《一夕千悟,从杂役弟子开始》 第1章 吞噬 第1章 吞噬 青州。 渊阳府,贤古县。 源顺镖局,后院偏房的一片空地内。 此处是镖局内,堆放柴炭的地方,平常少有人至,但此时,却有十多个单薄的身影,在空地上,稀稀落落地站着。 这些人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体大多都还没长开,脸上都泛着长期营养不良的菜色。 这些少年都是源顺镖局,今年新招的杂役弟子。 刚进源顺镖局的时候,他们还一个个都兴奋异常。 因为源顺镖局的杂役弟子,是有机会学些粗浅的拳脚武技的。 学得好的,有机会晋升为学徒。 一旦成为学徒,就能学到真正的武功,而且可以跟随镖师,出去走镖。 假以时日,业务熟练了,自己也能成为镖师。 镖师虽说是吃江湖饭的,有些危险,但对这些贫苦出身的少年们,这已经是相当好的职业了。 起码能吃饱肚子,而且多少是可以捞些油水的。 但现在,他们已经进门两个半月了。 心绪也从兴奋,慢慢变得黯淡了。 杂役弟子能成为学徒的,一批里,最多一二个,而且经常的,是成批成批的覆没,一个出头都没有。 眼见半个月后,就是考核的日子。 自家练得怎么样,自家心里最清楚。 大部分的杂役弟子,已经清楚,自己不可能被选上,故而已经开始破罐子破摔,混日子。 从前几天开始,已经陆续有人,在缺席傍晚的练武时辰了。 就在这时,段融抹了把额头的细汗,从角门跑进了这片院子。 他是最后一个进来的杂役弟子,因为他被分配到了距离这里最远的马坊。 段融穿了一身褐色短打,身体略显单薄,但这都是长期吃不饱肚子,给饿得。 其实,他的骨架子并不小。 段融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人数,大约只有十多个人了。 源顺镖局今年新招的杂役弟子有三十多个,这还没考核,已经走了一大半了。 段融叹了口气,不过他其实能够理解走了的那些人的想法,这些杂役弟子每天都要辛苦劳作,傍晚还要到此处练功,要是有奔头,还能咬牙坚持下去。 要是明知自己选不上,这样累死累活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段融打眼看向,院子角落里,立着的陈旧兵器架子。 那架子上放着崩刃的废刀,是给这些杂役弟子们,练功用的。 段融的眼睛陡然一亮,他看到架子上多了一柄刀。 段融立马有些兴奋地了走了过去,将新多的那柄刀,找了出来,攥在了手里。 这是一柄普通的牛尾刀,刀柄磨损,刀刃四五处崩裂,就像一位退出战场,伤痕累累的伤残老兵。 段融有些紧张地吸了一口气,心头默念道:“读取器灵!” 段融的眼前立马浮现了一组数据。 器物:牛尾刀。 器灵等阶:二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2级(未满足)。 吞噬效果:五虎群羊刀精通、修罗刀入门、梅刀法入门。 段融看到数据后,明亮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这些退下来的废刀,器灵等阶不是二阶就是三阶,他根本吞噬不了。 段融暗骂了句,将手中的牛尾刀放回了架子上,他魂穿到此界不过几天而已,虽然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但对很多情况还是一头雾水。 特别是这个随身而来的吞噬器灵的能力,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道这能力到底靠谱不靠谱。 毕竟架子上的废刀,他早已经试过了一遍,竟然没有一柄吞噬成功的。 段融有些郁闷地站到了队伍里。 段融一进人群,便有几个人捂着鼻子,和他拉开了距离。“一身马粪味,臭死了!” 段融的确是一身臭味。 他在马厩工作,马匹是镖局重要的财产。 他每日要给马匹喂泡软了的草料,而且还要清理马粪。 次日有出镖的话,还要给出镖的马匹刷洗身体。 一日劳作下来,一身的臭汗和马粪味,是不可避免的。 段融看着几人皱眉嫌弃的样子,心头却一阵窃喜。 段融上一世,是个卖保险的,早就练就了一张唾面自干的厚脸皮,这点嫌弃鄙夷的神情,对他而言,简直是轻风拂面,毛毛雨而已。 “熏死你们几个不上道的……”段融在心头骂了一句。 就在这时,院子的大门处,闪出一个宽大的身影。 赵穆是镖局里的实习镖师,人长得五大三粗的,颇为壮硕。 因为上次出镖,出了点小差错,被镖头骂了个狗血喷头,还把带杂役弟子这种出力没油水的活儿,派给了他。 赵穆虽说颇为不满,但也不敢懈怠,镖头本来就对他印象不好,他要是再不好好教,一个弄不好,说不定今年实习转正的事,就泡汤了。 那就得不偿失了! 赵穆两手抱在胸前,怀里夹着一柄带刀鞘的牛尾刀,跨过门槛,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 赵穆一口浓痰吐在了地上,野狗一般的目光扫过众人,在段融的身上停了下来,叫道:“小子,你过来,拿油抹布把我的刀擦了!” 段融四周没人,站在队伍里,确实有些扎眼,没想到就被赵穆给点卯了。 段融皱了下鼻头,有些不情愿地走了过去,他身后传来一阵低笑声。 其实,赵穆并不是看段融在队伍中扎眼,才叫得他。 他自己也是从杂役弟子过来的,这些人里,谁练得好,谁练得不行,他心里清楚得很。 段融不仅练得差,根本没有被选为学徒的可能,而且前段时间,还生了一场大病,进度也完全跟不上,给自己擦擦刀,也算发挥了些价值。 段融从赵穆手中,接过刀,从窗台上拿了一块油抹布,坐在了院门的台阶上。 这抹布是浸了蓖麻油的,用这抹布擦刀,能起到一定的保养作用。 段融从刀鞘内,抽出刀来,只见白亮亮的刀刃发着逼人的寒光,和架子上那些废刀的寒酸样,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段融心内叫了一声“好刀”,他眼珠子一转,心念一动,就想看看手中这柄刀的器灵等阶。 “读取器灵!” 段融看着眼前的一组数据,内心一片愕然。 器物:牛尾刀。 器灵等阶:未入阶。 吞噬要求:无。(满足) 吞噬效果:五虎群羊刀入门。 他原来料想,这样一柄好刀的器灵,等阶肯定要高于架子上的那些废刀。 但,结果却是恰恰相反。 架子上废刀的器灵,都是二阶或三阶的,但手中这柄好刀的器灵,竟然还未入阶。 也就是说,这柄好刀的器灵还远远不如架子上的那些废刀。 “这……”段融一时想不透这其中的缘由。 “难道是兵刃用的越久,反而会将人的精气神,浸透进入兵刃,而滋养了器灵的成长?” 不过这只是段融的猜测,还需以后加以验证。他并没有在这个不太确定的问题上,纠结太久,毕竟他能吞噬此刀的器灵,这对他来说,是好事情。 而且吞噬效果是五虎群羊刀,刀法达到入门的境界。 对他而言,这可谓雪中送炭了。 虽说只是入门的境界,但若真能达到的话,晋升学徒就绰绰有余了。 段融顿时大喜过望。 “吞噬!” (本章完) 第2章 浑圆桩 第2章 浑圆桩 赵穆将自己的兵刃,交给段融后,伸了个懒腰,便踱步走到了兵器架前,随便抓了把废刀在手。 赵穆站在众人面前,右手打了个刀,道:“这招羚羊献食,我再给你们演练两遍,都看清楚了!” 赵穆先快打了一遍,只见腿跳刀翻,动作行云流水,似乎带有某种熟稔的韵律一般,看的一众杂役弟子,顿时眼热心羡。 “看好了!” 赵穆又喝了一声,接着慢打了一遍,一边打,一边讲解动作要点。 “右脚上前落在左脚前方,抬左脚向前弹踢!” “同时,右手刀由前向右下方,划弧抡撩,然后挑于前方,刀刃向上,刀尖向前!” “……” 赵穆一番演练讲解,扭过头去,看着一脸茫然的一众杂役弟子,他清嗓子咳嗽一声,说道:“来,都打两遍,让我看看。” 赵穆说完,一众杂役弟子开始围着兵器架子,哗啦啦地抽下刀来。 赵穆转身看向院门处,只见段融呆呆地坐在那里,赵穆走近了几步,叫道:“小子,刀擦好了吗?” 段融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眼神似乎失焦了一般,呆呆地看着赵穆。 赵穆有些想发火,他觉得段融是因为不满让他擦刀,故意作出这种呆滞的表情,戏弄于他。 但,这时段融好似反应过来了,虽然目光还有些呆滞,但他站了起来,将手中刀,插进刀鞘,双手捧着,献于赵穆身前。 赵穆见段融如此,心头涌起的火气,下来了一大半,他接过刀来,将手中的废刀,放在了段融手上,微怒道:“归队吧!” 段融抬头看着两手捧着的废刀,似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般,拿着废刀,站回到了杂役弟子的人群中。 赵穆看着段融茫然若失的样子,喃喃道:“不会是前几天发烧,给烧傻了吧?” 段融站到了队伍的最后,只是茫然地站在了那里,并未像其他杂役弟子一样,已经开始举刀演练起来了。 今日已经是赵穆,第二日教授羚羊献食这招了。 这些杂役弟子也都不笨,依葫芦画瓢也都能把套路打下来,但真能打出点意思来的,也就三个人:孔斌、李充、张征。 从他教授这些杂役弟子以来,几天下来,赵穆就注意到这三人了,三人中以孔斌的根骨最佳,套路也是练得最有样子,而李充、张征次之,不分上下。 赵穆只重点指导了下这三人,纠正了下细微处的动作,而其他人只是一眼扫过。 待众人演练完毕,赵穆沉声道:“好了。下去仔细练习,熟能生巧!” “现在,都给我站桩!自古都是未练拳,先站桩!” “桩站不好,手脚就生不出劲!手上没劲,再好的套路,也是架子,不中用的!” 一众杂役弟子都将手中的刀放在脚边,开始站桩。 赵穆教这些杂役弟子的桩功,乃是一种名为浑圆桩的古老桩功! 两脚弓步,双手胸前虚抱,五指稍微张开! 站桩,要一身备五弓,即:身弓、左右臂弓、左右腿弓。 五弓以身弓为主,臂弓、腿弓为辅。一身备五,五弓合一,形成全身协调统一的整劲。 除了段融提刀而立,一动未动,其他杂役弟子都站起桩来。 赵穆依旧只是指导了孔斌、李充、张征三人,拍了拍他们的肩肘,将他们的站桩姿势调整了。 看得其他杂役弟子,好不眼热! 赵穆指导完三人的桩功,便怀里夹着那柄牛尾刀,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每日指导这些杂役弟子练功的时间,也不过只有半柱香而已。而赵穆自始至终,都没再看段融一眼。 段融看似傻愣愣的站着,但其实心里很是清明,或者说,他能清楚得感知到,他的脑子变得迟钝起来。 脑子里,似乎被塞进了一团“东西”,涨得无法运转,就如同吃饱了肚子,不便运动一样。 夕阳的余晖洒进了,这方院落,映在了一个个杂役弟子,大汗淋淋,青筋暴起的脸上。 有些人牙关咬紧,腮帮子鼓了起来,就是撑着一口气。 站桩能生劲,就在于消耗极大。 你打拳架子,甚至于与人打斗,都是各处肌肉轮番调动。 轮番调动,就能轮流休息,但站桩却是全身肌肉一同使力,消耗陡然攀升数倍。 不过才半柱香的时间,已经有人坚持不住了,气一泄,全身肌肉就开始酸疼,一直身,身子就软了,再也站不下去了。 几个散劲的杂役弟子,眼神艳羡地看了看,孔斌、李充、张征三人,摇头叹息了下,神色黯然地出了院子。 在一片残红里,能隐隐看到孔斌、李充、张征三人身上,有淡淡的热气升腾着。 姿势越标准,消耗越大,他们三人站桩的姿势是赵穆亲自摆正过的,消耗也是一众杂役弟子中最大的,但他们三人通常都能坚持到最后。 见到陆续有人离开院落,段融虽说迟钝也反应了过来,跟着人群,走了出去。 这些杂役弟子都心绪黯淡,没有攀谈的欲望,都是各自默默走着。 明日的练武时辰,这些人里,恐怕还会有几人要缺席了。 这些杂役弟子,走到了下人院的厨房,开始领取晚饭。 段融闻到饭香,才忽然感到一阵饥饿,他排在队伍里,领到了一碗白菜汤和两个玉米面窝头。 段融将汤水和窝头,吃了个干净,才摇摇晃晃地走到了他们平素睡觉的地方。 此时,天色才刚擦黑,大通铺上,一个人也没有,段融直接躺了下去,倒头就睡了过去。 他感觉到脑子里的“东西”,像冰一般在慢慢融化,融进他的神魂里。 离源顺镖局不远的一处偏僻院落里。 赵穆吃过晚饭后,用院子的井水,洗了洗身子,然后赤裸着上身抓起了那柄牛尾刀。 赵穆的惯例,就是每晚都要练功,打几趟套路,站一个时辰的桩功。 他能从杂役弟子,晋升学徒,到现在的实习镖师,除了有些天赋外,勤奋是必不可少的品质。 赵穆抓着牛尾刀刚打了几式,忽然狐疑地停了下来,就着门口射出来的昏黄灯光,看向手中的牛尾刀。 这柄刀,从他成为学徒开始,就一直在用,二三年了,早已经颇有感情。 甚至这半年多来,一入手就隐隐有一丝人刀相应的感觉。 但,今天晚上,这种感觉,却忽然消失了…… “没错,是我的刀啊!”赵穆看着在灯光下,泛着寒光的刀刃,目色古怪。 他将刀在手里掂了掂,又舞了两下,喃喃道:“这怎么回事?一点也不顺手了……倒像是攥了一把新刀……” (本章完) 第3章 一夕千悟 第3章 一夕千悟 段融这一夜,仿佛一直处在梦境中…… 他“看见”一个人影,身体颇为壮硕,背对着他在练刀。 起初,还打得生涩,常常接不上趟,但慢慢就熟稔起来,越打越流畅。 段融不仅能看到他的动作,渐渐地,竟如内视一般,能“看见”他的内息流转。 而且他站桩和练功时,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内息流转方式…… “这是……五虎群羊刀的内功心法!” 段融蓦然转醒,四周是此起彼伏的鼾声,月光从破洞的窗纸上照了进来,在他的身侧投下一片银白。 段融脑中一片清明,他立马翻身下了床。 他走到了院子里,从角落捡起一根树枝,仿佛自然而然地,就摆了个起手式。 从起手式开始,他竟然将五虎群羊刀,一式一式地打了出来,而且越打越快! 段融心头越来越兴奋,此时,这套刀法,他竟如同练了几年一般,熟稔无比! 段融一趟打完,并未停下,接着又打第二趟,而且越打心头越清明,就仿佛是将印在脑海里的刀法,演练了出来一般。 “刀为心印,一夕千悟……” 就在段融越打越兴奋时,手中的那根拇指粗细的树枝,忽然咔嚓一声,折断了。 段融陡然停下,随即发现右臂的肌肉,微微发疼! 幸亏手中的树枝,不堪受力,断了,要再打下去,他右臂的肌肉,非拉伤不可。 段融略微思量了下,便理解了这其中的缘由。 他虽然通过吞噬器灵,一夕千悟,直接获得了入门级的五虎群羊刀的经验,但是他的身体素质并未变化,仍然是个弱鸡。 以他现在羸弱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住,入门级五虎群羊刀的攻击强度。 但,打熬身体是水磨功夫,这得慢慢来,急也没用。 段融现在在思考的是另一个问题,就是五虎群羊刀的内功心法,说得更明白点,就是站桩和练功时,那两种完全不同的内息流转方式。 段融在梦中,如此真切地感受过内息的流转,但此时他想开始尝试,却完全找不到下手处。 “内息?” 段融思量了一会儿,便开始站起了浑圆桩功。 如果赵穆此时在这里,定会十分惊讶,因为段融此时站桩的姿势,几乎是和他一样标准。 这浑圆桩,赵穆可是整整站了三年了,但段融进镖局不过才一个多月而已。 段融之所以,通过站桩来尝试修炼内息,是因为站桩时的内息运转要比练功时,变化少了很多。 站桩时,内息流转的方式在他的脑子里,历历在目一般,他只要有办法开始,他一定能将其运转起来。 但,他根本捕捉不到内息。 段融站了一会儿,周身已经开始冒热气,他能明显感到气脉在奔腾一般,但他的意识却无法介入进去。 “这……怎么回事?摸不到门道啊……” 段融陡然停了桩功,开始在院子里,踱步思索。 他思索了一会儿,一有思路就再次站桩尝试,尝试失败,就再次停下来思索,如此反复,直到东面的天际露出了一抹鱼肚白。这时,有三个人影,打着哈欠,从杂役宿舍里走了出来。 段融不扭过头去看,也知道来的是谁。 是孔斌、李充、张征三人,这三人早已经结成了一个小团体。 这三人孔斌身材魁梧,人也深沉;李充身材颀长,为人轻浮;张征在两人眼前,就稍显有些矮小了,为人却最是灵活机警。 这三人从进入镖局开始,就每日早起一个时辰练功。 要知道杂役弟子,除了傍晚的练功时间外,还有很多活儿要干,一天下来,经常浑身酸疼。 肌肉恢复也是需要时间的,充足的睡眠是必不可少的。 能做到每日都早起一个时辰,是需要毅力的,并不容易。 起码段融的原身就做不到。 通常来说,比你有天赋的人,都会比你努力。 他们收获的都是正反馈,眼见就能拿到结果,哪有不努力的道理? 而你通常遭遇的是一次接一次的挫败,直到你放弃或蜕变为止! 三人见段融竟然比他们起得还早,已经开始站桩了,都是微微一愣。 李充冷笑了一下,上前一步,道:“吆,这不是段融吗?” 李充的语气中,有一股嘲讽的意味,段融自然听得出来,根本就没搭理他。 李充见段融没搭理自己,脸上的肌肉跳了跳,挖苦道:“怎么?眼见都要考核了,才想着临时抱佛脚啊!有什么用?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以为自己能选上学徒啊?” 这李充虽是男子,右耳上却戴着一银环,这是父母怕养不大,充作女孩来养。 他家里原本也颇为富足,从小也是娇生惯养,只是后来家里落魄了,才把他送来这源顺镖局,做了杂役弟子。 段融上世,在社畜界摸爬滚打多年,对这种毫无城府的煞笔,从来就是赖得搭理。 李充见自己一番嘲弄,段融竟好似没听见一般,仍然一动不动地站着浑圆桩,顿时便来了火气。“段融,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你一个毫无天赋的家伙,活该做一辈子杂役,在这儿给我装什么装?” 李充见段融兀自不搭理自己,一时有些压不住怒气,眼见就要动手,忽然被孔斌一把按住了肩膀。 “老弟,他练他的,我们练我们的,你何必跟他一般见识?真动起手来,万一打伤了,要挨责罚的!” “斌哥,你看他那样,我跟他打招呼,他跟没听见一样。” 孔斌看了段融一眼,只见段融的头顶热气蒸腾,浑圆桩的站姿也颇为标准,心里微微有些讶异,道:“马上要考核了,别惹事!” 孔斌说完,便在院子的一僻静角落处,开始站桩。 张征也拍了下李充的肩膀,道:“我们的目标是晋升学徒,其他事,不重要!” 张征说完,便站在孔斌的不远处,开始练功。 李充瞪了段融背影一眼,往地上啐了一口吐沫,也只得兀自站起桩来。 他虽然在段融面前,装得趾高气扬的,但其实在三人中,他是最没话语权的。 孔斌人狠话少,心里最有谱,天赋也最好,是三人的核心。张征的脑子灵活,鬼点子最多。 李充通常就是个听吩咐的,要不他练武还有些天赋,孔斌和张征,都不想带他玩的。 (本章完) 第4章 家底 第4章 家底 段融完全把孔斌他们三人当做了空气,只自顾自地琢磨着自己的事。 直到天色大亮,宿舍里的杂役弟子们陆陆续续都起了床,开始往前院食堂那边去吃早饭,段融才跟着大部队离开了这处院落。 段融端着一碗稀粥,拿着两个窝头,蹲在了角落里,三下五去二,便将手中的吃食扫了个精光。 但,他感觉肚子里还是空落落的。 两个窝头和一碗粥,像倒进了无底洞里似的。 “原来可不会这样的?” 段融感觉,他今天早上的食欲特别旺盛,他的眼睛眨了眨,顿时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因为,他今天早上的练功才是真正的练功,之前虽说也有练,但根本不会出效果。 但,现在不同,他脑中有了入门级的五虎群羊刀的经验。 他是按照正儿八经的入门级武技的来修习的,可想对身体的消耗之大,远不是原本那种空架子的练法可比的。 所以,他食欲旺盛是好事,说明他路走对了。 但,这也是个问题,要一直这么消耗下去,又在吃食上得不到补充,身体可是要落下亏空的。 段融将手中的空碗,放进了不远处的一个磨盘大小的大木盆里,他们每日的碗筷,厨房的杂役弟子会统一洗涮的。 段融从角门拐出了食堂的院子,又穿了几条游廊,在一处影壁前向东一拐,直走了一段后,便听到了隐隐的马鼻子喷气的声音。 段融走进了马坊,负责马坊的孙老头已经开始泡草料了。 孙老头已经五十多岁了,背已经开始佝偻,白的头发围着的头顶已经秃了,露出了油亮亮的顶部。 他当年也是杂役弟子进来的,没选上学徒,就在这源顺镖局做了一辈子的杂役。 段融进来的时候,孙老头只是瞄了他一眼,便继续干手里的活。 他和段融都不是话多的人。 孙老头其实还蛮喜欢段融,干活实在,也没什么肠子,他觉得几天后的考核,段融如果没选上,就会留下马坊,他也能多个不错的帮手。 孙老头可没想过,段融能选上学徒,毕竟杂役弟子晋学徒,哪是那么容易选上的? 这一关,可是镖局的总教习萧宗庭亲自选的。 那个老顽固,可是一点情面都不会给你讲的。 “孙老,我想请半天的假。”段融站在孙老头的身侧,恭敬地说道。 孙老头蹙了一下眉头,段融前几天生病已经耽搁了好几天了,这又请假。 孙老头扭头,眼神古怪地看了段融一眼,刚要说话,段融便笑着抢口道:“你老放心,我是真有私事要办,不是躲懒。你老只管喂草料就行,扫马粪的事,留给我,下午我回来干!” 孙老头的话被噎在了嗓子里,他看到段融笑嘻嘻的样子,倒也不好再说什么,沉吟了下,便道:“去吧。” “谢孙老。”段融见孙老头松口,便答应了一声,向外走去。 孙老头看着段融的背影,嘟囔道:“烧了一次,脑袋好像灵光了不少。这孩子,原来讲话可没这么油滑!” 段融出了源顺镖局,沿街往东边走去。 杂役弟子自然也是有假期的,每月可以告假两天,不扣月钱。但段融之前生病,已经用掉了三天。今天他又请假,孙老头完全可以回绝他。 不过段融也清楚,原身干活一直挺卖力,孙老头对他印象不错,他也就是凭借这点,才敢开这个口的。 段融的家,距离这源顺镖局还是有点距离的。 原身的父母早已经下世,只留他孤身一人在世上。 家里原本还有几亩薄田,因为给父亲看病也都卖光了,但父亲的病症还是沉疴难起,一命归天了。 父亲一病,家里更加穷困,原本的亲戚也都不来往了。 现在的段融,只有一座空荡荡的破落宅院而已。 段融凭借原身的记忆,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才站到了自己宅院的门口。 段融从内兜里掏出钥匙,打开院门,走了进去。 段融径直走进了里屋,钻进了床底,从角落里摸出一个落满灰尘的坛子。 段融将坛子打开,从坛底摸出几块碎银子。 段融看了看,估计加起来,也就一两多点。 这就是原身的全部家底了。 段融叹了口气。“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点钱也就够这段时间,打打牙祭了。” 段融已经算过了,这点钱,也只够他这几天,每天吃两碗羊肉泡馍而已。 不过等他晋升学徒后,月钱就会上涨,到时候,也许就不那么紧巴了。 毕竟杂役弟子,一个月只有六十文钱的月钱,而成为学徒后,每月有三钱银子,足足翻了五倍。 这也不是镖局大方,实在是成为学徒后,就要苦练武功,三个月不合格还会清退,没有足够的月钱,吃食跟不上的话,很容易把身体给练垮的。 段融对自己选上学徒,还是蛮有信心的,毕竟他已经有了入门级的五虎群羊刀的经验了。只需要,将身体素质提升一些,能将这经验发挥出来就行了。 所以最要紧的就是撑过眼前这段! 这点银子是原身的全部身家,要照原身的脾性是绝对不敢这样大的,但是段融的观念却不一样,在他看来,最好的投资就是投资在自己身上。 甚至,这处房产,因为老旧偏僻,又是县城的房子,出手慢,还卖不上价,要不是这样,他肯定将这处房产卖了,折算成银钱,供自己吃喝。 他哪管,这房子是不是原身的父亲,留给他的念想呢? 毕竟两人都死了,但他还活着,难道死人的一点念想,比他这个大活人还重要吗? 段融将银钱收好,便出了宅子,在街边买了两个肉包子。 热腾腾的肉包子,被干荷叶裹着,又解馋又顶饥,段融一边吃,一边琢磨着一些问题。 他最近心头的确是萦绕了不少问题,不光是考核临近的事,还有内功心法他摸不住门道。 不过,他此时思索的却是另一个问题,是关于他吞噬器灵的能力。 吞噬器灵的能力,无疑是他魂穿此界发展的根本所在,他必须搞懂并彻底掌握这项能力。 (本章完) 第5章 太一门 第5章 太一门 段融在想:兵器架上的废刀的器灵不是二阶就是三阶,而赵穆用的那柄好刀的器灵却是不入阶的。 也就是说器灵等级,其实与器物本身的好坏,没有直接的关系。 “那决定器灵等阶的,到底是什么?” 段融眉头紧锁,苦苦沉思着。 他忽然想到,兵器架上的废刀的吞噬效果都有两三条,而且是各种不同的刀法。 段融忽然目色一亮,他忽然想到,那些废刀,可能不止一个人用过,而不同的人修习的,自然是不同的刀法了。 而赵穆的那柄刀,只有他一个人用过,吞噬效果也只有一条,入门级的五虎群羊刀刀法。 “也就是说,器灵的吞噬效果,跟器物的经历有关,经历越多,器灵的吞噬效果就越多。” “恐怕还跟一样东西有关……”段融忽然目色一凝,喃喃自语道:“是岁月。” 原则上,所有的武功,都能浸润进入器灵,但恐怕越厉害的武功,浸润进入器灵,需要的时间就越长久。 段融有这种推测,是因为,他吞噬的赵穆那柄牛尾刀的器灵里,有赵穆练功的整个成长的印记,他虽然一晚就消化了,但也能感受到那种属于岁月的特有力量。 不过,这些都是段融的推测而已,段融准备考核过后,找机会好好验证下自己的这些想法,但就现在而言,他眼前最紧迫的事,就是通过考核,成为学徒。 段融正陷入深思,忽然被一人抓住肩膀,用力地一晃。 段融几乎是下意识地两腿扎马,右手一翻就想扭开那手,但他一抬头却看到一张熟悉的笑眯眯的脸,动作顿时一卸。 杨震是段融的发小,在县衙当捕快,长得人高马大,颇为魁梧,而且面皮也白净,不像段融那般黑魆魆的。 “土豆,怎么样了,身体养好了吧?我看你脸色挺红润的!”杨震笑道。 土豆是段融小时的绰号,因为长得又矮又黑,便得了个这么个绰号。 杨震小时候比段融还黑,而且又胖,也不知怎得后来倒是越长越白净了,他那时的绰号叫黑猪。 段融嫌黑猪这个绰号过于难听,便没叫出口,道:“已经好多了。多谢你前几天照顾我。” 原身前几天大病了一场,高烧不退,一直是杨震在照顾他,给他抓药、煎药,虽说最后原身还是挂了,不过有了这层因由,段融还是很感激这个发小的。 杨震捶了下段融的肩头,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不是发烧烧糊涂了吧?” 段融的心头咯噔了一下,他的行事风格和原身,的确是大相庭径。 看来这方面,他得注意些,免得露出马脚,不过还好,原身的亲朋几乎都不怎么来往,唯一和他相熟的,就是眼前的杨震了。 段融尴尬地笑了一下,也不言语。 杨震见段融露出一副,他向来熟悉的羞涩沉默的样子,便笑了起来,搂着段融的肩膀,说道:“走,相请不如偶遇!我请你撮一顿好的。” 杨震说着,不由分说,就将段融推搡着,往街角的酒楼走去。 杨震连点了好几道硬菜,又要了一大罐米酒,便和段融吃喝起来。 杨震之所以和段融走近,是因为两人都是没了父母的孤儿,但杨震到底还是和段融不同。 杨震的二叔,是在一间生药铺做账房。 武人练武,不仅要食补,更重要的其实是药补。 普通人生病抓的药,一般都是平常的药材,价格已经不菲。 而武人练武进补的药材,通常都是名贵的药材,一味药,就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 这中间的利润之大,可想而知了。 故而,生药铺子这种生意,可不是谁都能做得的?没点关系门道,怎么吃得下这盘利润呢? 能在生药铺子做账房,除了账目清爽、算计明快外,恐怕也是深得掌柜信任才行的。 杨震的二叔,能在生药铺子做账房,自然是有点本事的,要不然,怎么能把杨震弄进衙门当了个捕快呢?自古说得好,公门之中好修行。 虽说是发小,杨震的前程不知道要比原身,好上多少倍呢? 杨震从烧鸡上撕下一支鸡腿,递给段融,自己也拿起一支,就着米酒吃了起来。 “你知道许儒虎吗?”杨震嘴里咀嚼着鸡肉,有些含混地,随口问道。 “啥?许什么?” “许儒虎。”杨震咽下菜肴,又吐字清楚地说了一遍。 “不知道。”段融摇了摇头,自顾埋头吃菜,道:“没听说过。” 杨震白了段融一眼。“许儒虎是太一门的叛徒,据说当年也是太一门的外门弟子,因为奸污同门,被太一门全境通缉。” “奸污同门,玩这么野吗?”段融从一堆酒肉里抬起头来。 “这厮被太一门通缉多年,在青州东南地界的四府十八郡,流窜作案。” 段融眨了眨眼睛。 太一门,是九州大陆的八大宗门之一,雄踞青州,乃是青州之主。 这个叫许儒虎的,一直在青州流窜,被通缉多年,还未归案,看来是有些本事。 要知道,青州之内,可到处都是太一门的眼线。 段融魂穿之初,对此界的社会组织机构还有些惊异,不过经过这几日的慢慢消化,他也已基本接受了。 这九州大陆竟是宗门统治的。 太一门就掌管着整个青州的地界。这贤古县的县令就是太一门的外门弟子。 段融刚魂穿过来时,觉得有些荒唐,但这几日他已经慢慢觉出味来了。 九州尚武,而武功秘籍的传承都在宗门手中。 谁能掌握武功秘籍的传承,谁就能掌握最顶尖的武者。 谁能掌握最顶尖的武者,谁就有统治的资格。 这其实,跟枪杆子里出政权,是一个道理。 “这厮最近被我们解捕头给抓住了。”杨震忽然压低了声音,小心地说道:“他受了重伤,躲在勾栏院里养伤。不知出了什么变故,被在院里喝酒的解捕头撞了个正着。” “这厮的通缉画像,年年往衙门里发。我们解头干了多少年,眼力还是有的。” “立马就认出了他。当即两人就动起手来。许儒虎本就有重伤,即便如此,解捕头擒拿下他,也受了许儒虎两掌,这几日,天天在家吐血呢。” “这厮这么凶悍?” 解道寒在贤古县也是数得着的人物了。而且据说还是穷苦出身,能做到县衙的捕头,就足见其武道天赋和处事能力了。 许儒虎重伤下,还能将解道寒打得吐血,可见此人的凶悍。 “这厮现在就关在地牢内,重锁刺透肩胛骨。解捕头重伤,着解雷和我,把守地牢呢。”杨震说着,得意地给自己倒了一碗米酒,一口气灌了半碗。 段融浅笑了一下,绕这么大圈,原来在这等着呢。 这就是想显摆下,自己被解捕头看重,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他和解雷两人。 要知道解雷可是解捕头的亲侄儿,而杨震进县衙当捕快,也不过才大半年而已,也参与了这么重要的任务,这已经有几分心腹的意思了。 “不立斩了这厮,还留他在地牢干嘛?”段融故意岔开话题道。 杨震见段融竟然没有吹捧自己,顿时有些不悦,拉了下脸,道:“县衙已经给宗门发了急递。门里回复,会派人到县里,将此獠接走!带回门内处决!” (本章完) 第6章 行住坐卧都是修行 第6章 行住坐卧都是修行 段融从酒楼出来时,已经满脸酡红。 上一世虽然是卖保险的,但上一世段融却天生对酒精过敏,故而常年滴酒不沾。 魂穿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领略酒味,开始他和杨震还互相谦让着,到后来的半坛米酒,根本就是抢的。 为了最后那半碗酒,段融差点把杨震的衣服给撕烂了。 段融打了个酒嗝,眼睛发亮地嘟囔道:“穿了一把,竟然能喝酒了,真是意外收获……” 他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才告别了杨震,往源顺镖局走去。 段融摇晃着身子,走进马坊的时候,孙老头正用一柄耙子,将泡软了的干草料,叉进了食槽内。 似乎是用力过猛,闪了下腰,孙老头咳嗽着,用耙子拄地,捶了捶后背。 段融见状,一个激灵便快走了几步,伸手接过了耙子,道:“孙老,你老歇着,剩下的活儿交给我了。” 孙老头原本见快交申时了,段融还没回来。还以为他诓自己,今天不回来了。 便只得加把劲干,喂完草料,还有清理马粪的活儿呢。 上午一直悠闲着干的,活儿便积了下来,眼见他一个人的话,赶黑也干不完。 孙老头一着急,不小心就闪住了腰,就在这时,段融却忽然蹿了出来,接过了他手中的耙子。 孙老头一见段融,脸色立马一黑,加上他见段融一脸酡红,一身酒气,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吼道:“源顺镖局是讲规矩的地方,就算是杂役,也不能乱来。” 段融敏锐地感知到了孙老头的怒火,顿时把前世给客户赔礼道歉的话术拿了出来。 “孙老,我知道错了,下不为例。你放心,剩下的活儿,我一定给你干利落了。自己的屁股自己擦干净,不会给你老添麻烦的!” 孙老头果然脸色稍缓,而且眼见段融卖力气地干起活来,一耙子下去就能叉起半个食槽的草料,孙老头弯腰叹了口气,指了指东侧的马厩,道:“马粪清理完,把东侧的那六匹枣红马洗刷洗刷,明儿出镖该它们了。在马坊里呆了个把月都,光吃草料不走动,都肥了!” 段融抬眼一眼看,道:“你老放心,我一准给它们洗刷干净,明儿走出去肯定给咱儿镖局长脸!” 孙老头笑了一下,暗自摇了摇头,喃喃道:“这孩子,口条倒是利落了不少。” 孙老头弯腰走出了马坊,准备回家歇歇腰,贴张膏药,休息休息。 段融见孙老头离开了马坊,便吐槽道:“这老头,一上午连点草料都没喂完,净等着我回来干了。真是人老奸,马老滑。” 段融虽说吐槽,手下却不敢慢,喂完草料还得清理马粪,还有刷洗马匹的活儿,且有的干呢。 段融干着干着,不自觉得两腿开始弓着,竟像扎马步一般。 而且他愕然发觉,他发劲的方式,跟以前也不一样了。 他似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叫做腰马合一。 他以前叉草料都是甩膀子干,发劲的部位最多就到肩膀。 但他现在感觉,劲是从脚底升起,跨腰过肩,再传递到双臂。 两臂反而像在借力一般,自然而然地就将草料叉了起来。 “这……”段融起初还稍感疑惑,随即便都明了了起来。 他毕竟已经有了入门级五虎群羊刀的经验,今天早上虽然只是第一次练习,但却能迅速形成肌肉记忆。 此时,他一专注干活,竟然下意识地就将桩功和刀法,融了进去了。 “看来这武功一旦上道,行住坐卧都是修行啊。”段融顿时有些兴奋起来。 其实武技入门之后,才是真正的武者。功夫成片后,行住坐卧都是修行,和普通人一下就拉开了距离。 只是这武道一途,只入门这一关,就能卡死了九成的凡夫。 此时,马坊内便发生了古怪的一幕,只见段融竟站着马步,叉起草料来。段融叉完一个食槽,往另一个食槽移动时,依旧站着桩功。 只见他走起路来,更是像真的骑马一般,左右颠簸跳跃,腿部弓着,腰部下沉如虚空坐凳一般。 段融这般,只干了一会儿,便浑身冒汗,头上更是热气蒸腾。 段融喂完草料,又姿势古怪地开始清理马粪。 二个时辰后,段融浑身的肌肉都开始隐隐酸疼。 几乎是下意识的,无师自通一般,段融就学会了将重心在左右腿间歇切换。 这一招,是他在马坊内,来回移动跑马中,偶然领悟到的新东西。 将重心在左右腿间切换,就可以让浑身的肌肉,轮流休息。 既不耽搁桩功的练劲,也不会拉伤肌肉,可谓一举两得。 直到天色擦黑,段融才终于将整个马坊清理完了。 段融直起腰来,一大口白气从嘴里喷了出来。 段融此时才发觉,他脚上布鞋的鞋里,已经满是汗水,他走起路来,竟如踩沼泽一般,发出噗嗤噗嗤的微响来。 段融干脆摔掉了两只鞋,赤脚踩在地上。 他擦了把额头的汗,估摸着已经到了放晚饭的时候了,但是他还有六匹枣红马没洗刷呢。 段融眼珠子转了转,他料定孙老头必定要来检查他的活儿。 而且他中午吃得很饱,肚子里的鸡鸭鱼肉也还没消化完呢,也不稀罕晚饭那两个窝头。 段融便打了两桶清水,拿起毛刷子,到东侧的马厩,去给马匹洗刷。 段融一边刷,一边嘟囔道:“瞅瞅,这毛色真鲜亮啊!吃着上等的草料,还有人给你洗澡……你们过的真是大爷的日子啊……” “你在那嘟囔啥呢?”不知孙老头啥时候已经站在了他后面。 段融闻言,扭过头去,故作憨厚地笑了笑。 孙老头见段融将马坊清理得干干净净,而且晚饭也没吃,就在这里刷洗马匹,再看到段融浑身是汗,还在那傻笑,顿时心头的怒气烟消云散,重新对段融充满好感。 孙老头将两个窝头塞进了段融的手里,道:“放饭的时辰已经过了,我刚给你留了两个窝头。吃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休息?”段融一脸疑惑。六匹枣红马,他才刚刷洗了二匹,还有四匹没刷洗呢。 孙老头看了段融一眼,道:“不用洗了,明天的镖取消了。” “取消了?”段融拿着两个窝头,愕然道。 孙老头没再说啥,转身出了马坊。 段融看着孙老头的背影,忽然明白了。 “这老头是在涮小爷呢!” 明天压根就不出镖,他是看我请假回来晚了,故意给我使绊子找事呢。 “看来这老头是个小心眼儿,以后得防着点。” 段融咬着窝头,有些郁闷地往下人院的杂役弟子宿舍走去。 (本章完) 第7章 立竿见影 第7章 立竿见影 段融提溜着一双臭鞋,走进杂役弟子住宿那院子时,天色早已经黢黑。 劳累了一天的杂役弟子们大多已经睡觉了,但院子的角落处,仍然有几个身影在练功呢。 眼见考核的日子临近,但凡有点希望的,谁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段融早上已经练了二个时辰,下午又在马坊站了一下午的桩功,周身的气力已经被他榨干练透,此时他只想睡觉。 段融来到井边,光着屁股打了水,洗了洗身子,便钻进了大通铺的毯子里。 这一夜段融睡得极沉,梦境中,一个壮硕的身影,仍在练着五虎群羊刀。 刚交卯时,黑沉沉的夜色中,已经传来了隐隐的鸡鸣声。 源顺镖局,杂役弟子宿舍的门帘子一掀,一个人影走了出来,此人方脸偏瘦,脸色黧黑,正是刚刚睡醒的段融。 段融用冷水洗了脸,特意从柴堆里挑了根稍粗些的树枝,准备先打几趟套路。 但是段融刚一个起手式,便听忽的一声中,那树枝竟应声而断。 段融愣了一下,便明了,他昨儿站桩,站足了一天,一夜睡眠,劲已经增长了不少,即便是这些稍粗些的树枝也经不住了。 段融扔掉了手中的半截树枝,出了杂役弟子住宿的院子。 段融准备去他们杂役弟子平素练功的那处院子,那处院落离此处还有些距离,而且颇为偏僻,平常除了练功时辰,几乎没人去的。 段融从下人院的后边,绕了过去。 马坊和内院那边,都是有护院看守的,现在这个时辰,万一撞上了,少不了一番盘问,段融宁可多绕一些路。 段融走进堆放柴炭的那处偏僻院落,漆黑的夜幕上,倒挂着一颗闪耀的大星,四下无人,万籁俱静。 段融走到兵器架子前,抽了一柄废刀,攥在了手中。 这还是段融吞噬器灵后,第一次握刀在手,虽说只是一把崩刃的废刀,但段融握刀的那一刻,还是有一股奇怪的感觉在心头升了起来。 段融从起手式开始,将五虎群羊刀,一式一式地耍将了出来。 而且时快时慢,越打越有感觉,渐渐地就连招与招之间的停顿,都有了某种韵律一般。 段融一趟打完,心如明镜。 他的力量有了明显的攀升。 怪不得一个起手式就将树枝闪断了。 昨天在酒楼吃了许多硬菜,而且浑身的肌肉都用桩功练透了。 他昨日一日的修炼,恐怕顶得上别人的十来天。 毕竟他有入门级的五虎群羊刀的经验加成,身体素质稍一提升,力量便会以几何倍数攀升。 堪称立竿见影。 段融将五虎群羊刀的套路,连打了三趟。 三趟后,段融便停了下来。 他右臂和肩膀的肌肉已经微微胀痛,他的身体素质还是偏羸弱,入门级的刀法,撑不了多久。 段融叹了口气,身体素质的提升是水磨功夫,急也没用。 “要是能食补加药补,估计能提升快些。”段融的眼睛眨了眨,喃喃自语道。 昨日酒楼的那桌硬菜,显然是有效果的,但以段融的财力绝不可能那样胡吃海喝,药补就更是天方夜谭了。“有钱才好办事。钱就是资源,哪个世界都是一样。过了考核,得先办法搞钱才行。” 段融感觉他现在的状态,就像前世刚入职的那会儿似的,千头万绪的,而且啥也搞不定。 段融稍微休息了会儿,便将废刀放回了兵器架子上,开始站起了桩功。 段融继续开始尝试,他在梦中见到的那内息运转的方式。 直到天色大亮,段融才一口白气,从口中如箭般喷射了出来,这是含气不露的效果。 不过关于五虎群羊刀的内功心法,他还是没摸到门道。 段融先从后院角门出了镖局,在外面吃了一大碗的羊肉泡馍,满满的一大勺油辣子下去,喝得胃里暖洋洋的。 吃完后,段融才回到镖局,去放饭的地方,领了两个窝头,一边咬着窝头一边往马坊走去。 整整一个白天,段融都在马坊干活。 孙老头闪着了腰,干不了重活,基本上都是段融在干,孙老头只帮着打个下手。 不过孙老头在这,段融也没法像昨天那样练桩功了。 他那种螃蟹走路般的怪异姿势,要是给孙老头看到了,估计还以为他撞邪了呢。 段融不仅身体素质和力量提升了,连发劲的方式也和以前不同,故而一天的活儿干下来,竟然大气都没喘一口。 孙老头看着连汗都没出一滴的段融,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顿时笑成了一团般,道:“到底是年轻后生,干起活儿来一点也不含糊。” 孙老头已经在想,要是能把段融长留在这马坊内,他就轻省多了。 段融咧嘴笑了笑,他一看孙老头的表情就知道这老家伙心里在盘算啥子。 段融在心里冷嘲道:再干几天,大爷就拜拜了,你老慢慢玩吧。就你老这孙扒皮的脾性,我就是真干杂役,也不在这马坊干。 申时六刻,是这帮杂役弟子,在柴房院子里练功的时辰。 段融所在的马坊离此地最远,他从角门那里,踩点走进院子里时,发现院子竟然只有七个人了。 除了第一排的孔斌、张征、李充三人,站在第二排的那四个人,段融只是脸熟,竟然都叫不出名字。 原身本就内向,几乎不跟其他杂役弟子交流,而自己也不过才穿过来几天而已,心里又有各种千头万绪的问题,根本顾不上交际这些杂役弟子。 不过段融觉得这样不好,起码消息闭塞,万一有个什么风声,也没人跟他通个气。 段融以为,无论在哪个世界,交际能力都是很重要的能力,在人群中吃得开,很多事都会省去许多麻烦。 原身即便是不死,以他的性子,在此界,也绝无翻身的可能。 不过,自己既然过来了,就替原身好好活下去,起码混个人样出来。 段融瞄了一眼,戴着耳环,身材欣长的李充,直接几个大步,走了过去,站在了他身边。 李充素有洁癖,忽然便见到身侧黑影一闪,接着便闻到一股浓烈的刺鼻马粪味。 孔斌、张征、李充向来站在第一排,而其他杂役弟子也都识趣地不跟他们站在一起。 但没想到,段融今天竟站到了李充身侧,李充刚想发飙,便听到院门处一声沉浑的咳嗽声。 赵穆一口浓痰吐在了台阶上,大跨步地走了进来。 (本章完) 第8章 豹子钻林 第8章 豹子钻林 李充见赵穆进来了,只得压下了心头的不快,用眼神剜了身侧的段融一眼。 赵穆走了进来,眼神扫了面前的八个杂役弟子,似乎对于面前的人数毫不在意,便沉声说道:“再过七天,也就是四月初八就是考核日了。今天我教你们考核前的最后一式,豹子钻林。” “这一式,和之前的羚羊献食的那样攻防兼备的招式不同。这一式豹子钻林,乃是一记杀招。” “都给我看仔细了。” 赵穆两腿跳跃,一刀便陡然刺出,迅如闪电。 “看好,两脚跳跃,左右换步,落地成左弓步。” 赵穆又用慢动作演练了一遍,一边练一边讲解着,把这记杀招拆解的颇为详细。 “落地同时,右手刀拧把向前直刺!” “左掌展于身后!” 八个杂役弟子都将眼睛睁得大如铜铃,生怕遗漏掉任何细节。 这年头,学武不易,更何况是有人如此详尽地给你拆解招式。 段融心念转如闪电,将眼前的一些思索和脑中的经验相印证,他对于这门武技的细微处的理解,似乎在进一步地加深。 “来,都打一遍,我看看。” 赵穆演练完毕,对一众杂役弟子说道。 段融从兵器架子上抽出了一把废刀,他有些愣神地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量刚才的一些模糊的想法。 过了数息后,似乎是为了验证自己的那些模糊的想法,段融陡然刺出了一刀。 赵穆一边走一边看着这些杂役弟子,各自使出的这招豹子钻林,他不由地摇了摇头。 孔斌虽然打出了点意思,但还是在套路里。 赵穆走到段融跟前,刚准备绕过去,段融便陡然刺出了一刀。 赵穆心头一跳,段融这一刀,跟他教的,有了细微的变化。 招式只是套路,每一人在熟练套路后,就要立足套路,跳出套路,也就说要把招式消化后,变成自己的东西。 赵穆教这些杂役弟子的,自然是最原始的套路招式,但段融方才那一刀,竟然跟他后来在实战中,逐渐领悟出来的豹子钻林,惊人的相似。 这招豹子钻林,是一记杀招,以快进快刺为特点。 原始的套路招式,是两脚跳跃,左右换步,落地后,方刺出一刀。 但段融方才那一刀,两脚跳跃的同时,那一刀就已经刺出。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样一刀自然更能突出一个杀字,但缺点是容易刺偏,对于初学者,如此刺出,乃是冒进。 赵穆的脸陡然胀红,有一种自家压箱底的宝贝,被一个不识货的当做破烂踩在脚底下的愤怒。 “按我教得练!” “还没学会爬呢,就想给我跑!” 段融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被赵穆吼道一怔,随即便明悟了原因。 他的确是没按赵穆,方才教得套路打,而是按他脑中消化的这一式,打了出来,刚才他还在思索,两者的区别,没想到陡然被赵穆一吼,思路便飞了。 段融几乎下意识地就按赵穆方才教得套路,刺出了一刀。 不刺还好,这一刀刺出,赵穆反而更加震惊! 之前那一刀,赵穆还觉得段融是瞎猫碰见死耗子,乱打出来的。 但此时,这一刀,却是完全按套路来的! 而且,段融这一刀,是所有杂役弟子中,打得最好的。这招豹子钻林,说简单也简单,就是快进快刺。 但,其他杂役弟子打出来,都是跳跃换步后,略有停顿,才刺出一刀。 即便是孔斌,也只是停顿的时间最短而已。 但段融方才那一刀,却是跳跃换步完成的瞬间,就快速刺出。 赵穆的五虎群羊刀,毕竟已经到了入门的境界,因此他很清楚,要做到这一点,需要什么。 那就是需要深彻地领悟这一刀,跳跃换步的目的就是为了刺出这一刀,在你跳起那一刹那,手中刀还未刺出,心中刀已刺出。 只有这样,才能做到在落地的刹那间,电石火般的刺出一刀。 这样,才能打出这记杀招的杀伤力! 豹子钻林,精要就在速度!慢了,杀招就成了虚招。 武技的进益,根骨虽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你的脑子里,是如何来理解武技的技击之法的。 所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过来,段融,你来这练!给大家演示下!”赵穆忽然向段融招了招手,有些兴奋地说道。 段融闻言,微微一怔,面无表情地站到了众人面前。 “把方才那招豹子钻林,再打一遍!”赵穆看着段融,吩咐道。 段融迅如流星地,将这招豹子钻林打了一遍。 赵穆兴奋地说道:“都看到了吧?要有杀意,要打出杀伤力来!” 一众杂役弟子都一头雾水,刚才还在骂段融没学会爬就想跑,怎么忽然就又开始表扬起来。 孔斌和张征对望了一眼。 最不忿的就数李充,咬着牙,一脸怒气。 “好了,下去好好练。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赵穆拍了拍段融的肩膀,让其归队。 接下来,自然又是站浑圆桩。 赵穆见段融站桩的姿势,竟也颇为标准,便想出手帮他调整下,但他伸出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因为,他发现,段融站桩的姿势,竟然已经和他一样标准。 “这……”赵穆心头吃惊不小。 他略一回想,才发觉,自己最近这一个月来,除了孔斌、张征、李充外,几乎不怎么注意其他的杂役弟子了。 “看来这小子是开窍了……”赵穆在心头,默默想到。 自己当年在杂役弟子中,起初也是不显眼,但一个多月后,忽然便像抓住了魂似的,一下子就破开了那层窗户纸,好像原本和武功之间的那种“隔”的感觉消失。 许多原来理解不了的东西,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看来,这小子也和我一样,是个内秀晚熟的家伙。”赵穆看着站着浑圆桩的段融,在心里评价道。 赵穆从段融身旁走过,站在李充身前,将李充的站桩姿势调整了些。 赵穆走过去后,李充眼神挑衅地看着段融。 那意思是,别以为演练了一招,自己就也是苗子了。站桩的时候,还不是不给你调整姿势。 不调整姿势,你站桩的效果就不如别人,这说明还是看不上你! 赵穆将孔斌、张征、李充的站桩姿势调整后,便离开了此地,只留下这八个杂役弟子在院子里,站桩练劲。 假如李充知道了,赵穆不动手帮段融调整站桩的姿势,是因为段融的姿势已经很标准,他根本就无法再调整了,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本章完) 第9章 残酷的现实 第9章 残酷的现实 孔斌、张征、李充,还有站在李充旁边的段融,四人像脚下生根了一般,在院子里站桩,足足站满了一个时辰,四人都是大汗淋漓,在头顶升腾起了热气。 而站在他们后面的那四个杂役弟子,不过只站了半柱香的时间,就散了劲,再也提不上气来,只得各自散去了。 直到到了放饭的时间,段融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段融才两手在胸前虚空按下,一口白气喷了出来,抬脚走出了院子。 孔斌、张征、李充三人,也各自散功。 孔斌看着段融的背影,只见被汗水打湿的上衣,紧贴在段融的后背上,孔斌面无表情地缩了缩瞳孔。 “这小子有些古怪。”张征站在孔斌的身侧,说道。 “你之前注意过他吗?”孔斌扭头看了张征一眼。 张征摇了摇头,道:“一个不爱说话的家伙,练功的天赋也不出挑。” 孔斌闻言沉默了,段融之前的确没什么存在感,不过,现在…… 孔斌正在沉思,李充走了过来,说道:“不就今天那招套路打的好点,也就是瞎猫碰见死耗子而已。没看站桩的时候,赵穆镖师都没给他调姿势。桩站好才能生劲,没劲,再好的套路都是架子。” 张征听李充如此说,也暗暗地点了点头,他也觉得是这个道理。 但孔斌确依旧面无表情,他可是看到了段融头顶冒出的热气和被汗水湿透的上衣。 站桩的姿势越标准,也就消耗越大,消耗越大,越能养劲。 但,同样的道理,消耗越大,也说明站桩的姿势越标准,从这个角度倒推过去,段融的浑圆桩站得没一点问题。 “这小子,得注意一下了。”孔斌在心里,默默自语道。 段融离开堆放柴炭的院落,先去食堂那里,领了晚饭,然后出了镖局,在街边吃了两个驴肉火烧,喝了一大碗羊杂汤。 段融吃得肚子圆滚滚的,抹了抹嘴边的红油,回到了镖局。 段融一到镖局,便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又开始站桩。 消化了入门级五虎群羊刀的经验后,套路对他来说根本不成问题。 但站桩养劲,却得一点一点来,眼见就快到考核日了,他也大意不得。 段融经过摸索,也基本明白了自己身体的极限。 他方才已经硬打硬地站了一个多时辰,再加上早上的一个时辰,这已经二个时辰了。 但他还能通过交换左右腿的重心,再站上两个时辰左右。 这样,也基本能将自己彻底消耗干净,通俗点的说法,就是练透了。 练透,才能涨劲。 但要将自己练透,而不练伤,这中间的分寸,其实对新手而言,极难把握。 段融要不是脑中有了入门级的五虎群羊刀的经验,也根本拿捏不了这种分寸。 段融直练到,浑身大汗,才散功收劲,往宿舍走去。 他此时感到全身虚脱,迈步艰难,但每走一步,似乎就有一股热流,从脚底升起,在周身游走后,汇入丹田。段融这些天,虽然还是没有摸索出内息的门道,但他清楚,这种热流,只是肌肉升起的劲,并不是内功心法练出的内息。 段融走回杂役弟子宿舍的院落,在井边洗了身体,便钻进了大通铺的毯子里,沉沉睡去。 次日,申时六刻。 段融干了一天活后,再次一身马粪味地来到了练功的院落里。 段融一跨进角门,就微微一怔。 院子里,竟然只剩下孔斌、张征、李充,昨日站在第二排的四个杂役弟子,竟然都没再来了。 其实,那四个杂役弟子心里也清楚自己没有选上学徒的机会,但是练武的机缘难得,便想着尽量多学些。 而昨天赵穆说了,那招豹子钻林就是考核前教的最后一招套路了。 既然能学的套路都学到了,再来也就没意义了,赵穆也不会像指点那三个苗子一般指导自己,有这个时间,不如休息会儿呢。 段融似乎清楚那些杂役弟子的想法,他叹了口气,便站到了李充的身侧。 “你一身臭味,自己不知道吗?不会站远点?”李充见段融竟然又站到了他身边,顿时气不打不处来,便涨红了脸,怒道。 段融则眼观鼻,鼻观心,跟没听到似的,继续自顾自站着。 李充眼见就要发作,孔斌忽然咳嗽了一声,李充咬牙一回头,便看到赵穆宽大的身影,已经出现了院门口处。 赵穆走了进来,目光扫过四人,似乎觉得杂役弟子在练功时辰,只有四人到场,是件很正常的事一般,语气平静地说道:“六式套路已经都交给你们了。这六式虽然只是五虎群羊刀的一小部分。但其实,却是一个小系统。有防守的,有攻守兼备的,也有杀招。” 赵穆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一下,将怀里的带鞘牛尾刀拿在了手里,看着李充,说道:“你过来,把我的刀保养下。” “我?”李充愣了一下。 “还愣着干什么,把浸了蓖麻油的麻布,仔细地擦一遍。”赵穆有些不耐烦。 李充看着赵穆看向自己的目光,脸色难看至极,他有些失魂地走了过去,接过了赵穆手中的刀。 赵穆让李充给刀保养下,看似只是一个很小的指示,但却透漏出来一个明确的信息。 那就是,在赵穆看来,他们这四个人中,李充是练得最差的,最没有希望选上学徒的。 这无疑,对于李充的信心是巨大的打击。 李充当然明白,自己是不如孔斌的,但他却觉得比起张征,自己也是略有优势的,至于段融,他更是根本没放在眼里。 而这还不是重点,因为假如他真的是这四个人中,练得最差的,那么,他绝对不可能选上学徒的。 因为,一批能选上学徒的,最多也就是一二个,三个都没有过,四个更是不可能的。 要是选不上学徒的话,就只能当一辈子的杂役…… “不,赵镖师一定是看错了!段融那小子怎么可能比我练得好?” 李充咬着嘴唇,他实在是难以接受当一辈子杂役的残酷现实,他的目中露出一抹疯狂神色,以至于他的嘴唇咬出了血,他也浑然未觉,赵穆在讲些什么,他更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本章完) 第10章 呼吸感 第10章 呼吸感 “之前我都是一式一式,教给你们的。现在,我将这六式连在一起,给你们演练一遍。” 赵穆看着几人,打起套路来,一边打,一边喝道:“这是野鹿观月。” “猛虎跳涧。” “白虎望川。” “猛虎扑羊。” “羚羊献食。” “最后一式,豹子钻林。” 赵穆一刀刺出,迅速收回,侧身而立,看着众人,道:“这六式是一个小系统,打套路的时候,要打出整体性来。” “能看出多少门道,学到几成,就看你们各自的悟性了。” “自己摸索着,打给我看看。” 孔斌、张征、段融,分开站立,各自演练起来了。 赵穆在孔斌身前,停留了数息的时间,仔细地看他打了一会儿,而到了张征身前,只略站了下,就走过去了。 赵穆走过去的瞬间,张征的脸上明显露出失望的神色,不过他瞬间就压下去了。 赵穆走过张征,便一眼看到了段融,顿时愣在了那里,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这是……呼吸感?”赵穆心头微微吃惊。 所谓打套路时的呼吸感,就是招式间的停顿是有节奏的,是符合发劲的原理。 全身的劲,在一收一张之间,就如同呼吸一般,这才称为呼吸感。 呼吸感是练武,很重要的一个关口,它不会直接带来力量的提升,但它是具有练武天赋的一个标志。 只有吃透招式,而且吃透招式之间的切换连接,一放一收都能符合发劲的原理,才能打出呼吸感来。 这是一种对武技套路的整体性的深刻理解,有些武者,穷其一生,到跨不过这道门槛。 赵穆自己也是选上学徒,三个月后,才忽然领悟的,但他没想到,段融仅仅是杂役弟子,就打出了呼吸感。 “差点看走眼了……这小子……还是个练武奇才!” 教授豹子钻林那招时,赵穆就发现段融对于招式的理解,异乎寻常的敏锐。而今天对于套路整体性的教授时,更是验证了这点。 能深刻地理解招式套路,是比根骨更重要的天赋。 练武,本质靠的是脑子。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绝对成不了高手! 赵穆浅笑着看着段融,心头涌起一抹欢喜。 他原本觉得孔斌是个苗子,现在看来段融比那孔斌还要厉害。 要知道,每有一个杂役弟子选上学徒,他作为教授的镖师,就有二两银子的奖赏。 如果段融、孔斌都能选上,那就是四两银子。 这年头,谁不短钱啊? “孔斌,过来,你看段融,是怎么打的!”赵穆忽然扭头看向孔斌,说道。 孔斌微微一怔,停下了手中的套路,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 “看到了吗?要敢于停顿。你的问题,就是招与招之间,停顿的太短,只顾着表面的流畅,没有劲的收与放。” “在该停的时候要停,该快的时候要快!懂了吗?” 孔斌沉默不语,拳头暗暗攥紧。赵穆瞪了孔斌一眼,道:“好了,接下来的这几天,就你们自己练了。四月初八,辰时在此集合,凡缺席迟到,都按放弃考核资格处理。” 赵穆说完,便扭头看着李充,道:“刀,擦好了吗?” 咬破的嘴唇上,不断有血流进了嘴里,但李充却完全没感到口中的咸涩,他只是傻愣愣地站了起来,将刀还给赵穆,道:“擦好了。” 赵穆冷哼了一声,他将刀抽出来一看,发现刀面只有一面有蓖麻油,但他也没追究李充,只是将刀一合,便走出了院门。 赵穆一走,段融便立刻停止了打套路。 他可没有给别人表演的兴趣,而且他的修习的重点根本不在套路上,而是站桩练劲。 段融几乎没耽搁,便站起了浑圆桩。 孔斌微微一愣,在他看来,段融是怕他看出门道,故而赵穆一走,便不再打套路,开始站桩。 孔斌也没说什么,转身走到了一边,开始自己摸索起来。 孔斌一边打一边思索,赵穆刚才说的,要敢于停顿,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李充忽然脸色疯狂地跳了过来,他的嘴角有淡淡的血痕,持刀指着段融,道:“段融,你要是个有种的,就跟我走几招,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练得比我好?” 段融站桩站得好好的,忽然被李充这样一闹,顿时便有些不耐烦了。 老子就想安安静静地练功备考,怎么这么多煞笔,给我找事? 段融扭头看向孔斌,他知道他们三个人中,孔斌说话还是能算数的。 但孔斌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没有一丝要劝架的意思。 很显然,孔斌恐怕比这个李充,更想看看自己的成色。 段融在心头叹了口气,自古都是这样,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不露几手实力,这苍蝇是赶不走的。 段融捡起了脚边的崩了刃的废刀,看着李充,道:“小奶娃,就你那两下子,还敢自己找上门来,丢人现眼!” “你说什么?”李充被段融一句话,呛得差点吐血,顿时两眼通红如兔子。 李充大怒之下,左腿跳步前跨,身体重心前倾,右腿提起,以左腿为轴旋转,右手刀随臂横扫,一刀拦腰横劈向段融。 这一刀,可谓势大力沉,李充一出手就用尽了全力。 李充之所以敢向段融叫板,是他自度,养劲比段融养得好。 毕竟他们三人,每次站桩,都有赵穆给他们调整姿势,他也次次都咬牙坚持到和孔斌一起散功。 这样二个多月来,他的劲已经养得初具火候。 段融不过是套路打得好,这两天才被赵穆看到,而且站桩也从来没有指导过他。 所以,李充认为,在劲力上,自己绝对能压过段融。 因此,他一出手,为了将劲力的优势,发挥到最大,直接用了这招猛虎跳涧。 这招一出,段融肯定接不下,就只能后退。 段融只要后退,身法必乱,李充蹿身使出杀招——豹子钻林,此时李充心头发狠,就算刺伤段融,他也在所不惜。 “让你们看不起我!”李充泛红的眼神出流露出一抹癫狂意味。 其实,李充是有些练武天赋的,他能将猛虎跳涧、豹子钻林,组成连招,可见他对这两招的套路已经吃得很透了。 这也是孔斌和张征愿意和他一起的原因,李充有时候对于套路招式的见解,颇为深刻,给他俩不小的启发。 (本章完) 第11章 以巧破力 第11章 以巧破力 只是,李充面对的偏偏是段融。 他的劲,的确比段融养的好。 毕竟,段融吞噬器灵,获得入门级的五虎群羊刀的经验,也不过三天而已。 而之前未吞噬器灵时,段融根本就没摸到练功的门道,完全是瞎练的,没有任何效果。 但段融这三天的劲也不是白练的,他可是每天都把自己练透了。 他那样的练法,一天顶得上,孔斌他们十天。 更重要的是,段融已经消化了入门级的五虎群羊刀的经验,这不光有练功的经验,甚至还有实战的经验。 要不然,他之前也不会因为下意识地打出那记,改良过的豹子钻林,而被赵穆骂。 所以,李充那招猛虎跳涧的一记横劈,虽然用尽全力,不留余地,但在段融看来却是漏洞百出。 虽说一力降十会,但百会,千会呢? 力与巧,乃如鸟之双翼,车之两轮,不可偏废! 孔斌见李充一照面,就使出了猛虎跳涧,眼睛顿时一亮,冷硬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兴奋之色。 即便是他遇到李充这招,也只得弓步站稳,竖刀架臂,硬抗这一斩,这前提是他的劲比李充大,体格也比李充强壮,但段融二无其一。 见李充的刀刃横劈而来,段融目色不动无波,右脚斜跨半步,右手持刀,在虚空中随意一点。 只听“叮”的一声,段融竟然用刀尖点在了李充的刀面上! “这……”段融一出手,孔斌就是一惊, 看似随意的一点,无疑是速度与技巧的高度融合! 李充身体正在高速旋转,右脚提起,单腿站立,段融这随意的一点,李充的平衡立刻被破坏了。 李充身体瞬间失衡,向后倒去! 在李充身体失衡的瞬间,段融一个箭步,跨在李充身侧,以刀做掌,半空中,啪的一声,抽了李充一个耳光。 李充栽倒在地,三颗牙齿随一口老血吐出了出来,他的左脸高高肿起,一个三角形的红色刀印,如胎记一般,印满了半张脸。 段融这两击,看似平常,但却简洁精准,几无多余动作,出手之时机,力道之把握,让一旁观战的孔斌、张征,都大为震撼! 跟段融一比,他们感觉自己这三个月,跟白学了一样。 段融一脚踩在李充的胸口,将手中的废刀的刀尖对准李充的面门,怒道:“以后别在我面前哇哇叫!再有下次,老子就直接废了你!” 李充只感觉口中满是血腥味,段融冰冷的眼神更是吓人,恐慌和羞耻瞬间就淹没了他。 段融说完,又看了慌乱的李充一眼,将废刀一扔,那柄废刀便哐啷一声,插进了兵器架里。 段融接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老子就想安安静静练个功,就不能消停会儿吗?” 孔斌看着段融的背影,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充挣扎着站了起来,他的脸肿得老高,但身上的伤痛,远不如心灵的打击让他痛苦。 李充走了孔斌身前,吐了口血,才含混地说道:“斌哥,这小子太嚣张了。咱们……” “住口!”孔斌忽然瞪着李充,道:“你不觉得是自己活该吗?还有,你是你,我是我,没有咱们!” 孔斌说完,和张征一起出了院子。 其实,孔斌一直不喜欢李充,一个男人,竟然还戴个耳环,不男不女的。 要不是李充对招式套路,有些见解,能刺激他的思考,给他一些启发,他早就不带他玩了。 现在,六式套路都已经学完了,李充的价值也就没有了。 孔斌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没有现实价值,而只有负的情绪价值的人,他是必然会抛弃的。 李充像傻子一样,久久站在那里,孔斌和张征走出院子许久,他都没有动一下,他的眼神空洞无神,也完全感觉不到高高肿起的脸上的疼痛。孔斌和张征走出了院落,不疾不慢地走着,孔斌冷硬的脸上,阴晴不定。 “看出他用的是哪招套路了吗?”孔斌忽然问道。 “好像不是套路?”张征也不太肯定,语气有些发虚。 “确实不是套路!”孔斌忽然脚步一顿,瞳孔一缩。 不是套路意味着什么,孔斌再清楚不过了。再回想起,方才赵穆让他学段融练套路的那种停顿,而他到现在还没想明白,那停顿感到底是什么。 这些,都说明,段融对这门刀法技艺的理解,要远超于他。 这是孔斌绝对不能容忍的! 通常一批杂役弟子里,最多也就一二个能选上学徒。 原本孔斌设想是他肯定能选上,最好是张征也能选上。但,现在忽然杀出了段融,甚至要超过他。 他并不清楚,具体的选拔机制的细节标准,但段融的存在,对他显然是某种潜在的威胁。 孔斌从来不喜欢,几率和运气,这种东西,他喜欢的是手段! 既然有危机,就要想办法,在它萌芽的时候,把它掐灭。 孔斌扭头看向张征,说道:“你跟他套套近乎。” 张征闻言,目色一闪,点了点头。 张征为人机警灵活,这种事,正适合他做。 他俩的父亲都是帮派里的小混混,孔斌和张征十来岁就混在一起,长久相处下来,许多事情,都已经心照不宣了。 段融出了院落,又寻了僻静的地方,继续站桩。 直站到了放晚饭的时候,才散了功,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往食堂那边走去。 段融领了两个窝头,和一碗白菜汤,便蹲在了石阶上,就着窝头吸溜着汤水。 段融刚吃了两口,张征便忽然蹲在了他旁边,拿着一捧大小的黑陶罐,笑着说道:“融兄弟,我这有辣椒,要不要来点?” 段融看着张征笑道像菊一样灿烂的脸,愣了一下,这时间,张征已经打开了陶罐,用筷子挑了一团辣子出来,放进了他自己的碗里,搅出了一层红灿灿的油来…… 张征随即吸溜了口汤水…… 段融看着那团明显是在热锅里过了的黑红辣椒沫子,顿时便来了食欲,也用筷子挑了一团辣子,放进了白菜汤里。 张征见段融要了辣子,眼珠子转了下,趁机说道:“融兄弟,你最近怎么忽然套路打得那么好?连赵穆镖师都夸你呢!” 段融嗯嗯地点着头,却是只顾着埋头干饭。 张征看着段融装傻的样子,一阵无语。 再狡猾的狐狸,碰见滚成团子的刺猬,也是无从下嘴啊! 段融将最后一口汤水,灌进了喉咙里,舒服地出了一口气,加了辣椒的白菜汤确实够味。 他端着空碗,看着一旁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张征,感觉完全不搭理人家,也有些尴尬,便说道:“我也不清楚,应该是忽然开窍了吧。” “是吗?”张征狐疑地看了段融一眼,立马接口道:“那融兄弟,有空的话,愿不愿意,指点下小弟,小弟对有些招式套路的理解,远不如融兄弟你深刻啊!” 张征笑着恭维着,等待着段融的答复。 要知道他们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呢,照张征料想谁不爱听恭维话呢,再给点小好处,还不乖乖上套。 (本章完) 第12章 白吃 第12章 白吃 段融像看傻子一样,看了张征一眼。“我自己都搞不明白,还指点你呢?我还想让你指点指点我呢!” 段融撇了撇嘴,心道:一点辣子,就想让老子教你。想什么呢? 张征看着段融那样子,就知道自己吃瘪了,叹道:“融兄弟你套路打那么好,怎么可能搞不明白?我看是融兄弟你是不肯传经啊!” 段融闻言冷笑了下,道:“我问你,你话说得这么溜,你能把‘句读’之法给人教明白吗?自己会是一回事,能把别人教会是另一回事!” 所谓句读就是语法的意思。你汉语说得好,不代表你能从熟稔的话语里,提炼出语法结构来。这是两回事。 张征听了,竟一时语塞。 段融不想给张征再废口舌,转身出了院子。 段融出门,回头看了愣在原地的张征一眼,自语道:“老子九年义务教育的现代知识体系,还碾压不了你?小样!” 段融刚走出院子,孔斌便从院子里的老槐树后面走了出来,站到了张征的身边。 张征见孔斌走了过来,摇了摇头,道:“这小子,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 孔斌冷硬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可是清楚张征的交际能力,但凡有点缝,他都能给撬起来,看来段融比料想的,要难对付。 孔斌说道:“不急,找机会再试试。” 接下来的几天,张征不断尝试接近段融,甚至在段融起夜的时候,和他一起上厕所,但所有的尝试,无一例外,全都碰了钉子。 段融像泥鳅一般滑溜,只是跟他打哈哈,没有一句话落在实处。 而对内,段融却是加紧修行,不敢有一丝懈怠。 马上就四月初八了,他虽然胸有成竹,但也不能大意啊。 段融日日修炼,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眼看今天就是四月初七,明日就是四月初八的考核日,即便段融是两世为人,想想也还是有点小激动。 段融从马坊那边,下了工,便先到院子里的井边洗了洗身子。 天气慢慢暖了起来,再加上段融勤勉练功,便时不时地感觉燥热。 段融刚洗完身子,还光着屁股呢,张征和孔斌,便凑了过来。 段融瞄了一眼,张征身后面无表情的孔斌,微微诧异。 张征笑道:“融兄弟,明日就是考核日了。我和孔兄弟凑了点钱,我们去酒楼好好吃一顿,为明日的考核壮行!不知道,融兄弟,可否赏光一起?” 段融心头一跳,暗道:这些小奶娃,卵蛋还没长黑呢,就想跟我玩鸿门宴?老子跑了十年保险,什么场面没见过? 张征、孔斌他们,虽然在底层厮混,看起来成熟些,但说到底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而已。在段融看来他们的确稚嫩,还没撅屁股,就能猜到你是不是要拉屎。 孔斌见段融没回话,才挤出了一丝笑容,道:要是选上了学徒,以后就是同门了,大家出来行走江湖,还要相互帮衬才是,你说是不是,融兄弟? 段融看着孔斌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笑道:“两位凑了银钱,可是我这早已经囊中空空,怎么好白吃两位的?” “白吃?”张征的脸色已经有些不自在,他和孔斌也不富裕,凑桌酒席也几乎要光了家底,他还想着让段融也出点,多少减轻点负担。 他原本还不知道,但这几天下来,他发现段融天天不是驴肉火烧就是羊杂汤,天天不断肉,显然比他和孔斌富裕,但这厮竟然想厚着脸白吃! 但孔斌显然比张征果断,道:“无妨!融兄弟人肯来就是赏光!晚上戌时三刻,我们兄弟在街角的小酒楼等候!不见不散!” 孔斌说完,便转身走了。 张征见孔斌走了,便向段融说了句,不见不散,转身追上了孔斌。 段融看着两人的背影,摸了摸鼻梁。 他虽然天天不缺肉,但最近练功太猛,还是有些顶不住。 昨晚还在想,要是能再像和杨震碰见的那天一般,大吃一顿就好了。 不想刚瞌睡,就有人给送枕头了。 他还不信了,两个卵毛都没长齐的小奶娃,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戌时三刻,天已经擦黑,贤古县称不上繁华,大多数店铺天黑就会闭门,街市上只有零星几点灯光,大多是酒楼,妓馆,赌坊这些地方。 源顺镖局门前街角的一座小酒楼,点着几盏昏黄的油灯,连灯笼也没罩,时不时过堂的夜风,将烛火吹得拼命摇曳,将一众酒客的影子拉得忽左忽右的,如群魔乱舞一般。 这小酒楼,瞄准的目标客户就是底层食客,装潢破败,桌椅都油腻腻的,但价格实惠,菜量给足,高油高盐,酒也有正经的米酒,当然也有掺了水的劣质酒,只是价格不同。 但即便是这种地方,也不是谁都吃得起的! 孔斌和张征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上,他们叫了一碗寡淡的劣质酒,干喝着,目光不时扫向酒楼的门口。 “那小子不是涮我们吧?”张征有些不爽地问道,最近这段时间,他可是在段融那里,吃足了闭门羹,都有心里阴影了。 张征的话音刚落,一个身影就走进了酒楼。 正是段融! 这段时间的练功和食补,段融的身体明显地壮实了起来。 他骨架子本就不小,虽然并不是很高,但给人一种精壮的感觉。 段融方脸油头,脸色黧黑,穿得也其貌不扬,但他的脸上却洋溢着某种老练的自信。 段融一进门,打眼一扫进看到了孔斌两人,他走了过去,略一抱拳,便落了座,道:“不好意思,让两位久等了。” “哪里,我们也才刚到。”孔斌脸上依旧挂着标准型的假笑。 段融很想提醒他,他那种皮笑肉不笑的假笑,比他板着脸还难看,但毕竟今天是要吃别人的,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小二,上菜!”张征扭头冲着,在身后邻桌筛酒的一个老汉,嚷道。 老汉满脸皱纹,一脸浊汗,回头答应着。 (本章完) 第13章 牵牛子 第13章 牵牛子 很快便上了一大桌子的菜肴,但段融只是胡侃,没动筷子。 开玩笑,这可是鸿门宴,他俩都没吃,他怎么敢吃,万一下药了呢? 段融三让两让后,见他俩几乎将桌面上的菜都吃了一遍了,才忽然风卷残云一般,大吃起来! 那种吃相,简直是饿死鬼托生的! 孔斌和张征这才反应了过来,这可是他俩的钱! 这样大鱼大肉的,俩人平时也舍不得吃! 三人顿时如野狗抢食一般! 待一桌菜,都已经吃得七七八八了,张征忽然,道:“这老板怎么回事?怎么那道牛肚,现在还没上。” “你去厨房催一下。”孔斌侧脸说了句,然后举着一碗酒向段融让道:“融兄弟,我们再喝一碗。” 张征站了起来,往厨房走去。 其实,他们根本没点牛肚。 张征走到厨房,对跑堂的老汉说,加道牛肚! 老汉脸一苦,道:“忙着呢,客官。加菜得排队了!” “等不了!那得了,我自己炒了!银钱照给你!”张征说道。 老汉见如此,便说可以,从水盆里,抄出一张牛肚,扔在了桌子上,道:“牛肚就这么些,辣椒和葱,你随便用!” 张征就着热锅热油,便在厨房,炒了一道爆炒牛肚,眼见要出锅,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小包,黑白混合的粉末,撒进了锅里,翻炒了几下,便出锅上盘了。 那包粉末,是牵牛子,也就是牵牛的种子,在古代这是民间常用的泻药。 《本草正义》载:“牵牛子,善泄湿热,通利水道,亦走大便。” 张征看似只洒下去了一小包,实则用量已经很猛了。 “小子,让你吃得香。这盘下去,我保你上吐下泻。怎么吃得,怎么给我吐出来!” 张征阴笑着,端着这盘冒着热气的爆炒牛肚,走出了厨房。 张征将盘子,放在了桌子中间,笑道:“这厨子,磨磨唧唧的,不催他,不定要到啥时候呢?” “融兄弟,来,尝尝这牛肚,刚出锅的,我特意让那厨子多放了辣子,够味地很呢!”张征看着段融,说道。 段融好像有些喝高了,他举着一碗米酒,含糊道:“菜不急,来,我们再干一碗。” 孔斌和张征对望一眼,举起酒碗,和段融一起一饮而尽。 三人都喝了不少,特别是孔斌,两只眼睛已经发红。 “来,这牛肚快凉了,融兄弟来,吃点!”孔斌假意夹了一筷子牛肚,但并没吞下,只是放在了自己面前的盘子里。 孔斌一醉酒,竟然笑起来有几分淫荡,和他平时板着脸的样子,完全不同。 段融看着觉得有些搞笑。 段融其实没醉,他那种微醺的醉态,根本是装的。 何止是没醉,他竟然感觉越喝越精神了。看来,原身的酒量真不是盖的。 段融虽然不停让酒,始终不敢动筷子吃那盘爆炒牛肚。 开玩笑,张征可是进了厨房不短的时间,还有他俩都不吃,一个劲地让自己,万一有问题呢? 段融后来见推不过,便佯装夹了一筷子毛肚,但临送嘴里时,他手腕一扭,遮着两人的视线,筷子一松,牛肚就掉到了桌子底下,被一只掉毛的大黄狗,给吃了。 段融空着嘴,将牙口咬得咯吱作响,假意咀嚼,道:“这毛肚不错,脆!也够味!” “融兄弟既然喜欢,那就多吃一点,以后我们就是同门了,得互相照应。”孔斌见段融吃了,心情大好。起了下身,脚下晃了一下,将那盘毛肚推在了段融面前。 三人毕竟都喝高了,段融接下来,趁他俩不注意,将面前的那盘毛肚,都喂了脚边的那头大黄狗。 孔斌和张征,一看段融面前的那盘毛肚已经吃完了,顿时相视而笑。 三人酒足饭饱后,又胡侃了半个时辰,这才离开了酒楼。 刚出门口,冷风一吹,段融酒气上涌,忽然便有了尿意,道:“你俩等我下,我去放下水。” “这小子,不是来事了吧?”张征醉醺醺地坏笑道。 段融走到酒楼旁边的巷子里,对着墙根滋尿,他忽然便看到刚才桌子底下的那掉毛大黄狗就趴在巷子里,烂泥一般,它的身下还有一滩稀屎。段融陡然一个激灵,差点尿自己脚上。“这他妈是泻药!” 这才多大会儿,这狗就拉成这样了。 这要是他把那盘都吃了,还不拉得腿软,明日还怎么考核? “歹毒,无情!” “还真给你爹下药啊!” 段融忽然有些后怕,他还真小觑了这俩小子。 他俩要真想跟他动手,段融倒是不怕,但是下药却是防不胜防,而且还是泻药,不伤性命的,就算报到镖局也没人管,更何况他也没证据! 段融在巷子里,看着在巷口等着他的孔斌和张征,忽然脚一拐,从巷子的另一头,绕道回了镖局。 孔斌和张征在巷口的冷风里,等了半天,却没见段融出来,两人喊了几嗓子,也没见段融答应。 张征说道:“莫不是发作了?” “这么快?” “那可不,一大盘呢!而且时间也不短了?” 两人说完都笑了起来,也不等段融,互相搀扶着走回了镖局。 两人都有些喝高了,回到宿舍,倒头就睡着了。 他们自然没注意,在大通铺的另一头,段融早就安稳睡下了。 次日清晨,段融早早就起来了,他走到宿舍门口,发现孔斌和张征在门口处的大通铺上,睡得像死猪一般。 段融笑了一下,走出了宿舍。 此时,天还是黑的,只有一颗大星,倒悬天际。 段融一出宿舍,微微讶异,竟然有一个人起得比他更早,已经开始站桩了。 这人是李充! 李充见了段融,竟然怯懦地叫了声融哥,然后像耗子一般,避开段融,躲道角落处站桩去了。 段融看着李充,微微摇头,这种人他前世见得多了,欺软怕硬,慕强踩弱。 表面对他恭敬,内心其实恨他到了极点。 李充这种家伙,其实比孔斌、张征还要危险。因为,他更疯狂。 孔斌,张征只敢下泻药,估计他敢下砒霜。 “要小心。” 段融在心头嘱咐了自己一声。 他只简单洗漱了下,便去了柴房那边,他现在已经习惯在那边早修,而且今日是考核日,不如早点过去。 天刚蒙蒙亮,柴房的院子里还是一片暝色,孔斌和张征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毕竟是考核日,赶早不赶晚。 两人刚进了院落,便看到了院子里已经有两人站在那里等候了。 正是段融和李充! 孔斌脸上的肌肉跳了一下。 他以为段融今日必定已经拉得腿软,但现在,段融却是面色平静地,直挺挺地站在了那里。 孔斌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张征,发现张征也是一脸惊讶。 他相信,张征办事绝对不会出纰漏,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段融将计就计,耍了他俩! 孔斌牙齿在嘴里咬了咬,不过只一瞬间,孔斌原本攥进的拳头已经松开,他长出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站到了段融的身侧。 张征见孔斌站了过去,眼睛转了转,走了过去,站在了孔斌和李充中间的空隙处。 孔斌的表情变化,段融看在了眼里,心道:这孔斌年纪轻轻,就有颇有城府,放在人群里,也算个人物。 (本章完) 第14章 考核(一) 第14章 考核(一) 天方大亮。 源顺镖局院内,四处便响起了各种喧闹声。 柴房这里,虽然偏僻,但也能听到远远近近的一片嘈杂。 段融、孔斌、张征、李充四人站在院子里,忽然看到两个人影,从院落的门口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头发白,身形宽阔的老人,看不出老人的年龄,看头发和脸上刀刻般的皱纹,应该是年岁不浅,但其脊背直挺,双目如鹰隼般锐利,完全没有老人的暮气。 只是他走路右脚踮着脚尖,深一脚浅一脚,却是个瘸子。 赵穆就走在了这老人身后,点头哈腰地说着什么。 段融、孔斌、张征、李充,都用崇敬的目光看向这个瘸子。 四人都知道考核是谁主持的,立即便知晓了这瘸子的身份。 源顺镖局的总教习,萧宗庭。 萧宗庭虽然也出身贫寒,但却是个练武的奇才。 在源顺镖局,一度从镖师做到总瓢把子。跟源顺镖局的老掌柜,也就是现任大掌柜的父亲,那可是拜把子的兄弟。 只是十七年前的一场大战,他和老掌柜虽说杀出了重围,但几个月后,老掌柜就重伤不治。 萧宗庭倒是保住了性命,但一身武艺却是废了,便退居二线,在镖局内,做了总教习。 虽说是总教习,但现任的大掌柜阮凤山,一直执晚辈之礼,相待萧宗庭。 逢年过年亲自拜望,镖局内,每有大事,也常询问其意见。 故而,镖局内的上下人等,一来是仰慕他的英雄事迹,二来是慑于他的影响力,都对他是又敬又怕。 段融看着两手背后,一瘸一瘸走过来的萧宗庭,竟然紧张起来了。 仿佛回到了前世高考的考场,要走过那座叫做命运的独木桥一般。 段融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心绪。 最初时,他料想考核应该是他们这些练功三个月的杂役弟子打一场,胜者留下,败的淘汰。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对消化了的入门级五虎群羊刀法的领悟,他改变了看法。 最近这几天,他偷看过孔斌张征他们打套路,原本只是觉得他们打得好像感觉不对,渐渐他能越看越精细,几乎一打眼就知道他们主要问题在哪。 有时甚至有些技痒,几乎忍不住想帮他们校正下。 还好,他克制住了自己从前世带来的这种好为人师的习气。 不过,这也让他明白了一件事,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他领悟的不过是入门级的武功境界,就能看出问题来,那总教习萧宗庭可是做过总瓢把子的人物,就他们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恐怕一眼就能看透深浅了,那还需要他们比斗呢? 两人走得并不快,萧宗庭一瘸一拐,自然走不快,那赵穆平时都是昂首阔步的,此时也只得迈着小碎步,跟在萧宗庭的身后。 萧宗庭在几人身前半丈远处,停了下来,驻足便道:“打一趟套路看看。” 孔斌、张征、李充微微一愣,只有段融似乎早料到不用比武,已经向角落处的兵器架子走去了。 “还愣着干什么?考核已经开始了!打套路!听不懂啊?”赵穆站在萧宗庭身后,对着孔斌他们几个吼道。 孔斌脸上的肌肉跳了一下,跟在段融身后,向兵器架子走去。 几人从兵器架子上,抽出废刀,重新走回到了萧宗庭面前,开始打起套路来。 萧宗庭瘸着腿,走到了几人跟前,面无表情地从李充、张征的身前走过,眼皮都没抬地说道:“架子、死套路!这哪是练武,这不就是街边耍猴戏吗?” 这话不仅是在骂李充张征,连跟在他身后的赵穆也一起骂了。 赵穆的脸皮抽了一下,瞪了身侧的李充一眼。李充的眼中露出一抹颓废的气息,原本就凌乱的招式,更加跟不上趟了。 萧宗庭走到了孔斌面前,抬眼一瞄,他背在身后的右手,忽然一闪,只听叮的一声,孔斌手中的刀就飞了出去,没柄插进了他身后的地下。 萧宗庭的右手里,竟然攥着一柄烟袋锅子,方才他就是用烟袋锅子,敲飞了孔斌手中的刀。 孔斌愣在那里,还未反应过来,萧宗庭已经上前一步,捏了捏孔斌的肩肘和腰胯,然后冷哼了一声,一眼不发地走到了段融面前。 这中间,萧宗庭没抬眼看孔斌一眼。 萧宗庭在李充、张征面前,脚步停都未停,在孔斌面前,却出手试了一下,差别已经出来了。 萧宗庭走到段融面前,在场几人顿时都注意着这边。 但在段融身前,萧宗庭却停了数息未动,而且他的头微微扬起,似乎是露出了感兴趣的神情。 也许是考试般的紧张,带来的亢奋专注,段融沉浸在这六式,他每天都要打一遍的套路里。 竟然有些超常发挥,打得连绵起伏,招招沉实有力,如同被千军万马围攻的孤军一般。 而这,正是五虎群羊刀的奥义所在。 段融甚至自己都未察觉,他此时的状态,已经隐隐有些要跳出入门级境界的意思了。 五虎群羊刀本就是孤军对群攻的刀法。 镖局押镖的镖师们,行走江湖,倘若遇到了绿林劫镖的。 这些劫镖的,通常除了一二个头目有些功夫外,其余的都是些游兵散勇。 而普通的镖师要应付的就是这些游兵散勇的围攻。 这也是杂役弟子和学徒们都要学这门五虎群羊刀的原因,这也算是专业对口。 萧宗庭忽然以烟袋锅子,点在了段融挥舞如风的刀口处。 段融正打得专注,陡然感觉刀口处传来一股大力,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便手腕一转,刀锋顺势斜撤,而后,翻转抡起,改下撩为当头劈下。 这是段融的当机反应,卸力、借力、改招,一气呵成,毫无拖泥带水! 只是这一改,段融的刀锋竟是迎着萧宗庭的脑门,当头斩下。 萧宗庭左手,探手一抓,便稳稳地抓住了段融劈下来的那柄刀的刀背,只是此时,那崩刃的刀锋,距离萧宗庭的脑门只有一指的距离了。 在场众人都是一惊! 赵穆大跳一步,怒道:“段融,你干什么?攻杀萧老,你是嫌自己命长吗?” 段融此时,如梦大醒,心头大惊,立马撒手跪下,道:“弟子该死!方才我过于专注,眼里只有招式,忘乎其它。实无攻杀萧老的本意啊!” “忘乎其它……”萧宗庭目中闪过一抹精光。 但赵穆愠怒不减,段融更是低头暗骂着自己,方才怎么就仿佛如着魔一般,沉入了刀法中,这可不是自己的风格啊。 孔斌、张征、李充三人,更是一副看戏的表情,连平素面瘫的孔斌都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你个混账,小王八羔子……”赵穆破口大骂着,他是怕这事闹大,牵连于他。 萧宗庭却回首瞪了一眼赵穆,怒道:“住口!我看你才是混账!你考核,还是我考核?” “我混账!自然是你老考核。你考核……”赵穆立马陪笑道。 萧宗庭冷哼了一声,道:“我方才那一点,断了他的力,他要想攻势不减,就只能当头劈下!攻杀得好!” 段融听到了攻杀得好四字,有些惊喜地抬头看向萧宗庭。 萧宗庭也正看向段融,道:“小子,练武之人就要痴于武。你不仅没错,反而做得很好!起来吧!” 段融心头喜滋滋地站了起来,暗道:看来,这老头是把我看成武痴一类的人物了。 (本章完) 第15章 考核(二) 第15章 考核(二) 萧宗庭竟然开始称赞段融,几人都没想到,表情顿时僵在了脸上。 段融站了起来,萧宗庭走了过去。 伸手捏了下他的肩肘和腰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扭头对赵穆说道:“那头的两个,可以走了。” 赵穆闻言,走到了张征和李充身前,道:“你俩没选上。走吧” 虽然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赵穆宣布时,两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孔斌暗暗送了一口气。 张征脸色变了变,站起身来,走出了院落。 李充却愣在那里,像没了魂的木偶一般,瘫坐在地上…… 但是在场诸人,已经没人注意他了…… 萧宗庭忽然对站着的段融和孔斌,说道:“你俩去旁边院里,从井里打两桶水过来。” 段融、孔斌都一时不知萧宗庭是何用意,但他们也不敢问,便拎起柴房的木桶,往隔壁院落的水井,打水去了。 “你也去,找两个麻袋,给我浸透冷水。”萧宗庭扭头看向身侧的赵穆吩咐道。 赵穆闻言,立马去柴房内找了两个麻袋,出了院落。 不一会儿,三人都回到了柴房院落,站在了萧宗庭的面前。 “你俩,脱衣服!”萧宗庭看着段融、孔斌,冷言道。 “啊……脱……”段融和孔斌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啊什么啊,脱衣服,听不懂啊!”萧宗庭面现怒色。 段融、孔斌立马识趣地将衣服脱了。 段融、孔斌穿得都是杂役弟子统一的褐色短打,此时两人脱了衣服,只留了一条齐大腿根的短亵裤,像鹌鹑一般,抱臂站着。 此时虽是三月初,但青州的天气,此时还是有些倒春寒,特别是这早上,小风一吹,还是寒意侵骨。 即便是两个大小伙子,这样光膀子站着,还是哆嗦了起来…… 萧宗庭趁两人不备,端起他们拎过来的两桶水,各自兜头给他们浇了下去。 三月早晨的井水,彻骨冰寒,这样兜头浇下,两人都哇的一声地跳了起来,浑身直打颤,顿时都抽着肩膀,蹲了下去。 冷水兜头浇下的时候,段融有种天灵盖被掀开的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暴起,牙齿更是着魔一般,磕个不停。 “都站起来,站直了!”萧宗庭怒吼着,像一头发怒的老狮子。 段融、孔斌一边咒骂着萧宗庭的变态,一边还是站了起来。 冷风过院,两人的嘴唇已经发紫,鼻涕就像冰溜吊子一般,滴了下来。 萧宗庭看了一眼赵穆,道:“把浸透的湿麻袋,给他们披身上!” 赵穆闻言,将浸透了冷水,已经湿哒哒,往下滴水的湿麻袋,披在了两人的肩头。 两人都缩着肩膀,躲着…… “这是考核呢,不想选学徒的,现在就滚,别在这儿给我丢人现眼!”萧宗庭瞪着眼睛骂道。 段融孔斌无奈,只得任由赵穆将那湿哒哒的那袋,披在了肩头,顿时感觉后背上有浓重的阴寒之气,侵入骨肉。 “你俩现在开始给我站浑圆桩,一个时辰,能烘干麻袋的,算合格,烘不干的,就给我滚!” “啊……”两人闻言一愣,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还能这样站桩。 萧宗庭说完,便转身去院里门口的石阶上,靠着墙边坐了下来,往烟袋锅子里,塞起来烟草沫子来。 赵穆立马用火石点燃了树枝,给萧宗庭点上了火。 萧宗庭抽上第一口烟草时,段融和孔斌都已经开始站桩了。 毕竟这是考核,不合格的话,就得回去做杂役弟子。 谁也不敢怠慢。 刚才还在心里咒骂萧宗庭变态,现在知道了是考核项目,连原本的咒骂也停了。 两人都开始,光着身子,只穿了短亵裤,站起了浑圆桩功,只是浑身仍不住地地打颤…… 两人就这样哆哆嗦嗦的站着,弓腿扎马,两手胸前虚空环抱,而且都浑身湿漉漉的,披着麻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行为艺术呢? 但只一炷香的时候,段融的头顶已经开始微微冒起了白气了,孔斌也不再哆嗦,苍白的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站桩站出了效果,周身的寒气慢慢消散,而且逐渐热乎起来了。 但只有背部的阴寒之气太重,热气发散不过去……段融一边闭目站桩,脑筋也在思索着。 段融发觉自己竟然能明白萧宗庭的意思。 就像前世一样,某门学科如果学得好,你甚至能在考场上,领悟到出题人的意图似的。 先让他们打一趟套路,而且出手试探。 这是考核他们对武功招式的领悟能力,以及能不能将发劲方式和招式套路很好的结合,这是考验你对技击之法的领悟能力。 而现在让他和孔斌,光着身子站桩,是看他们的根骨血气,能不能养出劲。 能把湿麻袋烘干,就说明站桩的效果好。 效果好就说明消耗大,消耗大就能养出劲。 一是根骨气血,一是领悟能力。 两项都合格,才能成为学徒,缺一不可。 还是那句话,力与巧,乃如鸟之双翼,车之两轮,缺一不可,不可偏废。 两人就这样,足足站了一个时辰,身上井水烘干后,又变成了汗水…… 一个时辰后,两人周身都是热气蒸腾,萧宗庭猛吸了最后一口烟草,烟袋锅子内一阵明亮,随即熄灭。 萧宗庭靠着墙边,享受地眯着眼,烟雾从鼻孔里慢慢散出,许久后,他才睁开眼睛,眼神明亮地扫了两人一眼。 萧宗庭坐起身来,将烟袋锅子里的残灰在台阶上敲掉,站起身来,走到了段融和孔斌身后。 萧宗庭停在孔斌身后,伸手摸了摸孔斌身上的麻袋,麻袋虽然已经干了,但明显能感到还有淡淡的湿气。 萧宗庭皱了皱鼻子,冷哼道:“勉强及格。” 孔斌听到这几个字,如蒙大赦,他考核通过了。 萧宗庭来到了段融身后,伸手摸了摸段融身上的麻袋,笑了下道:“不错,这是干透了。” 萧宗庭背手走到了赵穆身前,吩咐道:“这两个可以。你等会给他俩安排下住处,然后带到我院里去。” “是,萧老。”赵穆恭敬地回道。 “教得还不错。”萧宗庭淡淡地说了一句,便走了出去,目光若有若无地从段融身上扫过。 赵穆怔了一下,顿时喜滋滋的。 有了萧宗庭这句教得不错,他今年实习转正的事,可就十拿九稳了。 赵穆目光欢喜地看向段融,心道:这小子,看来是有天赋,连萧老都欢喜他。 我当年升学徒时,萧老可一直是张臭脸的。人跟人,还是不能比啊。 “给你俩半柱香的时间!回去收拾下东西,顺便也给各自的管事的说一声,然后还来这里,我带你们去中院。” 段融、孔斌都是大喜,转身就要出院落。 “你俩把衣服穿了!这样出去,护院不叉了你们!” 赵穆一提醒,他俩才想起,还光着膀子呢。 原本颇有龃龉的两人,相视一笑,这才拿起衣服,一边走一边穿好了。 半柱香的时间,是有点紧张的,特别是段融,马坊离这柴房还是有点距离的。 还要去宿舍收拾一下,还要去马坊告知下孙老头,时间紧迫啊! 段融一出院落,便拔脚狂奔。 孔斌一贯冷硬的脸,洋溢着欢喜的笑容,他刚出院落,张征便凑了过来,问道:“斌哥,选上了吧?” 孔斌点了点头。 “斌哥,我就知道你行的。”张征攥着拳头叫了声。 孔斌拍了拍张征的肩头,说道:“不用担心,张征,我们是一辈子的兄弟。有我的,就有你的。” 张征嗯着点了点头,问道:“段融也选上了吗?” 孔斌欢喜的脸上闪过一抹凝重。段融不仅选上了,而且萧老对他的评价,明显远高于自己。 “嗯,他也选上了。” “这小子也是个人物,起初不起眼,临近考核忽然崛起,而且我们给他下药,也让他将计就计地识破了。”张征顿了一下,说道:“斌哥,我觉得这样的人,与其为敌,不如结交。” 孔斌叹了口气,目中闪过一抹沉思,道:“他的事,以后再说吧。” (本章完) 第16章 萧白鲛 第16章 萧白鲛 段融和孔斌,各背着一个包袱,跟在赵穆的后面,脚步轻快地走着。 一想起方才孙老头听说他晋级学徒的精彩表情,段融就心头暗爽,压抑了好几天的邪火,终于发了出来。 这孙老头就跟段融前世里的那些变态的一线管理者一样,只知道压榨他们这种杂役弟子,自己却在那偷奸耍滑。 源顺镖局分为前院、中院、后院。 段融他们练武的柴房以及他干活的马坊都是在前院内,而一般的杂役弟子是没有资格进入中院和后院的。 赵穆领着段融、孔斌来到一处前院通往中院的月亮门前。 赵穆方一走近,月亮门前一抱刀的护卫,便笑道:“小穆子,你这是往哪去啊?” “刘哥,今儿是你的班啊!这不,这两小子是这批新晋的学徒,我这不是带他们去认认门去。” 赵穆笑着和那护卫打着招呼,彼此闲聊了几句,便带着段融、孔斌走进了中院内。 这是段融、孔斌第一次进入中院,不由地四下乱瞧起来。 中院内,屋舍俨然,竹林掩映,显然和前院的杂乱,全然不同。 赵穆带着段融、孔斌到中院的管理处,领了腰牌和宿舍的钥匙。 有了腰牌后,他们以后就能自由出入中院。 而钥匙上有宿舍的编号,分别写着丙七和丁三的字样。 赵穆十分有耐心地把他俩领到了各自的宿舍,嘱咐他们把包袱先放在宿舍内。 晋升学徒后,是有一间单人宿舍的,虽然简陋阴冷,但那也比大通铺要好的多了。 他俩并不在一个院子里,不过丙院和丁院是挨着的。 宿舍院子,一扇门进去,便是并排的一排低矮的房子。两人各自认了自己的房间,把包袱放在了房间里。 赵穆带他们认好宿舍,便往萧宗庭那边走去,在路上,赵穆指着一处影壁说道,这里拐过去,就是中院的食堂,伙食要比前院好得多。 食堂的东面是中院的演武场,你俩平时可以去那里练功。 赵穆其实并不用给他们说这么仔细,但他今日心情颇好,萧宗庭那教得不错,落下了他心头一直压着的那块石头。 因此,他看段融,便越看越顺眼,不由就多说了一些,留一个好印象。 赵穆带着段融、孔斌来到了萧宗庭的院子,这是中院内,一处位置颇好的宅院,两进的院子,古朴考究。 赵穆领着两人刚进院子,便看到一个穿红衣服的十三四岁的少女,身体还没长开,便两手紧攥着木桶上的横梁,提着一木桶水。 那木桶几乎是她两个腰粗,在她身前左右摇晃着,不时溅出水来…… 赵穆一见那红衣服的少女,便叫道:“小七,告萧老一声,我带人到了。” 那少女只是侧了下脸,便提着水桶,进了后院。 段融心头纳闷,也不知那少女应下没,不过看赵穆在那悠闲地四处赏风景的样子,段融又觉得自己担心有些多余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那红衣服的少女便走了出来,白了赵穆一眼,道:“进去吧,萧老在后院书房喝茶呢。” “唉,多谢小七。”赵穆欢喜地答应着,段融一路来就没见他这么热情过。 朱小七被赵穆的滑稽样逗得笑了一下,瞪了他一眼,把一双湿漉漉的小手在身前的围裙上擦了擦,便扭身去收拾前院石阶上,晾晒的干豆角去了。 段融这才看清楚那朱小七的样貌,个子不高,偏瘦小,下巴尖尖的,脸色微黄,一双乌黑的眼睛下有一片雀斑,只是那一双小嘴唇,湿润滑嫩,如同新剥开的荔枝一般。 “看到刚才那位姑娘了吗?年纪轻轻的,这院子里里外外的活儿,都是她一个人干得。一个女孩子家,两只手上都磨出茧子……唉……娶媳妇就该娶这样的……” 赵穆一路上嘀咕着,颇有几分兴奋。段融哑笑了下,看着这赵穆对那叫小七的丫头有意思啊。 赵穆带着段融、孔斌来到了后院,书房的门口。 赵穆站在门口,叫道:“萧老,他俩的宿舍已经安排好了,人我给你带来了。” 萧宗庭呷了口茶,吐了吐茶沫子,眼皮抬了下,道:“进来吧。” 赵穆刚准备带着段融和孔斌跨进了门里。 萧宗庭瞄了眼,道:“我是让他们进来,你可以滚了!” 赵穆不怒反喜地抱拳道:“萧老,那我就先撤了。” 萧宗庭放下茶盏,一声不答。 赵穆推了推段融的肩头,指了指萧宗庭斜对面的空地,然后拔腿就往前院跑去。 段融扭头看了一眼赵穆离去的背影,眉梢的笑意,一闪而过。 他断定赵穆这小子肯定跑前院去找那叫小七的姑娘去了。 段融跨过门槛,乖巧地站到了萧宗庭的对面,孔斌紧跟其后,并排站了。 萧宗庭的目光在段融、孔斌身上扫过,两人心头竟都是一凛。 萧宗庭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向门口走去。 段融看着萧宗庭的背影,心头纳闷,他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有点怵这个干瘦的瘸子老头。 面对这老头,就像有一柄枪的枪尖正抵住自己的眉心一般,不由地就开始胆颤心惊。 萧宗庭走到门口,手按在门框上,探出半个身子,喊道:“白鲛,拿两份契约过来!” 萧宗庭喊完,便一瘸一拐地走回了茶几前,继续悠闲的呷起茶来。 不一会儿,便有一紫色身影跨进屋来。 那是一穿了紫色衣衫的十七八岁的少女,身量婀娜,体态柔美,只是她白嫩的脸上笼罩一股化不开的愁绪。 萧白鲛伸出白藕一般的手臂,将两份契约放在了几案上,转身带着一缕香风,飘然而去。 段融和孔斌顿时都愣在了那里。 孔斌也就算了,段融可是两世为人了,而且前世还曾是200g硬盘拥有者,此时竟也愣在了那里。 段融扭头看向空无一人的门口,而此时,孔斌还在如石人般发呆。 “真是又纯又欲啊!” 段融叹了口气,有些艳羡地看向自己面前的这个干瘦的老头。 他已经从赵穆那里知道,萧宗庭的夫人亡故,却有两个女儿。 大女儿萧玉,是贤古县有名的女侠,最近跟随镖队,往汝阳府出镖了。 二女儿萧白鲛,却是自幼多病,无法习武,养在深闺,甚少出门。 只从这萧白鲛的容貌气韵,便能相见萧夫人当年的风姿。 “这老头,真是好福气!” 萧宗庭看着段融、孔斌,指了指几案上的毛笔和一盒印泥,冷道:“你俩把契约签了,记得按上手印!” (本章完) 第17章 内功心法 第17章 内功心法 这契约一共三页,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段融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勉强能看懂这些不加标点的文墨。 他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只看了几处关键条款。 半年学徒,三年实习,四年效力。 加上杂役弟子那三个月,基本八年就过去了。 契约里,还约定了各个阶段的月钱,段融只瞄了一眼,便直接签字按手印了。 这契约自然是霸王条款,甚至这八年间身死的话,连抚恤赔偿的钱都没有,但他此时毫无议价权。 不签他就只能回去做杂役! 至于半年学徒,三年实习,四年效力。 其实,各行各业都是这样。 甚至段融前世,已经是现代化的工商业体系,一些传统曲艺行业,也都还是这样。 说到底,这也没错。 毕竟授艺之恩大于天,谁会白教你呢? 孔斌还在看契约,忽然便看到段融已经签好画押完了,孔斌便立时醒悟过来,粗翻了几处,也签字画押了。 萧宗庭看两人这么快就签好了,脸色微微一动,往年那些小子可都是磨磨唧唧的,有的还问这问那的。 但结果都是一样,要么签,要么滚! 这两个小子,这么干脆,倒让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萧宗庭看了下签字画押的地方,将两份契约收好,然后从怀里掏出两本破烂的本子来,扔在了几案上,道:“这两本是五虎群羊刀的副本秘籍。你俩去院子看,先自己琢磨琢磨,我去把契约交到内院去。” 萧宗庭收起契约,走到门口,忽然回头道:“先别看前面的套路,仔细看看后面的内功心法。我等会回来,会重点讲解下内功心法的入门。” “内功心法?”段融听到这几个字,心头顿时一跳。 这几天,虽然为了应付考核,他把几乎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站桩养劲和练习套路上,但即便如此,他每日站桩时,还是会忍不住琢磨一下,这五虎群羊刀的内功心法。 在他消化吸收的入门级的五虎群羊刀的经验中,有完整的站桩及与招式配套的第一重内息的运转方式。 只是,几天过去,他仍然没搞清楚,内息到底是什么,更没有时间,来煞费苦心,深钻这个疑情。 段融和孔斌,一人拿起一本已经卷皮烂角了的破烂秘籍,有些兴奋地走到了院子里的石桌上,专注地看了起来。 这本子虽破破烂烂的,但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武功秘籍啊! 段融先将秘籍浏览了一遍。 前半部分是五虎群羊刀的三十六招全部套路,而后半部分是入门级的内功心法,也就是第一重的内功心法。 武技的境界,分为入门、精通、小成、大成;入微、圆满。 其中,前四重境界,都有与之匹配的内功心法。 因为这四重心法,练出的乃是内息,是小乘武学的行气法门,通常也称之为下四重心法。 这本秘籍,只有入门境界的第一重内息的行气法门,而后三重的行气法门完全缺失,并不是成套完整的秘籍。 段融只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关节,赵穆已经是实习镖师,而且开始走镖了,也才是入门级的境界,可见武功的进境是水磨功夫。 只这残缺本,就已经够一般的武者,练上一两年,甚至数年之久。 段融想清楚这个问题后,便打开秘籍,从内功心法那部分仔细看了起来。 秘籍的描述,加上他消化吸收的入门级境界的经验,许多未曾明了的地方,一时势如破竹一般,一一破解,但仍有几处关卡,让段融困惑不已。 他几次站起身来,站桩尝试运息,但仍然无法进入。 这就好像,他开车的技术,已经很熟练了,但你却不会开车门。 你进不去车里,技术再好,也发挥不出来。 而段融吸收消化化的经验里,也许开车门过于简单,已经完全没有了此处的痕迹。萧宗庭回到后院的院子里,已经过去了一炷香的时光了。 萧宗庭一到院内,便看到段融、孔斌坐在石桌前。 孔斌不住地翻书挠头,一脸的疑惑之色,而段融却坐在那里,目光盯住虚空的某处,深度沉思着。 萧宗庭咳嗽了一声,一瘸一拐地走到了两人的身前。 两人都回过身来,从石桌的两旁站了起来,看向萧宗庭。 “秘籍都看了?说说,又什么看法?” 两人都看向地面,沉默不语。 “内息和什么有关?”萧宗庭目光逼问地看向两人。 孔斌立马把头低得更低了些,段融沉思了片刻,忽然迎着萧宗庭的目光,回答道:“与呼吸,和气血有关。” 萧宗庭微微一愣,旋即点了点头,道:“还有呢?” 段融支吾着,一时不敢乱说。 孔斌低着头,斜眼看了身旁的段融一眼。 萧宗庭对于段融的回答已经很满意了,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就能理解到这个程度,说明此子的聪慧领悟能力,的确远超同龄人了。 无怪乎,在一众杂役弟子中,能脱颖而出! 而像孔斌那样,一问三不知,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其实,还跟精神力有关。”萧宗庭顿了一下,补充道:“我接下来的话,很关键,你俩听仔细了。” “精神力?”不知道为什么,萧宗庭说出这三个字时,段融的心里,直突突,就好像马上要抓到某种很关键东西的那种紧张感。 萧宗庭沉郁的声音,在阳光明媚的院子内响起着。 “要深入细腻地,去感受自己呼吸的方式,还有自己周身气血运行的状况。” “所谓内息,就是产生于呼吸与气血的交汇之处。” “仔细感受,在肺叶里,呼吸和气血,交汇交融之地。就在那隐秘处,在那刹那间,便是一缕一缕内息的诞生之温床。” “凝注你的神魂,在那缕内息诞生的瞬间,融入它,操控它,让它在血脉间,沿着某种回路运转起来!” “这就是内息与内功!” 萧宗庭的话,就像打开了段融的心门一般。 段融仿佛被掏空了一般,浑身一阵通透澄澈! 他站在那里,自然而然地便闭目站起了浑圆桩来。 一直无法进行的内息运转,此时如同水到渠成一般,兀自运转不止。 段融沉浸在一片心头涌起的淡淡欢喜之中…… 萧宗庭说着说着,忽然一扭头,便看到了兀自站起了浑圆桩的段融。 同样是站桩,内息运转起来了,就会有内息运转起来的样子。 虽然在一旁的孔斌看不出来,但萧宗庭却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这是?”萧宗庭脸色一变,心头大惊。“这是……已经站成了?” “这小子也太他娘的……怪胎了!不过是讲解了几句,他便一站就成!这他娘滴是什么天赋?” (本章完) 第18章 所谓武功 第18章 所谓武功 段融正沉浸在一片欢喜之中,忽然便发现耳边一直响着的萧宗庭的声音,消失了许久,而且周围一片静谧…… 段融心头一跳,立马暗叫道:“不好。” 接着段便故意撤走了自己的精神力,精神力一散,那缕内息,便如游鱼入海一般,消失在了气脉的深处,溃散掉了…… 段融陡然睁开眼睛,目中露出浓重的疑惑之色。 萧宗庭立即看出,段融只是站成了一瞬而已,而不过数息过后,便气机紊乱了。 而此时段融眼中还有浓重的不解之色,显然对于方才的情况,连他自己也不能理解。 萧宗庭微微喘了口气,看来段融方才的状态,其实是悟性绝佳者,偶然切入的刹那间的空灵状态。 他年轻练功时,偶尔也会有。 “看来这小子,恐怕会是下一个我了!” 萧宗庭也是出身微末,要不是天赋绝佳,怎么可能一路做到源顺镖局的总镖把子呢? 在他看来,段融这种穷苦出身的少年,能成为他这样的人,已经是某种极限了。 再想往上,就非人力所能及了。 “注意听!”萧宗庭看着段融,喝了一声。 段融抬起头来,目色专注地看向萧宗庭,心头暗道:人生在世,全靠演技,这关老子好像过了。 看来以后得小心一点,萧宗庭这倔老头,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武功乃是杀人技!”萧宗庭的声音忽然凛冽。 “武功的招式不过是技击之法,内功心法才是根本所在!” “练拳不练功,终是一场空!” “武功,以武技为技击之法,以内功心法为根本,以精神力为核心!” 段融心头一震,他在心里重复着,萧宗庭的最后那句话,他能理解内功心法为根本,但却无法理解,以精神力为核心的奥义之所在。 精神力不就是修炼内息的手段吗? “武功,以武技为技击之法,以内功心法为根本,以精神力为核心!” 段融反复咂摸着这句话,越思索,越感觉这背后的意义之深阔。 按照句子排列的逻辑,越放在后面的就越重要。 “也就是说,其实,精神力比内功心法还重要?” “好了,该讲的,我已经讲完了。能吸收多少,就看你们各自的造化了。”萧宗庭忽然背手立定,看着两人,说道:“我给你们三天时间,自己研究琢磨。三天后,还在这个院子里,我要考究你们,内息运转的成果!” 孔斌闻言一脸的苦瓜相,萧宗庭讲的一大串,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如听天书一般。 但段融却是毫不担心,对他而言,内息运转之法,他已经基本掌握了。 而且因为吞噬消化了器灵,他甚至已经有了数年的修习经验了,就连极细微处的复杂运转回路,他也了然于心。 剩下的就是水磨功夫而已,跟练套路打熬身体一个道理,这次是打熬内息! 急不得,急也没用! “秘籍你们带回去看!但若有遗失或是外传,我就打断你们的腿!” 这五虎群羊刀并不是高深的武学,市面上也有不少这路武功的本子,可大多都有错处。 武功,特别是内功心法,失之毫厘,就差之千里。 他俩手中的本子,虽然破破烂烂的,但却是萧宗庭亲自校正过的本子,有些疑难处,还有注解和扩展。 这其中的价值,已经不是金钱所能衡量的。 段融越听萧宗庭如此说,心头越欢喜。 越管得严,说明越是真东西! 能教真东西,那卖身契就算没白签! 段融、孔斌揣起秘籍刚想走,萧宗庭又叫住了他俩,叫道差点忘了。 一边说,一边递给他们一人一张单子。 只见那单子上,写有几行文字,落款处还盖了镖局账房的印章。 “你俩拿着单子,去内库领一把新刀。这把配刀以后就是你们的武器了。练武之人,刀在胆气在!顺便也把这个月的月钱领了,还有学徒的供给草药!”萧宗庭嘱咐完,摆了摆手,道:“去吧。” 段融、孔斌拿着单子,向外走去。 段融走到门口,略一侧头,便看到了书房那头的偏屋,雕窗户上,糊着的红纱薄布。 看那装饰,应该是萧白鲛的闺房。 想到此处,萧白鲛面团般白嫩的脸,在段融的眼前,兀自闪了一下。 段融压住心头的悸动,走出了院子。 萧宗庭的目光一直盯着段融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好苗子!多少年都没见过这么好的苗子!要能把你培养出来,老夫的总教习也算没白做。就算死了,也能给少掌柜留下个臂膀!” 萧宗庭说着,一双老目中,似有浊泪闪现。 他是想起老掌柜了。 人一老,总是容易想起以前。 一些故去的事和一些故去的人…… 萧宗庭是想把段融当下一个自己培养。 段融和孔斌,出了萧宗庭的院子,眼见正是放中饭的时辰,两人便往中院的食堂走去。 中院到底是中院,外院的食堂连桌椅都没有,那些杂役弟子只能自己端碗找地方,蹲着吃。 而中院的食堂里,摆码整齐的桌椅,而且擦得干干净净的。 段融、孔斌领了饭,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了下去。 段融见漂着油的菜汤里,竟然还有不少的肥肉。 在古代,物资匮乏,肥肉可是要比瘦肉还贵的。 两人正要动筷,只见赵穆和一群明显是镖师打扮的人,说笑推搡着走进了食堂。 他们在食堂的另一头落座,赵穆抬眼看到了段融和孔斌,但只冲段融点了点头…… 段融黧黑的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作为回应。 孔斌的眼皮跳了一下,赵穆只向段融点了下头,而眼睛根本没往他这里看。 他也承认,段融的天赋是比他好。 但人是很难管住自己的嫉恨的。 两人吃完饭,走出了食堂。 “融兄弟,我们一起去内库,先把萧老交代的东西领了吧。”孔斌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段融,建议道。 “你先去吧。我还有事,等会再去。”段融冷冰冰地回了句,便向食堂东面走去。 孔斌微微一怔,看着段融离去的背影,瞳孔微微一缩。 张征结交段融的建议,他自然记在了心上,但段融似乎并不想鸟他。 孔斌嘴里的牙咬了咬,道:“既然尿不到一个壶里,还是各走个路吧。” 所谓内库就是中院的库房,存储武器、药材、镖车、镖旗等。 而前院的库房,称为外库,一般是杂役们领取杂物的地方。 段融之所以没跟孔斌一起去内库领东西,是因为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演练下内息的运转了。 内息之法,他尝试了多日,都找不到门径进入。 今日在萧宗庭的点拨下,明明已经领悟了,但因为在萧宗庭面前,又不能暴露。 只得生生压住,端得急煞人也! 段融来到食堂东面的演武场,找了个无人的角落,立马站起了浑圆桩功来。 站桩时的内息运行回路,早已经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此时,精神力一经介入,那缕内息便在经脉间,兀自运转起来了…… (本章完) 第19章 吞噬之法 第19章 吞噬之法 段融这一站,就站了将近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段融就睁眼散功了。 他长出了一口气,站直了腰身,目色中有几分萎靡。 “看来,这内功心法的修炼,要消耗更大!这不过一个时辰,我竟然感觉有些虚脱了!” 段融竟然感觉饥饿,心头甚至有些发慌起来。 “要是这么长久练下去,身体肯定是要亏空的!” “最近油水也没少吃,竟然还这样?” 段融一下子就消化了赵穆,好几年的内功心法的经验,他一运转就像一个老手一般,连极细微处的经脉也没放过。 不仅效率极高,而且精密度极细,一般的武者刚接触内功心法,即便是学会了,也是时断时续,摸索着运转,像段融这般一上手就激烈运转,身体还没来得及适应,自然是现出了亏空之相。 但不管怎么说,内功心法毕竟已经掌握了,以后慢慢练习就行。 萧宗庭的三日之期,对他而言,毫无压力。 而他眼下,还有个更重要的问题,要先搞清楚。 那就是随他魂穿而来的那个吞噬器灵的能力。 之前,他忙于应付考核,无暇细究,现在终于考核过了,他要把这个问题好好研究清楚。 毕竟,这个吞噬器灵的能力,才是他在此界的立身之本! 只是这个问题,重要而不急迫,他之前才放了放。 现在,考核已过,那研究清楚,吞噬器灵的能力,就是他目前最重要的事了。 段融打眼望去,这个演武场,十分开阔,中间是个大擂台,擂台四面放着四个兵器架子。 这里毕竟是镖局,大家都是吃江湖饭的,武艺就是傍身之技,少不了有时过两手。 而且逢年过节的,常有打擂的节目。 掌柜的,还有总瓢把子都会有些添头给打赢的作赏钱。 每年实习镖师的转正考核,也会有打擂的项目。 只是主持的人,自然还是总教习萧宗庭了。 兵器架子上放着各类兵器,斧钺钩叉、刀枪剑戟都有。 虽然源顺镖局教杂役弟子的是五虎群羊刀,但镖局里的镖师并不都是从杂役弟子升上来的,外面招进来的也不少。 段融走到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座兵器架子上,从架子上抽出一柄朴刀。 这柄朴刀,总长一米五,刀身将近总长的一半,上手重量约有六七斤。 “读取器灵!” 段融默念了一声,只见眼前浮现了一组数据。 器物:长柄朴刀。 器灵等阶:三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3级(未满足)。 吞噬效果:罗刹刀法精通、修罗刀精通、黄泉刀法精通、八卦刀入门。 段融看着吞噬效果,微微咂舌。“三门精通?” 段融可不认为有人有闲工夫,将三门刀法都练到精通,而且还将一门八卦刀练到入门。 看来这柄朴刀不定过了多少人的手了,真是一柄人尽可夫的好朴刀啊。 段融自己给自己说了个黄段子,然后将手中的朴刀插回了架子上。 “三阶的器灵,需要三级的精神力!” 段融注意到数据里的吞噬要求。“那我现在到底是几级的精神力呢?” 段融翻手从兵器架子上,抽下了一杆红缨梅枪。 “读取数据!” 器物:梅枪。 器灵等阶:一阶。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1级(满足)。 吞噬效果:罗汉枪入门、冰火两重枪入门、夺魂枪入门。 段融看着眼前的数据,略一思量,他之前也试过不少器灵,二阶的,有三阶的,都吞噬不了。 “看来,我的精神力等级是1级。” “1级,听起来,好像很弱鸡啊!”段融的目色闪烁着沉思之色。 今天,精神力这个词,已经好几次进入他的思域。 他现在,还记得,萧宗庭的那句话。 “武功,以武技为技击之法,以内功心法为根本,以精神力为核心!” “以精神力为核心……”段融再次喃喃重复着这句话。 武功,是如何以精神力为核心的,他现在还无法理解。 不过,他已经了解,他吞噬器灵的能力就是以精神力为核心的。 宿主的精神力等级越高,能吞噬的器灵等阶就越高。 他现在的精神力等级只有1级,只能吞噬1阶以及未入阶的器灵。 段融并未吞噬手中的梅枪的器灵,而是将这杆枪放回了兵器架上。 他对于这杂货铺一般的三门杂牌枪法毫无兴趣! 段融将四个兵器架上兵器,挨个摸了个遍。 武功名目,五八门,境界最高的吞噬效果到了大成,当然这种等级的的器灵,不是段融现在能吞噬的。 里面有几个兵器的器灵等阶是一阶,倒是符合段融的吞噬标准。 但是,他也都放了回去。 他现在身在镖局,学得只有五虎群羊刀,他如果消化吸收别的武功,万一不小心在萧宗庭露了馅,这个偷学武功的罪名,是决计跑不了的。 那老爷子的眼光有多毒辣,他可是领教过的。 孔斌正在演武场角落的石桌上,翻看五虎群羊刀的秘籍。 他仔细研读过内功心法这部分,他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正一筹莫展间,忽然抬头看到段融在兵器架子上,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孔斌的眼神露出了厌恶的神色,道:“装模作样。” 段融将一柄刀放回了兵器架子,他不由地有些失望,精通级的五虎群羊刀的器灵,他并没有找到。 段融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看,他们说,这株银杏树有三百多年了,是一株古木呢!” 段融闻言,扭过头去,只见两个小厮打扮的少年,在角落处嘀咕着。 中院和后院的小厮仆役们,一般都是镖师们的亲戚,需要作保的。万一出了事,举荐的人,都有连带责任。 这两个小厮,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他们注意到段融看向他们,便有些害羞地跑了。 段融站在那里,目色深沉地,看向不远处,那株银杏古木。 下午的阳光照耀正在银杏嫩绿色的叶子上,如无数忽闪的眼睛。 段融看着在阳光中忽闪着的树叶,似是心有所感,忽然他走了过去,将手掌贴在银杏的光滑的树干上,默道:“读取器灵。” 段融看着眼前浮现的这组数据,心头一片讶然。 器物:古木银杏(树龄三百六十一年)。 器灵等阶:九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9级(未满足)。 吞噬效果:阅尽岁月(可增长宿主精神力)。 “阅尽岁月……”段融喃喃自语,他抬起头来,阳光从银杏叶的缝隙洒下,落在了他的眼眸。 这一刻,他似乎听到了手掌下的银杏树的低语。 (本章完) 第20章 万物有灵 第20章 万物有灵 “阅尽岁月……能增长精神力……”段融眨巴着眼睛。 “需要宿主精神力9级。” “我要有9级,我还稀罕你?” 段融忽然目色一动。“难道树木类的器灵,都能增长精神力?” 段融立马快步走到演武场另一头的一株老槐树旁。 这老槐树已经一人合抱粗,树冠如屋顶,观其树龄起码也几十年了。 段融将手放在了老槐树的树干上,道:“读取器灵。” 器物:槐树(树龄三十二年) 器灵等阶:未入阶 吞噬要求:无 吞噬效果:无 段融看着面前这组白板一般的数据,顿时一阵失望。 他随即目色一动,想到一个猜想。 难道是古木,是到了一定年限后,忽然会有一个器灵开窍期吗? 就像是一个人,开窍了一般。 从一个白板蒙昧的器灵,逐渐地生出了灵智了! “三百六十一年。”段融默念了一遍,那株银杏古木的树龄,这个数字对他而言,如同某种需要验证的指标。 如此粗大的老槐树都没有吞噬效果,其他小树,就可想而知了。 不过,这也再次验证了,他之前的那个猜想,器灵的等阶跟岁月有关! 段融低头看着老槐树下的一张石桌,他呆看了一会儿,忽然走了过去,将手掌放在石桌上,默念:“读取器灵。” 器物:石桌 器灵等阶:未入阶 吞噬要求:无 吞噬效果:无。 段融像发现了新游戏的孩童,脸上露出一抹欣喜,就在这时,只听脚边一声脆响。 原来是一角碎瓦从屋顶上掉落,掉在了他的脚边。 段融目色一动,捡起了那片碎瓦,他将碎瓦捏在手里,默念道:“读取器灵。” 器物:碎瓦。 器灵等阶:残破器灵,未入阶。 吞噬要求:无。 吞噬效果:无。 段融看着手中的碎瓦和眼前浮现的那组数据,良久,他抬起头来。 捏着碎瓦,望向四周,演武场里的擂台和兵器,四周的房屋,瓦石,更远处的连成片的房舍、树木、街道…… 段融的心头忽然涌起一片欣喜。 “万物有灵!” “只要精神力等级足够高,天下万物,皆能为我所用!” “虽然有些只是白板一般的蒙昧器灵,但只要有足够的岁月浸润,这些蒙昧的器灵也会慢慢生出灵智来。” 这时,有几个穿着镖师服侍的人,从段融身旁走过,看着拿着瓦片在那,一会儿傻笑,一会儿沉思的段融,还以为遇见一个疯子。 段融看到那几人窃窃私语地看向自己,才忽然醒悟,他扔掉了瓦片,端正了颜色。 这时,段融忽然想到了,今日萧宗庭给他的那本秘籍。 段融将秘籍拿在了手中,默念道:“读取器灵!” 器物:破书一本。 器灵等阶:未入阶。 吞噬要求:无。 吞噬效果:无。 段融看着漂浮在眼前的数据,心头一片愕然! 难道秘籍没有书灵吗? 段融想了想,忽然目色一亮,恍然悟道:“秘籍如果有书灵的话。那么,谁抄录一遍秘籍,岂非就有一个一摸一样的书灵?” “老子固然有老子的境界,但你抄录一遍道德经,就能获得和老子一样的境界吗?” “器灵理解不了文字,它不是人类,它是岁月浸蚀的产物!” “秘籍写得再好,再深奥,秘籍的器灵是不会增长的,还是白板!” 段融如是想着,忽然发现时辰已经不早了,便走出了演武场,往中院内库领东西去了。 中院,内库门口,一个满脸褶子的老人眯着眼睛坐在那里靠墙假寐,而门口的一张桌子前,一个微胖的中年人,正打着哈欠。内库眼见就到了锁门的时辰了,那微胖的中年人正准备下工,忽然便看到一个身影从巷口闪了出来,分明是到内库这边来了。 微胖的中年人嗞了下嘴,不满地瞪了段融一眼:偏偏这个时辰来,不是耽误我下工吗? 段融从内兜里翻出单子,放在了那中年人眼前的桌子上。 微胖的中年人拿起单子瞄了一眼,冷道:“从这边拐进去,里面就是兵器库,自己选一把新的带鞘牛尾刀!” 段融扭头看了一眼,顺着中年人指的路,走进了兵器库。 微胖中年人见段融的背影消失在了拐口,才看了一眼身后半眯眼的老头,起身往药草库那边走去了。 段融一进兵器库,微微惊讶,这兵器库竟然不小,而且十八般武器,应有尽有。 斧钺钩叉、刀枪剑戟、鞭锏锤戈,样样不少,还有一些,是段融叫不上来名字的武器,这种的武器,大多造型古怪。 而这其中,最多的就是刀! 而刀中又以牛尾刀最多,因为牛尾刀是源顺镖局的标配武器! 虽然有说法,枪乃兵器之王,但是枪却是易学难精,不易上手! 而江湖上,最普遍,最流行的武器,那就是刀! 这是江湖客们,用脚投票选出来的兵器,自然有他的道理! 刀,有刃有背,攻防兼顾,能砍能劈,能刺能撩。虽说没剑优雅,也没枪有杀伤力,但胜在容易上手。 所以,刀,才是实用性的兵器之王! 段融来到一排带鞘牛尾刀前,他刚想挑一把,忽然便看到兵器库的最里面,竟然供奉着一件兵刃。 那兵刃,靠在一神龛里,神龛背墙而立。 神龛旁边有一香案,上方放着香炉,香炉内香灰满溢,还有零星的灰点,掉落在了香案上。 什么样的兵刃? 竟然有人供奉,天天上香? 段融好奇心大起,缓步走了过去。 他走进一看,那神龛里供奉的兵刃,竟然是一柄凤翅镏金镗! 镋乃是长重器械,非常人可用! 其形似叉,因两边的外展如同凤翼,得名凤翅镗! 而面前此镋的怪异之处,在于镗刃闪着金光,竟似镀了一层金,显然不是凡品! 但更诡异的是,此镋的三支镗刃,竟然全部被斩断。 如此神物,竟生生成了残品。 段融好奇心大起,目色一动,上前一步,将手伸向神龛里,攥住了镗柄,默念道:“读取器灵!” 器物:凤翅镏金镗(残损) 器灵等阶:13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13级(未满足)。 吞噬效果:四十六式大成(残缺)。 段融大惊失色,一柄残损的器灵,等阶竟然是13阶。 而且吞噬效果,并不是杂货铺,而是一门武学。 一门武学,而且是残缺的,器灵等阶就能13阶? 仅此,就可以遥想这门四十六式的武学,是怎么的武学?而这镗的主人又是怎么的存在? 不过,这些跟现在的段融也没甚关系。 13阶的器灵,他也就只能看看而已。 “太遥不可及了!” 段融正准备转身离开,去挑一柄带鞘牛尾刀,忽然便看到那凤翅镏金镗的旁边不远处,靠墙角放了一柄刀。 刀并不起眼,刀身刀柄一体,刀柄用丝线缠绕防滑,而且这刀竟然未开刃。 段融的目色闪了闪。 “这刀既然,也是放在兵器库的最里面,恐怕是有些来历的!” 段融忽然一弯腰,将那柄刀攥在了手里,默念道:“读取器灵!” 器物:未开刃大砍刀 器灵等阶:1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1级(满足)。 吞噬效果:五虎群羊刀精通。 段融看着面前的那组数据,心头大喜。 这就是他心心念的精通级的五虎群羊刀,只要吞噬这器灵,不仅他的五虎群羊刀的技击之术能达到精通级别,而且第二重的内功心法也有了。 “来得好!”段融心头大叫了一声,默念道:“吞噬!” (本章完) 第21章 壮大内息 第21章 壮大内息 段融提溜着一把带鞘牛尾刀,怀揣着三钱银子的月钱,和一小包被干草纸包裹着的五片鹿茸薄切片,有些浑浑噩噩地走出了内库的巷子。 没办法,这是吞噬器灵的后遗症,也可以叫副作用。 虽然还是明显能感觉到,脑子里被塞进一团“陌生”的东西。 但似乎是经过上一次吞噬后,已经有几分适应了。 段融只是感觉他的脑子有点迟钝,而且无法进行深度思考,并不像第一次吞噬后,站在那里愣半天,第一次是真的搞不清状况。 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在满是障碍的路面上开车,必须不停地绕来绕去,速度根本是提不上来的。 段融就这样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去中院食堂,僵硬地吃过晚饭。 之后,也没有修炼,而是直接回到宿舍,反锁了房门,倒头而睡。 和上一次吞噬器灵一样,这一觉,他睡得很沉、很死。 一夜大梦! 梦里是一个衣着华贵的瘦削少年的背影,他拿着一柄和他身量不匹配的红缨大砍刀,一式一式,生涩地挥舞着…… 约略可以瞥见少年周遭的景物,是一些已经模糊了的亭台楼阁,虽然背景有些发虚,但只从大致的轮廓,也能看出那些建筑的巍峨。 “这少年的身份……恐怕不一般……”在睡梦中的段融想到。 大梦无痕而过…… 段融陡然转醒,他眼珠子一转,便知吞噬的器灵,已经消化吸收了。 段融跳下床来,他打开房门,看到宿舍前的狭长院子里一片清冷的月光。 四周万籁俱寂,隐隐有虫鸣。 段融抬头看向东南方,只见一颗启明大星和一弯冷月,遥相辉映。 段融根据启明星的方位,估算了下时辰。 “现在才是丑时而已。我不过就睡了三个时辰。” “消化吸收器灵的时间,似乎是变短了!”段融的目中露出沉思之色。 “而且上次吸收的是未入阶的器灵,这次吸收是1阶的器灵。” “难道器灵的等阶越高,消化吸收的时间反而越短吗?” “高阶的器灵,岂不是信息量更大吗?” “还是说……高阶的器灵,被岁月浸透的更精纯,杂绪更少,反而更易被神识吸收吗?” 这当然只是猜测,真实的原因,段融并不清楚。 但是验证的事实,就是越高阶的器灵,消化吸收的时间反而越短。 至于其中的缘由是什么,他可以慢慢探究。 段融走出了房门,站到了狭长院子内的清冷月光中。 此刻,他头脑清澈如水,而且四周万籁俱寂,正是站桩的好时辰。 段融从胸襟的内兜里,拿出叠好的草纸包,段融将草纸打开,在月色中,可以看到五片薄如纸的鹿茸薄片,那薄片成微微的紫红色。 段融捏了一片含在口中,将其它的重新包好,放进了衣襟内兜,接着便两腿弓步,沉腰虚坐,双手虚空环抱,站起了浑圆桩功来。 他这一站,竟然足足站了两个时辰。 直到天色蒙蒙亮,段融方才起腰散功。 这内息运转起来的浑圆桩功,消耗多大,他可是清楚的,昨日下午他不过就站了一个时辰就感觉身体内里发虚。 此时,站了两个时辰,却仍感觉精神饱满,虽然很累,但周身的气血却运行地很旺。 段融砸吧了下嘴,发现含在口中的鹿茸片,已经完全化掉了。 段融立马了然,这是那片鹿茸片起了效果。 “果然药补强过食补啊!” 眼见天色已经要亮,段融在院中井里打了水,将周身的臭汗洗了一遍,才穿好衣服,回房系了腰牌,拿了床头的带鞘牛尾刀,准备往演武场,演练演练刀法。 段融刚出院门,只见旁边丁字宿舍院里,孔斌也刚好走了出来。 他们一人在丁院,一人在丙院,刚好相邻。 孔斌见了段融,便凑了过来,悄声道:“听说了吗?”“什么?” “李充死了!” 段融驻足一愣。“死了?怎么死的?” “被带他的杂役管带,骂了一顿,前天夜里自己用腰带在宿舍的房梁上,把自己吊死了。我也是听张征讲才知道,李充他叔叔昨儿,还到前院闹了一通。”孔斌说着,看了段融一眼,忽然问道:“融兄弟,你的内功心法练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弄成?” 孔斌借李充的死的事,和段融搭话,就是想探探段融的口风,看他内息修炼的怎么样了。 “还没呢!”段融心头震动,冷言道。 孔斌闻言,瞄了眼段融愣神的样子,心头微微一喜。 他昨日可是有那么一瞬间已经捕捉到了一缕内息,虽然刚一尝试运转,他的精神力一涣散,内息就崩散掉了。 但他相信,经过三天的尝试练习,他一定能将内息初步地运转起来。 看段融的样子,恐怕还没摸到门道呢。 孔斌一时心情极好,便不再言语,撇下段融,向演武场走去了。 孔斌这段时间,接连被段融打击,下药被识破,考核被压一头,主动想结交被泼冷水。 孔斌不爱讲话,但内心其实极为骄傲。三日后的考究日,他希望能扳回一局,反压段融一头。 段融沉浸在李充死讯的震撼中,根本没注意到孔斌已经走了,依然愣神在宿舍的门口。 他想起他最后一次见李充,还是考核那天。 但他已经忘了,考核日那天,李充是什么时候走的? 或许谁也没有注意到吧? 段融原本还觉得他比孔斌危险,现在看来还真是高估他了,这孩子太脆弱了! 段融想起了前世,新闻里,那些个为了一点小事就要死要活的小孩们。 “这家伙,真是一个悲剧!” 李充显然在人际交往方面很是白痴,而且张牙舞爪地,一直作死。 段融忽然响起前世读到的一个作家,讲过的一句话:最可厌的人,如果你细加研究,结果总发现他不过是个可怜人。 段融感叹了一番,才缓步走到了演武场。 收拾起心绪,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持刀开始打起了套路。 经过昨夜,吞噬器灵的消化,段融现在对五虎群羊刀武技的把握,已经到了精通的境界了。 不过,他的内功心法的内息第一重还未练成。 内功心法毕竟是水磨功夫。 内息在经脉里的壮大,也是一缕一缕累积出来的。 虽然他消化吸收器灵后,对内息运转也已经熟稔无比,但内息的壮大,并不是朝夕之功。 没人能一口吃个胖子! 段融打完套路,去食堂吃了早饭后,就又回到演武场,开始含着鹿茸片站桩。 段融除了吃饭睡觉以外,将他的几乎全部精力,都放在通过站桩来壮大内息上。 有了鹿茸片的药补之力后,段融发觉他站多久,都没有亏空之感。 二个时辰一片血鹿茸片。 加上在宿舍院里的两个时辰,段融足足站满了十个时辰,他回到宿舍爬上床榻时,已经是深夜丑时了。 虽然很累,但是段融是笑着睡着的。 第二日清晨,段融再次从宿舍院来到演武场,他发觉,经脉间的内息,已经有头发丝般粗细、三寸来长。 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是由五缕内息,交汇融合而成! 这内息盘踞在丹田内,和他的精神力,一呼即应。 段融忽然心念一动,他想试试出招时的内息运转之法。 站桩练内功,是为了壮大内息! 但出招时的内息运转,乃是气与力合,也可称之为,内息发力! 这也是内功与技击之法的融合,只有如此,方能发挥出武功的真正威力。 (本章完) 第22章 内息发力 第22章 内息发力 段融起初还怀疑,自己能不能打来,他怀疑这气与力合,是需要练才行。 但没想到一上手,竟出奇得顺利! 而且越打越得劲!这显然跟他消化吸收了器灵有关! 他能感到一种澎湃的力量,在自己手中爆出一声声的破空声! “武功!” “劈石开树!” 前世,在电视剧和书上看到的东西,此时,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段融感到一种纯粹的力量感,带给自己的胆气和自信。 段融正打得起劲,忽然他后面的巷子内闪出一个人影。 孔斌今日清晨,不仅捕捉到了一缕内息,而且用精神力操控着那缕内息,在经脉中,运转了一段回路。 虽然,还是涣散了,但毕竟内息已经开始运转起来了。 他便想过来,和段融一起去吃早饭,也顺便不小心,透露下自己内息已经运转了一段回路,好打击打击段融的信心。 孔斌愣在巷口那里,他脸上的喜色消失,目中极为震惊:“是内息发力!” 孔斌看到段融招招挥舞而出的破空声,如果他上去交手,恐怕武器一碰,他手中的刀,就得飞出去! “这怎么可能!” 孔斌已经心如死灰! 他从小就心智远超常人,而且心性也早熟,练功以来,天赋也不差。 孔斌的内心一直很骄傲。 就算萧宗庭、赵穆都更好看段融,虽说让他受挫,但他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 他从来不认为,他比段融差! 但,今日,他忽然发现,他完全没法跟段融比! 就像段融刚跑过他,他还想发力去追,紧盯着段融的后背,但有一天,他忽然发现,段融的后背,已经变成了一个他遥不可及的黑点。 那黑点,远如天际的晨星,已非凡人可及。 孔斌想起之前他问段融进度,段融还说他没摸到门道,再想起自己当时得意的心绪,以为自己可以反压段融一头的傻样。 孔斌顿时一阵羞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孔斌退出了巷子,他背靠着墙壁,他此时,又羞又恼! “明明已经到这个程度了。还故意给我装傻,我问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心里在窃笑呢?” “段融……” 孔斌几乎是无意识地,将指甲攥进了掌心的肉里…… 他不仅又羞又恼,更多是一种自心底生起的嫉恨! 而嫉恨会让人变得疯狂和短智! 段融三十六式,一套打完,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段融黧黑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液,心头充满了力量感! 虽然他的武功,一日千里,但代价也不是没有。 五片鹿茸片,他几乎是一日就用完了。 段融并不清楚,这五片鹿茸片的价格,但料想绝不会便宜。 毕竟,药补的销,要远大于食补。 其实,如果是一般学徒,五片鹿茸片的药力,已经足够他们一个月消化了的。 但段融的练功之法,是吞噬器灵,直接获得境界。 然后自上而下,以获得的境界为指导,将需要水磨功夫的地方,拔苗助长一般提上去。 堪称一超直入! 而这个过程,是需要大量资源堆积的。 这种练法,也绝对不是可用常理思度。 “看来,等会得去趟生药铺子。”段融站在演武场的一角,目色闪烁地想到。 修炼是不能停的,所谓宁可一思进,莫在一思停。 段融在食堂吃过早饭后,便出了源顺镖局,往离源顺镖局最近的一家生药铺子走去。 一炷香后,段融黑着脸,从生药铺子里走了出来。 五片鹿茸片的价格竟然要三两银子。 他一个月月钱不过三钱而已,加上之前剩下的五钱银子,合一起还不到一两! 看来,镖局是肯给他们这些学徒钱的,也对,早点把境界堆上去,也能早点为镖局效劳,毕竟卖身契都签了。而且段融也深刻意识到一件事。 凭借吞噬器灵,他的修炼速度,的确会远超同龄人,称之为妖孽也不为过。 但这种的练法,也是极度耗费资源的。 “搞钱,必须搞钱!武功的核心不是精神力,武功的核心就是搞钱!” 段融此时才明了了自己的真正困局所在。 段融站在贤古县清晨的街道上,看着熙攘而过的人群,他忽然有一种别样的穿越感! “穿来穿去,不还是搞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 “大侠没钱,一样玩完!” 段融买了两个肉包子,一边吃一边在街头闲逛起来。 段融看着街道两旁的商铺,盘算着自己弄钱的门路。 他现在是一没资源、二没资金,要想空手套白狼,要么就是作局蒙骗。 不过此界尚武,作局蒙骗,搞不好把自己给玩死了。 要么,就得走技术路线了,凭手艺吃饭。 “技术?看来还得靠吞噬器灵……”段融用满手油的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目中闪着浓重的沉思之色。 段融走到街道旁的一间肉铺,忽然拿起案子上的一柄剔骨刀,默念道:“读取器灵。” 器物:剔骨刀 器灵等阶:未入阶 吞噬要求:无 吞噬效果:剔骨技能娴熟 段融龇了下牙,将手中的剔骨刀放回了案上,叹道:“这技能才能赚几个子儿,吃饭都紧巴。想靠他着走上药补的路,怎么可能呢?” “我需要的是大项的进账,要不然这药补绝对玩不转!” “难道真得打家劫舍?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段融还真起了这个心思。“要不去踩踩点?” 段融觉得这街边的铺面里,绝对没有让自己暴富的技能。 要有他们还在这街边开铺子吗? 段融瞥了一眼,街边一家绸缎庄的柜台上,一位发福的中年掌柜的,正专注地扒拉着算盘珠子。 段融摇了摇头,这技能倒是有用,但也得一点一点给人干。 走了几条街后,段融的狂心,已经慢慢熄了下来。 还是稳当点,好不容易重生一把,别把自己又折进去了。 暴富哪是那么容易的,此界工商业不发达,机会更少。 看来还得搞个什么营生,细水长流。 练功的事,还是慢慢发育吧。 资源堆不满,就有多少练多少。 就算这样,凭借吞噬器灵,估计也能甩一般人好几条街。 没必要给自己找不自在,非当个妖孽! “稳住!” “慢慢来!” 段融逛了好几条街,依然还没有成熟的想法,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一条不甚宽广的巷子。 巷子内竟然有不少的店铺,而且巷子两边的地上挤满了摆地摊的。 贤古县的几条街可是都颇为冷清,对于前世见惯了繁华的段融来讲,实在不算热闹。 但没想到,这一条小巷子里,竟然另有乾坤。 段融在脑中搜寻着原身的记忆,忽然段融的眼睛一亮,他立马知道了这条巷子的名堂了。 “这里是贤古县的古玩一条街!” (本章完) 第23章 古月斋 第23章 古月斋 段融立马便在小巷内,逛了起来。 段融看着那些摊位,有些摊位支着折叠木桌,也有些摊位直接铺一张毛毡在地上。 段融瞄了一眼那黑色毛毡上,琳琅满目的各色古玩,还有坐在摊位后面,抄着手、眯着眼看人的摊主们,段融忽然一拍脑门,顿时有了思量。 “器灵跟岁月有关,这古玩不也跟岁月有关吗?” “我那吞噬器灵的能力,不是能用来捡漏?” “这玩意捡漏的话,可比那些专家大师们靠谱多了。准确程度堪比考古学的碳十四测年法!” “奥利给!”段融大喜,学着石班瑜的配音音调叫了一声:“我实在是太聪明了!” 段融一想到,便立马开始行动了。 他从巷口第一个摊位,蹲下身去,向摊位上的各个古玩,挨个摸去! 段融摸完第一个摊位,腰都没直起来,一挪屁股,就蹲到了旁边的第二个摊位前。 段融头也不抬,一连摸过去了四个摊位。 这行动力,不能不令人咂舌! 段融将手中一尊木雕神像,放回了摊位,暗骂道:“又是未入阶!” 段融屁股一挪,就像拉屎换位置一样,蹲在了第五个摊位前。 第五个摊位的摊主是一位瘦削的中年人,段融那般怪异的做派,开始摊主们还不在意,但一连四个摊位被他挨个摸过去,这第五个摊主已经开始起疑。 那瘦削的中年摊主,见段融在自家的摊位前,蹲下,埋头就开始摸了起来。 “这位小哥,你到底是买还是不买?” 段融闻言,抬起头来,道:“有合适的,我自然会买!怎么,你做生意的,都摆出来了,还不让我看?” 那摊主还想说话,但看了看段融手中的带鞘牛尾刀和系着的腰牌,摆了摆手,没再多说。 段融腰里系着的腰牌上,是有源顺镖局的印记的。 源顺镖局在贤古县,也是数得上的势力。 而且段融也不过是有些怪异,又没偷没抢,摊主也犯不上给他找不自在。 就这样,段融连着摸了十来个摊位,就他这种蹲法,要不是他桩功已经有些基础了,那腰绝对受不住。 “这些奸商们,就没一个真东西。还古玩一条街,糊弄鬼呢?” 段融一边摸,一边骂,什么神像、漆器、铜器、字画,他摸了不知凡几了,手指肚子都糊了一层油灰,竟然一无所获。 就在段融极其郁闷时,忽然一愣,盯着眼前闪现的一组数据。 器物:仕女图 器灵等阶:6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6级(未满足)。 吞噬效果:丹青妙笔五级、力透纸背四级、沟通天人初级。 “6阶的器灵,肯定要有些年代了。绝逼是幅古画!” 段融攥着一幅有点发黄的卷轴,但他并未打开。 “而且看吞噬效果,这古画的作者,恐怕还是有些成就的,搞不好还是名家手笔!” 段融想起了前世,那些在拍卖行,动辄上亿的名画,顿时吸溜了下口水。 段融深吸了一口气,摸了这么久,总算遇到鱼了! 段融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画轴放了回去,然后从画缸中随意抽了一轴出来,打开瞄了一眼,冲摊主道:“老板,这画多少钱?”老板屁股一抬,瞄了一眼段融展开的画,见是一幅山水,便道:“五两!” 段融的脸黑着,道:“见我是生面孔,就在这乱宰是吧!你也说个能让我还价的价钱,张口就五两,你这不是赶人吗?” 段融还真有点怒,他兜里总共也就八钱银子了。 “那你说多少?”摊主用鼓励地眼神看着段融。 “五钱!” 段融的话音刚落,摊主直接从段融手里拽走了画,一卷重新扔回来了画缸里,冷着脸不说话了。 “草!”段融心里骂了一句,道:“最多六钱!” 摊主依然冷脸看向别处,看也不看段融。 段融眼皮一跳,转身就走了。 他刚走了还没两步,摊主便叫道:“来,过来,六钱给你了!” “喊高了!”段融转过身来,嘟囔道。 段融付了六钱银子,在画缸里扒拉了几下,就抽出了那轴仕女图。 摊主也根本没在意段融抽走的是不是方才那幅山水,他画缸里的画,本就是一个价钱进的。 摊主正为开张了,心头欢喜呢。毕竟六钱银子,够家里十来天的口粮了。“又宰了个傻帽!” 段融腋下夹着那轴画,四处看了看,拐进了一间叫做古月斋的店铺里。 古月斋的伙计,叫管奎,今年已经三十出头,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在汤掌柜的手下做伙计了,这真算起来,眼见就要小二十年了。 古玩店,跟别的店铺不同,常需迎来送往,这个行当,一般是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 管奎拿着鸡毛掸子,动作缓慢而轻巧地掸着柜台上灰尘,这是在古董行里泡久了,养出的性子。 做啥都要慢,而且轻,稍一毛躁,说不准就出了岔子了。 管奎正掸着,忽然便看见一个身形矫健的年轻人,穿了一身褐色短打,方脸朗目,脸色黧黑,头发发油,一手攥着一把带鞘牛尾刀,腋下夹着一发黄的卷轴,便跨步走了进来。 来到柜台前,露着白亮的牙齿,憨厚笑道:“伙计,有字画吗?要真东西,有的话拿出来,我瞅瞅。东西要对,价钱好说!” 管奎眼睛眨巴着,瞅这位走路带风的做派和一身的装扮,也不像是在古玩这行里钻营的虫儿。 管奎不露声色地笑了一下,问道:“客人,要字画,莫不是要祝寿送礼?” 管奎这是想探探口风,挖一挖对方的底儿,也好应对。 段融前世干了十年的保险,还不懂这些话术嘛,他了然地笑了一下,完全没接话茬儿,直接不客气地说道:“我干啥你就不用管了。有真东西,就拿出来,我给你掌一眼。要是没真东西,就直接说,别浪费我时间!” 管奎心道:吆,这是来打擂台的,口气还不小呢! 不过对方说话一句行话都没有,一进门就这么嚷嚷,显然是个愣头青。 管奎立刻就准备下逐客令,他刚要开口,隔着蓝布帘子的里间内,忽然传来了一声咳嗽。 管奎心头一跳,这咳嗽的人,自然是汤掌柜。 管奎憋了一眼那蓝布帘子,只见那帘子若有若无地动了一下。 管奎扭头向段融,笑了一下,道:“稍等!” 管奎蹲下身去,打开柜台底下的柜门,两手捧出一发黄有虫眼的卷轴上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柜台上,慢慢了展开了。 管奎笑着道:“你给掌一眼。这画能不能,算是个玩意儿?” (本章完) 第24章 汤万红 第24章 汤万红 段融放下了手中刀,将腋下的卷轴紧了紧,打眼一看,那画是一幅游鱼戏水的水墨图,寥寥几笔,怪石、游鱼、水草便栩栩如生,虽然没有画水,却好似整个画面都被清水弥漫了一般,段融虽然不懂丹青,也能看出好来。 而且那画纸也已经发黄,有几处虫眼和破损。 段融走近了几步,将手轻轻地搭在了画边的轴上,顿时心头大骂:什么未入阶的破玩意都来糊弄你大爷? 怪不得连我都能看出好来?看来,人还是得知道自己的斤两,连我一个门外汉都能看出好的东西,能是真好东西吗? 段融心头虽然骂娘,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摆了摆手,道:“还有吗?换一个。” 管奎愣了一下,古怪地看了段融一眼,默默地将柜台上的卷轴收了,又换了一幅山水图上来。 段融只手碰着轴边,瞄了一眼,就摇了摇头。 管奎已经有些吃惊了,他拿出这两幅画,其实颇为唬人,无论是笔法画技,还是做旧的功夫,那都是拿得出手的。 就算他做了快小二十年的伙计了,也不可能瞄一眼就能看出真伪来,起码要有个,来回端详,不断验证的过程。 这客人如此干脆,莫不是真遇到行家了? 管奎心头狐疑,又拿了一副,展在了柜台上。 这次是一幅墨菊图,笔法寥落,颇为写意,只是单一株菊开在杂草里,看起来有些单调简略了。 段融凑近一搭手,脸色顿时一变! 器物:墨菊图。 器灵等阶:5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5级(未满足)。 吞噬效果:丹青妙笔四级、力透纸背二级、蔚然成风初级。 管奎一见段融脸色变了,他的脸色也是一变。“这小子是真懂!” 三幅画,两假一真,都是瞄一眼就看出来,这不是一般的行家啊! 这么年轻,就有这样的造诣,不是家学渊源,就是祖师爷赏饭吃! “这画,开个价?”段融抬起头来,看着管奎问道。 “啊……”管奎有些支支吾吾,此时他心头对于段融的轻视已经一扫而空,反而非常仰慕对方。 他自己就是在古玩店当学徒的,太清楚这行当的不易,考究知识、考究眼力、考究经验,就算有人手把手教你,也得你是那块料才行。 眼前这位,看起来年轻,论起造诣,恐怕比起汤掌柜,也不遑多让啊! 管奎心下仰慕,一下就报了实价。“三百两!” 管奎话一出口,只见蓝布帘子一掀,一个胖乎乎的五短身材的中年人,笑着走了出来,道:“管奎,还不给客人上茶!” 管奎脸上一红,马上知晓自己方才犯忌了,立马答应着,出了柜台,沏茶去了。 哪有一问,就露底价的! “这孩子,没见过世面,一点礼数不懂!” 汤万红说完,走到柜台前,将那幅墨菊图卷了,放在了一边。 段融眼珠一转,便明白汤万红,话里的意思。这是嫌方才的报价低了! 不过他根本不在意,他脑中盘算的是,他手里的画。 5阶的器灵,年代应该不短了,怎么说也是真古董了。三百两,虽说也不低,但对比前世的古董价格,这个价可不算高啊! 段融略一思量,便明白了其中的缘故。 前世的古董价格,就跟房价一样,是虚高。 工商业文明繁荣后,货币泛滥,古董就成了投资品,价格都是抄的! 此界并未发展出,强大的工商业文明,而且尚武成风,就算是富户,真愿意附庸风雅,来玩古董,又有几人呢? 价格起不来,也是正常的! 不过,对他而言,三百两也不低了。 管奎沏茶过来,段融只呷了一小口,就放下了,然后将茶水挪开,把腋下的卷轴,在茶几上一展,便开门见山道:“这幅仕女图,掌柜的给掌一眼,你要是看得上的话,就作价让于贵宝斋了。祖上留下的,要不是急用钱,我真舍不得出手!” 汤万红被段融说的一愣。 敢情,要买画是假,手里有东西要出手才是真。 方才问那么半天,是在那探行市呢! 汤万红明了了段融的意图,不由地瞪了管奎一眼,见人夹着东西进来的,还一点心眼儿不长,平时都白教你了! 汤万红低首向茶几上展开的那幅画看去:是一幅仕女图,体态婀娜,红衣如血,肤色和血色形成了鲜明强烈地对比,笔法返璞归真,毫不繁琐,勾勒成线。 这画的虽然是人物,汤万红却能从线条中,看出了某种自然的韵律。 “这笔法……” 汤万红浸淫古玩几十年,早已经成精,一看就知此画不是凡品。 汤万红将目光移到落款处,只见落款的印章乃是篆体的“万维道人”四个歪歪扭扭的字。 汤万红顿觉从后脑到脚跟,都一阵阵发凉,心头更是突突突的直跳:万维道人?这是……范云林的手笔? 不可能! 汤万红又仔细地向那图中的仕女看去,一张大饼脸几乎要贴到了仕女的身上了都…… 段融的眼皮跳了一下。“这死胖子,该不会是个变态吧……这就把持不住了?” 汤万红终于抬起头来,他的两眼中射出诡异的光来。 他可以断定,这就是范云林的真迹! 拿下,无论多大的代价,必须拿下! 汤万红虽然心内狂喜不止,但胖脸却是毫无表情,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他端起茶盏的起初,手还有些颤抖,但一口茶进口后,他的两手已经稳如泰山。 汤万红放下茶盏,又仔细地打量了下段融,道:“东西倒没问题,就不知道,来路正不正?” 段融闻言冷哼了一声,卷起茶几上的画轴,就要走,汤万红立马拉着他,道:“做生意,哪能说翻脸就翻脸?” “年轻人就是火气大,来,来,坐下,咱们慢慢商量下。”汤万红推搡着段融坐在了一张太师椅上,笑道:“小友方才说,这画是祖上传下来的?” “怎么,不像吗?”段融不客气地反问道。 段融清楚,对方是怕这东西来路不正,后续有麻烦,这时候,他稍有示弱,那反而说明了东西来路就是有问题,而越装大爷,对方反而越放心。 (本章完) 第25章 香炉 第25章 香炉 汤万红的脸色果然踏实了许多。 其实,从段融只瞄一眼就能鉴别真伪的能力看,显然是行家。 但,身上又完全没有古玩行里的做派。 古玩这行,都是从学徒做起,慢慢熬本事。 这行又门道多,规矩大,呆久了,再多的棱角也能给你磨平了。 像段融这种做派,显然是世家子弟,从小跟家里学得。 这种世家即便败落,也常会给后代子孙,留下个翻身的底子。 范云林的这幅仕女图,恐怕就是这个由来。 就这一幅图在手里,在这街上起一家店,那是完全没问题的。 汤万红笑了下,道:“东西没问题,小友你说个价吧。”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段融又是行家,又是家里传下的东西。 汤万红要再在玩意本身上磨蹭,就显得掉价了。 段融面无表情地看了汤万红一眼,开口道:“八百两。” 方才那幅墨菊图,是5阶的器灵,伙计说的是三百两。 而他手里的这幅仕女图是6阶的器灵,段融故意往高了说说,说高了,那胖掌柜的,显然是个老狐狸,肯定会给他还回来,万一说低了,自己不就亏大了。 汤万红脸上的肌肉,跳了跳,八百两并不算高,但他脸上还是露出了为难的神色,道:“八百两不是个小数目,小店一时也没那么多现钱,而且……” 汤万红的话还没说完,段融忽然截断了话茬儿,道:“无妨!掌柜的,有多少现钱,可以先付,剩余的,打个欠条,过几个月有了再给,也不是不可以?做生意嘛,你来我往的!” 汤万红后面的话,本来是要压下价的,但段融却故意接着他前面的场面话,说了下去,把汤万红后面压价的话,给噎了回去。 汤万红闻言,古怪地看了段融一眼,那眼神好像是在说,这小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汤万红正在思量措辞,忽然一个人影走进了店门。 那是一个农民打扮的高瘦汉子,骨头粗大,两手老茧,一双眼睛有几分狡黠和躲闪。 那人一进门,看了看店里的三人,哑声道:“谁是掌柜的?” 汤万红上下打量了那人,见那人穿着土里土气的,冷言道:“什么事?” 那高瘦汉子眼睛看定汤万红,眼睛忽闪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方道:“掌柜的,我这有个玩意,你看看!” 高瘦汉子接着,不由分说,便从怀里掏出一个比拳头略大的铜制香炉来,直接递向汤万红。 汤万红微微一愣,他看到那汉子递给他的粗手的指甲缝里,满是黑泥垢,汤万红的心里升起一阵厌恶。 平时,那些个乡下汉子也有往他店里送玩意的,基本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货色。 所以,这汉子进来时,汤万红也没甚在意。 他斜眼瞄了下段融,也有故意晾晾段融的意思。 汤万红走了几步,将那汉子手里的铜炉,伸手接了过来,就着门外的天光,仔细看去。 汤万红看了几眼,心头暗暗一凛。“这……” 今天这是怎么了?好物件挤着往我眼前送? 这铜制的香炉,不仅做工细腻,雕精美,最重要的事,这好像还是真东西! 汤万红往门口走了两步,就着阳光,仔细地看了看香炉边沿口处的铜绿锈迹,又用鼻子嗅了嗅香炉里面的味道。 有一股陈腐的泥土味,汤万红回头看了那高瘦汉子一眼,那汉子有些不自然地回避了下目光。 汤万红又仔细看了看手中的铜炉,虽说以他的初步判断,好像是个玩意。 但又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一时说不上来。 汤万红端着铜炉,正在犯难,忽然便瞥见一旁坐在太师椅上,悠闲喝茶的段融。 汤万红道:“小友,你给掌一眼?” 段融闻言,放下茶盏,摇了摇头,道:“你们的生意。我一个外人,不好介入的。” 汤万红笑了一下,道:“这样吧,小友,这东西你看了。这画,就按你说的价走。你看怎样?”段融愣了一下,心道:看来,这画真值八百两,搞不好自己还喊低了呢。 不过那胖掌柜的话,都说到这儿了,他再拒绝,就有点不近人情了。 段融伸手接过了那铜制香炉来,心头默念道:“读取器灵。” 器物:残破铜制香炉 器灵等阶:4阶(残损)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4级(未满足) 吞噬效果:闻味辨香四级。 段融看着眼前的数据,大为不解。 “残破香炉?” “这香炉不是完完整整的吗?” 段融忽然眼睛一亮,他明白了,这香炉是后修补完整的。 段融将香炉放下,暗自摇了摇头。 汤万红看着段融饶有深意的表情,问道:“小友,怎么……” 段融看了一眼那高瘦汉子,道:“这香炉是补过的吧?” 那高瘦汉子脸色顿时一黑,怒道:“你这人……胡说什么!” 汤万红闻言,立马拿起铜炉,又仔细看了看,接着他把手指伸进香炉,从内侧摸了起来,不一会儿,他脸上就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然后他重新把香炉对着天光,盯住那个位置,仔细地察看着。 那高瘦汉子一见那汤万红盯着的地方,便上前几步,一把从汤万红手里抢过了铜炉,用布包了,放进了怀里,道:“不识好货,开的什么店,早点关门算了!” 高瘦汉子说着,便往外走,临出门时,还用眼睛,狠狠地剜了段融一眼。 汤万红见那汉子走了,扭头轻笑着看着段融。 那香炉修补的地方,并不算大,而且手法精巧,他在古玩行混了几十年,都差点走眼了,眼前这后生一搭眼就给瞧出来了。 这是什么道行啊? 汤万红从里间拿出了三张银票,二张三百两和一张二百两,递向段融,道:“云水钱庄的本票,小友你点一下。” 段融接了过去,看了面额和红印,顿时咽了咽口水。“八百两啊,这一下就发了!” 云水钱庄乃是太一门开在青州的钱庄,青州各地都有分号,各地的衙门和稍大的店铺,都接受本票交易。 毕竟有青州之主,八大宗门之一的太一门背书,基本跟国有银行一个概念了。 见段融点讫收好,汤万红笑了一下,道:“小友家学渊源,与古玩这行造诣颇深,我不如也。以后方便的话,还望小友多指点本店一二。” “好说的。我以后有货,一定还走你的店。”段融谦和笑道。 汤万红呵呵一乐,道:“那就好。以后小店要有拿不准的玩意儿,也得请小友指点下。” 段融闻言,脸色微微一僵,心道:这老小子,真会顺竿爬!真以为我好说话呢? 汤万红一看段融的反应,立马作揖,道:“小友莫要误会!我们这行,是不会让小友白看的。小友但凡帮小店看准一个玩意儿,小店会支付小友三十两银子的车马费。” “三十两?”段融心头跳了一下,笑道:“啊……那好说!掌柜的要真有好货想跟在下探讨,尽管叫人到源顺镖局找我。在下段融,是源顺镖局的学徒镖师。” 汤万红眼睛瞄了一下段融的腰牌上的印记,笑道:“源顺镖局啊,好差事,好差事!” 段融拱了拱手,走出了古月斋。 汤万红目送着段融出去,双目中闪着深沉的光芒。“这人年龄不大,应答接对倒是老练。” “到底是世家子弟,就算架子倒了,见识也在,不怯场!” 他对段融还是颇有好感,除了做成了一笔生意外,段融对古玩的鉴别能力,也让他惊叹,在加上人机灵,他甚至有点升起了爱才惜才的心思了。 (本章完) 第26章 狭巷 第26章 狭巷 汤万红如是这般思量,回头看向管奎,就像看一块榆木疙瘩一般。 汤万红看了一下茶几上的仕女图,冷道:“把画收了放里间的书桌上去,没事不要打扰我!我要好好看看这幅画。” “是……是……”管奎唯唯诺诺地将画卷了,进了里间。 汤万红厌恶地看了一眼管奎的背影。 其实,这幅画他八百两收下来原本就是赚了,而且他还借此,确定了段融不仅对古画颇有造诣,对器物类也造诣颇深。 这才有了下一步深交的打算。 段融拿来的这幅仕女图的作者,名曰范云林,乃是一名不世出的少年天才,但却不幸英年早逝。 他留世的作品本就不多,这幅仕女图又是其中的精品。 同样地位的画者,作品越稀少,就越卖得上价,这幅仕女图,他一倒手,至少一千二百两银子。 段融走出了古月斋,心情大好,忍不住哼起了前世的小曲儿。 有了这笔钱,一段时间内,他都不用再为修炼资源犯愁了。 只要善用这吞噬器灵的能力,这古玩一条街,就是他的财库啊。 段融正做着财主梦,忽然被人撞了下肩膀。 这古玩一条街本就狭窄,过路撞了下,原本没什么。 但撞他那人不仅雄壮魁梧,而且这一撞竟不轻,要不是段融桩功已经有些底子,差点被撞倒了。 段融立马捂住了胸口的衣襟,衣襟的内兜里可是有八百两银子,他怎么知道,撞他那人是不是扒手呢? 段融隔着衣服在身上搓了下,确认里面的银票还在,心下稍安。 段融看向那人,那人竟也驻足上下打量着他。 只见那人国字脸、阔鼻子,雄壮魁梧,足比段融高半个头,穿着一身劲装,裤脚裹缠,但却并未带兵刃。 虽然没带兵刃,但段融一眼就看出这人是个练家子。 那人目光扫过段融的腰牌,笑了笑,露出了一口黄牙,道:“不好意思,小哥,走得有点急了!” 段融看了那人一眼,没吱声,扭头走了。 那人站在那里,看着段融的背影,目光阴冷道:“下盘有些底子。这个年纪,看来在站桩上,没少下功夫。” 段融沿街走着,忽然看到一个摆卖杂书的摊位,他立马走了过去,在杂书摊上翻了起来。 原主自幼家贫,又生性孤僻,段融虽说继承了他的记忆,但对此界的了解,也不甚多。 他早就有看些杂书,开阔视野的想法,只是魂穿以来,一直没闲工夫,而且也没那闲钱。 不过现在,买书这点钱,对他而言,简直是毛毛雨了。 段融蹲在书摊前,选了七八本自己感兴趣的书,砍了价格,付了钱,摊主将那几本书叠一块,用麻绳捆了,给段融提着。 段融一手提着几本发黄的杂书,一手攥着带鞘牛尾刀,准备去生药铺子搞点鹿茸就回镖局去。 段融正走着,忽然一个身影从他旁边一闪,他提着书的手里便陡然一轻。 段融定睛一看,手中只剩半根麻绳,手中的麻绳竟是被人切断了。 段融心头一怒,抬眼一扫,便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抱着他的那捆书,看那身形应该是个孩子,像泥鳅一般,在人群中窜来窜去,不一会儿,便钻进了古玩街一旁的巷子内。 “我日!哪来的小瘪三!” 段融骂了一声,立马追了过去。 但此处人群有些拥挤,阻碍了他的身形。 段融蹿入巷内时,那小孩已经跑出了好一段距离了。 段融远远看到那小孩的衣着,竟是穿得破破烂烂的。 “莫不是个小乞丐?” 段融如是想着,便喊道:“小乞丐,你停下!我给你钱,你把书还我!” 但那小乞丐充耳不闻,一拐进钻进了另一个巷弄。段融怕跟丢了,便加快了脚步,也拐了进去! 段融一入巷内,便感觉不对,两面都是无窗高墙,而且巷道狭窄。 段融心头一跳。“请君入瓮!” 他刚想转身出去,便看到一雄壮魁梧的高大身影堵在了巷口,正是方才撞他的那人,只是此时大汉的手中拿着一柄阔面鬼头刀,目色阴冷地看向他…… 段融回头看向巷子的另一头,只见抱着他那捆书的小孩后面正站着两个人。 两人手中拿着破旧的盾牌和一柄叉子! 而且他再定睛一看,那偷他的书的,根本不是一个小孩。 那孩子虽然个头只到人的腰部,但却已经长了胡子,竟是一个矮子! 而矮子身后的一人,段融在古月斋内见过,正是那拿铜炉进斋的瘦高汉子。 “这是惹了贼窝了!” 那瘦高汉子一手拿着叉子,另一手举着盾牌将跑过去的矮子护在了身后,叫道:“铭哥,就是这厮,在古月斋里坏了咱的买卖!” 段融心头咯噔一下。 他毕竟刚魂穿过来不久,很多行事作风,还是下意识地,按照前世的习气来的。 比如,揭穿香炉作假之事,在前世的法治社会不会有啥事,甚至还算是激浊扬清之举。 段融因袭前世的习气,就直接指了出来! 但,这是九州大陆! 九州大陆,尚武成风,打家劫舍是常有的事,而且衙门里,悬案无算,并不是前世的那个太平世界…… 段融看着那柄颇为狰狞的阔面鬼头刀,他狂跳懊恼的心,瞬间就冷静了下来,抱拳朗声道:“在下是源顺镖局的镖师。兄弟们是哪条道上的?请报个名!” 那雄壮魁梧的阔鼻大汉冷笑道:“你拿源顺镖局来吓唬谁呢?就你那点桩功,第一重还没练成呢?我看最多就是个实习镖师。而且老子宰了你,远走天涯,源顺镖局还能为了你个实习镖师,追杀老子吗?” 段融心头一跳,这人似乎对源顺镖局内部的一些事,很了解。 “你趁早把你兜里银子交出来!老子们的东西是假的,你的是真的吧?”阔鼻大汉冷笑道:“你坏了我们的一笔生意,赔我们一笔。这买卖,很合理!” “银子交出来,老子就饶你一命!你要不愿意,那老子自己拿也可以,只是结果就不一样了。”阔鼻汉子说着刀锋在手中一转,目色顿时一凝。 段融此时已经怒极而笑,道:“交你麻痹!你当老子是吓大的吗?” 段融很清楚,他就是交了银子,他们也绝不可能绕了他,自己毕竟是源顺镖局的人,抢了这么大一笔银子,不怕事后算账吗? 自他走入了巷子里,就已经是不死不休的死局了。 除了一个杀字,他根本没有第二条路。 段融抽出牛尾刀,一记跨步横斩,便向那阔鼻汉子攻去! 阔鼻汉子眼皮跳了下,怒道:“既然你给脸不要脸,老子就送你去死!” 阔鼻汉子手腕一抖,一记斜撩,刀刃就向段融斩过来的刀锋迎去。 砰的一声脆响,段融的虎口一震,兵刃差点脱手。 段融眼皮一跳,心头微微一沉,这人的内息比他深厚,就算第一重没成,估计也不远了。 而他的内功心法才练了一二天,只不过初具战力而已! 那阔鼻大汉一招逼退段融,便大开大合,招招狠辣地向段融攻来。 段融心头沉静如水,阔鼻大汉数招攻来,都被他巧妙化解。 他的内功的确不如阔鼻大汉,但他的武技招式已经到了精通境界! 只要不和这大汉硬碰硬,只论招式精妙,他远胜这阔鼻大汉。 这次他要以巧破力! 阔鼻大汉一刀劈下,刀风破空,但段融的刀尖忽然从他的刀背上面钻出,直插他的面门,阔鼻大汉魂飞天外,只得撤招回退。 段融目色冰冷,眸子深处不时闪过野兽般冷静的寒芒。 他见招拆招! 阔鼻大汉所有的攻击,都似是被段融找到破绽一般,一一化解。 段融往往后发,而攻其必救! 阔鼻大汉,越打越憋气,他的阔面鬼头刀的刀锋不时砍在了两侧的高墙上,削得砖屑横飞。 但却连段融的衣角都没碰到…… (本章完) 第27章 杀人如草不闻声 第27章 杀人如草不闻声 越打,阔鼻大汉的心越往下沉去。 他在古玩街上撞段融那下,已经试过了段融的下盘,段融的内功也正如他所料,远不如他! 他原以为自己吃定段融! 但没想到段融的武技造诣,竟如此之高! 凭借精妙的刀法,完全压着他打! 久攻不下,阔鼻大汉心头开始发虚,阵脚也渐渐乱了起来! 段融见机,忽然一招得手! 刺穿了阔鼻大汉的右腿,顿时鲜血如注! 阔鼻大汉右腿受伤,顿时身形一慢,更加成了活靶子! 几招之下,段融再次刺伤了他的肩膀! 巷子的另一头,瘦高汉子举着盾牌,心头直发慌。 原本阔鼻大汉,让他俩举着盾牌,堵住段融的去路就可,但现在眼见阔鼻大汉已经受伤,他们便不能再站在这里不动了,不能让段融把他们各个击破! 瘦高汉子虽然心头恐惧,但还是拿着叉子,向身旁之人说道:“走,我们过去帮忙!” 两人攥紧尖叉,向段融身后冲去。 段融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心头微紧,手上却更快了几分! 段融目色冰冷,手腕一拧,泛着寒光的牛尾刀,几乎要贴着阔面鬼头刀的刀锋,一刀便刺穿了阔鼻大汉右手的手腕。 阔鼻大汉吃疼,手中的阔面鬼头刀哐啷一声,砸在了地面上。 段融趁机一脚踢在阔鼻大汉的裤裆下,大汉吃疼跪下。 段融身形一转,便抓着阔鼻大汉的肩膀,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瘦高汉子两人举着尖叉冲过来,正看见段融目色冷冽,右手持刀,刀锋如水划过了阔鼻大汉的脖子。 皮肉一翻,血就滋了出来! 这是段融第一次杀人,也是他第一次听到人的血,从血管里滋出来的声音。 几滴鲜血溅在了他的脸上,他面无表情,目色冷如冰霜! 就在这次深陷这局请君入瓮的瞬间,段融才陡然发现,他的心底,竟然带着残留着前世的印象! 但,此界,已经不一样了。 如果不是前二天,他刚好吞噬器灵,消化了精通级的五虎群羊刀的经验。 在这条巷子里,死的人,就是他! 此界,是要杀戮的! 不是你杀人,就是人杀你! 阔鼻大汉捂住脖子,跪在地上,鲜血汩汩不断地从他的手指缝隙里涌出来! 他的双眼,流露浓重的不甘和憎恶! 阔鼻大汉的武功,是他们三人中最好的,竟然就这么死了! 瘦高汉子的脸色瞬间苍白,他眼窝里的大眼珠里透出幽深的恐惧! 段融身形一闪,就跨过了倒在血泊中的阔鼻大汉,连接两刀,便挑了两人的喉咙。 两人本就没怎么习武,此时又处于极度惊恐之中,在段融面前,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两人的喉咙处,都多了一个血洞。 他们仰面倒地,喉咙深处发出含混的声音。 段融以为自己很冷静,可他忽然发现他的手一直在抖! 杀人,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长胡子的矮子,一见段融独立巷内,目色冷冽,如硬石般的脸上溅着几滴血,矮子顿时就有些腿软。 转身拔足向巷子另一头跑去。 段融忽然右手一扬,一声“咻”的破空声! 手中的牛尾刀被段融隔空掷出,一头扎在进了矮子的后背里,血淋淋的刀尖从矮子的胸前蹿出! 透心凉! 矮子忽然觉得胸口一疼,原本有些发软的双腿,没怎么使上劲,就被一股力推着向前冲了一段……段融这一掷,是灌注了内息的! 当矮子看见自己胸口扎出来的刀尖时,两眼已经发黑……下一瞬间,便倒了下去…… 段融几步跨了过去,从倒在血泊中的矮子身上抽回了刀。 段融右臂运转内息,奋力一甩,刀身上的血污便如雨点般,被甩在了小巷的墙壁上,在那里留下了一道密集的血点。 段融插刀回鞘,一把提起滚落在墙边的那捆杂书,逃也似的离开了这条小巷子。 他身后的巷弄里,有四具死尸,死状惨烈! 段融用手背擦掉了脸上的血点,发足狂奔,从另一头,冲出了巷子,混入人流! 段融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着,他努力想让自己镇静下来,但是那躺着四具尸体的血腥巷子的画面,像梦魇一般,不断蹿入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段融最忘不了的,是他们死去时的眼神。 只有被死人凝望过的人,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段融忽然蹲在墙边,剧烈地呕吐了起来! 他几乎将自己的胆汁吐了出来,眼泪和鼻涕一齐流了下来。 段融吐完,感觉情绪稍有缓解,他站起身来,走回了源顺镖局。 段融走回源顺镖局时,天色已经擦黑,他没去食堂吃晚饭,也没去演武场练功,直接回到了宿舍院里。 段融把自己关在了那单间宿舍里,他没点灯,独自呆在幽深的黑暗里…… 段融呆呆地坐在床榻上,他感觉自己面前,黑暗中的地板上,正躺着四具尸体。 死状凄惨,刀刀毙命,穿胸割喉! 段融感觉自己的鼻腔中,充满了血腥味……他没想到,杀人原来是这种感觉…… 段融就这样,独自呆在黑暗中一夜,谁也不清楚,这一夜,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但是,第二天清晨,他光着身体用院子里的井水洗了身体,然后穿好衣服,他抬起头来,笑容清冽地看了看,初生的朝阳,便走出了宿舍院子。 段融先去源顺镖局门口不远的铺子里,吃了两个驴肉火烧,喝了一大碗酸辣汤。 段融胃里暖洋洋地站起身来,往街角的生药铺子踱步而去。 段融在生药铺子里,买了十片上品的鹿茸切片。 这鹿茸切片,品质要比镖局发下来的更好,这点光从品相上,就能看出来,这些鹿茸切片呈浓郁的紫红色,药铺一般叫它血鹿茸,是鹿茸里的上品。 段融拿着草纸包好的,十片血鹿茸,有些肉疼地走出了生药铺子的大门。 这十片血鹿茸,了他十多两的银子。 而且他现在,还不过是在修习内息第一重而已。 所谓一步一重天,后面的修行费之大,由此可见一斑。 就算他有八百两,坐吃山空也维持不了多久! “看来所谓的顶级天才,也不过是成堆成堆的资源,给堆出来的。假如你没背景,没资源的话,纵然你是天纵之才,也不过比废柴略好些罢了。” 段融忽然发觉,此界与前世,虽然状况不同,但最底层的逻辑竟然惊人的相似。 “先把第一重练成再说吧。” 段融拿着草纸药包,快步向源顺镖局走去。 昨日,小巷那一战,让他很有危机感! 和前世另一处惊人类似的逻辑是,前世段融就信奉,对自己的投资才是最好的投资。 此界也一样,自身的武力才是一切的基础! (本章完) 第28章 九州八宗 第28章 九州八宗 段融回到镖局,在演武场一个僻静的角落,含了一片血鹿茸,便开始站桩。 段融能清楚地感觉到,一股热流随着唾液,流进胃囊,散于周身…… “血鹿茸……果然是上品!” 有了血鹿茸腾腾的药力,滋养周身血脉,段融发觉他的桩功,可以一直地站下去。 一个时辰,二个时辰…… 段融发觉内息的运转,开始起了微妙的变化! 不是更快了,而是更灵动了! 经脉间的内息,虽然只有头发丝粗细,状若游丝! 但每过一个时辰,就有一缕新的头发丝,汇入内息中。 状若内息般的游丝,在一点点地壮大! 傍晚时分,段融已经在那僻静的角落,站了整整一天,他一动未动,如同石人。 这一整个白天下来,上品的血鹿茸,他已经含了三片了! 黄昏多情的余晖,将柔美的黄色涂满了整个演武场,段融周身笼罩在余晖中,头顶热气如雾! 忽然段融散功吐气,口中喷出一道婴儿手臂般的白气,直冲身前,近丈方散! 与此同时,段融两手在身前虚按而下,到丹田处方停。 “如果照这般速度,这内息第一重,很快就能成就!” 其实,内息第一重,本就是内息四重境中,最容易成就的一重。 因为第一重在修炼时,会榨取吸收经脉间,残存的先天真元。 经脉精微处存留的先天真元,被药力一激发,便会汇入内息中。 如果按照段融这种练法,这内息第一重的境界,几天内大约就可成就。 当然,正常的武者,是绝不可能这么快的。 内息运转的回路,何其复杂。 刚开始修炼内功心法的武者,就算勉强可以操控内息,但真正能够不出错地运转一个周天,淡何容易。 经脉千曲百转,稍有错路,这一周天就白费了,得重头再来一次。 像段融这般,一上手,就如轻车熟路的老司机一般,一个周天,接着一个周天,运转下去,实在是太妖孽了! 此时,是放晚饭的时辰,整个演武场上并无几人,段融擦了把额头的汗水,便去食堂吃晚饭去了。 吃过晚饭后,段融再次回到了演武场。 虽然白天站了一天桩功,但是因为用掉了三天血鹿茸,段融并不觉得怎么累。 他想再试试打套路,练练气与力合,然后继续站桩! 段融抽刀而立,一式一式地耍将起来! 这一次,段融明显感觉到了变化,不仅是破空声更短促! 更重要的,有了内息的贯通配合,原本他不理解的招式,都有了明确的内涵。 招式,原来不是架子,它是为了配合内息发力! 只有内息到了一定境界,你才能明白,招式中的那些停顿、那些回转,到底是因为什么? 萧宗庭那句话,再次出现在了段融耳畔:“武功,以武技为技击之法,以内功心法为根本,以精神力为核心!” 起码,此时,前半句,段融觉得自己好像是懂了! 而且明了了此处,段融忽然想到,前世的国术被称为架子,很可能是内功心法传承的遗失所致! 没有了内功心法,原本的杀人技,就沦落为了表演项目! 因为,没了内功心法,那些招式中的停顿、回转,就完全失去了意义。 段融将完整的套路,连打了三趟,一气贯通,酣畅淋漓! 而此时,距离他吞噬赵穆兵刃的器灵,不过才过去了二十多天而已。 套路打完,段融心情大好,似乎之前杀人的阴霾,在这一刻也彻底消散!他插刀入鞘,含了一片血鹿茸又站了两个时辰的桩功,方才回到宿舍院落。 他在井边拉了一桶水上来,用冷水将全身上下的臭汗洗刷了一遍,光身钻进了床榻上的毯子里。 段融虽说已经很是疲累,但他并未睡觉,而是点亮了油灯,就着昏黄的灯光,从床头的那捆杂书里抽了一本,饶有兴趣地翻看了起来。 这几本书都是段融在书摊上特意挑选出来的,正是关于此界的,一些他最好奇的知识。 有些东西,虽然是常识,但对他这种域外天魔而言,常识恰恰是最需要了解的。 段融连翻看了三本,直到看到哈欠连天,眼睛已经有了不适感,才不舍地合上了书,吹灭灯盏,躺在了床榻上。 段融在黑暗的床榻上,闭目遐思。 他早已经从原主的记忆里,知道此界是宗门统治的,有九州之地。 不过直到今日,他才从书本上,大致了解到了九州八宗的基本信息。 太一门,雄踞青州,这是他自己的所在之地,算最熟悉的宗门了。 除了太一门外,其余七宗为逍遥盟、法相宗、天衍宗、神意门、百机院、无极宫、青阳门。 而八宗之中,势力最大的,乃是青阳门。 一门占据两州之地!雄视天下宗门! 而青阳门的历代门主,则执行了一种博弈策略,在书本上称之为“宗门均衡策”! 所谓“宗门均衡策”,是指其余七宗,凡是有哪一宗,势力开始壮大,青阳门就联络其周边各州宗门,施展纵横之策,以削弱之! 这样,便可以保持其余七宗的势力均衡,而自己也借此,巩固了其一家独大的地位! 此策,以七宗之力,制衡七宗之势! 堪称卓绝高逸! 青阳门,也凭借此策,数千年来,都是九州第一宗! 段融这般想着,慢慢地,昏沉睡去…… 次日,就是萧宗庭说的,三日后的考究日。 吃过早饭后,段融和孔斌,都早早地就站到了萧宗庭的院子里。 两人足等了有一炷香的时间,萧宗庭才抽着烟袋锅子,从后院,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萧宗庭站定,吐了口烟圈,道:“内功心法琢磨的怎么样了?来,练一下,我看看。” 孔斌闻言,叹了口气,眼神若有若无地瞄了段融一眼,便闭眼站起了桩功。 他当然知晓不如段融,但赶鸭子上架,也得练啊。 萧宗庭瞄了一眼孔斌,轻轻地点了点头,孔斌已经能初步操控内息了,三天时间而已,能做到这样,也算不错了。 萧宗庭目光扫过孔斌,盯住了兀自站在那里的段融,道:“嗨,小子,傻愣什么呢?我让你练下,我看看。没听懂?” 段融小巷杀人后,心理素质似乎也有所攀升,原本萧宗庭身上的那种压迫感,似乎淡了很多。 难道那种压迫感,其实就是杀气? 段融听到萧宗庭的问话,才停止了思绪,回转到眼前的场景。 今日的考究,他早已经拿定了主意,没必要藏着腋着,大爷我做得就是妖孽! 段融扭头向萧宗庭清冽一笑,忽然便抽出了手中刀,运转内息将五虎群羊刀的套路,一招接一招地耍将起来。 刀刃的破空声,和衣袖的猎猎风声,交错起伏! “内息发力!” 萧宗庭一怔,被一口浓烟呛着了喉管,连连咳嗽着…… 段融一趟套路打完,萧宗庭的咳嗽才将将止住。 萧宗庭摸了把眼角呛出来的浊泪,眼神复杂地看着段融。 (本章完) 第29章 抽了 第29章 抽了 孔斌只是刚刚能够勉强操控内息,纤细的一缕内息在经脉中,不过运转了几息而已,便崩散了。 孔斌散了功,脸色羞愤地看着地面。 所谓,人比人,气死人。 萧宗庭看着兀自收功而立的段融,心道:这小子,可是比我当年还变态了! 萧宗庭看着持刀而立的段融,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反而扭头看向孔斌,说道:“小子!你要是钱掉地上了就捡起来,别一直瞅着地!” “没……没……”孔斌脸一红,支吾着抬起头来。 上次无意中见到段融的内息发力,孔斌的信心已经被彻底击溃,他明白他绝对不可能赶上段融。这种完全无力的苦涩,他生平还是第一次尝到。 “你不用看他!他是牲口,你是人!人怎么能跟牲口比呢?”萧宗庭看着孔斌,道:“你的进度是正常的进度。内息修行是水磨功夫,熟能生巧。你过来,我教你内息运转的一些细节的处理方法。” 孔斌看了段融一眼,脸色恢复了些,他走到了萧宗庭面前,萧宗庭开始指导他一些具体的细节和心得。 而段融却站在不远处,眼观鼻、鼻观心,他可没凑上去,刚萧宗庭还说他是牲口来着,他这会儿,犯不着凑上去找不自在。 但段融心头很是不服:老子练得好,还有错啊? 萧宗庭指点了孔斌,足有半柱香的时间,才点了点道:“自己下去用心吧。” “萧老。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练。”孔斌咬牙道,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去吧。” 孔斌抱拳离去,临走看了段融一眼,眼神复杂。萧老让他先去,是要给段融开小灶,他岂能不知? 段融倒是浑不在意,咧了下嘴,冲着孔斌的背影,白眼一翻。他心里也清楚,他俩不是一个进度,根本没法一起教了! 见孔斌出了门,萧宗庭才看着段融,道:“内息差不多,有屌毛那么粗了吧?” 段融被萧宗庭的粗鄙话,说的气息一滞,差点被口水呛了喉咙。 段融干咳了一声,点了点头。但不能不说,话糙理不糙,形容得还是挺准确的! 萧宗庭虽然已经从段融的招式中的劲力,看出了他内息的强弱来,但此时见段融自己承认了,心头还是大为惊讶。 内息的运转,何其复杂,这小子竟然,如此快就做到这个程度? “这三天,一直在练?”萧宗庭问道。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答案了。 他指点那日,某个瞬间,这小子就运转起了内息来,这说明他天生对内息运转,有超强的领悟力。 也就是说,他很快就能将复杂的内息运转方式,给掌握了。 这对于常人来说,也许难于登天,但对于某些妖孽来说,也不是不可能。 但即便是掌握了内息运转的方式,要想达到他方才的劲力,这三天必定是日日不辍地勤练才行。 “是。”段融语气平静地应道:“用鹿茸片的话,可以一直练下去。” 萧宗庭的脸色微微一变! 天赋是一方面,心性是另一方面。 修炼,何其枯燥?! 又有几人真正坐得了冷板凳? 一直练下去,这几个字看似说的平静,实则是道心如铁! “五片鹿茸,都用完了?” 如果能快速掌握复杂的内息运转方式,而且高效地训练下去,五片鹿茸恐怕还真顶不住三天! “嗯,用完了。”段融答道:“我自己又去生药铺子买了十片?” 萧宗庭目色一动。 就武者的药补而言,鹿茸片已经是相当低端的药材了,但即便如此,鹿茸片在世俗药草中,也算是名贵的了。普通人家绝对用不起。 据他了解,段融可是父母双亡,孤身一人,他哪里来的钱? “你有银钱?” “嗯,我自己搞了些。”段融坦然地答道。 段融早已经思量过,他早晚都住在镖局里,有些事根本瞒不住,不如趁早有个交代。 “你自己搞得?” 十片鹿茸,起码得七八两银子呢。 萧宗庭刚想再盘问盘问段融,主要是怕他没走正路,做了什么不好的勾当。 再好的苗子,要是根没长正,那也是废了。 段融也看出了萧宗庭想盘问他,他也想借此机会,把事情提前圆好,其实,他早已经想好了说辞了。 但段融还未开口,便听到后院忽然传来,小七焦急尖锐叫嚷声:“老爷,二小姐抽了!” 萧宗庭闻言,拔腿就往后院跑去。 段融从未没有想到,一个瘸子,竟然能跑这么快! 后院。萧白鲛的闺房内。 萧白鲛倒在床榻上,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她原本正在绣着的女红,掉落在了脚边。 萧宗庭冲了进去,立马狠捏住了萧白鲛的上下颌交接处,朱小七立时将一柄裹了白布的乌木筷子递在萧宗庭的手里。 萧宗庭满目焦急地将裹了白布的乌木筷子,卡进了萧白鲛的上下牙之间,然后翻看了下萧白鲛翻着的双目,才顺手抹掉了萧白鲛嘴角的白沫,粗声道:“小七,快去找顾大夫来!” 朱小七的小脸,早已经急得发红,她将手中的银针针囊,放在了床榻便,红影一闪便蹿出了房间。 萧宗庭拿起朱小七放下的针囊,抽出一根银针,银针细如毫毛,萧宗庭手法生涩地将银针扎进了萧白鲛头顶上的某处穴位。 萧宗庭一连扎出了七根银针! 他已经满头大汗! 他一生历经生死,什么阵仗没见过,但每次给萧白鲛扎针时,他波澜不惊的心,却时时被恐惧吞没。 七根银针扎出,萧白鲛的状态显然好了许多,虽然身体还在抽搐,但已经不再翻白眼,呼吸也比刚才平稳有力了些。 萧宗庭终于叹了一口,抹了下眼角的浊泪,将针囊一叠,放在了床边。 这急救的施针之法,还是顾大夫前段时间教给他的,只因萧白鲛的病,今年以来,发作得越来越紧急,也越来厉害。 顾大夫说那话的意思,现在想来,越加让他心惊! ……这病根治不了,这般发作,长久下去,人怕是受不住啊…… 十七年前,萧宗庭重伤归来,生死难料! 当时的萧夫人正怀着萧白鲛,萧夫人焦心丈夫安危,忧劳心切,竟难产而死,只留下了一个病恹恹的女婴。 萧宗庭一直把这小闺女,当心头肉般养大。 但谁能想,这么个如似玉的女儿,却偏偏生有羊癫疯呢? 萧宗庭看着萧白鲛的闭目躺着的样子,仿若七八分萧夫人当年的影子。 想到当日夫妻情深,现在他却眼见就难保住她留给他的这个闺女,萧宗庭一时间,便心如刀绞一般。 “梦莲,是为夫无能啊!” 萧宗庭坐在床头,一时竟泪眼婆娑。 (本章完) 第30章 梅花刺针 第30章 梅刺针 段融正站在前院的门口,踮着脚尖向内院望去。 他也听到了朱小七的呼喊,好像是二小姐怎么了。 想到萧白鲛白面团一般白嫩的脸和婀娜的腰身,段融顿时也有几分急切。 但内院毕竟是私密之地,未得主人同意,他一个外人不好踏入。 段融正在焦急,忽然便看到一团红影,侵掠如火一般,穿堂过院,呼啸而过。 段融只觉眼前一闪,一个红影已经从内院的门口,闪过了他的身侧,待段融扭过头去,那红影已经消失在前院的门口外面。 段融微微一怔,便忽然想到了,这过去的红影,不就是朱小七吗? 段融的后脊背微微发冷。 “是……轻功!” 萧宗庭果然是做过总瓢把子的老江湖,连萧府里的一个丫鬟,也这般深藏不露! 这轻功的造诣,恐怕也不亚于江湖上的好手了! 轻功不同于其他武技,是不轻易传授的。 贤古县各大势力,都有网罗人才的门路,但没听说哪家会传授轻功的! 而朱小七的轻功,自然是传授自萧宗庭。 “这小妮子,恐怕跟萧家有些渊源,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小丫鬟,那么简单。”段融目色闪烁地想到。 半柱香后,朱小七背着药箱,推搡着一个年逾甲的胖老头,快步进了前院。 顾素修本就肥胖,被朱小七架着走了这么远,早已经气喘吁吁,两颊大汗。 “小七……别推了!到了!到了!让我喘口气……” “顾大夫,等不得,等不得的!” 朱小七推着顾素修就往内院去了。 “小七,二小姐……她……不碍事吧?”在两人经过时,段融目色关切地问道。 段融并不是虚假客套,他是真紧张萧白鲛! 虽然魂穿了一世,他到底还是个颜狗,本性难移啊! 更何况,萧白鲛是那样的又纯又欲,风姿卓越的女子? 朱小七满头通红地扭过头来,只看了段融一眼,顾不上说话,便推着顾素修进了后院。 段融这一等,足等了半个多时辰。 这才看到,萧宗庭亲自送着背了药箱的顾素修走了出来,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萧宗庭的脸色黑沉沉的,跟灶台锅底的灰一般。 段融一看萧宗庭那脸色,就知道萧白鲛的病怕是不轻喽! “看来不是一般的病症啊……” 萧宗庭直把顾素修送到了门外,而且站着目送了顾素修一会儿,才转身回来。 萧宗庭走到院中,目光看定站在那里的段融。 段融问道:“二小姐的病……” 萧宗庭摆了摆手,打断段融,瞪眼道:“出门不许乱说!” 段融头一低,立马乖巧应下。 萧宗庭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段融,道:“这是五虎群羊刀的第二重秘籍。这段时间我要照看白鲛那孩子,可能暂时没空。你先自己摸索着练,十日后再来!” 段融接过秘籍,道:“是。吉人自有天相,二小姐的病定能好起来!” 萧宗庭先让孔斌走,留下段融,本意是想好好指点段融一番,但白鲛忽然出事,他现在确实没这个心思了。 萧宗庭交代完,便往后院走去,走了几步忽然扭头道:“顺便也告诉孔斌一声。我最近有事!” 段融轻声答应了下,见萧宗庭的身影消失在了后院,他才将秘籍收起,出了萧宗庭的院子。 段融有些懒散地走下了,萧宗庭院子门前的台阶。 他脑中想着萧白鲛这样的,又纯又欲的女子,怎么偏偏就生了不好的病症呢? 他如此想着,不免叹了回气。 正要离开,忽然看到门前的圃里,在阳光照耀下,白光一闪。 段融走近定睛一看,竟是一根银针,掉落在了枝叶上,给阳光一照,便闪出了光来。 段融伸手将那银子捏在了手里,他略一思量,便猜到这银针,应该是给小七推搡着的顾大夫掉落的。段融眼珠一转,起了心思,默念道:“读取器灵。” 器物:白毫银针 器灵等阶:一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等级1级(满足) 吞噬效果:梅刺针法精通。 “竟然是精通级!” 段融颇为惊讶,看来那顾大夫,长得胖嘟嘟的,医术还是挺精湛的。 起码从这施针的境界,就能略窥一二。 “这梅刺针法显然不是武功,应该是针灸之法,不过既然能达到精通级的,恐怕这门针灸之法,也不是易于掌握的!” 段融目色动了动,从衣襟内兜中取出,方才萧宗庭给他的秘籍,翻开三页,将银针夹了进去,合上秘籍,重新放好。 眼见是放饭的时刻,段融便脚步一拐,往中院食堂走去了。 虽然他也为萧白鲛焦心,但那也不能耽误吃饭啊! 段融在中院食堂吃完饭后,便来到了演武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便开始站桩了。 他担心也是白担心,还不如自己好好练功,说不定还有能用到他的地方! 段融自此,更加日日勤练不辍! 三天后清晨,段融陡然轻啸了一声,一道如婴儿手臂般粗细的浓郁白气,从他嘴中喷射而出,斜向上射去,冲上半空中,一丈多高方散。 “内息第一重就成就了!” 段融略一运转,便感觉到经脉间那种澎湃的力量,而此时他经脉丹田内的内息,也已经有束头的纤细发簪子,那般粗细了。 段融长吁了口浊气,疲累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这三天,他除了出了镖局一次到生药铺子买了一次血鹿茸外,几乎是宿舍和演武场,两点一线。 脚像生根了一般,扎在了演武场上。 段融内息第一重成了,便立刻开始尝试内息第二重的修习。 此时,正是清晨。 一日之计在于晨,岂可荒废? 萧宗庭那日给了他第二重的秘籍,但其实,他已经不需要,五虎群羊刀第二重的秘籍了。 因为他在内库已经吞噬未开刃大砍刀的器灵,早已经消化吸收了,第二重的内功心法和精通级别的武技境界。 不过,也不能说着本五虎群羊刀秘籍对他完全没有作用。 这起码是个遮挡,有一天他暴露了五虎群羊刀精通级的境界,也不能说他是偷学的。 这可是萧老正儿八经传授给他的。 段融含了一片血鹿茸,便站起了浑圆桩的架势,精神力沉入丹田,操控着丹田内的发簪子般粗细的内息,开始按照第二重的内功心法,运转了起来。 段融不过站了半个时辰,口中的那片血鹿茸完全已经化为津液,流入了胃囊里。 段融立马又含了一片。 “第二重的内息运转回路,竟然如斯复杂蜿蜒!” 段融吞噬吸收了器灵,相当于直接获得了第二重内息运转的经验,运转起内息来,原本应该毫无压力。 但这仅仅半个时辰过去,段融竟然产生了一丝萎靡。 “是精神力!” “如此复杂的内息运转回路,十分损耗精神力!” “难道这就是,武功以精神力为核心的真意吗?” 一个时辰后,段融再次含了一片血鹿茸。 此时,他的状态已经从有一丝萎靡的感觉,变得感到了些许沉重,而且因为精神力的持续损耗,他的内息运转效率已经降下来了。 而且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内,段融又发现了身体的另一个现象,他的身体明显有了亏空之感。 对于内息第二重的修习,血鹿茸的药力,似乎已经不足了! (本章完) 第31章 化外为内 第31章 化外为内 血鹿茸的药力,化成的暖流,一从胃囊散出,便被消耗殆尽,根本无法散到各处脏腑和四肢。 起初那半个时辰,是因为周身经脉内残存的药力和元气,段融并未感觉。 但,此时,残存的药力被吸收殆尽,血鹿茸的药力不足立马显露出来。 段融随即散功了,他感觉不能再练下去了,精神力虽说还勉强可以支撑,但身体已经产生了亏空的感觉。 再练下去,恐怕会造成身体的亏损。 段融略显萎靡的目色中闪过浓重的疑惑。 如果一天只能站一个半时辰的桩功的话,这内息第二重要到猴年马月才能修成呢? 要知道内息第二重,跟第一重有本质区别。 第一重内息,其实主要乃是凝聚经脉中残存的先天真元,化为内息,更多的对身体潜力的逐步挖掘,关口在于领悟其法,若方法得当,可以较快达成。 但第二重内息,是对丹田经脉里的内息的进一步壮大,这时,身体的潜力已经挖掘殆尽,完全靠呼吸吐纳和对进入身体的药力的转化,逐步地化外为内,壮大内息,因此速度也要慢得多。 段融觉得,他在修习第二重遇到的这些问题,一定是都有解决的办法。 只要找到解决之道,他一样就可以,继续以一个妖孽的速度,完成内息第二重的修炼。 “关键是如何找到解决之道呢?” 段融右手的大拇指,在食指的第一个关节处,来回摩挲着…… 这是他前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虽然魂穿到了异界,但这点熏染进灵魂的小动作也跟着过来了。 其实,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去询问萧宗庭。 毕竟萧宗庭是源顺镖局的总教习,教导学徒,正是他的职责所在。 而且萧宗庭虽然现在武功尽失,但曾经是源顺镖局的总瓢把子,以他曾经的修为境界,指点段融,自然是绰绰有余。 但,段融一想到萧宗庭那黑如锅底灰的脸,便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萧白鲛的身子正不好,这时候去打扰他,别惹那老头记恨我,回头再给我小鞋穿。” 段融前世的生存经验是,宁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别把人想得太好。 段融叹了口气,但除了萧宗庭外,他实在想不到还可以问谁。 段融原本沉郁的目色忽然一闪。 “老子可以查资料啊!”段融忽然想起前世,大四做毕业论文那一年。 指导他们的导师是副校长,天天开会,忙项目,根本顾不上他们,只能偶尔指点一下。 大部分的问题,都是他们自己在图书馆,查资料解决的。 这方面,段融是有经验的。 宿舍就有一捆书,先找一找,找不到的话就去古玩一条街的书摊再找。 段融想到了方法,便立即开干。 他回到了宿舍,便开始一本书一本书地翻阅了起来。 半柱香后,这捆书里,还真有一本书里提到了他遇到的问题。 那是一本已经发黄的书册,名曰《古韵杂记》。 这本是一本介绍九州世界的音韵变迁史的书。 本书的作者,真名不详,化名观云,乃是一名音韵爱好者。 但在这本书的末尾,有一篇自述。 观云较为详尽了讲述了自己的一生。观云生于大富之家,青年习武,却因为一场变故,被人毁了丹田。 因为无法习武,郁郁寡欢,便遣情于音韵之学,聊以抒怀,故而才有此书。 也许是观云甚为怀念自己短暂的习武生涯,故而将自己习武那部分,描述的极为详细。 自述中就提到他在修习,内息第二重时,用过的一张单方,并且详细地列出了单方中的几味药材和各自的用量。 大部分药草的名目,段融都未听说过,只有两味药材,段融是约略识得。 熊胆粉,还有血参片! 但只从这两味药材,就能想到这单方的名贵了,虽然用量不多,但据段融了解,这两位药,可比血鹿茸要贵得多。 “要不,抓两剂试试?” 段融拿着发黄的书册,目中露出了迟疑之色。 “总不至于是毒药吧?这个观云不会这么无聊,特意在自述中留下一有问题的单方,蓄意害人?” “应该不至于,还是去生药铺子问问再说!” 段融拿定了注意,就将单方抄在一张宣纸上,叠好放进了衣襟内兜,出了宿舍,往街上的生药铺子去了。 这间生药铺子,段融已经来过两次了,也算脸熟了。 柜台后面的瘦削的中年伙计,拿着段融递过去的单子,脸上泛起了奇怪的神色。 “怎么?伙计,这单方有问题?”段融敏锐地注意到了伙计的神色变化,立马问道。 “那……那倒不是……”瘦削伙计古怪地看了段融一眼,说道:“这单方里,每味药都是名贵的药材,单个药材肯定没问题。至于这些药放在一起,有没有问题,客人你要问给你开单方的人了。鄙店只是生药铺子,只能保证把药材货真价实地交给你,至于你用它干什么,我们就无权过问了。” 段融见这伙计滴水不漏地回话,不由地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此界的生药铺子跟前世不同,有很多武者都会光顾,可以说这是一个服务高端客户群体的暴利产业,因此,这铺子里伙计的素质自然也是顶尖的了。 “既然每味药都没问题,那应该问题不大。”段融心内想到。 段融稍作迟疑,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看着那瘦削伙计,问道:“这一剂药,多少银子?” “客人,稍等。” 瘦削伙计拿过来一个算盘,一边看着单方,一边扒拉着算盘珠子。 几息后,哗啦啦的算盘珠子声音,便停了。 瘦削伙计抬起头来,声音温润地说道:“一剂药是八十二两二钱银子。摸去零头,一剂药是收您八十二两银子。” 段融的脸上的肌肉抽了一下,跟被人踩了尾巴似的,面目狰狞地道:“八十二两?” 段融黑着脸,手中拿着单方从生药铺子里走了出来,他咬了咬牙,才忍住了没将手中的单方撕碎。 他总资产也还不到八百两,而一剂药就要掉八十二两。 “这哪是钱,这分明是烧钱!” 除非有稳定的收入流水,要不然这单方药剂,他真吃不起。 “地主家也不敢这么啊!” 段融的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又下意识地搓了起来…… “还得想辙!” (本章完) 第32章 摸一下 第32章 摸一下 段融又回到了古玩一条街。 他先假装悠闲地踱步到了,之前他杀人的那巷子的巷口附近,他发觉巷口附近,有几个摊主面色平和地,在那里摆摊。 他杀人的事,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回想起当日,那四个人的装束和口音,应该不是本县的人,忽然横死在那偏僻的巷弄里,恐怕连身份都确定不了。 而且也没个递状子的苦主。衙门里怎么会重视呢? 苦主都没有,他们吃谁去呢? 尸体说不定,当天就给拉到了义庄,直接烧掉呢了。 九州大陆,治安颇乱,偶尔死个把人,太正常了。 这几个人就这样在此界消失了,只不过是衙门里多了一桩悬案罢了,记在捕头案头的文书上,估计也就几行字而已。 段融暗暗松了口气,在古玩一条街上,来回走了一趟。 他已经决定用几天时间,将这条街彻底淘一遍,看看这泥沙里,到底能淘出多少金子。 反正,现在每天只能练一个半时辰的桩功,他有大把的空闲时间,可以投入到捡漏的事业中去…… 三天后,段融黑着脸,有些郁闷地从古玩一条街巷尾的一个摊位上,直起了有些酸疼的腰肢。 要知道,他这条,经过桩功打熬过的腰,不说是千锤百炼了,起码也是训练有素吧。 但此时,竟也有些顶不住了。 主要是,段融干得太猛了! 三天时间,他几乎将整个古玩街淘了一遍,而且他那种淘法,可是每个东西都要摸一下的。 这三天下来,段融在古玩街也得了个诨号,就叫“摸一下”。 摊主们最初还对段融有点抵触,但三天下来,他早已经名声在外,摊主们也都把他当个乐子,任由他作为了。 反正他也不偷不抢,就光明正大地在你面前,摸一下而已。 “摸爽了?”最后那个摊位上的摊主,见段融站了起来,嘿嘿笑道。 只是段融现在心头郁闷之极,根本没空跟他扯犊子。 整个古玩一条街,竟然除了前几天淘到的那幅范云林的仕女图以外,没一样真东西。 “一群坑货!” 段融对古玩街上的摊主们,颇为不满。 段融忽然想到前世,学过的一则故事,那故事叫做守株待兔,似乎是出自韩非子的《五蠹》。 “宋人有耕者,田中有株,兔走触株,折颈而死。因弃其锄而守株,冀复得兔。兔不可复得,而身为宋国笑。” 段融此时,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守株待兔的耕田者,兔不仅不可复得,连农田也弄荒芜了。 白白浪费了三天时间! 段融身心俱疲地出了古玩一条街,一屁股坐在了街边不远处的一间牛肉汤铺里。 段融要了一碗牛肉汤和两个烧饼,他往汤里浇了一大勺辣椒油,呼噜呼噜地吃喝了起来。 段融正吃的满头大汗,忽然看到街对面,有一个摊位。 那是一个清瘦的书生打扮的中年人,正在那里帮人写书信呢。 那书生的摊位后面,还挂着一些字画,似乎都是他自己所书所画。 那些画大多都是人物画,有风姿豪放的仕女,有挥舞刀枪的武者,远远看着都颇为灵动…… 而此时,坐在他摊位面前的是一个手跨着菜篮子,裹着头巾的老妇人。 段融看了一会儿,那低头写信的,清瘦书生,忽然心头一动,再次叫道:“我实在是太聪明了!” “你们见过仕女图,你们见过ps吗?”“什么叫做产业升级?什么叫做新业态?” “什么叫做降维打击!” “奥利给!” 段融激动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一不小心将汤碗打掉了地上,砰的一声,连汤带碗,摔了个碎。 “哎吆,我的碗!”老板娘扭着水桶腰,愠怒地走了过来,手在围裙上一擦,一脸嗔怒地看着段融。“你这么大个人,怎么还毛里毛躁的?” 段融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道:“息怒老板娘,一时大意,我认罚!这是一钱银子,您收好,劳你收拾一下。” 段融将一钱银子往老板娘手里一塞,便有些迫不及待地奔出了汤铺,向古玩一条街奔去了。 段融不是大方,他是实在没时间,在这儿跟老板娘虚耗,而且他内兜里最小的碎银就是一钱了。 “赶着收尸呢!”老板娘看着跑出去的段融,啐了一口骂道,她低下头往手里一看,果然有一块一钱的碎银块,顿时笑了,道:“这人出手倒实在,就是太莽了,没个静气,不是个过日子的!” 老板娘说着,便把碎银子袖了,拿起笤帚把地上的碎碗片,扫进了簸箕里。 老板娘白赚了一钱银子,顿时心情大好,连眉眼都生起了媚意……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古玩一条街上的摊主,已经陆续开始收摊,准备回家了。 段融推搡着熙攘的人群,快速地冲到了街中央的一处摊位前。 那摊主是个留着两撇八字胡的中年胖子,样子有点像包不同。 段融冲了过去,立马在摊位旁的画缸内翻找了起来。 “我靠,摸一下,你怎么又回来了?”摊主正在收拾东西,回头一看便看到了慌慌张张的段融。 段融一言不发,只顾在那画缸内翻找着,忽然脸色一喜,道:“找到了!” 段融将那幅画打开,只见是一幅颇为华丽的画作,名曰仕女夜宴图。 画中有七八名仕女,或躺或坐,或撸猫或摇扇,形神清丽,神态各异。 其实,这画,真论艺术水准,却非上品,更称不上杰作。 但却甚对普罗大众的审美趣味,挂在卧室里,也不失为一种风雅。 段融此时却是没空欣赏,他看着浮在眼前的那组数据,微微一笑。 器物:仕女夜宴图 器灵等阶:一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1级(满足) 吞噬效果:丹青妙笔初级。 “小子,算你有眼光,这幅画在我这儿,也算极品了。看,这笔触,这容貌。瞅这小妞白嫩的,跟剥了皮的小葱似的。”那留着两撇八字胡的猥琐摊主,说着两眼竟发出猥琐的淫光来。 “吞噬!”段融根本没搭理那摊主,直接在心内默念道。 然后,两手一卷,就把画放回了画缸内,道:“这画得跟春宫图似的,对身体不好!” 段融说完,便扭头走了。 那摊主微微一怔,脸色竟有些发红,嘟囔道:“你……你……胡说什么!我可是娶了妻的人!” 摊主还想解释两句,却发现段融已经走远了。 他看段融去而复返,还以为能做成一单生意,没想到,摸一下,果然是摸一下,那是绝对不会买的。 只摸不买,纯粹白嫖! 不过那摊主还是觉得有些古怪,这小子是怎么不打开画,只靠摸一下就能挑出来,他的心爱之物的。“怪人都邪性!” (本章完) 第33章 苦心孤诣 第33章 苦心孤诣 段融经过几次吞噬,已经逐渐适应了吞噬后的状态。 就好像总在有路障的路面上行驶,也会逐渐适应复杂的路况,将车速控制某种稳定的状态了。 不过,脑中的那种不适感,却还是存在。 怎么说呢,大约就跟喉咙里卡了个什么东西,差不多的感受吧…… 段融忍着脑中的不适感,走到了街边的一家店铺。 这家店铺是经营文房四宝的,这年头,穷文富武,重武轻文,连文房四宝的店铺都是破旧的小店,跟生药铺子那种高大的门面,完全没法比。 段融在店铺内,买了砚台与墨,买了四支毛笔,还有一大叠宣纸,以及朱砂染料等物,这么一大堆东西,一共才了三钱银子。 段融卷着这一堆东西,便往源顺镖局而去。 段融日日在中院食堂吃饭,许多镖师早已经知道他是今年新晋的学徒。 而且经过赵穆的口风传播,有些人对他天赋异禀也有些耳闻了。 许多镖师看着段融带着宣纸毛笔进来,便打趣道:“怎么?小融,这是要弃武从文了?” 段融嘿嘿笑道:“这叫新业态!我要以文养武!” “什么玩意?什么业态?” “就是搞钱!”段融被问得有些不耐烦,他消化着器灵,脑中本来就有不适感。 段融不想多说,穿过人群,就往宿舍院里走去。 那些镖师们,看着段融的背影,窃窃私语着。 “小融是不是脑子不好?” “而且脾气好像还有点暴躁!” “前段时间,他们同期不是有个杂役弟子,把自己给吊死了吗?搞不好是什么邪祟缠着他们这批人呢……我们还是离远点……” 段融回到宿舍,把门锁了,将手中卷着的一大堆东西,往长凳上一放,便爬上床榻一趴,毯子一悟,睡了过去。 熟睡的时候,是吞噬器灵,消化吸收最快的时候…… 睡梦中,一支柔美的手,正捏着一支画笔,一手提袖,另一只手,手腕悬空,在纸上落墨。 那背影婀娜,一头青丝如瀑…… 背影在梦境中,如斯真实,段融的嘴角甚至流下了口水…… 二个时辰后,子夜时分,段融忽然睡醒,翻身下床。 他抹掉了嘴角的口水,惊讶道:“那幅仕女夜宴图,竟是一个女人画得?那画,可完全是男性,性凝视的视角啊!” “竟然出自一位女人之手,而且看那背影风姿,还是位雅致的大美女。” “这位大美人真想结识一下啊,按她的笔墨风格,想来肯定还是位春宫妙手呢!” 段融也只是稍稍意淫了下,便出了宿舍,在井边打水,洗了把脸。 冰冷的井水一激,段融顿时精神抖擞,他走回了宿舍,将床榻上的被褥掀开,把宣纸铺在床板上,坐在板凳上,竟然手段颇为熟练地,开始研磨,调配染料,竟直接就作其画来! 只是仔细看得话,他的手法动作间,隐隐有一种不太明显的女儿态…… 但段融根本没去注意这些细节,他已经全神贯注在眼前的宣纸上,这将是他的第一幅作品。 段融的神情如此专注,仿佛他不是在斗室里,在摇曳的油灯下作画,而是坐在高轩敞亮的书房里…… 半个时辰后,段融的第一幅画,画好了。 画中是一个女子,身材婀娜,白裙胜雪,红唇轻点,眸子清亮。段融的第一幅画,画得竟是萧白鲛。 可见此女在段融的心中,留下了怎么深刻之印象! 段融画完后,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处女作,他的眸子中,闪烁着深邃的沉思之色。 段融将这幅画,放在了一边,重新拿了一张宣纸,铺在了自己面前的硬床板上。 段融再次埋头画了起来,这次他一边作画,一边不时瞄两眼一旁的处女作,时时会停下笔,脸上露出浓重的沉思之色。 这第二幅画,段融竟然画了将近一个时辰。 画毕后,他将两幅画,并排放在了一起。 这第二幅,画得也还是萧白鲛,但是却有了深刻之变化…… 处女作里的萧白鲛,又爱又欲,因此有点婴儿肥。 但第二幅画里的萧白鲛,脸型瘦削,目光清冷,这一改不打紧,竟然有一丝出尘仙子的意味了。 两幅画虽然还能看出是同一个人,但气质意境,已经完全不同。 其实,段融还做了许多细节处的处理,只是乍看之下,并不容易觉察。 “最主要的眼睛,和眼距,这两点是绝对不能动的!一动就走像了!” “嘴唇也是很重要的特征。” 段融总结着经验,继续埋头作画,苦心攻克着技术难关…… 段融这一画,一直画到了第二天的中午。 正午的阳光隔着雕布窗,透了进来,摇曳的火苗早不知何时,就已经熄灭了。 油灯里,原本不多的灯油已经干枯了。 而段融原本逼仄的单间里,床榻上,地面上,都堆满了画作。 几乎全是人物画,而且都是段融熟悉的人物。 萧宗庭,赵穆,李充,孔斌,朱小七,都赫然在列,而且每一位都画了好几幅。 段融看着自己面前的两幅画,那是萧宗庭、萧白鲛父女二人。 萧宗庭手中的钢刀泛着冷光,目色冰冷,杀气凛冽! 萧白鲛侧身掐一笑,巧笑倩兮,而此笑的杀伤力,恐怕还远胜萧宗庭手中,泛着寒光的钢刀! 美人的笑,武者的刀,到底哪个才是更厉害的武器? 段融看着面前的两幅画,伸了一下发僵的腰肢,终于露出了笑容。 “攻克技术难关,只是新业态的第一步。” “萧白鲛已经近乎完美,萧宗庭好像还差点意思。” 段融用他的大拇指,搓着食指,眼前忽然闪过那个街边替人写信的清瘦书生。 段融将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将画好的画作,叠好放在了床头,然后出了宿舍,往中院食堂吃了午饭后,才出了镖局,往街上去了。 段融来到离古玩一条街不远处的街口,远远就看到那个清瘦书生已经出摊了。 只是,此时那清瘦书生摊位前,并无顾客,他自己似乎正在悬笔在书案前,画着什么呢。 段融目色一动,快步地走了过去。 (本章完) 第34章 书生的疑惑 第34章 书生的疑惑 段融走到了那清瘦书生案前,故意清咳了两声。 那清瘦书生抬起头来,将手中笔放在书桌的笔床上,声音清雅地说道:“这位客官,是代写书信吗?” 看来,光顾这位书生的大多都是代写书信的。 只是这种营生,这能赚几个子儿啊。 “我想看看画作。最近建了新房,堂屋想着挂幅画,作为装饰。”段融笑着回答道。 那清瘦书生立马客气地走了过来,问道:“客官是想要山水呢?还是想要武者图?” 画作卖出一幅的收益,要远多于代写书信。 要真卖出去一幅,今天就能加个肉菜了。 “我先看看。”段融踱步到书生身后的画作前,仔细地看了一遍。 因为已经吞噬消化了仕女夜宴图的器灵,他现在也有丹青妙笔的初级境界了。 这境界消化吸收后,眼光自然也是有了。 段融一看那些画作,就明了,这书生跟那位春宫妙笔大美人,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他的武者图画得,是要远好过仕女图。 看来,每个书生心中都有一个侠客梦啊! “这幅多少银钱?”段融指着其中一幅画,问道。 那幅画得是一副少年侠客,挥剑习武,背影是怪石和竹林。 这只是平常的一幅画,但画得却颇有意境。 清瘦书生一见段融指向那幅画,眼睛顿时一亮,这幅画乃是他作画生涯最得意的作品。 “这幅三钱银子。”清瘦书生压下了心头的悸动,声音平静地说道。 其实,他的画平常都是一钱银子,但不知为何,他下意识就说了三钱。 他倒不是想坑段融,而是下意识地就不舍得卖掉这幅画。 “帮我包起来吧。”段融道。 “啊……”书生愕然。 段融从衣襟内兜里,拿出了三钱银子,递向清瘦书生。 清瘦书生看着段融手中的银子,忽然脸色一红,道:“啊……不,不,其实……要不了这么多!” “你方才不是说三钱吗?” “是……小生……方才说错了……一钱,一钱就可……” 段融微微一怔,这也太老实了。 怪不得说书生穷酸,到手的银钱都还往外让呢。 段融将三钱银子塞进了书生手里。“得意之作,舍不得出手?” 书生被段融说得一愣,连忙道:“客官一眼就选中这幅,也是行家,不算埋没了。” 段融笑道:“那还不给我包了。” “客官稍等。” 清瘦书生原本看段融一身短打装束,还以为是不是文墨的粗人,但方才段融一句话就道破了他心思,可见其人对于画作是真有眼光,选中此画并非偶然乱指的。 清瘦书生将那幅画取下,卷好。 这期间,段融踱步到书案前,发现书案是一副未完成的山水。 虽然只有半幅,段融也已经有了判断。 这书生的笔触,善山水、工武人,但不精于仕女。 这恐怕不是能力问题,而是心不在此吧。 看来此人还是志趣高雅之人。 段融忽然看到那书案笔床上搁着的那杆笔。 段融目色一动,伸手将那笔拿了起来,默念道:“读取器灵。” 器物:狼毫毛笔 器灵等阶:一阶。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1级(满足) 吞噬效果:运笔如神初级 段融一看那浮现在眼前的那组数据,便微微一笑,默念道:“吞噬!” 那清瘦书生将画包好,递给了段融。 段融将笔放下,伸手接了过来,施礼告辞了。 那清瘦书生目送着段融离开,他也不知道他今生还能不能再画出,第二幅少年武者图那种水准的画作。 有些东西,其实是命运偶然的馈赠,而强求不得。 清瘦书生暗自摇了摇头,轻轻一笑,走到了书案前,重新持笔,准备将眼前这幅没画完的山水图画完。 清瘦书生刚一落笔,便手腕一停,轻咦了一声,目色疑惑地看向自己手中的笔。 这狼毫毛笔,还是结婚那年,妻子买来送与他的。 因他夫妻恩爱,这一二年来,他一直用此笔。 时间一久长,就顺手了,每次持笔,都如有臂使。 但今日,却有几分生涩。 清瘦书生将笔横了,放在眼前,看了看笔筒的纹理,确认是原本的那支笔。 “奇怪,难道是失了那少年武者图,我有些心神不宁吗?”清瘦书生目色中露出浓重的疑惑。 他忽然想起,他包那幅画时,那客人似乎动了他这支笔。 “江湖多怪事,也许……” 那清瘦书生抬眼望向街口,早已经不见了段融的身影…… 段融拿着那卷画走过了一个街口,忽然心念道:“读取器灵。” 器物:少年武者图 器灵等阶:二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2级(未满足) 吞噬效果:运笔如神初级、妙手偶得初级 段融看着眼前浮现的这组数据,心头一片愕然。 “这……” “竟然吞噬不了!” “怎么会是二阶器灵呢!?” 段融并未把那书生挂着的每一幅画都摸了一遍,那样岂非又成了“摸一下”了吗? 但他还是摸了其中一幅画,并读取了器灵,那幅可是一阶器灵,吞噬效果也就只有运笔如神初级一项。 段融看着吞噬效果里,妙手偶得初级,忽然明白了。 这画是那书生超常发挥了,所以才这么出彩,独具意境。 “怪不得他舍不得卖出这幅画呢,妙手偶得的佳作,恐怕他自己也再画不出这水准了。” “不过,幸亏我吞噬他那狼毫毛笔的器灵,要不然还得再跑他那一趟,岂不让人起疑吗?” 段融读取那狼毫毛笔的器灵,也只是一时好奇而已,一看跟之前读取画作的器灵一样,便直接吞噬了。 段融又去了那家文房四宝的店铺,将昨天消耗的宣纸、染料补充了一批,才拿着一起回了镖局。 段融走回镖局的时候,也不过才刚交申时而已。 他穿过演武场的时候,看到不少镖师在各种或站桩或练套路,段融却脚步一拐,往宿舍院的方向走去。 他得睡一觉,好消化刚吞噬的器灵。 赵穆正在演武场站桩,他已经站了足足两个时辰,刚散了功,准备去喝口茶休息一下,便看到段融从不远处走过。 赵穆立马热情喊道:“融小子,你这是去哪?” “啊……是赵穆镖师,我……去宿舍睡觉呢。”段融笑了一下,便转身向宿舍走去。 赵穆的目中一片狐疑,抬头看了一眼太阳。 “这大白天的好时辰……去宿舍睡觉……这孩子,最近是不是脑壳不好了……” (本章完) 第35章 花影楼 第35章 影楼 段融一回到宿舍,就趴到了床榻上,下午的烈阳的光线透过糊了层薄布的雕窗户,照在段融脸上,段融随手拿过了一小叠宣纸,盖在了脸上,呼呼大睡起来。 睡梦中,段融看到一个背影瘦削、身材欣长的束发青年,在一处破败的院落里,笔耕不辍,苦练画技。 他不断地临摹、描帖,随着岁月的更迭,他用坏的毛笔头,都堆了一小筐…… 二个时辰后,段融陡然而醒。 他回想起,梦中那清瘦书生的经历,颇为感慨。 虽说穷文富武,但这攀登的精神,却是一以贯之的。 在那梦中,段融分明地感到了一种不肯认命,向上攀登的狠劲,虽说那书生并未成为大家,但起码也凭借自己的一双手,让家人衣食无忧了…… “生活不容易啊……” 段融忽然觉得饥肠辘辘,他出了宿舍看看天色,估计已经是戌时左右,已经过了食堂放饭的时辰了。 段融只得出了镖局,在街边要一碗馄饨,两个烧饼,狼吞虎咽地吃了。 段融吃喝完毕,便觉得胃里暖洋洋的,他付了钱,就直接回到了镖局的宿舍里。 点亮油灯,调好染料,铺好宣纸,便开始作业起来。 段融这一画,就又是一夜,只待天色微微亮时,他才终于看着面前的两幅画,笑了起来。 仍然是萧宗庭和萧白鲛父女的两张全身画像,只是这两幅比之,之前那两幅,明显有了提升。 不仅意境悠远,而且人物更加栩栩如生,像有了灵魂一般。 段融的笔法,融合了丹青妙笔初级和运笔如神初级,再加上他现代化ps的审美理念,可以说,已经完全堪破了技术关。 “堪破了技术关,接下里就是应用场景的问题了……”段融的手指下意识地揉搓着,其实这个问题他早已经有了答案。 但是,他还是有些犹豫的。 虽然,获得高额利润就便捷的方法就是赚有钱人的钱,但毕竟,妓馆门前是非多啊! 段融目色一凝,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高风险,高收益!” 段融将眼前的宣纸收起,又抽了一张白纸过来,手持毛笔,手腕悬空在宣纸上奔走,大约半柱香的时间,段融看着宣纸上的简易线条,微微一笑,搁下笔,将宣纸一卷,便出了宿舍的门。 段融先在街边吃了顿早餐,便直奔街口的一家木匠铺。 段融一到铺子门口,便看到一位面容清矍的老汉,坐在门前喝茶。 这家木匠铺,名曰李记,是一对姓李的父子所开。 儿子小李大约三十岁,长得人高马大,颇为壮硕。 父亲老李已经年愈五十,头发白,因为常年干活,背也有些佝偻了,但精神却十分健朗。 这在门前喝茶的,正是老李。 段融快步走了过去,道:“掌柜的,你来看下,这东西能做吗?” 段融将一张卷着的宣纸,递向老李。 老李一愣,没想到一大早就有生意上门,接了卷纸,笑道:“客人,你坐,先喝杯茶。” 段融不客气地坐在了一张藤椅上,但他没喝茶,而是用眼睛看定了老李。 老李慢慢展开宣纸,只见白纸上,笔墨清爽简略地,画着一件器物的构造图。 只是这东西,老李干了一辈子木匠,竟然没见过。“客人,这是个什么物什,构造倒是不复杂。只是恕老朽眼拙,未曾见过此物。”老李浑浊的双眼中闪过一抹古怪的神色。 “掌柜的,这东西叫写生架子,你只管照着做就是了。”段融轻笑着答道。 老李看了段融一眼,这少年方脸朗目,脸色黧黑,看着年纪不大,但神色淡然,应答自如,不像一般人家的那些木讷老实的孩子。 “那行……那行……”老李点头答应着。“就是……这生东西,上手慢些……恐怕得耗些时辰……” “那没事,你看我下午申时过来,能做好吗?” “申时,那肯定能了。” 段融见老李爽快答应了,便笑道:“那就说定了,我申时过来。” “不过……客人,铺子订做东西时要收定金的……你看……”老李看着段融,神色诚恳地说道。 “定金多少?” “这种尺寸和复杂程度的物什,要是老东西,也就两钱银子,但是新东西,得加收一钱,总共是三钱银子。定金一钱,交货时再付两钱。” 段融付了定金,交代了老李几句,便走了。 段融离开了木匠铺,便回到了源顺镖局,在演武场练了一个半时辰的桩功。 段融散了功,眼神有几分萎靡,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明显能感受到身体的亏空虚脱感。 不像之前修炼内息第一重时,每次散了功,反而神清气爽,身体虽然疲累,但却能感觉到一种内在的生机源源而出。 段融休息了下,吃过午饭后,又在宿舍看了会杂书,掐着申时的点,出了镖局往李记木匠铺而去。 段融到了铺子,写生架子已经做好,段融试了试,做工一流,用得也是上好的木材。 一叠,一支,也便于携带。 这写生架子,其实不过是一个带画板的折叠三角架,做起来并不十分复杂。 段融付讫了尾款,又了十几文钱,买了个折叠的小马扎子,便将画架和马扎子一叠,单手一夹,就走回了镖局。 影楼,是贤古县最大的妓馆。 二层的木构塔形,飞檐翘角,雕梁画栋,一到晚上便灯火通明,笙歌阵阵。 此是一销魂处,也是销金窟,一掷千金的少年公子和昏老的色鬼,比比皆是。 这影楼的东家老鸨,名叫胡欢欢,此女原是一府城名妓。 不过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现在的胡欢欢早已经年长色衰,不如盛年了。 不过据说,她当年在渊阳府,也是做了十年的魁,可谓一时风头无两。 后来,色衰人老后,便回到了她少时漂泊的家乡,开了这家影楼。 胡欢欢精于媚术,这几年间,培养了莲影、梅影、菊影、兰影,四大影。 使得无数风流少年和色中饿鬼,折服在四大影的石榴裙下,甘为其裙下之臣。 影楼之名声,更是远播附近府县。 不知让多少豪奢之户,徘徊于此;又让多少浪荡子,家破人亡…… (本章完) 第36章 姜青玉 第36章 姜青玉 黄昏时分,华灯初上。 此时还不是影楼最热闹的时辰,但楼里也已经有隐隐的欢笑猜拳声传出了,即便是有空闲的娘子们也都打扮得枝招展的,等待着恩客们的光临呢。 就在此时,影楼斜对面的街口处,一个老槐树下忽然出现一个身影。 那人穿了一身褐色短打,身形矫健。 他肩膀上挂着褡裢袋子,里面放着毛笔、砚台、朱砂等物。 而右手下夹着一大架子,手腕处还挂着一个马扎。 腰间系着佩刀,左手还提着一盏灯笼。 这真是一具行走的人形货架啊! 这来人正是方脸朗目,脸色黧黑的段融。 段融走到老槐树下,先将画架和马扎放在了树下,然后抽刀一扎,便将那柄牛尾巴扎进了老槐树的树干里,而后将手中的灯笼挂在了刀把上。 灯笼昏黄的光线,随即投下一片斑驳的黄色光圈。 段融这才将画架支好,将固定在画架上宣纸取下,只留了一张宣纸在画板上。 然后,段融从画板后面,抽出一木板来。 段融右手一闪,便从袖口捏出一枚寸许的铁钉出来,右手掌心内息运转,伸手轻轻一拍。 那木板就被铁钉,固定在了灯笼下面的树干上,昏黄的灯光投射下,只见木板上,糊了一层白纸,其上几个方块浓墨大字,写得颇为气势雄浑:写真,十两一幅。 段融看着那木板上的字体,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将马扎放好,调好染料,静坐以待。 这影楼,就是他为新业态,定下来的应用场景。 业务一切就绪,现在就剩下推广了…… 段融决定采用,最简单最原始的推广方法,那就是地推! 段融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心头默念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姜青玉,是贤古县绸缎行大东家姜衡的独子。 姜家不仅在贤古县有四家绸缎铺子,而且还经营着一家大染坊,生意做得颇大,算得上是这贤古县的几大势力之一。 而这姜衡的独子——姜青玉今年,方才十七岁,长得面如冠玉、眼波含情,正是公子人如玉的典范。 姜青玉不仅人长得漂亮,武学天赋也是不差,年纪轻轻已经将姜家的家传武功——幻云剑法,练到了内息第三重的小成境界。 这姜青玉是姜家独子,又人才非常,故而深受祖母宠溺,素来不缺银钱,也是这影楼里的常客。 四大影,各有其特色。 莲影,妖媚淫荡。 梅影,清冷俊丽。 菊影,泼辣明艳。 兰影,幽怨娴雅。 而这姜青玉独独钟情于兰影,今晚就是约定好的相会之夕。 下午的时辰,姜青玉和一帮友人,喝了些酒,赌了几把,此时还有些微醺,便骑了青鬃马,由贴身小厮姜荣,一手提了灯笼照路,一手牵着马辔头,缓蹄而行,自己则坐在马背上假寐。 刚走了影楼对面街口的大槐树下,姜青玉便感觉微微有些刺眼,还以为到了,轻抬眼皮,发现是在大槐树下。 那树干上插着一柄刀,正是刀背上挂着的那盏灯笼的光晕,晃到了他的眼。 树下支着马扎,坐了个人,方脸宽额,脸色黧黑,而且其身前支着个造型奇特的架子。 那人身后的树干上,钉着一个牌子,昏黄的灯光照射下,可见其上写着,几个笔力不俗的草书大字,飘洒俊逸,气势浑厚,只是距离稍远,运笔潦草,姜青玉一时看不真切,那字写的到底是什么。姜青玉微微一诧,勒马停下。 小厮姜荣见姜青玉勒了马,便立马将灯笼一举,道:“爷,怎么了?” “去看看那人是干什么的?”姜青玉下巴点了下老槐树下的段融,说道。 姜荣提着灯笼走到了段融身前,蛤蟆一般的大眼睛上的眼皮眨巴着,目光扫过段融和他身前支起着的木架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语气有些不善地问道:“小子,你在这大树底下,干什么营生?” 段融抬眼瞄了姜荣一眼,并未回话,而是用手指了指,身侧树干上钉着的那块牌子。 姜荣向那牌子上看去,约略好像看着是两列六个大字,他虽粗识一些文墨,但这些字是草书写就,他如何识得。 姜荣顿时有些气恼,刚欲发飙,段融忽然说道:“我是在此摆摊卖画。十两一幅。” 姜荣微微一愣,段融虽然其貌不扬,但说起话来,却有一种气定神闲的气度,绝不像未经世面的升斗小民。 姜荣鼻孔冷哼了下,便转身走了,走回到青鬃马前,道:“爷,是个画师。” “画师?” “嗯,十两一幅画。” “什么?十两一幅,他的画是拿金粉画的吗?” 姜青玉下午赌钱输了不少,心头正压着郁闷,他又素来有些糊里糊涂的少年侠气做派,此时立马翻身下马,怒道:“小爷我就烦的,就是这种江湖骗子!” 姜青玉脸色愠怒地走到了段融身前,这时就着黄亮的灯光,他终于看清了段融身侧牌子上的字:写真,十两一幅。 姜青玉走近,首先讶异的是,那牌子上的草书,竟然写得不错。 虽然没达到名家水准,但绝对是颇有功底的,没有数年苦功,绝写不出这种力道来。 姜青玉生于大富之家,可以说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 自幼年起,姜家为了培养他所费的资源,可谓车载斗量。 他八岁习文,十二岁习武。 所请的老师,都是府县的名家。 此界虽尚武成风,但少年习武都是十二岁以后,因为如果再小的话,身子骨太柔弱,练武易伤筋骨。 所以,这姜青玉先习文,后习武。书画之道,也曾跟随名家,研习数年。 自然能一眼,看出段融那字中的功力来。 姜青玉见了那字,对段融的看法,已经有了些微的改观了。“也许这人,真有点本事?” 姜青玉看着段融,诘问道:“何谓写真?” 段融抬起如星朗目,道:“以吾之画笔,还汝之本来面目,即为写真!” 姜青玉被说得心头一震。“好大的口气!” “姜荣,给他十两银子。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还我本来面目的?” 姜荣闻言,提着灯笼,从袖子里掏出了小额的十两银票,放在了段融的画架横梁上。 段融瞄了一眼银票,道:“公子可以画完再给银钱。” “不!”姜青玉道:“我先给。画得要是不好,小爷就砸了你的摊子!” 段融闻言,不再言语,只是颇有深意地微微一笑,摆正了画架,道:“公子你再走近些,在树影里我看不真切……” (本章完) 第37章 厚重的意境 第37章 厚重的意境 姜青玉向前走了几步。 段融凝目看去,只见这公子,锦服皂靴,美玉束发,长得好不漂亮。 一见姜青玉的面貌,段融就心头犯难了。“你长这么漂亮,我还怎么ps?” 这五官上已经没什么空间了,胡乱更改,反而弄巧成拙…… “看来只能从意境上下功夫了!” 段融稍作思索,心头似是终于有了方案。 “公子侧过脸来!” 姜青玉有些不耐烦地转了下身。 段融仔细地端详着姜青玉的侧面。 这第一单生意,可不能做砸了啊! “好了,转过来吧。” 姜青玉转回身来,有些嗔怪地耷拉着眼皮。 “公子是用剑吗?”段融看到姜青玉的腰间,系着一柄剑,紫铜剑鞘,剑穗如雪。 剑穗乃是上好的线,能饱吸鲜血! “怎么?想试试?”姜青玉见提到了他的剑,陡然抬眼,目色挑衅。 他已经看到段融一身短打装束,而且那树上灯笼挂的地方,不就是一柄刀吗? “劳烦公子打几个套路,小生将以公子持剑之姿,作为素材。”段融轻笑着说道。 姜青玉还没说话,小厮姜荣就提着灯笼,上前一步,怒道:“你这小子,画个画,一会儿这,一会儿那的。你要是不行,就趁早说了。那还能给你个痛快的,别在这拖延时间。” “唉……”姜青玉挥手制止了姜荣,扭头看向段融,道:“套路本公子可以打,但,你要是画不好,我不仅砸了你的摊子。老子还要将你扒光了衣服,绑在这树上。” 姜荣闻言,好像已经看到了段融光着被绑树上的狼狈样,顿时嘿嘿一乐。 段融叹了口气,暗自摇头,心道:年少富贵,飞扬浮躁。 姜青玉抽出长剑,只见寒光如水,左右忽闪。 段融顿时暗暗心惊。 姜青玉十二岁习武,及今已经五年,幻云剑法也在一月前达到了小成境界。 无论是武技的技击之法,还是内息境界,都不是此时的段融可以比的。 姜青玉套路打完,收剑侧身而立! 段融心头忽然就有了想法,眼前这个在大槐树下舞剑的少年,让他想到今天在那清瘦书生那里买下的那幅少年武者图。 他心头渐渐地,将眼前的场景和画中的意境,融为一体了! 段融心头雪亮,挥毫泼墨,毫无滞涩。 几乎是一气呵成地,将一幅少年舞剑图,画了出来! 段融看着眼前之作,微微一笑,道:“公子,好了!” “好了?”姜青玉心头一阵狐疑。“这么快?” 段融将画纸,从画架上取下,递向姜青玉。 姜青玉接了,就着灯光,低头看去。 这是一幅泼墨简单的写意图,那画中舞剑之人,正是自己。 只是背后的场景,却并不是这夜色初上的大槐树下,而是怪石和竹影。 怪石嶙峋,竹影簌簌…… 姜青玉感到了一种深远的意境和厚重的意蕴,盯着那画,看了良久,竟升起了一种爱不释手之感。 段融此画,其实仿照清瘦书生的那幅少年武者图画的。前世时,他偶然看过一个知名画家的采访。 那头发白的画家说了一句话,他一直记得。 “什么叫厚重?画得位置对,就叫厚重!” 段融虽然没有能力达到这种厚重的境界,但他可以借鉴,把清瘦书生那幅少年武者图中的怪石、竹影、少年之间的位置关系,仿照过来。 如若按照那老画家之言,此厚重,就是彼厚重。 姜青玉观视良久,方抬起头来,目光中已有崇敬爱慕之色,道:“兄台真乃异人也!” “此画已隐隐有大家之风,不想竟得于这街头巷弄。” “在下方才无礼,还请兄台见谅!” 段融轻轻一笑,道:“公子不必客气,这只是一笔生意而已。” “果然大隐隐于市,市井乃卧虎藏龙之地。”姜青玉道:“兄台可是我贤古县人氏?不知现居何所?他日学生想亲自拜访。” “小生段融,世居贤古县。现在源顺镖局,做学徒镖师,公子但有作画之需,只着人去源顺镖局唤我前来,即可!” “源顺镖局?学徒镖师?”姜青玉这才注意到段融腰间系的腰牌,其上确有源顺镖局的印记。 段融自然听出了姜青玉语气中的疑惑,便笑道:“江湖落拓,聊以谋生罢了。” 姜青玉亦微微一笑,从衣襟内摸出一张银票,双手捧着,敬于段融,道:“一点薄敬,供养段画师,望勿推辞!” 段融虽然看出,姜青玉此举出于真诚,但还是轻摆了摆手,道:“交易已经完成。岂能再受公子银子?” “若小生不知此画价值也就算了。我既识得此画价值,岂能又佯作不知,平白占了便宜?段画师,万万收下!” 段融见推辞不过,只得接了,道:“多谢公子厚爱!” 姜青玉这次,方才抱拳告辞而去! 段融目送姜青玉主仆离去,低首一看手中银票的面额。“一百两?!” 段融哑然一笑。“这公子真是出手阔绰,我这门生意,也算开门红了!” 姜青玉并未再上青鬃马,街对面就是影楼,穿过这条街就到了。 他只拿着画,步行在前,小厮姜荣牵马在后。 “姜荣啊,等会我把这画给兰影姑娘看了,她必定欢喜!就不会给我使性子了,说不定今晚,还能唱小曲儿给我听呢……” “公子还是别太乐观了。一幅画而已,兰影姑娘那性子,岂是那么容易欢喜的?” “姜荣,你不懂!”姜青玉还想说,忽然想到姜荣他又没学过书画,说多了,也是对牛弹琴,便叹了口气,道:“你且看吧。” 两人说着,便到了影楼,姜荣将青鬃马交给了影楼门口的龟奴,龟奴们自会将马牵到后院去。 姜荣跟着姜青玉,走入了影楼内。 方一入楼,脂粉香,便扑面而来。 在门口迎宾的几个艺伎,立马把姜青玉围了起来,推搡吵闹着…… 姜青玉眉头紧蹙,姜荣素来知晓少主人不喜这些庸脂俗粉,便立马将几个艺伎挡下,一人发一张银票打发了,然后引着姜青玉穿过大堂,直接往二楼去了。 段融目送着姜青玉主仆两人,进了影楼,大约一炷香后,这姜青玉又重新走出了影楼。 姜青玉的身旁还走着一女子,隔着街,又是晚上,段融也看不清面容,只看其身量窈窕,步伐缓沉,其身侧还有一个侍女,撑着一把粉色的镶边伞,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看三人走的方向,正是向他这边而来。 (本章完) 第38章 诛心 第38章 诛心 三人穿过了街道。 段融的目光一直盯着,三人中间的那女子,气质这东西,是怎么也挡不住的! 只是她脸上带着一层轻薄的面纱,难见真容。 那女子梳着堕马髻,穿着内衬月白,外罩淡青的裙子。 这时,忽然一阵夜风穿街而过,吹起了那轻薄面纱的一角,段融只见一点红唇的白嫩影儿一闪而过。 紧跟着女子的俏丽侍女,便立马将伞一斜,挡住了风。 女子被风一惊,掩口咳嗽了两声。 那俏丽侍女立马娇嗔道:“就说夜里有风,非要出来。这几日,身子才好了些,仔细又病了去。” “哪里就那么娇气了?就算病了,也不劳你熬汤喂药,就让我死了好了。” “兰影姑娘何必又动气呢?红雪她也是好心。”姜青玉见兰影和红雪又拌嘴起来,立马打圆场起来。 红雪见兰影又动了怒,只得闭了嘴,鼓着腮帮子生闷气。 三人眼见着,就到了段融跟前。 兰影看定段融,只见其方脸朗目,脸色黧黑,肩膀宽阔,身形精壮,而且穿了一身褐色短打,竟然武人的装扮。 自古云,腹有诗书气自华,原想能画出那幅画的画师,必定形容优雅,却不想竟如段融这般,甚为其貌不扬。 兰影微微一怔,还是敛裙一礼,道:“有劳先生,兰影求画一幅!” 段融抱拳还礼,笑道:“摊在街边摆,迎接八方客。一手钱,一手货,不敢当姑娘一个求字。还请姑娘,摘去面纱,段某好作画!” 红雪见段融口才颇好,说话也有趣,顿时眼睛发亮地看着段融。 每个女人选男人的标准都是不同的,有人喜欢漂亮嘴甜的,有人却喜欢风趣聪明的。 兰影是哪种还不好说,但红雪显然是后面的那一种。 兰影摘掉面纱,段融心头顿时咯噔一下。 这兰影和姜青玉往那一站,确实是一对玉人。 但和姜青玉方才的问题一样,这兰影也是盛世美颜,ps完全用不上。 方才,姜青玉他用了仿照了清瘦书生的那幅少年武者图,过关了,现在这位兰影姑娘,他又当如何呢? 段融看着兰影发了一阵呆,只见兰影虽容月貌,但眉眼见却似天然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愁绪。 段融对这一对眉眼,一阵恍惚,似曾相识。 他心头顿时一亮,他想起来,他为何觉得似曾相识了。 段融忽然便有了注意,方才是意境,这次我们借用一个人物,以情化心。 段融有了定计,便坐了下来,盯着画纸,略微思考了下构图,便挥毫下笔,胸中如有千言一般,一支笔在方寸之间,回来纵横,看得人有些眼缭乱。 方才给姜青玉画得那幅是水墨画,并未着色,但这幅画,段融画完框架后,便开始调配朱砂染料,换笔又涂抹了许久。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段融忽然长吁了一口气,将笔隔在了身边,将画从画板上取了下来,递于兰影。 兰影伸手接过,低首看去。 只见画中,是一女子站在溪流旁。 那女子的形容穿着正是自己,她的身后是一整片的桃林,落英缤纷,不仅地上满是瓣子,连溪流中也漂着不少,点点斑斑的影。而那女子正荷着一锄,锄上有一小包裹,从小包裹露出了一些,里面竟似是包了满满的瓣。 三人都在看画,姜青玉和红雪,都不明白画中的女子是在干嘛? 但,兰影却一下子就看懂! 在她看懂的瞬间,自己的心,也仿佛被什么东西,一下子给击穿了。 画的边缘,提着画名,曰葬图。 画名的旁边,是四句诗: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 “葬图……”兰影喃喃地重复着画名,不觉间一滴清泪,已经滚落她的眼角。 再看那四句诗,更是字字如箭,扎得她万箭穿心。 这诗表面上,似乎说的桃,虽说开得明艳,但被风刀霜剑所逼迫,迟早凋落…… 细细品来,又是字字在说她自己。 她虽容貌绝人,在影楼里,位列四大影,穿得是绫罗绸缎,吃得是山珍海味。 但恩客们,不就是三百六十日,日日逼迫她的风刀霜剑吗? 钱来就是买笑的,偏她又满心愁苦,哪里笑得出来? 幸亏有姜青玉这样的,纵使她使小性子,也愿意哄着她?但他乃大富之家,而她只是风尘女子,终究只是露水情缘罢了! 哪里又能长久? 他日,她一旦年长色衰,又有无谋生之道,还不定流落到哪里?岂非如这飘零的瓣一般? 姜青玉虽没看懂画面里的意思,但他看了画名和题诗,便也明了了,笑道:“此画怕是有些痴了,都凋落了,又葬它作甚?” “你又懂什么?”兰影愠怒地瞪了姜青玉一眼。 她观此画,正是以落自喻,画中女子葬,乃是希望有一天,自己死去,也有人像葬一样,安葬自己。 她本颇寄情于姜青玉,哪知这点心思,姜青玉完全不察,还出言讥讽,她一时便心头起了恨意,心内暗道:“都凋落了,又葬它作甚?等我色衰时,你是不是也要说,你都人老珠黄了,我还管你作甚?” 兰影想到此处,竟双眼止不住地滚下泪来,从袖中去处一张银票,放在了段融的画架横梁上,敛裙一礼,道:“先生此画,好不诛心!” 兰影说完,便拿了画,单手掩面哭泣而去。 姜青玉眼见兰影竟啼哭而去,顿时大为心疼,他嗔怪地看了段融一眼,似是怪段融,惹怒了佳人! 兰影这一哭,他却不知要哄到多久方好的?真是不该给她看那画的! 姜青玉立马就追了过去,他刚跑了两步,忽然余光看到红雪还站在段融摊位前,便回头道:“红雪!你还在那干嘛?” “已经出来了,我也要画一幅呢!”红雪举着伞,俏声道。 姜青玉微微一愣,关心问道:“你可有银钱?” “有。不是十两银子一幅吗?” 姜青玉恍然,心道:还是这丫头实在。便扭头追兰影而去了。 他和兰影都给了一百两,他错觉地以为,那画就是一百两一幅呢。 段融收了兰影给的银票,瞄了一眼,收进了衣襟内兜里。 “是十两吧?”红雪有些俏皮地看着段融问道。 “是十两。”段融指了指身侧的牌子。 “那画吧。他俩是傻,才给一百俩,以为我也傻吗?” 段融闻言笑了一下,道:“他们其实不是傻,是痴而已。” 红雪闻言,愣了一下,道:“先生说的对。是痴!” (本章完) 第39章 胡欢欢 第39章 胡欢欢 红雪伞靠肩,站在段融身前,段融就着灯光,仔细打量着她的眼眉。 红雪看着段融专注瞅着她的目光,脸上不自觉地飞上了两片红霞。 她是害羞了。 段融看着红雪,却是心情大好。 这才是他需要服务的客户,都像姜青玉和兰影那般,他这手费尽心思,死了好几批脑细胞,搞出来的技术,岂非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段融手持毛笔,专注地描绘着,他不时盯着红雪看一会儿,偶尔悬笔而停,露出沉思之色。 不仅段融在看红雪,红雪看段融,也是看得痴了。 段融虽然其貌不扬,但他那认知专注的样子,一双眸子闪着沉着的冷芒,红雪便一时有些失神了。 段融这次画得,甚至比方才那两次,都还要用心。 这才是他的专业主场,方才那两幅都是取巧而已。 段融仔细地端详着红雪的眼眉,思考拿捏着优化的分寸。 既要效果惊人,也不能失了本真! 足足一刻钟时间,段融才堪堪画好,他看了一下,满意地一下,道:“红雪姑娘,已经好了。” “好了吗?” 段融取下画来,红雪欣喜急切地接了过去,一看之下,眼睛顿时瞪得如荔枝般大,笑道:“我梦里的自己就是这般样子!先生画得真好!” “姑娘欢喜就好!” “我欢喜的紧呢。” “谢先生!”红雪拿着画,蹲了下万福,就要离开,她是迫不急待地想与人分享去。 “嗨,红雪姑娘。”段融叫住了她。 红雪回过头,看着段融。 “十两一幅!”段融浅笑着,指了指身侧的木板。 红雪恍然,她忘了给钱。 她的一张俏脸顿时红彤彤的,摸出了一张银票,放在了段融的画架的横梁上,道:“先生莫怪,我太冒失了。” “没事。姑娘如此喜爱此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呢?”段融笑着答道。 红雪眼睛发亮地看着段融,不知为何,这人说话总是能说到她心里去! 红雪又蹲了一个万福,扭头急急而去。 段融看着红雪急匆匆离开的身影,哑然一笑,道:“这丫头,冒冒失失的……” 红雪一到门口,就被迎宾的几个艺伎围了起来,几人看着那幅画,你一嘴,我一嘴地吵嚷了起来。 “这是你吗?红雪!” “这怎么不是我!” “这就是红雪。你看这眉眼,这嘴唇。” “这叫写真!”红雪坚定地说道。 “写真?” “对。以吾之画笔,还汝之……本来面目。”红雪有些生硬地重复着,她从姜青玉那听来的这句广告语。 很快,影楼门口迎宾的六个艺伎,都围在了段融的摊位前。 段融一看生意火爆起来,顿时喜上眉梢,他维持着秩序,道:“大家排下队,一个一个来!” 很快,影楼斜对面的老槐树下,便排起了队伍来,这些涂脂抹粉,团锦绣的艺伎,把原本凄清的街道,瞬时变得如同春天的园般,叽叽喳喳,热闹芬芳起来。 胡欢欢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但她保养的很好,身上脸上都没有赘肉,只是因为过于操劳,眼角已经有了鱼尾纹。 她的下巴,不是圆润的弧线,而且有微微坚硬的线条,这些特征以及她略显纤长的手,都似乎是在暗示着她刚强的性格。 胡欢欢刚从自己的房间出来,准备去二楼去,毕竟四大影的闺房都在二楼,稍有头脸的客人也不会在一楼逗留太久的。她刚走到楼梯口,忽然停住了脚步,眉头蹙成了一团。 她原本安排有六个迎宾的艺伎,但现在影楼的门口却空荡荡的,只有两个帮客人牵马的龟奴,等在门外。 胡欢欢大步走了过去,瞪着门外的龟奴,问道:“姐儿们呢?” 龟奴努了努下巴,指向街对面。“那呢!” 胡欢欢往街对面一看,顿时盛怒。“那是干什么的?” “好像是个画师,给姐们画画呢。” “好啊,反了天了!明目张胆的,给我瞎混胡闹!”胡欢欢杏目如电,发髻上的金簪被她猛地一摆,摇得哗啦啦作响,她瞪着龟奴们,道:“去后院喊几个人,都抄了家伙!” “我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捣乱捣到老娘的家门口了。” 段融正在一个叫菊香的艺伎作画,菊香丰腴,但眉毛离开眼睛有些太高了,这就造成了不协调感。 严格来说,眉眼都是不能动,一动就失真了。 但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很难让菊香变得好看,段融最终决定,将眉毛和眼睛的距离调小些,然后眼睛以下的整张脸都不再动。 其实,这个缺陷一弥补,菊香立马就能变得好看起来。 段融心下定计,正准备作画,忽然听到人群中一阵骚乱。 胡欢欢拧着队伍中间,一个叫春明的艺伎的耳朵,骂道:“小浪蹄子,正是迎宾的时辰,你们给我乱跑什么。是不怕老娘打断你们的腿了?” “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把他摊子给我砸了!”胡欢欢对几个抄着哨棒的龟奴,枝乱颤地嚷道。 最前面的两个龟奴,听了吩咐,抄起哨棒,就向段融的画架砸去。 段融身体向后一纵而起,便落在了老槐树前,伸手一探,便把牛尾刀抓在了手里。 段融斜跨半步,手腕一翻,牛尾刀刀背向上,轻轻一挑,两个龟奴手中的哨棒就飞了出去。 两个龟奴一愣,这才发觉,右手虎口竟被震得生疼,顿时都吓得后退了一步。 胡欢欢正骂得起劲,忽然便有一根哨棒从前边飞起,哐啷啷地掉在了她的脚步。 她凝目一看,就看到,段融手持牛尾刀,而他对面的两个龟奴,瑟缩着向后退着…… 胡欢欢的怒火顿时泄了一半,这也是她的一种性格,越遇到事的时候,反而越冷静。 “竟还是个练家子!” 即便是真遇上了练家子,胡欢欢也不怕。 她影楼日进斗金,自然也豢养了武者。 只是那两位,她都是当大爷供着,轻易也不敢劳动他们。她原想一个画师而已,不过一个穷酸文人罢了,哪成想,还是个练家子! 段融持刀而立,打眼一看,就将胡欢欢和众龟奴,扫了一遍,他眼珠子转了转,立即就明白了关卡所在。 段融将刀入鞘,走到了胡欢欢跟前,立即就是一揖,道:“漂亮姐姐,是我唐突了。” “本来正是迎客的时辰,我却在这里卖画,惹得小姐姐们都来画画,误了您的正事。” “姐姐可怜,我也是无心之过。你就绕了我这一次吧。” 段融说着,连连作揖起来。 本来还是剑拔弩张的紧张场面,段融这毫无转折的滑稽做派,立马就将气氛扭转了。 胡欢欢被逗得咯咯直笑,道:“别乱叫,谁是你姐姐?” “段画师,我们都是叫妈妈呢。”队伍最前面的香菊,忽然说道。 香菊这话一出口,现场顿时哄堂大笑。 “就你话多,还排队伍最前面,你最积极是吧!等会回去,仔细老娘扒了你的皮!”胡欢欢单手叉腰,对着香菊,骂道。 香菊闻言,微微一愣,丰腴的脸上露出了恐惧之色。 (本章完) 第40章 药炉房 第40章 药炉房 段融也跟着笑了起来。 胡欢欢这才向段融打量去,方脸油头,黧黑面色,样貌放在人堆里,根本就看不见,但那一双眸子却是亮如星辰,特别是他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满天繁星,在冲你忽闪。 “哪来的小滑头,嘴跟抹了蜜似的。”胡欢欢斜睨了段融一眼,笑着骂道。 段融见胡欢欢的样子,知道今天的事儿已经平了,笑道:“姐姐们这般容月貌,谁见了能不欢喜呢?” “行了,收了你的摊子,滚吧。贫起来,还没边了!”胡欢欢笑骂道。 “唉……这就走,这就走。”段融又作了一揖,方回去收拾摊位去了。 “你们还站在这儿干什么,还不滚回去,该干嘛该干嘛去!” 在摊位前,排队的艺伎们,顿时一哄而散。 段融正在收拾摊位,忽然喊道:“姐姐们,我明天申时在这儿,你们来啊!” 跑着的艺伎们有两个听到段融喊,便回头答应着,被胡欢欢一瞪,又吐着舌头,把头转过去了。 段融嘿嘿地冲胡欢欢笑笑,像人形货架一般,挂着他的东西,从老槐树下走了。 影楼是酉时三刻开门,一夜笙歌不歇。 而段融刚喊他申时来,那时候距离影楼开门,还有一个时辰。 自然不会影响影楼的生意,胡欢欢当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段融已经算了,一个时辰他大约都完成十幅画,那就是一百两银子。 一日一百两,在此界,绝对是顶尖的收入了。 这个收入,养着他药补修完内息第二重,绝对是没问题的。 胡欢欢站在那里,看着段融离开的背影,自语道:“哪冒出来的这么个,下作没品的小子,精得跟猴似的。” “我看他腰里,系的腰牌,好像是源顺镖局的。”胡欢欢身侧的一个龟奴接话道。 “是吗?原来是阮凤山那贼汉子,给教养的坏种。赶明儿我见了他,非得好好说道说道不可。” 胡欢欢说完,便转身向影楼走去了。 一众龟奴也跟着她,回了影楼,各归其位。 阮凤山乃是源顺镖局的掌柜的,在贤古县那可是数得着的人物了,在胡欢欢的口中,竟然成了贼汉子,让跟在她的身后的龟奴们,听了都有些心惊。 虽然出了些波折,他新业态的推广,显然是大获成功。 段融凭借吞噬器灵的能力,再加上他前世继承来的现代化的运营思维,无疑是收割了一波。 既然有了稳定的高额收入,原本段融舍不得买的那张单方,现在就可以去生药铺子,先买一剂来,试试效果。 他今日的收入就超过了两百两,八十二两银子一剂药,虽然贵,但也不是开销不起。 段融如是想着,脚一拐,就满身挂着东西,往生药铺子而去。 此时,天色已晚,生药铺眼看就要到打烊的时辰,忽然门口走过来一个黑影,哗啦啦地将一堆东西,堆放在了药铺门边。 “哪个鬼东西?老子还没关门打烊呢,就来占地儿睡觉!”一个伙计冲门口骂道。 生药铺子的门口宽敞,又有屋檐避雨,县里街上的乞丐,夜里常在这儿睡觉。但那也等铺子打烊关门了再来,现在过来那不是讨打吗? “不是,伙计,我是来买药的。”段融这才从黑魆魆的夜色中,跨入门来。 那骂人的伙计一见是进来买药的客人,顿时面色都绿了,立马赔礼起来。 柜台里面的那瘦削的中年伙计,一眼就认出了段融,正是前几天,过来问过单方药剂的客人,更是用眼神剜了那伙计一眼。 生药铺子是高利润生意,门面大,规矩也大,这样冲客人嚷嚷,就算不是有心,也还是少不得一顿毒打,甚至开除也是有可能的。 那骂人的伙计,不过是个学徒,好容易,托关系走门口,进了这生药铺子。 这要是丢了营生,回去不得给家里打死。 段融拿出单方,递给柜台后面的瘦削中年伙计,笑道:“有劳,照方子,抓一剂药。” “客人,稍等。” 这生药铺子里,四壁高灯,照得亮如白昼,那中年伙计照着单方,将一味药,一味药在柜台上码好,自己称完后,又喊了个伙计过来,让其拿方子核对了一遍。 这才将药剂包了,系了麻绳,递到段融手里。 段融接了药剂,付讫银钱,那中年瘦削伙计出了柜台,亲自送段融出了铺子。 这也是对段融方才进门被伙计骂了的道歉。“小店还是对伙计,失了管束。招待不周,往客人原谅!” “无妨,天黑了,人看不真,也正常。” 段融倒是替那伙计开脱了几句。 不过那中年瘦削伙计,见段融将门口那一大堆东西,一件件弄到了身上,而最后才将药剂和灯笼一起,挂在了带鞘牛尾刀的刀把上,表情顿时有些古怪。 段融自然看出来中年瘦削伙计,眼中的疑惑,便尴尬一笑,道:“刚收摊,东西有点多。” 瘦削中年伙计笑着点了点头,他看了看段融右手臂夹着的那架子,只觉得造型古怪,他虽颇有些见识,一时也认不得是做什么的,便在心头感叹道:江湖多异士啊! 他这话要是让段融听见,肯定用白话给他翻译过来: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瘦削中年伙计目送着段融消失在街口,才走回了铺子里,吩咐打烊上门。 段融就这般,如行走的货架一般,回到了源顺镖局。 此时,源顺镖师中院的演武场,还有不少人在练武,一见段融这样的奇葩行径,相熟的,顿时便凑到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段融先回到宿舍,将东西都放到了房间里,然后提了药剂,便准备去药炉房,煎药去。 中院,演武场的西侧,就是药炉房,一钱银子一炉药,免费供应上好的木柴和山泉水。 段融没有再穿过演武场,而是抄小路,直接到了药炉房。 药炉房,其实并不大,只有一间低矮的建筑,段融见那门口旁支了一张床,床上的被褥黑腻腻的,都是油灰,而那发黑的被子里,露出一个白头白的脑袋。 段融走了过去,推了推那被子里的人,道:“老汉,熬药!有空炉子吗?” 那白脑袋往外伸了些,露出了一双死鱼般的眼睛,看定了段融,声音沙哑道:“有空炉子。” 老汉说着,便翻身坐了起来,道:“腰牌呢?” 那被子一掀,段融嗅到了一股霉味和尿骚味混合的恼人怪味。 (本章完) 第41章 栾敬付 第41章 栾敬付 段融解了腰牌,递向老汉。 老汉接了,就着黄昏的灯光,仔细看了,抬起头来,看了看段融,道:“你是学徒镖师?” 段融点了点头。 老汉将腰牌还给了段融,嘿嘿笑了,道:“学徒镖师就来煎药的,你好像还是头一个!” “一钱银子。” 段融掏出一钱碎银子,递给了老汉。 老汉接过,递给段融了一把钥匙,钥匙上面有锅炉的编号。 段融接了钥匙,那老汉将被子一盖,重新躺下了。 段融看着那黑腻腻的脏被子,微微摇了摇头。 这老汉,其实并不是一般人。 一般人可进不了中院,来看守药炉房。 他是源顺镖局,现任总瓢把子栾敬付的老父。 “自己的老父,过成这样。这栾敬付,怕是有些不孝啊!” 段融暗自嘟囔了一句,拿了钥匙,提着药剂包,进了药炉房。 段融一进药炉房,便站在门口,微微一愣。 药炉房内,竟然已经有了两个人,似是药剂快要煎好了,两人正在等着。 这两人穿着制式滚边锦衣,但又和赵穆他们那些镖师穿得不同。 段融心思一动,那是镖头的服饰,这两人是镖头!这还是段融第一次见到镖头! 源顺镖局的总瓢把子栾敬付,总揽镖务,统管六个镖队。 每个镖队,都有一个镖头,统领数个镖师和趟子手。 段融虽然根据衣服,猜到了他们的身份,但却并不认识他们。 更让段融尴尬的是,这两人显然正在窃窃私语地说着什么,段融却忽然闯了进来。 段融一站到门口,两人便立即注意到他了。 其中一个长脸的,打量着段融,见段融穿了一身褐色短打,手里还拿着一剂药,便瞪着段融问道:“你是哪个院的?” “我是中院的学徒镖师。”段融立马如实答道。 那长脸的微微一愣,他原本还以为是内院的哪位,让个下人过来煎药的,没想到竟是个学徒镖师,便厉声道:“腰牌我看!” 段融将腰牌递了过去,那人看了一眼腰牌,还给了段融,脸色阴狠地道:“没空炉了,走吧。” 段融瞄了眼靠墙的炉子,显然还有几个空炉,但他没说什么,接了腰牌就走了出去。 那那长脸的镖头在段融的身后,道:“什么时候,连学徒镖师都开始煎药剂了?” 段融出了门,重新将那老汉推醒,道:“里面的人,说没空炉子了。” 那老汉似乎并不奇怪,直接摸了一钱碎银子,还给了段融道:“钥匙给我,明早再来吧。” 段融接了银子,有些郁闷地回了宿舍。 这没办法,他现在只是个学徒,在这个镖局的组织架构里,连实习生都不算,谁都可以给他摔脸色,而他也只能受着。 哪个世界都一样,生存不易! 段融用井水洗了身子,躺在了床榻上,原本准备看会儿杂书再睡。 但是,他这几天,连续通宵达旦,精神实在有些疲累,刚看了几行字,眼皮就像灌了铅般垂了下来。 段融眼一合,就趴着睡熟了。 一夜无梦,睡意沉。 段融转醒之时,油灯已经熄灭,他跳下床榻,穿好衣服,打开门来,往外一看,钩月西沉。 段融估摸了下时辰,从床头提溜着那包药剂,便锁了门,往药炉房去了。药炉房是十二个时辰开门的。 如钩的月亮,黯淡无光,四周的几点星子,如小眼睛般忽闪着。 整个源顺镖局,一片寂静,屋檐下挂着的灯笼,照着眼前的路,段融脚步匆匆地,再次来到药炉房。 段融唤醒了沉睡的老汉,交了银子,拿了钥匙,便走进了药炉房。 房内空无一人,只有壁上的大灯笼,透出静谧的黄光来。 房间内一共,六个药炉子,三面围绕,靠墙而立。 东面的墙,放着上好的炭柴和山泉水。 段融挑了个离山泉水最近的药炉子。 那药炉子乃纯铜所制,被粗铁架子支起,悬空置于大炭盆上。 药炉子的炉口乃是特指的机簧,一拧就能锁死,必须用配套的钥匙才能打开。 炉口一旦锁死,整个炉子便只有三个针尖般的小孔出气。 这是用高压高温,焖药,将药力彻底地压榨激发出来。 段融用手里的钥匙将炉口的机簧打开,反向一拧,便取了下来。 段融研究了下那机簧,感觉颇为精巧。 看来,此界也有许多能工巧匠,这种铜炉只怕不便宜,只收他们一钱银子,实在也算镖局给他们的福利了。 段融接着又研究了下,铜炉内部的构造。 铜炉的中芯是一个三层,带漏网的竹架子,段融一看便知,这架子就是放草药的地方。 药引放最上面,主药放最下面,配药放中间。 而且这铜炉,外面是一层铜,内胆却是敷了一层灰白的陶土。 段融将自己的药剂包打开,一味一味放好,然后将三层架子放回了铜炉里。 这才舀了几瓢山泉水,将药炉子的水加到了九成,重新盖上盖子,拧好了机簧。 段融做好了这一切,从柴堆里找了一些细柴,放在了炭盆内,然后拿了一扎干草,在灯笼里点燃了,放在了炭盆中,将细柴引燃了。 这样,段融才一点点往炭盆里,加粗一些的炭柴。 不一会儿,炭盆里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焰,烤得段融脸颊发疼! 段融见火已经烧得很旺,便不再添柴了。 这炉要熬一个时辰,且得等呢。 段融索性无事,而且此时药炉房只他一人,他便含了两片血鹿茸,站起了桩来! 铜炉传热良好,大约一刻钟,炉内已经沸腾了,热气从针眼一般的小孔中,喷射了出来,发着古怪的声响。 段融站着桩,每过一段时间,便往炭盆里加几根粗柴! 一个时辰的光阴,很快过去。 此时铜炉的针眼,已经不再往外喷射热气! 铜炉下面的炭盆里,虽然满满的红彤彤的炭火,但却没有蹿起火苗。 而药炉房内,满屋子都是奇异的药香! 段融站着桩,不知为何,却觉得这种药香味,有些让他狂心乱跳不止。 而一个时辰的站桩,段融口中的两片血鹿茸片,早已经化了。 段融长出一口气,随即散了功。 这几天,他每日都不过才站桩一个时辰而已,但身体亏空的感觉,却是越来越强烈了。 段融睁开眼,看了一眼红光炭火映着的铜炉,有些兴奋道:“药终于好了!” (本章完) 第42章 修炼是会上瘾的 第42章 修炼是会上瘾的 段融用钥匙,将机簧打开,拧开了炉盖,顿时一股更加浓烈的异香,扑鼻而来。 段融微微迷醉,感觉一阵酥麻。 段融用毛巾垫着,用两手抓着铜炉两侧的炉环,将熬制好的黑色药汁,倒进了一个事前清洗好的陶盆里。 段融将汁水沥干,这才将铜炉的竹芯架子取出来,将药渣倒进了角落的一个筐里,然后用清水涮了一遍铜炉,将废水倒到了门外,而后盖好盖子,将铜炉放回了原位。 段融这才走到石桌前,看着黑乎乎的药汤,捏着鼻子,灌了下去。 那药汤,闻着有股异香,喝起来却异常苦涩。 一盆汤药下肚,段融的胆汁都快被苦出来了,眼泪鼻涕一抓一把。 “这药怎么这么苦!” 段融立马舀了瓢水,就着瓢给自己灌了半瓢,才将口中的苦味冲淡了些,而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段融将钥匙还给了老汉,便来到了演武场,走到了处偏僻的角落。 “就看你有没有用了?” 段融目色沉静,两腿成弓,臀部虚坐,两手在胸前虚抱,便闭目站起了浑圆桩功来。 段融这一站,足足站了三个时辰,连早饭的时间都错过了。 直到强烈的饥饿感,刺激着段融的胃囊,他方才睁眼,吐气散功。 段融的双目中发出欣喜的光来,这药不仅有用,而且很强劲。 他站了三个时辰,身体毫无亏空之感,气脉奔突如地火,一股热腾腾的澎湃之感,充盈胸腔脏腑! 段融离开演武场,出了源顺镖局,去街边喝一大碗的牛杂汤,吃了三张烧饼,直到胃囊鼓胀胀、暖洋洋的,方才抹嘴离开。 段融填饱了肚皮,便回到了演武场,继续站桩! 他这一站,就站到了快交申时,眼见就到了他和影楼的艺伎们约定的时辰。 段融只得散了功,总不能放人鸽子吧。 段融感觉药力还在他体内奔突,他甚至觉得他能一直站下去,一气儿,站到午夜子时。 都说修炼枯燥,但段融却觉得,修炼是会上瘾的! 这种狂飙突进的力量感,不断地用正反馈刺激着你,怎么会不上瘾呢? 哪有人,不想变强? 段融回到宿舍,用毛巾将自己的一身汗擦了擦,便摇身一变,成了行走的货架,在源顺镖局一众人的诡异的目光中,出了镖局,来到了影楼对面的老槐树下。 段融刚到那老槐树下,见一众艺伎们已经聚在老槐树等他了。 段融一到,大家便叽叽喳喳地问候他,顿时笑闹成了一片。 “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来。”段融一边放下东西,一边说道。 待他支好画架子,打眼一看,除了昨夜的六个专伺迎宾的艺伎外,竟还有七八个艺伎,显然都是闻讯而来的。 段融从队伍点了十个人,然后对后面的艺伎,说道:“今天就直到春明姐姐这里,后面的姐姐们不用排了,明儿赶早吧。” “为什么啊……” “我们都等了好久呢……” “段画师,你不能偏心!” 后面的几个艺伎,显然不干了,都是一起出来等的,她们就是排队的时候礼让了一些,怎么还不给她们画了,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不是我不给各位姐姐们画,是一个时辰段某就只能画十幅,再接着画的话,影楼就该开门了。耽误了生意,胡妈妈就要砸我的摊子,姐姐们不也要一起受罚不是?” 那些吵闹的艺伎们,一听段融搬出来胡欢欢,顿时都熄火了,只等咒骂着,败兴而去了! 段融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三个女人一台戏,十个女人,那就是马蜂窝! 惹不得啊,惹不得! 段融立马,研磨,调制染料,立即就投入创作中了。 段融方才站桩不觉得,此时坐在那里画画,却是狂心乱跳不止,而且眼睛也忍不住地往艺伎们的脖颈以及胸前瞄去。 小腹处,更是时时涌起一阵阵的燥热。 “难道是那药剂的原因?” “不一定!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这也正常!正常!”段融你心里安抚着自己。 段融强压住心火,紧赶慢赶,终于在影楼打开门时,将最后一幅画交到了春明的手里,这时候,才有两个龟奴才打着哈欠,从影楼门内走了出来。 影楼的龟奴们也是轮班的。 段融看着拿着画,喜滋滋而去的春明,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衣襟内兜,就这一个时辰,他又入账了一百两银子。 段融收了摊位,以行动的货架的状态,回到了镖局。 他先将东西在宿舍放好,而此时才酉时三刻,正是放晚饭的时候,段融来到中院食堂吃了晚饭后,便来到了演武场。 傍晚的演武场是人最多的时候,段融从演武场走过时,不少人窃窃私语地议论他。 段融却是浑不在意,直接到了他常去的地方,兀自继续站起了浑圆桩。 段融这一站,竟然站到了午夜子时。 当段融睁眼散功时,四下一片静谧,屋檐下的灯笼发着昏黄的光…… 段融所站的不远处的梧桐树上,倦鸦已经缩进了窝里,似乎是睡着了…… 段融暗暗算了一下,他是从早上卯时开始站桩,到现在已经子时,只中间去影楼一个时辰,他整整站桩,站了九个时辰。 而他此时,身体丝毫没有亏空之感。 “那个叫观云的给的单方,果然可用!” 而且,段融发觉,他只要一站桩功,内息和药力激荡,他那种狂心乱跳的症状就消失了。 虽然,他暂时还不明白,这种狂心乱跳是怎么回事,不过现在最紧迫的修炼问题,解决了,他还是心情大好。 段融回到宿舍院内,脱光了衣服,在井边将自己冲洗干净,便钻进了床榻上的毯子里。 段融就着油灯,随手捞了一本过来,准备睡前看几页。 段融随手翻开一看,他拿过来的竟是那日,萧宗庭给他的内息第二重的秘籍。 段融本想换一本,但他忽然发现,那秘籍手抄的字体,娟秀柔美,而且纸张墨迹有淡淡的香味。 段融随即眼睛一亮,心道:这是恐怕是萧白鲛手抄的! (本章完) 第43章 药的问题 第43章 药的问题 段融猜得不错,这本秘籍,正是萧白鲛亲手誊写的。 几个月前,赵穆的五虎群羊刀,成就了入门级的内息第一重境界后,便来找萧宗庭,领取第二重的秘籍。 源顺镖局的规定,学徒也好,实习镖师也好,都是学成一重,方能教授下一重的秘籍。 只有成为正式镖师的当天,才会教授全套的,五虎群羊刀的秘籍。 赵穆当时来领时,前几年誊写的第二重秘籍,竟然发完了。 萧宗庭就让萧白鲛,又誊写了一批。 段融手中的,也正是这一批中的一本。 段融眼神有几分迷醉地嗅着秘籍上的香味,萧白鲛白嫩的脸,不时闪过,段融的小腹处,又升起一阵燥热。 不过就在这时,段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来。 他将手中的秘籍翻到了第三页,果然从书的夹缝里,摸出一根银针来。 “读取器灵!” 虽然段融的心念一动,一组数据随即浮现在了眼前。 器物:白毫银针 器灵等阶:一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等级1级(满足) 吞噬效果:梅刺针法精通。 “果然是这支银针!” 段融当时夹好这支银针就有吞噬的意思,只是后来诸事不断,他就给忘了。 此时,刚好接借吞噬银针器灵的后遗症,来迟钝下大脑,免得自己再想入非非。 “吞噬器灵!” 段融心头暗叫了一声,顿时脑中便产生了一种异物感。 原本飘飞的思绪,随之便像卡住了的齿轮一般,转不动了…… 段融趴在床榻上,快速入梦,就在进入梦乡前,段融笑了下,自语道:“这吞噬器灵的能力,竟然还能安眠。这玩意可比安眠药好……用……多了……” 段融一语未了,已经沉沉睡死。 梦中,段融看到一个少年,手里拿了个布偶。 那布偶没有眼睛,也没有嘴巴,但身体上却满是红点,那少年捏着银针,一针一针扎在了布偶身上的红点上。 岁月像流水一般,淙淙而过。 那少年的手,由小变大,他的手指纤细修长,那显然是一双灵巧的手。 这手上,依旧捏着银针,只是布偶已经不见了…… 少年面对的是一个木人,那木人周身都是小拇指甲大小的红圈。 少年用银针,点在那木人身上的红圈上,口中喃喃自语着:“华盖、紫宫、玉堂、膻中……” 少年的手,逐渐生起了茧子,他手中的银针,也开始扎在一个一个人身上…… 那些被扎的人影儿,像走马观一般,从少年眼前闪过…… 渐渐地,段融已经看不真切…… 段融的注意力,逐渐不再是少年眼前不断变幻着的人影,而是聚焦到少年手中的银针上…… 银针一下一下,扎在变幻的人影上,随着人影越来越快,那手与银针,也越来越快…… 快得有了残影,段融渐渐看出来了,那残影,竟然组成了一朵梅…… “梅针法!” 按照之前的经验,器灵消化吸收完毕,段融就会醒来…… 因为在消化器灵时,段融是处在深度睡眠之中…… 而在深度睡眠中,人体的疲累可以得到很快地消解…… 所以,段融基本上,一天也就睡两个时辰。但是,这次他消化吸收完器灵后,并未醒来。 梦还在继续,而且越来越香艳…… 他画过的艺伎们,一个接一个地,在他面前扭动着腰肢…… 而且那身体和脸,都在不住地变幻着…… 渐渐地,甚至出现了萧白鲛、朱小七和胡欢欢…… 她们豪放而诱惑地,向段融笑着…… 段融…… 一夜春梦,了无痕! 鸡鸣声远远近近的响起,源顺镖局内已经一片嘈杂声响,段融还在床榻上躺着…… 直到第一缕阳光从糊着薄布的雕窗户射进来,照在段融的脸上,段融方才被光线刺得睁开了眼睛。 段融一睁眼,便感觉头疼欲裂,那头痛之感,数息后才慢慢褪去。 段融接着便感到屁股底下黏糊糊的,他伸手一摸,竟摸了一手湿冷的粘稠物。 段融掀开毯子一看,他身下竟然有一大片湿漉漉的地图,跟尿床了一般…… 段融脸上一热,挣扎着起身,浑浑噩噩地揭掉了床单,穿了衣服,便拿起墙角的木盆,开门去了井边。 段融的隔壁住着的是一个内院的账房学徒,二十多岁的年纪,瘦高,人也机灵。 段融正在井边揉搓着床单,那人刚好出了宿舍门,准备去内院账房点卯去。 “早啊,融兄弟,洗床单呢!” 那人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便从段融身边走了。 “啊……”段融含糊地应了一声,把头低了下去,脸顿时羞得像猴屁股一般…… 段融将洗好的床单,晾在了院子里的两棵柏树间吊着的麻绳上。 他看着在阳光下,随风轻摆的床单,目色一凝,自语道:“难道是那药……有问题?” 不管是不是那药有问题,反正药也已经吃了,现在想也没用。 段融觉得脑子昏沉,腹中饥饿,便出了镖局,在街边,吃了早饭,而且特意多吃了几个鸡蛋。 而后才回到演武场,开始站桩。 站起桩来,热气蒸腾,脑子反而清爽了起来。 段融这一站,就又站到了快交申时。 而这中间,他只中午的时候,去食堂吃了个饭,其余时间都在演武场站桩。 段融散了功,口中喷出的白气,如箭般斜射身前近丈,才转淡消散。 已经两天了,而体内的药力仍然强劲,他站到现在身体也没有觉出一丝的亏空之感。 而且,昨日,那种狂心乱跳的感觉,好像也没了。 “或许不是药的问题?” 段融的目色中流出中犹豫。 十五六的少年,正值青春期,长时间和那些艺伎们打交道,难免心猿意马。 “也许不过是正常的生理反应而已……” 眼见就要交申时了,段融也再不敢耽搁,回到宿舍,洗了洗身上的臭汗,就化身成行走的货架,往影楼而去。 段融走到影楼斜对面的老槐树下,微微一愣,只见有一队人,已经排在了那里,而且刚好是十人。 看来,他们也晓得,他一个时辰只能画十幅了,多排也无用。 那队伍中,不仅有影楼的艺伎,还有一些显然是恩客,而且还有两个是小厮打扮的,排在队伍的末尾处。 段融微微愣神,目光从那两个小厮身上扫过…… 按说这小厮不是他的客户圈层,毕竟他这画,可是要十两银子一幅的啊。 (本章完) 第44章 洞穿岁月 第44章 洞穿岁月 段融支起画架子,轻车熟路地,研墨,调配染料,很快便投入到了辛勤的劳作中…… 段融画了三幅以后,他愕然发觉,他的绘画速度提高了。 这样的话,这十个人,他不到一个时辰就能画完。 段融随即便故意放慢了速度! 他并不想画那么多! 他要让子弹飞一会儿。 饥饿营销才能待价而沽! 段融画到第五幅的时候,忽然走过来了两个面容清秀的锦衣公子,他们默默地走向了队伍的末尾。 段融刚想叫住他们,让他们明天再来,却忽然发觉队伍末尾的两个小厮忽然起身,将位置让给了他们。 “那两个小厮,原来是占位的!”段融目色一亮,刚来时心头的疑惑,终于消解了。 申时末,眼见就要交酉时了,段融终于将最后一幅画,交到了一位面容清秀的公子手里。 段融瞄了一眼,斜对面的影楼,影楼的门才刚刚打开,黄昏中,两盏点亮的灯笼,才刚在门前挂起。 段融微微一笑,心道:时间拿捏地刚刚好! 段融刚准备收拾东西回去,忽然嗅到一股清香浮起。 他心头一动,抬起头,不知何时,胡欢欢已经裙脚轻摆地走了过来,道:“段先生,能否为妾身作一幅?” 段融闻言,微微一笑,将折起的画架子重新支起,笑道:“胡姐姐能来,是对在下莫大的赞赏!敢不效劳?” 段融此言虽有一半油滑,但也有一半是发自真心,这胡欢欢虽是女流,但却刚强霹雳,连他见了都有些打怵。 胡欢欢听了,不由莞尔一笑,两次相见,他发觉这个叫段融的画师,脑子活泛,说话风趣,倒是一枚开心果来的。 “先生倒是捧我!其实,先生无需谬赞我。我不过就是个年长色衰,没人要的老艺伎而已。用那些个混账的话说,我就是个开窑子的老窑姐儿!” 段融微微一怔,他没想到,胡欢欢竟如此坦荡。此话一出,段融更是有几分心折了。 “小生并非谬赞。在小生看来,胡姐姐是这贤古县里,一等一的实业家!这座影楼,闻名州县,岂不是就是明证?” 段融说着,目光看向斜对面的影楼。 影楼,此时已经开门,红灯高照,纱窗透亮,远远的妙音,随着暗香飘来,过往之人,谁不为之,心神一荡呢? 而且,也确如段融所言,这影楼的确是贤古县的第一纳税大户! 胡欢欢听到,“实业家”这三个字,心头微微一震。 她胡欢欢年轻时,也是府城名妓,她要真想嫁人,岂会没人要?她就是不想靠那些让她恶心的臭男人,才回到贤古县,费尽心血,起了这座影楼! 但,她的这些心思,早已淹没风尘,几乎连她自己都要忘了,他人岂能洞察? 却不想今日,被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语道破! “先生见识卓群,不同流俗!” 两人说话之时,段融已经开始在画纸上落墨。 段融凝视着胡欢欢! 昔日的府城名妓,五官天然成趣,剑眉琼鼻,自有一股风流韵致! 但是,岁月一视同仁,呼啸而过,胡欢欢又操劳日甚。 她的皮肤已经没了往日的光泽,再好的脂粉,也弥补不了! 眼角的鱼尾纹和已经不再红润的嘴唇,都说明着韶华的不在! 但,段融却透过这些,看到了一个往日的胡欢欢!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那个一颦一笑,勾魂摄魄,曾经让无数少年侠客倾倒的府城名妓,赫然又穿过了风尘岁月,站到了段融的眼前!段融心头微震,落笔成痴!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画作已然完成! 段融取下画来,递给了胡欢欢! 胡欢欢接过画来,一观惊心! 段融看着捧画而立,石化在那里的胡欢欢,微微一笑。 这两日作画的实战下来,他的技艺,已经越发地圆熟了起来。 胡欢欢这幅画,就是他将画风又往前推进了一小步的明证。 段融并未打扰,石化的胡欢欢,他收拾了东西,化身行走的货架,就离开了此处。 良久后,胡欢欢抬起头时,老槐树下,已经没了段融的身影。 胡欢欢微微叹气,她的眼神里,竟然有了一丝落寞。 她轻卷画纸,走回了影楼…… 影楼门口的迎宾艺伎们,原本叽叽喳喳的,一见胡欢欢走了过去,顿时都跟鹌鹑一般,耷拉着头站好了。 胡欢欢走回自己的房间,她坐在了几案前,将画纸摊开在几案上,又看了一会儿…… 她望着那画中人的目光中,充满着浓郁的情愫! 良久,胡欢欢蓦然抬头,看向她房间床头的角落处,那里有一口箱子,是她从府城带过来的箱笼之一。 胡欢欢站了起来,款步走到了箱子前,她拽起裙角,蹲下身去。 她打开箱笼,在箱子里,翻找了一会儿。 终于,从箱子的最底部,摸出一轴画来! 那画不知是何时所画,已经微微发黄。 胡欢欢用纤细灵巧的手指将绑着画轴上的红丝线解开了,轻轻一展,便将那画打了开来! 画中,是一个妙龄少女,在湖边观赏游鱼,明眸皓齿,眉黛如墨,特别是她笑起来的样子,像春风拂过一般…… 胡欢欢看着那画中人,微微有些发痴。 这幅画,她已经太久没看过了。 “有二十年了……”胡欢欢喃喃自语着,她的眼中不觉滚落两行清泪来。 胡欢欢轻移莲步,将这幅画放在了方才的几案上,和段融的那幅画,放在了一起! 两幅画,虽背景不同,但两个画中人,却好似是同一人! 她们穿过了岁月的风尘,以一种别样的方式——重逢! 胡欢欢一时,泪眼朦胧。 她仿佛看到了段融的黧黑方脸上,如星辰般明亮的双目中,闪烁着光芒! 那光芒里,似乎蕴含着,某种洞穿岁月的力量! 段融回到了源顺镖局,先去宿舍,将东西放好,然后去中院食堂吃了饭,便直接来到了演武场。 今日起得晚,已经耽误了二个时辰的修炼,晚上必须得加紧了。 段融来到了演武场内,熟悉的那个角落里,沉腰挺背,便站起桩来。 这一站,便站到了丑时! 段融一口白气,从口中射出时,四下俱寂,只有满天的繁星忽闪着冷光。 散功起身,段融感觉浑身舒爽! 他走回了宿舍院子,在井边洗了身子,便精光地钻进了毯子里! 着床就睡死了过去。 一夜无梦! (本章完) 第45章 隐怒 第45章 隐怒 段融睡醒时,房间内黑魆魆的,外面似乎起了风,吹得雕窗上的纱布,呼呼作响! 段融伸了个懒腰,自语道:“刮这么大的风,看来是要变天了!” 段融跳下床来,拿了木盆,准备去井边洗漱。 他的心情很好! 昨夜并未做春梦! 而且昨日申时,他给那些艺伎们做画时,小腹也未涌起燥热! 这似乎一切都说明,那夜在床单上画地图的事情,纯属偶然! 观云的药方,是没问题的! 而且他两日站桩,都神采奕奕,经脉内药力依然澎湃,这药剂虽然贵,但药力如此强劲,还是出乎了段融的意料! 段融洗漱完毕,就再次来到演武场,直接开始站桩! 他,简直就是一台疯狂的练功机器! 段融他如此的疯狂修炼,其实,和他前世的社畜经历有很大的关系! 只有你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你才能真正的理解,学习的重要性! 教育的本质,其实,并不是培养,而是筛选! 把有能力的人,筛选出来,给他们机会,给他们资源,让他们把需要发展的东西,给发展起来! 而被这种残酷的筛选,淘汰下来的炮灰,就只能游离在,这个官方架构的巨大机器的外围,而任其生灭! 你当然可以通过其他途径,沉潭泛起,但机会要小得多了!能成事者,其实凤毛麟角! 而段融在前世,无数次地悔恨,他高中时,不曾疯狂学习,不曾考上名校! 但现在,他重生了! 一个人,不应该再错第二次! 他就是要疯狂修炼! 卷死你们! 段融这一站,又站到了快交申时。 他吐气散功,目色中有了一丝萎靡。 身体再次起了亏空之感,一包药剂的药力,竟然让他苦练了小三天! “观云的这药方,是可以的。”段融经过三天的尝试,最终给出了评价。 “看来,等会儿收摊后,还得去趟生药铺子!” “药不能停啊!” 段融回到宿舍院里,洗了洗身上的臭汗,化成行走的货架,往影楼对面而去…… 西天已经挂起了红霞,黄昏的天色里,蝙蝠在上下翻飞地捉食着小虫子。 萧宗庭吧唧着烟袋锅子的玉石烟嘴,一瘸一拐地从宅院门前的台阶上,走了下来。 经过这几日的汤药针灸,萧白鲛的病情,终于稳定了下来,昨日就已经能起床做女红了。 萧宗庭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定了。 他现在准备去内院的账房,把这个月的月钱领了。 之前一直为萧白鲛的病情焦心,连月钱的事,都给忘了。 萧宗庭一袋烟抽完,便在旁边的一棵柳树上,磕了磕烟灰。 烟灰磕净,便两手一背,抄小路,往内院去了。 萧宗庭穿过一条抄手游廊,前面有两个镖师,在交头接耳地说些什么。 萧宗庭一向对于一些风言风语的八卦事情,不甚在意,并没细听。 但他忽然听到了段融两个字,便不由地,竖起了耳朵来! 毕竟是自己现教的学徒,被人说闲话,说不定还会攀扯到他呢。 “……学徒……就开始去药炉房熬药剂了……” “听说,还跑到妓馆门前卖画呢……” “这不是,给咱源顺镖局丢脸吗?” 萧宗庭不听还罢,这一听,原本干瘦的脸,更是黑得吓人! 月钱也不领了,脚跟一拐,就出了源顺镖局!暮色四合! 暝色中,倦鸦扑闪着翅膀,悠悠飞过…… 萧宗庭站在,影楼不远处的一个巷口处,目色愠怒地看着,大槐树下支着画架的段融。 灯笼昏黄的光晕,打在了段融的脸上,萧宗庭站在那里,看得真切。 此时,段融的画摊前,只剩下最后一位客人。 那是一个胖胖的少女,梳着双平髻,额前留着留海,圆圆的脸盘,如满月一般! 几天下来,段融的技艺已经炉火纯青,影楼的门还没开,他已经取下画来,交给了那少女。 胖少女接了画一看,脸上立刻浮现了两个小酒窝,兴奋欣喜地转身走了,她是迫不及待要去与人分享。 胖少女正迫不及待地走着,忽然被一个干瘦的凶恶老头,拦住了去路。 那胖少女一看那老头的样子,立刻害怕地捂住了胸口,脸色微变,道:“你干什么?” “姑娘,莫慌张!”萧宗庭挤出了一抹笑容。 他不笑还好,笑起来更加吓人,那胖少女更是容失色。 “我就是想问下,你手中的这幅画,多少钱?” 胖少女一听是问画的,脸色稍缓,虽说这老头长成这样,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说老头不能画画呢,便答道:“十两。” “十两?”萧宗庭的脸抽了一下,微微一愣。 胖少女笑了一下,绕过了萧宗庭,走了。 看来,那老头不仅长得瘆人,还是个穷鬼!肯定是个老光棍! 萧宗庭站在巷口,忽然打了个大喷嚏,而此时他看到段融已经化身为行走的货架,拐进了一条巷子内。 萧宗庭目色沉郁,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段融先去生药铺子,又抓了一剂药,便直接回到了源顺镖局。 段融从前院,穿月亮门,进了中院,穿过演武场,来到自己的宿舍院里。 他准备把东西放到宿舍,然后去吃了晚饭,再去药炉房煎药! 自己的狗窝,段融早已经非常熟悉,因此,他也没点灯,准备放下东西就去食堂。 他刚在角落将东西放好,转过头来,却忽然发现门口站着一个黑影。 室外散布的暗光,将那身影投射进屋来,形如鬼魅。 段融心头一紧,手就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跟我来!” 段融一听是萧老的声音,心里一缓。 “带上你抓的那剂药!”萧宗庭说完,便在黑暗中,转身而去。 段融这次听出了萧宗庭,声音中隐隐的怒气! 他提起那剂药,锁了门,快步追上了萧宗庭。 段融跟着萧宗庭,亦步亦趋地走出,心头直打鼓! “莫不是出什么事了?萧老,为何忽然到宿舍堵我?” 此时天色已经擦黑,段融提心吊胆地,跟着萧宗庭,一直走到了他所住的两进院子内。 进了院子,段融就看到,厨房的烟囱,冒出炊烟,里面火光隐现,不时能瞥见一身红衣的朱小七,走来走去忙碌着…… 段融舔了下嘴角,他已经闻到饭食的香味了! 我还没吃晚饭呢! (本章完) 第46章 酥糜花 第46章 酥糜 萧宗庭径直走进了后院的堂屋内。 段融也提溜着药剂包,跨了门槛,站在了门口处。 堂屋的东西两侧,各连着一里间,垂着门帘。 此时,有微微的黄光,从东侧里面的门帘下方,投射过来,在段融的脚边,透出一块斜斜的光斑。 那是萧白鲛的闺房! 段融似乎是闻到的淡淡的幽香! 萧宗庭在黑暗中,摸出火折子,抽开后,吹了几口,然后用红亮的火头,点燃了烛灯。 黄亮的灯光,随即在堂屋内弥漫! 萧宗庭盖灭了火折子,瘸着腿,坐到了一张太师椅上,目色愠怒地看着段融,道:“药拿来!” 萧宗庭一身杀气,此时虽含怒未发,但也有狮吼百兽惊的气魄。 段融微微一怔,乖巧地将手中的药剂包,放到了萧宗庭太师椅旁边的红木雕桌面上。 萧宗庭将药剂包拆开,将里面的药草,一味一味地分开,摆在了桌面上。 越摆,他的脸色越阴沉。 萧宗庭最后将一小包棕黑色的粉末放到鼻前,嗅了嗅,顿时大怒,道:“这他么的,都是什么虎狼之药?!” 萧宗庭看向段融,目中爆射出杀人般的光来。“你过来!” 段融嗫喏地走了过去,跟受惊的鹌鹑似的。 萧宗庭忽然弯腰,在段融的小腹处用力地按了按,又抬起手在段融两乳之间按了按,问道:“这两个位置,疼吗?” “神阙穴不疼,膻中穴微微有些隐痛。”段融目色担忧地答道。 他此时哪里还不知道,那剂药很可能是有问题的,故而非常老实地,将自己的症状告知了萧宗庭。 萧宗庭微微诧异,这小子对人体穴位,竟然知道地这般清楚。 神阙乃位于丹田,膻中穴却是胸口的经脉交汇处。 段融自从吞噬了顾素修遗落的那枚银针的器灵后,他对人体的经脉和穴位,早已经了如指掌! 不过此时,萧宗庭的心思,并不在此处,他听了段融的回答,阴沉的脸色终于稍稍缓和了一些。 “谁给你的单方?” “我在古玩街买了些杂书,其中有一本后面录了这个单方。我看刚好是内息境第二重的方子,就抓了药试试。” “真是好狗胆!我还以为是哪个江湖术士给你的呢?搞半天,竟然是杂书上录来的!写书的人,哪有靠谱的?正经人谁写书?” 萧宗庭似是越说越气,瞪了段融一眼,问道:“就算这方子你想用,就不会先拿过来给我看看吗?” 段融看着地面,嗫喏道:“二小姐病得凶,你哪还有心思管别的事呢?其他人我又不认识!” 萧宗庭听了忽然气就消了一大半。 他本是总教习,原本就估计到段融没几日内息第一重就会成就,所以他才将第二重的秘籍给了他,但他却忘了给他第二重的单方。 一来,是他当时心思烦乱。二来,他觉得即便给了段融单方,他也无钱去抓药。 这内息第二重的补药,这不是他一个学徒镖师,一个月三钱银子,吃得起的。 他其实,正在考虑要给段融申请一笔单独的修炼经费,但萧白鲛的事一出,他的确是一时无心他顾了。 说到底,这也是他这个总教习的失职。“这药,你吃了几剂?” “就吃了一剂。” “啥时候吃得?” “三天前的寅时。” 萧宗庭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这三天,每天站桩多久?” “九个时辰。” 萧宗庭面色无波,心头却是大震! 如此虎狼之药,段融的丹田却并未受损,自然是他只吃了一剂,但更要重的是,他吃了这剂药后,猛烈修炼,持续凶猛的修炼将澎湃的药力,中和了下去,才没有让丹田承压过久! 萧宗庭自然是想得到,段融就是猛烈修炼,才侥幸保住了丹田。 但他依然没想到,段融竟然如此疯狂,每天站桩九个时辰! 而这,还是在他每天要出去作画一个时辰的前提下,简直就是人形机器! 萧宗庭的目光,已经由最初的愠怒,转为震惊欣赏了。 天资卓绝,且痴于武,且勤修苦练近乎疯狂! 老夫得弟子如此,该大慰平生! 萧宗庭此时,疑虑尽去,指着桌上的药草,语气平和地向段融,说道:“这熊胆粉、血参、黄精,都是激发丹田潜力的名贵药材。” “单独一味,对武者的修炼是大有裨益。” “但,这三种药材一起用,且用量如此之大,那就不是要激发丹田的潜力,那是要毁了丹田!” 段融听了“毁了丹田”四个字,心头陡然一寒! 他想起了,观云在那片自述中,也说自己遭人毒手,给人毁了丹田。 他自己丹田被毁,所以专门编了本书,挖空心思地,将一张毁人丹田的单方,放了进去! 要害得别人,跟他一个下场! 这简直是反社会人格! “歹毒!蛆虫!恶心的蛆虫!” 段融气得在心头大骂,黧黑的脸给胀得发红。“萧老,那我的丹田毁了吗?” “所幸没事!你就吃了一剂药,而且又疯狂修炼,总算还在丹田承受的边缘。但即便是你如此疯狂的修炼,这药连吃三剂的话,丹田必毁!” 段融听说丹田没事,悬着的心就算落停了。 “那我胸口的膻中穴,为何会有微微的隐痛之感呢?”段融此时是真的担心了。 “经脉毕竟比丹田脆弱,膻中穴又是许多纤细经脉交汇集中之地。如此虎狼之药,有些个细微的经脉,恐怕已经受伤了。” “那还能恢复吗?” “只要不再吃这药,它自己就会慢慢修复。那些细微的经脉,修炼内息境,根本就不参与运转,只是药力太过澎湃,才满溢而至。” 段融焦急的脸色,终于平静了下来。 看来这次是有惊无险啊。 得长记性! 萧宗庭这时,又从药草中,拿起一株干枯的褐色株,道:“这味药乃是酥糜。价格也不便宜。” “此入药,能振奋人的精神!” “但这两株一齐入药,就不是振奋精神那么简单了。如此大的用量,会让人狂心乱跳,而失去了对丹田经脉痛觉的感受!” “狂心乱跳?”段融想起自己前两天不就是那样吗? “这剂毁丹田的药,搭配的可谓歹毒,吃下去的人,会觉得药力强劲,精神振奋,而且完全感受不到经脉撕裂和丹田承压的痛感!” “这个观云,怪不得要用化名。真是日了狗了!你娘的,差点把你爹给坑惨了!” 段融气得在心头,大骂不止。 (本章完) 第47章 仙人板板 第47章 仙人板板 “而且这酥糜和熊胆粉结合,还会产生催情的效果。”萧宗庭说着,眼神古怪地看了段融一眼。 段融立即就想到了吃药,当天夜里的春梦和一屁股的地图,他黧黑的脸色,顿时胀得发红,而且龇牙咧着嘴。 “吃饭了!”就在这时,朱小七在门外扯了一嗓子。 朱小七的话音刚落,里间一阵窸窣,帘子一动,萧白鲛便走了出来。 她刚好看到了段融脸上的那滑稽古怪的表情,不觉地抿嘴一笑,就出了堂屋,往东厢房去了。 萧白鲛走过的淡淡暗香,经久不去! 段融瞄了一眼萧白鲛的残影,嗅了下鼻子! “你在那画画,一天能弄多少钱?”萧宗庭一边将那药草收了起来,一边说道。 “一天大概一百两吧。” 萧宗庭看着段融,微微一笑。 这小子是有些能耐,这怕过不了多久,就成个小富翁了吧。 他原本是计划着,给段融单独申请笔经费,但这事也不好操持。 内院的总账房,徐寿贤那个老匹夫,这些年来,跟栾敬付越走越近,自然也就跟他越来越不对付。 而且想从徐寿贤这个老抠比,那弄到银子,那不是从铁公鸡身上拔毛吗? 这事要想真的弄下来,还得通过源顺镖局的掌柜的,阮凤山才行。 既然现在,段融自己把资源这事给搞定了,那就省得他再去操这份心了。 “我写个方子给你,以后你修炼第二重,就照这个方子用药。”萧宗庭说着,拿过来了纸笔,铺在桌子上,写了。“这还是我当年试过的方子。这方子里,原本还有一味振奋精神的药,我当年试用了两次后,把这味要给摘了出来。” 萧宗庭正用心地说着,朱小七气鼓鼓地走了进来,道:“说了吃饭了,还在那摸磨磨唧唧的,一会儿菜凉了……” 萧宗庭抬起头来,竟挤了一丝笑出来,道:“知道了,知道了。” 不知为何,段融觉得萧宗庭似乎对朱小七的态度特别好。 “小七,给这小子也盛碗饭!” 朱小七听了,微微一愣,不由地上下打量了段融一遍,才腰肢一扭,走出了堂屋。 萧白鲛已经将碗筷摆好,朱小七忽然又盛了碗饭,摆在了桌上。 “你要死啊,干嘛又盛一碗?”萧白鲛白了朱小七一眼,嗔道。 “老爷说了,堂屋那小子,今儿也在这儿吃。” “是吗?爹说的?”萧白鲛心头有些惊讶。 “嗯。” 他爹当了这么年的总教习,可从没留人吃过饭啊!那小子是不是有什么来头? “那小子是什么来路?”萧白鲛向朱小七,问道。 “哪有什么来路,不就是个傻乎乎的憨小子吗?” “那爹干嘛留他吃饭?” 朱小七给问得一时说不上来,便调笑道:“说不定是给你找婆家呢?” “给你找婆家?疯丫头,你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好小姐,好小姐,我错了还不行吗?我错了!” 萧白鲛见朱小七讨了饶,便不再纠缠,可下一刻,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美目中露出哀怨的表情。 她既得了这不好的病症,哪里还有机会嫁人呢? 苦命之人,也常会敏感,为别人无意的一句话,伤怀许久。 堂屋这边,萧宗庭将写好的单方,交给了段融。 “你天赋极好,精神力估计应该比我还要强悍。这方子里,我也将那味振奋精神的药摘除了。” 段融的眼珠子转了转,他的天赋极好,可不是精神力强悍导致的,是他靠吞噬器灵直接获得的境界。他的实际精神力,只有1级,怎么能跟萧宗庭比呢? 那振奋精神的药物可摘不得! 段融想到此处,立马当机,问道:“那这方子里,原本的那味振奋精神的药,是什么药呢?” 萧宗庭浅淡地看了段融一眼,随口道:“也是酥糜。半株。” 段融得了完整的药方,这才小心地将单方叠好,放进了衣襟内兜里,然后将包好的药剂也提在了手里。 萧宗庭看着段融,道:“吃了饭再走吧。” 段融嘿嘿笑着说道:“那就叨扰萧老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堂屋,往东厢房内走去。 吃过饭后,段融有些恍惚地走出了萧宗庭的院子。 吃饭时,段融就坐在萧白鲛的旁边,萧白鲛的体香,就像虫子一般,只往他鼻子里钻。 “一近芳泽,真是销魂!……” 段融就这般,缓缓悠悠地出了源顺镖局,来到了西大街的生药铺子前。 但,此时生药铺子已经关门,屋檐下左右横卧的,睡着三四个乞丐,其中一个,正就着旁边巷弄内,透过来的黯淡灯光,在那里翻着衣服,抓虱子呢…… 段融原本还想,此时抓了药,就去药炉房煎药。 但,现在看来只能等明天了。 段融有些郁闷地回到了宿舍。 他将手中的药剂放在了床边,一眼便看到了床头的一摞书。 段融立马爬在了过去,将那本《古韵杂记》给翻了出来! 段融看着这书,本来压下去的邪火,嚯地蹿了上来! 他右手掌心灌注内息,一掌拍在了书上。 “观云!我日你仙人板板!” 那《古韵杂记》顿时被拍得细碎,纸屑子飘了一床。 段融将床单一卷,又出去洗床单了……上次洗的太匆忙,没洗干净,上面还有模糊的印子…… 他今天反正有时间,不仅将自己洗了个通透,特意用了皂角,连好多天没洗的头也洗了。 段融洗得干干净净地躺在了床上,很快就睡死了过去! 第二日,段融赶了个大早,生药铺子刚一开门,他就钻了进去。 按照萧宗庭给他的单方,一下抓了四剂药。 段融提着细麻绳捆好的一摞药包,心情十分畅快。 一剂药三十四两银子。可比八十二两的那药,便宜多了。 “萧老说的对!正经人谁写书呢?” 段融回到源顺镖局,先去了那宿舍,将三包药在床头放好,提溜着手中的一包药,准备去药炉房。 不过段融走到宿舍中间,忽然停了下来。 他转回身去,将药剂包打开,而后将昨晚从萧老那拿过来的观云单方的那包药也打开了。 他拿了半株酥糜,放进了今早抓的那包剂药里。 段融这才拿着重新包好了药包,心情舒畅地,径直往药炉房走去…… (本章完) 第48章 沈觅芷 第48章 沈觅芷 转瞬就是十来天,过去了! 这十日以来,段融站桩、作画,过得好不充实! 萧老给的单方,果然是好使的! 段融每日站桩,都站满九个时辰,身体既没有亏空之感,精神也不会萎靡。 而一交申时,段融就会准时出现在影楼斜对面的老槐树下,为慕名而至的少男少女们,研墨作画! 十日下来,他的腰包已经鼓了起来,总资产也已经突破了两千两,可谓薄有家资了。 但是,这日作画时,段融忽然发现,排队的人,只有八个人。 这是他作画以来,第一次出现空缺! 这当然是一种信号,预示着,他该换地方了。 贤古县,毕竟不是前世的互联网,城区的人口体量不过三四十万而已。 而这其中能用十两银子来买幅画的人家,就实在有限地很了。 段融画画之时,就一直在思索下一步的动作,在他将最后一幅画交稿之时,心里已经有了思量了。 段融在那钉在老槐树上,木板上重新了糊了一张宣纸,持笔沾墨,写道:写真排队,请去西大街生药铺子斜对面,歪脖柳树下! 那歪脖柳树下,原本是家卖馄饨摊位,可那买馄饨的老汉,前月里生了场风寒,没好起来,人就没了。 这地方便空了下来! 段融刚好就把它给利用了起来! 申时,正是黄昏,西天的落日红彤彤的,像熟透的柿子一般。 生药铺子的瘦高中年伙计,刚送走了一位贵客,就看到落日的余晖里,一个浑身挂满各种物什的身影走了过来。 段融走到生药铺子门口,冲那瘦高的中年伙计笑了笑,露出了白亮亮的牙齿。 段融常来此处买药,彼此渐渐熟络了。 他已经知道了这个瘦高的中年伙计,名叫马楚,是这间生药铺子里资历最老的伙计了。 马楚原以为段融会进生药铺子里买药呢,故而便站在门口等候,准备迎段融进去。 不想,段融到了门口,却是脚步一拐,走了过去,停下了斜对面的歪脖柳树下。 马楚中午的时候,就注意到,对面的歪脖柳树下,站着一队小厮丫鬟。 他最初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之家,在训练下人呢,但看看又不像,那几个小厮的衣服完全不同,显然不是自出一户人家,所以,马楚心里一直纳闷呢。 段融走到歪脖柳树下,将画架支好,然后将肩膀上的褡裢袋,搭在身旁的一枝柯上,这才向排队的人,笑了笑,拿出了十支巴掌大小的楔形木签子,一一递给了排队的人,道:“这木签子上有编号,大家拿了号,就不用在这里等了。” “只要在酉时前,持号过来,随到随画,认号不认人!” 那些拿了木签子的小厮丫鬟们,顿时大喜,队伍里立即就散去了六七人。 这种发木签子的方法,是段融昨天晚上想到,十个木签子也是当晚做出来,他亲手写上的编号。 自从吞噬器灵,吸收了春宫妙手大美人和清瘦书生的笔力后,他的这手毛笔字,已经颇有意境和特色,不易模仿了。 而这种发木签子的方法,用他前世的话术语境来讲的话,这叫做提升用户体验。 暮色四合时,马楚站在生药铺子的大堂里,隔街望着斜对面歪脖柳树下,就着灯笼昏黄的光亮,孜孜不倦地作画的段融,微微咂舌道:“这贤古县虽小,却是人杰地灵啊!” 其实,段融把作画的位置,换到了这西大街的生药铺子斜对面。 也是动了一番思量的。 药补之昂贵,他自己可是有深切体会的。这生药铺子服务的可都是高端客户群体,而这些人,也正是他的这门生意的潜在客户圈层。 因此,他选在了生药铺子斜对面出摊,这叫抓住流量密码。 而且,这西大街,原本就是贤古县,最宽阔最繁华的街道,不仅有最大的生药铺子,最大的绸缎庄,最大的酒楼,而且源顺镖局、县衙和云水票号的分号也都在这条街上,堪称贤古县的cbd。 这条街上,原本还有贤古县最大的妓馆——春醉楼,只是后来影楼崛起,四大影更是打得春醉楼毫无还手之力,日日楼空人散! 春醉楼的老鸨,痛定思痛,及时止损,直接将春醉楼重新装潢,改名春风客栈。 从一个妓馆的老鸨,摇身一变,成了春风客栈的女掌柜。 你还别说,生意自此,竟好了起来。 这真是,穷则变,变则通! 段融摊位搬到西大街的数日后。 这日黄昏,沈觅芷和她的婢女秋痕从西大街走过。 沈觅芷手握长剑,暗红蛇皮剑鞘,流苏剑穗,腰肢挺拔,脚步轻快,她只以正常速度走,秋痕就需要小跑才能跟上。 “小姐,你走慢点,我都跟不上了!”秋痕撅起小嘴,嘟囔道。 沈觅芷刚想驻足,嗔骂秋痕两句,便忽然看到对面的歪脖柳树下,一个穿着褐色短发的黧黑方脸的少年,正在画架前,专注作画。 沈觅芷那如新剥出的鸡蛋般的白嫩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峨眉轻蹙,问道:“秋痕,对面那是干什么的?” 秋痕见沈觅芷终于停下了脚步,立马也停在了她身后,只感觉紧绷的小腿上的疼感,终于稍稍一缓,瞄了对方一眼,方笑道:“是个画师,最近可有名了!各大院的小姐公子们排队等着画呢!” “是吗?”沈觅芷清亮的眼睛眨了眨,露出不相信的神情。 “小姐,要不你也画一幅吧……” “这种事,掺和它干什么?”沈觅芷虽是女流,但却道心颇坚,对一些杂七杂八的事向来反感。 “可是……”秋痕似是在斟酌着用词,稍许停顿才说道:“小姐,你来年,去了太一门的话,就不能轻易回这贤古县了。有一幅画在,老爷夫人万一想念小姐,也能聊解思念之苦!” 沈觅芷微微惊异,也有些羞愧。她生性要强,对于亲情之事,确实有些淡漠,此处关节,秋痕想到了,她却从未有此思量。 “却不知,这画师水平如何?” “十两一幅,还这么多人排队呢。水平自然是好的!” “十两一幅?” “是的呢。” 沈觅芷倒不是出不起这银钱,十两银子对她而言也不算什么,她只是觉得一个街头摆摊的画师,竟然能卖到这个价格,实在让她有些意外。 “那你去排个队吧。”沈觅芷看了一眼秋痕,说道。 “那得明天了。这画师每日只画十幅,申时开画,酉时收摊。今天的已经没名额了!” “只画十幅?”沈觅芷从来没听过这样的,她的美目中闪过惊异的神色。 “这先生,端得好大架子!”沈觅芷此时,对于那坐在歪脖柳树下,其貌不扬的画师,倒是真起了几分兴趣。 (本章完) 第49章 孽缘 第49章 孽缘 翌日中午,秋痕吃了午饭,也不敢午憩,就赶到歪脖子柳树下排队去了。 她赶到时,好险排到了第八位,要是再磨蹭一会儿,说不定就排不上了。 秋痕吐了吐舌头,要是没排不上的话,小姐估计又要骂她的。 沈觅芷脾气不好,冷冰冰的,秋痕还是挺怕她的! 秋痕这一等,就等了二个时辰,才等到了化身为货架的段融在夕阳的残照里,走到了歪脖柳树下。 秋痕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这样怪异做派的家伙。 只见段融有条不紊地,先将画架支起,再将肩上的褡裢挂在了树上…… 秋痕的一双大眼睛,目不转晴地盯着,闪烁着好奇的神采! 段融放好东西,便拿出了楔形签子,一位一位地发了下去。 秋痕站了将近二个时辰,早已经小腿发疼。 不过小姐说了,她申时就会过来的。 虽然队伍里已经有几个小厮丫鬟拿了签子走了,秋痕依旧站在那里,望向街口…… 沈觅芷的确刚交申时就已经出了门,她还真有些好奇,那画师的水平如何,是不是真有他端的架子,那么大? 沈觅芷刚从离歪脖柳树不远处的一条巷子内,拐进西大街时,秋痕就一眼瞅见她了。 秋痕欢喜地挥手喊了声小姐,便跑出了队伍,向沈觅芷跑去…… 或许是站了太久,秋痕的两腿已有些发僵,她初跑的几步,还不发觉,几步之后,她的大腿根就忽然抽筋了。 秋痕一个趔趄,便倒在了地上! 手中的楔形签子也飞了出去,啪的一声,掉在了生药铺子的门口处。 这时,只见一穿了一身青葱水裙,手持一柄雁翎刀的腰身丰满的微胖女子,正从生药铺子的门口过,她梳了单螺髻,头发从两边垂落下来,这般梳妆可以显得脸瘦些。 她刚想跨门走进生药铺子,便忽然看到脚边,从天而降一块楔形签子,啪的落在了那里。 这丰满女子顿时大喜,立马弯腰将签子攥在了手中。 秋痕跌倒在地,看到自己的签子被别人捡了,顾不得抽搐的疼,便挣扎着爬了起来,嚷道:“那是我的牌子!” 那丰满女子,已经连排了两天都没排上,此时一但得手,哪里还肯放开,便狡辩道:“什么你的!这上面写你的名字了吗?你叫它一声,它会答应你吗?哪里就是你的牌子了?” 这分明是要耍赖! 她看秋痕是个小丫头,而且生得单薄,哪里将她放在眼里呢! 秋痕给她气得呼吸一滞,嘴唇都有些发颤。“你……无赖……那就是我的牌子!” “谁无赖?”那丰满女子反而上前一步,得理了一般,叫道:“谁无赖?我捡的签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秋痕气不过,又压不住丰满女子那吐沫星子乱飞的气势,顿时就要哭出来,道:“那是我排队排到的签子!你……这是欺负人!” “你排队排到的签子,谁证明?”丰满女子气势不减地逼问道。 秋痕揉着眼泪,扭头看向身后。 画摊前排队画画的一男两女都将头低了,段融自然早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但三个女人一台戏,两人吵得正凶,他哪里敢搭这个腔?段融心思滚动,正准备告诉两人,他可以临时给她们加个签子,不必这般争吵下去。 但段融还未开口,沈觅芷已经走来,站到了秋痕的身前,二话不说,呲溜一声,便抽出了长剑,怒道:“签子!拿过来!” 段融哑然一笑,这姑娘的脾气,真是莽啊! 秋痕一见沈觅芷来过,顿时得了底气救星,指着那丰满女子,叫道:“小姐,她抢我的签子!”那丰满女子见站在对面的沈觅芷,微微一愣,这女子腰脊挺直,整个人站在那里,也如一柄剑般气势锋利,她手中的长剑流苏如雪,剑身寒光如水,显然也不是凡品。 “这是个练家子……”那丰满女子眼皮耷拉了下,已经有几分迟疑。 沈觅芷见那丰满女子兀自不动,便冷冰冰地说道:“要么自己把签子拿过来!要么我夺了签子,再押你去衙门!你自己选!” 那丰满的女子被沈觅芷嚣张的态度,激起了几分愠怒,她看了过去,发觉沈觅芷身后的丫头,正一副吃定了自己的样子般,看着她。 她顿时很是不爽,便语气讽刺地说道:“我作什么了,你押我去衙门?没听说过,捡个签子,还犯法了?” “你爹妈难道没交过你?不问自取,是为贼也!” “你说谁是贼?” “你!” 丰满女子顿时大怒,抽出雁翎刀,大步一跨,就持刀纵身,向沈觅芷劈去。 沈觅芷微微冷笑,就怕你不来? 两人刀剑相交,瞬间便斗在了一起。 两招下来,丰满女子就心头大惊,她的虎口发疼,有两三次手中的雁翎刀都差点被对方强悍的内息,震飞脱手出去! 对方的内息,显然远比她深厚,剑招更是精妙凌厉! 那丰满女子身形连退两步,沈觅芷却是斜跨横移,长剑从侧面便疾刺过来。 丰满女子见沈觅芷剑势凌厉,只是举刀横挡,但沈觅芷却忽然手腕一拧,手中长剑随即卷出一个剑。 只听叮的一声,丰满女子手中的雁翎刀便被沈觅芷腕力卷出的剑,扫飞了出去,一头斜扎进了大街当中。 沈觅芷见一击得手,便沉胯拧腰,一记单腿横扫,便将丰满女子踢得倒飞了出去。 丰满女子身形壮硕,一声闷响,便倒在了段融画摊的不远处,扬起一片尘土来! 沈觅芷心中愠怒,她早就有了念头,不仅要打败这女子,还要羞辱于她,来给她的婢女秋痕出气。 她的婢女,她打骂可以,别人绝不可以欺辱! 沈觅芷几乎在女子倒地的瞬间,便纵身一跃,便持剑逼来。 她原本的想法,是将剑指着那丰满女子的咽喉,逼迫她给秋痕道歉。 但不想,她一跃在那女子跟前,落地之时,脚下却踩在了一枚圆滑的鹅卵石上。 那鹅卵石原本不小,但却被那丰满女子落地时,扬起的尘土给表面浮了一层灰,几乎跟地面一个色儿,根本不易察觉。 沈觅芷原本是将长剑,逼在丰满女子的咽喉前,但此时她方落地,身形就是一歪,眼见那长剑就要刺穿那女子的喉咙! 就在千钧一发之间,段融忽然跳起,灌注内息的左脚在身侧的柳树上,奋力一踩,借力发力! 随着歪脖柳树的一阵摇摆,段融纵身一跃,一扑! 两手向沈觅芷揽肩一抱,两人顿时身形一乱,便一齐向后摔去! 而只见那长剑的剑尖在丰满女子的脖颈处一绕,只是在其上划了一小圈浅淡的血痕而已! 但那丰满女子已经脸色煞白,容失色! (本章完) 第50章 流言蜚语 第50章 流言蜚语 段融看似是拦着沈觅芷的香肩向后摔倒,但他按在沈觅芷的肩头的手,实则是充分而紧致地划过了她的胸口后,才按在肩头的! 两人摔倒在地,段融压在沈觅芷的身上,左手按在她的肩头,而两人的头颈几乎是贴着,段融呼吸的粗气,从沈觅芷的衣服领口直往里钻…… 沈觅芷心高气傲,又素有洁癖,顿时便又羞又愤,甩臂曲腿,便把段融踢飞了出去! 段融被沈觅芷一脚踢在腹部,贴地横移近丈,衣服裤子贴地磨破,他弓身如虾子,顿时便五脏翻滚,右手撑地一支,便哇的一声,胃液胆汁吐了出来…… 沈觅芷方才躺在地上不便发力,这一脚并未使出全力,而且段融内息第一重已成就,第二重也已经练有十多天了。 若非如此,沈觅芷羞怒之下,这一脚,就能把段融给废了! 段融吐完,眼泪鼻涕都给呛了出来,他扭头看向沈觅芷,眼神愤怒! 沈觅芷见段融无恙,还想发难,忽然便瞥见那倒地的丰满女子,只见她满目惊恐,脖颈处,还有一圈血线,往下渗出血丝来。 沈觅芷忽然止步,要不是这人刚揽肩撞倒了我,我只怕要当街刺穿了女子的咽喉! 为了一个签子,当街行凶! 不仅自己闯了大祸! 那女子家如果把事情闹大了,恐怕还会祸及父亲! 而且有了这个案底,明年太一门选拔记名弟子,自己就会失去资格…… 只是这人也太讨厌了,他哪里不好碰!偏偏…… 此时,段融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沈觅芷脸色发红地向他看去,只见此人,脸色黧黑,方脸油头,一身褐色短打方才在地面上磨得破破烂烂,胸口、嘴边又都是口水,简直就活脱脱一个乞丐! 沈觅芷想到自己,素性高傲,却偏偏被这么个脏东西轻薄,而且又因为个中缘由,不能向他发难,有口难言,顿时便满腔怒气,冲发而起! 她手中的剑隔空指着段融,因为盛怒和激动,长剑不住抖动着…… “这位姑娘,我只是救人,绝无他意。”段融吐了吐口里的残渣,后退了两步,目色诚恳地解释道。 他可很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姑娘万一莽起来,搞不好真要弄他! 沈觅芷盯着段融,银牙紧咬,沉默数息,忽然收剑,转身而去,快步走过秋痕的身前,怒叫道:“走!” 秋痕被沈觅芷那声走,吓得打了个哆嗦,俏脸一红,立马快步小跑着跟上了。 段融看着沈觅芷的窈窕背影,汇入人流中,然后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那瞬间的柔软触感,仍在他心间微漾…… 而此时,那丰满女子才惊魂甫定地站起身来,她的脸上仍然残余着恐惧的神情,她很知道自己刚刚在鬼门关外走了一圈,险些丧了性命! 她目色感激地看了段融的背影一眼,便从街中间的地上,抽出扎进去的雁翎刀,插刀入鞘,快速地离开了…… 段融方才出手,不过是不想看着那两人因为争夺签子,而闹出了人命。 一旦在画摊前,出了命案,他这个发签子的始作俑者,也少不得要受牵连的…… 但没想到,自己好心救人,不仅没落个好,还被踢了一脚,一身衣服磨得破破烂烂不说,还吐了一地。 “真他娘的晦气!” 出了这档子事,那些排队画画的人,不仅没走,周围反而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特别是那歪脖柳树下,更是挤了一堆人头。 段融捂着肚子走到画摊前,说道:“今天先不画了,各位散了吧。” 眼见画师捂着肚子,身上的衣服磨得破破烂烂的,那些排队的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各自散掉了。 段融收拾了东西,颇为狼狈地,回源顺镖局去了。 此时,正是晚饭的时辰,人们或聚于茶馆酒楼,或散于路边的小摊,或于树下乘凉小憩,正是各种消息飞得最快的时辰…… 故而,段融走了没多久,街头巷口的口舌之间,就慢慢开始发酵着,各种的流言蜚语了……“为了排队画画,两个女娃子当街斗起来了……” “两人都还是练家子,差点就出了人命呢!?” “这要当街闹出了人命,那还得了!” “可不?两人女娃子还都如似玉的……” “听说那画师一幅画要十两银钱呢……” “还听说那人是源顺镖局的镖师呢?” “这年头还让不让活?镖师不好好走镖,画起画来了……” 段融耷拉着头,穿过了源顺镖局的演武场,此时已经到了食堂放饭的时辰,演武场并无几个人呢。 但即便如此,段融也还是有些觉得丢人,谁穿了一身破衣烂衫,也不希望别人看到。 今天,可算是魂穿此界以来,搞得最狼狈的一天。 一身短打衣衫已经破烂,而且半边身子都是土灰,衣襟的胸口处,还有呕吐的残渣…… 段融在夕照里,走回了宿舍,将东西放好,将破烂的短打衣衫,揉成一团,扔在了宿舍门口。 段融光着身子,去井边洗了个通透,然后用毛巾擦干身子,从衣柜里,拿出另一件换洗的短打衣衫来。 这两件短打衣衫,还是他做杂役弟子就发下来的。 源顺镖局里,规矩也大,不同的职位,衣饰也会不同。 他虽然选上了学徒,但未学徒结业,成为实习镖师前,还是穿不了镖师的衣饰。 段融换上了新的短打,而且把自己清清爽爽地洗了一遍,顿时感觉一扫晦气。 他拿起门边的那团破烂衣衫,锁了宿舍门,便拐出了宿舍院,往食堂去了。 出了宿舍院的巷道,院墙拐角处,有一个砖墙垒砌的垃圾堆,里面堆满了枯枝败叶。 段融路过时,顺手一丢,把那团破烂衣衫,丢进了垃圾堆里。 源顺镖局的前、中、后三院,都有专人清扫。 这清扫院落的活儿,在杂役里,属于轻生悠闲的工作,你要没点门路,这种活儿,可落不到你头上。 段融到食堂时,食堂已经没几个人了,菜盆里也仅剩下些残羹汤水,段融就着冷菜汤吃了两个馒头,犹感觉肚子空落落的,便踱步出了镖局,在街边又喝了一碗热腾腾的肉汤,吃了两个烧饼。 段融吃罢,满足地擦了擦嘴,拍了拍肚皮,踱步回到了源顺镖局的演武场。 来到自己平时站桩的角落,段融没耽误时间,便脊背挺直,沉腰虚坐,两腿如弓,两手行前虚抱,站起了浑圆桩功! 这古老的桩功,毫无特色,但却已经在九州大陆,流传了数万年了。 不管你是菜鸟,还是奇才,都是从这桩功站起的! 越简朴越古老的东西,通常越不会有问题! (本章完) 第51章 阮凤山 第51章 阮凤山 段融一站桩,就如同不知疲倦的机器一把,一直站下去,直站到午夜子时。 但今晚,他才刚站了一个时辰左右,忽然便有人喊自己。 “段融,把功散了!” 段融听那声音颇为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段融蹙了下眉头,仰天一吐,将口中白气尽出,这才打眼看去。 不远处,屋檐下悬挂着的灯笼,将昏黄的光影投了过来,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段融认出了那张脸来。 “是赵穆镖师!” 段融脸上微微一喜,赵穆毕竟教过他三个月,而且为人也挺好。 段融方才没能第一时间听出赵穆的声音,是因为方才赵穆是沉着嗓子说话的,和他平时嘻嘻哈哈的随和态度,完全不同。 “这就是段融?” 赵穆的身后,忽然响起一声低沉的嗓音来。 段融这才注意到,赵穆身后稀疏的树影里,还站着一个人。 此人浓眉琼鼻,下巴的线条坚硬,嘴唇紧抿着,看年纪也不过十七八岁而已,最多也就比段融大个一二岁罢了。 “是,栾公子。他就是段融。”赵穆声音恭敬地向那人回答道。 赵穆对那人的恭敬态度,让段融微微诧异。 那人向前走了一步,瞄了段融一眼,冷道:“段融!跟我去一趟内院!” “内院?现在吗?干什么?” 这个时辰,让他去内院,段融怎么觉得这里面味道不对啊! 那人眉头一蹙,显然没有回答段融问题的意思。 “让你去,你就去,哪有多么多问题?”赵穆在一旁催促道。 段融心头直嘀咕,脚却还是站在原地未动。 “如果你不愿意自己去,我可以打断你的腿,让赵穆背你去!”那人声音中有了一丝怒气。 “我没说不去啊!”段融立马改口道。 这人显然来着不善,看赵穆对他言听计从的,恐怕还是个厉害角色,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没必要跟他在这抬杠。 再说,内院乃是源顺镖局的机密要地,未得传唤,连镖师都没资格擅自进入。 不仅源顺镖局掌柜,阮凤山的家眷都在内院,而且账房和封库也在内院。 封库,不仅存放着源顺镖局的经营银两,而且客户的托镖也会暂存封库内。 封库有三把钥匙,一把在掌柜阮凤山手中,一把在总瓢把子栾敬付手中,还有一把在总账房徐寿贤手中。 封库虽在内院,但具体位置,除了这三人外,却是无人知晓! 这个时辰,叫他去内院,肯定是有事。 就是不知吉凶了? 段融跟在那人和赵穆身后,穿过演武场,往内院走去! 段融忽然发现那人,穿得并不是镖师,也不是镖头的服饰,而是一身黑色滚边束身华服! 段融顿时念头翻滚。这人是什么人? 段融忽然心头一闪,方才赵穆叫他栾公子。 此人莫不就是源顺镖局,总瓢把子栾敬付的独子——栾豹! 内院到底是有了什么事和自己有关,竟然是总瓢把子的儿子,亲自来带自己过去! 段融心中,疑虑更甚! 他将自己近来的行径,想了一遍,找了几个,容易被人发难的点,提前思索着说辞…… 一会儿,三人便来到了内院的门口。 内院的门口,灯笼高挂,四名劲装抓刀的护卫,内外站立,看着这森严的防卫,段融不由地有些紧张起来。 栾豹将段融,带到了一处建筑前,只见门内烛灯高照,亮如白昼,黄亮的光射出门来,几乎映亮了半个院子。 屋檐下,悬着两盏灯笼,光芒悬照着屋檐下的一匾额,其上三个苍劲大字,聚义厅,被照的亮堂堂的。段融心头猛跳,越来越感觉不对劲了。 这场合…… 这怎么看着,像是要弄他啊? 这时,只见赵穆在门口竟然退了回去,一转身往院外走去。 栾豹搡了段融一把,两人一齐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段融压住了心头的狂跳,紧抿着嘴唇,向屋内看去。 厅内正中,背靠着一架虎啸深山的六折锦绣屏风,放着一高大广椅,其上铺垫着一张白虎皮,坐着一位大约四十岁的中年人。 此人竟是一副文士打扮,穿了一身宽松褐绸华服,脸颊微胖,面黄无须。 而高大广椅之下,是两排太师椅。 左右两排太师椅的上首处,各坐了一人。 右边上首位,坐的是一位面容阴沉的中年人,他的脸上留着一圈络腮胡子,颧骨高耸,眼窝深陷,额上一道抬头纹,如同刀刻一般,贯通额头。 而左边上首位,坐着的人,竟是萧宗庭! 段融一见萧宗庭也在,顿时心安了不少。 虽然相处的时日不长,但萧宗庭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正气以及对自己栽培的拳拳之心,段融还是感触得到的。 栾豹一进门来,就默不作声地走到了,右边上首位面容阴沉的中年人身后,抓刀立在了其身后。 段融心头一跳,瞄了一眼,心头立马猜到,这面容阴沉的中年人,估计就是源顺镖局的总瓢把子——栾敬付了。 在看厅内的坐次,那高大广椅上的人是谁,还不清楚吗? 萧宗庭看了段融一眼,道:“段融,还不快拜见掌柜的,拜见栾先生!” 段融心头微微一热,萧宗庭这是在提醒他,这大厅内的人都是谁,不让他失礼! 段融立马上前一步,抱拳,朗声道:“学徒镖师,段融,拜见掌柜的!” “拜见总教习萧老爷子!” “拜见总瓢把子栾先生!” 段融连作三揖,逐个参拜,竟是毫不怯场! 萧宗庭微微一怔,这小子,比他想的,还会来事。 段融此时已经不再紧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个鸟啊! 谁比谁多个卵吗? 段融虽是逐个参拜,但他参拜的顺序却是阮凤山、萧宗庭、栾敬付。 这就有讲究了! 要知道,总瓢把子的地位,显然是要高于总教习的。 但段融这般参拜,却又是谁也挑不了他的理来。 毕竟萧宗庭是总教习,他是学徒镖师,这就有师生的名分了。 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尊敬师长,谁又能说他做得不对呢! 但栾敬付的面色,显然一冷,深陷在眼窝的双目,射出阴寒的光来,盯住段融,沉声质问道:“段融,你是否在西大街上,出摊卖画?” 段融心头微微一震,扭头看了一眼萧宗庭。 萧宗庭和他的目光相对,面无表情地说道:“如实作答即可。” 段融看向栾敬付,道:“是有此事。” “今日申时,是否差点当街酿成了命案?” 段融心头一跳,终于明白了这般架势,所为者何了。 他立马辩解道:“排队的时候,确实闹出了点事。但所幸有惊无险,并未发生什么命案!” (本章完) 第52章 非过不可 第52章 非过不可 这件事,原本段融并不是太在意,说到底,不过是个小波折罢了。 但,有些事,不拿上台面说就是一阵风,过了就过了。 可一旦拿上了台面来说,芝麻点的小事,有时也能压死人! 栾敬付闻言,冷哼了一声,扭头看向高大广椅上的阮凤山,道:“段融既为我源顺镖局的学徒镖师,先是犯了规矩,私自出去卖画。只此一例,就可逐他出门。” “更甚者,当街差点酿成命案,闹得满城风雨,给我源顺镖局脸上摸黑。” “而且此子,此时还在这里,巧舌如簧,说什么所幸有惊无险,并未发生什么命案之类……足见其心性之奸猾歹毒。” “有此两点,不仅要逐他出门,还当废了他的丹田!免得他在外面惹是生非,到时又说授艺在此,再把账给算到了,我们源顺镖局头上!” 栾敬付说道授艺在此时,眼睛瞟了萧宗庭一眼。 段融听了,心头一阵发冷! 这栾敬付,还真是个罗织罪名的高手! 但他心里也清楚,他这事,可大可小。 往大了说去,那就真如栾敬付所言,十恶不赦。但要往小处说,那就是个屁,根本不值一提。 而这中间的微妙变化,就在乎于,上位者的寸心之间了。 栾敬付虽然说了那么多,但真正决定自己命运的,并不是他,而是阮凤山! 段融小心翼翼地看向坐在那高大广椅上的阮凤山。 阮凤山阴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只是侧了下头,目光若有如无地看向萧宗庭。 萧宗庭注意到了阮凤山的目光变化,才看着栾敬付,沉声道:“话,还得一条一条地说。” “方才栾先生说段融犯了规矩,要逐他出门。请问栾先生,他犯了哪条规矩?” 栾敬付鼻子里冷哼了下,道:“他既是学徒镖师,怎可再务它业?” “学徒镖师是学徒,不是镖师。镖师才归你总瓢把子管。他既不是镖师,又何来再务它业之说。” “学徒就算是归你这个总教习管,你也不能任由他们,在外胡来!”栾敬付脸上的肌肉跳动着,显然压着自己的怒火。 萧宗庭方才的话,是在说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而且,镖师归他管,学徒归萧宗庭管,他现在却想插手管学徒的事,这就是越权了。 一下就犯了阮凤山心头的大忌! 萧宗庭此话,可谓一言诛心! 阮凤山轻咳了一声,笑道:“两位是我的左膀右臂,还是和气为好。至于这个小家伙,既然是学徒,就该好好习武,他日也能为镖局出力。竟然作起画来,难道我源顺镖局,几时竟成了画院不成?” 阮凤山此话,是在质疑萧宗庭疏于管教。 栾敬付目色无动,但他身后的栾豹却是面色微微一动,在栾豹听来,掌柜的是在帮他父亲说话。 “掌柜的可知,这小子的一幅画能买多少银钱?”萧宗庭忽然饶有兴致地看着阮凤山,轻松问道。 “多少银钱?” “十两!” “十两?” 阮凤山微微一愣,瞄了段融一眼。 再想起,之前街上的那风波还是排队引起着,这就说还供不应求。 这小子那不成了个小财主了! 阮凤山用感兴趣的目色,重新看了看段融。萧宗庭注意到了阮凤山的神色变化,继续说道:“而且,掌柜的。我之所以允许他卖画,那是因为他修炼,需要银钱!” “萧老此话我就听不懂了。谁修炼,不需要银钱!但是,学徒镖师每月有三钱银子的月钱,还有五片的鹿茸切片,完全足够应付他们日常的修炼了。”栾敬付以为自己又抓到了萧宗庭的辫子,立马诘问道。 “一般的学徒,自然是够的。他却不够!” “怎么?他比一般的学徒,多长了个卵?”栾敬付笑道。 场中其余诸人,被栾敬付这句嘲弄的玩笑,逗得微微一笑。 但萧宗庭却像没听到栾敬付那句嘲弄一般,继续说道:“此子乃是武学奇才,天赋奇高,假以时日,成就必在我之上!” 萧宗庭此话一出,栾敬付更是哈哈一笑。 阮凤山也是含而不露地,笑道:“萧老此言,怕是太过于捧他了。萧老当年,可算得上是我贤古县的一个传奇了。” “他选上学徒镖师,还不足一个月,已经成就了内息第一重。而且他之所以需要作画赚钱,是因为他二十天前,就开始吃药剂了。” 萧宗庭完全不理会场中诸人的笑意,冰冷而旁若无人的声音,继续在厅内响起着。“我给的单方!一剂药三十四两!” 此言一出,场上顿时鸦雀无声!因为他们似乎终于反应过来,萧宗庭并不是在开玩笑! 栾豹更是用震惊的目光,看向段融! 修习内息第二重,开始吃药剂,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 第二重的内息运转回路,何其复杂! 他自己刚开始修习时,一天还运转不了一个周天,因为总是难免要出错的! 而药剂的药力,又何其澎湃,那绝不是鹿茸片那种缓慢滋养的暖流…… 他记得,他修习第二重,开始吃药剂,差不多已经是大半年后了。 而照萧宗庭的说法,段融几乎是一开始修炼内息第二重,就开始吃药剂了。 这……这不是妖孽吗? 栾豹本性憨实,见萧宗庭说的如此严肃,已经信了八成。 但栾敬付却是个狡诈的老狐狸,他绝不相信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出身于杂役弟子的学徒,会是什么天纵之才,这概率比他娘的踩狗屎,可低太多了。 “哪那么多天才?萧老怕不是在那唬人吧?” 萧宗庭的鼻子冷哼了一声,道:“老夫只是武功废了,眼睛可没瞎!” “那既然这样。”栾敬付阴沉的脸上依然看不出任何情绪,冷言道:“栾豹!你去试试他!” “是!”栾豹立马抱拳道。 栾豹抱拳侧立在栾敬付的身后,但却并未立刻动手,而且目光扫过阮凤山和萧宗庭。 一息后,见两人都沉默不语,栾豹才放下拳头,转身看向段融。 方才找来赵穆,带他到演武场捉人时,他还把此人当做一个市井之徒,但转瞬间,他却被萧宗庭吹捧成武学天才。 栾豹此刻,倒是真想试试他的斤两了! 段融见栾豹看向自己,心头顿时一跳。 栾豹是总瓢把子栾敬付的独子,是什么出身和资源,绝不是此时的他可以缨其锋芒的! 虽说不至于当庭击杀了他! 但受伤也不好受啊! 段融向萧宗庭看了一眼,萧宗庭却只是默默坐在那里,并未出言阻止的意思。 段融瞬间就明白了萧宗庭的心思。 他要想解今日之围,这一关就非过不可! (本章完) 第53章 平衡之术 第53章 平衡之术 栾豹忽然纵身一跃,便越过身前的茶几,落地右脚脚尖一点地面,身体便再次倾斜掠起,如大鸟腾空一般,半空中便是一掌,朝着段融的面门,当头拍下! “好快的速度!” 段融一见栾豹纵身跳起,心头就是一寒,这不是轻功,这是实打实的力量带来的速度,没有任何哨! 段融此时已经避之不及,倘一侧身,反而门户洞开,将整个后背留给栾豹击打! 但若硬接栾豹这一掌,他也没那个信心! 就在栾豹当空拍下的瞬间,段融忽然头一缩,身体一矮,就地从半空中栾豹的胯下滚了过去! 栾敬付一见段融如此,顿时怒骂了一句! “街头无赖!” 栾豹两脚落地,一掌拍空,忽然便感到脑后生风,段融竟一记掌刀向他脑后斩来! 栾豹大惊,立马侧身避开,翻掌回攻! 段融这忽然就地一滚的无赖打法,确实让厅内三人都脸色一变,不独栾敬付骂了出来,连萧宗庭也觉得跌份! 但段融刚滚过栾豹的胯下,就忽然跳起,一记掌刀,就斩向了栾豹的脑后! 刀法与掌法,本就同源同理。 段融这记掌刀,化用的就是五虎群羊刀中的一式——黑虎登山! 但是,这招用在此处,不仅吃得透,而且用得也极是巧妙! 可谓狠辣机巧,神鬼莫测! 更是与之前的就地一滚,浑然一体,毫无滞涩,就好似这招黑虎登山,原本就是就地一滚,然后跳起斩出一般。 但在场三人,都知道并非如此,这是段融的临机之变! 不说内功心法,单论这武技之造诣,段融虽说还是个学徒镖师,但却能临机不乱,自出机杼。 化用活用学会的招式,确有天资! 栾豹腰拧胯扭,右腿斜跨,闪过段融那记掌刀,而且随着身形转动,又是一掌拍向段融的胸口! 两人身形交错,近乎咫尺。 只是段融招式已老,栾豹却是掌力新发! 段融心头微沉,这一掌他决计避不开! 栾豹这一掌,掌边带风,一旦在他胸口拍实,绝不会是轻伤! 段融目色狠辣,牙根咬紧,他忽然顺着黑虎登山那记已经用老的掌刀的砍势而斜向下! 小臂下挥,大臂猛抬,携肩带胯,一记肘击,斜撞在了栾豹的掌心里! 两人一交接,栾豹稳如泰山,纹丝未动! 段融却连退数步,两腿发软,好艰难,才堪堪站住! 他的脸色更是一片煞白,难看已极! 栾豹的内息厚重澎湃,一交接,瞬间便崩散了段融的内息,震得他五脏六腑一阵晃荡,嗓子眼儿一甜,差点就要吐了出来! 栾豹立在原地,却是心头大惊,他原本以为段融会倒飞出去! 他原本不想一掌拍死段融,故而将内息压在了第二重! 真把内息第三重的功力,用出来,能一下震烂段融的内脏,当厅杀之! 但那样的话,就是在当众打阮凤山的脸! 他自然是不能杀了段融,可他既然已经出手,也不能让段融,就这样好好地退下去,那不也是打他们父子,自己的脸吗? 段融好险压了下去那种呕吐感,见栾豹竟然再次向他攻来! 此时,他气机紊乱,内息崩散,如何有再战之力! 段融立马就势一冲,站到萧宗庭的身后,将两手抓在了萧宗庭背后的太师椅的靠背横梁上,眼神哀求地看着栾豹。“我投降!” “你……出来!”栾豹一怔,看着段融的无赖样,顿时大怒。 “让你试试我!又没让你打死我!你干什么还穷追不舍的?” 段融此话,将栾豹问得一滞,竟一时答不出话来。 “豹儿,回来!”栾敬付忽然开口,他的脸阴沉的像一条毒蛇。 栾豹瞪了段融一眼,脸色羞愧地退回到了栾敬付的身后。 栾敬付是源顺镖局的总瓢把子,他们父子在这镖局里,向来无人敢惹。 但不想今日,他的独子,竟然在这聚义厅上,被一个学徒镖师,以机巧无赖的姿态戏耍,他心头的怒气可想而知了! 栾敬付眼色阴毒地看向段融,几欲生啖其肉! 段融见栾豹退了回去,顿时心下一松,放开了双手,端端正正地站在了萧宗庭的身后! 厅上三人都看得仔细,方才栾豹那一掌,其速度掌力,明显是灌注了内息第二重的劲力! 但段融硬接了这一掌,却只是退了数步而已! 既没吐血,也没倒飞出去! 可见段融虽然修习第二重不久,但这内息也已经有了一定的战力了! 要知道,他做学徒镖局,还不到一个月。 如此进境,妖孽无疑! 萧宗庭之前所说的,那些听起来有些吹捧的话,此时思来,竟还有些保守了! 的确如厅上几人所见,段融的内息第二重,已经有了一定的战力! 内息在丹田内,也已经如小蛇一般,可以首尾盘旋相接了,要不然也不可能,硬接了栾豹一掌,而没受伤! 此时,萧宗庭脸上已经难掩,微微的笑意,道:“我原本还想从总账房那,申请一笔经费,用作段融的修炼之用。但徐寿贤那老小子,素来是个铁公鸡作风……” “无妨,这件事,我会给老徐说的。”阮凤山脸上也笑意淡淡,道:“人才难得!不过,老徐,你是知道的。我的话,有时候,在他那,也未必管用,能申请下来多少,我可不保证啊!” 阮凤山笑着,看向段融,却是越看越顺眼了。 “至于这小子,在街头卖画的事,他既是你总教习的学徒,这件就由你自行决断。个别的人才,我看也可以因材施教吗?太拘泥老例,反而抱残守缺了!” 阮凤山这几句话,已经将屁股坐在萧宗庭和段融这边了。 毕竟,段融的天赋是有目共睹的,他日一旦成材,又会是源顺镖局的一个臂膀。 而且他长于斯学于斯,这情分还不够大吗? 段融原本一直焦心于今日之处境,此时闻言,终于心下一宽。 段融站在萧宗庭的身后,忽然便明了这镖局内的一些微妙之处! 栾敬付虽说是总瓢把子,总揽镖局的总体业务。 但六个镖头里,三个是萧宗庭的老下属,还有两个镖头,还是他这个总教习一手培养出来的! 这身份,几乎跟老蒋那黄埔军校的校长身份是异曲同工啊! 栾敬付能不忌惮? 而这一局面,恐怕还是坐在那高大广椅之上的阮凤山,故意为之的! 让萧宗庭和栾敬付,相互制衡,他只要联合总账房徐寿贤,把控财权,便可安心稳坐钓鱼台而高枕无忧! 此所谓,平衡之术! 阮凤山,出身资源都是一等一的,但是限于武学天赋,如今依然只是内息境第四重的境界。 看来此生,已无法突破真气境! 但其凭借心谋韬略,二十多年过去,源顺镖局不仅越来越昌盛,而且大权,依然牢牢地,握在其手中,没有丝毫旁落,也可称一声枭雄了! (本章完) 第54章 秦书办 第54章 秦书办 正是因为栾敬付和萧宗庭,素来不和,栾敬付才会想把一件可大可小之事,往大了说去,罗织罪名,几欲置段融于死地! 他弄段融,其实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废了段融,不过是为了挫一挫萧宗庭这个总教习的锐气,同时在镖局内树立自己的威信,也让那些刺头镖师们,都收敛收敛! 但栾敬付没想到,段融竟然有如此之高的武学天赋! 他的这次算盘,竟完全打空了! 而阮凤山此时的心思,已经呼之欲出! 这样好的苗子,纵然真做了些出格的事,也要以包容劝诫为主。 假以时日,段融必是镖局的一大臂膀! 不过对栾敬付而言,此招已成大大的败笔,不出五年,段融必定成长起来,有了这层梁子,这小子要是做了镖头,还不天天跟自己叫板! 就在阮凤山的话音刚落,忽然一个十七八岁的俊朗带帽小厮,缓步走了进来,站在门槛内,抱拳向厅上的阮凤山,朗声道:“爷!衙门的秦书办来了,正在厅外候着呢!” 这小厮,形容不俗,行止有素,乃是阮凤山的一贴身小厮,名唤周安。 阮凤山但有应酬,几乎都是此人,来负责,来往应答接对。 故他虽是贱籍,但在源顺镖局内,却无人不敬其三分。 “秦书办?”阮凤山略微迟疑,秦书办过来,必定是县令沈焰柳,有事找他。 这沈焰柳乃是太一门的外门弟子,真气境第二重的修为,无论是权柄和武力都是贤古县最顶尖的存在。 而且,沈焰柳在贤古县的这几年,将盘踞在贤古县的各大势力,都收拾地服服帖帖的。 但却与民无犯,还做了不少保境安民的好事。因此,官声甚隆! 阮凤山打过交道的几任县令中,他对这沈焰柳,堪称又敬又惧! 阮凤山方才迟疑,乃是在想是否让秦书办去厅等他,他这边的事基本已经了了,等会儿他就可移步过去相见,但阮凤山还是问了一句,道:“秦书办有说是什么事吗?” “说是要找一位叫段融的镖师!” “啊!” 当厅诸人,心头都是大惊,段融更是被唬得一跳。 阮凤山的目光,有几分阴沉地从段融身上扫过,道:“请秦书办进来!” 秦书办既然是找段融的,段融现在就在厅内,还去后院的厅干什么? 而且众人心头,都是疑惑,县衙的秦书办,亲自来镖局,找一个学徒镖师,又所为何事呢? 段融心头更是忐忑,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今天这是怎么了,事情一件接一件的! 秦书办三十岁出头,身材欣长,穿了件月白色的宽袍,头戴一顶瓜皮帽,一进门,目光在厅上几人脸上扫过,只抱拳向阮凤山,道:“阮掌柜,我叨扰了!” 阮凤山坐在那里,抱拳回礼,笑道:“哪里。秦书办亲自走一趟,必是急事!原本该在厅接待足下。但秦书办是找段融的,他就在此,故而直接让你进来了!怠慢之处,还请莫怪!” “秦书办请坐!周安,给秦书办上茶!” 阮凤山的话刚出口,周安已经捧着茶进来了,秦书办方落座,茶水已经放在了他旁边的茶几上了。 秦书办坐在了厅右边栾敬付的旁边,他走过去时,栾敬付微微起身,迎了一下,秦书办抱拳,略一还礼,而后两人几乎是同时落座。 “这是上好的明前,秦书办可略尝尝看……”阮凤山客气地笑着说道。 秦书办,端起茶盏,浅抿了一口,便放下了,道:“我们常相往来,阮掌柜不必客气!” 阮凤山哈哈一笑,话锋一转,道:“秦书办,你亲自来找段融这小子!莫不是他做了什么莽撞事?他若真做了什么,秦书办只管明言,我绑了他,亲送到县衙去!” 阮凤山这话,虽看似严厉,但已经有要替段融扛事的意思了。秦书办老成江湖,如何听不出来! 秦书办微微一笑,道:“段融镖师文武全才,街头作画,各家的公子小姐们,竞相采买,竟成了一时风尚!今日座主之千金,也欲求购一幅,但不想却与人起了争执,差点失手闹出了人命!” 段融听到,座主之千金,脑子顿时嗡的一声。 那不就是县太爷的闺女吗? 那挺辣的小娘子是县太爷的闺女? 完了,完了! 段融恨不得,当厅砍了自己的左手,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啊! 栾敬付听了此语,却是心头大喜,原本以为输了一局,但没想到竟会峰回路转。 这事,竟把县令的亲闺女沈觅芷给卷进来了! 戏,真是越唱越热闹了! 阮凤山亦是黑沉着脸,段融的确是好苗子,要是一般的莽撞事,他还愿意替他打点一二。 但,既然事关县令沈焰柳的千金,那就两说了。 沈焰柳膝下无子,唯此一女,视为掌上明珠! 他难道还能为了段融,和沈焰柳叫板吗? “我这就打断了这浑小子的双腿!绑了亲自送到衙门去,给太爷和小姐赔罪!” 段融一听,便心头发颤,直骂阮凤山歹毒。这不是落井下石吗? 阮凤山说话之时,眼睛一直微怒地瞪向段融。 秦书办此时已经知道段融是谁了。方才他进来时,还在猜萧宗庭和栾敬付身后,各站一人,都是少年,到底哪个才是段融? 秦书办仔细地打量了段融一番,道:“阮掌柜莫要误会!县令大人遣卑职前来,是相请段融镖师,明日去县衙赴宴,以感谢其仗义出手之恩情!” 厅内顿时一片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段融身上! 段融咽了口吐沫,那咽下的声音,在他自己听来,简直大得惊人! 秦书办见众人吃惊,便解释道:“若非段融镖师出手,小姐她一旦当街酿成祸事,恐牵连甚大。” 段融此时已经大约明白了秦书办的意思。 也许……他们都不知道,他的左手曾经干了什么。 毕竟,这种事,女孩子家是羞于说出口! 但,就算不说,事情确实已经发生了,而且对方的身份还是县令的闺女! 真是撞了鬼了!流年不利啊! “段融,秦书办此来,是请你明日赴宴呢!”阮凤山见段融愣在那里,出言提醒道。 “微末之举,岂敢当请?而且小民顽劣,登不得大雅之堂!”段融忽然说道。 秦书办闻言微微一愣,阮凤山也是脸色一沉。“段融,县令相请,怎可无礼拒绝?” 阮凤山扭头看向秦书办,笑道:“秦书办,这孩子出身贫苦,混迹于市井,不通于应答接待之礼。秦书办可回复县尊,他明日必到!” “好好好!那在下告辞!”秦书办看了段融一眼,方才抱拳起座。 “周安,拿了灯笼,送秦书办!”阮凤山立马起身,向周安吩咐到了。 目送秦书办离开大厅后,阮凤山才冷哼一声,看着段融道:“县令相请,我都不敢拒绝,你好大的架子啊!” 段融一张苦瓜脸,不敢吭一声。 “我会交代周安备下礼物,你明日提了去!顺便也替我给县尊带个好!” 阮凤山说完,便起身拐进了屏风后面,从大厅的后门走了出去,往内院小妾的房里去了。 段融看着阮凤山的背影,心头直发苦! (本章完) 第55章 周安 第55章 周安 次日黄昏时分,段融提着红绸包裹的礼盒,绸面上,颇为绵密的针脚,绣着源顺镖局的字样,绸缎扎口处还系了一条丝带。 这种贵重的礼盒,一般是不轻易送出的。 段融自己也穿了一身崭新的镖师服饰,正所谓人靠衣裳马靠鞍,这一穿,段融整个人立马精神了不少。 按理说,他只是学徒镖师,是没资格穿镖师服饰的,但这身衣服,是今天上午,周安亲自去库房给他领出来的。 去县衙赴宴,总不能还穿一身短打吧。 周安领着段融,出了内院的一处偏僻的侧门,进了一条巷子。 巷口处,竟停着一顶绿呢小轿,似已等在那里许久了。 段融提着礼盒,钻进了轿子内,周安招呼轿夫们起轿,提着灯笼,引着往县衙去了。 无论是礼物、镖师服饰,还是这顶小轿,都是周安给安排的。 段融毕竟是源顺镖局的镖师,他去县衙赴宴,一旦跌份,丢的可是源顺镖局的脸,周安怎敢不上心? 周安虽然在事情上,安排的滴水不漏,但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他是阮凤山的贴身小厮,平时就算是栾敬付见了他,也得给他三份薄面。 也时常穿梭在这贤古县的各大势力之间,日常应答接对,人人也都敬他三分。 但,能让县太爷宴请,这种排面,他却是想也不敢想。 不成想,段融一个学徒镖师而已,竟然有这样的排场,而他只能在其轿前,提灯引路而已。 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周安不仅出身贱籍,而且身体亏空,无法练武,幸得为人机敏,心思缜密,得了阮凤山的赏识,这几年才终于活得像个人样了。 但是,越是他这样的人,对于这种排面上的事,却是锱铢必较,在乎得很,几乎心理扭曲! 段融坐在轿中,只感觉小轿在轿夫们稳定的脚步中,颇有节奏地一起一落地轻轻晃悠着。 他昨晚直熬到后半夜才昏昏沉沉地睡着,故而两个眼底下,还有淡淡的青晕。 这也不能怪他,谁遇到这样事,都得失眠! 不过经过一个白天的心理建设,段融已经打定了注意。 县太爷家的闺女,怎么了?他也不是故意占她的便宜啊! 那不是为了救人吗? 就是说破了天去,这事他也没错! 他要是露了怯,反而容易授人以柄! 所以,咬紧牙关,打死不认,他只是救人! 就是救人,本来就是救人! 段融想到后来,竟然有些理直气壮起来,觉得县太爷就是该请他吃顿饭! 感谢一下嘛! 他觉察到自己这个心思,竟然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就是这样!要的就是这个气势! 县衙和源顺镖局,都在这西大街上,路程不过二里地,以四个老练轿夫的稳健步伐,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地方了。 段融下了轿,周安提着灯笼,引着他来到了县衙门口。 只见两头一人多高的石狮子,巍峨伫立,屋檐下一块大牌匾,给灯笼照得明晃晃的,上书贤古县署四个大字。 门口站着两个差役,周安直接引着段融走了过去。 周安与这县衙,常有来往,里里外外都已经混了个脸熟。 周安笑着,将两张银票往一位差役的袖子里一塞,便低首说了几句,也不用通报,便领着段融,进了县衙的大门。 刚过了大门,还没走几步,便忽然看到秦书办拿着一份文书,正往大堂那边走去。 周安便立即喊了一声,作揖起来。秦书办回了一礼,将文书往宽袖里一抄,便说道:“太爷和夫人已经在后衙的厅,备下了酒席!我领段镖师过去吧。” 段融闻言,感谢地施了一礼,憨厚地笑了笑。 秦书办领着段融,从大堂旁的小路,绕过了后衙。 周安见两人走了,便提着灯笼出了县衙,走到了那顶绿呢小轿前。 四个轿夫停了轿子,正聚在一块闲聊,见周安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年长的轿夫,便上前几步,问道:“安爷,我们是等段镖师呢,还是这就回去?” 周安用眼睛剜了那轿夫一眼,似乎是怪他多话,怒道:“等什么等?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 周安说着,一甩袖子,闪身坐在了轿内,怒道:“走!送我回去!” 那年长的轿夫,脸色微微一变,朝后一招手,几个人便抬起了轿子。 这轿夫也是常年跟周安打交道,素知这人喜怒无常,今日也不知是哪个地方,又触怒了这个瘟神了,惹他对自己发一通脾气。 但他们底层的轿夫,挣的就是这份受气的银钱,只得忍了! 秦书办领着段融,绕过大堂后面的影壁,便来到了后衙的庭院内。 院子的各处屋檐下,都挂着糊着贤古县署字样的灯笼,这院子远称不上奢华,但却颇为考究古朴。 数百年的老宅院了,几番修葺,岁月的侵蚀,愈见其苍幽。 段融目色一动,素闻现任县尊简朴,看来传言不虚! 贵为一县之尊,就算在城内,另安下一处宅院,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沈焰柳几年下来,却一直住在后衙。 段融知道衙门里,规矩大,故而亦步亦趋地跟着秦书办,既不乱走,也不乱看。 秦书办领着段融走近了一间雕门窗的雅间! 秦书办跨入门内,站在门槛前,便朗声道:“座主,夫人,段镖师到了!” 段融站在秦书办身后,只见屋内,明烛高悬,亮如白昼,厅内的茶几旁,一对中年夫妇,似乎正喝茶闲谈。 “段镖师来了!快请进来,我看看!”却是一个有几分明快的甜糯女声忽然响起。 段融闻言,立马快步几步,进了厅内。 秦书办见段融入内,便默默退了出去,往前衙办公去了。 段融一进厅内,手提礼物,便一揖到腰,朗声道:“给县尊老爷拜,祝县尊福禄双全,多福多寿,镇我贤古,保一境之平安!” “给夫人拜,祝夫人青春永驻,年年岁岁,一切从意!” 两人都给段融的说辞给逗笑了,那妇人搡了一把一旁之人,说道:“你听!他祝我青春永驻呢?” 妇人说着,扭过头来,笑看着段融,道:“这孩子,是镖师呢?还是唱戏的?词怎么一套一套的!” 段融支起腰来,笑着回道:“见了县尊和夫人,心里欢喜,这词就跟煮开了水的气泡一般,只往外冒,拦也拦不住!” 那妇人见段融说话有趣,笑容憨态可掬,竟又笑了起来,道:“这倒是个机灵的孩子!” “客人来了,就入席吧!我们席上聊。”沈焰柳站了起来,伸手一让,道:“段镖师,请入席!” 段融再揖一礼,道:“县尊请!” 这时,才有一小厮上来,接走了段融手中的礼盒。 (本章完) 第56章 沈焰柳 第56章 沈焰柳 三人依次入席。 县令沈焰柳在主座落座,其夫人马纯敏在其对面落座,段融打横落座! 三人落座毕,段融才敢正眼,向两人打量去。 沈焰柳年近四十,脸盘瘦削,留着一撮山羊胡须,穿了一身宽松灰袍,头上戴了一方巾帽。 他气机内敛,双目精光内含,太阳穴微微鼓起,坐在那里,犹如饱虎闲卧,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威势在。 沈焰柳是太一门的外门弟子,武学修为更是达到了真气境的第二重,在这贤古县,堪称一座高山了! 段融今日见了沈焰柳,就算见了高山了! 此时的段融,自然渺小。 但或许,有朝一日,他能翻过眼前这座高山呢? 马纯敏看起来年纪也比沈焰柳小,大约只有三十出头,生得丰腴美艳,面如朗月,一双眼睛更是灵动异常,不时闪过冷酷的光辉。 席间,段融只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菜也不敢太吃,只小口小口地吞咽着,他的心一直提着,根本不敢品味,只是味同爵蜡般地吞咽着,生怕失了礼数! “这孩子,菜是不是不合口味,吃这么少?” “合口!合口!”段融连连答应着。 马纯敏从盘子里夹了个狮子头,放在了段融的碗里,道:“来,这道红烧狮子头,还是我亲手烧的!给你尝尝!” 马纯敏菜递过来时,段融抬屁股,欠了下身子,待马纯敏的筷子离开,他才复又坐了回去。 沈焰柳见马纯敏将狮子头放进了段融碗里,他想使眼色制止时,已经来不及了,便迟疑了下,还是说道:“今晚那狮子头好像有些咸了?” 马纯敏闻言,笑骂道:“咸吗?偏你嘴刁?” 她夹了一筷子,尝了下,竟真有些咸了。 这道菜她做得颇为拿手,盐与调料的量,更是熟稔,怎么会多放? 怕不是放了两遍盐吧? 马纯敏顿时有些尴尬。 段融一见马纯敏的脸色,便知道这狮子头肯定是咸了,不过他还是大咬了一口,道:“县尊与夫人,人品贵重,自然是口味恬淡。但我们镖师走南闯北的,还要练武,吃食上,素来喜欢高油高盐,这狮子头我吃着,咸淡正合适!” 马纯敏一听,便笑了,道:“这孩子,真会说话。” 本来是颇为尴尬的场面,被段融的一番话给圆过去了。 沈焰柳此时,也深深地看了段融一眼。 这时,段融忽然注意到沈焰柳的身后,厅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 那正是他作价八百两让于古月斋的那幅范云林的仕女图。 连虫眼的位置和右下的一小片污渍,都一模一样,绝对是原图真迹。 这画到底是流传到了沈焰柳手里的,还是他本人就是古月斋的幕后老板。 距离段融让画于古月斋,还不到一个月,要说是流传或有人赠于沈焰柳,只怕时间上,也有些太快了。 更大的可能,还是后者。 只怕那古月斋的幕后老板就是这贤古县的县令沈焰柳。 段融如此思量着,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是慢慢地吃菜、饮酒,间或讲两句油滑的逗乐话来。 眼见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沈焰柳对一旁添酒撤盘的伺候小厮,道:“你去把小姐请出来,给段镖师敬杯酒!” 段融听了差点被一口酒水呛到,连忙说道:“乡野小民,岂敢劳小姐敬酒,这不是折煞我吗?县尊,万万不可!” “若不是段镖师出手,小女险些酿成大祸,当得一敬!”沈焰柳的话,说得斩钉截铁。 那小厮也已经出门而去了。 段融顿时如坐针毡,心如小鹿乱跳! 等会真见了那小娘子,万一闹出事端来? 不一会儿,那小厮就回到了厅内,但沈觅芷却不见来,来得却是沈觅芷的丫鬟秋痕。 沈焰柳见站在小厮身后的秋痕一脸难色,便厉声问道:“秋痕,小姐呢?” “回老爷……小姐……她……她……去找云水票号的夏双双去了!”夏双双,乃是云水票号贤古分号的掌柜——贤古县财神爷夏中阳的女儿,素来和沈觅芷交好。 沈焰柳闻言,脸顿时就拉了下来,扭头看了一眼马纯敏,道:“都让你给惯得!这丫头越来越不知礼数了!” 马纯敏闻言,却只是轻轻地冷哼了一下,一双冷目只是一直盯着秋痕。 马纯敏是沈焰柳的续弦,沈觅芷也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而且沈焰柳和原配所生的女儿。 马纯敏刚嫁给沈焰柳那年,沈觅芷已经三岁了。 她入门不久,并知晓了沈焰柳原配的名字里有个“芷”字。 沈焰柳将女儿取名“觅芷”,可见对原配的怀念之情。 要说马纯敏不吃醋,那是假的。 但,这些年来,她将沈觅芷视为己出,亲生母亲该给的关怀她一点没少给,虽然沈觅芷那孩子性子冷淡,但她还是处处迁就。 也就是这样,这个家这些年来,才颇为安稳,在这一点上,沈焰柳内心对她甚为感激。 但马纯敏就是了解沈觅芷甚深,一听沈觅芷竟然,趁他们宴请段融时,出了云水票号,找夏双双去了。 她立刻就从这件事中,嗅出了不对劲的味道来。 “也许事情,并不像秋痕讲述的那么简单……”马纯敏的目光闪过一丝冷芒。 关于沈觅芷街头与人争斗,差点酿出人命,而幸好段镖师出手,才有惊无险的事,这件事的经过,她都是从秋痕口中听来的。 秋痕也是这件事的见证人之一,她的话,自然是有说服力的。 所以,也是听了秋痕的话后,她才决定治席酒水,宴请段融! 而后才让沈焰柳,吩咐秦书办去源顺镖局下的帖子! 但,此时马纯敏觉得,这事情背后,恐怕还有内情。 她的一双目中闪着冷酷的光,重新将段融上下打量了一遍。 段融坐在那里,一听说沈觅芷出去了,心头顿时放松了下来,他对于马纯敏饶有意趣的目光,并未太在意。 一个这么漂亮,这么和蔼,还一直给他夹菜的夫人,能有什么坏心眼儿呢? 沈觅芷虽然没出来敬酒,但在宴席旁侍奉的小厮,却一直没停的,不住地给段融添酒! 这酒泛着琥珀色的冷光,也不知是何种的佳酿,竟如此的芳香醇厚,段融不小心就有些贪杯了! 散席之时,段融已经有些微醺,他说着乖巧话和沈焰柳、马纯敏告别,马纯敏一个劲儿捂嘴笑着看向他! 沈焰柳让一旁侍奉的小厮,提了灯笼,送段融出了后院。 后院厅内,段融刚走,马纯敏便笑着向沈焰柳,道:“这孩子挺机灵,说话也体贴人。你生个法,把他弄到衙门里当个捕快吧!” “你又是一阵风一阵雨的,怎么就能扯到这个茬儿上呢?”沈焰柳从来就感觉马纯敏的思维太过于跳脱。 “怎么?衙门里就不能有个我使唤的人?” “你有事找秦书办,不是挺好吗?” “秦书办,办事自然是稳妥的,就是人有些生份……”马纯敏目色闪烁,道:“行不行,给句痛快话吧!” “他是源顺镖局的人,我怎么好平白无故,挖阮凤山的墙角呢!” 马纯敏闻言,冷哼了一声,道:“不管什么事,你总是有理由的!” 说完,便一扭腰肢,走出了厅。 沈焰柳看着马纯敏给他置气的样子,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边,段融刚拐到前衙和后院间的影壁处,便回头道:“小哥,不用送了,我自己走就可!” “那段镖师小心脚下,这灯笼送你照路!”那小厮说着,将手中的灯笼,递了过来。 段融接了灯笼,一摆手,便拐过了影壁而去! (本章完) 第57章 冤家路窄 第57章 冤家路窄 话说,那一日的黄昏,沈觅芷在街上出了那档子事后,简直跟吃了个苍蝇一般,又恶心又气恼! 回到府里,先将秋痕打骂了一通,然后就把自己关在闺房里生闷气,谁也不让进,连晚饭也不曾去吃。 秋痕挨了打骂,也不敢去劝。 这边马纯敏见不对劲,便把秋痕叫了过去,一问之下,秋痕便哭哭啼啼的,把她看到的经过,仔细地讲了一遍。 这才有了马纯敏治席,宴请段融的事! 马纯敏还以为沈觅芷是受了惊吓,便没去打扰她,想让她自己缓一缓,只是让人,送了一碗莲子羹过去! 那沈觅芷生了一夜的闷气,第二日依旧觉得胸口气闷,恨意难消! 故而一大早就约了云水票号的夏双双,两人各骑一匹青鬃马,往郊外踏青去了! 沈觅芷玩了一整天,出了一身汗,总算感觉心头清爽了些,刚一回到府里,就听说厅治了酒席,要宴请段融的事。 她起初,还不知段融是谁?也没往她自己身上的事上去想。 还颇有些意趣,一边擦着香汗,一边向秋痕,打听着呢! 秋痕只一解释,沈觅芷脸色顿时就变了,好险就要冲过去,把那轻薄她的小贼,暴打一顿,赶出门外! 好歹,她素性沉静,知道自己这般冲过去,一旦把那事捅了出来,她的清白名声就毁了! 而偏偏那小贼,还是为了救人……才……轻薄了她! 这一点,也是她最接受不了的一点,就好像是,她活该被轻薄了一般。 沈觅芷一剑斩翻了面前的脸盆架,水溅了一地,唬得秋痕一通跳脚后撤! 沈觅芷好险,算是压下了自己的冲动,转身就气冲冲地奔出了县衙,又往夏府,去找夏双双去了。 但那夏双双被她拉到郊外,游玩了一天,早已经累得摊成烂泥一般,只陪她下了两盘棋,便实在顶不住,裹了被褥,睡了过去…… 沈觅芷无法,而且听外面街上更夫的打更声,竟已交了戌时了。 她料想酒席也该散了,便离开了夏府,一个人满怀心事地走了回去。 沈觅芷刚跨过县衙的门槛,走进了灯影里,便忽然看到衙门大堂旁的小路里,走出一个人,手里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 那人似是有些微醺,走路一晃一晃的,而且一边走,一边还轻声哼着小曲。 灯笼黄亮的光打在他的脸上。 不是那贼小子,又是哪个? 沈觅芷站在那里,如同电击了一般,浑身颤抖! 她恨不得,立时抽剑,劈了眼前这个孟浪的登徒子! 段融提着灯笼,走了出来,他隐约看到衙门旁的灯影里站了一个人,不过他提着灯笼,光线有些晃眼,而且那人又站在灯影里。 段融也没在意,打了个酒嗝,脚一拐,便绕过了那人,跨过了县衙的门槛,拐到了街上去了。 段融刚出县衙,没走了两步,便忽然一阵冷风吹过,段融的酒意顿时便醒了一大半。 他忽然便想起衙门旁灯影里的那个人,人在灯影里,他看不清,但那人手中的那柄剑,却刚好被衙门门口的灯光照着。 那剑……他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却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流苏剑穗,暗红色的蛇皮剑鞘……” “是那……小娘皮!” “我滴乖乖……” 段融忽然回想画面,那攥着暗红色的蛇皮剑鞘的一双修长素手,指关节已经攥得隐隐有些发白! 显然是处于暴怒之中! 段融顿时就惊了一身冷汗,他缩着头,往身后一瞅,见衙门外并无人追来。 段融立马发足狂奔,手中的那盏灯笼,摇晃如受狂风暴雨一般。 段融一头,钻进了最近的一条暗巷里,冲进了在夜色里,往源顺镖局而去…… 沈觅芷原本就气得浑身发抖,再闻着身边飘荡着的难闻的酒嗝味道…… 她隐忍数息,情绪终于爆破了临界点……沈觅芷忽然像一头发怒的母狮一般,转过身来,便冲出了衙门! 我要是不打得,你爹都认不出你来,就是对不起你那张让人讨厌的嘴脸! 但当沈觅芷冲出去时,戌时的西大街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两个更夫缩着脖子,从县衙门口走过去了…… 沈觅芷满心委屈,一跺脚,眼泪瞬间便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沈觅芷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闺房院子里。 她站在那里,看着小院里的那棵桑树,这桑树夏天会结桑葚出来,味道很是可口! 她素来喜食桑葚,因此一直对这棵桑树呵护有加,常让秋痕浇水施肥! 沈觅芷此时看着那被昏黄灯光照着的桑树,忽然发疯一般,便抽剑狂斩! 沈觅芷的身形,兔起鹘落,左右忽闪,手中的长剑,寒光如水,随着身形狂舞不止。 “小贼!” “你竟连看,都没看见我!” “还敢在我跟前,打那么难闻的酒嗝!” “我早晚非活剐了你不可!” 长剑寒光忽闪,桑树的枝叶随即,如同经过了狂风骤雨的摧残一般,飘零了一地…… 沈觅芷这般斩着,不觉间已经两手发抖! 沈觅芷气喘吁吁,看着眼前一地的残枝败叶,胸中郁结的闷气终于,发出来了一些…… 她心头清楚,她这是在自虐! 就跟她娘亲走后,她刚开始懂事的那几年一样! 她长剑入鞘一扭身就回了闺房,暗自躺在床上生闷气。 沈觅芷刚躺下,秋痕就抱了被子,准备进来,打地铺睡下…… 这也是贴身婢女的日常之一,夜里小姐要喝水什么的,要随时起来服侍的。 秋痕刚放好被子,沈觅芷就侧过身来,一双狠辣的杏目,瞪着秋痕,骂道:“滚出去睡去!我现在看见你就烦!” 秋痕被没来由地这么一骂,顿时就满心委屈,抽抽泣泣地抱着被子去堂屋睡了。 沈觅芷责怪秋痕,也不是没有道理,要不是秋痕把排队的签子弄掉了,也不会搞出这么多事来,自己也不会平白被那小贼占了便宜去。 而且要不是她多嘴,也没有设宴请段融这一茬儿事! 现在,她自己还忍气吞声,满心恼怒的,又怎么会给秋痕好脸色呢? 源顺镖局,外院的一处偏僻柴炭院落里。 此处,乃是杂役弟子练功的地方。 只是,今年的杂役弟子考核已经结束,而下一批杂役弟子要到明年正月元宵节后,才招进来。 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院落,此时却有一人,正站着浑圆桩功! 昏黄的夕照洒在了他的脸上,他周身都是汗水,头顶上更是热气蒸腾! 这站桩的人,肩膀宽阔,骨架子不小,竟是学徒镖师孔斌! 孔斌自从上次被段融的进境打击到几乎提不起劲来,他便不再去演武场修炼了。 一碰见段融,他就觉得自己练功,简直就像个笑话。 但他心里也清楚,不正常的那个,其实是段融,不是他! 只是道理谁都懂,事到头上,又有哪个能不迷糊呢? 孔斌后来,便不在演武场那里练功了,而是宁愿,多走几步路,来到前院的这处偏僻的院落修炼。 这样一来,心境果然平和了许多,内息第一重的进境也慢慢快了起来! 此时已经昏黄时分,眼见就到了中院放饭的时辰了。 孔斌便散了功,从角门走出了这处院落,往中院食堂而去。 (本章完) 第58章 瞎胡闹的 第58章 瞎胡闹的 孔斌刚走出院落,没走多远,就听到一些散功的杂役弟子在议论。 孔斌起初还不在意,但是听了几耳朵后,便越听越觉得古怪。 “……画师?!” “十两一幅?” “县太爷请他吃饭……” 孔斌听了两三波人的讨论后,心头却是越来越狐疑。“这说的是段融吗?” 这跟他认识的那个段融,根本就是两个人吧…… 段融这波闹腾,不仅是在镖局出了名,在整个贤古县都成了巷头巷尾一时的谈资。 段融再去中院食堂吃饭,那些相熟的镖师,都不喊他的小融了,都改口开始喊他融哥儿了。 段融每次都只是憨厚的傻笑笑,从来不回应。 自古都是枪打出头鸟。 前世社畜的经历,给了段融足够的生存智慧。 在人际关系中,最好就是让自己看起来傻傻的,这样别人最有安全感,也最容易讨喜。 周安给段融搞来的那身镖师的服饰,段融后来一次也没穿过,把那衣服齐整整地叠好,放在了衣柜里。 依旧每日穿着那身短打,该干嘛干嘛。 渐渐的,这波闹腾也就过去…… 这也正是段融自己所希望的,老老实实,稳定发育,才是王道! 县太爷不过是请他吃一顿便饭而已! 自身实力如果不够,任何关系都是笑话! 他要真把这当回事了,那才是犯傻呢! 这日,段融正在演武场的一处僻静角落内站桩。 此时,他修炼内息第二重已经快一个月了,丹田内的内息,已经有小拇指粗细,而且绵长盘旋,如同一条小蛇一般,灵动异常,滴溜溜旋转不止…… 段融估计大概也就十天左右,内息第二重就能成就! 段融正站着浑圆桩功,忽然便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女声,在他面前喊道:“嗨,憨小子,别练了!” 段融有几分恼怒,他这一个周天眼见就要转完了,被一喊,差点岔路了去,段融好险控制着内息,转好了一个周天,重新在丹田里盘旋了起来,这才睁开眼来,一打眼,见来人竟是朱小七,顿时便毫无脾气了。 这还是朱小七第一次,当面喊他憨小子,段融一时没听出来是她。 “是小七啊?是不是萧老找我?”段融笑着,问道。 “不是,我家二小姐找你。” “二小姐找我!二小姐找我……什么事?”段融心头突突跳着,萧白鲛白嫩的脸,在脑中一闪而过。 “我怎么知道?只说让我把你找了去。” “那……那我先把汗洗了……” 段融觉得一身臭汗,岂不是唐突了萧白鲛? “跟我去院里洗!”朱小七看了段融一眼,不等他答应,便抬脚就走。 段融只得小跑几步,跟了上去。 朱小七的个头比段融低一个头呢,而且只见她两腿只是缓沉平稳地摆动着,但她速度却是相当快,段融竟然要小跑才能勉强跟得上! “恐怕跟她练的轻功有关……” 段融目色闪烁,时不时注意着朱小七的步伐,只是他武功造诣有限,又对轻功一窍不通,一时间,如何能看出门道来! 不过,段融注意到,朱小七的右脚脖子上,戴着一银制的脚镯子! 两人穿过演武场,沿着小路走了一段,便拐进了另一个巷子,从这巷子一出来,竟已到了萧宗庭的住的院子门外了。 朱小七和段融,一前一后进了院子。朱小七从厨房,舀了一打瓢清水,站在门槛上,道:“你过来,把你的脸洗了!” 段融立马挽起袖子,走了过去,两手一掬地站到了朱小七面前。 朱小七瓢一扬,便给他倒了一掬水。 段融捧着水,蒙到脸上,随之一番揉搓! 如此三四掬清水后,段融的脖子和脸上的汗都洗干净了。 朱小七拿了毛巾给他擦了,便领着他往内院去了。 萧宗庭站在厅门口的藤椅上,抽烟晒太阳,忽然便看到段融跟着朱小七进来了,便吐了一口烟圈,看着段融,冷冰冰地问道:“啥事?” 朱小七白了萧宗庭一眼,道:“不是找你的,找二小姐的!” 段融跟在朱小七后面,冲萧宗庭嘿嘿笑了下,一副有人撑腰的样子。 萧宗庭听了只哦了一声,便转过头去,继续闭着眼,抽烟晒太阳了。 朱小七进了后院堂屋,将东侧里间的布帘子一掀,便走了进去。 段融的心突突跳着,闻着蹿过来的淡淡幽香,跟着朱小七进了萧白鲛的闺房。 这闺房的规制,竟然不小,一架四折屏风的后面是垂着纱幔子的雕床榻。 案柜箱笼,各归其位,南面的雕窗棂用杆子撑了起来,阳光照进室内来。 两人进去时,萧白鲛正坐在几案前,捏着针,在绣着女红,她穿了一袭葱绿纱裙,给阳光一照,像镀了一层光晕一般。 段融站在门口,顿时就有些痴了。 萧白鲛笑了一下,将手中的女红轻放在了几案上,缓起身来,笑道:“段师兄,请坐!” 段融瞄了一眼,那女红上,绣的是一株含苞开放的桃,针脚绵密,绣工颇佳! 萧白鲛是萧宗庭的女儿,段融现又跟着萧宗庭学艺,萧白鲛称他一句师兄,倒也不为过的。 而且段融已经来了几次了,上次几人还一起吃了饭,也算比较熟悉了! 要不然萧白鲛,也不好,随意让小七去叫了他来! 段融含笑,坐在几案前落座,萧白鲛拿了一碟点心和一壶茶水过来,亲手给段融沏了一盏茶,声音柔美,道:“这绿豆糕滋味不坏,师兄尝尝看。” 萧白鲛一口一个师兄,已经叫得段融心头酥麻,再闻着她身上飘过来的淡淡幽幽的体香,段融还没吃茶,人已经醉了。 “人给你找来了!你找他做什么?”朱小七站在门口,有些好奇地问道。 其实,院子里的一笸箩干豆角已经晒好了,朱小七今天还要将它们剁了,蒸一锅包子出来。 她出门去喊段融时,面都已经发得差不多了。 她一路上走那么快,就是怕面给发酸了。 但这会儿,看段融到了,她虽然着急,但也特想知道,萧白鲛找段融是干什么的,因此还赖在门口不走。 萧白鲛白了朱小七一眼,没搭她的话,只看着段融,笑道:“段师兄,白鲛想求一幅画!” 段融前几天的那场风波,已经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但萧白鲛深居闺房,朱小七又前前后后的忙个不停,萧宗庭如果不跟她们说,她们自然不知晓。 他俩最近知道,还是赵穆来找朱小七,讲给朱小七,朱小七又讲给萧白鲛的。 朱小七一听是找段融作画的,一转身就掀帘子走了。 朱小七不仅不喜欢那些书书画画的东西,对女红也颇为厌烦,在她看来,这些东西,都是吃饱了没事,净瞎胡闹的。 (本章完) 第59章 断刃阔刀 第59章 断刃阔刀 段融坐在那里,根本没有在意朱小七的态度,他难得跟萧白鲛这么近距离坐着,一双眼睛那里还舍得看向别处? “二小姐能请我作画,在下真有些受宠若惊了!”段融浅笑道:“我等会儿回宿舍,就取了画具和染料来!” “这些东西,我这儿倒原备的也有!”萧白鲛笑着说着,忽然站起身来,道:“段师兄看看合不合用?” 萧白鲛起身从墙边的柜子里,拿出了画笔、朱砂等物,一边在几案上一一摆好,一边说道:“原是我自己描绣样子用的,料想师兄作画应该也是使得的!” 段融一看一应物品齐全,便笑道:“自然使得!” 萧白鲛在窗边坐好,段融在几案上,用一方镇纸压住了宣纸一角,便注视着萧白鲛,思量着此画的构图框架…… 这幅画,段融画得极慢,几乎用掉了将近半个时辰的光阴。 他倒不全是贪恋萧白鲛的美色,故意借机私窥! 而是他将自己全部的技艺和专注,都投注到了这幅画上,务求要达到自己现阶段的极境! 他画的也许不是现实中的萧白鲛,但却是萧白鲛! 那是他内心深处中的萧白鲛! 那像是一团光影幻化! 但并不是简单的虚妄幻影,而是他心田深处,投射而出的美好幻境! 它包含着两世老处男段融,对于美的希冀与渴望! 就像太阳神阿波罗一样,散发着力与美的光辉! 段融画好时,朱小七也刚好掀了帘子走了进来,包子已经包好,上了蒸锅了。 连剁馅带包,她忙活了半个时辰。 这会儿,索性无事,便过来看看段融的画,到底画得如何? 是不是真想赵穆所讲的传言那般了得? 萧白鲛捧着画站在窗边,和朱小七一起,向那画看去。 萧白鲛的眉眼都是笑意…… 而朱小七却是一脸惊讶的,一双乌小的眼珠圆睁了,荔枝般的红润小嘴,一时竟张成了一个o形来! 阳光从这个角度照过来,段融刚好能看到朱小七脸上一层细小的淡淡的透明绒毛…… “段师兄,倒把我画成了出尘的仙子了!此画虽好,却失了真意!” “萧姑娘在段某心中,就是下凡的女神!此画并不是失了真意,而是合了我心中之真意!”段融看着萧白鲛,十分认真地说道。 但段融此话中意,已经隐隐有几分表白的意味了。 萧白鲛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但她发现段融的态度端庄,言语间也无任何轻佻之意,一双眸子更是闪着干净的光辉。 段融虽然其貌不扬,萧白鲛在此刻,竟也微微有些失神了…… 萧白鲛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段融之言,略微有些窘迫,便低了头去,继续看画…… 萧白鲛和朱小七,一边看画,一边互相还小声地嘀咕着什么! 段融作画,枯坐了将近半个时辰,此时感觉两腿发僵,便站了起来,想活动了下手脚! 段融刚一起身,便看到这闺房入门的右侧,靠墙而立的红木雕桌子上,放着一生铁铸造的刀托,那刀托之上,放着一柄断刀! 那柄断刀,刀面宽如人脸,刃与背几乎等长,刀柄没有任何装饰,而且长期摩挲,泛着淡淡的金属油光。 段融一见此刀,便微微一怔。 这柄刀,放在那里,竟隐隐有一种,一尊神像俯视众生般的威仪感! 段融走进了几步,仔细向那断刀看去…… 这柄刀的刀刃,像是被什么兵刃,从中间砍断了,那断面明亮如镜!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砍断这样一柄刀?”段融看着那断面心头大惊。 “这刀……”段融站在断刀前,刚想向萧白鲛问话,萧白鲛已经抬起头来,她其实一直注意着段融,见段融问那刀,便说道:“这刀是我爹以前的兵刃,他说这刀饱饮人血,有煞气,能镇邪!” 萧白鲛说着,款步走了过来。“放在我的房间里,能保我平安!” 段融的气息,微微一滞,只此一点,就可见萧宗庭对萧白鲛的用心之深! “我能摸摸这刀吗?”段融看着萧白鲛,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 段融的眸子亮如点漆,萧白鲛此刻竟感到两人的心意有些相通了。 “可以,爹没说过不让摸。” 萧白鲛笑了一下,十分好看。 段融也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了刀柄。 刀柄没有任何装饰,冰冷的,如同攥着冬天的冰溜吊子。 “读取器灵。”段融心头默默念道。 器物:断刃阔刀(残损) 器灵等阶:5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5级(未满足) 吞噬效果:五虎群羊刀圆满(残缺)、云蛇步大成(残缺)、断魂十三式精通(残缺) 果然如段融所料,因为此刀被近乎拦腰斩断,所有的吞噬效果,全都不完整了! 吞噬效果不完整,是因为器灵本身不完整! 这刀的残损,说不定正与萧宗庭武功被废有关! 就是那一战,此刀被断,他人也受了重伤,后来虽然勉强活了下来,但却武功尽失! 萧宗庭瘸了的那条腿和这柄断刀,都在昭示着,那一战的惨烈! 不过,即便是三门武功,全都残缺,器灵仍然有5阶,仅凭此点就能看出全盛时的萧宗庭的强悍了! 做了一个多月的学徒镖师,段融也慢慢知道了,当年全盛时的萧宗庭,也是真气境第二重的境界! 而这三门武学,云蛇步应该是门轻功。 五虎群羊刀无疑是小乘武学。 那剩下的一门,断魂十三式,就必定是中乘武学了! 武学,一般分为小乘、中乘和大乘! 分别对应着,内息境、真气境和元气境! 乘就是车子的意思,小乘、中乘和大乘,这是用车子的载量,来类比不同境界的武学体量! 内息境、真气境、元气境,可谓一步一重天! 此三境之上,则为气旋境,此阶段的武学,则称之为绝学,乃为武学之最巅峰! 而超过气旋境之上,则有洞冥境、元婴境、原神境,三种神妙不可测之境! 但此三境,已经不在武学范畴,非凡人可以窥探! 故而,气旋境后期也被称为人天藩篱,打破这层藩篱,才能见到天地大道的诸多神妙,进阶三种不可测之境界! 那就不是武者,而是天人了! 段融正陷在了沉思中,忽然朱小七尖尖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憨小子,给我也画一幅吧!” 朱小七见萧白鲛的那幅画如此之好,她虽不喜这些书书画画的东西,但那个少女不爱美呢? 萧白鲛闻言,微微嗔怪地扭头看了朱小七一眼,似是怪她打断了自己和段融的讲话。 但段融却是扭过头来,笑道:“自然可以!” “你一幅画要十两银钱,我只是个丫头,可没那么些银钱给你!” 萧白鲛听了,微微浅笑,白眼翻了翻朱小七,她可是知道,朱小七有钱,而且还不少呢。 不舍得,估计是留着想给自己当嫁妆呢。 朱小七看着笑眯眯的萧白鲛的样子,就知道是在心里取笑她,便向她噘了噘嘴,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在段融面前揭穿她。 (本章完) 第60章 针灸之术 第60章 针灸之术 “银钱没有也无妨,不过……”段融的目光扫过朱小七的右脚,迟疑了下。 “不过什么……” “我看小七,你脚上戴着一银镯子,能不能借我一观?” 朱小七一听,脸色顿时一红,眼神古怪地看了段融一眼。 那眼神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就是怀疑,段融是不是个恋物癖的变态! 段融连连摆手,解释道:“莫要误会!我娘原本也有一只这样的银镯子,我只是想看一看……” 段融说着,就低下头去,一副黯然神伤的姿态。 段融毕竟两世为人,说起谎来,不仅一套一套的,而是早已面不改色心不跳,还颇为诚恳! 朱小七果然心头一动,她脚上的那只银镯子也是她娘死时,留给她的。 这样看来,她和段融,是同病相怜的苦命人…… “这样啊……这样的话……可以给你看……” 段融闻言抬起头来,笑了,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朱小七也笑了下,露出两排白亮亮的小牙,道:“走,去堂屋,堂屋比这亮堂!” 朱小七说着收拾了几案上的画笔染料,兴冲冲地拿到堂屋的茶几上摆好了。 朱小七坐在了段融对面,段融凝视着她,思索着作画的方案! 朱小七一直是个利落大方的姑娘,但忽然这么和一个男人面对面坐着,而且还被对方盯着看,她顿时便有些羞怯,脸上飞上了两片红晕。 段融刚欲落笔,朱小七忽然站了起来,道:“等我下,我去厨房给灶里,加些柴火!” 朱小七说着,便提裙子跑了出去,她灶上还蒸着酸辣干豆角馅的包子呢! 数息后,朱小七又跑了回来,坐在了椅子上,她的小嘴喘着气,胸脯一起一伏的…… 段融忽然发现,朱小七的脸上有一道黑炭印子,直划上了鼻尖,顿时笑了,便指了指自己的右脸,道:“小七,你脸上有黑东西……” “哪呢?……”朱小七用手在脸上一通扒拉,但是鼻尖那一点还是没擦掉。 段融笑着在座位前站了起来,欠着身子,压过了茶几,用手指在下朱小七的鼻尖上,一摸,便将那点炭印子擦掉了。 然后向朱小七一伸手指,只见他食指指肚子,一点淡淡的黑晕,段融笑道:“那……在鼻尖上……” 朱小七有几分羞涩地笑了,她荔枝般鲜嫩的红唇里,一颗颗小白牙在唇舌间跳跃着,像远远的,游走在田野间的一只只的小兔子…… 段融画朱小七这幅画,只用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 因为朱小七这种女孩,也是一种类型客户,就是偏娇小型的,这种客户怎么画,段融早已经研究得很透彻了! 此时,可谓手到拿来! 朱小七接过画来,看着那画中的自己,眼睛发亮,一个劲儿直笑…… 哪个少女不爱美呢! 女子对美的痴迷,大约就跟男人对权势地位的贪恋是一样的! 都被刻在最原始的基因深处! 萧白鲛在自己的闺房里,目送着段融和朱小七出去,她的目色随即黯淡了下去…… 她身体不好,常年都是呆在房里,出去游玩尚且不可,跟别说像姐姐萧玉一般,饮马江湖了…… 父亲虽是总教习,但对那些学徒,都是冷脸冷肠的,教一批,走一批,唯独对段融例外。 上次竟然还留他在家,吃了顿便饭。 也是因为有了上一次的熟悉,她这次才敢让朱小七叫了段融来作画。 只是,方才她在房中和段融聊天时,发现那抹缠绕在她心底的黑暗的孤独,竟然短暂地消散了些……她一直以为,她已经沉入那黑暗的深处,不可救赎,但现在,她竟然隐隐看到了光…… 那光能透过黑暗,驱走她的孤独! 可是,她却有病症在身,根本就命寿不长! 想到此处,她便一阵阵的揪心! 小七虽说是个丫头,但却能健康地活下去,以后可以嫁人,可以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 但是,她…… 萧白鲛想到此处,伤痛像洪水一般淹没了她…… 她的心防溃散,身体不由地抽搐起来,两眼向上翻着,嘴角开始吐出白沫…… 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朱小七正拿着画直笑,忽然便听到了东侧里间内,噗通一声响! 朱小七顾不得手中的画,施展身形,侵掠如火,一闪而过! 那幅画在明亮的堂屋中飘荡,晃了几下,便飘落在了地上。 里间里,随即传来了朱小七惊慌的叫声,那叫声中有隐隐的哭腔! “老爷,二小姐抽了!” 段融刚目色焦急地冲过去,萧宗庭就也冲了过来,一把就推开了段融。 朱小七将裹了布的乌木筷子和针囊过了过来,萧宗庭立马伸手接了,声音嘶哑道:“去找顾大夫!” 朱小七看到萧宗庭的目中有浊泪闪动,身形一晃,就蹿了出去! 萧宗庭先用乌木筷子,卡在了萧白鲛上下牙关处,然后翻开针囊,依次捏了七根银针,扎在了萧白鲛的七处穴位上! 这是顾素修,特意教给萧宗庭的急救针法,为的就是在紧急之时,施救萧白鲛。 往常,如此七针下去,萧白鲛的抽搐就会减轻,呼吸也能平稳些,便可等到顾素修过来救治! 但,今日,这七针下去,萧白鲛的抽搐还是很严重,呼吸越来越急促,口中一直吐着白沫,两眼更是越翻越厉害…… 竟是,眼见就要断气了! 萧宗庭看着女儿如此,顿时两腿瘫如烂泥,哭叫道:“白鲛,你不能走!你给我回来!爹,不许你走!你给我回来!你听到没有?” 段融忽然扑了过来,捏起针囊里的银针,毫无迟疑,手法娴熟,一针一针地扎在了萧白鲛的额头和前后脖子的数个穴位上。 萧宗庭回过神来,刚想阻止,忽然便看到萧白鲛的呼吸恢复了一些,翻着的眼皮也不那里厉害了,浑身的抽搐也在减轻…… 竟像是缓过了一口气! 萧宗庭情绪稍安,此时他无瑕去管,段融如何会针灸之术,他只是喜极而泣,泪水不止地流下,他不住地用手擦拭着萧白鲛嘴边的白沫,生怕那白沫流进了鼻孔,挡住了萧白鲛的呼吸…… 过了一会儿,顾素修在朱小七的推搡下,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 他一看萧白鲛身上的银针,目色一动,惊道:“这针是谁扎的?” 萧宗庭瞟了段融一眼,道:“先救人!” 顾素修缓了口气,看了看,萧白鲛的呼吸暂时稳住了,才抹了把额头的汗,放下药箱,道:“你俩先出去,让小七在这儿帮忙就行。” 段融随即搀扶着两腿发软的萧宗庭,一瘸一拐地出了里间,来到堂屋,段融扶着萧宗庭坐在了一张太师椅上。 (本章完) 第61章 一个故事 第61章 一个故事 萧宗庭坐在了椅子上,嘴唇却依旧在颤抖着,脸上挂满了泪痕,这个经历生死的老头,心绪此时竟还未平复。 段融端起茶几上的瓷壶中,倒了一盏清水,递在萧宗庭面前。 萧宗庭的手有些哆嗦地,将茶盏送进了口边,连着呷了两口后,情绪才慢慢缓解下来。 萧宗庭看着面色亦有几分忧虑,而站在一旁的段融,开口问道:“你与谁,学得这针灸之术?” 方才要不是段融及时出手,萧白鲛只怕真的就要去了…… 段融轻叹了一口气,将早已经准备好的故事,用缓慢而深沉的语调,慢慢地讲了出来。 “大约我十来岁那年,我年附近来了一个邻居,是一个背已经有些佝偻的孤寡老人。” “我看他一人独居,做起事情来,手脚也不方便,有时候会在野外摘了些果子给他。” “偶尔也会过去帮他劈柴、挑水,做些杂活!” “这样相处了几个月后,他便开始教我画画和针灸。” “大约教我一年多的样子,有一天,这老头就忽然消失了。” “我问遍附近的邻居,没人知道这老头去了哪里?” “现在六七年过去了……我再没见过他……” 萧宗庭在段融语调缓慢的讲述中,情绪已经彻底地平复了过来,他长吁了一口浊气,抹掉了脸上的残泪,道:“那老头怕有些来历……这也是你小子的机缘!” 他给段融,内息第二重单方的那晚,就发觉段融对人体穴位很是熟悉,当时已经有些诧异,只是不曾细问。 却原来,这小子还有这段经历! 这孩子不光让他大慰晚怀,而且还救了白鲛一命,也算是他萧家的福将了! 萧宗庭自然毫不怀疑段融的故事,毕竟无论是画画还是针灸,可都是段融实打实展示出来的本事。 要没人教他,难不成这本事,能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不成? 两人聊了一会儿,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顾素修就从东边的里间走了出来。 头发白的顾素修,步履有几分沉重,他的额头泌出了一层细汗,双目也有几分萎靡的神色。 显然这番对于萧白鲛的救治,极其耗费他的精力! “顾兄!白鲛,她人如何?” 萧宗庭一见顾素修走了出来,立马就站了起来,面容焦急地问道。 段融站在一旁,亦是目色关切地看着顾素修。 顾素修的嘴唇动了一下,但却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段融。 段融立马会意,顾素修并不认识他,他接下要说的话,很可能,不仅事关萧白鲛的病情,甚至也事关她的生死。 这样的机密,是不适宜,宣于外人之耳的! 段融虽然也担心萧白鲛的安危,但他明白,自己已不便在此多留了! “萧老,我还有些要办,稍晚些,我再看看望二小姐。”段融向萧宗庭一揖,又转身向顾素修一揖,便转身离开了。 萧宗庭此时心系萧白鲛,并未在意段融的离去,只是拿眼神催促着顾素修。 顾素修叹了一口气,才在身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向后依靠,叹息道:“萧兄!你还是要有心理准备……白鲛这孩子……这次虽然救过来了!但是要再有这么一次……只怕就……” 顾素修说着,又是摇头长叹。 萧宗庭闻言,顿觉五雷轰顶,两腿一软就摊在了椅子上。“白鲛……她……” 萧宗庭好险扶着把手,直了直身子,眼中浊泪又滑落下来。 “顾兄,白鲛要是去了,那就是剜了我的心啊!你好歹救救她啊……”“白鲛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只是萧兄……她这病,怕是天数啊!” 顾素修稍坐了一会儿,恢复了些体力,便开了方子,让朱小七拿着单方去生药铺子抓了药回来。 这药有散风益气,养血通脉的功效。 朱小七抓了药回来,立时就在厨房里煎了。 顾素修看着萧白鲛将药服下,不过一刻钟时间,便呼吸沉稳地睡去了,脸色也恢复了生机。 顾素修又嘱咐了萧宗庭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萧宗庭亲送他走出。 “萧兄,方才我进来时,白鲛两额和脖颈前后的几针,是谁给扎的?” “就是方才站在我身边的那孩子……”萧宗庭虽然回着话,但显然有些魂不守舍。 顾素修略微沉吟。“那施针手法,跟我家的这门梅针法,倒有几分相似……” 顾素修乃是医学世家,他的这门针法,还是他祖父亲自传授于他的。 而且这门针法还略有些来历,据说是一百年前的一位暗器高手所创,其内含有针灸和暗器的两种融合的手法,其实还颇为难练的。 他少年时,为练这门针法,还真吃了许多的苦头。 “那孩子……说不定和我,还有些渊源!”顾素修这才回想着段融的面容,只约略记得是个面色黧黑,身形精壮的少年。 “哦……他是……今年新收的学徒镖师……”萧宗庭正焦心于萧白鲛的病情,对于顾素修说的什么针灸手法,哪里听得进去呢。 顾素修见萧宗庭心不在焉的失魂摸样,知他因女儿的病情受了打击,便不再多言,作辞而去。 这边,段融出了萧宗庭的院落,便来到了演武场,站桩直站到了申时。 段融见时辰到了,便回到宿舍,擦洗了身上的汗,随即化身为人体货架,往西大街的歪脖柳树那去了。 颇为轻松地完成了一个时辰的画画工作,段融在黄昏的天色中,收摊回去了…… 他回源顺镖局的路上,特意绕道去了一家点心铺子,买了些桂糕和蜜饯。 段融回到源顺镖局,先将画具放在了宿舍,现在虽是食堂放饭的时辰,但段融并未去食堂,而起提着两包用干草纸包好的桂糕和蜜饯,往萧宗庭的院落去了。 段融一进院子,便看到外院的厨房里,朱小七正在坐在炉灶前的一马扎上,烧着火呢…… 香喷喷的饭食味已经弥漫了开来…… 段融咽了下口水,走进了厨房,小声叫道:“小七。” 朱小七回过头来,炉灶里的火光映红了她的脸,如满面桃一般。 “你怎么来了?” “二小姐,好点了吗?” 朱小七两手一掰,几根细柴便被折断,塞进了炉灶里,她叹了口气,道:“已经睡下了……她那是老病症了……只是今年闹得有点凶!” 朱小七并不知道,萧白鲛的病情严重,她还以为跟往年一样,闹一闹就过去了。 “你把这,替我交给二小姐!告诉她,好好将养身体。”段融把手里提的两包东西,递向朱小七,说道。 (本章完) 第62章 云蛇步 第62章 云蛇步 朱小七看着段融递过来的东西,微微一愣,好奇问道:“这里面,是啥?” “我也不知道买啥!就在街上,买了些桂糕和蜜饯。” 朱小七看着段融那被火光映红的脸,炉灶里的光焰在段融如星辰般明亮的双眸中跳动着…… 朱小七伸手将段融手中的东西接了过来,放在了灶台上。 而后朱小七一转身,将两手在腰上的围裙上,揩了揩,揭开锅盖,用干荷叶拾了六个热腾腾的包子,塞给了段融,道:“下午刚蒸的包子,带回去吃吧!” 段融捧着包子,口水弥漫,看了一眼朱小七,道:“那小七,我回去了!” 朱小七坐在马扎上,正往灶里加柴,没回应他。 段融便自己转身走了。 他刚走了两步,忍不住便拿了一个包子,咬了一口。 酸辣豆角馅的,还放了芝麻油,顿时从味蕾传来了一股满足感…… 段融正咽着包子,朱小七忽然在身后喊道:“憨小子,你回来!” 段融咽着包子,跑了回来,他还以为朱小七找他有事,便问道:“怎么了?” 朱小七坐在马扎上,将右脚一抬,从粉嘟嘟的小脚上,取下了那银镯子,拿在手里,道:“你不是要看这镯子吗?” 段融笑了一下,这才想起这一茬儿来。 他用拿了包子的油乎乎的手,直接抓住了银镯子。 就着火光看去,只见那银镯子的表面,浮雕着云龙纹,刻着富贵祥和几个小字。 段融的眼睛眨了眨,呼吸微微一紧,这里面很可能会有,他心心念的轻功啊! 段融心头暗道:“读取器灵!” 顿时,一组数据浮现在了段融的面前。 器物:云龙纹银质脚镯 器灵等级:未入阶 吞噬要求:无 吞噬效果:云蛇步入门。 段融看着吞噬效果,微微一怔,看来小七这门云蛇步,还仅仅是入门。 “吞噬。”段融毫无迟疑,立刻在心内默念道。 段融吞噬完毕,便将朱小七的银脚镯子递回了过去。 朱小七愣了一下,问道:“这就看好了?” 段融点了点,他吞了器灵后,脑子中有不适感,脸色也随之有几分呆滞。 朱小七一把抓回了镯子,叫道:“傻子!” 随即便把银镯子戴回了脚上。 朱小七再次抬起头来,段融已经离开了厨房,朱小七侧了侧身子,目光透过厨房门,看着暮色中,段融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门口。 朱小七才转过身来,将一根柴火,折成了三段,塞进了炉灶里。 炉灶里的光火映着朱小七的脸,她荔枝般鲜嫩的嘴角微微上扬,自语道:“……傻乎乎的……憨小子……” 段融因为要消化吞噬的器灵,便直接回了宿舍,他一边走,一边吃,走回宿舍时,干荷叶里的六个包子也吃完了。 他将油乎乎的手,在毛巾上抿了抿,便直接趴在床榻上,呼呼睡去! 睡梦中…… 段融看到一处院落的地面上,似是用黑炭头,画了十多个,错落有致,以古怪诡异的方位,排列起来的黑圈子。 有一双粉嘟嘟的月牙一般的小脚,在那些黑圈间,来回跳跃着,速度越来越快,方式也越来越多变…… 接着,场景似乎转换了……还是那双脚和腰肢…… 但这次却是在许多,错落有致,高低不等的木桩子上,那双小脚似乎有了魔力一般,在木桩子间,兔起鹘落,闪转腾挪,而且渐渐开始有了……一丝残影…… 不知过了多久,场景再次发生了转变…… 这些,似乎是一处池塘,池塘里荷风举,荷叶上水珠如银豆…… 那粉嫩的一双脚,竟然在荷叶上,来回跳跃…… 那粉嫩小脚将荷叶上的水珠踩散开,但荷叶一阵晃动后,那散开的水珠重新聚拢…… 段融在梦中,并未感叹这轻功的高妙,他只是觉得那双粉嘟嘟的小脚,在阳光灿烂的荷叶间跳动,犹如鲤鱼戏于莲间一般,甚是动人心魄! 段融在睡梦中,竟然笑了起来…… 三个时辰,段融陡然转醒。 他立马从床榻上,跳了下来,此时那双粉嘟嘟的小脚,已经被他抛之脑后。 此时,段融目中跳动着兴奋之色。 “这云蛇步,不仅是轻功,还是身法!” 从那三种场景的切换,足见,这门武功,修行起来的艰难了。 段融虽然刚刚消化完器灵,但他一时竟有些技痒,便准备在这斗室间,先尝试尝试这门,包含了身法,擅长闪转腾挪的轻功。 演武场虽然宽敞,但倘若有人看出来,他在走的是云蛇步的步法,岂不是又是一场纠纷? 段融在这狭长逼仄的宿舍内,踩着云蛇步的步法,开始的时候,还很慢,但一趟、二趟…… 他不自觉地,就快了起来! 渐渐地,段融身形开始有了一丝残影…… 因为他已经消化了器灵,获得了云蛇步的境界,此时一不小心就施展开来了…… 段融刚施展开来,只听砰的一声,他便一头撞在了墙上! 段融龇牙咧嘴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只感觉脑门上钻心的痛…… 随即隔壁房间里,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接着便是,那账房学徒的睡意朦胧的声音。“融兄弟啊,大半夜的,要当心身体啊……” 段融揉着脑门坐在地上,没吱声,这时候,越描越黑! 待隔壁没了动静,段融才站起身来。 他额头已经微微鼓起,他估计非得鼓个大包不可! “还是先不练了,这样搞,动静太大,又是晚上,太过扰民……” 既然云蛇步练不成,段融便出了宿舍,在井边洗漱了一番,到演武场站桩去了。 待吃过早饭后,段融再次回到宿舍了。 此时,宿舍的人,基本都已经出去了。 该点卯的点卯,该练功的练功,谁大白天还呆在这逼仄阴暗的宿舍里呢? 那不成了老鼠吗? 于是,段融关好门窗,在狭长逼仄的宿舍内,闪转腾挪起来…… 段融的身形,越来越快,渐渐地,竟然形如鬼魅…… 开始,只是在地面上,床上,跳越来回…… 一个时辰后,他已经可以踩着墙壁,走上了天板,虽然没走几步,就得从另一边的墙上饶下来…… 但即便如此,也已经够吓人的了,这可还只是入门级的云蛇步啊! 段融,整整一个白天,都在这逼仄阴暗的宿舍内,步走云蛇! 直到交了申时,眼看就要出摊画画的时辰,段融才终于停了身形,去井边擦了擦一身的臭汗,匆忙地带了工具,去西大街的歪脖子柳树下了…… (本章完) 第63章 头上有犄角 第63章 头上有犄角 这几日,来画画的人,有时候已经不足十人了。 即便段融,已经用了饥饿营销,尽量让这个热度一直在坊间传播着,但目标客户的人数就那么多,生意开始走弱,其实也是早晚的事。 段融其实也并不着急,一来他早有预料,二来他的腰包已经小鼓起来了,短时间内,是不用为修炼的银钱焦心的。 即便人少,段融也会干坐到酉时,到点了方才收摊。 段融收摊回到了源顺镖局,他把东西放在了宿舍,然后去食堂吃了晚饭,便到演武场的角落,开始站桩。 段融大约站了一个时辰,忽然身前响起了一个脆生生娇滴滴的声音。 “憨小子!” 段融一听,就听出了,这叫他的,除了朱小七还有谁,他还未睁眼散功,脸上就先笑了起来。 段融睁眼散功,果然看到身前的婆娑树影下,站着朱小七,昏黄的灯光和树影在她的身上交织出一种朦胧的美感。 段融的笑意中也平添了一种夜色的暧昧。 “傻样!”朱小七嗔了他一句,说道:“二小姐今儿早晨醒了,就唤我过来找你了!” “我今儿白天,往这演武场,跑了两趟,都没见你人影。你大白天的好光阴,不在演武场练功,又跑去哪里鬼混了?”朱小七眼神狐疑地看着段融,似是等着他的解释。 段融愣了一下,他总不能告诉朱小七,他白天躲在宿舍里,练云蛇步呢。 段融笑了笑,便随口胡诌道:“我今天去一个主顾家里,给人家作画去了。” “去人家里作画?” “对!这叫做上门服务。”段融语气诚恳地说道。 朱小七看了段融一眼,算接受了这个解释,不再追究,道:“你明儿上午,来见二小姐!” 萧白鲛身子乏累,方才已经睡下了。 “二小姐说什么事了吗?” “好像是说,要当面谢你什么的……” 段融一听就明白了。 他施针的事,看来萧宗庭告诉萧白鲛了。 萧白鲛一醒,萧宗庭就把段融施针的事告诉她了。他认为萧家人,恩怨分明,不能连谁救了自己都不知道。 但这事,朱小七并不清楚。 朱小七一见段融一副了然的表情,心头更是纳闷。 原本萧白鲛说的时候,她还以为是段融送了桂糕和蜜饯,才要谢谢他。但她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对。 这点事,也犯不着把他叫过去,当面谢他。此时,见了段融这副表情,更是觉得另有隐情,便开口问道:“你做了什么,二小姐要当面谢你?” “也没什么。”段融态度随意地打着哈哈。 “不说算了。”朱小七见段融这样,扭身就走了。 “天黑了,我送你!”段融立马快走了几步,在朱小七身后,喊道。 “送什么送?才几步路!矫情个啥!”朱小七头也没回,直接走了。 段融咧嘴一笑。“这丫头……” 段融站在树影边缘,只看着朱小七的身影,消失在了巷口,才走回了树影深处,重新开始站桩。 这一站,便站到了午夜子时,方回宿舍睡觉。 第二日早饭后,段融只打了几趟套路,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便踱步来到了萧宗庭的院落。 段融刚走进前院,便看到朱小七在前院的井边洗衣服呢。 她的袖子挽得高高的,一双小手被冰冷地的井水,浸得通红。 段融刚一进院,朱小七就看见他了,本来准备冷冷地瞥他一眼,但一看段融的样子,顿时就乐得不行。朱小七单手扶着腰,咯咯笑道:“你咋恁搞笑?你头上啥时候,长了个角出来?” 段融摸了摸额头上的那个鼓起的包,尴尬地笑了笑,道:“走路不小心撞的。” “撞哪了?撞树上了?” “撞墙上了。” “你眼上糊鸡屎了,走路能撞墙上去!” 段融知道再说下去,也解释不清楚,便只是傻笑着,不言语了。 朱小七站了起来,将湿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放下挽起的袖子,领着段融往内院去了。 段融见内院的厅和堂屋,都没萧宗庭的身影,便问道:“萧老呢?” “出去了,大清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了,神神秘秘的。” 段融哦了一声,目色动了动,萧宗庭大清早就出去,可不多见。 萧宗庭武功尽废,只是在源顺镖局内教教学徒,处于半隐退状态,跟江湖上的人,基本都断了来往…… 朱小七领着段融,往东面里间,萧白鲛的闺房里去。 两人还未进门,朱小七便嚷道:“二小姐,你快看,这人多可乐!他不知怎得,给头上撞了角出来,要是再撞一个,都快成梅鹿了……” 萧白鲛正坐在窗前发呆,见段融进来,扭头惨笑了一下。 她见了段融头上鼓起的包,轻笑了下,向朱小七,嗔道:“小七,你怎好这样嘲笑段师兄?” “谁嘲笑他了?是好笑吗?”朱小七还是忍不住直乐。 萧白鲛拿她没办法,只得暗自摇了摇头。 段融见萧白鲛一脸倦容,便问道:“二小姐,身体可见好了?” “凶症是过去,只是身上沉,浑身无力的很。”萧白鲛的声音细若蚊蝇,有气无力。 段融心头微微一沉,再加上前日顾素修那副欲言又止地样子,他的心头浮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大病初愈总是这样子,将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段融语气安慰地说道。 “小七让段师兄坐下,拿些点心来。”萧白鲛见段融还站着,便吩咐道。 段融坐在了茶几旁,朱小七给他沏了茶水,将他日前买来的桂糕和蜜饯,端来了一碟,放在了段融身前。 朱小七做完这些,便扭身出去了,让萧白鲛和段融独自说话。 萧白鲛看着窗外的阳光明媚的院子,许久不语,忽然说道:“有些人的命运,就如同窗外这春寒料峭的天气,看起来阳光明媚,实则寒冷刺骨。” 段融闻言,心头一惊。萧白鲛对自己的状况,恐怕已经有感觉了。 “二小姐……”段融想出言安慰,可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出口。 萧白鲛扭过头来,惨笑了一下,道:“多谢段师兄,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一次!” 拉回来一次,哪下次呢? “哪里。是二小姐你自己有福气。”段融谦和地笑道。 两人的心头,都有些沉重。 萧白鲛从袖中掏出一香囊来,递于段融,道:“日前刚绣好的,送于段师兄,一作答谢,二来,也算留个念想。” 段融听到了留个念想,更觉得萧白鲛是话里有话,接了香囊,一时感觉心头难受的紧。 段融前世,在社会厮混多年,向来油滑惯了。 但此时,他却觉得舌头像打了结一般,说不出话来。 (本章完) 第64章 苍生言心 第64章 苍生言心 段融见那香囊上,绣着一枝盛开的桃…… “这香囊原本是绣给大姐的,只是我这身子,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大姐回来……” “姑娘莫要多想!”段融立马说道。 “只是……这香囊,既是绣于大小姐的,我如何能要得?”段融语气迟疑地说道。 “段师兄莫要推辞,我纵想再绣一个于你,只怕也没那力气了。你若推却,我心里更加不受用!” 段融心知,萧白鲛这是想报答他的施针之恩。 段融听那萧白鲛的言里言外,尽是些伤感暗示之语,他想出言相劝,但却苦于无词可表。 “段师兄,我有些累了……”萧白鲛的眼角落下一滴清泪,她背过段融,轻轻抹去了。 段融站起身来,道:“那二小姐……你好好休息……我先……” 段融说着,忽然一顿,话锋一转,问道:“我前日给二小姐作那副画,不知在何处?” 萧白鲛有些奇怪地扭过头来,道:“放在了柜子的抽屉里,我这几日,身子不好,一直没来得及,拿去裱了。” 段融立即走到了柜子前,抽开抽屉,将那幅画拿了出来。 萧白鲛盯着段融的动作,不知他所为何意? 段融将那画放在了茶几上,拿了笔,研了墨,在画的空白出,题了一首卜算子的词来。 “此词赠于姑娘,一解你心头郁结!”段融说着,将那画递到了萧白鲛的手中。 萧白鲛轻叹一声,暗觉段融荒谬,她的心结,岂是一首词,能解得了的? 不过她还是接了画来,向边缘处的题词看去,只见几行颇为俊逸的小楷,写道: 不是爱惜身,似被前缘误。落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萧白鲛拿着那画,便呆在了那里,连读数遍,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末尾的那句,莫问奴归处,更是几乎将她融化了…… 萧白鲛赫然发觉,她心中郁结的情绪,竟扫除大半,连身子似乎都轻便了些。 她抬起头来,脸上挂着泪痕,笑看着段融,道:“段师兄此词,于我,确是一剂灵丹妙药。” “姑娘喜欢就好,在下告辞了!”段融抱拳退了出去。 有了此词相伴,他站在那里,就纯属多余了! 萧白鲛目送段融离开,又低下头去,再读那画上之词,越读越觉得,此词与自己,竟是心意相通一般。 “这词怕不是段师兄写的,该是一位和我同病相怜的姑娘的手笔才是……”良久后,萧白鲛才抬起头来,望着窗外的阳光,想到。 段融迎着阳光,从内院堂屋,走了出来。 有时候,人心里的话,自己是说不出来的,只能借诗词表达。 而那些穿越了时空的大诗人们,是在为苍生言心! 空洞的笔墨,绝对成就不了传世的诗篇! 段融看着手中的香囊,只见其上的那枝桃,绣工精湛,鲜艳欲滴。 段融将香囊放在鼻间一嗅,立即香味扑鼻,精神一振,里面不仅放了香料,还放了艾草和薄荷。 清香扑鼻,醒神醒脑! 段融一边嗅一边走到了前院。 段融刚跨过前院的门,朱小七便一把就抓住了他。 段融被朱小七抓得一惊,问道:“做什么?” “给你那角儿,上点药!”朱小七笑着说道:“免得二小姐老说我嘲笑你呢。” 段融这才发觉,朱小七手里拿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瓷瓶。 她小心地用一支木刮子,剜出了一点黑乎乎的药膏来,抹在剪下来的一小方块的布料上…… 然后将那块抹了药膏的布料,贴在了段融的脑门上。 朱小七一边贴,一边说道:“这是萧老配的药膏,消肿散淤。这一二天不要揭它,这包定能下去。” 朱小七站在段融身前,踮着脚尖,将药膏贴在他脑门上,轻按着布料,让中心的药膏,均匀地覆盖在鼓起的包上。阳光照在朱小七神色认真的脸上,她乌小的眼睛闪着亮光,如荔枝般的鲜嫩的嘴唇,半张着…… 但段融却只低着头,看着手中的香囊…… 朱小七贴好药膏,顺着段融的目光一看,便看到了他手中拿着的香囊,心头顿时有些来气,一记粉拳,便砸在了段融的脑门的包上。 段融哎吆一声,疼得一跳。 朱小七一扭头,道:“好了,滚吧!” 段融一抹额头,发觉脑门上已经贴好了一贴膏药。 段融虽然吃疼,还是颇感激朱小七给他上药,他向朱小七道了谢,才走出了院子。 朱小七坐在井边,只一个劲地揉搓着衣服,段融道谢时,也没搭理他。 待段融的背影消失在了院门口,她才嘟囔道:“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香囊?” 朱小七嘟囔着,更用力地洗起衣服来…… 段融拿着香囊,走出院落。 刚出院门,便看到一张人脸,迎面走来。 一张面无表情的僵硬的脸。不是孔斌,是谁? 段融这才想起,他已经好久都没见过孔斌了。 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孔斌的目光扫过了段融手中的香囊。 只是,他俩谁也没搭理谁。 虽说,孔斌和段融,是同一批的学徒镖师,但两人的修炼进度完全不同。 萧宗庭已经将两人,分开授学了。 今日,正好是萧宗庭和孔斌,约定的考究讲习日。 故而,孔斌便在约定好的时辰,来到了萧宗庭的院落,但他没想到会碰见段融,他前两次过来,段融都不在。 孔斌面无表情地经过了段融,便跨进了萧宗庭的院落。 段融扭头看了一眼孔斌的背影,便将香囊一袖,离开了。 前院的井边,朱小七正狠命地洗着衣服。 “小七,萧老在吗?”孔斌语气客气地问道。 “不在!” 既然萧宗庭不在,他只能等等了。 孔斌踱步到朱小七的身旁搭讪,道:“小七,洗衣服呢?” “啊。”朱小七鼻子里哼了一声。 “我看段融刚才出去,手里拿了个香囊。那是谁做的?”孔斌脸上挤出难看的笑来,语气柔和地问道。 “二小姐!”朱小七冷冷回到,脸色已经有些变了。 孔斌想起萧白鲛的那张充满诱惑的脸,不由有几分悸动,问道:“是每个学徒镖师都有吗?” 朱小七原本就在为香囊生闷气,孔斌进来,还哪壶不开提哪壶,一个劲儿地问香囊的事,朱小七本就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心里的火气顿时就爆了出来。 她嚯地就坐了起来,红了脸,冲孔斌嚷道:“一进门,就香囊香囊的,香囊跟你有什么关系?别人有啥你也想要啥?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鬼样子,你配吗?” 孔斌被朱小七骂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站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本章完) 第65章 鲸虎帮 第65章 鲸虎帮 孔斌在前院,一直等到了黄昏时分,也没见萧宗庭回来。 朱小七一直忙着手里的事,也没再搭理过他。 孔斌一个人在前院里,干巴巴地站了大半天,早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眼见夕照当楼。 孔斌脸色难看地走了过去,对正给墙边菜畦里的瓜果浇水的朱小七,说道:“小七,烦你告诉萧老一声,就说我来过了!” 朱小七只是鼻子里嗯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抬。 孔斌面如冷石,转身出了院子。 萧宗庭跟他约好的时间,却放了他的鸽子。 萧白鲛给段融做了香囊,他不过是问了一下,就被骂的狗血喷头。 同样是一批的学徒镖师,一边倒似乎是众星捧月一般,而自己这边却成了讨人嫌。 这其中的滋味,只有局中人,才能体味得到。 孔斌虽说心性坚毅,但他出了萧宗庭的院门,走着走着,目色也渐渐颓唐起来,心中不免也升起了一丝自怜来…… 此时虽说是中院食堂放饭的时辰,而且孔斌也腹中饥馑,但他却心头发狠,自虐一般连晚饭也不吃了,直接去了前院的堆柴炭的院子,开始站起了桩来。 孔斌刚站了一会儿,便听到一个声音喊他。 “斌哥!” 孔斌并未散功,只是睁眼瞟了一下。 只见暮色中,一个熟悉的模糊身影。 是张征过来找他。 “什么事?”孔斌心情不好,语气也有几分不善。 孔斌常来前院这里练功,有几次都碰上了张征。 张征此时,自然是有事,才来这边找他的。 张征注意到孔斌的语气中,似含有隐怒,但他也很清楚那并不是冲他来的,他沉吟了下,说道:“斌哥,今天上午,吴会来前院找了我。” “吴会?” “嗯。”张征点了点头,停顿了下,才接着说道:“说是周寿山,想请你吃个饭!” 孔斌的眼皮跳了下,吐气散功,直起腰来。 这周寿山乃是鲸虎帮的帮主,有些来历。 这贤古县虽小,却有两个帮派,鲸虎帮和苦命帮。 这两个帮派,游走于各大势力之间,充作大势力的白手套,专做一些见不得人的腌臜勾当。 在九州地界,帮派一直是社会架构里,势力的最底层。 一方面,是此界尚武,几乎每个大势力,武力值都不低。出钱豢养,甚至自己培育武学高手,原本就是常态。 更重要的是,各州的宗门基本都是压着帮派,不让其发展,原因很简单,因为帮派不纳税! 以贤古县为例,各大势力,每年都要向太一门缴纳不低的税赋。 这不光是太一门的财源,其实也是,太一门通过其组织起来的庞大而严密网络,来控制监察各大势力的手段! 宗门,是决不允许,帮派这种游离于监察之外的组织,发展壮大起来的! 所谓侠以武犯禁! 散兵游勇,尚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倘若要想做大做强,则必须打掉! 而一般的子弟,但凡在社会上有出路,也不会加入帮派的。这鲸虎帮的帮主,周寿山原本身上背有案子,在牢里蹲了几年大狱,出来后,在社会上,找不到出路,便在穷困潦倒之际,创立了这鲸虎帮! 因为,周寿山乃是内息境第二重的境界,又颇在市面上认识些人脸。 鲸虎帮,竟逐渐壮大了起来,成了贤古县的两大帮派之一,甚至还压了苦命帮一头。 孔斌、张征的父亲,原本就是这鲸虎帮的人,而且做到了核心的成员。 孔斌他爹,和周寿山还定过娃娃亲,只是这事,后来随着孔斌他爹的死去,也就不了了之了。 其实,也就是几年前! 沈焰柳来到这贤古县,做了这贤古县的县尊! 沈焰柳做得第一件事,就是打压帮派势力! 鲸虎帮,首当其冲! 沈焰柳亲自挂帅,连办了三件大案,都和鲸虎帮有关! 沈焰柳,又手腕狠辣!从来是宁可株连错杀,也不放过! 抓了一批! 关了一批! 杀了一批! 三件案子过去,不仅鲸虎帮一蹶不振,连贤古县里的各大势力也顿时噤若寒蝉! 这鲸虎帮也确实够倒霉的,沈焰柳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竟全都烧在了鲸虎帮的头上! 孔斌和张征的爹,作为鲸虎帮的核心成员,都在这波清洗中,被杀掉了。 孔斌和张征,这才失了依靠,几年后不得已,进了源顺镖局,做了杂役弟子! 鲸虎帮的帮主周寿山和军师吴会,因为没有直接参与那三件大案! 他俩又倾家荡产,走了各种门路,总算是保住了性命。 但也自此,蛰伏了起来,许久没在市面上露头了。 “他有说什么事吗?”孔斌目色闪动地问道。 “说是,听说你选上的源顺镖局的学徒镖师,想祝贺祝贺,叙叙旧!” 孔斌闻言,沉吟了起来。 照他原本的想法,是不愿再与周寿山他们有什么瓜葛了。 当年出事的时候,周寿山和吴会,把孔斌和张征的爹,推到了前边,做了挡箭牌! 可谓,没事为了兄弟两肋扎刀,有事插兄弟扎刀! 而且孔斌也知道,各大势力,现在基本都不再搭理这周寿山了,他如今,在这贤古县,几如丧家之犬! 但是,最近的一些事,让孔斌动了一些想法。 现在借着周寿山的这个因缘,孔斌忽然发现,那些想法里,原本一些挨不着的地方,慢慢地连了起来,组成了一个颇为清晰的方略链条出来。 “斌哥,去吗?”张征见孔斌沉默许久,脸色阴晴变化,终于还是忍不住,出言问道。 “去!”孔斌目色一凝,断然道。 “在什么地方?” “说是,三日后,在燕子楼!” 孔斌听到燕子楼,微微一愣。 燕子楼是贤古城,南城颇为有名的一家酒楼! 当年,鲸虎帮就盘踞在南城,这燕子楼本是他们常聚会的一家酒楼。 孔斌也跟着他爹去过几次,现在忽然再听到这个名字,一些往事顿时浮上了心头来…… 段融这边,从西大街收摊回来,今天来画画只有五个人而已。 而且这五人中,还有两个是之前的老客户的二次回购! 是两个面如满月的富态少女,这次提了许多稀奇古怪的要求,一个要求画自己翩翩起舞的样子,另一个更古怪,要求和她的一条赖皮犬,合画在一张画里…… 总之,段融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把这两个难缠的家伙,给打发走了。 “看来这波流量,快吃到头了……” 段融已经在考虑,三天出一次摊了。 但估计就算三天一出摊,生意最多也就是不温不火地再维持一小段时间而已。 (本章完) 第66章 粗浅运用 第66章 粗浅运用 早晨,天还没亮,段融就爬了起来。 他先到演武场站桩,直站到食堂放饭,他吃了早餐后,犹觉不足,便又踱出镖局,在街边买了四个包子。 四个包子,两口一个,还未走回镖局,已经全部下肚。 “还是小七蒸的包子有滋味……” 段融舔了舔油乎乎的嘴唇,快步走回了镖局。 他并未再去演武场站桩,而是直接回了宿舍! 此时,宿舍基本已经没人,他今日白天,是准备在宿舍当一天的老鼠! 入门级的云蛇步,他吞噬消化器灵后,基本已经掌握。 而且练习一天下来,肌肉内息,也基本适应了云蛇步的步法! 但是,云蛇步,除了是轻功,还是身法! 身法,必须跟你现有的武功,相结合,才能发挥出作用来! 而这,是需要练习,需要摸索的! 他吞噬的云蛇步器灵里,可没有这方面的现成境界! 段融走进了宿舍,将身后的门反锁了,只见他身形一动,便如鬼魅般,左忽右闪,就站到了窗前。 段融站在窗前,将雕窗也紧紧地关上了。 然后,他解下了腰间的牛尾刀,放在了床榻上。 他以掌为刀,琢磨起了,五虎群羊刀与云蛇步的结合之法! 段融的五虎群羊刀的武技境界,早已经达到了精通级别! 他的结合思路,是以五虎群羊刀为本,借用云蛇步的身法、步法,来提升五虎群羊刀的武技杀伤力。 不光是速度,还可以通过步法、身法,让五虎群羊刀的攻击角度,更诡异、刁钻! 段融在逼仄的宿舍内,以掌为刀,打着五虎群羊刀的套路,不时会忽然停下来,来回踱着步子,目中更透着浓郁的沉思之色! 段融这般魔怔了一般,整整琢磨了三天。 这天眼见宿舍内的光线,越来越暗了…… 宿舍本就逼仄,真要耍起来,五虎群羊刀的套路,根本施展不开! 段融正练着五虎群羊刀里的一招,猛虎出穴,眼见他的胯部就要撞在了床帮上,但是段融忽然步法飘忽,胯部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擦着床帮绕了过去…… 段融练着,忽然噗嗤笑了出来,自嘲道:“这云蛇步的身法,有时候,还是真有些风骚撩人啊……” 段融这三天沉心钻研下来,已经能初步将云蛇步的身法,用在了五虎群羊刀里了。 但这只是结合,或者说是,初步融合的粗浅运用。并不是真正的融合。 真正的融合,无疑于改良武功了,绝不是他现在的境界,可以完成的! 三天下来,这种粗浅的运用,已经有了初步的成果。但是,要想彻底的完成,段融估计还得再加紧钻研几天。 此时宿舍里已经昏暗下来,窗外暮色四合,段融洗了把脸,便去食堂吃饭去了! 如果说西大街是贤古县的cbd,那么这南城就是贤古县的大杂院! 成片成片的低矮破败的房舍! 逼仄狭窄的腌臜巷弄,污水横流,穿梭其间,就像这南城的一条条扭曲在一起的肮脏肠道一般。 南城有两条十字交叉的街市,临街的铺面大多破落,不时有饭店在门口,杀牛宰羊的,血水横流,屎泡子翻了一地,各种腥臊臭味在整个街道上弥漫开来……但这街市上,人可不少,熙熙攘攘的,各种叫卖声,更是不绝于耳…… 而燕子楼就坐落在这十字交叉,街口处的东南角! 两层木结构,屋檐翘角,四角垂挂着燕子风铃,微风过处,哗啦啦一片清响,颇为悦耳! 此时已交亥时,二楼,玄字号包厢内。 包厢一角,一盏红烛高照,映照出,杯盘狼藉的酒桌旁的四张脸来。 周寿山年近四十,鬓角有微微有些泛白,他这一生也颇多坎坷,早年也习得些拳脚,但回后来因为背了案子,几乎把自己毁了。 不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后来搞了个鲸虎帮,竟然混得风水生起,也颇豪奢过几年。 当年,这燕子楼里,他算是常客了! 燕子楼在这南城已经开了几十年,数次翻修,连东家都换了几茬儿。 这几年,又换了一任东家,周寿山蛰伏数年,今日一来,才发现这东家,他竟然已经不认识了。 周寿山已经喝得有些微醺,他又往喉咙里,灌了一杯烈酒,辛辣的热流,从口舌直到胃囊,他看着这玄字包厢里的颇为眼熟的摆设,叹息道:“真是……物是人非啊!” “吴会,还记得吗?当年我们在这儿吃饭,大伙儿一边吃着酒,一边拍着栏杆唱歌,好不自在!” “怎么不记得?帮主你那时,跺一跺脚,这南城就得抖三抖啊!”吴会笑了一下,说道。 吴会也三十多岁,生得精瘦,跟皮包骨头的骷髅一般,但为人机巧,思维缜密,颇得周寿山重用。 他俩能在沈焰柳那波清洗中,活下来,就是靠着吴会谋划得当! 周寿山嘿嘿笑笑,脸色却是忽然一黑,道:“那时候,哪次吃饭,不是老板亲自过来添酒端菜,嘘寒问暖的!现在可好!他娘的,还个侍奉的伙计都没有!真他娘的操蛋!” “帮主,理这帮狗眼看人的小人,干什么?”吴会也面有恨意地说道,这些年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是啊,龙蛰于野,岂无再飞之时?周帮主,何必为这些小事挂怀!来,我再敬帮主一杯!” 孔斌站了起来,恭敬地端起酒杯,向周寿山举起杯来。 孔斌和张征的酒量都不是太好,三两酒下肚,就开始脸色泛红,孔斌此时更是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 但他知道,自己还不能醉,最重要的话还没说呢。 方才光是叙旧,就被周寿山和吴会,连着灌了好几杯酒,也由不得他不喝! 周寿山笑了,眼睛发出欢快的光来。“还是小孔兄弟,会说话。不过,我这条龙已经老了,翻不起什么浪了,以后就看你们这些后生了!” “周帮主,说笑了。你在前面吃肉,我们才能在后面跟着喝汤嘛。以后但又差遣,周帮主只管说话!” 孔斌这句话说得颇有胆气,周寿山的目色变了变,看着孔斌,说道:“小孔兄弟义气!虎父无犬子!来,我们再干一杯!” 几句话下来,两人又喝了三杯。 “周帮主,兄弟眼下有条财路。但是这事,还得你带着我们干,才能万无一失!”孔斌真是有几分醉了,但他觉得此时才是说话的最好时机。 (本章完) 第67章 内息第二重 第67章 内息第二重 周寿山和吴会,闻言对望一眼,眼神里都是笑意。 一个学徒镖师而已,一个月不过三钱银子的月钱,还想给他俩指财路。 他俩是落魄了,但也风光过,真把他俩当成要饭的了。 刚才不过是恭维了孔斌几句而已,到底还是年轻啊,几句场面话,就找不着北了! 两人虽然浑不在意,但孔斌却依旧认真地说了下去。 “有一个跟我一批的学徒镖师,叫段融。” “他在西大街卖画,一天能进账一百两银钱。我略微估算了下,这小子手里,至少有几千两银子了!” 周寿山微微一惊,几千两对他而言,也不是小数目,他扭头看了吴会一眼,眼神里已经变成了询问的意思了。 吴会沉默稍顷,道:“前一阵好像是听说,西大街闹过一个事……好像说是……两个女的,为了画画的事,差点闹出了人命来!” “对!”孔斌抬头看着吴会,道:“就是那事,我说的就是那个画师,他就是段融!” “这人有背景吗?”周寿山来了兴趣,他摸了摸下巴,问道。 “父母双亡,是个孤儿!跟我一样,从杂役弟子里选上来的!” “你确定,他能有几千两银子?” “周帮主,你不常来西大街上逛。你不知道,他那画十两银子一幅,还天天有人排队呢!” 周寿山微微讶异,书画的东西他不懂。 但他可是知道,许多书画名家,都是住着豪宅,还有一帮附庸风雅的冤大头,供养着他们! 至于他不常来西大街逛,那不是废话吗? 县衙就在西大街,他敢在沈焰柳跟前晃悠吗? 生怕那煞神,想不起自己来吗? 周寿山看着已经喝醉的孔斌,心思滚动。“他娘的,好像还真是条财路!” 坐吃山空三年,他也短钱啊! 周寿山侧身往吴会这边凑了凑,吴会立马会意。附耳过来,只听周寿山小声嘱咐道:“找门路,打听一下……” 段融白天在宿舍内,连着做了三四天的老鼠,趁着宿舍左右没人,便躲在宿舍中,偷偷练习研究云蛇步! 这三四天下来,段融已经将云蛇步,彻底地,融会贯通! 而且,也将步法、身法,融合进了五虎群羊刀的一些招式中了! 这已经是段融,目前能做到的极限了,五虎群羊刀中的有些招式,是与云蛇步的步法与身法,有相冲突之处,这些招式,想要初步融合,就必须大改! 以段融,此时的武学境界,还力有未逮! 不过,即便只是部分招式的初步融合,也已经让段融大获裨益! 他现在的步法和身法,曼妙奇特,在这逼仄的斗室里,无论,他如何大开大合地,劈砍勾撩,都绝不会碰到任何东西。 而且他一旦奔跑起来,竟能在这斗室中,能跑出一种旷野般的感觉…… 无尽天地,任意驰骋! 云蛇步的修炼,告一段落后,段融终于不用在大白天躲在宿舍里做老鼠了,多日不见阳光后,再次来到阳光弥漫着的演武场上站桩,顿觉心胸开阔。 段融轻吐一口气,便沉臀虚坐,站起桩来。两个时辰后,段融忽然两眼一睁,精光爆射,他仰头一声轻啸,口中喷出一道浓郁的白气。 那白气如婴儿手臂般粗细,斜射向天,只听咔嚓一声,竟射断了段融头顶上的桐树的一根细枝。 那树枝掉落在段融的身前,段融喜道:“内息第二重,成就了!” 此时,段融丹田里的那道内息,已经比小拇指略粗,而且也比几日前更加凝实。 如小蛇般,首尾相连,盘旋在丹田里的内息,滴溜溜的转动着…… 那内息和段融的心念相通,段融心念一动,这内息小蛇,便在经脉脏腑间,运转起来了! 段融已经慢慢感觉出来,内息每运转一段时间,他的经脉和脏腑,都会得到滋养和壮大! 此所谓,内练一口气! 段融此时,心境开阔,内息在经脉脏腑间,运转了一个周天后,段融便忽然抽刀,将精通级的五虎群羊刀,耍将起来! 精通级的武技,配合内息第二重的内功! 段融打到酣畅淋漓处,刀尖处常常一阵清吟! 那是刀刃和空气摩擦的短促爆鸣声所发出的震颤! 这声音,已经与第一重时的破空声不同! 内息到了第二重,已经有了几分凝实,气机开始内敛,招式也已经有了几分看慢实快的意思! 段融能明显地感到自己的战斗力,再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攀升! 段融将五虎群羊刀的套路,连着打了好几趟,他沉浸在突破的欢喜中,身心都是轻快的…… 直到第五趟打完,段融才心满意足地收了刀,就在这时,源顺镖局的门房,忽然跑到了段融跟前,喘着气,道:“段镖师,门外有个姑娘找你!” “姑娘?”段融心头突突直跳。“哪的姑娘?长什么样?” “说是夏府来的。” “夏府?”段融暗自松了一口气,不是沈觅芷就好。 段融打量着门房,这门房,其实也不是一般人,是阮凤山的一个小妾的亲爹。 这家伙仗着闺女受宠,天天鼻孔冲天,不拿正眼看人。 要不是门外的人,出手阔绰,给了他足够的好处。他是不会这么巴巴地,跑到中院演武场来找人的。 “就是云水票号夏中阳夏先生的府邸。”那门房,亦是眼神惊异地看了段融一眼。 段融只是个学徒镖师,不仅县尊请他吃饭,连夏府都和他来往,这人不会是有什么背景吧? 夏中阳可是贤古县的财神爷,贤古县所有的赋税和大额的交易,都是从云水票号划拨,这一进一出,光吃利息,就能吃得盆满钵满。 这历来,云水票号的分号掌柜,可以比县令还要抢手的肥差啊! 段融跟着门房,离开了演武场,抄近路,穿过了前院,来到了源顺镖局的大门口。 但见,阳光明亮的大门外,一匹摩蹄喷气的枣红马,红缨辔头,马背上的木辕子连着一辆雕锦绸的马车。 马车后面不远处,站着一位巧笑倩兮,似是比那洒满地面的阳光,还要明媚的女子。 这幅画面,让段融心头微微一动,不由感叹道:“宝马、香车、美人!财神爷就是财神爷啊!跟前世的大富豪们,竟是一个派头!” (本章完) 第68章 夏双双 第68章 夏双双 那女子梳着双平髻,戴着明晃晃的镂金发簪,穿着内衬月白,外罩水粉的裙子,一见段融出来,便款行几步,敛裙一礼,问道:“可是段镖师?” “我是姓段!”段融见了这女子,便两眼微微一亮。 “是西大街画画的那位?”女子盯着段融,继续问道。 段融笑着点了点头。 那女子确定了身份后,显然神色一缓,浅笑道:“我是夏府的丫鬟,叫雪晴。我家少主,想求先生的一幅画!” 这夏府的丫鬟,恐怕一般人家的小姐都比不上。 这丫鬟叫雪晴,名字倒是起得贴切,跟她的人一样,白净明亮。 “街头匠人,担不得一个求字!你家少主人既然有意,我随姑娘去就是了。”段融神态随和地说道。慕名求画,总好过街头卖艺。 雪晴的目色微微一动,这段先生虽然其貌不扬,但说话却谦和有度,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随和之感。 雪晴不由地笑了一下,道:“先生,请!” 雪晴掀开了车厢的布帘子,段融跨入车内,在右侧靠车窗的连体横凳上,坐了下去。 那连体横凳,颇为宽大,其上垫着松软的坐垫,脚下铺着纹饰精美的地毯! 雪晴在段融的对面落座,娇声道:“老秦,走!” 赶车的车夫,松了些缰绳,轻斥道:“驾!” 枣红马如得令一般,蹄子缓沉,哒哒哒地向前小跑,拉着车子缓缓而动! 西大街,青石板铺路,街面干净平整,马车速度更是不急不缓,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样子。 段融心头微微惊讶。“马车虽小,但迎来送往,处处都是细节,能做到这个样子。这夏中阳还真是个厉害人物!财神爷的手笔,果然不凡!” 雪晴一上车,不由地打量段融几眼,段融却只是安静地坐着,一双眸子里闪动着平静的光芒! 之后的一路上,两人谁都没说话,眼睛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车窗外的街景,但心思却都在对面人的身上。 眼睛虽没看,但心里却不知已经看了多少遍了! 段融虽然油滑,但却颇知分寸,这种幽闭狭窄的空间,最好不要乱开玩笑,女孩子在这种环境下,通常会比较没有安全感,乱开玩笑,会惹人心生厌嫌。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后,随着车夫一声“吁”,同时拉紧了缰绳,枣红马哒哒的蹄声,便息了下去,马车也缓缓地停了下来。 段融和雪晴,先后下了马车。 车夫跳下车来,牵着枣红马,从与大门相隔一箭之地的一扇角门,将马车牵了进去,去找管事的归库登记。 雪晴和段融从夏府大门走了进去,门房和两个带刀的护卫,眼睛若有若无地从段融身上扫过。 雪晴领着段融,在抄手游廊里,一会儿向这拐,一会儿向那边拐,忽然在一处隔着一条走廊的亭子里,遇见了几个衣饰华丽的妇人,在那逗着鸟雀玩。 雪晴在那游廊里,隔着走廊,蹲了一礼,才带着段融,快步离开了。 段融跟着雪晴,出了游廊,又走过了一处白色院墙,栽种的竹林,终于在一池塘边的亭子前停了下来。 这池塘虽然不大,但假山围绕,修竹掩映,布置的颇有章法。 一穿着淡紫色衣服的女子,正坐在那亭子边,往池塘里,抛洒鱼食。池塘内的锦鲤,随鱼食而动,红浪翻滚,好不漂亮? 雪晴快走了几步,跑进了亭中,道:“小姐,人来了!” 那女子放下鱼食,站起身来,走出了亭外,向段融看去。 段融微微意外,雪晴说得是少主,没想到却是一位小姐! 这小姐穿了件淡紫色的裙子,站在亭边,裙裾随着微风轻摆,她背后的阳光里,凉亭、池塘、修竹,点缀成趣! 段融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不管是少主,还是小姐,都是小财神,不能怠慢! 这紫裙小财神,肌肤白里透红,从亭子里出来虽只一小段路,但却走得活泼而有仪态。 她的脸上有两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故而她人还未笑,你已经从她的脸上感受到了笑意。 段融见了那若有若无的笑意,禁不住心头微微一荡,但随即就云淡风轻了! 这紫衣小财神从小生于大富之家,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富贵之气,但也因此而缺少了某种,段融素来觉得亲切的朴素气韵! 这眼前的女子,论气质姿容只怕还在萧白鲛之上,但他一见之下,心中却有了一种疏离之感,并未有见了萧白鲛的那种,有些不能自持的悸动! 大约,这就是富贵逼人吧…… 夏双双素来跟沈觅芷交好,两人的脾气也颇为相投! 前几日,沈觅芷一直生闷气,问她何事,她也三缄其口。 夏双双后来找机会,私下里,问了秋痕,才知道是因为街头画画,差点失手闹出了人命。 从那时起,她就对这个叫段融的画师,颇为好奇! 那日,沈觅芷来找她游玩,她借机向沈觅芷说起,想把段融请到府里来,给她俩作画。 不想,沈觅芷竟当场翻脸,扭头就走了!她隔日再去寻她,竟还吃了闭门羹! 沈觅芷越是如此,夏双双反而越好奇! 故而,今日,趁沈觅芷不在,让雪晴去请了段融过来! 夏双双见段融,虽然身体精壮,神态谦和,但却是方脸黧黑,完全称不上俊美,除了一双眼睛闪着宁静的光芒,像会说话般看着你外,其他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夏双双顿时便有些失落,心道:这么一个人,怎么会惹得沈姐姐那般恼怒呢? 夏双双虽然心头失落,但她从小家教甚严,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笑意,说道:“段先生近来声名日隆!双双早有请先生过府一叙的想法,只是有事迁延,今日方才成行!” 段融闻言,洒然一笑,道:“在下不过一街头匠人,恐怕要让小姐失望了。” 段融这不是谦虚,夏双双乃生长于大富之家,眼光学识,绝不会差的,他要再拉高预期,那就是自己作死了。 “先生无需过谦。”夏双双一边说着,那边雪晴已经将画具拿来,摆放在了凉亭内的石桌上。 夏双双侧身一让,道:“先生,请入亭作画。” 段融缓步走入凉亭,在石桌前落座,雪晴带着两个丫头,站在他身旁,洗笔研墨。 段融坐在石桌前,笑看着夏双双,道:“请问小姐,欲以何入画?” 夏双双侧立亭外,道:“舞枪!” (本章完) 第69章 百鸟朝凤枪 第69章 百鸟朝凤枪 “雪晴,去取下,我的百鸟朝凤枪来!”夏双双冲亭内的雪晴,恬淡一笑,道。 雪晴蹲了一礼,出亭而去! 不一会儿,雪晴便抱着裹了月白枪套的一杆枪来,那枪似乎有些重量,雪晴环臂横抱在怀里,步履看起来,似乎已经有几分吃力了! 雪晴走到了夏双双身前,夏双双连枪带套,一把抓了过来,猛地一拽,便将枪套取下,放在了雪晴手中! 只见夏双双右手捉着一杆枪,整个人的气质,似乎陡然一变! 那杆枪,几乎跟她等高,枪刃如凤翎一般,弯曲开刃,枪杆之上,阴刻着各种鸟雀的图案,洁白如雪的枪缨,飘荡在凤翎枪刃之旁。 段融坐在亭中,两眼也不由一亮!端得好兵刃! “双双所修,乃是一门碧水枪法,敢情先生指教一二!”夏双双长枪在手,尽扫女儿之态,顿时英气勃然,气息凌厉! 夏双双一语言毕,长枪霍然荡开,刺点横劈,顿时裙裾似浪,长枪如舟! 夏双双陡然翻身纵跃,一招白虹贯日,凌空疾刺,看得段融呼吸为之一滞! 夏双双的这门碧水枪法,已是内息境第三重的小成境界! 一旦施展开来,枪意环环相叠,一招比一招凶猛! 夏双双一趟套路打开,收枪侧立,飒然一笑,气定神闲! 段融看完,顿觉压力不小,世家子弟,都这般厉害吗? 段融略微迟疑,并未立即作画,而是起身,站在了亭边,望着亭前的池塘,沉吟不动。 雪晴目色泛起疑惑,神色询问地看向夏双双,夏双双素手一抬,示意她无需多言! 她清楚,段融这是在构思! 只是,历来才思不在雕章刻句处,如此煞费思量,有时反而弄巧成拙,难成佳作! “这先生到底年轻,只怕境界一般!”夏双双心中的失望又平添了几分。 段融站立许久,忽然转过身来,走到石桌前,弯腰俯身,持笔沾墨,站立而画! 泼墨写意,笔锋寥落! 不过数息时间,已然画毕! 段融站在亭内,微微一笑,道:“请小姐一观!” “这,就好了?”雪晴微微惊讶。 夏双双却神色淡然,不以为意,缓步走入亭内,站在石桌前,勾头看去。 洁白的宣纸上,大面积的空白,唯有一紫衫女子,居于画中,持枪而舞! 衣袂如云,长枪似练! 除了这女子外,画中近乎空无一物,只有画面右下的一寂寥角落处,有些突兀地,画着一丛杂草,杂草中一株墨菊探出头来,随风轻摆着…… 夏双双初观,却是微微摇头。 此画笔法虽有功力,但构图过于单调,有失衡之感,难称佳作! 夏双双随即看到了此画的题名,却曰天地舞枪图! “天地舞枪图?”不知为何,看到这个画名,夏双双的心头微微一颤。 她下意识地,再看向那画中女子,浑身陡然一阵发冷。 “天地?” 那杂草中的一株墨菊,代表则是大地,而画作中大面积的空白是无尽的苍穹! 那女子,是舞于天地之间! 她舞枪之时,除却天地,其余杂物亦皆不在其心间! 此画中之意境,乃是女子此刻心境之外显! “以一株墨菊指代大地,以无尽空白指代苍穹,先生此画,好大的胸襟气魄!”夏双双抬起头来,再看段融时,已然仰慕心折。 “此乃小姐舞枪之气魄,段某不过是见之心喜,录于纸笔之间罢了。”段融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 “盛名之下无虚士!先生高逸!”夏双双此时的称赞,确乎发于心底。 她舞枪之时,哪里能做到,只见天地,不见凡尘。 段融此画之高妙,在于他的写意! 但段融做此画,也可以说是用尽心思,近乎黔驴技穷了。运笔之功力,最近日日锤炼下来,也许有些许进步,但基本微不足道,唯手熟尔。 此画,乃胜在构思。 不过这天地意境之构思,确实是亭边偶得之耳! 只是画为心印,这笔端的天地雄浑之意境,难道不是来源心境的浩渺开阔吗? 段融两世为人,较与常人,心境确乎不同! 两人正在厅内话说,一个小丫鬟忽然提着裙子,急匆匆跑了过来,慌张道:“小姐,沈小姐来了!已经快到假山那边!” 夏双双闻言,脸色顿然一变,扭头冲雪晴道:“雪晴,快!带先生从那边的侧门走!” 她自己则立马冲出亭外,往假山那边,去堵沈觅芷去了。 夏双双冲到假山前,差点和沈觅芷撞了个满怀,她一把拉着沈觅芷,笑道:“好姐姐,管家从府城,新买了几只雀子回来!我们去看看那边,看看新雀儿去……” 夏双双拉着沈觅芷就往另一边拽…… 沈觅芷给她扯得衣服都移了位,瞪着她,嗔道:“你这丫头,干嘛毛手毛脚的?” 夏双双一边拉着沈觅芷,一边从她的肩头,往那头看去,远远地只见看到雪晴已经领着段融拐进了一抄手游廊内,隐去了身形,心下顿时一缓,松了手,道:“还怪我毛手毛脚的?不知道是谁?前几日,忽然就莫名其妙地发了脾气。人家还巴巴地跑去找你,可倒好,门都不让进呢!” 沈觅芷微微一怔,也知自己前几天,似乎有些过激,便笑道:“你看你,还记仇了呢?我这不是来给你赔不是了吗?” “好,来。”夏双双忽然在假山上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说道:“赔不是!叫声姑奶奶!” “好你个没廉耻的夏双双,看我不撕了你的嘴。”沈觅芷给夏双双说的脸一红,笑骂着扑了上去,两个顿时打闹成了一团。 段融从夏府后院的侧门出来,中午的阳光将斑驳的树影,投射在脚下的巷弄里。 他将手中的银票展开,眉毛微微一挑。 这银票是方才出门时,雪晴慌慌张张塞给他。 “五百两!” “小财神就是小财神!不枉我煞费思量!” 段融心情大好,准备去街边好好搓一顿,改善改善伙食。 段融虽日日勤苦修行,但源顺镖局中院食堂的油水还是颇足,他已经好久没正经下过馆子了。 “五脏庙啊,五脏庙,你今天可是有福了!” 段融如此想着,便脚步一拐,从巷子的另一头走出了。 西大街的馆子太贵,段融虽说现在颇有些资产了,但前世养成的那种,抠抠搜搜的习气,依然未变! 俗话说,骑自行车去酒吧,该省省,该嘛! 祭一祭五脏庙而已,也没必要,非得去西大街那种铺面敞亮,装修精致的大馆子,死贵死贵的,又充排面,给谁看呢? 段融来到离西大街不远处的一个小街口处,找了一家破败油腻的小酒馆。 点了两道硬菜,要了三张烧饼和一壶黄酒! 滋溜一口黄酒,把一大块沾满了酱汁的五肉就着烧饼吞了下去,那种口腹之欲的满足感,顿时就升了起来…… 段融大口咀嚼着,感觉口腔里的每个味蕾,都在呻吟…… (本章完) 第70章 瘦僧 第70章 瘦僧 段融走出破败小酒馆时,已然微醺,他黧黑的脸上,泛起了丰润的红光。 段融摇摇晃晃地走着,准备回宿舍,小憩一把,醒醒酒。 他刚走到源顺镖局门口,身后却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来。 “可是段镖师吗?” 此时,午后的阳光正烈,段融猛然转过头去,被迎面的太阳,晃了醉眼。 他侧了下头,半眯着眼,隐约看到了一个瘦长的身影,在镖局门口的石狮子跟前不远处,背光而立! 段融下了几步台阶,才看清那人,竟是一个穿着黄绸袈裟,脖子上挂了一串油光发亮的念珠,秃头上烧着九点戒疤的,瘦得皮包骨头的和尚。 段融微微一愣,随即合十而礼,客气道:“在下正是段融,不知大师找我,有何事赐教?” 段融前世,就对僧道、神职人员,就多有礼遇,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 自魂穿后,对于此,那就更深信不疑了。 连穿越都发生了,神鬼之说,谁又敢说,不是确有其事呢? 段融此时见了这僧人,比上一世,还要虔诚几分。 而且段融自己还有个偏见,就是越瘦的僧人,越是真的行者! 眼前这僧人皮包骨头,瘦得跟鬼似的,简直真的不能再真!故而段融的行止,也越发恭敬起来。 那瘦僧立马合十还了一礼,笑道:“岂敢言赐教,敝寺是有求于段施主!” “哦?”段融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那瘦僧神态和蔼,笑容谦卑,道:“敝寺的主持,有一师兄,在汝阳府的永宁寺做了方丈。他原出身于我苦度寺,和我庙中神像有缘,人虽远在汝阳,但近日忽得庙中神像托梦相见。他俄然而觉,随即修书一封,相讨庙中神像的一幅如实画像。他好在永宁寺,找了匠人,照画重塑一尊神像出来!” 段融一听,心头就是一乐,这是又有生意上门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真是财星高照啊! “不知施主……” “方便!”那瘦僧人还没说完,段融便抢白道。 瘦僧微微一愣,恭敬合十,道:“施主良善谦和,果与我佛有缘!” 段融心头一跳,感觉话头有些不对。 这和尚这般恭维于我,怎么像是要白使唤自己,便笑道:“作画诸事,在下自当效劳!只是这银钱方面……” 段融说着,脸上摆出了为难之色…… “啊,施主放心,我苦度寺,受四方有情供养,香火也颇旺盛。此次的酬劳,主持早有安排,不知二百两银钱,施主意下如何?” 段融闻言,眉心跳了跳。看来,此界的庙宇也一样是聚财地啊,虽然比不上小财神,二百两,那也是大手笔了!果然,还是寺庙赚钱狠啊! “自然可以,自然可以!”段融笑问道:“不知贵寺,可有画具?如果没有,我可以自带!” “一应画具,悉数皆有!” “那……大师,我们现在走吧……”段融热情地走到了那瘦僧人跟前,颇有几分自来熟的味道。段融走了几步,才发觉那瘦僧人身后的不远处,还停了一辆马车,一匹拉车的老马,正安静地站在那里。 段融的眼珠子转了转,有马车,可说明地方不近啊! 和尚,可不是小财神,马车不是为了讲究排场的,那纯粹是交通工具了。 而且,这老马破车的,又有什么排场呢? 原身不敬鬼神,对贤古县有几座庙,几座尼姑庵,完全不知,继承的记忆里,这方面的信息,近乎为无! “敢问大师,贵寺位于何处?” “敝寺在县郊东面六七里的银山,山脚处坐落!”那瘦僧人,憨厚笑道:“我们可坐此马车前往。施主别看这马老,拉车却是很稳当的!” 段融尴尬地笑了一下,心头道:得,这回宝马改破车了!六七里的话,还不算远,二百俩银钱,可以跑一趟! 段融坐进了马车里,瘦僧人驾车。 那瘦僧人站在马旁,身子熟练地向后一跳,屁股便稳稳地坐在了车前,随即一记响鞭便抽在了老马瘦骨嶙峋的背上,那老马吃疼,顿时疾蹄狂奔! 段融微微一乐,这和尚,倒是个好把式! 开始还好,西大街青石板铺路,路面平坦,一路还算平稳! 但,出了西大街,马车就开始摇晃起来,段融毕竟有功夫在身,屁股尚能坐得稳当! 但是,一出县城,到了郊外的土路,顿时便剧烈颠簸起来! 有时似是马车过了一个土坑,段融的屁股被颠得离了座位! 要不是他有武功在身,云蛇步的步法、身法也悉数吃透,这会儿,恐怕屁股都成七八瓣了…… 大约半柱香后,段融实在无法忍住车厢的颠簸,再颠下去,他非吐不可。 段融干脆也不坐了,站起身来,在车厢内,直接站起了浑圆桩功来! 段融的桩功,早已经功底颇深,再加上云蛇步的步法与身法,段融在车厢内一站,脚下就如同生根了一般,稳稳粘黏在了车厢的地板上。 任你左颠右晃,我自岿然不动! 这样一来,原本那种七荤八素的颠簸感,随之消失,段融竟站在那里,闭目运转起了内息来! 那瘦僧人驾车的方式,颇为暴力,车速甚急,大约二炷香的时间,便听到一声“吁”,那瘦僧人猛拉缰绳。 马车倏忽而止,段融身体后倾,但内心清明,两腿的肌肉,随外力的变化而动,身形稳稳地立在那里! 段融睁开双目,跳下车来,道:“大师,是到了吗?” 那瘦僧人见段融面色如常,脸上还挂着淡淡笑意,便微微一愣,心道:一路上如此颠簸,这人怎么跟没事一般? 那瘦僧人只是念头一滚,便笑道:“施主,已经到了,那就是敝寺!” 段融顺着那瘦僧人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山石林木掩映中,一座颇为巍峨的庙宇隐隐可见。 但段融心头还是泛起一丝古怪,那瘦僧人说苦度寺,香火鼎盛,但此时却颇为荒凉,庙宇中既无梵音传出,附近更是一个香客也看不到。 段融抬头眯眼看了看头顶的大太阳,暗自道:“许是午后人少吧……” “施主,请随我来!” 那瘦僧将马车的缰绳,栓在了一白桦树的树干上,然后领着段融从一条山路,往庙宇的方向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段山路,绕过了一块白粼粼的大岩石后,便忽然已经站到了寺院大门外的平台上了。 (本章完) 第71章 苦度寺 第71章 苦度寺 这寺院门前的平台是上好的青石铺就,但不知已过了多少年月,砖缝里尽是苔痕。 不过这平台清扫地却颇为干净,偌大的平台上,甚至连没有一片落叶也没有,而且还能看到浅淡的刚洒过水的模糊印痕。 “佛门到底是净地!” 段融不由感叹了一声,才穿过平台,站在寺门前,抬头看去! 这寺门颇为巍峨,只是顶上的瓦缝里,生了许多杂草,随着山风摇曳着…… 只见屋檐下,一木质的匾额,已经有些开裂朽坏,其上苦度寺三个大字,已经剥落,字体只勉强可以辨识。 寺门两旁的突出石壁上,是石刻的一幅对联: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佛门虽广,难度无缘之人。 段融不由哑然一笑,道:“寺名既为苦度,又刻了这么一幅对联。你到底是度我不度?” “施主,你善根深厚,必有机缘!”瘦僧人看着段融,目光柔和,神态恬静地说道:“即便是不入我佛门,亦有大福报随身。” 段融看了那瘦僧一眼,道:“大师才是真正有福报之人。” “贫僧侍奉我佛,只愿早登记极乐!对人天福报,已不再贪得!” “大师好修行!”段融忍不住赞叹道。 果然,瘦得跟鬼一样的和尚才是真和尚! 段融在心内暗道。 两人正在寺门口说话,忽然从寺内飞出一个乌鸦,呱呱怪叫着,扑棱着翅膀,飞入了山林中…… 段融心头一跳,乌鸦通常可是不祥之物啊。 就在这时,段融忽然看到,那苦度寺的匾额角落处,竟散落密布着层层的蜘蛛网。 佛门既是净地,这蜘蛛网竟无人请扫吗? 段融脸色微变,心头升起了一抹不好的预感来…… “施主,请!” 那瘦僧人忽然站在寺门前,双手合十,向段融一礼道。 段融再次仔细打量着那瘦僧,只见其颧骨高耸,神态安详,柔和的目光正看着自己,自然透出了,一股常伴青灯古佛,才能熏染出来的恬淡安稳来。 “这一路上,我倒是忘了问了!不知大师如何称呼?”段融目色一动,看着那瘦僧,神态自若地问道。 “贫僧法号天心!”瘦僧安然,道:“方外之人,不重名相!施主不问称呼,并不是忘了,乃是颇有慧根!” 段融终于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看来还是自己有些神经质了,一只乌鸦而已…… 段融合十还礼,大步跨入寺内! 段融刚入寺内,走下台阶,便顿时目色一惊,警惕心大起! 只见寺内的院子里,满地枯枝败叶,衰草离披,其上更是有点点斑斑的鸟粪,密集处几乎如雨点子一般,稀稀疏疏地落了一片。 一高大香炉,倾倒在地,其内香灰早已经被风吹尽,可见内外锈迹斑斑。 香炉后面的大雄宝殿,甚至已经坍塌了一大半,其内的佛像,也已经被残砖断瓦给埋了…… 这苦度寺那里会香火鼎盛? 这竟是一座荒寺! 就在这时,段融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吱呀的关门声! 段融扭过头去,只见那瘦僧将寺门关了,插上门栓,这才转过身来,看向段融。 一见那瘦僧的脸,段融顿时像吃了一只苍蝇! 那瘦僧的双目如刀,发出阴狠如蛇蝎的光来,脸上的褶子更是挤成一团,表情怨毒如恶鬼! 哪里还有半分高僧的气度?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黑影,从寺庙院门上的飞檐凹陷处,跳将下来,如大鸟一般掠下,落在了段融和那瘦僧中间,踩得脚下的枯枝落叶,一片咔嚓的断裂声。段融一看那人跳下的身姿,便心头一跳,暗道:“练家子,而且不弱!” 那掠下之人,手中拿着两把兵刃,一把鬼头刀,一柄狼牙棒。 那人方一落下,便把手中的那柄狼牙棒扔了出去,那瘦僧随之身形一跃,半空中将狼牙棒攥在手里,轻飘落地! 两人竟一左一右,守在了寺门两侧,与段融成掎角之势而立! 段融往地上啐了一口吐沫。 他娘的!这是想给老子,关门打狗! 段融内心虽然愤恨,但并不慌乱! 这寺院的院墙虽高大厚实,但他有云蛇步在身,这样高度的院落,几如平地! 轻功,不同于一般的武学,不仅难学难精,更重要的是,几乎不在市面上流传。 源顺镖局,六个镖头,无一人会轻功! 更别说,眼前的这两个匪类了! 段融此时要走,此二人,绝留不住他! “吴会,你他娘的!你这和尚装得也太像了!老子见了都觉得像!真他娘的有一套!”周寿山看了一眼吴会,但见吴会剃了光头,一身袈裟,手中却仍拿着他那柄不知砸死过多少人的狼牙棒,顿时就忍不住笑道。 吴会闻言,瞄了周寿山一眼,道:“帮主,你忘了,我本就是还俗了的和尚!” “哦,你看,又把这茬儿给忘了!那你等会儿,可得给这位小施主多念点经!免得他做了鬼,找你麻烦!” “找我的鬼多了,倒不差他一个!”吴会阴惨惨地笑道。 这两人,竟是鲸虎帮的周寿山和吴会! 那日,周寿山让吴会,找门路,打听打听段融的事。 但吴会跟周寿山一样,也蛰伏了好几年,以前的线,基本都已经断了,他往哪找门路去。 他便自己踱步到源顺镖局附近转悠,刚好就看到了段融坐了夏府的马车出去的场景。 他顿时就有了定计,一番收拾,就在源顺镖局的门口,扎好了口袋,等着段融入套! 吴会的话音刚落,段融眼角的余光,就瞥见坍塌的大雄宝殿的一角,忽然又蹿出了两道身影! 段融心头一惊,还有人? 那两人一前一后,狂奔到段融身后,隔着近丈的距离,远远站着,俱是一身褐色短打,不是孔斌和张征,又是何人? 段融心头暗笑,就你俩这点道行,躲起来就好了,干嘛非露面呢? 孔斌和张征自然是想躲起来,但段融身上可是有几千两银子呢,只躲着不露面,怎好分钱呢? 四人将段融团团围住,怎么看,都是必死之局! 孔斌知道他的武功,远不如段融,但周寿山和吴会,当年在鲸虎帮,都是暴虐成性,杀人不知凡几! 特别是吴会,素喜奸淫,而且每次完事后,都会用他那柄狼牙棒,将人锤杀! 段融如果想从他这个方向跑,他只要稍作拖延,两人就会奔到,截杀段融! 虽然他的武功不如段融,但是拖延片刻,孔斌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做到的! “吴会,这古寺选得甚好!荒郊野岭的,杀了人,一抛尸,连野狗都找不着!”周寿山看着段融的眼神,已经如同在看着死人了。 “周帮主说的对!”孔斌此时还不忘拍马屁,道:“这里风景不错!尸坑我已经给你挖好了!段融!今日就送你去见阎王!” 孔斌说着,眼神里涌上几分阴邪。 他压了许久的邪火,终于爆了出来,此时他恨不得将段融,碎尸万段! (本章完) 第72章 荒寺血杀 第72章 荒寺血杀 段融这才看到,不远处的院墙旁,的确有一个坑,坑旁边堆着两小堆的碎土渣子。 段融笑了一下,道:“你这坑,挖得可有点小了!” “小吗?我怎么觉得,装你正合适呢?”孔斌冷道。 段融叹了口气,道:“装我自然是合适!只是,装你们四个就有些小了!” “死到临头,还在嘴硬!”孔斌的脸色发狠,牙关咬得咯吱响,但他不敢主动攻击段融,只是将攥着牛尾刀的指关节,捏得发白。 段融却是面无表情,忽然滋溜一声,抽出了系在腰间的牛尾刀! 段融刀抽出来,目色却是看向孔斌和张征这个方向,孔斌还能请强打镇定,站在那不动,张征却已经是脸色发白,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段融手持牛尾刀,根本就忽略孔斌和张征,他唯一要做的就是试试那两个悍匪的实力! 能杀则杀之,杀不了就撤! 寺门外,不远处的路边,可还有一匹老马呢! 段融身形忽闪,顿时快若鬼魅! 一刀便斩向那瘦僧的面门! “你装什么不好,偏偏装和尚?!老子今日就替佛陀,清理门户!” 段融身形一动,周寿山和吴会,都是脸色一变! “这是……什么身法?” 吴会虽大惊失色,但他也算历经生死,不知道多少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见段融来者不善,便微微侧身,一记狼牙棒扫了出去,这也是狼牙棒这武器的霸道所在,只要使得来,堪称刚猛无匹! 只听砰的一声响! 那柄狼牙棒甫一于段融的刀刃一交接,便瞬间倒飞出去,一头砸在了吴会身后的院墙上,砖石崩溅! 那狼牙棒,将厚实的院墙,砸得凹下去了一个不小的坑,才掉落在墙根处。 周寿山和吴会的脸色都变了! “内息第一重!可不够看!”段融冷道,随即他身形一晃,只见一道残影呼啸而过,接着便是一颗人头,在一片血中,飞了起来! 吴会的无头尸体,兀自伫立着,身上的僧袍血斑点点,脖颈断口处的血肉蠕动着,鲜血更是像喷泉一般,滋得有半丈高! 带着戒疤的人头还未落地,段融的身形,已然再动! 段融身如鬼魅,几乎一息间,便到了周寿山的跟前! 而这时,吴会的头颅,也刚好掉在了周寿山的脚边,只见那头颅上满是血渍,两眼惊恐,嘴唇还在一张一合,一时竟还未断气! 周寿山惊得魂飞天外,立马就想撤走! 但段融的刀影已经斩了过来! 周寿山横刀挡去,两人转瞬便交战在了一起! “内息境第二重!”“好凌厉的刀法!” 周寿山的心,不住地往下沉! 源顺镖局的一个学徒镖师,竟然已经修成了内息境第二重,而且还有轻功、身法在身!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孔斌这边,看到段融竟是冲向吴会,而不是选择他和张征,心头顿时一喜,暗道段融愚蠢! 在他看来,他和张征,才是最薄弱的,也是最佳的突围之处! 但当吴会的头颅飞起来时,孔斌全身的血,几乎瞬间就冷了! 而且此时,段融竟与周寿山斗在了一起! 段融身如鬼魅,左右忽闪,围着周寿山抢攻,而周寿山边打边退,显然完全被压制了! 周寿山可是内息境第二重的高手啊! 孔斌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开始不真实起来了!他竟一时愣在那里,心防溃散!两眼微微一黑,感觉眼前的场景有些眩晕。 “斌哥,我们快走!”张征忽然在孔斌耳边说了一句。 孔斌这才如梦方醒,恐惧地和张征一起,向不远处,院墙旁的一棵大榕树跑去! 这寺庙虽已坍塌,但原本建得,很是结实,厚实的院墙,更是远高于一般的庭院! 即便孔斌已经练了将近一个月的内息,若没有那株榕树借力的话,他也决计跳不出去! 而寺院的院门那边,又被段融与周寿山缠斗的身影,给堵死!他们唯一的生机,便是那棵靠近院墙的大榕树! 寺院的院门口处! 虽然段融已经成就了内息境第二重,但他毕竟刚成就不久,内息依然没有周寿山的凝实厚重! 几次斩劈下来,段融的虎口处,已微微有些发麻! 这完全是被震得! 但其实,周寿山远比段融难受,段融围着他缠斗,形如鬼魅,身形飘忽! 攻击的角度方位,既刁钻,又诡异! 周寿山数次被吓出冷汗,要不是他在江湖厮杀多年,历经生死,对武技的理解,早已经没有任何虚头巴脑的哨,恐怕已经落败! 而且,即便如此,他的肩头、腰眼处的衣衫,也已经被段融挑破,露出了里面汗毛浓郁的皮肉来! 周寿山不仅惊讶于段融的境界与轻功,更惊讶于他一个十五六岁的学徒镖师,按理说,没有任何实战的经验,怎会有如此凌厉而阴狠的攻击刀法呢? “小兄弟!周某也是受了你那两位同门的蛊惑,这才见猎心喜,有了这样的误会!” “我们原本干的就是打家劫舍的营生!说到底,这也算不上什么深仇大恨!” “周某城中,有一处好宅院,我赠于段兄弟,就算是赔礼!” “你若愿意,我们就握手言和,交个朋友!不知段兄弟,你意下如何?” 段融闷头出招,只随口轻吐道:“好!” 但手上的攻势,却是更加凌厉! 周寿山听到段融说好,心头顿时一松想,心道:到底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毛还没长齐呢? 但下一刻,周寿山就发现,段融的攻势不仅未曾减缓,反而更加凌厉了! 周寿山立刻明白,段融之前的那声好,不过是拿他开涮呢! 他的眼神中,顿时射出浓郁的憎恶之色,但嘴唇却紧闭了,再未开口。 生死之斗,需全神贯注,他开口说话,不仅分神,而且也会影响气息的运转! 一般情况下,这点影响也许不大,但现在两人,却是旗鼓相当的生死之斗! 毫厘之差,就可能生死异变! 周寿山回过神来时,却发现因为瞬间的心思纷乱,原本好不容易维持着的颇为严密的防守之势,已被段融抓住一处破绽,紧紧咬住,连番抢攻! 原本,段融虽然身法如鬼魅,但周寿山只需护住门户要害,见招拆招,段融一时也难以攻下他! 毕竟,无论内息和战斗经验,他都远超段融! 最重要的是,他修炼的这门黄泉刀法,也颇善防守! 但一旦有了破绽,他要想防回来,就必须主动攻击,将段融从破绽位逼退,才能重新站回守势! 周寿山不敢迟疑,立马舍了守势,猛攻向段融! 周寿山方一进攻,段融就迅疾以鬼魅身形避开! 毕竟周寿山的内息略强过他,刀刀硬碰的话,是他吃亏! 段融方一闪开,立即施展身形,重新从各个诡异刁钻的方位向周寿山攻来! 但,这一次,段融已经熟悉了周寿山的防守刀法,以实攻虚,以快打慢! 周寿山的守势还未再次稳住,段融就忽然从侧面,一刀豁开了周寿山的肚子! 比手掌略大的一块肚皮翻着,挂在周寿山的肚子上! 翻着的皮肉,鲜血淋淋,脂肪隐见…… 肚皮豁口里面的肠子随着鲜血蠕动着…… 周寿山吃疼,目眦尽裂,脸色铁青,但段融凌厉的攻击,还在四周忽闪,一片刀光如水! 他只得边退边挡,汩汩的鲜血,顺着肚皮,已经浸透了裤裆…… 段融稳住优势,不断快刀翻闪,刀刀狠辣! 周寿山此时,内心的战意,正在逐渐的崩溃,但是对死亡的恐惧,驱使他挥刀快挡,步步后退着! 刀光一闪! 段融扎向他喉咙处的一刀,忽然斜劈而下,他猝不及防之下,段融一刀就削飞了他的右手! 周寿山的断手抓着鬼头刀,一头扎进了他身旁的院墙里,砖屑横飞! 那抓住鬼头刀断手,随着刀把的震颤而摇晃着,断手的斜切面,血肉模糊,白骨隐见…… 段融此击得手,随即纵身一跃,一脚狠狠踢在了,周寿山的后背肩头! 周寿山闷哼一声,被踢得,往寺院院落中间,翻滚而去! (本章完) 第73章 恶臭 第73章 恶臭 段融借此一踢之力,顺势施展身形,在半空中一纵,便蹿出一丈有余! 身形轻盈落地,脚尖一点,便形如鬼魅般,往不远处的那棵大榕树那里而去…… 周寿山与段融的攻击都快如闪电,其实此时也不过,才过了十息左右而已! 而且,段融和周寿山缠斗之初,孔斌因为心头惊骇,还愣神了…… 孔斌此时,已经快张征一步,奔到大榕树附近,他身形陡然如弹丸弹起,一脚踩在了大榕树的树干上,趁势一纵,便一脚猛踩在院墙上,身形再借力,倒转攀升,一把便抓住了大榕树上,垂下的一根粗壮枝丫,眼见一荡就能跳过院墙! 但是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只脚,从天而降一般,踩在了他的脸上! 那一脸踩得颇为用力,孔斌的脸就像皮球一般,被踩得一瘪,身体瞬间失衡,噗通一声,砸在满是枯枝败叶的地上! 张征刚跑到树下,还未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孔斌便噗通一声,摔在了他的脚边,张征一个趔趄,被孔斌绊了个狗啃泥! 张征刚一嘴枯叶、鸟屎的抬起头来,便看到段融身如鬼魅一般,一晃而下,从寺院墙头轻盈落在了地上! 然后一道残影,呼啸而过,便站到孔斌身前! 幸亏,现在是午后,阳光浓烈之时,要是月夜,仅此一幕,就要吓破人胆! 随着段融的身形,他手中的牛尾刀,已经稳稳,斜扎进了孔斌的胸口! 从胸口入,从右侧,斜扎入心脏! 一刀贯穿! 段融自从上次吞噬过那枚银针后,对人体的经脉穴位,已经了如指掌! 他可以从各个方位,一刀扎穿孔斌的心脏!而绝对不会让肋骨,硌住他的刀! 孔斌心头大惊,摔到在地,便一跳而起,而段融的刀几乎同时赶到,扎入了他的胸口! 他带着鞋印子的脸上,鼻子塌了下去,一片乌青,鼻血崩溅! 孔斌看着段融,双目中有明显的瞬间呆滞,那是一种对死亡的突然降临的不敢置信! 段融一刀拔除,刀刃上的鲜血,聚拢成血线,从刀尖如注滴落! “同门一场,给你留个全尸!”段融冰冷的眼神中此刻没有一丝感情。 孔斌捂着胸口,在地上翻滚着,他的眼神中,开始涌现出巨大的恐惧和怨毒,喃喃道:“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这么聪明,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我不能死!……” 段融已不再理会,如蛆虫般在地上扭动着的孔斌,他转过头去,看向旁边,还愣愣倒在地上,未曾爬起的张征! 张征此时,已经吓破肝胆,他颤抖着爬起身来,磕头如捣蒜! “段融!放了我吧。我只是个跟班,这主意不是我出的!不是我出的!” “张征!”段融忽然喊了他一声。 张征啊了一下,抬起头来,就这一瞬间,段融的身体忽然跨步一蹲,手中的牛尾刀,已经随身形,穿透了张征的身体! 段融凝目看着将死的张征,张征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嘴唇哆嗦着,眼神中尽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下辈子,运气好点!”段融说完,便忽得起身。 随其身形一起,锋利的牛尾刀从张征的身体里抽了出来。 阳光透过大榕树丰茂的枝叶,将点点斑斑的光散了下来,照在了段融手中的牛尾刀上! 牛尾刀饱饮鲜血,寒光刺眼! 张征跪下那里,两手下垂,鲜血从嘴角溢出,他嘴里在喃喃说着:“蠢货!说了让你结交他!蠢货……” 他知道自己死定了,因为他的心,被段融一刀扎穿了。 他能感受到,心脏每跳动一下,都会传来巨大的痛苦,而周身的血却越来越冷…… 寺院院门前的空地上,周寿山在地上爬着,一条血淋淋的肠子在他身后拖着…… 他断了一支手,因此爬得很慢,但求生的欲望,乃是动物最原始的本能! 周寿山已经失血过多,脑袋因为缺血,已经难以思索,他只是保留着一个下意识的执念,要爬到院门处,打开门,逃出去! 但段融之所以,一脚将他踢到院落中间去,就是不让他爬出去,他又如何能爬得出去呢?周寿山正艰难地爬着,他的身后的地上,有一条半丈长的血道子…… 忽然他的眼前的枯叶地上,出现了一双穿着黑布鞋的脚!下一刻,寒光一闪,他的喉咙就被一柄刀划开了! 周寿山原本就失血过多,此是大脑更是处于缺氧状态,记忆也已经模糊了。 最后那一刻,他还在想,这是谁的脚来着? 周寿山的身体,在地上轻微地抽动了两下,便不再动了…… 这位鲸虎帮的帮主,也算江湖上的老油子了,几年前没死在沈焰柳的手里,没想到,在这荒郊野寺里,却惨死在了段融的手里! 这时,段融一屁股坐在了寺院院门处的台阶上,牛尾刀放在手边,他喘着气,目光有几分萎靡! 整个院落里,宁静一片,午后的阳光泼洒进来,在枯枝败叶间跳跃着…… 有浓郁的血腥味,在空气里弥漫…… “杀人真是个体力活……”段融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叹息道。 段融不过是稍息片刻,便站起了身来,他右手握刀,内息运转,刀锋一震,一道血点子便出现了布满了青苔上的墙上! 段融回刀入鞘,一脚将周寿山踢翻了过来! 周寿山的身上沾满了树叶,特别是肚皮上的豁口处,树叶子已经叠了好几层,被干了的血,粘成了一团…… 段融拖曳着周寿山的尸体,拖到了院墙边的那口坑处! 那原是孔斌和张征,给他挖的尸坑! 段融很快就将四具尸体,全都拖了过来,在坑口处放成了一排! 除了孔斌和张征的尸体,比较干净些外,另两具尸体,都是布满血污! 一个断头,一个开膛破肚! 这次的杀戮,段融早已经没了,第一次在古玩街巷子里时的那种慌张和恐惧! 杀戮,就是此界,斗争的方式! 其实,前世的世界,一样充满了杀戮! 就算是有法治的地方,虽然杀戮得到遏制,但是斗争,却只会更加酷烈! 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倾轧和各种肮脏的手段,难道不是和杀戮一样,凶残酷烈,吃人不吐骨头吗? 如果他不能快速地,适应此界的斗争方式,那就是一种根性上的懦弱! 任何世界,都没有懦弱者生存的空间! 段融放好了尸体,便开始搜刮战利品,逐个摸尸! 周寿山身上竟有高达五千两的银票,吴会身上也有三千两! 这一把,自己就突破万元户了! 要知道,在九州世界,银子是什么样的购买力! 自己如果不再练武,万两银钱,在此界,绝对是财务自由了! 要不,干脆转行做生意吧? 不是打打杀杀才是江湖,人情世故也是江湖嘛! 但转念,段融就灭了这个想法! 因为,他毫无根基,有钱也守不住! 在一个尚武的世界,只有把这些银钱,转化成自身的武力,才能利滚利,越滚越多! 因为,练武,就是此界最划算的一门生意! 对底层来说,这也是唯一能翻身的生意! 除此,绝无他路! 孔斌、张征身上也有几两碎银,段融一并收了过来,蚊子腿也是肉嘛! 段融将银票和碎银收好,便看向了脚边的一个只有李子大小的圆滚滚的黑瓷瓶子! 这黑瓷瓶子,是从周寿山胸口的内兜中搜到的,和那叠银票放在一起! 段融料想这黑瓷瓶子内,恐怕不是一般物什,他目色郑重地拿了起来,小心地取开了瓶塞……顿时一股令人发呕的恶臭,迎风传来,段融立马将瓶塞盖上,往地上吐了好几口吐沫! 即便如此,段融还是感觉,头微微有些发晕! (本章完) 第74章 一门深入 第74章 一门深入 这黑瓷瓶里的东西,竟如此烈性!他只是迎风嗅了一下,都这么大反应? 段融将那黑瓷瓶放回了衣襟内兜内,准备回去,再找机会,好好研究下! 段融将吴会的无头尸体,一脚踢进了坑里,然后将他的头颅和狼牙棒也扔了进去,骂道:“死秃驴,你垫底去吧!” 接着,段融才拖了周寿山的尸体,一把推在了吴会的身上,这时段融扭头看向地面上,周寿山那把鬼头刀。 他取下过鬼头刀上的断手,扔进了尸坑里,将鬼头刀抓在了手里,目色一动,默念道:“读取器灵!” 段融看着面前浮现的这组数据。 器物:鬼头刀。 器灵等阶:一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1级(满足)。 吞噬效果:黄泉刀法精通。 他并不打算吞噬这鬼头刀的器灵,他只是有些好奇,周寿山使得这门,防守颇有章法的刀法,到底是什么刀法。 原来是黄泉刀法! 源顺镖局演武场里的武器架子里的器灵中,好像也有这门刀法! 萧宗庭那柄断刃阔刀的器灵里,只有三门武学! 其中一门还是轻功! 除了云蛇步外,另外两门就是小乘武学五虎群羊刀与中乘武学断头十三式! 也就是,萧宗庭的修炼方式,无论是内息境阶段,还是真气境阶段,都是专修一门! 所谓,门门通,门门松! 一门深入,才是修行之道! 而且,五虎群羊刀经过萧宗庭的多年摸索和改良,可以说在各方面都取得很好的平衡,要远胜于市面上的那些烂大街的货色! 源顺镖局六个镖头,其中五个都是修炼这门刀法练出来的。 可见,这门刀法,还是有些东西的! 这也是段融一直以来的想法,因为贪多嚼不烂! 但是,经过前几日,将云蛇步和五虎群羊刀初步融合的体验,以及今日血战周寿山之后,段融的想法已经在潜移默化的改变了! 普通的武者,自然是贪多爵不烂,但他是通过吞噬器灵,直接拔高的! 又何必自我设限呢? 而且周寿山今日的这门黄泉刀法颇善防守,就让段融看到了亮点! 不同的武学,是有不同的侧重点,也适应着不同的发挥场合! 五虎群羊刀虽说,各方面都很平衡,但从另一角度来看,岂非也可以说它是,没有任何一方面,是特别突出! 平衡虽然是一种整体的优秀,但也是一种局部的平庸! 比如:这门黄泉刀法,虽弱于攻,但却强于守! 而且段融觉得,这门五虎群羊刀经过萧宗庭的反复摸索,武学招式的结构,已经非常完备! 自己只要以这个结构为框架,将其他武学中,各种精华,充塞进去,融会贯通,那将是一门,更加丰富,更加多变的五虎群羊刀! 在继承萧宗庭的成果的基础上,将自己的特性,给发扬出来! 所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也许他可以借助,吞噬器灵的能力,走出一条完全不同的修行之路! 段融虽说如此思量,但却并未吞噬手中的鬼头刀器灵,毕竟吞噬器灵后,脑中会有不适感! 而源顺镖局的演武场上,也有这门刀法的精通境界的器灵,他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段融如是想着,就要将手中的鬼头刀扔进坑内! 但就在这时,段融忽然注意到,阳光反射的鬼头刀刀刃处,竟闪着若有若无的淡淡蓝芒! 段融的目色一凝。“这是?”段融忽然目色一动,心中隐隐猜到一个答案! 段融手持鬼头刀,在坑内周寿山趴着的尸体背部,划过了一刀! 周寿山方死不久,尸体尚有余温,这一刀划过去,他的背部顿时,翻起一道半尺长的伤口,血水从翻着的皮肉往外渗流着…… 不过几息功夫,那血水就开始发黑,伤口也已经脓化…… 段融随即闻到了一股恶臭! 这味道,与那黑瓷瓶里的东西飘出来的气味,竟同样是恶臭熏天! 不过数息间,周寿山背部的那道伤口,竟已脓化到人脸那么大的一片,这才终于停止了蔓延…… 伤口已经发黑,脓血如蛆,在伤口上缓慢流淌着…… 段融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周寿山手中的这把鬼头刀,显然淬了那黑瓷瓶中的毒物了! 这毒物,也不知是何物炼制! 毒性,竟然如此猛烈! 段融再想起,之前与周寿山的缠斗,顿时心中后怕不已! 自己当时,如果稍有不慎,死的恐怕就是他了! 段融发觉,他似乎还是有些低估了,江湖悍匪之凶险恶毒! 无所不用其极,如蛆虫一般恶心,如蛇蝎一般歹毒,其实,才是江湖的常态! 那些温文尔雅,侠义豪情,不过是痴人的呆想罢了! 段融微微抽了一口凉气,将手中的鬼头刀扔进了坑里! 这才低下头去,向孔斌和张征的尸体,看去! 两人的尸体,还算干净,只有胸口处有一小口血痕,躺在坑边的地上,跟睡着了没什么两样! 段融看到张征的身边放着一柄牛尾刀,他这时才注意到,那把牛尾刀的刀刃,已经有四五处,崩刃了,是一柄给杂役弟子们练功的废刀! 是了,只有晋升了学徒镖师,源顺镖局才会给配备一把崭新的牛尾刀,而张征他还没这个资格! “连一把像样的兵刃都没有,你又何苦,也跟来蹚这趟浑水呢?” 段融不无哀叹地叹息道,他伸出手来,擦掉了张征嘴角处,那团已经干了的血痂。 见了这柄废刀,杂役弟子时的种种画面,顿时涌上了段融的心头! 段融有几分悲哀的目光,扫过孔斌和张征的脸庞! 年轻的脸! 死亡的脸! 他们那批杂役弟子中,只有四人参加了最后的考核! 除了他自己外,还有就是孔斌、张征、李充! 他们已经算是强大的了,起码他们敢于挑战自己的命运,不甘向命运屈服! 李充,考核失败,吊死了自己! 孔斌、张征,此时也已经身亡! 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而段融很清楚,他其实已经不是原主了,原主早已经病死了! 他们那批杂役弟子的翻身之路,实际上,是全军覆没,没有一个例外! 要从底层爬出来!哪个世界,都一样艰难! (本章完) 第75章 秽血教 第75章 秽血教 段融依次抱起孔斌和张征的尸体,放进了坑里! 然后走到不远处的院墙边,拿起了靠在那里的一把铁锨! 那里的墙根处,还放着两把扫帚和一个满是水渍的木盆! 段融攥着铁锨,先将尸坑旁的两个小土堆的碎土堆了上去,然后又铲了旁边的土层,慢慢堆起了一个微微隆起的坟茔! 段融将土层拍实,扔掉了铁锨,在附近拾了些枯枝,将那微微隆起的坟茔,略微遮挡了下! 段融做完这一切,抬起头来,山风正从寺院吹过,吹得满地的枯枝败叶,哗啦啦响! 这时段融忽然发现院墙上面,一只身长足有半米长的狸野猫,正趴在墙头,眼神诡异地盯着自己! 段融心头一跳,这野猫不知何时已经趴在了那里! 那野猫见段融抬头看着它,便慵懒起身,纵身一跳,身形便隐进了不远处的山林中了! “这古寺,怕是荒废太久了!不仅满地的鸟粪,看来连野猫也经常光顾!” 段融不由叹息了一句,便走到寺门前,拉出门栓,推开了已经干裂的木门! 段融走出寺门,回身将木门虚掩了……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寺院门上,苦度寺三个字,忽然觉得自己最初的疑问,此时却已有了答案了。 段融缓步走过了寺院门前的平台,绕过来时路过的那块白粼粼的巨石,沿着山路回返! 不过,段融心头一直觉得,这苦度寺,仅其院墙,就是三层砖石所砌,可谓厚实坚固了! 可见当初,修建之人,是发了大愿的! 但如此一座寺院,又如何会荒废成这样了呢? 但其实,这件事,还要从六年前,贤古县的一起,与秽血教有关的大案说起! 这秽血教,一直是潜伏在青州的一支反叛势力! 这秽血教的教主,名字叫做傅易! 其人出身于太一门,甚至成为了太一门的核心弟子之一! 所谓核心弟子,就是太一门下一代的权力中枢! 通俗的理解,他的地位,近乎太子! 当然,核心弟子,并不是只有他一人。 太一门虽有门主,但真正的权力在长老院! 长老院内的,数席大长老们,有权决定太一门的宗门事务! 而长老院会议,由门主召集! 核心弟子,就是长老院内,各位大长老们的继承者! 此人,有如此地位,却于十三年前,忽然判出了太一门! 并创建了秽血教! 秽血教,奉魔神——五通神为主神,修炼秽血之术! 秽血之术,乃采集处子破身精血,炼化修行的一门秘术! 据传,这秽血教的教主——傅易,已经采集了近千名处子的破身精血,炼制出了一只随身血婴! 此血婴,与他心念相通,有诸多神妙诡异之手段! 傅易也就是凭借此血婴,于太一门的数次围剿中,得以脱身! 而且十多年间,由于他的苦心经营,秽血教遍地开,竟是越来越壮大了!傅易与秽血教,多年以来,就一直是太一门的心头大患! 大约是六七年前,秽血教在渊阳府的一处分舵,被太一门捣毁! 其舵主带着一批教众,杀出了包围,潜逃到了这贤古县! 他们一行人,发现县郊的苦度寺,院墙厚实高大,而地处偏僻! 那舵主,就带着教众,杀了苦度寺里的和尚,自己剃了头,烧了戒疤,披上袈裟,冒充起僧侣来了! 你别说,这样一来,还真逃过了追捕! 那秽血教的教众,在苦度寺内安生了一段时间,见风头过了,便慢慢开始,重操旧业起来! 四处虏获民女,捉来寺内肆意奸淫! 此地偏僻,又有寺庙掩护,这些秽血教教众,聚集于此,多次犯事,仍然逍遥法外! 时日一久,这些教众们,也愈发恣意妄为起来! 某日,这些教众喝醉,一时不查,竟让数名女奴,裸身逃了出去! 当夜,便掀起了惊天大案! 当时的贤古县县令,汪振堂连夜,联络县内各大势力,于黎明时分,对苦度寺发起了围剿! 尽诛寺内盘踞的秽血教众,解救无辜被虏,民女数十名,发现骸骨数十具,经仵作查验,均为女性骸骨! 因此案太过轰动血腥,县令汪振堂当日就上了文书,向太一门详述其案情! 也同时下了严令,封锁消息,禁止此案的信息,在贤古县内传播,违者严惩! 汪振堂,因为此案,处置得当,又剿灭了秽血教的余孽,三年后的政绩考核,封顶褒奖,考核次年就升任了渊阳府的知府! 也就是汪振堂走后,沈焰柳才接任了贤古县的知县! 此案暴发时,原身不过十来岁,汪振堂又封锁了消息,段融自是不知这其中的缘由! 六七年下来,这当年香火鼎盛的苦度寺,似乎已经被世人遗忘,成了野猫野狗的栖息地! 而吴会,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选了这苦度寺,作为袭击段融的据点! 说起来,这吴会,当年亦是这苦度寺的僧人之一,寺内僧人被秽血教教众诛杀之时,他躲在一口枯井内,逃过了一劫! 但不知为何,他逃出生天后,并未去告官,反而自此还俗,从那以后,更是性情大变,杀戮成性! 段融走到了银山的山脚下,只见那老马破车,还栓在那棵白桦树上,那匹老马低头在树根旁,吃着一丛野草! 段融走了过来,将马辕子解了下来,而后取了辔头,段融笑了下,一拍那马的屁股,道:“老伙计,走吧,你自由了!” 那老马的马鼻子喷着气,嘴里还嚼着没咽下去的草沫子,似乎是愣了片刻,才领悟了段融的意思,陡然呼啸一声,扬蹄狂奔而去,消失在山林之间…… 段融笑看着那马影远去,才回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破车! 段融内息运转,右臂肌肉隆起,猛然抓起车把,转体半圈,抬臂一抡! 那破车便冲天飞起,砸在山体上的一块巨石上,轰然碎裂,四散飘落! 段融看着洒落山林的碎木块子,拍了拍手,转身慢悠悠地,从山脚往官道而去! 此处,距离贤古县城,不过六七里的脚程,他准备走回去! 而且此时,正是春暖开之时,田野里绿油油的,青麦苗已经蹿出了头,望去是无边无际的绿色!看的人,心旷神怡! “天天苦修!今日正好踏个青!” 段融笑了一下,将两手交叉,架于脑后,慢悠悠地在官道上走着! 虽说是官道,其实也不过是土路而已! 偶尔,有附近的村民从路边经过,看见段融一身短打,腰间还系着一柄刀,就远远地躲开了! 段融在昏黄时入城,待他走到西大街附近,天色已经擦黑! 食堂放饭的时辰已过,段融便在西大街附近的一条巷弄里,找了个小酒馆! 要了两个硬菜,慢慢地吃喝起来! (本章完) 第76章 精神力 第76章 精神力 中午的时候,段融只喝了一小壶的黄酒! 但是,这个傍晚,段融在这个小酒馆的角落的一张油腻腻的桌子上,却喝了整整一坛子的竹叶青! 他喝得并不快! 但是,他喝得很开心! 他前世因为酒精过敏,一见酒场就怕! 但没想到这波魂穿过来,原身的命运如此潦倒,但却是天生的千杯不醉! 段融喝得黑脸泛红,眼睛发亮,才摇摇晃晃地离开了酒馆,回到了源顺镖局! 段融其实,原本没打算喝酒,但当他坐在小酒馆里,吃饭时,他发觉他拿着筷子的手,竟然在止不住地颤抖着…… 段融随即明白,他表面上,虽然做着轻松的样子,但那种杀戮后的恶心感,其实一直藏在他的身体里! 只是被他压抑了下去! 这也许就是他杀人后的后遗症,而且恐怕会一直跟着他…… 他是想借酒精的麻醉,来驱散他的压抑…… 人身体里的不愉快,通过某种恶习,通常,会很快的散发出去! 这也是他前世生存的很重要的经验之一! 前世他喝不了酒,心情郁闷的时候,就会暴饮暴食! 段融回到源顺镖局,走到演武场的时候,他忽然便想起来了,周寿山的那门黄泉刀法! 他记得就在演武场兵器架上的某把刀的器灵里! 段融随即,便喷着酒气,在兵器架前翻找了起来! 段融试了数把刀后,忽然看着眼前的这组数据,微微一笑,打了个酒嗝,暗道:“吞噬!” 器物:陌刀 器灵等阶:一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1级(满足)。 吞噬效果:黄泉刀法精通。 段融原本就喝得醉醺醺的,再加上吞噬器灵后,脑中的不适感,他回到宿舍,倒头就睡死了过去…… 当段融醒来时,太阳已经升的老高,阳光穿透,雕木窗上糊着的一层薄布,打在了他的脸上! 段融挣扎着爬起来,顿时感觉头疼欲裂! 这其实是酒量好的人的一种通病,他们大多都是第二天才出酒! 这种出酒的痛苦,差不多跟一种厌世感类似! 数息之后,炸裂般的头疼,才如潮水般,慢慢退去…… 段融喘了几口气,一脸疲惫,拿起墙角处的木盆毛巾,去宿舍院子里的井边,洗漱去了! 清洗了一番后,段融感觉清爽了不少,他念头一动,发觉吞噬的黄泉刀法,已在昨夜醉酒睡觉时,消化吸收完毕了。 黄泉刀法,并不是源顺镖局,教授的刀法! 他如果直接在演武场打,若给人看到了,恐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此时已经是上午,宿舍基本已经没人,他只好再做一次老鼠,在宿舍内,研究一下这门黄泉刀法了。 宿舍虽然逼仄狭窄,但段融有云蛇步在身,一般的刀法施展开来,还是没问题的! 段融手持牛尾刀,凭借云蛇步的妖娆身法,在逼仄的宿舍内,将精通级的黄泉刀法的套路,连着耍了三四趟! 段融忽然在床边,收刀而立,目中露出沉思之色! 这门黄泉刀法的防守思路,确有其巧妙之处! 而且这门刀法中的防守之术,对于身法飘忽的快攻,颇有奇效! 但只是……若是真遇上,内息比自己强悍的对手,这防守之术,就有些鸡肋了! 段融原本对这门刀法,还颇有兴致,但真学会了后,才发现也不过尔尔! 大有一种看了魔术揭秘后的无聊之感! 段融叹了口气,收刀入一鞘,便出了宿舍,穿过演武场,往街上去了! 此时,早已经过了食堂放早饭的时辰,段融又腹中饥馑,便走到了街上,买了六个包子,一边吃一边琢磨事! 眼前,他的确有一个事,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那就是精神力的问题! 段融内息第二重,已经成就了! 下一步的修行重点,就是小成境界的五虎群羊刀,也就是内息境第三重! 但他若想,维持原来的修行速度,就必须吞噬小成境界的五虎群羊刀器灵!小成境界的五虎群羊刀器灵,倒不是没有,演武场的兵器架子上就有! 但是,需要宿主的精神力等级2级! 而段融的精神力等级只有1级! 问题已经很明确了,需要提升精神力! 那么,怎么提升? 吞噬古木的器灵,能增长精神力。 但能增长精神的那株银杏古木的器灵是可是9阶啊,他根本吞噬不了。 当时最初研究吞噬器灵能力的时候,段融就初步尝试过,演武场上的那棵几十年的老槐树的器灵,可还没有增长精神力的功效呢? 而且,那时候,精神力的问题,并不是最迫切的问题,他也并没有去展开深挖。 段融在前世时,学过一个道理:你手里哪怕有千头万绪,针眼里一次也只能穿过一个线头。 那时候的段融,他要穿过去的线头,并不是精神力。 但是,现在,他终于把精神力的线头捏在了手里,但他要穿过去的针眼,又在哪里呢? 段融经过一番思量,决定吸取上次观云那事的教训,与其自己摸索,不如先去问问萧宗庭,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而且他内息第二重已经成就,刚好也要去找萧宗庭,要内息第三重的秘籍! 段融思虑停当,进了源顺镖局的大门,脚一拐,便往萧宗庭住的院子去了! 段融走进萧宗庭前院门里,看到朱小七正在厨房门边,翻晒着萝卜干。 切好的一片片的萝卜干,放满了两个笸箩,在阳光的照射下,甚是好看! 段融踱步过去,向朱小七笑了一下,朱小七用余光扫了他一下,但没搭理他。 “小七,这萝卜不是挺水嫩的?干嘛要晒成萝卜干呢?”段融见朱小七不理他,便笑着搭讪道。 朱小七抬头白了他一眼,道:“这是做腌萝卜的。” “哦……”段融见朱小七说话了,便瞄了一个前院通往后院的门,问道:“小七,萧老在吗?” “在后院堂屋,和人说话呢!”朱小七回道。 “谁啊?” “找来给二小姐瞧病的……” “顾大夫?” “不是!” 两个正说着话,忽然有两道身影从后院的门里,走了出来! 其中一人,正是一瘸一拐走路的萧宗庭,而另一人却是极为瘦削,面容凶恶,头发白稀疏,脸中间的红红的肉鼻子上满是黑点子。 两人都是脸色不善,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 段融一见那萧宗庭身侧之人,便微微一愣,心道:这人的长相,怎得如此凶恶瘆人? 段融这才忽然想起,萧白鲛给他香囊那天他过来时,向住小七问到萧老。 当时朱小七说,萧宗庭一大清早就神神秘秘地出去了。 看来,正是不知去哪里,请了此人来,给萧白鲛瞧病的! 只是这人长相如此凶恶古怪,怕不是善类…… (本章完) 第77章 圆融境界 第77章 圆融境界 萧宗庭一直送那人到门外,两人抱拳相别,萧宗庭这才黑着脸,转身走了回来。 他走到段融身前,停了脚步,问道:“有事?” “嗯。”段融态度乖巧应了一声,他看的出来,萧宗庭的情绪不是很好。 这也说明,萧白鲛的病,怕是不太乐观了。 “去屋里说吧。”萧宗庭说完,瘸着腿,向后院走去。 段融立马在后边跟了过去。 一到堂屋,便看到萧白鲛容疲倦地,坐在茶几前,她面前放着一墨绿色的把脉枕! 看来,方才那面容凶恶之人,已经给萧白鲛号过脉了。 萧白鲛见萧宗庭进门,刚欲说话,忽然看到了他身后跟进来的段融,便笑了一下,起身轻轻蹲了一礼,问候道:“段师兄!” 段融见萧白鲛如此迎他,微微一愣,立马一揖,道:“二小姐身体有恙,无需如此多礼!” 两人问好后,各自起了身来! 萧宗庭径直走到太师椅前,一屁股坐了下去,看着段融,伸了大拇指颇为随意地指了指,不远处的椅子! 段融会意,走了过去,萧白鲛几乎是看着他,和他一起落座的! 萧白鲛自知命已不久,她希望能留给段融一个好印象。 萧白鲛的目色扫过段融的脸,才扭头看向萧宗庭黑沉沉的脸色,柔声劝解道:“既然恶医沈平,也无计可施,爹爹,你焦心也是无用的。” 萧宗庭闻言,只深重地叹了一口气,并未言语。 段融心头微微一动,看来方才那人就是恶医沈平了。这个名号,倒是跟他的面相很配。 “寿命自有天数,强求无益!不如各安其命!”萧白鲛的声音中有一种平和的温暖。 萧宗庭脸色稍缓,他忽然发现,他的女儿是在安慰他,死亡在前,她的眸中反而闪着温暖的光辉,有一种她往昔不曾具备的稳定强大。 萧宗庭的嘴唇哆嗦了下,道:“白鲛,你好像变了!” 知女莫若父,经过死亡的淬炼,萧白鲛的内在人格,显然发生了某种蜕变! 萧白鲛笑了一下,站起身来,道:“最后这段时间,就让白鲛尽尽孝道,一全我们父女之缘!爹爹再不要去找什么名医了!” 萧宗庭心头一痛,眼神中涌现出痛苦和颓靡,道:“好……我答应你!” 其实,恶医沈平已经是萧宗庭最后的希望了。 萧白鲛见父亲吐了话,这才微微一笑,深深看了段融一眼,起身往里间去了。 父女两人聊得话题已算颇为隐秘,但都没有回避段融的意思,可见萧家人,可以说已经完全信任段融了! 萧白鲛当着段融的面,聊这个话题,其实也是想告知他自己的病情。这是女儿家的细腻心思。 只是段融并未察觉,他的心思都放在了自己面临的问题上了。 萧宗庭望着萧白鲛的背影,平复了会儿情绪,这才扭头看向段融,问道:“内息第二重,练得怎么样了?” “已经成就了!” 萧宗庭的瞳孔微微一缩!比他料想的时间,还要短! 萧宗庭起身,走到堂屋的角落处,从腰间摸出钥匙,将那里的一座矮柜打开,在里面翻找了一通! 然后一瘸一拐地走了回来,将一本封皮破损,书角曲卷的发黄册子,扔在了段融身侧的茶几上,道:“第三重的秘籍!” 段融拿了那秘籍,随便翻了两下,便收了起来。他的心思,可不在这秘籍上! “第三重的单方,要写给你吗?”萧宗庭看了段融一眼,问道。 “我先研究研究再说。”段融笑了一下,回答道。 萧宗庭闻言,点了点头。 第三重的内息的修炼之法,与前两重大有改变,段融能不冒进,是好的态度! “萧老!你讲过!武功,以武技为技击之法,以内功心法为根本,为精神力为核心。”段融目色湛然地看着萧宗庭,问道:“这句话,前两层的意思,我还能理解。但第三层,以精神力为核心,能否请萧老为我拆解一番!” 萧宗庭看着段融微微颔首,问问题不要紧,要能问到点子上,才是本事! 其实,段融真正想问的是提升精神力的方法,但总要抛砖引玉,将话题先引到精神力上来,才好进一步发问。“你经过内息境前两重的修炼,应该已经有了初步的理解!” “一个武者,精神力的强弱,跟他的修炼天赋,是息息相关的!” “无论是对武技技击之法的理解,还是对于复杂内息运转方式的驾驭,其背后的本质,都是精神力!” 段融听了萧宗庭的讲述不住地点着头。 这跟他的理解,基本是一致的,只是萧宗庭讲得更透彻一些! “但这,其实,还不是武功以精神力为核心的真正内涵!”萧宗庭说着,声调忽然提高了一些。 段融知道,他接下来讲得,才是真正的武学内涵,于是打起精神,竖起了耳朵,目色专注地看着萧宗庭。 萧宗庭对于段融的态度,很是满意,微微点头,道:“武功的境界,分为入门,精通,小成,大成;入微,圆满!” “前四种其实,更偏向于武技的境界,分别对应着内息的四重境!” “但是,入微和圆满,却几乎,只与精神力有关!” 段融瞪大着眼睛,目中闪着求知若渴的光芒! 萧宗庭继续,说道:“武技的技击之法,是基于人体的骨架、肌肉结构而构建出一套的系统!” “而内息,是基于人的经脉穴位结构而构建出的一套系统!” “所有的武功都是面向普罗大众的,具有普适性!” “而人的骨架肌肉也好,经脉穴位也好,虽然大体结构一致,但细微处的差异,何其大哉!” “所以,武功跨过了大成这一关之后,就要从对武功本身的关照,转变到对自身骨架肌肉和经脉穴位的差异性的关照上去!” “这一步的修炼,就叫做入微!” “根据自己骨架肌肉和经脉穴位,对武功的武技之法和内息运转方式,进行差异性的微调,通过逐渐磨合,以达到真正意义上的气与力合!” “而这整个过程,都是通过精神力的内视与统御,来逐步完成的!” 段融听得浑身发冷,他今日方知武功的内涵,竟如此博大深奥。 段融沉思良久,抬起头来,目中闪光地问道:“那圆满呢?” 萧宗庭看了段融一眼,一般武者对这种理论性的东西,常常反感,但段融却似乎对此,很有兴趣! 这,其实也是一种天赋的表现。 萧宗庭端起旁边茶几上的茶盏,轻呷了两口茶,润了润喉咙,继续说道:“入微之后的圆满,就是另一种境界了!” “无论是前四种境界,还是入微境界,都是一种适配。” “前四种境界,是武技与内息的适配;而入微是武技和内息,对于身体结构差异性的适配!” “而圆满境界,就不是适配了,他是在入微成就了的那种已经严丝密缝的适配之上,再进一步!” “达到一种圆融的境界!” “既不是武技去配合内息,也不是内息去配合武技的技击之法!” “更不是武技和内息,去配合身体结构的差异性!” “而是彼此融为一体,相互呼应,牵一发而动全身!” “内息一动,武技自然跟随!” “武技一出,内息随之触发!” 段融已听得目瞪口呆,他的灵魂一阵阵战栗! “圆融境界,则为圆满!” (本章完) 第78章 神魂术 第78章 神魂术 “你不要小看五虎群羊刀,一旦达到了圆满的圆融境界,五虎群羊刀的威力才能真正展现出来,绝不是那些普通烂大街的武学,可以比拟的!” 萧宗庭说此话时,内心颇为自豪。 五虎群羊刀这门刀法就是在他的手里,从一门平平无奇的武学,逐渐演化成了一门在平衡上,到达了某种极致的独门刀法! 萧宗庭自信,此刀法已足以传世! 他自己武功尽失,而且也无儿子,他的心思就是在有生之年,将这门刀法弘开! 因此,这门刀法,他好不藏私地,倾囊相授于源顺镖局中的镖师们! 也就是这一点,在许多镖师在心目中,都视萧宗庭为恩师。 “萧老,入微和圆满,对精神力强弱都有要求吧?”段融略微思索后,便问道。 “自然。”萧宗庭答道:“无论是入微,还是圆满,都需要精神力足够强大,方才有机会!” 段融明亮的眼神迅速黯淡。 他的精神力等级只有1级。估计根本不可能将五虎群羊刀修炼到入微或圆满的境界! “你不用心急!你的天赋如此,精神力必然强于我,只要勤修苦练,入微、圆满,当不是难事!”萧宗庭见段融目光忽然黯淡,以为他是没有信心,便鼓励道。 段融看着萧宗庭,目色期待地问道:“萧老,精神力的强弱可以后天提升吗?” 段融问出这个问题,心里立马紧张起来。这个问题,才是压在他心底的问题。 萧宗庭听了,眼神古怪地看了段融一眼,冷笑了下,并没有回答他。 段融心头咯噔一下,看萧宗庭那表情,好像是没戏啊! 就在这时,萧白鲛拿着一碟桂糕和蜜饯,款步走了出来,刚好看到萧宗庭的表情,便将碟子放在了茶几上,白了萧宗庭一眼,娇嗔道:“他问你,你就告诉他!也不知道在那冷笑个啥!” 萧白鲛说完,一扭腰肢,回了里间! 萧宗庭坐在太师椅上,有些讪讪的。 萧宗庭的本意,是不想回答段融这个问题的。 因为,在他看来,武者就是要心思单纯,勤修苦练,不断究极!成就自己的武道! 知道一些,跟自己现阶段修行无关的知识,那就是所知障! 不过,萧白鲛说话了,他就不能不回答了。 女儿心情舒畅,才是最重要的! 这么一点所知障而已,这小子这么聪明,肯定能自己克服的! “你知道九州八大宗门,它们的立宗之基,是什么吗?”萧宗庭忽然问道。 段融眨巴着眼睛,不是说精神力后天提升的问题吗?怎么又扯到八大宗门的立宗之基上去了? 萧宗庭见段融不言语,便自问自答道:“就是能后天提升精神力的神魂术!” “神魂术!?”段融心头如一道闪电滚过。 也就是说,精神力是可以后天提升的,这样的话,他就抓到救命稻草了! 萧宗庭看着段融兴奋的样子,鼻子冷哼了一声,道:“后天提升精神力,就相当于生生改变一个人的武学天赋!无异于重生!此等机缘,岂会易得?” 段融听出了萧宗庭话的意思,滚动的心,如同被泼了瓢冷水。 “以太一门为例!其传授提升精神力的神魂术,乃是宗门行为,只有长老院才有传授的权力!” “连门主都不可以私相授受!”“但有私传,等同谋反!夷其九族,永世追杀!” “除了核心弟子和一些有特别功勋的内门弟子外,其余人想接触后天提升精神力的神魂术,都无异于痴人说梦!” “沈焰柳贵为一县之尊,也是太一门的外门弟子,但他已经外放,此生无望了!” 段融听到最后,一颗心简直是掉落谷底! 沈焰柳都无望,他还考虑个锤子啊! 其实,太一门,每三年都会有一次,招收门徒的机会! 届时将广开门户,招揽天下英才,充作新鲜血液! 各级的县、府衙门,都设有考核点! 太一门,会派在门的外门弟子,去各个考核点,监督考核! 获得考核名额者,可以参与考核,一旦遴选上,就可以成为太一门的记名弟子! 记名弟子二年,可考核晋升,为外门弟子! 外门弟子三年,可考核晋升,为内门弟子! 记名弟子二年,一旦考核晋升失败,遣返原籍! 外门弟子三年,考核晋升失败,则外放官缺,替宗门管理世俗世界! 沈焰柳既已做了贤古县知县,定然是考核晋升内门弟子失败无疑了! 所以,萧宗庭才说,他此生无缘神魂术! 段融已经不记得他是怎么离开萧宗庭的院落的,他此时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在源顺镖局内…… 这条路对他而言,根本走不通! 沈焰柳才走到外门弟子! 如果他的精神力不能提升,吞噬器灵的能力,就会沦为鸡肋。 失去了吞噬器灵的加成,靠自身的天赋修行,他不过是泯然众人罢了。 武者的精神力等级,就是他的修炼天赋! 他的精神力等级,不过是弱鸡的1级而已! 真要那样,他甚至会永远停留在内息境第二重! 别说内外弟子了,他连参与考核记名弟子的名额,都没机会! 现在的段融,虽说身价过万,而且通过吞噬器灵的能力,他相信只要有他愿意,一定还能开发出其他赚钱的方法出来! 但是此界真正的核心资源,却是银钱买不到的! 如果自身实力,足够强悍,银钱是方便之门! 如果自身实力弱鸡,大量的银钱,反而成了取祸之源! 段融步履有些沉重地走出了巷子,他站在巷口,忽然便愣在了那里! 此处,正是演武场的一个角落! 那株三百多年的银杏古木,就在半丈外的地方,微风拂过,满数的银杏叶子,反射着阳光,如无数忽闪的眼睛。 段融犹如受到了某种无声的召唤一般,再次缓步走到了银杏古木跟前,将手掌贴在了银杏树那表皮干枯皲裂的树干上! 现在,他只有一条独木桥可以走,那就是从树灵上下功夫! 这就是他手里的线头,要穿过去的唯一针眼了! (本章完) 第79章 千年古木 第79章 千年古木 三百多年的古木,更像是一位历经风霜的老人,皱巴巴的树皮,就是他满是皱纹的脸! 段融心头微微悸动,暗道:“读取器灵!” 器物:古木银杏(树龄三百六十一年)。 器灵等阶:九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9级(未满足)。 吞噬效果:阅尽岁月(可增长宿主精神力)。 段融再次看着眼前浮现的古木银杏的器灵数据,他把目光紧紧盯在了,可增长宿主精神力的这几个字上。 此时,再看,这几个字眼,更加刺激他的神经! 九阶的器灵,他吞噬不了。那么一阶的呢? 他如果找到一阶的树木类的器灵,是不是有机会,突破目前的苦境呢? 段融仿佛在一片迷雾中,忽然找到路一般,迅速便开始找寻起来了! 段融首先将源顺镖局,前院和中院内,凡是看起来稍微有些年月地树木,都摸了个遍! 但是全部都是白板! 吞噬效果都是无! 除了古木银杏外,树龄最大的是演武场另一边的一株老槐树,树龄有四十二年了! 但是,吞噬效果依然是白板! 这说明,四十二年的树木,它的器灵,仍然灵智未开! 段融摸完源顺镖局的树,便走了出去,开始霍霍西大街上的树木! 段融只摸有年头的老树! 毕竟连演武场里,那棵两人合抱粗的老槐树,都还灵智未开,更别说那些郁郁葱葱,还在成长期的树木呢,不用摸,也知道是白板! 西天挂着血色的残霞,暮色已经从四野,缓缓升起…… 段融在一片暝色中,站在城隍庙的门口,满脸的惊骇之色! 器物:古桑树(树龄一千二百二十七年) 器灵等阶:十五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15级(未满足)。 吞噬效果:沧海桑田(可增长宿主精神力)。 “千年古木,十五阶器灵!” 段融看着眼前浮现的那组数据,被惊得愣在了那里! 十五阶器灵,这是他读取过的最高的器灵等阶了! 天色擦黑的时候,段融几乎已经将整个城区的老树,都摸了一遍! 虽然,已经将城区的老树摸了个遍,但段融还是没能弄清楚,树木类器灵的等阶规律! 有吞噬效果的只有两株古木,三百多年的古银杏和一千二百年的古桑,除此之外,最老的树木是一株老榕树,树龄已经九十二年,但吞噬效果还是白板! 三百多年的古银杏,器灵等阶已经九阶,而九十二年的老榕树,器灵还未入阶! 他现在需要弄清楚,就是从九十二年到三百六十一年这中间的,树木类器灵的等阶分布规律! 很明显,贤古县城里,样本还是不足! “得选个地方!”段融站在夜色降临,华灯初上的街道上,目色闪烁地想到。 段融在街头吃了晚饭,便又去了萧宗庭的院子里,特意向萧宗庭请了几天假,说是要处理一些私事! 段融痴于武功,刻苦修行的印象,早已经深深印刻在了萧宗庭的脑子里,他说要处理私事,萧宗庭自然不怀疑,摆了摆手,就说让他自己安排就行。 学徒的时间,本来就是以自行安排为主,萧宗庭的管理方式,从来就是放养式的。 他只是定下考究日,来查验你的修炼成果! 像萧宗庭这样的老妖精,学徒一进门,不过几个照面,就能将他们的天赋摸了个清楚底掉! 只考究你的修行成果,就能知道,你这段时间,有没有在刻苦修行!那还需要像监工一般,监督你呢? 凡是,没有刻苦修行混日子的,该敲打敲打,该劝退劝退,他是绝不会姑息的。 但,像段融这样的学徒,他连考究都免了! 一个妖孽,还考个屁啊! 段融当然很清楚,萧宗庭的管理方式,但是他觉得还是说一声的好,因为他也不清楚,这次自己会出去多少天。 翌日。 天刚蒙蒙亮,街道巷口,卖早餐的铺子和摊位,都已经开始热气腾腾…… 段融赶了个大早就出了源顺镖局,去到自己常去的一家牛肉汤摊位,一屁股就坐在了一个马扎上。 “老板,大碗牛肉汤!多放葱,多放香菜!” “再来三个烧饼!” “好唻!先坐!马上来!”这摊位的老板是一个瘦高的中年汉子,一看段融是熟面孔,立马热情地招呼着,。 他的一双手上都是干活的老茧,他动作麻利地称了足量的牛肉,片了放在青瓷碗底。然后便端着瓷碗就来到了一口架着大粗柴火,熬煮高汤的大锅旁。 那大锅内,两支牛角隐隐可见,赫然放了一整颗牛头。 老板用大铁勺,舀了滚烫的热汤,浇进了瓷碗里,抓了两大把的葱和香菜,撒了进去。 然后将冒着热气的大瓷碗,放在了段融的面前。 段融咽了咽口水,往碗里放了两大勺油辣子,便吃喝起来了。 一大碗牛肉汤和三个烧饼下肚,段融的肚皮顿时圆滚滚的。 段融吃完,天已经大亮,他踱步到车行,租了一匹健壮的枣红马驹! 车行早早就忙碌了起来,已经颇多人,在来往走动着,伙计们的叫嚷声,更是乱糟糟的…… 古代交通不便利,出行的人一般都会赶早! 早市的这一波生意,就占了车行一天营收的八成以上! 段融牵了枣红马出来,踩着马磴子,跨了上去,慢悠悠的往东城门而去! 城区内,不能纵马,一旦纵马伤人,要么要交巨额的罚金,要么就黥刑坐牢,惩戒颇重! 段融骑马出了东城门,又走了一段,见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便拿起马鞭,在枣红马的屁股上猛地一抽! 枣红马吃疼,疾蹄狂奔,沿官道绝尘而去! 段融此行的去处,是贤古县东南八十里的野猪山。 野猪山,山峰险峻,山势陡峭,东西走向绵延近百里,深山老林中,常有猛兽出没! 段融挥鞭赶马,一路疾行,大约在未时左右,就已经远远得看见了,郁郁葱葱的模糊山脉了! 段融在马屁股上,狠命地连抽三鞭子,已经疲累的枣红马,马鼻子喷着白气,又狂奔了起来! 快交申时,段融终于勒马停下! 在野猪山不远处的一座山村旁,跳下了马来! 那枣红马已经萎靡,嘴角已经泌出淡淡的白沫,再跑下去,只怕就要累死! 望山跑死马,真不是盖的! 段融牵马走到了村东头的一户人家,隔着篱笆土墙,向院子里一个干瘦黝黑的老头,喊道:“老汉,能不能讨碗水喝?” (本章完) 第80章 野猪山 第80章 野猪山 那老汉正在院子里劈柴,闻言抬头,他目光扫过段融腰间的牛尾刀和他身后的枣红马,开口道:“客人,请进!” 老汉说着,起身将篱笆门打开。 段融走了进去,将马也牵进了院子里。 老汉去厨房,舀了一大瓢清水出来,段融道了谢,接了瓢来,就着瓢口,一口气咕嘟咕嘟地喝干了,抬头笑道:“老汉,再来一瓢。” 老板见段融笑容可掬,心防顿时消弭,转身又给段融,舀了一瓢水出来。 堂屋的门口旁,躲着一个浑身黝黑的小男孩,只露出半张脸来,看着段融饮牛一般的喝法,一个劲傻笑。 段融又喝干了一瓢水,方觉满足。 那老汉见段融一脸尘土,身后的马匹也跑得发蔫,便攀谈道:“客人,这是要去哪?” 段融抬头看了一眼,村落东面不远处,如巨兽盘卧般的野猪山,道:“准备进山!” “你一个人?” 段融笑了一下。“一个人。” “一个人恁能进得野猪山?山里常有大虫、黑瞎子出没。往深山里下套打猎的猎队,凑不满二十人都不敢进去的!后生,老汉劝你一句,莫要逞强!” 段融一笑,道:“老汉,谢你提醒!不妨事的!” 你老汉看段融的样子,只能摇了摇头。 “老汉,这匹马,烦你照料几天!也喂些嫩草!我过几天来领走!” 段融说着,摸出一块四五钱重的碎银子,塞进了老汉的手里! 那老汉一看那碎银的大小,顿时一愣,道:“哪里要得这么多?” “不妨的,老汉,留着给孩儿,添身衣服吧!” 段融看到了那躲在门边的孩子,光着身子,皮肤黑不溜秋的,瘦得肋骨根根可见。 这老汉,方才还好心提醒段融,山中有猛兽! 这点碎银子对此时的段融来说,就是一根汗毛而已。 “这……”老汉还想推辞,他一年种庄稼,收成折算下来,也不过几钱银子。 但段融已经将枣红马的缰绳,塞进了老汉的手里,转身走了…… 老汉看着段融的背影,喃喃道:“一个人敢进野猪山,该有些本事!” 老汉说着,便牵了马,拉进了牛棚里,栓在了一头老黄牛的旁边…… 老汉冲门后面躲着的黑孩,道:“黑牙子,等会儿再出去割趟草,给那马也割一份!捡些鲜嫩的草割,客人给了钱了!” 野猪山的深山老林中,自然不少猛兽盘踞。 只是,段融只身进山,并不是逞强! 内息境第一重的武者,已经不惧猛兽了,更何况,段融还有云蛇步在身! 野猪山,山势险峻,巨石嶙峋,古松老柏,更是随处可见! 段融施展云蛇步,如老猿一般,在山间攀越! 不过半个时辰就越过了一个山头,段融站在山头的一棵低矮的松树旁,山风吹过,后背陡然一阵凉意! 他连着使用,云蛇步,消耗也颇大,已经出了一身汗了。 山头下面,就是一处四围的山谷! 溪流潺潺而过,老木成林! 段融笑了一下,他找的就是这种地方! 段融只是稍喘了喘气,便纵身而下,钻进了老林子中了! 段融看着面前的一棵两人合抱般粗的老松树,参天直立,高耸入云。段融将手掌贴在了老松树的树干上,这时,高处枝头上蹿出一只毛色鲜亮的松鼠来,一双乌黑小眼,好奇地打量着段融这位山中的不速之客! 段融瞄了一眼那松鼠乖巧可爱的模样,微微一笑,便低下头去,暗道:“读取器灵!” 器物:老松木(树龄一百二十一年) 器灵等阶:二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2级(未满足)。 吞噬效果:初具灵智(可微弱增长宿主精神力)。 段融看着眼前的这组数据,目色闪动。 这是很重要的数据,这树灵是二阶的,树龄是一百二十一年,而九十二年的树灵,还是未入阶的呢。 虽然二阶的,他还是吞噬不了。不过根据这两组数据对比,在树龄九十二年和一百二十一年之间,一定会有一阶的树灵! 而一阶的树灵,他是可以吞噬的! 段融顿时就感觉浑身是劲,在林间跳跃,不住地在一棵棵老木上,读取着器灵。 “九十五年!未入阶!” “九十八年!未入阶!” “一百二十三年!二阶!” …… “一百二十九年!二阶!” 段融找得都是和那一百二十一年老树木差不多粗细的老树,来读取器灵。 山中老木长慢,如果粗细上都有明显的差异,树龄的差距只会更大! 段融忽然在一处岩石旁驻足了! 他的双目闪着光辉,看着眼前这株老樟木! 老樟木发散着淡淡的清香,斑驳的树皮像一张饱经沧桑的智慧女性的安静的脸。 器物:老樟木(树龄一百零三年) 器灵等阶:一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1级(满足)。 吞噬效果:蒙昧初开(可微弱增长宿主精神力)。 废了这么大的劲,终于找到一阶器灵了,而且确实有增长精神力的吞噬效果,虽然是微弱。 段融抑制不住心头的兴奋! 段融将一百零三年的老樟木的这组数据,和一百二十一年老松木的数据,进行了对比。 段融做出了初步的判断:树灵应该是在一百年后,会蒙昧初开,成为一阶器灵。而再过二十年,大约一百二十年后,会初具灵智,成为二阶器灵! 不管是一阶器灵,还是二阶器灵,它们对精神力的增长都是微弱的! 和三百岁银杏古木的阅尽岁月,以及一千二百岁古桑木的沧海桑田比,一阶二阶的树灵,还很羸弱的,相当与初生阶段。 他的精神力终于可以成长了,微弱增长也是增长嘛! 段融目色湛然,道:“吞噬器灵!” 微弱增长怕什么!大不了,他就住到这山里,做了山中客,天天吞! 吞噬完眼前这棵老樟木的器灵后,段融微微诧异,这也是一阶的器灵,但之前吞噬器灵后的那种脑中的不适感,竟然没有发生! 段融可不认为,这是好现象! 事出反常必有妖! 无缘无故,有了改变,通常代表着有了某种状况发生了! 段融特意在溪流旁,喝了些水,顺便也观察下自己吞噬完树灵后的反应! 结果毫无变化,怎么说呢?就是严重正常,跟没吞一样!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不良反应?” 既然这样,那就多吞一些试试! 段融忽然身形如鬼魅般蹿了出去,在林间跳跃起来! (本章完) 第81章 山中数日 第81章 山中数日 三日后的中午,段融有些疲惫地坐在溪流旁的一块岩石上! 他刚趴在溪便,饱饮了溪水。 段融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喘了喘气,这才坐直了些。 他旁边的那块岩石上,上面架起着柴火堆,燃起的火苗正烤着两尾一尺多长的肥鱼,烤得滋滋冒油,香气飘溢! 这三日下来,段融吞噬了将近有四十个树灵了! 其实,一阶树灵,并不易寻得! 一百年的老木和一百二十年的老木,粗细相差并不大,而且还有树种的差异,会产生干扰。 段融几乎都是一棵一棵摸过去! 一天下来,也就是十多个的量,这还是在他几乎不休息的疯狂操作下! 虽然吞噬后,没有之前那种不适感,有些反常…… 但是这三日过去,也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段融虽然心里犯嘀咕,但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没有不适感,不是个好现象吗? 也许过不了多久,精神力就能突破2级! “既然一阶树灵是微弱增长精神力,那就用量的积累,来达到质的变化吧!” “只要不出现不良反应,我就一直叠下去……直到突破为止!” 段融眼神明锐,颇有干劲! 就在这时,溪流旁边不远处,忽然蹿出一头身长一米有余,头小尾长,黄色皮毛,满身点缀着铜钱状的黑斑的金钱豹出来! 段融一见这畜生,立马从岩石上跳了起来! 豹并不想老虎那么雄壮,但胜在速度,有时候,反而更危险! 那豹两前足按在岩石上,身体微微下压,一双野兽的冷眸,盯着溪流旁的段融,似乎是在估量着对手的强弱! 段融站在溪流旁的岩石上,和豹对峙,他气定神闲,周身没有散发出一丝紧张的气息! 段融这般的状态,反而让豹隐隐嗅出了一丝危险,但强大的饥饿还是激发出了它最原始的兽性! 豹忽然身体一窜,如奔雷闪电般,向段融猛扑而去! 豹以速度见长,特别是冲出去的瞬间,爆发出来的速度,堪称傲视群兽! 而且豹距离段融,不过三四丈而已,这正是他捕食的最佳距离! 这个距离,几乎可以将它的速度优势,完全得发挥出来! 豹一眨眼间,已经冲到了段融身前,它的两足跳按在段融身前的巨大岩石的边缘,奋力一蹬,身体借力纵起,便向段融的喉咙处咬去! 但就在豹跃起的瞬间,段融忽然身形一闪……竟凭空消失了! 豹扑空落地,显然有些发蒙,它立马发觉段融不知为何,已经在它的身后了! 豹一个摆尾跳,便翻将过来,而此时段融几乎就在豹的跟前,他能隐隐嗅到豹身上的那种古怪气味,看到豹的胡须在阳光下,反射着淡淡的光晕…… 一人一兽,近在迟尺! 如此近的距离,对猛兽而言,是一种挑衅! 豹龇着牙,再次纵身扑向段融! 段融腰肢一扭,身形如鬼魅一般,一晃,便又出现在豹的身后! 此时,那豹终于知道自己似乎是遇到了传说中的山魈,豹奔向溪边,沿溪而逃,奔行了一段距离,便蹿进了林中,奔向了老林深处了。 段融看着豹窜逃,微微一笑,道:“到底是畜生……” 其实他要杀了这头豹很容易! 但他已经很累了,实在不想再溅自己一身血! 段融走了过去,拿起被豹撞翻在岩石上的烤鱼,吹了吹灰尘,便吃了起来! 烤透了的鱼,鲜美无比,段融不由就吃得口舌生香,满嘴是油! 填饱肚子后,段融不过稍息片刻,便忽然身形一动,就蹿入林中,腾挪跳跃,敏捷如猿猴,不住地向一棵棵树摸了过去…… 六日后的中午,段融脸色有几分疲累地看着浮现在自己面前的这组数据。 器物:老柏木(树龄一百零一年) 器灵等阶:一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1级(满足)。 吞噬效果:蒙昧初开(可微弱增长宿主精神力)。 “总算又找到了一棵!”段融叹了口气。 六日下来,段融一直默计着数目,他已经吞噬整整八十一棵一阶树灵了。 眼前这棵,是第八十二棵。段融目色坚毅,轻声道:“吞噬器灵!” 忽然,段融面前的数据面板下方,亮起了一行不断闪烁着耀眼红字:吞噬失败!神识空间相关区域已满! 段融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还是出状况了!” 这棵第八十二棵的一阶树灵,竟然吞噬失败了! “神识空间……相关区域……已满……” 段融几乎是一词一顿地,读着这句闪烁的提示语,拆解着它的意思。 段融略一思量,忽然退后两步,将手按在了另一棵树上,道:“读取器灵。” 器物:老松木(树龄一百二十一年) 器灵等阶:二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2级(未满足)。 吞噬效果:初具灵智(可微弱增长宿主精神力)。 段融看着眼前浮现的这组数据,将目光停留在未满足三个字上。 他的精神力显然还是1级,并未突破。 “精神力还未突破,但却吞噬失败了!” 段融站在那里,目色露出浓郁的沉思之色,再次思索着方才闪现提示语。 “神识空间?……相关区域已满……?” 段融觉得,这一切,都和最初吞噬树灵时,没有出现那种不适感有关! 一定是出了什么状况,才导致吞噬树灵后,没有出现那种平时消化吸收器灵的那种不适感! 而可能也是这种状况,导致了现在出现的吞噬失败! 段融接下来,又在野猪山停留了二日,他想观察一下,看会不会有进一步的变化! 但一阶树灵一直是吞噬失败,而且也再没有新的信息反馈出现! 段融坐在一株香樟树上,他的手中抓着一只野兔,那野兔毛色鲜亮,在段融的手中,瑟瑟发抖。 段融坐在树杈上,一边撸着兔子,一边思索着…… 段融忽然眼睛一亮,他想到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理解眼前的问题。 他之前吞噬器灵,都是需要几个时辰,来消化吸收的。 但,他在山中这几日,却是连续吞噬了整整八十一棵树灵! “神识空间相关区域已满……” 段融再次重复着这几个字眼,忽然有了一些新的理解,也许就是说,他的神魂,吃树灵,吃得太撑了! “也许……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消化吸收一下……” 段融猜测着,目中的疑虑慢慢消散了一些…… 段融忽然纵身从树上跃下,身形如大鸟一般,稳稳落地,他将手中的野兔丢在了树根旁,便转身走了…… “已经出来八九天了,该回去!” 吞噬失败的事,还是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是不是如他猜测的那般。 如果按照他之前吞噬器灵后的消化吸收的经验来看,一阶器灵是需要三个时辰才能消化吸收完毕的。 按照这个时间标准叠加,一个一阶器灵需要三个时辰,那么他这几天,整整吞噬了八十一个一阶树灵,那消化吸收的时间,就得大半个月了。 若是真需要这么久的时间,他干耗在山里,也不是个事啊! (本章完) 第82章 无常大鬼,不期而至;冥冥游神,未知罪福。 第82章 无常大鬼,不期而至;冥冥游神,未知罪福。 这日,段融终于走出了野猪山! 这八九日下来,他宿洗不梳,脸上胡子拉碴,身上都是臭味,一身褐色短打,也破了好几个洞! 他走出野猪山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暮色四合,炊烟四起! 村落路旁,荷锄归家的农户们,见段融跟个叫子一般,一身臭味,偏偏腰间还系着一把刀,那些老实巴交的农户们,一时又嫌又怕,都远远地躲开了…… 段融走到了村头的那户老汉家。 段融站在篱笆外,老汉一家正在院子里的吃饭。 老汉的儿子、儿媳此时也从田上回来了,一家四口正围着桌子而坐! 此时已经一片暝色,屋子里光线很暗,在院子里吃,能省下些灯油钱。 他们正吃着,忽然便看到一个黑影,站在了篱笆院前,腰间隐约可见,系着一把刀。 老汉的儿子,立马从桌子上跳起,抄起身后靠墙的扁担,道:“这位大侠,我们只是穷庄户人家,家里啥也没有,你要不去别处寻寻吧……” 这老汉的儿子,是把段融当成了四处打劫的游侠刀客了。 段融一愣,忙解释道:“小哥莫要误会!我是放马在这的那人!” 老汉从桌在上站了起来,走到篱笆前,仔细看了看段融,才拍腿叫道:“是客啊!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段融嘿嘿一乐,道:“在山里,做了几天野人。” 老汉立马拉开了篱笆门,将段融让了进去。 老汉儿子从厨房里,拿了碗筷,给段融盛了饭食。 段融在山中几天,基本都是在溪边捉鱼吃,忽然吃着了粮食,顿觉满口生香,一时食指大动。 庄户人家,心眼儿实在,段融虽说一身臭味,但是他马放在这,只是吃了些草料,就给了那么些银钱,一家人都颇为感激他。 段融吃完饭后,老汉儿子带他一起去村西头的河沟里,一起洗了澡,扯了些闲篇…… 眼见天已经黑了,连夜赶路也不安全,段融就在老汉家里睡了下来。 夜里,老汉儿媳就着油灯,把段融身上的那身短打,身上破的地方都缝补齐整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段融就牵了马,和一家人作别,离开了野猪山…… 段融一路疾驰,大约未时左右,就进了贤古县的东城门。 进了城门,段融勒马缓行,到车行退还了马匹,赎回了押金,便往源顺镖局而去。 段融满腹心事地走进源顺镖局的大门,刚走了一段,便听听隐隐的吹唢呐的声音。 源顺镖局里的规矩不小,谁大白天敢在镖局内吹唢呐呢? 段融虽心头纳闷,但他也无心管这等闲事,他准备先回宿舍,把身上这件满是补丁的短打换了。 段融一进中院,那吹拉弹唱的声音,反而更响了,而且听起来有点……像是哀乐! “这悲悲切切的……不是哀乐吧?” 段融想着,忽然心头一跳,脚步往声响的地方走去! 出了一条巷子,便远远看到,萧宗庭的那院子门头上,竟挂满了白幛。 悲悲切切拉弦子和唢呐声,正从院子里传了出来…… 段融心头一疼,立马奔了个过去。 一进院门,只见前院的墙边,放着许多的挽联和圈,几个中年妇人,正在厨房门口,拾掇菜肴,却是不见朱小七的身影。 不时有人拿着东西,进进出出的,人人脚步匆忙,段融走了进来,也没人搭理他。 段融走到后院的门前,只见后院的院子里,临时搭建的灵堂上,也挂了白幛! 灵堂里面放着三条长凳,长凳上停放着一口黑漆棺材! 棺材前摆了一方香案,两边点着烛火,香炉上云烟袅袅。 灵堂的右边,站着两人,都头戴白布,穿了孝服。其中一人,是朱小七,她穿了一身素衣,低头暗自抽泣着。 另一个也是一个女子,个子比朱小七高了半个头,长得剑眉清目,唇若施丹,面如白玉,她脸上虽挂着泪痕,但眸子里却闪着坚定的光芒,似乎多大的打击都不能够打倒她…… 她是萧白鲛的姐姐,萧玉! 萧白鲛前两日,竟又抽了一次。 虽然顾素修赶来,勉强吊住了命,但眼见着也不过这一二天的事了。 萧宗庭一见女儿如此,顿时心如刀绞,大哭后,立即叫了人,让去通知萧玉。 萧玉随镖队去汝阳府出镖,正是返程之时,忽然听闻噩耗,立马往后赶,一路上,跑死了两匹马,才在昨天下午赶回了贤古县。 只是,当时,萧白鲛已经在一个时辰前断气了。 姐妹俩好歹,也没能见上最后一面! 萧玉虽然悲痛欲绝,但她素性坚强,脾气刚烈,在镖队里,素有“胭脂虎”的诨号。 萧玉,黄昏时分,就开始着手准备妹妹的后事。 萧宗庭在源顺镖局里,既有威望,又有人心,原本该一呼百应。 但偏偏此时,阮凤山不在,总瓢把子栾敬付又处处与萧宗庭不和,便使绊子不召集人手过来。 萧玉领着朱小七,自己联络了一些人,当晚就把灵堂搭了起来,然后着人四处下帖子通知亲戚。 又让一些熟悉的镖师媳妇们来家里帮忙做饭! 她则带着朱小七,扯白布,置棺材,找乐队,第二天上午,第一波吊孝的亲戚来时,一应仪式,都已经齐备了。 你要问,朱小七那种雷厉风行的干练作风,是哪来的,就是从萧玉这儿来的! 萧家有女如此,是萧宗庭的福气! 灵堂左侧,靠院墙的边上,一排吹唢呐,拉弦子的,都在用力地吹拉弹唱着…… 灵堂右侧,地上铺了席子,一群穿了孝服的人,都跪坐在席上,哭泣声,此起彼伏,这些人都是萧家的亲戚,论辈分也都是萧白鲛的晚辈…… 段融一进门,一眼便盯住灵堂里的那口棺材,他奔了过去,趴在棺材边沿,向里看去…… 只见棺木里,萧白鲛像睡着了一般,妆容精致,神态安详,她梳了美丽的发髻,发髻上插着数朵山茶…… “若得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段融又想起了那句诗来,心口顿时一疼,眼泪就滚了下来。 段融奔过来时,萧玉和朱小七都觉得眼前有个人影一晃,两人几乎一齐转过头来,看向段融。 朱小七一见段融,顿时指着他,骂道:“你去哪了?二小姐都死了你才回来!她咽气前说了好多次,说有话给你说,有话给你说!我找了你多少次啊!连你个人影,都见不到……” “你去哪了?”朱小七言语间,满是责怪,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 段融却像根本没听见一般,他手扶着棺材,忽然就悲痛大哭! 那哭声,撕心裂肺,响遏行云,一时把唢呐声都要压下去了! 段融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不时发出驴叫一般,似是喘不上气的声音来…… 几个进里间拿东西的中年妇女,路过灵堂,听着段融的哭声,一边走一边开始窃窃私语。 “玉小姐这是从哪找来的哭灵的?……哭得真卖力啊……” “现在拿钱不干事的人太多了……像这样的实在人已经不多了……瞅瞅……哭得多伤心……哭得我都想哭了……” (本章完) 第83章 解道寒 第83章 解道寒 朱小七本来满腔责难,但看段融哭成泪人一般,悲切欲绝,瞬间就原谅了他…… 在段融哭声的感染下,再想起萧白鲛平素温柔可亲的性子,她也一时情难自抑,跟着大哭起来…… 灵堂顿时淹没在一片哭声里…… 萧玉眼见两人哭成这样子,段融的更是眼泪、鼻涕混成一团,因为呼吸不畅,有些噎气,把脸憋得煞白…… 萧玉立马向灵堂右侧,跪坐在席上的人群,厉声喊道:“萧平、萧云!你俩把这人扶到里间去,再这么哭下去,一会儿给哭岔气了!” 跪坐在草席上的人群中,立马出来两个青年,一边劝着,一边将段融从棺木前拉开,架进了里间去了。 段融被架出了灵堂,萧玉才抚着背,安慰着朱小七…… 朱小七好歹止住了哭声,这一顿大哭,嗓子也哭哑了,脸上也皴得生疼,她止住了哭,见灵堂里不见了段融的身影,便抬起泪眼,问萧玉道:“那人呢?” “我让架进去了!他那般哭法,也不能把小妹哭活过来。回头再把自己给哭伤了!” 朱小七擤了擤清鼻涕,道:“他算有良心的,不枉二小姐对他有一片心。” 萧玉听着朱小七话里有话,便问道:“那人是谁啊?” “今年进招进来的学徒镖师,叫段融……” 萧玉点了点头,眼眸中闪过一丝古怪。她本就天性聪慧,见段融一身短打,又跑到这院里来哭,已经基本料到了他的身份了。 但他哭得这般伤情,却是萧玉没有料到的。 “看来我不在这段时间,还颇发生了些事情……”萧玉在心头想到。 段融被架到了里间,放在了一张背椅上,他坐了一会儿,才觉得情绪平复了些,这时他忽然发现有一支苍老的手,递了毛巾过来。 段融接过毛巾,将脸擦了,清鼻涕擤了擤,抬眼一看,递给他毛巾的人,却正是萧宗庭。 萧宗庭整个人似乎一下子苍老也许多,原本白的头发,近乎全白了,眼睛里的精气神也消散了不少…… 段融想安慰安慰他,出口却只说了句。“萧老,你节哀!” 但萧宗庭却感受到段融话里的情感,喉头滚动了下,心里有几分触动。 段融这才发现,他是坐在萧白鲛的闺房里,只是此时人去楼空,萧白鲛笑着的影儿,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萧宗庭看着段融的脸色,忽然叹气说道:“那孩子的心思,我也能明白。可惜她命苦,否则的话,与了你,也是段好姻缘来的。” 萧宗庭后来看萧白鲛对段融的态度,已经觉出了几分端倪。再加上那孩子咽气前,还想见段融一面,更加可见其心思。 今日再见,段融在灵堂前,又哭成那样。 萧宗庭实在感慨,命运弄人啊! 段融也深叹了口气,道:“我真该早点回来,许还能见上一面。” “这事你也无需自责!白鲛身上的是凶症,人事无常,谁有能把握得了?”萧宗庭看着段融,说道:“你等会去上炷香,尽了礼,就自去吧。这两天,这院里闹腾,空间又小,不用都围在这。” “我就在这帮忙吧。”段融抬起头来,郑重道。 “萧玉那孩子,都安排好了。你要是昨天回来,还能帮着搭搭灵堂。现在都是女人的活儿,你也帮不上啥忙!我不就在这屋里闲着嘛。老呆这屋里,触景情,容易乱想……”萧宗庭神色黯然地说道。 段融见萧宗庭如此说,便点了点头,站了起来,道:“萧老,那我去灵前尽礼。”“去吧。”萧宗庭目送段融起身,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抹去了眼角的浊泪。 段融走出了萧白鲛的闺房,见堂屋里坐了不少人,有些穿了孝服,有些没穿孝服,有几个人在角落里,围在一起聊天嗑瓜子呢。 对面西边的里间的门口,坐着一个中年妇女,穿了孝服,面色看起来凶巴巴的,她的身后堆满了各种物什,有几个人围着她,似乎是在要着什么东西呢。 段融也无暇多看,便出了堂屋,再次来到灵堂前。 段融从香案上抽了三支香,在烛火上点了,拿在手里,作揖三次,将香插进了香炉里。 而后段融缓步绕棺一周,瞻仰死者遗容! 段融看着躺在里面的萧白鲛,心口又是一疼,段融转到棺尾,却忽然发现萧白鲛脚腕处,一样也戴着一个银镯子。 看那制式,竟与朱小七的一样。只是朱小七平素为了干活麻利,都只穿着一件裤脚只到脚脖子的宽松裤子,故而段融早就看到,而萧白鲛平常都一袭水裙,要不是此时她是躺在棺材里,恐怕段融还发现不了。 段融心头微微纳闷,看来朱小七恐怕跟萧家关系非浅,要不然怎么会跟萧白鲛戴着同一制式的银镯子。 这银镯子只怕还有些来历呢…… 段融如是想着,瞻仰遗容礼毕,而后他走到萧玉和朱小七跟前,恭敬道:“节哀!” 萧玉和朱小七,蹲了一礼,算是还礼了。 这时,段融才抬起头来,向萧玉看去,萧玉虽哭得梨带雨,但依然难掩那股子英气,只见其剑眉琼鼻,皓齿延项,再加上一身孝服的衬托,更平添了几分诱惑…… 段融前世的那个200g的硬盘里,有一个文档,就叫做未亡人系列。只是此时段融满心悲切,并无他想…… 萧玉此时也向段融看去,只见他脸色黧黑,脸上还残留着悲戚之色,不由对段融升起了一些好感来,毕竟小妹已死,还有人如此挂念她,哭得如此伤情。可见眼前这人,是有情之人。 段融在灵前尽了礼便告辞离开了,他出了院子。 段融满腔愁绪,缓步走回了宿舍。 他坐在宿舍床榻上,发了会儿呆,忽然起身打开了墙边的柜子,柜子的最上面一层,叠好的镖师服饰上面,放着一个香囊。 段融拿了香囊,摸了摸上面绣着的桃,又嗅了嗅了那醒神的香味,恍惚间,萧白鲛的影儿就站在他面前,向他浅笑着…… 段融心中郁闷,便将香囊放回了柜子里,出了宿舍,想去外面街上走走,散散心绪。 段融走到源顺镖局的大门附近,忽然看到源顺镖局的门口竟然挤满了人,吵吵嚷嚷的,段融立即快走了几步,站在了一群镖师的身后,伸着脖子往外看去。 只见栾敬付、栾豹父子,站在大门正中央,他们两人的身后,站着几位镖师,将门堵了。 栾敬付拄锏而立,站在最前面,栾豹捉刀在其身后! 而栾敬付对面的门外,也站了一队人,黑压压地围在门外,少说也有十五六人。 这些人都穿着衙门的皂服,竟都是贤古县衙的捕快! 这些捕快为首之人,是一位满脸沧桑、头发有些稀疏的中年人,虽说是中年,但他两鬓已经微斑,身材不胖不瘦,虽然他常年脸上挂着微笑,但衙门里的人都知道他刑讯犯人时的手段,说笑面虎,都是轻的,简直就是笑面阎罗。 这位就是主管贤古县,一县之刑名的捕头——解道寒。 (本章完) 第84章 太一令 第84章 太一令 解道寒今年已经年届四十八岁,服务过三任知县了,能一直稳坐刑名捕头的位置,足见其人还是有些手段的。 他原本也曾是太一门的记名弟子,晋升外门弟子失败,便被遣返原籍。 后来,靠着勤修苦练,突破了真气境第一重,几年后,便坐上了贤古县捕头的位置,这一坐就是十多年。 这十几年间,在他手里冤死惨死的人,不知凡几…… “栾先生,县衙地牢,有要犯逃脱!我已关了城门,严令全城搜捕!你现在拦在这里不让我的人进!我看你是心里有鬼吧?莫不是那逃犯的同谋?” 栾敬付冷哼一声,目含怒气地扫过解道寒的脸,道:“解捕头这话,恕栾某有些听不懂!我什么时候,说不让你进了?但是,搜查要有海捕公文。” “我源顺镖局又不是你家开的!不出文公,说进就进!” 其实,解道寒在县里颇有些势力,栾敬付也不想得罪于他。 但阮凤山不在,他就这样放这群人进去,虽说是县衙的捕快,但难免也有手脚不干净的,阮凤山后院的那些古玩,可都值不少钱。 打烂一件或是少了一二件,回来问其原委。岂非说他这个总瓢把子无用,连海捕公文都没有,就让他们进后院,乱翻乱找。 栾敬付如此惧怕阮凤山,是因为他们之间,有远比上下级更隐秘的关系,故而栾敬付知阮凤山甚深! 阮凤山其实早已经突破了真气境,但他对外却一直塑造了一个天赋所限,坐困内息境的假象,由此可见,此人心机之深邃!栾敬付焉能不怕? “不是我不给你文公。是县尊他日前去了渊阳府公干,人现在不在贤古县!公文我随后补给你!”解道寒急道。 栾敬付道:“没有文公的话,谁也别想踏入我源顺镖局。” “栾敬付,你是故意给我做对吧?”解道寒闻言大怒,滋溜一声,就抽了刀出来! 衙门捕快,配备的刀刃,乃是青州统一的制式,名曰障刀。 刀把略长,可单手或双手握刀,刀面窄长,刀背略厚,单面开刃! “怎么,想动手?”栾敬付抬脚轻踢了下,拄在身前的四棱钢锏,便举着横在了身前,但他并不是真的想跟解道寒动手,摆的是个防守的架势,沉声质问道:“敢问解捕头,没有公文,却要硬闯我源顺镖局,这合乎体统吗?” 解道寒被栾敬付问得一滞,方道:“事可从权,栾先生!抬头不见低头见,你真要跟兄弟过不去吗?” “解捕头,我家掌柜的不在,你想从权得找他从权去!” “你……” 解道寒脸上的肌肉跳了跳,他知道此番自己不占理,源顺镖局也是贤古县的几大势力之一,每年向太一门缴纳的赋税,仅次于影楼和生药铺子。 一旦厮斗起来,后头一察问,反而是他,激起民变! 其实,原本他是主管一县之刑名的捕头,他亦有出具文公,海捕罪犯的权责。 但自从沈焰柳到任后,便将此权利收归县府,这等于是在大案要案上,将他这个捕头架空,只让他捉捉流寇小犯而已。 但偏偏在沈焰柳去府城公干之时,出了这要犯逃狱的大案,顿时让他这个刑名捕头,进退维谷起来。 要犯逃狱,本就是他的大责! 若能及时抓回,还能弥补过失,一旦迁延,就错过了最佳的搜捕时机! 但他这个刑名捕头,竟然没有出具海捕文书的权力,想要及时搜捕,竟处处碰壁! 范元海忽然从源顺镖局门旁的一头石狮子后面走了出来,上前几步,笑道:“栾先生不愧是源顺镖局的总瓢把子……” 此人虽一身普通装束,但步履轻缓,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他方一出来,栾敬付就注意到他了,只是见他面生,似乎并不是贤古县之人。范元海边走边说,待走到了栾敬付的身前,话锋却陡然一转,道:“……果然是一条好狗!” “放肆!”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栾敬付见一个面生之人,竟如此当众羞辱于他,顿时大怒,手中钢锏一抖,便向其面门点去。 范元海却是身形兀自不动,右手成掌,一记掌刀,就斜斩向那点向其面门的钢锏! 甫一交接,栾敬付就虎口震裂,鲜血直流,手中钢锏更是倒飞出去,扎进了左侧那头石狮子的头顶上,石顶皲裂,崩飞了石狮子的小半个头颅! “真气境第二重!” 栾敬付大惊,他已经是真气境第一重的修为,能一交手就崩飞他的兵器,对方必定是成就了真气境第二重! 没想到此人年纪也不大,竟有如此修为! “贤古县,何时来了这号人物?” 范元海面无表情地看着栾敬付,忽然拿出了一枚令牌来。 那令牌通体黑色,也不知是何种金属所铸,只有巴掌大小,为下方上尖的锲形,那令牌的中央,有阳文,太一二字! “太一令!” 栾敬付不由地退后了两步,向范元海抱拳一礼。 “栾先生,不知道此令,算不算得公文?” “自然算得!”栾敬付的额头微微冒了冷汗,道:“在下莽撞,刚刚冒犯了钦使大人,还望大人见谅!” 范元海,乃是太一门的外门弟子。 但同样是外门弟子,他的地位却比沈焰柳要高。 因为,沈焰柳是外放的外门弟子,而他是在门的外门弟子。 在门的外门弟子,出门公干,手持太一令,便是钦使,有临机决断,生杀予夺之权! 栾敬付之所以后怕,是因为方才,范元海就算以阻挠办案为由,当场斩杀了他,也是合乎法度的! “栾先生既然已经说话了!解捕头,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范元海扭头看了身侧的解道寒一眼,眼神中露出了一抹嫌弃之色。 解道寒向范元海抱拳一礼,才对身后的捕快,说道:“兄弟们,随我进去搜!你们几个,前院!你们几个后院、中院!” 解道寒吩咐完,捕快们便推开门口的镖师,冲了进去! 栾敬付立马回头,对身旁的栾豹吩咐道:“带几个人去后院,好好陪同搜查!” 栾敬付说的陪同搜查,就是看好物什的意思,栾豹会意,立马带了几个镖师,往后院赶去! 段融一见捕快们脚步匆忙冲了进来,立马想到这一搜查,定然是少不了要翻腾打砸,顿时心头担忧,害怕捕快们在灵堂那边,会闹出事来,便随即闪出人群,快步赶向中院的萧宗庭的院落而去。 (本章完) 第85章 许儒虎 第85章 许儒虎 段融脚步匆忙地冲进了后院,目色一扫,径直走到了灵堂旁的萧玉身侧,将源顺镖局门口闹出的事,简略地讲了一遍。 萧玉听罢,一双美目中,射出冷冽的光来,道:“小七,取我的清泠刀来!” 朱小七从来都是对萧玉言听计从,一见萧玉说话,立刻转身去了里间,将萧玉的刀取了过来。 萧玉一身孝服,抓刀在手,大步穿过庭院,直接堵在了院落的门口处。 段融亦站在萧玉身侧,手捉牛尾刀,堵在了院门的另一侧。 两人竟是严阵以待的架势! 许是吹拉弹唱的声音,引起了捕快们的注意,段融的前脚刚到不久,三个捕快就摸了过来。 三人一到院门口,便看到持刀堵在那里的萧玉和段融,再看着院门之上,挂着的白色挽幛,自然知道这家是在办白事呢。 三个捕快中,一个中年纪稍大些的黑胖的中年人,脸上立即便凝重了起来,他上前一步道:“公务在身,还请主家行个方便!” 眼见萧玉和段融手中持刀,一脸不善,分明是要干架的架势! 这黑胖中年毕竟还是有些阅历的,俗话说,哀兵必胜,他何必去触这个霉头呢。 就算打赢了,难不成他还敢拆了人家灵堂不成? “搜查可以!先去灵前,跪拜上香!”萧玉开口冷道。 跪拜是晚辈的礼节,段融尽礼都只是作揖上香而已。 黑胖中年捕快,面露难色。“这……” 萧玉看出了他的迟疑,道:“死者为大!你们既冲撞了她,磕个头,也不算折辱你们。” 段融看着萧玉的脸色,瞬间明白了她的心迹。她这是在为她那死去的妹子争一口气! 那黑胖捕快,脸色一凛,还是松了口,道:“那……就按姑娘说的办!” 萧玉和段融,这才让开,让三名捕快进了院内。 三名身着公服的捕快,皆持香跪拜! 而后那黑胖捕快,脸色恭敬地围着棺材,绕了一圈。除了瞻仰遗容,也在察看灵堂和棺材内,是否有可藏人得地方。 礼毕后,他才看向萧玉! 萧玉此时神色稍缓,点了点,默认了他们的搜查。 三名捕快随即在各屋中查看了一遍,打开了箱笼柜厨,但能藏人之处,无一漏过,而后才在众人的目光中,匆匆而去! 萧玉目送捕快们离开,扭头看定段融,持刀抱拳,道:“段兄弟,急人之难!这份恩情,萧玉记下了。” 方才段融来之前,萧玉就正和朱小七聊着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家里的事情,好几次都提到了这个学徒镖师,借朱小七之口,她对段融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他救过萧白鲛一命,白鲛似乎也颇对他有些情意。 段融道:“一个口信而已,哪里就有什么恩情。玉小姐,不必挂怀!” 萧玉一双美目,盯着段融,道:“若不是这个口信,仓促应对之下,万一真让这些狗腿子们冲撞小妹的灵,我这个当姐姐的,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段融闻言,心头微微一动,道:“有你这样的姐姐,是她的福分。” 萧玉见段融脸色悲戚,言语间亦颇有几分真情,心头不由暗道:白鲛久居深闺,倒还算识人。 两人正聊着,这时又有亲戚过来尽礼,萧玉告别了段融,回到灵前,去寒暄接待了。 段融叹了口气,便走出了萧宗庭的院落。 此时四处的搜查声,此起彼伏,不少的地方,也闹着吵闹声响…… 段融料想,他那间逼仄的宿舍,估计也不能幸免,不过宿舍也没啥挂心的东西,左右不过些杂物罢了。 段融踱步回到宿舍院里,见宿舍的管事的正被捕快们押着,将一扇扇的宿舍门打开。段融的宿舍门,早已经打开,他用来洗脸的木盆,被倒扣在门口的地上…… 段融走了过去,弯腰捡起了木盆,走进了逼仄的宿舍,只见床榻上被褥翻卷在了一边,露出了下面铺着的草席,角落处的衣柜门打开着,衣物扔了一地,那个萧白鲛送他的香囊也被扔在了墙角处。 段融目色一动,走了过去,将香囊捡起,掸了掸灰尘,放进了衣襟内兜里。 他将宿舍简单收拾了一番,便锁了门,走了。 他离开时,那头搜查的捕快们仍在一间宿舍内翻腾着…… 源顺镖局,中院的演武场上,范元海冷眼看着解道寒,道:“贵县的治理,还真是独特啊!你一个管刑名的捕头,连出具海捕文书的权力都没有?这不等于是掰断了狗牙,还让狗咬人吗?” 范元海的话,说的有些损了,解道寒的脸皮再厚,还是有点挂不住。 但他搜捕,却还得范元海跟在他屁股后面,拿着太一令给他背书,这几句难听话,他就必须得吞进肚子里去。 “县尊不在,我也是无奈啊!”解道寒感叹道。 他这句话,已经有些含沙射影了,在责怪沈焰柳,揽权过甚! 范元海自然听得出,解道寒话里的意思,他冷哼一声,就转身走了,他已经不想再跟眼前这个窝囊废再多呆一刻了。 许儒虎这个案子,迁延一月有余,甚至在宗门高层都引起了激荡,但是,就在他到达这贤古县的两个时辰前的黎明时分,许儒虎竟然被人从地牢给劫走了! 而且沈焰柳偏偏还不在,只一个连海捕文书都出具不了的窝囊捕头在这瞎折腾,他如何不动怒? 这案子,在太一门内的两大长老间,引起了不小的争执! 这才导致这案子的后续执行,一直不能定下来。 许儒虎本是太一门的外门弟子,当年他被通缉的原因,是奸杀同门! 其实,这里面,还另有隐情。 被许儒虎奸污杀害的同门,乃是太一门的一核心弟子。 所谓核心弟子乃是下一代大长老的继承人选! 只是此女虽天赋异禀,却素性淫荡,颇贪爱床第之欢,那许儒虎年轻时,又容貌俊朗,且久惯风月之事。 两人也不知何故,就勾搭在了一起。 而所谓奸杀,其实也不确切! 乃是许儒虎在春药里,掺入了剧毒,毒杀了她! 此女被杀,许儒虎潜逃,太一门其中一脉大长老,认为许儒虎必定盗取了此女手中的神魂术,故而才杀人潜逃。 而提选此女作为继承人的那一脉大长老却坚决否认,认为探查凶案现场时,发现神魂术秘籍,依然还在此女房间的暗格内,并未遗失。许儒虎杀人,另有他因! 两人当年就各执一词,争执不下。 只是,这许儒虎竟颇还有能耐,在太一门重重罗网下,逃脱多年! 不想一月余前,却忽然在贤古县这偏远的地界,归案了! 消息传回宗门,当年的争执再起! 贤古县衙,最初飞鸽传书给宗门,宗门给贤古县的回复是,将派人将此獠押回宗门内提审。 但当范元海接到命令,动身赶来贤古县时,宗门给他下达的命令却是,验明正身,就地格杀! 有此可见,宗门高层,关于此事的斗争之烈! 其实,范元海大概也能猜测到,那提选此女作为继承人的那一脉大长老,为何态度如此。 出了这样的事,本来就是丑闻,已经说明了他选此女作为继承人,乃是眼瞎,已有失察之虞! 要再掀出神魂术失窃的大案来,以后他在长老院会议前,就不要说话了! 所以,验明正身,就地格杀,才是息事宁人之道! 而且就算那许儒虎没有盗取神魂术,押回宗门内审问,一样会闹得沸沸扬扬,让宗门内的人,再次想起当年的丑闻来。 还不如,就让他死在这偏远的贤古县里…… 只是这位大长老到底出了什么代价,让长老院里他那个的死对头,最终同意了他关于就地格杀许儒虎的方案,那就不是范元海这样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可以得知的了。 (本章完) 第86章 解雷 第86章 解雷 源顺镖局内,乱糟糟的,既然萧宗庭那边没事了,其他地方的事,就让栾敬付去操心吧,段融脚步一拐,决定还是出去逛逛,散一散心头的郁结。 段融一出镖局大门,发现西大街上,似乎也是乱糟糟的,不时有捕快、衙役,匆匆走过的身影。 原本西大街颇为干净整洁的街面上,竟落下了不少,大片梧桐片一般的纸页子。 一阵风吹过,吹得那些纸张贴着街面乱飞,哗啦一声,一张就盖在了段融的裤脚上,段融弯腰捡起来一看,是通缉海报,一副墨线勾勒的画像下面是数行小字。 “许儒虎……”段融目色动了动,感觉这个名字好像有些耳熟。 街面上,也挺慌乱,有些店铺已经关了门,而且远远近近还能听到衙役们的打门声和吆喝声。 段融往前走了一段,发现街角处的一家茶馆,竟还开着呢,他踱步走了进去,看到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中间一个座位上,独自坐了一个身影。 那人穿了一身公服,腰间系刀,竟然是衙门里的捕快,段融刚想拐出去,定睛一瞅,那捕快不是别人,却正是他的发小杨震。 段融笑了一下,就走了过来,却看到杨震正盯着手中的一个物什发呆,那竟是一支梭镖! 那梭镖七八寸长,扁平开刃,红缨后缀,在杨震的手中闪着寒光! 段融拍了杨震一下,笑道:“研究啥呢?一个梭镖,干嘛看这么专心?” 杨震抬起头来,眼睛似乎瞬间失焦一般看着段融,这是深度思考被突然打断时的反应。 一息后,杨震似乎才认出段融来,笑道:“土豆啊,你怎么在这儿?” “怎么?这茶馆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我还不能来了?”段融说着一屁股坐在了杨震对面,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那倒不是……”杨震刚想说什么,脸色忽然一怔。 两人相距上次见面,不过才一个多月而已,但段融整个人完全不一样了。 不仅长高了半个头,身体也更加精壮魁梧,而更让杨震惊讶的是,段融言语、神态中自然流露出来的那种坦荡自信,甚至让素来惯于交际的他,都隐隐产生了一种压迫感来。 “小融。”杨震原本一直习惯叫段融土豆,但此时一出口却下意识地就换了称呼。“你好像……有些变了……” 杨震斟酌着用词,但还是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 段融眼珠子一转,就知道杨震说的是啥了,便笑道:“嗯,我选上学徒镖师!已经练了一个多月的内功心法了。” 杨震的脸色一怔。 段融虽然去了源顺镖局,但他可从来不认为,段融能选上学徒镖师。 要知道镖师跟捕快,基本算一个社会阶层了,收入也差不多,虽说捕快有时能在老百姓面前,耍耍威风,但真见了练家子,也是不敢耍横。 “是吗?这么厉害?”杨震虽然也为段融高兴,但更多的是有些不是滋味,因为以后他在这个发小面前,就没什么优越感了。 段融一眼就看出杨震笑得有些不自然,但他两世为人,对于发小的这点小心思,他还是能够理解的。 杨震很快就觉察到自己的心境有问题,便似乎是掩饰般地说道:“你小子也混的不错了!以后做了镖师,也是份体面的工作。这么好的事,不请客吗?” 段融将杯中茶喝干,道:“老子现在穷的只剩下钱了!去哪吃?你挑!” “我草!这么豪横吗?”杨震脸色一愣,忽然目色一闪,脑子里跳过一条信息,讶道:“等等……等一下……前段时间传的哪个什么源顺镖局的段画师,一副画十两银子的家伙,然后县太爷还请他吃饭的?那人不是你吧?” 当时那波闹腾,越传越没谱,待杨震听说时,已经被描绘的面目全非,他也没往段融身上想。 你要告诉他段融会画画,打死他他也不能信啊。 “正是鄙人!”段融笑了下,恬不知耻地大方承认了。 杨震脸色一变,顿了顿,又道:“等等……不对啊,你不是蒙我的吧?你几时会画画的,我怎么没见过你画过?” 杨震说着,一脸狐疑地看着段融。 段融白了杨震一眼,道:“我还会拉屎呢!你见过我拉屎吗?” “草,你能不能别说这么恶心!” “我看满街的捕快、衙役都在搜捕呢,你怎么坐在这里,悠闲喝茶呢?”段融故意岔开话题,问道。 杨震一脸无奈地将右腿伸了出来,道:“那……受伤了……” 段融一看,杨震右腿的小腿肚子上颤住绑带,隐隐有血迹渗了出来。 “吆……这怎么伤的?”段融表情夸张,有几分滑稽。 “就是它伤的!”杨震说着,举起了手中的那支梭镖。就是段融刚进来是,他一直看的那支。 “怎么回事?”段融想起了刚进门时,杨震的深思的表情,感觉事情恐怕不简单。 “唉,说来话长……”杨震叹了口气,他左右无事,刚想跟段融好好掰扯掰扯,忽然便有一队人,吵吵嚷嚷地冲进了茶馆来。 为首之人,是一个身形瘦削,颧骨高耸,两眼大而忽闪的人,看起来大约三十岁,但此人双目之下一片淡青色晕,似乎是长期失眠所致。 那人带着一队拿了水火棍的衙役就冲了进来,便冲柜台后面的老板,叫道:“老板,奉命搜查,得罪了!” 说着,一招手,身后的衙役们便冲了进去! 那老板慌得,忙随着衙役们,往后院而去!“雷哥!”杨震一见那人,竟立马挣扎着,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此人名曰解雷,乃是解道寒的亲侄儿! 出了许儒虎越狱这样的大案,衙门里里外外都不得安生,解道寒自己带了捕快们,去啃县里各大势力的硬骨头,而让解雷带了衙役们,沿街搜捕! 解雷听到有人喊他,扭头一看,微微一愣,道:“杨震,你怎么在这?” 杨震尴尬一笑,道:“在家里待不住,出来坐坐!” “还是回去吧,正全城搜捕呢,外面不安生!你腿脚又不好,回家好好养两天吧。”解雷语气关切地说道。 杨震答应着,便准备离开,段融立马伸手扶着了他,杨震向段融一笑,一时有些恍惚,小时候他在外打架受伤,段融不知扶着他回家过多少次! 只是那时候,段融远比他矮小,可是此时,段融已经隐隐比他还要精壮了。 两人走过解雷身边,解雷看了段融一眼,道:“你朋友?” 杨震道:“是我发小!源顺镖局的学徒镖师,段融!” 解雷冲段融,轻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两人出了茶馆,段融道:“这人看着一脸阴沉,说话还挺和善的。” 杨震道:“雷哥平时挺照顾我们的。” 段融目光一闪,回想起了许久前的信息,道:“他就是解捕头的亲侄儿解雷?” “就是!” 段融扶着杨震走到了茶馆门口,回过头去,刚好看到了,解雷黄昏里的背影,解雷虽瘦削,但骨架子却很大,只从背影看去,倒像一幅衣裳架子。 两人出了茶馆,杨震便道:“外面乱糟糟的。我们买了酒肉,去我家吃喝吧!” “也好!”段融心绪郁结,此时见了杨震似乎也一腔烦闷,两人正好借酒浇愁。 段融扶着杨震,去熟食铺子,买了些猪头肉和一只肥鸡,又让老板拌了凉菜,之后两个又去酒铺,抱了一坛子黄酒。 段融抱着酒,杨震提溜着菜食,两人有说有笑地,去了杨震家里。 两人都不客气,回去就吃喝起来,一坛子黄酒,更是抢着喝,不一会儿,两人都吃得不停打嗝…… “那个……你怎么受伤的……刚在茶铺里说了一半……”终于不再抢吃抢喝,段融终于腾出来嘴,脸上泛着酒红,问道。 杨震半醉的笑了一下,道:“许儒虎……让人从大狱里……给劫走了!” 段融心头微微一惊。在镖局门口,解道寒说得可是越狱,看来那老小子没说实话,许儒虎是被人从大狱里劫走的。 “当时你在?”段融此时眼睛发亮,醉意已经去了大半。杨震既然受伤了,八成当时是在场。 “我在!”杨震有些恼怒地说道:“那劫狱的人……穿了一身黑衣!他背着许儒虎从我眼前跑了过去,我当然出手拦截!一照面就被他一脚踹开……然后一记梭镖就扎我小腿上了……” 杨震断断续续地说着,说着说着,酒劲上来,就趴桌子上醉死了过去…… 段融摇着他,道:“然后呢?怎么说到关键处就熄火了!” 段融摇了摇见摇不醒,只得由他睡了。 这时,段融瞄见了掉在杨震脚边的那枚梭镖,段融伸手将那梭镖捏在了手中,默念道:“读取器灵!” 器物:梭子镖 器灵等级:未入阶 吞噬要求:无 吞噬效果:千手罗汉入门 段融看着面前的这组数据,微微一笑,看来是门暗器手法。 暗器手法,跟轻功一样,也属于偏门武功,虽然只是入门级的,也颇为难道。 段融喝红了的眼睛眨了眨,他忽然想到自己吞噬树灵一直是吞噬失败。 但吞噬树灵失败,吞噬其他的器灵,会不会成功呢? 段融决定试一试,便道:“吞噬!” 下一刻,段融目色一亮。“竟然吞噬成功了!” 段融这才想起,吞噬树灵失败时的提示文字,神识空间相关区域已满! “相关区域已满!也就是说,武器的器灵和树灵,在神识空间内,并不在同一区域。满的只是树灵的相关区域,但武器的相关区域依然可以用。” 段融如此推测着,酒意和吞噬器灵后的脑中不适感,一起涌上来,他很快就在杨震的身旁,睡死了过去…… 后半夜,夜风呼啸,段融忽然从杯盘狼藉的酒桌上醒了过来,他惺忪的睡眼,射出诡异的光来,喃喃自语道:“那个……练梭镖的……背影……” “那背影……”段融说着说着,竟从酒桌前忽得站起身来,满脸惊愕道:“从大狱里劫走许儒虎的……是解雷!” (本章完) 第87章 上架感言 第87章 上架感言 1号上架。感谢你们的追读、打赏、投票。 辛苦了! 这个故事写到这里,接下来的二三万字,会把精神力的有关设定进一步展开。 前面介绍的设定,只是冰山一角。精神力的设定是这书的骨架设定之一。精神力的设定,能不能成立,能不能有足够的说服力,决定了这书整体能不能立住! 所以,接下来的二三万字很关键! 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说,一夕千悟,是一本好书,大家还是订阅下吧…… 更新时间,还是上午十点! 不见不散! (本章完) 第88章 诡异 第88章 诡异 “解雷是解道寒的亲侄儿啊!?” 段融一时大惑不解。解雷这样从大狱里劫走许儒虎,不是在坑自己的亲叔叔吗? 而且这案子,似乎连太一门的外门弟子都到了,牵扯绝对不小。 “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宿醉的劲儿还未过去,段融略一思索,便感觉头疼欲裂! 他挣扎着出了堂屋,摸到厨房里的水缸旁,舀了半瓢凉水,给自己灌了下去。 凉水下肚,段融感觉干涸的喉咙湿润了些,脑袋也被激得清爽了几分。 他跨出黑魆魆的厨房,站在庭院内,只见夜风,时起时停,脸盘一般的圆月,高悬头顶,不时能听到,远远隐隐传来的嘈杂吵闹声。 “看来,城里的搜捕还在进行着呢……” 段融叹了口气,走回了堂屋去,半躺着坐在了一张太师椅上。 现在时辰还早,而且他酒劲还未散尽,他准备再眯一会儿…… 段融坐在那里,顺手便拿起了茶几上的那张有几点油渍的皱巴巴搜捕海报! 那熟食铺子的胖老板也是有些意思,眼见杨震一身公服,还敢用这搜捕海报,裹了三包熟食,给杨震提溜着…… 段融半躺在那里,眯着眼,就着摇曳的灯光,看向手中的搜捕海报,这次他看得要认真了许多,而且仔细地看了看,那海报上的许儒虎画像。 “竟然还悬赏两万两银钱……”段融看着画像下面的几行文字,不由哑笑。“这两万银钱岂是那么好拿的?里面的水,不知有多深呢?” “而且,县尊沈焰柳都没在县里。这搜捕海报上连衙门的印章都没盖,搞不好还是解道寒在开空头支票呢……” 段融又想了一会儿,感觉这事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明白,而且他坐了一会儿,睡意又涌了上来。 段融将海报一翻,便盖在了脸上,遮住了油灯昏黄微弱的光亮,沉沉睡去了…… 次日清晨,两人在一片隐隐喧闹的晨曦中醒来。 杨震睡了一夜,但显然酒劲还未散去,一脸的难受之色。 他腿受了伤,行走有些不便,段融便让他在屋里把昨晚的残羹冷碟收拾一下,自己则提溜着一个已经掉漆的食盒,往街上去买早餐去了。 段融买了两碗牛肉汤,四张烧饼,还有六个包子,将两层的食盒,给塞的满当当的。 杨震看着一桌满当当的餐食,拿起个包子,咬了一口,嘟囔道:“你小子是有钱了啊!以前都是抠搜的,几时这么大方过?” 段融听着杨震话里的酸味,白了他一眼,道:“吃着包子还堵不住,你那发酸的嘴。” 杨震也知道自己心态有点问题,咧了嘴角,没再说话。 两人都吃得很慢,细嚼慢咽的,跟昨晚的那种野狗抢食般的吃法完全不同。 这也是宿醉散酒的人的特性,浑身没劲,连吃饭都有些提不起精神。 “你昨晚讲的事,还没讲完呢?”段融滋溜了一口,漂着油辣子的牛肉汤,看似随意地说道。 “啥事?”杨震醉了一夜,昨晚说了啥,几乎都不记得了。 “劫狱的事啊!”段融吞噬消化那梭镖的器灵,知道了劫狱的人是解雷后,对这事的细节,就更好奇了! 杨震拍了把大腿,道:“昨晚说到哪了?” “说那劫狱的,一记梭镖扎你腿上了……” “是吗?”杨震昨天说了啥,根本就全忘记了,哪里知道怎么接上去,便道:“算了,我从头跟你说吧。”反正他受了伤,赋闲在家,有个人唠唠,只当消遣。 “许儒虎才落网的时候,解头因为抓捕他受了伤。就让我和雷哥,轮流看守关在死牢内的许儒虎。”“雷哥早已经成就了内息境第二重,即便是在老一批的捕快里,也是不弱的。” “至于我,解头是看我做捕快不过大半年而已,就成就了内息境第一重。人又机灵活泛,便想着培养我,以后好给雷哥做个副手!” 杨震说到这,停顿了许久,只顾喝汤吃烧饼。 这已经是杨震,第二次在段融面前,特意提这个事了。 大半年成就内息境一重,假如杨震知道段融不到两个月就成就了内息境第二重,不知会作何感想? 当然,这速度要是跟,源顺镖局的赵穆那个实习镖师比,那是快了不少呢! 段融知道杨震在等什么,他在心头叹了口气,说道:“杨震你从小打架就厉害!练武,你确实很有天赋!” 杨震果然抬起头来,眼睛发亮地笑了一下,咽下了嘴里的烧饼,嘚瑟地说了句,那是自然,然后才继续说道:“原本以为此人关在死牢就是十来天的事,谁曾想竟关了一个多月。我跟雷哥,分成两队。一队晚上守,一队白天守。” “一个多月下来,搞得兄弟们苦不堪言!” “也就是前天晚上,换班的时候,雷哥告诉我们,宗门钦使的信函,上午已经到县衙了,说是第二日午时前后,就能到贤古县。” “兄弟们听了都是大喜,也就是那晚就是我们熬的最后一晚夜班了。” “雷哥一走,大伙都乐得不行了。有人当时就说要出去买酒来庆祝,被我压了下去,说散班了带大家一起去吃早市,大伙才作罢!” “你确定那解雷,真是走了?”段融忽然看定杨震,插话问道。 杨震狐疑地看了段融一眼,一时不知他忽然这么问的意思,一头雾水地说道:“确定啊!我看着他出的地牢箭楼的大门!怎么了?” “没事!你继续说!” 杨震一愣,愠怒道:“你别老打断我!一会儿讲到哪,我都忘了!” “讲到你说散班吃早市……”段融没好气地白了杨震一眼。 “哦,对。然后大家就去正常的巡查值班了,倒是一夜无事!” “黎明时分,天色最黑暗的时辰……眼见就快要交班了。熬了一夜,大伙都是精疲力尽的。连我站在那,也忍不住一个劲地扎盹儿!” “但,就在这时!”杨震说着,忽然就脸色一变,两眼射出惊异的光来,就想忽然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般。“一个身穿黑衣的人,背着许儒虎就从死牢里,跑了出来!” “他就那么……跑了出来……” “大伙都是一愣,我第一个反应过去,冲了过去……” “他打伤了我,窜逃出去!” “说起来,也是窝囊!箭楼上打盹的兄弟根本没反应过来,一箭都没放,就让着厮给跑出去了!” “兄弟们在夜色沉沉中,追了出去,那厮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一片巷弄里!” “当时是黎明时分,城门还没开!兄弟们一边去通知让守城的衙役们加强防范,一边去告知了解头,随即就展开了全城搜捕!” 段融沉默稍顷,道:“我记得你说过,那许儒虎身上,是带了重锁的?” 杨震的眼神忽然跟见了鬼似的,道:“最他妈诡异的就是在这,回头我们去牢内察看,许儒虎身上的重锁,竟被钢丝线锯,给锯断了!” “两具琵琶形的重锁,穿透了他的锁骨!他连吃饭都费劲!就算给他钢丝线锯,他也没那劲,能锯断孩儿手臂粗的锁扣!” “而且,就算是正常人,要有线锯,锯断那重锁的锁扣,估计都得好几天呢!” “你说这事,邪门不邪门?” (本章完) 第89章 一石一鸟 第89章 一石一鸟 “地牢就箭楼那边一个门吗?”段融忽然目含思索之色地问道。 在他看来,那重锁肯定是解雷给锯断的,他自己就是当班的,每天锯一段时间,那还不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问题是,杨震明明看到解雷走了,他又是怎么出现在地牢内,然后在黎明时分,这防守最松懈的时候,忽然背起许儒虎越狱! 杨震听了段融问题,却像是看傻子一般,看了段融一眼,说道:“照你的意思,地牢还给你开个后门呗!” 段融咧了咧嘴,有几分不想搭理杨震,但他还是压着情绪,耐心道:“我是说,那人是怎么忽然出现在地牢内的?有没有其他的路径?” “这也是另一个邪门的地方!”杨震说着眼神再次涌出浓郁的惊异。“地牢后墙就两个人头大小的通气口!就那空间,稍大些的狗都别想过去!” “照你说,那人不成了鬼了?” “八成!” 段融浅笑了一下,他可知道那人不是鬼,就是解雷。现在的死结是,解雷是怎么离开后,又出现在地牢内的。 地牢只有箭楼一个门,可以进出!一个大活人,无论如何,不可能做到,不惊动任何人而溜进地牢! 而且,解雷背着一个如此扎手的重犯越狱,他的动机是什么? “这事确实邪性!” 段融告别了杨震出来,缓步走在了西大街上…… 西大街已经搜查完了,街面开始正常营业了,只是一路上看过去,人人都面有忧色…… 南城那边的搜查还在继续,不停听到街边的人们,脸色警惕地小声议论着…… 段融在街上走着,他低着头,思绪一直转个不停。 他很清楚,这波全城搜查,不会有任何结果。 因为,他已经猜到了许儒虎现在藏身在何处! 必定是在解雷自己的家里! 解道寒认为,能从大狱劫走许儒虎的人,必定是有些实力的,很可能就是贤古县的几大势力中的其中一支势力,谋划所为! 故而他亲自搜查几大势力,其余地方的搜查,由则解雷带着衙役们进行! 但试问,一个人会搜查自己吗? 而且又有谁,会怀疑到他这个县衙捕头的亲侄儿的头上呢? 放在自己家中,在这波搜查中,岂非就是最安全的! 段融如是想着,已经进了源顺镖局,他若有所思地走在演武场的旁边小道…… 忽然感觉头顶一粘,段融脚步一顿,抬手往头顶一摸,只见手掌上沾了一团黏糊糊的白色粘稠体…… “卧槽……啥东西?” 段融将那手掌伸到鼻子前嗅了嗅,脸色顿时十分难看。“妈的,是鸟屎!” 段融抬头一看,只见头顶的一枝柯上,一只雀子正跳来跳去。 那雀子见段融瞅它,还叽叽喳喳的叫了两声,似乎颇为欢快! 段融大怒,捡起不远的一颗石子,就向枝头的雀子砸去! 那雀子一见段融弯腰,就立马一扑棱翅膀,如箭般射向树后! 段融一石在手,似乎是不假思索,下意识就向空中的雀子,挥手掷去! 吱的一声尖叫,石子正中目标,雀子掉落在不远处,抽搐了两下,就断气了,几片羽毛在空中飘着…… “让你随地大小便……”段融骂了一句,随即微微一愣,他方才投掷石子的手法,竟似乎是千手罗汉和梅针法的融合! 千手罗汉他还能理解,他毕竟昨夜消化吸收了那梭镖的器灵,已经有了千手罗汉这门暗器手法的入门级的经验了。 但,梅针法,不是针灸之术吗? 刚才他出手之时,千手罗汉起手式后,但梅针法的那种感觉,随之就被带了起来!就好像千手罗汉跟梅针法之间,有某种天然的联系一般…… “难道……这梅针法中含有暗器的手法?”段融目色闪烁。 段融猜得不错,这梅针法,本就是百年前,一位暗器高手,人生遭逢大变后,而弃武从医所创! 梅针法中,不仅包含着暗器的手法,而且还是暗器手法中最精华的东西,那位暗器高手,将这部分精华简化后,融进了针灸之术中! 因为这部分本就是暗器的手法,他既然能够融进针灸之术中,那自然更能融进其他暗器手法之中了! 所以,方才,段融身具入门级的千手罗汉和精通级的梅针法,他方才又使盛怒之中,一时心无旁骛,就想打了那个雀子。 这才机缘巧合地,掷出了那一击! “这坨鸟屎没白挨!” 段融将手上的鸟屎,抹在了树上,然后快步穿过了演武场,准备去宿舍院里,把头上的鸟屎给洗了。 他刚走到宿舍门口,忽然被宿舍管事的给叫住了。 “段镖师,耽误你一会儿。” 这管事的,胖乎乎的,人也和善,叫赵岗,是第六镖队的镖头赵猛的二叔。 “赵管事,啥事你说!”段融笑道。 赵岗走到段融身边,便闻到一股怪味。 段融一见赵岗的脸色,就知道他是闻到鸟屎味了。幸亏他比赵岗高半个头,要不他肯定就看见自己头发上的鸟屎了,传出去又是一个笑话。 “段镖师,你最近有看到孔斌吗?”赵岗退后了一步,笑着问道。 段融心头动了一下,但脸上却是毫无变化,道:“没看到!我俩不在一个宿舍院里住。练功也基本没在一块过!” 赵岗闻言觉得有些古怪,一般同一批的学徒镖师,关系都还是不错的,毕竟以后在镖局内还要共事呢。怎么这两人倒像没什么交集一般。 “哦,是这样啊。”赵岗笑着解释道:“就是他那宿舍门十多天都是关着的。住他旁边的小伙,给我说,十多天没见过他人了,而且房间里还透出一股子难闻的臭味!” “我怕出事,就打开门进了看看。屋子里有两张烧饼都长毛了,还有盆里泡着的衣服也臭了。” “我把这事告诉了总瓢把子,但栾先生说学徒镖师归萧老管,只是萧老家最近在办白事,我也不好去打扰!” “哦,这事我也不清楚。不过赵管事,你既然禀告过了,应该就没啥大问题。不如等等看,也许过两天他就回来了呢。”段融笑道。 “也是,也是……”赵岗笑着点头道。 段融笑了笑,向前走去,他忽然驻足回头,道:“赵管事,我记得,我们同批的杂役弟子里,有个叫张征的,好像跟孔斌是发小。要不你去问问他,他或许能知道。” “哦,是吗?那谢段镖师,我这就去问。” “不客气!”段融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宿舍院里。 赵岗抬脚往前院去了,他准备去找杂役弟子的管事的,带他去找张征问问去…… 段融回到宿舍,拿了木盆和皂角,便蹲在井边,把头给洗了,他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站在井边自语:“这事还得感谢吴会,选了个好的埋尸地,要不然,善后还有点麻烦……” (本章完) 第90章 赤练童子 第90章 赤练童子 段融洗完头后,用毛巾把头发擦干,他站在逼仄的宿舍内,又想起了刚才投掷石头的那一刻的感觉。 段融恐怕,这种偶然得之的灵感,很快就会消失了,他目色一闪,立刻就有了个想法。 段融站在那里,将毛巾一掷,毛巾便稳稳当当地搭在墙角处的木盘的边沿上。 段融轻轻一笑,道:“这暗器的手法,要拿来投篮,我就是第二个库里!” 段融快步走出了宿舍,出了源顺镖局,来到了西大街上。 段融在西大街一拐,便拐进了一条巷子内,他站在巷口,往两边的巷子内瞅了瞅,忽然便向其中一个巷子内走去。 只见那巷子里,有人靠墙根蹲着,身旁放着个支起的木盒子,这木盒子大约一尺五六见方,两边绑着带子,可以挂在胸前,也可以放在巷边。 这其实是买针线顶针的盒子! 在古代,这玩意,算是紧俏货,家家户户都用得着。 段融快步走了过去,道:“给我来三十根针!” “三十根针?”那蹲在墙根的男人,大约三十岁出头,人很瘦削,长得有些贼眉鼠眼。 “怎么?没那么多货吗?”段融蹙眉问道。 “有,有,怎么没有呢?”那人说着,点了三十根针,用草纸包了,递给段融,好奇问道:“一般人家都是一两根、一两根的买。客,怎么一下子,就买了三十根?” 段融目色一凝,有些不悦,心道:一个卖针线头的,怎么这么多话,不知道好奇害死猫吗? 段融笑道:“我用这针,练一门武功!” “啥子武功?” “这武功叫做拈指法。将这三十根针,挨个丢进砖缝里,只用一根手指,一刻钟内,能把所有的针都拈上来,就是拈指法的入门境界!” “是吗?这武功我可以练吗?”那人惊喜道,他感觉这武功好像不难。 “当然,入门而已,没那么难!谁都练得!”段融笑道:“有细线吗?也给我来一卷。” “有。”那人从线头里拿了一卷线。 段融笑了笑,付了钱,袖了针和线,就回到了镖局。 那人目送段融离开,当时就捏了三十根针,丢进了巷子内青石缝隙里,练了起来…… 段融回到宿舍,将针包打开,捏了一枚针在手中,站定,忽然一针射入! 只见针光一闪,便钉在了床帮上。 段融目色闪烁,用上了云蛇步的身法,在逼仄的宿舍内,闪转腾挪,随着身形转动,一次次飘然挥手,针包中的二十九根针,一根一根地射向床帮。 不多会儿,那床帮上,竟然用针构成了一朵梅来! “这手法其实并不难,射针的手法都是共通的!至于每次角度的变化,是根据身法来调整的!” 段融却不知,暗器手法其实是很难练的,只是他通过吞噬器灵,已经获得了两门手法的境界,又在偶然的机缘下,将他们贯通。 此时,他确实觉得不难! 但,若一个新手,想达到他这种水平,不知要吃多少苦头呢! 段融将针一根根从床帮上取了下来,他看着手里的针包,准备进行他的另一项想法。 他将买来的线,剪成一小段小小段的,给每根针,穿了个白缨尾!然后他从衣襟内兜取出了那个只有李子大小的黑瓷瓶子来。 这瓷瓶内,是他从周寿山那得来的剧毒! 段融将他调配染料的一个瓷槽拿了出来,给瓷槽里加了一小半的清水,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黑瓷瓶子的盖子。 顿时一股恶臭在逼仄的宿舍内弥漫,段融用针挑了一点点的黑糊糊的药膏出来,然后将针靠在槽边,立马将瓷瓶的塞子盖上了,收了起来。 段融将窗户开合了一番,而且还留了一道缝,这时,逼仄空间内的恶臭,才减少了一些。 段融目色专注,他小心地捏起槽边的针来,在瓷槽的清水里涮了涮,将药膏全部涮进了水里,然后又搅拌了许久,段融这才将三十根针全都靠着槽边,将针头前段三分之一处,浸进了黑乎乎的毒水中…… 段融处理好,眼见到了食堂中午放饭的时辰,段融便关窗锁门,往中院食堂吃饭去了。 段融吃过饭后,回到宿舍内,将针从毒水中取出,一根根地放在窗台上晾晒,然后拿着瓷槽出去,将剩余的毒水,倒到了远处的墙角那里了。 段融又用清水将瓷槽冲了冲,才走进了宿舍,将瓷槽单独放在了床下的另一边! 他决定这个瓷槽,以后专事专用。 弄完这些后,段融将窗户打开,让阳光照射进来,这样淬了毒的针,也能快点晾干,而且虽然过了这么久,逼仄的宿舍内还是有隐隐的恶臭之味! 就在这时,段融忽然瞄见阳光照射的床帮处,有一只半个小拇指甲盖大小的灰白蜘蛛。 他眼疾手快,一捏窗台上的一枚针尾,一记毒针,便挥手射出! 针光一闪,便钉死了那只灰白蜘蛛! 阳光照射下,眼见那灰白蜘蛛,瞬间黑化,接着竟化成了一滴墨汁,从床帮上滴落了下来! “乖乖……这毒物,果然强悍啊!” 段融看着窗台上,晾晒着的那排毒针,忽然目色一闪,道:“冰魄银针!”、 “赤练仙子……” “不!赤练童子段融!” 段融说着,空手做了几个,挥手射针的姿势。 毒针晾晒完后,段融找来了个软木塞,将毒针一枚一枚地扎了进去,然后将软木塞放进了裤兜里。 这样,他起码又多了个保命的手段! “现在这世道,不好混啊!” 段融刚把扎了毒针的软木塞放好,忽然就有一个念头,从他的脑海中,闪了过去! 其实,段融虽然做着别的事,但脑中一直不停在思索着,许儒虎和解雷的事! 这事就像一个巨大的谜题? 引起着段融的兴趣! 但就在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迷雾一般的谜题里,闪出光来,又迅速地淹没了下去,段融一时没有捕捉到…… “是什么?”段融在逼仄的宿舍内,来回踱着步子…… 想了许久,只感觉那闪光的念头,像泥牛入海一般,越来越难以寻觅…… 段融决定,重新理一遍思路! 这一清理思路,段融立马发现了问题。 他之前,一直在想,解雷既然已经走了,又是如何再次出现在地牢里? 他把这事,当做一个密室本格的推理游戏,纯粹是好奇娱乐一下而已! 但是,刚才从他脑海闪过了,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解雷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他为什么要冒这么大风险,不惜让他的亲叔叔和自己都背上了失职的黑锅,而去救脱一个臭名昭著的通缉犯呢? 这个问题,显然是更重要的问题! 因为,为什么永远比是什么重要! (本章完) 第91章 一个交易 第91章 一个交易 “许儒虎和解雷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交易。” 段融踱着步子,默默沉思着。 段融忽然想到,劫狱为什么是发生,太一门钦使到达前的那个黎明。 他原本以为,这是解雷卡好时间点,趁沈焰柳不在,太一门钦使还未到,突然劫狱,那样,县衙的搜捕必然受阻大乱,而越乱,他就越安全! 但,现在看来,真相未必如此! “他们的交易,是在最后一天方才达成!”段融忽然驻足道:“是有人做出了让步!” “因为交易再不达成,钦使一到,一切就迟了……” 段融一边自语,一边再次踱起步来! “只是,在这个交易里,许儒虎到底付出了什么,能让解雷,甘冒如此大的风险?” 段融忽然驻足在宿舍那扇破旧的门后,他的额头几乎快贴上了门背面,但段融似乎毫无察觉一般,喃喃自问道:“解雷,你到底得到了什么?让你肯冒这么大的风险?” 段融站在了那里,许久未动,解雷阴沉的脸色和像衣服架子一般的背影,轮番在段融眼前闪过…… “是银钱吗?” 段融随即摇了摇头。 解道寒是主管一县之刑名的捕头,这其中的油水之大,绝不是升斗小民,可以想象的? 而解道寒又一生不娶,膝下无子,他们解家的下一代,只有解雷这一根独苗,解道寒更是将其视为自出,几乎将所有资源都倾注在解雷身上! 而且解雷自己也在衙门任职,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儿,解道寒放了不少权力给他,解雷自己估计也没少捞油水! 他既不缺银钱,也不缺修炼的资源!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他肯冒这么大的风险?” 段融忽然目色一亮。“一定是能改变他命运的东西!” 段融转身,继续在逼仄的宿舍内,踱步起来,只是他自己没有感觉,但他脚步却是越走越快了! “改变命运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 段融忽然站在那里,他的脸色变了。“改变命运?修炼天赋?是神魂术!?” “一定是神魂术!” “许儒虎身上……有太一门的……神魂术!”不自觉间,段融的拳头已经暗暗攥紧! 他的心头,同时涌起了恐惧和兴奋交织着的强烈情绪! 吞噬树灵,已经几天了,但精神力并无明显的变化! 他还无法确定,吞噬树灵的这条路,能不能走得通! 而且吞噬失败,神识空间相关区域已饱和,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也没有研究透彻,只有一些初步的猜想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神魂术的线索,却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段融岂会不心动? 如果吞噬树灵的那条路走不通,眼下的神魂术线索,就称得上是他的一个机缘。 只是这机缘,有些烫手罢了…… 而且,这机缘,也不会站在原地等他,因为,一旦风头过去,解雷恐怕就会将许儒虎转移。 但是……他现在……还无法确定吞噬树灵……到底能不能走通? 这件事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风暴一般,在这风暴最中心的风暴眼儿处,是解雷和许儒虎两人,但这风暴的外围,还有解道寒、太一门钦使、沈焰柳,甚至再往外围,还会牵扯到太一门的高层,那毕竟是神魂术啊! 这些存在,哪一个,都不是他能招惹的起的! 但是,既然是机缘,就不是光有风险! 一定还是有机会,不是吗?他这边最大的胜算,就是他已经知道了是解雷,劫走了许儒虎,而且将许儒虎藏在了自己的家里! 但,没有人知道,他知道了! 虽然,这巨大风暴的外围,随便一个人,都能弄死他,但这风暴眼里的两个人,他却未必,不能搏一搏? 只要他踏入风暴眼儿中,就暂且与外围诸人无关,只是风暴眼儿中的他们三人的战局了。 许儒虎虽然不清楚,但战解道寒,应该是真气境! 只是,他在地牢关了一个多月,锁骨被重刑具穿透,重伤如此,是一头病虎! 而解雷,是内息境第二重!跟他的境界一样! 而且,段融一旦踏入风暴眼儿中,段融能暗中观察他们的动作,但他们却压根不清楚段融的存在! 先手,是在自己的一方! 要是能谋划得当,还是有胜算的! 段融坐在了床榻前,用一支毛笔,在一张纸上,不断地涂抹了起来…… 他在那张纸上,列出了和这件事有关人的每一个,用错综复杂的箭头,标明了各自间的关系! 推演着事情发生的前前后后的各种状况! 段融看着用蝇头小楷写的密密麻麻的文字,恐惧依然没有从他心头抹去,他仍处于天人交战之中! 段融的大拇指和食指,开始不住地反复摩挲起来…… 段融忽然目色一凝,将纸在面前一摊开,道:“干了!怕个卵蛋!” 段融最后下定决心,是因为他一旦退缩没干,万一大半个月后,吞噬树灵的那条路再确认失败,他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那个时候,他一定会后悔的拧大腿! 因为许儒虎恐怕早已经不知被解雷转移到何处去了! 他再想做什么,都为时已晚了! 段融一旦决定要干,便开始着手推演制定出一个详尽周密的计划来。 虽然很多信息不敢确定,导致很多行动的细节,无法真正的推演出来,但即便如此,他也能先制定出一个有兼容性的框架出来,再根据行动时的实际情况,来调整容错。 段融不住地涂抹写画,整整写满了三页大纸,那行动预案表,就像倒挂的大树一般,不断分叉,每有一种可能得情况,便分叉出一种新的行动的方案。 推演出这份行动计划,足足了段融将近两个时辰! 推演出来的瞬间,段融便将三页大纸,揉成一团,掌心内息灌注,两手合拍,直接将这行动计划,化为齑粉! 段融推开窗户,将纸沫子扔出了窗外,然后便关紧了窗户,他的床边、地上都掉了不少的纸点子,但段融目色冰冷,直接不管,便推门出了宿舍! 行动计划,不是给谁看的,甚至也不是给自己看的! 段融只是通过写行动计划,来厘清自己的行动思路。 现在既然思路已经厘清,还留着那废纸干什么呢? (本章完) 第92章 跟踪 第92章 跟踪 此时,已近黄昏,段融先来到街上,去成衣店,给自己挑了一套宽松些的深青色的粗布衣衫。 顺带,还买了一方深色头巾和一双黑色缎面的筒子布靴。 这筒子布靴和捕快们,穿得与公服相配的布靴款式,十分相似,是段融特意挑的。 接着,段融去兵器铺子给自己的牛尾刀,换了一柄深青色的刀鞘。 而后,他去了杂货铺子,买了一个祭神时,才用的深红色面具! 段融回到宿舍,先用墨汁,将那深红色面具,涂抹成了黑色,在床边晾干了。 而后段融,将备好的东西,放进了一包袱内,走出了源顺镖局,回到了自己家那处破落的宅院! 段融一进房内,便脱了褐色短打,将深青色的粗布衣衫换上! 而后将牛尾刀的刀鞘换了,这新刀鞘的颜色跟衣衫,十分接近,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段融配刀了。 段融换上筒子布靴,将面具和头巾,揣进了宽松的胸襟内兜中。 在暮色降临之时,段融便跟换了个人一般,走出了自家院落,所在的那处寂静的巷口。 段融故作悠闲地走在街边,虽然他内心的那根弦是紧绷着的,但他的动作却看不出半分的紧张来。 段融来到一家酒楼的二楼,在一处靠窗的座位上,落座了。 这两天人心惶惶的,酒楼的生意也差了不多,眼见已经是饭点了,酒楼二楼却不过稀稀落落的几个人而已。 这酒楼的堂倌,也不像往日那么忙碌,见段融落座了,便走了过来,笑问道:“客官,点些什么?” “一壶酽茶,一碟生米,一盘酱牛肉,两个馒头。”段融语气平淡地说道,眼睛却一直望向窗外。 “好嘞,客官稍等!”堂倌转身去楼下配菜去了,只是他转身时微微有些奇怪,眼见就要晚上了,还要喝浓茶,这人怕是不想睡觉了吧? 段融之所以选择此处酒楼,是因为这座酒楼,刚好在西大街,县衙和地牢的中间地段。 在这个位置,从窗口望下去,正好能看到县衙和地牢的门口。 段融要的都不是热菜,很快堂倌就用托盘,将菜肴放在了段融面前。“客官,菜齐了,你慢用!” 段融给自己倒了一碗黑沉沉的浓茶,压着苦味,灌进了喉咙里。 他的目光没有一刻,离开过楼下的街道,不住地扫过县衙和地牢的门口。 两天一夜的全城搜捕已经结束! 地毯式的排查,却没有任何结果,甚至到现在为止,还不清楚是谁,劫走了许儒虎,连可疑的目标都没有。 沈焰柳申时左右,已经回到了贤古县。 在回程的路上,他就已经得到了,许儒虎被人劫狱的消息。 一回县衙,听说两天一夜的全城搜捕没有任何结果后,顿时大怒,当场将解道寒骂了个狗血喷头! 范元海只是在一旁浅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虽然他是为许儒虎的案子而来,但他人还未到,此人就被劫狱了,这责任可是全在贤古县署,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沈焰柳立时,便责令县衙的书办随从们,组织了一些主要负责人员,连夜开了个会议,讨论下一步的破案计划! 杨震虽然受伤,但也被请了过来,他毕竟是当事人,而且亲自和劫狱着交过手! 解雷作为看守许儒虎的主要负责人,而且又是全城搜捕行动的负责人之一,自然也得参会。 这会一下子就开到了将近子时。 更夫的更鼓已经敲了好几遍了! 那家酒楼早已经打烊了!段融只得离开,他躲在一条巷子的黑影里,继续盯着县衙和地牢的门口。 虽然喝了一大壶的浓茶,但是到了平时睡觉的点,段融还是哈欠连连。 就在这时,县衙的门口,一阵骚乱,灯影里,人影晃动。 段融侧身站在巷口的黑影里,紧盯着县衙门口。 一群人稀稀落落的各自散开,有人打着哈欠,也有人在骂娘! 段融也看到了杨震,杨震受了伤,也不拄拐,就那样拖着一只脚,往西边去了…… 两天一夜的大搜捕,衙门里的捕快、衙役们,都片刻也不曾休息,此时早已经累的两眼发黑! 下一步就算有什么计划,也得回去睡一觉再干,更何况几个时辰的会开下来,根本就没有任何商定的行动方案,一直都是沈焰柳在骂娘! 大家都觉得这案子邪乎,慢慢地,已经有一些谣言在传…… 段融躲在黑影,两眼在人群中盯着一个人,丝毫不敢放松! 解雷在县衙门口和几个人打了招呼,还拍了拍杨震的肩膀,这才离开往东,走了一段,拐进了一个巷子内。 段融在巷口的黑影里,立马取出头巾戴在头上,然后有戴上了面具,整个人瞬间,和夜色融为一体! 他施展了云蛇步的步伐,向解雷的方向,追踪了过去…… 此时已经是午夜,四下无人,黑沉沉一片寂静。 段融只听脚步声,也不会跟丢,他贴墙站在黑暗中,借着星月黯淡的光芒,辨识着解雷的背影。 段融看着解雷,进了一处院落。 那院落在一小巷弄内,颇为偏僻! “解捕头的亲侄儿,竟然住在这么一所偏僻的破落院落内。要说你身上没有秘密,恐怕都没人信!” 段融站在巷口的黑影里,心头暗道。 待解雷进入那院落数息后,段融身形飘忽,踏地无声,身形如鬼魅般,停在了解雷那院落一角外的一棵梧桐树旁。 那梧桐树颇为高大,枝叶繁茂,树底下放着一方棱角磨没了的大青石,似乎是附近的街坊邻里们,平时纳凉的地方。 段融脚尖在青石上一点,身形如野猫一般,沿着树干攀升,段融站在树干交叉处,透过掩映的枝叶缝隙,打量着解雷的这处院落。 梧桐树繁盛的枝叶,将他本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形,遮蔽得更加隐秘。 段融的双目,透过面具上的眼洞,看向这处院落。 黯淡的星月光辉下,可见院子很干净,几乎没放什么杂物。 堂屋和东西里间,三间青砖瓦房,坐北朝南。 东侧是两间厢房,应该是杂物间和厨房。 此时,堂屋的黑魆魆的,并无灯光,但东侧里间的窗纸上,黄亮一片,一个人影,映在窗纸上。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其他声音。 “难道此人,是一个人居住?”段融心头暗道:“像杨震和我这样的屌丝一个住就算了。你这样的家伙,怎么也一个人住?不请个下人,做做杂务吗?还是秘密太多,害怕走漏风声?” 就在这时,只见窗纸上的人影一闪,解雷走出了堂屋,站在了院子里,而且他的目光竟然直勾勾地看着段融藏身的那棵梧桐树! 段融心头一跳,浑身肌肉陡然绷紧。“难道暴露了?” 感谢订阅!月初,求下月票!谢谢! (本章完) 第93章 枯井 第93章 枯井 解雷站在堂屋门口,盯着那梧桐树看了一会儿,忽然便抬脚向段融这边走来,而且越走越近!眼看着就不过只有一墙之隔而已了! 解雷此时,一个纵跃,在墙头落点借力,就可挥刀直接斩向藏身树上的段融。 段融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处,双目紧紧盯住解雷。 两人一旦交手,他如果不能在第一时间杀了解雷,一但解雷逃脱或者是发出了某种信号惊动了捕快衙役们,他就非常危险了! 因为,一旦那样,他立即就会成为替罪羊,成为给解雷顶罪的冤大头。 不管他认或者不认,他都会成为那个从大狱劫走许儒虎的人,而成为各方围捕的对象! 这,绝对是最坏的局面! 段融的手,没有抓在牛尾刀的刀把上,而是扣在裤兜内,那裤兜内装着今天下午他才刚刚配好的毒针! 他的双目紧紧盯住解雷,如果解雷稍有异动,他立时就准备先发制人! 但解雷其实很松弛,他的手自然地垂在身体两侧,根本没有去捉他腰间的刀! 而且段融心思来回翻滚,他实在想不明白,解雷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发现了他! 就在此时,解雷忽然纵身一跃,段融目色一凛,眼见就要出手,却忽然看到解雷竟然两手撑着,跳进了墙角那里的一口水井里。 那口水井,跟段融藏身的梧桐树,正是一墙之隔! 解雷走出堂屋时,最初看向的地方,也是那口水井,而是不是段融藏身的梧桐树! 只不过那口水井和梧桐树刚好在一个方向! “他娘的!差点闹了个大乌龙!”段融心头大骂。 他刚才差点自己暴露了自己! 要不是他想来想去,想不出解雷能发现自己的理由,他险些就提前出手了! 段融稍微缓了下情绪,解雷的身形已经消失在了井口那里,从井口沉了下去。 面具下面,段融的眉头紧锁着。“这厮大半夜的,撑着手,去井里干什么?总不至于是在井里,一上一下地锻炼身体吧……” 解雷不仅下了井里,而且在井内足足呆了一炷香的时间。 解雷跳出井口后,回头狠狠地盯着井口处,他的腮帮子因为牙齿狠咬而一鼓一鼓的…… 虽然夜色昏暗,但从里间窗纸上透过来的黯淡灯光,段融也能感知到了解雷隐隐的愤怒! “谁激怒了他?” 解雷转身走回了房内,数息后,里间的灯光熄灭了! 解雷这两天一夜,几乎片刻未眠,精神早已经透支,此时一着床板,便响起了微微的鼾声! 此时,院落内,夜色沉沉的! 段融藏身在梧桐树上,一动未动,他的双目一直盯着一墙之隔的那口水井! “那口井……”夜色中,段融的眼眸闪动。 解雷睡下后,不仅微微起着鼾声,而且还一直在咯吱咯吱的磨牙…… 此时,深夜寂静,段融在树上,虽距离较远,也隐隐可以听到。 段融虽然喝了一大壶浓茶,但还是有些困乏,特别是听着那磨牙声,更是让他心烦…… 根据前世的一些粗浅知识,磨牙通常是一个人精神压力大的表现。 巡夜的更夫,在空荡的街上走着,不时敲着更点的声音,远远传来…… 段融站在树上,打着哈欠,仔细地数了数更点,发现已交卯时! 段融将身体的重心,从左腿换到了右腿上…… 就在这时,解雷似乎也听到了更点一般,房间里传出一片窸窣的声响!接着,里间窗纸上,便亮起了昏黄的光来。 段融精神陡然一振,他算了下,解雷不过才睡了两个时辰而已。 解雷的确已经起了,他还要感到衙门去点卯,特殊时期,大案未破,他又是主要当事人之一,怎么可能让他睡个囫囵觉呢? 解雷从厨房的水缸内,舀了几瓢水,在木盆内,用冷水洗了脸,然后用洗牙布,粘着盐巴将牙刷了,便整理了下身上的公服,准备出去了。 解雷走到院落门口处,眼睛看了几眼,墙角处的那口水井,目色深邃地跨出门外,锁了院门而去! 段融藏身在梧桐树上,看着解雷的背影消失在了巷口,叹息了一声,暗道:在衙门里当差也不容易!睡得比鸡晚,起得比鸡早! 刚交卯时,连鸡都还没叫呢! 段融待解雷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又等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才忽然从梧桐树上,悄声落地!他落地的身形,像落叶一般轻盈,两脚落在大青石上,像猫爪子踩在一般,没有一点声响! 段融站在大青石上,目色谨慎地扫过四周! 确定四下无人! 段融的脚在大青石上一踩,身形便陡然跃起,稳稳落在了墙头上,他此时一身青衣,脸上戴着黑色面具,真如恶鬼临世一般! 段融站在了墙头,瞄了一眼墙边的那口水井,他忽然身形一跃,在夜色中,如大鸟一般掠起,力尽之时,身形恰好轻飘飘地落在了院落中央,脚尖一点,身形再起,再落之时,已经脚步轻盈地站在了堂屋门口! 堂屋的门扉紧关,铜锁扣死! 破锁入门,对段融来说,自然是易如反掌,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段融缓步走到里间的窗下,抽出牛尾刀,插入窗缝,用刀尖灵巧地将木格子窗的内扣挑开,然后拉开了两扇对开的木格子窗户。 段融刚准备纵身跃入,却忽然愣在了那里。 只见黑魆魆的房内,那窗台之上以及窗台下方的地面和屋门处地面上,竟然都洒满了一层荧光粉! 在黑暗中,发着淡淡的荧光! 段融的眉头蹙成了一团,幸亏此时还是夜色深沉的时候,倘若他是白天来,岂不是要留下鞋印,虽然他的筒子布靴是新买的,回去就会毁掉,未必真能追查到他,但解雷一旦回来,一看到地上的脚印,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解雷那阴沉的脸,再次从段融的脑中闪过。“此人,果然是心思深重!” 段融叹了口气,解雷也好,许儒虎也好,都是不好对付的难缠家伙,他必须小心! 虽然以段融的云蛇步身法,想要不踩那荧光粉就跳入里间内,并非难事。 但他还是放弃了搜查解雷房间的打算,毕竟他也无法确定,房间里解雷有没有留下其他的布置。 万一不小心,触动了某些东西,岂不是让解雷有了防备了! 段融心思已定,便重新将两扇格子窗关好,用牛尾刀的灵巧的刀尖,从窗缝里挑好了内扣子! 这时,段融转过头去,隔着黑沉沉的夜色,看向墙边处的那口水井! 相较于解雷的房间,他更好奇的其实,却是这口水井! 他原本的想法,是先易后难,因为房间易探,但那口水井里…… 但现在,房间既然不能进,就只有这口水井了! 段融缓步走向了那口水井,他的心头微微升起一丝紧张来。 那口水井里,也许就是许儒虎的藏身之地,而许儒虎可是真气境的武者! 即便是受了重伤的真气境武者,也一样是危险的存在! 他必须十二分小心! 段融站在了井口旁,井里黑沉沉的,就像是地狱的入口,没有一丝光亮。 段融趴在井口,向下一望,却发现这井口却没有正常水井的井口处的那种水气。 “是……一口枯井!” 段融目色一凛,学着解雷的样子,两手撑住井壁,手脚并用地向井口落去,他的动作很轻,身形很快就淹没在了井里的黑暗中了…… (本章完) 第94章 胎藏经 第94章 胎藏经 这井也不知干涸了多久,井壁的石块都干透了,段融在井口处,两手撑着,便有细沙和石屑从干燥的井壁上滑落。 段融施展云蛇步的身形,像壁虎一般滑了下去…… 段融的身形,轻飘飘地落在井底! 四周一片漆黑,段融在井底站了一会儿,才适应这里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 原本十分黯淡的星月之光,此时在井底看上去,那些微光竟能将井口处,映得好似微微发亮一般。 段融的衣襟内兜里,就有火折子! 但这种危机潜伏的环境下,他如何敢用? 段融适应了漆黑的环境,便立刻发现,身后的井底处,有个跟比狗洞略大些的黑洞。 段融弯腰探身,试了试,发现自己勉强能够钻进去…… 段融站在那里,定了定神,将之前厘定的行动方案,又思索了一遍…… 段融知道许儒虎,很可能就藏身在里面…… 他这样进去,是有一定风险的,搞不好就会挂在里面…… 但,这个行动方案,是他反复推定后的最佳行动方案,而且这个方案,他的最后的结论是有很大的胜算! 段融思虑片刻,疑虑尽除,轻吸了一口气,便从那黑洞钻了进去。 只爬了一小段,空间便逐渐开阔,段融站起身来,在黑暗的环境中,他立刻就嗅到了一股如铁锈般浓烈的血腥味…… 眼前是一条很短的甬道……甬道的尽头,从侧面射来一团微弱的光斑…… 段融伸手轻轻地摸了下,甬道的壁上,是干燥夯实的土墙…… 看来,这里并不是新挖的……也许,许儒虎落网之前,这地方就已经存在了…… 就不知,原本解雷是拿这处地穴是干什么了? 段融目色冷冽,盯着不远处的那团光斑,缓步地挪动着脚步,他的脚步轻盈如猫,右手自然垂在在了裤兜边上…… “咔……咔……” 忽然一叠声,痛苦而浑浊的咳嗽声,在洞穴内回响着…… 段融忽然站定在了那里,他的心也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处…… “是许儒虎?” 咳嗽声后,是一阵窸窣声和有几分吃力的喘息声…… 那吃力的喘息声,数息之后,才慢慢地平复了下去…… 这时,段融才再次挪动起了脚步…… 不过十来步的距离,他竟然走了数息的时间…… 段融此时,站在那团昏黄光斑的边缘,他只要再挪动一下脚步,就能走到光斑中…… 段融深吸了一口气,忽然两脚就站进了光斑中! 段融的筒子布靴赫然出现在,那团微弱的黄色光晕中,但是他的大半个身子却依然在黑影中……段融凝目望去,眼前是一方并不算大的空间,土地土墙,角落处一盏油灯,发着微弱的光。 墙壁上多处皲裂,有些干硬的土坯剥落了下来…… 其内空无一物,没有任何物什…… 只是在一面土墙前,坐着一个披散着白头发的瘦削之人,他背靠着身后的土墙,呼吸似乎有些艰难,两肩做了简单的包扎,但显然伤势严重,血水从绷带渗了出来…… 这人脸上胡子拉碴,两眼萎靡疲惫,身旁还放着些吃剩的残羹冷炙…… 当一双筒子布靴,出现在出口处的光团中时,他的眼皮抬了一下,脸色闪过一抹厌恶,声音虚弱而生硬,道:“你怎么又来了?” “我手中一共就只有八层的《胎藏(zang)经》。前四层我已经给你了!你想要后面的四层,就要治好老夫的伤!再找机会,送我出城!” 许儒虎说着,挪动了下身体,似乎是扯住伤口了,他的脸上显出痛苦之色。 段融站在黑影里,听到胎藏经三个字时,他的呼吸微微一滞! 虽然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但他可以确定,这胎藏经就是太一门的神魂之术! 这门秘法,被太一门视为无上至宝,普罗大众不仅没有接触它的资格,甚至连听到这门秘法名字的人,都少得可怜。 “他没有推断错误,许儒虎身上果然有神魂术!” 段融站在黑影里,他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说话。 这原本就是他在推演行动方案,就思量好的步骤,许儒虎一定被藏在解雷家中的某处密室内。 而密室,通常都是逼仄而且光线微弱的,他忽然出现,是又很大几率会被许儒虎误认成解雷的。 而他要尽量利用这一步,挖掘更多的信息。 所以,他才买了一双与捕快官靴款式接近的筒靴,买了一身宽松的衣服,而不是行动更方便的紧身劲装! 许儒虎靠在墙上,有些奇怪,今日解雷怎么会如此安静? 他嗫喏着嘴唇,正想说什么,却忽然心头一颤,他已经看出来了,黑影里的那个模糊的人影不是解雷! 虽然乍一看,跟解雷的身形相似,但却比解雷略微高了一些。 许儒虎心头愠怒,直视着黑影里的人影,道:“你是谁?” 段融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这老家伙,如此奸诈狡猾,见他反应稍有异常,便立即警觉起来。 他只挖出来了一句话,不过信息量已经足够,他这双筒子布靴,也算没白买! 段融并未回答许儒虎的问题,许儒虎的问话刚出口,正直视着黑影里的那人,两枚毒针,便从黑影里射了出来,近乎无声无息! 毒针飞出黑影,许儒虎的目光便已捕捉到了那一闪的寒光,但他的身体已经来不及动了,不仅是因为他两肩锁骨穿透,受伤严重,而是他的丹田已毁,成了废人! 如何躲得过段融的猝然一击? 两枚毒针,被段融灌注内息,直扎入许儒虎的两个眼球! 许儒虎丹田被废,真气散尽,没有任何内功护体! 灌注了内息的毒针,直接爆了他的两个眼球! 许儒虎的双目前,爆出了婴孩拳头大小的两团血雾! 血雾散去,许儒虎的两个空洞的眼眶中,扎着两枚毒针,毒针尾部的白线,饱吸鲜血而变得殷红…… 许儒虎陡然失去视野,眼前全黑,他在地上滚着,大叫道:“是解雷那小贼让你来的吧!你以为你们做这个局就能摆弄得了老夫吗?” 两枚毒针,刺瞎许儒虎的那刻,段融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 许儒虎丹田被废,段融之前做推演的时候,就料到了几分。 解道寒为了抓他,被他打得吐血。 而这许儒虎又被关在了贤古县地牢内,将近两个月! 解道寒养好伤后,又怎会不折磨于他? 毁了他的丹田,就是为了把他变成一条老狗!天天给他喂发馊的泔水! (本章完) 第95章 起点 第95章 起点 许儒虎还以为,解雷三番五次地逼问于他,想让他交出后四层的功法! 见不凑效,才布了这个局,让自己的心腹亲信,扮成凶徒,来射瞎他的双目! 他一旦瞎了,便更好欺瞒! 解雷那小贼,到时候再上演一出截杀救人的戏码,也不无可能! 其实,也难怪许儒虎,作如此猜想! 在他看来,除非解雷主动告知那人,要不然,没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找到这个地方! 许儒虎在地上大笑道:“老夫在江湖上混了多少年了?就那么好欺辱吗?你们越是这样,老子越是不会给你们后四层的功法!有种就杀了老子!你们这些嗜血的虫子!” 许儒虎的两眼已经开始流出黑色的脓汁般的血水,那毒针段融淬了毒的! “好!”段融忽然开口道:“既然你想死,那我就送你上路!” 段融滋溜一声抽出牛尾刀,随即身形忽闪,站定之时,刀已经架在了许儒虎的脖子上。 许儒虎两眼流脓,冷笑道:“来啊!割了老子的头!我他妈,早就活腻味了!” 许儒虎的样子很嚣张,因为他相信,眼前这个人不过是解雷的跟班,绝不敢杀他! 而且那解雷能经受得住,胎藏经后四层的诱惑吗? 胎藏经啊!太一门的无上至宝,许儒虎不相信有人会不动心的? 他不是用了前四层,鼓动着解雷将他劫出了大狱吗? 段融面具下面的那脸,冷硬如石,没有一丝迟疑,忽然一刀扎透进了许儒虎的心脏! 许儒虎吃疼,脸上的疯狂褪去,立马明悟自己的心被扎透了,他捂住胸口在地上翻滚着,他知道自己快死了,人类最原始的死亡恐惧淹没了他,他口中凄厉哀求道:“救救我!救救我!我手中还有后四层的胎藏经,解雷不是一直想要吗?我告诉你们在哪?救救我……我现在就告诉你们在哪……” 段融此时,已经退到了墙角处,他并不打算告诉许儒虎,他压根就不是解雷派来的! 他从来没想过,能从许儒虎身上得到后四层的胎藏经。 许儒虎已经是废人,他能活着,就是因为他手中有后四层的胎藏经。 段融相信,许儒虎自己也一定深彻明白这一点! 他手中的后四层胎藏经,就等同于他的命,他一旦交出去就是死! 他如何肯交? 解雷或许还想着,慢慢磨他,或者思量着用某种方法诱骗他交出来! 但,段融此时,根本就没有那个时间! 而且,许儒虎的死,在行动方案里,已经是确定的事! 以许儒虎的死为起点,才是这个行动方案,真正开始的地方! 段融,此时此刻,才终于走到了这个行动方案的起点! 从他在源顺镖局的那间逼仄宿舍内,推演方案时,他就确定了一点,那就是解雷远比许儒虎要危险! 许儒虎虽然是个狡诈凶徒,但毕竟被关了将近两个月,这么长时间折磨下来,已经半死不活,顶多就剩一口气而已。 但解雷就不同了。 段融反复推演,始终无法窥探出,解雷是如何在明明离开后,又出现在地牢内,劫走了许儒虎的? 这也许说明,解雷有着某种不合常理、难以猜度的手段! 解雷今日天不亮就去了衙门里,沈焰柳早晨一到衙门,就给解道寒下了命令,今日必须开城通行! 四面城门,已经关了二天了,再这么关下去,案子破不了,再发酵出别的事端来! 解道寒无法,官大一级压死人,再说他已经全城搜捕了,但是却毫无所获,甚至没有一条有用的线索! 再关死城门,的确会闹出矛盾冲突来,只能加大人手,严查往来人等! 解道寒反复思量,总觉得,这事像是几大势力里,某些隐匿的高手做的! 普通的势力,哪有这个能力? 因此,他在捕快中,选了几个好手,让他们带队监视各大势力的动向! 解雷作为解道寒的亲侄子,而且武功境界是内息境第二重,这样的任务,自然少不了他。他被派的监视对象,正是源顺镖局! 此时,已经是深夜亥时,西大街上的店铺大都已经打烊了。 源顺镖局后门,街对面不远处的一个瓦房顶上,解雷带着两名捕快,穿了夜行衣,趴在那里守着…… “也不知是那个挨千刀的劫的狱!可把兄弟们害苦了!要是逮到那厮,我非骟了他不可!”其中一个矮瘦的捕快,打着哈欠,抱怨道。 “可不是?大半夜的,在这儿喝风,这他妈哪是人过的日子?”另一个捕快也抱怨道。 解雷趴在那,眼睛盯着源顺镖局的后院,他忽然回头,怒道:“行了,少说两句!” 两个捕快微微一愣,解雷一般都脾气很好,他们抱怨啥的,从来都没管过他们,许多时候还和他们一起骂,所以,解雷虽说是解道寒的亲侄儿,大家倒也都不疏远他。 但今天这是怎么了? 有些反常,可能是心情不好!两个小捕快想到。 解雷忽然站起身来,道:“你俩在这儿看好了,我到附近巡逻一圈看看。” “雷哥,你只管去,这儿交给我们就行!” 解雷点了点头,跳下屋顶,身形消失在夜色中! 他压根不是想去巡逻,他是准备回家一趟! 毕竟今日城里有了新的动向,就是城门已经开了! 虽然出入严查,但起码可以出城了! 他借此,准备了一套新的说辞,想着再去试试套一套许儒虎的话。 解雷趁着夜色,回到了自己那座偏僻破落的院子。 他跟往常一样,站在院里中间,四处打量了一番,发现并未异常,这才打开了堂屋的门! 他在黑沉沉的夜色中,向堂屋门口的地面看去,只见门口处的那片荧光粉,依然均匀地发着点点幽光,并未被踩踏过的痕迹。 解雷身形一纵,跨过了这片区域,再次检查了东西两边的里间和窗户,发现一切如常,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是他的日常功课,他从来信奉,小心驶得万年船! 解雷检查完这些,这才走到了院落,站在堂屋门口,抬眼看向院墙旁边的那口枯井! 他的眉头不由地拧成了一团,许儒虎那老东西,实在是不好对付,要想从他嘴里撬出来点东西,简直跟从野狗嘴里抢肉一般。 不过,他可以等! 他有的是耐心! 后四层的胎藏经,他志在必得! (本章完) 第96章 生死局(一) 第96章 生死局(一) 此时已是深夜,解雷站在院子里,目光在四周扫视一圈。 他住的这院子颇为偏僻,除了他个性孤僻外,更重要的是,他是个从小到大,都有很多秘密的人。 心思深重,敢于谋算! 许多秘密都在风尘中湮灭了,他的那些算计,几乎没有一次失误过,他相信,这一次也一样。 他一定有办法,撬开许儒虎这条老狗的嘴! 四下寂静,没有异响,解雷缓步走到了那口枯井前,跳入井内,两手撑着滑了下去。 解雷在井底,熟练地钻进了那黑洞内,爬了一小段,便站起身来! 这个地穴,是他当年亲手挖的,那时候,他比现在年轻几岁,青春躁动! 解雷看着不远处,甬道尽头的那团昏黄的灯光,他缓步地走了过去,没有任何迟疑的,拐进了光影里。 熟悉的地穴空间,空气中依旧是浓郁的血腥味。 许儒虎背靠着土墙,坐在那里,他低着头,披散的头发垂了下来! 他似乎是睡着了…… 解雷向前走了几步,道:“许先生,告诉你个好消息,今日城门已经开了。虽然盘查严格,但总算可以出城了……我想到了一个办法……跟你商量一下……” 解雷说着,却发现许儒虎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坐在那里…… “许先生?” 解雷不认为,他谈到了出城的事,许儒虎会毫无反应! 解雷脸上一冷,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许儒虎丹田被废,而且受伤颇重,不会是真死在这地穴里了吧? 解雷上前几步,蹲下身去,他想拔开许儒虎垂下的头发,试试他的气息…… 解雷的手刚刚抬起,忽然许儒虎的身体一颤,同时他放在身体旁,自然下垂的右手,陡然震腕一挥,四点寒光同时闪起! 四枚毒针,猝然而发,横向散射向蹲着的解雷! 解雷原本就是个很谨慎的人,而且素知许儒虎的奸猾凶恶,要不是许儒虎丹田被毁,几为废人,他绝不会如此靠近他! 但即便如此,解雷的全身肌肉也一直处于紧绷状态! 当四点寒光乍起之时,他的身形便陡然向后暴退,脚尖同时点地就想避开飞针! 但段融的身形,几乎和他同时而动,弹跳而起,牛尾刀自背后抽出,一团带着血皮的白披散头发,随着段融的身形飘落! 段融手中的牛尾刀,当头劈下,封死了解雷上跳躲避毒针的空间!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根本容不得解雷思量,他几乎是本能的肌肉反应,陡然就地一滚,便停在墙角处,半跪着捉刀怒视着段融…… 三枚毒针射空! 但还是有一枚毒针,扎进了解雷的脖子里! 段融射出的四枚毒针,是横向散射的,极难躲避! 但方才,解雷那就地一滚,实在是颇为惊艳,不知道是不是恍惚,刚才那一瞬间,黑影一晃,段融好像感觉解雷的身体陡然诡异地瞬间缩小了一圈一般。但这也可能是他的错觉,毕竟只是一瞬,他根本还没看清,解雷已经半跪在墙角处了。 解雷将扎进脖子里的针拔了,扔在地上,他能想到这针一定是淬毒了。要不然用这种暗器,杀伤力就跟蚊子咬没什么区别了! 解雷站起身来,抽刀而立,在昏黄微弱的油灯里,打量着站在地穴中央的段融…… 解雷陡然发现段融的脸色有几分眼熟,他目色一闪,惊道:“你是杨震的那个发小?” “你如何找到此处的?” 解雷实在想不通,此人为何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找到此处,他自认为,他劫许儒虎出狱的事,没有留下任何可追索的纰漏线索! 段融却丝毫没有跟解雷废话的意思,他云蛇步一动,便挥刀斩向解雷。 解雷其实也不是个喜欢废话的人,只是方才他太过震惊了! 此时见段融身形飘来,他立即挥刀迎上,两人瞬间就斗成了一团! 快刀快攻,刀光如水! 段融强在身形灵动,解雷强在刀势凌厉! 解雷不知修习的是何种刀法,在段融有云蛇步加成的情况下,仍然隐隐压了他一头! 段融知道,他布的生死局,已经成功在即,绝不能给解雷临阵反扑的机会! 段融忽然身形暴退一段距离! 解雷如跗骨之蛆,猛追猛攻! 但段融却在拉开这段距离中间,刀法一换,竟用起了那门黄泉刀法来。 段融忽然改用黄泉刀法,除了黄泉刀法颇善防守外,更重要的是,他已经看到解雷脖子中针的位置,已经泛起了一片铜钱大小的黑斑! 毒针所淬之毒,多么烈性,段融可是亲眼见过的! 此时,他只要稳住不败,拖住解雷,待毒性流布,解雷必败无疑! 段融借用黄泉刀法中的防守刀招,再加上云蛇步的灵动,很快就稳住了局势! 解雷的刀势凌冽,三路开攻,诡异刁钻,但段融却在一片寒光中,岿然不动! 解雷轮番抢攻,仍然没有攻破段融的防守之势! 他心头微急,额头已经泌出了一层冷汗,他看不到自己的脸色,如果照镜子的话,他的脸上已经泛起淡淡的黑晕! 毒素经由颈部的动脉,已经涌上了他的脸! 而且每过数息,他脸上的黑色就隐隐更浓重了些! 解雷久攻不下,攻击的刀势竟然逐渐减弱,而且段融发觉他闪转腾挪间,脚步已经开始有几分虚浮! 就在这时,解雷忽然右脚一崴,他的刀势一偏,身形立马一阵凌乱! 段融目色一凝,抓住时机,迅猛进攻! 解雷连连后退,勉强抵挡,但是他的脸色已经有了几分慌乱! 解雷慌乱中,脚步再次一乱! 眼见解雷离背后的土墙只有半尺的距离了!再稍微一退,就要撞在土墙上了! 段融忽然箭步斜跨,刀影随身而动,一抽一刺,迅猛无比地从侧面斜扎向解雷的心脏! 段融此刀角度非常刁钻,乃是从解雷左臂下的肋部刺向心脏! 解雷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一刀斜刺入解雷的胸口处! 但段融的脸色陡变,心头大惊! 因为那绝不是刀刺入身体的手感! 果然,解雷黑气浓郁的脸上,忽然邪笑了下!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脸上邪笑绽出的瞬间,便挥刀横斩向身侧的段融! 段融想抽刀击挡,却忽然发现他的牛尾刀竟如同被什么夹住了,一时无法抽出! 段融这时才忽然瞥见,解雷的左臂的袖筒,却不知何时,竟然空了,空荡荡地垂在了身旁! 但此时刀锋加身,陡然周身汗毛乍起,云蛇步的身法与步法,瞬间便用到了极致,险之又险的从解雷的刀锋前,近乎贴身闪了过去! 段融方才脱险,却只解雷袖口一甩,一枚梭镖便忽然射出,寒光一闪,直取段融的咽喉! (本章完) 第97章 生死局(二) 第97章 生死局(二) 段融方才闪过那一刀,身法已经用到极致,此时身形已老,双脚微微离地,那枚梭镖又是在咫尺之间,猝然而发! 时机拿捏的,一毫不差! 堪称必死杀招! 段融的垂在裤边的右手一挥,在油灯在微弱灯光下,似乎一团隐隐的梅残影,在段融的手边绽放! 一枚毒针,叮的一声,打在了那枚梭镖上! 解雷的千手罗汉只是入门级的,而且段融也早已经吞噬消化了入门级的千手罗汉! 他的暗器手法中,还融合进了梅针法! 这梅针法,乃是百年前的一位暗器高手所创,那梅针法中的梅残影,乃是极为高明的暗器手法! 而且段融吞噬消化的梅针法是精通级的。 此时,段融在生死之间,忽然领悟! 他原本的融合方式,是以千手罗汉为主体,将梅针法的一些手法融合进去,毕竟在他看来,千手罗汉才是暗器手法,而梅针法不过是针灸之术! 但在方才那一刻,段融是以梅针法为主体,射出的那一针! 他借助千手罗汉为敲门砖,在加上生死之间的淬炼,他瞬间领悟了真正的梅针! 那不是针灸之术,而是真正精深的暗器手法! 如同是在黑暗中,悄无声影、取人性命的索命鬼影一般! 段融一记梅针,打在了梭镖锋刃上,锋刃微微一转,几乎是贴着段融的脖子,射入了他的身后的土墙! 段融稳住身形,目色惊惧未定,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里还残存着梭镖滑过的一丝凉意! 段融在鬼门关绕了一圈,只刚刚那一瞬,他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湿透! 解雷背靠土墙,看着段融,目色流露出一抹可惜之色,他将段融留在他胸口处的牛尾刀取了下来,哐啷一声扔在了地上! 段融目色微微诧异,解雷方才在生死之间还空荡荡的左臂袖筒,但此时他的左手却好端端地垂在那里。 “见了鬼了?这是什么邪术!” 解雷见段融失了兵刃,赤手空拳立在那里,便欲持刀再攻! 但他身形一动,却陡然噗通一声,跌倒在了地上! 他方才脚步虚浮是使诈,诱使段融上当,但此时跌倒,却是瞬间便两眼发昏! 他自己不觉,他的脸,已经泛着浓郁的青黑! 解雷伸手往脖颈处一摸,竟然摸下来一手,流着黑脓血的皮肉来! 他愤恨地看着段融,却见段融忽然身形飘忽,右手迅疾两挥,两团残影如梅绽放! 寒光一闪,两枚毒针,随即爆射入他的眼珠中! 解雷有内息护体,灌注了内息的梅针,并没有爆开他的眼珠子! 但他的两眼本就发昏,此时毒针射入,瞬间便两眼一黑,原本就灯光微弱的地穴,瞬间就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室! 段融见毒针建功,还欲再射! 却忽然见倒地的解雷,身体颤动了几下,竟然忽然化成了一团皮球般的圆滚滚的肉团,速度极快,影影绰绰地,在地穴内,四壁乱撞! 段融大惊,立马退了出去! 段融退到甬道口处,在黑影里,看向地穴内! 眼前的场景,实在太过邪性!段融不由地倒抽着凉气! 解雷化成的肉球,还在如弹珠一般,在逼仄的地穴内,四处乱弹! 那肉球忽然撞向了土墙,将皲裂的土层,撞得扑簌簌往下掉落! 只见那肉球撞击了数息后,忽然在半空中,陡然散开,就像是一朵忽然打开的那种形态一般。 解雷的身体展开,四仰八叉地摔在了地面上! 段融站在甬道口,见解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段融目色闪动,缓步走了进去,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中间地上,解雷一动不动的身体! 段融饶墙而行,走到墙角处,捡起自己的牛尾刀! 段融站在墙角处,忽然抬手一掷,手中的牛尾刀破空飞出! 一刀扎在了解雷的脸上! 掺杂了黑丝的浓血汩汩涌出,但解雷躺在了那里,纹丝未动! 段融喘了一口大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浑身大汗,一半是冷汗,一半是浑身内息劲力疯狂消耗的热气散发。 段融恢复了些体力,咽了几口吐沫,才勉强站起身来! 他走到了解雷身前,仔细地将他全身下上都摸了一遍! 有一叠银票,段融连面额也不看,直接放在了一边! 段融还从解雷的腰部,解下了一圈囊袋,那里面插着数枚梭镖!他布了这么大一个局,堵上自己的命,可不是为了这点银钱! 段融仔细摩挲着,终于从解雷的亵裤的内兜里,摸出一层东西出来! 那是一层黄蜡蜡的叠着的东西,似乎是一张很薄的人皮! 段融将其展开,只见其两个巴掌大小,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段融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向起头几句,心头顿时大震! “是胎藏经!到手了!” 段融将那人皮放在一边,立马将自己身上的许儒虎的衣服鞋袜给脱了,他身形一闪,便站了斜对角的墙角处! 那里刚好是微弱灯光投射的黑影处! 段融在墙角处,开始挖了起来,很快便从土层下面,拿出了他埋好的衣服、筒靴、面具和头巾! 段融挖得太快,还不小心挖出了旁边埋着的许儒虎尸体半个头出来…… 只是他的头光秃秃的,沾了一层碎土,竟是已经被揭掉了头皮…… 段融迅速地将衣衫穿好,戴上面具和头巾,将角落处的人皮秘籍和一叠银票,都塞进了衣襟内兜里。 段融隔着衣服,拍了拍衣襟的内兜处,才觉心下稍安! 这时,段融走了过去,将牛尾刀从解雷的脸上抽了下来,内息运转,刀锋一震,便血点飞出,段融回刀入一鞘! 段融此时,目光闪烁着看着墙边的那柄刀,那是一柄捕快标配的障刀! 段融走了过去,将那柄刀攥进了手中,默念道:“读取器灵!” 器物:障刀 器灵等阶:一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1级(满足) 吞噬效果:莽牛刀法精通 “莽牛刀法,这门刀法攻击很威猛!” 段融目色闪动,方才解雷所使的这门刀法的确是攻势凌厉! 但是,这障刀器灵的吞噬效果就只有一门精通级的刀法! 解雷身上明明还有某种邪功! 段融看了一眼,脚边的那囊梭镖! 这梭镖和邪功,都应该是解雷压箱底的手段,他平时几乎不在人前显露! “不过……” 段融忽然瞄了一眼解雷的胸口处,他搜身时,在那里摸到了长命锁! 段融走到解雷的身前,弯腰抓住他戴在胸前的那长命铜锁,默念道:“读取器灵!” 器物:长命锁 器灵等阶:一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1级(满足) 吞噬效果:缩骨功精通 (本章完) 第98章 谜底 第98章 谜底 “精通级的缩骨功!” 段融看着眼前浮现的这组数据,目色中一片骇然! 那些他不能理解的种种诡异现象,因为这缩骨功的忽然出现,竟全部都一以贯之,迎刃而解了! 他揭掉了许儒虎的头皮,戴在了自己的头上,又穿了许儒虎的衣服鞋袜,费尽心思布置下的杀局! 解雷为什么能惊艳一滚,躲开了他射出的三枚毒针,仅仅其中一枚毒针扎中了他的脖子! 只差一点,他就躲开了自己精心布置的杀局! 为什么他明明一刀扎入了解雷的心脏,但他却安然无恙,而且借机差点反杀了自己! 当时解雷,身体骨头陡然一缩,用左臂的腋下,瞬间夹住了段融刺过去的牛尾刀! 这才有了段融拔刀不出,身形暴退!差点被解雷一击梭镖穿喉逼杀! 解雷,最后将自己缩成了肉球,滚动乱砸,也是缩骨功里的招式! 更重要的是,这缩骨功一出现,一下子就解开了解雷他从地牢内劫走许儒虎的谜团! 杨震说的没错,他的确是亲眼看见解雷走出了箭楼的大门,而且解雷也的确是离开了! 但是黎明时分,他利用缩骨功,从地牢那狭小的狗都进不去的通风孔内钻了进去! 而地牢内,许儒虎身上的重锁,他前几天就已经趁机锯断了! 段融看着挂在解雷脖子上的长命锁,忽然叫道:“吞噬!” 精通级的缩骨功,他如何肯放过! 段融吞噬后,再次扭过头去,看向脚边的那把障刀! 他将障刀攥进手中,再次叫道:“吞噬!” 这是段融最近想通了的事情,既然他能在野猪山中,连吞八十一棵树灵,然后慢慢消化。 “树灵可以,兵刃的器灵也可以!” 他之前只是,没试过而已! 只要数据面板上,没有出现神识空间相关区域饱和的提示,他都可以一直吞噬下去! 不过吞噬多了,消化的时间就久一些。 虽然吞噬后,脑中会有不适感,但经过多次的吞噬消化,段融已经熟悉了这种感觉,无非是不能进行深度思考而已,但是基本的反应,并不受太大的影响。 段融做完这一切,又打量了一遍这处地穴! 他忽然端起角落里的油灯,在油灯的照亮下,将他射出的毒针,一枚一枚的收集回来! 他是不想在现场留下被追索的证据! 做完了这一切,段融才吹灭了墙角的油灯,闪身离去! 段融从枯井中出来,他站在井口处,扭头看向堂屋,堂屋的门开着,并未上锁! 段融的目光扫过里间的窗户,但并未停留,施展云蛇步,脚尖在井口一点,身形陡然如大鸟掠起,稳稳落在了墙头。 段融再次身形一纵,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了…… 段融相信,解雷的房间内,一定还有其他有价值的东西,但他不想此时再去搜他的房间。 解雷心思深沉,房间内或许有其他布置! 更何况,此时胎藏经已经到手,没必要再节外生枝! 段融在夜色中施展身形,在巷子内的黑影中穿梭,如野猫般敏捷! 半柱香后,段融在一条寂静幽黑的巷子内,陡然一跃,身形如大鸟飞起,脚尖在巷子里的院墙上一点,身形便轻飘飘地落在一处破落院子内。 这里正是原身的那处宅院! 段融看着院落里的那棵榆树,目色一动,忽然身形暴起,一窜便站在了那棵榆树高处的枝柯处旁。那里有一个废弃的鸟巢! 段融将鸟巢拿起,内息灌注指尖,在鸟巢底下的的枝柯交叉处钻了一个小洞出来,然后他将那人皮秘籍,卷成一卷,塞进了洞内,摘了几片榆树叶子将洞口塞死,再将鸟巢重现放好,这才轻飘落地! 他并不急于研究这卷胎藏经,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相信解雷的死,很快就会被发现,到时候这案子就成了一案套一案的案中案! 他准备等看看风头再说! 段融做完这一切,便缓步走到了房屋的西侧里间,将门窗关严,拿了火盆和干柴来,用火折子点了火,段融脱了衣服、筒靴、摘了头巾和面具,一起扔进了火盆里火堆中了! 段融这才掩了门,拿着手中的一叠银票,走到东侧的里间,点亮了油灯! 他的那身褐色短打和一双黑布鞋就放在了那里! 段融将短打穿在身上,数了数手中的银票,一共是六千八百两! 段融笑了一下,将银票塞进了衣襟内兜,随手抓来毯子,一裹便沉沉睡去! 他的确是太累了! 他虽身为源顺镖局的学徒镖局,但偶尔回到自己的院落睡一晚,谁又能说什么呢? 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谁还不能有个怀旧之情吗? 段融这一夜,睡得很是瓷实! 天才蒙蒙亮时,远远近近的鸡叫声,就隐隐传来! 段融嫌聒噪,用毯子蒙了头,又睡了半个时辰,方才爬起来! 他起了床,才去西侧的里间一看,只见屋中间的火盆里,只剩下半盆的黑灰,因为门窗关闭,屋子里还残余着有些呛人的淡淡烟味! 段融开了门窗,通通风! 然后端起那火盆,将火盆里的残灰,扣进了厨房的灶台里! 段融顺手将火盆扔在了厨房的角落,拍了拍手上的黑灰,到院子里的井水旁,提了一桶清水上来,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用皂角,将周身和头发,都洗了个干净。 段融洗完后,一身清爽,大摇大摆地出了自家的院落,在街上吃了些早点,便回到了源顺镖局。 段融一回到源顺镖局,还没回宿舍,便先往萧宗庭的院落去了一趟。 他已经两日没来,算上他刚回来的那日,萧白鲛的灵柩已经停了三日了! 段融还不太清楚,此界的丧葬规矩,按照他前世的风俗,一般停灵有三日、五日、七日之说,具体要看天气变化而定! 虽然青州此时的天气,还不算热,但热气也在一天天的起来,段融估计出殡也就是这一二日的事。 段融刚到萧宗庭的院落里,便发现内院里,竟然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 却原来是阮凤山昨夜后半夜回来了! 今日一早,他便携带着他的五房妻妾,携幼将雏,一大堆人,来给萧白鲛拜灵! 黄安带着几个小厮仆从一起跟着侍奉…… 这样一来,原本并不是很宽敞的内院,就更加拥挤了起来! 阮凤山一家尽礼后,萧宗庭将阮凤山迎进了屋里,侍茶相陪! 内院内,阮凤山的一个幼子,被一个俏丽的丫鬟抱着,却一个劲地在那一边哭闹一边伸手打人…… 段融的目中闪过一丝嫌弃,他目光扫过灵堂前的萧玉和朱小七,见两人精神尚可,便稍稍安心了些。 萧玉和朱小七,虽要夜夜守灵,但两人轮换着休息,倒也不至于熬坏了身子…… 内院的里间内! 阮凤山礼节性地呷了一口茶,看着萧宗庭,道:“萧老,你要保重身体!源顺镖局这副重担,可不能少了你啊!我一个人的膀子可是挑不动啊!” 萧宗庭嘴唇哆嗦了几下,道:“掌柜的,放心,我这老命,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只是白鲛乍去,有些伤情而已……” 阮凤山叹了口气,道:“白鲛那孩子……我也是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哪都好,就是命不好!” 阮凤山的言语间也有几分哀伤! (本章完) 第99章 出殡 第99章 出殡 “说到底还是我害了这孩子……”萧宗庭说着,一脸的自责之色。 他又想起,当年他夫人怀着孩子,因为过于担心他的安危而心头郁结,难产而死!萧白鲛虽说保下了一条命,却也落下了病根! 阮凤山害怕这个话题,再聊下去,又引得萧宗庭忆起往事,便立马转移了话题,问道:“下葬的日子,找人看下了吗?” “已经找东街的李先生,给看过了。原是选了今日未时六刻的时辰!”萧宗庭的脸上闪过一抹担忧之色。“只是偏偏碰上了衙门里,闹出了大案!也不知到了时辰,能不能出得去城?” “应该问题不大。昨日城门就已经能进出了,只是盘查地严些!”阮凤山说着,沉吟稍顷,道:“这样吧,我等会亲自往县署一趟,与县尊讨个实信儿。一定让这孩子能准时,出城下葬!” “若如此,老朽感念掌柜的!”萧宗庭抱拳动情道。 “萧老为镖局奉献一生,这些都是我应当做的!” 萧宗庭亲送阮凤山出来,阮凤山带着的五房妻妾,黑压压的一群人,走了出去…… 阮凤山刚走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栾敬付、栾豹父子也赶过来拜灵! 灵堂已经停了三日,栾敬付都一直未过来祭拜,今日早上他得到了信儿,说阮凤山昨日后半夜已经回来了,早上就带着五房妻妾去萧宗庭院里拜灵尽礼了! 他这才巴巴地赶来,算补一个场子! 栾敬付父子倒也礼节做足,带着圈和挽联来,灵前尽礼后,萧玉也依例回礼! 萧玉自然知道,在操办妹妹后事之初,栾敬付暗中给他使绊子,嘱咐不让人给她帮忙! 不过恩怨归恩怨,礼数归礼数! 栾敬付既然尽礼前来,她自然也会给足对方面子。 栾敬付站在灵堂前,道:“萧侄女,人事无常,你也不必过于哀伤!” “谢栾世伯的关心。事起仓猝,感谢栾世伯的援手之情,萧玉一生感念!”萧玉说话声音轻柔,目色如常。 但栾敬付却听到心头一跳,暗道:这丫头,好锐利的口舌。 他自然听得出来,萧玉说的乃是栾敬付趁阮凤山不在,暗中叫人嘱咐了那些镖师,不让给她帮忙的事。 栾敬付脸上有些讪讪的,不再说话,便带着栾豹走了。 段融没去灵前跟萧玉和朱小七说话,只是去了堂屋里间,和萧宗庭聊了几句,便也离开了。 段融回到宿舍,左右无事,便关紧了门窗,将已经消化吸收了的莽牛刀法,耍将了起来! 这套武功,一旦耍将起来,果然有股子摧枯拉朽的气势! 倒是应了莽牛的莽字的真意了,不顾一切地攻击,甚至为了追求杀伐,不惜露出身法的破绽。 段融打着打着,已经渐渐领悟,创造这套刀法的前辈,恐怕是认为,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一往无前,不留后路! “有些一根筋了,怪不得叫做莽牛刀法!” 段融一套打完,持刀而立,目色闪亮,这套刀法,耍将起来,一式猛于一式,要不是他云蛇步在身,时时闪避,估计几刀下来就能把自己的宿舍给拆了。 “这套刀法,单对单,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但要是遇到群攻,或者两人围攻,立马就破绽百出了!这样对比下来,还是五虎群羊刀更好,起码五虎群羊刀没有明显的缺陷或弱势之处。” 段融收刀入鞘,他现在消化吸收的刀法,已经有三门了,除了五虎群羊刀外,还有就是黄泉刀法和莽牛刀法。 这两套刀法,一善守,一善攻,虽说都有亮点,但却失之偏狭,不如五虎群羊刀开阔! 段融研究好刀法,便该到了他最感兴趣的部分了,就是他吞噬自解雷脖子上的长命锁里的精通级的缩骨功! 锁骨功的强悍,他可以亲眼所见! 这绝对是偏门武学,甚至已经有些奇门屯甲的味道了。 段融站在床前,忽然两腿一弯,两个肩头陡然一转,两支手像贞子一般,在身前自然下垂…… 段融脸色陡变,龇牙抽着冷气,额头更是泌出了冷汗。 “靠!脱臼了!” 好在缩骨功里,有对各种关节的诡异的活动方式,段融借此将脱臼的两个膀子,又给接了回去! 缩骨功对关节和韧带的活动要求很高,他虽然消化吸收了精通级的境界,但却未曾练过,此时蓦然施展,关节那里经受得住呢? “这门奇功,还得慢慢练练,逐步将其施展出来!” 段融想清楚了缘故,当下就在宿舍内,苦练起来! 段融在逼仄的宿舍内,做着各种诡异的姿势。他的身体柔韧性,本就一般,今年也已经十六了。 现在,练习这锁骨功,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年龄了。 不过,他只要吃的下这份苦头,脱层皮下来,也能练得成! 段融不过练了一会儿,已经开始疼得龇牙咧嘴,豆大的汗液从额角滴下……练着练着,段融的目色已经有几分疯狂,他将自己的狠劲给逼出来了! 段融在宿舍内,自虐般地,直练到,快交未时,方才停了下来! 他站立的地方,地面上已经有了一小滩亮晶晶的汗水! 段融喘了口气,身上的骨头一动,便咯吱咯吱直响! 那是韧带筋膜,摩擦的声音! 段融打了清水,将自己清洗了一番,便出了宿舍院里,往萧宗庭那院落去了。 萧白鲛的出殡时辰,是未时六刻,他得赶过去送殡! 而且现在城里严查,起棺的时间,肯定会提前。 段融到了萧宗庭的院落时,院子里已经站了不少人,而且还有人在陆续进来! 刚交未时,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显得有些拥挤了。 出殡前,要给棺材上钉! 抬棺、上钉人的名单,是萧老爷子亲点的名单。 六个上钉人,其中有一个就是段融! 另外五人,都穿着镖师服饰,只是段融都不太认识。 六人抬起棺材盖,将棺材盖上了! 段融最后瞄了一眼躺在棺材里的萧白鲛的侧脸,心口不由地一疼! 盖上棺材的瞬间,站在一旁的萧玉和朱小七,不觉间都流了一脸的泪水。 主持出殡的是个瘦高个的中年人,戴着一顶瓜皮帽,留着白的山羊胡,别看人瘦,声音却是异常的雄浑厚重! “上钉!” “落!” 段融等六人早已经拿着锤子和棺钉,在各自的位置站好了,一听口令,便立即挥锤砸下! 虽然六人,都是武者,但此时却无人灌注内息,纯粹是肌肉发力,而且要掌握好力道,要三次落锤,完成礼仪。 “再落!” “三落!” “上钉毕,准备起棺!” 那主持之人的话音刚落,抬棺的人便涌了过来。 段融是唯一一个上钉和抬棺的名单上都有的人,他上钉毕,将锤子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再过来抬棺时,十来个人早已经推搡着站好了位置! 这十来个人也都是镖师的服饰,这些家伙都想抢棺材头的位置,还推搡了一番,最后被一个满身横肉的大胖子被抢下了,那人脸上的肥肉圆嘟嘟的,他膀子架起,将棺材头扛在了脑袋后面的肩帮上,因为他身体壮硕,棺材头前仅仅蹲了他一个人。 其余人等,都是蹲在棺材的两边,用单肩架起了棺材。 段融看到了赵穆,便走了过去,站到了赵穆的身旁,蹲下身去,用右边肩头架在了棺材的下边! “预备!” “一!二!三!” “起!” 随着主持之人的呼喊,抬棺人众陡然用力,蹬腿一站,厚重的棺木随之稳稳起来! 原本压在棺材底下的三支长凳,瞬间倒了两支! “出发!”主持之人一声大吼,声如洪钟! 唢呐弦子随之响起! 黑沉沉的棺材,随着抬棺人缓沉的脚步,出了灵堂! 鞭炮开路,纸钱飘洒! 哭声一片! (本章完) 第100章 怪梦 第100章 怪梦 出殡的队伍!肃穆!庄严! 在一片哭嚎声中,浩浩荡荡地出了源顺镖局! 最前面的是五六排穿着孝服,拿着白幛子的萧家晚辈们! 执幛的队伍后面就是萧白鲛的棺椁! 萧玉和朱小七,在棺材队伍前面领路,萧玉手中抱着萧白鲛的牌位! 棺椁后面是吹弹拉弦子的哀乐师傅! 再后面是穿着孝服哭丧的队伍! 最后面的,才是送殡的人! 最后这堆送殡的人,人数最多,黑压压的挤成一团,萧宗庭也被人搀扶着,挤在里面,迎着风,哭得老泪纵横! 阮凤山、栾敬付也都带着家人,跟在队伍后面! 这条长龙队伍,沿着西大街,直往西城门而去! 沿途围观的人,更是充塞街巷…… 段融在队伍中间,不由地惊讶于萧白鲛的哀荣之盛! 能撑起这样的排面,又有这么多人来参与,有此足见,萧宗庭和萧玉这父女俩的为人! 段融忽然发现,站在他前面抬棺的赵穆,侧着身子,一双眼睛,时不时地从朱小七的背影上扫过。 “这家伙……这时候还不忘偷瞧呢……” 阮凤山上午的时候,亲自去了趟县署,当面见了沈焰柳,说了出殡的事! 婚丧嫁娶乃是人伦大事,现在又是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尸体不耐久放!查案固然是大事,但也不能为了查案,让尸体都停在家里发臭吧。 沈焰柳常与阮凤山来往,素来有些交情,一说他便立马应了下来。 让阮凤山列个名单出来,沈焰柳签子字,让秦书办盖了县衙的印章,送到了西城门的守卫那里!秦书办亲自嘱咐了守城的衙役,让其未时,按名单查验放行! 前方的队伍,都是具名列出的,只最后送殡的名单里,阮凤山只列了二十几个人。 这送殡的队伍,现在看来虽然浩浩荡荡地,但大多数都只能送到城门口处,出不了城的。 出殡的队伍,刚到城门口,阮凤山站在队伍最后面,就感觉不对劲了。 守在城门口处的,不仅有原本的一队衙役,此时竟还多了几名捕快! 其中一名年长的捕快,显然在和守城的那队衙役的头儿,讲些什么! 忽然便有一名捕快,骑了快马,沿街呼啸而去! 阮凤山摸了摸山羊胡稀疏的下巴,感觉事情怕有变故! “这西城门,除了守城的衙役外,怎么还多了一队捕快?” 阮凤山随即挤出了送殡的队伍,缓走走过长龙般的出殡队伍,来到了城口处,想向那守城的捕快,询问几句,探探口风。 阮凤山刚欲说话,只听一阵马嘶,一匹黑骏竟已停在了城门口,一个人影跳下马来,站在了城门口处。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县衙捕头,解道寒! 阮凤山一见解道寒,便走过去,笑着抱拳寒暄道:“解捕头,可有日子没见了!” 解道寒也还了一礼,眉毛一挑道:“是阮掌柜啊!别来无恙!” 两人早几年还颇为亲厚,只是这几年,关系有些疏远了。 阮凤山扫了解道寒一眼,只见其虽然面带讪笑,但却目色狠辣,两眼发红,似是刚哭过一般。 阮凤山一见解道寒这般样子,心头便陡然一跳,沉声道:“解捕头!这出殡的事!我原是亲自询问过县尊的!让列了名单,县尊也盖了印。名单应该就在守城的兄弟手中!” 解道寒闻言,扭头看向,那守城的衙役的头儿,问道:“名单呢?” 那人立马拿了一张盖了县署大印的大页纸来,道:“午时的时候,秦书办送过来的!”解道寒接了过来,一看那名单,按执幛、抬棺、吹打、哭丧、送殡,详列各队名字,落款处正是红浸浸的县署大印! 解道寒眉头顿时紧锁,有些犯难起来。 话说今日清晨,县衙捕快,点卯时,解雷竟然没到! 当时,解道寒就觉得奇怪,他这个侄儿,他自己最了解,性子孤僻,待人接物也有几分拘谨。 但却是个极守规矩的人,做了五六年的捕快,连一次迟到都没有过。 解道寒还以为是这几天查案压力太多,给累着了,可能睡过头了,便让人去他家喊去! 那人回来说,打门喊了许久,没人应,应该是没在家里。 解道寒心头已经有了疑惑,等到中午还没见解雷的人影,他已经有些着急了,派了几个人出去找去了。 中午吃饭后,他躺在太师椅上午憩,忽然做了一个梦,梦到一棵树! 那树很是诡异,树干和枝条是纯黑色的,如同某种黑沉沉的金属一般…… 但树叶和朵,全是血红血红的,还不住地往下滴血…… 解道寒陡然惊醒,眉心一直劲地跳了不停,心头一阵阵发慌! 而这时候,出去找解雷的几个人都回来,说解雷平时常会去的赌场、酒楼都去找过,都说没见过人! 解道寒顿时就浑身发冷,方才梦里的那棵诡异的树,更像是在暗示什么! 他立即便放下了手头的事,亲自赶到了解雷的家里! 解道寒一到院落,便心头一颤,堂屋的大门,竟然大开着…… 他知道解雷的个性,这孩子平素谨慎,他如果不在家,一定会锁了门的! “难道临时出了变故,来不及锁门吗?” 解道寒将房间里外察看了一番,没有任何异常,所有物什整整齐齐,绝无打斗过的痕迹! 解道寒又察看了一遍,杂物间和厨房! 解雷基本不在家做饭,厨房里落满了灰尘,灶台里也只有一片冷灰! 解道寒目色涌出几许凄迷,他这才发觉,他一直以为,虽然他大哥死了,但他已经很关心解雷了,该给他的关爱一点也不少。 现在,他忽然觉得自己做的很不够。解雷住的这个地方,他竟好似还不曾来过呢! “雷儿,叔叔不会让你出事的!” 解道寒如是说着,便踱步到了井边,他本来还未注意到这口枯井,但站在院子里,却忽然发觉这井边处,干燥异常,土层竟都有几分干裂! 如果是水井旁,常年汲水,应该是湿漉漉的才对! 解道寒站在井口处,他立即隐隐嗅到了一丝恶臭味…… 解道寒办案多年,对这种异味,异常敏感! 他趴在井口一看,随即便身形便如大鸟一般,跳入了井内! 解道寒站在井底,忽然从天光明亮处落入井内,顿时无法适应里面的昏暗光线! 解道寒从衣襟内,拿出火折子,抽开,在嘴边吹了吹,火折子亮起微弱的火苗出来,解道寒借着火苗的光晕,看到了井底那里的一个洞口。 他此时心忧解雷,毫不迟疑,立马弯腰钻了进去! 解道寒爬了一小段,便站在身来,借着火折子燃起的火苗,他看到眼前是一条很短的甬道。 解道寒的眉心狂跳不止,他一进甬道内,就嗅到了一股浓烈的恶臭味与铁锈般的血腥味,混杂成的一种让人欲呕的怪味! (本章完) 第101章 尸腐之毒 第101章 尸腐之毒 解道寒在火折子微弱光亮的照明下,走到了甬道的尽头,拐进了地穴内! 一进地穴,那令人欲呕的味道,又浓烈了几分。 绕是解道寒见识过,无数的凶案现场也有些顶不住,他用衣袖盖住了鼻子,又向前走了几步! 解道寒忽然看到脚边的地面上掉落这一把刀,那是一把障刀! 障刀,乃是青州捕快的制式佩刀。 解道寒心头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他的目色已经发寒。 他又走了两步,便隐隐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 他警惕地走了过去,将火折子照向那个人的脸部! 那只能勉强算是一张人脸! 两颗眼珠子已经完全化成黑色脓水,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在两边的脸颊上腐蚀出一道道的烂肉! 脸中间似乎是一处刀伤,将鼻子和嘴都切成了两半,血已经干了,伤口翻着…… 右边的脖颈处更是黑烂一片,半个肩膀上皮肉都已经烂了,流着黑色的脓水…… 虽然尸体已经面目全非,但解道寒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就是他的亲侄儿解雷! “雷儿!雷儿啊!” 解道寒以头抢地,痛哭起来!“叔叔,来晚了!” “是谁?” “雷儿!是谁?是谁让你死的这么惨!”解道寒目眦尽裂,两眼发红、鼻涕横流! “大哥,我对不起你啊!是我没有照顾好雷儿!让我解家绝后了!” 解道寒抓着地上干硬的土层,愤恨道:“无论你是谁!我一定会把你揪出来!” “我把你的肉一块一块剜下来!烤熟了,喂狗!” 解道寒悲痛过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擦干了眼泪,立马就组织了一队捕快,封锁了这里。 而且同时着人去请了仵作过来,查验尸体,搜寻线索! 仵作还没到,解道寒举着油灯,第二次进入地穴,便又有所发现了。 他在墙角处,发觉了脱掉的破衣和鞋袜…… 解道寒一眼便认出,那是许儒虎被捕时,所穿的衣服…… 解道寒心头狂跳,那衣服旁边,还有一张被剥掉的头发,看那白的头发,似乎是许儒虎的头皮! “许儒虎?”他没想到,解雷的死,还跟许儒虎有关! 很快,解道寒便在那衣服旁的地下,挖到了许儒虎的尸体! 解道寒在那地穴内,浑身发冷,思绪飞速转动着…… 他当即便下令,让几个得力的心腹的捕快,再次带队去封锁四面城门! 他准备先让仵作验尸,验尸后,将信息汇总后,立即向县尊沈焰柳报告! 大案有变,城门不能再放人进出了! 解道寒刚刚布置完毕,一名捕快已经带着仵作赶来了。 这仵作乃是子承父业,名唤刘奎,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岁而已。 这么年轻,如果初见一定会轻视于他!仵作这行,毕竟是经验累积起来的! 但解道寒已经和他合作了两三年,亲眼看着他父亲把他带起来,他素知,这小子,年纪不大,但从小抱着骸骨长大,对验尸这块,已经不比他那老父亲差了! “刘奎啊,我家雷儿让人给害了!你给我好好验,若是找出线索,我重重谢你!”解道寒红着眼,说道。 刘奎在来的路上,已经听叫他的那个捕快说了,便叹了口气,道:“解捕头节哀!我一定尽力!” 刘奎并未习武,而且井内狭窄,解道寒也不便带其上下,便在井边缀了绳子,将背着工具箱的刘奎系了下去! 刘奎下到井底的地穴内,此时地穴的四角,已经点起了明亮的油灯。浓烈的恶臭和血腥味,十分刺鼻,但刘奎只是蹙了下眉头,竟忍了下去! 地穴内,只有解道寒和刘奎两人。 刘奎目色专注,开始用各种工具查验着解雷的尸体! 刘奎用刮子,刮了一点黑色的脓血,融到了一碗清水中,他端起碗来,仔细的嗅了嗅,然后将工具箱内的一小块腊肉,扔进了碗里,观察着腊肉的变化! “怎么样?那黑脓到底是什么毒物?”解道寒在一旁,急切地问道。 刘奎像没听到一般,自顾做自己的事,而解道寒竟然也没发飙,只是耐心地等在一旁。 许久后,刘奎抬起头来,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目闪着亮光,道:“此应是尸腐之毒!” “尸腐之毒?” “对。”刘奎目色湛然,道:“出自恶医沈平之手。以尸毒为主,配以各种毒物,毒性强烈混杂,无药可解!” “恶医沈平……此人似乎……已经退隐多年……”解道寒目露沉思之色。 “解捕头,可否记得?数年前,县尊刚到贤古县履职不久。办一桩跟鲸虎帮有关的案子时,那时我跟随家父验尸,也遇到过这尸腐之毒!”刘奎忽然说道。 解道寒目色一动。“鲸虎帮?” 这事他还真不知道,当时关于鲸虎帮的案子,是沈焰柳亲自抓的,根本没让他参与! 解道寒在心头暗道:这鲸虎帮,已经销声匿迹多年,难不成这事跟他们有关? 解道寒稍作沉吟,抬头问道:“还有其他线索吗?” 刘奎目色闪烁,道:“解雷脸上的这处伤口,应该是刀伤,但刀伤伤口并未腐烂,可见刀口并未淬毒!” “至于这几处腐烂的伤口……”刘奎稍稍停顿,说道:“应该是某种小型淬毒暗器!很可能是飞针!” “飞针?”解道寒心头一动,在脑海中搜索着贤古县谁练过类似的暗器手法。 “两枚眼珠完全脓化,而整个眼眶的边缘腐蚀程度差不多。可见此淬毒暗器,乃是正中眼珠中间。所以,一定是某种小型淬毒暗器,最可能就是飞针!”刘奎目色闪烁地说道,仿佛看到了现场一般。 其实,段融走时,已经将遗留的飞针取走了,但还是没能逃过刘奎的一番分析。 解道寒出了地穴,准备去找沈焰柳报告案情,他刚出了解雷的院子,忽然便有一个捕快,打马而来,告诉他西城门,有人要出殡,而且有县尊亲自批示的名单,名单里足有一百多人! 解道寒心头大怒,他的雷儿刚死,偏偏这个时候出殡,这也太凑巧了。 他不得不怀疑杀自己侄儿的仇雠,就混在出殡人群中,想借机出城逃遁。 解道寒当即就骑了马,打马往西城门赶去,生怕去晚了,让仇人逃遁。 解道寒看着手中,盖了县署大印的名单,一时有些犯难起来! 那大印旁边,还有沈焰柳的亲自签名! 他要是直接不认这手令,那就是在打沈焰柳的脸! 解道寒跟沈焰柳共事这几年,已经将沈焰柳的脾气摸得很清楚,此人平时看似宽和,但其实权欲颇盛,是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家伙。 沈焰柳原本就对他颇多猜忌,他此时要是敢,连沈焰柳亲自签字盖章的手令都不认,只怕这个捕头也快做到头了,沈焰柳一定会找个理由把他给撸了。 而且眼前这许儒虎的案子不就是他现成的把柄吗? 劫狱的事,八成是雷儿所为,虽然不知其内的隐情,但这事,他这个既是捕头又是叔叔的,真能置身事外吗? (本章完) 第102章 城门前头 第102章 城门前头 解道寒瞄了身前不远处的阮凤山一眼,这个时候,阮凤山还能从沈焰柳那,弄到这样一份手令,可见他在县尊那里,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沈兄,既有手令,自当查验放行!” 阮凤山云淡风轻地,站在那里,道:“解捕头高义!”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底细,但他却知道地很清楚,自从沈焰柳来到这贤古县,解道寒基本就被架空了。 怎么说,他也是从小就在这县里长大的,沈焰柳再厉害也是个外地来的,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但人家却反过来,把你压得死死的!这不是窝囊是什么? 阮凤山虽然心里看不起解道寒,但脸上却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 解道寒看了一眼他身旁不远处的心腹捕快,将手中的大页纸一抖,道:“魏明!拿着名单,点一个放一个!” “是!” 阮凤山闻言,眼皮跳了跳,不过他也没说什么。 正值多事之秋,少不得要查验!出灵起棺的时间,原本就已经提前了,怕的就是出城的时候,免不了会耽搁。 魏明四十岁左右,身材魁梧,两眼有些浮肿,他拿了名单,叫道:“我念到谁?谁出去!不要乱!” “萧平!” 魏明话音落下,最前头执幛的队伍里,走出一个穿孝服的二十岁的瘦削白净青年,他举着白幛走上前去! 解道寒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一般,将萧平上下,打量了一番! “萧冲!” “萧云!” 随着魏明的声音,一个个执幛人,走上前去,出了城门,等在城外…… 执幛队伍后面就是抬棺的队伍了! 众人抬着棺材,总不能叫一个出去一个。 故而,以魏明点名,抬棺人答应为号! “秦雨!” “吆!” “赵穆!” “吆!” “段融” “嗯!” 解道寒围着萧白鲛的棺材转了一圈,一个一个看定了那抬棺之人! 解道寒在段融身前微微停顿,抬棺人都是镖师的服饰,只是段融一身短打! 阮凤山见解道寒停在了段融身前,便说道:“他是今年新招的学徒镖师!” 解道寒停下,是对段融这个名字有几分印象,但一时又想不起在那听到过,便脚步一顿。 解道寒摆了下手! 抬棺人的名字念完,一一核对后,按说众人就可以抬着棺材出城了! 只是,一众人刚刚挪步,解道寒的冷目,从黑沉沉的棺椁上扫过,忽然冷言道:“停下!” 抬棺众人,脚步一缓,一顿,便将沉重的棺椁稳稳地停在了那里! 这时,抬棺的众人都扭头看向解道寒! 连在棺材前领队的萧玉、朱小七,也半侧着身子,看向解道寒,不知他又要抽什么风! “阮,掌柜棺椁已经上钉了?” “嗯,上钉了!”阮凤山眨了下眼,答道。 解道寒忽然冷道:“打开!” 解道寒此言一出,现场顿时一片死寂! 阮凤山脸色一变,看着解道寒,言语间已有几分不善:“解捕头,棺椁已上钉。倘若再启钉开棺,恐怕对亡者不敬!” “你不打开!我怎知,这棺材内,有无藏匿贼人?”解道寒眼神犀利地看向阮凤山。 他的态度非十分的坚决,这件事的前前后后,他都怀疑有几大势力的人参与,阮凤山越是这样,他越是要打开看看才能安心!“解捕头这话,是怀疑于我?”阮凤山心头隐怒。 “我只是就事查案,还请阮掌柜配合!而且,这案子,与太一门有关,不能不慎重!还望阮掌柜能掂量其中的利害!” 解道寒此话一出,阮凤山的眼皮不由地一跳。范元海手持太一令,协助解道寒搜查源顺镖局的事,他一回来,栾敬付就向他说了。 这件案子,如果真的事涉宗门,他就不想牵扯太深了! 他们这些人在世俗世界或者还有些影响力,但在宗门面前就是炮灰,说白了,弄死你,连招呼都不用打的。 阮凤山思量至此,不想再硬顶解道寒,毕竟那手持太一令的范元海说不定就在附近。 “这……”阮凤山的语气神色已经迟疑。 解道寒看了阮凤山一眼,叫道:“棺材要想出城,必须开棺查验!” 阮凤山闻言,竟然默然不语。他那样的表情,态度已经有些明显了。 萧玉看着阮凤山的样子,心头陡然一寒,失落至极。她萧家两代为源顺镖局卖命,真遇上事时,主家竟是这个态度! 萧玉一时悲愤交加,大叫道:“谁敢?” 萧玉将手中的牌位,塞进了身旁的朱小七手中,伸手从孝服里的后腰处,抽出自己的清泠刀。 滋溜一声,狭长刀身,寒光如水,萧玉持刀站在棺材前,声音清澈高亢地叫道:“想要开棺,得问问我手中的刀!” “萧玉!你这是要造反吗?”解道寒侧身而立,怒目圆睁,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咬牙质问道。 萧玉冷笑了一下,道:“萧家世代良民,岂敢造反?但谁想要辱我妹子,就得从我萧玉的尸体上踩过去!” “你?!”解道寒顿时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叫道:“来人,给我围了!” 魏明得令,带着一众捕快,拔刀围了个半圈,将萧玉围在了棺材前! 萧玉一身孝服,眼角含泪,她手中的清冷刀泛着寒光,目中没有一丝退却之色,萧玉一手持刀,一手轻抚棺材隆起的盖边,道:“小妹,别怕!阿姐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那些捕快们,见萧玉梨带雨,目中含悲,心头都涌起了一丝不忍! 但解道寒却更加盛怒,他侄儿惨死,心头之悲,何亚于萧玉?此时,又怎会留给仇雠,丝毫逃脱的可能,这棺材他必须一探! “萧玉,你不要执迷不悟!此乃查案之需,此案关系甚大,不是你一介小民能承担得起的。本捕头,劝你还是让开!” “不是萧玉执迷不悟,是解捕头你,欺人太甚!”萧玉咬着银牙,怒道。 解道寒见已经多说无益,寒光一闪,便抽出了腰间的障刀! 他是真准备动手了!不过他并不是要杀了萧玉! 解道寒乃是真气境武者,萧玉不过内息境第三重而已,震伤她,让她暂时失去武力,对解道寒而言并不是难事! 出殡队伍最后面的送殡队伍里,萧宗庭原本就哭的老泪纵横,两脚发软,此时眼见女儿被围,挣扎着就要往前冲去,却被几个亲戚死死抱着! 萧宗庭武功被废,年纪又大了,被人抱死,竟一时挣脱不了,只一个劲地干嚎着…… 眼见解道寒就要动手,段融忽然从棺材下闪身站在了萧玉身边! 段融忽然闪身,在他身边抬棺的赵穆,感觉肩头陡然一沉,蹬了把劲儿才稳住! 段融站在萧玉身侧,一把抽出牛尾刀,再踏半步,挡在了萧玉身前! 段融忽然怒吼道:“各位同门!你我皆受教于萧老!授艺之恩大于天!” “今日萧家有事!” “大丈夫,仗义死节,就在今日!” “长卵蛋的,就跟老子一起上!” 段融此时,眼眸圆睁,因为吼得过于用力,额头上青筋隐现,胀得脸红脖子粗…… 萧玉站在段融身后,怔怔地,看着段融的背影,热泪一下子就涌出了眼眶…… 源顺镖局平素就规矩大,这些镖师们见阮凤山未发话,都不敢擅自乱动,但此时被段融一吼,他们都是走江湖,刀口舔血过来的,血性一激发,哪里还躲得住! 滋啦滋啦的抽刀声,立即四下响起! 一时间,只见人影晃动,一众镖师都持刀而来,反将围着萧玉的捕快们给围了起来! 在段融身后的抬棺的赵穆,见众人出动,也血气上涌,一把抽出了腰间的牛尾刀,半个肩膀还抬着棺材,就用刀尖隔空指着那些捕快,喷着吐沫星子,大叫道:“谁敢动一下玉小姐,老子就和他拼命!” (本章完) 第103章 案情 第103章 案情 解道寒刚想发怒,却忽然看到还有镖师们,捉着刀从最后面送殡的人群中挤了出来,都是一脸的悲愤之色! 他心头一跳,大感不妙! 这些镖师都是从江湖路上摸爬滚打出来的,真动手来,那些在衙门里优哉游哉的捕快们绝对不是对手! 但是,他此时已经有些骑虎难下! 就在这时,阮凤山忽然上前了几步,叫道:“兄弟们,先不要妄动!” 阮凤山此时真怕一旦火拼起来,他这个掌柜的就在现场,这怂恿镖师们闹事的罪名,恐怕就要坐实了! 阮凤山一扭头,向解道寒抱拳,道:“解捕头,我阮凤山以身价性命,向你保证!棺材内绝无贼人!” 解道寒脸色阴晴不定,但看着城门口,连成片的刀光,终于还是心下一缓,道:“魏明!继续点名!” “是!”魏明抱拳道,也是心头一缓! 真要动起手来,他可不认为他们能干得过源顺镖局的镖师们! 魏明扭过头去,见城门口,还是持刀对峙的紧张局面。 解道寒看了一眼阮凤山,阮凤山立马道:“兄弟们,把刀收了!解捕头已经说了,点验放人!” 那些镖师们,听了此话,都收了刀,但依然站在那里,只待捕快们也收刀入鞘,各归其位了,那些镖师们才慢慢离开。 萧玉的目光从一众镖师的脸上扫过,目中尽是感激之色! 阮凤山见危机化解,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这个老狐狸!”解道寒瞄阮凤山一眼,心头暗骂道。 段融此时也回刀入鞘,重新站回到了赵穆身边,抬起了棺材! 萧玉看着段融,心头竟升起一抹淡淡的欢喜,方才那一刻,全世界都在退缩,只有他一个人,站在了自己身前! 而且他还只是个穿了一身短打的学徒镖师啊! 那城门前头的一声吼,何其壮哉! “小妹,你眼光不错!”萧玉浅笑一下,回刀入鞘。 段融一站回去,赵穆就扭头看着他,叫道:“好小子!真有胆识!” 段融闻言,只是嘿嘿傻笑着,跟个傻小子一般,哪里有半分英雄气概? 段融心里很清楚,为什么城门的查验忽然严苛了起来! 解道寒一定是已经发现了解雷的尸体! 这事,说到底,还是因他而起! 方才那一刻,他不光是为了帮萧玉,他自己也不忍心,看着萧白鲛在死后,尸身还要受辱! 赵穆说着,忽然瞄到了站在棺材前头的朱小七! 朱小七此时穿了一身孝服,比她穿那一身红衣时,更有一番别样的俏丽。 但赵穆却看到,朱小七抱着萧白鲛的牌位,眼睛中却闪烁着仰慕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他身后的段融。 赵穆顿时醋意大发,瞪了身后的段融一眼! 萧玉、朱小七重新站回了棺材前,领着抬棺众人,抬着萧白鲛的棺材出了西城门! 魏明继续按照名单点验,解道寒站在城门旁,锐利的目色,从一张张的人脸上扫过! 最后,送殡的二十多人也点验出城,解道寒站在城门口,看着城外一条长龙般地出殡队伍,对魏明吩咐道:“魏明,你带两个人,看着棺材下葬!” “是!”魏明虽然不清楚解道寒此命令是何意,但他能成为解道寒的心腹,靠的就是言听计从。 就在这时,忽然一骑枣红驹,呼啸而来,马上乃是一个头戴方巾的书生打扮之人! 解道寒抬眼一眼,来人是秦书办! 他心头微微一动,他来城门这里之前,原是准备去向沈焰柳禀告案情变化的。 秦书办勒马而立,扫了一眼城门口的衙役和捕快,看着解道寒,朗声道:“解捕头,县尊着你,立即去县府议事!不得迁延!” “我正要去!”解道寒说完,便翻山上马,打马往县衙而去! 不得迁延,就是嫌他迁延了的意思。 这边秦书办见解道寒骑马走了,才调转马头,慢悠悠地往县衙去了! 解道寒打马奔到了县衙,便立马跳下马,奔向大堂,脚步飞过地绕过了大堂,走进了大堂后面的后厅里。 解道寒一进后厅,便看到沈焰柳和范元海已经坐在那里,喝茶聊天,似乎正在等自己呢? “解捕头,来了!坐!”沈焰柳一见解道寒进来,便指了指旁边的一张太师椅,示意解道寒落座!解道寒略一抱拳示意,便脚步匆匆的走过去,坐了! 解道寒方一落座,沈焰柳劈头就问道:“解捕头,你听说刚在西城门口,差点酿出了民变?” 解道寒的心头一跳,沈焰柳的消息竟如此灵通! “县尊明鉴!值此案情有重大变故之时,源顺镖局忽然有一支如此庞杂的出殡队伍,我不能不防啊!” “阮凤山不是给了名单了吗?你根据名单查点即可!” “队伍的人头,自然可以根据名单查点。但是,那棺材里,手下怀疑,里面可能有蹊跷啊!”解道寒纵使此时,仍然觉得那棺材可能有问题。“倘若凶徒就藏身在那棺椁中……” “棺椁中,只有萧白鲛的尸体……”沈焰柳忽然打断解道寒,说道。 “县尊怎会如此肯定?”解道寒目色狐疑地看向沈焰柳。 沈焰柳沉默地瞅了解道寒一会儿。 解道寒心里有些发毛! 沈焰柳才道:“解捕头,在这贤古县经营多年!难道在源顺镖局里,连个眼线也不曾布下吗?” “我的人,是亲眼看着他们上钉的!棺材里只有萧白鲛的尸体!” 解道寒听了,心头一惊。 他原本在源顺镖局也有一个眼线,可惜一年前,被阮凤山给拔除了,他也想过再塞进去个人,但阮凤山将源顺镖局经营的铁桶一块一般,他一时还没寻到合适的机会! 范元海坐在一旁,也是眼含讥讽地看向解道寒,问道:“解捕头,许儒虎的尸体,是不是已经发现了?” 解道寒闻言,正色道:“钦使已经知道了。卑职正想禀告!” 解道寒看了沈焰柳一眼,正想说话,范元海忽然脸色一寒,冷道:“现在看来,许儒虎当是解雷从狱中劫走的!就不知道?这事,解捕头,有没有参与其中呢?” 解道寒忽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怒道:“钦使此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还不明白吗?你自己的亲侄儿,你指派他去看守许儒虎的!但是,他却将许儒虎从大狱里劫了出来!现在可好!他和许儒虎都被人杀了!我怀疑,你就是幕后真凶,先指使你侄儿劫狱,得手后,再杀了许儒虎和解雷灭口!好一个大义灭亲啊!” 范元海越说越激动,解道寒却已经给气得浑身发抖! “好了!案子还没破,怎么先闹起内讧了!”沈焰柳见气氛不对,便出言和缓道:“解捕头要是真有此心,他当初抓捕许儒虎的时候,就大可以,当做蟊贼抓了,又何必点破他的身份呢?” 范元海见沈焰柳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而且他方才的言论不过是推测而已,原本就经不起细推,便呷了两口茶不再说话。 解道寒见沈焰柳给自己解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沈焰柳压了压手,示意解道寒落座。 解道寒坐了下去,沈焰柳问道:“查验现场,可有什么线索吗?” 解道寒目色一动,道:“倒有一条线索,许儒虎和解雷身上都中了尸腐之毒!” “尸腐之毒?”沈焰柳对此有些印象,便道:“我记得旧案中,好像有过这种毒物的痕迹!” “县尊好记性!”解道寒赞叹道:“鲸虎帮的案件中,曾经出现过这种毒物!” “鲸虎帮?”沈焰柳的目色有几分悠远。“这案子怕是已经有几年了吧?” “是的,当时此案还是县尊亲自督办的!” 沈焰柳点了点头,道:“还有其他线索吗?” “暂时还未理出来!” “那你去吧。有新的进展,及时向本官禀告!” “是,县尊!”解道寒抱拳起身,眼睛剜了范元海一眼,出了后厅! 沈焰柳看着解道寒的背影,目色闪烁,其实他也怀疑解道寒!但要说解道寒杀了自己的亲侄儿,他是断然不会相信的,这些年他非常清楚,解道寒在解雷身上下了多少心思。 虎毒不食子啊! (本章完) 第104章 下葬 第104章 下葬 待解道寒离开后,沈焰柳看着范元海,笑道:“钦使,此案一波三折,案件扑朔迷离!不如,你我联名,向宗门上一份折子,将这事的变化经过,详尽讲清楚!” 范元海浅笑一下,道:“沈知县这提议虽好,但我们毕竟权责不同!我看,我们还是各自上折吧。” “那也好……也好!”沈焰柳点头笑道。 “沈知县,范某还有些事要办,就先告退了!”范元海说着,抱拳一礼,起座而去了。 沈焰柳看着范元海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退却,眼神中闪出一抹阴毒。“案子已经发了,你以为你不沾惹,就能脱得了身吗?” 范元海出了县衙,心情颇为清爽,缓步往春风客栈的住处去了。 他还未到贤古县,许儒虎就已经被人从地牢内劫出来了! 而现在,案件竟又有了如此大的变故,劫走许儒虎的,竟敢是解道寒的亲侄儿解雷! 则案子前前后后算起来,都是贤古县衙的事,他又何必去蹚这趟浑水呢? 沈焰柳想让他联名上折,真以为自己是傻子吗?自己只需要将此案的实情,详尽上报宗门,等宗门的回复,再做下一步行事就可。 现在许儒虎已经死了,而他原本接到的命令就是将许儒虎就地处斩! 说不定,宗门接到呈报后,会直接下令,让他回去呢? 至于案件的内情,就交给贤古县署去追查好了! 此案的案情,这么邪乎!如此烫手的山芋,能丢出去,谁会捧手里呢? 范元海一回到春风客栈,老板娘许茹便立马迎了过来,热情地问这问那的。 这许茹原本是醉春楼的老鸨,虽说后来被影楼给打得关了门,但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的。 这范元海,年纪轻轻又出手阔绰,再加上又是生面孔,一进门许茹就注意上他了。 “范公子回来了!晚上想吃点什么,我让厨房提前给你预备着……” “不用了!我晚上要出去一趟!”范元海冷冰冰地说了一句,便独自回房了。 虽然热脸贴上了范元海的冷屁股,但许茹丝毫不以为意,抹着厚厚脂粉的脸上,还是挂着谄媚的笑意…… 范元海准备先回房,将上报宗门的折子写了,交到通政司的驿站去,然后他晚上准备往影楼去逛逛! 这几天,他也听到了一些说法,影楼的四大影,光听名号,就让人心痒痒! 县城的西郊,萧家祖坟! 早已有人在点穴的位置,挖好了坟坑! 送殡的队伍到时,距离算好的下葬时辰,大约还有两刻钟! 主持之人,拿着一枚陈旧的手持日晷,点算这时辰! 眼见快到时辰了,那主持之人的干枯的手,用力一挥! 抬棺众人便将棺材抬到了坟坑旁,准备落棺下葬! 随即吹拉弦子的声响和哭嚎声,同时响起! 在一片吹拉弦子的声响和亲戚哭嚎声中,六个粗壮汉子,肩膀上缠着粗麻绳,走了过来! 六人将粗麻绳,从棺材底部穿过,拉在了肩头,紧紧绷直! 而后,抬棺的众人一撤,沉沉的棺材便陡然一坠,六个粗壮大喝一声,蹬腿使力,接住了棺材! 六人的肩头,都勒出了一道血印子! 六人咬牙,稳住了棺材,才慢慢放绳,将棺木沉入坑底! 亲戚们的哭嚎声更大了,有几个扑倒在坟坑旁,扯着脖子大哭着…… 段融瞄了一眼,这几个人都是干哭干嚎,脸上干巴巴,一点眼泪也没见……放了鞭炮,洒过纸钱后,段融他们几人抬棺的,便拿着铁铲,开始埋土! 萧玉站在不远处,看着黑棺被泥土一点点盖住,眼泪忍不住扑簌簌直往下掉…… 坟堆拢好,拍实了土层,这边提前刻好的石碑,也在坟头立了起来! 段融拄着铁铲,站在坟头旁,看着萧白鲛墓碑上的字,心头一片感慨…… “人死灯灭,阴阳永隔!” 一切就绪,只剩下亲戚们在哭嚎一番,尽哀后就可以离去! 这个时候,天上却忽然下起了一阵骤雨! 瓢泼大雨,忽然而降! 而且下得还是太阳雨! 大太阳还在云层上头,若隐若现,瓢泼的大雨就哗啦啦浇了下来! 本来还准备哭嚎一番的亲戚们,顿时一哄而散,白幛子扔了一地! 段融在一片慌乱踩踏中,寻觅着萧玉的身影,他刚看定萧玉,却见萧玉忽然身影闪动,在人群中左忽右闪,在雨幕中,隐隐见身后有一丝残影! 段融心头一跳,目色闪烁。“云蛇步!似乎比朱小七的,还厉害!是精通级的云蛇步!” 萧玉忽然身形立着,从拥挤的人群中,搀扶起一人,正是哭成泪人,被人撞倒在地的萧宗庭! 萧玉搀扶着萧宗庭,朱小七抱着萧白鲛的牌位跟在后面,他们随着人流往城门而起! 段融见祖坟里一片慌乱,地上的白幛子被踩得满是泥泞,叹气道:不过是一场闹腾罢了,便也往城门而去! 待众人快到城门口处,那大雨又忽然就停了! 抬头望去,大太阳已经闪出云层,高悬苍穹之上! 一时,人群便开始议论纷纷! “这真是怪事!怕不是萧二小姐显灵了!” “二小姐这是心好!不想让人在她坟头哭呢……” 段融听了心头微动,他站在城门口,看了看头顶的太阳。 虽然骤雨只有一阵,也把人们都淋成了落汤鸡,但那雨只在城外西郊下了,贤古县城内的街道,竟还都是干巴巴的! 街上的行人,见一群人,跟落汤鸡似的进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了呢? 段融准备先回宿舍,将淋湿的衣服换了,他刚走到源顺镖局的门口,却忽然见一个穿着衙门公服的捕快,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段融站在源顺镖局的石狮子旁,冲那人一笑,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来找你!”杨震一脸郁闷地看着段融。 “找我?” “嗯,有空吗?陪我喝一杯吧。”杨震语气中透出一丝凄凉。 段融目色一动,杨震这是心头有事。“好!你等我一下,我回宿舍换身衣服就来!” 段融回到宿舍,将湿了的头发擦了擦,又换了身干燥的衣服,便出了源顺镖局,和杨震一起,又去了他家! 两人路上,在熟食铺买了些菜,又到酿酒的地方,抱了两坛子黄酒! 两人到了杨震家里,在堂屋落座,酒菜铺满了一桌子,但杨震却一个劲儿地只是喝酒,菜一口也没吃! “酒可没你这种喝法,仔细伤了胃了!”段融将一只撕开的烧鸡,往杨震面前推了推,说道。 杨震却跟没看到一般,还是一个劲儿地往喉咙里灌酒,饮尽一碗,就又抓着酒坛子,要再倒一碗! 杨震又要倒酒,段融一把按住了酒坛子,道:“有什么事,你说出来,我听听。你一个劲儿喝闷酒,算怎么回事呢?” 杨震眼色颓靡地看了段融一眼,道:“你知道吗?雷哥死了!” 段融心头一跳,敢情是这事啊。 (本章完) 第105章 勾栏院里 第105章 勾栏院里 “原本我跟着雷哥混,在衙门里,还是蛮有前途的。只是雷哥这一死,今天解头找我去问话,我感觉解头也不是很待见我了!”杨震一边往喉咙里灌着酒,一边嘟囔道。 “解头找你问什么话?”段融目色一闪,随即端起一碗酒来,故作随意地问道。 “左右不过是案子的事。”杨震忽然压低声音,说道:“小融,你知道吗?” 段融将一碗黄酒干完,捏起一片猪头肉,塞进嘴里道:“知道什么?” 杨震的眼神开始变得诡异,道:“许儒虎是雷哥,从监狱里给劫走的!” 段融的眼睛眨了眨,道:“是吗?” “我告诉你!你别不信!我开始听了也不信!但,这就是事实!许儒虎就死在解雷家里!他俩在家里枯井的地穴内,双双毙命!” “双双毙命?” “对!” “不会是分赃不均,互相残杀吧?”段融说着,嘴里的吃喝不停。 “具体的原因,还不清楚,我又没在查案现场!”杨震将心里的事说了出来,似乎心头的郁闷好了一些,他捏了一块卤鸡肉放进了嘴里咀嚼着,道:“小融,你说!雷哥,他干嘛要把许儒虎从大狱里劫出来?” “这样事情,谁能说得清楚。”段融打了个酒嗝,浑不在意地说道。 “唉……”杨震深深地叹了口气,道:“要是当初,解头没在勾栏院里撞到许儒虎就好了。那样就没有后来这些事!那我现在就,还在跟着雷哥混,说不定混几年,也能自己带个小队!” 杨震叹着气,又给自己灌了一碗酒。 段融微微一笑,看来这解雷平时应该对杨震不错的,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念头从段融的脑中闪过。 “解捕头当初是在勾栏院里,撞倒的许儒虎?” “啊,是啊。”杨震酒喝得太猛,已经有几分醉意了。 段融的眼睛发着明亮的光,问道:“哪个勾栏院里?” “贤古县有几个勾栏院?巾帽巷子那里的!”杨震说完,酒劲涌了上来,爬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段融坐在那里,将碗底的一口黄酒喝完,喃喃自语道:“巾帽巷,勾栏院!许儒虎,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此时,街上已经是夜色一片,华灯如星的时辰,段融见杨震睡熟了,便兀自起身,出了院子。 他准备趁夜色,去逛一逛窑子! 巾帽巷的勾栏院一条巷,跟影楼不同,这里做得是纯粹的皮肉生意! 一个婊子,一晚上跟橡皮艇似的,多的能接一二十多个客人! 纯粹就是扒了就干,提裤子就走人! 解道寒肯来这种地方,而不去影楼,绝不是他没钱,恐怕是在哪方面有些怪癖,怪不得一生未娶呢! 此时夜色初上,正是生意兴隆的时辰,巾帽巷内,不时有人影,进进出出的! 大多都是在社会底层熬日子的男的,娶不上媳妇,只能偶尔来这种地方,发泄一下。 段融拐入巷内,走进了中间的一家院子内! 这巾帽巷,跟影楼那种二层木结构的楼阁不同,这里全是民房! 弄几个姑娘,就可以把一摊生意支起来,成本也低!也算个捞偏门的营生! 那院子门开着,只垂着一黑布帘子,段融掀帘子进来,见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坐在那里,他脸上有一道疤痕,目中隐闪凶光。 段融心头一跳,这人竟是一身的匪气!看来能做皮肉生意的,都不是善类! 那瘦削男子见段融进去,笑了一下,道:“客,今天倒来的早!” 段融也微微一笑,在这儿跟我假客套呢,我几时来过? “想找哪个姑娘?” 段融目色一闪,笑吟吟地说道:“新来的那个!” 那瘦削男子奸笑了下,道:“新姑娘贵的,二两!”段融摸了二两的银块放在了桌边,那瘦削男子将银块袖了,叫道:“柳红,出来!来生意了!” “来了!”一个娇滴滴的女生从一间厢房内传出。 话音刚落,只见那厢房的帘子一掀,一个穿着粉红色紧身裙子的窑姐儿便扭着腰走了出来,她梳着双平髻,未戴头饰,一双大眼睛不住地忽闪着…… 那叫柳红的窑姐儿,一出来就笑着走了过来,一把就挽住了段融的手,半拉半推地将段融弄进了厢房里去了。 柳红关了门,从桌子上倒了一盏茶水,道:“客人先喝口水,润润喉咙!” 段融伸手接了茶盏,刚落座,柳红便立马腰肢一扭,坐在了段融的腿上,一双水蛇般的手,更是在段融身上游走了起来…… 段融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稳住!稳住!你可是赤练童子,你要守身如玉!” 段融好险平复了小腹涌起的燥热,一把抓住了柳红的手,用力捏住! “客你轻点,你弄疼我了!” 段融稍微松了点,一把将柳红的两手反压在了她背后,问道:“最近外面的案子闹得挺凶的,你们的生意可有受影响吗?” “怎么没受影响?那晚上我正跟一客人在房里呢?一队衙役就忽然打门进来……”柳红说着,脸腾一下就红了。 段融笑了一下,继续问道:“好像是说一个叫许儒虎的给闹腾的?” “可不是吗?外面的海报飘的满大街都是!我告诉你啊!这贼子还是在我们巾帽巷里,落网的!关在地牢里内,竟然能给他逃出来?倒真有些本事!” “就在这巾帽巷里?” “对。” “唬我的吧?那会这么巧?” “唬你干嘛?就我们隔壁那个院里的,那时候,他在春梅房里住了七八天呢!”柳红忽然挣扎了一番,但段融的手却铁箍一般,她如何挣得脱? “你怎么老按着我?你放开我?”柳红嗔道。 “按着你怎么了,我还要压着你呢!”段融说着一把将柳红压倒了床上。 柳红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段融三下五去二,就把柳红的衣服给扒了。 “你上来啊!”柳红眼睛迷离地催促道。 段融脸色尴尬道:“我流了!” 柳红伸手将往段融的挡下抓去,段融哪里会让她抓到,一个侧身就躲开了,然后叫道:“姑娘,我不行了,我先走了!” 段融说完转身拔腿就跑! 柳红穿了衣服,追出来时,院里已经没见段融的影子了。 那瘦削中年男子见柳红出来,问道:“怎么这么快?” 柳红白了一眼门口的地方,嗔道:“不中用的东西!长得挺壮实,裤裆里的东西跟鼻涕似的!” 瘦削中年男子桀桀怪笑道:“那不是便宜你了?” “老娘很不爽!”柳红说着,掀帘子进厢房去了:“臭男子,不行就别找女人!” 段融跑出院门,才微微喘了口气,有些惊险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院门帘子,道:“老子可是两世老处男,精绝孤品!怎么可能便宜你一个骚窑姐儿呢?” (本章完) 第106章 暗格 第106章 暗格 段融出了这边的院门,脚步一拐,就进了隔壁的院里了。 这家勾栏院的当家的,是个满身肥肉的中年妇女,她坐在一张大躺椅上,如肉球一般的脸上抹着厚厚的脂粉,段融只看她一眼,就差点恶心得吐出来! “吆,客来了!今儿想玩点什么?姑娘们,可都还没开张呢?”那肉球女一见段融进来,便热情地招呼道。 她一旦说起话来,脖子上的肉圈一颤一颤的…… “春梅在吗?我今晚包了她!” 那肉球女一听说是包夜,顿时便两眼放光,叫道:“春梅,你老相好来了!还不出来迎迎!” 段融站在院内,四下打量了一下环境。 肉球女的话音刚落,只见旁边一间厢房的帘子一掀,一个穿着淡绿色的紧身衣,头上戴了一束的白嫩少妇,走了出来。 春梅站在那里,看向重段融,却是微微一愣。 春梅听肉球女说是老相好来了,还以为是熟客,但一看眼前这人,却很是面生! 段融一看春梅的样子,便笑道:“小浪蹄子,想小爷了没有?” 春梅旋即妩媚一笑,一把挽住了段融的手,娇嗔道:“爷,你可有日子没来了!是不是找了现成的姘头,把我们院里人儿给忘了?” 两人调笑着,便一起走进了厢房内。 包夜的生意,要比连着接客轻松很多,赚得却一点也不少,因此,春梅显得格外殷勤。 而且段融竟还点了几个菜,叫了两壶酒来,两人便一边吃喝着,一边聊起天来。 就算是包夜的人,也很少有像段融这样,又点酒又点菜的。 要知道这一夜的销,春梅可都是有提成的! 春梅心头欢喜,越看段融,越觉得顺眼,出手阔绰又有情趣,还知道叫了酒菜来吃,不像那些粗野的家伙,一上来就跟狗啃食似的…… 春梅几杯酒下去,已经满脸桃,她硬拉着段融,吃了几次交杯! 春梅皮肉长得白净,胸脯也鼓鼓的,又一直劲儿地贴着段融,蹭来蹭去的,段融岂会不燥热? 段融又给春梅倒了一杯就,笑道:“最近外面的案子,闹得还挺凶的呢!好像是在抓一个叫许儒虎的,满大街的海报乱飞……” 春梅一听,脸色瞬间就变了! 段融看了春梅的反应,便知道那个叫柳红的窑姐儿没跟他胡扯,看来就是这里! 春梅饮尽了杯中酒,瞅了瞅厢房的门那边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我告诉你啊!许儒虎那贼子,还在这屋住过好几天呢!” “这屋?”段融身体缩了一下,故作惊恐。 “你别怕!那都快两个月前的事了。那贼子受了伤,还天天折腾我!不拿我当人!那晚也是他活该,拿了沾水的鞭子抽我,我给打得受不了,直一个劲儿扯着脖子叫唤!” “谁知呢……当晚解捕头正在隔壁,兰香房里,嫌我吵得慌,就一脚把门给踹了!” “两人一个照面,解捕头不知怎的,就忽然动起刀来,当时我就被绑在这床上,给吓得尿了一床!” “后来才知道那贼子竟是个通缉犯!” 春梅说着,亲斟了一杯酒,递给段融,道:“爷,咱酒也吃得差不多了,你倒是一点不猴急,可咱也不能吃一夜酒不是?” 春梅早已经微醺,她身子一软就瘫在段融怀里,头靠在段融结实的肩膀上,一时更是春心荡漾! “爷,自然是不猴急,我要慢慢把你给拾掇踏实了!”段融说着,忽然一记掌刀轻轻地打在了春梅的后脑勺。 春梅闻言正笑着,忽然便感觉后脑一震,便晕了过去! 段融立马试了试春梅的鼻息,发现呼吸正常,才稍稍安心。虽然他并未灌注内息,只是肌肉发力,饶是如此,他还是怕一击打伤了春梅!段融抱着春梅放在了床上,然后走到了门窗旁,试了试,确认门窗都关死了。 这时,段融才在这房间内,踱步起来,他一边走,一双眼珠子不停地四处扫过! 他走到了各个角落处,将那里的每块墙砖都试了试,看有没有松动的! 他将茶几挪开,翻来复去,检查个仔细,连底部都翻过来,摸了一遍! 而且段融将他走过的每一寸地面的砖,都用脚仔细地踩了踩,看是不是晃动! 就这样,段融十分有耐心地,像研究情人的身体一般,将每一寸地方都仔细地检查了一番…… 段融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躺在了床上!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那贼子怎么可能把东西,留在这个地方! 段融扭过头去,借着昏黄的灯光,看着躺在旁边的春梅,春梅两眼紧闭,呼吸平稳,好似睡熟了一般。 段融的目光从春梅白净的面皮,看向她鼓起的胸脯…… 段融忽然便压了过去,上下其手了一番…… 银钱总不能白了吧…… 段融过足了手瘾后,才抱着枕头,侧着身子,昏沉睡去……“手感真好!” 段融直睡到隐隐听到鸡叫声,方悠悠醒来! 他翻了个身,睡眼惺忪地看向屋顶! 忽然见房梁上,一团黑影一闪而过,似乎是一只老鼠跑过去了…… 段融陡然惊醒,跳下床来! 他试着推了推春梅,小声唤着她,但春梅只是沉沉睡着,没有一丝反应。 段融这才放了心,走到几案上,拿起那里的一盏烛灯! 他忽然施展起云蛇步,身形陡然便开始左忽右闪,在昏黄的灯光下,渐渐有了残影…… 段融忽然像壁虎一般,沿着墙体爬上了房梁! 段融站在房梁上,用手中烛灯一照,只见房梁上满是灰尘、蜘蛛网和老鼠屎。 段融却一点不嫌弃脏,如梁上君子一般,蹲身在房梁上,一手拿着烛灯,另一只手开始在房梁上摩挲起来! 段融一点点地摩挲过去,不放过一寸地方,不一会儿,他就沾了一手的老鼠屎和蜘蛛网,但段融不以为意,继续进行着自己的作业! 忽然,段融在房梁最靠墙面的角落处,摸到了一丝微微有些硌手的裂纹! 段融心头一动,将烛灯照过去,将一片地方,仔细摩挲了会儿,忽然段融伸手一揭,将那处房梁表面的一片巴掌大的木头皮给揭了下来。 那下面,竟有两指大小的一处被掏空的暗格! 这暗格,用严丝密缝的木头皮盖上,再弄点灰尘和老鼠屎一遮蔽,的确丝毫看不出破绽! 纵然像段融用手仔细地摸过去,只要稍有不注意,也会漏掉的! 那暗格中,显然放着某种东西! 段融将其拿出,一摸手感,心头就是一跳! 那是一张黄腊腊的人皮! 这人皮卷,打开足有人的肚皮那般大,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小巧细腻的图像! 段融借着昏黄的烛灯,粗略一看,陡然满目骇然! “是胎藏经!” “十二层!” “这人皮上竟有十二层!” (本章完) 第107章 奸猾入骨 第107章 奸猾入骨 段融将人皮卷一捏,便揣进了衣襟内兜,然后用木头片重新将暗格盖好,这才如大鸟般,飘然落下! 就在这时,窗外隐隐传来了,更夫的打更声! 段融仔细地听了听打更的点数! “已经卯时了!” 段融将手里的烛灯放回原处,然后来到床边,将春梅的衣服扒光,混乱地扔在了地上…… 段融翻动春梅时,春梅的喉咙里含混的哼唧了一声…… 段融看了一会儿她,确定她并不是醒了,这才站起身来! 春梅不胜酒力,又被段融打晕,此时还浑浑噩噩的! 段融的眼珠子转了转,目光在四周扫过,觉得没啥纰漏了,这才转身开了厢房的门,闪身出去了。 段融刚出厢房的门,便看到坐在躺椅上的肉球女,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道:“客,昨夜玩得开心吗?” 段融没说话,只点了下头,便出了院门而去! 肉球女也不以为意,她挣扎着站了起来,身上的肉像水球一般晃动着…… 肉球女打着哈欠,走到了厢房门口,掀开帘子,依门向里看去,只见桌子上餐盘狼藉,春梅躺在床上,白藕一般的胳膊伸在外面,衣服散落在地上…… 肉球女淫笑了下,道:“浪货,给折腾了一夜,这会儿倒睡踏实了!” 段融出了巾帽巷,此时正是卯时,天色黑魆魆的,漆黑的天幕上一颗大星倒悬。 街上没啥人影,只有街边觅食的狗,低头嗅着…… 街边不少的早餐铺子已经开门了,热气腾腾的,灯影中看到人在忙碌着…… 这个时辰,包子还没熟透呢,牛肉汤也还没熬出味来…… 不过段融此时的心思,压根就不在早餐上,他脚步匆匆地从街边走过,因为振奋,两只手都隐隐攥成了拳头! “十二层的胎藏经啊!” “那老狗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段融直接步行到了原身的院落巷子里,段融在院门前,掏出钥匙开了门,闪身钻了进去! 段融插好门栓,一扭头便看向了院落中的那棵老榆树! 段融目色闪动,忽然施展身形,一窜便站在了高处的枝柯上,将那废弃的鸟巢移开,把下面树洞里的人皮卷扣了出来! 段融将人皮卷袖了,把鸟巢放好,飘然落地! 段融站在院落中,目光向四周扫去,只见黑沉沉的一片,死寂一般的黑夜! 段融闪身进屋,进了里间,他抽出火折子将烛灯点亮,关紧了门窗,这才将两卷人皮卷,放在了几案上! 之前那四层卷的只有两张巴掌大小,但今夜新得的十二层卷的足有肚皮那么大了! 段融借着昏黄的烛光,凝目向两卷人皮卷仔细看去! 看着,看着,段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浑身发冷起来…… 四层卷的人皮卷和十二层卷的前四层,记载的功法,竟然有很大的出入! 更准备的说,第一层的功法,两张人皮卷,是完全相同的! 但是,二、三、四层,却堪称颠倒错乱,几无相同之处! “这两卷功法,一定有一卷是假的!” 段融的目色闪烁,眼神惊恐。“解雷得到的功法,只有第一层是真的。其余三层都是假的!” “许儒虎从头到尾,都是在诓骗他的!”“这许儒虎,真乃奸猾入骨!” 当时在地穴内,还好自己果断,一刀结果了他! 要不然,稍作迁延,一旦让他察觉出自己不是解雷的人,还不知他会出什么阴损的招,引诱于他! 段融可不认为,自己一定能抵挡! 解雷难道不聪明吗?还不是被许儒虎耍得团团转! 而且如果解雷他一旦练了这胎藏经,第一层还能受益,但再接着练下去,估计能把自己给练死! “这可是神魂术啊?岂是能乱练的!” 段融如是想着,便后怕不已,他要是练了,不一样得玩完! 这许儒虎混迹江湖,奸猾成性,就跟前世那些大a的庄家一样,对付他们唯一正确的方法就是压根就不要跟他们玩! 你想割韭菜,玩到最后才发现,自己才是那棵韭菜!还是最绿油油的那棵! 段融猜测,这事就算自己不介入,最后的结局,估计也是解雷被许儒虎给玩死! 毕竟,从在大狱里,许儒虎向他抛出神魂术的橄榄枝,他经不住诱惑,劫许儒虎出狱的时候,他就已经进了许儒虎的套了,就像前世那些野心勃勃杀入股市的人一样,最后都得赔个底掉! “解雷还是太年轻了!才让这个老阴比给算计成这样!” 还是那句话,对付他这种家伙,唯一的方法就是不要跟他玩,一刀结果! 让他那些阴损的诡计,都烂在肚子里,带给阎王爷去吧…… 段融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绪,他此时再复盘地穴里的种种诡异,觉得自己之所以能活着走出地穴,完全是胜在出其不意。 无论是许儒虎还是解雷,都想不到还存在第三人,在暗中算计他们! 段融粗略地浏览了一下那卷十二层卷的秘籍,他可以确定这十二层的秘籍,依然还不是全本秘籍。 全本的秘籍,到底有多少层,那就不得而知了! 段融看了一眼里间的窗户,晨曦的清光已经隐隐从窗户缝隙透了进来! 段融目色一闪,忽然施展身法,蹿上了里间的房梁! 他抽出牛尾刀,在房梁的某个角落处,也依葫芦画瓢,弄出了一个暗格来,将十二层的人皮卷放了进去,再将揭掉的木头片盖了上去,严丝合缝地盖紧,然后起身用脚将周围的灰尘,给抹均匀了! 许儒虎这个藏东西的法子,确实隐秘,而且还随处都可用!古代的房舍,基本都有房梁! 真是人老奸,马老滑!不服不行! 段融藏好了秘籍,飘然落地! 他看着几案上,那四层卷的人皮卷,段融目色一闪,袖了出门,重新将其放在了鸟巢下的树洞内! 这才锁了院门,来到街上! 这四层卷的人皮卷,虽然是假的,但段融并未将其毁去! 因为,他决定,继承许儒虎的这个奸计! 留着这个四层的人皮卷的诱饵,他日说不定也是他活命的一个机会! 试问,谁能经受得住,神魂术的诱惑呢? 得到了前四层,能不想后面的? 只要他还想要后面的神魂术,就得跟我虚与委蛇下去! 而只要纠缠下去,总是有机会的! 段融这般想着,便走到了街上来,卖早餐的铺子里,已经有不少要上工的人,在里面吃饭了! 段融也踱步过来,捡了个位子坐了,要了一碗馄饨和六个包子! 段融在馄饨碗里,放了一大勺辣子,便吃喝了起来! 此时,天已经大亮,街上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 段融吃着东西,脑子里却一直想着神魂术的事! (本章完) 第108章 坛城 第108章 坛城 除了胎藏经第一层外,从第二层开始,就需得一些特殊的药物,来辅助修行! 而且虽然第一层的胎藏经,修习无需药物辅助,但却得构建坛城! 所谓坛城,是需要用雕塑或画像构建而成! 乃是诸神之影! 雕塑有关的器灵,段融还未曾吞噬过,他并没有雕塑神像的能力。 但他的画技已经颇有造诣,他可以通过画像来构建这坛城!这方面,倒是不需要,假人之手的! 只是这坛城,构建出来,目标就有点太大了! 他这胎藏经,又不是宗门所传,他不可能正大光明的修行,构建坛城,实在太过扎眼! 无疑大大增加了暴露的风险! 但是,这胎藏经的修炼,舍弃坛城的话,是无法进行的! 段融目色凝重地抬起头来,见街上过往的行人,大都步履匆匆…… 前几天那种全城搜捕的紧张气氛似乎已经过去了,虽然城门进出还在严查,但人们似乎已经适应了,都在各自奔忙着自己的生活了,街头巷尾连谈论这事的声音也几乎没有了…… 段融端起碗来,一口气将碗里的汤底喝光了,擦了擦嘴,站起身来! “胎藏经的事,也不急一时,再看看吧……” 段融便走边想,很快便回到了源顺镖局。 段融走到中院的演武场,伸手从兵器架上,抽取了一把兵刃,默念道,读取器灵! 他不是真想吞噬器灵,只是顺路读取器灵,查看下精神力有没有突破! 段融看着面前浮现的那组数据,目色无动地自语道:“精神力果然还是1级!” 这也在段融意料之中! 毕竟之前在山中已经推算过了,八十一棵一阶树灵,消化完要大半个月呢,现在才过了几天而已! 段融微微叹了口气,胎藏经修习不了,精神力等级也未突破,现在唯一能修炼的就是缩骨功了! 段融决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缩骨功,给死磕下来! 一旦想定了目前的状况,确定了目标,段融似乎又充满了干劲! 他快步走回了宿舍,将门窗关紧,便开始修炼缩骨功! 段融在逼仄的宿舍,不住地做着各种诡异的姿势! 以此来拉伸重塑,自己的筋带皮膜的韧性! 这个过程,其实非常的痛苦! 堪称炼狱! 经过将近一个时辰的反复拉伸后,段融忽然将自己的头、手、腰肢,都以诡异的姿势,弯曲绞拧着…… 他的第一个目标,是将自己放进木盆里! 段融的周身已经满是汗水,筋骨皮膜的痛感,让的头皮发麻,如同过电一般! 段融目色凶狠,牙关紧咬! 段融的身体绞在一起,而且每过一个时辰,他都会绞得更紧密一些! 他的身体,就像弹簧一把,越压越紧! 而且,每拧紧一分,痛感都会成几何倍数增长! 现在,段融的周身都传来,过电般地痛感! 而且,是持续地过电! 那痛感,像潮水一般不断地冲击着段融的意识,段融不清楚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许再过一会儿,他就会痛得昏死过去! 早已经过了放午饭的时辰,但段融好不容易,把自己绞拧到这个程度,一旦松开,就得重新来一遍! 就在这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段融心头一惊,眼见着身体如打螺旋般,反向拧着,并且一圈一圈地扩大着…… 数息后,便恢复如常! 敲门声还在继续! 段融目色如刀,脚步轻飘地握刀站在了门后侧面! 这时,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段镖师,在吗?” 这声音很熟悉,是门房的声音。 段融吐了一口浊气,他有点疑神疑鬼了,案子虽然闹得大,但谁又能怀疑到他一个学徒镖师的头上呢? 段融抹了一把汗,抽开门栓,伸手将门打开,笑道:“马叔啊!我在呢?我刚在练功!” 那门房愣了一下,他方才差点就要走了,不想段融却忽然将门打开了,门房又见段融一身大汗,胸前的衣襟更是几乎汗透,心下已信了几分段融的说辞,道:“哦,段镖师,有人持了拜帖,来请你过府!”“拜帖?” 那门房将手中红皮帖子,递向段融。 段融接了,打开一看,只见其内只有简短八个字:久闻大名,特邀一叙! 而且字写得潦草幼稚、难看至极。 段融鼻子里冷哼一声,就想回绝,却看到落款处竟有两个名字:西门坎坎、姜青玉。 姜青玉在影楼那里,倒还有一面之缘,但即便如此,现在这个时候,段融也不想在外交际应酬。 段融目色一闪,看着那门房,随口问道:“这西门坎坎是谁?” 姜青玉可是绸缎庄的东家姜衡的独子,这个叫西门坎坎的,竟将名字写在了姜青玉的前头,而且他只是觉得,这名字甚是奇怪,简直有点不像人名。 那门房眼神奇怪地看了段融一眼,道:“西门坎坎是西门庸的儿子。” “西门庸?” “就是本县三家生药铺子背后的大东家!” 段融的脸色微微一变。这西门坎坎竟是生药铺子的少东家。 段融立马觉得,这条线还是搭上比较好! 他修习胎藏经到了第二层就需要药物辅助修炼了。 他记得第二层的辅助药物,乃是一种叫做龙炎脂的东西,听名字就很生僻,显然不是易寻之物! 如果他能能搭上西门坎坎这条线,对他寻药,说不定会有些帮助。 “送贴的人呢?” “就大门外候着呢!” “烦你告诉他,这贴我应了!让他稍等片刻,我擦把汗,换身衣服就来!” 段融说着,就关了门,那门房只得怏怏而去。 段融把身子洗了,换了身干爽的衣服,便出了源顺镖局的大门。 西门家的小厮石良,早已经站在马车旁,等在了门外,他见一方脸黧黑的少年,穿了一身短打,手里拿着红皮拜帖,走出门外,便立马快步迎了上来,作揖道:“是段镖师吧?我家少主,特派小人,来接你过府。” 段融点了点头,向那小厮打量了一番,摸样还算周正,人看起来也机灵,笑道:“西门少主客气,小哥带路吧。” 石良快走到石狮子旁,将马车牵了出来,打了车帘子,道:“段镖师,请上车!” 段融大步走了过去,跨入车内,石良落了帘子,驾车而去! 随着马蹄子哒哒的声音,马车晃悠着沿西大街而去! 段融坐在马车,将内饰仔细地打量了一番。 地毯的毛色品质,还是窗帘的质地,自然都是上佳,但是这地毯的色泽纹路与窗帘的样式,搭配起来,却是不太协调,有几分不自然! 段融不自觉间,就把这马车的装饰和上次坐的夏府马车的装饰,作了一番比对! 虽然用的都是上好的东西,但和夏家那种,各种细节都透露着贵气的做派,显然不是一种风格! 再想起西门坎坎那手不堪入目的字体,段融坐在马车内,目色闪烁地自语道:“这西门家,怕不是暴发户来的……” (本章完) 第109章 雪掩居 第109章 雪掩居 马车走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在一处宅院的白色院墙前,从一处角门,拐了进去! 和夏府不同,这马车竟然直接驶进了府内! 又走了一段,马车忽然在一处月亮门前停了下来,段融下了车,小厮石良引着他进了月亮门,段融扭头瞄了一眼,见那停着的马车已经有一个老汉接了,牵了马辔头,掉头而去! 石良引着段融,沿着园小径穿了过去,然后便走到一处幽静的小院落,只见那院门上写着,雪掩居三个飘逸草书,笔锋颇有功力! 走进门来,只见其内草皮青青,白石板如阶而放,四处的植被丰茂,乔木、灌木、竹子、卉,错落有致,颇有章法! 段融的眼睛一亮。“此处倒是一所清幽雅居!” 石良并未禀报,直接将段融引入了房舍内! 一进屋内,只见姜青玉和一圆滚滚的矮胖子,在一大高广椅之上,正下着围棋! 石良进了屋内,才道:“少主!青玉公子!段镖师来了!” 那矮胖子原本还捏着棋子,不住地挠头犯难,一听石良说话,便两眼一翻,哗啦一推手,就将棋局毁了,道:“这局不算!改天再比过!” “怎么不算?哪有你这么赖皮的?”姜青玉自是不甘。 “什么赖皮?你没看段镖师来了,我们再对弈下去就是不礼貌!你少时,先生没教过你洒扫应对进退吗?一点不知礼数!”西门坎坎反而把姜青玉给数落了一番。 西门坎坎说完,已经站了起来,向段融迎了过去。 姜青玉自然知道西门坎坎是在胡扯,但当着段融的面,他又不好反驳,只得咽了这口气,同样起身向段融迎去。 “段兄,别来无恙!”姜青玉抱拳向段融道。 段融也向姜青玉抱拳,笑道:“数日不见,青玉兄弟还是这么玉树临风、温润儒雅!” 段融将姜青玉夸得脸微微一红。 西门坎坎却是上来就围着段融转了两圈,一边看,一边背着手,老气横秋地说道:“我在夏双双那看了你一幅画,叫什么天地舞枪图!夏双双对你,那真是好一番夸奖!我还挺不服气!回来跟姜青玉一聊,他更是把你给吹上天了!” “今日一见,你不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我还以为你真有三头六臂呢?” 段融见那西门坎坎足比姜青玉低了一个头,身材也就一米五的样子,但却异常肥硕,膀大腰粗的,整个一个矮冬瓜! 但他说话的那种语气神态,却不知从哪里就透着一股子老气,让段融不由地想起,前世职场里的那些油里油气的老混子们。 段融笑了一下,道:“西门公子说笑了,我要真长了三个头,岂不是要天天自己跟自己吵架吗?那日子可怎么过呀!” 段融一边说,一边摇起头来,仿佛真在为这事犯难一般。 西门坎坎被段融逗得一乐,道:“你这人说话倒挺有意思,比姜青玉这个闷葫芦可强多了!” 姜青玉见西门坎坎嘲笑他,顿时愠怒地瞪了他一眼。 段融自嘲笑道:“青玉公子儒雅,岂会像我这般泼皮?” 西门坎坎道:“我就喜欢跟泼皮的!来,段镖师,初次相见,我跟你介绍下我自己!” “我叫西门坎坎,坎坷的坎!我告诉你啊!名字都是反的!我爹给我起这个名字,那是希望我一生顺遂的意思。” “你看我爹,叫西门庸,多么杰出啊!” “世人无知,总喜欢高大上的名字,却不知那名字起得太高,你压不住,命数会很惨的!” 姜青玉白了西门坎坎一眼,道:“歪理邪说!” 段融也摸了摸鼻子,对这样理论,很不以为意。 “你俩别不信……” 西门坎坎还想理论,姜青玉却已经不想再听他胡扯,打断他道:“行了!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了。你请段兄来,不是想求一幅画吗?” 西门坎坎有些败兴,但他想起画画的事,又眼睛发亮地看着段融,道:“段镖师,劳你也给我画幅!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要超过姜青玉和夏双双的那两幅!” 段融面色无动,心头却大感犯难。 姜青玉和夏双双的那两幅画,几乎是他所有画作中的最高水平了,而且都是有所凭借而成! 现在,西门坎坎竟然要求他超过这两幅,而且看他那样子,这两幅画,他都是看过的! 这让他如何完成? “那两幅画,我都看过,实在是白开水一般,毫无滋味!”西门坎坎咧了咧嘴,似乎对那两幅画作,十分不满。 姜青玉见西门坎坎竟当着段融的面,批评他的作品,顿时便感觉有些尴尬,道:“段兄勿怪!这小子从小就斗鸡走狗,对这书画之道,实在是一窍不通!别听他胡说!”“谁一窍不通,老子收藏的画,不知有多少,而且都是珍品!”西门坎坎反驳,道。 不知道为什么,西门坎坎说到,他收藏的都是珍品时,姜青玉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段融看得好不奇怪? 不过,他俩这一番言论,段融心头的作难,立即是解开了,暗道:敢情这矮冬瓜,就是个不通文墨的大老粗啊!那还不好打发吗? “不妨事的!我管保叫西门公子满意!”段融笑着说道。 姜青玉愣了一下,他感觉段融太自信了,西门坎坎什么德性,他最清楚了。 但西门坎坎听了,却是很高兴,笑道:“我就说,咱俩对脾气,来!本公子亲自给你研磨!” 石良早已经在几案上,摆好了文房四宝和画纸。 段融调配了些颜料,他略一构思,待西门坎坎研好墨后,便拿了毛笔,饱沾了墨水,在画纸上挥洒起来! 不过一刻钟的时光,一画色彩斑斓的画作,便已经画好了! 只见画中,西门坎坎手持一柄月刃弯刀,在一处松林怪石旁! 段融注意道西门坎坎腰间的兵刃,便将其如实将其入画了! 画中西门坎坎,跨坐在一头黄亮毛色、黑斑条纹的吊睛白额大老虎的背上! 而旁边的一棵松树上,一条小孩腰粗的巨蟒,正盘在那树上,向西门坎坎吐着猩红的信子! 那老虎正带着西门坎坎跃在半空中,西门坎坎手中的月刃弯刀,正当头劈向那巨蟒! “好一幅猛虎斗蟒图!” 段融方一画毕,西门坎坎就捧着那幅画,看着两眼发光,赞不绝口! 姜青玉也凑了过来一看,顿时摇头不已,这幅画虽然色彩斑斓,内容猎奇,但实在是毫无意境可言,哪里称不上一个好字! 姜青玉刚想说话,但看着西门坎坎一叠声叫好的样子,再看看段融那风轻云淡的做派,终于了然,此乃是段融刻意为之! 姜青玉心头一动,不由地对段融更佩服了几分。 给他画得是武者舞剑图,给西门坎坎画得是猛虎斗蟒图,他们两个都是叫好,可见段融不仅有高超的画技,更是有洞悉人心的本领啊! “段兄此画,我很是喜欢!这画不知道,比姜青玉和夏双双那两幅,好了多少倍!回头我定将此画,拿给夏双双看看,挫一挫她的锐气!” “西门公子喜欢就好!”段融笑道,不过他还是希望西门坎坎不要将此画给夏双双看。 姜青玉看着西门坎坎的样子,却只能暗暗摇头,毕竟审美这种东西,有时候,是很难沟通的。 “段兄,咱俩一见如故!来!我让你见识见识我收藏的珍品!”西门坎坎将手中画放在,笑着说道。 姜青玉一听西门坎坎如是说,顿时就脸色变了,立即抱拳道:“段兄,你们聊!那个……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竟然直接就走了。 段融看着姜青玉离开,顿时一头雾水。 西门坎坎却道:“别理这个娘娘腔!我也就是没有龙阳之好,我要有龙阳之好,就先肏了他!” 段融被西门坎坎的话惊了一下!这家伙,玩这么狂野吗? 西门坎坎说着,闪身去了屏风后面,数息后,他走了出来,手中已经拿出一副有些发黄地画轴! 西门坎坎看着段融笑了一下,在几案上,将那画轴展开! 段融定睛看去,却见那画上竟是一团团黑乎乎的涂鸦,简直毫无形象可言! “这……”段融看着西门坎坎,一时不解。 “别急!我先给你看个戏法!”西门坎坎大有深意地看了段融一眼。 西门坎坎取了火折子,吹亮了,将几案角处的烛灯的灯罩去了,点燃了里面的蜡烛! 段融微微纳闷,大白天的,这里天光又这么明亮,平白无故的,点什么蜡烛呢? 西门坎坎走了过来,将画轴的一头塞进段融手中,道:“你拿着这一头!” 西门坎坎自己也拿了一头,将那画悬空展开,然后他拿着那烛火,在画纸的下方,缓缓移动着…… 不一会儿,烛火烤过之处,黑乎乎的涂鸦褪去,竟显出了笔墨绘画来! 那竟是一幅春宫图! 段融瞬间就理解了,为啥西门坎坎说到自己收藏了很多珍品时,姜青玉会忽然脸红,而刚才又忽然匆匆离去! 原来,西门砍砍说得珍品,就是春宫图啊! 段融看着眼前的这幅春宫图,吞咽了下口水! 不过,他并不是被眼前的淫秽景象所诱惑,前世作为200g的硬盘拥有者,他看过多少高清无码,什么场景没见过呢? 段融心思所属,乃是那种能让黑乎乎的涂鸦,瞬间消失的戏法! 只要掌握了这个方法! 他就能构建一座隐匿的坛城! 只要构建出了隐匿的坛城,就立刻可以着手修炼,胎藏经了! (本章完) 第110章 春宫妙手 第110章 春宫妙手 西门坎坎看着段融吞咽口水的表情,心头大为受用,道:“怎么样,段兄?没见过这么劲爆的吧?我告诉你,像这种的,我还有好些呢!” 段融摸了摸鼻子,在心头冷笑。 这春宫不过是一处深宅大院内的某处阁楼上,两个赤裸小人,在那里白日宣淫而已! 百分之九十的画面都是背景,真正重点的位置,就那两个模模糊糊、隐隐约约的小人,说实话,连姿势都看不真切! 对段融这种看过200g高清无码的人来说,这算个屁了。 不过段融没有拆穿西门坎坎的意思,他笑了下,指着眼前的春宫,道:“方才那黑乎乎的涂鸦,是怎么变成这春宫的?” 西门坎坎的脸上,再次露出了得意的表情。“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段融立马吹捧到位:“实在是神奇!” 西门坎坎咧嘴一笑,他被段融吹捧地心满意足,此时已经颇有了耐心,便解释道:“这是我逼着,那个主管进货的老秦,给我配出来的一种药水!” “这老秦早年是个游历天下的野郎中,后来被我父亲发掘,主管了三家生药铺子的货源。” “你别看着这老小子,对各种生僻药草的药性都很熟悉,而且一肚子的野方子。” “这药水,就是用黑驴蹄子,配以桃胶、鸡血、芒硝等,以特定的比例,佐以数道工艺调配而成!用火轻烤后,可在二个时辰内,成透明色,二个时辰过后,自动恢复成紫黑色!” 段融摸着鼻子,目露沉思之色。 “你是不是还想问我,为啥要用这药水涂鸦春宫呢?”西门坎坎瞄了一眼,一脸沉思之色地段融,猜测道。 段融其实是在思索,怎么向西门坎坎讨要那药水,但西门坎坎本来就戏多,他见了段融,一时又觉得很投脾气,顿时就成了话痨。 段融闻言,尴尬一笑,不置可否。 西门坎坎竟然叹了一口气,他圆嘟嘟的脸上,显出那苦大仇深的表情,差点把段融逗乐。 “这是为了防止我父亲,乱翻我的东西!早年间,我藏的春宫被我父亲翻出来后,好一顿毒打!打也就算了,皮肉伤而已,很快就好了!关键是他把我好容易收藏的精品都会烧了!你说哪有这样的天杀老子!” 段融沉默着没接话茬儿,人家父子俩的事,他怎么好乱说! 段融想了想,还是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西门公子,这药水可有富余的?” 西门坎坎闻言,眼神警惕地看了段融一眼。“富余自然是有的。但我还得留着自己用呢,毕竟收藏可是我一生的志业。” 西门坎坎的话里的意思就是概不外让的意思了。 段融笑了一下,看着眼前的这幅春宫,道:“老实说,这春宫很是一般!” “什么?”西门坎坎闻言,顿时大怒,这简直比质疑他没卵蛋,还让他愤怒,嘲讽道:“说话也不怕闪了你的舌头,你要是能拿出一副更好的,老子就跪下冲你磕头!喊你爷爷!” “那倒也不用!没得把我给喊老了!”段融故意说着激将着西门坎坎,道:“你就把你那药水,让我一瓶就成!” “你……”西门坎坎被段融气得一滞。 “成!”西门坎坎发了狠,道:“那你要拿不出来更好的呢!” “那我就跪下,冲你喊爷爷!” “有你这句话就行!你最好别耍赖!我看,还是定个时辰吧!画什么时候能拿过来?”西门坎坎觉得自己稳操胜券,就想一下锁死此局。 段融目色一闪。“戌时!” “一言为定!” “好!”段融说完,便转身准确回源顺镖局。他刚走出了院门一段,西门坎坎忽然追到院门便,在后面嚷道:“孙子!别说话不算话啊!” “你爷爷我向来一言九鼎!”段融回头怼了一句。 西门坎坎冲段融的背影,啐了一口吐沫,道:“呸!吹什么牛皮!老子阅尽春色,什么样的春宫没见过?我就不信,你还能拿出比我更好的!” 他对段融的好印象,此时已经败光!他最受不了,有人质疑他收藏的春宫,那简直是在捏他的卵蛋! 段融出了西门府,直接快步走回了源顺镖局,回到了宿舍里。 段融一进宿舍,便开始调配染料,研磨! 段融画架支起,将马扎撑开,在画架前坐了! 段融便拿了毛笔,用笔尖轻沾了一点墨汁,略一构思,便在画纸上,纵横勾勒起来。 他是先用墨汁,将轮廓给勾了出来! 而后段融放下这支笔,换了一支笔,饱沾了染料,在画纸上仔细地涂抹了起来! 段融的画技本就有了功底,再加上他修武以后,腕力非凡,此时悬腕持笔,手腕更是稳如泰山一般,只见笔尖细腻勾勒! 段融这一画,足足画了将近一个时辰! 他的额头,已经隐隐泌了一层汗液! 他就是要将这幅春宫画得足够好,得要一下子能震慑住西门坎坎才行! 段融吞噬消化了春宫妙笔大美人的笔意,再加上他前世观片无数,这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素材。 古人还是太含蓄了! 所以,那些春宫大多都是隐隐约约的,而这就已经算是邪淫了! 但,段融要给西门坎坎,看的是一幅高清大特写! “让你丫见识见识,什么叫春宫!” 段融最后埋头在画中人的两腿之间,仔细地悬笔,小心翼翼地,一笔一笔地勾勒着…… 他的汗液从下巴处,一滴一滴地滴落着,但段融极度专注,浑然未觉…… 黄昏已过,暮色四合,眼见就要交戌时了! 段融要是到时不出现,西门坎坎准备直接杀到源顺镖局去,说什么也要段融他给自己磕头不行! “好呀,真要放我鸽子!” 西门坎坎跳下太师椅,准备打马往源顺镖局捉人,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在暮色中,快步走了进来! 只见他手中拿了一卷画,叫道:“掌灯!” 西门坎坎一愣,才看定此人,正是段融! 这雪掩居,是他母亲的故居,他母亲死后,这处院落,就一直空着,只是他偶尔来这边会会朋友!他如果不叫,下人们是不会主动给这院落上灯的! 西门坎坎拿出火折子,点了烛灯! 一看段融手中的画,只是一张画纸,连裱都未裱,顿时就鼻子里冷哼一声! 段融拿着这画,一路上也是提心吊胆的,这种大春宫,万一不小心给路人看到了,那他的名声就毁了! 起码色中恶鬼的称号,估计就算是沾上他了! 段融在烛灯的黄亮的光晕中,将画纸展开! 西门坎坎打眼一瞧,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整个人顿时石化! 许久后,西门坎坎才吐了一口气,两眼放光地叫道:“传世之作啊!杰作!人类之光!” 西门坎坎将画从段融手中接了过来,如失了魂一般,连叠声叫道:“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西门坎坎看着看着,忽然发现这画,似乎墨迹还未干透,他浑身一冷,扭过头来,脸色惊愕地看着段融,两手微微颤抖地问道:“这……是你画的?” (本章完) 第111章 神魂之术,源出西域 第111章 神魂之术,源出西域 段融虽然不想承认,但眼看墨迹还未干透,他想赖也赖不掉,便点头嗯了一声。 这一嗯不要紧,西门坎坎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把画放在了几案上,扶着段融,将段融推坐在了太师椅上! 然后西门坎坎竟真的就在段融的面前跪下,磕起头来! 而且磕得颇为用力,敲的那地砖咚咚作响! 段融吃了一惊,立马起身扶住西门坎坎,道:“西门公子,不必如此!你把那药水给我就行。” “段融大师!你不要拦着我!不这样,不足以表达我澎湃的心情!” 段融此时拉着西门坎坎,两人四目相对,段融竟从西门坎坎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狂热! 那是一种从宗教信徒的眼中,才能看到的纯粹信仰! 段融终于明白,西门坎坎有一种对色情的信仰,一种色欲崇拜! 西门坎坎甩开段融的手,继续磕了下去,匍匐道:“大师!感谢你带我领略人间的奇迹!” 西门坎坎连磕了数个头,才站起身来,眼角竟闪出一抹泪! 段融大为惊愕! 西门坎坎这才走到角落的一橱柜旁,摸出腰间的钥匙,开了橱柜门,拿出了一枚葫芦,那葫芦只有巴掌大小! 西门坎坎将葫芦递给了段融,道:“这就是那药水!” 段融将那药水袖了! 西门坎坎忽然又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道:“这是我这个月的月钱,还有一万两千两!算是我购入此画的银钱,望大师将此画赐予我!” 西门坎坎说着,又瞄了一眼,放在几案上的那幅画! “西门公子如此深情此物!银钱就不必了,有这药水作为交换,就足够了!” “不可!”西门坎坎断然道:“之前我们有言在先!只要你能拿出比我那幅更好的春宫,药水就让于你!” “但我现在,要留下这幅画,这就是第二笔交易了!大师不必推辞,这点银钱于此画,乃是萤火至于皓月,不值一哂!” 段融见西门坎坎态度坚决,便只得接了银票,他从那叠银票中,拿出了张一千两面额的银票,递回给西门坎坎,道:“你的月钱也不能都给我,总要留些销才好!” 西门坎坎,摆手道:“不必了!我身上还是几百两的闲钱!回头我抽空约姜青玉赌两把,这个月的销就有了!” “大师,我就不留你了!我想闭关,好好研究研究那幅画作!” “哦,好!那我就不打扰了!你慢慢研究哈!”段融脸色有几分尴尬,他揣了银票,快步离开了。 段融走后,西门坎坎将院门关了,一个人呆在雪掩居里,捧着那幅画,目不转睛地看着! 烛光下,西门坎坎圆嘟嘟的脸上,竟然满是泪水! “杰作!旷世杰作!人类之光!太好了!太好了……” 段融再次走出西门府时,西大街已经华灯初上,夜色如水,灯盏如星。 段融脚步匆匆沿着西大街走了一段,又拐进了一条巷子内,段融在夜色昏暗的巷子里走着,他的两眼锐利如刀! 段融走到了原身的院落前,开门闪了进去,迅速反身上了门栓,才快步走进了里间! 段融一进里间,便陡然身形如壁虎一般,沿着墙壁就爬到了房梁上! 段融身形一晃,带出了一道残影,便站在了房梁的某处角落,段融蹲在身去,掀开那里的木头皮,将那卷人皮卷,从暗格中取了出来! 段融拿了人皮卷,身形陡然如大鸟掠下! 他取出火折子,将里间的那盏油灯点了! 段融在油灯昏黄的灯光下,拿了剪刀,将人皮卷上,第一层功法的相关部分,绞了下来! 然后从衣襟内,取出萧白鲛送他的那个香囊,将第一层功法的那部分,塞进了香囊里,压在了香草的下面! 而后,段融身形再动,将剩余的人皮卷,放回了暗格内! 段融做完这一切,便出了院落,脚步匆匆地往源顺镖局而去!段融午饭、晚饭都没顾得上吃,路过街边时,买了两个烧饼,垫了下肚子! 段融回到源顺镖局,便穿过演武场,径直走回了宿舍! 段融回到宿舍,将门窗紧锁,点亮了油灯,这才坐在马扎上,从衣襟内拿出了香囊,取了人皮卷! 段融两手捏着人皮卷,开始目色专注地,一字一句地研读着第一层的功法! “要想修炼胎藏经,需得进入灵明识海!” “而进入灵明识海,需要结合咒语、法印和一种特殊的呼吸吐纳之法!” 段融神情专注,目色闪烁,用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将功法里的咒语、法印和呼吸吐纳之法,默默记熟了! 段融抬起头来,现在要想修炼胎藏经,还有最后一步工程,那就是着手构建坛城! “这坛城,乃是由四大明王的神像构建而成!” “四大明王乃为:不动明王、步掷金刚明王、金刚夜叉明王、马头金刚明王。” “四大明王,皆现忿怒形相,形容丑陋!” 段融挪了下马扎,将马扎移到了画架前,人皮卷上就有四位明王的形象,构建坛城,以雕塑为上,绣像次之,画像最下! 据功法中所讲,不同的媒介,会影响胎藏经的修炼速度! 而雕塑中,则以如山耸立的大雕塑,为第一等形貌,修炼速度也是最快的! 段融当然没有那个条件,他现在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以画像为媒介,构建出简陋的坛城来! 段融手持画笔,开始在画架上,要画出四大明王的神像来! 坛城,梵文音译为“曼荼罗”。 从这名称来源,就可以看出太一门的这门神魂术,实则源出自佛教宗门——法相宗! 九州八宗,以青阳门,雄踞两州之地,乃为天下第一宗门! 而其余七宗中,唯一能隐隐与青阳门,一争高下的就是坐享雍州之地,扼守西域门户的法相宗了! 雍州富庶,但西域乃是一片沙漠,称为莫贺延碛。 法相宗无数的苦行者,常年在流沙中苦修,不问世事! 也正因为法相宗的修行者不问世事,数千年来,也一直不曾与青阳门,发生过对抗,故而两大强者才能相安无事! 但关于神魂术,一直有个说法,那就是——神魂之术,源出西域! 段融将四大明王的画像一一画好,放在了床榻上晾干! 而后,他拿出了从西门坎坎那得到的药水,段融将那药水倒进了一个瓷槽内,那药水不知掺入了何物,竟然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段融用一支画笔,沾了沾那黑色的药水,在不动明王的画像上,涂抹起来! 他不会像西门坎坎那样,把画像直接变成难看的涂鸦,而是颇费了一些思量,将神像画变为了一幅山水画。 不动明王的身躯就是主峰,两肩就是侧峰,盘膝而坐的两腿就是一片湖泊,再在空白处点缀山林溪流! 一幅颇为壮阔的山水图,就将神像图隐匿了起来! 这也就是,段融所构思的,隐匿之坛城! (本章完) 第112章 灵明识海 第112章 灵明识海 段融的宿舍,本就逼仄狭小,他此时盘膝坐于一墙角处,将衣柜和画架背对着自己,围在自己身边,加上两边的墙壁,刚好让自己坐在了四围之地! 这也是功法中,构建坛城的方位要求! 段融将四大明王的画像,分别挂在了四面! 按照功法的要求,不动明王居东、步掷金刚明王居西、金刚夜叉明王居北、马头金刚明王居南。 坛城构建完毕,段融盘膝闭目,开始按照功法,掐诀念咒,并且按照一种特殊的呼吸吐纳之法调整自己的呼吸! 按胎藏经中所说,在一趟复杂的呼吸吐纳之后,要去找寻,在一呼一出之间的呼吸那个转折点(也就是深吸一口气,这口气沉入丹田后,自然转化为呼气的那个点位),让自己的精神力从此点沉入进去,就能进入灵明识海! 但,段融尝试了很多次都没有成功! 因为,一呼一出之间的呼吸那个转折点,实则飘忽不定,很是模糊,就像会滑动的脉搏一般,不容易把握得住! 时间一长,饶是段融颇有耐心,也不免有些急躁起来! 但,就在此时,段融的神识忽然一震! 就在刚刚,他的精神力,无意中,竟精准地切中了那个点! 段融的眼前一晃,随即浮现一片虚影,不住地扭曲旋转着……他陡然感觉一阵眩晕…… 忽然眩晕停止,段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于一片空间内…… 此方世界,似是一处无尽广袤的空间…… 就如同是在一片夜色深沉的旷野…… 黑色的大地,无边无际,向远处蔓延…… 而天穹静默无声…… 在天地之间,充盈弥漫着淡淡的稀薄的雾气,而且那雾气在不断的翻滚、涌动着…… “这就是……灵明识海?” 就在这时,段融忽然发现,灵明识海的天穹的东南方位,竟有数道虚影,倒挂天际! 段融仔细辨识,也难以辨清,那些模糊的虚影,到底是何物? 但段融一动心思,那些虚影,竟和他相应一般,兀自旋转了起来! 一道道心念,在段融心头滚过! 他立即知道,那些虚影是什么! 那竟是他吞噬过的每一个武器的器灵虚影! 赵穆的那把牛尾刀、仓库内的未开刃大砍刀、顾素修的银针、朱小七的银质脚镯、演武场兵器架上的陌刀、解雷的梭镖、障刀和长生锁…… 段融心头一片骇然! 它们竟都在自己的识海里! 段融忽然心头一跳。“这些武器的器灵,都在天幕之上倒悬!那他吞噬那八十一棵一阶树灵呢?” 段融在天幕下,抬眼四望,但除了东南方位的这片武器虚影,天幕其他方位,别无一物,空空荡荡! “没有吗?” 段融觉得不会,树灵既然被他吞噬,就应该在他的识海里。 而且他觉得,之前吞噬失败时,系统提醒的那句,神识空间内相关区域已满。 所谓神识空间,其实指的灵明识海! 只是,同一个东西,在不同的文化系统中的不同形容而已! 灵明识海,是胎藏经中的形容方式,是基于九州世界的文化系统,而诞生出来的形容词汇! 而神识空间,是系统基于自己的现代化的知识体系和语言习惯,而给出的形容词汇!虽然,形容的词汇不同,但说的是同一个东西,就是此刻自己眼前的这方空间! 所以,段融肯定,那八十一棵一阶树灵,一定是就在这里的! 既然天幕上没有,一定是在其他地方! 段融忽然发现,稀薄的雾气涌动下,西南方位,隐隐传来淡有若无的幽光,就像藏身于雾气中的一片稀疏的萤火虫一般! 段融向淡有若无的幽光走去! 稍顷,段融看着眼前的这一片青色幽光的光海,思绪竟微微一滞! 那片光海,竟是八十一棵,扎根于大地,发着淡淡青色幽光的宛如凝实般的树影! “这就是我吞噬那些树灵?” 这些树影颇为细腻凝实,连树叶上的纹路叶脉都能看清楚! 段融忽然心头一跳,立马将这些树灵数了一遍! “九纵九列,整整八十一棵!” 段融扭头看了看,东南天幕上的武器虚影,又看了看眼前的树灵光海,惊异道:“不对啊,这些树灵,为什么没被消化吸收!这都过去多少天了,竟然还是八十一棵!” 段融围着这片光海,转了几圈,终于在一棵树灵前,停了下来! 这棵树灵其实就剩下半棵,它的树身如同被野鹿啃过一般残缺不全,特别是一处枝条上,这条枝条上的叶子,竟都如同被虫啃食了一般,之剩下小半片,边缘处留下锯齿状的痕迹…… 而且,有一丝一丝的光丝,在缓慢地,从这条枝条上的树叶上抽离,就如同蚕丝抽离蚕蛹一般…… 段融仔细观察,那被抽离的光丝,一进入虚空,便如同被什么吸收了一般,消失地无影无踪! 段融忽然明了,这些不断被缓慢抽离的光丝,被抽离后,就被自己的神识空间所吸收! 也就是说,灵明识海,正在消化这些树灵! “但是,这速度也太慢了!简直是蜗牛爬啊!” 再看这棵树灵的,枝条和树叶,段融心头忽然一动! “这是那棵……香樟树!” 这棵就在自己在野猪山里,找到了第一个一阶树灵,当时吞噬这个树灵时,他还兴奋地在山中大叫。 这棵香樟树的树灵还是他进入野猪山第一天就吞噬了的,他在野猪山呆了八九天,回来也好几天了,这都十多天了,才消化吸收了半棵树灵啊! 段融此时忽然明了,为什么吞噬武器的器灵后脑中会有不适感,而吞噬树灵后,却没有那种不适感! 因为,武器的器灵二三个时辰就消化吸收完了! 而树灵的器灵,十多天才吸收了半棵! 没有不适感,纯粹是因为,消失吸收得太慢! “这要是等着消化吸收树灵,来提升精神力等级,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呢?” 还好自己没有放过许儒虎手中的神魂术……要不然就被系统给坑了…… 半个月才消化半棵树灵,也就是说,一个一阶树灵要完全消化吸收,需要整整一个月! 八十一个,岂不是需要八十一个月? 他如何能等得? 段融离开树灵光海,回到大地中央! 在灵明识海之中,稀薄的雾气翻腾,苍穹低垂,天地无声! 他感觉一种远古雄浑的力量,在这方天地间蔓延着,和自己的心念相应…… 段融心头震撼,默默低语:“每个人的识海,都是一方宇宙……” 段融忽然看着眼前,漂浮着的稀薄雾气,他的心头似有所动,惊骇道:“这漂浮、翻滚着的雾气……是……我的思绪?!” (本章完) 第113章 神影 第113章 神影 段融在灵明识海内的黑色大地上,盘膝而坐,五心向天! 他两眼紧闭,静心念咒! 呢喃的咒语声,密集如雨点,在这方远古雄浑的空间内响起,如同神魔的低语…… 随着急促密集的咒语声,在空间内回荡轰响…… 那翻腾着的稀薄的雾气,竟然慢慢的静止了下来…… 它们不再翻腾…… 静止了的雾气,开始沉降…… 原本稀薄的雾气,开始变得浓郁…… 浓郁的雾气,呈一层灰白色,沉降在黑色的大地表面…… 段融盘膝坐在这层灰白色的浓郁雾气中,他只有头还露在外面,那灰白色的雾气蔓延到了他的脖颈处…… 段融面容安详,沉浸在一片喜乐里…… 雾气沉降后的这方空间,变得异常的清明,如同清洗过的净土世界一般…… 天空如同透明的琉璃…… 雾气沉降后,段融感觉自己的头脑,变得异常的清明,这种清明让他的内心,变得安忍不动,他被一种深层的喜乐所包裹着…… 胎藏经的经文里,在此处有明确的提醒,不可贪着沉浸在此处喜乐…… 段融念及此处,心头陡然一震,立马惊醒! 他眉头微蹙,两手开始在灰白色的雾气中,掐诀结印,搅得身前的一片雾气,一阵翻腾…… 随着段融的结印,忽然有隐隐的怒吼声,在天穹之上,悠远回响…… 那怒吼声,渐渐清晰,如同闷雷一般,滚过天宇…… 闷雷滚过,段融的心头更是陡然一净,仿佛一些隐匿在心底的细微杂念,陡然便被这怒吼声粉碎了一般…… 那沉降在黑色大地表面的灰白色雾气,竟然再次沉降下去了三分之一,到了段融的胸口处…… 也就在这时,忽然在此方世界的东、南、西、北,四维方位,出现了四具顶天立地的巨大的神像! 那巨大的神像,如同大山一般巍峨,直顶天穹,耸天而立! 不动明王,通体青黑,獠牙外露,右手持剑,左手持索,周身被红莲业火所围绕,那业火映得北方的天穹一片嫣红! 金刚夜叉明王,乃为三面六臂形,其正面五眼怒张,左右两面各有三眼,六臂各持弓、箭、剑、轮、五钴杵、金刚铃等法器。 步掷金刚明王,右手持一旋盖,左手握一金刚杵,通体青绿,头发上竖,有如奔马怒嘶,马鬃竖立之状,狰狞诡异! 马头金刚明王,通体赤红,三面八臂,三目圆睁,獠牙外露,头发和胡须为红黄两色,呈狮子无畏之相。 四具神像,形态各异,但都丑陋异常,面目狰狞,现忿怒之相,望之可怖! 此四具神像,如神影天降,气势惊人,一股毁天灭地的威压,充塞着此方天地!段融在雾气内,盘膝而坐,顿觉心惊胆寒,如临真神一般! 但如果仔细观察,这四具神像的形貌都有几分模糊,倒如同隔雾看一般! 倒不是段融的画技不好,而是从一方画纸,变为这充塞天地的神像,如何能不失真呢? 在太一门内,有一座真正的坛城! 四座如山高的巨大神像山雕,耸立天地! 在此座坛城内修炼胎藏经,几等于神祇亲临,神魂羸弱者,甚至会被当场轰碎识海! 但,此时,即便是这四具形容模糊的神像,也已经让段融觉得如泰山压顶,有些难堪重负! 段融却不知,他正因为条件简陋,才逃过了一劫! 因为他的精神力太过羸弱了! 即便是他用四座与他等身大小的雕塑,构建坛城,来修炼胎藏经,以他精神力1级的羸弱神魂,根本无法承受,神像进入识海的瞬间威压! 他必定识海破碎,狂乱疯癫而死! 他用画像构建坛城,虽然属于最低级的坛城,但却在他能承受的范围内! 段融承受着四大明王的威压,不敢耽搁,立马掐诀结印,运行功法! 字句古奥生涩的咒语,从段融的口中念出! 这咒语一出,那四具巨大的神像,俱都身躯一震,眼睛中射出神光,纵横四扫! 而后,大嘴一张,如鲸吸一般! 那沉降的灰白色雾气,一阵翻滚,如龙卷风一般,卷成一团,冲天而起,随着神像的鲸吸,钻了其大嘴内了! 那灰白色的雾气,由神像的大嘴钻入,稍顷,又从鼻孔中喷出! 喷出的灰白色雾气,复又沉降! 只是,却有数缕,如头发丝般细长的光丝,从鼻孔内喷出的灰白色的雾气中,剥离出来! 那光丝大约半尺来长,一经从雾气内剥离,便如同活物一般,向穹顶飞去…… 在天穹之上,盘旋不止,纵横交织…… 段融盘膝坐于穹顶之下,对于此番奇景,大为惊异! 而后四具神像的大嘴,不住地开阖,灰白色的雾气,从鼻孔喷出! 光丝一批一批地从灰白色雾气中剥离,汇聚于穹顶之上! 渐渐地,那些光丝,越来越多,它们竟汇成了一个模糊的浅淡光影! 那似是一个婴儿的轮廓! 它如同尚处于母体中一般,身体卷缩着…… 而接下来的光丝,全都注入了这模糊婴儿光影的脸部,虽然他的身体还是镂空的,但是他的脸,却越来越凝实了! 渐渐地,他的五官开始浮现出来! 双目紧闭,嘴鼻小巧,发着乳白色的莹莹光晕! 就在段融心惊动魄之时,异变再起! 只见那乳白色的婴儿光影,忽然小嘴一张,竟有一丝丝的青色幽光,钻入了他的嘴里! 段融浑身震颤,他发觉那一丝丝的青色幽光,竟然来源于黑色大地的西南方位的树灵光海! 在那他吞噬的八十一棵树灵的地方,正有一丝丝的青色幽光,从树灵光海内,剥离漂浮,如游鱼一般,游向穹顶之上的婴儿光影,钻入了他的小嘴里…… “这是……” 眼前的诡异场境,绝不是胎藏经的功法所载! 毕竟,胎藏经里,可不会讲到,灵明识海里存在树灵! 段融也不知,这场景会产生何种异变! 他原本甚至想立马停止功法的运转,但他看到,那一丝丝的青色幽光进入,婴孩光影的小嘴后,他原本镂空的身体,竟然很快地逐渐凝实起来! 树灵光海那里面的现成光丝,显然比四具神像从灰白色雾气中,一丝一丝分离出来的光丝,充沛的多! 那婴孩光影,如同饥渴的婴儿饱吸乳汁一般,狂吸不止! 树灵光海,竟如同在蒸发一般,一棵一棵的树灵,化为光丝,消失不见了! 道友们可以试一下,去观想呼吸,一呼一出之间的那个切换点。这是打坐入定的一个法门! (本章完) 第114章 老母鸡 第114章 老母鸡 “这速度……” 那树灵消失的速度,看的段融心惊! 四具神像,依旧还在鲸吸灰白色的雾气,剥离出光丝,汇聚到那婴孩光影身体里去! 但神像的光丝,相比较于,树灵光海的贡献,简直就是九牛一毛而已! 一边是数缕微尘一般,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而另一边,如群鱼过江,浩浩荡荡! 不知过了多久,那婴孩的身体,已经完全凝实! 他的五官身体,真实细腻,散发着淡淡乳白色的圣神荧光,如白玉雕刻而成一个立体,悬挂天际之上! 但,那树灵光海中,仍然有大片的光丝不住地浮起,涌向天际! 段融心头一片骇然,那婴孩竟然用光丝,逐渐给自己裹了一层薄薄的茧房! 而且随着树灵光海浮起的光丝的汇集,那茧房在一层层地,逐渐变厚…… 但,就在此时,忽然四维巨大神像的身体,却在逐渐淡化隐去…… 不过数息之间,如山巍峨的神影,竟然消化无影无踪了! “这……” 段融心头一惊,忽然一个念头闪过。 “是西门坎坎的那药水的时效到了!” 四维神像隐去,那婴孩光影,如同忽然失去了力量一般,那围绕着他,还未化为茧房的光丝,也不再汇集,漂浮在了天际…… 那婴孩与段融,有一丝心念相通,神像隐去的瞬间,段融隐隐从那婴孩那里,感受到了一抹愤怒,不过很快婴孩就虚弱地沉沉睡去了! 与段融的那抹感知,也随之陷入沉寂! 而于此同时,那沉降着的灰白色的雾气,忽然翻滚,快速弥漫…… 数息之内,便又重新充盈这方天地,化为稀薄的雾气,不断翻滚着…… 段融从黑色大地的中央,站起身来,抬头望着,穹顶之上,那陷入沉睡的婴孩…… 那裹了一层薄如蝉翼的茧层,里面的身影,隐约可见,他卷缩着身体,依然如同处于母体中一般…… 段融想到了这门功法的名字,喃喃道:“胎藏经……” 他隐隐觉得,这功法的名字,与眼前的奇异场景,似乎很相应! 段融忽然目色一动,他往黑色大地的西南方位走去,走到了树灵光海那里! 原本漂浮在婴孩身旁的光丝,被翻滚的稀薄雾气吹散开来…… 散乱地漂浮在了这天地之间! 段融的眼前,一缕光丝随着翻滚的雾气,飘过…… 段融凝目看去,那光丝,就像深海中,某种奇异的浮游生物…… 段融收回目光,看向眼前的树灵光海! 段融清楚,要是靠着识海原本那种消化树灵的速度,仅仅这些漂浮着的光丝,都不知要多久时光,才能完全吸收完,更别说这整片树灵光海了! 段融随即,清点了下! 原本九纵九列的树灵,足足少了两列半啊! 一下就是二十多棵啊!这是什么诡异速度啊! 段融站在那里,心头却是一片窃喜! 那四具神像,鲸吸灰白色雾气,剥离光丝的速度,应该才是正常的修炼胎藏经的速度! 但照那个速度,第一层胎藏经,想要成就,恐怕也得经年累月了! 而如果要单靠,吞噬消化树灵,想要提升精神力,同样也得经年累月! 有此,可见提升精神力的艰难! 但在机缘巧合之下,吞噬树灵和胎藏经,竟能两相辉映! 即便是现在,想起方才的奇景,段融依旧心神震颤! 照方才的那种景况,如果不是西门坎坎的药水时效到了,他估摸着,第一层的胎藏经,立时就能成就了! 段融心头振奋,但既然神像退隐,无法继续修炼胎藏经,他继续留下灵明识海也是无用。 于是,段融盘膝而坐,掐诀结印,从灵明识海内,退了出来! 段融的双目陡然睁开,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间逼仄的宿舍内! 方才发生的一切,给他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灵明识海内的种种神异,竟如同玄幻小说中的场景一般! 段融盘膝坐在那里,竟还忍不住地颤抖战栗! 他已经有点分不清,自己是兴奋还是恐惧! 太多的情绪,充盈在他的心头! 那顶天而立的神祇,让他承受的威压! 那天穹之上的婴儿光影,给他的心灵冲击! 还有树灵光海的异变! 一切都太匪夷所思了! 若不是他此时的四周,还挂着那四幅神像隐匿后的山水图,他真要怀疑,是在做梦了! 段融挣扎着起身,将四幅山水图,小心地收了起来,放在了衣柜里! 而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 晨曦的微光从窗户缝隙和门缝里投射进来,原本的那盏油灯早已经燃尽! 段融的身体并不累,但神魂却疲劳至极! 而且一退出灵明识海的瞬间,那疲累感,便淹没了过来…… 他如毛毛虫般,疲累的趴在了床上,一挨床榻便瞬间睡死! 这几日以来,段融一直焦心精神力的问题,睡觉吃饭心头也一直挂着这个念头! 但现在这个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 因此,这一觉,段融睡得十分踏实,一气儿睡到了中午方醒! 段融醒来,感觉浑身的疲累都一扫而空,他伸了下懒腰,用手扣了扣眼角的眼屎,便拿了木盆到井边洗漱了一番! 段融洗漱完毕,见刚好是食堂放饭的时辰,便去食堂吃了个早饭…… 段融吃完饭后,在中院演武场,踱着步,盘算了下接下来的修炼计划! 以昨晚胎藏经的修炼进度的话,只要今夜再练一次,第一层就能成就! 胎藏经第一层一旦成就,自己的精神力等级就可以从1级,突破至2级! 那么,内息第三重的修炼,就可以随之展开了! “该去一趟萧老那了!内息第三重的单方,我还没拿到呢!” 段融站在演武场的大槐树下,萧宗庭憔悴的形容和萧玉悲戚的脸色,从他的眼前闪过! “萧白鲛的离去,显然对萧家人打击不小,总得慰问一下,聊表心意才好!” 段融目色闪了闪,随即便用了想法! 他先回到宿舍,端正地坐到了画架前,开始研磨调配染料…… 段融目色专注,不时停下笔来,在逼仄的房间被踱步沉思,这幅画,他竟足足做了一个时辰!段融看着画架上的画作,目色闪动,心头微动! “萧白鲛,把你的影儿留在这世上,也算一种祭奠吧。” 段融稍等了一会儿,待画上的笔墨晾干,便卷了画,走出了宿舍,径直出了源顺镖局! 段融先将画,拿到了裱糊铺,付了银钱,让他们将此画裱好! 而后,他出了裱糊铺,去生药铺子,买了两支老山参! 提着两支山参,出了生药铺子,段融又拐进了一个条巷子内,在那里的一家鸡舍里,挑了两只肥硕的老母鸡! 肥硕的老母鸡给麻绳捆着,段融一手提着老母鸡,一手提着老山参,便出了巷子! 到了裱糊铺子,画已经裱好了! 段融让裱糊铺的伙计,将裱好的画,卷了,用细绳绑好了,插进了自己的后腰的腰带里! 段融便背着画轴,提着老山参和老母鸡,回到了源顺镖局,往萧宗庭的院落去了! (本章完) 第115章 萧宗庭的安排 第115章 萧宗庭的安排 段融进了萧宗庭的院落,发现前院没人,他走到厨房的门口,探头向里一望,也没见朱小七的身影。 段融走到了通往后院的月亮门前一望,发现萧宗庭正坐在院子里,半闭着眼,抽着闷烟呢…… 段融抬脚走了进去,他提在手里的老母鸡,咯咯咯地叫了几声! 萧宗庭吐着烟圈,抬了下眼皮,瞄了眼段融! 段融走了过去,笑道:“玉小姐和小七呢?怎么没看见她们人?” 萧宗庭坐直了些,道:“今晚是白鲛那孩子的头七!她俩说,去街上,再添置些祭品去……” 段融心头一跳,哦了一声,这才想起,萧白鲛走了已经七天了! 段融将手中的两只肥硕的老母鸡,栓在了院子里的一棵柿子树的树干上,然后才转过身来,将手中的草纸包裹好的山参递向萧宗庭! 萧宗庭瞄了一眼,道:“啥东西?” “两只老山参。” “那个钱干啥?!”萧宗庭看了段融一眼。 萧宗庭自从武功尽废后,就几乎被吃过药了,他身体自来就很不错,武功虽然被废,但练功留下的底子还在。 也就是这几天,白鲛忽然走了,他有些神不守舍,确实也有些气虚。 萧宗庭接了老山参,道:“内息第三重的秘籍,捉摸得怎么样了?” “已经差不多了。”段融回答的有些心虚,第三重的秘籍他压根就没看过。 萧宗庭却点了点头,道:“走吧,进屋去!我把单方写给你!” 萧宗庭说着,将烟袋锅子往腰上一别,便一瘸一拐地往堂屋走去! 段融跟在萧宗庭身后,一起进了堂屋! 两人各自落座,萧宗庭写了单方递给段融,段融接了,看了一遍,叠好放进了衣襟内兜里。 “你来得也正好,刚好有个事,要跟你说一下!”萧宗庭坐在太师椅上,看着段融,说道。 段融心头一动,萧老可是绝不扯闲篇的,他但凡说事,就是真有事了! “你已经成就了内息境第二重!栾先生的意思呢!镖队缺人手,让你提前进镖队实习!” “啊!提前实习?契约里,不是写的半年学徒吗?”段融一听,就感觉不是好事! “一般人自然是半年!按常理呢,半年能成就内息第一重,就算是不错的了!但是,你的情况特殊,从镖局的角度出发,放着不用,也确实是浪费人才!” 段融沉吟着,其实提前进镖队走镖,倒也没啥,他只是有些担心,栾敬付那厮没安什么好心! “这事掌柜的,已经点头了!”萧宗庭忽然说道。 段融眉头一蹙,那就是没得商量了呗! 萧宗庭似乎是看出了段融的疑虑,便说道:“你放心!我已经给你说好了,到时候,你进第二镖队!第二镖队的孙镖头是我的老部下,为人稳重谦和!而且,萧玉也在第二镖队!你就跟着她实习吧,让她给你当师傅!” “那丫头在镖队里有个诨号叫胭脂虎,有她给你当师傅,第二镖队里,也没人敢给你穿小鞋!” 段融听了萧宗庭给他安排地这么用心,心下满是感激,竟不由眼角微微一红。 段融前世就父母早亡,混穿过来,原身竟比他还惨,不仅家里人都死了,甚至连他自己都挂了。 但这二个月相处下来,段融渐渐从萧家人身上,感到了一丝家人似的温暖。 萧宗庭如此待段融,除了他觉得段融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他想段融培养成下一个他外。还因为这两个月来发生的种种,他都无法再把段融仅当做普通的学徒看待! 仅在萧白鲛出殡那日,在西城门前头,萧玉一人站在棺材前,眼见解道寒就要出手,竟无一人站出来帮她! 段融却能在危机关头,挑头挡在了萧玉身前! 这才引得一众镖师也站了出来,反围了捕快们,替萧玉解了围! 仅此一点,他萧宗庭一生恩怨分明,就不能不报! “还有,最近外面不太平!我听中院管宿舍的赵管事说,孔斌和张征失踪了!” 段融闻言,心头一动,观察着萧宗庭的神色变化。萧宗庭只是脸色有几分凝重地说道:“最近这段时间,你没事,就不要往外乱跑了!安心在镖局里练功!等过个十来天,镖队出镖了,就给跟着……” 段融闻言,点头道:“弟子知晓!” 萧宗庭说完后,脸色已经显出一抹疲累,竟有些提不上劲来! 他虽说上了年纪,但从来没有这样过,还是萧白鲛走了,这几天才出现这种状况,萧宗庭心头暗叹道:到底是老了! 段融觉察到萧宗庭的疲累,便起身道:“萧老,你老好生将息。人总要放宽心,才能养出精神头来!” 萧宗庭闻言,轻点了点头,段融这是在宽慰他!也许段融说的对,他的确是太过揪心于萧白鲛的离世了…… 段融说着,拿了方才放在几案上的那幅画,道:“萧老,这幅画,烦你回头给玉小姐!” 萧宗庭接了画,随手放在了手边的茶几上!他跟朱小七一个脾性,对书画这些东西,毫无兴趣! 段融向萧宗庭施礼告辞后,便出了院落,穿过演武场,回到了宿舍里去了。 段融走后,萧宗庭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虽然疲累,但却一点不想睡,他近来睡觉,总是梦见他那死去的夫人,常常惊出一身冷汗来! 萧宗庭再次踱步来到了院子里,坐在石凳上,继续抽起了闷烟来…… 萧宗庭刚抽了几口,萧玉和朱小七,便跨着篮子,一边聊着天,一边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们跨在手里的柳编篮子里,装着一些香烛和祭品…… 萧玉走到内院,看到萧宗庭在抽着烟袋锅子,顿时便峨眉一竖,美目一睁,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拽了萧宗庭噙在嘴里的烟袋锅子,说道:“跟你说了,上了年纪了,少抽点!你自己看看!这一地的烟灰!” 萧玉说着,手指着萧宗庭脚边的烟灰! 萧宗庭坐直了些,跟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看了看自己的脚边的烟灰,道:“心里不痛快,没搂住,抽多了!闺女,我下次注意!” 萧玉的眼神顿时一萎,她自然知道萧白鲛的离去,对萧宗庭的打击有多大,不过几天而已,他整个人似乎老了一大截! 朱小七躲在萧玉身后,捂着最直乐!她可知道,萧老爷子谁都不怵,就怵玉小姐! 朱小七正笑着,忽然就看到了墙边的树下栓着的两只肥硕的老母鸡,顿时就眼睛一亮,道:“哪来老母鸡?这么肥呢?” 萧宗庭瞥了一眼,道:“段融刚带过来的!” 朱小七回头道:“那憨小子刚来过了?” “别在背后,给人乱起外号!不礼貌!”萧玉扭头嗔道。 朱小七吐了下舌头,看着那老母鸡说道:“晚上我们喝鸡汤!” “堂屋的桌子上,还有两支老山参!”萧宗庭嘱咐道。 “也是憨小子带来的吧?想的还挺周道!” 萧玉听朱小七还在喊段融憨小子,有些起怒,但她觉察到再为这事说朱小七,有些失了分寸,便压了下去! “还有,段融还拿了一幅画,说是给你的!我放在了堂屋的茶几上!”萧宗庭忽然想了起来,看着萧白鲛说道。 萧玉微微一怔,道:“一幅画?给我的?” (本章完) 第116章 兵刃的器灵 第116章 兵刃的器灵 萧玉心头犯疑,段融干嘛要给她一幅画呢,她快步走进了堂屋! 院子里,朱小七已经捉了一只老母鸡,准备宰杀了,烫了拔毛! 老母鸡不容易炖烂,她得提前杀了,给炖上,这样到晚上才能喝上鸡汤! 萧玉走进堂屋,就看到了茶几上放着的一轴画,她大步走了过去,将那画抓了过来,解开细绳,将画展开! 一看那画,萧玉脸色一变,浑身不由地轻轻颤抖,眼角的泪更是涔涔而下…… 那画中,竟是穿着一袭水裙,头上插着山茶的萧白鲛! 萧白鲛就站在画中的堂屋里,笑吟吟的望着她…… 就如同和她一同,站在家里一般…… “小妹……”萧玉一时动情,将那画捧在了胸口! 段融会作画的事,萧玉已然知晓,昨天她在整理萧白鲛的遗物时,就看到了段融给萧白鲛画得那幅画,还有旁边的那首词,她问了朱小七,朱小七将前后的经过,给她讲了一遍! 老实讲,那幅画中的萧白鲛,虽说也是萧白鲛,但在萧玉看来,却有些失真,过于飘逸出尘了! 但眼前的这幅,却真实自然,栩栩如生,特别是白鲛的那一双眼睛,跟她活着的时候,望着她的样子,是一样的啊! 她这个没能见上妹妹最后一面的姐姐,此时见了此画,如何能不动情? 萧玉好一会儿才平复了情绪,她伸手抹掉了眼角的泪痕,又看了好一会儿那画,才将画轴卷了,放进了闺房里。 萧玉坐在闺房的床榻上,兀自发呆,不知怎得,段融那张黧黑的脸,不时在她眼前闪过…… 段融出了萧宗庭的院落,便回到自己的逼仄的宿舍内。 段融早已经想定了主意,只在深夜,练胎藏经! 这样更安全一些,而且白天的这段时间,他打算将精通级的锁骨功给死磕下来! 这门锁骨功,诡异莫测,颇有些保命地奇效! 他过段时间,就要出门走镖了,最好在出镖前,能将这门武功给掌握下来! 段融先练习了各种诡异的姿势,来活动拉伸全身各处的韧带皮膜! 这是缩骨功的日常训练项目,就算此功练成了,这样的日常训练,也得持续下去,才不会荒废这门武功!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约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大约已经满头大汗,此时他随便一动,全身的骨节皮膜,就咔嚓咔嚓作响! 接着,段融便开始绞拧着自己,他的目标是将自己放进木盆中…… 随着时间的流逝,段融在一圈一圈地缓慢地缩小着…… 每缩小一圈,巨大的痛感都会像洪水一般,将段融淹没一次…… 段融如此绞拧着自己,就像蟒蛇一点点地缠紧着猎物,这个过程一直持续到午夜…… 他的身体慢慢绞成了一个椭圆肉球,而且体积也逐渐,缩小了将近五分之一,但是离能将自己装进木盆里,还差的远呢? 就在这时,寂静的深夜里,隐隐的更鼓声从远处传来! “已经子时了……” 段融见时辰到了,便开始散功,他的头、手、腿,反向螺旋般,缓慢地,倒着拧了起来…… 段融的身体,肉眼可见地,一圈圈扩大…… 段融形体如常地,站在那里时,他的脚边的地上,已经积了一小滩的汗水……段融抹了一把眼睛上的汗水,出了一口浊气,道:“这门武功,纯粹是给自虐狂练得!” 绕是他意志坚强,练功途中,也有好几次想要放弃! 都是凭着内心的一股疯狂劲,给挺了过来! 已经到了子夜时分,段融擦了擦身上的汗水,准备开始修炼胎藏经,他从衣柜内,将构成隐匿坛城的四幅山水画,拿了出来,就在这时,段融目色一闪,忽然起了一个想法,段融重新将四幅画放回了衣柜,出了宿舍,来到了中院演武场上! 此时已经子夜,万籁俱寂,即便是隐隐的虫鸣声,此时竟也显得有几分聒噪起来! 屋檐下的灯笼,在演武场上,投下了几片昏黄的灯光! 灯光和黑夜,将偌大的演武场,切割地晦明相间…… 段融快步走过,来到了演武场一角的一座兵器架子前,段融冷峻的目光在兵器架子上扫过, 他忽然抓起了兵器架子上的一把陌刀,默念道:“读取器灵。” 器物:陌刀 器灵等阶:一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1级(满足) 吞噬效果:罗刹刀法精通 段融看了一眼浮现在面前的这组数据,心头默道:“吞噬!” 段融在进入灵明识海前,特意来兵器架前,吞噬了器灵,就是想趁机研究一下,兵刃的器灵,在灵明识海内,是如何变化的? 武器的器灵和树灵,在灵明识海内,是分处不同的方位,而且它们的消化吸收的速度,也是天壤之别! 段融对于树灵在灵明识海内的变化,已经基本了解,但是兵刃器灵在识海内的演化过程,他却并不清楚! 他只知道灵明识海的东南天际,悬挂着他吞噬过的武器残影! 但那些都是消化吸收完毕后的器灵! 段融想弄清楚,它们是如何悬挂在那里的? 段融将手中的陌刀,重新放回了兵器架子上,回到了自己逼仄的宿舍内! 而后,段融将房门反锁,将衣柜和画架,放在了一处墙角那里,形成四围之地! 之后,段融用点亮的油灯,缓慢地烤过山水画的背面,随着火苗过处,山水的墨色隐去,四大明王的狰狞神像,慢慢显露了出来! 段融将四大明王的神像,按东南西北的方位,挂在了四围之地! 而后,自己在四围之地的中央处,盘膝而坐! 段融念咒,结印,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 胎藏经的呼吸之法,十分独特,更重要的是,段融要在一趟颇为复杂呼吸之后,在一呼一出中间切换的那个模糊不定的点,将精神力从此点灌注进去,进入灵明识海! 虽然上次已经成功了一次,但今日再练,段融依然是试了三次,才成功进入灵明识海内! 虽然昨日已经见过了灵明识海的壮阔,但再次进入,段融还是心头一悸! 黑色的大地,无尽的苍穹,翻滚的雾气…… 一股远古雄浑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段融…… (本章完) 第117章 再入识海 第117章 再入识海 段融一入识海,首先便抬头看向天穹! 穹顶之上,那婴孩光影裹着一层薄如蝉翼的茧层,如同在母胎内沉睡一般,悬浮天际,散发着乳白色的荧光! 段融看着那婴孩光影,目光如朝圣者般,干净明亮…… 段融看了一会儿那婴孩光团,心念一动,目光便转向东南的天际…… 那里的苍穹处,悬挂着一片,他吞噬过的武器残影! 段融找寻了良久,但并未发现,他进入识海前,在演武场吞噬的那柄陌刀! “难道……” 苍穹明净如琉璃,一览无遗,在婴孩光影散发的荧光照耀下,看得更加清澈! “天穹上没有,也许是……在大地上!”段融的目色一凝。 毕竟那些未被消化的树灵,都是植根在黑色大地上…… 段融围绕着黑色大地的中央,目色寻觅地转了一圈,果然还是发现了! 就在那东南天际武器残影的下方大地上,就插着一柄陌刀! 那并不是残影,而是一把宛如凝实的陌刀! 更诡异的是,那陌刀之上,正散发着黑烟一般的浓郁雾气…… 那雾气从陌刀的刀身各处一同散发,雾气蒸腾,几乎将整柄刀笼罩在内…… 那浓郁的雾气,一经散发,便混入了这方空间内漂浮滚动着的稀薄雾气,融为一体,兀自翻动不止…… “这是?” 兵刃器灵在灵明识海的状况,显然超出了段融的意料。 段融心头一震,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伸出手来,抓向在眼前的翻滚着的雾气! 无形的雾气,如何抓得? 他的手掌,自然空无一物…… 段融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头陡然一亮,他扭过头去,看向黑色大地,西南方位的树灵光海! 从这个位置,隔着翻滚的稀薄雾气,那青色幽光聚成的光海,只隐约可辨…… 树灵散发的是青色光丝,而陌刀的器灵散发的是雾气,是充盈在这方天地间的那种稀薄雾气…… 它们,有本质的不同! 这天地间,翻涌着的稀薄的雾气,就是自己的思绪…… 所谓,吞噬后的兵刃器灵的消化吸收的过程,就是将器灵化为雾气,融入自己的思绪内的过程…… 但是,树灵的光丝,却是另一种存在! 它似乎是构建此方空间的一种基础的能量体! 段融如是想着,抬头看向天穹之上,那散发着白色荧光的婴孩光影! 这婴孩光影与树灵的光丝,应该是某种同源之物! 也正因为如此,婴孩光影才能吸收树灵的光丝! 段融又想到,胎藏经本来的修炼方式,其实是借助四大明王的身影,从这天地间漂浮着的雾气中,抽离出光丝! 也就是说,胎藏经的修炼思路,其实是从他对世界万物领悟的思绪中,压缩抽离出了那种能提升精神力的能量光丝! 段融的目色,忽然变得深邃神往! 因为,他发觉胎藏经实在太过于神妙! 而人的精神力,实则是识海本源的外显,乃是根本天赋! 而这种识海本源,原本根本没有提升的可能性! 识海浩渺雄浑,深奥无穷,而隐匿在识海背后的本源之力,岂会是人力虽能撼动? 但,胎藏经虽然修炼缓慢,但他毕竟撬动了这本源之力! 段融此时,已经能更深刻的理解,精神力的提升,是何等的困难,而自己所获得的机缘,又是何等的逆天! 这胎藏经如此神妙,到底是何人所创? 还有那耸立天地的四尊明王,他们到底是何种神祇? 段融忽然发现,这九州世界,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实际上,是潜藏着许多常人难以接触到的秘辛! 他如果不是凭借阴错阳差的机缘,得到了胎藏经,也根本没有机会了解这些,甚至一县之尊,沈焰柳也没有这个资格! 也许,九州世界,远比它现在向段融展现出的,还要深邃恐惧! 毕竟,贤古县,只是地处偏远的一个小县城而已,消息闭塞,资源匮乏。 他要走出去! 经过胎藏经的修炼,九州世界的大幕,终于向段融掀开了一角…… 段融也第一次升起了,探索九州世界的野心! 这世界的秘辛的核心,就掌握在宗门手里! 明年就是太一门三年一次的,招收门徒的机会!他如果能想办法弄到参与考核的名额,就有机会考上记名弟子! 段融现在,毕竟兼具胎藏经和吞噬器灵两大bug在身,已经是妖孽本孽无疑! 他对考上记名弟子还是很有信心的,关口是怎么弄到名额! 此事得提早提上日程,早做准备,有机会得打听一下! 段融想定后,便收了思绪,准备修炼胎藏经! 他在天地之间,盘膝而坐,五心向天! 持咒结印! 随着段融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一道道闷雷,在天际上滚过! 翻滚着的稀薄雾气,陡然一顿,便如水中泥沙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沉降! 数息后,黑色的大地上,便铺了一层灰白色的浓郁雾气! 段融盘坐在这浓郁的雾气中,眉心紧蹙,双手在胸前快速变换,所结手印,竟是更加繁复古奥…… 忽然四道顶天而立的巨大神影,由虚到实,慢慢浮现了出来! 四大明王,再次现身灵明识海! 四大明王,神影凝实的瞬间,那天穹之上的婴孩光影如同受到召唤一般,光影阵阵浮动…… 段融,嘴唇快速张合,咒语呢喃…… 四座神像,面目狰狞,忽然神目一亮,神光四扫,而后大嘴一张,开始鲸吞沉降的雾气…… 而雾气沉降后,那漂浮在天地间的青色光丝,忽然如同受到了吸引一般,向天际的婴孩光影,汇集而去…… 同时,黑色大地,西南方位的树灵光海,也一片浮动,缕缕的青色幽光,如鱼群般浮起,向天际奔涌而去…… 段融盘膝坐在那里,他从天际上那婴孩那里,感受到了阵阵欢喜…… 无数的光丝,在裹着薄如蝉翼的光茧的婴孩周围累积着…… 光丝化为层层的光茧,一层、一层地将婴孩包裹了起来…… 段融坐在那里,注视着光茧的变化…… 最初,还能看见那婴孩的模糊光影…… 但渐渐地,那婴孩已经看不到了…… 只有一团乳白色的光茧…… 开始是两头略尖中间隆起的种子核形的,慢慢地,随着光茧堆积,逐渐变成了一个球体…… 而且越来越大……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树灵光海的青色幽光陡然一滞,便不再浮起…… 四座神像的口中,也几乎同时,不再鲸吞会灰白色的雾气…… 一切都停了下来,天地之间,寂静一片…… 只是天际上的巨大光团,发着乳白色的荧光…… “这是……发生了什么?” “……停了?” 下一刻,段融忽然心头一动。“胎藏经第一层,成就了!” 段融振奋地站了起来,他抬头看向天穹之上的那个巨大的光团,他此时就像站在祭坛上,仰望神祇的虔诚信徒…… 那巨大的光团,像是一个星体一般,悬浮在那里…… 对,是星体! 一个球形的散发着乳白色荧光的星体,正悬浮在他的识海里! 段融试着感受那藏在星体内的婴孩,但那婴孩似乎陷入了很深的睡眠中,没有任何意识波动…… 仿佛,那个婴孩觉醒意识,就是为了吞噬光丝,形成这个星体! 当他的任务完成后,就像在母胎一般,陷入深度的睡眠中…… (本章完) 第118章 猴子骑脖子 第118章 猴子骑脖子 段融站在黑色大地中央,仰望许久,才心头一动,忽然向西南方位的树灵光海那里走去…… 他站在树灵光海旁,清点了一下,九纵九列的树灵,少了五列还要多! 那天上的星体,吸收了整整五十一棵的树灵! 这时,段融忽然想到,他进入灵明识海前,吞噬的那陌刀的器灵呢? 他又走到了黑色大地,东南方位,只见原本插着那柄陌刀的地方,却是空无一物! 段融抬头一看,只见头顶的苍穹上,那些武器器灵的残影中,赫然多了一柄陌刀的残影! 看来,当陌刀器灵的雾气散尽后,就会化为残影,悬浮在此方天际了! 就在这时,四大明王的神影,忽然一阵晃动,接着便开始淡化残缺,不过几息之间,就退出了灵明识海! “看来时辰到了!” 就在神像消失的瞬间,原本沉降的雾气,瞬间翻腾起来…… 如涨潮之水一般,汹涌澎湃…… 数息后,稀薄的雾气便翻滚着,充盈在此方天地内了…… 段融站在那里,再次看向天际的发光星体! 那在稀薄雾气中的星体,周围笼罩着淡淡的光晕,像笼了一层薄纱一般…… 段融震惊于灵明识海内的神妙变化,这无疑是世界上,最壮阔的奇观,超过了前世国家地理杂质上的任何一幅美图! 但他同样振奋于胎藏经第一层的成就,那就意味着他的精神力突破到了2级。 段融压抑不住,立即检测自己精神力的诱惑,他盘膝而坐,结印念咒,退出了灵明识海! 段融退出灵明识海,发现自己重新盘坐在了逼仄的宿舍内,四围的四大明王像,已经隐匿,变成了四幅山水图! 段融起身,将四幅山水图收了! 在黑魆魆的夜色中,走出了宿舍院! 段融来到了演武场,虽然他很疲累,眉毛拧成了一团,脸色也不太好看。 但因为兴奋期待,他的一双眸子,依然闪着亮光! 段融走到兵器架子前,在昏黄斑驳的灯光映照下,他的目色一扫,便将一把长柄朴刀抓在了手中! 段融心头悸动,暗道:“读取器灵!” 器物:长柄朴刀 器灵等阶:二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2级(满足) 吞噬效果:六合刀入门、八卦刀精通、修罗刀入门 段融看着眼前浮现的这组数据,呼吸不由一滞! “精神力果然突破了!”在夜色中,段融的双目亮如星辰! 他随即将手中的长柄朴刀放回了兵器架子上,虽然他最近在尝试融合,不同的刀法,但这吞噬效果中,两门都是入门级的杂牌刀法而已,他实在没必要浪费时间去消化吸收! 而且,不管他怎么融合,他的主修刀法,依然是五虎群羊刀! 此时精神力突破,他当然是要吞噬小成境界的五虎群羊刀了! “五虎群羊刀……小成境界……”段融站在那里,喃喃自语,目光扫过演武场上的四个兵器架。 他记得演武场的四座兵器架上,是有五虎群羊刀的小成境界器灵的,但他却一时忘了,是在哪里? “是哪把兵刃……”段融站在兵器架前,目中露出回想的神色! 忽然,段融的目色一凝,他想到了一个信息。 段融脚步一动,便离开了演武场! 段融来到了源顺镖局的前院,前院们一般都是杂役们做工休息的地方,虽然也有巡逻的护卫,但松懈了许多! 段融又熟门熟路,避着巡逻的护卫走,一路上都没被盘查过!而且就算被盘查,他也是有腰牌的! 段融来到了前院,最偏僻的堆放柴炭的院子! 这片院子,就是杂役弟子们练功的院子! 虽然黑魆魆的夜色笼罩着院子,段融适应了一会儿,才能在黑暗中,看清了这方院落! 即便是在黑暗中,一走进这院子,一股熟悉感,也扑面而来! 他缓步走到了院落角落处,那陈旧的兵器架前! 兵器架上,稀稀落落地放着一些,被淘汰下来的破损兵刃! 段融在影影绰绰中辨识着,他抓起了一把牛尾刀,用手一摸,便放了回去! “不是这把!” 段融又抓起了一把,摸了一下刀把,便放了回去! 段融再次抓起了一把牛尾刀,手摸到了刀把处,心头一动,喜道:“就是它了!” “读取器灵!” 随着段融的心头默念,一组数据在他的眼前浮现: 器物:牛尾刀 器灵等阶:二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2级(满足) 吞噬效果:五虎群羊刀小成 夜色中,段融的目色忽闪,暗道:“吞噬!” 段融之所以,对这把牛尾刀印象深刻,是因为这把刀的刀把被削掉了三分之一! 因此,刚才在寻找小成境界的兵刃器灵时,段融忽然就想到了被废弃在偏僻院落里的这把牛尾刀! 这才,趁着夜色前来! 这把牛尾刀的器灵,已经进入了段融的识海,做完这些后,段融更觉得,神魂疲累地不行,眼皮更是如同灌铅了一般…… 段融有些踉跄地走回了中院宿舍,关了门,一挨床板,便沉沉睡死! 睡梦中,段融看到一个魁梧雄壮的背影,在练着五虎群羊刀! 这人手中的刀法,跟赵穆的耍起来的那种熟稔,以及未开刃大砍刀那少年耍将其起来那种飘逸,都不同! 这五虎群羊刀在此人手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丝返璞归真的简洁味道! 段融看着那刀法,在梦中都升起一种神往! 梦中那人,穿着的似乎还是源顺镖局的镖师服饰,而且他的后脖子中间,有一颗铜钱大小的黑痣! “这黑痣的位置可不太好!这黑痣好像是叫猴子骑脖子,似乎有些不太吉利啊……”段融在睡梦中,喃喃自语道。 段融这一觉,直睡到天色大亮! 虽然他只修炼了两次胎藏经,但每次修炼都有一种精疲力竭之感! 那是一种被榨取之感,是源自神魂深处的疲累,和身体的劳累,完全不同! “难道跟我精神力等级太低,勉强能够承受住神影降临识海的威压有关吗?”段融睡醒以后,躺在床上,两手枕在头后,想到。 段融思量了一番,忽然发现昨晚睡得太死,他没有留意,昨晚在堆柴炭的那院子里,吞噬的牛尾刀器灵,是何时消化吸收完毕的!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吞噬二阶器灵,应该要注意下消化吸收的时耗! 按照,之前的经验,等阶越高的器灵,就越精纯,消化吸收的速度越快才对! 下次,再吞噬的时候,要留意一下,进一步验证下这个猜想! (本章完) 第119章 银霜草 第119章 银霜草 段融起床洗漱后,在食堂吃了早饭,便出了源顺镖局,往西大街的生药铺子而去。 消化吸收了小成境界的五虎群羊刀后,他就要抓紧时间,开始着手修炼内息第三重,争取在走镖之前,让内息进一步攀升! 而修炼内息,如果没有药补的话,那速度他是绝对接受不了的! 段融来到生药铺子门前,铺门的门板才刚卸下来,几个伙计还在打着哈欠呢! 段融跨了进去,向站在柜台后面,看着账册的马楚原,问了声好! 段融已经有几日没来,马楚微微一愣,便热情笑道:“段镖师,今日来得倒早啊!” “有几日没来照顾你们生意,怎么?马兄可是想我了?”段融有些油滑地笑道。 马楚脸色有些尴尬地,忙说道:“老主顾了,我们自当念想!” “最近街面上不太平,在镖局里窝了一段时间。”段融说着,从衣襟内兜中,摸出萧宗庭写给他的方子,放在了柜台上,看着马楚,道:“劳烦按这方子,给我抓三剂药!” 马楚拿起了那方子,瞄了一眼,心头便是一动,马楚在这间铺子里,已经干了二十年,一张方子的价格他打眼一看,就能估计个大概,这张方子可不便宜啊。 “段镖师稍等!”马楚的态度,明显恭敬了许多。 “不急!” 段融在大堂里,踱着步子,四处看着…… 马楚则在柜台前,开始依方子,给段融抓药! 他从柜台后面的药架抽屉里,先将几味常见的药草,在柜台上摆好了! 那这方子中,剩余几味药材,都较为名贵,马楚便拿着方子,去了后堂内仓! 内仓那边,一般是这间铺子的掌柜坐镇,此人已经年纪大了,素喜清净,已经很少到前厅大堂这来了,这边基本都交给马楚去张罗管理了。 过了大约一刻钟后,马楚面有难色地,走了回来,站在柜台后面,向段融道:“段镖师,这方子里有一味银霜草,已经不够三剂的量了。” “不够三剂!”段融心头有些讶异,问道:“那够几剂的量?” “二剂还是够的!”马楚道。 “那先抓两剂吧!”段融道:“这银霜草,难道不是常用的药草?贵铺这样的大铺子,竟然也有短货的时候吗?” “这银霜草倒也不算生僻药草,只是易潮,不耐久放,而且又价格不菲!铺子里一般是不存太多的。”马楚笑着解释道。 “那新的银霜草,何时能够到货?”段融有些担忧地问道。 “段镖师不需过虑,就算本铺没了存货,但本县还有两家生药铺子,都是西门家的,可以随时互相调货的。” 段融听说如此,才心下一缓! 不过,这贤古县,确实地处偏远,消息闭塞,资源贫瘠! 他才修炼到内息第三重而已,药草就已经出现了短暂的供应问题! 如果再往上走,只怕问题就更多了! 其实,段融想的不错,贤古先毕竟高手有限,真气境的高手,自然是屈指可数! 即便是内息境大成的,也没有多少,而这些武者,药补所用的药草,因为过于名贵,而又用量稀少,故而大都是需要提前预定的! 念及此处,段融心头又升起一抹担忧来! 他所忧虑的,乃是修炼胎藏经第二层的药材问题! 第一层成就后,第二层的修炼就要提上日程了! 当然,暂时他并不着急修炼第二层! 因为,他现在的主要修炼目标,是尽快的,成就内息第三重!要不然,只有胎藏经,精神力层层拔高,他吞噬的器灵倒是越来越高阶,但他的内功修炼,没有跟上,那不成了空有招式的架子了吗? 而内功修炼是水磨工夫,纵使他消化吸收了器灵,但内息却不会凭空增长的,还得他自己苦练出来! “只是这银霜草都能缺货!那他修炼胎藏经第二层,要用到的龙炎脂,要想在这贤古县搞到,只怕是痴人说梦了!”段融在心头想到。 毕竟,银霜草的名字他之前还在杂书中就有看到过,但这龙炎脂,他可从未听过是什么东西? 而且,段融总觉得,胎藏经要用到的药物,绝不是一般的草药,起码是跟精神力有关的药物? 段融如是想着,西门坎坎那张胖嘟嘟的脸,在段融脑中一闪而过! 段融目色一凝,看来要搞到龙炎脂,还是要从西门坎坎那里入手才行! 在市面上搞,且不说能不能搞到,就算搞到了,也很容易被追索…… 那毕竟是跟胎藏经有关的药物啊! 但西门坎坎就不同,他可以向西门家那个主管货源采买的老秦下令,让其私下采购! 这样一来,就绕过了市面的追踪! “关键是西门坎坎那小子的嘴,能不能把住门?” 虽然上次经过春宫图的事,西门坎坎似乎很是尊崇他了,但是如果不能保证安全,段融是不会轻易把这件事说出来的,毕竟,安全第一嘛! 修炼的事,可以等,但小命可就一条啊! 段融提着两剂药,一边在街上走,一边想到:“看来,还得想个办法,进一步摄受那小子!” 段融回到源顺镖局,先到中院的药炉房,将一剂药给煎了。 因为这内息第三重的药,要煎两个时辰,才能将药性完全榨取出来,段融并未等在那里,而是回到了逼仄的宿舍内! 段融决定利用这两个时辰,抓紧时间修炼缩骨功! 毕竟十来天后,就要出镖了! 而他现在,最重要的修炼内容就是两项:内息第三重和锁骨功了! 段融在逼仄的宿舍内,练了两个时辰的缩骨功,眼见到了放饭的时辰,才收了功,从一个肉球一圈圈扩大,浑身骨节,咔嚓咔嚓响着,逐渐恢复成原本的体形! 段融用毛巾擦了把汗,他的目色中仍然残留着一抹狠辣,那是被如潮般地痛感,反复淹没的后遗症…… 虽然散了功,但是骨节筋膜,仍然隐隐作痛! 段融咬着牙,出了宿舍,往食堂吃了饭,才回到药炉房,将煎好的药汁,灌进了喉咙里! 也不知这方子里,加了什么药草,也许就是那银霜草,药汁入口,竟然一股清凉,将苦味都减淡了不少。 段融喝完药汁后,用清水漱了口,便走回了演武场,找了一个角落,开始站起了浑圆桩来! 借助吞噬器灵之力,段融修炼方法,是异乎常人的! 他刚开始着手修炼内息第三重,但是他已经对第三重内息的运转方式,熟练无比了! 这种感觉,就好比,是一个开车多年的老司机,去驾校考驾照一般。 段融方一站立,内息第三重的运转方式,就立即运转了起来! 不过,这第三重的内息运转方式,还是让段融微微诧异! “这第三重的运转方式,竟然是两条回路,相互交叉着,同时运转!” “这就有点考验,意念能不能分头使用的能力了!” “这样的运转方式,恐怕只有精神力足够强大,注意力高度集中,才能做得到!” “要是我精神力没有突破到2级,就算是消化吸收了小成境界的五虎群羊刀,这样的内息运转方式,恐怕我也是驾驭不了的!” 段融如是想着,对于武功以精神力为核心,又有了更深的一层体会了! (本章完) 第120章 解道寒的困局 第120章 解道寒的困局 段融在演武场上,直站到午夜子时,方才散功,又回到了之前的节奏,段融感觉很充实! 特别是在突破了精神力增长的瓶颈后,他甚至感觉,这样高强度的修炼,对他而言,反而是一种享受了! 他有一种久违的爽感! 段融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才走到了角落处的兵器架前,他忽然抓起了一柄鬼头刀,默念道:“读取器灵!” 器物:鬼头刀 器灵等阶:二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2级(满足) 吞噬效果:阿鼻刀法小成 段融看着在眼前浮现的这组数据,目色无动,默道:“吞噬!” 段融决定每晚睡觉前,都吞噬一门刀法! 这天下间,恐怕还没人,练成过如此多的刀法!? 所谓,量变会发生质变! 段融很想看看,在吞噬足够多的小成刀法后,他的刀术,又会发生怎么的异变? 段融进入灵明识海后,对于吞噬器灵的能力,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之前,他还有一丝担忧,担心吞噬器灵多了,会不会有什么不良的后遗症? 但自从进了灵明识海后,他已经没有这样的担忧了! 消化后的器灵,是化为雾气,充盈在灵明识海内! 而识海无边无际,那些思绪雾气,如此稀薄,即便是再充盈多少,也不会有问题的! 那他还不吞个够! “赤练童子,通晓天下武学!” 段融趴在宿舍的床榻上,头脑昏沉地嘟囔了一句,便沉沉睡死! 眼见就要天亮了,县衙的捕快房内,竟还亮着灯光! 解道寒伏案而坐,借着烛灯的光芒,翻看着手里的卷宗! 他一边看着,一边提起了几案上的茶壶,想再给自己倒一盏浓茶,润润喉咙! 可他提起壶来,才发现那茶壶已经空了,解道寒只得端起手边的茶杯,将杯底的一点水渍,倒进了嘴里! 解道寒一边在嘴里咀嚼着苦涩湿润的茶叶,一边专心地将当年鲸虎帮的那几宗大案的办案卷宗的细节,一字一字地扣过去…… 解道寒那日在西城门口,碰了钉子后,便开始调查解雷和许儒虎的案子…… 毕竟事关解雷的死,他就算是白身,也要拼死将凶手给挖出来,更何况,他还是县衙的捕头,主管的就是刑名之事! 因为尸腐之毒的线索,指向了鲸虎帮!他当即便展开了对鲸虎帮的调查! 但调查的结果,却让解道寒,大为震惊! 鲸虎帮,竟然在贤古县,彻底消失了! 帮内核心的一批帮众,几乎在几年前的那三件大案中,被屠戮殆尽! 而在那场风波中,活下来的鲸虎帮帮主周寿山和军师吴会,原本还在宅子里潜伏,偶尔还会出来采买,但就在前段时间,忽然销声匿迹,不见踪影了! 这反而更让解道寒起疑,怀疑这件案子就是和周寿山、吴会有牵连…… 他这才连夜来查阅卷宗,想从故纸堆里,寻觅出些蛛丝马迹来! 解道寒这边,苦苦查案,范元海却日日在影楼厮混,但几日下来,却只见到了四大影里的莲影! 倒不是他不上心,实在是四大影太火了,拥趸、恩客众多,几天时间,他根本就排不进去! 但饶是如此,范元海反而天天往影楼跑去,俗语有云,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嘛! 这日,范元海又在影楼,宿醉一夜,天大亮时,才脚步虚浮地回到了春风客栈!老板娘许茹见范元海天天往影楼跑,连饭食也不在客栈里吃了,顿时就有些来气儿! 她开醉春楼妓馆的时候,就是被影楼给打得关了张,现在改了客栈,竟还在被影楼抢生意,她如何不气恼呢? “胡欢欢,还是你够狠啊!” 关键这范元海,出手阔绰,随便一餐饭就是十多两银子,眼睛都带不眨的…… 守着这么座金山,他就是不在店里销,银钱都洒到了影楼去,许茹可不是心下着急吗? 她也就是老了,要再年轻几岁,她甚至都准备投怀送抱…… 许茹虽说心头气恼,但脸上却始终挂着笑意,一边用她的手绢擦着范元海肩头的酒痕,一边扶着他上了二楼的房间里! 范元海一到房间,就将许茹推了出去,反锁了门,倒头就睡! 许茹被范元海推得在走廊里一个趔趄,扶着栏杆,才站住了身子,她依栏小声嗔骂道:“杀千刀的小贼,就知道往影楼那腌臜地儿去销金!就不能漏下来点,也喂喂老娘……” 许茹刚骂了几句,范元海的房间内,便传出了鼾声来! 许茹翻了下白眼,啐了一口吐沫,扭着腰肢下楼去了…… 许茹下了楼,来到柜台前,翻着账本,在柜台上扒拉起算盘来! 许茹正把算盘珠子,打得噼里啪拉响,忽然一个声音,在客栈门口,叫道:“老板娘,范元海是住在这里吗?” 许茹正算到关键处,眼看就要合出这个月的尾数,忽然被人打断,她蹙着眉头,瞥了一眼来人,顿时就微微一愣! 那人大约四十岁的年纪,长得威严稳重,而且穿了一身绿袍公服,公服上缀着海马补子。 按照官制,海马补子,是九品武官的补子。 许茹毕竟开过妓馆、客栈,也算见多识广,这来人她虽不认识,但这身公服,她却知道,这是通政司驿役的公服! 通政司,负责公文送递,直属州府管辖,与地方官无涉! 太一门治理青州,对于公文机密甚至看重,不仅发展出了一整套的印章制度,而且将截杀通政司驿役或盗取公文的行为,视为造反,株连九族! 而且通政司驿役,大多也都是修为有成的高手! “吆……这位大爷,有些面生啊……”许茹立马笑颜如,迎了出来! 那人却是不接许茹的话茬儿,板着脸,又问了一遍:“范元海是住在这里吗?” 许茹的笑僵在了脸上,有几分尴尬,道:“在,在二楼!” 那人的目光往二楼一扫,道:“带个路!” 那人说话,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许茹那种风月交际手段,根本派不上用场,直接被轰得粉碎。 “大爷,这边请!”许茹也不由地面色端正了起来,带着那人上了楼梯,来到了范元海的房间门前。 (本章完) 第121章 宗门文牒 第121章 宗门文牒 许茹站在范元海的门前,用力地打着门叫着范元海,但房间里却只是响着范元海的鼾声! “你起开!” 那人的声音在许茹身后响起,许茹心头一凛,还以为此人要亲自喊门,便让开了身! 那曾想,她刚一让开,却听滋溜一声,寒光一闪,那人竟抽刀斩在了门上! 真气鼓荡! 木格子糊了薄布的门扉,瞬间碎裂,四散崩离! 真气的气波在空间内回荡! 范元海原本还在床榻上沉睡,此时忽然如皮球弹起,半跪在床边上,右手抓刀,目色狠辣! 但范元海在木屑落尽后,一见那人身前的海马补子,脸上顿时显出了尴尬的神色。 那人看定了范元海,问道:“你就是范元海?” 范元海起身、下床,抱拳道:“正是!” “令牌呢?” 范元海出示了太一令,那人的神色稍缓,道:“你本人的宗门文牒!” 范元海从怀里掏出文牒,递给那人,那人打开看了一眼。 那文牒上有范元海的基本信息和简略画像! 那人合上文牒,递还给了范元海,这才将一封密封的信函,交给了他! 范元海接了信函,那人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范元海看向手中的信函,信函的封口处,密封着火漆印章! 贤古县地处偏远,他没想到宗门的回函,会来得这么快! 范元海拿着信函在几案前坐了,他刚准备启封,却忽然看见,许茹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站在门口处。 范元海心头愠怒,冷道:“你还站这儿,干什么?” 许茹尴尬一笑,看着门口一地的木屑,道:“爷,这门……” 范元海摸了一张银票拍在了几案上,许茹抽了过去,一看那面额,顿时眉开眼笑就要离去! 范元海道:“等会,给我换间上房!” 许茹回身蹲了一礼,道:“爷你稍等,我这就让人给你收拾出来!” 范云海待许茹走后,才撕开了信函,仔细地读了一遍! 果然,不出所料,这并不是让他离开贤古县的普通回执信函,而是责令他彻查许儒虎案的令函!要是普通回执信函,绝不会来的这么快! 信函后面还附带了四幅画像和一个药材的名字! 范元海看着那四幅面容狰狞的画像,颇为诧异,不知其为何物? 如果段融在此,一定能一眼认出这四幅画像! 这四幅画像,正是胎藏经里的四大明王神像! 虽然画得简略,但几处突出的特征,都凸显了出来,极易辨识! 而那个药材的名字就是龙炎脂! 许儒虎的忽然被人从地牢劫走,又诡异死去,显然让太一门的宗门高层,重新看待了此案! 许儒虎一个废人,关在大狱内,他用什么能引诱解雷劫他出大狱呢? 他们怀疑,胎藏经已经从许儒虎身上泄露出去了,这才发了急函,让范云海就地追索! 这几日以来,段融都在源顺镖局内练功,别说出镖局了,他连中院都没出去过! 白天就在演武场内站桩,直站到戌时方才散功! 留下两个时辰,回宿舍练锁骨功! 到子时方睡! 晚上睡觉前,还要在演武场内的兵器架上,挑一个二阶器灵吞了! 段融堪称争分夺秒,将自己一天的十二个时辰,安排得满满当当,近乎窒息!这天昏黄时分,段融正在演武场内,站着浑圆桩功! 夕阳的余晖,照在他的身上,只见段融周身热气氤氲,药力和内息在经脉内鼓荡,激起的热流,从周身毛孔向外蒸腾着…… “段融大师!” 段融正练到关键处,忽然听到一个有几分猥琐、暧昧的声音,在耳畔喊自己,他眉头一蹙,睁眼看去! 只见西门坎坎那张圆嘟嘟的肥脸,正杵在了自己的眼前,段融被惊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他顾不得散功,便怒道:“你怎么进来的?源顺镖局,不让闲杂人等随便进中院!你这样偷跑进来,让人撞见,会出事的!” 段融说着,就散了功,抓住西门坎坎的手,就要拉他出去! 但只见西门坎坎谄笑着,却是手臂一错一拧,段融还没觉察他怎么动作的,西门坎坎竟已经从他抓着的手中脱了出去! 段融微微一愣,心头暗惊:这是什么手法?似乎也是某种偏门的武功! 西门坎坎脱了段融的擒拿,这才笑着举起了一个腰牌,道:“什么偷跑进来?你把我说的也太跌份了!我爹怎么也是这贤古县有头有脸的人物!连你们源顺镖局的腰牌还弄不来吗?” “看吧!这是贵宾的腰牌!别说中院了,戌时之前,连内院都可以进的!” 西门坎坎露出了嘚瑟的神色,现眼包的特性又冒了出来! 段融看着那腰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那腰牌上的确有贵宾二字,还有源顺镖局的印章。 恕他孤陋寡闻,他还真不知道有这种腰牌,看来,他还是低估了权势的影响力! “你不用惊讶!这种腰牌,整个贤古县也没几块!这是我爹的,为了找你,我特地去找他借来的!是不是很有诚意?”西门坎坎看着段融,说道。 “找我什么事?”段融可不认为西门坎坎会没事,特意找西门庸借了腰牌来镖局找自己,恐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西门坎坎却忽然略显尴尬地,笑了一下,道:“没啥事,我就是想请你吃顿饭!” 段融目色一跳,他从西门坎坎那尴尬的笑容里,看出了某种有些不怀好意的意思来,不过他自己也有事要借助于西门坎坎,这也算一种臭味相投吧…… 他要想修炼胎藏经第二重,药物龙炎脂就必须要弄到手,他原本就想通过西门坎坎这条线,把这事给搞定。 现在,西门坎坎就算真有什么事找他,他也会尽量应下来,也好借此来展开自己下一步的打算!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我怎么好平白无故地吃西门公子的饭呢?” 段融此话,也有试探的潜台词的意味。 西门坎坎听了,不由一乐,道:“哪有那许多礼节?我纯属是仰慕大师你呢!” 段融哂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西门坎坎已经两手抱着他的胳膊,往外扯去。“走吧,马车就在门外等着呢?” “别拉,我自己会走!拉拉扯扯的,成什么样子!” 段融想从西门坎坎手中抽出手臂来,一时竟抽不出来,西门坎坎两手看似松垮垮的,实则竟如铁箍一般。 段融心头一跳,暗道:这矮冬瓜的武功,竟不弱啊! 其实,何止是不弱! 西门坎坎已经是内息境大成的境界,在贤古县世家子弟中,堪称第一人! 大成境界是武功境界中,是跨度最大的一个境界,因此,也是颇难成就的境界! 所以,世家子弟们,无论夏双双、姜青玉、沈觅芷,都停留在内息境第三重的小成境界,难以跨越大成,这一点连萧玉也不例外! 但独独西门坎坎,在半年前,就已经成就了内息第四重的大成境界! 可见这矮冬瓜的武学天赋了! (本章完) 第122章 豆芽与鸭子 第122章 豆芽与鸭子 段融和西门坎坎,走出了源顺镖局。 西门坎坎的小厮石良,已经坐在马车前,等着他们了! 待两人上了马车,石良便驾车而去。 “去哪吃饭?”段融坐在马车内,问道。西门坎坎只说请他吃饭,可没提去哪。 西门坎坎的眼睛眨了眨,道:“雪掩居!” “那不是你家吗?” “对啊!”西门坎坎道:“我家老许就是贤古县最好的厨子,没有之一!” 段融咧了咧嘴,心头暗道:又开始给我现眼包了! 两人走出源顺镖局的时候,还是黄昏,待马车驶进了西门府时,已经暮色四合,晦暗的低空处,有许多蝙蝠翻飞捉虫…… 两人走到了雪掩居,西门坎坎着人掌了灯,两人便在厅内的几案前落座! “告诉老徐,让他开始准备上菜!”西门坎坎背着手,一副小大人的做派,看着吹灭了火折子的石康吩咐道。 石康闻言,匆匆而去! 西门坎坎扭过脸来,笑看着段融,道:“段融大师,请先入座!” 段融站在墙边,正在端详着厅内的几幅字画,他一时好奇,便伸手读取了一幅的器灵,没想到器灵等阶竟然是五阶,可见是不凡的珍品! 段融闻言,回过头来,笑道:“这些字画也是你收藏的?” 西门坎坎闻言,脸色顿时有几分黯然,道:“这些字画都是我妈生前收藏的!不过我三岁的时候,她已经走了!我们父子都不太懂这些,她走了以后,这屋子里的画应该也很孤寂吧。段大师能来,倒是抚慰了这雪掩居里的字画了,起码是有个能欣赏它们的人了!” 段融哑然一笑,西门坎坎这几句话虽有些呆,但处处流露着他对于母亲的拳拳怀念之情。 “这家伙,倒还是个孝子。”段融心头暗道。 段融看着西门坎坎背后的一幅山水,目色动了动,忽然有几分明了,这雪掩居如此雅致,看来这西门夫人生前,是个志趣高洁之人,只可惜死得太早了,似乎没来得及将这方面的影响,教给西门坎坎! 就在这时,石康端了两盘切好的水果上来! “段融大师,先吃点水果,净净口,正菜马上就来了!”西门坎坎笑着让道。 段融笑道:“西门公子还是叫我段兄吧。大师、大师的叫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江湖术士呢!叫令尊知晓了,搞不好着人将我扭送到衙门里呢!” 段融说得有趣,两人都哈哈地笑了起来! 两人刚聊了一会儿,第一道菜就上来了! “段兄,请!”西门坎坎客气道。 段融打眼一瞧,心头顿时觉得有些搞笑,西门坎坎调起这么高,这第一道菜,竟然端上来一盘炒豆芽,而且连配菜都没有,纯粹是豆芽,看那品相还不如一般的街边小店呢! 而西门坎坎还吹嘘他家的厨子,是贤古县最好的厨子! 段融心头虽然觉得搞笑,但他对吃食上,向来是不挑剔的,便拿起几案已经摆放好的象牙筷子,便随手夹了一筷子,放进了嘴里! 豆芽入口,段融的脸色顿时一变,他无法形容那种口感,脆香滑嫩,那根本就不是豆芽! “这……是……豆芽吗?”段融确实有些诧异。 西门坎坎笑道:“这自然是豆芽!不过也不是一般的豆芽!是老徐处理过的!”“处理?”段融实在无法理解,豆芽怎么会这么好吃,而且吃得嘴里,是有层次的各种鲜美香味,简直是绝了! “用针将每根豆芽镂空,然后将各种馅料,塞进镂空的豆芽内,然后热油爆炒,迅速出锅!既保留了豆芽的脆感,也蕴含了馅料的鲜香!” 段融听得一愣,他用筷子夹了一根豆芽,咬断了,在烛灯的光晕下,仔细地看了看,果然看到豆芽内隐隐的馅料流了出来。 “将豆芽给镂空了……”段融心头一片骇然。 要让他用针镂空一根,他也能做到,但是,这么一大盘豆芽,这得弄到啥时候啊! 西门坎坎看出了段融的惊骇,道:“任何行业做到顶级都是艺术!这道菜,老徐一般是不给做得,为了让他给你做这盘炒豆芽,我可是没少费唇舌啊!” 段融心头一动,这小子又在暗示自己,看来等会儿求我办的事,怕是不简单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就在这时,第二道菜已经上来了! 第二道菜上来后,石康竟然把第一道菜给撤走了! 段融看着那还剩下大半盘的豆芽,大感肉疼!但石康已经端走,他也不好说什么! 段融向几案上的第二道菜看去,只见盘子里有一只鸭头,但那鸭头后面的身子,却是葫芦形的,段融心头诧异,暗道:这又是做什么古怪菜式? “段兄,这第二道菜,叫做八宝葫芦鸭!” “这也是一道功夫菜,首先是要将整鸭去骨,保证鸭皮不破,斩去爪和小翅!在鸭腹内酿入虾肉、香菇、火腿、糯米等八种馅料,缝合完整,扎成葫芦状,先炸后蒸!” “一出蒸笼,咸香醇厚,鲜美异常!” “段兄,请!” 西门坎坎一番形容,已经说得段融食指大动,段融拿着象牙筷子,向葫芦形的鸭身上戳去! 鸭肉早已经软烂,筷子一夹,就连鸭肉带着里面馅料,一起夹了一大块下来! 段融放入口中,缓慢地咀嚼着,他感觉自己的味蕾和灵魂,都在战栗…… “段兄啊,这道菜,可是颇费功夫!连我也是不能常吃的!要不是我缠着老徐磨了他许久,他是不会把他的看家本领轻易拿出来的!” 不仅段融被香得神魂颠倒,连西门坎坎也吃得满嘴流油,不住点头! 第三道菜,还未上来,两人已经将那只八宝葫芦鸭,给吃得干干净净! 这时,石康忽然从外面,抱进了一坛子酒来! 那是一小坛子的酒,大约只有人头大小! 但却封口严实,封口处是涂了一层蜜蜡的! 而且那坛子已经颇为陈旧,似乎已经有些年份,坛子表面虽清洗过了,依旧有许多侵蚀的痕迹…… 西门坎坎从石康手中,接了那坛酒来,看着段融,笑道:“段兄,我们喝杯酒,解解腻!” 西门坎坎说着,便将那酒封啄开,拿了一柄青竹削出的酒提子,插入坛中,舀了一提子酒出来! 西门坎坎将那一提子酒,分倒在两盏银质浮雕杯里面! 一杯放在了自己面前,另一杯则放在了段融面前! (本章完) 第123章 围猎 第123章 围猎 段融看着面前的银质浮雕杯,微微诧异,那杯中的酒,竟然是绿色的! 要不是这酒是银杯所盛,段融都要怀疑这酒是毒酒了! 一直以来,饮鸩止渴中的那鸩,在段融脑海中升起的画面,就是绿色的。 段融看着西门坎坎端起酒杯,将那泛着淡淡绿光的酒液,一饮而尽,他那圆嘟嘟的胖脸上,浮现出享受的表情。 段融端起了眼前的酒杯,先轻抿了一口,他的后背顿时泛起一股凉气,直冲后脑,因为这酒实在太好喝了! 绵香醇厚,简直不似人间之物! 段融两眼发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杯酒下肚,他闭起了眼睛,许久不说话,他沉浸在这酒的芳醇之中,慢慢品味着…… 段融再次睁开眼睛,一口淡淡的酒气吐了出来…… “一看段兄就是爱酒之人,来!再饮一杯!”西门坎坎拿着酒提子,又给段融舀了一杯。 段融看着眼前,银质浮雕杯里的绿色酒水,目色闪烁,他看向西门坎坎,有几分疑惑地问道:“陈年的佳酿,不是泛着淡淡的黄色吗?这酒为何会起了绿光?” 西门坎坎道:“上了年份的烈酒,在三十年以内,的确是会变黄!但过了三十年后,就会逐渐变绿!这坛子竹叶青,可是已经放了三十二年了,比你我的年龄还要大了呢!” 段融微微咂舌。“三十二年?” 段融心头忽然一动,他想起一个成语来,叫做灯红酒绿! 古人用词考究,看来果有出处! 段融今日喝了此酒,方知这个成语的真实义!绿酒才是真正的好酒啊! 之后,又陆续上了十多道菜,道道精巧! 十多道菜过去,再加上半坛子竹叶青下肚,段融早已经吃得肚皮圆滚滚的,嘴唇油亮油亮的…… 菜肴是上一道,就撤一道,整个几案上,此时仍然是整洁如初! 西门坎坎坐在段融对面,人已经微醺,圆嘟嘟的脸上泛着酡红色…… 段融看着西门坎坎,他不得不承认,西门坎坎这顿饭真是下本,这已经不是一般意义的请客了,这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围猎了! “这小子恐怕所图不小啊!”段融心头暗道。 不过,到底是什么事呢? 段融真有几分好奇起来! 石康撤下了最后一道菜,端上了一壶清茶来,给西门坎坎和段融,各斟了一盏茶! 西门坎坎看着石康,道:“在院门外守着,我与段兄有要事善谈,不得打扰!” 石康称是退了出去! 段融呷着清茶,好整以暇地坐着,他知道,真正的戏码,该上演了! 西门坎坎目送着石康离去,才看向段融,道:“大师,我心底一直有一个小小的愿望!还望大师能成全一二!” 段融眼带笑意地看着西门坎坎,道:“西门公子如此盛情,若我真能帮得上忙,自会成全!” “大师自然可以!”西门坎坎说着,便站起身来,神色鬼祟地走到了段融身前,低身俯在段融耳畔,耳语了一阵! 段融听着听着就僵在了那里,脸色一阵阵发绿! 好啊!真是图穷而匕首见! 就西门坎坎说的那要求,要不是段融在龙炎脂上,尚用得着他! 即便是刚吃了他那么丰盛的晚宴,他也要拂袖而去!永不再踏入他西门府! 实在是太无耻了! 原来这西门坎坎一直仰慕于夏双双,但他生得如同矮冬瓜一般,那夏双双从未拿正眼看过他。 但饶是如此,他越加思慕的,抓心挠肺…… 他方才,跟段融说的是,希望段融给他画一幅夏双双的胴体春宫图来! 他生出此龌龊愿望,便在于上次段融的那幅春宫,他看着看着就恍惚看到了夏双双的脸来! 当时,他就打了个激灵……当这个想法,却再也挥之不去! 而且,段融又是见过夏双双的…… 西门坎坎见段融变了脸色,立马在几案前,半跪了下去,庄重抱拳道:“倘若大师应了此愿,以后坎坎愿奉你为大哥,但有差遣,绝无二话!” 段融看着西门坎坎,脸上阴晴不定,他真想一脚踹在西门坎坎的那张肥脸上,将他踹翻在地! 但是,段融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这件事虽然极端龌龊下流,但却同样是见不得光的,这件事要事爆出去,那夏中阳岂会放过西门坎坎? 得罪了贤古县的财神爷,别说是西门坎坎了,就算是他爹西门庸,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件事,绝对是他摄受、制控西门坎坎的绝好机会! “西门公子,你先起来吧!”段融起身将西门坎坎扶了起来。 西门坎坎注意到段融的神态变化,眼神中闪烁着饥渴的光芒。 段融扶起西门坎坎后,在厅内来回踱步…… 段融忽然驻足,看着神情有几分紧张的西门坎坎,道:“西门公子,这事我应下了!” 西门坎坎脸色一变,兴奋道:“谢大师!” “不!是谢大哥!”西门坎坎立马改口,脸色郑重地说道。 段融拍了拍西门坎坎的手,道:“准备东西!我现在就画!” 西门坎坎准备好,文房四宝和染料,自己搬了张椅子守在了厅门处,让段融独自在几案前作画! 段融一边研磨,一边回忆着夏双双的脸! 夏双双本就是盛世美颜,段融锤炼画技,又对人的五官颇为敏感,略一回想,便立即得之! 剩下的问题,就是给她一具什么样的胴体呢? 段融思量后,决定如实写去! 夏双双身量面条,胸脯只是微隆,并不是那种有容乃大的类型! 段融用毛笔沾墨,先以纤细的线条,将容貌体形,勾勒了出来! 看着画纸上,夏双双的脸,一种负罪感,顿时从段融的心头升了起来…… 段融只得将这种感觉压了下去,调配染料,仔细涂抹起来…… 之后,整体画好后,段融开始处理一些细节……这才是画龙点睛之笔…… 段融有用心勾勒出一个颇为立体感的肚脐眼…… 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部位…… 画中的夏双双虽然未着片缕,但段融还是让其两手微举,做了个诱惑的姿势,同时将一袭红色的透明轻纱披在身后,用两手撑着,以增加画面整体的美感…… 段融画好后,看着自己的这幅作品,竟然颇为满意! “虽然动机龌龊,但作品无罪!好就是好嘛!”段融自我安慰道,招了招手,唤在厅门口把风的西门坎坎过来。 (本章完) 第124章 龙炎脂 第124章 龙炎脂 西门坎坎看着几案上的画,简直眼睛都要掉下来了…… “大师,真乃天人也!” 西门坎坎咽了咽口水,又在段融耳畔,小声说了什么。 段融闻言,狐疑地看了西门坎坎一眼,道:“你如何知晓的这般清楚?” 西门坎坎,道:“我买通了她的贴身婢女雪晴,雪晴亲口告诉我的。” 雪晴白净明朗的脸,在段融眼前一闪而过,他在心头叹息道:想不到,这姑娘长了一张这么干净的脸,竟也会做这种卖主求荣的事! 段融拿起笔来,沾了点朱砂,在画中夏双双肚脐眼左侧的一寸处,画了一块轮廓模糊的,婴儿拳头大小的胎记! 西门坎坎这才拿起画来,赞叹道:“完美!真实!无以复加!我的梦!我的好人儿!” 段融搁笔叹了口气,心道:这小子也算是有创想!在这样闭塞的环境里,也能想到这种类似前世ai换脸的点子,真是行行出状元啊! 西门坎坎将那画放在了几案上,面色有几分凝重地,说道:“此事,还望大哥,万万替我保守秘密!” “放心吧。”段融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西门坎坎见段融如此说,顿时松了一口气,笑道:“大哥,这画的酬劳才赊欠着,等我下个月的月钱发了,我立马结算给你!” “这事不急!”段融道:“西门兄弟,我也有一件事,正要拜托于你!” “大哥请讲!”西门坎坎面色诚恳地说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西门家,在贤古县也算是几大势力之一,他爹西门庸又只有他一个独子,所以,只要是贤古县地界里的事,西门坎坎自信,他都能摆平得了! 段融道:“是这样啊!我有个好友,真名不便透漏,江湖上人称赤练童子!他想寻一味药材!” “赤练童子?”西门坎坎一愣,他也算颇有见识,却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不过,他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找药材,他家就是开生药铺子的,这算什么事嘛! “这药材叫龙炎脂!”段融说出了名字。“需用二钱的量!” 西门坎坎微微一愣,这药材他竟从未听说过,便问道:“大哥,你确定那什么龙炎脂的,是药材吗?我家就是开生药铺子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有这味药材呢?” 段融白了西门坎坎一眼,道:“一般的药材,我还用找你吗?这味药材应该是味很生僻的药材!” 西门坎坎眨了眨眼睛,道:“那无妨!老秦那老小子就是负责货源采买的,经常各个州府跑,再生僻的药材,问问他应该就知道了!” “那有劳西门兄弟帮我问问,采买二钱回来!” “这好说!”西门坎坎浑不在意,一味药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此药也颇牵扯些事端!寻药的事,绝不可泄露出去!”段融忽然面色凝重地看着西门坎坎,道。 西门坎坎看段融变了脸色,立马道:“大哥,你放心!你别看我人嘻嘻哈哈的,嘴巴严得很!” 段融点了点头,道:“这事要是泄露出去,我那好友恐怕有性命之虞!到时候我决计不会饶了你!夏双双的那幅画的事,我也会捅出去,让夏中阳知晓!” 段融还是有些不放心,言语间半是嘱咐,半是威胁。 西门坎坎果然一惊,用手作掌刀在自己脖子上轻砍了两下,道:“大哥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就是有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绝不会透漏半句的!” 段融这才放了心,道:“有信儿了,告诉我一声,我好回复我那朋友!” “时候不早了,感谢款待!我先回镖局了!”段融抱拳告辞。 西门坎坎唤了石康过来,让石康送段融回去,段融回绝了,只要了一盏灯,自己提着往源顺镖局而去了。 西门坎坎送走了段融,立即将雪掩居的院门关了,自己一个人呆在厅内! 他脸色饥渴地看着几案上的那幅画,喃喃道:“双双,我来了!”说着,西门坎坎就腰带解了,裤子随之滑落在脚踝处,顿时可见两条汗毛浓密的粗壮大腿…… 足足半个时辰后,雪掩居的院门才重新打开,西门坎坎神色疲惫地走了出来,他唤来了石康,让石康去找秦重来。 “这么晚了,那老小子不知在哪个勾栏院子快活呢?小的往哪里找去!”石康哭丧着脸,诉苦道。 西门坎坎一想也对,那老小子一贯是色中饿鬼,经常叫嚣着要死在女人肚皮上,怎么可能老实呆在家里。“那就明儿上午,总之,尽快让他来见我一趟!” “爷你放心吧,明儿上午,我一准能逮到他!”石康坏笑了下,说道。 次日上午,刚吃过早饭没多久,石康就押着一脸宿醉的疲累之色的秦重,来到了雪掩居。 秦重脸色黝黑,留着山羊胡,一见西门坎坎,便满脸堆笑,道:“少东家,你找我啊!” “老秦啊,你回来了,怎么没见来看看我。怎么?咱们的感情,就生份成这样了吗?” “哪有啊!少东家,你老是个大忙人,我没事,怎好来打扰你呢?” 秦重脸色变了变,他倒不怕西门庸,毕竟他的活儿还是干得不错的,西门庸也对他颇为看重! 但对于这个鬼灵精怪的少东家,他可是头疼的很,自从他来到这西门家,这小子可没少给他出难题! “是吗?”西门坎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着秦重,道:“你不来拉倒,我告诉你,我没事也不想看见你老小子!嘴里没一句实话,又贪吃又贪色,天天跟糊弄鬼一养糊弄我爹!” “少东家,这话可不好乱说!我对西门家,那是忠心耿耿啊……” “好了,好了。我叫你来,是有事交代你!”西门坎坎打断了秦重,说道:“你知不知道,有一种药材叫做龙炎脂?” “龙炎脂?”秦重黝黑的脸色,微微一惊,语气有些含糊地说道:“这药我倒有几分耳闻,好像源自西域!” “源自西域?”西门坎坎道:“你只是耳闻,没见过吗?” 秦重笑了一下,道:“天下药材,品类之盛,如同繁星,我岂能都见过呢?” 西门坎坎心头诧异,老秦原本是云游天下的野郎中,又做了多年的采买,他竟然都没见过,可见这药材的稀缺冷僻了! “下次去府城采买的时候,寻觅寻觅,买二钱回来!”西门坎坎看着秦重,嘱咐道。 “只是寻觅寻觅呢?还是务必要买到呢!”秦重语气试探地问道。 “自然是务必要买到!买不到的话,你也不用回来了!”西门坎坎瞪了一眼秦重,道。 “少东家放心!那龙炎脂,小的一定给你弄来!”秦重见西门坎坎动了气,立马拍着胸脯保证道。 “还有,此事要是泄露半句出去,仔细他的皮!”西门坎坎目色狠辣地看了秦重一眼,道。 秦重心头一跳,他可知道眼前的混世魔王一旦发起狠来,有多可怕,立马道:“少东家,放心!这事要是泄露半个字出去,我自己把自己的卵蛋砸了!” “滚吧!”西门坎坎板着脸,冷道。 秦重如蒙大赦,嘿嘿笑着,就准备开溜,他刚一转身,就听到西门坎坎忽然道:“等等!” 秦重扭过头来,西门坎坎问道:“老秦,你经常在外面跑,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赤练童子的?” “赤练童子,没听说过!少东家需要的话,这次出去,我帮你打听打听!” “这个不用,我就是随口一问!你滚吧!” “好来!” (本章完) 第125章 出镖 第125章 出镖 西门坎坎看着秦重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目色闪动。 那龙炎脂竟然源自西域! 西域可是法相宗的地界! 而且,这龙炎脂连老秦都没见过,可见是极其稀少的药物,恐怕能用到的地方也极其少吧,如果真用途广泛,老秦不可能没见过的。 “赤练童子?……这厮不会是个通缉犯吧?”西门坎坎摸着自己的下巴,想起段融讳莫如深的表情,心头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自语道:“看来大哥要买的这药物,恐怕还真有些牵扯!” 西门坎坎从高大广椅上跳了下来,背手在厅内踱着步,面色凝重,道:“不行!我还得再叮嘱秦重那老小子一次,非让他发个,不举的毒誓不可!” 西门坎坎想起段融的威胁,心头顿时涌起一丝恐惧! 范元海原本以为,宗门接到他的汇报后,会发函让他回去! 故而才天天留恋烟之地,但现在他接到是让他查案的急递,范元海便立即收了心,开始思索着许儒虎和解雷的那件迷案! 他虽然在县衙后厅内,当厅向解道寒发难,指责他是幕后黑手! 但他那不过是泄愤而已,其实此案,真细想起来,第一个该排除的人,就是解道寒。 且不说,他会不会杀自己的亲侄儿! 假如解道寒真是幕后黑手,他杀了解雷、许儒虎后,大可以埋尸,毁了地穴! 他又何须自曝,还带仵作去地穴内验尸! 他乃是主管一县刑名的捕头,要遮掩这点痕迹,还是做得到的。 仅此一点,就可以排除解道寒,更何况,解雷可还是他解家的独苗呢! 现在,尸腐之毒和鲸虎帮这条线,有解道寒在追索,他不必再去掺和! 毕竟解道寒是贤古县的地头蛇,所谓蛇有蛇路,解道寒自有他的追索方法! 他现在要做的是,从其他的线索,排查排查,看能不能锁定,可疑的人物。 范元海看着手中的四幅狰狞的画像,这画像如此扎眼,但凡见过一眼的人,恐怕都不会忘记! 范元海思索着,决定还是从那四幅画像和那个叫龙炎脂的药名入手! 毕竟,宗门急递发过来的信息,一定是有其用意的! 说不定,就能从这两条线上,排查出可疑的人物来。 范元海想好了思路,便出了春风客栈,径直往西大街的生药铺子而去,他一进大门,一个伙计便立马迎了过来,热情道:“客,是要抓药吗?” “你们这店,是谁负责的?”范云海站在门口,负手而立,语气不善地问道。 那伙计微微一愣,还未反应过来,马楚已经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道:“不知客人,有何吩咐?小铺的掌柜的,在后厅仓库!我是这里资历最老的伙计,你有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范元海直接亮了太一令,道:“你可认得此令?” 马楚一惊,立马跪下,道:“小民拜见钦使!” 店内的伙计,不知马楚为何忽然跪下,但见其诚惶诚恐的样子,顿时给唬得,跪了一片。 范元海脸色一凛,冷道:“认得就好!把你们的登记账册拿来,我要查这半个月进出铺子的详细名目!” 马楚道:“钦使稍等!我去后厅禀告掌柜的,账册一直是掌柜的负责!” 马楚说完,立马去了后厅,一会儿,一个胡子白的老者出来,亲自将范元海,迎进了后厅内! 马楚嘱咐大堂的伙计们仔细生意,自己也跟进了后厅内! 范元海翻看账册,一目十行,并未发现一味叫做龙炎脂的药材登记,他合上账册,看着马楚,道:“有没有人,问过一味叫做龙炎脂的药材?” “龙炎脂?”马楚摇了摇头。“小铺并没有这味药材,也不曾有人问过!” 范元海闻言,微微叹息,因为他看的出来,马楚并未说谎。 “此事关系大案,凡有人问及此药,需得立即禀告!但有隐瞒,以窝藏论处!”范元海冷道:“还有,这事要是无故泄露出去了……你们仔细自己脖子上的头!” 范元海说完,便合上账册,拂袖而去。那老者和马楚对望一眼,脸色都有几分忧虑。做生意的,最怕的就是不太平啊,而且这来的人,还是宗门钦使…… 源顺镖局,中院的一逼仄宿舍内。 昏暗的宿舍内,油灯的灯火如豆,发着晦明的灯光。 这逼仄的宿舍内,空无一人,只有灯影的墙角处,放着一个木盆,盆里黑乎乎的,好似是泡着未洗的衣服。 忽然,那衣服竟开始慢慢地鼓了起来,就如同发起的面团一般…… 很快便鼓出了盆口,慢慢地,膨胀了起来! 而且越膨胀越大! 同时,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的爆鸣声! 接着,是咔嚓咔嚓的骨节摩擦声! 那木盆里,竟然鼓起了一个肉球! 肉球一圈圈的扩大,不断地反向,绞拧着…… 数息后,那肉球竟然化为一个身形精壮、脸色黧黑地少年! 正是将缩骨功初步掌握了的段融。 段融看着脚边空荡荡的木盆,吐了一口浊气,终于还是赶在出镖前,将这门奇功,初步练成了。 这样的话,出去走镖,也多了一项保命的手段! 想起,这十多天苦苦锤炼缩骨功的经历,竟然跟刮骨挑筋一般,饶是段融心志如铁,此时回想起,依然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那绝对是非人的炼狱! 这十多天,段融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修炼内息第三重和缩骨功上! 内息第三重,虽然距离成就还很远,但十多天苦练下来,内息也攀升了不少,起码已经比成就第二重时,要浑厚地多了。 而且,这些天来,段融每晚睡觉前,都要吞噬一门小成境界的刀法! 经过十多天的积累下来,他已经消化吸收了差不多,十多门的各类刀法了! 不过,段融并没有时间,来详细推演这些刀法,他都是吸收后,略一了解,便放在了一边! 毕竟时间紧迫,而关于吞噬融合不同的刀法,他还没有成熟的思路,这一方面,只能留待以后,慢慢推演了…… 眼看,明日就是他首次出镖的日子,段融还有一丝兴奋,终于可以走出贤古县,去见识见识真正的江湖! 还有,就是他可以脱了这身短打,穿上镖师的服饰了! 想到这些,段融站在逼仄的房间内,不由地有些神往…… 翌日! 天方大亮,便有一支镖队,走出了源顺镖局的大门! 八口铁锁大箱,放在四辆双轮马车上,麻绳结网,兜着箱子! 段融穿着镖师服饰,骑了一匹枣红马,跟在队伍里,因为兴奋他昨晚有些失眠,此时头脑还是一片昏沉! 段融晃悠悠地骑在马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萧玉骑马走在段融的侧面,看到他无精打采的样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段融立马打起精神,挺了挺腰杆,他现在已经是实习镖师了,以后萧玉就是他的师傅了,得给师傅个好印象呢。 段融原本以为,萧玉会穿一身女侠的装扮,头上再戴一顶垂着纱幔的笠帽,就跟武侠剧里演得那样! 但萧玉,却将头发束起,也穿了一身镖师的服饰,再加上她又生得剑眉星目,此时骑马挎刀,一时竟雌雄难辨起来! 镖队并不是直接出城! 镖队出镖,照例要到城隍庙去祭拜城隍,以保佑一路上,人货平安,这已经是源顺镖局多年的惯例了! (本章完) 第126章 城隍庙 第126章 城隍庙 贤古县的城隍庙,据说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几经修葺…… 此庙几乎和这座地处偏远的县城的历史,一样久远…… 而在贤古县的坊间,一直都有些光怪陆离的传说,世代流传,说的就是这城隍庙的城隍爷的故事…… 镖队到达城隍庙时,阮凤山已经等在那里了! 这种祭拜城隍的仪式感,阮凤山只要在贤古县,就一定不会缺席,除非他人不在,才会由总瓢把子栾敬付,代他主持! 阮凤山很清楚,这种场面,会增加他在镖局一众镖师心中的威严和神秘,让他们不要忘了,自己才是这家镖局的当家人! 阮凤山提前到了城隍庙,已经让周安,安排好了祭品,也给了这庙里的庙祝一些银钱,作为使唤供养! 镖队的一众人等,在庙门前下马,跟着阮凤山一起,进了庙内,只周安带着几个人捉刀守在外面! “城隍爷保佑!” 城隍神像的香案前,放着一头烤乳猪,和两只卤熟的肥鸡! 阮凤山站在队伍前面,带头持香叩拜! 一众镖师、趟子手,跟着山呼起来:“城隍爷保佑!” 接着,众人便都,齐刷刷地持香叩拜! 而后,人们依次排着队,将手中香,插进几案上的香炉里,然后再绕到城隍爷的神像下,手放在城隍爷的脚上,默默向城隍爷许愿! 这也是贤古县,千年流传下来的传统,那城隍爷的两只脚面,早已经被摸得油光黑亮了…… 很快,便轮到了段融,段融将手中香插了香炉,拜了拜,才绕过香案,站在了城隍爷的神像下面! 段融抬头看去,只见这城隍爷的神像,乃是一座石雕,色泽黑沉,甚至还有几处明显修复痕迹的细微裂纹,看着这神像只怕是,很有些年月了。 段融学着那些镖师的样子,将手放在了城隍爷的脚面上,喃喃道:“城隍爷保佑,一路平安!妖魔鬼怪,全部退避!凶恶险事,统统绕开!” 段融念着,忽然心念一动,便暗道:“读取器灵!” 段融低着头,看着眼前浮现的这组数据,呼吸一滞,心神震荡! 器物:城隍石像 器灵等阶:二十一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21级(未满足) 吞噬效果:千年香火(初步领悟岁月的法则之力) “二十一阶?法则之力?” 城隍爷的器灵等阶,刷新了段融之前读取器灵等阶的最高记录,之前最高等阶的器灵,是城隍庙门口的那棵千年古桑,器灵等阶是十五阶! 城隍爷威武!段融心头暗道。 二十一阶的器灵,跟现在的他,几乎没什么关系!至于法则之力,段融就更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 赞叹就行,思之无用! 段融再次向城隍爷祷告了一遍,而且这次更加虔诚! 段融祷告完毕,便离开了神像,走到大殿门口侧面,站在那里。 那里已经站了一些人,阮凤山也站在门口处和庙祝闲聊。阮凤山看着段融,道:“段融,一路上遇事,多请教你师傅和孙镖头,不要自作主张!” “是!谢掌柜的提点!”段融乖巧道。 阮凤山点了点头,道:“我们老了!以后镖局就靠你们年轻人撑起来了!好好干,自有你的一片天地!” 段融面色无动,心头暗道:这就画上饼了,是不是有点太快了!你爹才第一次出镖呢! 段融心中虽如此想,脸上却是一片诚恳,道:“谢掌柜的教诲!” 阮凤山看着段融,点了点头。 镖队祭拜过城隍爷后,便在城隍庙门口,告别了阮凤山,打马出了东城门! 阮凤山目送镖队出城,又和那庙祝寒暄了一番,才钻进了庙门口的一顶小轿里,由轿夫抬着,回镖局去了。 那庙祝见阮凤山走了,便将手中的拂尘,往后腰一插,背着手哼着小曲,拐进了庙内,他瞄了一眼香案上的祭品,咽了咽流出来的口水。 这烤乳猪和卤鸡,到了晚上就会从香案上撤下来,到时候,就又进了他的肚囊了…… 镖队出了东城门后,稍微提了些速度,在城门口处,扬起了一串尘土! 但是,镖队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在段融看来,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慢悠悠地…… 毕竟,他们这一趟往汝阳府走镖,来回得一个月的路程,重要的并不是一启程就跑多快,而是要速度稳定地将这一趟行程给跑下来,这其实,就跟跑马拉松是一个道理。 镖队才走了一段,段融的目光就忽然紧紧盯着其中的一人。 这人生得雄壮魁梧,两肩很宽,坐在一匹黑骏上,竟如一座小山一般。 段融盯着他,倒不是因为此人雄壮异乎常人,而且他的后脖子正中的位置,有一个铜钱大小的黑痣! 这黑痣,让他想起了,十多天前,他在前院的堆放柴炭的院落里,吞噬的那把牛尾刀的器灵! 那器灵是五虎群羊刀的小成境界,消化吸收时,段融在梦中,隐约见过这雄壮的背影,以及那颗黑痣! “这是不是有点巧了?”段融在心头想到。 “那是刘鳌镖师!”在段融身侧的萧玉,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向他介绍道:“刘鳌镖师走镖十余年,跟你一样,是从杂役弟子选上来的!现在已经是内息第三重的小成境界了!” 萧玉说着,目色清亮地看向段融,她的言语中,有鼓励段融的意思。 “内息第三重?”段融心头一跳,感觉又有一条信息重合了,他在心内暗道:看来他吞噬的那把牛尾刀,就是从此人手中淘汰下来的! “他在镖队里有一个诨号,叫做九指死士!”萧玉继续说道。 “九指死士?”段融对这个诨号颇为诧异。 萧玉将段融的表情,看在眼里,笑道:“有一次遇到劫镖的,对方实力不弱,我们死了好几个镖师!六鳌镖师护着货车,右手小拇指被削掉了,依然死战不退,才得了这么个诨号!” 萧玉说着,脸色微变,似乎当时血战的场景,又从她的眼前闪过。 段融目色一动,回想起,自己吞噬的那把牛尾刀,那把残损的牛尾刀刀把,被削掉了三分之一,看来就是在那一战中,连同小拇指被一同被削掉的! 在队伍前头的刘鳌似乎是听到萧玉在说他,他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从萧玉和段融的身上扫过! 刘鳌下巴线条坚硬,鼻梁挺拔,两眼冷冽,如同猛兽巡视领地的目光一般。 段融脸色不由一凛,暗道:相书上说,后脖子正中有痣,俗称猴子骑脖,乃是大凶之相!而且这人的相貌,如此凶狠,怕是应了相书的谶语…… (本章完) 第127章 李玉良 第127章 李玉良 这第二镖队的镖头,叫孙煌,今年已经四十多岁,国字脸,面色蜡黄,沉默寡言,武功修为乃是内息境第四重的大成境界! 镖头之下,有镖师七人! 在这七人中,以萧玉和刘鳌,武功境界最高,都是内息境第三重的小成境界,算是孙煌的左膀右臂! 其余五名镖师,王子铭、邵永平、姚良荣、曾宪贵、罗芳隆,俱都是内息境第二重的境界。 还有,两名实习镖师,段融和陆峰。 除此之外,镖队里,还有两名趟子手,唐德金、任铁娃,负责喊镖和镖队的一些杂活! 此时,正值春夏之交,野外风景秀丽,山风阵阵,夹杂着淡淡的清香…… 段融不由地觉着,这走镖的活儿,其实也不坏! 虽说骑马劳顿,但他们都是习武之人,这点行路强度,对他们而言,跟闲庭信步没什么差别。 段融正感受着山川野趣,忽然镖队中,响起了一阵佶屈聱牙的念叨声…… 那是一书生打扮的少年,大约二十岁出头,骑在一匹枣红马上,摇头晃头地念着之乎者也…… “……相与步于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镖队中的诸人,都露出了厌恶的神色。 段融也眨巴着眼睛,暗道:此界尚武,怎么还有这般自恋的穷酸文人?真是不知所谓! 看他那一幅洋洋自得的嘚瑟摸样,确实让讨厌。不就会念几篇风月文字而已,在这血腥酷烈的江湖里,又有何用处呢? 方一上路,萧玉已经向段融讲解过了,此人叫李玉良,乃是此次镖队护送的人镖! 镖队所送之镖,通常分为:货镖、银镖、信镖和人镖! 九州地界不安全,特别是出了城区,治安更是混乱,刀客游侠,劫掠行人的事,常有发生,所以镖局护送人镖到某个地方,也是常见的一项业务。 段融想到,前世的现代社会还有一个职业,叫做保镖,保镖的镖就是镖局的镖,恐怕出处就是在这里了! 在蓝星的古代,在这一点上,估计与九州世界相似,人镖,也是那时镖局的一项常见业务! 镖队在官道上走了半日,过了一个大坡,忽然便远远能望见前面一座郁郁葱葱、绵延起伏的山头。 孙煌忽然说道:“唐德金、任铁娃,伏牛山到了!把旗子竖了,镖喊起来!” 唐德金、任铁娃,打马从镖车上,各自抽了一杆子镖旗,扛在了肩头,一前一后地喊起了镖来! 那镖旗黑底金线,迎着山风飘着,上面源顺二字,颇为威武! “源顺镖号!请江湖朋友借道!” “合吾!合吾!” “源顺镖号!我武唯扬!过境借道!合吾!合吾!” 合吾是江湖上打招呼的黑话切口,走镖喊镖常用的惯语。 这唐德金、任铁娃,都颇有一条好嗓子,不仅声音浑厚有力,而且字正腔圆,喊出去的声调仰扬顿挫,随时山风飘远,竟是颇有气势! 段融骑在马上,不由地有些感叹,趟子手也不是谁都能做得的,这世道,想端稳一碗饭,没点本事,还真挣不下来啊! 镖队刚走到山口,忽然两个黑影从路边蹿了出来! 众人俱是一惊,勒马捉刀! 只见两人站在路边,劲装束腰,但却似并未带武器。两人见镖队勒马,立马叫道:“合吾!合吾!” 孙煌坐在马上,抱拳道:“敢问,可是黑虎寨的朋友?” “正是!来人可是孙煌孙镖头?” “正是小弟!不知两位朋友有何贵干?” “李猛乃是我们黑虎寨的三当家。李当家与孙镖头乃是旧友,听闻你过路,特命小的们,奉上好酒野味!” 两人说着,快走了几步,将一坛酒和几只烤熟的兔子、野鸡,奉了上来! 孙煌立马下马,热情接了过来,又问了几声好,方道:“劳烦兄弟们回去,告李当家一声,改日有空,我孙煌一定亲自上山拜谢!” 两人应了,身形忽闪,便消失在了路边的野林中了…… 李玉良瞄了一眼,那烤熟的兔子、野鸡,笑道:“镖局这生意,端得做得!走在半路上,还有人给送吃的!” 镖队中的人,都对李玉良印象不好,无人去接他的话茬儿。 倒是萧玉看着段融,向他解释道:“黑虎寨是这伏牛山的一处山贼!因为地处偏远,这伏牛山内又山坳无数,便于隐藏!官军剿了几次,都难以剿灭!” “这黑虎寨早些年,也劫过我们几次镖,后来掌柜的,以重礼相谢,又约好了年例!这才走通了这条镖路!” “你不要觉得走镖就是打打杀杀!人头熟、多礼遇,能撑得起场面,才能把一条镖路走下来!” “咱们镖师,更多的防的其实是那些刀客游侠,还有一些个不成气候的蟊贼……真遇到大山头,就不是我们这点人,能应付下来的!” 段融听得连连点头称是,他自然清楚,萧玉这是在给他讲江湖的规矩和套路,这些都是老江湖的经验,没人告诉他的话,一个小白,不知道要碰多少钉子,吃多少亏,才能明白这些。 萧玉讲着,那些镖师们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段融,他们实习的时候,可没人给他们讲这些。 而且萧玉一贯是不带实习镖师的,这次竟然带了段融,段融一入镖队,就跟着这么个美女师傅,怎不让人眼热呢? 特别是同为实习镖师的陆峰,他已经做了半年的实习镖师了,师傅已经不再带他,由他自行处理遇到的情况。 原本带他的师傅,是镖师姚良荣,只是这些话,他却是从来没听到过,姚良荣一般都是指派他干活,一天说的话,都不超过十句的。 陆峰虽然心下嫉妒,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实力在说话啊! 他做了半年实习镖师了,才刚刚成就了内息第一重,可段融现在已经成就了内息第二重的境界,而且段融才做了两个多月的学徒镖师啊,简直就是牲口嘛!要他怎么比? 任何势力,都是一样的惯例! 天赋越好的人,倾斜给他的资源越多! 谁让他是普通人呢?普通人就得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事!少瞎想,才能活得久! 萧玉给段融讲,的确是将一片心窝子都掏了出来,虽然一直冷着脸,有时语气还有些严厉,但是涉及镖局业务的有关知识,她都讲解得很清楚,生怕段融没听明白! (本章完) 第128章 信镖 第128章 信镖 镖队在申时左右,就开始加快了行进速度,这才在黄昏时分,终于赶到了一处小镇落脚…… 此镇,名曰常安镇,是一处不大的小镇,镇上只有十字交叉的两条街市,打两个喷嚏就能逛完。 镇上只有一家客栈,取名朋来,第二镖队常走这条镖路,出镖第一天必在此处落脚。 走到了十字交叉街口那里,萧玉和段融忽然一起打马向前! 萧玉向孙煌道:“镖头,我带段融,往镇上的武馆,去交一封信镖。” “去吧!不要耽搁啊。交完了,就来客栈跟我们汇合。”孙煌语调谦和地嘱咐道。 “是!”萧玉抱拳一礼,恭敬应了一声,才带了段融,向镇南头的武馆去了。 两人来到武馆门口,将信函交给了门房,萧玉领了收讫的银钱,才带了段融返回。 “信镖是要两头收钱的。”萧玉向段融解释道:“万不可忘了!” 段融点头。 “一般镖队的规矩,就是实习镖师入队后,要独自负责三趟的信镖,这是让你们熟悉地界。比如这常安镇,地方不大,常有信函往来的也就一家武馆和一家兵器铺!府县的情况复杂一些,自己沿途要多留心。” “这第一趟走镖,会有人带你,第二趟开始就是你自己送了。”萧玉殷殷嘱咐着,此刻又没在镖队里,她更是恨不得,把她知道的,都告诉段融。 段融自然明白萧玉的态度和她目光里的温情,心下禁不住涌动着淡淡的感激。 萧玉和段融来到客栈时,一众镖师和趟子手们,已经在大堂落座了。 镖车都卸了马,停在了后院,马匹都入了马棚,喂了草料,两人将自己的马匹也牵到了后院,交给了负责马匹的一个老头。 之后,萧玉和段融,来到大堂落座,萧玉向段融指了指一张桌子道:“你去坐那一桌。” 镖队里,也是有等级和规矩的,段融是实习镖师而已,是没有资格坐在镖头孙煌那一桌的。 段融闻言走了过去落座,萧玉则在另一张桌子上落座,孙煌和刘鳌都坐在这张桌子上。 不一会儿,饭菜便上齐了,里头有好几道硬菜呢…… 两个趟子手起身,用银针将菜和汤水,都试了一遍,孙煌见饭菜没问题,便动筷子夹了一片肉放进了嘴里…… 孙煌一动筷,两个桌子瞬间就躁了起来,吃得那叫一个狼吞虎咽…… 段融一直觉得,躁菜这方面自己还是有些天赋的,毕竟和杨震一起,次次都没少占便宜,但现在也不得不,自叹不如…… 到底是专业的啊! 饭菜虽然还算丰盛,但是却是没有酒的! 走镖是不可以饮酒的,这是源顺镖局的铁律之一! 之前在黑虎寨,别人送的那坛酒,只能放在镖车上,待交了货物,回程的时候,再畅饮了。 酒足饭饱以后,镖头孙煌,道:“大家吃了饭,早些休息,明早卯时还要出镖赶路!房间已经开好了,二楼东头的四间,一楼靠门的两间。二人一间,自己结合!” 孙煌的话音刚落,坐在段融身旁的李玉良便忽然站了起来,指着孙煌旁边的萧玉,嚷道:“我要跟他一个房间!我有洁癖,我瞅你们这些人里,就他还干净些!” 李玉良倒不是故意调戏萧玉,毕竟萧玉那模样和那一股子飒劲,谁能看出来她是个女的。 但是,女孩子到底是女孩子,那爱干净的脾性是骨子里带的,虽然一路风尘,但萧玉一进客栈,就打了身上的尘土,又在井边洗了脸。 但李玉良那话一出口,众人都是一愣,萧玉明显脸上愠怒,要不是李玉良表情中,没有露出一丝调戏戏谑的意味来,只怕她顿时就要发作了! 就在此时,段融忽然一把抓住李玉良的衣襟子,道:“我刚入镖队,正缺个伴儿呢,我看还是咱俩一个房间吧。” “你干什么?放开我,看你那一脖子的灰,谁要跟你一个房间!”李玉良挣扎着叫道。 但他不曾习武,如何能从段融手中挣脱呢? “你再乱叫一声!我就把这破油抹布塞你嘴里!”段融怒瞪着李玉良道,伸手抓起临桌上的一块破抹布。那抹布不知多久没洗了,破破烂烂,满是油渍! 李玉良一看段融手中抓着的那抹布,顿时脸都绿了。 段融见他老实了,才扭头看向孙煌,笑道:“镖头,我带客人去房里休息了。” “去吧。照料好顾客!”孙煌笑道。 段融抓着李玉良的衣襟,将他带上了客栈二楼,推进了一间房间里。 孙煌在大堂内,扭头看向萧玉,笑道:“这徒弟,可以!倒是没白教!” 萧玉笑了一下,看了一眼二楼,段融进去的房间。段融机敏油滑,帮他化解了尴尬。 这时,刘鳌走了过来,看着萧玉,道:“玉丫头,还是老规矩,我上半夜,你下半夜!” “好!”萧玉答道,眼神复杂地看了刘鳌一眼。 镖队里,除了镖头孙煌以外,就是萧玉和刘鳌的武功最好了,故而停在后院里的货镖,由他俩轮流看守! 刘鳌虽说是上半夜,但他常常会让萧玉一个时辰,萧玉虽然嘱咐过刘鳌几次,不用这样,但刘鳌却一直坚持如此。 客栈二楼的房间内,段融关了房门,一把将李玉良推倒在地,然后径直走到了床边,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床上,一个人就将一张大床占满…… 李玉良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段融,怒道:“你起来!你这样,我怎么睡?” 段融抓起床头的一个叠好的被子,砸在了李玉良的身上,道:“你睡地上!” 李玉良一把抓住被子的一角,愠怒道:“你怎么不睡地上?我是顾客知道吗?你们源顺镖局是怎么回事?” 段融躺在那里,两手枕在头后,道:“我们只是负责你的安全,不负责让你一路上,都舒舒服服的。明白?” “你……”李玉良一时气结,道:“我找你们镖头去,我要告你状!” 李玉良说着,将手中的被子扔在了段融身上,转身就要出门。 就在这时,李玉良只见眼前人影一闪,段融就忽然拦腰将李玉良扛在了肩头! 李玉良还没发应过来,就感觉眼前景物一阵恍惚,下一刻他竟出现在了房梁顶上! 段融动作太快,李玉良根本就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便陡然发现自己已经被段融扛上了房梁! “你干什么?” 段融将李玉良从肩头放下,李玉良站在圆滚滚的房梁上,往下一望,顿时吓得两脚发软,差点一个趔趄,掉了下去,李玉良吓得一把抱着身旁的那根柱子,哆嗦道:“快!快放我下去!你这小贼……快放我下去!” 段融看着李玉良的滑稽样,问道:“你睡不睡地上?” 李玉良已经吓得有点要哭,道:“睡!我睡!” “还去不去告我黑状了?” “不告了!” 段融见已经将李玉良服软了,便身形闪动,一把抓着李玉良的衣领子,纵身跃下。 李玉良只觉眼前一晃,下一刻便忽然发觉自己两脚已经踩在了地板上,他顿时两腿一软,瘫在地上,脸色煞白地怒视着段融一眼。 李玉良虽然心头愤恨,但也被段融给整怕了,只得抱起床上的被子,老老实实地睡到了墙边的地板那里去了。 (本章完) 第129章 破庙 第129章 破庙 次日卯时,天色还一片昏暗,小镇上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客栈的门口处已经亮起了火把,趟子手唐德金、任铁娃,已经给镖车上了马,牵了出来! 众人依次上马,哒哒的马蹄声,随即在闷沉的夜色中响起。 这条镖路,孙煌他们早已经走了不知多少次,行程中能落脚的据点,也都规划的很清楚,镖队出了常安镇,就会沿官道进入汝阳府的地界。 进入汝阳府,能落脚的第一个县镇,就是社旗县了。 不过,那社旗县,距离此地还有一百多里地呢,以镖队的行进速度要两天才能赶到。 这中间,还要在一处破庙里,歇一夜,因此,不能不趁早赶路。 镖队紧赶慢赶,终于在黄昏的天色中,远远地看到了官道不远处的一座破庙。 那破庙倒也不小,只是一角坍塌了。 在深沉的暮色中,一只猫头鹰正在庙顶上的飞檐上站着,忽然那猫头鹰如箭般射出,在空中翻飞,咬到一只在低空捉小虫的蝙蝠,便扑闪着翅膀,噙着那只大蝙蝠,往不远处的野林子飞去了…… 孙煌招呼着镖师们,将镖车牵进了庙里,而后把镖车的马匹解了下来,栓到了庙门外的大树旁,此处正值春夏之交,野草丰茂,正好能让马匹就地吃个饱…… 弄好这些,唐德金蹲在庙门口,看守着吃草的马匹。 其余镖师都在庙内,各自找地方坐了休息…… 而陆峰和任铁娃,从一辆镖车车底下的倒挂着的网兜里,拿出了炊具、水囊、干肉,准备埋锅造饭。 陆峰瞄了段融一眼的,但他迟疑了下,还是没有叫段融。 段融虽说也是实习镖师,但却已经是内息境第二重的修为,镖师们都是吃江湖饭的血性汉子,以武力说话,内息境第二重的修为,即使放在镖师里也是不弱的。 而且,段融的师傅还是萧玉。 但段融看陆峰和任铁娃在破庙中央的空地处,忙碌着,他起身走了过去,也没说什么话,就主动帮起忙来。 段融前世就是混迹职场的,在这里面混,要懂得做人。 段融、陆峰、任铁娃,正在那里造饭,忽然一个声音说道:“镖头,那便阴影里,躺着个人!” 说话的是姚良荣,就是陆峰刚进镖队,带他的师傅。 众人闻言都向姚良荣看去,姚良荣抬手指了指自己身后,破庙昏暗的角落。 在火把的火光下,可见那里确实躺着一个人,衣衫破烂,满脸泥垢,头发更是被泥灰粘成一团一团的,那人躺在了一张破席上,一动不动的,也不知是死是活。 孙煌瞄了一眼那人,道:“可能是个流民……等会儿造好了饭,看他还有气儿没有?还有气儿,就给他也弄一碗。” 野外造饭,也没那么多讲究,就是些干肉、干饼子,加些作料,熬成一锅浓汤。干柴烈火,很快就饭香弥漫,镖师赶了一天路,早已经腹内饥馑,此时闻到了饭香,更是口水直流。 饭好了以后,陆峰、任铁娃先给,孙煌、刘鳌、萧玉各端去了一碗,其余镖师各自拿了碗,围在了大铁锅前,段融拿着大铁勺,开始给大伙儿盛饭。 镖师们得了饭,便端碗找了个地方,或蹲或坐地吃了起来。 最后一个过来盛饭的是,李玉良,他不像镖师们都有武功在身,第一天还好些,这第二天已经有些吃不住,只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一般,脸色更是有些萎靡。 段融刚盛了一碗饭,准备递到李玉良的手里,就在这时,忽然一个黑影,忽然从破庙一角的昏暗中,陡然跃出,如暗夜中的蝙蝠一般,半空中,只见其手上寒光一闪,便攥着一把匕首,刺向李玉良的喉咙。 那黑影,正是之前,躺在庙内一角的破席上的那个,不知死活的流民…… 此时,镖师们都端着碗,在吃饭,根本来不及反应,而李玉良又没有武功在身,眼见那人手中的匕首,就要划开李玉良的喉咙。 段融心头一颤,忽然将手中的浓汤一泼,热而粘稠的汤汁,泼洒一片,洒向那半空中那人。 段融在泼汤的同时,便右腿抬起,一脚踢在了李玉良的腹部上。 段融的脚尖灌注了内息,直接将李玉良踢得倒飞出去,而半空中那人,陡然感觉眼前一,被空中的汤汁遮蔽了视野,待他手中的匕首,穿过汤汁,刺向李玉良的喉咙时,李玉良已经倒飞出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那人也是反应迅疾,身形还未落地,便半空中,将手中的匕首,投掷而出,嗖的一声破空之音,便疾射向半空中,李玉良的面门! 李玉良,人在半空,眼见那匕首射向自己,那一刻,他感觉世界都静止了下来,唯有那枚飞向自己的匕首在动…… “要死了吗?”李玉良闪过一个念头。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人影一晃,便听“叮”的一声脆响,萧玉抽刀一击,打飞了射向李玉良的那枚匕首! “精通级的云蛇步!好快!”段融心头惊讶,方才他只是感到眼前一个黑影一闪,萧玉就打飞了那枚匕首。 那人见,他两次袭击,都已失败,此时镖师们都已经反应过来,他已经没有杀李玉良的机会了,便身形暴退,一脚踢翻了守在庙门处的唐德金,蹿入了门外的夜色里了。 孙煌忽然身形一纵,便追到了庙门口,但庙门外夜色沉沉,刺杀那人又轻功甚好,早已经没了踪迹。 孙煌站在庙门口,转过头来,这时才听到砰的一声,李玉良方才沉重地砸在了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方才刺杀那人、萧玉,都有轻功在身,身形忽闪,迅疾无比,而孙煌虽然不会轻功,但已经是内息境第四重的大成境界,是纯粹力量带来的速度,一纵便横跨到了庙门口,几人的动作,前后都不过在一息之间! 李玉良跌倒在地,扶地狂呕,脸色煞白,段融踢他那一脚,灌注了内息,虽然控制了力量,但也不是从未习武的李玉良受得住的,方才那瞬间,他的五脏六腑,都在剧烈地震颤…… 但李玉良也清楚,要不是段融,紧急关头,踢了他那一脚,此时他的喉咙已经被那匕首给划开了…… 孙煌看了扶地狂吐的李玉良一眼,知道他虽然吐得厉害,但显然并未受伤。 孙煌的目光,从段融和萧玉的脸上扫过,要不是这一对师徒,方才那一刻,那人镖就已经死了! (本章完) 第130章 书生的窘迫 第130章 书生的窘迫 人镖一旦死亡,后续会有很多麻烦,且不说其家属的索赔,一旦人镖出事,对源顺镖号的声誉也会有很大的影响。 段融临机应变的机警快捷,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连一贯冷傲的六鳌也不由地看了段融一眼。 孙煌脸色凝重,看着众人,道:“今晚不休息了!大家赶快吃饭,吃完饭我们立即启程!” 孙煌话音刚落,破庙内便响起了吸溜汤汁的声音,众镖师吃完饭,连碗也未洗,只有破布擦了一遍,便都堆在了锅里。 陆峰将炊具放回了镖车底下的网兜里! 镖师们从庙门外牵了马回来,给镖车上马,拉了出去! 而后众人,举着火把,沿着官道,连夜奔袭赶路! 眼见天已经蒙蒙亮,一夜奔袭,手中的火把都已燃尽,在苍茫的晨曦中,已经远远能看到,社旗县的城墙,黑魆魆如同一头蹲伏着的野兽。 就在众人心头微微一松之际,忽然身后的马蹄声,疾若奔雷,隐隐可闻,在朦胧的晨曦中,一队轻骑,如黑点般,快速追来! 镖队带着镖车,而且马匹一夜奔袭,已经力乏,显然跑不过身后的轻骑! 孙煌立马勒马停下,沉声吼道:“停车!结阵!” 镖队随即闻声而止,趟子手唐德金、任铁娃,跳下马来,将镖车的马匹解下,栓在了路边的树上,这是防止马受了惊,将货物拉到野地! 而后,两人从镖车上抽出弩机,带着李玉良,躲在了镖车的后面,压低身子,手指扣在弩机的扳机之上! 而一众镖师们,则勒马抽刀,将镖车围了,严阵以待! 身后的那队轻骑,在快速拉近着,杂乱的马蹄声,密集如鼓点一般,越来悦清晰…… 那队轻骑,大约十来人,劲装骏马,随着一片踢踏的马蹄声,在官道上扬起一道飞扬的尘土! 数息后,便已奔至! 那为首之人,大约三十岁出头,面色阴沉,脸型瘦削,在一丈远处,便勒马停了,一双如鹰隼般地眸子扫过镖队的诸人,然后死死地盯住了躲在镖车后面的李玉良的脸上! 李玉良一见来人,原本的白净的脸,瞬间便红得如同猴子屁股一般。 那人忽然勒马大嚷道:“李玉良,你搞大了别人的肚子,就想拍屁股走人?天下间哪有这样便宜的事?亏你还是个读书人!你要还有点廉耻,就自己走出来!” 李玉良被那人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眼见对方那种架势,他哪里敢出去呢? 洪岩并不是真指望,这几句话就能将李玉良给激将出来,他这话其实有一半是想说给源顺镖局的人听的。 这洪岩,是青川县王家的护院首领! 这青川县,乃是贤古县的邻县,青川县王家也算是县里的几大势力之一。 这王家的家主,三十岁前,虽娶了几房妻妾,但却一直无有子嗣,眼见快交四十岁了,才终于得了一子,一直视若珍宝一般。 年交八岁,便在家里,请了西席先生,教他些文墨知识。 所请之人,就是眼前的李玉良。 却不想,这李玉良,常在府内出没,一来二去的,却和王家家主的一房小妾给勾搭上了。 还把那小妾的肚子给搞大了。 那王家家主,年纪大了,这半年来,常有眼气虚的症状,医师建议他停了房事,将养一年。 他大半年都未碰过那小妾,她却忽然怀孕,家主如何不恼? 立即就将其吊了起来,用鞭子抽打拷问! 但那女子,竟颇有些情意,抵死不肯吐出李玉良的名字来! 是那李玉良自己听了些风声,惊吓之下,不辞而别,仓皇逃窜,这才暴露了自己! 李玉良虽是仓皇逃命,但也有些算计,他并未直接在青川县找镖局护送自己,毕竟王家在青川县很吃得开,跟各大势力间,常有联络! 他先骑了快马,逃到了贤古县,在贤古县里,请了源顺镖局护送自己,往汝阳府,投奔自己姑母。他姑母家在江湖上颇有些势力,又从小疼爱自己,只要逃过去,定能护自己周全! 王家家主,让洪岩带人,来截杀这李玉良,给他的命令是,绝不能让李玉良逃回他姑母那里。 洪岩带人赶到贤古县时,护送李玉良的镖队已经启程! 这源顺镖局虽然开在贤古县里,但却辐射了周边各大府县,走通了数条凶险的镖路,生意做得确实不小。 洪岩也不想与源顺镖局正面为敌,便雇佣了一个杀手,埋伏在镖队必经的破庙内,想借机刺杀了李玉良,此事也就可以交差了。 但,不想,那杀手竟然失手了!他这才不得不现身前来,想跟源顺镖局的人,商谈下此事,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洪岩坐在马上,看着孙煌,脸色郑重地,抱拳道:“可是源顺镖局的孙煌镖师?” 孙煌并未答他,冷声问道:“你是何人?” 洪岩道:“青川县,王家护院首领,洪岩!” 孙煌道:“洪首领,你如此劳师动众,不知是想干什么?” 洪岩指着众镖师身后,躲在镖车后面的李玉良,道:“此子在我王家,做了伤风败俗之事,还请孙镖头,高抬贵手,让我带他回去!” “可以!”孙煌沉声道。 一句可以吓得后面的李玉良心肝乱跳,差一点尿了出来…… “拿来!”孙煌却忽然伸手向洪岩道。 “什么?”洪岩眉头一蹙,不解地看向孙煌。 孙煌道:“海捕公文!” 洪岩闻言心头怒气陡起,孙煌这是在戏耍他,冷道:“没有!” “没有海捕文公,就想从我源顺镖局手里拿人!洪首领,是不是把我孙某人,想得也太好说话了!” “我以礼相待,孙镖头何必咄咄逼人?” “以礼相待,昨晚在破庙刺杀的人,是不是你安排的?”孙煌说着,也怒气激荡,两眼通红。 洪岩被孙煌说得一滞,目色一动,反呛道:“此子,如此伤风败俗!这样的人,你们也护送?你们源顺镖局接人镖,就不做背景调查吗?” “我们源顺镖局,做不做背景调查,还用不着你来操心!” “那就是没得淡了?” “还谈你老母儿!”孙煌暴了粗口,你他妈都杀上门来了,还装他妈的,以礼相待! 洪岩大怒,脸色狠辣,从后背抽出长枪,人在马上,便身形陡然跃起,如大鹰击空一般,凌空而下,手中长枪一抖,便向孙煌点去…… (本章完) 第131章 黑手 第131章 黑手 洪岩一动,如同某种信号一般,双方阵营,顿时人影晃动交错, 一众镖师,几乎同时踩着马镫,飞身而下,抽刀向对方斩去! 兵刃的交接脆响,瞬间响成一片! 孙煌虽见洪岩,凌空一枪,占尽优势,但却毫无惧色,同样凌空跃起,一刀斩去。 孙煌不仅迎头接下了洪岩,而且一上来就是硬碰硬的打法! 兵刃相交,两人身形俱是一滞,从空中落下! 孙煌脚尖点地,身形再动,横刀便斩向落地未稳的洪岩。 洪岩后退半步,目色狠辣,长枪一抖,如游龙一般,便点向孙煌的刀面…… 段融亦在交战之初,就跃进来战团里,他看准时机,拦下了一位胡子白的老头! 这老头竟也是内息境第二重的境界,虽然精神矍铄,但却毕竟是满脸皱纹,发须白,打斗起来如老牛耕田一般,已经颇感有些吃力了! 段融如果手段尽出,可以立即挫败这老头,但他并不想展现自己的实力,便稳扎稳打地,和老人缠斗着,只看表面的话,两人刀光忽闪,却是斗了个势均力敌…… 刘鳌的脸色冷硬如石,他正被两个中年人围攻! 这两人体形相当,而且连模样十分相似,竟似乎是同胞兄弟。 这两人,都是内息第二重的修为,刘鳌内息第三重的小成境界,原本应该稳压他们一头,但这两人的功法,却是有着某种呼应一般,配合得天衣无缝! 刘鳌竟一时拿不下两人,但刘鳌也并不着急,他的两眼如毒蛇一般,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 刘鳌一边和两人左右缠斗,一边注意着两人所练功法的配合方式,渐渐地,他已经看出了门道! 两人身形虽然巧妙,但一套招式打完后,两人要身形交错,从相反的方向,将那套路再打一趟。而在身形交错的瞬间,就产生了一瞬间的空挡。 刘鳌虽然发现了对手的破绽,但他并未立即出手,因为他还在等另一个机会…… 刘鳌的眼角的余光,不时瞄向身后的战团…… 刘鳌的身后的不远处,就是和老头缠斗着的段融,刘鳌注意的就是这边的战况…… 忽然刘鳌目色一动,忽然手腕一拧,刀光一翻,便随之便削掉了兄弟其中一人右手三根手指! 三根手指落地,他手中的刀,随即脱手而落! 那柄刀还在半空中,刘鳌忽然刀锋反转,以刀背砸在了那柄刀的刀把末端,叮的一声将那柄脱手的刀,砸得斜飞了出去…… 此时缠斗正酣,寒光一片,忽然一记刀影,却从一片刀光中飞出,速度迅疾,斜刺向段融后背心处! 段融眼角余光扫到,顿时吓得魂飞天外! 那老头在段融对面,更是瞄到了斜射向段融后背的那记寒光! 老头两眼精光爆射,袖口一抖,忽然一支弩箭,竟从袖口处射了出来,直取段融的咽喉! 前后两道寒光,一大一小,倾斜夹击,快若闪电! 段融在生死关头,忽然心如止水一般,他的双目明亮干净,透着专注冷静的神采。 段融的身体忽然,如蛇一般,蜿蜒侧身,身体向后微微倾斜,右手手腕更是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迅疾转动,刀锋几乎是贴着自己的面门,闪出了一个刀!冰冷的刀锋,甚至是刮过了段融自己的鼻尖! 那弩箭和刀锋,成三角之势,几乎同时疾射向段融的面门和胸口两处,却刚好撞在在了刀上,被搅动着的刀,叮叮两声,弹得倒飞了出去! 段融侧身,而后微微倾斜,已经用了云蛇步的身法,只是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此时又在混乱的战团中,不易察觉!而他的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拧出刀,却用到了缩骨功的技巧,此处就更加隐晦,即便是练过缩骨功的人,在如此混乱的场面里,也难以发现端倪。 至于他拧出刀的武功手法,看似普通,实则结合了阿鼻刀法和莽牛刀法的技巧,因为那个刀在高速旋转的同时,还避开了自己的鼻子,刀锋在自己的面门前,走过了一条陡峭蜿蜒的曲线,刚好把鼻子给避开了! 这曲线看似普通,但能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妙之毫巅地划出来,实则已经是非常高明的招式了! 而段融虽然吞噬消化了莽牛刀法和阿鼻刀法,但他并没有时间,研究他们的融合之法,此时纯粹是生死之间的淬炼,让他一下子就用了出来! 正是一种仓促间的了悟! 段融避开这记杀招,近乎是底牌全出了,少出一张,他都得挂在这儿,或者得自己削掉自己的鼻子才能活下来…… 段融避开杀招,心头大怒,他瞄了不远处的刘鳌一眼,立即瞪着眼前的老头,他刀光一翻,就要先宰了这老头。 但就在这时,却忽然听到战团中,一声高呼道:“住手!” 洪岩持枪跳开,大叫住手,孙煌闻言,也将左手一抬,示意镖师们暂停进攻! 洪岩的人,全都退后跳开,镖师们见孙煌未动,便也停止了攻击。 洪岩看向孙煌,道:“孙镖头!为了一个伤风败俗的家伙,你我如此拼杀,实在是不值得!” 孙煌看出了洪岩的退避之意,便递梯子道:“在下是职责在身,不得不为!洪兄弟,我们两方,战力相当,再斗下去,只怕也是两败俱伤,实在是不智啊!” “孙镖头所言甚是,兄弟就此别过!他日江湖再见时,洪某再与孙镖头,论个高下!”洪岩说着,便扭头看着自己的下属,道:“兄弟们,撤!” 其实,洪岩和孙煌,都注意着战局的变化。 洪岩那方,有人被削掉了手指,有人断了半个小臂,还有人被削掉了一只耳朵,受伤显然比镖队严重,再打下去,伤损只怕会进一步扩大。 而镖队这边,镖师罗芳隆肩头受伤挂彩,实习镖师陆峰左臂被刺穿挂彩,其余诸人,却无人受伤,明显战损要小得多! 洪岩那方,众人上马而去,一个中年人捡起路边的半个断臂,咬在了嘴里,单手上马,随队伍而去…… 洪岩骑在马上,心头暗叹,他也算尽力了,兄弟们伤成这样,回去家主也不好说什么了。 洪岩竟是为了在王家家主面前好交差,竟不惜拿自己兄弟的命去冒险!他明知,自己这方不敌源顺镖局,却还要演这出苦肉计来! (本章完) 第132章 赵府 第132章 赵府 萧玉扭头看向段融,见段融并未受伤,才放下心来! 段融的目光一直盯着刘鳌,但刘鳌自始至终,都没看他一眼。 段融几乎可以肯定,刚才在混战中,刘鳌是想弄死自己! 虽然战团混乱,但他很清楚,那绝不是意外! “刘鳌要杀我?” 这几天下来,他也能看出刘鳌对萧玉的那种含而不露的爱慕情愫。 难道是因为萧玉对自己的态度,让他心生嫉恨?段融目色闪烁地想到。 不管是因为什么,这梁子都已经结死了! 段融心下发狠:内息第三重的小成境界,就以为能吃定我吗?真要斗一斗的话,谁死还不一定呢? 段融见刘鳌不看自己,也别过去了目光,故作平静。 躲在镖车后面的李玉良,见洪岩终于退去了,两腿一软,竟瘫在了地上,他感觉自己这一夜,已经连着在鬼门关外,走了两趟了…… 罗芳隆、陆峰,虽然挂彩,但受伤都不是很重,包扎以后,便各自上马了! 镖队重新整队后,便继续出发! 前面就是社旗县县城了,众人一夜奔袭,又经历了一番苦战,早已经又困又饿,都想着进了县城,找个客栈,先好好吃一顿! 孙煌骑马缓缓走着,虽然洪岩被打退,但他的心头却笼罩着一层阴霾。 洪岩的问话,此时仍然在他的耳边回响着…… “你们源顺镖局接人镖,难道就不做背调吗?” 源顺镖局接人镖,当然会做背景调查的,要不然,岂不是连通缉犯的生意也接了吗? 但是,栾敬付为什么做了背调,还接了李玉良这个人镖,而且还指派给了自己? 是背调没发现问题呢?还是明知道有问题,故意塞进自己呢? 他是萧宗庭的老部下,镖队里的镖师也都是清一色的从萧老手里,调教出来的,栾敬付自然将他视作萧宗庭的嫡系。 但他毕竟在镖局这么多年,资历人望都有,栾敬付在明面上,起码从来没有呛过他,但是在暗地里,却不知给他使过多少绊子…… 镖队进了城,便直接沿着大街,走到了他们在这社旗县,熟悉的落脚地——六和行馆。 镖车卸马,拉进了后院,马匹进棚,镖师们在大堂落座。 此时,还刚刚是早晨,做菜的材料都还没来得及准备,孙煌便点了酱牛肉和生米,再要了馒头和阳春面。 都是快餐,很快便上齐了,银针试菜后,众人便造了起来…… 吃饱之后,段融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饱嗝,一夜未睡,段融也累的眼皮打颤,但刚吃过饭就被萧玉抓着,去送信镖了。 若没有实习镖师入队,那信镖的活儿,就会按沿途的地点,分包给个人。 但一旦有实习镖师入队,这前头三趟的信镖,都是新入队的实习镖师负责。 萧玉和段融,出了六和行馆,沿街往东城而去,他们手里的信镖只有一封,就是东城的赵府…… 但沿途的各处信镖要点,萧玉都一一给段融点出来了。 段融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眼睛时不时瞟向街道两边,这社旗县与贤古县,相距不远,风土人情相近,铺子里卖的一些东西,也颇为相类…… 两人走了半柱香的时光,便已经到了赵府所在的那条巷弄,萧玉打头走了进去,段融快步跟了上去。 此时,方才清晨,赵府的府门,自是紧闭着,萧玉走上石阶,拉着铜环,准备打门。 她刚打了两下,那朱漆大门,竟兀自慢悠悠地开了一条缝出来,萧玉心头诧异,将那大门一推! 那扇朱漆大门,竟应声而开!萧玉美目一凝,走了进去,段融跟在萧玉身后,亦闪身钻入。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赵府,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处影壁,两人绕过影壁,便看到一处野草滋长,已经盖了脚脖子的荒芜院落! 萧玉诧异。“这赵家在社旗县也颇有势力,家宅怎会衰败成这样?” 她上次来赵府送信镖,也不过是三个多月前的事,那时这赵府还有门房守门,但此时竟似乎已经荒无人烟了。 “有人吗?”萧玉忽然向前走了几步,在院子中央,喊了一声。 但宅院寂静,没有一个人回应她。 就在这时,萧玉忽然看到脚边,竟有一颗骷髅人头,几乎挨着她的脚面,只是被野草遮蔽着,不走近,无法发现。 萧玉心头一跳,看着那骷髅头,后退了两步,只是她方一站定,便忽然觉得右腿的小腿肚子一疼。 她凝目一看,便看到野草中,一条灰褐色的鳞蛇,萧玉大怒,抽刀一斩,内息灌注,那鳞蛇中间的身子,立即崩散成碎血块,掉落在碎草地上,只有蛇头和尾部在颤抖翻滚着…… 段融立马走了过来,凝目一看,那蛇头成三角形,竟是一条短尾蝮蛇! “师傅!这蛇有毒!”段融惊道。 萧玉认出了那毒蛇,脸色十分难看。 她拉开自己的裤腿,只见如凝脂般滑嫩的小腿肚上,有两个毒蛇的牙洞,萧玉蹙眉挤了挤,从牙洞里流出了些黑色的毒血出来! “师傅,这短尾蝮蛇毒性强烈,若不及时将毒血吸出来,你的腿恐怕难保!”段融看着萧玉腿肚子上的牙洞,急道。 萧玉自然知道段融所说不假,但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红,美目中闪出不定的神色,但段融已经蹲了下去,将自己的唇舌贴在了萧玉白嫩的腿肚子上,用力的吮吸了起来…… 萧玉脸色通红,刚想呵斥,但又闭了口,轻轻地别过了头去…… 段融吸了毒血,便吐在地上,不一会儿,便在脚边吐了一小滩紫黑色的毒血…… 萧玉凝目向段融看去,见段融脸色专注,双目闪着明亮的光芒,她心头的恼怒与羞涩的复杂情绪,稍稍减缓…… 段融正吮吸着,忽然便看到了萧玉脚脖上,戴着银质脚镯子,这脚镯子显然跟朱小七、萧白鲛的是一种制式。 段融陡然心念一起,将手轻轻按在了那银质脚镯子上,心头暗道:“读取器灵。” 器物:银质脚镯 器灵等阶:一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1级(满足) 吞噬效果:云蛇步精通 段融看着眼前浮现的这组数据,心头暗暗一喜。“是精通级的云蛇步!” 段融一边吮吸着萧玉的腿肚子,一边手按在那银质脚镯子上,暗道:“吞噬!” (本章完) 第133章 野斗 第133章 野斗 段融吸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的舌头已经有些发肿麻木,好似嘴里噙了一小块木头一般,眼见从萧玉腿肚子上的牙洞里,已经吸不出毒血了。 段融忽然抽出牛尾刀来,拿在手里,抬头看着萧玉道:“可能会有点疼,忍着点!” 萧玉看着段融的脸,细弱蚊蝇一般嗯了一声。 段融用刀尖,小心翼翼地将两个牙洞割开一点,让皮肉微微翻起些,然后再次用口舌吮吸了起来,段融一边吸,一边用手挤着萧玉的如凝脂一般的腿肚子,直到吸出的血已经开始鲜红,这才作罢。 段融撩起衣袍,一把撕掉了自己内衣的一角,然后小心地将萧玉的伤口裹紧,扎了起来。 萧玉的脸色已经由最初的羞涩,变得微微有些动容,她双目紧紧地盯着段融的脸,呼吸变得有几分急促紊乱…… 段融包扎好伤口,将萧玉的裤管放了下来,这才站起身来,憨厚一笑,道:“哈喇!” 其实,段融想说的是好了,但此时毒素侵蚀之下,他的舌头已经肿得比方才更厉害了,跟大舌头一般,说不清楚话了。 萧玉闻言,却是噗嗤一下笑了,她其实一下子就听懂了段融说的,眼神清亮地看了段融一眼,道:“走吧,我们回去!” 萧玉右腿在地上拖行着,只用左腿迈步,段融一直跟在身侧,并未上前去搀扶她。 段融很清楚,自己无论是想搀扶她,还是想要背着她走,她都不会接受的,这姑娘性子里,其实有很刚烈的一面。 两人出了巷子,走到了一家酿酒铺子的门口,萧玉搭话问道:“店家,这巷子里的赵府,怎么荒芜成那样了?” 那看店的是一个扎着头巾的中年妇人,见两人是镖师的装扮,便说道:“两个月前,被人灭门了。衙门里,查了两个月也没个准信儿!原本好好的一户人家,现在晚上尽听到里面有鬼叫,可渗人了!” 萧玉和段融闻言,互看了一眼,萧玉将那封信镖,放进了衣襟内,便和段融离开了。 江湖仇杀,在九州的地界,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两人回到六和行馆时,大堂已经无人,只有孙煌一个人坐在那里,喝着浓茶,似乎在捉摸什么事呢。 孙煌见两人走了进来,一眼便看到了一瘸一拐的萧玉,他目光冷峻地扫向萧玉的腿,问道:“腿怎么了?” “给毒蛇咬了一口。”萧玉答道:“已经没大碍了。” 孙煌从怀里,摸出一个棕色瓷瓶,扔给了萧玉,道:“败毒散,敷在伤口上一些,能好得快点。” 萧玉探手接了瓷瓶,道:“谢镖头。” 孙煌似有若无地点了下头,依旧坐在那里,紧锁眉头,喝起了浓茶。 萧玉和段融,各自回到了房间里。 段融依旧和李玉良,分在一个房间,李玉良一夜劳顿,又惊吓过度,段融进去时,他已经在床上沉沉睡死,段融不忍心再打醒他。 段融兀自走到桌前,用茶水漱了漱口,然后抽了三张长凳,并排一支,又拿了枕头垫在头下,便睡了过去。 萧玉回到房间,先将段融包扎好的内衣绷带解开,然后打开棕色瓷瓶,倒了些败毒散在手上,那是一种灰褐色的粉末,萧玉将那粉末盖在了伤口上,一股剧痛传来,萧玉峨眉紧蹙,咬着银牙,稍顷,待痛感褪去,萧玉才喘了口气,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液。 萧玉用段融撕下来的内衣绷带,重新将伤口包裹好,才在床榻上,躺了下去。 这一夜,颇多波折,萧玉也觉疲累,一躺下,很快便已睡去,只是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嘴角不易觉察地微微扬了扬…… 镖队在六合行馆休整后,便再次上路,于两日后的下午,到达了宛城县。这两日来,段融因为舌头肿大,一直说话都有些吐字不清,被镖队的众人,足足嘲笑了两日。 知道他说话不清,反而老故意逗着他说话,这倒成了镖队里,日常的一个乐子。 这两日后,段融已经渐渐恢复正常,那些家伙倒不怎么搭理他了…… 镖队众人,在宛城县的客栈内,吃过饭后,刘鳌忽然走了过来,看着萧玉道:“玉丫头,你腿上有伤,这宛城县的信镖,我带着你徒弟去走吧。” 萧玉闻言,瞄了一眼段融,才笑望着刘鳌,道:“好,那就有劳了!” 萧玉看向段融,道:“好好跟刘鳌镖师学,不懂的,要多请教!” 从刘鳌向萧玉走向时,段融就一直盯着刘鳌那张冰冷的脸和野兽般的眸子,但刘鳌的目光却只看向萧玉,瞄都没瞄他一眼。 段融知道,大约在刘鳌的心里,杀他就跟屠鸡宰狗一般! 段融当然不会当众拆穿刘鳌,毕竟他根本就没有证据,此时叫板,只会显得他像个傻子。 段融看向萧玉,浅笑道:“我会的,师傅!我一定向刘鳌镖师,好好学!” 说好好学三个字的时候,段融扭过头去,再次目光冷冽地看着刘鳌的脸。 这次,刘鳌终于也看向了段融。 刘鳌心头微动,段融此时的目光清澈明亮,没有任何焦虑和恐惧的情绪,相反他看到了一种平静的战意! 刘鳌拿了两封信镖,和段融一起出了客栈! 第一封信镖送去了离客栈不远的一家兵器铺,刘鳌领了收讫的银钱,两人一起出了兵器铺,站在宛城县的街头,刘鳌忽然晃了晃手中剩下的那封信镖,道:“这封信镖,是送去县城东郊外的一处庄园的,你跟我出城一趟!” 刘鳌说完,也不看段融,大步沿街往东而去,段融亦是无话,抬脚就跟了过去! 两人出了宛城县的东城门,沿着官道继续往东走! 段融一言不发地,跟着刘鳌,保持着一丈左右的距离…… 而刘鳌整个过程,也没有回头看段融一眼。 在城门口附近,还有稀稀落落的行人,两人沿着官道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前后已经看不到人了。 两人又走了一段,刘鳌忽然脚步一转,走上了官道旁的一条岔道! 段融目色无动,跟了过去! 那岔道原本还像条山间土路,走着走着,便荒草凄迷,只见野草,不见路了! 也就在此时,刘鳌忽然身形一顿,转过头来! 两人此时所在之处,堪称荒郊野岭,既无村落,也无良田! 刘鳌的脸冷硬如岩石,冷漠的瞳仁上下打量了段融一番,道:“小师弟,你的胆子倒是不小!” 段融站在离刘鳌一丈开外的野地上,他根本没接刘鳌的话茬儿,直接问道:“是栾敬付让你杀我的?” 刘鳌脸色微微一变。 段融捕捉到了刘鳌的神色变化,叹了口气,道:“看来就是他了。” 段融可不认为,刘鳌真的是因为萧玉而对他出手。萧玉虽然教导他还算上心,但那也是师傅对徒弟的态度,刘鳌就是再张狂,也断不会因为这点端倪,就下杀手! 他想来想去,就猜到了栾敬付头上! 他提前进镖队,不就是栾敬付的主意吗?他当时就觉得这老贼,没安好心! (本章完) 第134章 云蛇步与梅花针 第134章 云蛇步与梅针 段融看着刘鳌,问道:“刘鳌镖师,你也是萧老一手教导出来的,为何要投靠栾敬付呢?” 刘鳌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下,他没想到,段融竟然一下子就猜到,是栾敬付指使他的! 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段融一个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此时在这荒郊野地,不仅毫无惧色,竟还一副老成持重的表情,还在好整以暇地质问他为何投靠栾敬付! 刘鳌冷道:“我倒真想称一称你的斤两了。看看你有什么资格,到了此处,还在说风凉话?” 段融心头微微叹息,他只是好奇,原本就没指望,刘鳌真的会回答自己。 而段融的右手,一路上,就一直自然松弛地,垂在右边的裤兜处。 刘鳌忽然拔出牛尾刀,身形一纵,内息震荡,便向段融斩去。 段融身形陡然飘忽,精通级的云蛇步,更加精妙,段融施展开来,残影一闪,便绕道了刘鳌的侧面! 这也是段融敢跟刘鳌出来的依仗,有精通级的云蛇步在身,就算不敌,逃命总是不成问题的。 “云蛇步?!”刘鳌心头大惊。 萧宗庭竟然将云蛇步传给了段融。他也知道萧家有这门轻功,他自问天赋不差,但萧宗庭却总说他,刚猛有余,悟性不足。 他虽倾心于萧玉,但萧玉却一直对他冷若冷霜,拒之于千里之外。 他已经在源顺镖局十多年,到现在还不过是个镖师而已,他不想永远都这样,所以才投靠了栾敬付! 现在,他忽然看出段融施展出了云蛇步,再想起萧玉对他的态度,顿时便妒火中烧,段融拿到的这些,不就是他朝思暮想而不得的吗? 刘鳌又妒又怒,他的脸已经变形,肌肉挤成一团,鼻头不住颤抖着,如恶鬼般丑陋狰狞,挥刀横扫,内息震出,刀光向身形飘忽的段融,笼罩而去! 段融身形飘忽,闪到刘鳌的侧面,右手诡异一挥,手边随即,绽出一朵梅残影,而一枚毒针,就从这梅残影的蕊中射了出来,只取刘鳌的眉心! 幸亏此时是午后,又在野外,阳光炽烈,毒针射出的瞬间,便寒光一闪。 刘鳌险之又险的斜身避过! 但段融却身形飘忽,忽左忽右,围绕着刘鳌,转了起来…… 而他右手的手边,梅残影,一朵接着一朵绽放开来! 每一朵梅残影绽出,都有一枚毒针,从梅残影中,飞射出来! 随着身影飘忽,段融一针接着一针,速度越来越快,角度也越来越刁钻! 刘鳌虽是内息第三重的小成境界,但却疲于应付,根本无法进攻! 但刘熬到底是生死间淬炼出来的,而且此时又阳光明艳,阳光映出毒针的寒光,给了他反应时间,段融连射了十多针,竟都被他挡了下来。 段融临机而变,毒针不再射向刘鳌的致命位置,如眉心、眼珠、喉咙、心口等处,而是射向更不易防守的肩头、大腿等处。 果然,策略一改,刘熬虽然仍旧刀光忽闪躲避,但十多针过去,已被段融射中了三针。 左肩头、右侧小腿、左侧大腿,三处中针! 段融忽然停止了射针,站在那里喘着气,近三十枚的梅针,高频连续射出,再加上云蛇步的同时施展,他也消耗不小! 刘鳌站在那里,看着段融,冷笑道:“怎么?针没了?那可就该我了!” 刘鳌忽然刀光忽闪,将自己的左肩头、右侧小腿、左侧大腿,削了三块肉下来! 三块肉几乎同时落地,掉落在刘鳌身侧的荒草地上,在阳光下可见那肉块,鲜血淋淋,只是中间中针的位置,已经隐隐发黑。段融心头大惊,这刘鳌竟如此凶悍! 刘鳌片下自己三块肉,行动竟似乎丝毫未受影响一般,身形一纵,就挥刀向段融斩来! 段融再吃施展云蛇步,身形暴退,滋溜一声,抽出了牛尾刀,准备应战! 云蛇步虽然精妙,但刘鳌双腿内息灌注,方才一纵,是纯粹力量转换出来的速度! 段融身形一晃,依旧靠着左右忽闪,和刘鳌缠斗了起来。 段融自知,内息远不如刘鳌,只要兵刃相接,他的牛尾刀必然被震飞出去。 故而,段融一直用诡异的身法,和精妙的招式,与刘鳌缠斗着…… 刘鳌心头大惊,段融的刀法,竟颇为混杂,他也行走江湖多年,他能认出的一些招式就有阿鼻刀法、修罗刀法、莽牛刀法等好几种不同的刀法。 “这人是什么怪胎,怎么可能会如此多的刀法?” “这是在娘胎里,就开始练了吗?” 不过,段融虽刀法杂而精妙,但却处处避实击虚! 刘鳌也发现段融,每次都是错过自己的刀锋,来攻击自己! 他只要刀锋一至,段融立即退避! 刘鳌心头冷笑,段融如此打法,岂非华而不实? 刘鳌越打越有信心! 刘鳌忽然趁机纵跳,使出一招豹子钻林! 刘鳌知道,这招豹子钻林,段融在做杂役弟子的时候,就已经学过了。 毕竟他也是从杂役弟子选上来的。 但是,刘鳌这招豹子钻林,却让在实战中,跟另一招融合了起来,将这招豹子钻林做了很大的改动! 他使出这招,就是让段融产生错觉,以平常的豹子钻林来应对,然后借机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但,偏偏不巧,段融消化吸收的那柄牛尾刀就是刘鳌淘汰下来的,刘鳌刚一使出此招,段融就只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刘鳌根据自己的心得,改进后的五虎群羊刀,段融早已经了如指掌。 刘鳌一刀刺出,他刚一出手,段融就将计就计,按照杂役弟子时,学得那招套路,开始躲避! 但刘鳌陡然手腕一转,同时身体微侧,刀锋方向陡变,却是一刀就刺入了段融的右腰! 这就是刘鳌的改进,让这招豹子钻林,更加刁钻,难以躲避! 刘鳌眼见一刀得手,眼睛陡然一亮! 但刀锋扎入段融的身体,刘鳌的脸色却是一变,因为他的手感空荡荡,根本不是刺种人身体的感觉。 但在此时,段融却是目色狠辣,右手在半空中,绽放出一朵梅残影,两枚毒针,从梅残影中,斜射出来,咫尺一间,射向刘鳌的双目! 毒针出手的瞬间,段融就身形暴退,几乎同时,毒针就射中了刘鳌的双目,眼珠脆弱,毒针直接没入! 但刘鳌的眼珠并未爆成血雾,因为他有第三重的内息护体,段融灌注在毒针上的内息,进不了他的身体,一触即溃散! 但即便如此,毒素也已经进了刘鳌的眼珠! 这可是尸腐之毒! (本章完) 第135章 活剐 第135章 活剐 段融身形暴退后,站在三丈外,远远地看着刘鳌。 毒针上的尸腐之毒,何其厉害,不过数息之后,刘鳌已经全瞎,他的双目表面逐渐化为一层脓水,从眼眶流下…… “小贼,你过来,看我不劈了你!” 刘鳌此时已经被巨大的惊恐笼罩,他手持牛尾刀,内息灌注,不住地在身前乱挥着,刀锋在空中,发出短促细微的爆鸣声,就像水中气泡破裂的声音一样轻微。 这是内息第三重的小成境界成就后的一种现象…… 段融站在三丈外,仔细观察着,并未近身。他最后留下的两枚毒针,果然还是建功了! 段融观察了一会儿,见刘鳌依旧在那,不断挥刀,身形混乱地移动着,而他的两眼已经完全腐烂发黑,只剩下两个空洞的眼洞了…… 段融忽然施展云蛇步,悄无声息地贴近刘鳌,忽然一刀片下了刘鳌大腿上的一大块肉下来! 刘鳌吃疼,手中刀,挥舞地更加密集。“小贼!你来啊!老子不怕你!” 段融并不是不想一刀结果了刘鳌,但那是有风险的,刘鳌的刀法是生死之间淬炼出来的,他对自己的致命部位,似乎有自然的肌肉反应一般…… 而战斗到了现在这种情况,段融已经不需冒险了…… 段融每隔数息,都会悄无声息地贴近刘鳌,削下他身上的一片肉下来…… 半柱香过去,刘鳌全身已经鲜血淋漓,身体数处都白骨隐现,如同被人活刮了一般…… 但他依然喘着粗气,不肯倒下,手的刀,也还在虚浮无力地挥舞着…… 段融已经不再近身,刘鳌周身的伤口还在不断地往外冒血,刘鳌已经失血过多,坚持不了多久了…… 果然,没过多久,刘鳌就轰然倒地! 他趴下地上,脸朝下,整个人如同血葫芦一般…… 段融站在那里,目色闪烁,过了一会儿,手中牛尾刀忽然咻的一声,隔空掷出,刀刃锋利,从背后某处扎进了刘鳌身体,那正是人体心脏的位置! 牛尾刀入体,刘鳌竟抽搐了两下,方才不动了! 段融心头一松,吐了一口浊气,抬手抹掉了额头的一层汗水,为了杀刘鳌他也消耗极大。 段融缓步走了过去,将牛尾刀从刘鳌身上抽下来,震掉了血水,回刀入鞘。 段融看了一眼刘鳌脖子后面的那颗铜钱大的黑痣,啐了口吐沫,道:“相书上说的对,猴子骑脖,大凶之相!” 段融说着,用脚轻掀了下刘鳌的身体,准备把他翻过来,好摸尸。 但,刘鳌的尸体,刚一翻动,忽然便有一支弩箭从尸体底下斜射了出来,咻的一声,破空而过,从段融的鬓角处射过,切断了他的几根发丝,在半空中飘着…… 段融僵在原地,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到天灵盖…… 太他妈险了!再有一寸,那弩箭就直接射中了他的脑袋! 刘鳌的眼洞已经溃烂,空洞洞地盯视向天空。方才压在尸体底下的左手中,此时仍紧攥着一把小巧的弩机,大拇指僵硬地压在扳机口那里! 刘鳌虽然死得不能再死,但他死之前,竟然还用自己的尸体,布下了一道杀招,方才只要段融的运气稍微差一点,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段融摸了摸自己的鬓角,眼中的恐惧才慢慢消散,他一脚踢在了刘鳌的尸体上,骂道:“你个贼娘养的,死了还不消停!还想拉老子垫背!”他虽心下愤恨,但他看了一眼天色,也不敢再耽误时间了,立马蹲身将刘鳌的衣襟内兜翻了一遍,先拿了那封未送出去的信镖,而后翻出了两百两的银票和一些碎银子,除此以外,竟别无长物。 “看来镖师的日子,也是很清贫啊!”段融感叹了一声,瞄了一眼刘鳌手中的那把弩机。 段融并未去取那弩机,这弩机固然是很好的暗器机关,但比起他的梅针,就逊色多了! 段融快速搜寻了一遍战场,大约只回收了十多枚的梅针,这里毕竟是荒郊野地,衰草离披,其实那么容易回收的? 段融将插着十多枚梅针的软木塞,重新放回了裤兜里,遗失的针,只能回源顺镖局后,再重新补充了。 段融站在一片荒草里,看着刘鳌的尸体,目色闪烁,他忽然捡了一些干柴回来,堆在了刘鳌的尸体上,然后从衣襟里,拿出火折子,点着了干柴! 明亮的阳光下,干柴噼里啪啦地燃烧着,一会儿,便隐隐地,闻到了烤肉味夹杂着烟呛味,传了过来…… 段融见火已经烧起来的了,便施展云蛇步,身形飘忽,很快就离开了这里。 虽然杀刘鳌有些冒险,但这是值得的,接下来还有一个月的行镖路程,如果刘鳌一直伺窥在旁,找机会给他下黑手,还不如直接了当地弄死他。 拔了这个钉子后,自己在镖队里,起码能睡个安稳觉了! 段融沿着官道,走回了宛城县城! 段融在宛城县城的大街上,看了看手中的那封信镖,上面的地址写得是,宛城县苏家染坊,苏天云收讫。 段融便踱步到街边,买了一个烧饼,然后随口问道:“叔,这苏家染坊,怎么走啊?” 那中年男子,满脸炭灰,但手上还揉着面,用下巴点了下眼前的街道,道:“就沿着这街直走,到第两个街口处,东面角的铺面就是了!” 段融笑着道了谢,一边啃住烧饼,一边往苏家染坊而去! 段融到了苏家染坊,交了信镖,取了收讫的银钱,便往镖队落脚的客栈走去! 镖队落脚的客栈大堂内,萧玉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门口,目色焦急地向街道上望了望,这时孙煌从后院走了过来,看着萧玉,问道:“刘鳌他们还没回来?” 萧玉闻言,回过头来,道:“这都一个多时辰了。不会是遇上什么事了吧?” “别瞎想。”孙煌道:“就算遇上什么事,刘鳌那小子也能摆平的。” 孙煌虽然嘴上如此说,他心头却也纳闷:这小子搞什么名堂?两封信镖,送这么久,别是偷偷去酒馆吃酒去了。 送镖途中是不能吃酒,但刘鳌又颇好饮酒,之前就犯过两次这种事,被孙煌严罚了两次,才收敛了。 两人正说着,段融便走进了大堂,段融看了萧玉一眼,然后面色如常地,将两封信镖收讫的银钱,交给了孙煌。 孙煌接了银钱,看着段融问道:“怎么这么久?刘鳌人呢?没跟你一起?” 萧玉见段融回来,提着的心已经落了下去,她在大堂的一张桌子上,坐了下去,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故作悠闲地喝起茶来。 (本章完) 第136章 府城 第136章 府城 “我们出去,刚走出这边的街口不远,就忽然遇到了一个和尚!那和尚拦住了刘鳌镖师,两人好像认识,聊了几句。” “刘鳌镖师就跟我说,他有点私事要办,要我自己去送信镖。” “刘鳌镖师说完,就跟那和尚走了!” “之后我自己就去送信镖了!只是我地头不熟,一边问路一边找,中间摸错了地方,就给耽误了时间。” 段融语气平缓,脸色平静地将事情讲述了一遍。 “这刘鳌真不靠谱,自己说要带你去送信镖,结果半途就跑了!”萧玉坐在那里,语气责怪地说道。 “这小子一贯主意大,不服管,这些琐事随他去,只要不耽误走镖就行。”孙煌向萧玉说道,然后扭头拍了拍段融的肩膀,道:“你辛苦了,早点休息吧。明儿还得早起赶路呢!” 段融点了点头,走到了萧玉的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然后又问了问萧玉的腿伤恢复的怎样,萧玉说已经不那么疼了,段融喝干了茶水,便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段融走后,萧玉也回到了房间去了。 次日,卯时,天色还黑魆魆的,客栈门口已经亮起了火把,趟子手唐德金、任铁娃,已经牵着镖车走了出来! 但是,竟然没有刘鳌的影子。 孙煌扭头看向姚良荣,问道:“刘鳌,他人呢?” 在客栈落脚,刘鳌几乎都是跟姚良荣,住一间房,两人从做杂役弟子时,就在一块,一直关系处得不错。 姚良荣道:“不知道啊。一夜都没见回来!” 孙煌眼皮一跳。这小子虽然有些刺头,但大事上,从来不敢如此出格! 孙煌目色一闪,扭头看着段融,问道:“你说昨日有个和尚拦住了他!他们聊了什么?” 段融道:“他们是小声说的,而且街面嘈杂,具体说什么,我未曾听到。” 孙煌略一沉吟,问道:“那和尚长得什么模样?” 段融道:“很瘦,皮包骨头的,脖子上挂着一串油腻腻的念珠,人看起来倒还蛮和善。” 段融对答如流,他说的这和尚,就是他见过的那吴会。 孙煌点了点头,看着姚良荣,沉声道:“姚良荣你留下来!在此地,打探打探消息,按段融说的那个和尚,找找线索。两个时辰后,无论结果如果,快马赶上镖队!走镖不能耽搁!” “是,镖头!”姚良荣抱拳道。 “其他人,整队!出发!”孙煌道,他面色凝重,心头隐隐有些不安,这次走镖似乎颇为不顺。 镖队在一片寂静中,出了宛城县,沿着官道行进着,大约两个时辰后,天已经大亮,姚良荣打马从后面赶来,向孙煌报告了,并未找到有关刘鳌的线索。 “你归队吧!”孙煌道。 萧玉腿伤还未痊愈,刘鳌却又无故失踪脱队,此时无疑是第二镖队实力最羸弱的时候,而且镖队中,还有一个李玉良这样的隐患,说不定一路上还要遇到什么事情! 孙煌如此想着,更是感觉肩头如同压了一块巨石般,沉甸甸的…… “这小子,又闹什么幺蛾子!” 但事情比孙煌预料的,要顺利地多,虽然刘鳌一直没有出现,但萧玉的腿伤,两天后就已经痊愈了! 之后,镖队更是一路顺遂,平平安安地,开进了汝阳府的府城! “到底是府城啊,真是繁华……”进了府城,镖队众人的心头,都松快了一些。府城虽然远比县城繁华,但对于前世见过霓虹璀璨如星河的不夜城的段融来说,这里也不过就是人多了一些,街面宽阔些罢了。 倒是街边那些玩杂耍的,卖人和卖冰葫芦的,让段融觉得有些新奇! 众人看着街面的繁华,都不免心思放逸,憋了一路的酒虫更是蹿了出来,但是,在交镖之前,他们还是得忍着。 一个多月都忍了,也不急着几个时辰! 镖队先将八大箱子的货镖,交给了主顾,对方检查了箱子的铁锁和封条,便开了收讫的票据! 孙煌接了票据,镖队拉着空车走到了街上! 镖车一空,一众镖师的心,似乎跟着轻松起来了! 孙煌站在街口道:“陆峰、唐德金、任铁娃,你们三人先带着镖车、马匹到悦顺客栈落脚。我们去交了人镖,随后就到!” 陆峰、唐德金、任铁娃闻言,牵着马匹,从街东头走了。 孙煌带着一众镖师,护送着李玉良,往富春街的李府而去。 众人舍了马匹,改为步行,因为府城的街市上实在有些拥挤,骑马反而没有步行来得快。 这富春街的李府,就是李玉良的姑母家。 李玉良的姑母李玉茹,嫁的是同宗的远房堂哥李士成,这李士成虽武功平平,但却颇擅经营,将皮货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孙煌带着一众镖师,将李玉良围着,萧玉更是就站在其身侧。 众人穿过繁忙的街道,终于将李玉良带进了李府! 李府的管家汪通,早已经接了主母李玉茹的吩咐,一见到李玉良,便把他迎了进去,准备亲自送过去,见李玉茹。 孙煌见终于交接了人镖,心头的石头终于彻底落地,他带着第二镖队的镖师们,从李府的大门出来,刚走在石阶上,便听到背后一阵惊呼! 汪通刚带着李玉良走了几步,一个身形瘦小的杂役,忽然从旁边的游廊里,蹿了过来,身形如大鸟掠起,手中寒光一闪,一把匕首如浮光掠过一般,轻盈地剌开了李玉良的喉咙…… 这变故,实在是来得过于突兀…… 李玉良喉头处的皮肉翻着,血滋了出来,溅了站在一旁的汪通,一脸的红点子。 而那刺杀李玉良的杂役,一闪而过,便从李府的大门冲了出去,门房一见那架势,如何敢拦,立马躲了。 那杂役的脸,虽然一闪而过,但汪通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是半个月前,前院后厨新招的杂役。 那刺杀李玉良的杂役,蹿入大门,脚踩石阶,和第二镖队众人,擦身而过。 段融一看那人的侧脸,就认了出来,就是破庙中,假装流民的那个刺客。 “不要动!人镖已经交了!事情已经跟我们无关!”孙煌见那人蹿了过来,便立马嘱咐道。那人与众镖师擦身而过,拐过了门口的石狮子,便不知所踪了…… 李府内,汪通大喊大叫,四处身影闪动,许多护院已经赶了过来…… 只是这时,孙煌已经带着第二镖队的镖师们,离开了李府,往落脚的悦顺客栈而去了…… 段融心头微叹,孙煌的确是拎得清,人已经交了,事情已经跟源顺镖局无关! 当时如果他们出于道义,出手拦了那刺客,即便是真能留下那刺客,说不定反而要惹一身骚! 江湖,处处都是学问啊! 李府院内,李玉良倒在一片血泊中,他的嘴唇哆嗦着,瞳孔已经开始涣散,他模糊的视线里,护院们已经向这边冲了过来,在游廊的拐角处,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也推开丫鬟,向这边跑来,她一头的金钗在光阳下,闪着耀眼的金光…… 李玉良已经看不清那妇人的脸,但他知道他姑母来了,他嘴角惨笑一下,意识彻底涣散掉了…… (本章完) 第137章 小满节 第137章 小满节 孙煌带着第二镖队的众镖师们,来到了镖队常落脚的那家无名客栈。 这客栈在一条小巷子内,连招牌也没有,位置很是偏僻,而且装潢破落,大堂的桌子上满是油污。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府城的物价,远高于县镇,稍微像样点的馆子,都价钱高得离谱,孙煌就算收入还不错,也有些肉疼。 段融看着眼前的破落客栈,一下子就能理解了镖师们的境况,镖师的收入其实并不高,虽然养家糊口不成问题,但也经不起胡乱销。 刘鳌做了十多年的镖师,段融也只从他身上摸到了两百两的银票,算是他摸尸以来,收获最寡淡的一次了。 馆子虽然破了点,但菜可是够硬,孙煌点了炭烤小牛腿,两张大桌一拼,十多个人围坐在一起,酒坛子更是码了一排。 孙煌亲自启封了一坛酒,挨个给每个人满上,然后自己也端了一碗,笑道:“来!兄弟们,这一碗,敬我们自己的头颅,庆祝它还好端端地在我们的脖子上!来,干!” 孙煌说着,一口气干完了一大碗烈酒。 一众镖师们也都烈性,一大碗酒各自灌进了喉咙里…… 开始还看不出来,十碗酒下去,谁的酒量好,谁的酒量差,就一目了然了。 孙煌竟然是酒量最差的,已经醉得不醒人世,趴在酒桌上,起不来了…… 姚良荣、曾宪贵过去推他敬酒,孙煌只是摆着手,连话都说不出了…… 萧玉的酒量,却是最好的,十多碗下去,眼睛却是越喝越亮,段融自诩千杯不醉,面对萧玉也有些心虚,这种烈酒,还是这样的海碗,他也有点顶不住了…… 陆峰的一张脸,已经红彤彤的,眼珠子更是跟兔子一般,他只愣愣坐在那里,也不说话,时不时切点牛肉,塞进嘴里咀嚼着…… 唐德金、任铁娃也都喝醉了,唐德金的脸色煞白,任铁娃拉着唐德金的手,一边抹泪一边说着什么…… 王子铭、邵永平、罗芳隆三人互相靠着肩,竟拍着桌子,唱着歌来,唱着唱着,眼角就淌出了泪来…… “手中刀,项上头,江湖恨,何时休?” “君不见,陌上白骨无人收,三千荒坟萦蔓草……” 他们干吼着嗓子,唱得极其难听,但段融看着这些人,一股莫名的感动,却是涌上了心头。 段融从这些汉子难听的声调中,听出了一种江湖的酷烈! 这些将头颅别在腰上的铁血汉子们,平时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也只有在这一刻,他们才能放下心头的压力,将生活里累积在心底的情绪,给释放出来,虽然丑态百出,却让人动容…… 段融将手中的半碗烈酒,灌进了喉咙里,热辣的烈酒,刺激着他的口腔和食管,在这一刻,他终于清楚,烈酒这东西为什么会存在? 因为,烈酒和江湖一样酷烈! 几人醉了一场,在客栈内休息了一晚,第二日清晨,便开始启程返回了。 府城虽然繁华,但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这世道,讨生活,实在不易啊! 返程,轻装简行,而且也没了压力,行程速度至少提高了一半。 大约七八天后,镖队就再次到了宛城县内,依旧是在那客栈内落脚。 安置妥当后,孙煌便把大家聚集了起来。 已经二十多天,脱离镖队的刘鳌,还是一点音信都没有。 而这宛城县,就是刘鳌脱离镖队的地点,此时没有了送镖的压力,孙煌就把大家都撒了出去,各处去探查消息去了…… 而孙煌自己,则直接去了本地的县衙。孙煌给县衙值班的捕快塞了些银子,翻看了最近这二十多天,县衙登记的几起凶案的仵作验尸报告。 孙煌可以确定,里面并未有刘鳌。 孙煌又向那捕快,打听了段融虽说的那个瘦得皮包骨头的和尚,同样也是没有任何消息。 孙煌走出宛城县衙时,脸色阴晴不定。“刘鳌!你这小子,到底是死是活?要是你还活着,为何要一声不响地脱离了镖队?” 到了晚上,各处打听消息的都回来了,大家一碰头,竟然毫无所获。 说是探查消失,都已经二十多天,又往哪里找去,段融只在街上,溜达了大半天,倒是吃遍了宛城县街边的小吃…… 既然毫无消息,那也无法,镖队第二天清早,便离开了宛城县…… 镖队离开了宛城县后,大约三日,便已经到了贤古县的地界了。 这日午后,镖队已经到了贤古县的东郊外,距离贤古县城不过十来里地了,眼见下午就能回到贤古县城了。 俗话说,在家百事好,出门万事难。 贤古县,虽说闭塞破败,但到底是自己的家乡,街里街坊的都是熟人,办个啥事也方便。 镖队走到东郊,却看到各处的路边,丢弃着许多纸扎的祭品,远处村庄的树林上还挂着一个龙形的巨大纸灯笼…… 段融心头一跳,他对九州世界的一些风俗并不十分了解,但他一搜索原身的记忆,便已经知晓了。 九州世界,今年也是甲辰年,昨日刚好是农历四月十三,是九州世界,小满的节气。 小满,是说小麦的籽粒已开始饱满,但还没有成熟,约相当乳熟后期,所以叫小满。 九州是农耕社会,小满是每年的大节,要做龙灯,祭龙神,祈祷一年风调雨顺。 段融心头微微叹气,这可是他魂穿来的第一个小满节,竟然就这样错过了,也没能领略下此界,节日的鼎盛。 看着村头地面上的满地的祭品,想来昨日,定是十分的热闹了。 眼见就要入城,镖队的行进速度更加快了许多,很快就已经到了贤古县的东城城门口。 守城门的衙役,见是源顺镖局的镖队,镖车又都是空的,只挨个查了下腰牌,便放行了。 不过才走了一个多月,一见熟悉的街道和行人,众人都感觉心头亲热。 入了城后,镖队晃悠悠地拐进了西大街,往源顺镖局而去。 到了镖局,众人先将马匹、镖车归库,马匹交回马坊、镖车交回车坊,交马匹的时候,段融还见到了马坊的杂役孙老头,只是此时,段融已经穿了一身镖师的服饰,两人的身份已经完全不同。 孙老头从段融手中接了马匹,恭敬地叫了一声段镖师,段融只轻嗯了一声,便走开了。 交过马匹和镖车后,孙煌带着众人,往后院而去,他们穿过中院演武场的时候,发现整个演武场竟然一个人影也没有。 众人都觉得不对劲。 这午后的时辰,正是练功的好时辰,这演武场怎么可能一个人也没有。 孙煌的面色凝气,暗道:镖局里,怕不是出了啥事? (本章完) 第138章 阮景 第138章 阮景 孙煌带着众人去了后院,到了总账房徐寿贤那里,将这次走镖的尾款和票据,交给了总账房徐寿贤。 这还是段融第一次见到,这个源顺镖局的“财务大臣”徐寿贤。 徐寿贤,人偏瘦削,头发已经白,但是梳得很整齐,穿了身带纽扣的月白袍子,两眼精光内敛,一看就颇为深沉精明。 孙煌见徐寿贤清点好了账目,便笑问道:“徐老,掌柜的在吗?” “在呢,在聚义厅!”徐寿贤低头写着账目,头也没抬地答道。 段融眉头微蹙,这总账房可有些傲娇啊!孙煌好歹也是一个镖队的镖头,徐寿贤跟他讲话,竟然头也不抬,未免过于冷傲了些。 但孙煌却面色如常,略一抱拳,带众人走了出来。 掌柜的既然在,照例他要带着镖队来参拜掌柜的,汇报一路上的状况。 孙煌带着众人往聚义厅走去,一路上竟然只见到零星几个护卫。 “镖头,这后院的护卫,好像少了一大半啊!”姚良荣在孙煌身后嘀咕着。 孙煌没有搭腔,但他自然也看出来了,再加上中院演武场的寂静,他几乎可以断定,镖局里,肯定是出事了。 孙煌带着众人,来到了聚义厅的门外,聚义厅的门口竟然只有一个守卫,他们站在门口,能看到厅内,阮凤山、栾敬付、萧宗庭,都坐在了里面。 而且阮凤山在里面议事,平常一贯侍候在外的贴身小厮周安,竟然也没见踪影。 孙煌见里面似在议事,便不好贸然进去,只得和众镖师们,等在了门口处。 “是孙镖头回来了吗?进来吧!”众人在门外站了数息,厅内才响起了栾敬付的声音。 孙煌立马带着众人,步入了厅内。 众人步入厅内,便依次将阮凤山、栾敬付、萧宗庭参拜! 众人参拜完,抬起头来,都感受到空气中的凝重气氛,阮凤山、栾敬付、萧宗庭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阮凤山似是深叹了口气,才看向孙煌,问道:“孙镖头,这一路,可还顺利?” 孙煌道:“还算顺利。只是,镖队在宛城县时,刘鳌镖师忽然私自脱离镖队,至今下落不明!” “刘鳌?”栾敬付闻言大怒,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他目光来回横扫,已经看到了在人群角落处的段融,栾敬付的瞳孔陡然一缩。 孙煌立马向栾敬付,抱拳道:“刘鳌此子,素性顽劣,但这些年经过磨砺,已经收敛了许多!此次之事,事有蹊跷,恐怕还另有内情!” 孙煌还以为栾敬付是因为刘鳌发怒,立马解释道。 栾敬付只沉默未言,脸上一阵阴晴不定。 段融站在人群中,自然将栾敬付的表情,深深看在眼里…… “栾先生,刘鳌的事,就由你处理!”阮凤山神色凝重地说道,他的语气中透出了一股疲倦之感。 栾敬付立即称是。 段融注意道,栾敬付虽然孤傲,但每次面对阮凤山都极为恭敬,而且那并不是一种表面的应酬,那是一种来源于骨子里的敬畏。 段融不由地瞄了一眼,坐在高大广椅上的阮凤山,阮凤山面色忧虑,目中更是投着一股复杂的疲惫之色。 孙煌显然也注意到了阮凤山的神态,再加上镖局内的种种异常,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镖局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阮凤山听到孙煌此问,只是紧锁眉头,似乎有些疲惫一般,将身体斜依在了高大广椅的靠手上。 栾敬付见阮凤山并没有要讲的意思,便道:“昨日小满的龙灯会,阮景小公子喜欢热闹,非要闹着要去看龙灯会!春影夫人扭不过,便抱了他,带了丫鬟护卫,去看了龙灯会。不想小公子,竟在街市上,给丢了!”“丢了?”孙煌满目惊讶。 厅内众人也是心头一惊。 阮景小公子,可是阮凤山的心头肉啊! 阮凤山已经年过四十,娶了几房小妾都未生育,谁知偶然临幸了一位陪嫁的婢女,竟然怀孕了,而且还诞下了一个男婴,取名阮景。 那婢女名唤马春影,阮凤山当时大喜,将其脱了贱籍,纳做了小妾。 而且还让她的父亲,做了源顺镖局的门房。 所谓母凭子贵,马春影一家迅速就成了人上人。 这阮景今年不过三岁,生得聪敏可爱,甚得阮凤山的欢心。阮凤山此时虽然表面还强撑着镇定,内心实则已经纷乱如麻了。 “当时,看龙灯会人多,春影夫人抱着阮景小公子就站在外围,又有三个护卫守着,原本不会有事。但是,人群却忽然发生了推搡踩踏,骚动的人群将小公子挤到了里面,被人强行从春影夫人手里给抱走了。” “春影夫人,顿时大叫不止,护卫们推搡着就要过去,但一个离得最近的护卫,却忽然给人从暗中捅了一刀,当场就死了!” 众人听栾敬付讲的此处,都暗暗心惊。 这事显然是早有预谋,就是要掳走阮景小公子。而且显然是团伙作案,有人在人群里推搡踩踏,有人掳走阮景小公子,还有人对付周围的丫鬟护卫。 关键是这是何人所为?目的又是什么?难道是阮凤山的仇家吗? 就算是仇家,专门对一个刚满三周岁的孩童下手,也未免有点太下作了。 “镖局里,能派出去的都派出去了,从昨天傍晚找到现在,差不多已经十个时辰了,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栾敬付说着,叹息着摇了摇头。 第二镖队的众人,终于明白为何演武场里没有一个人影,而且后院的护卫也减少了许多,看来都是撒出去,找阮景小公子了。 只是十个时辰了,还毫无消息……一个三岁的孩童,又毫无反抗之力…… 这怎么看,都感觉是凶多吉少啊!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人影,一边跑一边叫着,冲进了聚义厅来。 聚义厅向来庄重严肃,此人如此喊叫着冲进来,也太过孟浪了。 但看清来人,众人却都不敢言语,跑进来的就是镖局的门房,马春影的父亲,马文桃。 马文桃一边跑一边喊道:“掌柜的!我那小外孙,有消息了……” 阮凤山一听闻,有阮景的消息,立马跳了下来,扶着马文桃,道:“景儿有消息了?什么消息,快说!” 那马文桃却是目色一红,将攥在手中的帛书,递给阮凤山,道:“掌柜的,你看!” 阮凤山接了那帛书。 马文桃继续说道:“这是方才,有人用箭射在咱们镖局大门上的!” 阮凤山打开帛书一看,顿时就心口一疼。 只见那帛书上歪歪扭扭的字体,正是才学了写字的阮景的字体,阮凤山饶是心思深沉,此时见了这帛书上的字体,阮景平素乖巧可爱的摸样,如在眼前一般。 他中年得子,平素就疼爱有加,马春影更是宠溺犹过于他,这孩子不过三岁,却落在了凶徒手里,不定吃了怎样的苦头,受了多少的折辱,阮凤山看着那歪歪斜斜字体的几处涂抹,嘴唇发抖地喃喃道:“景儿……” (本章完) 第139章 帛书 第139章 帛书 阮凤山看着眼前的帛书,只见其上写道: 源顺镖局,阮掌柜台鉴: 阮景小公子就在我手里。兄弟我只为求财! 一千斤黄金! 明辰卯时,城南乱葬岗上,让两个实习镖师,用镖车拉着一千斤黄金来! 阮掌柜放心,一千斤黄金到手,我一定放了小公子,绝不会害其性命! 兄弟早已经调查过贵镖局,六大镖队的实习镖师都有过照面!万勿找人冒充,也不要派人跟踪!切记!要不然,那就是想害了小公子! 得了黄金,我们立即放人! 阮凤山看着帛书上的文字,心头大震。 源顺镖局的封库内,的确是有一千斤黄金,这是他两个月前,才兑出来,存入封库的! 此事知道的人,也不过几个而已。 难道是有人泄露出去了? 总账房徐寿贤自然是知晓此事的,徐寿贤那脸瘦削深沉的脸在阮凤山的心头一闪而过,但他立即将徐寿贤给排除掉了,这老小子又不是没见过大钱,而且他兑换黄金也不是第一次了,哪一次是徐寿贤不知道的。 阮凤山又将另几个人想了一遍,觉得这些人都没可能。 “难道是周安?”阮凤山目色一动。 但他觉得周安这奴才,还没这么大的胆子! 他原本是个贱籍,要不是自己抬举他,让他做了自己的贴身小厮,一应的进退接待,基本都交给他负责了,不仅身份尊崇,而且这中间他也没少吃些回扣,不过因为他平素乖巧听话,阮凤山也不与他计较这些琐事罢了。 阮凤山拿着手中的帛书,脸上一阵阴晴不定,他蜡黄的脸上,一双眸子里闪着深沉的冷光。 阮凤山忽然抬头,看向孙煌,道:“孙镖头,你先带大家下去休息吧。” 镖队众人虽然都想看那帛书上,究竟写了什么,但阮凤山已经发话,孙煌立即抱拳,带镖队众人退了出来。 马文桃看着阮凤山,眼中闪着浊泪,道:“掌柜的,你一定要救救我那小外孙,景儿他才三岁啊……” 阮凤山将大手抚在马文桃的背上,声音沉郁地说道:“放心吧,景儿也是我的心头肉,我就算是把这座镖局拆了,也一定会救他出来!” 马文桃见阮凤山的目色坚决,终于稍稍安心。 “门房的事,先交于别人,你老多去陪陪春影。给她说说话,让她别太焦心了。还有……”阮凤山忽然目色一凝,道:“这帛书的事,万不可告诉她!徒增她的忧心!” 马文桃答应着,抹了把眼角的泪痕,退出了大厅。 阮凤山这时,才脸色陡然一冷,将手中的帛书,递给了站在身侧的栾敬付和萧宗庭。 两人接过帛书一看,都是满脸惊怒之色。 “无耻匪类!”栾敬付叫了一声。 阮凤山凝目看了沉默的萧宗庭一眼,问道:“萧老,你怎么看?” 萧宗庭目色一动,道:“只怕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阮凤山闻言,脸色冷硬地点了点头,道:“萧老倒是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栾敬付扭头,饶有深意地看了萧宗庭一眼。 阮凤山略微沉吟,看着萧宗庭,道:“萧老,你等会儿带几个人!把徐寿贤、周安、王德安、朱士成,先行拘了!分开关押,找人看好!完了明辰的事,再行详查!”萧宗庭脸色一动,看了一眼阮凤山阴沉的脸,抱拳应道:“是!” 栾敬付却是心头一动,这可是个得罪人的活儿啊! 四个人可是个个难缠,徐寿贤是总账房,周安是阮凤山的贴身小厮,那王德安、朱士成更是徐寿贤的心腹,把控着镖局的出入账目。 萧宗庭拘押四人,那是一下子将他们得罪光了,看见老对头吃瘪,栾敬付自然心头有几分窃喜,只是脸上毫无反应而已。 阮凤山吩咐完萧宗庭,扭头看着栾敬付道:“栾先生,你准备一下!明辰卯时,你我夜行潜伏,跟在镖车后面!” 萧宗庭和栾敬付闻言,心头都是一跳。阮凤山这是要亲自出手! 而且,帛书上已经说了有人跟踪,就要害了小公子,阮凤山这是拿阮景的命,在赌! 阮凤山说完,看向厅外,目色狠辣道:“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路货色,敢把主意打到我源顺镖局的头上?” “只是如此的话,万一败露,小公子他就……”栾敬付其实是不愿以身涉险,还不清楚对方的实力,他不想就这样贸贸然介入。 阮凤山闻言,忽的转身,一双冷目如毒蛇般看定栾敬付,栾敬付心头一凛,额头就出了一层冷汗,颤声道:“属下多嘴……” “-栾先生真以为我们乖乖交出一千斤黄金,对方就会放了景儿?你也是老江湖了,别那么天真!” 栾敬付心头一动,明白了阮凤山的意思,道:“是属下关心则乱,一时失算!” 阮凤山见栾敬付如此说,脸色终于稍缓。 “要不要让未出镖的三个镖头也跟过去?”萧宗庭沉吟道。 “不用!”阮凤山摆了下手,道:“人多了,反而容易暴露!我与栾先生,足矣!” “那明辰卯时,送黄金的两位实习镖师,就让第二镖队的陆峰和段融去吧。”栾敬付随即接腔道。 阮凤山闻言,点了点头!送黄金的人,其实并不重要! 萧宗庭听了,却是心头一颤。这送黄金的两位实习镖师,显然就是炮灰,此去必然凶多吉少,便立即开口,道:“掌柜的,段融此子天赋颇佳,不如……” “不如什么?”栾敬付立马扭头看着萧宗庭,道:“是小公子的命重要,还是你那爱徒的命重要?” “你……”萧宗庭还想再说,可他瞥见了阮凤山脸上不耐烦的神色。阮凤山连自己的幼子的命都敢赌,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实习镖师的性命呢。 萧宗庭知道多说无益,便随即住了口。 这边孙煌带着众人刚走到中院的演武场,便被后院的一个护卫飞奔过来,给追上了。 然后,孙煌带着众人,去找萧宗庭,一起去抓人,而段融、陆峰却被护卫领着,进了后院的聚义厅内。 此时的聚义厅内,只有阮凤山和栾敬付两人坐着。 萧宗庭已经出厅,带着孙煌他们抓人去了。 段融、陆峰站在厅上,都有些惴惴不安,陆峰的眼色不定地扫过阮凤山和栾敬付。 段融也是心头诧异,不知是何事,却只叫了他和陆峰过来,不过他一看栾敬付也坐在那里,就不知一准是没好事的。 (本章完) 第140章 无名三式 第140章 无名三式 阮凤山坐在高大广椅上,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栾敬付坐在那里,将事情向两人讲述了一遍。 段融尚算镇定,陆峰的脸色已经变得很是难看了。 对方敢对源顺镖局出手,实力肯定不弱,让他俩去送黄金,不跟送死差不多吗? 段融目色无动地扫过栾敬付的脸,他用脚指头想想,也能明白,这种当炮灰的事,肯定是栾敬付把他搞进去的。 “掌柜的……”陆峰脸色发青,还想求求阮凤山。 但栾敬付直接截住了他的话头儿,道:“陆峰!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小公子今日有难,还望你们能替掌柜的,分担一二!” 陆峰见栾敬付如此,却是嗫喏着不知说什么了。 “好了!你俩下去吧。”阮凤山忽然开口道:“不要离开镖局!明辰卯时就到南郊的乱葬岗。” 段融略一抱拳,转身就要走。他们身份低微,根本就没有议价的资格。 段融刚一转身,发现陆峰还愣愣地站在了原地,便伸手打了下陆峰的肩头,陆峰这才转醒,略一抱拳,跟着段融出去了。 “段融,这可怎么办?这那是让我们送黄金呢?这就是让我们送命啊!”刚出了聚义厅,陆峰立马就向段融小声说道。 段融看着像怨妇一般,一脸埋怨恐惧之色地陆峰,道:“你的命,对你而言才是命,对别人来说,一文不值。振作起来,恐惧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段融、陆峰发给刚出聚义厅,就看到孙煌带人押着徐寿贤,往后院的厅里去了,徐寿贤一脸冷傲,倒像要赴刑场的不屈文人一般。 萧宗庭就跟在后面,他看见段融,目色一动,道:“段融,到我院子里等我,我一会儿有事跟你说。” 段融抱拳道:“是,萧老!” 待萧宗庭他们走过去后,段融看了一眼,依旧满眼恐惧之色地陆峰,便抬脚离去了。 “段融!”陆峰喊了一声,就追上了段融。 段融回头,瞪着他,道:“别跟着我!自己想办法活命!” 段融说完,便转身大步离去,暗道:我自己都泥菩萨过江呢,哪里还带得动,你这个拖油瓶呢? 陆峰看着段融的背影,怨毒地剜了他一眼,咒骂道:“你去死吧!大家都是炮灰,不知道同心协力,还摆什么臭架子!” 即便骂着,陆峰的心里却是更怕了,段融起码是内息境第二重的修为,活命的几率远比他大。他才刚刚入门境界,如何应付得来? 段融走进萧宗庭的院子时,朱小七正在墙边的晾衣杆上,晾晒刚洗过的毯子。 朱小七一见段融进来,眉眼顿时笑成了月牙,道:“憨小子,你啥时候回来的?我家小姐呢?她不是跟你一起出的镖?” 朱小七一见段融,就连珠炮似的一连串问题。 但段融此时心绪沉郁,只答了一句,刚回来,便看着朱小七,问道:“小七,有吃的吗?我有些饿了。” 朱小七也看出了段融似乎有心事,一进来就面色凝重,将一双湿手用衣角擦了擦,道:“中午热的饼子,还有一些,我拿给你。” 段融嗯了一下,点了点头。 朱小七将中午热过的饼子,用盘子盛了,端到了石桌上,又拿了腌萝卜和豆腐乳。 段融用饼子抹些豆腐乳,再卷了些腌萝卜,吃的十分香甜。“你慢点,仔细噎住……”朱小七给段融倒了一盏茶,递给了他。 段融将那一盘子饼全吃下了肚,又喝了一盏热茶,感觉肚子里暖洋洋的,朱小七看着段融的脸,问道:“怎么?出镖不顺利吗?” 段融叹了口气,并未答话,朱小七也帮不上忙,说出来不过徒劳让人担心罢了。 朱小七见段融明明有事,却不愿意跟她说,明显是跟她生分,顿时就是有些伤怀,她抱了装腌萝卜和豆腐乳的陶罐,又拿起了空盘子,扭身往厨房去了。“不说算了!” 朱小七刚走到厨房门口,萧宗庭就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见朱小七就问道:“段融呢?” “在内院石桌那坐着呢。”朱小七答了一句,便闪身进了厨房。 萧宗庭走到了内院,果然看到了段融,段融一见萧宗庭立马站了起来。 “在这儿等我。”萧宗庭说了一句,便一瘸一拐走进了房内,径直走到了萧白鲛的闺房,将闺房内的那柄断刃阔刀攥在了手中。 一刀在手,一股熟悉的感觉,陡然如电流便传遍了萧宗庭的全身! 萧宗庭也没想到,他再次握住了这柄断刃阔刀,竟会有这种感觉,那似乎是一种亲人重逢的错觉,萧宗庭看着手中刀,目色神往,喃喃道:“老伙计,你这是想我了吧?” 萧宗庭拿着断刃阔刀,走到了院子里,看着段融,道:“我教你三式无名刀法,能领悟多少,就看你的悟性机缘了!” 段融目色顿时一亮,他知道,萧宗庭此时教他的,定然不是凡品! 萧宗庭见段融目色专注,便喝道:“注意看了!这是第一式!” 萧宗庭虽然瘸了条腿,而且武功已废,但耍起套路来,却有一股内在的韵律。 这就如同耳聋了的贝多芬,却能写出第九交响曲一样,萧宗庭一生痴于武,他太熟悉,武功运行的方式了。 这无名三式,那是萧宗庭自创,他一直未曾示人,连萧玉也不曾见过,因为这三式乃是残品,他还未将其彻底完成。 第一式很短,甚至只是几个简单的动作,乍一看,似乎还有些不连贯。 但段融此时已经对武学有了些初步的认识,特别是在他吞噬过多门刀法后,渐渐地,他有了一些自己的思考。 这第一式的几个简单的动作,更像是刀法,层层剥离后,最本质的元式。 就像基本粒子,构成了繁复的世界一般,不同的元式,交杂相融,构成了刀法。 “第二式!” 第一式,段融还未消化完,萧宗庭已经开始打第二式了。 段融渐渐看出了门道,第二式虽然与第一式,是一个层面的东西,都是元式。 但第一式是攻,第二式却是守。 就像基本粒子一样,有质子中子电子。元式,也有类别的不同。 “这是第三式!” 段融目色一亮,第三式,是攻守相间的。 (本章完) 第141章 元式 第141章 元式 萧宗庭三式打完,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他叹了口气,道:“到底是老了!” 萧宗庭看着手中的断刃阔刀,自嘲般笑道:“老伙计,我这把老骨头已经拿不动你了啊!” 段融愣愣地站在那里,萧宗庭虽然已经停了下来,但段融的脑中,却在不断地回放着,萧宗庭刚才打的那无名三式。 萧宗庭看着段融站在那里,目色发亮,神情专注地看着虚空,便知道刚才那三式,他是看进去了。 “这孩子……是有悟性……”萧宗庭轻笑了下,老实说就算段融看过后是一头雾水,完全摸不着北,他也觉得是正常,反而是段融现在这样,陷入了深度的沉思,让他觉得惊异。 萧宗庭将断刃阔刀放回了屋内,然后他听任段融兀自站在那里发吊,自己却是一瘸一拐地出了院子。 后院那边,他还有事要处理。 萧宗庭走到外院,看着朱小七,问道:“段融他在内院,你不要去打扰他!” “噢。”朱小七不明所以,不过她看萧宗庭脸色郑重,还是答应了一声。 萧宗庭走了两步,又嘱咐道:“也不要给他搭话。” “我知道了!”朱小七噘了下嘴,似乎有些嫌萧宗庭啰嗦了。 萧宗庭这才出了院子。 朱小七看着萧宗庭的背影,又透过月亮门瞄了一眼,傻愣愣站在那里的段融,不服气道:“谁稀罕跟他搭话呢?” 萧宗庭出了院子,穿过演武场,去了后院。 徐寿贤、周安、王德安、朱士成,都已经各自拘押,萧宗庭准备过去,给他们斟盏茶,该赔笑的赔下笑,这样起码能缓和一下矛盾,毕竟以后还要共事的。 萧宗庭先去了徐寿贤的房间,看守在徐寿贤房门外的,正是萧玉。 萧玉一见萧宗庭,就急忙问道:“爹!段融、陆峰他们,被叫到聚义厅里干什么去了?我看陆峰那脸色难看的,跟死了亲爹一般,到底出了什么事?” “哪有什么事?站好你的岗!问这问那的!”萧宗庭瞪了萧玉一眼,骂道。 萧玉微微一愣,萧宗庭已经许久不曾骂过她了,但萧宗庭越是如此,萧玉越觉得就是有事,只是她职责在身,不能脱岗,只是站在那里,心急如焚…… 段融在萧宗庭的院子里,只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足足站了有将近一炷香的时间。 朱小七已经站在月亮门那,看了他好几回,要不是萧宗庭嘱咐过她,她早过去喊段融了。 “傻愣愣的,站那干嘛,别是魔怔了吧?”朱小七一边摘菜一边嘟囔着。 忽然,段融一把抽出自己的牛尾刀,倒把坐在月亮门前,摘菜的朱小七,唬得一跳。 牛尾刀闪着寒光,但段融却是举着刀,半天未动。 萧宗庭的那无名三式,已经在段融脑中过了好几遍了,但当他自己想照着耍一遍时,却有一种无从下手之感。 就像是一段舞蹈,所有的动作,你都知道了,但他却找不到那种节奏。 没有节奏,或者说韵律,动作就串不到一块。 一般的刀法,节奏是很好把握的,你只要练,节奏自然会带出来。 但这三式,却是元式,连萧宗庭打出来,都有一种不连贯感。 但那并不是真的不连贯,而是这三式的韵律,内敛隐匿,不易觉察。 虽然,段融有种无从下手之感,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将第一式练了一遍。 段融的这几个动作,打得一顿一顿的,看的在月亮门前摘菜的朱小七,捂着嘴直笑。 虽然如此,但是段融又打了一遍。 如此第三遍,第四遍! 但那种无从下手之感却丝毫未见减弱。 段融再次闭目沉思,在脑中回想萧宗庭的动作,萧宗庭打出来,也有一种不连贯感。但萧宗庭的不连贯感,和段融的那种一顿一顿的打法,却是完全不同。 萧宗庭打得是有韵律的,只是那韵律比较隐匿,所以,呈现为一种不连贯感。 “韵律隐匿,不代表没有韵律。我只需要将那种隐匿的韵律找出来!” 段融在脑中再次回想着,萧宗庭的动作,只是这次他的关注点,已经不同。 段融渐渐看出,萧宗庭的那种不连贯感,是一种刻意的,有控制的,停顿。 段融的目色一亮,仿佛一道闪电照亮了心头。 他忽然领悟,萧宗庭那停顿的间歇,其实是变招的空当! “这三式,是残招!需要用变招将空当填充起来,才是完成的招式!” “也就是说,用不同的变招填充,这三式就会演化成不同的招式!” “这三式,只是灵魂,而它的躯体,却可以是多种多样的!” 段融想明白了这点,身体陡然一阵发冷。“萧宗庭真是一个天才,他竟然能创出这样开放式的刀招!” “吃透了这三招,甚至可以将任何刀法,化腐朽为神奇,提升一个层次。” 段融瞬间,领悟了萧宗庭为何要此时教他这三招,如果他能在短时间内,领悟这三招,就可以将他的武功招式,提升一个层次,这样,他送黄金去乱葬岗,就能多一分活下来的机会。 但前提是,他能领悟得了! 段融一但明了,就立即耍将了起来,虽然他吞噬过多门刀法,但他最熟悉的,还是五虎群羊刀。 他要先试试,将五虎群羊刀的变招,填充进了这无名三式中去。 段融经过反复尝试,终于将黑虎登山和豹子钻林的招式,分拆以后,填充进了第一式中去了。 虽然三式融合,但无名三式的第一式,仍然是灵魂,它统领着黑虎登山和豹子钻林,竟一种新的东西,注入了原本的招式。 融合后的第一式,飘忽诡异,而且段融发觉,此招竟然是回环的结构。 也就是豹子钻林,连着黑虎登山,再连着豹子钻林…… 循环往复,连绵不绝…… 而这是由第一式原本的结构决定的…… 段融在院子里,就这样连绵不绝地打了起来,他的目色专注而兴奋,刀光如水,不住翻转…… 就在这时,萧宗庭回到了院子里,一看身处于一片刀光中的段融,萧宗庭愣在了那里,他原本准备回来,在段融自己深思尝试后,再行指点段融,但段融竟然自己领悟了。 “这……” 看着段融将自己创出的刀招,打得这么好,萧宗庭心头说不出的感动。 是的,是感动! 因为,他太想把他的东西传下去了! 但这三式实在太怪了,他一直害怕根本无人能够理解。 但段融竟然自己领悟了。 “小子,咱们这两个武痴,倒真是心意相通啊!” 其实,原本以段融的武功境界,根本不可能领悟这种奇怪诡异的招式。 但他吞噬了十多门小成境界的刀法,又在走镖途中,经过几次生死淬炼,他的眼界开了,对武功的理解也愈加深入。 而这些,都是常人不可能具备的。 在这世界上,是没有人,会将十多门的刀法,都练到小成的境界的! (本章完) 第142章 黄金与天灯 第142章 黄金与天灯 夜色黑沉沉的,寂静一片,源顺镖局的门口,传来马蹄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门口的一辆镖车上,坐着两个人:段融提着灯笼,目色沉郁;陆峰拿着赶车的马鞭子,他的嘴唇哆嗦着,眼神不定地四处扫视着…… 两人刚在镖车上坐好,两个袒露胸膛的大汉,就抬着一口精钢铸成的箱子,缓慢移动着,放在了镖车上。 那口箱子,一放到镖车上,镖车的车底,便陡然下沉了半寸,一千斤的重量,就算是常年拉货的镖车,也有些吃力。 段融提着灯笼,瞄了一眼那口箱子,箱子并不算大,大约只有这次去汝阳府送的货镖的货箱的三分之一左右。 但是,段融知道,这箱子里,装得是足足一千斤的黄金。 黄金的密度,是铁二倍多,这口箱子虽然不大,但是一千斤的重量却不是盖的,这一点,只从刚才那两个彪形大汉的沉重吃力地挪动脚步的样子,就能看出来。 在九州地界,金银的兑换比例是一比二十。而且,这是官方给你的比例,民间真实的兑换比例,比这还要高一些。 因为,黄金有个非常大的好处,就是它在此界,是通行的。 比如银票,虽然便于携带,但却有个问题,就是只能在青州的地界使用,云水票号是太一门治下的票号,出了太一门的地界,就没人认了,但金子,却是通行的。 而这箱子内,是足足一千斤的黄金!这诱惑,实在太大了! 陆峰轻抽了下马鞭,哒哒的马蹄声在青石板上响起,镖车的车轮子,辚辚地转动了起来…… 镖车沿着街道辚辚前行,足走了一炷香多,才走到了县城的南城门口。 城门口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着,发着昏黄的灯光,投射着附近的景物…… 镖车刚到城门口,打着哈欠的守城衙衙役,就走了过来,嚷道:“什么人?这个点还出城干嘛?” 段融跳下了车,笑道:“源顺镖局的,出城送趟急镖。” 那衙役提了灯,照了照段融,又照了照段融身后的镖车,和坐在车上的陆峰,见两人却是镖师的装扮,便问道:“干嘛这个点送镖?” “一趟急镖!就送到厚坡镇的,二十里的路程。”段融点头哈腰地解释道。 “腰牌!”那衙役道。 段融将腰牌递了过去。 “是什么人?”忽然一个戴了顶毡帽的中年衙役,从城门旁的值房里,走了出去,沉声问道。 这中年衙役叫何桂洲,今年已经四十岁出头,从十八岁顶了他父亲的班,就一直在衙门里做衙役,是这班次的守城衙役的领队。 那衙役闻言,立马走了过去,赔笑道:“头儿,是源顺镖局的镖车!” 何桂洲的目色一动,从段融和陆峰的脸上扫过,然后提着灯笼走了过去,瞄了一眼那镖车,扭头喝道:“放行!” 何桂洲一发话,衙役们立马开了城门,段融跳上镖车,随着哒哒的马蹄声,便出了贤古县城。 镖车出城后,南城门又在两人的身后,关了起来! 何桂洲目送镖车出城,便又闪身钻进了值房内,将一盏天灯(孔明灯)点燃,从值房的窗口,放了出去! 南城外的官道上,一盏孤灯,照着一辆孤零零的镖车,在黑夜里缓慢地行进着…… 四野的风,吹得麦浪,哗啦啦作响…… 陆峰驾着镖车,目光扫过黑魆魆的田野,他的眼珠子转了转,看着坐在一旁的段融,道:“段融,我们逃吧!现在逃的话,说不定还能活下去……”段融冷眼瞥了陆峰一眼,问道:“你看到背后的城头,升起的那盏天灯了吗?” “天灯?”陆峰心头一动,立马扭头向身后看去,果然看到一盏天灯,已经在城头,升起了老高了。 他们此处离南城门还不远,在夜色中,那盏天灯上,映出一个米字! 陆峰心头一跳,他意识到那天灯上糊着的米字,是某种暗号,只是具体什么意思,他并不清楚。 “那天灯是什么意思?”陆峰转过头来,看着段融问道。 “什么意思,我不清楚。但我知道,现在肯定有眼睛,正在黑夜中盯着我们。”段融面无表情地说道。 陆峰闻言,眼中的恐惧更甚,他左右看了看,只见黑沉沉的夜色中,只有麦浪起伏的声音,哪里有一个人影? 陆峰忽然觉得,他只要能蹿入了野林中,找个地方躲起来,说不定就能逃过一劫。 他这样和段融一起,将黄金,送到乱葬岗上,必是炮灰无疑! 陆峰反复思量,见段融目色冰冷,显然没有跟他一起逃的意思。 陆峰终于目色一凝,他忽然闪身跳下了镖车,拔腿往野地奔去。 段融见陆峰的动作,眼皮都没眨一下,直接接过陆峰扔下的马鞭子,继续驾车沿官道而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很多时候,都与对错无关。 陆峰刚窜到官道旁,准备跳下官道,跃入麦地里,就在这时,却忽然咻咻两声,在黑魆魆的夜色中响起! 是两道弩箭从黑暗起伏的麦浪中射了出来! 陆峰在夜风中听到那咻咻声,便身体一紧,那弩箭的破空声,虽然不大,但在陆峰听来,却如同响在耳畔的炸雷一般,让他头皮发麻! 陆峰几乎是下意识的肌肉反应,矮身就欲向后滚去,但他显然还是晚了一步,几乎是在你索命声响起的同时,一支弩箭射已经中了他的肩头,而另一支弩箭,则直接贯穿了他的胸口! 那射出弩箭的麦浪,竟然就在他身旁不远! 陆峰嘴角淌血,倒在官道旁,鲜血从他的嘴里流出来,他看到了镖车已经在夜色中越来越远,他惨笑了声,眼神恶毒,喃喃道:“段融,我在下面等你……” 陆峰原本并不是坏人,但恐惧和悲苦,很容易让人变得鬼…… 陆峰的话还没说完,嘴角的惨笑就永远僵在了脸上,一支弩箭忽然贯穿了他的头,沾满鲜血的冰冷箭镞从他的眉头射穿出来…… 接着,有两道身影从麦浪中窜出,在黑夜里,将陆峰的尸体,拖进了麦浪里。 小满节前后的麦子已经吐穗子了,麦子高度已经能盖过人的膝盖了…… 贤古县城,南城门内! 城门不远处的一个巷子内的黑影里,站着两个蒙着脸的黑衣人,正是源顺镖局的阮凤山和栾敬付。 阮凤山看着城头升起的那盏天灯,心头顿时一惊,暗道:这事,难道衙门里的人,也有参与? 阮凤山忽然觉得,这事的水,只怕比他想得还要深啊! 阮凤山在黑暗中将拳头攥紧! “不管是不是衙门的人!敢把主意打到源顺镖局头上,我都要崩掉他的牙!” 要不然,那些个在暗中虎视眈眈的家伙,还以为我源顺镖局,真的可欺! 不过,城门的值班衙役竟然有发暗号的人,他和栾敬付出城,就成问题了。 一旦惊动了那帮人,景儿很可能,立时就会没命! 阮凤山饶是多谋,此时也有些犯难起来,他冰冷的眸子,闪出深邃不定的光来。 (本章完) 第143章 泔水刘 第143章 泔水刘 刘根山就住在南城的大杂院内,是一个无儿无女的老鳏夫,他靠收泔水为生。 发臭的剩菜剩饭,堆在各个早已经打烊了的饭店门边,他会将这些泔水拉出去,卖给附近村庄,养猪的农户们,换一些微薄的口粮。 因为臭味熏天,他常常是起早进行这项作业,拉一辆破车,将各个饭店的泔水,折进车上的大桶里,再拉出城去…… 阮凤山正在犯愁,便忽然看到路上,一个黑影,拉着一辆破车,脚步蹒跚地向这边走来,那车上的大木桶,油腻腻的,散发着令人欲呕的味道…… 阮凤山扭头看着栾敬付,道:“你自己想办法出城,决不可惊动了城门口发暗号的衙役,要不然我宰了你。” “是,舵主!”此刻栾敬付的态度,竟恭敬如奴。 此时,只有阮凤山和栾敬付,两个人在这条阴暗的小巷内,栾敬付竟然不是叫阮凤山掌柜的,而是叫他舵主! 阮凤山的身形飘忽,蹿出了巷子,贴着墙边的阴影,绕到了那拉着泔水车的老鳏夫身后,接着阮凤山身形一矮,如鬼影一般,忽然消失了。 阮凤山竟钻到了那泔水车的下面,两手扣住车板的缝隙,将自己吊在了车底。 那老鳏夫感觉肩头陡然一沉,他回头看了一眼,还以为是车轮子绊住了小石子,略微调整了下方向,依旧脚步蹒跚地拉着泔水车缓慢地向南城城门口而去。 泔水车离城门口还有三丈的距离,衙役们已经被熏得捂着了鼻子,一个年轻的衙役,骂道:“泔水刘啊,你怎么还没死?臭死了!” “快,打开城门,让他出去!” 阮凤山吊在泔水车底,一动不动,但泔水车却不住晃动着,不停有冒着油的泔水,从油腻腻的木桶里洒出来,从车板的缝隙,滴流在阮凤山的脸上,顺着脸颊,滑过他的嘴唇…… 贤古县的南郊,有一处乱坟岗。 九州大陆,对于丧葬,颇为看重,大多数的家族都是有祖坟的。 而这处乱坟岗,通常是给义庄用的。 许多死于非命的人,或无人认领的死尸,也不能放任其发臭,那样容易造成瘟疫。 无名的尸体,仵作验尸后,便被抬到义庄,三天无人认领,就草席一卷,埋在了这乱坟岗上。 所以,这乱坟岗上,埋的都是非正常死亡的冤魂恶鬼! 此时,是卯时,正是天色最深沉黑暗的时辰,高空无月,只一颗大星倒悬天际…… 段融提着灯笼,驾车从官道,拐进了乱坟岗这里…… 黑沉沉的夜色中,无数的坟头如一个个馒头一般,数点鬼火,稀稀落落,随着夜风飘动…… 段融坐在镖车上,目色四顾,耳朵竖起,听着周围的动静。 段融的镖车刚拐进来,不远处的坟茔后面,便探出两个人头,这两人都是小厮的打扮,他们身旁的坟头,还趴着一个人,此人五短身材,生得肥头大耳,对那两人道:“看真切了吗?这人是谁?” “好像是段融,第二镖队的实习镖师!”其中一个小厮答道。 “好像?”那五短身材的家伙,目色逼问道。 “就是段融!实习镖师!”另一个小厮答道。“是实习镖师就好!”那五短身材之人,忽然站了起来,小声冲身后,道:“兄弟们,抄家伙,上!” 黑夜的坟头,人影晃动,带动着几处鬼火忽闪乱飘…… 段融注意到,那坟头的鬼火的异动,立即凝目看去,便看到那乱窜的鬼火处,一个个身影蹿了出来! 十多个人,身着劲装,腰间挎刀,瞬间将段融围了,滋溜声随即响起,阵阵刀光在黑夜中闪亮。 段融站在镖车上,目色四扫,他注意到,这些人中,还有四人手持弩机,躲在最后面,弩机上弩箭的箭头,正对准着自己。 在这黑夜中,段融色目色闪亮,他在掂量着,如果将云蛇步和缩骨功一起施展,能不能避开那些弩箭的围攻…… 此时,所有隐匿在黑暗中的敌人,都已现身,在他看来,此时反而是他最安全的时候了。 精通级的云蛇步加上缩骨功,他自信保命无虞,只要不是趁他不注意,忽然对他放冷箭,弩箭这东西,估计暂时还伤不了他! 这时,一个五短身材的人,忽然持刀跳了出来,道:“小子,金子呢?” 段融目色一闪,看着此人,只见此人身材圆滚滚的,如肉球一般,一张肥脸上,五官挤在了一块,一个肉鼻子被昏黄的灯光,映得一片油亮。 段融知道,此人就是他们的头儿,也很可能就是此事的主谋,段融目色一凝,抽刀斩开了脚边那口箱子的铁锁,灌注内息,用脚尖一掀,精钢所铸的沉重箱盖便啪的一声,金灿灿的黄金,在黑夜中,陡然光辉四溢。 段融也倒抽了一口凉气。黑夜里的金光,竟然这般耀眼,更重要的是,阮凤山真的让他将一千斤的黄金拉了过来。 其实,在掀开那箱子时,段融已经做好了,里面根本不是金子的心理准备。 一千斤的金子,在段融的脚边,熠熠生辉! “帮主!金子!” “老子知道是金子!” 余文龙笑了下,肉鼻子随着他的笑容颤动着,他拿着刀,看着段融道:“小兄弟,你辛苦了。老子送你一程!” 余文龙忽然持刀向段融袭来,段融立马跳下镖车,持刀应战。 两人兵刃相接,段融瞬间就知道了余文龙的境界,内息境第二重!段融心念转动,忽然将自己灌注进牛尾刀的内息散掉,失去了内息的加持,他手中的牛尾刀,陡然倒飞出去! 余文龙目色狠辣,在段融手中牛尾刀崩飞的瞬间,便一刀扎进了段融的胸口,那正是人心脏的位置。 闪着寒光的刀刃刺穿了段融的身体,刀尖从段融的后背扎出,上面浸满了嫣红的鲜血…… 余文龙的脸上露出了某种嗜杀的兴奋表情,但旁边的黄金耀眼的金光,一直刺激着的他的神经,他见这个实习镖师果然境界低微,一个照面就让他扎透了心脏,便抽出了刀,一脚便踢飞了段融。 余文龙踢飞段融,便扑在了那镖车的黄金上,脸上露出了痴迷的表情,拿了一个巴掌大的金饼在嘴里咬了咬,目色癫狂迷醉地叫道:“金子!一千斤的金子!” 这余文龙,就是贤古县两大帮派的另一个帮派——苦命帮的帮主。 四周的帮众,见段融一个照面就被自家的帮主给杀了,顿时都放下心来,也都脸色贪婪地盯着镖车上的黄金。 余文龙见众人都围了上来,便啪的一声将精钢铸成的箱盖,给盖上了,脸色郑重道:“兄弟们,金子已经到手。这一票,总算没白做!我们把善后的事做好,就去乡下我老舅家窝一个月,免得源顺镖局的人跟我们找不自在!” 四周的帮众闻言,都喜滋滋地叫好。 (本章完) 第144章 窑洞 第144章 窑洞 余文龙跳上镖车,驾车调转车头,将镖车往乱坟岗深处驶去,一众帮众都在后面跟着…… 待众人稍走远了些,便看到黑暗中,倒在地上的一个身影,缓慢地爬起,矮身半蹲在地上。 段融的肩头浸染血渍,他眉头紧锁着,目色却如秋水般明净。 方才那些人叫那厮帮主,贤古县只有两大帮派,鲸虎帮和苦命帮。 鲸虎帮的帮主周寿山已经死在了自己手中,那么此人就只能是苦命帮的帮主,余文龙了。 段融搜寻了下脑子中的信息,确定了这帮人的身份。 段融打了打肚子上的脚印子,那余文龙的内息境界不如他,这一脚并未对他造成伤害。 段融撕掉内衣一角,手口并用,将左肩的伤口,缠裹紧了,先止住了血,左肩头直接被利刃扎透了,伤口不小…… 段融半蹲在乱坟岗的边缘,看着苦命帮的那些帮众,簇拥着镖车往乱坟岗深处,他迟疑了下,闪身拾起不远处斜插在地面上的牛尾刀,回刀入鞘,然后猫身在黑影里,跟着苦命帮的帮众,往乱坟岗深处而去。 余文龙不过是内息第二重的境界,那些帮众的修为只会更差。如果这事只是这群乌合之众,做下的,没有更厉害的人参与的话,他还是有机会的。 段融的目的,其实并不是那一千斤的黄金,他的目的,其实是救下阮景。 一千斤的黄金,固然是极大的诱惑,同样也是极大的目标,太容易暴露了。 而他动了救下阮景的心思,也跟他目前在镖局里的处境有关,栾敬付三番两次地整他,萧宗庭虽然维护于他,但萧宗庭毕竟没有实权,而在源顺镖局里,能够压住栾敬付的,只有阮凤山了。 他只要能救下阮景,就能有办法,缓解自己在镖局里的危局。 但段融并不急于出手,形势已经反转,他在暗,敌在明。他要先确认,这乱坟岗上,没有更厉害的人在场。 段融施展云蛇步和缩骨功,身形比山间的野猫,还有迅疾隐匿,跟着苦命帮的帮众,身形停在了乱坟岗的深处。 段融藏身在一处松树的树影里,目色闪烁地,盯着不远处的苦命帮的帮众,他不知这些人,为何忽然在此处,停了下来。 这里,除了一个个连成片的坟茔外,别无他物…… 忽然,那些帮众,不知从那里,抽出了铁锹,开始掘坟…… 段融躲身在松树的阴影里,心头纳闷,暗道:这些家伙在干嘛呢? 过了一会儿,那些帮众,便从一处掘开的坟茔里,捧出一具骸骨,但他们将骸骨放在了一边,竟然继续向下挖去…… 很快,挖出的土,已经堆得老高了。 余文龙见坑挖得差多不了,已经足够深了,便道:“差不多了,来,兄弟们,我们把金子抬下去!” 段融躲在不远处的树影里,心头大震,这些人竟然要把金子藏进那坟茔里。 随即,他就明白了这苦命帮帮主的心思,这一千斤的金子,毕竟是从贤古县的几大势力之一的源顺镖局那里得来的,堪称后患无穷。 得到金子固然不易,比得到金子更难的,却是善后之事,因为很快,他们就会迎来,源顺镖局的疯狂反扑。 一千斤的金子的目标,实在太大了! 把它藏在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等风头过了,再挖出来,才是最稳妥的方法。 余文龙和几个壮硕帮众一起,将那箱金子,抬进了他们挖好的坑里,然后盖土掩埋,埋了一层土后,将那具放在旁边的骸骨重新放了回去,继续填土…… 余文龙看着劳作着的帮众,道:“兄弟们,把土层夯瓷实,然后找些枯枝败叶将坟头遮挡下。我去窑洞那边,把那闹腾的小东西给结果了,我们立即撤离!”余文龙说完,便拍了拍手下的碎土,转身走了。 段融在树影里,目光紧紧地盯着余文龙。 余文龙走到段融的附近,忽然回头,看向那坟茔处正劳作的帮众,段融在黑暗中,清楚地看到,余文龙的目光闪过一抹恶毒至极的凶光…… 段融心头一跳,瞄了一眼坟头那边,他忽然明白,余文龙会杀光这些帮众,他要独吞那一千斤的黄金。 余文龙走进了乱坟岗旁边的一处野林里,段融脚步轻盈地跟了上去。 余文龙在野林某处,停下了脚步,有一片昏黄斑驳的黄光,从一处洞口射了出来…… 那是一个废弃的破窑洞…… 余文龙刚走到了那洞口,便有两个黑影,听到了动静,持刀从窑洞内蹿了出来,叫道:“什么人?” “我!”余文龙沉声应了声。 “帮主!”那两人看清了余文龙的样子,都心头一喜。 “帮主,事情顺利吗?” “金子已经到手了。”余文龙道:“那小子人呢?” 那两个帮众,都是面色狂喜,道:“那小子在窑洞里呢,一直哭闹,我用布团塞了他的嘴!” “做得好!”余文龙点了点头道,然后抬脚向洞内走去。 但就在这时,余文龙忽然转身,刀光一闪,便迅疾无比地,抬肩疾刺,眨眼之间,便用刀尖连刺了身后两个帮众的喉咙! 余文龙内息灌注,那两个帮众的喉咙处都被刺出了两个幽深的血洞,鲜血汩汩涌出,两人眼神惊恐地倒在了地上,喉咙深处发出吭哧吭哧的含糊声音…… 余文龙目色狠辣,杀了两人后,便持刀闪入窑洞内,就在余文龙转身进洞的瞬间,段融便身形忽闪,如野猫一般,跨过地上的两具尸体,蹿入了窑洞内…… 段融在窑洞的洞口处,立马身体卷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圈圈缩小,最后如一个皮球一般,滚进了窑洞边沿的阴影里了。 这个窑洞,是个废弃的青砖窑,窑里还堆着一些烧废了的残破砖块。 余文龙持刀蹿入窑洞内,阮景在窑洞深处的角落处,手脚都绑死了,嘴里还塞了一大团破布,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忽闪着,阮景看到了余文龙手里拿着滴血的刀跑了进来,立刻就知道这人是来杀他的。 顿时急的眼泪直流…… 阮景吓得直往墙角处退着,被绑死了的莲藕般地两支小腿,在地面上狠命地蹬着,嘴里发出呜呜呜的恐惧叫声…… 阮景的后背已经贴着了墙面,两脚还在不停地蹬着…… 余文龙已经蹿了过去,一把将阮景提溜了起来,把还在滴血的刀,架在了阮景肉嘟嘟的脖子上…… 阮景此时已经吓得闭上了眼睛,眼泪不停地从闭住的眼睛里流淌出来,将原本白嫩的肥脸,哭成了黑乎乎的一片。 余文龙看着阮景恐惧哭泣地样子,心头闪过一丝不忍,道:“小娃娃,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的命不好!” 余文龙眼见就要剌开阮景的脖子,就在这时,忽然一个身影,从墙角的黑影里,蹿了出来,那身形快如鬼魅,只见刀光一闪,一柄寒刃就直取余文龙的咽喉。 (本章完) 第145章 份内之事 第145章 份内之事 余文龙唬得一跳,立马挥刀格挡,兵刃一交,余文龙就感觉虎口震动,兵刃差点脱手,对方的内息明显是高于他的。 对方身形忽闪,甚至带出了一道残影,但只是从他面前一晃而过,两人的兵刃只交了一下,便立即分开了…… 余文龙这才发觉那人竟已经从他身边,将阮景给抱走了。 余文龙眼皮一跳。“好快的身手!” 段融将阮景探手抱了过去,放在了身后的墙边,阮景依旧闭着眼睛,不住地流泪,就像**********一般,看不到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段融转过身来,墙角的油灯,映着段融的脸。 “是你?”余文龙的脸,已经有几分扭曲,如同见了鬼一般,恐惧道:“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段融面无表情地看了余文龙一眼,他目色清冷,丝毫没有废话的意思,直接施展出精通级的云蛇步,身形忽闪,便持刀向余文龙攻来! 段融身形飘忽,在昏黄的灯光中,更是人影难辨,刀法也愈加诡异刁钻,不过二息间,余文龙的肩头、小腿、腰眼已经连中数刀,右手持刀的虎口,更是被震得发麻! 余文龙手中的那柄刀的刀刃,已经被砍出了好几个豁口,但段融手中牛尾刀的刀刃上却依旧鲜明如初。 由此,便可以看出两人内息修习的强弱了,段融虽然还未成就内息第三重,不可能一个照面就振飞余文龙的兵刃,但段融的第三重内息也已经形成了一定的战力,两人的兵刃每一次交接,余文龙的兵刃上都会多一个豁口。 段融此时,终于知道,杂役弟子练功的院里,那些崩刃的废弃兵器,都是怎么来的了? 余文龙小腿受伤,身形顿时便慢了几分,段融形如鬼魅,忽然闪到了余文龙的身后,余文龙大惊,如陀螺般迅疾转身,却刚好看到段融目色冰冷,牛尾刀寒光一闪,斩向他的脖颈…… 一刀枭首! 余文龙的头颅飞了起来,脖颈的切面处,血肉蠕动,鲜血飞溅,直滋到了窑洞的弧形拱顶上…… 段融斩杀了余文龙,便立即来到了墙边的阮景身旁,段融用刀割开了绑着阮景手脚的绳索,然后将那团破布从阮景嘴里拔了出来,但阮景依旧不敢睁开眼,小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小公子!阮景小公子!” 段融轻声地唤了阮景两声,拍了拍他肥嘟嘟的嫩脸。 阮景这才睁开了他泪眼朦胧的大眼来,阮景并未见过段融,但他却认得段融身上的那镖师衣服,顿时一股亲切感在心头升起…… 阮景立即扑在了段融身上,叫道:“大哥哥,你是不是来救我的吗?” “小公子,我是来救你的,你不要说话!外面还有坏人呢!”段融给阮景解释道。 阮景似乎立即就明白了段融的意思,将粉嘟嘟的小嘴闭了起来,眼神期待地看着段融,但一双小手却是抓着段融的衣袖,不肯松开了。 段融将阮景抱起,却发觉阮景的裤裆已经湿透了,显然是方才被吓尿了。 段融看了阮景一眼,阮景也知道段融的意思,小脸顿时通红,他已经三岁了,娘亲常常因为他尿床责罚于他…… 段融抱着阮景,闪出了窑洞,出了野林,往乱坟岗那边而去,那边还有十多个帮众,而且还有埋在坟茔的黄金,他也必须带回去。 段融抱着阮景,藏身在一处树影里,往乱坟岗深处,亮着一点灯火的地方看去。 段融凝目一望,顿时大惊,头皮如过电一般,一阵发麻,只见苦命帮十多名帮众,都倒在了坟茔旁,个个死状凄惨,只有空荡荡的镖车,和镖车上的一盏灯笼,孤零零地伫立在坟地旁…… “这……”一抹恐惧感从段融的心头闪过。“这里……还有人?”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忽然如大鸟一般,降临在段融的身后,段融一个激灵,如弹簧般翻身跳起,放在裤兜的右手眼见就要射出梅针。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阮景忽然声音甜糯地叫道:“爹爹!爹爹!” 段融凝目落地,终于借着远处射来的晦明灯光中,看清了来人的面孔! 来人正是赶过来的阮凤山! 段融放下阮景,恭敬抱拳道:“掌柜的!” 阮景一落地,立马向阮凤山扑了过去,阮凤山一把抱起了扑过来的阮景…… 阮景将头埋进了阮凤山的怀里,欢快地叫着:“爹爹!爹爹……” “景儿……” 阮凤山一时间,竟淌出了浊泪来。 阮凤山抱着阮景,看着树影里的段融,段融的肩头绑着绷带,隐隐有血迹渗了出来。 “段融,我们父子能团聚!要感谢你!” 段融诚恳道:“掌柜的,我既是源顺镖局的人,救护小公子就是我份内的事。当不得一个谢字!” 阮凤山饶是铁心肠,此时心头也泛起一丝波澜。他毕竟是来晚了一步,要不是段融,他的景儿此时已经死了。 阮凤山目色凝实着段融的脸,问道:“可查清这些人的来头?” “我听那些人,叫他们主事的帮主!” “帮主?”阮凤山目色一动,显然想到了什么。 “那人我已经杀了,在野林深处的窑洞里。” “走,带我去看看!” 段融引路,带着阮凤山来到了野林深处的废弃窑洞里,阮凤山捂住阮景的眼睛,用脚翻过来掉落在墙角的头颅,瞄了一眼,往地上啐了口吐沫。他自然一眼就认出了,此人是苦命帮帮主,余文龙。 “就你这等猪狗,也敢把主意打到源顺镖局头上,真是失心疯了!” 之后,阮凤山抱着阮景和段融回到了乱坟岗上,段融用铁锹将苦命帮帮众埋好的坟头又掘开了,段融挖了一会儿,便将那具骸骨又挖了出来,阮景看到了那具骸骨立马将头,埋进了阮凤山的脖子里,指叫怕,阮凤山用大手抚摸着阮景的后背,缓声安抚着…… 段融又挖了一会儿,土层里便露出了那精钢铸成的箱子。 段融扔掉铁锹,双手内息灌注,直接将一千斤的铁箱子从土坑里,抱了出来。 一千斤的重量,段融双臂内息鼓荡,但仍隐隐感觉到有些吃力! 段融脚步有几分蹒跚,将坟头旁的地上,踩处了好几个寸深的脚印,才将铁箱子放在了镖车上。 段融打掉了手上和身上的土坷垃,看着阮凤山,道:“掌柜的,我们走吧?” “等等!”阮凤山忽然将阮景放在了镖车上,然后身形一闪,便从一座坟头上,抓了两个昏死的人,扔在了镖车上,道:“这两个狗东西,也带回去!” (本章完) 第146章 喂不熟的狗 第146章 喂不熟的狗 段融借着灯光,凝目望去,却见那两人似乎只是昏迷,和那些惨死的帮众不同,他们身上并未受伤。 而且他们身上穿的是源顺镖局小厮的衣服。 这两个小厮就是之前,躲在坟头,给余文龙指认段融身份的人,只是后来,他们一直躲在外围,坟地里又灯光昏暗,段融一直都未曾注意到他们。 段融提灯驾车,阮凤山抱着阮景,坐在了车上,镖车晃晃悠悠地驶出了乱坟岗,往官道而去。 阮凤山一手抱着阮景,一手抚摸着装着一千斤黄金的精钢箱子,此时他心里也有些闹不清,在他的心里,到底是这一千斤黄金重要,还是他怀中的幼子重要? 镖车很快便拐进了官道,顿时行驶地平稳了许多。 阮景毕竟是孩童心性,之前的恐惧很快就抛之脑后,开始化身成一个小话痨,问这问那起来。 阮景似乎对段融很感兴趣,问了段融很多问题。 “家是哪里的?爱吃牛肉还是鸡肉了?……” 段融耐着性子,一一作答。 “段融哥哥,是不是周安哥哥让你来救我的?”阮景忽然忽闪着大眼睛,一脸认真地问道。 听了这个问题,段融的心头,陡然一跳。 阮凤山立马抓着阮景的手臂,问道:“景儿,周安是不是给你说什么了?” “周安哥哥,让我写字,说写了字,你们就会来救我的。” “在哪里让你写的?”阮凤山脸色凝重地问道。 阮景见阮凤山变了脸色,不由地有几分害怕。 阮凤山注意到阮景的小脸上的恐惧,心头一软,将抓着他手臂的手松开了,缓声安慰道:“景儿,别怕!告诉爹爹,周安在哪里,让你写的字?” “就在那个……黑漆漆的……破……脏的地方……”阮景有些支吾地说道,他还不知道那地方叫做窑洞。 阮凤山目色陡然冰冷,镖车上的那两个昏死的小厮,其实就是平时跟随周安办事的心腹。 阮凤山原本就已经认定此事是周安捣的鬼,现在景儿一说,更加是坐实了。 但周安竟然直接在窑洞内,直接见了景儿,也就是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景儿活着。 阮凤山的目中射出野兽一般的凶光。“这条喂不熟的毒狗!” 镖车在黑魆魆的官道上行驶着,忽然前头陡然出现了一个黑影,段融心头大惊,只见那人穿了一身夜行衣,还蒙了脸。 “不用怕,是栾先生!”段融刚欲动作,身后便传来了阮凤山的声音。 栾敬付见阮凤山和段融都坐在镖车上,阮景就在阮凤山的怀里,便身形一动,也跳上了镖车! 栾敬付在镖车上,向阮凤山抱拳道:“掌柜的,属下来迟了!” “无妨,没惊动那放暗号的衙役吧?” “没有!”栾敬付语气肯定地答道。 阮凤山点了点头,冲段融道:“绕到东门去,我们从东门进城!” 段融答应着,看来阮凤山他们也看到了那盏城头飞起的米字天灯了。 段融架着镖车,拐到了岔路,往东门那边而去。“掌柜的,到底是什么人对小公子不利?”栾敬付坐在镖车上,看着阮凤山问道。 “是苦命帮的人!” “苦命帮?” 阮凤山在镖车上,将事情的大致经过,向栾敬付讲了一遍。 栾敬付的目光从镖车上那口箱子上扫过,然后紧盯住了段融的侧脸。 段融不过是一个实习镖师,却能几次三番地,从他的算计里逃脱,而且搞不好,连刘鳌都已经死在了他的手里。 而这次,此子竟能虎口脱险,还救出了阮景小公子! 这就有点太邪门了! 栾敬付的目光渐渐涌现出一抹恶毒,坐在一旁的阮凤山显然注意到了栾敬付看向段融的目光。 栾敬付忽然察觉道,阮凤山正注意着自己,便略微侧了下头,将目光从段融身上移开了。 镖车从东门进城,沿着西大街,哒哒而行,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从一条小巷内的侧面,直接开进了源顺镖局的后院。 而这个时候,阮景已经趴在阮凤山的肩头睡熟了。 镖车一进后院,阮凤山便将车上的两个昏死的小厮,扔在了地上,对门口的两个护卫吩咐,道:“给我看好这两条死狗!” 两个护卫抱拳领命。 阮凤山扭头,看着段融,道:“段融,你去告诉萧老!就说将其他关押的人都放了,只留下周安就行。” “是!”段融抱拳领命而去。 “栾先生,你把金子存进封库吧。”阮凤山见段融离去,便看着栾敬付,说道。 后院的封库,只有三个人有钥匙,除了阮凤山本人和掌管财物的徐寿贤外,还有一把钥匙,就在栾敬付手中,由此可见,阮凤山对栾敬付的信任和倚重。 栾敬付闻言,便拉车准备往封库而去,他刚走了几步,阮凤山忽然又喊住了他。 栾敬付驻足回头,阮凤山向前走了两步,看着他,道:“我知道,你跟段融有些不对付。但这次他立了功,救了景儿,我替他向你求个情,以后不要再搞他了。” 栾敬付吃了一惊,没想到阮凤山会直接点破,而且还替段融求情,他自来敬畏这个舵主,立马脸色一变,抱拳道:“属下不敢!” 阮凤山看出了栾敬付的恐慌,浅笑了一下,道:“存了金子,栾先生就回去休息吧,善后的事,我来处理!” “是!”栾敬付恭敬应了一声,才拉着镖车而去。 阮凤山抱着睡熟的景儿,先往马春影的房间去了。 自从阮景出事,马春影深深自责,日日以泪洗面,此时见阮景平安归来,立马喜得失声痛哭了出来,阮景本已睡熟,此时转醒,一见马春影,立马搂着她的脖子,再也不肯撒手了。 阮景从小就是马春影带大的,阮凤山事务繁忙,有些时候,并不能经常见到阮景,而且阮凤山平素严厉,阮景也有些怕他。 这孩子历了一番生死,此时见了生母,才将压在心底的情绪,彻底地发了出来…… 阮凤山走出了马春影的房门,他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原本有些动容地脸色,瞬间便狰狞可怖起来,他咬着牙,大步而去,道:“一条连主人都咬的狗,还留他何用?” (本章完) 第147章 周安之死 第147章 周安之死 段融来到后院的厅前,萧玉正站在门旁,打着哈欠,一见段融过来,目色顿时一亮。 她担忧了一夜,此时见段融无事,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了,她的目光扫过段融的肩膀,只见段融肩头绑着的绑带上,有血渍渗出,她目色一动,问道:“你受伤了?” 段融浅笑了下,道:“不碍事!萧老呢?” “在里面呢,和徐总账房聊天呢!”萧玉说着,一双美目却将段融周身看了一遍,甚至没有放过他膝盖处沾着的一根枯黄的松针。 “掌柜的有话吩咐,让我带给萧老。” “那你进去吧。” 段融推门走进了厅,萧玉看着段融的背影,思索滚动。 她虽然不知段融去干什么了,但她料定肯定与阮景小公子的事有关,此时她见段融安全地回到了镖局,只是肩头受了伤,终于心下大安。 段融走进厅,向徐寿贤和萧宗庭参拜。 萧宗庭看着安然无恙的段融,目色中甚是欣慰。 “萧老,掌柜的交待,关押的人,只留下周安!”段融参拜过后,便毫无废话地,将阮凤山的意思说了出来。 萧宗庭和徐寿贤闻言,都是一震,他俩互望了一眼。只留下周安,这意思就是说,已经调查清了,阮景这事,是周安在捣鬼。 萧宗庭向徐寿贤,抱拳笑道:“徐总账房,辛苦你在这厅,枯坐了一夜。事情就算大白了!” “萧老兄,你陪我喝了一夜的闷茶。这一夜闲聊倒是解开了不少心结。这一夜,没白坐。”徐寿贤亦是抱拳回笑道。 两人哈哈一乐,萧宗庭亲自送徐寿贤出了厅。 之后,王德安、朱士成也放了出来,萧宗庭只留下孙煌带着两个镖师看守周安,其余人都先撤了。 段融刚出厅,萧玉就叫住了他,将一棕色瓷瓶塞扔给了他,道:“金疮药。” 段融探手接了瓷瓶,抬起头来,萧玉已经转身走了,段融看着夜色朦胧中萧玉的背影,目色微微一动。 段融回到了中院的宿舍院内。 他掏出钥匙,打开了自己的宿舍房门,一个多月没回来,逼仄的宿舍内,一股淡淡的霉味,段融打开了窗户,通了通风。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段融走进宿舍的瞬间,才感觉心神彻底放松了。 他解开肩头的绑带,给自己的伤口,上了金疮药,药粉的刺激,伤口处传来一阵痉挛般地痛感,段融咬牙忍着,待痛感褪去,他换了块干净的布料,将伤口重新包扎了一番。 这才,关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这一趟,还能活着躺在这张床上,真是不易啊!” 魂穿到这九州世界,还不到半年,段融几乎已经尝尽了此界的酷烈。 穿越最初的新奇散尽,他开始有些怀念蓝星的社畜生活了…… 打打杀杀,真是不易啊…… 段融感叹着,睡意袭来,他已经沉沉睡去。 他在睡去的瞬间,仿佛又看到了繁华的街道和璀璨绚烂如星河般的不夜城…… 在睡梦中,段融的眼角溢出了一丝泪来。 在梦里,他,是想家了…… 孙煌带着两个镖师,看守着周安。 孙煌直接进了房间,捉刀站在了门口处,脸色冷硬如石。现在事态已经明朗,只拘押着周安一人,他不仅得看好周安防止他逃脱,还得防着他自杀。 不过孙煌还是有些多虑了,其实,周安他根本就没有自杀的胆儿。 此时周安只是脸色煞白地坐在那里,强作镇定,他的目色不时扫过孙煌的脸。 孙煌站在房内,忽然听到门口处守门的镖师,姚良荣与曾宪贵,在那窃窃私语,聊得就是小公子阮景的事。 孙煌咳嗽了声,将门开了条缝,喝道:“好好站岗,别乱嚼舌头。” 孙煌刚说完,却忽然透过门缝,远远地看到了阮凤山正朝这边走来,孙煌立即开门走了出去。 阮凤山提溜着两个昏死的小厮,面如寒霜地走了过来。 孙煌抱拳叫了声掌柜的,阮凤山只在喉咙深处闷哼了一声,便步入了房间内,孙煌立马在阮凤山身后将房门紧闭了。 阮凤山将手中昏死的两个小厮,扔在了门口的地上,双眼如毒蛇般,盯着坐在那里,脸色煞白,却还在强作镇定的周安。 周安瞄了一眼地上的两个小厮,身体一阵发软,但他知道一旦认罪求饶,必死无疑,抵死不认,或许还有一丝生机。 周安的肩膀颤抖了一下,强自镇定了下情绪,目色关切地问道:“小公子找到了吗?小公子他才三岁,在那些凶徒手中,多耽搁一刻就多一分危险啊……” 阮凤山的目光从周安的脸上扫过,他没想到周安到了此时,竟还想撑过去,叹息道:“景儿那字,是你让你他写的?” 周安听了阮凤山此话,身体一颤,便掉凳瘫在了地上,他身体吓得发软,但却眼神怨毒地喃喃骂道:“余文龙,你这个蠢货,你怎么能让那小崽子活着呢……蠢货……” 阮凤山脸色冰冷地从后腰,抽出带倒刺的皮鞭,眼神愤怒地走了两步,骂道:“我打死,你这条养不熟的毒狗!” 阮凤山说着,便一鞭子,抽在了周安的脸上,随着一声惨叫,一道两指宽的血肉模糊的烂印子,便出现在了周安的脸上! 那带着倒刺的皮鞭,直接刮掉了他的一层皮! 周安疼得在地上,打滚惨叫着,阮凤山一鞭子接着一鞭子,招呼到了周安的身上…… 看着周安不住惨嚎打滚的样子,如同在油锅来翻腾一般,阮凤山脸色狰狞扭曲,心头掠过一抹快感。 周安那惨嚎声,听得守在门口的孙煌,都心头打颤。 阮凤山将周安抽得半死,才拷问了一番,周安此时已经心神崩溃,疼得只求速死,便将前后经过,断断续续地讲了一遍。 阮凤山听完,却并未就此绕了周安,反而更加猛烈地抽打地,只抽得周安,躺在那里动也不动了…… 浑身烂肉,跟长了一身红毛的血葫芦一般…… 阮凤山出尽了心头的恶气,将走了过去,一把扭断了周安的脖子,而此时周安其实早已经断气了…… 阮凤山将手上的血污,用身边的窗帘子擦了擦,却陡然闻到了一股臭味…… 他扭头一看,那门边的地上,昏死的两个小厮,其中一个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浑身如筛糠般地颤抖着,但还闭着眼,假装昏死,只是他身下已经一滩污渍,显然是屎尿齐流了…… 阮凤山走了过去,直接扭断了两个小厮的脖子…… 把周安打成血葫芦,他已经出尽了心头的恶气,没有再折磨这两个小厮的兴致了…… 阮凤山走出门外,看着孙煌,语气疲倦地说道:“孙镖头,劳烦你了!把房间里的三具尸体,处理一下。” “是。”孙煌躬身抱拳。 阮凤山步履沉重地离开了此时,他准备去换身衣服,擦洗下身子,而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他还有一件要事要去办。 (本章完) 第148章 何桂洲 第148章 何桂洲 阮凤山换了身新衣,坐了一顶蓝呢小轿,天大亮的时候走进了县衙。 从周安那里拷问出来的消息来看,这事就是他和苦命帮的帮主,余文龙搞出来的。至于那个在南城城门那里,放天灯,报暗号的衙役,叫何桂洲,此人是余文龙的发小。 米字天灯,就代表黄金出城,一切如常,按计划进行! 一字天灯,则代表事情有变,迅速撤离! 知道了县衙里参与此事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城门衙役首领,阮凤山心头一直的那个担忧,终于释然了。 如果此事,在县衙里涉事的人太深,他是不准备再追究下去的,但若只是一个何桂洲,他又岂能容他? 眼见天已经大亮,何桂洲站在的值房的窗口处,打了个哈欠,从值房的窗口,可以看到城南门外的官道。 路皮白净的官道上,只有稀稀落落几个行人,如黑点一般…… “看来事情进展的,挺顺利……”何桂洲看了一眼脚边的那盏一字天灯,自语道。 昨晚每个出城的,他都仔细查验过,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的人,而到此时也无任何异常,看来出城的那车金子已经得手了。 就在这时,外面开始传来了嘈杂声,是换班的那队衙役来了。 何桂洲立马闪身出了值房,拍了拍了换班那队衙役的首领,笑道:“老郭,谢了啊!” “谢个啥?换班不是常有的事吗?谁还没个急事呢!” “晚上散班了,我请你喝酒!”何桂洲笑道。 “那敢情好!”那个叫老郭的衙役,喜道:“我这几天,酒虫正往上蹿呢!” 两人闲聊了几句,何桂洲就准备散班回去,等余文龙的消息,但就在这时,杨震忽然带着几个捕快,过来就将何桂洲给押了起来。 “杨震,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兄弟,你这是干嘛?”何桂洲冲杨震,嚷道。 杨震抱拳,道:“何首领,我也是听命行事。得罪之处,还请你包涵!” “听命?谁的命?” “县尊!”杨震喝道。 何桂洲闻言,脸色一变! “押走!”杨震冲那几个捕快叫了一声,自己则冲进了值房,目光扫了一遍,看向了墙角处。 杨震走了过去,将那盏还没放的一字天灯提了起来,快步走出了值房。 杨震带捕快押着何桂洲,直接到了大堂。 何桂洲到了大堂,一看沈焰柳面色阴沉地坐在大案后面,而阮凤山则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就在大案的右侧落座。 何桂洲心头顿时就咯噔一下。 沈焰柳一见何桂洲,劈头冷喝道:“何桂洲,你可知罪?” 何桂洲的眼睛转了转,立马跪下,道:“属下自任守城首领以来,过于疏懒,对于手底下的衙役们也疏于管教!但有纰漏,还请县尊治罪!” 沈焰柳被何桂洲这种避重就轻的胡扯态度,气得一笑,目光扫了一眼他身后的杨震,杨震就手中的那盏一字天灯扔在了何桂洲的面前。 “我且问你,这一字天灯是何暗号?”沈焰柳冷道。 “暗号?”何桂洲做出一副吃惊的表情,道:“这还是属下,前几日小满节,扎好的天灯,只是这盏遗漏在了值房,忘了放了……” 沈焰柳啪的一声,拍了惊堂木,怒道:“何桂洲,你还敢胡扯?说!你和那余文龙是不是发小,你们是如何谋划的?” 何桂洲见沈焰柳直接点破了余文龙,心头顿时有些慌了。就在这时,阮凤山忽然道:“米字天灯,就代表黄金出城,一切如常,按计划进行!一字天灯,则代表事情有变,迅速撤离!何桂洲,是也不是?” 何桂洲见阮凤山,竟一语点破了,他和余文龙事前约定好的暗号,顿时就两腿发软。 “本尊我的手段,你也知晓,你是想过过刑,再招吗?”沈焰柳忽然目色冷冽地看着何桂洲,说道。 何桂洲一触沈焰柳那目光,心神顿时一颤,沈焰柳动起刑来,可是比解道寒还要酷烈。 何桂洲跪倒在地,磕头如小鸡啄米,道:“县尊,小人一时鬼迷了心窍。那余文龙许了我五千两银子。就让我放个天灯。说是不会有事……我也是被他蒙蔽了啊……县尊……” 沈焰柳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看着杨震,道:“拉下去!剥皮!游街!” “是!”杨震抱拳道,一招手两个捕快冲了进来,将瘫软如面条的何桂洲,拉了下去。 阮凤山缓缓起身,向沈焰柳抱拳,道:“感谢县尊大人,为阮某主持公道!” “阮掌柜不必客气。你这一举报,也是帮我清理门户,免得衙门里藏着这么一颗老鼠屎,人们还道是我这个县令纵容呢?” 阮凤山自然听得出沈焰柳话里的不善,便立马笑道:“县尊你一向爱民如子,法令严谨!谁敢乱嚼舌头?” 沈焰柳冷笑了下,道:“这事的起因,还是在源顺镖局的内部,所谓祸起萧墙,阮掌柜,不可不察啊!” “是……是……”阮凤山额头出了一层冷汗,道:“阮某一定吸取教训,严查内务!” “如此甚好!”沈焰柳见阮凤山的态度柔软,严厉的神态也缓和了几分,道:“阮掌柜,我这儿有新采的茯苓茶,我们去后堂,品一杯,如何?” “谢县尊!县尊公务繁忙,不敢再叨扰!阮某告退!”阮凤山说着,神色忧戚地退出了大堂。 沈焰柳见阮凤山退了出去,一拂袖子,自己往后堂去了。 段融这一觉,直睡到过了中午才醒,他吐了口浊气,感觉浑身舒坦,拥着毯子,快活地哼唧了一声。 段融在床榻上墨迹了好一会儿,才下了床,抠了抠眼屎,便拿着那墙角的木盆往井边洗漱去了。 睡梦中,梦回蓝星的残影,已经彻底被他抛之脑后了…… 这不就跟成年人,想童年一个样吗?回得去吗?回不去还想个嘚啊! 段融洗漱后,伸了个懒腰,便踱步出了镖局,准备去街边吃点东西,虽然他很怀念中院食堂的饭菜,但已经过了放饭的点了。 段融刚走到镖局门口,门房马文桃忽然蹿了出来,向段融问好,还塞了两个梨在段融的怀里,说是新下来的梨,让段融尝尝鲜。 那热情劲,把段融搞得一愣一愣的。 段融吃着脆甜脆甜的梨,走在街道上,回想着马文桃的表情,道:“看来这马文桃是真感激我。也是,毕竟他们一家人的富贵,可都系在阮景那小娃娃的身上啊……” 阮景要是真没了,估计要不了多久,阮凤山就会把这个门房给打发走了,毕竟睹物伤情,何必留个旧人在眼前,让自己不痛快呢? 段融在街边,吃了两个烧饼和一大碗牛肉汤,油辣子和醋放得足足的,吃得哪叫一个满足! 这一餐吃下去,段融顿时就感觉自己满血复活了,从口腹之间散发出的淡淡愉快,久久在身体力回荡着…… 段融回了镖局,一边折了支细树枝剔牙,一边晃晃悠悠地走着,刚走到演武场那,便有一个护卫过来,喊道:“段镖师,后院聚义厅,掌柜的有请!” 段融吐掉了剔出的肉沫子,立马问道:“啥事?” “小的只守在门外,厅上议论什么确是不知的。”那护卫眼珠子转了转,滴水不漏地答道。 (本章完) 第149章 柳庐 第149章 柳庐 段融走进聚义厅,被眼前的阵势,唬得心头一跳。 阮凤山依旧坐在高大广椅上,只是此时他满面春风地淡淡笑着…… 让段融惊讶的是,聚义厅那高大广椅之下的两排太师椅上,竟然坐了不少人,他放一进门,一双双眼睛便都锁定了他。 除了总瓢把子栾敬付、总教习萧宗庭、总账房徐寿贤外,六大镖队的镖头,也来了三个,第二镖队的镖头孙煌、第五镖队的镖头李固、第六镖队的镖头赵猛,都赫然在列。 段融知道,第一、第三、第四镖队,在外走镖,还没回到镖局,要不然估计这三个镖队的镖头也会参加。 看来,阮景和那一千斤黄金的事,确实在源顺镖局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段融参拜各位师长!”段融站在门口,抱拳深深一礼,就算全部礼敬过了。 毕竟现场,这么多人,他要一一参拜,那不成了报菜名了。 “段融!”阮凤山声音和煦地说道:“这次你立功不小!我跟总瓢把子栾先生、总教习萧老商议过了。五月十五,就是实习镖师转正的考核日,特准许你也参加,提前转正。” 契约上,可是要三年实习啊! 他才走了一趟镖,就给他转正了?五月十五不就是下个月吗? 这转正,可以一点坏处没有啊,实习镖师一样走镖,只是拿得钱少而已,活儿可一点没少干啊! “还有,我从总账房徐寿贤那,给你特批了一笔银钱。一共是一千两银子,算做你的修炼经费,会分成十个月,一个月一个月地发给你!” “我可警告你,这笔钱,不可乱,要用在修炼上面。” 段融乖巧抱拳,朗声道:“是!” 但他心中却暗道,老子身价好几万两了,会在乎这点小钱,还乱个毛线? 阮凤山说的这些,都是之前在厅上都商议定的,众人本就知晓,所以,他们听了也大都无甚反应,不过只是拿眼睛瞟了瞟段融而已。 但是,阮凤山接下来的这句话一出口,众人脸上的表情就陡然精彩了起来…… “中院演武场的西北处,有处宅院,叫做柳庐。你以后就别住宿舍了,这处宅院先给你住着吧。” 阮凤山语气随意的说道:“不过,这宅子多年空着,你怕是得好好收拾收拾了!” 段融听说有宅子住,心头一喜,他早就嫌弃宿舍狭窄逼仄,外面又没有镖局里安全,这么多赏赐,这最后一项,才算赏到了点子上,给他解决了一个大痛点。 “段融敬谢阮掌柜厚爱!”段融站在厅上,对阮凤山抱拳一礼,语气恭敬。 不过,这赏赐也可以说,是他拿命换来的!说实在,这点东西,也不能算多,只能算一般而已。 但是厅上的诸人,却有几人眼神古怪地看向了段融。 毕竟,这柳庐也算是有些来历的。 这处宅院,还是老掌柜在世的时候,那是阮凤山还是个年轻公子! 有几年跟老掌柜的关系处得很是不和,阮凤山又年轻气盛,一气之下,便搬出了后院,在演武场的西南方位,起了一座宅院,取名柳庐,自己常年住在里面,闭门谢客。 但后来老掌柜谢世,阮凤山执掌源顺镖局以后,这宅院就空了…… 这还是阮凤山第一次让人住进去,这其中的意味,就有点耐人琢磨了,那毕竟是他自己住过的院子,说是潜邸也不为过。 赏赐完毕,段融拜谢过后,就退出了聚义厅,厅上诸人似乎还有其他事要商议,不过,这就跟段融无关了,他当天下午就搬入了柳庐。柳庐并不像萧宗庭那宅院有两进的院落,分成前院后院,柳庐只有一进的院子,但这院子却却很是阔大。 院子里墙边遍值柳树,此时绿绦垂下,随风而舞,如同曼妙美人的舞袖一般…… “好院子!”段融不由地赞叹了一声。 坐北朝南的主建筑,只有一间厅房连着一间卧室,是纯粹的木结构,古朴苍幽。 东面有两间厢房,一间厨房,一间杂物间。 除此之外,院子里还有一座亭子,这亭子做得有些简陋,甚至有些突兀,好似后加上的一般。 不过这院落的确是许久没住人,到处都是灰尘! 段融一进门,立马便投入了大扫除中,他先拿着笤帚将整个房间里里外外都撸了一遍。 然后便将厨房门口的那口大水缸,打满了清水。 接着,用木盆舀水,便将整间房屋,都清洗了一遍…… 段融大扫除的时候发现,这柳庐的北面,跟源顺镖局的后院,仅一墙之隔,就隔了一条很窄的过道。 后院的护卫们,巡逻的时候,等于连着柳庐的安全也照顾到了。 这就是说,这柳庐的安保条件,可比中院其他地方,要高一个档次。 这好处,对段融来说,可是不小啊! 毕竟他现在,身上攀扯的事,明里暗里的,也已经不少,有护卫巡逻,起码多了一层警护! 段融清洗完房子后,在井边将自己也清洗了一遍,他出去走镖的这一个多月,都没正经洗过澡,浑身一层油灰。 段融揭掉了肩头的绷带,发觉萧玉给他的金疮药真是管用,那么深的伤口,一夜之间,虽然未结痂,但血已经彻底止住了。 段融洗完身子,重新换了药,将伤口包好,忙好这一切,已经黄昏时分了,夕阳的余晖洒进院落,绿柳如同被涂了一层金粉,甚至妩媚动人。 不过,段融却无暇欣赏,他穿好了衣服,便往食堂吃饭去了,一个多月不吃食堂的饭,他还真有点想得慌了。 段融吃过饭后,便出了镖局,趁生药铺子还未打烊,抓了三剂药回来! 这次走镖结束,下一次走镖要看生意安排了,可能几天就要启程,也可能一个月都不动身。 毕竟哪个镖队走哪条镖路,基本都是固定下来的,除非一条镖路真忙不过来,才会临时调一个镖队过去,而这样的情况,并不多常发生的。 闲暇之时,就得加紧修炼了! 这一个多月来,可谓险象环生!要不是他勤勉修炼,积攒了不少保命的手段,恐怕就已经挂了。 有鉴于此,段融更觉得,要抓紧时间,强大自身的实力,特别是要尽快,成就内息境第三重! 段融在药炉房熬上了药,便踱步回到了柳庐,药剂未熬好,他还站不了浑圆桩功,那就趁这段时间,琢磨点别的。 段融又想起了萧宗庭教他那无名三式! 那时的时间太紧,有点赶鸭子上架,此时,他细想下来,感觉这三式,对他启发远比当初想象地还要大! (本章完) 第150章 正经营生 第150章 正经营生 一但对这三式中的元式,仔细琢磨,深入领悟后,他甚至具有了一种分拆任何刀法的独特能力。 也就说,他能将任何刀法,拆解为元式的组合。 这就为他之前,苦苦思索,却一直找不到思路的融合之路,打开了新的领域。 “将元式引入融合之中!”段融目色闪烁地想到。 段融想到就开始着手尝试! 但一试之下,段融便陡然颓废,他把融合想得太简单了,就算他能分拆刀法,但他分拆之后,要如何组合呢? 所谓,破坏容易,创造难啊! 怪不得萧老,一生苦思,才得了三招残式! 要想从元式的层次出发,创造武学,不是难度减小了,而是难度加深了。 段融一旦发现不行,便迅速调整思路,还是要回到萧老一生的心血结晶,就是这三招残式! 以此为本,开展融合之路! 将不同的招式,填充进这三式的间歇中,进行融合,来进阶出不同的刀招! 之前,段融只是尝试了他最熟悉的五虎群羊刀,但现在,他要将思路打开,将他吞噬消化了十多门的小成刀法里的刀招都纳入到融合范围。 比如,第一式的回环攻击结构! 之前他用的是五虎群羊刀里的黑虎登山和豹子钻林,不过现在他决定将莽牛刀法和阿鼻刀法,套入第一式的回环攻击结构中去。 莽牛刀法威猛,阿鼻刀法阴诡,这两种刀法,彼此回环,堪称匪夷所思,必有奇效! 想起来感觉很好,但真想把两种不同的刀法,套进第一式中,段融却是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因为萧宗庭一生最熟悉的武学就是五虎群羊刀,他在此门刀法,也是用心最深,故而他创出这三招残式,隐隐也是以五虎群羊刀为本。 所以,段融换成其他刀法,陡然便感到难度大增! 段融接连尝试后,感觉这样闭门造车不行,他忽然想起,在走镖途中,刘鳌忽然对他下黑手那次,也就是在那次生死之间的淬炼,他一下子就打出个融合莽牛刀法和阿鼻刀法的技巧的那个刀来。 “看来得找人喂喂招才行!” “实战才能出真知!” 段融目色闪烁地想到。 要说找人喂招,源顺镖局里,倒是到处都是走江湖的好手,但除了萧家人,没有一个他信得过的。 不过这也正常,前世的职场准则之一,就是不和同事做朋友嘛。 段融目色一亮,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他站在院子里,想起西门坎坎那张肥嘟嘟的白嫩的脸! 那样一张幼稚的脸,却偏偏天天做出一副老气横秋的神态,段融不觉便一笑,自语道:“那龙炎脂也不知西门坎坎给我寻来了没?明天也该去问问了。” 段融看了看天色,感觉时辰差不多了,便到药炉房喝了药,喝完药后段融就又回到了柳庐的院子里,在院子里,站浑圆桩功,只站到子时方睡。 次日清晨,段融从宽敞的雕床榻了爬了起来,感觉头脑有些昏沉,他睡觉自来认生,到了新环境,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段融睡眼惺忪地走到了院子里,用水瓢从厨房门口的大水缸里,舀了凉水,洗了脸。 段融踱步到墙边的柳树旁,扯断了一截柳枝,用牙口将那柳树的一头给咬散了,然后拿起柳枝,用散了那头,在嘴里刷起牙来。 段融刷完牙,用瓢舀水,就瓢漱了口,感觉口内颇为清爽,便感叹道:“这柳庐刷牙倒是方便!” 段融洗漱完毕后,穿好了衣服,便出了柳庐,往中院食堂吃了早饭,准备出镖局,往西门府而去。 但段融刚走到了镖局门口,又被门房马文桃给拦了下来。 “段镖师,俺闺女说了,今晚一定要在后院,请你吃顿饭。她要亲自下厨,好好答谢段镖师一番!” 段融笑道:“马叔,烦你告诉春影夫人,不必如此,我只是个实习镖师,担当不起!”“哎……哪里的话,你救了我那小外孙,就是我们一家的恩人,怎个担当不起?”马文桃道:“段镖师,你莫要推辞了!” 段融见推脱不掉,只得点头答应了。 马文桃见段融答应了,这才满意地走回了值房里。 段融看着马文桃的背影,暗自摇了摇头,虽然他想一心修炼,但无论哪个世界,这种世俗的应酬,都是少不了的。 段融沿着西大街,往西门府走去。 段融走到了西门府前,正准备走上石阶去打门,去忽然有一顶小轿停在了不远处,段融侧脸一望,只见是西门坎坎的小厮石康,提着食盒,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石康一下轿子,便一眼看到了站在石阶上的段融,立马眼睛一亮,小跑了过来,道:“段镖师,这些日子,我家少主,让我去镖局找了你好几次呢,你都不在!” “我最近没在镖局。”段融笑道,瞄了一眼石康手里提着的食盒,道:“你这是给那矮冬瓜买早餐去了?” “矮冬瓜?”石康愣了一下,一时没明白段融的意思。 “噢。”段融看着石康的表情,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就是你家少主。” 石康这些日子,已经知道这段镖师和他家少主关系,不同于常人,西门坎坎在提到他时,多次称段融为大哥。 石康还以为矮冬瓜,是他们之间的昵称,也不敢生气,便答道:“哦……我家少主,忽然说要吃烧烤。让我去酒楼买了些现成的腌肉回来!” 段融听了,暗自摇头,叹道:这矮冬瓜,真是任性!大清早的,偏要吃烧烤! 石康和段融一起走到掩雪居时,西门坎坎已经在门口升好了火了,此时天热,西门坎坎升火,弄得一脸大汗。 石康一看西门坎坎在升火,立马急叫道:“我的小爷!这种活儿,你不会让小人干嘛?仔细再把你热中暑了,老爷不扒我的皮?” 西门坎坎扭过头来,刚想说什么,忽然便看到了段融,他圆滚滚的身体,噌的一下,就跳了起来,叫道:“你最近跑哪了?我三天两头地,让石康往镖局里跑,就没见着过你人影?!” 段融看着脸上蹭了几道炭灰的西门坎坎,笑道:“我是镖师嘛!自然是要走镖的!你以为谁都能像你一样,有个开生药铺子的爹!” 西门坎坎眼睛眨了眨,道:“要不你来我家当个护院吧?我给你安排个闲差,咱俩每日捉鸡斗狗,岂不快活?” “我有正经营生,谁跟你捉鸡斗狗!?”段融白了西门坎坎一眼。别看他这个镖师的身份好像不起眼,但源顺镖局毕竟是贤古县里几大势力之一,有这层身份在,起码没人敢平白无故地招惹于他。而且,他跟源顺镖局是有契约的,不是他想离开,就能离开的。 “天天走镖,不辛苦吗?” “辛苦归辛苦,但我心里踏实!” 西门坎坎看了段融一眼,知道段融心意已决,不会听他的,便不再多言,不过他似乎也能理解段融的意思。 西门坎坎素性开朗,见段融无意,心头已经将此事放下。 “来,陪我烧烤!”西门坎坎将石康从酒楼买回来的腌肉中,捡了个大鸡腿和一条五肉出来,蹲在火堆旁,烤了起来…… (本章完) 第151章 雷烟刀 第151章 雷烟刀 西门坎坎一边烤着,一边往上面洒着香料,段融踱步了过来,叹道:“哪有人,大早上就吃烧烤的?” 西门坎坎笑道:“我不光是为吃,我是喜欢这个过程。所谓兴之所致,这叫情趣……” 西门坎坎说话仰扬顿挫的,段融心头哑笑,这矮冬瓜现眼包的毛病又犯了。 “石康,你窖里拿一坛陈酿来。”西门坎坎扭头吩咐道。 石康闻言,立马转身去了。 段融见石康离去,目色扫了一下四周,走近几步,悄声问道:“那龙炎脂,有消息了吗?” 西门坎坎正翻着一块五肉,洒着香料,闻言也扫视了下四周,道:“还没呢!估计快了,按日子算,这几天,老秦就该能回来了!” 既然龙炎脂还没消息,那就只能再等等了,不过,他可是来找西门坎坎喂招的,哪有功夫在这陪他烧烤。 “嗨!”段融喊了下西门坎坎。 “干什么?” “咱俩过两招吧?” “过什么?”西门坎坎一愣,道:“赌钱啊?” “什么赌钱?刀法!”段融拍了拍自己腰间系着的牛尾刀,说道。 “有病啊!这么大好的时光,过什么刀法?打打杀杀的,焚琴煮鹤,大煞风景!”西门坎坎说着,瞄了段融一眼。 还焚琴煮鹤?!什么时候,你成高雅的了? 段融想讽刺西门坎坎两句,但他看着西门坎坎瞄向他的那眼神,忽然就住了口,因为他从西门坎坎眼中,看到一抹真实的不情愿。 段融立马明了,这小子压根就不喜欢练武!何止是不喜欢,看那眼神,简直就是厌烦。 西门坎坎虽然天赋异禀,但他的确是厌恶修炼,要不是他爹西门庸日日催逼他,他压根就不可能成就内息第四重。 不过他成就内息第四重后,他爹见他考入太一门不成问题,后来催逼的就不那么严厉了。 这样算来,其实,西门坎坎不过才潇洒了大半年而已! 段融目色闪了闪,说道:“这样!你陪我过招,我画春宫图给你!” “真的?”西门坎坎惊得一跳,双目含光,道:“就上次那种?” “嗯。”段融点头嗯了声。 “那……成交!” 西门坎坎目色闪了闪,道:“先讲清楚,陪练几天,给我一幅?” “五天!” “三天!”西门坎坎砍价道。 “好,就三天!”段融懒得跟他多费唇舌,毕竟他画一副春宫图,其实也不费什么事。 “那,来吧!”西门坎坎一把抽出了腰间的月刃弯刀,看着段融道:“我练得是我们西门家,祖传的一门刀法,雷烟刀!小心了!” 西门坎坎说着,就要上攻,段融立马叫道:“先等一下!” “怎么了?” “你什么境界?” “第四重,大成境界!” 段融呼吸一滞,微微讶异,暗道:这矮冬瓜,这么厉害吗? “我只有第二重的精通境界,你控制点内息,不要崩飞了我的兵刃。” “知道了,来吧。” 段融抽出了牛尾刀,两人瞬间便过了几招。 开始只是试探性的,两人都没打开,西门坎坎开始将内息压得有点低了,被震得虎口一颤,不过他随即就将内息攀升了些,基本就和段融旗鼓相当了。段融忽然施展出云蛇步,将他思考实验的招式,一股脑得全数使了出来,但西门坎坎却好整以暇,全部轻描淡写给化解掉了。 数招之后,西门坎坎忽然以刀柄撞在了段融手中牛尾刀的刀面上,一下子就撞乱了段融的招式,然后跃起一刀,削飞了段融的一缕鬓发。 西门坎坎一把抓住那丝断发,看着段融笑道:“断发如断头,你可是输了!” 段融点了点头,赞道:“好刀法!” 西门坎坎的刀法,确实厉害,时而迅如奔雷,时而又虚招叠出,云山雾罩的! 段融喃喃道:“雷烟刀……” 西门坎坎听段融称赞,开心一笑,正想显摆下,忽然听到身后石康的声音,道:“少主!肉烤糊了啊!” “糟了!”西门坎坎顿时跳脚,立马往雪掩居门口的火堆那里跑去。 西门坎坎看着那黑了一层的五肉和鸡腿,顿时大为心疼,他可是撒了不少香料,还刷了一层蜂蜜呢。 西门坎坎将烤糊的肉拿了下来,递给石康,冷脸道:“石康,拿去喂狗吧!” 石康接了过去,看了看手中黑乎乎的肉,纳闷道:“这……狗吃吗?” “狗不吃,你就把它吃了。”西门坎坎恼怒地瞪着石康。 石康平白被嚷了一顿,只得拿着烤糊的肉去喂狗了。 那边的草地上,段融挥舞着牛尾刀,招式时断时续的,不时还会停在那里沉思良久…… 他在根据方才跟西门坎坎的过招得失,重新整理思考…… 西门坎坎的一手雷烟刀,堪称精妙绝伦,确实给了段融不少启发! 西门坎坎见段融在草地上,跟魔怔了一般,做着各种奇怪的动作,他撇了撇嘴,道:“武功有什么意思,打打杀杀的!大哥,他怎么痴迷这玩意,而且练武那么苦,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一个春宫画得那么好的人,竟然如此痴迷武功,真是怪哉!” 西门坎坎看了一眼,在草地上,沉浸在推演招式世界里的段融,感叹了一番,便重新拿了些鸡腿、五肉,在火堆上,烤了起来…… 段融这一番推演,竟然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 西门坎坎坐在雪掩居的门槛上,一边吃着烤肉,一边喝着泛着绿光的陈酿,冲段融喊道:“别练了,先吃点东西!这鸡腿烤得可焦香焦香的……快看,流油呢……” 西门坎坎撕下了一条鸡肉,塞进了自己的嘴里,但段融却跟没听见似的,一遍接着一遍,在草地上练着半生不熟的刀招。 又过了半个时辰,段融忽然扭头道:“来,再来过!” “来!”西门坎坎立马从门槛上跳了起来,抹了抹油光发亮的嘴唇。 西门坎坎此时也来了兴致,他真想看看段融捉摸了一个半时辰,能想出什么名堂,他可不觉得武功靠想一想,就能提高的。 几招下来,段融还是落败了。 “不错,没白想,比刚才多接了三招!”西门坎坎笑道。 西门坎坎心头惊讶,段融这次的招式,比初次比斗时,要诡异威猛了几分。 难道,就靠想一想,武功就能提高吗? 这,有点邪门吧。 段融叹了口气,西门坎坎的刀法实在凌厉。 段融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道:“今天就到这儿吧,明天继续。” 段融说完,便回刀入鞘,转身离开了。他还要修炼内息第三重呢,不能把时间都用在融合刀法上,那就有点舍本逐末了。 “三天一幅,这已经一天了啊!”西门坎坎喊道。 “明明是半天!”段融脚步未停地回道。 “奸诈!”西门坎坎顿时有些泄气,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段融画得下一幅春宫是什么样子呢! (本章完) 第152章 不速客 第152章 不速客 段融回到源顺镖局,先到中院食堂吃了午饭,然后就回到柳庐,在院子里,开始站浑圆桩功。 直站到傍晚,交了酉时,才散了功,将身上的汗擦了擦,踱步往镖局后院去了。 他还记得,早上出镖局的时候,马文桃说,马春影马夫人,晚上要宴请他的事。 段融便在约定好的时辰过来了。 镖局后院,镖头以下,没有传唤是不能随便进去的,更何况,段融只是实习镖师,但马春影显然知会过后院的守卫们,那守卫看了段融的腰牌后就放他进去了。 段融到了那里,发觉马文桃也在,一桌子的菜,竟全都是马春影亲自炒的。 那马春影长得面如满月,颇为富态,头戴金簪,身穿锦服,周身透着一股雍容气度,竟看不出半点婢女出身的样子。 段融恭敬作揖后,方才各自入席。 马春影抱着阮景,让他端了一杯酒,要敬了段融酒。 段融惶恐离席,不敢去接,连连推让。马文桃劝了几句,段融才站着接了。 段融席间知晓,原来今日掌柜的阮凤山不在镖局,他知道阮凤山不在后院,段融也不敢多呆,只吃了几口菜,便装醉退了出来。 马文桃劝了劝,段融也不肯再留。 临走,马春影倒是送了段融许多礼物,说是答谢他救了景儿。 段融接了礼物,不停地谦卑道谢。 段融出了后院,回到了柳庐,将马春影送的礼物,放在了厅上,便出了镖局往街上去了。 他在席上就没吃几口菜,肚子还空着呢,段融在街边吃了一大碗馄饨和两张烧饼,才抹了抹嘴,回到柳庐,继续站起了浑圆桩功…… 后半夜,阮凤山回到镖局,就歇在马春影房里,两人云雨过后,马春影跟阮凤山说起,晚上宴请段融时,段融那恭敬拘谨的劲儿。 阮凤山的大手抚摸着马春影的丝绸般地后背,道:“人有所畏惧,才会守规矩。这孩子倒是个不错的苗子……” 接下来的几日,段融又进入了疯狂的修炼模式,天天死磕浑圆桩,间或往雪掩居,去找西门坎坎喂招。 西门坎坎经常搞怪作妖,这倒几乎成了段融休闲的乐子一般,能让他在枯燥的修炼中,不时地换换脑子。 段融的刀法日日翻新,在西门坎坎手中落败支撑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虽然西门坎坎压制了内息境界,但他的刀法却还是大成境界,段融虽然诡招跌出,但西门坎坎每次都接了下来,然后必定反杀段融,没有一次例外。 段融很清楚,除了西门坎坎境界比自己高外,更得益于西门家这门刀法,的确是精妙绝伦,远胜过一般武功! 这日上午,段融再次来到雪掩居。 段融这几日,经常出入西门府,门房家丁早已经对他熟悉无比,知晓他是西门家少主的好友,都对他都甚为礼敬。 段融兀自走进了雪掩居,发觉西门坎坎今日竟没搞怪,而是老实地端坐在几案前,在喝茶呢,段融目色一动,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小子不定在憋什么坏水呢。 果然,西门坎坎一见段融进来,立马跳下了太师椅,鬼鬼祟祟地走了过来,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绿瓷瓶来,举在了段融面前。 段融脸色警惕地看着西门坎坎,问道:“这什么?” 西门坎坎笑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你那龙炎脂,到了!” 段融脸色一变,伸手就要去抓那瓷瓶,西门坎坎却是手一摆,只见一道残影,瓷瓶就重新进了他的袖子。 西门坎坎手一背,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几案前,重新坐上了太师椅,呷起了茶来,不过,他一边呷着茶,眼睛却不时睃向段融。 段融笑了下,也坐到了西门坎坎几案对面的太师椅上,道:“坎坎啊,这药,我那朋友有急用。”西门坎坎只顾喝茶,跟没听见一样,故意不看段融。 “我知道。这几天过招,我还欠你两张春宫没兑现。我这就画给你!” “那!你说的!现在就画!”西门坎坎跳了下太师椅,冲段融说道:“不过,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不知道为什么,西门坎坎一提要求,段融的眼皮子就直跳。 “我自己要出现在那画里!”西门坎坎道。 段融瞬间就明白了西门坎坎的意思,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了,他觉得有点恶心,但西门坎坎却依旧将肥脸举得高高的,恬不知耻地看着他。 这小子的坏心思都是从哪冒出来的?简直就是混世魔王嘛。 段融脸色有些尴尬,道:“这个……有这个必要吗?” “不答应的话,龙炎脂你别想拿走。”西门坎坎一副吃定了段融的样子。 龙炎脂段融势在必得,就算是给他一只苍蝇,他也只能咽下去,但一想到自己要画,光着屁股的西门坎坎,那恶心劲简直比吃苍蝇还要恶心几分。 段融无奈地摆了摆手,脸色难看地,气弱道:“好,画!我这就画给你……” 西门坎坎在几案上,备好了笔墨纸砚和染料,便搬了个马扎,坐在厅堂的门口把风,只把段融一人留在那里作画。 段融一边调配着染料,一边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这是艺术……艺术……” “人的肌肤是最美丽的衣服……” “淡定,淡定……” “人体艺术是以写实的手法,来展现人身体的健美、均衡律动与和谐……” 段融虽然作画之前,心里很是抗拒,但一旦进入作画的状态,他那长久养成的专注劲立即就涌现了出来…… 段融眼神专注,笔锋细腻,用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将这幅画完成。 看着完成的画作,段融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放下了笔,冲坐在门口的西门坎坎招了招手。 西门坎坎立马蹿了过来,定睛向几案上看去,只见画中的背景就是此处厅堂,段融是就地取材了。 只见画中,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正半趴在椅子上,而一个矮胖身材的人,正站在其身后,一只手扶在那女子的腰上。 看那人的脸,正是西门坎坎。 画中那女子青丝披肩,狼顾回头,看向西门坎坎,目色极尽绮丽…… 西门坎坎看得两眼发直,将那画从几案上捧了起来,站在段融身边,渍渍称奇着,一个劲儿地叫好……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人影,从厅堂门口走了进来,沉声叫道:“坎坎!” (本章完) 第153章 龙炎蜥 第153章 龙炎蜥 西门坎坎一听那声音,顿时头皮一瞬发紧,他抬眼一看,却看到他爹西门庸头上戴着方巾,脚上穿着皂鞋,已经缓步走了进来。 而且西门庸一进门,便看到了西门坎坎站在几案前,手里正捧着一张纸,两眼放光地叫好……西门庸的目光立即锁定了那张纸! “坎坎,你在干嘛呢?”西门庸目光闪动,边走边问道。 “没……没干嘛……”西门坎坎现在要是毁了这纸,或者直接泼墨涂抹,都等于不打自招。 但万一给他爹看到他出现在春宫图里,那绝对会把他吊起来打个半死不可…… 两害相权取其轻,西门坎坎还是准备把画毁了! 但就在这时,段融忽然从他手中将画抢了过去,放在了几案上,持笔悬腕,点画勾勒了起来…… 西门坎坎刚想制止,却看到段融笔走龙蛇,先给画中赤身的西门坎坎画了一身月白文士服,又给他身前的那赤身女子画了一身褴褛的破烂衣衫,再快速勾勒,将数缕白发添进了那女子肩头的青丝里,然后在那女子回头的脸上,画了上皱纹,更是笔触一点一顿,便迅速耷拉了那女子的嘴角和眼角…… 段融方一画好,西门庸已经走到了几案前,段融笔端一移,却是佯装在画侧题词,只见他在画旁的空白处,写道:屋斋卧听萧萧竹,疑是人间疾苦声。莫道善小不为之,一枝一叶总关情。 西门庸凝目向几案上的画看去,只见画中竟是西门坎坎,穿了一件月白文士服,西门坎坎身旁是一位衣着褴褛的老奶奶,西门坎坎单手扶在其腰间,却似是在搀扶着那老奶奶,往厅堂上的一张太师椅上坐去,那华发苍苍的老奶奶回首看着西门坎坎,目中含悲…… 西门庸再看了看,画侧的题诗,不住地点了点头,道:“这画中意思甚好,诗作得尤其好!好一句一枝一叶总关情!坎坎啊,爹一再告诉过你,我们做生意的,名声是顶要紧的!爹在灾年,也常常施舍这些穷人。” “这位雅士,如何称呼?”西门庸的目光移向段融,态度和蔼地问道。 “小生段融,见过西门员外!” 西门庸点了点头,段融看起来不过与西门坎坎年纪相仿,但却在诗画上颇有造诣,他虽然对画书不太了解,但方才那几句诗,却是写得很有几分味道,显然见地不凡,字字珠玑。 “坎坎!以后多跟段雅士这样的良师益友来往,少跟着姜青玉他们,天天往赌场妓馆里跑。”西门庸瞥了一眼西门坎坎,道。 “是,孩儿知晓。” 西门庸道:“把这画裱起来,挂到正院厅上去。” 西门坎坎闻言,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斜睨了段融一眼。 “还有,我来是要告诉你!为父要去府城几天,你在家仔细门户,不要惹事。” “父亲只管去府城办理事务,孩儿一定把家看好。”西门坎坎乖巧应道。 “嗯。”西门庸嗓子里轻哼了一声,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叠银票,道:“这是这个月的月钱,省着点……” 西门庸放下银票,便抬脚走出了雪掩居。 西门坎坎目送西门庸离去,才他扭过头来看向段融,此时他看向段融的目光,简直如奉神明! 段融自己也颇为得意。方才完全是他临机的才思! 他真是太机智了! 昔有曹子建,七步成诗,今有…… 段融看了一眼厅堂门口到几案前的距离,粗略算一下,怎么这也有一二十步了……就算一二十步,不也是很厉害吗? 西门庸走后,西门坎坎又和段融聊了一会儿,段融便拿了龙炎脂的绿瓷瓶,离开了西门府。 这龙炎脂竟是一种产自西域的稀有物种,龙炎蜥的脂肪。 这种蜥蜴,只存活于西域天危山脉的某处火山口处,其身长不到一尺,是一种小型蜥蜴。 段融虽然只采购二钱的两,但这点量却是从七八只蜥蜴身上刮下来的皮下脂肪,这点药量,在雍州当地,也要价二万多两,更别说贩运回来贤古县这种犄角旮旯的偏僻地界。 不过,西门坎坎看交情,只收了段融两万银钱的成本价,段融给他约定,用两幅精品春宫图抵扣,西门坎坎更是欣然接受…… 段融出了西门府,脚步匆匆,先回到了原主的那座破落院落里,段融关好门窗,站在东侧里面的门口处,抬眼向房梁上一望,几乎同时,他的身形,便拔地而起,半空中,脚尖在墙壁上一点,身形如燕子抄水一般,斜掠而过,稳稳地落在了房梁上。 吞噬了精通级的云蛇步后,段融的轻功显然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段融一落身房梁,便身影忽闪,站在了某个角落处,蹲了下去,将一处暗格的木头皮揭开,取出了里面的人皮卷胎藏经。 段融抓着人皮卷,从房梁轻盈落下。 用剪刀将第二层的功法部分,剪了下来,然后从衣襟内兜中,取出了萧白鲛送给他的香囊。 段融看着手中的香囊,目色一动,轻轻嗅了下,香囊里香草的清香味已经散淡了不少,转念一想,萧白鲛已经死了快两个月了。 斯人已逝,芳踪也在消减…… 段融轻叹了一声,将香囊里的胎藏经第一层的功法,取了出来,将几案上,刚剪下来的第二层功法,放了进去,压在了香囊里的香草底下…… 段融将香囊压了压,重新放回了衣襟内兜,这才抓起几案上的一大一小的人皮卷,身形陡然掠起,便已站在了房梁上,段融将手中的人皮卷,叠好,放进了暗格内,然后段融盖好了暗格的木头皮盖子,站起身来,用脚在暗格将附近的灰尘抹匀,这才翻身轻盈落地。 段融锁好房门,出了原身的破落院子,便往源顺镖局而去。 段融回到了柳庐,将院门紧锁了,然后他坐在了堂屋的太师椅上,从香囊内取出了剪下来的一片人皮卷,仔细看了起来…… 这里面不仅有胎藏经第二层的口诀手印,还有关于龙炎脂的使用方法…… 段融坐在太师椅上,目色闪烁地沉吟了一番,便忽然起身,走到了厨房门口的大水缸旁,舀了一木盆的清水,段融端着一盆清水,走进了里间,将那盆清水放在了墙角处。 段融转身走到堂屋门前,目色扫过院落里的高墙和垂柳,将房门关了,插上了门栓。 而后段融走进里间,将门窗关紧了,这才站在床榻旁,将全身的衣物,一件一件地脱了下来,直到亵裤也脱了下来,浑身赤条条的…… (本章完) 第154章 异象 第154章 异象 段融小半年的苦修下来,身型已经非常的精壮,腹部八块腹肌隆起,如龟壳一般,浑身的肌肉线条闪烁着黝黑的光泽…… 段融瞄了一眼,几案上的铜镜里的胴体剪影,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拿起了他放在铜镜前的那瓶龙炎脂。 他关门脱光自己,可不是为了秀身材的? 段融拿着那绿瓷瓶,蹲在了房间角落的那盆清水旁,段融将瓷瓶打开,轻轻嗅了嗅,没有任何异常的味道。 段融将瓷瓶缓缓倾斜…… 他的动作幅度很小,目光专注地注视着绿瓷瓶的外翻着的光滑瓶口处。 瓷瓶几乎就快要放平时,才有一团半透明的赤色胶状物,慢慢地蠕动出来…… 看到了那东西露头,段融的动作又缓慢了几分…… 那东西有点像凉粉,也有些像熟透的石榴籽,是半透明的淡淡赤红色…… 段融倒出了小拇指甲盖大小的一团胶状物,掉落进了木盆的清水中,平滑如镜的清水表面,随即荡起一道涟漪…… 那团胶状物,在水波中,一起一伏,最后却是浮在了清水上…… 段融凝视着那团在水面上,漂浮着的胶状物,只见其在一圈一圈地消融着…… 而原本无色的清水,也慢慢变成了淡红色…… 数息后,但那团胶状物彻底消融完,盆里的清水已经殷红如血…… 段融这时,才站起身来,走到了床榻旁的橱柜旁,打开柜门,从橱柜的里拿出了卷好放在里面的四幅山水图。 段融取出火折子,将里间的烛灯点亮,然后小心地烤出了,隐匿在四幅山水图中的四大明王画像。 段融搭了一个四围的空间,将四大明王的画像,按功法方位张贴,而后他放了一个蒲团在那四围空间的中央。 这时,段融才走到了角落处的那盆殷红如血赤水旁,用手掬着水,一捧一捧地浇在了自己的身上,那赤水无臭无味,但一浇到身上,却火辣辣地疼…… 不一会儿,段融周身的皮肤,都开始发红,就跟烫熟的虾一般…… 段融小心翼翼地将盆中的赤水,浇在身上的每一寸地方,最后全身都浇抹了一遍后,木盆中还剩下盆底的一点水,段融端起木盆,浇在了自己的后脖子上…… 此时,段融全身的皮肤,都传来一种撕裂般地剧痛,如同被揭了皮一般,而且那痛感一波接着一波,层层叠加着,段融牙关咬得咯吱作响,他不敢耽搁,立马钻进了四围空间内,盘膝坐在了那蒲团上。 段融盘坐在蒲团上,立马开始掐诀念咒,与此同时,按照胎藏经独特的呼吸法,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 随着段融的掐诀念咒,他感觉周身的毛孔一阵发痒,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钻入了他的体内一般,而且开始不断地往他的后脑勺处汇集着…… 但此时,段融已经开始施展功法,无暇他顾,一趟呼吸以后,他开始尝试在呼吸的一吸一呼之间,用精神力寻找切入那个悠长吸气结束,转化为呼气的那一瞬间的那个飘忽的转变点。 也不知是因为前几次的经验,还是运气好!这次竟然一次切中,段融感觉意识一阵眩晕,下一刻便出现在了自己的灵明识海里。 段融一出现在识海内,便抬头望向,那漂浮在天穹之上的发着乳白色荧光的星体…… 那星体,沉静而孤独,仿佛一个长眠而永远不会醒来的生命一般…… 当段融凝望着那个星体时,他分明能感觉到,那星体,同样在凝望着他,那乳白色的荧光,穿透稀薄翻滚的雾气,正照耀在他的身上……但段融忽然心头一动,他发现了异常,异常并不来自于漂浮着的星体,而来自于星体后面的天穹。 原本沉寂漆黑的天穹,此时却在泛着淡淡的红光…… 段融继而发现,有一缕一缕的极其细微的红丝,从天穹之上,如柳絮般地飘落,随着翻滚的雾气,在这方天地内弥漫着…… 那红丝竟还在雾气中,蠕动着,如同极细小的虫子一般…… “这是……” 段融心头一亮,他忽然想到了他浇涂在身上的那殷红如血的赤水。 “这红丝……是龙炎脂?” 段融想起,他进入识海前,周身毛孔一阵发痒,有什么东西钻入了他体内,往他的后脑勺处聚集…… “难道这龙炎脂,化为红丝,以某种神奇的方式,进入了我的识海里……” “胎藏经这门功法,当真是匪夷所思……” 知道了异象的缘由,段融便不再疑惑担忧,便立即在黑色大地的中央,盘膝而坐,嘴唇翕动,呢喃念咒,同时双手快速结印…… 一阵阵急促密集的呢喃声,如神魔之音,从段融的口中传出,在此方天地间沉闷回响…… 接着一阵阵闷雷之声,从天穹之上滚过,似乎是对段融呢喃念咒声的回应…… 于此同时,稀薄翻滚着的雾气,陡然一滞,接着便如泥沙沉降,数息后,一层灰白色的浓郁雾气,便覆盖在了黑色大地的表面…… 灰白色的浓郁雾气,淹没了段融脖子以下的身体…… 但,那龙炎脂所化的红丝,却并未随着雾气沉降,而是依旧漂浮在天地之间,如恼人的柳絮,四处飞散…… 随着段融的双手结印,四具耸立天地的巨大神像之影,逐渐浮现凝实…… 四大明王浮现的瞬间,段融陡然感觉心头一阵威压轰来…… 段融顶住威压,继续念咒结印,只见四大明王大嘴一张,双目陡然神光四射,接着便鲸吸雾气,从鼻孔喷出…… 一缕一缕的乳白色的光丝,从神像鼻孔喷出的雾气中,剥离了出来…… 那乳白色的光丝,甫一剥离出来,便如游鱼一般,在天地之间,盘旋游动,其所过之处,那漂浮在天地之间,龙炎脂所化的红丝,竟吸附在了那缕乳白色的光丝上…… 那乳白色的光丝,吸附了满身的红丝,就如同沾满了铁锈渣滓的磁铁一般,才开始缓缓地攀升到了天穹之上,漂浮在天际……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乳白色的光丝,吸饱了红丝,攀升到了天穹之上,汇集在了一处,它们不停地交织幻化,渐渐地出现了一个婴孩的身体轮廓,然后随着光丝的聚集,那婴孩的脸,慢慢地,凝实起来…… 那光影婴孩,虽然身体镂空,但五官,却已经栩栩如生了…… (本章完) 第155章 血茧 第155章 血茧 那光影婴孩,五官凝实的瞬间,便小嘴一撮,如吮吸乳汁一般…… 这一动,原本沉寂的树灵光海,如同受到某种召唤一般,无数的青色光丝,如海中鱼群一般,漂浮而起,在天地之间,盘旋遨游…… 那青色幽光如同掠食者一般,疯狂地追逐吸附着天地之间的红丝…… 很快,每一缕从树灵光海浮起的青色幽光,都吸附了满身的红丝,如同赤色的血流一般,奔涌向天穹之上,流入了那光影婴孩的小嘴之中…… 随着赤色光流的不断涌入,光影婴孩镂空的身体,在一点点地凝实着…… 但是,从树灵光海,浮起的青色光丝的数量过于惊人,随着时间的推移,天地之间的红丝,已经逐渐被吸附殆尽…… 就在天地间的红丝,稀薄到了某种程度后,那光影婴孩的小嘴,陡然闭上了,那原本疯狂盘旋遨游着的青色光丝,如同失去了召唤一般,陡然一顿,便漂浮在了那里…… 而与此同时,四大明王的神像也不再吞吐雾气…… 胎藏经的运转,竟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四大明王的神像并未散去,时间还没到,为何那天穹之上的光影婴孩,不再吞噬光丝了……” 段融不再念咒结印,凝目向天际望去…… 只见天穹之上,那发着乳白色荧光的星体旁,一个面部凝实,身体一半镂空的赤色婴孩,如同陷入了深度睡眠一般,一动不动地漂浮在那里…… 段融很快发现,天地之间那些如柳絮般地红丝,已经几乎消耗殆尽…… 段融随即明白,是感知不到红丝的存在,胎藏经停止运转了! “得补充龙炎脂了!” 如果是正常的修炼,这红丝绝不会消耗地这般迅速,但他修炼胎藏经因为有了树灵光海的介入,本就是妖孽般的速度,也这就导致了对红丝的惊人消耗! 段融盘膝而坐,结印念咒,退出了灵明识海,然后穿了亵裤,端了墙角处的空木盆,便出了房间,来到院子里的大水缸旁,重新舀了一盆的清水,回到了房间内。 段融再次从瓷瓶内倒出了一些龙炎脂,不过这次他根据时间推断,倒了是上次三倍的量。 段融看着木盆内,红得有些泛起淡淡紫色的液体,眉头微蹙,他脱掉亵裤,忍住剧痛,将这盆液体涂抹在了自己全身…… 段融再次回到四围空间内,盘膝坐在了蒲团上,念咒结印,再次进入了灵明识海…… 只是在段融念咒结印的瞬间,周身的毛孔忽然发痒,依旧能清晰地感知道,似乎有什么东西,钻入了他周身各处的毛孔,汇集在他的后脑勺处…… 段融一进入灵明识海,便看到天地之间的红丝,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弥漫,越来越多…… 段融盘膝而坐,念咒结印,胎藏经的功法,再次运转了起来。 树灵光海里浮起的青色幽光,再次开始疯狂吸附着天地间的红丝,然后汇集成赤流,流入了光影婴孩的口中,光影婴孩镂空的身体,逐渐凝实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泛着赤光的栩栩如生的凝实的婴孩身体,便漂浮在天穹之上…… 这婴孩,双目紧闭,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如同在母胎里,陷入了深度睡眠的胎儿一般。 赤流还在不住地向他汇集,慢慢地形成了一层笼罩着他的薄膜…… 随着赤流的汇集,那薄膜似乎在一点点地加厚,渐渐地成了一层薄茧…… 就在这时,四大明王的神影,陡然一阵晃动,接着便一点点地残缺消散…… 四大明王神影彻底消失的瞬间,那漂浮着的青色幽光,如同失去了召唤,陡然一滞,便漂浮在了那里,如同一丝丝漂浮在水中的死物一般,一动不动…… “看来,时间到了……”随着四大明王神影消散,原本沉降的雾气,迅速弥漫,很快便又在天地之间,漂浮翻滚着了…… 段融看着翻滚的雾气,心念滚动,缓步向东南方向的树灵光海走去…… 段融走到了树灵光海的地方,发现那里只剩下两棵树灵,其余的树灵,都被那赤色光影婴孩吞噬殆尽了…… “只有这两棵树灵,可不够下一次的练功了。” “看来,要想成就第二层的胎藏经,还得再去一趟野猪山了。” 段融抬眸仰望天穹,只见薄雾朦胧中,苍穹上,一个发着乳白色光晕的星体旁,还有一个赤红色的血茧…… 那血茧,给段融一种诡异躁动之感…… 段融结印念咒,退出了灵明识海! 段融退出识海的瞬间,便在蒲团上,睁开了眼睛,他吐了一口浊气,双目中透出一股浓重的萎靡之色。 修炼胎藏经的整个过程,神魂都要承受四大明王神影的威压,虽然他成就了第一层的胎藏经,精神力有了提升,但面对四大明王神影的威压,仍然感到沉重压抑。 段融不再多想,收了挂在四围的山水图,赤身爬上了床榻,一挨着床板,便头脑昏沉,瞬间睡死了…… 段融这一睡,直睡到黄昏才醒,段融睡醒后,看着窗户上的夕照,便大约知晓了时辰。 他躺在那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去野猪山…… 再过三天,就是五月十五。 五月十五,是实习镖师转正的考核日,他必须要参加。 “要不就考核完了,再去野猪山?”段融躺在床榻,一支胳膊肘枕在脑后,目色闪烁地想到。 段融随即打消了这个想法,他不想将胎藏经的第二层,拖到考核后再成就。 宁可一思进,莫在一思停! 段融决定,现在就动身,今晚就进野猪山!只要考核前能回来,不耽误考核就行。 段融一旦想定,立马跳下了床,穿好衣服,就匆匆忙忙地出了镖局,往车行租借了一匹健壮的枣红马,便在暮色四合时,出了贤古县的东城门。 段融趁夜赶路,一路狂奔,在子夜时分,便赶到了野猪山附近,只见连绵起伏的山脉上头,一轮明月,清辉泼洒! 段融牵马来到了上次存放马匹的那户老汉的家宅处。 段融站在篱笆院外,只见月光在院子里洒下一地银白,木板房门关闭着,隐隐能听到房屋里的鼾声。 “秦老汉,夤夜叨扰!”段融站在篱笆院外,忽然喊了一嗓子。 接着,房屋内就响起了窸窣声,房门打开,秦老汉披衣,站在门口,看着篱笆外站着一个人影,道:“什么人?” “老汉莫慌!我是上次存马那人。” 秦老汉听段融声音有几分熟悉,再借着明亮的月光看去,月光正映着段融的脸,再看段融身侧,牵了一匹马,一下子就想了起来了。 段融见老汉认出了自己,立马抱拳一揖,歉意道:“事起仓促,夤夜叨扰,还望海涵!” (本章完) 第156章 再入野猪山 第156章 再入野猪山 段融将枣红马交给了老汉,付了一块碎银子后,当夜就进了野猪山。 虽然明月当空,但古木苍幽,繁茂枝叶连成片,遮蔽了月光。 老林子里,还是黑魆魆的,偶尔从枝叶缝隙透下来的几缕月光,只照出一小片影影绰绰的虚影…… 段融并未在树下的黑暗林中纵跃,毕竟此时是深夜,林中光线过暗,能见度太差,猛兽他并不害怕,但蛇虫蝎子,还是有些烦人…… 段融施展精通级的云蛇步,在一棵百年老樟树的枝条间,来回跳跃,不过两息间,便站在了树梢上的一枝柯上,夜风拂过,吹得枝柯晃动,段融脚踩在枝柯上,控制着身形平衡,随着枝柯的晃动,而轻柔地调整着身形…… 一站上树梢,顿时便视野开阔…… 段融极目眺望,月光如水,泼洒在林海之上,随着夜风吹拂的潇潇声,林海如波起伏,月华浮动,远处山头上的明月,如在山海间涌起一般…… 如此极致奇景,段融心头忍不住一颤。“天地有大美而无言!山海生明月,好一派月华林海!” 即便眼前有如此美景,段融也无瑕好好观赏,多做停留,他已经给自己定下了吞噬树灵的目标。 实习镖师转正考核日前,必须回到镖局,而且要将灵明识海内,树灵光海那里的区域,重新值满树灵。 也就是说,他要在三日内,吞噬七十九棵的树灵。 要知道,上次他在这野猪山内,吞噬完八十一棵树灵,足足了六天的时间。 不过,段融估算过,上次他只能吞噬一阶的树灵,而一阶树灵和二阶树灵的古木,仅通过外观,难以辨识,这就导致他费时间读取了器灵,但接近一半的树灵都只能放过,无法吞噬。 但这次,他的精神力已经升了一级。 一阶和二阶的树灵,都可以吞噬,再加上上次的经验,段融觉得三天吞噬完八十一棵树灵,应该是可以完成的! 段融站在枝柯上,手抚树稍处,默念道:“读取器灵!” 器物:香樟古木(一百二十三年) 器灵等阶:二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2级(满足) 吞噬效果:初级灵智(可微弱增长宿主精神力) 段融扫了一眼浮现在眼前的一组数据,低声道:“吞噬!” 随着段融的吞噬二字吐出口来,眼前的数据面板一阵晃动,随之便消失。 段融脚底一踩,身形便纵了出去…… 段融的身影如黑点一般,在林海之上的月光波涛间,忽闪浮动,如舟穿梭…… 三日后的傍晚,在一片暮色四合的熙熙攘攘的东城门口处,一人满脸尘土,打马入城。 正是吞噬完了七十九棵树灵,从野猪山赶回来的段融。 段融身上脸上都是一层尘土,嘴唇已经干得裂开起皮,脸上更是一脸的疲惫之色。 段融先打马到车行,还了马匹,然后便来到了街边的牛肉汤铺里,连喝了两大碗牛肉汤,就着油辣子,吃了足足三张大饼子。 段融打了个饱嗝,感觉浑身的疲惫都减去了大半,他抹了把油乎乎的嘴,站起身来,脚步很是缓慢地往源顺镖局走去。 不是他不想走快点,但他吃得太撑了,根本就没法走快。段融走回源顺镖局时,早已经是夜色如水,华灯初上了,他回到了自己居住的柳庐院落里,直接脱光了衣服,站在了厨房门口的大水缸旁。 段融用清水和皂角,将自己里里外外,洗了个透彻,然后才赤身湿哒哒地走进了厅堂里,段融找了毛巾,将身上体擦干,然后在里间的床榻上,躺了一会儿,稍事休息。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后,段融便挣扎着从床榻上坐了起来,虽然这三日,在野猪山的老林里,几乎没怎么休息,此时他虽然疲惫,也想好好睡一觉,但是,他更想赶快成就胎藏经的第二层。 这胎藏经的第二层成就后,就不仅仅是提升精神力了,而是还另有神异之处。 否则,这神魂术的术字,又从何谈起呢? 段融赤身端着一个木盆,来到了院子里的大水缸旁,夜色漆黑,柳枝拂动,段融打了一盆清水,便回到了里间卧室。 段融将那盆清水放在了房间角落,拿出了装着龙炎脂的绿瓷瓶,将瓷瓶剩余的龙炎脂,全部倒入了清水里。 段融也清楚,这样在他进入灵明识海时,因为那涂身赤水的龙炎脂浓度过高,涂抹时会有激烈的痛感,而且他打坐结印时,周身还会经受一阵难忍奇痒,但是,他修行胎藏经的方式,因为有树灵光海的介入,速度远超常人,所以,对龙炎脂的消耗速度同样很快,上次修习胎藏经时,他就中途退出识海来补充龙炎脂,这次他不想再发生同样的事。 那样,太影响效率了。 段融从床榻旁的橱柜里,取了四幅山水图,用烛灯烤出隐匿的四大明王像,然后张贴在了他布置好的四围之地。 而后,段融走到墙角那里,胶体状的龙炎脂已经彻底消融在水中,盆中水,红得发紫,甚至微微有些泛出紫黑色。 段融知晓,这是龙炎脂的浓度过高导致的,他蹲在盆便,开始往身体上涂抹…… 火烧一般的痛感便从涂抹处传来…… 段融将盆地最后一点液体,浇在了自己的后脖子上……段融的周身都传来揭皮般地痛感…… 他快速地闪到了四围之地中间的蒲团旁,盘膝而坐,念咒结印…… 随着段融念咒结印,他全身陡然如同群蚁乱咬,奇痒难忍,段融咬紧牙关,右脸上的一处肌肉不住跳动着,他硬生生忍住,坐在那里,一动未动。 在一波一波仿佛什么东西,冲向他的后脑勺之后,周身毛孔的痒劲在一点一点地褪去…… 痒劲减弱,段融终于能集中精神力,在观想中,去切呼吸转换那个飘忽的点位。 第二次尝试时,段融已经切中,意识一阵恍惚后,便再次来到了灵明识海。 灵明识海内的大地天穹,还是三日前,退出时的样子,虽然如此,段融看着天穹之上,在稀薄翻滚的雾气笼罩下,那发着乳白色荧光的星体和它旁边那诡异的赤红血茧,还是心头微微颤动。 成就和修炼胎藏经第一层时,那发着乳白色荧光的星体,给他的是一种神圣感,特别是他和那星体,有一种微弱的心灵联系,他能感觉到那乳白色星体的宁静祥和。 但这第二层胎藏经,从血茧刚刚成型,段融看着它时,心头便升起了一种妖异躁动感…… 不过段融也明白,胎藏经的诸多神妙之处,还不是现阶段的他,能够领悟理解的,最好也不要胡乱揣测,按功法修行就行…… 胎藏经既然是太一门的无上至宝,功法就是经过历代祖师,验证过的…… 他只要如法修行,就不会出问题。 而从段融进入灵敏识海开始,那天地之间翻滚着的稀薄雾气,就慢慢地,从淡红便成深红,很快,赤色的妖雾便充盈在了天地之间…… 那翻滚的雾气中,充斥着密度惊人的龙炎脂所化的红丝。 段融目色一动,便往大地东南方位的树灵光海而去…… (本章完) 第157章 神魂第一术 第157章 神魂第一术 段融站在树灵光海的边缘,看着这片青色幽光的光海,这树灵,在黑暗中,就像是某种深海里的奇异生物一般,成青幽色的半透明状,熠熠生辉…… 段融仔细看了看,这九纵九列的树灵,他发觉二阶的树灵要比一阶的树灵,大了一圈,不仅树干更粗壮,而且枝叶也更加繁茂了…… 段融察看完树灵光海,便走回到黑色大地中央,盘膝而坐,持咒结印。 闷雷在天穹上响起、稀薄的雾气迅速下沉、四大明王神影浮现…… 胎藏经的功法,开始在灵明识海内运转…… 树灵光海如同深海受惊的鱼群一般,大片的青色光丝陡然腾起,形成了一条巨大的青色光带,在此方天地间盘旋、遨游…… 随着那青色光带的一圈圈地盘旋、遨游,原本发出青色幽光的光带,竟如同被染色的匹练一般,在一点点地变红…… 这时,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光带里的每一缕青色幽光,都吸附着大量龙炎脂所化的红丝…… 青幽光带如同水中匹练一般,在天地之间,浮游了几圈后,便化身为一道赤流,向天穹之上,攀升而去…… 随着赤流的上升,树灵光海内再次浮现起大片的青色光丝,形成了另一条巨大的青色光带…… 那浮游攀升而上的赤流,一触到那天穹之上漂浮着的血茧,随即融入,如汁液浇灌在血茧上一般…而血茧一层层地裹厚…… 渐渐地,茧房内婴孩的虚影,已经看不到了…… 而那血茧,也慢慢地从椭圆变成了滚圆的球体…… 不知过了多久…… 光带盘旋、赤化、升空,这个过程不知重复了多少次后,陡然,天地之间一片静谧…… 四大明王的神影,不再吞吐灰白色的雾气,树灵光海也不再浮起青色幽光…… 而原本漂浮在天地之间的妖异红丝,也几乎已经消耗殆尽了。 段融心头一震,就在天地陡然静谧的那一刻,他能明确地感知到,胎藏经第二层,成就了! 段融停止念咒结印,站起了身来,抬眸望去,只见天穹之上,一个发着乳白色荧光的神圣星体和一个发着妖异赤光的血色星体,交相辉映,彼此照耀! 就像一赤一白的两轮满月,在识海内漂浮着…… 段融被眼前的奇景,惊得喑哑无言,只是久久地翘首仰望,他的心灵和两个星体都有微弱的联系,他能感知到它们的存在,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奇妙感觉…… 段融心神战栗,他站在那里,如虔诚的圣徒一般,翘首仰望着…… 等他回过神来,察看四野时,四大明王的神影已经消失,稀薄的雾气重新在天地之间弥漫翻腾…… “时间已经到了……” 段融目色一动,往树灵光海那里走去,他站在这片青色幽光的光海边缘,点察了一遍,发现少了三十二棵树灵,加上上一批剩余的树灵,第二层显然消耗的树灵数量更多了,而且这其中还含有一些二阶的树灵。 看来,胎藏经越往后修炼,就会消耗更多的树灵,不过随着他的精神力等级的提升,他吞噬进入识海内的树灵等阶也会越来越高,这样两相抵消,后期应该不至于出现他修炼一层,就需要吞噬海量树灵的极端情况。 段融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穹之上,被雾气笼罩着的,一赤一白的两个星体,它们此时都似乎陷入了深度的睡眠,跟段融的心灵联系,比第二层刚成就时,要更微弱了。段融随即便退出了识海。 神魂术第二层成就后,可以开启神魂术的第一个术法——神识外放! 段融退出灵明识海后,便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地盘膝坐在四围之地的蒲团上。 段融站起身来,将四幅隐匿坛城的山水图收了,卷好,放进了橱柜内,然后穿好了衣服,才端坐在了床榻上。 段融深吸了一口气,心念一动,便瞬间就能感知到识海内,那一赤一白两个星体的某种呼应。 按照胎藏经功法的描述,第二层成就后,感受两个星体的呼应同时,将自己的注意力,模糊地向四周空间扩散投射,而且切记不要一开始,就集中在某物、某点、某个方向。 也就是说,你的注意力要向四周的虚空投射…… 将注意力如同爆炸般地扩散开…… 然后,神识就可以散出识海,而外放出去…… 段融感受到了一赤一白两个星体的微弱呼应后,便开始按照功法描述的样子,尝试将注意力向四周扩散投射。 段融才刚一调动注意力,只感觉脑中嗡的一声,下一刻,他便进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中。 他能真实而细腻地感受到,他的神识外放了出去,笼罩了大约方圆一百米的范围。 外放出去的神识,就如同无数纤细而灵活的肉眼不可见的丝状触手一般,细腻地抚摸着以段融为中心的方圆一百米内的一切大小事物。 而凡是神识,纤细而灵活的丝状触手抚摸得到的事物,段融都可以“看见”。 那不是可见光的看见,而是信息汇集后,在脑中成像后的一种神异的看见。 外放的神识,几乎覆盖了柳庐的整个庭院! 在神识的笼罩之下,一切细微,无所遁形。 段融能“看见”厨房门口的地面上,因为两个时辰前,他洗了澡,地面还残留着一滩水渍,而水渍边缘处,一只溺水的蚂蚁在奋力地挣扎着,段融甚至能看清楚,那蚂蚁额头的触角和腹部的绒毛…… 段融能“看见”厨房旁的一株柳树下的一丛杂草,每一株小草都历历在目,它们随着夜风摇曳,锯齿转的叶片边缘布满了纤细绒毛,而杂草缝隙的泥土中,一只蚯蚓,扭动着身体,探出了头来…… 段融神识外放时,因为他已经退出了灵明识海,他不能目睹,随着他神识外放,识海内,天穹之上,那一赤一白的两个星体,正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如双子星一般,相互旋转,而一圈圈的红、白光影,如涟漪一般,以两个星体为中心,向外扩散…… 那涟漪在一圈一圈地扩大,直到扩散到天穹边缘,向无尽的辽远处,继续扩散…… 段融外放的神识,几乎笼罩了柳庐的整个庭院,而他的卧室的北面,隔了一条巷道,就是源顺镖局的后院。 段融的神识穿过巷道,进入了后院,一直笼罩到了聚义厅的门口处。 段融心头微叹,他只成就了胎藏经的第二层,如果成就第三层的话,神识外放,笼罩的范围会更广,说不定能笼罩整个聚义厅,到那时候,聚义厅内任何秘密,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本章完) 第158章 大成境界 第158章 大成境界 就在这时,忽然一队巡逻护卫,从柳庐和后院之间的那条巷道走过。 段融端在在床榻上,隐隐能听到窗户外面,那护卫们窸窣的脚步声,这并不是通过神识探知的,而是纯粹是他耳膜的震动。 段融心念一动,神识触角,便向那队巡逻护卫,笼罩了过去。 段融惊讶的发现,当他把注意力集中那某个护卫身上时,那个护卫的身体,竟然瞬间被神识穿透了。 外放的神识,可以穿透门窗、院墙,自然也可以穿透人体! 段融能“看见”那护卫走路时,腿部肌肉的紧绷伸拉,甚至也能看到他蠕动的肠道,以及他胸腔内,跳动的心脏一紧一舒,在不断地向动脉里射血…… 段融还想进一步研究下神识外放的妙用,却忽然感觉头部一阵刺痛。 段融眉头一蹙,将外放的神识,收了回来。 段融长舒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 他修炼了两个时辰的胎藏经,神魂已经承压许久,颇为疲惫了,而他此时尝试神魂外放,再进一步消耗着神魂。 就在刚才,让神魂竟产生了一丝刺痛,所以他才立马停止了神识外放,免得神魂受损。 段融收回神识的瞬间,便感觉精神极度疲惫,他放低身体,缓缓地躺在了床上。 明日就是实习镖师转正的考核日,还是先睡一觉再说吧。 段融躺在了床榻上,他能明显感受到神魂还处于疲惫的状态下。 不过段融依然闭目思量着。 现在成就了在胎藏经第二层,他的精神力等级就提升到了3级了,那就是说,他可以吞噬三阶的器灵了。 三阶的五虎群羊刀的器灵,就是大成境界了! 虽然段融这段时间研究了多门刀法,但所谓守正才能出奇,他主修的功法,一直都是五虎群羊刀。不过他很确定,中院演武场上,那些兵器架上的兵刃,是没有大成境界的五虎群羊刀的器灵。 “慢慢找吧。反正内息第三重成就还得一段时间……也不急……”段融喃喃嘟囔着,翻个身,便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翌日清晨,段融按着时辰,来到了中院演武场。 实习镖师转正,考核的场地,就是这中院的演武场。 源顺镖局一共六个镖队,每个镖队都会不定期地,被镖局安排加入实习镖师。 实习镖师在实习期间,被辞退的事情,也是有发生的,如果能不被辞退,三年后就有机会转正。 实习镖师转正的流程,首先是由本队的镖头,向总教习提交书面的申请。 所以,这五月十五的转正考核,要不要举行,还要看当年总教习有没有收到,镖头提交的本队实习镖师的转正申请。 其实,不举办转正考核的年份也不在少数,而且就算是举办,一般参与考核转正的实习镖师,也就一人或者两人罢了。 但是,今年略有些不同,加上段融,参与转正考核的实习镖师,足足有三人之多,这已经是堪称盛况空前了! 赵穆也在这三人之中,不过他实在没有想到,段融几个月前,还是他教授的一个杂役弟子,但现在竟然在和他一起,来参加今年的转正考核了。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啊! 赵穆只是冷眼瞥了段融一眼,并没有去搭话。 段融已经成就了内息第二重的精通境界,而他虽然也有勤勉修炼,但现在还停留在了内息第一重的入门境界,离成就精通境界,还差不少的火候。 实力在说话,段融能站在了这里,也不是靠走后门,赵穆虽然心头感觉有些憋气,但也不得不佩服段融。 三人中,另外一个人,面容瘦削,身材欣长,段融并不认识,也不知他是哪个镖队的。 转正考核,分为两场,一场文试,一场武试。文试是考一些与走镖相关的知识。 镖师都是要认字的,源顺镖局在找杂役弟子的时候,就会卡认字这一关。毕竟,如果连字都不认识,送信镖的时候,不就成了睁眼瞎,根本就分不清,哪个信镖送到哪里去,那这活儿还怎么干呢? 而且,镖师在此界,也算是体面的工作,要求略高些也算正常。 在开阔的圆形大擂台上,三张桌椅,分开摆放在了擂台边缘,成三角之势。 段融、赵穆、还有另外一位实习镖师,已经各自落座。 实习镖师转正考核,通常都是总教习萧宗庭主持,各队镖头协助参与。 阮凤山如果有闲暇,有时也会过来照个面,但不会久呆。 而这样场合,总瓢把子栾敬付是绝对不会到场,他犯不着这时候,去给他的老对头撑场面。 这次到场的有四个镖头有,第二镖队的镖头孙煌、第四镖队的镖头王灼勇、第五镖队的镖头李固和第六镖队的镖头赵猛。 除了出镖在外的两个镖队,其余四个镖头悉数到场了。 文试的题目,是由总教习萧宗庭和四个镖头,考核当场写下的,总教习写两道,四个镖头一人写一道,总共是六道题目。 这样,基本可以杜绝漏题的风险,不至于让文试考核,空流于形式。 段融,赵穆他们已经在擂台上的桌椅前,眼巴巴地坐好,而下面的镖头们这才开始写题呢。 大约半盏茶后,段融才拿到了文试的考题,展纸一看,只见上面墨迹还未干呢。 “真是新鲜出炉啊!” 段融轻笑了下,便用笔尖子沾了点墨水,开始答题了,得益于一路上萧玉对走镖业务的详细讲解,虽然段融只走过一次镖,但题目答得还算顺利。 只是,答到最后一题时,段融却开始犯难了。 最后一道题,问得是,走镖途中,如果信镖遗失了,应该如何处理? 萧玉只教过他,信镖如果由于收讫方的缘故,未能送出,要原路带回,交还客户,并说明缘由。 但遗失,怎么处理?如果无故遗失,岂不是镖队的失误吗? 段融沉思良久,发现这道题,他压根他一点思路也没有。 虽然他吸收了原身的记忆,但他毕竟不是此界的土著,对此界很多事情,并没有真切的感知,因此,他也不敢胡乱推断。 既然不知如何作答,段融准备将此题空下。一共六道题,其余五题,他都挺有把握,就算这题空了,文试应该也能过吧。 段融将笔搁在桌角的卧式笔架上,斜眼瞄了一下,擂台上的赵穆和另一位考核的实习镖师。 赵穆一边咬着笔杆,一边抓耳挠腮的,满脸的焦急之色,完全没了平时混不吝的样子,显然题答得也不顺利。 倒是另一位段融叫不出名字实习镖师,端坐在那,沉静答题,笔势不急不缓…… 段融看着那位侧脸瘦些的实习镖师,气定神闲的样子,目色忽然一亮。 他随即佯装端坐,心念催动,神识陡然外放…… (本章完) 第159章 作弊神器 第159章 作弊神器 在段融神识外放的瞬间,他立即进入了一种神异的状态,以他为中心的方圆百米内,甚至小到飞尘、蚊虫,他都能历历在目、悉知悉见…… 段融忽然想到了,前世他看过一部武侠剧,陈小春版的《鹿鼎记》。 韦小宝去少林寺替皇帝出家,负责教他武功,保护他安全的,就是少林寺般若堂首座澄观。 澄观对韦小宝说,百步之内有蚊子飞过,他都能知道。 而此时的段融,亦如剧中的澄观! 段融心念一动,那位瘦削实习镖师的卷面,便如在眼前一般,字字清晰,不漏一毫…… 段融拿起搁在笔架上的毛笔,奋笔疾书起来,不仅将最后一题答上了,前面五题中的缺漏之处,也都补上了。 段融毕竟只走过一趟镖,就算萧玉耐心教他,也只能应景教授,走镖的知识,何其繁琐庞杂,不可能一股脑地都塞给他。 段融查漏补缺后,心头暗道好险,要不是他忽然想到,用神识外放,来作弊,恐怕这文试一关,搞不好,还过不了呢。 段融写完后,趁机用神识扫了一下赵穆的卷面,只见其卷面上多处涂抹,还有一道完全空白着,而赵穆因为着急,额头已经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子。 赵穆抬起手,擦了一把汗,然后趁机将左手腕露出来了些,段融借着神识,看到他露出的半截小臂上,竟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段融心头一凛,暗道:“蛇有蛇路,鼠有鼠路啊。” 赵穆其实人还不错,而且也很适合干镖师这行,段融也不希望,他因为文试而被刷了下去。 作弊嘛,虽然不光彩,但也不是应该一棍子打死的红线。 段融记得,他前世的初中老师,说过一句话。“平时的考试,你抄了就是傻子,因为你抄再高分也没用。到了决定你命运的考试,能抄,你不抄,你也是傻子!” 如果是前世,段融有这神识外放的能力,哪还不逆天啊! 方圆百米内的卷子,他都能看到,集思广益,兼容并蓄,上个清华,要求不算高吧! 何止不高啊!简直太低了,好不好? 凡是考试,在神识外放面前,那都是渣! “可惜,此界竟然没有科举!实在太落后了!英雄无用武之地啊!”段融不无惋惜地感叹道:“要不然,我说不定,还能弄个状元当当!” 当一炷香燃尽的时候,三人的卷子都被收走了。 萧宗庭和四位镖头,开始当场评卷。 赵穆显然有些局促紧张,而那位瘦削的实习镖师,却颇为沉静淡定,看他有信心,段融也很有信心了,因为段融知道他的卷子里也有两处明显的细节错误。 评完卷后,萧宗庭看着站在擂台上的三人,宣布了结果:“三人全部合格。成绩排序为,段融第一,宗勇第二,赵穆第三。” 赵穆一听合格,顿时便如释重负,凝重地脸色,马上好看了几分。 段融闻言,心头也微微一动,暗道:“原来你叫宗勇啊!” 要不是萧老宣布,他抄了别人,连人家的名字还不知道呢。 宗勇听到成绩排序,显然愣了一下,目色有些惊异地,看了段融一眼。 赵穆也扭头看向了段融。这小子是有些邪门,不仅武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成就了内息第二重,文试也是成绩第一。 祖坟冒黑烟了吧! 段融见赵穆看向自己,却是冲他微微一笑,赵穆的文试能过,段融还是替他高兴的。 赵穆看到段融,笑容和煦地看向自己,心头微微一动,也冲段融点了点头,笑了一下,暗道:这小子人倒是不错,蛮好相处的!第一场文试结束后,接下来便是第二场的武试了。 武试的流程是这样的:从镖队里选出十名候选镖师,现场用抓阄的方式,随即抓出三名镖师和擂台上的实习镖师比斗。 比斗不以胜负作为评定结果,而是以参与考核的实习镖师,在比斗过程中,所展现出来的综合实力,由总教习和镖头们商议后裁定,其是否为合格。 十名候选的镖师,早已经站在了擂台下,擂台周围还有一些稀稀落落围观,看热闹的人…… 萧宗庭已经开始准备抓阄! 武试上场的顺序,是按文试成绩排的。所以,第一个上场的,就是段融! 赵穆和宗勇,已经下了擂台,只留段融一人站在上面。 段融的目光,从不远处的十名候选镖师的脸上扫过,他们都目光轻蔑地看向段融,这些镖师都是内息第二重的境界了,自然有自傲的资本。 萧宗庭在抓阄时,他们有几个人,还在那窃窃私语着…… 刘松看着梁武,小声嘀咕道:“你昨晚在巾帽巷里,折腾了一夜,腿都软了吧?等会儿还打得动吗?” “笑话,就他们这些实习镖师,那不就是奶娃娃吗?再说,也不一定能抽到我啊!”梁武笑了一下,打了个酒嗝道。 他脸上还残留着酒后的酡红,显然酒还未全醒。 萧宗庭从一柳编小框中,捏起了一折叠的纸片,展开后,瞄了一眼那十名候选镖师,冷道:“上场者,梁武!” 梁武闻言,微微一愣,刘松却是笑着看向他道:“怕啥来啥!” “开什么玩笑,我怕了吗?”梁武嘟囔了一句,便缓步出列了,但他的脚步明显有些虚浮,脸上也酡红一片。 萧宗庭看向梁武,脸黑如炭,他一瘸一拐地走到梁武面前,萧宗庭一站到梁武面前,立即便嗅到了浓重的酒味。 “喝酒了?” 梁武见萧宗庭脸色难看,心头便有些慌了,但他一身酒味,也无法扯谎,只能点了点头,道:“喝了一点。” 萧宗庭闻言,沉默稍顷,忽然一巴掌扇在了梁武的脸上。 “啪!”一声脆响,在演武场上响起,梁武的脸上立马多了五道指印子。 第四镖队的镖头王灼勇,腾的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梁武是他镖队里的镖师,萧宗庭当众教训梁武,他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梁武,还比得了吗?”王灼勇脸色冷厉,看着梁武,怒问道。 “比得了,镖头!” “那还不快滚上擂台去!”王灼勇道。 “是!”梁武立马翻身上了擂台,站在了段融对面。 王灼勇是害怕萧宗庭一时恼怒,把梁武给罚得狠了,便给梁武解了下围,萧宗庭也知晓王灼勇的意思,王灼勇毕竟是镖头,他也不能太拂他的面子了。 萧宗庭冷着脸,面无表情地走回了座位。 (本章完) 第160章 洞悉万象 第160章 洞悉万象 萧宗庭走到了自己的几案前,眼神冷冽地看着站上了擂台的梁武,沉声道:“实习镖师段融,境界内息境第二重。梁武镖师,你不用压境界,可以直接打了。” 萧宗庭的话音一出,擂台下的九名候选镖师中,有几个目色古怪地看向段融…… 擂台上,站在段融对面的梁武,更是愣了下神。 毕竟,第四镖队回到镖局的时候,阮景那事的风波已经过去了,连镖头王灼勇也是此时才知道段融的境界,更别说梁武了。 实习镖师就成就内息第二重的精通境界,过去也不是没有,只是这件事,已经好多年没出现过了。 上一次,好像还是现在的第二镖队的镖头孙煌。 当年他参加实习转正考核的时候,就成就了内息第二重,那时还是老掌柜主持镖局,当时这事似乎还在镖局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梁武不由重新打量了一番段融。 他没想到,眼前这人也竟也在实习镖师期间就成就了内息第二重…… 第四镖队在外走镖,不过前日才回来,而这梁武自来就是色中饿鬼,走镖憋了一个多月,虽然知道自己被选上了参与转正考核的十名候选镖师,还是忍不住钻进了巾帽巷的勾栏院子,足足折腾了一夜…… 而偏偏不凑巧,今天过来,他第一个就被萧宗庭抽中了,而且对手还是个成就了内息第二重的硬茬子。 梁武不由地暗叫倒霉。 但无论如何,他已经上了擂台,他可不像在擂台上,给他们第四镖队丢人。 这王灼勇虽说护短,但也是个极要面子的人。他要是在大庭广众下,连第二镖队的一个实习镖师都打不过,王灼勇绝对不会放过他。 梁武打起精神,抽出了腰间的牛尾刀,酡红的脸上显出了几分凝重。 段融看着对面的梁武,却是心念一动,他想起昨夜神识外放时,神识穿透那巡夜的护卫的情景,只是当时他因修炼了两个时辰的胎藏经,神魂承压过大,而忽然刺痛,他不得不收回了神识。 当时,心头涌起的一些想法,都还没来得及尝试,而此时面对梁武,段融感觉正好,可以试一试,验证下自己当时的那些想法。 段融站在擂台上,驻足未动,但却心意催动,神识陡然放开…… 神识外放的瞬间,段融便把注意力聚集到了梁武身上…… 梁武的身体,瞬间被神识穿透,并且在段融面前展开…… 一时间,他的身体在段融眼中,甚至比x光的透析照,还要通透、清晰、细腻…… 骨骼、筋膜、经脉、丹田、内息,甚至每一个毛孔……在段融眼中,都变得鲜活细腻,如在眼前…… 而此时,梁武已抢先持刀向段融攻来,只是就在他身体发动的瞬间,段融已经从他的骨骼肌肉的震动,以及内息的运转,看穿了他的招式。 “五虎群羊刀里的一招猛虎进洞。”段融心头默道。 在梁武一刀刺来的瞬间,段融只是云淡风轻地,向右后侧,斜退了半步,梁武便一招扑空,段融趁机腰一拧,一转,也不知怎么动作的,却已经站在了梁武身后。梁武大惊,翻身再攻,段融依旧是闲庭信步一般,精准躲过,动作简洁地,就好像是梁武在故意躲着段融打一般。 擂台四周,已经爆出了大笑声。 在那些个看热闹的镖师们看来,梁武显然是酒醉未醒,脚步虚浮,而段融那样子,慢腾腾地挪动一步半步的,就几乎是站那不动让梁武打一般,但梁武却连段融的衣角都没碰到。 在一阵阵大笑声中,王灼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起身冲擂台上怒吼道:“梁武,你要再在上面晕头转脑的,就给我滚下来!” 不仅那些看热闹的镖师们以为梁武是酒醉未醒,在台上胡乱打闹,连在场的几个镖头们,也是这样认为。 但萧宗庭的一双死鱼般浑浊的双目中,却射出了沉静深邃的光来,他看出了一些端倪,但也不太肯定。 因为,段融方才只动了两下,而且动作很是简洁,所以在那些看热闹的人看来,段融好似根本就没动。 而更让萧宗庭疑惑的是,他不知道段融是如何做到的,或者说他不认为段融能够做到这种境地。 因为即便是武功未废,全盛时的他,将内息压到第二重,上去与梁武过招,也不可能做到段融这种境界。 那是一种精准、自信! 而且是绝对的精准与绝对的自信! 就像一个掌控全局的王者,精准到不肯多费一丝气力,不肯多动一寸距离。 彷佛对面的梁武,就是他手中的提线木偶一般,段融能完全掌控他的招式和意图。 梁武听到擂台下王灼勇的怒吼声,却是心头大急,他身在局中,最清楚不过,他虽然有些宿醉,但他提起精神出刀的瞬间,脑袋是清明的,并不存在什么晕头转向。 只是,他一刀方出,对方几乎就同时挪步站进了他招式的空当里,他再变招,对方又是轻轻踱步,再次踏入他招式的空当里。 “见了鬼了!”梁武骂道,眼色有些惊惧地看向段融。“难道我真酒醉未醒?” 梁武攥起拳头,锤了几下自己的太阳穴处。 段融听到王灼勇的怒吼,再看着梁武目中的疑惑,心头也是一动。他目光扫过擂台下,坐在萧宗庭身侧的王灼勇,暗道:不能再搞了。用对方宿醉做幌子,尝试两次还能遮掩过去,要是全场都这样逗弄梁武,估计连傻子都能看出不正常来。 段融收回神识,滋溜一声,抽出了腰间的牛尾刀,直接向梁武攻了过去。 吞噬了十多门的小成境界的刀法,修习了萧宗庭传给他的三招残式,在加上最近和西门坎坎的过招领悟,段融今日之刀法,岂是梁武能抵挡的。 不过两招,梁武就落败,被段融一脚踢中的腹部,从擂台的边缘,滚落了下去…… 梁武滚落在地,立马翻身跳起,他半张脸上沾满了灰尘,他方一跳起,便感觉腹内一阵翻滚,哇的一声,便吐了出来,顿时混杂着酒臭的呕吐物哗啦啦的吐了一地…… 王灼勇坐在那里,看着梁武,脸色扭曲成了猪肝色,有他顿时就有些后悔,此时他觉得萧宗庭最初扇梁武那一耳光,实在是扇得轻了。 而且,现在还有一个尴尬的问题,就是这场比斗考核,到底算不算数? 梁武宿醉成这样,似乎无甚战力,段融只一个照面,就将其打落了擂台,他们都没来得及看清两人各自的实力,这让他们如何评判呢? (本章完) 第161章 阿婆酒家 第161章 阿婆酒家 王灼勇瞄了一眼萧宗庭,只见萧宗庭冷着脸,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萧宗庭的目光从梁武脚边的一大滩呕吐物上扫过,此时令人作呕的酒臭味也已经随风飘了过来,萧宗庭的眉头一蹙,心头暗道:难道真是梁武宿醉未醒,脚步虚浮,才让段融轻易地躲避过他的攻击? 方才段融只动了两次而已,他也没有看很真切。 “也许是巧合罢了。”萧宗庭终于下了判断,他扫了擂台上孤单站立着的段融,将此事从心头掠过了。 王灼勇见萧宗庭目色一动,立马脸色有几分羞愧地问道:“萧老,要不重新抽一次?这梁武,我下去一定是要重重罚他的!” 王灼勇此时却是有些尴尬了,他本来以为,就算梁武喝了点酒,也不至于打不过一个实习镖师,他实在没料到,段融竟然跟孙煌一样,在实习期间,就已经成就了内息境第二重。 萧宗庭沉吟了下,道:“重新抽的话,恐怕于流程不符。” 听萧宗庭的意思,这一场,就这样过去了。 段融就是第二镖队的,这种事情,孙煌不好说话,但坐在孙煌旁边的李固却笑道:“梁武怎么说,也是内息第二重了,就算宿醉未醒,一个照面就被打下了擂台,也能说明问题了啊!” 李固除了附和萧宗庭的意思,其实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万一重新抽,抽中了他第五镖队的镖师,他队中的镖师要是败于段融之手的,那丢人的不就是他了! “我也觉得不需要再比了。”赵猛显然跟李固是一个心思。 王灼勇的目光扫过孙煌,但孙煌嘴唇紧闭,没有说话的意思,他叹了口气,道:“那……就这样吧……” 王灼勇此时颇为懊悔,萧宗庭最初向梁武发难时,他就不该出手,那时,萧宗庭教训梁武后,肯定会重新抽,现在梁武上了擂台,比都比过了,再重新抽,确实有流程上的问题。 王灼勇现在真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他扭头看向梁武,目色愠怒地能射出火来。 梁武原本就满脸懊丧地站在那里,此时注意到王灼勇的目光,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几个负责打扫的杂役弟子,很快就把梁武呕吐的那滩东西,打扫了出去,梁武趁杂役弟子们扫地,偷偷溜了…… 段融的这场武试就算是通过了。 接下来,宗勇和赵穆的武试,都如常进行,没出啥意外,评判之后,两人都通过了。 如此,今年的这场五月十五的实习镖师转正考核,就算结束了。 接着,段融、宗勇、赵穆,站在擂台上,萧宗庭给他们下发了全本的五虎群羊刀秘籍,而且给他们换了正式镖师的腰牌! 段融、宗勇,还算镇定,赵穆已经有些喜不自胜了。 结束后,人群就散去了,萧宗庭也一瘸一拐地离开了,三人这才走下擂台。 段融刚下擂台,孙煌就走了过来,笑道:“恭喜啊!” “谢镖头栽培!”段融喜道。 “栽培你的是萧老,还有你镖队的师傅萧玉。我就捡个现成而已。”孙煌哈哈一笑道:“还有,镖队的传统是新转正的镖师,是要请大伙吃顿酒的。” 段融道:“那敢情好,我正想跟大伙聚一场呢。” 孙煌笑道:“我们一般就在不远巷子里的阿婆酒家。酒菜实惠,价格也公道。” 段融心头一动,那地方他知道,可是有些简陋破败了,他原本还准备请大家吃顿好的,但段融看着孙煌那浅淡的笑意,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样事还是随大流最稳妥,免得有显摆之嫌。 “那就阿婆酒家。”段融笑道。 孙煌看着段融的表情,便拍了下他的肩膀,道:“晚上酉时,我带大家过去。”孙煌说完,便转身走了。 段融目送孙煌离去,眼睛看向孙煌腰间的那把牛尾刀,自语道:“孙镖头的酒量好像不是很好呢……” 傍晚,刚交酉时,段融已经在那条陋巷的阿婆酒家里,点好了酒菜,坐等着第二镖队的同僚们。 菜虽还未上,但八大坛子的烈酒,已经摆在了桌边,段融坐在那里,独自喝茶,一盏茶好没喝完,孙煌已经领着众人走了进来。 “段融镖师,恭喜恭喜!”两个趟子手唐德金、任铁娃,率先向段融祝贺道。 其余人也立马围着段融恭喜起来。 段融笑着抱拳还礼。 之后各自落座,段融却发现第二镖队的人,基本都来齐了,却只有萧玉没过来。 孙煌注意到段融的目光扫过众人,便解释道:“我去告知萧玉时,被萧老爷子给拦下了。说是明年三月份,萧玉就要参加太一门,三年一度的记名弟子选拔,现在要抓紧一切时间,勤勉修行。所有应酬,一概免掉。” 段融心头一跳。“明年三月份?” 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段融也早有意参与明年太一门的记名弟子选拔考核,因为一旦错过了明年,就要再等三年了。 姚良荣接腔道:“好像是说,由掌柜的出面,到了年底,给萧玉、栾豹,各搞一个选拔名额。” 邵永平道:“掌柜的这次真是放血了,一个名额,好像要给太一门交三万银钱人头费。” “好了!少在背后议论掌柜的。”孙煌忽然道。 姚良荣、邵永平闻言,立马住了嘴,段融心头微微叹息,他正想多听些,这方面的事呢。 众人已经落座,菜很快便上来了,卤羊腿,爆炒牛肉,猪头肉,道道都是硬菜。 段融启了酒封,先给孙煌,倒了一碗。 然后,他从孙煌而下,挨个给大伙,都敬了酒。 这酒家虽然简陋,但段融之前就给足了银钱,而且特意嘱咐了酒家,让把好酒好菜上足。 敬完酒后,大家就放开了吃喝起来。 段融期间,找了由头机会,又敬了孙煌两碗,众人见段融殷勤,自然不敢示弱,都找孙煌敬酒,孙煌本就酒量不行,很快就喝得不省人事了。 酒菜够劲,大家基本上都喝高了,罗芳隆拉着段融的手,叹息说道:“段融,做了镖师是好事。就是哥哥想给你说,靠打打杀杀混口饭吃,真是不易啊!” 罗芳隆说着,又往喉咙里灌了一大口的烈酒……几乎要呛出泪来…… 这些江湖汉子的苦楚,平时都压抑在心底的最深处,不敢轻易表露,也只有喝醉了,才能发泄发泄。 八大坛子的酒,全部喝了个底掉,桌子上的菜也吃了个干净,众人醉醺醺的散场,由段融和罗芳隆两人,送醉成烂泥的孙煌回家。 (本章完) 第162章 五虎群羊刀的大成 第162章 五虎群羊刀的大成 孙煌身形魁梧高大,段融和罗芳隆,一人架着孙煌的一支胳膊,孙煌脚步虚浮地走着,口中的酒气不时喷在段融的侧脸上…… 拐进一条巷子的黑影中时,段融的手偷偷地,握在了孙煌腰间牛尾刀的刀柄上,一边脚步踉跄地走着,一边默念道:“读取器灵!” 器物:牛尾刀。 器灵等阶:三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3级(满足)。 吞噬效果:五虎群羊刀大成。 段融在黑暗的巷子内,看着眼前浮现的这组数据,心头一动,暗道:“吞噬!” 段融和罗芳隆把孙煌架回家,放进了里间卧室的床榻上。 孙煌的婆娘见孙煌醉成那样子,顿时就大骂了起来,连段融他们也数落了一番。 “死贼娘的!又喝得跟死猪一样……” “你们这些贼小子,也都不是好东西。明知道他不能喝,还天天憋着劲灌他……” 那婆娘一边骂,一边找来毯子盖在了孙煌的身上。 段融和罗芳隆两人讪讪笑着,逃也似的走了。 段融离开孙煌他们家的那条巷子,在巷口和罗芳隆道别后,便回到了镖局的柳庐里。 段融走入庭院,将院门锁了,然后踱步来到厨房门口,舀了半瓢凉水,灌进了干燥的喉咙里,然后又就着凉水洗了把脸,才踱步往堂屋走出,段融站在堂屋门口,正准备开锁,忽然便听到里间里,哐当一声响,好似是什么东西砸在了地板上…… “……有人?” 段融目色陡然凌厉,心念瞬间催动,神识随之外放。 房间内虽然漆黑一片,但在神识的笼罩下,一切事物,无所遁形。 段融立马就发现了问题所在,里间墙角处,他用于修炼胎藏经的木盆,竟是倒扣在地上,而且还忽左忽右地移动着…… 段融注意力微微凝注,神识便穿透了木盆。 竟是有一只小刺猬被扣在了木盆里,那小家伙似乎受了惊,正顶着木盆,急得乱动,在神识的笼罩下,段融能清楚地看到那小刺猬两爪乱趴的急躁样子…… 段融不觉一笑。“这小家伙是……怎么进去的?” 段融继而发现,堂屋门板和门槛间,虽然门锁了,还是有一处门板翘起而成的缝隙。这柳庐毕竟多年未住人了,门板已经有些变形了。 段融打开房门,走了进去,他走进里间,抽出火折子,点亮了烛灯。 那墙角处,倒扣的木盆,还在乱动,段融走了过去,将木盆掀开了。 刺猬喜夜间活动,胆小畏光,段融掀起木盆的瞬间,小刺猬便立即缩成了一团刺球。 段融捏着它背部的几根黑白交杂的刺,将它提溜了起来,段融一提溜它,它缩的更紧了。 段融伸头看了看它的腹部,只能看到它腹部长满了白毛,头和四肢都缩了起来。 段融提溜着刺猬,将它放在了门外的院子里,便关了房门,钻进了床榻上了毯子里,酣睡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段融裹着毯子,陡然转醒,他目色闪烁地从床榻上跳了下来。 “三阶器灵,竟然只要半个时辰,就消化完了。”在黑暗中,段融的眼眸亮如星辰。 照这样趋势下去,这吞噬器灵的能力,到了后期,消化吸收的时间,就会越来越短。一摸就会的境界,也是可以遥想一下了。 段融酒量本就甚好,半个时辰的休息,微醺的醉意基本已经消散,而此时夜色如水,月光如银,不正是练功的好时辰吗? 而且段融也想试试,大成境界的五虎群羊刀的刀法,到底有何不同? 段融抽出牛尾刀,便来到了庭院里,他轻吸了一口中夜的凉气,便挥刀耍将了起来。 段融连打了三趟,才停下了身形,他的双目中充满了震惊。 武功的六个境界中,大成境界是跨度最大的境界,也是相对难成就的境界。 段融一施展起来,立即便有了许多全新的感受和觉知。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再怎么苦思钻研,都赢不了西门坎坎了。 境界,就像翻山一样,过一座山,视野就完全不同了。 你原以为的,高不可攀之处,在更高的山头看来,不过就是一个小丘而已。 那些,你以为的极致招式,只是因为你境界所限,而眼光狭窄的偏陋浅见而已。 段融吞噬前三种境界时,都没有过这么深的体会,但他这次,吞噬消化大成境界后,忽然便如同看到了一个新的世界一般。 武功的六重境界,大成为一变,圆满再一变,其他境界都是循序渐进而已! 段融的灵魂,在战栗着,那是一种认知被击穿的愉悦! 他对刀术本身的理解,在这一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当段融将心头的振奋,平息下去后,他忽然对于境界,产生了一种深度的向往痴迷。 “世界原来是新的!每当你跨过一个境界,在你面前展开的世界,就会完全不同。” “那么,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 “那绝顶之上的风景,到底是什么?” “如果一个凡人,他就这样,一个境界一个境界地踏上去……在某个时候,他转身俯视苍生,那么,在世人眼里,他岂非就是神吗?” 段融站在黑魆魆的庭院里,抬头仰望明月,他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神也是人而已! 段融穿越以来,从来没有如此笃定而狂热,新的觉知,让他对一个个境界背后的崭新世界,充满了好奇,也滚动着欲望。 “太一门记名弟子的选拔之事,得抓紧时间了。” 段融目色闪了闪,决定明天去问问西门坎坎,西门坎坎毕竟是世家子弟,而且明年的太一门记名弟子选拔,他也一定会参加,对于这方面,他应该了解。 就在这时,厨房后面的一株柳树下的杂草丛里,忽然一阵窸窣声,段融眉头一蹙,神识便笼罩了过去。 他不觉一阵哑笑,那小刺猬在用鼻子拱着泥土中的蚯蚓吃呢…… 段融收了牛尾刀,在夜色如水的院子里,站起了浑圆桩功来。 段融直站到后半夜,才浑身酸疼地爬上了床榻,沉沉睡去…… 段融第二天早上起来,洗漱了一番,在街边吃了早点,就往雪掩居找西门坎坎去了。 西门庸这几天去了府城,西门坎坎没了人管,更是撒欢般地玩闹起来。 段融走到西门府的门口,只见门口处,停了两辆那车,西门坎坎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正指挥着几个奴仆,往其中的一辆马车上搬东西呢。 他看见段融走了过来,顿时眼睛一亮,跳下台阶,站在石狮子旁,笑望着走过去的段融。 (本章完) 第163章 春宫之神 第163章 春宫之神 段融看着府门口处,那些忙忙碌碌的奴仆们,每个人都拿着各种物什,问道:“你这是要搬家啊?” “不是!我要去郊游!我让姜青玉跟我一起,那厮竟然骂我有病。”西门坎坎说着,有些气鼓鼓地。 段融摸了摸鼻子,哑然一笑。又不是秋高气爽的天气,这时候去郊游,可不是抽风吗? “我前两天让石康去镖局找你,你都不在啊?我还以为你又出镖了呢?” “没有。我出去办了点事。”那两天,他自然是在野猪山里。 “你陪我去吧。我们可以野餐,放风筝……炊具我都来了……”西门坎坎热情邀请道。 要是平时,段融自然是不肯去了,但这次他有事问西门坎坎,便笑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西门坎坎见段融点头了,顿时大喜过望,拉着段融的手,道:“大哥,还是你有品味。不像姜青玉那厮,就知道往影楼找那个兰影,就那没出息的样子,我都看不上,怪不得兰影不怎么搭理他呢?” 这话,要是让姜青玉听了,能当场气吐血! 西门坎坎拉着段融上了前面的一辆马车,这辆马车的车厢里还有两个随车侍奉的美婢。 后面那辆马车,由两个奴仆驾着,跟在第一辆马车的后面。 段融和西门坎坎坐在车厢内闲聊着,段融这才知道,车里的那两个美婢是平时侍奉西门庸的,西门坎坎竟然趁他爹外出,让这两个美婢侍奉自己去郊游,这不是挖他爹的墙角吗? 那两个美婢,并未见过段融,但是她们见西门坎坎跟段融说话,甚是和颜亲热,心头都微微诧异,一双灵动忽闪的眼睛,不时从段融身上扫过…… 两辆马车停在了郊外的湖边的小树林旁,奴仆们在那升火架锅,两个美婢在河边放风筝,不时传来几声清丽的笑声…… 西门坎坎与段融,则一边闲聊一边抓鱼打兔,段融不时看向西门坎坎,他发觉这小子,在叉鱼的时候,目色明亮专注,简直比他挥刀的时候,好要用心。 两个都有武功在身,没多大会儿,就打了两条大鱼,两只兔子和一只野鸡。 西门坎坎带着那些奴仆们开始收拾野味,段融趁机去河边找那两个放风筝的美婢耍闹去了…… 待段融玩够了,回到了小树林旁,只见那里熬着一大锅的鲜鱼汤,西门坎坎正往烤得焦黄的野鸡和兔子上洒着香料,鱼汤了鲜美味道和烤肉的焦香味混在一起……段融的口水一时就在口腔内漫起…… 西门坎坎看着段融从河边回来,笑道:“玩得开心吗?” “还好!”段融一屁股坐在了西门坎坎旁边的草地上。 西门坎坎瞄了一眼,依旧在河边放风筝的那两个美婢的身影,对身边的段融,说道:“不是我要带她们来的!是她们听说我要郊游,非要跟来放风筝的!” “其实,你不用解释。”段融咬着一根狗尾巴草,道。他这句话的意思是,解释就是掩饰。 西门坎坎自然听得出段融话里的意思,叹了口气,道:“他们是我爹的女人,我从来是敬而远之的。” 段融欠了下身,瞄了西门坎坎一眼,发觉他脸色郑重,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段融目色一动,他想起来,这一路上,西门坎坎也没跟那两个美婢说过几句话,到了河边,也似乎有故意疏离之意。 这时,那两个美婢,似乎也玩闹够了,擦着香汗走了回来。 之后,众人在河边吃了午饭,鲜美的野味,让吃惯了美食的西门坎坎也觉口舌一新。 西门坎坎在车上还带了瓜果茶点,饭后,众人还吃了些甜点。 吃过午饭后,段融和西门坎坎躺在小树林旁的草地上,天南海北地瞎聊了起来。 “段融,你的梦想是什么?”西门坎坎忽然声音低沉的问道。 “梦想?”段融咬着嘴里的狗尾草,心头哑笑,这不是汪峰老师的问题吗?“嗯。”西门坎坎右手压在头下,扭头看了段融一眼。 “我的梦想是成神。”段融语气平静地说道。 西门坎坎噗嗤一笑,道:“你已经是神了!” “是吗?” “你是春宫之神。”西门坎坎道。 段融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西门坎坎继续说道:“我的梦想就是很自然地过完这一生。” “再大一点,就帮我爹,打理生药铺子的生意。然后娶妻生子,要是能娶夏双双最好,娶不到也无所谓。” “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练武。但,我爹让我做,我就会做。我娘死得时候,告诉过我,让我要听我爹的话。” “小时候,我不能理解,我爹为什么要让我学这学那。练武的时候更是,管我管得可严了!那简直就是非人的生活啊!” “不过,这两年,我慢慢能理解我爹了!他是在为我好!” “所以,就算是我不喜欢的事,他如果让我做,我也一定会做!” 西门坎坎说着,忽然心头一阵诧异,不知为何,他竟然会跟段融聊起这些心底深处的感受…… 段融听了,也有几分触动,而且还隐隐有些羡慕西门坎坎。 他虽两世为人,但从来没有过家庭,其实,他也不要求大富大贵,有个普通的温暖家庭就好,但是家庭的温暖,他从来没有品尝过。 段融看了西门坎坎一眼,他发觉,这小子其实并不想表面那么混,他其实有他自己的原则。虽然痴迷春宫,还经常搞怪抽风,但心性其实不坏。 段融忽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句话,是一个明朝人说的: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他深以为然。 “过两招吧?”段融坐了起来,道。他刚吞噬了大成境界,正有些手痒。 “我都说了,我不喜欢练武嘛。” “消消食……” “那好吧!” 段融和西门坎坎在树林边的草地上,持刀而立,段融忽然刀光一闪,便向西门坎坎攻去! 西门坎坎矮冬瓜般地身体,陡然跃起,兔起鹘落,甚至灵动,手中那把月刃弯刀,更是闪出了残影! 两人瞬间便斗在了一起,清脆的兵刃交接声,层层叠叠…… 西门坎坎心头惊讶,和前几次段融想一想就能有所进步不同。这一次,段融的刀法,绝不是那种小幅度的进益,而是明显提升了一个大层次! 这才几天不见啊!邪门! 西门坎坎的争胜心被挑逗了起来,他的刀法,更加凌厉,目色也明亮锐利起来。 (本章完) 第164章 雷烟刀的大成境界 第164章 雷烟刀的大成境界 段融的心神,同样处于震惊之中。 只有他自己到了大成境界,他才真正的理解了,西门坎坎的雷烟刀的可怕诡异,他之前都是在陪自己玩闹呢。 这次,眼见拿不下自己,才境界全出! 段融以大成境界的五虎群羊刀和萧宗庭那三式残招,竟然才能西门坎坎战成平手。 两人刀光如水,身形快如鬼魅地打了将近半个时辰,身上都出了一身汗,竟然还是未分胜负。 西门坎坎忽然退后跳开,喘气道:“累死了!不打了,不打了!” 段融笑了一下,收刀入鞘,抹了把额头的细汗,半个时辰,境界全开,他打得很是酣畅通透! 西门坎坎看了段融一眼,他没想到,不过两三天没见,段融竟变得这么厉害,就刀法而言,已经完全不逊于他了。 “你的刀法变了?”西门坎坎道。 “嗯。昨日偶然间有了个大的领悟。”段融语气随和地笑道。 “是吗?”西门坎坎斜眼瞄了段融一下。昨日?……还偶然间? 两人走回了马车旁,擦了擦汗,吃了些水果。 段融和西门坎坎方才比斗的场景,那两个美婢和那些奴仆都看到了,他们都用惊异的眼神,重新打量着段融。 西门坎坎已经是大成境界,这事他们都是知道的,但自家少主是什么样的资源和天赋,这人看起来年纪也不大,竟能和自家少主,战成了平手。 段融和西门坎坎,比斗了半个时辰,都有些累了,便躺在了草地上,稍事休息。 段融忽然瞄了一眼西门坎坎腰间的月刃弯刀,道:“坎坎,我看看你的刀吗?” “干嘛要看我的刀?” “你的兵刃样式奇特,我有些好奇而已。”段融语气不咸不淡地说道。 武者的兵刃,一般是不会随便过于人手的,要不是他近来与西门坎坎,相处得愈加融洽亲和,段融也不敢提这样的越矩的要求。 西门坎坎躺在草地上,抽出兵刃,直接一挥手,将兵刃拍放在了段融的肚子上,道:“看吧!这兵刃是根据雷烟刀的刀法而特制的。” 段融将那柄月刃弯刀,攥在了手中,只见此刀造型奇特,而且色泽也不像一般兵刃那么明亮,而是有些暗沉。 段融目色动了动,心头暗道:“读取器灵!” 器物:月刃弯刀 器灵等阶:三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3级(满足) 吞噬效果:雷烟刀大成 段融看着浮现在面前的这组数据,迟疑了一下,还是经受不住诱惑,他实在是想了解下西门坎坎这门雷烟刀,何以如此凌厉诡异,似乎跟他参悟的其他刀法的刀理,完全不同! 段融手握西门坎坎的月刃弯刀,心头暗道:“吞噬!” 段融心头刚默念过吞噬,眼前的数据面板,便一阵模糊晃动,随即消散,段融将手中的月刃弯刀递还给了西门坎坎,顺口赞了一声好刀。 西门坎坎不以为意,收刀入鞘。 西门坎坎刚想跟段融闲聊几句,段融却忽然道:“坎坎,我困了,眯一会儿。” 段融说完,一侧身,竟就睡着了…… 段融这一睡,竟然足足睡了半个时辰,当他醒来时,发现身上盖了一条毯子,而西门坎坎正在不远处,蹲在地上,拿着树枝,逗弄着两只不知从哪里捉来的小乌龟…… 段融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目色闪烁。 大成境界的雷烟刀器灵,已经消化吸收完毕了。他瞬间就明白了,西门坎坎那些飘逸鬼魅的招式,是如何施展出来的了。 创出这雷烟刀的前辈,显然对于武功的虚招和实招,有着迥异于常人的透彻理解。 所以,这雷烟刀,最厉害之处,就在于这虚虚实实之间……段融脑中回想起,和西门坎坎交手的那些招式…… 之前他也吞噬过黄泉刀法和莽牛刀法,吞噬之前,还觉得这些刀法有可取的亮眼之处,但吞噬之后,却是大感失望,大约有一种看了魔术揭秘后的失落感。“就这吗?” 但,这雷烟刀却完全不同,段融吞噬之后,一旦理解了它的原理和施展之法,反而更惊叹于这门刀法的巧思与精妙。 仅就大成境界而言,雷烟刀要胜过他修炼的五虎群羊刀。 但段融也还记得,萧宗庭的话,五虎群羊刀要练至圆满,才能真正地发挥出它的威力。 段融凭借吞噬器灵的能力,领悟过许多刀法的境界,但五虎群羊刀和雷烟刀,无疑是这些刀法中,最强悍的两门刀法。 创功之人,显然对于武功有深厚的底蕴和独特的理解,五虎群羊刀有着全面的平衡性,而雷烟刀却是靠着虚实的妙用将攻守都推到一种全新的境地…… “这两门刀法……”段融忽然目色一凛,看着逗弄乌龟的西门坎坎,道:“来,再过两招!” 段融一旦理解了雷烟刀,和西门坎坎过招的一些不解之处,便豁然开朗,他立刻便有许多新的想法,在心间回荡,急于找西门坎坎再验证一番。 “不打了。我是来郊游的,打来打去,倒跟出来练功似的。”西门坎坎逗乌龟,逗得正开心,实在没有提刀的兴致。 段融看出了西门坎坎眼中的懒意,道:“那,算你一幅春宫!” 西门坎坎立马如皮球弹起,眼睛发亮,道:“来!” 为了他的春宫收藏大业,什么郊游、乌龟,不值一提…… 段融哑然一笑,抽刀和西门坎坎,斗在了一起,一时刀光如水,左右忽闪…… 不过才刚交手了十招,段融忽然闪身,刀锋从右侧穿过西门坎坎忽闪如烟的刀网,用刀背敲了一下西门坎坎的肩膀,然后闪身退开了。 西门坎坎愣了一下,眼神古怪地看向段融,这是他和段融比斗一下,第一次输。 西门坎坎目色一动,叫道:“再来!” 三招后,段融再次跳开,这次他用刀背划过了西门坎坎的喉咙。 西门坎坎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处,颇为惊讶,怎么段融就睡了一觉,就忽然能打过自己了。 这,也太邪门了。 之前,你想一想就能变强也就算了,你现在,睡一觉也能变强? “怎么你睡一觉,你忽然变得这么厉害?”西门坎坎的确有一种无力感,因为段融好像能看穿他的雷烟刀一般。 段融笑了一下,道:“因为我是睡神嘛!” 西门坎坎看着段融被午后阳光照耀着的笑容,便不在深究了,反正段融让他惊异的地方多了,这也不是第一次。 西门坎坎叹了口气,收刀入鞘,有些懊丧地坐在了草地上。 他并不是在意段融赢了他,而是段融赢了他后,以后只怕就不找他过招了,那他的春宫收藏的大业就要受阻了。 段融看着西门坎坎有些丧气的脸,顿时有些羞愧,他吞噬了西门坎坎的兵刃器灵,获得了雷烟刀大成的境界,才能窥破西门坎坎的虚招,然后乘虚而出,连败西门坎坎两次,说实话,实在是有些胜之不武。 段融一屁股坐在了西门坎坎的身旁,用手搂了搂他的肩膀,道:“怎么,打输了不开心啊!” “不是,我是心疼我的春宫。”西门坎坎道。 段融不由一愣,咧嘴暗道:这小子! 九州明明尚武成风,你却偏偏不爱武功爱春宫! (本章完) 第165章 未央坊 第165章 未央坊 段融两手架在脑后,躺在了草地上,看着西门坎坎坐在那里的后脑勺,道:“今天石康怎么没来?” “我让他在府里看家呢。” “噢。”段融其实知晓石康是在府内看家,他不过是转移下话题,要问他真正想问的问题了。 “坎坎,明年三月份的记名弟子选拔,你去吗?” “去!”西门看看扭过头来,看定段融,道:“你是不是想问,选拔名额的事?” 段融点了下头,西门坎坎其实很敏锐,他一挑这个话头儿,西门坎坎就知道他想问什么了。 “选拔名额,第一呢,要给太一门交三万银钱的人头费。” “第二呢……”西门坎坎直接就给段融讲解了起来。 段融听到第二,目色顿时专注了起来。 “要请本地的十名有头脸的士绅,联名写一封保举函,县府审核后,盖上县署的大印,送交宗门。” “这样,才算报上了名,能参加考核。” “请士绅们,写保举函,原则上,要给每位两千银钱的润笔费,当然,如果是本族的后生,可以少一点,但不能没有。这保举函算下来,就又是两万银钱。” 所谓士绅,不是仅仅有钱就行,有迹可考的祖上,必须有人入选过太一门的外门弟子以上,才能称为士绅。 贤古县,整个县域,能称得上士绅的,也就是不到百户。 段融听得微微咂舌。 这记名弟子还真不是一般人家,攀附得起的,这还只是名额,能不能选上还不一定呢。 段融忽然想到,萧宗庭天赋超群,在他那一代的贤古县,算得上一个传奇,但却没进入太一门。 想来,恐怕是其年轻时,家境一般,出不起这五万两的银钱。 也就因为他有这样的遗憾,才逼着萧玉苦修,让女儿来弥补自己的遗憾。 “报名什么时候开始?”段融问道。 西门坎坎道:“年底开始。除夕之前,要将保举函交到县府。县府审核后,正月会将保举函递交宗门。之后,宗门会回函。收到宗门回函后,带着宗门回函,去云水票号交三万银钱的人头费。然后,三月份,凭借宗门回函和云水票号的收讫票据,参与太一门的选拔考核。” 段融看着西门坎坎心头颇为感激,他只不过挑个话头儿,西门坎坎就将此事如此详尽地讲给他听。 他回想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跟西门坎坎相处起来,已经很是自然,没有任何隔阂,好像是从他走镖回来开始的…… 西门坎坎扭过头来,看着段融,道:“你要是想报名,我可以跟我爹说,让他年底给我报名时,顺带把你也报上。” “不过……”西门坎坎顿了一下,道:“你要交给他六万银钱。” 西门坎坎多说了一万,他解释道:“我不是想赚你的银钱。我爹,他毕竟是生意人,你多给一万,我好跟他开口。” 段融点了点头,他明白,西门坎坎说的是情理! 保举函看似简单,你要没有那个关系网,就算是有钱也搞不定,那些士绅可不会随便给人保举! 段融笑道:“年底再说吧。六万银钱,我不一定能攒出来呢!” 西门坎坎笑道:“没事,你可以拿春宫来跟我换。”段融哑然,这家伙,绕来绕去,原来想得还是他的春宫大业,我说他怎么这么上心,给我解释这么清楚呢,敢情在这儿等着我呢? 两人聊着,西门坎坎扭头看了一眼太阳的方位,道:“差不多申时了,该回去了。我下午约了姜青玉去未央坊赌钱。” 段融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饶有兴致地看着西门坎坎,心头暗道:这家伙的娱乐生活真是丰富啊! “你去吗?”西门坎坎看着段融,道:“未央坊可是贤古县最大,也是最好的赌坊。” 段融刚想回绝,他还得回去练功呢,但他忽然心头一动,他成就了胎藏经第二层,能够神识外放。 这玩意,在赌坊里,岂不是一件无往而不利的利器吗? 而且,他也需要银钱,太一门记名弟子的选拔报名费用,可是得六万银钱呢。 给西门坎坎画春宫,倒是能赚来银钱,但,每次想到得用春宫换钱,他心头都会升起一种仿佛是出来卖的羞耻感。 这种感觉,很是不好。 如果能在赌坊开辟出一条赚钱的新路来,又何乐而不为呢? 刚交申时不久,西门坎坎已经带着段融,站在了未央坊的门口。 这未央坊是两层楼的木结构建筑,雕梁画栋,飞檐斗栱,颇为巍峨壮观,段融一观之,便赞叹了一声,这楼只看外观的话,比起影楼,也是不遑多让的。 这未央坊的东家,乃是魏雨田。 此人不是贤古县本地人,来历也颇为神秘,自从十多年前,来到了贤古县,就开始做赌坊的生意,十多年过去了,这人也不知是如何运作的,竟然将贤古县的两座大赌坊,都收入了囊中。 一座未央坊,一座春明坊。 而且魏雨田年近四十,还未婚配,关于此事,街头巷尾还有许多谣传……有人说他是天阉之人…… 这未央坊的一楼飞檐下,悬着一匾额,其上未央坊三个大字,颇为遒劲有力。 这未央二字,便取夜未央,客莫急之意。 虽然现在是下午,天光正好的时辰,未央坊的窗户却都是紧闭着,连门口都悬挂着厚重的门帘子。 西门坎坎领着段融,推开了厚重的门帘子,走了进去。 一楼的大厅,很是开阔轩敞…… 色泽明丽的地毯、色彩繁复的壁画以及纹精致的窗帘……似乎都在诉说着,未央坊的装潢内饰的豪奢…… 大厅内,放着大小不一的十多张红木八仙桌,最大的一张足有两张大床并排而放那么大,有不少人围着叫嚷着,眼神亢奋,声音嘶哑…… 一楼的角落处,有一红木楼梯,是通往二楼的,二楼可见是一个个包厢,围成一圈,每个包厢的门旁,都挂着木板子的天干编号。 大厅的天板上,吊着烛灯,明亮高照,窗户上面的几个通风孔,天光隐现…… “怎么样?”西门坎坎瞄了一眼段融,笑道:“这未央坊原本也很是一般,自从魏雨田接手,便内外翻修一番,堪称极尽豪奢,当时开业时,可是号称贤古第一楼啊!” “你先在大厅里随便逛一逛,我去看看姜青玉来了没?包厢是他定的,这未央坊的包厢跟影楼的四大影一样难搞,抢手的紧,得排队啊!” 西门坎坎说着,便向一楼角落处的一间不起眼的小房间走去了,而段融则踱着步,在大厅里闲逛了起来…… (本章完) 第166章 牌九煞星 第166章 牌九煞星 段融踱步到了一张八仙桌前,在一楼大厅里,这张桌子前是人最少的,有七八人围着,在押大小呢。 庄家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精瘦汉子,目光锐利,颧骨高耸。他穿着的黑绸衣衫的右肩上,绣着一个央字,这人显然是赌坊的人。 那精瘦汉子将手里的摇盅在桌面上,摇得哗啦作响,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视着场上的赌徒,叫道:“押大押小,买定离手。运气一到,一本万利……” 那人叫唤的仰扬顿挫,声音中颇有一股诱惑劲…… 就在那人手中摇盅停下的瞬间,段融的神识陡然外放…… 场上的诸人,有些已经开始押了,有一个眼圈发黑的家伙,点了点自己手中的碎银子,忽然眼神一狠,全部押在了大上。“搏一搏,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段融瞄了那人一眼,便掏出了几两碎银子,押在了小上。 那精瘦汉子,见在场诸人都已经押好,便叫道:“鸿运当头,一本万利!开!” “一三一!小!” 段融刚玩了几把,赢了点小钱,西门坎坎走了过来,将他拉走了。“姜青玉刚来。包厢是二楼的庚字房,我们先上去,他付了银钱就来。” 段融被西门坎坎拉走时,那摇盅子的精瘦汉子深深地看了段融一眼。他记得很清楚,这人刚才押了五次,全部押中! 西门坎坎带着段融,推开了庚字房包厢的房门,房间内的装潢还是颇为奢靡,而且四周摆放了不少高高低低的珍稀卉,整个房间内充盈着淡淡的清香…… 西门坎坎一进房间,便熟练将一套牌九墙边的橱柜内抱了出来,放在了一张四方几案上,道:“推牌九,会吗?” 段融搜寻了下原身的记忆,发觉推牌九是此界颇为流行的游戏,不光是赌场里常玩,逢年过节的时候,街头巷尾也常有人会聚在一起玩几局,消遣一下。 段融一搜寻原身记忆中的玩法,已经知道此界牌九的玩法跟前世蓝星的炸金差不多,不过牌九是两张牌而已。 这种玩法,对他来说,神识一放,不就等于是明牌吗?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段融大咧咧地坐在了几案前,道:“什么叫会吗?我在我们那几条街有个诨号,就叫做牌九煞星。” 西门坎坎被段融说得一乐,将一木盒的牌九,哗啦一声倒在了几案上,坐下道:“真不巧,我也有个诨号,叫牌九鬼见愁,专克煞星。” 段融看着西门坎坎自信的样子,阴阳怪气地道:“年轻人,这世道是很残忍的!你最好不要这么嚣张,免得等会儿遭受毒打的时候,你适应不了。” “放屁!我需要适应吗?”西门坎坎怒道:“老子在赌桌上和在床上是一样凶残的。一丝不挂,片甲不留!能毒打我的,还没生出来呢,就凭你?” 西门坎坎说着,老气横秋地冷哼了一声。 两人正在斗嘴,姜青玉闪身走了进来。 姜青玉和段融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姜青玉一进来立马热情地向段融施礼问好,段融慌忙还后,看着西门坎坎,道:“你看人家青玉公子,温润知礼的。你再看看你。” 西门坎坎笑道:“这里是赌坊,温润知礼能赢钱吗?闹不清场合!” 段融哑笑着摇了摇头,这家伙的嘴,真是…… 三人落座后,便开始开始,哗啦啦地洗牌,三块一叠码好后,掷骰子掷出了西门坎坎作庄。 西门坎坎拿起骰子,再掷两次,然后按骰子的点数,拿出了两叠牌,将每叠牌在几案上排好,按逆时针的顺序,分发给各人。 这样,每人面前,都有两张牌,扣在桌面上。 三人各自,摸着自己的牌看了下,然后重新放好。西门坎坎那看个牌,跟做贼似的样子,段融不觉一笑。段融神识扫过,三幅牌的点数都已经知晓。 西门坎坎看好牌后,用肥手用力地搓抹了把嘴,道:“我是庄家,我先说话,十两。” “跟十两。”姜青玉道。“跟十两。”段融瞄了姜青玉一眼,姜青玉的牌面比他俩的,都要大。 “哈,都有货嘛!”西门坎坎笑道:“那就轰一下。五百两!” 姜青玉的脸色一变,有些迟疑。 段融早已经了知牌面,三人的牌其实都小得可怜,姜青玉的牌虽然也小,但却已经是三人中最大的了。 姜青玉看了会儿西门坎坎的脸色,迟疑了一下,将牌一推,道:“我飞了!” 西门坎坎面色无动,看向段融,道:“你?” 段融心头哑笑,暗道:玩得不错!气势倒是挺足吗? “跟五百两。”段融语气平淡地道。 西门坎坎笑了一下,又扔了五百两银票,在几案中间,道:“继续五百两。” “跟五百两。”段融眼皮都没眨一下。 西门坎坎眼神动了一下,面无表情,道:“一千两。” “跟一千两。”段融还是一副冷淡的样子。 西门坎坎咽了口吐沫,问:“开吗?” “不开!”段融瞄了西门坎坎一眼。 西门坎坎的牌很小,他原本是想咋呼段融的,但显然没唬住,现在他有点两难,他想飞但又怕段融是诈他的。 西门坎坎盯着段融看了一会儿,嘴角一抽,道:“跟一千两,开!” 段融和西门坎坎将牌翻开,两人的牌竟是一样的,都是铜锤,六点。 西门坎坎一看段融的牌,顿时傻眼了,点数一样,谁开谁是输家。 “你俩六点的铜锤,在哪咋呼啥啊?”姜青玉气得翻看自己的牌,他的牌是尖七,七点。 西门坎坎的脸色很是难看,段融拿着六点的铜锤,竟然敢面不改色地一直跟,好像一开始就能看出自己是咋呼他的似的。 姜青玉虽然生气,但推牌九玩得就是心理战,他自己飞了又怨得了别人吗? 西门坎坎看着段融,嘲讽道:“菜鸟前几把,都会运气比较好。正常!” 段融笑了一下,道:“年轻人,我说过,这世道很是残忍!你还远没有真正理解这句话呢?” 西门瞪了段融一眼,道:“老母猪拱地——嘴上劲儿。” 四五局下来,段融打得他俩毫无脾气,西门坎坎终于焉了,他看向段融的眼色都变了! 他现在相信段融的牌九煞星的外号,绝对不是吹得,而相形之下,他那牌九鬼见愁,倒成了牌九自家愁了。 “不玩牌九了,我今天跟牌九相克。我们玩最简单的,摇骰子,比大小!”西门坎坎道。 所谓穷则变,变则通,总不至于在一棵树上吊死,他不相信,段融能样样都是煞星,那还不成了赌场阎王了? (本章完) 第167章 方精宝 第167章 方精宝 “你好了吗?”西门坎坎看着段融,催促道。 西门坎坎已经摇好了,但段融却还在那里,一点一点地轻轻晃着,那动作就跟抽筋了似的。 “好了。”西门坎坎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段融这才忽然抬起头来。 西门坎坎咧了下嘴,冷道:“业余!摇个骰子,慢慢腾腾的。” 两人几乎同时打开了摇盅,西门坎坎看着段融的点数,脸色顿时一黑,自然是段融赢了。他在那磨磨唧唧地摇了半天,就是要摇出个比西门坎坎大的,但是他手法不行,摇盅里的骰子根本不听使唤…… 西门坎坎眼色古怪地看了段融一眼,暗道:“邪门!” “再来!” 就在这时,姜青玉的贴身小厮姜荣,忽然推门进来,道:“爷,旁边的辛字房包厢,闹出事了!” “闹出啥事了?”姜青玉抬眼,问道。 “抓了个老千,听嚷着,好像说是方精宝。”姜荣道。 “方精宝?”西门坎坎叫了一声,眼神顿时一亮。 这方精宝,说起来,也算是贤古县市井上的一个传奇。 这人原来是街上的一个插手。 插手也就是小偷。 徒手行窃的,叫“清插”,借助剪子、刀片等行窃的,叫“浑插”。 方精宝就是这街上清插的头儿。 后来,不知怎的,竟跟外地流窜到县里的一个要饭的瞎子,学成了一手,出神入化的千术。 从此混迹于各大赌场,便发了迹了。 但千术再高,终究是见不得光的,过不了多久,这附近府县的赌场,都已经将他拉入了黑名单了,不让他进门了。 这人也就在十年前,忽然就销声匿迹,有人说他去了外地的赌场,也有人传说,他人已经死了…… “走,过去瞧瞧去。”西门坎坎素来爱看热闹,立马跳下座位,急吼吼地往门外走去。 段融和姜青玉也一起走了出去。 三人一出房门,便看到隔壁的辛字房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了。 西门坎坎个子矮,站在后面他根本啥也看不到,他推搡着便挤到了最前面,段融跟着西门坎坎挤出来的空隙,也钻了进去,站在了最前面。 只见房间内,地上华丽的毯子上散乱着一些赌具,几案上也堆着银票和牌九,案前还坐着三人,显然这三人方才正在赌牌九呢…… 而房间内,背对着门口,也站着三人。 其中一人是文士打扮,而另两人则是劲装的武者,捉刀在其身后。 西门坎坎在段融的耳边,道:“这就是未央坊的东家,魏雨田。” 段融瞄了一下那文士打扮之人的背影一眼,这人衣袍宽松,身形瘦削,要只看背影,还颇有些仙风道骨之感…… 魏雨田目光深沉地盯着几案前的一人,道:“方精宝方先生到了,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呢?” 那人是一个面容清矍,华发苍苍的老者,他穿着滚边锦服,一身的雍容贵气。 这老者长叹了一口气,眼神扫视过赌桌前的另外两人,本来想宰凯子呢,没想到刚进门,就被人拆穿了。 老者看向魏雨田不善的目光,终于还是抬手揭掉了套着的华发头皮,露出了一头剪短的青丝,然后他从自己的脸上扯下了一张皮来。 他满是皱纹的脸,随即变为了一张中年蜡黄的瘦脸。 “果然是你!”魏雨田的瞳孔一缩。 方精宝道:“十年不见,魏先生倒还记得我?” “方先生一晚豪赢七八万两,我哪里敢忘啊?”魏雨田冷笑道。方精宝道:“方某纳闷,我这易容术也颇有些功力,何以一进门,魏先生就能识破呢?” “你已经十年未归了!你以为你那老相好,还是跟你一条心吗?” 方精宝呼吸一滞,看了魏雨田一眼,随即惨笑了一下,道:“明白了。” “不知魏先生,准备如何处置方某?”方精宝的神色竟毫无慌张,到底是见过世面,混过江湖的人。 “十年前,各大赌场下的联名驱逐令,约定的是,若是方先生再进赌场,一旦捉住,就断你的手!”魏雨田说着,目光从方精宝的右手上扫过。 方精宝只是冰冷冷地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魏雨田是真气境的强者,别说要砍他的手了,就算杀他,他也只能认栽! “但方先生,你毕竟守约了十年!十年间,你不仅未踏入过未央坊,附近府县的赌场,你也未曾擅入。” “你守约十年!背井离乡,也算不易啊!”魏雨田叹了口气,道。 方精宝目色动了一下,他听出魏雨田似乎有宽赦他的意思。 “我如果断你的手,你一定不服。”魏雨田目光如电,扫了一眼方精宝,道:“就斩你一只大拇指,留个记号吧。” 方精宝嘴唇颤抖了一下,他扭头看向魏雨田,道:“魏先生仁义!” 方精宝此言乃是出自诚心,魏雨田只斩他一只大拇指,这已经算是放他一马了。 魏雨田侧了下头,对身边一个武者,简洁道:“右手!大拇指!” 那武者闻言,立马抽刀走到了方精宝身边,举刀冷道:“方先生,请!” 方精宝眼眸闪动,他缓缓抬起右手,取掉了右手上的一枚墨绿色的翡翠扳指,放在了几案上,然后将自己的右手放在了几案的边缘。 那武者两手捉刀,如铡刀般对准方精宝的大拇指,眼皮一跳,便铡了下去。 所谓十指连心。 方精宝陡然大痛,右手下意识地一缩,立马用左手手掌捂在了大拇指的断口上,方精宝瞬间脸色煞白,出了一脸的冷汗。 就在他右手一缩之下,手肘便撞在了几案上的翡翠扳指上。 那翡翠扳指,划过血渍,滚落几案,掉落在了地毯了,骨碌碌滚向了门口,停在了西门坎坎的脚边,西门坎坎立马挪了一下,躲开那个翡翠扳指。 那翡翠扳指掉落前,滚过了几案上的那滩血,现在边缘处还残留着几点血渍…… 段融瞅了地毯上的扳指一眼,却是心头一动,跨了半步,弯腰捡起了那枚翡翠扳指。 这时,房间内的众人都看向段融和他捏在手里的翡翠扳指,连魏雨田也转过身来,看定了段融。 段融面色无动,拿着翡翠扳指往几案前走去,但就在他捡起翡翠扳指的瞬间,就已经在心内暗道了读取器灵。 此时,段融看着眼前浮现的这组数据,心头微微惊讶,这翡翠扳指竟然是三阶的器灵。 器物:翡翠扳指。 器灵等阶:三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3级(满足)。 吞噬效果:清插妙手精通、百变千术精通、易容术精通。 “三门偏门的异术,而且都是精通级?” 段融走到魏雨田的身侧,心头暗道:“吞噬!” 随着眼前数据面板的晃动消散,段融将翡翠扳指放在了方精宝面前的几案上,方精宝瞄了一眼面前的翡翠扳指,抬头看了段融一眼,道:“多谢。” 段融只是轻嗯了一声,目色瞄了一眼几案上方精宝血淋淋的残损断指,便转身走回了房间门口。 段融走回去时,西门坎坎好奇的目光扫过段融的脸…… (本章完) 第168章 妙人 第168章 妙人 方精宝紧捂着伤口,过了数息后,才缓过一口气,忍住剧痛,撕了块内衣下来,手口并用地将伤口缠裹了。 方精宝艰难地站起身来,他脸色苍白,两手还在往下滴血…… 方精宝将几案上的翡翠扳指和自己的断指揣进了兜里,他看了魏雨田一眼,接着便摇摇晃晃、脚步踉跄地走了出去…… 众人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目送方精宝的背影消失在赌场一楼的大厅门口。 人群中有人唏嘘不已…… 众人回过头来,魏雨田却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辛字房内只有几个侍者在收拾房间,几案上的血渍已经擦干净了…… 魏雨田深沉的脸,在段融脑中闪过,他心头暗道:这人做事颇有些手段与分寸,怪不得能在江湖上吃得开,挣下未央坊、春明坊这样的家业。 段融此时还不知晓,魏雨田一个外乡人,能在贤古县挣下这份家业,除了他说的那些,更重要的是,他的武功修为已达真气境。 真气境的武者,贤古县可没几人啊! 一场风波就这样消散,众人各自退去,段融、西门坎坎、姜青玉也准备回庚字房包厢去,就在这时,忽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几人身后响起。 “吆……这不是青玉老弟吗?你说咱俩是不是有缘?昨儿在影楼就碰上了?今天到未央坊又撞一块了?你说咱们这是冤家路窄呢?还是宿缘深厚呢?” 姜青玉一听见那个声音,就知道说话的谁,他白净脸上,瞬间就涌现出极度的厌恶神色,他转过身去,便看到了罗宙承正在辛字房包厢门口的栏杆旁,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 罗宙承的脸长,而且脸色蜡黄,整个五官给人一种很不协调的感觉,他此时做出一副自以为是的讨厌样子,更是让姜青玉看了,心头欲呕。 但就这么个丑货最近却一直缠着兰影姑娘,兰影姑娘虽然不愿意搭理他,但挡不住他一直往影楼撒银钱,影楼毕竟是销魂窟、名利场,有钱的才是大爷。 这罗宙承的爹罗玉喜,在贤古县开了一家皮货店和两家成衣店,也是一个财主,这厮自然不缺银钱使唤。 既然舍得给银子,兰影愿或不愿,都得陪他,但这厮最近这两次竟然开始对兰影姑娘动手动脚起来。 姜青玉偶尔听闻,因此事大怒,便和罗宙承在影楼里,动起手来,不过影楼里日日都有高手坐镇,两人刚一动手,就被人拦了下来。 虽说,没打起来,但这梁子却是结下了。 而且,自来争风吃醋,最易出事端了。 姜青玉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挖苦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罗长脸啊,出门也不遮着点脸,大白天的,就出来恶心人啊!” “你……”罗宙承刚想发怒,却压下了火,笑道:“这里是赌场,我们也别嘴上劲儿。有种的,牌桌上分个高低?敢吗?” “我怕你吗?” “那走,癸字房包厢!” 姜青玉怒气上冲,又受了罗宙承一激,便带着姜荣往癸字房包厢去了。 段融看着姜青玉的样子,有些担忧,但西门坎坎已经抓住了他的小臂,道:“你别老想着去凑别人的场。咱俩还没分出高下呢?” 西门坎坎对于这赌桌上的输赢,显然看的比武功要重要的多。比斗时,输了一招半式的,他根本不在意,但要在赌场输了,那简就直是要他的命了。 方才他跟段融摇骰子,才只摇了一次,要不彻底分出高下,他是决计不会放段融走的。 段融无法,被西门坎坎推搡着,扯回了庚字房包厢。 这边姜青玉带着小厮姜荣进了癸字房包厢。 姜青玉一进包厢,便发觉包厢内已经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 这人姜青玉并不认识。 “这位是唐先生,并不是贤古县人士,是来我们这里进一些皮货。本来是我俩搭伴一起推牌九的,既然你也来了,就一起吧。”罗宙承看了一眼姜青玉,语气阴沉道。姜青玉目色从罗宙承和身材魁梧的中年人的脸上扫过,他已经进来了,也不能在这时露怯,便道:“推牌九,可以。” “不过,我有个额外条件。今天咱俩无论是谁,要是输光了身上银票,从今以后,就不要去骚扰兰影姑娘了。如何?”罗宙承道。 “这可是你说的!”姜青玉眼色发狠。 庚字房包厢内,段融和西门坎坎又摇了三次骰子,当第三次开出来时,西门坎坎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肩膀往下一塌,整个人顿时跟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段融虽然动作很难看,摇个骰子,跟抽筋了似的,但只要能大杀四方,动作好看与否,还重要吗? 西门坎坎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 “你去哪?” “去茅房。”西门坎坎道:“壮壮手!” 西门坎坎壮过手回来,又是连输三把。 段融倒不是不能让西门坎坎赢一把,但他如果想要尽快结束西门坎坎的纠缠,就不能让他赢。 一输到底,才能让他彻底死心。 如果偶尔让他赢一把,这厮搞不好,会拉着他赌到天亮呢。 西门坎坎后来,竟开始学着段融的样子,跟抽筋似的一顿一顿地摇骰子。 段融那样摇,是因为他能看到摇盅内的点数,西门坎坎学个空架子,自然是毫无用处,只是看的段融直乐… 西门坎坎,现在不是郁闷,他是心在滴血…… 一直输…… 两人玩着玩着,半个时辰就过去了,段融心头一动,方才吞噬的翡翠扳指的器灵,已经消化完毕了。 清插妙手精通、百变千术精通、易容术精通,三门异术,如同鬼上身般,瞬间成了段融神魂心念的一部分。 段融拿着摇盅,瞬间就感觉不同了,之前的生涩感完全消失,此刻把将摇盅置于掌中,就如同一个孩童在把握一个陪伴自己多年,最熟悉的那个玩具一般。 段融此刻,心里很清楚,他想要什么点数,就能摇出什么点数。 精通级的百变千术,再加上神识穿透,那种感觉,很难描述,就如同摇盅内的骰子,和他心念相通一般。 接下来,西门坎坎发觉段融,摇骰子的姿势变了,他轻轻一晃摇盅就开了,那种干脆随意,让西门坎坎一时侧目。 如此几局后,西门坎坎问道:“你摇骰子的摇法怎么变了?” 段融笑道:“嗯……掌握了新方法。” “掌握……新方法了?”西门坎坎惊讶地看着段融。 他忽然明白了。段融修炼刀法时,想一想就能提高,睡一觉也能进步,这摇骰子也是一样,摇着摇着他就进步了。 怪不得春宫能画那么好呢? 这人就是天生的妖孽啊! 西门坎坎此时已经对段融彻底敬服,一是春宫,二是赌术,在他眼里,段融实在是一等一的妙人。 (本章完) 第169章 赌约 第169章 赌约 姜青玉的贴身小厮姜荣,忽然推门进来,脸色哭丧着地,看着西门坎坎道:“西门少爷,你快过去看看我家少爷吧。那罗宙承不是好鸟,我家少爷身上带着的七八千两银票,眼看就要输完了……” 西门坎坎闻言,目色一凝,跳下座位,就往外冲去。“这家伙真不让人省心。” 段融目色一动,也立马跟了出去。他之前就感觉不对,果然还是出事了。 西门坎坎和段融走进了癸字房包厢,只见椭圆形的红木几案上,堆满了银票和散牌,姜青玉背对着门坐着,他斜对面分别坐着,罗宙承和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男人。 那魁梧的中年男人,面白无须,头发也打理得很是整洁干净,但他的一双眼眸中,却闪着冷酷的光。 西门坎坎一看这架势,就感觉不好,他直觉是姜青玉着了别人的道了。他虽然有时候也会赢姜青玉些银钱,但也不过也就一两千两而已,而且他知道姜青玉赌性并不大,一贯信奉小赌怡情,他怎么可能让自己输七八千两银票,而且还在这赌呢? 有古怪! 此时,牌面上,那身形魁梧的中年男人已经飞牌了,只有姜青玉和罗宙承还在押,牌桌中间已经堆了不少银票了。 罗宙承脸色冷峻地道:“一千两,不开!” 姜青玉脸色迟疑着,捏着手中的银票似乎下不了决心,但他已经押了许多,不想现在退却,他眼见就要将押上去,段融忽然抓住了他的手,道:“飞了!” 姜青玉脸上的肌肉跳了一下,有些恼怒地看着段融。 西门坎坎站在姜青玉的身后,道:“青玉,听段融的。” 如果今天之前,他也会感觉段融是在胡闹,他俩刚进门,连牌都没看,人家已经押了那么多了,你开口就让别人飞了,不是有病吗? 但是,现在他对段融的赌术,已经彻底信服。 西门坎坎相信,段融一定是对的。 姜青玉扭头看了西门坎坎一眼,他经常和西门坎坎赌钱,基本没怎么赢过,在赌术上,他还是相信西门坎坎的,而且其实他心头也感觉到不对劲了,但一直有侥幸心理。 此时两人一说,他终于还是冷静了下来,他是因为已经押了那么多了,沉没成本实在太多,而下不了决心。 似乎是两位友人的到来,让姜青玉恢复了些理智,他放下了手中的银票,道:“飞了!” 罗宙承微微一愣,旋即笑着起身将桌面上的银票拦了过去,道:“哎呀……又赢了……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法,押了那么多,连牌都不开……长见识啊长见识……” 罗宙承显然是在嘲讽姜青玉,姜青玉心头发怒,但他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确有些输得失去了理智了。 “青玉,我看你有些累了。要不我坐你旁边,帮你参谋参谋,如何?”段融忽然道。 姜青玉目色闪烁,他的确心力已散,但这事他和罗宙承有赌约的,还得罗宙承认才行。 姜青玉眼色询问地,看向罗宙承。 罗宙承看了段融一眼,他确定没见过此人,这人一定不常在赌坊和影楼出没,他笑道:“这位兄台有些面生,恕我眼拙,你怎么称呼?” “在下段融,是源顺镖局的镖师。”段融道。 罗宙承心头一乐,原来是个镖师啊。他这才想起,段融身上的服饰,不就是走江湖的镖师们,常穿的样式吗? 镖师在此界虽说也算是个体面的活计,但那是就普罗大众而言的,对罗宙承这种世家子弟来说,镖师不就是走江湖送货的吗? 赌场这点事,你一个镖师,能玩得明白吗?你一个月才几个银钱? 罗宙承见段融是个镖师,戒心已经消了,如果是西门坎坎要上,他一定不会同意,他可知道,这矮胖子从小就痴迷赌博,很打磨过一番赌技,一般人还真干不过他。 “可以。青玉老弟既然累了,找朋友参谋参谋,也是应当的。”罗宙承笑道。 “那之前的赌约,可还算数?”姜青玉,沉声问道。 “当然!”罗宙承道:“谁输完了身上的银票,谁就别去骚扰兰影姑娘。不过,青玉老弟,你好像就剩两千两了啊……” 罗宙承说着,哈哈一乐。 姜青玉看了一眼自己案头上的银票,脸色有些难看。 西门坎坎听了罗宙承的话,却是心头一动,他明白姜青玉为啥赌的这么疯了,这是被人按住死穴了! 西门坎坎看着姜青玉的背影,摇了摇头。 段融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姜青玉身侧,他坐下的时候,手按在姜青玉的肩膀上,轻语道:“没事,输不了的!两千两,足够了!” 段融说的足够了,三个字,语气轻柔,但却有着某种不可抵挡的气势,姜青玉不由地心头一动,他看了段融一眼,脸色瞬间便好了一些。 接下来,赌局继续,段融替姜青玉洗牌后,由罗宙承坐庄发牌。 姜青玉拿了牌,给段融看了一眼。 段融冷道:“飞了!” 第二局,段融依旧道:“飞了!” 第三局,姜青玉觉得牌不错,段融却还是冷道:“飞了!” 这局的牌明明很好,姜青玉有些迟疑,段融道:“听我的。飞。”段融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强大的笃定和自信,姜青玉不再迟疑,依言飞了。 第四局。段融道:“飞了!” “你会不会玩?你这是赌钱还是拖延时间呢?”罗宙承见段融连飞了四局,顿时有些恼怒。 “怎么?推牌九不能飞牌吗?”段融反问道。 “你……”罗宙承语塞,推牌九当然可以飞,但没人像段融这么飞的。 第五局,段融继续飞。 连飞了六局后,第七局段融忽然押了五百两。 罗宙承见段融忽然押了五百两,却笑了一下道:“我飞。” “你以为我傻吗?” 第七局,段融又直接押了五百两,罗宙承迟疑了下,还是飞了,但他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 第八局,段融又是直接押五百两。罗宙承脸上的肌肉跳了一下,怒道:“把把五百两,牌这么好?” “要不,你开了看看?”段融道。 罗宙承的鼻头抽了一下,还是飞了。 第九局,段融又是直接押五百两。 罗宙承见段融已经连着四把直接押五百两,他终于有些按捺不住,道:“五百两,开你!” 牌面掀开,姜青玉胜,赢回了五百两。 第十局,段融又是直接押五百两。罗宙承飞了。 第十一局,段融又是直接押五百两。 罗宙承脸色难看,道:“跟五百两!” 姜青玉看向段融,段融道:“跟!” “跟五百两!”姜青玉将银票拍在了桌面中间。 “我跟!”罗宙承发狠道,脸上肌肉似乎都有几分扭曲。“我就不信了。把把五百两,装神弄鬼的,耍什么邪门?” 其实这把罗宙承的失态是装的,他是终于摸到了一把大牌,想给对方一种他冲动发怒忍无可忍的假象,好吊对方上钩。 但可惜,再好的演技和算计,在段融的精通级百变千术和神识外放前,那都是渣! “继续跟!”段融冷道。 姜青玉心头有些发颤,这把要是输了,他手里的银票就净了。虽然这把他的牌不小,但也不是稳赢,看罗宙承的架势,牌肯定也不会小啊。 “一千两,不开!”罗宙承忽然大叫了声。 而此时姜青玉手中,只剩下一千两五百两的银票了。 姜青玉的呼吸微微一滞。 段融叹了口气,道:“可惜了!” 罗宙承冷笑道:“现在才后悔,晚了!” “可惜钱不够,只够跟一把。”段融道:“算了,少赢点吧。一千两,开他!” 牌面掀开,姜青玉胜! 西门坎坎站在旁边观战,他此时就像是一个痴迷棋道的棋手,看到了一局精彩绝妙的棋局一般,心头的振奋是无以言表的。 段融的策略,西门坎坎是看懂了。 先是连飞六局,直接碾压掉对方的节奏,把对方死死地带入自己布局好的节奏里。 接着,便是把把绝杀! “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心理战与高超赌技的绝妙融合!” (本章完) 第170章 唐先生的恐惧 第170章 唐先生的恐惧 不到一个时辰,罗宙承身上的银票就输干净了。 最后一局绝杀时,罗宙承手里拿得是天牌,他心头兴奋,还以为自己要翻盘了,几乎押上了剩余的全部银票。 但,姜青玉开出的牌,却是一对猴(至尊宝)。 至尊宝绝杀天牌,难得一遇啊! 罗宙承脸色扭曲,两眼通红地跳了起来,指着段融叫道:“吃屎去吧!你他妈出千!老子就不信了,偏偏就能碰上,至尊宝绝杀天牌的局!” “哎……罗公子,东西你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辛字房里,可是刚刚断过手指的!”段融看着罗宙承,目色跳动地说道。 罗宙承脸上的肌肉颤了一下,他扭过头去,看了一眼坐在他斜对面的身材魁梧的唐先生。 唐先生注意到他的目光,只是冲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便把眼皮耷拉了下去…… 这姓唐的,其实也是个老千。 罗宙承请他来,本来是想跟他学几手牌技,但不巧就遇到了姜青玉,就故意激了姜青玉几句,做个局,引姜青玉入瓮。 眼见就要剥光姜青玉时,段融却忽然杀了进来,然后局势就完全扭转,等罗宙承回过味来,他已经被至尊宝绝杀天牌的局,杀得不剩啥了。 要说段融没出千,他绝不能信。 但段融如果出千的话,那姓唐的怎么没看出来呢? 但其实,罗宙承不知道,这房间内,最震惊的人,既不是西门坎坎和姜青玉,也不是他罗宙承。 最震惊的人,正是这位唐先生了。 其实,他何止是震惊,他是恐惧了! 在牌局里,他其实,已经手段尽出。 但无论他做什么,都如同泥牛入海一般,似乎对局势的变化,都毫无影响,这意味着什么,他心里是最清楚的…… 坐在姜青玉旁边的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就好像有着洞悉万象的慧眼和点石成金的巧手,他不仅控制整个牌面,甚至连坐在牌桌前的人,也都成了他手中的提线木偶! 就在看到至尊宝绝杀天牌的瞬间,他甚至心头涌起了一股想拜师的冲动! 他对于自己的千术,一直颇为自信,但就在刚才,他的自信,被对面的那个坐于人后的少年,碾成了齑粉。 因为,他完全没看不出,对方是怎么做到的?甚至,他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未寻到…… 罗宙承问他时,他还是回想,方才牌局的细节,想要回溯出一点痕迹出来……哪怕只有一点,起码说明他摸着边了…… 无怪乎姓唐的震惊,段融现在的千术,的确是完全碾压他。段融消化吸收了精通级的清插妙手与精通级的百变千术后,即便是方精宝本人,也已经不是他的对手。 因为,他还有神识外放的辅助利器! 更别说这个姓唐的了,在段融眼里,其实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跳梁小丑罢了! 罗宙承见姓唐的摇头,心头一刺,颓废地坐在了座位上,姓唐的都没看出来,而且对方还是在他们的包厢里赌的,他又哪里去找,段融出千的证据呢? 姜青玉手里拿着一大叠银票,脸色兴奋地和段融、西门坎坎出了癸字房包厢,一到走廊,姜青玉便扯着段融,道:“段先生,你刚看到了吗?罗宙承那脸色,简直跟死了爹一样……啧啧啧……” 姜青玉的得意,行于言表,不光是杀了罗宙承的威风,更让他开心的是,这丑比以后都不能再去骚扰兰影了。 姜青玉、段融、西门坎坎三人,回到了他们的庚字房包厢。 姜青玉将手中的银票整理好,恭恭敬敬地放在了段融面前,道:“段先生,这是你今天赢的银票,还请段先生收好。” 段融笑了一下,道:“赢罗宙承的银票,我可以收下。至于青玉公子的银票,还是物归原主吧。” 姜青玉立马道:“不,不,不。段先生如果不收下,我今天就没脸出这个门了。” 西门坎坎在一旁,道:“段大哥,你就收下吧。这点银钱,对这小子还不算什么,而且你帮他教训了罗宙承,还扫清了兰影那里的尾巴,他谢你都来不及呢。” “是啊!”姜青玉附和道,眼睛发亮地看向段融。 段融心头一动,他深深地看了西门坎坎一眼。因为,西门坎坎方才叫了他一声段大哥。 他给西门坎坎画夏双双的胴体春宫时,西门坎坎就承诺过,要认他为大哥。 可后来相处,这家伙不过是间隔不冷不淡地叫他一声大哥,大多时候都是直接喊他的名字段融。 不过,这事,段融也不以为意,他也没有要pua这小子的想法。 但方才西门坎坎的那声段大哥,却显然是发乎于心,自然贴切,毫无违和,他是真在心里认下了段融这个大哥了。 段融自己也没想到,最后摄受这小子的,竟然是赌技! 看来,这小子对赌技,跟收藏春宫,是一样上心啊! 段融心头欢喜,便收了银票。 姜青玉心头兀自振奋未散,他又要请段融和西门坎坎,去雁月楼吃酒。 西门坎坎,道:“还是算了吧。今天天色已经不早了。我爹不在家,府里每日还有杂事要处理,我得回去。” “约个日子我请吧。毕竟赢钱了嘛!”段融拍了拍手中的银票,笑道。 “那到时候,我可得好好宰你一顿!”西门坎坎道:“让你好好放放血……” 三人说笑着,从未央坊出来。 段融在门口作别了姜青玉和西门坎坎,独自往源顺镖局走去。 此时,已交戌时,夜色如水,华灯初上,段融还未吃晚饭,便在街边的铺子,买了些熟牛肉、凉菜和馒头,准备回到柳庐内吃喝。 柳庐宽敞,不像原本那间逼仄的宿舍,在里面吃饭的话,味道许久都散不出去。 段融拿着干荷叶包好的熟食和馒头,兀自回到了柳庐。 段融就在院落里的那简陋的凉亭内,吃喝了起来。 他刚吃了一会儿,忽然看到一团黑影,在自己的脚边蹭来蹭去的,原来是那只小刺猬闻到了香味,寻觅了过来,它围在段融的脚边,黑乎乎的小鼻子抬起着,不停地一嗅一嗅地耸动着……显然是被熟牛肉的香味给闹的…… 段融便扔了几块牛肉,又掰了些馒头,扔在了凉亭的地上…… 一人一刺猬,都吃饱后,段融便在院落里,站起了浑圆桩功! 小刺猬吃饱了,不用在趁夜色中觅食,便找了个黑暗的角落,睡觉去了…… 段融直站到午夜子时,才散了功,在厨房边的大水缸旁,冲了个凉,便回房睡觉了。 段融躺在床榻上,他压得床榻一动,便听到床底下传来窸窣声,段融神识一扫,便发现是那只小刺猬窝在床底的角落里睡觉呢。 段融哑然一笑,道:“这小东西……” 段融说着,便裹了毯子,沉沉睡去。 (本章完) 第171章 智思为食 第171章 智思为食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段融便爬起来,在庭院里,继续站起桩来。 修炼之要义,就在于日日精进,不可废辍! 段融直站到天色大亮,才散了功,一口宛如凝实的白气从口中喷射而出,在晨风中消散掉了。 此时的时令,已经不是春寒料峭的初春,而是已到五月下旬,眼见就要立夏了。 这样的天气,段融还能从口中喷出白气,可见气血在体内是何等蒸腾,他含在肺叶口舌间的那股白气的温度是要远高于体温的…… 他内息运转的身体,就像内燃炉一样,而他的肺叶就像充满水气,吸收着内燃炉热气的锅炉一般。 段融抹了把汗,到厨房门口的大水缸旁,洗了把脸。 他抬头看着清亮亮的天色,心头一动,走镖回来的这段日子,还不曾去看过萧老呢。 虽说他进了镖队,他已经不再是学徒,按体制,不归萧宗庭这个总教习管了。 但萧宗庭是他授业之师,萧玉又是他镖队里的师傅,总该时常去拜访拜访才算合于礼数的。 此时刚好是食堂放饭的时辰,但段融没去中院食堂吃饭,他准备到街上吃,吃完饭后,刚好去西大街的店铺里,买些上好的茶叶,好送去给萧宗庭。 段融坐在街边的摊位上,滋溜了一口油乎乎的牛肉汤,顺下了口中的嚼碎了的烧饼。 但口中的汤汁烧饼咽了一半,他忽然眉头一蹙,目色闪烁地看向了街对面的包子铺。 方才包子铺的门口,挤了五六个人,他看到有一个人,接了干荷叶裹好的包子离开的时候,将手探到了别人的衣兜里,手法娴熟,一晃身便快步离开了…… 段融忍不住多看了那人几眼,那人长得摸样还算周正,没想到竟是一个清插。 段融目送那人消失在一条小巷口处,忽然思绪滚动,他想到一件事或者说是一种现象。 他常在这家牛肉汤铺吃饭,不知多少次,看过这街上的熙攘的人群穿梭,但他以前从未发现过有清插。 这次,难道是巧合吗? 段融随即发现不是。以前的街面上,不是没有清插,只是他看不出来。 而他自己,身上穿着源顺镖局的服饰,腰间还系着牛尾刀,自然没有那个不上道的,敢摸他! 方才那个清插,也不过是临走的时候,抬了下手而已,要是以前的段融也根本看不出来他是清插。 但,自从段融吞噬了方精宝的那枚翡翠扳指的器灵后,他已经身具精通级的妙手清插之异术,所以,方才那清插一抬手,段融便一眼看穿了。 不是世界变了,而是看世界的人,变了! 同样的世界,在不同境界的人眼中,会展现为不同的面貌。 每个人眼中的世界,都是不相同的,境界的鸿沟,绝不是语言能够打破的。 就像那一次一次,撞向玻璃的苍蝇,你永远无法告诉苍蝇,那是玻璃! 因为在苍蝇的世界,玻璃是不存在的。 它压根无法理解,这种存在。 就像在以前的段融看来,这街面根本没有清插,但对现在的段融而言,他一眼就能看出谁是清插。 苍蝇看不到玻璃,以前的段融看不到清插。你眼中的世界,永远只是你脑中偏见的局限投影而已。人,是自我观念的奴隶。 段融想到此处,不想他识海内,一赤红一萤白的两个星体,忽然一阵震颤,竟有一圈圈的肉眼不可见的空间涟漪在段融的识海内回荡着…… 段融心有所感,目色震惊。“这是……” 从一赤一白的两个星体那里,他感应到一抹愉悦,那是一种进食后的愉悦感。 他识海内的星体,竟能以智思为食,它们可以靠吞噬智思,来获得功法以外的成长。 段融领悟到此处,心头满是震撼。“还能这样吗?功法里可没写啊!” 不过段融,随即便目色如常了,即便如此,方才那些只是他的偶然领悟而已。如果他要以为能靠这种偶然得之的东西,能长久地成长精神力,那岂非成了狂心妄想? “以智思为食,吃得还真是刁钻啊!”段融在心头吐槽着,便喝干了碗底的牛肉汤,摸了一把嘴,就起身离开了摊位。 段融去西大街的茶铺,称了些今年新下来的雨前茶,又去点心铺子买了些时兴的点心和果脯。 段融买了东西,又回到柳庐继续站桩,直到打量着日头的方位,差不多已快交巳时了,这才散功擦了汗,提着买好的东西,往萧宗庭的院落去了。 段融一到了萧宗庭的院落,便嗅到了一股包子的香味,他笑了一下,踱步到厨房门口,但向里一望,厨房里并无人影,只有灶台上的蒸笼里冒着热气,灶膛里燃着火,不过膛里的那根粗柴显然快要烧完,火苗已经不大了。 段融瞄了那蒸笼一眼,他虽然很是有些馋朱小七做得包子味道,但主人不在,他也不好偷吃。 萧宗庭一个人坐在后院的石桌前,脸色阴沉着,似乎是在想事情,段融提着东西走进去时,他只是眼皮动了一下,连看也没看段融。 段融笑道:“萧老,这是茶铺今年新下来的雨前茶,还有一些果子,给你就茶吃。” 段融笑吟吟地说着,将手中提着的东西递向萧宗庭,但萧宗庭却一直黑着脸,根本就不抬头看他。 段融有些尴尬,将东西放在了萧宗庭旁边的石桌上,然后开始聊着一些近况,也问候了萧宗庭几句,但萧宗庭一直没搭他的话茬儿。 段融心头已经隐隐感到不对劲,他刚进来,还觉得萧宗庭是有什么事,心情不好,但现在看来,这就是在给他甩脸子了啊。 我到底是何事,得罪了这倔老头呢? 段融心思转动,将最近的事捋了一遍,他确定阮景那事发生时,萧老对他的态度是没问题的,但似乎转正考核那天,萧宗庭的表现就已经有些冷淡了,但萧宗庭平素就沉默寡语,当时段融也太在意。 只是,到底是什么事呢?在阮景和转正考核之间,自己好像也没做啥出格的事啊?就去了一趟野猪山而已。 段融沉吟一番,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向萧宗庭笑道:“玉小姐和小七好像没在,她俩是出去了?” 段融本来想继续跟萧宗庭搭话,好探探口风,看自己是怎么得罪了萧老,该道歉道歉,该赔罪赔罪。他两世为人,这方面,没什么心理障碍的。 但不想,段融此话一出口,萧宗庭忽然站起身来,黑脸盯视着段融,怒道:“她出去没出去,管你什么事?” 萧宗庭说完,竟拂袖而去,一瘸一拐地进了堂屋去了。 段融给萧宗庭没来由的怒气,怼得一愣。 他看着萧宗庭的背影,脸色一阵苦闷。但他也不好跟进去,萧宗庭显然在气头上,他这会儿再跟过去,不是火上浇油吗? 段融站在那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头很是纳闷。“凡事,总得有个缘由吧……” (本章完) 第172章 羸弱之处 第172章 羸弱之处 段融在萧宗庭跟前,碰了一鼻子灰儿,只得怏怏而去。 他刚走到前院门口,却刚好碰到萧玉和朱小七,两人说笑着往院里进。 朱小七手里提着篮子,篮子里面放着些瓜果蔬菜,还有一些香料。 萧玉一见段融,目色一怔,原本笑吟吟的脸,却是瞬间一冷,撇下朱小七,面无表情地从段融身边走过,径直往后院去了。 “这……”段融看着萧玉的背影,目色纠结。 他被这一对父女,搞得一头雾水。 段融正心头纳闷,他扭过头来,便看到朱小七正提篮站在院门口,红唇齿白地笑看着自己。 他终于心下稍安。“还好,还有个正常的。” 朱小七挎着篮子,进了厨房,段融立马跟了进去,道:“小七,你说说……萧老跟玉小姐,这是怎么了?见了我,都冷着脸?” 朱小七将篮子放在了厨房墙边的桌子上,系了墙上的围裙,便走到灶台前,一边打开蒸笼盖,扇着蒸气,道:“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啊?” “我做了什么?”段融的确是不清楚。 “天地良心啊!我绝没有做对不起萧家的事。” 朱小七看着段融那紧张摸样,眼睛发亮地噗嗤一笑,然后才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跟段融说了一遍。 原来,段融去乱坟岗送黄金那晚,萧玉那焦急紧张的模样,萧宗庭看在眼里,立马就看出了端倪。所谓,知女莫若父,更何况他又是老江湖。 阮景那事了后,萧宗庭当晚就将萧玉察问了一番,连她小腿一时不慎,被毒蛇咬了,段融帮他吸蛇毒这事,也盘问了出来。 此界,并无蓝星古代,关于节妇烈女的那些愚礼。 要不然萧玉一介女流,怎么能做得镖师,随镖队走镖呢? 萧宗庭的气恼,原也不在于此。 萧白鲛心许段融时,他不是也颇为赞同吗? 但萧玉跟萧白鲛,在萧宗庭的心里,是不一样的。 倒不是说,萧宗庭更偏心谁。 而是在萧宗庭看来,萧玉是要进入太一门的,记名弟子以后,还要去选外门弟子,甚至内门弟子。 而段融,虽然萧宗庭把他当做下一个自己培养,但也像自己一样,一生要固步在这贤古县里,毕竟,段融毫无出身,跟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资源的加持,只靠自身的天赋,终究是成就有限。 因此,在萧宗庭看来,段融跟萧玉,是不会有结果的。所以,他要打掉萧玉心里刚刚萌发的那点念想。 他不是指望萧玉,去攀龙附凤,但也得是跟她一个层次的人。 因为,这事,当晚,萧宗庭就和萧玉吵了一架,父女俩已经好几天没说话了。 段融听了朱小七的一席话,顿时如梦初醒。 怪不得在阿婆酒家那晚,萧宗庭不让萧玉过去呢。 这老头,是在责怪自己拐了他的女儿呢! 也是,人家好心把你弄进第二镖队,又安排自己的闺女给你当师傅,你倒好,反过来要拐他的女儿,他可不是生气吗? 段融毕竟两世为人,他瞬间就明白了萧宗庭内心的那些心思。 在他眼里,萧白鲛跟段融,是要在这贤古县终老的人。所以,他们在一起是好姻缘。 但萧玉,她是要远走太一门的人。她跟段融的人生,不应该有交集。 段融叹了口气,他其实对萧玉,原本也没有那种儿女之情的。 这跟他见了萧白鲛心头的那种触动完全不同,萧玉虽然美艳,或者说甚至比萧白鲛更加美艳,但她身上却没有萧白鲛的那种柔弱温柔的春风化雨般的细腻劲。 要想起来,段融还真没对萧玉,动过什么歪念头呢。 至于,给她吸蛇毒,也是情急之下的权宜之举罢了。 段融心里觉得憋气的地方在于,在萧宗庭看来,他要终老在这贤古县,但他自己却是要跳出这方闭塞之地。不过,就是他这点想法他也无需告诉萧宗庭,毕竟他跟萧玉,原本就没有那种感情。 知道了问题所在,段融心头的郁闷,瞬间就消散了许多。 “怕就怕鬼打墙似的,找不着北。只要能找到了问题,那就对症下药即可。”段融目色闪烁地,在心头暗道。 朱小七将蒸笼里的包子,拾了出来,扯下了干荷叶,给段融包了六个。 段融笑着接了,拿着热腾腾的包子,一边道谢,一边吃着往外走。 “还是得是小七包的包子,解馋!”段融走到厨房门口,回头笑道。 “少在我这儿油嘴滑舌了。你有那功夫,想想怎么跟老爷赔不是吧。”朱小七白了段融一眼,道。 “我知道。”段融摆了下手,便走了。 朱小七瞅了他背影一眼,轻叹了口气,便开始忙手里的活儿了。 之后,段融隔三差五,便提了东西,去萧宗庭的那里拜访。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渐渐地,萧宗庭的脸色已经有了和缓,而且段融去萧宗庭那里,每次见了萧玉,都是远远一礼,恭敬地叫一声师傅。 时间长了,虽然萧玉看段融的眼色有些古怪,但萧宗庭对段融的态度总算改了过来,最近的一次拜访中,两人在堂屋饮茶,段融聊起了对那三式残招的见解,萧宗庭还详细地,给他点评拆解了一番。 萧宗庭虽气恼段融,但也不过是觉得他和萧玉不会有未来,让他们这样下去,痛苦的只会是他们自己。 江湖儿女的那些事,他自己就是过来人,怎么会不理解呢。 让萧宗庭欢喜的是,段融显然很是灵性,很快就醒悟过来了。不像他那闺女,那倔样子,简直跟他年轻时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段融除了去拜访萧宗庭外,偶尔也会跟西门坎坎和姜青玉,一起外出,喝酒或者赌钱。 三人的关系不仅越来越亲密随意,而且三人中,也隐隐地,以段融为中心起来。 三人偶尔走在街头或是赌场的走廊上,路过或是看到的人中,有些是认识西门坎坎或姜青玉的。 这些人都会大感诧异,因为经常都是西门坎坎、姜青玉走在段融身后,扭头向段融说着什么,而段融却脸色如常,不以为异! 那些看到的人,不由地就怀疑起段融的身份来。 这人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到底是什么人物? 西门公子和姜公子,怎会对他如此尊重? “莫不是宗门里来的人吧?”那些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向段融的眼神,纷纷侧目起来,匆忙地低头而过。 段融除了偶尔的交际外,其他时间,则都将自己关在柳庐内,疯狂站桩。 随着胎藏经和吞噬树灵结合以后,段融连接成就了两层的胎藏经,精神力的等级也随之飙升到了3级。 而随着精神力的水涨船高,他的刀法,靠着吞噬器灵的加持,也已经达到了大成境界。 但,时至今日,段融的内息境第三重,依然没有成就。 相形之下,内功的修习,便成了明显的短板。 只是,内息的积累,本来就是一点点地积累起来的,水磨功法,急也无用。 不过,段融明年三月,是准备要参加太一门记名弟子的选拔考核的。 照现在这样的速度,到明年三月份,成就内息第三重固然是没什么问题,但要想突破至内息第四重的话,恐怕就有些吃力了。 如果不能突破至内息第四重的话,选拔考核就没有十足的把握。 萧玉、夏双双、姜青玉、沈觅芷他们,都已经是内息境第三重的境界,而且已经成就许久,随时都有可能会突破。更何况,还有一个西门坎坎,已经成就了内息境第四重的大成境界。 和这些世家子弟们,竞争选拔,压力可是不小啊! 而且万一落选,就得再等三年。 而三年里,会发生些什么,谁又能预料得到呢? (本章完) 第173章 文清巷 第173章 文清巷 段融成就胎藏经第二层后,神识就可以外放,他这几日,在站桩运转内息时,也将神识外放,并且穿透了自己的身体,来察视经脉丹田中,内息运转的状况。 这种神识探查,和修炼内功时的内视不同。 那种“内视”其实是一种模糊的感知,通过对气脉的感知,和脏腑的觉受,以及心念与经脉丹田中的内息之间的感应,而形成了一种综合内视。 但段融通过神识外放,察看身体时,其细腻精密处,要远远超过修炼内功时的“内视”。 在这种细腻精密的察看之下,便发现了许多问题。 段融发现,萧宗庭给他的单方,药力是足够强劲的,整个运转内息的过程中,在经脉脏腑间的药力,会源源不断地被激发出来,汇集到经脉中的内息里去。 但这些药力的穿透性,却是很弱的,在大的经脉间,虽然澎湃蒸腾,但一旦到了稍微纤细些的经脉处,药力便徘徊堆积在经脉外,一直挤不进去…… 如果只用内视观察,是看不到这些细腻处的情况的,但段融用神识查看时,却是看的非常清楚。 而第三重内息的经脉运转路径中,这种纤细经脉的参与度,达到了将近三分之一。也就是说,如果段融能够解决了,药力的穿透问题,让药力能渗透进入纤细些的经脉里去,那么,他的内息修炼速度就能得到攀升。 而且,这个问题,并不是第三重独有的。现在,段融已经吞噬了大成境界的五虎群羊刀,第四重的内息,虽然他还没有开始修炼,但运转的方式,他已经非常了解了。 第四重内息的经脉运转路径中,这种纤细经脉的参与度更高了,大成境界的内息修炼,这种纤细经脉的参与度将近一半。 “如果能解决药力的穿透性问题,我内息修炼的速度就能上一个很大的台阶!” “而且,这个药力渗透不足的问题,对第四重内息修炼影响还会更大。” 段融目色凝重,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来着手尝试解决下这个问题。 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功。万一解决了呢? “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就得从单方和药草的药性上入手……”段融站在庭院内,目色深邃地自语道。 和西大街相交的文清巷,已经距离南城不远了,这里跟西大街繁华的地段相比,已经明显地现出了破败之象。 街道两旁的店铺看起来也陈旧脏污了许多。 也就在这文清巷和西大街的交叉口东南角,便坐落着一家医馆,这医馆的馆主就是给萧白鲛行针看病的顾素修。 顾素修在后院吃过早饭后,便打开了医馆的门,然后先给医馆门侧的神龛内供奉的佛像,上了三柱清香,拜了三拜,将香插进了香炉里。 顾素修家信佛,好像是从他祖父开始的,这种信仰和医术一起,在家族里传承了下来。 医道世家,倒也正常,仁心仁术嘛! 顾素修礼拜佛陀后,便沏了一盏清茶,坐在几案前,一边转着手中的一对楠木掌珠,一边翻看着一卷关于行针之术的古籍抄本。 顾素修手中的那对楠木掌珠,是他二十岁出头时,给自己做的。这一对掌珠,算起来,已经陪他走过了三十多个春秋了…… 每个掌珠,上面都有六个圆滑突起,两珠相加就是十二个突起。 手掌之上,穴位密集,常年在掌中滚转摩挲掌珠,有益气按摩之效。顾素修常年滚转掌珠,已成为下意识的自然动作,无论是看书还是闲坐,甚至有时午休小憩,都是珠不离手,那两颗楠木掌珠,在他常年摩挲之下,表面已经起了一层油亮的包浆…… 段融一大清早,趁着医馆无人之时,便已来到了这文清巷的巷口处,只见医馆已经开门。 医馆的门面并不甚大,但外面沿墙起了雨蓬,雨蓬内放着几个马扎,是给等候看病人的休息用的。 医馆的门旁,悬着一块很是醒目木牌,其上写着素修医馆四个字,字体工整有力。 门两侧,还挂着一幅颇为陈旧剥落的木板子对联:但愿世间无疾苦,宁愿架上药成尘。 段融看了一眼对联,目色微微一动,神识一放,发觉顾素修一人,坐在医馆内,便抬脚进了医馆。 顾素修正在看着那卷行针的古籍抄本,忽然便感到医馆门口,黑影一闪,显然是有人进来了。 顾素修立马站起身来,只见进来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方脸朗目,神态自若。 顾素修心头一动,他已经认出了段融。 虽然只是在萧白鲛死之前有过一面之缘,但顾素修却是对段融印象深刻。 因为段融的行针手法,颇有些他们家祖传的梅针法的痕迹,让他一时觉得,这少年也许跟他顾家,有些渊源…… “不知段小友,是为何事到访?”顾素修看向段融,面容和善地淡笑着问道。 段融微微一愣,他没想到顾素修竟然立时就认出了他,他原本以为恍然一面,数月过去,顾素修应该已经忘却了才是,却没想到这老医师还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呢。 段融轻笑了下,道:“最近有些神思焦躁,夜里时常睡不安稳,不知是何症状?” 顾素修的目色微微一闪,所谓医者望闻问切,段融步入堂内,他已经观察过了,这少年步履沉稳,目光温润有神,呼吸淡而悠长,不仅没病,反而远比常人要康健得多。 所以,对方走入医馆,他才会看似多余地,问了句何事到访?因为,在他看来,段融并不是来看病的。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顾素修其实看的对,段融的确不是来看病的。但,段融既然已经说了症状,他也不能出口就驳回,一来太伤脸面,二来,也要号过脉,才能确认。 “小友请坐!”顾素修伸手一让,他诊桌前的一张铺了软垫子的椅子。 段融坐了下去,将手放在了号脉枕上,顾素修用毛巾擦了擦手,探指搭脉,两息后,示意换了一只手。 顾素修擦着手,瞄了段融一眼,他确认段融无病,一个人如果连着几晚都睡不好的话,脉息绝不会如此强健沉稳,绵绵有力而毫无滞涩。 顾素修笑了一下,道:“小友可能是思虑过重,无甚大碍。我开个温和的安神方子,你吃个两剂就该大好的。” 顾素修写了单方,抬头道:“这几味都是常见的药草,我这医馆就有,我抓给小友。也可?” “当然,那更好!有劳顾老!”段融憨厚笑道。 (本章完) 第174章 遗书与佛像 第174章 遗书与佛像 顾素修拿了单方,便在药架的抽屉里,开始抓药。 段融站了起来,目中精光闪烁,各处扫视,他很快便盯住了几案上。 那几案上放着一本线状青皮书,那青皮书上则放着一对油光发亮、造型有些奇特的掌珠。 段融走了过去,瞄了顾素修的背影一眼,故意提高了些声音,道:“这种式样的掌珠倒是有些少见。” 顾素修只顾着低头抓药,随口道:“那是顾某自己做的……特意做了些突起出来,能更好的按摩到穴位……” “是吗?”段融将那掌珠拿了起来,他眼角的余光始终注意着顾素修,顾素修只是在看着方抓药,并未往这边看来。 段融看着手中捏着的那对掌珠,心头暗道:“读取器灵。” 随即,一组数据便浮现在了段融眼前: 器物:楠木掌珠 器灵等阶:三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等级3级(满足) 吞噬效果:辨识百草精通、伤寒要略精通、疑难杂症入门、经方实验精通。 段融瞄了一眼数据面板里的吞噬效果,只见三门精通、一门入门。 这对掌珠,从顾素修二十岁出头,就跟着他,他无论寒暑读书、初识药草,都时常转着这对掌珠,三十多年下来,他的各种医道领悟,几乎对浸透进入了这掌珠的器灵内。 段融如获至宝,心头一喜,暗道:“吞噬!” 随之,段融眼前的数据面板一阵虚晃,便慢慢消散,而这时,顾素修已经提着两剂药包走了过来,段融放下了掌珠,伸手接过了药包,道:“多谢!” 段融说着,便付了银钱,然后目光还在扫视着,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可吞噬之物。若有的话,他还可以找借口拖延,伺机吞噬了去。 顾素修看着段融闪烁的目色,心头更是确认,段融此来,是有别的事,但他见段融付了银钱后,还是未开口,而是在那踟蹰顾盼。顾素修心头一动,暗道:也许他此来,跟我家那门梅针法有关,但是这孩子憨厚,似乎不好意思直接询问。 顾素修清了下嗓子,便决定自己点破,道:“段小友行针的手法,似乎跟我顾家有些渊源。顾某贸然一问,不知小友行针之法,是师承何处?” 段融闻言一怔,他没想到顾素修会忽然提到那梅针法,不过他随即就明了,顾素修说的是,他那次给情急之下,给萧白鲛扎的那几针救命针。 段融自然是吞噬了顾素修掉落的银针,才获得了精通级梅针的传承。 顾素修既然问到,他就将给萧宗庭讲过的那故事,给顾素修又讲了一遍。 顾素修听罢,摸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子,不住点头。“那老者教了你一年多的画技和针灸?” “是。”段融点头道。 “小友,你可还记得那老者的长相?”顾素修凝目看了段融一眼,忽然问道。 段融便胡诌,道:“那老者很瘦,头发稀疏,脸上的皱纹很深,而且脖子上有一块胎记。” “脖子上有一块胎记?”顾素修喃喃自语地问道,他确定他不认识此人,也从未听祖父说起过此人。顾素修幼年丧父,是祖父将他拉扯大的,他的医术针法,也是自小祖父教他的。 段融讲完故事,见顾素修并未像萧宗庭那样,听后就放下此事,反而在继续追问,便故意说了一处明显的识别之处,好断了对方的追问。 顾素修听了果然沉吟良久,不再问话。 段融见医馆内,也无其他可吞噬之物,正欲告辞,顾素修忽然道:“小友,请跟我到后厅来一下。” 段融目色迟疑,但顾素修已经转身掀起了帘子,而且正转身看向段融。 段融见顾素修脸色郑重,便抬脚跟了进去。还看到了好几尊,练习针灸穴位的那种木制人偶。 “小友,请略坐会儿。”一进后厅,顾素修便指着里侧靠墙的几案旁的一张太师椅,说道。 顾素修自己则是走到了仓库的角落处,掏出药匙,打开了那里的橱柜。 段融踱步到太师椅前,缓缓地坐了下去,他目光扫过仓库的物品,最后停在了顾素修身上。 顾素修从橱柜内,拿了个不大的木匣子出来。 他走到段融坐着的几案前,将木匣子拉开,放在了几案上。 段融抬眼向那木匣内一看,只见其内似乎是一本书封破损、书角卷皮的发黄破书。 “段小友,这木匣内,乃是我祖父的遗物。”顾素修看着段融,脸色沉郁地说道。 段融心头纳闷,不知这顾素修为何要给他看其祖父的遗物。 顾素修已看出了段融目色中疑惑,接着说道:“我顾家虽世代行医,但原本也只是乡村间的赤脚医生,医术平平,勉强糊口而已。而我祖父在四十岁那一年,忽然得了一个机缘。他医术针法也在那时大进,而这都得自于一位隐世的异人。” 顾素修说起往事,目色一阵神往。“当时流行时疫,因缘际会,我祖父救了那异人一命。那人病好之后,便教了我祖父一年,临走之时,还留下了这本他亲自写下的医道心得。” “祖父日日苦学此书,加之受教于那异人一年,自此医术大进,我顾家的日子也过的好了起来。” “我祖父的梅针法,亦是得传承于此人。而段小友的梅针法,也得传于一位隐世之人。他二人之间,或有某种联系,也未可知?”顾素修忽然目色有几分兴奋,他拿起那本边角破烂的遗书,递向段融,道:“段小友,可看一看那位前辈的字体,与传你针法的那位隐世,可有相似之处。” 段融心头一动,顾素修原来是这个心思,看来他对于自己的祖父,还有传授他祖父医术的那位异人,很是尊崇怀念,才会有一点渺茫的线索,就如此上心,连祖父的遗物都拿给段融看了。 段融接了那本破烂的遗书,翻了看了几页,这书内至少有两种笔迹,而且其中一种笔迹,笔意略有变化,显然是不同时期的批注。 “原文是那位异人前辈所书。祖父每隔数年,都会再详读批注。他记得他临死的那一年,还在看这本书。”顾素修说着,目色闪过一抹悲痛。 段融忽然翻开了一页,只见那页纸上竟然一团血迹,想起顾素修的话,段融心头一动,此人竟如此痴迷于医道,段融不由地对顾素修的祖父,起了敬意。 此书中,字里行间,满是批注,而且后期的想法有变,还会再重新批注,将之前的批注做出了修订。 “有此机缘,又如此勤力,怪不得医术大进呢!”段融在心头赞叹道。 他看着那发黄的书页上有不少摩挲的痕迹和汗液的渍痕,忽然心头一动,暗道:“读取器灵!” (本章完) 第175章 医武同修 第175章 医武同修 器物:脏污笔记古籍 器灵等阶:二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2级(满足) 吞噬效果:医理无碍精通、药性琐谈精通 段融看着眼前浮现的数据面板,眉心一蹙,目色闪动。 他记得,上一次他试过读取萧宗庭给他的五虎群羊刀秘籍,那本秘籍的吞噬效果是白板,但这本顾素修祖父的遗物,却是含有二阶的器灵。 段融心头思绪滚动,随即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萧宗庭给他的那本秘籍,是萧白鲛所誊写的,萧白鲛原本就不理解那秘籍里的任何内容,她只是照本宣科地写了一遍,而且写完就由萧宗庭交给了学徒镖师。 这些学徒镖师也不过是练武时,遇到疑问,才会翻阅秘籍,既不会去批注,更不会穷几十年之功,来回翻阅。 而那本顾素修祖父的遗物医书却不同,顾素修的祖父看此书,看了小半辈子,临死时还在看,几乎是年年批注,将自己的许多心神都浸透进此书中了。 这才诞生了书中的这两门精通的二阶器灵。 段融想通了其中的缘由,便心头豁朗,目色一凝,暗道:“吞噬。” 随着眼前数据面板的晃动消散,段融将手中的遗书合上,递还给了顾素修,他摇了摇头,道:“字迹完全不同,而且从字迹上,似乎也看不出有相师承之处。” 顾素修闻言,目色一黯,小心地接过了段融递过去的他祖父的遗物,他原本还想如果段融真与他顾家有渊源,他还可照拂一二,不过现在看来,他可能想多了。 段融将遗书交给顾素修,忽然目色一动,他看到了那木匣子内似乎还有一个小巧的木质佛像吊坠,只是之前被那本遗书盖住了,他未曾看到。 段融心头一动,伸手将那佛像吊坠捏了出来,随即暗道:“读取器灵。” 又一组数据在段融的眼前浮现。 器物:木质佛像吊坠(破损) 器灵等阶:三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3级(满足) 吞噬效果:疑难杂症精通(残缺)、汤液方剂小成(残缺)、针法精要小成(残缺) 段融看着眼前的吞噬效果,心头诧异,两门小成,一门精通,可惜全是残缺。 看来,顾素修的祖父,医术确实厉害,可惜这吊坠破损,器灵全是残缺的了。 段融不无遗憾地,看了看手中的佛像吊坠,发现这佛像吊坠还算完整,并没有明显的破损处啊! 段融一时目色疑惑。 顾素修见段融好奇地打量着那枚佛像吊坠,便道:“这是我祖父生前的随身之物。我一直存放在这木匣子里,只是前些年,偶然发现竟被虫蛀了。所以,后来我每年都会拿出来,用艾草熏一熏。” “虫蛀?”段融终于从那佛像吊坠的后面看到了几个很细小的虫孔。 “也许蛀虫,将这佛像内部掏空了不少……”段融心头自想到,心念一动,暗道:“吞噬!” 虽然三个吞噬效果都是残缺的,但毕竟是二门小成,一门精通啊,不吞实在是可惜。 段融将手中的佛像吊坠放进了木匣子内,他这时想到,方才进门时,门口侧面的神龛内也供奉着一尊佛像,看来,顾家素有信佛的传统。 “毕竟是老旧物什,又是木质的,招虫的。”随口道。 顾素修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遗书,放回了木匣子内,然后重新将木匣子放到了角落的橱柜内。 顾素修刚刚放好,准过身来,便听到医馆前厅,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喊道:“顾大夫,顾大夫!”两人便一起出了后厅,往前面的医馆去了。 只见来的是一对夫妇,女的挺着大肚子,走路很不方便,一个精瘦的男的在旁边扶着她。 顾素修一见这两人,便道:“徐家娘子,安胎药吃了,可好些了吗?” “好是好些了,不过夜里老是惊醒!”扶着老婆的那精瘦男子,立马道。 段融见顾素修来了病人,便告辞出去了。 段融走在街上,脑子昏沉地厉害,刚才不过半个时辰内,他接连吞噬了三个器灵。 二个三阶器灵,一个二阶器灵。 这可不是树灵,消化极慢,没什么不良反应。 其实,段融修炼胎藏经后,基本已经能适应器灵吞噬后的不适感,只吞噬一个器灵的话,他也已经能正常地应答接对,即使不睡觉也能消化。 但,现在,他吞噬了三个器灵,立即就觉得脑子里跟灌了铅似的…… 段融步履沉重地,走回了柳庐,爬上了床榻,瞬间便昏沉睡死…… 睡足了将近两个时辰,段融才悠悠转醒,他伸了个懒腰,发觉脑中的不适感已经彻底消失,段融感觉腹中饥饿,便跳了下床,他走出房门,洗了把脸,瞅了瞅柳梢上的日头,估摸着刚好是中院食堂放饭的时辰,便步履匆匆地往食堂,吃饭去了。 段融吃完饭后,便回到了柳庐,他坐在庭院的那简陋凉亭内的石椅上,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 段融坐了一个时辰后,忽然起身,在庭院内开始来回踱步…… 他消化吸收了两个三阶、一个二阶的器灵,不仅有顾素修的,还有顾素修他祖父的,可以说,他现在的医术,甚至包括对医理与药性的理解,已经远超过顾素修了。 但段融发现,这些对他想要解决的问题,并没有什么用。 因为,无论顾素修还是他祖父,他们的医术以及医理,都是关于普通人的疾病治疗的。 而段融想要解决的却是,武者修炼内息的药补问题。 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领域。 虽然段融了解了几乎全部药材的药性,但这种了解是基于医理疾患的了解。 而这些药材作用于内息,其实是另一门学问。 段融忽然明白,要解决他的问题,必须是一个医武同修,而偏于医的人。 因为,如果自己不修炼的话,怎么可能理解药性和内息间的关系呢? 只是,贤古县有这样的人吗? 段融从未听说过! 医武同修,段融相信此界一定是有的,要不然那些药补的单方,都是哪里来的呢。 只是贤古县太闭塞了,没有这等稀缺人才罢了。 段融不由地长叹了口气,他就算有吞噬器灵的能力,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贤古县压根没有医武同修之人,他又去哪里吞噬呢? “看来这药力渗透性的问题,恐怕暂时是解决不了。”段融深叹了口气,只得将这个问题搁置下来。 那现在,他唯有疯狂的修炼,这一条险途可走了! “这把不蜕层皮,估计是过不了关了!”段融的目中射出一道狞厉的光来,他已经决定,在接下来的这段日子里,死磕浑圆桩功。 (本章完) 第176章 袁守芝 第176章 袁守芝 这日,黄昏时分,西门庸便与他的心腹袁守芝,坐马车回到了贤古县。 袁守芝身材不高,肩膀却颇为宽阔厚实,整个人给人一种很结实的感觉。 袁守芝的父亲,原是西门家上一代的管家,几年前才以九十岁的高龄,在西门府内仙逝。 袁守芝与西门庸,是在府内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自幼相交甚厚。 西门庸自执掌西门家的生意以来,大大小小的事,就从来没有瞒过袁守芝。 只是这袁守芝在武功上的修炼天赋,却是要远好过西门庸的。 西门庸现在也还不过是内息境第二重的境界而已。 内息境第三重的内息运转已经是双回路运转,对精神力已经有了一定的要求,西门庸天赋所限,一直没能成就第三重。 袁守芝却是在三十岁时,就已经成就了内息境第四重的大成境界。 但即便是袁守芝成就了大成境界,但在西门庸面前一直是持礼甚恭,不敢越雷池半步,两人之间的这种等级感和分寸感,是他们从小就形成的了,早已经刻入骨髓。 西门庸和袁守芝回府后,先吃了晚饭。席间西门庸问起西门坎坎,下人们说西门坎坎下午出去了,还未回府。 西门庸也不以为意,饭后便和袁守芝,坐在庭院的凉亭里,品茗乘凉。 “守芝,你以为这趟府城之行,可算有收获?”西门庸呷了一口茶,看着暮色中随风摇曳的丛道。 袁守芝饶有深意地浅笑一下,道:“东家!守芝以为,此行收获甚大!” “噢……”西门庸目色一动,看了袁守芝一眼,似在鼓励他说下去呢。 袁守芝道:“陈春雷此人,在渊阳府内颇有些错综复杂的关系,而且他的生药铺子能占到整个府城将近三分之一的份额。我们能搭上他这条线,就算是让出了一分利给他,但长久来看,却是一条稳赚不赔的活水财路。” 西门庸微微颔首,道:“守芝,你说的对。咱俩想到一块了。我们贤古县虽地处偏远,交通不便。但这深山老林里却都是药材宝库,而且一旦销路打开,也可以发动附近的村民们就地种药。关键就是要把陈春雷这条路走通,把活水引进来。” “东家见识高远,想得也透彻。”袁守芝忍不住赞道。 西门庸做生意的见识眼光,的确是远超常人,这一点,他从小就领教到了。 西门庸闻言,只是微微一笑,他看着夜色渐浓的园,目中闪烁。 就在这时,西门坎坎已经从外面回来,他一听说西门庸回府了,立马来到正院拜见。 数日不见,父子两人相望的目光中,都闪着着淡淡的情思。 西门坎坎看着西门庸脸上难掩的疲倦之色,心头一凛,道:“坎坎拜见父亲!拜见袁叔!” 西门庸和袁守芝都是笑看着西门坎坎。 西门庸道:“你下午又去哪耍了?这么晚才回府。” 西门坎坎道:“约了段融、姜青玉,去了雁月楼吃酒,所以才回来晚了。” 西门庸点了点,只要不是太出格,他基本是不干涉西门坎坎的。“我和你袁叔不在这几天,府里可有什么事吗?” “都是些日常的业务,并未有事!”西门坎坎回道。 “这半年我未抓你的修炼,武功可有懈怠?”西门庸忽然问道。 西门坎坎一听问起武功,不由地挠了挠头,这半年他哪里,练过什么武功。 西门庸看西门坎坎的样子,就知了个大概,沉声道:“你打一趟雷烟刀,让我和你袁叔看看。” 西门坎坎轻叹了口气,只得硬着头皮,抽刀在庭院的凉亭前,耍将起来。一趟打完,西门坎坎持刀而立,眼神有些忐忑地看向西门庸。 西门庸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去吧。明天不要乱跑了,明天中午陪为父吃顿家宴。” “是。”西门坎坎一愣,立马喜道。 他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就过关了,父亲提到武功,他还以为又要督促他天天练功呢。“父亲、袁叔,坎坎告退!” 西门坎坎缓缓转身,缓走出了庭院,一出庭院他便立即一溜小跑而去…… 西门庸望着西门坎坎的背影,回头看向用袁守芝,道:“守芝,这小子的刀法,好像是更厉害了吧……”西门庸有些不太确定。 袁守芝轻笑道:“东家也看出来了!坎坎的刀法的确颇有长进,显然是这段时间,对于雷烟刀的大成境界的刀术,有了更进一步的体会。” “是吗?进一步的体会?”西门庸目色狐疑。 “坎坎他天赋异禀,将来的武学成就,恐怕不可限量。”袁守芝赞道。 “这小子的天赋倒是不错,这点随他娘亲。”西门庸笑道。 西门坎坎的娘亲,也就是西门庸的结发妻子李奕霖,在西门坎坎三岁的时候,就因病谢世,而这么多年过去了,西门庸却再未续弦。 西门坎坎这段时间,与段融过招,因为段融进步神速,也调动着他境界全出,西门坎坎本来就对武学悟性极高,一段时间下来,刀术自然是有了长足的进步。只是他自己心不在武功上,对于这些变化缺少察觉。 “不过,这小子素来不喜欢练武。这段时间刀法竟然长进了,这事我怎么觉得不对呢。” 难道这小子还能改了脾性不成? 西门庸忽然喊来了侍奉他的婢女美芹,道:“美芹,你去找石康过来。”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美芹就领着石康来到了庭院的凉亭前,美芹知道主人是有事要问石康,领了石康到亭子前,便蹲了一礼,款步而去了。 西门庸看着石康问道,坎坎最近这段时间可有练武。 石康先说,并未练武,但他一看西门庸的脸色不对,便目色一闪道:“少主他最近,倒是常跟人切磋刀法来的。” “切磋刀法?跟谁切磋刀法?” “跟源顺镖局的段融镖师。” “段融?”西门庸目色一凝,便想起了这位在雪掩居给西门坎坎画画的雅士,还有他那句一枝一叶总关情。 “坎坎他常与段融镖师往来吗?”西门庸看定石康。 “常有往来!而且……而且……”石康忽然嗫喏着。 “而且什么?说!”西门庸怒道。 “少主他称呼段融为段大哥,平素对段融镖师很是敬重。” “段大哥?”西门庸目色一跳,沉吟稍顷,抬头看向石康道:“你去吧,照顾好少爷。要有什么不对劲的情况,要及时向我汇报。” “是。小的知晓。”石康如释重负,慌慌而去。 石康走后,西门庸起身在亭前踱起了步子。 生意场上,再大的事,西门庸都能沉住气,但一遇到和西门坎坎有关的事,他总是容易关心则乱。 自己的儿子,他自己最清楚。这小子其实骨子里是有些混不吝的,他能对一个同龄人叫大哥,西门庸还真是有些惊讶。 (本章完) 第177章 成就第三重 第177章 成就第三重 “守芝。”西门庸扭头看向兀自坐在亭内的袁守芝。 “东家。”袁守芝目色一动,立马起身,他知道西门庸是有事要吩咐他。 “你去查查这个叫段融的,调查下他的背影。看看他接近坎坎,是什么目的?” “是。” 一个镖师,又不是世家子弟,和坎坎走这么近,而且还能让坎坎喊他大哥,他就不能不小心了。 坎坎虽然机敏,但毕竟涉事未深,人心的险恶,他还没真正领教过。 “奕霖,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坎坎的,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他。”西门庸看着夜色深沉的园,双目闪动地喃喃自语道。 段融近来已经很少去中院食堂吃饭了,因为他修炼过于疯狂,中院食堂里的油水,已经不足以补充他的消耗了。 并且这段时间以来,段融将自己的睡眠也进一步压缩了。 这日黄昏,段融步履沉重地走出了源顺镖局,准备到街边的一家铺子里去吃饭。 段融走出镖局的瞬间,便将神识陡然放开,顿时以他为中心的方圆百米内的一切事物,在他脑中,如全息扫描一般,悉数展现…… 这是,段融最近养成的习惯。 镖局内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毕竟源顺镖局也是贤古县的几大势力之一,巡逻和把守的护卫,都不在少数。 但,出了镖局的大门,就不一定了,街市上毕竟鱼龙混杂,最近段融已经看到了不少清插、荤插…… 段融走下镖局门前的台阶,刚走了几步,忽然发现了异常,背后的巷口处,有一双眼睛,正紧盯着…… 段融继续往前走去,那人竟离开了巷口,似乎是在跟踪他。 段融的神识立马锁定了那人。 段融走过了三个巷口后,那人依然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面…… 通过神识,他能清楚地“看到”那人的样貌,段融可以确定这人他并未见过。 段融依旧面色如常地走到了,他常去吃饭的那家牛肉汤铺,一边吃喝一边用神识关注着那人的一举一动。 一时间,段融心头思绪滚动。 这人为什么跟踪自己? 难道是解雷的案子,自己被怀疑上了?看起来不像,如果是解雷的事,盯梢的就算不是解道寒和范元海,起码也应该是衙门里的人。但,此人显然面生的很。 如果不是解雷的事,又有什么人,会盯上了自己呢? 段融忽然心头一动,几天前的一晚,他跟西门坎坎,还有姜青玉在未央坊的一楼大厅内,可没少赢钱。那时被人盯上了,知晓他的身份后,过来踩点,也是很有可能的。 西门坎坎、姜青玉毕竟是世家子弟,不好下手,但他一个今年新入镖局的镖师,似乎就好对付得多了。 “看来,老子很有可能会成为一些人的踩点目标了。”段融目色凝重地想道。 段融吃完饭后,在旁边的铺子,买了些喂刺猬的熟食,便回道柳庐站桩去了,他已经决定最近这段时间,不再交际,除了吃饭,便只在镖局内修炼,先成就了第三重再说。 那些人,就算踩点,难道还敢攻杀进源顺镖局不成?最关键的,就是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 不过随后几天,段融发现,那人跟踪监视他三天后,便消失了。 之后,竟再没出现过。 但段融并未卸下心防,反而更加小心地注意着周遭。后来这几天,西门坎坎和姜青玉,到柳庐来约了段融几次,都被段融推掉了。 “天天练功,你看你都快练魔怔了!”西门坎坎看段融两眼布满血丝,显然是长久睡眠不足所致。 “不疯魔,不成活!”段融目色坚毅道:“你俩去吧,我最近真没空。” 两人见段融修炼如此刻苦,便不好再打扰,怏怏而去。 苦修十多天后,段融终于成就了内息境第三重! 段融自然欢喜,但也并未松懈,他只是好好睡了一觉,便立即投入到了内息境第四重的疯狂修炼中去。 这一练,段融就发觉,内息境第四重,与前三重有本质区别,怪不得萧玉、夏双双他们,都坐困此境,难以成就! 成就内息第四重的内息提升之大,几乎相当于前三重之和。 而且,内息第四重的运转回路的繁复复杂,几乎可以称之为变态了! 西门坎坎只靠自身的精神力天赋,就能将第四重成就,这小子还真有点本事啊! 段融估计,以内息第四重的成就难度,如果他无法解决药力渗透性的问题,无论他再怎么疯狂修炼也不可能在明年三月份之前,成就内息第四重的。 他只能尽量提升自己的内息,如果成就不了,也就只能以内息第三重的境界,参与选拔考核。 虽然有风险,但机会还是很大的,毕竟世家子弟中,只有西门坎坎一人,成就了内息境的第四重。 他自己修炼过第四重后,便忽然觉得萧玉、夏双双要想在短时间内突破,恐怕也不是件容易得事。 这段时间,段融又出镖了一次,跟随第二镖队,第二次走了趟汝阳府。 这一趟,一路顺遂,没有发生任何风波,就是一路上,萧玉对段融的态度,有了很大的变化。 虽然依旧会给他讲解一些走镖的知识,但显然对他冷漠了许多。 即便如此,段融却对她愈加尊重了,见面总是态度恭敬地叫她一声师傅。 只不过,每次段融如此叫萧玉师傅时,萧玉总是眼色古怪地看着他。 虽然,段融和萧玉相处的有些尴尬,但和镖队里其他的人,已经熟悉起来,第二镖队里的几个镖师,都已经不拿段融当外人,经常和他开玩笑。而且,段融又没什么架子,两个趟子手也和他相处地很好。 这趟镖,毕竟已经是段融走的第二趟了,许多东西他都已经知道了。 这一趟走下来,明显比第一趟要轻松了许多。 段融第二趟走镖回来,便又投入到了疯狂的修炼之中了。 这日黄昏时分,段融正在院里站桩,忽然柳庐的院门处,传来了打门声。 段融目色一动,神识便放了过去。 神识穿门过院,扫到了站在门外的西门坎坎和姜青玉。 段融“看见”两个好友,微微一笑,便散了功,快步走了过去,打开了院门。 段融之前闭门练功,加上又出门走了一趟镖,三人已经一个多月没见,此时,数目相对,俱都是喜笑颜开。 “好家伙!又是闭关,又是走镖,现在见你一面真是不容易啊!”西门坎坎笑着打趣道。 段融憨厚笑着,他也自知最近冷落了两位好友,便立即将西门坎坎、姜青玉引进院内,在凉亭里,摆上了茗茶、点心,招待他们。 (本章完) 第178章 兰香苑 第178章 兰香苑 西门坎坎捏起一块绿豆糕,咬了一口,忽然脚边蹿出来一团黑影,西门坎坎顿时眼睛一亮,怪叫道:“这刺球,怎么养得这么肥?” 西门坎坎一个多月前,在柳庐里,就已经逗玩过这只小刺猬,不过才一个多月不见,小刺猬明显胖了一大圈…… 西门坎坎捏起小刺猬,小刺猬受了惊,缩成一团,但它因为太胖,四肢一缩进去,肥肉就挤了出来。 西门坎坎用手指挠着挤出来的的肥肉,小刺猬挣扎了一下,肥肉缩进了刺球里,一只后脚又露了出来…… 西门坎坎趁机一把小刺猬的那只脚,将缩成团的小刺猬倒挂着,提溜了起来…… 小刺猬被抓住小腿,提溜着,顿时乱扑腾起来着,急急大叫…… 西门坎坎乐得眼睛挤成了线…… 段融目色一动,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刺猬叫,刺猬急叫起来,竟然跟婴孩啼哭似的…… 姜青玉一把抓过西门坎坎捏着的腿,将小刺猬放到了地上,小刺猬受了惊,立马钻进了柳树后面的杂草丛里,不肯出来了。 姜青玉怒道:“你这家伙,没事欺负刺球干嘛?” “我逗它玩一下。”西门坎坎白了姜青玉一眼,道:“瞅你那娘们唧唧的样儿!” “你……” “好了,好了,别老为一点小事拌嘴。”段融拉着两人坐下,开始说笑着,给他俩讲起了他这次走镖途中的一些有趣见闻。 段融在出镖之前,就常喂小刺猬,因为这趟出镖要走一个多月,他便在亭子里,给小刺猬弄了一小盆的牛肉干。 可能弄得有些多了,他回来的时候,小刺猬已经将那一小盆的牛肉干给吃完了,然后就胖成了一个球。 三人闲聊了一会儿,姜青玉道:“段兄,自从一个多月前,你在未央坊里,赢了罗宙承那厮后,他果然信守了承诺,没再去骚扰过兰影姑娘。” “兰影姑娘见那厮不再去骚扰,欣喜终于摆脱了那小瘟神,闲聊时便和我聊起了此事。我将前后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和兰影姑娘说了。” “兰影姑娘对于段兄大为感激,让我必邀段兄,往影楼一叙,略表寸心。只是前段时间,恰逢段兄出镖,我来了几次,段兄都不在。” 西门坎坎也笑着接口,道:“今晚原是姜青玉约会兰影的日子,他非拉着我来看看你回来没?没想到段大哥你竟回来了,这不是正好吗?” 两人说着,都眼神明亮的看着段融。 段融微微一笑,这两家伙,敢情是来拉他去影楼喝酒呢。 照他疯狂练功的脾性,自然是不愿去的,但看着两位好友期待的目光,再想想自己这段时间已经很是冷落他们了,段融实在有些不忍再拒绝,便道:“良宵晚风,我们影楼走一遭?” “正是此议!”两人闻言,都笑着站了起来。 西门坎坎看着姜青玉,得意笑道:“看吧,我就说了。段大哥会去的。一百两银票,快点!” “你灵,你灵!”姜青玉掏了张银票,拍在了西门坎坎的手里,虽然输了银票,但段融能去赴约,他还是很开心的。 段融看着嬉笑着的西门坎坎和姜青玉,摸了摸鼻子,一阵无语。这两个家伙,竟然在拿自己打赌呢? 过份! 一到入夜之时,影楼便是贤古县街上,最热闹辉煌的所在。 二层的木结构高楼,巍峨耸立,管弦声乐夹杂着隐隐的欢笑声,飘散出来,随着夜风,散落在静谧院落里,撩拨着痴男怨女们的心弦…… 影楼二楼,兰香苑内。 兰香苑,是影楼内,兰影的住处,卧室连着一宽敞的前厅,屏风锦绣,帷幔飘扬。 此时,前厅内的几案上,摆满了各种菜肴与瓜果,段融、西门坎坎、姜青玉三人,围案而坐,两个侍女提着银壶在旁边添酒。 几案前的不远处,卷起了帘子的琴台上,兰影抚琴而歌,素手拨弦,歌喉凄迷婉转,在一团甜糯中,不时闪出几声清丽来,再配上兰影绝色的容颜和紧蹙的峨眉,真是迷煞人也! 段融瞄了一眼,一旁几近石化的姜青玉,不觉一笑,他此时终于理解,这小子为何如此痴迷兰影。 要不是,他后来经历了几番生死,道心已经磨砺的颇为坚固,恐怕此时也有些顶不住,这兰影那眉间的一抹天然的愁绪了…… 兰影的贴身侍女红雪,持着团扇,站在兰影身后,轻轻地给她扇着香风。 现在,天气已经一天一天热了起来,兰影又身子弱,不耐寒暑,乍寒忽热之季,最易生病。而兰影只要一生病,胡欢欢必定将红雪叫过去,察问一番,因此,她也不敢不小心服侍着,生怕兰影病了,兰影间或咳嗽两声,她比兰影还紧张。 红雪摇着团扇,一双眼睛,不时从几案前坐着的三人脸上扫过。 而此时,段融已经压下了心头的悸动,开始品尝起桌子上的美食了。 影楼的厨子,可是不比那些大酒楼差的,当然价格自然是贵的离谱,毕竟在这里吃饭,吃得可不光是食材和口味…… 兰影一曲奏罢,顿觉有些疲累,而且她忧思郁结,便轻叹了一口气,走下琴台,在几案前落座…… 随着兰影走来,一缕淡淡的幽香,从几人脸前飘过,而此时段融已经吃得满嘴油光,正啃着一根鸡腿。 兰影看了段融一眼,不咸不淡地幽幽道:“先生好胃口!” 兰影平时并不常抚琴,这样边抚边唱,就更少了。姜青玉亦少听到,她原本是为了感谢段融的解围,才在琴台上,抚唱了一曲,不想段融却只知吃菜,丝毫不解风情。 段融笑了一下,道:“姑娘歌喉清雅,只是这曲子却有些靡靡而废了,而且也过于哀伤。这样一曲唱下,姑娘忧思更甚,岂不伤身?” 兰影闻言,却是冷笑了下,刻薄讽刺道:“妓馆里的曲子,不靡靡而废,难道还清雅刚正不成?先生既有如此好的气节,又何必来这妓馆吃酒呢?” 段融给兰影说的,微微一滞,道:“姑娘忧思郁结,便身上劳沉。身上沉重,便做诸事不喜。如此循环往复,身上几时能自在?” 兰影听了段融此话,却是心头一惊,脸色怔怔地看向段融。 站在兰影身后持团扇的红雪,忽然笑道:“先生这话说的,跟顾大夫说那意思,竟是差不多呢……” 兰影闻言,似乎是怪红雪多嘴,扭头瞪了身后的红雪一眼,红雪见兰影瞪她,立马目色忽闪着吐了下舌头。 (本章完) 第179章 龟奴之惨 第179章 龟奴之惨 段融听红雪一说,便心头了然。 兰影常年体弱,看来是找顾素修调养过身体。 段融此时的医术,早已经远超过了顾素修,他对兰影望闻了一番,已经摸住了她症状根结所在了。 兰影之病,在于心,只怕是药石无用。 “姑娘还是要让自己开心一些,身体才能见好。恕段某直言,姑娘之病,在于心,并非药石所能医之。” 兰影看着段融闪亮的眸子,心头触动。自家什么问题,自己最清楚了。 兰影道:“先生此话,一语中的。可惜,我这性子如何能开心得起来呢?” 姜青玉、西门坎坎坐在那里,都一头雾水,明明听着曲子,怎么忽然就聊到医药上去了。而且,段融似乎还挺懂医理的样子,两人都感觉一时插不上嘴。 段融微微一笑,道:“起码从多唱些欢快的曲子开始。” 段融说着,便起码走到书桌前,就着书桌上的纸笔,便笔走龙蛇起来。 段融写完,便将纸递给了兰影,道:“姑娘可将此词,谱曲唱来,定能心绪开朗些。” 兰影看着段融的样子,目色疑惑,不过还是伸手接了纸,低头看去。 只见纸上,数行俊逸行书,字写得颇有功力,兰影默念词来: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此词,情绪明朗,寥寥几字,便将少女天真烂漫、羞怯可爱,勾画地跃然纸上,如在眼前,如印心间。 最后一句,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更是传神点睛之笔,似乎一句就将人拉进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 兰影看了此词,眼神顿时发亮,她捧纸来到琴台上,开始调弦试韵。兰影本就颇通音律,而且又甚欢喜此词,很快便在琴台之上,抚琴唱了起来。 一曲唱罢,连红雪都听出了不同,道:“姑娘这次唱得,跟百灵鸟似的……” 曲调欢快,词意明朗,兰影的声音,自然便清丽婉转起来,一扫前曲的靡靡颓废之态…… 兰影目中欢喜,看着段融,道:“真是一首开心的曲子,唱着唱着,倒像是回到了往昔的光阴里去了……” 兰影说着,目色闪泪,起身在琴台上,向段融蹲了一礼。 诗词歌赋,自来是疗伤神药,不过要善用之,才能起效罢了。 兰影再入座,情绪显然高涨了一些,竟提议在席间玩射覆的游戏,输了的喝酒。 姜青玉微微惊讶,兰影自来喜静,最不爱的就是这酒令游戏,今日怎会主动提出要玩呢。 不过不管为何,兰影开心,姜青玉也跟着开心了起来。 西门坎坎一听说玩游戏,顿时眼睛发亮地叫道:“玩游戏,我最擅长了。看我今天不喝趴你们……” 而就在兰香苑内,热闹行酒令时,影楼一楼的某个房间内。 这房间,要比兰影的兰香苑小了很多,房间内的一张圆桌前,一个袒露着胸口的壮汉,正在桌子前胡吃海塞,他的身旁坐着一个微胖的女子。 壮汉的大手不时从女子的身上各处划过,那女子擦了厚厚脂粉的脸上,满是笑意。那两人身后的不远处的墙边,就是一张垂着帷幔的大床。这时,忽然一个龟奴从房门外闪了进来,作揖道:“大爷,你已经来楼里三天了。妈妈说,让大爷你先把这三天的账给结了。” 那壮汉浓重的眉毛一挑,粗着嗓子,道:“老子来的时候,不是压了五十两银子吗?” “吆……瞧你说的……这可是影楼,你老在这儿,又睡又吃的,光是这陈酿都喝了多少坛了?五十两,哪里打得着啊?” 那壮汉在鼻子里粗重地冷哼了一声,道:“那老子这三天了多少银子?” “我进来的时候,已经给你老算过了。一共是二百八十两!” “什么?二百八十两?”壮汉一把将手里的酒杯拍在了桌在上,砸的桌子上的杯盘碗碟,一阵晃动。 壮汉瞪着那龟奴,怒道:“看老子是外地人,当我是凯子,是吧?” 那龟奴给吓得一跳,堆笑道:“你老莫急。我这儿又账单,你老过目一下。” 龟奴说着将一账写满了条目的纸张,放在了桌边,那壮汉瞄了那账单一眼,从脚边抓起一柄大砍刀,拍在了那账单上,道:“老子身上没银子了,这柄刀抵给你们了。” “大爷,你说笑呢?”那龟奴的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道:“你这把破刀怎值得二百两八十两银子呢?” “老子说值得就值得!” 那龟奴忽然阴阳怪气道:“吆……你敢情你想吃白食呢?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敢在影楼吃白食,我看你是找错了地方!” “打听你妈!”那壮汉忽然抬手一翻,只见大砍刀刀光一闪,便削掉了那龟奴的一只耳朵。 那龟奴只看到一道寒光晃了下眼,接着便感觉右耳处一阵剧痛,他伸手一摸,只摸到一片片的黏糊糊的血。 此时,那龟奴才看到那放在了桌子上的大砍刀中有一小团血渍,而一只被削掉的右耳正在那大砍刀的边缘处晃着…… “老子现在再问你,老子这柄刀,值不值二百八十两?” 那龟奴看着壮汉狞厉凶残的脸,顿时惊惧交加,捂着耳血处,杀猪般的惨嚎着奔出了房间…… 段融他们正在兰香苑内,猜枚行令,忽然便听到楼外,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这是闹哪出的?”红雪道。 “走,出去看看。”西门坎坎率先跳了起来。 几人酒也不吃了,涌出门去,挤在二楼的栏杆前,低头往一楼的大厅内看去。 只见一个龟奴在大厅内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他脸色煞白,一脸惊惧之色,手捂在耳朵处,直打哆嗦,血渍从指缝和手掌下滴落,染红了半边的脖子…… “嘣!” 忽然,一楼某处房间的门房,陡然爆裂,在一片纷飞的碎木和窗布中,一团黑影,速度奇快地蹿了出来! 看到了那速度,段融神识一动,便道:“内息境第三重!” 那壮汉飞出房间,身形一闪,便已经站在了那龟奴身前,手中大砍刀几乎同时架在了那龟奴的脖子上,冷道:“老子问你话呢,没听到是吧?我看你这两个耳朵都是摆设,不如全废了!” 那壮汉说着,手腕一翻,就要削掉那龟奴的另一只耳朵,但就在这时,忽然一道狭长的身影,从二楼某个角落的栏杆前,一跃而下,身形飘逸轻盈,如柳叶随风而下,毫无费力之感。 (本章完) 第180章 黄皋祖 第180章 黄皋祖 那壮汉的手腕方一翻动,忽然一个身影就飘落在那龟奴的身侧,只见剑影一晃,一柄薄剑便轻敲在了他的大砍刀的刀背上。 那柄剑,纤薄近乎如纸,敲在了壮汉的大砍刀上,还在轻轻颤动着,但那壮汉的手腕翻转之力,却陡然就消失无踪了…… 壮汉心头大惊,抬眼看向那人,只见一个一身锦袍之人,大约四十来岁,身材欣长,脸盘瘦削,眼窝深陷的双目中,正射出阴沉的光来,盯视着自己。 壮汉眼皮一跳,抽刀便向那人斩去,他右臂肌肉虬结隆起,内息全开,但那人兀自站着不动,只是再次剑影一闪,用那柄薄剑,斜敲了下,他斩过去的刀面。 壮汉勃发的劲力,便忽然如同奔涌的大浪一头撞在了巨峰上一般,劲力回荡,气息紊乱。 他虎口震裂,手中的大砍刀倒转,差一点砍在了自己的脚上。 壮汉连退两步,目色惊愕恐惧地看着那持剑站立之人,颤声道:“大成境界!” 壮汉心头懊悔,他原本想仗着自己内息境第三重的境界,在这影楼里吃顿白食。 他不过是路过此地,此时拍屁股出城走了,谁有去哪里找他呢? 但不想,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妓馆内,竟然有大成境界的高手坐镇! 在二楼栏杆处观战的段融,目色一凝,向身旁的姜青玉问道:“这人是谁?” 姜青玉道:“影楼的坐镇高手,黄皋祖!” 就在这时,胡欢欢从走廊里走了出来,一双美目中没有一丝慌乱,扫视着厅中。 黄皋祖见胡欢欢走了出来,便阴惨惨地,道:“这人,怎么处理?” 胡欢欢闻言,扭头看向那壮汉,口气平静地说道:“他不是喜欢耳朵吗?留他一双耳朵吧。” 胡欢欢的话音刚落,黄皋祖忽然身形飘忽,剑影随身而动,轻轻颤抖,如系在身上的一条飘带一般。 壮汉虽然看不清黄皋祖的剑路,但他知道是要取他的耳朵,便挥刀横挡,剑影一闪,他右手的手指,便被削断了三根,大砍刀沉重而锋利,一头掉落,扎进了他脚边的地板里。 接着,那壮汉只感觉,人影在眼前一晃,两只耳朵便离开了他的身体…… 在二楼栏杆处的段融,忽然瞳孔一缩,看向不远处站在二楼栏杆处看热闹的人群里的一个身影。 那人是范元海! 许儒虎案初发时,段融在源顺镖局的门口,就见过此人。 这人还在贤古县内,说明许儒虎的案子,到现在还没过去。 而此时距离案发,已经三月有余。 范元海似乎是感觉到了有目光注视自己,他忽然扭头,扫向段融这边的人群,但此时段融已经重新看向了一楼大厅那里…… 范元海未发现异常,便收回了目光。 楼下事毕,几人重新回到了兰香苑,坐在了几案前,继续玩起了猜枚行令的游戏,兰影难得有了玩兴,姜青玉自是极力配合,而西门坎坎本就爱玩,现场的气氛,顿时被烘得很高…… 段融在一片热闹中,浅斟沉吟,目色闪动。 坐在几案前的瞬间,段融就陡然将神识外放,顿时方圆百米都笼罩在了他的神识之下。各种绮丽奢靡的堕落放纵场景,顿时展现在了段融的“眼前”。 这也是段融之前一直不敢神识方外的原因,他怕自己受不了,实在是太刺激了! 这比前世蓝星,在湘港那边上映的3d玉蒲团,可刺激太多了。 360°全息高清立体成像,段融作为一个曾经的200g硬盘的观摩者,此时也有点把持不住了。 不过,段融放开神识的本意,可不是为了看这些,他是知道范元海在附近,忍不住要用神识探查一番。 范元海毕竟是真气境第二重的强者,若是在平时,就算他有神识外放的能力,也不敢跟踪近前,去探查。 但,现在偏偏事有凑巧,范元海所在的房间,就在兰香苑不远处……时机难得! 最近这段时间,范元海一直很是郁闷,许儒虎的案子毫无头绪,他被困在这个穷乡僻壤已经三个多月了,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呆多久。 不仅他这边毫无线索,解道寒那边似乎也陷入了死胡同。 这案子本就透着邪性,三个多月过去,就是原本还有些线索,恐怕也已经湮灭了。 范元海最近,常来影楼散心,四大影里,他偏爱莲影。 四大影,各有所长,兰影善琴,莲影善舞! 此时,在莲影的莲落里,一个侍女敲着鼓点,一个侍女弹着琵琶,音声铿锵有力,鼓点密集如雨。 莲影的舞姿,更是妩媚如水,野性四射! 那白嫩的腰肢,随做音声扭动,如蛇一般,她的眉眼、她的唇齿,都在诉说着风情…… 范元海持酒的手肘停在了那里,酒杯微微晃动着,他的小腹涌起一阵阵的燥热…… 就在这时,段融忽然眉头一蹙。 他“看到”了自己的发小,杨震。 杨震跟在解道寒身后,已经上到了影楼的二楼走廊上。 解道寒甫一出现,段融的神识立马就笼罩到了他身上,段融将他的全身上下看了个通透,包括他身上的一个纽扣都没放过,更别说起藏在身体各处的暗器。 解道寒和杨震,走到了莲影的莲落前,便忽然一顿,杨震转身侧立,捉刀守在门外,解道寒则推门而入。 也不知怎的,自从解雷死后,解道寒颇为看重杨震,经常将其带在身边。 解道寒推门而入,房间内的人的目光顿时都扫向了他,但是琵琶声和鼓点没停,莲影的舞姿依旧,解道寒缓步走到了几案前的范元海身旁,坐了下去。 解道寒与范元海两人,原本颇不对付,但因为查案的事,渐渐就冰释前嫌了,两人有一段时间,经常在一起碰头,交换信息。 不过,最近这一个月来,范元海已经焉了,基本放弃了查案的事了。 解道寒来找范云海是有事的。 解道寒一落座,范元海便给他斟了一盏酒,解道寒饮了酒,附身在范元海耳畔,说道:“帮我去抓个人。” 范元海撇了下嘴道,他可不想掺乎解道寒手头的其他案子。“这贤古县还有什么人,是你搞不定的?” “恶医沈平!”解道寒的声音幽幽传来。 (本章完) 第181章 截杀之计 第181章 截杀之计 范元海差点被他刚灌进喉咙里的酒给呛住了。 “恶医沈平?”范元海问道:“就是弄出尸腐之毒的那人?” “是。” 范元海心思滚动,道:“你不是说,此人隐居山野,找不到踪迹了吗?” “最近有线索了。”解道寒目色沉郁,道:“不过此人的武功修为乃是真气境第一重,而且又精于有毒,我担心我万一擒他不住,让他脱逃了,一旦泥牛入海,再想找他,只怕就难了。” 范元海目色一动,恶医沈平几乎是许儒虎案,现在唯一可以追踪的线索了,他如何能坐视不理。 “什么时候行动?”范元海问道。 “今夜。” “走!” 两人随之就要离开了莲落。 范元海欲走,莲影立马停了舞,她的白皙脖子上、额头上,都是细汗,娇声叫道:“范公子!” 范元海回头道:“我有急事,唐突姑娘了,改日赔罪!” 范元海说完,便和解道寒头也不回地走了。 莲影看着范元海匆匆而去的背影,目色幽怨黯淡…… 范元海与解道寒的谈话虽然压低了声音,又在密集的鼓点琵琶声中,但段融全部都听到了。 “恶医沈平?”段融坐在几案前,目色闪动。 他此时方才知道,他梅针上涂抹的毒物,是何种毒物。“尸腐之毒?” 段融很有一股冲动,想跟在范元海与解道寒的身后。 他神识外放,百米内的情况都能探查,跟踪并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段融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们都是真气境的强者,而且就算他们查到了沈平,也不可能从沈平那里,锁定自己。 因为,他跟沈平根本没有交集,他手中的尸腐之毒也不是从沈平那里来的。 既然范元海与解道寒并没有锁定自己,他又何必要去冒这个险呢?一个搞不好,万一暴露,岂不是成了自投罗网吗? 范元海、解道寒他们,离开影楼的瞬间,段融就准备收回神识,好几个房间内,都在上演着全息大片,段融能坚持到现在还没流鼻血,已经算是道心坚如铁了。 但就在段融刚准备收回神识的瞬间,在范元海呆的莲落的隔壁房间内,却是发生了一件异事。 那房间内,原本场景是很平常的,就是两个粗汉子,搂着两个姑娘在喝酒,只是一边喝酒,手上有些不老实地,在姑娘身上揩两把油罢了。 但就在刚才,范元海、解道寒离开之时,外面街上隐隐传来了更夫的打更点子。 那打更点子响起的瞬间,两人忽然对视了一眼,然后就同时翻起手刀,打晕了怀里的姑娘。 接着二人,抱着怀里瘫软昏迷的姑娘,扔在了身后的床榻上。 段融见此异事,便升起了好奇心,将神识笼罩了过去,聚集在两人身上。 神识聚焦过去的瞬间,段融被两人的长相,吓了一跳。其中一人身形魁梧,浓眉相连,眉毛几乎成了一字,而且他右眼皮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右眼内的眼珠子显然不是正常的人眼珠子,而是一颗不知何种材质制成,泛白的假眼球,再配上鹰鼻方脸,立刻给人一种狞厉凶恶之感。 他身旁的另一个人则是生得肥胖圆硕,膀大腰圆,他的酒糟鼻旁有一条从耳后蔓延到嘴唇的大疤,他的上嘴唇被豁开,在嘴唇的残缺处露出来里面的两颗黄牙。 那身形魁梧之人,是黑虎寨的大当家李义营。 那膀大腰圆之人,则是黑虎寨的二当家王兆玄。 就在段融在好奇,两人要干什么之际,忽然这房间的窗户一翻,一个黑影如鬼魅般地闪了进来。 暗中探查的段融给唬得一跳,因为他的神识笼罩的范围,刚好到窗户的边沿处,窗户外面的景象他就看不到了。 段融虽然给唬得一跳,但在房间内的二人,却都神色如常地看向,如鬼魅般飘进房内,站在他们面前之人。 段融看清那人,目色更是一凝。 这从窗户闪进来的人影,竟是影楼的坐镇高手,黄皋祖。 “皋祖兄弟,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李义营一见黄皋祖,立马抱拳沉声道。 黄皋祖阴沉的目色扫过床榻上两个昏迷的女子,抬眼盯着李义营,道:“托李寨主的洪福,兄弟这几年,过的还算安稳。” “皋祖兄弟,我们坐下来聊!”李义营大手一让,目色沉稳闪动。 黄皋祖缓步走了过去,在桌前落座,李义营和王兆玄二人,也坐了过去。 李义营亲自捧壶给黄皋祖,斟了杯酒,但黄皋祖并未喝。 他瞄了一眼,眼前的酒杯,嗓音有些沙哑地说道:“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套,李寨主有何事,不妨直说吧。” “皋祖兄弟,果然快人快语。”李义营目色一闪,道:“我现有一条财路,只是此事还需借皋祖兄弟,助我一臂之力。不知道兄弟,可有兴趣否?” 黄皋祖冷笑了一下,道:“李寨主,可说来听听。” 李义营道:“皋祖兄弟,可知贤古县生药铺子的东家是谁?” “贤古县谁人不知?生药铺子的东家是西门庸西门员外。” 段融听到他们聊到了西门庸,下意识地就看了一眼,身旁正和姜青玉猜枚,喝得红光满面的西门坎坎。 李义营继续说道:“那皋祖兄弟,可知,那西门庸一个多月前搭上了渊阳府的一条线。这一个多月来,已经往渊阳府送去了三批产自我贤古县深山里的珍稀药材。” “而且这三批药材的款子,是在前几日他送去最后一批后,一起结算的,足有十几万两之多。” 听到十多万两之多时,黄皋祖阴沉的脸色,终于动了一下,但却目色狐疑地,看向李义营,道:“你怎知得如此清楚?” “我自有我的消息来源。渊阳府那边的一个下人,跟寨子里的三当家李猛有故,消息从他那边透出来的。”李义营怕他不说清楚,黄皋祖不信,便将消息来源也大略地说了出来。 黄皋祖闻言,目色的狐疑果然散去了许多,李义营继续说道:“按照线报的消息和路程的推算,西门庸一行,明日夜,必定会路过黑虎岗,到时候,我们截杀了他们一行,十几万的银钱就到手了!” 李义营说着,大手一抓,目色闪动如电。 (本章完) 第182章 车厢里的决定 第182章 车厢里的决定 “西门庸一行,可有高手?”黄皋祖看着目色兴奋的李义营,脸色阴沉地问道。 “我正要与皋祖兄弟商议。”李义营脸上的兴奋褪去,沉声说道:“除了西门庸本人,还有就是些护卫杂役而已,这些人黑虎寨就能解决。但西门庸的心腹,袁守芝也随行,此人是内息境大成境界的高手!” 李义营说着,便抬眼注意着黄皋祖的神色。 黄皋祖听到袁守芝,明显眼皮跳了一下,却是沉默不语,脸上阴晴不定。 李义营心头一紧,黄皋祖要是直接放话这事就好办,但他现在沉默不语,自己就得放血了。 李义营沉吟稍顷,道:“皋祖兄弟,只要你出手,替我等拦下袁守芝。其余事情,我自会料理。事成之后,所获银钱,我们五五开,如何?” 王兆玄听到五五开,脸色有些惊愕地,看了李义营一眼。 这事,消息来源是他们这边,而且他们也出力,正常该是三七分,而且自家寨主可不是轻易肯放血的脾性。 李义营也不想五五开,但如何黄皋祖不出手,袁守芝一人就能横扫他们,大成境界的武者之可怕,他可是见识过的。 黄皋祖听到五五开,终于眼色深邃地瞄了下李义营,道:“这事,我可以出手。不过袁守芝那厮甚是强悍,我估计也缠不了他许久,你们到时最好手脚能利落点。” 李义营听黄皋祖松了口,心下一喜,道:“皋祖兄弟放心,兄弟们也不是吃素的。” “那好,李寨主,明日黄昏,黑虎寨见!”黄皋祖忽然道。 “皋祖兄弟爽快!”李义营说着,端起了桌子上的酒杯。 黄皋祖此时也端起了身前的酒杯,两人碰杯后,一饮而尽。 黄皋祖喝完后,拍下酒杯,身形一晃,便从窗口蹿了出去,身形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了。 李义营扭头看向窗口处,只见黑魆魆的夜色,哪里还有一丝人影…… 李义营的眼中闪过一抹肉疼之色。 “大哥,我们也走吗?”王兆玄看向李义营,问道。 “不急。”李义营扭头看向床榻上,那两个昏睡的女子,目色阴沉道:“钱都付了,不能便宜了这两个婊子。老子放了血,心头不痛快,正好从她们身上找补找补。” 李义营说着,眼中射出野兽般地凶光来,他拿起酒壶,拔掉壶盖,将小半壶的就灌进了喉咙里,然后站起身来,扯开衣襟,往床榻上走去…… 就在此时,段融收回了神识。 神识放出去的时间已经不短,他的神魂已经有了一丝承压的痛感。 段融目色凝重地坐在那里,几案上的几人依然在行令猜枚,情绪高涨,觥筹交错…… 西门坎坎对这类游戏自来擅长,但碰到了兰影,却如同碰到了克星一般,一直输…… 别看兰影平时弱不胜风一般,此时却是撸起袖子,露出半截白藕一般的嫩臂,和西门坎坎猜起枚来,这场景看的一旁的红雪,目瞪口呆。 西门坎坎输得太多,已经喝了许多杯了,他的酒量本就一般,此时更将一张胖脸,喝得如红烧猪头一般……散场之时,三人都已经喝高,段融先和红雪一起,将兰影扶到了屏风后面的床榻上,兰影的手搭在段融的肩膀上,香风阵阵袭鼻,兰影依旧眯着眼,笑着叫道:“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两人好歹将人弄到了床榻上,红雪看着段融,笑道:“亏得先生没醉,要不然我一个人可弄不动她。不过,今晚她倒是开心……我在她身边这么久,还从未见她喝得这么开心过。” 段融此时满腹心事,并无心力和红雪闲聊,只道了声姑娘也早些休息,便告辞出去了。 红雪看着段融冷漠离去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她走到床榻前,将被褥展开,盖在了兰影的肚子上。 段融走到了前厅,西门坎坎和姜青玉都已经喝醉,两人嬉笑着在地上打滚呢…… 段融走了过去,像夹麻袋一般,一手搂起一个,两腋下各夹着一个人,便走出了影楼。 两人还想挣扎,像蛆一般扭动着身体,但段融的两手却如铁箍一般,将他俩紧紧夹着了。 影楼门外的街边,坐在马车上等候的石康,一见段融夹着两个人出来,给唬得一跳,立马跳下车来,从段融腋下接过了他家少主,扶进了车厢里。 段融带着姜青玉也跳入了车厢内,石康扬鞭驾车,马车车轮滚动,车声辚辚地离开了影楼。 车厢微微摇晃着,段融看着靠在角落里,满身酒气的西门坎坎,段融坐了过去,将西门坎坎扶了过来,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西门坎坎脸上的肥肉颤抖着,眼皮抬了一下,眯了段融一眼,又耷拉了下去。 段融见西门坎坎醒了,便问道:“坎坎,我问你,西门员外这几天是不是又去府城了?” 西门坎坎含糊道:“府城……去了……最近一个月老去呢……” 段融看着西门坎坎醉醺醺的样子,摇了摇头,将他放了回去,任凭他靠在角落里酣睡了。 有人要截杀他爹的事,段融不准备告诉西门坎坎。 因为,他根本无法解释清楚自己的消息来源。 总不能告诉西门坎坎自己已经练成了胎藏经的第二层,神识外放后,听来的吧。 段融坐在马车里,反复掂量了这件事。 黑虎寨的人,想截杀西门庸,但显然自己这方力量不够,这才找上了坐镇影楼的黄皋祖。 那黄皋祖最初的迟疑,段融记忆犹新,他显然是在忌惮那个叫袁守芝的大成境界的武者。 在房间内,段融已经用神识穿透了三人的身体,根据内息浑厚凝实的程度来看,李义营是内息境第三重的武者,而他身边的王兆玄是内息境第二重的武者。 而这两人显然就是黑虎寨内,最核心的两人,而黑虎寨内其他人的武功境界绝不可能高过他们,也就是说最多也不过是内息境第二重罢了。 石康按照路程远近,先将段融送回了源顺镖局,然后准备将姜青玉送到姜府去。 段融站在源顺镖局门前的石阶上,目色闪烁地看着洒满月光的青石板路上的那辆马车,就在刚才的马车里,他已经决定要介入此事了。 (本章完) 第183章 梅花柳叶刀 第183章 梅柳叶刀 不止是因为西门庸是西门坎坎的父亲,他无法坐视不理。 他年底,要参与太一门记名弟子的选拔报名,要是西门庸在这次截杀事件出了事,他报名的事,岂非还得另托他人。 就算他想另托他人,还会不会有人,能像西门坎坎那样,为了帮他,去游说自己的父亲呢? 就算肯帮,也得他们父子关系足够好才行。他可听说,姜青玉和他爹姜衡的关系很是紧张。 这种种因素都促使段融,最后决定介入此事。 当然,更重要的是,段融在车厢内,详细分析了双方的实力对比。 以他现在,内息第三重与刀法大成的境界,在加上他的梅针法与云蛇步,一旦他在暗中,忽然介入战局,段融觉得,有很大概率会扭转战局的结果。 而最后这一项,才是在段融的决断中,起最关键作用的一点。 自身的实力,才是一切的底气。 段融回到了柳庐内,依旧站桩站到了子时方睡。 次日清晨,段融吃过早饭后,便来到了西大街的一间兵器铺子。 西大街的这家兵器铺,是贤古县最大的兵器铺子。 一般打铁的铁匠铺子,打些锄头、铁铲和一些普通的兵刃自然不在话下,但这家兵器铺子,已经成规模了,铺子里的成熟铁匠足有二三十人之多。 县里的几个大势力,包括衙门,每年都会在这铺子,下价格不菲的订单。 九州尚武,围绕着这个武字,发展出了很多暴利的产业。 这兵刃的生意,自然也是其中一项。 段融来这兵器铺子,是准备买些梭镖或者飞刀之类的兵刃。 毕竟,他的梅针若非生死关头,以后最好不要乱用了。 解雷的案子,解道寒连尸腐之毒都挖出来了,更别说飞针类暗器了。虽然他在现场,捡走了射出的飞针,但真正厉害的人,恐怕还是能从蛛丝马迹中,推测出他当时用了什么。 段融在兵器铺内飞镖类的摊位那里徘徊了许久,最终才选定了柳叶刀。 这种作为飞镖的柳叶刀,大小只有梭镖的三分之一,大约只比真的柳叶大了一圈而已。 此刀,型制偏小,但厚度适中,并不显得纤薄。 段融经过反复挑选,认为这种飞刀,目前最适合自己,手感也最好。 大铺子就是大铺子,虽然价格贵一点,但是服务好,而且配套齐全。 只要买四十枚柳叶刀,就送刀囊。 那刀囊如一条腰带一般,内外开口,两面都可放入柳叶刀,内层二十枚,外层二十枚,错位而放,刚好四十枚。 段融走出兵器铺的时候,腰间就裹了一条束腰的刀囊。 段融回到柳庐内,将院门关好,他站在庭院内,忽然身形忽闪…… 穿庭过院间,身后渐渐有了残影…… 段融或跃或斜,或转身或侧步,身形快如鬼魅,而且随着身形的忽闪,他的手间开始绽出一朵一朵的梅残影来…… 一枚枚的柳叶刀,从梅残影出射出,那轻微几近不可闻的破空声……就如同水泡在水中破裂一般……那密不可闻的噗的一声,是自然万物间的私语,不是人耳可闻之音。 段融内息第三重成就后,这飞刀术就更加形如鬼魅了,没有咻咻的短促破空声,只是如水泡破裂般的静谧相随,简直就是索命无声的鬼影…… 随着飞刀过处,一片片的柳叶从树梢飘落,再给后面的飞刀给钉在了树干上……段融一口气,将刀囊中的飞刀射完,他打得颇为顺手。 这柳叶刀毕竟是兵器铺子打造出来的飞刀,所谓术业有专攻,柳叶刀的刀尾处有防滑的纹路,而且显然是打磨过的,不仅美观,而且一入手,就非常有手感。 实在不是绣针可以比拟的。 但是,飞针毕竟纤细,几不可见,在暗器中,是最诡秘阴险,杀人无声的。 在兵器铺子里,段融并未见到飞针类的暗器。 “也许在飞针这样纤细的东西尾部,锻造出防滑的纹路,此界的锻造工艺还无法做出吧。”段融擦了擦额头的汗,目色闪烁地推测道。 然后段融身形忽闪,将扎在柳树上的柳叶刀全部收了回来。 之后,段融又练了几次,直到感觉很是纯熟后,才收了刀囊。 练完飞刀后,段融又做了一些准备,然后便去车行租了一匹马,骑马出了东城门,那黑虎岗距离贤古县城还有些路程,段融从上午就开始纵马狂奔,到了山野间暮色四合之时,段融估计距离黑虎岗还有五六里的路程。 这黑虎岗他走镖去汝阳府的时候,也会路过,因为段融对其路程远近,颇为熟悉。 段融眼见马上就要入夜,便将已经跑得口吐沫的枣红马,找了个路边的野地,栓在了那里。 然后段融从背后的包裹内,翻出了夜行衣,穿了。然后用一块黑布遮住了口鼻,他将换下来的衣物,叠好放进了包裹内,然后身形一纵,如猿上树一般,便将包裹系在了身旁一棵白桦树的树梢上了。 段融的脚白桦树上一踩,整个人便纵了出去,如柳叶乘风下树梢般,飘然落地。 段融随之施展身形,如鬼魅一般,在山野间纵跃起来,精通级的云蛇步全力施展出来,速度比起口吐白沫,已是强弩之末的枣红马要快了许多。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段融已经到了黑虎岗上。 此时,夜色已经涌了上来,岗上黑魆魆的,伸手不见五指,段融刚到黑虎岗的边缘,便慢下了脚步,而于此同时,他的神识便陡然放开。 放开的神识,立刻笼罩了以他为中心的方圆百米。 段融藏身于官道旁的林间,缓慢地移动着脚步,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段融走了一段距离后,神识忽然便扫到了两个人,那两人正在往身侧的树上捆绑一根系满铁蒺藜的粗麻绳。 两个人也穿着黑衣,距离他在一百米的边缘。 段融扫到这两人的瞬间,便立刻驻足。 虽然现在是在黑魆魆的野林中,此刻他放开神识,再以梅柳叶刀索命,堪称无往而不利。 但,段融也清楚,这些人中,很可能黄皋祖已经到了。 他如果暗夜索命,很可能会暴露自身的方位,黄皋祖又轻功了得,一旦被其锁定,就麻烦了。 最好的方案,是在此地隐藏身形,隐秘地等待西门庸一行到来。 到时候,黄皋祖跟袁守芝一接触上,就是他出手的时机。 段融思略停当,便身形一纵,藏身于身旁的一株枝叶繁茂的树冠内,而且他藏好的瞬间,便将神识收回了。 长时间的神识外放,他的神魂会承受不了。 他此时要收回神识,养足神魂的精力,等到他出手之时,还要借助神识外放,来配合云蛇步与梅柳叶刀。 (本章完) 第184章 黑虎岗上(一) 第184章 黑虎岗上(一) 黑虎岗的官道上,急促碎乱的马蹄声,如冰雹砸地…… 三辆马车,纵马狂奔,马车上的挂着灯笼,狂摆乱摇…… 赶车的车把式,显然都是老手,他们如站马步般,半蹲在车前,半松着缰绳,手里的马鞭子,不住地抽打在马屁股上…… 黑虎岗是一个大坡,刚为了上坡,马屁股已经被抽出了层层叠叠的血印子,此刻爬过大坡,马车纵坡而下,速度越来越快,马蹄子的蹄铁敲在干硬的地面上,踢踏乱响…… 就在这时,官道之上,忽然绷起三道粗麻绳,那麻绳之上缠满了黑色的铁蒺藜。 此时,三辆马车,纵坡而下,三道粗麻绳又是忽然从地面绷起,车把式根本来不及反应,第一匹拉车的马匹已经撞在了三道粗麻绳上…… 马颈一道,马胸一道,马腿一道,马匹速度过快,铁蒺藜扎入肉中,划烂许多伤口,鲜血喷溅,马匹倒地,大车侧翻…… 后面的两辆马车虽然车把式拉了缰绳,但下坡速度过快,而且距离太短,还是一头撞上,三辆马车,俱都翻到在地。 几乎在马车翻到的瞬间,不少人影,已经从车厢内蹿出…… 官道两旁的野林中,火把亮起,一片乱响,许多黑影从野林中奔了出来,手中持着闪着寒光的武器,便向车厢内窜出的人群,攻杀了过来…… 袁守芝跳出翻到的车厢,第一时间,便站到了西门庸的身前,抽刀砍死了一名攻过来的匪徒,红眼大叫道:“还有一匹马没死!拉起来,带东家走!” 三辆马车,其中第二匹马并未撞在了铁蒺藜上,而是撞在了第一辆翻到的车厢上,这匹马虽然倒地,但是并未死。 袁守芝的话音刚落,黄皋祖已经持剑向他攻来! 黄皋祖也穿了一身夜行衣,而且他换了一柄剑。 袁守芝和黄皋祖甫一交手,便心头大惊,这群匪徒中,竟然有大成境界的高手! 夤夜截杀,凶多吉少! 黄皋祖身形飘忽,剑法更是如骤雨飘落一般,剑点点围拢,几乎密不透风,很快便将袁守芝缠得不可脱身。 袁守芝被缠住,西门家的护卫们,立即将西门庸围在了身后。 西门庸平素待这些护卫们甚厚,此时生死攸关,这些护卫都拿命在护他。 这些护卫大多都是内息境第二重和内息境第一重的境界,和那些匪徒斗起来颇有些吃力,因为护卫的人数上,远少于匪徒,常常被二三个匪徒围起来,缠斗。 为了这次截杀,黑虎寨几乎倾巢而出…… 很快,便有护卫受伤。但那些护卫,即便受伤也还在死战,不让匪徒攻向身后的西门庸。 到了这时,一个身形魁梧,与另一个身形肥硕之人,才从匪徒后面蹿了上来。 李义营手持一柄黑铁长枪,王兆玄则手持一柄鬼头刀。 两人原来在一众匪徒的后面,此时见袁守芝被黄皋祖缠住,西门庸也已经被围,只是一些护卫还在死战。 在李义营看来,战局已经明了,他只需杀了西门庸,尽灭这些护卫,然后在围杀袁守芝,便可以全歼西门庸一行。 李义营长枪荡开,便一枪炸飞了一名护卫的半个肩膀…… 第三重的内息灌注之下,爆裂如斯! 李义营从缺口闪进,身形一纵,便持枪疾刺向西门庸。西门庸大惊失色,立马身形倾斜,同时脚下向侧后快退。 李义营脚尖一点地,便身形一个斜转,长枪一抖,变刺为横劈。 西门庸眼见那长枪就要砸向他的胸口,只得挥刀横档,同时身形再退。 西门庸手中的月刃弯刀,一碰到李义营的长枪,被崩飞了出去,刀刃曲卷,西门庸的虎口崩烂,鲜血浸出…… 李义营目色无动,立马就要举枪一抖,便刺向西门庸的面门,他料定这一刺,西门庸必定死于枪下,而且会被他灌注的第三重内息,崩烂整张脸…… 但李义营没注意到,他方一杀入人群,便有一道不起眼的黑影,从路旁的野林中,蹿入了战团。 他一抖枪欲刺,一枚柳叶寒刃,便一闪而过,射向他的喉咙处。 李义营心头一惊,立马侧身躲过,随即又一枚柳叶寒刃射向他的后脑。 李义营能坐上黑虎寨的大当家,不知历经多少生死,柳叶寒刃射向他的后脑,他便浑身一冷,低头躲过,不过那枚从他头顶飞过的柳叶寒刃,还是削掉了他的一抹头发,几乎就蹭住了他的头皮…… 李义营几乎能感觉到一抹凉意,从他的头皮上划过…… 段融见李义营,六识敏锐、反应机警,只靠飞刀显然杀不了他,便趁他低头,手持牛尾刀,挥刀向他攻来。 李义营虽然久经战场的生死淬炼,刀法已经狠辣朴实,毫无哨,但跟段融一比,显然还是落入下乘了。 这是境界的鸿沟! 段融内息虽然也只有第三重,但他的刀法已经大成,他不仅兼具五虎群羊刀和雷烟刀,两门大成境界的刀术,而且他还修习了萧宗庭一生对武学领悟理解后,凝练总结出的无名三式。 虽说,一寸短一寸险。枪法也比刀法难练。 但李义营手持长枪,却被段融手中的牛尾刀,打得节节败退,左支右绌。 段融一刀敲在了李义营的枪杆上,火星迸射,段融趁机侧转一刀,便抹向李义营的喉咙,李义营侧身躲避,但就在这时,忽然一枚柳叶寒刃,从段融的左手绽放的梅残影中射出,射向李义营的太阳穴处。 李义营眼见躲避不及,忽然从枪杆上一抽,一把短剑,竟从枪杆的尾部抽了出来,趁势便刺向段融的心脏。 李义营目色狠辣,用得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他赌的是段融必定后退,那么抹向他脖子的那柄牛尾刀的攻击就可化解,他就只需躲避射过来的柳叶寒刃,死局就可破。 但令他想不到的是,段融竟丝毫不退避! 几乎同时,李义营的短剑刺入了段融的心脏,段融的刀锋剌开了他的喉咙。 李义营的喉咙处喷出殷红的血来,但他刺入段融心脏处的短剑,却空荡荡的,毫无刺中的手感。 李义营久经江湖,见多识广,立马就知道,段融是身具缩骨功的异术。 李义营捂着喉咙处,鲜血汩汩涌出…… 他嘴唇哆嗦着,凝望着段融,他不清楚,这个忽然杀出来的人是谁? 不仅一手柳叶寒刃,如鬼魅索命一般,而且刀术惊人,内息不弱,还身具缩骨功的异术。这样的人,他之前怎么没有调查到呢?还是说,这人是西门庸豢养的暗子呢? 李义营如斯想着,瞳孔已经开始涣散…… (本章完) 第185章 黑虎岗上(二) 第185章 黑虎岗上(二) 段融干掉李义营,不过是数息间而已。 但这段时间过去,护卫们已经大多受伤,还有两人被砍死,倒在了血泊里…… 段融杀了李义营后,便身形忽闪,手中一朵朵梅绽开,一枚枚梅柳叶寒刃,便无声射出…… 那些匪徒们,可不像李义营那般六识敏锐,柳叶寒刃或中眉心,或中喉间,皆是要害…… 很快,一个个黑影倒下,段融身如鬼魅,在人群中穿梭,所过之处,如死神收割一般,带走了一个个的匪徒。 这时,剩余的黑虎寨匪徒们,终于看出了端倪,李义营已经死了,而那个身如鬼魅之人,身形忽闪而过,便一个个同伴倒下。 “快撤!”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剩余的黑虎寨匪徒们忽然一哄而散,向官道两旁的野林中,四散而逃! 段融身形忽闪,在路边又送走了三名匪徒,然后身形一纵,便蹿入了野林中! 段融加入战团之初,就已经将神识外放。 神识外放,笼罩野林,再加上云蛇步与梅柳叶刀,会三归一,此刻在这片野林中,段融就是索命的死神! 黑虎寨匪徒们四散而逃,内息全力施展,纵身狂跃! 但是,仍然一个个被柳叶寒刃,或扎中喉咙,或扎中后脑,或扎中眉心…… 短促的惨叫声,在黑魆魆的野林中,四散响起。 四散的惨叫声,听得在官道上,捂着右肩头伤口,望着黑魆魆野林的的西门庸,身上一阵阵发毛! 一个黑虎寨匪徒纵身跃起,半空便被一枚柳叶寒刃无声扎中后脑,倒地而亡! 他身旁那人见同伴惨死,立马不敢再动,躲在一株树后,屏住呼吸,两股战战! 但是下一刻,一枚柳叶寒刃,便嘭的一声,射穿树干,扎入了他的喉咙里! 死神索命,如何躲得?这便是这位黑虎寨匪徒,死前脑中闪过的想法。他知道,野林中,所有的同伴的都会死。 因为,猎杀他们的,绝不是人!是真正的死神! 段融神识放开,残余的黑虎寨匪徒们,根本无所遁形! 他杀这些人,简直毫不费力,纯粹收割! 很快,他神识笼罩之下,野林中只有十多具尸体,没有一个活人了! 段融目色冷冽地瞄了一眼,脚边昏迷在地的王兆玄,随之将其夹在腋下,身形呼啸,纵出野林,再次来到了官道上。 西门家的护卫死了一大半,活下来的几人也受伤很重,西门庸自己也右肩被刺,血渍浸透了肩膀。 方才,乱战之中,段融诛杀李义营之时,眼见身边的护卫抵挡不住,西门庸也加入了战团,自己虽然挂彩,但却救下了一个重伤的护卫。 段融将腋下被他打晕的王兆玄,扔在了西门庸的身前。 西门庸目色一动,便扫过了王兆玄,只见王兆玄已经昏死,他右腿脚踝处有一血洞,正往外渗血。 段融哑着嗓子道:“这人的丹田已经被我废了。好好审审!此人应该知道,透漏给他们消息的人。” “壮士……”西门庸还想说什么,但是段融已经身形忽闪,往翻倒在地的马车后面而去,那里袁守芝和黄皋祖,犹自战在一起。 虽然两人还是缠斗,但是攻守之势异也。 最初是黄皋祖缠着袁守芝,不让他加入战团去保护西门庸。但现在却是袁守芝缠着黄皋祖,不让起撤走。黑虎寨的匪徒们已经被尽数诛灭,此时黄皋祖心中叫苦不跌。 方才野林中,四散响起的惨叫声,他也听到了,简直是鬼魅索命,匪夷所思! 西门家竟然还潜伏着这样一位高手,李义营竟然还把主意打得了西门庸的头上,真是不知死活,可恨的是自己耳根子软,贪图小利,卷入了这场纷争,一个搞不好就要死在了黑虎岗上了。 他虽然轻功尚好,剑法飘忽,但袁守芝的龙象刀法,舞得大开大合,身形又四维忽闪,处处截击他的身形空位,他根本就无法脱逃。 段融神识一扫,就知道两人的战况高下了,袁守芝经脉中内息奔腾如潮,层层叠叠地快速运转着;而黄皋祖却是内息却是运转滞涩,时时停顿,这说明他的招式被袁守芝压制、截断,不得不时时变招招架。 西门庸和那些护卫们都已经受伤,而且他们的修为最好的也不过是内息境第二重而已。 两个大成境界的高手缠斗,他们根本插不上手。 而段融觉得即便他不出手,袁守芝也能拿下黄皋祖! 大成境界高手之间的生死之斗,可不多见,他正好观摩参悟。 段融神识外放笼罩,不想错过任何细节。忽然段融脸色一变,叫道:“小心!” 下一刻只见,黄皋祖的袖口一抖,一团黑雾,便在上风口处,蓬散在了袁守芝的身前。 “毒粉!”袁守芝立马闭气后撤,而黄皋祖趁机身形忽闪,便欲蹿入官道旁的野林内。 黄皋祖轻功甚好,一旦脱离了袁守芝的缠斗,逃入野林,就几乎等于逃出生天了。 但他的身形刚动,段融的梅柳叶刀就如同跗骨之蛆一般,随之射来! 段融神识外放笼罩,黄皋祖的左手缩进衣袖内,捏破毒粉袋的时候,段融就已经觉察,这才开口提醒了袁守芝。而且,黄皋祖身形一动,段融的手边便绽处一朵梅残影,一枚柳叶刀几乎同时便无声射出。 黄皋祖已经是大成境界的高手,而且轻功绝佳,段融的梅柳叶刀,自然伤不了他,但却减缓阻碍了他的身形速度。 而且段融身形飘忽,三朵梅残影接连在手边绽出,三枚梅柳叶刀从不同方位,射向黄皋祖的要害。 黄皋祖身形一滞,袁守芝就攻了过来,再次缠住了他。 段融一但出手,便加入了战斗,手边的梅残影,间或绽放,时机拿捏之精当,连袁守芝也在心头惊叹! 有了段融的掠阵,黄皋祖很快便捉襟见肘,被袁守芝接连刺中肩头和大腿,之后又被段融的一记梅柳叶刀射中小臂。 黄皋祖眼见不支,他的眼中已经透出了浓重的恐惧之色,袁守芝忽然刀光一闪,便豁开了他的脖颈侧面的大动脉,鲜血滋了出来,黄皋祖身形一滞,袁守芝一刀弹飞了他的长剑,刀尖顺势便刺入了黄皋祖的胸口。 那长剑在空中接连翻转,一头扎在了段融的脚边。 黄皋祖全身浴血,他死睁睁地看着袁守芝,似乎是想记住这个杀死自己的人的最后样子,只是他失血过多,眼前已经发黑…… (本章完) 第186章 黑虎岗上(三) 第186章 黑虎岗上(三) 段融心头一动,弯腰捡起了脚边的长剑,手握剑柄,暗道:“读取器灵。” 器物:双刃长剑 器灵等阶:未入阶 吞噬要求:无 吞噬效果:无 段融看着白板的数据面板,心头一片愕然,不过他随即发现手中的剑,是一柄崭新的剑,并不是黄皋祖原本那柄轻薄软剑。 段融目色一闪,立马明白此人是不想暴露身份。 袁守芝杀了黄皋祖,一把拽掉了他的脸上的蒙面黑布。 袁守芝对贤古县的诸多高手,颇为了解,其实方才看其剑路,已经猜到七八分,不过看到黄皋祖那瘦削阴鸷的脸,袁守芝还是心头一动。 此时,袁守芝才抬起头来,看向段融,而段融也扔掉了手中的剑,迎向袁守芝的目光。 段融的脸上也蒙着黑布,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袁守芝看向段融的目光中闪着好奇与惊愕。 此人虽然明显是友非敌,但其手段繁复诡异,身份神秘,袁守芝不由警惕心大起。 段融一见袁守芝的样子,却是心头一惊,这人竟是一个多月前,跟踪监视过自己三天那人。 段融心头思绪滚动,立即明白了原委。 袁守芝监视调查自己,显然是受命与西门庸。而西门庸调查自己,无非是因为他与西门坎坎交往过密,引起了西门庸的警觉怀疑。 段融心头一阵郁闷。 “好啊!我巴巴跑来救你,你却找人调查老子!” 段融心头气结,扭头白眼斜睨了西门庸一下,便忽然身形一闪,蹿入了官道旁的野林中了。 西门庸没想到段融会忽然离去,他立马快跑了几步,站在官道旁喊道:“壮士,可否留下名讳,他日我西门家好报你的大恩!” 西门庸的声音,在夜风中飘荡,但回应他的只有萧萧的林木之响。 “东家,人已经走了。”袁守芝站在西门庸身后,说道。 “走了?”西门庸站在路边,看着黑魆魆的夜色,喃喃道,久久难以释怀。 “这人只怕是有些来历!”袁守芝目色闪动地感叹道。 段融的轻功身法、飞刀之技,都让他惊讶,即便是他遇上了,恐怕也够他喝一壶的。但更让他觉得诡计的却是段融的感知洞察的能力,黄皋祖洒毒粉的时候,他先出声提醒自己。而且他用飞刀帮自己掠阵时,那种精当无比的时机把握,实在是让袁守芝心惊! “此人定是名门之后,家学渊源!”袁守芝目色沉思地说道。 西门庸闻言,扭过头来,眼神有些失焦地看向袁守芝。西门庸脑中此时,一直回闪着段融的那双眼睛,他觉得那双眼睛有些熟悉,好似在哪见过一般。 西门庸武功天赋平平,但对于做生意,却很有悟性,在生意场上混得久了,便练就了识人断目的本事,一个人但凡照个面,即便过一年再见,他都依然能清楚地记得。 段融的那双眼睛,让他觉得熟悉,那绝不是偶然,他一定是在哪见过这双眼睛。 只是他一时想不起而已。“那双眼睛……” “东家,我们该回去了!”袁守芝见西门庸,站在路旁,兀自发愣,便出言提醒道。 西门庸这才回过神来,目光越过袁守芝,沉声道:“拿金疮药,先给兄弟们包扎一下。”“东家,你的伤口也需要处理下。”袁守芝道。 西门庸看了一眼自己的肩头,血渍已经浸透了半个肩膀,但他瞄了一眼受伤的护卫和倒地的尸体,沉重叹道:“我西门家,这次真是死伤惨重啊!” 段融在野林中,施展云蛇步,身形忽闪,他忽然身形一滞,他听到了马鼻子的喷气声,他刚进源顺镖局做杂役弟子,就在马坊,天天跟马打交道,马鼻子的各种喷气声,他最熟悉不过了,绝对不会听错。 段融心念一动,神识再次外放,立马便锁定了不远处的一匹枣红马。 段融身形闪动,便来到了那枣红马旁,那马被栓在树下,正低头吃着野草,野林中的夏草丰茂多汁,枣红马吃得很是香甜…… 段融伸手摸向马鞍,马鞍的中间印着许记两个字。 段融心头一动。“果然是车行的马匹!” 看来这马应该是黄皋祖骑来的。段融随即解开马匹,将其拉到了官道上,段融纵身上马,有了马匹他就不用在野林间施展云蛇步纵跃了。 但段融刚欲打马而去,却忽然停在了那里,手中的马鞭并未落下,他略一思量,西门庸一行,那么多受伤的护卫,还有死去的护卫尸体也得拉回去。 但他们的三辆马车,只有一匹马还活着。 段融深叹了一口气,自语道:“我也就是看你是坎坎的爹,要不然我真懒得搭理你。” 段融说着,拉着缰绳调转马头,这才在马屁股上,猛抽了一鞭,枣红马吃疼,马蹄踢踏,沿官道呼啸而去。 西门庸一行,刚把伤员的伤口包扎好,寂静的官道上,忽然便响起了踢踏的马蹄声脆响。 袁守芝抽刀而立,严阵以待。很快,便见一骑走近。 只见一人一骑在数丈外,忽然勒马而停,段融跳下马来。 一见身形和姿势,袁守芝立马认出了段融,道:“是方才那人!” 只是袁守芝并未回刀入鞘,老实说,他对段融颇为忌惮,更不知他此时回来,是作何想法? 袁守芝一直认为,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对方身份神秘,却忽然出现这岗上,在他看来,这事本事就透着邪乎。而他现在去而复返,更让袁守芝起疑了。 段融忽然打了马屁股一鞭,枣红马受了一鞭,立即向前奔去,段融身形一闪,便再次窜入了路旁的野林中。 “他是给我们送马来的。”西门庸说着,忽然跳起,他不顾包扎了一半的伤口,大步快奔到野林边,作揖大叫道:“壮士!请受西门庸一拜!” 段融在野林中,身形纵跃,听到了西门庸的呼喊,只头也不回地蹿向前去…… 西门庸作揖到底,久久方才起身,他扭过头去,袁守芝已经牵住了枣红马,袁守芝扭头看向段融消失的野林处,目色闪动。他们一行,护卫死伤大半,其余有都是伤员,但却只有一匹马还活着,能拉车厢。 若带走伤员,就得抛下尸体。若带走尸体,就得抛下伤员。正是两难,袁守芝原本准备留下一个看守尸体,先将其余人带回去,再派人来拉走尸体。但现在有了这匹枣红马,就不用将尸体留在这荒野一夜,说实话,血腥味刺激野兽,尸体都留这里他也不放心。 总不能兄弟们战死了,连个全尸也保不了。 但,这人却在此时送了一匹枣红马过来,怪不得西门庸动容!连他此时,也心有戚戚焉,对自己原本对那人的诸多猜疑,有些惭愧了。 “此人莫不是与西门家有故?”袁守芝忽然目色闪烁地想到。 (本章完) 第187章 两相重合 第187章 两相重合 西门庸一行,在黑虎岗上,包扎好护卫们的伤口,便着手准备,整队出发。 两匹马已经死了,马车虽然翻到,但这马车用的是上年份的实木,坚硬如石,并未有大的损毁。 几个受伤较轻些的护卫,将马车扶起,套了马。 然后把死去同伴的尸体,堆放在了其中一辆马车上。 眼见已经到了后半夜,月亮从山岗上升起,白惨惨的月光洒在满是血渍的山岗上,说不起的诡异凄惨…… 闻着在夜风吹拂下,依然刺鼻的血腥味,每个人的心头,都如同灌了铅般,沉重无比…… 伤员们坐在了另一辆马车上,袁守芝打马赶车,西门庸也坐在了车头袁守芝的身侧。 昏死的王兆玄也放在了受伤护卫的那辆马车上,有专人看押着。 马蹄踢踏,车轮辚辚,一行人沿着官道,在明亮的月光照耀下,驶出了血迹斑斑的黑虎岗…… 段融在野林间身形呼啸,来到了五六里外的官道旁,他神识一扫,便找到了此前的那棵白桦树,他在车行租的那匹枣红马就在树下吃草。 段融身形闪动,便如柳絮般飘起,而后在马背上,脚尖一点,便纵上了白桦树,解下了他系在树梢上的包裹。 段融将自己一身的夜行衣脱掉,换上了镖师的衣服,才骑上枣红马,上了官道,呼啸而去。 西门庸一行回到贤古县城,天已经大亮。 街上的行人看着西门家人人受伤挂彩,连家主西门庸的肩头都绑着渗血的绷带,顿时便议论纷纷起来。 再看到西门家第二辆马车上,竟然拉满了尸体,血水在车厢底部汇聚滴流,滴落了一路的血点子。 此时,贤古县街上的人,都知道,西门家是遇到凶事了。 西门庸面对众人的议论,却是面色如常,这江湖的酷烈,他也不是第一次尝到。 这滋味自然不好受,但他清楚,这是不可避免的…… 更何况他还活着,而那些为西门家而死的护卫,却已经永远长眠……他除了重抚他们的家人外,能做的其实也很有限。 江湖的酷烈,有时候不仅在于生死,还在于很多无奈之处。 西门庸一行回到府里,袁守芝二话不说,先弄醒了王兆玄,酷刑审问了一番。 西门庸刚坐在了厅上,喝了口热茶,西门坎坎听说父亲一行遭到截杀,西门庸还受了伤,立马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父亲,你伤着哪了?”西门坎坎目色惊慌。 “肩头被刺了一刀,养几天就好了,不要大呼小叫的。”西门庸看着西门坎坎,语气嘱咐地说道。 西门坎坎盯着父亲渗血的肩头,鼻头抽动,回头道:“石康去拿金疮药和绷带来。” “已经包扎过了。”西门庸呷了一口茶,放下茶盏,道。 “路上仓猝,哪能包扎得仔细?” 石康拿了金疮药和绷带来,西门坎坎小心地将伤口重新包扎了一遍,西门坎坎见西门庸肩头的伤,穿透了整个肩膀,不由大为心疼,带着哭腔道:“父亲,你以后再去府城,让我随行。孩儿也已经是大成境界的武者了,论境界,已经不比袁叔差了。” “县里的事也不少,总也要有人留守不是?”西门庸看出西门坎坎此时心绪悲伤,语气中已经有安慰他的意思了。 西门庸目光忽然越过了西门坎坎的肩头,看到了厅壁上挂着的一幅画。 此画,裱得十分考究,画中穿了一身月白文士服的西门坎坎正扶着衣着褴褛的苍发老妪,往太师椅上坐去。 西门庸目色一闪,他忽然想起,给西门坎坎画这幅画的那个段镖师。 段融的一双眼睛,和岗上那蒙面黑衣人的一双眼睛,在西门庸的脑中,如同闪电划过,两相重合。 “是他?”西门庸心头大震。但仅凭一双眼睛,他也不得确定。西门庸看着小心给自己处理伤口的西门坎坎,忽然问道:“坎坎,经常给你过招的段融镖师,他用的什么兵刃?” “段融?”西门坎坎瞄了父亲一眼,不知西门庸为何忽然提起段融,不过他还是答道:“用的是,牛尾刀。怎么了?” “没事,我就随便问问。”西门庸道。他没看错的话,昨夜岗上的那位壮士,用的也是牛尾刀。 “巧合吗?” 西门坎坎刚将西门庸的伤口重新包好,袁守芝便面色凝重地匆匆而来。 西门庸一看袁守芝的脸色,便对西门坎坎笑道:“坎坎,你先去吧。我跟你袁叔还有事商量。” “是!”西门坎坎起身抱拳,道:“父亲,袁叔,坎坎告退!” 岗上截杀的事,其实他并不想瞒着坎坎,但他还准备等会和袁守芝聊聊段融,他让袁守芝调查过段融的事,目前还不想让坎坎知晓。 西门坎坎刚走出厅外,西门庸便看着袁守芝,问道:“审出来了?” “审出来了。”袁守芝道:“是陈春雷那边。他有个贴身小厮跟黑虎寨的三当家李猛是表亲。这李猛在社旗县犯了案子,半年前入上了黑虎寨。” “李猛死了吗?”西门庸问道。 “死了。” 西门庸目色凶光一闪。这次,西门家死了那么多人,他焉能不恨? 西门庸一边踱步,一边道:“守芝,这事还得你亲自走一趟,带上王兆玄。事是从陈春雷那捅出来的,如果不解决他那边的问题,以后后患无穷!” “是,东家!”袁守芝抱拳道。 西门庸这时。忽然看定袁守芝,问道:“之前让你调查过段融。你觉得昨夜岗上的那位壮士,像不像他?” 袁守芝被西门庸问得微微一愣,道:“像谁?段融?” 袁守芝目色闪烁。“身形倒是相似?内息境界倒也不差。但那人的手段繁复,怕不是一个镖师能够具有的吧?” 袁守芝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目色一凝,道:“东家,你记不记得,岗上那人走时,看了我一眼,似是眼神愣了一下,然后对你翻了一下白眼才走的。” 袁守芝看的很仔细,西门庸也记得是如此。 “要从这反应来看,还真有可能真是段融?”袁守芝道:“要不然,我再查查他?” “千万不要!”西门庸断然道:“对方显然是友非敌。不管是不是段融,我们都不可再查。万不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手下知晓。”袁守芝道。他的脸上已经一片火辣,西门庸言语间已经有训斥他的意思了。 “你去休息吧。” “是,手下告退!”袁守芝抱拳退出了厅内。 西门庸踱步到厅壁上的那幅画前,再次看向那画侧的题诗:屋斋卧听萧萧竹,疑是人间疾苦声。莫道善小不为之,一枝一叶总关情。 “莫道善小不为之,一枝一叶总关情。”西门庸喃喃重复着诗句,他觉得那诗句中竟满满的,都是规劝之意。 段融不仅规劝坎坎,而且还时常与坎坎切磋刀法,让坎坎在不觉间已然刀法大进。 凡此种种,和昨夜岗上那壮士的行至,似有某种共通之处。 “难道真是段融吗?”西门庸默默思量,眉头深锁着那喃喃自语道:“假如真是他的话,此人为何如此深厚待我西门家呢?” “难道此人与我西门家有故?”西门庸已经决定,他要找机会当面,试探地问问段融。 (本章完) 第188章 陶嵘 第188章 陶嵘 段融从黑虎岗上回来,天刚蒙蒙亮。 这一趟他也消耗颇大,而且差点把枣红马给跑死,早上去车行还马,被验马的老头,黑着脸,扣了一半押金。 他之前去野猪林,虽然也把马给跑吐白沫了,但是进、出野猪林,中间总会间隔几天,马匹还能休息休息。 但这次,他却是一夜跑了个来回。而且车行的马,大多也不是真正的良骏,跟镖队的马是没法比的。 虽然被扣了一半的押金,段融也不想反驳,摸了摸鼻子认了下来。 总不能为了这点银子大闹一场,到时候再暴露也自己的行止,那就划不来了。 段融走出车行时,已经将此事放下,他穿过街道,踱步坐到了斜对面的牛肉汤铺的摊位前。 段融发现,他杀人后,手止不住颤抖的毛病,最近了两次,好像是消失了。 他也不清楚,自己这是叫适应,还是叫麻木。 段融喝了一大碗牛肉汤,吃了三张大烧饼,才起身打了个饱嗝,脚步晃悠地走回了柳庐。 回到柳庐后便爬上了床榻,一觉睡到午后方醒。 睡醒后的段融,光着身子,在院子里,将自己里外洗了个通透,然后穿了衣服,往街边吃了午饭,饭毕后就又回到柳庐,站桩直站到黄昏时分。 眼见夕阳将金辉散在庭院的柳树上,段融才散了功,用湿毛巾擦了擦额头和身上的汗,这才目色一动,出了镖局,径直走到了衙门口不远处的一座茶楼里。 段融上了二楼,捡了个靠窗的位置走了下去,叫了一壶清茶,一碟点心,一边喝着清茶,眼睛却一直注视着窗外。 从这个位置看下去,刚好能看到县署的大门口处。 茶楼里,有不少人在聊闲天,段融心念一动,想听听最近的物议,便陡然将神识外放。 外放的神识,将二层的茶楼,尽数笼罩。 段融耳边的各种聒噪音,顿时就如同爆炸的满屏弹幕一般,汇集成消息海…… 段融很快便将消息筛选了一番,大部分都是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闲扯篇。 有好几桌的茶客,都在讨论着早上西门家在路上遭遇山贼洗劫的事,各种编排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要不是这事的前后经过,段融都知之甚清,搞不好还真被那几个说客给唬住了。 不过,还是条信息,让段融颇为留心,就是有一桌客人,说兵器铺东家陶久松的儿子陶嵘,最近成就了内息境第四重的大成境界。 段融听到这条信息,心头不由地一阵烦躁。“又一个大成境界。” 段融随即便收回了神识,消息里还有一桌就坐在二楼的角落那里,几个小贼在小声讨论着踩点的事,段融只瞥了那几人一眼,便不再理会。只要踩点不踩到他的头上,他就不会管,甚至他们踩的是谁,段融也不想知道。 江湖这个大,总得有几只耗子不是? 段融将那壶清茶,喝了小半壶时,窗外已经暮色四合,衙门口已经挂起了灯笼。 在晦暗的暮色,忽然有一个熟悉的人影走出了衙门,段融瞥见了那个身影,便立即起座,快步出了茶楼。 杨震一脸的疲惫之色,脚步沉重地走出了县署的大门。 前天晚上,解道寒就和范元海联手,在巾帽巷的勾栏院里,擒下了恶医沈平。 沈平乃是真气境第一重的高手,而且颇善用毒。 两人擒下沈平,就已经将其打成了重伤。当场就剥光了他的衣服,像条脱毛的死狗一般,将其关进了死牢。 这两日来,解道寒和范元海,轮番审问他,范元海在下午的审问中,甚至废了沈平的丹田。 两人的审问,都是杨震在做笔录,两日下来,杨震已经看出来了,沈平压根就和许儒虎、解雷的案子无关。他看出来,解道寒和范元海自然也看出来了,所以,下午的时候,对沈平的审讯就停了下来。 杨震将浑身被打成血葫芦的沈平,重新关进了牢里。然后,他将两日的审讯笔录,汇总整理后,放在了解道寒的案头,这才神情疲惫地走出了县衙。 杨震刚走到一条巷口,忽然从黑影里蹿了一个人,熊抱着向他扑来。 杨震心头一惊,身形暴退,滋溜一声便抽刀向那人斩去。 那人竟很是敏捷,一侧身就避开了,叫道:“你想弄死我啊!” 杨震一听那声音,顿时满脸黑线,怒道:“黑灯瞎火,你从巷子里窜出来,就往人身上扑,弄死你该!” 段融见杨震生气了,便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笑道:“行了,行了。我下回注意,我这不是跟你开个玩笑嘛?” “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嘛?” “我错了,我错了。”段融忙不迭地赔礼。 杨震生气,是他以为他刚才那一刀,真有可能伤了段融。但,段融却很清楚,杨震现在已经根本不可能伤他了。只是,他现在还不想把自己的境界,给这个发小挑明,那样有点太挫败他了。 段融很清楚,杨震内心其实也是颇为骄傲的。而且他从小就比原身强,一直把段融当做羸弱的小弟照看。他假如发现,段融现在远比他要强大,那样反差的挫败感,一定是很不好受的。 杨震见段融一直笑呵呵地道歉,怒气终于消了,回刀入鞘,道:“找我干什么?” “喝酒啊!” 杨震一听喝酒,笑道:“你来的还真是时候,我最近快累死了,正想好好喝一场呢。” “那当然,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嘛!”段融说着,用手摸了摸杨震的肚皮。 杨震一把打掉了段融的手,道:“我肚子里没有蛔虫,只有酒虫!” “那我就是酒虫!” “你怎么那么爱当虫?” “虫有什么不好?起码不用像做人这么累!” “嗯,有道理了。那我也当虫。” “嗯,可以。”段融笑道:“你当个臭虫吧。” “你他妈才是臭虫……” 两人说笑着,出了黑魆魆的巷子。 在昏黄的灯光照射下,杨震忽然打量着段融,道:“吆……这身行头不错吗?正式当镖师了?” 段融心头一动,这才想起来,杨震上次见他,他还是一身短打呢。 段融随即笑道:“怎么样,还可以吧?” 杨震目色闪动,一拳捶在了段融的肩头,道:“不错!你小子也混出来了!咱俩以后,都好好干。” 在刚出巷口的那片昏黄灯光中,段融看着目色闪亮的杨震,他能感到有一种久违的情绪,在两人心头间滚动。杨震对段融的态度,已经有了潜移默化的改变,他开始把段融当做同样层次的伙伴对待了,或者也可以说,他在内心深处,开始尊重段融了。 (本章完) 第189章 冰蟾酥 第189章 冰蟾酥 两个照旧在熟食铺子,买了些熟食,又顺路去酒铺抱了两坛黄酒,便回到了杨震的住所。 其实,以段融现在的身家,他大可以请杨震吃顿更好的,但他却觉得再好的吃食,也比不上他们现在的这种吃法。 就像你学生时代和同学,吃得路边烧烤一样,就算你以后发迹,吃了五星级酒店,吃了星级的米其林餐厅,也再也吃不出当初的味道了。 两人将熟食摆在几案上,启封了一坛黄酒,便吃喝了起来。 一边喝一边聊些闲话。 段融捏了一片猪耳朵,放进嘴里嚼着,他看着杨震疲惫的神色,不经意般地问道:“最近在衙门里,忙什么?累成这样?” 杨震往喉咙里灌了一大口黄酒,长吐了一口气,道:“嗐……不就是各种案子……犯人的琐事……” 段融目色微动,之后他又借话头,旁敲侧击地问了多次,但关于案子的事,杨震一个字也没吐露。 段融随即明了,该是解道寒嘱咐过他,不让他向任何人讲起案子的事。 段融在心头暗叹:跟了捕头,果然觉悟不一样了啊。 既然问不出来,段融索性也不问了,安心地跟杨震叙旧起来,专捡一些少时的趣事瞎聊。 两人以旧时光下酒,不一会儿两坛黄酒就喝干了…… 几案上杯盘狼藉,杨震已经醉倒在案头。 段融也已经有些微醺,他脚步晃悠地架起杨震,两人一起横躺在了里间的床榻上。 次日醒来,吃了早饭后,杨震去了衙门,段融便回到镖局了。 虽然,杨震并未实际透漏出什么,不过,段融还是看出了一些端倪来。 他几乎可以断定,案子并未有什么进展。 因为,他问起来,杨震只是神情疲惫地三缄其口。他很了解他这个发小,但凡案子真有什么进展,他就算不说,眼眸中也会闪过一抹兴奋的。 但是,段融并未看到,他从杨震眼中,只看到了颓废和疲惫。这说明,这几个月的忙碌,案子其实是毫无进展的。 大约知道了案子的情况,而且段融几乎更加肯定,无论是解道寒还是范元海,都不可能将目光锁定到案发时还只是一个学徒镖师的自己的头上。 心安下来后,段融便在镖局内疯狂站起桩来了,毕竟在茶楼里,兵器铺的陶嵘突破大成境界的消息,还是给他不小的刺激的。 段融在镖局内,疯狂站桩数日后,这日清晨,他吃过早饭后,决定去西门府看看西门坎坎去。 上次,在影楼兰影那里,西门坎坎已经告诉段融,秦重那老小子,这几日就会回来,算算日子也应该差不多。 胎藏经第三层的修炼药物,乃是冰蟾酥。他早已经托西门坎坎吩咐老秦,给他弄来了。 成就第二层胎藏经后,开启的神魂术——神识外放,其神妙诡秘,一度让段融惊叹不已。 所以,段融对于成就胎藏经第三层后的神魂术也是颇为期待的,这种期待甚至已经大于了他对于精神力提升的期待。 西门坎坎这几日也颇为忙碌,袁守芝去了府城,西门庸又受了伤,所以西门坎坎就将西门府的日常事务接了过来。 给受伤的护卫治伤,给死去的护卫发放丧葬费、抚恤费,安抚亲属,他也没经过这些事,顿时给他忙得焦头烂额。 但西门庸却像甩手掌柜一般,完全把事都交给他办了。 影楼坐镇高手黄皋祖参与此事的消息,西门庸特写了一封书函,告知了胡欢欢,这事他原本也不想深究,毕竟影楼那边,他西门家也是有股份的。不过,胡欢欢还是为西门家此次死去的护卫,出了一笔不菲的丧葬抚恤金。 西门坎坎将这银钱也尽数发给了那些死去护卫的家属们,并说明了来源。这些死去护卫的家属们等于算是领到了两笔银钱,自是感激不尽。 西门庸听了,盛赞他此事做得好。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笔钱,我们西门家如果截留了,那些死去护卫的家属早晚会知晓。万不可为一点小钱,而失了人心。” 西门坎坎连着忙了数日,终于将事情都料理好了。 这日,西门坎坎正在雪掩居的几案上,看着西门庸让人送来的,生药铺子上个月的账目,就在这时,石康便领着段融走了进来。 段融翻了一下西门坎坎眼前的账本,道:“吆……浪子回头了,不看春宫看账本……” 西门坎坎哭丧着脸,撇嘴道:“别提了,我也搞不懂我爹怎么想的。核对账目的事,都开始交给我了?” 段融闻言,却是心头一动。看来黑虎岗一劫,对西门庸的内心还是有些影响的。他大约在思量,自己要真死在了黑虎岗上,西门坎坎能不能在仓促间,接住西门家的生意。 段融虽然心思滚动,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地,笑道:“那不是很好嘛!那说明你们西门家的生意,后继有人了啊!” 段融说着,便大咧咧地坐在了不远处的一张太师椅上。 石康将段融领了进来,便悄悄地退了出去,快步往正院走去了。前几日,西门庸特意嘱咐过他,段融镖师再来府里,要立即告诉他。 段融道:“上次你在影楼说老秦快回来了,冰蟾酥搞到了吗?” “噢,对了。”西门坎坎拍了下脑门,道:“你知道这冰蟾酥是什么吗?” 段融摇了摇头,道:“不清楚。” 西门坎坎一副了然的表情,道:“我就知道你不清楚。这东西只有开春才有。” 段融一头雾水,西门坎坎解释道:“是极北之地的一种冰蟾,在冬眠的时候,眉间分泌的白汗。这玩意颇为紧俏,开春一上市就采购一空。现在已经是夏季了,市面上早已经没有这东西了。要搞到那冰蟾酥,只能等到来年开春了。” 段融叹了口气,不由地有些郁闷,这玩意,竟然是极北之地的一种冰蟾,在冬眠的时候,眉间分泌的白汗。 看来这胎藏经的修炼药物,越到后面,恐怕会越来越罕见,越来越难搞。 两人正在聊着,忽然西门庸的贴身婢女美芹,端着一个托盘,缓步走了进来。 只见那托盘上铺了一层冰,冰上是切成一瓣一瓣的翠绿色的如翡翠一般的瓜果。 美芹端着托盘,径直来到段融身前,微微一蹲,声音柔美道:“此乃产自西域的冰纹瓜,家主亲自切了一枚,用冰镇了,请段镖师吃些祛祛暑热。” 段融微微一愣。“亲自切了一枚?” 西门坎坎扭过头来,看着美芹,问道:“什么冰纹瓜,我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的,怎么没见给我弄一枚,也祛祛暑热?” 美芹刚想回话,忽然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 “你天天在府里,啥没吃过?这是我切给段镖师的!” 只见西门庸已经站在门口,他穿了一身宽松的文士服,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段融,就像打量着某种旷世珍奇一般。 (本章完) 第190章 故人之后 第190章 故人之后 西门庸的目光,上下扫量着段融的身形,最后定格在段融的眼睛处…… 西门庸笑了一下。 此时面对面望着,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双眼睛就是黑虎岗上的那双眼睛。 绝无差错! 段融被西门庸盯得心头纳闷,他在黑虎岗上可是蒙了面的,段融不相信西门庸能认出自己来。 西门庸从托盘里,拿了一瓣瓜,递给段融,道:“段镖师,尝尝这瓜,刚冰镇好,清香甘甜。” 段融恭敬接了道:“谢员外!” 西门庸笑道:“坎坎他叫你段大哥,以后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叫我一声世伯。” 段融心头一跳,他看向西门庸,但见西门庸只是面色如常地谦和笑着,看不出一丝异样来。 段融道:“在下身份低微。我和西门公子不过是朋友间的戏称,如何敢妄自攀扯?” “段镖师,不肯叫我世伯,想来肯定是我的行至德行,还当不起段镖师的这声称谓。这是我西门家无德啊!” “哪里是如此?”段融立马叫道:“西门世伯在上,请受小侄一拜!” 西门庸伸手扶起段融,笑道:“这才是嘛!” 西门庸竟拉着段融的手,在两张太师椅上坐了下来,道:“贤侄,不是世伯倚老卖老,非要占你这个便宜。我们如此称谓,以后也好亲近。逢年过年走动起来,也有个名分不是?” “世伯说哪里话,占便宜的明明是我。我本是草芥之人,世伯称我一声贤侄,在下真是诚惶诚恐!” “英雄不问出处,贤侄不必过谦。”西门庸道:“中午我在厅,备下一桌家宴,不知道贤侄肯不肯赏光,陪我这老家伙,吃顿便饭呢?” “敢不奉命?”段融抱拳道。 西门庸笑着站起身来,走时瞪了在那边自顾啃瓜的西门坎坎,训斥道:“那冰纹瓜是切给段贤侄的,你吃几块了?” 那冰纹瓜本就多汁,西门坎坎给训得呛住了,连连咳嗽。 他擦了擦嘴上的汁水,止住咳嗽时,西门庸已经出了雪掩居。 西门坎坎看了看几案上的两片瓜片,冲他爹的背影嘟囔道:“我不就吃了两块吗?” 之后,西门坎坎便和段融,一边吃着冰纹瓜,一边下棋聊天,很快便到了中午的饭点,西门坎坎便和段融一起,往前院厅去了。 两人走过去,刚好看到几个小厮,端着托盘往厅那边,西门坎坎抓着一个人,问道:“中午的菜,谁做得?” “徐老做得。” “老徐?”西门坎坎眼睛一亮,道:“可有八宝葫芦鸭?” “有的。” 西门坎坎一听说有八宝葫芦鸭,顿时口水直流,推搡着段融,快步往厅走去。 两人走到厅门口,等在那里的美芹,却忽然拦住了西门坎坎,道:“老爷只请了段融镖师一人。” “那我呢?”西门坎坎一脸无辜地问道:“不是说家宴吗?” “请恕美芹不知。”美芹说着,蹲了一礼,便带着段融走了进去。 段融摸了摸鼻子,回头看了西门坎坎一眼,西门坎坎那眼神幽怨的样子,就像是遇人不淑,被迫出嫁的小媳妇一般。 段融走进去时,几案上已经上了几道凉菜,美芹启封了一坛陈酿,给两人各斟了一杯,便退了出去,守在了门口。 段融刚落座,小厮便端上来一盖着的托盘,打开来,就是那道八宝葫芦鸭。 西门庸不知段融已经吃过,特地介绍了一番。 两人边吃边喝,便开始闲聊起来。但是,聊着聊着,渐渐地,段融就发现西门庸在旁敲侧击地问他各种问题。 几个问题过去,段融已经确定,这老小子不知为何,已经猜到自己就是黑虎岗上那人。虽然他不知西门庸是怎么猜到的,但段融却已经下定决心,打死都不认。 西门庸问了许多问题,见段融总是云山雾罩,含糊其辞地回答,他终于明白段融还是不愿意暴露身份。 西门庸深叹了口气,终于放弃了纠缠此事,转而和段融聊一些江湖趣事来。 西门庸久惯江湖,肚子里不知有多少存货,两人很快就相淡甚欢起来。 中午这顿饭,足足吃了将近一个时辰,西门庸才恋恋不舍地拉着段融的手,将他亲送到门外。 临走之时,西门庸道:“贤侄,要是遇到什么难事,一定要告诉我。你要有困难能想起我,才是真拿我当世伯,万不可见外!” 西门庸拍着段融的手说着,段融心头热流涌动,连连拜谢。 段融告辞离去,下了台阶,又转身作了一揖,方才离去。他这一揖,却是诚心向西门庸拜的,并不全是客套。 席间前后,西门庸的拳拳深厚之情,段融既非草木,岂能无感? 段融刚走过石狮子,西门坎坎便从石狮子后面闪了出来,背负着双手,跟老大人一般,拦着段融,老气横秋地问道:“说,你做了什么?我爹对你比我这个亲儿子还亲?” 段融喝得微醺,瞥了西门坎坎一眼,摸了摸肚皮,咂嘴道:“唉……八宝葫芦鸭怎么这么好吃呢……” “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西门坎坎怒道:“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我也不知道。”段融摇头道:“也许是因为我和你切磋刀术的事吧。刚在席间你爹说你刀术大进。” 西门坎坎眼眸惊愕,道:“我刀术大进了吗?” “回想起来,是进步了不少。”段融道。 “是吗?”西门坎坎得了答案,心头的疑惑终于消失了些。 “我还有事,先走了。”段融见西门坎坎不再纠缠,便摆了摆手,离去了。 西门坎坎看着段融的背影,撇嘴道:“八宝葫芦鸭有什么好吃的,大爷我早就吃腻了……” 西门坎坎说完,气鼓鼓地走了回去。 正院厅内,西门庸兀自坐在那里,呷茶沉思。 段融既亲近规劝坎坎,又在黑虎岗上救了他一命,可见他明明是待西门家甚厚,但似乎其有的难言之隐,不便暴露身份。 西门庸在心内盘算推测着,他放到嘴边的茶盏,忽然一顿,因为他想到一个缘由,这个缘由让他浑身都陡然一冷。 “奕霖,这人莫不是,是你那边的故人之后?” 西门庸心头闪出了这个答案后,便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李奕霖的家族,本是渊阳府的大户,只是当年李奕霖执意要下嫁西门庸,为此,不惜和家族断了关系。 李家也将她在族谱除名! 生不进李家门,死不进李家坟! 可不过三年后,李家便发了大案,满门抄斩。李奕霖因为被族谱除名,免了一难。但她得知家族尽数被诛,心神受损,不过半年就郁郁而终。 西门庸猜段融也许就是李家逃脱出来的骨血之后。 若不是如此,段融又如何会对西门家如此深厚,而且还不肯显露身份。恐怕就是担心泄露了自己罪门之后的身世。 西门庸如斯想着,抬起头来,又看到了段融画给西门坎坎的那幅画,那题诗里的拳拳之情的规劝之意,更是让他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他决定唤人来,将此画挂到坎坎的卧室里去,好让西门坎坎日日观摩,潜心领会,免得辜负了段融的一片心意。 (本章完) 第191章 万壑松风图 第191章 万壑松风图 段融吃得酒足饭饱,便准备回到源顺镖局,小憩一会儿休息休息,就开始站桩练功。 但他刚走到镖局门口,就被马文桃给拦了下来,笑道:“段镖师,这有一份给你的拜帖。” “拜帖?哪的拜帖?”段融问道。 “古月斋。” 段融心头一动,接了帖子,打开一看。原来是古月斋的掌柜汤万红,请他过去,鉴赏一幅古画。 说是鉴赏,其实就是让他帮着给掌一眼。 一次三十两,对几个月前的段融来说,这自是一笔不小的银钱。但现在的段融可有点看不上这点银子了。 不过,段融决定还是跑一趟,一来是原本约定好的,他不想失信,二来嘛,这古月斋似乎跟沈焰柳有些关系,不好得罪的。 段融合上帖子,问道:“这拜帖啥时候送来的?” “没多久?大约一刻钟吧。”马文桃答道。 段融袖了拜帖,脚步一拐,就往古玩一条街走去了。 段融几个月没来,但是那些摊主们,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亲切地叫着他的诨号“摸一下”,和他打着招呼。 段融只是腆着脸笑笑就算是回应了,快步地走了过去。 段融闪身走进了古月斋内,伙计管奎正拿着鸡毛掸子,在柜台上轻轻掸灰。 段融进去,管奎一见段融,微微愣神,一时有些不敢认。 段融的大样没变,但身形比几个月前,魁梧许多,个头也高了不少,而且换了一身镖师的服饰,气场也是大变! “怎么?不认识了?”段融笑道。 管奎回过身来,尴尬笑道:“段先生的身形雄伟了不少,器宇也变了。恕小的眼拙,差点没认出。” 段融笑道:“这也不赖你,我原该多来走动走动。汤掌柜呢?” 段融问着,目色扫动。 管奎道:“汤掌柜在后厅呢。他交代过了,段先生来了,直接进去就是。” 段融点了点头,大步穿过前厅,掀开厚布帘子闪身钻了进去。 这后厅原本就是古董交易的洽谈之地,段融一踏进去,便看到汤万红站在几案前,笑望着他。 而那几案上,已经摊开了一幅八尺全开的大画。 汤万红一见段融,便道:“段先生,真是君子豹变!老朽差点不敢认了。” 段融心头微叹,到底是掌柜的,同样一句话,说出来就是比伙计有文化。 段融笑道:“就白长了些个子,哪里就称得上豹变,汤掌柜谬赞了!” “段先生,请坐!”汤万红让了一下,道。 段融在几案前落座,汤万红捧了一盏茶,放在了他的手边,段融呷了一口,直奔主题,道:“汤掌柜,这几案上的,就是你帖子中提到的那幅古画吗?” 汤万红郑色道:“正是。段先生,此画乃是万壑松风图。” “是巨然大师的手笔。巨然大师乃是一位游云的野僧,留世的画作只有两幅,此乃其中之一。”汤万红说着,看向几案上的那幅八尺全开的大画,目中闪过一抹痴迷,道:“老朽看此画应是真迹不差,只是此画贵重,为了防范未然,还是有劳段先生,也帮着掌一眼,老朽才能放心啊。” 段融笑道:“汤掌柜的眼光自然不会差的。在下再看,岂不是狗尾续貂了吗?” 汤万红道:“段先生,莫要如此开玩笑。你要是狗尾,那老朽就是狗屎了。” 汤万红此言一出,两人都笑了起来。 段融起身站在了几案前,向那画上望去,他自己也画过两个月的画,对于画的意境和技巧,已经有了些初步的认识。 故而,段融一观此画,顿时便觉魂飞魄散。 汤万红一见段融的样子,便知他像自己一样,震撼于此画的意境,便开口道:“此画笔墨之雄浑,气象之深厚,临摹家纵能形似,焉能神似,故而老朽才断其为真迹。” 段融压下心头的悸动,将手轻按在画边,暗道:“读取器灵。” 器物:万壑松风图 器灵等阶:八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8级(未满足) 吞噬效果:丹青妙笔七级、力透纸背四级、沟通天人初级。 段融看着眼前浮现的数据,便几乎可以肯定,此画定然是真迹。只那吞噬效果中,沟通天人初级一项,就绝不是仿家可以仿出的。 段融抬起头来,目色发亮地看着汤万红,道:“汤掌柜可以放心,此画定为真迹无疑。” 汤万红见段融眼神发亮,语气笃定,心头最后的一丝疑虑也终于放下了,笑道:“段先生,此一言就安了老朽的心啊。” 两人随之又闲聊了几句,汤万红便掏出一张五十两面额的银票,算做是段融的车马费。 段融接了银票,忽然看到了几案那头还放着两被茶盏,而且盖子是倾斜地放在杯子上,显然是有人喝过了。 段融随即心头一动,暗道:这后厅,除了汤万红,只怕还有一人。 段融神识陡然外放,立马就发现不远处的屏风后面,端坐着一人,正默默把握着手中的一个铜件。 段融神识扫过那人时,呼吸微微一滞,那在屏风后面端着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贤古县令沈焰柳。 段融心头惊愕,但脸上无动,依旧和汤万红笑着道别后,退出了后厅。 段融刚退出后厅,沈焰柳便缓步走了出来,看着汤万红,道:“此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也是个古玩的行家吗?” 汤万红看向沈焰柳,眼神恭敬,道:“座主!这小段先生,虽然年纪不大,但此子应该是家学渊源,其在古玩上的造诣,要远高于我。” “是吗?”沈焰柳心头有些讶异。方才他坐在屏风后面,已经从屏风间的缝隙里,认出了段融。 最早的时候,马纯敏宴请段融的时候,他心头就有疑窦。段融一个镖师,竟然在画技在颇有造诣,在街头画画,能一时纸贵。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叫段融,应该是家道中落的世家子弟,画技也好,古玩也好,都是师承家学。 段融走出古月斋,脸色便陡然一沉。他快走了几步,蹲在了古月斋门口旁的一个摊位上,假装翻看摊位上的古玩,但就在段融蹲下的瞬间,神识便再次放开。 以段融为中心,方圆百米内,尽数笼罩。 段融将神识,聚焦到古月斋的后厅,他分明地“看到”,沈焰柳和汤万红,正坐在那里说话。 (本章完) 第192章 沈平往事 第192章 沈平往事 沈焰柳脸色阴沉,他坐在太师椅上,手轻敲着扶手,道:“明年就是政考年。许儒虎的那件大案,如果不能结案,恐怕于我不利。” “此案虽牵连甚大,但数月追索,并无线索,再查下去,恐怕也很难有结果。”汤万红斟酌着用词,小心地说道:“座主,你让属下去府城,走门路了结此案,这个思路属下很是赞同。” 沈焰柳沉吟道:“渊阳府主管刑名的按察使褚大人,颇好古玩,尤好书画。万红,你这一趟,务得小心仔细,帮我玉成此事。” “座主放心。”汤万红道:“我让小段先生帮着看一眼,就是要确定此画无误。只要这画没问题。此事就有把握。” 沈焰柳点了点头,颇为欣赏地看了汤万红一眼。 这汤万红一直都是沈焰柳的心腹。沈焰柳到任以来,但凡账目都是从古月斋这里走的,官场里的很多门路,他不便出面时,也都是由汤万红替他走动。此人,心思深沉,又深谙官场里的沟壑,办事很是稳妥。 段融蹲在古月斋门口的摊位前,忽然收回了神识。 他站起身来,沿着古玩一条街闲逛起来。 从沈焰柳和汤万红那,探听到信息来看,许儒虎、解雷那件案子,的确是毫无进展。 这与他从杨震那里,推断出来的结论,是一致的。 正因为如此,沈焰柳才让汤万红,去走渊阳府按察使的门路,投其所好地,送上万壑松风图。 段融一边走一边沉思着,这对他来说,算是一个好消息。案子一结,就算解道寒因为对解雷的感情,还想追索下去,能调动的资源也会大幅减少。 段融一时心情大好,脚步轻快的走到了一个杂书摊前,准备挑选一些杂书,充实下自己的见闻。 去汝阳府走镖两趟,段融的见识大涨,听第二镖队的镖师们跟他喷了很多江湖上的传闻,而说得最多的就是关于秽血教的。 故而,段融特意多挑了几本有关秽血教的书,准备回去好好读读。 段融回到柳庐,又开启了疯狂的修炼模式,每日睡觉前,挑着油灯,读会儿闲书,就算是他枯燥修炼生活的唯一乐子了。 汤万红这边往渊阳府去,几日便回来了,事情办得颇为顺利。 沈焰柳第二日,便和解道寒、范元海,商议了结案之事,解道寒自是不愿,但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沈焰柳的态度坚决,他也无法。 范元海已经在贤古县,虚耗了好几个月了,对于此案,他早已经心死,沈焰柳一提起,要了结此案,他欢喜还来不及呢。 故而,沈焰柳便与范元海,上了一道联名的折子。 沈焰柳早已经提前写好了折子,范元海看了觉得甚妥,便直接在折子后面署名了。 此折,抄录两份,一份递交渊阳府按察使衙门,一份上交宗门。 在折子里,对案情的描述为:解雷身为捕快,被许儒虎利诱,监守自盗,劫走了许儒虎。而后两人因分赃不均,在解雷家的地窖内,自相残杀,双双毙命。 按察使衙门的回复公文,数日后,就送到了贤古县,认可了此案的调查结果。 宗门的回函,晚了两日也送到了范元海的手里,另派了他差事。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范元海就心绪黯淡地离开了贤古县,虚耗数月,毫无功绩。宗门的回函里,虽然并未责他,但委派给他的差事,已经变成了几项杂事,这已经说明了宗门高层的态度。 他如果不能想办法,扳回一局,晋升内门弟子,恐怕就无望了。许儒虎、解雷案,这件连宗门高层都关注的大案,随着范元海的黯然离去,与贤古县的封印卷宗结案,终于虚耗数月,无疾而终。 就在范元海黯然离去的当天上午,死牢的大门口,忽然几个衙役,抬着一具发臭的尸体,仍在了大牢门口巷道的墙边。 死牢里的尸体,通常会扔在那里两天,让死者的家属认领,两日后,无人认领的话,就会焚烧掩埋。 不过那发臭的尸体,被扔到墙边的地上,竟然在一片扬起的尘土中,闷哼了一声,而且肩膀明显地抽动了下,显然还未死。 就在这时,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从巷口走了过来,蹲下身去,将那发臭的尸体翻了过来,叫道:“沈兄,沈兄……” 萧宗庭的目色中,闪过一抹凝重,沈平的情况,比他料想的还要槽糕。 只见其满是血污的脸上,双目紧闭,嘴唇发白,呼吸细微若无,更是满身烂肉,在监牢的潮湿环境下,又是酷热的天气,很多地方已经发臭。 萧宗庭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将沈平背在了肩头,脚步踉跄地离开了这条巷子。 萧宗庭和沈平,已经是老相识了。 十多年前的那一战,萧宗庭和源顺镖局的老掌柜被围攻,萧宗庭武功尽失,但他最终能够活下来,还是要拜沈平所赐。 所以,萧宗庭一直觉得自己欠沈平一条命。 这次,沈平因为受许儒虎、解雷案的牵连,被下了死牢,来通知萧宗庭这事的,还是影楼的胡欢欢。 这胡欢欢年轻的时候,和沈平有过一段旧情。 她有一段时间身体不好,沈平帮她调理身体,一来二往,两人就生了情愫。但不知何种缘故,两人最终没能,长在一起,而是分道扬镳了。 萧宗庭得了消息,便找了衙门里的熟人,多方打听。 但当时主办此案的是解道寒、范元海,衙门里的人无人敢插手。 萧宗庭无法,只得买通了死牢里的一个狱卒,算是能及时知晓,死牢内沈平的一些消息。 萧宗庭原本还以为沈平要死在牢里的,不想,这日他竟然收到那个老狱卒送来的消息,说沈平要被放出来。 故而,萧宗庭从早上起,就等在了这里。 段融正在柳庐的庭院内,站着浑圆桩功。 段融已经数个时辰,一动不动了,浑身大汗,热气蒸腾…… 段融的右脚的脚面上,小刺猬正趴在上面,呼呼大睡。 几个月的相处,小刺猬已经被段融的气味很是熟悉,甚至段融的气息,能给它一种安全感…… 但就在这时,柳庐的院门处,忽然传来了急促的打门声。 (本章完) 第193章 旧人来访 第193章 旧人来访 段融眉头微蹙,尚未散功,便神识陡然放出。 神识穿门过院,立即便扫到了门外。 只见萧宗庭背着一个满身血污的人站在门外…… 段融立马散功,抖了下脚,抖掉了脚面上的小刺猬,便快步走了过去,打开了房门。 “萧老!这是……” 段融看着萧宗庭背后那个浑身血污,发着阵阵恶臭的人,满目疑惑。 “别傻愣着,帮把手!”萧宗庭道。 段融闻言,立马将那人接了过去。 “人先放凉亭里!你用清水把他身上的伤口清洗一下。” 萧宗庭站在门口,连门都没见,便瞄了一眼庭院内的凉亭,便沉声吩咐道,说完就转身走了。 沈平浑身溃烂,要处理伤口,而萧宗庭的院落里,又有女眷,很不方便,他便想到了段融这里,又僻静又宽敞,便将沈平带了过来。 段融见萧宗庭没头没尾地吩咐了一句,便转身走了,更是一头雾水,不过萧老既然吩咐了,他只得照做。 段融便关了门,将那人放在了凉亭的石桌上。 这时,段融才看到了此人的那张满是血污,发丝凌乱的脸。 虽然如此,段融还是心头一跳,认出了此人。 这人是恶医沈平! 这倒不是段融的记性好,实在是这沈平的样貌,过于出奇:额头突起颇高,一张瘦削的脸上,却偏偏长了个大大的肉鼻子…… 说好听点,叫奇人奇貌,说难听点就是奇丑无比。 段融心头,忽然将数日来的一些消息汇总贯穿,立马便明白了这沈平是怎么回事了。 他和西门坎坎、姜青玉在影楼那日,解道寒去找范元海,便是要去抓沈平的。 但显然从沈平身上没有挖出任何有用的消息,此案彻底陷入了死胡同,所有的线索都空了。 沈焰柳这才让汤万红去府城走门路,仓促结案。 案子已经结了,这沈平自然不用再关在死牢内了,这才给放了出来。 段融脱掉了沈平身上的囚衣,只见其身上伤口遍布,溃烂之重,更是让段融心惊。 许多伤口已经溃烂发黑,还有几处隐隐有蛆虫在爬动…… 段融探了探沈平的鼻息,又号了号他的脉,他一搭沈平的脉息,便晓得他丹田被毁,不过沈平被折磨成这样,他的脉息中还有一股隐隐的生机。 段融目色闪动地看到沈平,道:“这人倒是心志顽强……” 段融随即从厨房门口的大水缸里,用木盆舀过来清水,冲洗着沈平的身体。 段融将其溃烂的伤口和满身的血污,全都洗净,然后用毛巾将他的身体擦干,接着便抱起沈平干瘦的身体,将其放到了里间的床榻上。 段融将沈平放在了床榻上,盖了毯子,他摸了摸沈平的额头,发觉很是烫手。这人显然在发着烧,而且似乎已经烧了几天了。 段融刚将沈平放上床榻,院门处便又传来了打门声,段融打开院门,萧宗庭便领着顾素修走了进来。 顾素修见了段融,冲他微微点了点头。段融亦是颔首回礼。 段融领着顾素修、萧宗庭进了里间。 顾素修看着床榻上,呼吸细弱、浑身糜烂,还发着高烧的沈平,面色顿时很是难看。他仔细地察看了沈平的伤口,又号了脉,顾素修起身,先写了方子交给段融,道:“去抓了药来。” 段融接了方子,便出了镖局,往生药铺子去了。 段融走在路上,看着那药方,却是微微摇头,这哪是治病的方子,这不是安神将养的方子吗?段融略一思量,他决定去掉一味黄芪,而加一味川芎,略加改动。 段融在生药铺子抓了三剂药,一剂是按顾素修的方子抓的,另外两剂却是按自己的意思抓得。 段融回到柳庐,先将按顾素修的方子抓的那剂煎了。 柳庐的厨房内,原本就有现成的厨具,药罐子也有。段融找了出来,洗漱一番,便开始煎药了。 段融煎好了,沥了出来,端着一碗药汤,来到了里间。 只见顾素修正从手中的瓷瓶里,用一片竹片,挖出黑乎乎的药膏来,涂抹在了沈平溃烂最严重的伤口上。 顾素修涂抹完毕,这才擦了擦额头的汗,直起腰来,这时,他接过了段融递过去的药汤,嗅了嗅,便将一碗药汤,慢慢灌给了沈平。 顾素修放下空碗,面色依旧凝重,他拿起几案上的瓷瓶,放进了段融手中,道:“药汤早晚各一次。外敷伤药,一日一换。两日内,要能退烧,就还有救。要不然,老夫也无法了。” 顾素修说着,看着萧宗庭,叹了口气。 萧宗庭也是脸色难看,他瞄了一眼床榻上的沈平,他心里也明白,沈平伤成这样,能不能活下来,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萧宗庭亲自送顾素修离开,回来又嘱咐了段融几句。 “这人与我颇有些渊源,劳你替我好生看顾。” “萧老,请放心!你交代的事,我一定会办好的。” 萧宗庭点了点头,又道:“他毕竟是男的,又浑身是伤,在我那不方便,只能放在你这了。” “萧老,我明白了的。”段融道。 萧宗庭看段融面色如常,对此事毫无芥蒂,心头颇为受用。 他在床榻前看了沈平一会儿,叹息了一番,便离开了,在萧宗庭看来,沈平这次只怕是凶多吉少。 萧宗庭刚走没多大会儿,忽然庭院门外又响起了笃笃笃的敲门上。 段融目色一动,道:“我这柳庐,今日倒是热闹。” 段融神识一扫,眉头却是一拧,院门外站的竟是影楼的当家胡欢欢。 段融并不知晓沈平和胡欢欢的关系,所以心头颇为诧异,他快走了过去,打开了院门。 胡欢欢侧立门外,妆容精致,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段融打开院门,胡欢欢笑了一下,道:“段先生,可有日子没见了?” 段融瞄过胡欢欢手里的食盒,道:“胡当家坐守金山,怎么有空光临我这寒舍?” 段融是的确不知道,胡欢欢此来的目的,他哪里能想到,沈平那丑陋凶恶的模样,竟然是胡欢欢的旧情人。 胡欢欢眼皮一低,毫不讳忌地说道:“我来看看沈平。” 段融看着胡欢欢低头的摸样,心思滚动,立马就猜到了,他顿时有些尴尬,圆场般地笑道:“胡当家能来此,真是蓬荜生辉。胡当家,快请进。” 胡欢欢见段融反应机敏,看着他浅笑了一下,便进了柳庐。 (本章完) 第194章 虎狼之药 第194章 虎狼之药 胡欢欢款步走进里间卧室,一见床榻上昏迷着的沈平,脸上的悲戚之色,便再也掩盖不住。 她将食盒放在了床头旁的几案上,神色凄迷地,取出了一碗汤汁和一碗清粥,低头道:“煮了参汤和清粥,我喂他吃一些……” 胡欢欢的声音低哑呜咽,像是在告诉段融,又像是在跟自己说话。 段融道:“参汤他现在吃不了。清粥你可以试着喂一些。” “这是老山参,他吃不了吗?”胡欢欢抬头,目色狐疑地看向段融。 段融毕竟年轻,而且在胡欢欢看来,段融又不是医师,哪里就说得那般肯定? 段融看出了胡欢欢眼神中的质疑,便道:“他发着烧,内里燥热,如何再受参汤?虽然他受伤很重,但身体底子甚好,脉息仍有生机,此时绝不是受补的时机。” 段融虽说得有理,但胡欢欢却听不太懂,她端着汤碗,犹在迟疑。 段融见胡欢欢还在迟疑,心头叹了口气,便换了个说法,道:“老山参也是药呢,不是谁都可以乱吃的。案头就是顾医师开的方子,你可看看,里面可有一味补药?” 胡欢欢果然看到几案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张单方,但她并未去拿。 她瞥向那单方的瞬间,便恍然省察,自己方才是太过紧张沈平的性命,有些固执了。 胡欢欢随即放下了汤碗,看向段融,惨笑道:“欢欢方才心神有些恍惚,多谢段先生提醒。” 段融点了点头,并未言语。 段融清楚胡欢欢,刚才那瞬间是有些应激反应了。而此时她的脸色已经不像方才那么悲戚,而且她一进入里间,就紧绷了的身体也终于舒展了些。 看来这沈平,在胡欢欢内心里,怕是极为重要的人了。 这时,胡欢欢提着食盒走到段融面前,道:“这食盒里,还有些几个菜,是我带给段先生的。” 段融接了食盒,道了谢,便走到了堂屋去了,只留胡欢欢一人呆在里面。 段融在堂屋的几案前坐了下来,将食盒里的菜碟都端了出来,一碟狮子头,一碟红烧肉,还有一碟小菜和两个馒头。 段融也已经饿了,坐在几案前,戳了一筷子那狮子头,一入口,竟然很是好吃。 段融随即大快朵颐起来。 里间内,胡欢欢用枕头将沈平的头垫高了些,然后将一勺清粥喂进了沈平的嘴里,顾素修开的药方有安眠的作用,沈平此时甚至比方才昏沉地更甚,大半的清粥都从嘴边流了下来。 胡欢欢一边喂着,一边不停地擦着他的嘴边,小半碗粥倒是大半都洒了出来。 胡欢欢站起身来,掀开沈平身上盖着的毯子。 她看着沈平满身缠着绷带,心头一阵刺痛,胡欢欢将沈平胸口处的绷带解开了些,看着那里的一大片烂肉,再也忍受不住,眼泪奔涌了出来。 胡欢欢站在床边看了沈平许久,好容易才止住了眼泪,那喃喃道:“老东西!你要挺住……你要就这么死了……我到十八层地狱也不放过你……” 段融吃完饭后,便坐在了堂屋的太师椅上休息。 胡欢欢提着食盒,款步走了出来,段融抬眼一望,见胡欢欢的两眼已经哭得肿了起来,而且脸上的脂粉也了。 胡欢欢向段融蹲了一礼,便欲告辞而去。 “胡当家。”段融忽然喊住了她。 胡欢欢转身看着段融,以为他有事,不想段融却道:“胡当家,不如洗了脸再去吧。” 胡欢欢一时不解,眼神疑惑地看向段融。 段融用手指了指眼睛。 胡欢欢顿时醒悟,她方才咽气吞声地好哭了一会儿,肯定是眼肿妆,但一心想着沈平的病情,完全没在意这些细节小事。 她要这般回去,还不知要被影楼的那帮碎嘴子怎么取笑呢? 胡欢欢在庭院的凉亭里,用木盆里的清水将脸整个的搓洗了一遍。 胡欢欢走下凉亭,段融看了她一眼,洗尽铅华的胡欢欢,虽然皮肤没了光泽,皱纹也明显了些,但却有一股岁月沉淀出的独特韵味。那是一种经过岁月锤炼出来的女性光辉! 胡欢欢走下凉亭,看了段融一眼,问道:“那家伙还能活吗?” 段融看着胡欢欢沉默不语。 胡欢欢似乎明白了段融的意思,道了谢转身走了。 胡欢欢离去后,段融进了里间,摸了摸沈平的额头,又给他号了号脉,根据脉象来看,段融觉得这家伙应该能活下来。 有时候,生死之间,也要看个人内在的心志。 有些人,天生就有强劲而真实的求生欲望,那是一种并不甘心,想要在这种混乱尘世,继续活下去的欲望。 而有些人,却会在生死之间,升起一股灰败自戕的倾向来…… 段融离开了里间,在庭院内站起浑圆桩功来。 段融站桩之时,透过内视,察视着内息的运转,他不由地暗自懊恼。 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炼,他发觉修炼内息第四重时,药物渗透的问题,对修炼进度的影响,比他料想地还要大。 就在这时,段融忽然心头一亮。 他想起一件事来。 这恶医沈平,不仅是制毒的圣手,应该也是治病的高手,要不然萧白鲛病重时,萧宗庭也不会去请了他来。 所以,此人必定是精通各种药性医术的。 更重要的是,他还是真气境第一重的武者。 那也就是说,这人是医武同修!? 可惜,那沈平生性落拓,身上别无长物,段融给他洗身体的时候就发现,他全身光秃秃的。 要不然,段融趁其昏迷,大可以吞噬了他周身器物的器灵,说不定立时就能解决了困扰着自己的药物渗透问题。 段融忽然便散了功,不再站桩了。 此时他目色凝重,就在刚才他决定要用尽一切手段,救活沈平。 因为他觉得,救活沈平,就是他解决药物渗透问题的契机。 段融重新走进了里间,他搬了个马扎,坐在床榻前,仔细地给沈平号了号脉。 这次,他仅号脉,就了一刻钟,然后段融端坐在几案前,开始要重新写出一个方子来,并不是在顾素修的那个方子的基础上,仅仅调整一味药而已。 而是要推倒重来! 无数的单方医理,在段融的脑中,交叉汇总…… 他虽然靠吞噬器灵,在医术造诣上,已经远超顾素修,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真正着手开方救人。 段融沉思良久,他觉得沈平这种情况,必须要冒点险才行。 段融思虑停当,便立即着手,写出了一张单方来,这单方里至少有两味药,堪称虎狼之药。 段融写好之后又看了一遍,他反复推理思量,认为此路可行。 段融随即起身,趁着天色还未黑,去西大街的生药铺子抓了三剂药回来,而且段融还在生药铺子里买了用于针灸的一囊银针。 段融回到柳庐便立即煎了一剂药,凉温后。他先施针,从针囊中,抽了三支银针,扎在了沈平头顶的三处穴位。 段融扎这三处穴位,是让沈平清醒了些,好将汤药给他灌了下去。 (本章完) 第195章 刮肉 第195章 刮肉 这碗汤药喝下去,沈平原本只是烧着,退不下来,但是这可倒好,不过半个时辰,沈平已经烧得额头烫手,显然比原本要烧得更厉害了。 但段融好像早有预料一般,他守在沈平床榻旁,不停地变换着施针的穴位手法。 而且每过半个时辰,就给沈平,喂一碗清水。 就这样,前半夜,沈平的高烧,时退时涨,而且在段融的施针下,沈平几乎没有昏迷过去,保持了清醒状态。 有两次中间,沈平的高烧,间歇性褪去,他甚至抬起眼皮瞄了一眼,正给他扎针的段融,只是他太虚弱了,眼睛已经失焦,根本看不真切。 这样折腾了大半夜,药劲终于过去了,沈平的体温终于不再如过山车般,时退时涨。 段融给他扎了几处安眠的穴位,沈平终于沉沉睡去。 段融自己折腾了一夜,也早已经困顿不堪,但床榻给沈平睡着,他只能用被褥打地铺睡了。 段融不过补了二三个时辰的觉,清晨就爬了起来,他将被褥叠了放好,便凑到床榻旁,看了看沈平,沈平的脸色显然比昨天好了许多。 现在的体温,还有些温烧,但已经比昨天低了许多。段融给沈平,号了号脉,脉象颇为羸弱,但段融知道,这时昨晚给强劲的药效冲击所致,只是暂时的。 段融发觉,昨日胡欢欢拿来的那碗老参汤,还放在几案上,段融用温水将其勾兑了下,给沈平灌了下去。 昨日不能进补,是沈平的身体本就燥热,虚火不散,但昨夜他体内已经被强劲的药效冲洗过一遍,正是虚脱进补之时,这碗老参汤,刚好喝下。 上午的时候,萧宗庭又过来了一趟,眼见沈平的状况,似乎比昨天好转了些,萧宗庭顿时大赞顾素修的医术高超。 段融在旁听了,只是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萧宗庭临走时,告诉段融,道:“掌柜的把年中盘库的活儿,交给我了。我这两天忙得焦头烂额的,沈平是我的旧识,你替我好好照料。” “萧老,你放心。你难得交托给我件事,我一定会尽心办的。”段融态度诚恳地说道。 萧宗庭闻言点了点头,便离去了。 段融目送萧宗庭离开,他可知道年中盘库的活儿,往年可都是周安在做。但今年周安因为阮景的事,被阮凤山用鞭子活活打死了,这活儿竟然委派给了萧宗庭。 段融心头有些担忧,盘库这活儿,你要想捞一笔,这就是个肥差,但你要是忒较真的话,这可就是个得罪人的活儿。 以萧宗庭那种顽固的个性,这活儿委派给他,恐怕不是好事啊。 段融担忧归担忧,但这种事,他也插不上手。 中午的时候,胡欢欢又提着食盒过来了。 她昨天见沈平那样子,还以为他挺不过来了呢,但今日一看,脸色明显平和许多,显然病情有些好转了。 而且,他喂沈平的清粥,竟然大半都喝了下去。胡欢欢在沈平床榻前,徘徊良久方去。 不过,顾素修并未过来复诊,照理说,他应该再过来一趟。 因为,在顾素修看来,沈平已经是沉疴难起了。所以,他昨天开出的单方,用的都是安神镇定的药,与其说是治病,不如说是临终关怀,更贴切一些。 下午的时候,段融准备给沈平换外敷的伤药。 但段融解开伤口的绷带,随即便发现有几处溃烂严重的伤口已经流脓了…… 段融的目色随即变得很是难堪。 这样的伤口,不如不处理,无论如何也难以好转的……只是,要处理的话…… 段融目色担忧地瞄了一眼,昏睡着的沈平一眼。 不过,他随即决定,耽误不得,必须立即处理。 段融随即捏起一把他腰间刀囊里的柳叶刀。 这种飞刀,小巧锋利,倒很适合作手术刀用,段融准备刮掉那些溃烂化脓的伤口处的烂肉。只是,这个过程无疑非常疼痛,他不知道,沈平能不能受得了? 段融的神识陡然外放,神识穿透沈平的伤口,比x光扫描还要清晰,将沈平伤口的立体切面,呈现在段融的眼前。 段融动刀,将化脓的烂肉,一层层的刮掉…… 段融一刀下去,沈平便疼得闷哼了一声…… 段融再动两刀,剧烈的疼痛竟然将沈平给痛醒了,昏沉沉的沈平还以为又回到了牢房,解道寒再继续向他施加酷刑,逼问着他呢…… 但他睁开眼来,却看到一个陌生的少年,在刮他的伤口。 段融瞄了满头大汗的沈平一眼,道:“我知道很疼!伤口烂了,不刮好不了!” 沈平似乎听懂了段融的话,闷哼了声,便闭起了眼,默默承受,不再挣扎…… 段融将沈平全身流脓的伤口刮完了,沈平因为疼痛,整个身体此时还在微微颤抖着…… 段融重新给他敷了药,将伤口包扎好了,然后用毛巾将沈平额头的汗擦了。 到了夜里,段融又给沈平,煎了第二剂药。 昨夜的情况,又重复了一遍,但是这夜沈平的状态显然好了许多,段融施针时,沈平时常会睁眼看着他,只是他的脑袋还很昏沉,目色也时时呆滞,显然有些烧迷糊了。 药劲过去时,段融给沈平扎了安眠的针,让他睡去了。 段融擦了擦额头的汗,目色中一片萎靡,这两天为了救治沈平,他也消耗颇大。 段融又打地铺,睡了几个时辰,清晨起来时,他发觉沈平已经退烧了,段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烧退了,就问题不大了。 中午胡欢欢来给沈平喂粥时,沈平终于睁开眼看了她一眼,这一眼,看得胡欢欢,好不欢喜? 只是沈平连番高烧,才刚刚退烧,身体还很是虚弱,甚至连呼吸都觉得困乏,一口清粥要许久才能吞咽下去。他睁眼看胡欢欢那一下,似乎已经用尽了身体里残余的全部气力。 这次小碗的清粥,沈平竟然全部喝下去了,虽然足足了半个多时辰,艰难吞咽。 胡欢欢离去之时,心情显然大好。 段融道:“胡当家,明天可以喂他点鸡汤,炖的时候,加些参片、当归。” 胡欢欢闻言,眼睛顿时一亮。这是将养身子才喝的。“他已经要好了吗?” 段融看出了胡欢欢的振奋,笑道:“还不一定。不过,应该问题不大。” 段融虽然没有把话说死,但眼见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她原以为,沈平就算能好,恐怕也得熬一阵子呢,但没想到才两天,烧已经退了。 胡欢欢道:“感谢段先生悉心照料,他才能康复过来。段先生,有什么想吃的吗?我明天一并做了带来。” 段融道:“那狮子头不错。怎么?那些菜都是胡当家,亲自做的吗?” 段融还以为那是影楼的厨子做的呢。 胡欢欢白了段融一眼,道:“怎么?不像吗?我原是有些厨艺的。” 段融笑道:“那倒不是。我只是没想到,胡当家,如此上得厅堂,又下得厨房?” 胡欢欢见段融又开始耍贫嘴了,便鼻子里冷哼了一声,道:“段先生,欢欢明日再来。” 说着,便提着食盒,扭身走了。 段融看着胡欢欢的背影,他觉得沈平放着这么好的女人不要,实在是不仅人丑,脑壳也坏掉了。 (本章完) 第196章 杀人何异 第196章 杀人何异 胡欢欢走后,段融又给沈平,行了一遍安神针,见沈平沉沉睡去,段融才去庭院内站桩练功。 到了晚上,段融见沈平体温正常,而且呼吸渐渐也有力了。 “看来病情并无反复,剩下的那剂药,不要再吃了。”段融号过脉后,将沈平的手重新盖进了毯子里,兀自言语道。 他抓的那三剂药毕竟是猛药,既然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还是少吃为妙。 第二日清晨起床,段融又给沈平,行了一趟,祛风散气的针。 到了上午,沈平竟然睁开了眼,他盯着段融看了好一会儿,气息虚弱,声音沙哑地问道:“你是谁?” 段融道:“我是萧宗庭的弟子。” 沈平听到萧宗庭的名字,眼皮动了一下,他随即挣扎着想坐起来,但身体显然太过虚弱,根本提不起劲来。 段融心头暗叹,这人真是要强,生这么大病,刚醒就起身。 段融走了过去,将两个枕头垫在床头,将沈平的身体拉了一下,让他靠在上面。沈平浑身都是伤口,这样一动,明显撕扯到了伤口,他疼得直咧嘴。 沈平半靠在床头的靠背上,目色扫过房间,问道:“这是哪里?” 段融道:“这里是源顺镖局内一处院落。” 段融看出沈平的目色似还有几分担忧,便说道:“你放心。许儒虎、解雷的案子已经结了,要不然也不可能把你从死牢里放出来。” 沈平目色一动,他没想到这少年,竟能一眼看透他的心思。 沈平随即有些警惕,他是太过虚弱,心力也有些转不动了,行走江湖,可不能喜怒形于色啊。 沈平的嘴唇颤抖着,段融给他倒了一碗清水,沈平喝了下去,感觉干涸的喉咙湿润了些。 就在这时,柳庐的院门处,响起了笃笃笃的打门声。 段融一听这打门声,就知是胡欢欢来了。 这几天,常来柳庐的就是胡欢欢和萧宗庭了,只是两人的打门风格,却是迥异鲜明。 段融不用神识外放,光听着打门声,就知道来的是谁了。 段融快步走过去,打开了院门,胡欢欢笑着走了进来,两人一边扯着闲篇一边走进了房内。 胡欢欢提着食盒,跨入里间,沈平坐在床头,便扭过头来,两人顿时四目相对。 沈平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但却又咽了回去。 胡欢欢看了沈平一会儿,眼神中情绪变化浮动,她忽然将食盒放在了门旁的橱柜上,头也不回地扭身走了。 段融能从胡欢欢的背影中,看出她的决绝。 这是他们二人之事,段融也不便说什么,只能任由胡欢欢离去。 段融打开了胡欢欢留下的食盒,只见上层是一碟狮子头和一碟焖鱼,还有两张烙饼。 这显然是给自己的,段融取了出来。 他打开食盒的下层,发现底部发着一个盖着盖子的砂锅,段融一摸那砂锅竟然还有几分烫手。 段融将砂锅端了出来,放在了床榻旁的几案上,掀开了盖子,顿时热气腾起,香气四溢。 段融看到沈平明显咽了下吐沫。 黄灿灿的鸡汤上,漂着参片,光看色泽,就好不诱人? 段融拿了调羹放在了那砂锅里,看着沈平,问道:“能自己吃吗?” “能。”沈平倔强地吐了一个字,便想挪动身体,但他全身伤口,微微一动,便疼得他龇牙咧嘴。 “行了。我喂你吧。”“不用!” “你是病人!别逞强!”段融冷道,拿起调羹,舀了一勺汤,举到了沈平的嘴边。 沈平脸色有些难看,他觉得自己喝口汤还要让人喂,实在太过丢人,不过他还是将嘴凑到了勺边。 段融将调羹微微一斜,沈平吸溜了一声,一大勺鸡汤便入口下胃。 “嗯……”沈平忍不住呻吟了声,显然很是受用。 段融一勺一勺,将一大砂锅的鸡汤,几乎都喂给了沈平。沈平初时,还有些羞赧,后来就敞开吃了。汤喝得差不多了,段融用筷子,将煮烂的鸡肉,也喂给了他。 沈平吃饱喝足,段融才到堂屋去,就着烙饼,吃他的狮子头和焖鱼去了。 段融刚吃了几口,忽然听到里面沈平叫道:“这是谁开的方子?” 你叫声颇为中气十足。 段融暗叹道:这是喝了鸡汤?有力气了,是吧? 他拿着手中的烙饼走了进去,一看,不知沈平何时将床头几案上的顾素修开的那张方子,捏在了手里。 沈平见段融进来,抬头看向他,怒道:“我就是吃的这个方子吗?这他妈是治病的方子?养神安胎呢?” 怨不得沈平大怒,这方子于他而言,可是性命攸关的。 “这方子,你就吃了一剂。”段融咬了口手中的烙饼,平静地说道。 沈平目色动了动,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那我之前那两晚吃得什么药?” 沈平虽然昏迷,但偶尔清醒时,也能感到体内药力凶猛,绝不是手中这种温补的庸方。 段融从袖口拿出了一张药方,递到了沈平的手中,道:“你之前两晚,吃得都是这剂药。” 沈平接了,问道:“这是谁开的方子?” “我。”段融简短回答道。 沈平瞄了段融一眼,在他看来,医道更经验有很大的关系,而段融明显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 沈平低头看向手中的药方,脸色陡然大变,甚至比之前看到顾素修看的那张单方,还要难看。 段融此时,甚至从沈平的目中看到一抹恐惧…… 沈平嘴唇哆嗦着,看着段融道:“咱俩有仇吗?” “没有!” “那你何苦害我!如此虎狼之药,与杀人何异?”沈平的目光如钉子一般,射向段融。 段融叹了口气,他没想到沈平也如此看待此方。 “医重症,需猛药,这不是常理吗?”段融反问道:“我害你?你现在是死了,还是残了?” 沈平的眼皮跳了一下。 段融继续说道:“沈老,你当时深陷昏迷之中。但我号你脉息,虽羸弱如危卵,但却隐隐不息,显然是你心志顽强,有很强的求生之志,此一也。” “虽然此时全身受伤,而且死牢内潮湿,你又多日发烧,脏腑生机貌似如枯,可谓内外焦灼。但你身体的底子却是很好,此虎狼之药,正可一扫沉疴,激发出潜藏的本源生机。此二也。” “在你喝下汤药后,我辅以针灸之术,导引药性,祛风散气。此方之关键就在于你身体本源强劲,能经得起第一波凶猛药劲的冲击,给我针灸散药,留出了充足的时间。此三也。” “有此三点,则此方可用!” (本章完) 第197章 感而知之 第197章 感而知之 沈平听完,浑身发冷,一时大为震惊。 此时回想,他恍惚记得,之前两夜,都有个模糊的人影,守在他身旁,数次为他施针。 但他实在没有想到,给他施针的,就是眼前的少年。 “真是艺高人胆大啊!”沈平不由地在心内感叹道。 他不得不承认,以此猛药,佐以针灸之术,再加上他的平素的身体底子确也经得住一波猛药的冲刷。此方的确是能够临危救命,拔脱地狱。 只是此法,过于凶险大胆,如同在悬崖上走钢丝一般。 他实在是惊叹于眼前的少年,年纪轻轻,就能够如此深通医理,且心思果敢,胆气过人。 “真是天不绝我啊!”沈平看着段融长叹了一声,然后他目色忽然一动。 此法还有一关口,此药如此凶猛,要想精准把握时机,在各个穴位散气,淡何容易? 沈平自度连他,恐怕也最多做到八九成而已,这就已经是很好了。 沈平看着段融,问道:“以针灸散气,中和凶猛的药性,理论上是成立的,但实际操纵起来,何其难以把握?如果我人是清醒着的,你还可以根据我的提示施针,但我人完全昏迷,你如何能做到?” 段融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我也说不太清楚,但我确实能做到。” 沈平看着段融淡定的样子,心头疑惑不减,说实话,要不是他确实,重疴而起,他一定会认为段融是在扯谎。 段融确实施针救了他,这是不争的事实。 “来,我中午喝了老参母鸡汤,现在老山参的药性,就在我体内经络间发散着。你现在给我扎几针,散散气,我看看!” 段融叹了口气,他看得出来,沈平的态度很是固执,他要是不扎,这事估计还过不了。 段融只得拿出了针囊,坐在了床边。 他将一根银针捏在手上,目色闪了闪,他伸出左手在沈平的身体各处,轻轻按了按。 沈平周身都是伤口,随着段融的按压,不由地传来一阵阵痛感……但他的目色中毫无责怪的意思,反而专注盯着段融,对他接下里的动作,很是好奇。 段融按压的左手,忽然在沈平的胸口处,停了停。 而几乎同时,段融右手的银针,便陡然扎在沈平左乳侧上一寸的地方。 沈平的目色陡然一亮,头发一麻。“一针就扎出了气感。” 段融继续缓慢按压,再次扎出了第二针。同样精准! 段融还欲扎第三针,沈平忽然道:“不用扎了!” “你如何做到的?药气在经络间运行,你如何知道其聚集的位置?”沈平看着段融,满脸不可思议地问道。 沈平自己通过内视,可以知道,但段融仅仅在他身上按了按,就能找出精准的位置,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 段融做出一副表情呆滞的模样,道:“天赋吧。我也不清楚。感而知之吧,可能。” 段融说了一堆不置可否的含糊词汇。 其实,他是用神识外放,穿透了沈平的身体,观察沈平体内药气的运行。 这比沈平自己内视,“看的”还要细腻精确得多。 以此下针,自然是针针中气! 至于段融每次下针之前,左手在沈平身上各处轻轻按压,不过是一个障眼法而已。 若不是这样,他直接下针,针针中气,实在太过惊骇,而且连个推脱的说辞也没有。但即便如此,这也几乎让沈平惊掉了下巴。 “感……感而知之?”沈平像看妖怪一般,看了段融许久。 经络间的药气运行又不是脉搏,你用手轻轻按压就能感知它的情况。 沈平自度其遍览天下医书,绝无这种理论。 只能说,这是段融的一种独特的技能,也许正如他自己所说的,是一种天赋吧。 沈平看着段融,心思滚动,他几乎可以确定,此子如果有良师加以教训,他日在医道上的成就,定能独步天下! 甚至,能触摸到,他从未触摸到的境界,也未为可知! 良才璞玉啊! 沈平道:“你施针的手法,我看着跟顾素修家的梅针法的痕迹。” 同在贤古县,而且都是医家,虽然脾性不同,但对彼此还是有一定的了解。 段融心头一动,道:“我这针法,得传于一位隐世的江湖异人。” 沈平笑了一下,道:“你不用紧张。我对于你针法的传承并不感兴趣。” 段融心头暗骂沈平个老狐狸,他收了针囊,看着沈平,道:“你身上的药膏,该换了。” 沈平问道:“这黑乎乎的药膏,也是顾素修留下的?” “嗯。”段融指了指几案上的瓷瓶。 “这药不行。顾素修这老小子,守成有余,但对医理药性的理解,远远不够,变通就更谈不上了。他配的药,作用有限,好得太慢。” 沈平看着段融,道:“你坐着,我给你口述一个方子,你替我重新熬制药膏出来。” 段融惊讶道:“重新熬制药膏?” “都是些平常的处理手法,不难的。”沈平道:“只要是火候,我会在一旁看着的,问题不大。” 段融见沈平的语气神态颇为自信,便拿了纸笔,坐在几案前,依着沈平的口述,记录了下来。 段融看着这药膏方子,颇为惊讶,里面不仅有许多偏僻的药材,而且还有一些并不常入药的东西,比如驴蹄子和猪尿包…… 段融虽然吞噬了器灵,已经有了辨识百草的能力,但驴蹄子、猪尿包的药性,他实在还是不知,他甚至怀疑这丑老头子,是故意在跟自己搞怪呢。 “去吧,依方抓药,先把东西配齐。” 段融摸了摸鼻子,狐疑地看了沈平一眼,还是出了镖局,将药方上的东西,一应都搞齐了。 段融回到柳庐后,先将药方上的东西,做了初步的处理。 段融将厨房灶台上的大铁锅搬了下来,又用青砖块在庭院里,搭出了一个简易的炉灶。 段融在大铁锅内,烧了些水,将洗干净的猪尿包扔了进去,顿时便骚气冲天,段融被熏了一下,捏着鼻子跳开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驴蹄子是要在放在火上烤焦后,磨成粉末的。 还有些药草是要煎过后,加入的,段融便提前将其煎了起来。 做好了基本的准备工作,段融才将沈平,从卧室的床榻上抱了出来,放在了凉亭的铺了被子的石桌上。 庭院内的炉灶就搭建在凉亭的旁边,这样他配药的时候,方便沈平能就近指导他。 (本章完) 第198章 闻一知十 第198章 闻一知十 段融在沈平的指导下,开始配药,待将猪的尿包煮透后,便将煎着的几味药,加进了大铁锅里。 煮了许久的骚尿包,骚气已经彻底散了出来。 整个庭院内,都弥漫着浓重的尿骚味…… 但当段融将那煎好的几味药连着汤汁一同倒进大铁锅中,那不住往上蒸腾着的骚气,却忽然消失了,反而从大铁锅内,开始散发着淡淡的异香。 “这是……”段融的目色中闪过一抹迷醉。 “不要闻!”沈平立马喝道:“此香味有毒!” 段融立马跳开,斜睨了沈平一眼,道:“你不早说?” 沈平怪笑,道:“吸进去一些,也问题不大,就是有点发情而已……” 段融的眼皮跳了跳,眼神如刀子般,剜向沈平。 沈平无视段融怒视的目光,兀自吩咐道:“待香味发尽,把天冬、天麻、元胡,烤焦,磨成粉,撒进锅里。” 段融叹了口气,埋头干起活来。遇到沈平这种家伙,他也只能叹气了。 段融将天冬、天麻、元胡,烤焦,磨成粉,混合均匀,然后时机精当地将混合的粉末,撒进了锅内。 段融处理各种药材的手法,显得非常的老道,遇到有些细节问题,沈平刚想开口提醒,他就忽然发觉,段融已经注意到了,已经在做了。 这说明,段融对于这些药物的药性的充分了解,甚至对于他们混合后的药性,也有一定的认识,这就不能不让沈平惊叹了。 这小子才十七八岁而已,竟然对药性就有这样的积累和见识。 真是奇哉怪也! 沈平自度,他像段融这个年纪,可没有他这样的造诣,而且他还是家学渊源,生于医道世家,从小就耳濡目染,在各种药草味的熏习下长大的。 沈平原本对于自己的医道天赋,一直颇为自信,但见了段融,他忽然觉得自己不过是泯然众人罢了。 段融将烤得红彤彤的驴蹄子,从火堆里,夹了出来,放在了庭院内的石头上,放凉了。 然后将烤焦的驴蹄子放在掌心,站在大铁锅前,掌心内息灌注,两掌相碾,如大磨一般,将掌心的驴蹄子碾成粉末,撒进了锅内。 之后,便是大火狂煮! 炉灶内柴火熊熊…… 眼看就要熬干了,段融眼神询问地看向了沈平。 沈平眼皮抬了一下,瞄了大铁锅内一眼,冷道:“继续煮!加大火,我不说停就不要停!” 段融闻言,又往炉灶内,塞了几根大柴。 眼见大铁锅内,已经熬干,甚至隐隐嗅到了糊焦味,段融瞄了沈平一眼,他竟还未喊停。 直到大铁锅内从微微的糊焦味,变成了浓重的糊焦味,沈平才忽然喝道:“熄火!” 段融闻言如得令一般,一掌拍在了大铁锅的边缘,大铁锅随之横斜飞出,段融施展云蛇步,身形忽闪,便用脚尖轻轻一挑锅底,也不知如何动作,大铁锅已经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沈平不由赞道:“好身手!” 段融的身手自是不错,虽然他的内息还未成就第四重,但他的刀术早已经是大成境界,随意施展出来的拳脚,自然也是不落俗套。“趁热加一瓢清水进去,搅拌均匀即可。”沈平在凉亭内,报出了配制着药膏的最后一道工序。 段融立马走到大水缸前,舀了一瓢清水,倒入了大铁锅内。 大铁锅内随即升起一阵白烟,段融拿起一根擀面杖,弯腰在大铁锅内搅拌了起来。 段融搅拌完毕,用擀面杖剜了一点药膏,走到了凉亭内,递给了沈平,沈平接过用鼻子嗅了嗅,点头道:“嗯,不错。” “段小子,你的手法、意识真不赖!第一次配,就算是跟我配出来的比,也是不差的!了不起!” 段融闻言,只是故作憨厚地笑了笑。 他将大铁锅内的药膏,全部用木铲子铲出来,装进了一个陶罐里。 然后他将沈平抱回了里间的床榻上,用新熬制的药膏,将沈平周身的伤口都涂抹了一遍,再用绷带裹紧了。 沈平本就大病初愈,再加上指导段融配药,颇费心神,此时已经十分疲惫,段融给他裹好伤口没多久,这新熬制的药膏有很好的止疼效果,药劲上来,沈平感觉周身伤口处泛起一阵阵舒服的清凉酥麻感,让他一直紧绷的神经,陡然一阵放松,很快便沉沉睡去了…… 新熬制的药膏,果然效果奇好,不过二三天的时光,沈平竟然就可以下床了。 段融每天还会给沈平,施一次针,帮他行气恢复,沈平偶尔会跟段融讨论关于针灸的行针的问题,段融的一些看法,常常会让沈平大为惊异。 又过了几天,沈平身上已经不再缠绷带了,大部分浅一些的伤口都已经结痂了,每天只需在较重的伤口处,抹上药膏即可。 这几日,萧宗庭抽空来看过沈平,他见沈平恢复得很好,大为高兴。但胡欢欢却再也没来过,她留下的食盒,还放在里间的几案上,有两次段融偶尔进去里间,不经意间看到沈平正盯着那食盒,兀自发呆。 沈平眼见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段融又投入到日常疯狂的修炼中去了。 每当段融在庭院内站桩,沈平则坐在凉亭内,喝着清茶,翻看着段融从古玩一条街的书摊上淘回来的那些杂书。 沈平偶尔看向庭院内站桩的段融,微微讶异,他没算错的话,这小子每日站桩的时间,差不多得有九个时辰。 “这脾性,就萧宗庭一样,简直就是武痴!” 每到了饭点,段融都会提着胡欢欢留下的食盒,往街上去买些吃食回来,和沈平一起,坐在凉亭内吃喝。 几日下来,段融已经知晓了沈平的口味,买的基本都是他爱吃的食物。 吃饭的时候,段融会不时试探性地请教沈平一些问题,大多都是关于药性与内息运转关系的,沈平常常一二句话,就能简短地将看似十分复杂的问题,剖析地明了深刻。 段融时常有拨云见日之感。 几次聊下来,段融已经确信沈平在药性与内息运转这方面有很深的造诣。 和段融的欣喜不同,沈平看似面色如常,内心却已经是波澜万状。 段融问的问题,常能击中七寸。 问得都是医武同修的关键节点处的紧要问题。这些问题,当年他都了数年光阴深思研究过,才终于弄明白的。 而他的回答,绝不是容易理解的,甚至有些地方是相当艰涩深奥的,但段融似乎一听就懂,甚至还能举一反三,接着他的回答,问出新的延伸问题来。 可谓闻一知十,领悟极高! (本章完) 第199章 郁闷的黑瞎子 第199章 郁闷的黑瞎子 这日,萧宗庭年中盘库的活儿终于忙完了。 傍晚时分,萧宗庭、沈平、段融三人,坐在柳庐的凉亭内,饮酒闲聊。 段融特意去街上的铺子里,炒了几个热菜,菜肴几乎将食盒装满。 然后又去牛肉汤铺买了几个烧饼,又打了一小壶的黄酒回来。 傍晚的庭院,凉风习习,蝉鸣声和蟋蟀的叫声,一片聒噪…… 三人在凉亭内吃菜对饮。 沈平喝了一杯酒,看着萧宗庭,道:“老萧啊!要不是你,我这条老命,这次恐怕就要烂在街上了。” 沈平说的也是实话,他在死牢内,已经连着烧了好几天,眼见就要油尽灯枯,只要扔在街边,一二天没人管,恐怕就要咽气。 但是,萧宗庭却是早就关注着他的消息,买通的死牢的一个老狱卒,这才能得到第一手的消息,沈平刚被扔到街边,就被他背到了段融这里,丝毫没有耽误治疗。 沈平举杯,道:“我这人,一身是债,别无长物,也没什么东西能谢你的。我借着段小子的酒菜,借献佛,敬你一杯!” “滚犊子吧!跟我,你还在这矫情什么?” 萧宗庭虽然笑骂道,但还是举起酒杯,和沈平碰了一杯,方道:“沈老狗,不瞒你说,这次看你那样,我还真以为你要挂了。没想到你竟然给挺过来了,你还是有福之人啊!” 沈平听了,眼神淡有若无地瞄了一眼段融,笑道:“我自然是有福之人,要不然怎么会在江湖上,认识你们这些大小鬼头呢?” 两人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段融趁着间歇,起身给萧宗庭和沈平添酒,但萧宗庭的酒杯只倒了七成,酒壶就已经见底了。 段融尴尬地笑了一下,道:“酒买少了。两位稍等,我去街上再打些过来。” 方才段融,手里又是食盒,又是烧饼的,就只买了一小壶酒,他原本想着沈平大病初愈,两人只是小酌一下,没想到两人却是越喝越上兴头。 段融拿着酒壶,出了柳庐。 沈平看着段融的背影,道:“这小子是个好苗子啊!可惜,我丹田废了,要不然,我倒真想收个徒弟了。” 萧宗庭听了此话,忽然脸色一拉,道:“那你可晚了,这小子我已经收下了。” 沈平瞥了萧宗庭一眼,冷道:“别人觉得你行。不过老萧我告诉你,你那两下子,我还真看不上。” “你自来都是眼高于顶。”萧宗庭冷哼了一声,道:“可惜,自己也是平平。” 沈平道:“我再平平,也是医武同修,两条腿走路!” 萧宗庭闻言,立马怒火乍起,沈平看似是将医武同修,比喻成两条腿走路,其实是在嘲讽萧宗庭是个瘸子。 萧宗庭脸上一阵阴晴不定,不再言语,竟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段融刚抱了坛酒回来,他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萧宗庭却黑着脸,一瘸一拐地走了。 “萧老!” 段融喊着萧宗庭也跟没听见似的。 段融一头雾水地走进柳庐,看着独自坐在凉亭内的沈平,问道:“萧老他怎么了?” 沈平冷哼了一声,看都没看段融一眼,起身回里间卧室去了。 段融看着两人,顿时一阵郁闷。 这两倔老头,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他刚走的时候,还有说有笑的,一转脸,就闹别扭了。 段融无法,只得自己坐在凉亭内,吃喝了起来。 二日后的清晨,段融刚起初,在大水缸旁,洗漱着呢,沈平忽然走了过来,看着他,说道:“段小子,你等会去车行,租辆马车,载我出城一趟。” “出城一趟?去哪?”“让你租就租。”沈平站在庭院内,负手而立,道。 段融撇了撇嘴,暗暗嘟囔道:这老小子,还真是大爷的做派! 段融说归说,吃完早饭后,还是屁颠屁颠地去车行租了一辆马车。 段融将马车停在了源顺镖局的门口,进去柳庐喊了沈平出来,并问道:“沈老,租马车是要去哪?” “东郊,野猪山!” “野猪山?”段融讶然,野猪山他可是没少去呢。 “对。你跟我一起去,你来赶车!”沈平语气随和地说道。 段融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沈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去野猪山的路,段融已经很是熟悉,沈平坐在车厢内,段融便驾着车,往野猪山而去。 驾着马车,毕竟没有骑马快,两人达到野猪山山脉底下的村落边缘时,已经是深夜。 一轮明月,在野猪山山脉的上空漂浮,云海缥缈间,月亮如神秘的笼纱女神。 段融原本准备再去叨扰一下秦老汉,连夜就进山。 但沈平却说,在马车里歇息一夜,明日再进山。 段融一想,反正这次也不赶时间,不像上次还要赶回去参加转正考核,就不要夤夜就打扰秦老汉家了。 再说,沈平的相貌如此丑陋,这样大半夜的,别吓住那老汉了。 段融将马栓在了村边的一棵树上,两人在车厢内,凑合睡了半夜。 第二日,天一大亮,段融就将马车赶到了秦老汉家,给了那老汉一锭碎银子后,嘱咐了一番,便和沈平一起进了野猪山。 段融很快发现,沈平带他走的路,他和自己来野猪山完全不同。 段融来这野猪山,一般就是去山谷的老林中……但沈平带段融走的路,却大多都是悬崖峭壁,对于成片的山谷,看都不看。 野猪山山脉绵延数百里,两人足足走了大半天,段融看沈平还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这老头身体果然硬朗,病好了以后,虽然丹田被废,走了这么久的山路,竟然没大喘气…… 这说明,他在丹田被废前,就是惯走山路的…… 两人走到一座山头,忽然偶遇了一头在一棵老松木的树干上,蹭痒的黑瞎子。 这黑瞎子,就是黑熊。 成年的黑熊体重可达四百斤,奔袭起来,堪称是肉弹战车,一爪子就能拍死人。 段融一见那黑瞎子,心头一跳,就要抽刀攻击。 但就在这时,那黑瞎子看了沈平一眼,忽然像见了鬼一般,撒腿就跑,连滚带爬地奔下了山头,往山谷里的老林中去了…… 段融狐疑地看向沈平,他不明白那黑瞎子为何一见沈平,就吓成那样。 沈平自然注意到了段融的目光,笑了一下,解释道:“我用蜂蜜掺了迷药,迷晕过那头黑熊,抽了它几天的熊胆。” “那时我在配一种药,刚好需要熊胆,就苦了苦它。不过药配好,我就放了它了,而且还给他把肚子上的伤治好了!没想到,这畜生也不知感恩,见了我,扭头就跑!” “真没礼貌!” 沈平这话,听得段融咂舌不已。 你没事吧?你豁开它的肚子,抽它的熊胆,还要它感恩你啊? (本章完) 第200章 究极毒道 第200章 究极毒道 沈平完全不理会,段融咂舌的表情,自顾自地云淡风轻地说道:“这野猪山山脉,绵延数百里,老林密布,溪流纵横,是一座天然的药材宝库。不仅有各种珍奇草药,而且林中毒虫蛇蚁,种类繁多,更是取用不尽。” “也就是居此宝地,苦研二十多年,我才终于能走到这毒道的尽头……” 沈平说着,竟是深重地叹息了一声,他忽然扭头目光如刀地看着段融,那语气既像是问段融,又像是自问,道:“你可知,毒道的尽头,是什么吗?” 沈平此时的表情有几分渗人,段融给他看得一阵不自在,嗫喏附和道:“是什么?” “是一片荒芜!” “一片荒芜?”段融目色疑惑,他显然还不能领会沈平的意思。 沈平愤懑道:“一片荒芜,就是死路,就是绝路!” 段融看出了沈平的情绪激动,但他完全理解不了沈平话中的意思,只能默然不语。 沈平过了数息,似才渐渐平复了情绪,两人这才继续往前走去。 又过了一个山头,终于在一处悬崖处停下了脚步。 沈平看着段融,道:“跳下去!” 段融鼻子抽了一下,叫道:“跳下去?” 他心头极其郁闷,这他妈的是悬崖呢? 沈平道:“你不是会轻功吗?这处悬崖下面有个山洞。我丹田被毁,内功全失,你带我下去。” “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段融白了沈平一眼。 沈平身形偏瘦,段融将其掳在腋下,身体陡然便如大鸟般,从悬崖跃下。 段融刚跃下悬崖,一手还搂着沈平的腰,右手便滋溜一声抽出了牛尾刀,一刀便扎进了悬崖的坚硬的石壁上。 段融内息灌注,牛尾刀扎入石壁,如切豆腐一般。 两个人的重量挂在刀柄上,段融脚尖一点削壁,便稳住了身形。 段融目色一扫,果然看到身侧不远处便有一个不大的山洞,洞口处石台磨损光滑,显然是经年有人出入,才会如此的。 段融身形陡然倒转,两脚快点在崖壁,如履平地一般,一手夹着沈平,一手持刀,便向洞口处忽闪而去。 段融的两脚快速变换,削壁上石屑横飞。 但悬崖到底不是平地,段融平衡身体已经用尽了全力,而且还带着沈平这个拖油瓶。 眼见就要到了洞口处,段融却能难姿势优美地落进洞口处,只能夹着沈平滚了进去。 沈平一时不察,头撞在地面上,撞出了个大包来,气得沈平跳脚大骂:“你能不能慢点,你想弄死我啊?” 段融看着沈平额头的大包,他额头本就比别人鼓了些,此时又起了个大包,说不出的滑稽难看,段融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沈平骂了两句消气了,也不跟段融虚耗,他气呼呼地两手一背,便走向了黑魆魆的洞内的黑影中了。 沈平在这山洞内,住了十多年,就算是黑灯瞎火,也能清楚知道,自己的各种物什的摆放位置。 他从角落里,摸出了火折子,吹着了,点亮了一盏油灯。 如豆的一点昏黄光亮,随即便照亮了黑魆魆的山洞。 段融站在洞口处,心头一片讶异,这山洞竟然纵深颇深,而且沿着山洞两侧,摆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物什。 沈平正举着那盏油灯,在洞穴深处的一堆杂物内翻腾着。沈平连着翻了好几处,这才放下油灯,走道了洞口处,看着段融,道:“走,带我上去。” 段融摸了摸鼻子,暗道:这就好了,这老小子纯粹就是来这儿带些东西嘛,还让自己巴巴地跑来,跟个小跟班似的。 段融虽说心头郁闷,也只能再次掳起沈平,将起带到了悬崖之上。 两人站在悬崖上,山风吹过,灌满了两人的衣袖。 沈平忽然把一个黑色的瓷瓶,塞进了段融的手中。 段融兀自一愣,问道:“这是什么?” “一种毒物。” “毒物?什么毒物?”段融差点想问是不是尸腐之毒。 沈平并未回答段融的问题,忽然站在悬崖之上,目色悠远地看向悬崖下大片的林海,如同自语一般,道:“我生于医道世家,又天生武道天赋颇佳,可以说是医武同修的天才,也不为过。” 段融听了心头郁闷。哪有人,自己称自己为天才的,不过他却看到沈平的脸上,浮现处痛苦的神色。 只听他继续说道:“只可惜,我修炼的半途,忽然痴迷上了毒道。” “我苦研此道数十年光阴,想究极此道。最近,我觉得我终于达到了。” “达到了?”段融目色疑惑地看着沈平,他品味着这达到了,是什么意思。 沈平忽然扭头,看向段融,道:“对。达到了,你手中的毒物,就是究极毒道之毒,我叫它一品红!” “一品红?究极毒道?”段融浑身发冷,目色一片骇然。 他虽然不知道这一品红有多厉害,但同样是出于沈平之手的尸腐之毒,他却是见过的。 尸腐之毒的毒性之猛烈,给他留下了十分恐怖的印象。 但沈平却告诉他,此刻他手中的这个叫做一品红的毒物,才是究极毒道的毒物。 那岂不是说,此毒比尸腐之毒,还要厉害得多? 究极毒道!一品红! 那它的毒性,到底何等之猛烈,段融实在无法想象了。 段融不由地将手中的瓷瓶,攥得紧了一些,生怕它万一脱手掉落…… 段融看着沈平,忽然问道:“沈老,你方才说过毒道的尽头是一片荒芜?你既炼制出了这究极毒道的毒物,又怎能说是一片荒芜呢?” 沈平听了段融的话,眼神赞赏地看着他,道:“段小子,你果然是有些慧根的。可惜……” 沈平的目光闪过一抹黯淡,随即话锋一转,道:“毒道,相对于武道,只是微末小道。这是前人早已经得出的结论。可是,我年轻时,痴迷毒道,又颇为自负,偏不信这个邪,以为自己可以突破窠臼。” “而我苦研数十年后,终于确定毒道确实是绝路。我钻了一辈子的牛角尖,不过是徒然自困而已。” “毒道,之所以相对于武道,只是微末小道。就在于毒,只能对内息境的武者有用。” “而成就了真气境的武者,毒已经很难伤到他们了。因为,真气要远比内息绵密细腻,内息有许多细微的血管经脉都无法进入,但真气却可以无孔不入,所以,运行真气可以逼毒!” “只要你的真气足够强大,就能封死毒物在体内扩散的所有路径,而且能将它沿着经脉,逼出体外。” 段融听得浑身发冷,心头大震! 原来,在此界,真气逼毒,是实有其事啊! (本章完) 第201章 道别 第201章 道别 沈平继续说道:“而到了元气境的武者,毒物就更加不值一提,因为不管是多厉害的毒物,只有一触碰到武者体内的天地元气,便瞬间化为乌有!” “也因为这样,毒道相对于武道,就成了微末小道。只要能进阶真气境,就能运行真气制服毒物。而如果进阶元气境,那么毒物就彻底沦为了笑话。” “只是,我年轻时,偏不信这个邪。以为凭借自己的天才和努力,可以将毒道发扬光大,甚至能让其和武道并肩。” “现在看来,我还真是异想天开!”沈平苦笑道,眼神中充满着对自己的嘲讽。 但,段融却听得大为感动,他在此刻,甚至敬沈平是一个英雄! 一个人,不肯信邪,前人论断为微末小道,他却因为痴迷此道,誓要将其发扬光大! 这是何等的勇气和气魄! 即便是失败了!但他的失败也是有价值的! 因为它起码向自己的心,证明了,毒道的确难以超越! 失败的英雄,一样是英雄,甚至是更大的英雄! 沈平却不知段融心头的震撼,只那喃喃自语般地,继续说道:“我的终究梦想,是希望毒道,有一天能比肩元气境武者,让元气境的武者,不敢再小觑毒物!” “现在,想想也是可笑,这根本就是狂心妄想,我穷其一生,连真气境这关,也没能突破。” “我一生苦研,就在上个月,炼制出了这一品红。我对此毒,寄以厚望,但炼出后,我才发觉,这毒也还是能够用真气逼出。唯一不同的是,此毒更加细密,扩散极快,渗透极强,需要更雄厚的真气,才能控制住它而已。” “此毒,虽然能给真气境第一重、第二重的强者,造成很大的麻烦,但一旦到了真气境第三重以后,终究还是会被雄厚的真气给控住。” “即便如此,它已经是我触摸毒道究极后的产物,已经是这世间最厉害的毒物,所以,我叫它一品红。” “世间一品,无以复加!” 段融终于明白,为何沈平说毒道的尽头,是一片荒芜了。 因为,他穷自己一生之力,炼制出了这世间最厉害的毒物,但这毒物却依然能被雄厚的真气,给控制住。 也就是说,毒物不可能穿透真气!这个铁则,依然没有被打破! 所以,沈平苦研一生,最后一败涂地。 段融此刻,似乎能明白了沈平的心境,他不由地同气连枝般地叹息道:“当真是一片荒芜!” 沈平听段融感慨,惨笑了一下,道:“我跟你说这些,可不是给你诉苦。一是给你说说这一品红的来源;二是怕你走我的老路。你的武道天赋、医道天赋,都远胜于我,他日前途,不可限量,万不可自困!” 段融听着沈平的谆谆教导,心头热流涌动。 沈平道:“这一品红的炼制之法,在那洞穴内的笔记里,我做了详细了记录,你可以自行翻阅。” 沈平如此说着,目色陡然一黯。 他原本是想亲自指导段融的,但那天和萧宗庭吵了一架,他忽然没了这个心思了。 段融既是萧宗庭的徒弟,他又何必要去教段融,和萧宗庭去抢这个师徒的名分呢?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沈平对段融的医道天赋,很有信心。 他相信,即便他不教,凭段融的天赋和领悟能力,就算只看他留下洞穴内的笔记和书籍,也能将他的医道和毒道,学个七七八八。 “自行翻阅?”段融愕然道:“洞穴内都是沈老之物,我怎好乱翻?” “以后洞穴内的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了,你可以任意处置。”沈平断然道。 “沈老,你要离开这里?”段融忽然领悟。 沈平呵呵一笑,道:“这贤古县,我已经没法呆了。这些年,我也结了不少仇家。往昔,我有真气境的修为,又颇善用毒。就算有仇家也不敢惹我。” “但我现在丹田已毁,贤古县对我而言就有些危险了。”“而且,自从一品红炼制出来后,我自知一败涂地,心境昏暗到了绝境。不想,却忽然在此时经此大变!” “虽然我差点身死,但经此一变,我的心境却豁然开朗。我前半生制毒用毒,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我的毒物之下。这其中有好有坏,不足而论。所以,今后的时光里,我决定行遍天下,行医救人。做个悬壶济世的良医,以偿还前半生的罪孽!” 段融看着沈平云淡风轻的神态,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这时,沈平忽然又从怀里摸出了三个瓷瓶,放在了段融手里,道:“这瓷瓶内的药,对几乎所有的毒物,都有缓解淡化的功效。而且若发急症,也可以吞下一颗!能救命的!你自己留一瓶。另外两瓶,一瓶给萧宗庭,一瓶给胡欢欢。” 沈平说道胡欢欢,目色忽然一阵挣扎,道:“告诉她,是我负她。我这样的人,不值得她挂念。” 沈平说完,忽然神色一缓,道:“好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段小友,我们就此别过。山高水长,江湖再见!” 段融心头一刺。 说走就走,此人倒是潇洒。 段融,道:“沈老,可还有什么事未了,可以吩咐在下,尽些绵薄之力。” 段融觉得自己受了沈平颇大的恩情,而沈平交代他的不过是给胡欢欢和萧宗庭各带一瓶药而已。 他觉得沈平在贤古县住了大半辈子,肯定还有其他的事,需要善后。 “其他的事,自然也有,不过我此时心境已变。那些事,已经都不重要了。只有一件事,有朝一日,如果你能替我办了,我一定大畅平生!” “何事?”段融郑色问道。能让这老小子大畅平生的事,岂是那么容易得? “替我,杀了解道寒和范元海。”沈平说着,目色忽然闪过一抹愤恨。 不光是因为解道寒和范元海,对他各种拷打,差点弄死他。更让沈平,意难平的是,这两人太过羞辱他了。 他炼制出一品红后,感觉自己一败涂地,心境灰败,终日自困,便出了野猪山,到巾帽巷的勾栏院里,买醉放纵一把。 但就在当夜,解道寒和范元海闯了进来,他那是正在嘿咻嘿咻,却忽然被踹倒在地。 沈平此时想来,还是恨不得将此两人,挫骨扬灰,方能一解心头之恨。 “沈老实在是太看得起我了。这两人可都是真气境的武者。我哪有那个本事?” “又没让你现在杀?”沈平道:“有朝一日,等你有能力,替我把这事办了。” 段融摸了摸鼻子,有些郁闷,听沈平那语气,好像杀个真气境的强者,跟喝白水似的容易。 段融稍顿了会儿,才勉强道:“我只能答应你。只有绝对安全,而且没有后患的情况下,我才会出手。” 沈平闻言,却很是开心,拍了下段融的肩膀,道:“有你此话就可!” 段融瞥了沈平一眼,他感觉这老小子好像对自己很有信心。 沈平站在悬崖上,目光越过段融的肩头,望着眼前这片自己望了无数次的山谷,心头有几分动情…… 但下一刻,他目色一凝,便忽然袖子一拂,转身疾走…… (本章完) 第202章 洞穴据点 第202章 洞穴据点 段融见沈平竟断然而去,立马冲他的背影喊道:“沈老,山中多有猛兽,我送你出山吧。” “不用!”沈平答道,几乎话音传来的同时,便见其袖子扬起一挥,便是一阵很淡的白雾,随风飘来。 段融心头一惊,立马施展云蛇步跳开数丈,闭气而立。 沈平可是究极毒道的家伙,他撒出的毒粉,自己如何敢触? 我还好心,要送他出山,怕他丹田被废,糟了猛兽的毒害,看来真是多余啊,怎么忘了这老小子还是个用毒的高手,一般的猛兽,哪里奈何得了他呢? 段融跳开,那白雾,其实是很淡的白烟,被风吹散,随风飘进了悬崖旁的林子中。 不过一息而过,旁边的林子里便如下饺子般,扑簌簌地往下掉着蛇虫鸟类…… 段融看着身旁的林子中的蝉、蛇和鸟在掉落,脸上顿时显出了猪肝色,这毒粉竟毒性如此猛烈! 段融顿时血气上涌,冲沈平的背影,嚷道:“你丫丫的,你要撒住了老子,咋办?” 沈平闻言,头也没回,只桀桀桀地一阵怪笑,道:“撒住了你了,我给你的那瓶药,你不会吃一颗吗?” “我日!”段融郁闷地吐槽道。 沈平声音此时已经有些缥缈,他的身影在林木间,时隐时现,逐渐再也看不到了…… 段融站在那里,目色湛然,他望着沈平身影消失的方向,看了许久。 虽然和这个老头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段融觉得跟这个老头还是蛮投脾气的。 沈平的性子有跟萧宗庭一样倔强的地方,但他身上还有一股亦正亦邪的江湖痞气。 段融站了一会儿,只见林木萧萧,一抹孤寂在他心头升起,他叹了一口气,才扭过头来,看向悬崖的某处,那处悬崖之下就是沈平的洞穴所在。 段融身形闪动,一晃而过,便消失在了悬崖之上。 段融再次来到了洞穴内,他站在洞穴口的瞬间,便心念一动,神识陡然外放。 瞬时,洞穴内的大小物什,尽现眼前。 段融身形如同鬼魅,在洞穴内忽闪。 他忽然在洞穴某处的阴暗角落里,抓起了一柄捣药的石锤,段融目色一闪,心头默念道:“读取器灵。” 段融看着眼前浮现的数据面板,心头陡然一喜,道:“吞噬!” 随着眼前的数据面板一阵晃动溃散,段融身形再动,忽然站在洞穴内的另一处,从凌乱的石桌上,堆放的物什中,捏出了一枚匕首,那匕首只有四五寸长,表面不知侵染着什么,痕迹斑驳,却绝对不是锈迹。 段融在黑魆魆的洞穴内,目色闪烁,暗道:“读取器灵。” 一息后,段融吞噬了匕首的器灵,身形再次闪动,出现了洞穴最里面的石床旁,石床上竟然有一个不知是何种动物的大骨磨成的枕头。 那枕头上油渍斑斑,显然不知已经用过了多少岁月。 段融目色讶异,暗叫沈老头怪癖,枕这种枕头,也不怕做噩梦。 段融拿起那骨枕,暗道:“读取器灵。” 段融吞噬之后,身形再次忽闪。 沈平在这处洞穴内,生活了将近二十年,里面的杂物之多,可想而知。 有许多物什,沈平也足足用了将近二十年,他的心血领悟,都浸透进了这些物什的器灵中了。段融足足了将近半个时辰,将洞穴内的一应物品,无论大小,尽数吞噬。 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吞噬完毕,段融开始搜罗洞穴的物品,并将其分类。 他以后,准备将这处洞穴,作为自己在野猪山的一个据点。 万一贤古县内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就可以设法逃出县城,钻入野猪山,藏入了洞穴内,谁又能找到自己呢。 许儒虎、解雷爆发后,解道寒早就发现了尸腐之毒的线索,但彼时沈平就藏身在这山林洞穴内,解道寒如何能追踪到他呢? 要不是这老头,因为耗尽心血,研制出的一品红,仍然无法克制真气境的强者,顿时心绪灰败,下山跑到勾栏院里去发泄,解道寒和范元海怎么可能抓到他。 段融好一阵忙乎,将洞穴内的物品,大致分为了四类。 一类是生活杂物,这些东西,段融将其筛捡了一番,能用的都留着,毕竟他以后也可能会在这里生活的。已经坏掉了的,则全部扔掉。 另一类,是各种处理和未处理的药材,这些东西,跟生活杂物的混乱堆放不同。沈平已经将它们各归其类,整理得非常好了。这方面,段融无需再动,只将其沿袭继承下来即可。 还有一类,是成品的药品和毒物。段融看了一下,竟然十几瓶之多,而且大部分他都不认识。 沈平走时,给他的一品红的毒物和解毒的药,显然只是将最紧要的,交代给他了。至于这些沈平炼制的成品药物毒物,定然也不是凡品,只是还需要他慢慢认识、摸索。 而最后一类,则是散落在各种的沈平的笔记以及一些已经被他翻烂了的医道书籍。 而段融最珍视的就是,沈平留下来的三本笔记,三本笔记的纸张笔迹都略有不同,显然不是同一时期的。 段融整理好洞穴后,便拿着三本笔记,坐在了洞穴口处,就着天光,开始翻看了起来。 段融先是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很快便发现,一本笔记的后半部分,就是记述药性与武者内息运转关系的部分,段融顿时如获至宝,便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 段融坐在洞口处,从天光明亮看到了天光昏暗。 直到暮色降临,他了数个时辰,也不过才看了两页而已。 而且有许多地方,他反复揣摩,也难以领悟其深邃含义。 这也不能全怪段融,段融已经是成就了内息境第三重的武者,而且他对于各种药物的药性的识别已经有了一定的造诣,要说这关于药性和内息运转关系的笔记,他应该能够看懂才对。 但,其实沈平的笔记有许多语焉不详的地方,他记此笔记原本就是不是给别人看的,而是他记录自己的一些点滴琐碎的思考而已。 本来就是东一榔头西一棒,不成系统的。 眼见山谷内已经暮色四合,段融心神顿时涌起一股疲累来。 他吞噬了许多器灵,本就需要消化吸收,虽说他成就了胎藏经第二层后,吞噬器灵后的不适感,大为减弱,但他吞噬后,不仅没有休息,反而为了看笔记,长时间陷入了深度思索中…… 此时,眼见暮色四合,天光昏暗,陡然出离深思状态,神魂便涌现一抹刺痛之感。 段融合上笔记,摸黑走到了洞穴最里面的石床上,他躺在硬邦邦的石床上,头枕着被沈平磨得油光发亮的骨枕,瞬间便睡死了。 (本章完) 第203章 一夜大梦 第203章 一夜大梦 段融这一夜,睡得很沉。 这一夜的梦中,都是沈平的各种背影,在穿梭…… 一会儿只见他在捣药…… 一会儿又见他将各种药材放在石锅内煮着,而且不时拿着一把匕首,在石锅内搅拌…… 一会儿又见他有各种诡异的手法,处理着一些稀奇的药材…… 段融大梦初醒之时,怔怔地看着洞穴顶部的嶙峋岩壁,一股熟悉的感觉,陡然在心中升起…… 他好像真的在这洞穴内,已经住了二十年一般。 段融扭头一看,洞穴口处,明亮如雪,天色早已经大亮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怔怔地打量着眼前的洞穴,那种古怪的熟悉感,处处跟他相印…… 段融恍惚明了,这是因为他吞噬了太多的沈平的东西。 全部消化吸收以后,他几乎烙印了沈平的灵魂里的许多东西,甚至一些纵深的沟壑,因为沈平痴迷于医毒之道,而他于此道的领悟和这处洞穴内的各种物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这些东西,全部被段融吸收了。 “还能这样?”段融的目色中一片讶然。 因为,他此时甚至都感受到,沈平对于洞穴内的各种物品的感受,那些东西用得很是顺手,那些是早就想换了,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才凑合了下来。 段融走到了洞穴中部的那石桌上。 石桌上,放着十多个,大小颜色迥异的瓷瓶,这就是段融昨日整理出来的药品和毒物。 段融此时站在那石桌前,一眼望去,立即就能分辨出,那些个瓷瓶内都装着的是何种药品毒物,其性质、用途更是清清楚楚。 段融捏起其中的一个瓷瓶,因为他印象中,此瓶内,乃是尸腐之毒。 段融拿起那瓷瓶,将瓶塞打开,随即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令人欲呕的腐烂味道。 “尸腐之毒!”段融将瓶塞盖好,但空气那股淡淡的臭味依然经久不散。 段融目色扫过那些瓷瓶,将脑中关于将瓷瓶内的东西的信息,都过了一遍。 药品只有二种,其余都是毒物,各种种类毒物,几乎应有尽有,但却没有合欢之毒。 用毒虽说是拿不上台面的手段,沈老头痴迷此道,但却有自己的底线,他显然是嫌弃合欢之毒,太过下作,不屑为之。 段融看着这些瓷瓶,便再次来到了洞穴口处,拿起昨日的那本笔记,再次看了起来。 这一看,段融不由便笑了。 昨日的百思不得其解处,今天一观,竟如观己心,心与文字相印,一下子就明了了。 不仅文字的意思,完全了解,甚至详略之间的心思,也洞如观火,尽数明了。 那些语焉不详之处,更是释然冰解,如泉流出。 甚至,为何语焉不详,为何反复赘言,又为何一笔带过,段融全部了然。 段融昨日,数个时辰,才看了两页,而且疑窦重重,难解其意,但此时他站在洞穴口,一目十行,将笔记翻得哗啦啦作响。 不过数息而已,一本厚厚的笔记,已经全部看过,而且是全部看懂了。 或者说,他不是看笔记看懂的。他本来就已经懂了,此时的笔记不过是成了他心内东西的蹩脚注解罢了。 段融不由感叹,他昨日就不应该看这笔记。这笔记,如果是他自学的,穷十年之功,也不一定能全部弄懂。但他吞噬器灵后,一夜之间,全数了然,还犹有盈余啊。 “真乃一夕千悟啊!”段融合上笔记,忍不住感慨道。 合上笔记的瞬间,段融的肚子,忽然咕咕咕地叫了起来,随即一阵饥饿感便涌了上来。 段融这才发觉,他昨日就没怎么吃东西,竟然一直饿到了现在。 不过,这里是野猪山,他要吃东西,是需要自己动手的。 段融舔了下舌头,这么多天没来,他倒是有些怀念,野猪山里的野味了。 段融准备去林中,搞点什么来充饥,他刚欲出洞,忽然目色一凝,扭头看向洞穴中部靠岩壁的那张石桌。 段融走到石桌前,将一个瓷瓶袖了,这才身形忽闪,出了洞穴,来到了悬崖之上。 段融走入林中,刚准备放开神识,就在这时,身旁的树枝上,一条黑影一闪,竟是一条毒蛇向他扑咬了过来。 在那黑影闪来的瞬间,只见段融袖口一挥散,一片淡淡的白雾便拂过那蹿过来的黑影。 那条足有两个拇指粗的黑斑蛇,被白雾一罩,便瘫软掉落在段融的肩头…… 只是那蛇儿似昏迷了一般,如死物般耷拉在段融的肩头上,一动不动…… 段融捏起肩头上的那条黑斑蛇,顿时触手一片,冰冷滑腻。 段融笑道:“蛇儿,今日就拿你裹腹了。” 段融吞噬消化器灵后,已经知晓,昨日那沈老头离开时,对他撒的那白雾,不过是他炼制的一种迷药。 这迷药,有很强的麻醉效果,嗅之即晕,但对身体并无实质伤害,数个时辰后,就能自己醒来。 因此,他刚一路走过,昨日从林中掉落的蛇虫鸟类,都已经不见踪迹了。 想来,就是药劲过了,那些小家伙们,都醒了过来,各自散去了。 段融捡了些树枝,坐在悬崖的一块大青石上,用火折子点了火,便烤起蛇肉来。 不过没多大会儿,被段融斩成三段,用松枝扎起来的蛇肉,就烤得滋滋冒油,香味四溢…… 段融见已经烤熟,便吹了吹,咬了一口。 滚烫的蛇肉入口,段融吸溜着咀嚼了起来,味道竟然很是不坏…… 段融前世,生于北方,并未吃过蛇肉,没想到这第一次吃,竟发现蛇肉如此美味。 段融将三段蛇肉吃完,腹中有了东西,口腹之间便涌起一股满足感,段融擦了擦嘴上的油,便身形忽闪,从悬崖上消失,再次回到了洞穴内。 他一回到洞穴,便在洞口处盘膝而坐,继续翻看起笔记来。 大约用了半柱香的时间,他便将沈平留下来的三本笔记,全部看完了。 段融合上了最后一本笔记,目色闪烁。 这些笔记,虽然记得密密麻麻,有些地方还有些穿插错乱之处,但段融看起来,却是不怎么费力。 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两相印证。因为,笔记中所记的东西,原本就已经在他的心里了…… 但看此三本笔记,还是很有作用的,将他消化吸收的沈平的领悟中,最重要的那部分又过了一遍。 此时,段融的心中,可谓明厉厉,亮堂堂…… (本章完) 第204章 血洗 第204章 血洗 段融决定不在这洞穴内继续呆下去了。 他该回去了。 他毕竟是源顺镖局的镖师,长时间不回去,万一要出镖,他不在,是要受罚的。 当然,除了极个别的紧急情况,镖队出镖一般会提前二三天就通知下来,好让镖师、趟子手们都安顿下家里,毕竟出去出镖,一趟就是一个多月,时间可是不短的。 段融决定立即回去,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吞噬消化完洞穴内的器灵,再加上翻完了沈平留下来的三本笔记后,他已经有了思路。能解决一直以来困扰着他的关于影响内息运转的药物渗透性的问题了。 只要解决了这个问题,他的内息修炼速度就能得到大幅的攀升。 如是这样,明年三月份之前,成就内息境第四重,应该就不成问题了。 以内息第四重的境界,参加太一门的记名弟子选拔考核,就基本十拿九稳了。 当然,其实,在这洞穴内,段融就可以就地配制出渗透性强的药补药汤来。 洞穴里的草药种类,很是齐全,就算少什么,段融大可以自己在山间找寻,以他现在对于药草的药性和生长环境的了解,找药草对他来说,已经并不是难事。 但,他并没有时间,在山中耗下去了,他并未脱产,不是自由身,契约还在源顺镖局内呢。 段融思量了下,发现洞穴内的东西,大多都不用带,笔记和医书,他吞噬器灵,都已经在脑子里了。 至于各种药材,生药铺子里都有,虽然要些银钱,但这点银钱,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不算啥了。 段融走到了洞穴中部的石桌前,看着石桌上的十多个瓷瓶,目色微动。 他探手在瓷瓶中挑了两个,袖了。 段融依桌转身,目色将洞穴扫了一遍。 段融发现,这洞穴内,虽然琳琅满目,但沈平一生最宝贵的,其实是他对于医道毒道的领悟,这些领悟虽然大多都是在这洞穴内完成,但如果不是段融有吞噬器灵的能力,他是无法轻易获得的。 而他一旦获得了最宝贵的,其他的杂物,都显然可有可无了。甚至这石桌上的毒物和药品,段融也是可以自己炼制出来的,只是要费些功夫罢了。 段融身形忽闪,出了洞穴,站在了悬崖之上。 随之便施展出了云蛇步,在山涧老林中,跳跃奔腾,如山魈般呼啸而去…… 天地大幕,山野无涯,段融全力施展云蛇步,甚至隐隐有了一丝突破的迹象…… 段融忽然停住身形,站在了野猪山脉的某处山脚时,心头已经有了一抹明悟,他方才不经意间,将一些大成境界的领悟,加入了云蛇步中去了,一番施展竟将云蛇步突破到了小成境界。 这还是他第一次,不通过吞噬器灵,通过自己的修行领悟,将武功突破提升一个小境界,而且还是十分难练的轻功。 段融回想了一下,这整个过程的缘起,其实是起源于他施展云蛇步的一种不自在感。 他毕竟已经有了大成境界的刀术了,大成境界以后,眼界就不同了,他渐渐能发现云蛇步施展时的一些不足之处。 平时可能只是一闪而过,并不在意,但在这野猪山脉中,纵横施展,山野无涯,不足别扭之处反复闪现,段融下意识就开始尝试修正,不想调整着调整着就忽然突破了…… 不过段融明白,他此时突破至小成境界的云蛇步,比之于,这门轻功本身的小成境界的功法,一定是不如的。 毕竟他是野路子,偶然摸索着突破的,甚至段融觉得这突破,好像也有一定的运气成分。但其实,这个过程,是因为段融吞噬的多,看得多,累积到了一定程度,他的很多理解发生了质变。 即便是将一门刀术修行到大成境界的人,也绝对不可能有段融这般深刻的理解。 因为,压根不可能有人,能一人通晓那么多门的刀法。 而这种变化的恐怖,此时的段融还没能真正的理解。 不过,这趟野猪山之行,显然收获颇多,段融一时心情大好,脚步轻快地往不远处的村庄走去。 段融走着走着,脸色忽然便冷如冰霜。 虽然此时他距离村庄还有些距离,但从吹过来的风里,段融嗅到了血腥味,而且是经久不散的浓郁血腥味…… 段融放松的身体,陡然一紧,目色一动,神识便随之放出,放出的神识瞬间便笼罩了方圆百米的范围。 段融面色冷冽,身形忽闪,便往村庄里奔袭而去。 段融站在村东头的一家农户的院外,他的脚边是一个老妪的断头,白发凌乱,满脸血污,她已经浑浊的眼珠里,依然残留着死前的恐怖神情…… 而院子里,还有三具惨死的尸体,死状凄惨,令人欲呕。 段融站在那里,浓郁的血腥味,如铁锈般,直往他鼻子里蹿,他浑身都在战栗! 他战栗,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往昔那种杀人后的恶心袭来! 他战栗,是因为他愤怒! 他放出的神识,笼罩着以他为中心的方圆百米的范围。 在神识笼罩的区域内,全是尸体,无一活口! 赤身裸体,脖子乌青的妇女,断头腰斩的孩童…… 修罗之地,人间炼狱! “有人在屠村!” 是谁……血洗了这村子……?像宰杀猪狗一样,杀了整个村子里的人! 段融的拳头紧握,关节隐隐发白。 你没有亲眼看见那些尸体,你永远无法理解,此时段融心头的感受。 兔死狐悲,更何况是人呢? 一个村子的人,一个村子的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实农民!被人像猪狗一般,全杀了。 愤怒和憎恶混杂在一起的汹涌感情,像狂潮一般,一波一波地冲击着段融的心…… 此刻,他杀意蒸腾! 段融忽然身形忽闪,奔向秦老汉家。 段融站在了秦老汉家的篱笆院前,篱笆院的一根削尖的木桩上,扎着一具黑瘦矮小的尸体。 那是秦老汉的孙子——黑娃。 他是被人抓起来,像扔皮球一般,砸进了这削尖的木桩里的。 血淋淋的木桩扎透了黑娃的胸口,木桩尖上还挂着一些脏器,黑娃的胸前一片血污,血渍流过他根根突起的肋骨…… 他耷拉在那里,四肢空荡荡的垂着,脑袋无力地向后仰着,已经涣散的瞳孔像看着段融一般…… (本章完) 第205章 有官如盗 第205章 有官如盗 段融犹记得,他第一次踏入这院落,黑娃还很害羞,躲在门后面不敢出来,只露了半张脸出来瞄他。 后来就熟悉了,段融每次来,黑娃都笑嘻嘻地看着他,露出了一口的白牙。 上次他来,黑娃还塞给他两个鸟蛋,说让他烤着吃…… 段融看着木桩上,黑娃耷拉着的脑袋,他笑嘻嘻的露出白牙的样子,不住地在段融脑中闪过…… 段融眼中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他的神识扫进屋内,屋内还有三具尸体,秦老汉被腰斩而死,肠子流了一地。 他的儿子被砍了头,儿媳妇赤着身,胸口被扎得稀烂…… 段融抹掉了脸上的泪水,心头忽然平静了下来,因为他听到了不远处的传来马嘶声。 这世道是不太平,弱者被血食的事,可能在许多角落都发生着。 虽然他想为死去的秦老汉一家讨个公道,但也要看对方的实力。如果对方的实力太强,他会掉头就走! 段融以神识开路,施展出小成境界的云蛇步,借着院墙和树木遮掩身形,往马嘶声那而去。 段融躲身在一家农户房后的一棵梧桐树后面,看向不远处的一处大庄园。 那庄园是本村的一家大户,家主姓荃,是附近几个村的里正。 家里颇有些田产,也豢养了一批武者。 这荃里正,颇为仁义好施,常常周济本村的穷户。饥荒之年,也会借粮给本村村民,利息只是市价的一半,因此在村里口碑甚好。 但此时,荃家庄园的门口,却是停了十多匹骏马,那些马都毛色油亮,眼睛有神,显然都是耐劳的良驹。 而庄园的门口,还站着两个人,头上扎着头巾,持刀而立,段融用神识扫过去,这两个人都是内息境第一重的境界,而且他们的脸上都有飞溅上去的血点子。 两人的脚边,还躺着三具尸体,断手断头,死状凄惨,而且那三具尸体都一身劲装,带着兵刃。段融神识扫过,那一把砍刀的刀柄上方,还阴刻着一个荃字。 门口地上躺着的三具尸体,显然是荃家庄园的护卫。 门口站的那两个家伙,不过是内息境第一重而已,段融抬手可灭! 但他并未动手,他不想惊动庄园里面的人! 此时还不清楚,庄园里面的人的修为境界,贸然出手,打草惊蛇,很可能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局面。 段融闪入身后的农家的院内,绕到了侧面,从另一个巷子,闪身出来,站在了荃家庄园的某处院墙外面。 荃家庄园的院墙,高大厚实,但段融踏悬崖如平地,这高度对他而言,不过一纵而已。 但段融并未直接跃入,而是绕过院墙,开始施展身形,而他放开的神识则穿透院墙,扫进了庄园里。 一番施展,段融已经扫过了院墙附近的大片的庄园面积。 并味发现任何活人。 段融目色一动,选了个隐蔽的位置,闪身跃过了墙去。 段融飘然而落,几无声息,他落地的身旁就是一棵高大的美人蕉,蕉叶如巨大的蒲扇一般…… 段融躲在美人蕉后,目色扫视,庭院甚广,目光所及,已经超过了神识笼罩的范围。 但,除了偶尔倒地的尸体,段融在庭院内,并未发现一个活人。 段融身形忽闪,时起时蹲,借助林木、凉亭、房舍、游廊柱子,遮掩身形,用神识和目光,不断地探查着庭院。 但是,当段融将整体庄园,几乎扫视了一遍,竟然还未发现一个活人。 “不可能!”段融拧着眉头。“既然庄园门口停着十多匹骏马,而且还有两个裹头巾的家伙把守着,庄园里面一定有人!” 段融目色闪烁,心头一动,忽然道:“有密室!” 神识的探查,能穿墙过院,房舍内的密室,绝对逃不过他的神识。密室一定是在他神识未探查,而目光扫射过的地方。段融陡然转身,盯着庭院中间的那座假山。 段融身形忽闪,神识放开,随着身体距离假山越来越近,段融的神识已经向假山笼罩了过去。 段融目色一动,那假山地面的空当处,竟有一个黑魆魆的洞口。 洞口内,隐有石阶!那里似乎就是密室的入口。 段融快走几步,将神识笼罩了过去…… 段融站在那洞口不远处,目色闪烁,他没有闪身进去,而是躲身在假山后面,用神识穿入了地下…… 地下的密室再深,纵深也不可能超过百米。 段融站在假山后面,神识一扫,几乎穷尽了整个地下的密室空间。 其实,密室的空间,并不算太大,而且只有一间而已,不过是荃家的一个隐蔽的仓库罢了。 那密室内站着十多个人,地上还有两具尸体,一具是头发白的老人,一具是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两人都衣着考究,而且他们的脸型身形都颇为相似,似乎是一对父子。 段融推测这死在里面的,就是荃家父子。两人显然是被挟持到了密室,这伙匪徒找到财物后,就杀人灭口了。 密室中间,此时放着一口大箱子,箱盖子翻着,里面竟装满了黄金、珠宝、银票…… 段融集中神识,穿透了这伙人各自的身体,将他们体内的内息境界看的一清二楚。 这里有十二个人。 有一人,大约四十岁,身材魁梧,脸型瘦长,竟是内息境第四重的大成境界。 另外有五人是内息境第二重,六人是内息境第一重。 其中一个手里攥做钢刀的瘦子,钢刀上血渍正沿着刀锋滴落,他看着那口打开的箱子,目色闪过一抹贪婪,不过他随即就压了下去,声音嘶哑地说道:“沈头,这荃家不过就是田产多些,收收地租而已,家底怎会如此丰厚?” 那被叫做沈头的身形魁梧的中年,正是内息境大成境界的武者,显然是这伙人的头儿。 此人瞪了那瘦子一眼,道:“你以为汤万红是吃素的!要是一个普通的庄园,他会让咱们来抢吗?” 段融听到汤万红的名字,心头陡然一紧。 这伙人竟然是汤万红指使的! 可汤万红,是沈焰柳的人啊! 段融想到此处,周身一阵发冷。 沈焰柳为了自己的政绩官声,到任以来,并未巧立名目,苛捐杂税,反而与民无犯,因此,官声一直不错。 但此人显然野心极大,一直想往上爬,许儒虎、解雷的那案子,就可见一斑,他担忧悬案未破,影响他的政绩考核,便让汤万红亲自去了趟府城,走了按察使的门路。 沈焰柳既然并未借苛捐杂税,盘剥于民,但他在官场走门路,又需要大把的银钱。 这银钱,从哪里来呢? 贤古城内的几个势力,武力雄厚,难以撼动,便把主意打到了城外的庄园大户头上! 而且,勾结盗贼,不惜屠村! 真是千刀万剐,不足惜啊! “有官而如盗!”段融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憎恶和愤恨! 沈焰柳此人,简直比那些,巧立名目敛财的贪官,还要可恶百倍! 他既要清廉的官声,作为自己往上爬的助力。 但同时,却勾结盗贼,抢劫乡绅,甚至不惜屠村。 官宦其外,盗寇其内! 人面其外,兽心其内! 段融站在假山旁,杀心大起,他恨不得,立时枭首了沈焰柳这个人面兽心的狗官的头,挂在贤古县城的城楼上,暴晒示众! 但段融心里也清楚,沈焰柳绝不是此时的自己,所能够撼动的。 不光是其是贤古县的县令和他太一门门外弟子的身份,单单其真气境的境界,就不是段融能够对付得了的。 不过,沈焰柳他杀不了,但眼前这群狗腿子,他一个也不想放过。 “就拿你们,祭一祭,这一村的亡灵吧!” (本章完) 第206章 诡异的一幕 第206章 诡异的一幕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荃家背靠野猪山这座天然的药材宝库。最近这一二年,一直在给西门家提供药材,已经成了西门家的稳定药材货源之一。要不是汤万红急着用钱,荃家这头猪其实还可以养得更肥些再宰!” 沈沉目色闪烁地说着,探手将密室中间地面上的那口大箱子盖上了。 其实,他也清楚,明年就是政绩考究年,他的那位兄长骨子里官瘾很大,一心想升迁。这就少不得,要各处走动门路,他家又是贫苦出身,这种满手血污的事,只得他这个弟弟来做! 沈沉盖上箱子的瞬间,他身侧的几人都是长出了一口气,如此巨财在眼前,他们如何不起贪心,不过是慑于沈沉的严苛威猛,谁也不敢表露罢了。 深沉自然也知晓,他招募的这批人,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所以,他用他们,也防他们! “胡洪、周忠,你俩把箱子抬上去!”沈沉扭头目色扫过两人,沉声说道。 顿时,两个身形壮硕的人,便走了过去,两手托底,沉腰提气,灌注内息,猛地这口大箱子抬了起来! 沈沉阴沉的目色,扫过这间不大的密室,摆手一挥,道:“走!” 众人随着沿着石阶,往密室外走去。 密室内,早已经搜罗过一遍,虽然还有几个箱子,不过是些账本和绸缎布,在沈沉眼里,俱都无甚价值,连那箱子黄金珠宝的零头都不够。 一行人,拾阶而上,沈沉站在抬着箱子的胡洪与周忠的身后,走在队伍中间。 磨蹭在队伍最后面的是一个瘦子,眼见人们都出了密室,他站在出口处的几阶石阶上,忽然弯腰将压在鞋底的一小锭金子捏了起来。 他竟然一直用脚滚着那锭金子在走路。 但他刚抓住那锭金子,目色一喜,准备袖了。 几乎同时,便有一柄飞刀,从密室口外,天光一闪,便射了进来!飞刀无声,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直中他的眉心! 段融躲身在假山后面,神识笼罩,内息灌注,一刀便在他眉心炸出了一个血洞,汩汩的鲜血随之涌出,那鲜血中还夹杂着丝丝的乳白色的脑浆子…… 那瘦子刚触手的金子,还未攥紧,便哐啷一声,掉落在地上,沿着石阶蹦了下去…… 瘦子满脸血污,眼神空洞,身子一晃,便仰天倒了下去,从石阶上翻滚了下去…… 那瘦子是队伍的最后一人,忽然发出了响动…… 金子落地的脆响和身体砸地的沉闷之声,几乎是同时响起…… 众人齐齐回头,看向身后的地面上的密室入口的洞口处,连打横抬着箱子的胡洪与周忠,也都扭头看向那里! “密室里!有事?” 就在众人闻声回头的瞬间,段融忽然从假山后面一纵闪出,小成境界的云蛇步随之施展,身形瞬间便快如鬼魅! 而一朵梅残影,从段融冲出假山的瞬间,便在手边绽放开来…… 隐杀的绝佳时刻,又如此精准的时机把握,他第一记的杀招,自然是送给了大成境界的沈沉! 沈沉甫一回头,目色一凝,便望向密室的入口那里。他心头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密室里有问题。 但他的这个念头刚升起,便心头一跳,浑身的汗毛陡然乍起! 沈沉毕竟是成就了内息境第四重的大成境界武者,段融射出的梅柳叶刀,距离他后脑勺,还有数寸的距离,他感觉到了那凛冽的杀意。 他身形陡然前倾,与此同时飞刀几乎是贴着他后脑勺处的头皮划过! 飞刀无声而过,一撮断发在阳光中散乱飘荡! 沈沉浑身发冷,微微侧头,便看到了假山旁边的段融,午后的阳光从段融的身后照射过来,将他周身笼罩了一圈光晕,沈沉只能看到段融快速忽闪的身影,却看不清他背阴的脸。 只见一枚枚的飞刀,从那黑影里飞出!射向人群! 段融在沈沉身体前倾的瞬间,便知道飞刀已经无法杀死沈沉。 众人闻声回头的瞬间,他陡然射出的第一刀,便是最隐蔽的一刀! 沈沉一旦躲过此刀,后面的飞刀更不可能伤得了他!毕竟是内息第四重的大成境界高手啊! 既然飞刀已经杀不了沈沉,段融便决定先解决掉这些碍手碍脚的蚊蝇! 这些人中,都是内息境第一重和第二重的境界,在段融的梅柳叶刀面前,如同待宰之羔羊! 一朵朵梅绽放! 一枚枚飞刀射出! 段融身形左右忽闪,飞刀角度诡异,索命无声! 那十来个齐刷刷后望的脑袋,随着天光一闪,后脑勺便都出现了一个大血洞。 抬着箱子的胡洪与周忠,感觉脑后陡然一凉,下一刻,他俩便看到,面前的数个脑袋的后脑勺处都炸出了血洞,浓稠的血液混合着脑浆子,流了出来! 沈沉翻身伫立,接着便看到了眼前诡异的一幕,午后的阳光下,十个齐刷刷的脑袋,望向同一个地方,他们露出的后脑勺,全都汩汩地冒血…… 而这时,那大箱子才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而随着大箱子的砸落,那十个脑袋流血的诡异身影,像被风吹倒的小麦一般,齐刷刷地向前栽去。 沈沉只是瞄了一眼这边,便眼皮直跳地看向段融。 他已经看出了段融的境界,虽然是内息境第三重,但却身居轻功,而且善用暗器,他可不知道贤古县有这号人物。 难道是过路的? 沈沉开口道:“兄弟,你要是为财的话,这箱子东西,我们一人一半。” 他手底下的这些兄弟的命,他从来就没放在眼里,而且眼前之人,他没有把握能轻易杀之。 午后的阳光从侧面,照在段融的脸上,他看向沈沉目中流露出了浓重的憎恶之色。 段融看着沈沉,冷道:“你的命,我有用!” 沈沉脸上的肌肉跳了跳,道:“一个小成境界的武者,我不知道你哪来这么大的口气?” 沈沉说着,便持剑向段融攻来! 段融眼神中的鄙夷憎恶,还有那句你的命,我有用,显然都刺痛了沈沉。 沈沉毕竟是成就了内息境第四重的大成武者,段融也不敢掉以轻心,他身形忽闪,手持牛尾刀,施展云蛇步,以雷烟刀,和其缠斗。 身形左右飘忽,刀影云山雾罩! 因为内息羸弱,段融的刀招全是虚招,他的兵刃根本不敢和沈沉的剑锋相触。 沈沉开始还不敢冒进,但试探几次,便很快发现,段融的刀招尽是,华而不实的虚招。 沈沉心头冷笑,剑招随之凌厉,段融却是步步后退,靠着小成境界的云蛇步才堪堪躲开了沈沉的一记杀招! 沈沉还欲再攻,但就在这时,他的眼前却陡然一! (本章完) 第207章 祭奠 第207章 祭奠 段融已经施展云蛇步,身形一纵而退,和他拉开了距离。 沈沉的脚步也开始有些踉跄了。 虽然他自己看不见,但段融却看得很是清楚,沈沉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黑,嘴唇乌紫。 这是中毒的迹象! 段融之所以,敢战一个大成境界的武者,他的底气也是在这里! 方才他身形忽闪之时,袖口的毒粉便时时淡淡挥洒着…… 沈沉在不经意间,已经中毒颇深了! 就在这时,段融忽然手边梅残影绽放,一枚柳叶刀从梅残影中射出,直扎沈沉的心脏! 沈沉此时,早已经气机紊乱,意识迷离! 这一记飞刀,直接扎穿了他的身体,柳叶刀沐血而出,从他的后背射了出来! 沈沉眼前一黑,便仰天向后倒去,手中的长剑也哐啷落地! 只是他的身形刚刚向后倾斜,段融就一晃而过,牛尾刀横刀斩断了沈沉的脖子! 虽然已经没了心脏的供血,但断开的颈部处动脉里的血,还是滋了老高! 段融横刀伫立在阳光里,沈沉脸色发黑的断头,就在横着的牛尾刀上,那断头上,沈沉的双目还茫然地睁着…… 而鲜血如尿线般沿着微微倾斜的刀锋流下,滋在了段融脚边的地上…… 段融扯下了身旁一具尸体的裹在头上的头巾,将沈沉的断头包了,顺手放在了假山上的凉亭上。 然后段融抬眼,望向庭院的影壁。 影壁外面就是庄园的大门,大门口还有两个人在站岗,段融可没忘。 刚是怕打草惊蛇,没动他们,现在这边已经处理完了,该割了这两条尾巴了。 此片庄园甚大,假山这边距离庄园大门处,距离挺远,而且方才战斗不过数息就结束了。 中间没有一声,交兵的脆响,根本就没惊动,影壁外看守大门处的两个人。 那两人此时还在大门处聊天。 一个脸上长了个痦子的人,搓了搓自己的脖子,道:“刚才庄子里的那几房小妾,真是水嫩,我还想好好爽一把呢,结果沈头眼睛都不眨地,全砍死了……” “真是可……” 他的可惜的惜字还未吐出来,却已经永远淹没在喉咙深处了,因为有一柄飞刀,直接炸开了他的天灵盖,他的脑浆子崩了一脸! 站在他对面那人,脸上还是淫笑着,但他的淫笑已经永远僵在了脸上,因为他的后脑勺也几乎同时被炸开了! 段融身形忽然,窜出影壁,一把抓起两人,如同横提着两个沙包,几纵之间,便回到了假山旁! 段融将手中的两具尸体扔在地上,然后身形忽闪,便进了密室,将最后那个瘦子的尸体也提溜了出来。 段融将十二具尸体,堆在了假山旁,就在这时,段融忽然看到了脚边的一柄长剑。 此剑就是方才,沈沉所用之剑,段融冷笑道:“一个杀千刀的悍匪,还学人家用剑?装模作样?” 但段融忽然眉心一跳,他忽然觉得方才的沈沉的剑路,好像有些眼熟,他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真切! 段融思量着,忽然眼睛一亮,他想起来了。 是沈觅芷!他的剑路,跟沈焰柳的女儿沈觅芷的剑路很像! 虽然段融只在画摊前见过沈觅芷用剑一次,但那剑法还是给了段融蛮深的印象。 此人剑法与沈觅芷一路,而且方才那些匪徒叫他沈头。 “他也姓沈!”段融忽然觉得他杀那人,也许跟沈焰柳之间有莫大的关系。 段融目色一动,弯腰捡起了脚边的那柄长剑,暗道:“读取器灵。” 一组数据随之浮现在了段融眼前。 器物:长剑。 器灵等阶:三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3级(满足)。吞噬效果:浣水剑法大成。 段融心头一动,暗道:“吞噬!” 他用的是刀,对于剑法,他一向没兴趣! 但也不知是孽缘还是霉运,他竟三番两次的和沈家的人,明里暗里结下了梁子! 这浣水剑法既然是沈家的剑法,知彼知己,总没有坏处的。 段融吞噬完后,扔掉了手中的长剑,身形再次忽闪而去,他从一间房舍内,抱出了两大坛的烈酒。 段融之前,在房屋廊舍间,找人时,用神识扫过,就发现那里,放着十多坛的烈酒。 段融将两大坛的烈酒,砸在了十二具堆放的尸体上,顿时酒香四溢! 段融抽出火折子,将烈酒点燃,蓝莹莹的火焰随之燃起,瞬间便蔓延开来! 段融回身,又抱了两大坛酒过来,砸进了火里,火势陡然更大,烧焦的皮肉味,四散弥漫! 段融站在那里,午后的烈阳,照耀着眼前的焚尸堆! 这还是段融第一次见到烈火烧尸,除了诱人的烧焦香味,烈火撩尽衣物毛发后,人皮竟是被烧得不住地鼓泡,同时油脂不断地渗出,又化成了助燃的染料…… 一番灼烧后,皮肤才开始焦化发黑…… 段融看着眼前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他抬头起头,阵阵的烟尘随着灼热的火焰,缭绕升腾,在阳光照耀下,隐隐可见…… 段融看着那烟尘,在空中飘散,他的目色辽远而深邃…… 他相信,如果人死后,真有灵魂的话,此时这个村子里的亡灵,一定都漂浮在此处的上空,看着这些烧灼着的尸体…… “不知这点微薄的祭奠,能不能消除你们心头的恨意?”段融看着头顶的天空,喃喃自语道。 但他已经做了他能做的了,段融忽然内息灌注,一抄手,便将那口装满了金子珠宝银票的箱子,扛在了肩头。 然后一手提溜起,沈沉的那颗断头。 被头巾包裹的头颅,还是往下滴着血…… 段融踏步而行,出了一片狼藉的荃家庄园! 村西头的荒野处,段融在此地,挖了个大坑,用四卷黄席,裹了秦老汉一家四口的尸体,埋进了坑里。 段融用铁锨将土堆拍实,但他没有给这家人立牌,老实说,他只知道秦老汉姓秦,却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段融将沈沉的头解开,摊开放在了秦家坟茔前,然后抱起了一坛烈酒,用手啄开了酒封,围着坟茔,便走便洒,说道:“秦老汉,数次进山,承蒙你照顾!一坛酒,一颗头,送你一家一程!” 段融转完一圈,而后将一些烈酒浇在了沈沉的头上,用火折子点了,烧焦的毛发和皮肉味,随之在坟前弥漫! 段融看着燃烧着的头颅和眼前的坟茔,将坛底最后的一点烈酒,灌进了自己的喉咙,然后便将酒坛子摔碎在了身后。 段融的目色望向不远处的村庄,隐隐的血腥味,还在随风飘来,村庄里还有许多尸体,但人数太多,他实在是无力安葬了! 段融忽然冲眼前的坟茔一抱拳,道:“秦老汉,黑娃,一路走好!” 段融说完,扭过头去,看向身后不远处的一辆马车。 段融就是用这马车将秦老汉一家的尸体拉到此处的。 马车的马,早已经死在了秦老汉家里,只剩下车厢了。 段融走近马车,略一停顿,便内息灌注,忽然扛起了车厢内的一口大箱子,然后回身一掌,内息鼓荡,便将马车拍得撞在一棵大树上,撞得稀烂。 而后,段融扛着肩头的那口大箱,踏足而行,往野猪山里去了…… (本章完) 第208章 负重坠崖 第208章 负重坠崖 段融扛着一口大箱子,在山林间跋涉,肩头压着这样一口沉重的大箱子,他的云蛇步施展起来,已经颇为费劲。 段融干脆纵步而行,倒和他那日与沈平一起进山,翻山过岭那般走法一样了。 到了日暮时分,段融才终于走到了洞穴据点上方的那处悬崖。 此时夕阳残照,就像是一片巨大的红色薄纱,覆盖住了眼前的山谷,山川溪流都呈现出了一种朦胧艳丽的美感。 段融将肩头的沉重大箱子,卸了下来。他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 段融此时才将箱子打开,在夕阳的余晖里,清点了箱内的东西。 底下大半箱,都是码摆整齐的金锭子,足有八十锭,每锭二十两。 金锭子上面,是堆着许多珠宝、珊瑚、玳瑁、砗磲、玛瑙等物。 此界,珍宝稀缺,得来不易,这些东西,比金子还要值钱。 “看来荃家的家底全在这里了。”段融不由地感叹一声,然后拿起了最上面的几叠银票,大略地点了一遍,只点了面额较大的,加起来,竟然足有四万两之多。 这样一来,年末要给西门坎坎那六万两的报名费用,就完全不成问题了。 段融本来还计划,多跑几趟赌场,然后抽空构思几幅别样的春宫转手给西门坎坎,现在看来这些功夫都可以省了。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他只需要专心练武就可! 段融随之从悬崖上纵身一跃,他的身形刚一落崖,便抽出了牛尾刀,内息灌注,一刀钉进了坚硬的岩壁上,段融的身形吊在岩壁上,脚尖踢在了岩壁的某处,顿时石屑横飞,在那里踢出了一个坑来。 段融随之拔出牛尾刀,身形陡然下坠,他再次将刀钉进了岩壁,一脚踢出了一个石坑。 而后,依次而下,从悬崖顶到洞口处,踢出了一排石坑出来。 这是段融给自己扛那口大箱进洞,在岩壁踢出的落脚点。 就算他成就了小成境界的云蛇步,没有落脚点的话,要扛着那么沉重的大箱子,踏壁而下,也根本不可能。 段融踢完落脚点,便再次来到了悬崖之上,他将沉重的大箱,扛在了肩头,忽然从悬崖之上,一纵而下。 段融方一坠落,便一脚点第一个在了落脚点,段融身形陡然一顿,便再次落下…… 段融就这样,脚尖连点,一顿一顿地,沿着岩壁落下了下去,最后跳进了洞穴里。 段融落在洞穴口,周身已经大汗淋淋,虽然只是短短的一段,但段融发觉,他的消耗却是极大。 段融目色忽然一闪,因为他发现,这玩意比站桩消耗还大。 从悬崖落,沿岩壁而下,不仅要负重,还有控制身形平衡。 如果沿着岩壁,从崖顶一直下到底去,这般反复上下,岂不是一种比站浑圆桩更猛烈的练功之法? 段融略一回想,发觉方才,他不仅施展了云蛇步身法,在崖壁间保持身形的平衡,还因为负重过重,而且是坠崖下落,颇为消耗内息。 不过这种练功之法,要求也蛮高的,不仅要有轻功身法在身,否则你根本无法在岩壁上控制身形的平衡,而且负重一定要足够大,如果负重不够大,那消耗也是上不去的。 练功的本质,就是反复的消耗内息,而后再重生内息,重生后再次消耗,循环往复,枯燥乏味。 而每次消耗,再生之时,内息都会壮大微不可察的一丝,日积月累,方能见出进步来。如果能消耗地越快,同时借助药补重生地越快,那么内息攀升的修炼,自然就更快! 不过段融此时,无暇仔细考虑这个问题,他只能先将这个偶得新方法放下,日后再详加参研。 段融扛起大箱子,将其放到了洞穴最里面,然后将自己衣襟内兜的几张大额银票也放了进去。段融才出了洞穴,下山而去。 段融出了野猪山,便连夜沿着官道,直奔贤古县城。 天方蒙蒙亮时,段融终于一身疲累地进了东城门。 段融先在街边吃了早点,便回到了源顺镖局内,他向门房马文桃略打听了些消息,还好走这两天,镖局内并未发生什么事情。 段融回到柳庐,他先在大水缸旁,洗去了一身尘土,便赤身爬到床榻上,拥毯而眠。 段融这一觉,睡到中午方醒。 段融醒后,简单洗漱了下,去中院食堂吃了午饭后,然后出了镖局,到街上的铺子里买了些日常的礼品,便往萧宗庭的院落去了。 段融进去后院堂屋时,萧宗庭坐在那里兀自品茶,萧玉则穿了一身葱绿的水裙,站在几案旁插,萧玉见段融进去,只瞄了他一眼,便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段融对于萧玉的反应,已经习以为常,他看了一眼几案上瓶内几株鲜艳欲滴的月季,便将提着的东西放在了几案上。 萧宗庭跟段融使了个眼色,段融便坐在了萧宗庭对面的椅子上,和萧宗庭拉起了家常。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段融袖子一动,便将一个瓷瓶放在了两人之间的案子上。 段融,道:“萧老,这是沈老走时,让带给你的。” “他回山里了?”萧宗庭瞥了那瓷瓶一眼,不以为意道。 在他看来,段融说的沈平走了,定是那老小子养好了伤,回山里去了。而且两人最后那次拌嘴,沈平嘲笑他瘸子的事,直到此时他还未释怀。 段融,道:“沈老他已经离开贤古县了。说是后半生要云游四方,治病救人。” 萧宗庭闻言,忽然一愣,眼神惊愕地看着段融。 段融继续说道:“这瓶内是沈老亲自炼制的药物。对各种毒物,都有一定的缓解克制的功效。对于一些急症,也能起到应急舒缓的作用。” 萧宗庭看着那瓷瓶,眼色忽然变得有些复杂。他没想到这位老友,就这样走了,而且最后那次他们还闹得挺不愉快。 “老小子,早知道你要走,老夫就让让你又何妨?”萧宗庭忽然喃喃自语着,他摩挲着那瓷瓶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段融自然看出了萧宗庭因老友别去的伤感,他安抚了一番,又跟萧宗庭聊了些别的话题,但眼见萧宗庭一直提不起精神,段融也便起身告辞了。 不过,段融走时,顺手从几案的瓶内,抽走了一支月季。那里面有七八支月季,他抽了一朵明黄色的。 段融嗅了嗅手中月季的香味,走出了萧宗庭的院落。 (本章完) 第209章 岩石大棺 第209章 岩石大棺 段融回到柳庐,便拿了纸笔,坐在凉亭内。 他开始构思,着手解决药物渗透性的问题。 段融首先是以萧宗庭给他的内息境第四重的药补单方为基础,来作添加和调整! 他不时在纸上写着什么,但略一思量便又划掉了。 段融沉思着,偶尔会拿起石桌边上那朵明黄色的月季,在鼻尖处嗅一嗅,盛夏的月季,清香沁肺,颇能缓解沉思的枯燥。 段融在凉亭内,反复推敲,一直到临近黄昏,才终于敲定了方案。 段融看着纸张上,四处涂抹的单方,而且下方还写满了各种备注,他不由的轻轻一笑,他有八成把握,此方可行! 段融将纸张叠好,放进了衣襟内兜,他看了一眼天色,黄昏将至,影楼该开门了。 沈平走时,那药品留下了三瓶,还有一瓶,是给胡欢欢的。 段融走到影楼时,影楼才刚开门不久。 段融将那瓶要交给了胡欢欢,说了沈平的打算,和他最后留下的那句话。 胡欢欢听了,久久不语,双目瞬间便失去了光芒。 段融知道,沈平和胡欢欢间的感情,远比平常的恋人复杂,他也不知如何安慰,交代完后,便匆匆告辞出来了。 段融出了影楼,先去了生药铺子,买了些熬制药汤需要的药材,大包小包提溜了十多包,回到了柳庐里。 段融回到柳庐,并未立即着手熬药,因为东西还齐全,还得等明早屠宰场的早市呢。 段融将大包小包的药草,放进了屋内,便在庭院内,开始站桩,直站到深夜子时,方才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段融就爬了起来,他在庭院内洗漱后,便来到街边买了几个包子,一边吃一边往南城的屠宰市场走去。 段融在屠宰市场,买了鲜血的牛血、一张刚剥下来血淋淋的狗皮子和一些动物下水。 段融提着这些血淋淋的东西,回到了西大街,又在街角的瓷器店内,买了一个大砂锅。 段融便抱着砂锅,将那些东西,放在了砂锅内,走回了柳庐。 段融回到柳庐,便开始着手熬药的事了。 他先将那些血淋淋的东西弄干净,然后将要处理的草药煎了,之后在庭院搭的炉灶内生火,把大砂锅放放了上去。 大砂锅里的水烧开,段融先将那张洗干净的狗皮子放了进去,大火熬煮…… 直到那边的药草煎好了,段融将煎好的药草,连汤汁带药草,一起倒进了熬煮狗皮子的砂锅里。 如此又熬煮了一个时辰,期间段融数次加水。 眼见药汤已经熬得变色了,段融才将牛血和动物下水放了进去。 之后,再煎了几味药草,待砂锅内熬煮的差不多了,将煎的药草的汤汁放了进去。 如此,又过了两个时辰后,大砂锅内的药汤,已熬得颇为浓稠,不过那药汤却泛着幽幽的绿色,而且还缓慢冒着泡泡……品相实在是有些诡异…… “这玩意真能喝吗?” 段融拧着眉毛,看着眼前的汤汁,有些迟疑。 虽然他是按照脑中吞噬器灵后,沈平的医道领悟和庞杂知识,推演出来的方案。 而且操作也是严格按照推演出来的步骤,进行的,照理应该是没问题的。 但是,段融看着这锅,品相有些渗人的汤汁,一时还真不敢下口。 段融迟疑了许久,他觉得好不容易才搞出来的,总不能不试一试,就倒掉吧。 总得试一试,看看药效。段融用木勺在那绿幽幽的汤汁里,舀了一点,他鼓励着自己,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才终于将药汤送进了嘴里。 段融已经想好了,万一有毒,他就先将沈平留下来的那瓶药吃一颗,稳住毒性,再着手给自己解毒。 以他现在的毒道造诣,除非是一品红,否则就算是原来号称无药可解的尸腐之毒,他现在也是能解的。 虽然如此安慰自己,但段融将那绿幽幽的汤汁送到嘴边时,脑海里不知为何,还是浮现出了潘金莲喂武大郎喝砒霜的场景。 药汁下肚,段融立马在庭院内,站起了浑圆桩功来,随之神识外放,穿透了自己的身体,要仔细探查这药汁,能不能解决内息运转中,药物渗透的问题。 一刻钟后,段融陡然睁开双眼,脸色一喜。 “汤不可貌相啊!” 段融走到了大砂锅前,连喝了三大勺,这才再次站起了浑圆桩功来。 段融一边站着浑圆桩功,外放的神识也同时穿透了身体,继续察看着经脉间内息运转的情况。 药物的渗透性问题,已经完全解决了。 一些纤细的经脉,药劲也能绵密地渗入,源源不断地汇入内息里。 一个时辰后,段融散功而立,按他的对比估算,这绿幽幽的汤汁,将他的内息修炼速度提升了将近三分之一! 比他料想地,还要恐怖! 一个时辰,三勺汤汁已经基本在体内消耗殆尽,段融走进厨房,拿了只颇大的黑陶碗出来。 段融端起大砂锅,给自己满上了一碗,而后一饮而尽。 接着段融,便在庭院内,继续疯狂站桩起来,这一站就站到了午夜子时。 段融浑身大汗,心头却很是畅快,他脱光了衣物,特意从水井中,打出凉凉的井水,兜头浇下,然后立即用皂角在周身揉搓了起来。 段融洗了个凉水澡,暑气消散,躺在床榻上,沉沉睡去。 段融连续三天,疯狂站桩,直到将一锅绿幽幽的汤汁喝尽,段融察视内息,感觉自己的内息确实强悍了一丝。 段融又重新熬了一大锅的汤汁…… 某日,辰时。万里无云、惠风和畅。 贤古县,城北十三里外的孤山,某处陡峭的悬崖下。 孤山,山如其名,孤峰独秀,是一座独峰,不像野猪山是连绵的山脉! 孤山东、北、西三面陡峭,只有南坡平缓。 除了南坡偶尔会有人游玩外,其余三面俱都不见人迹。 特别是此处的北面峭壁,陡峭之极,可谓鸟悲猿哀! 段融便在此时峭壁上,抬眼而望,孤峰绝壁,望断飞鸟! 段融忽然抽出牛尾刀,纵身一跃,内息灌注,将峭壁底下一处凸出的岩壁,整个切割了下来。 牛尾刀锋利,凌厉的内息随刀刃而动,此山虽是岗岩的地质,一大块颇大的岩石,依然切面光滑地被段融从山体山上分离了下来。 而后段融兔起鹘落,身形飘飞,手中牛尾刀内息灌注,围绕着从山体切割下来的那块大岩石,纵横起落。 没过多大会,段融便将那块大石,削成了如棺材一般的长方体形。 看着眼前的岩石大棺,段融回刀入鞘,目色闪烁。 (本章完) 第210章 山魈 第210章 山魈 段融决定在此处峭壁,实践一下,他在野猪山扛大箱时,偶然领悟的练功之法。 段融之所以选择了孤山,是因为这里是距离贤古县最近的峭壁了,十三里的路程,打马半个时辰就能到。 整个渊阳府是盆地的地貌,四周多山地,而中间是平川。 而贤古县位于渊阳府外围东南,故山多地少,交通闭塞。 这孤山乃是岗岩地质,植被稀疏,却长了许多低矮的酸枣树。 即便是稍微容易攀登的南坡,平常游人也很少,也算是一处绝佳的练功之地。 段融解下了系在腰上的一只葫芦,打开盖子,往嘴里灌了咕嘟咕嘟一大气儿的汤汁。 段融大口咽下后,这才吐了口气,将葫芦重新系在了腰上。 段融目色一凝,内息灌注,忽然弯腰,一手抄底,一手把棱,闭气发力,将岩石大棺扛在了肩头。 岗岩质地坚硬,远重过一般的岩石,这岩石大棺又足有段融身体大小的三四倍。 岩石大棺往肩头一压,段融的腰肩陡然一沉,段融目色冷冽,内息运转,两手扶好肩头的岩石大棺,施展云蛇步,轻轻一纵,便身体微微倾斜地站在了陡峭崖壁的某处凸起处。 段融既要维持身体的平衡,又要保持肩头大岩石大棺不歪斜,他根本无法用双眼看路,但是神识外放之下,远比眼睛看的真切。 虽然有神识外放探路,但是段融扛着如此岩石大棺,攀援悬崖峭壁,既然是他的云蛇步已经突破了小成境界,仍然很是不轻松。 段融此时的身姿颇有几分诡异,他单脚踏在岩壁的凸起处,金鸡独立,肩扛大棺,身体微微倾斜…… 他几乎是将轻功中的平衡感,把握到了妙之毫巅的程度,才能在数息间都保持着这个动作…… 段融用了数息时间,才终于确定了他第二步纵跃的位置。 悬崖峭壁乃是天险,适合落脚的位置,并不多。 就算段融在世俗世界,已经算是修为略有小成的武者,但是扛着岩石大棺,想要攀越天险,也委实并不是件易事。 段融肩膀轻轻抖动,控制着肩头的岩石大棺缓慢地倾斜,当岩石大棺倾斜到某个角度时,段融的身体已经有些颤抖,就在这时,段融忽然纵身一跃,一人一石,黑影衣衫,便站上了斜上方的某处岩壁凸起处。 段融方一站上,便瞬间调整好了身形平衡,扛着岩石大棺,稳稳站在那里,段融长出了一口浊气,这一步的纵跃,已经非常消耗他了。 而这孤山山高足有近千米,他要到崖顶就不知是何时了? 还好他攀越之前,喝饱了那他熬制的那绿幽幽的药汤,要不然,内息如此大的消耗,而得不到补充的话,估计他攀不到崖顶,内息就得耗干了。 孤山南坡,从山腰开始一直到山顶,都长满了低矮的酸枣树! 酸枣树是一种野枣,核大肉薄,在很贫瘠的岩缝间也能生长。 此时正值盛夏,也是酸枣成熟的季节,不过酸枣树不仅低矮,挂果也很稀疏,一株上没几个果子。 此时已是黄昏,残红的夕阳,映红了西天的晚霞,如同天空的伤口…… 有三个矮小的身形,跑上了山顶。 他们身体单薄,穿着带补丁的粗麻衣衫,一边跑,一边两手兜起了上衣的下摆,抱在了胸前。 兜起的衣服鼓鼓的,里面装了不少他们沿途采摘的酸枣。 “就在那边,那崖顶有棵大树,我去年就在那摘了好多!”其中一个孩童一边跑一边说道。 另外两个小孩听到那孩童的话,眼睛中闪着期待的光彩,铆足了劲往崖顶那里跑去。三个孩童,在崖顶某处,果然看到了一棵远比普通的酸枣树高大的酸枣树,挂果也更密集,红白相间的果实,在夕阳下,发着诱人的光泽。 三个孩童,顿时眼睛发亮,跑过去争相采摘起来。 “我就说吧?没骗你俩吧?” “看,这果子比刚摘的都要大呢!” “快摘!” 就在三个孩童正争相摘果之时,忽然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崖下蹿了上来。 那似乎是一口巨大的石棺! 三个孩童蓦然一惊,但下一刻都不知为何,两眼一黑,忽然倒地! 其中一个小孩眼见就要倒地时,段融忽然从石棺后面蹿了出来,一晃而至,一把搂住了那个孩童,只见那孩童倒地的身后,有一块嶙峋的岩石,段融如果不抱住这男孩,他倒下去,恐怕就磕坏后脑勺。 段融浑身大汗,目色萎靡。 他在峭壁上,神识扫过,已经看到了崖顶的几个孩子,他并不想惊吓他们,但千米攀越,他的内息几近干枯,岩石大棺压在肩头,他也有些支撑不住了,不得不当着那三个孩童的面,跳上了悬崖来。 段融将手里的孩子,放在了地上,他凝目一望,只见夕阳的余晖下,三个瘦弱的孩子,像睡着了一样,他们采摘的酸枣散落了一地。 段融捡了几颗酸枣,放在了嘴里吃了,他的嘴唇已经起皮,喉咙干涸,咀嚼之下,感觉这酸酸少肉的枣子,很是解渴,不由就多吃了几颗。 段融吃了枣子,休息了一会儿,他坐在山巅,看着夕阳在一点点的落下,段融忽然起身,解下腰间的葫芦,仰头往嘴里咕嘟咕嘟灌了好一阵,然后才将葫芦系回了腰间。 段融喝完汤汁,略一运转,便感觉澎湃的内息渐渐回来了…… 这时,段融忽然衣袖一挥,一团轻雾,便挥洒在了三个昏迷孩童的周围。 段融身形一闪,便出现了岩石大棺旁,他忽然抄手一抬,便将岩石大棺扛在了肩头,神识外放下,段融陡然扛着岩石大棺,从崖顶跳了下去。 段融从崖顶跳下没多久,三个昏迷的孩童,便悠悠醒来,他们有些茫然地站起身来…… “出什么事了……咱们怎么睡在了山顶?” “你们还记得……好像我看见一口大石棺,从悬崖下面飞了上来……” “对!我也看到了,就落在那个地方!” “什么大石棺,你们在说什么……”其中一个孩童,眼睛疑惑地问道。他方才采摘果子是背对着峭壁那边站立,并未看到石棺飞上来! “这是啥?你们谁吃枣了?”一个孩童忽然指着地上的一地枣核,恐惧地问道。 “没……”说话的孩童牙齿已经有些打颤。 “我们一上来就摘果子,哪有功夫偷吃! “快走!是山魈!山魈要吃孩子的!” 三个孩童,立马将地上散落的果子,胡乱扒拉了几下,搂进衣服里,慌乱地跑着下山去了…… 他们身后的山巅,暮色已经围拢,一颗比一般酸枣树高了许多的粗壮枣树前的空地上,还散落了许多野果…… (本章完) 第211章 黄庆 第211章 黄庆 此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段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贤古县城。 从崖顶跳落的消耗,甚至比攀升还要大了许多,段融勉强维持,才堪堪落到了崖底。 而那时,他内息已经彻底干枯,身体也一丝力气也没有。腰间葫芦里的汤汁也在半山腰被他喝干了。 那一刻,他甚至极度的虚弱危险,一个普通的武者就可以轻易地杀死他! 不过还好,段融神识外放,他很确定方圆百米内,一个人影也没有。 段融喘着粗气,在崖底坐了许久,才终于恢复了些气力,赶回了贤古县城! 段融在街边吃了早餐,便回到了柳庐,他一庭院便大步走进了房间,拿起几案上一只葫芦,往嘴里猛灌了几口。 那几案上还放着三个葫芦,里面全都灌满了绿幽幽的药汤。 段融灌了几口后,也顾不得一身的臭汗和尘土,倒在床榻上,便像死狗般睡去了。 段融这一觉,直睡到午后方醒。 他躺在床榻上略一运转,发现体内的内息已经恢复了,而且明显粗壮了一分。 段融目色闪烁,他在孤山练功一天一夜,顶得上在庭院内站桩三天! 段融略一思量,便决定以后,每三天去一次孤山。 孤山虽好,但把丹田榨得太干净,如果日日如此,很容易伤到丹田的根基。但三天一次,应该无妨,每榨干一次,就在庭院内站桩两天,恢复恢复…… 段融思虑停当,便从床榻上爬了起来,到庭院里将自己彻底洗了个清爽。 此时已经是午后,段融洗漱完毕,便往街上吃了些东西,他吃完饭后,原本准备回到柳庐站桩,但走到演武场的时候,忽然听到几个同门,在那里讨论月钱的事。 段融一算日子,才发现今日刚好是初七,是发月钱的日子。 虽然镖师的那点月钱,对现在的段融来说,跟毫毛差不多,不值一提。 但他还是每月都去领月钱,起码应该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哪有人几个月,不领月钱的? 而且上次因为阮景的事,阮凤山给他特批了一笔一千两的修炼费用,说是按月发给他。 但他只领了一次,第二月去领的时候,总账房徐寿贤说镖局最近钱的地方多,账上没多余的银子,让他过两个月再来。 现在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他也该去领第二月的银子了。 段融脚步一拐,便从演武场往后院去了。 镖师们领月钱,一般都是在中院的账房就行。但段融要去找徐寿贤领取那笔特批的修炼费用。徐寿贤一般都是在后院的账房里呆着,很少来中院。 段融走到后院门处,向守门的护卫,说明了意图,那护卫也没为难他,看了腰牌,便放他进去了。 段融走进后院的账房,只见大厅里的几张几案上堆放着翻看的账本,几个学徒账房正在拿着笔翻着账本,抄录账目。 其中一个人,段融还认识,这人叫黄庆,就是段融住在中院宿舍时,住在段融隔壁的账房学徒。 账房也不易入门,其中门道颇多,没有几年浸泡揣摩,很难上道。 别的地方,段融不太清楚,但源顺镖局里,据说账房学徒,要向上晋升转正,比镖师还难呢。 段融一进门,几人便抬头看向他,其他人虽然不认识段融,但黄庆却一眼就认出了他,笑道:“段兄弟,可有日子没见了!你怎么有空,来我们后院账房?” 段融笑了下,他住宿舍的时候,和黄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经常打招呼,但也并无什么深交,但黄庆见了他,却还是很热情。“黄兄弟,你身居中枢,哪是我们这些莽汉,想见就能见得。”段融笑道。 段融将后院账房说成中枢,这记马匹不仅拍了黄庆,连其他几位账房学徒也一起拍了。 段融话音刚落,果然有几位账房学徒,抬起头来,笑着看了段融一眼,显然很是受用。 黄庆道:“段兄弟说笑了,后院账房虽说紧要,但我不过就是打打下手,作些杂活而已。” 段融看了黄庆一眼,感觉此人倒是颇为稳健,笑道:“黄兄弟谦和。” 段融不再闲扯,话锋一转,问道:“不知道徐总账房,在不在?” 黄庆目色一动,道:“在呢。东甲耳房内。段兄弟可自行过去。” 段融略一抱拳,便走向东面的耳房。 那几个账房学徒,一听说段融是找总账房徐寿贤的,顿时就议论了起来。 “这人谁啊?看起来年纪也不大,竟然是找徐总账房的呢?” 黄庆见人们好奇议论,便道:“他是段融。” “他就是段融?” “救下阮景公子那个?” “看起来很年轻嘛,说话也还温文尔雅的……” 黄庆不搭腔还好,一搭腔,那些人议论地更厉害了。 段融走入了东边的走廊里,东耳房有四间,门前挂着甲乙丙丁的门牌,段融缓步走到甲字房门前,正欲打门,忽然最里面的一间耳房,房门忽然打开,一个脸型瘦削,留着白胡须的人,走了出来,他瞄了段融一眼,拿着几本账册,往外走出了。 段融虽然并不清楚,后院账房的人事,但他显然也知道,此处东耳房的四间房,却是后院账房最紧要的地方。 东甲便是总账房徐寿贤,审查账目的地方。 而东乙和东丙房内,分别坐着王德安和朱士成,都是徐寿贤的心腹。 阮景公子出事时,阮凤山让萧宗庭拘押看守的四个人,除了周安,就是后院账房的这三人了,由此就能看出他们在账房内的地位了。 不过,方才那从最里面的耳房内走出来之人,显然是东丁房内的主事。但这人段融不仅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段融看着那人的背影目色一闪,不知为何,他觉得那人的面相和徐寿贤有些相像。 直到那人的背影在走廊口处消失,段融才扭过头来,伸手轻轻打了三下门。见里面没有回应,段融停了数息,再次稍微用力打了三下门。 这次打完门后,段融便站在那里,静候着。 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听到里面一个悠长苍老的声音,道:“进来!” (本章完) 第212章 大成境界 第212章 大成境界 段融推门走了进去,徐寿贤正坐在最里面的一张太师椅上,摇着蒲扇,他面前的几案上堆满了各种待批的账目文书。 徐寿贤斜对面,打横靠墙的一张几案前,还坐着一个人。此地段融已经来过两次,他已经知道这人是谁。 这人名叫李均,今年不过二十多岁,是徐寿贤的助手,据说此人在镖局内,心算第一,而且记忆力甚佳。 这东甲房内堆满着所有账册的所有条目,他都烂熟于胸,徐寿贤无论说到什么条目,他都能立马找出来相应的账册,递到徐寿贤手里去。 徐寿贤一看到进来的是段融,原本风轻云淡的脸色,顿时就是一冷。 段融自然注意道了徐寿贤的脸色变化,但他那一百两是阮凤山特批给他的,他是光明正大来领银钱,徐寿贤这态度,怎么搞得他像是来借债的似的。 段融走到了徐寿贤案前,抱拳一礼,道:“徐总账房,掌柜的批下的那笔经费,上次过来,你说账上暂时没钱。不知道这次,可有宽裕些?” 段融的话说的已经很客气了。 徐寿贤抬了下眼皮,道:“哦,是段融镖师啊。” “掌柜的,他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么大一个镖局,哪里不得钱。我撑着账房这么个摊子,实在是勉力维持而已。账上实在是困难,段镖师还是过段时间再来吧。” 段融看着徐寿贤那面无表情的样子。 这老小子,分明就是在给我耍赖呢。 段融,道:“过段时间,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不知道徐总账房,说的过段时间,到底是过多久呢?总得有个准信儿吧。” 徐寿贤听了段融的问话,眼皮都没抬,只是沉默地摇着手中的蒲扇。 “徐老已经说了,让你过段时间来。你问我们要准信儿,我们问谁要呢?”坐在旁边几案上埋头文牍的李均忽然抬头道。 段融只是盯着徐寿贤的脸,看都没看李均一眼。但徐寿贤却只是耷拉着眼皮,摇着手中的蒲扇,直接把段融当做空气了 段融盯着徐寿贤看了一会儿,便忽然转身,扭头走了出去。 他其实压根就不在乎这点钱。 而且他可以断定,徐寿贤从开始就在戏耍于他,他早就打定了注意,只给他一个月钱。段融可以确定,那一百两银子后面的银钱,徐寿贤一个子儿都不会给他。 但更让段融气愤的是,徐寿贤那幅吃定他的样子。 段融走到走廊,忽然心念一动,神识放开。 神识笼罩之下,只见东甲房内,李均看着徐寿贤,道:“这小子真是不知进退,还敢质问咱们,过段时间是过多久。他还真以为在掌柜的那立了点功,就能蹬鼻子上脸了!” 徐寿贤闻言浅笑了下,道:“他就是真告到掌柜那,我也不怕。镖局这个大的摊子,哪有多余的钱给他?” 段融收回神识,脸色阴沉地走出了后院账房。 段融其实也清楚,徐寿贤与其说是在针对他,还不如说是针对他背后的萧宗庭。前段时间,萧宗庭年中盘库,好像盘出了些问题,前院中院的两个库,日常也是徐寿贤在管理,阮凤山因为盘查出的那些问题,把徐寿贤叫去,训斥了徐一顿。 徐寿贤原本就跟萧宗庭有些龃龉,闹了这么一场,更是不对付,自然是对萧宗庭那边的人,见缝下蛆。 段融虽然心绪郁闷,但他走回柳庐后,已经将这事放下了。 原因很简单,徐寿贤深得阮凤山的信赖,在源顺镖局做了几十年的账房,他只要还想在源顺镖局呆下去,这事就只能忍了。这道理,跟他前世在职场里是一样的。 除非你不想干了,可以大闹一场,走人。只要你还想干下去,就只能忍。在前世的职场里,远有许多比这恶心得多的事,只要你还想干下去,就没什么不能忍的。 段融当然还想在源顺镖局呆下去,他的目标是明年三月份,太一门的记名弟子选拔,其余诸事,皆是细枝末节! 段融自此,便开始更加疯狂的修炼。 四个月后,成就了内息境第四重的大成境界! 这中间,他还出了两次镖。 段融在成就了内息第四重的大成境界后,在后续的走镖中,便开始展现出了内息第三重的小成境界了。 他为人谦和,和第二镖队的镖师们处得很好,几次走镖下来,对江湖事务和走镖的各项业务也越来越熟悉,因此,第二镖队的镖头孙煌,越来越器重他。 下半年的第三次出镖回来后,孙煌给段融申请了一张嘉奖令! 源顺镖局的这嘉奖令,只有镖头有申请的资格,由阮凤山亲自签字批准后,才能生效。 嘉奖令会张贴在演武场上,不光是荣誉,镖师的待遇也会因之提升一个台阶。 第二镖队中,萧玉、刘鳌都曾经拿过两次嘉奖令。而其余镖师,则一次也没拿过。 段融现在拿了一次,在镖队中,已经有了隐隐代替刘鳌的意思了。 阮凤山见了孙煌递交上去的嘉奖令,心头一喜,第二镖队失去了刘鳌这个臂膀,实力颇有些羸弱,萧玉虽说也已经成就了小成境界,但毕竟是个女流,他这几个月一直有些担心,准备从江湖上招募个人,补充进去。 不过,最近一直为那边的一些事焦头烂额,没顾上镖局这边。 但没想到,段融这么快就成就了内息境第三重,等于把刘鳌的窟窿给补上了。 阮凤山拿起案头的朱笔,在申请的底下,批了个准字,然后签上了名。 “这小子看来是有好好修炼的。那一千两银子倒是没白给他!”阮凤山搁下朱笔,不无感慨地说道。 他哪里知道,他批给段融那一千两两银钱,段融只领到了一百两,其余全部给徐寿贤压下了。 段融成就了内息境第四重的大成境界后,不过二个月,连入微的境界也成就了。 对于一般的武者,入微境界的成就,其实是水磨功夫。 你得一点一点摸索,经脉间的细微变化,不断地试探着调整。 但,这个过程对段融而言,显然简单了很多,他动用神识外放,可以直接穿透身体,探查到经脉间的细微变化处。 而一般武者的内视,对于细微之处,常常难以洞察,需要反复摸索。 (本章完) 第213章 寿元 第213章 寿元 眼见就到了年尾! 段融成就了入微境界后,便开始琢磨圆满的境界了。 但他对这方面,显然摸不着门道,他很想去请教萧宗庭,但觉得直接告诉萧宗庭自己已经成就了入微境界,实在有点太过惊人了。 而且也没有任何说辞,能够自圆其说。 段融只得作罢,自己慢慢摸索吧。 段融闲了下来,便时常在凉亭内看些杂书,想多了解了解此界各种秘闻典故。 段融放下了手中的一本关于秽血教的书籍,目中露出了浓重的沉思之色。 最近这段时间,他已经看了好几本记录秽血教的杂书了。 其中自然有夸张、猎奇的成分,但秽血教在青州地界,十多年间一直被太一门通缉,却是不争的事实。 而且,这秽血教不仅没有败亡,反而在太一门的围剿下,越来越昌盛。 “这秽血教,还真有些门道!” 段融目色深沉地感慨了一句,从石桌上一摞书中,顺便抽了本出来,继续翻看了起来。 段融看着看着,脸色陡然一凛,露出了鄙夷之色! “这……” “这是什么奇谈怪论?!” 这书上说此界,竟然有人寿元能达到一万年! “这不是扯吗?还一万年?万寿无疆吗!”段融撇了撇嘴,将这书放到了一边。 “满篇胡扯!”段融骂道。 前世那边,那些杜撰的家伙们,最多也只敢编编一个叫彭祖的,八百岁而已。 这边倒好,连一万岁都敢编,而且有鼻子有眼,说的煞有其事似的。 就在这时,柳庐的院门处,响起了打门声,段融神识一扫,便看到了站在门外的西门坎坎。 西门坎坎这后半年,颇为忙碌,不仅重新被他爹逼着练武,而且家族的生意也开始让他学了。 段融打开院门,西门坎坎眼神疲倦地向段融笑了笑。 段融看了西门坎坎一眼,道:“你怎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我宁愿自己全死了,干净。”西门坎坎走了进来,嘟囔道。 段融也知道,西门坎坎这半年,被他爹折磨得不轻,便笑道:“你死了的话,你的春宫大业怎么办呢?” “得,我今日就是为了我的春宫大业来的。”西门坎坎说着,两人已经坐在了凉亭里。 段融从石桌上的水壶里,给西门坎坎倒了一杯清水。 西门坎坎一看,便不满道:“我好容易来一趟,连茶都没有吗?” “茶前几天喝完了,我还没去买。” “你倒真是简朴。”西门坎坎拿起那杯清水,咕嘟咕嘟喝了。 段融平素几乎都只琢磨练功的事,对于生活上的一些事,的确不是很上心。 西门坎坎放下水杯,看着段融,道:“马上年底了。记名弟子选拔报名的事这几天就开始,你那六万的银钱,准备好了吗?” “我过几天给你。”段融的银钱都在野猪山的洞穴里放着,他准备明日进山一趟,取六万银钱出来,给西门坎坎。 “你准备齐了?” “齐了。” 西门坎坎有些失望,他原本还指望段融画几幅春宫给他呢,没想到段融竟然已经准备齐了。段融自然一看,就看出了西门坎坎的心思,便道:“等报上名了,作为感谢,我会给你画幅的。” 西门闻言大笑,一把拍在段融的肩头,道:“够意思!” 段融目色一动,忽然看到他倒扣在石桌上的那本书,他看着西门坎坎问道:“这书上说,有人寿元能达到一万年,是扯得吧?” “这种市面上的杂书里的话,如何信得?”西门坎坎道。 段融听了不住点头,果然如此,他端起了水杯,西门坎坎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让他一口水喷了出来。 “我听我爹说过,此界寿元最高好像是五千年。” “五千年?”段融满脸惊愕。 西门坎坎看了一段融一眼道:“对。成就原神境,寿元就能达到五千年。” 段融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看的出来,西门坎坎没跟他开玩笑。 西门坎坎继续,说道:“其实,元气境成就圆满境界后,寿元就会达到两百年。气旋境大圆满,寿元为五百年。洞冕境大圆满寿元就能破千年大关了。元婴境大圆满,寿元则为两千年。原神境寿元则为五千年。” “太一门的老祖,就是元婴境的修为,据说已经一千多岁了!” “太一门老祖?一千多岁?”段融消化着西门坎坎说出来的信息,忽然脸色一变,看着他问道:“为什么江湖上很少有人谈起这些?而且这些杂书上也很少写,我只看到一本写的,还写错了,把原神境的寿元写成了一万年?” 西门坎坎道:“这很正常。元气境以下,都只是正常的寿元,就算成就了真气境也只是身体强壮,甚少生病而已。百岁已经是罕见的高寿了!” “只有成为太一门的内门弟子,才会机会进阶元气境!” “而内门弟子几乎不在世俗世界活动!” “青州世俗世界的最高统治者——青州首府神云府的府主魏无涯,真气境第四重的大圆满境界,但说到底也不过,只是太一门的外门弟子而已。” “也就是说,在世俗世界,没有人见过活一千岁的老怪物,连能活两百岁的元气境的修士,他们都见不到。” “而且宗门禁止,这种关于寿元的消息在世俗世界传播。说是这样容易惑乱人心!” “凡是进过太一门的,无论是记名弟子,还是外门弟子都知道此事,只是宗门严禁在明面上讨论。” “市面上,凡是提起寿元的书籍都要被查抄的。你看的那本,估计是漏网之鱼。” “要不是我爹告诉我,我其实也不知道。我原本还以为我爹是诓我的,为了诱骗我练武,编造出来的。但后来,我发现,这都是真的。原来,这世上真有人,像河里的老龟一样,能活好几千年呢!” 段融送西门坎坎离开后,兀自在凉亭内愣神了许久。 这消息对他冲击太大了。 可以说是震碎三观! 他原本以为此界虽和前世不同,但左不过是,此界是武道世界,前世是金钱世界,虽然表象不同,但其内在运行的逻辑和方式,终归是相通的。 他原本一直觉得,此界的原神境,就跟前世的世界首富差不多。 但,现在看来,他错了,因为前世的世界首富也只是凡人,也是会死的。 但是,原神境可以活五千年! 而且,这还只是西门坎坎听到的消息。 那原神境之上呢? 难道就没有长生久视吗? 也许……此界……是存在……永生的! 段融忽然浑身发冷,但凡是生物,谁能抵挡得了永生的诱惑?哪怕只有一丝可能! 段融陡然从石椅上站起,目色狂热地喃喃自语道:“太一门……永生……” (本章完) 第214章 年末大会 第214章 年末大会 次日,段融就去了一趟野猪山,从洞穴里拿了六张一万面额的银票,回来交给了西门坎坎。 这日傍晚,西门庸吃过晚饭后,坐在厅喝茶,西门坎坎便有些怯生生地从门外跨了进来。 西门庸一见西门坎坎进来,便抬眼道:“有事?” 西门庸这半年,不仅又开始督促西门坎坎练武,而且生意上的事,也开始让他接触,搞得西门坎坎颇为焦灼,对于西门庸这个父亲,也是更加畏惧了。 西门坎坎道:“段融段大哥,他也有意参与太一门记名弟子的选拔。马上年底了,父亲你为我报名时,连带着给他也报了!” 西门坎坎说着,将手中的六张万两银票,放在了几案上。 西门庸闻言一怔,目色闪烁。 段融半年前,在黑虎岗的实力,起码也已经是内息境小成的境界,再加上半年修炼,参与太一门记名弟子的选拔,确实是有机会的。 西门庸瞟了一眼几案上的银票,道:“这是你段大哥给的银票?” “是,一共是六万两。” 西门庸拿起那银票,立即就想让西门坎坎还给段融。毕竟,他受了段融那么大的恩情,替他报个名,怎么还能收他的银钱呢? 但西门庸转念一想,他和段融之间一直从未戳破过黑虎岗上的事,全部还给段融,也没个说辞,倒跟他在拒绝似的。 西门庸略一思量,还是留下了三张银票,道:“你段大哥跟咱家是什么交情,只留下三万的宗门人头费就行。士绅的保举函,跟你的一起办,不用额外钱的。这三万两退还给你段大哥。告诉他,报名的事,让他放心,我一定给他办好!” 西门坎坎眨巴着眼睛,微微诧异。对于父亲说的,士绅的保举函,跟他的一起办,不用额外钱的说法,他是断然不信的,那些个老东西,那种雁过拔毛的脾性,他可是很了解的。 不过西门坎坎还是走了过去,将几案上剩余的三张银票拿了过来,当日就到柳庐还给了段融,并把他爹交代的话,跟段融说了一遍。 段融摸了摸鼻子,将三张银票袖了。从西门庸后来的反应,段融早已经看出,西门庸不知为何,已经认出了他就是黑虎岗上那人。 他只收三万两的人头费,这是在感念自己黑虎岗上的出手之情。 段融不由感慨,西门庸能将西门家的生意做得这么大,自是有他的道理的。 之后,段融将这几日画好的一幅春宫拿给了西门坎坎,西门坎坎一观之下,大喜而去。 就在西门坎坎来柳庐找段融时,源顺镖局的后院聚义厅里,正坐得满满当当,原本的两排太师椅已经坐不下,后面又加了不少座椅。 到了年尾,镖局已经没什么业务了。 六大镖队的镖头难得聚齐,都坐在聚义厅里。 萧宗庭和栾敬付自然也在。 账房这边,不光总账房徐寿贤在,他的两个心腹王德安和朱士成,也坐在后面列席。 而且护卫的首领,各院的管事,也都列席。 如此济济一堂,实属不易! 这是源顺镖局,每年一次的年末大会,盘点一年的得失,做做来年的规划。 这会已经开了一个多时辰了,该讨论的已经都讨论的差不多了,坐在高大广椅上的阮凤山的脸上已经浮现了一丝疲累和不耐烦的神色。 他已经仔细地听了这些大大小小的管事们的发言,间或提溜出来一些问题,征询一些人的意见。 眼见大会就要到了尾声,所有人的心头都长出了一口气。这会一散,再值几天闲班过去,基本就该置办年货,准备过年的事了。阮凤山端起一盏参茶,轻呷了一口,目光扫视着众人。 其实,他心头还有件顶重要的事,未曾讨论。 就是年末查账的事。 往年,这年中盘库和年末查账的事,都是由周安负责,等于是在替他在行使权责。 但周安死后,阮凤山身边暂时还没有人能接替周安。 而且,到了年尾,那边的事也够他焦头烂额的,他自己也没有精力亲自去查镖局业务的账。 不过,这事他早已经琢磨过了,觉得还是得交给萧宗庭。 这要查的是徐寿贤的账,又都是和镖局业务相关,总瓢把子栾敬付和六大镖头都不适合介入。 只有萧宗庭这个总教习和镖局业务几乎没什么交集,正是没有利益纠纷的合适人选。 而且中年盘库萧宗庭就做的不错,颇发现了些问题。 阮凤山忽然看着徐寿贤,道:“徐总账房,今年的账目都整理出来了吗?” 徐寿贤道:“最后一个月的,前两天也已经整理出来了。” 阮凤山点了点头,然后扭头看着萧宗庭,笑道:“萧老,这查账的担子,我看还是得辛苦辛苦你了。你给担起来吧!” 徐寿贤闻言,心头一跳,眼睛饶有深意地看了萧宗庭一眼。 萧宗庭自然注意到了徐寿贤的眼色。自从年中盘库,盘出了些问题,这后半年来,徐寿贤就没少跟他找不自在。 萧宗庭苦笑了下,道:“掌柜的,我都这把年纪了,又是一介武夫。盘库这种粗活,还能勉强干干,查账我哪会啊?” “这无妨。”阮凤山听出了萧宗庭推脱的意思,便道:“徐寿贤那边的账一向做的详尽清楚,你只管照着账目查就是了。看不懂的,就问他们,让他们说明来源即可。” 萧宗庭道:“掌柜的,我已经有些老眼昏,那些密密麻麻的账目,如何看得?” 萧宗庭说着,竟兀自长叹了一声。 阮凤山自然知道萧宗庭在给他装可怜,他那双眼睛毒着呢,他略一沉吟,便道:“那这样吧。就让萧玉和段融,代你去查吧。段融那小子,前两个月刚给他发了嘉奖令,也该让他出出力。萧玉那妮子颇为胆大心细,我看他俩干这活,倒是正合适呢。” “徐总账房,你说呢?”阮凤山忽然笑看着徐寿贤,问道。 徐寿贤微微一愣,点头道:“掌柜的亲点的将,自然合适。” “那就这么定了吧。”阮凤山道:“徐总账房,他俩是晚辈,查账的时候,你要充分配合,别闹出了不愉快,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徐寿贤心头一颤,阮凤山这显然是在警告他,他立马尴尬一笑,说道:“掌柜的,放心,我倒真希望能查出些问题,我好督促手下的人,整改进步呢。” “那就好。”阮凤山点了点头,这才看向萧宗庭,道:“萧来,这事,就烦你给他俩交代交代吧。” 萧宗庭只得沉默应下。他心里清楚,阮凤山这是在告诉他,这担子他必须挑,推脱不了。 散会后,萧宗庭脸色阴沉地回到院落,便叫来了朱小七,让她去喊段融过来。 (本章完) 第215章 乱点谱 第215章 乱点谱 朱小七去柳庐喊了段融过来。 段融走进后院堂屋,便发觉气氛不太对,萧宗庭脸色不好看地坐在那里。 萧玉也坐在下边的一张太师椅上,见了段融进来,只是看了他一眼,这次倒没进屋回避他了。 萧宗庭见段融进来,抬手指了指萧玉对面的那张椅子,道:“坐,我有事说。” 段融立马坐了过去,看了萧玉一眼。他料想这事一定是和萧玉有关,萧玉才肯这样和他对面坐下来。 萧宗庭看着段融和萧玉,叹了口气,似乎很疲倦地,说道:“今天镖局的年末大会上,掌柜的把查账的事,交给你俩了。” “查账?查啥账?”段融一头雾水。 “查今年一月到腊月,账房那边关于镖局业务的账目。”萧宗庭解释道。 “查账房那边的账?”段融惊愕道,他扭头看向萧玉,问道:“你会看账?” 萧玉一双美目瞥了一眼段融,冷道:“不会。” 段融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案暗自沉吟着。 查账可是审计的活儿,专业性极强,就算此界的账目不可能像前世那种高度发达的工商业文明的账目,那么精密而且条目繁多,但也不是谁不谁都管查的。 阮凤山这不是乱点谱吗? 段融心内吐槽,抬头看着萧宗庭,道:“我俩都不会看账。这账,怎么查?” 萧宗庭黑着脸,道:“我怎么知道怎么查?你俩自己看着办!明天早上到后院账房报到,五日后,向掌柜的汇报查账的结果!” 萧宗庭说完,便拿起自己的烟袋锅子,手一背,便一瘸一拐地往院子里抽烟去了。 段融和萧玉坐在厅内,面面相觑。 萧玉虽然平素管着萧宗庭,不让他多抽,但此时她也能看出来,萧宗庭显然很是郁闷,便没有出言阻止。 段融感觉这事有些蹊跷,怎么年中盘库和年尾查账的事,都落到了萧宗庭这边。 这阮凤山怕不是拿着萧老当枪使唤呢? 其实,段融一下子就猜中了,阮凤山的心思。 阮凤山的贴身小厮周安,原本在镖局内是个很重要的角色,甚至可以说,在整个镖局的权力平衡中,也处在一个很关键的点位。 因为周安行使的是,阮凤山的权责。 但是,周安死后,阮凤山的权责就空了下来,他那边还有一大摊子事,很多时候根本顾不上镖局这边。 阮凤山思来想去,他决定将周安在镖局内的权责,暂时先交给萧宗庭。 一来是看中萧宗庭骨子里的正气,二来他也实在是无人可用,他待周安不可谓不厚,但还不是喂出了个反噬主家的白眼狼来。 通过周安,阮凤山明白了一件事,无论再精明干练的小厮,应答接待的事,交给他就行了,镖局内的权责,绝不能轻易下放。人一旦尝过权力的滋味,很容易内心膨胀,忘了自己的身份,出身不好的人,更是如此。一旦得势,容易昏头。 其实,阮凤山完全清楚,萧宗庭的处境,但干啥没有难处呢?所谓死道友,总好过死贫道嘛。 萧宗庭的确是一肚子郁闷,他和栾敬付才是真不对付。徐寿贤在源顺镖局做了几十年的账房,他俩也算共事了半辈子,那栾敬付才来了几年而已,但不知为何,徐寿贤这两年,却和栾敬付越走越近,他本来就心里打鼓。 这一盘库,再一查账,他倒成了监察徐寿贤的人了! 那徐寿贤还不彻底倒向栾敬付那边,以后跟栾敬付一唱一和,处处跟他做对,他这个总教习还怎么做? 在堂屋内,段融和萧玉仔细讨论起了查账的一些细节,几句话过去,段融已经看出来了,萧玉也是个白板。 不过,萧玉似乎情绪很好,对于查账的事,跃跃欲试。 段融暗自摇头。 看来,明天只能骑驴看唱本,走着看了。 段融又跟萧玉,没营养的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开萧宗庭的院落,回到柳庐去了。 后院账房,东甲房内。 平素这东甲房内,只有徐寿贤和李均在里面。但今天徐寿贤的两个心腹,王德安和朱士成也在。 四个人在这里碰头,是想简单商议一下明日查账的事。 “别说两个小娃娃了,咱的账做得严丝密缝的,谁能查出来呢?”朱士成谄笑着看着徐寿贤,道。 徐寿贤道:“士成说得对!” 徐寿贤说着,眼神瞟了一眼身侧的李均一眼,道:“咱这账的结构,还是当初李均给设计出来的。跟套娃一般,要查清一条账目,得翻找十多个账本的不同条目。这些条目还对应着另外十几条的条目。两三层套下来,别说两个娃娃了,我这个老账房都得晕啊。” 王德安笑道:“李均兄弟不愧是筹算、筹策的天才,这两年的账目做下来,我真是对这个套账的结构,佩服的五体投地啊。徐总账房,更是是目光如炬,知人善任!李均兄弟这样年轻,你就敢把这样重要的事,交给他去做。一般人,岂有如此魄力?” 徐寿贤道:“行了,别拍马屁了。还是说说明天具体的安排吧。” 王德安闻言,顿时脸色一红。 朱士成笑了下,斜睨了王德安一眼,王德安实诚,这马屁拍得也有些太明显了。 两人的表情,徐寿贤都看在眼里,朱士成不知,徐寿贤看重的就是王德安的实诚。 在控制欲强、疑心重的领导那里,只要交代给你的活儿,你能干下来,越是实诚的看起来有些傻的家伙,反而越能得到提拔重用。 次日早晨,段融吃过早饭就去了萧宗庭的院落,然后跟萧玉一起,去了后院账房。 两人走进了后院账房的大厅。 萧玉毕竟是形容美艳,她一进去,那些个学徒账房,立马都眼睛发亮,齐刷刷地看向她。 就在这时,大厅门旁的角落处,一个年轻人从一张椅子上站了起来,笑道:“两位来得倒早。” 段融和萧玉闻言,立马扭头看向那人,那人略一抱拳,便道:“两位随我来。” 段融和萧玉,显然都不认识这人,他们本来就很少跟账房的人打交道。段融问道:“去哪?” 那人道:“两位查账的事,徐总账房已经有安排。让王德安副总账跟两位对接,我现在就带两位去见他,两位有什么需要配合的,尽管向他提。” 段融摸了摸鼻子,虽是他俩查账,是掌柜的亲点的将,但他和萧玉总归都只是镖师的身份,连镖头都不是。 徐总账房的确不该亲自接待,安排王德安这个副总账房,已经算是高规格了,也算给足了面子了。 (本章完) 第216章 文牍库 第216章 文牍库 那人领着段融和萧玉,到了东乙房的房门前。 他只敲了一下门,不等里面说话,就兀自将门推开一道缝,站在门口,沉声道:“人到了!” 段融和萧玉站在门外,并未听到回音,但里面的人显然用动作回应了,那人手一推,便将房门推得大开,退了一步,侧立门边,眼睛看定了段融、萧玉,道:“两位,请进!” 段融和萧玉走进了东乙房内。 房间内,堆满了各种账册文牍,只有王德安一人,坐在一张几案后面,他见两人进去,这才站了起来,笑道:“两位果然人才非常,真是我源顺镖局的青年才俊啊!” 萧玉一向反感这种虚应客套,但段融两世为人,对这种场面话,早已经是张口就来,应道:“王副总账,如此案牍劳累,日理万机。却还要劳你接待我们两个小辈,说起来我们真是有些惭愧!” 段融说着目光扫了一眼王德安案前那几本翻看的账册。 段融的吹捧,显然比王德安那种直来直去的尴尬夸奖,更自然,也更有氛围感些。 而且段融脸色郑重,语气诚恳,王德安虽然知道段融说的是客套话,心头也不由地升起了一丝好感来。 萧玉站在身旁,斜睨了段融一眼,显然是有些被段融给油到了。 不过段融那会来事的样子,搞得王德安有几分尴尬,他清了清嗓子,道:“是这样的。今年一月到腊月的账册,前几天已经整理完毕,封进了文牍库的架子上。” “这是后院账房大门,还有文牍库的钥匙。”王德安说着,将手边的两把钥匙,放在了案头。 “查账的时间,按照惯例是五天。这五天内,两位可以随意进出账房和文牍库。” 段融瞄了那两把钥匙一眼,站在那里没动,萧玉见段融不动,便上前了一步,将两把钥匙抓进了手里。 “本来要给两位安排两个助手,但总账房的意思,是让两位自己挑。我这有人员的名单,两位可以看看。” 段融闻言,目色一动,徐寿贤这般安排,是有避嫌的意思。 王德安说着,将一张写满名单的纸,放在了案头。 段融瞄了一眼那纸,断道:“不用看了。我选黄庆。” “黄庆?”王德安眼睛古怪地看了段融一眼,因为黄庆压根就不在那张名单里。“黄庆还只是个学徒账房,很多业务还不太熟练呢。段镖师,不如换个人吧!” “不用,就他了!熟不熟练,无所谓!”段融大咧咧地道。 他压根就没指望,查账能查出什么,段融昨天已经想清楚了,就他和萧玉这两个白板,能查出个啥,就走个过场,糊弄五天得了。 而且就算真能查出些小问题,徐寿贤那尊大神,他们也得罪不起。 王德安见段融如此说,只得作罢,扭头看向萧玉。 萧玉也没看那名单,便道:“我听说你们后院账房有个心算第一的人,叫什么来着,就他了吧。” 王德安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心头暗道:你还真是敢挑人啊。 不过他脸上却还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萧姑娘说是李均,他也不在这名单上!而且他是徐总账房的助手,徐总账房的日常审核账目都离不开他的。” “萧姑娘还是换个人吧!”王德安语气规劝地说道。 “既然萧丫头选了李均,就让李均过来吧。” 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然后只见徐寿贤摇着蒲扇,跨了进来,看着王德安,道:“掌柜的说了,让我们充分配合。” 萧玉原本只是风闻此人,便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此人是徐寿贤的助手。萧玉看了徐寿贤一眼,只见他笑容和煦地望着自己,毫无生气的样子。王德安见徐寿贤发话了,立马点头称是,他随即便找来了李均和黄庆,然后带着段融,萧玉一起,去了西边的文牍库。 西边的耳房,跟东面一样,也是甲乙丙丁四间。 其实丙丁两间耳房,是充作了文牍库用。 源顺镖局的账册,通常是保存四年。 过了四个年头,就会做销毁处理。要不然的话,账册文件太多,文牍库根本就放不下了。 一般年末查账,只查今年的账,就算查出了问题,要追查的话,最多也只能追查到往前第四个年头的账。再往前的,就已经销毁了。 今年的账册整理完毕,都存在西丙房内的文牍架上。 王德安手里只提了一盏灯,带着几人走了进来,嘱咐道:“文牍库平素禁火,灯不能多点的。” 段融走了进去,发现这房间并不大,而且里面全是顶高的架子,架子上摆满了码摆整齐的木盒子,每个木盒子上都挂着木牌。 而且这房间,竟然只有一扇门,并无窗户。 王德安将手中的那盏灯,放在了角落处的一张几案上,然后回头笑道:“这里就是两位这五日查账的地方。日常的事务,就由李均和黄庆,协助两位。两位要有什么额外的需要,可随时道东乙房来找我。” 王德安说完,便兀自走了出去。 段融看着眼前的小黑屋,一阵郁闷。“这么黑的房间,就给一盏灯,这是查账呢?还是考验我们的眼力呢?” 李均道:“段融镖师莫要误会,我们平素在这里也是只能点一盏灯的。毕竟文牍重地,万一走水,后果不堪设想。” 段融瞄了李均一眼,并没搭理他。他领银子那天,李均怎么说他的,他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几人在黑屋子里呆了一会儿,倒也很快就适应了里面的光线。 段融走到了身旁一个架子前,随手打开了一个木盒子,只见里面叠放着好几本的账册,他抬眼望去,这屋子虽说不大,但也有一二十架。 他看了萧玉一眼,萧玉的眼神也和他一样迷茫。 这么多的账册,这账从哪开始查起呢? 段融问道:“这里放的都是今年的账册?” 李均道:“这西丙房内,放的是去年和今年,拢共两年的账册。” 段融瞄了一眼傻愣愣站在那里的黄庆,看黄庆那脸色显然也是第一次知道,他不由地暗叹,还是萧玉聪明,幸好还是选了一个懂行的。 段融目色一动,忽然看着黄庆,道:“我先看一下今年腊月份的汇总账册,劳你帮我找出来。” 黄庆眨巴着眼睛,看向李均,李均瞪了他一眼,不耐烦道:“南边,第三个架子上。” 黄庆这才走了过去,在那架子上翻找起来。 萧玉正一筹莫展,不知干什么,见段融忽然要看汇总账册,她也依样学样,看着李均,道:“那我看看三月份的汇总账册。” 李均闻言,脚步不紧不慢地走到北边的某个架子前,直接蹲了下去,从最底下打开了一个木盒,从里面的一叠账册里,抽了一本出来,眼睛扫了一眼封面,便走了回来。 (本章完) 第217章 妙账如织 第217章 妙账如织 萧玉接了那本颇为厚实地汇总账册,坐在几案前,也不知看懂没看懂,反正翻得哗啦啦作响。 等了许久,萧玉看的都有些不耐烦了,黄庆才终于抹了额头的细汗,将一本账册递到了段融的手里。 段融接过账册,看了黄庆一眼,道:“黄庆兄弟,不好意思,让你受累了。” 黄庆愣了一下,道:“哪里?是我太慢了。” 段融道:“是我考虑不周,只想着跟黄庆兄弟叙叙旧,没想到你可能不熟悉这文牍库。” 黄庆见段融不仅没有因为他慢而生气,反而语气诚恳地跟他解释,原本悬着的心,忽然落了下去。 黄庆笑了一下,道:“也还好,找个几次应该就能熟悉了。” 段融拿着账册,直接翻到最后,看了一眼账上的汇总后的最后结余银钱。 他抬起头来,看着李均,问道:“这账上的银钱不是挺多的吗?徐老怎么还总是推脱账上没钱,拖着那笔银钱不给呢?” 萧玉和黄庆,都没听懂段融话里的意思,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但李均却陡然很是尴尬,他难看地笑了一下,道:“我这就去把欠段镖师的这几个月的银钱,支给你。” 段融笑道:“如此甚好!” 李均出去没多久,便拿过来了五张银票,同时还有五张收据,让段融一一签了字。 段融拿回了自己的银钱,顿时心情大好。 萧玉看着段融,道:“你是来查账的,还是来要账的?” 段融瞄了萧玉一眼,笑道:“要不我分你十两?” “滚!”萧玉美目瞪了下段融,低头看自己的账册去了。 段融还好,一旁的李均和黄庆,却看萧玉的嗔样,看得有些痴了。 段融不以为意地笑着,继续翻看着手中的账本。 经过多次的生死淬炼和杀戮洗礼,段融此时的心性和刚到此界时,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段融忽然指着其中一页的汇总条目中的一项,道:“这一项的详细账册在哪,找来我看看。” 黄庆看了看那一项,这一项的内容他倒是熟悉,但这屋子里账册那么多,他去哪找呢? 黄庆再次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李均。 这次李均直接无视他了。 萧玉看向这边一眼,扭头对李均说:“我这边暂时没事,你熟悉文牍库,去帮他找下吧。” 李均见萧玉发话了,只得走过来,看着黄庆,道:“来,你过来!我教你这架子上账册的编号次序的分布之法。” 后面还有五天呢,李均可不想天天帮黄庆找,他还不如把怎么找的方法交给他呢。 这里的账册虽多,但却是按照一定的规律摆放的,黄庆毕竟是学徒账房,对各种条目早已经很是熟悉了,李均说了一遍,他立马就豁然开朗了,一会儿,就将段融要的那一项的几本详细账册找了出来,递给了段融。 段融拿了账册,也只是随便翻翻而已,做做样子,他压根就没想好好查账。 萧玉也是同样的心思,两人近乎心照不宣。 段融翻看着账册,却忽然看到不远处的李均手中,竟拿着一副算盘。 段融笑道:“李均先生不是号称心算第一吗?怎么还算盘不离手呢?” 萧玉本就是个直肠子,让她在这儿装模作样地看账本,在她感觉,简直比走镖还累。她正觉枯燥,忽然见段融问了个有趣的问题,便立马抬起一双美目,好奇地看了过来。 李均原本不想回答段融这个问题,但是他一见萧玉也抬起了头来,用一双美目好奇地看向他,顿时便心头一荡。 李均随即便笑了,他眼睛虽看似看向段融,但余光却一直瞟着萧玉,说道:“心算第一,是说我的心算速度和准确度,相比之下是第一而已。但是,大量验算下,心算的准确度,却是永远比不上珠算的。再说,长时间的心算,也是很耗心神的,心神损耗之下,速度和准备度都会降低。” 段融点了点头,他不得不说,李均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 李均说完,终于大胆瞄了萧玉一眼,他见萧玉似乎很感兴趣,便继续说道:“其实我的心算,也是在脑中模拟珠算而已。所以,我的这种心算方式,也叫珠心算或者叫着虚盘心算。” 萧玉感兴趣的是段融问得问题,此时李均开始说一些枯燥的术语,她便又低下头去看账册去了。 李均见他一番自夸,萧玉竟毫无反应,不由心头叹气。 段融忽然目色一闪,道:“李均先生,你的算盘,可否借在下一观?” 李均迟疑了下,不过还是将自己的算盘递了过去,道:“这铜制算盘,跟了我十几年了。是我初学算筹时,我爷爷亲自给我打制的。” 段融心头微微讶异,此界的铜,可是不便宜的,道:“李均先生也是家学渊源吧?” 李均闻言,道:“我家三代都是做账房的。” 两人说话间,段融已经从李均手中接过了算盘,那算盘乃是纯铜所制,触手一片凉意。 段融借着灯光,看向手中的铜制算盘。 此算盘并不很大,毕竟铜可是不便宜,而且铜制的算盘,太大的话,也过于沉重了,又不是做兵刃用的。 在斑驳灯光照耀下,段融能看到那一粒粒的铜算子,表面磨得油光发亮,但算子内心却都生了一层发黑的铜绿,这算盘确显然已经很有些年头了。 段融看着眼前的算盘,忽然暗道:“读取器灵。” 段融心头此念闪过,眼前立马浮现了一组数据。 器物:铜制算盘 器灵等阶:三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3级(满足) 吞噬效果:算筹无碍精通、虚盘心算精通、妙账如织精通。 段融看着眼前的数据,心头惊讶:三门精通?这算盘竟然是三阶器灵。 段融心头一动,盯着那三条吞噬效果,最后的那一条妙账如织,想到,有了这条吞噬效果,这账目估计就能看懂了,这几个时辰下来,段融觉得装模作样的查账,好像比真查账还累呢。 他随即暗道:“吞噬!” 几乎在心头吞噬两字闪过瞬间,段融眼前的数据面板,便一阵晃动模糊,随之便溃散掉了。 段融笑了一下,便将手中铜算盘递还给了李均,随口赞道:“好物什!” 随后,几人便在光线昏暗的黑屋子里,各自作为。 李均早已经看出来,段融和萧玉,不过是在充样子罢了,那些账册他们根本看不明白,而且两人审核账册,只是一味翻看,既没见他们摘录,更不见他们核对,起码两人翻了好几本账册,连算盘都没摸了。怎么?跟自己一样,珠心算啊? 不过黄庆,倒是不再那么紧张了,他本来就是机敏的人,李均一讲,他就明白了账册归类摆放的次序依据,段融再让他找什么账目,他很快就能找出来了。 (本章完) 第218章 账目迷宫 第218章 账目迷宫 转眼就到了午饭的时辰,外面的走廊有几个人影,结伴簇拥着走过。 段融伸了下懒腰,笑道:“这一上午,还真是漫长啊!” 李均心头冷笑,你们这样盯着账册看,你不认识它,它不认识你的,可不度日如年、如坐针毡吗? 萧玉闻言,瞄了段融一眼,道:“这才是第一日呢!” 萧玉虽如此说,她自己的感受也跟段融一样,甚至比段融更难熬。 这一上午,起初她也想用心看看,不过实在是越看越看不明白,三绕两绕地,就把自己给绕迷瞪了,连最初是查的哪个条目她都忘了。 两三次下来,萧玉就只得喟叹放弃了,后面就纯粹是在装样子了。 “不如先去吃午饭吧,反正还有五天呢,查账也不急这一时。”李均笑道。 段融道:“李均先生所言极是。不吃饱,哪有力气干活。” 段融说着便合上了眼前的账册。萧玉笑了一下,也合上了账册。 之后几人便离开了小黑屋,萧玉锁了小黑屋的房门。 萧玉回院落吃饭,段融则去街上吃饭,两人在中院演武场分手。 他俩这边刚走,黄庆向李均抱拳一礼,也出了后院账房,往中院食堂吃饭去了。 李均站在空荡荡的大厅内,王德安缓步走了过来。 “上午怎么样?那两个小娃娃没跟你找事吧?” 李均回头看了王德安一眼,轻笑道:“这两人,我看着都累!明明看不懂账册,还要在那装着查账。” 王德安笑了下,道:“这其实,也怪不得他们。李均兄弟你设计的这个套账的结构,一般的老账房钻进去,不迷瞪个几天都醒不过来味。更何况他们两个娃娃呢,除非他俩有人也跟你一样,是天生的算筹天才!” 李均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而且不知为何,竟笑得停不下来,几乎要将眼泪给笑出来。 算筹天才就这么多吗?说的跟在大街上买白菜似的? 王德安见李均笑成这样,脸色微微一变。他不知自己的话,怎么就戳中了李均的笑点。也许天才的笑点,天生就是和常人迥异吧。 王德安等李均终于止住了笑,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李均兄弟,走,中午我请你吃饭。” 李均虽然偶然行至怪异,但他颇得徐寿贤宠信,王德安常请其吃饭,而李均通常都是来者不拒的。 中午饭后,段融和萧玉,又来到西丙房门口时,黄庆已经等在那里了。 萧玉拿出钥匙,打开了门锁,三人进去,重新点了走时吹灭的烛灯,坐在那等了一会儿,李均才脸色酡红,一身酒气地走了进来。 李均进来,吐了一口气,笑道:“不好意思,来晚了。” 萧玉瞥了李均一眼,低头不语。 李均虽然是算筹天才,但在人事应对进退上,显然有很多不合宜的地方,虽然只是短短的接触,萧玉已经对他有隐隐的不快了,只是他自己完全觉察不出来而已。 段融抬头看着李均,笑道:“无妨,如果李均先生有事,不来也是可以的。” 段融的话里,已经有讽刺的意思了,但李均却似乎压根没听出来,摆了摆手,道:“你们尽管放心!徐总账房已经放了我五日的假,我这五日都在这里,其他的事,都先放一放。” 萧玉听了看着段融直笑,道:“听见了没?让你尽管放心。” 段融知道,萧玉是在笑他对牛弹琴,他的嘲讽,李均压根没听懂。 段融叹了口气,只得埋头看他手里的账册。其实,中午吃饭前,段融吞噬的李均的那铜算盘器灵,就已经消化吸收完毕了。 段融原本以为,吞噬吸收了精通级的妙账如织后,一下就能看懂手中的账册,但他一看之下,发现他竟还是看不太懂。 不过,这种不懂,和之前那种一头雾水的状态,已经完全不同。 段融有了精通级的妙账如织后,他可以一眼就看出来,自己是哪里不懂。 也就是说,虽然他没搞懂,这账的玄机具体是什么,但他已经能隐隐地知道,那玄机深藏的约略之处。 段融现在就像是在解一道数独题一般,他想搞明白,为什么自己有了李均的精通级的妙账如织后,竟然还是不能一下就看懂手中的账册。 段融反复看着手中的账册,又翻看了上午让黄庆找过来的那几本相关账册。 段融看着看着,忽然懂了! 这账册中的每个条目,都是账套账的结构,即便是原本很简单明了的账目,在此账册记载时,却是故意兜转了一圈,就像出租车绕远路一般。 而且还不是一般套账,而是像套娃一般,每条账目,都套了三层以上。 “这简直就是迷宫!” “账目的迷宫!” 段融看懂的瞬间,便心头大为震惊,他不得不承认,这绝对是天才的手笔,繁复而精巧! 但下一刻,段融的目色便忽然一凝,一个念头从他脑海中闪过。 那就是,这账为何要做成这样? 只是李均的游戏吗? 这绝对不会,因为段融发现,这账册中的每条条目,都有账房里的最终把关人签字确认。 有些条目是徐寿贤签的,也有些是王德安和朱士成签的。 因此,这不可能是李均个人的游戏行为,而是后院账房高层的一种合谋。 为了什么,就再简单不过了! 段融几乎可以肯定,这账一定是有问题的,而且问题绝不会小,才会用这种迷宫般地套账,来遮掩问题。 段融随即决定,拨开这迷雾看看,他们遮掩的到底是什么问题,是多大的问题。 段融接下来,便选了一项徐寿贤签字确认的条目,开始吩咐黄庆,不断地从架子上,找出相关的账册来。 黄庆的身影开始在多个架子间,来回穿梭着…… 段融极度专注,他看得很快,黄庆的账册一到手,他大致一翻,立马就能找到他想要找的相关条目。 萧玉看着段融和黄庆忙碌的样子,特别是段融专注看账的样子,恍惚间,她觉得段融好像有些不像是演得。“他不是不会看账吗?” 但李均看着段融的样子,目中却是露出了极度的轻蔑之色。 因为,段融的面前翻开着好几本的账册,而且他还在让黄庆去架子上找去。 但是他却没有做任何记录,更是不曾用过一次算盘去验算核对。 怎么?你以为你跟我一样,心算第一,记忆超群吗?分明就是在装样子嘛! 但是,忽然李均轻蔑的笑,却僵在了脸上。 因为他看到段融一边翻看账本,他左手食指和拇指却似乎是下意识地,不住地摩挲着袖口的布料。 (本章完) 第219章 李均的惊愕 第219章 李均的惊愕 李均之所以惊讶,是因为他自己心算时,也会做出这样的下意识动作。 “这……” 他不知道段融为什么也会做这个动作,但当他再次看向段融专注的脸时,浑身却陡然一阵发冷。 李均脸色凝重,已经收了轻视的心思,开始仔细地注意着黄庆从架子上找出的账册的位置。 他的心开始一点点往下沉! 当黄庆从北侧第四个架子中间,又抽出一本账册跑回来的时候,李均终于按捺不住,向段融走了过去。 段融从黄庆手中接过了那本账册,他翻了两下,便找到了自己要找的记录。 段融左手的食指和拇指,下意识地搓着袖子的布料,在精通级的虚盘心算和精通级的筹算无碍下,所有相关的数字,瞬间便交融互作,段融的脑中随之便浮现了心算后的结果。 他看了一眼,汇总账目中的那个条目,心头顿时一跳。 这项三千多两银钱的条目,浮差竟然高达五百多两,而且直到,第三层的套账中,端倪才浮现出来,其中一项两百多两和一项三百多两的项目,各自变换名目,通过不同的渠道,多加了一次。 一项三千多两的条目,其中五百多两,竟是被人巧借名目给侵吞掉了。 而源顺镖局一年下来的流水何其巨大,如果年年如此盘剥? 段融越想越觉得心惊! 就在这时,段融发觉李均缓步踱到了自己的身侧。 段融目色微动,抬起头来。 李均站在段融身侧,目光扫向他身前,翻开着的二三十本的账册,李均方才已经注意到了,这些账册来自于三个不同的架子。 这已经很说明了问题。 此时,他的目光扫过段融面前那些账册翻开的位置,还有段融手中那汇总账册翻开的地方。 这套账的结构,就是他亲自设计的,李均一观之下,顿时魂飞魄散,他可以断定!段融看懂了! 也就在这时,段融抬头看向他,粲然一笑。 此时,只见段融忽然袖口一挥,一阵淡淡的袖风,便拂过了李均的脸。 李均随之两眼一,便感到一阵莫名的眩晕感袭来,脚步一晃悠,便眼前一黑,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萧玉、黄庆俱是一惊,不知李均这是怎么了? 黄庆立马上前,扶起了李均,叫了叫,但只见李均双目紧闭,没有任何反应…… 黄庆又抬手试了试李均的鼻息,发觉鼻息还算有力,终于心下稍安。 段融道:“这里闭塞,空气不流通,别闷住他了。把他抱到走廊上去。” 黄庆闻言,觉得段融说的在理,立马将李均抱到了走廊上,平放在了地板上,掐了掐他的人中,但李均依旧昏死着,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段融则立马跑到了东乙房,喊了王德安过来。 王德安过来,看见李均昏死在西边的走廊地板上,黄庆正掐着他的人中,便吼道:“黄庆,李均这是怎么了?” 黄庆哭丧着脸,道:“不知道啊!刚才还好好的,忽然就昏倒在文牍库里了。” 王德安试了试李均的鼻息,发觉鼻息还算有力。 这一会儿功夫,已经有不少人围了过来。 忽然一个声音在人群外响起,正是被惊动,而赶过来的总账房徐寿贤。 “还不赶快送到医馆去,还等什么?”徐寿贤的声音中,隐有怒气。 王德安立马从人群中,抓了一个魁梧的学徒账房,让他背起了李均,自己也跟着,往街上的医馆而去。 那身材魁梧的账房,颇为郁闷,自己不过来凑个热闹,竟然就被抓了壮丁了。 王德安他们离开后,一群人仍围在大厅,在那窃窃私语…… 徐寿贤忽然阴沉着脸,吼道:“都没事做是吧?” 那些人见总账房发了怒,顿时就做了鸟兽散。 段融、萧玉、黄庆三人,则还站在西边的走廊口处。段融望着门外,王德安远去的背影,目色无动。 他方才洒在李均脸上的一点毒粉,是一种迷药。这迷药不会害人性命,但一旦被迷倒,一般的医师绝对无法唤醒,只能等药效过劲…… 这毕竟是恶医沈平配制的迷药,岂是那么容易解的? 而且段融拿捏着分量,他可以确定,李均这五日内,绝对不会醒来。 徐寿贤缓步走到段融、萧玉身前,道:“让了两位受惊了!李均这孩子,身体自来不是很好。文牍库又滞闷,想是闷住他。” “我看这样吧。我再给两位派个助手,接替李均。虽说出了点变故,但也不能耽误两位查账。” 萧玉闻言,刚想说话,毕竟李均是她的助手。 但段融却忽然,道:“也不必麻烦了。有黄庆在就行。而且我看大家都挺忙的。” 萧玉见段融如此说,眼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去反驳他。 徐寿贤道:“段镖师不用客气。掌柜的交代过了,让账房这边充分配合你们。现在你们查账的事,就是账房就重要的事,其他的活儿,都可以往后稍一稍。” 段融笑道:“在晚辈看来,这查账乃是调理阴阳、和光同尘的事。而且说不定李均先生,下午就能好了,这人换来换去的,反而不好!” 徐寿贤听到段融说和光同尘,顿时脸上笑出了来,看着段融感觉越发顺眼起来,心内暗叹:这小子的觉悟,倒是比萧宗庭那个老顽固不同。要是萧宗庭也能这般想,许多事情,做起来就简单地多了。 徐寿贤笑道:“段镖师,少年才俊,果然见识卓绝。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勉强。你们查账过程中,但有什么困难,只管去找王德安,他若是解决不了,就直接来找我。” “那就多谢徐总账房了。”段融抱拳一礼,便扭头往文牍库走去。 萧玉和黄庆也跟着转身去了。 黄庆刚一转身,徐寿贤就道:“黄庆你过来,我问你几句话。” 黄庆顿时脚步一住,又转身走回了走廊口处。 段融和萧玉走到了文牍库门口,萧玉问道:“你方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段融站在门口,瞟了一眼走廊口处的徐寿贤和黄庆,没有回答萧玉,兀自抬脚跨入了文牍库。 萧玉目色一动,追了进去。 走廊口处。 徐寿贤看着黄庆,问道:“李均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昏迷了过去?” 黄庆站在徐寿贤面前,明显有些紧张拘谨,道:“本来还好好的……就是……忽然就晕倒了……” “忽然晕倒了?” “嗯。” 徐寿贤闻言沉吟了一番,道:“你觉得李均今天有啥反常吗?” “没啥反常。”黄庆道:“就是中午应该是喝了不少酒,下午来迟了会儿,而且醉醺醺的。” 徐寿贤闻言,脸色一变。 黄庆见徐寿贤脸色一变,深恐自己说错了话。 “你去吧。”徐寿贤道。 黄庆闻言,如蒙大赦,转身向文牍库而去。 徐寿贤自始至终,对查账的事,一个字都没问。因为,在他看来,这件事,压根就不用问。他对账房的账很有信心,他根本就不相信段融和萧玉,能查出啥来。 相比与查账的事,他反而更有些担心李均的身体。 李均这个算筹天下,就相当于他手中最锋利的刀!这刀他用得正顺手呢,可不能折了啊! (本章完) 第220章 惊天大浪 第220章 惊天大浪 段融和萧玉,一前一后,跨入文牍库内。 萧玉看着段融的背影,道:“徐寿贤要给我派个助手,你为啥拦着不让派?你自己有助手,就把我的事凉一边了?” 段融扭过头来,看定萧玉,略一迟疑,回身走了几步,凑到萧玉身前,压低音声,沉声道:“多个人,就会多双眼睛。” 萧玉心头一动,她看着段融郑重警惕的脸色,目中露出了思索之色,段融显然话里有话,言有所指。 段融站在那里,萧玉身上散发出来的胭脂味,蹿入他的鼻腔,撩拨着他的心弦,段融摸了摸鼻子,转身往文牍库角落处的几案走去。 但是萧玉还是想不明白段融的意思,他们本就是装模作样的查账,还怕别人看吗? 萧玉还想再问问段融,但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走廊传来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显然是黄庆回来了,萧玉便压下了心头的疑虑,径直走了过去,沉默坐在了几案前。 段融坐在几案前,再次看向那条他已经查完的条目。 一条三千多两的账目,其中就有五百多两,是被侵吞了。 那么一个月的账目中,又有多少呢?一年呢?而且,这事是从哪一年开始的?二年,三年还是五年? 这以套账结构的账目迷宫,遮掩侵吞的账房丑闻,如果掀了出来,无疑是惊天大浪! 段融进入这后院账房内,原本就没打算真的查账,就像他方才和徐寿贤说的,和光同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是共事之道。这原是他的真实想法。 如果他真想查账,随便在这后院账房内,吞噬几个器灵,也很随意就能具备了一个多年经验的老账房的能力。 但他压根就没想真查账,因为从萧宗庭年中盘库的教训来看,这徐寿贤显然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心眼,他要是真查出一些问题,徐寿贤日后指不定怎么对他见缝下蛆呢? 但是,现在,事情已经完全不同了! 这不是年中盘库的那些小问题,这是死穴,是阮凤山的逆鳞! 段融几乎可以确定,这事一旦掀出来,徐寿贤是会死的! 而一个死人,又如何对他见缝下蛆呢? 而且徐寿贤不光是跟他过不去,他更是跟萧宗庭过不去,除掉此人,萧老以后在源顺镖局内,也能更游刃有余些。 段融坐在几案前,目色闪烁,数个念头滚过后,他已经决定要将此事掀将出来! 不过,他要确保,在这场惊天大浪里,自己能安身而退! 现在的局面,无疑对他很有利! 没有人觉得他们在认真查账,更没人相信他能看懂那套娃一般的套账迷宫! 段融决定他要利用剩余的四天半的时间,先将腊月,这一个月的账目,给彻查出来! 因为,腊月是镖局生意的淡季,这月的账目也是相对最少的。 但,它毕竟是一个整月,根据这一个月的账目浮差,基本就能大概推出全年的状况了。 那样的话,有了腊月整月的数据,当场就能按死徐寿贤,免得夜长梦多,再生出变故! 段融思虑停当,便一把手中的腊月汇总账目,哗啦一声翻到了第一页,他决定从头查起。 段融拿着账目,指着第一页的第一项条目,看着黄庆,道:“黄庆兄弟,劳你把这一项的相关账册找出来。” 黄庆看了一眼那条目,便起身走了架子旁,翻找了起来。 黄庆刚走,段融便看着萧玉,道:“你也去帮帮他吧!他一个人找,太慢了些。” 萧玉眼神疑惑地看着段融。“刚在走廊那拦着不让给我助手!这会儿又开始给我指派活儿了!你想干嘛?” 面对萧玉的诘问,段融只能无奈地笑了笑,道:“你坐在那翻账本,不是也越翻越烦嘛?”萧玉给段融说得一滞,她的确早已经不耐烦了。 “在架子上找账本,你起码有事可做?就当打发时间喽!”段融苦口婆心地劝道。 他见萧玉还坐在那迟疑,便央求道:“就当是在帮我忙……行不?” “好了!”萧玉实在有些经不住段融的软磨硬泡,便站起身来,跟黄庆一起,在架子上找起了账本。 萧玉最初还不是很熟悉,但在黄庆的提醒指导下,她很快也就掌握了这账册摆放的规律。 但是两人一起找账本,还是有些赶不上段融的进度,段融不时会催促他们两声,搞得萧玉很是恼怒,她站在架子前,一双美目瞪视着坐在几案前的段融。“催什么催?不是正在找吗?” 腊月的第一条账目的最终签字审核人是朱士成。 萧玉拿了几本相关的账本,气呼呼地拍在了段融身前的几案上,段融此时专注着账目,压根没注意到萧玉的情绪。 他拿过那几本账目,快速地翻看着,将几本账册都摊开在自己的面前。 萧玉原本很是气恼,但她此时看着段融认真专注、目光湛然的样子,忽然一阵晃神,她又想起了段融在文牍库门口处,跟她说的那句话,多个人就多双眼睛。 萧玉心头陡然一亮,怔怔地看着埋头翻账的段融,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段融是能看懂账本。因为她几乎可以确定,段融现在的样子,绝不是装的。 一旦想到此处,萧玉心头原本的那股子气恼,顿时便烟消云散了…… 就在这时,段融忽然拿起其中的一个账本,指着其中的一项条目,看着萧玉,道:“把这一条的账本也找出来。” 段融沉浸在账目迷宫中,说话的语气中有一股下意识的斩钉截铁的命令意味。 要是萧玉还处在方才那种气恼的情绪中,此时一定会发火,但是此时,萧玉看了那条目一眼,便一言不发,往架子上找账本去了。 段融让萧玉找得,已经是这项条目,套账的第二层了。 大约将近半个时辰后,段融的几案前,翻开的账本,已经足足有三十多本。 而直到此时,这项嵌套三层的条目,段融才终于将其彻底查清楚了。 这项朱士成签字确认的条目,一共是二千四多百两银子,清查后的浮差是四百二十多两。 侵吞的银钱比例,跟之前徐寿贤签字确认的那一条,几乎是一样。 段融目色闪烁,他相信这绝不是巧合。 (本章完) 第221章 秋水文章不染尘 第221章 秋水文章不染尘 段融忽然将面前翻开的账本,翻看的页面都折角合上,然后按照嵌套的次序分成三摞。 段融将这三摞账本,放在了墙边的地板上。 黄庆看着段融的动作,眼中闪过疑惑,道:“看过的账本,不放回架子上吗?” 段融回头笑道:“等全部查完了,最后在一起往回放吧。” 黄庆看着憨厚笑着的段融,点了点头,他觉得段融说的也有道理。 而且段融察看了三十多本账册,但既没见他摘录条目,也没见他用算盘验算。 要说他没在查账吧,他看了三十多本账册。要说他在查账吧,他也只是翻翻就合上了。 黄庆虽然心头疑惑,但他自来信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且段融和萧玉是掌柜的亲点的来账房查账的人,他只是个学徒账房而已,王德安安排他来,是给段融做助手的。只要段融交代他的事,他做好就行了,其他的事,跟他无关! 段融想怎么查账,那是他的事! 第一项条目查完,段融立马就开始着手第二项条目了,这第二项条目是徐福贤,最终签字确认的。 段融看着这个名字,微微一怔。 “徐福贤……徐寿贤……?” 他可不认为是徐寿贤把自己的名字给写错了,因为两人笔迹完全不同,一个清瘦,一个浑厚。 段融忽然心头一动,他想起几个月前,自己到东耳房那边找徐寿贤领银子,他站在走廊敲门时,有一个人从走廊最里面的东丁房内走了出来。 段融当时就觉得那人的相貌,似乎和徐寿贤有些相像。 此时,在看着这两个名字,段融几乎可以确定,那人和徐寿贤是亲兄弟。 不过,这徐福贤,既是总账房徐寿贤的亲兄弟,而且又是东丁房的主事,但似乎并不是徐寿贤的心腹。 段融带着疑情,开始着手查起了第二项的条目。 这一查,段融不由大为吃惊。这一项的账目,并未用之前的那种嵌套式的繁复结构,而是十分清爽,仅仅对应着八本账本。 而且账目严丝密缝,没有浮差,连文钱数都对得上。 段融的目色中闪过浓重的疑惑。“这是怎么回事?徐寿贤自己捞钱,却不带自己的亲兄弟玩吗?” 段融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徐福贤的账,做得太清爽严谨了,可谓秋水文章不染尘,连一文钱的浮差都没有。这也许反应着他的某种性格。 段融想了想,把这几本账册直接放在了案头,便继续下一项条目了。 因为,段融查的都是腊月的账,所以要的账本都集中在最后那几个架子上。 萧玉和黄庆,找了几次后,对那几个架子就很是熟悉了,找账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而段融对于嵌套的结构,也越来越熟悉,两方配合,查账的速度就快了起来。 而这边,王德安带人背着李均到了最近的一家医馆内。 那医馆内坐诊的医师,是一个瘦削的中年人。 李均虽然昏迷,但呼吸正常,也没其他的病症,不烧不痛的。 那医师看了半天,也没看个所以然出来,只是问东问西的,最后只摇着头,说:“怕是得了什么古怪的急症?” “古怪的急症?”王德安看了医师一副欲言而止的样子,便心内打鼓,不过他还是说道:“你好歹给开个方子,我好抓药。” “这……”那医师显然有些作难,不过还是开了个安神散气的方子,嘱咐道:“服了药,让他睡一夜,要是明天还不醒。你们就换家医馆看看。” 王德安接了方子,他感觉那医师的话里,有躲事的意思,不过他还是抓了药,让那魁梧的学徒账房继续背着李均,连药带人一起送回到了李均家里去了。那学徒账房虽然生得魁梧,但账房跟镖师不一样,账房是不习武的。这一趟折腾下来,早已经累得虚脱,在心头大骂王德安。 眼见李均昏迷着被送了回去,家里顿时慌作了一团。 王德安将那医师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给了李均的父亲,然后推说镖局里还有事,忙不迭地躲出了李均家。 李均的父亲一边令人煎药,这边自己立马往外面又去请医师去了,听王德安的转述那医师,显然没看出均儿是什么病症,他如何能放心。 王德安觉得自己将李均带去医馆,看过后,又将其送回到了家里,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他从李均家里出来,便回到了源顺镖局的后院账房内。 他刚走进自己主事的东乙房内,一个年轻人便从几案前,站了起来,道:“徐总账房说,让你回来了,过去一趟。” 王德安目色一动。“徐老有说什么事了吗?” “那倒没说。只说让你回来就过去。” 王德安点了点头,脚步一拐,就往徐寿贤的东甲房走去。 王德安站在东甲房的门前,轻轻地打了三下门。这里他不知已经来过多少次了,但每次站在这扇门前,还是会紧张。 数息后,只听房门内传出了一声咳嗽声。 王德安随即推门走了进去。 只见徐寿贤正坐在几案后面,一边喝茶,一边摇着手中的蒲扇。 此时,李均也不在,房间内只有徐寿贤一人,王德安进去后,便虚掩了房门,乖巧地走到了徐寿贤的身侧,从徐寿贤手中接过了蒲扇,在其身后慢慢地扇了起来。 王德安一边扇,一边轻声问道:“徐老你叫我来,是不是有事吩咐?” 徐寿贤呷了口茶,道:“李均怎么样了?” 王德安进来之前,就已经料到,徐寿贤会问李均的事。 “去医馆看过了,也抓了药。” “之后我送他回家去了,他父亲在照顾他。他虽然昏迷,但呼吸脉搏似乎都正常,料想问题不大,吃了药应该很快能好起来。” 徐寿贤点了点头,道:“那孩子身体一直不是太好。德安,你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叫做过慧易夭?” 王德安道:“李均兄弟估计不至于……” 徐寿贤忽然扭头看着王德安,道:“你明知道他身体不好,以后少让他喝点酒。” 王德安闻言,心头咯噔一下,手中一直没停地蒲扇竟也顿在了那里数息,然后才又扇了起来。 王德安道:“徐老说的是,我以后会注意。” 王德安从东甲房内退出来后,脸上一阵阴晴不定。 这事看来他真是有些弄巧成拙了。他常请李均吃饭,也不过是因为徐寿贤看重他而已。 李均昏迷不醒,真跟他喝酒有关吗?但事实已经不重要了,显然徐老已经这么认为了,方才才会点他。 “李均啊,你一定要醒过来啊!你这次要有个三长两短,徐老他一定是要迁怒于我的。” (本章完) 第222章 兄弟阋墙 第222章 兄弟阋墙 文牍库内,段融看账的速度已经越来越快,萧玉和黄庆找过来的账本,他快速翻几次就能找到自己要找的条目,然后目色一扫,记下数字,便折角合上,放在了一边。 因着段融的速度提升,萧玉和黄庆在架子上找账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特别是萧玉,现在她找两本的时间,黄庆才勉强能找出一本来。 因为,段融要的账本,就是在那几个架子上,来回倒腾,萧玉只要用心,很快就能熟悉了。 段融每查清楚一条账目,便将相关的账册,按嵌套的次序,摞成三摞,放在墙边的地板上。 眼见着,墙边的地板上,成摞的账本已经越来越多…… 不自觉间,已然暮色四合。 文牍库外的走廊和大厅,都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经过一天的忙乱,后院账房已经散班了。 段融将几案上的一摞账册,抱到了墙边放好,他抬起头来,看向站在架子旁的萧玉和黄庆,萧玉还好,毕竟是武者,但黄庆却目色萎靡,额头泌出了一层细汗,显然累的不轻。 段融走到几案前,瞄了一眼那里翻开着的腊月的汇总账册,他看了一下,这一下午数个时辰,查账的数量,比料想地要好些,开始虽然有些慢,但后来,就越来越快了。 如果照这个速度,剩余四天,查完腊月的账,应该不成问题。 段融看向萧玉和黄庆,道:“辛苦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我们也散班。” 萧玉和黄庆闻言,就暗暗舒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段融已经隐隐成了他们中的话事人。刚才如果段融说,继续干下去,两人恐怕也都不会有什么异议的。 黄庆早已经累得一身臭汗,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感觉手臂和小腿都一阵阵酸疼。他毕竟是账房,平时都是四体不勤,体力甚差。 段融看着黄庆,道:“黄庆,你先回去吧。回去好好歇一歇。” 黄庆感激地答应着,脚步疲倦地走出了文牍库。 段融这才将手里的汇总账册合了起来,萧玉见黄庆走了,目色满含疑惑地看定了段融,她心头一直压着疑问,只是黄庆在她不好问。 段融看着萧玉的神色,知道现在如果不解释,萧玉是过不去的,便不再遮掩,直接说道:“这账有问题。有人黑钱了。” 萧玉的心头一跳,她美目中流淌着惊异。 她惊讶的不是有人黑钱的事,而是这么惊人的消息,段融说出来的瞬间,她竟然就深信不疑了。 萧玉不由地在心里问自己,如果换个人,跟她说此事,她也能这么相信吗? 她已经如此深信段融了吗? 在昏黄灯光照耀下,萧玉的双目中也跳动着火光,她有些怔怔地看着段融。 段融却只淡淡地说了句。“我们也走吧。” 段融说着,便吹灭了几案角落处的灯盏,文牍库内随即一片黑暗。 两人在黑暗中,缓步走向门外。 文牍室内,静谧一片,他们都听到彼此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这短短的一段距离,在萧玉心头却如同走了很远…… 两人站在了文牍室的门口,萧玉锁了门,大厅内还有两个学徒账房,在那里翻着账本,显然是今日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两人走出了后院账房,在暮色中缓步而行。段融忽然想起了,他下午查过了那十多条的账目,凡是徐寿贤、王德安、朱士成签字确认的账目,都有相似比例的浮差。 但只要是徐福贤过手签字的账目,全都干干净净,分文不差。 段融自然心头疑惑,他想起萧玉从小是在这镖局内长大的,对很多事,应该比他更了解些,便问道:“徐寿贤是不是有个兄弟,叫徐福贤,也在后院账房作主事呢?” 萧玉闻言“呀”了一声。 方才和段融一起走在黑暗中时,不知为何,她的心神有些失守,这会儿还有些没缓过来,段融忽然跟她一说话,她才猛然一醒似的。 萧玉缓了缓神,道:“徐寿贤和徐福贤,的确是亲兄弟。徐福贤是哥哥,徐寿贤是弟弟。不过两人相差不大。几十年前,老掌柜在世的时候,他们两兄弟是一起进的镖局,一起在账房做得学徒。” “后来,也都做到了账房主事的位置。” “老掌柜去世后,掌柜的便接手了镖局,辞退了原来的总账房,提拔了徐寿贤做了镖局的总账房。” “大约从那时候开始,两兄弟的关系,就越来越僵了。” “听说,徐福贤的大儿子结婚之时,都没请他的亲弟弟徐寿贤。要知道徐福贤的儿子,可是徐家下一辈的长子,族里人人道贺,唯独没给自己的亲弟弟下帖子,自此,两兄弟好像就没了来往了。” 段融微微一笑,道:“这陈年往事,你知道的倒挺清楚?” 萧玉见段融看向自己,脸色微微一动,道:“小时候玩耍,听镖局的老门房说的。” 两人聊着,已经走到了中院演武场。 段融向萧玉挥手道别,便脚步一拐,往柳庐的方向去了。 萧玉站在那里,看了段融的背影一会儿,才往自家院落的方向走去。 段融走在路上,心中一直在想,萧玉跟他讲的,徐寿贤和徐福贤,那两兄弟的事。 徐福贤大儿子结婚,而且还是长子,这么大的事,他却故意不让亲弟弟上门道贺。这显然说明,那是两兄弟的矛盾就已经很深了。 真的是因为徐寿贤捞钱,却不带自己的哥哥徐福贤玩,两人才阋墙反目的吗? 段融觉得并不是这样。 徐寿贤应该是对他这个哥哥还是不错的,他毕竟是总账房,而且深得阮凤山信赖,他做了几十年的总账房,却一直容忍着自己这个已经和他反目成仇的哥哥,在自己手底下做账房主事,而且将许多账目交给他负责,由此足见,从徐寿贤的角度出发,他心里还是有这个哥哥的。 段融查账可是知道,徐福贤过手的那些账目也不是小数目,稍微动点手脚,起码捞点小钱是没问题的。但徐福贤的账目,却是清清白白、分毫不差。 段融几乎从那账目中,隐隐看出了一个人倔强来。徐福贤怕不愿意跟自己的弟弟,同流合污,才和他断了关系的! 段融不由心头哑笑,这两兄弟,一个奸猾,一个刚直,但却偏偏是亲兄弟来的,真是造化弄人啊! 段融感叹着,已经走进了柳庐。 他一进柳庐,立马关了门,快步走进了堂屋,他拿出纸笔,便将下午去查账的各项差额以及关联账目,清清楚楚地写在了纸上。 这些数字,段融全部记在了心里。这是吞噬李均那铜算盘器灵后,获得精通级的虚盘心算后的连带效果。 其实,所谓心算,跟记忆力有很大的关系,特别是如此多的数据的海量心算,没有超强的记忆力,根本不可能完成。 段融写好后,就着灯光看了一遍,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往街上吃饭去了。 (本章完) 第223章 铁证如山 第223章 铁证如山 第二日,段融、萧玉、黄庆三人,又在文牍库内,忙碌了起来了。 经过前一日的磨合,三人间的配合,已经默契了许多…… 他们忙了整整一个上午,中午吃饭的时候,段融跟他们约定了中午吃饭时间只有半个时辰。 三人匆匆吃过饭后,便又回来干活了。 下午又忙了两个时辰后,萧玉还能顶住,但眼见黄庆有些扛不住了,萧玉能看出来,他的腿肚子直打摆,走路已经有些蹒跚。明显是体力不支。 黄庆扶着木架子,站了起来,他准备将刚翻找出来的一本账册,拿给段融。 就在这时,萧玉一把抓过他手中的账册,道:“黄庆,你先去休息半个时辰,再过来。” “这……”黄庆目色迟疑地看了看在那边几案前,埋头翻看账目的段融。 萧玉道:“没事。这有我呢。你已经有些顶不住了,别硬抗。歇半个时辰再过来吧。” 黄庆点了点头,颇为感激地看了萧玉一眼,便走出了文牍库,准备去大厅自己的位子上,喝口水润润喉咙。 黄庆刚坐下,茶盏还未端起,却见东边走廊口处,王德安火急火燎地走了出来。 王德安一眼就看见了黄庆,一顿脚步,问道:“你怎么不在文牍库?” 黄庆立马站了起来,道:“我出来喝口水,等会儿就过去。” “哦。文牍库那边没事吧?”王德安随口问了一句。 “没……”黄庆的眼神有些迟疑,他在考虑要不要告诉王德安,段融在文牍库内的作为。 可就在他迟疑这个当儿,王德安已经转身走向了大厅门外,脚步匆忙。 黄庆看着王德安的背影,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他拿起茶盏,才发现里面是空的。他已经两日不在位子上坐,里面哪里会有茶水呢?“我真是给忙昏头了!?” 王德安的心,已经完全不在文牍库和查账这件事上,一方面他不觉得段融和萧玉能从他们迷宫般严密的账目中查出啥问题。 另一方面,他的心思,都放在了李均昏迷不醒这件事上了。 今天已经是第二日了,李均吃了药,睡了一夜,竟然还未醒来。 李均的父亲,已经往家里,请了好几拨的医师,可是都看不出什么名堂。还有人,竟然说李均是不是什么鬼上身,遇到不干净东西啥的…… 徐寿贤今天早上,又问了他李均的情况,听说李均还是未醒,徐寿贤的脸色显然更加难看了。 王德安听他的助手,小温说,西大街快到南城那片,有个医师叫顾素修,颇有一手祖传的行针之术,对疑难杂症,有些效果。 故而,他立马准备去素修医馆,把这顾素修请去李均家里,给李均针灸一番,看能不能有些奇效。 王德安一路走,一路念叨着诸天神佛保佑,让李均快点醒来,那牵肠挂肚的样子,简直比对自己的亲儿子还要挂怀。 王德安如此慌乱,都是出于对徐寿贤的恐惧。 这边,王德安请了顾素修去了李均家里针灸。 而文牍库里,段融、萧玉、黄庆三人,足足查了一天的账。 暮色降临的时候,不独黄庆顶不住,连段融和萧玉,也都感到了一丝疲惫。 三人拖着疲累的身躯,各自散去。 第三日,亦是如此。 顾素修行针之后,李均还是兀自昏迷不醒,王德安的心情也越来越烦躁了。文牍库这边已经无人过问,段融、萧玉、黄庆三人,躲在小黑屋内,默默查账。 徐寿贤已经将此事交给了王德安负责,他自然觉得不必再过问。而且他对于账房的账目,比王德安还有信心,因为王德安心性务实,而徐寿贤却有些眼高于顶,难免失于自傲。 王德安的心都在李均那边,对文牍库,也是不闻不问。 转眼,已经是第五日过去,暮色再次降临。 文牍库内,南面靠墙的四个木架子,几乎已经全部搬空。 而文牍库逼仄狭窄的走廊,已经摆了满地的一摞一摞的账册,看起来甚为壮观! 紧赶慢赶,终于在第五日结束,将腊月的账目全部清算完了。 段融顿时长出了一口气,萧玉的眼中也流露出了浓重的疲惫之色,黄庆更是累得背靠着架子,瘫坐在地上,不断地喘气、咽着吐沫…… 段融看着黄庆,道:“黄庆你辛苦了,你先回去吧。这收尾的工作,我来做就行了。这五日,辛苦你了。” 黄庆坐在那里,抬起头来,道:“都完了吗?” 段融笑道:“都完了。” 黄庆挣扎着站了起来,他感觉自己骨头快散架了,黄庆脚步踉跄地走出了文牍库,他现在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段融见黄庆走了,才看着萧玉,道:“我有事交代你。还有,你把两把钥匙留给我。” 段融给萧玉小声嘀咕了一阵,萧玉便掏出两把钥匙,塞进了段融手里,便也出了文牍库。 萧玉走时,将文牍库的门,给虚掩了。 段融看着黄昏灯光映照着的文牍库,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条出来,他将手中的纸条挨个夹在了每摞账本的最上面的本账册里。 这是,他昨夜整理出来的每项账目的详细验算过程和浮差的额度,有了这些,再加上他分好的相关账本,可以说,他查实的每条浮差,都铁证如山! 段融每放一纸条,都看在看一下那账本,生怕放错了位置。 段融做好这一切,才提着灯盏,踩着一摞一摞账本间的空隙,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了文牍库。 段融在文牍库门口,将手中的灯盏,吹灭了放在了那里,然后才锁了文牍库的门,往外走去。 他走出后院账房时,大厅还有几个学徒账房,掌起了灯,在忙碌着…… 而现在其实已经很晚了,外面早已经夜色深沉…… 段融走在黑魆魆的夜色中,心头一片恬静,他走出了镖局,在街边吃了晚饭后,便回了柳庐。 段融躺在床榻上,挑灯看了会儿杂书,睡意上来,便拥毯而眠。 第二天,鸡刚一叫,段融就从床榻上跳了下来。 他在庭院内,洗了把脸,就匆匆出去了,天色刚蒙蒙亮时,段融就来到了后院账房门前。 后院账房大厅门上的大铜锁沉甸甸地挂在那里,段融拿出钥匙,在一声跳簧的脆响中,将大铜锁打开。 段融单手提溜着铜锁,推门而进,将铜锁放在了门后的一张桌子上。 此时大厅内,黑沉沉的,段融目色闪动,搬了一张座椅走进了西边的走廊,他将座椅放在了文牍库的门口,点亮了昨晚走时,放在门边的那盏灯,便翘起二郎腿,提灯坐在了那里。 (本章完) 第224章 变故骤生 第224章 变故骤生 叶辰也是今年账房里新进来的学徒。 这个月主事的,把每日开门的活儿,交给了他,因此这一月,他都得早起一个时辰。 天刚蒙蒙亮,他就挣扎着爬了起来,睡眼惺忪地晃悠到了后院账房的大门处。 叶辰半眯着眼,从口袋里掏出了钥匙,他刚欲开门,却发现账房大厅的门已经打开了。 叶辰的睡意立刻就去了一半,他跨入大厅,见锁门的大铜锁就放在门后的桌子上,大厅内黑魆魆的,但从西边的走廊内,却射过来一道昏黄斑驳的光。 叶辰斜着走了几步,站在大厅西侧,望向走廊内,只见一个人影,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文牍库门口的一张座椅上,他身侧的灯盏发出黄亮的光,正照在他的脸上。 叶辰一下就认出来了,那人就是这几日在账房查账的段融。 叶辰道:“段融镖师,今儿这么早啊!” 段融摇晃着二郎腿,笑着应道:“不早不行啊。” 叶辰也不知段融说的什么意思,笑了一下就走开了,不过他刚在大厅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就忽然想到段融他们查账,好像昨天就是最后一天了,今日他怎么还这么早就到文牍库那了? 叶辰心头疑惑,不过他自己手里也一摊子杂事,很快就把这事忘掉了。 天色慢慢大亮了,陆陆续续有不少人打着哈欠走进了后院账房的大厅。 这些个学徒账房天天对着繁杂的账目,还要被一些的奸猾成性的老账房,塞进手里一堆杂活琐事,一个个都被折磨的两眼无神,特别是早晨刚进后院账房大厅时,俱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王德安已经算是来的比较晚的了。 他这几天都没睡好,卧蚕一般的眼袋虚肿着,精神头看起来很不好。 四五天过去了,李均竟一直昏迷着。 昨天散班他还过去李均家看了看,症状竟还跟第一天一样,只是昏迷不醒。 李均的老父已经彻底慌了神,贤古城里,凡是叫的上名号的医师,都请过来看了,竟无一能断出症状。 昨日傍晚,他的老父亲竟是请了几个神婆,在家里布坛做起了法事,说是李均撞邪了,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请大仙儿来驱驱…… 王德安散班过去时,只见几个装着奇装异服,脸上涂抹着油彩,手里拿着铃铛、焚香的神婆,正围着李均,一边念咒,一边跳着诡异的舞…… 王德安看得直摇头,匆匆就退了出来。 王德安跨入大厅,才忽然鬼使神差地一晃神,他想起来,昨日就是查账的最后一天,今日段融萧玉他们就该向掌柜的汇报查账结果了。 徐总账房已经将配合查账的事,交给他了,照理他该去看一下,碰下头。 “也不知道段融他们来了吗?”王德安脚步一拐,就准备向西边的文牍库走去。 他刚走到走廊口,便看到坐在文牍库门口的段融,王德安微微一愣,走了过去,道:“段融镖师,这几日的账,查得如何啊?” 王德安问着,目光瞟过段融的脸,扫过了他身后的房门,房门上还挂着锁,而段融竟坐在一张挺大的太师椅上,那架势似乎是堵在门口。 王德安的眼皮跳了跳,忽然笑道:“段融镖师,是忘了带钥匙了吧?都这个时辰了,萧姑娘也该来了?” 王德安还记得他交给他们钥匙的时候,是萧玉接了。 段融道:“萧玉她暂时不来。” “暂时不来?”王德安显然不太明白段融话里的意思。段融道:“她等会儿跟掌柜的一起过来。” “跟掌柜的一起过来?”王德安目色微动。 段融昨晚就交待了萧玉,让她早上赶早去请阮凤山过来。 王德安思虑着段融话中的意思,笑道:“徐总账房那里,还有一把文牍库的钥匙,我这就过去拿来,开了门,段镖师也好进去,不用坐守在这门口了。” 段融瞥了一眼王德安,断然道:“不用了!今日这文牍库,掌柜的来之前,谁也不能进!” 王德安的脸色陡然一变,他就是再迟钝,也能从段融的话中听出某种危险的信号。 王德安并没有再跟段融纠缠下去,而是直接转身走了。 毕竟他们账房可都是不习武的,段融只要坐在那,他们整个后院账房,谁能进得去呢? 王德安立马就冲到了东甲房,徐寿贤的房间门前,但他发现房门还上着锁,显然徐寿贤还未过来,王德安心头顿时有些焦急,他急匆匆地冲出了东边的走廊,却刚好看到了徐寿贤从大厅门口走了进来。 徐寿贤一边摇着蒲扇一边缓步走着,很是悠闲。徐寿贤今年入冬以来,一直在吃一味补药,这补药效果甚好,唯一的后遗症就是常常让他感到有些燥热。故而,他的蒲扇一直不离手。 王德安一见徐寿贤,立马奔了过来,直接站在大厅门口,就小声将段融堵在文牍库门口的事说了一遍。 徐寿贤闻言,立时大怒,急步走进了西边的走廊,看着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的段融,道:“段融镖师,这文牍库是我账房的重地,里面到底出了何事?你堵在这里,不让人进!” 段融道:“文牍库安然无事!” “无事为何不让进?你来此查账,我们以礼相待,但不是让你在这撒野的!”徐寿贤显然盛怒。 段融道:“徐总账房你说过,掌柜的让你们充分配合我。我现在要求你们配合我的就是,今日掌柜的来之前,文牍库谁也不能进!” “你……”徐寿贤一时气结,他没想到段融竟将他转述的阮凤山的话,搬了出来。他要再说什么,立时就让自己陷入了自相矛盾的境地。 徐寿贤原本以为,段融不过是个未见过世面的穷苦出身的少年,不过是有些练武的天赋罢了,以他总账房的身份,发起怒气,定能镇住段融,但段融显然不为所动。 徐寿贤站在那里,盯视了段融良久,段融显然没有让步的意思。 徐寿贤随即和王德安离开,此时大厅内的那些学徒账房都知道了段融堵门的事,在那窃窃私语,但此时徐寿贤根本没有心情搭理他们。 徐寿贤站在大厅内,目色扫过,扭头看着王德安,道:“黄庆呢?” 王德安目色一扫,也发现黄庆没在大厅内,便道:“可能还没来。” “去把他找过来。”徐寿贤,冷道。 王德安武立马转身,奔出了大厅。 徐寿贤目色隐怒地看向王德安的背影,他把段融他们查账的事交给了王德安负责,变故骤生,而王德安到此时方知,显然是失察。 徐寿贤目光一转,看向了西边走廊那里。 现在关键是要弄清楚,文牍库内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段融、萧玉外,黄庆也是在场的人。 (本章完) 第225章 贤古分舵 第225章 贤古分舵 李均的老父,看着躺在床榻上,已经接连昏迷多日的李均,不由地浊泪涟涟。 能请的医师都请了,神婆也做过法事了,但李均还是昏迷不醒。 李均的老父端起一碗清粥,用勺子舀了半勺,送进了李均的嘴里。 “均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老父了!你醒醒啊……” 李均的老父看着李均嘴角溢出的清粥,再也把持不住,一时悲痛大哭。 就在这时,李均的手指忽然动了下,接着他的的眼珠子如同睡着做梦一般,在耷拉着的眼皮下滚动着。 李均的老父看到李均的眼珠子在动,一时惊喜,继续喊道:“均儿,回来!均儿,爹爹在这儿呢!均儿……” 他喊了几声,只见李均竟真的睁开了眼来。 李均的老父陡然大喜,叫道:“均儿,我的均儿。还是大仙儿灵验,昨晚做得法事,你今天就醒了。” 李均却跟没听见似的,愣愣地看着他的父亲,他的脑袋此时一片空白,数息后,记忆才回到了他的脑子里。 李均陡然便神色一变,看着他的老父,问道:“父亲,今日腊月几了?” 李均的老父怔了一下,见李均已经知道问日子,顿时满心欢喜地道:“均儿,今是腊月十八。你已经昏迷了快五日了。” “腊月十八?”李均的脸上似乎涌现处了紧张痛苦的神情,挣扎着就要起来。 他的老父立马就扶住了他。“均儿,你莫急啊。” 李均却一把推开他的老父,下床,就要向外奔出去。 可他卧床五日,肌肉已经有些发僵,没跑几步,便忽然倒地,李均竟挣扎着起来,再次向外跑去。 他的老父急得在后面大喊,但眼见李均越跑越远…… 黄庆现在还住在中院的宿舍院里,就是原本段融住的那间房的隔壁。 第五日查账,是查账数日来,劳作强度最大的一日,昨晚黄庆回来,感觉周身的骨头都散了,他倒在床上就睡死了过去,直到此时,外面日头已经出来,他还未醒…… 就在这时,宿舍房门外,响起了咚咚咚的打门声。 “黄庆!黄庆!”随着打门声,同时响起的,还有王德安焦急的呼喊。 黄庆终于被吵醒,他挣扎着想起身,但一动,便感觉两个小腿肚子,一阵酸痛。 但黄庆还是咬着牙,爬下了床,因为他已经听出,打门的人是王德安了。 黄庆满脸疲倦地打开了房门,他的手指一用力,竟也一阵僵痛。 王德安一见黄庆开了门,不由分说地便拉着他往后院账房去,路上还不停问着他查账期间的事来。 不过,黄庆刚刚睡醒,头脑里一片昏沉,两人又在疾步行走中,王德安每问一个问题,黄庆都许久答不出话来。 两人奔到后院账房时,黄庆的头脑已经清爽了许多。 王德安带着他,直奔徐寿贤的东甲房而去。 徐寿贤在东甲房内,焦急地踱步,一直不离手的蒲扇也不扇了,他一见黄庆进去,便立马盘问了起来。 “你是说,段融这五日来,都是在查腊月的账?” “是。” “而且将南边的四个架子的账册,几乎搬空了?” “是。”徐寿贤负手而立,默默沉吟着,脸上阴晴不定。“四个架子?难道……” 徐寿贤有些怀疑,但他不能确定,就在这时,李均忽然推门冲了进来。 王德安和徐寿贤都吓了一跳,李均已经连着昏迷好多天了,他最终能不能醒来,两人心里都没底,但不想,李均却忽然冲了进来。 两人还来不及惊讶,李均一句话,便让他们魂飞魄散。 “徐老,段融能看懂套账的结构……我亲眼看见的……” 徐寿贤闻言,浑身陡然一冷,他立刻就知道段融要干什么,虽然他不明白,段融为何能够看懂结构如此繁复的套账,但这个问题显然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已经明白段融为何堵在门口。 这贼小子,是要弄死他! 果然是萧宗庭教出来的好小子! 徐寿贤知道,段融已经是小成境界的武者,一般人还真动不了他。 徐寿贤目色阴冷,他扭头看着王德安,声音低沉道:“去找总瓢把子栾先生来!” 萧玉站在后院,阮凤山的院落门前,焦急着徘徊着。 段融昨晚嘱咐他,让她今日赶早请阮凤山过去后院账房,但她早早过来,却被小厮告知,阮凤山不在,而且几天前就已经出去了,一直还未回来。 这是段融没有料到的事,原本今日就是查账结果汇报的日子,他原以为今日,阮凤山一定会在的。 王德安出了镖局,就快步奔到了栾敬付的府邸,栾敬付的家距离镖局,原本就不远。 但王德安过去,才发觉栾敬付不在家,他只得说有人在账房闹事,央了栾敬付的公子栾豹跟他过来了。 栾豹是护卫副统领,而且这几日也是他的当值日,他一听说有人在后院账房闹事,便立即跟王德安往镖局赶去。 在一片晨曦中,源顺镖局后院小巷内,一辆马车辚辚而来,停在了后院的偏门前。 阮凤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他脸色疲倦地看着赶车的栾敬付,问道:“你肩头的伤,怎么样了?” 栾敬付站在车前,手里拉着缰绳,他脸色有些苍白,肩头绑着的绷带上渗出了血渍。 “不碍事,一点小伤。” 阮凤山是看着栾敬付被一柄长枪刺伤了肩头的,他知道那伤口颇深,绝不是小伤。 阮凤山从身上摸出了一小瓶的金疮药,扔给了栾敬付,道;“这是上好的伤药,到家把伤口好好处理一下。” 栾敬付接了伤药,道谢后,一拉缰绳,马车便车声辚辚的驶向巷子的另一头去。 阮凤山望着马车在巷口消失,目色闪动。 前几日,秽血教的渊阳府堂口,在临县有一场行动,因为人手不够,便知会贤古县分舵这边,就近调两个人过去。 阮凤山便带了栾敬付过去。阮凤山跟栾敬付是因为同为秽血教众,才偶然相识,后来阮凤山在贤古县分舵升了舵主,数年相处下来,他觉得栾敬付颇为忠勇,便将其倚为心腹。 前几年,甚至还让他做了源顺镖局的总瓢把子,足见其对栾敬付的倚重信任。 这也就是阮凤山为何愿意放血,为萧玉和栾豹报名参加太一门记名弟子的选拔。 萧玉不用说,萧宗庭一生为源顺镖局操劳。 之所以,阮凤山也愿意为栾豹出这笔银子,就是因为无论是在源顺镖局内,还是在秽血教贤古分舵,栾敬付对他都称得上是忠心耿耿。 (本章完) 第226章 一片挥洒 第226章 一片挥洒 阮凤山从巷口的偏门进入了源顺镖局的后院,然后沿着一条石小径,往自己居住的院落走去。 他拧眉听着鸟鸣声,绕过了一片修竹,便忽然看到萧玉正在自己院落的门口处,焦急地来回走动着…… 阮凤山目色一动,缓步向萧玉走去…… 后院账房,徐寿贤站在大厅门口,也一样焦灼…… 徐寿贤正思虑着,只见王德安和栾豹一起,快步走了进来。 王德安一见徐寿贤,便道:“总瓢把子栾先生没在,我带了栾副统领过来。” 栾豹成就内息第三重的小成境界后,便由源顺镖局的护卫队长,升任了副统领。其待遇跟同境界的镖师要高,而且还不用外出走镖,这就没有了风餐露宿的行旅之苦,可以说相当安逸了。 徐寿贤看向栾豹,道:“栾副统领,有人堵在文牍库的门口,不让我等进出!这是在扰乱我账房的正常的运营。” 徐寿贤直接称呼栾豹职务,是希望他行使权责。 “谁这么大胆?文牍库在何处?”栾豹问道。 栾豹见一向眼高于顶的徐寿贤,此时竟对他颇为恭敬,一时就有些上头。 徐寿贤一指西边的走廊,栾豹大步踏入。 栾豹步入走廊,一眼便看到了提灯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的段融。 栾豹一见是段融,目色微微一跳。他虽然跟段融有旧账,但段融来后院账房查账,是掌柜的亲点的将,这事他也是知道的。 栾豹感觉有些蹊跷,并未直接向段融发难,而是扭头看向身后的徐寿贤,问道:“掌柜的不是点了他查账吗?” 徐寿贤心思转动,道:“查账的时间是五天,昨日已经结束了。” 栾豹眨了眨眼睛,在心里算了算日子。查账的日子的确已经结束了。 徐寿贤继续,说道:“即便是在查账的时候,也不能因为查账,就不让我们账房的人进出文牍库啊!” “文牍库是存放着账册的重地,各种资料皆汇总其内,我们日常的账目工作很多都要用到文牍库中的资料。” “段融他说到底,只是一个镖师而已,竟在此地,锁库堵门!” “谁给他的权力?”徐寿贤说的颇为激愤,吐沫星子喷了栾豹一脸。 栾豹抹了抹脸上的吐沫星子,他觉得徐寿贤说得还是有道理的。 栾豹看向坐在文牍库门口的段融,喝道:“段融,你可听到徐总账房的话?还不让开?” 段融看到栾豹出现时,心头就开始打鼓。他在想萧玉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怎么都这会儿了,还没把掌柜的请过来呢。 栾豹大声质问段融时,段融正陷入在自己的思绪中,对栾豹的话,似乎跟没听见似的。 栾豹见段融对他的话,置若罔闻,顿时就大怒,上前一步,大叫道:“段融,我问你话呢?” 段融这才抬起头来,眼神颇为不耐烦地看了栾豹一眼。 栾豹是栾敬付的公子,可谓出身不错,而且自身的武学天赋也算上等,他身边经常交往的人,都对他颇为看重。也因为这样,段融此时那种如同看傻子般的眼神,让栾豹心头一刺,颇有些受伤。 段融道:“账房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栾豹道:“我是护卫的副统领,今日就是我的当值日。你一个武人,在这些不曾习武的账房面前耍横,干扰账房的正常运作,这正是我的当管之事!” 栾豹自认为自己说得不错,心头有些得意,他瞥了一眼身侧的徐寿贤。见徐寿贤正用赞赏的眼光看向自己,心中很是受用。 段融叹了口气,他实在没有心情跟栾豹逞口舌。他此时心中也有些焦急了,掌柜的如果一直不来,这场大戏,搞不好要被他唱砸了。 栾豹见段融兀自不言语,但显然也没有让开的意思。 栾豹的眉头蹙了一下,他并不想跟段融动手。 他知道段融也已经成就了内息境第三重的小成境界,而且上一次在聚义厅上,那时他的境界远胜过段融,但起码在招式上,段融靠临机之变,并未让他讨到便宜。 时至今日,如果再动起手来,他自度也没有稳胜段融的把握。 栾豹的眼光越过段融,看着他身后的文牍库的房门,房门上挂着一把锁。 栾豹目色一跳,抬手指了指那锁,看向徐寿贤,道:“门锁的钥匙呢?” 徐寿贤立马从腰间翻出一大串钥匙,将文牍库的钥匙挑了出来,递给了栾豹。 栾豹接了钥匙,眼光试探着扫过段融,然后他缓步走到了文牍库门的侧面,他再斜跨一步,就能摸到文牍库上的门锁。 栾豹想着如果段融不拦着他,他就能打开文牍库的房门,这样一来,账房的人就可以从侧面进去,段融再堵门就失去了意义。 但栾豹刚捏着钥匙走到文牍库门的侧面,段融就忽的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一踏步,便堵在了栾豹的身前。 两人顿时四目相对。 栾豹见方才他一番言论,段融已经不说话,他还以为段融已经自知莽撞。他现在要打开文牍库的门,段融如果不拦着,这事就算了了。 他这么做了,也算动了脑筋了。段融毕竟是掌柜的亲点的查账的人,就算跟账房闹出了什么不愉快,也不应该干扰账房的正常运营,自己这样做也算是给了段融一个就坡下驴的台阶。 栾敬付这两年经常教导他,在镖局内遇到矛盾,尽量少用武力,要用脑子去化解它。 栾豹觉得他今天做得还不错,所以当段融忽然站了起来,挡住他时,他的心头是惊讶的。 段融却是面色冰冷,探手一抓,便抓走了栾豹手里的钥匙。 栾豹顿时大怒,他已经尽量避免了和段融冲突,段融却丝毫不知领情,还一把抓走了他的钥匙。 栾豹羞怒之下,瞬间内息鼓荡,一拳便轰向段融的胸口。 栾豹并未看清楚段融是怎么动作的,只见其微一侧身就避开了自己的拳锋,然后他就倒飞了出去! 栾豹在半空中,心神震惊,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内息竟大半崩散! 不过,段融打入他体内的内息,虽然强悍,但崩散他的内息后,却也尽数溃散,只有两人内息冲撞的余波,震荡着他的脏腑! 栾豹身形失衡,又脏腑震荡,人还在半空中,就将吃得早饭给吐了出来! 顿时,呕吐污秽之物,随着他倒飞的身形,一片挥洒! 栾豹身形倒飞到走廊口,忽然便感到一只大手,按在了他的后背上,接着他的身形便稳稳落地,栾豹诧异扭头,便看到了站在起身后的阮凤山的那张阴沉的脸。 (本章完) 第227章 触目惊心的阮凤山 第227章 触目惊心的阮凤山 段融看着站在走廊口处的阮凤山,和其身后的萧玉,心头陡然一松。 栾豹他固然还能应对,但如果来的人是栾敬付,他就只能乖乖让开了。 萧玉瞄了栾豹一眼,立马从走廊外闪身进来,道:“我来晚了。” 段融笑道:“不晚,刚刚好。” 阮凤山站在走廊口,看向段融。 方才虽然栾豹并未看清楚段融是怎么动作,旁边未曾练武的徐寿贤更是不可能看清楚。 但他早萧玉一步,跨到走廊口的瞬间,却看的清清楚楚。 刚才段融用的是,五虎群羊刀里的一招,化刀为掌,身体一侧,便反手抽在了栾豹的腹部。 只是,他的攻躲之间,行云流水,毫无滞涩,而且速度极好,角度刁钻。 阮凤山心头微叹。“这小子,才大半年,竟成长到这样子了吗?” 在阮凤山看来,段融的内息已经略强于栾豹,而其对于武功招式的理解和领悟,更是已经远超栾豹,而这方面除了他自己的天赋外,跟萧宗庭的倾囊教导也有莫大的关系。 但,其实,方才段融是用神识穿透了栾豹的身体,他灌注的内息乃是刚好能崩散栾豹的内息,让其暂失战力,但又不会伤及栾豹的脏腑,给自己的留下后患。 段融如果真想打,他方才那反手一拍,就能拍死栾豹! 段融站在文牍库的门口,看着阮凤山抱拳,道:“掌柜的!” 阮凤山点了点头,道:“账查得怎么样了?” 方才在路上,萧玉已经按照段融的嘱咐,向阮凤山大致说了清查账目的结果。 阮凤山虽然半信半疑,但心思已经开始翻江倒海了,只是面色无动而已,故而他一见段融,问话便是直奔主题。 段融道:“正准备在文牍库内,向掌柜的汇报!” “好!”阮凤山叫了一声,然后看着徐寿贤,语含隐怒,道:“徐总账房,带着你们账房的主事们,跟我进文牍库,一起听段融汇报查账结果。” “是。”徐寿贤是字吐出,心神瞬间便被恐惧笼罩。 接下来,会发现什么,他已经完全无法预料了,而且也没有任何可以回旋的余地了,此刻做了几十年账房的徐寿贤,忽然有一种刀俎鱼肉之感,他抬眼瞄了下站在文牍库前的段融,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王德安、朱士成早已经围在那大厅走廊附近,神色慌张,只有徐福贤过来后,径直去了自己主事的东丁房内,没在这儿凑热闹。 徐寿贤让王德安去将徐福贤叫了过来。 段融拿着手中的钥匙,打开了文牍库的房门,他手里提着灯笼,照着黑魆魆的文牍库。 阮凤山缓步踏入,徐寿贤、王德安、朱士成、徐福贤,紧随其后。 萧玉并未进去,直接守在了门口。 站在走廊口的栾豹,此时方感觉震荡的脏腑渐渐稳了下来,他抹了把嘴角的污秽之物,脸色有些难看…… 而这边等在大厅走廊附近的李均,见段融带着阮凤山,徐寿贤他们,进了文牍库,顿时心神慌乱。 徐寿贤王德安都未真正见过段融查账,他们只是听了自己还有黄庆的描述,因此,他们踏入文牍库之时,恐怕心里还留存着一份侥幸。 但李均却是亲自看过段融查账的,因此,他也更能明白段融为何堵在文牍库的门口。更很清楚,段融是要干什么? 所以,他才更害怕! 因为更确信,他的害怕,也远比徐寿贤和王德安他们,更加彻底,更加绝望! 李均本就昏迷五日,这五日,他的老父虽每日给他喂些清粥参汤,但其实他喝下去的甚少。 故而本就身体发虚,又狂奔这一大段路,此时又心神失守,李均顿时两眼一黑,一时失禁,竟再次晕厥了过去。 徐寿贤一离开,大厅内的学徒账房们,更是像撒了欢一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就在这时,忽然李均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搞得就近的几个学徒账房一阵手忙脚乱…… 阮凤山等人,跟着手提灯盏的段融走进了文牍库内。几人站在文牍库的门口,数息后才适应了里面有些阴暗的光线。 他们看清文牍库的瞬间,心神就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只见文牍库逼仄狭窄的走廊里,竟摆满了一摞一摞的账册……如布阵一般…… 徐寿贤站在阮凤山身后,一见此景,便愤怒地瞪了王德安一眼。 王德安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他也自知大意,段融他这五日竟在文牍库内,搞出这个大的动作来,而他竟然毫不知情。 徐寿贤目色一动,忽然看向身旁的一摞账册,他看到最上面的一本里夹着一张纸条,他略一蹲身,便将那纸条抽了出来。 徐寿贤借着从门口射进来的天光,向手中的纸条看去。 只见那纸条写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如同数阵一般,层层围绕排列,彼此线条交叉勾连,围了竟有三层之多。 徐寿贤一看那纸条,顿时嘴唇一阵哆嗦,脸色瞬间煞白。“他竟……真看懂了……” 而且段融不仅是看懂,而是将账目迷宫,彻底破解了,此刻徐寿贤手中纸条上的数阵就是明证。 徐寿贤毕竟年纪大了,身形竟是一晃,王德安见状,立马搀扶住了他。 徐寿贤好险站稳,他回头便看着了王德安神色关切的脸,顿时大怒,一把推开了王德安,要不是阮凤山此时在这里,徐寿贤已经一巴掌抽到了王德安的脸上。 他在心内大骂:“蠢猪!我怎么用了你这么个东西?脑子长屁股上了?” 段融将手中的灯笼放在了几案角落,而几案上,也放着三摞账册。 段融看着几案上的三摞账册,向身侧的阮凤山,说道:“掌柜的,这三摞账册,是今年腊月的账目中最大的一项流水,涉及的银钱是五千六百三十二两。” 段融说着,将一张纸条从最上面的一本账册上抽出,放在了阮凤山面前,道:“掌柜的请看,这是详细的账目细节,五千六百多两的流水,账目浮差九百八十五两。” 阮凤山听了这个数字,心头顿时一跳。一项浮差就高达九百八十五两。 阮凤山立即看向那纸条,但那纸条上密密麻麻的数阵,他一时有些看不明白。 段融注意到了阮凤山的神色,立马将那些账册在阮凤山的面前翻开。 账册相应的地方,段融都已经折了角。 然后对着账册和纸条上的数阵,段融开始讲解了起来。 阮凤山年少时,除了习武,也时常会接触家里的生意,他曾经在账房里呆过小半年,老掌柜给他安排的职务,就是给当年还只是主事的徐寿贤做助手。 那时候,徐寿贤将账目的许多秘辛和算法,毫不藏私地,全都教给了阮凤山。 但,这嵌套三层的账目,显然过于繁复冗杂,阮凤山看了足有半柱香,才终于看懂了那纸条上数阵的意思。 看懂的瞬间,阮凤山便心神震荡,入堕冰窟。 “真是好手段啊!” “九百八十五两!” “瞒天过海!” 段融见阮凤山已经看懂此例,便直接将汇总的纸条拿了出来,摊开在阮凤山的面前。 “掌柜的,这是腊月的总账!” 阮凤山看着这汇总纸条上的一个个数字,顿觉触目惊心,阮凤山脸上的肌肉跳动,他的身体因为愤怒而颤抖着,近乎失态地叫骂道:“虫豸!这账房已经烂了!” (本章完) 第228章 刮骨去痈 第228章 刮骨去痈 “烂透了!一滩烂泥!” 徐寿贤看到暴怒的阮凤山,禁不住地战栗起来。 他是真的怕了! 阮凤山扔掉手中的账册,扭头看向站在门口处的徐寿贤,眼中射出野兽般冷冽的光来。 徐寿贤甫一与阮凤山的目光接触,阮凤山眼中那宛如实质的凛冽的杀意,仿佛瞬间便洞穿了他…… 徐寿贤颤抖了呷,竟是差点后退了一步…… 站在徐寿贤身后的王德安和朱士成,亦是两膝发软,战战而惊…… 只有站在最后面,远离三人几步远的徐福贤,镇定而立,他看着自己的亲弟弟徐寿贤,颤抖如霜叶的背影,眼神中涌现出某种复杂的情绪…… “栾豹!”阮凤山忽然大叫了一声,声震屋瓦。 栾豹立马奔到了文牍库的门口,抱拳道:“掌柜的!” “带你的人,把后院账房围了,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属下领命!”栾豹转身,大步而去。 阮凤山再次扭头看向徐寿贤,此时他看着徐寿贤的恐惧摸样,竟忽然一阵晃神,差点没认出这个人。 那种自傲的气息,一旦从徐寿贤的脸上消失,而换上一张惊恐扭曲的脸后,徐寿贤竟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但徐寿贤此时的样子,反而更让他觉得恶心! “老混账的蛆虫!”阮凤山骂了一声。 但阮凤山毕竟在江湖上混了半辈子,见过的风浪何其多哉,他很快他就从暴怒的情绪中,退了出来,长叹了一口浊气,看着段融,道:“段融,你做得很好!” 段融抱拳,道:“属下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你以为,此事接下来,应该如何处理?”阮凤山忽然说道,他显然是在征求段融的意见。 “属下以为,应该彻查账目。将这几年积压的账目,彻底清理一遍!刮骨去痈!” 阮凤山微微颔首,目光深沉地看了段融一眼。 段融继续,说道:“属下斗胆向掌柜的,保举一人。” 阮凤山心头一动,段融方才说得,和他想的是一样的。只是这彻查账目的挂帅之人,他有心让段融去做,但又觉得有些欠妥。 镖局腊月是淡季,账目不多,段融他们还能啃下来。 但现在要清查的是几年的账目,这清查下来,是一项繁杂的大工程,就不是单打独斗,能拿下的。 就在阮凤山思量到此处时,段融忽然说他要保举一人,可以说正中了阮凤山的心坎处。 “你保举何人?”阮凤山饶有兴致地看向段融。 段融道:“东丁房主事,徐福贤。” 阮凤山听到这个名字,竟然微微愣了下神。 因为,他已经忘了有多久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徐福贤这些年,虽然是账房主事,但无论是在后院账房,还是在镖局内,他似乎都没什么存在感。 甚至此时,他就站在这文牍库内,但却只是沉默地站在角落处,如同哑剧里的配角一般…… “徐福贤……”阮凤山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他扭头望向站在角落里的徐福贤。看到徐福贤的瞬间,阮凤山的某些记忆似乎被唤醒了。 他还记得,二十年前,他刚到这后院账房时,那是的徐福贤和徐寿贤都是账房主事,两人彼时都值壮年,而且关系甚好,常常谈笑风生,有时也会因为对账目的理解不同,而争地面红耳赤。 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是他接手了掌柜后的两三年间,他也听到了一些风声,好像是说他们两个闹得很是不合。 又过了几年,似乎大家对此已经习以为常,连这点风言风语也都没有了…… 从那以后,他似乎就再也没听到过徐福贤这也名字,也没再见过他这个人了。 段融在阮凤山身前,摊开了腊月的汇总账目,说道:“掌柜的请看,这腊月的账目,凡是徐福贤经手的,全都账目清晰,分毫不差,账目严谨到近乎苛刻。” “掌柜的,这几天查账下来,每每查到他的账目,我都心有触动。从这严苛的账目背后,我看到了一种执拗和风骨!” 阮凤山翻看着眼前的账目,每个账目旁边都标注着浮差的数目,从几十两到几百两不等,但一遇到徐福贤经手的,旁边便是一片空白。 阮凤山连翻数页,连连点头。“在一片烂泥里,能守住本心,不易啊!” 就在这时,栾豹急匆匆地,从走廊外走到门口,抱拳朗声道:“掌柜的,护卫已经将账房围了。” 阮凤山看了栾豹一眼,目光从徐寿贤、王德安、朱士成身上扫过,道:“把徐总账、王主事、朱主事,带回他们自己的房间!着人看守,任何人也不得跟他们接触!” “是。”栾豹抱拳道,然后一扭头,看向门口的几人:“徐总账、王主事、朱主事,请!” 徐寿贤的嘴唇嗫喏着,他忽然噗通跪地,恐惧叫道:“掌柜的……” 阮凤山的眼中闪过一抹厌恶,怒道:“押他走!” 栾豹立马跨了进来,提溜起徐寿贤,如提鸡仔,便大步出了文牍库,王德安、朱士成,也颤抖着跟了出去。 几人走后,喧闹的文牍库立马安静了下来,阮凤山看着站得远远的徐福贤,问道:“徐福贤,清查账目的事,我意是让你挂帅,你可愿意?” 徐福贤只是上前了半步,依旧是远远地,抱拳躬身道:“属下愿奉命!” 阮凤山瞥了徐福贤一眼,但徐福贤清瘦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阮凤山道:“那你准备一下,明日就开始吧。” “后院账房的事,你先负责起来。那些人负责日常的运营,那些人跟你查账,你自己安排一下。” “我只要结果!” “属下知晓。”徐福贤原本一直躬着的身体,躬得更低了一下,沉声叫道。 阮凤山点了点头,便心思深沉地走出了文牍库。 段融紧跟其后,也出了文牍库。 段融走出文牍库,和站在门口的萧玉,四目相望,萧玉略低头一笑,如含羞莲一般。 萧玉将掌柜的带来的晚了,她生怕坏了段融的事,还好来得及。 萧玉知晓文牍库内,满地账目,无处落脚,几个主事都挤在门口,她也就没进去。 而且账目的事,她也不懂,段融说那些,她也听不大明白。 阮凤山刚走出西边的走廊口处,栾豹便上前一步,道:“掌柜的,徐总账的助手李均,方才似乎是惊吓过度,昏厥了过去。这会儿……好像……断气了……” (本章完) 第229章 搅乱一池水 第229章 搅乱一池水 李均昏厥过去后,就近的几个学徒账房就一阵手忙脚乱,又是掐人中,又是揉他的太阳穴…… 眼见忙乎了一阵,李均还不见醒来,此时账房的主事们,都在文牍库内,这些学徒账房没了主心骨,几人合计了好一阵,才决定背李均去医馆。 但就在这时,栾豹已经带人将后院账房围了,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进出。 那几个学徒账房慌了,只得将李均的事告了栾豹,栾豹还在迟疑,只见李均竟开始抽搐起来,浑身战栗,两眼上翻,数息后,竟断气了…… 阮凤山瞄了一眼,躺在了账房大厅西侧角落处的那具尸体,他隐隐闻到了屎尿的臭味。 “李均?” 阮凤山对这个名字似乎有些印象,徐寿贤跟他说过几次,说此人是个算筹天才。 阮凤山忽然目色一闪,想到了一件事,他扭头看着身后的徐福贤,问道:“那套账的结构,颇为隐秘精巧,不似常人的手笔。是不是就是此人设计的?” 徐福贤抱拳躬身,答道:“正是。” 阮凤山目色一凝,看向李均的尸体,脸色如同罩了一层霜。 “尸体就停放在此!” 现在是腊月,尸体并不易腐烂,而且阮凤山要将这尸体,变成账房里的一把悬头之剑,让账房诸人,人人自危! “凡账房之人,人人皆需写封检举信,而且要署名。栾豹,这事你来做,收齐了,交给我!” “是!” 阮凤山说完,大步走出了后院账房。 段融、萧玉跟在其身后,也出了账房。 阮凤山走出账房的瞬间,便觉得异常疲惫,他满脸倦色,双目中交织着愤怒和倦怠的神色,但不知为何,偏在此时,他的小腹涌起一阵阵的燥热,他的脑中闪过了马春影水蛇般地扭动着的腰肢…… 萧玉心头颇为欢喜,因为她知道,徐寿贤这两年逐渐开始跟他爹不对付,跟栾敬付一个鼻孔出气,明里暗里没少跟她萧家使绊子。 这波徐寿贤栽了,等于在这镖局里,少了一个跟萧家为难的人。 段融走出账房时,却并无事情做成后的兴奋感和轻松感,反而更是满腹的心事。 他知道,他掀开账房烂账这件事,其影响绝不只在镖局账房本身,恐怕许多和账房或者和徐寿贤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人,都会受到这样、那样的波及。 所谓狂风吹老洞庭湖,这波纹恐怕还只是才刚刚荡开而已…… 段融、萧玉刚走出后院,便有一个人影忽然从旁边竹林里蹿了出来,拦在两人身前。 定睛一看,正是早已经守在那里的朱小七。 朱小七道:“老爷让你们一出来就去见他。” 朱小七说着,眼睛若有若无地从段融身上瞟过。 段融哑笑,暗道:看来,这第一道波纹已经荡过来了。 栾豹带着一队护卫,将后院账房围了后,没多久,这消息就在整个镖局内传开了。 萧宗庭立即就让朱小七过来,等在了那里,一等到段融和萧玉,就让他们一起过来见他。 段融和萧玉走进萧宗庭的后院,萧宗庭正坐在石椅上抽着闷烟,他的脚边已经有不少的烟灰。 萧玉一见那一大摊烟灰,顿时脸色就不好看了。 萧宗庭也注意到了萧玉的神色,道:“我知道!下不为例!” 萧玉道:“不是不让你抽,你偶尔抽几口,过过瘾也不是不可以。哪有这般抽法,你都多大年纪了!”萧宗庭只顾不言语地熄了烟袋,和两人一起进了堂屋,然后便详细问起了查账的事情。 段融将腊月的流水,和浮差告诉萧宗庭时,萧宗庭的脸色明显变得很是难看。 “太不像样子了!老掌柜在时,绝不会发生这种事!” 段融见萧宗庭此话,显然有些犯忌讳,便没搭腔。 萧宗庭后来又问起段融,为何能看懂账目时,段融告诉萧宗庭,他从小就对数字敏感,少时做那种数独的游戏,他总是第一个猜出答案来。 萧宗庭听了点了点头,不以为异,精神力强的人,通常不仅武学领悟能力强,对其他事情也常有过人之处。 段融从萧宗庭的院落出来,便立即回到了柳庐,关门闭户,在庭院的凉亭里,看起了杂书。,任谁打门,他都装聋作哑。 半个时辰过去,已经有好几波人来过了。 段融坐在凉亭内,兀自不动,神识一扫,就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第二镖队的镖头孙煌和第四镖队的镖头王灼勇,都来打了门,见许多无人回应,便脸色凝重地走开了。 在柳庐门外,徘徊最久,不肯离去的是马春影的父亲,门房马文桃,因为他知道段融并未出镖局,所以,一直在门外打门。许久后,才脸色难看地离去了…… 段融坐在凉亭内,叹了口气。 徐寿贤毕竟做了几十年的账房,而且其中二十年是镖局的总账房,这里面牵扯到的人之多,恐怕要远超他的想象…… 就在段融在柳庐内,闭门谢客时,栾府的一个婢女,却拿着栾敬付的腰牌,来到了后院账房,让护卫禀告,叫了栾豹出来。 栾豹一见那婢女,便道:“枫叶,你怎么来了?” 这枫叶乃是栾敬付的贴身婢女,平时甚少出府。 枫叶向栾豹蹲了一礼,道:“老爷今早已经回府了,受了不轻的伤,少爷还是回府看看吧。” “我爹受伤了?”栾豹心头一惊,立马就要冲回去,他刚走到门口,忽然驻足,叫道:“秦夜!约束好兄弟们,我回府一趟。” 一个身形挺拔的少年,立马抱拳朗声道:“是!” 栾豹这才便奔出了门外,出了镖局,回府里去了。 栾豹一路狂奔,冲进了后院,一进堂屋,便看到栾敬付坐在太师椅上喝茶。 栾豹目色一动,扫过栾敬付的肩头绑了绷带,叫道:“爹,你受伤了!严重吗?” “别大呼小叫的,还死不了!”栾敬付瞥了栾豹一眼,道:“豹儿,你坐下,爹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栾豹见栾敬付说话中气十足,而面色凝重,便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了下来,目色询问地看着栾敬付。 “你坐那么远干什么?离我近点。”栾敬付道。 栾豹搬着椅子,坐在了栾敬付的身旁。栾敬付这才俯身和栾豹,耳语了一阵。 栾豹听着听着,脸色陡变,眼神有几分慌乱地,喃喃颤声道:“勒死……他?” 栾敬付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栾豹一眼。 虽然他已经驱走了这屋里的小厮、婢女,但仍要小心隔墙有耳,此事只能天知、地知、他们父子知。 (本章完) 第230章 其心可诛 第230章 其心可诛 栾豹的脸上显露出了犹豫的表情。 栾敬付悄声,道:“豹儿,不要心软!” “男人以懦弱无刚为奇耻大辱!” “而且,你以为那老小子按了什么好心吗?段融一堵门,他为何就叫王德安来找我们父子,他就是要把我拉下水,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和此事有关!其心可诛!” 栾豹走出自家府门时,目色阴郁的如同腊月阴冷的天气。 栾豹心事重重的回到了后院账房,他在大厅的那里,徘徊了许久,才终于下定了决心,脚步沉缓地走向了关押着徐寿贤的东甲房。 栾豹对门口看守的护卫,道:“掌柜的让我问徐总账几句话。你站远点,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是!” 栾豹见那护卫站到了走廊口处,才推门进去,反身关门,目色阴冷地看向坐在几案后面的徐寿贤。 徐寿贤两眼无神,如同被抽了魂魄的枯骨一般,呆坐在那里。 栾豹走近了几步,道:“徐总账!” 徐寿贤有些僵硬地转过头来,眼神如同失焦一般,茫然地看着栾豹。 就在这时,栾豹身形一晃,就站到了徐寿贤的身后,藏在他怀中的一条腰带,就在栾豹身形闪到的同时,已经如同蟒蛇般地缠到了徐寿贤的脖子上。 栾豹心头有几分慌乱,用力地拉着手里的腰带,狠命地勒着徐寿贤的脖子。 徐寿贤原本已经心如死灰,但喉咙的气管被勒死,他立即就呼吸困难,大脑缺氧,眼珠子翻着,他的生物本能的底层求生欲开始涌现,手脚胡乱地扑棱着…… 栾豹的声音在嗓子里咕哝道:“徐寿贤,你已经是冢中枯骨!还挣扎什么,就死吧!” 栾豹说着,他似乎更像是在对自己说一般,嗓子里的声音似乎消散了他的慌乱,栾豹的眼神开始变得狠辣,手上更是加了几分力,将徐寿贤从座椅上拉了起来,腿窝耷拉在椅子边,屁股悬空在那里…… 数息后,徐寿贤已经瘫软如面条一般,两手无力地下垂着…… 栾豹又勒了一会儿,才松手,他抹了把额头的细汗,试了试徐寿贤的鼻息,发现徐寿贤已经彻底死了…… 栾豹看向徐寿贤的脸,陡然吓了自己一跳,他下意识地退后了半步…… 徐寿贤的双眼圆睁,瞪视着他,而其脖颈处,已经勒痕乌青,深陷皮肉…… 栾豹定了定神,才抬头看向房梁。 他将徐寿贤的腰带解了下来,挂在了房梁上,然后他抱着徐寿贤站上了几案,将徐寿贤的尸体,挂在了绑好的腰带上,做成了徐寿贤悬梁自尽的假象。 栾豹做完这一切,才缓了缓心神,将衣襟整理了一番,缓步走出了房门。 栾豹出去后,关好房门,看着那护卫,道:“看好徐总账,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扰他!” “是。” 一个时辰后,就到了中午放饭的时间了。 虽然徐寿贤、王德安、朱士成,都被单独关押在房间内,阮凤山已经下令,不让任何人接触他们。 但也不能饿死他们。 栾豹点了两名护卫,让他们去中院食堂领了饭,送进去给他们吃。 一名被栾豹安排负责送饭的护卫,提着食盒,打开了徐寿贤的房门。 那年轻的护卫,推门房门的瞬间,便僵在了那,他的手颤抖着,好险才抓住要脱手的食盒,那护卫扭头叫道:“徐总账……他上吊了!” 阮凤山和马春影一起躺在床榻上,马春影醒着,拿着扇子,给睡着的阮凤山扇着风…… 阮凤山轻轻打鼾,他睡着的时候,眉毛也拧成了一团。 昨夜他一夜未睡,秽血教在邻县的行动,他和栾敬付都没少出力。而且一回到镖局,就遇到了账房烂账的事。 账房烂成这样,对阮凤山的心神,冲击颇大! 阮凤山睡得正沉,他的贴身小厮郑伟,忽然出现在床榻前的屏风后面,小声道:“爷,出事了!”周安死后,阮凤山便把应答接待的事,交给了郑伟。 这郑伟做事一板一眼的,不像周安那般活套,但也做了多年的小厮,对礼节诸事,已经颇为熟练了。 郑伟的话出口,马春影扇着的扇子就停了,数息后,阮凤山便睁开了眼睛。 阮凤山的嗓子又干哑,道:“进来说。” 郑伟低着头,走进了屏风后面,床榻上垂着轻纱,马春影赤身曼妙的身体,若隐若现。 郑伟瞄了一眼,将头低得更低了。 “爷,徐寿贤上吊了!” “什么!” 阮凤山赤着身体,掀开纱幔,从床榻上跳了下来。 “这个老蛆虫,想一死了之!” “混账!” 阮凤山赤着身体,在房间内走动起来,脸色阴沉! 徐寿贤上吊的消息,很快就在镖局内,不胫而走,许多愁眉苦脸的家伙,顿时一喜,所谓人死账消! 叶天是徐寿贤府邸的管家,今年已经是六十七岁的高龄,比徐寿贤还大了五岁。 他平素衣着考究,发丝虽然已经稀疏发白,但却梳得很是齐整。 这日午后,他一个人孤身走出了徐府的大门,沿着巷道向外走去。 巷口是一家卖烧饼的铺子,叶天常在他家买烧饼,故而他走过那铺子时,老板热情叫道:“叶老爹,新出炉的烧饼,你老来两个!” 叶天笑了笑道:“我家老爷有事交待我办,回来了再买。” 那老板瞄了叶天颤巍巍的背影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老头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阮凤山已经穿了衣服,坐在后堂上,呷着参茶想事。 就在这时,郑伟缓步走了进来,道:“爷,徐寿贤家的老管家过来了,说是要见你。” 阮凤山冷眉倒竖,道:“告诉他,该收尸的时候,会去叫他的!现在让他滚!” 郑伟道:“他不是来收尸的!” “不是来收尸的?” “他说,徐寿贤生前交给过他一封密函,说是如果自己死了,就让老管家将那密函交给你!” “密函?”阮凤山的目色陡然一凝,心思翻滚,道:“让他进来!” 叶天面容苍老,精神矍铄,他穿了一身黑绸长衫,见了阮凤山,作了一揖,道:“老朽参见阮掌柜。” 阮凤山看着叶天,道:“老人家,你说徐寿贤生前,给过你一封密函!” “正是!” “密函何处?” 叶天从衣襟内兜,拿出了一封看起来颇为厚实的信封,双手捧着,走到了阮凤山的面前。 阮凤山注意着叶天的步伐,他在判断着这老头有无武功。 叶天将信函放在了阮凤山身旁的几案上,便兀自退了回去。 阮凤山瞄了那颇为厚实地信函一眼,将大手按在了上面,摩挲了一番,这才拿起一把匕首,划开了信函的封口。 (本章完) 第231章 遗信 第231章 遗信 阮凤山目色深邃,从信函里抽了一厚叠的东西来。 最上面竟是一张折叠的房契。 阮凤山看了一眼那房契的地址,是一处偏僻的宅院。 阮凤山目色闪烁,他不知徐寿贤死后,让他的老管家交给自己,一张颇为偏僻的宅院的房契,是何用意? 房契下面,就是十多张,写满密密麻麻蝇头小楷的信纸。 阮凤山一见那字体,便心头一跳,这手小楷,瘦俊飘逸,正是徐寿贤的手迹。 阮凤山相信,他心头的疑问,徐寿贤在留给他的这封遗信里,一定会有交代的。 阮凤山拿起那厚厚的信纸,凝目看去。 “凤山掌柜台鉴:老朽昏聩,死不足惜……” “……蒙掌柜的拔擢,某添居总账房之职,二十余载,其错漏之处,可谓多矣……” “……水至清则无鱼,诸多蝇营之徒,不足道哉……掌柜的,亦不宜因烂账之事,一时恼火,而苛责过甚过广,如此则易动摇源顺镖局之人心根基……” “……而某之贪婪,则始于栾敬付也!……” 阮凤山一页一页看下去,心境数变! 此信道末尾几页,字迹已经潦草,难以辨认,即便阮凤山已经很是熟悉徐寿贤的笔迹,也需时时停顿猜测,方能理顺文句。 由此可见那书写之人,写到此处的心绪是何等的激烈震荡…… 阮凤山看毕,一时间,竟心绪杂乱如麻…… 他心间原本对于徐寿贤的愤怒和憎恶,此刻已经荡然无存了,此刻他的心头,却是涌出了一股悲凉。 徐寿贤自从做了总账房后,原本也会贪些蝇头微利的小钱,但他开始大肆贪墨,还是从两年前开始的,而且是栾敬付一点点拉他下水的。 “这封密函,你家老爷是何时交于你的?”阮凤山嗓音深沉地问道。 “是去岁的除夕夜!” 阮凤山点了点头。“看来此信,是去年腊月写的。” 信函的末尾只署了腊月十二的日子,但却并未署年。 去年应该是徐寿贤大肆贪墨的第一年,年终之时,也许他已经开始恐惧了。 阮凤山喃喃自语道:“你都已经怕了,为什么不收手呢?” 阮凤山扭头看向几案上的那张房契。 看完此信,阮凤山已经知道,徐寿贤为何要留下这张地址偏僻的房契。 此处偏僻宅院的东厢房的地砖下,埋着一口箱子。 箱子内,是徐寿贤这两年来,贪墨的钱财,还有栾敬付送与他的珠宝礼物,还有他与王德安、朱士成、以及栾敬付和六大镖队镖头间的账目往来的详细记录。 源顺镖局有权势者,与他没有私账的,只有萧宗庭一人! 而这中间,与栾敬付之间的账目最大,与之相比,其余诸公,皆不足道哉! “栾敬付?” 阮凤山深沉地叹了口气,面含悲戚地看着叶天,道:“老先生,你先回去吧。你家老爷的尸体,我会着人装入棺椁,晚上送他回府!这也算我送他的最后一程了。” 叶天闻言,匍匐跪地,大叫道:“有掌柜的送他,老爷瞑目了!” 叶天哭喊了一番后,便自行站了起来,他苍老的脸上挂着清泪,向阮凤山抱拳一礼,便转身离去了。 阮凤山看着叶天的背影,忽然惨笑了一下,自语道:“老东西,你选得这管家,倒是有些清朗的风骨!” 阮凤山的眼中,悲哀浓郁,一些往事如潮水般涌上了心头…… 彷佛他刚到账房,初识徐寿贤,也就是昨天一般。那时的徐寿贤,正值壮年,不仅精于账目,对于他更是倾囊教导,毫不藏私,两人很快就成了忘年交。 转眼就是二十多年过去…… 人,是会变得! 二十年,实在太久了! “郑伟!”阮凤山忽然喊了一声。 郑伟立即亦步亦趋地走了进来,抱拳不语,静等命令。 “去棺材铺订一口上好的棺椁!太阳落山前,要拿到!” “是。” 郑伟接了令,就转身走了出去。 阮凤山沉吟了一番,便将几案上密函和房契,锁进了屏风后面的暗格里,然后缓步从后门走了出去。 阮凤山站在后院的某处偏僻的院墙前,忽然身形一窜便跃了出去,徐寿贤的那处偏僻的院落就离此不远,正是源顺镖局附近的一处房舍。 这也许也是徐寿贤的有意安排。 叶天离开了聚义厅的后堂,缓步走到了后院账房门前,后院账房已经被护卫围了,大厅门前,两名劲装捉刀的护卫站在那里,叶天走近,两人的目光立即锁定了他。 “老头,这里围了,不让进!快滚!”一个护卫冲叶天嚷道。 叶天依旧作了一揖,道:“我有一封家信,要交给徐福贤徐主事。” “什么家信不家信的,说了不让进。快滚!” 叶天见那护卫态度恶劣,只得怏怏而退,准备以后再找机会,将信交给徐福贤。 叶天方一转身,便刚好看到郑伟走了过来。 郑伟是接了阮凤山的命令,要去棺材铺订购棺椁,刚好路过此处。 郑伟看了一眼护卫把守的门口,笑道:“老人家,要不那信,我替你拿进去,交给徐主事。” 郑伟现在是阮凤山的贴身小厮,他要进去,没哪个护卫敢拦他? 叶天迟疑了下,还是作揖道:“多谢!不劳您了。这信不急,待过些时日,我还是亲手交给我家大爷吧。” 叶天说完,便转身走了。 郑伟看着叶天的背影,往地上啐了一口吐沫。 大约半柱香后,源顺镖局后院的某处偏僻院墙前,忽然一个身影,从外跃入…… 此人显然身手甚好,身形快如鬼魅,而且落地无声。 正是此前离去的阮凤山,只是此时阮凤山再次出现,手中却多了本厚实的账册。 阮凤山卷着账册,拿在手里,藏与袖袍中,缓步绕过假山,从竹径走到了聚义厅的后堂,阮凤山坐回到了几案前,将账册摊开,仔细地看了起来。 阮凤山看了足有数盏茶的时间,才陡然将账册合了起来,掩卷长叹! 这几年,他升了秽血教的分舵舵主,将大多的精力,都投入到了秽血教那边,对于源顺镖局,实在是疏于打理了。 特别是他引入了栾敬付来做这镖局的总瓢把子,现在看来,真是败笔啊! 栾敬付虽然血勇,生死之间,常能拼死血战!但这样的人,贪起来,也一样是不要命的! 鲁莽有余,精巧不足! 阮凤山站了起来,在几案前,反复踱着步。 “栾敬付?” 阮凤山的脸上有些阴晴不定,在源顺镖局的烂账上,栾敬付的确该死,但在秽血教贤古分舵那边,栾敬付绝对是一名勇将! 他一个,魏雨田一个,堪称他的左膀右臂,杀之可惜! (本章完) 第232章 善后之事 第232章 善后之事 栾敬付的事,阮凤山一时有些摇摆,而且就算要杀他,也不是现在,这栾敬付和魏雨田的关系甚好,他还需顾虑魏雨田的态度。 擅杀帮众的事一旦捅出去,就算他是舵主,渊阳堂口那边,也要问责他的。 就算要杀栾敬付,也得做个局才行。 阮凤山将此事思虑完毕,才忽然目色一闪,叫道:“郑伟!” 一个叫李忠的小厮,从门外走了进来,道:“老爷,郑伟他出去了。” 阮凤山这才想起来,他让郑伟去棺材铺了,他看着李忠,道:“你去后院账房,着人将王德安、朱士成押过来见我。” “是。” 阮凤山拿起几案上的那盏剩下半盏的参茶,一股脑灌进了喉咙里。 这到了年底,本该是清闲的时候,但无论是秽血教那边,还是镖局这边,都一堆烂事,阮凤山饶是心思深沉,意志如铁,也常常在心头升起疲倦之感。 李忠在前面领着,两个护卫押着王德安、朱士成,到了后堂门口。 阮凤山站在那里,将手一摆,李忠便将两个护卫拦在了门口,只让王德安和朱士成独自进去。 王德安,朱士成仓皇走入,一见阮凤山,立即跪倒了下去。 “王德安!”阮凤山的音声沉郁。 “小的在。”王德安的声音有些发颤,徐寿贤的死讯对他的内心冲击颇大。 “你过手的账目浮差,贪了几成?”阮凤山站在几案前,负手而立,面如冷霜。 王德安以头抢地,叫道:“小的贪了三成!” 阮凤山脸色一缓,目光挪在朱士成身上,问道:“你呢?” 朱士成迟疑了下,道:“小的也是三成。” 朱士成说着,眼角的余光扫了身侧的王德安一眼,他内心在责怪王德安太过老实,掌柜的一问,就如实说了。少说点,说不定活命的机会,还能大些。直接告诉掌柜的自己贪了三成,这不是自掘坟墓吗? “滚吧!”阮凤山摆了下手,道:“把他们押回去!” 守在门口得了两位护卫随即进入,押着王德安、朱士成退出了门外。 阮凤山看了账册,早已经知道,他们的分成。 王德安、朱士成,过手的浮差,自己截留三成,其余七成则是徐寿贤和栾敬付平分。 方才,只要他俩敢少说一厘,阮凤山立即就杖毙了他们! 王德安、朱士成被押出了门口,走了一段后,朱士成忽然小声嘟囔道:“你咋恁老实呢?你不会少说点吗?徐总账都死了,谁知道我们贪多少?” 朱士成是觉得少说点,能少担点罪,说不定能免一死。 王德安瞥了朱士成一眼,悄声道:“你知道吗?徐总账刚死,他家的管家就给掌柜的送去了一封信。” “一封信?什么信?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我的门路。但是我告诉你,你方才只要少说一点,你就已经死在里面了。老朱,你欠我一条命。” “你……” 朱士成还想说什么,他身后的护卫忽然一把将他推得一个趔趄,嚷道:“你俩搁那嘀咕什么呢?走个路都不老实。” 朱士成、王德安见护卫催促,都闭了嘴。 傍晚时分,郑伟带着四个彪形大汉,扛着一口大棺,停在了后院账房的门口。 阮凤山亲自来看徐寿贤的入殓。 他走入后院账房,看着栾豹,问道:“徐寿贤的尸身,停在何处?”“禀掌柜的,停在东甲房内!”栾豹答道,虽然他强作镇定,目色仍有几分闪烁。 阮凤山走进了东甲房,徐寿贤的尸身就放在门口的几案上,盖了白布。 阮凤山掀开白布,便看到徐寿贤惊恐圆睁的双目,乌紫的脖子和他最后凝固在脸上的痛苦表情。 阮凤山伸手揉了揉徐寿贤的两个外眼角处,然后缓缓地抹下了他的眼皮。 阮凤山目光扫过徐寿贤的脖子上那乌青的勒痕,那勒痕深陷入脖颈的肉里,蔓延向脖子后面。 阮凤山的目色一跳,他将徐寿贤的身体微微一翻,看向徐寿贤的脖子后面,只见那深深的勒痕在后脖子处仍还有一小段。 一个人如果是上吊死的,勒痕只会在脖子前面。 从这深陷入肉里的勒痕看,徐寿贤显然不是自己上吊死的! 他是被人勒死的! “是栾豹!”阮凤山目色冷冽。“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阮凤山看着眼前,徐寿贤的尸体,前后的线索串成一条,这一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栾家父子不能再留了!断臂总好过反噬!” 徐寿贤的尸体,入殓后,四个彪形大汉抬起棺椁,阮凤山亲自送徐寿贤的尸身到了徐府。 徐府早已经搭好了灵堂,白布四挂! 棺椁一入,老管家叶天拉着两个孩子,身后还跪着徐寿贤的几房小妾,顿时哭声一片! 阮凤山在灵前,上了炷香,才心如沉石般返回了镖局后院,他近乎半夜未眠,思量着善后之事。 翌日晨。 天刚蒙蒙亮,源顺镖局后院的聚义厅内,就已经坐满了人。 每个人都面色浓重,这两天发生的事,已经在镖局内外传开,虽然徐寿贤已死,但阮凤山要怎么清理残局,谁心里也没底。 此次的会,几乎跟年末大会那次的人,一样多,该来的都来了,而是段融和萧玉,也敬陪末座,坐在了萧宗庭后面的第二排的边缘处。 昨晚的傍晚时分,段融正坐在凉亭内,逗弄小刺猬玩,院门处忽然又响起了打门声。 段融眉头一蹙,神识就扫了过去。 他忽然发现,站在柳庐门外的是阮凤山的贴身小厮郑伟,段融立即起身打开了院门。 郑伟告诉段融,明辰卯时要到后院聚义厅参加晨会后,便匆匆离去了,他显然还要去通知其他人。 段融站在柳庐的门口,看着郑伟匆匆离去的背影,目色闪烁,喃喃道:“要是秋风扫落叶的话,应该没这么快,查实也需要时间……” 才一天不到的时间,阮凤山已经开始组织晨会了,看来他已经有决断了。 段融没想到,这么一件牵连甚广、纷乱如麻的事,阮凤山这么快就有决断了。“到底是一方豪强啊!” 段融关了院门,便回房睡觉去了。 此时,段融坐在了这聚义厅上,他能嗅到空气中凝重的气氛,许多人的目光,若有若无地从他身上扫过。 天色刚蒙蒙亮,聚义厅内,天光昏暗,柱子上的明烛高悬,映照着一张张人脸。 最上面的高大广椅上,空荡荡的,阮凤山还未到来。 段融坐在角落的阴影里,目色深沉的扫过场上诸人,就在这时,高大广椅后面的屏风处,传来了一声轻咳。 阮凤山从屏风后面走出,步履缓沉地走到高大广椅前,抬脚踏着踏板,坐了上去。 (本章完) 第233章 新官之火 第233章 新官之火 阮凤山的脸上明显还残留着一抹倦意。 他的手里拿着一厚叠东西,魁梧的身躯挺直而立,目光如电,上位者的威压,随即扫遍全场。 “最近账房的事,大家应该也有所耳闻了。” 阮凤山说着,扬了扬手中的两叠厚厚的信封。“我手里拿的这,是账房的人,写得检举函。” 阮凤山说到检举函这三个字,场下有几人的肩膀,密不可查地颤了下。 “这是栾豹昨天晚上交给我的。不过,我一封也没看。”阮凤山瞄了一眼手中两个厚实鼓起的信封,沉声道:“郑伟,拿火盆来!” 郑伟立即从屏风后面闪出,将后堂驱寒的炭盆,端到了阮凤山的跟前。 上好的空心兽炭,烧得红彤彤的…… 阮凤山捏着一个信封,将一角伸进了炭盆的中心处,高温环绕,信封一角很快便卷曲成灰,火苗蹿了起来,阮凤山待火苗蔓延而上,才将信封吊了个边,火势熊熊起来,才扔入了炭盆,借着烧高起来的火焰,将另一个鼓起着的厚实信封也烧了。 看着炭盆内的纸张,卷曲焦黑成灰,许多人的心头压着的大石,都松了下去。 也有不少人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情。 但在场诸人中,最淡定的人,似乎就是坐在栾敬付的旁边的徐福贤了。 他目色无动地坐着,就彷佛完全没看到阮凤山烧了那些检举函一般。 其实他已经早料到阮凤山会如此了。 就在今晨开会前的一个时辰,阮凤山忽然下令将围着后院账房的护卫们撤了。 所有的人,都可以正常进去了。只是,将王德安、朱士成两个主事以及他们的助手,单独关押到了柴房去了。 连停在后院账房大厅的李均的尸体,也在刚刚,被李均的家人领走了。 李均在账房停尸的时间,满打满算,也还没到一天。 这些动作,都透露着阮凤山处理此事的某种隐秘的动向。 很明显,阮凤山并不是要锱铢必较,凡错必诛,而是要拿大放下,稳定人心。 徐福贤很是服膺阮凤山的心思魄力,不过一天的时间而已,他就能快刀斩乱麻,洞悉了局势。 段融坐在角落里,目光扫过徐福贤的脸,他略一停顿,其实他并不了解徐福贤,他举荐徐福贤,只是根据账册里的账目,现在看来,也许有些偏狭……不过,当时段融举荐他,更多的思量,其实是为了自己及时抽身。 而这时,阮凤山已经坐回到高大广椅上,目色扫过众人,道:“镖局这么大,事情还得你们去做。” “我知道,这几年,你们有些人,做了些不干净的事。”阮凤山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了栾敬付。 “不过,这责任也不全在你们!” “起码,有一半的责任是在我。”阮凤山脸色凝重地说道:“我这几年,的确对于镖局的很多事情,疏于管理了。从明年开始,这年尾查账的事,我不再假手于人,不管多忙,我都会亲自查。” “还望各位,各自管好各自的那摊事,各自管好各自的那摊人。往昔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再发现谁有虚报侵吞的事,就别怪我老账新账一起算了!”阮凤山的一番话,说的聚义厅内寂寂一片,在场诸位,连大气都不敢喘。 阮凤山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徐寿贤做了二十多年的总账房,固然有错处,但他已经付出了代价。你们也算同僚一场,散了会,抽空都去他府上上柱香吧。” 徐福贤听了阮凤山此话,嘴唇哆嗦了一下。他没想到,阮凤山最后还能给他弟弟,这份体面。 阮凤山如果不说话,镖局里这些人,怕范忌讳,恐怕都不会去吊唁。 阮凤山忽然语气一缓,道:“好了。今年无论多难,也已经过去了!账房这边,以后是徐福贤负责,你们好好配合他。” 场中诸人的目光,顿时都聚集在了徐福贤身上。 徐福贤瘦削的脸上,还是看不出任何表情,他抱拳在身前,缓移了半圈,道:“诸位镖头、管事,新的报账方法,明年正月十五之前,会形成文书,下发给诸位。还请诸位以后,按新方法上依列出的条目报账,以免错漏。” 徐福贤的一番话,说的场上顿时有些躁动。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就开始烧了。新方法,按列出的条目报,这不是断大家的财路嘛! “好了!”阮凤山忽然道:“来年的事,来年再看吧。这过年之前,眼下还有一件事要处理下。” 场上诸人,听说还有件事,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明年三月份,是太一门三年一度的记名弟子选拔的考核。这对于少年人来说,可是鱼跃龙门的事啊!” “原本咱们镖局,有栾豹和萧玉两个年轻人,是可造就的苗子。” “年中前,我就许下了诺,说他俩的报名费用,从镖局的账上出。一来呢,是我给年轻人的资助,也算给他们添点彩头。这二来嘛,萧老和栾先生,都对源顺镖局可谓耗尽心力,也是镖局对他们多年的辛劳的一点回馈。” “不过嘛……”阮凤山说着,话锋一转道:“这半年下来,事情有些变化!” “第二镖队的段融镖师,连立大功!” “年中的时候,从苦命帮的手中救下了景儿,此一也。后来,在第二镖队走镖,也是成长速度,为镖队出力不少。孙煌上个月才向我,给他申请了嘉奖令,此二也。此次的烂账事件,于镖局而言,近乎毒瘤,此事最初也是段融着手查办的,此三也。” “段融有此大功,不能不赏!” “而且,段融他也成就了内息境第三重的小成境界,也已经有了资格参与太一门记名弟子的选拔了。” 随着阮凤山的话音,场上许多人,都将目光看向了段融。 段融的崛起,实在太过迅速,他们许多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年中的转正考核的时候,除了萧宗庭,还有四个镖队的镖头在场,当时段融以实习镖师的身份,成就了内息境第二重的境界,就已经让几人侧目,没想到这才半年的光阴,段融就再次突破,成就了内息境第三重的小成境界。 只是,他们不知道,段融此时不仅已经成就了内息境第四重的大成境界,甚至连入微也已经突破了。 内息境的境界,他只剩下最后一层皮的大圆满了! 只是,这层皮,看着薄如窗纸,段融却一直捅不破! (本章完) 第234章 名额之争 第234章 名额之争 “段融他也有资格,和栾豹、萧玉一样,从镖局账上出报名费。” “不过,这名额,我只承诺了两个。” “但,现在有资格获得名额的人,却有了三个,这自然是我源顺镖局,人才济济。” “我们镖局做得是江湖的生意,吃得也是江湖饭,我的意思呢,是让他们在武功上较个高下。” “赢了的两个,就获得名额的资格。” 阮凤山这话,听得在场的诸人,心里头直打鼓。 三个人有资格获得名额,那不应该是镖局再多处一个人的钱吗? 又说段融立了大功,必须赏,又让他在武功上跟别人去争名额,他要是争输了,到底是赏了还是没赏呢? 在场诸人,心头打鼓,但阮凤山心中却是十分清楚。 他早已经容不下,栾敬付、栾豹父子,又怎会再六万两银子,给栾豹出报名费呢? 只是要杀栾敬付,他需要时间,好好布个局,而年关在即,眼见就是报名的时候了。 他这时,把段融引进来,就是要让段融挤掉栾豹的名额,这样,他就既赏了段融的大功,又不会在栾豹身上冤枉钱。 至于在场诸人,所担心的段融输了的事,在他看来,根本就不存在的。他在后院账房的走廊口处,可是亲眼见到,段融一记反手,就抽飞了栾豹。 而萧玉无论是武学天赋,还是磨炼刻苦上,都远超过栾豹,阮凤山觉得萧玉应该已经快要成就内息境第四重的大成境界了。 因此,在阮凤山看来,段融一介入,被挤掉的人,一定是栾豹。 不过,在场的那些人,觉得段融会输,也有他们的道理,毕竟无论是萧玉,还是栾豹,成就内息境第三重,已经有年了,而段融不过刚刚突破而已,如何是他们两个的对手。 栾敬付坐在太师椅上,脸色冷峻,栾豹坐在其身后小声叫了声父亲,栾豹是希望他说话,但栾敬付却一直沉默着,他只是目光有些阴郁地看向坐在高大广椅上的阮凤山,猜测着阮凤山的心思。 阮凤山自从聊起此事开始,目光就瞥也没瞥栾敬付一眼,反而不时笑望向萧宗庭那边…… 但即便如此,栾敬付也隐隐觉得阮凤山是在针对他们父子。他心里在捉摸着徐寿贤的事,自己到底有没有处理干净,还是有什么小辫子抓在了阮凤山手里。 他跟徐寿贤之间,没有任何文字书信的来往,有事也都是面谈,应该没有任何实证。但他也听到了风声,徐寿贤死后,他的老管家便将一封密函,交到了阮凤山的手里。 栾敬付实在没有想到,徐寿贤竟然留有后手,如此摆了他一道。这老东西,真是死而不僵! “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让他们此时,就去在演武场上,决个高下。各位也好做个见证!”阮凤山忽然道。 萧玉就坐在段融的身旁,她一双美目扫了段融一眼,便越过前排的人头,看向对面的栾豹,萧玉的目中显然闪过一抹异样的光。 而栾豹此时也看向段融、萧玉这边,只是因为段融坐在灯影里,他只看到了段融身侧的萧玉,两人的目光相触,脸色瞬间都有些不善。 段融坐在灯影里,听了阮凤山的话,心头顿时叫苦不迭。 什么名额?他压根就不想要! 六万银钱,对现在的他来说,就是一根毫毛,最多也就是六根毫毛而已。 他又不是出不起,而且他钱都交给西门坎坎了,门路都已经找了。 再说,万一他挤掉了栾豹的名额,那不是在栾家父子跟前,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栾敬付跟徐寿贤不同。 徐寿贤虽说在镖局内,有些权势,但他毕竟是账房,武力值近乎为零。 但栾敬付可是总瓢把子,镖队里应该有不少暗子,而且他自身也是真气境的武者。段融之前好容易通过抱阮凤山的大腿,才抹掉了之前结下的梁子。 他可不想再跟栾敬付杠上! 段融已经打定注意了,等会在演武场上,他和栾豹交手时,就想办法卖个破绽给栾豹,故意输给他得了…… 免得后患!在场诸人,见阮凤山发了话,自然都乐得看戏……毕竟三人都是镖局年轻一辈的翘楚,他们也真想见识见识…… 一众人等,便随阮凤山一起,出了后院,来到了中院演武场。 此时天已经大亮,但还没有到放早饭的时辰,演武场的各处空地上,都有一些镖师,在晨练呢,他们站着浑圆桩功,周身大汗,头顶上更是热气蒸腾…… 那些镖师正专心站桩,忽然便看到一群人,呼呼啦啦地走到了演武场旁,再定睛一眼,只见不仅掌柜的阮凤山在,镖局的各路大佬,竟一个不少。 那些镖师,一看这阵势,就都知道一定是有事发生,顿时都散了功,准备看起热闹来了。 段融、萧玉、栾豹,已经站在了演武台旁。 三人比斗,比斗的顺序就有些讲究了,先比的两人显然有些吃亏。 段融思量了下,准备先出手,直接输给栾豹,早结束早了事。 但他正想说话,萧玉却忽然看着栾豹,道:“栾豹,早就听说你武学天赋奇佳,我早有心领教,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今日正是天赐良机,不如我们先走两手!” 萧玉形容美艳,而且惯走江湖,说起话来,自有一股飒爽的英气,胭脂虎的诨号,实在不是浪得。 栾豹虽然不欲先上,但萧玉已经说话了,而且萧玉毕竟是个女流,他如果拒绝,岂非显得太过怯懦了。 栾豹道:“如此甚好!萧姑娘的侠名,我也是如雷贯耳,早想领教了!” 两人也不再废话,各自跳上了演武场的一角。 萧玉略一抱拳,便喝道:“栾师弟,看招!” 只见萧玉,内息灌注,衣襟鼓荡,身形如燕似蝶,她一出招,就施展了云蛇步,加上她的小成境界的五虎群羊刀,顿时围着栾豹,刀光如水。 演武场的外围,顿时响起了一片喝彩声来! 栾敬付站在那里,脸色已经很是难看。两人一出手,他已经看出了,栾豹绝不是萧玉的对手。 栾豹身处萧玉的刀影围攻中,只能勉力防守,左支右绌,但他的内息,显然也没有萧玉浑厚,每一次兵刃相接,他的虎口都隐隐一震,如此久战之下,他必败无疑。 两人招式极快,刀影忽闪,兵刃交接的声音,如爆豆子般乱响一片。 萧玉知道,只要再这样兵刃交接下去后,待栾豹的虎口震麻,她就能一举打飞栾豹的兵刃。但萧玉不想如此,她忽然压制了自己的内息。 如此一来,栾豹觉得震颤越来越剧烈的虎口陡然一松,他立马抓紧了兵刃,和萧玉重新拼杀了起来。 场外观战的阮凤山、栾敬付、萧宗庭都目色一动,他们显然看出了端倪。 段融用神识扫视,看的更是真切。 萧玉在经脉间鼓荡的内息,明显缩回丹田了一成以上。 “萧玉,这是在放水?”段融的目色中闪过浓重的疑惑。 就在段融不解之时,演武场上,萧玉忽然身形侧转,刀影一闪,便从栾豹的招式空当中,一刀刺中了他右侧大腿,栾豹吃疼后撤,但他的伤处已经血流如注…… (本章完) 第235章 萧玉的心思 第235章 萧玉的心思 萧玉见已经刺伤栾豹,也随即跳开,抱拳道:“栾豹师弟,承让了!” 栾豹的脸色,很是难看,但他技不如人,却也无话可说。 栾敬付站在演武场旁,脸色顿时黑如锅底,他一下子就洞悉了萧玉的心思,不由怒火中烧,他看着演武场上,衣襟飘飞的萧玉,心中骂道:“此女歹毒!” 栾敬付扭头看着不远处的萧宗庭,咬牙道:“萧老真是生了个好闺女!” 萧宗庭自然看的出来,萧玉是故意刺伤栾豹,不过栾敬付既然讽刺他,他不甘示弱,便回道:“栾豹也不错。” 萧玉方才,做得隐晦,只有阮凤山、栾敬付、萧宗庭、段融四人,看出来了,她大可以打飞栾豹的兵刃,不用伤他,就能胜之。 这样,也不影响栾豹接下来跟段融的比斗! 但萧玉却故意压制了自己的内息,不打飞栾豹的兵刃,而是寻机刺伤了他,她如此心思,自然是确保下一场,栾豹也赢不了。 在萧玉的立场,她是要确保段融能赢取名额。 但在栾敬付看来,萧玉就是针对栾豹,这是他素来跟萧宗庭不对付,此女在借机寻衅,替父出头。 演武场的外围,又是响起了一片响亮的叫好声,那些个镖师,自然看不出萧玉是故意刺伤栾豹的,一时都为萧玉的风采喝彩呢……别说他们看不出,就算是场上的栾豹此时也未看出来。 萧玉已经跳下了演武场。 栾豹却是捂着伤口站在那里。 阮凤山看着段融,道:“段融,该你了!” 栾敬付的眉心一跳,他相信。他看出来了,阮凤山也一定能看出来。但阮凤山却故意装不知道。这已经是摆明了,要让栾豹失了名额。 不仅是六万的银钱,让栾敬付肉疼,栾豹如此落败,他们父子也在镖局众人面前,丢尽了颜面。 段融此时更是有些尴尬。 他原本已经想好了卖破绽的方法,但因为栾豹的忽然受伤,却用不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再卖破绽就太明显了。 段融心头哀叹。这个萧玉,真是好心办坏事,净给他添乱。 他自然明白萧玉的心思,萧玉费尽心思伤了栾豹,就是为了让他赢下名额。 现在,萧玉这么一搞,还的确成了赶鸭子上架,他不想赢也得赢了。 段融磨磨蹭蹭地跳上了演武场,眼神有些哀怨地看向栾豹。“栾师兄,要不你先包扎下伤口?” 就在这时,栾敬付忽然身形一闪,冲上了演武场,一把抓捉栾豹,蹿了下来,道:“这场我们弃权,不比了。” 栾敬付说完,便带着栾豹走了,他走时一双毒蛇般地眼睛,狠狠地剜了萧玉一眼。 段融站在演武场中,视野宽阔,他注意到了栾敬付不善的眼神,顿时有些担忧地看向萧玉。 萧玉见段融看向她,也含笑望向段融。 段融能参加明年太一门记名弟子的选拔,她心头很是欢喜。甚至,栾敬付临走时,那阴狠的眼神,她也丝毫不在乎。 段融看着萧玉,却是心头暗叹:“这丫头真是莽啊!” 阮凤山笑道:“既然栾先生放弃了第二场比斗,那就是段融胜。两个名额得之者,段融、萧玉!” 阮凤山说完,眼神透出人群,望向栾敬付栾豹父子离去的背影,他此举不仅夺了栾豹的名额,也在镖局众人面前,挫败了栾敬付的威信。 而且,他心头早已经有了打算。 段融、萧玉就算能选上记名弟子,大概率也是三年后就回来了。毕竟,外门弟子岂是那么好选上的。 萧玉自不必说,从小是在镖局长大的。而且通过这次报名资助,他和段融,也算是结了善缘,段融应该也会回到镖局。 那么,栾敬付之后的总瓢把子的位子,就会在段融和萧玉间产生了! 经过账房烂账的事,阮凤山也看清了,还是自己培养的人可靠。而且段融和萧玉,都是萧宗庭培养出来的人,他相信萧宗庭一脉的为人! 镖局的事,能稳住,他才好腾出手来,全力发展秽血教的分舵那边。 秽血教那边的好处,绝不是世俗的银钱功名能比的,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如此上心,不惜梳于打理镖局的业务。 而且,在合适的时候,他甚至会考虑拉段融入教,毕竟秽血教也需要新鲜的力量,更何况是段融这样的天才。 只要他想办法,让段融了解到秽血之术的神异,他相信没有任何人,能抵挡得了那种诱惑……关于这一点,他自己有很深刻的体会。 段融跳下演武场,便有许多镖师都开始围着他祝贺,有许多人段融平时都不怎么认识。 连萧宗庭看向段融的目光也有些变了,他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拍了拍段融的肩膀,道:“段小子,干得不错!” 段融掀出烂账的事,萧宗庭是很是支持的,不光是因为扳倒徐寿贤对他有利,他也是觉得源顺镖局不能烂下去。 所以,方才在聚义厅对于阮凤山烧了检举信,不再追究,他是颇有微词的,但他也能明白阮凤山的考量,特别是阮凤山当众检讨了自己,并说了以后会亲自查账,萧宗庭这才将心头反对的话,压了下去。 在他看来,段融此次的功劳,显然甚大,因为他掀出了烂账,揪出了蠹虫,让源顺镖局回到了正轨,而不是一直霉烂下去…… 其实,不光萧宗庭是这个心思,那些没有在烂账里获利的广大镖师们,大多也都是这个心思。 所以,他们才都来围着段融道贺。 经此一事,段融在镖局内,很是得了中下层镖师们的人心。 对于各位镖师的道贺,段融憨厚笑着,一一回应。 人群慢慢散去,段融扭过头去,萧玉已经跟着萧宗庭往自己院落走去了,段融远远地瞄了萧玉的背影一眼,便脚步匆匆地出了镖局。 段融离开镖局,便立马去了雪掩居找西门坎坎了,而此时西门坎坎正关了雪掩居的门,一个人在里面欣赏夏双双的胴体春宫呢…… 段融过去时,石康正守在雪掩居的门口。 段融想进去,却被石康拦了,还说西门坎坎不在。 段融一看那雪掩居门户紧闭,石康又守在那里,显然是有猫腻,便在门口嚷道:“坎坎,你要是不开门,我就要闯了。我数三声啊……” 段融刚数到二,西门坎坎就打开了门,段融瞄了他一眼,见他的眼神有些萎靡。 段融走了进去,用鼻子嗅了嗅,四处看了看,狐疑地盯着西门坎坎,道:“你刚在干什么?” 西门坎坎的胖脸一颤,有些恼了。“我就不能有点自己的时间吗?” 段融忽然就大笑起来,好半天才止住了,道:“对不起,坎坎,我是真有急事。下次我一定注意哈……” 西门坎坎看着段融那不怀好意的大笑,顿时很是颓唐,他叹了口气,道:“什么急事?” 段融道:“那个……上次说报名的事?还有找士绅们的保举函……都办了吗?” 西门坎坎道:“还没呢。我爹前几天去府城了,这两天应该就能回来,不会耽搁的。” 段融心头一松,道:“没办的话。把钱退给我吧。” 西门坎坎惊道:“退?你不报名了?” 段融摸了摸鼻子,道:“我有别的渠道。” 阮凤山已经答应了,出钱给他报名,段融并不担心阮凤山会失言,他是当众应下的,如果他没能给段融报上,那就是在在镖局内,打他自己的脸。 (本章完) 第236章 魏雨田 第236章 魏雨田 徐福贤从镖局回府,立马叫来了儿子、儿媳,准备着往弟弟家奔丧吊唁去了。 徐福贤的儿子,因为自家的二叔死了,也是心里悲戚,但是两家已近二十年不来往,以往逢年过节,徐福贤也不许他过去那边。 而徐福贤又没在家,他儿子也不敢自作主张,但依然偷偷备下了孝衣和圈,准备着等父亲回来,便劝说父亲一番。 徐福贤回府,见他儿子早已经备好了东西,不由地深沉叹息,道:“你能有此心,倒也是个节烈的孩子。我们兄弟不睦是我们的事,但他终究是你二叔。” 徐福贤的儿子儿媳,穿了孝衣,带了挽幛,圈,徐福贤亲手写了一副挽联,一家人往往徐寿贤的灵前去了。 一番尽礼后,徐福贤竟也泪光涔涔,情难自抑。 他们离去之时,徐府的老管家叶天走了过来,深鞠了一躬,悲声:“大爷,你到底还是来了……” 叶天说完,竟不能自持,悲泣了起来。 徐福贤含泪看着叶天,道:“他走得急了,我们兄弟俩原本还有很多话要说……” 叶天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道:“大爷,老爷他给你留了一封信。” 徐福贤接过那厚实的信封,一看那封面的字体,心头就是一颤。 徐福贤回到府里,一个人在书房内,关了门,他坐在几案上,兀自端详了那信封上的字迹许久,才划开信函的封口,将十多页的信纸,从里面抽了出来。 徐福贤擦了擦脸上的清泪,伏案读了起来…… 徐福贤读着读着,几次因为心绪起伏,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稍顷,又满目凄凉地坐了下去…… 徐寿贤先是在信中,称赞兄长不和他交往是对的,自己的这条船早晚都要翻的。 有兄长在,总是还能把徐家支撑下去。 徐寿贤在信中,告诉了徐福贤,自己贪得的钱财已经尽数还给了阮凤山,料想阮凤山也不会与他家中的亲友故交为难。 徐福贤读至此处,终于明白了阮凤山为什么能够既往不咎,让镖局的同僚们,去吊唁徐寿贤了。 原来,徐寿贤已经将贪得的钱财,都还给了他。 徐福贤抚信长叹:“阿弟,你总算还留有些明智,知道留了后手,免了子孙们的灾殃!” 徐福贤继续读着,信中写道:“我那几房小妾,我死后,她们定不能守。告诉叶天,给她们些钱,把她们遣散了。至于那的两个幼子,直儿和函儿,就劳兄长多为照拂了。我在九泉之下,定日日为你们祈福。” 徐寿贤早年一直无子,也请过不少名医,一直无效,后来偶然吃了街上的一个癞头游医的几剂药,竟然有了效了。 他五十多岁,三年间,连得两子,算是他晚年岁月的一大畅事。 徐福贤看到此处,眼中又闪出了浊泪。兄弟阋墙,他也痛心,午夜梦回,常常辗转难眠。 徐福贤此时已经看到的信的最后一页: “弟尚有一言,要告诫吾兄:我死之后,兄定能升总账之职。但以弟之浅见,兄长性情执拗酷烈,若任总账之职,必开罪于各处管事。久之,则必酿祸端啊!弟之肺腑之言,得罪之处,还往兄长见谅。兄长升总账,最多三年,需选贤能之人,接替于你,兄长还是退守主事之位为宜。如此,则为家族长泰之策。人之死也,其言也善,望兄长谏纳愚弟沥胆之言。” “弟寿贤叩首再拜。腊月十二书。” 徐福贤望着最后那页信纸,目色深邃闪烁,久久不语……查账风波的各种风闻,渐渐散去,而年关眼看着,就一天更近一天了。 家家户户都开始备起了年货来,段融虽说是孤家寡人,在此界双亲俱亡,但这两天,他也没少往柳庐里整各种吃的,腊鱼、腊肠、卤好的牛头…… 因为过了腊月,从正月初一到十五,街上的铺子都不开门的。他要不搞些吃的,到时候可就得饿肚子了。 离西大街颇有些距离的巷弄里,此处有一座很是宽广的宅院,和别处的热闹不同,此宅院倒是一片静谧。 这处宅院,高墙朱户,大门也常年紧闭,甚少有客人往来。 甚至附近的邻居,早年间,连这宅院的主人是谁也不知道,仆役丫鬟都是从后院的偏门进出。 偶然有走出宅院,出来采买的丫鬟仆役,有些好事的就围着打听,这才发现,那些丫鬟仆役,竟全都是聋哑之人。 也有附近殷实的人家,趁着过节期间,带了些礼品,递帖子去敲门拜会。 倒也有一个年长的门房,接了礼品帖子,客气道谢,说是等主人家回府,一定回访。 但通常都没了下文,渐渐地也就没人再登门了。 不过数年过去,人人还是摸清了此处宅院的主人是谁了。据说,这是未央坊和春明坊,两座赌坊的东家魏雨田的宅院。 黄昏时分,魏雨田坐在后院假山旁的凉亭里,一边品茗,一边看着池子里锦鲤,微风拂过,他的眉头却紧紧拧着,似有浓得化不开的愁绪。 临近年关,别的府邸,大都很是热闹,人们已经沉浸在过年的气氛中了,但这座宅院,却依旧是一片静谧、死气沉沉的。 魏雨田一生孤苦,但比他孤苦的身世,更深地紧紧笼罩着他的,是他内在的那颗孤苦的心! “谁?” 魏雨田端起茶盏的手,停在了那里,扭头盯着身后不远处的假山,斥道。 这片后院,除了他的三名贴身婢女,白皑、苏堤、裴青,与老门房周古外,其他的,仆役丫鬟,都是不准进入的! 而白皑、苏堤、裴青她们,都清楚他的脾性,没有他的命令,是绝不会在他黄昏饮茶的时候,来打扰他的。 “茶有什么好喝的?雨田,我带了一坛好酒。” 魏雨田一听那声音,便微微一笑,眼神中的紧张气息,顿时消散。 栾敬付抱着酒坛子,从假山后面,缓步走了出来。 魏雨田看着栾敬付,笑道:“舵主不是说,最近风头紧,没有任务的话,不让你来我这。” 栾敬付走进了凉亭里,坐在魏雨田对面的石椅上,将手里的酒坛子放下道:“酒瘾上来了,哪管得了那许多。再说舵主他去了府城堂口那边,也不在贤古县。” “舵主去了府城堂口那边?” “昨天刚走的。”栾敬付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最近这两个月,渊阳府内,连着被扫了三个分舵,堂主那边正雷霆震怒呢。” (本章完) 第237章 缺陷 第237章 缺陷 魏雨田目色深沉,道:“秽血教跟太一门明争暗斗多年,我们的斗争策略也就基本转入了地下。都有世俗的身份,以潜伏为主,暗中发展。两个月,连着被扫过三个分舵,怕不是有什么隐患吧?” 栾敬付道:“我听说是堂口那边,出来个叛徒。好像还是堂主的亲信呢……” “是吗?”魏雨田的眼中,闪过一抹恐惧。他们各个分舵的信息,堂口那边可是都有的,搞不好下一个被扫的就是他们。 “行了!”栾敬付摆手,笑道:“我是来喝酒的,不是来跟你聊教中事务的。” 栾敬付说着,便用手啄开了面前酒坛子上的酒封,他看了看魏雨田,道:“碗呢?” 魏雨田笑了笑,忽然手一翻,便将一枚铃铛捏了在了手里,他坐在凉亭内,轻轻地摇了摇。 清脆的铃音,在静谧的黄昏庭院中,回荡着……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葱绿水裙的美艳侍女,便从假山后来走了过来。 此女,名唤苏堤,是魏雨田的贴身婢女之一。 苏堤身形略微丰满,梳着单螺髻,而且她的腰间还系着一柄雁翎刀。 魏雨田的三名贴身婢女,都武功不弱,超远寻常大户人家的普通护卫。 苏堤近前,蹲了一礼,便默默站着,等着魏雨田的吩咐。 魏雨田背对着苏堤,后院寂寥,他常听三个婢女的脚步声,故而早已经能够以跫音辨人。 “去拿两个酒碗,再切些下酒菜过来。”魏雨田的声音冰冷。 “是。” 苏堤再蹲一礼,才款步退去。 栾敬付坐在凉亭内,望着苏堤丰满扭动着的腰肢,小腹顿时升起一阵燥热之感。 魏雨田的三名贴身婢女,个顶个的美艳,每次见了,都撩拨的他按捺不住,要不是朋友妻不可欺,他早就霸王硬上弓了。 没过多久,苏堤就提着食盒走了回来。 她将两个带环翡翠碗放在了石桌上,然后从食盒里,拿出了几碟菜放在了石桌的中间。 一碟牛肉、一碟猪舌头、一碟蒜、一碟杏仁,都是平素魏雨田适口的下酒菜。 苏堤放好这些,提着空食盒,就转身走了。 栾敬付单手提起酒坛子,给两个翡翠碗都满上了。 泛着绿光的酒液在翡翠碗里荡漾,酒香随着晚风,悠悠传来。 魏雨田已经忍不住,将一碗酒灌进了喉咙里,醇香浓郁,魏雨田砸了砸嘴,赞道:“好酒!” 栾敬付看着魏雨田,笑道:“这坛陈酿可得来不易,大约神仙也喝得哩……” “那我今天可得做回神仙了……” 两人说笑着,你一碗我一碗,便在凉亭内畅饮起来。 从黄昏喝到日暮,从日暮喝到一弯残月,从屋檐一角露出了头来…… 魏雨田感觉心头越喝越畅快,但栾敬付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了起来。 自古借酒浇愁愁更愁,诗仙如此,莽夫就更不例外了。 魏雨田盯着栾敬付阴沉的脸色,道:“老兄,怎么?心里有事?有啥不痛快的,跟我唠唠,兴许我能给你开解开解呢……”“啥不痛快的?”栾敬付摆了摆手,打了个酒嗝,道:“我活了大半辈子,啥风浪没见过。” 栾敬付顿了顿,才叹了口气,道:“我不过就是在镖局里弄了些钱,好像是让舵主给抓到了。” 魏雨田眉头一跳,前几天源顺镖局查账的事,都在城里传开了,连总账房都换了人了。 他也有所耳闻,但没想到这事还和栾敬付有关。 魏雨田道:“据我所知,你在源顺镖局做总瓢把子,舵主每月给你开的银钱,可是也不少吧?” “开得是不少,但是我开销大啊……”栾敬付颓丧叹道。 魏雨田沉吟了下,还是说道:“栾老兄,虽然咱俩是过心、过命的交情,但是这事,我还是得站舵主那边。你没搞过经营不知道,我可是经营过两家赌坊。” “你自己弄点钱,原本是没什么。但你要想弄得屁股干净,就得在账上动手脚。一来二去的,手底下的人也会效仿,慢慢地,整个镖局风气就坏了。” 栾敬付和魏雨田关系不错,魏雨田这么说,其实是想劝他,把弄的那些钱,退还给阮凤山,不要跟阮凤山找不自在。 但他还未说完,栾敬付的脸色已经变了,隐怒道:“我们过的是玩命的日子。而且我在秽血教和镖局里,两头给他卖命。我怎么就不能弄点钱了?” “我就是一个江湖莽夫,跟你俩不一样,有产业,是财主。” 栾敬付说着,掂了掂面前空了的酒碗,道:“就这翡翠酒碗,一个得多少银子呢?都是一样卖命的兄弟,你们在前面吃肉,我就不能跟在后面喝口汤吗?” 栾敬付说着,又借着酒劲,竟然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 魏雨田也是一片好心,没想到却是差点刺激得栾敬付给他翻了脸,他顿时也把下面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了。 魏雨田已经看出来,栾敬付压根没拎清楚,但是这乃是他的某种性情上的缺陷,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给他扭转过来的。 魏雨田尴尬笑道:“兄弟也是怕你跟舵主闹得太僵。好了!不说这个了,来!我们喝酒!” 魏雨田提起酒坛,给两人各倒了一碗。 栾敬付几碗酒下肚,隐隐的怒气才消散了一些。 没过多大会,酒坛子就见底了,石桌上杯盘狼藉,魏雨田醉笑道:“最后一点了,这可是酒福,全给你了。” 魏雨田将栾敬付的翡翠碗倒满,把空荡荡的酒坛子,放在了石桌旁的地下。 栾敬付嘿嘿笑道:“最后一碗,咱俩分着喝。” 栾敬付说着,将碗里的酒,折了一半,折到了魏雨田的碗里。 魏雨田用手点着栾敬付,笑道:“我看你是喝不了,在躲酒呢。” “别好心当驴肝肺。谁躲酒,这点猫尿还不够我漱口呢!”栾敬付嚷道。 两人将最后半碗酒,灌进了喉咙。 栾敬付吐了一口浊气,忽然笑了笑。也许刚才在魏雨田面前发了火,将心头的郁闷给发泄出来了。又喝得有些上头,此时似乎是喝高兴了。 栾敬付忽然像搓灰一般,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魏雨田,道:“哎……你府上还有货吗?” 魏雨田佯怒笑道:“我就知道,你这酒白喝不了。果然吧……现在风头紧,货越来越不好弄了。我存的那两个,原本是计划,到除夕夜再请你来,咱俩一起享用的。” (本章完) 第238章 密室坛城 第238章 密室坛城 借着酒劲,栾敬付小腹处的燥热,更强劲地往上涌来,他的脸上闪出一抹狞厉,道:“就今日了吧?拿她们散散闷气……” 魏雨田也看出了栾敬付心头积郁,而且他自己也有些日子没练功了,便点头道:“今日也行。” 魏雨田随即摇了摇手中的铃铛,一个穿着雪白衣衫的窈窕女子,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 这来的是白皑。 苏堤有一种丰腴的诱惑,而白皑则是一股清瘦的冷艳。 魏雨田瞄了白皑一眼,道:“准备一下仪式,今夜供奉五通神!” 白皑目色一闪,看了亭内的栾敬付一眼,才蹲身低吟道:“是。” 白皑起身,转身出了院子。 很快,她便叫上了苏堤和裴青,三人拿了许多的狼烟、香烛和各种仪式道具,走在最后面的裴青手中还提着一盏灯笼。 三人走进了东边一间不起眼的偏僻厢房内,这间厢房很是矮小,甚至有些破败,倒像是一间堆放杂物的房间。 三人进去,将堆放在墙角处的落满灰尘的橱柜与杂物挪开,然后白皑往墙角一蹲,在一块青砖上用力一按,只见墙角的地板,忽然向上一翘,苏堤立马弯腰将那翘起的地板,向上一拉,她身后裴青手中的灯笼的光照进了地板的洞口里,隐见其内向下而去的石阶。 此处,显然有一密室。 白皑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苏堤转身从裴青手里,接过了灯笼,用灯笼昏黄的光照着,拾阶而下,走进了黑魆魆的密室内。 白皑、裴青,紧跟着苏堤,也走了进去。 下了石阶,便来到一处空间,苏堤用手中灯笼的火,点燃了石壁上的烛灯。 烛灯粗如手臂,照的此处密室,顿时亮如白昼。 此处的密室空间并算大,而且空荡荡的,没有一件物什。 白皑趁着苏堤在点燃石壁上的烛灯,便缓步走到了一面石壁前,她的纤纤素手,在石壁某处按了下去。 随着一阵震颤响动,她面前的石壁,竟然向内如扇石门般打开了,显然那石门后面更别有洞天。 这石门颇为隐秘,建造此密室之人,显然是深谙机关淫巧之术。 苏堤点燃四盏烛灯,见白皑已经打开了那边的石门,便将自己好手中的各种道具,放进了裴青的怀里,道:“你俩先去布置,我去把祭品取来!” 白皑瞄了一边一眼,似乎对苏堤说的并无异议,她取下了石壁上的一盏烛灯,走进了黑洞洞的密室内,裴青怀里抱着一大堆的狼烟、香烛、道具,亦步亦趋地跟在了白皑的后面。 苏堤见两人进了那间密室,才缓步走到了侧对面的石壁前,她目色一动,两只如莲藕般白嫩丰腴的手,便分别在石壁上两个不同的位置按了下去。 同样一阵震颤,一扇石门,向内开去,苏堤取下旁边石壁上的烛灯,走了进去。 这间密室的规制,跟外面的空间,完全不同,外面的空间是四方的,而此间密室,竟然狭窄纵深的。 苏堤手拿烛灯,走进了黑魆魆的纵深里…… 密室的两侧,竟然靠墙放置着许多高大的铁笼子,那铁笼子足有半人多高,黑铁的栅栏,发着冷酷的光泽。 苏堤举烛而行,直走到了最里面的那个铁笼子跟前,才忽然驻足…… 随着她的走近,那铁笼子内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异动声。苏堤手中的烛光,已经照进了那角落处的高大铁笼子内,那里面竟然有两个女人,而且是两个妙龄少女,只是她们穿着粗布的衣裳,头发也有些发黄…… 她们就是苏堤刚才说的祭品,也是栾敬付刚才说的“货”,竟然是两个少女,更准备的说,应该说是处女。 因为只有处女之身的破身之血,才对修炼秽血之术有用。 苏堤走近了大铁笼,脚下不慎,踢到了一只空碗,那空碗顿时在地面上哐啷一阵响。 苏堤目色一凝,她自然知道那是她们今日吃完饭后,碗还没被及时收走。 看来,裴青今天是偷懒了。她没想到今天会忽然开始供奉五通神,所以,她是想明天送饭的时候,再把碗给收走。 苏堤从腰间掏出钥匙,插进了大铁笼上悬挂着的大锁,随着一声跳簧声,苏堤取下了大锁,打开了笼门,冷道:“出来!” 那两个满脸恐惧的少女,却瑟缩地蜷缩在大铁笼的角落处,声音颤动地叫道:“姐姐,你放了我们吧……我们会一辈子记得你的大恩……” 苏堤冷笑,道:“放了你们。我就得下地狱!” “姐姐!求你……” “别废话!”苏堤冷道:“自己出来?还是我揪你们出来?” 这种戏码,苏堤不知道见了多少次了,早已经心如铁石。 苏堤见她俩依旧蜷缩在角落里,便探身钻了进去,那两个少女原本在家就没少干农活,身上有把子力气,苏堤一钻进去,她们竟发了狠劲,想打苏堤。 一人伸手就欲抓苏堤的头发,但苏堤手掌内息灌注,轻轻一扯,两人便感觉到一股强大的不可思议的力量,将她们扯出了大铁笼。 那两个农家少女,脚步趔趄地半跪在地上,刚欲起身,便被苏堤,连翻两记掌刀,打在了后脑勺上,顿时就昏倒在地了。 苏堤这才提溜着两人,叹道:“都到了这了,你们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啊!怪只怪你们命不好,怨不得别人。” 苏堤说着,便提溜着她们走了出去,脚步一拐,便往侧对面白皑、裴青那边走了进去。 苏堤走进那间密室,便看了裴青一眼,裴青立马知道,苏堤是在责怪她没及时收碗,裴青避开了苏堤的目光,低了下头去。 她们三人中,苏堤、白皑进府的时间相近,人也更成熟些,裴青进府晚,人也木讷,经常是跟着苏堤、白皑打打下手。 不过苏堤、白皑其实还算是颇为照顾她的,只是在她偷懒的时候,才会说她几句。 苏堤见裴青显然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低着头在那摆香烛,便没再说她,她把两个农家少女,放在了墙边的角落,便和白皑、裴青一起,布置起仪轨来了…… 这间密室,竟是十分宽旷,而且挑高也足有外面三倍多,造型更是奇特诡异。 中间是一座突起的光秃秃的高台。 高台四周是四个石架子架起的铁盆,铁盆内是浇了烈油的干柴,火焰熊熊…… 而更可怖的是,密室四围的石壁前,每一面的石壁前,都立着一尊石雕的神像。 那神像足有两丈多高,神像的头顶,几乎要触着那密室的最上方的岩壁…… 而且匠人的雕刻功力显然很深,那石雕神像雕刻的很是细腻,胡须头发,丝丝可见,眼神形态,栩栩如生。 (本章完) 第239章 仪式 第239章 仪式 这四尊神像,雕刻的都是秽血教的供奉主神,五通神,所幻化显出的四种不同形态,时而神圣安详,时而邪异惊恐,时而忿怒狞厉,时而妖媚诱惑…… 而且这四尊神像,全都不着一缕,赤身裸体…… 种种形态,更是不可尽意…… 这间密室乃是一座密室坛城! 这坛城,与段融修炼神魂术胎藏经的功法内的对坛城的描述,已经颇为相似。 唯一的不同,胎藏经内的神像为四大明王,而这座密室坛城内的神像则是五通神。 细品起来,五通神虽然有神的称谓,但更像是魔! 一为神,一为魔,但构建坛城的方法,却有诸多类似之处。 每尊神像之前,都放着石制的香案,香案之上,供奉着香炉与烛火,只是那烛火的蜡烛不知是何种东西所制,燃出的火苗竟是幽蓝之色,看起来颇为诡异…… 苏堤、白皑、裴青三人,已经将四尊神像的香案上布置好了供奉之物。 之后她们将拿着几捆,用熬制的药汁浸泡后晒干的干草,摆放在了密室中间的高台边缘处。 苏堤走到了墙角处,将扔在了此处的那两个农家女,一手提溜着一个,放在了高台上。 将她们的身体平伸,让她们躺在了高台的最中间处…… 这是,白皑将一个木匣子,从某处隐秘的暗格中,抱了出来,放在了高台上。 做完这一切,苏堤和白皑又分别从左右巡视了一遍,确认没有错漏后,便离开了。 白皑和裴青,在外面的那间密室里守候,等会魏雨田、栾敬付举行仪式时,临时有什么需要会叫她们进去。 而苏堤则提着来时的那盏灯笼,出了密室,守在了厢房的门口附近。 三人平时,也基本就是这样分工,因为苏堤是她们三人中武功修为最高的,所以通常负责门外的把守,以应对一些意外时,能及时预警。 三人做好那一切,各自守在自己的位置。 大约一炷香后,魏雨田和栾敬付才姗姗而来。 他们两人都换了衣衫,几乎赤身裸体,只在腰间系了一块绣着狰狞兽头的黑布,遮住了私处。 苏堤提着灯笼,站在那里,白皙的脸顿时红到了耳根,她将头低着,不敢看魏雨田和栾敬付,只看向自己的脚尖。 魏雨田瞄了苏堤一眼,冷道:“都准备好了?” “已经好了。”苏堤答道。 栾敬付看着苏堤娇羞不胜的样子,心火更甚。 魏雨田已缓步走向厢房内,栾敬付才立马跟了上去。 两人从角落那里,已经打开的洞口处,拾阶而下,走入了密室内。 白皑和裴青,已经侧立在坛城密室的门口的两边,魏雨田、栾敬付缓步走入,两人轻蹲了一礼。 走入密室坛城内,看着密室中央高台上,昏迷平躺着的两个少女,栾敬付目色一片热辣。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头的燥热,压了下去。 接下来,还有繁复的拜忏、烟供的仪式,要逐步的进行,修习秽血神功,和一般的发泄情欲不同,有严格的仪轨。 他必须耐着性子,一步一步走完!而且这中间,是有凶险的,大意不得! 魏雨田从后腰取出一个不大的水囊来,然后从一香案上,取来了两个特制的铜碗,递给了栾敬付。栾敬付将两个铜碗端在了手中。 魏雨田将水囊拧开,一股腥臭无比的味道随之传出,令人闻之欲呕。 魏雨田扬起水囊,泛着泡沫的血色的粘稠之物,如同脓血一般,汩汩涌出,倒入了栾敬付端着的两个铜碗里。 两人各端一个铜碗,站到了一尊神像前,他们用手指沾着碗中的脓血,在额头上画了三条血道子。 而后口中念念有词,将铜碗高高举过头顶,献祭一般,献于神像前。 一番咒语念完,便到下一尊神像前,重复一遍。 四尊神像依次献祭念咒完毕,两人在最后一尊神像前,盘膝而坐,将铜碗中的脓血,从自己头顶兜头浇下。 之后便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咒语声也忽然大了起来。 他们所念的乃是五通神咒,声调古朴,发音佶屈聱牙,令人闻之心恼。 随着两人的结印、念咒,那兜头浇下,流遍全身的脓血,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入了他们的肌肤里…… 于此同时,两人身体竟开始一阵阵痉挛,结印的双手也开始颤抖战栗,眉头更是紧锁着,似乎正经历着莫大的痛苦,但他们口中的咒语却是一刻也不敢中断…… 如此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后,他们身上的脓血,竟然全数钻入了身体里,只在赤裸的身体表面,留下了淡淡的红痕…… 两人停下了结印和念咒,抹了一把额头上密集的汗液,眼神中都涌现出浓重的恐惧来。 方才,他们已经陷入了神魔幻境中,心志稍有不坚,就已经入魔了。 每次修炼秽血神功,此处都是极为危险的一关,需要极为小心。 说实话,这秽血神功,修炼起来,条件苛刻,仪式繁复,而且进境也慢,修炼起来还有危险,要不是有莫大的好处,他们也绝不愿意,冒这个险,费这个事。 就在他们停止了结印、念咒的瞬间,四围的四尊五通神像,石目中幻化出了阵阵的血光…… 两人一间此景,心头顿时一松。 这一步,只要完成,他们就唤醒了神像,和五通神建立了某种联系,接下里的仪式就没有什么凶险了。 之后,两人便拿起了密室中央高台上的干草捆,将干草捆在火盆中点燃后甩灭,然后拿着冒烟的干草捆,围着高台,开始一边转一边跳着一种诡异的舞…… 这是唤醒五通神像后的下一个仪式,此仪式叫做烟供。 两人跳了足有半个时辰,直到中央高台上的干草捆全部用完,此时整个密室坛城内,浓烟弥漫,几不可见人…… 这才算是完成了烟供的仪式。 两人在浓烟中,再次跪拜五通神像,浓烟中的五通神像,若隐若现,只有双目射出的血光,能穿透浓烟,照射在中央的高台上。 两人随即走上了高台,跪地翻手,高呼五通神咒。 接着,栾敬付便走向浓烟密布的高台中的一位昏迷的少女,而魏雨田则走向了另一位少女。 浓烟笼罩的高台上,传来了衣衫撕裂的声音…… 接着,随着浓烟翻滚,便传来了阵阵带着哭腔的惨叫声…… (本章完) 第240章 秽血神功 第240章 秽血神功 浓烟翻滚的高台,栾敬付这边的惨叫声,很快就停息了,魏雨田那边却足足持续了将近一刻钟…… 浓烟中的栾敬付,满脸黑线…… 待魏雨田那边也终于喘着粗气坐了下来,整个浓烟弥漫的密室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魏雨田喘了一会儿,才探手拿过了身边不远处的一个木匣子。 他划开了木匣盖子,从中摸出了两柄法器。 这法器,乃是修炼秽血神功时所用,是两柄男女交欢缠绕造型的铜锥! 魏雨田将一柄铜锥交给了栾敬付,接着自己拿着另一柄铜锥,盘膝而坐,并将铜锥,锥尖朝上,放在了自己的身前。 在浓烟中盘膝而坐的两人,放好铜锥,便再次双手快速结印,随著两人结印,四座五通神像,眼中射出的血光,忽然集中到了两人身前,锥尖朝上放着的铜锥上面…… 那锥尖上不知镶嵌了何物,血光一照,便滴溜溜地旋转起来…… 顿时满室红光四溢,浓烟与红光交织一片,诡异如同梦境! 似乎是受到了红光与浓烟的混合刺激,在高台上,盘膝而坐的两人,他们的口鼻、耳洞、指甲缝隙里,都开始有一丝丝纤细的血丝探出头来…… 那血丝如同菌丝一般,但也像细小的蚂蟥一般不断地蠕动着……而且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不过数息间,蠕动着的血丝,就覆盖住了两人的全身,而且像藤蔓一般,不住地向外疯长伸长着…… 很快,探出去的血丝,像闻到血腥味一般,向浓烟中高台上的那两个少女攀爬而去…… 魏雨田和栾敬付,在此时,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竭力控制住血丝,让一人散发的血丝,只去缠裹了一个少女…… 那两个少女早已经浑身无力,被湿软粘稠的血丝攀爬,又在浓烟密布之下,两人最初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待她们发现时,那血丝已经遍布了她们全身,她们刚想大叫,血丝已经钻进了她们的嘴里,吸干了她们的舌头和声带…… 很快,两个季少女就成了两具内外焦干的干尸,她们全身已经没有一丝血气,空洞眼洞里的眼珠,如同两颗干瘪发霉的葡萄…… 而那些缠绕着她们的血丝,如同吸饱了血的蚂蟥一般,鲜艳欲滴,兀自翻滚着…… 两人周身散出的血丝,还在无序的探出,疯长,很快便在浓烟翻滚中,血丝几乎覆盖了整间密室的地面……而且如同菌丝般交织蠕动着…… 但这些血丝一旦靠近四围神像的半丈内,便如同被火燎一般,迅速退回…… 密室内,血丝狂舞,浓烟密布,直如地狱! 唯有四座,五通神像,如同俯瞰恐怖地狱的神魔,巍巍如山,凌然不可犯! 就这样,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浓烟已经开始沉降稀薄,血丝也被两人结印,一点一点往体内收去…… 栾敬付大张着嘴,无数蠕动着的密集血丝,爬进了他的嘴,钻进了喉咙深处…… 最后一丝血丝如蚯蚓一般,钻进了他的右侧的鼻孔里…… 栾敬付双目如电,浑身每个毛孔,都传来微微过电的酥麻之感…… 此次练功,他显然获得了莫大的好处! 而他对面的高台另一侧,浓烟已经逐渐散去,只见那里留着两具干尸,尸体的肌肉已经干瘪,成了灰褐色,如同骨架子裹了一层絮一般…… 栾敬付只瞄了那两具干尸一眼,便拿起身前的铜锥发器,站起身来,这时四围神像目中的血光早已经黯淡,魏雨田也站了起来。 栾敬付将手中的发器,交给了魏雨田,魏雨田将两柄发器,放回了高台上的木匣子内。 魏雨田放好发器后,回头一笑,拍了拍栾敬付的肩头,道:“老兄,这两个祭品怎么样?很润吧?” 栾敬付咂摸了下嘴,道:“你现在找的货,真是越来越对付了。”魏雨田道:“老兄,有的练就不错了!现在风声这么紧,货有多难搞啊!这两个祭品,在农家女里,姿色已经算是不错的。这年头,好货哪那么容易找呢?” 魏雨田说着,语气中不无喟叹。 “好货也不是没有。”栾敬付冷笑道:“就看你有没有那个胆了。” 魏雨田听栾敬付似乎话里有话,便问道:“什么好货,你仔细说说。” 但栾敬付却笑了一下,径直往外走去。 “你这人,怎么说话,说一半。”魏雨田追了上去。 两人出了密室,便往魏雨田居住的卧房走去。 苏堤见两人离去,便返回了密室,她要和白皑、裴青一起,开始收拾残物,最后三人还要掩埋那两具干尸。 魏雨田、栾敬付回到了卧房内,擦洗了身子,换了之前的衣衫,便坐在了厅房内,悠然品茗起来。 魏雨田呷了几口茶,看着栾敬付,道:“老兄,没你这么卖关子的?到底是啥好货?” 栾敬付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魏雨田,吐字道:“胭脂虎,萧玉!” 魏雨田闻言一怔,盯着栾敬付看了一会儿,才苦笑道:“你是不是疯了?萧玉可是源顺镖局的人,你真当舵主是摆设啊?” “你先别管她是哪的人,你就说这丫头容貌如何?” “容貌自是出众,绝不是一般的庸脂俗粉,称得上一声绝色了。” 栾敬付闻言,点了点头,道:“你那三个婢女,已经甚是美艳,在人群中也是出挑的,但萧玉比之于那三位,可不是好了一点半点……” 栾敬付说的,魏雨田心头微微一动。 萧玉他曾在街头,远远地看见过一眼,虽然当时萧玉穿的是镖师的男装,但那股飒气美艳,还是遮掩不住的,彼时魏雨田就曾心头片刻沦陷。 此时魏雨田听了栾敬付的话,回想着脑中萧玉的风姿,兀自沉默不语。 他自然是馋萧玉的,羊脂白玉一般的身子,绝色的容颜,简直就是神级的祭品。 但他也在怀疑,栾敬付是在给他下药,毕竟萧玉是源顺镖局里的人,他如何动得? 更何况,舵主已经下了严令,最近风头紧,潜伏为主,秘密修行,不要在城里掳劫女子。 你可倒好,不仅想掳劫了城中的女子,而是还是源顺镖局里的人,这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吗? 栾敬付看了魏雨田一眼,道:“我实话给你说了吧,这女子我想除了!但我不能自己动手!” 魏雨田听了,斜睨了栾敬付一眼,心道:没见过把借刀杀人,说的这么光明正大的! 栾敬付的确想弄了萧玉,这也是他这次来找魏雨田的真实目的。 连番的受辱,他的心头的这口恶气,不出不行。 他心中自是也恐惧阮凤山的,但他如此卖命,阮凤山却故意当中羞辱于他,他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 这口恶气,不出出来,这个年,他就没法过。 动不了阎王,总能动动小鬼吧?而且他也不是自己出手。 (本章完) 第241章 铜镜之响 第241章 铜镜之响 他选了萧玉作为目标,是经过反复思量的。 萧玉的美艳,就是对魏雨田最大的诱饵。 他可是清楚,魏雨田其实远比他要好色,要不然也不会养三个姿容不俗的婢女在身边,日日宣淫蹂躏。 萧玉是源顺镖局的人,魏雨田自然害怕,但只要他帮他排除危机,魏雨田这个色中饿鬼,不用催逼,他自己就要入套的。 “舵主昨日去了渊阳府,就算是快马,只算路程,来回也得三天!” “我把源顺镖局详细的布局图纸给你。给你标好萧玉所在院落的位置。” “已经快到年关了,镖局已经没啥业务了。镖局内的镖师们,该回家的都回家了。” “以你的武功,进出镖局,如入无人之境。掳了她出来,谁能追到你?” “掳她到府,你可立即举行仪式,舵主他还未回来,萧玉就已经化为枯骨了,就算被挖出来,也没人能认出她来。” 栾敬付的一番话,说的魏雨田淫心大动。因为,他细思之下,发现确如栾敬付虽说,此事似乎可为。 “那舵主回来,岂不是能猜到是我干的?”魏雨田用手摩挲追茶盏盖子,竟然有些紧张起来。 栾敬付道:“你只要不认,舵主又能拿你怎么样?” 魏雨田显然还在迟疑。 栾敬付叹息道:“所以,我说这事嘛,就看你有没有那个胆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要不是堂口那边不太平,年关的时候,舵主可是不会去府城的。错过了这次,这事,你以后就不用再想了。” 萧玉的那美艳的容貌、窈窕的身姿,又闪过了魏雨田的脑海,魏雨田的心头一阵燥热…… 次日午后,刚刚吃过午饭,孙煌正在院子里,架着一口大铁锅,卤牛肉呢…… 卤好的牛肉,放进坛子里,密封起来,一个正月随时能吃,来了客人,或炒或凉拌,都是硬菜。 牛肉卤得满院子飘香,孙煌用筷子,扎了一下牛肉,发现已经卤透了,正准备将肉捞出来,就在这时,院门口处,忽然响起了打门声。 孙煌将筷子放下,过去打开了院门,一见站在门口之人,孙煌顿时一愣。 “怎么?孙镖头,不欢迎我啊!”栾敬付笑道。 “哪里,哪里?”孙煌立马让道:“栾先生,请进!” 孙煌实在没想到,栾敬付会来。 栾敬付笑道:“我就不进去了。我来是有件事,告诉下孙镖局,今天上午接了一封送去临县的信镖。但眼见年关了,镖师们都走得差不多了,而且平时兄弟们也辛苦,过年就让大家好好歇歇。我的意思,这封信镖,我和孙镖头一起,去跑一趟,不知可否啊?” 孙煌闻言,心头犯嘀咕,但还是笑道:“栾先生亲来相请,我岂敢不从啊?” 栾敬付笑道:“那就好。半个时辰后,我们从镖局出发,孙镖头可以收拾一下。” 栾敬付说完,便转身走了,孙煌站在院门口,看着栾敬付离去的身影,目色闪动。 孙煌正站在那寻思,身后的院子里,他的老婆,手里拎着一条刚宰杀的鱼,准备挂到院子里晾干。 他老婆站在院子里,问道:“刚谁来了?” 孙煌扭头过来,道:“刚镖局的栾先生来了,说是有一封信镖,让我跟他去送一趟。” “你就太好说话,大过年的,这种事,人家怎么不找别人就来找你。” “就在临县,我晚上就能回来!” 他老婆冷哼了一声,将鱼挂在了院子里,扭身进了厨房。 孙煌回房换了镖师的衣服,就准备出门,他走到院门口,冲厨房喊道:“牛肉卤好了。你捞一下啊。”孙煌一嗓子扯完,就出了院门。他老婆出来,一口吐沫啐在了地上,道:“净给老娘找事。” 栾敬付和孙煌骑马走在西大街上。 通常信镖是随货镖顺路走得,这样便宜。但像这样单独一封信镖,价格可是很贵的,要不是很紧急重要的事,一般人不会单托一封信镖的。 而且镖局有规定,无论大镖小镖,不能单人去送,最少也得是两个人,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说的再直白点,万一死了人了,起码也能有个收尸的。 午后的西大街上的都是采购年货的人们,两人马蹄子哒哒,慢悠悠地走过。 栾敬付道:“孙镖头,这些年我们有些龃龉,其实也不过是些误会。我这次叫你出来,也是握手言和的意思,希望我们以后能和睦相处。” 孙煌心头一动,他之前一直在猜测着栾敬付是何意,没想到刚一出镖局,他就自己挑出来了。 孙煌道:“栾先生如此折节下交,属下惶恐。以前的有些事,孙某也有执拗不知变通的地方,还望栾先生海涵。” 孙煌其实说的是场面话,他可不相信,栾敬付真愿意跟他和睦相处。 栾敬付笑道:“有你此话,这一趟就没白跑。” 其实,栾敬付拉着孙煌去临县送信镖,其实就是为了一个不在场的证据。孙煌是萧宗庭的嫡系,他的证明最有说服力。 有孙煌作证,萧玉被掳的事,就跟他半毛钱关系也没有了。 午夜时分,贤古县的街道一片静谧,敲着更点的更夫,缩着脖子在街上走着,寒风过处,两个更夫冻得直哆嗦…… 源顺镖局里,巡夜的护卫们,抄手打着哈欠…… 一队巡逻的护卫,刚刚走过演武场,那边角落处黑魆魆的树影里,便有一个黑影一闪,蹿上了一棵松树。 魏雨田穿了一身夜行衣,蒙了脸,他站在松树上,借着枝条的遮挡,掏出了栾敬付给他的镖局内部的布局图。 魏雨田借着从枝条缝隙里,投射进来的昏黄的光,看向图中某处被红点标注的位置。魏雨田将布局图一收,站在树上,便往向那某处,那里正是通往萧宗庭家院落的方向。 魏雨田身形一滑,便如同灵活的狸猫一般,轻盈无声地落在了树影,身形一窜,便钻入了旁边的巷子里…… 萧宗庭的院落内,一片漆黑,唯有东厢房的窗户上,还透着微光,那里正是萧玉的闺房。 萧宗庭和朱小七,早已经睡下。 但萧玉此时还未睡,她还在自己的闺房内站桩呢。 她已经连着站了数个时辰的浑圆桩功,此时她额头泌出了一层细汗,头顶更是热气蒸腾…… 过了年的三月份,可就是太一门记名弟子选拔的日子了,她希望能赶在那之前,能成就内息境第四重的大成境界,故而最近一段时间的修炼,更加刻苦了。 眼见时辰已经不早,萧玉正准备散功,但忽然门口处黑影一闪,一个穿着夜行衣的蒙面黑衣人,便已经快如闪电地,站在了她身前。 萧玉浑身如过电乍过,陡然一颤,叫道:“什么人?”几乎在出声的同时,她腰间的刀已经抽出,向那人斩去。 那人身形一晃,便已站在了萧玉的身侧,一记掌刀便打向萧玉的后脑勺处。 萧玉心头一凉,这人显然武功极高,应是真气境的武者。 萧玉的心头闪过一抹死意。 就在那人的掌刀打在她后脑勺的同时,萧玉用最后一丝清明,内息灌注,手腕一甩,将手中的刀掷向身侧梳妆台上的铜镜! 那梳妆台就在萧玉身旁,随着清泠刀的刀尖,撞在了铜镜上,“咚”的一声清脆震颤之响,便在黑沉沉的夜色中荡开…… (本章完) 第242章 千叶三变 第242章 千叶三变 眼见铜镜震颤翁鸣,魏雨田的目色一凝,立马反手掳起被一记掌刀打昏迷的萧玉,身形一晃,就已经蹿出了门。 魏雨田掳着萧玉,刚窜至堂屋门口,朱小七便穿着睡衣,从对面厢房闪了出来。 她一眼便看到萧玉被一黑衣人掳着,往外疾奔。 朱小七急得大叫,立马便施展出了云蛇步。 此时,魏雨田已经跃上了后院的院墙,他没想到萧家一个丫鬟,竟有轻功在身,只见朱小七脚尖一点门槛,身有残影,已经跃起在空中…… 魏雨田不料此番有如此多的变故波折,但不管有多少变故,美人已经在手,任何波折,都是值得的,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撤离。 魏雨田站在院墙的墙头,右手一甩,两枚飞刃,便射向了空中的朱小七。 几乎就在射出飞刃的同时,魏雨田身形一晃,已经掳着萧玉,从墙头飞下,飘入了院外某处的黑影里。 朱小七身在半空中,两枚飞刃,又速度极快,她几乎避无可避,两枚飞刃结结实实的打中了她,一枚扎中小腿,一枚扎中肩头。 朱小七身形一歪,便向下栽去…… 萧宗庭披着衣,从他住的厢房里,一瘸一拐地走出来时,魏雨田早已经在院落里消失,他只看到朱小七从空中跌落在地。 “小七,怎么了?”萧宗庭惊叫道。 朱小七眼中含泪,欠身叫道:“老爷,小姐被人掳走了!” “玉儿?!”萧宗庭顿时如五雷轰顶,刚才那铜镜震颤之声,分明就是从萧玉闺房里发出的萧宗庭在庭院内,大叫道:“尚红业!尚红业!有贼匪!” 尚红业是中院巡逻护卫的队长。 萧宗庭扯着嗓子大叫,悲怆的声音在夜空回荡! 立马便惊动了在演武场的护卫巡逻队。 尚红业是内息境第二重的境界,他立马大步向萧宗庭的院落窜去,他未走大门,直接跃墙进了萧宗庭喊叫声响起着的后院。 尚红业持刀,跳入,看着萧宗庭,问道:“萧老,出什么事了?” “尚红叶!萧玉被人掳了。快!截下!别让人跑了!” “萧玉?”尚红业心头一跳,立马跳上了屋顶,纵目而望,但除了正往这里赶的一支中院巡逻队,黑魆魆的夜色中,哪里有人影呢? 而且萧玉是内息境第三重的境界,尚且被掳,他就算看到了人,真拦得住吗? 段融刚睡下,就忽然隐隐听到了外面乱糟糟的,他心念一动,神识便陡然外放! 神识笼罩到演武场附近,那里正是百米的边缘处。只见尚红业忽然扭头看向萧宗庭的院落,惊道:“是萧老在呼喊!” 随即尚红业带着巡逻队,往萧宗庭的院落奔去。 “是萧老!”不知道为什么,段融心头隐隐感到一丝不妙,他一掀被子,便忽得从床上跳去,身形一闪,便已出了院门,他施展身形,穿庭过院,脚尖在墙边的柳树上一点,直接从院墙上跃了出去。 段融身形快如鬼魅,他跃入萧宗庭的后院时,尚红业站在堂屋的屋顶上,朱小七和萧宗庭都在院子里站着。 此时距离萧宗庭最初的呼喊,不过是过去了数息而已。 段融目色担忧,问道:“萧老,小七,出什么事了?” “段小子,是萧玉被人掳走了。” “傻小子,你救救玉小姐。”朱小七语含哭腔。 段融眼皮一跳,神识陡然放开,百米内没有异常。 段融纵身一跃,也站上了屋顶,他快速转头一扫,便朝一个方向奔去,因为那个方向树影掩映,灯光最暗。 段融神识外放,在黑影里,纵身狂奔,但直到跳出了镖局,站在了外面的大街上,看着空荡荡的街道,也没有见到任何异常。 段融心头不由一疼。“萧玉?” 段融忽然目色一亮,他想起方才朱小七的肩头,似乎扎着一枚飞刀。 段融随即折返。 萧宗庭看着他回来,立马急色问道:“怎么样了?看到人了吗?” 段融摇了摇头,正准备向朱小七走去。但忽然,萧宗庭脸色一白,一口气上不来,竟昏倒在地。 “老爷……”朱小七叫了一声,她原本是扶着石桌站着的,此时一动,便忽然一阵眩晕,两眼一黑,也陡然栽倒了。 此时,尚红业已经离开了,段融已经追出去了,他也不好一直在屋顶上望吧。 段融看着几乎一同倒地的萧宗庭和朱小七,顿时一阵头大。 他先蹲身在萧宗庭身前,号了脉,发现是急火攻心,一口痰涌上来,闷住了,段融手一翻,便将一个瓷瓶打开,将一个药丸喂进了萧宗庭的嘴里。 段融确定萧宗庭只是昏迷,并无大碍,便走到了朱小七身前,段融目色一扫,发现朱小七肩头和腿上都扎着飞刀。 “这丫头,只知道焦心别人……” 段融见朱小七满脸彤红,竟是已经发烧。这说明了什么,段融很是清楚。 他拔掉朱小七肩头的飞刀,顿时从飞刀上滴落了几滴黑血。 “果然有毒!” 段融随即撕开了朱小七肩头的衣衫,只见她肩头已经有婴儿拳头大小的一块黑肉,那黑肉的中间,伤口正往外冒着黑血…… 段融立马抽出了牛尾刀,他站在那里,手腕一挑,朱小七肩头的黑肉已经被他剜掉了,朱小七吃疼闷哼了一声。 段融随即,将朱小七小腿上的黑肉也剜掉了,然后她将朱小七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下,便抱着她,放到了床上。 段融给朱小七盖了被子,这才打开瓷瓶,喂了颗药到朱小七的嘴里,段融的手碰到了朱小七荔枝般的嫩唇,朱小七的眼睛睁开一线,模糊地看了段融一眼,便又昏死了过去。 段融快步走出了屋外,捡起院子里的一枚飞刀,暗道:“读取器灵。” 器物:秋鱼飞刀 器灵等阶:二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2级 吞噬效果:千叶三变小成 段融看着面前的这组数据,立马暗道:“吞噬。” 这千叶三变,显然是一门暗器的手法。 段融吞噬完后,便扔掉了手中的飞刀,他瞄了一眼躺在庭院地上的萧宗庭一眼,直接翻出了院落。 他方才号过萧宗庭的脉,萧宗庭并未大碍,而且其气血炽热,在地上躺了一会儿,根本不会有事。 段融刚翻过墙去,尚红业便从那边奔了过来,他看着段融,问道:“你刚追出去,有发现线索吗?” 段融摇了摇头,目色闪烁。 尚红业道:“掌柜的和总瓢把子都不在,年关了护卫们也有巡守之责,不能擅离。要不我去衙门报案吧?” 段融看向尚红业,问道:“总瓢把子栾先生不在?” “啊,栾先生和孙煌,往临县出了趟镖。”尚红业答道。 段融闻言,目色一闪,忽然施展身形,如狸猫一般,蹿入了墙角的黑影,不知所踪了…… 尚红业见段融的身形速度,如此迅疾,微微有些惊讶!段融对他的提议反应冷漠,显然是另有想法,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 尚红业还是出了镖局,往衙门报案去了,这事掌柜的回来,肯定会过问,他是中院的护卫队长,总得有个说辞不是。 尚红业和段融完全不同。 段融是真的想救萧玉,而尚红业不过是在虚应故事而已。 (本章完) 第243章 再祭五通神 第243章 再祭五通神 尚红业走出镖局,便沿着西大街来到了县衙。 县署的大门上,两盏昏黄的灯笼,在夜风中瑟缩着…… 门口的两个带刀衙役,都抄着手,在那栽盹…… 太一门的宗门规矩,县一级的衙门,夜里是不能关门的,而且要有人值夜。 因为县一级的衙门,总揽诉讼、刑名、钱粮,万一有个急事,总得有个揽事的地方。 不像府一级,管钱粮的还有布政使衙门,管刑名的则有按察使衙门…… 尚红业走到门口,道:“差爷,我来报案!我们镖局内,有人被掳走了。” 抄手打盹的衙役,抬起了眼皮,看了尚红业一眼,道:“去里面登记下。” 尚红业款过门槛,便看到大堂下的门边不远处,支着一张有些破烂地桌子,一个捕快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嘴角的哈喇子把袖子都印湿了一片。 尚红业过去,叫了两声,捕快才醒,他眼神惺忪地看著尚红业,道:“干什么的?” “差爷,我来报案。” 捕快眯着眼,伸手抓拿过一个簿子来,问道:“什么案子?又是过年闹纠纷的?” “不,我这案子急。源顺镖局有人被掳走了。” “什么人被掳走了?” “萧玉。” “职业?” “源顺镖局镖师。” “你?职业?”那捕快写着,抬眼看了尚红业一眼,问道。 “我叫尚红业,是源顺镖局的护卫。” 那捕快一边写一边口中重复道:“报案人,源顺镖局护卫,尚红业。” “好了,你回去等消息吧。”那捕快隔了笔,便合上了簿子,抄手准备再睡。 “差爷,这是急案……” “啥急案?”尚红业话没说完,便被那捕快呛断了,道:“我们解头去府城的按察使衙门公办去了,啥急案也得等他回来再说。” “都给你登记上了,别再杵在这碍眼了。” 那捕快显然是嫌尚红业站这,打扰他睡觉了。 尚红业无法,只得叹着气,从县衙走了出来。 每年的年关,各县的捕头都要到府城的按察使衙门汇报一年的刑名得失,两天前,解道寒已经带着杨震去了渊阳府。 段融离开镖局后,便在夜色中,穿巷跨院,很快他便停在了一座宅院前。 这处宅院是栾敬付的家,距离镖局并不算远。 段融站在院外的某处树影里,神识陡然放开,确认里面没人后,段融便身形一纵,跨入了院内。 他在一路上,一直在思量着,栾敬付和孙煌一起去临县出镖的事。 栾敬付为何偏偏找上孙煌?而且他下午刚出镖,到了晚上萧玉就被掳了,在段融看来,这正说明了,萧玉被掳的事,和栾敬付脱不了干系。 段融神识放开,很是小心地在庭院内探查着,他的身形隐如鬼魅。 段融刚扫过后院的几间房舍,便心头陡然一颤。 因为,此时,他吞噬的扎在朱小七肩头的那柄飞刀的器灵,已经消化完毕,他看到了一个背影。那背影一袭宽松白衫,很是眼熟,段融在夜色中目色闪动,他想起了他在未央坊内吞噬方精宝的那枚翡翠扳指时,看到的那个背影。 两个背影,瞬间呼应。 “是魏雨田!” 段融身形一折,便翻身跳出了栾敬付的院落,小成境界的云蛇步全力施展,只见一道残影,沿巷狂奔…… 段融很清楚,他每多耽误一秒,萧玉都可能遭遇危险…… 魏雨田掳着萧玉,在黑沉沉的夜色中,翻进了自家的院落,他甫一落地,脚尖在地上一点,身形如箭射出! 到底是真气境的强者,魏雨田身形全力施展,即便是掳着人,速度也远超段融! 魏雨田身形呼啸,穿庭过院,奔回了自己的卧室。 魏雨田将昏迷的萧玉放在了床榻上,然后一把扯掉了脸上的黑布,大口喘着气,他拿起桌上的茶盏,将里面残余的半盏茶水,灌进了自己的喉咙里。 魏雨田放下茶盏,立马转身从床头叠好的白衫里,摸出了一枚铜铃,随即他便摇响了手中的铜铃,清脆的铃声便在静谧的庭院内响起。 铃声过去数息后,庭院内便响起了脚步声。 苏堤面有倦容地走了进来,她显然是在睡梦中,给铃声吵醒的。 苏堤走进卧室,便看到魏雨田坐在卧室的雕木桌前,苏堤心头一跳,因为魏雨田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而且额头汗光微闪,显然是刚从外面回府。 魏雨田瞄了苏堤一眼,道:“准备仪式,今夜我要再祭五通神!” 苏堤目色一惊。 连续两夜,举行仪式,祭奠五通神,这是之前从未发生过的事,而且密室里的祭品已经用完了,她们就算准备好仪式用品,主人又拿什么祭神呢? 萧玉此时昏迷在床榻上,但是床榻垂着纱幔,而且有屏风挡住,苏堤站立的地方,根本看不到。 苏堤虽然心头疑问,但她在魏雨田面前,从来不敢多嘴,只蹲身道了声是,便转身出去了。 苏堤刚走,魏雨田的目光就看向屏风,他知道萧玉就昏迷在那屏风后面的床榻上。 魏雨田心头有些悸动,他站起身来,缓步走进了屏风里。 萧玉一身淡青水裙,她沉静地躺在床榻上,就像睡着了一样。 魏雨田一夜折腾,但还不曾好好看过萧玉,他掀开纱幔,坐在了床边,目光如被磁石吸引一般,紧紧盯着萧玉的脸。 萧玉白嫩的脸上泛着微微的红晕,鼻尖闪着淡光,如羊脂雕出的一般,那一抹红唇就如同一朵绽放在雪地里的娇嫩蕊…… 魏雨田的小腹涌起一阵阵的燥热,他的目光由最初被美所震撼的清澈,逐渐开始扭曲狞厉,跳跃着灼热的欲望…… 魏雨田咬着牙关,甩手走出了屏风,站在雕木桌前,喘着浓重的浊气,方才他再呆片刻,就要扑上去了…… 野兽般的欲望,在一点点地吞噬着他…… 他这一生,都是被情欲所困。 段融身形快如鬼魅,蹿入一小巷内,在这小巷内,他已经远远看到了一座高大的白墙宅院。 他知道那座就是魏雨田的神秘宅院。 段融自从具有了神识外放的能力后,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抽空去茶楼喝点茶,坐在茶楼的二楼,眺望一下贤古县的街景。 同时,神识笼罩之下,茶客们的所有聊天,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段融就是凭借这一点,来了解一下,整个县域内的物议风评。 也就在这些琐碎信息中,段融早已经知道,这石猴巷内的一座院墙高大的宅院是未央坊东家,魏雨田的一座神秘宅院。 他几乎能料定魏雨田,必定掳萧玉至此! (本章完) 第244章 旧识 第244章 旧识 段融身形迅疾,眼见便要到那座神秘宅院的院墙前,神识便陡然放开。 段融一到院墙附近,神识一扫,便选了个位置,翻跃了进去。 那处院墙后面不远,有一棵高大的桑树,正好可以遮掩身形。 段融的双脚轻盈落地,刚欲窜出,身形便陡然一顿。 虽然目光看不到,但神识笼罩之下,他可以清楚地“看到”,身前不远处的草地上,距离地面大约只有半尺的位置处,悬着一根极为纤细的细线! 这细线不知何种材质,纤细异常,别说现在是深夜,就算是白天,也绝难以肉眼看到。 段融站在那里,神识仔细扫过,这根悬着的极为纤细的细线,从这里进入了桑树下的杂草丛里,然后从杂草丛内绕过一个隐秘的轮滑一折,便沿着桑树树干而上,在某处树叶遮掩之处,细线的尽头那里,竟然系着个不小的铃铛。 段融目色阴沉。 方才他只要稍有不察,触动了这细线,桑树上的隐藏的铃铛,立时便会响起。 那他就暴露了! 魏雨田可是真气境的强者,他一点暴露,别说救萧玉了,自己想全身而退都难! 段融深吸了一口气,稍稍放慢了身形,一边用神识探查,一边前进,稍有异常,便尽量绕开。 段融很快,就用神识,探查过了数个房舍,但这些房间全都空无一人,而且整个后院,到此时为止,他也没探查到一人。 但是,各处的机关陷阱,倒是有很多,段融一一避开,只是他的目色已经越来越焦急。 “难道不是这里?” 这神秘宅院的后院,简直如同鬼宅一般,不见一个人影,但却机关密布,显然藏着极大的秘密。 就在这时,段融拐过一条走廊,他远远地看到,假山那边,一处偏僻的厢房外门,有人提着灯盏站在那里,在黑魆魆的夜色中,那灯盏如同一只眼睛一般。 段融身形忽闪,便从侧面,绕到了那间厢房的后面,他神识扫过,立马便发现了厢房内角落处的洞口。 那显然是一密室的入口。 段融目色一凝,他同时还发现了另一件事,那提着灯盏,腰间系着雁翎刀,守在厢房门口的女子,他竟然认识。 说起来,段融还救过她一命。这女子,就是他还在街头做画师时,在西大街的画摊前,和沈觅芷起了争执,差点死在沈觅芷剑下的那女子。 当时,段融怕自己的摊子前酿出了命案,便出手救下她,也因此和沈觅芷闹得不愉快。 不过,这些都是旧事,段融此时,根本无暇顾及这些。 但,就在段融神识刚刚扫过,便有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从密室的洞口处走了出来。 白皑走出洞口,站在厢房的门口,看着提着灯笼站在夜风中的苏堤,眼睛机灵地闪着微光,语气试探地问道:“苏堤,你说主人,怎么连着两晚祭祀五通神?这种情况,以前可是没发生过?” 苏堤回头白了她一眼,道:“我怎么知道?你看到主人刚才抱进密室里的那女子吗?” “那女子是谁?”白皑满眼好奇地看着苏堤。那女子的美艳,她们可都看到了。 “我哪里知道?”苏堤眼睛一闪,她差点想告诉白皑,她最初去卧室的时候,主人还穿着夜行服,不过她心头一紧,还是把嘴边的话给咽下去了。 在苏堤的内心深处,一直有一抹对魏雨田的恐惧,这是魏雨田长期控制她,所留下的一种创伤。 段融在厢房后面,将两人的聊天听得清清楚楚。魏雨田抱了一个美艳的女子进了密室。那女子必然是萧玉。 段融站在那里,陡然调转神识,向下扫去。 神识的笼罩范围乃是百米,地下密室的一切,顿时如在眼前。 萧玉昏睡在那间诡异的坛城密室的高台上,魏雨田就跪在萧玉的身旁,他目色痴迷地看着萧玉,道:“小美人,要不是我还要练秽血神功,我现在就想肏了你……等我……等我祭奠完五通神……我们就共赴极乐……” 魏雨田他必须压下自己的心头的浴火,因为修炼秽血神功,还有繁复的仪式要进行。 段融站在厢房的后墙后面,神识扫到那间诡异的密室坛城,再听到魏雨田的话,心头顿时大为震惊。 “秽血神功?魏雨田他竟是秽血教的教徒!”段融虽然之前在杂书上看过不少关于秽血教的传闻典故,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现实中,真正遭遇了秽血教的教徒。 之前,坊间有些传闻,说这魏雨田,家财万贯,但却一直不曾婚娶,是因为其乃天阉之人。 现在看来,这传闻根本就是假的。魏雨田不肯娶妻,完全是为了秘密修炼秽血神功的方便。 段融之前看过不少有关秽血教以及秽血神功的杂书。 他知道修炼秽血神功时,有复杂的仪式要举行,且颇为耗费时辰,现在他神识扫过,魏雨田身处的密室,造型诡异,而且有许多复杂的贡品,在加上方才魏雨田话语中说要祭奠五通神,这些都佐证了杂书中所言。 这对段融来说,是一个好消息,如果真如此,起码可以给他营救萧玉赢得一些时间。 段融站在那里,目色闪烁,心思如电滚翻,思量着对策。 魏雨田是真气境的武者,以他现在的武功,根本不是其对手。强行冒险毫无意义,不仅救不了萧玉,自己也会折在里面。 但他也绝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萧玉被人当做炉鼎,奸淫至死。 他要对付魏雨田,必须借助真气境武者的力量。 阮凤山不在。 段融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贤古县的一县之尊,沈焰柳。 沈焰柳是真气境第二重的武者,有他压阵,就可不惧魏雨田。 而且他确定沈焰柳一定会出手,因为这是有关秽血教的大案。沈焰柳嗜权如命,如此大的政绩,他岂肯放过? 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必须要让沈焰柳相信魏雨田是秽血教的教徒。 段融知道,魏雨田和知县沈焰柳的私交很好,每每逢年过节,魏雨田必有大礼送去。 口说无凭,沈焰柳万一不信他的话呢?毕竟他只是源顺镖局的一个低级镖师,这样的秘闻,他是如何得知的? 沈焰柳虽然需要政绩,但也不是傻子,他毕竟身份卑微,就凭他一句话,沈焰柳就对一方豪强动手? 段融眉头拧着,他忽然眼睛一亮,神识扫向提着灯笼站在厢房门口的苏堤。 段融随即站在那里,感知了下风向,然后他走到了厢房后面的上风口处,忽然袖口一挥,一团白雾一般的药粉便挥散了出去,散进了夜风里。 苏堤站在厢房门口,目光不时从四周扫过,夜风拂面而过,不知为何,她竟感觉两眼一,下一刻意识便开始模糊。 苏堤两腿一软,就要倒地!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厢房侧面窜出,一把搂住了她的腰肢。 段融扛起苏堤,小成境界的云蛇步,随之全力施展,翻墙而去…… (本章完) 第245章 秽血大案 第245章 秽血大案 段融扛着苏堤,在夜色中的街道上,疾形而去……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头反复推演思量着接下来,要做事的各种细节。 此时,街道上空无一人,段融选得是去县衙最近的路,就是沿西大街,直行而去。 假如现在有人看到,段融扛着一个身穿葱绿水裙的女子,在夜色中疾行的场景,一定会把他当做掳劫民女的采贼呢! 段融扛着苏堤很快便来到县衙的门口,段融跨上石阶,叫道:“差爷,我来报案!” 那抄手打盹的衙役,抬眼瞄了一下,看着肩头扛着女子的段融,残留着睡意的脸上,现出一片惊愕。“你……报什么案?” “掳劫民女!”段融说着,已经扛着苏堤,大步跨入县衙。 那衙役咽了口吐沫,冲段融的背影,道:“这位小哥,你这是报案,还是投案自首?” 段融大半夜的,扛着个女子,跑到衙门,实在是给他这个混迹衙门多年的老衙役,都给整不会了。 段融根本没搭理守在门口的衙役的问话,他瞄了一眼,在大门里面趴在桌子上,睡着的那个捕快,直接绕了过去,快步走向了大堂旁边的小路。 这县衙,段融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他知道从那小路过去,就是县署的后院。 沈焰柳为了一个清廉的名声,就常年住在那简朴的后院里。 那守门的衙役,一见段融竟绕过了负责登记的捕快,竟似是轻车熟路地想往后院走去,顿时叫嚷道:“你往哪去?衙门里不能乱跑!快!拦住他!” 眼见段融已经身形忽闪地钻入了大堂旁边小路的黑影里。 随着那衙役的喊叫,一众守夜的护卫都赶了来。 段融身形全开,一息之间,便窜出了小路,站在了县署后院和县衙大堂间的影壁前。 段融身形一晃,便已经绕过了影壁。 前面县衙大门处的杂乱呼喊,已经惊动了这边,后院的几个守卫,早已经捉刀严阵以待。 段融身形刚闪出影壁,滋溜滋溜的抽刀声,便几乎同时响起,在灯笼昏黄的灯光照耀下,刀光如水波闪烁,瞬间就将段融围了。 段融目色无动,依旧扛着苏堤,道:“在下求见县尊,我有要事禀告!” 那护卫的首领,一身官衣,他见段融背被一众护卫抽刀围着,竟还一副毫无惧色的镇定模样,龇牙怒道:“乱民擅闯县衙者,死!” 护卫首领怒吼出口,已然挥刀向段融攻来,他是内息境第三重的小成就境界,他一刀斜斩,刀势威猛! 段融身影一闪,竟就避开了。 那护卫首领微微一惊,段融可还扛着个人呢! 一众护卫已经连番向段融攻来,刀影忽闪围绕,段融左支右突,尽量躲避,实在避不开才间或踢飞一、二个护卫! 段融一边和这些护卫们应付,一边已经走入了后院内。 他一边走,一边大叫道:“县尊大人,小的有重大案情禀告!” 忽然一个人影从庭院那头的堂屋门口,闪了出来,身形如电,穿庭过院,单手成爪,就向段融的头顶当头抓去! 段融清楚,沈焰柳是真气境第二重的高手,他盛怒之下,一抓之力,就能捏爆他的头颅。 故而,段融一直神识外放,沈焰柳甫一闪出门口,他就立马扔掉苏堤,抱拳跪下,大叫道:“秽血大案!还请县尊做主!”段融喊话声刚出口,沈焰柳的钢套铁爪已然抓至,距离段融的天灵盖,不过数寸而已! 沈焰柳的武器,就是这一双特制的手套,精钢成丝编织而成,手指处乃如鹰爪一般,铁钩锐利,在灯笼昏黄的灯光照耀下,铁爪闪着淡淡的血色,那是不知被多少鲜血侵染出来的血痕…… 血痕铁爪,冷面阎罗! 沈焰柳忽然住手,是因为他听到了秽血大案四个字。 地方官虽有守土之责,太一门这数年来,一直将秽血教视为心腹大患,故而这几年,在政考升迁之时,与秽血教有关的政绩,尤为重要! 而这半年来,这不知怎的,渊阳府治下,竟扫掉了三个秽血教分舵。 这让原本以为自己升迁有望的沈焰柳,顿时焦躁异常! 他虽然把自己的各项政绩都刷得嗷嗷叫,但却独独没有破获过秽血大案,如此到了明年政考,他恐怕升迁无望! 段融叫出秽血大案,可以说是正中他的心怀痛处。 段融见沈焰柳的钢套铁爪,悬停在了他的头顶上的数寸处,终于心头一松,眼神中浮现出一抹后怕! 他大闹衙门,沈焰柳盛怒之下,立毙了他完全有可能! 夤夜擅闯衙门,本来就是死罪! 但为了萧玉,他必须冒这个险,那丫头这次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他用了最快能见到沈焰柳的方式,就是直接闯! 因为杂书上虽说修炼秽血神功的要举行繁复的仪式,颇耗费时辰,但到底耗费多久,他根本无法确定,但凡晚一步,萧玉都有可能被奸淫而死。 沈焰柳的冷目,凝视着段融,他自然已经认出,段融就是源顺镖局的那个镖师,说起来也怪,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镖师,竟然三番五次地和他相遭遇。 “你刚才说秽血大案?” “是!”段融沉声答道:“未央坊的东家,魏雨田乃是秽血教教徒!” 段融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沈焰柳盯着段融看了一会儿,忽然冷笑道:“空口白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你要说你家掌柜的阮凤山是秽血教徒,我是不是现在就带人剿了源顺镖局,杀了阮凤山!” 沈焰柳内心怒气攀升。 秽血教被太一门通缉围剿多年,犹然不灭,反而越来越壮大,自有其一套行事的方式。 秽血教的教徒平时,都几乎是以一种隐秘方式潜伏,很多教徒之间都是单线联系,未成核心成员之前,根本见不到舵主。 他在贤古县数年,不知在这县域内,安插了多少暗子,都没有暗查到秽血教的任何蛛丝马迹,段融不过是源顺镖局的一个小镖师,他如何能有秽血教的线索。 “县尊听我道来!”段融沉声道,中气十足,目光湛然。“此女苏堤,乃是魏雨田的贴身婢女。” 沈焰柳闻言,这才目光瞥向段融身前,方才被他扔在了地上的昏迷女子。 此女肌肤白嫩,丰腴妩媚,颇有一股风情,沈焰柳眉心一跳,忽然想起来,魏雨田有一次在酒楼宴请自己,在一旁侍奉的就有此女,还有一个是一身白衣的清瘦女子。 (本章完) 第246章 真实的反应 第246章 真实的反应 段融继续说道:“县尊可记得?上半年,那时我还在街头卖画,有一日,沈小姐差点在段某的画摊前,酿出了命案。” 沈焰柳闻言,冷脸看着段融。此事他自是记得,只是他不清楚,段融为何忽然此时提起。 “沈小姐当日差点错杀之人,就是此女。” 沈焰柳的目色微微一动。 “段某当时拦下了沈小姐,也算是救了此女一命。后来,一来二往,就和她发展成了情人。” “段某偶尔路过古玩一条街那边,买了许多杂书,里面就有提到秽血教的。一日和此女相会,她看我在看秽血教有关的书籍,就言语试探地和我聊起了秽血教。” “自那以后,她便常常在我面前,主动聊起秽血教的话题,开始我还不在意,渐渐地,我就觉出她对秽血教的态度似乎有问题,言语间似乎有隐隐的默许……甚至,她数次在我面前,说起了秽血神功的诸多神妙之处……” “也就在今日,她终于说了,可以引荐我加入秽血教。而且说魏雨田后院有一处密室,乃专门为修炼秽血神功所建!还说今晚魏雨田就会在密室内,祭奠五通神,修炼秽血神功!问我是否有意去观摩一番?” 段融这番话,已经在心里过了数遍,严丝密缝,来往交织,说完后,他瞥了沈焰柳一眼,只见其目色闪烁,兀自沉吟,显然陷入了深思。 段融的这番话,的确已经让沈焰柳对他信了几分。段融话中提到的修炼秽血神功需要祭奠五通神,已经触及了秽血教的一些核心秘辛,绝不是看一些市面上流布的杂书,就能知道的如此清楚的。 沈焰柳看了段融一眼,目色已经缓和了许多,道:“段融镖师,你起来说。” “是。”段融一直抱拳半跪着,此时放袖而起,就在他起身时,袖口自然而然地挥向了倒在他身前的苏堤的脸上。 淡淡的药粉,无色无嗅。 段融方一站起,苏堤就闷哼了一声,转醒了过来。 苏堤方一睁眼,便一眼看到了站在他身旁的段融,而且她一瞬间就认出了段融是谁,就是那个曾经救过她一命的画师。 沈焰柳看向苏堤,见苏堤正凝望着段融,他从苏堤的目光中就能看出,苏堤显然认识段融,而且这人还和她有莫大的关系,她才会如此的凝望。 段融见苏堤一醒,目色一冷,便劈头就问道:“苏堤,你家主人魏雨田,是不是秽血教的教徒?” 苏堤被段融问得呼吸一滞,脸色瞬间煞白,她的目中在那瞬间露出了浓重的恐慌之色,随即她才目色一闪,坐起身来,嗔道:“你……胡说什么……” 但她前后的反应,沈焰柳完全看在了眼里。 就在那一刻,沈焰柳已经确信,段融说的是真的,魏雨田真的是秽血教的教徒。 段融在苏堤刚苏醒那一瞬间,就劈头问她,就是要让她在还未搞清状况下,就被自己忽然问住,这样她的真实反应,沈焰柳就能完全看到。 因为魏雨田是秽血教的教徒,这本来就是事实,苏堤的反应自然也是真实的,这样沈焰柳看到的就是完全是真实的东西。他如何不信? 至于,沈焰柳能不能从苏堤的发应中,确定出来魏雨田就是秽血教教徒的这个事实,段融一点都不担心。 沈焰柳的手段,铁血深邃,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了。 苏堤开始时的浓重恐惧和后来反应过来,立即否认时眼神的慌乱,都已经近乎明证了。 一个人如果是被污蔑的,她在心底升起的第一抹情绪一定是愤怒。 只有真实的东西被人揭穿时,她才会瞬间陷入恐惧和慌乱。 沈焰柳忽然铁爪一抓,捏住苏堤的脖子,将她提溜了起来。苏堤两脚离地,脖子就捏得呼吸有些困难。 “说!魏雨田是不是秽血教的教徒?”沈焰柳的眸子,冷如寒霜。 苏堤倔强道:“不是!他胡说!” 沈焰柳的鼻头皱了一下,右手拉住苏堤的大臂,便如扯鸡腿一般,一拧一拽,随着骨肉碎裂的咔咔声,生生拧掉了苏堤的一支胳膊! 顿时鲜血如注,苏堤半边衣衫溅满了血,肩膀断臂处的肉一条条,白骨在血浆的流注下,时隐时见…… 苏堤疼得大叫,额头瞬间暴汗。 沈焰柳将苏堤的断臂扔在了地上,血溅处,那边几个护卫脸色惊恐地跳开了。 沈焰柳看着疼的脸色扭曲的苏堤,声音阴寒地说道:“你要是再嘴硬。我就拧掉你另一条胳膊,然后扒光你的衣服,让你骑木驴游街。你的皮,剥皮萱草。你的肉,我会让活剐的师傅,一片一片地片下来……最后你的尸骨,会在贤古城头暴晒三日……肉喂狗,骨成灰,皮裹草……” 沈焰柳的声音阴寒,说得在场的诸人,都打了个寒噤,段融亦是心头发冷。 苏堤看着沈焰柳的目光,恐惧地战栗起来,因为她能从沈焰柳的眼神中,感受到那种来自地狱般的阴寒力量,沈焰柳并不是在吓唬她。 苏堤初时恐惧,但不知为何,她忽然目色一怔,竟狂笑了起来,她笑了好一阵,几乎要笑出眼泪来…… 她是在笑她自己,就在刚才那一刻,她发现,她一生都活在恐惧里。 她不敢说,是因为她害怕魏雨田,害怕秽血教。 但是她同样害怕眼前的沈焰柳,她害怕骑木驴游街、害怕剥皮萱草、害怕活剐、害怕被暴晒三日。 但是,这一刻,她忽然看到了自己的愚蠢,反正都是死,还有什么可怕的。 她忽然目色一冷,她更恨魏雨田,魏雨田只是把她当做玩物和奴才…… 恐惧一旦消散,她心中的恨意,立即就翻涌了上来…… 苏堤狂笑停下。 她忽然异常的镇定,看着沈焰柳平静道:“是,魏雨田就是秽血教的教徒。他现在就在石猴巷宅院的后院密室内,修炼秽血神功。” 沈焰柳目色一动,问道:“石猴巷的后院,还有什么人在那?” 苏堤的目色,陡然疯狂,道:“只有魏雨田,还有两个武功比我还差的骚婊子。去,杀光她们……骑木驴游街……剥皮萱草……活剐……肉喂狗、皮裹草……去啊……让她们都去死吧……” 苏堤此刻,心头充满了憎恶…… 她状若疯癫,哈哈大笑,只是她眼角的清泪却不住地滚下…… 沈焰柳问完话,将苏堤像狗一样,扔在了地上,目色狠辣地看着一个护卫道:“王泰,将她关到地牢去。” 那名被叫住的护卫,皱了皱眉头,向地上爬着的苏堤走去。 “李重,带着你的人,去库房领一批弓弩,跟我去石猴巷!” “是!”那护卫首领目光凌厉的抱拳回道,转身便带着人往库房而去。 (本章完) 第247章 红毛妖孽 第247章 红毛妖孽 段融身形快若鬼魅的闪过,后院中央的假山与凉亭,他的目色冷若冷霜,他很怕自己来晚了。 前院那边已经传来了隐隐的惨叫声,后院这边从四面围墙持弩进来的衙役们,有人已经触碰到了机关。 黑魆魆的夜色中,有数处清脆的铜铃声,前后相继响起。 段融故意没告诉他们,这后院内,有许多机关。 机关铃声响起,说不定能惊动魏雨田,让他停止在密室内的修炼,为他营救萧玉进一步赢取时间。 后院四起的清脆铃声,隐隐传入密室,守在坛城密室门口的白皑心头一惊。 “我出去看看!你守在这儿!” 白皑内息灌注,身形一纵,便跳跃着,沿着台阶而上。 裴青看着白皑,目色闪过一抹紧张。 白皑一窜出密室的洞口,就不止能听到四处作响的铃声,前院的惨叫声,她也能隐隐能听到了。 她目色一寒,有些嗔怪守在厢房门口的苏堤,如斯大变,怎么毫无反应? 白皑闪到厢房门口,夜风呼呼而过,哪里有苏堤的身影,只有一盏灯笼,掉落在地上,散发着惨淡的黄光…… 白皑还来不及反应,一枚梅柳叶刀便无声而至,在她的眉心炸处了一个血洞! 段融呼啸而至,两人在厢房门口,交臂而过,白皑脸上炸出的碎肉、血沫子甚至溅到了他的肩头和脖子里…… 段融蹿入密室的瞬间,手边就梅残影绽出,一枚柳叶刀从梅残影中无声射出,裴青连内息境第一重还尚未成就,段融灌注了大成境界内息的柳叶刀,她如何受得? 梅柳叶刀无声而至,直接将她的头,炸得稀烂! 血肉碎块,溅在了密室坛城的石门上,梅柳叶刀余波未减,扎进了密室坛城的石门上,穿门而过! 段融神识陡然外放,密室坛城内,烟尘翻滚,萧玉昏迷在中央的高台上,魏雨田正半跪在她身前,眼神中色欲如火,熊熊而烈…… 段融手边,梅残影,一朵一朵地绽开,一枚接着一枚的柳叶刀,从梅残影中射出,打穿石门,精准无比地射向,密室坛城高台上,身形淹没在烟尘翻滚中的魏雨田。 段融数枚飞刀打出,立马身形暴退! 魏雨田刚欲动作,密室石门处便传来异响,接着便有数枚飞刀,随着打穿石门的一阵噗噗声,穿透烟尘,精准无比地射向他的胸口、腹部和面门! 魏雨田大惊,真气瞬间鼓荡,一纵而过,拍门而出! 厚实的石门,在他真气的攻击下,如同纸糊一般,碎烂了一地! 魏雨田低头一看,只见密室门口处的地上,裴青的无头尸体,溅了一地的烂肉…… 而且没了厚实石门的隔音,他也听到了外面杂乱的声音……魏雨田的脸上露出了迟疑之色,此时他竟扭过头去,看向烟尘翻滚的高台,萧玉还昏迷在那里……真是色中饿鬼! 段融虽然暴退到了厢房门处,但他的神识一直扫着这边,他一见魏雨田回头,心头立马一紧,手便再次绽出一朵梅残影,一枚飞刀,精准无比地从厢房门口向下斜射而出,穿入密室洞口,噗的一声,扎入了石阶入口的地面上! 魏雨田闻言,眉头一蹙,向石阶口那里望去! 就在这时,段融忽然扯着脖子大叫道:“魏雨田,我的龟儿子,你爹在这儿呢!” 段融一边喊,一边身形暴退。他这般喊,不光是为了激怒魏雨田,也是喊给不远处的沈焰柳听的。 他的神识,已经扫到了沈焰柳。 魏雨田闻言,右脸上的某处肌肉跳了跳,身影一闪,便纵出了密室。 魏雨田刚闪出厢房门口,便看到了,倒在地上,脸上一个恐怖血洞的白皑。魏雨田倒喘一口冷气,想起往昔的百般恩情,他不由地心口一疼。 而这时,段融还在数丈外,喊他龟儿子……魏雨田怒目而视,段融一身源顺镖局的镖师的服饰,让魏雨田的心头数个念头翻滚。 但他的身形已经向段融纵去,杀他爱婢,扰乱他的修行,每一条都是死罪! 只是魏雨田的身形刚动,忽然有一个身影从段融的身后闪出,那人一身官袍,而且戴了顶乌纱双翅帽。 正是听到段融大喊,奔行而来的沈焰柳。 沈焰罗身形窜出,头上的乌纱双翅颤抖不止,手上钢套铁爪,却已经随着爆蹿而至的身形,抓向了魏雨田的面门。 “沈焰柳?” 魏雨田一见来人,脸色陡然便变得难看至极,身形点地,瞬间一折而返,向后暴退…… 刚才看到段融一身源顺镖局的服饰,他还在想杀来的人是谁,此时见是沈焰柳,魏雨田就知道自己完了。 如果是别人,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沈焰柳,他恐怕难逃死局。 魏雨田此时,已经不敢再有迟疑,瞬间便周身血丝爆开! 如果不用秽血神功,他在沈焰柳那,三招都过不了,他别无选择! 魏雨田本就赤身裸体,只有腰间系了一块黑布,此时陡然周身血丝爆开,无数的血丝从他周身的汗毛孔内窜出,如同一大片饥渴的蚂蟥,探头钻出泥地一般……扭动漂浮着…… 说不出的诡异恶心…… 窜出的血丝,疯狂滋长…… 在深沉的夜色中,魏雨田此时,瞬间如同一头浑身长满了红毛的妖怪! 大量的血丝,以极快的速度,密集交汇,聚集到他的面门处,沈焰柳的那记铁爪,几乎同时而至,拍在了那聚集的血丝上,真气鼓荡,顿时那血丝便化为齑粉飘散! 但魏雨田也借此,身形暴退,和沈焰柳拉来了一丈多的距离。 沈焰柳看着满身血丝漂浮的魏雨田,目色暗暗一喜。 “果然是秽血妖孽!” 魏雨田站在丈外,目色萎靡,气息急喘,方才血丝瞬间爆开,对他的消耗极大,他瞥了沈焰柳一眼,立马向身后逃窜。 沈焰柳冷笑。“现在想走?晚了!” 这边趁着沈焰柳和魏雨田相斗,段融再次偷偷潜回了密室。 段融大步纵跃,身形快若鬼魅一般,跃入了烟雾沉沉的密室坛城内。 段融跃入的同时,便神识陡然放开,神识笼罩之下,他清楚地“看到”了,还昏迷在高台上的萧玉。 段融跃上高台,先试了试萧玉的鼻息,见她呼吸平稳,又号了脉搏。 段融松开了萧玉的手腕,心头一松,萧玉只是昏迷而已,并无什么大碍。 (本章完) 第248章 秽血神功第二重 第248章 秽血神功第二重 就在沈焰柳带着大队人马,冲入石猴巷,围了魏雨田的那座神秘宅院的时候,在不远处巷口的不起眼的黑影里,窝着一个衣衫破烂的瑟缩乞丐,他头发打结,满脸的油腻黑污,似是受了惊吓,缩着脖子,脚步蹒跚地向巷子的另一头去了…… 后院的密室坛城内,段融袖口一挥,一抹淡淡的药粉要散在了萧玉的脸上,然后段融控制着自己的内息,纤细的内息在其指尖浅出,段融手法娴熟地点在了萧玉的数个穴位上。 这是,段融成就了入微境界后,他对于内息的控制也来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已经可以用内息浅出指尖来代替银针,来施展针灸之术了。 针灸之术加上清凉醒脑的药粉,萧玉几乎瞬间就醒了过来。 萧玉陡然转醒,便看到烟尘滚翻有一个黑影,跪在自己的身侧,烟尘翻滚中,她完全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她知道掳劫她的是一个真气境的强者,眼见此地诡异陌生,烟尘弥漫,萧玉浑身发冷,自知生机渺茫,她好容易苏醒,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要遭遇什么,一股强大的死志瞬间笼罩了她。 萧玉眼见就要运转内息,自断经脉而死,而免得自己活活受辱。 就在这时,那个跪着的黑影,忽然说话了。“萧玉!” 萧玉的头皮如过电一般,眼泪止不住地就奔涌了出来,那是段融的声音。 是段融! 她怔怔地看着烟尘中的那个黑影,那个模糊的人的轮廓,就彷佛是小妹出殡那日,在一片刀光中,挡在她身前的那个背影,穿越时空而来,再次到了她的面前。 萧玉一把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段融,心防碎裂,痛哭了起来…… 段融知道萧玉绝境逢生,情绪有些失控,便轻拍着她的肩头,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 段融不安慰还罢,他一安慰,萧玉哭得更凶了…… 段融一边安慰着萧玉,神识一边仔细地扫过这座密室。 之前神识扫过,他都注意在萧玉和魏雨田身上,对密室内的布置,只是一扫而过,并未上心。 此时,段融用神识,仔细地扫过这座密室,顿时心头大惊。 因为,这间密室的构建方式,和他见过的胎藏经秘籍关于坛城中的描述,有着诸多相似之处,段融几乎可以确定,这间密室也是一座坛城。 这胎藏经和秽血神功,从源流上讲,或许是同一种东西…… 就在段融心思翻滚之时,他忽然“看到”萧玉旁边,放着的一个木匣子,那木匣子的盖子已经划开,里面放着两柄似乎是铜锥的东西。 段融神识扫过,那铜锥的锥柄,竟是男女交欢的构造,男女媾和的腰处刚好是手握的凹陷处。 段融心头一动,将那铜锥握在了手中,设计精巧,手感圆滑,刚刚盈盈一握,段融目色闪动,暗道:“读取器灵。” 一组数据顿时在段融的眼前浮现。 器物:秽血铜锥 器灵等阶:三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3级(满足) 吞噬效果:秽血神功第二重 段融看着面前的数据面板,目色中浮现出一抹迟疑。这秽血神功显然是邪功,它虽然从修炼方式上看,好像和胎藏经同源,但是发展走向显然完全不同。 段融并不想修习这门邪功,更何况秽血教乃是被太一门全境通缉,他练这种武功,不是惹骚上身吗? 但是他又有些好奇,而且他虽然不修炼,但吞噬后,能更了解这门功法,以后万一再碰上秽血教的教徒,也能知彼知己。 段融随即暗道:“吞噬。” 就在这时,密室外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李重带着五六个衙役走了进来。 此时,密室坛城内的烟尘已经扩撒沉降,毕竟原本封闭的石门,已经被魏雨田灌注真气,拍得粉碎,空气交融,烟尘溢出。 段融听到了脚步声,立马将手中的秽血铜锥,放回了木匣子内。 萧玉也已经渐渐止住了啼哭,她的情绪发泄了出来,人也镇定了许多,此时烟尘散去,她看着段融的面容,心绪更是说不出的复杂,有欢喜,也有感伤…… 李重走进密室坛城,见到四尊高大的五通邪神像,显然目色震惊,他的目光扫过高台上的段融,看向他身边的萧玉,道:“此女是谁?” 段融道:“她是源顺镖局的镖师萧玉,被魏雨田从源顺镖局内掳来,要在修炼秽血神功时,祭奠五通神。” 李重听了段融的话,便不再说话,既然是受害者,自然不在盘查之列。 李重在密室坛城内绕了一圈,对里面的各种供品,显然大为惊异,便扭头吩咐随他进来的几人,道:“你们看好这密室,里面的东西,任何人不可擅动。” 李重说完,便大步跨出,准备去向沈焰柳汇报。 段融也扶起了萧玉,两人一同向密室外走去。 密室外,后院的假山旁。 两条身影,迅疾忽闪,魏雨田左支右突,但都被沈焰柳闪身横截,而且每次沈焰柳截来,都是一记钢套铁手向他抓来,每次角度都刁钻凶狠,若非秽血神功勉强应对,魏雨田早已经丧命! 魏雨田闪躲数次,已经消耗巨大,脸色已经苍白如纸,气息急喘,冷汗更是一层接着一层泌出。 沈焰柳目色狠辣,真气鼓荡,一记铁钩再次向魏雨田抓去。 魏雨田的秽血神功,已经近乎耗尽,只得闪身欲躲,但他显然还是慢了一步,被沈焰柳的铁钩之爪,抓断了整条右臂。 右臂断裂,但却没有一滴鲜血洒出,只是一团纤细密集的血丝,如团团蛆虫般交织翻滚…… 沈焰柳脸上涌出一抹恶心,将手臂扔了出去,此时刚好有个巡查的衙役从假山后面走出,那断臂砸在了他的脸上,顿时无数纤细的血丝,如跗骨之蛆一般,瞬间吸附在他的脸上,随着那衙役的惨叫声,他的脸迅疾地干瘪了下去,而那些血丝吸收了鲜血后,开始疯长蔓延,沿着他的脖颈,向他的全身弥漫,不过几息间,那衙役就变成了一具干尸。 那吸附在其脸上的断臂,随即掉落在地上,那手臂断口处的血丝,如同吃饱了一般,在夜色中漂浮摇曳着…… 沈焰柳的眉头拧成一团,他看向不远处的魏雨田,终于知晓魏雨田为何脸色苍白如斯,而被他抓断的手臂也无血滴落,原来他催动秽血神功,耗费的就是自己的精血。 只见此时,魏雨田的肩头断臂处,窜出来的血丝忽然纠缠盘旋,交织不止,魏雨田肩头处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而且原本的断臂处,竟然重新长出了一支手臂来。 只是,那手臂白嫩娇小,竟如同牙肉一般。 (本章完) 第249章 魏雨田之死 第249章 魏雨田之死 魏雨田目色萎靡,秽血神功到了后期,是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近乎不死之身。只不过他的秽血神功仅仅只练到了第二重,而且功力也基本耗尽,要不然他全盛之时,别的不说,不惜消耗的话,这条断臂,数息之间,就能恢复如初。 但是,秽血神功的催动,消耗的乃是自身的精血,所以,秽血神功的修炼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就是练血! 而练血的方式,便是靠吞噬处女的破身之血,人血的吞噬只是暂时的滋养,只有吞噬处女的破身之血,才是修炼,才能从本源上,提升自身血液的质量。 魏雨田的右臂虽然伤口愈合,但新长出的右臂,如同胎儿的嫩臂一般,跟他魁梧的身躯一比,确实如同肉芽,而魏雨田的脸色更是连最后一抹血色也已经退去,直如死去的尸体一般。 沈焰柳冷笑道:“怎么?你就长这么个肉芽出来?没功力了,就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沈焰柳大步忽闪,再次袭来,魏雨田足尖点地,还想再退,但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哪里及得上沈焰柳的速度。 沈焰柳铁爪连挥,竟将魏雨田的三条手足全部斩断,最后长出的一抹肉芽,也被沈焰柳一爪捏碎,碎裂的血丝,在沈焰柳的真气鼓荡下,瞬间化为齑粉,随夜风飘散…… 沈焰柳用铁爪,抓住魏雨田的头发,将无手无足的魏雨田的身体提溜着,魏雨田如人棍的尸体上,血丝凌乱飘舞。 但那些血丝似乎也知道沈焰柳周身鼓荡的真气的凶险,没有一丝血丝,往沈焰柳的身上缠绕…… 沈焰柳提溜着魏雨田,走到了假山旁的凉亭里,他将魏雨田的残躯,放在了凉亭内石桌上。 沈焰柳看着魏雨田脸色灰败,残躯血丝凌乱的身体,忽然叹了口气,道:“雨田,咱俩私交不错。你也没少给我好处。但我们立场不同,这是没办法的事。我也不想折磨你,你要是想要个痛快的,就说吧。秽血教的贤古分舵,都有什么人?舵主是谁?” 魏雨田冷笑了下,不答反问道:“我有些好奇,我是怎么暴露的?” 魏雨田自问自己隐秘做得不错,这后院布满机关陷阱,而且除了他的三个婢女,其他人都禁止入内。他防范的如此严密,实在想不清楚,自己是如何暴露的? 沈焰柳看着魏雨田,他也清楚魏雨田只剩一副残躯,威胁对他几乎没什么用了。 “你有一个婢女叫苏堤,她背着你,交了个情人。是源顺镖局的镖师段融。是他带着苏堤来衙门,告发的你。” 魏雨田闻言,目色一冷。快速的回想着,苏堤平素的点滴细节。他是秽血教的教徒,平素一出任务,短则几天,长则一月。 难道是他不在府里的日子,苏堤跟别人勾搭上了? 所谓疑心生暗鬼。魏雨田此时竟是越想越觉得像了。 魏雨田忽然目色一动,问道:“段融就是方才在厢房门口,骂我龟儿子的那个镖师?” 沈焰柳道:“正是。” 沈焰柳就是被段融的叫骂声引了过来,截杀了魏雨田。 魏雨田的心头忽然数个念头翻滚。 那家伙似乎对于萧玉很是在意,在我就要侵犯萧玉时,他忽然出手,引我出了密室,和沈焰柳遭遇。 要知道,在这个过程中,他只要一个不小心,或者沈焰柳晚到一步,我就能杀了他。 魏雨田显然不清楚,段融是在神识笼罩之下,扫到了沈焰柳后,才开始叫骂引他出来的,在魏雨田看来,段融是为了救萧玉在冒险。 但是,他是如何知道,是我掳走了萧玉的? 等等,知道是我掳走萧玉的,只有栾敬付一人。 这……好啊! 魏雨田心情瞬间灰败至极。 他最好的朋友,竟然设计诛杀他! 不要然,怎么会如此凑巧,告发他的偏偏是源顺镖局的镖师?而且是在他掳走萧玉的当晚。 只有一个解释,他是受栾敬付指使的! 栾敬付让他的手下的心腹镖师,接近勾搭苏堤,苏堤沦陷后,再用萧玉的美色,诱我入套。 好一招步步深入的连环计啊! 怪不得反复劝说让我去掳走萧玉呢!? 此时想来,真是步步杀机! 魏雨田越想心头越凉,道:“秽血教贤古分舵的舵主是谁,我不清楚。但我是和栾敬付单线联系的。” 魏雨田已经是秽血教贤古分舵的核心教徒,而且他和栾敬付堪称,是阮凤山的左膀右臂。 他自然清楚,贤古分舵的舵主是阮凤山,但阮凤山并未亏待过他,他为何要将这么重要的信息,平白无故地送给虐杀他的沈焰柳呢? 至于,栾敬付,他只恨自己不能亲手宰了他! “栾敬付?”沈焰柳闻言,心头一动。 他没想到竟是此人。 魏雨田一个,栾敬付一人,这些秽血教徒,竟然在贤古县潜伏的如此之深。 等等,如果栾敬付是秽血教徒,那么贤古分舵的舵主,是不是阮凤山呢?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就被沈焰柳给否决了。 栾敬付、魏雨田都是真气境的强者,都还不是贤古分舵的舵主,阮凤山一个内息境的武者,如何能做得舵主的位置? 九州尚武,而秽血教这些亡命之徒,更是将强者为尊,彻底深入了骨髓,阮凤山一个区区内息境强者,如何压得住真气境的栾敬付和魏雨田呢? 既然魏雨田是跟栾敬付单线联系,那显然栾敬付在贤古分舵内的位次要高于魏雨田,分舵舵主是谁,只要能抓到栾敬付,定能逼问出来! 沈焰柳瞄了一眼魏雨田,显然觉得这团烂肉已经毫无作用,他的大手按在了魏雨田的头顶上。 魏雨田的脸上惨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最后一刻。 此时,他最恨的不是栾敬付设计出卖他,他此时最恨的是,他最后那一刻,没有先肏了萧玉…… 他如此想着,沈焰柳的铁手一抓,他的头颅瞬间爆裂,脑浆四溅。 因为频繁催动秽血神功,他全身的血,都几乎被身体里的血丝吸干,但头颅内脑浆子依然完好如初。 此时,被沈焰柳抓爆,脑浆飞溅,将一片浆液糊在了沈焰柳的官袍上,就像喝粥洒了一般。 沈焰柳低头看了看弄脏的官袍有些愠怒,他一时不察,忘了脑浆子没被吸干。官袍弄成这样,回去马纯敏那张碎嘴,又要唠叨他了。 (本章完) 第250章 庙祝 第250章 庙祝 沈焰柳甩了甩铁手上的脑浆子,走出了凉亭。 他身后凉亭上的石桌上,魏雨田已经无头无手无足,十足成了一块烂肉,只是那烂肉之上,许多血丝凌乱飞舞,在夜色的凉亭内,诡异恐怖…… 魏雨田的一生被情欲所困,他穷其一生,都不曾走出过这个困境,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依然陷落在情欲的漩涡里……被自己情欲的执念吞噬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缺陷。 魏雨田的情欲噬心,栾敬付的血勇鲁莽,徐寿贤放逸贪婪,徐福贤的执拗严苛,各有缺陷,各归其命。 一个人的缺陷,通常就征兆着他某种难以逃脱的宿命。 沈焰柳刚走出凉亭,李重刚好步履匆匆地赶了过来,抱拳道:“县尊,前院后院都已经清查了一遍,在后院一间密室内,发现了四座诡异的神像,还有大量古怪的供品!” 李重说完,瞥了一眼凉亭内胡乱飞舞的血丝,眼神中浮现出一抹恐惧。 沈焰柳道:“那些供品都是证物,着人看好,不要乱动。” “是。” 沈焰柳目色一动,道:“段融人呢?带他来见我。” 李重闻言,立马返身回来,来寻段融。 李重刚走到厢房那边,段融已经和萧玉一起走了出来,李重立马在厢房门口截住了段融,道:“段融镖师,县尊要见你。” 段融看了一眼萧玉,道:“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回。” 萧玉此时已经恢复了仪态,只笑着点了点头,一双美目扫过后院内四周搜寻着的衙役们。 段融跟着李重来到了凉亭前。 段融望着隐隐灯光映照下,凉亭内漂浮着的血丝,心头便是一动。“秽血神功,竟如此邪异。魏雨田已经死成那样,那些血丝还在无主飘舞,择机噬血。” 沈焰柳看着段融问道:“段融,你们源顺镖局的总瓢把子栾敬付,现在可在城内?” 段融道:“栾先生和孙煌镖头去临县唐河县,送一趟信镖。午后出城,按照路程晚上就能回来,但是可能有啥事耽误了,栾先生他们在午夜还未回城。” 段融如实答到,萧玉是午夜被掳,但那时,尚红业说栾敬付还不在城内,可见其当晚并未回城。 沈焰柳点了点头,他看向段融的目光,很是满意。 秽血教徒潜伏如此之深,他广布暗探,都毫无作用,要不是段融告发,他何以建功? 沈焰柳忽然道:“李重!” “属下在!” “留一半人在这继续清扫战场。你带另一半人,跟我去围了栾敬付的府邸。” “是!” 段融目色闪烁,李重已经转身奔去,清点人马去了。 沈焰柳扭头笑看着段融道:“段融镖师,今夜已经没你的事了。此案的后续善后,可能还需你配合,到时候我会着人到镖局请你。” “县尊客气。小民告退。”段融抱拳转身,临走时又瞥了凉亭内一眼。 段融虽然面色无动,但心头却是大为震动。沈焰柳诛杀魏雨田后,就忽然开始围剿栾敬付,这显然说明,这栾敬付是魏雨田临死之前,咬出来的人。 也就是说,栾敬付也是秽血教的教徒。 段融继而心头忽然一颤。 如果栾敬付是秽血教的教徒,那么阮凤山…… 段融几乎瞬间,就能断定,阮凤山就是秽血教贤古分舵的舵主。 和沈焰柳不同,段融多次非常真切地体会过阮凤山和栾敬付间的关系,特别是在阮景被苦命帮绑架那次。 他那次,就曾暗暗诧异,栾敬付和阮凤山的关系,绝不是像是总瓢把子和掌柜的之间的关系,因为镖局虽然组织严密,但其上下级之间,并无某种鲜明的隶属关系。 就像是孙煌是第二镖队的镖头,在镖队里他固然是老大,但除了镖队的业务外,大家几乎是平等的相处。 但栾敬付和阮凤山之间,明显是有一种隐晦的隶属关系,那是一种在空气中,都能感受到的味道。 还有另一条原因,沈焰柳排除阮凤山是因为阮凤山的武功境界是内息境。 但这其实,是阮凤山对外的一个障眼法,一直对外宣称自己坐困内息境。 段融成就胎藏经第二层后,就用神识穿透过阮凤山的身体,那时段融就大为震惊,因为阮凤山已经是真气境的强者,而且其丹田内的真气,显然比栾敬付还要雄厚。 段融当时就想,阮凤山何以要掩饰自己的真实修为呢? 现在段融终于知道了缘由,因为阮凤山是秽血教贤古分舵的舵主,隐藏修为是为了保护自己。 那个在神秘宅院不远处的巷子口,被惊走的乞丐,开始还沿着巷子蹒跚的走着,待走入巷子拐口的一团黑影时,却忽然身形一闪,速度快如狸猫一般,窜出另一条巷子内,狂奔而去。 那乞丐显然对这一片很是熟悉,左突右拐,身形如流星一般,不作片刻停顿。 出了一条小巷,穿越一条主街时,他的身形陡然一顿,再次脚步蹒跚地走起路来,两种状态,切换的毫无滞涩,纯熟无比。 那乞丐走过那条街道,一入巷口的黑影,身形便陡然一纵,大步流星般地狂奔起来。 那乞丐连拐了数个巷口后,便沿着一条小巷一路狂飙,这乞丐虽速度奇快,但却脚步轻盈,显然轻功不弱。 沿着这条小巷,狂奔了差不多有半柱香的时间,几乎横穿了此处的巷弄民居,乞丐忽的一声,从一条巷口蹿了出来。 窜出这条巷口后,竟是一片的野湖,这湖不大,就在城隍面的后面。 因为在城隍庙的后面,这野湖便被传说,是整个贤古县的风水之眼,许多年过去了,这片湖也一直没人敢动。 此时时令已近年关,寒冬腊月,湖面早已经结冰,四周干枯的芦苇在夜风中,哗哗作响。 那乞丐脚尖在巷口处一点,身形便如的大鸟纵出,穿过干枯的芦苇荡,落在光滑的冰面上。 湖面早已经冻得十分结实,那乞丐脚尖在冰面上一点,身体便沿着光滑冰面滋溜了一丈多远,那野湖本就不大,乞丐几个滋溜过去,已经在黑魆魆的夜色中,看到了城隍庙模糊的轮廓了。 城隍庙的庙祝,今年已经六十多岁,胡须稀疏,头发白,他这个庙祝还是接他的父亲的班,这一干就是三十多年过去了。 严格来说,庙祝侍奉神灵,是不能婚娶的,所以他从记事起就叫他父亲师傅,也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 这座城隍庙,一直是他一人打理,庙也不大,也没有小童,每年的香火钱加上各种供品,都入了自己的腰包,日子过得好不滋润。 (本章完) 第251章 信鸽 第251章 信鸽 此时正是后半夜,睡意正浓之时,那庙祝翻了个身,却忽然被一阵尿意憋醒,他眯着,探手向床底下摸去,摸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来,今早冲洗夜壶的时候,不小心给失手打碎了,新的还没买呢。 “哎呀!” 庙祝嘟囔了一声,裹了裹被子,继续睡去,夜壶碎了,寒冬腊月的,他实在不愿起身受冻,便憋着尿继续睡。 但没过多大会儿,显然是尿意过于澎湃,那庙祝还是掀开被子,披着衣走出了房门外,走到了院角的菜地里,解开了裤子…… 那庙祝放完水,刚一哆嗦,忽然一个黑影,从院外跳了进来。 “谁?”那庙祝一边提着裤子,一边喝道。 那黑影咳嗽了一声,道:“是我。” 庙祝听了脸色一变,手里提着的裤子差点滑落,道:“你怎么回事?那么隐秘的联络方式,你不用,怎么直接跑来见我?” “事情紧急,来不及。方才魏雨田的密室坛城被沈焰柳给端了!” “什么……”这次庙祝的裤子真的掉了下拉,露出了两条颇为光滑圆润的腿来,那根本是不是六十岁的老头的枯瘦干瘪的腿。 沉沉的夜色中,城隍庙的后门开了一条缝隙,一个乞丐从里面脚步蹒跚地走了出来,城隍面的后门就正对着那片野湖,这次那乞丐没有施展身形,再渡野湖,而过脚步蹒跚地沿湖而去了…… 这边送走了乞丐,庙祝便提着灯笼,来到后院的一个笼子里,那笼子里养着十多只的鸽子,但信鸽只有三只。 庙祝借着灯笼昏黄的光,瞅着鸽笼里的鸽子,看准了,才伸手进去摸了一只出来,发现不是去九重县的那只,便又放了进去。 庙祝第二次才摸中了,他要找的那只信鸽。 贤古县、唐河县、九重县,三县成掎角之势,而唐河县居中。 而且唐河县,并未建立秽血教的分舵。 庙祝捏着那只鸽子,将塞好了卷纸信息的细木筒,小心地绑在了鸽子的细腿上,然后摸了摸那鸽子的头,在夜色中,将其放飞了。 那鸽子,飞出了城隍庙,便扑扇着翅膀,飞进了黑魆魆的夜色里了。 庙祝望着着那鸽子消失在夜幕里,目色闪烁地喃喃道:“应该来得及吧……要是来不及的话,老道就得换地方了……在这大半辈子了,一草一木都这般熟悉,日子也还滋润,实在是舍不得走……” 那庙祝说着,也已经无甚睡意,竟在后院的空地上,炼起了功来。 那庙祝刚练了一会儿,耳朵眼里忽然探出一丝纤细的血丝出来,庙祝心头一动,立马用手捂了,道:“我知道你饥渴,老道我也饥渴啊,这不是没办法吗?风头紧,再忍忍吧……” 庙祝说着,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魏雨田在那座宅院里,建密室坛城的事,舵主原本就不同意,城里耳目太杂,一旦暴露,连个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但后来,魏雨田三番两次坚持,舵主便由他去了,但舵主也严禁分舵中其他教众,去魏雨田的密室坛城内修炼。 只有栾敬付跟魏雨田,原本就关系交好,便私自去了几次,舵主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想到,魏雨田那边果然出事了。 幸亏舵主英明,要不然分舵的兄弟们,还不被一锅端了? 庙祝如是想着,心头对阮凤山的敬重,又加深了几分。这庙祝已经六十多岁,他加入秽血教还是前两年的事,前两年他大病一场,眼见就要不行了,阮凤山有次来探望,便悄悄告诉他,有一门武功能够治他的病。 那庙祝原本已经绝望,此时忽然如同溺水抓住了稻草。 阮凤山便带他去了一个神秘的地方,开始修炼一门古怪的武功。 这门武功的确治好了庙祝的病,而且常年的一些隐疾小患,全都一扫而空,甚至他大腿根的股癣都好了。 但这门武功,炼起来也端得诡异恐怖! 渐渐地,庙祝已经知道他练得是什么武功了。这是被太一门全境通缉的秽血教。 但那时,庙祝已经不能自拔。因为秽血神功,不仅能治病,还能通过吞噬他人的血肉,滋养自身,而延缓衰老,相当于增加了寿元。这边沈焰柳、李重,已经带着大队的人马,将栾敬付的府邸围了。 李重内息灌注,内息境第三重的劲力全发,一掌便拍断了栾府大门的门栓,木屑横飞间,一群人便冲了进去。 门房刚冲出来,便被一个衙役,一记水火棍闷晕在地。 府邸内,四处的杂乱呼叫声,便响了起来。 栾豹持刀冲了出来,砍翻了一个衙役,李重正欲过去,沈焰柳忽然闪出,一掌便拍在了栾豹的丹田处。 沈焰柳控制着力道,仅仅毁了栾豹的丹田,并未伤其性命。 但即便如此,栾豹还是如断线了风筝一般,倒飞了出去,摔倒在地上,口鼻溢血,面如死灰。 他知道自己的丹田已经毁了。 一个人知道自己成为废人的那刻,其实是茫然的……更何况,还是少年心性的栾豹…… 就在这时,栾府的后院响起了阵阵马嘶声,四处的杂乱声响,显然惊动了马厩里的马匹。 沈焰柳看着李重,道:“李重,将所有人看管好,等我回来审问。” “是!”李重抱拳沉声道。 沈焰柳说完,便身形忽闪,来到了后院的马厩内,马厩内有五匹骏马,沈焰柳挑了一匹颇为神骏的黑骑,他横跨上马,纵院而过,从前院的大门口处呼啸而去…… 栾豹口中噙血,看着沈焰柳纵马而去,喃喃道:“黑灵儿是我的马!我的……” 沈焰柳纵马狂奔,黑魆魆的夜色中,马蹄子踩踏着青石板,发出金石之音,扰乱了无数人的清梦…… 沈焰柳纵马到东城门口,大叫道:“开门!” 那守城的衙役,叫嚷道:“谁啊?大半夜的,这么火急火燎的……” 那人一边说着一遍举着火把走近,熊熊烈焰下,只见沈焰柳一身官府,脸色铁青。 那人吓得一阵哆嗦,手里的火把一歪,差点燎了自己的头发。“县……县尊……” “闭嘴,开门!”沈焰柳吼道。 城门轰隆一声打开了,沈焰柳纵马沿官道而去,那是去往临县唐河县的方向。 话说,白天午后,栾敬付和孙煌,一人一骑,晃晃悠悠地出了东城门,出城后又沿着官道走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加速而行。 两人到了唐河县时,已经黄昏了,孙煌着急着回去,但眼见栾敬付慢悠悠的样子,他也不好催促。 好容易送完了那把封信镖,栾敬付竟然要请孙煌喝酒。 孙煌那里肯,说是家里大的婆娘凶,要是知道他喝酒,会跟他闹的。 “堂堂丈夫!我们在外面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喝次酒怎么了?再说了,这是在唐河县的事,你家那婆娘怎会知道呢?听我的,出不了事!” 孙煌眼见推脱不掉,只得跟着栾敬付去了。 唐河县的妓馆,虽然没有贤古县影楼那般有名,但酒菜娘也都不差,一夜过去,两人都喝得醉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才脚步虚浮地走了出来,妓馆的龟公牵了马来,两人骑了马,晃晃悠悠地往西城门而去。 (本章完) 第252章 截杀 第252章 截杀 栾敬付和孙煌,打马出了城门,沿着官道而行,此时天刚蒙蒙亮,城外岑寂一片,清晨的寒气在山野间漂浮。 孙煌是内息境第四重的大成境界,栾敬付则是真气境的强者,两人对于季节性的寒冷,已经基本无甚感觉。 孙煌酒量差,昨夜又被栾敬付灌了个烂醉,此时坐在马上还是晕晕乎乎的。 “孙镖头,没事吧?你的酒量也忒差了点!”栾敬付看着孙煌,嘿嘿笑着,说道。 孙煌坐在马上,摆了摆手,道:“不碍事,就是晕点,不影响赶路。” 就在这时,忽然有两个黑影,从路边的野地里窜出,速度奇快,手持兵刃,便向马上的两人袭去! 栾敬付骤然一惊,大叫了小心,便抄起腰间的钢锏,向朝他砸来的铜锤点去。 孙煌听闻栾敬付的惊叫,悚然而醒,便看到一道刀光向自己袭来,那刀光因为速度奇快,刀影练成一片,如匹练一般,向他斩来。 孙煌一蹬马磴子,整个人借力倒飞出去,但那袭来的刀光,却速度不减,如影随形。 这边栾敬付的钢锏和那袭来的铜锤撞在了一起,咚的一声,兵刃交接处发出一声,真气鼓荡相冲撞的震颤闷响之声。 栾敬付和一个身体瘦削的黑衣蒙面人,身形同时暴退,栾敬付从马上坠地,两脚踏地,连退两步,方才立住,他目色阴寒看着来人。“是真气境!” 那边孙煌人在半空中,眼见刀光近身,便抽刀格挡,兵刃甫一接触那刀光,便砰的一声倒飞了出去,接着不过一眨眼间,孙煌已经被那近身的刀光,拦腰斩断! 血浆和他肚子里的尚未消化完的腐臭酒食,在空中洒了一片! 血腥味和令人欲呕的酒臭味,顿时在寒冷的空气中弥漫…… 栾敬付眉心直跳,一个照面就杀了内息境大成的孙煌,显然又是一个真气境! 栾敬付心中叫苦,目色却是凶狠,道:“两位朋友,栾某乃是源顺镖局的总瓢把子,有什么得罪朋友们的地方,还请两位给在下划条明道,也好叫栾某死个明白。” 但那两个蒙面黑衣人,却是一声不答,撩起兵刃,就向其左右夹击起来。 栾敬付鼻头抽动,怒恶勃发,一声大喝,便向那持锤之人奔袭而去,一锤一锏,斗得大开大合,真气鼓荡四溢,另一人竟一时无法插手。 那身形瘦削的持锤之人,眼见栾敬付刚猛无匹,心头一动,便不再缠动,而是向后连跳两次,拉开了距离。 那持刀之人,反而近身,以一种鬼魅的刀法和栾敬付斗在了一起。 那人一鬼魅的刀法,缠住了栾敬付,而后那持锤之人,不断在栾敬付身后袭扰。 铜锤势猛,栾敬付只得躲避,但他每每避开铜锤,便会中刀,不过数息而已,他的肩头和小臂,都中了一刀,血渍浸了出来。 栾敬付自知,生死一线,不敢再迟疑,忽然大喝一声,目眦尽裂,周身的血线陡然爆开! 栾敬付用出了秽血神功! 就在周身血线爆开的瞬间,栾敬付肩头和小臂的伤口处,血线缠绕交织,蠕动起来,不过一息间,伤口已经弥合,肌肤圆润平滑如初。 栾敬付功力陡然大涨,猛攻向那持刀之人,对于身后袭来的铜锤,也不再以身形躲避,而是用秽血神功,调用周身漂浮的血丝,汇集抵挡。 栾敬付原本的功力,加上秽血神功的加持,打得那持刀的蒙面黑衣人,节节败退,眼见就要不支。“萧南,秽血神功!”那手持铜锤的蒙面黑衣人忽然大叫了一声。 接着,栾敬付眼见他对面那持刀之人,周身血丝乍起,如水草般游弋漂浮…… 栾敬付呼吸一滞,脑子一瞬空白。 余烈庭没想到,这栾敬付如此威猛,原本他们来之时,他交代萧南不要用秽血神功,他以为他们两个真气境的强者,对一个付栾敬,绰绰有余。 萧南面门前,血红瞬间汇集,挡在了栾敬付的一击,而后持刀站立。 而这时,余烈庭也不再掩饰,周身的血丝同样暴起。 栾敬付看着两人,目色流出浓重的疑惑,颤声道:“同为秽血圣教的教徒,何故自相残杀?” 余烈庭道:“栾敬付,魏雨田咬出了你,你已经暴露了!而且你儿子在沈焰柳的手里。为了圣教分舵的安危,你必须死!” “什么?魏雨田?豹儿他……”栾敬付目色数遍,心头念头翻滚。 但,余烈庭、萧南已经联手向他攻来! 三个浑身血丝漂浮的身影,斗在一起,再旷野的郊外,如同群魔乱舞一般…… 幸亏这寒冷清晨的腊月郊外,四野空无一人,这种诡异恐怖的场景,要是给那些淳朴的村民看见,岂不得夜夜噩梦?他一定以为,这是地狱爬出的恶鬼,在缠斗呢? 三人都爆出了秽血神功,栾敬付很快便被斩断了一条手臂。 栾敬付只是催动秽血神功愈合了伤口,并未去恢复手臂,他的消耗已经颇大,脸色已经苍白如纸。 余烈庭锤断栾敬付一条手臂,但他同样消耗很大,额头泌出了一层密集的细汗,他没想到栾敬付竟如此血勇! “真乃一员虎将也!” 栾敬付虽断了一臂,脸色苍白,但手持钢锏,目色犹是一片狠辣,道:“两位可是九重县分舵的?” 余烈庭目色一动,他就是九重县分舵的舵主,但他显然没有回答栾敬付的意思,道:“栾敬付我们杀你,是替阮凤山清理门户。你已经暴露,而且又被沈焰柳抓了儿子,谁能保证你不卖了分舵的兄弟们?” “没必要说的,这么大义凌然,谁死还不一定呢?”栾敬付再次挥锏向余烈庭攻来,这次他竟一照面就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余烈庭毕竟也是分舵的舵主,历经过的生死,不知凡几。他知道越是这时候越不能乱,栾敬付已经是强弩之末,只是强撑着一口气而已,只要他心思不乱,熬过了这波攻击,就是栾敬付的死期。 余烈庭在栾敬付的猛攻之下,死守门户,虽然被栾敬付攻得步步后退,但却颇有章法,眼见栾敬付的攻击已经越来越越弱。 就在栾敬付攻击疲软之际,一旁的萧南忽然瞅准时机,一刀削飞了栾敬付的头颅! 栾敬付的头颅飞起,没有一滴血飘散,脖颈的断口处,无数的血丝,如蛆虫般交织滚动! 栾敬付的头落在官道中央,滚了几滚,沾满了灰尘,他的脸上早已经没有一丝血气,双眼有些茫然地眨了眨,口里低沉嘟囔道:“……豹儿,你要活下去……活……” (本章完) 第253章 血冰与冷雾 第253章 血冰与冷雾 余烈庭和萧南,看着栾敬付那颗沾满了灰尘的头颅,还有身前那具漂浮着血丝的残躯,目色终于一缓。 他们都没想到,以两人合力,击杀栾敬付,竟还如此费力! 萧南道:“舵主,我们这次帮阮凤山擦干净屁股,可是出了死力气了。” 余烈庭道:“阮凤山早两年也帮过我们一次,这次就算扯平了……” 两人正聊着,便听到官道那头隐隐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而苍茫辽远的鼓点一般…… 余烈庭纵身一跃,便跃上了身旁的树稍处,抬眼寻声而望,只见一骑从远处而来,虽然看不清来人的样貌,但其头顶的两翅乌纱帽的翅膀,随着马蹄子狂奔,如同鸟翅般忽闪不止,来人显然是官身。 眼见已经来不及毁尸灭迹,余烈庭道:“我们撤。” 两人迅速窜入了路边的野林中,几个忽闪,便不见了身形了…… 贤古县城隍庙的庙祝,昨夜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便联络了距离贤古县最近的分舵,九重分舵的联络点。 秽血教分舵之间,本来就有相互策应的传统,而且阮凤山当时在从府城回贤古县的路上,具体位置路程,根本无法估计,庙祝便临时决定将此事知会给了余烈庭,拜托他,救贤古分舵的众兄弟一把,截杀栾敬付。 沈焰柳远远便看到前面的官道旁一颗白杨树的树梢上,站着一个黑点,倏忽便如鹰隼般飞跃而下……他忽然一蹬马磴子,纵身飞起,双腿真气鼓荡,点地纵跃,远远地将那匹黑灵儿骏马,甩在了身后。 沈焰柳来到此处岗上,只见孙煌被懒腰斩断的尸体,流出来的血浆冰冷的天气中,已经凝结成了血冰子。 旁边,便是栾敬付的断头…… 而路旁的野地里,残叶败叶之间,一具血丝漂浮的残尸…… 沈焰柳目色懊恼,他显然来晚了。 他纵目望去,山野间,冷雾沉降,哪里有一丝人影呢…… 栾敬付一死,最主要的线索就断了。 贤古县境内既然有栾敬付和魏雨田两个真气境的强者,都是秽血教的教徒,由此可见,贤古县内,秽血教的教徒扎根之深,势力之大。 他原本还想,把这伙子人连根拔出,以建不世之功,但此时这山野的冷雾和血冰,已经断了他这个念头。 栾敬付这条线索断了,沈焰柳虽然懊恼,但很快就接受了现实,他还是其他的线索可以挖,未必就不能有成果。 沈焰柳随即,将栾敬付和孙煌的尸体,拴吊在了一匹马的马鞍两侧,然后自己骑上了另一匹马,骑一匹牵一匹,向来路狂奔而去。 两人的尸体都是证据,特别是栾敬付的尸体,有秽血神功的痕迹,秽血大案只要报上去,宗门一定会派特使亲至,案情是大是小,就靠拿这些证物堆积出来的说辞了。 沈焰柳打马进城时,天色已经大亮,街上的人群熙攘,人们看着沈焰柳身后的那匹马鞍上吊着的两具残尸,顿时都是满脸的惊惧之色,在加上早晨已经在坊间传开的魏雨田和栾敬付被抄家的事,一时间各种流言都开始发酵。 街市上有一个跨着菜篮子的妇人,大约四十岁,已经有些发福,她在豆腐摊前买豆腐,忽然便觉得周围人们议论纷纷的,她扭头一看,就看到沈焰柳打马而过,人们纷纷避让,她也立马躲到了一边。 她看见沈焰柳还不觉得如何,待看到沈焰柳手中牵那匹马的马鞍上吊着的残尸,差点就吐了出来,她就欲跑开,豆腐也不准备买了,但她却忽然驻足了,因为她觉得那马鞍这边吊着的断成两半的尸体,好似有些眼熟。她忍着惧怕和恶心,仔细看了看那人的样貌,再看看他的衣服,不就是她家的邻居孙煌镖头的尸体。 那妇人妈呀的叫了一声,扭身往巷子里跑去了…… 沈焰柳打马回了县衙,将两具残尸,交给衙役收好。 这边叫来了李重,询问了一番,苏堤和栾豹都已经关入了地牢,有专人看管。 其他人等,就在魏雨田和栾敬付的府邸内,各自关押了起来。 沈焰柳点了点头,对李重的安排颇为满意。 “苏堤和栾豹,我会亲自审!其余人等,你会同秦书办,一起审!” “是!”李重抱拳应道,回身走了出去。 沈焰柳此时,才取掉了自己的那副颇为沉重得铁手,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呷了口几案上,已经放冷的参茶,便快步走进了地牢,他还要好好地审审栾豹和苏堤,说不定能挖出些东西来。 大约一个时辰后,沈焰柳脸色疲惫的走了回来,他的脸上和官袍上,都溅了不少血点子,他拿起几案上的茶盏,才发觉里面已经喝干了,但他也没喊人上茶,一般早晨他很少这般早就到书房来,下人们也就没有一早就给书房上茶的习惯。 沈焰柳不住地在几案前,踱着步,反复思量着这宗大案。 栾豹那里,没有任何关于秽血教的消息,他甚至听说他爹是秽血教徒时,破口大骂、矢口否认。 沈焰柳看的出来,栾豹情绪激愤,不是在演戏,他是真的痛恨秽血教,看来栾敬付一直保护着栾豹,不让他接触秽血教有关的事。 苏堤那里,也没有挖掘出什么来,魏雨田那个密室坛城,除了自己练功外,唯一去过的人,就只要栾敬付了。 沈焰柳明白这个案子的线索已经断了,他很难再继续挖下去了,栾敬付被杀,显然是因为秽血教的那些家伙们发现他暴露了,才除了这个隐患。 “下手的速度,真是快啊!” 沈焰柳此时在琢磨的,不是这个案子怎么收尾,他是在想,借着这个案子怎么把政绩做大。要说他捣毁了一个分舵,显然有些证据不足,但有魏雨田那个密室坛城在,再加上魏雨田和栾敬付两个真气境强者的尸体,说是捣毁了一个重要的据点,总还是顺理成章的…… 话说,段融这边,午夜丑时,在魏雨田的神秘宅院,告别了沈焰柳后,便和萧玉一起,回到了源顺镖局。 两人刚走到镖局门口,只见萧宗庭一脸焦急地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段融之前,因为焦急寻找萧玉,走得急,便把萧宗庭扔在了地上,但他毕竟给萧宗庭喂了沈平留下的那救命药丸,萧宗庭躺了会儿,竟然自己醒了,老头一醒,便立马想起女儿被掳的事,立刻便出了院落,要来街上去找找寻线索去,他原也认识一些扒手乞丐,说不定谁都有些消息呢…… “爹!”萧宗庭刚出镖局,萧玉便在街对面看到了他,立马颤声叫道。 “玉儿!”萧宗庭一见萧玉活生生地站在街对面,浑身一颤,竟如同魂魄归体一般,两行浊泪便溢了出来。 (本章完) 第254章 太一生水 第254章 太一生水 萧宗庭与萧玉,这般重聚,时间虽然不过一个多时辰,但却如同历经生死一般,两人都禁不住眼泪直掉了。 “玉儿,是谁将你掳了?老子非活剐了他不可!”萧宗庭怒道。 萧玉擦了擦眼角的泪,道:“是魏雨田。是段融救了我。”萧玉说着,含笑看了段融一眼。 一路上,段融已经将事情的大概,给萧玉讲了一遍。 段融笑道:“不用萧老去活剐他,那魏雨田已经被沈焰柳给杀了。” 段融约略将魏雨田是秽血教徒的事,说了一遍,萧宗庭听了咂舌不已。 段融注意着萧宗庭的神色变化,如果阮凤山是秽血教的舵主,那这源顺镖局,会不会就是秽血教的一个窝点呢? 段融的神识穿透了萧宗庭的身体,清楚地看到了他损毁的丹田,此时他吞噬的秽血铜锥的器灵,已经消化吸收完毕。 他对于秽血神功的神异之处,已经有了颇多了解。 秽血神功可以治疗多种隐疾,萧宗庭如果修炼,他损毁的丹田,应该已经恢复了。 而且段融也不相信,萧宗庭会修炼这种邪门,再加上萧玉被魏雨田掳走的事,看来,这镖局内,起码萧家人是正常的,可以信赖。 段融跟着萧宗庭和萧玉,回到了萧家的院落,他再次查看了朱小七的伤势,吃了药丸后,又睡了一觉,朱小七此时已经退烧了。 萧玉用金疮药,将朱小七的伤口重新包扎了一遍。 段融给朱小七号了脉,发现她身体里,只有少量残毒,明日再吃一丸药,应该就无大碍。 段融告辞而去,萧玉亲送他到门口,萧玉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段融自然是看出了萧玉的情愫,但他只是发乎情止乎礼地作别而去。 萧玉站在门口,怔怔地望着段融远去,她能隐隐地感受到段融的那种淡淡的冷漠。 段融回到柳庐,已经身心俱疲,他已经没有力气洗漱,爬上床榻,瞬间便睡死了过去。 段融刚睡了一个时辰,柳庐的院门外,便响起了咚咚咚的打门声,段融翻身蒙头而睡,实在不想理会那个扰人清梦的家伙,不过他还是心念一动,用神识扫向了门外。 只见在院门外的打门之人,竟是衙门的一个老衙役。 段融虽心头不愿,但还是跳下传来,眯眼走过了院落,打着哈欠,将院门打开了。 段融歪着头,半闭着眼,声音迷迷糊糊地问道:“大清早的,什么事啊?” “段镖师,打扰你清梦了。”那衙役笑道。 段融睁眼瞥了那老衙役一眼,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你也知道扰人清梦啊。 老衙役尴尬地笑了笑,道:“段融镖师,是县尊有请。” 一听这话,段融的睡意顿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神识扫到衙役的瞬间,他就怀疑是沈焰柳找他,还真让他说中了。 段融跟着老衙役,到县署时,沈焰柳已经换了身宽松的文士袍子。他正吃着马纯敏新炖出来的一盏燕窝,一夜未睡,但沈焰柳的双目依然炯炯有神,只是眉宇间锁着一抹浓重的疲倦。 段融走入,刚欲参拜,沈焰柳便挥了挥手,道:“不用客套,坐!” 段融在下方的一张太师椅上,恭敬落座。 “来人,再上一盏燕窝过来!” 很快,便有一个俏丽的丫鬟,用木托盘捧着一盏燕窝,放在了段融身旁的茶几上。沈焰柳道:“段融镖师,尝尝这新炖的燕窝。” “谢县尊。”段融端起那燕窝,用一银质的调羹喝了一勺,一股醇厚香糯的芬芳在舌尖弥漫。 味道自是很好,但在沈焰柳面前,段融注意控制着仪态,吃得慢而雅。 沈焰柳道:“按时间算,你跟苏堤接触,差不多也有大半年呢。” 段融一边吃着,心里也早预备着沈焰柳的问话,便放下手中的调羹,答道:“是,有大半年。” 沈焰柳看定段融,问道:“除了魏雨田,她有没有提过其他的秽血教的教徒?” 段融摇了摇头,道:“她跟我聊起秽血教的事,还是近来才开始的。她的心思是想引我入教,故而跟我聊起的重点,都是在秽血神功上。” 沈焰柳点了点头。他也只是顺口一问,因为这个案子能挖的信息,他已经挖得差不多了,问段融,不过是搂草打兔子,原本就没指望真能问出点啥。 沈焰柳道:“段融镖师,这次秽血大案,你有首告之功,我会将此事上报宗门,给你请一枚太一生水的功勋令。” “这太一生水的功勋令,乃是宗门下发,只颁发给平民,是对大功者的一种奖赏。不仅可以免除你名下田产的税赋,而且无论你自己,还是你以后的子女,如果要考太一门的记名弟子,这枚功勋令,都有一定的加持作用,会成为宗门优先取入的考量。” 前两日,宗门选拔记名弟子的报名的初步名单,秦书办已经整理出来了,放在了他的案头。 沈焰柳粗粗看了一遍,他记得源顺镖局的报名名单里,就有段融,因为对段融有些印象,他一下子就记住了。 沈焰柳原本也没在意,粗看了一遍,就将那名单放在一边了,准备等解道寒从府城回来,就将这参考人员的背景审核的事,交给他去办。 段融一听那什么太一生水的功勋令,心里就一阵发毛。因为在魏雨田的密室坛城内,吞噬了秽血铜锥的器灵,段融对于秽血神功的了解之深,已经远超常人了。 其中的诡异莫测之处,实在是让人心惊。 他告发秽血教的事,如果传扬出去,那几乎等于捅了马蜂窝了,一旦被秽血教的人盯上,把他作为报复清除的对象,那他就惨了。 他可不认为,自己能从秽血教的暗杀中活下来。 拿了那太一生水的功勋令,那不等于是秽血教的索命追杀令吗? 更何况,他已经成就了内息境的入微境界,对于三月份的记名弟子考核,原本就很有信心,段融根本不认为自己需要这枚功勋令的加持。 段融抱拳道:“县尊,此事万万不可!” 沈焰柳闻言,面色一冷,抬眼望向段融,沉声道:“段融镖师,此言何意?” 段融直言不讳道:“不敢隐瞒县尊,小民事是害怕秽血教那些贼子的报复。” 沈焰柳目色一动,笑道:“此事你无需多虑,此事无论是宗门还是县府,都会给你保密的。” 段融道:“小民看过那凉亭内,秽血教贼子的残尸,可谓触目惊心。此令,小民万不可受,还望县尊体谅。” 沈焰柳瞳孔陡然一缩,冷道:“此事本县知晓了。段融镖师自请吧。” 沈焰柳这是下了逐客令了,段融立马起身,抱拳告辞而去。 沈焰柳看着段融的背影,隐怒道:“不识抬举!” (本章完) 第255章 诡异一笑 第255章 诡异一笑 沈焰柳又呷了一口燕窝,忽然目色一动,似是想到了什么。 “来人!” 随着沈焰柳沉声一喊,一名小厮趋步进来,静立待令。 沈焰柳道:“去喊小姐过来!” 沈焰柳和沈觅芷一起来到了地牢内,地牢内难闻的味道,让沈觅芷的眉头一蹙,白嫩的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沈焰柳领着沈觅芷,走进了一间隐秘的牢房,一股血腥臭味,刺激得沈觅芷立即用衣袖掩鼻。 沈焰柳走了过去,将墙角处卷缩着的浑身是血的断臂的苏堤,提溜到了牢门口,捉着苏堤的头发,将她的脸露出了出去。 外面的昏黄的灯光照在了苏堤的脸上。 “此女,你可认识?” 沈觅芷不知他父亲是何意,这等猪狗,她如何认得,不过她还是凑近了一步,仔细看去,这一看便是心头一跳。 之前在段融画摊前,受辱被段融揩油的事,已经大半年的时光,她已将此事放下了,此时一见苏堤,往事再次涌上心头,一抹厌恶之情,又在心间回荡起来。 “见过!”沈觅芷冷道。 “在段融的画摊前?” 沈觅芷不想父亲已经知晓的这般清楚了,脸色泛红,点头道:“是。” 沈焰柳心头一松,放下了苏堤。看来那小子并未骗自己,他不要功勋令,的确是害怕秽血教的人,秋后算账而已。 沈焰柳冷道:“走吧。” 他带着沈觅芷出了地牢,便自去书房了,之后这一路上,他因为深思案情之事,没有跟沈觅芷说一句话。 沈觅芷愣愣地在走廊站了一会儿,恼怒而去。 沈觅芷回到了房间,想起了父亲的冷漠,她便一阵阵气恼。 而且自己眼见三月份就要参加太一门的记名弟子选拔了,但沈焰柳从未问过她准备的怎么样了,也从未关心过她的修炼进度,只一门心思琢磨着明年的政绩考察之事。 好容易叫了她去,她还以为要问她考核的事,谁知道只问了件她原本已经放下了的恼心事。 沈觅芷近来的压力确实颇大,眼见考核将至,但她的内息境第四重的大成境界,一直无法成就。 而且她内心深处,其实是个极度自卑的人。近来因为修炼的事,已经搞得她几近崩溃,常常失眠,早上本就是她精神状态最差的时候,沈焰柳忽然将她叫到了腌臜的地牢内,又冷漠对她,在这个清晨,这竟成了压垮她的心防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觅芷坐在雕红木几案前,兀自笑了笑,她的双目中开始涌现出一抹疯狂的神色。 她忽然起身,从床边的箱笼里摸出了一把黄蛇皮的匕首。 沈觅芷攥着那把匕首,重新坐回了几案前,她的双手因为紧张,不住地在那匕首上搓摸着…… 沈觅芷忽然抽出了匕首,她看着那匕首的寒光,诡异地笑了一下,眼眸中的疯狂更加浓烈…… 她撸起了自己的袖子,拿着那匕首,向自己的白嫩的小臂上剌去…… 锋利的匕首,瞬间便剌破了娇嫩的肌肤,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 沈觅芷看着自己殷红的血,眼神里流露出了畅快的意味来。 殷红血在白嫩的肌肤在流淌,那如藕般的白嫩小臂上,竟然还有数道深浅不一的旧痕…… 她最初这样对自己,还是她十岁那年。那时候,沈焰柳续弦马纯敏已经好几年了,但沈觅芷随着逐渐长大,内心深处却是越来越厌恶她这个后妈,她最恶心的就是马纯敏总是对她表现出一副很关心的样子。也就是在她心绪最烦躁的时候,她如同鬼神神差般地剌伤了自己,就在那瞬间,看着鲜血涌出,她感受到了一股残忍的快意。 自她成人后,这件事,她已经许久未做过了。 她知道,这不正常。 但,在这个恼人的早晨,她又重蹈覆辙了。 快意浮过,沈觅芷忽然便一阵慌乱,她将血渍擦去,给自己上了金疮药,咬着绷带小心地将自己的伤口缠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她的心头竟说不出的轻松,好像是一块大石头给移走了一般,她浅淡一笑,就往院子里练功去了。 这边孙煌的老婆,大清早就坐在院子骂他。 “杀千刀的,你就给我死外面别回来了!” 孙煌说了晚上就能回来,她前半夜一直等着,却一直没见孙煌人影。 早上醒来,她便料定孙煌是在唐河县留宿了,而且是跟栾敬付一起。 “指不定干了什么勾当呢?”孙煌的老婆,坐在院子里嘟囔着。 就在这时,院门处响起了打门声。 孙煌的老婆笑了一下,道:“还知道回来?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她还以为是自家男人回来了,走过去打开了院门,却是隔壁家的蔡氏,只见蔡氏挎着一个空篮子,脸色发白慌张,道:“刘姐,我刚在街上,看见你家孙煌了?” “孙煌?”刘娥英超蔡氏的身后瞅了瞅,笑问道:“他人呢?” “你家孙煌死了。”蔡氏叫了一声。 刘娥英脸色一变,怒道:“大过年的,你瞎说什么。” “你去衙门问问吧。”蔡氏道:“我刚在街上,看到他的尸体,挂在一匹马上呢……” 刘娥英脸色很是难看,这蔡氏平素就是爱搬弄是非的,经常在左邻右舍间嚼舌头,但这次的玩笑开的有点大了。 那蔡氏见刘娥英眼色不善地看着她,便不再多说,挎着篮子扭身走了。 刘娥英心中忐忑,锁了院门,便往衙门那边去了。 一路上,她不住地寻思着蔡氏的话,但她转念一想,自家男人走镖十几年了,都没出过事,这次不过是去了一次唐河县而已,唐河县她都去过好几回呢。而且孙煌这次,是跟栾敬付一块去的。 她是妇道人家,虽然不懂,但也听孙煌说起过,栾敬付能做总瓢把子,是因为他是什么……真气境的强者。 刘娥英越想越觉得,孙煌不可能出事。 刘娥英到了县衙,缠着那守门的衙役,问了半天,但那衙役也没给她个准话,只不时地说着荤话,调笑她。 刘娥英从衙门的石阶上下来,她觉得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要是真出了事,衙门里早就闹开了。 但她在回去的路上,却听到街上的许多议论,说是栾敬付家给抄家了。 还听说,县尊大清早进城,牵了一匹马,马上挂着两具尸体。 “马上?两具尸体?”刘娥英心情烦躁,脚步不自觉就越走越快,她要去蔡氏家,找她问个清楚。 刘娥英走着走着,眼角就不觉淌下了泪来…… (本章完) 第256章 阮凤山回城 第256章 阮凤山回城 蔡氏跟她男人,正在热油锅旁,炸过年的酥炸。 蔡氏在面盆里滚着丸子,就手下到了油锅里。 她男子拿着筷子,站在油锅前翻着。 那男子瘦得跟麻杆一般,穿了厚厚的衣,系了围裙,看起来有几分滑稽,他一边翻着油锅里的丸子,一边埋怨道:“大清早就让你去买豆腐,你可倒好,给我空着蓝回来了!” “我跟你说了,我看着孙煌的尸身了,给惊到了!哪里还顾得买豆腐呢!明天早上我再去买!” 那男人白了蔡氏一眼。“你就算扯谎也不用牵连上别人?大过年的,你咒人家干嘛?明天再去买?我说了今天要炸油豆腐,就着热锅不炸?明天单为炸个豆腐,再起一锅油?” “你……” 两人眼见就要吵起来,忽然就响了打门声。 男人听见了打门声,气鼓鼓地放下筷子,去开门了。 蔡氏瞪着那男人的背影,很是气恼,往手里的面盆里,连啐了几口吐沫。 男人打开门来,见是隔壁孙煌家的媳妇,便笑道:“嫂子,你屋里坐。” 刘娥英道:“家莲妹子呢,我找她有话说。” “她……她在厨房滚丸子呢……”男人见刘娥英脸色有些不对,说话明显支吾了起来。 刘娥英走进门来,步履急促地走到了厨房,看定蔡氏,问道:“家莲妹子,你给我句瓷实话。你早上真看到孙煌的尸体了?是吊在了马上?” 那蔡氏被自己男人气得直噎气,此时见刘娥英忽然问她,便道:“嫂子,我要是说了半个字的假话,就让我家男子,头顶生烂疮,直烂到屁股沟里去!” “我打死你!大过年的,你敢咒老子!”那男人听了顿时大怒,从刘娥英身后蹿了过来,就要打蔡氏。 就在这时,刘娥英噗通一声,栽倒在了厨房门口,蔡氏夫妇顿时手忙脚乱。 那男人将刘娥英翻了过来,又是拍脸,又是掐人中。“嫂子,这过年的,你别吓我啊……” 蔡氏道:“先抬出去!别在厨房,再熏油烟了……” 真遇到了事,这蔡氏显得比他那男人镇定多了。 两人忙乎了会儿,刘娥英终于悠悠转醒,顿时便嚎啕大哭起来…… 夕阳的余晖,照着贤古县的东城门口,眼见太阳就要落山了,浓重的寒气,早已经一层层地涌了上来,守城的衙役们,都冻得瑟缩着,直打哆嗦。 就在这个时候,阮凤山打马,从东城门进城了。 阮凤山单人独骑,一身风尘,接连几日赶路,他的脸上有明显的疲惫之色。 黄昏时分,街上的行人稀稀落落的,已经近了年关,卖年货的一般都是早上出摊,不到中午基本就已经卖光了。 天气又冷,到了这黄昏时分,已经没什么人出门了。 阮凤山打马在街上走着,路过城隍庙时,他抬眼一看,忽然勒马停下了。 只见城隍庙的一角的风铃上,吊着一根黑布,垂了下来,微风过处,那风铃声清脆作响,黑布条随风飘荡着…… 阮凤山目色一动。看来,他去府城这几天,贤古县内有大变,城隍庙的风铃上,这个级别的信号,可是多年未用过了。 阮凤山将马栓在了庙门口的那棵古桑木上,脸色凝重地跨进了城隍庙内。城隍庙内,还有几个男女,在给城隍爷上香,庙祝就半眯着眼,拿着拂尘,站在一边,跟睡着了一样。 阮凤山也跟着那几个男女祭拜了城隍爷,这才踱步到庙祝身前,咳嗽了一声。 庙祝一听那声音,一个激灵,就睁开了眼,道:“给阮掌柜问好,可有日子没见你了?” “上个月我让小厮送的香火钱,你可得了?” “自是得了,我买了灯油,在城隍爷前,给你老供了盏长明灯。” 两人说着,那几个男女祭拜完后,便出了庙宇。 庙祝见那几人走了,顿时收了谄媚的颜色,凑身到阮凤山跟前,语速颇快地,在其耳边说着…… 阮凤山听得脸色数变,好几次眼眸震惊地看向那庙祝。 阮凤山并未多留,他跨出城隍庙的庙门时,暮色已经从四野涌了上来。 阮凤山打马回府,一路上心思都在不停地翻滚着。 “魏雨田的密室坛城被发现了?还是他的贴身婢女告的密?栾敬付也死了?栾家上下,全部被关进了死牢!” 这些信息,每一条都是巨浪,汹涌地拍打着阮凤山的心。 阮凤山实在没想到,渊阳府连着被捣毁了三处分舵,这第四处,差一点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还好余烈庭出手,结果了栾敬付,及时阻断了沈焰柳的追索,要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分舵的许多事情,甚至庙祝与乞丐的这条消息线,栾敬付都是知晓的。 想想真是后怕! 他经营多年,差一点就被人连根拔起! 阮凤山回到镖局后院,换了身宽松点的衣服,刚一落座,叫来小厮问了几句话,衙门的秦书办就过来拜访了。 秦书办进门施礼后,便开口道:“阮掌柜,县尊有请!” 阮凤山的眉心一跳,他从城隍庙出来时,就已经料到,沈焰柳必定会找他,但没想到会这么快,他屁股还没坐热呢。 栾敬付其实并不是贤古县本地人,而是他请其来贤古县的,但现在此人被确认为秽血教教徒,无论如果说,他都难逃嫌疑。 阮凤山看着秦书办,道:“不知是否与最近的大案有关?” 秦书办浅笑了下,道:“这小吏就不清楚了。阮掌柜的,见了县尊,自有分晓。” 阮凤山平素与秦书办交际,没少给他好处,一般的事,他多少会透漏些,但此等大案,他如何敢乱说。 阮凤山无奈叹气,跟着秦书办出了镖局,两个都是打马而行。 阮凤山在上马之时,趁着秦书办不察,将衣袖间藏着的一粒药丸,吞进了嘴里。 两人沿西大街走了一段后,便忽然拐进了一条小巷内。 阮凤山一边打马跟上了秦书办,一边诧异道:“秦书办!怎么县尊他不是在县署,召见在下吗?” 秦书办在马上,答道:“那倒不是,县尊他在魏雨田的那座宅子里呢。” 阮凤山的眼皮一阵狂跳,心思翻滚,他在思量着沈焰柳的用意,何以会在魏雨田的宅子里见他呢? (本章完) 第257章 暴露 第257章 暴露 此时,天色刚黑,魏雨田的这座宅院,早已经被衙门兵丁接管。 原本一到夜晚,便黑魆魆的后院,此时也亮如星火,各处的路口都有兵丁提着灯笼把守着。 秦书办领着阮凤山,到了假山旁的凉亭内。 凉亭内的石桌上,并无他物,只有一壶清茶,两个茶盅。 沈焰柳一身便服,坐在石桌前,左手单手斟茶,右手则负在背后。 阮凤山走入凉亭,躬身抱拳道:“凤山见过县尊。” 沈焰柳面无表情,抬手向座,道:“阮掌柜,请坐!” 阮凤山在沈焰柳对面落座,沈焰柳左手捏着一盅茶,递向阮凤山,笑道:“我新学的茶道,软掌柜尝尝,多批评指正。” 阮凤山立马微微起身,接了茶盅,才重新落座,道:“岂敢?岂敢?” 阮凤山落座后,双手捧茶,微微呷了一口,便大赞好茶。 从阮凤山走进这凉亭内,沈焰柳的一双眼睛,没有一刻离开过,阮凤山的脸。他仔细地看着阮凤山表情的细微变化,起码从刚才开始,他还没看出什么破绽。 自家镖局的总瓢把子竟然是秽血教教徒,他原该紧张谦卑,如果太过镇定,反而是有问题的。 沈焰柳道:“不过是隔年的陈茶而已,倒也称不上好。” 阮凤山抹了把额头的汗,道:“是吗?倒是没喝出来。” 他当然没喝出来,此时他如坐针毡,哪有心情品茶? “阮掌柜,再喝一盅!”沈焰柳笑道。 但这次沈焰柳并未将茶盅递向他,而只是半举在自己的身前,阮凤山只得起身,微微欠身向前,去接沈焰柳举着的茶盅。 就在阮凤山双手接住茶盅的瞬间,沈焰柳一直背于身后的右手,忽然探出,那右手上赫然穿着钢套铁爪。 沈焰柳的右手一探出,便攥爪成拳,向阮凤山的胸口轰去。 阮凤山大惊,身形陡然暴退,他的轻功颇好,身形瞬间便如大鸟般,向后倾斜着,倒飞出了凉亭。 沈焰柳却是如影随形,在凉亭外的半空中,一拳砸向了阮凤山的丹田处。 阮凤山被这一拳砸中,顿时便口鼻溢血,被砸落在了凉亭外的草地上,滚了几下,他刚一稳住欠身,沈焰柳的如钩的铁爪,便向他当头抓来,直如长鹰扑兔,避无可避。 “秽血余孽,本县废了你!” 沈焰柳目眦尽裂,真气鼓荡,铁爪如钩,抓在了阮凤山的头颅上。 阮凤山戴着的那顶方巾帽,瞬间爆碎,破布纷扬,他的发髻在真气鼓荡之下,也瞬间暴乱,如同蓬草乍起。 沈焰柳的铁爪抓进了阮凤山蓬草般乍起的发丝里,似乎下一刻就要抓爆阮凤山的头颅。 但就这此时,沈焰柳的功力忽然一散,阮凤山头顶乍起的蓬草瞬间耷拉下去,沈焰柳的铁爪鹰钩一瞬间迅疾抬起,沈焰柳虽然迅疾散功,但他那铁手的如鹰钩般地手指上,还是钩掉了阮凤山的三块婴儿拳头大小的头皮。 那头皮血淋淋的,而且都耷拉着一长溜的头发。 沈焰柳真气一鼓,那三块头皮,便从铁钩上崩散了。 阮凤山坐在草地上,虽然头皮吃疼,但眼神中却尽是后怕,他知道自己刚才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的丹田受伤,传来的丝丝隐痛,但阮凤山清楚,他的丹田并未毁坏,只要休养一段时间,好好调养,就能恢复。 沈焰柳笑了一下,用未戴钢套铁手的左手,拉起了坐在草地上,脸色难看的阮凤山。 阮凤山挣扎着站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红着眼,道:“县尊要杀我?” 沈焰柳道:“我若真想杀你,你现在已经死了。” 沈焰柳拍了拍阮凤山的肩膀,道:“好了!别摆着一张死人脸了!你源顺镖局的总瓢把子是秽血教的教徒,而且此人还是你亲自从外面请来的。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你不蜕层皮,就想脱身吗?” 阮凤山声音嘶哑道:“县尊明鉴!镖局是吃江湖饭的,没人镇场不行,我自己坐困内息境多年,突破无望,这才请了一个真气境的高手,来镖局做总瓢把子,这也是为了镖局的业务发展,谁能想到,此人竟是秽血教徒?” 阮凤山说着,竟然抹起了泪来。 “行了!”沈焰柳道:“就算如此,你起码也有失察之罪,受这点委屈不算啥吧?你镖局内部,自己清查好,特别是栾敬付的亲信,好好给我清一遍。” “是!”阮凤山道。 沈焰柳见阮凤山神色终于恢复了些,便道:“你去吧。” 阮凤山躬身抱拳,脚步蹒跚地离开了。 阮凤山刚走,假山后面,便闪出了一个人影,正是沈焰柳的心腹,汤万红。 沈焰柳叫了汤万红来,给他看了魏雨田的那密室坛城,想和汤万红讨论下,这案情后续如何善后,以及如何将办案的成果夸大,两人讨论的差不多时,忽然有人来报,说阮凤山回城了。 沈焰柳便立即叫来秦书办,让他去请阮凤山来此。 源顺镖局的总瓢把子是秽血教的教徒,阮凤山作为镖局的掌柜的,沈焰柳焉能不怀疑? 不过方才那一番试探,沈焰柳已经疑虑尽除,他几乎可以断定,阮凤山并无问题。 他在凉亭内,突然发难,一拳砸在了阮凤山的腹部丹田处,沈焰柳这一拳其实是控制了自己的功力的,他只是想试出阮凤山内功境界的深浅,并不是真的要废了阮凤山。 如果阮凤山真的是坐困内息境,那么,那一拳,他的丹田会受伤,但不会损坏,用名贵药材好好调养,是可以恢复的。 但如果,方才那一拳下去,阮凤山丹田没受伤,那说明他的内功,早已经突破了内息境的桎梏,进阶真气境了。 那一拳下去,阮凤山口鼻溢血,显然丹田受损! 这是其一! 其二,是他方才那当头一抓,却是真气全开,只要再晚一霎,他就要捏爆阮凤山的头。 但在这生死关头,阮凤山并无爆出秽血神功! 由此两条,就可以看出阮凤山并无问题。 阮凤山口鼻溢血地回到了镖局内,他一走进镖局后院的房间内,原本悲戚的神色,瞬间变得冷硬如霜。 “沈焰柳!你这个婊子养的!我早晚杀了你!” 阮凤山说着,一口血沫子吐在了地上。要不是他出镖局时,吞了颗药丸,散去了自己一半的真气,方才沈焰柳的那一拳,他就暴露了! 比那一拳更凶险的是,在那生死一线之时,他拼命压着体内的秽血神功,没让他爆出来。 这秽血神功,在许多场景下都会自行运转,正常生死间,这种自行运转是可保命的。 但他方才那种情况,只要的心神稍一松懈,没能压住秽血神功,不让它爆出来,那他就完了! (本章完) 第258章 结案 第258章 结案 汤万红站在假山旁,目色深邃的看着阮凤山蹒跚离去的背影。 沈焰柳看了他一眼,道:“万红,看来此人果然不是。” “若是阮凤山也是秽血教的,这案子就大了。”汤万红道:“不过阮凤山的曾祖也曾是太一门的外门弟子,数代士绅,他这样的身份加入秽血教的可能性,本就不高。” 沈焰柳点了点头,他看向自己的铁手,自己亲手试过的,他再清楚不过。“那这案子就按我们商定的,结了吧。” 翌日,腊月二十三。 天刚蒙蒙亮,衙门里的几个书办,便在衙门口和城门旁,都张贴了结案的告示。 栾敬付和魏雨田都是秽血教的教徒,其亲族家仆皆按同罪论处。 告示中隐去了段融告发一节,改为了沈焰柳布下的暗探,混入魏雨田的府邸做杂役,暗中发现了魏雨田的秽血教教徒身份,这才掀出了此次的秽血大案。 这是汤万红的建议,如此一来,此案的功劳,可尽归沈焰柳。 原本的偶发之事,变成了沈焰柳广布暗探,主动出击,摧毁了秽血教的一处重要据点。虽然只是一处细节的变化,整个案件的性质,可就完全不同了。 告示中的另一点,是特别提到了孙煌。 栾敬付其实是被九重分舵的舵主余烈庭所斩杀,但是在告示中,栾敬付和魏雨田都是被沈焰柳亲自擒杀的,这自然是为了进一步夸大沈焰柳的功勋。 而且栾敬付被杀,是在荒郊野外,没有任何目击者,到底是谁杀了栾敬付,还不就看衙门里的一支笔吗? 但,这样处理后,还有一个漏洞,就是孙煌的问题。 孙煌其实,也是被秽血教九重分舵的人所杀,但是,既然将诛杀栾敬付的功劳揽到了沈焰柳的头上,那么,秽血教九重分舵的人,就不能在案情中出现。 而若说孙煌是栾敬付的同谋,显然又证据不足。此案重大,而且按照惯例,凡是秽血教有关的案子,宗门一定会派外门弟子,复查审核。若把孙煌算为秽血教同谋,显然有诬陷之疑问,如此处理,就有些不妥了,万一因为此点,被复查者责难,就得不偿失了。 此案对于沈焰柳的升迁,很是重要,不能出现一点差错。 而告示中,关于孙煌是这般说辞的。 沈焰柳逼得栾敬付使出了秽血神功,孙煌识出了栾敬付秽血教教徒的身份,行大义而不惜身,立即和沈焰柳一起夹击栾敬付,不想却被栾敬付临死扑杀! 此时时令,正是腊月滴水成冰的季节,栾敬付、魏雨田、孙煌的尸体,原本都被冻成了尸冰,以备宗门钦使复审时查验。 但,现在孙煌的处理有变! 既然孙煌无罪而有功,他的尸体就不能这样处理。这样,就太不近人情了。 衙门当日便准备了棺椁,融合尸冰后,缝合了孙煌的尸体。 孙煌尸身完好入殓后,由秦书办带着兵丁,亲自送到了孙煌家里。 刘娥英见了夫君的尸体,她只感觉跟做梦一般,几日前,还好好的,忽然间就阴阳永隔。今天正是小年,左邻右舍,都是一派过年的热闹场景,偏偏她家飞来横祸,遭此劫难,刘娥英越想越难过,扶着棺椁,哭得悲痛欲绝…… 段融自然也看到了告示,虽然孙煌的死,让他唏嘘不已,但告示中所陈述的案情,总算是没有提及他的名字,这让段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他还真怕,因为这事,被秽血教给盯上了。 段融现在,最关心的反而是阮凤山的动态,因为他很清楚,阮凤山就是秽血教贤古分舵的舵主,只是阮凤山见了沈焰柳之后,便一心养伤,闭门谢客,连萧宗庭去拜访,都吃了闭门羹。 段融一时揣摩不透,阮凤山的心思。 就在衙门贴出结案告示的这天中午,解道寒带着杨震,打马回城了。 解道寒的脸上,毫无征尘之色,反而红光满面的。他带着杨震,说是去府城公干,其实根本就是公费游玩吃喝,在按察使衙门公干完毕后,两人竟还在府城逗留了两天,游玩了几处景点,吃了好几处的酒楼。 往回赶的这一路上,也是毫不亏待自己,吃住都是最好的。 解道寒也算是精于算计,他是掐着日子,就是要在腊月二十三这日回来,在家里过小年夜的。 两人打马进了城门,解道寒一眼便看到不少人围着城门口的告示,在那议论纷纷的。 解道寒和杨震随即下马,向那告示看去。 这一看之下,解道寒顿时大惊。 “秽血教?” “魏雨田?栾敬付?” 解道寒看完告示上的案情,顿时悔恨得直拍大腿,在外享乐几天,没想到错过了如此大案,这真是得了芝麻,丢了西瓜。 他身为贤古县的捕头,这秽血大案的结案告示上,连他的名字都没有。 解道寒和杨震,立即赶回了衙门。 解道寒到了衙门,一打听才知道,今天一大早,县尊沈焰柳就亲自带着结案文书,赶往府城去了。 解道寒懊恼自己,怎么不早点赶回来,早回来两天,说不定还能跟在后边喝口汤呢。 这下可好了,这么大的案子,自己连一毫毛的功劳都没算上,这捕头简直就是白当了。 解道寒回到自己的公务房内,发现自己案头堆放着不少文书,第一份就是这秽血大案的卷宗。 解道寒拿起了卷宗,连看都懒得看了,直接递给了杨震,道:“拿去归档吧。” 杨震接了卷宗,往案卷库,归档去了。 解道寒又翻了翻案头的文书,发现大多都是些例行的公文,便顿觉索然无味。 他翻出一卷文书,是明年三月份,太一门选拔记名弟子的报名名单。 解道寒很清楚,沈焰柳留给他,是让他做审查背景的工作。 “报名费六万银钱,凡是能报名的都是世家子弟,这有什么可审查的?”解道寒嘟囔着,便把这卷文书,丢在了手边。 如果他的侄儿解雷不死,他也是希望他能参加这次的记名弟子选拔的,可惜,天不假年,他解家算是要绝户了。 杨震归档完卷宗回来,解道寒便把手边的那卷文书给了杨震,道:“这是明年三月份,太一门选拔记名弟子的报名名单,你抽空做一下背景审查,正月十五之前,要发往宗门的。” 解道寒交代完,便出了衙门,往家里去了。 杨震便在几案前,开始翻看手中的那卷文书,他准备先将名单浏览一遍。 只是他刚看了一半,忽然身躯一震,一脸惊愕,他竟然看到了段融的名字。 (本章完) 第259章 杨震的心思 第259章 杨震的心思 杨震自然不信,自己的发小,那个比自己还穷还弱的那个穷哈哈,竟然能报名参加明年宗门记名弟子的选拔。 要知道报名费,可是需要六万银钱啊,他做捕快,一辈子也赚不了六万银钱的。 他最初以为是搞错了。 但是,他看到了源顺镖局,接着便看到了段融亡故了的父母的名字,还有他家的座破落宅院的地址。 “就是段融!” 就是他那个发小! 杨震将目光停留在资料里,关于段融武功境界的描述处——内息境第三重小成境界! 杨震看着这几个字,浑身一阵阵发冷。 “内息境,第三重?” 他满脸震惊地扬起脸来,喃喃自语道:“段融,这还是你吗?” 孙煌平素性情稳重,与人为善,忽然横死,镖局内的许多人,心中不免升起了兔死狐悲之感,再加上怜悯刘娥英的孤苦,许多人便主动去刘娥英家,帮忙搭建灵堂。 段融自然也去了,在镖队,孙煌算是很照顾他了。 镖局里的那些兄弟们,搭建好灵堂,又吊唁了一番,才各自散去。 段融看着刘娥英孤苦悲绝的样子,他几次想上前安慰几句,但终于还是住了嘴。 因为,他清楚,他那几句不疼不痒的安慰,根本毫无用处。 刘娥英自己的人生里这场沙尘暴,只有她自己能穿越过去,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到她。 傍晚时分,段融心头沉重地,从孙煌家走了出来,今夜是小年夜,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寒气逼人。 段融踱步走到了镖局门口,刚跨上台阶,便看到了那边有个人提着灯笼走了过来,似是刚好看到他走上了台阶,便开口喊了他的名字。 段融一听那声音,心头一喜。是杨震来找他了。 “你啥时候回来的?”段融知道杨震跟着解道寒去了府城,秽血大案刚揭开后,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去杨震家里找过他,但却扑了个空。 “今天刚回来的。”杨震笑道,他手里提着的灯笼,照亮了他的脸。“这不是小年夜吗?走,我请你吃酒!” 段融笑着,眼睛看定杨震,道:“我怎么觉得,你有点非奸即盗的意味呢?小年夜,你不用去你二叔那吗?” 杨震嘿嘿一笑,道:“我跟二叔说了,衙门里有公干。什么非奸即盗,我是既奸且盗,你就说去不去吧?” “你摆这么大阵仗了,都既奸且盗都,我还好意思不着道吗?” 段融笑着,已经向杨震走去,两人一起往杨震家的院落走去。 “还要买点啥酒菜吗?”段融边走边问道。 “今年小年夜,都这个点了,街上哪还有店铺开门?走吧,酒菜我都准备好了。” “看来,果然是有备而来啊。”段融笑道。 两人便径直往杨震家的院落走出,眼见就要拐入他家的巷弄,杨震忽然问道:“段融,你现在的武功,练到什么境界了?” 段融微微一愣,不知杨震,为何忽然问这个问题,他只是语气淡淡道:“第一重已经成就几个月了,距离成就第二重,还有些距离。” 他并不清楚,杨震已经看过他报名宗门记名弟子的资料。 在段融看来,这些文书应该是秦书办过手的。杨震是捕快,按道理应该接触不到的。 段融回答杨震的,是一个正常镖师的修炼进度,以赵穆镖师为例,现在内息第二重还未成就呢? 像他这样,不到一年,就连破数关,眼见内息境就只剩下圆满的这层窗户纸了,这是妖孽! 妖孽最好出来不要吓人,特别是在小年夜,去吓自己的朋友。 段融知道,杨震现在还还未成就内息境第二重呢,毕竟他也是今年才进去衙门,开始练功的。 满打满算,练功的时间还不到一年呢,几个月就成就了第一重,已经算是很有天赋了。 杨震听了段融的话,只是沉默不语,走到自家的院门前,开门推门,走进了院子里。 段融跟着杨震走了进去,将院门关了。 两人正一前一后地穿过院子,杨震忽然转身,看着段融,道:“段融,我们过两手吧?”“过两手?”段融不知杨震忽然抽什么风,杨震手里提着灯笼,昏黄的灯管照在他的脸上,能看到他的脸色有些阴沉。 “小时候,我强壮,你羸弱,打架都是我护着你。但,现在我们都成了武者了,谁强谁弱,不过两手,已经不知道了。” 杨震说完,忽然将灯笼一扔,滋溜一声抽出刀,就向段融刺来。 段融心头一动,没想到杨震说动手就动手。 眼见刀光近身,段融也准备抽刀应对,他准备将功力压到第二重以下的境界,和杨震过两手,应付一下。 但就在段融抽刀的瞬间,已然近身的杨震忽然袖口一抖,一枚弩箭如忽然窜出的毒蛇般,赫然射出。 寒光一闪,竟是直取段融的心脏位置! 段融头皮瞬间乍起,如此近的距离,猝然而发,而且是射向他的心脏的。 段融刀光一闪,就挑飞了那枚弩箭,而此时杨震手中的障刀的刀尖已经逼近段融的咽喉。 段融内息灌注,刀锋一卷,就打飞了杨震的兵刃,然后冷眼看向杨震。 他如果用神识扫过杨震,一早就能发现他的袖中的弩机,但是他不想如此对待杨震,因为他不想用这样的方式,窥探朋友。 但杨震,方才那一箭与那一刀,可都是杀意凛然啊! 杨震的兵刃被卷飞,脸上却是冷笑了一下,看着段融,嘲讽道:“果然是小成境界的大高手啊!一出手就这般非同凡响!” 杨震说完,便阴沉着脸,捡起不远处,被段融卷飞,一头扎在地上的障刀,回刀入鞘,走进了堂屋。 段融听到杨震说到小成境界,却是眉心一跳,心头念头滚动,他报名明年宗门记名弟子选拔的资料上,写的武功境界,就是小成境界。 段融也回刀入鞘,走进了堂屋。 段融刚一进门,杨震就将一卷文书,甩在了段融身上,冷道:“我要不试出来,你是不是永远都不打算告诉我,你的武功境界?还有你报名宗门记名弟子选拔的事,你是不是也压根就没准备告诉我?” 段融一愣,捡起地上的那卷文书一翻,正是宗门记名弟子选拔的报名名单,和报名者的详细资料。 段融笑道:“嗐,我正准备告诉你呢。这不一直没瞅到机会吗?” 杨震看着段融的笑容,心头一颤。他心里清楚,段融不告诉他,是在照顾他的面子,还有他内心那点残余的骄傲。但他今日如此对段融,段融竟还没跟他翻脸,可见段融已经不仅是武功胜过他,心胸也一样胜过了他。 杨震赫然发现,他这个发小,他的确已经不认识了。 “我们,喝酒吧!”杨震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便坐到几案前。 几案上已经摆满了各种熟食和两大坛米酒。 段融将手里的文书放在了一边,也坐了过去,两人便吃喝了起来。 两人吃喝间,也聊几句天,但他们之间原本那种亲密热情已经荡然无存,气氛有些尴尬诡异。 两人菜没吃多少,但却将两大坛米酒喝完了,杨震已经醉倒在了几案上。 段融酒量好些,只是有些微醺。段融起身晃了晃杨震,杨震兀自醉死不醒,段融无法,将杨震扶到了床榻上,盖了被子,他这才出门而去。 段融走出堂屋的门,心绪有些纷乱。他能感觉到,他和杨震之间,再也回不去过去的那种关系了。 因为,他们的心里已经有了隔膜了。 段融叹了口气,缓步走过月光如水的庭院,他刚走到院门口,忽然便看到那里的地上,正是那枚之前被自己挑飞的弩箭。 段融心头一动,弯腰将其捡了起来。借着月光,段融发觉那箭头有些异样。 他伸手一摸,才发觉那箭头竟然是硬木削出来的,只是刷了一层银漆而已,而为了增加重量,箭头后面的箭杆处开了个洞,被镂空灌了铅水。 段融看着手中的弩箭,心头大震。 杨震是想试他,但又怕真伤了他! 段融站在院门口,扭头看向东厢房的窗户那里。 而东厢房内的床榻上,杨震在黑暗中,已经睁开了眼睛,他喘着酒气,喃喃道:“段融,你竟然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老子嫉妒你,但也为你开心!真他娘的牛逼!” (本章完) 第260章 厉鬼护妻 第260章 厉鬼护妻 孙煌的灵堂,腊月二十三的下午就搭建起来了。 眼见就是年关了,为了不影响亲友过年,棺椁只停灵了三天,腊月二十六的上午就出殡了。 孙煌的棺椁下葬,许多人拉着刘娥英的手,安慰着她。刘娥英只是捧着孙煌的牌位,冷着脸不言语,眼泪如水线一般从腮边滚下…… 送殡的队伍里,段融也在,在孙煌的坟前,他也烧了些纸钱,放了几串鞭炮,聊作对这位老镖头的微薄祭奠。 段融从郊外的坟地回城,他的心头像罩着一层阴云一般。 最近连着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搅扰地他的心里很是有些不宁静。 段融没有回镖局,而是脚步一拐,往茶楼去了。 茶楼的二楼视野开阔,坐在窗边品茗,能纾解心头的郁结,而且最近发生了不少大事,段融也想听听坊间的一些物议风评。 段融步入茶楼,一楼稀稀落落坐在四五桌的客人,近了年关,街上铺面的人都少了,没想到连茶楼也清淡成这样子。 段融轻叹了一声,看来他想听听物议风评的愿望,恐怕要落空了。客人太少,大约也听不出什么。 段融缓步上了二楼,没想到二楼的客人更少,只有三桌而已。 段融微微摇头,选了一个视野最好的位置,坐了下去。 段融刚一落座,堂倌就过来招呼了,段融一点一壶茶汤和一碟果子。 这茶汤并不是清茶,而是加了生姜、大枣等调配出来的一种浓汤,隆冬的天气,喝起来颇为暖身养胃,很受客人们的欢迎。 段融喝着冒着热气的浓稠茶汤,看着窗外,冬日阳光下的一排排屋顶,心绪慢慢平和了许多。 段融一碗茶汤喝完,忽然心念一动,神识便陡然外放,瞬间将整个茶楼笼罩。 既然都已经来了,虽然客人不多,但也还是顺便听一听吧。 段融又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汤,抿着茶汤看向窗外,神识过处,上下两层八桌客人的聊天内容,都汇集在他的脑海里了。 有三桌客人,都在聊最近的秽血大案,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那结案告示还是很有些作用,沈焰柳在坊间的威望,显然有升高了一重,在那三桌客人的嘴里,这位县太爷,简直已经手眼通天了。 段融不由一阵哑笑,沈焰柳广布暗探的说法,他不知真假。但所谓暗探伪装成杂役进入魏雨田的府邸,最终发现了魏雨田的秽血教教徒身份,却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 段融端起杯子,准备将杯底的一点茶汤喝干,但他的手刚举起杯来,却忽然一顿,竟将杯子杯子重新放了回去,原本和煦的目光,也瞬间冷冽起来。 就在他身后的角落处,那张桌子上坐着三个人,他们的聊天内容里,竟然提起了孙煌和刘娥英。 这三人,看模样都还算周正。 其实一人是国字脸,一人的样子则有些文弱,而另一人却长得浓眉大眼的看起来颇为精干。 那国字脸之人,名字叫做王淳,是孙煌家的邻居。 而坐在他对面的另两人都是街市上的清插,也就是扒手,而且都是他们那片街区的头目,手下罩着十多个人。 王淳道:“你俩干不干,给句痛快话。” 那气质文弱的清插,眼神有些犹豫地说道:“孙煌虽然死了,但他毕竟是源顺镖局里的人。这事要是爆出来,源顺镖局说不好要查的。” 王淳道:“看你们俩个那畏畏缩缩的样儿!我要不是缺个把风的人,我都懒得找你们。” 其实王淳找他们俩,并不是缺把风的,他是缺销赃的渠道。 而这两个人都是扒手的头目,而且他老早就认识了,才找来他俩撺掇此事。 王淳道:“那孙煌做过十来年的镖师,又做了将近二十年的镖头,生活作风平素节俭,我料定他家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家资,绝对是一大笔的银钱。” 王淳此话一出口,两人的神色果然变了变。 王淳自然注意到了两人的神色变化,继续说道:“马上就年关了,我看你俩还是不差钱啊。这么好的生意还往外推,你俩要不干,我就找别人。” 王淳说完,便冷着脸,自顾喝茶。 那个浓眉大眼的清插,看了一眼身旁的文弱清插,才扭头看向王淳,笑道:“王淳兄弟你给我俩送来了一条财路,我们要再推三阻四的,就太不知好歹了。这事,我们干了。” 王淳瞄了那文弱清插一眼,道:“耗子,你说呢?” 那文弱清插笑了一下,道:“确实是一条财路,而且风险也可控。可以干!” “就说嘛?这才像兄弟说的话嘛!”王淳的眼珠子一转,把原本已经很低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道:“马上要过年了。择日不过撞日,你俩准备一下,我们今晚丑时就动手。” 这王淳的父亲已经亡故,母亲常年卧病在床,他自己也没个正经营生,天天在街市上瞎混。 所谓穷生奸计,虽然孙煌家惨遭横祸,但这王淳家眼看大过年的,连锅都快揭不开了,他哪里还管得那许多。 三人商议完毕,便从茶楼的二楼下去了。 段融坐在那里,瞥了一眼三人的背影,脸上毫无表情地轻叹道:“大过年的,她刚死了丈夫,你们打谁的主意不好,偏偏打到了她身上?” 那些个清插扒手们喜欢在这茶楼里,商议踩点的事,这个段融早就发现了。 但这等闲事,他从来不想管,但这次落到了孙煌的头上,就冲孙煌在镖队里,对他的照顾,这事他也不能不管了。 他总不能袖手看着刘娥英,孤苦无依,被人欺负吧…… 午夜子时,段融穿着镖师的衣服,身形如鬼魅般地闪出了柳庐,段融神识放开,躲过了源顺镖局内护卫的巡逻,从镖局中院的一处偏僻的院墙翻身出去,身形飘然落在了一条黑影幢幢的小巷子内。 段融身形落地,便如狸猫一般,向巷边的黑影里窜去。 段融借黑影遮掩,身形倏忽而过,很快便来到了孙煌家的墙外。 段融站在孙煌家的巷子外,此时四周寂静一片,寒冷的夜空上没有一丝云彩,只有一弯月牙,发出了惨淡的白光。 段融借着月光抬眼一看,便发现身侧的院墙旁就是孙煌家的厨房,房顶伸出来的烟囱,在月光下影影绰绰的,倒像站了个人似的。 段融身形一纵,便如大鸟一般,落在了厨房的房顶上。 段融压低身形,向院子里一望,顿时一惊,只见堂屋旁的一间卧室的窗户上,竟然亮着黄亮的灯光。 “难道来晚了?那些人已经动手了?” 段融记得他们在茶楼商议的是丑时动手,他可是早来了将近一个时辰啊。 段融站在那里,神识陡然放开,扫向那间卧室内。只见卧室内,静谧一片,只有刘娥英躺在床上,而床头上的一盏灯,却是灯芯已经烧得爆开了。 这说明这灯,已经燃了很久了。 段融心头一动,他瞬间明白了,刘娥英是点着灯睡去了。 也许她是受不了那种让人绝望的凄苦黑暗,灯光虽然黯淡,也许能给她些许的暖意吧…… 段融身形一纵,便如同一片落叶般,轻飘飘地落在了院子里。 他的神识笼罩着院落,似乎是在寻找某种东西,忽然他看向亮着黄光的窗台下的一个黑色陶罐。 那陶罐几乎和酒坛子一样大,原本是孙煌用来存放卤牛肉的,但因为孙煌的丧事治席,原本卤的那些牛肉,都被刘娥英拿出来招待客人了。 此时,那陶罐已经空空如也了。 段融缓步走了过去,他一近那窗台,窗纸上黄亮的光,便打在了他的脸上。 段融此时的脸,不是他平常那种黑魆魆的脸色,而是苍白如纸,就像抹了一层白灰一般。 但更恐怖的是,那张脸,压根就不是段融的脸,而是孙煌的脸。 此时,他穿了一身镖师的服饰,站在窗台前,竟如同孙煌回魂,来看他的妻子一般…… 段融离开茶楼后,便买了些东西,回到柳庐,试了试他之前吞噬自方精宝的翡翠扳指器灵里的精通级的易容术。 段融思量过了,他可以击退这帮人一次,但难保别人不会打刘娥英的主意,他必须做个局,帮刘娥英彻底清扫了隐患。 段融站在那里,忽然周身骨骼,咔嚓咔嚓微微作响,他竟然将自己一点一点,缩进了那陶罐里去了。 在寂静的深夜,寡妇的窗边,段融此番做法,说不出的诡异…… 不过两息间,段融已经缩进了那陶罐里了,消失不见了。 寒夜的院落,窗户的黄光在地上落下一片斑驳,也照射下窗台下的陶罐上。 周遭一片寂静,偶尔能听到远处一二声的野猫的叫声…… 大约一个时辰后,院门旁的院墙上,忽然传来一阵低微的窸窣声,接着一团黑影便出现在了院墙上。 那人穿着夜行衣,蒙了脸,他趴在墙头一看,院落里有一片黄光,顿时便将头一缩,从院墙上下去了。 那片院墙外,随即响起了隐隐的低语声,在岑寂的夜色中,如同鬼语。 接着又一个黑影趴上了墙头,他两眼乱滚,在院子各处看了一遍,然后看定那发着黄光的窗户。只见他翻过了院墙,接着便蹑手蹑脚地穿过了院落,走到了那片发着黄光的窗户前,他从袖口捏出一把匕首,将窗户上一扎,便扎出了一个破洞。 那人凑到破洞前,向屋内一望,便看到刘娥英睡在床榻上,床头上的灯盏,灯芯已经耷拉了…… 他直起腰来,冲墙头那边的探出的两个脑袋,招了招手。 两个黑影,便翻墙过来,左顾右盼地穿过了院子,站到了那人的身边。 后过来的一人,忽然拿出了一支香来,而另一人则拿出火折子吹燃了。 那人将香在火折子上点燃了,便从窗户上的破洞插了进去,那香不知是何种东西炼制,竟然燃烧迅速,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截一截燃尽了。 不过几息间,那本就不大的卧室内,竟然充满了淡淡的烟雾。 一人的两只大眼睛忽闪着,他凑到破洞向里一看,便轻声道:“这迷香,很是厉害。别说她一个妇人,就是彪形大汉,着了道,也得睡死过去,没有几个时辰,根本醒不过来。” 王淳一听,顿时心头一喜,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 但就在这时,忽然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响起。 “你们这些败类,迷晕吾妻,所欲何为?” 王淳头皮一麻,看向他身旁的两人,隐怒道:“这会儿了,别乱开玩笑。”他以为是这两人,在故意吓唬他呢。 两人闻言,都神色紧张,冲他摆了摆手。 就在这时,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我问你们话呢,为何不答?” 这次,三人都一个激灵,他们确认声音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发出的。 “谁?”王淳目色惊恐,牙齿打颤地问道。 眼见四周并无其它人影,声音却就在身侧响起,三人顿觉毛骨悚然。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低微的骨头摩擦的咔嚓咔嚓声响起,接着一团黑影,从人身旁的那个黑陶罐内,钻了出来,而且一圈圈变大! 就像鬼魅妖术一般。 三人的呼吸已经停顿,他们看到一个穿着镖师服饰,脸色苍白的人,站在了窗户前,窗户黄亮的光,正打在他的脸上。 那是孙煌的脸,一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 王淳瞬间就尿了! 眼前的场景,实在太过诡异恐怖了,一团黑影从这样,从一个黑陶罐内升了起来,而且脸色苍白地站在窗前。 “谁动我媳妇?我就弄死谁!” 段融一把抓起那个浓眉大眼之人,刚才就是他把迷香伸进窗户的破洞内的。 三人早已经被吓得浑身发僵,距离又在咫尺之间,段融一把便将那个抓起了起来,内息灌注,噗的一声,便捏爆了那人的脖子,肉泥混着血浆从段融的指缝间挤了出来。 王淳早已经吓得屎尿乱飙,瘫软在地上。 那个叫耗子的,也已经魂飞天外,他见厉鬼抓着黄庚,便忽然便蹿了出去,想要脱逃。 但他身形刚动,段融忽然衣袖一挥,一片淡淡的药粉在内息鼓荡之下,便喷在了那叫耗子的人的头上。 那人随之便身形一僵,倒在了地上…… 那场景,在王淳看来,就是孙煌的鬼魂一挥手,耗子就瞬间倒地了。 王淳早已经吓得不轻,此时肝胆俱裂,差点吓死!他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孙煌爷爷!厉鬼爷爷!我错了,我让猪油蒙了心了……你看在我爹的份上,饶我这一次,我下再也不敢了……” 段融面无表情的看着不住磕头的王淳,忽然衣袖再次一挥,药粉洒出,王淳身体一滞一歪,便昏死了过去。 (本章完) 第261章 干尸 第261章 干尸 段融手里捏着的那人,此时竟还未死透,但他的脑袋已经耷拉着,呼吸更是气若游丝。 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段融的鼻腔粘膜…… 就在血腥味弥漫的瞬间,段融的心头竟然涌起一抹渴望。 段融被自己的这种反应,吓了一跳,他这才发觉竟是秽血神功,受了血腥味的刺激,在他体内,自行运转了起来。 他心头涌起的那抹渴望,就来自于秽血神功对血气的渴望。 段融在魏雨田的密室坛城内,吞噬了秽血铜锥的器灵,获得了秽血神功第二重的境界。 段融原本是想,他只是了解下这门邪功,但并不去修炼它,但秽血神功并不是一般意义的武功,它没有需要水磨功夫去积累的内功,它的修行关口是在于练血! 段融消化吸收了第二重的秽血神功后,面对弥漫着的新鲜血气,它竟在段融的体内,主动起了反应。 段融没有想到,这秽血神功,竟像某种寄生在他身体内的活物一般。 段融的眼神中露出了一抹感兴趣的神色,他的忽然心念一动,不过瞬间,便有密集的血丝,如同蠕动着的蚂蟥一般,从他的指甲缝里钻了出来,瞬间便攀爬到了他手中捏着的那人的血肉泥烂的脖子上,血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弥漫…… 接着,那人的脖颈瞬间干枯,再接着便是他的头颅和肩膀,然后蔓延而下,整个身体像感染某种疾病般,几息间,便成了一具干尸! 就在这是,那人早已经被段融捏断了的脖子处,咔嚓一声,彻底断裂,一颗干枯的头颅,掉了下来,滚到了段融的脚边。 那具干枯的尸体,几乎同时从段融的掌间脱落,掉在了地上,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还没有方才那颗头颅落地的声音大。那颗头颅的头盖骨里毕竟还有脑浆。 段融原本捏爆那人脖子的左手,此时悬停在半空中,密集的血丝漂浮蠕动在左手的周遭,饱饮鲜血,鲜艳欲滴…… 段融看着那蠕动漂浮着的血丝,心头泛起一阵厌恶与恶心! 他心念一动,那些血丝便如同群蛇入洞般,沿着指缝回到了他的身体。 段融方才的感觉是恶心,现在的感觉是恶心到家了!因为那恶心的源头就在他身体里。 就在这一瞬间,段融便下了狠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想办法,把体内的秽血神功,给彻底祛除掉。 段融随即内视了一番,发现体内并无任何异常,秽血神功安静下去后,那些血丝也在体内消失了,好像压根就不存在于他的身体内一般。 “这门武功,太他妈邪性了!” 段融对于奇怪的东西,历来都是心生警惕。特别是这种邪功,吞噬以后,竟然能在某些条件下,自行运转,倒跟沾染了某种邪祟一般。 看来,他在魏雨田的密室坛城内,一边拍着萧玉的肩膀,一边吞噬了秽血铜锥的器灵的举动,实在是有些莽撞了。不过,他也实在没有料到,这门武功竟会如此邪性! 不过,这件事也不是一时片刻就能解决的,段融只得先将此事压下,日后再仔细研究祛除体内秽血神功的方法。 段融看着眼前昏迷倒地的两人和一具干尸,目色一动,扭头看向身侧的发着昏黄光线的窗户,段融忽然抽出牛尾刀,神识穿透,用刀尖小心地将窗户的内扣挑开了。 段融回刀入鞘,身形一纵,便如大鸟一般,纵窗而入,轻飘飘地落在了卧室内。 此时卧室内,原本弥漫的迷香已经消散了些,段融走到床榻前,掀开垂下的帷幔,凝目看去。 只见刘娥英盖着被子,睡在床榻上,她身上戴着的孝还未除,脸上还残留着泪痕,段融坐在床边,给刘娥英号了脉,确认那迷香只是让她昏迷,并不会对身体有损伤。 段融看着刘娥英,淡淡道:“这样睡一觉也好,中了迷香,能睡得沉一些。” 如果刘娥英此时醒来,一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因为孙煌竟然回来了,而且正看着自己。 段融站起身来,放下帷幔,便忽然身形一纵,从开着的窗户纵身而出! 段融站在窗外,将窗户重新关好。 段融目色扫过脚边的干尸,忽然抽出牛尾刀,内息灌注,将那干尸斩断成数截,放入了自己之前藏身的陶罐内,最后将那颗干枯的头颅也塞了进去。 段融做完这一切,神识一扫,便从厨房旁的杂物间拿了一根麻绳出来,将地上昏迷的两个人,像叠罗汉一般放在一起,用麻绳给捆瓷实了。 然后段融就像背起一捆包谷杆一般,单手抓着麻绳,将两人扛在了身后,段融这才抱起那装了干尸块的陶罐,脚尖一点,内息灌注,小成境界的云蛇步同时施展,便翻过了墙头,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了。 段融在交织密布的巷弄内,沿巷狂奔,他的两脚快速交换着,脚尖如蜻蜓点水一般,快速地点在了地面上。 很快,段融便来到了城隍庙后面的那一片野湖旁。 段融窜出巷口之前,神识便陡然放开,他确定四野无人后,才身形不减地蹿了出来。 段融站在结冰的野湖边的芦苇荡里,此时一弯冷月,低压在头顶,彷佛伸手就能触及一般。头顶的残月,将月光洒在干枯的芦苇荡的梢部,照的芦苇荡中心的那片野湖冰面白亮亮的。 段融将背后的人捆,放在了地上,然后抽刀出来,内息灌注,在不远处的梧桐树旁刨处了一个坑来,将手中的陶罐埋了进去。 接着段融,将捆着的两人解开,用绳索绑了他们的手脚,将两人吊在了野湖边的梧桐树上! 段融做完了这一切,思索了一遍,发现并无什么纰漏,这才从自己的脸上撕下了一层面皮下来,露出了自己的那黑魆魆的脸来。 段融将撕下来的脸皮,放在掌心内,两掌相合,内息灌注,揉搓一碾,那张脸皮顿时化为齑粉,飘散在芦苇荡内,之后段融便身形忽闪,从此处消失了踪迹…… 残月西沉,东方渐渐浮现出了一抹鱼肚白! 野湖空旷,寒风冷雾,不住飘荡,但被吊在湖边梧桐树上的王淳和那个叫耗子的清插,却如同死人一般,连个哆嗦都不打,只有从他们煞白的脸色和发紫的嘴唇上,能看出两人已经寒气袭身。 只是两人中的迷药的药劲还未过,因此即便如此寒冷,依然无法将他们冻醒。 东方的朝阳,在寒气缥缈中升起,但寒气浓重,朝阳式微,几乎未给大地带来一丝暖意,不过天色终究是大亮了。 梧桐树上吊着的两人,也慢慢有了反应。 药劲过去,他们几乎一同醒来,随即便发现自己已经被冻透了,浑身直打颤。两人手脚被绑,又被吊在树上,只能大声疾呼,但这片野湖空旷,又人迹罕至,两人喊了半天,声音已经在寒风中断断续续,却还是不见一个人影。 就在这时,城隍庙的老庙祝忽然打开了城隍庙的后门,站在门口,缩着脖子,往湖边的野地里倒夜壶呢。 然后那老庙祝就听到了,随寒风飘来的断断续续的呼救声。 老庙祝吸溜了下鼻涕,裹了裹衣,便拿着满是骚气的空夜壶,往那棵梧桐树下走去。 老庙祝一走近,便赫然一惊,只见那树上,分明吊着两个人。 两人吊着树上,已经奄奄一息,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冻毙在寒风里,却忽然看到老庙祝,拿着夜壶,站在树下,两人顿时激发出了生命的潜能,虽然被吊着却像蛆一般,扭动着手脚被绑的身体,大喊着救命。 “老庙祝,救救……我……” 老庙祝的眼睛眨了眨,看清了一个人,道:“这不是耗子吗?” 老庙祝在这贤古县活了六十多年,城里的各色人等,他都认识的不少。这耗子是城隍庙这片清插的头儿,跟老庙祝也打过些交道。 这清插,虽说是扒手,不是正经营生,但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扒手也是有敬畏之心的。因此,耗子一直约束着手下的清插们,不准动城隍庙里的东西,别惹得城隍爷怪罪,害了一县的父老。 老庙祝感念于这耗子平常的秋毫无犯,便从庙里,把平素修葺屋顶的梯子搬了过来,将两人从梧桐树上放了下来。 见两人冻得只打颤,连路都走不了,便从庙里舀了热水给他们喝了,待两人缓过来些,才带他们进了庙里,烤起了火盆。 王淳和耗子,对着红彤彤的火盆,感觉手、脚、脸上都一阵阵发痒,这是人冻透后,再猛地热乎起来的自然反应。 老庙祝见两人的脸色缓和起来了一些,便问道:“耗子,你俩是咋回事?这腊月寒天,被人吊在那里,我要是再晚过去一个时辰,怕不是你俩就要冻死了。” 王淳和耗子闻言,脸色瞬间都变得极其难看。昨夜那恐怖诡异的场景,再次笼罩了他俩。 耗子嘴唇哆嗦地看着老庙祝,眼神诡异的问道:“老庙祝,你说这世上有鬼吗?” 老庙祝目色闪烁,他觉得这两人怕是着了谁的道了,便道:“江湖上,异术邪功,举不胜举,鬼怪哪有人心鬼啊!” 耗子的目色中却流露出浓重的恐惧,喃喃道:“老庙祝,你不明白,那就是鬼啊!真正的厉鬼!” “这么远的距离,他手一挥,我就倒了。” “而且,那鬼物就从一个陶罐里,飘了出来的……” 那老庙祝见耗子越说越离谱,便叹了口气,道:“你俩歇过来了,就回去吧。我这庙里等会儿就要开门迎接香客了。” “不!”耗子忽然道:“我要给城隍爷磕头。” 那耗子说着,竟真的跑到大殿内给城隍爷磕起头来,老庙祝也没管他,他就是侍奉城隍爷的,怎么能阻止别人给城隍爷磕头呢? 王淳看起来,要比耗子镇定一些,他在耗子磕头之际,自己从后门走了,回到了家里。 王淳回家后就大病了一场,病好后,竟然一改习气,开始干些正经营生了。 那耗子回去后,也不再做清插了,而且将他的经历,给各个同行都说了一遍,那些清插最初自然不信,但后来见耗子真的洗手不干了,而且那个平素和耗子交好的浓眉大眼的黄庚,竟然真的从人间蒸发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有人便开始信耗子的话,那黄庚是被孙煌化身的厉鬼给捏死了! 很快,一个厉鬼护妻的故事,便在坊间流传开了,故事里,厉鬼是从窗台下面的陶罐里升起来的,以及隔着老远一挥手人就晕了,这些细节场景,都颇具传播力,甚至连刘娥英自己都听到了…… 说是有三个贼,来他家偷盗,被孙煌的厉鬼被掐死一个,吊了两个,而且还说那厉鬼是从一个陶罐里升起的,刘娥英听了自然觉得荒诞,但她回到家里,却发现那个一直放在窗台下面,装卤牛肉的空陶罐,竟然不见了。 那瞬间,刘娥英眉心直跳,浑身陡然发冷…… 这故事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再加上耗子的洗手不干,黄庚的人间蒸发,那些原本有心思打刘娥英主意的人,都打消了这个念头,更何况,孙煌生前毕竟是源顺镖局的人,何必去触这个霉头呢? 段融回到柳庐的当晚,便开始思索着,想解决秽血神功的事。 那如蚂蟥般的血丝,蠕动着从他的指甲缝里挤出来的场景,实在是恶心到他了。 而且一想到那种恶心的东西,就在自己的体内,段融就感觉寝食难安。 段融在床榻上盘膝而坐,他用神识穿透了自己的身体,一寸一寸地扫视了一遍。 只要他不主动是运转秽血神功,也没有外在的源头去刺激秽血神功自动运转的情况下,即便是在神识的探查之下,也发现不了丝毫异常。 “这秽血神功,竟能潜伏的如此之深!” 段融决定他要主动运转下秽血神功,并且在运转之时,动用神识探查身体的变化,来找出秽血神功启动瞬间的细腻变化,也许能从中找出祛除秽血神功的方法。 段融心念一动,密集的血丝,便从他的耳眼、鼻孔、指甲、毛孔中挤了出来,蠕动漂浮着…… 段融的整个身体,都笼罩在了漂浮蠕动着的血丝中,那场景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就在秽血神功爆出的瞬间,段融心头一寒,他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周身漂浮蠕动着的血丝上。 因为在神识笼罩之下,他分明的感到,就在秽血神功爆出的瞬间,他的灵明识海内,分明传出了一抹血色的波动…… “灵明识海?秽血神功的源头,竟在灵明识海内?!” (本章完) 第262章 血光 第262章 血光 段融目色惊愕! 如果秽血神功仅仅是潜伏在他的身体里,他觉得借着神识笼罩的能力,加上他从恶医沈平那里继承下来的精深药理,说不定还能找到解决之道。 但如果秽血神功的源头,是在他的灵明识海内,段融就不认为自己有能力解决了。 灵明识海,是何其神秘幽深的存在! 段融是因为修炼了胎藏经,他才有机会进入自己的灵明识海。 他犹自深刻地记得,他在识海内,仰望苍穹,对面那两颗在识海内闪耀着光芒的星体时,心头的那种震撼,那是一种虔诚的信徒,朝圣般的感觉! 虽然段融不认为自己能解决识海里的问题,不过,既然已经发现,秽血神功的源头是在灵明识海内,段融决定进入自己的识海察看一番。 段融盘坐在床榻上,双手开始快速变换结印,口中咒语呢喃,一趟法印咒语过后,段融开始尝试用自己的精神力捕捉呼吸的转折点处…… 呼吸的那个一呼一吸的转折点,就是神魂切入灵明识海的入口…… 因为寒蟾酥是极地寒蟾冬眠时分泌之物,只有每年的开春才会有。寒蟾酥不到位,段融就没法修炼胎藏经的第三层,故而段融已经好几个月,不曾进入过自己的灵明识海了。 许久未试,段融切中呼吸转折点,显然有些生疏了,试了好几次才终于切中。 切中那个飘忽不定的转折点的瞬间,段融的眼前便陡然一阵模糊眩晕,下一刻,他就已经在自己的灵明识海内了。 灵明识海内稀薄的雾气翻滚着,段融站在黑色大地的中央,抬眼向无尽的苍穹望去。 只见苍穹之上,两个星体,一赤一白,相互辉映…… 但是段融抬头的瞬间,目光就望向了天际西南的角落处,在那里竟然悬停着一片朦胧的血光! 段融可以肯定,这片诡异的血光,是新出现在他识海内的。 毫无疑问,这血光,和他体内的秽血神功有关! 段融之前也吞噬过不少器灵,它们也都会进入自己的识海,但是他们进入识海后,会化为雾气,融入自己的思绪里。 但是,他吞噬的秽血神功的器灵,却在他的识海里,变成了一片朦胧的血光! 邪性! 段融凝目望着那片朦胧的血光,和苍穹中央的那两颗星体不同,这片朦胧的血光,就其外观而言,更像是一团星云! 段融目色一动,他尝试用神魂去联系这片朦胧的血光,但那片朦胧的血光,只是悬停在那片天际,兀自翻动闪烁着,对于段融神魂的叩问,毫无反应。 段融目露沉思之色,出现在苍穹之上的那两个星体,和段融的神魂之间,都有着某种微弱的联系。 但这片朦胧的血光,显然与两个星体不同。它排斥段融的神魂联系。 而且两个星体是漂浮在苍穹的中央,而那片朦胧的血光,却在远远的天际边缘…… 似乎那片血光,在躲着那两个星体…… 段融忽然目色一动,他用神魂与两个星体间的微弱联系,调动着两个星体,往那片血光的方向而去。 那两个星体的回应很慢,不过它们还是按照段融的指令,往那片血光而去。 两个星体并不是按直线去接近那片血光。 而是在苍穹之上,围绕着苍穹某个看不见的中心,旋转了起来,随着两个星体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它们便从苍穹的中央,往边缘处慢慢扩散着…… 段融目色讶异。“看来识海内悬浮的星体,有它们特定的运行方式和运行轨迹,并不是可以随意移动的。” 随着两个星体逐渐接近,那片朦胧的血光,开始剧烈翻滚,明暗不止! 忽然,那片血光向很边缘的地方漂浮了过去! 段融目色一凛。“它果然是在躲着星体!” 那两颗星体的旋转速度,显然不能一直攀升,它们到了某个位置后,便不再移动了。 而随着星体的不再扩散移动,那剧烈翻滚的血光,便安静了下来…… 段融心念一动,那两个星体便慢慢内缩,逐渐回到了原本漂浮着的位置。 段融发觉,随着两颗星体的高速旋转,他的神魂竟然在快速地消耗,不过几息间,他已经感觉到了一丝萎靡。 不过,这消耗是值得的。 段融起码,确定了一件事。那片血光是害怕苍穹中央的漂浮着的那两颗星体的。 换句话说,也就是,胎藏经是可以克制秽血神功的!最起码,是可以压制的! 随着他修炼胎藏经的不断加深,也许当他成就了某一层的胎藏经后,就会有手段,解决掉他识海里的秽血神功。 因为他相信,那片血光,如此害怕漂浮着的星体,一定是有原因的。 不过,以此时,段融仅仅成就了两层胎藏经的境界,显然还解决不了那片血光。 段融准备退出灵明识海,但段融忽然心头一动,他想看看那片血光到底是怎么运转秽血神功的。 段融忽然在识海里,催动了秽血神功! 瞬间,灵明识海苍穹边缘的那片血光,便翻滚不止,一圈圈的血色波纹,随即在灵明识海内荡漾开来…… 而几乎同时,沉寂在段融血肉中的血丝,陡然苏醒,爆出了体外! 段融目色冷冽,心念一动,便退出了灵明识海。 退出灵明识海的瞬间,段融感觉脑壳一阵刺痛,显然方才在识海内,神魂消耗地有些过度了。 段融看着身体周围漂浮蠕动着的血丝,心头一阵恶心,心念催动,那血丝回到了他身体内,重归于沉寂! 段融目色狞厉,他决定以后绝不给体内的血丝任何成长的机会,因为他知道,随着体内血丝的成长,他灵明识海内的那片血光也会成长! 而他灵明识海内的那片血光,才是秽血神功的核心和本体! 段融吞噬过第二重的秽血神功后,他对于秽血神功的修炼过程和种种关口,也已经很是了解,这也是他厌恶这门功法的另一个原因。 秽血竟然是处女的破身之血,太他妈恶心了! 幸亏不是月经之血?!要不然他就是拼着神魂碎裂,也要操控着那两个星体,把那片血光给撞了! 段融目色一动,想到了修炼秽血神功时,在密室坛城内的四座五通神的神像,会双目发出血光,而且那血光会照在修炼法器秽血铜锥上,血光满室和浓烟交织! 段融觉得他灵明识海内的那片血光,也许和五通神神像目中发出的血光,有某种隐秘的联系! 就像交织出星体的光丝和四大明王的神像,也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一样! 胎藏经和秽血神功,都是在坛城中,修炼的,这显然昭示着,两者的某种相似之处。 胎藏经和秽血神功,同源而相斥。 “四大明王?五通神?难道这些功法,是和这些神祇有着某种隐秘的联系。” “功法相斥,也许昭示着,神魔之争?” 段融思绪飘飞,不过他很快发现自己想得太远了。这些问题,显然是不是此时的自己有能力去穷尽思索的,他需要解决的是自己眼前的实际问题。 段融神魂疲惫,而这时,窗户上已经是一片明亮了,段融吹了案头的灯盏,钻进了被窝里,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几天,段融将手边的所有的关于秽血教与秽血神功的杂书,全部又看了一遍。 段融之前看秽血教有关的杂书,只是想了解下此界的一些秘闻掌故而已,看起来走马观,一目十行。 但,现在段融经历了秽血大案,识海里也有了秽血神功的隐患,他再看这些书,就不是猎奇的心理,而是要更全面地了解秽血教和秽血神功。 而且书中的一些记载也许能和他自己的一些想法相互印证,说不定能激发出一些新的思路来。因此,段融看的很仔细。 转眼腊月三十,晚上就是除夕夜了。 早晨段融从床上爬起来,刚在庭院内洗漱完毕,院门处就忽然传来了打门声。 段融心念一动,神识瞬间扫了过去,只见是朱小七站在门外。 段融走了过去,将院门打开,看着在寒风中,脸蛋冻得红扑扑的朱小七,笑道:“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已经没啥大碍了,但还没好利索,干不了活呢。”朱小七道,一双灵动的眼睛看着段融,她知道那夜是段融救了她。 段融道:“那么大的伤口,那能好那么快。” 朱小七道:“老爷让我来告诉你,晚上过去吃年夜饭呢。” 段融心头一暖,萧老还是对他不错的。 段融刚想要道谢,朱小七便笑道:“不过我是来喊去过去干活的。” 段融笑道:“怎么?你嫌弃我白吃啊?” 朱小七白了段融一眼,道:“你救了玉小姐一命,又救了我一命,天天让你白吃也是应该的。” 段融见朱小七说得认真,脸上的笑容也散了,道:“别说的这么苦大仇深的,天天白吃,还不把你们吃穷了。” 朱小七一乐,道:“老爷从来就是个不干活的,我又有伤,晚上一大桌子菜呢?玉小姐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去给她帮把手吧。” 段融道:“这活我愿意干。我最喜欢整年夜饭了,热闹!” 段融说着,便关了院门,和朱小七一起到了萧宗庭的院落。 段融刚一进门,便被萧玉安排着去剁肉馅去了。 萧玉自己更是忙得脚底生风,两支胳膊撸了起来,原本白嫩的胳膊,被冷水浸得通红。 朱小七身上有伤,不能大动,只能帮着干些摘菜的小活。 萧宗庭虽然不干活,但却是个最坐不住的,不停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 段融看萧宗庭那副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的那样子,便问朱小七是咋回事。 朱小七一说,段融才知道,敢情是萧玉把萧宗庭的烟给断了! 这事的起因,还是萧玉被掳的那一夜,萧宗庭见萧玉被掳,急火攻心,一口痰上不来,差点就过去了。要不是段融及时,给他喂了一颗,沈平留下来的能应付急症的药丸,还真是有些凶险。 给痰蒙住心,一口气上不来,挂掉的人,也不在少数。 段融当晚把萧宗庭的症状给萧玉说了,只是说以后烟还是要少抽,没想到萧玉这么莽,直接给萧老把烟给掐了。 这不是要他的老命吗? 怪不得急得坐不住呢? 段融知道了缘由,再看萧宗庭那急呼呼的样子,只觉得搞笑。 三人忙乎了半天,中午贴了春联,吃过午饭后,便开始包饺子了。 萧玉和朱小七都手巧,包得饺子很是俊俏,但段融手笨,包的饺子跟她俩的一比,就显得难看至极。 俩人都开始嘲笑段融包的饺子,样子难看。 段融道:“饺子是用来吃的,又不是用来看的!包那么好看,有啥用?还不是下了肚皮!” 到了晚上,天刚擦黑,萧玉便在厨房里忙碌起来,段融也在里面给她打下手。 而萧宗庭和朱小七已经坐在饭桌前,等着吃年夜饭了! 厨房的火光,映照着萧玉和段融,萧玉一边炒菜,不时瞥向段融被火光照红的脸,她的心头热乎乎的,很是欢喜! 酒菜上齐,冒着热气的饺子也端了上来,几人都是一团喜气,便开造了! 萧宗庭吃完后,喝了几碗热黄酒,就晕乎乎地睡觉去了,朱小七身上有伤,又累了一天,吃完饭也早早就睡了。 只剩下萧玉和段融,对着一大桌子菜,海喝了起来,两人都是千杯不醉的酒量,喝着喝着便较起劲来…… 中午的时候,西门坎坎就跑来柳庐打门,西门庸知道段融无亲无故,害怕他过年冷清,便让西门坎坎来喊他去府里吃年夜饭。 西门坎坎徘徊了会儿,见段融不在,只得怏怏而去。天擦黑的时候,西门坎坎又来了柳庐一次,那时候段融已经在厨房和萧玉炒菜呢,西门坎坎自然又扑了个空! 家家户户都热热闹闹的,四处都不时地有鞭炮声传来。 但香火很旺,平素热闹的城隍庙,在这大年夜里,却愈加显得冷清起来。 庙祝许东阳,六十多岁了,也是亲眷寥落,年年都是他自己一个人过除夕。 天色刚黑,老庙祝就炒好了菜,热腾腾的饺子也吃了个肚圆。吃完饭后,老庙祝便提着一盏灯笼,打着铁锨,缓步走到了野湖边的一棵梧桐树下。 这也是他多年的惯例了。每年的正月,都要在这梧桐树下,埋一坛好酒。 在地底埋了一年,酒香更烈,老庙祝就是靠着这坛子酒,熬过了一个又一个熬百岁的大年夜。 老庙祝瞅准位置,将灯笼放在脚边,一脚铲子下去,便翻起了土层。 没多大会儿,一坛子酒就被老庙祝挖了出来,他打掉了酒封上的尘土,提起灯笼正准备离去。 却忽然看到他挖出的土坑边缘,似乎还有一个坛子,那坛子只露出了一小半,还是他抱起手里的酒坛子,带塌了一些土层,才露出来的。 老庙祝看了看,手里的酒坛子,确定没有挖错,道:“这怎么还有一个坛子?难不成正月,我埋了两坛?” 老庙祝有些记不清楚,他将信将疑地将那一个坛子也挖了出来。 那显然不是他埋的酒坛,因为根本就没封口,老庙祝心头诧异,伸手到坛子里摸索着,没多大会儿,他便抱了个圆滚滚的东西出来。 在旁边昏黄的灯光映照下,他捧在手里的,赫然是一颗头颅! 而且,是一颗干枯的头颅! 那头颅上的肉皮,全部干枯如木柴,眼洞内的两个眼珠子,也干缩成两团絮一般。 老庙祝看着捧在手里的干枯头颅,差一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这东西他再熟悉不过了。 “是秽血神功?!” 那老庙祝他刚忙把干枯的头颅塞了回去,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四野无人,他重新将坛子埋了回去。 老庙祝抱着酒坛子回城隍庙的路上,心里一直打鼓。“也不知是哪个不上道的,把练功后的干尸,埋到这里来的。看来明年埋酒,得换个地方了。” (本章完) 第263章 庙会 第263章 庙会 过了深夜子时,就是辛丑年的大年初一了! 四下的鞭炮声,明显更热闹了,萧玉已经喝得满脸酡红。 段融黑魆魆的脸上,也微微泛红,他半瘫坐在太师椅上,摆手道:“我不行了。” “什么不行了?我今天非把你喝输不行!”萧玉手肘支在桌子边,满脸桃地看着段融。 段融道:“我认输还不行吗?” “不行!”萧玉道:“我不要你认输,我要你真输!” “我就是真输。” “别废话,起来!再喝过!” 段融没起来,他踢了踢脚边的两个空空的酒坛子,道:“都空了,哪还有酒啊?” 萧玉又晃了晃桌子上的那只酒坛子,发觉也空了。 他们两人,已经了喝了三坛子酒了。而且他们喝得可不是米酒,也不是黄酒,而是陈年的烈酒,竹叶青。 萧玉见真没了酒,也不嚷嚷了,她趴在桌子边,酒劲上来,脑壳一阵阵发疼。 萧玉蹙着眉头,扭头看着段融,道:“大年初一,城隍庙有庙会,很是热闹。爹他腿脚不好,小七又身上有伤,你陪我去逛逛吧。” 段融手支在扶手上,将快要滑溜下去的身子往上拧了拧,笑道:“那敢情好。我最喜欢逛庙会了。” 段融说的是真心话,城隍庙大年初一的庙会可是这贤古县,一年中,最为热闹的时辰了。 魂穿此界,也快一年了。小满节的庙会,在走镖路上,给错过了。这次大年初一的庙会,说什么也得逛逛。 段融刚应下,萧玉已经趴在桌边,睡着了,段融半瘫在太师椅上,一歪头,也睡了过去。 四下远远近近的鞭炮声,混杂在了一起,成了轰轰隆隆的震响。 显然到了鞭炮声最猛烈的时候了,大多数人熬百岁都快熬不住了,放几挂鞭炮就准备去睡了。 段融被轰隆隆的鞭炮声震醒,他抹了抹嘴角的哈喇子,坐了起来。 四野的寒气涌来,空气里也弥漫着淡淡的烧焦硫磺味,段融此时的酒劲已经散去了大半,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他想回柳庐睡觉了。 段融扭过头去,旁边萧玉也睡到了太师椅上,她头枕着椅背,脸歪向段融这边,一头如瀑的青丝垂了下来。 段融看过去的瞬间,便目色一亮,他在萧玉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宁静的美感。萧玉羊脂般的鼻翼微动,呼吸细微悠长…… 昏黄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脸上的红晕也未褪,和她白嫩的肤色相映成趣,三色交汇,如同一朵色泽繁复的朵,在暗夜中盛放…… 段融的目光落在了萧玉的两瓣红唇上,那里就像这多娇艳朵的蕊…… 红唇烈火,段融的心头一荡! 段融压下心头的悸动,准备离去,他刚走到门口,忽然觉得萧玉喝了不少酒,就这么睡在这里,寒气袭身,很容易着凉。 段融走了回来,内息灌注,忽得抓住那张太师椅举了起来,段融控制着太师椅的角度,让萧玉稳稳地窝在里面。 段融就这样举着太师椅走进了萧玉的闺房,颇几分霸王举鼎的感觉。 进门的瞬间,一股幽香便淡淡的袭来。 段融举着太师椅走到了床榻前,段融的腰部缓缓下沉,将太师椅举在床上一斜,萧玉便从太师椅上滑落,轻哼了一声,落在了柔软的床上…… 段融将萧玉的腿摆好,脱了鞋,将一床被盖在了萧玉身上,这才转身离去。 段融转身的瞬间,萧玉便在黑暗中睁开了眼,她看着段融黑暗中魁梧的背影,一股熟悉的暖流在她心间流淌,直到段融的背影,在门口的一团黄光中消失,她才拥被向里,心头欢喜地喃喃嗔道:“榆木疙瘩……” 段融走出堂屋,他也没走院门,直接施展身形,从院墙翻了出去,回到柳庐,便拥被而眠了。 段融直睡得天色大亮,才起床梳洗。 大年初一,段融洗漱地仔细了些,用盐巴将牙齿刷得白亮亮的。 段融刚洗刷完,院门那里,便传来了打门声。 段融神识一扫,便看到了萧玉亭亭玉立地站在门外。 段融打开院门,只见萧玉穿了一袭月白色的裙子站在那里,微风过处,裙裾轻摆,如水莲一般。 萧玉将一冒着热气的干荷叶塞进了段融手中。 那是她带给段融的早点,蒸的酥炸还有包子。 “走吧。庙会开始了。” “这么早吗?” “这还早啊!今儿可是大年初一。” 段融关了院门,咬了一口炸鱼,看着萧玉的裙摆道:“这裙子是新做的吧?没见你穿过。” “过年当然要穿新衣服。我年前在裁缝铺订的,我一条,小七一条。” “小孩子才穿新衣服。大人都是老一套。” 段融这大半年来,就是两套镖师的衣服,来回穿。虽然他已经弄了不少钱了,他却几乎没去过成衣店。裁缝铺,他更是连门在哪都不知道。 萧玉见段融笑她是小孩子,便扭头白了段融一眼,嗔道:“吃着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 萧玉说完,便快步向前走去。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段融咬了口炸五肉,快步追了上去。 两人走到了城隍庙的那片街区,庙会果然已经开始了,大清早的,城隍庙门前的街巷上,已经人头攒动。 路边摆摊的叫卖声,更是此起披伏,叫卖的小贩们,哈出的白气和晨雾混成一起,漂浮在人们的头顶…… 捏人的,卖冰葫芦的,转的,爆米的,卷蛋卷的…… 玩各种杂耍的,喷火吞剑的,应有尽有…… 每个摊位前,都挤满了人,段融好容易才从拥挤的人堆里,抢到了两串挂着稀的冰葫芦。 他将一串递给了萧玉,萧玉笑着接了过去,道:“吃了冰葫芦才叫过年呢。” 两人一边吃着冰葫芦,一边在各个摊位前观赏。 他们驻足在一个表演喷火吞剑的杂耍摊位前,那人正在表演吞剑,眼见将一口闪着寒光的长剑,吞进了口中。 段融微微一笑,他不用神识,也知道是那剑上有机关而已。 但是,人群中还是发出了一阵惊呼。 就在这时,一个长满了乱如蓬草的胡须的魁梧莽汉,忽然滋溜一声抽出了一把刀来,吼道:“我看你那剑上是做了手脚的,你要能把老子这口刀吞了,老子就认你是有本事的!” 那吞剑人看着那挑衅的莽汉,脸色很是难看。 大清早就有砸场子的,顿时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不仅路过的人围了过来,连旁边的两个摊位也有人被吸引了过来。 那莽汉晃着手里的钢刀,道:“怎么?不敢!?”“吞!” “吞啊!” 这时,人群里也有人开始起哄。 那吞剑人有些骑虎难下,只得怏怏得接了那莽汉手中的刀,在人们的叫呼声中,将刀尖扎入了自己的嘴里。 围观的人群,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接着那吞剑人,竟一点点将那口刀,给吞了下去。 段融眉心一跳,那挑衅的莽汉,明显就是个托。 萧玉也看出来,两人从此处摊位离开,还有不少人显然也看出来了,各自骂咧咧地散去,但那吞剑摊位前围着的人,已经比之前,多了两倍还不止了! 两人继续逛着,停在了一个耍猴戏的老汉那里。 那猴子钻完火圈,竟然拿了那养猴人的烟袋锅子,塞了烟叶,在火圈上点着了,兀自在那吸了起来。 那吐烟的姿势,别提多老练了,跟人一样了都…… “这猴子,简直成了精了!”萧玉被逗得咯咯直笑。 段融也看得直乐,便往那端着铜锣的猴子那里,扔了几块碎银子,算是给江湖手艺人的一点酬劳。 可能是看到了段融出手还有些阔绰,两人刚转身离开摊位,便有一人和段融擦肩而过。 那人近身的瞬间,段融便心头一动。“一个清插。” 他在未央坊,吞噬了方精宝的翡翠扳指的器灵,早已经获得了精通级的清插妙手的境界。 那人还未出手,段融已经看出来,他要干什么了。 “手法还可以!”段融在心内点评道,依旧和萧玉,笑语晏晏地走着。 那人从段融怀里摸出一个东西,触手微凉,他心头一喜,还以为是块银锭子,待他摊开手一看,只见手心里,竟是一颗红艳艳的裹了衣的冰葫芦。 这人哪里还不知道,是遇到高手了,他目色恐惧地扭头瞄了段融的背影一眼,立马缩头钻入了人群…… 段融回头看了那人一眼,便和萧玉,继续沿街逛了起来。 两人一路逛来,看了许多杂耍,也吃了不少小吃,这才到了城隍庙的门口。 城隍庙的门口,已经排起了一字长龙! 段融道:“城隍爷的香火就是旺!” 萧玉道:“不光是香火。据说大年初一的祈愿牌也是最灵验的。” “祈愿牌?” 这是只见两个人从庙门出来,快步走到了不远处的古桑木前,便站在树下,仰天一扔,便想将手中的祈愿牌往古桑的枝条上挂去。 萧玉道:“只要能挂上古桑,就算是城隍爷接收了。” 此时是寒冬,树叶凋零,而且此株千年古桑,枝条高远,那两人扔了数次,都未挂上。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身穿华服的少年,探手一扔,手中的祈愿牌便稳稳地挂在了树梢最高处,看得那两人一阵艳羡。 段融目色一凝,那少年探手一扔,乃是暗器的手法,而且不比他弱。 段融看向那人,原来是兵器铺东家陶久松的儿子陶嵘。 数月前,段融已经在茶楼听到风闻,说这陶嵘那时就已经成就了内息境大成的境界。 陶嵘注意到了段融的目光,便扭头望了过来,只是他不认识段融,但他认得萧玉,便冲萧玉微微点了下头,转身走了。 段融知道,三月三的记名弟子考核,此人必会参加。 显然是个强敌! 段融和萧玉,排在了一字长龙后面,排了半个时辰,才终于给城隍爷叩头上香,然后才从老庙祝许东阳的手里,领到了祈愿牌。 祈愿牌是空白的,是需要自己写下愿望的。 萧玉和段融来到墙角的几案前,拿起上面准备好的笔,各自写下了心愿。 段融看着萧玉,笑道:“你写了什么?” 萧玉将牌子望怀里一搂,道:“你管我?” 段融动用神识穿透,可以轻易窥探,但他从不用此手段无端窥探朋友,那样不仅消耗神魂,也有些下作。 两人写好后,拿着祈愿牌出了庙门,来到了古桑木下,两个都是有了成就的武者,探手一扔,便将牌子挂了上去! 萧玉看着冬日阳光下,干枯桑树上的那颗摇晃的牌子,目色闪动,她扭头看着段融,道:“走吧,我们回去吧。” 段融走在萧玉的侧后方,看着萧玉若有所思的侧脸,冬日的暖阳照亮了她腮边的绒毛。 段融的心头,忽然升起一股人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感受来。 段融清楚,这感觉是萧玉给他的。 他和萧玉之间,显然不是儿女之情,但那淡淡的感受,却是另一种的情感。 段融上一世就父母早亡,他还没有过家庭,就已经魂穿到了九州世界,但到了这边,同样是父母过世。 他两世为人,却从未感受过家庭的温暖。 但不知为何,此刻他看着萧玉,却忽然升起了一股温暖安定的感觉。 两人身后,城隍庙门口的古桑木上,已经挂了不少的祈愿牌,段融和萧玉的,也挂在上面,随风摇晃。 萧玉的祈愿牌上写得是:只愿君心似我心。 段融的祈愿牌上只有三个字:太一门。 年已经过去了,转眼就到了正月初六。 镖局的业务,眼见都要开张了,阮凤山却一直在后院,闭门谢客,谁也不见,更是从未露过面。 到了正月初七,阮凤山的贴身小厮郑伟,才忽然传令,拿了盖了镖局印章和阮凤山私章的文书。 文书就一行字:即日起,着萧宗庭任源顺镖局总瓢把子,全权负责镖局业务。 萧宗庭接了文书,一头雾水,他跑去后院求见阮凤山,却是再次吃了闭门羹。 萧宗庭无奈,但他一生服务于源顺镖局,对这里的感情之深,一般人是难以理解的,阮凤山既然把镖局的经营交给了他,无论如何他都会尽力去做的。 孙煌身死,第二镖队就群龙无首了。 而且三月三就是记名弟子考核的日子,段融和萧玉都要准备考核,暂时无暇镖局事务。 萧宗庭便直接砍掉了第二镖队,将镖师和趟子手们,合并到其余几个镖队里去了,而段融和萧玉,则脱产修炼,应对考核! (本章完) 第264章 血腥刑场 第264章 血腥刑场 贤古县的这场秽血大案,自然不是小案子,而且凡是跟秽血教有关的案子,无论是宗门,还是地方,历来都很是重视。 但贤古县,毕竟地处偏远。 虽然县署这边,年前就将案子审结,而且沈焰柳赶在年关前,就将结案文书,急递给了宗门和府里。 但等到宗门钦使,赶到贤古县,复核此案,就已经是二月初了。 沈焰柳和汤万红,早已经将案情前前后后推理地很是清楚,任何蛛丝马迹的地方都不曾放过。 证据链条,也推演的严丝合缝! 宗门钦使过来,自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而且大赞沈焰柳办案得力! 二月初三,春寒料峭,贤古县的这波倒春寒,甚至比腊月还要冷上几分! 此日巳时,西大街的某个街口处,围了不少的人群,衙役们横着水火棍将人群架开! 街口的中央是临时的刑场! 正南的位置,摆着一张几案和一张太师椅。 手持大砍刀的五名彪悍刀斧手,满脸煞气,立在几案前不远处。 随着一阵喝道,秽血大案的一众囚犯,带着镣铐被捕快们压了进来。 栾豹、苏堤、魏雨田府邸的一众杂役婢女,还有栾敬付府里的杂役婢女,黑压压的一片,跪在了街口中央! 随着囚犯入场,人群中顿时一阵躁动低语! 一下子杀这么多人,哗啦啦的一大片,贤古县已经多少年没发生过这么轰动的大案了! 解道寒一脸阴寒地走进了刑场,论功劳他一分没有,杀人的脏活还得他干。 解道寒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抬头看了一眼冬日里无甚暖意的日头,午时三刻大约还有半个时辰呢。不急! 西大街是贤古街最宽阔繁华的街道,在西大街设刑场,是方便民众观刑,起到教化震慑的作用。 贤古县的男女老少,将刑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可谓水泄不通。 一次杀这么多人,光听听就让人心头冒寒气…… 水泄不通的人群不远处,段融独自一人,坐在巷口的一家小酒馆里,他让店家烫了一壶黄酒,又要了一碟生米和一碟辣豆腐,坐在那里,慢慢地吃喝着。 酒馆内,空无一人,都去看杀头了,谁有空在这喝酒呢? 段融抿进嘴里一杯滚烫的黄酒,吞咽下肚,神识便陡然放开,穿人过巷,将刑场内外,一览无余。 段融的神识,扫过苏堤那张眼神黯淡呆滞的脸时,心头微微一动。 当初,他为了救萧玉,情急之下,才借苏堤掀起了这件秽血大案,引沈焰柳出手。但这一掀,却像是搅起了一滩淤泥,贤古县的这塘水,在段融看来,却是越来越浑了。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刑场选的位置,可是离源顺镖局就隔了一个巷口…… 此时,县衙后院的厅内。 沈焰柳穿了一身空松的文士服和一人,坐在那里饮茶。 那人身材魁梧,面容刚毅,正是赶来贤古县审核秽血大案的宗门钦使楚明。 楚明呷了一口茶,道:“沈县令此次捣毁了秽血教一处如此重要据点,对宗门堪称大功一件啊!” 魏雨田后院的那座密室坛城,楚明亲自去看过了,规制不小,造工精良,显然费了不少心血,远好过他见过的另外两处的坛城。 沈焰柳道:“我既食禄位,为宗门分忧,就是沈某的职责所在。” 楚明点了点头,道:“只是楚某看过卷宗后,有一种隐隐的感觉,就是这贤古县内的秽血余孽,怕是还没有清扫干净吧。” 沈焰柳心头一跳,他没想到楚明竟如此敏锐。 “钦使所言,也正是沈某心中所想。”沈焰柳道:“钦使放心,沈某在这贤古县地界,经营多年,培植了不少亲信暗探,这次秽血大案,也掀起了一些的蛛丝马迹,这些人也早已经摸过去了。” 楚明闻言,微微一笑,道:“看来沈县令早已有了谋划。那楚某就以茶代酒,预祝沈县令再建奇功!” 沈焰柳举起茶盏,道:“借钦使吉言!” 刑场这边,眼见马上就要到午时三刻了。 五名刀斧手已经站到了首排的囚犯的身后,等待号令! 旁边的书办看来一眼日晷,向解道寒抱拳道:“解捕头,午时三刻已到!” 解道寒闻言,立马从椅子上跳起,站在几案前,吼道:“刀斧手!行刑!” 解道寒的吼声出口,苏堤的嘴唇明显哆嗦了一下,一下刻,一道冰冷的刀光就斩断了她娇嫩的脖颈…… 苏堤的头飞了起来,围观人群的各色的脸,一晃而过,她的人头滚落在地上。苏堤两眼的最后场景是青石板的一条缝隙,那里还有一口浓痰…… 刀斧手斩完一排,步履沉稳地后退数步,便接着斩第二排,人头一颗颗齐刷刷的滚落,鲜血横流,浓重的血腥味,在寒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人群中围观的人,许多人已经不敢再看,脸色煞白地捂着眼…… 段融独自坐在小酒馆内,浓烈的血腥味从风飘了过来,黄酒的酒味都压不住。 血腥味太重,段融已经无心吃菜,只一杯接一杯地将一壶黄酒喝了下去。 六排囚犯,三十颗人头,数息间,便全部身首异处。 这些囚犯,许多人也还有亲属家眷,都没有一个人敢来送刑的,这是秽血大案,沾惹上,搞不好就要连坐的。 忙着撇清都来不及,谁又敢来送刑呢? 在浓烈的血腥味中,三十个人,瞬间变成了孤魂野鬼…… 人群慢慢散去,尸体被衙役们拉走,送去了乱葬岗! 这边衙役们散去,附近的店铺民居里的人,便拎着水桶出来,冲洗街道了。 三十个人的血,侵染进了青石板的缝隙里,就算冲洗干净,这淡淡的血腥味,也是数月难散…… 段融走出了小酒馆,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走回了源顺镖局…… 段融最近一直在闭门苦修,想尝试突破内息境大圆满的最后那一层皮。但突破大圆满,比他料想要艰难。 就像你明明看到那座山头了,你从不同的坡度侧面,从不同的路径,尝试攀登上去。 结果都卡在同一个位置,就是到不了。 临门一脚踹不破,段融终于品尝到了一丝坐困的味道。 他渐渐有些领悟,也许他成就不了内息境大圆满,还是因为精神力的问题。 如果精神力不突破,就像一道无形的屏障,盖在他的头顶,他是不可能突破的!转眼寒冷的二月,已经疏忽而过,天气渐渐有了暖意。 离三月三的宗门记名弟子选拔考核,已经没几天了。 县署的门口,已经搭建起了校武择英台,校武台的两侧还有观礼席。 这校武择英台,每三年都会搭建一次,县署门前的广场上,留有现成的契入木桩的空当。 衙役们将一根根大圆木,从仓库抬出来。 尘封了三年的大木桩子,满是蛛网灰尘,被衙役们熟练地砸进了空当里。 校武台并不是平台,而是一根根的圆木桩子,参加考核的考生们,就是踩着这些圆木桩子进行比斗。 两边的观礼席上,坐得则是本县的士绅,还有各大势力的掌权者也都会出席,但这些人都只是陪衬。 对考核有真正的监察之权的,第一就是本县的县尊,还有就是太一门的五名钦使,最后则是府一级的布政使衙门委派来的主事。 宗门、府一级、县一级,三方汇合,考核结果才有效! 这日,段融正在柳庐庭院的凉亭内,静坐沉思,院门处忽然传来了打门声。 段融眉头一蹙,神识便穿了过去,竟是古月斋的伙计管奎来访。 段融起身开门,管奎见了段融,立马笑着作揖,道:“又来叨扰段镖师了。” 段融后来的气度神情,已有很大的变化,管奎每次见了段融,心头的那根弦总是绷着。 段融笑道:“是管奎兄弟啊,有日子不见了。” 管奎道:“我家掌柜的,有两件物件,拿捏不准。想请段镖师,过去帮着掌一眼。” 段融爽快道:“好说。反正我这会儿没事,我们这就去吧。” 管奎大喜,段融关了院门,便随管奎往古月斋而去了。 段融心道:考核在即,各方汇集,看着这沈焰柳又要借这古玩字画,去走谁的门路了。 距离贤古县城二十里的官道上,一辆颇为煊赫威武的马车,不疾不缓地行驶着,驾车的人身形魁梧,而且穿着皂鞋公服,显然是衙门里的差役。 而且那煊赫威武的马车,车顶飘着一金线滚边的黑旗,黑旗中间绣着熊罴,这是府一级衙门的旗帜。 这辆马车乃是渊阳府,布政使衙门的规制官车。 宽敞的车厢内,内饰堂皇,三面围坐着七个人:李贤江、范元海、朱群香、陆青峰、王善山、吕青竹、阿墨。 李贤江是渊阳府布政使衙门的主事。 范元海、朱群香、陆青峰、王善山、吕青竹,则是太一门的外门弟子,也是贤古县这次记名弟子选拔考核的宗门钦使。 而阿墨,则是吕青竹带在身边的丫头。 范元海、朱群香、陆青峰、王善山、吕青竹,这五名宗门钦使,来自于不同的地方,他们前几天已经各自到渊阳府布政使衙门报到,查验过宗门文牒后,才委派马车,和衙门里的主事一起,赶往对应的考核地点。 范元海实在没想到,自己竟然又被委派到这贤古县,此地的风土人情还算不错,物产也还丰富,就是地处偏远,交通不便。 他之前因为许儒虎的案子,在此地虚耗了将近半年,无功而返,这地方也算是他的一个伤心地了。 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生平还会第二次踏足此地,实在是造化弄人啊! 范元海坐在那里,眼角的余光,不是偷偷瞟向不远处的吕青竹和阿墨,这一对主仆。 倒不是范元海不老实,这对主仆实在是有些奇葩,一个绝美,一个奇丑,任谁见了,都忍不住要多瞧几眼的。 吕青竹一头青丝如黛螺,眉毛淡有若无,肌肤更是如破壳荔枝一般,而且整个人腰肢挺拔,气质清冽,她抿着嘴唇坐在那里,似乎在想着什么事,眉头微微蹙着。 而坐在吕青竹身旁的阿墨,则骨骼粗大,身量奇高,坐在车厢里,直如一座小山,她一个丫头倒足足占去了两个男子的位置。 阿墨虽说容貌丑陋,但却没有人敢向她露出嘲弄的表情来。 因为她那双指关节粗大的双手,泛着淡淡的古铜光泽。 车厢内坐的人,都是颇有见识之人,自然知晓那意味着什么。 这阿墨显然是一身横练的功夫,而且看其身量骨骼,似乎还是天生神力之象,哪个敢去去触她的眉头呢? 只是有这么个丫头跟在身边,车厢内的诸人,难免都暗暗揣测着吕青竹的身份。 几人刚入马车之时,互通了姓名,但这一路上却不曾怎么交流。 五名宗门钦使,年龄相仿,偶尔还聊两句,但渊阳府布政使衙门的主事李贤江,却是自从上了马车,就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过。 李贤江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下巴处留了一撮山羊胡,他个子不高,而且身形肥硕。 李贤江并不是武者,而是账房先生出身,能在主管一府钱粮的布政使衙门,混到主事的位置,自有他的关系和一套手段。 上午巳时末,马车便驶进了贤古县的东城门,守城的衙役班头,一见那马车的规制,立马便知来人不凡,问明了事由后,随即打马往县署通报去了。 待马车车声粼粼地停在县衙门口时,沈焰柳已经身着官服,在台阶下迎候了。 众人一下马车,沈焰柳便抱拳道:“李主事,各位钦使!沈某有失远迎,还往恕罪啊!” 李贤江抱拳回礼,热络地笑道:“沈县令,这说起来,我们二个月前才见过。不过,这隔了一个年关,倒让人感觉许久未见一般。” “哈哈哈……”沈焰柳一笑,道:“看来李主事,是想沈某了啊!” 李贤江是主管钱粮的布政使衙门的主事,管的就是贤古县和唐河县,两县的钱粮。沈焰柳往布政使衙门交接税赋时,常与其打交道,两人早就是老相熟了。 “李主事,各位钦使!沈某已经治好了酒席,与各位洗尘!” “请!” “请!” 沈焰柳一边笑让着,眼神似乎不经意间从范元海的脸上瞟过。 (本章完) 第265章 初遇 第265章 初遇 巡酒过后,几人从县署的大门,走了出来。 送几人出来的是秦书办,沈焰柳没少喝酒,已经有些微醺了。 李贤江也喝得红光满面,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跨过了县衙的门槛,他瞄了一眼县署门前的广场上,已经搭建过好了的校武择英台…… 李贤江泛着酒劲,扭头看了一眼秦书办,道:“不错,台子都已经搭好了。你们沈县令办事,还是这样雷厉风行!” 几人是提前到的,考核还要三天后才举行呢。 秦书办笑道:“择英储才是三年一度的大事,县尊他对此事从来就很是看重。” 李贤江点了点头,他的心情显然很好,因为方才在酒席上喝得很是满意。 但站在他身边的朱群香、陆青峰、王善山几人的脸色却有些不太好看,沈焰柳只每人敬了他们一杯酒,就开始冷落他们,只一个劲地和李贤江喝酒说话。 这其实也不能全怪沈焰柳,在官场混久了,自然是看人下菜碟。 虽然同为宗门钦使,但一个月前到此复核秽血大案的楚明,沈焰柳几乎是以上峰之礼待之。 而对范元海、朱群香、陆青峰、王善山几人却不是很上心。 这里面自然有官场的门道。 要知道复核秽血大案是何等紧要任务,凡是能负责此等要务的宗门钦使,或者说外门弟子,基本上,可以说,铁板钉钉地能升入内门。 这监察记名弟子考核,虽然也重要,但却是常务,而且功勋值是五人平分,凡是被委派这种任务的外门弟子,要么就是刚出宗门,才开始历练,要么就是被边缘化了,基本晋升无望。 比如范元海,上次许儒虎一案,办得一塌糊涂,自此便很少有要务,委派给他了。 其实,朱群香、陆青峰、王善山,他们的情况,也大致相同。 而这些,沈焰柳自然是心知肚明。 秦书办将几人送出门外,便告辞退回了衙署。 朱群香笑看着范元海,道:“范兄,原本这贤古县,你已经是第二次来了,一路上怎么没听你提过呢?” 范元海脸色有几分尴尬,他因为许儒虎的案子,折戟在这贤古县,怕人问起,他自然不愿提,不过方才在酒席上,也不知沈焰柳是有心还是无意,主动地说起了此事。 范元海道:“不过是上半年在此地办了个案子而已,没甚好提的。” 李贤江此时酒劲已经开始上涌,头还有晕乎,他见几人竟在县署门口攀谈起来,便道:“一路劳顿,几位,我们还是先去驿馆休息吧。” 朱群香闻言,撇了下嘴,道:“驿馆是甚好去处吗?”他扭头看向范元海,笑问道:“范兄既然是故地重游,一定知晓在哪里下榻了。” 范元海笑看着朱群香,道:“朱兄可算问对人。这贤古县最好的客栈,就是西大街的春风客栈。不如我们去那里?” 范元海说着,目光扫过在场的诸人,陆青峰、王善山都点头附和,吕青竹只是笑吟吟地站在那里,没有搭话。 朱群香见吕青竹不说话,便笑着问道:“青竹小姐,范兄既然说春风客栈不错,不若去看看吧,总该是好过苦窑一般的驿馆的?” 吕青竹依旧是笑吟吟地,道:“都行。” 朱群香见吕青竹吐了口,便看了李贤江一眼,道:“那我们走吧。” 说着,几人便离开了县署门口,沿着西大街往南而去了。 李贤江站在那里,看着几人的背影,冷哼了一声,道:“有免费的驿馆不住,偏偏巴巴去住什么客栈。真是世风日下,现在的年轻人,脑壳都坏掉了!” 李贤江说着,便抬脚向驿馆的方向走去。驿馆不仅住宿免费,还管一日三餐,他实在想不通,那些家伙为什么不去。 有便宜都不知道占,不是傻是什么? 他当然理解不了,因为在范元海、朱群香看来,只有自己能住得舒服,点钱又有什么呢? 这倒也不是说李贤江他缺钱,只能说一个人一个脾性。 他不仅不缺钱,反而富得流油,在布政使衙门做主事,两个县的钱粮税赋过手,这中间的油水,不知凡几呢…… 范元海、朱群香、陆青峰、王善山、吕青竹、阿墨走在路上,几人一边走一边聊起了这贤古县的一些风土人情。 这中间,基本都是范元海在说,其他人在听。 毕竟考核是三天后开始,他们这段时间就闲暇了下来,聊着聊着便聊到了玩的地方。 原本还是正常的语调,范元海忽然便压低了声音。 阿墨隐隐地听到。“影楼……四大影什么的……” 阿墨的眉头一蹙,拳头攥得咯吱作响,吕青竹忽然已将一只白藕般地手放在了阿墨的拳头上,冲她摇了摇头,阿墨随即松开拳头,消弭了怒气。 几人说着,便走到了春风客栈。 那老板娘见范元海一下子带了这么多人,顿时喜笑颜开,招呼得好不热情。 几人各自找好了房间,吕青竹和阿墨刚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朱群香忽然过来说道:“青竹小姐,我在地字乙号房,你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话,尽管来找我。” 吕青竹笑吟吟地站在那里,道:“都行。” 朱群香看了吕青竹一眼,喜滋滋的走了。他一边走一边想,这青竹小姐看起来清冷,但交流起来,还是很好说话的嘛。 阿墨站在吕青竹身侧,眼睛厌恶地看了朱群香的背影一眼,她特别恶心朱群香的那幅喜滋滋的样子。 阿墨最清楚自己小姐了,凡是她讨厌的人,不管跟她说什么,她都是一句都行,一个字都不会多。 吕青竹和阿墨走进房间,喝了些茶水,休息了一会儿。 吕青竹道:“阿墨,我们等下出去玩吧?” “去哪玩?” 吕青竹道:“方才路上,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好像是影楼……四大影什么的……” 阿墨的丑脸一红,支吾道:“他们说的……好像是……妓馆吧。” 吕青竹道:“妓馆怎么了?我们去看看。” “啊……”阿墨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但是,老爷要是知道了会骂的……” “你不说,我爹怎么会知道呢?”吕青竹看着阿墨。 “啊……”阿墨躲开了吕青竹的眼睛。“我肯定不说……” 吕青竹道:“阿墨,你看着我。” “啊……”阿墨有些紧张地抬起头来。 吕青竹道:“我们一会儿去成衣店,寻两身男装,穿了。谁知道我们是女的呢?我们就去看看,四大影啊,听名字就很有趣呢……” “好不好嘛!”吕青竹摇着阿墨的胳膊,撒起娇来。 “好……”阿墨脸一红,应了下来。 阿墨从小就对吕青竹的撒娇,毫无抵抗力,只要吕青竹使出这招,多么过份的事,阿墨能会答应,因为这,可没少挨老爷的揍。 吕青竹见阿墨应了一下,顿时心情大好。 两人从小在长留山里长大,这是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吕青竹舍弃了神云府的郊县上蔡县,特意选了这偏远的贤古县,就是为了好好游历一番。阿墨其实也是第一次出远门,她虽然觉得小姐去妓馆很不好,但既然小姐说了穿男装去没事,那就是没事。 两人迫不及待地出了门,打听找到了成衣店的位置,便走了进去。 老板热情地招呼了她们,就成衣店而言,通常女人的生意,要远比男人的生意好做。 那老板一听她们要买男装,倒也无甚反应,这年头乱,买男装的女子原不在少数。 吕青竹很快便选定了一套月白的滚边华服。 她在身上比了比。 阿墨笑道:“小姐,看起来很合身嘛。” 吕青竹道:“阿墨,以后不要叫我小姐,叫我公子。对了,我暂时不叫吕青竹,我叫吕青山!” 阿墨抿嘴直笑,但到她选衣服时,她就是笑不出来了。 阿墨虽说个姑娘,但男的也少有她这么高大的,她站在那里直如一座小山一般。 那老板找来了最大的尺码,阿墨依然穿不上。 阿墨哭丧着脸,看着吕青竹。“小姐……” “没事,阿墨。这穷乡僻壤的小店就是这样。”吕青竹说着,扭头看向老板道:“要是现做一套成衣,何时能做好?明日上午,可能做好?” “这姑娘的体格,怕是有些困难……”那老板瞄了阿墨一眼,脸上泛起了难色,道:“要赶出来,除非熬一个通宵……只是……这价钱方面……” 吕青竹道:“你说个数吧。” 那老板报了个价钱。 吕青竹微微惊愕,因为她觉得老板说的很是便宜,起码比神云府的物价要低得多。 两人付了定金,那老板站在椅子和桌子上,量了阿墨的尺寸后,她们便出了成衣店。 “小姐,我们现在去哪?” 吕青竹道:“随便逛逛!” 两人便沿街闲逛了起来,因为阿墨的成衣还未做出来,吕青竹也没换那套男装,还是穿着她那条翻水裙。 两人沿街吃了不少小吃,方才在酒席上,吕青竹不喜欢那气氛,既未喝酒,也未吃一口菜。 “小姐,这牛杂夹饼真好吃……”阿墨被辣的吸溜吸溜的,还忍不住赞叹道。 “嗯,是不错。”吕青竹也咬了一口,慢慢地咀嚼着。 两人一边吃一边逛,走着走着吕青竹忽然在一处巷口驻足。 阿墨发现吕青竹忽然停下,便转身看向她。 吕青竹站在那巷口,看着那不算太宽的街巷两边,却是摆满了摊位,巷子内人群更是熙熙攘攘的。 吕青竹的眼睛微微发亮,闪着感兴趣的光芒。“这倒挺热闹啊……这巷子是干嘛的?” 阿墨已经走到了吕青竹的身侧,她看向巷口的一处摊位,道:“好像是卖古董的?” “是吗?”吕青竹已经抬脚走了进去。 阿墨立马跟了上去。 巷子里原本人多,但阿墨小山一样的身形,加上天生凶煞丑陋的脸,很是骇人,两人一路走来,路人纷纷退避…… 两人停在一处摊位前,那老板的摊位上,摆着各种木雕珠串手镯。 吕青竹看了看,发觉都是做旧的假活,她捡了个品相不错的,在手里摩挲了几下,放在鼻尖轻嗅了嗅,便蹙眉发下了。 那老板一见吕青竹的样子,就感觉是个行家。 吕青竹正要走,那老板忽然道:“小姐,留步,我这还有檀香木的。”那老板说着,便从摊位底下摸出了一木雕珠串手镯,递向吕青竹。 吕青竹回身瞄了一眼,那老板手里的东西,抓了过来,就着日光仔细地看了看色泽,然后就着鼻尖嗅了嗅,果然有一股淡有若无的清香。 不要小看这清香,这清香虽淡,却是能百年不散的。 吕青竹拿着那木雕珠串手镯,浅笑道:“果然是檀香木的!有没有不作旧的,我卖两串!” 那老板的老脸,微微一红,他的目光扫过肉山般的阿墨,还有她那张天生凶煞的脸,道:“有,有……” 老板说着便弯腰从摊位下摸出了两串崭新的手镯来,吕青竹触手一摸,笑道:“这手镯倒还不错……” 段融从巷口走了进来,他已经不常来这古玩一条街了,只偶尔来淘一些书回去,这一年过去,他可发觉这里的老板却是换了不少。 “这年头,生意难做啊。” 段融缓步走着,忽然看到前面的摊位前,站着两个人。 他看着两人的背影,那个穿水裙持剑的还正常,但她身旁站着那人,就简直跟肉山一般了。 而且从身后看其发髻衣着,似乎还是个女的,段融走过那摊位,便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就在这时,那老板也看到了段融,便热情叫道:“摸一下,好久没见了啊!” 段融听那老板叫他摸一下,顿时满脸黑线。 这时,阿墨和吕青竹一起转身,看向身后的段融。 两个背影回头的瞬间,那种激烈的反差和冲撞,段融呼吸一滞,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儿里…… 阿墨满脸凶煞,虽然笑着,但却更让人毛骨悚然! 吕青竹左手持剑下垂,右手轻攥一串木雕珠串手镯,她的腰肢挺拔如剑,虽然巧笑而看,顾盼间却精光内敛…… 那老板虽然热情叫着段融摸一下,但段融却没回应他,只是若无其事地从摊位前走了过去。 阿墨用手肘碰了一下吕青竹,小声道:“小姐,那老板叫他摸一下呢?” “我知道。”吕青竹转过身去,便向那老板攀谈起来,老板几句话,便将段融那摸一下诨号的来历给吕青竹说了。 吕青竹的目光闪着神采,似乎很是感兴趣。她从小就好奇心爆棚,最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了,人也一样。 吕青竹付钱买了两串手镯,她和阿墨一人一串,两人转身离开摊位。 吕青竹一眼便看到,段融在前面转身,似乎是走向临街的一间店铺而去,就在这时,吕青竹的眉心忽然一蹙,几乎同时,阿墨的大手一闪,已经抓在了她身边。 段融在前面刚一转身,眼睛的余光就瞟向了吕青竹和阿墨这里,阿墨那肉山般地身形实在太过扎眼,如地标一般,在人群中高高耸起。 段融目色一动,以前他可能看不出,但现在他瞄一眼,就能看出,有一个扒手近身了吕青竹。 (本章完) 第266章 老怪物 第266章 老怪物 阿墨的大手如铁爪一般箍住了,那扒手探向吕青竹的手,随着扒手一声惨叫,阿墨的手一箍之下就已经松开了。 那扒手脸色煞白,额头瞬间便爆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的右手像无骨鸡爪一般耷拉着,脸色恐惧地看了吕青竹和阿墨一眼,快步走开了。 那扒手看着自己的耷拉着的右手,他以为这只手只是骨折了,其实他不知道,阿墨那一箍,他的这只手已经彻底废了。 虽然皮相上看不出伤痕,但里面的骨头,已经碎成齑粉了。 阿墨虽然天生神力,但并非只会用莽力而已。 她方才那一箍,其实瞬间便有十二种变化。 并不是她用力量直接将骨头捏碎的,不伤皮肉,而将骨头捏碎,那就是隔空打物的本事了,阿墨并不会。 她是瞬间用力,让那扒手的手骨关节间,相互研磨,就像大磨相碾一般,彼此磨碎了自己。 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对人体骨头,每一寸都具足了解,而且力与巧要配合的纹丝不差,才能一箍而碎! 段融站在街边,看到阿墨那一箍之力,眉头微微一跳。那速度怕是他也难以躲开的! 段融不由地对吕青竹有些好奇,身边跟着这样一个奇人的女子,只怕必定是有些来历的。 段融心头一动,便神识陡然放开,他想看看那主仆二人的武功境界! 探查的结果,却让段融大为震惊! 那肉山般的丑陋奇人,丹田内空荡荡的,竟然根本未曾修炼内功。 而那位手握长剑的窈窕女子,却已经是真气境第一重的境界了,看其真气的雄浑,甚至已经超过魏雨田和解道寒了。 只是这两人,显然不是贤古县的人氏。 而且,是这个时间,出现在了贤古县内。 段融心头微动,当他跨入古月斋时,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他猜测那女子,恐怕就是来监察三日后的记名弟子考核的宗门钦使呢? 真气境的强者,在这地处偏僻的贤古县,可并不常见呢,而且偏偏在考核在即时出现,也难怪段融会如此推断。 吕青竹并未因为那个扒手近身给影响心情,而且阿墨已经替她赶走了苍蝇,她只需开心地游玩就是了。 吕青竹又逛了几个摊位。 她停在了一个卖旧书、黄历的摊位前,随便翻了翻,感觉兴趣寥寥,这时,吕青竹抬起眼来,她看到了那旧书摊后面的临街的店铺,店铺的上面悬着一副匾额,字体遒劲有力,写着古月斋三个字。 吕青竹目色一动,抬脚走了进去。她刚才看到,那个“摸一下”就是进了这家店铺。 管奎正在柜台后面,擦拭架子上的摆器,忽然门口人影一闪,显然是有人进来了,管奎立马放下了手中的抹布,扭头看去。 管奎看着进来的两人,微微有些惊愕,特别是阿墨那肉山般的身形和丑陋凶煞的脸。 不过,这管奎能在古玩店做伙计,察言观色是他的基本功。 他一眼就能看出,两人中以吕青竹为主,吕青竹先一步进来,阿墨紧随其后。 而吕青竹一身衣衫的料子做工,显然都是上佳之品,而且吕青竹气质文雅清泠,目光明净沉稳,显然不同一般世俗家的女子。 管奎稳了稳心神,看着吕青竹,笑道:“姑娘,想看点什么?” 吕青竹的目光从管奎身后的架子上扫过,道:“我就随便看看。你要有什么好货,可以亮一亮。” 管奎目色一动,看着吕青竹,他感觉这姑娘口气不小。 管奎弯腰从柜台下面,拿了三幅画,摊在了柜面上。 这三幅画,还是他最初试段融的那三幅,这算是他的一个固定的套路。借此试一试这姑娘的成色。 吕青竹站在柜台前,仔细地将三幅画一次看过,但她的脸色几乎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管奎虽然注意着她的神色,但却并未看不出什么来。 古月斋的后堂里,段融这次再见汤万红,心内对他的看法已经完全不同了。 他在荃家庄园内,杀得那一行屠村的人,就是受了汤万红的指使,才去洗劫荃家庄园的。 段融原本以为,这汤万红就是给替沈焰柳管理这座古月斋的,现在看来,这汤万红是深入介入了沈焰柳核心机密的心腹之人。 虽然,在段融看来,沈焰柳和汤万红都是该死之人。但在今时的贤古县城内,他最忌惮的,就是两个人,一个是沈焰柳,一个是阮凤山。 这汤万红既是沈焰柳的心腹,他更需要小心应付了。 段融替汤万红看完东西后,汤万红抱拳,笑道:“有劳段镖师跑一趟,汤某真是感激不尽。” 段融道:“汤掌柜客气。你我来往也不是一日二日了,都是老交情了。你只要用得着段某,让管奎去叫我一声就行。” 汤万红道:“段镖师,如此深厚相待,汤某感佩。” 段融抱拳道:“汤掌柜留步,段某告辞!” 段融说着,走出了后堂,掀开厚实地蓝绸帘子,走进了前厅。 段融走进前厅,便目色一跳,只见那肉山般的奇人和那手握长剑的窈窕女子,就站在柜台前。 吕青竹刚看完那三幅画,便看到段融掀帘子走了出来,她忽然一笑,道:“摸一下,你来看看这三幅画。” 吕青竹在那摊位前,听了老板说了摸一下的事迹,说这家伙,用了几天时间,将整个古玩街上的所有摊位上的东西,都看了个遍。 吕青竹听了那老板的讲述,就觉得,这个摸一下,要么是个痴于古玩的行家,要么就是个疯子? 她很是好奇,到底是行家,还是疯子呢? 管奎心头一跳,脸色微微惊愕。 他后来也知道了段融在古玩街的这个诨号。只是眼前这姑娘,直接叫了段融的诨号,还让他帮着看看,语气也颇为熟络。管奎瞬间便认定,这姑娘和段融认识。 段融见吕青竹,忽然自来熟一般,巧笑倩兮地和自己搭话,脸色微微一怔。他当然想拒绝,这是古月斋的生意,他不好横插一手。 但是,他转念一想,这姑娘很有可能是三日后监察记名弟子考核的宗门钦使之一,万一自己就这样拒绝了她,会不会惹她不悦,监察考核的时候,给自己下眼药呢? 记名弟子考核,是段融眼前最重要的事,不容有失。 段融略一思量,便觉得这女子既然已经开口邀请他了,他即便是得罪管奎,也不能拒绝。毕竟管奎只是个伙计,而这姑娘很可能关系这他,能不能顺利进入太一门的!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段融思虑停当,便上前走了两步,看向柜台前的那三幅画。 段融一眼望去,就发觉是他最初进入古月斋时,管奎拿给他看那三幅,段融看向管奎,笑了一下,道:“这幅墨菊图,乃是真迹!” 管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早知道这姑娘和段融认识,他就不费这个事了,自己这点道行,在段融那里,哪里够看啊? 吕青竹看段融只瞄了一眼,就能窥破真伪,眼睛不由地便一亮,心头暗道:果然是行家! 吕青竹心情甚好,她看向管奎,道:“这幅苍道人的墨菊图,多少银钱?” 管奎闻言,却是脸色一变,这幅墨菊图,虽是真迹,但却并未留有印章和落款,段融也并未说破,这姑娘竟能一语道破,这幅画的作者是苍道人。可见,这姑娘,原本就看出了此画的真伪。 段融当然未说破,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画的作者是那什么苍道人的。他压根也没听过这个名字。 管奎看着段融和吕青竹,脸上浮现了一抹难堪的神色。他感觉自己今天,有些班门弄斧了…… 管奎道:“此画,四百两。” 吕青竹点了点头,她觉得价格很公道,便道:“这画我要了,你帮我包起来。” 管奎闻言一喜,古玩店从来都是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四百两也是大单了,这一单做成,他今年上半年的任务可就完成了。 吕青竹对于古玩这类的东西,确有些见识,但其实她自己并不喜欢,只是她阿翁特别喜欢摆弄这些旧东西。 她从小就常跟着阿翁玩,慢慢熏习下,对这些玩意的鉴别,就有了些造诣。 她买下这幅墨菊图也不是为自己买的,她是准备带回去送给阿翁的! 段融见那姑娘买下了那幅画,而且心情甚好,管奎也是一脸喜色,段融顿觉皆大欢喜,便准备离去。 管奎拿起那幅画,便准备装入木匣里。 只是管奎刚一起身,吕青竹便看到了管奎身后的架子角落处,放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吕青竹的眼睛顿时亮如星辰,道:“你先把那只埙,拿给我看看。” 管奎愣了一下,顺着吕青竹的目光,看向架子的角落处,只见那里放着一个比鹅蛋略大,流线光滑,底部平摊,下部开六孔,顶处开口的物什。 管奎微微惊讶。 这个东西,他初见还不认识,还是掌柜的告诉他的。 这东西,叫做埙xun,是远久时代的一种乐器。不过在一千多年前,关于这乐器的吹奏方法就已经失传了。乐谱和会吹的艺人,都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到了今天,就纯粹成了一种摆设了。 管奎不知这姑娘,为何会对此物感兴趣,不过他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木匣,先将那只埙拿过了过来,递给了吕青竹。 吕青竹接过那只埙,感觉手感很轻,她看了看,感觉这埙似乎是某种动物的骨头制成的。 吕青竹看着那埙,目中闪过一抹期待,她用手擦了擦那埙,顶处的吹口,忽然放到了嘴边,吹了起来。 一股雄浑而悠扬的声音,便陡然在古月斋内响起,管奎一惊,手中的画差点掉落…… 段融半只脚已经跨出了古月斋的门口,忽然便听到了一股古朴浩渺的音声,如同一个巨人在沉闷寂寥大地上的苍凉跫音一般…… 段融心头一震,便扭过头来…… 冬日的阳光,穿过窗户,照亮了吕青竹的侧脸,她两只手捧着那只比鹅蛋略大一点的埙,气息灵巧,手指不住地在六处孔洞上变换着…… 段融惊讶于,如此古朴浩渺的音声,竟然出自那么个小东西。 吕青竹吹了一会儿,便停了,笑道:“不错,竟然能吹。”她看向管奎道:“这埙多少银钱?” 管奎正愣在了柜台后面。掌柜的不是说,这玩意,已经没人会吹了吗? “二十两银钱。” 管奎其实也不知道那埙该买多少钱,那原本只是个充数的摆设,不让架子空着而已。掌柜的也从来没说过,这埙该多少银钱,似乎在掌柜的看来,这玩意压根不会有人买。 管奎便胡乱说了个价钱。 吕青竹看着手中的埙,目中露出了疑惑之色,她一扭头便发觉,段融站在门口处。 吕青竹随即看着段融,笑容清冽,道:“摸一下,帮我瞅一眼这埙。” 段融对吕青竹的这种自来熟的脾性,很有些不适应,但摄于吕青竹宗门钦使的身份,他只得接了过来。 段融略一探手,读取了这埙的器灵,便知真伪。 “这埙是个古物,而且很有些年月了。”段融说着,借着门口的阳光,看到那埙的表面,似乎有一层细密的浅浅划痕。“不过,后来被人打磨过。对品相有些损伤。” 段融说完,便将那埙递还给了吕青竹,吕青竹感激地看了段融一眼,道:“原来是这样。多谢释惑。” 段融点了点头,道:“姑娘还是不要喊我那上不得台面的诨号了。我叫段融。” 吕青竹笑了一下,道:“我叫吕青竹。不过我最近改名了,你也可以叫我吕青山。” 段融笑了一下。这姑娘修为境界,远高常人,但却志趣清雅,童心未泯,说起话来也颇为有趣,不设心防。 这时,吕青竹拿着那埙,扭头看着管奎,道:“这埙既是旧物,我也不占你便宜。算你一百两银子吧。” “啊……”管奎愣了一下,没想到生意还能这般做。 段融看着吕青竹后脑勺垂下的青丝,心道:这姑娘倒是大方…… 段融随即便转身走了,他怕他再呆一会儿,吕青竹又给他找个东西看了。 吕青竹付了银钱,管奎将一个木匣递了过来,阿墨伸手接了,两人便出了古月斋。 管奎看着两人的背影,顿时喜不自胜,这一会儿,就进账了五百两呢? 吕青竹和阿墨走出了古月斋,吕青竹站在门口四处望了望,发觉段融已经走了。 阿墨道:“那个摸一下,还挺厉害的。” 阿墨很清楚,自家小姐,对那些旧物的鉴赏很是厉害,只是那个叫摸一下的,似乎比小姐还厉害,竟然还能点拨小姐。 吕青竹点头道:“嗯。在古玩上,是个大行家!” 吕青竹再此看向手中的那个埙,她浅笑了下,喃喃道:“这个东西……阿翁一定会喜欢的……” 吕青竹会吹埙,也是她阿翁教她的。 她还很小的时候,就知道阿翁会吹这个东西。 一个孤独的老头,在月夜,寂寥吹埙的场景,曾深刻地冲击着她幼小的心灵。 所以,等她稍大了一些,就缠着阿翁教她吹…… 吕青竹和阿墨出了古月斋没多大会儿,汤万红便掀帘子出来了,他冷脸看着管奎,道:“我出去一会儿,你好好看店。” 管奎道:“掌柜的,刚那幅墨菊图还有那只埙卖掉了,进账了五百两。” 管奎说着,便将五张银票递了过去。 “墨菊图?”汤万红点了下银票,心情大好。“不错!” “是,墨菊图四百两。那只埙也买了一百两!” “什么?那只埙买了一百两?”汤万红笑呵呵地道:“谁买的?还来得冤大头?” 管奎道:“一个姑娘,她会吹那埙。” 汤万红笑道:“开什么玩笑?她会吹那埙?那玩意失传一千多年了!她会吹,除非她是个活了一千多岁的老怪物!” 汤万红说着,已经袖了银票,走出了门外。 管奎看着汤万红的背影,嘟囔道:“确实会吹吗?那姑娘挺好看的,怎么会是老怪物呢?” 管奎觉得,自家掌柜的,有时候也不是很靠谱。 (本章完) 第267章 神思交融 第267章 神思交融 影楼,兰香苑内。 兰影峨眉微蹙,目色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主仆二人。 一个白净公子,束发而冠,穿了一身滚边华服,眼神灵动,宛如琉璃,气质清冽,如明净秋水。 而他身后的那位仆人,却直如肉山一般,容貌凶煞丑陋,兰影望之生恐。 只是这两人,显然不是贤古县人氏。 而此时,范元海就带着几个人,在隔壁莲影的房间里,眼前之人,她料想八成也和范元海一样,是宗门钦使的身份。 兰影蹲了一礼,笑道:“公子,奴家已经治了一席酒水。请公子入席,奴家侍奉公子先饮上几杯,解解乏累。” 吕青竹道:“不必。我自来是不饮酒的。” “啊……”兰影愣了一下,她第一次听闻,来妓馆不饮酒的。 “听闻兰影姑娘,琴艺卓绝。不知可否有劳姑娘,为我抚上一曲呢。”吕青竹心思单纯,一开口就是直奔主题。 她来就是听琴的,哪管别的事呢? 兰影迟疑了下,道:“公子吩咐,自然是可以。” 兰影虽然心头纳闷,但一来她忌惮眼前之人的宗门钦使的身份,二来,这位公子明净灵动,颇有些合她的眼缘。 就是先抚一曲,又何妨呢? 兰影这还是第一次,席还未入,就开始弹琴了。 她款步走到了不远处的琴台上。 吕青竹站在那里,负手而立,目光扫视着兰香苑内的装饰。 兰香苑内,许多摆件都颇为考究,那架八扇的屏风,更是堪称奢华,但吕青竹却都是一扫而过,兴趣寥寥。 她幼年常在阿翁身边,阿翁住在长留山深处的一个幽闭山洞内,生活简朴。 吕青竹耳濡目染之下,对于奢华之风,也自来不喜。 兰影已经坐在了琴台前,她先在旁边几案上的香炉里,点了一支静心香。 而后才掀开了琴上盖着的黄绸,端正坐好,深吸了口香气,随着慢慢吐出,素手已经拨出了第一弦。 吕青竹颇喜音律,这一指弦音,她的目色就已经发亮,听出了隐隐的弦外之音,心头暗道:江湖都传言,青楼妓馆,卧虎藏龙,看来此言果然不虚。 兰影已经缓缓拨弄了三弦,如湖心投石一般,琴音一石接着一石,缓缓荡开…… 就在此时,兰影沉心,陡然入韵。 素手撩拨琴弦,时快时慢,琴韵缭绕…… 吕青竹站在那里,心神如沐。 她忽然手一翻,在古月斋淘来的那只埙便捏在了手中。 吕青竹两手捏埙,间隔着不时吹出音符,配合着兰影的琴音…… 兰影的琴韵,在吕青竹埙的配合下,渐渐起了变化…… 兰影心头惊讶,她醉心于音律,多年沉浸,已经颇具功力,因此她更能明白,吕青竹所吹奏的那件小巧的,她不认识的乐器的音声的强悍了。 那是一种有点沉闷的翁响,渐渐在空间内,膨胀笼罩…… 因为要和那埙声合奏,兰影的琴声,渐渐地激越起来…… 激越的琴声和悠远低沉的埙声,融为一曲…… 吕青竹越吹越欢喜,而兰影两手拨琴,快如擂鼓,她的额头泌出了细汗…… 就在此时,埙声越来越低了下去,终于如蚊虫一般飘荡…… 兰影的琴音也重新,慢了下来…… 终于,埙声消散,兰影最后一拨琴弦,一声铮鸣收尾…… 余音绕梁不绝…… 此曲兰影精疲力竭,酣畅琳琳,她与吕青竹,相视一笑,就在方才合奏之时,两人近乎神思交融。 这种感觉,是兰影此前从未体验过的,她此时心头的欢喜,可想而知。 兰影看向吕青竹,恨不得将他的样子,深深印进眼眸。 “公子所吹奏的是何种乐器?音声竟如此独特!”兰影定了定心绪,才看着吕青竹手中的埙,目色闪着疑惑地问道。 兰影的确很是好奇,那独特的音声一响起,她的琴声就被牵引着走了。 虽然开始,吕青竹吹得很轻,似乎是在配合自己,但音声响起的瞬间,她的琴声就已经改变了,待到音声大放,她的琴声就只能苦苦支撑,才能勉强平分秋色。 “兰影姑娘不认识此物吗?”吕青竹将手中的埙,递向兰影。 兰影接了,仔细地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 吕青竹有些纳闷,兰影琴声清越,显然于音律颇有造诣,怎会不认得此物呢? 兰影将那埙还给了吕青竹,道:“我见过的乐器不算少,却是从未认得此物。” 吕青竹看了看手的埙,微微讶异,暗道:难道在此地,无人吹奏埙吗? 她自己从小会吹,而且在古月斋也见到此物,便以为,此物也算是常见的乐器呢,她哪里知道这乐器的吹奏之法,早已经失传了一千多年了。兰影又哪里去识得呢? 不过吕青竹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她洒然一笑,道:“今日和兰影姑娘,合奏一曲,大畅心怀,可谓不虚此行。告辞!” 吕青竹说着,竟是要走。 兰影心头一紧,急道:“公子是要走吗?” 吕青竹道:“兰影姑娘的琴技,我已经领略,确乎非凡。而且还合奏了一曲,堪称圆满。” 吕青竹说完,竟直接带着阿墨,走出了兰影苑。 兰影愣在那里,许久未回过神来,她哪里想到,方才还在合奏,如此神思交融。难得遇到一人,既合她的眼缘,又深通音律,就算是她黯淡生命里的一点光亮,但她没想到这光亮竟如流星一般,一闪而过,就要湮灭而去。 兰影哪里肯就此放过,她快步向外奔去,想去追吕青竹。可她刚追到门口,却忽然驻足。 自己不过是风尘之身,露水情缘而已,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挽留于他呢? 兰影站在那里,想起自己的悲戚身世,再想起吕青竹明净灵动的眼眸,不由地白便悲从中来,哭出了声来…… 吕青竹带着阿墨,缓步走出了兰香苑。 她本就是为领取琴技而来。乘兴而来,尽兴而归,不是甚好吗? 吕青竹出了兰香苑,便准备带阿墨回去,可两人刚到走廊,却忽然听到隔壁房间,传出了鼓声,间杂着笑语声。 那笑语声是范元海和朱群香的声音。 吕青竹的目色一动,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她忽然脚步一拐,往隔壁的莲落走去。 吕青竹走到莲落的门口,却有两个壮硕的龟奴守在那里。 那两个龟奴看向吕青竹身后,身形如肉山一般的阿墨,目中明显有些忐忑。 “公子,莲落内现有贵客,不可打扰。” 那龟奴有些迟疑,吕青竹手一翻,便将一张银票,拍在了那龟奴的手里,道:“里面的人,我认识。” 那龟奴见吕青竹身着华服,出手阔绰,而且身边还跟着如此凶悍的奴仆,显然有些身份,龟奴略一思量,还是打开了门,放了两人进去了。 吕青竹和阿墨,缓步踏入了莲落内。 莲落内,莲影的腰间系了一面小鼓,肚脐眼露在外面,一面敲鼓一面扭动着腰肢,看得范元海、朱群香几人,目色神飞。 莲影注意到几人的痴迷神色,很是得意,顾盼间,笑容明媚…… 就在这时,吕青竹带着阿墨,走了进来。 莲影正扭得欢实,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人影进来,顿时便住了身形,目色愠怒地打量着吕青竹。 范元海、朱群香几人更是愣在了那里! 原本热闹的场面,在吕青竹、阿墨踏入的瞬间,便忽然安静了下来。 范元海、朱群香他们愣在那里,不光是因为吕青竹、阿墨的忽然闯入,更多是因为吕青竹的一身男装,玉树临风,剑眉星眸,一时恍惚间,还真以为是一位公子呢。 范元海端着杯酒,举在半空,忽然最先反应过来,笑道:“青竹也来了啊,快请坐!” 范元海说着,看向莲影道:“莲影姑娘这是我们一起的,你继续舞!” 莲影看到吕青竹是一位明净温润的公子,心中的愠怒就已经消散了,此时又听到范元海如此说,顿时喜笑颜开,更加卖力地舞弄起妖娆的舞姿来了。 莲影顾盼间,一双眼眸不时扫向坐在边缘处的吕青竹那里。 吕青竹和阿墨刚坐下没多久,朱群香忽然端着一杯酒,走了过来,笑道:“青竹小姐,这影楼的陈酿,委实不错,来,你也浅尝一杯看看。” 朱群香刚举起酒杯,阿墨的一只大手便忽得箍住了他的手腕,朱群香感觉手腕吃疼,但他根本挣不脱,只见阿墨如野兽般的眼神,看着他道:“我家小姐从来不吃酒!还有,下次你再嬉皮笑脸地给我家小姐搭话,我就手撕了你!” 朱群香脸色煞白,因为他听得出来,阿墨说的手撕了他,就是纯粹的字面意思而已。 而吕青竹只是淡淡地坐在那里,从始至终,都没看朱群香一眼。 朱群香看向阿墨松开了的手腕处,数道指印抓痕,犹如铁烙,但他知道阿墨已经对他手下留情,并未伤他的骨头。 朱群香脸色尴尬地退了回去。 这边的情况,除了跳舞的莲影,范元海他们都注意到了,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种古怪的气氛。 吕青竹却根本毫不在意,她坐在那里,看着莲影跳舞,却是越看越觉得无趣,她忽然道:“舞者的舞,就像剑客的剑一样,是她的灵魂与尊严。如此卖弄皮相,实在是乏味的紧!” 因为方才朱群香的事,范元海他们此时已经安静下来了,故而吕青竹的话,悠悠地传进了莲影的耳朵里,莲影的身姿一滞,如何还跳得下去? 而此时吕青竹已经站起身来,和阿墨一起,一言不发地走了。 范元海尴尬地笑了笑,他饶是口舌伶俐,此时的这个场,也有些不知如何圆了。 他承认吕青竹的话,说的是不错,但这里是妓馆,就是卖弄皮相的地方! 吕青竹和阿墨出了莲落,便从二楼走了下来,径直走出了影楼。 “阿墨,你说影楼好玩,还是古玩街好玩?” “当然古玩街好玩。这里都是些琴啊舞呀的,而且人也讨厌。没有古玩街的人自在。” 吕青竹笑了一下,道:“阿墨说的对。” 这日上午,眼见明日就是记名弟子考核的日子,萧宗庭特意带着段融和萧玉,去县署门前熟悉熟悉场地。 校武择英台,并不是平地,而是一根一根间隙相同的木桩组成。 这是为了增加难度,让比斗的两人更快地分出胜负,以节省考核的时间。 这木桩,因为根与根之间的间隙,左右前后都相同,所以,一根木桩便跟他四维的木桩,组成一个类似梅的图案,故称梅桩。 段融和萧玉站上了梅桩,过了几招。 萧玉云蛇步依旧是精通级别。 但段融的云蛇步因为在野猪山的偶然领悟,已经突破到了小成境界。 再加上段融的刻意回避,施展出来的身法、步法,已经与萧玉迥然不同。 两个过了几手,熟悉了场地后,便从梅桩上,跳了下来。 之后,三人一起回到了萧宗庭的院落。 萧宗庭又跟两人交代了许多,大多都是一些梅桩比斗的需要特别注意之处。 就武功上,萧宗庭已经没什么,可以交给他们的了,他人生最后这段时日,所琢磨构思的无名三式,也早已经教给了段融和萧玉了。 段融坐在萧宗庭跟前,他能感受到,萧宗庭看向他时的那种有些复杂的心绪。一方面,他为段融能参加记名弟子选拔而高兴。但另一方面,他又隐隐失落。 他将一生都献给了源顺镖局,他原本就想把段融当做下一个他来培养,希望段融以后,能做源顺镖局的总瓢把子。 但,段融显然比他料想得厉害,不过一年光景,现在竟然要跟萧玉一起,参与记名弟子的选拔了。 一旦进了太一门,除非段融进阶外门弟子失败,要不然他是绝不会回来做源顺镖局的总瓢把子的,想到此处,萧宗庭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倒是,萧玉却是眼神鼓励地看向段融。 段融跟萧家人相处日久,两人的心思,他都洞若观火。不过,就他自己而言,进入太一门之事,他却是志在必得的! (本章完) 第268章 比斗规则 第268章 比斗规则 西大街,八宝楼二楼的某个包厢内。 范元海的酒劲上来,他的两眼已经微微发红。 今晚,虽然朱群香他们还嚷嚷着,要去找莲影,但范元海并没有去,因为他想来会一会老朋友。 范元海瞄了一眼,坐在几案对面的解道寒,解道寒也有些喝高了,昏黄的灯光映照下,他坑坑洼洼的蜡黄脸上,已经泛起了酡红。 范元海见解道寒,也不是纯粹想叙旧。 他因为许儒虎的案子,折戟而去后,宗门委派给他的事务,都是一些边缘性的杂务,照这样下去,三年外门弟子过去,他进阶内门,就无望了。 所以,这次再次踏足贤古县,他便起了些心思,想在这旧案上翻盘。 这案子,虽然在明面程序上,已经结案,但在实质的案情面,还是无头悬案,这一点,宗门高层那里,其实很清楚。 而且,范元海相信,这案子事涉解雷之死,沈焰柳纵然为了政绩,走门路结案了,但解道寒一定还会追索下去,他绝对不会甘心,自己的亲侄儿,就这样白死。 方才席间,和解道寒聊起此事,也印证了范元海的想法,解道寒的确一直在暗中追索此案,只是半年多过去,依旧是毫无线索。 范元海叹了口气,他清楚,解道寒在贤古县盘踞多年,各种蛇道鼠道的线人,更不知有多少,他一个地头蛇,这么久都追索不到线索,可见这案子,实在是破案渺茫了。说不定,这案子压根就是一个过路高手做下的,现在人早已经不在贤古县了呢。 范元海已知无望,便在心头放下了此事,他打了个酒嗝,看着解道寒,笑道:“解捕头,明日就是记名弟子的选拔考核。这三年一度的择英会也算盛事,你参加吗?” 解道寒冷笑了下,道:“参加个屁!” 三年一度的择英会,县里的士绅名流都会出席,解道寒作为本县的捕头,照理也该在场。 解道寒叹气,道:“县尊派了公干给我,明后两天我都不在县里。三天择英会,这最后一天,能不能赶回来,还是两说呢。” 泽英会,一共三天,不过最惨烈最精彩的,就是这最后一天了。 范元海看着解道寒丧气的样子,微微有些咂舌。他初到贤古县,那时对于解道寒的窝囊样子,还有些鄙夷,但经过这许多接触,他对解道寒的处境,更多的是同情。 说实话,在沈焰柳的手底下做捕头,想想他都觉得难受…… 三月初的天气,大地的寒气已经消散。 寒冰融化,柳条吐芽。 此日,县署的大门外,挤满了各色的人群,初春的阳光也似乎分外的明媚。 每三年一度的校武择英会,对贤古县的娱乐匮乏的百姓们而言,从来都算是一场大戏,比起庙会上那些荒腔走板的草台班子唱的那些野戏,不知道好看多少。 而且,这也不光是戏,有时候,也是要死人的。 校武择英台两侧的观礼席上,也已经坐满了人。 围在下面的人群中,不少人目光羡慕地看向观礼席上的人,能坐到观礼席上的,都是本县有头脸的人物。 基本上,县里各大势力的东家都在。 云水票号的夏中阳,生药铺子的西门庸,兵器铺的陶久松,绸缎行的姜衡,皮货铺子的罗玉喜,黑虎武馆的邱焰…… 源顺镖局的东家,阮凤山却是缺席了,只派了新任的总瓢把子萧宗庭替他参加观瞻…… 但,观礼席最显眼的位置,坐得却都不是这些人,他们虽然在县里都有些身份,但在这择英会上,不过是陪衬而已。 观礼席,第一排的最中间,坐得则是沈焰柳、李贤江、范元海、朱群香、陆青峰、王善山、吕青竹。 他们是这届择英会的三方监察,分别代表府一级的衙门,县一级的衙门,还有宗门。 而观礼席上最扎眼的,却是坐在吕青竹身旁的阿墨了。 阿墨那肉山般的身体,一人就占了二个座位,而且将坐在她后面的邱焰和罗玉喜,档得严严实实的,完全没法观看比斗。 但两人也只得敢怒不敢言地干着急。 李贤江眼角的余光,瞟了阿墨一眼,但他并未说话。按理说,阿墨是没资格坐在观礼席上的。但这是贤古县的择英会,沈焰柳才是东道主,既然沈焰柳都没吭声,他怎好说话呢。 沈焰柳其实也觉得阿墨不应该坐在观礼席上,但他看吕青竹和阿墨主仆二人,都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便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沈焰柳也早已经看出了这主仆二人的不凡,阿墨双手泛着淡淡的古铜色光泽,而且又如此身形,让他想起了一则早年听来的秘闻。 太一门内,有一门叫做十三煅金刚的炼体横练奇功。 此功,对修炼天赋,要求很是苛刻。只有天生神力的人,才可修炼。 一个人如果天生神力,其骨骼强度也一定是远高于常人,要不然,其自身就承受不了自身的伟力。 吕青竹身旁阿墨,虽然形貌丑陋,但显然是天生的异士,能收服这样的人为仆,沈焰柳早已经在心里,暗暗揣测着吕青竹的身份了。 而吕青竹和阿墨,的确都是一脸坦然地坐在那里,阿墨觉得既然小姐能坐在这里,她也能坐在这里。 吕青竹也是这么觉得的。她跟阿墨是一起长大的,虽有主仆之名,但其实是亲人。 眼见时辰已到,忽然一声铜锣震响,吵闹着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时,秦书办拿着一叠文书,带着报名此届择英会的种子们,从县署大门走了出来,来到了校武择英台前,一字排开站好了。 秦书办缓步走到了观礼席前,抱拳朗声道:“启禀县尊,启禀各位监察大人!各位报名此届择英会的种子俊才,身份已经全部核实完毕。一共是二十四人!信息真实,无一错漏!” 人群中,看着校武择英台前站着一排人,再听到二十四这个数字,顿时又有些骚乱起来。 “往年的几届,最多就是十五六人,今年这届,怎么忽然猛增了这么多人?” “可不是。你看陶嵘跟西门坎坎也在。他们可是大热门啊!据说都已经成就了大成境界呢!” “往年好几届才能出一个大成境界的。今年一下子就来了俩呢。” “真希望他俩打一场,那就好看喽……” 沈焰柳点了点头,道:“嗯,宣读吧!” 秦书办随即走回了校武择英台前,看着一字排开的种子选手们,忽然沉声道:“邱桐,出列!” 这时,一个面容有些苍白地瘦削青年,向前跨了一步。 邱桐是黑虎武馆的馆主邱焰的独子! 秦书办看了邱桐一眼,便拿起一张文书,将邱桐的身世详情,在人群前念了出来。 这是择英会的固定程序之一,任何人对邱桐的身世详情,有所怀疑,都可以当场举报,一经查证,宗门会有厚重的银钱奖赏。 阿墨坐在那里,忽然道:“小姐,那个好像是摸一下?” 吕青竹笑了一下,道:“我知道。”段融其实是背对着她们站的,段融身旁隔了一个人,就是西门坎坎,西门坎坎站在那里,一个劲儿地冲段融眨眼睛。 他们俩,差不多有将近两个月未见面了。 年三十,西门坎坎来找过段融两次,都扑了空。 年后,段融倒是去了西门府拜年了。毕竟他既认了西门庸为世伯,礼数还是不能废的,那次倒是和西门坎坎在一起吃了顿饭。 之后,两人都在应付考核,西门庸又将西门坎坎管束得很是严格,几乎不给他闲暇时光,故而这后来的两个月,两人基本没怎么见过了。 就在秦书办,当着人群,挨个念着选手们的身世详情时,老庙祝许东阳,后腰插着拂尘,背着手走了过来,站在了人群的最外围,向场内望去。 许东阳个子颇高,而且目力极好,他虽站的有些远,却将场内看的清清楚楚。 “吆,老庙祝,你老不侍奉城隍爷,也跑这儿看热闹来了?” “怎么?侍奉城隍爷就不能打个盹吗?还把我栓死在庙里不成?” 许东阳的语气颇为不善,不过他的眼神却一直明亮如电,在校武择英台前站着的诸人脸上扫过。 许东阳看到段融时,目色忽然一顿。因为他不认识段融。 能参加择英会的,一般都是少年俊杰,大多也都是世家子弟,但是段融显然不在此列。 和许东阳一样,有此疑惑的人,可不在少数,大家都等着秦书办,念身世详情的时候,念到此人,好好地,听一听,此人是谁? 许东阳的目光,只在段融脸上稍顿,便一扫而过,而后他便将目色扫向观礼席上。 相比于这些将要参加比斗的种子选手们,许东阳更关心,那些观礼席上的五个宗门钦使。 因为,这五个宗门钦使,不仅要监察择英比斗,而且择英会后,他们还要护送选拔上的记名弟子,前往神云府。 许东阳的目光从范元海、朱群香、陆青峰、王善山、吕青竹的脸上一路扫过去,最后停在了阿墨的身上。 许东阳的目光停在阿墨那里的瞬间,他苍老浑浊的眼珠子里闪出了极其惊愕的神采…… 就在众人的期待中,秦书办忽然沉声道:“段融,出列!” 段融向前走了一步,他走出人群的瞬间,西门坎坎向他,一伸舌头做了个鬼脸。 段融走出人群,原本在秦书办念经般的声音催眠下,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人群,忽然便精神抖擞起来,许多人都竖起耳朵听着秦书办念出了段融的身世。 “段融,十七岁。世居贤古县。” “父亲,段黑娃。祖父,段寿锁。曾祖,段亮。” “世代良民。” “家住梧桐巷……” “现为源顺镖局镖师……” 人群中忽然骚动起来。 “段融?梧桐巷?”人群中一个面黄肌瘦的青年,仔细地看向站在择英台前的段融,过了好半天,他才从段融魁梧的身形中,看出了一点往昔的样子来。“真是段家那小子?这怎么可能?” 人群中惊愕的,显然不只他一人,就连不认识段融的,也开始讨论起来了,毕竟听段融的身世,显然就是普通的人家。梧桐巷,偏僻破落,可不是什么好住处啊。 这不是乱石堆里,蹦出来的麒麟子吗? 秦书办完全不理会人群的骚乱,只自顾自地一个劲儿地念了下去。 二十四个人的身世详情,秦书办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语速均匀流利,字正腔圆地全部念完了。 念完的瞬间,秦书办将手中的那叠文书一卷,看向人群,朗声道:“身世详情已经宣读完毕。可有异议否?” 秦书办停顿数息,道:“既无异议,则报名者身份,经县署核实,百姓监视,确认无误,可以参与择英会!” 秦书办说完,扭头看向沈焰柳,沈焰柳点了下头。 秦书办便继续道:“现宣布择英会,比斗选拔的规则,请各位选手,仔细听取!” 择英会的比斗规则,早已经是成例,多年沿袭! 段融之前就已经充满了解过了,不过秦书办讲时,他还是仔细听了一遍。 宗门记名弟子的选拔,只有武斗这一项,而且是以现场比斗的方式进行。 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杜绝舞弊,以保证这些宗门新鲜血液的纯正! 武斗,分三天进行。 首先,是三轮的混乱积分战! 说是混战,其实还是一对一的比斗。 只不过,三轮滚动后,基本能保证了,选手间的充分碰撞! 一天一轮。 第一轮,是随即一对一比斗。胜,积一分。负,不积分。 第二轮,第一轮的胜者与胜者斗;负者与负者斗。胜,积一分。负,不积分。 第三轮,第二轮的胜者与胜者斗;负者与负者斗。胜,积一分。负,不积分。 三轮的混乱积分战后,能连胜三局而积三分者,直接进阶,成为记名弟子。 积二分者,争抢剩余名额! 积二分以下者,直接淘汰! 每届择英会的记名弟子名额,是跟此届报名的总人数相关的,即报名总人数的四分之一再加一,就是此届记名弟子的名额总数。 以此届为例,报名人数是二十四人,能最终成为记名弟子的人数,就是七人! 三轮混乱积分战期间,是不能杀人的,如果出现当场击杀的情况,则取消杀人者的资格! 而三轮混乱积分战后的争抢赛,是以挑战的方式进行,此环节,不计生死! 择英会最残忍酷烈的,也就是这个环节了! (本章完) 第269章 大成实力 第269章 大成实力 “比斗中,禁止用毒!凡使用毒粉、毒镖,或兵刃淬毒者,一旦发现,皆取消其资格。” “……” “禁止使用弩机、机关!但手掷类暗器,不在禁止之列!……” “……” 秦书办已经开始有些嘶哑的声音,抑扬顿挫地响着。 段融站在择英台前,蹙眉仔细听着。 手掷类的暗器不禁止,也是多年的老成例的。关于这点,段融之前就已经了解到了。 这是因为有的武者,就是专修暗器一门的,甚至有成为暗器世家,而传承百年! 太一门内,暗器类的武功,原也有不少的。 不过,虽然不禁止手掷类暗器,但也不是毫无限制,比如太过隐秘阴险的针类暗器,也同样是禁止使用的。 段融听到这条细则,感觉这规则就像是在点他呢。不过,他压根就没打算在比斗中用暗器,他连柳叶刀都没带,别说针了。 这玩意,可还背着案子呢,大庭广众的,跟投案自首有什么区别? 比斗中的各种细则,秦书办足足宣读了半柱香的时间,才终于宣读完毕。 秦书办的脸色有些不好,他的嗓子已经开始发疼,他缓步走到观礼席,躬身抱拳道:“县尊,各位监察大人!比斗规则与细则,已经宣读完毕!三轮混乱积分战的第一轮,是否现在开始?” 坐在观礼席上的沈焰柳,扭头看向身旁的李贤江,李贤江未说话,只冲他轻点了下头。 沈焰柳会意,看着秦书办,道:“开始吧!” 这边秦书办转身朝县署门口一招手,那边的几名衙役,立即抬着一架沉重的木制转盘,晃晃悠悠地,放在了择英台前。 这木制转盘,足有一人多高,盘面巨大,乃是硬木所制,也不知是多少年的老物件了,每三年都会在人群前露一次脸,围观的百姓们,早已经习惯,不以为意了。 那转盘的盘面上,已经贴了二十四个名字,正是参加此届择英会的二十四名种子选手。 秦书办走到转盘前,哑着嗓子,道:“三轮混乱积分战的第一轮,现在开始!接下里我转到名字的两个人,进行第一场比斗!” 秦书办说完,就准备转动转盘,就在这时,观礼席上,忽然一人站了起来,叫道:“等等!” 秦书办的手原本已经放在了转盘上,他忽然愣在那里,扭头向观礼席上望去,只见喊住他的人,是坐在范元海旁边的朱群香。 场上诸人,也都齐刷刷地看向朱群香。 朱群香一张白净脸皮,有事无事,脸上都好像挂着一副自鸣得意的淡淡笑容。 沈焰柳冷着脸,道:“朱大人,不知何故喊停?” 朱群香道:“我等身负监察之责。这转盘如此重要,朱某想去察看一番,看是否有人做了手脚?” 朱群香说着,就走下了观礼席,兀自向择英台前的那座木制转盘走去。 朱群香并不是真的想察看那转盘,他是故意要给沈焰柳找不痛快。 沈焰柳在酒席上就冷落了他们,方才秦书办禀告时,沈焰柳也完全忽视他们,只对李贤江礼遇有加,这更是让朱群香气恼。 他就想出了这么一个幺蛾子,算是对沈焰柳的回击了。 沈焰柳自然也明白,朱群香是故意在找茬,但他说的义正词严,他还真没什么理由拦着他。 朱群香走得并不快,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 他走到转盘前,秦书办便退开了一些。秦书办扭头望向观礼席上的沈焰柳,只见沈焰柳的脸色,此时很不好看。 朱群香站在那盘转旁,便表情愉快地转了一下。 沉重老旧的转盘,咯吱咯吱地缓慢转动着,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难听噪音。 朱群香笑道:“嗬!这玩意可有些旧了!” 朱群香说着,又用力转了一把,这次转盘转得快了一些,然后慢悠悠地停在了一个名字处。 朱群香随之又转了几把,才道:“破虽破了点,倒也还能用!” 朱群香拍了拍手中的尘土,正准备回到观礼席上,沈焰柳忽然道:“朱大人,县衙的转盘,可有甚问题吗?” 朱群香笑道:“没甚问题!” 沈焰柳冷眼道:“朱大人既然要行使监察之权,不如就由你来负责转盘吧!也免得我们县衙的差人,暗中做手脚!” 沈焰柳此话一出,朱群香的脸色顿时僵在了那里。 秦书办站在那里,向朱群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朱群香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怎么说也是宗门钦使,站在那里给人转盘,算是怎么回事? 朱群香冷哼了一声,一言不发地走回了观礼席,坐回了他原来的座位上。 沈焰柳冷眼瞥了他一眼,便看着秦书办,道:“开始吧。” 秦书办向沈焰柳的方向,躬身抱拳,然后才起身看向转盘的盘面,喊道:“第一场比斗,夏双双!” 秦书办并未再转转盘,而是直接喊了朱群香转后的转盘上停住的那个名字。 朱群香见秦书办如此,脸上顿时更加挂不住了。 秦书办的话音刚落,只见择英台前,一个白影一闪! 一个身穿月白衫子,束腰裹腿的少女,便横枪而立,站在了梅桩上! “好!” 人群中顿时便一阵喝彩! 夏双双一身劲装,一个漂亮利落的翻身,就已经站在了台上! 夏双双这一手,不知道比梨园行里的那些武生,漂亮多少!加之她又明眸皓齿,身量苗条,围在台下看热闹的百姓们,自然兴高采烈起来! 择英台前的西门坎坎更是看得眼睛差点都要掉地上了,他觉得穿男装的夏双双更诱惑、更迷人了…… 秦书办见夏双双已经登台,才再次转动了转盘。 这次随着转盘吱吱呀呀的声响,择英台前站着的人,许多都开始忐忑起来,生怕转到自己。 夏双双实力本就强悍,一手碧水枪法,更是占尽了兵刃之利。 在梅桩上,脚下不稳,闪转腾挪,远不如平地,这时候,一杆长枪,倘若舞弄起来,堪称纵横捭阖。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到了这梅桩上,就更是如此了。短兵想要近身,比平地更难! 这时候,转盘已经晃悠悠地停在了一个名字上! 秦书办待转盘停稳,才道:“第一轮,第一场比斗。夏双双、樊宝龙!” 人群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少年,脸色有些难看。 不过,他还是翻身跳上了梅桩,目色谨慎地看向夏双双手中的那杆枪。 随着秦书办的一声开始,夏双双身形疾闪,大步流星,长枪一挺,便向樊宝龙刺去。 樊宝龙手持一柄宽刃横刀,一刀荡开,便纵身一跃,想近夏双双的身。 在择英台前的西门坎坎,紧张地攥紧了拳头! 夏双双两脚踏桩,稳如磨盘,长枪横抽而至! 樊宝龙眼见势大,避之不及,只得横刀而挡!噹的一声,火星溅出! 樊宝龙被抽得身形横退,差点从梅桩上跌落下去,他堪堪稳住身形,夏双双的枪影就再次抽了过来! 几招过去,樊宝龙便只有招架之功了! 夏双双抓住机会,挑飞了樊宝龙的兵刃,将他抽落在了梅桩下。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樊宝龙脸色难看地从地上跳去,他的衣衫上已经沾满了尘土。 秦书办的声音随之响起。“第一轮,第一场,夏双双胜!” 择英台不远处的一张几案前,书吏在文书上,记录下了夏双双和樊宝龙的积分。 夏双双随之飒然一笑,跳下台来。 秦书办开始转第二场的转盘,转盘慢悠悠地停在了一个名字上。 “第二场,桂宗!” 择英台前,一个面容瘦削,眼窝深陷的少年,跳了上来。 接着,秦书办开始转第二个名字。这时,台下人的心理就不一样了,许多人都希望能转到自己。 转盘停下。 秦书办道:“第二场,桂宗,薛禹!” 择英台下,薛禹抬眼看了梅桩上的桂宗一眼,才跳了上去。 随着秦书办的一声开始,两人并未立即斗在一起,而是摆着架势,互相试探起来,缓慢地拉近着距离…… 台下的人群中,随之发出一阵阵的嘘声,感觉这两人,磨磨蹭蹭的,似乎还不如戏台上的武生呢? 但台上的两人,却依旧目色专注,谨慎地看着对方。 就在距离到了某个位置后,薛禹忽然一刀刺出!如白虹贯日! 桂宗似乎早有准备,身形暴退! 桂宗早就知道薛禹,有一招近身的绝招,只是施展有距离要求,所以他才不敢冒进。 薛禹的刀,距离桂宗的面门只有数寸的距离时,他的刀的速度却忽然慢了! 他这招白虹贯日,乃是短距离爆发的招式,长袭必颓! 桂宗目色后怕地躲开了,不过这一番试探,他终于知道了薛禹的这招白虹贯日,施展的距离了。 薛禹的脸,冷如寒霜! 这招白虹贯日,虽然在它的攻击距离内,威力巨大,但施展起来也颇为苛刻。 既不能让人近身,近身此招就无法施展,因为没有爆发的距离空间! 但也不能距离太远,此招爆发力强,但一瞬而已,后劲乏力! 桂宗一旦试探出来了薛禹的这招白虹贯日的距离,接下来的比斗中,薛禹就一直处于被动中,最终被桂宗打落了桩下! “第一轮,第二场,桂宗胜!” 桂宗擦了擦额头的汗,看了薛禹一眼,跳了下去。 秦书办再次转动转盘。 “第三场!邱桐!” 邱桐面色瘦削苍白,手持长刀,跳上了梅桩! 坐在观礼席上的黑虎武馆的馆主邱焰,看见自己的独子,已经站在了梅桩上。他盯着秦书办身旁,已经又转起来的转盘,心里不由地有几分紧张。 他害怕邱桐遭遇强敌! 邱桐内息境第三重的实力,在这次报名的人中,并不显眼,要想选上,就得有点运气才行。 只见那转盘晃晃悠悠地停在了一个名字上。 邱焰看到那个的名字,顿时心头一松! 秦书办的声音,就在这时响起。“第一轮,第三场!邱桐!段融!” 年前的时候,邱焰就已经拿到了这届择英会报名的名单了! 他仔细地研究过每一个人! 段融出身贫寒,因为天赋异禀在源顺镖局内,崭露头角。后来因其救过阮凤山的儿子阮景,阮凤山替他报名了此届择英会。 他知道,段融也是内息境第三重的境界,而且才刚成就不久。 而邱桐已经成就内息境第三重将近两年了,谁强谁弱,一目了然! “看来邱桐的运气还是不错的!他参加这届的择英会虽然有些勉强,但也并不是没有机会。这第一轮,不就是个好的开头吗?” 段融已经捉刀,跳上了梅桩,他目色淡然地看着邱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随着秦书办的一声开始,邱桐脚踩桩沿,纵身一跃,便脚尖快点,向段融冲了过来。 段融站立不动,待邱桐走近,才忽然抽刀。 段融刀影如电,一刀就挑飞了邱桐的兵刃,刀背一拍,就顺势将邱桐拍飞了出去…… 邱桐横飞出去,跌落在择英台下!而他的刀也哐啷一声,掉在了他身后不远处…… “什么?!”邱焰腾的一下,就观礼席上站了起来,脸色惊愕。 “大成境界!”择英台前有人惊呼道。 他们这些人,都是世家子弟,自然都事先调查过同台的对手们。 段融的对外消息,一直是内息境第三重的小成境界! 但是,他刚才在梅桩上,展现的却是大成境界的实力! 因为,他一个照面,就将内息境第三重的邱桐挑飞了,只有达到大成境界才能做到如此! 许多人看向段融的眼色都有些难受。 多了一个大成境界,就意味着名额就又少了一个了,也就是说他们面对的斗争将更加酷烈! 站在台下的陶嵘,看着梅桩上段融的侧影,瞳孔陡然一缩。他是下决心要连赢三场的,原本以为只有一个西门坎坎要对付,没想到现在又多了一个! 萧宗庭和萧玉,却都脸色如常。因为,段融早就决定了,一出手就展现大成境界的实力,所以,他在择英会前,已经将自己成就大成境界的事,告诉了萧宗庭和萧玉。 萧宗庭自然很是惊讶!因为大成境界的成就,可不像前面三重那么容易,在内息境,算是一道大坎了。 不过想想,段融成就小成境界,也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了。 以段融的妖孽天赋,再加上他疯狂压榨自己的苦修态度,能突破了大成境界的这道坎,也算在情理之中! 邱桐灰头土脸地站了起来,他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忧郁。 他方一站起,就看到站在观礼席上的看向自己的父亲。 邱桐注意到父亲望向自己的目光里的关切,更是觉得无地自容。 而台下的人群中,却是静谧一片,出奇的安静。 因为变化太快,段融只刀影一闪,邱桐就飞了出去,不像前两场,还有个来回。 这些围观的百姓,根本就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 只有朱小七,站在那里,眼睛忽闪地盯着段融的背阴,喃喃道:“憨小子,现在都这么厉害了吗?” 就在这时,秦书办的声音,随之响起。 “第一轮,第三场,段融胜!” (本章完) 第270章 第二轮 第270章 第二轮 天色已经擦黑,择英台四周,燃起了熊熊的火把…… 围观的人群,有些已经熬不住了,散去了一部分。但仍然有许多人,饿着肚子围在那里,这里面就有城隍庙的庙祝许东阳,他此时已经从外围挪动到了第一排,火把的火焰,映照着他目色专注的脸…… 在一片火光中,随着一个人影从梅桩上跌落,第十二场比斗,终于分出了胜负。 还站在梅桩上的一个身形高大的少年,摸了把额头的大汗,咧嘴笑了一下,跳了下去。 秦书办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第一轮,第十二场,岳峰胜!” 秦书办宣布完,便快步走到了择英台不远处的记录比斗积分书吏的几案前。他将其记录的文书拿了过来,瞄了一眼,便拿着文书来到了观礼席前。 秦书办手捧文书,躬身道:“启禀县尊!启禀各位监察大人!三轮混乱积分战的第一轮,业已完毕,积分统计如下,请各位大人过目!” 沈焰柳扭头看了一眼李贤江。 李贤江不是武者。这一天坐下来,中午也没吃东西,早已经又累又困,满脸疲倦,看似已经撑不住了。 沈焰柳道:“不用看了。今天就到这了,让大家散了吧。” 秦书办随即,走到择英台前,宣布第一天择英会结束! 围观的人群,便在朦胧的夜色中散去了…… 而择英台前的种子选手们,除了个别几人脸色淡然外,大部分人都面色凝重。 泽英会上的比斗,是没有平局的,无论熬多久,也要分出胜负。所以,比斗中颇出现了几场,让人直打瞌睡的无聊竞技。要不然,十二场比斗,也不会拖到天黑,才堪堪比完。 二十四个人,十二场比斗。对半胜负。 输了的固然心绪沉重。 即便是胜了的,想起明日的对决,也欢喜不起来。 今日的比斗,是二十四人随机的。明日就不是了。明日将分成两组,胜一组,负一组,各自对决。 胜对胜,负对负,这意味着,今日胜利者,明日将遭遇更强大的对手。 想及此处,胜组中实力稍微弱些的,就难免忧心忡忡起来! 观礼席上,沈焰柳看着李贤江和范元海他们,道:“李大人,各位钦使!大家已经劳累了一天,县署的后院,贱内已经备好了酒食,我们这就过去吧。” 李贤江笑道:“沈大人,真是好福气啊!娶了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贤内助!” 李贤江早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两人说笑着便下了观礼席。 但范元海他们却站在观礼席上未动。 沈焰柳和李贤江走了两步,回过头来,看着兀自未动的几人。 范元海见沈焰柳回头,便笑道:“沈大人,我等不胜酒力,就不叨扰了。” 沈焰柳的目光扫过范元海身侧的朱群香,道:“那诸位请便!” 沈焰柳说完,便和李贤江走了。 范元海摸了摸鼻子,正准备说话,他是想请这些同门去八宝楼吃饭。 但他还未开口,吕青竹便和阿墨,已经下了观礼席,竟自而去。 范元海有些尴尬,但还是向朱群香他们提议去八宝楼吃酒,几人自然点头应承。 段融这边,和萧宗庭、萧玉、朱小七一起,沿着西大街往源顺镖局而去。 西大街上,华灯初上,在夜色朦胧里,灯光亮如星火。 朱小七看着满街的灯火,笑道:“老爷,今日憨小子和玉小姐都赢了,要不我们下馆子庆祝一下吧。” 朱小七明亮的眼眸,被灯火充满,她的目光不时扫过段融的侧脸。 萧宗庭冷道:“这才第一天就想庆祝?明后两天都是恶战!都给我回去好好休息!” 朱小七见萧宗庭如此说,便吐了下舌头。 萧玉扭头看着朱小七,笑道:“小七,你是不是在那站一天。站累了,不想做饭啊……” 朱小七道:“哪有啊……做饭还不简单吗?都是现成的东西,也不费事……” 几人一边走,一边聊着。 段融和萧玉交流着第一轮过后,两人对此届对手中一些人的印象。 段融已经是大成境界,能成为他对手的,就只有西门坎坎和陶嵘而已。 萧玉虽然尚未成就大成境界,但实力也不容小觑,这次的选手中,能跟她比拳量力的,也不过在一手之间而已。 因为,萧玉虽然尚未成就大成境界,但只剩下一层窗户纸了,随时都有突破的可能。 几人聊着便已经走到了源顺镖局的门口,萧宗庭让段融去他那边一起吃饭,段融自然欣然前往。 段融和萧玉又交换了一些看法,萧宗庭也说了一些自己的意见,没过多大会儿,朱小七已经动作麻利地将晚饭做好了。 几人吃过晚饭后,段融便告辞了。 段融出了萧宗庭的院落,本来准备回柳庐去,但一看时辰太早,他回去又无事可做,便脚步一拐,来到了街上。 年后的两个月,他一直闭门苦修,已经许久没在街面上逛过了。 段融缓步走着,看着华灯初上的街道,忽然一股熟悉的诱人味道钻入了他的鼻腔。 段融笑着看了过去,只见热气缭绕中,他之前常吃的那个牛肉汤摊位前,已经坐了不少人。 段融虽然已经吃了晚饭了,但此时馋虫又被勾引了出来,他走到了牛肉摊那里,要了一碗牛肉汤,便捡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段融一边喝着牛肉汤,神识便陡然外放。 索性无事,他想听一听,择英会第一轮比斗后,街面上的风评。 他原以为人们会讨论陶嵘、西门坎坎,甚至更多的会讨论自己,毕竟他出身贫寒,并不像陶嵘和西门坎坎,是世家子弟。 但一番听下来后,让段融很是错愕。 虽然也有讨论他的,但街面上人们讨论最多的,却是关于夏双双、萧玉、沈觅芷的话题,而且是关于她们的容貌的。 许多人都在讨论三人的美貌排名。沈觅芷似乎无可争议地被排到了第三,但关于夏双双和萧玉,谁排第一,却各执一词。 特别是街对面酒楼里的一个老学究,捋着自己的山羊胡,摇头晃脑地道:“夏双双瘦不露骨,萧玉肥不露肉,皆为尚也!” 段融嘴里的一口牛肉汤差点喷了出来。 就在这时,段融忽然眉头一蹙,将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因为,他神识扫过,吕青竹和阿墨,正从街对面,往这边的牛肉汤摊位走来。 段融并不想与这位宗门钦使,有什么交往,他已经展现了大成境界的实力,只要正常的比,选为记名弟子,应该问题不大,这时候没必要再枝外生节。 阿墨看着牛肉汤摊位前,几乎坐满了人,便眼睛发亮地说道:“小姐,这里肯定好吃。” “嗯,应该不错。”吕青竹也点头道。 两人叫了两大碗牛肉汤,又叫了五张烧饼。 吕青竹其实一张烧饼也吃不完,但阿墨五张烧饼也才刚刚打个底而已。 两人找了一个空位坐下。老板将牛肉汤和烧饼端了上来。 阿墨看着热气腾腾的牛肉汤,顿时感觉香气扑鼻。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十二三岁的瘦弱少年,走到了阿墨她们的桌前,伸手就将桌子上的一小罐油辣子抓了起来。 “等等!” 阿墨也是极喜欢吃辣椒的,她见那少年要拿走油辣子,便伸手抓住了那少年的手腕。 阿墨虽然天生神力,但经过多年十三煅金刚功的修炼,她对于力量的控制也同样,精妙细腻。 她抓住那少年的手腕,用力很轻,她只是想告诉那少年,她碗里还没放油辣子呢? 但是她抓住那少年的瞬间,那瘦弱的少年竟然忽然身体一抽,手中抓着的油辣子小罐子随之脱落,阿墨自然是眼疾手快,一把就抓住了那小罐子。 但那瘦弱的少年却已经倒地,两眼翻着,口吐白沫,四肢和身体,不住地抽搐着…… “这……” 吕青竹和阿墨,都没见过这种架势,顿时愣在了那里…… 这时一个头发白的中年妇人,奔了过来,扑到那少年身侧,便大叫道:“小糠,你这是怎么了?” 那妇人见孩子抽搐地厉害,便顾不得许多,将自己的手指,塞进了孩子的嘴里。 孩子随着抽搐牙关咬合,妇人的手指瞬间就出血了,鲜血和着白沫,就好似那抽搐的孩子嘴里在吐着血沫子…… 吕青竹见这幅场景,明净的眸子中浮现出一抹恐惧…… 那妇人带着哭腔,扭头瞪着阿墨,骂道:“我家小糠,就来你这拿点油辣子!你不给就不给,干嘛把他害成这样子?小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和你拼命!” 吕青竹和阿墨,自小就长留山中长大,几乎未曾经历过人事磨砺,顿时有些慌了。 但阿墨很确信,自己没有用力抓那孩子。 “我……我没有……”阿墨想辩解,但一时不知从何说起,顿时急得满脸通红。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蹿了过来。 段融蹲在那孩子旁边,指尖内息纤细闪动,他用指头快速地点在了那孩子身上的多处穴位,手影忽闪。 那妇人还未反应过来,段融已经点毕! 那妇人刚想骂人,却忽然感觉孩子咬紧着的牙关一松,身体的抽搐也停了,渐渐地呼吸了顺畅了起来。 段融拿出一粒药丸,给那妇人,道:“把这药,喂孩子吃了。” 那妇人见段融在孩子身上一阵点,孩子便似已经从鬼门关前回来了,哪里还不信段融,她立马将那药丸塞进了孩子的嘴里。 那少年吞了药丸,数息后,就缓过了劲来。 妇人扶着少年站了起来,一个劲向段融道谢。 段融看着少年,问道:“这孩子的急症,上次发作是啥时候?” 那妇人脸上忽然一红,道:“已经有两年没发作过了。” 那妇人方才还想将孩子发病,赖在阿墨和吕青竹身上,现在段融一开口就点破,这症状不是第一次发生。 段融虽然看起来年轻,但是显然医术精湛,不仅随便在小糠身上点了几下,就让小糠缓过了劲来,而且一语就道破,小糠乃是固疾复发。 那把妇人哪里还敢隐瞒? “先生,你救救小糠吧。他这病,医师都说根治不了。” 段融道:“这病,我也治不了。” 那妇人见段融脸色冷硬,便抹着泪叹息。 段融手一翻,将五粒药丸,塞进了那妇人手里,道:“发病就吃一颗。能活多久,看他自己的造化。” 那妇人看着手里的药丸,如获至宝。她拉着少年,一同跪了下去,道:“小糠,快!给恩人磕头。” 段融受了那少年一拜,但却手托着那妇人,将其托了起来,道:“不必如此!” 段融从那妇人,凌乱的头发和满脸的皱纹,看出了这位母亲的操劳和艰辛。 段融叹了口气,他之所以忍不住出手,就是因为这孩子和萧白鲛,患的是同一种病。 此界,这病还没有名字。 前世,一般叫它羊癫疯。即便是在前世,高度发达的医学背影下,这病也是无法根治的。 因为,这病的发病机理,和脑神经有关。 段融站在街边,看着这对母子离去的背影,萧白鲛的样子,又在他的脑海里闪过…… “段融!谢谢!” 吕青竹的声音在段融身后响起。 方才她还真有些慌张。蛇道鼠道,她都不怕,但这种事,她还真没经历过。 那孩子要是出了什么事,她的确不知道如何收场?还好段融替她解了围。 段融转过身来,吕青竹清澈的眼睛中流露着感激之色。 吕青竹心思纯净,段融既然帮了她,自然该谢。 不想,段融转过身来,却是抱拳躬身,道:“小民拜见钦使大人!” 吕青竹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段融会如此反应。 阿墨笑了一下,看着段融,道:“摸一下。我请你喝牛肉汤!” 阿墨说着,指了指身后不远的牛肉汤摊位。 段融道:“小民已经吃过了。钦使大人,小民还有事,就此别过!” 段融说完,便转身快步离去了。 阿墨看着段融步履匆匆地消失在街口,喃喃道:“小姐,这人是不是在躲着我们呢?” 吕青竹目色闪亮。“他不是躲我们。他是躲事呢!” 两人从街边回到牛肉汤摊位前,吃完了牛肉汤和烧饼,才回到春风客栈休息去了。 翌日,天刚蒙蒙亮,县署门口的择英台前,已经围了不少人了。 参加选拔比斗的种子选手们,也已经在台下站好,有几人满脸疲倦地打着哈欠,显然是昨夜失眠了。 观礼席上,也已经坐满了人。 今日要进行的是三轮混乱积分战的第二轮,秦书办向沈焰柳请示过后,便准备开始。 第二轮分成胜负两组,首先进行的是胜组12人的随机比斗! 秦书办转动转盘。 “第二轮,第一场,姜青玉!” (本章完) 第271章 解道寒的怪癖 第271章 解道寒的怪癖 黄昏时分,西天的晚霞,红艳如霜林。 县署门前的择英台前,此时已经安静了下来,第二轮比斗已经结束了。 有许多人都脸色煞白,还有几人挂了彩。这第二轮的比斗,显然是第一轮更加激烈了。 秦书办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陈金祥、王月娣、王术、刘文超、盖林、杨启。此六人,两轮积分为零,宣布淘汰!” 按照规则,这六人的确没必要比下去了,因为,即便他们参加第三轮而且胜了,积分也不过是一,而二积分以下者,就得淘汰。 被喊道名字的六人,有三个都挂了彩,几人都神色木讷,被打落台下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知道是这个结果了。 二十四人,淘汰六人,现还有十八人。 这十八人中,有六人是连胜两场,积分为二,这六人是:段融、陶嵘、西门坎坎、萧玉、沈觅芷、夏双双。 另外十二人,则积分为一,包括胜组十二人中负了的六人,与负组十二人中胜的了六人。 明日就是第三轮的积分战了! 第三轮的积分战,依旧是分成两组:积分为二的六人为一组,积分为一的十二人为另一组。 组内随机,对半胜负! 积分为一的十二人:负了的六人,直接淘汰!胜了的六人,进入分段生死挑战赛! 积分为二的六人:胜了的三人,直接进阶为记名弟子!负了的三人,则亦进入分段生死挑战赛! 也就是说最后进入分段生死挑战赛的,会有九人。 这九人,会以生死为代价,争抢剩余的四个进阶为记名弟子的名额! 如此残酷的赛制!而且是一轮比一轮更残酷! 段融站在那里,也是一脸的凝重! 虽然他展现了大成的实力,但想要进阶,显然也并不轻松。 他只有赢得第三轮的积分战,才能直接进阶。 要不然,一样要进入分段生死挑战赛!分段生死挑战赛,是会发生车轮战的情况的,大成的实力也未必就稳赢。能走到最后的,绝没有弱者。 段融站在那里,目光扫视,他看着明日积分赛,他们六人组中的其他几人,他还真没有什么信心。 大成境界的就有三人,他一个,西门坎坎一个,陶嵘一人! 而萧玉、沈觅芷、夏双双,虽然还尚未突破大成,也都到了突破在即的那一线之隔,同样不可大意! 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 而且,万一他明日对阵的是萧玉呢?这种概率可不小,他该如何取舍呢? 他进入分段生死挑战赛,显然比萧玉的赢面更大,但也只是赢面更大而已,绝不是稳赢! “但愿不要出现那种尴尬的局面……” 如若不然,他如果在第三轮积分战中,淘汰了萧玉……那萧玉万一……在接下来的分段生死挑战赛中,再出了什么事,他以后就没法跟萧家再来往了。 这完全有可能,生死车轮战,几乎每届都有人惨死的! 段融和萧宗庭、萧玉一起走着,空气中弥漫着一抹看不见的凝重,明日之战的酷烈像石头一般,压在萧玉和段融的心头。 朱小七已经提前回去做饭了,但三人走到源顺镖局的门口,萧宗庭这次并没有说让段融过去吃饭,段融也识趣地径自走了。 段融明白,他想到的事,萧宗庭也在想。 他不请段融过去,代表着萧宗庭的某种暧昧的态度。 萧玉站在路口,看着暮色中段融的背影,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爹和段融心中所想之事! 但萧玉却心里跟明镜一样,她本就不是段融的对手,她也不希望段融对她手下留情。 各凭本事,各安其命! 段融回到柳庐先歇了会儿,喝了些茶水,然后才到街边吃了饭。 吃完饭后,他并未闲逛,而是早早地就回到了柳庐,准备看会儿杂书就睡觉。 段融正躺在床榻上,就着灯光看书。 刚看了不一会儿,庭院的院门处,便忽然传来了打门声。 段融目色一动,神识便扫了过去,见是朱小七站在门外,段融立马下了床,穿过庭院,将院门打开了。 昏黄的灯光,映着朱小七的脸。 朱小七将干荷叶包着的几个包子,塞进了段融的手里,说道:“做了你的饭,你怎么不来?” 段融只是尴尬一笑,没有说话。 朱小七将一封未封口的信,递向段融,道:“玉小姐让给你的。” 段融目色一跳,接了过去。 “我走了。” 朱小七说了一声,不等段融答复,就闪身钻进了夜色中了。 段融望了朱小七的背影一眼,便关了院门,拿着包子和信封,走回了里间。 段融将包子放在了几案上,从未封口的信封中,抽出了一张信笺,就着灯光看去。 那信笺上,只有寥寥三行字,一看就是萧玉的笔迹,而且墨迹还未干,显然是刚写下不久。 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生死之战,寸毫不让! 萧玉信里的意思,是倘若遇见,不让段融让她!段融若是让她,就是看不起她! “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段融拿着信笺,喃喃读着萧玉的这句诗,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心间回荡…… 天色才刚黑,但毕竟是初春,太阳一落,天气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刘二狗抄手站在城门旁,冻得瑟缩着,门洞里的寒风呼啸而过,刮得人脸疼。 眼看时辰到了,他正准备关了城门,窝在墙角的避风处,暖和一会儿,打个盹。 刘二狗刚把住一侧的城门,准备拉过去,这时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如密集鼓点般哒哒哒而来。 刘二狗立马停了手,只见一个大黑影,一闪而过。 刘二狗怒骂道:“谁走马这么不长眼的!差点撞了你二爷!” 那黑影在城门口,跳下马来,一马鞭抽在了刘二狗脸上,刘二狗哎吆一声,脸上就鼓起一道血印子。 他刚想发作,但借着城门那边黯淡的灯光,约略辨出来人穿着公服,再仔细一看竟是解道寒。 “解……解头……”刘二狗捂着脸,支吾道:“你老……公干回来了?” “废话!老子不回来。难道还死在外面不成吗?”解道寒说着,将手中的马鞭子塞进了刘二狗的怀里,道:“替老子把马牵去衙门里,归槽了去。” “是……”刘二狗抱着马鞭子点头哈腰。 解道寒这时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 刘二狗见解道寒走远,才摸了摸脸上已经肿起来的血印子,他吸溜了下,一边咒骂着,一边去牵城门旁的那匹枣红马。解道寒腹中饥馑,但他不准备在街边吃喝,他要去巾帽巷的勾栏院里去,吃酒过后,再发泄一下压抑的欲望。 解道寒步履急切,走过了街边的影楼,此时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候,影楼流光溢彩,丝弦的乐声夹杂着笑声,隐隐传来。 解道寒冷笑了一下,他一向不喜欢影楼,影楼太堂皇漂亮了,他更喜欢勾栏院里的那种腐败的味道…… 有一股淡淡的发着霉味的臭味,每次闻到这股味道,他的小腹就忍不住一阵阵的燥热…… 解道寒在巾帽巷的勾栏院里,折腾了一夜…… 第二日,他带着一夜宿醉的黑眼圈,连洗漱都没洗漱,就坐在了县署门外的观礼席上。 这择英会,到了第三天,才有点看头,解道寒觉得他回来的,算是刚刚好。 解道寒在观礼席上,坐在范元海的旁边,两人不时聊几句闲话。 范元海能从解道寒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臭味,要不是料峭的寒风吹散了这股味道,他还真有点坐不住…… 择英台那边,已经围了黑压压的一大片人,今日来围观的百姓,比前两日合在一起还要多呢。 解道寒坐在观礼席上,看着择英台前,站着的一众少年,心中不免喟叹。 这三年来,他曾经也幻想过,他坐在这观礼席上,而他的亲侄儿解雷就站在择英台的前面,像那些少年一样…… 而此时,他真的坐在了这观礼席上,但他的亲侄儿解雷,却早已经化为枯骨了…… “真是造化弄人啊!”解道寒感慨道。 而这时,秦书办已经转起了转盘! 转盘晃悠悠地停在了一个名字上。 是陶嵘! 只见一个黑影一翻,陶嵘就已经站在了梅桩上,动作快若鬼魅,显然轻功身法不弱! 陶嵘站在梅桩的一端,穿了一身黑色劲装,神情倨傲地扫视着择英台下的诸人。 观礼席上,解道寒向范元海,道:“陶嵘这小子,在年轻一辈里,算是个人物了。瞅那身法,多凌厉!” 范元海砸了砸嘴,没说话,他已经看了陶嵘两场比斗了,的确让他印象深刻。 这时,秦书办已经第二次转到了转盘! 台下的几人心思各异,老旧的转盘,咯吱一声,慢慢地停在了一个名字上。 解道寒看着转盘上的那个名字,眉头一蹙。因为这个名字,他竟然不认识。 “段融?” 解道寒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几乎可以确定,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他向范元海,笑道:“这个叫段融的小子,怕是栽了!一上来就碰到了陶嵘!” 范元海眼色古怪地看了解道寒一眼,道:“他也是大成境界!” “他也是大成境界?”解道寒眉心一跳,重新打量着那个刚翻上梅桩的少年。 沈觅芷站在台下,看着段融,她自然记得这个轻薄过自己的家伙。 一年前,这家伙还是个解头卖画的画师,现在竟然和她一起来参加了今年的择英会,而且还是大成境界的实力。 她现在还忘不了,择英会的第一天,段融一个照面就打飞了邱桐时,给她造成的心灵冲击。 可以说,这三天来,她最不想遭遇的对手,就是段融。 站在沈觅芷身侧的夏双双则是另外的念头。这个开局对他来说,算是很好了,两个大成境界对决,她的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 萧玉则目色担忧地看着台上的段融,她未握刀的左手,下意识地攥紧了。陶嵘也是大成境界,她害怕段融受伤。 而西门坎坎则一脸混不吝地看着台上,他对段融很有信心,他自己也是大成境界,但是他很清楚,他根本打不过段融。 年前他还常和段融过招,只是后来,从来就没赢过,而且越到后来的过招,他的挫败感越强,最后干脆放弃了。 段融站在梅桩的一端,看着另外一头的陶嵘,陶嵘神情倨傲,实力强悍,不过还好,他觉得比遭遇萧玉好些。 他宁愿打一场硬仗,也好过面对那种尴尬的局面…… 段融翻上梅桩后,兀自站着,两息未动。 陶嵘看了段融一会儿,忽然身形忽闪,抽刀向段融斩来! 陶嵘在赛前,就给自己定下了连胜三场,直接进阶的目标! 现在这个目标已经到了手边了,只要他击败眼前的段融就可。 陶嵘虽然骄傲,但他此刻,内心却很冷静,就像一头已经开始狩猎的豹子,他的眼中只有猎物! 段融其实早就已经成就了入微的境界,而且还是神识笼罩的能力,他如果放开了打,十招之内就能立败陶嵘! 但段融不想在人群前,再进一步解锁自己的实力。他要一点一点磨死陶嵘! 段融的思路很简单,就是他借助神识笼罩,看透陶嵘的攻击,以最节省内息的方式,不断躲避。 待陶嵘的内息消耗的差不多时,他再后发猛攻,一举拿下! 陶嵘一刀斩来,段融神识穿透,早就看透了他的内息运转,身体一晃就躲到了右侧。 陶嵘连攻数刀,都被段融轻松躲掉,而段融到此时连刀都未出鞘。 陶嵘看着段融,怒道:“你的刀呢?” 他一贯倨傲,但段融到现在连刀也不肯出,岂不是比他还倨傲? 段融冷笑道:“我的刀是饮血的,不是喝风的!” “你他妈说谁的刀喝风?!”陶嵘脸色难看,挥刀向段融斩来。 段融的确是在嘲讽陶嵘。 连出数刀,却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那可不是喝风吗? 不过,他说这般风凉话,就是要惹恼陶嵘,让他更猛烈地攻击自己! 那样的话,待他醒悟过来时,只怕已经晚了! 观战的诸人,都觉得段融太过托大,在同境界的高手面前,竟然还一味躲避。只有攻击者,才能掌握主动权,这样一味躲避,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连萧宗庭也是一样的看法,他看向段融的目光,充满浓重的好奇。 但他并不像别人那样,认为段融在托大,他确信段融一定有自己的思量。 陶嵘连番猛攻,却还是连段融的衣角都没碰到,而这几轮猛攻下来,他的气息已经有了紊乱了。 陶嵘心头发冷,因为他发觉,这样下去,他已经到了必输的境地! 他的攻击已经不可能比方才那几轮更猛,段融能躲过那几轮,那么他接下里的攻击,又怎么能伤得了段融呢? 而段融以逸待劳,此消彼长之下,他如何能应对? 陶嵘忽然目色一凝,再次挥刀向段融横斩! 陶嵘的刀势一动,段融就身形向侧面闪出,但就在这时,陶嵘忽然左手一探一甩,数枚细长飞刀,便寒光乍现,射向段融的身形去处。 段融嘴角冷笑,他早就知道陶嵘的暗器手法不弱,在城隍庙庙会,挂祈愿牌那次,段融就看出来了。 更何况,陶嵘藏在袖口的几枚飞刀,段融早已经用神识扫到了。 段融身形去势不变,身形闪动中,带鞘牛尾刀一挥,就要打落那几枚飞刀。 但就在这时,那数枚飞刀最中间的那枚,忽然爆开,三枚更细长的飞镖,从里面散射出去,直取段融的面门! (本章完) 第272章 千艺归一路 第272章 千艺归一路 段融神识一直外放笼罩,只是没有调动神识,去穿透那几枚细长飞镖而已。 但就在那枚飞镖爆开的瞬间,段融就敏锐地觉察到了! 在神识笼罩之下,忽然爆发的异常,就像平静的湖面,陡然爆出浪一般。 神识,远比目光敏锐得多! 此时三枚细长飞镖,直取段融面门,陶嵘的刀锋亦从侧面逼身! 陶嵘这几枚飞镖,是算计好了时机射出的,可谓杀机无限! 那突然爆出的细长飞镖就已经是杀招,段融要躲过,身形必乱,而陶嵘如影随形的刀锋必能在此时建功! 观战的明眼人,都看出了段融的败局,只是有人揪心,有人惊愕,有人窃喜罢了。 但就在这时,段融身形去势不变,右手却忽然在眼前挥过,手边绽放出数朵梅残影,他竟然一把将那三枚爆射向他面门的飞镖,抓在了手里! 段融原本的暗器手法就不弱,在救萧玉那晚,还吞噬一门魏雨田的暗器手法——千叶三变! 消化吸收以后,他的暗器手法,就更上了一层楼。 在段融挥手一把抓住那三枚飞镖的瞬间,不独陶嵘大惊,观礼席上更是一片寂静。 这些真气境的高手,显然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能一把接住别人打过去的暗器的难度,显然远远超过,投掷暗器的难度。 这说明,段融的暗器手法,远比陶嵘高明! 就在段融一把抓住那三枚飞镖的一瞬,解道寒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他的目光如毒蛇一般,死死地盯住了段融。 这个人从来没有进入过他的视野! 但他却是内息境大成境界的强者,而且善于暗器! 为了追查解雷的死,解道寒脑子里,日日夜夜,筛过的人,不知凡几! 择英台前的人,他全都考虑过,因为在一年前,他们几乎全都已经成就了内息境第三重的境界,而那时的解雷却还只是内息境第二重的境界。 今日,解道寒才发现,有一个人,在黑暗中,默默强大着……就像一只潜伏在黑暗中的老鼠…… 二十年的捕头生涯,解道寒嗅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味道……他坐在那里,身体和脸色,都很僵硬,但他的目光却深邃而阴冷…… 段融抓住那三枚飞镖的瞬间,便脱手而落,他并不想当众展示自己的暗器手法,而且他觉得时机已经到了。 段融右手抓住牛尾刀的刀柄,几乎触手的瞬间,便内息灌注,雄厚的内息瞬间爆出,刀鞘碎裂崩散…… 段融横刀斩出! 陶嵘还震惊在段融一抄手,就抓走了那把三枚猝然之间,射向他面门的飞镖。 其手法之精妙,显然远超过他。 陶嵘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下一刻,段融的刀锋便在一片刀鞘碎片纷飞中,向他斩来! 陶嵘浑身一冷,头皮如电流滚过! 段融这一刀的威势,显然是此时的他,难撄其锋的! 陶嵘身形后退,段融刀锋一转,改斩为刺,随着身形一刀挺刺向暴退着的陶嵘。 两人的双脚,都在梅桩上,快速变换点着桩沿,只是一人长驱直入,一个仓皇暴退! 陶嵘毕竟是背朝后而退的,速度还是比段融慢了半分,眼见刀尖将要近身,陶嵘的脚底在桩沿的侧面一踩,身体横斜而闪,几乎同时,挥刀斩向段融刺过来的刀背。 段融在陶嵘身形变化的瞬间,便也身形一摆,就势引刀横斩。 噹的一声!两刀相撞! 陶嵘的虎口震动,兵刃差点脱手! 此时,他的内息显然比段融羸弱,强弱之势已定! 段融目色冷冽,连番抢攻! 陶嵘左支右绌,勉强支撑! 陶嵘专注着应对着段融的刀光,但他没觉察到,自己已经站到了梅桩的边缘处, 段融忽然单臂斜挥,当头横斩! 陶嵘避之不及,只得迎接! 两刀交错相撞,内息爆裂! 陶嵘脚下一空,已经持刀掉落了在了择英台下! 他有些愣神,看向自己手中的刀锋,段融手中的牛尾刀明亮如初,但陶嵘手中刀的刀刃,却是数处崩裂,最大的一道口子就是他最后掉落时,接段融那一刀而砍出来的! 两人虽然同为大成境界,但拼到此时,内息的差距,已经颇为明显了! 观礼席上,阿墨看着段融,道:“小姐,摸一下,挺厉害的嘛!” 其实,阿墨对段融的印象不错,起码她觉得段融不讨厌。 吕青竹点头道:“应该是对入微境界,已经有了相当深入的感受了!” 吕青竹的这个论断是她思量后的结论。 如果不是对于入微境界有了一定的体证,段融之前以守为攻,消耗陶嵘时,如何能躲过陶嵘连番凌厉的攻击呢? 但看段融的此时的攻击,虽然凌厉灵巧,但就精密度而言,显然还未成就入微境界! 段融攻击时,一直压着自己的境界,成就了入微后,在加上他神识透视自己的能力,即便是在激烈的比斗中,段融也能稳稳控制住自己的境界。 这场比斗极其精彩,观礼席上一片寂静,没有一丝杂音,故而吕青竹的声音,悠悠传来…… 许多人都点着头,深以为然,范元海闻言更是目色饶有深意地看了吕青竹一眼。 解道寒也听到了吕青竹的论断,他喃喃重复着吕青竹的话。 “……入微境界……已经有了相当深入的感受了……” 不过解道寒的目光自始至终,并没有动过,他的两眼一直紧紧盯着段融…… 就在这时,秦书办的声音响起。 “段融!三轮积分战,全胜!进阶为宗门记名弟子!” 择英台不远处,围观着的黑压压的人群,随即爆出一阵阵的喝彩声! 段融毕竟是第一个进阶为宗门记名弟子的,而且还是平民子弟出身!他创造的这个传奇,会在贤古县一直流传下去,激烈着一代又一代的寒家子弟…… 段融也终于轻轻地笑了一下,如释重负! 为了死磕这个宗门记名弟子,他就差把自己逼疯了。 沈焰柳的目光,扫向台下的陶嵘。 按照规则,比斗是禁止使用机关的,这条细则的原意,其实是禁止如同暴雨梨针之类的那种机关暗器。陶嵘方才投掷的飞镖,应该叫做子母镖。虽然也是投掷类飞镖,但也和机关沾点边。 要是死扣规则的话,沈焰柳可以立即取消陶嵘的资格,让他参加不了后面的分段生死挑战! 不过,这样容易扯皮,而且陶久松在渊阳府里是有些关系地,没必要为这事闹得有了龃龉。 沈焰柳作为东道主不提,其他几人自然也不愿为这么个扯皮的事,而多费唇舌。 段融和陶嵘,各自归队! 陶嵘立马盘膝坐了下来,开始抓紧时间恢复内息,来应对之后的分段生死挑战赛! 他毕竟是大成境界,虽然败与段融之手,但在分段生死挑战赛里,以他的实力,依然有很大机会进阶的! 段融走了过去,西门坎坎只是向段融笑了一下,就算是祝贺了,因为他现在很紧张,那边秦书办又开始转转盘了。 西门坎坎如此紧张,倒不是怕输,他是怕遇见夏双双。 亲手送自己的女神落败,那简直就是在剜他的心,但他爹就坐在观礼席上,真遇上了,他也不敢放水! 第二场的转盘结果已经出来了,是夏双双对沈觅芷! 两人已经这站上了梅站,一枪一剑! 围观的人群中,顿时爆出了强劲的欢呼浪潮!人们茶余饭后,讨论最多的就是萧玉、夏双双、沈觅芷,此时两艳对决,在人们心头掀起的劲爆,可想而知了! 两人身影交错,瞬间便斗在了一起! 夏双双虽然占了兵刃之利,但沈觅芷的剑法和身法,亦颇有其独特之处。 两人斗得难分难解,西门坎坎一双眼睛。死盯着台上的夏双双,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就在这时,段融忽然走到了萧玉跟前,附耳道:“你等会儿不要跟西门坎坎打,直接认输!” 萧玉闻言,眉头一蹙,显然有些难以接受,但当她的目光接触到段融冷冽净澈的目光时,她立刻就明白了段融的意思。 萧玉抿着嘴看着段融,并未答话。 段融看萧玉的样子,就知道她听明白了,便转身走向进阶宗门记名弟子该站立的地方。 萧玉瞄了一眼,身旁不远处席地而坐,恢复内息的陶嵘,她的美目闪动着。 段融的意思,是萧玉不是西门坎坎的对手。不如直接放弃,保存实力,以全盛的状态,参与分段生死挑战赛! 段融离开萧玉那里,刚走到西门坎坎身旁,西门坎坎忽然一把拉着了他,道:“你跟她说了什么?” 段融一把甩开了西门坎坎的手,道:“啥你都要打听?” 西门坎坎撇了下嘴,看着拂袖而去的段融,道:“不说拉倒……我还怕你给她支招吗?” 择英台上,夏双双和沈觅芷经过一番苦斗后,最终还是夏双双胜了! 夏双双的长枪的兵刃之利,最初在沈觅芷的剑法和身法的配合之下,并不明显! 但随着苦斗延绵,两人都消耗颇大,兵刃之利的优势,就越来越成为决定胜负的一个重要因素了! 沈觅芷最终是被夏双双一枪抽下台的,可以说,输得相当狼狈! 沈觅芷脸色苍白,嘴唇渗血,那时她因为心绪激烈,自己咬烂的…… 观礼席上,沈焰柳的脸色也极其难看,他瞄了一眼,不远处的夏中阳一眼,夏中阳注意到他的目光,颇有些得意地回看了他一眼。 沈焰柳也只能脸色铁青地生闷气,夏中阳作为云水票号的东家,后台比他还要硬。 “夏双双!三轮积分战,全胜!进阶为宗门记名弟子!” 随着秦书办的宣布,夏双双虽然满脸疲惫,但还是飒然一笑,跳下了台来,站到了段融身侧。 夏双双看着段融,道:“没想到,段先生不仅画技超群,武功的实力也这么强悍!” 段融道:“千艺归一路。夏姑娘又怎知,画拳不是同理呢?” 段融虽然是在瞎掰,但是还是听得夏双双目色一怔。 前面两场已经比完,积分为二的六人组里,只剩下西门坎坎和萧玉了。 两人此时也站在了梅桩上,西门坎坎忽然抽刀,身形一闪,正欲攻去! 萧玉却忽然朗声道:“我认输!” 萧玉说完,就直接跳下了梅桩! 西门坎坎站在梅桩上,看着萧玉的背影一愣,他随即目色一闪,扭头看向那头在和夏双双说话的段融。 他此时哪里还不知道,段融给萧玉说了什么了! 萧宗庭站在那里,见萧玉忽然认输,显然也是一愣,不过他随即就明白了萧玉的心思。 萧宗庭点了点头,很赞成萧玉的做法。所谓临场思变,亦是取胜之道。 陶嵘、沈觅芷都坐在那里恢复内息,只有萧玉好整以暇的站在那里,闭目养神。 积分为二的六人组已经比完。 段融、夏双双、西门坎坎。直接进阶为宗门记名弟子!陶嵘、沈觅芷、萧玉,则参加最后的分段生死挑战赛! 不过,接下里要进行的是,积分为一的十二人的组内,随机对决! 虽然这组的整体实力,不如前一组。 但是,斗争之酷烈,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这一组,只要输了,就直接淘汰。 经过一番苦斗,最终姜青玉、邱桐、岳峰、罗宙承、桂宗、樊宝龙六人胜出! 因此,参加最后的分段生死挑战赛的人员就定了下来了。 一共是九人参加:陶嵘、沈觅芷、萧玉、姜青玉、邱桐、岳峰、罗宙承、桂宗、樊宝龙。 这九人,将经过分段生死挑战,抢夺剩余的四个名额! 不仅这九人脸色凝重,坐在观礼席上的人,看着自己才刚刚成年的儿子、女儿,也同样脸色难看,心绪紧张。 因为,分段生死挑战赛,实如其名,要分生死的! 规则如下:首先转盘,转到名字的人,则为擂主,接受挑战! 选择挑战擂主的人,不论几人,则和擂主分为一组,组内车轮战,最后胜者,获得名额,此为一段! 一段结束,继续转擂主,开始下一段!四个名额分配完毕,则挑战终止! 九人的名字已经被衙役们,贴在了转盘上! 秦书办走了过去,转动了转盘! (本章完) 第273章 疯婆子 第273章 疯婆子 转盘上的名字,早已经被衙役们重新换好了。 秦书办用力一转,转盘咯吱咯吱的转了起来,最后停在了一个名字上。是陶嵘。 “第一段擂主,陶嵘!” 随着秦书办的声音响起,在地面上席地而坐的陶嵘,陡然睁开了眼睛,目中精光四射! 他拿着手中刀锋四五处崩裂的兵刃,纵身一跃,就再次稳稳地站在了梅桩上! 陶嵘目色湛然,神采奕奕,经过这段时间的静坐,他的内息显然恢复了不少。 “分段生死战,不计生死!第一段擂主陶嵘!有挑战者,请出列!” 现场鸦雀无声,其余八人大多都盘坐休息,连眼都没抬,萧玉也只是抓刀站在那里,瞄了一眼梅桩上的陶嵘,兀自不动! 三息后,秦书办又喊了一遍。 再过三息,秦书办喊了最后一遍后,其余八人仍然没有一人出列! 陶嵘虽然败于段融之手,但他的境界实力摆在了那里,而且又休整了这么长时间,陶嵘手里的刀锋虽然数处崩裂,但没人敢拿自己的命去试一试那已经崩裂的刀锋! 这就是大成的境界,不战而屈人之兵! 陶嵘站在那里,目光睥睨着台下几人,但他的目光扫过最那边的段融时,骄傲的神色,陡然一寂! “陶嵘,进阶为记名弟子!” 随着秦书办的宣布,观礼席上陶久松的神色终于一缓,他原本以为陶嵘已经成就了大成境界,进阶记名弟子,是一件很轻松的事,但没想到他的独子,竟会在第三轮混战时,败给了破落户出身的段融之手。 陶嵘受挫后,陶久松一直心头担忧,此时见陶嵘终于进阶,他的心才终于落定了,眼神里也重新射出了自得的光彩。 陶嵘跳下择英台,走了过去,站到了段融的身旁。 段融见陶嵘走到了他的身边,神情有几分尴尬地说道:“陶兄威武!陶兄站在那里,竟然没有一人敢挑战你!” 陶嵘笑道:“那不还是败于段兄之手!段兄,有机会的话,我想再跟你打一场!” 段融闻言,眉头一跳,暗道:这家伙不会是盯上我了吧。 段融心里虽如此想,脸上却还是挂着不咸不淡的笑意,道:“这……好说,好说。” 陶嵘看着段融的样子,心头一凛,他之前没跟段融接触过,甚至都没听说过他的名字,但段融是大成境界,心思也沉稳老辣,他没想到,几句聊下来,段融竟如此的市井油滑。 分段生死挑战赛,原本就只有四个名额,陶嵘直接摘走了一个,眼见就剩下三个名额了。 秦书办走到转盘前,开始转第二段的擂主! 转盘停在了一个名字上。 秦书办的眉头动了一下,沉声道:“第二段擂主,沈觅芷!” 沈觅芷的头发有些凌乱,嘴角还有淡淡的血痕,但她经过休整内息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沈觅芷陡然跃起,如大鸟般,轻盈地落在了择英台上。 秦书办看了观礼席上的沈焰柳一眼,便忽然喊道:“第二段擂主沈觅芷!有挑战者,请出列!” “第二段擂主沈觅芷!有挑战者,请出列!” 秦书办的语速明显加快! 之前喊陶嵘那次,每次喊过都会停三息,留给其余挑战者思考的时间,但这次秦书办中间的停顿,连一息都不到。 沈觅芷的实力并不弱,而且她的身份特殊,是县尊沈焰柳的掌上明珠,挑战赛生死不计,万一真伤了甚至失手杀了沈家小姐,这些人都是世家子弟,以后还怎么在贤古县混。 沈焰柳的手段,这些世家们是最清楚的,天天供神一般供着,还在压着你呢,谁若是敢弄死他女儿,沈焰柳一定会把他家族,整个在贤古县,给连根拔起! 这些人都在迟疑,而秦书办喊得又贼快,眼见第三声喊完,就算结束了。 萧玉也在犹疑,分段生死的九人中,除了陶嵘,就只有沈觅芷和她的实力最强。 她如果不上,沈觅芷很可能,又拿走一个名额,到时候,就是7个人争抢两个名额,她必定遭遇车轮战! 但她又有些忌惮,沈觅芷的身份! 就在萧玉犹疑时,秦书办的第三声就要喊完,萧玉的肩膀动了一下,就要跨出去。 但就在这时,萧玉身旁一个魁梧的身形,忽然向前跨了一步,出列了! 萧玉瞄了那人一眼,止住了脚步! 跨出去的人,是樊宝龙! 樊宝龙,三轮混战,第一轮输给了夏双双,之后,连赢两场,进入了分段生死战! 他的实力不弱,第一场输给夏双双,是因为夏双双的长枪,在梅桩上有兵刃之利,沈觅芷不同样也输给了夏双双了吗? 樊宝龙的心思,很清楚,如果他这次不出来,很有可能要面对实力更加强悍的萧玉,而且很大概率还是车轮战。 虽然挑战沈觅芷,家族有可能会遭遇沈焰柳的报复,但宗门记名弟子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就在樊宝龙站出来的瞬间,沈焰柳的脸,黑如炭底,他扭头看向观礼席第三排角落里坐着的一人,樊宝龙的爹樊岑就坐在那里。 樊岑在贤古县开了一家当铺,和各方面都还有些来往,他注意到了沈焰柳射过来的目光,却依然故作镇定地看向择英台那里。 樊宝龙已经抓着宽刃横刀,跳上了择英台! 只有他一人站出来,不用车轮战,所以,也就无需抽长短签! 分段生死挑战,即决高下,也分生死! 樊宝龙横刀在手,他的宽刃横刀在春日的暖阳下,闪着冷冽的寒光! 两人瞬间便斗在了一起,沈觅芷的浣水剑法,剑影清泠,像淙淙流水一般,围绕在樊宝龙身侧流淌。 樊宝龙则一柄横刀,大开大合! 沈觅芷的剑尖点在樊宝龙的刀面上,樊宝龙的刀势一沉,便就势斩向沈觅芷的腰间,沈觅芷眼见横刀向腰,竟兀自不退,寒芒一点,便刺向樊宝龙的喉间! 樊宝龙侧身闪躲,沈觅芷一个剑,便改刺为劈! 两人在梅桩上,一时竟苦斗不下,你来我往,纠缠了起来! 显然是旗鼓相当! 观礼席上的几人,目色中越来越透出了浓重的感兴趣的神情,因为他们清楚,分段生死战,只有旗鼓相当时,才是出人命的时候! 倘若一强一弱,反而不易死人! 眼下台上两人,正斗得旗鼓相当,要想取胜,就只有以命相搏! 沈觅芷的眼神,越来越冷静,经过夏双双手里的狼狈惨败,加上此时的生死逼身,她的那颗狂躁的心,竟忽然宁静了下来。 手中的剑影,也越来越繁复灵动! 就在这时,就像啵的一声,沈觅芷的内在发生了瞬间无声的变化,那层窗户纸破掉了! 她竟然突破了! 就在那瞬间,沈觅芷的目色忽然冷冽,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她的丹田经脉间汹涌…… “这是……” 许多人都看出了沈觅芷的变化,身形、速度、力量,瞬间就不一样了!“是突破到了大成境界!”坐在观礼席上的沈焰柳冰冷的脸上,忽然现出了狂喜的神色。 不仅明眼人已经看出了沈觅芷的变化,身处战斗中的樊宝龙感受的更加明显和心惊! 他内息原本微弱于沈觅芷,但借着大开大合的武技,弥补了内息上的点滴差距,但此时,兵刃每一交接,他的虎口就震颤欲裂! 而沈觅芷眼中的杀意也越来越浓重! 沈觅芷衣袂飘飞,越打越猛! 忽然噹的一声,一片火星下,樊宝龙的宽刃横刀倒飞了出去,沈觅芷妖邪的冷笑了一下。 “就拿你的头,祭奠下我的大成境界!” 沈觅芷的剑锋如水,划过了樊宝龙的喉咙,剑锋上内息隐闪,樊宝龙的脖颈处,鲜血飙射,断头在春日的阳光下,翻滚在地! 沈觅芷的站在梅桩上,半边脸上,滋满了血点子,她的脸上挂着残酷而满足的笑意…… 围观的人群,寂静一片……他们就算不会武功,也看的出来,沈觅芷已经敲飞了樊宝龙的兵刃,还在必胜的局面下,虐杀了他。 “疯婆子!”西门坎坎站在那里,看着梅桩上的沈觅芷,嘟囔了一句。 就在这时,樊岑从观礼席上,冲了下去。 他嘴唇哆嗦着,捧着地上满是灰尘的樊宝龙的头颅,悲戚叫道:“宝龙……” 樊岑抱着樊宝龙的头颅,就跳上了梅桩,骂道:“疯丫头,你还我儿命来!老夫跟你拼了!” 这时,只见观礼席上人影一闪,沈焰柳的身形,如大鸟横江般,纵跃过来,一掌便拍在了樊岑的丹田处。 樊岑倒飞出来,口鼻溢血,还在大骂不止! 沈焰柳冷道:“樊岑,扰乱择英会,罪同谋逆,给我关入死牢!” 数名衙役已经冲了过去,将丹田被废的樊岑抓了起来! 沈焰柳站在那里,忽然扭头,目色冰冷地看向站在那里的秦书办。 秦书办一个激灵,才忽然愣神过来,扯着嗓子,叫道:“沈觅芷进阶为宗门记名弟子!” 沈焰柳看了半边脸上溅满血点子的沈觅芷,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冷道:“擦擦你的脸!” 沈焰柳说完,便跳下了择英台! 沈觅芷看着沈焰柳的背影,冷笑了一下,跳下梅桩,走向段融、西门坎坎他们那里! 西门坎坎看着走过来的沈觅芷,竟然打了个寒噤。那瞬间,他感受到了一种恶鬼逼近的恐慌! 夏双双拿出手帕,递给了沈觅芷,沈觅芷面无表情地接了,将脸上的血点子擦掉了。 樊宝龙的半边尸体就掉落在梅桩下,刚好卡在两桩之间,血腥味在整个择英台上弥漫…… 剩下的六人,脸色都很是难看! 他们还有六人,但只剩下两个名额了,剩下两段,必定都是车轮战!六人的心头,都很是凝重! 秦书办已经又走到了转盘前,转动了转盘! 秦书办这次转出来的,就是第三段的擂主! 谁都不希望,转出的是自己的名字! 车轮战,擂主是吃亏的! 陈旧的转盘,晃悠悠地停在了一个名字上! “第三段擂主,萧玉!” 萧玉目色一动,跳上了择英台! 台下还有五人:姜青玉、邱桐、岳峰、罗宙承、桂宗。 姜青玉看着站在梅桩上的萧玉,神色迟疑,但他身边这几人,其实也都不弱! 姜青玉的性格中,缺乏果断的一面,他虽然知道越往后拖,局面也许会越不利,甚至下一段,搞不好,他就是擂主! 就在这时,罗宙承已经站了出来,萧玉的目色扫来,看向出列的罗宙承。 秦书办的第三声已经响起。 “第三段擂主萧玉!有挑战者,请出列!” 姜青玉正准备跨出脚步,他身侧的邱桐却先他一步,站了出去! 姜青玉随即将抬起的脚,收了回来! 邱桐也出列了,局面就变了,他宁愿和剩下的岳峰、桂宗,进入一下段! 也好过,现在就四人车轮战! 邱桐可也不弱,他虽然第一段一个照面输给了段融,可是后面的两场都胜了! 邱桐瘦削苍白的脸上,眼皮跳了一下,他在最后的时刻跨了出来,就是不想进入下一段的四人车轮战,但就在他跨出的瞬间,他看到了姜青玉收回了抬起的脚。 也就是说,刚才如果他不出列,姜青玉是要出列的! “第三段,两位挑战者!罗宙承,邱桐!” “两位请抽长短签!” 秦书办将手递向先出列的罗宙承,签子藏在秦书办的衣袖中,只有签头从指间露出出来! 罗宙承目色一闪,捏住一个签头,抽了出来! 他的脸色一喜,是长签! 秦书办直接将另一枚签子,递给了邱桐,此签的长度,只有罗宙承手中签子长度的一半! 短签先战!长签后战! 也就是说,段内生死战的顺序时,萧玉与邱桐战,分出胜负后,再与罗宙承战! 罗宙承可谓占尽渔人之利! 邱桐苍白的脸色上,闪过一抹凶狠,他要想赢,就得先胜萧玉,再胜罗宙承! 要么他就直接认输,要么他就得拿命拼! 邱桐扭头看向观礼席上! 他爹黑虎武馆的馆主邱焰,注意到他的目光,身体明显颤抖了下。 邱桐能从邱焰的表情中看出,他爹是想让他退下来! 但是,他还不想退! 邱桐身形一闪,已经翻上了择英台,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他的脚下刚好就是樊宝龙的残尸,血腥味直往他的鼻子里钻…… (本章完) 第274章 一阵风起 第274章 一阵风起 邱桐持刀在手,抿嘴而立,他瞟了一眼脚边的樊宝龙的残尸,他很清楚,稍有不慎,自己很可能就是一样的下场。 为了进入太一门,很多人都愿意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杀个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萧玉已经抽刀,奔袭而来! 她穿的是平时走镖的服饰,束腰裹腿,干净利落! 萧玉将云蛇步,配合五虎群羊刀施展开来,脚尖在梅桩上快点,身影忽闪,刀光纷飞,围着邱桐左右开攻! 邱桐目色专注,持刀防守门户,艰难支撑着,不肯退却! 两人都是快刀的打法,但邱桐显然不如萧玉,只是勉强防住而已,而且在萧玉凌厉忽闪的刀影围攻下,邱桐的刀招衔接间,已经有些生硬凌乱了。 萧玉越越猛,很快便在邱桐刀招凌乱的间隙,用自己的清泠刀的刀面,从侧面猛拍在了邱桐的刀背上,然后身形一纵,刀影就势便削向邱桐的右肩! 邱桐大惊,翻刀上护,但眼见不及,萧玉的刀影已经触肩! 邱桐目色狠辣,左手袖口一翻,数枚飞镖,便若繁星射出! 寒光乍起! 邱桐的暗器手法,竟也不弱! 这也是邱桐,敢打这一段生死车轮战的心底依仗了! 他心里的算计,是找准机会,猝然而发,以暗器建功,赢了萧玉,再力战罗宙承! 但是,他没想到,萧玉这么猛,他还没找到打暗器的时机,萧玉已经瞅准机会,眼见一刀就要削掉他的肩膀! 逼得邱桐,不得不,以这种两败俱伤的方式,打出了暗器! 邱桐袖口寒芒,闪现的瞬间,萧玉心头大惊。她的刀势已要建功,邱桐此时射出,显然是要逼她后退! 萧玉目色冷漠,右手手腕一拧,清泠刀瞬间一个刀,削掉了邱桐肩头的一大片血肉,在一片血飞溅时,清泠刀以刀作势回头,一阵杂乱脆响,打掉了射过来的一片寒芒! 萧玉危机时刻,挽了个刀,削掉了邱桐肩头的一片血肉,但如果她不挽刀,以原本的刀势,就不是一片血肉而已,而是能削掉邱桐小半个肩膀! 但那样的话,萧玉也必然会被飞镖所伤!一片寒芒,数枚飞镖,散射向她的胸腰,许多位置都是要命的! 邱桐为了这一击,已经苦练了四五年的暗器! 他在暗器手法上,所下的苦功,只有他爹邱焰清楚! 从不在人前显露,为的就是在择英台上建功! 邱桐的苦功并没有白练,萧玉的那凌厉耀眼的刀,虽然哐啷啷打掉了一片飞镖,但还有一支飞镖,擦着刀影而过,扎穿了她左腿的小腿! 萧玉小腿吃疼,眉头一蹙,看向身前不远处,右肩肩头处已经血肉模糊,满脸冷汗的邱桐! 萧玉目色狠辣,不顾小腿的伤,竟强行施展身形,持刀向邱桐攻来! 邱桐右肩受伤严重,肌肉根本使不上劲,他强行提刀,甫一接触,兵刃就倒飞了出去! 接着,邱桐便看到一道寒光刀影,如催命鬼影一般,在夕阳灿烂的余晖下,以横斩之势,向他胸口呼啸而来! 邱桐以为他要死了! “萧姑娘,手下留情啊!”黑虎武馆的馆主邱焰,忽然起身在观礼席上大叫。 眼见刀锋逼身,萧玉的手腕却忽然一扭,清泠刀的刀面拍在了邱桐的胸口,将邱桐拍地飞了出去,口中溅血! 邱焰如旱地拔葱一般,从观礼席上纵跃而起,一把接住了从择英台上倒飞出来的邱桐。 邱焰抱着邱桐落地,邱桐已经昏迷,嘴角溢血。但邱焰略一察看,就知道邱桐并无大碍,虽然胸口肋骨骨折,脏器略微震荡受损,但只要休养一段时间,就可痊愈。 在择英台下,邱焰向萧玉抱拳道:“多谢萧姑娘,饶我儿一命!” 邱焰如此说,绝不是作态! 邱桐以暗器射伤萧玉,一来本有杀心,二来,现在萧玉受伤,接下来还要迎接罗宙承的生死战,萧玉自己的性命亦在生死之间! 她能在这种形势,不杀邱桐,只是打昏他,确是手下留情了! 萧玉瞪着邱焰,冷道:“滚!” 她说着,已经拔掉了小腿上的飞镖,顿时白嫩的小腿上,一个血洞滋出血来! 邱焰虽说脸色不好看,但也只是沉默无言,他抱起昏迷的邱桐,便离开了县署门前,往医馆去了。 萧玉扯掉了腿上的一块布料,将小腿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下,她刚包好,还未起身,罗宙承已经攥着一柄鬼头刀,跳将了上来! 罗宙承自然不给萧玉处理伤口的时间,一跳上梅桩便立刻向萧玉攻来。 萧玉深吸了一口气,攥刀提气,迎了上去! 罗宙承使的是一柄鬼头刀! 鬼头刀,刀体沉重,背后面阔,因此刀柄处纹繁复,以防脱手! 刀柄圆厚,繁复纹,乍一看便如同鬼头一般,故有此名。 两人瞬间便斗在了一起,罗宙承知道萧玉是左侧小腿受伤,便一直围着萧玉的左侧打! 萧玉小腿受伤后,身形受了很大的影响,偏这罗宙承实力不弱,她就算压住伤口,瞬间爆发,也很难拿下罗宙承,而且还会很大地消耗她自己的内息。 两人打着打着便成了苦熬之势! 萧玉固然是因为有伤在身,身形受阻,罗宙承也同样不想冒进,他觉得萧玉既然有伤,他可以慢慢磨死她! 萧玉很快便觉察出了罗宙承的心思,随之便采取了如如不动的防守战术! 既然小腿有伤,她便站定在梅桩中间的某个位置,不再移动身形! 小腿被飞镖打穿,每一次腿部内息灌注,伤口都会滋血! 萧玉站在那里,罗宙承攻来,她就以刀招应对,罗宙承退去她也绝不追击! 但即便这样,萧玉的实力,毕竟强于罗宙承,他每次攻来,都险象环生,要不是萧玉身形不便,他早已经败了! 萧玉一刀划向罗宙承的咽喉,眼睛冷漠,刀光如火! 此时,已经暮色四合,择英台四周都燃起了熊熊的火把! 罗宙承沉刀退避,身形暴退,才和萧玉拉开了距离! 他的额头泌出了冷汗,方才萧玉的那一刀,实在太快了,他喉咙间的皮肤,甚至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罗宙承目色警惕地看着不远处的萧玉,萧玉站在那里不动,如同海边的礁石一般。 他的攻击一波一波过去,但礁石永远不动! 罗宙承的口中,一阵阵苦涩,他的内息已经不如初时强悍,刀势的威力也弱了下去,但萧玉的刀影还是一样快如鬼魅…… 罗轴承很怀疑这样下去,到底是谁先倒下? 萧玉的额头,也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其实她的状况,比罗宙承还糟糕,她的内息已经快要枯竭了。 一旦内息枯竭,就是她败亡之时! 萧玉发现她必须,拼一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要不然,最多罗宙承再攻来三次,她必定死于罗宙承的鬼头刀下! 罗宙承喘了几口气,气机恢复了一些,他望着萧玉,眼神重新燃起了战意! 他知道,萧玉已经连打了两场,他不好受,萧玉也不会好受!罗宙承目色一凝,再次挥刀向萧玉斩来! 两人瞬间便斗在了一起,萧玉的刀影,依旧凌厉非常,忽闪如电! 罗宙承再此退避,但这次萧玉却忽然身形一纵,追击而至,刀影如鬼魅,接连忽闪,次次都是攻向罗宙承的要害! 罗宙承大惊! 他没想到,萧玉会忽然改变战术!猝然而发,刀刀要命! 罗宙承在生死之下,潜力也瞬间爆发出来,一边快接萧玉的刀招,一边暴退。一番惊险后,他终于再次和萧玉拉开了距离! 萧玉身体颤抖了下,差点栽下了梅桩,因为刚才的强行爆发,她小腿伤口流出的血,已经将她的鞋袜染红。 但这还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她的内息,已经完全枯竭了! 而方才那最后一刀,她差点就划开了罗宙承的喉咙,可也就在那时,她的内息枯竭,刀势也缓了下来,给罗宙承,险之又险地,躲了过去! 罗宙承满脸大汗,他眼神恐惧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处,那里有一道浅浅的血线!只要再深一点,他就已经死了! 他丹田内的内息,也几近枯竭,他看着萧玉,许多念头在心内滚动! 段融站在择英台下,神识陡然放出,穿透了萧玉和罗宙承的身体! 萧玉已经内息全无,而罗宙承还有一丝战力! 现在的胜负已经分出来了,只是萧玉还强撑着,导致内息同样也快枯竭的罗宙承,不知虚实! 不过,段融确定,罗宙承一定会再次出手,榨干自己全部内息,拼出一刀! 宗门的记名弟子,这诱惑太大了,没有人会甘心放弃! 只要罗宙承斩出那最后的一刀,萧玉必定会死! 罗宙承呼吸渐渐平稳,他看向萧玉,萧玉脸色煞白,虽然目光看不出一丝慌乱,但罗宙承知道,萧玉也接近极限了! 要不是最后一刀,萧玉的刀势忽然一缓,他也不可能躲得过! 等等! 最后那一刀? 罗宙承忽然看向萧玉,他忽然明白了,萧玉方才的爆发已经榨干了自己,她此时不过是站在那里,装腔作势而已! 没错!他确定是这样! 罗宙承的手,攥了攥手中的刀柄! 虽然他也快到极限了,但他的丹田内还有一丝内息,他要用最后这点内息,杀了萧玉! 美人眼见就要香陨! 罗宙承正欲攻击时,忽然起了一阵大风! 大风刮得火把的火,呼啦啦地作响! 段融知道萧玉危机,罗宙承丹田内的最后的那丝内息,已经开始运转! 就在这时,大风忽起! 段融目色忽然一亮,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萧玉惨死在自己面前! 段融忽然走到了沈觅芷的身边,笑道:“恭喜沈小姐,突破大成境界!” 就在段融说话的同时,他的袖口一提,一撮药粉,便散入风中,和风吹在了罗宙承的脸上! 沈觅芷微微一愣,不知段融为何忽然走了过来,和她搭话。 她原本和段融的那点不愉快,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了,她也已经放下了。 段融区区一个寒门子弟,竟然能成就大成境界,而且一举成为了宗门记名弟子,也让她刮目相看。 更何况,因为她虐杀了樊宝龙,自从她走过来,就没人和她说一句话,夏双双递给她手帕后,也远远躲开了。 此时段融过来说话,倒让她心头微微一暖。 沈觅芷道:“生死淬炼,偶有所得!” 段融笑道:“那也是沈小姐,平素积累到了,才能机缘巧合,一举突破!” 沈觅芷笑了,道:“我突破不打紧,倒是段画师你,一年前在你画摊前,那时没看错的话,段画师还连内息境第二重都未成就呢!这一年间,就连破数境,当真匪夷所思!” 段融道:“穷寒人家,只有苦修一途而已。段某不过是在拿命苦修而已!” 段融此话,倒也不是搪塞沈觅芷,一天九个时辰的苦练,近乎自虐了! 沈觅芷闻言,目色微微一变!拿命苦修? 西门坎坎站在夏双双身边,忽然看到段融过去跟沈觅芷说话,眼中闪着好奇的光芒,他可不觉得段融是对沈觅芷感兴趣。 就那个疯婆子,正常人谁会喜欢她? 择英台上,大风吹过而止,罗宙承正准备挥刀攻去,但他忽然感觉眼前一黑,下一刻,便人一歪,跌落了梅桩下。鬼头刀脱手而落,噗的一声,扎入地面,刀锋没入过半! “宙承!” 罗宙承的爹,皮货铺子的东家,罗玉喜忽然从观礼席上纵跃过来,站上了梅桩,冲到了罗宙承跌落的地方,跳了下去,将罗宙承抱在怀里。 罗玉喜试了试罗宙承的呼吸,发觉呼吸平稳,并无大碍,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所有观战的人,都觉得罗宙承是力竭昏迷,罗玉喜也不例外,因为罗宙承现在的症状就是力竭昏迷的症状,你就是找最好的医师来,也无人能看出他是中了迷药。 沈平的迷药,不仅无色无味,而且一入人体就消融不见…… 但在这时,观礼席上,阿墨的鼻头忽然一阵阵耸动,她喃喃道:“小姐,好像有药粉的味道!” 吕青竹的目色一动,阿墨的嗅觉,远异于常人,一定不会闻错! 药粉? 吕青竹看向罗宙承在梅桩上跌落的位置,她的眼睛忽然一亮。 方才她注意到,段融从西门坎坎的右边,走到了沈觅芷的左边,而沈觅芷本来就和他们几人还有一些距离! 段融站在沈觅芷身旁,就刚好处在了,大风起时罗宙承从梅桩跌落处的上风口! “小姐……”阿墨还想说话。 吕青竹目色一凝道:“别说话。” 阿墨随即便住了口。 吕青竹的目光从形容美艳的萧玉的脸上扫过,心头暗道:若是摸一下,方果真洒了药粉,为的就是这个美艳的小娘子吧? (本章完) 第275章 功名在身 第275章 功名在身 “萧玉,进阶为宗门记名弟子!” 随着秦书办的声音响起,萧玉的心头一松,丹田被榨干的隐疼和浑身的乏力一齐涌了上来,她只感觉脑袋一沉,眼见就要栽倒! 段融站在台下,一时注意着萧玉的状态,他眼见萧玉身体一晃,便忽然一跃而起,如大鸟般,落在了萧玉的身侧,一把搂住了她的肩膀。 萧玉身躯一滞,靠着段融站稳了身形,她看着站在身侧的段融,惨笑了一下。 段融从腋下架起萧玉,施展身形,落在了择英台下。 观礼席上的萧宗庭,看着段融带萧玉下去,脸上的神情,顿时有些复杂。 朱小七一见段融将萧玉带了下来,立马从人群边缘冲了过去。 萧玉受伤之时,朱小七就心焦折返回去,带了伤药和绷带过来。 “玉小姐!”朱小七关切地叫了一声。 萧玉此时两腿落地,心神安稳,虽然身上有些伤痛,但也无大碍,她看着朱小七,笑了一下,道:“小七,我没事。” 朱小七见萧玉无恙,终于安心,蹲下身去,给萧玉处理伤口了。 萧玉看向段融,她能撑到最后,撑到罗宙承昏倒,还要感谢段融对她的提醒。 她在第三轮,面对西门坎坎直接认输,才保证自己以全盛的状态进入了分段生死车轮战,这才勉强赢了下来。 但萧玉此时看向段融的眼睛,并不全是感激,她和段融都进阶了记名弟子,她的心头很是欢喜,她望着段融的眼神,满目风情! 萧宗庭也从观礼席上走了下来,他最近之时,刚好看到了萧玉望向段融的目光…… 萧宗庭心头陡然一刺,他在此刻才发现,他竟然是在暗暗地嫉妒段融。 他原本一直将段融当做下一个自己培养,但渐渐地他发觉,段融早已经跳出了他设定好的那个范围了。 他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从一个镖局里的杂役弟子,成为宗门的记名弟子。他日之成就,也一定是远超自己的。 萧宗庭年轻的时候,若仅以他的武功修为,自然是有资格去参与宗门记名弟子选拔的,但是六万银钱的报名费用,对贫寒出身的他而言,无疑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待他终于有了银钱时,他早已经人届中年,超过了宗门记名字弟子选拔的年龄限制。 所以,当他发现,自己贫寒岁月里的深深遗憾,被段融轻松跨越后,他的内心深处,在自己都不曾觉察的阴暗角落,滋生出浓重的嫉妒来…… 他已经是个迟暮的老人,他一直以为段融会是下一个自己,此时蓦然发现,段融已经远远地超过了他,而相比之下,岁月中的那个年轻的自己,是多么的卑微!他无论多么努力,多么天赋异禀,却还是被命运死死压着…… 他不是为此时这个迟暮的老人嫉妒,他是为岁月里,那个年轻的自己而嫉妒,那个曾经给了他无限荣光的自己,在段融面前,竟显得如此的灰头土脸! 这边的分段生死战,还未结束! 陶嵘、沈觅芷、萧玉,三人拿走了三个名额,分段生死战的记名弟子名额只剩下最后一个。 而原本的九个人,也剩下了最后三个:姜青玉、桂宗、岳峰。 秦书办再次走到了转盘,而转盘上也只剩下了三人的名字。 秦书办用力地转到了转盘! 随着转盘的吱吱呀呀地转动着,姜青玉、桂宗、岳峰三人,心头都很是紧张! 这陈旧的色泽昏暗的转盘,简直就是决定他们命运的命盘! 三人的实力,相差不大,谁能最后取得名额,其实是看各自的气运了。 转盘转出的将是擂主,而在分段生死战里,擂主绝不是什么好事! 转盘停在了一个名字上。 秦书办的声音随之响起。 “第四段,分段生死战。擂主,岳峰!” 四个名额,四段生死战!已届尾声! 岳峰脸色凝重,但姜青玉、桂宗的脸色也并不轻松!因为还有抽长短签的那一关呢! 岳峰已经持刀跳上了梅桩!都到了这个时候,眼见就是最后一个名额,谁也不会此时退避! 秦书办道:“第四段擂主岳峰!有挑战者,请出列!” 秦书办第一声话音刚落,姜青玉、桂宗都上前了一步。 两人同时出列,抽签的顺序就由秦书办随即选一个人。 秦书办将长短签,藏于袖中,只将签头从指间露了出来,递向桂宗! 桂宗目色迟疑,思量数息后,才终于捏住了一根签头,缓缓抽出! 那签抽出的瞬间,姜青玉便目色一喜。桂宗抽出的是短签!这就意味着,他可以坐山观虎斗,后发制人。 秦书办面无表情,将手中的剩余的那根长签,递向姜青玉。姜青玉接了长签,不由喟叹,三人间的决胜之机,就在这小小的签子上。 桂宗拿着短签,目色闪烁。 他现在的处境很尴尬,但让他放弃,他如何肯甘心! 桂宗目色一凝,便抽刀跳上了梅桩! 其实,桂宗是战术派的打法,他从两年前就开始时间和资源,调查可能的对手。 他第一轮能赢薛禹,就依仗他详细的调查,买通了其近身的小厮。 要不是他早就知道,薛禹有一招白虹贯日,虽然威力大,但却有施展的距离要求,也不可能通过谨慎试探,避开了薛禹的杀招。 但是,此届参与择英会的二十四人中,也有人他是几乎没有什么信息资源的,比如那个大成境界的段融,还有就是眼前的岳峰。 因为,如果从拿到名单开始调查,不过也就两个月的时间,根本不可能调查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的。 段融是因为他是异军突起,一年前,还只是镖局底层滚爬的杂役弟子,没想到不过堪堪一年,竟然成就了大成境界!只能说其天赋异禀! 但这岳峰也有些特殊,他这二三年间,他几乎就没在这贤古县呆过。 岳峰的阿姐,三年前嫁到了九重县去了。他阿姐从小就最疼岳峰这个弟弟,故而岳峰这两三年都住在他九重县他阿姐家里。 就在择英会开始的前几天,才回到了贤古县的府邸。 桂宗自然没能调查出任何信息。 不过从前两天的比斗来看,这岳峰的武功路数,似乎偏刚猛凌厉一路。 桂宗刚一站上梅桩,岳峰便大步流星,持刀向他猛攻过来了。桂宗目色谨慎,待岳峰越过梅桩的中点,才忽然施展身形。 两人瞬间便斗在一起! 两人都知道,他们绝不能用苦熬的方式。如果那样即便是赢了现在这场,接下来面对姜青玉也必输无疑! 所以,他们一上来就毫无保留地施展出了最猛烈的攻击,以期用最短的时间,最少得消耗,赢下眼前这局! 但偏偏,两人的实力相若! 很快,便陷入了相持的痛苦缠斗中了。 足足一炷香过去,两人都大汗淋淋,消耗极大。 而且他们都挂了彩! 桂宗的是左侧肩头受伤,岳峰是右侧腰眼受伤! 岳峰的伤,似乎并桂宗重些,起码出血量更大,他右侧腰以下的半边身体,几乎都已经被血染红!两人都喘着粗气,桂宗瞄了一眼台下的姜青玉,心中很是恼怒,但他压下了心头的情绪,他必须先面对眼前的战局! 桂宗再次向岳峰攻去,岳峰毕竟已经失血过多,身形显然有些迟钝了,桂宗抓住机会,一刀削断了岳峰右手的两根手指! 两根鲜红的断指和岳峰的兵刃,同时掉落。 岳峰用左手捂着自己冒血的右手断指处,脸色煞白一头冷汗。 桂宗已经停下了身形,喘着粗气。 岳峰道:“你不杀我?” 桂宗抬眼看了岳峰一眼,道:“没必要!” 岳峰面无表情,沉默地跳下梅桩,捡起自己的两根断指和兵刃,禹禹独行地里离开了县署门前。 他的父母已经逝世,偌大的府邸其实空空荡荡,他是独自一人来参加择英会的。 阿姐现在就是他唯一的亲人。 这次选拔失利,岳峰准备回去养几天伤,就离开贤古县。而且他觉得,这一走,他这一生,也许都不会再回这个伤心地了。 就在岳峰拿着自己的断指和兵刃,离开之时,姜青玉已经持剑站上了梅桩。 姜青玉看着肩头受伤,脸色煞白的桂宗,淡淡道:“还打吗?” 桂宗心有不甘,但他仔细调查过姜青玉,自知以他现在的状态,在姜青玉手下,根本走不了几个回合。 而且一旦开打,姜青玉就算不杀他,为了立败他,也会重伤他。 “看来到头了,没必要再拼了!” 桂宗心头暗叹,他机关算进,最终才是惨淡收场。 他的那些机心,其实还比不过一枚小小的长短签。 桂宗毕竟是个理智的人,他看着姜青玉道:“不打了。我认输!” 姜青玉笑了一下,道:“桂兄是个明白人。” 桂宗自然讨厌姜青玉那得意的神色,但命运的苦涩,有时候你只能吞咽下去。 桂宗跳下了择英台,黯然离去! 秦书办有些亢奋的声音,随之响起。 “姜青玉,进阶为宗门记名弟子!” “本届择英会,圆满结束!” “段融、西门坎坎、夏双双、陶嵘、沈觅芷、萧玉、姜青玉,共七人,进阶为宗门记名弟子!” “择英结果的文书,明日起在县署大门公示,公示十日后生效!” 随之秦书办的宣布,围观的人群,开始呼啦啦地散去,就像戏院散场一般…… 姜青玉已经跳下了择英台,站到了西门坎坎身边,旁边一个火把燃起熊熊的火焰,映着几人的脸。 西门坎坎看姜青玉走过来,笑道:“你小子,运气真不赖,兵不血刃啊!” 姜青玉喜道:“那是!不过你运气也是不赖的。” “我靠的是实力好不好!”西门坎坎语气不服道。 “是吗?”姜青玉脸色古怪地说道:“你碰上段融、陶嵘试试!” 西门坎坎闻言,顿时住了嘴,他瞟了一眼那头的段融和陶嵘,他得承认,这俩人他还真都打不过。 假如第三轮,不是段融碰上陶嵘,而是他碰上了,他估计不仅会输,而且还很有可能会受伤挂彩,他可没段融那本事,能一抄手,就接住三枚忽然爆射而出的飞镖! 他以受伤的状态,参加分段生死车轮战,一定能赢吗?西门坎坎自己心里还真没底。 此时天色已经黑魆魆的,散去的人群,三两成群都在热烈地讨论着…… “沈小姐是真狠啊……” “你小心点,仔细捉了你去衙门呢。” “捉我去衙门干什么?我是说沈小姐真是很英武的女英雄来着……” 这些散去的黑影中,老庙祝许东阳走在最后面,他一边步履沉缓地走着,一边蹙紧眉头深思着,对于四周的聒噪讨论,充耳不闻…… 人群方一散去,秦书办便走到择英台下,段融他们最终进阶的七人跟前,笑道:“诸位大人,县府后院,已经备好了筵席,是县尊为庆贺诸位大人进阶特意安排的!还请诸位大人前去赴宴。” 几人既然已经进阶为宗门记名弟子,就算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了,故而秦书办立即改口了,称呼他们为大人了。 观礼席上,沈焰柳笑容晏晏,道:“各位监察大人,贱内特意请了八宝楼的名厨,在后院置办了一席酒水。各位监察劳累,请随我入席吧,沈某好好陪诸位喝几杯!” 沈焰柳看向坐在那里愣神的解道寒,道:“解捕头,也一同入席吧。” 解道寒还在那里发愣,旁边的范元海推了他一把,他才幡然醒来,连忙道:“属下还有事。筵席就不去了。” 解道寒说完,竟然跳下观礼席,兀自走了。 沈焰柳眉心一跳,解道寒这几年,在他面前一直谨小慎微,今日却是有些反常,面对他的邀请,竟然推脱不去,径自走了。 不过,这时,李贤江已经走下了观礼席,沈焰柳立马走了过去陪着了。 范元海和朱群香几人,也陆续下了观礼席,往县衙后院而去。 因为沈焰柳的嘴脸,县府的宴席,他们已经不去参加了。但是,这次不同,这次筵席,他们这些宗门钦使,是要和进阶的宗门记名弟子们,彼此照面的。 因为,十日后,公示结束后,他们还要带着择英会的结果文书,和这七名进阶的宗门记名弟子一起,前往神云府报到去呢。 至于观礼席上的其他人,则各自散去,他们原本也就只是陪衬而已。 阿墨看着吕青竹,问道:“小姐,我们去吗?” 吕青竹看到那边,秦书办已经带着段融他们七人,往县署大门的方向走去。 吕青竹道:“去!进去看看。” 两人快步下了观礼席,追上了范元海、朱群香他们…… (本章完) 请假一天 请假一天抱歉。 人在外地。我把笔记本带来了,想抽空写。 但实在写不动。容我鸽一天~ (本章完) 今天不会鸽,更新晚几个小时哈 今天不会鸽,更新晚几个小时哈 如题…… (本章完) 第276章 山雨欲来 第276章 山雨欲来 解道寒离开观礼席,便径直走到了衙门里,存放文书的地方。 那里的书吏正准备锁了门回家,却忽然见解道寒,脚步匆匆、脸色凝重地走来,顿时被唬得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解道寒一见那书吏便道:“把此届择英会,报名人员详细身世的审查文书的拓本,调给我看看。” 那书吏心头一缓,原来是调文书的,他看解道寒那吓人的脸色,还以为是来找麻烦的呢。 那书吏立马笑道:“解捕头,稍等,我马上找出来给你。” 书吏重新点了灯,从架子上翻出那份存放的审查文书,递给了解道寒。 解道寒翻了一下,见正是此届择英会报名人员的详细身世文书,便在调阅薄上签了名字后,匆匆走了。 那书吏看着解道寒的背影,心里微微打鼓,不知这解捕头是怎么想的?择英会都已经结束了,他还调那什么审查文书干什么呢?那文书不是去年腊月已经调查过了吗? 解道寒拿着文书,便回到了自己的公务房间内,点燃了案头的灯盏,直接将文书翻到段融那一页,仔细地阅读了起来…… 解道寒越看越心惊,段融竟然是去年正月,才进入源顺镖局做杂役弟子的。 满打满算,到现在,也不过一年零一个月多点而已,但此子已经成就了大成境界。 这时多么恐怖的修行速度?! 解道寒一边盯着案上摊开着的文书,一边用手轻敲着几案,他的目中闪过浓重的沉思之色。 他在思量一件事,也就是解雷死之时,段融的修为境界,到底有可能达到了什么地步? 按照文书中记载,段融的武功境界,是内息境第三重的小成境界。但是,在择英台上,他一出场,展现的就是大成境界。 无论是他年前隐瞒了境界,还是确实是年后才突破的,两种情况,都是一样的恐怖。 根据这个速度,解道寒几乎可以推断出,在解雷死时,段融一定是已经成就了内息境第二重的境界,至少也是有极大可能,已经成就了第二重的境界。 而解雷他也是内息境第二重的境界。 从武功境界的角度看过去,段融已经有了作案的能力! 但就算他有作案的能力,他又为什么要杀解雷呢?或者说他是如何介入此事的? 他只是一个镖局的杂役弟子,就算他成就了内息境第二重的修为。许儒虎的事,何其重大,而且彼时,范元海和他都在追查,满城风雨的,在加上解雷行事,又何其隐秘,他也是事后才知道,是解雷将许儒虎从死牢内劫出的。 段融不过是源顺镖局的一个杂役弟子,他是如何洞悉此事的? 解道寒思虑不出,便站起了身来,站房间内来回踱步…… 杨震本来已经散班,正准备回去,刚走到走廊口处,忽然看到解道寒的房间房门大开,昏黄的灯光射了出来,而且房间内还传来了颇为急促的脚步声…… 杨震眉头一蹙,他觉得县署后院在设宴,解捕头应该在宴席上才对。 杨震捉刀,缓步向解道寒的门口走去…… 杨震刚走到门口,解道寒就抬头看向了他,他一见杨震手中捉刀,满脸警惕的样子,便知道他的来意…… 解道寒道:“没事,杨震。我在这儿看看文书,你先回吧……” 杨震愣了一下,脸色有些尴尬,他放了手中的刀,抱拳道:“属下打扰捕头了。” 解道寒没说话,只摆了摆手,意思是让他下去。 杨震刚欲离开,解道寒忽然眉心一跳,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厉声道:“等等!” 杨震脚步一滞,不知解道寒为何又忽然喊住了他。 解道寒快步走到案头,将那文书一翻,看向其中的一处记载。 “段融,家住梧桐巷……” 解道寒拿着那文书,抬头看向茫然站在门口的杨震,道:“杨震,你家原来是不是住在梧桐巷内?” 杨震来衙门半年后,解道寒看他机灵,就把他派给了解雷,也算是给解雷培养个帮手。 但没想到,才过了两个月,解雷就被杀了。 他也是为了怀念解雷,就经常将杨震带在身边,时常也会给杨震,唠些家常,他有一模糊的印象,杨震说过,他幼年,是住在梧桐巷的。 杨震给解道寒问得一懵,他不明白,解道寒为何会忽然脸色如此郑重地问他的幼年是不是住在梧桐巷内。 不过,杨震还是立马答道:“是的,捕头。属下七岁以前,都是住在梧桐巷内,是在那里长大的。” 解道寒目色冷冽。“那你可识得段融?” 杨震心头一跳。段融进阶为宗门记名弟子的事,他当然已经听说了。 年前的时候,知道段融报名了记名弟子的选拔,就已经让他很是震撼了。但,现在,段融已经成就了大成境界,而且成为了太一门的记名弟子。 可谓乘风而起,一朝化龙! 他到现在,都还没能完全消化这信息。他实在无法将现在这个的宗门记名弟子的段融,和他记忆深处的那个怯弱的家伙,对等起来。 解道寒见杨震发愣,沉声又问了一遍。 杨震恍然道:“认得。属下和段融是发小。” “发小?”解道寒目色一凝,心头犹如一道闪电滚过,厉声再问:“许儒虎案发之时,你因受伤赋闲在家。关于许儒虎案子的事,你可跟段融说过?” 杨震被解道寒问得脸色一变。 他心头一动,已经隐隐猜到了解道寒的意思了。 解道寒何其老辣,他一见杨震的脸色已经明白了大半,沉声怒道:“说了!是不是?” 杨震看着解道寒狞厉的脸色,有些恐惧地点了点头。 他不敢再隐瞒,或许他也不想隐瞒。 县署后院的晚宴,并没吃多久,就散场了。 其实,主要就是五位宗门钦使和七名新晋的记名弟子,照个面,彼此认识一下。 沈焰柳挨个给七人都敬了酒,也算是结个善缘。 马纯敏在上菜时,发觉段融也坐在那里,她明亮的眼眸中,射出极度惊愕的神色来。 所谓,昨日门下犬,今日堂前郎。 马纯敏怎么也没料到,昔日街头一个画师,竟一朝成了宗门记名弟子。 其他人都不怎么吃菜的,但他们七人,连番比斗,早已经饥肠辘辘,三巡酒后,在西门坎坎的带领下,都放开了做派,大吃了起来,连沈觅芷都掰了个鸡腿,啃了起来…… 看的沈焰柳直黑着脸…… 几人酒足饭饱后,便告辞出了衙门。 刚走出衙门,西门坎坎就拉着段融,让去他家,说是有事跟段融商量。 “什么事非得大半夜的商量?我要回柳庐睡觉!” 段融早已经疲惫不堪,那有气力跟西门坎坎胡闹。 其余几人也都觉得西门坎坎有些古怪。 但西门坎坎忽然踮起脚尖在段融耳边说了一句什么,段融立马散去了不耐烦的神色,然后故作慵懒地说道:“什么啊,不就一幅画吗?至于大晚上的,就非把我拉去吗?好吧,我跟你走一趟吧。” 姜青玉见他们要去看画,而且这么大晚上的,段融竟然愿意跑一趟,肯定不是一般货色,便道:“什么画?坎坎,也带我去看看吧。” “看什么看?!你早点回家睡觉吧。”西门坎坎说着,就拉着段融走了。搞得姜青玉站在那里,很有些尴尬,只得笑了笑走了。 萧玉本来就身上有伤,见段融跟西门坎坎跑了,也不以为意,径自回到镖局去了。 其余几人,更是没放在心上,各自散去了。 段融跟着西门坎坎来到了雪掩居内。 西门坎坎看了看左右无人,才将门掩了,他刚一转身,段融就压低声音,问道:“寒蟾酥真的到了?” 西门坎坎道:“对,昨晚我回来,老秦来交给我的。” 西门坎坎从暗格里拿出药匙,走到角落的橱柜那里,打开了门,捧出一个木盆,放在了段融身侧的几案上。 段融心头讶异,因为那木盆内,放满了冰块,冰块中间,埋着一个瓷瓶,只露出了一点头…… 西门坎坎道:“这寒蟾酥对于保存环境要求极度苛刻,一旦离开了低温的环境,十二个时辰就会化为乌有。” “这也就是现在,三月初的天气。春寒料峭,天气还是很冷的。要是夏天,这么远的距离,怎么可能搞得回来呢?” 段融听了西门坎坎的话,更加能理解这寒蟾酥为何夏天搞不到了…… 就在段融和西门坎坎走进了雪掩居时,城隍面的后院里,老庙祝许东阳在黑魆魆的夜色中,将一直信鸽放飞了…… 老庙祝看着信鸽扑闪着翅膀,消失在夜色中,深重地叹了口气…… 在择英会开始前,他就得到了命令,让他详细调查贤古县五位宗门钦使和新晋的记名弟子的武功境界。 这命令并不是阮凤山下给他的,阮凤山已经彻底潜伏,绝对不会给他发任何指令。 源顺镖局的附近,不知有多少暗探盯着阮凤山呢,而且镖局内部,谁又能保证没有沈焰柳的暗探呢? 这命令是渊阳府的秽血教堂口那边,直接下发给他的命令。 因为是堂口那边,直接下发给他的命令,许东阳更是觉得,怕是有大事要发生。 搞得他近来的内心,很是不宁静。 许东阳虽然加入了秽血教,但他求的也只是自己的太平日子,修炼功法也只是为了延年益寿,实在不想刀兵四起,万一他暴露,就算逃过一命,也得就此流亡天涯。更何况,一旦出事,他真能逃得一命吗? 段融袖着寒蟾酥的瓷瓶,从雪掩居出来,走到了西大街上,此时夜色深沉,冷月当空,段融一边走一边盘算着。 这寒蟾酥,离开低温环境,十二个时辰后,就会化为乌有。 也就是说,他必须在十二个时辰内,用掉它。 看来,胎藏经的第三层,可以开练了。 段融很是期待。 成就胎藏经第三层后,不光是他的精神力会再上一个等级,而且也可以成就第二神魂术了。 第一神魂术,神识笼罩,可以说让他受益匪浅,所以,段融对于第二神魂术,很是期待。 不过,段融并不准备,现在就修习。 三天大比,他已经精疲力竭,修习神魂术,又要在灵明识海内,承受四大明王的威压,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承受不住。 段融准备回去先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再练! 县衙内,早已经静谧一片,但解道寒的房间内,还是亮着灯,他焦躁的在房间内,踱着步…… 昏暗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时而拉长,时而缩短…… 杨震已经走了,解道寒盘问了他足足一个时辰,将许儒虎案发事,段融和他如何相遇,以及怎么聊到许儒虎的案子的细节,一点一滴地都问了个清楚。 杨震毫无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交代得清清楚楚。 解道寒眉头紧蹙着,原本他只是觉得段融身上的味不对…… 但,现在已经不是味不对的问题,眼见很多毫不相干的信息,在慢慢的铆合…… “源顺镖局?鲸虎帮?” 解道寒忽然眉心一跳,他想到了另一件事来。 之前,他追索解雷被杀一事,尸腐之毒是最重要的线索之一。 衙门里的仵作提醒过他,三年前,办鲸虎帮的案子时,曾经发现过尸腐之毒的痕迹。 因为追索这一条线索,解道寒命人详细调查过经鲸虎帮,形成了一本厚厚的卷宗。 不知多少个失眠的深夜,解道寒都翻看着这本卷宗,祈求灵光一闪,能捏沙成团,看出新的线索来…… 但他最终也没能发现什么…… 不过,翻阅多次,解道寒却模糊记得一条信息。 解道寒从他几案下放地面上堆放的文书中一阵翻找,将一本厚厚的卷宗,找了出来。 解道寒就着灯光,在几案前,哗啦啦地翻着那本卷宗,终于他停在了一页。 那一页写道:孔斌、张征,其父皆为鲸虎帮主要成员,死于县尊亲自督办的鲸虎大案中。甲辰年,正月,两人进入源顺镖局,成为杂役弟子。 解道寒心头一跳,甲辰年,正月,不就是去年吗? 孔斌、张征两人,是跟段融一批,进入源顺镖局的杂役弟子? “段融!你是不是就是通过他们,得到的尸腐之毒呢?” 不过,解道寒随即眉头深蹙,根据之前的调查信息,尸腐之毒是在鲸虎帮帮主周寿山的手里。 此毒,乃是他机缘巧合之下,得自于恶医沈平之手。 而孔斌、张征不过是两个少年而已,虽然是鲸虎帮曾经的主要成员的儿子,但那时鲸虎帮已经覆灭,周寿山哪里会把尸腐之毒,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两个少年呢? 解道寒苦思冥想,因为他要厘清这案子的每一个细节,因为任何一个细节的错误,都有可能推翻整个案子的走向。 更何况,现在的段融,已经不是他可以随意拿捏的了! 并不是因为段融的武功境界,老实说,段融虽然成就了大成境界,但他解道寒毕竟是真气境的强者,怎会怕他呢? 他所忌惮的是段融的身份,以及现在这个敏感的时机。 择英会之前,也许他可以随意拿捏段融,但有疑问,都可以随意抓回来逼问。 但,现在不同,段融已经成为宗门的记名弟子,有功名在身,受宗门保护。 更要命的是,现在还是择英结果的十日公示期间。 他现在如果拷问段融,就有徇私舞弊,扰乱择英会之嫌。 因为,段融一旦被取消资格,就会从其余分段生死战中被淘汰者中,再遴选一人,出来递补。 谁又能说清楚,他解道寒不是受人之托,故意想搞掉段融,为其他人谋利呢? 而且,他的对手虽然是个少年,但显然极难对付,要给雷儿报仇,他就必须步步小心! 不能打蛇不成,反被咬! (本章完) 第277章 入山闭关 第277章 入山闭关 段融回到柳庐,便爬上床榻,沉沉睡去! 和陶嵘那一战,对他消耗也蛮大。 一夜无梦。 段融在一阵鸡叫声中醒来,房间内黑魆魆的,只有窗户上发着微微的冷光,段融半跪起身,将窗户打开一角。 那冷光并不是晨曦,而是西沉的冷月。 此时还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瑟缩的天气中,头顶一颗大星,倒悬天际。 段融感觉已经睡足,他去庭院内洗漱了一番。 然后他返回房间内,打开了床头的橱柜,将橱柜内放着的四大明王的神像拿了出来。 这四大明王的神像,全部隐匿在山水中,段融将它们卷好,用轴筒装了,背在了身上,便出了柳庐,来到了夜色苍茫的大街上。 段融已经想好了,这公示的几天,他准备进野猪山,闭关修炼。 成就胎藏经第三层,也尝试突破内息境大圆满,而且要借着第三层的胎藏经试着去解决,潜伏在自己灵明识海内的,秽血神功的那本体血光…… 段融可以想到,他成为宗门记名弟子后,这十天内,一定有很多人会来找他,以前的那些已经不再联系的亲戚,说不定都会蹦出来,还有贤古县的各大势力,也都会来攀交他。 他进入野猪山修炼,一来是为了闭关修炼,解决自己面临的问题,二来,也是躲一躲这些凡尘俗事。 段融先在热气升腾的牛肉汤铺,喝一大碗牛肉汤,吃了两张烧饼,吃饱喝足后,段融便起身沿着西大街走了一段,拐进了一条巷道内,在纵横如织的巷道内,七拐八拐地,终于走进了梧桐巷内。 段融回到了自己的那座老宅院内。 段融站在院门口,神识便陡然放开,确定四下无人后,他便快如鬼魅,闪身进了里屋。一入里屋,身形陡然如大鸟掠起,落在了横梁的角落处。 段融在神识的扫视下,准确无误的掀开了暗格的盖子,将里面的胎藏经秘籍拿了出来,袖了。 段融重新盖好暗格,便飘然落地。 他在神识洞穿之下,将这座老宅院,仔细地看了一遍,很多地方都和原主留下的记忆印合,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像是在抚摸别人的人生…… 段融在感慨,他进入太一门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踏进这座宅院呢? 这座宅院,大约是他和原主之间,最后的一点瓜葛了,每次进入这座宅院,总有些物什能勾连起原主留下的那些细腻的记忆,也只有这个时候,段融能意识到原主曾经存在过,在其他时候,原主的痕迹,几乎已经在他身体里消失了…… 段融走出梧桐巷,去车行租了一匹马。 他骑着匹枣红马,背着轴筒,在蒙蒙亮的天色中,往东城门而去。 “段大人,这么早就出城啊!”一个青年衙役笑呵呵地向段融问好,露出了白亮亮的牙齿。 段融讶异,那守城的衙役,竟然认出了他来。 择英会这衙役不值班的时候,也去看了,他自己也出身贫寒,对于段融这样的寒门出身,凭借自身努力,而成为宗门记名弟子,他内心好不仰慕佩服。 段融骑在马上,随口道:“反正无事,出城逛逛。” 那守城的衙役,显然对段融有些崇拜。 他一边笑着,一边打开城门,而且站在门边目送着段融出城。 段融打马出城,沿着官道往野猪山而去了。 早上吃过早饭后,赵岗便在他的那宿管小屋内,沏了壶茶,慢慢地喝了起来。 宿管的活儿,很是清闲,而且每月的月钱也不少。 他也是沾了侄儿赵猛的光,才能混上这么一份闲差。 赵岗刚吸溜了一口茶水,清香的茶汁,顿时让他精神一震。 这茶还是过年的时候,赵猛带给他的。 “果然是好茶!”赵岗赞叹了一句,顿感口齿生香。“猛子啊,二叔小时候,真是没白疼你啊!” 赵岗正在那,自顾自嘟囔着,忽然听到门外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他。 “赵岗!赵岗!” 那是门房马文桃的声音。 赵岗立马起身笑着迎了出去,道:“马叔,来,进屋喝口茶,暖暖身子。” 赵岗说着,忽然目色一动,只见马文桃身侧还站着一人,那人穿着公服,显然是衙门里的捕快。 马文桃道:“喝茶改天吧。衙门的差爷,拿了传票,说是让你去衙门,问你点事。” 赵岗一惊,眼睛怯怯地看向站在马文桃身侧的捕快,道:“这位差爷,小民自来守法,未曾做过什么作奸犯科之事啊!” 杨震道:“赵管事,莫要误会。衙门里有件案子,需要问赵管事一些情况。” 杨震说着,便将盖了大印的传票给赵岗看了。 赵岗看了那传票,问道:“敢问差爷,不知是何案子?” 杨震道:“这个到了衙门,你自然知晓。好了,别在这儿废话了,我们解捕头还在县署里等着呢!” 赵岗点头哈腰地答应着,跟着杨震出了源顺镖局,进了县衙,径直走进了解道寒的公务房间内。 解道寒一夜未睡,两眼红如兔子。 杨震走进抱拳,道:“启禀捕头,源顺镖局,宿舍管事赵岗已经带来了。” 解道寒抬起头来,冲杨震摆了下手。 杨震立马退了出去,将房门关了。 赵岗看着解道寒的样子,不由地打了个哆嗦,他可是早就听闻过这位捕头,刑讯犯人的那些残酷手段。 解道寒看出来了赵岗的恐惧,道:“赵管事,无需惊慌!我追索的案子,与你无关,我只是找你了解些情况。” 赵岗间解道寒的说辞跟杨震一致,心头终于一缓。 解道寒看着赵岗,开门见山地问道:“赵管事,我看去年的四月份的报案记录。你曾经来衙门里报过案,说是镖局里的两个杂役失踪了。” 赵岗心头一跳,没想到解道寒问得是此事。 孔斌和张征失踪的事,他禀告过栾敬付和萧宗庭,后来让他去衙门里报案,还是萧宗庭的意思。 不过,他来报案时,接待他的捕快态度很是恶劣,只给他记录了一下,说是失踪人是常见的事,谁知道是不是镖局虐待人,把人给逼跑了。赵岗也没跟那捕快争论。那捕快只简单记录了一句,就把赵岗给打发了。 每个月的报案登记,解道寒都会看的,这条报案记录他也有点印象,源顺镖局失踪了两个杂役,而且登记的记录里连失踪人的名字也没有,他看的时候,就一扫而过了。 赵岗此时心神已经安定了下来,他看着解道寒,答道:“回禀解捕头,不是两个杂役。是一个杂役,还有一个学徒镖局。” “是吗?”解道寒道:“失踪的人叫什么名字?” 赵岗答道:“孔斌、张征。” 解道寒脸色无动,内心已经波涛汹涌,他继续问道:“我看你的报案时间是四月中旬。这两人是那时失踪的吗?” “那道不是。从发现他们失踪到报案,中间还隔了十多天。”赵岗目色回忆地说道。 “赵管事能否回忆下,你发现他们失踪的确切时间?”解道寒道。 “确切时间,赵某实在记不准了。毕竟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就是报案的时间,要不是解捕头提醒,我也记不住了……不过……” 赵岗说着说着忽然目色一动,道:“不过我记住我发现两人失踪时,萧家的二小姐正在办白事!” 解道寒听到此时,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萧白鲛办丧事的时候,不就是解雷被杀的时候吗? 在城门前,因为萧白鲛的出殡,他想开棺查验,还差点跟源顺镖局的一众镖师们动起手来! 做了二十多年的刑名,解道寒一下子就能嗅出这里面的味来,这绝不是什么巧合,孔斌、张征的失踪和解雷的死,一定是以某种方式关联着…… 而这个关联,显然就是段融! 一个完整的故事,瞬间就在解道寒的脑海中成形了。 段融因为在街头卖画,一幅十两,很快便进账了不少银钱。 这些银钱遭到了同样缺钱的孔斌的觊觎,孔斌又有帮派的背景。 鲸虎帮覆灭,周寿山潜伏多年,恐怕手头也不宽裕,两人一拍就合! 这显然是一条财路。 几人便设局杀害段融,但不想段融的修炼速度何其恐怖,当时恐怕就成就了内息境第二重的境界,在他们所设的局中,反杀了几人。 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段融从周寿山身上,得到了尸腐之毒。 解道寒到底是老刑名了! 数个念头滚过,就已经捏沙成团,将各处散乱的信息,汇聚一处,将许多细节和关口,都打通了。 解道寒彻底想清楚的瞬间,反而忽然冷静了下来,他在心头道:“段融,竟真是你!你潜伏的很好,要是你不参加择英会,也许我永远都发现不了你。可惜啊!老鼠,就不应该跑到阳光里……” 段融骑着枣红马,沿着官道,一路狂奔,到了下午的未时末,已经能远远的看到野猪山山脉,连绵起伏的轮廓了。 段融挥鞭猛抽身下的枣红马。 枣红马吃疼,喘着粗气,更加卖力地向前奔去…… 刚交申时,段融便牵马走近了野猪山山脉底下的一座村庄。 枣红马有些萎靡,因为呼吸不畅,嘴里不住泛出白沫,这种情况是跑伤了肺了,不过接下来,它能连歇好几天,基本就能恢复过来了。 段融看着眼前的这座村庄。 这座村庄,就是秦老汉一家的那座村庄。 那座曾经被屠村的村庄。 这才过去了半年而已,竟然有许多人住进了这座村子。 这些人大多是失地失屋的流民,而这座村子里,却有现成的房屋和开垦好了的良田! 村子里的鸡鸣狗叫声和孩子们的喧闹声不时响起…… 段融脑中的那被屠村的血腥场景被眼前的世俗农家的田园乐景,所覆盖了。 段融不觉感慨。 村子也是生命的,只要它不死,它就能一点点恢复过来。 段融牵马走到了村西头,路过的许多人家,都眼色警惕地看着段融。 段融是陌生的脸孔,而且腰间带刀。 刀客们,在乡野村庄里的名声是极差的,他们跟土匪一样,烧杀抢掠。 段融径直走到了村西头,秦老汉一家的那座房舍前,他站在篱笆院前,喊道:“有人吗?” 一个中年汉子走了出来,一见段融立马抄起靠在墙边的耙子,冷言道:“大侠去别处看看吧,家里早没粮食了。” 段融没搭理他,一块碎银子丢在了他的脚边。“我进山几天,帮我看几天马!” 那中年汉子,见脚边的那块碎银子,足有两钱多,再看段融似乎穿的是镖师的服饰,而且浑身上下,毫无匪气! 那中年汉子,放下耙子,捡起了那块碎银子,笑道:“客只管放心办事,马我保管给你喂好!” 足足两钱的碎银子,要是荒年,人命都不值这个钱。 段融将马匹交给了那中年汉子,那中年汉子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狡黠。 段融心底叹息,到底是流民,不像山民那般淳朴,便道:“马就在牛棚里歇着,不要拿它拉东西,我下山的时候,它要是没恢复体力,我就拧了你的脑袋!” 那中年汉子,似乎是被段融喝破了心头的想法,脸色一怔,立马笑道:“你老放心好了!这匹枣红马,我当亲爹养着,每日新鲜的草料,一点活儿也不让它干……” 中年汉子还没说完,段融已经转身走了,他看的出来那家伙根本就是在搪塞他。 段融走了两步,忽然身形一顿,那篱笆院柱子旁有一块人脑袋大小的山石,放在那里抵着篱笆柱子。 段融内息灌注,一脚将那山石,踩碾的粉碎,骂道:“这石头,真是碍眼!” 化为齑粉的山石沫子被山风扬起,扑了那中年汉子一脸,他的目色中第一次露出了浓重的恐惧! 在这一刻他才确信。要是这匹马没看好,眼前这个,看起来畜无害的少年,一定会像踩爆那石头一样,一脚踩爆他的脑袋! 段融一进野猪山,便施展身形,在山野间呼啸起来! 黄昏之时,当夕阳将一层朦胧的红纱,笼罩在山谷里时,段融就站在了某处悬崖之上。 山风拂动着他的头发,灌满了他的衣袖,段融神识陡然放开,扫向崖壁上山洞,确定安全后,他身形一晃,就从悬崖顶处跃下…… (本章完) 第278章 神魂第二术 第278章 神魂第二术 赵岗走后。 解道寒把杨震叫了进来,道:“杨震,你去柳庐一趟。段融进阶为宗门记名弟子,你作为发小,该去贺一贺,拉他去八宝楼吃顿酒吧。” 解道寒说着,走了过来,将一张银票塞进了杨震手里,嘱咐道:“杨震,还是提醒你下。你这位发小,极度危险!你可别把屁股给坐歪了啊!” 杨震心头一跳,立马抱拳,道:“属下誓死追随解头,绝无二心!” 解道寒摆了摆手,道:“你去吧。” 杨震走出房间,原本还算镇定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段融!难道杀死解雷和许儒虎的人,竟然是你吗?” 杨震觉得,这个答案实在太过震惊,比段融进阶为宗门记名弟子,还要冲击他的心神。 杨震一边走一边仔细推敲着,他和段融相处的各种细节。 走着走着,杨震便悚然一惊!他发觉自从段融生过那场大病后,人就变了,他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总之就是有了一种陌生感。 也就是从这种感觉出现开始,段融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更不一样。现在想来,也就是从那时开始,现实里的这个段融,距离自己心中的那个“段融”,就越来越远了! 杨震如此想着,已经走到了源顺镖局的门口。 解道寒在杨震走后,先去街上吃了早点,然后回到县衙里,给自己跑了一大壶的浓茶。 虽然他一夜未睡,但他此时不仅一点也不困,反而很是兴奋。 解道寒刚喝了半盏浓茶,杨震就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解道寒瞥了杨震一眼,道:“出什么事了?” 杨震道:“解头,段融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出城了。” 杨震去了柳庐没找到段融,就去盘问了镖局的门房马文桃,马文桃告诉杨震,段融天还未亮就出了镖局。 杨震随即去街上找了几个地方,然后心思一动,便去城门那里,问了守门的衙役。 解道寒端着茶盏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如同石化一般,他的眼珠子滚动着,目色如电,他忽然抬头看向杨震,道:“你去吧。段融的事,不要跟任何人讲。” “是。”杨震抱拳退去。 解道寒用指头摩挲着茶盏的边沿,喃喃道:“这个时候出城?段融,看来你身上的秘密还挺多啊。不过你放心,我会一点一点给你挖出来的!” 段融从崖顶跃下,飘然落于洞口的平台处。 段融身形几乎毫无停顿,便走进了黑魆魆的洞穴内。 段融站在洞穴的某处角落里,吹亮了火折子,点燃了脚边的油灯,顿时如豆的黯淡黄光便映亮的洞穴。 这洞穴毕竟是在山崖之上,空气流通很好,段融几个月没来,洞穴内空气,干燥清新,一丝霉味也没有。 段融走到了最里面的石床上,将背在身后的轴筒取了下来,放在了床头。 然后他取出火折子,将床头旁的另一盏油灯也点亮了。 段融手一翻,装着寒蟾酥的瓷瓶便出现在了手中,装了寒蟾酥的瓷瓶冷如冰霜,段融捏在手里,如同捏着冰块一般。 段融将瓷瓶放在了床头上轴筒的旁边。 而后,段融坐上了床榻,从衣袖中取出了胎藏经的秘籍,一张泛着蜡黄色的人皮卷。 在灯光映照下,只见那人皮卷上原本的字迹图案,已经被涂鸦成了一行行黑道子,完全无法辨识了…… 但,段融目色平静,毫无惊异。 因为,这就是他干的。 这人皮卷上的秘籍,他早就用从西门坎坎那里得到的药水涂抹了一遍,需要用火烤后,才能显出原本的字迹来。 段融一手摊开人皮卷,一手端起了床头边的那盏油灯。 段融的右手端着油灯,在人皮卷下缓慢地移动着…… 人皮卷最上面的几行黑道慢慢消失,显出了原本的字迹。 待第三层的内容完全显出后,段融就挪开了油灯。 段融随即,仔细地研读着胎藏经第三层的内容。 因为,已经有了前两层的修炼经验,他很快就将第三层的内容贯通了。 段融将人皮卷揣进了衣襟内兜里,他准备立刻开始修习第三层。 段融将身后的轴筒拿了过来,打开后,取出了四大明王的画像。 段融摊开画像,用油灯在画像底部缓缓烤过,隐匿在山水画中的四大明王像,随之便显现了出来。 段融拿开油灯,将四大明王的画像,张贴在了石床四周,然后自己则在石床上,盘膝而坐。 段融双目紧闭,两手变换结印,口中咒语呢喃…… 三趟法印咒语完毕,段融忽然手一探,便将装了冰蟾酥的瓷瓶捏在了手中,他打开瓷瓶,便将其中将近一半的冰蟾酥,倒进了喉咙里。 冰蟾酥,是一种软凉冰寒之物,一入喉咙便沿着喉管滑了下来,漂浮在了胃囊里…… 那一团软凉,一入胃囊,便丝丝散开,化为一丝一丝纤细冰寒之物,漂浮在胃囊里,一缕缕的寒气,开始从纤细冰寒之物上逸出,扩散开来…… 段融打了个寒噤,很快他全身都结了一层淡淡霜丝! 两撮眉毛,更是一层霜白! 也就在寒气弥漫的瞬间,段融就已经切中了呼吸转折的那个飘忽的点,他眼前一阵眩晕,便出现在了灵明识海内。 此时的识海内,黑色大地之上,结了一层冰霜,寒气充塞在天地之间。 段融不敢耽误,立马盘膝而坐,开始结印修炼,这寒蟾酥如果时间太久,会对身体有损伤的…… 随着段融的结印念咒,四大明王神影,出现在了这方天地间…… 四大明王的神影,一点一点凝实,与此同时,空间内翻滚着的雾气,开始沉降…… 乳白色的雾气沉降在地表,空气清明,终于能看见一缕缕的霜丝在天际下漂浮着,如同霜满天之意象……段融很清楚,这一缕缕的霜丝,就是冰蟾酥所化! 段融再翻手结印,四大明王的神影,双目射光,口鼻鲸吸,乳白色的沉降的雾气,如龙吸水般,钻入了四大明王神影的嘴里,接着便有一缕一缕的光丝,从神影的鼻子里,漂浮而出,向天际中央而去…… 从四大明王鼻子里漂浮出来的光丝,在天际中央交织汇集,而且光丝如同有某种吸引力一般,吸引着天际下漂浮着的一缕缕的霜丝,同样汇聚而来,来回交织……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一个模糊的婴孩虚影轮廓,便在天际中央两个漂浮着的星体的不远处,浮现了出来…… 那婴孩虚影,甫一出现,原本平静的树灵光海,瞬间浮动起来,大片的光丝,如同群蝗过境一般,密密匝匝地向天际而去…… 婴孩虚影,贪婪地吮吸着光丝,他的光影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地凝实起来…… 随着时光的推移,那婴孩已经结了一层薄茧,那薄茧乍一看,就像一块冰坨子,发着透明的白光…… 天际之下的霜丝,已经稀薄不可见,那片树灵光海,也不再有光丝飘起…… 只有四大明王的神像,还在鲸吸沉降的雾气,剥离出一缕一缕的光丝出来…… 树灵光海那片的树灵,已经被吞没殆尽,只靠四大明王一点点从沉降雾气内抽离,速度堪比乌龟爬…… 段融双手结印,退出了灵明识海。 段融退出识海的瞬间,吐出了一口寒气,他周身凝结的霜丝,几乎都已经散去,只有两眉之处,还残留着一团白霜…… 他此时就在野猪山内,树灵被吞噬殆尽,那就地补充就可。 而且冰蟾酥也被消耗地差不多了,他必须先退出来,补充后,再进入灵明识海。 段融刚退出识海,身形一晃,便从石床上消失,身影忽闪,便窜出了洞口,沿石壁而下,来到了山谷内。 此时已经是深夜,一弯残月,将惨淡的可怜的一点月光,洒在黑魆魆的山谷内…… 山风过处,黑浪起伏,似乎是要将那弯残月吞没一般…… 就在这时,一个黑点,在山林树梢起伏的黑浪中出现,那黑点快若鬼魅,时隐时现,正是段融…… 大约一个时辰后,段融再次回到了洞穴内,他进入洞穴,便身形忽闪,盘坐在了石床之上。 段融探手一抓,就将装着冰蟾酥的瓷瓶抓入了手中,一仰脖子,全部倒入了喉咙里…… 冰蟾酥离开极冷的环境后,十二个时辰,就会化为乌有,他是昨天半夜从西门坎坎那里拿来的,眼见就要到时间了。 段融盘膝而坐,瞬间全身结霜,他的意识切中了呼吸转换的那个点,眼前一晃,就进入了灵明识海…… 此时,深夜的梧桐巷内,静谧一片。 一座破落的宅院内,忽然一个身影,飘然落入院内,两脚如猫爪一般,落地无声。 解道寒凝目倾听,四野除了夜风刮过干枯树枝的簌簌声外,几乎没有一丝杂响。这座院落内,更是寂静。 解道寒没有再施展身形,而是缓步走过了院落,来到了堂屋的门前。 在惨淡清冷的月光下,解道寒看到堂屋的门上挂着一把门锁,解道寒脚步一拐,便来到了里间的窗前,他将耳朵贴了上去,仔细地听了一会儿。 这才忽然抽出了腰间的障刀,将刀身插入窗缝,小心地挑开了窗户的内扣。 解道寒回刀入鞘,推开了窗户,就在推开那窗户的瞬间,他明显感觉到手上糊住了一些蜘蛛网…… 解道寒身形一纵,便蹿入了黑魆魆的房间内。 他站在黑暗中,他的鼻翼动了动,闻着空气中淡淡的霉味,他可以确定这房间内,应该许久都未住人了。 解道寒单手一翻,便从袖口拿出了火折子,他将火折子吹出了火苗,借着这点微弱的火光,打量着眼前的斗室。 四处的物什,都落满了灰尘,解道寒小心翼翼地不留下痕迹,但他将房间内每一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包括床头边那个门已经变形,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打开的橱柜,但里面却只放着一把生锈的剪子…… 如果只看这座宅院,段融的出身,的确清贫。 解道寒将这座宅院,里里外外搜索了一遍,但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物。 解道寒也不以为意,段融能不动声息地做下如此大案,而且躲过了他和范元海的连番追索,要不是他参加择英会,恐怕自己到现在也不可能锁定他。 如此心思之人,岂会轻易留下纰漏呢? 解道寒身形一纵,便离开了这座院落,身影如野猫忽闪,在黑魆魆的夜色中,离开了梧桐巷。 柳庐的柳枝已经抽芽,在春寒料峭的夜风中,轻轻摆动着…… 忽然一个身影,从柳枝拂动的院墙墙头,跳了下来,如大鸟般轻飘落地! 解道寒如法炮制,将柳庐也内外搜索了一遍。 源顺镖局虽有夜间巡逻的护院,但解道寒是真气境的强者,要躲这些护院,易如反掌。 柳庐搜索了一遍,依旧是一无所获。 解道寒脸色凝重,段融比他想象的还要小心。此处已经是他的常居之处了,他一番搜索,还是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不过,解道寒的心下明了:既然两处住所,都没有任何线索痕迹,那么,线索就一定是在段融身上! 他相信段融出城,并不是逃脱。刚成为宗门记名弟子,一走了之,大好的功名不要了吗? 他只需要等。等段融回城! 清晨的野猪山山谷,鸟鸣幽幽,泉水淙淙,段融忽然从洞穴深处走出,一脸疲惫地站在了洞口平台处。 春风拂面,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段融笑了一下,忽然施展身形。 云蛇步全力施展之下,他沿着岩壁,纵跃奔腾,衣襟飘飞…… 段融来到了泉水边,先用清冷的泉水洗了把脸,然后掬起甘甜的泉水,连喝了两捧。 段融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水渍,身旁不远处的树上,有两只鸟儿,在那叽叽喳喳的欢愉叫着…… 段融忽然目色一动,向那两只鸟儿的方向,陡然一凝。 那两只鸟儿刚才,还在叽叽喳喳的叫着,但在段融目色一凝之下,便忽然毫无征兆的,身体一僵,如同中弹,从树枝上掉落了下来。 段融淡淡一笑,这才起身向那两只鸟儿掉落的地方走去,但他刚走了两步,那两只掉落的鸟儿,便忽然飞起,扑棱着翅膀,飞进了野林深处了。 段融站在那里,望着鸟儿远去的方向,目色闪动。 “看来这神魂波的攻击,并不能损伤神魂,只会让神魂瞬间震颤而陷入短暂的空白而已。” (本章完) 第279章 大圆满境界 第279章 大圆满境界 一大清早,东城门口附近的守城衙役们,在寒风中缩着脖子…… 这个点,出入城门的人不多,间或稀稀落落几个人而已。 大多是贫寒人家的妇人,跨着篮子,往山间挖些刚长出的嫩野菜。毕竟是春黄不接的时候,有些日子紧巴的人家,已经断粮了。 距离城门不远,巷口旁的一个小茶馆里,解道寒穿了一身便服,头戴一顶毡帽,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叫了一壶茶汤,一碟生米,正慢慢地喝着,眼睛是不是瞥向城门口的衙役们。 他并不是在监工这些守城的衙役,他还没这份闲心。他坐在这里,是在等段融进城! 他不仅自己在这里等,而且吩咐了杨震,让杨震每日都去柳庐,寻段融一次,以防段融从其他城门回城! 解道寒虽然在调查段融,但在拿到能将段融定罪的铁证之前,他并不想把这事捅开! 段融毕竟已经有了功名在身,而且现在又是在公示的敏感时候,他虽然凭借经验和线索,已经锁定了段融,但所有的这些都是他的推论,没有物证,一切都是空淡。 如果不能一口咬死段融,很可能被对方当场反扑。 他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拿到能将段融定罪的物证,而这个物证,解道寒推断很有可能,就在段融的身上。 如果段融身上也没有的话,他就准备不动声色地将段融从这个世界上抹煞掉! 毕竟,案子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了,段融清扫干净了所有的痕迹,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他一个真气境的强者,杀段融这么个内息境大成境界的武者,可以说是照面死,只要解道寒小心一点,不惊动别人,他自信还是能做到的! 如果不能将段融绳之以法,他不介意以另一种方式,替解雷报仇! 就在解道寒耷拉着头上的毡帽,坐在茶铺里,喝着茶汤时,一匹通政使司的快马,从东城门呼啸而过。 解道寒抬眼看着那骑在黑骏马上的差人胸前的补子,目色闪动。 那是有品级的武官。 通政司使的差人虽说是传递公文的,但是一般能走通政司系统的公文,都不是一般的例行公文! 解道寒蹙着眉头,喃喃道:“这通政司使的人都来了,怕不是又有啥大事发生吧?” 解道寒的眼皮乱跳,心头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野猪山的洞穴内,段融在黑魆魆的洞穴深处,盘膝而坐。 他独坐在黑暗中,并未点灯。 段融盘膝坐下的瞬间,就已经用一种独特的呼吸方式,切中呼吸转折点,进入了灵明识海内。 此时,段融就站在灵明识海内,黑色大地的中央! 他仰头望着头顶的苍穹,如同一个朝圣的信徒,在仰望自己的神祇! 这种洁净的神圣感,从段融仰望苍穹的那一刻,就自然在他心中升起的! 此时,无尽苍穹的中央,悬浮着三个星体,它们安静祥和,熠熠生辉,互相映照! 第一层成就时的乳白色星体,第二层成就时的赤红色星体,而第三个星体,和它们成犄角之势,正是段融成就胎藏经第三层时,炼化凝结的星体。 这星体成半透明状,如同一大块椭圆形的冰坨一般,只是在这椭圆形冰坨的中间,有一个隐隐的蟾蜍虚影…… 乳白色星体、赤红色星体、蟾酥虚影星体,段融目色专注地仰望着,目光在那蟾酥虚影之上,停留了许久…… 段融仰望许久,直到彻底熟悉了三个星体和自己神魂之间的那种微弱联系。 段融这才陡然扭头,看向“躲在”天际边缘的那片血光。 这潜伏在其灵明识海内的秽血神功的本体,一直是段融的一块心病! 胎藏经能够克制秽血神功,现在他成就了第三层的胎藏经,胎藏经的威力应该更大,他要试试看,能不能借第三层的胎藏经的威力,除掉这片血光! 段融心念随之一动,他要有新成就的神魂术——神魂波,袭击一下那片血光,看看会有什么效果。 随着段融的心念催动,无尽苍穹中央,三枚悬浮着的星体,忽然迅疾地,互相围绕着旋转了起来! 三枚星体,以某种无规则的方式,快速围绕旋转,渐渐眼缭乱…… 随着它们的围绕旋转,一圈一圈的空间波纹,在灵明识海内荡漾开来! 段融心念一动,那空间波纹,瞬间向某一个方向汇集,波纹密集如涟漪,层层叠叠而去…… 那个方向,正是秽血神功的那片血光,所在的方向…… 波纹激荡而过,但那片血光却依旧蠕动翻滚着,毫无反应一般…… 段融略一反应,便明白了过来,神魂波是无法攻击他识海内的存在的…… 识海就是神魂波,依附的本体,它只能从识海内发出,袭击向外在有神魂的生物。 段融明白了此点,便收起了神魂波,开始尝试其他方式…… 大约一个时辰后,段融吐了一口浊气,从灵敏识海内退了出来,他的额头全是汗水,黑暗中,目色更是一片萎靡…… 他尝试了能试的所有方法,依然拿那片血光,毫无办法…… 那片血光是因为他吞噬器灵的缘故,偶然潜入了他识海内。 但,既已潜入,岂是那么容易拔去的呢? 灵明识海,乃是他的心体本源! 所谓,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段融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从石床上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了洞穴口处。 山风吹来,段融感到一阵拂面的凉意,虽然春寒料峭,但悬崖下的山谷,却给春日照得闪着和煦的微光。 段融手搭凉棚,看了一眼头顶的日头,估摸着大约是正午的时辰,段融的肚子也开始咕噜噜的直叫,看来是五脏庙在催他献祭了呢。 段融施展身形,如燕子抄水一般,在崖壁上,纵跃起来。 数息后,便来到了山谷的溪水边,溪水里有几尾小鱼在游弋着,段融看得直摇头,秋日鱼肥,但现在是刚解冻的初春,经过一个冬天,河溪里的鱼,都瘦里吧唧的,没有一点油水。 就在这时,林中忽然黄影一闪,段融心头一动,神识陡然放开,扫了过去。 成就胎藏经第三层后,段融的神魂第一术的笼罩范围,从方圆一百米,攀升到了方圆一百五十米。 段融神识扫过,微微一笑,那黄影是一只在林中觅食,吃着苔藓嫩草的山鹿。 段融施展身形,快若鬼魅的蹿入了林中,那山鹿见林叶呼啸,受惊欲跑,但段融已经近身,寒光一闪,手中的牛尾刀,就斩断了山鹿的头。段融手肘一震,牛尾刀上的血线就都震飞了出去,他回刀入鞘,抓住山鹿的两个后腿蹄子,将它扛在了背上,缓步走到了溪边。 段融在溪边,将山鹿开膛破肚,剥皮清洗干净,将鹿肉分成了几大块。 此时是初春的天气,山中气温更冷,这鹿肉不易腐败,段融将大多的鹿肉放在崖壁上的洞穴口处晾着,只拿了一支鹿前腿在溪边的大石上烤着…… 火焰缭绕,松枝的清香,熏烤着鲜嫩的鹿肉,鹿腿的表面已经烤得焦黄,滋滋冒油…… 段融将鹿腿从火上拿下来,将表面的一层,片了下来,放在了脚边的大白石上,然后将剩余的鹿腿,重新放下了火上烤着…… 段融捏起大白石上烤好的鹿肉,放进了嘴里,一面焦香一面鲜嫩,段融的腮帮子鼓着,用力地咀嚼着,香味乍起,段融享受地眯起了眼睛来…… 段融吃了鹿肉,便捧起溪边的溪水来喝,侧目看着一尾尾的游鱼,在春光明艳里,安闲游荡,好不赏心悦目…… 段融吃饱喝足,将一条鹿前腿,啃得只剩下骨头,便摸了抹圆滚滚的肚子,就势躺在了粼粼的大白石上,打起盹来…… 段融睡了大约不到一个时辰,便悠悠转醒,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扣了扣眼屎,蹲在溪边,用初春的凉水洗了把脸,他抬头看着初春的山林风貌,忽然便笑容和煦地笑了一下。 下一刻,段融陡然便如猿猴跃起,滋溜一声,抽出了腰间的牛尾刀,寒光闪动,他在溪边的大石上,将五虎群羊刀耍将了起来。 段融来野猪山中闭关,除了修炼胎藏经第三层外,他还想尝试突破,他坐困许久的,内心境的最后一层皮,大圆满境界。 经过这段时间的琢磨,段融心里也已经有了想法。 突破这内息境大圆满的境界,应该跟精神力的强弱有关。 而他成就胎藏经第三层后,精神力已经再上一个台阶,此时,正是突破大圆满境界的时机! 大圆满境界的突破之法,段融根本无人可去请教,他只能自己摸索! 他决定用最笨拙的方法,就是不住地磨砺自己的刀法! 段融相信,既然五虎群羊刀经过萧宗庭的多年改良,已经在各个方面达到某种平衡,那么,这门刀法显然是最适合用来尝试突破大圆满境界的! 他只需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将已经达到入微境界的五虎群羊刀,再破开一层! 段融在山谷的溪边,将五虎群羊刀,一趟接着一趟的演练出来! 太阳已经一点点落下,但他的身形,依旧在溪边的大石上,闪转腾挪,刀影忽闪! 太阳已经西沉,夜幕在山谷中弥漫开来…… 段融抿着嘴唇,额头一层细汗,但他并未停下。 早已经熟稔无比的五虎群羊刀,他依然心神沉浸进入,一式一式地耍将出来…… 太阳落下,冷月未起,山谷内黑魆魆的,没有一丝亮光,只有溪内的潺潺流水不时闪过几抹幽暗的冷波…… 段融在黑暗中,身影萧瑟,以刀起舞! 他的双眸闪亮,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环境,而且他已经连着打了数个时辰,对于脚下这块大石的沟沟壑壑的纹路,已经十分清楚,在黑暗之中,就算不动用神识笼罩,他也如履平地! 数个时辰过去,段融不仅没有越打越快,反而越打越慢了起来,并不是他累了,而是他越打反而越看不懂这些招式。 他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完全理解了这门刀法,它的每一处细节,甚至创造这门武功的前辈和改良这门刀法的萧宗庭,他们每一处设计的用意,段融都自以为已经完全洞悉! 但是,在这山谷溪边,在这苍茫黑夜里,他的精神力突破,又连着练了数个时辰这门刀法后,段融有了新的感受! 刀,似乎不止是刀。风,光,影,都是刀的一部分。 刀起舞之处,天地与刀是融为一体的! 空气,风,甚至风里的水气,山野的清香,刀锋挥舞而过,它们都是刀锋的朋友…… 段融忽然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 他的刀势如常,仍旧在一式一式地耍将着! 段融陡然在黑暗中开启了另外的一只眼睛,那时一只属于刀的眼睛,他似乎能感受到从刀身上拂过的每一缕细腻的风力,甚至比从他肌肤毛孔上拂过的感觉,还要清晰…… 段融闭眼沉浸在一片空明之中,待他陡然睁眼,朝阳已经从东山升起,金辉洒进山谷…… 段融俄然一惊,周身如过电一般,他竟然在一片空明之中,打了一夜,而他的感受里不过才过了几息而已…… 段融睁开眼睛的瞬间,便感觉神魂一阵刺痛! 段融明白是他的神魂疲劳过度,而他沉浸在一片空明之中,一直没有发觉。 刺疼过后,段融的脑袋一阵阵发木,他不敢再耽搁,施展身形蹿入了山洞中,趴在洞穴深处的石床上,倒头就睡死了过去。 县衙署后院的厅内。 厅的几案上,摆着一桌简单的酒菜,只有沈焰柳和汤万红相对而坐! 自从沈焰柳主掌贤古县以来,这还是汤万红第一次踏入县署后院。 平时有事,都是沈焰柳去古月斋找他,但是今天,沈焰柳却让秦书办直接去古月斋将汤万红叫了过来。 汤万红被唬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大变故! 他急匆匆地赶来,却原是一件大喜事。 汤万红端起一杯酒,瞄了一眼,不远处书案的一纸文书! 汤万红知道,那时通政使司的差人,今天早上刚送过来的。那文书,乃是沈焰柳的升迁令! 今年就是政考年,正月、二月,两个月就基本考核完毕了。 年前,沈焰柳将秽血大案结了,匆匆将结案文书送到了府里,就是害怕错过政考。 看来,平时的打点送礼,都没白送,政考刚过,升迁令就下来了,这方面就不能不说,是汤万红的功劳了! 沈焰柳升为了汝阳府的按察使,即日上任! 按察使主管一府之刑名,可谓大权在握,沈焰柳平素沈沉,此时也有点得意忘形,难掩喜色。 汤万红举杯道:“座主,真是双喜临门!小姐刚进阶为宗门记名弟子,座主就得了升迁,真是可喜可贺,小的敬座主一杯!” 沈焰柳笑道:“万红啊!你是有功的!来,我们同饮此杯!” (本章完) 第280章 回城 第280章 回城 段融这一觉,直睡到午后方醒。 他翻身下床,感觉喉咙一阵干涩。段融扣了扣眼屎,叹道,最近有些上火。 他缓步走到洞穴口处,蹲身在那里晾干的数块鹿肉中,挑了一大块带骨肋排。 段融单手抄着肋排,沿崖壁纵跃到溪边。 他先捡了些枯枝,用火折子点燃了,将肋排放在了火上熏烤,然后踱步到溪边,洗了把脸,喝了几捧清水。 段融用袖口擦了擦嘴边的水渍,他抬眼望去,此时山谷内无风,更是一片静谧。 幽幽的鸟鸣声和潺潺的溪流声,都很清晰地传来,更衬托出了山林间的宁静。 段融忽然拔刀,站在溪畔的大石上! 午后的暖阳照在他的脸上,他双目紧闭,刚洗过的脸,眼眨毛上还挂着一滴水珠…… 段融右手持刀,直挺挺地向前,举在身前,一动不动! 他闭着眼,是在回忆,昨天夜里的那种一片空明的感觉! 段融可以肯定,在那一片空明里,他已经短暂达到了大圆满的境界! 段融就那样,如同石化一般,足足站了有半柱香的时间,才忽然身形闪动,刀光飞舞…… 段融的眼睛依然没有睁开,但他打了几趟后,还是停了下来,他并没有进入昨夜的那种空明状态。 段融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己的牛尾刀。牛尾刀在春日的阳光下发着冷冽的寒光。 段融停了数息后,便再次施展身形,刀光飞舞,这次他没有刻意想去进入昨夜的那种空明状态,反而去除了脑中的杂念,沉浸到了刀势之中! 段融打着打着就发现,自己的感受变了! 他并没有进入那种空明状态,而是直接突破了! 就像啵的一声跃出了水面一般,眼前的一切瞬间明晰了起来! 原来! 圆满就是圆融! 圆融就是无我! 在这一刻,段融终于领会了大圆满境界的真意! 此时,他的刀势,不快不慢,也说不上什么行云流水之感! 相反,每一刀看上去都平凡之极,好似老农割稻一般。 段融的目中也是一片平和! 刀从来就不曾杀人的,它只是事实,没有杀意! 它只是你的朋友! 它只是划开了你的喉咙,充满慈悲地带走你的生命而已! 它没有杀的本意,它只是在一片平和中,完成了杀人的事实! 杀意,只会障碍你的清明,让你变得狭隘暴躁,而一个真正的杀人者,是慈悲而平和的! 只有在慈悲与平和里,他才能统御一切! 这便是无我的真意! 段融沉浸在大圆满的境界里,他一趟接着一趟地,将五虎群羊刀打出! 此时,段融才真正理解了萧宗庭最初的那句话的最后一层意思! 武功,以武技为技击之法,以内功心法为根本,以精神力为核心! 而武功最后的境界,就是以精神力统御一切! 而且这种统御不是一种强力驱使,而是一种圆融合一的相应! 段融足足打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忽然收刀而立! 日头已经落下去了一些,慵懒的日光穿过树梢,将树荫照在了段融的脸上,段融浅笑了一下,一个时辰打下来,大圆满的境界,他已经彻底领悟了。 段融刚刚收刀而立,便陡然闻到了一股糊焦味。 “不好!” 段融心头一跳,猛然跃向溪边的大石上,只见松枝的柴堆,已经燃尽,只剩下一摊余灰,那块山鹿肋排,早已经黑如木炭。 段融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伸了伸腰肢,叹息道:“可惜了一块好肉!” 段融无法,只得重新回洞穴,又拿了一块肉下来,在大白石上重新升了火,将鹿肉在火堆上烤了起来。 段融一边烤着鹿肉,一边思量着突破了大圆满境界后的奇妙感受! 段融想着想着,一时技痒,将手中的鹿肉一翻,又抽刀在大白石上,耍将起来了! 这次段融耍的不是五虎群羊刀,而是西门家的雷烟刀法。 他之前以五虎群羊刀贯通了大圆满境界,而此时是以已经成就的大圆满境界,贯通雷烟刀法! 不过数息之间,段融已经完成了雷烟刀的突破! 此时,他在这空绝山谷的溪畔,所耍的就是大圆满境界的雷烟刀法! 如果是西门庸看到的话,一定会热泪盈眶,因为西门家数代而下,已经没人能把此刀法,练到如此巅峰的境界了! 段融打了将近半柱香才停,他横刀而立,目中露出了浓重的沉思之色。 “糟了!” 段融的鼻翼微动,他又闻到了淡淡的糊焦味…… 段融身形一纵,便来到了大白石上的火堆旁,他刀尖一挑,已经将火堆里的那一大块鹿肉挑了出来。 黑乎乎的鹿肉,摔在粼粼的白石上,溅起一片火星子。 段融看了看那块鹿肉,一面已经烤焦了,还好另一面总算没糊。 段融用手中的刀,将烤焦的那一面削掉,拿着剩下的鹿肉,便吃了起来。 清香鲜嫩的鹿肉中,夹杂着淡淡的糊焦味,有一种吃腊肉的错觉。 段融坐在溪畔的石头上,一边吃着鹿肉,一边看着逐渐西沉的落日,他的目色,深邃而灵动。 段融通过将雷烟刀也进阶到了大圆满的境界,他才彻底理解了萧宗庭的另一句话的意思。 五虎群羊刀的威力,只有成就大圆满境界后,才能真正的展现出来! 五虎群羊刀的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平衡,或者说,萧宗庭最初着手开始改良这门刀法,就是冲着大圆满境界的这个标的,而去改良的。 在大成境界这个层面,五虎群羊刀和雷烟刀,可谓各有千秋,但一旦突破大圆满境界,雷烟刀在五虎群羊刀后面喝灰,它都喝不住。 五虎群羊刀原本的平衡,在大圆满的圆融状态下,形成了一种完美的交融! 段融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大圆满境界的某种极限水准,这也是萧宗庭一生呕心沥血之所在! 此门刀法的大圆满境界,几乎穷极内息境! 不可再进一丝,再进一丝,就是真气境! 段融原本还想用大圆满的境界,再贯通几门刀法,但当他吃完手中的那块鹿肉后,他已经改变了想法。因为他已经确信,在大圆满这个境界上,没有任何一门刀法,能比得上五虎群羊刀! 段融离开的这几天,西门坎坎来找了段融好几次,都没见到人影,择英会后,西门庸彻底放开了对西门坎坎的管束,西门坎坎正想趁公示这十天,好好玩一下,他来找段融,是希望段融带他去赌坊,大杀一场,但几次来段融都不在。 最后一次,西门坎坎甚至趁四周没人,翻进了柳庐内,他察看了一番,确认段融不在,才叹息着黯然而去! 这日午后,萧玉也缓步走到了柳庐的院门前。 萧玉看着柳庐院门处,堆满了各种礼物和拜帖,峨眉微微一蹙。 她还是上前打了打门,见许久无人应答,才道:“这家伙,也不知是去哪躲清闲了呢?” 萧玉在分段生死战中,几乎榨干了自己的内息,经过此生死淬炼,她回去后,在这几天的恢复消化之下,竟然水到渠成一般,忽然就突破了坐困许久的大成境界! 萧玉突破了大成境界,而且腿伤也养得差不多了,她一时心痒,想找段融来喂喂招,磨砺巩固下自己刚突破的大成境界,但不想段融竟然不在。 段融在野猪山的山谷内,忽然连着打了两个大喷嚏! 段融揉了揉自己的鼻头。“这也没风啊,好端端的,怎么打起喷嚏来了?!” 段融施展身形,在陡峭的山谷岩壁间,忽闪纵跃! 他还记得云蛇步突破小成境界,就是在这山谷之间,自由纵跃,而偶有所得! 但此时,段融却是以他成就的大圆满境界,重新贯通云蛇步! 段融的身形,快若鬼魅,如山魈野鬼一般。 大圆满境界以后,他对武功的理解已经完全不同,此时施展而出的云蛇步,在山崖之间,已有几分云雾缥缈之感。 段融将云蛇步重新修炼后,又开始尝试用大圆满的境界,贯通自己的暗器手法! 他的暗器手法,原本是融合了梅针法、千手罗汉和千叶三变,三门完全迥异的手法,这融合之中,其实是有许多不够圆融之处的。 段融以大圆满境界,重新贯通后,便打通了许多关口。 此时,段融的暗器手法,更加圆融自然,在树影斑驳的林间,段融身形一闪,手边便一朵梅残影绽处,一枚柳叶刀便无声而出,穿林打叶! 接下来的数天,段融都在山野间苦修! 成就了大圆满境界后,就相当于登堂入室了。 登堂入室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大扫除,将废弃的东西,清扫清扫,还能用的东西,重新归整归整。 段融经过这几日的苦修,将自己的刀法、轻功、暗器手法,都攀升了数个台阶,整体实力,可谓焕然一新! 这日上午,段融坐在溪畔的大石上,啃食着烤得焦黄的,但其实已经有些不新鲜的鹿肉。 虽然山野之间,野味遍地,但段融不想妄动杀机,为吃口新鲜的野味,就每天猎杀一头野生灵物,在段融看来,这实在是有违天和! 段融一边咀嚼着鹿肉,一边目中露出着深邃的沉思之色。 经过这几天的苦修,他对于精神力与武功之间的微妙关系的认识,又更深刻了一些。 精神力之所以是武功的核心,就在于它是最高处的那个统御者! 段融忽然想到,他前世学过的一个典故,叫做李广射虎! 此典故出自史记:“广出猎,见草中石,以为虎而射之,中石没镞,视之石也。因复更射之,终不能复入石矣。” 这典故说的意思,是李广出猎,看到草叶覆盖的石头,以为是老虎,就一箭射出,中石没镞! 但当他知道那是石头后,再想将箭射入,却终不能复入石。 在史记中的这个典故中,太史公以春秋之笔,证明了精神力对于武功的统御作用! 李广以为是老虎时,内外贯通,专注而一,故而能一箭没入石内! 当他知道那不是老虎,是石头时,就算他想假装那是老虎,但他的潜意识里已经有个意志告诉他那不是老虎,那是石头。 当你的精神力出现了瑕疵,它对于武功的整合统御的能力就会衰减。 故而,李广再射,终不能复入石矣。 所以,还是那句话,精神力之所以是武功的核心,就在于它是最高处的那个统御者! 段融吃完了最后一块鹿肉后,便闪身回到了洞穴内! 数日苦修,他的山中修炼已告完毕!而且十日公示期眼见就要到了,他也该回去了。 段融站在洞穴口处,神识外放,他探查着洞穴内的每一寸地方,蹙眉思量着…… 他这一去太一门,短则三年,长则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处他承袭自恶医沈平的洞穴据点,也算颇为隐秘,此时段融必须要断舍离了,只把有必要带走的带走,其余的种种,都只能留下这山洞内了。 一旦他在外有了什么意外,或者再也不回来了,这处山洞和其内的种种珍稀之物,恐怕就成了无主的遗迹了…… 贤古县,东城门内的一个巷口处,茶铺的角落里,解道寒耷拉着头顶的毡帽,坐在那里。 茶铺的老板擦着柜台,眼睛时不时瞟向解道寒的后背,眼中流出了古怪的好奇神色。 这个人,已经连着在这儿坐了好几天了!每次都是一壶茶汤,一碟生米。 老板仔细打量过他,只是他的帽沿拉得很低,老板看不清他的脸。 老板的眼神扫向解道寒腰间的那把刀,虽然这老板好奇,但他也不敢上前探问,最近贤古县可没少爆出大案,此人又行至如此诡异,他又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古老的智慧告诉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开的是茶铺,别人枯坐喝茶也罢,又没打扰他的生意,他管那么多闲事干嘛呢? 解道寒捏了一粒生米,慢慢咀嚼着,待嚼没味了,才慢慢地呷了一口茶汤。 茶汤是早上叫的,早上那时是热腾腾的,但放到现在,已经日暮时分,茶汤早已经冰冷,入口直激牙! 解道寒在此枯等了几天,却还是不见段融的身影,但解道寒一点也着急,因为,两日后,就是十日公示结束的日子,解道寒料到,这两日,段融必定回城! 解道寒刚把冰冷的茶汤呷入口中,就看到一个萧瑟的身影,骑着一匹枣红马,一脸疲倦的打马入城! 解道寒看到那个身影,心头一跳,立马将头低了下去! 打马进城的,就是段融! (本章完) 第281章 没有一丝风声的冷月杀人夜 第281章 没有一丝风声的冷月杀人夜 段融打马进城,他在野猪山内数日苦修,又一路狂奔,的确是满脸的风尘,一身的疲惫。 但在段融摇摇晃晃打马进城的瞬间,他还是心念催动,神识陡然外放,笼罩四野。 枣红马哒哒的马蹄子,缓慢地敲在青石板上,走过数个巷口后,段融心头一动。 有一个人从东城门附近的茶铺出来后,就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那人戴了一顶破旧的毡帽,身上穿了一件粗布青衣,段融心念一动,将神识向那人汇集笼罩过去。 神识穿透毡帽,段融清楚地“看到”了一张脸。 “是解道寒!” 段融晃晃悠悠地坐在枣红马上,身体虽然还刻意地保持着松弛状态,但内心已经紧绷起来,他的心念翻滚如电。 解道寒分明是在跟踪他? 而他跟解道寒只有一个交集,就是解雷之死! 那么,解道寒到底是在怀疑他,还是已经彻底锁定他了呢? 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自己的? 段融的心头一亮,他在择英台上他单手一抄就抓住了陶嵘那陡然爆裂射出的三枚飞镖,这个场景在段融的心间掠过! 解道寒毕竟是二十多年的老刑名,他之前还是低估了此人的嗅觉,并未想到自己会因此暴露! 此案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且早已经结案,段融还以为这个案子已经被世人遗忘了。 段融虽然心念翻滚,但他的行止却是毫无异常。 解道寒远远地在后面跟着,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紧紧盯着段融的后背。 他对自己的跟踪能力很有信心,更何况他还伪装成这样,在人群里,毫不起眼。 段融先去车行,还了枣红马,然后便去西大街的牛肉汤铺,喝了一大碗牛肉汤,吃了两张大烧饼。 而这时候,解道寒就坐在不远处的卖馄饨的摊位前,一边喝着馄饨,眼睛不时地瞟向牛肉汤摊位角落处,段融的侧脸。 段融坐在那里一边喝着牛肉汤,双目却流淌着深邃的沉思之色。 他在思索的是,解道寒下一步,会如何动作? 他是在暗中调查自己呢?还是已经在找机会,准备对自己动手呢? 段融虽然成就了大圆满,但解道寒毕竟是真气境强者,到底差着一个大境界,段融对他,还是很忌惮的。 如果能不动手的话,他真不想动手。 两日后就是公示结束日,那时他就会离开贤古县。以后还回不回来,都不一定呢? 最好是能想办法,跟解道寒,虚与委蛇地周旋两日…… 段融吃饱喝足,便打了个饱嗝,故作悠闲地起身离开了摊位。 此时,已经是华灯初上的入夜时辰,西大街繁华,街面上的灯盏,亮如星辰。 段融走过一个巷口后,解道寒才从馄饨摊位上起身,亦步亦趋地沿着街边跟着。 段融沿着西大街,径直走回了源顺镖局,他虽然步履悠闲,但神识却是一路笼罩,锁定着解道寒的身形。 段融走到中院的演武场上,他身后演武场西南角的一片树影里,一个黑影一闪。 段融的神识早已经扫了过去,解道寒竟然从墙外翻进了源顺镖局内。 看来栾敬付身死,阮凤山潜伏,解道寒已经视源顺镖局为无物了。 源顺镖局虽说有巡逻的护院,但在成就了真气境的解道寒面前,的确形同虚设,如同废物。 解道寒身影忽闪,隐匿于树荫和墙影之中,远远地跟着段融。 段融缓步走到了柳庐的门口,看着院门处的一堆礼物和拜帖,眉头一蹙。 段融直接无视了那堆东西,打开院门,就走了进去,将那堆东西,重新关到了院门外。 而解道寒此时,已经闪身到了柳庐不远处的一棵颇为高大繁茂的榉树上。 解道寒藏身在树冠内,透过榉树的枝叶缝隙,看向柳庐的院内。 段融穿过庭院,走进了房内,将房门关了。 段融一进堂屋,便立马蹲身,从堂屋的门缝里,望向庭院外面的那棵高大榉树的树冠,他知道解道寒就藏身在那团黑乎乎的树冠内。 段融在堂屋内,来回踱步,思量着对策! 解道寒显然是颇为棘手的对头。 武功高强,他毕竟是成就了真气境的强者。 身份特殊,还是主管一县刑名的捕头。 而且两人的矛盾,更是不可调和,没有摊牌商量讲条件的余地,毕竟他的亲侄儿解雷就是自己的弄死的! 但是,有一点段融可以确定,那就是解道寒手里,绝对没有证据!要不然的话,他入城的时候,解道寒就拿下他了,绝不会在这乔装蹲守。 段融很快就明白,解道寒是忌惮自己的身份和现在这个敏感的公示时机。 如果解道寒只是怀疑,跟踪监视他,他就要想办法拖下去,跟他虚与委蛇地将最后这两日熬过去…… 如果解道寒,已经锁定了他,要暗中对他出手,那段融也没有退路,只能拼死一战了…… 段融盘点了下自己的手段,就算是对上了真气境的解道寒,如果能够拿捏得当的话,他也并非毫无胜算。起码,他还有沈平留下的,一品红的毒物在手! 而且段融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他早已经发现了解道寒在跟踪他,而解道寒还以为自己才是那个身在暗处,步步先着的人。 他要利用好这一点,就能将计就计! 段融搬了一张太师椅过来,就坐在了堂屋门口,透过门缝注视着外面的庭院! 他如果放开神识,神识笼罩之下,自然可以洞悉一切,但是长时间大范围的神识笼罩,是很消耗神魂的。 而他今晚,说不定就要遭遇一场恶战,他的神魂,还有其他用处,绝不能全部虚耗在探查上。段融坐在那里,拿起脚边的瓷水壶,这是他方才从里面拿过来的,瓷水壶里还有小半壶的凉水。 段融抱着瓷水壶,放在腿上,小心地打开了壶盖子,然后单手一翻,一个赤红色的小瓷瓶就出现在手里。 那瓷瓶内,便是一品红之毒! 沈平穷极一生所研制的毒物,对真气境的强者也有一定的功效。 段融将目光短暂地从庭院外离去,低头打开瓷瓶,将一点赤色的药粉,倒进了水壶里。 这药粉赤色无臭,遇水即溶。 段融将瓷瓶塞好,重新袖了,抬眼透过门缝望了一眼外面的庭院,只见庭院外的不远处,那高大茂盛的榉树,它巨大的黑乎乎的树冠,依旧一动不动的。 段融这才抽出自己的牛尾刀,一手捉刀,一手提壶,他微扬水壶,一条细长的赤红色的水线,便从壶嘴里流出,浇在了黑夜里,暗光隐隐浮现的刀刃上! 段融这是在给他的牛尾刀淬毒! 这还是他第一次给自己的兵刃淬毒! 解道寒实在是他魂穿以来,遇到的最强大的对手,段融不能再留任何后手! 段融手中的牛尾刀,微微倾斜,淡红色的液体,如鲜血一般,从刀把处缓缓流淌到刀尖,滴流到地上。 段融浇完一面,手腕一翻,继续滴浇另一面。 他将牛尾刀的两面刀刃,全部浇毕,直到手中的水壶空空如也,才停了下来,将刀靠在门口晾着。 段融透过门缝,看向外面的庭院! 这个春寒料峭的夜晚,竟然诡异的一丝风也没有,春日已经柔软的柳条,垂在那里,一动一动…… 一弯冷月,已经有西边升了起来,将黯淡的清辉,洒向一片片的屋顶…… 段融的目色一动不动地盯着庭院外不远处的那团黑乎乎的树冠,他知道藏身于树冠中的解道寒,也同样紧盯着他这边。 两人就这样,在黑暗中,默默对峙着…… 一弯残月,已经远离屋顶,升到了树梢上头…… 街上传来了更夫,隐隐约约的敲梆子的声音,听那点数,已经是深夜子时了。 更夫的梆子声刚过,那黑乎乎的榉树树冠忽然抖动了下,段融悚然一惊,只见解道寒的身影,已经从树冠里跃出,如大鸟一般,脚尖在墙头一点,就往庭院内落下。 就在这时,段融毫不迟疑地,咯吱一声,打开了房门! 解道寒身形刚落在庭院,便听到堂屋房门处,咯吱一响,他立马身形一闪,便躲到了厨房侧面的阴影里,目色谨慎地探头出来,向这边看来。 此时庭院内,黑魆魆的,只有一弯残月,投下黯淡的月影。 只见堂屋的房门已经打开,两息后,才有一个身影,从房间内的黑影里慢慢地走了出来。 解道寒借着黯淡的月光,看着走出堂屋,伫立在门口处的段融。 段融站在那里,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只见四野寂静,才忽然身影一闪,便蹿上了墙头。 解道寒看着段融的身影在墙头消失,目色一凝,立马静悄悄地追了上去。 段融深夜出门,而且如此谨慎,很可能是去见什么人,他一路追踪或者能挖出其他什么秘辛。 段融窜出源顺镖局,施展轻功,在纵横交错的小巷内蹿行,速度快若鬼魅! 解道寒跟在后面,暗暗心惊段融轻功的精湛。 段融一个穷苦出身的少年,不过一年时间,就完成了惊天逆转,成为了宗门记名弟子,除了自身天赋异禀外,也许还有别的秘密。 解道寒想到此处,眼睛更是死死盯着前面段融忽闪的身影,生怕在暗夜中,一不小心给跟丢了…… 段融身影迅疾,忽然从前面的巷口蹿了出去。 解道寒身影一纵,便如燕子抄水一般,落在了巷口处,他侧着身子躲在巷口的暗影里,向外望去。 巷口外面,便是城隍庙后面的那一片野湖。 此夜,诡异的不起一丝风,湖面静如琉璃,一弯残月倒影水中,湖边的树影芦苇,因为无风,都是一片寂静,连一丝杂响也没有。这世界,好似一片死寂一般。 段融身影忽然一滞,站在了湖边。 解道寒躲在巷口的黑影里,眉头紧蹙。 段融深夜来到这湖边,难道是和什么人接头的吗?也许解雷案,并不是他一人做下的! 他还有同伙! 就在解道寒心思滚动之时,段融的身影,忽然在湖边消失了。 解道寒的目光四处扫过,湖畔树影沉寂,哪里有段融的身影? 解道寒立马压低身体,迅疾如狸猫般地,窜出了巷口。 解道寒身形忽闪,几个纵跃,便已经来到了段融身影消失的附近,解道寒抬眸四望,湖畔寂静一片,连一个鬼影也没有。 解道寒一直死死盯着段融的身影,他可以确定段融的身影是忽然消失的,而且四周树影沉寂,没有一片影子乱晃…… 解道寒目色一凝,缓缓地抽出了腰间的障刀,狭长的刀锋,闪着幽幽的冷光。 解道寒捉刀,蹑着脚步,缓缓地走到了段融消失的地方。 他明明紧紧盯着段融的背影,段融却凭空在那个地方消失,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不能不小心。 解道寒走到那里,冷月的清辉下,空无一物。 干枯的荒草紧贴着地皮,才刚刚探出点点青芽头而已,一根朽坏的树桩旁,放着一个破口的陶罐…… 解道寒走近,目色惊愕,一时抬眼四顾! 就在此时,砰的一声炸响! 树桩旁的陶罐陡然爆开,一片碎片纷飞中,段融的身形赫然出现,他的手边梅残影乍现! 咫尺之间,两点寒光,爆射而出!直取解道寒的双目! 解道寒心头大惊,眼见两点寒光入目而来! 解道寒真气奔突爆转,身形欲退,避开那两点寒光! 但就在这时,他的头忽然一阵眩晕,脚步也颤抖了一下。 段融以缩骨功,躲入陶罐,以神识外放探查一切,就在方才,他抓住时机,射出两枚梅针的同时,神魂波几乎同时放出! 解道寒的脑海瞬间空白,两枚梅毒针,寒光一闪,射中了他的双眸! 就在两枚梅针得手的瞬间,半空中,段融刀光一闪,就要刺向了解道寒的胸口心脏的位置! 但也在此时,神魂波的震荡已经褪去,解道寒反手一刀,真气鼓荡,就逼退了段融。 精神力越强悍,神魂波的震荡所形成的短暂空白的时效就越短! 解道寒的失神不过一眨眼间,连一息都不到。 这时间比段融料想的,还要短! 方才那一刀近身攻击,段融就算成就了大圆满的境界,还是差点被解道寒一刀削开了自己的喉咙。 段融目色后怕,他瞄了一眼月光下,自己手中的牛尾刀,只见刀峰正中,已经崩开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缺口。 解道寒真气运转奔突,体内雄浑的真气,在两眼处一过,两枚银针随即倒射而去! 解道寒看着月光下,目色恐惧的段融,诡异一笑。他刚想持刀进攻,忽然便感觉眼前一,两眼顿时像蒙了一层水雾一般。 解道寒体内真气运转,虽然抵抗住了一品红的毒在体内弥漫,但是两眼的虹膜表面却已经被梅针上的一品红之毒,腐蚀掉了一层。 故而,此时解道寒的两眼视力,犹如蒙了一层毛玻璃一般。 解道寒心头大惊,后脊背一阵发冷。 这银针上所淬之毒,竟然如此厉害,要知道在他的真气护体之下,就算是尸腐之毒,也不可能一息之间,就腐蚀掉他的眼膜。 这说明,这小子手上,竟然有比尸腐之毒,还要厉害的毒物! 此毒即便遭遇真气境强者,也有一定的侵蚀作用。 只是,他行走江湖多年,怎么不知道,天下之间,竟有如此厉害的毒物! 段融神识笼罩之下,纤毫毕见,他自然注意到了解道寒视力的变化。 段融身形飘忽,就持刀向解道寒攻来,他想借解道寒视力受损,再以刀建功! 段融方一近身,解道寒耳廓耸动,刀影一闪,段融手中的牛尾刀就倒飞了出去,段融头皮如过电般,一阵冷麻,身形随之暴退,但还是被解道寒陡然侧身以刀面拍在了他侧胸的肋骨处。 幸好,段融在野猪山内,以大圆满境界贯通了云蛇步,此时的身形不知比之前,迅疾了几倍,但饶是如此,还是被解道寒拍断了两根肋骨,脏器也受到了震荡。 段融在解道寒的数丈外,站稳了身形,一口浓稠的血,吐了出来。 幸亏他躲得快,解道寒又双目受损,方才那一击,根本就来不及打实,要不然那一刀就能要了他的命! 段融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目色恐惧! 解道寒微侧着身体,障刀横举在胸前,耳廓一抖一抖地耸动着。 段融注意到了解道寒的耳朵,他没想到,这解道寒竟然还有听声辨位的本事。 而此夜,也是天公不作美,竟然一丝风也没有,一片死寂,正好给了解道寒听声辨位的环境。 段融忽然身形忽闪,手边随之绽放出朵朵的梅残影。 梅残影中,一枚枚的飞针,近乎无声射出! 但即便是如此隐秘的飞针,那微不可察的声音,仍然被解道寒的听声辨位捕捉到了,段融所射的飞针,竟被他根根打落。 “小子,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老子行走江湖半辈子,什么风浪没见过?!” 段融喘着粗气,捡起了脚边方才被解道寒打飞的牛尾刀。 段融将两处崩刃的牛尾刀攥在手里,心里却是一阵阵发虚。 他不能不承受,一个大境界的差距,的确犹如鸿沟天堑,难以跨越! 他已经成就了大圆满境界,距离真气境不过一线之隔。 而且也算用尽手段,也占了先机! 但以目前的情况,他还是很难杀掉解道寒。 只是他在此人面前,已经彻底暴露,如果不杀了解道寒,实在是后患无穷。 段融的目中露出了迟疑了神色。 其实他还有一个手段,可以用,就是他能再次动用一次神魂波! 他在野猪山内,已经反复尝试过,以他目前的神魂强度,最多能动用两次神魂波! 但是两次过后他的神魂消耗就会达到极限,传来阵阵的刺痛! 只是,现在段融的神魂,原本就已经消耗了不少,无论是神识外放,还是和解道寒间的缠斗,都对神魂有不小的消耗。 在这种情况下,他再次动用神魂波,很可能会耗竭自己的神魂。 神魂枯竭的瞬间,他一定会陷入昏迷! 那样的话,就算杀了解道寒,他也有一定的暴露风险! 段融天人交战之际,解道寒竟然在慢慢挪动脚步! “他想走!?” 段融终于目色一凝,下定了决心,解道寒必须死! 段融忽然持刀向解道寒攻来,解道寒耳朵一耸动,便翻刀迎来。 段融迅疾一闪,叫道:“解捕头,你的侄儿解雷就是我杀的,我今日就送你们叔侄去地府团聚!” 解道寒恨道:“贼小子!老子早知道是你!” 段融说话,就是为了激解道寒开口,就在解道寒开口的瞬间,段融心念催动,一记神魂波,便袭向解道寒。 解道寒身形一滞,大脑瞬间空白。 段融随之手一翻,三枚毒针,就射入解道寒的口中。 右手的刀锋几乎同时而动,就要划开解道寒的喉咙。 神魂波的袭击,只有电石火的一瞬间。 解道寒随之转醒,耳中风呼声四起,他身形暴退,险之又险地躲过了段融割喉的一刀! 但那三枚毒针,却射入了他的喉管深处! 毒液随唾液弥漫! 眼部的毒针,沿着眼部的毛细血管,才能弥漫进体内! 故而他运转真气一封,便把毒物逼了出去! 但此时,毒物进喉入胃,扩散弥漫! 就不是真气一转就能封住的,他必须调转全身的真气,才有可能控制住毒物入体向心脉蔓延。 解道寒立马在湖畔,盘膝而坐,单手持刀,左手成掌,从胸前缓慢按压到丹田处! 他在运气逼毒! 段融岂会让他运气去控制住毒物在体内的蔓延,他立马施展云蛇步,持刀袭扰! 解道寒耳朵耸动,不得不一边持刀应付段融的攻击,一边运气逼毒! 但他毕竟只是真气境第一重的武者,体内的真气还远远不够雄浑,而且又在段融的袭扰下,他需要分心应对。 渐渐地,毒物还是不受控制,在他体内弥漫开来! 解道寒浑身发红,如同煮熟的虾子一般。 段融注意到了解道寒的身体肤色的变化,他很清楚,这是一品红中毒已深的表征。 段融的刀锋更劲,逼迫着解道寒,已经在解道寒的不致命处,划下了数道口子。 这些伤虽然都不是致命伤,但段融的兵刃却是淬毒的,也是一品红之毒。 解道寒眼见毒素在体内弥漫,难以控制,段融划开的轻伤上,竟然又有新的毒素渗入体内! 逼毒业已失败,毒物已经不可控制! 解道寒陡然跳起,放弃了逼毒,此时他心头发狠,想要和段融同归于尽。 段融此时神魂极度疲累,但他依然硬挺着,和解道寒缠斗了起来! 解道寒显然还是低估了一品红之毒的厉害,他此时中毒已深,身形真气都已经凌乱,哪里还是段融的对手! 解道寒脚步踉跄,步步后退,段融刀光忽闪,他咬紧牙关,几乎将自己的嘴唇咬破,就是用疼感刺激自己,不让自己昏死过去。 解道寒已经退到湖边,段融忽然暴起,牛尾刀从太阳穴处,微斜向上,一刀削掉了解道寒的半个脑袋! 解道寒的半个脑袋,像椰子壳一般,哐啷落地,脑浆子迸溅了一地! 他的尸体,也噗通一声,落进了野湖里。 段融在半空中,一刀削开了解道寒的脑袋,他这一刀,用尽了自己的最后的一丝力气。 也就在这时,段融的神魂已经彻底枯竭,他两眼一黑就昏死了过去,跌落在湖畔,一动不动地趴伏在了那里。 解道寒落湖的尸体,打起了涟漪,晃碎了湖中的月影! 残月的冷光照着湖畔,解道寒那半个被削掉的脑壳,还在昏死的段融身旁,像不倒翁般晃悠着…… (本章完) 第282章 枯荣般若刀 第282章 枯荣般若刀 薄雾弥漫的湖畔,段融身体一颤,便陡然转醒。 他跳将起来,半跪在湖畔,神识便陡然放开! 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野湖上笼罩着一层初春的薄雾。 段融神识扫过,心下一缓,四周并无人影,也就是说他并未暴露。 此时起了微风,干枯的树枝,发出簌簌的轻响。 段融神识扫视之下,发现解道寒的尸体,不知何时已经漂浮到了湖对面! 就在这时,段融的目色一动,他看向身前不远的地上,解道寒被削掉的半个脑壳,已经不再晃悠,里面的脑浆子被血糊了一层,倒像是谁放在湖边的一碗浇满了辣椒的咸豆。 那脑壳不远处的湖畔边缘,插着一柄障刀,正是解道寒的兵刃。 段融缓步走了过去,将那柄障刀握在手里,暗道:“读取器灵。” 器物:障刀 器灵等阶:四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四级(满足) 吞噬效果:枯荣般若刀入门。 “枯荣般若刀?”段融看着眼前浮现的这组数据,眼皮跳了一下,入门境界的武功,竟然是四阶的器灵! 他随即明白:这是中乘武学!真气境的武功! 段融目色一亮,暗道:“吞噬!” 段融刚刚吞噬完毕,就目色一蹙,在薄雾浮动中,看向某个方向。 那里有几个妇人,跨着空篮子,结伴而来! 她们是来河边,挖些初春的野菜,配了稀粥煮了,给一家人充饥。 段融目色冷冽,看向湖对岸,解道寒尸体漂浮的地方。 段融忽然扔掉了手中的障刀,身形一纵,就从湖边消失了。 解道寒的尸体如果未曾沾水,他是准备给他来了毁尸灭迹的。但现在解道寒的尸体,在冷水里泡了一夜,根本烧不起来,而且湖畔已经有人来了,他也没有处理的时间了。而且,段融思量下来,那尸体上也没有能追索到他的痕迹。 蒙蒙的天色中,借着薄雾的遮掩,段融的身形在小巷内忽闪,他的神识一直放开着,不过现在天刚蒙蒙亮,又是春寒料峭的时节,一路上根本就没什么人。 段融借着神识外放的探查和云蛇步的施展,很快就蹿入了镖局,翻身回到了柳庐。 段融双脚踏入柳庐庭院的瞬间,才稍稍安心。 昨夜和解道寒的一番苦战,段融还是落下了一身伤,肋骨断了两根,脏器也有轻微的受损。 不过段融修习过锁骨功,断了的骨头,早已经被他接好了,只是需要时间愈合。 其实,如果段融肯动用秽血神功,这些伤势瞬间就能全好,但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段融对于这门邪功,还很是厌恶抵触。 段融手一翻,便将沈平留下的疗伤药丸,倒出了一颗,吞进了嘴里,然后他脱光了衣服,站在大水缸旁,将自己洗了个通透。 段融将一身的衣物,泡进了木盆里,这才擦干净了身体,返回了房间。 他裹着毯子,趟在床榻上,不过也睡不着,只是闭目思量着解道寒的事。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天色已经大亮,淡淡的薄雾散去,外面也明显嘈杂了起来。 就在这时,柳庐庭院的院门外,传来了笃笃笃的打门声! 段融目色一动,神识就扫了过去。 只见门外打门的人是杨震。 这是解道寒吩咐给杨震的任务,每日清晨都过来柳庐,找一趟段融。 段融见是杨震来找他,便翻身下床,从一衣柜里拿了一套新衣服穿了,准备去开门。 说实话,解道寒的事,他也正想找杨震探探口风呢? 段融因为穿衣服,耽搁了时间,他走过庭院,准备去开门时,杨震以为没人,已经转身要走了。 段融正准备打开门,叫住杨震,但他忽然停在了那里。 因为他穿门而过的神识,扫到了杨震离去时的表情。 杨震敲门之时,脸色很是凝重,绝没有会友时的轻松表情,他敲了许久门,见段融没在,转身离去时,反而轻叹了一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杨震此时,的确有些不知如何面对段融,所以,每次敲门落空后,他反而心头一阵轻松。 但这些细微的表情,在段融看来,显然都很不寻常。 因为,他方才还在思考,解道寒已经暗中对他出手,这件事会不会有其他知道? 要知道,他现在已经是宗门的记名弟子,而且还是在公示期,解道寒在如此敏感的时候,对他出手,是要冒一定风险的。 基于此点,段融推断,解道寒对自己出手这件事,他一定做好了保密工作,没有其他人知道。 但,现在段融有些怀疑,杨震是不是知道? 段融记得,解雷死后,杨震就成了解道寒的心腹。 段融站在庭院门后,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互相摩挲着,他的目色中浓郁的沉思之色。 就这这时,院门那里又响起了咚咚咚的打门声。 段融的心头,蓦然一动,他还以为杨震又回来了,但就在敲门声响起的同时,一个令人生厌的声音,便几乎同时嚷嚷了起来。 “段融!段融!” “在不在?” “老子等了你好几天了都!” “你要是还不回来,老子就在你门前拉泡屎……” 段融站在院门后面,听着西门坎坎的叫声,顿时满脸黑线。 他一把就将院门,看着西门坎坎,怒道:“来,你现在就给我拉!” 西门坎坎见段融忽然开门,略一愕然,便笑道:“我就知道你这两天肯定回来的!果然被我逮到了!” 西门坎坎已经好几日没来,不过他盘算着,过两天就是公示结束的日子,他们就要启程了。段融怎么着,这两天也该回来了,故而今天一大早,他就早早地过来敲门了,还真让他扑了个正着。 “你不是要拉屎吗?” “拉什么屎?!我们去未央坊吧!在走之前,我要给县里的那帮赌徒们留下一个赌场传奇!这事,你得帮帮我!” 西门坎坎不由分说,拉着段融就往外去。 段融此时已经是大圆满的境界,西门坎坎的那门擒拿手法,早已经对他无用,不过他还是任由西门坎坎把他扯出了门外。因为,他觉得,跟西门坎坎去未央坊胡闹一场,也不失为一种遮掩的障眼之法。“等我锁了院门……” 两人到了街边,随便吃了些早餐,就钻进了未央坊里。 清早的未央坊,竟然还有不少人,许多赌徒早已经眼圈发黑,熬了一夜,却依然兴奋不减…… 西门坎坎拉着段融,四处找着位置…… 杨震走出了源顺镖局后,便到了衙门里点卯去了。 这几日,解道寒几乎没在衙门里露过面,因此他也落得个清闲! 杨震在捕快房自己的几案前,喝了盏清茶,便随着扯了本卷宗过来,假装翻看,就眯起眼来,打起了瞌睡。 捕快房里几乎没人,解道寒御下严苛,各人有各人的任务,哪能在捕快房里赋闲逍遥呢? 也就是杨震平素是跟着解道寒办事,才没有别的差事。解道寒不在,他才能清闲几天! 杨震刚眯了没多大会儿,一个身形魁梧的人,便急匆匆地冲了进来,看见杨震,便嚷道:“杨震兄弟,解头他人呢?” 进来的人,叫朱贵保,是衙门里的几个领队捕快之一,生得魁梧高大,面带忠厚。 但杨震却知道,此人在捕快里,最是狡诈奸邪。 杨震抬眼道:“解头他好几天没来衙门里了。人在哪,我怎么知道?” 朱贵保闻言,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道:“城隍庙后面的野湖,发生了命案!方才几个农妇来报案,说在湖里看到一具尸体!” 城隍庙那片,就是解道寒划给朱贵保的管辖片区。 其他事情,他可以自行处理,但一旦发生了命案,他就要第一时间报告给捕头解道寒的。 要是解道寒外出公干,自然可以推迟几天,但只要解道寒在贤古县,命案就必须第一时间通知他,解道寒对于此条,向来抓的很严。 但是,解道寒已经好几天没在衙门露面,他又去哪里通知他呢? 朱贵保笑道:“杨震兄弟,要不你跟我走一趟吧。了解了解情况,捕头回来,你也好第一时间替我汇报下。” 杨震浅笑了下,道:“朱大哥说笑了,城隍庙那片是你的辖区,我怎好横插一足呢?再说,捕头派有别的活儿给我呢,我一时也走不开!” 朱贵保道:“那算了。你要见了捕头,替我说一嘴,就说城隍庙后面的野湖,发生了命案。” 杨震笑道:“这好说!” 朱贵保看着杨震道了谢,脚步匆匆地出了衙门,带了仵作刘奎一起,往城隍庙后面的野湖赶去。 杨震给朱贵保这么一搅扰,也没了睡意,他忽然目色一动,便去将解雷、许儒虎案的复本卷宗,调了出来,仔细翻看了起来。 杨震这次看卷宗之时,并不是一般的翻看,他是将段融带入了卷宗里,故而一幕幕看起来,极为触目惊心! 杨震自然清楚,解道寒这几日未在衙门里露面,就是在蹲守段融。 但杨震心头还是起疑,段融真的是那个犯案之人吗? 杨震的脑海,不住地闪过段融那憨厚羞涩的笑容,他抚摸着手里的卷宗,巨大的反差,让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杨震陷入在这种迷乱沉思中,恍惚间,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杨震正蹙眉深思,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几个衙役,抬着担架,那担架上被白布盖住,两脚外露,显然是一具尸体! 杨震脸色阴郁,看着后面进来的朱贵保,语气不悦道:“尸体怎么抬到这里来?” 朱贵保瞄了杨震一眼,道:“死的人是解头!” “什么?”杨震一愣,有些没听清楚,其实是他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只是,此时朱贵保已经不搭理他了,他扭头看着仵作刘奎,道:“你赶快写一份简略的验尸报告,我要去向县尊禀告!” 刘奎立马放下了挂在肩头的仵作箱,拿了一张白纸伏案,疾书起来。 “你刚说死的是谁?”杨震起身离座,看着朱贵保,问道。 朱贵保脸色不悦,指了指担架上的尸体,语气不善地说道:“你自己不会去看吗?” 朱贵保已经成就了内息境的小成境界,他之前尊重杨震,是因为杨震颇受解道寒器重,解道寒将其引为心腹。 但现在解道寒已死,杨震一个内息境第二重都还未成就的家伙,他怎么会放在眼里呢? 但杨震此时心神震颤,对于朱贵保的变脸,很是顿感。 杨震只是怔怔地走到担架前,掀开了白布! 只见下面的尸体,只有半个脑袋!另外半个脑袋,则放在尸体的胸前。 虽然尸体残破,但杨震这大半年间,几乎和解道寒朝夕相随,自然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解道寒的尸体! 杨震的脑子嗡了一下,瞬间世界一片静谧,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的如同擂鼓般响着…… 解道寒是真气境的强者,是谁杀了他? 杨震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他的几案,那里摊放着他刚才看过的卷宗! 方才,在卷宗内大杀四方的段融,好像在此刻,走出了卷宗,直接来到了解道寒的尸体前! 杨震很清楚,解道寒这几天一直在蹲守段融,可是现在,他死了! 这时,仵作刘奎已经写好了简略的验尸报告,他将其拿在手里,又快速地扫了一遍,确定重要事项没有纰漏,便在末尾签字,按了手印,递给了朱贵保。 朱贵保接了报告,匆匆去了后衙! 杨震目色一跳,他发现解道寒的尸体,浑身泛着诡异鲜艳的红色,显然很不正常! 杨震扭头看向刘奎,道:“捕头的皮肤,为何如此艳红?” 刘奎目色一动,道:“是中毒了!” “什么毒?” 刘奎摇了摇头,道:“此毒,我并未见过!不过,我用肉块实验,发现它的侵蚀之猛烈,要远超过尸腐之毒!” 杨震目色惊愕。他是知道尸腐之毒的,但解捕头身上所中之毒,竟然比尸腐之毒还要猛烈! 杨震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恶医沈平,因解雷、许儒虎案受牵连,差点死在牢里,后来被放出也只剩下一口气,还是源顺镖局的萧宗庭救了他。 而沈平养伤的地方,就是段融的柳庐。 “难道……”想到此处,杨震的目中闪过一抹浓郁至极的恐惧之色! (本章完) 第283章 超越理性的古怪认知 第283章 超越理性的古怪认知 县署的后衙,早已经乱得不成样子。 遍地的箱笼杂物,马纯敏指挥着一些丫鬟、小厮们,搬抬清点着各种大件小件的物什。 一是沈觅芷要去太一门,女孩子家出远门,而且到了那边就要生活,大大小小的一应物品,自然是一件都不能缺少的。 二是,沈焰柳升迁,他们也要往汝阳府去。沈焰柳升了按察使,这按察使衙门可是在府城,从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县城,一下子就搬到了府城居住,马纯敏心头的欢喜,可想而知。 虽然要收拾两份行李出来,她忙得脚不沾地,但却依然两眼发亮,走路带风。 “这是小姐的东西,哪个不长眼的,给放这边了!还不快搬过去!”马纯敏嗔骂道,但她的眼角却一直含着淡淡的笑意。 跟着沈焰柳,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现在终于要享享福了。 其实,要不是因为还要给沈觅芷送行,他们早就启程往汝阳府去了。 严格来说,从接到升迁令的那刻起,沈焰柳就已经是汝阳府的按察使了。因为,升迁令上的原话,说的是即日上任! 而贤古县的新任县令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这几日就会到任的。 朱贵保拿着简略的验尸报告,绕过影壁,冲进后院时,看到的就是遍地箱笼、乱成一片,各个房间,都在人进人出的热闹场景…… “这是……?” 沈焰柳要升迁的事,压根就没告诉他们,要只是给沈觅芷收拾行装,断不至于闹出这般大的动静,遍地箱笼的…… 朱贵保愣了一下,眨巴着眼睛,他缓步走到了马纯敏身前,一揖到底,才说道:“敢问夫人,县尊在何处,小人有要事回报。” 马纯敏的目色瞥了朱贵保一眼,差一点就要嘚瑟地说道,我家那位已经升了按察使大人,你怎么还叫他县尊呢? 现在的沈焰柳已经是臬台大人,而她就是臬台夫人呢! 不过她好歹压住了自己想要现眼包的冲动,笑道:“我家那位富贵闲人,在厅喝茶呢,你去吧!” 朱贵保抱拳道:“谢夫人。”才绕过遍地的箱笼杂物,往厅去了。 朱贵保走到厅,见门口也无小厮守候,小厮丫鬟们都被马纯敏抽走了,哪里还有人在这守候呢? 门厅大开着,只见厅内,沈焰柳、沈觅芷父女,正坐在那里聊天。 朱贵保立马站在厅门外,作揖大叫道:“启禀县尊,属下有要事禀告!” 沈焰柳毕竟也是从宗门记名弟子过来的,沈觅芷此番前去,一去就是三年,除了离别牵挂外,沈焰柳也将他的经验,一股脑的,全部都讲给了沈觅芷听。 沈觅芷也难得见她父亲,如此将心放在自己身上,故而听得十分专注。 父女俩正聊着,忽然便听到了朱贵保在门外的大叫声,沈焰柳还好,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沈觅芷蹙着眉黛,眼神恼怒地看向门外那个作揖大叫的人影。 沈焰柳道:“觅芷,你先去吧。为父过会儿再与你详淡。” “是,父亲。”沈觅芷起身,蹲了一礼,才退了出去。 她走出厅,在门口处,眼神冷厉地剜了朱贵保一眼。 朱贵保心头颤了一下,不知自己怎么碍眼了这位大小姐,就在这时,沈焰柳的厉声在厅内响起。“进来!” 朱贵保肩头抖了一下,立马趋步走了进去,站在了沈焰柳的不远处。 沈焰柳端着一盏清茶,慢慢喝着。 朱贵保见沈焰柳在呷着茶,一时竟不敢说话。 沈焰柳放下茶盏,看着不远处站着的朱贵保,冷道:“什么事?” “禀告县尊,解捕头被人杀了!” “什么?”沈焰柳的手动了一下,袖口差点蹭翻了旁边的茶盏。 朱贵保继续说道:“今天早上发现的尸体,人死在城隍庙后面的野湖里。” 朱贵保说着,趋步走向前去,将人中的验尸报告,放在了沈焰柳的手边,然后退回了原来的站立的位置,道:“这是仵作验尸后,写下的初步简略报告。根据验尸的初步痕迹,杀解捕头之人的杀人手法,似乎跟解雷、许儒虎案的杀人手法,有颇为类似之处。都有针类暗器的痕迹!而且,都是用毒!” 沈焰柳拿着刘奎写下的那简略的验尸报告,一边看着,一边听着朱贵保汇报。 沈焰柳心头惊讶,解道寒已经是真气境强者,真气纤细绵密,在体内运转,很容易控制毒素的蔓延,而验尸报告里竟然写解道寒中毒颇深。 “仵作可有验出,解捕头中的是何种毒物?”沈焰柳拿着验尸报告,抬眼看向朱贵保,问道。 朱贵保低眉,道:“禀告县尊,并未验出!但仵作刘奎用鲜肉实验,发现此毒的侵蚀之猛烈,要远超尸腐之毒!” “远超尸腐之毒?”沈焰柳拧着眉毛,忽然道:“你刚才说,此案的杀人手法,跟解雷、许儒虎案,有类似之处?” “是,县尊。以属下的办案经验,两案一来都有针类暗器,射伤的都是双目!二来,都是善于用毒之人。再加上两案也有可关联之处,解捕头很有可能是在追踪解雷案的凶手时,让自己陷入险境的!故而,手下大胆认为此两案,乃是同一凶手所为!” 沈焰柳浅笑了下,站了起来,在厅上踱了几步,才看着朱贵保,道:“我看朱领队办案,思路有些过于跳脱了!” 朱贵保心头一跳,立马躬身侧立,沈焰柳此言,显然是不赞成他的观点。 沈焰柳道:“解捕头是真气境强者,能杀得了解捕头的人,也一定是真气境强者。而解雷、许儒虎案中,解雷不过是内息境第二重的境界,许儒虎更是一个丹田被毁的废物。假如真是同一人范案,你觉得一个真气境强者,杀他们两人,还需要暗器和毒物吗?那不是一个照面的事!” 沈焰柳之所以,说杀解道寒的一定是真气境强者。是因为他很清楚,大境界之间差距的鸿沟有多大,只有同为真气境强者,才有借暗器毒物的辅助作用,强杀解道寒的可能! 朱贵保被沈焰柳说的冷汗涔涔,他不得不承认,沈焰柳的分析,也有其道理。 沈焰柳忽然将手里的那份简略验尸报告一抖,道:“本府前几日,已经接到了升迁令,调任了汝阳府的按察使。公示一结束,觅芷那孩子一走,我就会离开贤古县,往汝阳府去!严格来说,我已经不是本县的县尊,也无权过问此案。过几日,新的县令就会到任!这个案子,等新县令到了,你汇报给他处理吧。” 沈焰柳说着,将手中的那张验尸报告,递还向朱贵保。 朱贵保心头一跳,他终于明白,为何后院内,满地箱笼了。不仅是沈小姐要去太一门,原来县尊一家也要离开贤古县了。 朱贵保立马接了那验尸报告,恭声道:“恭喜大人升迁。属下冒昧打扰了!” 朱贵保说着,便作揖退了出去。 一县捕头被杀,自然是大案。不过,解道寒被杀时,他的升迁令已经到了好几天了,此案在法理上已经与他无关。就算他将此案破了,功劳也算不到他头上,只平白便宜了那个新到任的知县。 至于他为何要反驳朱贵保,关于此案凶手和解雷、许儒虎案是同一个凶手的看法。 解雷、许儒虎案,是在他的任上,已经结了的案子。 照朱贵保的看法,岂不是要推翻他原本的结案报告。为了结那件案子,他当初可没少走门路。 沈焰柳看着朱贵保离去,他缓步走到几案前,又呷了一口茶。 他虽说要走了,也不得不感慨,贤古县这穷乡僻壤,还真是庙小妖风大! 不仅爆发了秽血大案,甚至也主管一县之刑名的捕头,都被人杀了。 解道寒可也是真气境强者啊! 沈焰柳的手指摩挲着茶盏的口沿,虽然为了不让其推翻自己原本的结案报告,他方才故意误导了朱贵保。 但仔细想来,朱贵保依旧验尸报告的分析也不无道理。 不过,他告诉朱贵保的分析,也一样有充分的理由。能杀死解道寒的,一定是真气境的强者。两件案子,相距的时间,还不到一年。一个真气境的强者,要杀解雷和许儒虎,不过是照面抬手间的事耳,那需要什么毒物暗器,那么麻烦的? “除非……” 沈焰柳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可以兼顾朱贵保和他的分析,弥合两个分析间的矛盾。 那就是此人在做下解雷、许儒虎案时,只是内息境第二重的武者,所以需要动用暗器和毒物。 但是,他在杀解道寒时,已经突破了真气境,是和解道寒一样的真气境强者。 只有这个答案,才能将朱贵保和他的分析,弥合一处,捏沙成团! 不过,想到这个答案的瞬间,沈焰柳便不觉一笑。 两案发生的时间差,不过大半年罢了。 什么样的人,能有这样的修炼速度呢?在大半年的时间,就从内息境第二重,突破至真气境! 绝无可能! 即便是太一门内,那些个高高在上的核心弟子们,当年也不可能有这样的修炼速度! 沈焰柳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诞了。 这贤古县虽说庙小妖风大,但在法理上,这里已经不归自己管辖,就算发生了一县捕头被杀这样的大案,又跟他这个汝阳府的按察使,有什么关系呢? 沈焰柳手一背,便出了厅,踱步往沈觅芷居住的小院而去了。关于宗门记名弟子,他还有很多事,没跟沈觅芷交代明白呢。 朱贵保回到捕快房内,杨震还在看着解道寒的尸体发怔,跟丢了魂儿似的。 朱贵保一回到捕快房,坐在几案前,奋笔疾书的仵作刘奎,就看着他说道:“详细完整的验尸的报告,我尽量今天给赶出来!” 朱贵保哈了一声,走到自己的座位处,往椅子上一靠,两腿翘在了几案上,拿起几案上的茶盏,给自己的喉咙里灌了一气的冷茶,方道:“现在不急了!” 刘奎目色疑惑地看着他。 方才像催命一般催刘奎的是他,现在说不急的也是他! 朱贵保注意到刘奎的神色,放下了脚,坐直了些,解释道:“县尊升迁了汝阳府的按察使,不日就会离开贤古县。法理上,他已经不是贤古县的长官,此案他也不过问。” “新县令过几日就到任。在新县令到任前,你那报告出出来就行,不用着急!” 刘奎闻言,目色一动,沈焰柳竟然直接升到了一府之按察使,真是平步青云啊!不过刘奎,平素为人谨慎,不是个爱乱嚼舌头的人,更何况还是长官升迁的事,他更不愿多谈,只埋头继续写他的报告了。 杨震听了朱贵保的话,也是心头一动,从怔怔的神色中,慢慢回过了神来。 朱贵保坐在那里,瞄了傻愣愣的杨震一眼,道:“杨震,你去叫几个人,把解道寒的尸体,抬到停尸房去吧。” 朱贵保之前叫人直接将尸体抬到这捕快房内,是因为他觉得,如此大案,县尊一定会亲自过问,也一定会来察看解道寒的尸体。而停尸房内阴冷发霉,气味太过难闻,才将尸体抬来了捕快房,是为了便于沈焰柳察看。 哪知沈焰柳已经升迁,压根不过问此案,他这一番逢迎长官的微妙心思,便打了水漂了。 “我还有事!”杨震忽然径直走了出去。 “你……”朱贵保一阵恼怒,看着杨震的背影,往地上啐了一口吐沫。 “老解已经死了,你以为还有人罩着你啊!” 朱贵保对于杨震冷傲的态度很是不忿,他已经在心里暗暗决定,找机会要整整杨震。 杨震走出了捕快房,脚步一拐便往县署后院的方向走去,他绕过影壁,便看到后院的地上,堆满了箱笼物什,丫鬟小厮们抱着各种杂物,身影凌乱。 杨震站在影壁旁,伫立许久。 他几乎在心内认定,杀解道寒的人,就是段融! 但是,他没有任何证据,甚至他自己都无法将事情,自圆其说。 解道寒是真气境的强者,而段融不过是内息境大成的武者而已! 但杨震有一种很深的感觉,那是一种超越理性的古怪认知,他就是知道,杀解道寒的人,就是段融! 杨震终于还是没有勇气,穿过那满地的箱笼杂物,去找沈焰柳。 他的心境,说不出的撕裂郁闷,便出了县衙在街边闲逛起来。 杨震的脑袋有些发木,他走着走着,就下意识地走到了源顺镖局的门口。 他怔怔地看着源顺镖局,两头高大石狮子伫立的大门,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径直来到了柳庐的院门前。 杨震愣愣地看着柳庐的院门! 如果杀解头的人,是段融!那段融一定是回来了,也许现在就在柳庐内! 杨震迟疑了许久,才终于鼓足勇气,轻轻地打了打柳庐的院门。 破旧的硬木院门,发着笃笃笃的沉闷响声,杨震敲过门后,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但许久以后,院门后仍然没有任何声音! 杨震退后了几步,抬眼往着柳庐内,几株高大的柳树,春日的柳条已经柔软,吐出了淡淡的嫩芽,随着轻风飘舞着…… 杨震很想翻过院墙,进去看看,但是他不敢! 他害怕段融! 那个杀了解雷、许儒虎的段融,那个杀了真气境强者解道寒的段融,他如何不怕? (本章完) 第284章 杀与不杀 第284章 杀与不杀 段融和西门坎坎在未央坊杀了一个上午,各路人马全被他们,杀得人仰马翻。 眼见到了中午饭点,西门坎坎还是一脸亢奋,但段融早就饿得肚皮咕咕叫,他早上就吃了几个包子。 西门坎坎无法,只得陪段融出来吃饭。 “就吃馄饨啊?”段融显然对于西门坎坎的提议,很是不满。 “中午就这样。晚上我请你去八宝楼吃酒。” 西门坎坎一边说一边拉着段融往街对面的馄饨摊那走去,他还操心着自己的骰子呢,此时自然是什么快吃什么了。 两人一人端着一大碗热馄饨,就着一张烧饼,就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 西门坎坎吃得比段融还快,吃完了就一个劲儿催段融。 段融哪里理他,直到将沾了辣椒的烧饼,就着馄饨汤,喝得干干净净才抹嘴起来。 “你就是个饿死鬼托成的,吃个馄饨,连口汤都不放过。” “你懂个屁!你知道到了这个时节,有多少人家已经揭不锅,天天靠挖野菜充饥……” “你才懂个屁!就是因为年景不好,大爷我才留一口呢……” 西门坎坎说着,只见老板已经将他们那个摊位上的碗筷收了,西门坎坎的碗里,还剩些汤水和馄饨皮,那老板正要倒到泔水桶里,只见一个乞丐,立马拿着一个破碗,跑了过来,央求着那老板。 那老板手一动,便将那剩余的汤水,倒进了乞丐的破碗里。 西门坎坎瞥了段融一眼,道:“看到了吗?都像你那样,连口汤都喝干净,这满大街的乞丐,还怎么活?” 段融被西门坎坎说得一滞,真实的世界很多时候,都不是靠逻辑演绎的,它是鲜活的场景直接扑到你的眼前。 两人说着,已经穿过街道,走到了赌坊的门口。 就在这时,段融下意识地扭了下头,他看到街对面馄饨摊不远处的巷口那里,在熙攘的人流中,杨震伫立在那里,目色紧张地看向赌坊的门口处,他显然是看到了段融。 段融扭头的瞬间,两人隔着人流,四目相对,远远凝视! 虽然人流晃动,但段融还是清晰地看到了杨震眼神里的惊愕和恐惧! 段融扭着头,还是被西门坎坎拖进了赌坊里,赌坊门口厚实的帘子落下,将杨震那惊愕和恐惧的眼神,隔绝在了赌坊的门外。 段融目色幽深,杨震对他的感受,和早上在柳庐打门时,显然又有了变化,隔着人流,他都能感受到那种真实的恐惧。 杨震隔着街道,望向他的那眼神,就像是在凝视一头怪物! 段融心念一动,随即明白发生了什么。看来,是解道寒的尸体已经被人发现了。杨震这副表情,想来是已经见到过尸体了。 段融惨笑了一下,他的目中不由地一红。 段融和西门坎坎,在赌坊内,整整赌了一天,到了夜幕来临,华灯初上,未央坊里,已经没人,愿意再跟他俩赌了。 西门坎坎心满意足,带着段融,往八宝楼吃饭去了。 西门坎坎今日其实还想叫了姜青玉一起来,但眼见就到了要启程的日子,姜青玉正忙着跟影楼的兰影道别,哪里有时间跟西门坎坎在赌场厮混。 西门坎坎在包厢里,叫了不少的菜,和段融一边喝一边闲聊,期间没少骂姜青玉。 段融端着酒杯,看着脸色泛红,还在嘟囔着骂姜青玉小娘皮的西门坎坎,他不觉一笑。 段融笑着笑着,眼角便落下一滴泪来。 他很羡慕西门坎坎。 西门坎坎的人生里,似乎从来没有那些沉重和残酷的东西。 西门庸的脸,在段融的眼前一晃而过,段融喃喃道:“有这样一个父亲的话,大约人生会轻松许多。” 此刻,段融的心头,就像压着一块石头,堵得他一阵阵郁闷烦躁。 两人已经喝了整整四坛酒,西门坎坎已经烂醉如泥,街上传来更夫的鼓点,听那声音,已经是深夜子时了。 段融看着烂醉的西门坎坎,他的脸上却挂着残酷的笑意。 段融一手搂起西门坎坎,一手抱着着还剩余的一坛没拆封的酒,缓步走出了八宝楼。 西门坎坎的小厮石康,已经驾车,等在了那里。 石康见段融出来,立马跳下车来,从段融的手中,接过了西门坎坎,扶进了车厢里,这才看着段融,作揖道:“段大人,请上车!小的先送大人回去!” 段融进阶为宗门的记名弟子,连石康见了段融说话,也不似以前那种亲热,虽说恭敬,但终究是生分起来了。 段融抱着酒坛子,道:“不用了,没多远路。我自己走回去就行。刚好吹吹夜风,醒醒酒!” 石康见段融如此说,才作揖道别后,驾车而去。 段融站在巷口,目送着石康驾车远去,但他并未,沿着西大街往源顺镖局走去,而且看四下无人,忽然身形一窜,抱着酒坛子窜进了巷道内的黑影里了。 段融在黑魆魆的夜色中,沿着巷道左拐右突,身形快若鬼魅。 在夜风呼啸中,段融停在了一处宅院的院门处。 这里是杨震的家,这座宅院,他不知来过多少次,几乎每次都会和杨震大醉一场。 段融紧了紧,抱在怀里的酒坛子,他今日还是打算,和杨震再醉一场。 段融心念一动,神识陡然外放,穿庭过院,扫进了房内! 杨震正在里间的卧室内,但他并没有睡,床头旁的橱柜上,点着一盏油灯。 如豆的灯光,映着杨震焦灼凝重的脸,他不住地在逼仄的卧室内,踱着步子。 段融收回神识,但他并未敲门,身形一纵,便如大鸟般,跃过了墙头,轻盈地落在了庭院内。 里间的窗户上,发着黯淡的黄光,堂屋的大门开着,这是杨震的一贯风格,从来不关门的。 段融抱着酒坛子,脚步轻盈地走过庭院。他两脚如同狸猫般,落地无声! 段融站在堂屋的门口,里间的油灯将一片昏黄斑驳的光,投射到了段融的脚边,而里间内杨震焦灼来往的脚步声,在一片寂静中,也分外的清楚。 段融站在那里,停顿了数息,才抱着酒坛子,就径直走进了里间。 杨震在逼仄的房间内,来回踱步,忽然眼角的余光便看到门口处一个黑影一闪。 杨震悚然扭头,便看到段融抱着酒坛子站在那里。 杨震看向段融的瞬间,目色中的焦灼惊恐,如潮水般退了下去。因为他清楚,抉择他命运的时刻,已经来临了。 很多事情,当它还未来时,你会惊恐焦灼,但它真的来临那刻,你反而会安静下来。 杨震的目光扫过段融抱着的酒坛子,看向他面无表情的脸,语气平静道:“你来了。” “嗯,我来了。”段融似乎是无意义地重复了下杨震的话,然后他笑了一下,扬了扬抱着的酒坛子,道:“我带了酒来,有碗吗?” 杨震将橱柜上油灯,拿到了堂屋的几案上,又去厨房拿了两个陶碗过来。 段融啄开酒封,酒香顿时溢满堂屋,八宝楼的三十年陈酿,可不是盖的。 杨震的目色顿时一亮。 段融抓住酒坛子,将两个陶碗满了,一碗递给了杨震。 杨震接了,耸动鼻翼嗅了嗅酒香,便一口灌进了喉咙里,他咂摸着嘴巴,眼神满意地看向段融,道:“好酒!” 段融往常和杨震喝的酒,都是在小巷里的酒铺里卖的。如何比得了这八宝楼的三十年陈酿呢? 段融倒是一直有银钱请杨震吃这等好酒,但这一坛子酒顶得上杨震半年的俸禄,他如何好去显摆呢? 杨震喝完一碗,便又给自己倒了一碗,他足足连干了三碗,才稍微解了酒瘾,他笑了一下,看着段融,道:“哪弄来的,这么好的酒?”段融目色平静地说道:“八宝楼三十年的陈酿。” 杨震点了点头,道:“果然是好酒。这酒适合送行,不错!” 段融听到送行二字,心头一刺,目色冷冽地看着杨震,问道:“我的事,你知道多少?” 杨震笑道:“也不是很多。许儒虎和解雷是你杀的。解头,也是你杀的。” 段融目色无动。“你没有证据!” 杨震敛了笑容。“是!可我就是知道。” 空气似乎瞬间凝重起来。 许久后,杨震道:“我很好奇。解头是真气境的强者,你是怎么杀了他的?” 段融往自己的喉咙里灌了一碗酒,沉默不语。 杨震笑了一下,他知道段融不会告诉他。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闷头喝酒。 连喝数碗后,杨震忽然问道:“段融,你会杀了我吗?” 段融身体一僵,从喉咙里生硬地吐出一个字来。“会!” 这个字吐出,段融的心头,更像是压着巨石一般,堵得难受。 杨震却没有再说话,只是喝酒。 两人都喝得很快,一坛子酒,很快就见底了。 杨震浅笑了下,打了个酒嗝,道:“段融!你能带着酒来,这兄弟,我们就算没白做。” 杨震忽然跳开,一把抽出了腰间的障刀,道:“酒已经喝了!来吧!” 段融坐在那里没动,瞥了杨震一眼,道:“你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吗?” “我只有一个二叔。了无牵挂,需要你做个屁!少废话!来!” 段融道:“你打不过我。” 杨震道:“曹!这他妈是我的词!” 段融和杨震,从小就形影不离,但偶然两人也会闹矛盾,每到这个时候,身材高大的杨震都会告诉瘦弱的段融,你打不过我。 但没想到,在这临生死时,却是段融说出了这句话来。 似乎是往昔时光里的场景浮现,两人在这凝重的气氛中,竟然微微笑场了。 就在这时,段融忽然袖口一扬,一团药粉,像白雾一般,散在杨震的脸上。 杨震两眼一黑,就倒在了地上,手中的障刀哐啷一声,掉落在脚边! 淡淡的笑意在段融的脸上消散,换上了漠然冷冽的表情。 无论如何,杨震都必须死,因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但是,段融实在无法面对杨震的眼神,他最害怕的就是人临死的眼神。 而杨震临死的眼神,他更加无法面对! 段融走了过去,捡起了杨震的障刀,对准了杨震的胸口,那个位置就是心脏,他只要轻轻地刺下去,杨震就永远不会醒来了。 段融的手轻轻一抖,往前送了一点。 刀尖已经刺入了杨震的身体,段融握着刀把的手,能感到那种刺入的触感! 但此时,段融的心头却一阵痉挛刺痛! 他不清楚,是他自己在疼!还是原身在疼! 段融的手僵在那里,只要他再刺入一寸,也许只是半寸,杨震就会死去! 他必须杀了杨震,这是他中午在赌场门口见过杨震后,就决定了的答案。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他的心头就一直压着一块石头。 段融也不知僵在那里多久,他忽然感觉自己脸上很痒。他还以为是有蜘蛛从房梁上掉落在了脸上,他便伸手一摸。 结果他竟摸到了一手的泪水。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泪流满面! 段融心头一颤,将插在杨震胸口处的刀,抽了回来! 他怔怔地看着昏迷在地的杨震,石化一般,许久未动。 如果记忆是一个人的人格,那么原身就还活在段融的身体里。 因为他的记忆,被段融继承了下来。 那些,从小到大,和杨震相处的点点滴滴,是如此真实! 在这一刻,段融已经明白,他杀不了杨震! 如果他杀了杨震,他这一生,都会永远厌弃自己! 段融扔了手中的障刀,忽然掳起昏迷的杨震,他施展身形,在黑沉沉的夜色中,翻出了庭院,在巷弄间,左拐右突,身形快若鬼魅。 段融扛着杨震,在一处破败的庭院内,飘然而落! 四周一片岑寂,房舍漆黑一片,院墙外的一棵梧桐树,在黑夜里,漠然伫立! 此处是解雷的那处偏僻的遗宅,自从解雷死后,此处早已经废弃。 段融扛着杨震,来到院落的那口枯井旁。 段融神识一扫,黑暗中,一切清清楚楚。 段融扛着杨震,从井口处飘然落下。 井底密道入口狭窄,段融废了好大力气,才将杨震拖了进来。 段融将杨震,放在了解雷原本安置许儒虎的那密室内。 春日时节,地底的密室有些潮湿,段融从衣襟内兜摸出了火折子,吹得燃了起来。 段融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看着昏死的杨震。段融忽然手一翻,摸出了一粒药丸,塞进了杨震的嘴里,手抵起他的下巴,按揉着他的喉咙,让他将药丸吞了下去。 这是恶医沈平,所研制的一种可以假死的药。吞了此药后,人在半个时辰内,会逐渐进入假死状态。 这种状态,会持续五日。五日后,药效散去,人会慢慢醒来。 这种药,在特殊情况下,可做掩人耳目之用。但此时,段融喂给杨震,是给自己拖延时间。 五日的时间,他早已经离开了贤古县。 那时候,就算杨震知道是他杀了解道寒,他又没有证据,这个如此荒诞的故事,如何取信于人呢? 谁又敢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就去太一门,抓他这个宗门记名弟子呢? 段融相信,五日后,他就是安全的了。 当然,绝对的安全,就是灭杀了杨震!他不是没想过,他觉得自己有一万个理由杀了杨震。 但他只有一个理由不杀杨震。一个最简单的理由,那就是他杀不了他! 段融坐在空气潮湿的地底密室内,直到半个时辰过去,他摸了摸杨震的脉搏呼吸,发现他呼吸已经停止,脉搏也不再跳动。 段融怔怔地看着杨震,道:“杨震,没有杀你。我也不知,做得是对是错。我只是不想一生,都活在厌恶里。保重!” 段融这番话,不知是在对杨震说,还是在对他自己说。 他说完后,便盖灭了手中的火折子,出了枯井,翻出了庭院,在黑魆魆的夜色中,回到了柳庐。 (本章完) 第285章 鸣鸿刀 第285章 鸣鸿刀 段融回到柳庐,连衣衫也未脱,就疲倦地躺在了床榻上。 昨日他就一夜未睡,今夜又折腾到了后半夜,他不仅身体发沉,神思也已经透支。 他的后背刚一挨到床榻,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段融睡得很瓷实。 只是睡熟后,各种梦,不停地袭扰他。 原身记忆深处的父亲、母亲、玩伴、邻女,甚至他幼年喂养过的一只小羊,都过来跟段融说话。 说得都是段融听不太明白的话,但每个人都慈眉善目的,连那头小羊也围着他一个劲儿地咩咩咩的叫…… 段融在梦里,他感觉到一种被包裹着的温暖…… 鸡叫了几遍后,段融便陡然转醒。 段融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昨晚的残梦,似乎还在他的身体里残留着淡淡的暖意…… 段融不清楚这暖意是什么,也许只是梦吧…… 窗户上还是黑魆魆的,屋外也还是寂静一片,天色远不到大亮的时候。 段融魂穿以来,早已经没了贪睡的习惯,他掀开毯子,便翻身下床,在庭院内洗涮了一番,便出了柳庐。 此时,天色刚蒙蒙亮,东方的天际只有一线很浅的鱼肚白。 源顺镖局内,也是一片静谧,这个时候正是人们睡得正沉的时候呢。 段融走过空无一人的中院演武场,脚步一拐便来到镖局的前院。 自从成为学徒镖师后,这前院,他已经许久未来过了。 段融走过他做杂役弟子的住的大通铺的那间院子,门帘子里,沉重混杂的鼾声隐隐传来…… 段融目色扫过院子里的砖砖瓦瓦,不免喟叹…… 段融只是路过这里,他的脚步并未停顿,便穿过院子,沿着小巷径直走去。 数息后,段融便走进了一个角门,踏入了一片还算有些宽敞的院落。 只是这院落,虽说宽敞,却别无长物,一片灰败。 这院子是镖局内,堆放柴炭的地方。 院子内每到秋天,都会堆满干柴、还有各种成色的炭料。不过经过一个冬天的用度,到了这初春的回暖天气,基本已经清空了。 院子角落处,放着兵器架子,架子里有不少残破的兵刃,是给杂役弟子们练功用的。 段融看着这处院落,一些熟悉的往事,便浮上了心头。 他们那批杂役弟子,只有他和孔斌,两个人选上了学徒镖师。其余的人,要么就永远在镖局内做杂役,就跟马坊的孙老头一样,要么就出了镖局,另谋出路去了。 段融旧地重游,心头竟浮起了一丝莫名的伤感。 其实,他特意往这里跑一趟,并不是为了缅怀往昔的,他还没那闲功夫! 段融的牛尾刀,因为斩杀解道寒,已经崩刃了两三处,基本已经废了。 这柄牛尾刀,他也用了一年了,他走到此处,也是为了给自己的这柄刀,寻个归宿。 段融抽出了腰间的牛尾刀,在蒙蒙亮的寒夜里,刀光还是如水闪动,只是那寒光已经明显有两处缺口。 段融站在那里,顺手一扔,手中的崩刃牛尾刀,哐啷一声,就插入了兵器架上。 段融瞄了那兵器架一眼,在蒙蒙亮的天色中,头也不回地出了院落。 段融沿着前院的小路,绕到了镖局的大门。 段融出了镖局,便径直来到了西大街的牛肉汤铺那里。他要了一大碗牛肉汤和两个烧饼,便在靠街边的位子坐了下来。 虽然天刚蒙蒙亮,西大街上已经有零零散散的行人了。 段融吸溜了口烫嘴的牛肉汤,看着熟悉的街市。 他魂穿过来一年多,对于贤古县的风土人情,早已经熟悉,这次远赴宗门,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他跟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在这里都还有亲人,而他其实没什么牵绊。 段融咬了口烧饼,然后用筷子捞了几大片牛肉,塞进了嘴里。 段融鼓着腮帮子咀嚼着。 这样合胃口的早餐,去了太一门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吃得到了? 段融不紧不慢地将一大碗牛肉汤和烧饼吃完,他抹了抹嘴,有些不舍地起身离去了。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 街市上,忽然就嘈杂了起来,许多店铺门前都开始吵吵嚷嚷。 段融一边悠闲地逛着,一边沿着西大街,往兵器铺子的方向走去。 既然自己的牛尾刀已经废了,他准备去兵器铺选一把趁手的兵刃。 说实话,段融突破大圆满境界后,牛尾刀原本就已经有些不趁手了,只是他还还来得及换,刚一进城,就遭遇到了解道寒的追踪。 此时,兵器铺子才刚开门,在门口招徕客人的伙计,还在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就在这时,段融缓步走了过去。 那伙计一见段融一身镖师的服饰,便堆笑道:“客,你来得早!你想看些啥?” 段融道:“我给自己瞅一把刀!” 那伙计立马道:“那你往里走。刀在东面,最显眼的位置上!” 段融点了点头,跨进了兵器铺内。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来兵器铺了,上回来,他买的是柳叶飞刀! 刀是此界,最常见的兵刃,自然是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段融一踏入兵器铺便看到了。 兵器铺内,有一个老者坐在柜台后面喝茶,见段融进去,略一起身,点头示意了下,便继续坐了下去品起了自己的清茶。 段融走到刀的摊位前,仔细得挑拣了起来。 段融修习的是萧宗庭改良过的五虎群羊刀,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平衡。 武功如此,其实兵刃也如此。 太过沉重不行,太过轻灵也不轻,同样要讲究一种平衡。 成就大圆满境界后,段融觉得,他那把牛尾刀是有些单薄了。 兵器铺内的刀,种类齐备,各种形制的刀,应有尽有。 段融试了许多,都觉得差点意思。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人影在铺子门口,喊道:“海老,我从工坊拉了一批兵刃过来,他出来点收一下。” 段融一听那声音有几分熟悉,便扭头望去,只见门口站着那人正是陶嵘。段融一扭头,陶嵘也立马看到了他。 这时,那在柜台后面品茗的老者,立马身姿矫健地跳了出来,道:“我的小爷!你怎么亲自来送兵刃了?这哪是你干的活呀!?” 那老者立马奔向了陶嵘,一个劲儿地问好,变着法说客套话恭维着。 陶嵘摆了摆手,将一张单子,递给了那老者,道:“海老,你快清点一下,签了字,我好回去交差!我爹可在工坊等着我呢?” 老者听了不由咂舌。“老爷在工坊?” “你以为我愿意干这活儿啊?我爹说了,明儿我就要走了,给我加深下记忆,免得我忘本!” “是,是……老爷说的对……”老者点头哈腰地接了单子,往门外清单兵刃去了。 老者一出去,陶嵘便大步踏入,走到了段融跟前。 陶嵘抱拳,笑道:“段兄,别来无恙!这几日不见,段兄的气质似乎更内敛了。” 段融也抱拳,笑道:“陶兄倒是更随和了。” 陶嵘哈哈一笑,道:“怎么?段兄,来看兵器?” 段融道:“这不明天就走了,来给自己寻把更趁手的兵刃。” “噢。”陶嵘点了点头,一副了然的表情。 他看了一眼,段融看在试的那把刀,断然道:“这刀不适合段兄!” 陶嵘说着,便在站在摊位那里,目光左右扫视,忽然他目色一定,便缓步走到一处,探手一抓,将一把放在高处的带鞘刀刃,拿在了手里。 陶嵘笑着,走回到了段融身侧,将手中的带鞘刀刃,递向段融,声音清朗地说道:“段兄,你试试这把。” 段融瞄了一眼陶嵘手中刀,见刀鞘落满灰尘,他目色微微迟疑,不过他还是将那把抓在了手中了,滋溜一声清吟,便将刀抽了出来。 这把刀的式样、手感,顿时让段融的目色一亮。 此刀,并不像一般兵刃,那般的明光发亮,而是色泽暗沉。 刀身单面开刃,刀背略厚,刀尖更是几无弧度! 陶嵘自然注意到了段融的表情,这才说道:“这是仿制西域的鸣鸿刀!西域匠人的配方,密不外传,所以,我们只学了个式样。” 段融看着手中的刀刃,甚是喜欢,喃喃道:“鸣鸿刀?” 陶嵘道:“对!西域匠人炼制出的鸣鸿刀,以指弹之,如鸿雁悲鸣之声,故称之为鸣鸿刀!但我们是仿制的,还差点意思。只是以我所见,此刀的制式沉重,颇为适合段兄的刀法!” 段融看着陶嵘,赞叹道:“陶兄好见识!此刀我甚是喜欢!” 陶嵘笑道:“段融喜欢就好!此刀,我做东,送与段兄!” 段融道:“唉……你开门做生意,我怎好白拿呢?” 陶嵘道:“段兄不必客气。所谓不打不相识。要不是和段兄在台上的一番苦战,陶某也不会突破,一把兵刃而已,算不得什么!” 段融心头一跳。陶嵘竟然突破了! 就在这时,那门外的老者已经走了进来,拿着单子道:“少爷,已经清点清楚了。一件不少。这是回单!” 陶嵘接了单子,看着那老者,道:“海老,这位大人手里的这把刀,记在我的头上。” 那老者眼皮一跳,看向其貌不扬的段融,赫然道:“大人……!?” 这人如此面生,少爷却叫他大人?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陶嵘回头,向段融道:“段兄,陶某告辞!” 段融抱拳回道:“陶兄慢走!” 陶嵘一笑,大步而出。 那老者如梦方醒般反应过来,向段融点头哈腰道:“这位大人,这兵刃,小店替你用木匣子装起来吧。” 段融道:“不用,我拿着就行。”段融说完,就径直出了铺子。 那老者望着段融的背影,一阵懊恼,自己平素常自诩眼光毒辣,怎么就一时没看出个贵贱来呢? 那老者忽然目色一亮,想起最近的风闻,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段融寻到了趁手的兵刃,心情很是振奋。 他出来兵器铺子,便径直走进了成衣店,给自己挑选了一套衣衫。 所谓人靠衣裳马靠鞍。他这此进入太一门,还不知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给自己挑选一套像样的衣服,总不是什么坏事。 段融在成衣店内,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一身滚边华服,竟颇有几分贵公子的气质。 段融满意地点了点头,指了指旁边他脱下来的衣服,道:“老板,这身旧衣服麻烦你帮我处理掉。” 段融付了银钱,便款步出门,一身华服,一把鸣鸿刀,真是公子气派了! 段融办完了这些,便回到了柳庐,在庭院内,试起了手中的刀来。 就在段融在成衣店内试穿衣服时,衙门内已经过了点卯的时辰。 仵作刘奎走进了捕快房,将连夜写毕的验尸报告,放到了朱贵保的案头。 朱贵保翘着腿,在那喝茶,瞄了一眼那颇为厚实的验尸报告,笑道:“奎就是厉害啊!一晚上就搞出来了!” 刘奎瞪了朱贵保一眼,道:“解道寒死在你的片区,这么大的案子?你倒是给没事人一样,天天在这儿喝闲茶?!” 朱贵保脸一僵,道:“我倒是想查,也得有线索啊!大海捞针,总不能把城门封了吧?而且,老县令已经升迁,新县令还没到,我就是想封城,也得有那个权力不是?” 刘奎撇了下嘴,道:“你天天坐捕快房喝茶,线索能从天下掉下拉吗?” 朱贵保道:“奎啊,你没看衙门里连个管事的都没有。解头死了,老县令走了,人心都散了。我天天坐这儿,已经算是好的了。你看着已经过了点卯的时辰了,杨震到现在还没来。这小子以前多积极,哪天不是准点来衙门。你看吧,都是做给人看的。现在,都这个点了,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刘奎瞄了杨震的位子一眼,的确是已经过了点卯的时辰了,杨震竟然还没来,这可不是他的作风啊! 段融回到柳庐院内,立马抽出了鸣鸿刀,将五虎群羊刀耍将了起来。 大圆满的境界,加上很是趁手的兵刃! 段融此时打来,感觉实在是一种享受! 春日的暖阳照着段融,段融忽而再次进入了一种大空明的境界里。 段融突破大圆满境界时,曾经进入过这种境界,但是他一直无法省察出,这种大空明境界,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境界! 因为,段融发觉,他一旦生出意识念头,便立即就会从这种大空明的境界中退出。 也就是说,在这种大空明的境界中,他是无法跟别人打斗的,因为一旦生起心念,大空明的境界就会消散。 不过,段融经过这段时间的摸索,已经明白,一旦他处在大空明的境界中,他的武功会立刻跳到下一个境界里去。 比如,现在,段融直接就踏入了真气境! 他吞噬消化的解道寒的障刀的器灵,枯荣般若刀的真气运转之法,瞬间就在他体内运行了起来。 一丝绵密的真气,在内息奔涌中,瞬间凝出! “原来真气,是从内息内部,炼化出来的!” 段融目色一动,但随着他这个心念跳出,他的大空明境界随之溃散,原本凝出的那丝真气,在丹田内也随之消散掉了。 就在这时,院门出传来了打门声! (本章完) 第286章 不靠谱的大空明境界 第286章 不靠谱的大空明境界 段融神识一扫,发觉站在院门外的是朱小七,他立马回刀入鞘,身形一纵,便拉开门栓,打开了院门。 春日的阳光,照在朱小七的侧脸上,她看着段融,眼睛里闪闪淡淡的光芒。 数息后,朱小七才粲然一笑,道:“吆……这是谁家的公子啊?我差点都不敢认了!” 段融道:“怎么样?这身行头不赖吧?” 朱小七眨巴着眼睛。“不赖!还真是人靠衣装啊!” 段融道:“这不是马上要出远门了吗,搞身行头,壮壮声势!小七,你找我啥事?” “差点忘了!老爷说让你中午过去吃饭!” “吃饭?” “对。你和玉小姐明天就要走了。叫你过去吃顿散伙饭!”朱小七说着就转身要走,道:“记得来啊!” 段融看朱小七一边走一边说的样子,道:“你慌什么?” 朱小七指了指头顶上日头,道:“你看都什么点了?我要回去拾掇菜呢!” 段融浅笑了一下,关了院门,他看着庭院内的随风起舞的柳枝,目色涌动。 择英会后,他就拿到了冰蟾酥,再加上他要躲开各方的攀交拜访,他便直接进了野猪山,开始闭关修行。 段融是孤儿,他一直很羡慕那些宗亲关系完善的人。 特别到了这个时候,其他人遇这种尴尬的时候,都会有父辈出面,替他们挡了下来各方的往来,哪些浅交,哪些深交,哪些不需理会,老一辈心里都有一杆秤的。 只是他却没这份因缘! 而后,他刚从野猪山回城就遇到解道寒追踪的事,时间一耽搁,导致萧宗庭、西门庸这些该拜访的人,他也没去拜访。 按人情世故来讲,他是有些失了礼数的。 段融随即出门,先去生药铺子,买了两支老山参和两颗灵芝。又去玉器店买了一副品色上佳的玉如意,用木匣子装了。 段融眼见已经快到饭点了,便提溜着这些东西,往萧宗庭的院落去了。 萧宗庭和萧玉正在堂屋喝茶闲聊,一见段融进去,两人都是一怔。 段融之前一直是一副不修边幅的邋遢样子,但那样子却是很入萧宗庭的眼,今儿这身行头,萧宗庭看了却是真皱眉头,因为他觉得段融这一身,没有一点武人的粗野彪悍。 但萧玉见了,却觉得很是养眼,抿嘴笑道:“这几天去哪了?我找了你两趟,都没见人影。” 段融笑道:“我去山里练功来着。” 段融此话一出,萧宗庭和萧玉,都是目色一动。 没想到,段融已经进阶为宗门记名弟子,还如此勤勉。 特别是萧宗庭,他看向段融的眼神,显然深了起来。心头赞道,这才是武痴本色! 段融拿过来的礼品,萧玉替萧宗庭接了,她起身给段融沏了盏茶,三人坐在堂屋内,便闲聊了起来。 此时三人心内都毫无芥蒂,很快就聊得热络起来。萧玉笑语盈盈的,一双美目不时瞥向段融。 朱小七拾掇好菜肴后,便喊几人往厢房入席。 席间,萧宗庭拆封了一坛陈酿。 朱小七就不胜酒力,一碗酒下肚,就开始晕晕乎乎的,说起胡话来了。 “憨小子也走了!玉小姐也走了!就剩下我跟老爷孤零零地在这院子里……” 几人吃好后,萧玉将朱小七扶到了里间的床榻上休息。 萧宗庭坐在了堂屋的太师椅上,叫了萧玉和段融过去。 萧宗庭脸色凝重,看了萧玉和段融一眼,冷道:“你俩跪下!” 萧玉见他爹神色郑重,她扭头看了段融一眼,便兀自跪了下去。 段融见萧玉跪下,而他与萧宗庭之间,既有师徒之名,亦有师徒之实,萧宗庭也受得他一跪。 段融亦恭敬跪下! 萧宗庭看着段融,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了三本秘籍,二本放在了段融手中,一本放在了萧玉手里。 “你们手里的秘籍,是我年轻的时候,修习的一门中乘武学,断魂十三式。” “这门武功,大开大合,刚毅威猛,萧玉未必适合修炼,你到了太一门内,可另选适合自身的武功。这门武功,可作为相互参证的路数,闲暇的时候,研究一下。” “段融,这门断魂十三式,以老夫看来,是颇为适合你修炼的。但你以后,到底选什么武功,怎么修炼?老夫已经不能教你了,要靠你自己摸索!” “还有一门云蛇步的轻功,也是我早年闯荡江湖所得。一并传于你了!” “段融,老夫没有儿子,这些东西传给你,也算给自己留点念想。但老夫明白,你以后的路怎么走,你一定自有主见!” 萧宗庭显然话里有话! 萧宗庭说着,目光瞟向了萧玉。他已然知晓,萧玉对段融的感情,但二人都还年少,现在又要远赴宗门,最终是什么结局,谁又能知道呢? 他将这两门武功,传给段融,也是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心意,有朝一日,不要负了萧玉。 段融看着手里的两门秘籍,眼神微微一红。 萧宗庭的兵刃器灵,他曾读取过。 萧宗庭将这两门武功传给他,已经是倾囊相授了,没有任何保留,全都教给了他。 段融心头触动,一个头磕在了地上。“萧老授业之恩,段融永世不敢忘!” 萧宗庭道:“起来吧。段融,你对我萧家有恩,不必如此。” 段融兀自不动。 萧宗庭道:“萧玉,你也起来吧!把段融扶起来!” 萧玉的脸微微一红,她觉得她跟段融这样,跪拜萧宗庭,倒跟拜高堂似的。 萧玉扶着段融站起。 萧宗庭看着两人站在面前,想起明日自己的爱女和徒儿,都要离去,他顿时便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萧宗庭摆了摆手,道:“我累了,你们下去吧。” 段融和萧玉走出了堂屋。 门口处,段融看着萧玉道:“明天就要走了。你好好陪陪老爷子吧。” 萧玉点头轻嗯了一声,段融随即出了院落,萧玉直看着段融的背影消失,才收回了目光。 段融回到柳庐,便关了院门,坐在庭院内的凉亭里了。 他先将断魂十三式放在一边,仔细地翻看起云蛇步来。这本云蛇步的秘籍是完整本的,而段融修习的云蛇步,精通境界是从吞噬萧玉的脚镯子的器灵,直接得来的,这跟修习原本的秘籍成就是一样的。 但是,之后的境界,云蛇步的小成境界,是来自于他在野猪山内奔腾纵跃的偶然领悟。 这时候的云蛇步和原本的秘籍,已经大有不同了。 而之后的提升,更是来自于他成就了大圆满境界后的贯通,这是一种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强行拔升,并没有原本秘籍的层层叠叠,水到渠成的累积境界。 段融此时看云蛇步的秘籍,颇有一种拨云见日之感。 许多细节粗疏、不到位的地方,一下子就豁然开朗。 一些他强行绕过缺失的步法,在秘籍中都有完整详细的记载。 “原来是这样!……” 段融越看越欢喜,拿着秘籍就在院子里,走起了步法来。 他身有残影,脚步漂忽,目色也越来越清亮。 “这云蛇步的高妙之处,全在细节!” 段融忽然沿着一棵柳树,直走到树梢之上,然后他踩在树梢的嫩枝上,身有残影,来回飘忽。 段融忽然身形一纵,从树梢跃到了厨房的屋顶上。 段融身形快若鬼魅,在鳞次栉比的瓦片上跑过,但这年久失修的屋顶却没有发出一丝异响。 段融忽然身形一飘,便轻盈落地,稳稳地站在了庭院中间。 而他落地的瞬间,依然勾着头,目色专注地看向手中的云蛇步秘籍。 段融就这样,专注地参详着秘籍,一有意会,便在庭院内练习起来。 到了日暮时分,段融已经将云蛇步的后半部分,整个地重修了一遍了! 其实,这门轻功,如果按照正常路数修炼,是极为难练的! 但是,段融通过吞噬器灵直接获得这门轻功的精通级的境界,这就是已经打好了坚实的基础。 而他在随后的修行中,也通过自己的方式,成就了后面的境界。 此时,他再看原本的秘籍,相当与梳理参证,查漏补缺,所有的调整其实都是细节处的调整。 在夕阳落山,一抹残虹铺洒进来庭院时,段融终于看完了云蛇步秘籍的最后一页。 段融合上秘籍,心田里洋溢着收获的喜悦。 重修后的云蛇步,显然威力大进! 段融目色一动,便看向了凉亭的石桌上的另一本秘籍,虽然一下午的专注苦修,段融已经感到了疲累。 但是,他一点也不想休息,因为他还有个很大的疑问,要去探究。 已经到了饭点,但段融也根本没时间去吃饭,而且他觉得中午吃了那么多硬菜,应该顶得住。 段融拿起石桌上的秘籍,便进了里间。 日暮时分,里间已经光线黯淡。 段融点亮油灯,在床榻上盘膝而坐! 他要研究一下真气境的问题! 他通过吞噬解道寒那障刀器灵,已经在知见上,获得了枯荣般若刀的第一重境界。 而且他手中还有萧宗庭给的断魂三十式的秘籍。 要不是明天就要远赴宗门,他真的想立即闭关一段时间,好好研究研究。 段融盘膝坐在床榻上,立即按照枯荣般若刀的真气炼化之法,开始从内息中炼化真气! 和修炼内息不同,修炼内息是需要站浑圆桩的,因为内息起于气血,从气血奔腾中,凝练出内息来。 但修炼真气,已然不同! 它的行气之法,不是让你站桩,而是让你盘膝而坐! 段融虽然在知见上,已经获得了枯荣般若刀的第一重境界,但要想真正成就依旧还是水磨功夫。 要将真气,一点一点从内息中炼化出来! 段融自己也没想到,他就这样盘膝一坐,就坐了整整一夜! 直到鸡叫之时,他才陡然睁开了眼来,一夜苦修,他的丹田内,只有一缕细不可查的微弱真气! 段融不免颓丧,他已经适应了狂飙般的修行速度,几乎日日修行都有明显的效果。 像这样苦修一夜,只炼化出一缕几不可查的微弱真气,他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这样的进境,何日才能成就第一重呢?” 段融也清楚,这样的进境是在没有药补的情况下,如果有药补跟上,修行速度一定能快不少。 不过,这个问题,只有等他进入宗门之后,再想办法解决了。 不过段融此时,陡然想起了一个问题来。 也就是今天上午,他在庭院内练功,忽然再次进入了那种大空明的境界! 当时,在他的丹田内,真气竟然快速地从内息中炼化出来,不过数息之间,炼化而出的真气,竟然比他此时苦修一夜,炼化出的真气还要粗壮许多! 只是后来,他心念一起,大空明境界就溃散掉了! 当时,他还来不及沉思,朱小七就来了,他断了思绪。 此时想来,那种大空明的境界,颇有其神妙之处! 在大空明境界中,可以短暂地跨入下一个境界中,近乎直接成就! 但他的弊端也很明显,只要心念一动,便立即溃散,几乎没什么实战的价值。 段融忽然想到,他去年,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参加学徒镖师考核! 期间,就一时忘神,竟一刀砍向了总教习萧宗庭。 当时把赵穆吓得,对他跳脚大骂! 现在想来,那时他进入的就是这种大空明境界! 段融觉得,这偶尔会进入大空明境界的能力,并不是像吞噬器灵的能力一样,是随他魂穿而来的! 这种能力,其实是原身本身具有的。 他不过是承袭了下来而已! 因为,段融回想原身的记忆,发觉在其小时候就已经有几次类似的体验了! 不过,这能力也很是鸡肋,根本就不受控制,你也不知何时会触发! 而且就算偶然进入,只要心念一动,就会立即溃散掉。 原身小时候,体验这种境界,只感觉一阵恍惚,陡然惊醒,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病了,给吓得不轻! 段融将记忆深处的一些陈旧往事,勾连出来,不觉微微一笑,他随即已经将这大空明境界抛之脑后,这东西,太不靠谱,而且不受控制,无法依凭! 段融眼见天就要亮,立马吹熄了油灯,拥毯躺下,今天就要离开贤古县,远赴宗门,好歹也稍微睡会儿,养些精神! 感谢书友“抱着月亮说再见”的慷慨打赏!贫道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扑倒! (本章完) 不好意思,鸽一天 不好意思,鸽一天如题。 (本章完) 第287章 范元海的追索 第287章 范元海的追索 翌日,天方大亮! 贤古县,东城门口的街道,就被四辆煊赫威武的大马车,塞得水泄不通。 这四辆马车,车顶上都飘着一金线滚边的黑旗,黑旗中间绣着熊罴,这是府一级衙门的旗帜,也就是说,这些马车都是渊阳府府衙的规制官车! 这些官车,昨日日暮时分,就已经进城了! 这是宗门的规矩,各地的记名弟子入门,乘坐的都是规制官车!按名额配给! 每辆官车都有两个驾车的差役,公服皂靴,腰间配刀,颇为雄壮威武! 此时,除了停在那里的四辆官车外,还有各家拉行李的马车,还有送行的人们,嘈杂一片,人头攒动…… 各家拉行李的马车旁边,奴仆杂役们,正在将箱笼搬下,往官家的马车上放,吵吵嚷嚷,你推我桑的。 段融自然不在这片推搡喧闹的人流里,他根本就没带什么行李,就背了一个包袱而已。 柳庐是阮凤山借他住的,也不是送给他的,里面的一应物什,也没一件是他的。 不过,在一众送行的人中,段融却被西门庸牢牢地抓在了手里。 西门庸眼中泛泪,喃喃道:“贤侄啊,你能成为记名弟子,我真是高兴啊!” 西门庸一手抓着段融,一边喊西门坎坎过来。 西门坎坎正在跟姜青玉抢一辆官车上摆放行李的位置,听到他爹喊他,一边骂着姜青玉,一边往回跑。 西门坎坎跑到他爹跟前。 只见西门庸,一手拉着西门坎坎,一手拉着段融,嘱咐道:“坎坎啊,你出门在外,有些事不要自作主张,多和你段大哥商量!切记,你段大哥,不是外人!” 西门坎坎眼色古怪地看了段融一眼,他实在不明白,他爹怎么会这么信任段融呢? 西门庸看着段融道:“贤侄啊,坎坎他经的事少,你帮我看着点他,别让他惹祸了。” 段融道:“世伯,你放心吧!坎坎他不仅武功天赋好,心思也灵活。心里有谱呢,不会惹麻烦的。真要有啥事,我也会帮衬着的。” 西门庸道:“贤侄,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安生多了!” 就在段融身后的不远处,萧玉和朱小七也在作别。 萧玉早上,在堂屋给他爹磕了头,那就是道别了。萧宗庭害怕自己送别萧玉,再禁不住哭了起来,便强忍着没来送行。 萧玉平素简朴,只带了一个很小的箱笼,根本不用跟沈觅芷、夏双双他们抢官车上放行李的位置。 萧玉和朱小七,拉着手,一边说话一边抹泪。朱小七哭得眼泪汪汪的…… 吕青竹站在人群边缘,神色淡然,但旁边的阿墨却是早就有些不耐烦了。“小姐,你看这些人,磨磨蹭蹭的。” 吕青竹道:“长留山远在千里之外。这一作别,下次再见,就不只是何日了?垂泪相送,是人之常情。” 吕青竹说着,便也轻叹了一口气,她也有些想家,有些想阿翁了。 这一趟下山,她游历千里,也看了不少世俗红尘之事。一路下来,她实在是兴致缺缺,这些事情,实在没有山中修炼,更对她的心性! 秦书办也站在人群的边缘,他远远看着马车旁,正在和沈觅芷说话的沈焰柳,神色有几分黯淡。 沈焰柳在贤古县的这三年,他一直尽心尽力的侍奉,迎来送往,家事公事无不尽心尽力,他原本以为沈焰柳升迁会带他走,但没想到,沈焰柳压根没这个意思。 沈焰柳送别沈觅芷后,自己也要赴汝阳府上任去了,虽说秦书办心里有嗔恨,但他也不敢不来送行。 一来是沈焰柳升迁,要离开贤古县,二来,新晋的记名弟子们要远赴宗门,贤古县各大势力,有头脸的人物,都赶来送别了。 范元海在人群中,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缓步踱步到秦书办身边,道:“秦书办,怎么没见解捕头来?又被派出去公干了?” “这……秦书办迟疑了下,想了想范元海宗门钦使的身份,还是说道:“解捕头被人杀了!前日清晨在城隍庙后面的野湖里,发现的尸体!” “什么?被人杀了?” 范元海顿时头皮发麻,浑身一僵。 他两次入贤古县,解道寒可算他在此地唯一的一个朋友。而且择英会前一天,两人还在一起喝酒,这才十多天过去,解道寒竟然死了! 解道寒是真气境强者,而且掌管一县之刑名的捕头,竟然都被人杀了? 这贤古县还真是庙小妖风大啊! 这边,西门庸正拉着西门坎坎和段融说话,他们身后不远处西门府一个正在搬箱笼的小厮,忽然脚下一个趔趄,哐当一声,一个箱子便掉在了马车旁,箱子里的画册,滚了一地。 西门坎坎听到声音,蓦然回头,一见那满地的画册,顿时脸色大变,立马抽出了他爹的手,奔到了马车旁,一边大骂着那小厮,一边将地上的画册,往箱子里捡。 这里面可都是他收藏的春宫图,他特意挑选了几幅精品,放在了这个箱笼里。 幸好这些画都是卷好绑瓷实了,就算从箱子里掉落了出来,也没有一幅摊开的,而且这些画,他都是用那药水处理过的,就算摊开,也不过是一团墨污而已,人们也看不出端倪来。 西门坎坎没注意到,在箱子落地的瞬间,便有一轴画,从一辆马车的车底滚了过去,刚好停在了一双绣着腊梅的绣鞋脚边。 夏双双和他父亲夏中阳,正站在自家的马车旁,一边看着仆人杂役往官车上搬行李,一边说着临别的话。 夏双双蓦然发觉,脚边滚过来一幅画,她还以为是自己箱子里掉落的,她平素也喜欢这些东西,这次远赴宗门,也带了几幅心仪的画作,其中就有段融画给她的《天地舞枪图》。 夏双双捡起脚边的画,眉头微蹙,因为她装画的箱子,刚才已经搬上官车了,这画到底是从哪掉出来的。 带着疑问,夏双双解开了细绳,打开了这幅画。 只见画中一个赤身的女子,双手举着轻纱,她曼妙的身材展露无疑,其美丽的肚脐旁,还有一个造型古怪,边缘模糊的红胎记。 西门坎坎收藏的所有的春宫,他都用那遮掩隐匿的药水处理过了。 只是在出发前的几个时辰,他才刚看过这幅夏双双的春宫。 这一路上要走挺久的,西门坎坎想到此处,便想在走之前,再饱眼一番,一解心头之饥渴。 此时,他烤过后,褪去的隐匿药水,还未浮现出来,画中呈现的,正是春宫原貌,也就是夏双双的胴体。 此时看向这幅画的,不仅是夏双双,连他爹夏中阳也一览无余。 夏双双气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 就在这时,只听自家马车后面不远处,西门坎坎叫道:“再给我找!还有一幅呢!” 他拢共就选了八幅春宫,现在一点就只有七幅。这八幅每一幅都是绝世精品,这要少一幅,哪不是要了他的命? 夏双双两手内息灌注,爆裂炸出,直接将手中摊开的这幅画,炸成碎片,随风扬起!她双目泛红,猛然回头,一把抓起马车内的长枪,拽掉抢套,寒光一闪,就从马车间的缝隙,蹿了过去! 西门坎坎正钻在附近的一辆马车底下找画,他刚从那辆马车的底下钻出来,忽然就见寒光一闪,一柄银亮的枪尖就刺向他的喉咙…… 段融正和西门庸聊天,忽然便看到身后一辆马车的旁边,纸片乱飞,接着便看到夏双双,裙角飞舞,一柄长抢陡然刺出,刺向刚从侧面一辆马车底下钻出来的西门坎坎。 段融在纸片飞起时,就目色一跳,见夏双双长枪挺刺,他立马身形一纵,就用带鞘的鸣鸿刀,挡在了西门坎坎的身前。 夏双双的枪尖点在了段融的刀面上,砰的一声,刀鞘崩散成碎片,露出了里面色泽暗沉的鸣鸿刀。 段融此时的内息才堪堪灌注而出,刀面一斜,夏双双的枪头随之一歪。 西门坎坎见机,立马窜出了马车,站在了段融的身后,焦急叫道:“双双,你干什么?” “我杀了你这个小淫贼!” 夏双双盛怒之下,两眼发红,长枪一扫就再次向西门坎坎杀去。 西门坎坎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夏双双的大怒,他是大成境界,轻功也不错,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他立马施展身形,在马车箱笼间,闪转腾挪,躲避着夏双双的长枪寒芒! 随风起舞处,一片纸片落在了西门坎坎脸上,他一边闪躲,一边拿在手里一看,只见纸片中是一只笼着轻纱的葱白般的小指。 西门坎坎的脸,瞬间就成了猪肝色。见了这纸片上的柔夷一角,他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 这边西门庸,见夏双双手持长枪,满场追杀西门坎坎,立马来到夏中阳身侧,道:“夏兄,这是何故啊!?” 夏中阳是贤古县的财神爷,西门庸平素和他的关系很是要好,常有往来! 但此时夏中阳却脸色铁青,冷哼了一声,瞪着西门庸,恶狠狠地咬牙道:“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西门庸被夏中阳的态度,吓了一跳,他忽然看到脚边地上的两片纸片,便探手捡了起来,一张纸片里是一个肚脐眼,一张纸片里是一双眼睛。 在黑虎岗上,段融蒙着脸,西门庸就凭一双眼睛就认出了他,此时他自然一眼就看出纸片上那是夏双双的眼睛。 这倒也不光是西门庸目光敏锐,实在是段融画得也太像真人了,连眼波婉转间,也颇有几分神似。 再看着另一纸片上那裸露的肚脐,再想起几年前,因为一幅春宫,他将西门坎坎打得皮开肉绽的事,西门庸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西门坎坎毕竟成就了大成境界,而且轻功上好,夏双双虽然纵横截杀,但西门坎坎却躲得游刃有余! 眼见夏双双难以建功,夏中阳身形一动,就要出手! 就在这时,段融忽然挡在了夏中阳的身前! 夏中阳见段融挡他,大怒道:“滚开!” 夏中阳只是大成境界!论武力,他已经不是段融的对手! 但段融没有要跟他出手的意思,抱拳道:“夏先生!你也出手,搞不好就会出人命!夏先生,你真要如此吗?” 夏中阳周身一冷,瞬间冷静了下来。他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心智自是圆滑理智,只是夏双双那是他的掌上明珠,关心则乱,方才他的确是怒火蒸腾! 现在想来,双双显然激愤难平,他如果此时出手拦下西门坎坎,双双激愤之下,可能真的会刺死西门坎坎。 这个结局,到时候,怎么收场? 场中,西门坎坎一边躲着,但他看夏双双招招都是索命的杀招,看向他的眼神,更是满是嫌弃怨愤,再想起自己平素对夏双双的爱慕,西门坎坎心头顿时冰凉冰凉的! 西门坎坎见夏双双再次咬着嘴唇,从一辆马车的侧面闪出,挺枪向他刺来。 夏双双的美丽的脸,一闪而过,她眼神中决绝的杀意,刺痛了西门坎坎的心。 西门坎坎忽然站立大吼,道:“双双!你杀了我吧!” 夏双双一纵而至,站在西门坎坎的身前,长枪的枪尖瞬间就顶住了西门坎坎的喉咙,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西门坎坎脸色发热,叫道:“双双,我承认我爱慕你!你要是憎恶我,就杀了我吧!就用我的血,来清洗我的亵渎之罪吧!” 场上诸人,都没料到西门坎坎会忽然不躲了,停了下来,连夏双双都没料到。 此时,夏双双的枪尖已经顶住了西门坎坎的喉咙,生死就在她一念之间! 段融眼皮狂跳,他想要出手,但距离太远了。 西门庸和夏中阳都呼吸停滞,生怕夏双双真的刺死西门坎坎。 “好!”夏双双脸色发白,嘴唇颤抖地叫了一声,接着她的肩头一抖。 夏中阳远远地看到夏双双肩头抖动,立马大叫道:“双双!不可!” 夏双双泪涌出,枪尖挺刺! 眼见西门坎坎就要命绝当场,就在这时,站在西门坎坎身后的朱群香,忽然身形一闪,一把抓住了枪头的红缨处。 朱群香是真气境的强者,他一把抓住,夏双双这一刺之力,就如同撞向大山的潮水,奔涌而回! 朱群香冷道:“都别闹了!仔细误了出发的时辰!” 夏双双一枪刺出,双眼被泪水朦胧,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自己刺死了西门坎坎。一枪刺出后,她浑身一瘫,就要倒地! 夏中阳纵身而出,几个跳跃,站在夏双双身侧,扶住了她。 夏双双泪水滚落,看着扶着自己的父亲,扑进夏中阳的怀里,痛哭起来! 夏中阳一边安抚着夏双双,一边眼神厌恶地盯着不远处的西门坎坎。 西门坎坎惊魂甫定,他的喉咙上有一道寸长的淡淡血线。 西门庸也跑了过来,他搂住西门坎坎,道:“坎坎,你没事吧?” 方才那一刻,西门庸差点魂飞天外!他以为,坎坎真的要被刺死。“你咋嫩傻呢?” “爹!” 朱群香将夏双双的长枪,哐啷一声仍在了地上,愤怒地瞪了夏双双夏中阳父女一眼,他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他看来,就是夏双双在胡闹,耽误他出发的时辰。 朱群香大声道:“一刻钟后出发!都给我利落点!一帮小屁孩,真他娘的麻烦!” (本章完) 第288章 淡淡的血痕 第288章 淡淡的血痕 夏双双在夏中阳的怀里,哭了一阵,情绪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她抬起头来,擦了擦婆娑的泪眼,忽然便看到站在马车旁的雪晴。 雪晴两手绞着手帕,脸色明显有些古怪。 夏双双心头陡然一颤。 她想起刚才那幅自己的胴体春宫中,肚脐旁的那团胎记,跟她肚脐上的那团真实的胎记,近乎一模一样。 自己平时沐浴,也只有雪晴一人贴身侍奉,只有她在给自己擦拭身体时,才能将胎记看的那般真切! 雪晴方才就站在夏双双身后,夏双双展开那幅画时,她也看到了。那瞬间,夏双双是惊怒,她却是恐慌! 夏双双目色盯着雪晴,俯在夏中阳的耳畔,低语了一阵。 夏中阳听着听着,脸色一变,猛然回头,瞪向站在马车旁的雪晴。 雪晴一见父女俩聊着,忽然都望向她,顿时就更加慌乱了。 雪晴的慌乱,夏中阳自然看在眼里,他的铁青的脸上,闪过一抹残忍。“这丫头,也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没想到,竟还这般作死!” 一场闹腾后,各家的行李终于都搬上了规制的官车! 段融上车前,西门庸拉着段融的手,好一番感谢,方才坎坎有难,段融挺身而出,他可是看在眼里,此时更是把段融当做亲人一般。 就在这时,西门家的小厮石康忽然气喘吁吁地将一柄刀鞘递给了西门庸。 西门庸打量了一眼那刀鞘,亲自将那刀鞘套在了段融腰间的鸣鸿刀上! 段融的刀鞘在方才抵挡夏双双的长枪时,因为控制自身实力,施展便慢了一瞬,刀鞘被枪尖爆出的内息崩烂。 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西门庸就让石康找到一柄合适的刀鞘来,而且亲手给他套上了。 “贤侄,这一趟,远去宗门,你自己也要小心!” “多谢世伯!世伯保重!段融告辞!” 段融说完,跳上了马车,坐在了西门坎坎的身边,萧玉也坐在不远处。 她的一双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段融,她实在没想到,段融竟和西门的关系如此之深。 这一番作别,西门庸拉着段融说的话,比对亲儿子西门坎坎说的还要多呢?这是什么关系?! 眼见行李和人员都已经归位,朱群香看了下城门旁不远处的日晷上,那指针投影的位置。只见才刚要交巳时,并没误了出发的吉时。 朱群香刚想喊出发,范元海却笑着走了过来,道:“朱兄,你们先走!我有点私事要处理。处理完了,我会尽快追上你们的。” 朱群香眼色古怪地看了范元海一眼,心想这穷乡僻壤的,你有啥私事处理,不过还是呵呵笑道:“范兄,有事只管去办,只要在我们到神云府之前,追上来就行了。” 范元海哈哈笑道:“朱兄说笑了,那要得那么久?今日入夜之前,我一定追上你们。” 朱群香笑道:“我跟你开玩笑呢。这有两辆马车都拉满了行李,我们的速度快不了,范兄如果骑快马追,很快就能追上的。” “我知道了。那谢朱兄了。”范元海说完,便抱拳而去。 接着,朱群香让衙役们,放了几串鞭炮,四辆煊赫威武的高大马车,便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驶出了贤古县的东城门。 四辆马车,最前面一辆坐的是宗门钦使,朱群香、陆青峰、王善山、吕青竹、阿墨,都在里面,唯有范元海请辞不在。 第二辆马车,坐得是新晋的七位宗门记名弟子:陶嵘、西门坎坎、段融、夏双双、沈觅芷、萧玉、姜青玉。 而最后的两辆马车,则拉满了行李,硬木车轮滚过地面,发出吭哧吭哧的声响。 这边的范元海却是逆流而动,他离开了喧闹的车流与人流,独自沿着西大街,往县署的方向走去。 方才,听到秦书办告诉他解道寒的死讯,范元海顿时唏嘘不已,和解道寒相处的点滴不住地从脑中闪过。 他忽然便想起,择英会开始的前一夜,他和解道寒在八宝楼的那一次相聚。 那时范元海除了想请解道寒吃酒叙旧,还想向他打探一些,解雷、许儒虎案的消息。 范元海之所以,如此关注这件案子,是因为他自己就是栽在这件案子上的。他就是这件案子没处理好,才就此被宗门边缘化了。要非如此,也才会将监察择英会,这种琐粹的事务,委派给他呢。 照这个势头下去,他进阶内门弟子,基本无望。 范元海记得,那晚,喝得醉醺醺的解道寒,说过,这案子他会一直在追索下去!绝不会放弃! 范元海离开了贤古县这大半年间,不知道多少个午夜梦回,不自觉的,解雷、许儒虎案的案情,就在他的胸臆间兀自推演起来。 就像某个和你深度纠缠,而又解不开的谜题一般,总会在许多时候,不自觉地想起。 也就在想到,解道寒那张醉醺醺的脸的瞬间,范远海忽然打了个寒噤。 他蓦然在心头升起一种感觉,那是一种直觉! 也许解道寒的死,跟解雷、许儒虎案有关。 那个犯下解雷、许儒虎案的人,其实一直都在贤古县内! 范元海无数次的安慰过自己,他和解道寒连番追踪,都没有任何线索,说明解雷、许儒虎案的犯案之人,早已经不在贤古县了。 只是,有时候安慰自己的次数多了,在内心深处浮现的,反而是相反的答案。 有一只老鼠,一直躲在某处角落,它扫清了通向自己的所有痕迹,让任何人都追踪不到他。 也许,解道寒的死,是这只老鼠忽然又露出了马脚。 范元海就是带着这样的疑团,他在城门口处,忽然决定回县署看看,他不看一眼,实在不甘心! 贤古县衙内,解道寒的捕头公务房间的门上的那把铜锁,一直锁着呢。 这还是解道寒在择英会结束后第一天中午,离开时锁上的,现在已经十来天过去了。 捕头房也算衙门里的重地,有许多重要的公文,按照衙门里的常例,捕头不的话,没有命令是不能随便出入的。 解道寒死后,因为没有县尊的命令,朱保贵至今也不敢乱打开进去,一方面这不合成例,一方面他也怕人说闲话。说解头刚走,他就觊觎捕头的位置,乱闯捕头房。 朱保贵混迹江湖多年,早已经尝过这些乱嚼舌根的人的厉害,没影儿的事,有时候也能压死人。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要谨小慎微! 捕头房东侧,就是三间的捕快房。其中,紧挨着捕头房的那间捕快房,就是仵作刘奎、杨震和朱保贵所在的那一间。 解雷死后,杨震几乎成了解道寒的跟班,自然离得很近。 而仵作也算刑名这一块的一个核心,刘奎也常要向解道寒汇报问题。 至于朱保贵则纯粹是因为吃得开,经常向解道寒献殷勤。 这三人,在紧邻着解道寒的这间捕快房内,都是有其各自的原因的。 此时,这间捕快房内,只有刘奎和朱保贵两人。而朱保贵旁边,杨震的座位上空荡荡的。 杨震昨日整整一天都没露过面,而且今天早上也没过来点卯。刘奎在低头写东西,他忽然瞄了一下杨震的座位,说道:“老朱,你去杨震家看看去。他是不是病了?连着两天,没过来点卯了。” 朱保贵咂巴着嘴巴,摸了摸下巴,道:“这小子是有点奇怪哈!” “是啊!”刘奎道:“而且最近也不太平。解头都被人杀了,你去看看吧,别出了啥意外了。” 朱保贵原本将脚翘在桌子上,斜靠在座位上,听了刘奎的话,脑袋嗡了一声,差点就座位上掉了下去。 因为他忽然想到,解头都被人杀了,这小子又是解头的跟班,会不会…… 刘奎说得对,两天不来点卯,确实不正常,根本不是这小子的作风。 朱保贵想到此处,立马从座位上跳起,冲出了捕快房,出了县署,快步往梧桐巷杨震家而去。 朱保贵刚冲出捕快房没多久,范元海就走了进来。 捕快房内,只有刘奎一人在那翻资料,他见房门黑影一闪,还以为朱保贵又折返回来了,刚欲说他,却已经看清,进来的人竟是范元海。 因为办解雷、许儒虎案子,范元海后来和解道寒走得很近。 故而,也跟刘奎打过交道,范元海曾经详细问过刘奎关于解雷、许儒虎案的验尸细节。 刘奎见范元海进来,立马起身抱拳道:“小的参见钦使!” “小刘,不必多礼!”范元海热情,道:“我来是有事。” 范元海说着,脸色陡然一变,道:“解道寒是怎么死的?” 刘奎心头一跳,他没想到第一个过问此事的人,竟然是范元海! 范元海是宗门钦使,手持太一令,在地方上有临机生杀之权。这案子,他想过问,也是有权责的。 停尸房内黏糊糊的,而且充斥着一股浓重的腐臭发霉的味道。 范元海看着眼前的这具残尸,眉心直跳。 解道寒死的可谓凄惨,脑袋都被削成了两半! 这尸体是前日清晨从寒冷的湖水中捞出来的,虽然是春寒料峭的天气,但二十四个时辰过去,已经起了颇为密集的大小尸斑。 虽然尸斑遍布,但解道寒那红艳艳的肤色,如赤链蛇一般,一看就是中了某种诡异的毒物。 只是解道寒有真气护体,竟然还让此毒,侵蚀脏腑,遍布全身,范元海一时颇为难解。 范元海道:“他中的是何种毒物?” 刘奎道:“此毒,我并未见过。但比尸腐之毒要猛烈!” “比尸腐之毒要猛烈?”范元海的脸色微变。 “不错!” 为了查解雷、许儒虎的案子,他曾经仔细地研究过尸腐之毒,深知此毒的厉害。这尸腐之毒,如果用量足够大,恐怖就算是真气境强者,也难免要手忙脚乱。 这让解道寒周身皮肤红艳艳的毒物,竟然比尸腐之毒更厉害,怪不得能让解道寒中招! 但范元海自己就是真气境强者,他很清楚,真气是何等的绵密纤细,跟内息完全不同。 只要真气能运转起来,就能够瞬间封死成片的纤小细微的血管,然后沿着纤细血管,将毒物一点一点逼将出去。 想要对付真气境的强者,光靠毒物可不行! 再厉害的毒物,遇到真气境的强者,只能作为助力,不能作为依凭! “此案,你怎么看?”范元海面对解道寒的残尸,忽然沉声问道。 因为解雷、许儒虎的案子时,打过交道,范元海深知,刘奎不仅仵作验尸的功力甚深,推演思辨的能力,也远超常人。 刘奎道:“我觉得,此案与解雷、许儒虎案,乃是一人所为!” 范元海眼皮一跳,扭过头来,目色逼问,道:“何以见得?” 刘奎道:“第一,是都有飞针类的暗器。第二,都有用毒的痕迹。而且,解捕头一直穷追着解雷的案子不放,很可能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我觉得,是同一人所为的概率极大!” 刘奎的这番见解,在最初验尸的现场,就和朱保贵探讨过。 刘奎的这见解,和范元海在城门口处的那瞬间的直觉,如出一辙。 但直觉终归只是直觉,是需要验证的。 此时,范元海也像沈焰柳一样,一眼就看出,这个结论中,存在着一个巨大的矛盾点。 刘奎根本不是习武之人,而朱保贵也不过是内息境小成境界的武者,他们不可能像,范元海和沈焰柳一样,真正地了解真气境强者的恐怖! 能杀真气境强者的,只有真气境强者! 即便用毒,但要想阻止真气境强者运气逼毒,淡何容易? 如果自身没能成就真气境,很可能一近身就被真气境强者虐杀掉! 大境界的差距,如天堑鸿沟,只凭借外物,岂能逾越? 因此,杀解道寒的一定是一个真气境的强者! 而一个真气境强者,在杀解雷、许儒虎时,何需用毒和暗器呢?这根本就说不通的! 范元海沉默了会儿,道:“详细的验尸报告在哪?” 刘奎道:“在捕快房那边!” 范元海站起身来,将一层白布重新盖住了解道寒的残尸。 两人随即出了停尸房,往捕快房那边走去。 范元海忽然道:“我记得,按照成例,详细的验尸报告出来后,尸体就可以入葬了吧?” 刘奎知道范元海是什么意思,叹气道:“解捕头平素治家有些酷烈,那些个家奴杂役们,一听说他死了,竟瓜分了家里的物什细软,各自散去了。” 范元海兀自摇头,怪不得解道寒对解雷的死这么在意,侄儿不在,连个披麻戴孝,收尸送终的人都没有。 范元海捏出了一张银票塞进了刘奎的手里,道:“买口薄棺,瞅个合适的时辰,给他葬了吧。” 刘奎收了银票,抱拳道:“小的替解捕头,谢过钦使!” 两人回到捕快房内,刘奎从朱保贵的几案前,将验尸报告找了出来,交给了范元海。 范元海拿了验尸报告,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便仔细地看了起来。 就在这时,朱保贵忽然从外面冲了进来,叫道:“奎啊,不好了!杨震那小子,真出事了!” 刘奎面无表情地看着一惊一乍的朱保贵,只见他手中拿着一柄无鞘的障刀,障刀的刀尖处,还有一抹淡淡的血痕。 (本章完) 第289章 追击 第289章 追击 “奎啊,我看杨震这小子,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我到了他梧桐巷的家里,敲了半天门没人应,我就翻了进来……” “结果屋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就在堂屋的门口,掉着这把障刀,刀尖处还有血痕……” 朱保贵嘴像连珠炮一般说着,但他说着说着忽然住了口,因为他眼角的余光扫到身后的角落处,那里坐着一个人影。 朱保贵陡然转身,盯向那人,一眼便认出了范元海。 范元海大半年前,就在贤古县呆了好几个月,那时就常在衙门里出入。而这次又是监察择英会的钦使之一。 朱保贵又不眼瞎。 朱保贵挑眉睨了刘奎一眼,意思是刘奎知道钦使大人在这,也不给他提个醒。 朱保贵向范元海坐的位置,躬身抱拳道:“小的参见钦使大人!小的眼拙,你老恕罪!” 范元海没搭理他,只是翻着手里的验尸报告,朱保贵顿时有些尴尬。 过了一会儿,范元海才合上了手里的验尸报告。着重的点,在停尸房时,刘奎就已经跟他讲了,这报告中,不过是些更详尽地阐述而已。 范元海合上验尸报告,才抬眼看向朱保贵,问道:“你刚说谁凶多吉少?” 朱保贵的声音,有些发颤。“是小的们的一个同撩,捕快杨震。” “杨震?”范元海的目色一动,略一思量,问道:“就是解道寒的那个跟班?” 朱保贵道:“正是!” 范元海对杨震是有些印象,解道寒有次去影楼找他,杨震就守在门口。 杨震这个时候,也出了意外,说不定和解道寒的事,有什么关系呢? 范元海问道:“你说的凶多吉少是什么意思?” 朱保贵目色一动。 “钦使请看!”朱保贵将一柄障刀,举到了范元海的面前。 范元海接了,仔细地打量了一遍此刀。 障刀乃是青州衙门捕快,制式的兵刃,捕快入职之时,每人都可领取一柄。 朱保贵指着范元海手中障刀的刀柄之处,道:“衙门里的障刀都有编号,此刀刀柄处有十八的阴文,正是杨震的编号。此刀掉落在堂屋门口,而且刀尖有血痕,说明当时在那间房间里,很可能发生了打斗。而房间内空无一人,杨震又两天未来衙门里点卯。说不定已经……” 范远海点了点头,将此刀放在了面前的几案上,忽然道:“我来时,看到解道寒的捕头房的房门上,还上着锁呢?” “是。”朱保贵回应道:“解头,他在择英会结束后的第一天中午离开后,就再没露过面。再次得到消息,就是在城隍庙后面的野湖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范元海忽然站起身来,在逼仄的捕快房内,踱起步来,方才那一瞬间,他似乎捕捉到了很重要的信息。 范元海一边踱步,一边喃喃自语。“择英会结束后的第一天……就再没露过面……” 范元海忽然驻足,看着朱保贵,道:“把捕头房的房门打开!” “这……”朱保贵显然有些迟疑。捕头房的钥匙,倒是在发现解道寒尸体的当天,就从尸体上找到了。 朱保贵迟疑之间,刘奎忽然道:“宗门钦使,在地方事务上,有临机决断之权。按钦使的吩咐,打开房门。” 此时,沈焰柳已经离开了贤古县,新任的县令也不知何时才到,刘奎早就觉得,解道寒的案子,就这么拖下去,恐怕会坐失很多线索流失。现在,范元海要过问,刘奎觉得他们正该全力配合,早日找出凶手。 朱保贵目色闪了闪,摸出了钥匙,道:“钦使,请!” 三人一齐出了捕快房。 朱保贵将解道寒的捕头房的房门打开,他瞄了一眼,便闪身退到了门边。 范元海缓步走了进去,朱保贵、刘奎在范元海的身后探着脑袋,他们也想看看,解道寒临走之前的这间房间内,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却范元海却转过身来,看着两人,道:“你们去吧。我有事会叫你们。” 两人点头称是,讪讪而散。 虽然是白天,这捕头房还是有些黯淡,解道寒抽出火折子点燃了几案上的灯盏。 灯盏发出黄亮的光来,只见灯盏旁边放着只没了盖子的茶盏,茶盏内早已经干枯,几片茶叶子干贴在底部。也不知放了多久,才能干成这样子。 范远海的的目光一跳,只见几案上堆放着几件文书,都是翻看的。 这些很可能就是解道寒离开前,正在看的东西。 范元海立马坐到了几案前,小心翼翼地拿起了最上面的那卷文书。 这卷文书,竟然是此界择英会,报名者的审查资料,范元海看向文书翻开的地方,发现是段融的审查资料。 在此界择英会中,段融的寒门出身和大成境界的成就,都颇为引人瞩目,范元海自然记得。 只是范元海有些纳闷,解道寒临走之前,为什么会看择英会报名者的审查资料,而且翻在了段融的那一页呢? 范元海将段融的资料,仔细地看了一遍,便放在了一边。 接着看下面的另一卷文书。这是关于鲸虎帮帮众的详细调查资料,他曾经跟解道寒联手,调查过尸腐之毒,而且他还在县衙的死牢内,亲自拷问过恶医沈平。 范元海看着这卷文书,被翻开的位置,眉毛不由地拧成了一团。 “孔斌……张征……源顺镖局……杂役弟子……?”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范元海有些烦躁地将这卷文书,放在了一边。 而几案最下面的文书,就是解雷、许儒虎案的验尸报告和结案文书,都是摊开着的。这两卷文书,范元海原本就很是熟悉,只是瞄了一眼,就放过了。 范元海看着几案上的四卷文书,目色闪烁。 这四卷文书,就是解道寒离去之前所翻看的,其中三卷都和解雷、许儒虎案有关。 无论是验尸报告,还是结案文书,还是鲸虎帮帮众的详细调查资料,都是和解雷、许儒虎案深度相关的文书。 可见,解道寒在临死之前的那段时间,就是在调查解雷、许儒虎案,而且很可能是有所发现了,他才会行动。 “解道寒,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范元海站起身来,在几案前,踱起步来! 三卷文书都和解雷、许儒虎案有关,那放在最上面的择英会报名者的审查资源,看起来就有些扎眼了。 解道寒为什么要看报名者的审查资料? 范元海再次将那卷文书拿了起来,看向翻开的那一页。“段融?源顺镖局?” 范元海在一瞬间,如电石火一般,将数个线头捏在了一起。解道寒是在择英会之后,忽然开始翻看这些的?择英会上发生了什么,刺激了解道寒? 范元海已经想到,段融在台上伸手一抄,就抓住了那三枚爆射的飞刀! 猝然之间,能如此神妙的接下三枚飞刀,由此可见,段融的暗器造诣了!解道寒也许就是从那时起,开始怀疑段融! 而源顺镖局?范元海忽然将刚才看过的两卷文书的信息,捏在了一起! 段融是与孔斌、张征同一批进入源顺镖局的杂役弟子,而孔斌、张征是鲸虎帮主要成员的子嗣! 几乎所有的线索,都交叉在了段融的身上! 范元海再次拿起段融的审查资料,一行一行地逐字抠了下去。 他发现段融是去年才进入源顺镖局的,而在这之前,他根本没练过武! 堪堪一年而已,就成就了大成境界!这样的修炼速度,堪称妖孽了! 范元海算了下时间线,段融在解雷、许儒虎案发生时,很可能已经成就了内息境的第二重境界! 也就是说,那时的段融,已经有了作案的能力! 但,就算解雷、许儒虎案是段融做得,那他是如何杀死解道寒的,解道寒可是真气境的强者啊! 这个矛盾点不解开,推理就再次陷入了死胡同。 范元海再次看向段融的详细资料,这次他的目光停在了梧桐巷三个字。 梧桐巷就是段融那座破落老宅所在的地方,也是原身从小长大的地方。 范元海忽然眉心一跳。他想起,方才朱保贵拿着刀,冲进来的时候,说过,杨震的家,就是在梧桐巷。 杨震和段融可能从小就认识!他们是发小! 此界的人,安土重迁,很少搬家! 但杨震又是解道寒的心腹! 如果是两人联手,作局害死了解道寒呢? 范元海反复思量,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范元海之所以,做此猜想,是因为他的思路,进入了死局。 段融压了自己的实力,他在遭遇解道寒时,已经成就了大圆满的境界。 但即便是段融成就了大圆满的境界,而且还贯通的梅针手法,还有沈平留下来的一品红的毒物。 这些全部加在一起,段融其实也杀不了解道寒。 正如,沈焰柳和范元海的结论,大境界的差距,犹如天堑鸿沟,不可跨越! 段融最终能杀了解道寒,是因为胎藏经的神魂术! 如果不是有神识笼罩探查的能力,他不可能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解道寒的追踪,然后将计就计地借用缩骨功布局,才刺破了解道寒的双目,占了先手! 但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段融依然杀不了解道寒,他迫不得已,第二次动用的神魂波,先终于将淬了一品红的梅针,射进了解道寒的嘴喉深处,而最终击杀了解道寒。 段融就算有千般手段,如果没有神魂波,震荡神魂,而解道寒陷入短暂的空白的机会,他也不可能得手。 而胎藏经神魂术的能力,沈焰柳和范元海都不了解。 每个人只能在自己的认知范围内,去理解事务。这种局限性,很难打破! 范元海虽然突破不了自己的认知局限,但他的直觉很准。凭借这直觉,他也歪打正着地摸到了答案! 范元海想到此处,忽然站在捕头房门口,喊道:“朱保贵,你过来!” 朱保贵正在那边和刘奎闲聊,忽然听到范元海叫他,顿时一慌,立马跑了过来,站在门口,恭敬抱拳道:“钦使!” 范元海正在沉思,忽然转身,看着朱保贵道:“杨震是从小就住在梧桐巷吗?” 朱保贵愣了一下,道:“是啊。他现在住的是他家的老宅。” 范元海踱了几步,问道:“朱保贵,我问你句话,你仔细想好再回答我!” 朱保贵见范元海目色凝重,便正色道:“钦使请问。” 范元海道:“前日发现解道寒的尸体时,杨震的反应如何?可有异常?” 范元海此问,问得朱保贵心里咯噔一下,杨震看着解道寒的尸体,那种愣神的样子,在朱保贵心头一闪而过。 朱保贵反复思量,嗫喏道:“钦使,这个……不太好说……” “你就说杨震的反应,是不是正常?”范元海有些不耐烦。 “好像……是有些不正常……”朱保贵的语气明显不确定。 “怎么个不正常法?”范元海逼问道。 朱保贵支吾道:“他只是傻愣愣地看着解头的尸体。似乎既没有表现出愤怒,也没有表现出惊讶!我当时没注意这些,现在钦使点出来,好像是有些不正常……” 范元海冷笑了一下,心中暗道:他当然不会愤怒和惊讶了,因为他自己就是凶手之一。可惜,他没想到,自己最后也会被人灭口。 好一个毁尸灭迹啊! 范元海在几案前,踱着步子,他发觉他已经将这案子,所有的线头都理清了。 “好一个段融!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啊!”范元海喃喃自语着,忽然扭头看向朱保贵,沉声道:“给我找一匹快马来!我现在要出城!” 朱保贵心头一跳。他不知这位年轻的宗门钦使,行事怎会如此跳脱,刚还在问他案子的事,现在就忽然要出城! 范元海见朱保贵还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忽然大怒,骂道:“还站那干嘛?耽误了我的时辰,老子宰了你!” 朱保贵脖子一缩,立马转身奔向马坊去了。 数息后,范元海就骑着一匹黑骏,冲出了县衙,沿着西大街狂奔,一路撞伤了好几个行人,引起了一番骚乱…… 就在范元海骑着黑骏,冲出东城门一路而去时,西门府的石康,驾着一辆马车缓缓地停在了夏府的角门旁。 西门庸抱着两个木匣子,跳下了马车,正准备走到夏府的大门那里去打门拜访。 西门庸也知道,这事是西门坎坎做得过份了,但他和夏中阳是多年的老交情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想着,自己多拜访几次,这嫌隙总能修复的。 西门庸刚跳下马车,便看到角门里,一头驴拉着板车,哒哒哒地走了出来。 那板车头处坐着一位老汉,只见他身后的板车上,拉着一个人形的血葫芦,浑身都被抽烂了,五官模糊,不成人行。 西门庸凑近了几步,悄声问道:“老爹,这是咋的了?” 那老汉叹气道:“雪晴好多的丫头啊!也不知咋得罪了老爷!被活活抽死成这个样子,真是造孽啊!” 西门庸看那血葫芦的头发和满是血污的裙裾,似乎还真是雪晴。 西门庸顿时打了个寒噤,紧了紧手里抱着的两个木匣子,他的脚步迟疑了,返身回到了马车旁,看着石康道:“先回去吧。改日再来!” 西门庸坐回了马车里,长叹了一口浊气,骂道:“这小兔崽子,真是不省心,临走还给我捅这么大娄子!” (本章完) 第290章 山野异人 第290章 山野异人 距离贤古县城,近八十公里的官道上,随着一阵急若奔雷的马蹄声,两个黑点出现在远处起伏的山岗上。 余烈庭和萧南,各骑一匹快马,天还未亮,就从九重县出发,一路抄小路狂奔,终于在此时,赶到了堂口密令上约定的地点。 冲下山岗又奔行了一段,余烈庭忽然吁的勒马而立,他扭头看向停在了身侧的萧南,道:“伏牛山向西十二里,南侧的野林内。萧南,就是这里吧?” 萧南勒着马,马鼻子喘着粗气,不住晃动着,萧南打量着官道一旁的浓密高大的野林,道:“舵主,没错的!就是这里!” “走!进去看看。”余烈庭跳下马来,牵着马下了官道,走进了南侧的野地。 萧南跟在余烈庭的后面,两人都是真气境的强者,耳目敏锐远超常人,一边走一边注意着周遭的动静。 他们刚走了一段距离,忽然从不远处一棵高大的树上,跳下一个人影来,轻盈落地,快而无声,显然轻功甚好。 余烈庭和萧南,都满脸的警惕之色,他二人距离那棵树叶不过就丈余的距离而已,但两人对树上藏匿的那人,都毫无觉察。 只见那人身形瘦长,头上带着树叶编制的草帽,身上则穿着紧身的褐色衣衫,那衣衫几乎跟树干一个颜色,连脸上也抹了焦黄的涂料。 那人一见余烈庭和萧南,便语气不善地问道:“暗号?” 余烈庭眼皮一跳,看了看那人,回答道:“萤火、豚鼠。” 那人听了余烈庭的话,显然神色一松,很难看地笑了一下,说道:“原来是九重分舵的教友啊。” 余烈庭和萧南对望了一眼,他们一报暗号,对方就知道了他们是谁,可见这次行动,每个人的暗号都不同。 由此可见,此次行动,在秽血神教中的机密等级已经到了最高的绝密级别。 那人道:“两位看到那棵的断折倒地的枯松了吗?从那枯松进入密林不远就是汇合之地,我家青川小姐,就在密林内恭迎各位。” 余烈庭顺着那人的手指的地方看去,果然看到一棵断折的粗壮枯松。 余烈庭牵着马匹就要向那枯松之处走去。 那人却忽然道:“还请两位把马匹留下!” 余烈庭闻言回头,那人已经站在了萧南身前,萧南用询问的神色,看向余烈庭,余烈庭目色微动,向萧南点了点头。 萧南将缰绳递给了那人,那人接过缰绳,却忽然一掌拍在马左肘的下部,那正是马匹心脏的位置,真气透入马腹,马匹的心脏瞬间就成了烂泥。 黑骏马连低鸣声都未发出,便两前蹄一摊,跪倒在地,呼吸已经停止…… “你……” 萧南顿时大怒,眼见就要出手。 “萧南!” 余烈庭却叫住了他,因为那人拍向马那一掌,余烈庭已经看出来了,他是真气境的强者。 “舵主,此人太过无礼!黑山跟了我两年多了,就这么被他拍死了!”萧南显然恼怒未消。 那人却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是我家青川小姐的命令。所有马匹都要灭杀,避免一时不慎,马匹受惊嘶鸣,暴露了行迹!” “什么青川小姐?!” “萧南住口,不得无礼!”余烈庭一见萧南出言不逊,立马呵斥道。 萧南并不知道那人口中的青川小姐是谁,但余烈庭作为九重分舵的舵主,却很是清楚。 那人口中说的青川小姐,就是秽血教,渊阳堂口的堂主,葛雷清的独女——葛青川。 方才余烈庭听到那人说青川小姐,就心头一动。他没想到这次贤古县的行动,竟然是葛青川亲自带队。 那人冷哼了一声,瞪了萧南一眼,才兀自走到余烈庭身前,余烈庭将缰绳递到了那人手里,那人同样一掌,拍死了余烈庭的马,然后他真气运转,一手拖着一匹马尸,便缓步走入了密林里。 余烈庭看了那人的背影一眼,才扭头看向萧南道:“走吧,回分舵我再给你挑匹好马。” 萧南叹了口气,跟着余烈庭,向断折倒地的松树那里走去。 余烈庭、萧南走过那断折松树,又向密林内走了一段,忽然便豁然开朗,眼前竟出现了一片不小的空地。 而且空地之上,已经有十多个人影,容貌姿势各异,有人盘膝而坐,默然不语,也有人聚在一起,悄声地聊着什么…… 余烈庭刚走出来,便有一人,看着他笑道:“余舵主,你九重县离此地如此之近。你怎么还踩着点来啊?” 余烈庭闻言,立马抱拳道:“是党舵主啊!余某就是离的近,而且到这贤古县的路,我也熟,知道不会误了时辰,才瞅着点来的。” 跟余烈庭说话的人,叫党海红,是仓房分舵的舵主。仓房县距离此地,那可不是一般的远啊。 余烈庭和党海红打过招呼后,便和萧南,找了个角落的地方,盘膝坐了下来。 余烈庭这才仔细地打量着这片空地上的各色人等,一番打量后,余烈庭发觉,这帮人中除了党海红,他竟全都不认识。 这些人,有手里拿着罗幡的算命先生,有脑袋上烫着戒疤的和尚,有满脸沧桑的老农,也有一身锦衣的员外…… 余烈庭已经入教多年,深知秽血教的各种规矩,这些人的形象,很可能并不是他们刻意的装扮,而是他们本来的身份。 他们本来就是算命先生、和尚、老农和员外,加入秽血教后,就按照自己原本的身份就地潜伏,然后才会逐渐编入某个组织,执行各种任务…… 余烈庭坐在那里,忽然瞳孔一缩,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在这里,见到这个人。 那是一个乞丐,他在空地的边缘,靠着一个树桩,侧躺在地上,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手不住在身上搓着灰条子…… 余烈庭之所以一眼就认出了此人,是因为此人就是他九重县街头的乞丐。 余烈庭在九重县的许多地方,都常年看见过他:冬日有太阳的城墙根下,庙门口的街边,早餐的摊位那里、晚上酒楼的泔水桶边…… 他就是个平庸的乞丐,在乞丐堆里,也看不出任何特异。 但此时,他就在余烈庭斜对面的空地边缘。从这次行动的保密级别,已经葛青川亲自带队来看,这次行动绝对不简单,能坐在这片空地内的,也绝对不会是弱手。 此人是秽血教的人,而且常年蛰伏于九重县,竟然不是他这条线上的。 这不能不让余烈庭,心思翻滚了。 “舵主,那个乞丐……”萧南语气试探地,悄声说道。 “我知道。”余烈庭冷眼道,止住了萧南的话头儿。他是不想在这里,跟萧南讨论此事。 就在余烈庭坐在空地边缘,大约半柱香后,便有两个身影从密林深处,走了出来。 其中一人,肌肤如雪,眉眼灵秀,却穿了一身束腰的男装,但不管见过她还是没见过她的人,都知道,这走出来的,一定就是葛青川了。 葛青川的身旁,跟着一个身量矮小之人,一开始众人还以为是个童子,待其走出密林,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众人才发现,原来是个侏儒。 他虽然身量矮小,但却已经是满脸沧桑,一脸胡子茬儿了。 葛青川站在空地边缘,目光扫过场上诸人,然后看向他身侧的侏儒,问道:“人到齐了吗?” 那侏儒早已经清点了过来人,立即回答道:“寒舟先生,还未到!” 听到寒舟先生的名字,余烈庭的眉心不由地一跳,暗道:连樊寒舟都请来了!贤古县这次,还真是热闹得紧啊! 葛青川听到樊寒舟还未到,眉头不由地拧了一下。 秽血教渊阳府的堂口,因为堂主葛清雷,身旁的亲信叛变,短时间内,就被扫掉了三个分舵,可谓损失惨重。 后来葛清雷,亲自布局,终于诛杀了叛徒,不过在那次行动中,他自己也受伤颇重。 但不久后,贤古县又爆发了秽血大案,魏雨田、栾敬付身死,阮凤山潜伏,贤古分舵也几乎陷入瘫痪。 一个堂口,一年之内,失去了将近四个分舵。这问责下来,葛清雷一定难辞其咎。 为了应付问责,葛清雷才迫切需要一场大胜! 他选了贤古县,要伏击灭杀掉,这批新晋的记名弟子和护送他们的宗门钦使! 他选贤古县,一来是此县地处偏远,山高林密,便于下手。二来,因为此地山多,交通闭塞,事后的消息传递也会慢许多。这就给他们后手动作,留了更多腾挪的时间了。 此事如果玉成,虽不说功过相抵,但起码是有拿得出手的战绩,问责一事,应该就可应付过去。 因为每届的择英会,太一门都很是看重。这次如果灭杀了这批记名弟子,还有护卫的宗门钦使,就是在打太一门的脸!教主一定会欢喜的,教主他如果欢喜,问责还叫事吗? 正因为这次行动如此重要,葛清雷才让葛青川亲自带队,务求全部灭杀目标,不漏一人! 葛青川微微停顿了下。 樊寒舟是这次行动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不过此人历来托大,故而她数天前,就央求父亲亲自写密信给他了。没想到,父亲亲自下令,此人到了时辰,竟还不现身! 葛青川略一思量,向身侧的侏儒,道:“寒舟先生未到,也不等了!先开始吧!” 葛青川说完,便上前了一步,笑眼盈盈,朗声道:“各位……” 葛青川刚一开口,空地中央忽然一团巨大黑影,从地底冲天而起,扬起大片尘土,扑棱棱如骤雨打荷般,漫天落下…… 空地中央有两人被那巨大黑影,撞翻在地,其余诸人也被唬得一跳,只有葛青川看到那黑影冲起的瞬间,却是莞尔一笑。 只见一个近丈的巨人从高空落下,大脚如盘,站在了空地的中央! 此人脸盘方正,阔鼻大眼,直如一座肉山一般。他从地底跳起,扬起的土粒尘土,如骤雨一般,打在众人的脸上。在场诸人都脸色恼怒地瞪着他,待看到他的身形,却都又纷纷闭嘴了。 葛青川笑赞道:“寒舟先生的蛰龙动,果然神妙!” 樊寒舟看向葛青川,嗓音嘶哑地说道:“青川小姐,为何不等洒家,就要开始呢?” 葛青川低头笑道:“先生蛰龙功的神异,小女不曾料到,还望先生见谅。” 樊寒舟见葛青川颔首而立,笑颜如,说的又是软话,心头一动,便不再发难,笑道:“洒家比你们早到了一天,在这儿地底睡了一场大觉而已!本来睡得好好的,偏被一些争风吃醋抢男人的烂事,聒噪地难受……” 樊寒舟说着,瞪了身旁不远处的两人个中年妇人一眼。 那两个妇人,看其眉眼,竟是一对胞姐妹,只是两人都已经四十多岁,而且俱都身材臃肿。 两人方才就盘坐在樊寒舟跳起之地,悄声说着一些琐事闲话。 两人见樊寒舟,看向她们,脸色都是一寒,其中一人,道:“你个傻大个,偷听别人说话,还这般无礼!” 两人方才聊天的声音很小,要不是樊寒舟说道什么争风吃醋抢男人,她们还真不认为,樊寒舟能听到。 但两人不知道,樊寒舟的这门蛰龙功,在地底入定后,方圆百米的声音,都能尽收耳底。 两人交淡,是通过空气振动,接受音波。 但她们盘坐在地,振动会通过她们的身体,直接传入地底。 她们交淡是悄声传递,但传入樊寒舟的耳朵,却很是响亮了。 “你说谁傻大个呢?!”樊寒舟闻言,忽然暴怒捏拳,一阵噼里啪啦的爆鸣声,随即传来,如同鞭炮爆响一般。 那说话的中年妇人,顿时容失色! “各位都是贵客!能否给小女一个面子,和睦相处!”葛青川笑眼盈盈地看着樊寒舟,说道。 “寒舟先生,我替棠姐姐给你陪个不是。还望先生息怒!” 樊寒舟看着葛青川温润可亲的样子,瞪了那妇人一眼,放下了拳头。 葛青川见人已到齐,心下大悦,她扭头看向那侏儒,道:“小唐,将灭杀目标发给各位!” 侏儒解下背上的背包,从来里面拿出了一个上锁的木匣子,他掌心内息闪动,便一把抓烂了铜锁,打开了木匣子,拿出了一叠牛皮纸来。 侏儒忽然施展轻功,身形忽闪窜动,将牛皮纸,一张一张塞进了在场诸人的手中…… (本章完) 第291章 樊寒舟的问题 第291章樊寒舟的问题 侏儒在空地上一番闪转腾挪后,再次回到了葛青川的身边,他自己手里拿着一张牛皮纸,而将另一张牛皮纸恭敬地递向了葛青川。 葛青川接了那牛皮纸,只瞄了一眼,便抬眼向空地上的诸人扫去,只见场中拿到了牛皮纸的诸人,有的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余烈庭在空地的另一侧边缘处,看着手中的牛皮纸,目色闪烁。 只见牛皮纸上是一个皮笑肉不笑的青年的墨笔全身画像,画像旁边还有关于身量的一些注解,画像底下则是其他的各种详细信息,余烈庭一眼便扫到了最主要的几条:朱群香;宗门钦使;真气境第一重。 余烈庭明白这就是他这次要灭杀的目标,真气境第一重可是不弱啊! 葛青川清朗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各位手上拿到的,就是这次行动中,诸位需要灭杀对象的详细资料。这些信息是青川动用多方渠道,汇总整合而得到的,为的就是能料敌于先,精准击杀而不使一人漏网!” 这些信息的一个来源就是贤古县,城隍庙的庙祝许东阳。 虽然年前的秽血大案,阮凤山已经彻底潜伏,但葛青川了解到,在这次大案中许东阳并未暴露。 因此,葛青川大胆启用了许东阳。许东阳毕竟是贤古县的本地人,可以亲临择英会现场,能拿到不少第一手的新鲜材料。 尽管在贤古县暗探密布的情况下,动用许东阳,会冒一些打草惊蛇的风险,毕竟贤古县刚发过秽血大案,谁能保证许东阳没被各方的暗探盯上呢。但,为了这第一手的资料,葛青川以为,这个风险是值得冒的。 果然,现在证明,葛青川这个判断是十分明智的。 许东阳三日择英会期间,每日深夜都会用信鸽,往堂口发一封密信,一共是三封。这三封密信几乎占了她最终汇总整合出来资料的将近三分之一的篇幅。而且很多线索的线头都是从这些密信里来的。她拿到了线头,才动用了其余的手段渠道,把更多的信息给挖了出来。 秽血教渊阳府的这个堂口,就是葛清雷所创,而且已经盘踞经营了十多年,许多地方都有潜伏的暗桩,即便是渊阳府衙里,他们也一样有人。 “现在,青川给各位讲一下,此次行动的具体计划。”葛青川的声音响起,原本空地上窃窃私语的声音,随即沉寂了下去。 “我们已经在这片密林对着的官道上,埋了多处定点的黑火药,大约是将近三丈范围的爆炸带!而且我们在黑火药内,还掺杂了大量烈性的毒粉!” “但这些都只是辅助手段而已,毒粉对真气境的强者几乎无用!即便是内息境的武者,只要及时闭气,这些随风飘散的毒粉,也毫无杀伤力!” “但是,黑火药和毒粉,能炸坏马车,毒死马匹,也能把他们原本聚集的人,冲散在各处!” “到时,各位只需埋伏在官道两旁,瞅准各自的目标,择机而动!” “务求一举荡灭!不留活口!” 葛青川虽说是女流之辈,但是这几句话,说的却是斩钉截铁、杀气腾腾。 听完葛青川的话,在场的诸人,却是神情各异。 那个满头油腻的乞丐,一边看着自己手中牛皮纸,一边嘿嘿直笑。他身旁的员外,蹙了下眉头,探身向那乞丐手中的牛皮纸上看去,这不看不打紧,一看之下,员外心头顿时有些泛酸。 那乞丐手中牛皮纸上,画着的是一个巧笑倩兮的明眸少女,而自己手中的则是一个圆滚滚的矮胖子。 就在这时,葛青川的声音,再次响起。“各位对此次行动,还有什么疑问,尽管提出来,青川一定知无不答!” 那员外立即指着身旁的乞丐,语气不满地说道:“为何我的对手是一个矮胖子,这厮的对手就能是个明艳的少女呢?!” 葛青川闻言笑道:“董员外,这是阵前打仗,不是论功行赏!青川给各位安排对手,是在排兵布阵!你们的对手是谁,我看得不是他的皮囊,而是他的武功境界!董员外你是入微的境界,青川给你安排的是大成境界的对手,而他手里的少女是小成的境界,若是将他手中的少女安排给董员外,以入微打小成,那岂不是浪费战力吗?” 那员外闻言,再次瞄了一眼,那乞丐手中牛皮纸,果然看到那身量苗条的少女画像的下方的信息中写道:夏双双,内息境小成境界,兵刃百鸟朝凤枪。 董员外随即释怀,而且眼神轻蔑地看了那乞丐一眼,葛青川只安排他对付一个小成境界的,可见此人的境界也高不到哪去! 葛青川见那员外已经神色如常,便继续说道:“各位不必为眼前的蝇头微利挂怀,此次行动只要能圆满完成。堂主已经说了,会奖励给各位,下一层的秽血神功的功法!” 葛青川此言一出,场上顿时耸动。“下一层的功法?” 秽血神功,何其神妙?在场诸人,之所以加入秽血教,大都是受到了秽血神功的蛊惑! 传授下一层秽血神功功法,几乎是秽血教内的最高级别的奖赏了! 场中许多人,眼中都遮掩不住,露出了贪婪的目光…… 葛青川看着那些被蛊惑的贪婪眼神,内息升起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各位,可还有疑问?” 葛青川的目光,掠过众人,在樊寒舟和血僧无相的身上,略作停留。 因为此二人,在这次行动中,无疑是最重要的。 樊寒舟的一身横练的蛰龙功,自不用说。 而这次的宗门钦使中,有两个都是真气境第二重的境界。血僧无相就要对付其中一个,而另一个则由她亲自应付。 血僧无相,看起来平平无常,只披了一身满是灰尘的暗红色僧衣,盘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他脸色苍白,面容瘦削,嘴唇也干裂起皮,似乎是很久都没喝过水了。 但葛青川却对血僧无相,知之甚深,他那披身的暗红色陈旧僧衣,却是人血染红的。 数年前的那一夜,那时他才刚加入秽血教半个月,就血腥屠杀了一整座庄园,奸淫了十多个少女…… 一夜间,僧衣染血,遍地干尸…… 清晨时,就成就了秽血神功第一重。 葛青川的目光,刚扫过血僧无相,樊寒舟却忽然哑着嗓子,道:“青川小姐,洒家有个问题,憋在心里,实在是有些难受。” 葛青川笑了一下,道:“寒舟先生,请讲。” 樊寒舟的目光看定葛青川,几乎一字一顿地问道:“青川小姐,你是处女吗?” 樊寒舟此话出口,场上先是一片死寂,随后响起了隐隐的低笑声。 葛青川的笑容更是僵在了脸上,她的两颊不自觉间,已经飞起了桃,娇羞不胜。 一直枯坐着的血僧无相,此时也是饶有意趣地看向葛青川,他显然对这个问题也很感兴趣。 樊寒舟此话,不是一般的冒犯。而且在秽血教中,问别人是不是处女,还有另一层的禁忌意味。 秽血神功的修炼之法,就是以处女为炉鼎,吸纳处女的破身之血,来练血,提高功力。 樊寒舟问葛青川是不是处女,就有想拿她当炉鼎的意思了。以处女的破身之血练功,如果两厢情愿,是不需要杀人的。 这也几乎是秽血教中的女众的宿命,委身于一个男人,才是她们的生存之道。 “你说什么?!”葛青川身旁的侏儒大怒,眼见就要动手。 “小唐!”葛青川厉声呵斥道,她脸上的潮红已经褪去,面如如常地笑看着众人,道:“寒舟先生,在跟我开玩笑呢?你别一惊一乍的,倒像我们葛家人,连个玩笑都开不起似的。” 侏儒怒视着樊寒舟,退回到了葛青川的身侧。 在场众人,都看得到葛青川的神情变化。 不过一瞬间耳,连一息都不到,她就已经面色如常,笑颜盈盈了。 她是秽血教渊阳堂口堂主葛清雷的独女,如此身份,能受得如此大辱,而不为所动,在场诸人无不有几分心折了,连樊寒舟此时也有些面色讪讪。 “各位既无疑问,就可各自隐蔽待机!此战还要仰仗各位建功!”葛青川抱拳道,神态飒然。 “洒家方才言语无状,多有冒犯。青川小姐,你大可放心,此战洒家一定灭杀来人!” 樊寒舟一言毕,忽然在原地暴起一团沙尘,再次钻入地底,消失不见了。 其余诸人也都抱拳散去,身影忽闪,数息后,此片空地已经空空荡荡。 葛青川看向身边的侏儒,问道:“小唐,黑火药和毒粉都埋好了吗?” 侏儒道:“都已经埋好了,阿过在看着呢!” 葛青川点了点头,道:“那你也去隐蔽备战吧。” “是。”侏儒身形忽闪,退出了密林。 葛青川见四下无人,才终于长出了口浊气,此次行动事关重大,她心头的压力,可想而知。 葛青川抿着嘴唇,看向自己的手中的牛纸皮,只见其上写道:范元海,宗门钦使,真气境第二重境界,兵刃:精钢铁扇。 这是她给自己选的对手,宗门钦使中两个真气境第二重的境界,她把一个派给了血僧无相,另一个则留给了自己。 她也是真气境第二重的境界,虽然同境界相斗,但葛青川却是毫无俱意,她不仅对自己的战力很有信心,对于此战,自己的排兵布阵,更是信心十足。 葛青川身形一晃,便化为一道残影,从密林的边缘消失了。 春光明媚的野外,四辆煊赫威武的马车,不急不缓地走在起伏的官道上。 段融他们七名新晋的记名弟子,就坐在其中第二辆马车上。 刚出城时,夏双双还满脸忧愤,瞪着西门坎坎,恨不得抽枪将其挑下车去,但现在已经好几个时辰过去了,夏双双早已经无视了西门坎坎,开始和身边的沈觅芷叽叽喳喳的闲聊了起来,两人本来就是常年的玩伴,一凑到一处就有说不完的话题,更何况旅途无聊呢。 西门坎坎受了临走前的闹剧影响,原本还有些拘谨,不过后来他看夏双双不再时不时瞪他一眼,便慢慢恢复了心性。 他先和段融搭话,段融不怎么理他,他便和姜青玉聊了起来。 段融坐在车门旁,不时掀开车帘子,向外看看。 萧玉的目光,扫过段融拧着的眉头,她早已经发现,段融自从上车,就一脸的忧虑之色。 段融这一路上,都心思翻滚。他上车时,亲眼看到范元海离开城门,逆流而去。 他坐在车上就想起,范元海走之前似乎跟秦书办搭话了,他们到底聊了什么,范元海又为什么折返了回去?而且到这会儿了也没赶回来呢? 这些个问题,萦绕在段融的心头,他担心范元海的离去,跟解道寒的死有关。段融知道,这两人因为共同追查解雷、许儒虎案,是有些交情的。 四辆马车的第一辆马车内,坐得则是宗门钦使。 范元海不在。 吕青竹和阿墨,则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朱群香、陆青峰、王善山三人,却是你一嘴我一嘴,一路上聊个不停。 朱群香忽然打开了车窗帘子,探头出去看了看外面的日头,他估摸着已经是下午申时的光景了。 朱群香将头缩了回来,埋怨道:“范元海这小子,怎么回事?怎么还没赶上来?” 陆青峰嘿嘿笑道:“怕不是在莲影那,舍不得走了呢!莲影那小妖精的腰,扭起来,那真是勾魂啊!” 陆青峰说着,竟在车厢内扭起腰来。逗得朱群香,王善山一阵大笑。 阿墨见他们在吕青竹跟前,聊这种话题,顿时将一只大手攥得咯吱作响,眼神不善地看向陆青峰。 陆青峰注意到阿墨的眼神,顿时脸色微变,停止了动作…… 就在这时,忽然马车前后,雷音暴起,整辆马车陡然一歪,下一刻,车底便爆开,黑烟和毒粉,滚滚涌入…… 阿墨嗅觉异乎常人,她瞬间大叫:“小姐,有毒!” 就在阿墨声音响起的同时,又有爆炸声响起,整辆马车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数道身影,从浓烟和毒雾中闪出,向了官道两旁的野地,飞纵而去…… (本章完) 第292章 其血玄黄 第292章 其血玄黄 官道上,一大片黑烟滚滚,炸毁的马车和毒死的马匹都被淹没在了黑烟里。 那些驾车的差役,虽然身形高大,看起来雄壮魁梧,但武功境界都较低,也不会轻功,黑烟毒粉的范围太广,他们还未能蹿出黑烟,就已经口吐白沫,被毒死在里面了…… 黑烟还在翻滚扩散,挡住了阿墨的视线,阿墨蹿出了黑烟,站在了官道边缘的野地处,只见数条身影从黑烟里蹿出,在空中,向各处散落…… 阿墨刚想辨识,哪个身影是她家小姐,就在这时,她脚下的地面,竟轰然爆开! 阿墨心头一跳,还以为此地也埋有炸药,她偏偏落在此处中招! 阿墨纵身跃起,她蓦然看到在她身下的尘土炸开中,一只苍然大手陡然伸出,如铁箍一般向她的裆部抓去! 阿墨大惊,半空中来不及凝力,仓促间,便单腿一踩,便向抓向她裆部的大手踩去! 大脚与大手,半空中,沉重相撞,震得尘土散开。 阿墨感觉到一股如山的大力传来,半空中,她的脚心一颤,迅速借力翻身跳开,落在了一丈外开外,堪堪稳住了身形。 接着,她便看到不远处那尘土飞扬中,一个从地底蹿了出来的巨大的人影,正站在一丈外开,怒视着她! 吕青竹的飞絮缥缈步早已经达到了真气境的境界,黑烟滚翻的瞬间,她便如鹰隼穿云一般,从浓烈的黑烟中,一纵而出,飘然落在官道旁的野地里。 吕青竹扭头望去,只见身后的官道上,浓烟四起,好几道身影从其中爆射而出,散落向各处。 就在这时,她身侧不远处的树顶上,簌簌作响,一个暗红色的身影,在树梢间迅疾闪动,而后随着几片落叶,轻盈地落在了她的不远处。 那暗红色的身影,只看轻功造诣的话,丝毫不逊色于她。 血僧无相,双手合十,飘然落地,看到吕青竹的瞬间,他便目色贪婪。 吕青竹不仅容貌清丽,而且气质冷冽绝尘,相较于真人,画笔难得其真容之万一。 血僧无相,之前看牛皮纸上的墨画时,就很有几分期待,现在见了真人,更是难以自持,他的目色肆无忌惮地掠过吕青竹的脸庞、脖颈、胸脯、腰肢,最后赞道:“女施主,没让贫僧失望!” 吕青竹注意到血僧无相看向自己的目光,心头顿时浮起一阵恶心,抽出长剑,寒光一闪,便向无相攻去,怒道:“死秃驴,我先挖了你那双让人恶心的眼珠子!” 血僧无相嘿嘿一笑,单手一探,便从僧袍内抽出了一把两处崩刃缺口的沉重戒刀,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狂热,语气竟颇有几分深情地喃喃说道:“女施主,贫僧带你共赴极乐!” “赴你妈!”吕青竹被无相气得破口大骂。 葛青川藏身在官道旁的一个茂密的树冠内,她目色闪亮,注视着从黑烟中蹿出的每一道身影。 每一道身影蹿出,便有另一道身影,快速移动,将其堵截在野地里。 显然秽血神功的功法的激励很有效,每个人都盯死了自己的目标。 只见一个个身影蹿出黑烟,散落在两边的野地,被埋伏的人,伏击拦截…… 但眼见十几条身影过去,葛青川还是没有看见范元海。 葛青川听着耳边四处的打斗声,目色闪动。 范远海是真气境第二重的境界,不可能被毒死在黑烟内,现在还未见人,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范元海,压根就没在那四辆马车里。 葛青川嘴角轻扬。 多个分舵连受重创,这次她调配人手,也是有些捉襟见肘的。现在范元海没在,等于算是少了个劲敌,那么,她就可以腾出手来,策应各方,以保证此次行动万无一失。 葛青川站在高处,扫视着各处的战况。 血僧无相和樊寒舟,她并不担心。 这两人以下,最重要的战局,在她看来,就在浓烟滚滚的前面的那一片的官道之上。 朱群香、陆青峰、王善山,跟余烈庭、萧南、党海红,都在那里。 六个人可都是真气境的境界! 葛青川心头一动,就准备加入那边的战局,只要联合余烈庭、萧南、党海红,杀掉朱群香、陆青峰、王善山,这三个真气境的宗门钦使,基本就能奠定此战的胜局了! 就在葛青川,刚欲施展身形之际,只见一阵哒哒哒的急促马蹄声响,一人一骑,从山岗上奔袭而至。 葛青川眉头一蹙。 “看来,范元海还是来了!” 在火药爆炸的瞬间,段融的神识便陡然放开,他蹿出滚滚黑烟,飘落在官道旁的野地里,立即便有一个人影堵在了他的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在段融的神识笼罩之下,但见四周人影窜动,而距离他最近的两个人,则是吕青竹和陶嵘,但他们二人的身前,同样也站了一个人,一个和尚和一个老农。 官道上埋了炸药和毒粉,而且他们一蹿出黑烟,便立即有人堵截,这显然是有预谋、有后手的缜密伏击。 而敢针对宗门钦使和新晋的记名弟子伏击,绝不可能是一般的贼寇,是谁,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了。 段融几乎瞬间就在心内断定,一定是秽血教的人! 段融吞噬过秽血神功的器灵,他实在太了解秽血神功是何等邪性的功法。而且对方组织了这么大规模的伏击,显然是有心算无心,要全部灭杀掉他们这批人。 他虽然成就了内息境大圆满的境界,但宗门钦使都是真气境的境界,他的这点道行,在这帮人中,根本不够看。 段融的心思如闪电翻滚,瞬间就厘清了自己的战略,那就是要想方设法保命!他要动用一切手段,在这场大混战中活下来! 不过要想活下来,他首先要应付的就是眼前堵截他的这人。 堵在段融身前的是一个算命先生,只见其戴了一顶破旧的道士帽,左手拿着卦幡,右肩挂着褡裢,留着胡须,脸盘瘦削,双目有神。 那算命先生看着段融,轻笑了下,道:“贫道方才无事,便为你占了一卦。得了个坤卦上六。爻曰: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大凶啊!小兄弟,以我风水点穴的本事来看,这野地也算是一块埋人的好地,留于此地也算是个好归宿!” 段融佯怒道:“你这老杂毛,有那闲工夫,你咋不知道给自己算一卦?黄泉路上也还有个心理准备不是?” 段融一边扯淡,神识已经穿透了那算命先生的丹田,眉毛一挑,心头暗道:幸亏不是真气境啊! 段融在择英台上所展现出的,不过是大成境界,故而葛青川安排来堵截他的这算命先生,也不过才刚刚入微而已。 那算命先生一把从自己的卦幡的竹竿里,抽出了一柄软剑,便身形忽闪,向段融欺身攻来。 段融抽出了鸣鸿刀,鸣鸿刀色泽暗沉,不见寒光忽闪,只见黑影乱晃,将算命先生围着自己施展的繁复密集的剑招,全部一一挡下。 段融早已经是大圆满的境界,应付这刚刚入微的算命先生自然不在话下。 段融一边应付着眼前的战局,一边用外放的神识笼罩,探查着周边的环境。 他周围还有两场战斗,一个是吕青竹和那血僧,一个是陶嵘和那老农。 段融探查之下,发觉两边都是斗得旗鼓相当,即便他用神识探查,一时也难以看出胜负。段融其实要杀掉眼前的这算命先生,以他内息境大圆满的境界,以及诸多的手段,其实并不难,但他思量的乃是一个万全的脱身之法。 就在这时,段融忽然注意到,在他不远处的密林边缘那里,有一座破庙。 段融心头一动,忽然想到了一个金蝉脱壳,可进可退的好计策。 不过,那破庙距离吕青竹和那血僧的混战之地,好像不远,要过去的话,他们一定会看到。 看到也无妨!两人也是生死之战,哪里有空管他呢? 算命先生的一手软剑,剑影繁复密集,虚实难辨,但这个叫段融的小子,却招招避虚击实,在他连番抢攻下,身形丝毫不乱! 算命先生心头纳闷,他已经开始怀疑,资料上记载的信息的真伪了。 牛皮纸上写可是,这个叫段融的小子,不过是大成境界而已,一番抢攻下来,他几乎已经能肯定,这小子是自己一样,已经进阶入微了。 要么就是信息搜集有误,要么就是这小子最近突破了! 就在这时,算命先生见软剑攻击无法建功,忽然探手在肩膀上挂着的褡裢里一抓,数枚飞刀,便爆射而出! 段融假装躲避,身形一纵,便施展云蛇步,向密林边缘,破庙的方向狂奔而去…… “小贼,在老夫手里,你逃得了吗?” 算命先生施展身形,向段融追去,一边追,手中的飞刀随着身形忽闪,一枚枚射向段融。 段融控制着身形,保持着和算命先生的距离。 段融知道,再往前跑一段,就跑进了吕青竹和血僧的能目视的距离内,他脚步一拐,绕了个圈,他要离吕青竹和那血僧的混战远一点,免得被他们所波及。 段融蹿出一根高大的杨树后,便看到了混战着的吕青竹和血僧,不过他选的这个闪出的位置,距离两人足有四五丈的距离。 段融闪出的瞬间,两人都看到了他,还有跟着他爆射飞刀的算命先生。 吕青竹和血僧,正在恶斗,哪里还有心情,管这边的事呢? 算命先生从那棵杨树闪出,看了一眼远处的吕青竹和血僧无相微微一愣,便身形不停地向段融追击而去…… 算命先生的飞刀,不停在身后,从各个方位袭扰,段融手持鸣鸿刀,如同脑后长眼一般,叮当叮当,全数拍落,而且身形不减! 算命先生在身后追着,不由地心头起疑。“这小子,难道有听声辨位的本事不成?” 就在这时,段融已经忽然脚步一拐,蹿入了密林边缘的破庙内。 那破庙一角坍塌,大门朽坏,不知坏了多少年月了。 算命先生心头一跳,立马追了上去。一旦追丢,他的秽血神功的功法,可就泡汤了啊! 眼见离庙门不过半丈的距离,算命先生手一探,先是数枚飞刀,寒芒成片,射入庙门内,然后自己才剑影护身,随之蹿入了破庙内。 算命先生刚蹿入庙内,便见身侧黑影一闪,段融早已经躲守在那里,持刀攻来。 算命先生剑影护身,随之抵挡,但只当听叮的一声脆响,他手中的剑就倒飞了出去,而且在兵刃交接的瞬间,他的虎口已经被震烂,鲜血混和着烂肉,涂满了手掌。 段融此时已经毫无保留,境界全出! 算命大惊失色,身形暴退,随着身形暴退,三枚飞刀同时向段融疾射! 段融轻笑了下,探手一接,便将三枚飞刀抓在了手里,几乎同时身形忽闪,手边梅残影绽放,三枚飞刀爆射而出! 算命先生大惊,侧身而躲,但只躲过了一枚,另两枚飞刀,在他的肩头和右臂,穿体而过,留下了两个大血洞。 但就在这时,却见算命先生身上的大血洞中,血线穿梭密布,像蚂蟥一般纠缠蠕动着…… 算命先生身上的两个大血洞,在半息之间,就已经恢复如初。 “秽血神功?”段融虽然早已经知晓,但亲眼见到秽血神功恐怖的疗伤效果,还是心头惊骇。 算命先生脸色苍白,满脸大汗,目色恐惧地看向段融,试探说道:“本教的秽血神功,不仅可以生死人肉白骨,而且能增加寿元,常年修炼,更有诸多神妙。小子,如果你想加入本教,老夫可以为你引荐!” 他已知不是段融的对手,此时借秽血神功的奇异的疗伤功效,蛊惑段融,如果此人心动,他就有活命的机会了。 他一边蛊惑着段融,一边在心头大骂葛青川,这小子一刀就打飞自己的兵刃,起码是大圆满的境界。不知道她的信息,是怎么搜集的?这不是在害老夫吗? 段融看着他,眼神中闪过一抹厌恶。“老子有密集恐惧症,看见那像蚂蟥一般蠕动的血线,我就想吐!” “密集恐惧症?!”这个词算命先生还是第一次听到,不过他练功时,看着那些蠕动的血线,有时候也会想吐。 “老杂毛,你不是算了一卦,说老子要其血玄黄吗?老子现在就让你看看,今日到底是谁,其血玄黄?” 段融说着,已经身形一纵,快若闪电,持刀向算命先生斩来! 段融这一刀已经境界全出,他料定,那老神棍必死! 算命先生,眼见根本避不开段融这一刀,忽然眉心一跳,周身血线瞬间爆出! 那血线如同活物,爆出的瞬间,便兀自汇集交织,欲挡下段融这一刀! 段融这一刀显然势大,汇集的血线,瞬间溃散,但段融的刀势,还是微微一滞,才再次斩出! 算命先生借着一滞之间,迅疾侧身,避开了要害,但段融这一刀,还是削掉了他肩头的一大片血肉,鲜血滋出来,染红了他的半边道袍。 算命先生大口喘着气,但他已经不敢用秽血神功疗伤,这次伤口太大,疗伤耗损功力太多,他还要留着秽血神功挡下段融的杀招,来保命呢! 段融看着半边浴血的算命先生,冷笑道:“老神棍,就你这秽血神功,连第一层都未成就吧!” 算命先生心头一跳,他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如此了解秽血神功。 段融当然了解秽血神功,方才他一刀击散那汇集的血丝,那血丝汇集只抵消掉了他大约一成的功力而已,实在太弱了! 段融已经持刀再次攻来,算命先生脸色愈加苍白,他已经没有兵刃,只得一边躲避,一边用飞刀射向段融,并且迅疾往庙门处闪去…… 他是不想被困死在破庙内。 但他刚走到破庙中间,整个身体便被段融懒腰斩断…… 只是他斩断的身体里,却已经没有一滴血滋出来了,反而是血线乱舞…… 就在他奔向庙门的中间,血丝汇集又连档了段融数刀。 而他身体的鲜血已经因为过度催动秽血神功,而被榨干了…… 他的上半身飞起,掉落在庙门处,他还想往外爬,段融大步跨来,一刀扎中了他的后脑,将他钉在了地上…… (本章完) 第293章 砍柴刀法 第293章 砍柴刀法 段融目色冷冽,从算命先生的后脑勺处,拔出了鸣鸿刀。 鸣鸿刀的刀尖处,糊了一层黏糊糊的脑浆子,段融内息灌注,刀锋一震,便将那脑浆甩在了地上。 段融回刀入鞘,目色四顾。 之前他已经想好了计策,此时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实施起来。 这破庙其实有两个出入口,除了庙门以外,还有它坍塌的一角,只是砖石瓦砾堆砌,塌洞狭小,出入不便而已。 段融忽然弯腰,探手撕掉了自己的右腿的裤脚,然后身形忽闪,将手中的破布,挂在了塌洞的一根断柱的崩裂支楞着的木刺上。 山风灌入,那条破布,迎风而动…… 段融这是要造成一种他在破庙中杀了算命先生,然后从塌洞逃遁的假象…… 而他真正的藏身之处,段融的目光已经看定了破庙神像旁的那个落满灰尘的坛子…… 段融觉得那坛子放在神像旁,有些太过显眼,他跨步走了过去,大手伸入坛内,从内壁将坛子举起,放到了破庙背阴的一个昏暗角落处。 那个地方光线照不到,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那角落处,还放着个满是灰尘的坛子。 段融放好坛子,便将一只脚伸了进去,然后便浑身噼里啪啦作响,他的身体在一圈一圈的缩小,两息后,他便整个身体,一点点地拧着,进入了那坛子内。 这便是段融想好的定计,用缩骨功,藏身在这破庙的坛子内。这样,即便有人搜查破庙,也绝不会注意到他。 段融没有选择直接逃走,一来他害怕自己逃不了。秽血教布下这么大的天罗地网,谁知道有没有策应之人。 二来,他也不想就这么走了,万一最后是自己这边的人赢了呢?秽血教的人虽然厉害,那些宗门钦使可也不是吃素的。 他躲身在这坛子里,可神识外放,探查着外面的情况。 不仅可确保自己的安全,而且可以随时应变,可进可退。 他们这边赢了,他就出去坛子,他杀了算命先生也算杀敌有功,如此大案,说不定宗门会有赏赐。 如果是秽血教杀光了他们的人,段融就躲在这坛子里,待所有人都散去后,再出来。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段融不准备再回贤古县了。 如此大案,所有人都死了,他怎么活下来的,他根本解释不清楚。宗门也好,官府也好,都会集中审查他。 他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审查呢?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段融准备跑路,换一个地方,隐姓埋名,生活一段时间。 待风头过了,就用野猪山据点内的银钱,想办法给自己弄个身份。 三年后,他要以新身份再次参加宗门记名弟子的选拔。 他不相信,再来一次,自己还会这么点背?! 段融躲在破庙坛子内,他此时唯一有些放心不下的就是萧玉和西门坎坎,单他一番神识探查,根本就没有扫到他们。 他的周围,只有陶嵘和吕青竹两个人。 萧玉和西门坎坎他们,很可能在官道的另一面的野地内。那边的情况如何,段融完全不了解,而且外边强敌如云,说实在这场混战中,真气境的强者才是主力,他这样的,根本就是炮灰。 段融很清楚,此时他只有能力自救,没有能力救人。如果他此时脑袋发热,想强行穿过黑烟滚滚的官道,到另一面去救萧玉,很可能是他根本救不了萧玉,自己也得死! 外面太过混乱,他根本不清楚,秽血教这次到底出动了多少人…… 陶嵘从浓烈的黑烟中纵出,落在了官道旁的野地了。 他喘着粗气,鼻涕眼泪流了一大把,黑烟中混着毒粉,他反应慢了一瞬,吸进了一点…… 陶嵘擤了擤鼻涕,刚抬眼看去,便看到一个人,从他身旁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闪身走了出来。 那人大约四十多岁,面容坚毅,双目有神,他穿了一身粗布衣衫,两手空空,他脸上的皱纹很深,双手布满老茧。 此人缓步走来,神情就像是附近村庄的那种老实巴交,而又不善言辞的老农民。 他站在陶嵘的不远处,两眼看定了他,沉声道:“你就是陶嵘?” 陶嵘心头大惊,在这荒郊野地,一个普通的农民怎么可能一开口就叫破他的名讳呢? 而且此地黑烟滚滚,闹出这么大动静,这人却面容沉静,毫无慌张,怎么可能是一般的农民呢? 陶嵘没有答话,只一把抽出自己的兵刃,刀锋横在身前,眼珠子四处滚过,因为他已经听到四下,隐隐有铁器碰撞的声音传来,显然发生打斗的不仅是他这里…… 老农见陶嵘如此,嘿嘿笑道:“还挺小心的?你面皮倒是长得白净,可惜不是个女的,长这么漂亮,有啥用呢?” 老农说着,便从后腰抽出了一把砍柴刀来。 这把砍柴刀就是他平常在院子里劈柴,用的刀刃,或者也可以说是农具。 这把刀,他用了有快三十年了,每次抓着这把刀,就感觉跟自己的另一只手一般,心意相通,毫无阻隔。 老农手握砍柴刀,忽然踩着迅疾的小碎步,刀影如匹练,黑光一闪,就向陶嵘当头砍来。 陶嵘在择英会上和段融一番苦战,回去后参悟数日,已经突破入微的境界。 他看那老农当头一刀,便心下大惊! 那老农踩着诡异的小碎步,速度却快得出奇,而且这当头一刀,简洁沉稳,毫无哨,显然是个颇有境界的练家子。 两人都是入微的境界,瞬间就斗在了一起。 方一交手,那老农就撮了下牙子。葛青川给的信息有误,这陶嵘哪里是大成境界,这明明已经入微了吗? 两人虽然都是入微,但老农显然还是压了陶嵘一头。 老农那门砍柴刀法,已经浸淫多年,已经颇有几分炉火纯青的味道了。 其实,这原本只是他劈柴日久,领悟出来的几个省劲的动作而已。 但他后来加入秽血教,修炼秽血神功后,也得到了教内的一些武功传承。 他练着练着,便将那几个砍柴的动作,融了进去,形成了一门不伦不类的刀法。 后来,成就大成境界后,便将繁复的武技舍弃,只留下那几个砍柴的动作,轮番使出,顿时威力大增,自此,他便叫这门刀法,叫做砍柴刀法,日日操练! 陶嵘眼见自己处于下风,那老农的刀法,看似笨拙,实则内蕴强劲,威力巨大,他自知如此久战下去,他必身死! 陶嵘忽然袖口一抖,三枚细长飞镖陡然射出!老农砍柴刀一翻,就欲打落那三枚射向他的细长飞镖,但就在这时,中间的那枚飞镖陡然爆开,三枚更纤细的飞镖从中爆射而出,直射向老农的面门! 老农的脸色顿时一黑,头皮更如过电一般,周身的血线陡然暴起! 那血线从老农周身的毛孔,爆射而出,如同炸毛一般! 血线一出,便如同活物,瞬间在老农的面门汇集,将三枚爆射而出的纤细飞镖,挡下了! 老农拉着黑脸,怒视着陶嵘。 陶嵘看着自己面前,周身漂浮着诡异血线,如同红毛鬼一般的老农…… 那些血线漂浮蠕动着,颜色更是如同吸饱了血的蚂蟥一般,暗红欲滴…… “秽血……妖人……” 这一瞬间,陶嵘说话都有些磕巴起来了。 他是世家子弟,自然知晓不少秽血教的秘辛,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秽血妖人。见到那密集悬浮,诡异恐怖,令人作呕的血线…… 陶嵘的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在官道上爆炸的瞬间,他还在想,到底是哪路的贼寇,这么大胆,连宗门钦使都敢袭击? 现在他终于明白,这是秽血教,组织的伏击! 为的就是灭杀他们! 四周都是隐隐的铁器碰撞声,可见他们这帮人都陷入了大混战中…… 而是眼前之人,他原本就不是对手,现在在加上那诡异血线,竟然可以瞬间护体,他更加胜算渺茫! 陶嵘瞬间便想明白了策略,他现在只能守好门户,拖延下去,待其他战场决出胜负后,也许会有宗门钦使来救下他。 毕竟宗门钦使的任务,就是护卫他们这批记名弟子! 但陶嵘显然是想多了,血线暴起后的老农,凶猛如野兽,因为有秽血神功爆出的血丝的护体,他毫无顾忌,真如砍柴一般,完全撒开了打! 他整个人跳起来,当头向陶嵘劈下! 陶嵘见他满身血丝漂浮蠕动,立时就要闪躲,但老农一刀劈下,便顺势一撩,削掉了转身躲避的陶嵘胯部的一大块血肉。 老农见了血,两眼射出光来,身形一纵,便向陶嵘横斩而来! 陶嵘闪身避开刀锋,老农竟然直接身体一侧,横撞向了陶嵘怀里! 两人就势滚倒,那大片的血线盖在了陶嵘的脸上,黏稠湿滑的蠕动着…… 陶嵘恶心惊恐,一阵慌乱,抽刀就砍,但他的刀锋却被血线挡了下来! 几乎倒地的同时,老农臂膀翻滚,就回身一刀,斩向陶嵘! 陶嵘眼见刀影斩来,右腿猛然蹬地,身体倾斜,向后而起,想要避开此刀! 但那老农似乎料到了他的动作一般,也是右腿蹬地,瞬间跳起,身体倾斜着,向后飘去! 两人的动作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整齐划一,但是老农的刀锋却已经逼身! 陶嵘身形已老,变化不及,眼见已经避不开这刀,只得身体一侧,舍臂救生! 老农刀势老辣,一刀便削掉了陶嵘整条左臂,一片鲜血飘散中,两人几乎同时落地! 一条断臂掉落在了两人中间的草地上…… 陶嵘持刀而立,满头冷汗,脸色苍白,目色惊恐,他颤声求饶道:“先生,可否饶我一命!我陶家在贤古县颇有些产业,我愿意尽数奉送于先生!” “什么产业?能比得上秽血神功的功法!” 那老农根本不想跟他废话,再次欺身攻来! 陶嵘受伤很重,无力支撑,一个照面便被老农打飞了兵刃,斩断了头颅! 他脖颈断裂处的肉颤抖着,鲜血滋了老农一脸,有些鲜血溅在老农周身漂浮着的血丝上。那些血丝蠕动着,如沙地阴水一般,瞬间便将那鲜血吞噬干净了…… 老农纵身跳起,一把抓住半空中陶嵘的头颅,飘然落地。 他心念一动,周身漂浮蠕动着的血丝,便如受惊的活物一般,瞬间就缩回了他的身体内。 老农并未用血丝,去吸干陶嵘身体的鲜血。 他跟算命先生不同,算命先生的秽血神功连第一层都还未成就,但他的秽血神功已经成就了第二层了! 因此,方才于陶嵘战斗,他的体内的鲜血根本就没消耗什么。因为秽血神功每成就一层,就需要练血,相当于你体内的血的质量会得到提高。 老农抓住陶嵘的头颅,桀桀桀一阵怪笑。 陶嵘还没有死透,他的眼皮一张一合,嘴唇苍白颤抖着…… 老农看着陶嵘的断头,小腹一阵燥热。 杀戮常常能刺激他的欲望,葛青川那窈窕的腰肢和笑颜如的嫩脸,在他心头一闪而过。 他很想知道,樊寒舟问葛青川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她到底是不是处女? 老农眼神狞厉地舔了下自己的嘴唇,此时他就仿佛回到了,黑夜山中,那些个疯狂的夜晚…… 他因为偶然的机缘,加入秽血教,已经整整九个年头了。 原本是从村子路过的一个游医,给他治病时,说他得了不治之症,但有个能救他的法子,不知道他敢不敢尝试。 他当时,命悬一线,自然百无禁忌。 从那时起,他就不自觉地加入了秽血教,甚至他一年后,才逐渐知道他加入的是秽血教,修炼的是秽血神功。 他原本就是村子里一个不起眼的农民。自从修炼秽血神功开始,他就常在深夜,去掳劫附近村子的农家少女。 一旦得手,就蹿入不远处的山上,就地修炼,练血完成后,将那少女吸成干尸,在山上掩埋了,衣服鞋袜则烧掉…… 靠着农民身份的遮掩,和他毁尸灭迹的手法,他竟然屡屡得手,数年时间,成就了秽血神功第二层。 要知道,魏雨田是真气境武者,而且家财万贯,也不过才堪堪成就了秽血神功第二层而已。 老农提着陶嵘的断头,就往密林边缘走去。 断头就是他战绩的明证,他要交给葛青川,换取下一层的秽血神功的功法。 自从成就第二层后,他这两三年都未练功,因为他尚未得到第三层的功法。 因此,这几年来,他都未曾掳劫附近村庄的少女。有几个丫头身体已经长开了,出落得很是诱惑,他早就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但一想到,没有功法,掳劫了也只是白白糟蹋,不能练功。他就只得将自己躁动的欲望,给硬压了下去…… 现在,他终于又可以开荤了,想到此处,他的心头,便一阵阵狂热…… (本章完) 第294章 孤绝一剑 第294章 孤绝一剑 段融藏身的破庙的不远处,大约七八丈外的野地内,吕青竹一身淡青衣衫和血僧无相斗在一起。 一道淡青身影和一道暗红身影,来回忽闪! 吕青竹的剑影,看似轻飘忽闪,但却内蕴深厚,劲力如绵绵不绝一般…… 吕青竹忽然一剑拍在了无相手中的戒刀的刀面上,然后趁势身形一纵,剑影一翻,就削向无相的右肩的肩头。 无相的戒刀势沉力大,但他的身体却灵活如泥鳅一般,他肩头一耷拉,就避开了吕青竹这一剑。 肩头虽然避开了吕青竹这一削,但他那件不知穿了多少年的陈旧僧袍,却被吕青竹的剑锋,挑开了一角,翻搭在了肩膀处。 那僧袍虽然外面暗红陈旧,但翻开的里面那一层,却猩红如血,鲜艳夺目…… 无相见自己的僧袍被挑破,目色中闪过一抹愠怒。 无相的这手须弥刀法,已经有十多年的功力。他手中的戒刀,沉重而有两处崩口,但他却一直用这柄刀,从未换过,因为他的这门刀法,不以锋利见长。 和吕青竹一番缠斗下来,无相的心头颇为惊愕。以他的修为,要是一般的真气境第二重的武者,此时早已经被他的须弥刀砸成烂泥了。 但吕青竹不仅挡下了他的攻击,而且剑招之中,似乎有某种诡异的劲力,在慢慢渗透出来,已经开始,隐隐压了他一头…… 毕竟是身处生死恶斗中,无相的感知远比平时,更加敏锐。 随着吕青竹的剑影忽闪,那种慢慢渗透出来的诡异劲力,就是剑意。 剑意原本是气旋境强者,凝结气旋后,才能参悟的境界。 真气境的武者,根本连边,都摸不着呢。 但吕青竹修炼的这门寒梅剑法,却有其特殊之处。 吕青竹选择真气境的武功时,结合自己的喜好和父亲的建议,她原本也选了几门武功。 这几门真气境的武功,在太一门内也颇有些名气,长老院内许多卓有成绩的长老,年轻时都选过这几门武功。 可以说,这些武功,是经过无数先贤验证过的。 但当吕青竹将这几门武功,拿给阿翁看时,阿翁却说,这几门武功都不适合她。 当时的吕青竹,不过才十三四岁,正是天真烂漫的豆蔻年华。 她揪着阿翁的胡子不肯放手,问阿翁,这些武功都不合适,那她练什么? 阿翁告诉她过几天再来,她哪里肯依,阿翁好说歹说,才把她劝走。 过了几天,她再次去找阿翁,阿翁果然就给了她一门武功,就是她现在修炼的这门寒梅剑法。 这门寒梅剑法,乃是阿翁专门为她所创出的武功。 阿翁独居幽谷,在他居住的山洞对面的峭壁上,就有一株在石缝中长出来的寒梅! 这株瘦梅,虽然苦寒,但却每年的腊月都会如期绽放,迎着漫天的飞雪,在峭壁之上,开出几朵小来。 阿翁便以此株寒梅之意境,结合吕青竹的心性,创出了此门武功。 因为,此门武功乃是阿翁所创,极为贴合吕青竹的心性。 原本以吕青竹的真气境的境界,根本不可能摸到剑意的边。 但寒梅孤绝的意境和她心意相通,她的心意便和阿翁创造这门武功时,刻意灌注的意境,隐隐呼应,故而吕青竹才在修炼这门武功时,随着参悟日深,渐渐能渗透出丝丝的剑意来。 但这剑意,并不是真正的剑意,因此也不是武功境界。 而是一种心神意境和诡异剑招的结合,达到的一种类似剑意的效果。 但就这一点附加效果,已经让吕青竹,受益无穷了。 因为这不是真正的剑意,只能随着吕青竹的心神凝注而缓缓渗出。 故而刚开始之时,吕青竹的剑锋还没有这么大的威力,但随着一招一招的寒梅剑法的施展出来,吕青竹渐渐感觉到自己已经化身为悬崖之上的那株瘦梅。 她抿着嘴唇,双目清澈无波,一股孤绝之意,从她的心头和剑尖之上淡淡涌出…… 无相顿感压力巨大! 吕青竹此时手中之剑,不仅剑锋有杀伤力,甚至剑锋周围半寸之内,都有强劲的杀伤力,方才稍有不慎,他的手指差点就被削掉了。 无相握刀的手背上,一片血肉模糊,他心念一动,只见手背之上,血丝蠕动交织,肌肤瞬间恢复如初。 无相嘴唇干裂,看向吕青竹的眼神中,第一次浮现出了一抹恐惧。 他很清楚,他已经打不过吕青竹了。 他行走江湖十多年,可以说是杀人无算,但他从未见过吕青竹这种恐怖的武功。 刚开始交手时,吕青竹的确是真气境第二重的境界,但是现在,他已经吃不准了? 剑锋半寸之内,都有强劲的杀伤力!那不是传说中的剑意和剑芒吗? 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真气境武者手中? 这位女子,到底是谁? 就在这时,吕青竹再次一剑挑飞了无相肩头的一块僧袍,不过这次随着僧袍破损,还有一片血肉飘飞…… 无相吃疼,身形暴退,吕青竹如影随形,剑影忽闪。 吕青竹抿着嘴唇,双目明亮清澈,没有一丝波澜,也没有一丝杀意。 可她剑孤绝如梅! 那株长于峭壁上的瘦梅,与贫瘠的岩壁斗,与飞雪纷扬的天地斗,千仞绝壁,只有她一抹孤影,但她依旧傲寒而立,向着漫天的飞雪,开出来! 那孤绝飘散在天地之间的淡淡清香!不曾有人嗅过,但它却真实的存在过。不是吗? 孤绝之梅! 孤绝之剑! 孤绝之人! 吕青竹的剑锋划向无相的喉咙! 无相身体后仰,剑锋虽未至,但那半寸剑芒,同样能剌开他的喉管! 在那生死瞬间,无相的头皮如过电一般,他浑身的鸡皮疙瘩暴起,与此同时,每一个鸡皮疙瘩旁的毛孔里血丝爆出! 密集蠕动的血丝,如同活物一般,瞬间汇集,挡下了吕青竹这孤绝一剑! 无相脸色苍白,满头冷汗,他的脖颈上有一抹淡淡的血痕,此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弭不见了。 吕青竹看着周身漂浮蠕动着血线的无相,眼波微澜,她一直知道秽血教,也清楚秽血神功的诸多神妙诡异,但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秽血神功。 吕青竹只是微微一滞,便再次剑影忽闪,向无相攻去! 有了秽血神功护体,无相眼神中的恐惧减淡了许多,再次和吕青竹恶斗起来。 两人的身影忽然,吕青竹的剑影如潮水一般,但无相的沉重戒刀,却谨守门户,如岩石一般,兀自不动。吕青竹的次次杀招,都被秽血神功化成的活物血丝给抵挡了下来。 两人几乎都用尽全力,消耗极大! 吕青竹消耗的是真气! 无相除了消耗真气,还在消耗自己的全身的“血”! 吕青竹的剑招威力巨大,蠕动血丝每一次汇集抵挡,也消耗甚大。 两人都开始喘气,呼吸已经不稳了。 无相现在是在赌,到底是吕青竹的真气先消耗完,还是他的体内用于催动秽血神功的“血”先消耗完。 以吕青竹现在的战力,只要秽血神功无法催动,吕青竹一剑就能杀了他! 就在两人在这里干耗之下,忽然从不远处的密林边缘那里,走出来一个身影! 正是提着陶嵘头颅的老农! 老农看着这边战团的瞬间,掉头就要走! 他虽然不认识吕青竹,但他却知道血僧无相! 以无相那么恐怖的战力,竟然被挑破了两肩的僧袍,而且被逼得动用了秽血神功,看他脸色苍白,浑身虚汗,显然体内能催动秽血神功的“血”,已经不多了。 那女子能将血僧无相逼到这个地步,其恐怖就可想而知了。 老农一刻都不想停,立即就像逃开这里。 但血僧无相看到老农的瞬间,却是心头一喜。 老农的武功境界虽然只是入微,但他的秽血神功,却是已经成就了第二层,跟自己一样啊! 而第二层的秽血神功,已经足以挡下吕青竹的攻击! 无相大喊道:“老农,别走!我们一起杀了这个女人!” 听到无相喊,老农不仅没有回头,而且脚步更快了。 “老农,如此绝色的女人,你就这样放过吗?你看看,她可比葛青川漂亮多了!” “葛青川?”老农心头咯噔一下,脚步微微一滞,方才的杀戮燃起情欲还在他的体内燃烧着,而且他压根不相信,还能有女人比葛青川漂亮。 老农转过身去,他想着自己就过去看一眼。两人正在恶斗,他看一眼就撤的话,应该波及不到他。 因为,他刚才只远远地看到了那女子的背影,并未看到她的正脸。 他只是很好奇无相的话,他不信,这女子能比葛青川更漂亮。 老农远远地站在那里,等着看吕青竹正脸一眼。也是凑巧,他刚走过来,无相和吕青竹就身形互换。 老农一眼就看到了吕青竹的脸。 世界瞬间,凝固在了那里! 就在那一瞬间,他整个人如同被钉在了原地! 他见得都是山野村姑,葛青川那样的,他就已经惊为天人了! 但吕青竹不同,吕青竹没有葛青川那种端着的姿态,她是一种从内在生出的一种自然的出尘气质! 无相见老农走回,知道有戏,便心头大喜,叫道:“老农,她的真气已经不多了。你催动第二层的秽血神功,我们两人一起,耗死她。” “只要她真气耗干,这女人就是你的!这样的绝色,你此生绝对遇不到第二个!” 老农给无相说得心头一动。他此时已经看出来了,两人就是在干耗,看谁先耗死谁! “你此话当真,这个女人你真的肯让给我?”老农忽然喊道。 无相怒道:“老子虽然凶残,但说话,从来一口吐沫一个钉。你要不信,就滚!” 老农嘿嘿一笑,他知道无相就是这个脾性。 老农的目光扫过吕青竹的脸胖和腰肢,他小腹处的燥热,比刚才更加强劲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的衣襟处,那里的衣襟内兜里有一瓶烈性春药…… 他看了吕青竹一眼,吕青竹脸色苍白,额头一层细汗,显然也消耗极大。 而且,他有第二层的秽血神功护体,确实可以打! 老农忽然身形一纵,便跃上了身旁的那棵大榉树,榉树的树杈处有一个鸟巢,老农站在树杈旁,将手中陶嵘的头颅,放在了那鸟巢里,然后飘然落地。 老农落地的瞬间,便周身血丝爆起,他从后腰掏出砍柴刀,便杀入了战团! 老农的武功境界才入微而已,跟吕青竹和无相,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但是,他的秽血神功却已经成就了第二程,丝毫不比无相逊色,他一加入转团便开始不住地袭扰吕青竹。 老农看似木讷呆滞,其实极其狡猾,他只在吕青竹进攻无相时,才挥刀袭扰,吕青竹一旦剑锋转向他,他立即收刀,只以秽血神功挡下吕青竹的攻击,而这时,吕青竹的身后,血僧无相的戒刀,便以须弥压顶之势,向她砸来。 吕青竹,前后支绌,疲于应付。 老农和无相,渐渐形成了对吕青竹的夹击之势,逼得吕青竹步步后退! 吕青竹丹田内的真气,越来越少,她看着眼前这两个浑身漂浮蠕动着血丝的妖人,心头升起了一抹恐惧。 她瞄了一眼两人身后远处的官道,只见官道上的浓烟已经散去…… 她在想,阿墨在哪呢? 她忽然想到,她被人拦下,阿墨也一定是被人拦下了,而且阿墨这么久还没来找她,看来那拦住阿墨的人,一定也不弱! 吕青竹如此想着,她蓦然发现,她已经被两人逼到了,不远处那座破庙的门口。 两人显然是刻意为之,想将她逼入破庙内,进一步压缩她的腾挪空间。 吕青竹虽然明白了两人的心思,但是现在两人联手,已经稳稳地压制住了她,她只得被两人逼得一只脚退进了庙门内。 吕青竹一只脚跨入庙门,便赫然看到庙门口的地上,倒着一具尸体,那尸体被拦腰斩断,断腰处血丝蠕动着…… 看其衣服,显然是那算命先生…… 吕青竹心头一喜,她之前亲眼见到段融和那算命先生,一前一后进入了破庙。 她以为段融斩杀了那算命先生,还在庙内,便能替她掠阵。 吕青竹主动退入破庙内,去赫然发现,庙内空无一人,只见那一角坍塌处,一片破布飘扬着…… 显然,段融杀了算命先生后,从那坍塌的破洞,逃走了…… 血僧无相和老农,见了算命先生的尸体,都是大惊! 血僧无相还是亲眼,看着算命先生是追击着段融进入破庙内的,怎么还被反杀了呢? 葛青川排兵布阵,安排对手,可是尽量都会安排,以强对弱的局势。 算命先生怎会,如此随意,就被杀掉了呢? (本章完) 第295章 破庙丽影 第295章 破庙丽影 三人进入破庙内,血僧无相和老农,没有给吕青竹一丝喘息的时间,便继续向她疯狂围攻。 吕青竹被两人打得一点一点向后退去…… 三人就这样一边相互攻杀,一边一步步,走进了破庙那昏暗的一角。 吕青竹一剑敲飞了无相斜劈向她的沉重戒刀,但她的脚步已经有些虚浮,再次后退了半步。 吕青竹忽然感觉后背一硬,她的后背已经靠在了破庙一角的墙壁上了。 吕青竹的目色中,闪过一抹决绝之色。 如果她的真气耗尽之时,阿墨还没有赶来,她会用最后一点真气,了断了自己。 就在吕青竹这样想着,她身侧不远处的那老农的脚边,忽然哐当一声响。 这角落处,原本就昏暗,老农侧移身形,没有看到墙根的脚边竟有一个坛子,竟不小心一脚将那坛子给撞破了…… 这一撞破不打紧,只见一个黑乎乎的团子,从那破坛子里滚了出来…… 老农眼皮一跳,还以为那坛子里,躲着一只黄鼠狼,被惊着了,蹿了出来…… 话说,段融藏身在这坛子里,一直用神识外放,探查着外面的动静。 三人缠斗着,进入破庙时,段融就开始提心吊胆。眼见着穿着一身血衣的秃驴和那老农,逼着吕青竹一步一步,退向他躲身的这里,段融更是紧张…… 三人已经走入昏暗的角落,还在缠斗不住,特别是无相和老农,围着吕青竹,身影忽闪。 段融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果不其然,怕啥来啥。 下一刻,老农就一脚撞烂了坛子。 老农见那黑乎乎的团子滚出,本来不准备搭理,他此时的眼里只有吕青竹,眼见吕青竹这个香饽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马上就要到手,他那里有时间理会一只受惊的黄鼠狼呢…… 但就在那黑乎乎的团子滚出的瞬间,便忽然噼里啪啦地一阵爆响,而几乎同时,那黑团子就忽然炸开。 就在那黑团子炸开的瞬间,一抹刀影,便向他斩来! 段融很清楚,坛子被老农撞破,他就已经暴露了。 原本,他们还在庙外时,段融已经动用神识探查,看得很清楚。 之前吕青竹一直压着那个穿血衣的秃驴打,后来,老农加入后,形势才开始反转,两人联手,将吕青竹逼进了这座破庙内。 现在暴露后,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和吕青竹联手,杀掉眼前的这两人。如此,他才有活命的机会。 段融的策略很简单,他只要拦下老农,他相信,吕青竹还能压着那个秃驴打! 段融这一刀,可谓来得毫无征兆,刀影闪起,老农便下意识地退后躲闪。 但是,段融是大圆满的境界,老农不过入微而已,而且段融还是先发制人,他如何躲得过? 但即便如此,刀影闪过的瞬间,老农周身漂浮蠕动着的血丝,还是如同活物,瞬间汇集隆起,替老农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刀。 段融一刀被挡,便身影一纵,欺身贴近老农,刀影忽闪,以刁钻的角度,再次向老农斩去。 段融的忽然诡异出现,搞得吕青竹和血僧无相都是一愣。 他俩不像老农,还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坛子里滚出来。 他俩只听到哐当一声响,下一刻,段融就和老农斗在了一起。 段融见吕青竹还在那发愣,陡然大叫道:“还在那发什么呆?还不快杀了那秃驴!” 段融几刀斩过,已经心下发凉! 这老农的秽血神功,显然远远比算命先生要深厚。 他全力斩出的一刀,那些如同活物般,汇集蠕动着的血丝,竟然能抵消掉他全部的劲力。 吕青竹被段融一吼,立马反应了过来,长剑一挺,便向无相刺去…… 段融拦下了老农,吕青竹不再腹背受敌,立马境界全出,向血僧无相杀去。 吕青竹知道,这是生死之斗! 无相干裂的嘴唇,早已经没有一丝血色,他的神色也开始萎靡,他分明地感到自己体内的“血”已经不多了。 而吕青竹却劲力勃发,他每次催动秽血神功,挡下吕青竹的杀招,都消耗颇大。 段融全数的攻击,都被秽血神功挡下,老农心头终于一缓。 段融的出场方式,太过诡异惊骇。 而老农又常居山村,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对江湖上的事,也所知不多,他更是从来不清楚,这世上还存在缩骨功,这种异术。 故而段融最初,从黑乎乎的肉团炸出时,老农瞬间便身形暴退,因为那时,他根本不清楚段融的武功境界,又被段融的出场方式给唬住了。 但此时,眼见秽血神功能够挡下段融的全部攻击,他已经镇定了下来。 镇定下来后,老农很快便发现,段融的境界,高于入微,而弱于真气境,显然是成就了内息境大圆满的武者。 段融虽然在老农身前,刀影忽闪,但老农此时已经不再看向他,而是抬眼看向段融身后,吕青竹和血僧无相那里。 只见吕青竹,剑影忽闪,血僧无相周身漂浮蠕动着的血丝,如同沙画一般,不断在各处聚拢、散开,聚拢散开,接下吕青竹一记又一记的杀招。 而无相那无往而不利的须弥刀法,在吕青竹手里,已经连一招都过不了,要不是秽血神功的护体,无相恐怖早已经倒下了。 老农心头一颤,如果无相倒下,下一个死的就是他!而此时有秽血神功护体,段融的攻击,他可以视作无物。 就在这时,老农周身血丝漂浮蠕动,忽然无视段融的攻击,向吕青竹走去。 他竟然想直接无视段融,再次和血僧无相联手,夹击吕青竹。 老农一动,段融就察觉了他的意图。 段融咬着牙,刀影更快,但老农周身漂浮蠕动着的血丝,却如影随形,忽聚忽散,此起披伏,尽数挡下了他的攻击。 段融忽然跃起,手边梅残影,陡然绽放,三枚柳叶刀,爆射而出,散射向了身前的老农! 三枚飞刀,近在迟尺! 老农周身漂浮蠕动着的血丝,忽然在身前的胸口、腹部、肩头,三处,陡然汇集隆起,瞬间便将三枚飞刀,无声弹飞。 段融目色一紧,再次向老农劈头斩来,但他这境界全出的当头一刀,依然被忽然隆起汇集的血丝,给挡下了。 就在段融一连串密集的攻击之下,老农已经走到了吕青竹的身后。 吕青竹和血僧无相,都注意到了身后的变化。 吕青竹已经将攻势减了下来,开始分散心神,注意着自己的身后。 就在吕青竹剑影一晃,斩向无相时,老农瞅准机会,忽然握紧砍柴刀,向吕青竹的后背砍去。 但就在老农的砍柴刀伸出的瞬间,段融便身形一纵,鸣鸿刀刀影一闪,就横斩向老农砍出来的砍柴刀。 只听噹的一声,老农握刀的虎口被震得一麻,要不是他的手上蠕动缠绕着密密麻麻的血丝,这一番交手,他的兵刃就要脱手,倒飞出去! 秽血神功,虽然神妙,但却不能增加武功境界! 老农毕竟只是入微,而段融已经成就大圆满了。 段融一击得手,吕青竹和血僧无相都看在了眼里。吕青竹心头一动,攻势再次凌厉了起来。 无相萎靡的眼神,随着吕青竹的再次暴起,已经流露出了一抹死气。 老农虽然有秽血神功护体,可以无视段融的攻击,但有段融掠阵,他也无法再袭扰吕青竹。 他就算此时站在那里,也纯粹成了一尊血色的摆设而已。 老农站在那里,眼见无相已经一点一点地萎靡下去,心内焦急如焚,但段融的刀影还在身边忽闪,他实在无计可施。 他是以农民身入教,要不是秽血教早年无人,也根本不会发展他。他虽然秽血神功有所成,但其他手段,却是寥寥。 就在老农焦急无奈之时,吕青竹再次一剑划向无相的喉咙,血丝汇集隆起,但那隆起的血丝,刚与吕青竹的决绝的剑锋接触,便一触而溃。 无相体内用以催动秽血神功的“血”,已经在此刻耗尽了。 无相目色苍凉,吕青竹的眼眸深处,似有孤梅隐现,决然一剑,便斩飞了无相的头颅! 无相的光头飞起,但却没有一丝血溅起,只因他体内的血,已经枯竭。 无相的脖颈斩断处,无数密集的血丝探出头来,如蛆虫般,兀自蠕动着…… 老农没想到,无相这么快就被吕青竹斩杀了。 此刻,他已经很是后悔,听了无相的蛊惑,精虫上脑,跑来蹚这趟浑水。 无相一死,他以一敌二,如何能有生机? 果然,无相刚被枭首,吕青竹便长剑一挺,和段融一起,一前一后,夹击老农。 老农此时极为尴尬,他手中虽然握著砍柴刀,却根本不敢出手,两人的境界都高于他,一旦出招,兵刃交接,他的砍柴刀立时就要脱手。 虽然吕青竹加入了战斗,但段融手中的鸣鸿刀的刀影,却是更加凌厉了。他方才用神识探查了吕青竹的丹田,吕青竹的真气已经所剩无几。 老农的秽血神功,支撑到现在,已经消耗了不少,此时又在吕青竹和段融的轮番攻击下,不过数息后,老农的嘴唇已经毫无血色。 吕青竹一剑斩出,境界全出,孤绝如梅,隆起的血丝瞬间溃散,而剑势不减,一剑削飞了老农的头颅。 就在吕青竹一剑斩出的瞬间,段融也一刀斩斩向了老农的前胸处。 吕青竹一剑得手,老农头颅飞起的瞬间,周身漂浮蠕动的血丝,忽然便如同失去了主魂一般,不再汇集隆起,段融不觉间,一刀就斩在了老农的前胸上。 段融为了消耗老农,这一刀,内息灌注,全力而出,就这样结结实实打在了老农的胸口处。 一刀落处,一阵白烟,陡然腾起…… 那是老农衣襟内兜里的烈性春药,被段融内息灌注的一刀,直接敲碎,鼓荡而出…… 山风从庙门灌入,将白烟吹在了吕青竹和段融的脸上…… 事起仓促,两人都毫无觉察,被山风裹着白烟,扑在了脸上…… 吕青竹想要闭气时,已经晚了,药粉已经蹿入了她的口鼻…… 原本来说,无论多么烈性的毒药,对于真气境的吕青竹都不是什么问题,她只要运转真气,就可以将毒逼出体外。 但她此时,丹田内的真气,偏偏近乎枯竭,根本无法运气逼毒! 烈性春药,数息后,便侵入了她的心脉! 吕青竹面色潮红,浑身发虚,一股股的燥热之气,从体内涌出…… 她眼神迷离地看着,不远处的段融,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轻嗯声来…… 吕青竹一步一步走向段融,而且开始解开自己衣服的扣子…… 段融心内还有一丝清明,他知道,他和吕青竹是中了毒了。 “没事,有药……我有药……” 段融的眼睛一边盯着吕青竹,一边颤抖着翻出一个瓷瓶来。 那是沈平留下的应急的药。 但就在这时,吕青竹已经脱掉了衣衫…… 段融顿时瞪大了眼睛,拿着瓷瓶的手,停在了那里。 “段融,不行!你不能这样!她还是个孩子……住手!……” 段融心头一震,就要打开瓷瓶的塞子,可是吕青竹忽然解开了自己的胸裹。 段融的鼻血顿时流了下来。 “好……” “好大啊……” 哐啷一声,他手中的瓷瓶掉在了地上…… 而此时,一丝不着的吕青竹已经走了过来,满面桃地扑倒了段融…… 荒野破庙,三具尸体在侧,两人就这样,扭在了一起…… 过了一会儿,段融抱起吕青竹,滚到了角落的稻草堆里…… 吕青竹紧闭着眼睛,段融也眼神迷离,两人都被药物催迷,神魂恍惚…… 也许是药物到了,药劲最高的时候,段融感觉大脑一阵空白,也就在这时,他周身的毛孔中,无数的血丝如蚂蟥般蠕动着,探出头来…… 那血丝蠕动着,爬满了段融的全身,然后如野草般,攀爬蔓延,数息后,连吕青竹的身体上也爬满了血丝…… 段融大脑在药物的作用下,处于断片般的空白中,但他体内的第二重的境界的秽血神功,却兀自运转了起来。 吕青竹是处女。段融是处男。 元阴与元阳! 金风玉露一相逢! 大多数,加入秽血教的人,都已经不是处男,故而他们修炼的速度都很慢。 因为元阴与元阳相激荡,便是最滋补秽血神功的大补之物! 要远远好过只有处女的元阴,而没有处男的元阳时的练血效果! 但即便也有像到吕青竹和段融这样的,元阴与元阳相激荡,但也因为修炼者,他的秽血神功的境界太低,不像段融这般通过吞噬器灵,直接得到了秽血神功的第二重境界。 因为其秽血神功境界太低,即便是元阴与元阳相激荡,大量的滋补之物,也因为无法被吸收而白白浪费掉了。 像段融这般,元阴与元阳相激,而且因为他本身已经具备了秽血神功第二重的境界,故而能将激荡的滋补之物吸收殆尽,这种情况,此从秽血神功出世,这还是第一次发生。 因为要想将元阴与元阳相激荡的滋补之物,全部吸收,就必须将秽血神功修炼到某个境界才行,而要想将秽血神功修炼到某个境界,就不可能是处男元阳之体。 这原本就是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 (本章完) 第296章 成就第二层 第296章 成就第二层 破庙角落的稻草堆处,已经安静了下来…… 一番巫山云雨后,两人都满身是汗…… 段融的嘴角粘着一根稻草杆,他的周身漂浮蠕动着密集的血丝…… 这些血丝已经从吕青竹的身上褪了下来,只在他的周身漂浮着…… 元阴与元阳相激荡的滋补,让这些血丝,如饱饮鲜血的蚂蟥一般,血红欲滴,在段融的周身兀自蠕动着…… 就在这时,段融陡然转醒。 他周身漂浮蠕动着的血丝,将元阴与元阳相激荡的滋补之物,吸收殆尽。 段融也借此,直接成就了秽血神功的第二层。 这不仅仅只是第二层的境界,而是实打实的第二层的功力。 就在方才两人云雨之时,秽血神功已经兀自运转,吸收了元阴与元阳相激荡的滋补之物,完成了段融全身的“练血”。 这样的练血完成后,段融的寿元也增加了十五年。 就在秽血神功完成练血的过程中,在段融体内的残留的春药,也随着练血排出杂质,而被炼化掉了。 故而,练血完成,段融便药力消散,陡然转醒。 段融清醒的瞬间,心念一动,神识便放了出去。 一番探查后,他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四野无人。 段融随之看着身前漂浮蠕动着的血丝,他甚至能隐隐感应到,这些血丝因饱食而肥,此时竟似乎有淡淡的愉悦感。 段融心念催动,周身漂浮蠕动着的血丝,便从毛孔内退回了他的体内。 段融方才一感应,便已知晓,他的秽血神功已经成就了第二层。 段融有些恼怒,没想到,这个潜伏在他识海内的隐患,他不仅没能将其去处,还让其抓住机会成长了一波。 段融散去周身血丝,这才望向身侧的吕青竹。 吕青竹的脸上、身上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她脸上的潮红已经褪去,白嫩的身体上,沾了几根稻草杆子…… 段融伸出手来,小心地将那些稻草杆子捏起来,扔掉了。 段融凝视着吕青竹的脸,他的目色一片柔情。 两世处男,这还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呢。 “青竹……”段融喃喃叫着她的名字,心里涌起古怪的感觉,他禁不住低头,轻吻了下她的额头。 这时,一阵山风吹来,满身是汗的吕青竹打了个哆嗦,段融目色一动,立马拿起旁边地上自己的衣衫,轻轻地盖在了吕青竹的身体上…… 他坐在吕青竹的身旁,用手指轻轻抚过吕青竹的嘴唇,此刻,他的心头被某种爱怜的情愫填满…… 吕青竹双目紧闭,似乎是感受到了段融温柔的抚摸,她的手臂再次像蛇一般向段融缠去。 段融立马闪身躲了,他身上残留的春药,因为秽血神功的练血,被炼化掉了,但吕青竹没有,烈性春药残留的药性,还在刺激着她…… 但,这荒野破庙,危机环伺,实在不是时候…… 段融起身捡起不远处,之前他掉落的瓷瓶。 段融再次坐回了吕青竹的身旁,倒出了一粒药,轻轻地喂进了吕青竹的嘴里。 但吕青竹昏迷着,她只是将药噙在口中,并未吞下。 段融看着吕青竹,目色迟疑了下,他俯下身去,轻吻在了吕青竹的嘴上,缓缓地伸出了舌头…… 感到吕青竹已经将药丸吞了下去,段融才放开了她。 他擦了擦吕青竹嘴角的口水,怔怔地看着她。 吕青竹此时侧躺在了那里,就像一个睡熟的孩子,从破庙坍塌一角那里的天光,轻柔地照在她的脸上…… 段融凝视着她,目色清澈如水,他真希望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但就在此时,吕青竹的眼睫毛动了一下,段融心头一跳,他知道吕青竹马上就要醒来。 此刻,他有些恨,沈平这药,怎么就如此灵验?才刚吃下去多大会儿,吕青竹就醒了? 段融立马假装昏迷,蜷腿躺在了吕青竹的不远处。 吕青竹悠悠醒来,她清亮的眸子里,先是一阵茫然,然后瞬间她就跳将了起来,段融搭在了她身上的衣衫兀自掉落…… 她一下子就想起了发生了什么,虽然她被药物迷醉,但是那种激烈冲撞的感受还是印在了脑海里,甚至此时她的身上还残留着段融的味道…… 吕青竹的泪水,瞬间就夺眶而出。 她快速地穿好了自己的衣服,捡起地上的长剑,走到了段融的身边。 段融赤身侧躺在稻草堆上,卷缩着腿,吕青竹目色一跳,他看到了段融手边的那个瓷瓶。 吕青竹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丝丝缕缕地滋养着她的丹田,她丹田那种因为真气枯竭的隐痛,正被一抹清凉中和。 吕青竹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在她模糊的记忆里,段融似乎给她吃了什么。 虽然她不清楚那是什么,但无疑那是对她身体极好的东西。 吕青竹冷道:“起来吧!别装了!” 吕青竹剑尖一挑,段融的衣服,便搭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段融轻叹了口气,拿着衣服,坐了起来。 四目相对,吕青竹的脸,冷若冰霜! 段融坐起的瞬间,她手中剑,已经指在了段融的喉间。 段融的咽喉处,已经隐约感触到了剑尖上的一点凉意,只是剑锋再冰冷,也没有吕青竹此时的目光冰冷。 段融怔怔地看着吕青竹,没有丝毫的恐惧。 吕青竹看着段融的样子,怒道:“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段融眼波平静,道:“我这条命,余生就是姑娘的。姑娘要取,拿走就是。” 吕青竹抿着嘴唇,手中剑的颤抖着,她的内心显然经历着激烈的挣扎。 在这荒野破庙内,她失了贞操,别说是碰她的人,就算是看一下,她也会杀光他们。 从她醒来的那一刻,她已经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杀了段融,但现在看着段融的脸,她这一剑,却是如何也刺不下去。 如果段融说那是一场意外,或者跪地求饶,她都会杀了他。她知道这事不怪段融,但她只有杀了他,她才能忘了这件事。因为,只要想起,那个碰过她的人,还活在世上,她就觉得羞耻。 但段融偏偏语气轻淡地说了句,姑娘要取,拿走就是。这句轻飘飘的话,似乎有某种神奇的力量,洞穿了她的心。 她这一剑,已然刺不下了! 吕青竹的嘴唇颤抖,道:“段融,自此之后,我永不想再见你!今日作罢!再见之日,就是我杀你之日!” 吕青竹说完,长剑入鞘,便转身出庙了。 段融拿着衣服,看着吕青竹的背影,喃喃道:“……再见之日,就是杀我之日?……那就是永不相见了吗?” 段融的目光中,闪烁着某种痛苦,吕青竹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庙门口,但他依然望着庙门那里…… 段融愣神了会儿,似乎才忽然意识到吕青竹已经离开了,他看着破庙里的三具尸体,目光陡然锐利了起来,迅速无比地穿好了自己的衣衫…… 阿墨在官道旁,看着在一片尘土飞扬中,站在那里的巨大身影。 要说两人的身量,阿墨还要比樊寒舟高出半个头呢。只是樊寒舟要比阿墨,更加魁梧壮实。 樊寒舟看着如一座肉山般的阿墨,嫌弃地冷笑道:“就你这样的,也能算女人?简直就是怪物。” 梵寒舟虽然自身高大威猛,却偏偏喜欢娇小的女人。 阿墨锁着眉头,她已经看到,樊寒舟的身后密林的树梢上,有好几道身形,快如鬼魅,在向各个方向蹿飞着…… 阿墨心思如电,这场伏击看来是有备而战的,就像站在她面前的这人,显然和她一样是一身横练的家伙。 阿墨不认为这是巧合! “那么,小姐那里呢?” 阿墨瞬间便明白,她必须尽快解决掉眼前这人,去找到小姐。因为,这种情况下,小姐可能会有危险。 樊寒舟看他一阵冷嘲,阿墨却只是看向他身后的树梢那里,压根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樊寒舟自然知道,他身后密林上面簌簌而动的,都是些什么人,而阿墨更一脸凝重地看着那些人影移动。 樊寒舟怒道:“自身都难保了?还在操心别人的事!” 樊寒舟说着,拳握如斗,大踏两步,便陡然一纵,一记大拳,便向阿墨砸去。 樊寒舟的巨大身形,踩得大地如地震一般。 阿墨眼眸一凝,如渊渟岳峙一般,兀自不动。只待樊寒舟近身,才忽然身形一侧,单手成掌,看慢实快地,将手掌拍在了樊寒舟的拳锋上,然后一拨一引,就将樊寒舟甩了出去。 樊寒舟身形一乱,阿墨立即纵身出招,拳影大如斗,密如雨,在樊寒舟周身忽闪,每一记拳落,便响起金石铿锵之音。 一阵拳影,铿锵翁响,如一堆钝器相撞一般。 樊寒舟仓促之间,以拳接拳,只接下了七成的拳影,还有三成拳影落在了他周身各处。 最后,阿墨一记重拳,打在了樊寒舟的胸口处,将他打得倒飞了出去。 樊寒舟如山的身形,撞断了一棵大松树,在一片尘土飞扬中,砸在了地上,将官道旁的野地,砸出了一个大坑。 樊寒舟两手一拍,跳将起来,眼神恐惧地看向不远处的阿墨。 两人一个照面,就来往了二十多拳,此时他们俱都是大汗淋漓,喘着粗气。 最后还是阿墨抓到了樊寒舟的破绽,一拳将他打飞了出去。 阿墨的双手,止不住颤抖着,眼神死死盯着樊寒舟。 樊寒舟此时的状态更差,他的拳头已经血肉模糊,拳面上白骨已经完全露了出来,光滑如汉白玉,其上连肉丝都没有,他拳面上整个肉都被磨没了。 而且他的胸口也凹下去了一大块,他呛了一口血出来,那血里明显有肉沫子。 樊寒舟双目盯着阿墨的拳头,之前他没仔细看,现在他能看出,阿墨的两拳上,已经隐隐闪着古铜般的金属色泽。 他修炼的蛰龙功,也是横练的武功,他再清楚不过,那意味着什么了。 此时,他对于阿墨的轻视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满眼的恐惧之色。 樊寒舟心念一动,他的拳面、胸口便有密集的血丝,开始蠕动交织,一息不到,樊寒舟的拳面已经恢复如初。 阿墨看着樊寒舟拳头上蠕动的血丝,眼眸中的凝重更浓烈了几分。 “秽血妖人?” 阿墨感觉面前之人,实在有些刺手。 樊寒舟的横练武功的境界,自然比不上阿墨,但却也不弱,再加上他秽血神功的疗伤之法。 他就可以跟阿墨,干耗下去,看看最后是谁,支撑不住,力竭破功。 阿墨心下有些焦急,如此干耗下去,她如何能去找吕青竹呢? 阿墨从小就被灌输了一个观念,那就是吕青竹的安危,比她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樊寒舟看着阿墨,同样心里发苦,这样的偏僻闭塞之地,怎会有如此境界的横练武者? 要不是为了下一层的秽血神功,他此刻就想遁地而走! 阿墨忽然心头一动,目光紧紧地盯住了樊寒舟的脑袋。 太一门和秽血神功的事,小姐平素也常和她聊起。她记得有一条,秽血神功的血丝无法侵入人的脑浆子里。 即便是断臂,只有功力足够,也能立时重生,但是脑袋掉了,却还是会死的! “脑袋!?” 阿墨目色一凝,盯住了樊寒舟的方脸大头。 阿墨身形一纵,再次欺身,一拳向樊寒舟打去。 樊寒舟此时已经不敢硬接,他立马侧身避开。他已经想好了策略,他只要拖着阿墨,待血僧无相和葛青川解决了对手,来策应他围攻阿墨。他一个人,是决计杀不了阿墨的。 他几乎可以确定,他眼前之人,绝对是全场最强悍的对手了! 但樊寒舟还是低估了阿墨,他不仅力量不如阿墨,速度、身形同样不如阿墨。 他刚一侧身,阿墨就拳影闪动,砸向他的腰眼。 樊寒舟无法,只得以攻为防,一拳砸向阿墨的胸口,阿墨回拳护身,两人拳影瞬间交接。 金石铿锵之声,密集响起! 樊寒舟额头泌出一层冷汗,一双如斗大拳,数息后,便白骨嶙嶙。 阿墨打得樊寒舟气息紊乱,却忽然身形一蹿,便窜到了樊寒舟的身后,阿墨目色狠辣,身形闪到的瞬间,便陡然抬脚,一脚踹在樊寒舟的屁股上。 为了应付阿墨的拳影,樊寒舟已经呼吸凌乱,此时陡然被阿墨在屁股上踹了一脚,他如山的身形便陡然横飞起来。 樊寒舟在半空中,身形失衡,阿墨一拍他的肩膀,让他的头和肩膀在半空中微微向下倾斜,然后便陡然一拳打在了他的脑袋的天灵盖上! 樊寒舟被打飞出去一截,阿墨身形一闪,再次按了下他的肩膀,接着一拳砸在了天灵盖处。 阿墨最厉害的地方,并不是她横练,也不是他的力量和速度,而她对于力量和人体精确把握。 此时,樊寒舟如山的身体,被她控制在半空中,她一拳接着一拳地向他脑袋砸去。 阿墨打出第二拳时,樊寒舟就两眼一黑,阿墨那样的重拳,打在他的天灵盖上,光是那震荡之力,他就受不了。 樊寒舟在半空中,两手抱着头,但阿墨视若无睹,依然一拳一拳砸在天灵盖,那种震荡之力,还在冲击着他的脑浆子。 他想在空中变换身形,但阿墨一拍他的肩膀,他全身的骨头,如杠杆般彼此撞击,他竟诡异地再次回到原来的姿势去了。 阿墨连打十拳,樊寒舟的头皮血肉模糊,连番的震荡之力,已经震得他意识模糊,大小便失禁。 他蛰龙功练就的头骨,虽然白骨粼粼,血迹一片,但却是硬受了阿墨十拳,而完好无损。 头骨显然是拳头要硬,十拳下来,阿墨的右拳已经裂出了血纹。 阿墨一口气打完,深吸一口气,就在这当口,樊寒舟双手抱头,就地一滚,便落在了地上。 樊寒舟意识模糊,但求生欲乃是本能,他一着地面,便立即就要施展蛰龙功,钻入地底。 此时他心头恐惧阿墨如神鬼,哪里还有一丝战意呢? 但他刚刚钻入地底的瞬间,阿墨忽然一跳而落,两只大脚如刀一般,插入大地,直到小腿中间的位置,她弯腰探手,一把便抓实了地下的樊寒舟。 阿墨的大手,如铁钳抓瓢一般,抓住樊寒舟的头颅,将其从地下拔了出来。 阿墨凶性打发,一拳接着一拳,向樊寒舟的天灵盖上砸去。 阿墨满脸溅血,脸上的肌肉抖动着,狞厉如鬼。 樊寒舟的头骨上的裂纹,密如蛛网,隐有白浆子渗出。 他的脑浆已经被阿墨震烂成稀糊了,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本章完) 第297章 祸福无定 第297章 祸福无定 阿墨看着在一片尘土中,死绝了的樊寒舟,她喘着粗气,大汗滴落,眼神中的暴虐,如潮水般褪去…… 阿墨喘了几口气,便蓦然抬头四顾。 她的眼神,有几分焦急。 但只见荒野苍茫,树影婆娑,她一时也不知吕青竹身在何处…… 阿墨身一纵,便到了一处密林边缘,她屏息静听,听到密林内隐隐有打斗声传来,她立马身形一纵,往打斗声的方向而去。 阿墨刚闪入密林,却忽然看到不远处有黑影在树缝隙间晃动。 那打斗声隐隐传来的地方,似乎还有很远一段距离,而那黑影晃动之处,就在丈余外,阿墨身形一转,便蹿向黑影晃动之处而去。 阿墨蹿出一棵粗壮的桑木,便看到不远处的大树下,一个乞丐正爬在一个赤身少女的身上…… 夏双双的轻功不错,马车被炸开的瞬间,她就从黑烟里蹿了出来,落在野地旁的密林边缘。 夏双双刚远离黑烟毒雾,飘然落地,便听到身侧不远处的密林上方,树梢上簌簌而响,接着一个黑影从天而降,落在了她的面前。 那是一个乞丐,拄着一根硬竹竿,衣衫褴褛,满头油污,他的眼神肆无忌惮地掠过夏双双的胸脯与腰肢,贪婪地贱笑着,露出了一口让人恶心的黄牙…… 夏双双看着那乞丐嘴角的口水,心头一阵厌恶。 她的兵刃,百鸟朝凤枪,原本就放在座位的下方。但马车炸开的瞬间,她的兵刃就滚落进入黑烟毒雾内,她根本来不及拿出她的武器,就只得施展身形,纵跃了出了黑烟…… 夏双双赤手看着面前的这个乞丐,心头有几分发慌。 她毕竟是世家子弟,从小娇生惯养,虽然练武的天赋不错,但根本没在江湖上历练过。 别说杀人了,她从小到大,连只鸡也没杀过。 此时,在这荒郊野外,忽然便发生了爆炸,然后便遇到了一个诡异恶心的乞丐,她惯用的兵刃又不在身旁,她此时如何不慌? 夏双双身形一纵,就想逃离此处,但那乞丐好不容易在这荒林中,遇到如此艳物,岂肯放过? 那乞丐施展身形,手中的硬竹竿黄影一闪,便向夏双双的胸口点去。 夏双双身形暴退,一记横拳便砸向了点向她的硬竹竿上。 所谓枪拳同源,夏双双此时情急之下,用的是脱枪为拳的打法! 夏双双的拳锋内息灌注,便横砸在乞丐向她胸口点来的硬竹竿上! 只听“啪”的一声,在夏双双的拳锋砸上的瞬间,硬竹竿便陡然爆裂! 夏双双分明感到一股雄厚的劲力,将她的拳锋崩得皮肉破裂,只见崩散开来的硬竹竿内,黑影一闪,一柄坚硬之物,便点在了她的胸口处。 夏双双连退两步,嘴角溢血。方才乞丐那一点,已经打断了她胸口的一根肋骨,震伤了她的肺叶子。 此时,乞丐手中硬竹竿已经不见,他拿在手里的乃是一柄藏在竹竿内的铁棍子。 那铁棍子,一头尖锐,一头则钝,乞丐方才是用钝的那头,点伤了夏双双。 那乞丐抓住铁棍子的另一头,尖锐的那头,就在他手肘的位置…… 那乞丐桀桀桀怪笑着,如果他用尖锐那头,方才一招就已经穿透了夏双双的身体。 夏双双是小成境界,而这乞丐是大成境界,两人本就境界悬殊,更何况夏双双此时还是赤手空拳呢…… 那乞丐好容易遇到夏双双,这样的艳物,如何肯一照面伤她性命?而且利刃穿胸,弄得血糊糊的,他还怎么戏耍? 夏双双的脏腑震荡,立即便明白了乞丐的境界。而此时那乞丐望向她的目光已经更加疯狂。 夏双双的眼角淌出了泪水,她感觉自己要死了…… 就在这时,那乞丐手中的铁棍一晃,竟然掉了个头,将钝的那头拿在了手里,将尖锐一头,指向了夏双双。 乞丐身形一闪,手中的铁棍便向夏双双刺来,夏双双侧身闪避,但那乞丐似乎在轻功上,更要强悍于她,身形忽闪,只见寒光一闪,那铁棍的尖锐一头,便挑开了夏双双衣襟上的两个扣子。 夏双双肩头下的衣衫耷拉着,露出一团白肉来…… 乞丐的目色中跳动着疯狂的欲望,他撮着牙子,淫笑道:“我的好人儿,等老子一点点剥光你……再好好让你快活……” 乞丐身形再动,手中铁棍一挑,夏双双奋力躲避,还是被划开了右肩的衣衫,破布随风翻着,皮肉隐约可见。 乞丐再次桀桀桀地怪笑了起来,乞丐的笑容忽然停了,他看到夏双双右肩翻起的衣衫下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浅淡的血痕子…… 乞丐目色可惜地摇了摇头,道:“伤了……伤了……下手重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 乞丐一边道着可惜,手中的铁棍再次闪动,夏双双的衣衫又破了一处…… 夏双双衣衫不整,双目含泪,羞愤难堪。她从小到大,几时受过这等屈辱? 但此时,她跑也跑不过这乞丐,打更打不过,又是在荒山野岭,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夏双双忽然崩溃大喊:“救命!救命啊!” “不用喊了!不仅你会死,他们所有人都会死!” 她看着乞丐铁青狞厉的脸色,隐隐听到了身后密林深处隐隐传来的铁器交接之声,她明白那乞丐并不是说空话吓唬她! 夏双双忽然抬手抹掉了脸上的泪,看着乞丐啐了一口吐沫,叫道:“你这种蛆虫样的家伙,也想碰我!我就是咬舌自尽,也不会让你得逞!” 夏双双说完,便目色凶狠,腮帮子一鼓,眼见就要咬舌。那乞丐顿时一慌,身形一晃,便站在了夏双双的身前,右手一抓,已经捏住了她的下巴两腮。 就在这时,夏双双右手袖口一抖,便攥着一柄匕首,猛然刺向那乞丐的胸口。 那里正是心脏的位置,这一刺要是扎穿,那乞丐当时就要没命。 但是,那乞丐虽然精虫上脑,但却异常机敏狡诈,夏双双抬手的瞬间,他就觉察到了危机,夏双双右手攥着匕首刚刺入了乞丐身体半寸,乞丐的大手便攥紧了她握着匕首的手。 眼见差点被刺穿心脏,乞丐大怒,内息灌注,用力一掰,只听咯嘣一声,夏双双的右手顿时软如无骨,手中的匕首随之掉落。 乞丐捏着夏双双的脖子,将她摔在了一棵大树下。 夏双双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对右手断裂的剧痛,似乎毫无所感,她忽然疯狂大笑了几声,目色含悲地一口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断了的舌根,滋出的鲜血,瞬间便灌满了口腔,如地泉般从口中汩汩流出……夏双双两眼一黑,倒在了树下。 乞丐脸上肌肉抖动着,他没料到,原本幻想的一场香艳,竟会如此收场。他纵身跳到了夏双双身前,发狠叫道:“臭婊子,你以为你死了,老子就会放过你吗?” 乞丐说着,便爬在了夏双双的身上,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虽然夏双双已经死了,但乞丐看着眼前这具温暖白嫩的尸体,眼中的欲望,竟更加疯狂…… 但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如肉山般的巨大身影,陡然闪出,大拳如斗,快如电火,一拳便将爬在夏双双身上的乞丐,打飞了出去。 那乞丐被打得卡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榕树的树杈处,他的胸口被打出了一个大血洞,前后贯通,心肺全烂。 血洞内密集的血丝蠕动着,但那血洞实在太大,以乞丐堪堪第一层的秽血神功的境界,根本愈合不了。 乞丐满嘴的鲜血和脏器碎块,不过一息间,就已经气绝了。 阿墨瞄了一眼,那挂在榕树上,往下滴血的乞丐,眼神厌恶。她扭头看向大树下的夏双双,她蹲下身下,试了试夏双双的呼吸,又按了下夏双双脖颈处的脉搏。 夏双双已经脉停气绝! 阿墨目色无动,她伸出如盘大手,合上了夏双双圆睁着的双眼,然后拿起旁边地上的衣衫,盖在了夏双双赤裸的尸体上。 阿墨做完这些,身形一纵,便往密林那头,隐隐传来的兵刃交接声之处窜去…… 姜青玉在密林中狂奔,他的身上已经好几处伤痕,目色慌乱,呼吸急促。 就在这时,他的眼前忽然人影一闪,接着便一道寒光向他当胸刺来,姜青玉侧身遇躲,那刀影灵活无比,立即变刺为斩,横扫向他的腰间。 姜青玉只得挥剑横档,但兵刃甫一交接,砰的一声,强劲的内息,崩得他虎口震裂,长剑脱身倒飞出去。 一个身材臃肿,涂脂抹粉的妇人,持刀这在姜青玉的面前,笑吟吟道:“小公子,你与我快活一场,我留你一个全尸,如何?” 姜青玉掉头就想再跑,他只是小成境界,而这妇人已然是大成境界,不过这妇人似乎并不怎么擅长轻功,他才借着身形之利,在密林见流窜,拖延至今。 要不是他在轻功上有些功夫,恐怕早已经死在那妇人的刀下。 不过,即便如此,他全力施展身形下来,内息也是消耗巨大,而且每每被那妇人忽然窜出截杀,他早已经气机紊乱,速度已然慢了几分。 那妇人便是和梵寒舟,在密林空地上吵架的一对胞妹之一,她见姜青玉再次转身逃窜,脸色愠怒道:“这小子,就知道跑!” 那妇人并不是轻功不佳,她只是在逗姜青玉玩呢。这么一个小公子,她有点舍不得杀呢。她想留着,等她姐姐过来,也给她瞅一眼,再杀了这小子。 但是她左等右等,她姐姐却一直没见过来,她眉头微蹙,自语道:“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吧?” 姜青玉跑着跑着,才忽然发觉,他一直都只在这片区域内打转呢,一旦跑远了,就会被那妇人给截杀掉头。 就在这时,姜青玉眼角的余光瞥见身后黑影一闪。 那妇人之前都是从他身前截杀,从未从他身后偷袭过。 姜青玉忽然便觉得后背一疼,接着他便看到自己的胸前一柄血淋淋的刀尖扎了出来,此时他的耳畔一阵热气涌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道:“小公子啊,阿姐没空陪你玩了。阿姐这么疼你,到了阎罗王那里,你一定不会告阿姐的状吧?” 那妇人说着,便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手一用力,便将刀从姜青玉的身后拔了出来。 姜青玉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眼神中满是不甘和恐惧,喃喃道:“我才刚刚成为宗门记名弟子……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 姜青玉临死之前,忽然想到,在择英会上,他因为运气好,淘汰了桂宗和岳峰,兵不血刃的,进阶了记名弟子。 但现在他就要死了,桂宗和岳峰却还好好活在世上,这样看来,到底哪个才是运气好的呢? 人世凄凉,祸福无定。 姜青玉趴在地上,嘴角溢血,数息后,就已经气绝了。 那妇人见姜青玉已死,便割了姜青玉的头,扒了姜青玉的上衣,将他的头包了。 她提着那头颅,目色一凝,便向密林某个方向,施展身形,快速蹿了过去。 方才伏击伺敌时,她就和她姐姐,埋伏在一处。她姐姐在树梢上簌簌纵跃时,她亲眼看到过,她向密林某个方向而去…… 在密林的某处,萧玉手持清泠刀,目色冷冽,她身前刀影忽闪,兵刃交接的声音,如同骤雨打芭蕉般,噼噼啪啪,纷乱响起。 跟萧玉恶斗之人,也是一个身材臃肿的妇人,正是杀姜青玉那妇人的胞姐。 那妇人额头冷汗岑岑,葛青川给她的资料,显示的消息,这个叫萧玉的妮子,只是内息境小成境界而已。 但她一交手才发现,萧玉竟然和她一样,是大成境界,而且她那一手的刀法,看似平平无奇,却是攻防兼备,虚实有序,两人一番恶斗下来,萧玉竟渐渐地压了她一头。 这样打下去,她就要死在这密林中了…… 就在她焦心之时,忽然一个熟悉的常年在她耳边聒噪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阿姐,你怎么回事啊?一个小妮子,怎么你都制不住了?我看阿姐,你也就是窝里横。就只会在家里欺负欺负我,遇到外人,也就蔫了……” 说着,便是咯咯咯一阵笑声。 那妇人原本还在焦心恐惧,忽然听到她妹妹那个骚浪贱的声音,平素惯性的厌恶和此时境况下的欢喜,竟同时在心头涌起。 “这是什么时候了?还在那说风凉话?还不过来,帮我杀了这棘手的小妮子!” 萧玉听到声音的瞬间,便看到密林的一棵大树旁,站着一个身材臃肿的妇人,看其容貌身量,竟与眼前的妇人,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般。 两人显然是同胞的姐妹。 萧玉的心顿时往下沉去,一个同境界的对手,她还能应对,甚至一番试探下来,她已有信心,能苦斗杀之。 但偏偏此时,竟又来了一人。 萧玉嘴里一阵阵发苦,她觉得她能在两人联手间,活下来的机会,实在渺茫。 (本章完) 鸽一天。 鸽一天。不好意思哈。又鸽了一天。 (本章完) 第298章 你也知道你是妖人 第298章 你也知道你是妖人 萧玉紧抿着嘴唇,目色冷冽而专注,她的左脸溅着两点细小的血。 就在刚才,她的左侧肩头,被削掉了一片血肉,鲜血溅满了她半个脖子,染红了她左侧前襟。 萧玉知道,死亡正在一点点吞没她。 如似玉的年华,她虽然常年走镖跑江湖,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死。 但是,现在她似乎已经听到了死亡的脚步声,甚至她死在林中的那凄惨画面,方才也从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绕是她心志坚强,此时也难免升起一抹自怜之意。 眼前这一对同胞姐妹,显然不是第一次联手对敌了,她们的刀法一上来,就配合地颇为默契。 一会儿左右夹攻,一会儿一前一后,甚至那个刚加入战团,腰间还系着一个圆滚滚东西的胞妹,更是阴毒手黑,时不时会忽然弯腰,攻向萧玉的下盘,要不是萧玉云蛇步的轻功身法,已然有些成就,恐怕早就糟了她的黑手。 萧玉以一敌二。她的五虎群羊刀已是大成境界,又从小在萧宗庭身边受教,此时临危之际,竟隐隐将这门刀法的内蕴,给爆发了出来! 那一对同胞姐妹,见萧玉只开始手忙脚乱了一阵,给她们刺伤了左肩,此时竟渐渐地稳住了阵脚,顿时大为惊讶,手上的招式不由更凌厉了几分。 忽然,那个腰间系着圆滚滚东西的胞妹,从侧面一刀划伤了萧玉的左腿,这一刀划得颇深,皮肉翻起,血染了半腿。 左腿受伤,萧玉的身形立马受了影响,她的脸色已经有几分苍白,冷汗涔涔,美目中也开始浮现出恐惧之色。 萧玉一边挥舞刀影,一边想到。“这是要死了吗……” 眼见寒光一闪,那身材臃肿的妇人,脸色得意,她清楚自己这一刀,一定能划开萧玉的喉咙。 她已经年长色衰,最嫉恨讨厌的,就是萧玉这样的容月貌的美娇娘…… 就在寒刃割喉的瞬间,忽然一记斗大的拳影,如流星滑落,一晃而过,便砸在了那妇人脸上。 那妇人瞬间倒飞出去,她的整张脸,都已经稀烂,有红的白的东西,从一脸烂肉的缝隙里溅出来…… 那妇人还未倒地,就已经死透! 那个腰间系着圆滚滚东西的胞妹,一见阿姐身死,来人满身浴血,身量如肉山,顿时便容失色,身形一拐就要奔逃,但阿墨却是一个跨步,就一掌插出。 阿墨的大掌,穿胸而过,如同将那妇人挂在了自己的身上一般。 那妇人看着从自己胸前伸出来的大手,那大手鲜血淋淋,手掌中还有一团颤动着的血肉…… 阿墨甩掉了挂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妇人,目色冷漠,她扭头看向萧玉。 萧玉人已经在鬼门关前,却忽然获救,她浑身一瘫,便跪坐在了地上,方才的生死之际,她实在是消耗巨大,心神更是剧烈起伏。 萧玉喘着大气,浑身大汗,她目色感激地看向不远处满身满脸都是血的阿墨。 阿墨看着受伤倒地的萧玉,目中没有一丝怜悯,只是冰冷地问道:“看见我家小姐了吗?” 择英会后,萧玉他们就和宗门钦使一起吃过饭,席间已经彼此照过面,当时阿墨也在,她和吕青竹这一对主仆,当时就给人很深刻的印象。 萧玉摇了摇头。“我没看到。” 萧玉的话音刚落,阿墨身形一纵,蹿入了密林中,消失不见了。 “好快!” 萧玉的眼眸微动,她实在没料到,阿墨如此身量,竟然有这样的速度。 萧玉气息平复了些,便在野地中坐了下来,她从怀里摸出金疮药,将自己肩头和腿上的伤口,作了简单的处理。 萧玉处理完伤口,便立马站起身来,此处血腥味浓郁,显然不能久呆。 萧玉刚要离去,忽然看到身前不远处的草地上,那个衣衫包裹的圆滚滚的东西。 那东西之前一直系在那妇人的腰上。 萧玉目色微动,她其实已经隐隐猜到那东西是什么。 她走了过去,将那衣衫解开,立即便看到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萧玉一惊。“姜青玉?!” 只见那沾满血污的人头上,脸色苍白、发丝凌乱。两眼圆睁着,依旧满是不甘和痛苦…… 萧目凝目一望,她觉得自己周身的这片林子内,可能到处都是危险,她不敢再呆在这里,身影一闪,便窜入了林中。 萧玉蹿出林中,与刚才那片血腥气浓郁的地方,拉开了些距离,便稍稍镇定了些。 她忽然身形一纵,便跃上了身旁的一棵大树上,她藏身在树杈中,四处望了望,发现四周并无人影和动静,才跳下树来,继续向某个方向奔去。 萧玉一边在林中施展身形,一边在心头祈祷。“段融,你一定要活着。” 密林内的另一处,西门坎坎攥着自己的月刃弯刀,兔起鹘落,围着一身华服的董员外,刀影忽闪。 但董员外只是轻笑着,挥刀抵挡,西门坎坎的一番攻击,被其轻描淡写地化解掉了。 西门坎坎一番施展,立马知道自己不是敌手,忽然雷烟刀虚晃一刀,便跳向一旁,想要往密林的另一侧逃窜。 但西门坎坎身形刚动,董员外便一纵而至,横刀斜斩,便向西门坎坎攻来。 西门坎坎只得挥刀抵挡。 董员外笑道:“小子,打不过就想跑,你当老夫是摆设吗?” 西门坎坎见这个老小子不仅刀法强悍,轻功也是了得,顿时熄了逃窜的想法,一心应战起来。 董员外四十出头,一直膝下无子,只有三个女儿,他虽说家财万贯,但这却一直是他的一个心病。 原本在密林空地时,他看给自己分的对手是一个小胖子,还颇为不满,待此时见到西门坎坎本人,他看西门坎坎机敏可爱,顿时心头便升起了欢喜来,出手便轻了几分。 西门坎坎目色专注,他的一双小眼睛中,闪着炯炯有神的光芒,董员外打着打着便觉得不对劲了。 西门坎坎的刀,竟然越来越快,越来越刁钻了! 董员外后背一冷,他蓦然发现他开始可以轻松地抵挡西门坎坎的攻击,这不过半柱香不到,他不觉间,已经开始境界全出。 董员外看向西门坎坎的目色,陡然一变。“这小子,竟然突破了!” 西门坎坎的确突破了! 他成就大成境界已经大半年了。早在和段融切磋刀法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大成境界。 不过他的心思一直不在武功上,入微这一层皮也就一直没能捅破! 但此时,在这荒野密林内,眼见面临生死危机,他和段融切磋的那些,点滴的领悟积累,瞬间汇集成团。在生死淬炼间,一举突破,踏入了入微之境! 西门坎坎一踏入,入微境界,顿时就和董员外是同境界的武者了,而雷烟刀又诡异精妙,董员外立即便感到压力大增。 西门坎坎的刀势如烟,进击如雷,刀影的虚实之间,根本就捉摸不定。 西门坎坎一旦进阶,便渐渐地压了董员外一头,形势立马反转,西门坎坎开始打得董员外步步后退,左支右绌。 西门坎坎刀势凌厉,忽然一刀扎中了董员外的肩头,刀一翻,便挑下了一大块血肉。 董员外吃疼,牙关紧咬,却只见肩头血肉模糊处,血丝密集蠕动,伤口一息间便恢复如初。 “秽血……人妖……”西门坎坎惊愕大叫。 “人妖?”董员外满脸黑线,怒道:“是妖人!” 西门刀影更快,叫道:“老头!原来,你也知道,你是妖人啊!” “呸!”董员外道:“老子们是秽血神教!” 董员外心头恼怒,一不小心被这小子给带偏了,自己骂起自己来了。 董员外见西门坎坎的刀法诡异精妙,他仅凭武功已经难以取胜,他心念催动,周身血丝瞬间暴起! 董员外周身血丝漂浮蠕动,两人的攻守之势,再次异变。 董员外的秽血神功也已经成就了第二层,西门坎坎只是入微的境界,根本不可能攻破他的血丝护体的防御。 董员外有秽血神功护体,直接无视了西门坎坎的攻击,刀影忽闪,一副不要命的混不吝打法,便往西门坎坎身上招呼。 西门坎坎临战突破,方才还踌躇满志,这一瞬间就给整不会了。 董员外周身漂浮的血丝,如同活物一般,灵敏异常,他的刀影所至,无论多么刁钻诡异,那血丝都瞬间汇聚隆起,和他的刀影相撞,将他的攻击化解。 西门坎坎一番尝试,立马就放弃了攻击,只在董员外的刀影忽闪间,躲避防守。 数息后,西门坎坎已经被董员外,逼到了一棵粗壮的大树的底下,西门坎坎已经被逼得背靠大树,退无可退。 董员外见西门坎坎被逼入绝境,才说出了压在心底的话来。 “小子,老夫无子。你要肯给我当儿子,老夫就饶你一命。” 西门坎坎额头泌汗,目色恐惧,但还是骂道:“跟你去当人妖吗?老匹夫,就你这样的,给我当孙子我都不稀罕要你呢。有你这样的孙子,别人还不戳我脊梁骨,骂我怎么养这么个人妖孙儿,来败坏门风?” 董员外被西门坎坎的一番嘲弄辱骂,气得脸色煞白,怒道:“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老夫就只好拿你的命,换功法了。” 董员外说着,便刀影忽闪,招招都向西门坎坎的要害攻去! 西门坎坎艰难支撑,眼见稍有不慎,就要殒命,就在这时,他身后的大树后,忽然闪出一个肉山一般的人影来。 那身影是如此高大,一闪出,便将两人身侧的天光,赌了个严实。 两人都觉得眼前一暗,心头一跳,下一刻,阿墨便一记大拳,砸向了董员外。 拳大如斗,速若惊雷,董员外周身的血丝,如群鱼聚食一般,瞬间凝集隆起,和阿墨的如斗大拳相撞。 血丝一触即溃,阿墨的大拳轰在了董员外的丹田处! 董员外倒飞出去,如大石落地,轰起一片枯叶! 血丝虽然一触即溃,但毕竟卸去了阿墨的一部分拳劲,饶是如此,董员外的肚皮,还是被打了大血洞出来,皮肉翻着,肠子烂成肉泥,滴拉出来…… 董员外刚砸落地面,还来不及反应,西门坎坎便已经闪了一过来,一刀就斩断了他的头颅。 阿墨一拳,就破了他的护体血丝,而且打烂了他的丹田,西门坎坎更是瞅准时机,不给他一丝的反应时间。 西门坎坎抬起头来,看着满身浴血的阿墨,眼皮跳了跳。 阿墨道:“看见我家小姐了吗?” 西门坎坎道:“没看到。” 西门坎坎话音刚落,阿墨身形一纵,就蹿入了密林。 西门坎坎一惊,大叫道:“等等。”他立马向阿墨消失的方向奔去,但他毕竟赶不上阿墨的速度,他奔过去时,只见密林簌簌树叶响动,哪里还有阿墨的身影。 西门坎坎抹了把额头的细汗,有些遗憾。“这家伙,跑的真快!” 他是看阿墨这么厉害,还想着抱阿墨的大腿,跟她一起走,万一遇到了什么敌人,也有阿墨顶着。但没想到,一眨眼间,阿墨已经没了人影。 西门坎坎站在密林内,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阿墨浑身浴血,只从那血量也知道她已经杀了不少人了。而且她还在找她家小姐,吕青竹作为宗门钦使,起码是真气境的,由此可见,他们这波遭遇的秽血教的荒野伏击,绝对是一场大混战。 这密林中,搞不好还有敌人潜伏,他必须得十分小心才行。 西门坎坎这样想着,便小心地听了听四周的动静,这才沿着某个方向闪了过去。 西门是往密林的边缘而去,出了密林不远就是官道。 他之前就是在那边缘处遭遇了董员外的伏击,被其一路逼进了密林内。 西门坎坎走得并不快,他一边走一边小心着周遭的动静,他跨过了一棵大树,忽然便看到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榕树上,一个尸体腰部被卡在树杈上,那尸体脸朝着西门坎坎,倒垂下来。 最可怕的是那尸体的胸口,一个大血洞,直接前后贯通,很是恐惧。 西门坎坎缩了缩脖子,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又是阿墨的手笔。 西门坎坎闪过大树,刚想走,忽然发现不远处的地上,竟还躺着一具尸体。 他蓦然扭头,便在树叶缝隙的斑驳天光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美艳的脸。 西门坎坎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立马扑了过去。 “双双,双双,你这是怎么了?” 西门坎坎摸向夏双双的脖子处的脉搏,夏双双的尸体还有余温,但那脉搏已经停顿许久。 夏双双的那双迷人的眼睛,似乎比她活着的时候,更是深邃,因为,此时她的瞳孔已经涣散放大。 西门坎坎见夏双双已死,顿时大悲,也顾不得四周危险不危险,趴在夏双双的尸体,就嚎啕大哭起来,鼻涕眼泪一把把地往下掉。 萧玉也正在密林内,小心行进着,忽然便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她眉头一蹙,便闪身往哭声处蹿去…… (本章完) 第299章 山风吹拂 第299章 山风吹拂 萧玉藏身在一棵大榉树的树冠内,透过枝叶的缝隙看向不远处那里。 只见一棵大树的树底下,西门坎坎正哭得伤心欲绝。 西门坎坎的身前显然躺着一个人,但萧玉藏身处的视线,刚好被西门坎坎的后背挡住了,她看不清那躺在地上的是谁。 萧玉差一点就要跳下去。 因为见西门坎坎哭得如此凄楚,她害怕那躺在树下的人,会是段融。 萧玉原本不知道,但经过在城门前和送行和这一路上情形,她已然知晓,段融不仅和西门坎坎感情甚好,甚至跟西门家也颇有些渊源似的。 萧玉正欲跳下,却忽然看到那躺着之人,一只脚赤着,但另一只脚上分明穿着是一只缎面绣鞋。 “是女的!是夏双双!”萧玉目色一跳,止住了身形。 西门坎坎哭得嗓子都哑了,才渐渐哭声小了下去,但依然擦着鼻涕在那抽泣着…… 他从十来岁就开始恋慕夏双双,此时见夏双双身死,他如同被人掐去了心尖一般。 萧玉的目色早已经不再注意西门坎坎,而是看向四周,西门坎坎闹出这么大动静,如果附近有秽血教的人,肯定会被惊动。 但萧玉等了许久,四周却一个人影了没有。 萧玉暗松了一口气,这说明附近压根就没有秽血教的人。 萧玉这才终于跳下了榉树,缓步走到了西门坎坎身后。 西门坎坎还在呜咽抽泣着,对萧玉的走近,毫无觉察。 萧玉叹了口气,冷道:“别哭了!” 西门坎坎见身后有人说话,唬得一跳,他扭过脸来,一看是萧玉,顿时更是悲伤,哭道:“萧玉,双双她死了。” 萧玉道:“你别哭了!你再哭,一会儿把秽血教的人招来了。” “不会。”西门坎坎语气肯定地说道:“附近秽血教的人,都被阿墨杀完了。” 萧玉这时已经看到旁边不远处的大榕树,死状凄惨的乞丐,看着那乞丐胸前的恐怖的大血洞,显然是阿墨的手笔。 萧玉不得不承认,西门坎坎说的也有道理。 萧玉瞥了西门坎坎一眼,这家伙哭得鼻涕眼泪的,脑子倒是清楚。 “你别哭了。人都死了,你能把她哭活吗?我问你,你看见段融了吗?” “段融?”西门坎坎抽着鼻子,抬起眼来,道:“还没看到呢。” 萧玉道:“你起来,我们一起去找找段融去。” 西门坎坎实力不弱,颇有助力。 而且也如西门坎坎所说,这附近阿墨应该已经扫荡过了。那段融到底在哪呢? 西门坎坎一听说是去找段融,顿时来了兴趣,他擤了擤鼻涕,站起身来,道:“去哪里找?” 萧玉道:“我们两个一起,先在附近找找。找不到,就去官道那边看看。” 西门坎坎点了点头,他也不想段融出事,而且跟萧玉在一起,也能有个照应。 西门坎坎道:“我们往那边走走吧。这边我一路走过来,没发现有人。” 萧玉看了看西门坎坎指着的方向,那边她也没探查过,便点了点头。 西门坎坎最后不舍地看了夏双双一眼,跟着萧玉往那个方向的密林去了。 萧玉的目色很是机警,四处观望。 西门坎坎的悲伤发泄了出来,此时也冷静了,跟萧玉一起注意着周遭的动静。 在密林边缘的另一处。 沈觅芷手握长剑,冷汗涔涔,她的丹田处,隐隐作疼,她很清楚,自己的内息已经快要枯竭了。 而在她的身前的不远处,一个手持长鞭的侏儒,正笑看着她。 那侏儒不仅矮,样子也是极其丑陋,笑起来甚至有几分瘆人。 “小美人!不行了就别硬挺!此处,天为帐幕地为毡,正是个快活的好地方!”那侏儒笑说着,便再次身形一纵,便一鞭抡来。 这侏儒已经是入微的境界,手中的这条蟒蛇鞭,更是耍得出神入化。 那鞭影如活物一般,在沈觅芷跟前左右忽闪,沈觅芷勉强抵挡,但她丹田已然枯竭,手上的气力陡然一软,她手中的剑便被侏儒挥舞着的蟒蛇鞭的鞭尾一甩,啪的一声,就打飞了出去。 沈觅芷长剑脱手的瞬间,那侏儒便咯咯咯一阵怪笑,手中蟒蛇鞭一卷,便缠住了沈觅芷的脖子,用力一拽,便将沈觅芷拽倒在地,硬生生拖到了自己的身边。 那侏儒见沈觅芷被拖了过来,眼神跳动着狂热的欲火,道:“小美人,你知道我为啥跟你干耗着吗?我就是要耗光你的内息。等你没劲了,再好好折腾你。” 那侏儒说着,手一抖,缠着沈觅芷脖子的长鞭,便陡然一松,沈觅芷见长鞭松开,立马想跳起逃走,但下一刻,便被那侏儒按倒,反剪了双手。 侏儒长鞭一卷,便将沈觅芷的双手绑死了。沈觅芷内息全无,根本无力挣扎。 侏儒忽然拿起长鞭,纵身一跃,跳到了身侧一棵大树的树杈上,然后便将沈觅芷吊在了那树杈下方。 沈觅芷被吊着,两脚离地不过半丈而已,不住地扑腾着。 那侏儒将手中的蟒蛇鞭绑紧在那树杈上,而后跳了下去,他看着两手绑紧,被吊在树杈上的沈觅芷,一个劲儿地淫笑着。 那侏儒纵身一跳,便搂腰吊挂在了沈觅芷的身上。 那侏儒的两眼,正对着沈觅芷的肚脐眼,他伸手便去扯沈觅芷的裤子,沈觅芷两腿乱踢,奋力挣扎着…… 那侏儒笑道:“小美人,你越挣扎,我就越兴奋……” 这侏儒,自幼贫贱,又是天生残疾,可谓受尽屈辱。 后来,加入了秽血神教,因为偶然立了功,便被赐下来奖赏,而且跟在了葛青川跟前听调。 这侏儒早年的伤痛,导致了心理扭曲,他最喜欢凌辱的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但是,最近这几年,秽血教的行事作风,以潜伏发展为主,这种在城内劫掠大户的事情,已经很少发生。 故而,这侏儒的扭曲欲望,已经压抑了好几年了。 就像压抑了多年的火山,今日他要将所有的欲火都倾泄在沈觅芷的身上。 但他刚将沈觅芷的外裤扯下来,一边埋头啃着沈觅芷的肚脐处,一边去撕扯沈觅芷的内衬衣衫,便忽然一个如山般的大黑影陡然落下,一把抓住了侏儒的头颅。 那侏儒还未反应过来,半空中,头颅就被阿墨一把捏爆,血浆和脑浆子,溅了沈觅芷一裤子。 阿墨满手血污,飘然落地,看着被吊在那里的沈觅芷,道:“看见我家小姐了吗?” 沈觅芷眼见就要受辱身死,却忽然得救,顿时大喜过望,眼泪奔流而出,竟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阿墨冷道:“问你话呢!可看见我家小姐了?” 沈觅芷道:“未曾看到。” 阿墨闻言,叹了口气,身形一纵,便从沈觅芷身前消失了。 沈觅芷被吊在那里,微微一愣,立马叫道:“你倒是放我下来啊!你别走啊!” 阿墨那里还管她,早已经蹿入密林,消失不见了。 沈觅芷喊了几声,忽然一阵山风吹过,沈觅芷的肚脐处,顿时一阵冷意。 她知道阿墨已经走远,顿时满心委屈地哭泣道:“你怎么这样!?你倒是放我下来,再走……” 沈觅芷看着周围的密林,忽然紧闭了嘴唇,她害怕这密林内还有秽血教的人,听到声音,再摸了过来。 那她岂不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了? 沈觅芷被吊在那里,她内息枯竭,根本无法挣脱绑着她的蟒蛇鞭,而且也不敢呼救,只得在这荒野密林内,任山风吹拂…… 她的泪水已经干了,嘴唇也被自己咬出了血来,沈觅芷喃喃自语道:“阿墨,早晚有一天,我一定杀了你!” 她只记得,阿墨将她晾在这荒林内,却不记得,正是阿墨救了她,要不是阿墨,她此时已经被那侏儒辱杀了。 沈觅芷幼年丧母,她最敏感的,也最记恨的,就是那种被人抛弃不顾的感觉。 这是一根从幼年起,就扎在她心头的刺。此日,在这荒野山林里,阿墨再次拨动了她那根深深钳入肉里的刺。 那种感受,只有她自己能够了解。 (本章完) 第300章 铁扇内甲 第300章 铁扇内甲 在官道上,黑烟、毒雾已经散去,露出了里面被炸烂的马车、被毒死的马匹和差役们,还有埋点的炸药,在路面各处炸出的八个大坑…… 就在爆炸发生的地方,沿官道向东数丈的之处,此时,正有六条身影缠斗在一起。 余烈庭周身血丝漂浮蠕动,手持一柄铜锤,势大力沉,如车轮一般,在手中转动着,砸向朱群香。 朱群香脸色煞白,如兔子般连番纵跳躲避。 他和余烈庭都是真气境第一重的境界,两人刚斗在一起时,余烈庭的那种抡起铜锤,大开大合的打法,就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好在他借着灵巧的身形和剑法,渐渐稳住了阵脚,总算没有被余烈庭的一番猛冲给打垮。 一番试探后,两人都熟悉了对方的武技,余烈庭威猛有余,灵巧不足,朱群香则反之。 接下来,他们就进入了一种缠斗的状态。 半柱香后,两人都消耗颇大,朱群香数次想借助灵动的身法剑法,刺伤余烈庭,但余烈庭的铜锤使得猎猎生风,他根本无法近身。 就在相持不下之时,余烈庭的周身忽然血丝暴起,自此,形势就随之急转。 有了漂浮蠕动的血丝护体,余烈庭毫无顾忌,大肆侵略,打得朱群香险象环生。 朱群香在仓促之下,蓦然发现,不远处的陆青峰和王善山,几乎遭遇了同样的状况,身前也都是血影飘忽…… 朱群香艰难招架,左支右绌,但在余烈庭狂轰滥炸的连番攻势下,还是渐渐显出了败相来。 余烈庭狂飙突进,锤抡如车轮,打得朱群香接连退避,朱群香眼见躲避不不及,只得挥剑硬抗。 他的剑法以灵动见长,此时被余烈庭逼到了硬碰硬的境地里。乃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已经落入下乘了。 连档数下,朱群香已经虎口震颤,兵刃几欲脱手,但余烈庭却是越打越威猛,劲力更是层层相叠,连绵而至。 只听“砰”的一声,朱群香的长剑终于脱手而飞,他握剑的虎口处已经烂了,数次硬扛支撑下来,血肉沫子早已经糊满了手掌。 余烈庭一锤砸飞了朱群香的兵刃,嘴角一抹狞笑,手中铜锤抡起,便向朱群香当胸砸下。 这一锤若是砸实,朱群香不死也得伤残,但朱群香被余烈庭连番猛锤,气息紊乱,身形受滞,此时根本避之不及。 朱群香脸色苍白如纸,看着当胸落下的锤影,目色中闪过一抹恐惧,就在这时,忽然一只如盘大手,从他身后伸出,一把抓住了那只铜锤。 那长柄铜锤的锤围大小,比人脑还要大上一圈,此时又被余烈庭连番乱抡,劲力层叠,直能开山破石。 但那只大手却直接迎上,一把就抓住得那铜锤,空中一滞。然后就势一压,抓住那铜锤就倒砸向余烈庭。 余烈庭心头一惊,只见一个如肉山般的巨大黑影一闪,握紧铜锤长柄的右手便被一股不可思议的大力崩开,接着便看到一只大手抓着自己的铜锤,黑影一晃,就向他砸来。 变故骤生,余烈庭根本就来不及反应,但他周身漂浮蠕动的血丝,却灵敏异常,瞬间便汇集隆起,如聚团之沙一般,向那锤影撞去。 如电火一闪般,那血丝一触即溃,大手抓着的锤影,直接拍烂了余烈庭的脑袋。 余烈庭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已经身死。 朱群香愣在了那里,他方才只觉得身后一个巨大的黑影一闪,下一刻,余烈庭的脑袋就成了烂泥,而一具无头血尸就倒在了他的面前。 阿墨哐啷一声,扔掉了手中血糊糊的铜锤,看着朱群香,问道:“有看到我家小姐吗?” 朱群香看着浑身浴血,脸上溅满了肉沫子的阿墨,不由打了个哆嗦,颤声道:“没……没看到……没看到青竹小姐……” 阿墨目色一闪,瞟了一眼不远处和陆青峰、王善山战成一团的两个血影,但她没有出手。 陆青峰、王善山和朱群香战在一处,既然朱群香不知道小姐去向,他俩又怎么会知道呢? 阿墨身形一纵,便从官道这边消失了。 朱群香看着阿墨的被血肉染红的背影,忽然有些庆幸,这一路上,阿墨没少跟他过不去,甚至有一次还说要手撕了他,但他却从来没敢跟阿墨翻过脸。现在看来,他还算明智。 “朱群香,还不过来帮忙?” 王善善忽然喊道,朱群香扭头望去,见陆青峰、王善山还和两个血影,缠斗不止,他调整了气息,捡起掉落在官道旁的兵刃,便加入了战团…… 话说,范元海出了贤古县,就是一路纵马狂奔,手中的鞭子将马屁股抽出了道道血印。 范元海看着官道两旁的山野绿影,不止地快闪向他的身后,他的心头抑不住,浮起一阵阵的狂喜。 只要抓了段融,不仅破了解雷、许儒虎的案子,而且连解道寒被杀案也一起破了,这绝对是大功一件。 有此大功,他进阶内门弟子就有望了! 范元海一口气也未歇,将座下的骏马跑得只吐白沫,马鞭子却还在死命地抽打着…… 眼见已经跑出了七八十里的距离,范元海估摸着,也该追上朱群香他们了。 果然范元海冲上一个山岗,便远远地看到前方远处几个黑点在山岗上起伏着,范元海目色一喜,一鞭子将马屁股抽得血肉翻起,那马吃疼,死命地撅蹄着蹄子,向前狂奔而去。 范元海连着冲了三四个山岗,眼见距离朱群香他们不过七八丈的距离,范元海瞳孔一缩,盯向那四辆官车的中间第二辆。 他知道,段融就坐在那辆马车里。 但就在这时,忽然“嘭、嘭、嘭”的数声大响,只见前方官道上,顿时黑烟滚滚而起,炸碎飞溅的马车瞬间就被大起的黑烟淹没住了,数条身影从黑烟内错乱蹿出,四散而落…… 范元海心头大惊,勒马而立,他心头一动,似乎刚想到什么,但就在这时,忽然官道旁的野地里,飞跃出一道人影来,只见半空中,寒光一闪,就刺向他的面门。 范元海头皮一凉,浑身毫毛乍起,这一剑,来得出其不意,而且极为精准。 范元海仓促间,真气运转,两脚一踩马磴子,整个人如落叶般,向后倒飞出去。 葛青川却是脚尖在马鞍上一点,身形陡然一纵,再次逼向半空中的范元海,手中的长剑依旧闪着寒光,点向范元海的面门。 范元海身形离开马鞍的瞬间,右手就往后腰一探,一把精钢铁扇就已经拿在了手里,此时只听叮的一声,就将铁扇拍在了刺向自己的剑尖上。 范元海的铁扇拍在那剑尖上,只感觉手中一软,如同打空。那剑尖竟然弯了个巨大的弧度,那竟是一把软剑! 软剑的锻造工艺复杂精密,绝不是一般的锻造工匠能够打出的,而且这种武器,也早已经不在世面上流传。 能用软剑的,绝不是一般人。 范元海铁扇拍在了剑头处,葛青川手腕一抖,剑尖处便一阵哗啦啦乱晃,白茫茫的剑光,只晃得范元海眼。 那剑影就在眼前,范元海手腕一甩,擦得一声,铁扇便陡然展开,范元海抓着铁扇,以扇面拍在了软剑上。 两人在半空中,一人持剑,一人持扇,已经来回数招。 范元海和葛青川都轻功甚好,葛青川仓然发难,也并未在范元海那里,讨得半点便宜。 两人飘然落地,范元海铁扇护胸,目色冷厉地看着葛青川,他见葛青川虽一身男装,但肌肤如雪,眼眸如波,喉间平滑,显然是女儿身。 但这美丽的女子,方才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命。 范元海瞄了一眼,葛青川身后那黑烟滚滚的官道,瞪着她问道:“你是什么人?敢袭击宗门钦使?” 葛青川轻笑了下,道:“原来是钦使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葛青川的软剑一抖,便如吐出蛇信子的毒蛇一般,向范元海点去。 那软剑的剑头抖动,范元海一时难辨方向,便扇面一挥,直拍过去。 范元海身形施展,欲近身抢攻,但葛青川的软剑,如鞭似镖,神出鬼没,将范元海的数次抢攻,都逼退了回来。 范元海的轻功和他的武技,乃是配套的家传武学,施展起来,飘忽迅疾,让防不胜防。但葛青川的一手软剑,却似乎专克他的身法一般,如同欲攻的蛇头一般,不住摇摆,一旦抓住时机,就会给你致命一击。 范元海的感受没错,葛青川的这手软剑的武功,就叫做灵蛇剑法。对范元海飘逸身法的克制,可谓很是明显。 两人你来我往,一番激斗下来,范元海的两肩都已挂彩,虽然所伤不重,但范元海却是心头直往下沉,因为他已经隐隐听到,四周都隐隐传来了铁器相交的打斗声。 官道上的爆炸,显然是有人预先埋下了炸药,而且好巧不巧,眼前此人的剑法,就偏偏克制住了自己的飘逸的身法。 这绝不是巧合!而是有组织的预谋! 范元海嗅到了一抹凛冽的危险气息! 范元海在考虑要不要先撤退?虽然抓到段融是大功一件,但也犯不着拿自己的命冒险。 眼见如此凶险,还是保命要紧! 不像官道黑烟里的马匹已经尽数被毒死,范元海并未进入黑烟。不远处他一路骑过来的骏马还停在了路旁吃草,只要他摆脱眼前之人的纠缠,打马而逃,应该就能脱离危险! 范元海打定主意,便决定兵行险着,想法打伤葛青川,好快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葛青川的软剑再次点来,范元海瞅准时机,忽然铁扇一套、一卷,竟将葛青川的软剑卷在了铁扇上,然后左手侧身一掌拍出,就拍向葛青川的胸口。 范元海心头一喜,他此招,乃是临机之变,而且眼毒手快! 两人距离已然很近,范元海此掌拍出的角度,又甚是诡异刁钻,葛青川根本无法格挡,只得弃剑跳开,才能避开此掌。 而范元海正是想要逼迫葛青川丢弃武器。 葛青川一旦失去武器,那克制他身法的软剑就施展不出,他就可以趁机潜逃。 眼见这一掌,离葛青川的胸口不过数寸而已,范元海以为此招必定建功,但就在这时,葛青川抓住剑柄的手,陡然一抽,只见寒光一闪,范元海的左臂便从手肘的位置给斩断了。 而且那寒光,竟从一片血飞溅中,蓦然刺出,直取范元海的咽喉! 葛青川手中的那柄软剑,竟是剑中藏剑的一套子母剑! 如此异变,大出意料! 范元海来不及多想,便身形暴退,葛青川的手中剑,如跗骨之蛆一般,如影随形,剑身抖得哗啦啦作响,剑尖如灵蛇蛇头一般,来回晃动,终于忽然一拐,便刺向范元海的胸口。 范元海大惊,他想挥动铁扇抵挡已然来不及了。 范元海眼见就要殒命,忽然一个如肉山般的巨大黑影,一闪而至,一拳便砸在了葛青川的胸口处。 葛青川受此大击,瞬间便倒飞出去! 她在半空中,一个向后翻跃,飘落下来,目色惊恐地看向了站在范元海身前的阿墨。 “咦?”阿墨疑惑地轻咦了一声,她原本以为自己这一拳,能把葛青川胸口大穿,但没想到葛青川竟能硬生生受了她一拳,安然落地。 她看得出来,葛青川可没有横练的武功。 阿墨很快便看出了端倪,葛青川的胸前中拳处,衣衫破了个大洞,只见里面露出了那一片灰褐色的,似乎某种细小鳞片编织而成的东西。 阿墨目色一跳。“是内甲!?” 其实小姐也有一件内甲,但她从来不爱穿,阿墨之前从来没有强迫吕青竹做过她不想做的事。但她已经决定,这件事以后,小姐那件内甲必须得给她穿上。 葛青川一口浓血吐在了地上。她虽穿内甲,内脏也被阿墨一拳震伤,气机紊乱。 她看着浑身浴血,溅了一脸血肉沫子的阿墨,心头惊惧大震! 阿墨站在这里,说明什么,谁也没有她这个排兵布阵的人清楚了。 “你杀了樊寒舟?” 阿墨看了葛青川一眼,根本没搭理她,葛青川身穿内甲,要杀她得费手脚,她现在根本没那个闲工夫。 阿墨只扭头看向范元海,道:“你什么时候来的?可看见我家小姐?” 葛青川见阿墨不回答,目色一动,便身形忽然,蹿入官道旁的野林中,消失了身形。 范元海看着葛青川离去,他额头冷汗直冒,苦笑了下,道:“爆炸的时候,刚好赶到!并未看到青竹小姐。” 阿墨得了回答,身形一纵,就从范云海的眼前消失了…… (本章完) 第301章 范元海的狐疑 第301章 范元海的狐疑 阿墨站在密林边缘的某处,看着地上的无头尸体,目色一凝。 那是陶嵘的尸体,断头处已经不再往外滋血,显然已经死了有一会儿了。 阿墨站在那里,目色四顾,她身忽然形一纵,沿着密林边缘往某个方向一拐。 阿墨拐过那处密林,便看到不远处有一座破庙,她正准备过去察看,忽然便看到庙门口走出一个人影来。 阿墨心头一喜。那不是吕青竹,又是哪个? “小姐!小姐!” 阿墨顿时纵身狂奔,连身形也顾不得施展,直踩得地面乱颤。 吕青竹脸色有些苍白,神情郁郁,忽然便看到阿墨,浑身是血,狂奔而来。 两人在破庙前的数丈前相遇。 “小姐,你没受伤吧?”阿墨反复看了看吕青竹。 吕青竹脸上一白,道:“没受伤。” “小姐,吓死我了!”阿墨道:“我问了好多人,他们都说没见到你。我心里都快急死了。” 阿墨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她看似镇定,心里早已被焦急和担心,压得快要垮了。此时,一见吕青竹,顿时便如获新生。 吕青竹看着阿墨,惨笑了下,道:“阿墨,你脸上怎么糊那么多血?” 阿墨道:“我杀了好几个人,那些人讨厌死了!” 阿墨想起那乞丐、侏儒来,就心里发狠,恨不得再杀他们一遍。 吕青竹道:“你蹲下来,我给你擦擦。” 阿墨闻言,就乖巧地在吕青竹跟前,蹲了下去。吕青竹拿着手帕,将阿墨脸上干结了的肉沫子一点点给擦了下来。 吕青竹正擦着,忽然看到庙门处,段融站在了那里,正看向她和阿墨。 吕青竹面色无动,只是仔细地将擦着阿墨的脸上的血污。 “小姐,好了吗?” “还有一点。”吕青竹将阿墨嘴角的一点血迹擦掉,道:“好了。” 吕青竹将手中那满是血污的手帕扔在了地上。 阿墨地站了起来,吕青竹道:“走吧。” 阿墨正要走,却忽然看到段融站在那庙门前,脸色有些发怔。 阿墨的眼神中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方才小姐也是从那破庙里走出来的。 阿墨走在吕青竹的身边,忽然问道:“小姐,你跟摸一下,都从破庙里出来的。破庙里是不是有啥东西?” 吕青竹闻言,脸色陡然一黑,扭头看着阿墨,怒道:“以后不准提这个人!再提,我就撕你的嘴!” 阿莫被吕青竹的样子,吓了一跳。吕青竹从来没对她这么凶过。 吕青竹说完便兀自向前走去。 阿墨虽然无故被凶了一顿,有些委屈,但还是立马跟了上去。 段融站在庙门处,看着吕青竹的背影,消失在密林的拐角处。 吕青竹走了好一会儿,段融忽然看着数丈外的某处草地,他缓步走了过去,将那里的那满是血污的手帕捡了起来。 段融将手帕撑开,放在了手上,虽然手帕上满是血污,但依然隐约可见,一角处绣着一株孤立峭壁的寒梅。 官道上,范元海的神情,有几分落寞。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断了手。 虽然可以做假肢,还可以再戴副手套遮掩住,但到底是少了一只手…… 范元海喘了好一会儿气,才平复气息,他站起身来,看向手中的铁扇,铁扇上缠着软剑,但这软剑的原本该是剑柄处却只钳着一片薄薄的铜片。范元海用嘴咬着扇柄,单手将那软剑取了下来,扔在了一边,然后将铁扇合了,重新挂到了后腰处。 他叹了口气,撕下衣襟的一角,想把自己的断臂处,给包扎起来,但他此刻只有一只手,包扎起来,颇为费事。 费了好大劲儿也不过是勉强胡乱缠裹了一番而已。 范元海才走到了路边,捡起了自己的那只断手。 他看着自己的这只断手,这只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年的手,是如此眼熟。 他惨笑了一下,用力一抛,便将这只断手抛到了不远处的密林里。 范元海看着自己断手消失的地方,目色闪烁,喃喃道:“子母软剑,身着内甲,你到底是什么人?” 范元海扭头看向前方官道。 这时,数丈外的那爆炸的地方,浓浓的黑烟已经散去。 八个被炸出的大洞,十分刺目。炸烂的马车碎片,更是摊了一地。 范元海远眺而望,能看到那爆炸之处的另一头那里,有三个人影在围着两个血影缠斗着…… 虽然隔了很远,范元海也隐隐能看出,朱群香就在里面。 范元海虽然断了手,但他毕竟是真气境第二重的武者,他丹田内的真气,虽然一番苦斗,消耗不小,但还未枯竭。 他还有战力! 但他并没有心思去帮朱群香他们。 阿墨浑身是血,显然杀了不少人。伏击他们的人,应该已经被阿墨扫荡了一遍。 也就是说,此地的危险基本已经解除了。 朱群香他们围攻那两个血影也是证明,起码是以多打少呢。 既然危险基本解除,范元海立马就回到了他原本的任务上来的。 他一路快马狂奔赶来,是为了什么?自然是段融。 那么,段融人呢?这会儿是死还是活呢? 范元海实在不希望段融死,因为只有抓到活口,证据链条才算完整。 范元海站在官道旁,看着两边的密林野地,他正在想,自己是在这等呢?还是去密林里找找段融去? 就在这时,吕青竹和阿墨,从密林边缘那头拐了出来,往官道这边走来。 范元海微微一笑,快步迎了上去,道:“青竹小姐,阿墨都这么厉害,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吕青竹见范元海油腔滑调的说话,压根不想搭理他。 但范元海却忽然正色问道:“青竹小姐,阿墨!你们看见段融了吗?” 吕青竹脸色冰冷,但听到段融的名字,她的目色显然微微一闪,嘴唇颤抖了下,冷道:“没有。” 阿墨方才明明看到了段融,但小姐说了没有,她自然也闭嘴不言了。 吕青竹说完,便越过范元海径直向官道那边走去。 范元海望着吕青竹的背影,目色一凝,吕青竹方才说没有的时候,眼神微闪,嘴唇颤抖。 她身旁的阿墨也是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走得时候还眼色古怪地看了我一眼。 范元海的狐疑心大起,扭头望向吕青竹和阿墨拐出来的密林那边。 吕青竹、阿墨都心思单纯,也不是江湖上的老油条,说起假话来,一些细微的动作,很难逃过范元海这种从小在江湖市井厮混长大的浪子。 范元海目色闪动,快步走向密林边缘那里,他从密林边缘那边拐了过去,立马便看到一个人影,站在破庙门前的数丈外,一只手上举着,撑开了一幅手帕,正神色专注地看向那手帕。 范元海心头陡然一喜。 那人正是段融。 (本章完) 第302章 诛杀 第302章 诛杀 段融看着那沾满血污手帕上的那株瘦梅,似乎漫天的血污都不能淹没它孤傲的气质…… 忽然段融的眉心一跳,因为他的余光扫到,前面密林的边缘处,站了一个人。 段融手一抓,已经将那手帕袖了,然后他看定了那人。 只见断了半条左臂的范远海,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段融师弟啊!这些秽血妖人真是可怕,幸亏你没事。走,我们一起去官道那边吧!其他人都在那边等我们呢。” 段融是记名弟子,范元海是外门弟子,他称段融一声师弟,也算是同门间的一种亲近。 范元海说着,已经缓步向段融走去。 “范师兄,你好像受伤了?”段融的目光扫过范元海的断臂,目色凝重地向后退去。 “可不是,差点没让那秽血妖人杀了我,还好我命大。”范元海注意道段融用警惕的神色看着他,眉头微蹙。 出城的时候,范元海脱离队伍,就已经引起了段融的警觉。 现在,此人又忽然出现了自己的面前。 段融可不认为,范元海是担心自己的安危,特意来找自己的。 他跟范元海压根就没这份交情。 段融的神识已经放出,穿过了范元海的丹田。 范元海是真气境第二重的境界,而且丹田内的真气还远没有枯竭! 段融心念如电翻滚,目色深邃。 “段融师弟,你干嘛一直往后退啊?难道师兄还会吃了你不成?” 范元海缓步近身,原想趁段融不注意,直接一招毁了他的丹田,趁机拿下。不想段融似乎一照面,就已经看透了他的心思,竟不住向后退去。 此时,两人间的距离不仅没缩小,反而拉大了不少。 “范师兄说笑了,这荒山野林的,师兄找到我,估计费了不少功夫吧?” “唉……这不是正说明你我有缘吗?” “那是,那是……”段融随声附和着,忽然云蛇步全力施展,身影一纵,便蹿进了不远处的密林内。 段融身形动的瞬间,范元海也同样一提真气,就蹿了出去。 两人几乎同时,蹿入了密林内。范元海是真气境第二重的强者,而且又颇擅长轻功,虽然段融在密林内,不断绕弯。但还是两息不到,就已经被范元海近身。 范元海笑道:“段融师弟,师兄想与你亲近,你何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范元海说着,右手一抄腰后,攥着铁扇,真气运转,就向段融的丹田处打去。 他的身法、境界都远超段融,这一击没有不中之理。 段融神识外放,早就思虑停当,铁扇近身的瞬间,便心念催动,周身血丝瞬间暴起! 漂浮蠕动的血丝,如同活物,暴出瞬间,便汇集隆起,如血色沙团一般,和袭身而来的铁扇相撞! 范元海只觉眼前血影一闪,自己的铁扇便被汇集隆起的血丝接了下来! 段融的秽血神功已经成就第二层,在秽血神功上的成就,已经和血僧无相和魏雨田是一样的境界了。 “秽血神功!” 范元海看着眼前的血影,身形不由一滞,心念更是如潮翻滚。 “段融竟是秽血教的妖人!” 范元海立马明白,段融为何能杀了解道寒。 而且如此看来,这次伏击,此人就是内应。 更可怕的是,段融还是宗门的记名弟子。 这是宗门被秽血教渗透的大案啊! 如果他破了此案,进阶内门弟子就不是有望了!而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如此大功!竟从天而降! 范元海的眼神中难掩狂喜之色。 段融身形忽闪,手边一朵朵梅残影绽出,一枚枚柳叶刀,光影一闪,向范元海射去。 范元海手腕一甩,嚓的一声,便打开了铁扇。 铁扇忽闪,便向一枚枚的柳叶刀扇落! 范元海一边有些不屑地拍落了段融射过来的飞刀,一边思量着对付段融的策略。 但段融的心头,早有定计。 他忽然身形一窜,便手持鸣鸿刀,斩向范元海,范元海一扇拍向刀影,段融立即缩回,与此同时,左手一抖,一枚柳叶刀再次射出! 范元海铁扇一挥,便叮的一声,将那枚柳叶刀扇落了,随即冷笑道:“段融师弟,你这手杂耍,练得真是不错,不去街头卖艺,可是亏了啊……” 段融面对范元海的冷嘲热讽,面色无动,他的目光一直盯着范元海左臂断处胡乱缠绕着的破布…… 就在这时,那被血渍浸透的破布,忽然飘落了…… 那破布本来就是胡乱包扎在伤口处,两人在密林中一番追击,段融又是飞刀,又是佯攻袭扰,他就是要逼着范元海身形忽闪。 果然,随着范元海的身形晃动,他胡乱包扎的破布从伤口处脱落了…… 就在破布脱落的瞬间,段融忽然近身,一刀斩向范元海,范元海嘴角冷笑,挥扇扫去。 就在这时,段融心念一动,一记神魂波,陡然射出。 无形无声的波纹,穿过范元海。 范元海的脸上的冷笑,陡然一僵,那个瞬间,他的大脑瞬间空白!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间,段融左手袖头一抖,手中抓着一把毒粉,就糊在了范元海的断臂伤口上。 “老子给你上点药!” 段融一击得手,便立马身形忽闪,手边梅残影绽放,一枚接着一枚的飞针,从残影里射出。 此时,段融射出的就不是柳叶刀了,而是淬了毒的银针! 范元海大脑陡然空白,不过是电光石火的一瞬而已,他愕然惊觉,便铁扇挥动,打落了段融射过来的飞针! 一见针类暗器,他更加确信,段融就是犯下解雷、许儒虎案的那人! 范元海自然知晓,段融方才糊在他伤口上的,显然是某种毒药。他立马运转真气,封住了那断臂上各处经脉,以免毒药沿着断臂,侵入他的脏腑。 范元海此时心头最惊愕的是,他方才有一瞬间,他是神魂空白的,近乎断片的状态。 范元海并未修炼过胎藏经,而这神魂波乃是成就胎藏境第三层后,才能施展出的神魂术,他更是闻所未闻。 在他看来,段融让他大脑瞬间空白,显然又是秽血神教的某种妖术。 段融不仅有秽血神护体,而是还有攻击神魂的诡异手段,顿时让范元海大感头疼。 范元海只是刹那脑袋空白,而后便打落了段融射过来的几枚飞针,但当他运转真气去封断臂上的经脉时,却发现不过一息间,毒素已经快要侵袭过肩! 毒素一旦过肩,就要侵入他的心脉了! “这侵染的速度……” 范元海心头一寒,他忽然想到仵作刘奎的话,解道寒所中之毒,侵染的猛烈速度,要远超过尸腐之毒。 范元海脸色瞬间黑如锅底,铁扇一挥,就砸向自己的断臂,此时运转真气封死经脉,已经来不及了。 他断臂新伤,还在流血,段融直接糊了一把毒粉上去。一品红毒性猛烈,段融又用量如此之大,毒素在范元海体内,自然侵掠如火。 范元海断臂上的大大小小的经脉,此时已经全部都充满了毒素,而且以恐怖的速度蔓延着,眼见就要过肩直逼心脉。 范元海仓促之下,根本不可能运转真气,一下子封死断臂上的大大小小的全部经脉。 所以,他当机立断,要断臂求生,直接用铁扇,齐根砸断自己的手臂! 当他的铁扇刚要挥起,段融立马就知道他要干什么,段融身形忽闪,一个纵跃,竟是直接将范元海给扑倒了。 段融是用自己的身体,挡下了范元海砸向自己断臂的一记铁扇。因为,以他的武功境界,无论是他的刀,还是他的飞针,都不可能阻挡范元海,真气境武者的一击。 段融扑倒范元海的瞬间,范元海的一记铁扇便打在了段融的胸口,段融周身血丝漂浮蠕动,汇集隆起,接下了这一击。 两人眼见要倒地,范元海能感到无数湿滑的血丝在他的脸上蠕动,如同满脸爬满了蛆虫蚂蟥一般,他心头顿时涌起恶心。 范元海施展身形,脚踩地面,身体倾斜着倒飞了出去,躲开了段融。 范元海刚刚站稳身形,就大叫不好,因为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毒素已经侵掠过肩,入了他的心脉了。 范元海又惊又怒,毫无迟疑,便一扇子,齐根砸断了自己的左臂,因为毒素还在源源不断地从断臂上弥漫侵掠过来。 一片血飞溅,范元海血淋淋的肩膀处,骨头茬子都露了出来。 陡然而来的巨大疼痛,让范元海一阵眩晕,差点没有栽倒! 段融周身血丝漂浮地站在了不远处,他的神识穿透了范元海的身体,心下顿时一安,一品红已经侵入了范元海的心脉了。 范元海立马在密林中,盘膝坐下,想要运气逼毒。 毒素一旦入了心脉,随着心脏跳动射血,瞬间就会流布全身。但如果封住心脏跳动,即便范元海是真气境强者,也撑不了多久。而且将毒素封在心脏内,心脏很快就会烂掉。 段融见范元海盘膝坐在,只是目色无动地看着他。 段融很清楚。范元海这次跟解道寒那次不同,解道寒的毒素是从胃而入,运转真气还能逼出。故而解道寒盘膝逼毒时,段融不断袭扰。 而范元海这次是毒素入心,一品红的毒何其猛烈,一旦入了心脉,根本回天乏术了。 他此时即便什么也不做,范元海也必死无疑。 而且解道寒所中的毒素不过是三枚银针,他给范元海的是什么用量。 要是恶医沈平知道他这么直接拿药粉往上糊的用一品红,不知道会不会骂他暴殄天物呢? 不过数息后,范元海毒素已经弥漫进了他的全身经脉,真气根本不可能逼出! 他陡然睁开了眼睛,双目凶光爆射! 他是真气境第二重的武者,他从来没有想过,段融一个内息境的,竟然能杀了他! 但他自知,今日他已经必死无疑! 段融周身血丝漂浮蠕动,有秽血神功护体,他根本可能杀得了段融,但是他杀不了他,他可以揭穿他。 只要他冲到官道上,告诉朱群香他们,段融是秽血教的内应,朱群香他们绝不会放过段融! 范元海忽然跳起,纵身一跃,便向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段融蓦然一愣,他以为范元海会临死反扑,但他没想到范元海,竟死到临头,还在想逃窜。 “不对!” 段融心头一跳,立马就明白了范元海的歹毒心思,他身形狂奔就向范元海追去。 但范元海是真气境强者,而且轻功了得,段融如何能追上? 只是范元海刚施展身形,不过数息间,他的两眼便开始重影,脚步也虚浮了起来。 毒素原本只在他全身经脉内,他一番狂奔,毒素瞬间就侵入了肌肉和脏器。 他自己看不到,他已经全身血红,浓艳如血! 这色泽比解道寒死时,那颜色要浓烈得多! 范元海纵身跃起,在半空中,忽然身形一滞,就直挺挺地掉落了下来。 在他身后数丈外的段融,几个纵跃,才停在了不远处,目色谨慎地看着掉落在地面的范元海。 范元海仰面落地,段融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脸,红艳如涂满了鲜血。 段融手一甩,一枚银针便射向了范元海的眉心,银针直接没入,毫无滞涩。 段融心头一松,喘了口浊气,心念一动,周身漂浮蠕动的血丝,便陡然从毛孔缩入了体内。 血丝漂浮蠕动之时,段融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密集恐惧症,那一阵阵泛起的恶心和刺挠。 但凡有别的方法,他绝不想动用秽血神功。 段融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反复用神识探查,他的神魂本就消耗不少,方才也动用了一次神魂波,他的神魂已经传来一阵刺痛感,段融的目色浮现出浓重的萎靡之色。 段融咬着自己的牙关,迈着颇有些沉重的双腿,向范元海的尸体走出。 段融走了过去,一把提溜着范元海的尸体,缓步走出了密林,回到了破庙内。 段融将范元海的尸体,扔在了血僧无相的无头尸体旁,然后一刀便斩断了范元海的头。 随着浓烈血腥味的刺激,血僧无相那无头尸体上的那些无主血丝,本就很是干瘪饥渴,此时立马如野草一般,向范元海的尸体攀爬蔓延了过去,不过数息后,范元海的尸体就变成了一具干尸了…… (本章完) 第303章 活下来 第303章 活下来 此时,破庙内,三具残尸,一具干尸,诡异而恐怖。 范元海的尸体已经干枯成了灰褐色,肌肤如同朽坏的絮一般,其上血丝如虫般,密集的蠕动着…… 段融的心头泛起一阵恶心,他压着恶心,转身走出了破庙。 阿墨和范元海,前后脚都来过此处。可见附近的秽血余孽,应该已经被扫荡干净了,他也该过去与他们汇合了,而且段融的心头还挂念着萧玉和西门坎坎的生死。 这一场大混战,实在太过于残酷与血腥,连他自己能活下来都很是艰难,他实在不能肯定,萧玉和西门坎坎现在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官道上,朱群香、陆青峰、王善山三人,围攻着党海红和萧南。 虽然他们是以三打二,但党海红和萧南都有秽血神功护体,周身密集的血丝漂浮蠕动,竟还隐隐压了他们三人一头。 就在三人艰难支撑之时,忽然党海红和萧南,身形暴退,直接蹿入官道旁的野地里,逃窜而去了…… 朱群香满头大汗,喘着粗气,他心头有些愕然,那两人明显处于上风,为何忽然暴退而走? 但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已然扫到身后的侧影。 朱群香扭过头,只见吕青竹和阿墨,不知何时,已然默默站在不远处的路边。 惊走党海红和萧南的,显然就是阿墨。 阿墨一招,暴杀余烈庭的那凶残血腥的场景,才发生没多久呢。 余烈庭的烂头尸体,还瘫在不远处呢。 党海红和萧南,见阿墨再次回来,而且身侧还跟着一人,哪里还敢恋战呢? 朱群香、陆青峰、王善山,都消耗极大,丹田近乎枯竭,阿墨和吕青竹,只要再晚来一会儿,估计他们就得身死。 陆青峰、王善山都浑身大汗,喘着粗气,他们的眼神中,都浮现了一抹后怕。 三人都眼神感激地看向吕青竹和阿墨,虽然两人只是默默站在那里,似乎并没有要出手帮他们的意思。 但以阿墨那肉山般的身量和那凶残血腥的手段,即便只是默默站在三人身后,也足以震慑退敌了。 三人见敌人已退,又有阿墨、吕青竹站在那里,便立马盘膝在路边就地坐下,开始调息。他们的丹田都几乎枯竭,如果不立即调息,很容易对丹田造成损伤。 吕青竹的丹田原本也已经枯竭,但段融给她吃的那丸药,显然有滋养丹田的功效,现在她感觉丹田内一丝丝的凉意,根本不用再费力调息了。 朱群香、陆青峰、王善山在路边调息了一会儿,见丹田已经不再隐隐作痛,便站起身来。 就在这时,只见萧玉和西门坎坎从官道旁的密林某处走了出来。 两人一出密林,便远远地看到了官道上几个人影,距离有点远,他俩虽然有点认不准,但也隐约能辨出是朱群香、陆青峰、王善山他们,而且阿墨那一座小肉山般的身量,却是远远就能看出。 萧玉和西门坎坎已经缓步向这边走来。 朱群香见了他们,心头一缓。此战如此凶险,他还以为这些记名弟子会全死了呢。没想到,竟还有活下来的。 他们作为宗门钦使,对这些记名弟子有保护之责。 虽然这次遭遇了秽血教的伏击,事出有因,但如果他们宗门钦使都安然而退,而这批记名弟子却全死了。 难免会引人遐想? 现在,萧玉和西门坎坎还活着。总算是好交差了。 至于范元海,朱群香压根没见到他,以为他还没赶来呢。 其实,要不是阿墨为了找吕青竹横扫密林,萧玉和西门坎坎也难逃厄运。 朱群香看着两人,道:“就你们两个吗?见到其他人了吗?” 萧玉摇了摇头,没有答话。她和西门坎坎一路走来,都没看到段融。 朱群香微微叹了口气。能活下来两个,就不错了。 萧玉看着朱群香,问道:“你们看到段融了吗?” 朱群香知道,萧玉和段融都是出自源顺镖局,他回答道:“没看到。” 这时,陆青峰在朱群香的身后,长叹一口气,凄然道:“这会儿还没见到人。只怕是已经遭了毒手了……” 萧玉闻言,顿时眼睛一红。西门坎坎则瞪着小眼睛,剜了陆青峰一眼。 就在这时,官道另一边的密林边缘处,忽然拐出了一个人影来。 那人脚步蹒跚地向这边走来。 萧玉隔着老远,一眼就认出了段融来。 西门坎坎道:“是段融。” “嗯。” 萧玉和西门坎坎都心头欢喜,两人快步向段融迎了过去。 段融刚拐出密林,便看到两个人影,从官道上向他快步走来,正是萧玉和西门坎坎。 他们三人,这次都经历了生死的淬炼,此时相见,竟有一种再世重逢之感。 西门坎坎跳起,擂了段融一拳,笑道:“我就知道,你这家伙没那么容易死的!” 段融忽然站在萧玉和西门坎坎中间,两手张开,一手搂住一人肩膀,动情笑道:“还能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西门坎坎眼睛一红,道:“你小子!” 他说着,忽然眼神一黯,道:“双双、姜青玉死了。” “姜青玉死了?”段融心头一动,不过他也不意外。 夏双双和姜青玉都只是内息境小成境界,算是他们这批记名弟子中,实力最差的两人,只有运气稍微差点就很难活下来。 段融用力地搂着萧玉和西门坎坎。 萧玉忽然挣扎着,闪身钻了出去。 “你干嘛?”段融撇嘴道,看着萧玉道。 那意思是,大家大难不死,搂一下都不行? 萧玉道:“疼!” 段融这才注意道,萧玉的肩头和腿上,都缠着带血的布条。 “你受伤了?”段融目色关切的问道。 “一点皮外伤,不打紧。”萧玉声音细弱地答道。 其实,段融方才根本没有搂疼她,萧玉的伤口是在肩头和腿上,段融用力搂住的是她的手臂。 但是,之前萧玉从未离段融如此亲近过,方才她闻到了段融身上的气息,心口如小鹿乱撞,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脸上也一阵阵发烫,这才挣扎着钻了出去。 段融见萧玉受了伤,也放下了搂住西门坎坎的手臂,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这你小子倒是活蹦乱跳的,一点伤没有啊!” 西门坎坎笑道:“那是!我一身横练的功夫,怎么可能受伤呢?” 段融道:“一身横练?我看你一身横肉还差不多。” 西门坎坎怒道:“故意气我是不是?你会不会说话?” 西门坎坎是看阿墨,那一身横练的功夫,残暴威猛,心头很是钦佩,便往自己身上吹嘘了一番,没想到就被段融给呛了回来。 “谁故意气你了?”段融道:“我这是好心提醒你。” “我用你提醒?多余!” 萧玉看着两人斗嘴,眼睛笑成了月牙儿。 三人一边说笑着,一边往官道那里走去了…… (本章完) 第304章 拈纸一笑 第304章 拈纸一笑 段融、萧玉、西门坎坎三人,走回了官道。 段融的目色扫过官道上的几个人影,几个宗门钦使倒是都在。 段融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就看向吕青竹,吕青竹觉察到段融的目光,峨眉一蹙,脸色冰寒。 段融如同被刺了一下一般,立马移开了眼睛…… 在场诸人,每个人都脸色疲惫,不少人身上还挂了彩。 朱群香道:“我知道诸位同门,才经过了惨烈苦战,很是疲惫!但我们现在必须清扫一下战场,探查下密林内,还有没有幸存的同门。” “凡我太一门的人,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要不然,我们很难交代。” “我的提议是,我们一起行动。毕竟密林内,也许还潜伏有秽血余孽,单独行动的话,可能会有危险。” “诸位同门,可有意见吗?” 朱群香言毕,在场一片死寂,没有一人吭声。 朱群香的目色动了动,目光直接越过其他人,看向官道旁的阿墨,道:“阿墨,你的意思呢?” 阿墨严格来讲,根本不是宗门钦使,吕青竹的身份才是宗门钦使。 阿墨被朱群香问得一愣。她但凡跟吕青竹在一起,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听吕青竹的。 阿墨下意识就看向身旁的吕青竹。 吕青竹轻嗯了一声。 阿墨会意,看着朱群香,点了点头。 朱群香见阿墨点头,心里立即有底了,道:“那,我们走吧。先从这边的密林开始。” 朱群香说着,便往官道一旁的密林而去。 官道上的几人,默默地都跟了上去。吕青竹和阿墨也跟在了人群的后面。 走着的几人,都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身后不远的阿墨。 密林内,也许会有危险,知道阿墨跟在后面,他们心里都踏实了许多。 他们几个真气境的武者,都有些力竭了。但阿墨的横练的武功,却几乎不受真气的制约,战力几乎没有衰减。 就算密林中,真有什么危险,有阿墨在,那些秽血余孽,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这也是朱群香方才询问阿墨的原因,虽然阿墨不是宗门钦使,但在真正的战场上,只有有实力的人,才有说话的资格。 阿墨如果不点头,他还真不敢往密林里走。 诸人刚走下官道,忽然一阵风起,官道上的那些被炸烂的碎片和杂物,被吹得哗啦啦作响。 忽然一片纸片,被吹得在空中打转,西门坎坎侧目看到,兀自一跳,便将那纸片抓在了手中。 只见那纸片上,一团墨迹涂鸦。 西门坎坎看了,不由叹了口气,他带来的几幅春宫图,看来全毁了。 要是往昔,西门坎坎一定心疼地直叫唤。 但,这次他自己也见到了生死。 最主要的是,他还看见了夏双双赤裸的死尸。 西门坎坎并未察觉,其实他原本心头的许多执念,都在夏双双的死尸前,释然冰解了。 西门坎坎的这种经历变化,大约暗合了西域佛宗,关于白骨观的修行法门。 只是他自己囿于其中,并不清楚罢了。 西门坎坎拈纸一笑,手指松开,那纸片便随风卷起,不知飘向那里而去了…… 诸人走到一处密林边缘,立即便看到了不远处有一具断头尸体。 他们快步走了过去,一见那人的体形、衣衫和掉落在不远处的兵刃,朱群香立即就认出来了。 “是陶嵘!” 陶嵘是大成境界,在这记名弟子中,算是厉害的了,没想到也未逃脱秽血妖人的魔爪。 诸人一番感慨,在密林边缘处一拐,便看到了一座破庙。 从他们站立的密林拐角处,直到那破庙门前,一路的植被,诸多断折,显然这里发生了剧烈的打斗,但却不见一具尸体。 朱群香目色一跳,便抬脚向那破庙处走去,身后诸人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吕青竹再临破庙,脸色微微一红。 诸人一进破庙,顿时满目惊骇。 只见不大的破庙内,竟然散落着许多的残尸,有些断头,有些断腰,尸体上都是血丝蠕动,诡异恐怖。 这些尸体显然都是秽血妖人! “死得好!”陆青峰咬牙骂道。 朱群香忽然看到一具诡异的干尸,那干尸已成灰褐色,表面还残留着一些血丝,在蠕动着…… 朱群香缓步走了过去,目色不由一跳。 那干尸身上的衣衫,似乎有些眼熟。 朱群香忽然头皮一麻,因为他看到那干尸身侧掉落在地,半展开着的一把铁扇。 陆青峰走到了朱群香的身后,道:“是范元海?” “是。”朱群香的声音有些低沉。 “他啥时候赶来的?”陆青峰的目色疑惑。 朱群香道:“应该是爆炸后赶到的,刚好遇到了秽血妖人,就糟了毒手了。” 朱群香和陆青峰都注意到了,范元海的干尸上,左肩的位置,整条左臂都不见了,肩头的骨头茬子清晰可见,显然身死前,经过了惨烈至极的战斗。 吕青竹站在诸人的身后,看着范元海的尸体,目色狐疑。 她很清楚,她离开的时候,这破庙内,可没有范元海的尸体,但是现在范元海却在这破庙内,而且成了干尸。 吕青竹的目光扫过段融的侧脸,她记得她和阿墨走到官道那里时,范元海还向她问过段融。 吕青竹已经在心里猜到八分,范元海应该是段融杀的。 段融感觉到吕青竹的目光,他扭过头去,和吕青竹的目光相撞。 段融从吕青竹清朗坚定地看向他的目光里,立即就明白了,吕青竹已经猜到是他杀了范元海。 段融目色深邃,凝视着吕青竹。 吕青竹抿着嘴唇,避开了段融的目光。她不是爱管闲事的人,更何况,她也没有证据。 而且,看那样子,还是范元海先找的段融,反而被段融给反杀了的。 段融见吕青竹沉默不语,心下稍安。 毕竟,吕青竹要想揭发他,就得说明破庙前后发生的事,那么,她和段融在破庙内,春宵一度的事,自然也瞒不住。 吕青竹哪里会说呢? 而且段融也能感觉到,吕青竹心意里,压根不想揭发他。 诸人清点过破庙内的死尸后,便走了出去,继续在密林内巡查。 待诸人将这边的密林荒野,巡查一遍后,西天已经残照如血,那里的天空就像被刀剌开了一道鲜艳的伤口一般。朱群香带着诸人,穿过官道,往另一边的密林而去。 沈觅芷被吊在密林的某处,眼见光线一点点地暗了下去,她的心在恐惧里,也一点一点淹没下去。 天就要黑了…… 她很想喊救命,但她不敢。她害怕呼喊声会把秽血教的人给招来。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片有些嘈杂的脚步声,那显然不是一个人。 沈觅芷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儿处,因为那脚步声明显距离她越来越近了,就像催命的鼓点。 沈觅芷祈祷着,就在这时,她已经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人。是朱群香! 沈觅芷的眼泪,瞬间奔涌而出。 她看到朱群香的瞬间,朱群香的身形明显的微微一滞,他显然也看到了她。 朱群香的确,远远就看到了沈觅芷,但沈觅芷并未呼喊,朱群香一时不知,那吊着的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 朱群香目色警惕地扫向四周,发现四野俱静,才缓步走了过去。 他走到了一半,便听到了那大树吊人处,传来了隐忍的抽泣声。 朱群香心头一动,快步走了过去,立马便看到了吊在那里,满身血污,泪流满脸的沈觅芷。 “沈小姐!?”朱群香愕然道。 沈觅芷在树影下,朱群香在远处并未认出她。 朱群香立马纵身一跳,便跃上了那大树的枝叉处,蹲身解开了绑在那里的蟒蛇鞭。 朱群香解开蟒蛇鞭,萧玉立马闪身而来,接住了沈觅芷。 沈觅芷泪流满面,萧玉拿出手帕,一边给她擦着眼泪一边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沈觅芷惊吓过度,她趴在萧玉的肩头,情绪许久才平复了过来。 沈觅芷情绪恢复过来,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萧玉一眼,道:“谢谢你,萧姐姐。” 萧玉原本沈觅芷大了一岁,不过这还是两人第一次交淡。 萧玉笑了一下,心疼道:“沈妹妹,你受苦了。” 萧白鲛去世后,已经许久没人叫她姐姐了,沈觅芷那一副梨带雨的娇弱样子和她那一声萧姐姐,叫得萧玉很是欢喜。 沈觅芷忽然便看到了诸人身后的阿墨,她目色一愣,旋即怒火喷射,大步走了过去,指着阿墨,道:“你为何将我一人,抛弃在这山野里?” 阿墨怔怔地看着沈觅芷,似乎一时没能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沈觅芷道:“你不能将我放下来,再走吗?” 这次阿墨听懂了,她淡淡地回答道:“我没空。” “你……”沈觅芷被阿墨那副理所应当的语气和表情,气得一滞。 但是,从阿墨的立场来看,她确实没空,她当时急着找吕青竹呢,哪里有心思管别的事呢? 沈觅芷瞟了阿墨身侧的吕青竹一眼,挖苦道:“也不知道,是谁教出来的?如此铁石心肠!?” 阿墨见沈觅芷在影射她家小姐,顿时一怒,道:“我杀了爬在你身上的那侏儒,就已经救了你了!你再说我家小姐一句,我就扇烂你的嘴!” 沈觅芷被阿墨的话,呛得脸色发白,而且诸人听到阿墨说,杀了爬在她身上的侏儒,都眼色古怪地看向她。 不远处的大树下,的确有一具烂了头的侏儒血尸。 就在沈觅芷尴尬难堪时,萧玉笑着走了过去,一把拉住了沈觅芷道:“你过来,我看看你身上有伤没?” 萧玉拉着沈觅芷走到了一边,沈觅芷知道萧玉是在给她解围,感激地看了萧玉一眼。 此时,密林中的暮色已经渐渐上来了。 朱群香他们找来了几根枯枝,用火折子点了,做成了火把。举着火把继续在密林内探查起来。 他们刚走了一段,忽然看到前面树木掩映的地方,有一团巨大的黑影,就像是一座藏匿在密林中小山一般。 但是,这密林中,绝对不会无端,冒出来一座小山的。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在这暮色四合的密林内,众人都是心中惊愕,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残酷的大混战,更是容易草木皆兵。 朱群香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阿墨,道:“阿墨,劳烦你过去看看。” 阿墨目色询问地看向吕青竹。 吕青竹目色一闪,道:“去吧,小心一点。” 阿墨点了点头,从朱群香手中接过火把,缓步向前方密林的黑影走去。 那黑影如此巨大,那绝不可能是人,阿墨的身量已经远超常人,那黑影的身量,是阿墨的数倍不止。 阿墨走近那黑影,目色微微一跳,在火光照耀下,只见那处密林内,堆满了一匹匹的马尸。 十多匹马的尸体,堆积在一起,直如一座小山一般。 阿墨转身走了回去,看着朱群香,道:“是一堆马的尸体!” 朱群香闻言,心下一缓。 几人将官道两旁的密林都探查完毕,该找到的尸体,也尽数找到了。 陆青峰和王善山去附近的村庄,搞来了三辆牛车。 他们将找到的尸体,都搬到了牛车上。 西门坎坎脱了自己的外衣,穿在了夏双双的尸体上。姜青玉的尸体和断头,被放在了一处。 陶嵘只有一具无头尸体,他的断头却不知去了哪里。 范元海的干尸旁,放着一颗干瘪的头颅。 而另一辆牛车上,则堆满了秽血妖人的尸体,那尸体上俱都是血丝漂浮蠕动,在月华浮动的夜晚,更是让人心头发毛,这辆牛车无人肯赶,只能朱群香亲自来了。 陆青峰则赶第一辆放尸体的牛车。 最后一辆牛车,则是王善山赶车,段融、萧玉、沈觅芷、西门坎坎、吕青竹,都挤着坐在那最后一辆牛车上。 阿墨身量太大,牛车她根本没法坐。 朱群香一鞭子抽在了那牛身上,老黄牛哞的叫了一声,便缓缓地走在了月光浮动的路上。 阿墨跟着吕青竹的那辆牛车缓缓走着…… 他们行进的方向,是回贤古县的路。 这是朱群香的意思。 他们遭遇秽血教的伏击,这是一件大案。 无论袭击的对象和发生的地方,都属于贤古县的管辖。 这件大案的一应证据,其实就是那些秽血余孽的尸体,必须要移交给贤古县衙。 而且他也要在贤古县,写一份关于此案的详情汇报,让一众宗门钦使联名签子后,呈递宗门。 他们身为宗门钦使,有保护这批记名弟子的责任,这次陶嵘、姜青玉、夏双双身死,总得有个说法。 而且这三人,可都是世家子弟,家里都有些背景。如果此案,不能处理妥当,会给他们找来很多麻烦的,后患很多。 所以,贤古县这一趟,他们必须回去。 (本章完) 第305章 云翎狂鹰 第305章 云翎狂鹰 夜空中,如脸盘般大的满月,在云海间缥缈…… 段融坐在吭哧吭哧的老旧牛车上,抬头望着升起来的月亮,目色凄冷。 牛车走得很慢,这会儿他们都心头沉重,疲惫异常,这般慢慢走着,刚好可以让他们休息休息。 官道旁的一处密林内,三道身影藏匿在黑暗中树影里,看着月华如水的官道上,那三辆缓慢行驶着的牛车,但他们的目光都逐渐聚集在了跟在牛车旁,慢慢走着的阿墨身上…… 党海红道:“青川小姐,就是那个家伙杀了余烈庭,就一招!” 葛青川沉默不语。能杀了梵寒舟的人,一招灭了余烈庭,她一点也不奇怪。 葛青川扭头看着身后的党海红和萧南。 她带了一批人出来,活着的,竟就剩下眼前的两人了。 葛青川道:“你俩先回各自的分舵吧。蛰伏一段时间,不要生事。” 葛青川说着,扭头看定萧南,道:“萧南!余烈庭阵亡了,九重分舵那边,你暂任舵主。” 萧南心头一喜,作为分舵舵主,不仅能了解更多教中的秘辛,而且功法上也会有倾斜,但他依旧压下心头的欢喜,故作哀叹道:“余舵主死得太惨了!他日有机会,我一定为他复仇!” 葛青川知道萧南说的是场面话,根本没接他的话茬儿,道:“你们去吧。” 两人抱拳告退,身形消失在密林中黑暗里了。 葛青川见二人离去,她扭头看了一眼,官道上的牛车,也转身施展身形,在密林内纵跃而去,她行进的方向,竟然也是贤古县的方向。 葛青川在密林的黑暗中穿梭着,不觉间,两行清泪已经从脸颊上滑落…… 这场针对宗门钦使和新晋记名弟子的伏击,从计划、准备到最后的调度、实施,她筹划了数月之久,而且调动了渊阳堂口的大批精锐,为的就是一击而中。 但没想到,最后的结果,却是如此一败涂地! 虽然杀了三个记名弟子,但是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大到了她根本无法承受。 不仅她无法承受,她父亲葛清雷,恐怕也无法承受。 这场大败,恐怕她父亲,渊阳堂主的地位会不保。想到此处,葛青川就禁不住地自责。 官道上,坐在晃晃悠悠的牛车上,段融和西门坎坎挤在一块。而萧玉、沈觅芷也挤成一团,就只有吕青竹孤零零地坐在车尾那里。 牛车每一次晃动,吕青竹都被颠簸的难受,她虽然很是困顿,却一直无法睡下。 阿墨看到吕青竹被牛车摇晃得,蹙起了眉头,顿时便有些心疼,道:“小姐,阿墨背你吧。” 吕青竹抬起耷拉着的睡眼,笑了一下。 这时,阿墨已经往牛车牛尾处一蹲,吕青竹轻轻一跃,两手便搂住了阿墨的脖子。 阿墨背着吕青竹稳稳地走在牛车旁边。 吕青竹将头靠着阿墨的肩处,道:“阿墨,你上次背我是啥时候?” 阿墨道:“我忘了,小姐。已经好多年了吧……”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少时出去游玩,吕青竹玩累了不想走路,就让阿墨背着她。后来,两人日渐长大,吕青竹就再没让阿墨背过她了。 吕青竹原本坐在牛车车尾处,被蜷缩在一起的萧玉和沈觅芷挡住了身形,段融便没往那边看,现在阿墨背着她走在旁边,段融的目光立马就看了过去。 萧玉和沈觅芷,依偎在一起。萧玉瞬间就觉察到了段融的目光。女孩子对于这种变化,总是很敏感。 萧玉的眉头已经拧了起来。 吕青竹趴在阿墨的肩头,喃喃道:“阿墨,我想回家了。” 阿墨道:“小姐,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吕青竹将脸在阿墨的肩头,蹭了蹭,道:“阿墨,我们这次回家,就呆在山里面。不出来了,好不好? 阿墨道:“小姐,你要呆在山里面,阿墨就陪你呆在山里面。你要出来,阿墨就陪你出来。” 吕青竹趴在阿墨的肩头,眼角有些湿润。 “阿墨……” 吕青竹刚想说什么,他们头顶之上的高空,忽然传来一声清越辽远的鹰唳。 那声音,如同能穿透夜幕天穹一般! 众人心头大惊,都抬头望去,只见月影下,一个巨大的黑影,穿越云海而来! 一息间,那黑影两翅,如垂天之云,呼扇而至! 黑影盖顶,狂风肆掠而过! 那巨大的黑影,已经落在了牛车前,三四丈远的地方,掀起大片尘土。 黑鹰收拢翅膀,身体还是如山般,几乎占了半个官道,在月光照耀下,人头大小的巨大鹰眼如宝石一般,闪着黑耀。 朱群香驾着第一辆牛车走在最前面,他看着那巨大的黑影,满脸惊骇,下巴都快惊掉了下来。 “这……云翎狂鹰?!……” 云翎狂鹰,乃是宗门的战略级资源。 这种鹰隼,极难培育,豢养不易,整个太一门,也只有七头而已。 成年的云翎狂鹰,可一次携带数十名高手,千里奔袭,足以扭转战局! 朱群香,既是世家子弟,也是宗门的外门弟子,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云翎狂鹰。 朱群香还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只见那如山的黑影之上,便跳下了两个人影来。 那两人身形一纵,便如鬼魅般,站在了朱群香的不远处。 朱群香立马跳下牛车,跪拜道:“末学参见大人!” 吕钟棠瞄了朱群香一眼,压根没搭理他,只看向不远处的阿墨那里,隐含怒气,道:“青竹,你还不过来?” 吕青竹和阿墨,在听到鹰唳声时,就知道是谁来了。 两人走到了前面。 吕青竹低着头,声音细弱地叫道:“父亲。” 阿墨站在一旁,略蹲一礼,恭敬道:“老爷。” 段融坐在最后面的那辆牛车上,听到吕青竹叫父亲,心头顿时一跳,便凝目向那人看去。 只见最前面的两个人影,一人是一个身材瘦长,穿着青衣道袍的中年人,而另一个则是个气质儒雅的少年。吕青竹的父亲,就是那中年人。段融不由地多看了几眼。 就在这时,吕钟棠的目光,忽然看向朱群香身后的那辆牛车,只见在月光浮动之下,那牛车上堆放着尸体,那些尸体上密集的血丝蠕动漂浮着…… 吕钟棠目色一跳,看向朱群香,问道:“这些秽血妖人的尸体,是怎么回事?” 朱群香此时犹自跪拜在那里,不敢起身,答道:“启禀大人,末学们护送这些新晋的记名弟子,在这山野间,遭遇到了秽血教妖人的伏击……” 吕钟棠听着朱群香的话,眉头顿时拧成了一团,此时借着月光,他也看到了阿墨的身上,竟满是血污…… 吕钟棠顿时大怒,瞪向吕青竹,便骂道:“吕青竹!你真是越来胆大!我给你安排好了,让你去神云府监察。谁给你的胆子,自作主张,给人调换了,跑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来的!” 吕钟棠是这两天,才得到消息,知道吕青竹并未在神云府监察,而是给人调换,跑了千里之外的渊阳府来了。 他只有这么一个独女,当做心尖肉一般。吕青竹虽然成就了真气境第二重,而且还有阿墨随身保护,但江湖何其险恶,更何况她跑到这千里之外。 而这里面,最危险的就是秽血教,偏偏就真给遇上了。 吕钟棠看着阿墨那满身的血污,心头就一阵阵后怕。万一青竹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可怎么跟老祖交代啊? 吕青竹紧抿着嘴,神色倔强,道:“父亲不必骂了,我以后都不会出来了!” “你……”吕钟棠见吕青竹那副要跟他置气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时,站在吕钟棠身旁不远处的那个儒雅少年,道:“师傅不必过于气恼。师妹她年纪尚小,贪玩一些,也是人之常情。而且,毕竟没出事,遭遇了秽血教的伏击,也算一次历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说话的少年,叫做裴度,是吕钟棠的弟子,天赋颇佳,甚受吕钟棠的器重。 裴度一说话,吕钟棠的神色果然稍缓,他看着吕青竹,道:“走,跟我回山!” 吕钟棠说着,便转身向那收拢翅膀站在那里的云翎狂鹰走去。 吕青竹默默地跟了上去。 吕钟棠、吕青竹、阿墨三人,走到了云翎狂鹰跟前,身形一纵,就跳在了鹰背上。 云翎狂鹰如云大翅,陡然张开,缓缓扑扇…… 此鹰落地时,就掀起一片尘土,此时起飞,翅力更猛,大风如刀般刮过众人的脸庞,段融的脸被刮得生疼,但依然强睁这眼睛,死盯着那云翎狂鹰的身形,因为他知道,吕青竹就在那大鹰的身上。 云翎狂鹰大翅扑扇,尘土飞扬中,从众人头顶起飞,黑影一闪,便陡然升空。 段融盯着那月光下的巨大黑影,越来越小,渐渐消失在苍茫的云海之间…… 段融看着那黑鹰消失的地方,久久失神。 萧玉嗔道:“早没影了!还看呢?” 段融深重地叹了口气,吕青竹方才走时,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好像他不存在一样。 段融颓然地坐在了牛车上,两眼无神地盯着路旁黑暗的密林。 吕钟棠、吕青竹、阿墨已经离去,但跟着吕钟棠一起来的裴度却还站在朱群香的前面,裴度笑着,将跪地的朱群香扶了起来,道:“这位同门,你怎么称呼?” 朱群香道:“末学朱群香。” 裴度笑道:“朱师弟,吕师妹她不能继续担任宗门钦使的职责。接下来,她宗门钦使的职责,就由我来替她履行。这是我的宗门云牒,请师弟查阅。” 裴度说着,将自己的宗门云牒递了过去。 其实,能乘云翎狂鹰而来,就已经说明了对方的身份,哪里还需要查阅什么宗门云牒。不过,对方已经递了过来,朱群香还是恭敬地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面色顿时一变。 这裴度竟然是内门弟子! 内门弟子身份何其尊贵! 内门弟子已经算是宗门权力核心的嫡系。 就算是世俗世界的地位最高者,神云府的府主,也不过是外门弟子。 按礼制,他见了内门弟子,也是要行跪拜礼的! 内门,是宗门和世俗世界间的一条鸿沟! 因为内门弟子,除非宗门有令,一般是不会掺和世俗事务的。 更何况,还是这种护送记名弟子的繁冗杂务呢? 朱群香合上云牒,双手捧着递还给裴度,恭敬道:“我等唯师兄,马首是瞻!” 裴度接了云牒,道:“不用,我就随行。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不会干涉的!” 裴度说着,便坐到了那辆牛车的车头旁,然后拍了拍旁边的车板,道:“朱师弟,你刚才不是在赶车吗?继续吧……” 朱群香看着裴度谦和的笑脸,抽了下鼻子,领会了此人的意思。他根本不想操心,只是替吕青竹把这件护送记名弟子的事,名义上做完而已。 朱群香坐在了裴度身旁,一鞭子抽在了老黄牛的身上,老旧的牛车便吭哧吭哧,继续沿官道,向前走去…… 段融坐在最后那辆牛车上,脑中不时闪过,吕青竹在破庙内,用剑指着他的样子。 “今日之后,再见之日,就是我杀你之日!” 这声音,一遍遍在他脑中回响。 许久后,段融看着头顶苍茫的云海和月色,喃喃道:“青竹,山水有相逢,我们有缘再见!” “那时,你若还要杀我,我便给你杀了又如何?!” 云海之上,天风狂飙! 吕青竹和阿墨抓住云翎狂鹰的翎羽,坐在鹰背上。 吕青竹扭过头,向身后地下望去,只见云层缥缈,只看到下面一片漆黑,不觉间,吕青竹已经流下了两行清泪。 “段融,但愿此生永不再见!” 不知为何,吕青竹的心间,忽然就充盈着一股凄楚。 她自己都不知,这情愫到底是由何而起? 贤古县城的东城门外,此时竟是锣鼓喧天,唢呐齐鸣着…… 昨天夜幕之时,县署就接到了公文,是说新任的贤古县令,翌日清晨就将到达贤古县。 秦书办连夜就通知了衙门里的同事,还有县里的乡绅富户。 大清早的,众人就聚集在这城门外,迎候新县令的到来……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渺万里层云,千山暮景,只影向谁去? (本章完) 第306章 孙乾 第306章 孙乾 衙门里的书办、捕快,还有县里的乡绅富户们,大多早饭都没吃,便早早地等在了城门口。 此时已站得两腿发困,肚子直叫,眼见日头已经升得老高时,才忽然看到远处的官道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地驶了过来,前后还跟着几个捉刀的轻骑。 秦书办一见那轻骑兵穿着皂靴公服,立马对身后的鼓手和吹唢呐的叫道:“大人来了,都卖力吹打起来。” 顿时,密集急促的鼓点和高亢嘹亮的唢呐声,便在城门处响了起来。 众人都满怀期待地打起了精神,但就在这时,只见不远处那马车却忽然停在那里不动。 稍顷,只见一名轻骑打马过来,勒马站在众人之前。那人连马也未下,便趾高气扬地俯视着众人。 秦书办眉头一蹙,立马示意身后的鼓点和唢呐轻了下来。 那人看着他们,道:“各位都散了吧。衙门的同仁们,去县署拜见。至于各位乡绅们,大人羁旅辛劳,只有择日再会了。” 那人说完,便冲身后一招手,那驾车的马夫和轻骑们,便缓缓驶来,从城门处直接进了贤古县。 可怜,这些人早饭都未吃,就巴巴守在这里等候,却连新来的知县大人的面都未能见到,真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那些个乡绅富户们,脸色都不好看,这刚到任,连城门都未进,就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这位新县尊只怕是来者不善,不好相处啊。 至于秦书办和捕快们,早已经步履匆匆地离开了城门那里,方才可说了,让他们去县署拜见,总不能让大人等他们吧。 衙门里的人一走,那些乡绅富户,还有吹打的人,都嘟嘟囔囔地各自散去了…… 城门的人刚散去,大约半柱香后,便有三辆牛车从官道上,晃晃悠悠地驶了过来。 这牛车刚到城门口,便唬得守城的衙役们,一惊一乍,差点将来人给围了起来。 因为两辆牛车上,都堆满了尸体,第一辆牛车的尸体上,还满是蠕动的血丝。 这日,守城衙役的领班是张玉付,他看到沈觅芷、萧玉、西门坎坎都坐在最后一辆牛车上,才没有立即动手。 就在这时,朱群香已经跳下了马车,直接亮出了太一令。 张玉付这才认出,眼前之人就是监察择英会的宗门钦使之一。 三年一次的择英会也是县里的盛事,张玉付不值班的时辰,也去看过,他原本是注意到过朱群香的。 只是朱群香平素甚至注意仪表,但此时却是发丝凌乱、衣衫破损,张玉付没能第一眼认出来。 朱群香道:“你们这队守城的衙役,留两个人在此守城,其余人等,本钦使征用了。护送这些尸体,到县署去。” 张玉付抱拳,道:“是,谨遵钦使号令!” 张玉付一边招呼人,将那两辆牛车围了,一边找来了两块黑布,盖着了那些尸体,免得引起百姓的恐慌。 张玉付带人押送着两辆牛车,其余人都跟在后面,一行人往县署而去。 虽然尸体被黑布盖得严严实实,围观的百姓们,并不知晓,一队衙役们围着的两辆破旧的牛车里,拉得是什么。 但沈觅芷、萧玉她们,围观的人们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择英会的时候,沈觅芷、萧玉还有夏双双,就是人们讨论最多的话题。 此时,见这些新晋的记名弟子竟然去而复返,而且衣衫狼狈,顿时便猜疑横飞,在街头巷尾,议论开来…… 张玉付带人押送着两辆牛车,直接开进了县署的大门,停在了衙门大堂的不远处。 新任县令孙乾的几个贴身护卫,正守在大堂门口两侧,忽然便看到县署大门处,呼啦啦进来一群人,还赶着两辆牛车。 丁兴星作为孙乾贴身护卫的头儿,立马捉刀而来,怒道:“哪来的牛车,还往衙门里赶?把这儿当赶集呢?” 丁兴星嚷着,便怒视着衙役的领班张玉付。 张玉付正要说话,朱群香却上前一步,一亮太一令,道:“我乃宗门钦使!有要事,要见你们县尊!” 丁兴星一见太一令,顿时一愣,立马便返身进了县衙大堂。 朱群香在路上,已经向张玉付打听过了,知道新任的知县,今早早些时辰,就已经进城了。 孙乾三十出头,面色黝黑,很瘦,下巴处着留一撮山羊胡,他目中精光内敛,步履沉稳有力,给人一种精明强干之感。 他下了马车,便进了县衙的后院,先洗漱了一番,才换上了官服,缓步走到了县衙的大堂上。 孙乾在大堂上落座,衙门的书办、捕快们,早已经恭立在大堂下,等候多时了。 孙乾坐在案前,目色扫过堂下诸人,刚要说话,忽然便听到大堂外门,乱糟糟的吵嚷着,而且还响起了两声牛叫声。 孙乾脸一黑,顿时就要发作,就在这时,只见丁兴星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丁兴星面色凝重地在孙乾的耳畔,耳语了一阵。 “宗门钦使?”孙乾目色一动,他刚到衙门,就有宗门钦使来访,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孙乾快步走出了大堂,一眼便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两辆牛车,和站在那里的几人,那些人全都发丝凌乱,衣衫破损。 但孙乾还是趋步向前,抱拳道:“不知哪位是钦使大人?造访本衙,所为何事?” 朱群香看了孙乾一眼,走到了一辆牛车前,呼的一声,直接掀开了盖着那辆牛车的黑布。 只见牛车上,堆满了尸体,还有密集的血丝,攀爬蠕动着…… “这……”孙乾一见此,顿时满脸惊愕。 朱群香道:“我们是监察本县择英会的钦使,护送新晋的记名弟子上路。我等昨日下午在荒野,遭遇了秽血教的伏击。阵亡了一位宗门钦使,三位记名弟子。” “此案发生在贤古县境内,死去的三名宗门记名弟子,也是贤古县人氏。故而,朱某以为,本案的主审权责,亦在贤古县署。” “这些秽血妖人的尸体,也算是证据,自然应该移交县署。” 孙乾心头大震,他没想到,自己方一上任,就遇到了如此刺手的大案,立马抱拳道:“诸位大人,可否跟孙某往后院厅,详聊此事。” 此案既然到了他手上,他自然要详细了解经过。 眼前之人都是亲历之人,不过他们不是宗门钦使就是新晋的记名弟子。无论如何,他不能在大堂上,像审问犯人或召见下属一般,待见几人。 朱群香道:“正欲和大人详聊。” 孙乾立马扭头看向身后的丁兴星,道:“将这两辆牛车看押好,等会让仵作验尸。还有,我跟几位大人,在后院厅,详聊案情,你去大堂叫个老练的书吏过来,随旁记录。” “是。”丁兴星抱拳道。 孙乾扭头笑道:“诸位大人,请!” 一行人,跟着孙乾,往后院厅而去。 丁兴星见孙乾走去,立马奔到大堂,叫了秦书办,吩咐了差事。然后便着人押着那两辆牛车,往停尸房那边去了…… 街市上,随着街尾巷议的传来,人们都知道了沈觅芷、萧玉他们这些记名弟子又回来的事。 朱小七挎着菜篮子,在菜摊旁晃悠,忽然便听到人们讨论此事,她立马抓住那几人议论的人,仔细地问了问,才听说沈觅芷、萧玉他们,方才回来了,而且都往县衙去了。 朱小七一听,也不买菜了,立马就回到了家里,向萧宗庭说起此事。 “胡说!?” 萧宗庭自是不信,萧玉他们由宗门钦使护卫着离开,前往太一门,哪会一天就折返回来呢?而且还去了衙门呢? 但朱小七满脸急色,说街市上都在议论此时,不像是假的。 萧宗庭半信半疑,便出了镖局,踱步往衙门去了。 他走到县衙不远处,便看到县衙的大门旁,西门庸、夏中阳、姜衡、陶久松他们都已经围在了那里了。 萧宗庭心头一跳。“真出事了?”萧宗庭走了过去,向他们打听,原来他们几人也是听到街上议论,才过来衙门这边的,具体什么事,他们也不清楚,而且守门的衙役们说县尊正有要事,也不要让他们进去。 他们守在那里许久,期间夏中阳、陶久松都想闯进去,但都被衙役们给挡了回来了,这里毕竟是县署,他们也不敢真动武,只得继续守在门外等候着…… 半个时辰后,朱群香他们一行人,才从县衙后院厅,走了出来。 孙乾亲自陪送他们出来。 朱群香他们已经写下了案件经过的文书,每个人都签了字。孙乾将此案详细初步汇总后,便会发出急文。一份发往宗门,一份发往府里的按察使衙门。 一行人走到后院门口,朱群香看着他们几个记名弟子,道:“诸位师弟!逢此大变,始料未及。但我们的行程不能耽搁,你们今日回去,可休息一晚,重新整理行李。明日一早我们就得赶早出发!” 段融和萧玉本就没啥行李。 沈觅芷和西门坎坎都带了不少东西,但全被炸坏了。 “带啥东西啊?!我已经想好了,我要轻装上路。”西门坎坎忽然说道。 段融看了西门坎坎一眼,他感觉经过这次伏击,这小子好像内在成熟了许多。 沈觅芷却是眼色黯淡,沈焰柳已经去汝阳府上任去了,她在这贤古县可说是孤家寡人,她又到哪里去,备行李呢? 一行人一边说着,一边出了衙门后院,穿过大堂旁的小路,往县署大门那里走去。 萧宗庭、西门庸、夏中阳、姜衡、陶久松他们,早在县署的大门外,焦急得跟热锅的蚂蚁一般…… 就在这时,便忽然看到段融、西门坎坎、萧玉、沈觅芷他们走了出来。 见到段融、西门坎坎、萧玉没事,萧宗庭和西门庸都心下一松,如同落下了一块大石一般。 夏中阳、姜衡、陶久松却依然站在门口,目色焦灼地向里张望着。 但几人之后,却不见有人出来了。 “爹!”西门坎坎一把扑倒了西门庸的怀里。 夏中阳见夏双双没出来,便拉着沈觅芷,问道:“沈小姐,双双她人呢?还在县衙里吗?” 沈觅芷的脸色一白,神情嗫喏着,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姜衡一见沈觅芷的样子,心头顿时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走到西门坎坎面前,问道:“坎坎,我家青玉呢?怎么没见他人呢?” 西门坎坎目色一暗,扭头看向不远处的朱群香。 夏中阳、姜衡、陶久松此时的目光也集中到了朱群香身上,宗门钦使对于这些记名弟子是有保护的职责的。 “敢问钦使!夏双双、姜青玉、陶嵘三人,这会儿在哪呢?” 朱群香神情有些尴尬,解释道:“我们途中遭遇了秽血教的伏击,三位已经身死!” “身……死?!” 夏中阳、姜衡、陶久松,三人都神情惊愕,半天没回过身来。 “不会的……陶嵘他不会死了的……你们一定搞错了……” 陶久松摇着头,眼神有些失焦,下一刻忽然昏倒在县署门口。 姜衡冲了上前,抓起了朱群香的衣襟,面容扭曲地叫道:“你把青玉交出来……” 夏中阳则站在那里,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 众人好一阵手忙脚乱,才救醒了陶久松,安抚着三人的情绪。 他们稍微平复了些,便被丁兴星带到停尸房,去认尸体去了…… 昨日早晨,才刚刚送孩子出城,往太一门去,原本是鱼跃龙门的喜事,不过一天而已,就喜事便丧事,要到停尸房认尸。 他们三人都在心里默默念叨,希望等会看到的压根就不是自家孩子的尸体…… 三人被丁兴星带走后,众人唏嘘感慨了一番,才各自散去。 西门坎坎跟他爹回府,西门庸邀请段融一起过去,段融没应。而是跟萧玉一起,去了萧宗庭那边。 他跟萧宗庭有师徒的名实,而且他原本是源顺镖局的人,按礼节,他也该去萧宗庭那边。 眼见沈觅芷孤身一人,萧玉便也拉着她一起,往自己家里去了。 一路上,几人聊着秽血教伏击之事,再看着萧玉肩头和腿上的伤口,萧宗庭听得一阵阵后怕。 到家后,朱小七一见萧玉和段融都又回来了,顿时喜得拉着萧玉转圈,要不是萧玉哎呀一声叫疼,朱小七还停不下来。 随后,朱小七便去厨房,准备饭食。萧玉和沈觅芷则去了闺房处理伤口。 段融身上原本也有些小伤,但他施展秽血神功时,那些伤口都全部弥合如初了。 此时,他全身上下一点伤没有,便在堂屋和萧宗庭喝茶聊天。 朱小七做好了午饭。 她知道段融和萧玉只是回来一天,明日就还要走,故而菜肴做得十分丰盛。 几人各自落座。 萧玉看着沈觅芷,笑道:“沈妹妹,我家都是些粗茶淡饭,你别嫌弃啊!” 沈觅芷道:“哪有?很丰盛呢!真香!” 虽然相处的时日很短,但沈觅芷却从萧玉身上感到了一种亲切的温暖,这是她看似风光,实则残酷的一生中,所未曾经验过的。 “那就多吃点啊。”萧玉说着,便给沈觅芷夹了些菜。 段融却坐在桌前有些发愣,他盘算了下,解道寒、范元海的事。而且杨震还在解雷的老宅的枯井内呢? 他觉得这事应该已经过去了。 因为解道寒追踪他,是因为解雷、许儒虎案。而随着范元海一死,经手解雷、许儒虎案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一件尘封旧案,已经结案,旧人一死,又有谁还会在乎呢? 解道寒的死,他很确信,根本没有证据,能指向他。而范元海的死,更是被归结为秽血教的伏击了。 杨震就算醒来,也是空口无凭! 萧玉见段融拿着筷子,却只是一阵阵发愣,便白了他一眼,道:“怎么?某人走了,你连饭都吃不下了?” 段融看了眼萧玉,道:“没有。我不正吃着吗?” 段融说着,便往嘴里塞了一块红烧肉。 朱小七忽闪着眼睛,看了眼段融,又看着萧玉,脸色好奇地问道:“谁?谁走了?” 萧玉笑了一下,道:“你啥都要问?你问他去。” 萧玉说着,便抬着下巴,点了点段融。 段融道:“别听萧玉胡说,哪有人走?” 萧玉冷笑了下,沉默不语。 段融看着萧玉的神情,他知道萧玉已经看出来了一些端倪。但是,这事他压根也不准备瞒萧玉,虽说王不见王,但他两世老处男,和吕青竹那春风一度,与他而言,实在太过深刻。 段融很清楚此时自己心里的感受,吕青竹已经是他一生绕不开的女人。 这一点,他会找机会让萧玉知道。 (本章完) 第307章 随身血婴 第307章 随身血婴 几人吃完饭后,萧玉带着沈觅芷一起,去自己的闺房休息了。 段融陪萧宗庭,在堂屋喝了一盏饭后的浓茶,聊了会儿闲话,便告辞出来了。 柳庐的钥匙,他走时已经交还给了,镖局总账房徐寿福。 段融踱步出了镖局,往原身老宅走去。 进了那破落的老旧宅院,段融先打了一桶井水上来,把浑身上下洗了个清爽,然后便光着身子,躺到了里屋的床榻上。 这宅院虽说破落,但也是个栖身之处。 段融刚躺了一会儿,便忽然目色一动,坐了起来。 段融赤身盘膝坐在床榻上,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咒语呢喃,他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的呼吸转换处,忽然凝神一切,便切中呼吸转换的“那个点”。 段融陡然感觉一阵眩晕,下一刻,便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灵明识海内。 段融发现自己盘膝坐在黑色大地的中央,周围弥漫着稀薄翻滚的淡淡雾气…… 段融站起身来,抬眼向天穹仰望。 果然,天穹之上,发生了异变! 段融修习胎藏经,所炼化的三个星体,依然悬浮在天穹的中央,互相辉映,熠熠生辉。 但那原本,躲着悬浮星体,龟缩在角落的如星云一般的血光,却发生了变化。 段融成就了秽血神功第二重后,那片血光,不仅笼罩的范围扩大了三倍不止,而且色泽也更加鲜红如血…… 但最让段融担忧的却是,那片翻滚着的血光,在天穹之下漂浮闪动着。它竟然浮动到了,距离三个悬浮的星体,很近的位置了。 甚至,那三个星体的柔和之光,和那代表秽血神功的本源,如星云一般的东西,所发出的血光,已经隐隐在某个位置处,辉映交融…… 段融凝目望去,目色深邃,他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未知通常都隐含着危险的气息。 原本那代表秽血神功本源的血光,显然是惧怕那三个星体的,但现在段融成就了秽血神功第二重后,似乎在秽血神功和胎藏经之间,达成了某种平衡。 无论是胎藏经,还是秽血神功,皆神妙无比,难窥其奥的功法。但现在它们同时出现在了,段融的灵明识海内。 这无疑,让段融很是担忧!他害怕自己这样练下去,会走火入魔! 段融想,这世界会不会还有人,像他一样,既修炼了胎藏经,又修炼了秽血神功呢? 也许根本没有这样的人吧? 但想到此处,段融忽然心头一动。 他想到了一个人! 那就是秽血教的创教教主,傅易。 傅易在创立秽血教前,是太一门的核心弟子,他一定是修炼过胎藏经的。 而秽血教是他创立的,秽血神功就来源于他,他自然也是修炼了秽血神功的。 而且据坊间传说,他不仅修炼秽血神功,甚至通过精研秽血神功,炼出了一只神异难测、妙用无穷的随身血婴。也就是凭借此血婴,太一门数次出动顶尖高手,围功傅易,都被他逃脱了。 但最近这几年,此人已经在江湖在销声匿迹,太一门的密探遍布青州各地,多年寻访,也未发现他的任何行迹…… 虽然秽血教的创教教主,对段融而言,乃是模不着边的异人。 但有此人珠玉在前,起码说明,这两门神功,是可以同时修炼的。 当然,也可能是那创教教主,用了什么诡异的方法,化解掉了这两门神功的相冲撞的部分。 段融看着天穹之上的三个星体和那片翻滚着的血光,他们虽然已经有了一种隐隐对峙的架势,但毕竟并没有发生真正的相克和冲撞。 起码,段融的灵明识海没有任何不良的感觉,他的神魂术也都能正常使用。 只是,经此以后,段融显然对那片血光,更加忌惮。 他不过一时不察,让其成就了第二重,那片血光就已经漂浮到了三个星体附近了,如果要再让他成长一波,它岂不是要鸠占鹊巢,将那三个星体赶到天穹的角落处,自己占据天穹中央的位置。 那意味着什么,段融不能确定。 总之,绝不能再让那片血光再成长。 好在段融只吞噬了秽血神功的第二重的境界,后面的功法他也压根不知道,那血光就算想成长也绝没有机会的。 而他只要继续修炼胎藏经,他相信随着胎藏经的境界提升,一定是可以重新将那片血光逼回到角落处。 段融想到此处,便放下纠结,心念一动,就退出了识海。 昨日一番苦战,夜里挤在牛车上,脑子里又想着吕青竹离去的事,一直没睡踏实,此时段融感觉睡意袭来,往床榻上一躺,便沉沉睡去了。 仵作验完尸后,夏中阳、姜衡、陶久松就从衙门里,将尸体领回去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又到了这个年纪,半条命都没了。 下午的时候,夏家、姜家和陶家,就已经搭起了灵堂,府里内外,都挂起了白幛。 本来是光宗耀祖的喜事,转眼间,就灰飞烟灭…… 人言道,祸福无常,但事没落到你的头上时,你又如何能体会到那个中滋味呢? 只有囿在这大悲中的人,才知道啥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此时,已交亥时,街面上已经没什么人。 四周静悄悄,只有远处隐隐的哀乐声,间或响起。 到了这个时辰,县衙里竟还灯光通明。 那些书办、捕快们全都点了烛灯,守在各自的房间里。县尊大人说了今日要召见他们呢,到现在还没召见,他们谁敢走呢? 就在众人等得心焦不耐烦时,丁兴星已经步履匆匆地挨个房间通知,让他们到后院厅,去见大人。 孙乾忙乎了大半天,才刚刚把此案的报告文书的初稿给整理了出来。 此案的案情颇为复杂,牵扯甚广,根据仵作的验尸报告,和那些亲历案情的宗门钦使与记名弟子的讲述,两相结合下,其中有几个人,似乎是宗门多年的通缉要犯,有些似乎还是秽血教渊阳堂口里的极为重要的人物。 “此事,有些蹊跷啊!?” 孙乾看着几案上摊开了验尸报告和文书初稿,眉心拧出了一个扭曲的“川”字来。 就在这时,门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丁兴星抱拳进来,道:“县尊,人都到了。” 孙乾长吁了一口气,眉宇间有着浓重的疲倦,他呷了一口茶,缓声道:“让他们进来吧。” 接着,衙门里的书办、捕快便鱼贯而入,分列两排,站在了孙乾所坐几案不远处。 孙乾扶着太师椅的扶手,站起身来,他的腿有些发僵,他缓步走出了几案,站在众人前面,道:“原本是想,好好跟大家见个面,彼此也能熟悉些。但没想到本县方到,屁股都还没坐热,这么大的案子,就压了过来。是本县怠慢了各位。” “不敢,不敢……县尊言重了……”那些个书办、捕快们立马作揖道。 孙乾虽说着怠慢了他们,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没有怠慢的歉意,依旧冷着脸,道:“不过好在大家都在一个衙门里共事,慢慢地,总能熟络起来。以后书办这一块就先交给秦书办负责,捕快、衙役这块,先交给丁兴星负责。” 丁兴星闻言了,目色一喜,抱拳朗声道:“是!” 秦书办此时还在停尸房那边忙碌,并未在这些书办里,孙乾见他刀笔娴熟,做事也思维缜密,正是个好师爷的料子,便提拔了他一步。 至于丁兴星,原本只是孙乾家的一个护院,因为常年跟随孙乾,颇为忠心。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此人这便做了一县之捕头。 孙乾瞄了丁兴星一眼,轻点了下头,便目色凝重地看向眼前的书办、捕快道:“各位散了吧。各自做好自己份内的差事。本县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有些事,要是摊到了谁的头上,到时候,就别怪我手重了。都去吧。” 那些书办、捕快,被孙乾的几句话,给说的噤若寒蝉,纷纷作揖,向后退去。 但只有朱保贵一人,站在边上,作揖微躬着身子,不曾退出。 孙乾走回了几案,方一坐下,才看到了朱保贵,躬身站在丁兴星的身侧,便道:“你还有事?” 孙乾初到贤古县,他并不知晓朱保贵的名字。 朱保贵立马上前一步,道:“启禀县尊,属下知县尊你日理万机,已十分劳累,但本县还有一桩悬案,属下不敢不告知县尊!” “悬案?”孙乾呷了一口茶,道:“你且说说看。” 朱保贵便将解道寒遇害之案,以及沈焰柳的说辞,原封不动地告知了孙乾。 孙乾闻言,眉头一拧,这贤古县还真是一滩浑水啊! 早上他刚到大堂,就已经拿到了一份名单,那份名单上,捕头那一栏就写得空缺二字。 他原以为,原先那位捕头,是追随着沈焰柳升迁,往汝阳府去了。 谁曾想,竟又是一桩命案! 掌管一县之刑名的捕头被杀,也算是大案了。 孙乾沉吟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刚说这案子是啥时候发生的?” 朱保贵道:“就在沈大人接到升迁令的二日后的早上。” 孙乾目色动了动,道:“把案发的时间,提前六日。关于此案的文书,都重出一份。” “这……?”朱保贵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孙乾会这么玩。这样一来,这桩案子可就又算到了沈焰柳的头上。 孙乾道:“照我说的做。文书报到府里,盖的是县衙的印章,签的是我孙某的名字。你怕个啥?” 孙乾敢把解道寒的案子,算到沈焰柳的头上,自有他的思量。 沈焰柳虽说升了一府之按察使,主管一府之刑名,可谓大权在握。 但他是汝阳府的按察使,府府不相属,他压根就不会知道,这案子算到了他头上。 渊阳府的按察使也不会因为一桩悬案,就去行文问责同级别的他府官员。这般扯皮下来,这案子就算无头悬案了,谁也不会担责。 朱保贵回过味来,立马作揖道:“大人放心,小的立即办好。” “去吧。”孙乾摆了下手。他见朱保贵只愣了片刻就反应了过来,不由看着他,轻笑了下。 朱保贵随即躬身退了出去。 孙乾看了站在不远处的丁兴星一眼,道:“你也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儿,你守着门,任何人不要让他进来打扰。” “是,大人!”丁兴星捉刀退出门外,将厅的门虚掩了起来。 孙乾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舟车劳顿,再加上操心刑案,他此时还真有些心累了。 孙乾背靠在太师椅上,就忽然听到窗户处,一声窸窣声响,黑影一闪,只见一人竟翻窗跃了进来。 此人显然轻功极好,落地无声,脚尖一点,就飞跃落地,站在孙乾几案前的不远处。 来人一身夜行衣,脸上也戴着漆黑的面具,站在那里,两眼透过面具的洞口,看定了孙乾。 孙乾见了此人,脸上却是毫无惊异之色,像是早料到了此人会来一般。 这时,只见那黑衣人,拿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风情万种的脸来。 来人竟是葛青川! 孙乾叹了口气,看着葛青川的那明媚的双目,道:“青川小姐,真是太客气了!孙某方一上任,青川小姐就给孙某送来如此大礼。” 葛青川的脸,微微一红。她知道孙乾说的是,他们伏击记名弟子的事。 “这事办砸了!遇到了硬茬子,樊寒舟和血僧无相都死了!” “樊寒舟也死了?!” 孙乾听到樊寒舟和血僧无相,脸色陡变,直接从椅子上坐直了。 看到验尸报告和听了宗门钦使们的口述经过后,他已经有了些猜测。 血僧无相,他基本能确定,但樊寒舟他有些吃不准,一来,此人这些年并不轻易露面,二来,他实在难以想象,到底是谁,能杀得了樊寒舟。 “是。”葛青川看着脸色惊愕的孙乾道:“关于此案的文书,你压后两日,再报往宗门和府里,我有些后手需要腾挪的时间。” 孙乾有手指敲了敲几案,道:“可以。” 葛青川道:“孙乾,堂口了这么大的代价,让你履职贤古县令,你可知为何?” 这孙乾原本潜伏在布政使衙门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主事而已,所经手的都是些无甚油水的杂项。 不久前,忽然得了让他调任贤古县令的调令,他虽然心头欢喜,但也清楚这是堂口的操弄,具体让他来贤古县做什么,他也一直心里打鼓。 孙乾道:“还请青川小姐明示!” 葛青川道:“这贤古县,地处偏远,又山多林密,可谓易守难攻之地。堂口给你的任务,是将此地,经营成我秽血教的一个固若金汤的据点!” “当然,堂口那边,也会倾斜资源,尽力支持你的。” 孙乾眉头跳了跳。他就知道这贤古知县,没那么好坐的? 孙乾道:“贤古县,这些年,不一直是阮凤山在经营吗?” 葛青川道:“在沈焰柳那厮眼皮底下,他如何施展得开!他做得他的,你做你的!你现在远比阮凤山重要,不到一定时候,你的身份,他不能知道。这是为了你的安全。” 孙乾蹙了下眉头,道:“阮凤山身边还有探子?” “有没有的,还是小心一点。等过段时间,我们会布个局,试一试看。在此之前,你的身份,绝对不能告知阮凤山。” 孙乾点了点头。 葛青川道:“你还有事吗?” 孙乾道:“还有一事。解道寒的事,是我们的人做的吗?” “解道寒?” “贤古县的捕头。” 葛青川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堂口没做。阮凤山正在潜伏,应该也不是他做的。” 孙乾目色一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葛青川看了孙乾一眼,戴上面具,身形一晃,就消失了。 葛青川走后,孙乾便瘫在了太师椅上。 解道寒毕竟是一县之刑名捕头,真气境的强者,岂是那么容易杀的? 他原本有些怀疑,解道寒的案子是自己人做下的。所以,他方才压下了此案,想把它做成无头悬案,赖在调走的沈焰柳身上。 但,现在看来,此案并不是他们的人做下的? 真气境的强者啊! “这贤古县的水,真是越来越深了……”孙乾喃喃说道,他目中的疲倦,此时似乎更浓重了。 (本章完) 第308章 山体神像 第308章 山体神像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贤古县东城门外,三辆马车沿着官道缓缓远去…… 萧宗庭、西门庸站在城墙下,目送着马车远去。 清晨料峭的寒风,吹动两人的鬓发,那一瞬间,他们都似乎老了许多。 三辆马车已经成了远处的三个黑点,西门庸扭头看着萧宗庭,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萧兄,我冒昧了!能否请萧兄到舍下喝一杯?” 萧宗庭道:“我也正想与老弟对饮一番,一舒胸中郁结。倒是让老弟你先说出来了!” 萧宗庭说着,爽朗地笑了两声。 西门庸也笑道:“萧兄,请!” “请!” 萧宗庭和西门庸一起上了西门府的马车。石康驾着车,辚辚而行,往西门府而去。 千里之外,长留山脉深处的某处幽谷内。 此处狭谷,峭壁环绕,险峻之极,连善于攀岩的猿猴,也难以从此峡谷攀过。 但这峡谷的底部,倒是植被丰茂,郁郁葱葱,乃是一颇为幽静之处。 在谷底的一张满是干枯苔藓的石桌上,一位白发苍髯的老者,正坐在石桌前,看着石桌上的黑白残局,凝目沉思。 这老者是吕荫麟,太一门的老祖,元婴境的老怪物。 此人虽说已经活了一千多年,发须苍然,但他的脸色竟还有隐隐的红润之色,毫无衰败之相。 就在他苦思对弈残局之时,幽谷的不远处,传来了窸窣的脚步声。 吕荫麟并未抬头,还是盯着石桌上的棋局,只待一个身影从一棵枯木旁走了出来,他才抬头看了过去,道:“青竹,这几个月,你去了哪里?怎么也不来看阿翁?” 吕青竹见了老者,笑了一下,便走了过去,道:“阿翁,我下山了。出去历练了一番。” “是吗?”吕荫麟饶有意趣地看了吕青竹一眼,道:“这一番历练,有何感悟?” 吕青竹面色凄冷,道:“无甚感悟。只是觉得世界,不过寥寥幻梦罢了。” 吕荫麟怔了一下。 吕青竹天性孤绝,这是他早就看出来的。 吕青竹十三岁那年,他为其创出了寒梅剑法,就是为了借这门剑法,养一养她这孤绝的天性。 在吕荫麟看来,清冷孤绝,才能抛却红尘琐事,一心向道! 这是他对吕青竹的期许! 吕青竹虽是女子,但吕荫麟却希望她能道心如铁! 甚至有朝一日,能继承他的衣钵! “青竹,你有此悟,吾心甚慰!”吕荫麟抚着胡须,轻轻点头,道:“红尘幻梦,不过是虚妄一场。只是囿在其中的凡夫,看不到自己画地为牢的种种造作罢了。” “青竹,记住阿翁的话。人做什么都不行,只能修行。大道之下,凡尘种种,都是腐朽。阿翁修行了一千多年。多少同行者,都成白骨,往事如烟罢了。” 吕青竹蹲在了吕荫麟的身侧,乖巧地笑了一下,道:“阿翁,青竹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修行千年,阿翁,你快乐吗?” “快乐……?”吕荫麟的目色一动,这个问题好像刺了他一下。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听到过这个字眼了。他好像已经忘了什么叫快乐。 吕青竹看着吕荫麟脸色发怔,忽然手一翻,将一个东西递给了吕荫麟。 吕荫麟低头看去,那是一只表面被打磨光滑的埙。 吕青竹笑道:“阿翁,能否吹支曲子,给青竹听。” 吕荫麟拿过那只埙,道:“在山下买的吗?” “嗯。”吕青竹道:“在一个偏远之地的古玩店里。” “现在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老东西呢!”吕荫麟感慨了一句,便两手轻捉着只埙,放在了唇边。 古朴清雅的调子,便在这幽静的山谷内响起了。 吕青竹趴在吕荫麟的腿上,渐渐地闭起了眼睛。 这埙,只有阿翁吹起来,才有那种浑厚质朴的气息…… 吕荫麟一边吹着,心头却不时浮起吕青竹方才的问题。 千年修行,他快乐吗? 他记得,他应该是快乐过,只是那似乎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在死寂一般的一片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轻咳,接着便是大口喘气的声音。 杨震的脑袋一阵刺痛,彷佛要裂开一般。 他在黑暗中,喘了好一会儿,胸脯剧烈起伏着。 记忆这才一点点回来了。 “你,没杀我吗?” 杨震站在黑暗中,像是在问虚空的黑暗,又像是在问自己。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处,那里有一道伤口,已经结痂了。 杨震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他能模糊看出来,这是一间不大的斗室。 他心头一动,在身上翻找了起来,很快便从衣襟内兜里,摸出了火折子。 杨震抽开火折子,轻轻吹出了火苗。 在火光的映照下,他忽然觉得这四面土墙的斗室,有点眼熟。 “这是……” 杨震忽然想起来了,这是解雷、许儒虎身死的那处地洞。 杨震忽然喊了一声。“段融!” 但四周寂静,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 杨震拿着火折子,走了出来,沿着甬道,来到了一个洞口处。 杨震站在那天,看到淡淡的天光,从那洞口射了进来。 杨震盖灭了手中的火折子,从洞口爬了出去。 他立马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一口枯井的井底了。 果然是解雷的那个地洞。 杨震身形一纵,便两手撑着井壁,攀了上去。 杨震跳落在了井口旁,见晨曦微亮,正是清晨的时光。 他呼吸着略带潮湿的新鲜空气,颇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杨震眼睛微微一红。 他没想到,段融会放过他。 杨震在想,假如易地而处,他会放过段融吗? 杨震再次摸了摸自己胸口的伤口,往昔的很多回忆,涌上了心头。 他知道,段融不杀他,只有一个理由,就是顾念兄弟之情。 段融的那张黑魆魆的憨厚的脸,在杨震的脑海闪过。 杨震笑了一下,喃喃自语道:“你小子……对老子心软了?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还把老子藏到地洞去……” 杨震嘴上骂骂咧咧,两眼的泪水,却忍不住地奔涌而出。 不管段融做了什么,他都不可能再出卖段融。 杨震跳出了解雷的这处老宅院,他先去街上吃了两大碗的早点,然后便回家换了一套衣服,就往衙门里点卯去了。 杨震走进捕快房,把朱保贵和刘奎,唬得一跳。 “你还知道来啊?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朱保贵一脸惊愕地看着杨震。 “你才死了?大清早的,能不能说点吉利话?”杨震瞥了朱保贵一眼,淡定地坐到了自己的几案前。 “杨震,解头不在了。怎么样?跟着我干吧?”朱保贵见杨震坐下,眼珠一转,便问道。 杨震武功不错,人也稳定,办事也勤勉,朱保贵还真想收下他。杨震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解道寒死了,他早晚要归队的,朱保贵也算是不错的选择。 朱保贵见杨震不说话,就知道他是答应了。 就在这时,朱保贵和刘奎都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杨震看着两人,道:“干嘛?你们去哪?” 朱保贵道:“新规矩!每日清晨到大堂门前,点卯报到!” 朱保贵见杨震眼色疑惑,便解释道:“新捕头已经来了,叫丁兴星。” 杨震目色一动。“新捕头?” “还有昨天是丁头的第一次点卯,你没在。你最好想个说辞,等会儿跟丁头解释一下。”朱保贵说着,便跨出了捕快房。 杨震立马起身,跟着来到了大堂的门前。 众人列队站好,没过多久,便见一个国字脸大眼睛的中年男子,捉刀走到了众人身前,目光嚣张地扫过众人,道:“都到齐了吗?” “到齐了。”人群中响起了几个声音。 丁兴星眼皮一跳,一看三列十八人,没有缺位,果然是都到齐了。 丁兴星目色一凝,道:“谁是杨震?” 杨震出列上前,抱拳微躬,道:“属下杨震,参见丁头!” “昨日点卯,你为何不到?你是看不起本捕头吗?”丁兴星的眼睛看定杨震,他是要杀鸡儆猴。 杨震道:“属下不敢!只因解头出事,属下心头郁闷,便喝了几日大酒,误了点卯。属下首日点卯便不在,有辱长官威仪,甘愿受杖三十!” 杨震说着,便单膝跪下,脸色平静,毫无惊惧之色。 丁兴星心头一跳,仔细看了看杨震,心道:这小子,有胆有识,而且难得是对老长官也有一份忠心。 丁兴星道:“你还算是识大体的。这三十杖先记下,他日有错,再一并罚了!这样吧,杨震,你以后就跟着我吧,老子正缺一个跑腿的呢。” 杨震闻言,立马抱拳道:“谢丁头栽培!” 人群中不少人,都眼色古怪地看着杨震。 这是祖坟冒黑烟了吧?连着两任捕头都选他做跟班。 朱保贵更是心头暗骂。“这不是挖我的墙角吗?” 长留山脉,绵延两百多里,是太一门的山门所在。 其内层峦叠嶂,高峰如云,谷地遍布,气候更是九阴一晴,许多地方都瘴气弥漫,毒虫遍地。 长留山那个原本就人迹罕至,太一门更有严令,禁止百姓入山,违者以谋逆论处。 故而,即便是长留山的外围山脉,也没有打猎砍柴的人影。 不过,此日的某个山道上,却有四个黑点,在艰难地攀爬着。 正是一路长途跋涉,赶来的段融一行四人。 段融他们,先与朱群香一行,一起到了神云府。 不想几人刚到神云府,就被大理寺的人被叫了过去,连着审问了他们三天。问的就是他们在贤古县荒野遭遇秽血教伏击的事。 神云府乃是青州首府,大理寺更是总揽,青州地界的大小刑案。案件无论大小,他们都有审核复查的权责。 三日后,段融他们四人,被放了出来。只是朱群香、陆青峰、王善山他们三人,被暂时拘押在大理寺内。 段融他们出了大理寺,便立即拿着自己的文书,去了神云府的府衙,换下了宗门云牒。 他们几人的详细信息和画像,早已经到了神云府衙,宗门云牒也已经提前制出,查验了他们的文书和相貌后,府衙就将宗门云牒换给了他们。 只是贤古县本就偏远,他们又遭遇伏击、审问,记名弟子进山的大部队,早已经走了好几日了。 段融他们只得自己前往长留山去。 长留山脉绵延两百多里,其中峰峦如簇,瘴气弥漫,要寻找宗门的山门所在,还是颇为不容易的。 好在府衙,还给了他们一张地图,让他们按图索骥! 几人无法,只得拿着地图,背着行李,便上路了。 谁让他们来得晚了呢? 几人走到一处山脊,段融拿着地图,看着眼前大雾弥漫的山谷,陷入了沉思。 “这……往哪走呢?” 西门坎坎凑了过来,道:“我看看。” 西门坎坎将地图拿了过去,问道:“我们现在在哪?” 段融指给他看了,道:“在这。” 西门坎坎拧着眉毛,看看地图,又看了看眼前在大雾里,时隐时现的山路。 萧玉和沈觅芷,则站在一旁,擦着额头的细汗。 萧玉道:“你俩研究明白没?” 西门坎坎挠了挠头,看着东面的山道,道:“应该是这边。” 段融蹙了下眉头,道:“你确定?”他感觉不该走那边。 西门坎坎见段融质疑他,立马语气确定地说道:“我确定,就是这边。你看地图,画得这道山梁,跟这边不是一样吗?” 段融看了看,他感觉西门坎坎是在瞎指挥,但萧玉和沈觅芷已经按西门坎坎指的,往那边走了。 眼前大雾弥漫,段融也不太确定,便立即跟了上去。 几人在大雾里,沿着山脊走了一会儿,忽然便起了大风,弥漫的大雾,不过几息间,就被吹散了。 眼前的山道,便陡然开阔起来。 段融一看那路,便叫道:“你看,走错了吧。你还拍着胸脯说就是这边呢!” 萧玉和沈觅芷也嗔怪地瞪了西门坎坎一眼。 西门坎坎满头大汗,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你看你们这些人,你们不知道走哪吧?我跟你们指了条路。这么大雾,总要试错吧。一发现错了,就开始怪我,下次我再也不管了。你们这是过河拆桥!” 段融道:“什么过河拆桥?这是卸磨杀驴,好吗?” 西门坎坎抹了一把额头的大汗,道:“那不是一个意思吗?” 段融绷着脸,道:“当然不一个意思了。你是驴,不是桥。” “你才是驴!?”西门坎坎立马跳过来,要打段融。 段融一闪,就躲了过去。 萧玉急道:“你俩别闹了!趁现在没雾,赶快走吧。一会儿又迷路了。” 西门坎坎看着一石之外的段融,道:“段融,我也就看在萧玉的面子,饶你一次。” 段融刚想笑着再呛西门坎坎一句,但他的笑容忽然僵在了脸上,只见远处的山头的浓雾散去,竟露出一张巨大的脸来。 那脸,竟是用整个山头,雕刻而出的巨大石雕。 最让段融惊骇的是,这脸,他是见过的。 那是不动明王的神像的脸。 也就是说,那远处的层峦叠嶂中的那个山头,雕刻出了一个巨大的,以整个山体为胚体的不动明王的神像。 段融立马想到,那山体神像,和他画出的神像一样,是在构建坛城。 只是这坛城是如此巨大,竟以山体为像! 如此大的神像,如此大的坛城! 修炼胎藏经时,进入灵明识海内的神影,其威压,又该是何等的排山倒海呢? 到底是何等强大的神魂,才能承受得住如此恐怖的威压呢? “段融,发什么愣呢?还不快走……” 萧玉他们三人已经往来路返回了一段,蓦然回头却发现段融,还站在那发愣呢。 段融答应了一声,回过神来,他抬眸望去,只见那巨大的石脸,已经再次被浓雾给遮住了。 (本章完) 进入宗门,梳理情节,鸽一天 进入宗门,梳理情节,鸽一天如题。 (本章完) 第309章 山门 第309章 山门 段融他们一行四人,在长留山内,风餐露宿。 虽然进山之前,就研究过地图,选了离山门最近的山道进山。 但早春时节,长留山内常有大雾弥漫,几人经常在分岔的山道处迷路。 这般兜兜转转,三日过去了,几人还未走到山门处。 西门坎坎坐在一块大青石上,一边喘气一边仔细地看着手中的地图。 萧玉扶着沈觅芷,坐在了不远处。 萧玉道:“你俩怎么回事?一路上走错了几次了?捧着个地图研究那么半天,连路都搞不清楚?” 西门坎坎没搭理萧玉,蹙眉看着手中的地图,目色专注。 沈觅芷帮腔道:“坎坎,这几次走错都是你指。你看清楚了再指,你随便一指,我们脚都走断了。” 沈觅芷一边埋怨,一边捶着自己的小腿。 萧玉道:“就是。” 两人一唱一和,顿时把西门坎坎说恼了,将手里的地图一甩,道:“你俩意见这么大,要不你们看?” 沈觅芷低头捶腿,萧玉将脸别了过去,假装看那边的风景。 她俩才是最路痴的。 其实,她俩只是对西门坎坎有意见,因为这一路上走错的路,都是西门坎坎给指的。 段融拍了拍西门坎坎的肩膀,道:“坎坎,别理她们。你看你的。我相信你。” 西门坎坎见段融如此说,神色稍缓,继续看向手中的地图。 萧玉和沈觅芷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这一路走来,段融却很是清楚,在如此大雾弥漫的山中,他们能少走许多弯路,而且没有迷失掉,都是因为西门坎坎了。 萧玉和沈觅芷说的不错,那几次走错路,都是西门坎坎指的。 但是段融只有在无法确定要走哪条路时,才会去询问西门坎坎。通常这个时候,都是大雾弥漫,而且眼前有好几个山头,如同迷宫一般。 在萧玉和沈觅芷看来,是西门坎坎指错了四次路,害她们来回往返。 但在段融看来,是西门坎坎只指错了四次。而却对了十三次,准确率已经接近八成了! 如此大雾弥漫,山头又多,该走哪里,根本无从判断。 但西门坎坎却能从雾中模糊的山势和地图细节的对比中,看出端倪来! 这绝对是天才! 段融此时也终于明白,西门坎坎为何能在赌场大杀四方,那绝对不是运气来的。 西门坎坎站起身来,看着大雾弥漫中的山头,他忽然在某个方向停住了视线,再次看了看地图,笑了起来,道:“段融,我们快到了。” 段融目色狐疑,道:“是吗?” 他也知道按地图标注的位置,他们距离宗门山门已经不远了,但这群山中兜兜转转,他实在不确定,那看似很近的地方,能不能直接过去。 西门坎坎点了点头,指着地图中的某处,道:“对。过了这个小山头,再从这翻下去就是了。” 段融看着西门指着地图的地方,目中露出不太肯定的神色,不过他还是说道:“哦,那走吧。” 段融和西门坎坎一起,便向迷雾中的某个山头走去,萧玉和沈觅芷也从大青石上起身,跟了过去。 沈觅芷小声向萧玉嘀咕,道:“萧姐姐,我腿疼,有些走不动了。要不我们在这儿等他们吧。搞不好他们一会儿又走回来了呢?” 萧玉道:“走吧。我腿也疼,再走一会儿就不疼了。” 沈觅芷叹了口气,看着前面不远处的西门坎坎,道:“坎坎,这次没走错吧?” 西门坎坎道:“肯定没错。” 西门坎坎一路上都是这么自信。 萧玉道:“再走错,中午就不给他干粮。” 西门坎坎一听见萧玉的话,脸顿时就哭丧了起来。 几人进山的时候,买了一些饼子和干肉,但他们没想到,走了三日了,还未到山门那里。 从第二日中午开始,萧玉就把他们几人的饼子和干肉,集中到了一起,开始由她定量发放。 说来也奇怪,他们在山中行走,也常能听到虎啸猿鸣的声音,但一路走来,却一只野兽也没遇到过。 其实,这跟太一门的禁令有关。 普通的百姓是不能入山,故而能在长留山脉中行走的人,几乎都是武者。 千百年下来,这山中的野兽,都知道这种无毛两脚兽的恐怖,闻到人味,远远就躲开了,再加上初春天气,山中大雾弥漫,能见度也差,故而几人一路走来,连一只野兽也未曾看到过。 几人从一座小山头,沿着青石,一路纵跳,跳入了下面的谷道中去。 一落入谷道内,几人便心头一喜,因为脚下竟是一阶一阶的齐整石阶了。 几人一路走来,都是原始荒野的山道,第一次见到如此明显的人为的凿痕,这说明他们离山门不远处。 段融拍了西门坎坎肩头一下,道:“你小子,眼真毒!” 他们这样,从山头跳下到这半截谷道中央,显然是抄了近路了,西门坎坎在大雾中,还能带他们抄一波近路,真不是一般的眼毒。 西门坎坎笑了一下,道:“段融,我告诉你,我也是蒙的。一半是抄住进路,还有一半就是遇着悬崖,就跟上几次一样。不过,这就跟上了赌桌一个道理,敢赌就要放胆。走错了,大不了折回去嘛。” 萧玉笑道:“坎坎这次做得不错,等会多给你一张饼吃。” 西门坎坎道:“什么饼?!我要吃肉!” 段融看着迷雾中的石阶谷道,道:“走吧!穿过这条峡谷石阶,应该就到了。” 几人在群山中,无头苍蝇一般,转了好几天,眼见终于要到了地方,都是心头一阵松快。 几人沿着谷道石阶,向上攀登而去。 走了数丈后,绕过了一块大石,石阶忽然一拐,再拾阶而上不多时,便看到了雾气弥漫中,一座高耸巍峨的巨大石门,如同天门一般,在雾中影影绰绰。 段融身形一纵,便踩着石门一旁的石柱,登顶了石门,他忽然一跳,便单手把住石门上方,将自己吊在了那里。段融凝目看去,只见身侧被雾气打得湿漉漉的三个如人大字,铁钩一般阴刻在一方大石上,正是太一门。 段融心头一喜,手一松,便飘然落地,看着目色期待地望着自己的同伴,道:“是太一门的山门,我们到了!” 萧玉和沈觅芷互望一眼,两人开心地拉了下手。 几人穿过山门,继续拾阶而上。 刚走了几步,忽然雾中一个身影一闪,搅动的雾气翻滚。 几人便见到不远处,一个黑影,沉声喝道:“来者何人?为何入我山门?” 段融目色一动,道:“我们是新晋的记名弟子。” 那黑影向前走了几步,从雾气中显出了身来,是一个瘦削的道袍青年,腰间系着一柄剑。 道袍青年看了段融一眼,道:“宗门云牒?” 段融从衣襟内兜,拿出了宗门云牒递了过去。宗门云牒上面,有段融的基本信息,还有他的简易画像。那道袍青年看了看宗门云牒中画像,又看了段融两眼,然后又将宗门云牒拉到了最后面,瞄了一眼落款处的两方大印:一方是宗门的大印,另一方是神云府府衙的大印。 道袍青年将宗门云牒一合,递还给了段融,然后他目色一扫,便看向了段融身后的三人。 西门坎坎、萧玉他们,一见那人的目色,也准备将各自的宗门云牒拿出来。 “不用了,你们上去吧。” 那道袍青年,一语毕,身形一纵,便从雾气中,消失地无影无踪。 段融离得最近,他也没看清那青年是从哪个方向蹿走的。 段融暗道:“到底是宗门,一个守山门的,轻功都如此了得。” 几人沿着石阶,继续向上而去,也不知攀爬了多久,那石阶就像永远走不到头一般,不断地从雾气中显露出来。 就在这时,大风陡起,只见山岚翻腾,好不壮美? 随着雾气散去,道道金光,从云层缝隙中,陡然射出,如仙家气象一般。 云层与雾气,随风而散,金光逐渐扩大,不多时,便见一轮金日,悬在云间,直射人目。 几人被晃得一阵眼,待定睛一眼,石阶尽头已经不远了,几人顿时狂奔而去,跨上了最后一阶石阶。 石阶之上,是一巨大开阔的平台。 四人在其上,如四点蚂蚁一般。 大平台上,别无一物,只有一块巍峨大石,如山般,耸立崖边,其上金粉阴刻四个大字:太一生水。 笔势雄奇,变化万方! 几人还在看着那大石发愣,被大石的巍峨雄奇所震慑,日光照耀金粉,太一生水四个大字,熠熠生辉。 就在这时,忽然八条身影从不同的方位闪出,手中长剑出鞘,将段融他们围在了中间。 “来者何人?何事登山?” 这八人中,其中一人看起来年纪稍大一些,眼神上下打量着的段融几人,沉声问道。 此时,没有雾气遮掩,段融将这几人的形貌,尽收眼底。只见每个人都束发戴冠,器宇轩昂,连个头也都差不多高。 段融心中叹道:到底是守山门的人,是宗门的牌面。 段融笑道:“各位师兄,我们四个是新晋的记名弟子,因故迟来了几日。这是我们的宗门云牒。” 那人见段融递过来的宗门云牒,便收了剑,将他们四人的宗门云牒一个一个地察看了一遍。这才一挥手。 随着那人一挥手间,只见,剑影忽闪,剩余七人,也将手中的寒剑收入鞘中了。 那人道:“你们去吧。”他说着抬手向一个方位一指,道:“记名弟子到下院报到。” 他说完,身形一纵,便如云鹤冲天一般,一纵一晃,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其余几人也几乎同时消失。 这次没有雾气遮蔽,段融他们只见几人从眼前往上一纵,待抬头看去,已经不见人影。 段融几人咂舌不已。 “好快!?” 他们按照那人指的方向,向那边走去,走到那大平台边缘,却看到那一片有两道向下而去的石阶。 段融看了一眼身侧的萧玉,问道:“那人刚指的是哪一条?” 萧玉忽闪着眼睛,想了想道:“好像是这边吧。” 萧玉觉得那人刚指的位置,应该更接近这边的石阶。 “那走吧。”段融他们沿着那边的石阶向下走去。 刚走了两步,一旁的大青石上,忽然闪出了一个人影,冷道:“走那边!这边是去裁决宗正司的。” 他们几人闻声回头,只看到大青石上方,残影一闪,便已经空空如也。他们返身走回平台,从另一条石阶走了下去。 那边的大青石后面,一个束发而冠的道袍青年,嘿嘿笑着走了过来,向刚才给段融他们喊话的那人,说道:“怎么?刚那几个愣头青,差点跑到裁决宗正司了?” 那人笑道:“阎王去了,都打哆嗦的地方。他们也真敢走呢。” 段融他们几人,沿石阶而下,只见石阶两侧,草木繁盛,颇为清幽。 就在这时,段融忽然感觉到一道强大的神识,从他们几人的身上一扫而过。 段融一个激灵,脚步微微一顿。 他扭过头去,只见萧玉他们,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期待笑容,步履轻快,根本毫无觉察。 段融立马跟了上去,但他的心念却翻滚如潮。 方才那一瞬间,他并不是他的错觉,虽然那感觉极其细微,但他灵明识海内的三枚星体,却是一同颤动了下。 应该是一抹极为强大的神识,横扫而过。 段融一边走一边思量。他现在毕竟已经身在宗门内了,绝不是还在那个偏远、鸟不生蛋的贤古县了。 胎藏经里的神识笼罩,他尽量少用,在这高手如云的宗门内,一个不小心就会暴露。 这里是太一门的山门所在,不是贤古县。 就在段融他们,不远处的密林内的一块大石上,一个秃顶稀发的老头,胸膛袒开,正侧卧在大青石上,拿着一个酒葫芦,高举起来,酒水如线,落入口中,他砸吧着嘴,缓缓喝下。 他已经喝了不少,脸上早已经泛起了酡红。就在这时,这老头忽然眉头一蹙,差点被酒线给呛着了。 老头拿开酒葫芦,目色隔着茂密地林木,看向某处。如果此时,有谁从高空往下,便可以看到这老头望向的方位,正是段融他们的所在的地方。 老头的目中露出了沉思之色,方才他神识扫过的瞬间,有一个少年,脚步微微一顿,便瞬间恢复了正常。 “是巧合吗?” 也许那少年只是在想别的事,忽然顿了下脚步而已。 这老头的神识过于强大,而且方才是毫无顾忌地放开,这才刺激到了段融。 如果方才他稍微压抑下自己的神识强度,以段融胎藏经第三层的地微境界,根本发现不了。 就在那老头眉头紧锁地深思时,一个身影忽然落在了他身边,只见是一个身着青衫的中年人。 此人看着那老头,笑了一下,道:“怎么?老赵!又在这儿,用神识偷窥女弟子呢?” “呸!”那老头向地上,啐了一口痰,道:“别在那污蔑我!” 那中年人瞄了一眼密林的某处,道:“我看你就是不长记性!上次被裁决宗正司的杨思铉,罚得轻吗?” 那老头满脸的不耐烦之色,道:“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门主找你!” “那你不早说,真啰嗦!”老头一语毕,将袒露胸膛的破道袍一裹,腰带系紧,身形一纵,便从密林中消失了。 那中年人微微摇了摇头,身形一晃,也从此地消失了。 (本章完) 第310章 药童 第310章 药童 段融他们一行,沿石阶而下,停在了一处院落前。 石砌的院墙,古朴简陋,但垒砌的颇为厚实高大,阻挡了几人的视线,看不到院内的建筑。 院门的石砌的凸起顶上却是贴了层琉璃瓦,做成了拱形的顶,和院墙的风格完全不搭,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他们走近了一些,只见那拱顶下,是一扇已经有几处开裂变形的老旧木门。 那木门上挂着一块,不知用什么木头削出来的黑乎乎的牌子,上面似是用朱砂,写着二个歪歪斜斜的字:下院。 这显然就是他们报到的地方了。 几人互望了一眼,都是满眼的失望。 他们生于偏僻闭塞之地,宗门在他们心中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能进入宗门,成为记名弟子,在贤古县,那也是鱼跃龙门的大事,可谓光宗耀祖了。 但看着眼前的这座院落,实在说不出的破落寒酸,哪里有半分宗门的威仪。 西门坎坎嘟囔道:“就这地方,还没咱儿县里的城隍庙有排面呢!不是说宗门是青州的天吗?青天如此高远,院落如此破落,这落差也太大了。” 段融道:“走吧。你管他破落不破落,没走错地儿就行。” 段融对这种事,自来不是很在乎。 段融抬脚向院门走去,西门坎坎他们也跟着走了过去。 段融想敲下门,但他刚一碰,那门就开了,这院门竟是虚掩着的。 段融推开了门,只见院内地面上铺着石砖,砖缝有不少的苔藓和杂草。 但宽敞的院子里,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段融目色微动,踏入了院子内。 他们刚走进院子里,忽然旁边黑影一闪。 萧玉只觉得一张十分恐怖的脸,红黄相间,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萧玉给吓得容失色,后退一步,撞进了段融的怀里。 段融一把搂住萧玉,接着便听到一阵嗷嗷咕咕的大叫声。 他们定睛看去,只见旁边屋檐下,一直狒狒捂着肚子,作大笑状。 段融的脸,瞬间一黑,因为萧玉肩头的包袱,已经被那只狒狒拿在了手里。 萧玉又气又恼,段融身形一闪,右手成爪便向那狒狒抓去。 那狒狒见段融袭来,忽然一蹿便蹿到了屋檐的另一头。 段融心头一跳。“这畜生好快!” 萧玉他们见那狒狒如此敏捷,便一起施展身形,开始对那狒狒围追堵截。 那狒狒竟毫不慌张,在四人的身形缝隙间乱窜,间或发出几声嘲弄的笑声。 萧玉的脸,追得红扑扑的,心头更是纷乱如麻。 她那包袱内有些干粮和食物,但这些都不打紧,关键包袱里还装着她的一些衣物,里面还有两件贴身的肚兜,要是被那狒狒翻出来。她如何见人?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东侧的偏房内走了出来,是一个穿了一身宽松道袍的青年,看样子大约二十多岁,长得脸色白净,剑眉朗目。 那人一见院子里的场景,便道:“几位可是来报到的记名弟子?” 段融道:“正是!” 那人看了一眼,不远处屋檐下,拿着包袱的狒狒。那狒狒眼神挑衅地看着他们。 那人摇了摇头,叹道:“这畜生是本门的一位长老养的玩物。不想,时日久了,不知怎的,就练就了一身不俗的轻功。自此,竟成了一个祸害。” 那狒狒忽然摔打着手中的包袱,冲那白净青年,哇哇大叫。显然对那青年说它是祸害,很是不满。 段融目色一动,忽然扭头对西门坎坎说道:“坎坎,咱俩再截这畜生一次。” 西门坎坎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但段融喊他,他还是点了点头。 萧玉道:“段融,要不……还是算了吧!” 那狒狒显然轻功了得,远超过他们几人,如何轻易能截住呢? 段融冲萧玉浅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身形一闪,就向那狒狒冲了过去。 那狒狒见段融又向它冲了过来,竟然兴奋地叫了一声,再次一蹿便躲了过去。 那狒狒显然还没玩够,正巴不得人们来追逐它呢? 这时西门坎坎也向那狒狒截来,那狒狒身形一拐,就向另一个方向蹿去。 段融身形一纵,就迎面向那狒狒而去。 那狒狒见段融身形忽闪向它而来,一边大笑追嘲弄,一边就要蹿开。 就在这时,段融忽然将肩头的包袱,向那只狒狒丢扔了过去。 狒狒毕竟还是畜生,有人向它丢扔东西,它下意识地就一把抓了过去。 更何况段融此时丢给它的,还是它常抢的包袱呢。 但就在那狒狒接住,段融丢过去的包袱的瞬间,段融身形一晃,已经从那狒狒身侧闪过。 狒狒手中萧玉的包袱已经被段融拿在了手里。 那狒狒愣了一下,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上当了。 狒狒大怒,将手中段融扔过去的包袱一甩开,发现那包袱里空空如也,竟只有一块石头。 那狒狒抓起那石头,就向段融砸来,段融内息灌注,一拳便将那飞过来的石头,砸成了粉末,飘散在风里。 那狒狒给气得,龇牙咧嘴地乱叫…… 但几人都有了防备,这狒狒又只会轻功而已,气得扯断了院落里的几根树枝后,便跳上墙头走掉了。 段融看那狒狒走掉,轻摇头笑道:“这畜生……” 段融将手中包袱上的灰,掸了掸,递向萧玉。 萧玉看着段融细心的样子,心头的温暖和悸动,轮番交织,她更加感激段融帮她化解了危机。 萧玉的目色如幽潭般深邃,低头接过了包袱。 “谢谢。” 一语毕,萧玉就感觉脸上发烫。 西门坎坎在一旁看了会儿,忽然道:“呀……萧玉,你脸怎么红成这样?跟那狒狒的屁股似的。” 萧玉杏目一瞪,怒道:“滚!信不信我拧你的嘴!?” 西门坎坎赶忙跳开,躲到了段融身后。 段融走了过去,捡起狒狒扔下的空包袱,将屋檐角落处,自己的几件衣物重新放了进去。 那白净青年站在屋檐下,看着段融,目中露出了饶有意趣的神色。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从那狒狒手里,重新拿回包袱的。 像丢沙包一般,将一个空包袱,扔给那狒狒。因为那畜生的自然反应,它会去接,在它接的瞬间,将它手中的包袱拿走。 此人的心思,堪称惊艳、巧妙! 虽然只是对付一个畜生,但如同对弈时的绝妙一手一般,忍不住让人拍案叫绝、击节赞叹! 那白净青年不由地多看了段融几眼。段融重新背好了包袱,看着那白净青年,道:“师兄,请问,我们报到是去哪里?” 这院落内,东、西、北三栋建筑,每一个屋檐下,都开着好几扇房门,每间房门旁都挂着牌子。 那白净青年笑了一下,道:“走,我带你们过去。” 段融笑道:“那多谢师兄了。” 那白净青年笑道:“敢问师弟,是从哪里来的?” 段融道:“渊阳府,贤古县。” 那白净青年道:“渊阳府?那可够远的啊!” 渊阳府在青州的最西南,盆地地貌,四面环山。 穷山恶水出刁民啊! 那白净青年领着他们几个,来到西面那栋建筑的一间房门前,他直接踏入走了进去,道:“老秦,又来了几个记名弟子呢……” 一个脸色蜡黄,眼珠浑浊的老头,正在那打瞌睡,抬起头来,嘟囔道:“怎么都这会儿了,还有报名的呢?” 白净青年道:“渊阳府来的!青州这么大,最有偏远的地方不是?” 白净青年看着段融他们,捏着嗓子,道:“你们还不把宗门云牒拿出来,给秦老看看。” 段融会意,立马从衣襟内兜拿出了宗门云牒,递了过去。 萧玉、西门坎坎、沈觅芷,才各自将自己的宗门云牒,放在了那老头的几案上。 那老头叹了口气,不耐烦地拿起了段融的宗门云牒。 白净青年见老头已经接了,便默然地走出了门外,段融扭头感激地看了那青年的背影一眼,暗道:这师兄倒是热心肠呢! 那老头睁着一双死鱼般的浑浊眼珠子,将几人的脸,盯了个遍。 宗门云牒上不仅有简易的画像,而且有身量与形貌的详细描述。 那老头仔细对照后,确定无误,这才拿出了一本发黄的册子。 他翻看了册子,先拿起沈觅芷的宗门云牒,端详了一会儿,忽然抬头看着沈觅芷,沉声道:“你,去长老院,使女。” 沈觅芷脸色一变。“长老院?使女?” 那老头冷笑一下,道:“怎么?看你那脸色,是嫌辱没了你?我知道你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我告诉你,不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你还进得不这长老院呢?你以为长老院里的使女是谁都能做得吗?” 沈觅芷被那老头恶劣的态度,给吓得瑟缩了一下,但还是怯生生地问道:“还有别的去处吗?” 那老土瞪了沈觅芷一眼,似乎是注意到沈觅芷眼神中的恐惧,他的神色稍缓,道:“长老院就是最好的去处了。你还想换到哪里?这里是太一门,是青州的天!太一门里的一条狗,都比外面的县令大,更何况还是在长老院里呢?” 这老头这样说,是因为沈觅芷的资料里,写得他爹是县令。 这些资料,原本就是年前就报上来的,那时候沈焰柳的升迁令还未下来呢。 沈觅芷还想说什么,但看着那老头冰冷的脸色,还是把话给咽了下去。 她本是个小姐,怎么进了宗门,反而要给人家去当使女呢? 老头放下了沈觅芷的宗门云牒,拿起了萧玉的,道:“你,去石坊当石匠?” “石匠?”萧玉的嘴张着,她实在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当石匠。 老头没等萧玉说话,就拿起了段融和西门坎坎的宗门云牒,目色扫过两人,道:“你俩,去兵器坊,打铁吧?” “打铁?”段融和西门坎坎也是心头一黯。 石匠、打铁、使女,这记名弟子,原来就是来宗门,打杂的啊! 西门坎坎不忿道:“老头,你都给我们派的什么活儿啊?打铁,石匠,当我们牲口使唤啊?” 老头冷笑了一下,道:“你们来这么晚,还想要啥活儿?你以为让你们来宗门,是当大爷的啊?” “你……”西门坎坎刚想发飙,被段融一把按住了。 段融扭过头来,看向那老头,笑道:“秦老,你老别生气。记名弟子就是打杂的,我们知道自己的身份!就是不知还有没有其他的去处呢?劳烦你老,给我们指点一二。” 那老头看着段融,心头一跳。 这些个记名弟子,他见得多了,都是世家子弟,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傲傻傲的劲儿,他真是看不惯。 但眼前这小子,竟然能说出记名弟子就是打杂的,实在是令他刮目相看了。 段融根据那老头对他们的态度,还有分配给他们的去处,他瞬间就明白了所谓记名弟子,在宗门里的阶层。 那老头道:“商药师那边,还缺个药童。不过要求比较高,要能辨识百草!你们行吗?” 老头说着,眼神轻蔑地扫过他们。 西门坎坎听说,能当药童,顿时眼睛一亮。 这药童,听起来就比打铁轻松不少。 西门坎坎道:“我家是开生药铺子的,我打小就是抱着药草长大的。” “是吗?”那老头冷哼了一声,从几案底下拿出了一个木板,只见那木板上钉着三株药草。 老头将木板放在桌子上,冷道:“但凡认出来一个,就算你过关。” 西门坎坎向那三株药草看去。 三株药草,全都不似寻常药草,一株枯黄,一株霜白,一株遍布黑毛。 西门坎坎看向那三株药草,顿时脸色一暗,他竟然全都不认识。 老头看西门坎坎的神色,就知道他不认识。 商象语药师,对药童何其严苛,一个县城生药铺子里的娃,哪里入得了他的眼? 老头道:“你不是抱着药草长大的吗?怎么?这三株都没抱过?” 那老头正说着,段融忽然指着那株枯黄的药草,道:“这株应该是玄枯藤!” 老头原本满是戏谑的表情,顿时僵在了脸上。 段融继续道:“这株霜白的,应该是未成熟的霜毛蒿。这株遍布黑毛的,则是成熟的黑绒蒌。” 段融语气平淡地说完,便站在一边。 那老头用如同见鬼了的眼神,看着段融,许久说不出话来。 西门坎坎、萧玉他们看那老头的惊愕反应,便知道段融全说对了。 特别是西门坎坎,他家可是开生药铺子的。段融说的那三个药名,他却连听都没听过,这太诡异了。 西门坎坎看着段融,道:“你全认得?” 段融瞄了西门坎坎一眼,道:“你认不出也正常。这三株都不是药!全是毒草!” “毒草?!” 段融此话一出,不仅西门坎坎、萧玉他们一惊,连那老头也是心头一跳,原本压着木板边缘的手,像被火烧一般,嗖的抽了回去。 那老头脸色一黑,他竟然也不知道,那三株是毒草! (本章完) 第311章 白雾鹤影 第311章 白雾鹤影 段融他们被四个人领着,走出了下院,沿着山道,走入了凄迷的山林里…… 石阶过了下院,就已经消失了。 此时几人的脚下只有嶙峋硌脚的山岩…… 山岩间有不少的苔藓和从石缝间探出来的蕨类植物,很多蕨类植物都被踩烂在了岩石上。 也就近几日,这条凄迷荒凉的山路,不知被多少的记名弟子,踩踏而过。 林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能见度略差。 段融和那姓秦的老头走在最前面。 段融小心的四处打量着,生怕那只狒狒再忽然从林间蹿出来捣乱。 段融紧了紧背在身后的包裹,除了他自己背过来的包袱外,方才在下院,老头还给他们每人发了一张兽皮毯子和一身道袍。 石缝草丛中,不时有毒蛇和蝎子爬出。 这些毒物见了人影,一受惊,便向段融的脚边咬来,段融脚影一晃,就把蹿来的蛇蝎踢成了肉泥。 段融一路杀生清扫,萧玉和沈觅芷走在后面,便免去了毒虫的骚扰。 萧玉还好,常年在外走镖,对这些东西还不是太在意。 沈觅芷对这些蛇虫之类,最是惧怕,她一边走在萧玉的身后,不时目光感激地看向前方不远处的段融。 他们一行人,在林间,走了大约有一柱香的光景,便渐渐出了密林,来到了悬崖边上。 悬崖外,便是万丈深渊,但此时浓雾弥漫,只见白茫茫的一片,远处隐约几座山峰的黑影,在迷雾中若隐若现,好似窥伺的野兽一般。 他们忽然在悬崖旁的某处停住了脚步。 一个身形瘦削的青年,看着沈觅芷道:“从这索道划下去,就是去长老院的路。我们走吧。” 这时,段融他们几人才看出,那青年的脚边不远处,竟有一条手臂粗细的铁锁,从悬崖壁上伸出,直伸进了白茫茫的浓雾里…… 沈觅芷咬了下嘴唇,眼睛一红,扭头看着萧玉,道:“萧姐姐……” 两人一路相伴,此时要分开,沈觅芷陡然升起不舍。 看着沈觅芷想哭的样子,萧玉走了过去,拉着沈觅芷的手,道:“看你……又不是不见面了……” 沈觅芷道:“萧姐姐,我会来看你的。” 萧玉点了点头,眼睛也微微一红。 那铁索不远的悬崖处,凿出了一个石坑,那身形瘦削的青年,从石坑里,拿出了两张兽皮制成的裹带。 那青年将一张裹带递给了沈觅芷。 自己则拿着另一张,看着沈觅芷道:“照我的样子做。” 只见那青年将兽皮两边系着的细藤绳绑在了腰上,然后两手抓紧兽皮两边,蹲在悬崖边,将兽皮往铁索上一搭,身体一纵。 只见那铁锁一阵晃动,那青年就划进了白茫茫的浓雾里,消失了身形。 沈觅芷也蹲在了悬崖边上,她紧抿着嘴唇,扭头看了萧玉、段融、西门坎坎一眼,便陡然一划,随着那铁索一阵晃动,沈觅芷就消失在了白雾中了。 段融三人,目送沈觅芷进了白雾,目色都一阵凄迷。 虽是都在太一门内,但群山茫茫,这一离别,也不知何时再见。 他们四人,一路相伴,感情已经颇深。特别是萧玉,她一直视沈觅芷为妹妹。 其他人已经抬脚往前走去,萧玉还站在那里愣神,段融走过拍了下萧玉的肩膀,道:“走吧。” 萧玉回过神来,追上了段融他们的脚步。 一行人又沿着悬崖边,走了数丈的距离,便又停在了一处。 只见此处的悬崖边上,相距不远,竟然有四条铁索,系在悬崖壁上,穿进白雾里。 领着萧玉和西门坎坎的那两人,各自指着一条铁索道:“从这条铁索划下去。” 萧玉扭头,凝目看向段融,两人相顾无言,段融的嘴唇动了一下,不知说什么。 萧玉顿了一下,细声道:“我走了。” “嗯。”段融看着萧玉道:“小心一点。” 萧玉点了下头,系好藤绳,在那领着她那人的后面,划进了白雾里。 西门坎坎蹲在悬崖边,扭头看着段融,道:“段融!你可记着,我是在兵器坊打铁。想着点来找我啊……” 段融嗯了一下,目色却看着萧玉身形消失的那条铁索。 西门坎坎注意到了段融的目光,道:“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你走不走?不走,我踹你下去了啊!”段融说着,真的一脚向西门坎坎踹来。 西门坎坎唬了一跳,立马从悬崖边跳进了雾里。 随着白雾翻滚,西门坎坎的叫骂声传来。“段融,你等着!你来找老子的时候,老子非踹烂你屁股不可……” 段融站在悬崖边,笑了一下,但下一刻,他的眼睛却禁不住红了,他看着那在茫茫白雾中晃动的铁索,喃喃道:“萧玉,坎坎,照顾好自己。” 姓秦的那老头走到前面,顿了下身子,段融眼角的余光扫到,立马跟了上去。 现在悬崖边上,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一边是壁立千仞的峭壁,一边是白雾茫茫的浓雾,两人都是默不作声地闷头走路。 足走了有将近半柱香的时间,那老头竟然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段融扭头看了一眼身侧,白茫茫的大雾,一路上,他们已经路过了二十多条铁索,这些铁索显然都是通向宗门不同的地方。 段融目色一动,语气试探地问道:“秦老,西门坎坎和萧玉,他们划的铁索,倒是离的很近啊!” 老头背着手走着,闻言冷笑了一下,道:“他们一个是去石坊,一个是去兵器坊。石坊和兵器坊,都归太仆堂管。就在两个相邻的山头上,铁索当然离得近了。” “太仆堂?!”段融心头一跳,这名词对他来说,很是陌生。“那秦老,我当药童,是去哪里呢?” “去商药师那里。” 段融目色一动,继续问道:“商药师那里,是属于哪里管?” “商药师是宗门药阁的在册药师。但他那里,就是他自己管。”“宗门药阁?在册药师?他自己管?”段融沉吟了一番,思索着老头话里的意思,目色闪动,还想继续问。“秦……” 段融刚吐一个字,那老头忽然回头,目中闪着如刀的寒光,盯住段融,道:“小子,你一个记名弟子,做好你自己的那摊事就好了。宗门这么大,少问东问西的!” 老头说完,便继续向前走去。 段融看着那老头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浊气,暗道:太一门内,竟然如此多的机构。他才到了这么会儿,就已经听到了好几个机构名称。又是长老院,又是下院,又是太仆堂,又是药阁的,而且那个什么商药师的,还有自己的地方。 上万年的宗门,机构果然臃肿! 秦老头走在前面,对身后的段融,却很是腹议了一番。 他平素都是对这些记名弟子根本就没好脸色,更不可能跟他们闲扯什么药阁、太仆堂。 他原是看这小子知进退,说话也客气,没有那些世家子弟身上的臭毛病,再加上这小子还认出了商药师放在他那里的三株毒草,才让他对其颇为刮目相看,跟他闲聊了几句,没想到这小子竟还蹬鼻子上脸,想套他的话。 段融自然明了那老头为何生气,一路上,便只是埋头走路,没有再说一句话。 这样,两人沿着悬崖边,又走了许久的山路,才终于在一处陡峭的崖壁前停了下来。 那崖壁附近,只有一根铁索,在一片白茫茫的大雾中,孤零零的悬着。 秦老头从崖壁的石洞里,拿出了两张兽皮裹带,一张递给了段融。 因为段融后来只是乖巧的走路,没有再多说一句话,此时,秦老头看向段融的眼色,已经缓和了很多。“藤绳在腰上绑牢。划索的途中,无论遇到啥情况,抓紧兽皮就能活命!” 段融接过兽皮裹带,眼神感激地看了秦老头一眼,将藤绳牢牢地绑在了腰上。 段融刚绑好,秦老头已经在悬崖边,身形一纵,就消失在茫茫的白雾里了。 段融蹲在悬崖边,两手抓紧两端开洞的兽皮,放在了铁索上,身形一纵,便也划进了茫茫大雾里…… 段融的身体,在山谷的大雾中,呼啸穿行,山谷中的雾气,很快就打湿了他的脸、头发,还有衣衫。 段融看着翻滚的雾气,有一种倒悬虚空,踏雾而行的错觉。 秦老头划过铁索,似乎是将沿途的雾气,打薄了一些,要不然段融脸上的水气只怕湿的更厉害呢。 段融滑行着,忽然看到前面不远处的黑幽幽的铁索上,竟然站着一团白影,那白影的头顶上还有一团拳头大小的红顶子。 那竟是一头仙鹤,正安然地站在晃荡着的铁索上,用喙理着羽毛,它见段融从白雾中滑行而来,也似乎毫不惊慌。 只待段融近身,才忽然张开大翅,一个扑扇就如箭射出,直飞入了云霄白雾中。 那仙鹤一蹿飞起时,它的羽翅的几根羽梢,甚至擦过了段融的脸颊。 看着那鹤影消失在茫茫白雾中,段融笑了一下,鹤影、白雾、悬崖、铁索,如此奇景,让他忽而有一种闯入仙家福地的梦幻之感…… 段融在茫茫白雾中,也不知自己滑行了多久,只见眼前一大团黑影,颜色越来越深,渐渐从白雾中显出了一个山头来。 段融从铁索滑落,身形一跳,便落在了那山头的悬崖边上。 段融站在悬崖边上,只见不远处秦老头已经在那,拧着湿透了的衣袖,他的脚边已经湿漉漉的一滩水渍了…… 段融将手中的兽皮裹带,放在旁边的石洞内,也学着秦老头的样子,将自己的袖口衣衫,拧干了一些。 秦老头拧干了自己的衣衫,便抬脚向前走去,段融立马跟了上去。 段融一边走着,一边内息运转,两脚也一踮一起地站起了马步,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内息运转的热气,已经将段融身上的衣衫烘干了。 段融侧目一看,只见那秦老头的衣衫,依旧还是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段融目色一动,扫向秦老头的太阳穴去。 秦老头的太阳穴,平坦如初,并无异样。 因为是在宗门内,段融并未神识外放,去穿透秦老头的丹田,但他通过秦老头的太阳穴的样子,以及其一路的身形,段融已经判断出,这秦老头是一个并未习武的凡人。 宗门内一个不是武者的凡人,竟然在下院内,掌管着记名弟子们的去向分配。 这里面肯定是门道的。这老头只怕有些背景呢? 段融看向秦老头的目色不仅没有轻蔑,反而更加凝重了。 两人走着走着忽然在悬崖边的一处山洞前,停了脚步。 秦老头扭头看着段融,道:“到了。那就是商药师的地方。你随我来。” 段融一边跟在秦老头身后走着,一边凝目向前面不远处的山洞看去。 只见那山洞前,竟有一处颇大的平台,显然是人为开凿出来的。 那平台在悬崖的边缘,似是就地取材,就势雕出的石栏杆,将那平台围了一圈。 此时,那平台的一角处,正有四个黑点,在埋头做着什么,隔着不远的距离,能听到各种石器铁器的细微杂响。 待段融跟着秦老头走近,终于看清楚那四个黑点。 是三男一女,四个青年,俱是一身青衣道袍,面容都黑沉沉的,一副生人勿进的神色。 段融瞄了一眼,他们手中的器物,竟都是些处理药草的器物。不过,这一扫间,段融已经发觉,有几样器物,他竟然没见过呢。 要知道他可是吞噬了顾素修祖传的器灵,还有沈平留在野猪山山洞据点内的几乎所有器物的器灵,原则上,世间处理药草的器物,他都应该见过才对。 但有几样器物,段融一扫之下,就可以确定这些物什,在他吞噬消化的器灵里,绝对不曾出现过。 秦老头看着那在角落里忙碌的四个药童,问道:“潘雍,商药师在吗?” 一个方脸朗目的青年,抬起头来,憨厚地笑了一下,道:“秦老来了。商师在呢。你老进去吧。” 秦老头点了点头,指了指洞口处的平地,道:“把你的包裹先放在这,跟我进洞。” 段融将身后背着的包裹放下,跟着秦老头走进了山洞内。 秦老头转身进洞的瞬间,那其他低头干活的两男一女,才陡然抬起头,神色古怪地扫过段融的背影。 其中的那个女子,还颇有几分姿色,因为干活出了汗,脸上红扑扑的,她看着段融的侧脸,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嘟囔道:“又来个傻子!” 潘雍闻言,脸一沉,怒道:“汤洙,少胡说。” 那个叫汤洙的女子,自知失言,立马紧抿了嘴唇,低头干活了。 其他几人也都干起活来,各种细微的杂响,便又在这平台的角落处响了起来…… (本章完) 第312章 商象语 第312章 商象语 段融跟着秦老头走进了那山洞内。 山洞的洞口偏窄,但一走进去,却是一方颇大的石室。 方一进入,一股各种药材混杂的古怪味道,便钻入了段融的鼻腔。 只见眼前这方颇大的空间内,靠最里面的石墙旁堆满了各种鼓鼓的麻袋,其余空间则被十来个陈旧木架子占满,每个架子上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的…… 而东侧的石墙上,两个木架子中间,还开着一方狭窄的石门,似乎是通往另一间石室的。 秦老头故意咳嗽了一声,才穿过架子,向那石门走去。 段融跟在秦老头身后,两人一起走进了另一间昏暗的石室内。 外面的那间石室,因为有洞口的天光射入,还算明亮。 陡然从明亮之处,进入暗室,段融便觉眼前一暗,过了会儿才适应了黑暗。 那暗室内,也不是全黑,也有一点微弱的昏黄烛光。 那烛光很是细弱,只能照亮人肚子大小的一片昏黄光圈。 只见那烛火旁,似是站着一个黑影,他的脸淹没在黑暗中。那一片昏黄的光圈中,只照出了他的两只手。 那是两只皱巴巴的、苍老的手! 那两只手中正捧着一只黑陶罐。 黑陶罐的盖子打开,一只三角蛇头吐着信子,探了出来。 那蛇头方一探出,便被一只苍老的手,牢牢抓住。那毒蛇翻腾扭曲着,在昏黄的光圈中,可见其浑身都是赤红的鳞片。 而那另一只苍老的手,则探入黑暗,似乎是从另一只陶罐中,抓出了一只背部长满了脓疮的蟾蜍。 那苍老的手,捏着那脓疮蟾蜍的两条后腿,将它靠近那条扭曲翻滚着的赤蛇。 那另一苍老的手,微微一松,三角蛇头就嗖的一声,咬在了脓疮蟾蜍的背上。 那蟾蜍的背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发黑,不过一息间,整个蟾蜍,都漆黑如墨。 但就在这时,那条赤蛇也忽然从蟾蜍的背部脱落,掉入了黑暗中了。 那苍老的手,抓着漆黑如墨的蟾蜍,陡然扔进了眼前的一口石锅内,一声轻微的溅水声后,那石锅便开始冒起了浓浓的白雾。 与此同时,段融站在暗室门口处,闻到了一股腐臭和辛辣混杂的难闻气味。 段融立马闭气,这样的气味,再多闻一会儿,他只怕就要吐出来。 但那光圈中的黑影,就站在石锅旁,眼见那蒸腾的白雾,浮上了他的脸,那人却如同石化一般,毫无反应。 但秦老头显然已经受不了这味道,他捏着鼻子,求饶一般,叫道:“商药师,商药师……” 段融看到随着秦老头的叫嚷,那黑影明显颤了一下,似乎此时才注意到他们两人。 黑影拿起了锅盖,盖在了那石锅上。还在浮起的白雾,便被压在了锅内。 那黑影走了几步,走到了身后的石壁旁,嚯的一声,拉开了兽皮帘子。 那里竟然还有一方狭小的石窗,石窗外是万丈崖壁。 从狭小石窗射进来的天光,瞬间便照亮了这方暗室。 这暗室的空间并不大,只有外面那方石室的三分之一左右。 一边靠墙是一张石床。那石床旁边的地上,还有石床上,都堆满了各种杂乱发黄的书籍,还有一些散乱的竹简。 而另一边则有一张竹筒箍成的简陋几案,几案旁边的地上,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 此时,那简陋几案上,有一盏将灭的烛灯和一口颇大的石锅,石锅上盖着一个明显不搭的满是油腻灰尘的木板盖子。 就在那简陋几案一脚处,那赤红毒蛇已经一动不动地卷缩在地上,显然已经死了…… 商象语站在石窗旁,声音嘶哑。“怎么?还不到一个月,上次给你的药就吃完了?” 商象语的声音,极其难听刺耳,就似乎他的嗓子已经全烂掉了一般,那完全不像是人发出的声音,倒像是恶鬼在地狱里惨叫…… 随着兽皮帘子被拉开,空谷内的湿气吹了进来,暗室内的那难闻的气息,已经消散了大半。 段融调整着呼吸,凝视着站在石窗旁的商象语。 此人穿着大袖、高领的袍子,一头长发散乱地搭在身后。 诡异的是,段融刚在石锅旁的暗黄光圈看,看见过他的手,那是一双满是皱纹老茧的苍老的手。 但商象语的那张脸,去绝不苍老,皮肤紧致苍白,没有一丝皱纹,倒似乎是一张二十岁的少年的脸。 如果仅仅是这张如玉的脸,再加上那大袖高领的袍子,或者还真让人晃神,眼前站着的是一玉树临风的少年呢?但偏偏商象语披散的一头长发,竟然苍白如雪。 苍发玉面,加上那刺耳的音声,看得段融心头寒气直冒。 这是什么妖孽?!该不是这山里的老狐狸,成精了吧? 秦老头笑道:“倒还有一些,不过来都来了。就带一瓶回去,等那瓶没了,也好续上。” 商象语闻言,骂道:“你这老狗,打的好算盘!” 商象语一边骂,一边在墙边的瓶瓶罐罐里一阵翻腾,接着便捏起了一个比手掌略小的青色瓷瓶,他打开瓶塞嗅了一下,便走了过来,将瓷瓶交给了秦老头,道:“这药虽能治你的顽疾,但对身体的损伤可也不小。能少吃就少吃。量把握的好,你这老狗,还能再喘十年的气儿。” 商象语一口一个老狗地叫着秦老头,但秦老头似乎毫不生气,脸上还不停地嘻嘻笑着。 秦老头接过瓷瓶,打开瓶塞,放在鼻尖嗅了一下,脸上立刻露出了迷醉的神情。 那一嗅之下,秦老头的眼神中甚至涌出了浓郁的贪婪,他塞进了瓶塞,将自己的贪欲压了下去,说道:“我来也不光是拿药的。给你送了一个药童过来!” “药童?!” 商象语捏起地上的死透了的赤蛇,正从石窗的洞口,扔了出去,听了秦老头的话,陡然扭头,看向着段融。 段融面色黧黑,模样憨厚。 商象语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番。 秦老头道:“段融,还不见过商药师?” 段融抱拳恭声道:“段融见过商师!” 商象语看着秦老头,随口问道:“他认出的是哪一株?” 商象语留在秦老头那三株药草,嘱咐过他,认出其中一株,就可以送来给他做药童。 秦老头道:“三株都认出了。” 商象语眼色变了一下,又瞥了段融一眼。秦老头道:“这小子说那三株都是毒草。” 商象语笑了一下,道:“我方才给你的那瓶也是毒药,但能治病!” 商象语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治病的时候就是药材,杀人的时候就是毒草!草木无性,操之在人罢了!” 秦老头听了商象语的话,只站在那里一阵愣神。 商象语看秦老头那样子,心头叹气。他怎么跟这老头说起这些话来,这不是对牛弹琴吗? “老秦头,你去吧。这小子先留我这儿,用得了,我就留下。用不了我会赶他走的。” “唉,好。”秦老头答应着。“商药师,那我先走了。” 秦老头扭过头来,小声对段融说道:“没事的,商药师要是不留你,你就去下院找我,我重新给你安排去处。” 秦老头说着,便拍了下段融的肩膀,走了出去。 秦老头走后,商象语看着段融,问道:“怎么?你家里有人用毒?” 商象语给秦老头的那三株毒草,可都不是世间常见的毒物,能认出三株的,不是说没有,只怕是极少了的。 而这种人,一定是精研毒物之人。 以段融的年岁,唯一的解释,就是家学渊源。 段融道:“禀商师,我是跟一位游医学的。” “游医?” “那游医吃了官司,被关在大狱,险些打死,后来案子结了。他被扔在了街上,就剩下半条命了。我看其可怜,便将其背回家中,将养了半年方才大愈。” “这半年间,那游医将其所学,倾囊相授。临走时,还留下了一本笔记给我。” 段融这个谎是临时扯得,但他自认为编的不错。半真半假的,最难以窥破。 但商象语听了却是冷笑了一声,道:“故事编的不错。但你把我放在秦老头那的三株毒草看小了。你以为一个游医,就能认全那三株毒草吗?” 段融脸色一变,道:“江湖多异士……” 段融说着,忽然住嘴了,因为他看到商象语脸色愤怒,目色如刀地盯着他。 段融目色一闪,道:“禀商师,那本笔记,我就带在身上。商师若不信,我可拿那笔记给商师一观。” 商象语眼皮跳了一下,道:“拿来我看。” 段融走了出去,在石洞门口的包袱里,翻出了一本笔记来。 沈平的三本笔记,是按他精研毒物,由浅入深的时间次序来的,段融带来的,就是最后一本,里面记录了沈平攀爬毒道巅峰的心路。 段融将这一本笔记随身带来,是因为这笔记里,最后的几页内容,他一直未能彻底理解。 段融拿着这本笔记,走回了石室,双手捧着,躬身在商象语身前。 商象语脸色依旧难看,伸手拿了笔记,兀自翻开,只见泛黄的扉页上,笔迹凌乱地写着一句话:毒道之不传也,久矣。 商象语目色一变,浑身一冷,眼神中原本的轻蔑神色,尽数消退。 他神色郑重地翻开笔记,竟一页一页地看了下去…… 商象语这一看,竟越看越心惊!竟入了一种心流的忘我状态! 待他陡然转醒时,已经是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 他看着段融神色已经缓和了下来。 此笔记已经足以证明段融所言不假,看来是他猜疑心过重了! 商象语看着手中的笔记,道:“这游医倒是位落拓江湖的异人。心有大志啊!毒道之不传也,久矣!他妈的,老子还不敢说这种大话呢!” 商象语道:“段小子,你这本笔记,留在我这几日,我想仔细看看。可否?” 商象语是商量的语气。 段融道:“这笔记在我的手里是明珠投暗了。商师能看,才算是应了那传我此道的先生的心志了。” 段融此话,也不全是场面话。沈平笔记的最后几页,的确是难以理解,恐怕需要穷一生之功去钻研,才能窥其玄奥。但段融之志,并不在毒道。 商象语目色微动,道:“敢问那位先生的名讳?” 段融心头一跳,想了想觉得并无隐瞒的必要,便道:“沈平!” 商象语原本坐在几案前,闻言却是腾地一下,站直了身体,目色惊愕。“沈平?!” 商象语起身时,将几案上的那口大石锅的盖子给撞掉了。 此时,那大石锅内已经不再往外冒白雾,虽然锅盖掉地,但原本的那种腐臭混杂着辛辣的古怪味道却不见了,反而传来了一种令人心醉的沁人芳香。 段融的鼻头,动了动。 商象语喝道:“不要闻!此香有毒!” 段融懵了一下,刚想闭气,却陡然感觉两眼一黑,下一刻便失去了意识,砰的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商象语重新盖上了大石锅的盖子,看着倒地昏迷的段融,目色闪动。 段融只不过远远地嗅了几下,石窗敞开,气流涌动,毒性已经被稀释到极淡。应是性命无碍,昏迷几个时辰后,便会醒来的。 商象语看着手中的笔记,再想起段融所说的游医。 老实讲,沈平别说是做游医了,就算这厮出家做了和尚,商象语都毫不奇怪! 许多往事一时涌上了商象语的心头,他目色凄迷地喃喃道:“人世机缘真是奇妙啊!在这大山之中,竟遇到了故人的传人……” 商象语和沈平,都痴迷于毒道。 两人青年时代,便已相识。 不过商象语是世家子弟,家学渊源,记名弟子、外门弟子、内门弟子,在太一门内一路走来,潜心修炼。 但沈平却是江湖落拓。 商象语最清楚,沈平在毒道上的才华! 可是,梨园行里有句话,叫做:不怕能耐差,就怕眼睛穷。 有些东西,你压根就没见过。你再有才华,也施展不出来啊! 沈平不知道,许多毒物根本就不会在世间出现。 这是宗门的秘辛! 在宗门芥子空间的神魔遗迹内,不仅有神魔之药,还有神魔之毒! 而这种秘辛,你只有成为宗门的内门弟子,才有机会知晓。 “沈兄,你的毒道,终归不过是梦幻泡影……” (本章完) 第313章 剥虫 第313章 剥虫 段融的意识,像潮水一般,慢慢地涌上来…… 他的眼皮动了动,双目缓缓睁开。 意识清明的瞬间,段融便陡然跳起。 他发现自己还是在昏迷前的那间石室内。 商象语坐在几案前,翻看着那本笔记。只是几案上,原本的那口大石锅,却已经不见了。 商象语见段融跳起,抬眼瞥了他下,语气轻飘飘地道:“醒了?” 段融目色扫到石窗外,只见一方白茫茫的雾气翻滚。 长留山内,九阴一晴,根本看不出天色变化。 段融也不知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 商象语见段融未答话,也不以为意,他合上笔记,站起身来,道:“跟我出来。” 商象语说着,便走出了石室,段融默然转身跟着商象语出了石洞。 商象语站在石洞门外,瞥了一眼洞外平台一角,忙碌干活的几人,道:“潘雍,这小子叫段融,带带他。” 商象语一语毕,也不等人答话,便转身走入了石洞。 此时,一个方脸朗目的青年才抬起头,憨厚笑着,看向段融,道:“段师弟,你来我这边。” 段融看了那个叫潘雍的青年一眼,此人脸色黝黑,虽然看似憨厚,但一眼能看出是个老成持重、心机深沉的家伙。 那平台的一角,地上摆满了各种器材和一些瓶瓶罐罐的东西。 段融小心地跨过了遍地的杂物,站在了潘雍的不远处。 潘雍从身后拉出一个马扎,放在身侧,头也没抬,道:“来,坐这里。” 段融跨过了一个造型古怪的木器材,坐在了潘雍的身侧。 段融方一坐定,潘雍扭头看了他一眼,道:“注意看,我捉三只给你瞅瞅。” 段融凝目望去,只见潘雍将手伸进脚边的一个坛子里,从那坛子里摸出了一只虫子出来。 那虫子大约有大拇指一般大小,无足无须,周身是一圈一圈相间的硬壳。 那虫子在潘雍的手中,不断的蠕动着…… 潘雍一手捏紧那虫子,另一手拿着一枚发黑的铁质工具,那铁质工具有点像镊子,但又不是,它的一端,还有一根三寸的黑针伸了出来。 潘雍拿着那铁质工具,先用那黑针刺穿了虫子硬壳突出的一点,道:“先用黑针固定好。扎突起的那地方。” 潘雍用那工具的两端将固定了的虫子夹紧,看了段融一眼,道:“看好了。” 接着只见潘雍,抓住铁柱工具,几根手指如挽一般,不知怎么一动,那虫子的硬壳就掉了,一只白的肥蛆一般翻滚着的虫子,就掉落在了潘雍的手里。 潘雍将手中肉乎乎的白嫩大虫子,扔进了脚边的一个木盆里,那木盆里已经有十多只大虫子在那翻滚爬动着…… 潘雍将空壳子从黑针上拿掉,扔在了脚边,看向段融,问道:“看清了吗?” 段融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段融虽然没看清楚,但他也知道,关键处,是在潘雍几根手指闪动的瞬间,他如何动了下,便用那铁质工具,将虫子的硬壳给撮掉了。 “没事,再看看。” 潘雍如法炮制,再次将一个虫子,扔进了脚边的木盆里。 段融眉头蹙着,这次他紧紧盯着潘雍的那几根指头,还是没能看清。 段融道:“潘师兄,撮掉壳子的瞬间,能不能慢一点?” 潘雍还未说话,不远处的另一个青年便接腔,道:“小子,不是不给你慢。是慢了,就撮不掉了。” 那人说着,忽然打了个响指,道:“就跟这打响指似的,慢了就打不响了。懂?” 潘雍看着那打响指的青年,笑了一下,道:“吆……殷琮,现在懂得挺多啊。刚来的时候,我让你撮虫壳子,那脸黑的,一个劲儿地对我翻白眼儿呢……” 那叫殷琮的青年,笑了笑,道:“潘师兄,那些糗事,你老提它作甚?你这不是在新人面前,揭我的短吗?” 段融瞟了那个叫殷琮的青年一眼,此人显然性情活跃,而他身旁的另一个青年,却面色阴沉,一言不发,这边已经在说笑着,他还只是埋头干着手里的活儿,连头都没抬一下。 潘雍又手一抬,将一只虫子,扔进了木盆里,道:“来,段师弟,你试试。” 潘雍说着,放下了手中的铁质工具,站起身来。 段融只得硬着头皮,坐在了潘雍的那个马扎上,潘雍坐在旁边,眼神鼓励地看着段融,道:“没事,只管弄。都是这么过来的。” 段融坐在那里,刚抓起那把黑乎乎的铁质工具,其余几人便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自己,连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师兄,此时也看向了他。 段融先伸手向脚边的坛子里,要摸了虫子上来。 手伸出坛子的瞬间,一股酥麻的感觉便布满了手心手背。 段融是从虫堆里摸出的虫子,段融手到坛口,发现自己摸出来了两只,一个手指头一散,便掉下去了一只。 段融左手捏着那虫子的硬壳,虫子不住地蠕动着…… 那个叫汤洙的女子,脸色一变,差点吐出来。 她是这里面,唯一没有剥过虫子的,她看见那虫子在段融手里蠕动,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陈祜看了汤洙一眼,道:“看不了,就别看了。” 汤洙白了陈祜一眼,嗔道:“要你管?” 段融用手中铁质工具一端的黑针,刺穿了那虫子外壳的突起处,将其固定好了,然后段融用铁质工具的两端将虫子夹稳了。 就在这时,潘雍咳嗽了一声,搬着马扎,坐远了一些。 段融也没在意,脑中回想着潘雍撮掉虫壳的画面,忽然手指一动。 只听噗的一声,虫壳不仅没有撮掉,反而把虫子被压爆了,白的腥臭浆液,溅了段融一脸…… 殷琮发出了几声爽朗的笑声。 汤洙也笑着,脸色红扑扑的…… 在汤洙笑的瞬间,陈祜将眼睛从段融那里移开,目色发亮地看向笑容晏晏的汤洙。 汤洙注意到陈祜看向自己,脸色瞬间更红了,她愠怒地瞪了陈祜一眼,便埋头干活了。 潘雍挪了挪屁股,笑道:“不碍事的,第一次都这样。” 段融擦掉了脸上的腥臭虫浆,他此时终于知道,方才潘雍为何要坐远些了。 潘雍道:“段师弟,你再试几次。这种东西,熟能生巧。死几只虫子,不碍事的。” 潘雍说着,便去做别的事了,只不时拿眼睛瞟向段融。 段融坐在那里,看着手中的那黑乎乎的铁质工具,忽然目色一动,暗道:“读取器灵。” 下一刻,一组数据便浮现在段融面前。 器物:黑铁夹具。 器灵等阶:未入阶。 吞噬要求:无。 吞噬效果:灵活多变初级。 段融瞄了一眼那吞噬效果,暗道:“吞噬。” 随着吞噬二字,在段融的心头闪过,面前的数据面板一阵晃动,便溃散掉了,虚空中顿时空无一物。 段融开始坐在那里,闭目养神起来。他如此是为了以最高的效率,来消化方才吞噬的器灵。 段融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着,就跟睡着了一般,许久未动。 潘雍的脸色已经变了。 殷琮又打了个响指,潘雍扭过头去看向他,脸色很是难看。 殷琮道:“这是来了个大爷呀!” 汤洙本来在埋头干活,这时也抬头瞄了段融一眼,看着斜对面的陈祜,嘟囔道:“这人真讨厌……” 陈祜道:“你说他,看着我干嘛?” 汤洙道:“看你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段融忽然睁开了眼睛。 胎藏经每进阶一层,段融消化器灵的速度都会更快。 而段融此时,已经成就了胎藏经第三层了。 神魂就像是段融吞噬器灵的胃囊,随着神魂的强大,段融不仅能吞噬的器灵越来越高阶,而且对器灵的消化速度也越来越快了。 这就好像,这个“胃囊”不仅越来越大,而且消化能力也越来越强了。 随着段融的忽然睁开眼睛,几人的目色都是一动。 只见段融再次伸手,从脚边的坛子里,摸出了一只虫来,手一送,便已经将那虫子固定在了黑针上。 几乎在虫子固定的同时,段融的右手一耸动,黑铁夹具的两端已经将虫子夹稳了,下一刻,段融的手指一撮,只见那黑铁夹具的两端一颤抖。 一只白嫩嫩的大肥肉虫,就已经掉落在了段融手里。 段融这一套动作下来,简直比方才潘雍演示的还有行云流水。 潘雍因为要给段融演示,便难免要一板一眼的。 几人都愣在了那里,还未反应过来,另一只大肥虫又被段融扔进了木盆里。 潘雍道:“你这……段师弟,好厉害……” 段融道:“是师兄教得好。” 潘雍尴尬地笑了笑。他不过给段融演示了三遍而已。 殷琮看着陈祜的侧脸,笑道:“唉……面瘫男,这可把你给比下去了啊!” 陈祜已经算他们中间,最厉害的了。它创下了只夹坏了七只虫的记录。 但段融却只夹毁了一只虫。 陈祜瞄了段融一眼,见段融那熟稔的动作,饶是他平素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态,此时也微微吃惊了起来。 殷琮道:“这哥们是个练家子啊!” 陈祜嗯了一声,眼神中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殷琮道:“我听说,有些领悟力高的武学奇才,什么武功招式看一眼就能会。原来我还不信。” 殷琮说着又瞄了段融一眼。 那剥虫的夹子一撮,是有些门道地。 他们这些人,也都是外门弟子,在武学上的造诣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那虫子又肥又嫩,要撮掉它的壳,还不伤到虫体,手指在一瞬间,有十多种变化呢。 总是要一次次的改进,才能摸清这些变化。 少不得,一次次得溅自己一脸的臭浆。 碰见笨的,把自己溅吐几次也是正常的。 但段融只夹爆了一次虫子,第二次就成了。 这中间,他不过就闭眼在那坐了一会儿。 难道,就闭眼想一会儿,就能窥破那十多种的变化? 这是何等妖孽的领悟能力? 陈祜忽然叹了口气,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接着,他便不再看段融,继续埋头他手里的活儿了。 就在这时,大平台的另一头那边,忽然一阵哗啦啦的铁链子响动。 一个人影,竟从大平台另一头的拐角处,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跛子,身形较常人矮小了些,他走出来时,揉着惺忪的睡眼,嘴角还淌着口水…… 殷琮道:“完了,小魔王醒了。” 段融也已经向那边看去。 只见那人的容貌,似已成年,但他的脸上却还留着孩童般的稚气,而且那稚气中有一股憨呆之相。 那跛子打了个哈欠,便向这边看来,立即便发现多了一个人。 他憨呆的脸上,瞬间便现出了兴奋的神情,立马一瘸一拐地向这边跑来,只听哗啦一声,便被铁链子给扯住了。 那跛子差点被扯得摔了一跤,但似乎也毫不在意,只是嘻嘻笑着,看向段融。 他显然知道段融是新来的。 那跛子站在那里,两手在身上摸了起来。 不一会儿,便从口袋里攥出了一个东西,忽然手一扬起,便用力地向段融掷来。 那跛子一出现,段融便觉得奇怪,特别是他腰上箍着一个铁圈,系着一条铁链子。 此时,见那跛子一扬手,一团黑影便向自己飞来。 段融半空中,就已经看出那是一块石头而已。 石头近身,他一抄手,便抓在了手里。 跛子见段融将他的石头抄走,先是一愣,接着便气得哇哇大叫,再次抓着一块石头向段融掷来。 段融再次一抄手,便将那石头扔在了脚边。 那跛子吃瘪两次,更加恼怒,竟然在地上打起滚来。 那跛子在地上翻滚了一番,再次起身,将石头向段融掷来。 段融面色无动,一一给抄了。 就在这时,汤洙看着段融,道:“你别一直接了。你让他打中你一次,他就不打了。” 段融脚边已经四五块石头了,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但他初来乍到,根本搞不清状况,更不清楚这跛子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何被人用铁链子栓在石壁上? 段融见汤洙如此说,又见一块石头飞来,便没去接,头一侧,让它打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那跛子见自己一招中的,顿时喜得拍起手来。 段融冷着脸,只管低头去剥自己的虫子了。 就在这时,忽然一块石头,砸在了汤洙的头上,汤洙脸上顿时显出了愠怒的神色,但她并没有抬头,只是顿了顿便继续手头的活儿了。 那跛子见打中的两人,都毫无反应,顿时便觉索然无味,他扔掉了手中的石头,坐在了石围栏前,嗷嗷乱叫着…… 那跛子叫累了,便看着空谷翻滚的白雾,发起呆来…… (本章完) 第314章 黑血藤 第314章 黑血藤 天光已经逐渐暗了下来,浓密翻滚的深山里,天色似乎比山外,黯淡地更早。 潘雍站起身来,瞄了一眼各人手里的活儿,说道:“你们几个的活儿,差不多了,收了吧。剩余的,我跟段融收尾,你们先回去做饭吧。” 殷琮将手中最后一个罐子,封了口,道:“我这儿已经完了。” 陈祜和汤洙没说话,扔下了手里的活儿,就起身走了。 “你俩等等我。”殷琮立马追了过去。 潘雍看着还在剥虫的段融,道:“好了,段融。不用剥了,已经够用了。” 段融不过一个多时辰,已经将那木盆堆了大半盆了,一只虫子蠕动着肉嘟嘟的身体,已经爬到了木盆的边沿,眼见就要爬上去,潘雍手一抹,便将其打回了虫堆翻滚的盆中。 潘雍道:“来,咱俩再合作一把。还有一道工序。” 潘雍说着,坐在了不远处的一个造型古怪的木质器材前,将某个把手一般的东西拉开,然后拿着瓢,便舀了一些肉嘟嘟的虫子,倒入了木质器材的中间凹下去的地方。 潘雍抬头看向段融,点了下身侧那把手,道:“把这压下去!” 段融目色一动,已经有所领会,抓紧那把手,便将一圆柄压进了那装入了虫子的凹下去的地方。 随着噗嗤一声响,一股浆液便从那木质器材前端的一竹筒里流了出来,流入了潘雍之前放好的一个黑陶坛子里。 伴随着稀啦啦的浆液流动声,一股浓郁至极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段融早已经有了准备,在压下把手的瞬间,已经闭气,但即便如此,他此时的脸色也极为难看。 潘雍看了段融一眼,道:“刚开始都这样。时间长了,你就知道,这虫子真不算啥。” 段融的表现,潘雍已经很满意了。 到现在都还没吐,这已经能排前三了。另外两个人,就是他和陈祜。 两人都是心思灵巧之人,很快就配合地颇为默契,一大盆的肉虫子,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都全榨成了浆液。 潘雍站起身来,将已经提前调配好的草药沫子,倒入了那接腥臭浆液的坛子,然后潘雍抱着那坛子摇了摇,才将那坛子封口了,放在了角落处。 潘雍这才擦了擦手,看着段融,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潘雍说着,便走入了山洞内。 此时,天色昏暗,山洞内已经一片漆黑,但在侧室内,有昏黄的光射了过来。 潘雍走入侧室。 天光晦明,商象语在几案上点了烛灯,凑近烛火,继续看着手中的那本笔记。 潘雍走了进去,作了一揖,方道:“商师,明天炼药的配料都备齐了。” 商象语目中浓郁的沉思之色,慢慢褪去,他盯着潘雍看了一会儿,才道:“嗯。段融那小子,怎么样?” 潘雍道:“那小子不吭不嗯的,干活倒是一把好手。” 商象语点了点头,道:“明天炼药,让他也去吧。” 潘雍目色一跳,道:“是。” 一般新来的,都是半年以后,才会开始参与炼药。这段融,刚来一天,商师就让他参与炼药。 这有些不正常啊! 潘雍出了侧室,面色阴沉地走到了石洞外。 石洞外,晦明的天色里,段融手里拿着一柄造型古怪的器物。 潘雍瞄了一眼,道:“那是刨刀,商师自制的,跟外面的有些不同。” 段融点了点头,将其放在了一边。 他方才已经将这里的器物,都吞噬了个遍,不过全都是些未入阶的器灵,都是实操层面的。 潘雍道:“段融,你随我来,我先给你安置下住处。” 段融道:“有劳潘师兄。” 段融背起自己放在洞口边的背包,跟着潘雍,跨过了围栏,沿着悬崖又走了一段,便忽然在昏暗的天色中,看到七八个零零散散的山洞。 潘雍道:“我们去那头的那个石洞吧。那里原有人住的,刚走没两月。洞里的东西齐整些。” 段融跟着潘雍来到了一个洞口处,这里已经是山路的拐角,再往前走,就可以沿着遍布嶙峋山岩的山道,拐入密林了。 段融将背包放在了洞口。 潘雍道:“师弟,你等会回来再收拾吧。我先把该交代的事,给你交代一下。” 潘雍说着便走到了那边,沿着山道,往密林走去。 “其实,这里吧。也就商师要炼药了,才会会忙一阵。平时也算比较清闲的。” “每人都有一片要照看的药园。这片药草,原本那人照看了一年多,他走了这一个多月,还是我一直在看顾着。现在你来了,就交给你了。” 潘雍说着,便已经带段融来到了密林中,一片明显是开辟出来的空地处。 段融目色一动。 这片开辟的空地上,长满了玄枯藤和霜毛蒿。 一株株的玄枯藤爬满了木架子,而玄枯藤的间隙,则长满了白毛毛的霜毛蒿…… 潘雍和段融,在昏暗的密林中,往山洞那边走去。 潘雍一边走,一边和段融聊起了玄枯藤和霜毛蒿的生长习性。 他随便提两句,段融都能对答如流。 对于玄枯藤和霜毛蒿应该怎么养,才能长得旺盛,以及一些季节性的避讳,段融都知晓得很是细腻。 潘雍的心里,念头翻滚,不过还是面色如常地笑道:“师弟你对玄枯藤和霜毛蒿的习性,如此了解,那师兄就放心了。这片园子,你一定能打理好。” 两人说着,已经来到悬崖边处,段融顿时便嗅到一股醇厚的香味。 潘雍的目色一亮,道:“走吧,师弟。饭已经做好了,汤师妹的手艺,那可是一绝啊!” 两人走到了一处洞口,只见那里的柴堆上架着一口大铁锅。 大铁锅内,熬着浓稠的汤汁,汤洙站在锅边,拿着一柄木勺搅着…… 陈祜、殷琮两人,正拿着干饼,在火堆旁靠着…… 很快,几人便一人一碗浓汤,一张饼子,坐在了洞口处。 柴堆上燃起的火苗,映红了他们的脸。 段融在山里走了三天多,吃得都是干肉干饼,好久没吃过热乎的汤汁了。 段融掰开了饼子,泡在了汤里,喝了一口,那汤汁,浓稠咸香,很是好吃。 殷琮笑道:“段融师弟,这汤不赖吧?” 段融道:“很不赖。” 殷琮道:“师弟,你知道这汤是什么做得吗?” 段融摇了摇头,将一块浸满汤汁的饼子,塞进了嘴里。 殷琮道:“就是用你剥的那虫子。” 段融的眉头一蹙,顿时泛起一阵恶心。彷佛那浓重的腥臭浆液的味道,再次回到了他的鼻腔里。殷琮见段融的样子,嘿嘿笑了起来。 段融瞥了他一眼,立即明白此人是在捉弄自己。 汤洙道:“别听殷琮胡说,这家伙就喜欢捉弄人。我最怕那虫子了,怎么可能用它做汤呢?” 潘雍在旁边接腔,道:“对,这不是那虫子做得。是用那虫子榨完的渣滓做的。虫滓汤!” 潘雍说完,几人都笑了起来。 段融道:“那虫子做汤的话,有点可惜了。我觉得煎着吃,应该不赖。汁多,咬一口,一包浆!” 段融说完,喝了一口汤,咕嘟咽了下去。 几人被段融说的一愣,殷琮道:“师弟,还是你狠。” 潘雍也瞄了段融一眼,道:“口味真重!” “一群变态!”汤洙瞪眼骂道。 陈祜道:“那……汤师妹,我可没搭腔。” “你最变态!”汤洙白了陈祜,道:“没搭腔,一直在那偷着乐。当我没看见?” “笑也有罪?” “起来!”汤洙站在陈祜身侧,拍了下他的肩膀。 陈祜立马将腿缩了缩。 汤洙从陈祜身前跨了过去,放下自己的碗,又拿了个空碗,重新盛了一碗汤,将半个饼子泡进了汤里。 她端着碗,沿着悬崖边沿,往商象语石洞那边走去。 段融瞄了汤洙的背影一眼,虽然他心头有很多疑问,但他觉得初来乍到,还是以少言为妙,乱打听容易让人,生起戒心。 汤洙端着碗,跨过了石洞外的石围栏,此时天色已经漆黑,汤洙走到一处凿入峭壁的石台前上,将汤碗放在了石台上面,摸出了火折子,点亮了石台上的烛灯。 烛灯在漆黑的平台上,投射出了一圈光明。 汤洙端着碗,看着呆坐在围栏前的那跛子。 汤洙道:“心儿,过来。” 那跛子听见有人喊,扭过头,他一看到汤洙手中端着碗,口水立马就涌了出来,扯着铁链子就爬了过来,嘟囔道:“吃……吃……” 汤洙用勺子舀了半勺的汤汁,送进了那跛子的嘴里,那跛子急切得吞咽着…… 就在这时,石洞门口处,一个黑影走了出来,站在了汤洙身后。 汤洙拿着勺子,往跛子的嘴里送汤汁,那跛子却躲开了,看着汤洙的身后,眼神渴望的伸出两手,道:“爹爹……抱……” 商象语的脸上,流露出痛苦和怜爱交织的表情。 他看了一眼汤洙,道:“好好喂心儿吃饭,我出去一趟。” “是。”汤洙道。 商象语已经转身走出了围栏,汤洙瞥了一眼,看到商象语的手里,攥着一卷着的空麻袋。 汤洙见商象语的身形,消失在黑暗中,她扭头看向那跛子,脸色陡然一冷。 汤洙拿起一块石头,看着那跛子,道:“心儿,以后你再用石头丢我,我就揍你。明白吗?” 汤洙一边威胁着,一边作势要打那跛子,就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那跛子竟从口袋里摸出了石块,冷不防的,又砸在了汤洙的额头上。 汤洙顿时大怒,放下汤碗,一个反剪就抓着那跛子的一支胳膊,把他按在了地上。 那跛子的脸,贴在地上,两脚蹬着挣扎着,嘴里咿咿呀呀的叫着…… 汤洙脸色愠怒,道:“你还敢再拿石块……” 她的话音刚说了一半,只见眼前黑影一闪,啪的一声,汤洙就倒飞了出去。 她站起身来时,嘴角已经淌血,脸上四道血肉模糊的指印…… 汤洙额头瞬间就泌出了一层冷汗,声音颤抖。“商……商师……” 商象语扶起那跛子,脸色慈爱地擦着他脸上的灰尘和口水,然后捏掉了粘在嘴角的碎石屑。 商象语冷眼看向汤洙,道:“你平时就是这么对心儿的?” 汤洙立马跪下,泣泪道:“心儿他用石块丢我,我是想警告他下……” 商象语的眼神瞬间变得极为可怕。 汤洙的喉咙像打结一般,再也说不出话来,她浑身都止不住在颤抖。 “再有下次,我就剥了你皮,喂给地底的黑血藤!” 汤洙听到黑血藤三个字,瞬间就容失色,她的脸因为极度恐惧,有几分扭曲。 汤洙匍匐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 “商师!饶命……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汤洙连磕十来个头,直磕得额头出血,才终于发现眼前,早已经没了商象语的身影。 商象语竟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了。 只有那跛子傻愣愣地站在那里,望着黑暗中的某处出神…… 汤洙见商象语离去,顿时浑身一瘫,她过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挣扎着起身,端起汤碗,继续给跛子喂饭。 汤洙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来,心儿,姐姐喂你吃饭……” 段融他们吃饱饭后,便各自散去了。 段融回到自己的那处山洞内。 他摸出衣襟内的火折子,照着这处纵深不浅的山洞。 这山洞内,各种物什,一应俱全,确实是有人久居的样子。 段融点燃了石桌上的烛灯,看向不远处的石床,只见其上毯子被褥,都铺的好好的。 段融掀掉了那石床上,落满灰尘的毯子,从背包里抽出新的兽皮毯子一铺,便盘膝坐了上去…… 段融盘膝而坐,五心向天,感受着自己丹田内的那缕极为纤细的真气。 他赶路一月有余,有空就会吐纳修炼,但进境实在慢得可怕,堪称蜗牛爬。 段融很清楚,他需要解决真气境的丸药问题…… 入夜后,便忽然起了大风,将雾气吹得翻滚成水气,打落在山石、树木上,冷月的光辉便从云层见飘洒了下来。 只见距离悬崖颇有一段距离的后山,一个瘦长的身影,一手托举着一口大石锅,另一手攥着一鼓鼓的麻袋,身形如鬼魅般,在山石间忽闪。 忽然,那身影在一处藤蔓缠绕的石壁前,停了下来。 但下一刻,那身影竟然诡异地消失了…… (本章完) 第315章 五毒化血 第315章 五毒化血 段融到达神云府之初,就曾去药铺问过,真气境的丸药。 神云府毕竟是青州的首府,段融原本料想,这里必定会有真气境的丸药。 但打听之下,才知晓,原来真气境的丸药,根本不在世俗世界流通,而是完全把控在宗门之手。 只要是宗门的外门弟子,不管是在门的,还是外放的,太一门都会定量供应丸药。 若是立功,在奖赏之中,也会有不同品质的丸药在列。 太一门禁止世俗世界的丸药流通,也是其把控世界的一种谋略。 所谓侠以武犯禁。 通过这种方式,可以打压不隶属于宗门的真气境武者的成长,以方便宗门更好的控制世界。 今日,是段融进入宗门的第一天。 他盘坐在这方幽暗的山洞内,目色闪烁。 他现在已经是宗门的记名弟子。 太一门的一定是有一些资源向记名弟子倾斜的,毕竟这些记名弟子,都是宗门在各地选拔出来的有天赋的子弟,是补充进入宗门的新鲜血液。 他一定是可以通过正规的渠道,拿到真气境的丸药的。 不过,段融的修炼方式,是通过吞噬器灵,直接获得境界,故而,他的丸药消耗速度要远超过正常修炼的武者。 只靠正常途径,恐怕还满足不了他的修炼需求。 这也是他为何要做这个药童。 今日在下院,秦老头拿出那三株毒草的时候,他就已经想清楚了,所以,才当众认出了那三株毒草来。 商象语是药师,而那些丸药都是宗门里的药师炼出来的。 他做了药童,说不定有机会,直接从商象语这里获得丸药,这是其一。 段融来这里,其实还打着一个更长远的算盘,那就是他想自己炼药。 就像他通过吞噬野猪山山洞内,沈平留下来的诸多器物,最终继承了沈平的毒道一样。 他既然到了这里,也可以尝试通过吞噬器灵,获得炼药之法。 不过,此事是长远之事,需要小心盘算。 这半日相处下来,段融发现,此地,不仅商象语心思深沉、难以测度,连潘雍他们,也没有一个是好相处的。 他必须时时小心,先和他们混熟了,慢慢再,见机行事。 段融虽然已经十分疲累,但他仍然在石床上,盘膝修炼了一个多时辰,才吹灭了烛灯,拥毯躺下…… 虽然没有丸药,修炼速度,如同龟爬,但段融也不曾有一日荒废。 “也不知萧玉他们怎么样呢……”段融在睡着之前,又想起了萧玉他们。 后山的密林中一处藤蔓缠绕的石壁前,商象语忽然从一片密集的藤条中钻了进去,那藤条的后面竟然遮掩着一处洞口。 商象语在洞口处,放在手中的麻袋,摸出火折子,点亮插在洞口石壁上的火把。 商象语一手托举着大石锅,另一手攥着火把和麻袋口,缓步向洞穴深处走去。 这黑漆漆的洞穴内,竟然四通八达,幽深之极,许多地方都不似是人为凿出的。 商象语显然对此处洞穴,极为熟悉,他连拐过数处洞口,便踩着嶙峋硌脚的岩石,走进了一方石洞。 这石洞的顶上、壁上,到处都是尖锐凸起的岩石。 地上也是遍布尖锐的岩石,但被清出了一条路来,商象语沿路,走到了洞穴最幽深处。 商象语在洞穴的最深处,放下了手中的大石锅和那口鼓鼓的麻袋,他举着火把,瞄了一眼,身前不远处一个拳头大小的黑洞。 那黑洞,如同泉眼一般,似乎幽深不见底。 商象语在那泉眼处,深吸了一口气,浓郁的天地元气,立马从鼻腔涌入,进入身体。 那处干涸的泉眼,竟然连通着被神魔遗迹,所扭曲着的峡谷空间。 神魔遗迹周围的峡谷空间内,天地元气的浓度,远超别处。 商象语将火把插在身旁的石壁上,脱掉了身上那件皱巴巴的道袍,赤身站在了那里。 在火光照耀下,商象语看着自己的那具恐怖诡异的身体,他的目色中,涌出了浓重的厌恶之色。 他双手、两腿还有腹部的皮肤,都皱巴巴的如同老头一般,特别是肚子上的皱皮,甚至一条一条地耷拉了下来。 但他胸口和脸上的皮肤,却依然紧致,那张三十多岁的脸,因为保养的好,甚至连一丝皱纹都没有。 商象语看着自己肚皮上耷拉下去的层层皱皮,心头泛起一阵恶心。 商象语四年前,就已经成就了元气境大圆满的境界。 但是他第一次冲击气旋境,却结旋失败! 为了冲击气旋,他搜集功法,炼制丸药,足足准备了两年。 这次,他总结了第一次失败的经验,对这第二次的结旋,他颇有信心,但结果却依然失败! 商象语天资绝顶,即使在内门弟子中,也堪称佼佼者。 但接连两次结旋失败,对他的打击甚大,他一度心灰意冷,甚至对结旋绝望了。 故而,他将自己放逐山林,想要终老林间,与野兽为伴。 也就在这过程中,他偶然发现他居住的洞穴附近,竟然有一座荒坟。 那坟荧埋得很是简陋,甚至连墓碑也没有。商象语也不以为意,他觉得自己老死林间之时,大约也是这样,埋入一片无人知晓的简陋荒坟罢了。 也就在数日后,商象语忽然在洞穴口,听到这荒坟之处,一片嘈杂响动。 商象语缓步走来,看到竟有一人在那刨坟。 商象语已将那荒坟埋葬之人,引为同命相怜者。 此时见有人在其死后,还要刨其坟茔,顿时大怒,便突然蹿出,不由分说,便将那刨坟之人给杀掉了。 那人忽然被打烂了心脏,脸上竟然还僵着欢喜的笑容。 商象语凝目一看,那人的手里竟然抓住一蜡黄的人皮卷,而那座被刨开的坟茔里,竟坐着一具嶙嶙的白骨。 商象语凝视着那死去之人,他僵死在脸上,还残存着诡异的笑容。 这人显然是因为从坟茔里,挖出了那人皮卷而欢喜,但却被自己忽然打死。 商象语弯腰抓起了那人皮卷,只见那人皮卷上,竟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商象语目色一动,此竟是一门秘术功法。 九幽大藏术。 此术的诡异神妙之处,就在于,构思了一种全新的结旋之法。 以此术结旋,能突破原本结旋的诸多桎梏。 不过,以此术结旋也有诸多弊端,比如只能修炼至结旋境中期,无法突破至后期大圆满,更不可能进阶洞冥境。 商象语拿着此卷功法,目色迟疑。 也许有此功法激荡,商象语忽然有了心力。他回到宗门,准备再次冲击第三次结旋。结果,果如所料,依然失败! 第三次失败的当天晚上,商象语就开始修炼这门九幽大藏术! 这一炼之下,就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商象语发现自己寿元损耗、手足如枯木时,就明白了,九幽大藏术根本就是那坟茔中的枯骨,设下的一个陷阱。 或许他自己本就是修炼此术而死,故而才留下线索,引逗人来挖他的坟,想把这害人的陷阱继续传下去。 但偏偏被自己给撞上! 洞穴中,石壁上的火把的火光映照着商象语的脸,他的目色中忽然闪出一抹狠辣。 商象语盘膝坐在那干枯的泉眼旁,双手掐诀,丹田内的元气,瞬间蒸腾,在经脉间奔腾如瀑! 商象语忽然打开那圆鼓鼓的麻袋,将麻袋里的东西,兜头向自己倒下。 随着一阵呼啦响动,在火光照耀下,才看出竟那是一麻袋的毒蛇、蜈蚣、蝎子、蜘蛛…… 满满一麻袋的毒虫,几乎将商象语盘坐的双腿给淹没了。 但那些毒虫却都一动不动,如同僵死了一般。 在倒出毒虫后,商象语将空麻袋一扔,两手便端起身侧的大石锅,便将石锅内浓稠的紫黑色浆液,缓缓地兜头浇了下来。 商象语浇得很仔细,将那粘稠的浆液,浇过自己的每一寸皮肤。 紫黑色的浆液缓缓地流过了商象语的身体,在他盘坐的两腿下汇集。 渐渐地,那些僵死的毒虫,都被紫黑色粘稠的浆液浸泡着…… 那些僵死的毒虫,在紫黑色粘稠的浆液中,开始蠕动起来了…… 而且那些毒虫的眼睛,瞬间变成了血红色,开始狂躁地乱爬起来。 不过数息间,那些狂躁的毒虫,已经爬满了商象语的全身,蠕动扭曲着撕咬着他的身体…… 巨大的痛苦,让商象语咬牙发出一阵阵的闷哼声。 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 半柱香后,商象语的脸色黑如墨汁,他盘膝而坐的四周,满是毒虫的尸体…… 这些毒虫,全是毒尽狂暴而死的,它们身体里的毒素,全部注入了商象语的体内。 商象语深吸一口气,盘膝而坐,体内元气运转,双手掐诀结印,他脸上的黑气一点点地沉了下去,在他胸口汇集成如乌云般的墨汁。 然后那团浓黑的墨汁,逐渐散入了他皱巴巴的四肢和腹部。 在那一瞬间,那皱巴巴的肌肤竟似乎恢复了一些,特别是胸口处,那皱皮和好皮的交界处,也似乎往下退了一寸。 但那不过一瞬间罢了,数息后,那交界处退下去的皱皮,又重新皱了起来,只不过比之前略有缓和些罢了。 商象语看着胸口处,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交界处,目中顿时满是失望之色。 半个月前,这五毒化血之法,每次启用,还能将那皱皮的蔓延之处,褪去一寸,但不过半个月过去,现在交界处的皱皮已经不再褪去,而只是皱的程度有些减缓而已。 “看来,这五毒化血之法,已经越来越难以延缓,身体枯槁的蔓延了。” 商象语的目中闪过一抹灰败的颓丧之色。 只要那皱皮,爬上了他的脸,就是他寿元枯竭之时。 “希望在那之前,我能炼出回春丹。”商象语的脸色闪过恐惧,他原以为自己是个看淡生死之人,但只有死亡真的临近时,他才感触到那如同深渊般的恐惧,是如何让人战栗。 “只要黑血藤结果,我立马就可以着手炼制,一定能赶得上的。”商象语喃喃自语道,他的面容甚至有几分扭曲。 天刚亮,段融就从石洞内醒来了。 他脱下了满是尘土的衣袍,换上了背包里的那件青色道袍。 段融换好衣服,将腰带扎紧,便缓步走出了石洞,沿着悬崖边,走到一处沿着崖壁流下的山泉旁。 此处是他们平素用水,这是最近的一处水源了。 这还是,昨天傍晚,殷琮带他来洗涮锅碗的时候,告诉他的。 密林中,还有潭水,那是他们洗澡的地方。 段融用冰凉的泉水,洗了脸后,又漱了漱口,然后就着水流,喝了几口泉水。 那泉水冷冽甘甜,冷水一激,昏沉的睡意,顿时就消散了。 段融沿着悬崖边沿,往回走去,只见山谷内,昨夜被大风吹散的雾气,又渐渐地漂浮了上来。 段融走到洞口处,却看到自己的山洞前,站着一个人影。 段融目色一动,便认出是潘雍。 段融快步走近,笑道:“潘师兄这么早来找我,定是有事。” 潘雍道:“师弟倒起得早。你跟师兄到密林里,去一趟。” 潘雍说完,便转身沿着悬崖向那边走去,段融立马跟了上去。 两人走进了密林深处,忽然潘雍停在了林中的一处空地上,将拿在手里的两个空麻袋,摊在了地上。 段融看着潘雍的动作,虽然他不清楚潘雍在干什么,但他知道潘雍肯定又是要向他演示什么。 潘雍摊好两个空麻袋,便忽然手一翻,将一个棕色的瓷瓶攥在了手里,他看了一眼段融,道:“注意闭气,这药粉有毒。” 段融点了点头,其实潘雍手翻出瓷瓶的瞬间,他就已经闭气了。 初来乍到,他不能不处处小心。 潘雍打开瓶塞,将药粉洒在了空地中那摊开的两个麻袋上。 将两个麻袋表面均匀地洒了遍药粉后,潘雍盖好瓶塞,道:“走,我们躲树上。” 两人身形一闪,便蹿入了身侧的一棵大榉树的树冠内。 潘雍的目色一动,段融方才的轻功身形,飘逸自然,显然是胜过他几分。 段融并不想藏拙,他初到此,只有展现实力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而且他也想跟潘雍他们打成一片,而只有展现自己的价值,别人才会愿意带你玩。 两人躲在那树冠内,数息过后,便有各种蛇虫毒物从石缝草地里钻入,蠕动到那两个麻袋上。 段融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毒虫,眉头一蹙,他的密集恐惧症有些发作。 这一片空地上,竟然藏着这么多的毒虫。 潘雍看了他一眼,道:“这毒粉的气味,能吸引这些毒虫,而且能麻醉它们。” 果然,段融已经看到,那些蠕动攀爬到麻袋上的毒虫,有些已经僵死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大约半柱香后,两人便在那空地处,装了足足两小麻袋的毒虫。 潘雍提着一只麻袋,看着段融,笑道:“走,我带你去我们的秘密据点。” “秘密据点?” 潘雍已经提着麻袋,向着密林某处走去,段融提着另一只麻袋,立马跟了上去。 (本章完) 第316章 炼药 第316章 炼药 段融与潘雍,走在密林中。 段融眼角的余光一直注意着身侧的潘雍,他总觉得此人身上有种危险的气息。 潘雍停在了一处藤蔓缠绕的石壁前,他忽然伸手在某处密集的藤条缠绕的地方一掀,那里竟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潘雍闪身钻了进去,段融目色一动,也跟着钻入了进去。 段融钻进去时,潘雍已经在洞口处,只见他吹燃了火折子,他瞄了一眼段融,道:“你也弄个火把。这洞里的路,不太好走。” 潘雍从石壁上,拿下一根火把,用火折子引燃了。 段融也拿了根火把,在潘雍的火把上点着了。 潘雍看了一眼,前方黑漆漆的石洞,道:“走吧。我们去最里面的一处洞穴。” 段融没有说话,只是跟在了潘雍身后走着。 潘雍对段融的表现,还算满意。 他最讨厌的就是新人,啥也不懂,还问东问西的。 该知道的东西,他自然会告诉的。 当初,他带殷琮的时候,真恨不得撕烂那家伙的嘴。 段融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攥着装满了毒虫的麻袋,他目色惊愕地打量着四周的石壁。 那石壁上,遍布着尖锐的石楞,甚至他们脚下的路,也三步五步,才能找到一个空当踩下去。 段融心头正在疑惑,潘雍忽然声音悠悠地说道:“这原本是一座死火山。有数十年未喷发了。这些四通八达的石洞,都是原本岩浆奔流喷涌的通道……” “火山?!”段融目色四扫,心头震荡。 这还是他第一次行走在一座火山的内部,虽然是死火山。 两人走到了洞口的拐角处,段融伸手摸了摸身侧的石壁,石壁上一片死寂的冰冷。 段融忽然发现,这石洞内,不仅没有苔藓与蕨类植物,甚至连毒虫都没有。 走在前面的潘雍似乎是猜到了段融的心思,他扭头瞄了一眼,站在石壁前发愣的段融,道:“岩浆流过后,这石壁上残留有大量的硫磺……毒虫、苔藓都活不了……” 两人穿过了一处石洞,走进了一处有些狭窄的弯弯曲曲的通道内。 潘雍道:“这段最不好走了,穿过去就好了。不走这里的话,要绕蛮远的呢。” 段融从两个石壁间,狭窄的豁口,贴身擦了过去,有一个尖锐的石尖甚至擦过了他的鼻头。 段融穿过去时,潘雍已经举着火把等在了那里。 两人又走了一段,便忽然停在了一洞口前,这洞口处竟然装了一扇黑乎乎的沉重大铁门,大铁门上的那把铜锁,足有拳头大小。 段融目色闪动,在这火山腹部内的如此幽深之处,竟然还用大铁门锁着。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阵隆隆的沉闷响声,潘雍已经用钥匙打开了铜锁,推开了沉重的铁门。 潘雍率先走了进去,段融举着火把,刚欲进去,在洞口处,身形却微微一顿。 刚走到洞口处,段融就感到一股潮湿腥臭的空气,扑到了脸上来。 段融的眉毛顿时拧了起来,缓步走了进去。 段融刚跨入洞内,便目色小心地四处打量着,此洞竟然很是幽深开阔,在火光的照耀下,可见洞顶成拱形,遍布着尖锐的石刺。 潘雍已经举着火把走到了不远处,段融缓步跟了过去。 这洞穴,虽然很大,而且散发着潮湿、腐烂、血腥的气息,但一路走来,却空无一物。 潘雍的身形忽然停了下来,段融也立即便在潘雍的不远处停住了身形。 段融目色一跳,他注意到潘雍脚下的岩石,已经变成了潮乎乎的乌黑色,就像是长了一层的黑苔藓。 但是潘雍说过,这里苔藓活不了的。 潘雍沉声道:“段融,你记住!走到这岩石变色的地方,就不要再往前走了。再往前走,就会受到攻击!” “攻击?”段融眉头一蹙,警惕地看向周围。“什么攻击?” 他这一路走来,并未发现异样。 “黑血藤的攻击。” “黑血藤!?”段融缓步走到了潘雍的身侧,在两人举着的火把的火光照耀下,他看到不远处的洞穴深处,有两棵不算高大,但躯干扭曲,长满藤蔓的树。 如果那还能叫做树的话。 以那两棵树为中心,方圆近丈的距离内,地面的岩石都浓黑如墨。 那两棵树更是浑身漆黑。 两棵树上,长着稀稀落落的叶子,叶子很少,每棵树只有十多片而已。 每片叶子,大约有人手掌大小,但诡异的是,那些叶子都鲜红如血,浓艳欲滴。 漆黑的树干,扭曲的藤蔓,鲜红的叶子。 眼前的两棵树,说不出的恐怖诡异…… 段融目色惊愕,他觉得这样的两株树,应该生长在地狱里。 也或许,他此时,就是站在地狱的入口。 那两棵树的树冠最上面,都挂着两个拳头大小的青色的果子,闪着青幽色的淡光。 而段融看不到的地方是,那两颗树的旁边地上,都有一个泉眼一般的细洞,浓郁的天地元气,从那细洞内汩汩涌出,弥漫在这洞穴内…… 只是潘雍和段融,他们两人只是刚步入真气境的武者,对于天地元气并无感应。 只有步入元气境的武者,才会对空气中的天地元气的浓度有感觉。 “这黑血藤,每三天要喂食一次……” 潘雍正向段融说着,他俩的身后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段融心头一跳,但他看到潘雍只是眼神轻飘飘地看向来路。 段融便知无事,他也凝目向脚步声响起处看去。 只见一个身影,举着火把慢慢走近。 那身影走近,段融目色一动。 “是陈祜。” 陈祜举着火把,背后似乎还背着一个黑影。 陈祜走近,略一弯腰,肩头一拧,便听砰的一声,一个巨大的黄影砸在了地上。 那竟是一头被打死的大老虎,看那体形,估计得有三百斤。 陈祜瞄了段融一眼,目色微微诧异,看向潘雍,道:“刚来,就带他来喂黑血藤吗?” 潘雍道:“商师说了,今晚炼药,他也去。” “是吗?”陈祜目色深邃地看了段融一眼。 潘雍道:“炼药都去了,黑血藤自然也喂得。” 要参与炼药的事,潘雍昨日傍晚就已经告诉过段融了,但潘雍跟他讲时,脸色没有一丝异常。 但现在段融能从陈祜的眼神中,看出来,他刚来,就参与炼药,显然是件很不正常的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为何他刚来,商象语就让他参与炼药呢? 难道跟沈平留下的那本笔记有关? 也或者跟他认出了三株毒草有关? 但段融觉得,仅凭这些,都不足以让商象语改变常例! 段融忽然想起,在他昏迷前的那一幕。 他说出沈平的名字,商象语忽然失态站起,撞掉了几案上大石锅的盖子,他才被大石锅内的异香所迷倒。 段融因为彼时,忽然昏迷,便没有多想此前的一幕。 但此时,段融回想起,商象语听到沈平名字的反应,他可以断定,商象语一定是认识沈平的。 因为沈平的缘故,商象语才改变了常例。 让他刚来,就参与炼药。 段融确信自己的推断无误。 就在这时,陈祜手一翻,便从袖口中,攥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他竟攥着那把匕首,开始给地上的老虎扒皮。 潘雍瞄了一眼陈祜,看向段融,道:“他喂的是血食!我们喂的是毒食!都是三日一次!” 潘雍说着,便捏着自己的麻袋,陡然跳起一扬,将麻袋中毒虫,泼洒在一棵黑血藤的周围。 潘雍看向段融道:“你那一袋,洒向另一棵。” 将满满一麻袋毒虫,一挥洒便全部都洒在一棵黑血藤附近,还是有些手法要求的。 段融的暗器手法,不仅融合多门手法,而且早已经被大圆满的境界,贯通过了。 段融站在那里,并未像潘雍那般跳起,而是两脚不动,他将麻袋口摊开,露出了里面的毒虫,然后忽然抓住麻袋底部的一角,便陡然扬起。 看似一个寻常扬麻袋的姿势,但段融在那一息之间,却用了二十多中的变换手法。 只见那一麻袋的毒虫,如满天雨一般,噼里啪啦地打在了另一棵黑血藤的周围。 段融挥洒的毒虫,显然比潘雍,更均匀,也更准确。“漂亮!”陈祜忍不住赞叹道。 潘雍看了陈祜一眼,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他可知道,陈祜这家伙,可是难得夸奖人的。 此时,陈祜已经将老虎的皮剥掉了,而且将血淋淋的老虎尸体,斩断成了两截。 陈祜抓起那老虎血淋淋的腿部一扔,只见血影一闪,两截老虎血尸,就稳稳地落在了两棵黑血藤的树底下。 这时,只见那黑血藤的藤蔓,如同活物一般,不住地扭曲蠕动,向那血尸缠绕着,有些藤蔓先缠上了那些毒虫…… 很快,那被藤蔓缠绕的血尸,就开始流脓一般,浮起一层黄色的汁液,顿时便阵阵恶臭传来…… 潘雍道:“走吧。这味道我都受不住,再站一会儿,怕是要吐了。” 段融瞄了那树底一眼,只见一蜘蛛,被一条藤蔓卷起了,没多大功夫,就化为乌有,似乎成了汁液,淋在了那条藤蔓上…… 段融、潘雍、陈祜三人走出了洞穴,在洞口处,潘雍将沉重的大铁门锁了,然后将钥匙和那瓶毒粉,塞进了段融手里,道:“段融师弟,以后给黑血藤喂毒食的活儿,就交给你了。三日一次。” 段融将钥匙和瓷瓶袖了,乖巧道:“是,师兄!” 潘雍点了点头,三人举着火把沿来路,向外走去。 走到了那藤蔓缠绕的石壁前,潘雍看着段融,道:“段融师弟,今天已经没啥事了。晚上戌时,炼药的时辰,我会去石洞内找你,那时你在就行。” 段融道:“有劳师兄。” 段融说着,目色一动,道:“那两位师兄,我先回去了。” “嗯,去吧。”潘雍道。 段融转身,向密林内走去,他准备去洗个澡,感受下密林内的潭水。 潘雍和陈祜,站在石壁前,看着段融的身影,在密林的树木间隙中,若隐若现。 潘雍道:“这小子,道行不浅啊!” 陈祜道:“搞不好,还有些背景呢。” 潘雍知道,陈祜指得是啥。刚来就能参加炼药,段融还是第一例。 “好好相处吧。”潘雍忽然说了一声,便背起手,向密林的某个方向走去。 陈祜看着潘雍的背影,冷笑了一下,喃喃道:“你也有认怂的时候……” 陈祜说着,便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了,他并不是有什么去处,他只是不想跟潘雍同路而已。 此时,已经是夜晚的戌时三刻了。 段融、潘雍、陈祜、殷琮,四人在火山腹部的某个幽深洞穴内。 洞穴的石壁上插着四根火把! 四根火把,熊熊燃烧,将洞穴内照得亮堂堂的! 只见那洞穴的地上,竟有数道纵横交错的,约有两脚间距离那么宽的石沟子。 在那石沟相交之处,都有一个颇深的石坑。 每一个石坑上,都立着一尊黑鼎。 一共是四个石坑,四尊黑鼎。 段融、潘雍、陈祜、殷琮四人,正在将准备好的药材,放在四尊黑鼎的旁边。 殷琮一边放着手中的各种瓶瓶罐罐,一边目色古怪地看向不远处的段融。 殷琮忽然啧了下嘴,看向陈祜,用下巴点了点段融。 但陈祜假装没看见,只是将怀里兜着的瓶瓶罐罐,缓慢地放在了身侧的黑鼎旁。 殷琮看着陈祜的样子,暗骂了一句。 几人刚刚把药材放好,洞穴口处,一个身影便缓步走了进来,正是穿着一身皱巴巴的道袍、头发披散着的商象语。 商象语满头的银丝,在火光映照下,发着如雪的荧光。 商象语走入洞穴,目色扫过几人,在段融的脸上略作停留,看向潘雍,缓声问道:“都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商师。” 商象语点了点头,走到一尊黑鼎前,蹲了下去。 他目色凝重地,将那些瓶瓶罐罐一个一个打开,嗅了嗅。 全部嗅了一遍,商象语的脸色缓和下来,他扫过其余三尊黑鼎旁地上的瓶瓶罐罐。 商象语站起身来,他手中拿出一个黑陶罐,他打开陶罐,将里面的浆液,倒入了身侧的黑鼎内。 商象语倒完,便随手扔掉了手中的陶罐,然后抬眼看了潘雍一眼。 潘雍会意,立马将其余三个黑鼎内,倒入了同样的药液。 而这时,商象语已经走到了洞穴的某个角落处,那处角落的地上,有一方黑乎乎的如同黑玉一般的巨石。 那巨石足有一张石床那么大,而且通体幽黑,难辨是何种材质。 商象语看着那方巨石,忽然深吸了一口气,体内元气瞬间蒸腾,他两手把住黑色巨石一边,陡然用力! 那巨大的黑石,竟被他缓缓搬起,立在了那里! 商象语吐了一口浊气,就在这时,只见汩汩如烈阳般耀眼的岩浆,竟从那黑石原本压着的地方涌出。 沿着石沟,如水流淌! 岩浆汇入黑鼎下的石坑内,满溢而出,沿着石沟流向下一个石坑而去。 岩浆灌满了四个石坑后,从另一头流入了一个幽深不见底的黑乎乎的大洞中…… 随着岩浆的流淌,洞穴内的气温,陡然攀升! 四具黑鼎,数息后,便已经被烧得通红! 随着黑鼎通红,鼎内的药液被瞬间蒸腾而出,白雾在鼎口处弥漫…… 段融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就在这时,只见商象语身形忽然,他的身影快如鬼魅,不住地在四个黑鼎间,来回忽闪…… 一瓶瓶的药材,被其按次序,一一倒入了黑鼎内。 数息后,商象语的身形陡然停下。 此时,洞穴内弥漫的已经不是腥臭味,而是一股草木的朽烂异味。 “你们四个,拿着石杵,搅拌!” 随着商象语阴沉的语调,段融、潘雍、陈祜、殷琮都抱着一柄几乎和自己等高的如手臂粗的石杵,在黑鼎内搅拌了起来。 商象语不时从几人身前走过,察看着黑鼎内药物的细腻变化。 段融不住地搅拌着,他注意着,尽量让自己的动作和潘雍、陈祜是同频率的。 过了一会儿,商象语忽然将剩余的一些瓶瓶罐罐的药材,全都加入了黑鼎内。 “都闭气!” 商象语的话音刚落,随着药材的加入,黑鼎内竟升起了一团淡淡的紫雾。 紫雾散去,段融他们四人,依然抱着石杵在搅拌着。 “都停下吧。” 过了一会儿,随着商象语的吩咐,四人都撤了下来。 只见商象语在四个黑鼎间,来回徘徊,他那披散的银丝,时不时会被烧红的鼎沿,燎掉几根发稍。 但商象语目色专注,身形快如鬼魅。 数息后,商象语忽然身形忽闪,拿起鼎盖,将四口黑鼎全都盖了起来。 而后,商象语就在洞穴的一角,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段融、潘雍、陈祜、殷琮已经将石杵放下,站在一边。 此时洞穴内的温度已然极高,他们的衣衫都已经湿透,额头上更是大汗淋漓。 也亏他们都是武者,要是常人,早就已经受不了热浪,昏死过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四人应付着滚滚的热浪,都感觉度日如年,商象语忽然睁开了眼睛,他身形一闪,便窜到了一口黑鼎前,他低头在鼎口旁,轻轻嗅了一口。 而后如法炮制,将三口鼎都嗅了一下。 商象语面色无动,却忽然闪身到了立着的巨大黑石旁,用力一推,便陡然跳开。 大黑石啪的一声拍下,顿时火光四溅,如同烈阳爆炸一般,无数的火星子,像铁树银一般,乱溅开来…… 这时,商象语已经走了过来,看着潘雍道:“潘雍,其余的事交给你了!待岩浆冷却后,便可开鼎取药!” 潘雍抱拳,道:“是,商师。” 商象语衣袖轻拂,走出了洞穴。 段融、潘雍、陈祜、殷琮他们四人等在旁边,岩浆一点点冷却了下去。 洞穴内的热浪,也慢慢柔和了一些。 也就在这岩浆冷却的过程中,从鼎沿与鼎盖的缝隙处,阵阵浓郁的药香,已经慢慢地散了出来,弥漫在了洞穴内…… (本章完) 第317章 紫痕丸和星盘 第317章 紫痕丸和星盘 随着岩浆的逐渐冷却,洞穴内的热浪,已经消退…… 原本被烧得通红的黑鼎,也恢复了本来的颜色。 也就在这时,潘雍小心地走了过去,他戴着厚实的牛皮手套,将四口鼎盖一一拿掉,顿时药香扑来,那浓郁的药香中,隐隐含着一丝淡淡的清凉,几人嗅之,俱是精神一震。 段融缓走几步,凝目向一口黑鼎内看去。 只见黑黝黝的鼎底,糊着一层厚厚的药糊,那黑色药糊上,夹杂着一道道的紫色纹路。 “这紫痕丸,果然不亏是真气境第四重的丸药。这药香,真是醉人啊……”殷琮站在一口鼎前,猛吸了一口,眼神迷醉地说道。 “行了,还要干活呢!”潘雍冷道,他看了一眼段融。“段融,你过来,跟我搭帮。” 段融闻言,走到了潘雍身侧。 殷琮瞄了段融的背影一眼,目色中闪过一抹不快。 潘雍将一个干燥的木盆,递给了段融,道:“你拿好,我来把药糊挖出来。” 潘雍戴着手套,拿着一柄小木勺,弯腰从黑鼎内,挖出一勺药糊来,弄在了段融端着的木盆里。 两人挖出了两个黑鼎内的药糊,足足有小半个木盆呢。 段融端着木盆,跟随潘雍来到了一处空地。 潘雍拿出了一个竹筒,那竹筒只比大拇指略粗一点,而且里面套有一根木柄。 潘雍将那木柄拿掉,用小木勺将药糊塞进了竹筒内,然后拿起木柄塞进了竹筒后,用力地按压下去。 随着潘雍的动作,一粒只有小拇指甲盖大小的丸药,便从竹筒的底部的一个小洞内,滚了出来,掉落在另一个木盆内。 潘雍看了段融一眼,道:“刷油。” 段融此时才会意,那着沾油的小刷子,将那粒丸药的表面刷了一层油。 段融开始还有些生涩,没多久,刷油的速度就越来越快了。 段融腾出了手来,便一边刷油,一边开始将前面的丸药装瓶。 两人配合的渐渐默契起来,木盆内的药糊慢慢见底,而段融的身侧,已经放了二十多个瓷瓶,每个瓷瓶内有二十粒丸药。 两人将药糊全部弄完。潘雍点了一下,刚好是二十五个瓷瓶。 潘雍笑了一下,道:“数量刚刚好。挺顺利!” 他扭过头去,看到陈祜和殷琮,还在那忙碌呢。 潘雍拿了个小布袋子,将那二十五个瓷瓶都装进了袋子里,看着段融,道:“走吧,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回去。” 段融嗯了一声,准备和潘雍一起离去。 陈祜看了这一边一眼,眼神不爽地瞪了一下殷琮。 段融是第一次参与炼药,和潘雍搭帮,成丸的速度就已经超过他们这边了。陈祜很清楚,自己的速度绝不比潘雍慢,很显然是殷琮拖了后腿。 潘雍将小布袋系在了腰间,看着段融,道:“段融,明天我去药阁送药,你跟我一起。我顺道带你去光禄院,把你的星盘领回来。” “星盘?!”段融一头雾水。他并不清楚,星盘是干什么的。 段融正要问潘雍,不远处的殷琮却忽然接腔,嘟囔道:“师兄好偏心!当初,我来了一个多月,你才带我去领星盘。段融他才来第二天,就带他去领星盘。” 潘雍闻言,冷哼了一声,并未搭腔,直接拂袖而去了。 段融看这气氛,也不便再问,跟在潘雍身后,也离去了。 第二日辰时,潘雍、殷琮、段融三人,从光禄院的大门处,走了出来。 潘雍、殷琮的腰上都系着一个小布袋,他俩都是去药阁送药的。 而段融缓步走在两人的身后,目色闪动地看着手中一个巴掌大小的铁制圆盘。 那圆盘沉甸甸的,其内机簧精巧。 圆盘背后有一个圆孔,正面则显示着九十五的字体,那些字体是镶嵌滚动的,被复杂的机簧所牵引。 圆盘正面沿边,还有一个环形的凹糟,凹槽内则均匀地的分布着六个小孔。 潘雍道:“每个人的星盘都是特制的,机簧都是不同的。盘面上九十五的字样,代表你的宗门贡献点是九十五点。一般记名弟子入门,原始的贡献点都是八十五点,我们因为是在商师这里,原始点数多了十点。” “你不要小看这十点贡献度。你在光禄院接任务,有些许多任务,还给不了十点贡献点呢!” “光禄院?接任务?”段融目色诧异地看向潘雍。 潘雍抬手指了指,光禄院门前广场上的公告栏,道:“那……就那公告栏上,贴着的任务……一般都是招募记名弟子的……” “记名弟子在宗门内,只能算是底层。一年八十多点的贡献度,换取的那点修炼资源,可不够用啊。很多同门,都是通过在光禄院接任务,勉强续命呢……” 段融站在身侧的公告栏前,看向最上面的那几条招募公告。 果然看到: 修宫殿,五天八点贡献点。 铜矿开采,五天八点贡献点。 段融目色快速扫过,眉头顿时拧成了一团。 怎么都是招募苦力的呢? 段融忽然扫到那公告栏最下边,贴着的一张公告,那任务的贡献点竟然足有六十点。 段融仔细看去,只见写道:招募记名弟子两名,空间扭曲的峡谷丛林内,张网协助捕捉元兽幼兽一头。注:此任务有一定的危险性,请审慎考虑。 “空间扭曲?元兽幼兽?”段融目色闪烁,快速地思量着这些字眼的意思。 就在这时,段融看到潘雍和殷琮已经走到了前方的拐角处,他立马快步跟了过去。 殷琮一边走着,眼神却骨碌碌直转…… 潘雍竟然如此耐心地给段融讲解,这可不是他的脾性啊! “这小子什么来历?”殷琮眼角的余光忍不住瞟了身后的段融两眼。 三人划过山谷间的铁索,便来到了另一个山头,此山头就是药阁所在。 说是药阁,走近一看,也就是一片简陋陈旧的建筑而已。 三人走到了药阁的门口,段融琢磨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潘师兄,咱们在商师身边,有没有其他的渠道,能搞到便宜的丸药呢?” 段融之所以要问,是他准备在药阁,就搞点丸药回去。 因为他修炼,正是需要丸药的时候。 要是有其他渠道,他就不必在药阁当冤大头了。 潘雍闻言,却是尴尬一笑,道:“这倒没有。修炼的丸药还得在药阁用贡献点换。” 三人说着,已经走到了药阁大门口。 他们向守门之人,出示了宗门云牒,便走入了药阁。 潘雍站在药阁的广场前,看着段融说道:“段融师弟,你可以四处逛逛,熟悉熟悉环境。我和殷琮,去仓库把炼制的丸药交了。” 潘雍说完,就向一边走去。 殷琮故意落后了几步,在段融身侧,道:“我们都没有的,只能从药阁换。只有他有的,商师会私下给他呢。”殷琮说着冲段融眨了眨眼睛,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排建筑,道:“记名弟子,换药去那边。” 殷琮说完,便立马快步向潘雍那边追去了。 段融看着殷琮的背影,思索着他话里的真假。“我们都没有,只有他有。” 段融想了一会儿,便转身向殷琮指的那一排建筑走去。 那是一排坐落于角落的低矮建筑,一共三间房间,挂着三块牌子:丸药、药材、伤药。 段融目色一动,推开了丸药的那扇门。 两个时辰后,段融黑着脸从挂着药材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的手里,攥着一个棕色瓷瓶,这是他用二十点贡献点,从丸药的那间房间内换来的,二十粒的正阳丸。 段融瞄了一眼,旁边伤药的房间,没有再进去。 这正阳丸不过是最普通的丸药,竟然要二十点贡献点才能换一瓶。 记名弟子,如果不在光禄院接任务,根本供养不了,自己的修炼! 段融忽然想到,范元海、朱群香他们不过才真气境第一重,第二重的境界而已。 可见,记名弟子这三年,根本不可能专心修炼,这些人更多的时间,是在给宗门打杂! 段融忽然觉得,这有点类似前世的服兵役。 只有能升入外门弟子的人,才能留下,算是宗门的人。 其余人等,三年以后,也不过是遣出宗门、散落江湖而已。 虽然他们通过了择英会,选入了记名弟子,在家乡贤古县的人看来,他们是鱼跃龙门,天之骄子,但在宗门里,他们还不过是最底层的一粒灰尘而已。 段融走到了药阁的门口,他在里面呆了两个时辰之久。潘雍和殷琮,肯定已经走了,他们只是去仓库交药而已。 段融站在那里,蹙了蹙眉头。 他想要自己炼药的这条路,显然时机还不成熟,为了不让修炼进度受阻,他免不了要来药阁换丸药。 那么,赚取贡献点就是当务之急了。 段融忽然想起了,那个奖励六十点贡献点的任务。 六十点,可就是三瓶正阳丸呢! “……两名记名弟子……张网协助捕捉……元兽幼兽……” 段融此时还记得,那条任务里的几点重要信息。 “不知道萧玉和西门坎坎,怎么样了?这任务可以找他们搭伴接下来。两个人一起去,也能有个照应。” 虽然有潘雍、殷琮、陈祜,这些老人,但段融压根没考虑跟他们一起。 这一来,人家不一定乐意带他。二来,段融对他们也不放心。 此时,索性无事,而且天色也还早,段融决定去看看萧玉和西门坎坎。 段融从药阁那个山头,划铁锁重新回到了下院那边的悬崖边上,他沿着悬崖边一路走去,再次走到了西门坎坎和萧玉,划入大雾的那两条铁索。 段融站在崖边,略作迟疑,还是先划往了西门坎坎那边的铁索去了。 段融从铁索上划下,纵身一跳,便落在了一座山头的半山腰处。 段融方一落地,便听到了隐隐的打铁声,哐哐啷啷的从远处传来…… 段融沿着山路,往声音响的地方走去,不多会儿,便走到了一处木栅栏围着的一排山洞前。 那木栅栏的门口处,坐着一个头发白的老头,正在那假寐。 段融搡了那老头一把,将自己的宗门云牒递了过去,说自己是来找新过来的记名弟子西门坎坎的。 那老头笑了一下,看了眼段融的宗门云牒,道:“就那小胖子呀,去吧。” 段融跨进了木栅栏,他从那老头的样子,感觉西门坎坎在这儿,已经搞得很出名了。 这才两天呢。 段融看着眼前一排山洞,一阵晃神。 那老头在他身后嚷道:“新来的,在东侧第三个洞里。” 段融扭头向那老头点头道谢,便快步向东侧第三个洞走去。 段融这在那洞口处,便看到洞穴深处,火亮火亮的,哐哐啷啷的打铁声,杂乱一片。 段融走了进去,刚走到火光照耀处,便看到几个身影,正围着火炉,拿着大铁锤在那砸烧得通红的铁块呢。 其中,一个胖乎乎的身影,撅着屁股,砸得最凶…… 段融笑了一下,走过去,便一脚踹在了那屁股上。 段融并未太用力,西门坎坎只是颤了一下,就稳住了身形。 “谁敢偷袭老子?” 西门坎坎扭过头来,就看到了段融那张被火光映红的脸,正笑望着他。 “段融!” “坎坎!” 段融看着浑身大汗,满脸黑灰的西门坎坎,顿时眼睛一红。 这个白胖白胖的家伙,不过两天,已经被烤得面皮发红。 西门坎坎一把扔掉了手中的大铁锤,搂住段融的手臂,就往外走去。“走,我们出去聊。” 西门坎坎拉着段融走出了洞外,两人坐在了洞口不远处的一方石头上,西门坎坎用清水洗了把脸。 段融看着西门坎坎,道:“坎坎,这两天怎么样啊?” 西门坎坎笑道:“还行。打铁挺好玩的。要是陶嵘在就好了,他兴许还能指点指点我。他家就是开兵器铺的。” 西门坎坎虽然语气轻松,但段融还是从他的眼底捕捉到了一抹委屈。 段融拍了拍西门坎坎的肩膀,道:“没事,坎坎。这三年,挺过去,我们进阶外门弟子就好了。” 西门坎坎惨笑了下,道:“你倒是会画饼呢。” 西门坎坎可能发觉段融已经看穿了他,便不再掩饰,颓丧地耷拉着头,道:“现在我还不熟练。等过一二月,我熟练了,我就能像那些老人一样,干一天,歇三天,到时候就轻松了。” 段融听西门坎坎的话头儿,就知道和他一起接任务的事,暂时根本没戏。西门坎坎现在,连兵器铺里的活计,都还是勉强才能完成呢。 西门坎坎都这样,就不知萧玉,顶不顶得住了? 段融忽然目色一动,看着西门坎坎,问道:“坎坎,你们这里,有回收破旧兵器吗?” 西门坎坎道:“有啊。就在那边的那个山洞里堆着呢。淘汰的旧兵器可以回炉重炼……” “走,带我去看看。”段融忽然来了兴趣,站起身来。 如果有足够多的陈旧兵刃,那么他吞噬器灵的能力,就有用武之地了。 (本章完) 第318章 吞噬源 第318章 吞噬源 西门坎坎拿着一根火把,和段融一起,走进了一方山洞里。 穿过洞口处的那条不算太长的通道,便陡然走进了一处纵深颇大的空间内。 只见洞穴深处,也亮着几根火把,那里有数个身影,正将破损的兵刃,堆放到一辆拉车上,堆满后,便有一人拉着那车子,钻入了石壁中一个幽深的通道内,不多会儿,又有另一辆空车被推了过来…… 段融和西门坎坎拿着火把走进来时,那边的几个人也注意到了他们,但不过只是瞥向这里一眼,便埋头干自己的活儿了…… 这洞穴内的破损兵刃,不过是些破铜烂铁而已,又不是什么紧要物什。 段融看着眼前,堆成十来座小山的破损兵刃,顿时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的眼神射出兴奋的光来,喃喃道:“这也太壮观了!?” “壮观?就这一堆的破铜烂铁,有啥可壮观的?”西门坎坎一头雾水地看着段融。 段融笑了一下,脸上的兴奋已经消散,他目色深邃地看着眼前的洞穴,道:“是没啥壮观的。我只是没见过这么多破损兵刃罢了。” 段融说着,便缓步走到最近的一堆破损兵刃前,随着抄起一把刀刃崩裂的刀来,他右手攥紧了刀柄,目色闪动地暗道:“读取器灵。” 在幽暗的洞穴内,一组数据便漂浮在了段融的眼前。 器物:龙雀刀 器灵等阶:四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四级(满足) 吞噬效果:拂尘开山刀第一重 段融看着眼前浮现的这组数据,目色一跳,暗道:“吞噬。” 四阶的器灵,武功却只是第一重,说明这拂尘开山刀必是真气境的武功。 随着眼前的数据面板,溃散消失,段融将自己手中的破损兵刃,扔了回去。 段融目色一动,忽然捡起了脚边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那东西的造型有些古怪,段融一时没看出其是作何用途的。 借着火把的光亮,段融仔细看向手中的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只见其像个黑箍一般,也不知扔在这里多久了,表面沾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段融将那灰尘擦了擦,触手一片冰冷。 段融攥着那手感冰凉之物,暗道:“读取器灵。” 随之,另一组数据便浮现在段融眼前。 器物:黑铁护膝 器灵等阶:七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七级(未满足) 吞噬效果:咫尺云崖步第四重 段融看着眼前的这组数据,脸色愕然。 这东西原来是护膝! 而且这么个不起眼的黑乎乎的东西,竟然是七阶器灵。 咫尺云崖步?!这显然是真气境的轻功啊! 只可惜已经第四重了,自己吞噬不了! 段融攥着手中黑乎乎的护膝,扭头看向西门坎坎,问道:“这些破损的废弃兵刃,都是从哪里来的?” 西门坎坎挠了挠头,语气有些不肯定地回答道:“有些是同门师兄弟淘汰下来。也有些是从敌人哪里搜刮来的,他们感觉无用,就扔到了这边来。” 段融点了点头,目色幽深。 他现在很是需要一门真气境的轻功。 轻功身法无论逃命和战斗,都大有裨益。 他已经进入真气境,而且眼前就是一整座巨大的吞噬源,只要他找,一定能找到一把能够吞噬的真气境轻功的兵刃出来的! 段融想到此处,忽然便在那小山一般的废弃兵刃堆里,翻找了起来。 西门坎坎看着段融,在那破损兵器堆里,埋头翻找,便道:“你翻这些破烂干嘛?你要是没兵刃用,等哥们打铁的手艺练出来了,我给你打你一把!” 段融看着西门坎坎,微微一笑,道:“坎坎,你也过来,帮我找找!” “找什么?” 段融蹙着眉头,略一沉思,便道:“找腿上、脚上的东西……” 西门坎坎闻言,不住地啧着嘴,眼神古怪地看着段融,道:“脚上的东西?!啧啧啧……你这都什么癖好?我怎么不了解,你还好这一口呢?” 段融看西门坎坎那眼神,就知道他想啥哪去了。 段融脸一拉,道:“少废话了!去那边帮我找找看。哦,对了!腰上的东西,好像也成……” “腰?”西门坎坎眨巴着眼睛,道:“这口味倒是正常些……” 西门坎坎一边嘟囔着,一边走到了段融的斜对面,在那堆破损兵刃前,翻找了起来。 段融瞄了一眼西门坎坎的背影,暗自摇了摇头。 段融眼见找了许久,也找不出来,顿时心头有些发急,他抬眼四处望了望,忽然心念一动,将神识放了出来。 段融只放出了片刻,便将神识收了回去,但就在这一瞬间,段融已经瞄到了一个东西。 他向右边走了两步,将脚边的几件破损兵刃,拿了起来,便赫然看到地面上,躺着一个黄铜雕的脚环。 段融刚拿起那枚脚环,便听到西门坎坎那边,哗啦啦一阵大响。 “怎么了?” 段融一惊,立马闪身到了西门坎坎身侧不远处,凝目一看,只见西门坎坎手里拿着一柄大铜锤,站在那堆破损兵刃前,那铜锤的锤头足有人的脑袋那里大。 而西门坎坎身前的兵刃堆上,却是出现了一个大坑,不少破损的兵刃,就滚到了他的脚边。 西门坎坎扭过头去,看向身后的段融,咧嘴笑笑道:“没事,我就是把这玩意,从底下抽了上来。” 段融暗暗叹了一口气,道:“这小子,到哪都会搞出动静的!” 段融见西门坎坎无事,便借着火光看向手中的那个黄铜雕的脚环,那脚环打磨圆润、纹精美,显然是个好东西。 “宗门到底是大气,这样的货色,都当垃圾处理了呢……” 其实,这些玩意,或许在世俗世界还算是尖货。 但在太一门的高层眼里,这些凡俗之物,不过是累赘罢了。 更何况,这万年的宗门,机构臃肿,人浮于事,很多事情,都已经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烂成一片了。 段融握着那黄铜雕的脚环,暗道:“读取器灵。” 在幽暗的洞穴内,一组数据便浮现在段融的眼前。 器物:黄铜雕脚环 器灵等阶:四阶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四级(满足) 吞噬效果:百错身步第一重 段融看着眼前浮现的数据,心头一动。 果然是轻功身法,而且是真气境第一重的轻功。 “百错身步?!” 这名字好像有点娘啊? 段融目色略一迟疑,还是暗道:“吞噬!” 随着眼前数据面板的溃散消失,段融凝目看着手中的黄铜雕脚环,这玩意做工精巧,很是精美,他是个男的看了都有些喜欢。 他等会还要去看萧玉呢?萧玉见了此物,也肯定会欢喜的。 不过,这东西,到底是垃圾堆里淘来的二手货,萧玉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呢? 就在段融思量之时,身侧不远处的西门坎坎忽然咦了一声,他从眼前的大坑的坑底处,拉出来了一只靴子。 西门坎坎如获至宝,拿着那靴子,欢喜地跑到了段融面前。“看!这怎么样?靴子!脚上的东西……” 段融顿时满脸嫌弃。“你哪扒拉出来这么个东西!?拿远点!” 西门坎坎不满道:“你不是要脚上的东西吗?” 段融晃着手中的那黑铁护膝,道:“是脚上的东西。不过是兵刃!铁的!你这靴子是兵刃吗?” 西门坎坎被段融说得一滞,但他忽然看到那靴子的脚尖处闪着黄亮的光,凑近一看,原本是套着一只黄铜虎头蹬。 西门坎坎顿时神气了起来,将靴子提溜在段融面前,一边抖着一边嚷道:“这怎么不是兵刃了?你没看到这套着一只虎头蹬吗?” 段融此时已经借着火光,看到那黄灿灿的东西,他伸手接过靴子,将那黄灿灿的东西取了下来,只见是一只可以套在脚尖上的虎头式样的物什。 段融在手里摩挲着,喃喃道:“这是兵刃?” 这玩意,他还真没见过呢! 西门坎坎看段融那一头雾水的样子,顿时来了劲,一把将那虎头蹬抓了过来,道:“怎么?没见过啊!小刀剌屁股,小爷今天让你开开眼儿!” 西门坎坎忽然身形一动,便将那虎头蹬套在了自己的右脚的脚尖上,只见其身形忽闪,便耍将起来。 西门坎坎打得是一套分筋错骨手的擒拿武功,他施展了几招后,便忽然右腿一勾,一脚踢在了地上。 只见嘭的一声,一片尘土飞扬中,地面出现了一个不小的土坑。 西门坎坎将腿抬起,道:“这兵刃,是给练腿功的人使得。遇上行家,厉害得紧呢!” 段融目色闪动,西门坎坎一番演示,他已经彻底明白了这兵刃的用法了。 段融拿着那满是尘土的虎头蹬,心头一动,便暗道:“读取器灵!” 随着段融的心念浮过,另一组数据又浮现在了段融眼前。 器物:黄铜虎头蹬 器灵等阶:四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四级(满足) 吞噬效果:断碑腿第一重。 “断碑腿?!果然是腿功!”段融目色惊喜,腿功他还从来没有练过,贤古县毕竟偏僻闭塞,不是什么武功都有。 “吞噬!” 段融暗叫了一声,随着眼前的数据面板溃散消失,他看了看手中的老虎蹬。这老虎蹬做得粗糙,但质地坚硬,也不知在这黑暗的洞穴内埋藏了多久,老虎的口中,已经长满了铜绿。 此时,段融手中已经拿了三件物什:黑铁护膝、黄铜雕脚环和老虎蹬。 段融看着西门坎坎,问道:“坎坎,这些东西,我能带走吗?” 西门坎坎道:“这些破烂,根本就没人管。你藏到衣服里,等会出门的时候,别让那老头看见就行。” 段融道:“我等会儿先从木栅栏把东西扔出去。等我出去了再过去拿。” “狡诈!”西门坎坎笑着赞道:“这样最保险。” 两人走出了洞穴,又坐在角落处聊了一会儿。 段融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便道:“坎坎,跟我一块,去看看萧玉吧?” 西门坎坎目色一暗,道:“我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呢?这样跑出去,是要挨骂的。” 段融道:“没事,等你熟练了,就有时间了。” 段融说着,便搂了搂西门坎坎的肩膀。 两人从坐着的大青石上,站起身来。 西门坎坎道:“你去吧。见了萧玉给我带个好。” 段融点了点头,转身向外走去。 段融刚转身,西门坎坎忽然一脚踹在了他屁股上。 段融正沉浸在离别的愁绪里,一个冷不防竟然给他踹中了,他一个趔趄,差点就摔倒了。 “老子说过,你过来了,要踹烂你的屁股。就一脚,算便宜你了!” 段融转过身去,西门坎坎已经叫骂着跑远了,他闪身到山洞口,转身冲段融咧嘴一笑,便消失了身形。 “你大爷的!” 段融打了打屁股上的灰尘,走出了木栅栏,出门的时候,那守门的老头只瞟了他一眼。 段融走了出去,便绕到了他和西门坎坎刚坐在那聊天的角落处,在那木栅栏的底下,将他从洞穴里淘出来的三件物什拿了。 段融来的时候,路过了密林中一道溪流。他再次来到了那溪水旁,将手中的三个物件,都洗了一遍。 特别是那件黄铜雕脚环,段融仔细地清洗了许久,然后在衣衫内衬里,将其擦拭干了,这才贴身放好。 那老虎蹬最小,段融直接袖了。 只有那件黑铁护膝,段融拿在了手里,一边走着,一边摩挲着…… 这护膝,可是七阶器灵,而且还是轻功的……只可惜,他现在还吞噬不了。 在西门坎坎这里,段融发现了那堆满了破损兵刃的洞穴,这对他而言,等于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吞噬源。 这算是解决了他的一个难题。 像西门坎坎和萧玉他们,如果要修炼宗门的武功,是需要去经藏院,用贡献点兑换的。 但段融有了这个吞噬源,而且此处的管理又如此松懈,他压根就不用去经藏院,他可以通过吞噬直接获得武功的境界。 然后,通过堆积丸药,将自己的内功真气给养起来。 段融是先获得武功境界,而后再来将养内功,他的这种修炼方式,和正常的修炼,刚好是倒过来的。 这就像是开卷考试一般,根本不用摸索、尝试。直接堆丸药就行,把内功堆起来,境界就成就了! (本章完) 第319章 石坊 第319章 石坊 段融从兵器坊的那座山头,划过一条很短的铁索,就落到了石坊所在的山头。 段融跳下铁锁,沿着山道走了一段,便听到不远处的密林中,传来隐隐的笑语声。 段融身形一拐,踩着硌脚的山岩,钻入了密林,往声音方向走去。 踩着窸窣作响的落叶,段融走到了一条溪流旁,便看到溪流上游的不远处,有几个红柳翠的身影,拿着木盆手帕蹲在溪边,正在那洗去脸上的灰尘和汗渍。 段融缓步走了过去,恭敬一揖,道:“敢问,各位师姐,石坊怎么走?” 那几人正一边洗漱,一边撩水打闹嬉戏,见段融出现在溪边,几人就安静了下来。此时见段融走近,作揖问询,都凝目看向段融。 段融穿了一身青衫道袍,虽然长得黑魆魆的,但眉眼还算周正,束发也打理得蛮清爽。 其中一人笑吟吟地,答道:“你沿着溪流往上走去,走到溪流拐弯处,再往东直走数丈,就能看到了。” 段融道谢后,便沿着溪流往上游而去。 走到一方大青石旁,便看到那溪流在大石旁转向而下。 段融站定在大青石旁,脚步一转,就往大青石后面走去,沿着密林走了数丈,眼前便豁然开朗。 此处,是在一处颇大的山坳里,开辟出来的空间。 山坳的石壁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石洞。 这一片山坳,被高约三丈的木栅栏围着,段融走到了那木栅栏的门口,那门口处守着一个老妪,正在那支着锅炉,煮着什么东西。 段融鼻头动了动,他闻到了一股药味。 段融出示了宗门云牒,那老妪只看了两眼,便放他进来了。 段融沿着山坳而行,不一会儿,便在一处山洞的不远处停了下来,他已经看到了萧玉的背影。 只见那山洞口处的平台上,萧玉正坐在一方石桌前,攥着刻刀,雕琢着眼前的石胚。 段融放低脚步声走了过去,萧玉还是警觉扭头,峨眉微蹙,她一看来人是段融,微微一愣,便舒展笑颜,道:“你怎么来了?走个路,怎么鬼鬼祟祟的?” 段融在萧玉对面的坐凳上坐下,笑道:“我看你挺专心的。怕扰了你!” 段融此时才凝目看向萧玉,只见其额头上泌着一层细汗,脸上还抹着一道黑灰印子。 萧玉见段融盯着自己,脸上不由地就红了起来。 段融注意到萧玉的反应,顿时感觉有些尴尬,他将萧玉正在雕刻那石胚一转,便仔细地打量了起来。 那石胚并不算大,大约只有一尺左右。 胚体刚有人的轮廓,脸盘还一片模糊。 看萧玉方才着刀的地方,正是那石雕肩头的衣衫褶皱。 段融看那衣衫褶皱雕刻的那般精细,便叹道:“你这活儿,也太细腻了点。” 萧玉白了段融一眼,道:“我这远不能过关呢。要把这衣衫褶皱一点点全扣出来呢。这就是个熬人的细致活儿,要不然在这儿干活的,怎么都是女娃呢?” 段融这才想起,他在溪流边,遇到的那几个女弟子,段融抬头四处望了望,发现只有零星几个身影,在几个洞口处坐着呢。 段融道:“怎么就你们这几个人在干活?” 萧玉道:“老人早就干完走了。那几个都跟我一样,新来的,守在这儿练手呢!” 段融闻言点了点头,拿起了石桌上,萧玉方才放在那的一把刻刀。 段融看着手中的有些简陋的刻刀,暗道:“读取器灵。” 随着,一组数据便浮现在段融眼前。 器物:石像刻刀 器灵等阶:未入阶 吞噬要求:无 吞噬效果:刀功灵巧初级 段融目色一动,暗道:“吞噬!” 眼前浮动的数据面板方一晃动溃散,萧玉便一把将刻刀抓走了,道:“你先等我一会儿,我要抓紧把今天的任务给完成了。要不明儿,那个带我的师姐,又要给我甩脸子了。” 萧玉磨刻了一会儿,她发觉段融正坐在那盯着她看,顿时心念一动,脸上又飞起了红霞。 萧玉嗔道:“你老这么看着……影响我!” 段融笑道:“我坐着等你呢,你不让我看。那怎么办?” 萧玉道:“你转过去坐,等我刻完了,你再扭过来。” 段融无奈地笑了一下。“得,我闭着眼睛。这总可以吧?” 段融真的坐在那里,闭上了眼睛。他如此闭上眼睛,刚好消化器灵。 萧玉看着微风习习中,闭眼而坐的段融,微微一笑,眼神中流淌着爱意。 “闭好啊!别睁开,我看着你呢!” 萧玉咧嘴一笑,拿着刻刀,专注着那石胚肩头的褶皱。 萧玉磨刻几刀,不时瞥段融一眼,见段融一直闭着眼睛,便心头直乐,暗道:傻样?! 过了一会儿,段融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萧玉磨刻石雕的刀法,微微摇头,道:“不是这样弄的。” 萧玉闻言,顿时一怒,道:“谁让你睁开眼睛的?” 段融去抓萧玉手里的刻刀,被萧玉一把甩开。 段融道:“我给你演示一下。” “你会?” “当然。”段融道:“这跟画画一个道理。” 萧玉眼神狐疑地看了段融一眼,不过还是松了手,让段融把刻刀抓了过去。 段融将石胚扭到中间,面向山洞,这样两人都能看到,他看了萧玉一眼,道:“仔细看啊!那!是这样的……刻的时候,只是手腕用力,手肘是不动的……” 萧玉见段融陡然一刀,就刻出老远,削掉了大片石块,顿时脸色都变了,刚欲制止,便听段融说道:“……线条是有走势的……不要一点一点刻,先把整个轮阔勾出来,再一点一点磨细了……这样……这样……” “越是束手束脚、小心翼翼的,越是刻不好……因为你那样刻出来的线条是断的,没有流水般的走势……” 萧玉眼见着段融不多会儿,就已经将一条褶皱整个刻了出来,她的眼睛越来越明亮。 “这比带我那个师姐刻得还好呢!” 萧玉渐渐从石像上移开了眼睛,只两眼盯着段融,她的眼眸深处,跳动着某种华彩。 段融注意到萧玉的眼神,手中的刻刀点了点石像,喝道:“看这!” 萧玉脸一红,才继续看向段融手中的刻刀。 段融仔细地给萧玉演示了一番,又让她自己试了几次。 段融悉心地在一旁指导,萧玉本就冰雪聪明,段融又毫不藏私、手把手地教她。 再加上她这两天也已经掌握了初步的刻功,故而没多久,萧玉已经开窍了,她起码放开了手脚,敢在石像在一刀将大的轮廓先豁开。 即便稍有差错,后期也能一点点修回来。 萧玉见自己也完成一条褶皱,顿时展颜一笑,道:“这比原来好看多了!估计明儿该吓师姐一跳了!” 两人专注于石像的雕刻,不觉间暮色已经在山坳降临了。 许多洞口处,都燃气了火堆,阵阵的饭食香味,也飘了过来。 萧玉将那石像在石桌下放好,抬头笑道:“好了,今天已经超额完成版任务了。” 段融左右看看,道:“不留我吃个饭吗?” 萧玉眼波一动,道:“我住在那边那个山洞。” 两人一起,走在暮色深沉的山坳内,来到了一处洞口旁。这处洞口有些偏僻,而且只看洞口,也能看出,比方才雕刻石像的山洞要小得多。 段融瞄了那洞口一眼,道:“你先拢火。我出去打点野味回来。” 萧玉刚想说什么,段融已经转身走入了暮色中。 萧玉看着段融暮色中的背影,眼眶微微湿润。 她这两日都是从早忙到晚,回到洞里已经精疲力竭,不过是吃些干饼子就躺下了。 今天算是她收工,最早的一天了。 没过多久,段融已经走了回来。 他提溜着两只野兔。 萧玉已经升好了火,那两只野兔,段融已经就近在密林的溪水里弄干净了。 两人一人扎着一只,便在柴火堆上,烤了起来。 很快野兔就烤熟了,萧玉又烤了两个饼子。 两人都吃得很饱,萧玉拿过来一个葫芦,葫芦里是她在溪边打来的清水。 她喝了几口,便递给了段融。 段融就着葫芦口,给自己灌了几口清水。 两人吃完后,便坐在洞口的火堆旁,看着黑魆魆的夜色和天幕上的繁星,闲聊了起来。 萧玉的心头,洋溢着淡淡的幸福。 这两天,其实她的情绪很是压抑。 忽然就辞家别亲,来到了这大山里。每日辛苦劳作,还要看管带的脸色。 她心头是有些迷茫的。不知这个所谓的宗门记名弟子,作它到底是干嘛的? 段融忽然翻开衣襟内衬,将那个黄铜雕脚环拿了出来,递向萧玉,笑道:“送你个小玩艺。” 萧玉看向段融手中,火光照耀下,发着静穆淡光的圆环,她心头一颤,便接了过来,凑在火光旁,仔细地看了起来。 萧玉笑道:“哪里弄来的?”段融如实答道:“下午去了西门坎坎那里。从破损的兵器堆里,给淘出来的。我看挺好看的,就洗干净了,想着拿来给你。你不会嫌弃吧?” 萧玉已经看到,那雕的纹里,还残留着淡淡的铜绿,但她也看到了段融方才是小心翼翼地从衣襟内衬里拿出来的。 萧玉道:“我怎么不嫌弃!别人不要的东西,你弄来给我。你到底会不会送东西啊?” 萧玉虽然如此说,但她嘴角去一直洋溢着笑意。 段融道:“得,那还是扔了吧。” 段融说着,就去萧玉手里抓那圆环。 萧玉立马扭身躲开,紧攥那圆环,道:“你干什么?这东西现在是我的!” 萧玉说着,便将一只鞋袜脱去,将那圆环戴在脚踝处。 萧玉将那只脚微微抬起,在火光旁端详着,她笑着搡了段融一把,道:“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 段融的眼光压根没看向那脚环,自始至终都盯着萧玉那只光洁滑嫩的玉足。 段融忽然打了个寒噤,他想起了西门坎坎在那幽暗洞穴里的话。 “我不会真有这癖好吧?” “不会的!我严重正常。” 萧玉压根没注意到段融的脸色变化,她听到了段融说好看,自己也心满意足地打量了一番,便又将鞋袜穿好了。 两人继续在洞口处,聊着天,说着说着便说起了贤古县的事,聊到了朱小七和萧老爷子。萧玉还问起了段融和西门家的关系。段融便将他是怎么认识西门坎坎的,捡能说的和萧玉说了。 有些事,逗得萧玉直乐。 不自觉间,两人已经坐到了一起,萧玉的头已经靠在了段融的肩膀上。 两人说着说着,就沉默了下来,许久都没人说话。 但气氛里,却没有一丝尴尬。 他们能清楚地感觉到彼此的存在。 他们的心灵,此刻是自然的交融着。很安静,也没有一丝杂念。 他们就这样呆了许久。 身旁的柴火堆已经燃尽,没了火焰,只剩下一团红彤彤的灰烬。 山坳里寂静无声,只有零星的山洞,还亮着微弱的火光。 段融道:“我该走了。” 萧玉嗯了一声,用脸蹭了蹭段融的肩头,但她并未起身。 两人又呆了一会儿,段融忽然站了起来,道:“我走了。” 萧玉抱膝坐在那里,吸了下鼻头,抬头看着段融,没有说话。 两人在黑暗中,彼此凝望。 段融能分明地感到,有某种东西在他们的心头涌动。 他低下头去,亲吻了下萧玉的额头。 萧玉没动,她的身体紧绷着,心头像海啸翻滚。 段融转身走入了黑暗。 萧玉看着段融的身影,渐渐在黑暗中消融,她的心也一点一点往下沉…… 但过了一会儿,段融又忽然折返了回来。 萧玉看着又走回来的段融,笑道:“你咋又回来了?” 段融眼眸一动,道:“我怕黑!” 萧玉笑了一下,白了段融一眼。 她明白,段融是不想走。 萧玉起身,领着段融进了山洞。 萧玉点亮了石桌上的烛灯,放到了洞穴深处的石床旁。 萧玉放好烛灯,回身脸色羞赧地看向段融。 段融看着那洞穴深处的石床四周,目色惊愕。 只见那石床旁,围着四尊石像。 三尊嵌入墙壁,一尊就立在床侧,大约半人高。 段融之所以惊愕,是因为这四尊石像就是,胎藏经中,构建坛城的四大明王的神像。 段融目色一动,看着脸色羞赧的萧玉,问道:“这些石像是哪里来的?” 萧玉环顾石床周围的石像,便知段融为何惊愕,她初看到这些石像围着石床,也觉怪异。 萧玉道:“不清楚,我来时就有。” 段融目中流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问道:“你今日所雕刻的石像,是不是就是这四尊之一?” 萧玉点了点头,指了指立在床侧的那尊石像,道:“就是这尊。” 段融看向那尊石像,眼皮一跳。 那是金刚夜叉明王! 段融围着那石床转了一圈。 他发觉这些石像的摆放方位也是对的。 也就是说,这些石像很可能并不是石匠们在练手。而是有人,在这洞穴内,修炼胎藏经。 这人到底是谁呢? 段融的眉头紧锁着,目中流出了浓郁的沉思之色。 萧玉此时已经看出,段融似乎对那些石像很感兴趣。 她看着段融,问道:“这些石像,有问题吗?” 段融从深思中,抽出思绪,他看着萧玉,道:“没……没啥问题。” 萧玉白了段融一眼,嗔道:“那你一惊一乍,神经兮兮的?” 段融道:“早点休息吧。” 萧玉如蚊般,轻嗯了一声,吹灭了烛灯。 两人躺在了石床上。 萧玉背对着段融,侧身睡着。 黑暗中,段融的手,忽然搂向了萧玉的腰肢。 萧玉一惊,立马用手攥紧了段融的手,不让其动作。 段融在黑暗中,道:“萧玉,你转过来睡。” “干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深处,萧玉的脸,早已经通红。 就在这时,段融忽然搂住了萧玉的肩膀,将她翻身搂到了怀里。 萧玉挣扎了几下,但她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儿,段融的手肘却如铁箍一般。 萧玉终于不动,躺在了段融的胸口。 她咬着嘴唇,心里已经暗暗下了决心,段融如果再有进一步的动作,她绝不顺从! 但段融只是轻搂着她的肩头,在黑暗中,安静地躺着。 没过多久,萧玉就发觉,段融已经睡着了。 她紧张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也就在这瞬间,她陡然便被幸福包裹着……她趴在段融身上,能听到他的心跳声,那心跳声,让她很安宁…… 在一片安宁幸福中,萧玉渐渐地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萧玉悠悠转醒。 段融正轻轻地将她放在了床上,然后自己悄悄地下了床。 萧玉任由段融将她放好,她看到洞口处一片黑暗,但她知道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辰,过不了多久,天就会亮的。 段融将萧玉放好,黑暗中,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 不觉间,一滴眼泪从萧玉的眼角滑落…… 段融似乎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向洞外走去。 萧玉听着段融的脚步声,在洞穴内消失,才坐了起来,她下床走到了洞口。 她站在洞口处,看着黑暗的山坳中,有个模糊的影子,慢慢移动着…… 萧玉看定那影子,虽然是在黑魆魆的黑暗中,但她知道,那是段融。 萧玉看着那影子,在黑暗中彻底消失了,不知何时,两行清泪已然从她的脸上淌下…… (本章完) 第320章 一夕成就 第320章 一夕成就 段融从石坊回来后,便呆在自己的洞穴内,一整天都无人来找他。 看来,潘雍说得不错,这边也就是,商象语需要炼药时,他们这些药童需要做些准备工作,才会忙乎一阵子。 平常的时候,都很是清闲。 段融并未去看沈觅芷。 并非是他不想去,虽然沈觅芷在他心里的位置,显然没有萧玉和西门坎坎那么重要,但四人毕竟是一起从贤古县出来的,而且他和沈觅芷也算有些孽缘。 但沈觅芷是在长老院。 长老院是太一门的最高权力中枢,可不是他一个记名弟子想去就能去的。 这几日以来,段融对于太一门的一些机构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 像下院、还有太仆堂下属的兵器坊和石坊,这些地方管理都很是松散,而且里面有很多人员,甚至都不是武者…… 但像药阁、光禄院、经藏院的管理,就严了许多,值守、巡逻的人,起码是真气境以上的武者,虽然段融没看到,但他料想这些地方,必定都有境界更高的武者坐镇。 药阁、光禄院、经藏院都如此,那长老院就可想而知了。 沈觅芷如果不是官宦之后,恐怕也去不了长老院做使女呢? 段融盘膝坐在黑魆魆的洞穴深处,他并未点灯,丸药的药力在他的经脉内奔涌,黑暗中,段融的眉头紧蹙,他控制着神识穿透了自己的身体,“内视”着经脉和丹田内的细腻变化。 在宗门内,动用神识外放,有一定的危险。 但一来,商象语的地方,远离宗门各处核心,偏居一隅。二来,段融将神识控制在自己体内,尽量不让其外放出去,以减少被觉察的风险。 段融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现在实在是捉襟见肘。 他一晚上的修炼,就要吞掉两粒的正阳丸。 而一个正常的,刚步入真气境的武者,一粒正阳丸的药力,就足够其炼化三天之久。 但段融因为是先通过吞噬器灵获得了境界,他不仅真气运转的效率更高,而且他对于真气的驾驭也更精准、更细腻,这就导致他炼化、吸收药力的速度,远超过同期的武者。 好的一面,自然是他进境更快,但坏的一面,就是更加烧钱。不,是更加烧点,贡献点。 贡献点才是宗门里的硬通货,世俗的银钱,在宗门里根本就是废纸。 太一门通过其构建的外门弟子的体系,将青州控制的死死的。 世俗世界的任何资源,它都可以予取予夺!压根就不需要银钱这种东西! 段融通过神识穿透身体,是在想办法,提高药力的利用率,减少药力在经脉间奔流的散逸…… 初来乍到,在开源这方面,他两眼一抹黑,只能在节流上,多下下功夫了…… 洞穴外的山谷里,白雾涌动,晦明的天光透过阴暗的云层,降临在山谷…… 段融陡然睁眼,吐了一口浊气,一夜炼化两粒正阳丸,而且费神控制着不让药力散失,他的精神极度疲惫。 段融看了一眼,从洞穴外透进来的阴柔天光,裹了毯子便沉沉睡死。 不知睡了多久,段融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一时梦见萧玉,一时又梦见吕青竹。 梦里也不知是怎的,萧玉冷着脸不搭理他,吕青竹却一个劲儿地笑着看向他…… 段融睡醒后,感觉头疼欲裂,他抠了抠眼屎,便下了石床,走出了洞外。 洞穴外,白雾翻滚,阴云密布,只看天色似乎跟清晨也没什么差别。 段融沿着崖壁,走到了水源处,就着从崖壁上流下的山泉洗了脸,然后又给自己干涸的喉咙里,猛灌了几口冷冽的泉水。 段融清醒了过来,他回到洞穴中,拿了两个空麻袋和一只木桶,便往密林中去了。 段融先到密林的潭水边,将木桶和空麻袋,放在潭边的一方大青石上。 然后他蹿入密林中,打了一只山鸡回来。 段融将那山鸡处理干净,便坐在大青石上,烤了起来。 段融一边烤着山鸡,目色不时扫过那片看起来不大的幽潭。 此处幽潭,潭水冰冷彻骨,段融那日洗澡时,就好奇此潭的深度,便往下深潜,想一探究竟。 但段融直到深入幽暗深处,周围不见一丝天光,暗流却还在身体四周涌动着…… 那黑暗的潭底,犹如深渊一般,吞噬一切,不能见底…… 不知为何,段融的心底,陡然就升起莫大的恐惧。 那恐惧是如此的深刻,他在水底深处,竟开始战栗起来。 段融立马掉转身体,蹬腿向上,往天光明亮的水面游去。 过了好一会儿,那莫名的恐惧,才渐渐从心底消散…… 段融浮出水面,心底一阵阵后怕。 在潭底深处,他的心神,分明被一股恐惧所笼罩。 只是那恐惧到底是因何而起? 仅仅是因为潭底那深邃不见底的黑暗吗? 段融虽不知那恐惧因何生起,但他却感受过那恐惧的真实和深邃。 那时,只要他的神魂稍弱,恐怕他已经被那无尽的黑暗所吞噬,沉入了潭底…… 远离那潭底……段融暗暗嘱咐着自己。 段融吃完了整只烧鸡,便坐在大青石上休息了片刻。接着起身在潭水边打了一桶清水,提到了他打理的那片药园去了。 段融看着眼前这片被打理得乱七八糟的药园,微微叹了口气。 玄枯藤喜阳,耐寒不耐涝。 霜毛蒿喜阴,喜欢潮湿的环境。 段融只将少量的水,浇在了玄枯藤的根部。 而霜毛蒿密集的地方,他则直接给浇透了。 段融浇完水后,又仔细检查了下,各处药草的长势。 他将几株长势不好的霜毛蒿,直接拔掉了,扔在了地头上。 这几株霜毛蒿,种得位置不对,不仅不可能长成成熟的株体,而且还会影响旁边的玄枯藤的生长。 段融又除一些刚冒头的杂草,便离开了这片药园。 段融来到了密林中的一片空地中,他在空地旁的一方青石上,盘膝而坐,丹田内的真气,瞬间便在经脉间奔走起来…… 段融的双目陡然睁开,哗的一声,便抽出了鸣鸿刀。 段融在密林中的空地上,将刀法,一式接一式地耍将了起来。 段融通过吞噬器灵,已经获得了两门真气境的刀法。 一门是枯荣般若刀,一门是拂尘开山刀。 此两门刀法,段融都直接获得了第一重的境界。段融将两门刀法,各耍三遍,便已经是大汗淋淋,他目中露出了浓重的沉思之色。 枯荣般若刀,以他的理解,是一门更重成长的刀法,第一重的威力有些平平,但其连绵不绝,内蕴循环,若是真气境界提高,显然会威力大增。 这也是正常的武学思路。 但这门拂尘开山刀,就有些奇葩了。 那位创功的前辈,不知是突发异想,还是脑袋短路了,他竟然想把细腻精巧和莽劲猛攻的打法,融合进一门刀法中。 只这第一重,段融已经觉得有些不伦不类了,如果到后面几重,段融很怀疑,这门刀法会崩掉。 起码也会名不符实,恐怕在细腻精巧和莽劲猛攻之间,会舍弃掉一个。 虽然段融对这门刀法的后期很不看好,但不得不承认,这门刀法的第一重,还是有其可取之处的,有点剑走偏锋、出奇制胜的意味。 虽然打起来费力,但威力也确实惊人! 段融练完两门刀法后,忽然持刀跳起,刀影忽闪,将头顶上的树冠,搅了个粉碎,然后其真气鼓荡,刀锋一卷,便将那些飘飞的落叶,挥洒到了空地上空。 顿时,空地上空,绿雨满天,碎叶飘飞! 段融忽然,在那空地中央,来回忽闪,只见他的腰肢如水蛇般扭动着,密集的碎叶在他身侧飘落。 他在那片碎叶绿雨中来回穿行,身上却是一片碎叶也未沾惹。 只待碎叶子落了一地,段融才止住身形,喘着粗气。 他忽然自嘲般地笑了一下,道:“这百错身步,施展起来,身段还真是妖娆啊!要是西门坎坎那小子看了,肯定又要当笑话讲了……” 段融连练了三门武功,消耗已经颇大,但他还是将最后一门腿功——断碑腿也耍了三遍,才终于停了下来。 段融浑身大汗,眼神萎靡。 他才刚步入真气境,就一下子吞噬了四门武功。两门刀法、一门轻功身法、一门腿法。 他倒不怕,贪多爵不烂,因为他是靠吞噬获得的境界,可以说是直接就吃透了。 但是,四门武功打下来,他心头还是有一种杂乱之感。 段融很清楚,之所以有这种杂乱的感觉,是因为,他没有确定一个主轴。 就像内息境时,不管他吞噬多少武功,他的主修一直都是五虎群羊刀。 但是,现在他根本不清楚,他的主修是什么。 是枯荣般若刀吗?也许吧,他不确定。 但是,段融现在已经不急于要弄清楚这个问题了。 经过内息境一整个大境界的修行摸索,他现在对于修行已经不是愣头青。 他很清楚怎么去运行自己的优势。 他通过吞噬器灵,可以直接获得境界。 也就是说,只要他将其内功真气成就到了某个境界,那么任何武功,他都能一夕成就。 所以,他感觉到的那种杂乱,其实是一种不适应,是一种假象,是一种对往昔修行经验的依赖,根本不足道哉! 想清楚这些后,段融顿时释然。 段融用袖角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走到了旁边的树杈旁,将挂在那里的两个空麻袋拽了下来,摊开在了空地中央。 他手一翻,便将一个棕色瓷瓶攥在了手里。 段融打开瓶塞,将药粉均匀地洒在了那两个空麻袋上,而后段融身形一纵,便跳上就近的树冠上。 他斜躺在一处树杈上,翘起了二郎腿。 他不看也知道,现在密林的空地上是什么场景,各种毒虫蛇蚁都会爬出来,密密麻麻的。 避免密集恐惧症诱发的不适,他压根就不去看,刚好趁这个时间休息休息。 段融在那树杈上,小憩了一会儿,才扭过头去,只见密林空地处,两摊黑黝黝的东西,边缘模糊…… 那都是毒虫给聚集出来的…… 段融跳下树去,足足装了两麻袋的毒虫。 此时,隐隐的暮色已经在密林内降下,段融提着两个麻袋,脚步匆匆地向密林某处走去,三日一次,今日他又该喂食黑血藤了。 段融喂完黑血藤,走出藤蔓缠绕的石壁时,天色已经全黑。 段融攥着两个空麻袋,在密林中,身形忽闪,他准备去密林的水潭里,洗洗一身臭汗再回去。 段融一身清爽,他提着一只空木桶,木桶内塞着两个空麻袋,走回了自己的洞穴。 段融将手里的空木桶,放在了洞口的角落处,然后便径直走到了石床旁,直接爬了上去。 黑暗的洞穴内,段融目光炯炯。 他爬上石床,便盘膝而坐,缓缓调息平稳,接着随着其呼吸吐纳,真气便在经脉间奔走起来。 数息后,段融手一翻,便将一粒正阳丸,扔进了嘴里。 他心里清楚,此夜又将是一个无眠而枯燥的修炼夜。 日子就这样一日一日的过去,段融在这无人打扰的洞穴内,再次开启了极限压榨自己的疯狂修炼模式。 在一夜炼化两粒正阳丸的药力滋养下,他体内的真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日新一日,逐渐凝聚壮大起来。 三日后的傍晚,段融再次提溜着两个圆鼓鼓的麻袋,走进了黑血藤所在的洞穴深处。 每次走入此洞穴,那股潮湿、腐败的气息,都让段融浑身不自在。 段融举着火把,走到了潮黑的岩层边缘,他目色一动,只见那里扔着两张鹿皮,血淋淋的,显然才剥掉不久。 看来,陈祜已经来喂过血食了。 段融将一只麻袋放下,抓去另一只麻袋,忽然便见黑雨挥洒,麻袋里的毒虫,噼里啪啦地洒在了一棵黑血藤的周遭。 段融扔掉了手中空空如也的麻袋,如法炮制,将一棵黑血藤的周遭也洒满了毒虫。 段融捡起两只空麻袋,正欲离去,他已经清楚了这黑血藤的进食方式,它会把血食和毒虫,都化为脓汁,通过那藤蔓吸收进入体内,化为成长的养分。 那藤蔓融化出的脓汁,极其难闻,段融一刻也不想多呆,因为他知道那恶臭很快就要弥漫开来…… 也就在段融转身的瞬间,忽然眉头一蹙,盯着其中一株黑血藤的树冠之上。 段融很清楚,这两棵黑血藤,每一棵的树冠上都有两颗闪着青色幽光的果实。 但此时,其中一棵黑血藤上的一颗果实,不再闪着青色的幽光,而是闪着淡淡的红光,而且那红光中似乎还有黑斑在浮动着…… “这是……成熟了?” 段融不确定,陈祜在喂血食时,有没有看到那黑血藤上,有一颗果实成熟了。 他决定明天一早起来,就将此事告知潘雍去。 这是潘雍之前就嘱咐过他的事,如果发现黑血藤的果实成熟,要记得告诉他。 (本章完) 第321章 青瞳与黑血果 第321章 青瞳与黑血果 段融回到自己的洞穴时,天色已经全黑了。 黑魆魆的天色中,仍然隐隐可以看到,山谷中深沉的雾气,在缓慢地翻滚着…… 段融站在洞口的悬崖边沿,看着雾气翻滚的浩渺大山,目色闪动。 他周遭的一切也都像是笼罩在迷雾里。 对段融来说,山谷里翻滚的雾气,就如同是一个象征,暗示着那不可见处,也许潜伏着的某种危险…… 这也一直是他心头的一种隐隐的感觉。 无论是商象语,还是潘雍他们,都有些说不出的怪诞。 段融叹了口气,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抓紧时间修行,尽快提升自身的实力。 实力强一分,一旦真有危机来临,他活下来的机会也能大一分。 段融走进了黑幽幽的洞穴深处,在石床上盘膝而坐,他几乎没有耽误片刻时间,就投入到了枯燥的修炼中了。 段融一夜苦修,天亮方眠。 段融刚睡了没多大会儿,在梦中,便听到一个遥远缥缈的声音,在呼唤他…… 段融陡然转醒,从石床上跳了下来,因为那声音就在洞穴外。 段融走出洞穴,脸色便陡然一黑。 只见殷琮正在洞穴外喊他。 殷琮呼喊段融的声音,在山谷间回响,阵阵的回声重叠,在茫茫的白雾中传来,如同梦境里的呼唤一般…… 殷琮见段融走出洞穴,才住了口,嘿嘿笑着,转过身来,表情滑稽地说道:“师弟,这都什么时辰了,还睡呢?” 段融道:“殷师兄这么早来,一定是有什么指教。” 殷琮道:“段师弟,这不是商师又要炼药了嘛。你跟师兄一起,去药阁兑换些药草和材料回来。” 段融目色一动,这才注意到,殷琮的腰上系着一颇大的空袋子。 段融道:“自然可以。小弟初来乍到,许多地方,还要承蒙师兄指教呢。” 殷琮嘿嘿一笑,道:“我就知道师弟是个容易相处的。那走吧。” 殷琮说着,转身就要走,段融忽然道:“师兄,稍等一下。” 殷琮眼色古怪地扭头看了段融一眼,他以为段融要变卦。 段融道:“师兄,我昨晚上去喂食黑血藤,发现有一颗果实成熟了。师兄在此地稍等片刻,待我将此事告知潘雍师兄后,就跟师兄去药阁。” 殷琮闻言笑了一下,道:“不用了。这事昨天下午,陈祜那厮就已经告诉潘雍了。要不然,怎么一大清早就安排我去药阁呢?” 段融心头一跳。 听殷琮话里的意思,看来商象语这次炼药,和那黑血藤的果实成熟有关。 “我们走吧。”殷琮说了一声,便沿着崖壁边沿,往前走去,段融随即跟了过去。 两人身形逐渐淹没在了弥漫的白雾中,就在这时,段融洞穴的拐角处,一个身影走了出来,望着两人身形消失的地方。 那拐出来的人,正是脸色阴沉的潘雍。 潘雍目色动了动,便走入了段融的洞穴,他摸出火折子,点亮了烛灯,四处察看了起来。 “这小子天天都窝在洞穴里,也不知在干嘛?晚上就没见他点过灯……” 潘雍在洞穴内,仔细地察看了一番,发觉除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和一些简陋的日常用具外,洞内别无长物。 一来就能参与炼药,潘雍是好奇段融的身份。 他是想趁着段融外出,来洞穴内的察看察看线索,说不定能有所收获,窥破段融的来历。 殷琮和段融一前一后,划着铁索,穿梭在云雾之中。 山野大雾,水气氤氲,不一会儿两人的衣衫都湿了大半,脸颊也不住地往下滴水。 当两人划下铁索,跳到了药阁的那个山头,都已经浑身湿漉漉的了。 殷琮一边拧着衣袖一边咒骂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这长留山的早春时节。天天大雾,潮乎乎的……真他妈晦气!” 段融倒是脸色平静,对于他来说,这点不自在根本就不算什么。 两人拧干了衣袖,便往药阁走去,眼见就快到药阁了,殷琮忽然摸出了一个星盘给段融看。 段融瞥了一眼,眼睛都直了。 只见那星盘的盘面上,竟显出的是四位数字,最前面是个八字。 段融讶然道:“八千多点?!殷琮师兄,你咋这么多贡献点啊?!” 段融看向殷琮的眼神都变了。 这也太豪了! 殷琮撇嘴道:“我怎么可能有这么多?这是商师的星盘。商师每次炼药,都能获得贡献点,常年下来,自然是多的。” 段融顿时了然,他们来药阁兑换药草和材料,自然不可能用自己的星盘,他们记名弟子的那点贡献点,够换什么呢? 段融看着殷琮手中的星盘,忽然眼皮一跳。 他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 他上次在药阁呆了两个时辰,其实大半的时间,都在看药物兑换的目录,而不是看丸药兑换的目录。 因为,他该修炼胎藏经第四层了。而修炼胎藏经第四层的辅助药物是一种叫做青瞳的东西。 胎藏经的经文里,只提到这个药材的名字,用量则用了一只来形容,但并未注明青瞳到底是什么东西。 段融几日前,在药物的那间房间,徘徊良久,就是想在兑换目录中找找有没有这个叫青瞳的东西。 但他翻遍了整个兑换目录,都没有找到。当时,他走出药阁时,心情很是郁闷。 此时,段融看着殷琮手中的星盘,忽然想到,胎藏经既然是太一门的核心功法,第四层的辅助修炼药物,药阁一定是有的。 他看到的兑换目录里没有,很可能是因为他一个记名弟子没有兑换的权限。 他没有权限,商象语一定是有的。 商象语是内门弟子,而且是宗门药师,一定是有兑换权限的。 段融忽然很庆幸,殷琮今日叫了他一起过来。 两人在药阁门口,出示了宗门云牒,便走了进去。 殷琮领着段融,果然没去上次那个角落处的低矮建筑,而是沿着中线直走,停在了一座高大的楼阁前。 那楼阁足有三层,灰墙黑瓦,古朴沉实,毫无哨。 进入了楼阁一楼,殷琮先在一处曲形柜台前,出示了商师的星盘,便领到了一个黄皮册子。 那黄皮册子足有半寸厚,打开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殷琮直接将把册子,递给了段融,道:“这活儿,原来是我跟陈祜那厮干的。他负责找,我只跟在他屁股后面装就行了。现在是咱俩干,以后找的活儿,就交给你了。” 段融一脸惊愕地看着殷琮,道:“师兄,你这甩手掌柜当得也太自在了啊!” 殷琮嘿嘿一笑,道:“师兄我就是个富贵闲人的命。” 其实,殷琮让段融找,反而正中他的下怀,不过他还是脸色故作难看地埋怨道:“师兄,你好歹把我教会了,再做你的闲人啊……”殷琮此时竟直接靠着一个大柱子,坐在了地上,打着哈欠道:“这玩意有什么教得。师弟你这么聪明,看一下就会了。” 段融咧咧嘴,道:“那……这个……二庚申八三……是什么意思?” 段融已经在翻看那个册子,只见每种药物后面都跟着一串字码。 殷琮慵懒地靠着柱子,道:“这不是很简单吗?第一个二,是说在这阁楼的第二层。中间的庚申是架子的编号。每个架子都分成八块。最后的八三,就是指第八块的第三排。” 殷琮这一解释,段融就全懂了。 他双目炯炯,一目十行地扫视着手中的册子。 很快,他就在册子第五页的最下面的几行,看到了那个叫“青瞳”的药物。 册子里每个名目下的药物,都有简单的注解。 只见其写道。 青瞳:元兽白狼幼兽的第三只眼。 “元兽幼兽?第三只眼?” 段融站在那里,目色闪烁,念头翻滚。 那日,潘雍带他去光禄院领取星盘时,告诉了他记名弟子可以在光禄院的广场,接任务,赚取贡献点。 当时,段融就看到那公告栏中,有一个协助捕捉元兽幼兽的任务,给的贡献点还蛮高的。 彼时,一行三人,正从光禄院往药阁来,段融就在路上,问起了潘雍,这元兽幼兽的事来。 当时,潘雍只沉吟了下,还是告诉了段融。 数万年前,此界天地元气忽然枯竭。 只有在此界遗留的神魔遗迹内,因为其内天道法则与外界不同,故而神魔遗迹内,天地元气依然浓郁。 大多数的神魔遗迹都是在地底深处发现的。 而在神魔遗迹的外围,因为两种天道法则相冲撞消磨,便形成一个方圆数百里的地底扭曲空间。 空间扭曲的地底世界内的物种,都会发生各种异变,而与外界的生物,迥然而异。 其中有一种野兽,其血肉富含天地元气,而且经久不散,故而称之为元兽。 而长留山的地底深处,就有一处颇为久远的神魔遗迹留存。 这也是它能成为太一门的宗门山门所在的真正原因。 当时,潘雍方一解释完,殷琮便接腔道:“段融师兄啊,其实这些东西,你一个贡献点,在经藏院逛个一下午就全都了解了。难得潘雍师兄还这么有耐心,一点点讲给你听。不过这些信息,是不能在世俗世界传播的。” “你知道为什么不能在世俗世界传播吗?”殷琮当时,故作聪明地看了段融一眼。 段融道:“为什么?” 殷琮一副深沉的语气,道:“这也是宗门控制世俗世界的一种方式,宗门必须是神秘的。神秘通常就会产生恐惧。” 段融看了殷琮一眼,他不喜欢殷琮那种故作聪明的现眼包做派,但他不得不承认,殷琮说得是有道理的。 此时,段融忽然发现“青瞳”,竟然是元兽幼兽的第三只眼睛。 也就是说,此物是来自于空间扭曲的地底世界。 段融略一沉思,便立马看向下一行,只见一只青瞳的兑换点数是八十点。 如果段融不了解什么是元兽的话,他一定会骂娘。毕竟八十点,那可就是四瓶正阳丸啊! 但现在,段融了解了此物的来源后,他觉得八十点一点也不贵,甚至还很便宜。 当时,他现在已经兑换不起了。因为,他的星盘里只剩下七十五点的贡献点了。 一想到神魔遗迹,段融就想到了他修炼胎藏经在灵明识海内见到的那宛如凝实的神影。 还有秽血教的那些人,在修炼秽血神功时,祭拜的五通神的神像。 难道说,神、魔,是真实存在的? 其实,这青瞳的兑换点数,只要八十点,是因为此物很是鸡肋。 元兽的血肉,富含浓郁的天地元气,而且经久不散,这对于元气境的武者来说,近乎于修炼的补药。 但元兽的眼睛爪牙,却含的天地元气极少。 而幼兽的第三只,更是刚刚成形。故而,此物堪称有价无市,根本就没人兑换。 但此物偏偏还是修炼胎藏经第四层的辅助药物,只是太一门内,有资格修炼胎藏经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所以,此物基本是无人问津的。 段融看过青瞳后,便接着向后翻去。因为他不仅记得胎藏经第四层的辅助药物是一只青瞳,他还记得胎藏经第五层的辅助药物是一颗黑血果。 段融目色专注,将册子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一行行扫过。 他翻过两页后,忽然停住了,眼睛瞪得铜铃一般。 “果然,黑血果就是黑血藤的果实。我就知道,这名字相似,绝不是巧合来的。” 段融目色扫过黑血果的兑换点数,更是大叫肉疼。 此果一颗,竟然要五百二十点。 这不是抢钱吗? 他忽然目色一动,怪不得商像语要自己养了两株黑血藤。 就这价格,地主也受不了啊! 五百二十点?! 他把自己卖了,也不够啊! “不过……”段融忽然目色闪出浓郁的疑惑之色。 按照册子上的注解,这黑血藤也是扭曲空间内的物种。商像语为何能在那洞穴深处,养出了两颗黑血藤,还让你成功结果了呢? “难道那洞穴的位置,已经距离扭曲空间,不远了吗?” 段融想到此时,忽然打了一个寒噤,他忽然觉得也许商象语那地方,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就在段融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殷琮忽然走了过来,语气埋怨,道:“干什么呢?傻站在这儿半天。师弟,就那一串字码,还没搞明白吗?我还以为师弟,你很机灵呢?” “师兄,搞明白了。” 殷琮看了段融一眼,道:“那,开始找啊!一个一个找,找到了就递给我,我装袋子里去。” 段融手一摊,道:“找什么?我按什么找?” 殷琮忽然一愣,道:“哦,我忘了。” 殷琮说着,从口袋里翻出了一张折叠的纸来,拍在了段融的手里,道:“就按这上面写的找。” 段融将那纸展开,只见上面竟写满了各种药物,少说也有几十种,说不定就小百种了。 段融愕然道:“这么多?” 殷琮道:“炼药呢?你以为呢?这纸是潘雍昨天晚上连夜整理出来的。你可看好了,仔细点,别出岔子。” 段融脸一黑,嘟囔道:“这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殷琮顿时一乐,道:“你以为这是啥好活儿啊!赶快干吧。天黑能回去就不错了。” (本章完) 第322章 好去处 第322章 好去处 段融捧着黄皮册子和药物清单,在各个架子间穿梭,时而还得推着云梯,攀高爬下的。 殷琮只提溜着一个袋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在后面,不时瞄段融两眼,大半时间都靠着架子假寐梦游…… 当段融将最后两捆药草,递给殷琮时,他身旁的地上已经放着两个圆鼓鼓的大口袋。 殷琮的那个空口袋里,还塞着一个袋子,等一个口袋快装满时,他才将另一个给拉了出来。 殷琮咂巴着嘴,似乎刚才做了一个美梦。他接过段融递过来的两捆药草,塞进了手边的袋子里。 段融道:“这银星草已经是最后一味药草了。清单上的药物,都已经齐了!” “已经齐了啊……” 殷琮放好药草,一抄手又靠到了架子楞上,他还准备把方才的春梦给续上,却忽然听段融如此说。 殷琮打着哈欠站起身来,走到窗口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虽说大雾弥漫,但也看得出天光已经开始晦暗,看来过不了多久,暮色就要降临了。 “天色不早了。走,去一楼。结账,回去!”殷琮大手一摆,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脖子。 两人此时正在楼阁的三楼的角落处。 段融刚找了两味药草,很快就找到了窍门。 他先将清单上的药草,按层分好,这才一层一层的找了上来。 这样,一来省得上下层来回跑,二来也免得遗漏。 两人各提溜着一只口袋,来到了一楼的曲形柜台前。 那柜台后面是一个中年妇人,一看那两只圆鼓鼓的口袋,立刻眉头蹙出了一个川字来,她拐入了曲形柜台后面的房间内,又叫了三个人出来。 几人便一起,开始清点那两口袋的药物。 殷琮两手往那柜台上一搭,便凑到了那几人中的一个年轻俏丽的女弟子跟前,向那女弟子搭起讪来。 那女弟子一边拨弄着算盘,一边清点着旁边的一小堆药草,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殷琮的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尴尬地看了旁边的段融一眼,他发觉段融压根没看向他这边,还在翻看手中的黄皮册子。 殷琮走过去,趴在段融的肩膀上,笑道:“师兄没看错你,你果然是个有心人。多看看,这找药的差事,以后就靠你了。” 段融肩膀一耷,就卸掉了殷琮的手臂,冷道:“师兄,你真个好意思啊?” 殷琮急道:“师弟啊,你别以为师兄是在占你便宜。陈祜那厮也不是啥好人,而且来得也比我早。我跟他弄这差事,也是跟在后面拎口袋。不是陈祜那厮不想摆弄我,实在是我根本干不了这活儿。就这密密麻麻的黄皮册子,我一翻看就脑袋大。那能像师弟你,能看这么专注的……师弟,你就能者多劳,多体谅体谅师兄……” 段融瞅了殷琮一眼,也不知他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 不过即便是殷琮不说,这翻黄皮册子找药的活儿,段融原本就准备接下。 他接下这活儿,倒不是体谅殷琮。 段融虽然来到商象语这地方,时日不久,但他也已经看出来了,这几人中,真正危险的家伙,其实是潘雍和陈祜。 殷琮跟这两个家伙比,城府、道行就要浅很多了。 但段融肯接下这活儿,是有他自己的思量。 他想看看,能不能借着商象语的星盘权限,把他修炼胎藏经第四重的辅助药物“青瞳”,给兑换出来。 当然,前提是不能留下尾巴,让人给揪住。 两人在曲形柜台前,等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两口袋的药物才清点完毕。 柜台后面那中年妇人一阵忙碌,额头都淌出了细汗,才看着两人道:“一共是九百二十一点。” 殷琮闻言,愣了一下。 段融扭头看着他,小声问道:“怎么,不对吗?” 殷琮暗自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殷琮来之前,潘雍已经合计过这些药物的兑换点数,好像说的是九百一十一点,但听着那中年妇人报出来的点数,殷琮有些不太确定了。 他迟疑了下,还是掏出了星盘,递给了柜台后面的中年妇人。 星盘正面沿边的环形凹槽内,有六个小孔,编号为甲乙丙丁戊己,用特定纹路的钥匙,塞进不同的小孔里,能刷掉相应位数的数字。 那中年妇人,先拿出了一柄黑铁钥匙,在丁孔内,转了九下,接着又换了一柄黑铁钥匙,在戊孔转了两次,最后又拿出一柄黑铁钥匙,在己孔转了一次。 然后将星盘递还给了殷琮,那中年妇人操弄得整个过程,殷琮都仔细盯着,此时他接过星盘,看了眼星盘上数字,在那搓着手指头计算着…… 段融只瞄了那盘面一眼,便道:“是对的。” “是吗?”殷琮狐疑地看着段融。 段融道:“八六五五减去九二一,是七七三四。” 这次不仅殷琮看着他,连柜台后面那中年妇人都眼色古怪地看着他。 段融看着两人,道:“这是珠心算。” 段融在源顺镖局查账的时候,吞噬了算筹天才李均的算盘的器灵,就获得了这心算的能力。 “珠心算?真的假的?”殷琮虽听段融如此说,还是拿过来柜台上算盘,在那扒拉起来。 殷琮扒拉了会儿算盘珠子,发现果然如段融所说,便半真半假的赞叹道:“厉害啊,师弟。” 两人提溜着两口袋的药物,便准备离去。 段融刚欲走,那柜台后面的妇人,忽然问道:“小子,你真会珠心算?” 段融笑了一下,没有答话。 那妇人立马问道:“九八六五减去三九七七,是何数目?” 段融彼时已经转身,只淡淡飘过来一句。 “五八八八。” 那妇人闻言,立马蹙着眉头,在柜台上的算珠上,哗啦啦地扒拉了起来。 数息后,那妇人看着算盘上的数目,陡然抬头,容惊愕。 她凝目望去,只见方才那两人已经出了楼阁。 那妇人立马向身后的房间内,叫道:“山枝,过来替我会儿。” 一声喊完,她就跑出了柜台。 段融和殷琮已经出了药阁,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 殷琮是个话痨,段融初来乍到也想多听听宗门的一些掌故,故而也引逗着他多说。 两人正聊着,身后传来了呼啸声,接着,一个身影一闪,便挡在了段融身前的不远处。 段融心头一跳。“好身法。” 那妇人虽身形甫定,金钗步摇,但已双目含波,笑吟吟地看着段融,说道:“这位小兄弟,你是记名弟子吧?”段融道:“正是。不知夫人有何指教?” 此妇人能在药阁的楼阁内,而且身法如此神妙,显然不是庸人。 妇人笑道:“我有一个好去处,介绍于你。” “好去处?”段融蹙眉。 妇人道:“就是在那楼阁柜台,帮我干活。一天我给你两个贡献点。怎么样?你只需要帮我盘点算账就行,别的不用管。” 段融心头一动。 他在光禄院前,看过公告栏上的公告。修葺宫殿和挖采铜矿,都是五天八个贡献点。 这妇人给的是五天十个点,而且柜台那的活儿,肯定比修葺宫殿和挖采铜矿要轻松得多。 更重要的是,如果他能在那楼阁内干活,就能更清楚了解楼阁平素的管理和运行情况,也能借此找出它的某些漏洞来。 毕竟,他想要借助商象语的星盘,兑换出一只青瞳来,前提也是安全才行,不能搞得东窗事发,让人秋后算账。 如果能去楼阁柜台那干活,那不就是监守自盗嘛。 听起来就容易啊!? 更何况,既然胎藏经第四层、第五层的辅助药物,是来自于地底的扭曲空间内的异变物种,恐怕之后的辅助药物也同样是这样。 他在楼阁柜台干活,长远来看,对他也是有利的。 段融含笑,道:“谢夫人!商师最近要炼药,刚好比较忙。此事我会考虑的。有空再会!” 段融说完,便拉着殷琮,从夏红的身侧,走了过去,往崖边的铁索那里走去。 夏红在其身后,喊道:“考虑好了,记得来找我!” 段融没有回头,只身形顿了一下。 夏红看着段融的背影,目中露出了沉思之色。 段融方才那话,好像是要答应的意思,但也没说死。 “难道是我给的贡献点低了吗?”夏红目色疑惑地喃喃自语道。 不过,接着她就摇了摇头。“一天两点贡献点,已经不低了!再高,别人就要说我养小白脸啦……” 夏红如是说着,便扭着腰肢,走回了药阁内去了。 段融和殷琮一起,往崖边的铁索那里走去,两人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殷琮还在回头向后看去,他扭头看了一眼段融,道:“师弟,那活儿不错了!你刚进山,不知道咱们记名弟子,挣点贡献点,可不容易啊!修葺宫殿和挖采铜矿,那已经算是好活儿了,虽然累点,但没啥危险,也不闹心,这种活儿但有招募,一天就报满了。可不是天天都有呢。” “是吗?”段融没想到修葺宫殿和挖采铜矿,竟然这么抢手。 “你以为呢?” 段融道:“那我看有些任务,可是给好几十点贡献点呢?” 殷琮脸色一变,道:“那种的千万别干。师兄是看你人不错,才提醒你一句。你想想,谁会白给你几十点贡献点呢?” 段融目色一动。他想起那协助捕捉元兽幼兽的备注,说是那任务有一定的危险。 殷琮道:“师弟,能在药阁赚贡献点的,可都不是一般人。你能进去,那就是抱大腿了啊!你刚才真应该一口答应了。” 段融笑道:“商师不是要炼药吗?最近也没时间。等忙过这一阵再说。” 段融说完,忽然正色看着殷琮,道:“还有,师兄,此时还要请你替师弟保密。此事,目前就只有你我知道,要是在商师那传开了,就一定是从师兄你这传出去的。” 段融的语气虽然平淡随和,但那威胁的意味和深邃凌厉的眼神,却还是让殷琮脸色一怔。 殷琮顿了一下,才笑道:“师弟放心。你别看师兄是个话篓子。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心里有谱呢。” 段融道:“我就知道师兄,会体谅我的苦衷。我们毕竟是要长久相处的……” “那是,那是。”殷琮看向段融的眼色,已经有了变化。 两人划过铁索,回到商象语那里时,天色已经黑魆魆的了。 两人走到了潘雍的洞穴口,将两袋子药物和商象语的星盘,都交给了他。 潘雍站在洞穴口,洞内点着烛灯,昏黄的烛光从洞内射出,在洞口处留下一片黯淡斑驳的光影。 潘雍接过了两个药袋子,掂了掂便放在了脚边,然后他拿出星盘,映着洞口的灯光一看,顿时便脸色一变,瞪着殷琮,冷道:“怎么多刷了十点?!” 殷琮脸色一怔,嘴硬道:“哪有多刷?” “怎么没有?”潘雍的脸色很是难看,道:“我昨晚列出清单,就算了一遍。早晨也告诉过你,是九百一十一点。你怎么刷了九百二十一点呢?” 潘雍一边说,一边晃着手中的星盘。 殷琮一听潘雍如此说,便知道肯定是他和段融,出啥岔子了。“我就说,这活儿我干不了。你安排陈祜和段融干不就行了?非要给我弄?” 殷琮说着便瞄了身侧的段融一眼,今日在药阁,他看似在假寐,其实眼神几乎没有一刻离开过段融,他几乎可以确信,段融整个过程中,没有私藏过任何药物。 在药阁柜台那里,那妇人给报出九百二十一点,他当时就一个激灵,感觉好像不对,但他又不太确定。 因为以前这活儿,潘雍都是和陈祜交接,清单也好,数目也好,都是陈祜在记。他是第一次领头,那两个数目又很像,他就晃神了。没想到,还真出了岔子了。 潘雍道:“陈祜有陈祜的活儿,你有你的活儿。殷琮师弟你这么说,是在埋怨我了?” 殷琮道:“我哪敢埋怨师兄你?师兄不埋怨我,我就烧香拜佛了。” 潘雍叹气道:“既然差了十点,这事又是师弟你负责的。就从师弟头上扣十点补过来。如此可好?” “师兄请便!”殷琮说着,便拂袖而去。 段融立马追着殷琮,跟了过去。 段融便走便问道:“这差了十点,怎么办?师兄,可能是我拿药物的时候,拿错了。” 殷琮驻足道:“没事的。” 段融道:“要不我明日拿着清单,去药阁对一下账目,看看是哪里错了。” 殷琮冷哼了一声,道:“你想对,就能对了?你以为药阁的人,那么好说话啊?只有裁决宗正司的人去了,药阁才会给对账,其他人,都免谈。” “是吗?”段融站在殷琮的身后,目色闪动。 其实,这十点的差额,是段融故意搞出来的。他故意多拿了三钱的银星草。 清单上列的三钱银星草,而他拿了六钱。 他搞出这个差额,就是想借机套一套殷琮的话。 药阁那的账目,只有裁决宗正司才能去查。这显然是个很重要的信息点。 那就是说,段融借商象语的星盘,兑换青瞳出来,风险其实是很低的。 除非裁决宗正司的人,锁定了商象语或者锁定了他,去查他们经手的药阁账目,要不然根本发现不了,他曾经兑换过青瞳。 (本章完) 第323章 银星草 第323章 银星草 潘雍站在洞穴口,看着殷琮和段融,消失在黑漆漆的崖壁拐角处。 他冷硬脸上的眼珠,微微一动,便袖了那星盘,提起脚边的两只口袋,往商象语的那地方走去。 潘雍跨过围栏,只见平台的一角处,石壁上点着一盏烛灯,汤洙半蹲在那,端着碗在喂心儿吃饭。 心儿吃着吃着,不知为何,开始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汤洙端着碗蹲在那,耐心地等心儿唱完,才喂了下一口。 汤洙听到那边窸窣的脚步声,扭头一看,是潘雍。 两人目色一对望,都看出没有说话的意思。 潘雍沉默地走了过去。 心儿偶尔会含糊地喊商象语爹爹,虽然吐字不清,但这已经是心儿,发出的最像人声的音节了。 他们几人,都以为商心是商象语的儿子。 但只有潘雍知道,商心其实是商象语的弟弟。 只是商心生下来就智力残疾,幼年又得了小儿麻痹,大约在他心里,也分不清,什么是爹爹,什么是哥哥…… 潘雍走入洞穴,一眼便看到,有黯淡昏黄的烛光从石室的侧室投射过来,他手一翻已经将那星盘抓在了手掌,原本冰冷僵硬地脸色瞬间变得顺从。 潘雍趋步走进了侧室。 商象语正坐在几案前,锁眉深思。 潘雍站在洞口旁,背部微躬,低首看地,道:“商师,昨夜我按你给的单方,列好了清单。殷琮和段融今早就去了药阁,药物现都已经兑换回来了。” 潘雍说着,便将两个口袋,放在了几案旁的地上,自己也站在了几案不远处,将手中的星盘,递向商象语。 商象语看了那两口袋的药物一眼,就伸手将星盘抓了过来,只瞄了一眼盘面就给袖了。 段融和殷琮,多了十点贡献点的事,潘雍并未禀告给商象语。 他还掂量得出轻重,不至于拿这种小事来烦商象语,这也是商象语一直倚重他的原因。 这样的事,他通常会自己在下面给处理掉。 商象语道:“这次炼药跟之前不同。明日,我会亲自指导你们配药准备。” 潘雍目色一动,道:“是,商师。” 他昨夜列出药物清单时,就感觉这次兑换的药物,明显种类繁复,总量也比惯例过了许多。 没想到,现在,商象语竟然还要亲自指导他们处理药草,这在他来的这几年可还是头一遭呢。 商象语忽然沉声道:“告诉他们,从明日开始,会很辛苦几天!让他们推掉手边的事,跟我炼药。” “商师放心!”潘雍抱拳道。 商象语点了点头,道:“你去吧。” 潘雍缓步退出了石室。 潘雍刚出石室,商象语便目色深邃地看着眼前几案上的那口大石锅。 商象语抬手打开了大石锅的盖子,在黯淡烛火的照耀下,只见那黑漆漆的锅底部,一团红色的模糊荧光,暗暗闪动,如同一颗跳动的心脏一般。 在那模糊的红光浮动中,不时有一块一块的黑气滚过。 这大石锅内,就是昨日下午才刚刚成熟的一颗黑血藤的果实。 商象语盯着那锅底处红光浮动的果实,目色中闪过一抹狞厉,皮肤紧致的脸上甚至变得有几分扭曲。 “回春丹……我一定要炼成……” 商象语一边说着一边拉起了自己的袖子,只见他的手臂上,皮肤皱巴巴的,那如同垂暮老人的干枯手臂…… 望着那枯骨般的手臂,他的目中瞬间涌现出了,浓重的痛苦和厌恶。 他恨不得一层层剥光眼前这些皱巴巴的皮肤…… 但他知道,那没用。 他体内的生机,正在被一点点的蚕食。 商象语很恶心这种感觉,这种被衰老吞噬着的感觉…… 他不知有多少次从噩梦里惊醒,梦里有一个满脸皱皮的老人,正在啃咬他的尸体…… 那就是他自己…… 商象语修炼九幽大藏术后,就发现自己的白头发开始逐渐多了起来。 虽然心头起疑,但他并未多想,因为他脸上的皮肤,依旧紧致细腻。 直到他成就了九幽大藏术第一层后,他竟然一夜白头。 两手、两脚的皮肤,也开始干裂蜕皮衰老,而数个时辰后,就变得皱巴巴的…… 商象语立刻就发现自己着了道。 发现衰老开始在他体内蔓延后,他就想出了用五毒化血的办法,压制着衰老的蔓延。 并借着这点时间,搜罗古方,潜心研究,才终于将这回春丹的古方给改良了出来。 穷尽心思,替换掉了几味,已经在此界绝迹的药物后。 商象语反复推演,认为改良后的丹方,还是有很大概率可以成丹。 而现在,五毒化血几乎已经没什么作用了,这回春丹就成了他命悬一线的那根丝线…… 他已经没有失败的资格了。 殷琮离开了潘雍的洞穴,便心头气闷地沿着崖壁走着,眼见已经快到自己的洞穴口处。 段融忽然道:“师兄,我们也累了一天了。要不我去林中打两只野味回来,我们好好吃一顿?” 殷琮闻言一笑,抬手拍了一下段融的肩膀,道:“师弟有心了。那就有劳你了。” “师兄先休息片刻,待我回来。”段融说着,便步入黑魆魆的夜色中,往密林中去了。 殷琮见段融离去,站在洞穴口,深重地叹了口气。 他在商象语这里,一年多了,一直都被潘雍和陈祜压着,平常各种的杂事,都没少受气。 但他也有自知之名,无论是武功境界,还是玩脑子,他都比不过那两人,也只能这样忍气吞声地挨日子了。 段融拎着两只血淋淋的野味回来时,殷琮已经在洞口处生起了火堆。 段融打了一只山鸡和一只野兔。而且回来前,他已经在潭水边处理干净了。 段融在火堆前,坐了下来,两人便烤起了野味来。 眼见山鸡和野兔,被烤得滋滋冒油,香味弥漫…… 段融一边转着手里的野兔,一边说道:“师兄,我反复想了。我应该是多拿了哪味药草,才会多了十点贡献点的。” 殷琮叹气,道:“别想了。事情已经发生了。犯错很正常,你才第一次做。只有潘雍和陈祜那种变态,才会从来不犯错,而且还觉得不犯错,才是正常的。” 其实,这次的事情,他自己的责任更大。 他竟然没有记准,潘雍告诉他的点数。如果他记准了,当时在药阁的柜台前,就可以再盘点一遍,把错漏的地方,给盘点出来。其实,扣十点贡献点倒没啥,他就是有些受不了,潘雍那种冷脸看人的眼色。 殷琮的话音刚落,只见崖壁拐角处,便走过来一个黑影。 那黑影刚一走出来,殷琮就已经看出来,来得是潘雍。看那走路的姿势,黑影里都给人一种端着的感觉。 潘雍走近,火光映出他冷硬的脸来。 方才殷琮说,他和陈祜是变态,他是听到了。 殷琮见潘雍走近,立马笑呵呵地站起身来,直接撕掉了自己烤的那只野鸡的一只鸡腿,递向潘雍道:“师兄,刚烤的野味。来,尝尝。” 潘雍黑着脸,摆了下手,道:“不用了,我不爱吃这种油腻腻的东西。” 潘雍瞄了一眼,见他过来,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段融,沉声道:“我来是告诉两位师弟。明日卯时三刻,准时到平台那里。商师会亲自指导我们处理药草。” 潘雍说完,便准身走了。 殷琮望着潘雍的背影,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鸡腿,看向段融,道:“你看他刚才那副死样子,讨债鬼都比他脸色好。天天摆一副臭脸,也不知道给谁看呢。” 段融却是目色一动,道:“方才他说,商师会亲自指导我们处理药草。” “嗯……”殷琮闻言一怔。 方才他只顾跟潘雍生闷气,倒没怎么注意听来着。 段融问道:“商师以前也指导过我们处理药草?” 殷琮眨了眨眼睛,道:“从我来,应该还没指导过。都是潘雍带着我们干的。” 段融道:“那这次炼药,不是很不一样?” 殷琮这才想起,似乎这次兑换的药物,也比之前繁复了不少,不过他随即撕了口手中的鸡肉,道:“你操那心干嘛?!咱们只干好自己的事就行。” 殷琮说着,便大咧咧地坐下,埋头大嚼起来。 段融看着他,微微摇头,在心头叹道:这家伙也太马大哈了,能在潘雍和陈祜手下活到现在,也不知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两人吃完了野味,又聊了一会儿天,便各自散去了。 翌日卯时,天色还黑魆魆的,洞穴外的平台上,已经点了两盏烛灯。 潘雍、陈祜、殷琮、段融、汤洙已经站在平台上。 汤洙的脸已经消肿,只有几道结痂的伤,还留在脸上。 此时,黑雾滚翻,烛灯如豆,一种诡异的氛围,沉甸甸地压在了几人的心头。 过了一会儿,商象语才提着一个口袋,从洞穴内走了出来。 商象语将口袋摊开,道:“这里面是十六种药物,是你们今天的任务。潘雍四种,其余每人三种。” “来,潘雍你过来,我先教你,怎么处理这四种药物。” 潘雍走到了商象语的身前,商象语就着烛光,将四种药物,指给潘雍看去。 潘雍一一认得,商象语才开始讲解处理的方式和他的要求。 商象语一个一个给他们讲完,天色已经大亮了,几人都开始忙碌了起来。 他们几人中,最紧张的就是殷琮和汤洙,两人的脸色都有些苍白,手有些颤抖,主要是方才商象语的讲解,他俩听得半懂不懂的。 而潘雍、陈祜、段融三人,已经开始有条不紊地处理起药草来了。 殷琮侧目看了段融一眼,潘雍、陈祜也就算了,段融才来几天,怎么对那些稀奇古怪的器材都如数家珍一般。 他自己可是来过了大半年,才慢慢搞懂的。 “这小子,真邪门……” 几人在洞穴外的平台上忙碌着,商象语时不时从洞穴内出来,察看他们的手法,并且还会指点他们的一些细节。 殷琮因为有一味药草,方才没听懂怎么处理,待商象语第二次出来时,他终于还是鼓足勇气问了出来。 没想到,商象语竟然很有耐心地给他解答了,并且说道:“你们有什么问题,不要藏着腋着。这药草的处理,不能有一点糊弄!” “有问题不问,药草处理坏了,影响我炼药的进度。我绝不轻饶!” 商象语此言一出,汤洙立马问了好几个问题。商象语都一一解答。 这一天下来,连潘雍、陈祜也问了几个拿不准的问题。 只有段融,自始至终一言不发,连一个问题也没问。 而且天还未黑,他就将自己的要处理的三种药材处理好。早早就回山洞去了。 第二天开始,段融的工作量就已经成了几人中最多了的,比潘雍还多处理两味药草。 但即便如此,段融依然是他们几人中最早干完的。 而且商象语每次察看,都对他处理的药草,暗暗点头。 第三日的傍晚,天色眼见就要黑下来了,几人手头的工作,也都已经开始收尾。 “咦!” 汤洙忽然咦了一声,在晦明的天色中,目色诧异地看着,手里的一小捆药草。 只见那药株的锯齿叶片上,有点点的银斑,如一颗颗细小的星星一般。 汤洙道:“这银星草,怎么多了三钱?!” 殷琮闻言,立马支起了腰杆,凑了过去,道:“我看看。” 汤洙道:“那,这里有两捆银星草呢?!” 殷琮扒拉了下那两捆药草,扭头看向陈祜,问道:“唉,面瘫男!三钱银星草,是多少贡献点来着?” 陈祜冷道:“十点。” 殷琮顿时一拍大腿,叫道:“这不就对了。多了的十点,就是多拿了这玩意。” 殷琮看向段融,道:“段融,你是不是多拿了三钱的银星草?” 段融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应该是吧。” 殷琮脸有喜色地说道:“潘雍师兄!那这多的十点,可还需要我补吗?” 潘雍咳嗽了一下,道:“那就不用了。这银星草也算是常用的药草,先存了,下次炼药用吧。” 殷琮道:“这好歹是真相大白了。要不然,某些人还觉得我是趁机给自己买了什么私货呢?” 殷琮此话,说得潘雍的脸,顿时黑如锅底。 五日后的傍晚,这次炼药需要处理的药草,已经全部处理完毕了。 殷琮、段融在药阁内大约兑换了小百种的药草,需要处理的大约有六成。 商象语看着那平台一角处,一片密密麻麻的瓶瓶罐罐,脸上没有一丝轻松之色,反而愈加凝重起来。 “明日晚。你们全部,随我进洞,炼药!” (本章完) 第324章 诛心 第324章 诛心 一个石壁赤红的巨大洞穴内。 炽热的岩浆汩汩涌出,在一方巨大丹炉底下的石坑内汇集…… 那丹炉通体黑色,丈余多高,成葫芦形的下上两层,两层衔接之处,有复杂的机簧滑动镶嵌。 此处,炽热的岩浆已经将丹炉的底部,烧得通红。 段融和殷琮,登在两架木梯子上,守在丹炉二层的两个加药口旁。 而潘雍、陈祜、汤洙,则围着一层的三个加药口。 商象语则站在丹炉旁,隔着镶嵌在丹炉肚子上的一圈人头大小的透明水玉,目色凝重地注视着炉内…… 丹炉内一片火红,红光透过水玉,打在了商象语的脸上,如同涂了一层鲜血一般。 商象语忽然目色一动,沉声道:“一号加药口。地皇精!” 潘雍闻言,立马拿起一个白色瓷瓶,打开了瓶塞,而后用戴着兽皮手套的右手,打开了丹炉加药口的被烧得烫手的黑铁盖子,将白色瓷瓶的液体,一股脑地倒了进去。 潘雍加完药,立刻将加药口的盖子扣死。 而此时,站在水玉前的商象语,脸上映着的红光,陡然便消散了许多。 透过那一圈水玉,可以看到丹炉内,正白雾弥漫。 商象语待那白雾弥漫了一息后,便道:“四号加药口,天心!五号加药口,雪见草!” 汤洙和陈祜闻言,各从身后的药草堆里,挑出了一捆药草,递给了站在梯子上的段融和殷琮。 陈祜那边,潘雍没管。但汤洙挑出药草时,潘雍显然瞄了一眼,他是怕汤洙挑错了。 段融手里的这捆雪见草,通体雪白,但根部发黑,极易辨识,汤洙根本不可能挑错。 段融用戴着兽皮手套的手,打开了炙热的盖子,将那捆药草,丢进了炉内。 随着商象语的口令,他们五人,守着五个加药口,各自加药。 段融很快发觉,他和殷琮,守在丹炉二层的两个加药口,加入的一般都是未处理过的药草。 而潘雍、陈祜、汤洙,守在一层的三个加药口,加入的大都是处理过的那些瓶瓶罐罐里的药物。 虽然时间的推移,丹炉的温度已经越来越高,段融从加药口加入的药草,瞬间就被引燃,被热气蒸腾着,漂浮在丹炉上层,慢慢化为飞灰,随着热气循环翻滚……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丹炉周围摆得密密麻麻的药物,已经所剩无几了。 商象语站在丹炉旁,目光透过水玉,紧紧地盯着炉内。 只见炉底的一层薄薄的药汁翻滚着,泛起了一层层淡淡的诡异荧光…… 随着那荧光的色泽陡然一变,商象语大叫道:“一号加药口!玉龙涎!” 潘雍拿起一个棕色瓷瓶,将里面的药物,一股脑地倒入了炉内。 随着玉龙涎的加入,那丹炉内的药汁色泽再次一变。 商象语的脸色稍稍一缓,抹了把额头的细汗,支起腰来,他看着潘雍,道:“去把黑血果捣碎。” 潘雍立马走到身后的不远处,从一口大石锅内,拿出了一枚泛着黯淡红光的果实。 潘雍将那枚黑血果,放进了一口药钵,拿起一柄石质的药杵,将黑血果慢慢碾烂。 潘雍碾好,刚刚支起身子。 商象语便问道:“好了吗?” “好了。” 商象语凑到水玉前,仔细盯着炉底的药汁,忽然道:“加进去!” 潘雍捧着药钵,用一柄小木勺,把里面捣烂的浆果,加入了丹炉内。 随着黑血果加入,炉底的药汁,立马剧烈滚翻起来,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光丝一般的东西,从炉底升腾而起…… 在那光丝升起的瞬间,商象语的脸上,便陡然一喜。是黑血果的药力,被榨出来了! 待那光丝充盈炉内,商象语厉声道:“把剩余的药物,全加进去!” 陈祜和汤洙,先把身后剩余的几捆药草,递给了梯子上的段融和殷琮,这才拿起脚边的剩余的几瓶药物,准备往丹炉内加。 就在此时,丹炉忽然颤抖起来。 初时微抖,瞬间就迅速剧烈,如同筛糠…… “这是?!”商象语满目惊愕,头发过电一般,一阵阵发麻浑。 “砰!”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大响,如同山崩地裂一般。 丹炉倾倒,上下两层崩开! 狂暴的天地元气,瞬间鼓荡,围着丹炉的几人,都如同落叶一般,被炸飞了出去。 竟然炸炉了! 炸炉的瞬间,段融便感到一股狂暴的气息,冲击在自己身上,将他倒卷出去。 只一瞬间,他就口鼻溢血。 段融欲在空中施展身形,却发觉丹田内的真气,竟然被那陡然加身的狂暴气息,冲得紊乱如麻,根本无法运转…… 段融竟如落叶一般,任由自己的身形,倒飞出去…… 丹炉的下层倾倒,但上面一层,却是直接被崩飞了出去。 陈祜身在半空中,眼见一个巨大的黑影向自己飞来,正是被崩飞的二层丹炉。 陈祜脸色阴冷,方欲施展身形躲避,却发觉丹田内真气紊乱如麻,在丹田内混乱游走。 陈祜顿时大惊,他此时真气紊乱,若被那崩飞的丹炉砸中,非死即伤。 陈祜忽然便瞥到了身侧不远处,半空中一个身影,正是一身素色衣衫的汤洙。 汤洙姿容娇美,陈祜一直对她有些意思,两人间不时也会暗送秋波。 但此时,陈祜却是毫不迟疑,右手在腰间一探,便拽出了缠在腰间的九节钢鞭。 半空中,陈祜鞭影一闪,便将鞭稍缠住了不远处汤洙的腰。 汤洙人在半空,见忽然被陈祜缠住了腰肢,还以为陈祜要救她呢。 她侧脸,向陈祜娇美一笑,下一刻,陈祜却陡然一甩,便用九节鞭缠着汤洙,将她甩向那砸向自己而来的丹炉。 汤洙的媚笑还僵在脸上,已经发觉自己向一个巨大的丹炉黑影撞去。事起仓促,她根本来不及任何反应,便噗的一声,她的脸已经贴在了炉壁边沿上。 滋啦声响起,她的半张脸竟是烙在了滚烫的丹炉上,一缕白烟冒出。 惨叫声响起的瞬间,陈祜已经撒手九节鞭。 汤洙从侧面撞向丹炉,已经将丹炉撞得偏离自己一些,此时再借着一甩之力,一个瞬间,陈祜和丹炉,擦身交错落地。 只听砰的一声,那巨大丹炉已经将汤洙砸在了地上。 汤洙的腰以下,已经被砸得稀烂,血肉在热炉下,滋啦滋啦地冒着阵阵白烟……陈祜面无表情地看着,额头泌出了一层冷汗。 汤洙就在陈祜的不远处,她向陈祜爬来,下肢一片血肉模糊…… 汤洙抬起头来,半张脸已经烂了,眼珠子耷拉着,牵引着几丝血肉,她的另一只眼中,射出怨毒至极的凶光。“陈祜,你为何如此害我?……” 那声音凄厉如恶鬼。 陈祜面色苍白,后退两步,嘴唇颤抖道:“你……别过来……” 两人落地的地方已经是石壁边缘,陈祜一退,后背就贴到了石壁,汤洙已经爬到了他身跟前。 “为何……害我?” 汤洙那半张烂脸和凄厉的声音,已经将陈祜吓破了胆。 汤洙那恐怖的样子,简直比真的恶鬼还可怕。 就在陈祜一阵慌乱时,汤洙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陈祜的脚。 在汤洙抓住他脚的瞬间,陈祜魂飞天外,脸色铁青,他想甩掉汤洙的手,却忽然一个趔趄跌倒。 汤洙的手,满是烂肉血污,抓着一只空鞋,却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陈祜倒在地上,吓得浑身发软,他手脚乱蹬地向后退了一段距离,目色惊恐地看着趴在那里的汤洙…… 汤洙已经死透,但陈祜仍然倒在地上不知起来,他的眼睛死盯着汤洙,生怕她再动一下…… 方才那一刻,恍惚间,他真的觉得自己是被地狱的恶鬼缠身…… 而这边,其他几人都已狼狈落地。 只有商象语是元气境大圆满的武者,未受那狂暴天地元气,瞬间肆虐的影响。 他此时石化一般,站在倾倒的丹炉前,目色一片死灰,喃喃道:“炸炉了?……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炸炉?……” 潘雍灰头土脸地从洞穴角落爬了起来,缓步走到了商象语的身后。 他看了一眼商象语落寞的背影,和不远处倾倒的丹炉,只见丹炉内黑乎乎的,他站在此处,都能闻到浓郁的糊焦味。 潘雍见商象语久站炉前,如同石化,便目色一动,缓步上前,道:“商师……” 潘雍方才出口,商象语便扭头看向他,只见商象语此时双眼通红,面容扭曲,近乎癫狂地喃喃道:“黑血果的药力明明已经榨出来了,为什么还会炸炉?为什么?” 潘雍看商象语的样子,便心头一惊,刚想退后,却忽然被商象语掐住了脖子。 商象语抓紧潘雍的脖子,将其举得两腿离地。 商象语的面容扭曲,目色癫狂地看着潘雍,道:“是你?是你做了手脚!是不是?” 潘雍连连摆手,但商象语的手如铁箍一般,他呼吸都困难,哪里说的出话来。 段融在落地的瞬间,就吃了一颗沈平留下的那药丸,便盘膝而坐,开始调息。 此时,段融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陡然睁眼,他目色闪过一抹凝重,缓步走到了离洞穴口最近的一块大石头上,如果商象语捏死潘雍,他立刻就会走。 也就在这时,商象语目中的癫狂缓缓褪去,他忽然松开了捏紧着潘雍脖子的手。 潘雍目色后怕,将手中的匕首重新藏入袖中,他差一点就要动手,但他实在没有勇气,将手中的匕首刺向元气境大圆满的商象语。 潘雍的脖子处一片青紫,他大口喘着气,声音嘶哑地说道:“商师,处理药草和炼药,都是你老亲自指导的。徒儿哪里有做手脚?” “徒儿哪里敢做手脚?” 潘雍说着,竟然匍匐在地,痛哭起来。 段融见商象语放下了潘雍,便又向洞内走了几步,重新在角落处,盘膝而坐,调息起来。 此时,空气中暴虐的天地元气,已经消散,段融重新将丹田内紊乱的真气,汇集运转起来。 商象语看着匍匐在地的潘雍,重重叹了口气,他目色黯淡萎靡地瞄了下身侧倾倒的丹炉,竟是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洞穴。 潘雍匍匐良久,缓缓抬头,却发觉商象语已经离去,他爬起身来,擦掉了脸上的泪痕,面色瞬间阴冷起来。 此时,陈祜终于从惊恐中回过神来,他从丹炉下的一片烂肉里,抽出了自己的九节鞭,他略一抖动,便将上面的碎肉沫子抖落。 接着,他便直接将那九节鞭,缠到了自己的腰上。 而此时,段融终于调息完毕,站起身来。 潘雍从地上爬去,殷琮就从后面凑了过来,语气迟疑道:“师兄,这怎么办?” 潘雍瞪了殷琮一眼,道:“我怎么知道?” 潘雍说完,竟手一背,便走出了洞穴。 段融在潘雍出去的瞬间,也缓步走了出去。 殷琮看了看汤洙的糜烂的尸体,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的陈祜和倾倒的丹炉,也快步出了洞穴,赶上段融的背影,道:“段融,等等我。” 陈祜站在那里,瞄了一眼被汤洙抓在手里的鞋,终究没有勇气穿回来,他目色发狠地往汤洙的尸体上啐了一口吐沫,便最后走出了洞穴。 段融和殷琮,在黑魆魆的山道上走着,殷琮忽然小声说道:“段融,你看到了吗?汤洙是陈祜给弄死的。这小子可真够狠的。” 段融道:“我没看到!” 其实,段融看的很清楚。他那个方位,比殷琮看的还清楚。 殷琮道:“可是我看到了……” 殷琮正说着,忽然一个身影,从旁边的密林里闪了出来,冷道:“你看到什么了?” 那是陈祜的声音。 在黑暗中,殷琮的目色惊恐,颤抖道:“没……没看见什么……” 陈祜声音嘶哑地说道:“汤师妹,她是自己撞上炸飞的丹炉死的!明白吗?” 陈祜说着,竟然一把揪住了殷琮的衣襟。“记住了没有?” 殷琮嘴唇哆嗦,道:“师兄,你要干什么?” 在黑暗中,殷琮看到陈祜那两颗眼珠子,射出凶恶的光,他忽然道:“段融,救我……” 段融叹了口气,忽然道:“陈师兄,你闹够了没有?” 陈祜放下了殷琮的衣襟,在黑暗中,盯着段融,道:“我不管你有什么背景?我送你一个忠告。少管闲事,能活得久一点。” 段融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黑影,冷道:“陈师兄,真的以为,会有人在意汤师妹的死吗?我看是陈师兄你是在庸人自扰罢了。” 方才,几人都眼见汤洙身死,却全都问都不问,就走出了洞穴。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段融说完,便踩着山岩,跳下到了崖壁边沿。殷琮立马跟了过去。 陈祜在黑暗中,看着段融的黑影消失,他右脸某处的肌肉不住地跳动着。 段融那句话,还真有些诛心。 (本章完) 第325章 危机四伏 第325章 危机四伏 段融和殷琮,在黑魆魆的天色中,沿着崖壁边沿走着,殷琮不时向身后看去,他是在害怕陈祜会追来。 汤洙的死,对他的震撼还是蛮大的。 之前,潘雍和陈祜虽然常在小事上倾轧他,但殷琮从来不认为他们会杀了自己,现在殷琮却是有点怕了。 两人很快便走到了段融的洞口处,段融刚欲进洞,殷琮忽然跨了一步,拦在了段融身前。 殷琮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忽然在洞口处,看着段融,小声说道:“段融师弟,你说陈祜弄死了汤师妹的事,我们要不要,悄悄去裁决宗正司告发他呢?” 段融闻言,眉头陡然一蹙,下一刻段融的神识便瞬间放开,扫过周遭百步,而后快速收回体内。 确认四下无人,段融才轻叹了口气,他在黑暗中,看着眼前的殷琮,心头很是无语。 殷琮此人怯懦愚昧,如果说段融心底还对他留存着一丝好感的话,大概是因为,他是此地,唯一还算正常的人类了。 商象语、潘雍、陈祜,在段融眼里,都是怪物。 他从殷琮的话语里,能听出他是有想离开这里的意思。其实,段融心里也是这想法。 他现在已经很后悔,来这里当这个药童了。 段融看着殷琮,道:“你要还想活着,就把嘴闭紧。不要瞎掺乎!” 而且段融很郁闷,什么叫我们要不要?搞得好像老子是跟你一帮的? 段融说完,便闪过拦在身前的殷琮,走进了洞穴内。 “可是……”殷琮站在洞口处,还在迟疑着。 段融缓步走进了洞穴深处,他根本不想多搭理殷琮。 段融坐在了石床上,他发觉殷琮还在洞口处徘徊,便沉声道:“殷师兄,我累了,想早点休息。” 殷琮目色一动,段融已经下了逐客令,他也不好再赖着,只得离开了。 段融确定殷琮离开后,才叹了口气,摸出火折子,将床边石桌上的烛灯点燃了。 段融来此处的这段时间,已经养成了夜里不点灯的习惯,黑暗能给他一种安全感。 但是,今夜他坐在石床上,却觉得四野的黑暗中似乎潜伏着什么恐怖的东西,压抑得他心头难受。 段融看着眼前石桌上跳跃的烛光,他仿佛能从那烛光中,感受到淡淡的暖意。 在他看来,殷琮起了心,想要去裁决宗正司告发陈祜杀了汤洙,实在是愚蠢至极的想法。 陈祜不过是出言威胁了他一句,他就惊得如此举止失措。 这样愚蠢怯懦的家伙,只会成为累赘。 而且,他去告发陈祜,其实他没有任何证据。裁决宗正司的人来了,陈祜一定会矢口否认。 那个时候,能决定此事的,就只有商象语一人。 而商象语那个时候,要杀的人,绝不会是陈祜,而是殷琮。 只要商象语出言,所有人都会指认,是殷琮害死了汤洙,然后再贼喊抓贼,嫁祸于人,连他也会这么做。 商象语此处秘密这么多,他怎么容忍,随意告发的人活着呢? 陈祜为了活命,杀了汤洙,在商象语看来,这不是缺点,而且优点,因为人有了把柄,才更好控制。 而这些邪性的道理,殷琮那个浆糊般的脑子,永远不可能明白。 段融疲倦地惨笑了一下,想起今夜洞穴内炸炉的场景,他的目色又瞬间深邃冰冷起来。 炸炉,炼废了一炉药而已,但商象语竟是那种的反应,近乎癫狂,差点失手杀了潘雍。 而且,商象语到底炼得是什么药,炸炉的瞬间,竟然喷涌出如此狂虐恐怖的气息,瞬间就震荡冲击到他,真气紊乱,内功全失。 而且此药的炼制失败,显然对商象语的打击极大。 段融烛光跳跃的双目中,沉思之色不住闪烁着。 段融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商象语那双苍老的皱巴巴的双手和他皮肤紧致细腻的脸之间的诡异反差,以及他那雪白披散的头发。 “商象语……一定是生了什么病?或者中了什么毒?此次炼制的药,是他拿来救命的……” “所以,炼药前,他才会那样有耐心地,亲自指导他们处理药草……” “而炼制失败后,他的反应才会那么大……近乎癫狂……” 段融在幽暗的烛光摇曳的洞穴内,仅靠推断,就将事情的轮廓,给理了出来。 段融反复思量,肯定了自己的推断。 “那么……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段融从石床上下来,在幽暗的洞穴内,来回踱步。 “既然他炼药是用来救命的……那他一定还会再炼……找出炸炉的原因,改良炼药之法,再来一次……” 段融是在从商象语的角度出发,来推测他下一步的行动。 如果商象语再次炼药,那么,他和殷琮一定会再次去药阁兑换药物。 若如此,段融便面临着一个问题。 那就是,他要不要利用商象语的星盘,趁机把修炼胎藏经第四层的辅助药物“青瞳”给兑换出来? 上次已经和殷琮去过一次,段融对兑换药物的整个过程,已经很是清楚了,他确信可以滴水不漏地将青瞳给兑换出来,殷琮绝对察觉不了。 但是,在药阁楼阁那里的账目上一定会留下痕迹。 虽然根据他从殷琮那套来的话来看,就算留了尾巴,被人揪住的可能性也不大,但终究是个心病呢。 段融忽然想起,药阁那个身法极好的中年妇人,让他去帮着去盘账,一天两点贡献点。 接下来这段时间,商象语一定会闭门苦思,改良炼药之法的事。也就是说,他们会很闲一段时间呢。 这段时间,他刚好可以去药阁看看,进一步了解下药阁的运行机制,也许能不留尾巴地将“青瞳”给兑换出来呢? 即便是不可避免会留下尾巴,段融内心还是倾向于先将“青瞳”兑换出来再说。 因为,只有辅助药物到手,加上吞噬树灵滋养修炼,胎藏经第四层是很快就可以成就的。 而他现在的处境,是很需要提升自身的实力的。 胎藏经第四层成就,也就会有新的神魂术。 之前的神识笼罩和神魂波,都堪称诡异莫测的利器,段融相信,新的神魂术也不会令他失望。 段融如此想了一遍,便确定了接下来这段时间的主要任务:在药阁探好路,兑换青瞳,成就第四层胎藏经。 如此,明天一早,他就去药阁。 想好后,段融便吹灭了烛灯,在石床上盘膝而坐,略一运气,数息后,便向嘴里扔了一粒正阳丸。 往常,他一夜能炼化两粒正阳丸,今夜显然时间不够,而且他其实已经很是疲累,但段融还是决定先炼化一粒正阳丸后,再睡觉。 危机四伏,不努力不行啊! 商象语在自己的那间昏暗逼仄的石室内。 竹竿箍成了的简陋几案上,如豆的烛灯发着昏暗的烛光。 几案上,堆满了各种翻开的书籍和竹简,商象语双目中血丝密布,他苍白细腻的脸上,不时闪过癫狂和恐惧交织的神色。 商象语看着手中一张写满密密麻麻的小字的纸张,痛苦地摇着头。 他又反复地推演数遍,确认这丹方没有任何问题。 而且炼制的过程中,也确实榨出了黑血果的药力。 “为何?” “为何会炸炉?”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商象语忽然抬头,望着虚空中某个点处,自语道:“既然黑血果药力被榨取后,光丝充盈丹炉后,便炸炉了。” “那么,也就是说,问题出在,黑血果药力被完全榨取后,到成丹的这个过程……” “成丹?!是成丹!” 商象语似是想到了什么,慌乱地扒拉掉几案上的几本书籍,将压在底下的一卷竹简拿在手里,就着昏黄的烛灯,双手微微颤抖地看了起来。 商象语一卷竹简看完,又换了一卷……直到他将几案上的竹简看完,又目色慌乱地翻了几本发黄的书册后,商象语陡然颓丧,他忽然发狂一般,两手一划,哗啦一声,一把将几案上的竹简和书籍都推了出去。 烛灯被推倒,砸在了墙壁上,又掉落在书册上,嚯的一声,火苗子就蹿了起来…… 火光映照下,商象语一头银发,两眼通红,他竟然大笑起来,状若癫狂,他拉开衣襟,撕扯着腹部的皱巴巴耷拉下的老皮,笑道:“红粉骷髅,白骨皮肉,全是虚妄!虚妄!老子扯烂你!” 商象语叫着,竟真的刺啦一声,扯下了腹部的一条老皮来,顿时鲜血淋淋…… 商象语的肚子上一片血污,但他却似乎毫无痛感一般,竟还是痴痴笑着,他就着火光,将那血淋淋的老皮,用力在手中扯着,喃喃道:“这样扯着,看起来也挺紧致的……” 商象语这样想着,忽然将手中的那条血淋淋的皱皮,扔进了火堆里…… 商象语瘫在地上,他嘴角闪着狞笑,两眼一黑,竟然昏死了过去…… 石壁边的火堆,竹简和书册烧完后,四周别无他物,火势无处攀延,便渐渐弱了下去,成了灰烬…… 灰烬熄灭,洞穴内,便漆黑一片。 商象语在浓重的黑暗里,不知是死是活? 一个多时辰后,天光渐渐亮起,黯淡的天光从侧门散逸进来,幽暗的侧石室内终于有了微弱的光亮。 那幽幽的天光,在幽暗的石室内弥漫许久,商象语忽然跳起,他似是想到了什么。 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石壁下的黑灰,便快步走到了石床旁,在石床一脚的竹简堆里,翻找起来。 商象语此时双目中的血丝已经褪去,在幽幽的天光中,他的双目炯炯有神。 就在方才昏死的一个多时辰,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方法,能解决成丹的困局。 商象语翻了两三个竹简后,忽然抓起了一个竹简仔细地看了起来,不过才看了数行,他的目光已经亮如星辰。 商象语忽然看到几处字迹模糊之处,石室内天光昏暗,他更加难以辨识。 商象语便拿着竹简,走出了洞外,在大平台上,借着晨曦的天光,将手中的竹简拉得哗啦啦作响…… 大约辰时前后,天亮了已经有好一会儿,潘雍脚步迟疑地沿着崖壁边沿,走到了大平台的围栏外面。 潘雍站在围栏外面,便看到大平台上,对着山谷内翻滚的白雾,正站着一个人。 山间的晨风灌满了他的衣袖,但那人却驻足不动,背影萧瑟。 那正是商象语。 潘雍的目中闪过一抹挣扎,但他还是跨过了石围栏,远远地看着商象语。 商象语负手而立,背后的手上抓住一卷竹简,他看着山谷里翻滚着的白雾,默然不语。 潘雍从侧面走近了几步,小声叫道:“商师。” 商象语略一侧头,看了站在他侧面远处的潘雍一眼,冷道:“何事?” 商象语侧头瞬间,潘雍看到其双目清明,而不再是昨夜的赤红色,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下去,趋步而前,道:“商师,昨夜炸炉,汤师妹死了,不知要作何处理?” 潘雍方才一直不太敢靠近,他害怕商象语再像昨夜一般发癫,但汤洙死了的事,又不能不处理,但他必须来请示。 商象语叹了口气。 他最厌烦的就是各种琐事。 “告诉下院的老秦一声,记名弟子归他管,就说炼药炸炉给撞死了。他想咋办,你配合他就行。” “是。”潘雍抱拳退后而去。 他自己的心思也是这样,只是这事还得商象语点头才行。陈祜弄死汤洙的事,他自然也知道,但真要察问陈祜,他指不定会把什么事给抖露出来呢?还是息事宁人最好。 不就死几个记名弟子吗?这宗门里,哪年不死几个记名弟子? 哪的庙里,又能没几个冤死的鬼呢? 潘雍走后,商象语又站在大平台上,看着那翻滚的白雾,许久未动,他忽然喃喃:“血丹之法?!商象语,你真要用吗?” 他好似在自问,但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商象语忽然转身,走入了洞穴,将手中的那卷竹简,放在了几案上,然后他走出洞穴,沿着崖壁,走入了密林内。 商象语从密林内,再次走回洞穴外的大平台上,只见平台一角的围栏前,一个身影已经坐在那里,咿咿呀呀地胡乱唱着。 商象语看着腰间系着铁锁的商心,目中闪过一抹复杂难忍之色。 他缓步走了过去,轻声喊道:“心儿!” 商心闻言,立马转过身来,一见商象语便傻乐起来,两手伸开,含混道:“爹爹,抱……” 商心幼年,商象语就极其厌恶这么个弟弟,全府上下,也只有他那个亲爹,疼这个傻儿子,教了他十多年,也就教会了他含混不清地说爹爹两个字。 他爹半年前,因病去世,临死前,将商心托付给了他。 商心如此之傻,将他交给谁,商象语都不放心,因此只能将其带入山里。 但商象语也没时间看顾他,只能在他腰间系上铁链子,防止他跌落悬崖。 商象语蹲在商心跟前,将他口角的口水擦了擦,道:“心儿,我是哥哥,不是爹爹。” 商心眼中闪过疑惑的神色。 商象语看着商心迟钝的样子,微微摇头,将一只方才在密林中烤熟山鸡从背后拿了出来。 商心立马两眼放光,一把抓住,嘻嘻笑着。 商心一把撕扯下个鸡腿,却是伸手将其递向了商象语。 商象语愣了一下,道:“心儿,哥哥不吃。” 但商心却固执地再次递向他。 商象语的眼眶忽然湿润了,他接过鸡腿。 商心见商象语接过了鸡腿,开心地笑着,一口咬在了鸡屁股上。 商心大口咀嚼着,吃得很是香甜。 商象语看着手中的鸡腿,一滴眼泪从眼角滴落,他忽然伸手拿掉了商心头上的一些破碎的枯叶。 商象语看着商心,道:“心儿,哥哥死了,你也活不了的!你明白吗?” 商心显然不明白商象语说的是什么,他只是一边啃着鸡肉,一边咿咿呀呀的叫着。 商象语通红的眼色中,闪过一抹狠辣,他再次说了一遍。“心儿,哥哥死了,你一样活不了。” 商象语说完,便站起身来,走入了洞穴内。 就在他起身的瞬间,他的心就已经冷如铁石了。 在商象语离开的地上,孤零零地放着一只鸡腿。 商心看着那只鸡腿,目色疑惑,他似乎在想,那只鸡腿是从哪里来的? 商象语走入洞穴内,将侧室的石窗前的兽皮拉开,便坐在了几案前。 此时,侧室内,天光明亮。 只见几案上的那一卷摊开的竹简上,写道:血丹成丹之法。 以新鲜人血辅助炼制,血丹成丹,其可保留正常成丹的一半以上的药力。 人血经炼制后,会与药性融合,不分彼此。 只有至亲之血成丹,方能不影响药性吸收。 否则,血不相融,则药力也无法吸收。 “心儿,哥哥还不能死!”商象语抚简暗吼,声音凄厉如女鬼。 “商心,我死了,你一样活不了!” “你本来就要死的!你本来就是要死的!” 商象语再次抬起头来,他的两眼已经血红,脸部的表情极其扭曲痛苦。 他此时那模样,就像是一头野兽在撕咬吞噬着自己的身体…… (本章完) 第326章 死人的东西 第326章 死人的东西 翌日一早,段融就来到药阁的那座灰墙黑瓦的楼阁里。 夏红正慵懒地坐在曲形柜台后面打着哈欠,忽然便看到段融缓步走了过来。 “夫人,在下来找你报到了。” 夏红抿嘴一笑,打量着段融,道:“我还以为小兄弟,你看不上我这小庙。不来了呢?” 段融笑道:“夫人说笑了。这庙里有夫人这般的女菩萨,就算是小,也一定很是灵验呢。” 夏红的眉眼都笑了起来,道:“吆……小兄弟,你看起来模样挺憨厚的……怎么说起话来,竟这般的油嘴滑舌呢?” “博夫人一笑罢了。”段融忽而脸色郑重地说道:“夫人也知道,上次在下跟师兄过来,兑换了小百种的药物。这几日,处理药草和随师傅炼药,一直忙得焦头烂额,今日方有空到夫人这里。望夫人勿怪!” 段融这一番话,既拉近了距离,又说明了缘由,夏红心中不由地对段融的好感,又攀升了几分。 “无妨。”夏红道:“小兄弟能来就行。来,你随我过来吧。” 夏红说着,便领着段融进了曲形柜台后面的那房间内。 这房间,乃是木板搭建,四面无窗。 诡异、突兀地立在楼阁一层的大厅中央。 段融走入房间,便觉眼前一暗,入目是一条逼仄的走廊,这房间竟被隔成了数个隔间。 走廊顶上吊着一盏烛灯,发着黯淡的烛光。 夏红带着段融,走到了最里面的那个隔间前,她掏出钥匙,打开了挂在那的一把铜锁。 夏红站在门口,吹亮了手中的火折子,走进房间,将桌子上的一盏烛灯点亮。 段融也走入了房间。 他站在门口内,便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霉味,只见这逼仄的狭长房间内,中间是一张木桌子,四周靠墙,则摆放着架子和箱子。 夏红走到一处墙边,打开了一口箱子,抱着两本厚厚的册子,放在了桌子上。 夏红扭过头去,见段融依旧站在门口处,便抿嘴笑道:“你倒是过来啊!?站那么远干嘛?我还能我吃了你不成?” 段融尴尬一笑,缓步走到木桌前,看着那两本颇为厚实的册子,问道:“敢问夫人,此册子是何物?” 夏红并未回答,而是饶有意趣地看着段融,浅笑道:“你为何不自己看看?” 段融见夏红如此说,便翻开了其中一本的册子。 段融随意翻开了几页,便抬头,道:“这是兑换药物的账册?” 夏红目色一喜,道:“果然是行家。” 夏红问道:“小兄弟,你既然精于珠心算,应该也懂账目演算吧?” 段融道:“略懂。” 夏红道:“我虽自己不懂珠心算,但也听人说过。这珠心算可不光是心算那么简单,通常都是算筹世家,从小培养,才可能精深。而这样的家世,通常都是给人家做账房呢?” 夏红说着,便盯着段融看,一副要将段融看透的样子。 段融心头叹气,只得逢场作戏道:“夫人见识果然透彻。不瞒夫人讲,我家世代都是账房呢。” 夏红见段融如此一说,更是欢喜道:“小兄弟,不瞒你说,我这儿的那个老账房,病了两个多月了。这账房的活儿也压了两月多了。我原指望着他病好了,把活儿给我赶出来,谁知几天前他忽然病重,竟然谢世了。” “你说一个多月后,就是半年的盘账期。这活儿又压了两个多月,我正着急上火呢?天天急得跟什么似的?也是天可怜见,就遇着了小兄弟你。” 夏红说着,竟用莲指摸了下段融的衣襟。 段融立马后退了半步,笑道:“敢问夫人,半年盘账期,可是七月初吗?” 夏红立马正色道:“七月初三。长老院那日就会派人来查账的。” 段融点了点头,道:“不会就只查这兑换药物的账目吧?” 夏红见段融一语就问到了点子上,眼睛顿时一亮,果然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她微微一喜,道:“当然不是。兑换药物的账目,是属于出库的账目。” “还有就是,药阁每月的三日,十三日,二十三日,都会依据此月出库账目,对楼阁内的药物进行补充。这补充的就是入库的账目。” “除此之外,就是盘点库存的账目。” “出库、入库与库存,要彼此核对。 “三账合一,滴水不漏,才是严丝合缝的好账呢!” 段融闻言,目色微微闪动,他轻拍了下桌子上的账册,道:“这两本是出库的账册。劳烦夫人,将入库的账册和盘点库存的账册,也各拿个整月的出来。我想看下。” “小兄弟,你稍等。” 夏红见段融讲话,越来越靠谱,不自觉间,对段融的态度已经有了变化,隐隐间,竟似起了几分恭敬来。 夏红又从架子上和另一口箱子里,各抱了账册出来。 段融就着昏暗的烛光,将几本账册快速地翻看了一遍。 段融忽然指着最初的两本的账册中的一本,道:“这本账册怎么记得这么乱?我看有些条目都记错地方了嘛!?” 夏红闻言,顿时脸色微微一红,原本明亮的眼神也开始忽闪。 段融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夏红顿了一下,还是支支吾吾地说道:“账房不在嘛!我只有自己誊写、登记……账房的活儿,我又不熟,难免会出错……” 段融道:“你誊写、登记了几个月的?” 夏红道:“老账房是三月初病倒的。也就三月、四月的。” 段融道:“老账房的账目,应该问题不大,我就核对下就行了。但他不在这两个月的账目,可能有些复杂,很多地方都要调整,而账目这东西,夫人你也知道,牵一发动全身,这工程量可是不小啊!” 段融说着,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夏红心头咯噔一下,脸色紧张地问道:“怎么?年中盘账期前,弄不出来吗?” 段融目色凝重,道:“现在才五月初。差不多还有两个月呢,应该可以。” 夏红见段融吐口说可以,终于暗松了口气。 段融道:“夫人,这么大的工作量,又得赶进度。你看这每日的点数,能不能再稍微往上提一提呢?” 夏红闻言,白了段融一眼。 敢情这小子刚才摆出那么为难的样子,吓了她一跳,就是为了跟她讲条件呢。 “那不行。”夏红从袖口抽出手帕,揩了揩腮边的细汗,道:“老账房在时,也就是每日两点的贡献点。” “平白无故多给你,别人要说闲话的。”夏红说着,饶有深意地瞥了段融一眼。 夏红那一眼,看得段融不由地打了个寒噤。 既然老账房在时,就是每日两点,那他的确不好再多要了。 段融迟疑了下,道:“那这样吧。夫人,我这情况,你也知道,我在师傅那边还做着药童呢。也不能天天来给你盘账。这贡献点呢,我们按月结,每月六十点。我保证每个月给你把这边的活儿干好。不过呢,在时间上,我自己安排。我啥时候来,啥时候不来,你不要干预。你看,这样可好?”夏红问道:“年中盘账前,你能把上半年的账都弄好吗?” 段融道:“自然可以。我既然接了这活儿,就不会让夫人交不了差的。” 夏红目色闪烁,娇媚笑道:“你这话,可说是去了我的一块心病呢。不瞒你说,我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的,天天就焦心着年中盘账的事。腰上的肉都掉了呢……” 夏红说着,轻轻抚过自己纤细婀娜的腰肢,眼神也跟着迷离起来。 段融见夏红那撩人的姿势,眼皮不由地跳了一下。 他忽然道:“夫人,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夏红顿时眼神一亮,道:“你说。” 段融道:“我想预支半个月的贡献点。” 夏红见段融说的是预支贡献点的事,顿时目色一黯,道:“我等会写了条子给你。你自己去光禄院兑出来吧。” 段融抱拳低首,道:“谢夫人。” 夏红见段融态度冰冷,执礼甚恭,顿觉索然无味,便道:“那你在此盘账吧,我先走了。你有什么事,就到柜台那边找我。” 夏红说完,便扭着腰肢,出了房间。 段融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看了门口那边一眼,不由地嘿嘿一乐,轻声道:“真够败火的啊!要是西门坎坎那小子在,说不定会喜欢呢!” 段融说着,便把房门关了起来。 他目色一凝,立即开始着手盘账的事了,他准备先列个工作进度的时间表出来…… 段融虽然只看了几本账册,但心里已经基本有谱了,这活儿对他而言,其实可说是,杀鸡用了牛刀了。 他吞噬过李均那铜制算盘的器灵,已经有了妙账如织的境界。 这不过两个月的账目而已,也能叫活儿? 段融只在那房间里,呆了两个时辰,便锁门走了。 他盘账的间歇,夏红已经将兑换三十点贡献点的条子和这存放账册房间的钥匙,一并交给他了。 段融走过柜台,向夏红打招呼,道:“夫人,明儿见。” “你这就走了?”夏红见才中午呢,她还以为段融来一趟,要干到晚上呢。 “对。我还有点别的事,明天再来。”段融说完,便径直离开了。 夏红看着段融的背影,目色狐疑,道:“这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个踏实干活的?” 段融先去光禄院,拿着夏红签字盖章的条子,给了光禄院那边的人。 光禄院的人,见了条子,便拿出了一柄编号匹配的特制钥匙,对着段融的星盘后面的中间的那个孔,拧了几下,就将星盘递回给了段融。 段融接过一看,只见星盘盘面上的点数,已经由七十五变成了一百零五。 段融袖了星盘,便出了光禄院。 段融从光禄院回到了做药童的那山头,他先去密林中,弄了只野味,打了打牙祭。 而后便去自己打理的那片药园,瞄了两眼,他扒开霜毛蒿的丰茂的叶子,察看了根部土壤的湿度,段融觉得暂时不用浇水,便去密林中练功了。 段融将四门武功全过了一遍,才去自己的洞穴内,拿着两个麻袋,回到了密林中。 段融走到了密林更深的地方,将麻袋铺在了那里。 他发觉,捉毒虫不能老在一个地方捉,三次过去,麻袋就已经装不满了,必须要换地方了。 段融捉过毒虫,喂过黑血藤后,便攥着卷起来的两个空麻袋,往自己的洞穴而去。 他走到洞穴口不远处,忽然看到黄昏的天色中,殷琮正等在他的洞穴口,左右徘徊。 殷琮一见段融,便道:“我上午来过一趟,你那时不在。我估摸着,你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段融抬了下眼皮,道:“我上午出去了。” 殷琮瞄了眼,段融手中的空麻袋,道:“你去喂黑血藤了。” “嗯。” 段融走进了洞穴,殷琮也跟着走了进去。 段融见殷琮进来,便摸出了火折子,点亮了石桌上的烛灯。 段融坐在了石床边沿,殷琮则坐在了一个墙边的的石凳上。 殷琮方一落座,便看着段融,小声道:“今天下院的秦老头来了?” 段融目色一动。“来干嘛?” 殷琮道:“还不是汤洙的事。说是意外炸炉死的。秦老头来看过后,已经将此事报给宗门了。” 段融沉默不语,目色不住地闪烁着。 殷琮继续说道:“秦老头走后不久,他们就把汤洙埋了。你知道秦老头来时,说了什么吗?” “说什么了?” “他说,又死了一个。” 段融的眼皮不由一颤。 殷琮将头低了下去,道:“听秦老头那话头,我来之前,这儿就死过一个记名弟子。就是那人死了,我才来的。我来这儿,已经一年多。” 殷琮忽然抬头,死盯着段融,道:“段融,你知道,你为何会来这儿吗?” “为何?”段融觉察到了殷琮目色中弥漫的恐惧。 殷琮道:“这儿原本还有一个记名弟子叫魏峦。在你来的两个月前,他忽然失踪了。” “失踪了?” “我当时还很奇怪。这小子马上就熬过三年,眼见要参加记名弟子考核了。怎么会忽然失踪了呢?我现在知道了,段融,他不是失踪了,他是死了。” 殷琮说着,他低沉的声音开始颤抖,两手因为恐惧,紧紧撕扯着裤子。“你现在住得这个山洞,就是他原来住的。” 段融脸上的肌肉跳了跳,心头顿时浮起一阵膈应来。 这洞穴内的很多东西,他都在用,包括石床上的被褥,他原本对这些东西不太在意,但没想到这些竟都是死人的东西。 这洞穴,当时是潘雍领他来住的。 潘雍当时一定是知道魏峦已经死了,甚至搞不好,人就是他杀的。 他明知这里面是死人的东西,还故意让他用…… 其心可诛。 (本章完) 第327章 兑换青瞳 第327章 兑换青瞳 “段融,你怕吗?” 殷琮忽然抬起头来,摇曳的烛光,在他脸上晃动着。 他的目光盯着段融,就好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某个东西一般。 段融也看着殷琮。 殷琮那苍白的脸和恐惧的眼神,在昏黄烛火的映照下,让段融的心头不由一凛。 恍惚间,他感觉自己好似是置身于前世看过的某个恐怖片里了…… 在那个恐怖片里,最后所有人都死了,只有魔王活着,继续在世间寻找着下一批的猎物…… 而那里面,某个人的表情,就跟现在的殷琮是一样的。 段融知道殷琮的意思。 他是感觉到了危险,想跟自己报团取暖。 但是,段融实在是不想带他。 因为,蠢是无药可医的。 段融叹了口气,眼皮略一耷拉,似乎是缓和下尴尬的气氛,过了会儿才重新抬起头来,看着殷琮,说道:“殷琮,不要做任何事,你才有可能活下去。你是斗不过他们的。明白吗?” 段融觉得,只要殷琮不出昏招,去招惹潘雍和陈祜,他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因为,在潘雍和陈祜看来,他是危险系数最低的存在。 “不做任何事?”殷琮目色闪动,思索着段融话里的意思。 “是的。”段融道:“你只要不对他们构成威胁,他们暂时就不会动你。” “那,万一……” 殷琮似乎还想说什么,段融却直接打断了他。 “没有万一!就算真有万一,你真以为你能改变什么吗?” 段融的炯炯目色盯着殷琮。 殷琮的气瞬间就泄了下去。“也许你说的对。” “你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去了。”殷琮起身,转身走出了洞穴。 段融看着殷琮的背影,目色无波。 他知道殷琮此来,是想和他商量出个对策。但段融却只告诉他什么也不要做,殷琮此时心里一定很失望。 但是,段融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他实在没法,再带着殷琮这个定时炸弹。 殷琮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做出啥事,让潘雍和陈祜,开始对付他。 因为,蠢人最大的缺点其实不是蠢,而是,他们总以为自己是聪明人。 如果行有余力,他或许还会帮一把。但此时,他自己都生存难保,哪里还有余力,去顾念此人呢? 刚才殷琮问段融怕吗?段融没有回答他。 此时殷琮已走,段融心底很明白,他内心深处,其实充满着恐惧,周遭的一切,都让他觉得黑暗、压抑。 不自觉间,他已经升起了一种强烈的逃离欲。 他必须想办法从这里离开。 商象语是个极度危险的家伙。 段融目色凝重,他很确信自己的感觉。 必要时,他甚至可以脱离太一门……换个身份,重新开始…… 只是这太一门门规森严,一旦入山,是不能随意离开的。 记名弟子归下院管,他们要出山是需要下院的批条的,要不然连山门都走不出去。 段融目色闪动,此事急不得,还得走一步看一步。 他忽然眉头一蹙,立马将石床上的被褥卷了,连带着将洞穴内的一些物品,一并扫入怀里,大步走出了洞穴,站在崖边,将怀里的东西,用力一扔,丢向了崖底。 随着噹噹噹的两三声脆响,那是一个喝水的竹筒,砸在崖壁上的声音,大大小小的东西,已经在翻滚的白雾中,沉没下去了。 段融走回了洞穴内,将下院领来的那张兽皮毯子,铺在了石床上,这才吹灭了烛灯,盘膝坐在了石床上。 不过数息过后,段融已经心如止水,沉心进入了修炼中了。 修炼,提升自身的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也是活下去的最有力的依仗。所谓守正出奇。没有这个正,一切所谓奇招诡谋,都是镜水月。 段融一夜苦修,直到天亮才躺下睡了两个时辰。 他睡醒后,简单洗漱一番,便往药阁去了。 段融沿着崖壁边沿走着,他走过去石坊和兵器坊的铁索时,脚步微微一顿。 其实,他心里很是压抑,也很想去找萧玉和西门坎坎倾诉一下。 但是段融略一思量,便觉作罢。 商象语这边的事,他不想把萧玉和西门坎坎搅进来,而且段融觉得他们其实也帮不上啥忙。 论境界,他们两人都还未入真气境。 而且,跟自己一样,刚入门不久,都是两眼一抹黑,很多东西都不懂呢。 自己起码还去过药阁,去过光禄院,领了星盘了。 他们两个一直关在石坊和兵器坊内,说不定连星盘都还未领呢。他记得殷琮可是抱怨过,他是来了一个多月,潘雍才带他去领的星盘。 萧玉和西门坎坎的情况,说不定也是一样。 段融到了药阁,只在那逼仄的房间内,盘了两个时辰的账,就走了。 如是五日后。 此日,又干够了两个时辰,段融正要离开,忽然在曲形柜台那,被夏红一把拉住。 夏红颇有几分泼辣地说道:“你这家伙是怎么回事?我每日两点贡献点的给你。你天天就弄两个时辰就跑了,你真以为老娘那么好坑啊?!” “别拉拉扯扯的。”段融胳膊一拧,缩骨功一施展,手臂就从夏红的掌中脱了出来。 夏红轻咦了一声,颇为诧异地看着段融。 段融道:“我们有言在先。我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你不能干涉。” 夏红鼻子里冷哼一声,道:“我不干涉的前提,是你能把活儿,给我干好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干好?” “你每日就来两个时辰,也能算干好了?你糊弄鬼呢?” 段融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夏红,道:“来,你跟我来。” “干什么?去哪?” “看账册!” 两人一起来到了放账册的房间,段融摸出火折子,点燃了烛灯。 只见逼仄房间,中间的那张长桌上,摆着几本账册。 段融从里面抽出了一本,在桌子上推向夏红,眉毛一挑,道:“那,自己看。” 夏红翻开,正是她誊写、登记的三月份的账册,只见原本凌乱的条目里,几乎每页都有好几条的改动和备注,而且那字体娟秀飘逸,显然不是她写的。 夏红呼啦啦向后翻去,只见大半本账册都已经批注过,只剩没几页,这整本账册眼见就要过一遍了。 夏红抬眼看着段融,问道:“这些都是这五日弄的?”段融大咧咧地在一张椅子上一坐,道:“要不然呢?” “你大可以再仔细察看察看。看我是不是胡乱改的。” “那不用。” 夏红方才已经挑着看了几个,那更改之处,的确是将她原本错漏的地方给改过来了。 夏红尴尬地笑了笑:“要照这个进度,七月初三以前,上半年的账,肯定是能盘出来的。” 段融站起身来,看着夏红,道:“我已经说过,一定会让夫人交差。请夫人以后就不要再疑神疑鬼了。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要回师傅那边了,那边还有别的活儿要干呢。” “没……没事了。” 段融和夏红,一前一后走出了房间。 段融走过柜台时,向夏红道:“明儿见,夏姨。” 夏红原本想回了一句,但她的笑容却忽然僵在了脸上。“姨?!” 夏红着段融的背影,嚷着骂道:“臭小子,叫谁姨呢?我有那么老吗?” 段融头也没回,只是摆了摆手。 段融刚走没多大会儿,夏红坐在柜台前,越盘算越觉得自己亏得慌。 “这小子,每天就来两个时辰,就赚走了我两点的贡献点。而且还不是天天来,他啥时候想来才来。” “这也太好赚了。” “不行!下次见了这小子,我得给他砍砍价。” 但夏红转念一想,万一这小子撂挑子不干了,时间这么赶,她又去哪找人呢? 算了,还是先稳一手,等过了半年的盘账期再说。 夏红又想起,段融那手飘逸俊俏的字体,还有那清飒飒的账目,她蹙着的峨眉,终于舒张了些。 “小子,也就是看你活儿好。老娘就让你占一把便宜……等过了半年盘账期,再跟你算账……” 段融离开药阁,回到商象语那山头。 他在密林内,先将四门武功,都各练了几趟,然后盘算着日子,今日又该喂食黑血藤。 他便捉了两麻袋的毒虫,提着圆鼓鼓的麻袋,往洞穴深处走去。 这洞穴内,段融已经走了数次,也算熟悉了,但此处他从来不敢乱逛。 不仅仅是因为黑血藤,本就恐怖、诡异,也因为段融他已经知道黑血藤是什么物种。 黑血藤是源自于,空间扭曲的地底世界里的异种。 黑血藤能在这洞穴深处生长,说明那洞穴深处已经很是接近扭曲的地底空间。 在扭曲的地底空间内,有许多危险的异种,即便是元气境的武者进入,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更何况,段融才刚刚步入真气境呢。 这洞穴深处,既然已经接近空间扭曲的地底世界,段融要是在这洞穴内胡乱探查,搞不好就从哪里误入了进去,那样的话,他恐怕会死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下…… 喂食黑血藤,段融早已经熟稔。 段融举着火把,刚走到了黑色岩层边缘处,便看到另一株黑血藤上,两颗果实,都闪着红色的荧光,那荧光中有黑气不时浮动…… 段融目色一动。“又成熟了两颗黑血果。” 段融知道,这黑血果是商象语炼丹的主药。 段融虽见两颗黑血果成熟,但还是手法娴熟地将两袋子毒虫,挥洒在两株黑血藤的周遭。 之后,他便转身离开了。 段融穿过密林,沿着崖壁边沿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了潘雍的洞穴口,在那里喊了几声。 此时,正是下午天光明亮的时辰,也不知潘雍在不在洞内? 段融喊了几声,没见动静,便准备离去,他刚一转身,只见一个人影从洞穴内走了出来。 潘雍一见段融,便笑道:“是段融师弟啊。怎么?找师兄有事?” 段融看着潘雍那貌似憨厚的笑容,便心头一阵恶心,不过他还是面色平静地说道:“啊,师兄。我刚喂食黑血藤,发现另一株黑血藤的两颗果实成熟了。” “两颗都成熟了?” “是。”段融语气肯定道。 潘雍笑呵呵地拍了下段融的肩膀,道:“好,我知道了。我等会儿就告诉商师去。” 段融抱拳道:“那师兄,我先过去了。” “好,师弟。你忙你的去。” 段融转过身去,厌恶地看了自己的肩头一眼。那里方才被潘雍拍过。 段融转身的瞬间,潘雍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他在那等了一会儿,待段融走远了些,他便往密林走去。 他要亲自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两颗黑血果成熟。 虽然他觉得段融不会在这事上骗他,但他从来就不相信任何人。无论大小事。 段融离去潘雍这边后,便一门心思,投入到了修炼中。 此日清晨,他还在昏沉的梦里,便听到有人喊他。 段融醒来,便目色一动,走出了洞穴来。 他一出洞穴,便看到了洞口处的殷琮,只见殷琮的腰间系着上次的那个袋子。 段融昨日告诉潘雍,有两颗黑血果成熟时,就已经在想殷琮,今早会不会来找他? 果然,殷琮还是来了! 这说明,经过这几日,商想语已经找到了,解决炸炉问题的方法。 对于商象语能不能成功解决炸炉的问题,段融内心是有矛盾的。 上次炸炉,商象语的反应就那般激烈,如果这第二次再炸炉,还指不定商象语会怎么样呢? 说不定,一夜发疯,把他们全杀了! 段融觉得这种可能性,完全存在。 基于这个原因,段融自然不希望,第二次再炸炉。 但段融也不知道,一但商象语真的炼丹成功,那又意味着什么…… 不过,这些问题,都不是段融能够把握,他只能随缘应变。 但,有一件事,却是他前几日,就已经想定了的。 那就是,这次去药阁兑换药物时,他要把胎藏经第四层的辅助药物,“青瞳”给偷偷兑换出来。 现在,账目都会过他的手,他要不留痕迹地抹去账里的一条小尾巴。 对段融的账目造诣而言,这已经不是什么难事。 这样一来,此事就再无风险了。 事不宜迟,正是早做早了。 段融和殷琮一起,划过铁索,来到了药阁的那座灰墙黑瓦的三层楼阁内。 夏红见段融今日倒还早来了一个多时辰,顿时有些欢喜,还以为自己昨日的那番敲打起了作用呢。 结果,接下来,她就看到段融的身后,又走出来了一人,正是腰间系着袋子,一脸愁容的殷琮。 夏红的笑容,顿时一拉,她瞥了一眼,殷琮腰间的那袋子,嘟囔道:“我还以为这小子该了性子,知道早来了呢。敢情这压根就不是来给我干活的!?” 夏红显然看出来了,两人是来药阁,给商象语兑换药物的。 (本章完) 第328章 二次炼药 第328章 二次炼药 段融和殷琮,一人提溜着一个口袋,从灰墙黑瓦的三层古朴楼阁里走了出来。 段融偷偷兑换的青瞳,就在他手中提溜着的那口袋中。 整个过程,还是蛮顺利的。殷琮一直心不在焉的,压根就没注意段融,他也许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只将潘雍告诉他的兑换点数给牢牢记住了。 方才,在曲形柜台那边,点数相合,殷琮也就觉得这次应该没有出错。 但对段融而言,他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他用商象语的星盘兑换了青瞳出来,还要保证点数相合,就必须少兑换八十点的其他药物。 他要想不留痕迹地完成兑换青瞳的事,就得把缺少那八十点药物给补上。 不过,关于这一点,段融早已有规划了。 潘雍列出的清单里,有几味药草,是他在记名弟子兑换的那地方,也能兑换出来的。 段融现在就准备去,记名弟子兑换那地方,把缺少的几味药草兑换出来,补充进去。 段融与殷琮,走过一道立着瞭望塔的大门,那瞭望塔上有一个黑影站在上面,手持强弓,后背挎着箭筒。 段融略一驻足,道:“殷琮师兄,我去记名弟子那边,兑换点东西,你等我一下。” “嗯。”殷琮点头道。 段融刚一转身,殷琮忽然道:“等下,我也跟你一起去。” 段融目色一动。“哦,好!” 两人一起,往角落处的一排低矮的建筑走去。 两人走到那里,殷琮道:“师弟,我准备去兑换些伤药,你要兑换啥?” 段融道:“我准备兑换些修炼的丸药。师兄,你是受伤了吗?” 殷琮笑了一下,道:“那倒没有。最近不太平,弄点伤药在身上,有备无患吧。” 段融看了殷琮一眼,明白了他心里的想法。 “那师兄,我兑换完,还在这儿等你。” 段融说了一句,便转身向兑换丸药的那间房间走去。 殷琮也向兑换伤药的那房间走去。 段融走到兑换丸药的门口,脚步一顿,眼睛的余光便看到殷琮已经进了兑换伤药的房间,段融立马施展身形,一蹿而入,进了中间那兑换药材的房间去了。 段融快速兑换好了几味药材,塞进了手中的口袋里,便立马蹿了出来。 虽然段融的动作已经够快,但毕竟是四味药草呢,他还是了一些时间。 出门的瞬间,他很想有神识扫一下外面,看殷琮是不是已经出来了,但是他不敢,这里毕竟是药阁,贸然动用神识笼罩,风险太大。 段融其实已经想好了托词,如果他出去,殷琮已经在那里了,他就说兑换好了丸药,有些好奇,便进这边看了一下,料想殷琮应该也不会多想的。 但当段融跨出门外,却见走廊外,空无一人。 段融暗松了一口气,但他提溜着口袋,在那站了许久,竟也不见殷琮出来。 段融正在心头纳闷。兑换个伤药,要这么久吗? 就在段融心头打鼓时,一个人影从兑换伤药那房间里,走了出来。 那人一边走一边摇头道:“就这么一瓶,就要十点贡献点,太坑人了!” 殷琮走了过来,看到段融,问道:“你也兑换好了吗?” “嗯,兑换好了。” “那走吧。” 殷琮将手中的伤药一袖,两人便出了药阁,往崖壁边沿的铁索走去。 两人走到划往下院山头的那条铁索,各自将手中的口袋,系在了腰间。 殷琮扭头嘱咐段融,道:“装药草的口袋,可要系好啊。” 段融道:“放心好了。” 殷琮点了点头,沿着索道,划进了大雾弥漫的山谷内,消失了身形。 在殷琮在大雾中,消失身形的瞬间,段融便立马将系在腰上的口袋,解了下来。 他立刻蹲在了地上,将口袋摊开,在里面好一阵翻找,才从药材的底下,捏了一个小巧的绿色瓷瓶出来。 段融看着手中的瓷瓶,目色一喜,这里面的就是修炼胎藏经第四层的辅助药物青瞳。 段融将他瓷瓶,放入了衣襟内兜,然后将地上的口袋提起,重新系好在腰间,这才沿着索道,划进了大雾里。 段融跳下铁索,落在下院那座山头时,殷琮已经等在那里了。 虽然两人身上都湿漉漉的,但是他们还有从前头划铁索,回到商象语那边的山头,现在拧干也没用。 两人一起,沿着崖壁边沿往前走去,在悬崖边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湿脚印子。 他们回到那边山头时,天色已经开始转黑,茫茫的雾气,在渺远的暮色里翻滚着,充盈着一种诡异压抑的气氛。 两人走到了潘雍的洞口处,将两袋的药物和星盘,给了潘雍。 潘雍瞄了一眼那盘面上的点数,点了点头,笑道:“两位师弟,辛苦了!两位这几日,不要外出,估计我们又该处理药草了。” 两人应了潘雍,便转身离去了。 段融和殷琮,路上又闲聊了几句,便各自散去了。 段融沿着崖壁走着,但他没有回自己的山洞,而是脚步一拐,去了密林中了。 他走到密林深处,一方隐蔽的青石处。 段融在青石上,盘膝而坐,假装修炼。 过了一会儿,他确定四下无人,才忽然跳下青石,在那青石底下挖了个坑,将那小巧的绿色瓷瓶给埋了进去。 段融做完了这些,才兀自走回了自己的洞穴内。 这辅助药物,他虽然得了,但他还无法立即着手修炼。 此事,段融早已经想过,在商象语这地方修炼胎藏经太危险了,因为修炼胎藏经要构建坛城,很容易被看出来。 但,段融已经为自己修炼胎藏经,想好了一个去处。 那就是去萧玉那里练,萧玉的石坊那里,雕刻的就有四大明王的神像。 当然,萧玉住的那洞穴内的四尊神像,对段融来说,可能有点太大了。 坛城内的神像,在修炼胎藏经时,会投影进入灵明识海内。 石像投影进入灵明识海内的神影,要远比画像投影进入的神影的威压大。 这是因为媒介不同,功法与之相应,而降临的神力也会有所变化。 那半人高的石像,所降临的神影威压,段融觉得以自己现在的神魂强度,可能还承受不了。 不过,萧玉那里,还有许多小的神像,只要让萧玉拿过来四尊就可以了。 而是萧玉所在的石坊,是属于太仆堂管辖的。 太仆堂跟下院一样,里面的人,很多甚至都不是武者。 所以,在萧玉那修炼胎藏经,应该比在商象语这边,要安全得多。不过,这几天显然不行。接下来要处理药草,然后就是第二次的炼药了。只有等忙过了这段,他再找机会,去萧玉那炼胎藏经了。 想起,第一次炼药炸炉的事情,段融就对这第二次炼药,心有余悸。 “但愿别再出啥意外了……” 段融叹息了声,便在黑暗中,盘膝坐在了石床上。 段融五心向天,运转真气,数息后,他手一翻,便将一粒正阳丸,扔入了口中。 段融咽下丸药后,澎湃的药力便慢慢散发,涌入经脉。 段融凝神内视,控制着药力和真气的激荡相融…… 接下来的几日,潘雍、陈祜、段融、殷琮四人,便在大平台处,开始处理药草了。 这次处理的药草,基本都跟上次一样,故而虽然少了汤洙,但处理药草的进度,却并未受到多少影响。 第四日的傍晚,眼见暮色就要降临,几人也准备收工了。 潘雍盘点了剩余的药草,明日就能处理完,估计到了明日的夜里,就可以着手炼药了。 第五日清晨,段融跨过石围栏,走到了大平台一角时,潘雍、陈祜、殷琮三人,已经坐在了那里。 段融刚在一马扎上坐下,殷琮便向他啧了一下,段融看向他,他便用下巴,点了点对面的平台处。 段融凝目看了过去,那一角的平台一般是傻子活动的地方。 但此时,只见一条铁链子孤零零的被扔在那里,铁链头处原本是箍在傻子腰上的铁圈,竟也被打开了,扔在了地上。 段融目色一跳,道:“傻子人呢?” 殷琮怪笑了一下,道:“谁知道?我早上来,就是这样。” 潘雍黑着脸,道:“干好自己手里的活儿。少攀扯闲事。” 段融瞄了一眼潘雍的脸色,目色微微一动。 他有种感觉,潘雍似乎知道傻子是去了哪里。 到了下午的时候,该处理的药草就已经处理完了。 潘雍清点了下,脸色有几分疲惫地笑道:“终于都处理完了。大家可以回去休息两个时辰,今夜我们就随商师,进洞炼药。” 几人随之各自散去。 段融回到山洞,啥也没干,便坐在那里,开始闭目养神。 夜里炼药,还指不定有什么事呢,段融准备调整一下自己,让自己处于巅峰的状态中,这样万一有什么意外,也能应对。 段融休息好后,便去密林中,打了只野鸡回来,在洞穴门口烤了。 他吃饱喝足,就坐在洞口的火堆旁,将自己的鸣鸿刀擦了擦。 眼见着时辰差不多了,段融便回刀入鞘,站起身来,往密林中,炼丹的地方走去。 段融刚走入密林,便远远看到了陈祜的身形,他故意放慢了些脚步,拉开了陈祜间的距离。 段融走入炼药的那个巨大的洞穴时,只见赤红的石壁上,已经点燃了数支熊熊燃烧着的火把。 将巨大的赤红洞穴,映得亮如白昼。 只见商象语在一处平台上,盘膝而坐,穿着他那一身,皱巴巴的邋遢道袍,他全白的头发披散在身后,面色平静,双目紧闭。 而在洞口的不远处,潘雍和陈祜已经站在了那里,段融走进洞穴的时候,两人都看了他一眼。 段融走入洞穴,站在了潘雍和陈祜的不远处。 只见洞穴中央的石坑上,还放着上次的那口双层大丹炉,只是那丹炉二层的某个地方,却是凹下去了一个小坑。 丹炉附近的地上,已经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各种药材和一些瓶瓶罐罐,这显然是潘雍提前就放好了的。 就在这时,段融的眼皮陡然一颤。 他忽然看到,商象语盘坐的身后角落处,放着两口大鼎,其中一口大鼎内,似乎躺着一个人,只见其手脚和半个脑袋露在外面。 段融虽然看不见那里面的人的脸,但他已经猜出了里面的人是谁。 是傻子! 只是段融不解,傻子为何会躺在那口大鼎里?而且还一动不动如同睡着了一般。 前段时间,段融已经听殷琮说过,说那傻子,其实是商象语的儿子。 但段融总觉得不像,两人的年纪差距似乎并没有那么大。 就在段融目色闪动着沉思时,殷琮也走入了洞穴内,站在了段融的身旁。 四人到了之后,都站在一面,默然静立,没有一人讲话。 因为商象语就盘膝坐在不远处。 过了大约半柱香后,商象语才忽然睁开了眼睛,头颅半仰,吐了一口浊气。 他目色扫过,立在洞口一面的四人,站起身来,道:“准备炼药吧。” 四人随之,各自归位。 段融和殷琮,依然站在了两架木梯上,守着丹炉二层的两个加药口。 汤洙死去,便临时少了一人,潘雍负责一层的两个加药口,而陈祜则负责另一个加药口。 商象语见几人各自归位,便缓步走到了洞穴的一角,只见那里的地上躺着一方大黑石,如一口黑色巨棺一般。 商象语站在大黑石旁,两手横举,从丹田处缓缓抬起,于此同时,他体内的天地元气,便开始在经脉间奔涌。 商象语两手把住那大黑石的一边,陡然用力,将大黑石抬起,商象语额角的青筋爆出,才将那大黑石推得侧立着,可见此石的重量。 随着大黑石,侧立在旁,汩汩的岩浆便从大黑石下涌出,沿着沟道,流向丹炉下的大坑内。 随着如铁汁般滚烫的岩浆涌出,洞穴内瞬间便开始翻滚着炙热的气流。 气温数息后,便也攀升到可怕的程度。 商象语站在丹炉旁,注意着火候,待炉鼎红透数息后,他忽然沉声道:“一号加药口,地黄精。” 潘雍早已经拿着一白色瓷瓶,守在一号加药口处,商象语方一喊出,他便将手中的瓷瓶内的液体,一股脑地倒进了丹炉内。 随着药汁入炉,阵阵的白雾,便在丹炉内弥漫着…… 商象语站在那一圈透明的水玉旁,双目紧盯着丹炉内的细微变化,他的目色既沉静又癫狂,就如同一个操盘手,疯狂杠杆后,盯着开市的盘面,又如同一个怪诞的科学家,在专注于毁灭人类的某种实验。 几人在商象语的口令下,不停地将各种药物加入了丹炉。 段融觉得自己加的药,几乎跟上次炼药一样,只是每种药草的量,似乎都多了不少。 随着时间推移,丹炉旁地上的瓶瓶罐罐和各种药草已经没剩多少了。 商象语隔着那圈透明的水玉,盯着炉内,他脸上的荧光不断地变换着色泽,忽然商象语支起腰来,他知道已经到了最关键处了。 他要用血丹之法,练出血春丹! 商象语嘴唇嗫喏着,他扭过头去,看向角落处的那口大鼎。 商象语扭过头去的瞬间,段融分明地看到商象语的身体,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此时,商象语已经缓步,向角落处的那口大鼎走去…… (本章完) 第329章 无常命数 第329章 无常命数 商象语缓步走到了洞穴角落处的大鼎旁,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双眼露出了一种死鱼般的麻木。 那角落处,有两口大鼎,商心此时就浑身赤裸,屁股向下,窝在其中一口鼎内。 他似乎是睡着了一般,脸色恬静,一动不动。 商象语站在鼎旁,看着商心。 昨日清晨,他解开了商心的铁链子,带他在密林内玩了一天。 他亲自带着商心捉兔子、烤兔子,而且他在密林的大树下,做了一个秋千,商心坐在秋千上,他给他晃了很久,晃得很高…… 商心笑得很开心…… 他虽然是商心的哥哥,但从小到大,这还是他第一次带商心玩。 少时,在家时,商心每次来找他,他都会厌恶地把商心推倒,如此次数多了,商心见他就怕,再也不来找他了。 兄弟两个在密林内,玩了整整一天,直到暮色降临,商心已经累得坐在一方青石,但他依然目色清澈,流着口水,笑看着不远处的商象语。 商象语蹲在商心跟前,用袖口擦了擦他的汗水和口水,怔怔看着他,痛苦道:“心儿,原谅哥哥!” 商象语说完许久,忽而惨笑了一下,将一粒药丸,轻轻喂进了商心口中,商心虽不知那药丸是何物,但觉吞入口中,一股清凉香甜在口中弥漫,商心就着口水将那药丸吐了下去。 下一刻,他便两眼一黑,倒在了商象语的怀里。 此时,在赤红的洞穴内,商象语看着鼎内的商心,商心赤身上淌了一身的汗水,显然是因为岩浆汩汩涌出,洞穴内的温度奇高,给热的。 就在这时,商心颤抖了下,竟忽然睁开了眼睛来。 商象语心头一动,他喂给商心的是一种迷药,只是他特意掺了蜂蜜、薄荷和芝麻糊,想让商心有一种吃丸的感觉。 但掺进入的蜂蜜和芝麻糊,可能稀释了药效,此时,洞穴内又空间密闭,气流极热,商心浑身大汗,而且赤着身,竟似是把残余的药效,也给蒸发掉了。 商心一醒来,就看到了立在鼎边的商象语,他看着商象语笑了一下,就想挣扎着起来。 但他的屁股凹在鼎内,双手双脚都架在鼎边,一时使不上力气。 他抬起一只手,伸向商象语,商心一贯含混的语调,此时竟陡然清晰了起来。“哥哥!抱!” 商象语愣在了那里,满目惊愕地看向商心,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哥哥……抱!”商心在鼎内挣扎着,又叫了一声。 商象语身体抖如筛糠,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奔涌而出。 商心叫了两声,不独商象语听到了,潘雍、段融、殷琮、陈祜他们也都听到了,除了潘雍,其余三人都心头震惊。 商象语原来是傻子的哥哥! 商象语泪眼婆娑,强笑了一下,将商心抱了起来,让其坐在了鼎沿上。 商象语一边流泪一边诡异地笑着,忽然他右手指尖处,若有白芒微微闪动,那是浓郁而暴虐的天地元气,在他指间涌动着。 商象语的手只微微一顿,他便目色含悲,忽然抬起指尖,在商心的胸口某处轻轻一点。 噗的一声,一团血污夹杂着碎肉,便从商心的后背喷出,洒进了鼎里,商心天真呆气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怔怔地看着商象语。 商象语指尖一点之下,暴虐的天地元气,已经瞬间搅烂了商心的心脏。 商象语的手一松,便看着商心的尸体,跌入了鼎里。 就在他杀死商心那一瞬间,他狂乱的心,忽而就平静了下来,连他自己都惊讶于这种突兀的变化。 商象语目色冷漠,看着鼎内的尸体,喃喃说道:“心儿,哥哥死了,你也活不了。杀死你的不是我,是这无常的命数。” “我自己,还有我这支手,都不过是无常命数下的棋子罢了。”商象语抬手,看着自己点死商心的手指,说道。 商象语这时,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丹炉,那丹炉肚子上的那一圈水玉处,荧光还在变幻不定,时绿时青。 商象语目色一凝。火候是不等人的。 此时他再看向鼎内的尸体,兄弟之情已经在他的身体里,荡然无存,此时他看向商心的尸体,目色冰冷,完全就像是在看着一味药引。 商象语忽然抱起靠在鼎边的,一根比人手臂还粗的石杵,用力地向鼎内,一下接着一下地捣去。 鼎内的尸体,很快就被捣成了血污烂泥。 商象语拔出石杵,擦了擦脸上溅上血点和肉沫,他拿起旁边那口鼎内的一块虑布,裹了一大团的血污烂肉,便在另一口鼎内,用力地拧了起来。 随着商象语的拧动,汩汩的血水,从虑布的细眼儿里被拧了出来…… 商象语如此数次操作,商心的尸体,已经成了一堆肉渣滓,而另一口鼎内,则有小半鼎散发着浓郁血腥味的血水…… 商象语满手血腥,一脸冷漠地扭过头去。 商象语扭过头去的瞬间,站在那木梯子上的殷琮,脸成了猪肝色,差点被吓得从梯子上跌落下去。 饶是段融、陈祜、潘雍三人,亦都是脸色难看。 商象语竟然杀了自己的亲弟弟,而且碾成肉泥,榨出血水…… 段融眼皮狂跳,他早已经明白商象语是要干什么了,他是要拿自己的亲弟弟炼药。 难道这就是他想出来的,解决炸炉问题的办法吗? 一股浓郁的恶心,从段融身体深处泛起,如果不是他强压着,他此时已经吐了出来。 并不那炙热气流中的浓郁的血腥味,让他恶心。 而是商象语的癫狂和邪性,在冲击着他的内心的防线…… 那是一种内心秩序的崩塌,所带来的浓重的恶心感…… 潘雍已经是几人中,比较镇定的那个了,但当商象语举着内有血水的大鼎走到他身侧时,他还是愣了片刻。 商象语一双血手将鼎举过肩膀,走到丹炉旁,看着潘雍,冷喝道:“打开药口!” 潘雍抖了一下,如梦方醒,立马用戴着兽皮手套的右手,将加药口滚烫的盖子打开。 “闪开!”商象语再喝了一声。 潘雍退到了一边。 商象语侧身半步,举起大鼎,缓缓倾斜,将鼎内的血水,呼啦啦的倒进了丹炉内。 商象语把鼎内血水倒尽,才砰的一声,将空了的大鼎放在了身后,然后他缓步走到了那圈水玉前,向炉内望去。 潘雍在商象语卸鼎之后,便走了过去,将打开的加药口重新盖上了。 此时只见丹炉内,血雾充满,滚滚翻腾着…… 商象语扭头看向潘雍,道:“去把黑血果捣烂。” 潘雍闻言,将兽皮手套取了,缓步走到角落处的那口大石锅旁,潘雍走到那边,眼皮跳了一下,那石锅的不远处,就是放着商心被榨成的肉渣滓的那口大鼎。潘雍打开了石锅的盖子,只见黑魆魆的锅底处,两颗黑血果,红色荧光黯淡地闪烁,如同两颗跳动着的心脏…… 潘雍目色一动,扭头问道:“商师,两颗黑血果都捣烂吗?” “两颗都捣烂!”商象语透过水玉,死死地盯着炉内,头也没回地说道。 潘雍闻言,便将锅底两颗黑血果,都放入了药罐里,用药杵轻轻碾着。 段融站在木梯上,心头微微一动。 上次炼药,一颗黑血果都炸炉了,这次商象语竟然要放两颗进去。 段融目光注视着丹炉,只要丹炉稍有颤抖,他就准备立刻跳开。上次一颗黑血果榨出的药力,都冲击的他,内功暂失。 这次可是两颗黑血果,要是再炸炉的话,说不定能冲死他。 这时,潘雍已经端着药罐,站在了加药口旁,只等商象语的号令。 商象语站在水玉前,只见丹炉内,血雾翻滚,浓郁的血腥味,随着血雾蒸腾,在洞穴内弥漫…… 商象语忽然看了一眼潘雍,道:“把黑血果加进去!” 潘雍闻言,立马打开加药口的盖子,用木勺子将药罐里的浆液,倒入了丹炉内。 随着黑血果的加入,数息后,便有淡淡的光丝,在浓郁翻滚的血雾中,若隐若现…… 那光丝,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密集,在血气中穿梭浮动…… 商象语的目中,闪过一抹兴奋混杂着紧张的神色。 随着那血雾中的光丝,越来越密集,丹炉忽然颤抖了起来。 就在丹炉抖起来的瞬间,段融陡然从木架子上跳跃下来,落在了丹炉的丈余外,陈祜也几乎在段融跳开的瞬间,也一纵而出,跳出了半丈多远。 殷琮眼见对面的段融忽然跳开,他才反应过来,正欲跳下,忽然听到商象语冷道:“不要动!炸不了!” 随着商象语的话音落地,只见那微微颤抖的丹炉,真的安静了下拉,不再抖动了。 殷琮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出了一口浊气。 商象语瞥了段融和陈祜一眼,道:“都回去。把剩余的药,全入炉!” 段融身形一纵,便如落叶一般,飘落在了木梯子上,那一瞬间的身法,看的潘雍和陈祜,都是脸色一变。 四人将丹炉旁的各种瓶瓶罐罐和剩余的药草,全都加入了丹炉内,然后他们四人便离开了丹炉,站到丈余外的空地处。 而商象语依然站在丹炉旁,看着炉内,目中涌现出一抹狂喜。 只见丹炉内,那光丝和血雾,都慢慢在消散…… 随着血雾的渐渐稀薄,原本充盈在丹炉内的光丝,也已经消弭不见了…… 商象语知道,血丹将成! 他缓步走到了角落处,将岩浆汩汩涌出的那地方的那大黑石,重新压了下去。 随着如石棺般的大黑石压下,如铁汁般的火热岩浆,也不再涌出。 而没有了滚烫的新岩浆的补充,沟道和大坑内的岩浆,表面开始泛起岩灰,如一层沫子一般,渐渐浮盖在了岩浆的上层…… 随着岩浆的温度变化,原本被烧得红透了的丹炉底部,也逐渐恢复了原本的黑色。 只见丹炉内,血气散去,光丝消弭,黑乎乎的丹炉底部,三十多粒血丹,依然成丹! 血丹表面,若有若无的淡淡光丝,包裹丹体,如织闪烁!忽闪如黑暗中的三十多颗眼睛! “终于,成丹了!” 商象语仰头吐了一口浊气,一滴泪不觉间,从他的眼角滑落。 他的这滴泪,已经不是为商心流的,而是为他自己而流的。 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他为了炼制这炉血春丹,到底付出了什么,绝不仅仅是他弟弟的性命而已。 潘雍趋步上前,站在商象语的身后,躬身抱拳道:“恭喜商师,此丹大成!” 商象语扭头看向潘雍,微微点头。 商象缓步走到不远处的平台上,盘膝而坐,潘雍则站在其身侧。 商象语目色扫过不远处的陈祜、段融、殷琮三人,道:“此丹大成,你们也都有功劳。” 商象语说着,袍袖在身前一拂,只见其身前的地上,便出现了三个棕色瓷瓶。 商象语目色冷漠地看着几人,道:“此瓷瓶内,乃是十枚玄元丸!” “这玄元丸,是真气境第一重修炼的最好品质的丸药了。” “以往我只给过潘雍丸药。”商象语说着,瞟了身侧的潘雍一眼,继续说道:“不过,这次,你们人人有份。来,你们过来,这三瓶丸药,你们三人,一人一瓶。” “玄元丸?!”一听说是玄元丹,不独殷琮有点把持不住,连段融也心头一热。 殷琮对潘雍吃独食,暗暗从商象语那得到丸药的事,一直有些不忿,没想到自己来了一年多,也终于从商象语手中领到了丸药了,而且还是玄元丸。 此丸药的品质,可是比基础丸药正阳丸,要好得远呢。 殷琮心头窃喜,趋步走到了商象语的身前。 段融在殷琮走过去的瞬间,也准备跟过去,但他刚走半步,却忽然身形一顿,停在了那里。 段融赫然发现,身侧不远处的陈祜,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而且身体紧张,微微弓背,额头更是泌出一层细汗,双目惊恐不定地盯向,在那平台上盘膝而坐的商象语。 殷琮的眼睛盯着地上的那三个瓷瓶,根本没有发现,段融和陈祜都未跟过来。 商象语见殷琮近身,便拿了一个瓷瓶,递到了他手里,殷琮一喜,便从商象语手中接过那瓷瓶。 殷琮紧攥着那瓷瓶,如获至宝,他此时才心头蓦然一惊,发现段融和陈祜都站在他身后,近丈外的原地处,未曾跟来。 殷琮眼皮一颤,隐隐觉得似乎有些不对。 就在这时,商象语的目色从跨出半步又退回去的段融身上,一扫而过,便紧盯着其身侧的陈祜,笑道:“陈祜啊!看来,还是你了解为师啊!你怎么就知道,为师是不会给你们丸药的呢?咱们这场师徒,还真是没有白处啊!” 就在商象语说时,殷琮已经转过身去,他攥着装了玄元丸的瓷瓶,怔怔地看着身后那边,身体紧绷着的陈祜和段融。 忽然,商象语轻轻跃起,指尖白芒闪动,便点在了殷琮的背后。 噗的一声,殷琮胸口处一团血雾喷出,那血雾里分明夹杂着许多脏器的碎块…… 殷琮身体一抽,手中的瓷瓶落地摔碎……殷琮嘴唇哆嗦,噗通倒地,他的心脏,被商象语从背后,一点之下,一瞬间,就被其指尖闪出的天地元气,给崩得稀烂…… 殷琮倒地处,只见旁边碎了一地的瓷瓶内,竟是空无一物……哪里有一粒玄元丸呢? (本章完) 第330章 火中取栗 第330章 火中取栗 陈祜的额头全是冷汗,身体微微战栗着…… 商象语要杀他了! 陈祜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就来了! 他还以为要等到他三年期满,参加考核的那个时候呢? 在殷琮胸前喷出一团血雾的瞬间,陈祜心底那最原始的求生欲望,还是压过他对商象语的恐惧。 他的脸色铁青,目中满是恶毒。 陈祜忽然探手在腰间一拽,九节钢鞭便脱腰在手。 他身体更是如草丛里受惊的兔子一般,陡然跃起,只见他跃起的瞬间,右手就势一甩,手中的九节钢鞭,如蛇出洞,鞭梢的一柄尾刃,寒光一闪,就在殷琮倒地的一瞬,鞭梢的尾刃,便擦过殷琮的肩头,陡然刺向站在其身后的商象语的眉心。 这是陈祜,拿捏精准的时机! 但,并不是杀商象语的时机,而是他逃跑的一线生机。 陈祜九节鞭脱手的瞬间,便身形一纵,将身法施展到了极致,欲往这洞穴的洞口方向而去。 在殷琮倒地的瞬间,商象语便觉眼前寒光一闪,只见九节鞭的尾刃,几乎是擦着殷琮的肩头,向他射了过来。 商象语目色一凝,便陡然抬手,指尖白芒爆射,点向了陈祜甩过来的九节鞭的尾刃尖。 指尖和寒刃交接的瞬间,只见在白芒闪动下,那九节鞭的尾刃,竟寸寸龟裂,同时就化为齑粉,爆成一团拳头大小的粉尘雾气。 而整个九节鞭也被一股陡然爆发的无形的劲力冲得倒飞了出去! 这就是元气境大圆满武者的实力! 陈祜那拿捏精准的一击,显然也逼出了商象语部分隐藏的力量,这一瞬间爆出的天地元气,显然比其杀殷琮时,要狂暴得多! 但陈祜的身形刚一施展,便觉眼前黑影一闪,只见是原本站在他身侧不远处的段融,竟亦陡然跃起,在半空中,一脚便横踢向他。 陈祜没想到,段融会突然蹿出,拦截自己,他目色一片狠辣,手一翻,就抓了一把匕首在手。 这匕首正是他给黑血藤喂食血食时,用来剥皮的匕首,锋利无比。 陈祜握紧匕首,内息灌注,便向段融踢来的脚上斩去! 陈祜原本以为会血肉飘洒,斩断段融的脚。 但却只听“叮”的一声金石脆响,段融脚尖处鞋面爆开,只见其脚尖处套着一个黄灿灿的虎头。 正是段融练断碑腿,所用的虎头蹬。 段融这一脚,内息灌注,踢得陈祜身形暴退。 段融身形飘落,堵住了陈祜逃往洞口的去路。 陈祜连退数步,才止住身形,脸色铁青,目色如刀。“段融,你……” 不独陈祜惊愕,连不远处的商象语和潘雍,也都目色有几分震惊地看向此处。 段融迎着商象语的目光,忽然抱拳道:“商师,我愿为你诛杀陈祜,以此为投名状!段融一生效忠商师,永无二心!” 商象语闻言,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段融。 但,潘雍和陈祜,却都脸色一变! 陈祜脸色闪过阴冷,忽然大笑道:“段融,你以为,拿我当垫脚石,商象语这个疯子,就能饶了你吗?白日做梦!” 段融目色一凛,道:“一日为师,终生为师。饶与不饶,在于商师,不在你我!” 段融说完,便嚯的一声,抽出鸣鸿刀,身形一晃,就向陈祜斩去! 段融身形晃动的瞬间,潘雍的瞳孔陡然一缩。 段融此时的身法,竟比他平素施展出来的还要精妙。 段融此时已经毫不藏掖,几乎将他所有手段,都使了出来! 而陈祜失了惯用的兵刃九节鞭,战力本就受损,此时段融更是将拂尘开山刀、断碑腿、百错身步,尽数施展,打得陈祜节节败退。 段融的刀招,大开大合,打得陈祜手持匕首,艰难支撑,虎口震裂,兵刃几次都要脱手,但几招过去,段融的刀招忽而细腻,竟微微一侧,精妙迅疾地削向他握着匕首的手指处。 陈祜大惊,翻手抵挡,但就在这时,段融忽然就势拧腰,右腿抬起,陡然踢出,正中陈祜的心窝,将他踢得倒飞出去。 陈祜在半空中,身形失衡,内息紊乱,一口大血如雾喷出…… 潘雍原本站在商象语的身侧,并无出手的意思,此时见陈祜倒飞过来,他忽然目色一动,探手后腰,一柄软剑便在手中哗啦作响。 潘雍身形一纵,便向半空中,向倒飞过来的陈祜刺去。 潘雍此时是想要趁机斩杀陈祜,不给段融纳投名状的机会! 段融方才,连番施展各种武功,刀法、腿法、身法,不仅他心惊,他甚至看还到商象语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陈祜在半空中,眼见潘雍飞身而起,一剑绞向他的咽喉。 他此时,身在半空中,内息紊乱,但也不甘引颈受戮。 陈祜身体微侧,将手中匕首向潘雍的手腕刺去。 在潘雍跃起的瞬间,段融的手边便梅残影绽放,三枚飞刀,从梅残影中射出! 潘雍眼见陈祜的匕首刺来,只软剑一抖,只听哗啦一声,如蛇扭动的软剑,便将陈祜手中的匕首弹飞。 陈祜此时内息紊乱,这匕首一刺,毫无内息灌注,只不过是无力的空招罢了。 潘雍弹飞陈祜的匕首,软剑剑势不减,依旧抖动如灵蛇,向陈祜的喉咙处绞去! 但就在此时,三枚飞刀从潘雍的侧面射来,无声迅疾地直取他的上中下三路。 潘雍陡然转身,软剑随之在身前飘飞! 也就在潘雍打落飞刀,段融身形一纵,便从潘雍身前闪过,手中的鸣鸿刀内息灌注,划过了陈祜的脖颈处…… 随着一片血污挥洒,一具无头尸体落地! 段融抓着陈祜的头颅,在尸体之侧,飘然而落。 潘雍手持软剑,脸色难看,冷笑道:“看来段融师弟,是想把我也杀了啊!” 段融道:“望师兄见谅!三枚飞刀是逼退师兄。并不是为了抢功,我只是不想失信于商师!” 此事爆发之初,段融就发觉潘雍面色冷静地站在商象语身侧,并未像陈祜那样,忽然紧张。 那时,段融就瞬间明白,不知道什么原因,商象语要杀了他们,但却不杀潘雍。 段融抓着陈祜的头颅,走到商象语的身前不远处,忽然跪地,将头颅放在身前地上,抱拳道:“此头奉于商师,以昭段融之心!” 商象语站在那里,负手而立,他如雪白发披肩,脸上看出一丝表情。 段融只是跪拜在地,一动不动。 潘雍看着商象语,见商象语许久未说话,他忽然眼皮一跳,软剑一抖便向段融的太阳穴刺去。“段融,你以为商师看不出来你的这般惺惺作态吗?” 段融眼角余光瞥到潘雍软剑刺来,却依旧跪地,一动不动。 他知道潘雍此时跳出发难,就是要逼他出手。 眼见那软剑的剑尖就要刺入段融的太阳穴内,段融却依旧跪拜着商象语,一动不动。 他在赌一个机会。唯一的机会! 就在这时,商象语忽然伸手一弹,只见指间,一枚碎瓷片,飞射出来,一忽而过,砰的一声,打在了潘雍手中软剑的根部。 软剑倒飞出去,潘雍虎口被震得血肉模糊。 就在软剑飞出去的瞬间,段融浑身一颤,他知道自己死不了了。他赌到了! 就在事发的那一瞬间,他和陈祜,都看到了一线生机! 也各自去拼尽全力,去抓取! 只是在段融看来,陈祜一开始,就选错了! 商象语是元气境大圆满的武者,而他们却全都是初入真气境,他们没有任何机会,能从商象语的手底下逃脱! 那一瞬间,段融就决定,杀陈祜、纳投名状、取信商象语,却拼另一个方向的一线生机! 段融觉得,这条路不是死路的原因,就在于潘雍就站在商象语身侧,而且面色如常,毫无俱意。 段融并不清楚,商象语为什么要杀他们,也许是因为他用自己的亲弟弟炼药,不想此事泄露。也可能还有其他原因,商象语的行事如此诡异邪性,显然是不能以常理度之的。 而且,方才只有电光石火的瞬间,段融根本无暇他想,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如何活下去? 生死之间,一弹指耳! 就在方才商象语弹出碎瓷片的瞬间,已经说明了事情的结果。 段融的头,再次重重地磕在地上,道:“谢商师!” “不用做戏了!”商象语忽然冷道。 段融闻言,心头一抽,重新抬头,目色深邃地看着商象语。 商象语看定段融,道:“段融,我留你一命,不是因为你那些自作聪明的戏码。” 商象语说着,目光扫过段融额头上的碎石屑子,那是方才他重重磕头在地,沾上的。 “我与沈平有故,你又与他有些渊源。我是看在他的面上,再加上你也算是个人才……”商象语说到此处,微微一顿道:“杀之可惜了!” 段融目色闪动,沈平的那本笔记,商象语还一直不曾还给他呢。 潘雍听了商象语的话,忽然目中闪过一抹恨意,他在商象语身边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听商象语夸谁算是个人才呢。 商象语看着段融,道:“起来吧!” 段融抱拳起身,他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太阳穴处,那里有一道淡淡的血线,是被潘雍被弹飞的软剑划出来的。 商象语目色深沉,他虽然嘴上如此说,但心底很清楚,要不是段融那一番造作,杀了陈祜,纳投名状,就算段融与沈平有故,他也不会放过他的。 说实在,他方才决定要杀了他们的时候,他压根就忘了段融和沈平有故的事。 段融连番施展,他才重新审视他,想起了沈平的事。 至于,沈平的事,在他那个决定中,起了多大作用,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商象语忽然手一翻,将一个黑色小瓷瓶,扔给了段融。 段融立马探手接了。 段融看向自己手中的那个小巧的黑瓷瓶,目色一凝。 商象语道:“此瓶内的丹药,一共十粒,一月一颗,对修炼大有裨益!” 段融看着手中的瓷瓶,故作喜色,心中却叫苦不迭。 殷琮之前告诉过他,只有潘雍能从商象语那得到丸药,而方才商象语欲杀他们时,潘雍也是唯一无虞之人。 那么,这黑瓷瓶里的丹药是什么,就呼之欲出了。 这丹药显然是某种能控制人的邪物。 而且估计此物,应是极难炼制,要不然商象语也不会只控制潘雍一人。 而他方才权衡之下,决定留下我。 如果,他控制人的名额,永远只有一人的话。 那么,留下我,是不是意味着他会杀了潘雍呢。 就在段融沉思之时,商象语忽然冷道:“吃一颗!” “现在?”段融愣了一下。 商象语却只是目色冷冽地看着他,并未说话。 段融只略一迟疑,便打开瓷瓶,小心地倒出了一粒黑药丸,只见那药丸只有小拇指盖大小,而且表面粗糙,形状有些不规则。 段融将药丸吞入口中。 商象语看着段融,见段融喉头一滚,似是咽下去了。 商象语忽然身影一闪,段融只觉眼前一,商象语便如鬼魅般,已经站在了他身侧。 商象语忽然抬手,用力捏着段融的下巴,转向火光处。 段融的嘴巴大张着,商象语就着火光,向他嘴里看去。 “舌头翘起来。” 段融闻言照做,商象语松开了手,道:“隔三十天,吃一颗。不吃,多吃,都会死!” 段融面如死灰,但他还是小心地将手中的瓷瓶,放进了衣襟内兜里。 不吃就会死!十粒药丸,起码他还能活十个月。不知道这药丸,是某种毒物,还是其他东西? 十个月时间,也许他能找到方法,解决掉此物对自己的控制呢。 商象语侧目看向不远处的丹炉,此时丹炉基本已经冷了下来了,他看向潘雍道:“去把血丹从炉内取出来吧。” 潘雍闻言,走了过来,看向段融,道:“段融师弟,你也过来,给我搭把手吧。” 段融跟着潘雍,跨过殷琮的尸体,来到了丹炉前。 潘雍手法熟练地,将丹炉二层中间的机簧滑动弹开,然后两人一起,将丹炉的二层搬了下来。 丹炉搬起的瞬间,一股浓郁的香味夹杂着诡异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那味道,甚至瞬间让段融升起几分迷醉之感。 两人站在炉边,向内望去,只见黑魆魆的炉底,闪着三十多个,如织的淡淡光丝。 潘雍忽然拿出一个长勺,将那些如眼眸闪烁的光丝,从炉底一个一个挖了上来。 段融则拿着一个白色瓷瓶和一柄小木勺。 潘雍每挖出一个,他就用小木勺将其拨入手中的瓷瓶内。 那丹药在炉底,闪着如织的微光,但一出丹炉便光晕消散。 段融凝目看去,只见其丹体圆润,通体赤红。 “血丹?!” 两人取丹的整个过程,商象语都在一旁看着。三十六粒,一共装入两个瓷瓶内。 (本章完) 第331章 蠕虫 第331章 蠕虫 商象语从段融手中,接过两个细颈白瓷瓶,他打开一个瓷瓶的瓶塞,嗅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抹沉醉。 商象语将两个瓷瓶袖好,目色扫过不远处的两具尸体,道:“你俩把这里处理一下。” 潘雍道:“还是按失踪处理吗?” 商象语回瞪了潘雍一眼,潘雍立马将头低了下去。 商象语道:“把这里还弄成炸炉的狼藉样子,明天让下院的老秦过来看下,告诉他又炸炉了。” “这……”潘雍心内嘀咕,目色迟疑了下,道:“前一次就是炸炉,这次还弄成炸炉吗?” 商象语听了潘雍的话,沉默不语。 段融见商象语不说话,便道:“就是前一次炸了炉,这次才要弄成炸炉。因为前一次的炸炉,原本就是真的。” 商象语眼神深邃地上下打量了段融一番,扭头看着潘雍,道:“段融见事,比你深。” 潘雍眉头一蹙,眼神明显闪过一抹复杂,连忙道:“连着两次炸炉,恐怕会惊动裁决宗正司,怕是有些麻烦?” 商象语道:“裁决宗正司的人来了也无妨。你俩只管咬定,两次炼的是同一种药,而且都炸炉了。其余的事,让他们来问我。为师自会应付他们!” 商象语说完,便走出了洞穴。 潘雍眼神古怪地看了段融一眼,只一瞬间便换了笑颜,道:“师弟年岁不大,为人倒是老成的紧啊!” 段融笑道:“师兄,我们是同门相处,还是和光同尘的好。” “自然,那是自然。”潘雍道:“师弟你看这现场,该怎么弄呢?” 段融抱拳,道:“但听师兄安排,我就给师兄搭把手。” 潘雍暗骂了一声滑头,笑道:“那师弟我们先按上次炸炉的样子,把这丹炉倾倒过来吧。” 段融点了点头,两人便一起内息灌注,将底下那层丹炉,推得倾倒在一边。 沉重的丹炉,砰地一声斜砸在地上,脚下的岩石地面微微一颤。 潘雍目色扫过殷琮和陈祜的尸体,道:“这两个家伙要砸在一块吗?” 段融瞄了一眼,陈祜的尸体无头,殷琮的心脏被爆,两人倒也不是不能砸在一起。 潘雍看着段融,道:“砸在一起,是不是有些牵强了?师弟你干嘛非得把陈祜的头砍了,搞得现在布置起来,这么费事呢。” 段融摸了下鼻子,没有说话。 他哪能想那么远呢?那时候,他能不能从商象语手底下活下来,都还不知道呢? 两人经过一番思量,最后还是将陈祜和殷琮的尸体,都砸在了二层的丹炉底下。 陈祜的头颅和脖子,被丹炉边沿砸得稀烂,湮灭了其被枭首的痕迹。 殷琮则是的胸口处被砸烂,掩盖了其被爆烂心脏的痕迹。 其实,倒也不是没有别的方案,但两人尸体上都有被虐杀的痕迹,要掩盖其真实死因,只有砸烂,才遮掩地最干净,其他处理方式,难免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两人处理完尸体问题,潘雍看着那倾倒的底层丹炉,目色动了动。 炸炉的丹炉里,还得有糊药渣呢! 潘雍目色横扫,忽然看向角落处的那口大鼎,他缓步走了过去,用虑布包着鼎内商心尸体的残渣,弄进了丹炉内。 潘雍连弄了三趟,才将那鼎内的尸体残渣,全部弄进了丹炉里。 然后他拿起那口大石锅,竟然跪下丹炉下的石坑旁,砸开石坑内表层的浮灰,将下面还有余温的赤红岩浆,舀了半锅倒进了丹炉内。 只听一阵滋啦声响起,一股股浓烟,便从倾倒的丹炉口处冒了出来。 潘雍站在那里,被呛得一阵阵咳嗽。 接着,潘雍又舀了半锅的岩浆,倒了进去,不过这丹炉内已经不再冒烟,也没有滋啦声响起。 段融站在不远处,都能闻到浓郁的烧焦味。 潘雍向丹炉内,看了看,只见底部黑乎乎的渣滓,已经跟上次炸炉差不多了。 潘雍放下了手中,已经很是烫手的石锅,看着段融道:“师弟,你看看,还有什么遗漏吗?” 段融走了几步,捡起了不远处地上的那根九节鞭,他拿着那九节鞭,走到了陈祜、殷琮的尸体旁,将九节鞭的鞭梢缠在了殷琮的腿上。然后,又走到某处,将潘雍打落的那三枚柳叶刀,给袖了。 潘雍看着段融,目色闪动。 他不得不承认,段融是心思缜密的家伙,怪不得商师最后会留下他。 两人都弄完后,便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洞穴,穿过密林,走到了悬崖边沿。 段融走在潘雍身后,始终保持着近丈远的距离。 一路上,两人一句话也没说。 出了洞穴的瞬间,似乎就有某种冰冷的气氛,凝固在了两人之间。 段融走在崖边,在黑魆魆的夜色中,看着潘雍的背影。 如果真如他猜想的那样,商象语只会留一个受控制的人在身边,那么,他和潘雍之间,就还有一个人要死。 这一点,他都想到了,潘雍在商象语身边那么久,一定比他更清楚。 所以,他纳投名状的时候,潘雍才会处处发难。 但,此一时,彼一时。 如果此时,潘雍再向他发难,他会毫不犹豫地斩杀他。 段融相信,如果手段尽出,潘雍并不是他的对手。 至于,商象语那,他既然留下自己,不就是已经动了杀潘雍的心了吗?更何况,还是潘雍先动的手呢。 商象语恐怕乐见其成呢…… 潘雍在前面不远处,走过了段融的洞穴口,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段融站在自己的洞穴口处,看着潘雍的身形,在前面崖壁的拐角处消失,才转身走进了洞穴。 段融脸色阴冷地走进洞穴,盘膝坐在了石床上。 他的心内念头翻滚,此时更是觉得一阵阵后怕。 今晚,他差点就死在了那炼丹的赤红洞穴内。 不过,现在的情况,也够糟糕了。 商象语逼他吃下的那颗药丸,显然是某种能控制人的邪物。 段融盘膝而坐的瞬间,便神识外放,穿透了自己的身体。 一瞬间,他的四肢百骸、经脉脏腑,都纤毫毕现地呈现在了眼前。 吞进胃囊的那颗药丸,早已经消失,散于周身血肉中…… 段融察看着丹田、脏腑,发现并无什么异常,就在这时,段融忽然眉心一蹙。 他发现一个小如灰尘的细小东西,在他的脊椎和脑颅的连接处那里,蠕动着…… 那东西,如此微小,要不是他是在骨节间蠕动着,段融甚至发现不了它。 段融瞬间便把神识集中了过去,锁定那细若灰尘的小东西。 神识笼罩住那小东西的瞬间,段融浑身一冷,头皮如过电般,一阵阵发麻。 那小如灰尘的东西,竟然是一极细小的蠕虫,它在脊椎和脑颅的连接处那里的骨节间蠕动着,似乎是要往段融的脑颅内钻去。 接着段融发觉,那骨节缝隙里,还有许多密密麻麻的细小蠕虫,全都在脊椎骨的缝隙里,往脑颅的方向,攀爬蠕动着…… 段融终于知道,他吞下的那药丸是什么了,竟是这种极细小的蠕虫。 一瞬间,段融的目色,凶如野兽。 他的心念催动,周身的血丝陡然暴起! 他竟在太一门内,催动了秽血神功?! 这近乎是在找死!?但段融清楚,商象语这里,地处偏僻,他又在幽深的洞穴内,催动秽血神功虽然还是有暴露的风险,但他绝对无法忍受,那些密集的细小蠕虫,钻入自己的脑颅内。 因为,秽血神功的血丝,是无法入脑的! 一旦蠕虫入脑,他就算催动秽血神功,也回天无力了。 在幽暗深邃的洞穴内,段融盘膝坐在石床上,黑暗中,无数密集的血丝,在他周身漂浮蠕动着…… 段融双目紧闭,用神识察看着经脉脏腑。 他催动秽血神功的瞬间,不独周身血丝漂浮,体内也同样是血丝密集。 他的肌肉,全都变成血丝,盘连纠缠。 段融神识察看之下,发觉那些细小蠕动的蠕虫,在血丝暴起的瞬间,就被密集的血丝缠绕,而化为乌有了。 段融还不放心,将神识穿透入脑,确认自己的脑浆子里并无一只蠕虫在蠕动,才终于放下心来。 段融喘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这秽血神功,果然神妙,怪不得连必死之人,都能起死回生。 段融感受着密集的血丝,在他的皮肤上蠕动着,一股股湿滑麻痒之感传来。 要是之前,他早已经密集恐惧症发作了,但可能这血丝方才灭掉了蠕虫,救了他一命,他此时觉得这些如蚂蟥般蠕动着的血丝,竟然还有些可爱了。 起码,它们是能控制的。 段融心念一动,周身密集蠕动着的血丝,便陡然从毛孔内,缩了回去,瞬间就一切如常了。 段融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他只要再晚一会儿,说不定最上面的那只蠕虫就要钻入他的脑颅内了。 段融从黑魆魆的洞穴深处,走到了洞外,夜风吹过,他周身的汗液一凉。 段融不由地轻笑了一下,心头一阵快意。今夜,他不仅活了下来,而且还解决掉了后患。 段融这样想着,忽然目色一动,将衣襟内兜的那黑瓷瓶捏在了手里。 段融摩挲着手中的光滑的瓷瓶,目色在黑夜里闪烁,他忽然又返身走回了洞穴内,再次坐在了石床上。 段融在黑暗中,从黑瓷瓶内,倒了一粒药出来,他捏着那枚药丸,神识陡然放出。 他的神识,瞬间聚集穿透,进入了那药丸的内部。 段融满脸的惊骇之色。 借着神识笼罩穿透,他清楚地“看到”了那药丸的内部。 那药丸内部,全是密密麻麻的蠕虫。 这就是一颗虫药。 只是,这些蠕虫,并不像在他体内那样,不住地蠕动着,反而都死寂一般,一动不动,显然是被药物包裹,陷入了深度的沉睡之中。 只要这药丸,在他胃囊里融化,这些蠕虫就被释放了出来。 “此物竟如此诡邪!” 商象语阴鸷的脸,在段融脑海里一闪而过,他的目中闪过一抹仇恨和恐惧交织的神色。 商象语是元气境大圆满的武者,而且手段奇诡,在加上他还是内门弟子里的药师,在宗门内也是很有些地位地,面对这样的对手,段融实在从内心深处,升起了一抹沉重的无力感来。 他是不可能跟商象语正面抗衡,那与取死无异。 但他一定要想办法脱离此人。 脱离他,就得脱离太一门。 不过,好的一点是,商象语亲眼看着他吞下了一颗虫药。 商象语在心内,已经认定控制住了他。 时日渐久,他只要能彻底取信于商象语,就一定有机会能脱离此处,离开太一门! 只要离开太一门,便是天高海阔! 他可以换个身份,重新开始,也可以潜入他州,另谋发展! 神魂之术,源于西域! 也许去西域的法相寺也不错! 在庙里,说不得能大彻大悟,证得空性! 那也就不用再纠结吕青竹和萧玉的事了! 段融如是想着,便躺在石床上,盖着毯子,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 他今夜已经很累了,神魂更是消耗过度,要不是神魂过于疲累,他一定还会炼化一粒正阳丸再睡。 段融在睡梦中,流着口水,喃喃道:“青竹,为夫要出家了。去法相寺,当和尚呢!?” 几案上,一点昏黄的烛光,若明若暗。 商象语盘膝坐于墙边的一蒲苇编织的蒲团上,他虽然还是穿着那身皱巴巴脏兮兮的道袍,但却罕见地将披散的银发给扎了起来。 商象语正在运气调息,昏黄的烛光,映照在他的脸上。 他苍白的脸上,皮肤紧致,甚至眼角处也是光滑的,没有一丝细纹,但是诡异的是,他的脖子处,竟然有一缕一缕的细纹从衣领内爬上了上来…… 商象语调息完毕,忽然目色一凝,脱掉了上衣。 道袍褪去,只见他胸口处虽然还有一片白皙光滑之地,但比上次察看,四周的皱纹似乎又蔓延了不少。 商象语目色痛苦。“不过几日,竟蔓延到了此处?!” 只见几条稀疏的细纹,已经蔓延攀爬到了他的两乳附近,腹部以上,更是大面积的沦陷。 两臂的皱纹已经蔓延攀爬过肩膀,开始蔓延到了脖子处……就彷佛一双无形手,眼见就要掐住他的喉咙…… 商象语手一翻,一白瓷瓶便捏在了手里。 他倒出了一粒丹药来。 此丹,原名回春丹,但商象语以血丹之法,才炼丹成功,故而他称其为血春丹。 那血春丹,通体赤红,表面还闪着如织的淡淡光丝。 商象语目色微动,将一粒丹药塞入口中…… 商象语将丹药缓缓吞下,盘膝而坐,开始炼化药力。 随着烛光摇曳,商象语苍白的脸色,竟然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润上来…… 他脖子、两乳附近的几条稀疏细纹,竟兀自消弭…… 两肩腹部以上的皱纹,竟也渐渐由浓密转为稀疏,再由稀疏转为光滑…… 半个时辰后,那腹部的皱纹竟然退到了肚脐处,两臂的皱纹竟然退到了手肘处。 商象语的双目陡然睁开,他感觉体内有一股澎湃的生机…… 商象语看向自己的两臂和腹胸,目色欣然。“血春丹果然有效!” 商象语话音刚落,只见肚脐和手肘处的皱纹,竟然又泛起了一圈。 商象语欣然的目色,陡然一黯。 “血春丹只能延缓体内衰老的蔓延……但却不能根治这本源枯竭之症……” “……三十六粒血春丹,就算不考虑抗药性的药性衰减,也最多只能给我争取大半年的时间罢了……” “而且,我在世上,已无血亲。血春丹,绝无第二炉!” “大半年的时间,也许够了!”商象语的目色陡然深邃起来。“原本还觉得这决定很难下。但父亲已死,心儿也死了,我在这世间不过是孤身一人了。” 孤身在世,心境竟似乎诡异地松快了不少。不仅那个决定,竟变得容易了起来。甚至,他对死亡竟也不像之前那么怕了…… 烛光照耀下,商象语忽然邪魅地一笑。 (本章完) 第332章 克制 第332章 克制 清晨,天色刚蒙蒙亮,段融就打着哈欠走出了山洞。 山洞外,雾气翻滚着,段融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只见阴云如铅,层层遍布…… 这长留山的天气,说是九阴一晴,他进山半个月了,就压根没见过一回日头…… “真是流年不利!”段融也不知在感叹天气,还是感叹自己的遭遇。 他洗漱过后,便思量着这炼完丹后,商象语这边应该会清闲好一段时间呢。 当然,炼丹的洞穴内,还有两具尸体呢。不过段融觉得这事,要是惊动了裁决宗正司,可能那现场就要作为证据保留几天了。 商象语这边毕竟就只剩下潘雍和他两个记名弟子了,段融还是准备过去,先跟潘雍打个招呼,再去药阁那边核对账目去。 段融走到潘雍的洞口处,刚往黑魆魆的洞穴内,望了望,眼角的余光便扫到不远处的崖壁拐角那里,拿着木盆、毛巾,走回来的潘雍。 潘雍笑道:“师弟,找我有事?” 段融便说了自己刚入宗门不久,贡献点有些不够用,想去光禄院,接些任务,挣得贡献点。至于他在药阁核账的事,段融暂时还不想声张。 潘雍也没说啥,只说他自己安排就行,要是这边有事,他会去找他的。 两人最后,又说了两句不咸不淡的场面话,段融便离开了。 段融从潘雍那离开后,并未直接划铁锁往药阁去,而是先去了密林里。 段融缓步走在晨曦明净的林中,鸟儿啁啾声时而穿叶而来。 他走到了密林深处,某个偏僻的大青石旁。 段融围着那青石走了一圈,目色四顾,确定四下无人,才蹲了下去,将大青石根部的土层刨开,把一个小巧的瓷瓶捏在了手里。 段融袖好瓷瓶,用脚将那翻起的土堆,踩一踩,转身走了。 那小巧的瓷瓶内,就是他早几天,藏在此处的修炼胎藏经第四层的辅助药物,青瞳。 段融准备在药阁审核几个时辰账目后,就去萧玉那里,今晚就开始修炼胎藏经。 段融到了药阁的那座灰墙黑瓦的三层阁楼。夏红在曲形柜台后面,一个劲儿地拿眼睛翻他。 段融可是好几天都没来了? 他们约定的贡献点是按月结的,也就是说,段融没来这几天,夏红可还是每天给着他,两点的贡献点呢。 她几天,她真是越想越气。 但段融觉得,自己是凭本事,挣的贡献点。你别管我来不来,只要我按要求把活儿给你干好就行。 段融走过柜台时,很热情地跟夏红打了招呼。 夏红嗔道:“你还知道来啊?我以为你把我这地方忘了呢?” 段融道:“看夫人说的。我就是忘了自己姓什么,也不能忘了夫人的事啊!” 夏红柳眉一挑,道:“别说的好听。老娘不吃这一套。” “那。”夏红从袖口掏出一张纸条,递向段融。 “什么东西?”段融伸手接了过来,凝目看去。 夏红道:“以后每半个月,我会查一次你的进度。这样是为了确保你在半年盘账期前,能完成任务。如果我查的时候,你没完成相应的进度,我就扣你的贡献点。” 段融看了看那条子,点了点头,道:“好。” 夏红愣了一下,他以为段融会跟她讨价还价呢,没想到这小子,竟直接一口答应了。 段融将手中的条子,放在那柜台上,便转身要走。 夏红道:“这条子你不拿着?” “不用了。”段融瞥了夏红手中的那纸条一眼,便兀自走开了。 夏红要查的进度,比他自己列的那时间进度表,要慢得多,他还拿着干什么呢。 夏红看着段融的身形消失在门口处,目色微微一怔。“这小子怎么还跟个没事人似的?难道我想的这招不管用吗?” 段融好几天没来,进度也确实有些落下了。 他在那逼仄昏暗的房间内,呆了足足四个多时辰,才将进度赶上来了一些。 段融离开时,夏红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一些。 毕竟段融今日可没像平时那般,干两个时辰就跑了,而是足足干了四个多时辰呢。 夏红顿时就觉得,是自己使得那招起了效果,约束住了段融。 她心情一时大好,情不自禁地就哼起了小曲儿来…… 段融出了药阁,便来到崖边,沿着索道,划到了石坊的那个山头。 段融来过一次,而且他天生对于路线记忆深刻,很快便走进了石坊。 段融进了石坊,来到了上次萧玉雕刻石像那里,在那附近找了一圈,却一个人也没见。 段融目色一动,便走到了萧玉住的山洞不远处,在那路旁等她。 段融料想萧玉应该是下工了,等会儿就会回来的。 果然,段融没等多大会儿,就见四个曼妙清丽的女子,结伴而来,一边走一边说笑着。萧玉也在里面,几人都拿着脸盆和毛巾。 萧玉远远地就看到了段融,她的脸微微一红,但依旧和几个女伴说笑着…… 几人在前面的一条岔路上分开,萧玉缓步向段融这边走来。 但另外三个女子,并未走开,却是躲在路口那边,往这偷看着。 其中一个女子道:“咦,那人怎么看着,像是那日在溪边,跟我们问路的那个?” “是吗?偏你记性这么好?怕不是看上了吧?”一个娇小俏丽的女子,笑道。 “谁看上了?我让你胡说。”那女子说着就要去拧那娇小女子的嘴。 两人打闹着跑了。 另一人见两人都走了,自己一个人在这儿看也没什么意思,便也走了。 萧玉端着脸盆毛巾,走到了段融的不远处,道:“你又来干嘛?” 萧玉虽嘴上冷淡,一双眼睛却是含情脉脉地看着段融。 段融也看着萧玉,然后抬眼看了一眼天上的云,道:“我看天色还早。我们去林子里转转吧?” 萧玉嗯了一声,将脸盆和毛巾放进了山洞里,便和段融一起出了石坊,在林子里闲逛了起来。 两人开始只是默默地走着,段融忽然说道:“最近石像雕刻的怎么样?” 段融不说还好,一说,萧玉跟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将最近石坊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都给段融讲了一遍。 段融本来还想插两句,最后发觉不插话,萧玉也能一直说下去,便索性只是点头笑着。 段融不禁诧异,萧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了。跟朱小七似的。 萧玉说了一会儿,忽然一愣,道:“你怎么不说话,一个劲儿在那傻笑啥?” 段融道:“你一个事,接一个事的,连个停顿都没有。我就是想说,也得有个气儿口啊。” 萧玉急道:“那你不会喊住我吗?” “你说的那么有兴致,我怎好喊你呢?” “那好,我现在不说了。你说。”萧玉说着,便住了嘴,看着段融。 段融忽然目色一动,指着前面的树丛里的两个红黄相间色的果子,道:“这竟有两颗赤潮果!?也是奇了!” 段融说着,便走过去,将那两颗果子摘了下来,他将两颗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便递给了萧玉一颗。 萧玉接了,看着手里的那摸样怪异的果子,目色狐疑,道:“这能吃吗?” 段融道:“怎么不能吃?好吃着呢?!” 段融说着,便咬了一口。 萧玉见段融已经吃了,便道:“好吧。大不了跟你一块,被这野果子毒死。” 萧玉轻咬了一口,那果肉入口清香,软糯甘甜,竟很是好吃。 段融道:“怎么样?好吃吧?” 萧玉点头道:“确实不坏。” 这赤潮果,只有常年潮湿的环境下才能生长,贤古县没有,但这赤潮果也是一味药材,故而段融很是了解,也知晓它熟果的样子和口味。 两人一边吃着赤潮果,一边在林中漫步着。 段融很快便开始跟萧玉,聊起一些宗门内的各种事务了。 段融提起了星盘,萧玉特意把她的星盘拿出来,给段融看了看。 段融见萧玉已经领了星盘,其实并不奇怪,他在那里等萧玉时,就见萧玉和几个女弟子一起回来的,且有说有笑的。 这说明,萧玉和那些女弟子关系,处得不错。 所以,她们提前带萧玉去领了星盘,也是正常的。两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事,包括在光禄院接任务,赚取贡献点的事。 段融甚至还给萧玉,聊起了神魔遗迹和那诡异扭曲的地底世界。 萧玉显然不了解这些信息,顿时听得目眩神迷。 两人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密林深处。他们一路聊过来,交换了不少的信息,萧玉也说了几个点,是段融之前所不知道的。 两人走累了,便在溪流旁的一方白粼粼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他们不自觉地就将肩膀靠在了一起。 萧玉看着面前的溪流、林木,喃喃道:“这真美啊!” 段融将手边的一个石头,扔进了溪流里,溅起一朵水。“有什么美的?来这半个多月了,我还没见过太阳呢?” 萧玉扭头斜睨了段融一眼,似是怪他没有情趣。不过,她还是顺着段融说道:“也是。这的天气也真是怪,老是起雾。” 两人坐在那大石上,没多久,眼见暮色已经在林中降了下来。 萧玉道:“我们回去吧。” 段融看着不远处的溪流。“捉几尾鱼回去吧?” 萧玉点了点头。 段融扎了几条鱼,用竹篾穿着。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往石坊走去。 走到半路,暮色已经越来越浓了。 他们都没有说话,四周寂静一片,也没有风声,他们的脚步声呼应着,心灵安宁而融合。 眼见不远处就是石坊了,黑暗中,点点火光,透着暖意。 段融看了黑暗中的萧玉一眼,目色深邃。 假如,有一天他真的要离开太一门。他是会告诉萧玉的,但他不会带萧玉一起走。 萧玉是有亲人的,不像他,孤家寡人一个。 萧宗庭还需要有人给他养老送终呢。 段融如此想着,心头便涌起淡淡的悲哀来。 两人在黑魆魆的天色中,走到了萧玉的洞口处。 他们找来了干柴,用火折子点了,便坐在洞口处,开始烤鱼。 段融在火旁烤鱼,萧玉抱膝坐在那里,看着火光发呆。 两人吃完烤鱼后,便坐在洞口休息。 段融忽然道:“唉,去你雕刻石像的地方看看吧?” 萧玉纳闷道:“那有啥好看的?” “走吧。我想看看。”段融说着已经站了起来。 萧玉见段融坚持,便带他来到了自己平素雕刻的山洞那里。 萧玉点燃了洞穴内的一盏烛灯。 只见山洞内,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像,最大的几尊竟有两人多高。 段融道:“那几尊大的,是谁雕的?” “那都是老师傅们雕的,三四个人雕一尊,也得一二个月呢。” 段融忽然看到扔在洞穴口偏僻角落处的一堆石雕,他趴在那翻找了起来。 “你在那翻什么呢?” 只见段融将四尊,只刚到人腿肚子下缘处的石雕抱了过来,放在地上,问萧玉道:“我看着这也雕刻的不错,怎么都堆在那角落里了?” “那都是给新手,练手的东西。你弄它干嘛?”萧玉满怀疑惑地看向段融。 段融没有回答,只看着萧玉,道:“咱们把这四个抱到你那洞里去。” “干嘛要抱过去?” 萧玉实在不理解段融的古怪行为。 段融眼睛一闪,道:“当枕头用。” “这当枕头,不嫌硌吗?就算当枕头,你弄过去一个就行了。” “你别管,你帮我抱两个。” “我不抱!” 萧玉虽然嘴上说不抱,但段融将怀里的两个石雕给她的时候,她也连忙给接了。 段融抱起地上的另两个,道:“走吧。” 段融说着,已经抱着两尊石像走出了洞外。 “神经!” 萧玉骂了一句,但还是抱着另外两尊石像,跟在了段融后面。 段融将两尊石像放在了萧玉洞穴深处,他拿起毛巾擦了擦身上的灰,又将萧玉肚子上的灰,也擦了擦。 萧玉看着段融,道:“你告诉我,你弄这些石像过来干嘛的?” 段融笑道:“好看。” 萧玉白了他一眼,道:“别打马虎眼。说实话。” 段融叹了口气,郑重地看着萧玉,道:“反正我有用。一时半会我也很难说清楚。等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萧玉看出来段融是认真的,便不再追问,她不想逼问段融。 此时,天色已晚,两人便吹灭了烛灯,躺在了石床上。 黑暗中,他们都能清楚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萧玉的呼吸声,断断续续…… 段融躺在那里,小腹处的燥热,开始一阵阵涌起。 段融忽然翻身,压在了萧玉的身上,他呼吸急促地将他的嘴唇,盖在了萧玉的唇上。 段融躁动着,萧玉没有反抗,任由段融的嘴唇,疯狂地侵掠着…… 但过了一会儿,段融忽然停了下来。 两人在黑暗中,凝视着,他们看不见彼此的脸,只能约略分辨出对方的眼睛,在黑暗中微微闪烁着。 萧玉的唇,被段融亲得有些疼,但她的心头,却洋溢着一股别样的感觉……她分不清,那到底是幸福,还是痛苦…… 段融忽然跳下了床去。 他知道,他方才就算再进一步,萧玉也是不会反抗的。 但是,他不能。 也许,他不久后,他就要离开太一门。他能带萧玉离开吗?萧玉会跟他离开吗? 他都不知道。他不能在有这些多确定的因素的情况下,让萧玉失身于他。 段融跳下床的瞬间,萧玉的眼泪流了下来。 方才段融如果要进一步,她不会拒绝他。而且萧玉已经感觉到了,段融分明已经情欲汹涌了。 但是他竟然为了克制自己,甘愿睡到地上去。 段融跳下床后,便开始摆弄那四尊石像。 他将他们放好,自己便盘膝坐在他们中间。 萧玉在石床上,听到段融弄出的响动,问道:“你干嘛呢?” 段融道:“没事,你睡吧。” 萧玉听到段融的说话声,辨出了他的位置,便将身上的兽皮毯子,扔向了段融,道:“你盖着毯子,别着凉了。” 段融刚坐在那石像中间,便被兽皮毯子,盖在了头上,他在黑暗中,好容易取了下来,放在了一边。 段融此时,也明白了。萧玉以为他为了克制,甘愿睡到地上来了。 不过,也差不多。 他是为了克制,准备开始修炼胎藏经第四层呢。 (本章完) 第333章 不一定埋你 第333章 不一定埋你 段融在黑暗中,摸出了衣襟内兜里的小瓷瓶,他轻轻打开瓶塞,将一颗圆滚滚的湿滑东西,倒在了掌心里。 段融略一迟疑,便将那湿滑之物,放进了口中。 经文里,所记载的青瞳的使用之法,就是直接吞服。 还好是在黑暗中,什么看不见,要不然的话,让段融直接吞下一颗眼睛,他心里还是有些障碍的。 青瞳入口,口舌间泛起一股古怪至极的味道。 段融立马用力咽下,喉头咕咚一声,在寂静的黑暗中,这声音显得有些大。 “你怎么了?”在石床上的萧玉动了一下。 段融咽了口吐沫,道:“没事。你睡吧。” “嗯。” 萧玉嗯了一声,躺在石床上,静静地看着黑暗中刚才传来段融声音的地方。 虽然在黑魆魆的洞穴深处,她啥也看不到,但她知道,段融就在那个地方。 萧玉看了一会儿,睡意渐渐涌了上来,她的眼睛疲倦的一张一合,慢慢地睡了过去…… 而此时,段融已经进入了灵明识海内。 原本充盈着整个空间的稀薄雾气,此时已经沉降在黑色大地的表层。 段融盘膝坐在一层齐脖的乳白色雾气中,双手结印,口中咒语呢喃,急如骤雨。 随着段融的结印、念咒,四尊神像虚影,渐渐浮现在四围的天地之间。 那神像虚影,立地托天,巍峨高耸,甫一出现,段融便感到了一股强大的神魂威压。 段融施咒完毕,便从那层乳白色的雾气中,站了起来,看向识海里,那耸天而立的神影。 这四尊神影,只观其大小,跟他用画像构建坛城时,倒也无甚差别。 但此次,投影进入灵明识海的神影,却是更是细腻真实。 虽然也还是虚影,但明显更加厚重凝实了些。 段融站在那里,看向头顶的苍穹,只见苍穹中央,三颗熠熠生辉的星体和一片泛着血光,不住翻滚着的血星云,相持而立。 段融目色一动,低下头来,他瞟了一眼,黑色大地西南的方位,心念一动,身影竟陡然在原地消失,几乎同时,他竟毫无征兆的,就出现在了那片闪着青色幽光的树灵光海的边缘处。 这是,段融新发现的,在灵明识海内的移动方式。 他只要心念一动,自己便可以出现在识海内的,任意一个位置,跟距离远近无关,任何地方,他心念浮动的当下,便已经到达了。 段融看着眼前的一大片青色光海,光海里全是他吞噬的四阶的树灵。 长留山内,最多的就是古木,段融平时练功、走路,常常都会吞噬一些。 就算他不修炼胎藏经时,他的识海也在消化着树灵,缓慢地增长着他的精神力。 段融看着眼前的树灵光海,一大片青色幽光,颇为壮观。 他估计这些树灵,已经足够他直接成就胎藏经第四层了,毕竟这些可都是四阶的树灵呢。 段融心念一动,身形便再次消失。他忽然就出现在了苍穹中央,悬浮在三枚熠熠生辉的星体和那片翻滚的血光之间。 那片翻滚的血光和段融之间,并无心灵感应。 但段融却能明显感应到,那三枚熠熠生辉的星体,和他之间的那种微弱但真实的联系。 段融看向身侧不远处的那如星云一般翻滚闪烁着的血光,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 这血光,是那秽血神功的本源所在,此物,似乎不受他控制一般,不像胎藏经凝结出来的星体,和他之间存在着心灵联系。 但,偏偏是这血光,救了他两次。 诛杀范元海一次,消灭商象语给自己的下的虫蛊又是一次。 段融将目光从片翻滚的血光上移开,凝神屏息,在虚空中,盘膝而坐。 他开始结印掐诀,进入修炼胎藏经第四层的状态。 随着段融的结印,虚空之上,闷雷声响起,四尊神影的目中电光四射…… 数个时辰后,原本的树灵光海,竟消散了一大半,只剩下角落处,还有十多棵的树灵,发着青色的幽光…… 而段融盘坐在虚空中,面色疲累。 只见其身侧不远处,悬浮着一颗星体。 那星体发着淡青色的冷光,而星体的中央则有一只眼睛的虚影,灵动的忽闪着…… 虚空中,段融蓦然睁开眼来,数个时辰的苦修,第四枚星体已经凝结出来了。 段融看着眼前,熠熠生辉,互相辉映着的四颗悬浮星体,心头泛起一抹淡淡的喜悦。 四颗星体,再次占据了苍穹最中央的位置,而那片翻滚着血光的星云,则退居到了苍穹偏僻的一角去了。 “看来,成就第四层后,胎藏经再次压了秽血神功一头。”段融目色闪烁地想到。 这个结果,让段融心下稍安。虽然秽血神功救了他两命,但他总是对这门功法,一直心存忌惮,觉得是个隐患。 现在,看着那片血光再次退居到了识海内偏僻的位置,他心中的担忧,总算消散了一些。 段融心念一动,就退出了识海。 在退出识海的瞬间,神魂传来一股巨大的疲累,差点将段融击倒。 为了一次成就第四层,段融显然有些透支神魂了。 黑暗中,他能听到萧玉安详的呼吸声。 段融挣扎着起身,爬到了石床上,睡在了萧玉的身侧。 他方一躺下,瞬间就睡死了。 段融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萧玉给摇醒了。 “段融,段融……”萧玉轻轻地唤着他。 段融睁开如铅的眼皮。“干嘛?” “你该走了!”萧玉的声音似有几分羞涩。“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段融翻身向里睡去,嘟囔道:“那我天亮了再走。” “不行。”萧玉道:“天亮了再走……不好看。” “有啥……不好看的?” 萧玉一阵沉默,段融却忽然明白了萧玉的意思。 他天亮了,从萧玉的山洞里走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看到呢。 段融挣扎着坐起来,叹了口气,道:“那好吧。” 段融搂了搂萧玉的肩膀,就准备离去。 黑暗中,萧玉忽然道:“我送你。” 两人一起走出了山洞,此时正是黎明前,天色最黑的时候,他们沿着一排山洞走着,两人都没有说话。 他们走到了一处拐角处,这里拐出去,就离石坊的栅栏不远处了。 段融驻足道:“就到这儿吧。” “嗯。” 萧玉轻嗯了一声,黑暗中,她默默注视着段融的黑影。 段融忽然走近了一步,低头向萧玉吻来。 萧玉在黑暗中,闭目踮起脚尖,向段融迎了上去。 两人在黑暗中一阵拥吻。 许久之后,段融摸了摸萧玉的脸颊,转身走了。萧玉站在那里,直望着段融的黑影,消失在了拐角那边,才转身往山洞回去。 她的心中此时,充盈着某种情愫。那情愫中有着淡淡的哀愁,但萧玉很清楚,那情愫的内核,却是某种真实的幸福。 那是一种在滋养着她生命的东西。 一种温暖向上的力量,此刻她很想活得久点,似乎是想把某种东西延续下去……生存对她而言,已经是一种别样的体验了。 段融回到商象语那边的山头,天色还是黑魆魆的。 他走进自己那山洞的瞬间,忽然目色一动。 因为洞口处的地上,压着一块不小的石头,差点绊了他一下。 段融摸出火折子,吹出了淡淡的火苗一照,只见那石头下,似乎是压着一张纸。 段融将那纸取了下来,走进了山洞,用火折子将石桌上的烛灯给点燃了。 就着摇曳的烛火,段融看向了手中的纸张。 只见那纸张上只有一行字:师弟,明日裁决宗正司的人过来问讯,请莫要外出。潘雍。 段融将纸张叠了,便压在了烛灯下面。 这事他并不担心,裁决宗正司的人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且自有商象语应付。 其实,他原本也不打算外出。 成就了第四层胎藏后,便有了另一个神魂术——神魂刺! 神魂刺,跟神魂波一样,是神魂攻击,但威力和杀伤力,要比神魂波厉害得多。 但限制和麻烦也是有的。 神魂波是他心念催动,就随时可以发出的攻击。 但神魂刺不同,需要他借助胎藏经的秘术凝结出一枚神魂刺,储存在神魂空间内。 只有,这样,才能施展攻击。 而且,以他目前的神魂强度,只能凝结出一枚神魂刺。 段融略微研究了下,发觉这神魂刺的凝结,竟颇为繁琐。 但神魂攻击的威力,段融可以说是深有感触,无论是杀解道寒,还是杀范元海,要是没有神魂攻击,他根本不可能得手。 既然神魂刺是比神魂波,更厉害的神魂攻击。就算繁琐,他也要尽快将其凝结出来。 神魂攻击,隐秘诡异,攻击的又是人最脆弱的神魂。 神魂攻击叠加杀招,只要对手不是太强,通常一波就能收割走。 反正也不能外出,段融刚好用这段时间,将神魂刺给凝结出来。 一整个上午,段融就在幽深的洞穴内,研究着凝结神魂刺的问题。 直到下午申时左右,潘雍的声音才忽然在洞穴外响起。 段融在幽暗的洞穴深处,陡然睁开双目,跳下石床,缓步走出了山洞。 只见洞外,潘雍的身侧,站着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子,一身浆洗干净的月白道袍,木簪束发。 这人脸色不动无波,目光灵动内敛,上下打量着段融。 潘雍笑道:“段融师弟。这位是裁决宗正司的杨管事。他询问你一些事,你如实告知他即可。” 杨易向段融,略一抱拳道:“在下杨易,受裁决宗正司委派,来调查此处炼药炸炉之事。” 段融亦抱拳回礼,但并未说话。 潘雍道:“杨管事,那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了。” 潘雍说着,便转身走了。 潘雍一走,杨易立马收起了板正的脸色,笑道:“杨小友,我这问了一上午话,有些口渴了。不知能否跟杨小友讨杯水喝呢?” 段融笑道:“杨管事请。” 他的目色扫过杨易的脸,他知道杨易的心思,此人大约是把他当做挖开炸炉之事真相的突破口了。 潘雍在时,他一板一眼的,潘雍一走,就整个人都随和起来了。 两人缓步走入洞穴。 段融点亮了烛灯。 从一个黑陶罐里,倒了两竹筒的水来。一竹筒给杨易,一竹筒则给自己。 杨易一口气将那竹筒里的清水喝下去了大半,才看着那烛灯,笑道:“杨小友,你在洞穴内,也不爱点灯吗?” 段融道:“我喜欢在黑暗中修炼。” 杨易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目色一凝,问道:“段小友,平素陈祜和殷琮关系如何?可有矛盾?” 段融目色微动,就知道杨易在问什么了。 他们俩都被压在丹炉的丹炉底下,殷琮的脚上,可还缠绕着陈祜的九节鞭呢。 段融道:“杨管事,我是今年的记名弟子。刚来不久,他俩的关系如何,我不太清楚。” 杨易的瞳孔一缩,他看得出来,段融也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 杨易又问了段融几个问题,段融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所有的回答也都滴水不漏。 杨易原本随和的脸,很快就冷硬了起来。“段小友,我能看一下你的宗门云牒?” 段融掏出宗门云牒递给了杨易,杨易接了,就着烛光,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才目色不定地还给了段融。 杨易知道就算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来,便从石椅上站起身来,道:“那今天就先到这了。我要是有什么疑问,少不得还得来麻烦杨小友呢。” 段融道:“杨管事不用客气。我一定知无不言。” 杨易看着段融浅笑的脸,脸上的肌肉跳了跳,便拂袖而去。 他原以为段融是新入山门的记名弟子,也许能盘问出些什么,结果这小子比潘雍还滑头,说起那些不咸不淡的场面话来,那种自然而然的表情,连他都有些自愧不如。 “真是撞了贼窝了!” 杨易暗骂了一句,心里已经做好了,回去结案的准备了。 商象语是内门弟子,而且还是药师,假如没有过硬的证据,根本办不了他。 杨易走后,段融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开始研究凝结神魂刺。 翌日的中午,潘雍又过来找段融,说是裁决宗正司那边已经给了信儿了,炸炉的案子已经结了。 潘雍是来喊他,一起去炼丹的洞穴那里,把陈祜和殷琮的尸体,给处理下。 两人再次来到了那赤红色的洞穴内。 岩浆熄灭后,这洞穴内也颇为阴冷潮湿。 这才不过两日,陈祜和殷琮的尸体,已经满是尸斑,发着阵阵的恶臭。 两人用麻袋兜着,将两具尸体,抬到密林的偏僻的角落处埋了。 潘雍用木板,给他俩各立了一块简陋的墓碑。 这处山头,林子很大,汤洙的尸体,也不知潘雍给埋到哪里去了。 潘雍看着面前的两座坟茔,忽然说道:“师弟,假如有一天师兄也死了。你不用给我树碑。” “我怕我在下面会吐出来。” 段融道:“原来师兄也知道自己恶心。师兄放心好了。我没那么闲。说实话,我都不一定埋你。” 潘雍闻言,站在那里,桀桀桀地笑了起来。 (本章完) 第334章 离开 第334章 离开 接下来的几日,便安宁了下来。 段融除了每日在夏红那盘账两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在疯狂的修炼,无有一刻懈怠。 这日中午,段融刚从夏红那回来,正准备开始修炼,忽然便听到潘雍在洞口外喊他。 段融方走出洞口,潘雍便脸色严肃地说道:“师弟,商师找我们。我们过去吧。” 潘雍说完,便转身沿着崖壁而去。 段融眉头微蹙。不知商象语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但所谓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虽然他知道商象语找他们,恐怕没好事,但还是只得跟在潘雍后面,亦步亦趋地走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跨过商象语那边的石围栏,来到了大平台上。 只见商象语已经背对着他们,站在了大平台的边缘,正举目望着,无尽大山中,一片苍茫的氤氲雾气。 段融的眼皮微微一颤,商象语竟然换了一身崭新的素色绸袍,连发髻也挽了起来。 自从段融来,商象语就是那身皱巴巴的邋遢道袍,可从未更换过。 这是……改了脾性了? 段融心头讶异,总感觉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潘雍走到商象语身后不远处,便抱拳低头,喊了一声。 “商师。” 段融在潘雍身侧,也跟着小声喊了一声。 两人抱拳而立,商象语却许久未回头,他看着眼前的大山、白雾、阴云,目色深邃而辽远。 正在潘雍迟疑着要不要再喊一声时,商象语却忽然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过了身来,看定两人。 段融看了商象语一眼,目色微微一动,商象语面色平和,而且脸盘似乎还泛着隐隐的红润,跟他初时那种煞白的有几分吓人的脸色,已然完全不同。 商象语忽然道:“为师要出趟远门,估计得大半年才能回山。这段时间,你们在山中,要勤勉修行,仔细门户。” 潘雍和段融闻言,俱都是一愣。他们谁也没想到,商象语竟忽然要出远门。而且似乎还是独自一人行动,他俩谁都不带。 潘雍略一沉吟,道:“商师忽然出去那么久。可有事务,要吩咐我等的?” 商象语道:“无甚事务。你跟着我许多年了,只把日常该做的做了就行。其余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是。”潘雍道。 “好了。修行之人,无需多礼。为师去了。” 商象语说完,便袍袖一拂,已然转身,沿崖壁而去了…… 两人站在那里,只有些发愣地看着商象语的身形,在茫茫白雾里消失,还未醒过神来。 他俩都未想到,商象语竟然说走就走。 段融语气试探地问道:“师兄,商师这是去哪了?” 段融觉得潘雍毕竟跟着商象语的时间最久,而且商象语如此突然地离开,而且一走就是大半年,实在是太过古怪。 潘雍道:“商师又没说,我哪里知道呢?好了,师弟,你我只要按商师的吩咐,勤勉修行,仔细门户就行。” 潘雍说完,竟也转身走了。 段融站在那里,目色闪烁,念头翻滚。 商象语这一走,他感觉好似心头压着的一方大石,给搬走了一般。 按商象语自己说的,他这次出山,要大半年的时间呢。这给自己的腾挪的时间就很充裕了。 他要好好考虑考虑,是继续留在太一门,还是趁这段时间,一举脱离商象语的掌控。毕竟,虽然商象语出走大半年的时间,但总有回来的那一天的。 不过,这事也不急一时,他可以趁这段时间,先好好摸一摸记名弟子是如何出山的,怎样才能拿到那下院的批条。 而且他就算要走,也要好好跟萧玉和西门坎坎告个别,把一些事跟他们交代交代,才好走的。 要不然,萧玉和西门坎坎,说不定会满世界找他。 而且走之前,还要把该消化的资源消化一下。 比如胎藏经的辅助药物,段融已经研究过了,第四层往后的辅助药物,似乎都是来自于空间扭曲世界里的异种。 那也就是说,他一旦离开宗门,想要再找到胎藏经的辅助药物,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这些东西,根本不在世俗世界流传。 那么,他在走之前,是不是要把胎藏经第五层也给成就了呢。 那洞穴深处的两株黑血藤上,可还有一颗黑血果呢,那就是第五层胎藏经的辅助药物,而且也快成熟了。 此处偏僻,商象语是独居一座山头。他一切准备就绪,大可以杀了潘雍,将此地所有资源洗劫一空,然后离开。 等商象语回来,纵然大怒,世界之大,又去哪里找他呢? 段融想到此处,便准备接下来这段时间,更加疯狂地修炼,提升自己。 毕竟,他这一切计划的最大障碍,其实就是潘雍。 他已经用神识察看过潘雍的丹田,其真气的雄浑程度,似乎还略胜于他。他最好是在动手前,能补齐这个短板,以免到时,再因为实力不足,而出什么意外。 段融如是想着,便决定立即回洞穴内修炼。 只是他刚到洞穴内,盘膝坐好,潘雍便又来找他了。 段融走出洞外,目色狐疑地看着潘雍。 潘雍道:“师弟,商师刚好不在,我们一起,去把商师的石室收拾一番,你看如何?” 段融目色一动,道:“师兄此意甚好。” 潘雍这个想法,可谓正中他的下怀。 两人接着便将商象语的那凌乱不堪的石室,仔细收拾了一番。 足足了一个多时辰才收拾完毕,竟收拾出来了一大麻袋的废弃杂物。 段融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提溜着手中的那口鼓鼓的麻袋,道:“师兄,这废弃的杂物,我拿出去扔了。” 潘雍看了段融一眼,道:“那有劳师弟了。” 段融随即提溜着麻袋,走了出去。 潘雍看着段融的背影,心头暗道:段融师弟这人,干活倒是不惜力气的。 段融领着装满了废弃杂物的麻袋,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洞穴内。 他走到了洞穴深处,把麻袋放在了地上,自己也席地而坐,接着段融便从麻袋里,抓出了一方缺角的砚台,暗道:“读取器灵。” 在幽暗的洞穴内,一组数据便浮现在了段融的眼前,段融根本无暇去看那数据的具体内容,便暗道:“吞噬。” 因为他不是要吞一个、二个的器灵,他是吞掉那一麻袋的器灵,哪里有功夫,一个一个去看呢。 接着,段融有拿出一支秃头的毛笔,而后是一根脱了毛的光杆拂尘…… 段融了足足半个多时辰,才将一麻袋的器灵吞噬完毕。他的脑袋鼓胀胀的,像塞满了什么东西一般,但段融还是挣扎着将满地的废弃杂物重新装进了麻袋里。 他提溜着麻袋,走出了洞外,将麻袋口扎了,扔进了洞外那白雾翻滚的山谷里去了。 段融这才头脑昏沉地回到了洞穴内,倒在石床上,瞬间睡死,他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方醒。 这一觉,他好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他仿若是领略了商象语的整个半生…… 睡醒之后,段融坐在石床上,在幽暗的洞穴内,他的目光如星辰般闪烁。 “这……商象语他得的,竟是不治之症啊?!” “血春丹,也治不好,只能延缓而已……” “那他这次出去,是去哪里?竟要大半年的时间?” 段融跳下床来,在洞穴内来回踱步。 “他一定是要寻找医治他那本源枯竭之症的方法?” “那么,……是什么呢?” 段融忽然周身一冷,他想到了一个商象语可能的去处,只是这个答案,太过于惊人了! 接下里的几日,段融宿昔不梳,只闷在山洞内苦修。 直到这日清晨,段融苦修一夜,眼见天已经大亮,依旧盘膝坐在石床上,炼化着经脉内残存的丸药药力,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潘雍在洞外喊他。 段融眉头一蹙,下了石床,缓步走到了洞外。 潘雍一见段融,不由微微一愣。这才几日不见,却见段融形貌大改,不仅满脸的疲惫憔悴,双目布满了血丝,而且脸上也胡子拉碴的,发丝也十分凌乱。 潘雍道:“师弟这几日都在洞中干嘛?缘何成了这般模样?” 潘雍只知道,段融这几日,都闷在山洞,甚少外出,却不知他竟邋遢成了这幅尊荣。 段融摸了摸自己胡子拉碴,有些扎手的下巴,懒洋洋地道:“我这几日正在钻研一门武学,师兄不必大惊小怪的。” 潘雍目色一动,这才想起段融杀陈祜时,诸多厉害手段,腿法、刀法、身法,样样精通。 看来此人乃是武痴,故而才能参透多门武学,兼修并举。 潘雍笑了笑,道:“师弟果然精猛!” “师弟,是这样的。师兄在光禄院接了个赚贡献点的任务。这五日,我白天都不在这边。师弟要是有什么事,可在我山洞口处留下纸条。我回来会看到的。” 段融道:“师兄放心好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真有事情,我会告知师兄的。” 潘雍道:“那就好。师弟一人在此,要注意山上的动静。商师走时吩咐过,要仔细门户呢。” 段融在心内腹议着潘雍的啰嗦,但却还是不动声色地点头答应着。 潘雍说完,这才转身沿着崖壁而去。 段融看着潘雍终于走远,暗松了一口气。 段融目色一凝,便远远地跟在了潘雍后面。他躲在岩壁的某处,直到看到了一个身影,沿着铁索划入了茫茫的大雾中。 他这才忽然扭头,看向商象语石室的方向。 段融走入了商象语的石室的瞬间,他的神识便瞬间放开。 神识笼罩之下,穿墙过顶,纤毫毕现。 段融忽然目色一动,凝视着石床的侧面某处。 段融走了过去,蹲了下去。 在神识笼罩之下,他“看到”那里有一个暗格。 那日,他与潘雍一起,清扫整理房间,已经动用外放神识,探查过房间,发现了这处暗格。商象语在时,他不敢随意动用神识,但商象语不在,此地又很是偏僻,段融偶尔动用神识,风险不大。 只是当时,潘雍在场,他即便发现了暗格,也不好有些动作。 而这几日,潘雍也一直在山头内,他也不敢随意来商象语的石室内探查。 但此日潘雍离去,正好给了他机会。 段融透过神识穿透探查,很快便发现了暗格的机关所在。 他爬上了石床,石床上有一石枕,似乎与石床是连体的。 段融爬到那石枕那里,忽然用力将石枕的里面的那一头一掰,只见那石枕竟微微一歪,接着便弹回了原位。 与此同时,段融听到石床的角落处轰隆一响。 段融跳下石床,只见角落那里,竟然有一块石板错位微微突了出来,段融把住那石板的上面,用力一扒,那石板便打开了。 只见眼前一个黑魆魆的洞。 这石床内部,竟然是空心的。 段融拿着一盏烛灯,钻进了石床的内部。 那石床的内部,虽然空间不小,里面却并无什么东西。 只有几本书册而已。 段融将那几本书册拿了出来,坐在了几案前。 只见最上面一本是五毒蛊虫术,此书册页发黄,显然很是陈旧了。 段融看到这名字,心头就一阵恶心。商象语给他下得虫蛊,显然就是来自于此术。 这五毒蛊虫术的书册内,竟然还夹着一张蜡黄的人皮卷,段融将其摊开,只见上写,九幽大藏术。 段融目色一跳,他吞噬了许多商象语身边之物的器灵,许多信息汇合,他已经了解了商象语的许多事情。 他知道商象语那本源枯竭之症,就是修炼这九幽大藏术所致。 此术显然是极其凶险的法门,万不可轻触。 段融将这书册拿开,便看到下面竟是几本笔记。全是商象语这些年,炼药修行的一些心得,许多地方还记录得颇为详尽。 “看来此人和沈平一样,喜欢总结方法理论,有着同一种的怪癖……” 段融将商象语的四本笔记拿过,便看到了沈平留给他的那本笔记,竟然也被商象语放在了这叠书册里面。 段融将沈平留下的那本笔记也拿开了。 这叠书册最下面,竟还有五本书册,段融一一看了封面,越看越觉得心惊。 这五本书册,全是关于秽血教和秽血神功的书籍。 段融之前吞噬消化完那些废弃杂物的器灵,就已经猜到了商象语的想法,现在见了这五本书册,更是佐证了心中所想。 商象语离开太一门,是要加入秽血教。 他要修炼秽血神功。 因为,只有秽血神功,才能治好他的本源枯竭之症! (本章完) 第335章 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第335章 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段融吞噬消化了那些废弃杂物的器灵后,再将得到的颇为杂乱的各种信息,去伪存真,融合辨析了一番。 他已经洞悉了商象语的心思。 商象语以自己的亲弟弟为药引,炼制出的那三十六枚血春丹,也不过只是能够缓解他的本源枯竭之症而已,最多只能为他争取大半年的时间。 而他便要利用这大半年的时间,想办法加入秽血教,修炼秽血神功,彻底医治好自己的本源枯竭之症。 段融洞悉了商象语之心思的瞬间,便得出了另一个,令他震惊的结论来。 那就是,商象语根本不会回来了。 这个想法从段融心头闪过的瞬间,他的眼睛便陡然一亮。 如果商象语不再回来,那他就不用离开太一门了。 而其实,段融的心底,也根本不想离开。 在青州,他有最真实的、最无懈可击的身份,这是他穿越而来的身份,没有一丝作假。 而且他经过多少没日没夜的苦修,经过多少次的生死淬炼,杀解道寒,杀范元海,才终于走到了今天。 进入了宗门! 他实在不想放弃这些! 更何况,这里,还有他最不想割舍的朋友,西门坎坎他们,还有萧玉…… 而且,只要商象语不再回来,段融很有把握,三年之后,他一定能晋阶外门弟子。 那样的话,最差他也是能外放一个县令的。 能去个小地方,当个土皇帝也是不错的。 跟萧玉成个家,再养两个娃。 老婆孩子热坑头的,已经比上一世,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呢?! 但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商象语不会再回来的这个前提上的。 可问题是……商象语真的不会回来吗?真能确定吗? 段融下意识地摩挲着手指肚,陷入了深度的思索里。 段融相信,以商象语的智谋和手段,他一定能想到办法,加入秽血教的。 他是元气境的武者,又是药师,秽血教也一定会接纳他。 特别是他药师的身份,恐怕正是秽血教最紧缺的人才了。 那么,当他加入秽血教,修炼秽血神功后,彻底治好了自己的本源枯竭之症后。他还会回到太一门来吗? 段融的目色深邃闪烁,多个念头在翻滚碰撞着…… 最后,他闪烁的目光,终于一凝。 就在这一刻,他终于彻底确定,商象语是不会回来的。 如果他修炼秽血神功后,治好自己的本源枯竭之症,再回到宗门,恐怕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 他离开这么久,忽然回归,一定会受到宗门的审查。 谁能保证他能经受得住那审查呢? 而且,秽血教也绝不会让他回来的。培养一个药师,需要耗费大量的资源,药师即便是在宗门里,也地位尊崇。 秽血教怎么可能会放一个药师回归呢? 即便是他自己肯冒险,秽血教的高层也不会让他冒这个险的。 一旦确定了此事,段融便浑身一阵阵的激昂振奋。 没想到,事情竟会峰回路转。 他竟然什么也不用做,就脱离了商象语的控制,根本不必逃亡了。 段融将几本书册,重新按原来的次序叠放好,这时,他忽然一扭头看向几案不远处,靠墙角放着的一座黑铁橱柜。 那橱柜,并不大,分为上下两层。上层是一个抽屉,下层是对开的两扇门。 此橱柜,乃是纯铁打造。 长留山内,自成世界,几乎不跟外界交流有无。 那太仆堂之下,是有许多作坊的。而且作坊内的匠人,显然对于机械类的奇技淫巧,造诣甚深。 只那星盘的复杂机簧,便让段融惊艳不已。 而商象语这里的那座二层大丹炉,还有这座黑铁橱柜,也都是太仆堂下的作坊给打造出来的。 那黑铁橱柜的上面的抽屉,和下面的两扇对开门上,都锁着两把铜锁。 那两扇对开门上的锁,段融知道,潘雍就有钥匙。 几日前,他们一起收拾这石屋时,潘雍曾经打开过那把铜锁,把橱柜内的一些瓶瓶罐罐清点整理了一番。 但上面的那抽屉,连潘雍也没有钥匙,钥匙应该是被商象语带走了。 那日收拾屋子时,段融已经用神识穿透过那抽屉了。 那里面放着一枚玉佩、一副腰带、一瓶丹药,还有就是商象语的星盘。 段融最看重之物,就是商象语的星盘。 商象语的星盘,可还有六千五百点的贡献点呢。 六千五百点啊! 他在夏红那里,一个月六十点,一年也才七百二十点啊! 其实最重要的还不是点数,而是商象语的权限! 他若是用商象语的星盘,是能把剩余几层,胎藏经的辅助药物,全部给兑换出来的! 胎藏经原本的修炼其实是水磨工夫,速度近乎龟爬一般缓慢,极难成就的。 但他通过吞噬树灵的诡异方式,让原本极难练的胎藏经,几乎一夕就可成就。 如果他真能够将剩余数层的辅助药物,一举全部兑换出来,那样的话,他大约只用数天的时间,就能够成就十二层的胎藏经。 成就十二层的胎藏经后,他的精神力,将一举突破到十三级。 而且,还有神魂术,后面的神魂术,一定会越来越强大的。 若有此傍身,他近乎可以在同阶无敌了,而且修炼速度也会达到恐怖的级别。 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段融攥了攥拳头,平复了下心头的悸动。 这些都还只是停留在计划层面的设想罢了,而设想,如果没有具体的落地路径,那就与妄想无异。 这计划,要想落地,既然商象语已经确定不会回来了。那唯一的障碍,其实就是潘雍了。 “师兄啊!没想到,商师都不回来了,我竟然还得杀了你!” 段融忽然叹息了一句,但是他的脸,却冰冷地没有一丝表情。 如果商象语不回来,即便是他不杀潘雍,潘雍也会死的。 因为潘雍中了商象语的虫蛊,药丸一旦吃完,他就会虫蛊发作,到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至于,潘雍死后,他如何用商象语的星盘,兑换出剩余几层的辅助药物,还能不留下尾巴,给人揪住。 关于这点,段融心中已有了一个甚好的计划! 那么,事情的关口,就是清扫潘雍这个障碍了。 段融将手中的一叠书册放回了石床内,然后他重新扣上了石床暗格的那块石板。 他把石板压下的瞬间,分明听到了石床上石枕那里,响起了一声短促的摩擦音。 接着,那暗格的石板便和周围的石材,严丝密缝地对在了一起,如果不用手仔细地摩挲,是根本发现不了问题的。 段融吹灭了烛灯,将烛灯放回了原位,然后瞄了一眼墙角处的那座低矮的黑铁橱柜,便走出了商象语的石洞。段融一出商象语的石洞,就立刻回到了自己的洞穴内,他昨夜修炼,一夜未睡,方才又用脑过度,此时他的精神疲累之极。 段融走到了洞穴深处,趴在了石床上,瞬间就睡死了过去。 段融大约只睡了两个时辰,便悠然转醒。 他抠了抠眼屎,用黑陶罐给自己倒了一竹筒的清水,一气儿便灌进了喉咙里去。 接着,段融便立即在石床上,盘膝而坐,心神沉入。 丹田内的真气,随即便在经脉间运转起来了。 数息后,段融扔进了口中一粒正阳丸。 丸药入口,一股暖意便在胃囊内扩散开来。 段融运转真气,开始炼化从胃囊渗透进入经脉内的药力。 他已经决定,这几日,夏红那里,先不去了。 必须潜心修炼,让自己的真气,迅速雄厚起来。 然后找机会,尽早解决掉潘雍。 所谓,夜长梦多。很多事,都等不得的。 接下里的数日,段融都闷在洞内苦修,近乎不问世事。 段融日日苦修,只以清水充饥,但这日连黑陶罐里的清水也被他喝完了。 这样方式的苦修,在内息境时,是绝对不可能的。 因为内息,乃产生于气血,如果饮食不足,气血亏了,修炼就是镜水月。 但真气的凝练,已经与内息完全不同。 跟身体的气血,已经没有任何关系,而丸药的一些残存药力,也可以滋养身体,所以,段融数日只喝清水,倒也无碍。 段融睡醒后,喉咙干哑,他倒水时,才发现黑陶罐里的水已经空了。 段融扣了扣眼屎,便提溜着黑陶罐手柄上系着的细麻绳,往崖壁的那处水源去了。 段融走到了沿着崖壁流下的一道山泉那里,先伸着脖子给自己猛灌了一气儿清水。 段融喝足后,打个水嗝。然后用手掬着水,又洗了把脸。 说起来,他已经好几天不曾洗过脸了。 洗完脸,用袖口沾了沾脸上的水渍,段融便举起黑陶罐,在哗啦啦的山泉下,灌了整整一陶罐的水。 段融提着黑陶罐,便沿着崖壁往回走去。 他刚走到商象语那山洞不远处,忽然看到有一个人影站在商象语石洞外的大平台上。 段融看那侧影,还有些眼熟,他又走了几步,便已经认出来了,是下院的秦老头。 说起来,还是这老小子,把自己给坑到这里的。 段融刚来时,只知道这老头姓秦,经过这段时间,他已经知道,这老头的全名叫秦云。 段融走到了秦老头的身后不远处,笑道:“秦老头,你来干嘛呢?” 那秦老头原本正在那徘徊踟蹰,忽然听到身后的人声,被唬了一跳,他扭过头去,一见段融的形貌,更是被吓得退后了半步,脸色都变了。 段融胡子拉碴的,头发乱如蓬草,衣衫更是皱皱巴巴的,脸上则湿漉漉的,如沾了一夜露水一般。 这也就是在太一门的宗门内,要是在外面,段融的这幅尊荣,只怕跟乞丐无异。 秦老头愣了愣神,终于还是认出了段融。“段小子,你这是被谁虐待了吗?你那头发、胡子,也不知道收拾收拾?” 段融实诚道:“我没空。你大清早,跑这边来干嘛呢?” 秦老头侧目看了段融一眼,才说道:“我来领一瓶水中月回去。” 秦老头有痨病,常常咳血,偶然遇到了商象语。商象语便给了他一瓶水中月的药水。 那药水是乳白色的,如同水中月华一般,便有了这么个颇为美丽的名字。 那药水,他取一勺溶在一碗清水里喝下去,二三天都能不咳。 故而便他依赖着此药吊命,也常常从下院给商象语带人过来。 只是这药,虽然名字美丽,但却是有毒的,久服会在身体内积累毒素,慢慢地内脏会全部烂掉的。 但秦老头如果不服用这药,估计连一个月都支撑不了,哪里还管那许多呢? 他上次领药,还是送段融来的那天。现在距离那天,也快一个月了,他便准备再过来领一瓶。 秦老头道:“我看商师他不在……” 秦老头管着下院,记名弟子的出山,必须要有下院的批条,所以,这山中的记名弟子,谁在,谁不在,他很是清楚。 但商象语是内门弟子,压根不归他管。商象语进山出山的消息,他根本无从知晓。 段融道:“对。商师出山了。说是要出去大半年呢。” 秦老头一听说,商象语要出山大半年,顿时脸色都变了。 段融一看秦老头那难看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担忧什么,便说道:“没事。水中月的那药水,商师好像是放在他那橱柜里了。潘雍那有钥匙,我带你去找他去。” 段融说着,便领着秦老头来到了潘雍的洞口处。 潘雍在光禄院接的赚贡献点的任务一共是五日。 而此日,五日已然过去,现在又是早晨,段融料着潘雍应该是在山洞内。 “潘雍师兄!” 段融站在洞口处喊了一声。 只见黑魆魆的洞穴深处,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窸窣声传来。但过了数息后,却有一张脸从黑影里探了出来,正是潘雍。 潘雍走出山洞,瞄了段融一眼,便目色一动,看向了段融身侧的秦老头。 段融道:“秦老头来拿水中月。” 潘雍点了点头,道:“走,去商师那边,我拿给你。” 秦老头闻言脸色一喜,连不叠地向潘雍和段融道谢。 段融见潘雍和秦老头往商象语的那边走去,便提着黑陶罐往自己的山洞走去了。 秦老头和潘雍走出去了一段距离,秦老头回过头来,看了看不远处段融的背影,隔这么远,段融那鸟窝般蓬乱的头发,依然有些扎眼。 秦老头道:“段融那孩子,怎么把自己搞成了那般模样?今儿我见了,给吓得一哆嗦呢。” 潘雍笑道:“我初见他那副模样,也以为他魔怔了。但见其说话行事,并无大碍,才知段融师弟,他是痴于武道。宿洗不梳,日日在洞内苦修呢。” “我虽不是武者,但也听说过欲速则不达,刚不可久的道理。”秦老头像是自语般地喃喃说道:“宿洗不梳,日日在洞内苦修?有这个必要吗?” 潘雍初听时,还浑不在意,一个不会武功的老头,还妄议起武者的修炼来了? 但走了两步后,他的心头却忽然一跳,警惕性顿时大起。 秦老头说的对。 有这个必要吗? 宿洗不梳,日日在洞内苦修。他到底想干什么? (本章完) 第336章 乌头霜 第336章 乌头霜 潘雍和秦老头一起,来到了商象语的石室内。 潘雍走到了角落处的那座低矮的橱柜前,从衣襟内兜里摸出了一把黑乎乎的钥匙,他蹲了下去,打开了橱柜下层的铜锁。 一对颇为厚实的黑铁门打开,只见中间有一层隔板,分成了两层的空间。 潘雍在上面那的那层瓶瓶罐罐里翻找了一番,才将一个瓷瓶捏在了手里,站起身来,递给了不远处的秦老头。 秦老头早就迫不及待地站在潘雍身后向那橱柜里望着,此时见潘雍递了瓷瓶过来,立马抓在了手里,他打开瓶塞,嗅了一口。 闻到水中月华的那独特的气味,他的目中闪过一抹迷醉。 秦老头将瓷瓶袖好,抬起头,面色疑虑地看着潘雍,问道:“我听段融说,商师这次出山,要在外面大半年才能回山?” 潘雍闻言一愣,道:“嗯,商师走时,是这么说的。” “那不知这水中月的药水,还有几瓶呢?可够我支撑到商师回山吗?” 潘雍道:“秦老,我看你恐怕要控制下用量了。加上你手中的这瓶,一共也就只剩下四瓶水中月了。商师说的大半年,也不知具体是啥时候能回山呢。还是省着点,保险些。” 秦老头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这……可如何是好?潘雍啊,你也跟着商师这么久了,这玩意,你会配吗?” 秦老头的语气,已有几分乞求。 潘雍脸色冷硬地摇了摇头。 商象语只让他负责杂活,从来不让他接触真正的炼药与配药。 秦老头最后的一点幻想也破灭了,眼神瞬间黯淡,他蹙着眉头,喃喃道:“那就只能两个月一瓶了,搞不好又要咳血了。唉……希望我这条老命,还能挨到商师回来吧……” 两个月一瓶,四瓶就是八个月,秦老头想着,挨到那个时候,商象语也该回来了。 潘雍站在洞穴口,目送着秦老头走远。 他并没有离开,而是返身回到了商象语的石室内,再次走到了那角落处的低矮橱柜前。 潘雍蹲了下去,手一拉就将关着的橱柜门拉开了。 他方才给秦老头,取过水中月后,根本就没有上锁。 潘雍蹲在那里,目色凝重,他在下层的那些瓶瓶罐罐里一阵翻找,最后从最里侧捏出一个小巧的紫色瓷瓶,攥在了手里。 潘雍看了一眼手中的紫色的细颈圆肚瓷瓶,脸色不知缘何,竟阴冷地有些吓人…… 他小心地将瓷瓶放入内兜,这才锁了橱柜的门,走出了石室。 幽暗的洞穴深处。 段融在黑暗中,盘膝而坐,他的眉头紧蹙着。 运转真气,炼化药力,很是消耗神思,更何况是像他这般,一枯坐就是一日。真个是不疯魔,不成活。 不过,这几日的日夜苦修下来,丹田内的真气明显厚重了不少,虽然距离成就真气境第一重还有不小的距离,但照段融估计,已经和潘雍的真气雄浑程度,差不了多少了。 他准备再苦修个三四日,就找机会向潘雍下手。 段融正在集中神魂,炼化着早上吞下的那颗正阳丸,在经脉里的残存药力,就在这时,潘雍的声音忽然在洞外响起。 段融眉头微微一蹙,轻舒了一口气,便停止了真气的运转,下了石床,走出了洞外。 段融站在洞口处。 在从如铅的阴云缝隙,漏下阴沉的天光中,潘雍笑看着他,道:“今早秦老头过来拿药。说起师弟你形容枯槁,脸色憔悴。还说让我这个做师兄的,好好看顾你些。” “这老头的一番话,说得我好生惭愧啊……” 段融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潘雍,一时不知,他这唱得是哪出? 潘雍微微一顿,看了段融一眼,继续说道:“师弟啊,从你入山,师兄对你的关心,其实很是不够。汤洙意外身亡后,我们都不曾好好吃上一顿热乎饭了。今日师兄特意弄了几个菜,走,来尝尝我的手艺。” 潘雍说着,竟扯了段融的袖口一把。 段融站在那里,还没醒过味来。 他实在不明白,潘雍这是要干什么呢? 请客吃饭,联络感情?! 潘雍见段融还没反应,又说道:“师弟,也不是师兄说你,你能日日如此苦修,自是道心坚强。但也要吃些东西才行啊。天天喝清水,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住啊。” 段融目色闪动,看着潘雍,道:“多谢师兄关心。” “那师弟,走吧。”潘雍说着,已向前走去。 段融眨巴着眼睛,便也跟了过去。 潘雍一见段融跟了过来,心下终于一缓。 段融跟在潘雍身后,却是念头翻滚。 他将商象语走后的这几天的事情,都在心里过了一遍。 他有些怀疑,是不是露出了什么破绽,给潘雍猜到了他的心思。 段融思来想去,也没什么纰漏,唯一的异常,大约就是他日日闷在山洞内苦修。 难道就是这点异常,引起了潘雍的警觉? 还是说这家伙,见商象语走了,真的想跟自己搞好关系呢? 段融一时猜不透潘雍的心思,不过他也早看出来了,潘雍这小子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儿。他搞这么一出,一定是有什么目的。 段融一边走着,一边将神识外放,穿透了潘雍的身体…… 凡事还是小心为妙。 潘雍领着段融走进了他的洞穴内。 段融来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走进潘雍的洞穴。 方一进来,段融就微微一惊。 潘雍的洞穴内,竟然收拾得很是井井有条。而且各种物什,竟几乎都有,他甚至在里面的一张石桌上看到了一面铜镜。 段融忽然目色一凝,他看到洞内吊着的一个东西。 “这是……吊床?” 那吊床是藤蔓编织的网,用两枚长钉,吊在了洞穴里。 潘雍瞅见段融盯着那吊床,便道:“石床太硬,我睡不习惯。弄这吊床能睡得舒服些。” 段融目色扫过洞内,感慨着这家伙,在这里竟也能过得这么精致。 潘雍笑道:“师弟,你要喜欢,我回头也给你编一个。” 段融道:“那倒不必。师兄倒是手巧。” 潘雍哈哈笑了一声,向旁边的石桌一指,道:“师弟,请入座!” 段融凝目看去,只见那石桌上,放着四个白瓷盘子,每个盘子上都扣着一个瓷碗。 段融和潘雍,随即坐在了那石桌前。 潘雍将四个扣碗一个一个拿起,一边笑道:“就四个菜,款待师弟,有些寒酸了。” “师兄,客气了。” 段融的目色,微微一亮,他闻到了一抹味道。 潘雍拿了一副碗筷,各放在了段融和自己的面前。 然后颇有热情地,给段融介绍着桌上的四个菜。“这个是炒鸡。这个焖兔肉。这是个蒸鱼。还有这个,师弟,这是我在山中新采摘的蘑菇,抄了水,拌了姜丝和蒜末……” “来,师弟,尝尝。” 潘雍笑着,用未动的筷子,给段融夹了鸡块和蘑菇,然后便自顾自地大吃了起来。 潘雍吃了一会儿,忽然抬头,却看到段融依旧坐在石桌前,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连筷子都未拿。 “师弟,你怎么不吃啊?是不是不合口味?” 段融叹了口气,忽然道:“师兄,你是怎么看出来,我要杀你的?”潘雍脸色一怔,随即笑道:“师弟,莫要说这么冷的笑话了?你平白无故地杀师兄干嘛?” 段融瞥了潘雍一眼,道:“师兄,你有没有发现,你打开扣碗后,这空气中就漂浮着一股淡淡的薄荷气味呢?” “淡淡的薄荷味?有吗?”潘雍抽了抽鼻头,果然嗅到了隐隐的薄荷味道。“这是……” 潘雍看向段融的眼色,已经有了狐疑。 段融道:“师兄不用如此看着我。这味道是你弄出来的?” “我弄出来的?”潘雍的目色更疑惑了。“我这可没有薄荷?” 段融忽然道:“师兄,你知不知道,商师,他有一种毒物,叫做乌头霜?” 乌头霜三个字,从段融口中吐出的瞬间,潘雍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的面容有几分狰狞,目中更是闪过一抹厌恶。 “你怎么知道乌头霜的?据我所知,这是商师的独门毒物,鲜有人知。” 段融冷笑了一下。 他吞噬了商象语那里的多年废弃杂物,若论对商象语的了解,谁人又能跟他相比呢? 段融并未回答潘雍的问题。“师兄你虽然知道乌头霜,无臭无味,而且毒性猛烈,即便是真气境的武者,也很难压住它的毒性。但师兄你却不知,这乌头霜有某种特性?” 潘雍心头一动。“某种特性?什么特性?” 潘雍目色闪烁地看向段融,他觉得段融是在故弄玄虚。 段融瞄了一眼,石桌上的那盘凉拌蘑菇,道:“那就是乌头霜遇到生姜,就会散发出淡淡的薄荷味道。” 潘雍目色一凝。段融不说还好,一说,他的确感觉到,那盘凉拌蘑菇附近的薄荷味,似乎更浓了一些。 他原本觉得段融是在故弄玄虚,他是猜到自己在给他下毒,故意说出了乌头霜的名字,来诈他呢。 但是,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 他的洞穴内,并无薄荷,而且他那四盘菜里,也并未放一点薄荷。但是,他现在的确嗅到了薄荷味,而且是从那盘凉拌蘑菇散发出来的。 如果段融说的都是真的,他是如何知道乌头霜的这种特性呢?自己在商师身边那么久,也不知晓乌头霜有这种特性,段融又是如何得知的? 潘雍目色恐惧地看向段融,他此时才发觉,段融远比他想象的可怕! 这时,段融已经站起身来,他面色阴冷地看着潘雍,道:“师兄,你猜得不错。我就是要杀你!原本打算再等几天。既然被你窥破了,那就是现在吧!” 段融说着,便哗的一声,抽出了鸣鸿刀,身形一闪,就向潘雍斩去。 潘雍也早有准备,身形瞬间就倒飞出去,半空中,右手在腰间一抽,哗啦啦一阵乱响,他的软剑就在身前闪动起来,剑光忽闪,只晃人眼。 洞穴逼仄,但两人都身法奇绝,在洞内,你来我往,一息间,已经拆了数招。 段融的虎口处隐隐震动,虽然潜心苦修,但毕竟是临时抱佛脚。临到了,他的真气到底还是比潘雍差了一筹。 段融的拂尘开山刀,时而精巧细腻,时而威猛力沉,攻击之时,常会让人,左支右绌,难以应对。 但潘雍的一手软剑,却几乎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段融的一番强劲攻击,被其轻而易举地,就挡了下来。 两人一番缠斗,各自散开。 两人都攥了攥手中的兵刃,不仅段融的虎口处被震得隐隐作痛,潘雍的虎口也一样。 潘雍看着不远处的段融,冷笑了一下。“师弟,你要杀我,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段融笑道:“当然。但我还是得杀你。因为,师兄的命,我有用。” 段融虽然笑着,但眼中闪着清澈认真的目光,潘雍的心头微微一颤,他看出来了,段融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 “师弟,你如果真杀了我。商师回来,你如何交代?”潘雍看定段融,凛色问道。 段融微微叹气,道:“师兄,商师他不会回来了。” “你胡说什么!”潘雍怒道。 段融道:“师兄久在商师身边,一定注意到了商师的双手苍老,尽是皱皮。还有他那一头银发……” “商师是他是中毒了。而且他已经将毒逼出,只有有些余毒未清而已。” 段融冷笑道:“他是得了本源枯竭之症。” “本源枯竭之症?”潘雍目色神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段融道:“对。此症药石无灵!” “药石无灵?”潘雍的眼神已经开始游离,往昔的种种迹象,让他觉得段融说的才是真相。 段融道:“他练的丹药,只能缓解症状的蔓延之势。而且第一炉炸炉,他用了亲弟弟的血,才勉强将第二炉炼成。可他在世上,已无血亲,也绝不会再有下一炉的血春丹了。” 潘雍目色一动,道:“既然不会再有下一炉的血春丹,那他离开,又能去哪里?” 段融的眼眸闪烁,但却抿着嘴唇,沉默不语。他不想告诉潘雍,秽血神功的事。 潘雍看得出来,段融是不想说。他的眼神忽然一凝,他终于明白段融为何要杀他了。“商师不会回来了,而我们都中了虫蛊。师弟是要抢我的蛊虫之药,好多活几个月。然后再想方设法,寻觅解蛊之术。是也不是?” 潘雍忽然左手一翻,便将一个瓷瓶攥在了手中。“师弟只有再有动作,我立即就捏爆了这瓷瓶。” 潘雍看定段融,左手掌心内真气汹涌,随时准备捏爆手中的瓷瓶,那瓷瓶内就是蛊虫药丸。 “我要说我没中虫蛊,师兄,你信吗?” 潘雍冷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他自然不信,在炼丹的赤红洞穴内,他亲眼看见段融吞下了虫蛊的药丸。 就在这时,段融忽然眼神怜悯地看了一眼潘雍,接着便一刀向他斩来。 潘雍周身一冷,段融方才的眼神刺痛了他,而且他直接出手,毫无犹疑。“难道……他真的未中蛊虫?!这怎么可能?!” 就在段融动身的瞬间,潘雍就一把捏爆了手中的蛊虫药丸,在汹涌的真气鼓荡下,瓷瓶连同药丸化为齑粉,成了一小团黑雾。 两人再次缠斗在了一起。 段融知道,他不动用神魂术,已经很难拿下潘雍。 他看了一眼,身前剑光忽闪的潘雍,道:“师兄,你到了那边,替我给殷琮、陈祜他们,带个好。说到底,我们这些人,同病相怜,都是商象语的傀儡罢了。” 潘雍嘴角一扬,嘲弄冷笑道:“师弟你说的好,我看还是你去带吧。” 潘雍说着,忽然袖口一翻,一手扣住了一冰冷铁盒的机簧,眼见他就要抬手向段融按下。 就在他抓住那冰冷铁盒的瞬间,段融的神识就已经扫到了,潘雍还未来得及抬手,段融神魂空间内的神魂刺就陡然射出! 神魂攻击,诡秘难测,其速度更是如同无间,发出之时,就是刺中之时! 潘雍的手,刚欲抬起,他的头部就忽然一阵炸裂大痛! 他如同被人抽了筋一般,浑身一颤,然后就惨叫地抱住了头,手中的铁盒暗器和软剑,俱都掉落。 但就在这时,段融已经一刀斩来,枯荣般若刀的杀招,真气汹涌灌入。 就在潘雍抱头惨叫的瞬间,段融便一刀将其枭首。 潘雍的惨叫声,随着他的飞头,在洞穴内飘荡…… 在那惨叫声嘎住的瞬间,潘雍的意识也已经不存在了,而此时那断头才掉落在那吊床网上…… 段融持刀,抽了抽鼻头,他不仅闻到了血腥味,还闻到浓重的屎尿的臭骚味…… 段融凝目一看,只见身侧潘雍倒地的无头尸体的裤裆处,竟一滩湿痕。 “这……” 潘雍被神魂刺,刺中,竟然瞬间就大小便失禁了。 段融目色闪过一抹惊愕。 段融料到这神魂刺的威力,应该要胜过神魂波,但却没想到,竟如此厉害。 竟然,把潘雍直接给刺得大小便失禁了。 这神魂刺,虽然凝结过程颇为繁琐。但威力如此暴烈,还真有些把段融给惊着了。 (本章完) 第337章 画皮的鬼 第337章 画皮的鬼 在幽暗的洞穴内,烛火如豆,段融蹲在了潘雍的断头尸体旁,在他的身上摸索着。 他从潘雍的衣襟内兜里,摸出了一个小巧的紫色瓷瓶。 他看着手中的瓷瓶,目色微微跳动着…… 这瓷瓶内,就是乌头霜。 段融脑海中,关于此毒的信息,再次一一浮现。 这乌头霜,乃是用乌头和刺吻,两种毒藤作为主药材,而炼制出的毒物。 只是这乌头和刺吻,都是来自于扭曲的地底空间里的异种,早已经不是世间普通的药草。 两种毒物混合而炼制成的这乌头霜,更是连纤细绵密的真气,也难以将其逼出体外。 这毒,远比沈平的那一品红要厉害。 沈平说他的一品红,是世间一品,无以复加,现在看来,是坐井观天了。 段融手一抖,便将这小巧的瓷瓶给袖了。 接着,他又从潘雍的身上摸出了他的星盘和宗门云牒。 段融瞄了一眼,潘雍的星盘,只见盘面上有二百多点。 他收好了潘雍的星盘和宗门云牒,又一阵摸索,从其的衣襟内兜里,摸出了一把黑乎乎的钥匙来。 段融就着烛光,看了那钥匙一眼。 这应该就是那橱柜下层的钥匙。 段融收了钥匙,又从潘雍身上摸出了一些零散杂物,他将这些杂物小心地放在了一空麻袋上。 将潘雍全身扫了一遍后,段融才看向潘雍临死前掉落在地上的软剑,还有那巴掌大小的冰冷铁盒。 那铁盒通体银灰,入手沉重冰冷,其表面磨砂,侧面则是机括凸起,而另一面全是密密麻麻的针孔。 段融看着那密密麻麻的针孔,就头皮发麻。 他的目中闪过一抹赫然。 这一波要射出多少飞针,而且他相信,那些飞针全都是淬了毒的。 段融小心地将那暗器铁盒收好,而后将地上的那柄软剑也放在了麻袋上的那堆杂物上面去了。 这时,段融才扭过头去,走到了不远处的吊床前,他从吊床上,将潘雍的头颅,抓了下来。 那头颅的额头上,溅着几点血点子,潘雍的双眼还圆睁着,只是其目色只剩一片空洞茫然…… 段融抓着那头颅,放在了那立着铜镜的石桌上,之后将烛灯移得离他近了一些。 然后段融抽出鸣鸿刀,他一手扶稳潘雍的头颅,一手抓着鸣鸿刀的刀尖近处,小心地用刀尖,剌着潘雍的皮肉处,沿着额头的发际线,到耳根、再到后脖子那里…… 段融目色冰冷,缓慢地,极有耐心地,将潘雍的整张脸,给剥了下来。 整个过程中,他的动作都很小心,生怕将脸皮弄破一点…… 直到将那张脸,完整地剥下来后,段融才长出了一口浊气,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而在昏黄烛光的照耀下,只见潘雍头颅,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张血脸。 段融看着那张血脸,好险才压住了想吐的冲动。 他将手中剥下来的血皮,放在了石桌上。 就在此时,他瞄了一眼手边的铜镜,只见铜镜里,同样恍惚映着一张血脸,乍一看倒如同京剧里的关公一般。 段融走到石洞口的角落处,将潘雍平素洗漱用的木盆拿了过来,又将石桌上的陶壶里的清水,倒入了木盆中。 段融将一盆清水,放在了石桌上,拿起了那血皮,泡进了清水里。 血水晕开,那张脸皮漂在血水上,随着水波起伏,除了两眼空洞外,竟与真脸无异。 段融看着看着,不知为何,就觉得毛骨悚然起来。 他有些慌张地脱掉了潘雍无头尸体的衣物,折断手脚,塞进了一口大麻袋里,然后再将那颗血头,才塞进了这口麻袋里。 段融提着这口麻袋,将地上那放着杂物、软剑的麻袋一卷,攥在了手里,便走出了洞去。 段融先来到密林中的那水潭旁,将手中的那杂物和软剑,丢进了深不见底的水潭里。 而后才提着那口浸出血迹的麻袋,离开了水潭,往密林深处走去。 他来到了一面藤蔓缠绕的石壁前,他提着那血浸浸的麻袋,便钻了进去。 段融举着火把,提着麻袋,来到了黑血藤的洞穴深处。 段融看着脚边不远处的那发黑的岩层,那黑色的边界,就是黑血藤进食的区域。 段融忽然用力地一抖麻袋,将麻袋里的尸体和那颗血头,抛到了两株黑血藤的附近。 陈祜死后,段融忙于苦修,已经有几天,没过来喂这黑血藤了。 饥饿的黑血藤,如手指粗的黑色藤蔓,疯狂地扭动着…… 布满了黏液的藤蔓,瞬间就缠住了尸体和那颗血头。 黑血藤分泌的黏液,有强烈的腐蚀性,尸体的皮肤很快就开始溃烂,化脓,接着是皮下的血肉…… 阵阵的恶臭,在密封的洞穴内,扑面而来…… 段融脸色苍白,紧蹙着眉头,他只要心神稍散,立马就会吐出来。 那颗血头在黑血藤黏液的腐蚀下,皮肉消亡,化为脓水,很快就成为一颗白粼粼的骷髅头…… 只是那骷髅头上,还残留着丝丝的血丝和黄黑的脓液…… 就在这时,段融忽然发现,还有一根黑色的藤蔓,在缠着那颗骷髅头,而且不住有黑黄的黏液从藤蔓上分泌出来,包裹着那骷髅头…… 不过数息后,那白骨竟也被黏液所腐蚀融化了…… 白骨消亡后,里面的东西流了出来…… 段融目色忽然一跳,只见那白浆子里竟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点,如同白瓤火龙果一般…… “是蛊虫!” 那些蛊虫遇到黑血藤的黏液,竟然冒出缕缕青烟,在那青烟中,蛊虫都苏醒过来,开始蠕动着…… 但是,这些蠕动着的蛊虫,一接触到满地的黑黄黏液,便冒着一缕青烟,瞬间就化为乌有了…… 随着潘雍的尸骨消亡,段融忽然发现黑血藤上剩余的那颗黑血果,竟然开始泛起了黯淡的红色荧光…… “成熟了吗?” 其实,那两颗黑血果成熟后,剩余的这颗原本也马上就要成熟了。 只是后来,杀陈祜纳投名状,商象语离山,一件大事接一件大事,段融就一直没来喂食,这颗黑血果,也就一直没能化熟。 此时,段融原本不过是借黑血藤,将潘雍给毁尸灭迹。这黑血藤能将潘雍化得连渣都不剩。 但却没想到,此时将剩余的这颗黑血果,也给喂熟了。 段融看着那黑血果,目色一闪。这东西是他修炼第五层胎藏经的辅助药物,既然熟了,他自然要将其摘去。但是,现在的黑血藤不是饱食状态,他一旦踏过边界,那黑血藤是会攻击他的。 段融抓起脚边的那口大麻袋,便走出了洞穴。 大约一炷香后,他重新返回了洞穴,只见其步履沉重,背上扛着一头野猪,手上还拖着一口鼓鼓的大麻袋。 段融走到了那黑色岩层边缘的不远处,砰的一声,将背后的那头大野猪给摔了下来。 他喘了喘浊气,先将那口大麻袋里的毒虫,抛洒在两株黑血藤的附近,这才弯腰下去,给野猪剥了皮,将血淋淋的大野猪,也扔到了黑血藤的附近。 随着阵阵的恶臭发酵,那头大野猪的尸体,大约还剩下三分之一左右,黑血藤终于停止了进食。 它的那些藤蔓不再扭曲缠绕着血食和毒虫,而是自然下垂着,也不再分泌黑黄的黏液了。 而地上原本的那层黏液,也慢慢地渗了下去…… 段融目色一亮,采摘黑血果的时机到了。 他缓步踏入黑色岩层的区域。 他先走近了一段距离,目色警惕地注视着不远处的那些藤蔓,过了一会儿,确定那些藤蔓并不反应后,段融才缓步逼近,直到伸手摘下了那枚黑血果。 段融摘下黑血果的瞬间,便施展身形,如鬼魅般闪了几下,就已经站到了黑色岩层区域外了。 段融看着手中的黑血果,目色一喜,不过段融目中的喜色,一闪就消逝了,因为他接下来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呢。 段融袖好这颗黑血果,便走出了这洞穴,回到了崖壁那边。 这时也不过刚交下午未时,但天色还是阴沉沉的,层云密布。 段融将手中的这颗黑血果,锁进了商象语石室内的那个黑铁橱柜里。 之后段融看着上层抽屉上的那把铜锁,眉头微蹙,他忽然一把抽出了鸣鸿刀,真气灌注,一刀便斩在了那铜锁上。 只听叮的一声,段融的鸣鸿刀悬停在那里,而黑铁抽屉上的那把铜锁的锁扣已经给斩断了。 段融回到入鞘,取掉断锁,打开了抽屉,凝目向内望去。 只见黑铁的抽屉里,放着一枚玉佩、一副腰带、一瓶丹药,还有就是星盘,商象语的星盘。 段融拿起星盘,看了一眼,就放入了衣襟内兜中。 接着段融便看向那瓶丹药,他知道里面是三粒冰心丹。 此丹乃是商象语为自己凝结气旋准备的丹药。可是他修炼九幽大藏术,已经断了自己的结旋之路。 这丹药虽好,商象语已经永远用不上了。 段融将那丹药那袖了,虽说凝结气旋,对他来说,还很遥远。但毕竟是对结旋有帮助的丹药,炼制颇为不易呢。 段融最后才看向那玉佩和腰带,他目色一动,便攥着那枚玉佩,暗道:“读取器灵。” 接着便有一组数据浮现在了段融眼前。 他瞄了一眼,便暗道:“吞噬。” 这枚玉佩,从幼年就跟着商象语,直到他入山做了药师,才取下不再佩戴了。 随着眼前的数据面板溃散消失,段融再次抓起了那腰带,如法炮制,吞噬掉了器灵。 做完这一切,段融才合上抽屉,来到外间的石室内。 他站在那里,目色闪动,脑中的信息,快速翻滚着,他忽然走到了角落处的一陈旧木架前,蹲下身去,将最底下的一个落满灰尘的黑陶罐抓在了手中。 根据他吞噬消化的信息,那黑陶罐里,装得是一种桃胶。 段融拿着那个只有拳头大小的黑陶罐,回到了潘雍的洞穴那里。 他站在洞穴口的崖边,忽然手一翻,一把断锁便捏在手里,他轻轻一甩,便将手中的断锁,扔进了白雾弥漫的山谷里去了。 段融走入了潘雍的洞穴内。 潘雍的尸体,清理了出去,但洞穴的血腥味却依然浓烈,段融缓步走到了那立着铜镜的桌子上,只见那盆水中,水面已经平静,潘雍的脸浮在水上,栩栩如生…… 段融瞄了一眼,便走到了角落处,翻出了一口石锅。 段融在洞穴口,堆起了干柴,在石锅内将桃胶给融化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段融站在洞穴里的那铜镜前,旁边的木盆中,只有一盆血水,里面潘雍的脸,已经不见了。 而铜镜里的那张脸,正是潘雍的脸,那脸上的一双眸子,闪着好奇的冷光。 段融在贤古县时,就在未央坊里,吞噬过方精宝的那枚扳指的器灵,从而获得了易容术的异术。 此时,他借着易容术,再加上潘雍的那张脸,简直是如假包换,假尸还魂一般。 就在这时,段融身体里,一阵骨节爆鸣声。 不过一息间,他的身材竟忽然矮了半头。 潘雍的身量,比段融略矮,段融是用缩骨功,将身体给缩了半头。 段融看着铜镜中,那恍如隔世的潘雍的脸,忽然周身一阵发冷,他恍惚间,感觉自己是在聊斋的世界中,而他自己就是那个画皮换脸的鬼。 潘雍腰间系着一个布袋,走出了洞穴,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离天黑还早着呢,时间完全还得及,他忽然渗人地笑了一下,便沿着崖壁往铁索那边走去了。 潘雍划入索道,身形消失在白茫茫的雾气中。 他从来到了下院的那座山头,然后沿着熟悉的山道,走进了下院。 潘雍径直走到了秦老头的那间房间里。 潘雍刚进房门,便听到秦老头在那里,咳咳咳的咳嗽着,他咳嗽了几声,喝了几口浓茶,才压了下去。 秦老头抬起头来,便看到潘雍走了进来。 潘雍道:“秦老,药量一减,这咳嗽的老毛病又开始了?” 秦老头叹了口气,道:“硬撑着吧。就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熬到商师回来呢?” 潘雍道:“商师走得突然,但愿他能早点回来吧……” 潘雍说着,语气似有几分凄楚。 秦老头道:“怎么?你过来有事?” 潘雍笑了一下,道:“是这样的。我想去神云府一趟。算上来回,大约得十来天时间。” 秦老头的眉头一蹙。 按理说,这记名弟子要出山,得有管事的亲笔签字说明,到了下院这里,他们才好给批条。 但是,现在是商象语不在。 如果按规定的话,潘雍可就出不了山了。 但是秦老头也不好把潘雍给挡回去,他的药还得找潘雍领呢,怎好得罪他呢? 秦老头略一沉吟,便看着潘雍,说道:“既然商师不在,那就破回例吧。” (本章完) 第338章 血玉虫卵 第338章 血玉虫卵 潘雍走出了下院的那破败怪异的大门,他手里拿着秦老头给他的批条。 批条上有秦老头的签字,还盖有下院的印章,并且注明了他出山的日期。 他给秦来头说的是,明日一早出山,也就是五月十九日。 潘雍将批条叠好,放进了衣襟内兜,他站在下院的平台处,瞄了一眼远处密林上头的天色,便快步往崖壁边沿那走去了。 潘雍沿着崖壁走到了某处铁索,他划入索道,来到了药阁所在的山头。 潘雍在药阁的大门口,出示了宗门云牒。 守门的人,是一个黑瘦中年人,他翻开宗门云牒,看着里面的画像,又瞄了潘雍一眼,便没有说话,将宗门云牒递还给了他。 潘雍接了宗门云牒,跨进了大门。 虽然知道自己做得无甚纰漏,但被人察看宗门云牒的时候,心里还是升起了一丝紧张。 潘雍穿过门前的大广场,看了一眼箭楼上的人影,便低头快步地走过箭楼,径直往那灰墙黑瓦的三层楼阁而去。 潘雍走到曲形柜台那里,夏红正坐在那里,抹着红指甲油呢。 潘雍出示了宗门云牒,领了黄皮册子,就要走。 夏红搁下沾指甲油的鼠毛刷子,看着潘雍,问道:“我问你,段融那小子了?他应了我的活儿,这都几天没露面了?” 潘雍只瞥了夏红一眼,没敢多说话,立马就转身走了。 夏红见她问话呢,潘雍理都没理就走了,顿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这帮小子,没一个让老娘欢喜的?都是哪来的冤家?” 潘雍一边在琳琅满目的架子间快步穿梭着,一边哗啦啦地翻着手中的黄皮册子。 胎藏经第五层的辅助药物,黑血果,他已经有了。他现在要兑换的,就是六到十二层的辅助药物。 大约半个时辰后,他提着手中的一个口袋,目色闪烁地走回了曲形柜台那里。 他找到胎藏经六到十一层的辅助药物,但是第十二层的辅助药物,血红虫卵,他翻遍了整个黄皮册子都没有找到。 难道十二层的胎藏经的辅助药物,连商象语也没有兑换的权限了吗? 商象语是内门弟子,而且还是药师呢。 他忽然目色一动,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也许并不是商象语没有权限,而是这种血玉虫卵,太过于稀缺,压根就没有存货。 他很想就这个问题,问一问夏红,但他还是压了下去。 问血玉虫卵,这么敏感的问题,是生怕自己不暴露吗? 潘雍将手中的口袋放在了柜台上。 夏红坐在那里,瞄了那口袋一眼,便抬起手来,就着亮光处,打量着自己新涂的指甲油。 潘雍见夏红不搭理他,便将那口袋往她跟前放了放,道:“劳你驾。” 夏红这才瞥了他一眼,嗔道:“你也知道劳我驾啊?我之前问你话,你为啥不搭理我?我问你段融那小子,还来不来了?” “你回去告诉他,他明日要还不来,以后就不用来了!” “听到没?”夏红见潘雍还是站在那里不言语,便瞪了他一眼。 潘雍道:“是。我一定转告段融师弟。” 夏红见潘雍终于开了口,这才气鼓鼓地手边的那口袋子,拿了过来。 夏红算好账目,潘雍拿出了商象语的星盘。 夏红接了,刷掉了五千多的点数。 潘雍、陈祜、殷琮,原本就常来这里,给商象语兑换东西,虽然今日刷掉的点数有些多,但商象语是药师,炼药需要用的什么药物,夏红也不懂。 她对这些,也无甚在意,刷好后,便将口袋和星盘递还给了潘雍。 潘雍接过口袋时,手微微有些颤抖,但他立马压了下去。 这里面可是胎藏经,六到十一层的辅助药物啊! 他瞄了一眼那盘面,只见上面还剩下五百多点的贡献点。 潘雍袖了星盘,将口袋系在腰间,便走出了那楼阁。 走出楼阁的瞬间,他便在门口处,长出了一口气。 跟夏红打交道,可要比秦老头难多了。 潘雍怎么跟秦老头相处的,他可是亲眼见过的,故而便可以发挥,也不甚担心,会出什么纰漏。 但潘雍平常怎么跟夏红相处的,他可是压根就不知道啊!他甚至都不知道,潘雍平素是怎么称呼夏红的。 故而他方才便将称呼给略去了。 不知道怎么称呼,就少说少错,这是他来之前就想好的原则。 不过,还好也算是安全过关了,夏红似乎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潘雍走过箭楼,便来到了广场处,他并未直接穿过广场,出药阁的大门。 而是脚步一拐,往角落处,那一排低矮的建筑走去了。 他走进了兑换丸药的房间,用潘雍的星盘,兑换了六瓶正阳丸出来。 他走出那丸药房间时,瞥了一眼那星盘,只见盘面就剩下寥寥八点的贡献点了。 其实,商象语的星盘上,还有五百多点的贡献点呢,但是他不敢用商象语的星盘,在这里兑换。 在夏红那,是因为他们常用商象语的星盘兑换药物,已经形成常例了。 但是,他如果拿着商象语的星盘,跑到记名弟子那里,去兑换丸药,那就是在找着暴露了。 不过,商象语的星盘不可以,但他用潘雍的星盘,兑换六瓶正阳丸出来,却是正常操作,没人会起疑的。 他将那六瓶正阳丸,也放进了腰间那口袋里,便走出了药阁的大门。 出了药阁的大门后,他尽量让自己的步履正常,缓步走向崖壁边沿的锁道去了。 他跳下铁索,再次回到了商象语的山头。 跳下铁索后,抬头看了一眼,天际的层云,只见如铅的层云,似乎比走时更阴沉了些。 两脚落在山头的瞬间,他便身形闪动,顿时如鬼魅般,沿着悬崖快速移动起来。 他踏着山岩,蹿入了密林中,此时密林中的天光,已经有些昏暗了。 他来到密林深处,某个隐秘的所在,便陡然神识放开,确认四野无人后,才在地上挖了一个坑,将腰间的口袋埋了进去。 将坑埋好,用附近的干枯落叶,盖在了上面,他最后又看了一眼,确认看不出什么怪异,这才离开了。 他来到了密林的那水潭边,手一翻,便将两个星盘捏在里手里,一个是商象语的,一个是潘雍的。他眼睛都不眨,便将两个星盘,都扔进入深不见底的深潭里去了。 商象语的星盘上,还有五百多点的贡献点,有点可惜了。但是他已经将六到十一层的胎藏经辅助药物都兑换出来了,再去兑换别的,就平白无故增加暴露风险,殊为不智了! 只见两个星盘,噗通一声,落入深潭,溅起两抹水,便沉了下去,他转身离开,找了些干柴,在不远处的一方大青石上点燃了。 随着火焰在暮色中起舞,他就从衣襟内兜里,拿出潘雍的宗门云牒,还有下院秦老头给的批条,扔进了面前的火堆里。 火舌吞噬,宗门云牒和那批条,很快就化成了飞灰。 也就在这时,他刺啦一声,扯下了自己的脸来。 光火映照下,只见段融的脸,阴沉如霜。 那张脸皮是用融化了的野生桃胶,沾在脸上的,这样猛地撕扯下来,扯得段融整张脸,都在发疼。 他将手中的那脸皮,扔进了面前的火堆里。 然后蹲在身去,拿着一根干柴,将那脸皮挑起,看着火舌淹没了它。 那张脸在火焰里,翻卷扭曲着,蜡黄的脸皮开始发黑,泌出油脂,发出阵阵的焦糊味道。 段融直到那张脸,变成了黑灰,才站起身来。 他站起身来的瞬间,周身骨节便一阵爆响,他的身高陡然便蹿高了半个头,肩膀也宽阔了不少。 潘雍的那身衣衫,在他身上就显得小了,肚脐都露了出来。 段融脱光了衣物,将衣服也扔进火堆里烧了。 此时,暮色已经降临,密林中黑魆魆的,段融光着身子走进了不远处的水潭里。 水潭里的冷水,激得他打了个冷颤。 他在水潭里,将全身上下,彻底洗了个清爽,而后才湿漉漉的,光着屁股走出了水潭,走回了自己的洞穴了。 段融在洞穴内,用毛巾擦干了身上的水渍,换上了自己的衣衫,便坐在了洞口的地上,在黑魆魆的天色中,看着面前翻滚的黑雾,眼眸深邃闪烁。 他又仔细想了一遍,白天发生的种种,确认没有明显的疏漏后,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这时一股疲累便从他身体内部涌了上来。 从他杀潘雍,直到方才在密林中,处理那些尾巴,整个过程中,他都绷着一根弦,大脑一直处于高速运转中。 此时,忽然停下,疲惫感便陡然涌了上来。 但段融还是挣扎着,站起了身来。 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潘雍的痕迹,虽然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但是,黑血果,还有他从药阁兑换出来的,胎藏经六到十一层的辅助药物的赃物还在呢。 他必须在有人追索前,将这些东西,全部消化掉。 他在下院秦老头那里,给潘雍请了十日的假,说的是要去神云府一趟。 十日后,按规矩,潘雍要到下院秦老头那里销假的。 大约,那时候,秦老头就会发现异常,不过应该还能拖一段时间,如果潘雍一直不出现,秦老头就会上报宗门。 那时,追索的人,就会开始调查。 而段融最保险,就是在十日内,将那些赃物,全部消化掉。 到时候,最算追索的人来了,也没有任何痕迹了。 十日内,要成就五到十一层的胎藏经,也是个不小的任务,他哪里还有闲暇休息呢。 段融沿着崖壁走到了商象语的洞穴那里,他走进了石室内,拿出一把黑乎乎的钥匙,打开了橱柜的门。 段融拿出了他放在那里的黑血果,而后,锁了橱柜,便走出了石室。 段融再次来到了密林里,他忽然来到一棵粗壮的大榉树跟前,将手掌放了上去,暗道:“读取器灵。” 随即,一组数据便在幽暗的森林中,浮现在了段融的面前。 器物:老榉树(树领二百一十三年) 器灵等阶:五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5级(满足) 吞噬效果:山中不知年(可增长宿主精神力) 段融看着眼前,在黑暗中闪烁着的数据面板,暗道:“吞噬。” 上次在萧玉那修炼第四层胎藏经时,灵明识海内的树灵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他必须在密林内在补充一番。 段融在黑魆魆的密林中,身形闪如鬼魅,将手掌向一株株高大粗壮的林木上拍去。 大约一个多时辰后,灵明识海内的树灵光海,就已经充满。已无多余的吞噬空间了。 段融停止了吞噬,目色闪过一抹疲累。 段融现在,要将树灵光海充满,已经比在野猪山时,要快上许多了。 他最初入野猪山时,精神力不过只有一级而已,能吞噬的树灵,也只有一阶的树灵。 他读取许多棵古木,才能勉强找到一棵能吞噬的。 但是,现在他的精神力已经五级了,一阶到五阶的树灵,他都可以吞噬,速度不知比往昔过了多少呢。 就在这时,段融脚边的灌木从中,一阵窸窣响动。 段融目色一跳,神识便陡然穿了过去,下一刻,段融身形如鬼魅闪过,灌木丛哗啦一响,段融便抓着一只野味站在了那里。 那是一只已经被他捏断了脖子的山雉。 他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决定先祭一祭自己的五脏庙,因为等一下,他还要干体力活,肚子里没点油水可不行。 段融在水潭边,将这只山雉,拔毛破膛,弄干净了,便在不远处的大青石上烤了起来。 山雉烤熟,段融拿起来就走了,他一走一边将那山雉吃了个精光。 段融举着火把,走进了黑血藤那洞穴时,将口中最后的山雉的脖子,嚼吧嚼吧,连骨头带肉,吞了下去。 这是段融给自己选的,修炼胎藏经的地方。 这黑血藤所在的洞穴,已经是这山腹的深处。 也算是这座山头最隐秘的所在了。 而且这里面的洞穴,密如蛛网,就算有人闯入,要是没人带路的话,也是很难摸到黑血藤这里的。 (本章完) 第339章 虚影与血核 第339章 虚影与血核 幽暗的洞穴内,火把的光亮,映着段融的脸。 他紧抿着嘴唇,目色专注,右手捏着鸣鸿刀刀尖的近处,在一块岩石上雕刻着…… 他在萧玉那边,吞噬过一把刻刀的器灵,已经具备了一定的雕功造诣。 更何况,段融对于四大明王的形象,早已刻印于心。他准备在这幽暗的洞穴内,自己雕刻出四尊石像来,构建出坛城。 不远处的黑血藤那里,野猪的残尸还流着黄脓,阵阵的恶臭不时传来……但段融不为所动,只盯着手中的那尊轮廓渐渐清晰起来的神像…… 他这波,要直接将胎藏经修炼到十一层。这点恶臭熏鼻,又算什么呢? 半个时辰后,段融将手中这尊不动明王的神像,斜着抱了起来,他吹掉了那石像表面的石屑。 就着火把的火光,段融仔细地打量着手中的这座神像。 大小形制,比他在萧玉那修炼第四层胎藏经的神像,略大了一圈。 而且,他手中这座神像的眉眼形貌的细腻程度,也显然要超过萧玉那的四尊石像。 段融抱着手中的神像,目色一瞥,只见身后的角落处,火光映照的黑暗中,另外三尊石像,也若隐若现。 段融抱着手中的石像,来到了洞穴深处的一平台旁,他目色一动,将石像放在了正南的方位。 之后,段融将其余三尊石像,各放在了相应的方位。 这时,他才手一翻,将那枚黑血果捏在了手中。 段融他脱去了衣衫,将黑血果拍烂在自己的胸前,之后用果浆子涂满了自己的身体。 黑血果的果浆,在黑暗中发着淡淡的红色荧光,段融此时看起来,如同一只红皮野人一般。 黑血果的果浆浸入毛孔,段融觉得全身开始如刀割般地疼痛。 他不敢耽搁,立马盘膝坐在了四尊神像中央,双手结印掐诀,心神沉入识海…… 数个时辰后,山洞外面,天色早已经大亮,而在黑血藤的那洞穴深处,段融依旧盘膝坐着,他身上的果浆子已经被吸收殆尽,只见裸露的肌肤上,沾着一些碎皮和果籽…… 插在墙壁上的火把,也燃尽了油脂,渐渐将那根木柴烧断,掉落在了地上,溅出一点火星…… 就在火把熄灭的瞬间,段融却陡然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眸亮如星辰,胎藏经第五层,已经成就了! 但是,下一刻,一股沉重的疲累感在神魂内荡开,段融双目萎靡地闷哼了一声,挣扎着站起身来。 段融虽然很是疲累,但仍然到了水潭边,洗干净了身子,才回到了自己的洞穴内。 段融拿着衣衫,赤身回到洞穴内,抓起毛巾,毛躁躁地将身上的水渍擦了擦,便趴在石床上睡死了过去。 段融睡醒后,时辰已经不早了。 他穿好衣衫洗了把脸,便往药阁去了。他可还记得,夏红昨日让潘雍带的话,他今天要再不去,以后就不用去了。 段融走进了药阁那三层楼阁,在曲形柜台那里,就被夏红堵住,好一通臭骂。 段融也知道,自己是有些过分了,便只摸着鼻子,干听着夏红在那劈头盖脸的发泄。 夏红骂得枝乱颤,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段融拿起柜台上的那盏茶,递给她,道:“喝口茶歇歇吧。你也是厉害,骂个人都能把自己给骂噎气儿了?” 夏红看着段融递过来的茶盏,白了他一眼,道:“少来这套。七月份的年中查账,你还能不能给我搞好?你要不想干,就给我说明白,我好换人。” “拿着我的贡献点,还不给我干活,平白耽误我的时间。”夏红说着说着,竟坐在那里哭了起来,倒真有点老菜帮带雨的感觉。 段融一见夏红这个样子,知道她是真焦心查账的事,便笑了下,道:“你看,咋还哭起来了呢?” “上次过来,不是你说,要按你那条子的进度检查我吗?这不是还没到检查的日期吗?你就跟我闹起来了啊?” 夏红用手帕揩了揩眼泪,从柜台下的抽屉里,拿出那条子看了看,道:“明日不就是检查的日期吗?” “那我不是来了吗?明日晚上你尽管检查,要是没能按进度完成,你扣我的贡献点。这总可以了吧?” 夏红用手帕擤了下鼻涕,眼泪汪汪地看着段融。“你说的啊。你要是没完成,我就扣你一个月的贡献点。” 段融笑道:“真黑啊。这么让你扣,最后我不还得倒贴你?” 夏红撇嘴道:“谁让你这么长时间不来呢?” 段融摆手道:“好吧。就按你说的。” 段融说完,便进了房间,往里面盘账去了。 段融这日,直到黄昏时分,才离开药阁。 夏红见段融这日,竟然在这儿呆了这么久,脸上终于好看了些。她之前还真是有些怕,段融放了她的鸽子,害她年中查账,过不了关呢。 第二日下午,夏红便来到段融查账的房间里,开始检查段融的进度。 她查着查着,眉眼便笑了起来。 段融的进度,显然比她规划地还要快,而且账目整洁、分条缕析、明明白白。 段融道:“那,怎么样?我是按你那条子规划的进度做得。那次你给我看那条子,我一看原本盘得太快了,便停了几天。没想到,你反而气成那样了?!” “哎!这活儿真是不知道该咋干啊?!” 段融说着,一个劲儿地叹气摇头起来。 夏红目色狐疑地看着段融。难道真的是我那条子,列得进度太慢了吗?不过她是按中年查账的进度,倒推着排的。 夏红道:“我给你排那条子,是最低的进度,你要完不成,我可是要扣贡献点的。你平常要没事,就往前赶一赶嘛!哪有像你这样,十来天就不露面,我还以为你撂挑子了呢?!” 段融听得出来,夏红的言语间,还是满腹委屈,便道:“这次是我不对。下不为例。” “还请夫人,放我一马。”段融说着,站起身来,向夏红深深一揖。 夏红看段融那样子,噗嗤一乐,道:“这还像个认错的态度。这次就算了。以后不许这样。” “是。”段融将是字拉得很长,又是一揖。 夏红咯咯笑着,嗔道:“你起来吧。跟庙里拜菩萨似的。没的把我拜老了。” 段融直起身来,笑道:“夫人本来就是菩萨,拜一拜何妨呢?” 夏红真想拧段融的嘴,道:“少说这些漂亮话,哄老娘开心。你就把活儿给我干好就行!” 段融道:“夫人,放心好了!年中查账的事,一定过关。” 夏红看了段融一眼,道:“算你还有点良心。”夏红说完,便扭着腰肢,走了出去。 段融看着夏红的身形消失在门口,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女人要是闹起来,真是难应付啊!? 不知道为啥,一想起,夏红昨日的那哭哭啼啼的样子,还有方才走时那风情万种的一瞥,段融就心里发寒…… 自此日后,段融便每日来夏红这里,盘账两个时辰,其余时间则都在商象语的那座山头里苦修。 段融只有在入夜后,才会先去密林内,补充吞噬树灵,识海内树灵充满后,便去藏匿辅助药品的地方,取出下一层的辅助药品,去黑血藤的洞穴内,修炼下一层的胎藏经。 苦修至天亮后,便可成就一层胎藏经。 而后去自己洞穴内,睡两个多时辰,之后又夏红那里盘账,回来后,便炼化正阳丸,修炼真气,入夜后,再修炼下一层的胎藏经,如是往复,转眼间,已经八日过去了。 段融并非是不想把全部时间,都投入到胎藏经的修炼,但是胎藏经的修炼时,神影会降临识海,神影降临之时,会有巨大的威压。 以段融神魂强度,连续承受数个时辰,已经近乎极限。 成就一层胎藏经后,必须给神魂恢复的间歇。要不然,如果强行连续修炼胎藏经,他会神魂破碎而死的。 这些也是段融提前就思考好的事情,他给自己修炼胎藏经的时间,留足到十日,就是要给自己恢复的时间。 这日清晨,无尽大山里,白雾弥漫着,天光从阴郁的层云间隙透了出来,虽然已经五月,但大山里的气温要比外面阴寒,夏季也要来的更晚,通常到了六七月份,夏季才会姗姗而来, 而随着夏季而来,还有频繁的雷雨。 那时,雷雨就会替代白雾,成为这长留山内,常见的风景,遍布无尽大山的沟沟壑壑…… 此时,在黑血藤洞穴的深处,火把早已经熄灭,洞穴内没有一丝光亮。 前几日那野猪的残尸,已经被黑血藤吞噬殆尽,野猪残尸被吞噬后,洞穴内的恶臭,便浅淡了很多,到了此日,便只有隐隐的臭味在洞穴内飘荡了…… 黑暗中,段融依然盘膝坐在四尊神像的中央处,他双目紧闭,脸色恬然。 段融已经成就了第十一层的胎藏经。 他的精神力等级,此时,也已经达到了十二级了。 段融此时依旧是在他的灵明识海内。 他站在黑色大地之上,大地上沉降的一层乳白色的迷雾,弥漫到了他的腰间。 段融的目光,清澈深邃,抬头仰望着头顶的苍穹。 他的肩膀一动不动,下巴和脖颈间,仰成了一个大钝角。 此刻,他的内心虔诚如圣徒。 苍穹中央,十一颗星体,熠熠生辉,相互辉映。 这十一颗星体,不再静止,而是围绕着苍穹的中央,在缓慢地一圈一圈地旋转着…… 最外围的是成就第一层胎藏经的那颗乳白色星体,然后是赤血色的星体,然后是蟾影星体,然后是泛着青光的瞳目星体……以此类推,直到最里面的那颗,也就是段融方才成就的第十一层的星体。 十一颗星体,层层环绕,围绕着苍穹中央的虚空,缓慢地旋转着…… 而此时,那苍穹中央的虚空处,分明浮现出了一个淡淡的虚影。 那虚影,如烟似雾,面容模糊,仿佛一阵风,就会将其吹散一般…… 虚影,在苍穹中央的虚空处,盘膝而坐,任由十一颗星体,围绕着它旋转着…… 虽然那虚影,面容模糊,但段融还是一眼就认出,那虚影就是他自身的轮廓。 而且,此刻,他能清楚地感到,自己的心灵和那虚影间,有一种融合为一的神圣体验。 他就是那虚影,那虚影就是他。 那虚影是他神魂核心的外显,是他的本源神魂所在! 因为那虚影的浮现,段融和那些星体间原本微弱的联系,此时竟异常清晰明了起来。 他内心深处,已经可以如实了知,每一个星体,而每一个星体和他的联系,也都强劲了起来。 他和那些悬浮星体的关系,虚影浮现的那一刻,就变得如指臂使! 段融站在那里仰望许久,忽然心中升起了深深的疑惑。 他前世学过庄周梦蝶的典故。 到底是庄周梦为胡蝶,还是胡蝶梦为庄周? 此刻,他在灵明识海内,望着那虚影,心头也开始疑惑。 到底此刻站在黑色大地中央的他,是幻影,还是那个浮现在苍穹中央的那如烟似雾的虚影,才是幻影呢? 就在段融如是想的瞬间,他分明地看到那虚空中,盘膝而坐的虚影,他轮廓模糊的面容上,双眼陡然睁开了。 他双目低垂,看向黑色大地中央,仰望苍穹的段融。 这一刻,段融浑身发冷! 那一瞬间,在心灵感受上,他和虚空中的那虚影,彻底融为一体,彼此贯通了。 他仰头看向那虚空中的虚影,同时他又自苍穹低首,看向黑色地上那仰望着的自己。 这一刻,他既是匍匐在地,虔诚仰望的圣徒,也是高高在上,盘坐苍穹的神祇! 庄周就是蝴蝶,蝴蝶就是庄周! 段融目色粲然如星,这一刻,他的灵魂彷佛受得了洗礼,他的心中充满了满足和谦卑! 许久之后,段融目中的虔诚之色才渐渐淡去。 他目色平静地看向苍穹的一角落处,那里漂浮着一颗血核。 那血核,只有拳头大小,表面沟沟壑壑,纵横交织。 这血核就是秽血神功的本源,那一片泛着血光的星云,坍缩而成! 段融成就了十一层的胎藏经后,胎藏经在灵明识海内,显然起了本质的蜕变。 出现了那虚影,而且十一颗的星体,开始围绕着那虚影缓慢旋转着…… 段融已经试过,如果那秽血神功的本源是现在这种血核的状态,他就算想要催动秽血神功,也无法催动了! 但是,他如果沟通那虚影,让其放开对血核的威压,不过一瞬间,那血核就能恢复成一片血光星云。 一旦那血核恢复为血光星云,段融想要催动秽血神功,心念起时,立刻就能催动。 现在看来,胎藏经成就第十一层后,它主动将那秽血神功给封禁起来了,段融只有通过心灵沟通那虚影,解除封禁后,他才能催动秽血神功。 段融一直对于秽血神功颇为忌惮,此时见胎藏经能如此封禁秽血神功,顿时如同拔掉了心头的一根刺一般,如释重负。 (本章完) 第340章 执念与欲望 第340章 执念与欲望 段融退出了灵明识海。 他在黑暗的洞穴内,睁开了眼睛。 段融站起身来,虽然在黑暗中,他也清楚周围的那四尊神像的方位。 他忽然掌心真气灌注,将四尊石像拍碎,然后耐心地将碎掉的石块,一块一块地揉成了石屑粉末。 在四尊神像全都被揉成石屑的瞬间,他在黑暗中,疲倦地笑了一下。 所有的痕迹,都消灭掉了。 就算有人从潘雍那条线、或者从商象语的那头追索而来,也不会发现有任何痕迹,是会指向他的。 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刚入山门一个多月的记名弟子而已,谁又会怀疑他呢? 段融走出山洞,他的脚步有些踉跄,整个人身心俱疲。 这几日来,他的心弦一直紧绷着,而且每日成就一层胎藏经,越到后来,神魂的疲惫感越重。 特别是今夜的第十一层,最后那半个时辰,他几乎是咬牙硬撑过来的。 段融挣扎着走回了自己的洞穴,他走入洞穴深处,倒在石床上的瞬间,就睡死了过去。 段融这一觉,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他走出洞穴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巳时了。 他拿着木盆和黑陶罐,去崖壁的山泉处,洗了把脸,又打了一陶罐的清水回来。 段融回到洞穴,给自己倒了一竹筒的清水,便端着竹筒,坐在了自己的洞穴口处。 他一边喝着清水,一边看着眼前山谷里,白茫茫的雾气。 段融此时的脸上,并无任何轻松快意,反而阴冷渗人,一双清亮的眼眸中,也闪着冷酷的光芒。 这一觉,他睡了很长时间,做了许多的梦,也想起了许多的事。 他记得他第一次杀人,是在贤古县,古玩街的一条狭巷内。那一次,那些人临死前的眼神,几乎吓坏了他。 然后,是第二次,那时他已经不再害怕,只是觉得恶心罢了。 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 直到他杀陈祜、杀潘雍,他已经不记得,这是他第几次杀人了。 而他的心,早已经冷如铁石、毫无波澜! 命如草芥,所有人的命都只是踏脚石而已!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他恍惚还记得,他前世,在蓝星的时候,他虽然是个社畜,被压榨的心力憔悴,但偶尔看到街边受伤的流浪猫狗,他也会停车靠边,将那些小家伙带到宠物医院去医治。 但是,现在,他却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 他的心,已经和腰间的鸣鸿刀一样,冰冷、锋利。 这是一个杀戮的世界。而他已经也变成了一个杀戮的人。 就像前世一样,走出校园,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变得市侩、虚伪、充满谎言,甚至最后连自己都骗。 人,最终都会成为自己厌恶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一样。 就在此刻,段融彻底接受了自己的冷酷和杀戮,就像前世,在某个时刻,他彻底接受了自己的市侩和虚伪一样。 段融忽然抬起冰冷的眸子,望着远处在白雾翻滚间,若隐若现的无尽山头。他想起前世,读到过的一个叫穆旦的人的诗句: “虽然生活是疲惫的,但我必须追求。观念的丛林缠绕着我,善恶的光亮在我心头明灭。” 那么,在此界,他的追求是什么呢?像前世一样,追求一种富足的生活吗? 不,此界已经不是前世。他也已经不是前世的段融。 就在这时,一声鹤唳从前方的山谷传来。 这一刻,段融目中,交融着冷酷和热烈。他的本心就在这一刻明了,他想看一看,此界的最高处是什么样的风景。 前世他没有机会,但这一世,他或许可以! 如果通往最高处的那条路是尸山血海堆出来的,那他就一路杀过去! 他厌恶杀戮,但为了看一看,那最高处的风景,他可以忍受这种厌恶! 这是他的执念!也是他的欲望! 段融本心已明,便将手中的空竹筒,放在了洞口处,他站起了身来,往密林中走去了。 他是准备去密林中修炼。 以往在这座山头,他都是在洞穴深处修炼,是因为商象语和潘雍他们给他的危机和压迫,让他觉得洞穴深处的黑暗,能给他一种安全感。 现在,他的危机已经彻底解除。 他可以在天光明亮的密林中修炼。 段融虽然一路狂飙,数日时间,直接成就了第五层到第十一层的胎藏经。 但是,成就胎藏经的神魂术,他却一直未修炼。 此刻,他准备研究一下,新出现的神魂术。 首先,是神魂刺,从只能凝结一枚,到现在他可以凝结三枚,存放在神识空间内。 神魂刺的威力,段融是亲眼见过的。 三枚神魂刺,恐怕能胜过世间任何暗器。 神魂攻击,无形无相,诡秘莫测,绝不是有形的暗器,可以比拟的。 所以,段融准备先将三枚神魂刺,给凝结出来。 除了神魂刺以外,还有另一个新的神魂术。 此术名曰荧惑,乃是一种神魂幻术。 此术的修习,颇为复杂,施术者需要凝结幻境,以幻境攻击其神识,受攻击者,会陷入幻境,迷失其中。 此术也是分等阶的,段融成就了第十一层的胎藏经,也只能修习荧惑的初阶和二阶而已。 段融准备凝结完神魂刺后,就开始研究初阶的荧惑。 段融在密林中,修习到深夜,才回到洞穴内睡觉,次日清晨,便去了药阁夏红那里。 段融两日没露面,夏红还担心他故伎重演,又要拖十来天呢,却不想今日一早,段融就过来了,忽而夏红热情地和段融打了招呼。 段融只在夏红那里,盘了两个时辰的账,就回到了商象语的那座山头。 他先在密林内,研究了一会儿,初阶荧惑。 此术的修习,其复杂程度,要远超段融的想象。 光是凝结幻境,就让段融大感头疼。 而如何用幻境攻击神识,段融思虑着那经文中,那些语焉不详的文字,更是眉头紧锁,难窥其奥。 此术,既然如此难以修习,段融也不着急,慢慢来就好了。他觉得,他之所以,看不懂如何用幻境攻击神识的部分,是因为他还没有凝结出幻境,不了解凝结出的幻境的特性。 只要他先解决了凝结幻境的问题,说不定后面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段融每日,只用两个时辰来研究初阶荧惑,其余时间,则全部用来炼化正阳丸,修炼真气。 他估计六瓶正阳丸,大约已经够他成就真气境第一重,他想用最快的时间,将真气境第一重给成就了。 因为,对武者来说,武功境界才是根本,其他种种都是辅助手段而已。 不能过于追求奇技淫巧,而舍本逐末! 段融自此,除了每日去夏红那里盘账两个时辰后,便日日在山中苦修。 这日清晨,他刚床,端着木盆走出山洞到山泉那里洗漱。 走到半路上,便远远看到一个身影,从索道那边走了过来。 段融一猜就知道是谁,便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 没多大会儿,那身影就走近了,果然是一脸忧虑的秦老头。 段融盘算这时间,如果按潘雍五月十九日出山算起,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五六天了,潘雍这会儿还没去秦老头那里销假,怪不得这老头着急上火呢! 秦老头咳嗽了一阵,才看着段融道:“潘雍他还没回来吗?” 段融打着哈欠,跟没事人一般,道:“不知道。一直没见人影。” 秦老头叹了口气,道:“这小子怎么搞得?说好了十天。” 商象语没在,他就给了潘雍批条,这可是犯了规矩的。万一这小子闹出了什么事,他也有连带责任呢。 秦老头想了想,问道:“潘雍走时,有给你交代什么吗?” 段融眼神慵懒地说道:“就把商师那橱柜的钥匙给我了。然后交代我仔细门户。其他没说啥。” “他没说他去哪?啥时候回来?”秦老头问道。 段融道:“说是去神云府一趟。没说啥时候回来。” “哦……”秦老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要是回来了,让他立即去找我销假。” 段融点头应着。 秦老头交代完,便一边咳嗽着一边转身走了。段融看着秦老头,佝偻着走远后,他那慵懒的眼神瞬间就锐利了起来。 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潘雍过几天还不露面,秦老头一定会将此事上报宗门,到时候,追索此事的人就会开始着手调查。 段融几乎可以确定,追索调查的人,不会查到任何线索。 潘雍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而他是怎么消失的,没有人知道。 所有的痕迹和线索,都被段融处理掉了。 段融照常去山泉那边洗漱了一番,便往夏红那里盘账去了。 这日,段融盘膝坐在密林中一方大青石上,炼化正阳丸,修炼真气。 他的心神正沉在丹田经脉间,忽然听到空中一声“嗖”的声音。 段融心头一跳,还以为有人暗算他,立马施展身形,从大青石上跳开。 他跳开的瞬间,便见一枚青色野果,砸在了他盘坐的位置。 随即,一声嘎嘎的怪叫声,从不远处的树冠上传来。 段融眉头紧蹙地向那树冠看去,只见那只在下院时遇到的狒狒,正站在树冠一根粗壮的树枝上,怒视着他。 那日,他们进山,他从这狒狒手中,抢回了萧玉的包袱,显然这狒狒是记仇了。 不知怎的,它今日忽然晃悠到了这里,见到段融在青石上打坐,便立马认出了这个在下院捉弄它的家伙,随即就摘了只青涩坚硬的野果子,砸向了段融。 那狒狒见段融一闪就躲过它砸过去的野果,顿时气得大叫,又一记青涩野果向段融砸来。 段融手一抬,便真气鼓荡,将那近身的青野果,震成了一团青雾。 那狒狒脸上一愣,闪过一抹恐惧,黑漆漆的眼珠转了转,便抓着树枝荡走了。 段融看着狒狒在密林消失,不由一阵摇头哑笑。“这畜生!?” 这日,段融刚从夏红那回来,准备到洞穴里,喝点水润润喉咙,他刚走到了洞穴不远处,便看到自己的洞穴口处,有一个身影在那里盘膝闭目而坐,似在修炼。 段融目色一跳,已经认出了那人,是裁决宗正司的杨易。 上次调查商象语两次炸炉,来找他问话的,就是此人。 杨易既然来了。看来潘雍的事,秦老头已经上报宗门了。 段融走到了洞穴不远处,抱拳道:“杨管事!” 杨易闻言,长吐一口气,笑道:“段小友,杨某堵在你的门口修炼,有些不礼貌了。” 段融道:“哪里?杨管事,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我们里面说话。” 杨易目色一动,随着段融走进了洞穴内。 段融点亮了烛灯,给杨易倒了杯清水,然后将一盘野果递到了杨易的跟前,道:“山里摘的,杨管事尝尝。” 杨易笑了一下,拿了最上面的一个果子。 杨易还未说话,段融便劈头问道:“还没潘雍师兄的消息吗?” 杨易愣了一下,道:“还没。他走时,可向你说了什么吗?” 杨易看向段融的目光,锐利如刀。 段融神色如常,将讲给秦老头的那话,又讲了一遍。 杨易其实来之前,已经初步调查过了,他原以为,潘雍应该是在外面给什么事绊住了。 但他去调查了药阁的兑换记录,才发觉潘雍竟然用商象语的星盘,兑换了六种珍稀药物,而且他还用自己的星盘兑换了六瓶的正阳丸。 这就奇怪了! 商象语压根不在山里,潘雍竟然敢用商象语的星盘,在药阁兑换六种珍稀药物出来。 而且那六种药物,全跟胎藏经有关! 他兑换这些药物,到底要干什么? 杨易已经发了咨文,往神云府和潘雍老家的衙门,让他们协助调查潘雍的消息。 他这次过来,是想跟段融聊一聊,看有没有其他的线索。 杨易又问了段融一些问题,段融全都应答自如。 无论是段融的神态,还是他说的事情,杨易都没看到任何细微的破绽来。 两人正在聊着,忽然有两个身形瘦长的青年,走了进来,他们瞄了段融一眼,便抱拳向杨易,道:“杨头,潘雍的洞穴,还有商象语那里,都搜查过了。没发现什么问题。” 段融目色一跳,看来杨易已经带人,开始排查这里了。 杨易将手中的果子,放在了石桌上,站起身来,笑了一下,道:“段小友,我要带人去商象语炼丹的地方,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段小友,要不要一起呢?” 段融笑道:“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查案的事,我不懂。” “那段小友,杨某告辞!” “杨管事慢走!” 段融起身抱拳,杨易带着那两个身形瘦长的青年,走出了洞穴。 他们离开洞穴后,段融的目色陡然阴冷,他手一拨,便将杨易放在石桌边缘的果子,拔到了地上,然后一脚将其踢到了洞口处。 杨易带着七八个人,走进了密林中藤蔓缠绕的石壁上的洞穴内。 上次调查炸炉,杨易已经来过这里。 他知道这里的洞穴,密如蛛网,纵横交错,很难探查。 但杨易还是让他的手下,手持火把,在纵横交错的洞穴内,排查了起来。 杨易他们竟然排查了足足一夜,终于排查到了洞穴最深处的黑血藤那里。 黑血藤的山洞口,有一扇厚实的黑铁门,门上挂着铜锁。 杨易也不问段融要钥匙,就直接抽刀,斩断了铜锁,一行人就举着火把走了进去。 他们自然见到了黑血藤,这黑血藤已经饿了许久,要不是杨易忽然反应过来,喊住了他的人,有两人差点踏入了黑色岩层的区域。 一旦踏入,饥渴已久的黑血藤,一定会攻击他们。 杨易站在黑色岩层边缘处,目色恐惧地看着那两株黑血藤。 “商象语竟然在此处养了两株黑血藤?难道这洞穴深处,已经临近空间扭曲的地底世界了吗?” 杨易忽然注意到,两株黑血藤不远处的地下,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泉眼一般的东西。 “那是?” 杨易忽然明白,那泉眼一定连通着空间扭曲的地底世界,将那里的空气,引到了这洞穴内。 故而这两株黑血藤,才能生长! 一行人在洞穴内,盘查了一夜,除了发现两株黑血藤外,也没发现其他线索。 而那两株黑血藤,显然是商象语养的,跟潘雍的失踪,大约也无关。 一行人,出了洞穴,但并未离去,而是在密林内盘查了起来。 直到黄昏时分,他们站在了陈祜和殷琮的坟墓前。 杨易看着这两座立了简陋墓碑的坟头,忽然冷道:“把坟给我刨了!” 杨易的手下立即,将两座坟茔刨开,将陈祜和殷琮的尸体拉了出来。 长留山内空气阴冷潮湿,陈祜和殷琮的尸体早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杨易用手帕捂着鼻子,凑近看了一样,便目色狠辣地道:“把他们的坟,再往下挖挖看。” “是!” 杨易的手下,又将两座坟往下挖了一尺多。 杨易见翻起来的土,已经很是瓷实,便道:“别挖了。把那两具臭了的尸体,埋进去吧。” 那些人便将陈祜和殷琮的尸体,埋进了坟里。 杨易站在那里,空气中残留着浓重的尸臭味,他捂在鼻子上的手帕一直未拿开,他看着暮色浓重起来的密林,心头压着的疑虑却比此时的暮色,更加深沉浓重。 先是诡异的两次炸炉,然后就是商象语忽然向宗门请辞,说是修行有障碍,要外出游历,以寻找突破之法。 然后,就是潘雍忽然在药阁,用商象语的星盘,兑换珍稀药物,借故去神云府有事,向秦老头要了十日假,之后便失踪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那桩那件,不透着邪性呢? “商象语、潘雍,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是互相勾连,还是各自行事?” “我早觉得这里有问题了。我杨易在裁决宗正司的这五年也不是白干的!狐狸的骚味,隔老远,老子都能闻得到。” “你们的这点脏事。老子就不信,还挖不出来了?” (本章完) 第341章 杨思铉 第341章 杨思铉 其实,这座山头是商象语的地方。 商象语向宗门请辞,说的是他要外出游历半年,可没说他不回来啊。 杨易这次过来,查的原本只是潘雍的案子,他大可不必如此,把商象语这地方,给翻了个底掉。 但杨易就是想借潘雍这案子,好把此地彻查一遍。 商象语之前那诡异的两次炸炉,还有这两三年来,这座山头里,还失踪过两个记名弟子。他一直对商象语这地方心里打鼓。 他隐隐能感觉到,此处频繁死记名弟子,还有商象语外出游历的背后,说不定会大有文章呢。 以前是商象语在,他没法这般大动干戈。 现在,商象语不在,而他又有现成的借口,他自是要趁机一解心中疑窦。 搜过了密林后,在凄迷的夜色中,杨易带着人又回到了崖壁这边。 段融在洞穴深处,盘膝运气,他听到了洞外杂乱的脚步声,但他只是一心炼化着经脉间的药力,视外面的嘈杂为无物。 他很清楚,自己处理的很干净,没有任何痕迹,可以追踪到他。 杨易路过段融的洞穴口时,他的脚步未停,快步地走过了,沿着崖壁,直走到了潘雍的洞穴口处。 潘雍的洞穴口处,有一人捉刀守在那里,那人的另一只手则举着呼呼燃烧着的火把。 杨易拿着火把走了进去。 潘雍的洞穴,他的人已经排查过了。 潘雍这洞穴,段融在之前就处理干净了。不仅将血迹清洗干净,他甚至将潘雍的床铺了收拾了一番。 那吊床因为沾了血迹,段融还将其取下,在山泉那边冲洗了一番,晾干后,才重新在洞内挂好。 杨易的目中闪着冷芒,扫视着洞穴,他的目色在石桌上那铜镜和身旁的吊床上,稍作停顿。 之后,杨易忽然抽出了腰间的长刀,他将刀翻了过来,用刀背和刀尖,在四周的墙壁上,敲了一番,想看看这洞穴内,有无暗格。 杨易复查了一番,也没发现问题,便快步离开了。 杨易不仅排查了潘雍的洞穴,他接着还查了陈祜、殷琮、汤洙生前住的洞穴,甚至连常年无人居住的废弃洞穴,他也不曾放过。 杨易一番盘查,最后才来到了商象语那石室里。 商象语的石室外,有两个人捉刀守在那里。 杨易瞥了那两人一眼,便举着火把,走入了洞穴。 商象语这间石室,也已经被他的人排查过一遍了。 只见角落处的那橱柜已经打开,被斩断的铜锁扔在了地上。 那橱柜里,尽是些瓶瓶罐罐的东西,这些人也不敢乱动,他们根本分不清,那些是毒药,那些是药品。 杨易举着火把在石室内转了一圈,他如法炮制,抽出长刀,在墙壁和地面上轻敲着。 他将墙壁都敲了一遍,已经渐渐站到了石床边。 杨易忽然持刀,在石床的侧面敲了一下。 这敲下去,声音明显空洞了些,杨易的目色一跳,用刀背在那个位置,又敲了一下,声音依旧空洞沉闷。 杨易立马来了兴致,他用刀背,沿着石床侧面走了一圈,他很肯定这石床内是中空的。 杨易忽然扭头,目色冷冽地看向跟在他身后的那几人,冷喝道:“商象语的石室,是谁带人排查的?” 在杨易连续敲打那石床时,就有一面皮白净的青年,在人群里,脸色煞白,直流冷汗。 此时,见杨易喝问,他便走出了人群,抱拳道:“杨头,是我。” 杨易看着那青年,额头的青筋,隐隐跳动,他忽然一巴掌扇在了那青年的脸上,骂道:“老子平常都白教你了,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你排查。你给我查的啥?” 那青年被杨易一巴掌扇得摔在了地上,他的脸竟已经被杨易扇烂了一大片,血肉模糊的。 青年立马从地上站了起来,抱拳道:“杨头,我知道错了……是我一时疏忽。” “行了!”杨易不耐烦地说道:“滚出去吧。” “以后你不用在裁决宗正司呆了。这里不适合你!” “啊……”青年愣了在那里,眼神明显露出了挣扎的神色,但他看着杨易铁青的脸色,还是捂着半边血肉模糊的脸,退出了石室。 那青年转身的瞬间,两颗豆大的泪珠,便从眼眶里滴了下来。 能进裁决宗正司的人,通常在宗门里都有些背景。 这青年实在没想到,杨易竟然直接把他赶出了裁决宗正司。 但他也不敢顶撞杨易,只能把委屈咽进肚子里去。 因为杨易的二叔,就是裁决宗正司的司座杨思铉。 此人在宗门内,就是门主都得忌惮他三分。 杨易见那青年已经离去,便冷眼看着其余诸人,道:“你们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去把那石床暗格的机关,给我找出来。” 其余诸人立马围着石床,开始乱摸起来。 也有几个人爬在床上摸索,但是好一会儿过去,还是无一人找到机关所在。 杨易的脸色,已经越来越不耐烦。 “都滚开!” 诸人闻言,立马散开,侧立在边。 杨易脸色难看地走到了石床前,忽然运气,一掌拍在了石床的一角处。 只听砰的一声大响,石床的一角,竟被杨易拍烂,坍塌了下去。 只见石床内果然中空,里面黑魆魆的。 杨易见那些手下,那么多人摸了许久还未找到机关,可见机关隐秘,恐怕在摸索下去也是徒劳,不如直接暴力砸开。 为了尽量避免砸坏里面的东西,他特意一掌拍在了石床的一角上。 杨易目色一动,再次运掌,从内部将石床侧面的一边给拍烂了,碎了的石块,掉落在了地上。 眼见暗格已经打开,杨易看向一人,道:“你去看看,暗格里都有什么?” “是!”一个面色黧黑的青年应了一声,便向石床走去。 那面色黧黑的青年,举着烛灯,爬进了中空的石床内部,他一番查找,却只抱了一摞书册出来。 杨易眼皮一跳。“就只有这几本书册吗?” “是,杨头。里面空荡荡的,就只有这几本书册。” 杨易目色一动,抓过面色黧黑青年手中的烛灯,自己钻进了石床内。 杨易扫视一遍,发现里面的确空无一物,这才出来了,接过了那几本书册,约略翻了一遍。 待看到最后几本,竟是有关秽血教和秽血神功的书籍,杨易的脸色陡然大变。 “我就知道这厮有鬼!?”“竟然在宗门内,暗藏秽血教的书册,而且还都是早期的孤本!商象语,你到底想干什么?” 段融正在黑暗的洞穴内修炼,忽然洞内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段融在石床上睁开了双眼,只见杨易已经站在了他面前,而杨易身后还跟着两人,举着火把。 火把的火光将原本幽暗的洞穴,映得红彤彤的。 杨易道:“段小友,我知你刚进宗门不久,此案我原本不想攀扯于你。但是,现在此案的牵扯,越来越大。只得请你,跟我去裁决宗正司走一遭了。” 段融眼皮微微一颤。 他看到杨易的身后一人,手里抱着一摞书册,他只看那摞书册的侧面,也知道那些就是商象语石床暗格里的书册。 那么,杨易所说的牵扯越来越大,显然就是指的秽血教了。 段融实在有些未料到,事情会如此急剧发展到现在这般样子。 此时,商象语的事,原本就还未捅开。他仍然是宗门的内门弟子,而且也还是药师,只不过他要出山大半年而已。 虽然,段融已然知晓,他是不会再回来。但是,杨易却不知道啊。 此人怎会如此大胆?! 现在的案子,不过是潘雍盗窃宗门的珍稀药物而已。段融原以为,杨易此来,不过是调查潘雍而已。 而潘雍此时已经不在山内,潜逃在外,自然是让各地衙门,发布海捕文书,通缉此人。 但这杨易过来,却跟疯狗一般。 将这座山头,里里外外,掘地三尺! 他难道不怕,商象语回来,跟他找不自在吗? 他竟然还查出了商象语那石床暗格,而且将那一摞书册给抱了出来。 商象语既是内门弟子,又是药师,他就算在石室内有暗格,那也是他的隐秘,只要他不犯事,你凭什么查他? 而现在,商象语不过才离开宗门十多天而已。 杨易竟然直接查抄了他的石室暗格。 真是条疯狗啊! 段融瞥了杨易一眼,下了石床,跟着杨易身后那两人,走出了洞穴。 杨易的疯狗做派,显然有些打乱了段融的计划。 杨易举着火把站在段融的洞口处,他回身向洞内瞥了一眼,他在段融的洞口等他之前,已经仔细将段融的洞穴内的排查过一遍了。 就因为未发现什么疑点,他之前对段融才态度颇好。 杨易一行人带着段融,往索道那边走去。 段融的身侧,那在商象语石室内的黑铁橱柜,竟被铁链子缠紧着,被两个人抬着,和段融并排而行。 段融原本以为潘雍的事,重点不在山门内,而是在世俗世界的各地衙门。 毕竟潘雍去下院找秦老头拿了批条,而在山门内又没了踪迹。 正常的逻辑,不应该是让各地衙门搜捕他吗? 若是如此,他还是作为药童,继续替商象语看守门户。商象语人虽然不在山内,但是他的余威仍存才对。 而到了大半年后,宗门反应过来,发现商象语消失了。那时候,早已经时过境迁,追踪无迹了。 而他那时,在这山头独守大半年,也正说明,他也是被蒙在鼓里,商象语叛逃宗门的事,他压根就不知道。 但是,现在这个杨易,直接这麽早就把事儿给捅翻了。 这不是给他添乱吗?! 段融一边走,一边将杨易的祖宗十八代,在心头问候了个遍。 裁决宗门司,设在离长老院不远的一座山头上。 此处,只有两条索道,一进一出。 而这两条索道处,都有人把守,而且索道旁的三丈内,各有一座箭楼。 索道之外的,各种山道要隘,也都常年有人把守。 段融从索道上跳落下来,便被旁边一熊熊燃烧着的火把,烤得脸上生疼。 段融往前走了几步,离那被夜风吹动的火焰远了一些。 段融站在那里,抬头一看,便见这座山头上,四处火起,在黑魆魆的夜色中,倒如地狱火焰一般。 三丈处的一座高大的箭楼,若隐若现,段融知道那黑暗中的箭楼顶上,一定有一双清亮的眸子,正盯向他这边。 杨易一行人带着段融沿山道而行。 一路走来,段融颇为心惊,这山道上竟然数丈内就设有岗哨,而且每逢高处,就有一箭楼,在黑暗中耸立着。 火把,盆灯,更是四处伫立,照的整个山道都亮堂堂的。 杨易一行人将段融带到了一处石壁前。 那石壁上,有一个黑乎乎的大铁门,铁门两侧有两人捉刀而立,不远处的两边,各挺立着一座箭楼,黑夜里,如山峰一般,相对而立。 杨易走到这里,忽然对一行人说:“你们押他去地牢。那橱柜也一同送到地牢的证物室去。明日我会找药师来察验察验里面的东西。” 杨易吩咐完,便从身侧一人怀里,将从商象语石床暗格里搜出来的那一摞书册抱了,脚步匆匆地沿着山道,往更高处去了。 段融则被带进了地牢内。 段融一进地牢,便被押到了一个逼仄的房间,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手指修长灵巧,开始对他搜身。 段融袖兜和衣襟内兜里的零散东西,全都被他翻了出来。 不过,段融带在身上的每一件物品,都是他仔细思量过的,并无暴露的物品。 搜身完毕后,段融便被关进了一间三面石壁,走廊是圆木栅栏的囚室内。 杨易抱着那摞书册,却是沿着山道,走到了离山顶不远的一处山坳内。 这山坳内,黑魆魆的,跟别处火焰四起不同,此处只有一星灯火,在一竹楼内,若隐若现。 此地,便是杨思铉的居住之地。 这山坳内,遍植修竹,颇为清幽。 杨思铉就居住在此处,他亲手搭建的一座竹楼里,平时若无要事,无人敢来打扰他。 而此时天色漆黑,一星灯火,若明若暗,正是杨思铉夜读之时。 这个时辰,也只要杨易敢来找他。 杨易踩着竹楼的竹梯,发出了轻微的咯吱声,他尽量放轻脚步,走上了竹楼。 杨易打眼一望,竹楼的窗户关着,门扉却开了一条缝来。 杨易在那门扉上,轻轻敲了三下,敲毕后,他停了两息,也不等里面的动静,便拉开了门扉,缓步走了进去。 房间正中的一几案上,放着一黯淡烛灯,灯火如豆,杨思铉就坐在几案前,翻看着一本发黄的古籍。 杨思铉已经五十多岁,但他的头发梳得很是整洁,而且发黑如墨,没有一丝白发,他的额头很是饱满,双目精光内敛,下巴线条坚硬,要不是两边眼角处颇为浓密的鱼尾纹,有些暴露了他的年纪,乍一看,倒像是刚满三十岁呢。 杨易已经弄出了不少的动静,杨思铉此时不用抬眼,就知道来的是谁。“什么事?” (本章完) 第342章 牢房思变 第342章 牢房思变 “司座。”杨易有些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杨思铉虽然是杨易的二叔,但自从他进了裁决宗正司,无论是私底下还人前,他都是叫杨思铉司座。 杨易见杨思铉这时才从几案上抬起头来,便说道:“商象语两次炼丹炸炉,炸死了三名记名弟子。而且这两三年,还另有两名记名弟子在他那山头失踪了。你之前也叮嘱过我,要注意商象语。” “谁知,这厮,第二次炸炉后不久,就向宗门请辞,说是要外出游历大半年。” “我听到这个消息,就心里直打鼓。这不,这商象语才离开没几天,他手底下那个潘雍就出事了。” 杨思铉听到此处,显然来了兴致,他将手中发黄的古籍合上,问道:“潘雍出了何事?” 商象语外出游历的事,他也听说了。不过商象语向宗门请辞的理由,是修炼遇到了瓶颈。这一点他也清楚,商象语他坐困元气境大圆满,已经有几年了。再无突破,恐怕此生无望了!武者修行遇到这种关口处时,外出游历一番,或是寻求机缘,或是打磨心境,也是常事,故而他倒无甚在意。 但现在,杨易此时来见他,显然是查到了什么。 杨思铉深邃的目中闪着冷芒,杨易见他明显有了听的兴致,顿时如受得了鼓励一般,向前走了两步,继续说道:“商象语走了没多久,潘雍竟然用他的星盘,去药阁兑换了六种珍稀药物。然后,他就找下院的秦云,弄来了出山的批条。就此潜逃了。而且,司座,潘雍在药阁兑换的六种珍稀药物,都是修炼胎藏经的辅助药物!” “修炼胎藏经的辅助药物?”杨思铉目色一跳,他站了起来,在几案附近来回踱步。 “不错!”杨易的语气有了一丝兴奋,道:“而且,我去查潘雍的案子,顺便也将商象语的那山头,翻了个底掉。” 杨思铉闻言,扭头看了杨易一眼。 杨易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我在商象语的石室暗格里,找到了这个。” 杨易说着,把怀里的一摞书册放在了杨思铉身旁的几案上,道:“关于秽血教和秽血神功的书,而且是早期的孤本。” “秽血教?早期的孤本?!”杨思铉再次坐到了几案前,翻看着最上面的五本关于秽血教和秽血神功的书册。 杨思铉身为裁决宗正司的司座,这十来年间,他最焦心的案子就是关于秽血教的案子。 只是,十年来,秽血教在他的打压下,不仅没有消亡,反而愈加地隐秘和壮大。 这一直让他,深以为耻!而他最警惕的,也就是秽血教对于宗门的渗透。 这一条,不仅是他杨思铉的红线,也是长老院的红线! 而商象语身为宗门的内门弟子,又是药师,宗门有很多资源,都向其倾斜。但此人的石室暗格内,竟然藏有秽血教书籍的早期孤本! 而且是五本之多,显然是其刻意收集的! 杨思铉见过的秽血教的各时期的书籍,不下百种,这五本他一看就知道是何时的了。 他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他拿开了最上面的五本书册,继续翻看着,问道:“这些也都是从他石室的暗格内翻出来的?” “哦。都是的。” 杨思铉翻看着,他发觉有几本是关于炼药、毒物的心得笔记。 杨思铉将那几本笔记放在了一遍,看着手里最后的一本五毒蛊虫术。 他刚一翻开这本有些破损发黄的书册,便有一蜡黄的人皮卷从书册里,掉落了出来。 杨思铉眉头一蹙,将那人皮卷先在手中摊开了。 只见其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九幽大藏术?!” 杨思铉捧着人皮卷,就着烛光,仔细地看着。 他刚看了开头的第一段,就确定此术,乃是一种秘术,而且观其剖析辨理的层次,应该是出自一位洞冥境的强者之手! 但是,看着看着杨思铉就脸色陡变! 此术,原本应该是以一种颇为诡异的思路,突破气旋境的秘术。但是,到了中间的章节却忽然开始,七扯八扯,胡说八道起来。 杨思铉脸色难看,蹙眉骂道:“如此炼法,岂不是要把人给炼死了?” 杨思铉此话出口,便蓦然心惊! 因为,他想到了一件事情。 这门叫做九幽大藏术的秘术,原本的确是以一种颇为奇异的思路,来突破气旋境的桎梏。 但中间的章节,却被人给篡改了。 他能够一眼识破,是因为他也是洞冥境的武者,对于行文中的剖析辨理的结论和行气之法的来源,他知之甚详。 但,商象语只是元气境大圆满的武者,他根本看不出这人皮卷中的陷阱,而且此秘术,能助他突破结旋的桎梏。 他相信,商象语坐困元气大圆满数年之久,一定不止一次尝试过结旋,但却均未成功。 那么,他得到此术的心境,便可想而知了! 他一定会练的! 但是,此术被篡改后,不仅不可能结出气旋,而且还会摧毁他的本源,让他在旬月间,便本源枯竭而死! 杨思铉忽然抬头,看着杨易,问道:“商象语的头发,是什么时候白的?” 杨易被杨思铉猛然一问,给问得一愣,他不明白杨思铉为何忽然问及此事。 “好像……是半年前吧……” 商象语头发忽然变白的事,杨易是有印象的,他当时想,商象语是药师,搞不好是吃什么药,把自己给吃成了那幅鬼样子的。 但是,现在,杨思铉却忽然问及此事,难道这里面,还另有文章? 他深知自己的这位二叔,素来寡言,绝不会平白无故,问及此事的。 杨思铉再次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几案旁,来回踱步。 “……半年前?!” “也就是说,他半年前,就开始修习此术,并且已经本源损毁,只有旬月的寿命了。” 杨思铉已经渐渐将事情的脉络给理出来了。“但商象语是药师,他一定有办法,吊着自己的命……” “但是,只靠药物,是绝对无法根治他的本源枯竭之症的……” 杨思铉走着走着,忽然站住脚步,扭头看向几案上的那五本有关秽血教的孤本书籍,他的眼皮跳动着,道:“这厮是想加入秽血教!” “二叔,你说谁想加入秽血教?”杨易惊叫道:“你说商象语,他要加入秽血教?!” 杨易只是觉得商象语有问题,就算在他的暗格里,搜出了秽血教早期的孤本书籍,也只能察问他一个嫌疑之罪。但方才,杨思铉那语气,竟然笃定商象语要加入秽血教。 虽然,他不能确定杨思铉是据何判断的,但他绝对相信他的判断。 “我就知道,这家伙身上有大问题!”杨易眸子一闪道。 “上次炸炉的事,你不是跟我说,商象语那还有一个今年新来的记名弟子,那个叫段什么的?”杨思铉忽然看着杨易说道。 “对。段融!” “人在哪?” “我抓回来了!就关在地牢呢。” 杨思铉赞赏地看了杨易一眼,道:“走,带我去!” 裁决宗正司的地牢内,既不潮湿,也不昏暗。 走廊的木架子上,放着一个火盆,火光明亮,将大半个牢房,都映得亮堂堂的。 段融对面的牢房内,躺着一个脸色憔悴的老者,那老者翘着腿,身上盖着一条兽皮毯子,他瞄着段融,道:“小子,你是犯了什么事被抓进来的?” 段融看了那老者一眼,没搭理他,自己坐到了角落的黑暗中去了。那老者见段融如此,往地上啐一口吐沫,骂道:“好没礼貌的小兔崽子。爷爷我还懒得搭理你呢?什么东西?” 段融听那老者骂他,心头却是一丝涟漪都没有。他正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好好思量一下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 事情的发展,显然有了变数!和他原本计划思量的已经不同,他必须重新推想一番。 段融在黑暗中,盘膝而坐,双目紧闭,但他的念头却翻滚如潮水…… 大约一炷香后,地牢内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分明越来越近。 段融陡然睁开了眼睛,立马躺到了墙边的稻草堆上。 段融躺在了那里,看向栅栏外的走廊,只见有两个人已经走了过来。 其中一人,正是杨易,而另一人却走在杨易前面,只是那人穿着一身黑色斗篷,将头脸全部遮住了。 段融躺在那里,无法窥见其面容。 但那人走在杨易前面,而杨易却毕恭毕敬地跟在其身后。只此一点,便可见此人身份。 就在那穿着黑斗篷的人,走近的瞬间。 段融对面的那间牢房内,那原本慵懒躺在那里的老者,忽然双目圆睁,似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他掀开身上盖着的兽皮,就往牢房的最里面爬去。 他掀开兽皮之时,便处传来了哗啦啦的铁链声响,那老者的两肩的琵琶骨竟被粗如手臂的锁链刺穿透了。 段融分明地看到,那老者看到了身穿黑斗篷之人的瞬间,双眼中便涌现出了极大的恐惧。 段融几乎在一瞬间,就断定,此人极度危险! 就在这时,杨易已经拿着钥匙,打开了牢房的牢门,然后他跟那身穿黑斗篷之人,一前一后走进了牢房。 段融已经从稻草堆上,坐了起来。 杨易站在那身穿黑斗篷人的身后,看着段融,冷道:“段融!大人来问你话。问你什么,就答什么,知道吗?” 段融看了杨易一眼,又看向那整张脸都深遮在了黑色斗篷里的人,盘腿端坐,道:“大人请问。” “商象语两次炸炉,他炼的是什么?” 段融目色一动,说话是一个嘶哑沉稳的嗓音,年纪估计应该不小了。 “不知道。” 段融的声音冷冰,没有一丝感情。 段融当然知道商象语第一炉练得是回春丹,第二炉练得是血春丹。但,这些都是他通过吞噬商象语的多年废弃杂物的器灵才知道的,如何能告知于人呢? 段融稍作停顿,道:“其实,就炸了一次炉。” “什么?!”杨易忽然叫道,瞪视着段融道:“那我调查炸炉之时,你为何不说实话?” 段融看着杨易,冷笑了一下,道:“那时商师、潘雍,都在。你让我说什么?!” 杨易还想说话,杨思铉立马挥手制止了他。 杨思铉看着段融,问道:“你刚才说就炸了一次炉?” “不错。”段融看着眼前,如同藏在黑斗篷里的人,道:“只有第一次炸炉了。第二次商象语他炼成了。” “第二次炼成了?!”他斗篷里的人,声音充满了惊骇。 段融道:“商象语杀了他的亲弟弟,用他亲弟弟的血,炼成了血丹!” 杨易站在那里,听到浑身发冷。 他知道商象语有了傻子弟弟,他这才想起,自从第二次炸炉后,那傻子就不见了。但是,杨易从来就没把注意力,往傻子那边想。 牢房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显然段融面前的两人,都还在消化着段融抛出来的这一个个的重磅消息。 这是段融,方才就思量好的。 怎么能确保,自己能够走出了裁决宗正司的地牢。 那就是配合,必须足够配合!再加上他是今年新进入宗门的记名弟子,又于此案无涉,那么,最后他大概率,就能被放出去! 但他给出了信息,必须足够震撼,而且还要足够可信! 段融选了揭穿第二次炸炉的事! 当然,有一点他无法圆。那就是商象语为何没杀他。他不能说出去他杀了陈祜,纳投名状。那么,接下来,对方还要问,商象语为何没杀潘雍。他总不能将商象语用虫蛊控制他们,而他没中虫蛊,都说出去吧。 段融早就想好了。无法圆,就不必圆。 足够震撼,团团迷雾,不才是正常的吗?为什么?让他们去问商象语去。只要他们能抓到商象语。 杨思铉思量着段融的话。 他之前根据已知信息推断后,觉得逻辑有自相矛盾之处。 商象语两次炼药炸炉!显然是在炼制一种很重要的药物。 此药物,必定是能缓解他的本源枯竭之症。 但,两次炸炉,说明他炼药失败了! 杨思铉推断,商象语本源受损已经半年,如果没有药物缓解,根本不可能撑到他修炼秽血神功医治自己。 因为,无论是找到秽血教,想办法取信对方,加入他们,到最后修炼秽血神功,都是需要时间的。 如果没有一批缓解症状的药物,商象语不可能撑得过去。 而现在,听了段融的一番说辞! 杨思铉忽然感觉,原本逻辑推演的矛盾处,已经不存在了。商象语原来是炼好了药,才出山的。 杨思铉几乎能确定,段融说的是真话。 “那陈祜、殷琮,都不是炸炉死的?”杨思铉正在沉思之时,站在他身后的杨易,终于忍不住问道。 杨思铉目色一跳,他也等着段融的答案。 段融道:“他们是商象语杀的。” 牢房内,再次陷入了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杨易再问道:“是因为他拿亲弟弟炼药,怕你们泄露出去吗?” 段融道:“或许吧。” 杨易道:“那他为什么不杀你和潘雍?” 段融瞟了杨易一眼,冷道:“不知道。” 杨思铉在藏在斗篷阴影中的双眸,盯视着段融的脸,他在判断着段融话里的真假。 (本章完) 第343章 寒阴手 照魂印 第343章 寒阴手 照魂印 杨思铉忽然缓慢向前走了三步,站在了段融面前。 段融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杨思铉,他不知杨思铉要干什么,但他心头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杨思铉忽然抬手,将手掌轻按在了段融的头顶上。 他的动作,很是轻柔,就好像是长辈在慈爱地摩挲着晚辈的头一般。 杨思铉抬手的瞬间,段融就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但他惊愕的发现,他整个身体竟然完全动不了。 这就是洞冕境强者的恐怖! 他们参透力量的本源,掌握着某种法则之力! 段融的眼神,弥漫着恐惧,因为杨思铉就站在他面前,他此时隐隐看到了那斗篷阴影中的一双冷漠的眼睛。 那眼睛里没有一丝人类的感情,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就在杨思铉的手,放在段融头顶上之时,段融的脑颅便一阵剧烈的刺痛。 段融成就胎藏经第十一层后,他的心念,已经和灵敏识海内虚空中的那虚影,融合为一。 识海内的一切,他随时都心头如镜。 就在杨思铉的手,轻若拂尘一般,放在他头顶的瞬间。 他的识海内,天幕之上,便陡然出现了一灰色的大手印。 如烟似雾的大手印,宛若凝实,如泰山压顶一般,缓缓拍下。 随其拍下,那大如须弥山般的手掌,还在不住地扩大着…… 那大手印,眼见便缓缓地压在了虚空中那盘坐着的虚影头顶! 就和在这牢房内,杨思铉的手,摸在段融的头顶上,如出一辙。 在识海内的大手印,压下的瞬间,那虚空中盘坐的虚影,双目陡然睁开,他模糊的面容,呈现出极度扭曲的痛苦之色。 只一瞬间,那虚影便寸寸龟裂,眼见就要溃散。 那原本围绕着虚影兀自旋转着的十一枚星体,它们的光芒竟也瞬间黯淡。 而且,随着十一枚星体的光芒黯淡,那苍穹角落处,安静悬浮着的血核,竟然开始缓缓绽开,就像一朵骨朵一般,闪出了一片血光。 也就在这瞬间,段融的身体也猛一抽搐,他差一点就大小便失禁。 在电光石火间,段融心头发狠,瞬间心念催动,将识海内原本凝结出来的三枚神魂刺崩散掉了。 三枚神魂刺,化作三团灰芒,融入了将要溃散的那虚影之中! 那虚影终于止住了溃散,只是他的身形已经更加模糊,几乎已经似乎辨不出是人的轮廓,就像是一团模糊的灰影而已。 但好歹其不再溃散,那围绕着他的十一枚星体的光芒,再次亮起。 苍穹角落处,那血核绽开的骨朵,也血光黯淡,逐渐收缩了回去…… 段融好险稳住了识海内的状况,他知道他识海内的那大手印,一定就是眼前这个穿着黑斗篷的人,搞出来的。 但是,他是要干什么呢? 他绝不是要杀自己! 那么,他到底在干嘛? 如果不清楚对方要干什么,段融就无法明晰自己下一步的行动。 就在段融目色闪烁之时,那黑斗篷里忽然传出了一声轻咦声。 因为杨思铉看到段融的双目,此时依然在灵活闪动着。 就在杨思铉那声轻咦响起的瞬间,段融如同被点了一下一般,瞬间就反应过来了。 他目色忽然一滞,眼神立即就变得痴呆茫然起来。 看到段融的双目变得痴呆茫然起来,杨思铉的脸色也终于恢复如常了。 他对段融用的,乃是寒阴手中的照魂印! 这乃是一门控魂的秘术! 此术极难修炼! 要不是十多年前,他坐上了裁决宗正司的司座的位子,他还真不愿在这门秘术上,下这么大的功夫。 杨思铉手摸着段融的头顶,他看着段融有些茫然痴呆的模样,忽然开口问道:“商象语第二炉炼药,是否炸炉?” 段融目色犹然呆滞,吐字似乎也有几分含糊。“没有炸炉!” 杨思铉再问:“他炼的是什么?” “不知道!” 杨思铉将方才问过的问题,又全都重新问了段融一遍。 段融虽然目光呆滞,但回答却与先前,毫无出入。 杨思铉忽然继续问道:“潘雍盗取药物之事,你是否早已知晓?” 此时,在段融的识海内,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堪堪稳住身形的虚影,竟再次成了溃散之势…… 眼见那团模糊的灰影,在大手印的威压之下,在一点点地散掉…… 段融很清楚,一旦那灰影散掉,控制自己的神魂空间的就是那方大手印了! 到那时,自己就会陷入神识昏昧之中,那穿着黑斗篷之人,问他什么,他就会答什么。 甚至关于他杀了潘雍,割掉潘雍的脸皮,幻化成他的样子,盗取药物的事,也他修习胎藏经的事,到了那时,他都会毫无保留,全部说出来。 如此的话,他就是死路一条。 他必须撑到最后。 段融目色呆滞,喃喃道:“我不知晓。” “那六种珍稀药物都与胎藏经有关。他是为谁盗取的?谁在修炼胎藏经?” 段融道:“我不知道。” 杨思铉的目色闪动,他后面问得一连串的问题,段融都是说的不知道。 他丝毫不怀疑段融在故意隐瞒什么,因为没有人能在照魂印下撒谎! 凡是中了照魂印的人,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也就在这时,段融识海内的大手印下的那团灰影,彻底溃散了…… 在那团灰影消弭的瞬间,段融的全身都一阵痉挛。只是他的身体被杨思铉的法则之力笼罩着,完全动不了,故而看不出来罢了。 杨思铉看着段融眼神茫然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 段融毕竟是今年刚进山门的记名弟子,他在商象语身边也不过一个多月而已,许多事情,他不清楚也属正常。 杨思铉心头一动,便将手从段融头顶拿开了。 就在杨思铉撤去手掌的瞬间,段融便颤如筛糠,倒地昏死了过去。 杨思铉的脸埋在黑色斗篷的阴影里,他瞥了昏倒在稻草堆上的段融一眼。 他知道这是中了照魂印后的自然反应,这些人的神魂受到损伤,需要连睡好几天,才能慢慢地恢复过来。 杨思铉缓步走出了牢房,杨易跟在其身后,锁上了牢门。 段融倒在稻草堆上,他是真的昏死了过去。 杨思铉哪里能料到,一个刚进入宗门的记名弟子,竟然能在他照魂印下,神魂不散,撑到了他问完话为止。 他更料不到,段融已经成就了第十一层的胎藏经。 要知道,胎藏经,何其难以成就!即便是宗门里的那些核心弟子,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人,能成就到第八层呢?神魂与精神力的增长,本来就是水磨工夫,一丝一缕,点点滴滴的积累。 穷数年之功,才能逐渐成就一层胎藏经。 像段融那般,一夜一层的,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恐怕他说出去都没人信呢。 杨思铉与杨易出了地牢,再次回到了山坳中的竹楼里。 一路上,杨易都在低头沉思着,他踩着吱吱呀呀的梯子,走进了房间内,抬头看着杨思铉,问道:“司座,那潘雍盗取珍稀药物,是否就是商象语指使的呢?” 杨思铉在衣架前,脱掉了他的黑衣斗篷,看了杨易一眼,道:“那六种药物都是修炼胎藏经的辅助药物。虽然它们也有其他的药效,但六种全都是修炼胎藏经的辅助药物,这绝不是巧合。” “商象语手中,又无胎藏经,他要这些辅助药物何用?” “若他能得授胎藏经,只要按部就班地修炼几年,最多也就是十几年,结旋的桎梏必然可以突破。根本不必冒险去修炼那什么九幽大藏术,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可惜,胎藏经乃是本门至宝,只有核心弟子方得传授。商象语虽是药师,但终究还是没有这个资格。” 杨易眨巴着眼睛,目色沉思道:“那既然如此,潘雍他盗取那些修炼胎藏经的辅助药物,乃是为何呢?难不成,他自己得到了胎藏经?” 杨思铉看着几案上的烛光,目色深邃地说道:“这恐怕要逮到他,才能知晓了。” 杨思铉已然发觉,商象语和潘雍此案,迷雾重重,许多地方都不是仅靠推理就能探知的。 虽然对段融的盘问,解开了几个谜团,但段融毕竟只是个刚入山门的记名弟子,所知不多,此案许多地方依旧在云山雾罩之中。 要向彻底堪破迷雾,只有抓到商象语和潘雍。 至于这两人,到底是各自行动,各有阴谋,还是说潘雍只是商象语的傀儡,收其指使行事。关于此点,杨思铉一时也无法彻底堪破! 段融在稻草堆上,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涨潮的潮水一般,一点一点地重新涌入了他的身体内。 在某个瞬间,他忽然再次获得了对身体的掌控,陡然睁开了眼睛。 在他睁开眼睛的瞬间,脑颅中便一阵大痛,直欲裂开一般。 段融抓住自己的头,痛苦地闷哼了一声。 段融对面牢房,那个两肩琵琶骨被铁链子穿透的老者,见他竟然这么快就醒来了,有些好奇地扯着哗啦啦的铁链子,把脸贴到了临近走廊的圆木栅栏上,道:“小子,你中了杨思铉的照魂印。竟然这么快就醒了?” 段融瞥了那老者一眼,他此时并无闲聊的兴致。 他的神念都沉入了自己的灵明识海内了。 只见识海内,似乎一切都已经恢复如常了。 那虚影依旧在苍穹中央,盘膝而坐,十一枚星体,熠熠生辉,在围绕着他缓慢地旋转着…… 只是那虚影,却明显淡薄了许多,虽然还是模糊的人影轮廓,但显然不如之前凝实了。 段融不由地叹了口气,看来那一记大手印拍下,他的神魂受损不小,看这样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恢复的。 段融又瞥了一眼,苍穹角落处的那坍缩的血核,便神念一动,退出了识海。 段融退出识海,目色有些萎靡地扭头看向走廊对面的那间牢房里的老者。 老者一见段融看向自己,立马从地上坐了起来,道:“小子,我看你年纪轻轻的,模样也周正。你到底犯了什么大案?竟然惹得杨思铉亲自审你,而且还对你动用了照魂印?” 段融没有任何回答他问题的意思,他直接问道:“方才他们离去时,问我的最后的那个问题是什么?” 老者眼珠向上翻了翻,似乎过了会儿,才回想了起来,道:“好像是问……他是为谁盗取的?谁在修炼胎藏经?” 段融闻言,暗松了一口气。 他果然还是撑到了最后。 其实,回答完那个问题后,他的意识已经溃散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他根本不记得了。 彼时,他已经完全在魂照印的控制下了。如果,那人继续问他什么问题,他一定会如实答复。 不过很显然,他已经问完了。 段融问对面的老者,不过是想确认一下。他基本也料到自己已经过关了,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好端端地在这牢房内醒来。 段融得了答案,便躺在稻草堆上,头一歪,就要睡去。 老者一见他这样,便道:“小子,礼尚往来,懂不懂?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的呢?” 段融道:“改天。我头疼。” 段融说完,便沉沉睡去了。 他是真的头疼,照魂印损伤了他的神魂,他且得疼几天呢。 老者颇为不满地嘟囔道:“你这小子,真不厚道。老子闷了一个多月了。好不容易,碰到个活人,还是个不爱讲话的闷葫芦……” 不过,他也是尝过照魂印的,那滋味,想起来他就头皮发麻,简直比在地狱滚刀床还难受呢?他也知道那照魂印的后遗症,得好几天才能消弭,那小子此时正是头疼得厉害的时候呢。 那老者见段融已经睡死,只得自己又躺回了稻草堆里去了。 湖阳府,苍台县。 商象语就住在此地的一家破落的客栈里。 商象语的老家,其实就在距离此地不过二十多里的桐河县。 但商象语并未回桐河县,老家毕竟熟人多,人多眼杂,容易暴露。 他此次是要寻觅秽血教,并想办法加入他们,行踪还是隐秘些好。 他之所以回到了这湖阳府,是因为这里的风俗掌故,他甚是熟悉,无论是找人,还是潜藏,都能得心应手。 而且这湖阳府,苍台县,两年前就爆出过一起秽血大案! 他相信,两年虽然被扫荡过一次,一定还有残余的秽血教徒,他们这两年来,也一定在暗中发展着教众。 商象语想,与其大海捞针,不如在此地,多方探查,机会还更大一点。 商象语的形容已然大变,他将长发断了半数多,而且余下的发丝都染黑了,盘了个发髻,他白净的脸上,也沾了一圈络腮胡子,乍一看,都像一个江湖莽汉一般。 他如斯形貌,要是穿一身短打就更配了,但他的手脚都满是诡异的皱皮,太过扎眼,便只得穿了长袍,戴了手套,平素他的双手都是藏在袍袖内的。 这日,商象语,在巷弄口的面摊处,吃了一碗阳春面,便在街市上闲逛起来。 他一边走着,一双冷芒闪动地眸子不时扫过街市上的一张张人脸,秽血教这几年的发展很是隐晦,基本不在外显露,但商象语却也知道一点,那就是他们修炼秽血神功,却是需要处女的破身之血的。 商象语觉得这一点也许就是他的一个突破口。 商象语晃着晃着,便来到了城门处的那贴告示的地方。 只见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了。商象语挤在人群中,向那墙上的告示看去。 不看不打紧,这一看,他的周身便陡然一冷。 只见最新贴上的海捕文书上,竟然写着,全境通缉,宗门记名弟子潘雍,罪名是盗窃宗门珍稀药物。 而那海捕文书上的画像,显然就是潘雍本人无疑。 商象语心头纳闷。 这潘雍怎么可能盗窃宗门的珍稀药物呢? 他这才出来几天啊?这家伙中了自己的虫蛊,哪还敢如此胡来呢? 但是,这海捕文书上,却是盖着太一门和神云府大理寺的两方大印,显然不是作假。 (本章完) 第344章 初阶荧惑 第344章 初阶荧惑 商象语回到客栈后,反复思量,还是理不出头绪来,不过他很快便把此事放在一边了。 他的时间有限,三十六枚血春丹最多也只够他撑大半年而已,而这中间还不知有多少变故,他根本无暇它顾。 日月穿梭,转眼间,便是一个多月过去了。 潘雍此人早已经在世间蒸发,就算全境下了海捕文书,又怎么可能抓到一个压根就不存在的人呢? 这日,杨易又来到了山坳里的那竹楼。 此时,正是清晨,是杨思铉着人把他唤来的。 杨思铉站在竹楼的窗户前,看着晨光熹微的竹林,听着林子里传来的鸟鸣声…… 杨易就站在其身后。 杨易已经向杨思铉汇报了这一个多月来,搜捕潘雍和秘密调查商象语的进展。 其实,进展就是毫无进展。 不管是潘雍和商象语,都没有一点痕迹,他们就像人间消失了一般。 潘雍是明面上的搜捕。 商象语则是密令各地的通政使司,还有密探们,暗中查访,一旦有了消息,不要惊动商象语,立即禀报宗门。 杨思铉叹了口气,神色疲累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看来商象语一出山就已经做好了,反跟踪调查的准备,他虽然第一时间,下了密令,但还是没能摸到商象语的痕迹。 潘雍和商象语都算刚出山不久,这第一个月,是他们最容易留下痕迹的时间窗口,过了这个时间窗口,再想搜寻,就只能看运气了。 杨易忽然道:“司座。要不把商象语海捕文书也下发了吧?明里暗里一起动手,机会总还是大一些的。” 杨思铉扭头瞪了杨易一眼,冷道:“不动一点脑子!” 杨易见他二叔发怒,立马低了头不敢言语。 “商象语离山,是想要加入秽血教的。你发海捕文书通缉他,是生怕他加入秽血教,没有由头,是吧?” 杨易闻言,心头一跳,立马明白了杨思铉的意思。他们如果发了海捕文书,通缉商象语,正成为他取信秽血教的工具了。 甚至于,秽血教的人,见此人是内门弟子却被宗门通缉,而且还是个药师,甚至说不定会主动,给他搭上线呢。 那他们岂不是反而帮了商象语的大忙了。 杨易道:“这案子是长老院的内史司,下发给我们的。这一个多月了,按理说,也该给他们书面的回复了。” 杨思铉怒道:“内史司那家伙们就会搞官样文章,正事一点不干。” 杨思铉说着,便深叹了一口气,万年的宗门,早已经成了大染缸,他很清楚,很多因循的陋习,不是他想改就能改的。长老院里,也是暗流涌动啊! 杨思铉道:“你写个初稿,拿给我看看吧。” 杨易脸色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恭敬道:“是。” 杨易最烦搞这些案牍文书了,裁决宗正司里明明有很多的老舍人,二叔最近怎么老把案件卷宗的初稿,交给他写呢。 杨易问道:“那个叫段融的记名弟子,还关在牢里呢。他跟此案无涉,而且提供的口供信息,还是颇有价值的。还继续关着吗?” 虽然段融跟此案无涉,但他只是个记名弟子,只要案子没结,就算裁决宗正司一直关着他,也没人敢说什么。 “那小子……放了吧……他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杨易略一思量,又道:“下院的秦老头,按规矩也该处罚。他给潘雍出山门的批条,并不合规。” 杨思铉语气淡淡道:“口头警告下吧。” 杨易闻言眉头一蹙,有些不解。他以为起码要夺了秦老头在下院的管事的头衔。 杨思铉看了他一眼,道:“你知不知道,长老院的内史司的司监也姓秦?那下院的秦老头,就是他的堂哥。打狗也得看主人呢,你要是罚得重了。卷宗交到内史司,他直接就给你打回来了。那帮人,党同伐异,搞山头,弄圈子,是最在行的。” 杨思铉说着,语气中不无怨气。“这宗门,早已经暮气沉沉,有些事,你想不沾都不行。你去吧,我想歇一会儿。” 杨思看着杨思铉眼神里的颓靡和懊恼,心头微微一动。他有些心疼他二叔了。他很想劝劝杨思铉,有些事不必太过较真,但是话到嘴边,他还是咽了下去,只说了好好休息,不必过于焦心案子,便退出了竹楼…… 段融放出来的第二天,就先去了夏红那里,他是怕夏红等着急了,把他给开了,那他每个月六十点的贡献点可就泡汤了。 夏红一见段融,愣神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问道:“你被放出来了?” 段融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看来,夏红已经知道了,那就好,也省得他费唇舌解释了。 潘雍盗取宗门珍稀药物,就是在这座楼阁里,用商象语的星盘,将药物兑换出去的。夏红这里,杨易至少来调查过三次。后来,段融多日未来,她还跑到商象语那山头找过他,自然一个人影也没见到。 那时,她一猜,段融就是被裁决宗正司的人给抓走了,后来一打听,果然如此。 夏红当时就大犯起难来,段融这一被抓,盘账的事,就得重新找人了。 她多方托人,终于找来了一个老账房,那人年纪颇大,看起来鹤发童颜的,一瞅就是个经验老道的账房。 夏红大喜,还以为遇着了救星。 谁知试了几天后,夏红才发觉,那老账房已经有些老糊涂了。盘出来的账目,颠倒错乱的,别说跟段融比了,连她都不如。 她立马便把那老账房送了回去,然后把她托的那人也臭骂了一顿。 她这几日,正一筹莫展呢,没想到,段融就来了。 段融在夏红那连干了三天,就把拉下来的账目都盘出来了,进度赶上来后,他又恢复了每日两个时辰的惯例。 段融把夏红那的事安定住了,立马就去了石坊和兵器坊,看了看萧玉和西门坎坎。 两人的手艺活计都熟络了起来,基本这第三个月的训练期结束后,就可以像坊里的那些老人一样,自由安排自己的月工作量,不用天天耗在坊里了。 段融一个多月,没去看他俩,西门坎坎倒给没事人一般,萧玉却是有些担忧。 她甚至抽空,来到了商象语这边的山头。但她绕了一大圈,整个山头上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了没有。 当时,萧玉还思量着段融可能有什么任务,便只得回到了石坊去了。 眼见又过去了十来天,萧玉天天神思忧虑,她正准备下了工,就过去和西门坎坎商量一下,再去找段融一次,要是找不见,就去下院问问秦老头。 她正这般想着,下了工,在溪边洗漱呢,便看到段融从对面的密林中走了出来,隔着溪水,笑望着她。 段融走到溪水边。 他见萧玉还蹲在溪水对面,怔怔地看着自己,他忽然将脚边的一块卵石,踢进了溪水里,溅了萧玉一脸水。 萧玉幡然醒悟,跳过溪水就要来打段融。 两人在林中耍闹了一番,便坐在一方大青石上,闲聊了起来。萧玉问起段融的近况。 段融害怕说起来,那些糟心的事,让萧玉揪心,便只说最近一个月,在随商师闭关炼丹,一直没有闲暇。 两人又聊了一些事,段融仔细问了问,萧玉在石坊里的情况。 他虽然每月在夏红那有六十点的固定收入,但他的修炼方式,消耗也大。 因此,他计划着,和萧玉、西门坎坎他们一起去光禄院那边,接赚取贡献点的任务。 随着商象语和潘雍的失踪,他现在基本已经是自由身了,主要是看萧玉和西门坎坎的时间了。 萧玉告诉段融,下个月开始,她就结束了三个月的训练期了,能相对自由地安排自己的时间,到时候就可以和段融一起,去光禄院那边接任务了。 接着,萧玉又问了段融,关于沈觅芷的事。在萧玉心里,她一直把沈觅芷当妹妹看待,偶尔在沈觅芷身上,她能看到萧白鲛的影子。 段融道,长老院是宗门权力核心,近乎禁地。他们根本不可能进去,只能等沈觅芷抽空出来找他们了。 两人在密林中,一直聊得暮色降临,才回到了石坊内,萧玉的洞穴处。 黑暗中,两人相拥热吻。 段融此时心头已经没了顾虑。之前,商象语在时,段融一度计划着逃离宗门。 但现在,商象语这座压在段融心头上的大山,已经自行离去。 而且,段融在破庙里,就和吕青竹尝过了鱼水之欢。 此时,他情难自禁,就要去扯萧玉的裤子。 萧玉一把抓住了段融的手,红着脸,愠怒道:“别得寸进尺。” 萧玉在黑暗中,看着段融的眼睛,问道:“我问你,你会娶我吗?” 段融道:“我娶你。” 萧玉抬其身子,吻了段融的额头一下,温柔道:“等你娶了我再说。现在,你还是睡地上去吧。” 萧玉其实此时也情欲烧身,但是她不想让段融把她看得轻贱。她是江湖儿女,但她心内已经认定了段融,她要和他做长久夫妻。 这一个多月来,段融没来找她,她才发觉自己竟有些神思恍惚起来了。那时,她才惊觉,段融已经在她内心深处,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甚至于她整个的生命,都系在了段融身上。 所谓,相思入骨,就是她彼时的心境。 萧玉说着,便起身点燃了烛灯。 她在地上铺了草席被褥,又给段融拿了一条兽皮毯子。 萧玉将段融,在地上,安置睡好,自己才上了石床。 两人一上一下,彼此相望,烛灯摇曳。 段融过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萧玉看着段融,嘴角微扬,她看着看着睡意了涌了上来,未熄烛灯,就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段融又去兵器坊那里,见了西门坎坎,他跟西门坎坎约好,下个月开始,萧玉他们三个一起,去光禄院那边接任务,赚取贡献点。 从石坊和兵器坊回来后,段融又恢复了之前的节奏,除了每日在夏红那盘账两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在密林中修炼。 自从段融从裁决宗正司的地牢内回来,商象语的这座山头,似乎是彻底地安宁了下来。 此处本就偏居一隅,又是商象语独自的山头,那案子的风头一过,此处倒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 这日,段融正在密林中,那水潭不远处的一方青石上,盘膝而坐,他经脉内,真气奔涌,包裹炼化着药力…… 虽然被杨易关在牢房内一个多月,因为没有丹药炼化,他的真气修炼,进境极度缓慢。 但是,这几日在密林内的苦修,他的真气却是一天天地浑厚起来,照段融的估计,大约过不了几天,他应该就能成就真气境第一重了。 就在段融炼化真气时,空气中“嗖”的一声响,如利箭破空一般。 段融眉头微蹙,陡然睁眼,便看到一枚青果被不远处树冠上的那狒狒用力砸向自己。 段融袖口一挥,便将那青果打飞了。 接着,他扭头看向那树冠上的狒狒,竟微微一笑。 就在段融向那狒狒微微一笑的瞬间,那狒狒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点忽明忽暗的萤火。 那萤火在眼前飞舞着,如萤火虫一般。 但此时,正是白天,天光明亮,萤火虫怎么可能在白天发出如此明亮的萤火呢? 那狒狒常年在宗门内厮混,已经颇具灵智。 它正奇怪,那点忽明忽暗的萤火,却忽然蹿入了它的眉心。 狒狒立马伸爪往额头上一拍,却见爪子上空无一物,它也没在意,以为那古怪的萤火虫已经被它给拍死了。 但下一刻,狒狒却忽然看到树下竟有一个扭着屁股的黑影…… 那狒狒揉了揉眼睛,才发觉不知何时,一只扭着腰肢的大屁股的母狒狒,正在树下向它抛着媚眼…… 那狒狒顿时眼睛就直了,口水从嘴角不住地滴流下来…… 它跳下树去,向那母狒狒扑去…… 它扑倒母狒狒,却忽然发现那母狒狒竟然发出了古怪之极的大笑声。 它定睛一看,却看见那母狒狒竟一阵模糊,变成了段融的模样。段融大笑着,面容开始扭曲,一嘴的獠牙,便向那狒狒咬来。 狒狒吓得大叫后退,却发觉密林中的树木全都开始扭曲,俱都变成了段融的模样,面容扭曲,满嘴獠牙,密密麻麻地从四面八方向他围了过来…… 那狒狒吓得两腿直哆嗦,向密林中央的空地退去,它退着退着,忽然跌倒在那一方青石旁。 它跌倒抬头,却看到段融盘膝坐在那青石上,正冲它微笑着…… 那狒狒顿时吓得魂飞天外,渣渣叫着,蹿出了密林。 段融盘坐在大青石上,看着那狒狒在密林中消失,开心一笑。 “吓不死你?!” 他被杨易关在地牢一个多月,真气的修炼虽然受阻,他却借在地牢的那段时间,将神魂幻术的初级萤惑给参悟透了。 (本章完) 第345章 法则之门 第345章 法则之门 这日,在密林内,盘膝坐在青石上的段融,忽然一声长啸,激昂的气息在他的丹田经脉内,冲突、奔涌,继而融合、沉降,汇聚成一团宛若凝实的气团,在丹田内盘踞…… 在炼化掉第五瓶正阳丸后,段融总算成就了真气境第一重。 只见他目色一喜,从大青石上一纵而起,半空中,哗的一声,抽出了鸣鸿刀。 段融在密林中,将枯荣般若刀,一式一式地耍将了出来。 成就了第一重后,枯荣般若刀的威力,有了显著的提升。 随着段融的刀起刀落,真气鼓荡,空气中响起了微弱而又奇异的扯风之声。 那是刀锋涌出的真气和空气间的激荡摩擦音。 段融连打三遍,收刀而立,他抬头看了眼树缝上头的天色,喃喃道:“看来该去石坊一趟了。” 段融到石坊的时候,西门坎坎还未收工呢。 西门坎坎拎着一把大铁锤,从红火的山洞内走了出来。 他将大铁锤,往地上一拄,用他搭在肩头的发黑的毛巾擦了把汗,看着段融道:“你前几天不是刚来过吗?怎么又来了?咋?就这么想老子啊?” 段融瞪了西门坎坎一眼,道:“谁他妈想你了!脑子有病啊?” 西门坎坎怪笑了一声,道:“那你咋又来了?” 段融道:“我来有事。上次那个堆放废弃兵刃的洞穴,再带我去一趟。” 西门坎坎眼神古怪地看了段融一眼,上次段融就在那堆满破烂的洞穴内,乱翻了好一通,这次又要去。 “就在那边,那地方没人管,你自己去就行。”西门坎坎说着,扭头用下巴往那洞穴的方向一撇。 “那好吧。”段融看了一眼那里的某个洞穴,其实他知道地方,他就是跟西门坎坎打个招呼。“你下了工。过去那里找我吧。” “好!”西门坎坎道:“你咋恁稀罕翻腾那堆破烂呢?要不你来我们这儿收破烂得了?石坊这儿正缺人手呢?!” “老子先把你给收了!”段融骂了一句,便转身走了。 西门坎坎笑道:“你竟然骂我是破烂!你给我小心你的屁股!?” 段融闻言,顿时满脸黑线。 他第一次来石坊,就被这小子偷袭踹了屁股一脚。但西门坎坎此时说这话,可不光是这意思啊!他是拿调戏姜青玉的那话,往他这儿甩呢?! 段融忽然弯腰转身,抓起脚边的一块石头,就向西门坎坎砸去。 西门坎坎一见段融动作,立马将肩膀一耷,头一缩,只听到头顶上“咻”的一声,那石头就砸在了他身后的石壁上,直砸得那里的石屑哗啦啦往下掉…… “你来真的啊?!”西门坎坎看着身后石壁上,那还在剥落的石屑子,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一阵后怕。 “谁让你嘴欠!?” 段融弯腰,又抓起了一块石头。 西门坎坎已经扛着大铁锤,一溜烟地蹿进了打铁的洞穴里去了。 段融将手里的石头,扔到了角落,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道:“算你跑得快。” 段融来到了那堆放废弃武器的洞穴外,他在洞口处,拿了一根火把,取了衣襟内兜的火折子,将火把点亮了。 段融举着火把走进了黑魆魆的洞穴内。 穿过了条黑魆魆的甬道,便来到了洞穴的腹地。 段融在火把的映照下,看着眼前,一座一座的小山一般的废弃兵刃堆,心头还是抑制不住的振奋起来。 在别人看来,这只是一堆连着一堆的垃圾堆,但在他看来,这就是一堆堆的武功秘籍。 不,比武功秘籍还高端。 武功秘籍还得练呢。 他用吞噬器灵的能力,将这些器灵吞噬消化后,就是现成的境界了。 虽然内功,还是需要他炼化积累,才能成就。 但是有了现成的境界和熟稔的内功运行之法,他的速度已经远超常人,甚至一般意义上的那些所谓天赋异禀者,也很难和他比肩。 更何况,现在的段融,已经成就了第十一层的胎藏经。 他此时的精神力等级已经达到了十二级,也就是说他可以吞噬十二阶的器灵了。 十二阶的器灵啊!这在以前,他想都不敢想。 段融算了一下,真气境的第一重,是四阶的器灵。 那真气境第四重,也就是七阶的器灵。 而他能吞噬的第十二阶的器灵,已经到气旋境第一重了。 段融瞥了一眼,远处洞穴深处那里,几个劳作着的身影,那些人显然压根没有注意到他。 段融将手中的火把,插在了不远处的石壁上,他转过身来,走到了一堆小山般的废弃兵刃前。 段融抬起头来,看着那堆得比他高了不知多少的废弃兵刃堆,双眸闪过清亮的光芒。“不知道能不能吞噬到气旋境的武功呢?” 段融知道,气旋境的武功,已经是被称为绝学了! 可以说是武功的最高之境界。 气旋境之上,则是洞冥境。 到了洞冥境的强者,他们的修炼,已经不在武功的范畴内了。 洞冥境的强者,参悟的乃是法则之力。 就像那个在裁决宗正司的地牢里,审问他的那个一身黑斗篷的之人,应该就是洞冥境的强者。 段融此时,也还清楚记得,那种无力恐怖的感觉。那人抬手的瞬间,他整个身体都动不了了。 段融当时感觉,是他周围的那一片空间,都被某种诡异的力量给凝固住了。 而唯一不受影响的,就是他的神魂。他那时依旧可以思索。 那显然就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法则之力。 不过法则之力,对现在的段融而言,还过于遥远。 他现在想的是,要是能吞噬到十二阶的器灵,可就是绝学的第一重境界了。 如果那样的话,他也能初窥绝学的奥义了。 绝学和大乘、中乘、小乘这些普通武功的差别之处,在于修炼绝学,是要参悟意境的,所谓剑意、刀意等。 其实,从气旋境进阶洞冥境的关口,就在于武者能不能从参悟的剑意和刀意的最深邃处,初步领悟到法则之力,从而进阶洞冥境。 所以,像剑意、刀意的这些绝学意境,其实就是通往洞冥境的通道。 也就是说,意境的最深处,就是法则之门! 只是能推开这道门者,寥若晨星罢了。 段融如果吞噬了十二阶的器灵,消化吸收后,岂不是也能领悟初步的意境。 意境并不是内功,而是神魂层面的。他只要吞噬消化后,立时就能获得。 段融心头悸动,但他的脸上却毫无表情,他弯腰捡起脚边的一柄满是灰尘的崩刃环首刀。 环首刀也是此界颇为流行的一种刀具,其刀柄上通传带有标志性的圆环。段融手顶着那圆环,握紧了刀柄,暗道:“读取器灵!” 在幽暗的洞穴内,一组数据随即在他的眼前浮现。 器物:环首刀 器灵等阶:六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六级(满足) 吞噬效果:羽衣刀第三重 段融看着眼前的数据面板,暗道:“六阶的器灵。真气境的武功。” 虽然段融很想吞噬一个十二阶的器灵,好初步领略一下,剑意或刀意的绝学意境,但他毕竟还没疯,以他现阶段的修为,真气境的武功,才是他最需要的。 “吞噬!” 随着眼前的数据面板的溃散消弭,段融将手中的环首刀,哐啷一身,扔到了身后去了。 这些本就是废弃的兵刃,一旦被段融吞噬掉器灵,就真成了破烂了。 段融弯腰,又抓起了另一把废弃兵刃…… 西门坎坎下工后,洗了把脸,用那发黑的毛巾,将脖子上和胸前后背的臭汗擦了擦,换了身衣衫,就往那堆放废弃兵刃的洞穴里,找段融去了。 西门坎坎倒是适应地快,这也不过两个多月,他已经彻底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他走进了洞穴里,一眼便看到洞穴口不远处亮着一团火光。 西门坎坎走了过去,便看到站在一堆如小山般的废弃兵刃前,不住地将一把把兵刃,攥进了手里。段融只是略一攥那兵刃,便扔到了身后去。 而他身后那里,已经也堆了一堆半人高的废弃兵刃堆。 西门坎坎脸色惊愕,眼眸里闪着疑惑的光芒。 “这……这是在干嘛呢?” 上次,他就觉得奇怪了。但,这次他心头的疑惑更深了,甚至他觉得段融有一点癫疯。 不,不是一点。他感觉段融,好像就是疯了。 西门坎坎缓步走到了段融的不远处,喊道:“你在干嘛呢?” 段融扭头瞥了他一眼,道:“你下工了啊!你等我一会儿,我估计快好了。” 西门坎坎见段融说话倒还正常,心下稍缓。 他走到了段融的身旁,趴着他的肩膀,摸了摸他的脑袋。 “干嘛?!” 段融甩掉了他的手,将手中的一根被斩断的铜锏,哐啷一声砸进了身后的那堆兵刃堆里。 那铜锏砸掉了兵刃堆最上面的三四把的崩刃刀剑。 西门坎坎目色狐疑道:“我看看你是不是烧糊涂了?你能告诉我,你这是在干嘛呢?给这些废兵刃搬家吗?” “不是。”段融道:“我这叫搬救兵(旧兵)。” 段融自觉说了一个挺烂的谐音梗,嘿嘿嘿笑了笑。 西门坎坎板着脸,显然对这个冷笑话,毫无反应。 段融也不搭理他,继续开始了从身前,一把把攥起废弃的兵刃来。 西门坎坎站在旁边,又看了一会儿,他注意到段融的目色,很是明亮专注。 过了一会儿,西门坎坎走了上去,一把抓住了段融的手腕。 段融扭过头来,看向西门坎坎。 西门坎坎道:“我不是想打扰你。我就是有点搞不懂。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在干什么?” 段融看着西门坎坎认真的样子,眨了眨眼睛,道:“坎坎,你知道万物有灵吗?” 西门坎坎有些茫然,又有些肯定地点了点头。“知道。跳大神的都这么说。” 段融笑了下,道:“这些兵刃啊,都是有灵的。我呢,在通灵。懂吗?” 段融说着,将手中的兵刃扔到身后,又从废弃的兵刃堆里,抽出了一把。 “通灵?” 西门坎坎品味着段融胡扯的话,眼珠转了转,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在和这些废弃的兵刃说话?” 段融听了,笑道:“也可以这么说。” 他吞噬器灵,消化吸收以后,就融入了自己的神魂,就相当于器灵在向他诉说,它在岁月里的种种经历。 段融觉得西门坎坎的那种说法,也算一种不错的形容。 就在这时,段融眼前的数据面板上,忽然闪出了一行刺眼的闪烁着红光的字体。 “吞噬失败。神识空间相关区域已满。” 段融扔掉了手中的一把长剑,长舒了一口气,看来今日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不过吞噬了这么多……”段融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堆得差不多已经和他一般高的小小兵刃堆。“别说十二阶的器灵了。连七阶的器灵他都没能吞到。这一批的兵刃里,吞到的最高阶的器灵,竟然不过才六阶而已,真气境第三重罢了。” 段融决定今天就到这儿了,好好休息一下,将吞噬进神魂空间内的器灵,消化消化,再来吞噬第二批。 段融拍了下西门坎坎的肩膀,道:“你住在哪呢?” 虽然段融已经成就了第十一层的胎藏经,但吞噬了如此多的兵刃器灵后,他的脑袋还是感觉有些胀胀的。 “怎么,你还要过夜啊?”西门坎坎眼色古怪道。 段融笑道:“不用担心。我估计一夜不够。你洗干净屁股吧。” 西门坎坎提了提自己的裤子,道:“你竟然惦记上我的屁股了?!你个老色比!” “我擦!上次谁趁我不注意,从后面踹了我一脚。” “上次啥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呢?” “你少给我装傻充愣!?” 两人打屁说笑着,走出了山洞。 西门坎坎见段融说起话来,倒也一点问题都没有,便把洞穴里的那怪事抛之脑后了。毕竟,在贤古县时,段融身上的怪事就不少,只要他不是真的魔怔了就行。 两人来到了西门坎坎住的一处简陋洞穴处。 西门坎坎道:“我们去林子里,打几只野味回来当晚饭吧。” 段融摆手,道:“你去吧。我要去睡觉。” 段融说着,竟真的走到了洞穴深处,躺在了石床上,用毯子一蒙头,就睡死了过去。 西门坎坎见段融一回来就挺尸,便骂道:“你竟然要吃白食!你这个懒蛆!好吧,老子原谅你一次。” 西门坎坎只得自己去林中,打了几只野味回来,在洞口处烤了。 (本章完) 第346章 欢聚 第346章 欢聚 西门坎坎烤好后,骂骂咧咧地来洞内喊段融。 但却见段融睡得跟死猪一样,西门坎坎把他推起来,一丢手,他又出溜了下去。 西门坎坎走到洞口那里,从烤好的烧鸡上,撕下来一条直冒油的鸡腿。 西门坎坎拿着那鸡腿,走到了石床前,将那香气四溢的鸡腿,在段融脸前晃了晃。 却见段融却依然沉沉睡死着,毫无反应。 “这是干什么了,能睡成这样?老子打了一天铁,也不是你这么个睡法啊!” 西门坎坎拍了拍段融的脸,一会儿又捏住段融的鼻子,但段融都没反应。 他折腾了一会儿,见根本搞不醒段融,只得放弃了,一边咬着鸡腿,一边出去了。 而此时,段融的灵明识海内,黑色大地的东南方位,只见那里的地面上,插满了各种的兵器:刀、剑、勾、锏、弓箭…… 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如刀剑之冢一般。 每一把兵器上,都有丝丝缕缕的黑雾,细密地冒出着…… 那冒出的缕缕黑雾,都融入了在这方空间内,弥漫翻腾着的淡淡雾气中去了…… 西门坎坎吃饱后,又去找兵器坊里的几个熟人,闲扯了一通,才回到洞穴里睡觉了。 石床本不宽敞,西门坎坎又胖,一睡着,还乱翻腾,把段融给挤得整个人贴在了石壁上。 段融没吃,西门坎坎晚上就吃得有点多了。后半夜,臭屁更是像连珠炮一般,崩个不停…… 但段融在西门坎坎的臭屁和呼噜声的连番夹击下,却依旧睡得跟死猪一般。 天色蒙蒙亮之时,段融忽然在幽深的洞穴内,睁开了双眼。 此时,西门坎坎的臭屁早已经停了,但是呼噜声依然很大。 段融被西门坎坎的大屁股,挤得贴在了石壁上,甚至都动弹不了。 但段融却毫不在意,他的双目亮如星辰,而这时他的灵明识海内,黑色大地东南方位那里,原本插满的各种兵器,全部消失…… 而那里的苍穹之上,漂浮着的各种武器虚影,陡然多了将近一倍…… 段融知道,那些在东南苍穹处,悬浮在天际的,如同淡云般的那若有若无的武器虚影,都是消化吸收完毕后的器灵残影。 段融贴在石壁上,目色闪动。 他吞噬了那么多的器灵,一夜间,竟然全部消化吸收殆尽了。 他消化吸收器灵的速度,显然有了脱胎换骨般的巨大提升。 “一定是跟成就了第十一层的胎藏经有关。”段融如是想到。 此时,他的精神力等级已经到了十二级,神魂的力量与往昔也不可同日而语了。 拿食物来类比的话,这就相当于,他的胃囊不仅变大了,而是消化食物的能力也提升了。 水涨船高之下,竟一夜就将那么一大片的器灵,全部消化吸收完毕了。 这速度,说实话,还是有点吓到段融了。 他原本估摸着,怎么着也得睡个一二天,才能消化吸收完呢。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十二级的精神力的威力了。” 段融感叹了一声,便挣扎着从西门坎坎那肥胖的身躯和石壁间的狭小空隙里挤了出来,他愤恨地拧了一把西门坎坎的鼻子,道:“瞅你把我给挤的?!真想一屁股坐你脸上。” 但西门坎坎睡得正死,哪里听得到段融的骂声,只不过是在段融拧他鼻子时,呼噜声停了一息罢了。 段融跳下床去,他借着从洞穴口处,投进了的熹微晨光,看到了石床旁的石桌上,放着一只啃了一半的烤鸡。 段融知道那是西门坎坎啃剩下的,而且放了一夜,已经凉了。 但他也不嫌弃,拿起那半只烤鸡,便坐在洞穴口处,给吃完了。 段融吃完后,抹了抹嘴上的油,便站起身来,又往那堆放废弃武器的洞穴那边走去了。 天色彻底大亮后,西门坎坎才从石床上醒来,他摸了把嘴角的口水,扣着眼屎四处看了看,发现段融已经不在洞穴里了。 “这小子,难道走了?”西门坎坎挣扎着坐了起来,喃喃道:“走了也不知道跟老子打声招呼。” 西门坎坎隐隐能听到外面的嘈杂声,显然兵器坊内大部分的人都起来了。他撅着屁股爬下床去,迷迷糊糊地拿着木盆毛巾往外面洗脸去了。 他洗漱回来,走到自己的洞穴口处,忽然一愣,只见洞口那里显然有一片新吐的碎鸡骨头。 西门坎坎走进洞去,将手中木盆放好,扭头看向石桌上,只见自己昨晚留得大半只准备当做早点的烧鸡,已经不见了。 他一想,就知道是段融起来给吃了。 西门坎坎也没在意,反正他昨晚吃得挺多的,今早不吃也问题不大,他脚步一拐,就准备往打铁的洞穴去。 西门坎坎刚走到那洞穴口附近,正和几个工友打招呼,却忽然目色一动,看向不远处那堆放废弃兵刃洞穴的方向。 西门坎坎身形一顿,就忽然转身向那处走去。他心头隐隐有种感觉。 他穿过黑魆魆的甬道,便看到了不远处亮着一团火光,火光中有一个人影,在一座废弃兵刃堆前,不时弯腰,间或将一把把的兵刃扔向身后。 西门坎坎走了过去,看着又在那里忙碌的段融,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了。 “你就不能放过堆破烂吗?” 段融闻言一回头,便看到西门坎坎在身后,脸色古怪地看着他。 他能从西门坎坎的眼神中看出他的担忧。 段融随即也明白,自己的这般做派,的确不像是个正常人。也难怪西门坎坎会用如此眼神看向他。 段融将手中的那把兵刃扔到了身后,他拍了一下西门坎坎的肩膀,道:“你不用拿那种眼神看我,我严重正常。” 西门坎坎瞥了他一眼,道:“白马非马,严重正常就是不正常。” 段融道:“我告诉你,这里我且得呆几天呢。我知道你觉得古怪,但是……” 段融说着,忽然加重了语气,脸色也郑重了起来,毫无嬉皮笑脸。 “第一,坎坎,你要相信我,我这么做肯定有我的理由。第二呢,我确实没疯。” 段融既然准备在这儿吞噬几天,那他就必须得把西门坎坎给安抚住了。 西门坎坎眨巴着眼睛,愣愣得看了段融一会儿,只见段融目光清澈灵动,显然并未魔怔。 西门坎坎终于确信了一件事,段融在做某种他无法理解的事。 “好吧。只要你没魔怔就好。你要搞这些破烂,那就搞吧。” 段融见西门坎坎似乎已经接受了他搞的这古怪事,便搂了下他的肩膀,继续开始弯腰吞噬器灵了。 西门坎坎眼见开工的时辰就要到了,便离开了段融这里,往打铁那洞穴点卯去了。 西门坎坎下工后,往这边堆放废弃兵刃的洞穴里一看,只见整个洞穴内黑乎乎的,一点星火也无,显然段融已经离开。 西门坎坎走回了自己的洞穴,却发现段融已经挺在石床上,睡得跟死猪一般。 西门坎坎站在石床边,看着段融,口中喃喃道:“这家伙真没事吗?” 虽然早上,段融一套说辞,安抚了他一番,但他心头的担忧并未消弭。西门坎坎叹了口气,兀自走出了洞穴。 西门坎坎晚上特意留了一只烧鸡,放在洞穴内的石桌上。 清晨他醒来时,那烧鸡已经不见了,而段融又在那边的洞穴内,摆弄那些破烂兵刃了,这次西门坎坎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并未走过去打扰段融。 如此五日过去。段融日日如此,西门坎坎心头的担忧,也日甚一日。 虽然他每日留给段融的那只野味,段融都会吃掉,但是连续五日,段融已经一身臭味,头发凌乱,两眼发红。 因为嫌弃段融身上的味道,西门坎坎两日前就已经开始打地铺了。 这日,西门坎坎三个月的训练期终于结束了。 带他们这批人的管带,给了他颇高的评价,说他,刚明耐苦,机变多聪。 西门坎坎在这兵器坊,和这些人处得确实不错。偶尔耍宝说个笑话,逗大家一乐,很活跃气氛,缓解疲累。 出了训练期,西门坎坎很有些兴奋。以后他的时间,就可以自己安排了。只要每一月,把管带派给他的活儿,完成就行。 西门坎坎本来还心绪兴奋,但他一出洞穴,便立马脸色担忧起来。 他走到了堆放废弃兵器的那洞穴,果然又看到一片火光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那不时弯腰,身后间或响起兵刃落下的哐啷声。 西门坎坎叹了口气。“这家伙……” 虽然西门坎坎很是担忧,但他并未过去打扰段融,他忽然眼睛一转,想到了什么似的。 一个时辰后,西门坎坎带着萧玉和沈觅芷,一起来到了这处洞穴里。 原来沈觅芷也是今天方才结束了三个月的训练期。 长老院里规矩更大,带她们的那个嬷嬷,又很是严厉。一点小错,就动辄处罚。三个月的训练期未结束,也不准她们走出长老院的那座山头。 而长老院又是宗门的禁地,段融他们这些记名弟子,是不能随意进入的。沈觅芷也知道这个情况,故而一结束训练期,便立即去找萧玉了。 而西门坎坎去找萧玉时,沈觅芷也才刚到萧玉那不久。西门坎坎一番添油加醋的描述,萧玉便风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西门坎坎带着萧玉和沈觅芷,站到了离段融不远处的身后。 虽然只是火光中的一个背影,但萧玉还是一眼就认出段融。只是他的头发蓬乱如草,衣衫也皱巴巴的。 “那,就在那。”西门坎坎用下巴点了一下那背影处,说道。 只见段融不时弯腰,从眼前的废弃兵器堆里,抽出一把把兵刃来,只在手中攥一息后,便扔向了身后。 如此反复,不知疲倦。 “他……这是在干嘛?”沈觅芷的眼神中也闪过了一抹狐疑。 “已经五天了!”西门坎坎道:“他好像是说,他在和那些兵器说话呢。” “啊?!”沈觅芷的嘴巴张成了o形。 萧玉的眼睛一下就红了。 萧玉缓步走到了段融的身后,颤声喊道:“段融。” 段融刚把一把兵刃攥入手中,忽然听到萧玉熟悉的声音,便扭过头去,看着萧玉,目中一喜,道:“你怎么来了?” 萧玉怔怔地看着段融,见他脸色憔悴,形容枯槁,蓬乱的头发上不知在哪沾了一根稻草。 萧玉走了过去,抽了下鼻子,伸手将段融头上的那根稻草摘了,她看着段融布满血丝的双眼,心头忽然就是一酸,差点哭了出来。 萧玉压着自己的情绪,问道:“段融,你这是在干嘛么?” 段融愣了一下,便看到萧玉身后,西门坎坎和沈觅芷都用同样的眼神,看向自己。 段融笑了一下,忽然就将手中那兵刃扔了,道:“算了。不搞了。” 其实,这已经是他第六天来吞噬这些废弃兵刃的器灵了。 他吞噬了如此多的器灵,最高阶的也就是七阶而已,对应的武功境界,也就是真气境第四重罢了。 别说十二阶的气旋境器灵了,他这五六天下来,连元气境的器灵都未遇到过呢。 他吞噬如此多的器灵,都未遇到一件元气境的器灵,这大约已经不是概率的问题,而是有某些他未能洞悉的原因。 而且,面对西门坎坎那神经大条的家伙,他还能搪塞搪塞,但看着萧玉那关切担忧的眼神,他就有点扛不住了。 段融扔掉兵刃,便用脏手摸了下萧玉的脸,道:“没事的,别担心。” 萧玉见段融说话行事,倒还正常,不似西门坎坎说得那般魔怔了,心下的担忧已经去了大半。 段融扭头看着沈觅芷,道:“吆,沈大小姐,可算舍得从长老院下来了?我还以为你把我们这些穷酸家伙,都给忘了呢?” 沈觅芷给段融说着脸色一急,拉着萧玉,道:“萧姐姐,你看他,我什么时候跟他说的那样了?” 萧玉白了段融一眼,道:“别瞎说,长老院的嬷嬷,训练期不结束,不让她下山的。” 沈觅芷挽着萧玉的手,看着段融道:“听见没有?别瞎说!?” “行!” 段融笑了一下,拉长腔调道。 他忽然两手一边一个,搭在萧玉和西门坎坎的肩膀上,眼睛则看着沈觅芷道:“难道我们又聚在一块。走,带你们到我的地盘逛逛去。” 西门坎坎道:“还你的地盘?!你还以为这是在贤古县呢?” “咱们在这里就是这个。”西门坎坎说着,伸出手来,在段融眼前捏了捏自己的小拇指道。 “那是你!”段融道:“老子现在是山大王,知道吗?” “山你妹,老子还是土皇帝呢?”西门坎坎显然很是不忿段融在这吹牛逼。 段融瞄了西门坎坎一眼,不想跟这个傻叉继续争论,便软了话头,道:“走吧。就当去我那边逛逛,这样可以吧?” 西门坎坎道:“你这还像句人话。” 于是乎,段融就带着萧玉、西门坎坎、沈觅芷,来到了商象语的那座山头。 段融跳下铁索,一挥手道:“随便逛。这山上的所有东西,你们可以随便用。” 然后段融就带着他们逛了一圈,萧玉、西门坎坎、沈觅芷惊讶地发现,这座山头竟然一个人影也没有,而且一片寂静,毫无嘈杂之声。 “这山上没人吗?”西门坎坎问道。 段融道:“当然,老子跟你说了,我是这里的山大王。” “以后你就是二大王。”段融点了下西门坎坎道,然后点了下沈觅芷道:“你是三大王。” 然后段融就停了下来,并未去点萧玉。 萧玉愣了下,道:“那我呢?” 段融道:“你是压寨夫人。” 萧玉脸一红,伸出拳头就要打段融,段融立马跳开,两人就嬉闹着追逐起来。 西门坎坎和沈觅芷在一旁看的好不眼热。 西门坎坎瞄了沈觅芷一眼,道:“你要不要做压寨夫人?” 沈觅芷白了他一眼,看着悬崖边滚翻的白雾,道:“你要从这跳下去,我就做。” 西门坎坎看了一眼那悬崖,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蒙谁呢?你可别做梦了。我要从这儿跳下去,你不就成二大王了。” 沈觅芷闻言,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本章完) 抱歉,鸽一天哈! 抱歉,鸽一天哈!后续更加精彩! 等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本章完) 第347章 不是凡铁 第347章 不是凡铁 他们几人在山林中,耍完了一会儿,便开始准备晚饭了。 萧玉和沈觅芷采了一些野果和蘑菇,西门坎坎掏了好几窝的鸟蛋,段融则在林中打了一些野味。 西门坎坎顺走一窝几个鸟蛋时,刚好被回来的一对铁翅鸟发现。西门坎坎跳下树去,那两只铁翅鸟还有翅膀追逐拍打着他的头。西门坎坎被扰得烦了,一把一个,将那只铁翅鸟的头都拧断了。 晚上,萧玉用一种酸果调味,加上蘑菇和一只野鸡,煮了一大锅滋味很是鲜美的汤来。 几人围着篝火,一边吃饭,一边聊天。他们三个月来,难得如此的轻松欢乐。 吃完饭后,聊着聊着便聊到了,明天去光禄院接任务,赚去贡献点的事。 关于这方面,西门坎坎、萧玉、沈觅芷他们,在三个月训练期内,都比较忙碌,很多常识都他们来说,都是盲点。 段融很有耐心地给他们讲解了很多。 眼见篝火都燃尽了,他们的倦意了上来了,才散了。 萧玉和沈觅芷就住在了潘雍的那洞穴里了,西门坎坎则跟着段融去了他那边的洞穴。 段融回到洞穴,便摸出火折子,将烛灯点着了。 他躺倒石床上,两手枕在脑后,目色沉思地看着洞穴顶上那嶙峋的石壁。 他还在想着,在西门坎坎那里,五六天的时间,吞噬了如此多的兵刃,为何一件元气境的兵刃了没有呢? “难道……?” 就在段融如斯想着之时,西门坎坎打量着这洞穴,啧啧啧地讽刺了起来。“你这也太寒酸了吧?寒窑苦守啊!” 这洞穴内,原本还有些日常物什,但因为是死人之物,段融心头有些膈应,都给它们扔到了崖底去了。 所以,这洞穴内乍一看,确实是寒酸了些。 不过,这些事情,段融也不是很在意,西门坎坎的讽刺,他跟没听见一般。 西门坎坎见段融没甚反应,也就没了继续挖苦的兴致,他瞥见那石桌上放着一盘水果,有几个已经干瘪的,他挑了一个饱满些的,咬了一口,躺到了段融的身边。 西门坎坎躺上去,一挪屁股就又把段融挤得挨着了石壁。 段融瞪了西门坎坎一眼,道:“你晚上都吃多少了,还吃呢?” “你那果子都放干瘪了,再不吃就坏了。” 那还是段融去西门坎坎那之前,采的一盘果子,已经放了七八天了。 段融道:“吃多了,你晚上净放屁。” “放不放屁的,也不差这一个果子。” 段融见西门坎坎那混不吝的样子,也不再搭理他了,自顾自揣摩着他自己的心内的疑事来。 段融思虑着,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来。 也就是陈祜死时,他将九节钢鞭刺向商象语,并想趁机逃走。 彼时,商象语指尖白芒隐隐闪动,一指便点在了九节鞭的尾刃,而那一瞬间,九节鞭的尾刃和一段的钢链便化为了齑粉。 “难道说……” 段融似乎忽然想到了一个答案。 他继而开始在脑海中,吞噬的商象语的那些废弃杂物的器灵的消化信息中,搜寻与他的猜测相关的信息。 段融没有找到明确的佐证,但却有很多暗示性的信息。 商象语痴迷于药毒之道,对这些事情,似乎毫不在意,故而他吞噬商象语那些废物杂物器灵里的信息,关于这方面的,也都是些零散的碎片。 就在这时,西门坎坎忽然从石床上爬了下去,提了提裤子,道:“唉……有点胀,出去放放水去。” 段融闻言,瞥了西门坎坎一眼,道:“闲人屎尿多。” “再嘟囔,我尿你这洞里。” “你敢尿,我弄死你!” 西门坎坎提着裤子,怪笑着走出了洞穴。 他沿着崖壁边沿走了一段距离,才找了个地方,解开裤腰带,对着山崖底下,滋了出来。 西门坎坎撒完一抖,不由打了个激灵,他正准备提了裤子回去,却忽然听到那便传来了萧玉和沈觅芷隐隐的笑声。 西门坎坎眼珠子一转,一边勒着裤腰带,一边向那便走去。 他拐过了那崖壁的突起拐处,便看到了萧玉和沈觅芷住的那山洞口处,昏黄的灯光射了出来,照亮了那里的一片弥漫着的雾气。 西门坎坎的目色闪过一抹迟疑,但他还是想听听萧玉和沈觅芷聊什么呢,刚才笑那么开心。 西门坎坎蹑着脚走到了那洞口旁,竖起耳朵向洞内听去。 “你这知道吗?她们把老鼠屎碾碎了,撒进了嬷嬷的茶里。嬷嬷还说,今年的普洱好,喝起来味道醇厚呢……” 萧玉和沈觅芷说着,又爽朗的笑了起来。 萧玉一边笑着,轻轻捶了一下沈觅芷道:“我看就是你弄的。” “不是我,我就在后面看来着。” 她们一边说,一边笑,西门坎坎本来还勉强憋着,但他想起沈觅芷说的,长老院的嬷嬷,喝了掺杂老鼠屎的普洱,还夸味道醇厚,越想越觉得可乐,便不小心嗓子眼儿里咕哝了一声。 西门坎坎立马捂住了嘴,他想着自己的声音很小,而且方才萧玉和沈觅芷正笑得开心,应该没听到。 但萧玉和沈觅芷却很是机警,他那咕哝的一声,两人都听见了。 沈觅芷眼神疑惑地看了萧玉一眼,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萧玉冲她点了点头。 沈觅芷立马轻脚下床。 萧玉给她打着掩护,还在那说道:“那嬷嬷真被你们整惨了啊……” 西门坎坎捂着嘴,听她们还在聊着,心下顿时一松。但就在这时,忽然一个黑影一闪,西门坎坎心头咯噔一下,刚欲撤身逃走,却已经被沈觅芷给拧住了耳朵。 “好啊!你这个家伙,敢在这偷听!”沈觅芷拧着西门坎坎的耳朵,直把他拧进了山洞里。“萧姐姐,你看他,在洞口那偷听呢。” “疼!你轻点……”西门坎坎被沈觅芷拧得直叫唤。 萧玉看着西门坎坎那滑稽样,不由一乐。“你不好好睡觉,跑过来瞎偷听啥呢?” 西门坎坎的耳朵被沈觅芷拧了一个整圈,哪里还能好好说话。 萧玉笑着看了沈觅芷一眼,沈觅芷会意给他松了半圈。 西门坎坎疼痛稍缓,眼珠子一转,便道:“是段融叫我来的。” “放屁!”沈觅芷陡然手上加了劲,又给他拧了回去。“自己跑来偷听,还赖到别人身上。”沈觅芷一加劲,又给西门坎坎疼得直叫。“就是他!不信你去问他啊。问他。” 沈觅芷看向萧玉。 萧玉道:“走,去问问段融去。” 西门坎坎提起段融,萧玉还真想去看看他。 段融正躺在石床上,目色闪烁着深思着,忽然便听到外面一阵吵闹。 沈觅芷拧着西门坎坎的耳朵,把他提溜了进来。 段融目色愕然,不知这是闹得哪出? 萧玉眼含笑意地看着段融,道:“这小子在我们洞口偷听,他说是你让他去的。” 段融一听,真想一脚踹在西门坎坎的脸上,不过他还是压住了火气,笑了笑,道:“你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去把那吊床弄过来吗?你怎么在那偷听起来了呢?” 西门坎坎一听,顿时眼睛一亮,道:“就是。我是去拿吊床的。被你一吓,我都给吓忘了。松开,你给我松开。” 西门坎坎顿时就来了底气,将沈觅芷的手从耳朵上掰开了,他一边揉着耳朵,一边道:“他嫌我胖,老挤住他,就让我过去,把你们洞里那吊床弄来。刚走到洞口,就听到你们在那说什么给嬷嬷的茶里掺老鼠屎,忍不住笑了下,就被你捉住了。” “谁给嬷嬷掺老鼠屎了?你别胡说!?”沈觅芷瞪了西门坎坎一眼。 萧玉笑望着段融,她知道段融是在扯谎。 沈觅芷看着段融,问道:“真是你让他去的?” 段融道:“你看我这的这石床,也就这么大!你再看他那大屁股。我在兵器坊那,就天天被他挤得都贴石壁上了。” 沈觅芷眼色狐疑地扫过两人,还想说什么,萧玉却道:“好了,觅芷。我们走吧。” 萧玉说着,便挽了沈觅芷的胳膊,走出了洞穴,两人走到了洞穴口,萧玉忽然扭头,道:“二大王,你不是要来拿吊床吗?还愣在那干嘛?” 西门坎坎便真的过去,将那吊床弄了过来,吊在了段融的山洞里了。 西门坎坎刚弄好,段融就躺了上去,西门坎坎也不以为意,看着段融笑道:“大哥,还好你反应快,救了我一命啊。” 他当时一时心急,又被沈觅芷拧着耳朵,一时想不到脱身的借口,但他相信段融肯定能想出来。 “真够意思啊!”西门坎坎还是很感觉段融的,他一边给段融轻轻摇晃着吊床,一边赞叹道。 段融白了西门坎坎一眼,道:“滚一边去。别给我乱晃。” “是。”西门坎坎立马撒手,出溜上了石床。 他刚躺下,段融忽然道:“坎坎,我问你个事。” “什么事?”西门坎坎躺在石床上,翘着二郎腿。 段融道:“你们兵器坊,有……元气境的兵刃吗?” 段融几乎是用试探性的语气问出的,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形容,是否准确?不过,他已经约略猜到了那个答案。但可能叫法上,会有偏差。 “元气境的兵刃?”西门坎坎见段融忽然问起此处,目色微微讶异。他没想到,段融也知道这点,他是偶尔听管带讲了一嘴,才知晓的。 “没有。元气境的兵刃,只有铁锋山那边的坊里,才能炼制。” 段融道:“元气境的兵刃,跟你们那的兵刃有什么不同吗?” 西门坎坎道:“元气境的兵刃,都不是凡铁。” “不是凡铁?!”段融心头一动。 “对。天地元气属性暴虐,一般的铁器,触之即溃,根本承受不住天地元气的灌注。” “属性暴虐?触之即溃?”段融目色闪烁,他再次想起了商象语一指点溃陈祜的九节鞭的场景,确如西门坎坎所说。 原来,元气境的武者,其所用的兵刃已经不是凡铁了。怪不得,他在兵器坊那堆放废弃兵刃的洞穴内,吞噬了那么多的器灵,最高也不过是真气境第四重而已。 段融目色动了动,道:“铁峰山,你能去吗?” “去不了。”西门坎坎道:“我们管带都没去过呢。那地方也是禁地。不能随便出入的。不光元气境的兵刃在那里,好像我们用的星盘也是在铁峰山内炼制的,那地方机密这呢。” 段融闻言,微微叹了口气。记名弟子的权限实在太低了! 既然暂时,接触不到元气境的境界,那他就先把真气境的四重境给圆满了。 其实,真气境的这四重,也不是那么容易成就的。 虽然,他用了三个月,成就了真气境的第一重。 但是,后面一重比一重艰难。要想把真气境修到圆满,他且得费一番大功夫呢。 段融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构想。 他准备着手自己炼制丸药。 这一点,也是他在下院秦老头那里,选择来做药童的初衷。 现在,商象语远走。潘雍、陈祜身死。这座孤零零的山头,便成了无人问津之地。 而他吞噬了商象语多年的随时杂物,他的药毒之道,段融已经继承了不少,再加上他原本就有从沈平那里,继承下来的底子,段融此时,对于自己炼制丸药,还是很有信心的。 段融已经盘算过,自己炼制的话,只需要兑换原材料即可。 这样就只需,大约直接从药阁兑换出丸药的三分之一的贡献点。 如此这般的话,加上夏红那边的贡献点和他在光禄院接任务赚取的贡献点,应该就能供养自己的修行,基本不会出现大的缺口了。 关键是,商象语这里丹炉、地火,和处理药材的各种器物,都是现成的,他尽可以使用。 几人睡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在段融的带领下,来到了光禄院门前的广场那里。 段融不光吞噬了商象语的那些陈年的废弃杂物,后来他将潘雍和陈祜洞穴内的东西,也都吞噬了一遍。 故而,此时他对光禄院那里的各种任务,已经很是了解。 段融给他们四人挑了一个修宫殿的任务。 西门坎坎、萧玉、沈觅芷他们对各种五八门的任务,一时有些摸不住头脑,虽然有些任务给的贡献点高些,但那些条目里,总有一些信息对他们来说,很是陌生,而且基本都是要求真气境呢。 他们三人,此时可都还未步入真气境呢。 段融之前就给他们讲过了一些这边任务的情况,此时一看,基本都跟段融讲的差不多。 段融说过,修宫殿的活儿,可是比较抢手的。 既然段融选了,三人还是比较信服的。 他们选定后,便拿着宗门云牒,往光禄院内报名去了。 (本章完) 第348章 吕青竹的身份 第348章 吕青竹的身份 修宫殿的活儿,也就四天,一共是五点贡献点。 这次的活儿,稍微辛苦些,要从山谷底,将木材和石料,扛到山顶的宫殿不远处。 那宫殿,是一座祭祀的老殿了,供奉着历代祖师的牌位。 他们这批人,只是负责将木材和石料,堆放到山顶的指点地点去。真正修葺宫殿的则要是另一批人接手。 这些记名弟子,都是武者,但是那些木材、石料颇为沉重,而且山路崎岖,这四日下来,也都累得不轻。 这日,终于结束了四日的劳作,他们领到了盖章的批条,准备去光禄院,兑换成贡献点。 西门坎坎摇了摇手中的批条,嘟囔道:“又是木材,又是石料的!这哪是人干得活儿,这不是牛马的活儿吗?你挑来挑去,就挑这么个活儿啊?” 沈觅芷也目色有些狐疑地看向段融。 段融道:“四天能有五点贡献点呢。这已经很不错了。你以为贡献点好挣啊!我们在宗门里,就是牛马。” “你想想,你在兵器坊干一年才八十五点呢。”段融说着,扭头看向沈觅芷道:“你在长老院多点,那一年也才九十五点罢了。” 段融这么一说,西门坎坎和沈觅芷就都沉默了。是啊,他们干一年也就给那么点贡献点,这样算的话,这四天就给了五点贡献点,确实不少。 虽说活儿重了些,但他们都是练武之人,也不是顶不住。 萧玉笑道:“行了。不管怎么说,总算开张了不是?下次再看着找嘛。我们先回去,好好吃一顿。” 西门坎坎闻言,顿时眼睛一亮。“上次的那酸果煮得汤味道不错,这次再来一锅吧?” 西门坎坎说着,已经流了口水了。 萧玉道:“偏你嘴馋。那打野味的活儿就给了你了。” 西门坎坎嘴一撇。“还没吃上呢,先被派上活儿了。” 他们四人回到了商象语的那座山头,在通力合作下,萧玉很快就煮出了一锅鲜美的浓汤来,其余三人闻着那勾人的味道,早已经唾液溢出。 萧玉见火候已到,这才一人给他们盛了一碗汤。 他们捧着石碗,就坐在洞口的篝火旁,吸溜吸溜地吃了起来。 饱饱的吃了一顿后,几人都有一种满血复活的感觉,他们慵懒地坐在洞穴口,开始闲聊起来。 刚聊了一会儿,忽然天空扯过一道闪电! 那闪电,宛如一条电龙,将整个天空撕开,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闷雷声,在远远近近的山谷内回响。 瓢泼的大雨,毫无征兆,就倾泻在无尽大山中。 弥漫的雾气,瞬间就消失了,黑夜里的大雨,带着浓重的腥气,充盈在大山的每一个角落…… 闪电、闷雷、大雨,长留山的夏天,就这么来了…… 暴雨来得急,去得也快。 几人刚躲进洞穴内避雨,用毛巾擦了擦,转瞬间,雨就停了。 沈觅芷先一步走出了洞外,只见满天繁星,朗月如盘,夜幕更是干净如同琉璃瓦一般。 星月之光,洒在无尽大山中,没了雾气的遮挡,林木的水珠都闪着淡光,缥缈梦幻,如同仙境。 “你们出来看!”沈觅芷轻叫了一声。 “看什么?”西门坎坎道:“你被狗咬了啊?” 说着西门坎坎他们都走出了洞穴。 他们出了洞穴后,都沉默了。 入山三个月,山里的环境一直都是阴云大雾,陡然大雾消弭,阴云散去,长留山第一次向他们展现,她神秘面纱下的真容。 月朗星河,山野辽阔,月光皎洁,一派清明。 忽然,夜幕繁星里,划过一道光芒。 是流星! 此刻,那流星,就像是苍穹的一滴泪。 泪过无痕…… 调皮捣蛋如西门坎坎,此刻也两手紧握,闭目许愿。 四人心头很是欢喜,西门坎坎连忙问段融许了啥愿,段融笑了笑,道:“娶个好生养的媳妇,生个大胖小子。” 西门坎坎道:“庸俗,俗不可耐!” 段融只是开了个玩笑,但不知为何,他刚一说完,萧玉的脸,却腾的红了。 在星月的光芒下,沈觅芷看着萧玉的神态,似是很是能了解她此时的情思。 萧玉待她如亲妹妹一般,她心中也视萧玉为亲人。 她从小就在一个压抑的家庭里长大,但她从萧玉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真挚无间的温暖情感。 沈觅芷扭头看了段融一眼,但段融却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萧玉的羞赧,他只是目色闪烁地看着无尽的星河,不知在想什么…… 四人毕竟干了四天的活儿了,虽说星空凄美如许,但倦意却渐渐涌了上来,他们就各自睡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山谷间不再起雾,连晨曦都似乎更明亮了。 他们四人约定了五天后,再次一起到光禄院去接任务,便准备各自回自己的地方去。 段融索性无事,就说要送送他们。 西门坎坎拍了拍段融的肩膀,贱笑道:“怎么变得这么客气?难道是跟老子睡了几天,睡出感情来了?” 段融咳嗽了一声,作出干呕状。 萧玉和沈觅芷被他俩逗得一乐。 他们先从商象语这座山头,划铁索到了下院所在的山头。 四人还在铁索上呼啸着,忽然太阳便出来了,金光刺目,扶摇东出,而远处群山青翠,鹤影缥缈而过…… 几人在铁索上,向下望去,只见高悬万丈,山谷深不见底,西门坎坎的脖子不由一缩…… 他们跳下铁索,便落在了下院的山头,沿着崖壁缓步而行。 此时行进的方向,跟他们最早进入宗门,从下院出来,最初分别的那方向刚好相反,所以先到的是,太仆堂附近的几条铁索。 萧玉和沈觅芷告别后,段融拿了兽皮裹带替萧玉系好,段融送萧玉来到了铁索旁,轻声嘱咐道:“小心点。” 萧玉嗯了一声,心头荡漾着甜蜜和愁绪。 萧玉沿着铁索,划入山谷半空中去,这时西门坎坎也欲划走,段融却忽然喊住了他。 “坎坎!” “啊……”西门坎坎扭头,还以为段融喊他有事,却不想段融一脚踹在了他屁股上,将他踹了出去。 西门坎坎哗啦一声,就滑出了老远。 段融道:“你以为老子来干嘛来了?老子走这么远就是为了踹这一脚。” “段融,你给我等着……我……”西门坎坎在铁索上大喊着,但山风呼啸,后面他喊了啥,段融已经听不清楚了。 沈觅芷站在段融身后抿嘴笑着,段融回过头来,看了沈觅芷一眼,道:“走吧,送你到那边的铁索去。” 沈觅芷是到长老院的铁索,离这儿还有段距离。 两人沿着崖壁,默默走着,谁也没说一句话。那崖壁之上,光秃秃的,除了零星一些蕨类植物外,别无他物。 段融随手扯了一根蕨类植物的枝条,一边走,一边在手里甩着。 眼见到了沈觅芷划到长老院的那条铁索附近了,段融却忽然道:“觅芷……” 沈觅芷扭头来,看着段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目色闪了闪。 段融道:“是这样啊……我有件事,想托你帮忙打听打听。”“啥事啊?” 段融道:“你知道吕青竹吗?就是我们在贤古县时,她也是监察择英会的宗门钦使之一。” 沈觅芷的眼睛转了转,道:“知道。怎么了?” 段融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道:“你在长老院,应该能打听到她的事。你帮我打听打听。她在这宗门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吕青竹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两人在贤古县野外的破庙内,春宵一度,这对段融而言,实在是难以磨灭的印记。 他不是真的还想再去攀扯吕青竹,这段时间他已经想明白了,他有萧玉就够了。 但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想知道,吕青竹到底是个怎么的人? 段融可还记得,吕青竹走时,可是有人用云翎狂鹰将她接走的。 原来,段融了解的并不清楚,但进宗门的三个月,他已经知晓,云翎狂鹰只有长老院的长老才有权调动的。 如此说来,那日,以云翎狂鹰来接吕青竹离去之人,就是宗门的某个长老吗? 这个问题,这三个月来一直萦绕在段融心里,他实在是有些想知道。 沈觅芷目色狐疑地看了段融一眼,道:“你打听她干什么?”沈觅芷这句话,其实是在替萧玉问得。 段融道:“你别问那么多。你就帮我打听打听就行。” 段融的口气中,有几分坚决的意味。 沈觅芷道:“那好吧。” 吕青竹这个名字,这三个月来,她好像还真听那些使女提起过几次,不过她一直没太在意。段融既然要打听,她就找那些人问一问就是了。 沈觅芷划入索道后,段融就折返到了某处铁索那里,他准备去药阁,先盘两个时辰的账,再将炼制正阳丸的药材给兑换出来,他准备先试炼一炉正阳丸练练手。 段融不到中午,就从药阁那边,回到了商象语的这座山头。 他先坐在商象语石室外的将那些药草处理了一下,然后静坐在那里,仔细地盘点着脑中关于炼丹的一些信息。 直到暮色降临时,段融才带着那些处理好的药材,进了商象语平素炼制丸药的那个洞穴去了。 黎明时分,段融脸色阴沉地回到了自己的洞穴里,他将一炉丸药的量,分成了三份炼,但三份全都炼糊了。 “看来,炼制丸药还真是个技术活啊!” 段融脑中,毕竟有他吞噬的商象语多年随身之物的器灵,虽然他炼坏了三份药材,但他还是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了。 他虽然对步骤细节,很是清楚,但他却难以把握火候。 火候过了,药物就要糊,火候不够,药力就榨取不出来。 但火候的把握,飘忽不定,不是他知道就行了,这是需要练习的。 段融在洞穴内,反复思索着,他三次炼药最后收尾那一刻,他对照着脑海里的信息的细腻的细节处,反复推敲揣摩。 段融在洞穴深处,忽然目色一亮,他知道他为何三次炼药都给炼糊了。 因为商象语的速度远快于他,他如果只按脑海里的记忆点去控制火候就已经慢了,他必须将商象语的记忆点提前。 段融一旦相通,便忽然感觉疲倦涌来,他在那边的洞穴里,三次炼药,反复揣摩,足足耗了一夜。 此时,一旦停止思绪,便感觉神魂萎靡。 段融躺到那吊床上,瞬间睡死。 段融睡醒后,便又去药阁,兑换了一炉的药草量出来,还是分成了三份,在大平台那处理完后,他便又进了炼药的山洞。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段融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了炼丹的洞穴。 三份药材,又全部炼失败了。 不过段融的脸色,却比昨天好了许多。因为最后那一次,差一点就成功了。 而且,也就是在最后失败的那一次,他心头忽然一亮,他对于炼药的火候有了一些自己的明悟。 他有种感觉,再来一次的话,他一定能炼成的。 段融刚准备回洞穴内去睡觉,他走到洞穴口,却忽然看到一个身影,正在数丈外,沿着崖壁,向这边走来。 段融的心头一动。“是沈觅芷!” 两天时间,沈觅芷已经将吕青竹的事,彻底给打听清楚了。 一堆使女在一块,就喜欢八卦了,沈觅芷一问,好几个人都赶着给她说呢。 这日,她便早起了两个时辰,特意来把打探的消息告诉段融。 沈觅芷在段融这呆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段融将其送走时,也说不出心中是何种感受,是失落呢,还是坦然呢…… 这吕青竹的情况,还真是有些复杂。 太一门的门主之位,乃是由长老院推举产生。 五十年一次! 太一门的现任门主,乃是楚秋山。楚秋山在成为门主前,是裁决宗正司的司座,立功无数。 只是,这楚秋山,在门主之位上,已经坐了四十多年了,六年后就是他引退的日子。 届时,长老院就要推举新的门主。 而六年后,有能力竞争下一任门主的,只有两个人。 这两人也都是长老院的长老,一人是吕钟棠,另一人则是朱鹤。 当然,也有人觉得,裁决宗正司的司座杨思铉也有机会,毕竟楚秋山就是从裁决宗正司司座的位置升上去的。 但,其实,杨思铉的机会不大,因为他的资历太浅,而且在宗门内,也无甚根基。他唯一的资源,就是现任门主楚秋山的赏识而已。 而吕青竹,就是唯二的有资格竞争下一任门主的长老吕钟棠的独女。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这吕家父女,乃是太一门老祖吕荫麟的血脉。 这太一门的老祖,是元婴境的老怪物,已经一千多岁了。 一个活了一千多岁的老怪物,对于所谓血脉之事,早已经不太在意了。 所以,吕荫麟数百年前,就已经不再干涉长老院推举门主之事。 只是长老院里一直给吕姓的子孙,保留着一个长老的虚职,也算是给这位宗门老祖的一个交代。 但现在的情况,却是有些变化。吕青竹五岁之时,吕钟棠带她去深山参拜老祖。 也不知为何,吕荫麟竟然很是喜欢这小姑娘,留她在膝下盘桓数年之久。 数百年来,这还是第一次。 吕青竹年岁稍长,吕荫麟更是对其悉心栽培。 吕荫麟虽然不问世事,但其实,他才是太一门真正的主人。 吕荫麟对于吕青竹的态度,立即让长老院内的人,对吕钟棠的态度微妙了起来,甚至许多人,都倾向于推举他为下一任的门主。 当然,自然也有很多人不同意,老爷子已经不问世事多年,而吕钟棠不过是在长老院内挂个虚职而已,怎么能做下一任的门主呢? 六年后,就是推举下一任门主的日期,这些事,在长老院内外,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各种闲话都有。 只是段融他们这些记名弟子们,根本接触不到这些信息而已。 (本章完) 第349章 通晓天下武学 第349章 通晓天下武学 沈觅芷从段融那离开,滑索道到了下院的那座山头,她沿着崖壁边沿走着,走到太仆堂附近的那几条铁索,忽然停住了身形。 她看着其中的一条铁索,目色闪了闪。 那条铁索是通往石坊的那座山头的。 沈觅芷并未迟疑多久,便将兽皮裹带系在腰上,划入了那条索道。段融让她打听吕青竹的事,她觉得还是得告诉萧玉去。 她俩如同姊妹,这事无论如何,她都不应该瞒着萧玉。 沈觅芷到了石坊,萧玉正准备去洞穴内上工。 萧玉见沈觅芷忽然到来,很是欢喜,但眼见沈觅芷的神色不太对,沈觅芷拉着她到了角落,将段融托她打听吕青竹的事,还有吕青竹的一些情况,都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了萧玉。 萧玉峨眉微蹙,双眸中闪着深思的冷芒。 她想起了,吕青竹乘云翎狂鹰离去的那夜,段融久久望向天际的那种眼神。 “难道他们真的有事?” 但萧玉很确定,吕青竹走时,似乎连看都没看段融一眼。 可如果两人间没事的话,段融为什么是那种反应?而且,到了宗门内,还让沈觅芷去长老院内打听吕青竹的情况? 不对!一定有问题! 萧玉忽然警惕心大起! 沈觅芷道:“萧姐姐,我得走了,再晚,要挨嬷嬷的骂了!” 萧玉道:“好妹妹,谢谢你赶来告诉我。” 沈觅芷道:“萧姐姐,我不是搬弄是非。这事我思来想去,不好瞒你的。” 萧玉道:“妹妹不要多想,这事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你做的对!” 沈觅芷道:“姐姐能体察我的一片心就好。” 萧玉拉着沈觅芷的手,将她送到了石坊门口。沈觅芷匆匆而去。 萧玉返回洞穴内上工,但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她下了工后,便收拾洗漱了一番,就往段融的那山头去了。 萧玉到了段融那座山头,不过是下午申时,她在那里逛了一圈,都没看到段融的人影。 萧玉也不知段融去了哪,索性就在段融的洞穴内等他了。 段融直到午夜时分,才从炼丹的洞穴内走了出来。 天上是朗月繁星,云朵稀薄,而远处的密林,响着隐隐的虫鸣蝉叫声。 段融心情雀跃地沿着崖壁走着,月光将裸露的崖壁照的白亮亮的。 段融手里拿着一个瓷瓶,不时放在鼻尖处嗅着。 今夜的炼药,如有神助一般,三份药材全都炼成,一共足有三十多粒的正阳丸呢。 这可就是三十多点的贡献点啊! 这一次炼成,前面两次炼废的费,可也都回来了! 还是自己炼药划算啊! 段融欢喜地走到了自己洞穴的口处,只见白亮亮的月光,斜射进洞穴内,将洞穴口处照得一片亮堂。 段融正欲进洞,却忽然眉毛一跳。 “谁?出来!” 段融很确定,洞内有呼吸声,他左手攥着丸药瓷瓶,右手已经捉在了鸣鸿刀的刀柄上。 这时,只听洞内一声娇声的咳嗽声幽幽响起。 虽然只是一声咳嗽声,段融也已经听出来了,是萧玉。 段融还以为萧玉来找他,可能是有事呢,他正想说话,却听见洞穴深处一阵窸窣声。 只见萧玉披着一条兽皮毯子,从洞穴深处走了出来,站在了洞穴口处,那片白亮亮的月光里。 萧玉赤着脚,在月光的映照下,像是泛着清冷淡光的白玉。 段融怔怔地看着萧玉。 萧玉交叉在胸前拉着毯子的两手,忽然一松,便将毯子两角向身后轻轻一掀。 那兽皮毯子顺势就从萧玉的身上滑落了下去,掉在了萧玉的身后。 毯子内的萧玉,未着片缕,浑身赤裸。 一具近乎完美的胴体,在清冷的月光下,仿若闪着某种神圣的光芒一般。 段融顿时就看痴了。 他手中的瓷瓶哐当掉落,碎了,今夜刚炼好的丸药,滚落一地。 但段融依旧怔怔地望着月光中萧玉,他此时竟有些不忍去触碰。也许是月光太美,也许是月光里的萧玉太美,彷佛一碰,那美丽就会消退一般……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夜风吹过。 萧玉陡然感觉一阵寒冷,她环臂抱在了胸前,缩了缩肩膀。 段融见萧玉在寒风中,娇弱不胜的样子,立马走了过来,捡起地上的毯子,盖在了萧玉的身上。 然后他拦腰将萧玉抱起。 段融背对着月光,将明亮的月光遮挡在了身后,萧玉在月影的黑暗中,抬头看着段融。 两人凝望许久,段融低下头去,萧玉的手臂也缠住了段融的脖子,双唇迎上。 许是方才在夜风中,站得久了,段融觉得萧玉的唇,似乎有些冰凉。 一番长吻后,段融抱着萧玉,走进了洞穴深处…… 洞外的天幕上,星光如梦。 两人一番缠绵云雨后,萧玉躺在段融的胸前。 段融的手,滑过萧玉的肩头。 两人都一身细汗,微微喘着气息。 萧玉躺在了那里,她此时能听到段融的心跳声,那频率稳定的咚咚声,让她有一种安定感。 萧玉在黑暗中,目色闪动,她在思量着,怎么向段融问起吕青竹的事。 但段融却忽然道:“萧玉,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萧玉用指头,在段融的胸前处,划着圆圈,道:“什么事?” 段融道:“你还记得,来贤古县监察择英会的宗门钦使,吕青竹吗?” 萧玉听到吕青竹的名字,心头一颤。 接着,段融便将他和吕青竹间的事,包括他们在荒野遭遇秽血教妖人的伏击,他是如何躲进了破庙,如何和吕青竹在破庙内遇着,如何中了春药……段融一五一十地全部都告诉了萧玉。 当然,关于他修炼秽血神功的这件事,段融还是隐去了。 段融连他前两日,让沈觅芷去长老院打听吕青竹的事,也一并说了,也包括吕青竹的身世。 萧玉听了,不仅没有责怪段融,反而很是感动,不觉间,已经流下两行清泪。 如此隐秘的事,段融竟然毫不瞒她,全都讲给她听了。而且,这件事,说到底也是场意外,那种情况下,原本也由不得段融的。 而且,吕青竹是长老院长老的独女,还是太一门老祖的血脉,她如何会看得上段融这个穷小子呢? 换句话说,吕青竹根本不会,来跟她抢段融。 其实,段融原本就不打算,把他和吕青竹间的那事,一直瞒着萧玉。只不过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讲给萧玉听。 而今夜,萧玉忽然如此,段融缠绵后,冷静下来,已经隐隐猜到,八成是沈觅芷那小妮子出卖了他,把他找她打探吕青竹消息的事,告诉了萧玉了。 免得萧玉问出口来,那时候,就算他说真话,萧玉估计也只是将信将疑而已。 而且,说实话,吕青竹那般的身世,段融还真不好去高攀。 就算吕青竹愿意,她爹还有那太一门的老祖也不会愿意,搞不好就是一身麻烦。 再说,吕青竹会愿意吗? “他日再见之时,就是我杀你之时。” 还是别见了吧! 段融抱着萧玉,感觉胸前一片潮湿。 是萧玉哭了!但那是欢喜的泪。 段融怜惜地吻掉了萧玉的泪,萧玉的手臂又缠到了他的脖子上了…… 第二日清晨,两人天色大亮方醒。 萧玉急匆匆地穿好衣衫,要赶回石坊上工。 段融跟她一起,将她送到了石坊门口,两人才依依而别。 萧玉自此再无心结,两人此后,更是一日好过一日。 而吕青竹的事,就像一个小插曲,从此在两人间,就烟消云散了。 此后,几人的生活,都安定了下来了,他们平常在各自的地方做工,到了约定好的时间,就到段融这里,一起往光禄院接任务去。 而段融则在他们在各自的地方做工时,每日去药阁夏红那里盘账两个时辰,回来后,便投入到了枯燥的修炼之中。 自从他着手自己炼药后,修炼的成本,已经被他压到了很低。他星盘上的点数,眼见着就一点一点地多了起来。 但段融知道,修炼越到后期,费会越大,现在虽然略有盈余,但真到了真气境第三重、第四重的时候,还真不一定够。 故而,虽有盈余,段融还是精打细算,一点贡献点都不肯浪费。 虽然修炼枯燥,但偶尔萧玉会来和他幽会。 商象语这座山头,甚是偏僻,两人独自在此,更是无所不至。 这日清晨,秦老头忽然来找段融。 段融还以为秦老头找他有何事,却原来是来找他领水中月的那药水呢。 上次他领药水时,潘雍告诉他,让他控制用量,故而他这次来领药,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了。 段融告诉他,商象语那药柜已经被杨易抄走了,水中月的药水也在那药柜里。段融便让他到裁决宗正司去找杨易要去。 其实,水中月的那药水,段融现在也完全可以配制出来的。 毕竟,他吞噬商象语身边多年的旧物,那药水的配方和炼制手法,段融完全清楚。 但是,段融并不是不愿炼制,他只是不想在秦老头面前,暴露自己的能力。 因为,他不过在商象语身边一个多月而已,潘雍都不会配制这药水,他是如何会的。 他要是帮秦老头配了药水,消息从他那泄露出去,让杨易或杨思铉知晓了,搞不好会再把他抓到裁决宗正司,严审一番。 七月转眼就到了。 而七月初三就是夏红那里的年中查账的日子。 负责查账的是,长老院内史司的一位史监。 这史监姓潘,掌管宗门内的出纳丈移、仓库稽核,权力颇大。 段融早在六月中旬就把一应账目,全部盘完了。 那潘史监,随便抽了一个月,让手下的舍人们查核,自己则也在一旁约略翻了翻,只见那账目严整清爽,手下查核的舍人们也都赞不绝口。 那潘史监便将夏红大大称赞了一番,说她这里的账目,是宗门各部的魁首,随后会出文书奖赏她。 夏红原本只想混个过关而已,那成想竟然成了魁首,她顿时喜得跟什么似的。 夏红特意赏了段融二十点的贡献点,段融自然是乐得多赚。 有了那潘史监的一番称赞,段融在夏红那的地位,基本就很稳固了。 原本夏红还捉摸着把段融换掉,毕竟段融每日只干两个时辰,而且还常常怠工不来,搞得夏红很是气恼。 有了潘史监的这番称赞,夏红就算有心,也不敢换了,换了万一不如段融,年末一查账,好不容易在潘史监那建立起来的好印象,岂不是破掉了吗? “懈怠些就懈怠些吧。只要把活儿给老娘干好就行!” 大半年的时间过去,萧玉和沈觅芷也终于成就了内息境的大圆满境界,可以修炼真气境的武功了。 因为,最初的那缕真气,是从内息里诞生出来的。所以,如果内息境界不够浑厚稳固,而强行修炼真气境的武功,很容易导致最初的那缕真气很是虚浮。 如果最初的那缕真气虚浮,纵然勇猛修行,将真气的量积累上去了,那真气也不凝实,成就的境界都是虚的。后期可谓流毒无穷! 所以,通常武者都是成就内息境大圆满后,才开始着手修炼真气境的武功。 当然,也有入微后,坐困大圆满十多年而无法突破的,而这类武者有很多会放弃大圆满境界,强行修炼真气境的武功。不过,这类武者就算成就了真气境的境界,也是同境界垫底的存在。 贤古县的刑名捕头,解道寒就是这种情况。 这日,段融便和西门坎坎、萧玉、沈觅芷一起,来到了经藏院内。 西门坎坎、萧玉、沈觅芷他们是要来经藏院内,挑选真气境的武功秘籍的。 其实,西门坎坎早几个月就已经成就了内息境大圆满,但他却一点也不着急,说要等萧玉和沈觅芷一起来挑。 段融素知西门坎坎自来对练武都不是很上心,强逼着他也没用,只得由他如此。 他们几人出示了宗门云牒后,便走进了经藏院内。 西门坎坎道:“这经藏院怎么就这么点人把守?” 经藏院的广场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在走着,大门口处值守的人,也不过才两人而已。 而且此地似乎也不像药阁,还立有几座箭楼。 但段融却知道,此地的防守,是外松内紧,因为他们踏入大门的瞬间,就用两道神识,交叉从他们的身上扫过。 段融道:“快走吧。” 几人便穿过广场,往记名弟子兑换真气境秘籍的建筑走去。 那是一栋低矮简陋的木质建筑,里面只有一个秃顶的老头,摇着蒲扇,坐在柜台后面。 他们从那老头那,拿到了一本不知被多少人,翻得已经破烂不堪的册子,那册子不仅封面烂掉了,而且原本显然是一本的册子,竟然分拆成了四部分。 西门坎坎、萧玉、沈觅芷他们,便找了光线好的地方,一人拿着一部分册子,开始研究了起来。 “这么多的武功,应该怎么选呢?” 沈觅芷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武功目录,顿时有些犯难了。 西门坎坎也挠头乱翻着,虽然每条目录后面,都有颇为详细的注解,介绍这门武功的一些基本情况,但这也太多了。 所谓,乱渐欲迷人眼。如此多的武功,怎知那个适合自己呢? 段融看着三人迷茫的样子,略一迟疑,便道:“你适合兰倒乱剑、你适合劈空刀、你适合流云雪影刀。” 段融的语速很快,说一句点他们中的一人一下,三句说完,已经将他们三人都点了一遍。 西门坎坎微微一愣,道:“什么劈空刀?你又没看,你搁那瞎指挥啥呢?” 段融道:“你翻翻你手里的那册子,找找劈空刀看。” “要找不到,老子把你给劈……”西门坎坎话说了一半,忽然噎在了喉咙里了。 “还真有劈空刀啊!?”西门坎坎目色狐疑地看了段融一眼。 其实,最惊讶的人,并不是西门坎坎,而是沈觅芷,因为段融刚才说给她的武功,跟他爹沈焰柳告诉她的是同一门武功。 就是兰倒乱剑。这是她离开贤古县前,沈焰柳特意嘱咐她留意的一门剑法,说是适合她。 而段融刚也直接点出她适合这门剑法。 沈觅芷有些震惊地看着段融,愣了片刻。 也许是出于对父亲的叛逆和反抗,她内心深处是不想选沈焰柳建议她的这门剑法的。但段融刚才也点了出来后,她瞬间改了主意,她觉得这不是巧合。那门剑法,兴许真的很适合自己。 沈觅芷随即翻了起来,但她将手中的那部分册子翻完,也没找到那门兰倒乱剑。 萧玉道:“觅芷妹妹,兰倒乱剑在这里呢。” 沈觅芷一喜,从萧玉手里接过那部分的册子,仔细看了起来。 萧玉也在最后的第四部分的册子里,找到了段融说她最合适的,流云雪影刀。 三人都仔细地看了起来。 西门坎坎看了许久,忽然从发黄破烂的册子里抬起头来,目色古怪地看向段融道:“你是怎么知道我适合这劈空刀的?” 西门坎坎看了那武功的详细介绍,他不得不承认,这门刀法,很是适合他修炼,既对他的路数,也对他的脾性。 段融笑道:“你有个外号,你知道吗?” “什么外号?赤练童子啊?” “什么赤练童子,哪都多久的事了?” “也对,你现在估计也不是童子了。”西门坎坎说着,眼神便往萧玉那瞟。 萧玉原本就在低头看册子,此时的头低得更低了,她的面颊早已经红到了耳根处了。 萧玉跟段融幽会的日子,虽然是选在他们在各自地方做工的晚上,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西门坎坎和沈觅芷也已经看出了些端倪来。 “你扯哪了?”段融见萧玉的耳根红了,立马岔开话题道:“我还有个外号,叫百晓生!” “百晓生?”西门坎坎一时没听懂。 段融道:“百晓生。就是通晓天下武学。” “你滚一边去!”西门坎坎骂道:“就你还通晓天下武学,那我也有个外号。” 段融问道:“你啥外号?” 西门坎坎道:“百不生!” “啥意思?”段融问道。 西门坎坎笑道:“就是百晓生他爹!” “我擦,你敢占我便宜!”段融跳起来,就要拧西门坎坎的嘴。 萧玉和沈觅芷在一旁,已经笑成了一团。 西门坎坎和段融正在窗口那片追逐,忽然一股强大的神识威压,陡然降下。 西门坎坎瞬间就脸色煞白,细密的冷汗在额头爆出,两腿一软就半跪在地。 段融只是觉得神魂受到冲击,但还在他能承受的范围,但他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萧玉和沈觅芷也已经半跪在了地上。 段融立马也半跪在西门坎坎身侧,学着西门坎坎的样子,低下头去,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在勉强支撑一般。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不远处的架子后走了出来,看着几人,道:“经藏院内,岂可嬉戏?!再有下次,老夫就废了你们!” 那人说完,他们身上的神识威压,便陡然消弭。 西门坎坎身体一歪,差点栽倒,还好段融一把扶住了他,段融扭过头去,见萧玉和沈觅芷也相互搀扶着,她们的目中都有浓郁的恐惧之色。 而那个从架子后走出的身影,在神识威压消弭的瞬间,就已经无影无踪了。 段融扶着西门坎坎站了起来。 西门坎坎的目色中满是后怕。刚才那瞬间,他甚至有一种频死的感觉。 段融见三人都有些恐慌,便将他们扶着坐着歇了一会儿。 过了好一会儿,三人才慢慢缓过神来。 他们便重新开始翻看了册子,查找选择真气境的武功。 他们对比来、对比去,发现还是段融最初说的最适合他们了。 其实,段融在西门坎坎那边的堆放废弃兵刃的洞穴里,已经吞噬了足够多的器灵,而那些器灵全都是真气境的武功。 就那经藏院目录上的那些武功,段融不敢说全会,但也已经掌握了一大半了,而这三人他又很是了解,自然知道他们适合什么样的武学了。 (本章完) 第350章 山中不知年 第350章 山中不知年 段融他们从经藏院出来了。 西门坎坎、萧玉和沈觅芷都只兑换了第一重的功法。 真气境的武功一共四重,每一重的兑换点数都不一样。越往后面越贵! 段融看着那兑换功法的点数,微微咂舌。 还好他是靠吞噬器灵直接获得了武功境界,要不然,光这兑换功法就得去他不少的贡献点呢。 自此,萧玉、西门坎坎、沈觅芷他们三人,若有闲暇,便常来段融这山头上练武。 段融不时会指点他们一二,起初三人还不太在意,但时日一久,他们便发现,段融所言,虽很是简短,但常能切中要害,若能深思明悟,总能对他们的修行大有裨益。 渐渐地,他们都开始主动向段融请教问题。 段融在不觉间也就成了他们的小老师…… 因为段融对武功的理解,跟他们已经不在一个层次。故而对段融来说,很是简单明了的问题,反复讲述之下,三人常常还是难以理解。 搞得段融很是抓狂!常有一种仿若前世辅导小学生写作业的那种错觉。 转眼间,又是几个月过去。 这日,段融告诉他们,自己认识一个药师,可以帮忙炼制丸药,只出原材料就行。 三人听了,都眼神古怪地看着段融。 沈觅芷道:“为什么只出原材料就行呢?炼成了的话,那药师不抽成吗?” 沈觅芷是觉得段融说的那似乎不是很合理。 段融道:“这药师是新手。他给人炼药,纯粹是为了练手,不抽成。不过呢,可不保证一定能炼成。” “不保证炼成啊!”沈觅芷叫了一声。 段融点头道:“是的,不过我劝你们试一试。据我所知,成功率还是蛮高的。” “是吗?”沈觅芷将信将疑。 不过萧玉和西门坎坎却都说,让那药师帮着炼一炉正阳丸,试一试。 说到底,他俩还是比沈觅芷更相信段融的。 段融便将一张药方递给了他们。让他们去药阁兑换药草过来。 沈觅芷见萧玉和西门坎坎都参与,自己便也兑换了药草过来,一并交给了段融。 几天后,他们就每人收到了一瓶正阳丸。 三人自是大喜过望。 段融特意嘱咐他们,此事不可外泄,药师私自给人炼药,有违门规,万一捅到宗门那里,那药师是要受罚的。 三人都记在了心里。 那药师万一受罚,以后这个门路可就断了,他们还去哪找,这么便宜的正阳丸呢? 萧玉道:“段融,你是怎么认识那药师的?” 段融笑道:“商象语在时,我是药童,有一次去他们那山头送药就认识了。” 萧玉目色动了动,没有说话。 沈觅芷看着萧玉,笑道:“萧姐姐是问你,那药师是男的女的?” 萧玉闻言,掐了沈觅芷的胳膊一把。 沈觅芷夸张地大叫了一声。 那正阳丸,段融已经炼了许多次,几乎未失过手,偶尔有些偏差,也不过是品质稍差而已,不影响使用的。 数次之后,三人对那药师的水平已经很是放心了,盘算起来,就算偶尔炼坏一次,他们也还是赚的。 这日中午,段融刚从夏红那回来,便看到一个人影,一边咳嗽着一边从远处走了过来。 看那身影似是秦老头,只是他的背似乎更加佝偻了,那咳嗽声从远处开始就一路没停过,直到段融的面前。 段融在贤古县吞噬过顾素修和沈平的许多随身物品的器灵,对于医术,他也颇有些造诣。 秦老头那咳嗽声,明显是伤到肺叶深处了。 那已经不是在嗓子周遭的咳嗽了。那声响震动,明显牵动着肺叶的翁鸣。 秦老头看着段融问道:“商师……咳咳咳……还没回来吗?” 段融摇了摇头,目色有些担忧地看着秦老头。 “已经……八个月了……怎么还不回来……”秦老头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 上次,秦老头去裁决宗正司找杨易,杨易许是想起杨思铉说的,这秦老头是内史司的一位史监的亲戚,而且他也让药师查验过,那些柜子里的毒与药,也都未发现什么线索。 杨易便做了个顺水人情,将剩余的三瓶水中月,给了秦老头。 也就是靠着那三瓶水中月,秦老头才撑到了这日。 段融心中泛起一丝不忍。 那水中月是商象语的独门配方。此药又颇对秦老头的症状,能压住他的痨病,让他再多活几年。 但段融还是打消给秦老头配药的念头。 他给萧玉、西门坎坎、沈觅芷他们炼丸药,还要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一定保守秘密。 而秦老头与他而言,毕竟是外人。风险太大了。 段融道:“商师若是回来,我一定到下院去告诉你。” 秦老头道:“谢谢。” 说完,秦老头就一边咳嗽,一边目色萧瑟地走了。 两个月后,一日段融在密林中,指导西门坎坎劈空刀的一处关口,西门坎坎忽然说道,他听他们管带说,下院的秦老头死了。 “死了吗?” “嗯。说是死了半个多月了。” 段融看着苍茫的暮色,秦老头最后那萧瑟的目光,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此事虽然让段融颇感唏嘘,但他很快就抛之脑后了…… 这日,段融坐在自己的洞穴口处,看着眼前白茫茫的山谷。 鹅毛般的大雪,还在从阴郁的云层里,密集地飘落着…… 下雪了。 大雪封山! 这已经不是他入山以来,见到的第一次的如斯大雪了! 山中不知年,不觉间,他进入宗门,已经三个头年了! 而且再过三个月,就是他们进阶外门弟子的考核日子了! 萧玉和沈觅芷他们都在加紧修炼,但段融却并不着急。三年时间,段融已经成就了真气境大圆满的境界。 他拿起一根枯枝,挑了挑眼前的火堆,眼见火堆上架着的陶罐,已经开始微微冒着白雾,淡淡的酒香,已经蹿进了段融的鼻子里。 段融的鼻翼动了动。 不错,在火堆上温着的那陶罐里,盛的就是酒。 这还是几个月前,西门坎坎用山里的果子,给酿出来的。 三年来,西门坎坎虽然不爱练武,却总是鼓捣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他还是在数个月前,就已经成就了真气境的第二重。 萧玉和沈觅芷明显比西门坎坎要勤勉,而且段融也没少指点她们,但据段融观察,她们离成就真气境第二重还有不小的距离。 不得不说,练武这东西吧,还真得看天赋。 萧玉和沈觅芷也是心头着急,如果不能成就真气境第二重的话,要想进阶外门弟子,可还是有些危险的。 而西门坎坎几个月前,就已经开始不练了。因为他听他们管带说,真气境第二重进阶外门弟子,一般没啥问题。 西门坎坎一旦闲下来,便天天鼓捣着和段融一起去玩这玩那。 段融哪有时间理他,不过他这几个月来,也已经不再练武了。 这几个月来,段融忽然迷上了经藏院,他不是迷上那里面的武功秘籍,而且迷上那里的那些道藏。 那些玩意,全是些玄学典籍,落满了灰尘,很少有人去翻阅。许是段融前世,受到过良好的天天旷课,考试挂科的二本教育。 起码是顺利毕业了。 总之,他看这些东西,渐渐看出了些味道来。 段融将陶罐从火堆上端了下来,给自己倒了半竹筒的热腾腾的果酒。 段融一边喝着果酒一边想着昨日他在经藏院内看的一本道藏里的内容……洞外白雪飘飘,段融似有所悟…… 转眼已经是三月后,白雪消散,大地回春。 而此日,就是段融他们去参加进阶外门弟子考核的日子。 好险不险。 能参加这次考核,对段融来说,还是颇有些波折的。 记名弟子参加考核,需要下院的审核批条。 但下院的审核批条,需要有直属管事,给此记名弟子三年来的状况下评语,并且要签字盖章。这样,下院才能据此给予审核批条。 段融的直属管事,那就是商象语了。 但商象语已经离开宗门两年多,了无音讯,段融又去哪里找他下评语,而且还要签字盖章。 段融便将他的情况,告诉了下院的管事。 那管事的,说老秦死后,他也是才接手这摊子事,第一次遇到记名弟子考核。 这种情况,他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当时,下院里,满院子都是来办理审核批条的人,那管事的,一句话就把段融给打发了。 段融正着急,他忽然灵机一动,想起了夏红。 段融便找到了夏红,说明了情况,夏红很爽快,就给他写了评语,而且签了字,也盖了章了。 段融在她那的三年,把夏红的账目盘得清清楚楚的,让她连着受了三年的奖励。 夏红也是看在这个份儿上,才帮段融这事给办了。 段融拿了夏红签字盖章的评语,到了下院,很顺利的,就将资格审核的批条,给办下来了。 这日清晨,段融、西门坎坎、萧玉、沈觅芷四人,便带好了宗门云牒和审核批条,准备从段融这座山头,赶往考核地点去。 考核一共三场。 这第一场的考核地点是在一处山谷内,从光禄院所在山头的后山,往南走,说是沿途都有路牌的。 他们来到了通往光禄院的那条铁索处。 他们忽然发现,石壁上的石洞内,兽皮裹带竟然已经没有了。 平常这石洞内的兽皮裹带可是多得用不完呢,而且有去就有回,他们带过去的兽皮裹带,回来的时候,还会带过来的。 但是,此日毕竟是记名弟子进阶外门弟子的考核日,而且这第一场的考核地点就是从光禄院的后山出发的。 可想而知,是有很多人要去光禄院的。这样一来,兽皮裹带就有些紧张了。 他们几人在这附近的石壁的洞内,找了个遍,也就找到了三个兽皮裹带。 西门坎坎目色一黯,道:“你们先过去吧。我回段融那山头,拿些兽皮裹带过来。” 三人中,只有他没找到兽皮裹带。 段融忽然一笑,将手中的兽皮裹带,拍在了西门坎坎手里。“给,这个给你用。” 西门坎坎微微一愣。“干什么?给我,你用什么?” 萧玉也目色狐疑地看向段融。 段融看着三人,粲然一笑,道:“我给你们表演个节目。” “云崖横度!” 段融说完,忽然身形如大鸟,在崖边纵跃而出。 “啊!” 萧玉目色一惊,浑身一冷,脸色更是如同受到了极大惊吓一般。 段融在半空中,忽然脚尖点在高悬空谷的铁索上,那铁索在段融一点之下,剧烈晃动了起来。但段融却如燕子抄水一般,数起数落,真的横度到了断崖对岸。 萧玉脸色煞白,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处。 段融稳稳落在对岸,笑望着这边的三人。 萧玉、沈觅芷、西门坎坎他们,却惊得许久说不出话来。 段融的这门轻功身法,叫做云崖柳絮步,而且已经成就了真气境的大圆满境界。 这其实已经不是段融第一次在铁索上,施展这门轻功身法了。 他第一次忽然意兴大发,踏索过崖,还是在三个月前的那个早晨。 那时候,天地之间,还飘落着密集的鹅毛大雪。 铁索之上,落了一层白雪,而且山内阴寒,一个冬天过去,那铁索上,早已经结了一层冰。 但段融彼时,却身轻如燕,踏索而过。 晃动的铁索抖落了一身的银白,积雪如烟,洒落崖底。 当时,段融心意遄飞,目色欣喜,可惜他不会作诗。 憋了半天,连首打油诗也没憋出来。 此时,已是早春,积雪薄冰早已经消融,但那铁索年年岁岁摩挲,表面依旧光滑已极,段融如此踏索而过,难度丝毫不亚于冬日。 不过还好,这段铁索,并不太长。 萧玉好险才缓过劲儿来,看着对面段融笑嘻嘻的样子,她的脸色难看至极。 西门坎坎也给吓得吐了吐舌头。 别说萧玉、沈觅芷她们了,就算他成就了真气境的第二重,也不敢像段融那般,踏索而过。 那铁索何其光滑,而且又不稳当,稍有不慎,可就要跌落万丈谷底,这样的高度,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萧玉、西门坎坎他们,划过铁索,落在了段融身旁不远处。 萧玉解下了系在腰间的兽皮裹带,一把甩在了段融身上,怒道:“你逞什么能?!一脚踩空,跌落下去。咋办?” 沈觅芷见萧玉真生了气,素手一边轻拍着萧玉,一边埋怨地看着段融道:“你方才把萧姐姐的魂儿都快吓跑了!还不快道歉!” 段融憨笑着,将那兽皮裹带放进了身旁的石洞内,道:“我不是怕再回那边一趟,拿裹带过来。时间万一来不及呢?” “好了,别生气了!” 萧玉看着段融那样子,心头的气已经生不起来了,再加上沈觅芷在一旁安抚,萧玉的神色慢慢好了起来。 段融心中虽然知道,自己不会出事。 但他也确实把萧玉给吓得不轻,难怪萧玉那般生气。 几人从光禄院这座山头,穿过了一片密林,走到了后山,沿着山路而下,不一会儿,便看到了那里的路口,竖着一块木牌,指向南边的方向。 其实,到了这里,已经完全不需要那木牌指路了。 蜿蜒崎岖的山路上,竟然有不少的人影,树影和石壁的掩映中,可见一条断断续续的巨大长龙。 “原来有这么多的记名弟子啊!” 这些记名弟子,都散落在这无尽大山的各处角落,也只有这考核日,他们才能聚拢到一处来。 段融他们在这大山内三年,虽然也常见到其他记名弟子,可大家都是陌生的面孔,很少会去打招呼。 西门坎坎他们在各处劳作,还能认识几个人。 段融则独自呆在商象语的那座山上,除了萧玉、西门坎坎和沈觅芷以外,他几乎不认识其他记名弟子。 此时看着那些充塞山路的人流,段融不由一阵恍惚,他好似来到了前世节假日的景区一般,山路上挤满了黑压压的人们…… (本章完) 第351章 幽谷祭台 第351章 幽谷祭台 段融他们跟随着人流,不快不慢地走着。 大约一炷香后,他们便听到前头,有乱糟糟的嘈杂声传来。 待沿着山路,转过一突起在路旁的大石后,便看到了前头不远处一峡谷的入口那里,竟挤满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人。 还有一人穿着劲装,戴着腰牌,站在峡谷入口处的一大青石上,叫嚷着:“不要都堵在这儿。往两边走,两边还有入山谷的通道。 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如潮的人流,裹挟着段融他们往一边而去。 段融见人潮拥挤,便一把抓住了萧玉的手。 两人十指相扣,在人流中向前,萧玉时不时看向段融的侧脸。 他们又绕过一个峡谷入口,在又下一个入口处人流才变得不那么拥挤起来。 萧玉一见人流不再拥挤,便把手从段融手中挣脱了出来。 段融扭过头去,看向萧玉。 萧玉脸色微微泛红,轻声道:“人多。不好看。” 方才挤在人流也不要紧,现在人流慢慢松散起来,他和萧玉再这样,的确有些扎眼了。 萧玉刚从段融手中挣脱,西门坎坎和沈觅芷便一前一后推开人群,跑到了两人这边。 方才人流如潮,他们被冲散了一段。 西门坎坎看着不远处的峡谷入口,道:“我刚挤过去看了。再往那边,还有一个入口,比这的人还少,我们去那边吧。” 段融微微一笑,西门坎坎这么臃肿的身材,倒难为他能挤到那前面去。 段融他们按照西门坎坎说的,又往前绕了一段,来到了另一个峡谷入口处,这入口处的人就有些稀稀落落了。 他们跟着稀稀落落的人流,缓步走入了峡谷。 这一路上,竟然也无人查验他们的宗门云牒和审核批条。 他们沿着峡谷的入口山道,走了一段,便走入了一山谷内。 此山谷,四面高耸,有五条峡谷可以通入此山谷内。而此时,每一个峡谷口处都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窃窃私语声在山谷内响起,如鸟雀乱鸣。 许多人都目色惊愕地看着山谷四维的那耸立的山体。 段融站在人群中,更是头皮如过电般,一阵发麻。 “这是?” 只见山谷四维的山峰,竟是将整座山体雕刻成了四尊巨大的石像。 而众人站在那里的话,大约只刚刚到那石像的脚指头高而已。 这四尊以整个山体为胚体,雕刻出来的巨大石像,正是胎藏经中,四大明王的神像。 “为何第一场的考核,会在此处?” 段融目色闪烁,心内念头翻滚。 其余记名弟子,只是觉得那四尊巨大神像,高耸入云,巍峨壮观。 但段融心中惊愕在于,这幽深的山谷,整个就是一座巨大的坛城。 只是这座巨大的坛城,高耸入云,如同在与天地法则沟通,这是何等恐怖的神魂威压。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在此地修炼胎藏经呢? 这样的存在,真的还是人吗? 而在四尊巨大神像的中心处,也就是这幽深山谷的中央,则是一座宽大的汉白玉祭台,栏杆、台阶、丹墀,规制完备,各种雕琢图案,也颇为精美细腻。 祭台的中央,立着一口大鼎,大鼎内,三炷高香,那香足有人的手臂般粗,正冒着袅袅的青烟,直冲幽谷上空。 而那四尊高耸入云的巨大神像的脚下不远处,都立着一方供桌,那供桌上则放着三个黑铁大盘,盘子里放着牛、羊、猪三牲之头。 而供桌前的地上,则在蒲团之上盘膝坐在十六道人影。 他们都穿着空松的道袍,闭目而坐,每人身前都放着巴掌大小的香炉。 香炉内,显然是某种熏香,散发着淡淡的青烟和香气。 就在这时,一队穿着劲装,挂着腰牌的人走了过来,这些人都是内史司的人。 段融之前就已经知道,此次记名弟子进阶外门弟子的考核,是由内史司主办,裁决宗正司协办。 但段融一路上,都未看到挂着裁决宗正司腰牌的人。 那队人中,为首之人,是一身材欣长,脸型瘦削的中年人,他走到峡谷口的人群之前,从身后一人手里,接过了一铜磬。 他拿着磬捶,将那铜磬用力敲响。 “叮~” 一声清越脆响,颇为穿透力,袅袅而远。 人群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那人目色扫过众人,道:“都听好!等会儿我再敲响铜磬的话,第一场考核就开始了。明白吗?” “明白!”人群中零零散散的几声答道。 那人继续道:“考核开始,你们就往前走。看见那两条线了吗?跨过那道白线,第一场考核合格!要是跨过那道红线,不仅第一场考核合格,第二场考核也可免了!” 随着那人的话语,一众记名弟子,都向前方望去。 只见前方数丈外,果然有道颇为醒目的白线。 而那道白线三丈外,则是一道血色的红线。 而那道红线距离幽谷中央的祭台,不过就只有半丈左右的距离了。 “若能踏上祭台,第三场考核也免,直接进阶为外门弟子!”那人最后的声音,更是在人群中引起一阵喧哗。 “直接成为外门弟子?!” “这是什么意思?”人群中人们已经开始讨论起来。“就走过去吗?” “走路谁不会啊!?” “肯定有什么门道!搞不好有陷阱呢?!” …… 段融在人群中,目色闪烁,那人宣布完规则,他已经知道,这第一场考核,到底考的是什么了。 就在那人宣布完规则没多久,忽然一声悠扬的号角声,在山谷内响起。 在那号角声响起的瞬间,只见那四尊高耸入云的巨大神像脚下的供桌前,那盘膝而坐的十六道身影,忽然动了。 他们手一翻,便打开了面前的香炉的盖子,将一种香料撒入了香炉内。 那香料也不知是何等物什,撒入香炉的瞬间,便狼烟大起。 他们便提溜起那香炉两边的铜链,身形陡然快如鬼魅,身法奇绝,踩着那巍峨神像的衣衫褶皱,便纵横跳跃起来。 缕缕的狼烟,便在那巨大神像的周身冒起! 最后,十六道如鬼魅的身影,终于停稳。只见那神像的头顶,盘坐着四道身影,每个身影之前都放着一尊冒着狼烟的香炉。 神像的两肩,也各盘坐着两道身影,也各有两道狼烟从神像的肩头袅袅而起! 神像的两只大脚的两边,也盘坐着两道身影,同样有两道狼烟冒出。 而还有四道身影,在地上,围着神像而坐,同样有四道狼烟冒起。 十六道身影,十六道狼烟! 段融目色惊愕。 “这……这不是烟供吗?” 可据他所知,烟供是修炼秽血神功,才会用到的辅助祭祀手段。而胎藏经并无烟供的步骤啊…… 就在幽谷内,狼烟四起之时,幽谷东南的某处山峰顶上,正有十多个身影,坐在临崖而立的十多个汉白玉的座椅上。 此山峰颇为险峻,可峰顶为何有汉白玉的座椅?而坐在那汉白玉座椅上的,又都是什么人呢? 就在那狼烟四处的瞬间,忽然有一人影,脚踏虚空,凌虚御风而来,落在了这山峰的众人之前。 脚踏虚空,凌虚御风,只有洞冥境的强者,借法则之力,才能做到。 那来人,就是太一门长老院的长老之一,也是内史司的司座,朱鹤。 此人也是又能力竞争下届门主的唯二人选之一。 朱鹤甫一落地,便抱拳道:“诸位,不好意思。朱某来迟了!” 朱鹤刚一说话,便有几人从座椅上,起身看向他。 其中一人,笑道:“无妨!朱司座要操劳这考核之事,诸事繁杂。况且此时考核还未开始,不算迟的。” 这人话音刚落,便有一人,冷哼了一声,道:“是啊。朱司座,诸事繁忙,自然不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了。迟点算什么,能来就不错了!” 朱鹤眼中厉芒微闪,但脸上依然笑颜如风,看不出一丝生气的样子。那开口呛他的人,叫葛如松,自来就与他不对付。 朱鹤虽不言语,却有人想要反呛葛如松,但朱鹤冲那人使了眼色,那人便又坐了下去。 朱鹤走到了自己的座椅前,刚欲坐下,却听到那边最头处,一个幽幽的女声传来。 “朱司座要是再不来,我就准备让我家寒烟坐你那位子上了。我怕这孩子站久了,一会儿抚琴跑调了。” 这说话的乃是林幽剑,是太一门长老院内,唯一的女长老,平素大家都让她三分,连门主楚秋山常常都被她呛的没话说,更别说朱鹤了。 朱鹤见林幽剑呛他,却是毫不生气,微微一笑,道:“来,寒烟,你师傅都发话了。来,给你坐吧。” 林幽剑的身后站在一身量窈窕的女弟子,她的头发盘起,一根玉簪束发,穿了一身月白内衬的淡青色裙子,似是为挡这山峰之上的风沙,她的脸上遮着一白色轻纱,只隐约可见,轻纱下是一张白皙瘦削的脸。 此女,名曰姜寒烟,此时,她腰间系剑,背后还背着一黑色的古琴。 姜寒烟向朱鹤抱拳,道:“寒烟不敢!家师只是与朱司座开玩笑呢。司座不必认真。” 林幽剑见姜寒烟,不卑不亢,应对得当,不由赞赏地一笑。 姜寒烟是林幽剑唯一的徒弟。 而能被长老院的长老收为徒弟,都是宗门的核心弟子,其修为境界起码是气旋境了。 朱鹤见林幽剑赞赏地看着姜寒烟的表情,便不再多言,悄然落座了。 朱鹤旁边的位置空着,那是门主楚秋山的位置。 只是这几年,这种场合,他基本已经不来参加了。 毕竟,他六年后就会卸任,对于这点,这些老家伙们也不觉得奇怪。 而隔着楚秋山空位的另一边,坐的就是吕钟棠。 朱鹤落座的瞬间,两人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朱鹤方一落座,幽谷内的第二声号角声,就悠悠响起了。 那号角甫一响起,姜寒烟便站在林幽剑的侧面,抱拳道:“师尊,时辰到了。” 林幽剑点了点头,道:“嗯。寒烟,你去吧。” 姜寒烟闻言,略一跨步,向诸位长老道:“各位师伯、师叔,寒烟告退!” 姜寒烟语毕,身形陡然如大鸟跃起,直接从悬崖之上,跃了下去。 那些长老院的长老们,看着姜寒烟的背影,都微微点头。 这姜寒烟,天资绝佳,而且为人谦和乖巧,不独她师尊林幽剑视其为明珠,长老院的诸人,也对她印象颇佳。 山谷中。 只见那第二声号角响起的瞬间,那在每尊神像上的十六道身影,双手陡然开始变换结印,口中更是咒语呢喃。 “这是……” 段融的眼皮一阵狂跳。 随着神像之上的身影,开始结印念咒,那在烟雾缭绕中的神像,双目中陡然开始放出淡淡的血光。 就在那一瞬间,段融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烟供的行法! 虽然他没见到过胎藏经里有烟供的修法。但他没见过,不代表没有。 毕竟,他手中只有前十二层的胎藏经,也许后面的胎藏经功法中,就有烟供的行法呢。 就在那幽谷四维耸立入云的巨大神像,双目闪出血光之时,只见一道窈窕身影,裙裾飞扬,从幽暗东南的一座孤峰绝顶,纵身跃下,其脚尖不时在树冠和石壁上,轻轻一点,便连番纵跃。 数次起落后,便如落叶随风而下一般,轻飘地落在了幽暗中央的祭台上。 姜寒烟一落下,便盘膝坐在了祭台之上那插着三炷高香的大鼎前。 就在这时,段融所在的峡谷口处,一声铜磬声,陡然响起。 这些记名弟子自然记得规则,铜磬响起之时,就是考核开始之时,只要跨过白线,第一场考核就算合格了。 也就在那铜磬响起的瞬间,只见那祭台上,姜寒烟将背后的那一黑色古琴取下,在身前横放。 她轻纱后面的脸色平静,素手轻拨,一声清吟,陡然在山谷内回荡…… 峡谷口处的那些记名弟子们,刚欲施展身形,随着那祭台之上,一声清吟响起的瞬间,一股强大至极的神魂威压,便陡然降临。 所有的人的身体,都微微一颤。 连段融也不例外,他并不是装得,那神魂威压降下的瞬间,他的身体就如同僵了一般。 而其他的记名弟子,情况更差,又不少人瞬间就脸色煞白。 因为他们这种感觉,是在祭台上那一声清吟响起的瞬间发生的,于是便有许多记名弟子,目光愠怒地瞪视着此时正盘膝在祭台上,安然抚琴的姜寒烟。 他们以为,他们的痛苦是那琴音在作怪! 但段融却很清楚,陡然降下那强大至极的神魂威压的,其实是幽谷四维,那四尊双目闪出了微微血光的神像。 咒语、结印和烟供,唤醒了那四尊神像。 而那祭台上响起的琴音,反而是在保护他们的神魂,让他们既要承受四尊神祇陡然降下的威压,又不至于神魂破碎而死! 这也是第一场考核的关键所在。 (本章完) 第352章 踏上祭台否? 第352章 踏上祭台否? 虽然在强大至极的神魂威压之下,这些记名弟子们,都很是难受。但没过多久,他们就开始艰难地挪动着身体,像丧尸一般,摇摇晃晃地向前,缓慢地移动着。 他们的神魂在承受重压之下,似乎失去了对身体灵活控制的能力。 段融他们四人在队伍的中间。 段融的神魂强大,感知也比周围的一众记名弟子要更细腻些。 他很清楚地感觉到,每向前挪动一步,那降临的神魂威压都会有一丝不可觉察的增加,虽然每挪动一步,增加的都不多,但这样一路加上去,就不知凡几了。 随着队伍向前挪动,已经有人开始筛糠般地颤抖起来。 很快,队伍最前面,有人已经开始跨过白线。跨过白线,就意味着第一场的考核合格了。 但并非走在前面的人,就占便宜。 因为白线那里的神魂强度是不变的,无论任何人,只有你能承受那里的神魂威压的强度,你就一定能跨过。 反之,则必然不行。这里面,没有丝毫讨巧的余地! 队伍最前面的一波人中,有一个相貌白皙文弱的青年,眼见再往前挪动一步,他就能跨过那道白线。 他看着地面上那道,似乎是用白石灰撒出来的线印子,目色微微一动。 只有跨过去此线,第一场考核就合格了! 他将右脚微微抬起,但就在他抬起的瞬间,他的神魂深处忽然涌出一股莫大的恐惧。 那恐惧如深渊一般,瞬间笼罩了他,甚至击溃了他。 死亡!那是死亡! 那恐惧,如同死亡一般,而且如此真实。 其实,他抬脚的瞬间,他的身体只不过微微向前倾斜了一丝。 就这一丝,方才那一刻,他本该神魂破碎而死,但祭台上,姜寒烟的琴声救了他。 他虽然不知道是姜寒烟的琴声救了他,但他心头那种死亡般的恐惧,却是如此真实地充盈着他的整个身体。 他的脸,几乎瞬间便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感觉告诉他,不能再往前走了,他哪怕在挪动半步,也必有大恐惧发生。 但是,那白线就在眼前,尺寸之间,让他如何割舍? 就此放弃,黯然回乡吗? 那青年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两点漆黑的双眸中,露出了彷徨迟疑之色。 但他看着前面,有三个已经跨过白线,还是缓慢着挪动着身子的人,忽然目中一凛。 也许根本没事呢? 也许那如死亡般的大恐惧,不过是他的错觉,是他的心魔,跨过这一步就冲突玄关了! 他忽然咬了咬嘴唇,任由那恐怖的感觉淹没了自己,他目色狠辣地迈出了半步,一只脚的脚尖已经踩在了白线的边缘。 也就在脚落地的瞬间,他忽然产生了一种被抽离的感觉,眼前的景物一片恍惚,一瞬间他就噗通一声,跌倒在了地上。 就在他失去意识,昏迷倒地的刹那间,便有一个身影,快如鬼魅,闪到了他的身边,扛起他就闪出了队伍。 那人将那昏迷的青年,扛出了队伍,便放在了一大青石边的地上,而那地上已经躺了三个人了,俱都昏迷,不醒人世。 那方大青石上,监察他们这边考核的为首之人,将提溜着铜磬的双手背在身后,目色冷冽地扫视着那一众艰难地挪动着脚步的记名弟子们。 有很多记名弟子,还未到那白线附近,就已经昏迷跌倒。 也有些人,刚走了没多远,就站在了那里,徘徊不前,而这些人的眼眸中,都有浓郁的恐惧之色。 段融他们四人,眼见也快走到了那白线附近。 段融一边走,一边不时地观察着萧玉的状态。 经过这不远的一段距离的蹒跚而行,段融已经看出来了,萧玉是他们四人中,神魂最羸弱的。 他此时有些担心,萧玉能不能跨过那道白线。 眼见那白线就在不远处,段融特意慢了一些,跟在了萧玉的侧后方。 萧玉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段融,心头一股暖流涌过。 她知道段融是怕她出事,才跟在她身后。 “集中注意力。”段融小声提醒道:“身体放松下来。把注意力凝注。” 萧玉轻嗯了一声,她的目色专注了起来,按照段融说的,尝试调整了一番。 她缓慢的挪动着脚步,向那白线而去。 眼见萧玉慢慢挪动过了白线,两人都暗松了一口气。 萧玉很想扭过头,向段融一笑,但她的神魂羸弱,此时又承受着颇为强横的神魂威压,她的身体有些僵硬,一时难以活动自如。 段融微微侧头看去,只见西门坎坎和沈觅芷也已经跨过了白线。 这时,他也挪动脚步过了白线。 抬眼望去,只见前面过了白线的身影,其实并不算多。 在白线附近的身影就已经开始稀稀落落起来,而越往后的人影,则越稠密。 段融继续在萧玉身侧,往前挪动着脚步。 过了白线后,又挪动了几步,萧玉忽然身体一颤,她抬起脚的许久也不敢落下去。 她的双眸中,涌出浓郁的恐惧,容瞬间失色! 萧玉将抬起的脚,慢慢地放回了原地。而段融正扭头看向她。 萧玉向段融惨笑了一下,道:“我就到这儿了。段融,你往前走吧。我在这儿,看着你呢。” 萧玉说看着他时,目光就真的凝望着他。 段融心头一动,微微点头,然后他转过头,目光直接越过了三丈外的那道红线,望向那更远处的祭台上。 那祭台中央的大鼎前,姜寒烟正盘膝而坐,专注抚琴,眼眸低垂,视众生如无物。 琴声如潮汐一般,在幽谷内回荡着…… 段融看向前方,只见西门坎坎也走到了沈觅芷前面去了。 就在段融走到了沈觅芷身侧时,沈觅芷的右脚微微抬起,她的身体忽然一颤,脸色便陡然而变! 段融知道,沈觅芷走到这个位置,也已经是她神魂的极限了,方才那一瞬间,她经历也死亡的感受。 但沈觅芷目色里的恐惧,只一瞬间,便化为了浓郁的癫狂,她邪笑了一下,便坚定地跨出了半步。 下一刻,她就昏迷倒在了段融的身侧。 但过了白线的记名弟子昏倒后,却没有人来将他们扛走,反而就任由他们昏倒在那里。 段融瞄了沈觅芷一眼,微微摇头。 沈觅芷与萧玉,真的是两种人。 萧玉在感知到了死亡的那种感受后,会将脚缩回去,她不会选择冒险。 因为,她身后有人,眼中也有人。 她的身后,站着萧宗庭和朱小七。 而段融也知道,她的眼眸此时正凝望着自己的背影。 但沈觅芷,身后无人,眼中也无人。她虽然有沈焰柳这个父亲,但沈焰柳权欲熏心,一心只想往上爬,恐怕很多时候,都忽略了她的感受。 在择英会的时候,段融就看了出来,沈觅芷的内心深处,住着一个执拗疯狂的受伤的灵魂。段融越过沈觅芷那里,继续向前走去。此处再往前走,神魂压力已经越来越沉重了。 而前面不远处,西门坎坎已经走到了那道红线跟前,只是这时,他浑身的肥肉忽然一颤。 西门坎坎不由地缩了下脖子。 幽谷东南方位的一座孤峰之巅。 朱鹤坐在座位上,轻轻捋着胡须,目色看着幽谷中央的祭台上那个身影,清吟般的琴音幽幽而来。 朱鹤不由赞道:“林师妹,寒烟的这手,潮汐清心咒的功力,似乎比三年前进益不少啊!” 林幽剑闻言,白了这边一眼,道:“你当我家寒烟白吃饭的吗?三年了,怎么?她还不能进益了吗?” 朱鹤被噎得一阵气滞。但他也只是腹诽,老夫几时说不让寒烟进益了?并未出口回呛林幽剑。 林幽剑见朱鹤吃瘪,脸色微霁,道:“不过寒烟的潮汐清心咒,只在外围能起作用。过了那道红线之后,可就全靠他们自己了。” 吕钟棠忽然道:“外围就可以。能过红线的人,神魂都颇为强大,不会那么容易神魂破碎而死的。” 就在这时,坐在吕钟棠身侧的葛如松忽然道:“你们看,那有个家伙,在往后退呢?” “哪?” “哪呢?” 山顶之上的这些老家伙们,显然也感兴趣起来。 “就这边,这边这个峡谷口处。”葛如松起身指向一处。 葛如松指的就是段融他们的那个峡谷入口处,那个正在往后退的人,就是西门坎坎。 “这小子,我刚还看到他了呢。他在红线跟前跨不过了。别人跨不过都在那死撑,他倒好,这就开始往后溜了。”另一头的一个长老笑着说道。 “他是觉得在那呆着不舒服。真是个滑头。”葛如松道:“就这小子,他以后就算是成就了气旋境,老夫也决计不会收这种家伙为弟子的。” 葛如松说完后一句话,忽然打了个喷嚏。 他此时哪里能想到,多年后,自己会被这句话打脸。 段融正走着,便忽然看到西门坎坎在往后溜去。 西门坎坎走到了段融身旁。 段融问道:“你在干嘛?” 西门坎坎向他挤了挤眼睛,道:“那边呆着难受,我往后稍一稍。” 段融一阵无语。这小子!? 满场的记名弟子,基本都在硬挺,晕倒的也不在少数,往后溜的,只怕只有这家伙了。 西门坎坎直退到萧玉身旁不远处,才停下了脚步,再往后推就退,可就出了白线了。 萧玉目色狐疑地看向西门坎坎,道:“你退回来干什么?” 西门坎坎目色后怕地说道:“那红线太可怕了,我要离它远一点。” 萧玉闻言,却是心中一凛,因为眼见段融就要走到了那红线处了。 她既希望段融能跨过那红线,但又害怕段融晕倒受伤。她的心头交织着担忧和希冀,因为紧张她的两手已经绞在了一起。 段融在那道红线处,几乎没怎么停顿,便跨了过去。 但过了红线之后,他的神魂因为承受威压,开始微微刺痛。 段融敏锐的觉察到,过了红线后,那琴音的抚慰作用,似乎减淡了不少,甚至几乎都不起什么作用了。 段融站在那里,微微侧目望去,只见祭台附近,跨过红线之人,另四个峡谷口,都不过是三三二二的人而已,而他这个峡谷口更是凄惨,就只有他一人而已! 看来,要免了第二场的考核,实在是不易了! 更别说,踏上祭台,直接进阶为外门弟子! 此时,幽谷东南方位的那座孤峰之巅上,许多人都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这些长老院的长老们,来这里并不是看热闹的,他们要看的就是过红线的,能有多少人? 当然,也要看,可有人能踏山祭台否?不过,这点他们都不抱希望罢了。 葛如松站在那里,看着下方幽谷,缓缓摇头道:“真是一茬不如一茬啊!今年跨过红线的,总共也不过十一人而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似乎是百年来的倒数第二吧。” 吕钟棠道:“葛长老没记错。今年的确是倒数第二,而最差的那次,是二十一年前的九人。” 葛如松回首笑道:“还是吕兄博闻强记!” 吕钟棠洒然一笑,并未说话。 不过,那顶峰上的长老们脸色都不太好,后继无人,人才凋敝,可不是宗门的幸事啊! 而这二三十年,似乎都不太好。这责任难道不是在他们长老院吗? 虽然跟秽血教的猖獗,不无关系?但那恐怕并不是唯一的原因吧!? 段融望着祭台中央的孤傲盘坐的身影,艰难地挪动着脚步。 每挪动一步,他都能感觉到,神魂的刺痛,微微加深了一分。 不过那种刺痛,就像是针头,在头发表层,轻轻挑一下而已。 就是那样微微一疼,然后就过了。 段融毕竟成就了十一层的胎藏经,精神力也已经达到了十二级。他的神魂强度也已经颇为强悍了。 那红线距离祭台边缘,不过半丈左右的距离而已。 就在这半丈内,其他四个峡谷口的几个跨过红线的身影,都渐渐止步,有两个人还晕倒在地。 但段融却依然还在缓慢地挪动着脚步。 他的速度很慢,几乎是龟爬,但他的速度却没有丝毫衰减的迹象。 那孤峰顶上的长老们,此时都将目光都聚集到了段融身上。 因为红线以内,祭台之外,就只有他一个身影,还在慢慢蠕动着…… 那身影,虽然慢,但却很坚定。 “吕兄,你看出来了吗?”朱鹤忽然看着吕钟棠,道:“这小子的速度似乎没有减弱。” 吕钟棠道:“不错。过了红线后,每过半寸,神魂威压都会攀升一截。他走到此处,速度不减,说明神魂威压的攀升并未对他造成,实质的困扰。” 段融一步一步向祭台走着,他并未想到,那孤峰之上,有十多道目光,正凝注在他身上。 但眼见离那祭台越来越近,段融的脚步却微微一颤,神魂的刺痛有些加剧。 “看,是要踏上台阶了啊!” 孤峰上的那些长老们,顿时都屏住了呼吸。 要是有人能踏上台阶,这一届的成绩就不算拉胯,甚至反而算是很好了。 能踏上台阶之人,常常二三十年,才能出一人。 而能踩着九阶台阶,踏上祭台之人,则数百年才能出一人。 上一次踏上祭台的人,就是此时太一门的门主,楚秋山。 他一百八十年前,踏上祭台,之后一百八十年,再无人步他的后尘。 这祭台,实在寂寞太久了。 (本章完) 第353章 九步踏台 第353章 九步踏台 段融已经站在了祭台下的台阶前。 九阶台阶。九步踏台! 台阶并不算高,九阶台阶,也不过是刚到段融胸口处的位置而已。 段融站在了台阶前,一直低头抚琴的姜寒烟,微微抬眼,瞥了他一下,便又低下头去,自顾抚弦。 姜寒烟知道段融站的位置,她对那个位置再熟悉不过了。 九年前,她就是在段融那个位置,半只脚踏上台阶之后,便晕倒了过去。即便如此,那一年,她已经是走得最深远的人了。 姜寒烟虽然只是淡淡的瞥了段融一眼,但她其实很好奇,眼前这个相貌平平的少年,到底能不能踏阶成功,站上石阶。还是如自己当年一般,只踏出半步,便晕倒在那里了。 姜寒烟虽然当年并未踏阶成功,但她入山这九年来,也还未见过有人能如她当年一般,站到了祭台的石阶前。 眼前这少年,还是九年来的第一人。 姜寒烟低头抚弦,但已经将段融的样子,记在了心里。 好奇段融能不能踏上石阶的,不光是祭台上的姜寒烟,还有孤峰上的那些老家伙们,而且还有他身后许多的记名弟子,那其中就有萧玉凝望的目光。 段融待神魂的微微的刺痛过去,便右脚微微抬起,踩出了半步,踏在了石阶上。 “快看!踏出了半步了。”孤峰上有一发须皆白的长老,嚷道。 朱鹤闻言,有些厌恶地蹙了下眉头,但没说话。 段融跨出半步,神魂上微微的一抹刺痛闪过。 他站定身体,待那刺痛过去,他看着祭台上,低首抚琴的姜寒烟,一袭面纱遮住了姜寒烟的脸,但却难掩她清丽脱俗的气质。 姜寒烟注意到段融在看她,眉头微微一蹙。 但就在这时,段融的另一只脚也踏上了台阶。 他的双脚都站在了第一阶的石阶上。 踏阶成功! 姜寒烟的琴音微微一乱。 “是……成功了?” 段融踏上另一只脚时,神魂被刺了一下,他不由地咧了下嘴。 这是他一路走来,被刺得最疼的一次。 他右脚踏出半步,踏在台阶上,身体只是微微前倾了些,但他左脚也踏上的瞬间,却是整个身体都站在了第一阶的石阶。那是真正的跨出了一步!整个身体都前进了一步。 姜寒烟深深地看了段融一眼,这才再次恢复了琴音的平稳清亮。 姜寒烟素性孤傲,她自然知道,几乎每过二三十年,都会有人踏阶成功,站上祭台的石阶。 但她入山九年来,并未有一人踏阶成功,甚至并未有一人,能如她当年一般,站到祭台的台阶前。 所以,在段融之前,她并未见过一人,超过她当年。 但是,现在有一个人,在她面前,站上了台阶。 这对她的孤傲,是一种伤害。 孤峰之上,一众长老们,都喜气洋洋。 “我太一门,总算是人才不绝,代代有之啊。” “此子要好生培养,莫要浪费了天赋。” 段融待神魂的刺痛过去,再次踏出了半步,右脚踏上了第二阶的石阶。 “快看,又动了!” 孤峰之上,方才还在喜气洋洋的讨论着的长老们,都不说话了,他们全都用目光凝视着台阶上的段融。 姜寒烟见段融身体再次微微前倾,她的眼眸跳了一下,但琴声并非凌乱。 段融此时也凝视着姜寒烟,他并非是贪恋此女的美色,他其实在仔细得听着姜寒烟的琴音。 因为,之前他从不知晓,琴音竟然能滋养神魂。 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姜寒烟的这琴音,恐怕也是一种神魂术。 跨出右脚到第二石阶上,只是他的腿脚在动,身体只是前倾少许,故而只有微微的一阵刺痛,从段融的神魂飘过。 段融站稳后,忽然将左脚抬起,踏上了第二个石阶。 段融方一站上,神魂一股刺痛袭来,他不由地龇牙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 姜寒烟见了段融的滑稽模样,嘴角微微一笑,但她的琴音并未凌乱。 姜寒烟并就不是个一惊一乍的人,方才段融站上第一阶石阶时,她琴音微乱,是因为段融是九年来,第一个超过她的人。 但段融从第一阶踏上第二阶时,她已经能抚琴如故了! “踏上第二阶了!”孤峰山,那个发须皆白的长老再次说道。 但此时,已经无人接他的话茬儿了,那些长老们都在等,他们在等段融的极限到底在哪? 第三阶?第六阶?还是能踏上祭台呢? 没有人能比他们更了解,踏上祭台到底以为着什么? 神魂强弱,乃是修行之本! 段融并未让他们等太久,因为数息后,他就再次踏上了半步。 右脚站上了第三阶石阶。 段融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站上第二阶石阶时的痛感,让他心有余悸。 段融左脚抬脚,站上了第三阶石阶,神魂的刺痛比方才更甚,段融忍不住咬着牙,闷哼了一声。 此时,姜寒烟一直注视着段融,但她手上的琴音如故。 而幽谷东南的孤峰顶上,已经无人说话,连那最喜嚷嚷的发须皆白的老者也沉默了。 段融只是缓了一会儿,便再次踏上了第四阶石阶。 接着,是第五阶。 第六阶。 第七阶。 每上一阶,他的神魂痛楚都在攀升,站上第七阶时,那来自神魂深处的痛感,让段融脸色煞白,身体一阵颤抖。 过了好一阵,段融才抬头看着祭台之上。“还有两阶!”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黑影从幽谷东南的孤峰上空划过,落在了峰顶之上。 “那是……?” 段融的目色一跳,他看到了道如同残影一般,闪过的黑光,但他知道那显然是一个人。 到底什么人,能以如此匪夷所思的速度飞临?而且他在那孤峰顶上,划出的那道弧线?段融实在无法想法,究竟是什么力量,能以如斯高速,划出那般突兀的弧线呢? 段融忽然目色一凝。是法则之力! 方才那道黑影是洞冥境的强者! 洞冥境的强者,很可能就是长老院的长老! 段融站在那祭台的第七阶石阶上,目色怔怔地望着那幽谷东南方位的孤峰,方才那道黑影,就是落在了孤峰的顶上。 “那里……难道那孤峰上?”段融忽然想到了什么。 那孤峰之上,一个穿着宽松靛青道袍的魁梧身形之人,飘然落下。 那孤峰上的一众长老们,一见此人降临,便俱都躬身抱拳,道:“门主!” 此人,正是太一门的门主,楚秋山! 楚秋山冷峻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淡然道:“诸位不必多礼,继续观看吧。” 楚秋山说着,便站在崖边,凝目向幽暗中央的祭台那里望去,只见一个少年已经稳稳地站在了第七阶的石阶上了。 孤峰顶上的一众长老们,许多人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地瞟向楚秋山的背影。 看来,那幽谷内的少年,连踏七阶,连多年不问世事的楚秋山都给惊动了! 不过,想想也无甚奇怪!此子已经连踏七阶,再踏两阶,就踏上祭台了! 如果他能踏上祭台,那就是这一百八十年来的第一人! 他日成就,更是不可限量! 楚秋山如何还能坐得住呢? 段融已经隐隐猜到,那东南方位的孤峰顶上,怕是长老院的长老们就在那里,观看考核呢? 他不由地洒然一笑,这些长老真是闲啊?!连记名弟子进阶外门弟子的考核,也要看吗? 不过看方才那道身影,此时才来,估计是看考核都快结束了,才来应景凑数的。 段融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最后两阶台阶,他再次踏出了半步。 而后,又是半步! 段融站上了第八阶的石阶! 他站上了第八阶的瞬间,神魂的刺痛,便让他头疼欲裂,段融用手抓着自己的头部,那来自神魂最深处的痛楚,像潮水一般,一波一波涌来。 段融的身体不住的颤抖着,额头、后背和肚子上,冷汗骤然间就暴出了一层。 萧玉站在远处,凝望着段融如秋风中的落叶般瑟缩着的身体,目中闪出了恐惧和担忧,喃喃道:“段融……” 那来自神魂深处的痛楚,过了数息后,方才从慢慢褪去。 段融长出了一口气,目色瞬间又清亮了起来。 “第八阶,也站稳了!”孤峰之上,有一人说道。 这次说话的人,却是朱鹤。 朱鹤是向楚秋山说的,他说话时,眼睛看向楚秋山的背影。 但楚秋山却是一言不发,他魁梧的身形如同山一般巍峨不动。 楚秋山其实早就想卸任这门主之位,他实在不想再为这些宗门俗务烦心。 一百八十年前,他就在此地,踏上祭台,当时,他只是一个懵懂的记名弟子,他并不清楚,踏上祭台意味着什么。 但是,今年他已经二百多岁了。最近这数十年,他都被困在洞冥境中期的境界,他尝试很多办法,都难以再进寸尺。 “难道踏上祭台就意味着洞冥境中期的修为吗?” 楚秋山站在山峰之上,山风灌进了他的衣襟,他凝目望着那幽谷里的祭台和那祭台石阶上的少年,蹙眉想到。 他知道当年太一门的老祖吕荫麟,不仅踏上了祭台,而且一步步走到了祭台中央那大鼎之前。 而他一百八十年前,踏上祭台后,就无力再进一步了。 他此时望着那祭台。 那从祭台石阶口到中央大鼎处的距离,其实并不远,但在他眼里,那距离却远如千山万水。 如果他连洞冥境后期都无法突破的话,元婴境对他而言,不就是镜水月吗? 楚秋山知道,他与朱鹤他们不同,朱鹤他们已经清楚,他们自己绝无可能突破到元婴境。 但他还没有死心。因为他觉得自己还有希望。但是真的还有希望吗? 段融望着眼前的祭台,只有最后一阶石阶了。 踏过这阶,他就站上了祭台了! 但他的目中闪过一抹迟疑。方才站上第八阶的那种欲仙欲死的痛楚,让他有些后怕。 站上祭台,他就能直接进阶为外门弟子。这对他还是有吸引力的,他跨过了红线,第二场考核已经免了。 但还有最后一场考核,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段融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试一试。 他的右脚踩上了祭台。 仅仅右脚踩上,身体不过微微前倾了一丝,一股巨大的痛楚便汹涌而来,瞬间将段融淹没。 段融咬牙挺过,额头又是一层冷汗,沿着鼻尖和下巴滑落。 段融的目色一阵狠辣,他到目前为止,还为感受到那种深彻的死亡的恐惧。 他知道,他还未到极限。 他有感觉。这祭台,他能踏上。 段融抬起头来,挺直了身体。 他落在第八阶石阶上的左脚的脚跟已经微微离地,随着左脚跟的抬起,他的身体开始微微前倾。 就在这时,段融忽然看到,祭台中央盘坐抚琴的姜寒烟,忽然两眼圆睁着,怔怔地看着他。 这一瞬间,姜寒烟竟然已经不再抚琴,她那纤细修长的双手,如同石化一般,以拨弦的姿势,悬停在琴上。 姜寒烟的目色,狂热凄迷。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的失态! 段融只要再踏上最后那半步,他就站上了祭台! 一百八十年来的第一人! 姜寒烟看向段融的目中,涌出某种的狂热。 那狂热来自于那个压在她心底深处的理想化的自己。 她不知多少次的幻想过,她踏上祭台,成为继门主楚秋山之后的另一个传奇。 她一直有这种野望! 此时,她看着段融,心头压抑的卑贱泛起! 她虽也出生在富贵人家,从小锦衣玉食,但她的母亲,却是一个妾。但有小错,便被主母一顿羞辱打骂。 姜寒烟就是在这种环境里长大! 后来习武,她的天赋逐渐展现,一路成为了太一门长老林幽剑的嫡传弟子。 也就在这时,她的骄傲将她少时的卑贱给压了下去。 但那深深的烙印,却一直在她的心底。只要她的骄傲被人冲破,那种卑贱便沉潭泛起,再次笼罩着她。 段融看着姜寒烟的失态,心中忽然泛起了浓重的警觉来。 虽然最初朱鹤御风而行,落在孤峰顶山之时,那时段融还和萧玉他们站在峡谷入口处,孤峰之处被东方的那尊巨大神像给挡住,段融并未能看到朱鹤身影落下。 但不久后,姜寒烟从东南那边跃出,落在了祭台中央,他却是看到了的。 那孤峰顶上,站着的可都是太一门的长老们,此女能从峰顶跃下,其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而且她所抚的琴音,还是一种神魂术。 这些都在印证,此女的身份恐怕就是宗门的核心弟子。 但一个核心弟子,见他一个记名弟子的考核,要踏上祭台,怎会如此失态? 双目圆睁,容变色,整个人如同石化一般? 能让一个核心弟子,反应如此之大,说明踏上祭台,绝不是仅仅直接进阶为外门弟子那么简单。 试想,一个核心弟子,对一个记名弟子可以免了两次考核,直接进阶为外门弟子的事,怎么会放在心上呢? 段融再次望向那东南方位的孤峰。 他微微的抬起的左脚脚跟,又压了下去。 他此时已经知道那些长老们,为何会在那孤峰顶山。他们并不是来看记名弟子进阶外门弟子的考核的。他们就是来看,有没有人能踏上祭台石阶,甚至踏上祭台? 到底踏上祭台意味着什么?能让一个核心弟子如此惊骇,如同石化?!能让一众洞冥境的大能,在峰顶围观?! 段融很快便想到了,这是一种天赋测试! 那个核心弟子惊愕,是因为她知道,踏上祭台意味着什么样的天赋! 段融耳边,再次响起了贤古县里,萧宗庭的那句话。 “武功,以精神力为核心!” 但是,就在这瞬间,段融却放弃了。 他知道,他踏出那半步,就能举世震惊! 他的天才之名,会传遍宗门上下! 但高处不胜寒啊! 他的身上,秘密可不少啊!就此止步,或许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他要成为天才,只有那样,才能让别人觉得他有价值,会培养他。 但他不想成为一个连宗门的核心弟子都惊骇的天才。 那意味着什么,他根本不清楚。 也许他根本驾驭不了呢? 那些洞冥境的大能们,会不会开始介入他的一切?他还一点也不清楚洞冥境强者的能力。他真的能应付得来吗? 他的识海里,可还有秽血神功的本源血核呢。 一步登天的另一面,也许就是粉身碎骨。 而此时,退一步,或许才是海阔天空。 (本章完) 第354章 第一场结束 第354章 第一场结束 段融将微微抬起的左脚脚后跟压下去的瞬间,便身体抖若筛糠。 他两手抱头,身体佝偻,喉咙里发出沉闷痛苦的嘶吼声。 段融将跨出半步,已经踏上祭台的右脚,缓缓撤回,身体的颤抖才渐渐止住。 段融虽然佝偻着身体,双手抱头,但他的双眸却很是清亮,脸上更是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 他此时的神魂,根本就无甚刺痛感。 但他既然已经决定,不踏上祭台,总要作足戏份,才好收场。 段融虽退回了第八阶的石阶,但仍然双手抱头,佝偻着身体,似乎还在承受着巨大的痛楚。 萧玉在白线不远处,凝望着段融,双眸急如焦火一般。 若不是她神魂羸弱,此时还处在神魂威压之下,她已经冲了过去了。 她刚才方一要动身,就感觉两眼一,差点晕倒。 萧玉好险站稳身形,扭头看向身旁的西门坎坎道:“你快过去看看他去啊!” 西门坎坎哭丧着脸道:“我连红线都过不去,他在祭台那我怎么去看?” 萧玉这才发觉,自己是急昏了头了。 西门坎坎也看出萧玉急切,安慰道:“没事的。问题不大。你看,段融那小子都还没晕倒呢。 段融站在那里,的确慢慢支起了腰身,只是他的眉头紧蹙,此时双目中有着浓郁的恐惧。 幽谷东南方位的孤峰之上。 楚秋山在段融缩回那半步的瞬间,目色中原本那浓郁的兴致,就瞬间消散。 他微微摇头道:“看来,我今天是多余来这一趟了。一百八十年了,到底还是没有第二人能踏上这祭台啊!” 就在段融缩回那半步之时,孤峰上还有一人,其心神的反应之大,还要远过于此时满眼失望的楚秋山。 那就是在这排座椅最东头的那张座椅前,站立着的裁决宗正司的司座,杨思铉。 东头的杨思铉,和西头的林幽剑,是长老院诸长老中,资历最浅的两位长老了。 就在段融缩回那半步的瞬间,杨思铉目中的厉芒,终于散淡了下去。 他当年在此祭台上,也是如段融这般,差一点就踏上了祭台。 但在最后那半步,他刚一抬起,就晕倒了在了祭台上。 所以,方才看着幽谷内的段融,仿若时光回溯一般,他看到了当年那个莽撞踏台的自己。 这只是其一。 还是另一点就是,倘若方才段融踏台成功,那就说明此子的神魂强度很有可能是强过自己的。 而三年前,在裁决宗正司的地牢内,自己向他使用照魂印,审讯案件之时,当时他的目色似乎并无立即呆滞。而是一息后,才泛起迷茫神色。 就在段融方才要踏台之际,杨思铉想起此场景,便觉心惊。 因为他忽然想到,段融彼时,也许是在做戏,欺瞒于他。 若是如此,此案他必要重审。段融既然欺瞒,伪作口供,说明他很有可能和商象语、潘雍案,有重大的牵连,甚至他就是参与者之一。 虽然段融踏上祭台,将成为宗门的天才,但他身为裁决宗正司的司座,彻查宗门大案,乃是职责所在。 只是段融方才不仅没有踏上祭台,甚至还缩回了半步,其表现,可以说是尚不及当年的自己。 也就是说,两人在幽谷踏台之时的神魂强度,应该至少是不相上下,或者自己还略强于段融。 而这十多年来,他可以一直在修炼胎藏经。自此来看,三年前的地牢内,他的神魂强大一定是强过段融的,那么,段融就不可能真的抵挡住照魂印。 而彼时,段融在照魂印下,并未立即双目呆滞,恰是说明其神魂还是颇为强大的,故而今日才能差点踏上祭台。 但即便他神魂强大,但只要弱于自己,那么照魂印最终还是能控魂成功,让其吐尽心中的秘密。 至于,段融的神魂强大,是否可能于胎藏经有关。 杨思铉则直接否了此点。 潘雍盗窃兑换的六种珍稀药物,全都是胎藏经的辅助药物,这一点,杨思铉相信,绝不是巧合。 潘雍的这点行为,一定是和胎藏经有关。 杨思铉的推测,潘雍很可能是受了商象语的指使。商象语或许是自己得到了部分胎藏经,也可能是他知道有人得到了胎藏经,故而以辅助药物,和那人做了某种交易。 但彼时,段融不过才入宗门,一个多月,潘雍又怎么可能把胎藏经的药物,交给初来乍到的段融呢。 而且,就算段融真的在修炼胎藏经,三年时间,他也不可能有任何成就。 因为胎藏经,何其难练。关于这一点,他可是深有体会,任何一层,没有三四年的苦功,根本不可能成就的。 就在杨思铉兀自深思之时,楚秋山忽然扭头,目光越过众人,盯在了杨思铉身上。“思铉啊,我记得你当年。是晕倒在了那祭台的吧?” 杨思铉抱拳,笑道:“门主倒是记性好。属下当年的丑态,真是不愿再提啊。” 楚秋山也微微一笑。他也只有和杨思铉讲话时,偶尔才会露出笑容。 杨思铉算是楚秋山一手提拔,一手培养的心腹。要不是他资历太浅,下一任的门主之位,一定是他的。 哪轮得到,朱鹤和吕钟棠,在那里,你争我夺? 楚秋山道:“此子的神魂,许和当年幽谷中的你,不相上下。但若论道心之坚。他不如你,远甚!” 楚秋山自然看出,段融最后那半步,只微微抬起,其神魂就达到了极限。那一刻,他一定经历了深彻的死亡恐惧。 但,最后他选择了退缩。 但同样的经历,在杨思铉身上时,杨思铉却是不畏生死地踏出了最后半步。 虽然,他最终没能踏台成功,而是昏迷倒在了祭台上。 但其道心如铁,此一点之重要,在楚秋山看来,恐怕还在神魂天赋之上。 楚秋山道:“此子心性庸常,我料其三十年后,恐怕不过泯然众人罢了。” 杨思铉道:“属下以为,修行之路,执着太甚,反而容易自迷其中。心性平和,有时反而更能看清楚,自己和世界在相互运作中的细腻关系。” 楚秋山微微一愣,杨思铉在他面前,从无一句虚言。他此时所言,必是他心中深思之所想。 这也是他甚是喜欢杨思铉的原因。 楚秋山细品杨思铉之语,微微动容。“自迷其中?” 他不由心中叩问。“这些年,难道是我太执着了吗?” 朱鹤听了杨思铉的话,站在楚秋山的身侧,抬眸看向了杨思铉那里。他觉得杨思铉此话,甚合他心,只是此话若让他来说,却还说不了如杨思铉这般透彻。 “这个杨思铉,不简单啊!”朱鹤在心中暗道。 朱鹤暗暗觉得,虽然六年后的下一届门主,杨思铉的资历太浅,没有竞争的资格。但再过五十年,只怕那时的门主之位,必是此人的囊中之物了。 段融目色中充盈着浓郁的恐惧之色,祭台之上,姜寒烟如梦方醒。 段融缩回半步后,她眼中的那狂热,渐渐地褪去,她看向段融的眼神重新恢复了冰冷。 姜寒烟刚欲继续抚琴,幽谷内,一声悠远雄浑的号角声陡然响起。这号角声,是第一场考核结束的号角声。 就在号角声响起的瞬间,忽然有数队人,手持弩机,身形快若鬼魅,蹿入了幽谷中。 看这些人的服饰和腰牌,正是裁决宗正司的人。 只见段融所在的这处峡谷口处,有两队人分别守在了红线处和白线处。 杨易大步走向了一方青石,站在了上头,嚷道:“都站好了!谁都不要乱动!此时若再乱动者,我们裁决宗正司,有权就地诛杀!” 那些弩机里的弩箭,对这些武者其实杀伤力有限,但那些弩箭上都涂抹了粉料,射向谁,都会在其身上作出标记。 也就杨易能想出这等的歪点子。 杨易叫嚷完后,扭头瞥了那祭台处的段融的背影一眼,喃喃道:“这家伙,这么厉害吗?” 杨易怎么也没想到,段融这家伙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却差一点,就踏上了祭台,成为一百八十年来的第一人。 虽然差了半步,那也已经将多少人给甩在了身后了。 照这种天赋,以后进长老院应该是没问题了。进了长老院,那不是跟他二叔杨思铉一样,成为宗门的高层了。 之前,查商象语、潘雍的案子,在地牢里,还关了段融一个多月。 这家伙不会记我的仇吧? 不行!看来,得找机会好好巴结巴结他。 在那结束的号角声,响起的瞬间。 幽谷内的四尊巨大神像处,盘坐在神像头顶、肩膀、两足、地上四维的十六道身影,都忽然睁开双目,停止了念咒和结印。 他们拿起面前冒着狼烟的香炉,轻轻一旋,一个铁盖子便在内壁,将香炉盖严,只有缕缕的细烟,从香炉边沿冒出,随风而散。 狼烟散尽,四尊巨大神像的目中一片空洞,已无淡淡血光发出。 而幽谷之内的那些记名弟子们,神魂都是陡然一松,原本压着的神魂威压,一瞬间,便荡然无存。 萧玉吐了一口浊气,她很想跑过去那边看看段融,但三丈外的红线那里,一队裁决宗正司的人,正手持弩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而他们身后不远处的白线,则还有另一队人。 就在那狼烟散去之时,忽然一道黑芒,从东南方位的峰顶上,一闪而过,忽若流星,便落在了幽谷中央的祭台上。 林幽剑一身素袍,脸色冷峻,她站在姜寒烟身侧,凝目看向段融。 段融站在第八阶石阶上,几乎那神魂威压散去的瞬间,眼前之人,就倏忽而至。 段融看向林幽剑,他知道此人,是洞冥境的强者,也必是长老院的长老之一。 神魂威压散去,段融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常,他抱拳道:“拜见前辈!” 林幽剑看着段融乖巧的样子,微微点头道:“天赋不错,就是人长得挫了点。” 段融微微一愣,扯了下嘴角,他没想到这位脸色冷峻的女长老,一见面就评价起的容貌来了。 面纱之下,姜寒烟显然饶有意趣地看向段融,微微一笑。 她站起身来,向林幽剑抱拳道:“师尊。” “寒烟,你站在一边,好好看着。”林幽剑说完,便盘膝坐在了姜寒烟放在祭台那里的黑色古琴前。 林幽剑的手指,悬在琴上,稳如石,灵如水。这是段融此刻的真实感受,他不知那手指为何会给他如此奇异的感受。 段融的目色忽然一跳。是法则之力吗? 就在这时,林幽剑的指尖,在琴弦之上,拨了一下。 一声短促高亢的清吟,便从幽谷的祭台而起,直冲云霄。 幽谷内的所有人,全都沉默了。 他们神魂都产生了一种愉悦。 也就在这一片寂静中,林幽剑再拨了第二声。 这二声的琴音,还是一样短促,但却不是向上的,而是在幽谷内回荡着…… 就如同在寂静的湖面,丢下了一颗石子一般,圈圈的涟漪层层荡开…… 幽谷内,闻此琴音之人,所有人的头脑都瞬间清明。 也就在第二声琴音层层荡开后,幽谷内原本昏迷倒地之人,竟全都悠悠转醒了。 林幽剑,只是拨了两声,那只是两声不成曲调的音节,竟有如斯巨大的威力。 段融站在祭台那里,看着两边地上幡然醒来之人,满目惊骇。 法则之力,何其神异?! 祭台之上,姜寒烟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她的师尊。 林幽剑缓缓起身,看着姜寒烟,道:“寒烟,我们走。” “是。”姜寒烟将地上的古琴,背在背上,她起身时,不由地瞥了段融一眼。 林幽剑搂住姜寒烟,化为一道黑芒,倏忽一闪,如流星一般,就从东南处的天际,划出了山谷。 段融怔怔地看着两人消失的地方,目色神往。 他倒不是再想姜寒烟的美色,也不是再想林幽剑的风姿,他在想那黑色的古琴,也不知到底是几阶的器灵。他能不能吞噬呢? 他对于那琴音的神魂术,实在是太好奇了! 很快,杨易带着裁决宗正司的人,已经将幽谷内的记名弟子们,分成了三堆。 段融他们过了红线的人,是一堆,聚在祭台上,一共只有十一人而已。 第二堆,是如萧玉、沈觅芷和西门坎坎他们这些,跨过了白线之人,则围着祭台站着。 其余第三堆人,则是聚集在各个峡谷口处的人,这些都是第一场考核失败之人。 这第三堆人,是最多的,几乎有七成的记名弟子都聚集在峡谷口处。 内史司之人,正在大青石上,向这些喊话。告诉他们,他们已经被淘汰了,可以离开宗门了。 许多人都眼神黯淡,脸色灰败。 段融站在祭台上,看着那聚集在峡谷口处的黑压压的人群。 这些人只是炮灰而已,或者只是徭役罢了。 因为这第一场的测试,在他们进宗门之初就可以进行,结果几乎不会有丝毫变化。 但那样的话,就少了七成的人,给宗门干苦力了。 当然,这些人也不是毫无收获,起码他们在宗门内,获得了真气境的武功秘籍,通过贡献点也能兑换丸药,辅助修行。一旦出了宗门,丸药根本不在世俗世界流通的。 而这些人离去后,不到一个月,另一批记名弟子就从各地陆续进山,填补他们离去后的空缺。 就像割韭菜一般,一茬儿接一茬儿的。 (本章完) 第355章 刘书山 第355章 刘书山 峡谷口处,黑压压的人群,陆陆续续地散去了。 内史司的舍人们,拿着登记簿,走入了人群,开始查验第一场考核合格者的宗门云牒和考核批条。 段融此时方知,他们刚进峡谷时,为何无人查验他们。 因为七成的记名弟子都将被淘汰,那时查验他们不是瞎耽误功夫吗? 很快,便有一位老舍人,踏上祭台,走到了段融面前,恭敬一揖,笑道:“师兄,请出示一下宗门云牒。” 这老舍人两鬓微斑,显然已经是门内的老人,但对段融却执礼甚恭,眉眼中都是笑意。这自然是因为段融是这次神魂考核的第一人,甚至只差半步就踏上祭台。 他日的成就,不可限量,以这样的天赋,将来进入长老院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祭台上都是跨过了红线的,一共也就十一人。 那内史司的老舍人,一一查验登记后,便作礼而去了。 但他的任务其实一点也不轻松。他还要回去,组织人员整理这十一人的详细资料,尽快就要交到长老院去,特别是那个叫段融的资料,务必事无巨细,搜罗详尽不可。 那老舍人离去后,段融便站在祭台边缘处,凝目看向幽谷南方的那尊巨大的神像。 这尊石像,如此巨大,但仍不失其真,跟他脑中那不动明王的形象,几无差别。 但段融很清楚,如此山体大像,它凿刻的难度,要远远超过小型的石像。 必须要有清晰的规划,分成数批人,各负责一块。 而且每一批人都要有一个脑袋清明的组织者,带着一批能工巧匠,才有可能将规划落实。 但即便如此,这沟通天地的巨大坛城,只怕也要穷数年之功,才有可能完成。 以山体为胚,凿刻成石像,而且还有惟妙惟肖,不失其真,实在是一项难以估量的大工程啊。 这地方要放在前世,恐怕也是世界的八大奇迹了。 段融站在那里,正感叹着眼前巨大坛城的雄伟。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人影,缓步走到了段融侧面。 段融扭过头去,只见此人,个头不高,而且很是瘦削,但一张脸却笑成了一朵一般,向段融略一抱拳,便说道:“在下刘书山,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段融一眼就认出了这人,他是对面峡谷口的一人,除了自己外,此人就是距离祭台最近的人了。 而且他最后也并未昏倒。可见最后那一步,此人也并未迈出。 段融转过身来,抱拳回礼道:“在下段融。” 段融方一回身,目色便微微一跳。 只见祭台上的其余诸人,有人冷脸孤僻地站在角落,也有几人在说笑着彼此结交着…… 而他方才一个人站在祭台边缘,兀自看着神像发呆,自然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感觉,故而并无人上来跟他攀谈。 这刘书山过来时,也是做好了热脸贴上冷屁股的打算,但不想段融的神态言谈却很是随和,两人很快便聊了起来。 这一聊,才发现这刘书山竟是汝阳府的人。 这汝阳府可就在渊阳府东南接壤的地方,段融在源顺镖局走镖时,还去过几趟呢。 两人越聊越热络。 有几人见段融转过身来,也想上前攀谈,但见他与刘书山聊得热络,便没好意思上前打扰。 段融和刘书山在祭台上聊天时,祭台周围却一直是吵吵嚷嚷的。 他们这十一人,是不用参与第二场考核的,故而老舍人登记后,就离去了。 可祭台之下的人,全都要参与第二场的考核,内史司的舍人们,在查验登记完后,还要给他们每人的考核批条上编号盖章,以此为第二场的考核作准备工作。 待萧玉、西门坎坎和沈觅芷拿着盖章的批条,站在祭台口等段融时,刘书山还在那石栏旁,和段融他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 段融已经有些口干舌燥了,但此人却依旧眉飞色舞,越说越起劲。 段融扭头看向祭台口的萧玉他们,目色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不耐烦神色。 刘书山立即警觉,他略一扭头,便看到了萧玉他们,而萧玉、西门坎坎则都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向他。 刘书山尴尬一笑,他刚才有些把自己给说兴奋,他立马向段融作别而去。 段融这才缓步走到了萧玉他们跟前。 萧玉瞄了一眼刘书山的背影,看着段融问道:“这人是谁?” 段融还未回答,西门坎坎便插嘴,道:“又瘦又矮,跟个猴子似的,还这么乱舞扎……” 西门坎坎学着刘书山方才眉飞色舞地一边说一边作手势的样子,把萧玉和沈觅芷都逗得一乐。 段融也笑了一下,道:“他叫刘书山,是汝阳府的人。” 段融说这话时,是看着萧玉的。 因为萧玉之前在镖局走镖的年头比他久,去了汝阳府不知多少次呢。 萧玉的神态果然微微一变。“是吗?是汝阳府的人啊。” 在这无尽大山中,能遇到一个离家乡很近的人,内心难免都会升起一种亲切之感。 西门坎坎道:“你下次见了他,告诉他,我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刘猴子。” 段融道:“这种讨打的话,还是你自己给他说吧。” 段融他们一边聊着闲天,一边走出了幽谷。 毕竟四人第一场考核都通过了,此时聚在一起,气氛还是很欢快的。 他们回到了段融那山头去,作了一顿很是丰盛的晚餐。 而且将西门坎坎最后的一坛果酒也打开了,四人在山洞内,喝得微醺。而且沈觅芷不胜酒力,竟然给喝醉了。 几人散去,萧玉见沈觅芷醉醺醺的,不省人事,便留下来照顾她了。段融和西门坎坎去了那边的山洞睡去了。 第二日,他们休息了一天。 第三日,天刚蒙蒙亮,几人早早就爬了起来,他们要赶着去参加第二场的考核。 段融打着哈欠,也跟着萧玉他们,沿着崖边往索道那里走去。 沈觅芷扭头看了段融一眼,道:“你不是不用参加第二场考核吗?也跟着干嘛?” 段融道:“就你跟西门坎坎这样,没一个省心的。我去帮萧玉看着你们。” “吆……”沈觅芷笑道:“这还没结婚呢,就拿起做姐夫的架势来了呢。” 沈觅芷说着,拿肩膀轻轻碰了一下萧玉。“啊……” 萧玉已经脸色通红,被沈觅芷一碰肩头,便抬头白了她一眼。 沈觅芷立马不再说话,直抿着嘴笑了起来。 段融走在后面,暗自摇头。这个沈觅芷,天生的尖酸刻薄。段融他们划过了三道铁索后,来到一座山头的半山腰的一平台处。 这见此处平台颇为宽阔,而且地面上,只见已经用红线,画着一个一个的大圈。 红得刺目的大圆圈,连绵到远处,看得人眼。 那平台的入口处,架着木栅栏,有一扇小木门打开着,门口处几个裁决宗正司的人,守在那里。 有一个查验之人,正在查验着来人的宗门云牒和考核批条。 查验一个,便放一个进去。 此时,天色尚早,门口只有四五个人,段融他们快步走了过去。 那人察看的很快,基本扫两眼就会放进去。 很快,西门坎坎、沈觅芷、萧玉都被放了进去,等在了里面的门口附近。 段融站在门旁,将宗门云牒和考核批条递给那人。 那人翻开宗门云牒,对着画像看了段融两眼,刚准备放行,忽然发现段融的考核批条上,没有第二场的盖章和编号。 那人眉头一蹙,瞪向段融问道:“你这批条上,为何没有编号和章印?” 段融望向萧玉他们,既然查得如此之严,他只得撤了。 段融刚欲解释,只见那查验之人的后面,却有一个人影跳将了出来。 杨易早早就到了第二场的考核之处,他让人搬了一张太师椅放在门旁不远处。 然后便窝进了太师椅里,一只腿高高翘在扶手上,半眯着眼在那里补觉呢。 杨易之所以,敢这么坐没坐相地在这里补觉,是因为他知道,这第二场考核,宗门的高层并不怎么关心,长老院里一位长老也没来。 内史司就来了一个史监,而裁决宗正司这边就是他带队来的。这第二场的考核,他起码管着半边天,还不是想干嘛就干嘛。 杨易窝在太师椅里,半眯着眼睛,忽然便听到门口处,有人喊道,说什么考核批条上没编号什么的。 他还以为是有人在作假糊弄事呢,立马就来了精神,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跳将到了门口处,冷喝道:“出什么事了?” 那在门口的查验之人,立马将手中段融的宗门云牒和考核批条,递向杨易,道:“这个家伙,他的考核批条上,没有第二场的编号和盖章。” 杨易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将那考核批条一翻,果然应该盖章之处,空空如也。 他笑了一下,抬起头来,向门口处看去,便看到了站在那里的段融。 段融见杨易看向自己,略有些尴尬,便解释道:“是杨管事啊!这三人是我同乡的好友,今日他们参加第二场考核,我原想着跟着来看看。既然不太方便,那段某就此离去就是。” 段融说完,便等着杨易将他的宗门云牒和考核批条还给他。 那查验之人见段融如此,不由地冷笑了一下,眼神有些嘲讽地看向段融。 他跟着杨易好几年了,实在太清楚,他们这位杨管事的脾性了。鸡蛋里挑骨头,天生就是跟人找不自在的主儿。这家伙的这种情况,谁知道是不是来冒名顶替的呢?犯到杨管事手里,一句不太方便,就想脱身。 也实在想得太美了! 但就在这时,却见杨易忽然道:“方便啊。怎么会不太方便呢?段兄弟,请进!” 杨易说着,右手一引,神态很是亲和。 段融微微一愣,走了进来。 那门口处查验之人,脸上刚泛起的冷笑,顿时僵在了那里。 “段……兄弟?!” 待段融走近,杨易将段融的宗门云牒和考核批条,双手捧起,奉于面前。 段融有些惊异,立马接了,抱拳道:“多谢杨管事。” 杨易亦笑道:“段兄弟,不必客气。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嘛。再说一回生二回熟,你我之间,来日方长啊!” 杨易前日还在想,如何修补修补和段融的关系,不想正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今日就遇上了此事。他还不趁机卖段融个顺水人情,要再把他拦出去,就越搞越生份,以后还怎么处呢? 段融闻言,目色一动,他自然听得出来,杨易是在跟他盘交情呢。 段融又向杨易道谢了一番,才作辞而去。 杨易看着段融和萧玉他们离去的背影,才满意地打了个哈欠。 杨易扭过头去,见那查验之下,傻愣在那里,目色震惊。 那人见杨易叫那其貌不扬的家伙,叫做段兄弟时,就心里咯噔一下,而后来,杨易竟然对那人执礼甚恭,真的如弟如兄一般。 他实在不解,杨易有杨思铉这个大靠山,怎会对一个参加考核的记名弟子,如此折节呢? 前日的幽谷考核,此人并未在,他自然不清楚,那个其貌不扬的家伙,就是差点踏上祭台之人。 杨易见那人傻愣在门口,而那门外已经站了几个人,最前面的是一个女弟子,她见那查验之人,背对她站着,望向不远处离去的四人。而那四人看其服饰年龄,应该跟她一样,是参加考核的记名弟子。 “你不干活,在那傻愣什么呢?” 杨易不咸不淡地丢下了一句,便又踱步到那张太师椅里,窝进去眯觉了。 那人这才转醒,转过头去,见门外已经站了不少人了,最前面还是一个长相秀丽的女弟子,而她正用一种颇为古怪的眼神看向自己。 那人有些尴尬,假装咳嗽了一声,才从那女弟子手中,接过了她的宗门云牒和考核批条。 这边段融他们已经来到了大平台边缘的一处指定的等待之处。 那里,有两三人内史司的人,叫嚷着让众人按编号站好。 而大平台上的一个个红线大圆圈旁,也都有一名内史司的人,持笔站立。 等会儿比试,他们会记录胜败的结果,而且监察过程。 不错,第二场的考核,就是一对一的比斗。 在那红线大圆圈内,脚踩红线者,出圈者,失去战斗力者,即判定为失败。 比斗一共两轮。第一轮胜者,即考核合格。 第一轮败者,进行第二轮比斗。 胜者合格,败者淘汰。 这就是说,这第二场考核,只淘汰掉四分之一的人。而大部分的人,都可以合格。 这和第一场考核,那种直接淘汰掉七成人的酷烈,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这也可见宗门的心思。 神魂测试合格者,在宗门看来也算是可造之材了,起码是可以充实宗门力量的,最不济的,也可以外放出去,替宗门管理世俗世界。 故而,这第二轮考核,显然已经温和不少了。 (本章完) 第356章 流风回雪 第356章 流风回雪 眼见考核的时辰已经到了,进入此处平台的木栅栏那里,杨易已经让人将那扇木门给锁了。 木栅栏外,竟还有三四个迟到的记名弟子,有男有女,扒在木栅栏那,低声下气地向杨易哀求着。杨易只冲他们骂了几句,便拿着一盘山果,一边吃一边抬眼往平台这边看去。 随着一阵哐哐啷啷的铜锣敲响,便宣告着第二场的考核开始。 杨易只留了两个人,看守在那木栅栏处。自己则便带着人往大平台那边,巡逻去了。 萧玉、西门坎坎、沈觅芷他们按编号站在一条长龙般的队伍里。 段融反正也没有编号,他就索性,滥竽充数,站在了萧玉后面。 因为站队之时,并不查验,等他们上场时,内史司的人才会查验他们的宗门云牒和编号。 参加考核的人数,还是很多的。 此时,第一批的人,已经陆续开始站到了大平台上的一个个红线大圆圈里。 离这里最近的圆圈,有不少还未站人,而最那边的那头,有些地方,比斗却已经开始了。 叮叮叮的清脆兵刃交接声,远远近近的传来。 而这边队伍的最前头,内史司的人,还在不断地放人,走到离此处不远的几个圆圈里去。 段融站在萧玉身后,他看得出来,萧玉有一些紧张。 段融俯身在萧玉耳畔,轻道:“没事的。我做晚占了一卦,你们都能过的。” 萧玉扭头轻笑着看着段融。“你啥时候还会算卦了?” 段融笑道:“这两年学的。万一以后流落江湖了,不得有个吃饭的营生嘛。” 萧玉白了段融一眼,看着他的眼睛,道:“算命的,可一般都是瞎子呢。” “哪还不简单?”段融两眼往上一翻,便将瞳仁翻进了上眼皮里,只有一片眼白露在外面,真跟盲人似的。 “好了吧!什么不好学?!”萧玉被段融逗得一笑,一记拳头轻打在他肩头。 让段融这么一闹,萧玉心头的紧张情绪,的确消散了不少。 段融见萧玉镇定了下来,便放下心来,凝目向大平台上望去。 只见这才不大的一会儿,有些圆圈内,竟已经分出了胜负来。 这些记名弟子的编号,都是在那巨大神像的幽谷内,给随机编的。 当时,每个负责登记的内史司的舍人,都会有二十个编号,一边登记一边就将这些编号分发下去了。 随机对决,有些圆圈内的两人就会差距比较大,故而很快就能分出高下。 第一轮输了的人,会被重新编号,在队伍后面排队,等待第二轮比斗。 那边的圆圈一有空缺,就会有人来喊那查验之人,让他放两个人过去。 开始还是零星的人,决出了结果,随着时间推移,这边便从两个人两个人的放,变成了六个人六个人的放。 很快,萧玉和西门坎坎几乎是一起上场了。 而沈觅芷因为隔了比较远的一段,便还在后面排队等候着。 那平台的大圆圈旁,基本都围着三三两两的人,是在那观战的。这些人,都是之前比斗胜了的人。 这第二场的考核已经通过了,反正无事,离开此处的木门,又被裁决宗正司的人把守地死死的,他们就在这看别人比斗,也算是个消遣的乐子。 段融跟着萧玉,往她比斗的那圆圈走去,走到某处,眼见西门坎坎要拐到另一处去,段融忽然一脚踹在了西门坎坎的屁股上,道:“好好给我比,输了我弄死你。” 西门坎坎打了打屁股上的鞋印子,骂道:“你给老子等着。” 说完,便继续往他那编号的圆圈走去。 段融笑着,跟着萧玉往另一边去了。 萧玉走到了那圆圈附近,只见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已经站在了圆圈里。 段融看着萧玉,道:“没事的。我就在你身后看着你。” 萧玉嗯了一声,忽然心头很有底气一般。 她目色凌厉地抓着自己的清泠刀,踏入了圆圈内。 站在圆圈外的那内史司的舍人,先向两人又宣布了一遍规则,之后略一停顿,便喝道:“开始!” 那舍人开始两字刚吐出口,对面的那名魁梧大汉,便手一抬,抓紧背后的刀柄一转,他背后的系绳随即崩断,一柄宽刃大刀,已经攥在了手中。 那大汉目眦暴裂,两腿如大象锤地一般,疾行快踏,随之便纵身一跃,持刀向萧玉砍来,威实惊人。 萧玉身形忽闪,便已经避开,然后身形倒转,便使出了一记流云雪影刀中的杀招,流风回雪。 只见刀影飘忽,杀机暗藏! 那大汉眼见刀影忽闪,难辨虚实,而且那凛冽的杀意,更是隐隐而动。 他立马身形后撤,大刀横劈向萧玉,想要以力破巧。 这大汉的刀法,显然是刚猛一路,大开大合。 但萧玉不退反进,一刀便斩在了那大汉的刀锋上。 “叮”一声,两人都虎口震动。 在一旁观战的段融,瞳孔微微一缩,方才交接的那一瞬间,他已经看出,萧玉不仅刀法胜过这大汉,真气雄浑上,也是略胜一筹。 在段融看来,这场比斗,已无悬念,萧玉必定能胜。 萧玉虽然神魂强度并不出色,在第一场的神魂测试中,只是算勉强过了白线。 但这三年来,她在武技上,有段融悉心指点,她早已经将流云雪影刀的刀法招式,理解透彻,融会贯通了。 而且在真气修炼上,萧玉、西门坎坎、沈觅芷他们三人,因为有段融的炼药助力,在修炼资源上,也比一般的记名弟子要强上数倍。 虽然萧玉还在和那大汉缠斗,但在段融眼里,胜负已是定数。 他缓步离开了此处观战的人群,往西门坎坎那边去了。 其实,西门坎坎、萧玉、沈觅芷三人,段融最担心的就是萧玉,现在看来,萧玉的运气还是不错的。 段融脚步不急不缓地往西门坎坎的圆圈编号那边走去。 一路上,他一边走,一边看向路过的圆圈内打斗着的人影。 一路走来,那些人所用的武功路数,他竟无一不知。 没过多久,段融便在一旁边写着“甲申六十”字样的红漆圆圈跟前,停下了脚步来。 西门坎坎正在里面,跟人斗得人影晃乱。 段融眼皮微微一跳。 他原本最不担心的就是西门坎坎,因为西门坎坎已经成就了真气境第二重。但没想到,他运气不怎么好,竟然碰到了一个跟他不相上下的高手。 虽然人影晃乱,但段融看了二息后,还是确定了西门坎坎对面那人的武功路数。 那人用所练的,乃是一门叫做扫叶十八刀的武功。这名字,虽然听起来似乎鄙俗无比,但这门武功实则是威力奇绝,招招相连,回环往复,实战中越打越猛! 跟西门坎坎的劈空刀,可算是旗鼓相当、各有千秋,而且若是久战下去,恐怕还要略压劈空刀一头呢。 段融环抱双臂站在那里,目色闪动。他对西门坎坎的劈空刀,还有那门扫叶十八刀,都很是熟悉。段融正在推演,这两门武功的相生相克之法。 不过数息后,段融便忽然目色一亮。 他忽然咳嗽一声,看向了身边的一人,那人跟他一样,在此处观战。 段融忽然提高了嗓音,向那人说道:“兄台,你知道这路扫叶十八刀厉害在何处吗?” 那人忽然见段融向他攀谈,微微一愣,因为他压根就不认得段融。故而他只是莫名其妙地看了段融一眼。 但段融却继续说道:“扫叶十八刀的厉害之处,在于其招式连绵不绝,劲力层层相叠。” 那人目色一动,他感觉段融说得有些道理,因为他的这位陈师兄,就曾经用差不多意思的话,形容过自己的这门刀法。 那人看向段融的眼色有了些变化,道:“兄台好见识!” 这时,段融瞄了一眼圆圈内,乱斗的身影,音量又提高了几分,说道:“只是这门武功也有其弱点。” 西门坎坎自来六识敏锐,段融咳嗽之时,他就已经听出来是段融在旁了,此时又忽然听到段融提高音量说到了什么武功弱点,他自然是一边刀影忽闪,一边竖起耳朵,用心谛听。 段融道:“这扫叶十八刀的弱点就在其招式连绵的转接处。这十八刀的转接之处,通常都是在两肩处,只是目观的话,是不易觉察的。” 西门坎坎一听段融的话语,顿时如获至宝。 他劈空刀的所有招式,顿时都向那人的肩头招呼,只见西门坎坎矮胖如冬瓜的身体,敏捷如猿猴,闪转腾挪,招招狠辣。 那扫叶十八刀,一旦被人连攻招式转接之处,顿时便劲力涣散,威力大减。 没过多久,那人便被西门坎坎打得步步后退,毫无还手之力。 忽然一声铜锣敲响。 西门坎坎随即跳开,那人脸色一白,低头一看脚下,只见他一只脚已经踏出了圈外。 西门坎坎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吐出了一口浊气,他扭过头去,目色感激地看向段融。 西门坎坎对面那人,亦是目色阴鸷地看向了,正站在四五个在圈外观战人中间的段融,他目中射出蛇蝎般的凶光,怒道:“你在那多什么嘴?!” 彼时,段融一语道破他武功弱点时,此人心中也是一惊! 那人看向一旁负责监察登记的内史司的舍人,指着段融道:“这人在那乱嚼舌头,影响考核,你不管吗?” 那舍人扭头瞥了段融一眼,回视那人,道:“规则里,没说不让一旁的人说话。” 段融道:“不是我想说,是这位兄弟问我的。” 段融说得自然是站在他身旁之人。他身旁之人,见段融如此说,脸色瞬间变得很是难看。 那比斗方败之人,随即目光调转,瞪向段融身旁之人,脸上的肌肉微微跳动。“原来是你啊!” “陈师兄,不是我。” 但那人袍袖一拂,已然离去。 “陈师兄,你听我解释啊!”段融身旁之人立马追了上去。 此人原本是想来巴结这位陈师兄的,这位陈师兄不仅是他的老乡,修炼天赋也是出类拔萃,他原本想着等陈师兄赢了后,他就好好地喝彩恭维一番,却不想,竟出了这档子事。 话说萧玉这边也已经分出了胜负,她用快刀刺伤了那彪形大汉的左腿,那大汉身形受阻,很快便被萧玉逼出了红圈。 萧玉见自己取胜,目色欣喜,她扭头过头,看向身后,却见有零星几个观战之人,竟并无段融的身影。 萧玉目中的喜色瞬间消退。 段融说过要在这儿等她的。 萧玉的心头愁绪萦绕。 内史司的舍人登记过后,她缓步离去。 方一离开,她目色一动,便往西门坎坎那便走去,临近战圈,果然看到段融站在观战的人群中。 萧玉的心,一下子跌落谷底。 “原来,在你的心里,我还没有西门坎坎重要。” 萧玉目色灰败,心绪更是如同失衡的天平一般。 西门坎坎跳出圈外,在舍人那登记后,便走到了段融的身侧。 西门坎坎拍了段融一下,喜道:“这把谢了啊!” 段融见西门坎坎难得用这么感激的态度跟他说话,他正想说什么,只见西门坎坎忽然看向段融身后的不远处,道:“萧玉!” 段融闻言扭过头去,只见萧玉正目色凄迷地站在那里。 段融笑了一下,便走了过去。 萧玉此时,心绪灰败,见段融走来,很想转身走开,但她怔怔看着段融笑望着她的样子,两只脚却如同钉子一般,怎么也拔不动。 段融走到萧玉跟前,笑道:“赢了吧?”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一颗豆大的眼泪,便从萧玉的目中滴落。 段融分明看到一滴泪,在天光中一闪。 萧玉略一扭头,回过头来,便已经神色如常,惨笑了一下,道:“嗯。赢了。” 西门坎坎跳了过来,笑道:“我也赢了。” 段融看着萧玉那惨笑里的阴影,就明白了她的心思。 他立马有些慌乱地,向萧玉解释了起来。说萧玉和那彪形大汉的比斗,萧玉在武功招式和真气境界上,都略胜一筹,可以说毫无悬念,所以他才过来看看西门坎坎。 萧玉看着段融那略显紧张的神色,已经有些原谅他了。 接着,段融便将那彪形大汉的那门大开大合的刀法,详细地拆解给了萧玉听,甚至也说了萧玉的流云雪影刀为何能克制那大汉的刀法。 说到后面,段融的见解,竟跟萧玉一番比斗下来的许多细腻感受,暗暗铆合。 萧玉心底的那幽怨已然消散了不少。 段融又继续解释道,他原本觉得西门坎坎那里应该没啥问题,毕竟西门坎坎已经成就真气境的第二重。他准备过去瞅一眼就回来她这边来,却不想西门坎坎那边却是出了问题,便把他给绊住了。 萧玉听到此处,便问起了西门坎坎那边的比斗。 西门坎坎随即绘声绘色地,将段融如何道破对面那人的武功的弱点,他如何一举扭转颓势的,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西门坎坎此时颇为兴奋,嘴如连珠炮一般,将那过程,事无巨细地说了个详尽。 萧玉听着听着,终于扭头,深深地看了段融一眼。 此时。她已经彻底原谅段融了。 (本章完) 第357章 逆剑杀招 第357章 逆剑杀招 段融、萧玉、西门坎坎他们走回到排队的地方,刚好便看到沈觅芷从队伍里,被放了出来。 三人立马快步向沈觅芷走了过去。 沈觅芷一见他们过去,立马目色询问地看着萧玉,道:“过了吗?” 萧玉点头道:“过了。” “我也过了。”西门坎坎喜道:“就看你的了。” 沈觅芷攥着手中剑,道:“你俩都过了。我肯定也能过。” 三人跟着沈觅芷一起,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沈觅芷比斗的圆圈跟前。 那圆圈的编号是甲辰二十一。 此时,只见那大圆圈的里面,已经站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女人。 只是长得却很是丑陋,五官似乎都找不到家了一般,眉毛挑的老高,而且额头上还有一块不小的胎记,占去了大半的面积。 说实话,这长相其实已经到了有些吓人的级别了。 可能也是因为此女长相的缘故,附近的比斗圆圈旁,多多少少总有人观战,但这里,却空空荡荡的,只有负责登记监察的内史司的舍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沈觅芷站在那,只是冷冷地看了那女人一眼,她几乎没怎么注意那女人的容貌,而是目光冰冷地扫过了那女人手中的长枪。 沈觅芷将自己的考核批条上的编号给那一旁的舍人看过后,便缓步踏入了圈内,站在了那丑陋女人的对面。 那内史司的舍人,照旧宣布完规则后,便要喝出了开始二字。 只是开字刚吐出,沈觅芷便长剑在手,挺剑刺出。 那女人亦是长枪一荡,叮的一声,两人便兵刃交接,沈觅芷剑锋一转,就顺势向那女人攥着枪杆的手指削去。 那女人身体后纵而退,长枪的枪影如棍,便向沈觅芷迎头劈下。 沈觅芷脚尖点地,身体一斜。所谓一寸短一寸险。她原本想近身抢攻,但不想此女的枪法多变、真气浑厚。两招下来,已经拉开和她的距离了。 距离拉开后,那女人的枪锋便陡然凌厉,几乎是压着沈觅芷打。 沈觅芷那手兰倒乱剑的优势,根本就发挥不出来。 她只能借身形和快剑,勉强坚守! 在圈外观战的三人,都看出了沈觅芷的局势不利。 段融目色闪烁,但他反复推敲之下,还是锁定了沈觅芷的败局。沈觅芷运气显然很不好,对方的武技、真气都强过她,而且还有兵刃之利。 眼见沈觅芷那手兰倒乱剑的优势,在长枪的凌厉攻势下,根本无从发挥。 段融迅速就得出了结论。 最好的策略,就是尽快结束,保存实力,准备第二轮。 段融忽然向圆圈内的沈觅芷喊道:“沈觅芷!” 沈觅芷正在以快剑抵挡长枪,而且目色凌厉地想要找寻反攻的契机,但就在这时,她听到段融叫她,便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段融冷道:“这局赢不了!投降!” 沈觅芷心头怒极,一边剑出如电,一边骂道:“你捣什么乱?!” 萧玉和西门坎坎也都眼神有些奇怪地看着段融。 他俩自然也看出了沈觅芷的局势不利,但也不至于刚显颓势,就投降吧。而且沈觅芷虽然处于下风,但却守得很稳,显然一时不会落败。只要坚守下去,难保没有反攻的机会。 但段融却早已经看出,沈觅芷并无机会,她就算找到机会反攻,结果也还是被逼退,再次陷入被动防守的局面。反复拉扯后,最后力竭落败! 那样的话,还不如直接投降,保存实力。 段融见沈觅芷不为所动,目色便凝视着圈中的比斗。他瞅准时机,忽然身形一闪,快若鬼魅一般,站到了沈觅芷的身后,陡然大喝道:“投降!” 段融的声音很大,而且很是突兀,就连站在那里,看着他动作的萧玉和西门坎坎都被吓得一跳,更别说专注于比斗的沈觅芷。 更何况,段融那声大喝,离她甚近,如同炸响在其耳畔。 沈觅芷一个机灵,身形、剑影都是一滞,待她反应过来,只见一片银芒,在眼前忽闪,那柄长枪竟已经向她面门刺来,沈觅芷身形暴退,长剑横劈,待其站定,只见对面那女子已经收枪而立。沈觅芷低头一看,她的半只脚竟已出了圈外了。 那在一旁的内史司的舍人,一边登记,一边宣布了比斗的结果。 沈觅芷瞬间暴怒,指着段融,骂道:“你在做什么?你干嘛要害我?!” 段融道:“你赢不了。拉扯到最后,输得也是你!” “你怎么知道输得是我?”沈觅芷说着,忽然冷笑了一下,道:“清水下杂面,你吃我看见!我不过就是早上挖苦你了两句,就记恨在心了。这会儿借着比斗来报复我,是也不是?” 段融脸色冷硬,面无表情地看着沈觅芷,道:“你冷静下来,再仔细想想,你赢得了她吗?” 段融说着,看了一眼,那个站在那边的女子。 那女子容貌有些丑陋,但她看到段融看向她,目色却是微微一动。 那一瞬间,那女子有些怀疑,段融是不是对她有意思。要不然为何要帮她,而且刚才还看了她一眼呢? 沈觅芷见段融如此说,而且段融的眼神深邃如墨,神态不动如山,她的脸色微微一凛,心头有几分动摇。但她一想到,萧玉和西门坎坎都是第一轮就通过了,而自己还要再比一轮,而且结果难料,她顿时就又有些气血上涌。“解释不清,就不用解释了!” 沈觅芷说着,便扭身走了。 段融微微摇头。 萧玉眼神有些心疼地看向段融,她相信段融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理由的。 段融看着萧玉,道:“这丫头性子倔。她听你的,你去劝劝她。好生调息,准备第二轮吧。” 段融说着,将一瓶丸药,塞进了萧玉的手里。 萧玉道:“那丫头口无遮拦的,有些话说得伤人了。” 段融道:“没事。谁输了,都会上头的。你去吧。” 萧玉嗯了一声,深深看了段融一眼,转身而去。 西门坎坎见两人走了,看着段融,问道:“沈觅芷真的一点机会没有吗?” 段融道:“毫无机会。必败!” 西门坎坎闻言,目色一动。其实他的心头是有些疑虑的,但段融的眼神告诉他,结果一定是段融所说的那样。 段融一定是看到了,他所看不到的东西。就像在他比斗之时,段融喝破对方武功弱点一样。 沈觅芷和萧玉离开后,段融便在大平台上,四处闲步起来,他一边走一边目色扫过圈中比斗的诸人,偶尔会略微驻足,但那也不过数息而已。 西门坎坎跟在段融身边,开始他还跟段融聊天,但他发现段融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回着他,颇为应付,而一双眸子却神色专注地从附近的比斗处扫过。 而且很多地方都只是一扫而过,几乎不怎么停留的。 西门坎坎越看越奇怪。他不明白,段融在干什么。要说,他在看比斗吧,别人都是守着一个圆圈,看比斗的胜负,他却是一扫而过,最多也就停顿数息而已。 要说,他没在看吧。那一双眸子,却很是专注。 “你在干什么呢?”西门坎坎观察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 段融道:“看比斗啊!” 西门坎坎道:“你看得好像有点快啊,走马观的。” 段融道:“我只看他们是何武功路数。其余不看。” “武功路数?”西门坎坎听得似懂非懂。 大约半个时辰后,第一轮比斗已经结束了。 几乎没什么间隔,第二轮就直接开始了。 第二轮是重新编号排队,大约也没过多久就轮到沈觅芷了。 萧玉陪着沈觅芷向某个编号的圆圈走去,段融和西门坎坎等在了不远处,见她们动身也跟了过去。 两人走过去时,沈觅芷目色不善地看了段融一眼。 沈觅芷走到了甲亥十六号的红圈附近,便看到里面已经站着一个身形瘦削的男子,那男子的腰间,亦是系着一柄剑。 沈觅芷见那人亦是使剑,心下稍安。剑对剑,她还真不惧谁。 沈觅芷将自己的考核批条给内史司的舍人看过后,正欲入圈。 段融却忽然喊住了她。 沈觅芷扭头目色不解。“干嘛?” 段融将其拉到一边,忽然在其耳畔一阵耳语。 沈觅芷一边听一边目色狐疑地看向段融。“你怎么知道?” “你仔细记下。按我说的来。”段融目色坚定地嘱咐道。 沈觅芷看着段融,微微一阵晃神。 忽然,那圈内的瘦削青年,嚷道:“都这时候了,还在那卿卿我我的。到底打还是不打?” 沈觅芷闻言,扭头道:“你嚷什么?急着去投胎啊?” “你……” 沈觅芷白了那场中的青年一眼,跨入了圈内。 这已经是第二轮的比斗了,那内史司的舍人,并未再宣布规则,而是直接喊了开始。 口令喊出,两人便缠斗了在了一起。 段融站在一旁,眉头微蹙。沈觅芷这妮子,真是叛逆,天生反骨,越给她说什么,她越不按你说的办。 那瘦削青年的武功路数,段融之前就已经看到过了。 故而,沈觅芷上场之前,段融已经嘱咐过了她的破解之法。她的兰倒乱剑,本就不弱,再加上以有心算无心,压着那瘦削青年武功路数的弱点打,本来就稳操胜券的。 段融看着看着,拧着的眉毛便舒展开了。 沈觅芷虽然开始时,乱搞了一通,但很快就开始按他的嘱咐给她的策略去打了。 大约半柱香后,那瘦削青年忽然肩头中了一剑,但他目色冷硬,犹自剑挥如风。 沈觅芷的额头,已经泌出了一层细汗,这第二场显然还是一场苦战。 数息后,那青年的左腿,再中一剑。 沈觅芷的剑影飘忽,剑招更是刁钻,但更邪乎的是,他那三招逆剑,原本都是暗藏的杀招,但却似乎招招被沈觅芷看透一般,毫无建功。 那瘦削青年,连中两剑,已经身形飘摇。 而沈觅芷的剑招却是越来越凌厉,从各种刁钻的角度向他撩刺而来,那瘦削青年勉强支应,却忽然见沈觅芷收剑而退。 “你输了!” 那青年的半只脚已经踏出了圈外。 沈觅芷长剑回鞘,看向一旁那内史司的舍人,那舍人冲她点了下头,一边登记,一边宣布了结果。 沈觅芷随之跳出了圈外。 萧玉和西门坎坎都笑着向沈觅芷祝贺,因为沈觅芷这两场,都打得颇为不易,但总算还是通过了。 段融站在萧玉和西门坎坎的身后,目色无动。 沈觅芷笑着,忽然目光越过萧玉和西门坎坎,看向后面的段融。 此时,她才发觉,段融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处看不见底的深渊一般。 她第二轮比斗之前,在那盘坐调息时,慢慢冷静了下来,就已经开始隐隐觉得段融做得是对的。 她第一轮和那女子比斗下去,结果恐怕还是落败,而且她为了寻机反攻,一定会用尽全力,反复拉扯后,恐怕还是力竭而败。 若是那样的话,这第二轮,她无论如何,也决计是撑不下来的。 因为,这第二轮的比斗,那使剑的瘦削青年,无论武技还是真气,都绝不比她弱。而且那家伙,还有三式的逆剑杀招! 要不是段融提前嘱咐她,她在慌乱之中,绝对是难以应付的。 沈觅芷此时想来,才发觉她这第二场的考核,通过的很是惊险。要不是段融两次帮她,第一次帮她后,还被她误会,但段融不计前嫌,第二次还是帮了她,她这才险之又险地通过了第二场的考核。 段融看着沈觅芷望着他的那种眼神,冲她微微一笑。 沈觅芷原本就没有萧玉和西门坎坎那般的对他是一种推心置腹的彻底信任,而且他们之间的这种信任是在贤古县就建立起来的。 沈觅芷本就性情乖张,他们逐渐开始熟悉,还是在进入宗门之后。难免心理上还有隔阂。 但段融相信,经过这次以后,沈觅芷和他之间的信任,几乎已经和萧玉、西门坎坎无甚差别了。 沈觅芷走到了段融身前,道:“之前你做的对,是我错怪你了。我仔细想过,第一轮如果打下去,恐怕也是力竭而败,若是那样,这第二场的考核,我就没机会了。” 段融笑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囿在其中,谁都难以看清得失。我强行让你落败,也是有些莽撞了,你那时生气也是应当的。” 沈觅芷没想到段融不仅没生气,还为她之前的发难开脱。 萧玉见他们两人间的龃龉,释然冰解,她喘了口气,目色微微闪动。 沈觅芷抬眼看着段融,忽然问道:“对了。你是怎么知道他有三式逆剑杀招的?” 段融饶有深意地微微一笑,道:“我不是说过吗?我百晓生,通晓天下武学!” (本章完) 第358章 机锋辩道 第358章 机锋辩道 段融缓步走在一山谷内。 这山谷如同一道巨大的裂痕一般,绵延二三十里,而且四周尽头处都是陡峭的崖壁。 山谷内直木参天,不时有鹤唳猿鸣声,隐隐传来。 此处就是第三场考核之地。 而第三场考核,就是在这裂痕山谷内,探索寻找太一令。 太一令,是太一门的宗门令牌。 外门弟子奉宗门号令,持之巡狩天下,有临机生杀之权。 段融虽说是一个人走在了密林中,但他脚步很是悠闲,神情也丝毫无紧张之感。 因为这第三场考核,是禁止互相杀伐的。 也就是说,所有的记名弟子,在这裂痕山谷内,需凭借自己的本事,探索寻找到一枚太一令,则就考核合格,进阶为外门弟子。 但即便探索找寻不到,也不可以去抢劫同门手中的令牌,否则就地诛杀! 段融很清楚,这规则绝不是随便说说的,他不过刚进入山谷,走了没多远的距离,方才便有一道神识,从他身上扫了过去。 一旦发生杀伐,那下场可想而知。 此时,段融是一个人,因为每一个参加考核的人,都是从不同位置被放进山谷的,萧玉、西门坎坎他们此时在何地,段融并不清楚。 不过,他也不焦急,一来,这山谷内禁止杀伐,他们的安全就有了保证。二来,据说这第三场的考核,通过几率高度八成以上,如果真是这个比例的话,段融相信,萧玉他们一定能通过的。 段融走着,忽然前方不远处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接着便一个人影走了出来。段融抬眼望去,见是一个不认识的同门,那人也冷眼看了一下段融,便向另一边走去。 段融沿着他原本的方向,走出了密林,来到一片石滩。 此处,青石嶙峋,似乎是一片荒丘。 只见那荒丘的坡顶处,好似是一座废弃的道观,山门破落,建筑坍塌。而那片废弃上,有许多黑点在移动着。 段融目色一动,那显然是一处机缘点。那废弃道观中,必然有太一令。 段融快步向那废弃道观走去。 临近那废弃道观,忽见不远处竖着一方青石,青石上阴刻石字,无名观遗址。 段融走到观门前,却见观门上头,站着一人,那人身形瘦削,背对着段融而立。 段融抬眸而望,看到那人的腰间挂着一腰牌,这人并不是参加考核的记名弟子,乃是内史司的监管。 那人站在那里,显然正看着道观里面,在坍塌建筑和破败广场上,寻觅的众人。 段融跨入了山门。 一进广场,便是遍地的枯枝和衰草。 段融还未待仔细看去,便看到坍塌建筑处,有一颇大的屁股,高高撅起着。那人是将头伸进了倒地的横梁缝隙里,正向里瞅着呢。 段融一看那屁股,微微一笑。那屁股他不知踹过几次了,是西门坎坎。 段融走了过去,笑道:“你就不怕卡那?” 西门坎坎一听那声音,就知道是段融。他想要出来,但那缝隙有点小,他慢慢地才把大脑袋给挪了出来。 西门坎坎脑袋弄出来,头顶上还粘着一缕结成灰尘条的蜘蛛网,便打了段融一拳,道:“一见面,就咒我卡那,是吧?” 段融道:“别动手动脚的。这里面,禁止攻伐。” 段融说着,用下巴点了下道观山门上方的那人影。 西门坎坎扭头看去,果然发现那人正看向这边。 “老子就摸你一下,就是攻伐了?”西门坎坎语调很是不服气。 段融冷哼了一下,道:“你要再敢摸我一下,老子就立马躺地下打滚。” “行。算你狠。”西门坎坎道:“谁稀罕摸你?” 之后,两人便在这废弃的道观内,搜寻起来。 此处,在山坡顶上,颇为醒目,故而来这的人还是不少了的。 段融此时发现,不仅那道观山门上,站着一个挂腰牌的人,那坍塌建筑的废墟旁,也站着一个挂腰牌的人。 他和西门坎坎找了一圈,也还是毫无发现。 西门坎坎纳闷道:“这太一令藏在哪呢?难道要掘地三尺不成?” 段融亦是眉头微蹙,其实他如果用神识探查,瞬间就能找到。但是在此地动用神魂术,近乎明目张胆地告诉别人,他练了胎藏经了 段融道:“我们还是撤吧。我看此地,是留给深通机关暗格之人的。” “段兄此言,甚合我心!” 段融扭过头去,只见刘书山从他身后,笑着走了过来。 西门坎坎亦看着这个瘦如猴子,脸上却笑成一朵的刘书山。 “不过,除了段兄的看法,小弟还另有发现。”刘书山话锋一转道。 段融和西门坎坎都眼色好奇地看向刘书山。 刘书山道:“此地看似凌乱,实则布局暗藏堪舆奇门之学。若是精通此道之人,只看一眼,便知何处藏有令牌。若不以此道入手,不过是无头苍蝇乱撞罢了,岂能找到?” 西门坎坎闻言,白了那刘书山一眼。无头苍蝇乱撞,那不就是在说他和段融吗? 段融笑道:“刘兄果是见闻广博。不知刘兄可看出关口在哪里?” 刘书山腼腆笑道:“在下也是门外汉罢了。不过是家乡的一位朋友,精于此道,平素交往,熏习了一些皮毛而已。我只是看着像而已,关口在哪,我也不知。” 西门坎坎嘲讽道:“你这猴儿,话儿说得漂亮,可却一点用没有。” 刘书山见西门坎坎叫他猴儿,却也不生气,他在家乡,周围的几个熟稔的朋友,都是这么叫他的。此时,他竟还觉得有几分亲切呢。 西门坎坎见那刘书山脾气甚好,便对他有了些好感。 很快,三人便聊了起来,他们一边聊一边出了这处废弃道观。 他们既然找了一圈,都毫无头绪,显然正如刘书山所说,此处机缘点,乃是留给精通堪舆奇门之学的人的,他们又何必在此处,瞎耽误功夫呢? 翻过坡顶,向下而去,走至坡底处,便有一处深潭,潭边立着一方青石,那青石阴刻四字,机锋辩道。 青石之下,放着一蒲团,蒲团上盘膝坐着一人,鹤发童颜。那老者目色如电般地扫过围观的众人。 此处的人,竟然也不少,这里显然是另一机缘点了。 那鹤发道袍的老者,身前不远处,在两棵松树间,吊着一根绳子,绳子上则挂着一方木板,只见那木板上,写着字体飘逸的草书:宗下有云:“不思而知,落第二头;思而知之,落第三手”。敢问,如何才能是第一机? 那围观的众人,看着那木板上的文字,都是蹙眉而思,但却无一人敢张口应答。 刘书山虽为人机敏,而且在学识上,也一贯颇为自负,但看着那木板上的问题,却也是三箴其口。 西门坎坎更是挠了挠头,他压根就看不懂。什么不思而知,思而知之,这都是什么意思啊。 段融站在西门坎坎身旁,却是心头微动。 他这几个月来,几乎通读了经藏院里的道藏,其中关于这个问题,至少有三本道论里提到过。不过那些落满灰尘的发黄书册,显然有很多年都没人翻过了。 段融微微侧头,再次看向那鹤发道袍之人,身侧的大青石上的那机锋辩道四字。 他心下已然明了,此处机缘点,考究的乃是人们对于道藏的学识,而且看这问题,出得很是冷门偏僻啊。 虽然只经过了两处机缘点,但段融已经基本了解了,这第三场考核的思路了。宗门显然是要求,外门弟子,除了修炼之外,还要有某些额外的技能。 不过,这些外门弟子,大多都是世俗世界的世家子弟,一般都是六艺皆通的。 即便如此,要是光看这两处机缘点,要求还是很高的,绝不是略知一二就能过关的。 要照这个标准,怎么可能八成以上通过呢,恐怕一成都有点悬呢。 段融料想,再往下走,应该还有更简单些的机缘点。 不过,这个问题,他既然知道,又何必放过眼前的机会呢。 还是先拿到一枚太一令再说吧。 段融忽然上前一步。 原本窃窃私语的人群,立马安静了下来。 他们都看着走出人群的段融。 那大青石旁,盘膝坐在蒲团上之人,亦是抬眼看向段融,问道:“此题何解?” 这个问题,实在有些吊诡,围观的众人,都想知道答案。 段融面色如常,答曰:“不思而知,落第二头;思而知之,落第三手;不思而不知,方为第一机。” 段融答完,人群中没有一丝声响,所有人都看向那坐在蒲团上的老者,他们听不太懂,只能通过那老者的反应,来看段融答得对不对。 那老者看着段融,沉默稍顷,忽然道:“后生可畏。” 这老者来此处,原本就是应付差事的。 他是经藏院的一个坐镇高手,被抽调到此处,考核这些记名弟子。他就想出个难题,往那一挂,就把这些记名弟子给打发了。 熬时间,过了这场考核,就回他的经藏院去。但他实在没想到,这才开始没多大会儿,竟然有人将此问给答出来了。现在的后生,都这般生猛嘛。 那些记名弟子,一听那老者说后生可畏,便立刻明白段融是答对了。 刘书山目色有几分惊愕地瞥了段融一眼。他没想到段融不仅神魂天赋高于常人,对于这些玄学道藏,竟也有如此深刻的理解。“不思而不知,方为第一机”,他此时还在思虑到底是什么意思。 人群中,开始出现一片嘈杂的声音,人们都在讨论着段融那答案的深意。 就在这时,那老者看着段融,道:“把你的宗门云牒和考核批条拿过来。” 段融从衣襟中摸出,递于那老者。那老者瞄了一眼段融的名字,然后在考核批条上盖上了自己名字的印章。 这是表示此人已经获得了一枚太一令了,免得他后续替人冒领。 老者将一枚太一令和段融的宗门云牒、考核批条一起递给了段融。 段融接了过去,一群人都围观了过来。 这才这个方位的第二个机缘点,这些人走到此处,还未见到过有人获得太一令,段融还是第一个人呢。 只见那令牌,不过手掌大小,通体漆黑,乃是下方上尖的楔形。令牌中央,则有阳文,太一二字! 此时,只见那老者忽然起身,取下了木板,拿在了手里。 那老者左手拿着木板,右手在木板表面轻轻一拂,只见一拂间,木板上文字,竟尽皆消失。 那老者轻轻一吹,一团细碎的木屑子,便从木板上飘落下来。 段融目色讶然,他一时看不出那老者,是何境界的武者。 但他知道,无论是真气,还是天地元气,这种妙之毫巅的控制力,都已经堪称变态了! 起码,他已经是真气境大圆满的境界,但他绝做不到,一拂之下,就将那木板上的文字,悉数拂下,而且都是薄薄一层木屑子。 眼前这老者的武功修为,显然深不可测。 老者拿起一支笔,在空白木板上一阵挥毫,然后将那木板,重现挂了上去。 只见其上,乃是一个新的问题。 只有八个字:问:万法归一,一归何处? 那些原本围着段融看太一令的人,此时都仰头研究起那木板上的问题来了。能聚在此处的人,都是对道藏学识,还有些了解的人,他们见段融答对一题,得到了一枚太一令,此时心中更是有些跃跃欲试了。 这时,那老者看着段融,道:“小子,你可以走了。我警告你,不要砸老夫的场子。要不然,我能废了你进阶的资格。” 段融冲那老者略一抱拳,便转身离去了。他明白那老者在警告他什么。 西门坎坎的目色狡黠一闪,道:“这地方文绉绉的,不适合爷们!” 段融、西门坎坎、刘书山便都离开了此处,继续往前走去。 刘书山走了一段距离后,还是忍不住心底的疑惑,向段融请教,道:“敢问段兄,那机锋辩道处的新问题。万法归一,一归何处?答案几许?” 段融微微一笑,并未回答。 那老者之所以,用甚为严厉的措辞,警告他,就是不让他把答案告诉别人,免得别人钻空子,去他那弄太一令来。 西门坎坎眼睛眨了眨,没有说话,其实他之前还真有这个想法,但是那老者临走的暴喝,喝断了他的这个念头。 至于那个问题的答案。段融在好几本经藏道书,都见到过。其实,已经比第一个问题,简单了许多了。 答曰:万法归一,一归于无! (本章完) 第359章 福祸之数 第359章 福祸之数 段融、西门坎坎、刘书山三人离开了水潭边的机锋辩道那里,走了一段路后,便隐隐听到不远处,传来了清脆的风铃声。 三人便往风铃声传来之处走去,绕过了几方陡峭的大石后,便看到一处崖壁旁,竟然突兀地立着一座七层高塔。 那塔是砖石砌起来的,粗木作梁,一眼望过去,颇为陈旧古朴。 塔顶飞檐的四角,都挂着风铃,微风拂过,便一阵哗啷啷的清响。 在那古塔里,显然也一定是有太一令的。 三人便往那座古塔走去,走至距离那古塔大约三丈的距离时,忽然有一人从那古塔里,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脸色白净的少年,身材瘦削,只见他走出古塔时,眉宇间凝结着一片灰败之色。 看他那表情,肯定没从古塔内,得到太一令。 那少年刚走出古塔没多远,忽然从旁边的密林里,蹿出一人来,一边叫着一边抓住了那少年的衣袖。 那蹿出之人,比那出塔少年矮半个头,但整个人看起来古灵精怪的,他目色忽闪地瞄了段融他们一眼,还是拉着那少年,说道:“跟我走。密林的里面,有个地方是对弈的。” 那原本脸色灰败的少年闻言,双目陡然一亮。 “弈棋?” 他从小可是泡在棋里长大的。 两人随之便施展身形,蹿入了密林中。 段融、西门坎坎、刘书山,就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幕看得真切。 西门坎坎目中,狡黠一闪。“对弈?我们也去看看吧?” “这……”刘书山的脸上却浮起一抹迟疑。 段融看了刘书山一眼,便知他所想。 他是怀疑,方才那两个小子,是在作局坑他们。但是,这第三场考核是禁止杀伐抢掠的,他们作局又有何用呢? 段融道:“刘兄,此地是禁止杀伐抢掠的。那密林中也许真有对弈的机缘点,我们不如过去看看吧?” 刘书山目色一动,他没想到段融一眼就看透了他心中的疑虑,而且还说出了关口所在。 “段兄说得是,是我多虑了。” 刘书山话音刚落,西门坎坎已经蹿入了密林内。“你俩再废话一会儿,他俩就跑没影了。” 段融和刘书山立马施展身形,跟上了西门坎坎。 三人在密林中,身形忽闪,没过多会儿,就进入了密林的深处。 四周,显然更加的幽静。 他们远远的看到,前面两个飘忽的身影,闪入了一方大石后面。 三人亦加快身形,闪过了那方大石。 那大石后,是一片松林。 松林内,摆着八张石桌。 只有一张石桌上,有两人正在对弈。 其余七张石桌则都空坐着一人,而之前那两个小子,正各自走向其中的一方石桌。 段融目色微动,怪不得之前那两个小子讲话,并未避讳他们,看来是因为此处棋局还有很多空缺呢。 不过此处也确实有些偏僻啊! 段融抬眼望了一圈四周,在心内感叹道。 而这时,西门坎坎和刘书山都往松林中的石桌走去,两人各自在一方石桌前,略一施礼,便落座了。 他们已经开始对弈了,段融才闲庭信步一般,走了过去。 段融刚走到西门坎坎那边,便看到他们来之前,已经坐在石桌前的那位记名弟子,忽然起身,将自己的宗门云牒和考核批条,递给了石桌对面之人。 那人在考核批条上,盖了自己的印章,便将一枚太一令,递给了那记名弟子。 那位记名弟子很是欢喜,一边袖了宗门云牒,一遍摩挲着手中的令牌,欣喜而去。 棋局还刚开始,西门坎坎那里,还看不出端倪。 段融不时也会去看看刘书山那边。 但这里,没过多久,竟又来了三个人。 之后,人便慢慢多了起来。 看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此处虽说偏僻,但一旦捅开,人们也是趋之若鹜。 原本幽静的松林,很快便一片嘈杂。每一方石桌前,都围了两三个人在那等候着。 人一多,便不时有棋子掉落,段融只要看到,便会悄悄过去,将其捡起。 其实,他在贤古县时,也吞噬过不少棋子的器灵。最初也不过是为了应付西门坎坎找他下棋的苦恼。 不过,段融此时有些想看看,这宗门里的棋子,是不是比贤古县里的棋子的器灵等阶要更高些。 但是,段融试过几次后,便大失所望。 这里的棋子的器灵,竟都是空白。也就是说,这些棋子大多都是新的。 就在这时,段融发觉刘书山已经拿着一枚太一令,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段融目色一动,道:“恭喜刘兄!” 刘书山笑道:“哪里当得一喜?此处得之容易。不瞒段兄,我虽对这弈棋之道,有些心得,但也绝称不上高手。方才那一局,赢得却也并不怎么费力!” “这样啊!”段融目色微微一动。 看来,他所料的不差,这第三场的考核,既然有八成以上的通过率,就一定有放水的地方,看来此地就是一处了。 没过多大会儿,西门坎坎也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拿着黑色的太一令,在段融的面前,晃了晃,道:“怎么样?小爷我也有了。” 段融却是目色平淡地一笑,道:“既然大家都得了。我们就去找找萧玉、沈觅芷她们,也不知她们这会儿在哪呢?” “刘兄,你可要一起?”段融看着刘书山,笑问道。 刘书山道:“反正我索性无事,就跟段兄和西门兄一起。一路上,也有能说话的人。” 西门坎坎道:“刘猴子,你这人脾气倒是挺好的,有点像我一个死去的朋友。” “死去的朋友?”刘书山微微讶异。 “对。”西门坎坎却毫无避讳地继续说道:“他叫姜青玉。” 三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出了这处密林,他们也不知萧玉和沈觅芷在何处,便只得沿着之前的那座崖壁旁的古塔,继续向前走去。 这道峡谷,乃是绵延二三十里的狭长山谷,也不知萧玉和沈觅芷她们,是从哪里被放下去的。 三人走着走着,便看到一处竹林中,有一座看起来颇为诡异的农院。 这山谷内,岂会有这种农户制式的农家院落。此处显然是搭建的。 他们站在那农家院落外,向里一看,只见院内角落处有一猪圈,一头大黑猪在里面,哼哼唧唧的。 而院落中央,则有一老妪,坐在那里织布呢。她对站在院落外,对她打量的三人,却是视若无睹。 段融看着那老妪,目色微动,他相信,这院落一定也是一处太一令的机缘点。只是此处,却颇有些诡异,那织布的老妪,虽说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但不知为何,段融却总觉得,她有些渗人。 段融不想在此处多呆,他正欲离开,却忽然看到竹林那边,有两道倩影走了出来。 定睛一看,正是萧玉和沈觅芷。 段融、西门坎坎、刘书山三人,立马迎了上去。几人一见面,便聊在了一起。 原来,萧玉和沈觅芷,都各自得了太一令了。 这样一来,他们几人的第三场的考核,都已经通过了,已经可以离开此峡谷了。 西门坎坎因为好奇,便问起了萧玉和沈觅芷弄到太一令的经过。 萧玉说,她获得太一令的地方,是要玩一种数独游戏,过关就能得一枚太一令。 段融目色微微讶异,道:“你还会数独啊?” 萧玉白了他一眼道:“那有什么奇怪的?我从小就对这方面,颇为擅长。你以为镖局里的那次查账,掌柜的他为何点了我?” 段融这才想起,在源顺镖局那次查账,还是他和萧玉一起查的。 看来,阮凤山也不是乱点的将嘛。 “那你呢?”西门坎坎又扭头看着沈觅芷问道。 沈觅芷道:“我是在一处考究音律的地方得了。那地方有各种乐器,那个师傅在那吹奏,你随便挑选一种乐器,只要能和着他的调韵,就算你过关了。” 西门坎坎看着沈觅芷,道:“你几时还会音律啊?” 沈觅芷道:“小时候,我娘教我的。” 沈觅芷说着,眼神便一阵幽怨黯淡。她的娘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而且她娘亲病死时,他爹都不在跟前。 西门坎坎道:“哦,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在影楼里学得呢?” 沈觅芷一听西门坎坎如此说,顿时眉毛倒竖。影楼是贤古县的有名的妓馆。 西门坎坎自知失言,一见沈觅芷发怒,立马将施展身形蹿了出去。 西门坎坎方一蹿出,沈觅芷已经追了过去。 西门坎坎一边跑,一边叫道:“这里禁止攻伐。你不要犯规!” 沈觅芷哪里听他说,只一个劲儿向他追去。 但西门坎坎毕竟成就了真气境第二重,沈觅芷一时还真追不上。 刘书山见两人忽然开始追逐,而且沈觅芷含恨怒视的样子,微微有些诧异。 段融瞄了刘书山一眼,淡淡道:“影楼是我们贤古县那里的一座有名的妓馆。” 刘书山啊了一声,恍然大悟了沈觅芷为何发怒,他暗暗摇头,心头感叹着西门坎坎太过口无遮拦。 两人追逐了一番,终于一前一后地停了下来。 沈觅芷慢慢又回到了队伍里,跟萧玉闲聊起来了,西门坎坎则一直在前方数丈远的距离,一边走一边不时回头向后看看,生怕沈觅芷又去追他。 他们来到了一崖壁处,站上了一处高处,极目远眺,便看到峡谷远方某处,一柱狼烟,袅袅而上。 那狼烟的地方就是峡谷的出口所在。 他们确认了方位,便向那里走去。 段融一边跟着他们走着,兀自便陷入了沉思中。 这第三场的考核,其实就是在给他们发太一令呢。 段融此时终于明了,他在贤古县遇到的外门弟子,像范元海、朱群香他们,恐怕他们手中的太一令也都来自于这条裂痕峡谷内呢。 段融不由地进一步想到。如果第三场的考核,就是发放太一令,那么,之前在神像幽谷内的第一场考核时,如果踏上祭台就可以免去第三场考核。 第三场的考核的通过率既然如此之高,这免去第三场考核,到底是何意思呢? 段融摸了摸袖兜里的那枚有些冰冷的太一令,忽然想到了。踏上祭台的话,就可以免去第三场考核,那岂不是就是不给他发放太一令的意思。 “不发放太一令?!”段融的目色忽然一动。 此刻,他终于能明白,踏上祭台的意思了。不发放太一令,就是不让他做外门弟子。 也就是说,如果那一刻,他踏上祭台的话,他就会直接成为内门弟子。 其实,段融猜想的不错,的确是这样的。 如果踏上祭台的话,所有的世俗杂事,都可以不必再管,而只以修行为务。 这个世俗杂事,不仅包括世俗世界的各种杂事,也包括宗门内部的诸多杂务。而且,宗门里,近乎所有的资源,都会向你倾斜。 只因一点,那就是,只要踏上祭台,就有结出元婴的可能。虽然,仅仅踏上祭台,而不迈出一步,能结出元婴的几率很低。 但再低,也是有的。 只要有一丝,结出元婴的可能,宗门就会倾斜所有资源,去拼那一线之生机! 因为,元婴境的强者,才是宗门的命脉所在。 而且,还有一点,是段融决计猜不到的。 只要你能踏上祭台,不仅立即可以成为内门弟子,而且还可以跟随太一门老祖吕荫麟身边,修行二十年,这二十年内,吕荫麟会亲自指导你的修行。 一百八十年前,也就是现在的太一门门主楚秋山,就跟随吕荫麟,修行了二十年。 但是楚秋山,数十年前,修行却忽然遇到了障碍,坐困洞冥境中期,难以突破,他后来之所以出来做门主,不过是想借助红尘琐事,对镜消磨,磨砺心性,以期另辟蹊径,突破障碍。 但是,眼见五十年过去,他显然并未取得突破。 其实,段融在最后那一刻,放弃了踏上祭台。彼时,是福是祸,他并不是很清楚,他只是隐隐地感觉到不妥。 只能说,六识敏锐,有时候真的能救命。 裁决宗正司司座杨思铉那里,还不是最主要的问题。 段融最大的隐患,其实是他识海内的秽血神功的本源血核。 他一旦跟随太一门老祖吕荫麟修行,他藏在他识海内的本源血核,一定逃不出吕荫麟这个活了一千多年的老怪物的探查。 而且,一旦吕荫麟发现了段融识海内的那血核,他也决计不会放过段融。 因为秽血神功,乃是吕荫麟的逆鳞! 秽血神功的创教教主傅易,就曾经是吕荫麟最得意的弟子。 当年,傅易在神像幽谷内,不仅踏上了祭台,而且跨出了两步。这当然已经是二百多年前的事了。 吕荫麟以为傅易,有极大希望结婴,故而对他的培养,可谓倾囊相授,好不藏私。 两百年前的某一年,吕荫麟带傅易,进入了神魔遗迹。 就是在那神魔遗迹内,傅易得到了秽血神功。 出来后,吕荫麟因为此功,过于邪性,便告诫傅易,不要修炼。 但傅易,却背着吕荫麟,偷偷修炼,杀了不少的少女。 此事后来,被吕荫麟得知,他盛怒之下,差点失手杀了傅易。 傅易伤愈之后,也不知是嫉恨吕荫麟差点杀了他,还是放不下秽血神功,他最终竟然判出宗门,在世俗世界内潜伏,并且创立了秽血教,不仅自己修炼秽血神功,还将此功传于教众。 昔日爱徒,阴错阳差之下,竟然成了死敌! 吕荫麟心头,对于秽血神功的愤恨,可谓铭心刻骨。假如他发现段融识海内,竟然有秽血神功的本源血核,而且段融还成就了第二层秽血神功。那段融的后果,就可想而知了。 (本章完) 第360章 回程 第360章 回程 一行人从狼烟袅袅升起处,走出了山谷。 他们一出山谷,便有几个内史司的人,等在那里了。 那内史司的人一看他们都取得了太一令后,便将他们引到旁边一排茅屋中的一间里去了。 就在那间茅草屋里,当即就宣布他们几人,已经进阶为外门弟子。然后就走出了一个方脸微须的中年人,慷慨激昂地就向他们宣读起了外门弟子的规则。说到效忠宗门云云,更是吐沫星子横飞。 段融他们几人,都被搞得一愣一愣的。 进阶外门弟子,也算是一见颇有些荣耀的大事,没想到就在这么一间颇为简陋的茅草屋里,就把他们给打发了。 他们原本还想着,会搞个典礼啥的呢? 那人一通乱喷后,屋里的几个老舍人,已经动作熟练地将新的宗门云牒交给了他们。 和宗门云牒一并交给他们的,还有一个信封。 出了这茅屋,他们即日起,就可以离开了宗门了。而且有三个月的探亲假期。 三个月后,他们就要去籍贯所在地的通政使司报到,从那时候开始,宗门就会根据实际情况,给他们委派各种任务了。 各地的通政使司,都不是公开对外的衙门。而和外门弟子联络的秘密据点,则更是隐秘。 方才和宗门云牒一同交给他们的那个信封里,就是他们籍贯地的通政使司的秘密联络据点的位置。 所有程序都交接完毕后,他们几人才有些发蒙地被请出了茅屋。 他们站在那茅屋的不远处,便看到还有零零星星的人,在不住地从山谷里走出来……而那些同门,一出山谷,就被等在那里的内史司的人,热情地拦住了…… 这宗门,真能对付事!?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段融他们几个略一商议,便决定各自回去收拾东西,然后在段融那里聚合,休息一晚后,明天一早就出山! 说起要回家,他们几人都是神色兴奋,眼神发亮。 他们这三年,呆在这长留山内,如同被流放的苦役一般。熬到今天,跟刑满释放的囚徒似的,如何不喜? 刘书山因为和段融他们混得熟了,而且他老家又是汝阳府的,便决定跟段融他们一起回程。 几人商量毕,便各自散去。 段融却又拉着萧玉,说了几句悄悄话。 这几话说完,萧玉的脸上便飞起了桃,心头交织着欢喜和甜蜜。 段融告诉萧玉,他们一回到贤古县,他就向萧宗庭老爷子提亲,然后挑选了黄道吉日,在三个月探亲假内,就和萧玉完婚。 萧玉只低着头,默然不语。段融知晓,这个时候,萧玉不说话,就是应了。 之后,两人便散去了。萧玉还有回石坊收拾东西,然后赶到段融那里,和大家汇合呢。 段融也要回山头,把东西盘点一下,哪些带走,哪些销毁。 他们各自收拾好后,到了段融那山头,已经是夜里了。 然后又慌慌张张地准备了晚饭和干粮,到了后半夜才各自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他们洗漱了一番,便带着行李和干粮,出了山门! 这日出山门的人还颇多,浩浩荡荡的,查验他们宗门云牒的守卫都有些忙不过来了。 这几日,长留山内的大雾,还未起来,有些山坳内,还有未消融的积雪。 他们趁着空气明净,施展身形赶路,不到两日,便出了这无尽大山。 段融他们一行,出了长留山后,便在附近的小镇,找来了几匹瘦马。他们打马而行,不过一日,就进了神云府。 神云府是青州的首府,乃是第一富庶繁华之地。 段融他们上次,因为各种原因,路程一再耽搁,到了这神云府,还被大理寺关了三天。 因为赶着去宗门报到,害怕误了事,根本就没来得及在这神云府好好游玩一番。 这次,他们进了神云府,先找了个地方好好吃了一顿饭。 吃着那人间烟火,色香味俱全的美食,西门坎坎差点感动地哭了。他便提议,几人在这神云府逗留几日,好好游玩一番再回程。 但西门坎坎这个提议,只有沈觅芷一人附议。 刘书山上次在这神云府就游玩了两日,虽说的确是富庶繁华,但也不过是更热闹些罢了,他此时归心似箭,哪里还肯逗留。 段融和萧玉,因为还操心着他们的婚姻大事,自然也无意在此逗留。 结果,自然是少数服从多数。他们不过是在神云府休息了一晚,第二日就在马行,特意用高价挑了几匹,耐跑的良驹,便从神云府出发回程了。 这一路风尘仆仆,但几人几乎没怎么停留。马匹也换了两三次。 这日,他们终于到了渊阳府的府城! 到了渊阳府的府城,离贤古县,可就不远了。 但他们几人,却在这里,歧路而别了! 段融、萧玉,自然是要回贤古县的。 沈觅芷的父亲,现在是在汝阳府任按察使,所以,她已经不去贤古县了,准备从这里去汝阳府。 这样一来,沈觅芷就跟刘书山顺路。 而西门坎坎也不回贤古县了。 这三年过去,西门庸已经将生意的重心转移到了府城这边。铺子和宅第,也都搬迁到了这渊阳府这里。 只是,这渊阳府的新家,西门坎坎还没回去过而已。 几人在渊阳府的城门口,依依作别。 沈觅芷和刘书山打马往西而去,段融和萧玉则欲向东走。 西门坎坎盛情地邀请段融和萧玉,去他家住一晚再走,而且他拉住了段融马匹的缰绳不肯撒手。 但萧玉归心似箭,三年未见萧宗庭和朱小七,眼见贤古县已经不远,她哪里还住得下? 段融只得反复劝说,才终于让西门坎坎撒了手。 两人打马往东而去,西门坎坎在城口处,目送他俩走远,才进了城门。 三年来,几乎日日在一起,在西门坎坎心里,他们几个,跟自己的亲人是一样的。 段融和萧玉,沿着官道,一路狂奔,马鞭在马屁股上抽出了一片血印子。 这日,到了下午的申时,两人终于在一片尘土中,勒住了马匹。 他们已经到了贤古县的东城门口。 看着这熟悉的城门,萧玉的心头翻起了一股热流和惭愧。萧宗庭年事已高,可她竟三年,未在身前侍奉,连逢年过节,也未曾拜见过自己的老父。 段融和萧玉,跳下马来,牵马走入了城门。 那两匹马都已经跑得口吐白沫,段融和萧玉也是一脸风尘。而且他们是从宗门回来,两人都是一身道袍。 走在西大街上,就是有熟人,一时也不敢相认。 两人牵着马匹,径直往源顺镖局而去。看着西大街上的熟悉的铺面,段融和萧玉,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两人来到源顺镖局门口,却是微微一愣,只见源顺镖局的大门和匾额,都换了新的。 不过,他们也没在意,三年没在这贤古县,有些变化,也是应该的。 西门庸一家不都搬到渊阳府去了吗?三年时间可不短啊! 两人踏着石阶而上,直接进了大门! 源顺镖局毕竟是镖局,迎接八方客,平时只要不入夜,大门都是不关的。 两人刚走进大门,门房马文桃便闪了出来,目色狐疑地打量着两人,道:“你们是来托镖的?” 段融拍了下马文桃的肩膀,道:“马叔,我是段融!怎么,不认得了?” 段融不过十六七岁,这三年,个头又蹿了一蹿,身形也有所变化,似乎更匀称了。 马文桃一时的确没认出来,而且两人走了三年,忽然回来,他也想不到他们身上去。 “段……段融……”马文桃有些结巴。 待他看到段融右侧的萧玉,萧玉虽然满脸尘土,但个头身量却无大的变化,马文桃一下子就看真了,顿时脸色大变,竟如见了鬼一般。“你们!你们……怎么回来了?” “不回来,我们睡大街上不成?” 段融拍了拍马文桃的肩膀,笑着和萧玉走进了镖局里。 他俩对马文桃的那诧异的脸色,也无甚在意,他们毕竟走了三年,忽然回来,马文桃难免惊愕。别说,马文桃了,他们自己,此时也有点近乡情怯了。 两人沿着熟悉的路走着,一路上遇到了不少穿着镖师服饰的人,却竟然都是生面孔。 段融目色微蹙,心里已经升起了一抹警惕。 三年了,镖局进些新人,也是正常事。可这一路走来,全是生面孔,就有点古怪了。 段融和萧玉互望了一眼,心头都升起了一抹疑惑。 萧玉道:“不过三年,就进了这么多新人吗?咱镖局培养镖师这么快吗?” 段融道:“怕是有些古怪。走吧,先回去见见萧老去。” 两人沿着小路,绕过了中院的演武场,来到了萧家的那院落前。 萧玉一见那院门,顿时心头一惊,原本心间那种要和亲人团聚的喜悦,瞬间化为乌有。 只见那两扇木门,竟已经被砸烂,歪斜地挂在门枢上。 “爹!小七!” 萧玉一见这样,就知道出事了。她和段融几乎同时施展身形,快如鬼魅一般,蹿入了院内。 两人很快便将萧家院落的内外,巡查了一遍。 每个房间,都一片狼藉,却不见萧宗庭和朱小七的身影。 萧玉面露急色,因为担忧和紧张,她额角处的青筋,微微凸起着。 段融摸了一下,堂屋桌面上的灰尘,发现只有很薄的一层,他略一沉吟,便道:“应该就是不久前的事。至少半个月前,这桌子应该还有人擦。” 萧玉自然知晓,只要朱小七在家,这堂屋的桌子,一定是天天擦的。 “段融。我爹和小七,他们应该是出事了!?” “不一定,也许就是搬家了呢?”段融见萧玉此时又急又忧,便安慰了一番,但他心里也隐隐感觉有些不妙。“走,我们去找人问问。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段融的安慰,显然并未对萧玉起到什么作用。因为屋里的箱笼细软都在,这那是搬家啊? 两人来到了演武场,此时是下午申时,有不少人都在演武场那练功。 两人一出巷口,便看到有人在那里站桩,段融立马走了过来,向那人问道:“哥们,打扰一下。总教习萧老爷子,他家是不是最近有啥事?” 那人闻言,上下打量了一遍段融,便摆手走开了。 “不知道。” 段融扭头,目色一扫,便看到数丈外的一棵大榆树下,原本第五镖队的镖师张辛平,正在那练功。 段融看过去时,张辛平也刚好看到了他。两人目色一对,张辛平立马扭身走去,身影一闪,就窜出了不远处的一小巷内了。 而此时,可见演武场上,许多人影都闪走了。 段融和萧玉此时再看,却见演武场上,都只剩下陌生的面孔了。 萧玉的手脚一阵发凉,声音微微颤抖,道:“段融,我爹他们就是出事了。要不然,那些人不会躲着我们。走!我们去找阮凤山。” 段融此时也几乎可以确定,萧宗庭一定是出事了。他现在只是希望,萧宗庭出得不是生死之事。只要是其他事,都有转圜的余地,但人死不能复生。 段融和萧玉,直接从演武场,往后院走去。 但他们却在中院到后院的门口那里,被在那里看守的护卫给拦下了。 那护卫告诉他们,阮凤山不在。 段融站在那里,心念一动,便陡然神识外放,神识瞬间穿墙过院。 段融三年前在贤古县时,他在此处,神识外放,最多也就能探查到聚义厅门口附近。 但是,现在他已经成就了胎藏经第十一层,神魂何其强大! 此时,神识笼罩之下,整个镖局后院,纤毫毕现,俱收眼底。 阮凤山确实不在! 段融见阮凤山的确不在后院内,便收回了神识。 这时,萧玉已经手一翻,准备将她的太一令给亮出来了。 此次,段融和萧玉,回到了这贤古县,但他们的身份已然不同了。 现在,他们是宗门的外门弟子,手持太一令,有临机生杀之权。 别说,他们要进后院,就算他们把阮凤山绑了,拷打审问一番,也是合乎法度的。 但萧玉刚想亮出太一令,却被段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萧玉眉头一蹙,疑惑地看向段融。 段融道:“既然阮凤山不在。我们不如去找找熟识的几个镖师。我记得,赵穆家就在这附近。” 萧玉闻言,心头一动。他爹在镖局内,做了多年的总教习,很多镖师都是他爹亲手教出来的。这些人的话,的确比阮凤山的话,更可信。 萧玉随即改变了主意,和段融出了镖局,往赵穆家走去。 (本章完) 第361章 迷雾 第361章 迷雾 赵穆就住在镖局附近。 段融和萧玉,施展身形,速度快若鬼魅。 不过两人刚拐入一个巷口,段融的眉头就瞬间拧成了一团。 他们刚离开镖局,就有四五个身影,身形迅疾隐秘,从镖局后院蹿出,从不同的方位,远远跟着他和萧玉。 “是阮凤山的密探!” 段融念头翻滚。 看来阮凤山虽然方才没在镖局后院内,但恐怕他们一进镖局,阮凤山就知道。而且他可能就是故意躲出去的。毕竟萧玉和他的身份,已经是宗门的外门弟子,方才那种情况下,他们很有可能是会闯入后院。 不管是阮凤山躲出去,还是派密探跟踪他和萧玉,都隐隐在说明一件事。萧宗庭的确是出事了,而且还和阮凤山有关。 段融一边和萧玉在巷道内,施展身形,一边目色闪烁地思虑着。 他三年前,就知道了阮凤山的潜藏着的另一个身份。他明面上是源顺镖局的大掌柜,但他其实还是秽血教,贤古分舵的舵主。 只是段融此时不能确定,萧宗庭的出事,到底跟阮凤山秽血教的身份有没有关系?而且,萧宗庭此时,到底是死是活? 这一切,都像是一团迷雾一样。 段融瞥了身侧的萧玉一眼,他能想到一回到家,却发现老父和朱小七一起失踪,生死难料。萧玉此时的心情,是如何的担忧和焦灼? 不光是他和萧玉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就算是仅凭往日,他和萧家的关系,段融也不能坐视萧宗庭和朱小七出事而不管。 不过,事情如果真的攀扯到了阮凤山,甚至攀扯到了阮凤山身后的秽血教,只怕还真有些棘手呢? “秽血教?”不知道为何,段融总是三番两次,和这邪教纠缠不清。 至于周围,那些从不同方位,远远向他和萧玉跟着的密探,段融虽然用神识笼罩,将他们一一锁定了,但他此时并没有出手扫掉这些尾巴的打算。 阮凤山躲了出去,而且还让这些密探跟着,显然是忌惮他和萧玉。 若非必要,没有必要引起阮凤山更大的注意,如果这些密探远远跟着,出镖局没多远,就被他和萧玉灭杀。那么阮凤山只怕会更加忌惮他们,到时他会做出什么,就更难预料了。 而且他和萧玉,此时的行动,也没有什么需要保密了,他们就是要去找赵穆,问问情况。 两人很快,便停在了赵穆的院门前。 萧玉心头急切,已经开始砸门了。“赵穆!赵穆!” 段融的神识穿墙过院,却发现院落内,空无一人。赵穆不在! “是出去走镖了吗?” 就在这时,隔壁院落的院门,忽然咯吱一响,只见一个脑袋伸出出来,看着段融和萧玉,道:“还喊什么喊!?那院的人都死了半个月了都!” “什么?!死了?”萧玉和段融,俱是大惊。 赵穆那雄壮粗野的模样,在段融面前一闪而过,他立马向隔壁那人,问道:“这位老哥,赵穆镖师是怎么死的?出了什么事了?” 那人道:“他们镖局的事,我哪里知道?总之你们别在这乱喊了,吵得人脑袋瓜子嗡嗡的。” 那人说完,便砰的一声,将院门锁了。 段融和萧玉对望了一眼,段融分明从萧玉幽怨的眸子中,看到了一抹深沉的恐惧。 赵穆死了,而且是半个月前死的。段融之前察看萧家院落的堂屋桌子上的灰尘,也说是半个月没人打扫了。 这绝不是巧合! 萧玉忽然真气灌注,一脚将赵穆的院门踹烂,两人闪了进去。 一番探查,却毫无线索。 赵穆的家里,却没有一片狼藉,显然并没有被人翻找过。但一样空无一人,桌椅落灰。 段融正在沉思,萧玉忽然道:“走,我们去李固家看看,李固家离这儿也不远。” 段融目色微动。 李固是第五镖队的镖头,他也是萧宗庭一手带起来的。 “走!” 两人立即翻出赵穆的院落,施展身形,由萧玉在前带路,他们随即身如鬼魅一般,在巷弄间忽闪。 大约半柱香后,两人便停在了另一座院落前。 两人刚站到院门前,便听到院子里有哗啦哗啦的水声。 萧玉的心头一喜,立马打了打门。 打门声响起,院子里,立马有一个淳厚的女声回应,道:“谁啊?” 萧玉站在院门那里,答道:“是我。嫂子,我是萧玉。” 李固是萧宗庭一手带出来,逢年过节,两家常有走动,李固的妻子王氏,萧玉也见过许多回。 院内响起了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接着门栓拉起,木门打开,一个脸盘圆润,身材丰满的妇人便站在了那里。 虽然三年未见,但王氏还是一眼认出了萧玉,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泪痕,道:“玉丫头,你回来了。” 萧玉惨笑了一下,道:“嫂子,李……” 萧玉想问李固在不在,却忽然一愣,言语给噎在了喉咙里。 因为她看到,王氏的手臂上套着一圈黑布,头上还绑着一条白丝带。这是戴孝的妆容啊! 萧玉愕然道:“嫂子,你这是给谁戴孝呢?李镖头,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那妇人原本还在淌着眼泪,却忽然脸色一凛,冷道:“哪有什么事?都是镖局里的事,我怎么知道?你们走吧!别来吵我的。” 王氏说着就要关门,却被段融一把把住了门沿。 段融的神识,早已经扫了进去,堂屋是正中间的几案上,放着的就是李固的牌位。 段融不由分说,身形一缩,就钻了进去,快如鬼魅地站在了堂屋门口那里。 段融向堂屋内瞄了一眼,便扭头向院门处的萧玉,道:“这有李固镖头的牌位!” 萧玉闻言,立马轻轻将王氏搡到了一边,身形一闪,就站到了段融的身旁,她凝目一望,只见堂屋的几案上,放着一灵位:先夫李公讳固之灵位。灵位前,放着一香炉,香炉内三柱清香,袅袅起烟。而且看那灵位旁的日期,正是半个月前立的。 这时间,跟赵穆死的时间,和她萧家出事的时间,基本一致。 这时王氏也赶了过来,萧玉立马看着王氏道:“嫂子,李镖头出了何事?他是怎么死的?还有,我爹他怎么了?他人现在在哪?是死是活?” 萧玉心头急切,问出的问题,每一个都像钉子一样。 那王氏已经又急又怒,推搡着萧玉和段融两人,道:“走,你们走!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们走!” 段融能从王氏的急怒中,看到她心底的恐惧。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她如此惊慌,不敢向他们诉说? 此时,萧玉眼见抓到了一点点线索,哪里肯离去。 但那王氏,竟然忽然跑进了里屋,拿出了她夫君生前的兵刃,滋溜一声抽出刀来,就向两人身上乱舞扎起来。段融扯了一把萧玉,示意她离开。 萧玉此时也已经看出,那王氏满脸泪痕,眼色通红,再激她一激,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来。 只能等她先冷静冷静,再做打算。 萧玉看着王氏,道:“嫂子,我会再来的!” 说完,她和段融,便出了院落! 王氏见两人离去,陡然悲从中来,坐在堂屋的门口处,大哭起来。 萧玉走在巷道里,听着那王氏那悲愤的哭声,不觉滚下了两颗眼泪来。 她心头的感觉,越来越不好。 李固、赵穆,都在半个月死了。他们两位,可都是他爹亲手带出来的。 而她萧家,也是半个月前,出的事。 “难道……我爹和小七也……”萧玉如此思量着,忽然心头一紧,不敢再想。 萧白鲛死时,她能坚强以对,一来本就有心理准备,二来,毕竟还有萧宗庭和朱小七在身旁。 此番,进了宗门三年回来,却忽然要成了孤家寡人,她如何承受得住? 眼见萧玉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段融立马搂住了萧玉的肩膀。 萧玉五内俱焚,方才差点跌倒。她抬起头来,眼神感激地看着段融,她从未发觉她是如此需要段融,如果不是段融此时在她身边,稍安她心,她几乎就要疯了!?管他什么王氏,阮凤山,她就是要问出她爹的下落不可。 “段融,我怀疑,我爹他……” 萧玉话还未说完,段融便道:“还未查清楚,不要轻易下结论。附近有尾巴跟着,我们甩掉那些尾巴,好好思虑下接下来的对策。” 其实,段融已经想好办法了。接下来,他就要找人逼供了。之前,他在演武场就看到了第五镖队的镖师张辛平,他那种躲避的眼神,显然是知道隐情。 既然好好问,问不出来,那他不介意用点手段。不过做这种事之前,他要先将身后的那些尾巴给处理掉。 萧玉听段融说,附近有尾巴跟着,微微愕然。 因为她并未发觉。那些密探,虽然武功境界并不甚高,但却穿了特制的靴子,几乎踏地无声,而且他们又专研轻功和隐蔽之术,再加上对此地的地形,很是熟悉。萧玉又心急如火,故而他们一路跟来,萧玉都未曾发觉。 就在这时,段融目色一蹙,在其神识笼罩之下,又有一个身影竟然往这里靠近而来。而这人穿了一身蒙面紧身衣,却并不是从镖局跟过来的那批人。 只是那身形体量,段融却是越看越熟悉。 而下一刻,一个黑影已经站在了巷口处。 那巷口处,距离萧玉和段融不过三丈左右而已。 萧玉一见那黑影闪出,便欲动手,却被段融给拦了下来。 那黑影看了段融一眼,忽然手一甩将一枚飞镖,扎在了段融身前半丈远的地上,然后身形一蹿,就走了。 萧玉想追过去,因为那人身法并不算快,她自度能轻易追得上。 段融看了萧玉一眼,道:“不用追。这人我认识。” 段融走到了那枚飞镖处,将那飞镖从地上拔了出来。飞镖的镖尾上,绑着一布条。布条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字体还是一样的潦草。 段融一见那字,便微微一笑。“多少年了,也不知道练练字?” 萧玉问道:“那人是谁?”段融既然说他认识,萧玉自然好奇。 段融神识笼罩下,见附近三丈内无人,便轻声说道:“杨震,我发小。” 那人的确是杨震,他方一走近,段融就用神识穿透了他那蒙脸的黑布。 不过段融很想知道,杨震此时冒险来见他,到底是给他带来了什么消息。 但却只见那布条上写道:你们有尾巴跟着。扫掉尾巴,今晚子时,在解雷的老宅见面。 段融看完后,将那布条递给了萧玉。 萧玉接了过去。“解雷?……” 她感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一时却有些想不起来是谁。 段融看出萧玉眼中的茫然。看来,萧玉对于解雷案,印象并不深刻啊。 段融道:“解雷是解道寒的侄子。” 萧玉听段融一说,这才想起来,她蹙眉问道:“杨震为何约你在解雷的老宅见面?” 段融目色微动。他那夜未杀杨震,就是将其藏在解雷老宅的那地洞里的。 但这段往事,段融此时不想跟萧玉讲起,便道:“不知道。大约那里比较隐秘吧。” “不过,他找我,应该是和你爹的事有关。”段融语气肯定地说道。 萧玉目色闪动,手掌真气涌动,将手中的布条,化为齑粉,道:“杨震可信吗?” 段融沉默稍顷,道:“可信!” 萧玉美目露出沉思之色。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可信之人,告诉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杨震既然主动来找,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信息要告诉他们。 段融道:“你在此等我。我先去附近将那些尾巴清扫掉。” 萧玉轻嗯了一声,犹自陷在深深的思索中。 那些从镖局出来的密探,有些在树上,有些在屋顶上趴着。他们都不敢太过靠近,这是阮凤山之前就嘱咐过的。 段融和萧玉,应该都已经是真气境的境界,不可太过靠近,只远远地跟着,确定他们大致的方位就行。 他们都是被阮凤山亲自训练多年的密探,深通隐蔽之术,他们相信,如此远的距离,没有人都发现他们。 一个密探头上戴着一圈草环,躲在一树杈缝隙里。 他正远远地盯着段融和萧玉,所在的那条巷弄。 就在这时,忽然他眼前的一道黑影一闪,他还以为是野猫蹿过去了。 但下一刻,他便两眼一黑,栽倒了下去。 段融看了看那人。是一个身材矮小的少年,大约不过十二三岁而已。 段融只是打晕了他,并未杀他。 他只是不想让阮凤山知道他接下来的行踪,弄晕这些家伙就行,没不要杀人! (本章完) 第362章 旧事秘闻 第362章 旧事秘闻 段融扫掉了那些尾巴后,便带着萧玉来到了一处民宅院落里。 这处院落很是偏僻,而且空无一人,落满灰尘,显然有些时日没人居住了。 两人在堂屋的桌椅前坐了。 段融从院中的井里,打了些清水来,他们洗了洗脸上的风尘,稍微喘了喘气。 段融在这家的厨房里,翻找了一通,发现还有些豆子。 院子的角落处,有一菜畦,但藤秧都已经干枯,显然是许久无人浇水了。 不过段融还是在那菜畦的土层里,翻出来两只地瓜来。 段融用真气,将那些豆子磨成了粉,然后下了地瓜,煮出了两碗香甜的粥来。 段融将两碗粥端到了堂屋的木桌上,但萧玉思虑焚心,根本无心吃东西。 “多少吃些吧。”段融笑了一下,道:“我可是很少下厨的。” 萧玉惨笑了一下,看着段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院里没人的?” 段融咬了口甜糯的地瓜,指了指鼻子,开玩笑道:“我闻出来的。” 萧玉微微一笑,道:“闻出来的?你狗鼻子啊?” 段融面色认真地回答道:“是啊。我搁老远都闻出来了。这院子里,一点人味都没有。显然没人住。” 萧玉白了他一眼,嗔道:“越说越离谱。那你说说,人味是什么味?” “就是一种怪难闻的味道。说了你也不懂。” 萧玉冷哼了下,段融显然在胡扯。 “你看,好好跟你说,你倒不信了。”段融道:“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段融自然是在和萧玉瞎说呢,他用神识笼罩之下,要找一处暂时藏身的废弃宅院,还是蛮容易的。 他那样说,不过是跟萧玉聊一聊,缓解一下她内心的焦虑。 经段融那么一打岔,萧玉的内心的确不像方才那般,烧得难受,她端起碗来,将那碗粥慢慢地吃完了。 两人一路急行,后面这一二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只是用干粮垫一垫而已。 本来想着,到家了好好吃一顿,没想到,一进门,就遭逢大变! 这还是他们这几天来,吃得第一碗热乎东西,虽然只是一碗粘粥,但下肚后,胃里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段融之所以带萧玉来此处,一来是他见萧玉的情绪很不好,需要冷静一下。二来,杨震约的他们夜里子时见面,现在才刚黄昏呢。他们需要找个隐蔽的地方,等到深夜。 这事几乎已经确定是和阮凤山有关,那接下来的行动,他们最好是转入地下,在暗中探查。 两人吃过饭后,萧玉的情绪,显然好了一些,不过她的脑子里还在不停地转着白天的种种见闻。 “段融,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了?我爹他们一定是出事了?” 段融看着萧玉有些苍白的脸,不由地有些担心。 “别想了。夜里子时见了杨震,应该能知道些隐情。” 三年未回来,子夜时分的贤古县,似乎已经跟往常,有些不同了。 虽然还是熟悉的街市,但巡逻的衙役,显然翻了一倍不止。黑魆魆的夜色深处,更夫的梆子声,隐隐传来。 一队巡逻的衙役,刚打着哈欠,走过去没多大会儿,一条巷子的阴影里,便蹿出了两道身影。 那身影极快,一晃而过,便蹿到了西大街对面的那片民宅巷道中去了。 段融和萧玉,身形施展,近乎踏地无声,此时又是黑夜,两人轻而易举地就躲过了巡逻的衙役,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来到了解雷的那座废弃的老宅前。 不得不说,杨震选的这个地方,还是不错的。解雷此处,很是偏僻,而且他那案子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在很多人的心里,都已经忘了这座宅院了。 段融目色一动,便和萧玉一起,身形一纵,便如落叶乘风一般,落在了院子里。 萧玉的美目在黑夜中流转,耳朵仔细辨别着周遭的声音,但段融已经扭头,看向院落一角的一颗大榉树上。 段融喝道:“出来吧。我看见你了。” 萧玉的美目扫过那大榉树,她没发现什么异常,她怀疑段融是在咋呼人时,但就在这时,却见一个黑影忽然从那大榉树的树冠枝叶中,跳了下来。 那大榉树的枝叶,随着那人跳下,一阵晃动。 杨震站在大榉树下,目色狐疑地看着段融,问道:“你怎么发现我的?” 黑魆魆的夜色中,段融咯咯咯一笑,道:“我闻到了你身上的骚味。” 杨震眉头一蹙,骂道:“三年不见,胸口那一刀,老子还没报仇呢。” 杨震说着,便滋溜一刀抽出,向段融斩来。 黑夜中,寒光如水,萧玉站在那里未动。 因为杨震一出手,萧玉已经看出,他不过是内息境第三重的境界而已。哪里伤得了段融呢? 段融微微退了一步,便避开了杨震那一刀,冷道:“不就一处小伤口,至于记老子三年吗?” 段融的身形,如鬼魅一般,左忽右闪,看得杨震一阵阵心惊。 他能料到,段融进入宗门三年,他们的差距,一定是越拉越大,但段融此时这样的身法,还是有点吓到杨震了。 还有自己藏身在大榉树中,也被他一眼窥破,方才同样让杨震,心内大为震撼! 杨震眼见段融双手倒背,只是随着他的刀锋忽闪而已,但他最厉害的三式杀招使出,却连段融的一根毛都没碰到。 杨震忽然便回刀入鞘,道:“不打了!” 段融笑了一下,道:“怎么?仇不报了?” 杨震道:“老子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段融被杨震骂得嘴咧了一下。但他今天来是有求于杨震的,也不好再骂回去。 杨震见段融挨骂没还口,心中原本残余的那点怒气,也就消尽了。其实,说到底,他还欠段融一条命呢。 杨震叹了口气道:“走,跟我到那枯井的暗室里。我带你们见一个人。” 萧玉却忽然发声问道:“杨震,我爹萧宗庭到底是死是活?” 杨震身形微微一顿,却道:“见了暗室里的那人,你们自然知晓。” 杨震说完,便走到了那枯井旁,跳了下去。 萧玉有些担忧地看着段融。段融却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没事,我们也下去。” 萧玉虽然怀疑杨震,但她很信任段融,段融既然说没事,一定是有他的理由的。 随即,段融和萧玉也跳入了那枯井里了。 而此时那枯井底下,杨震已经吹亮了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照见了枯井底部的一处洞口。 杨震从那洞口钻了进去,段融看着黑魆魆的井底的萧玉的黑影,道:“你跟在我后面。” 段融说着也钻了进去,萧玉最后也钻入了那洞口。 钻入那洞口后,爬行了一段距离,便来到一方空间内。 从此处,再往前走,就是一甬道的拐角处,用昏暗的灯光,从那拐角处射了过来。 杨震打了打自己膝盖处的尘土,便向前走去了。 萧玉神情紧张地走在最后面。 拐过那甬道,走了不远一段,便是一间斗室。 杨震已经走了进去,段融和萧玉站在了那斗室的门口处。 昏黄黯淡的灯光照耀下,只见杨震的身侧,还站着一人。 那人身量不高,大约只到杨震的肩膀那里,头上裹着头巾,身上穿着厚厚的衣,头巾的阴影遮住了脸,看不见样貌。 萧玉站在那里,正在纳闷,那人是谁。 但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娇美女声,带着哭腔,叫她道:“玉小姐!” 那人叫着,已将向她奔来,扑进了她的怀里。 萧玉毫无避闪,眼里已经有泪闪现。虽然过了三年,但那声音,她永世也忘不了。那是朱小七的声音啊! 朱小七扑在萧玉的怀里,一阵大哭。 萧玉一边抹着朱小七脸上的泪,一边问道:“小七,你没事吧?” “小姐,我没事。” “小七,我爹呢?”萧玉声音急切地问道:“我爹他在哪?” 萧玉见朱小七没事,心头压抑的情绪,顿时一缓,她料想既然朱小七没事,那她爹应该也没事。 但没想到,萧玉一问,朱小七哭得更凶了,一边哭一边说道:“小姐,老爷,他死了!” 萧玉听到死了二字,顿时如五雷轰顶,压抑在心头的情绪,如排山倒海一般,瞬间冲倒了她。 萧玉两眼一黑,就晕倒了过去。 “小姐!”朱小七惊叫道。 萧玉晕倒的瞬间,段融就搂住了她,段融单手扶住萧玉靠在自己的身上,左手一翻,一个瓷瓶就握在了手里。 段融一手搂住萧玉,将手中的瓷瓶递向身旁的朱小七,道:“取一粒,喂你家小姐吃下。” 朱小七立马接过段融手中的瓷瓶,将一粒药丸倒出,喂进了萧玉的嘴里。 段融揉了揉萧玉的喉咙,让她将药丸吞了下去。 朱小七注意到段融对萧玉的亲昵举动,目中闪过一抹异色。 萧玉吞下药丸后,不过数息后,便悠悠转醒。 萧玉一醒,就一把抓住朱小七,厉声问道:“小七,爹他是怎么死的?说!” 暗黄灯光照耀下,萧玉的额头,青筋暴起,显然内心情绪正激烈涌动着。 “是阮凤山杀了老爷!” “阮凤山?!”萧玉和段融闻言,都是心头一冷。 这答案,两人原本也猜得几分,但此时听到朱小七亲口说出,他们还是如遭雷击。 萧玉怒不可遏,喝道:“爹他对镖局,忠心耿耿!阮凤山为何要杀他?!” 朱小七抹了抹脸上的眼泪,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来,递给萧玉,道:“这是那晚老爷出去前,写下的。特意嘱咐我,要交给你。” “爹给我的?……”萧玉拿过信去,打眼一看,却见信封面上空无一字。 她立马轻轻将信封口撕开,抽出了一叠厚厚的信纸来。 一见那字体,萧玉就心口一疼。虽然急切潦草,但显然就是她从小就熟悉的字体,她还是孩童时,萧宗庭就带她临摹字帖。 此时,父女阴阳两隔,再见这字,萧玉顿时心如刀绞。 “萧玉吾女,见字如晤……” 虽然那信是写给萧玉的,但萧玉每看一页,都好不藏私地将那信纸递到了段融手里。 十几页的密密麻麻的信纸,两人就着昏黄的灯光,神情专注地看着。萧玉一边看,一边抽着鼻子抹眼泪。 没过多久,他们都看完了。 两人看完后,都沉默了,目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那封信朱小七并未看过,里面的很多秘辛,她也不知。 说起来,这事还得从十多年前的一桩旧事说起。 这桩旧事,在当年,也是闹得人人皆知,只是多年过去,已经尘封在历史的风尘里,鲜有人记起了。 但这桩事,萧宗庭他却永远不会忘记。 因为他的腿就是在那一战中瘸的! 他的武功也是在那一战废的! 源顺镖局的老掌柜,也是在那一战中,死于一众高手的围攻之中! 那夜,如同泣血! 他如何能忘?他又如何敢忘? 那夜一战之后,老掌柜身死,他逃出生天,却武功尽废,大病一场,差点也一命呼呜! 也就是在他大病昏迷之时,他夫人因过于焦心,难产而亡,只留下了先天带病的萧白鲛。 如此大仇,萧宗庭如同被削骨剜心一般,十多年来,他无一日不想报此仇?! 他虽然武功尽失,但他混迹江湖多年,素性豪爽,交友广阔。 大病一愈,他便立即开始调查此事。 但如此之大手笔,竟组织了十多位高手围攻他源顺镖局的镖队,详查下去,竟然毫无线索。 甚至于,那些人的武功路数,萧宗庭也毫不熟识。 附近州县的许多高手,他都认识,那些人的手段,他也基本略知一二。 他能确定,那些围攻镖队的好手,都不是附近州县的高手。 但又是什么人?能够从外地,组织出这么一批高手,来围攻他们呢?到底谁人,能如此手眼通天?!又跟他们,有如此深仇大恨呢?! 萧宗庭动用各种手段,询查多年,却还是了无头绪。 但是,就在半个多月前,萧宗庭忽然在贤古县的牛肉汤的摊位前,看到了一个中年妇人。 那妇人身材已经有些发福,而且头发里已经有了少许的白丝,更是满脸的凄霜苦色。 但萧宗庭路过那里,却越看越觉得那妇人面熟。 他一瘸一拐地走过了那妇人的摊位,虽然心头犯嘀咕,但也不准备深究。 但就在他准备离去之时,却如同神照一般,脑子里忽然一亮,他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妇人是谁了。 萧宗庭立马扭头,走到了那妇人的侧面,忽然大喝道:“李曼!” 李曼冷不丁被人一喊,立马扭头看向萧宗庭。 两人眼神相望,瞬间就认出了对方。十多年过去,虽然两人的容貌都有些苍老,但是大相都还在。 李曼立马就想逃走,却被萧宗庭一把抓住。 说起来,当年也有一事,让萧宗庭心头犯嘀咕,那就是他大病初愈后,便听说老掌柜死后,老掌柜的夫人,因为过于悲切伤怀,也一病不起,追随老掌柜去了。 萧宗庭之所以心头犯嘀咕,是因为他和老掌柜好得要穿一条裤子一般。老掌柜几乎家里家外,事无巨细,全都跟他唠过。 他很清楚的知道,老掌柜和夫人的关系,很不好。两人经常吵架,甚至已经分房睡了。 夫人是自小的大家闺秀,而老掌柜毕竟是崛起江湖的草莽,两人几乎没什么共同话题。 而这李曼就是夫人的从娘家带过来的贴身丫鬟,从小跟着夫人一起长大的。 夫人病逝后,没几天,这李曼就失踪了。 因为不过只是个丫鬟而已,当时镖师上下,也没甚在意。只是阮凤山着人找了一通,后来也不了了之了。 这十多年来,萧宗庭无时不在思索着,那桩旧事。 无数的蹊跷疑点,不知在他心里过了多少回了。 这李曼的失踪就是其一。 此时,忽然在贤古街头偶遇,萧宗庭几乎把这当做上天的安排,立马将李曼扭到了城隍庙后面的野湖那里盘问去了。 李曼离乡十多年,漂泊无依,她原想十多年过去,那桩旧事,应该无人再提,而且她也已经老了,她不想死在外面。 但谁曾想,她刚回到家乡,只是吃了一口,多年不曾尝过的牛肉汤,就被萧宗庭一把抓住了。 谁能说这不是天意呢?! 萧宗庭一翻盘问,这时李曼早已经心如死灰!将她知道的事情,毫无藏掖,全部都说了出来! 原来,阮凤山,根本就不是老掌柜的亲生儿子!而是夫人和他表哥私通,生下来的孽子! (本章完) 第363章 策动 第363章 策动 李曼还告诉萧宗庭,在老掌柜死后,没多久,阮凤山就用慢性毒药,把夫人也就是他自己的娘亲,给毒死了。 阮凤山是在他十六岁那年,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那一日,老掌柜出去走镖,他到后院来找他娘亲,一个不小心,竟撞破了他娘亲和表哥的好事。 那时的阮凤山已经颇习得了一些武技,顿时大怒,拔出刀来,就要杀了那贼汉。 那人虽长得风流倜傥,颇读了些诗书,但却根本不会武功,竟差点被阮凤山击杀,阮凤山的娘亲抱着他腿,才让那人逃脱了去。 阮凤山不依不饶,扬言一定要杀了那人,而且等老掌柜走镖回来,还要告发他娘。 他娘亲无法,才将他的身世吐了出来。 阮凤山自是不认,说他娘胡说。 他娘亲让李曼过来,李曼便告诉阮凤山,那时她算着日子呢。当时他娘亲生他时,原是足月生产,是李曼亲自去买通了产婆和医师,让他们告诉老掌柜,说是早产一个月。这才给瞒了过去。 阮凤山脸色阴沉地从他娘亲那里回来,立马着手查清了当年给他娘安胎的医师和接生的产婆。 阮凤山亲自出手,一番拷打,自然是问出了实情! 他竟真是一个野种! 十六岁的阮凤山,他那时不是愤怒,而是恐惧和厌恶!自此,他便性情大变!而且常做噩梦,梦见他爹把他和他娘亲,在一棵干枯的血树上吊死! 萧宗庭听了李曼的话,在心头积压了不知多少年的疑点,一瞬间,全都破掉了! 他此时才知道,为何那些人对他们的行踪,会了如指张。能事先埋伏好,伏击他们。 虽然这十多年调查下来,有时不少的疑点也往阮凤山身上聚集,他也产生过怀疑。但这怀疑很快就烟散云散了。 儿子怎么可能杀老子呢?! 但此时,事情已经明了了。当年策划一切的,就是阮凤山。 “少东家,原来是你啊!” 萧宗庭立马将李曼绑了,找了一辆马车来,将她带到了城外的一座村庄,寻了一处废弃的民宅,将其绑在了里面。 然后萧宗庭就在那村子里,找了个老实巴交的村民,给了他一两的银子,把自己的烟袋锅子交给了他,让他去县城,将第五镖队的镖头李固找来。 这李固也是镖局的老人,更是萧宗庭亲手带出来的,而且李固的哥哥李元,也是在那夜,被围攻而死的。大卸八块,死状可谓惨不忍睹! 李固当天下午,就来到了这处村庄,见到了萧宗庭。 萧宗庭带李固见了李曼,并将事情的前后种种向李固讲了一遍。 李固的脸色胀的通红,双目怒如喷火,他一直以为他哥是死于劫镖,但没想到却是死于阮凤山的算计。他想起那年,他在荒山野岭间,拼凑出他哥哥尸体的悲怆,顿时便怒不可遏。 李固当即就想去找阮凤山报仇,但被萧宗庭拦了下来。 萧宗庭告诉他,阮凤山已经是源顺镖局的掌柜,而且此事乃是十多年前的旧事,莽撞不得,必须筹划得当,小心施展。 萧宗庭让李固找两个信得过亲信过来,来此处看守李曼。他俩则回到镖局内,联络旧部。 阮凤山这几日刚好不在镖局内,待他回来之时,就是他们发难之时。 赵穆因为常去萧家走动,此事发时,萧宗庭便也算他一个。 三日后,阮凤山刚回到镖局,正在后院吃晚饭时。 萧宗庭便带着一众镖师,将镖局后院给围了。 这些镖师们,都长刀出鞘,举着火把,亮整个镖局后院,照得亮如白昼。 萧宗庭扯着李曼,一瘸一拐地从人群中走出,将李曼推倒在阮凤山面前。 萧宗庭武功尽废,而阮凤山又势力颇大,要报大仇,就只能借助众人之力。 萧宗庭就是要在众人之前,让李曼向阮凤山对质,让当年血仇的实情,大白于天下! 萧宗庭留给萧玉的信,只写道他要在众人前,让事情大白于天下,便戛然而止了…… 萧宗庭当夜行动之前,写完此信,便交给了朱小七,他嘱咐朱小七,要是他死了,就想办法把这封信交给萧玉。 虽然信到此处就没了,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萧玉已经能想到了。他爹无疑就是在那夜,被阮凤山给杀死了。 萧玉已经满脸泪痕,她的身体微微战栗着,交织着愤怒和悲伤。 站在她身旁的段融,则冷静得多,段融看向杨震和朱小七,问道:“萧老策动一众镖师,向阮凤山发难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段融所问的,正是萧宗庭留给萧玉的那信中,未提到的部分。 杨震道:“双方当夜就发生了火并。阮凤山经营多年,心腹手下自然也不在少数。” “但更重要的是……”杨震说道此处,声音陡然一顿。“火并发生没多久,就有很多高手,忽然进了镖局内。” “很多高手?”段融眉头紧蹙。“那些高手都是些什么人?” 杨震道:“不清楚!那些人全都穿着夜行衣,蒙着脸。” 段融隐隐已经猜到那些是什么人了。那些高手很可能是秽血教的人。 不过,当夜发生火并后,这些人没过多久就能赶到了。这也行动太迅速了!这不合理啊!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关口。 段融尚在沉思,只见杨震继续说道:“不光有那些蒙面的黑衣高手。而且,衙门里的衙役和捕快,也几乎没过多久就赶到,将整个镖局外面,给团团围死了。” “当夜,我也在被征召之列。我接到的命令是,不让任何人走出镖局!” “衙门里的人,也参与了?”段融心头一惊! 杨震道:“不错!” “我就是在那时,在巷口那里,遇到了朱小七。当时,四门封锁,全城禁严,她要是乱跑很容易被抓到。我知道你和萧家的关系匪浅,便把她带来到了这里,藏匿了起来。” 萧玉闻言,目色感激地看了杨震一眼。段融说此人可信,看来果然不假。 朱小七却是一双忽闪的眼睛,怔怔地看着段融。杨震之前就告诉过她,他是看在段融的面上,才救下她的。 段融听杨震如此说,才忽然发觉朱小七身上的衣,正是萧宗庭往日冬天的旧衣。要不是杨震,朱小七一旦被抓住,恐怕也是被诛杀的下场。 段融看着杨震,道:“萧家的确对我有大恩。杨震,这次算我欠你的。” “别!”杨震道:“这次就算扯平了!” 段融微微一笑,道:“欠的也好,扯平也罢,反正老子也没打算还你。” 杨震刚想回怼段融一句,段融却忽然正色看着他,问道:“杨震,你觉得衙门里的人,为何会参与此事?而且行动如此迅疾?火并刚发生没多久就到了现场,就好像……” 段融斟酌着用词,道:“就好像衙门和阮凤山之间,存在着某种秘密的联系方式一样。”其实,段融心中还有一个更大的疑问,并未问出来。 如果那些蒙面高手,真的都是秽血教的人。为何阮凤山在被萧宗庭策动一众镖师发难之时,秽血教和衙门的人,会同时出来帮他呢? 而且他们显然是彼此分工策应的! 一方杀入镖局内,直接帮阮凤山。一方将镖局围死,不让漏网之鱼逃脱。 段融如何思虑,也暂时猜不透其中的玄机。 杨震对于段融的疑问,沉默许久,并未说话。因为他在衙门里,不过是个小捕快,此等机密,他如何得知? 萧玉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眼色发红,道:“段融,我们去杀了阮凤山,给爹报仇!” 段融道:“萧老的仇,一定得报!但是我们三年未归,一头雾水,还是调查清楚,再动手不迟!” 萧玉冷哼了一声,道:“你不用去了!我一人就可以杀了他!” 萧玉说着,竟要转身离去。 “萧玉!”段融扭头怒喝道:“你这是去报仇,还是去送死?!” 萧玉冷道:“阮凤山最多也就是真气境第一重的境界,我杀他如何就是送死?” 段融道:“那我问你!萧老向阮凤山发难那夜,那些潜入镖局的高手,都是些什么人?当夜,衙门里的人,为何要协助阮凤山?凡此种种,我们皆不清楚,就贸贸然地冲上门去。你真确信,你能杀得了阮凤山吗?” 段融连问数声,问得萧玉满脸泪痕,站在那里不动了。 段融看着萧玉的背影,明白她心里所想。他走了过去,搂着萧玉的肩膀道:“我不是不愿意冒险。但贤古县的局势,越来越波谲云诡,这牵扯的背后的势力,已经若隐若现。如果我们以身犯险,倘若失败身死,你爹的大仇,还有谁能去报呢?” 萧玉看着段融,道:“那,你说怎么办?” 段融道:“先调查,再行动。打蛇打七寸,一击而中!” 其实,萧玉生气也不是没有原因。 段融已经是真气境大圆满的修为,而且他们又有外门弟子的身份,手持太一令,本来就有临机生杀之权。 可是,段融的心里却很清楚。 阮凤山的后面,有秽血教。而且那夜的事件中,连官府也帮他,而且还和秽血教的高手,相互策应。这里面隐隐透漏出来的信息,让段融心惊! 这背后显然是大有文章,如果不搞清楚,就贸然出手,很可能被围攻。而且黑影里,真的没有高手吗? 关键是段融觉得,自己搞清楚这些并不难。萧玉可能觉得要查清这些纠纠缠缠的事,不知到猴年马月了。 但段融有神识笼罩的神魂之术!而且他的胎藏经已经成就了第十一层,神识笼罩的范围,早已经今非昔比。 他相信,只有给他时间,他很快就可以把这事里面的各种沟沟坎坎,还有背后的若隐若现的势力,查个清清楚楚。 所谓,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只有通盘掌握,他才能谋定而后动! 段融立马交代,杨震去给他搞几样东西来。 杨震听了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微微诧异地问道:“你要这些东西干嘛?” “你别管,我有用。”段融语气肯定地说道。 杨震见段融目色郑重,终于明白他不是在开玩笑,便道:“桃胶可能要天亮了,去铺子里才有。” 段融叹了口气,道:“没事,尽早弄来就行。” 杨震走时,估计离天亮也不过就一二个时辰了。 段融、萧玉、朱小七三人便熄了灯盏,窝在地底的暗室内,想要迷瞪一会儿。 萧玉和段融,连番赶路,白天又连遭大变,此时一缩在墙角那里,就立即困乏不堪,很快就睡死了过去。 段融后背靠着墙,半躺在那里,萧玉枕着他的肩膀,已经沉沉睡去。 这边朱小七也睡熟了,可能是深夜,地底又有寒气,朱小七虽穿着萧宗庭那衣,还是不住地往段融身上蹭。 段融也很是疲累,便任由她也靠在自己的身上,睡熟了过去。 在黑暗中,萧玉和朱小七的呼吸,段融都能清楚地感觉到,但他的手轻轻搂着萧玉的腰肢,朱小七那边,他却动也不敢动。 大约睡了不到两个时辰,段融便听到那边传来了窸窣的声响。他心念一动,神识就扫了过去,见是杨震过来了。 段融站起了身来。段融一动,便将萧玉和朱小七都惊醒了。 段融起身,掏出火折子,吹出了火苗,将墙角处的油灯点亮了。 昏黄的灯光,刚照亮了暗室,萧玉和朱小七还在揉着眼睛,杨震已经提溜着一鼓鼓的包袱,走了进来。 段融瞄了杨震一眼,见他眼泡子肿着,两个眼珠里布满了血丝,显然一夜未睡。 段融拍了拍杨震的肩膀,感激道:“辛苦了!等这事过了,我请你喝酒。” 杨震道:“只要你还活着。” 段融道:“你咒我呢。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 杨震白了他一眼,道:“我这是提醒你小心呢。听不出来好赖话?” 段融从杨震手里把那包袱接了过来,然后走到了油灯附近,解开包袱,摊放在了墙边的地上。 然后,段融就开始鼓捣了起来。 萧玉、杨震、朱小七都好奇段融在干什么呢?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段融就已经将自己打扮成一蓬头垢面的乞丐模样,他的脸上有很多污垢,而且还长了一片癞子。 段融这是用易容术,将自己装扮成了一个乞丐,这也是他能想到的,便于他调查的最好的身份了。 段融站在那里,冲他们三人,笑了笑,昏暗的灯光打在脸上,还真有几分渗人。 杨震忽然蹙眉道:“你这身破烂的衣服是不是有些小了?怎么看,怎么不合身呢。” 段融嘿嘿一笑,道:“你们都睁大眼珠子啊!我给你们变个魔术!” 段融话音刚落,身体骨节便一阵噼里啪啦作响,然后他的身形便一圈一圈地缩小,直缩得比朱小七还矮了半个头。 萧玉、杨震、朱小七,都被眼睛这一幕,惊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缩骨功这种江湖异术,本就少见,而且还极难练成,萧玉、杨震也只不过是听说过而已,朱小七更是压根连听都没听过。 段融身具此异术的事,若非必要,他也不想暴露。不过,眼前的几人,他都绝对信得过。而且,只有缩骨功配上易容术,他才能真正地瞒天过海。 现在的段融,就真的是一个身形瘦小、脸上长了癞子的小乞丐而已了。 (本章完) 第364章 密道 第364章 密道 源顺镖局的门房马文桃,在段融和萧玉刚进镖局后,就立马猴蹿一般,奔到了镖局后院,将此事告知了阮凤山。 阮凤山得知后,立马吩咐了后院那里的护卫,让他们尽量拦住段融和萧玉。但实在拦不住的话,也不要打,就让他们进来。 然后他又叫来了,四五个得力的密探,让他们远远地跟着段融和萧玉,要随时确定他们的活动的大致范围。 做好这些后,阮凤山立马钻进了后院封库内,沿着后院封库的机关密道,走进了封库旁边这三年来,扩建出的坛城密室。 坛城密室内,有五通神的神像和祭台。 阮凤山脚步匆匆地穿过坛城密室,旋动了石墙上一处隐蔽机关,接着面前的石墙微微颤动,随着轰隆隆的一阵响动,眼前打开了一道石门。 阮凤山跨过石门,走进了密道内,他探手在密道内的某处一拧,身后的石门便再次轰隆隆地关上了。 阮凤山在烛火照亮的密道内,脸色铁青,他沿着密道向前走去。这条密道,是通往县衙的,跟县衙后院底下的另一处密室相连通。 阮凤山是秽血教贤古分舵的舵主。 而孙乾虽说明面上是贤古县的县尊,但他也是秽血教的人,而秽血教渊阳堂口给他下达的命令,是让他把这贤古县打造成一处固若金汤的据点。 两人开始是各行其是,但孙乾毕竟是外来的人,对于贤古县很多深层的情况,不能真正地了解,这方面,他很需要阮凤山这个地头蛇的帮助。 所以,从第二年开始,两人便开始联手合作。 不知他们有多少密谋,就是在县衙底下的那间,并不算大的密室内,彻夜商讨,而谋划出来的。 此时,是下午申酉交接的时刻,孙乾正坐在那里,批阅公文。 他眼窝深陷,脸上的疲倦,如同深入骨头了一般。 这三年下来,他既然操心秽血教的事,又要操心县衙的公务,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不过还好有阮凤山这个得力帮手,这三年就算是熬了过来,基本上也把队伍给拉出来了。现在这个贤古县城,几乎可以说处处都有秽血教的势力所在。他这三年的心血,也总算没白费。 孙乾正在看布政使衙门,下发到各县的催缴钱粮税务的公文,他揉了揉太阳穴,抿了口手边的参茶,就在这时,角落的橱柜里忽然响起了滴零零的清脆铃铛声来。 孙乾眉头一蹙,这还是白天,怎么阮凤山就跑到密室里找他呢?难不成又出什么事了吗? 孙乾合上公文,挣扎着起身,转过身后的屏风,来到了他休息的床榻前。 孙乾走到了床榻侧面的底下某处,探手轻轻一拧,只听咔嚓一声响动,床榻中间竟然隆了起来。 孙乾将被褥掀开,从床榻中央的一个洞中,探身下去。 孙乾的身形消失后,那床板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衙门后院底下的那间密室内,阮凤山坐在一张颇为简陋的木椅上,脸上阴晴不定。 他拉响那铃铛声响没多久,密室的另一处阶梯那里,便响起了脚步声。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人影,从阶梯的黑影里走了出来,正是满脸疲惫的孙乾。 孙乾走下阶梯,看着坐在那里的阮凤山,劈头问道:“出什么事了?这个时候来找我?” 两人都是干练之人,平时讲事情,也都是直奔主题,很少客套。 “大哥!”阮凤山一见孙乾走出,立马起身抱拳,叫了一声,然后才说道:“段融和萧玉,回来了!” “段融?萧玉?”孙乾的眉头拧出了一个川字。 萧宗庭那事虽是半个月前发生的,但阮凤山已经将他有个女儿萧玉,还有个徒弟段融,是宗门记名弟子的事,告诉过孙乾了。 阮凤山道:“对。下午刚进了贤古县城。” “能确定他们的身份吗?是外门弟子,还是遣退的记名弟子?”孙乾脚步有几分沉重地走到了一张木椅前,一边坐下一边说道。 阮凤山道:“还没有确切的消息。” “那以你对他们二人的了解,你觉得呢?”孙乾看了阮凤山一眼,问道。 阮凤山沉吟稍顷道:“萧玉不一定,但那个叫段融的,应该是能进阶外门弟子的。” 阮凤山所依据的,自然是段融的修炼天赋,不过一年而已,就从杂役弟子,成就了内息境大成境界。他此时心头犹自闪过,三年前的择英会时,在县衙门前,段融和陶嵘那惊艳一战! 孙乾听到此处,眉宇间的疲惫之色,似乎更浓重了几分。要是被遣散的记名弟子,他们将其围杀掉就好了。 如果是外门弟子的话,就有些棘手了。 刚进阶的外门弟子,一回乡,就被杀了,很可能会引发宗门的彻查。 渊阳堂口的堂主葛清雷,给他的命令,是让将贤古县打造成,固若金汤的据点。三年来,此处才初具成效而已,许多地方还需要加强完善,远不到显露的时刻。 一个多月前,他才给葛清雷,写过一详细的条陈。他在条阵里,写到了自己后续几年,对贤古县此处据点的经营宗旨:高筑墙、广积粮,厉兵秣马,以待天时。 葛清雷对他的这道条陈,大加赞赏,并说他会向秽血教总坛申请,给他嘉奖和进一步的资源支持。 孙乾接到葛清雷的回复后,自然心头大喜。需要向总坛申请的嘉奖,那可不是一般级别的。 而且葛清雷所说的进一步的资源支持,恐怕说得也是总坛那边的支持。如果贤古县这处据点,直接划归给总坛领导的话,那他在秽血教内的级别,就可以直接连上两级,和葛清雷这个堂主几乎已经是平级了啊! 孙乾沉吟后,忽然说道:“先发消息给堂口那里,让他们通过衙门那边,确认下两人的身份。如果真如你所料。那个萧玉可以杀掉。至于那个段融,要他真是外门弟子,就想个办法,吓他一吓,让他知难而退。” 阮凤山目色闪动,思索着孙乾的策略。他基本觉得可行,萧宗庭已经死了,段融就算跟萧家有些渊源,要是萧玉也死,再做个局,唬他一下,他总不至于为了萧家,连自己的命也给搭上吧。 就在这时,密室一角处的一悬挂着的铃铛,忽然滴零零的响起了起来。 阮凤山侧目一瞥,发现是他来的那条密道的铃铛,他蓦然站起身来,心头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阮凤山快步走到了一面石墙前,按下一处隐蔽的机关,随着声响,眼前的石门一阵颤动后,便兀自打开。 只见一个身材矮小的少年,站在了那石门后边。 这少年正是他派出去的那批密探的头儿。 阮凤山一见那少年便眉头一蹙,道:“出什么事了?” 那少年脸色羞赧,道:“我们跟丢了。” “什么?!跟丢了?”阮凤山心头大惊。 阮凤山还以为,是段融和萧玉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这少年过来禀告呢。老实讲,就算段融和萧玉,杀进了镖局后院,他也一点不会觉得奇怪。毕竟死的人,可是萧玉她爹呢!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但实在没想到,这批他亲自挑选,培养出来的密探,竟然会跟丢了。就算是他自己,如果被这四五个人,远远咬住的话,也很难甩掉的。 “怎么跟丢的?”阮凤山脸色铁青地问道。 那少年道:“我们被发现了,全都被打晕了。” 阮凤山沉默无言,但心头的惊骇更甚。全都被发现,而且全部被打晕。 这些密探,都配备了特制的装备,而且是他精心培养,颇费了心血,不仅轻功了得,而且极其善于隐蔽。究竟是什么人,能全部锁定他们?难道段融和萧玉的背后,还有人吗?! 阮凤山不认为段融和萧玉,有这样的能力。 “你去吧。”阮凤山向那少年冷喝了一声。 那少年如释重负一般,转身而去了。 少年离开后,石门在一阵轰响声中,兀自关闭。 阮凤山扭过头去,看向孙乾道:“他俩最多也不过是真气境一二重的境界。那些密探是从不同方位,远远跟着他们。我要求那些密探,只锁定大致位置就可。但是,他们还是全部被人给打晕了。” 阮凤山说着,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孙乾道:“你怀疑背后还有人?” “也许。”阮凤山目色略有游移。 孙乾道:“也可能是他们有什么特殊的手段。” “特殊的手段?” 孙乾道:“我们还是按刚才的方略行事。就算他俩背后有人,也能将他逼出来。那人要不愿意现身,说明他就是不愿意掺和。那就是两相无事。” 阮凤山点了点头。这三年相处下来,他发觉孙乾此人最大的长处就是颇善决断,这也许也是他能被派来贤古县的原因吧。 “哦,对了。”孙乾道:“明日的晚宴,还照常进行吧?” 阮凤山脸上闪过一抹为难之色。现在,源顺镖局估计要被段融和萧玉盯死。但是,要怎么对付他们,还得等从堂口那边,确定了他们的身份后,才能定下来。 而这二三天,阮凤山只能避一避风头了,避免和萧玉段融他们,直接杠上。 “要不推迟几天吧?”阮凤山语气试探地说道。 孙乾呵呵一笑,道:“怎么?两个刚出江湖的小雏,就把你吓成这样了。我看还是照常进行吧,让兄弟们都来,也好商量一下。再说,我们十三个真气境的高手,聚在一起,还怕他们两个不成吗?” 阮凤山闻言,略一思量。孙乾说的也不错,确定了段融和萧玉的身份后,接下来的行动,还需要一众兄弟们配合,先商量一下,的确更妥帖些。 阮凤山道:“那好吧。不过把地方改一改,不在我源顺镖局封库旁边的那座坛城,我们去魏雨田旧院里的那座密室坛城内吧。” 孙乾目色微动,道:“也好。你找人通知兄弟们一下。” “好!” 天刚蒙蒙亮,街边的摊位处,已经人影晃动,热气腾腾而起了…… 段融瑟缩地蹲在一处墙角处,将身体缩成了一团,跟个鹌鹑似的。 其实,他并不冷,真气境大圆满的境界,早已经无惧严寒了。 但这样的天气,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一定是很冷的。 段融瑟缩着身子,在那假寐,但他的神识,早已经打开,将四周的街区,尽数笼罩。 段融在那地方,直躺到交了上午巳时,太阳都老高了,才慢腾腾地起了身来。 街边多了一个这么的小乞丐,没有任何人在意,人们走过他躺的那地方,都远远地绕开了。 段融站起身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沿着巷道,禹禹独行。他的头上满是油污,脸上还长了一片癞子,一路上遇到的人,都躲开他,沿着巷道的另一边走了过去。 段融沿着那巷道,走到了茶楼附近,这才在离茶楼不远处的一处巷道的太阳能照到的地方,躺了下去。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段融差点睡着了。 上一世,做了半辈子的牛马,天天累死累活的,也就挣点糊口的钱而已。 这一世,眼见得了机缘,他也不能浪费啊,天天都是疯狂苦修,想起来,好像过得跟上一世,也没啥差别。 他忽然觉得,那些所谓的成功者,也都是被困在自己的成功里而已。就如同他被困在了此世的这个机缘里一样。 要不是还有一个长生久视的梦,还在那吊着他,他真想就此躺平算了。 这才做了半天的乞丐而已,他就觉得太爽了。 不过段融还是打起了精神来。 到了这巳时,茶楼的客人就会慢慢地多了起来。茶楼是消息海,此时正是他探听信息的好时候。 段融瞬间便用神识,将整座茶楼,尽数笼罩。 随着时间的推移,茶楼里的客人,越来越多,各种身份的人都有。 其实,这种探听消息的方式,还是颇为疲累的。 因为三年前,段融每每来茶楼探听消息,许多信息都是一扫而过,因为他就生活在贤古县里,很多事情,他原本就知道。 但现在不同,他已经三年未回来了。那些人,无论聊得是什么,事无巨细,他都得仔细听去。 这种情况,就好似在同时看几十部、上百部的电影一般,而且每一部的情节信息,你还都要仔细看懂,看明白了。 所以,一个时辰下来,段融已经略有些疲累了。 不过,这一个时辰,他的收获也是巨大的。 段融实在没想到,三年来,贤古县竟然发生了如此大的改变,各大势力,竟然全都被洗劫了个遍。 这个新来的县令,还真是通天手笔啊! (本章完) 第365章 哨音密语 第365章 哨音密语 这三年来,贤古县内,当铺、染坊、药铺、兵器铺、赌坊、皮货店、客栈、酒楼等各大商行的东家,竟都或走或死或退隐,连影楼的胡欢欢也退居二线,成了有名无实的胡当家。 她一手创办的影楼,早已经不属于她,只不过依旧让她在那管理经营罢了。 三年前,西门庸的生意就已经搭上了府城那边的线了。所以,最初段融听说西门庸将他西门家的生意,都搬迁到了府城那边,也不觉得有啥奇怪。 但现在仔细想来,恐怕里面还是大有文章的。就算是搭上了府城那边的线,也不至于把大本营都给丢了,至少也会留个铺子在这儿吧。 西门家却是连店铺带伙计,一起搬到了府城去了。 看来,这西门庸还是精明的。他一定是看风头不对,立马自己搬走了,这才没落得一个被鸠占鹊巢、洗劫一空的下场。 不过,这新来的县令也太猛了。 这些商行的东家,哪一个不是根深叶茂,实力都不容小觑的,而且有些人,还或多或少有些背景。 竟然全都被端了! 看来,他不在这三年里,贤古县一定很精彩!各大势力整个洗盘了一遍啊。 不过也,还是有例外的。贤古县里,唯一家没被动过的势力,就是源顺镖局。 段融再次想起,杨震说起的,半个月前,萧宗庭策动一众镖师向阮凤山发难的事。有许多蒙面的高手,进入镖局内,帮阮凤山掠阵压场,而且连官府的人也出动帮他。 此时,整个贤古县的俯瞰图,如同在段融脑子里旋转一般,而这里面有两个黑洞一般的人物,让段融越思量,越觉得有点看不透了。 一个是源顺镖局的东家阮凤山,另一个就是贤古县的县令孙乾! 其实,这个孙乾,三年前,段融就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了。只是三年过去了,孙乾的样子,在他的脑海里,已经很是模糊了。 那个时候,还是他们在择英会后,遭遇了秽血教的伏击,朱群香便带着他们回到了县衙。 他们回到县衙时,那时的新县令孙乾已经到任了。 孙乾在后院厅内,亲自和他们聊了秽血教伏击案的详情,当时他们几人都留下了口供和画押。 只不过,第二日的清晨,他们一行人就离开了贤古县,往宗门报到去了。 虽然,段融对孙乾的模样,已经有些模糊了。但他仍约略记得,那个新任的县令,似乎思维敏捷、谦和有度,绝不像是个暴虐贪婪的家伙。 他怎么就敢在这贤古县内,鲸吞天下呢?他就不怕各大势力联合起来,跟他过不去吗? “除非……?”段融想到此处,目色闪烁不止。 除非这个县令,背后有更大的势力,而这个大势力的能力,足以弹压这贤古县内一众的大佬。 段融想至此处,随即心中就涌出了一个答案来——是秽血教? 这答案也和阮凤山的身份有关!在萧玉给他看,她爹留给她的那封信时,段融就已经猜到,阮凤山当年策划的那场其实是针对老掌柜的袭击,他借用的力量,恐怕就是秽血教中的高手。 这县令孙乾,可能也是用了同样的方式,只不过其所谋者更大罢了。 阮凤山当时所要的不过源顺镖局而已,而县令孙乾要的,却是整个贤古县。 段融不由地走到街口处,站在那里,怔怔地看向县署大门那里。 “如果那县令孙乾背后是秽血教的话……那么,贤古县各大势力的新的掌舵人,岂非也都是秽血教的人了……” “那这么说,这整个贤古县……” 段融站在那里,虽然太阳照在他的身上,但他却不由地打了个寒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就在这时,一个大娘挎着篮子,从巷口走过,她见段融身材矮小,衣衫褴褛,而且方才像是被冻到了一般,忽然一抽。 那大娘脸色怜悯地叹了口气,从篮子里摸出了一张烧饼,塞进了段融的怀里,然后匆匆而去了。 段融拿着那似是刚出炉,还有些烫手的烧饼,他转过身去,那大娘已经从巷子里拐向另一个岔道里去了。 段融方才有些发愣,没看见那个大娘的脸,也没来得及道谢呢。 化作小乞丐的模样,唯一让段融觉得甚为遗憾的,就是不能好好吃一吃,这大街小巷内,已经阔别了三年的美食。 此时,看着手中的烧饼,段融顿时便流了口水。他看那烧饼,椭圆形的外观,还有那表面撒的密密匝匝的芝麻,就知道这准是卢记的烧饼。这烧饼的里面还夹了香葱和椒盐,咬一口,别提多够味了。 段融立马就咬了一口,热气喷了出来,烫了下他的鼻头。 咀嚼着外焦里嫩的烧饼,一股酥脆咸香的快感在味蕾上爆开,就在这时,段融的目色一动。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巷口那边有个身材高大的乞丐,向他这边奔来。 这人见段融身材矮小,又眼馋段融手中的冒着热气的烧饼,显然是来抢食的。 那身材颇为高大的乞丐,刚欲向段融扑去,段融却忽然转过身来,冲他嘿嘿一乐。 就在这一瞬间,那高大乞丐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点萤火。 那萤火忽明忽暗,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拖曳着的尾光一般。 那萤火甫一出现,就钻入了他的眉心。 下一刻,那高大乞丐的眼前不远处,就出现了一个绝色美人。 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那眉眼像虫子一般,直往他心里钻。 那美人巧笑倩兮地看着她,不住地向他招手。 那双伸出来的柔夷,软若无骨,白嫩无瑕。 那乞丐痴痴笑着,跟着那绝色美人,向街边走去,他的嘴角淌着口水,眼睛盯着那美人,连眨也不眨,早把方才看到的小乞丐和烧饼,忘得一干二净了。 那绝色的美人,站在街边,忽然将一只白嫩如藕的柔夷,放在了他眼前。 那乞丐立马捧住了那手,疯狂地亲吻了起来。 那乞丐狂亲了一会儿,忽然他的周围响起了哄堂的大笑声。 接着,眼前的绝色美人,便如泡影一般陡然消失,而他手中捧着的白嫩柔夷也几乎同时消失了。 而他手中所捧的,方才一阵狂亲不止的,竟是一泡在街边放了好几天的已经干瘪了的黑乎乎硬邦邦的狗屎。 而此时,段融早已经咬着烧饼,离开了此处。 因为,现在已经快到黄昏了。 虽然黄昏的茶楼,也依旧人声鼎沸,很是热闹。 但到这个点,段融想换个地方,探听探听。 茶楼他已经连着听了好几个时辰了,而这个点,影楼已经要开门迎客了。 影楼里的人,自然不像茶楼这么密集,但能进影楼的一般都是富家子弟,段融很想去那再探听探听他们的消息。而且,段融在茶楼里,听那些客人说起,影楼现在的大东家是一个叫白荣的家伙,胡欢欢虽然还在影楼,但也不过只是经营管理而已,而且处处得仰这个叫白荣的人的鼻息。 这胡欢欢和段融也算有些交集。她是恶医沈平的老情人,沈平又对自己有恩。所以,段融还真有担心,胡欢欢此时的处境。 段融在半路上,烧饼就已经吃完了。 他路过街边的牛肉汤摊位时,那味道直往他鼻子里蹿,他好险压下了肚子里的馋虫,快步走了过去。 段融在离影楼不远处的一处废弃民房的院门檐下,窝在了那里。 他两手搂着肩膀,假寐在那里,几乎同时,神识外放而出,四周尽数笼罩。他更是集中神识,将影楼内外穿过,看了个通透。 随着夜色的降临,影楼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 不管这贤古县,发生了怎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也阻挡不了人们寻欢作乐! 他们从这些灵魂已经腐烂的妓女身上,榨出残渣一般腐朽的快乐,来慰藉自己已经麻木的心。 段融直接忽略掉了那些糜烂的场景,只捡有用的信息听取。 而就在影楼上下,酒肉笙歌处处闻之时,二楼某个偏僻角落的房间内,却异常安静。 这房间内,明烛高悬,几案上坐着一个穿了一身白衣的少年,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他的面容白净,发丝和手指甲都修理地整整齐齐,只是其眉宇间却有几分妖邪。 此人就是白荣,影楼的东家,此时他正翻看着影楼上个月的流水账目。 而胡欢欢就站在几案不远处,神情颇有几分紧张。 白荣看着看着,神色却是越来越愉悦了。 “不错,上个月的流水又涨了不少。”白荣浅笑道:“胡当家果然是经营有方。” 胡欢欢道:“奴家不敢居功。这都是白东家你,这两年培养的四大妖姬,倒是渐渐地,把四大影给比下去了。” 白荣道:“各有所长嘛。” 胡欢欢的面容冰冷,她虽嘴上称赞,心里却很不是滋味。那四大妖姬的活计,比巾帽巷的皮肉生意还下贱,做这种下作生意,她实在觉得给影楼跌份。 但她现在受制于人,怎么经营影楼,哪里轮得到她讲呢? 白荣看着胡欢欢的表情,就知道她心头所想。 白荣合上账册,从几案上站起身来,走到了胡欢欢的面前,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 胡欢欢被他捏得下颚生疼,脖子高高扬起,额头和脖子上都青筋暴了起来。 胡欢欢咬牙强忍着痛楚,不肯哼唧出一声来。 白荣看着胡欢欢倔强的模样,心中怒气更甚,一口吐沫,啐在了胡欢欢的脸上,骂道:“你自己就是个婊子,还装什么高贵。我知道你心里看不起,老子的那一套。但我告诉你,以后这里是我说了算。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地干,要敢给我耍肠子,我不介意弄死你!” 胡欢欢沉默着,不肯吐一个字。 白荣看着胡欢欢那样子,心里发狠,但他还是放了手。这两年来的相处,他已经深知眼前这个老窑姐的性子,但他偏偏又想用她的经营能力,只要她在这儿,许多事他都不用操心。 “你滚吧!”白荣骂了一声。 胡欢欢转身出来房间。 转身出房间的瞬间,两颗大泪,便从她眼中滴下。 这影楼是她一手创建,此时却被人掠走,而她自己也受制于人,无力反抗。她有时也想过,一走了之,可是一来舍不得自己这份心血,二来,这天下之大,她又能去哪里呢? 也就在这时,胡欢欢的眼前忽然闪出了沈平的那张丑陋的脸来。 “老东西,你去哪了?你可真会逍遥啊!老娘现在被人欺负呢,你快点给我回来。把这些杀千刀的,都给我毒死……” 胡欢欢一边在心头咒骂着,一边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黑暗中,段融的身体明显动了一下。他用神识“看到了”白荣将吐沫啐在了胡欢欢的脸上,段融心里很清楚,胡欢欢虽然是个开妓馆的老窑姐,但她内心很是要强,心性上更是宁折不弯。 那白荣如此辱她,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段融有些不忍,再用神识去看胡欢欢。他将神识集中在了白荣身上。 此人就是影楼现在的东家,如果他推断没错的话,这白荣应该就是秽血教的人。 段融的神识穿透了白荣的身体,看到了他丹田内盘踞的那团真气。 “是真气境第一重。” 段融猜想此人也一定是修炼了秽血神功,不过关于这点,他无法用神识探查。 秽血神功颇为神妙,只要不催动时,身体与常人无异,而唯一的区别,就是识海内的血核本源。 但神识探查,却无法穿透人的识海。 房间内的白荣,有些厌恶地将手在毛巾上,仔细地擦了擦。 只因这手上沾了胡欢欢脸上的脂粉,他素来厌恶女人,特别是那些涂脂抹粉的婊子,要不是这些婊子能给他赚钱,他真恨不得,把她们全杀光。 至于他为何能培养出,吸骨敲髓的四大妖姬来。他十六岁那年开始,就给人当了四年的面首,什么场面没见过呢? 他原是厮混在神云府的市井,要不是杀了那头差点把他压死的肥猪,潜逃出来。 他也不至于流落到了这穷乡僻壤,还加入了秽血教。 就在白荣刚把手上的脂粉弄干净,忽然房间的窗边,响起了哨音来。 一听见那哨音来,白荣的精神陡然一震。 因为那哨音,乃是他们秽血教徒间传递信息的哨音密语。 这玩意,还是孙乾发明编纂出来的,教给了那些密探们使用的。 他开始还觉得,这玩意记起来太过麻烦,但这两年来,慢慢记熟了,他就觉出好来了。 这哨音密语,不仅机密,而且快捷。孙乾的确是个颇有才能之人。 白荣听着那哨音的信息,却忽然眉头一蹙。 “怎么今晚的晚宴,该到了魏雨田那旧院里去了?” 魏雨田那里,是出过事的。那座旧院,也被县衙给封锁起来了。怎么阮凤山那镖局的封库旁,不是有现成的坛城吗?干嘛那里不用,该到魏雨田那去了。 “这阮凤山也不知又打得什么算盘?!” (本章完) 不好意思,鸽一天 不好意思,鸽一天如题。绷不住了。状态差。 (本章完) 第366章 晚宴 第366章 晚宴 白荣收到了哨音密语后,亦以密语答之,以示知晓之意。 但他并未立即走出影楼,而是梳洗了一番,才缓慢地走了出去。 他素有洁癖,忍不了一点脏东西,不收拾干净,他就做不了别的事。 白荣走出影楼时,外面已经是夜色深沉了。 影楼有胡欢欢管理,他大多时候都能做个甩手掌柜,这也就是他厌恶胡欢欢,却还一直留着她的原因。 白荣走出了影楼,缓步走到了街对面,沿着街边的树荫墙影走着,忽然在一个巷口处,白荣陡然施展了身形,他一身白衣,只见白影一闪,便蹿入了黑魆魆的巷道内了。 白荣走出影楼之时,段融便用神识锁定了他。 他在楼内,和躲在段融不远处的黑暗中一个矮小的密探,以哨音相和的场景,段融全都以神识探知到了。 只不过那哨音密语的意思,段融却无从得知。 但是白荣在影楼二楼的那房间里,一边梳洗一边自语,说阮凤山、晚宴什么的,段融却是“听”到了。 那密探和他以哨音相和后,白荣便在深夜外出,显然他将要去做一件很机密的事,而且是和阮凤山有关。 无论哪一项原因,白荣接下来的行动,段融都必须探查一番。 只是段融此时已然知晓,这贤古县已经被秽血教控制,而且布满了密探,他必须格外小心才行。 白荣施展蹿入进黑暗中,数息后,段融走到了那处巷口,因为此时不远处刚好有一队巡逻的衙役过来,段融打着哈欠,假装慵懒地缓步走入了巷子里。 那巡逻的衙役首领,瞥了段融一见,见是一个瘦小瑟缩的乞丐,便直接无视了他。 段融的身形,一没入黑暗里,便陡然提速。他早已经是真气境大圆满的境界,而且轻功更是精妙。再加上神识笼罩锁定,在夜色中,咬着白荣,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段融跟着白荣穿街过巷,只见白荣忽然在一处宅院的某处高墙边,停住了身形。 段融的眉头微微一蹙,那宅院他很熟悉,是魏雨田的那座旧宅子。 这座宅子曾经发生了秽血大案,三年前,在沈焰柳在任时,就已经被官府查封了。 白荣在夜色凄迷中,忽然来到这座宅院,是要干嘛呢?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队提着灯笼的黑衣人,从高墙那边不远处的拐角的地方,走了过来。 这队人还未出来时,段融的神识就已经扫到了他们。他们是在高墙外巡逻戒备的。 那些人见到停在高墙边的白荣,似乎也不惊讶,其中一人缓步走近,忽然驻足,向白荣抱拳道:“六爷,你来了。” 白荣看着那提着灯笼的黑衣人,笑了一下,道:“是奎子啊!今天是你巡逻的班?” “是。”白荣的态度随意,但这黑衣人却执礼甚恭。 白荣问道:“其他人都到了吗?” 黑衣人道:“大爷、二爷还没到。还有庙祝许先生也还未到。” 白荣忽然怪笑了一声,道:“老许那老胳膊老腿的,慢点也正常。” 白荣说完,便忽然身形一纵,身轻如叶,从那处高墙顶上飘了进去。 那队提着灯笼巡逻的黑衣人,见白荣越入了高墙,便继续向前巡逻而去。 段融躲在不远处的黑影中,他外放的神识,已经将魏雨田那座旧宅院的内外附近,尽数笼罩。 这座宅院的布防巡逻,竟然颇为严密,不仅外围附近就有多处卡点和巡逻,院内的守卫更是森严。 这绝不是一个废弃查封的宅院应该有的布防力量。 在那队提着灯笼的黑衣人消失在高墙那头的拐角处的瞬间,段融的身形,便快若鬼魅,从白荣方才翻越进入之处,一纵而落,越过了高墙。 段融如落叶便轻飘落地,近乎无声,然后他便施展身形,在暗影和遮蔽物的掩护下,向某处慢慢逼近。 白荣来到了后院的凉亭假山旁,只见在几盏灯笼的昏黄灯光照耀下,可见十多个身影,零零散散地坐在各处。 有三人坐在凉亭内,有两人盘坐在假山上,还有几人坐在假山前的草地上。 有一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一见白荣,便笑道:“你看荣老弟那白嫩的脸蛋子,真他娘的水灵。” 此人语毕,顿时响起一片笑声。 白荣脸色一寒,眼神剜了那大汉一眼。 就在这时,只见庙祝许东阳,穿着道袍,从凉亭后面,缓步走了过来。此时,节令还是冬日,气温寒冷,许东阳的道袍里面,显然还穿着厚实的衣,将原本宽松的道袍,给撑得鼓鼓的。 许东阳走到了那凉亭里,坐在了一张石椅上。他喘着粗气,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水,灌进了喉咙里。 凉亭边的横木上,坐着一颇为肥硕的中年人,他看着许东阳,道:“老许,你不行就少来几次。我看一个月两次,你好像有点吃不消啊!?” 那人说完,便哈哈一笑。 许东阳也一笑,道:“牡丹下死,做鬼也风流。哪能少来呢?最近刚弄了些补药,才开始吃,效果还没显出来。等一阵,效果上来了,别看我老,说不定比你小子还威猛呢。” “是吗?依我看,你别搞得虚不受补了。” “你这小子,怎么一个劲儿地咒我。你把你闺女拉过来,你看我是不是虚不受补?” “你……” 那肥硕的中年人眼见就要发怒,坐在许东阳身侧的一脸色阴沉的瘦削之人,忽然沉声道:“行了!你俩说着说着怎么还吵起来了?” 许东阳冷哼了一声,将脸撇了过去。 那瘦削阴沉之人,看着许东阳,问道:“老许,你消息灵通。魏雨田这儿的这座坛城,不是已经不怎么用了吗?怎么今日的晚宴,又来这边了。是不是发生了啥事了?” 魏雨田的这座旧宅院,在沈焰柳手中,就已经被官府收剿,不过一直废弃不用。 在孙乾接任县令后,便将此处重新利用了起来。此处本就是官府收剿的宅院,他直接动用官府的力量,将这宅院划封为禁地,然后在内部重新整修了一番。 毕竟,他要将贤古县打造成秽血教的据点。如此,就必然得有大量的秽血教教众,要暗中进入贤古县内。 那这些教众的修炼问题,他就必须解决,要不然如何能留住人?又何如能有口碑去招揽其他人来贤古县呢? 这么一来,魏雨田的那座坛城,就成了一众秽血教徒的聚集修炼之处。 但很快,随着进入贤古县的秽血教教众,越来越多,魏雨田的那座坛城,就显得有些小了,不太够用。 故而,孙乾才和阮凤山商量,在源顺镖局的封库旁边,重新建了一座更大的坛城,以解决大家的修炼问题。庙祝许东阳,听到那人的问话,只冷冰地答了一句不知道,便不再言语。 那人看了许东阳一眼,神色显然有些不快。 其实,许东阳是知道些头绪的。 今日天还未亮,就有密探过来找他,让他用飞鸽传书,将一封密信传到渊阳堂口那边。 那密信的内容,许东阳看了,是让堂口那边,帮忙从府城衙门那里,查一下,段融和萧玉的身份,是记名弟子还是外门弟子? 加上半个多月前,萧玉的爹,在源顺镖局,闹出了那么一档子大事。 许东阳一看那密信,就领会了背后的意思。 但他是个嘴很把门的人,不该透漏的信息,他连一个字也不会乱讲的。 就在这时,那假山之处,忽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响,接着便有一扇石门打开。 那石门甫一打开,便有一个个的黑衣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些黑衣人的肩头,都扛着一个鼓鼓的麻袋。 见到那麻袋的瞬间,周围之人,都是目色一阵狂热。那麻袋中,装得是什么,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在一众黑衣人之后,有两人缓步走了出来。正是孙乾和阮凤山。 一见他们二人出来,周围之人,立马从各处围了过来,抱拳,道:“大哥,二哥!” “各位兄弟,别来无恙啊!”孙乾和阮凤山,亦是笑着,抱拳还礼。 阮凤山忽然看到了人群中的许东阳,目色微微一动,道:“老许,发往渊阳堂口的密信发出去了吗?” 许东阳道:“天还未亮,就发过去了。” 阮凤山闻言,点了点头。 许东阳本来是他手下的人,孙乾在重新搭建队伍时,把他也留了下来,让他继续负责,贤古县和各地秽血教组织间的联络任务。 这个任务,其实颇为重要。这许东阳原本就干得不错,而且为人机敏严禁,嘴也把风,正是适合这个位置的人选。 这里的十四个人,每个人都掌管着贤古县的一处势力,基本都是真气境的强者,只是许东阳一人,武功平平,不过他的秽血神功,却也成就了第二重,在一般的战斗里,自保还是没啥问题的。 在不远处的一处黑影里,在阮凤山出来的瞬间,段融的眉头便微微一蹙。 三年未见,阮凤山的样子,倒无甚大变。 在黑暗中,段融喃喃道:“东家,没想到,这再见之时,我们竟已经是不死不休的仇家了!” 段融不仅注意这阮凤山,也用神识仔细地扫过了他身侧的孙乾。 孙乾身材瘦小,目色深邃,眼前的这个孙乾,似乎渐渐唤醒了段融心底的那个模糊的影像。 这边的众人,见人已到齐,便一同往密室坛城而去。 段融在众人走远后,才用神识仔细地探查一番周遭的环境,便跟了过去。 密室的入口,竟还是原来的那间厢房。 厢房门口只有两个黑衣人,提着灯笼,在那守着。 如果以段融三年前的神魂强度,他要想看到密室坛城内的情景,就得绕到了厢房后面,将神识向下穿透,才能探知得到。 但现在已然不同,他只需远远躲在此处树影里,那厢房下的密室坛城,已经能“尽收眼底”了。 魏雨田的这处密室坛城,三年前,孙乾就着人,整饬修整了一番,但基本的规制,并无大动。 一众人,缓步走进了坛城内。孙乾和阮凤山走在最前面。 一进坛城内,许多人的呼吸都微微一滞,小腹处更是涌起了一股燥热来。 庙祝许东阳,更是一瞬间,就圆睁了双目,死死盯着那坛城中央的祭台上,再也挪不开自己的眼睛了。 此时,只见那祭台上,竟然放着十四具赤条条的裸女。她们都一丝不挂,昏迷在祭台上。 这些裸女就是方才那些黑衣人,用麻袋扛过来的。 这些人中,只有一人,此时的脸色,却很是难看,如同吃了一只苍蝇一般。 这人就是走在人群最后面的白荣。对于他这种龙阳之好的人,每次碰女人,他都想吐。但为了修炼秽血神功,他又不得不做此事。 虽然许多人都情欲膨胀,但是修炼秽血神功,是有严格繁复的祭奠五通神的步骤的,他们必须一步一步来。 祭拜、烟供、法器,一步都不能乱的。 很快,密室内就浓烟弥漫,几乎遮蔽了人们的视野。也只有到了这个程度,烟供才算是完成了。 许东阳看着浓密弥漫中,若隐若现的祭台,心头闪过一抹遗憾。每次到了这个最让他亢奋的关口,都是烟雾弥漫,啥也看不见,而每次一旦烟雾散去,那些活色生香的女人,却又全都变成了干尸。 他每次完事后,都有些恍惚,那些和他发生那事的,是不是本来就是这一具具干尸呢? 在浓雾翻滚中,一众人等,从不同方位,向中央的祭台走去。 很快,祭台之上,便传来了此起披伏的惨叫声…… 那些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凄厉如裂帛。 此即所谓的晚宴也! 段融在那黑暗中的树影里,脸色有些难看,虽然密室坛城里,浓烟滚滚,里面的那些人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在段融神识笼罩下,他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这种污秽不堪和诡异邪恶的场景,实在是有些冲击段融的心理防线了,他的心里泛起一阵阵的恶心来。 要不是他害怕错过,重要的信息,他真想把神识给撤回来。 方才在假山那里,阮凤山问许东阳的那句话,就让段融的警惕心大起。 发往渊阳堂口的密信到底是什么? 而且是今日天还未亮发出去的。而他和萧玉,是昨日下午进的贤古县。 时间如此紧凑,段融隐隐觉得,那封密信,应该是跟他和萧玉有关的。 (本章完) 第367章 毒策 第367章 毒策 密室坛城内,这帮家伙,整整折腾了一个多时辰。 待滚滚浓烟逐渐散去,坛城中央的祭台上,就只剩下十四具干枯的尸体了。 这些人一边整理着衣衫,那边的石门也已经缓缓打开,一众黑衣人已经走了进来,将祭台上的女尸,抬了出去。 一众人整理好衣衫后,便缓步走出密室坛城,但他们并未沿着石阶走出去,而是脚步一拐,来到了坛城旁边的另一间密室。 这已经是他们这伙人,晚宴后的惯例了。这晚宴半个月一次,除了修炼以外,还有就是在一起议事了。 这十四人,都是各方面势力的掌舵者,半个月碰一次头,一来是向孙乾汇报一下各方面的进展,二来,若有什么疑难杂事也可以在此时提出,大家好群策群力。 此间密室内,只有石桌石椅,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那张石桌,很是宽大,几乎站起了密室将近一半的面积,十四张石椅则围着石桌摆放。 众人甫一落座,便有几名婢女,用有特制的银盘和银杯子,捧着参茶,一一放在众人面前。 那婢女将银杯参茶,放在许东阳面前时,许东阳盯着那婢女的白嫩的脖颈处一阵猛瞧,方才在坛城内的亢奋,还未从他心里褪去。 许多人看着眼前的银杯参茶,都是目色一动。 这可是上百年的血参,泡出来的参茶呢。这玩意可是不容易弄到的。 而且孙乾为了让大家安心,特意用了银杯承茶。众人都一边啜饮着参茶,一边感激着他的心意。 接着,他们便开始议事,还是按照惯例,他们一一按顺序,向孙乾汇报。 孙乾脸上笑眯眯地,手指肚一边摸索着银杯的边沿,一边仔细地听着他们的汇报,他不时会停下来问几个问题。 不到一个时辰,十多人都已经汇报完毕了。 他们各自接手自己的那摊事的时间都已经不短了,最晚进入贤古县的徐殿,也已经接手兵器铺子将近一年的时间了。 各种的业务,早已经上了轨道了。 众人汇报完后,一般情况下,孙乾都会给他们一些建议,不是一个汇报完后,他就说一个,而且等所有人都汇报完了,孙乾才会集中说出来。 他到这时说话,是从来不点名的,而且常常三言两语,就能一语中的。虽然他并未点名,但说的是谁,那人却是一听就知道。 这也是众人服膺他的原因,就这份心思和心智,他们任谁也做不到的。 众人都等着孙乾听完汇报后的建议,孙乾却咳嗽了一声,道:“最近发生了一件事,想给兄弟们商量一下。” 孙乾忽然看了阮凤山一眼,道:“凤山,还是你来说吧。” 阮凤山道:“是,大哥。” 围着石桌而坐的众人,都脸色疑惑地看向阮凤山,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阮凤山道:“众位兄弟,这事其实还是有些棘手的。你们也都知道,半个多月前,我源顺镖局发生了叛乱,还好有各位兄弟助力,当晚就把发难之人,尽数诛灭!” “但是……”阮凤山话头一转,说道:“镖局带头闹事之人是萧宗庭。他有一个女儿叫萧玉,还有一个徒弟叫段融。三年前,他们都成为宗门的记名弟子。就在昨日下午,他们已经回到贤古县了。” 徐殿呷了口参茶,道:“三年前,就进入宗门了。那他们现在回来,到底是记名弟子还是外门弟子呢?” 阮凤山看了徐殿一眼,道:“徐老弟,真是一语问到关口上了。” “这事,我已经让老许发密信给堂口那边了,估计这两三日就会有消息过来。不过……”阮凤山说道此处,忽然语气有些沉重。“据我的了解,那个叫段融的,应该有很大概率,会成为外门弟子的。” 这时,孙乾忽然道:“如果他们都是宗门遣散的记名弟子,那就好办多了,我们围攻之下,直接将他们抹杀就可。但要是外门弟子的话,比如那个段融,我们就不能不投鼠忌器了。一个外门弟子,三年放归,刚回乡探亲就被杀了,此地虽说偏远,宗门恐怕也会大力稽查,于我们大为不利啊!” 阮凤山接腔道:“大哥和我商量的意思是,能不能做个局,将其吓退。” 孙乾笑道:“正是此意。兄弟们有啥想法建议,不防说说。” “吓退?!” 许多人脸上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能把一个真气境强者吓退的局,哪是那么容易做的呢? 这时,白荣忽然笑了一下,说道:“我有个主意。各位哥哥,可以听一听。” 阮凤山立马来了兴致,一双眼睛看向白荣,道:“白荣老弟请讲。” 白荣道:“只要想个法子,让那小子到影楼去。以四大妖姬的媚术,我保证他受不住。到时候水到渠成,把他灌个不省人事。我便趁机进去,将那小婊子勒死在他身边。到那时候,他便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的。衙门里,可以光明正大的通缉他,宗门也不会袒护一个杀人犯的。” “好你个歹毒的小白脸!?”徐殿看着白荣,笑骂了一句。 听了此话,座中许多人看向白荣的神色,都微微一变。因为这条毒计,好像用到他们谁身上,也都是适用的。 段融在密室外面远处的一树影里,听到此处,心头一阵发寒。在影楼内,那白荣那般对待胡欢欢,他就已经起了杀意。此时,这条白脸毒蛇,竟然给他设计了条这般恶毒的计量。 段融的心头已经冒起一股恶气。要不是怕打草惊蛇,他今夜就会潜入影楼,活剐了这厮。 阮凤山和孙乾对望了一眼,白荣的这条毒计,确实有可行之处。 之后,又有两人提出了计策,也都有可圈可点的地方。 众人在这石室内,议事议到半夜,方才离去。 众人一同踏着石阶,出了密室,然后一行人走到了假山附近,阮凤山在假山某处一动,只见一扇石门打开。 孙乾和阮凤山,与众人道别后,便走入了石门。 两人的身形消失后,众人才各自散去。 只待诸人散尽,此处已经寂静一片,段融才从那树影中蹿了出来,但他的身形一晃,就从这片假山旁闪了过去。 这假山石门的机关,段融通过神识探查,早已经得知,但他也知道,阮凤山进入石门后,便反扣了另一处机关,此处要再有人擅自打开假山石门的机关,密道内的多处铃铛,都会同时作响。 段融身形,快若鬼魅,很快便已经站在了高墙外的某处巷弄内,他的神识则一直在向地下探查着。 而此时阮凤山和孙乾,就在他不远处的地下深处的密道内。 这条密道,是从魏雨田的旧宅,通到阮凤山的封库那边的。 魏雨田的旧宅,距离源顺镖局原本就不远,只是隔了一片民居和一条街道而已。 这条密道,几乎是和镖局封库通往县衙的密道,是同时修整出来的。 这密道的用处也是颇大的。 要供养,如此多的兄弟修炼,除了修炼场地外,更重要的是,修炼的资源,而资源中最核心的就是掳劫而来的处女们。靠临时掳劫,显然不行。孙乾早就设计了一套畜养的方式。而且魏雨田那里,就有现成的畜养场地,将其改建一番就可以了。 之所以要修一条通道,到源顺镖局后院封库那里。这也是孙乾,设想好的路径。 掳劫来的民女,直接装进镖局的镖箱里,伪装成货物,拉进源顺镖局的封库内。此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万无一失! 在封库内将镖箱打开,将那些掳劫来的民女,沿着通道,就押到了魏雨田的旧宅内的畜养之地,以充作修炼之用。 此时,在密道内,孙乾和阮凤山一边缓步走着,一边商量着方才在密室内,那几人所提出的计策。 阮凤山的目色涌现着浓重的忧虑。 因为自从段融和萧玉,在镖局附近的那片民居内消失了行迹后,已经又过了一整天了,他已经将所有的密探全都派了出去,但是整整一天过去,竟然一点消息了没有。 越是如此,阮凤山的心头越是没底。 孙乾看了阮凤山一眼,道:“段融和萧玉,还是没有发现行迹吗?” 阮凤山深深叹了一口气。“这贤古县内,我们早已经遍布眼线。在这种情况下,这两人还能从我们眼皮底下逃脱,还真是有些道行啊。” 孙乾的目中也泛起了一丝寒意。“要是连人都找不到的话,谋划什么计策,那也是使不上的!” “大哥有何高见?”阮凤山道。 孙乾面无表情的说道:“这两人一定是躲起来了。让密探们继续搜寻,这世上就没有不露头的老鼠!” 两人的对话、表情,段融在黑暗的巷道内,用神识全都探知到了。 跟着白荣这一波,还真是没白跑。 几乎将他要面临的对手,全都摸清了。一共十三名真气境的高手,其中孙乾和徐殿,是真气境第二重的高手,其余十一名,则是真气境第一重的高手。而且,这些人,几乎全都成就了第二层的秽血神功。 孙乾和阮凤山,甚至成就了第三层的秽血神功。 段融自己就成就了第二层的秽血神功,他深知,第二层的秽血神功,就已经可以承受真气境高手的攻击了。 要击杀这样的十三人,恐怕就算以段融真气境大圆满的境界,也是有些棘手的。 段融一边探听着孙乾和阮凤山的对话,一边在心头推演着策略。 孙乾和阮凤山在密道内走着,到了镖局的封库之处,孙乾以为阮凤山会上去,但阮凤山却跟着孙乾一起,又往县衙走去了。 孙乾看着阮凤山,道:“你也跟我去县衙?” “镖局现在不安全。” 孙乾呵呵一笑,道:“你在镖局,说不定能引他们出手呢。” 阮凤山也不由一笑,道:“还是等堂口那边来了消息。兄弟们埋伏好,布好了局,我再做饵吧。” 孙乾道:“老弟你放心好了。兄弟们这么多人,还能看着你被那两个小的给杀了吗?” 阮凤山听了孙乾此话,心头微微安定。 段融在地面上,某处街边的黑影中,脸上却如同凝了一层冰霜一般。 这些人,都是老江湖,而且阴险狡诈,毒辣无比。要对付他们,必须计划周详再出手,一旦失手,就算段融能全身而退,萧玉他们恐怕就难逃一死了。 孙乾和阮凤山一起来到了县衙底下的密室内,孙乾邀请阮凤山一同上去休息。 阮凤山说,他要在这密室内,等密探的消息。 孙乾知道,阮凤山是在密室内,布置密探们搜寻段融和萧玉的行迹,而且他此时如同惊弓之鸟,呆在密室内,他反而觉得安全些。 孙乾便自己沿着石阶出了密室,虽然已经后半夜了,他还是撑着身子,坐到了案牍下,将几案上厚厚的一叠公文,批复完毕,才去睡觉的。当他躺下时,鸡已经开始叫了。 段融一直在某个巷道的黑影里假寐着,监视着躲在密室内的阮凤山的一举一动。 过了一个多时辰后,阮凤山已经半躺在椅子上睡着了,段融见漆黑的夜幕上,启明星倒悬天际。他知道再过半个时辰,天就要慢慢亮了。 段融经过这一个多时辰的沉思,他心头已经有了策略。 他决定在天亮之前,和杨震、萧玉他们碰一下头。 段融站起身来,趁着黎明前最黑的天色,瑟缩着身子,向解雷老宅的那片民居走去。 段融走过街边那些早餐铺子,抽了抽鼻头,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他这一整天,也就吃了个饼子。虽然把自己装扮成了乞丐,到底还是拉不下脸来,真去讨人家的剩饭去。 段融穿过街市,来到了黑暗寂静的民居巷道内,一入黑暗中,段融的神识扫视之下,发现周遭并未异常,便陡然施展身形,快若鬼魅一般,穿巷过道。 段融很快,便飘落在了解雷的那院子里,四周静谧一片,段融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跳入了那口枯井,爬进了暗室内。 萧玉和朱小七,正缩在墙角那里睡觉,忽然听到一阵窸窣声,萧玉一惊,问道:“谁?” 她的手已经抓住了腰间的清泠刀。 “我!” 听到段融那熟悉的声音传来,萧玉心下一安。“你不会喊一声再进来?” “怎么?还吓住你了?” 萧玉没回答,她摸出火折子,点亮了角落的油灯。 朱小七这才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只见段融已经走了进来。 段融忽然周身的骨骼一阵爆鸣,只见他的身形一圈圈变大,数息后,便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一整天,都处在使用缩骨功的状态下。其实对肌肉骨骼的消耗,也是颇大的。 段融喘了一口气,有些疲累地坐在了地上。萧玉拿了一张饼,递给段融,朱小七给他倒了一碗清水。这些都是杨震,之前给朱小七备下的食物。 段融接过了饼和清水,一边吃着,一边开始向萧玉讲述,他这一天的发现,还有那些家伙计划对付他们的方法。 萧玉听着听着脸上便如同凝了一层冷霜一般。萧玉这才发现,她之前是太过莽撞了,要不是段融拦住她,只怕她不仅报不了仇,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了,而且说不定还会连累段融。 (本章完) 第368章 总坛法使 第368章 总坛法使 段融刚和萧玉聊完,他探知的一些情况,暗室的那头就又传来了一阵窸窣之声。 萧玉立即起身半蹲,有些紧张地,抓住了自己的刀柄。 段融道:“没事的。是杨震。” 萧玉的手虽然没有从刀柄上拿开,但是她紧绷的身体,明显松弛了些。 不一会儿,随着一阵脚步声,一个人影走了出来,果然是杨震。 杨震将手中的一个盖着布的篮子,放在了三人面前,道:“牛肉汤,还有烙饼。” 段融立马掀开了篮子,看到里面有一个黑瓷罐子,他抱起那黑瓷罐闻了闻,正是他想了一整天的牛肉汤。 段融看着朱小七,道:“小七,碗!” 朱小七一个人躲在这儿时,杨震只给她准备了烧饼和清水,她已经好多天没吃过热乎东西了。 朱小七立刻从身后的墙边,拿了三个瓷碗过来。 段融先将黑瓷罐子,轻轻晃了晃,这才将三个瓷碗给倒满了。 热腾腾的牛肉汤,顿时刺激着三人食欲,他们一人端起一个瓷碗,便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 一边吃着牛肉汤,一边配着烙饼,段融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杨震,道:“没有辣椒吗?” 杨震脸一黑,道:“我干脆把牛肉摊子给你搬过来得了。” 段融道:“那到不用。你把辣椒罐拿来就行。” “呸!”杨震给段融气得一滞,扭头就要走。 段融却忽然喊住了他。“杨震,回来,还有正事呢。” 杨震不情愿地站到了门口。“啥事?” 段融两大口将碗里的牛肉汤喝完,放下瓷碗,站起身来,伸手从裤裆里摸出一张纸来。 那纸也不是从哪给撕下来的,背面还残留着干了的浆糊。 段融道:“别人我不放心,还是你亲自跑一趟吧。到府城,把这封信交给西门坎坎。” “信?” 杨震的眉头蹙成了一个川字,他看着段融手中那个皱巴巴的纸张,上面确实有密密麻麻的小字,但昏黄灯光映照下,也能看到那上面还有根弯弯曲曲的毛。 再想起段融方才是从何处掏出来的,杨震一脸嫌弃,哪里肯伸手去接。 段融也注意到了杨震的表情,他低头一看,立马甩手一抖,就将那根毛抖掉了,然后扭过头去,看着萧玉道:“萧玉,把你那的那个信封给我用一下。” 萧玉会意,从怀里拿出信封,小心地将里面他爹的绝笔信拿了出来,将空白的信封,递给了段融。 段融接了信封,将那纸张一叠,塞了进去,这才有递向了杨震。 杨震此时才伸手接了,问道:“几时送去?” “越快越好。”段融道:“你最好今天就启程。” 杨震目色动一下,道:“好!” 杨震袖了那信,便出了暗室。 段融目松杨震离去,才转过身来,他抱起那黑瓷罐子,却发觉里面的牛肉汤已经没了。 “你俩都吃了?”段融不满地看着萧玉和朱小七,质问道。 萧玉和朱小七,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不好意思地打了个饱嗝。 虽然已经那黑瓷罐子里的牛肉汤已经被倒完了,段融还是用神识探知,从里面准确得摸出了好几片的牛肉来。 这些牛肉都粘在内壁上呢。 段融用那牛肉卷了烙饼,吃了。 吃完后,段融也来不及再休息了,他站在了那里,瞬间便全身骨骼爆鸣,身体一圈一圈地缩小,很快就变成了那个小乞丐的模样了。唯一不同的就是肚子微微鼓起着。 段融裹着褴褛的衣裳,盖住了肚子,便转身准备离开。 杨震送信给西门坎坎,他还要继续去探听消息,以确定阮凤山和孙乾他们的下一步行动。 段融转身的瞬间,萧玉道:“段融,你小心点啊!” 段融扭头微微一笑,道:“放心吧。不会让你守寡的。” “呸。”萧玉一口吐沫啐到了地上。 但段融已经走出了暗室。 朱小七听到段融的守寡那句话,心头一跳,看向萧玉,问道:“小姐,你和他……” 萧玉的脸微微发烫,她和朱小七情同姐妹,便将她和段融的事,向朱小七说了,还说段融这次回来本来打算是向爹提亲的,但没想到,一回来,就发生了如此大变。 萧玉说着,眼睛不由一红。 朱小七听了,心头五味杂陈,也说不出来,是甜蜜,还是酸楚…… 杨震到了衙门里,立马就向捕头丁兴星请假。 丁兴星一听,脸色一冷,就说不行。“衙门里正忙呢?哪能现在给你假?” 杨震道:“捕头,我真有事,你要不给假,那我只能擅离职守了。” 丁兴星见杨震坚持的样子,目色微微一动。三年以来,这还是杨震第一次向他请假,平时这家伙都是小伤不下火线的。他立刻明白杨震是真有事。“那好吧,你去吧。早去早回啊!我这还一大摊事呢!” “唉……谢捕头!”杨震欢喜道谢,匆匆而去了。 丁兴星看着杨震的背影,微微一笑,三年相处下来,他还是蛮喜欢这小子的。不过,刚才县尊才把让叫到厅去,让他找一个可靠的人,调查一下,三年前的两个进入宗门的记名弟子段融和萧玉的社会关系,他原本还准备把这活儿交给杨震呢。既然杨震有事,那就给朱保贵去弄吧。 丁兴星如是想着,呷了口浓茶,便往捕快房里去了。 杨震没有去衙门的马坊里去挑马匹,衙门里的马匹都不是快马,他快步跑出去了衙门,准备去马行那边大价钱,搞一匹耐跑长路的良驹。 杨震奔出县衙大门,便看到不远处的巷口那里,一个小乞丐瑟缩着身子,在那里晒太阳呢。 那正是刚在那里,躺下不久的段融。 两人对望了一眼,便各自撇开了视线。 段融在这个地方,神识外放之下,衙门内外,包括县衙后院底下的密室内阮凤山的一举一动,他都“尽收眼底”。 段融一整天,都在那监视着阮凤山。他没想到,这阮凤山竟如此惜命,竟然龟缩在密室内,压根就不出来了。 连一日三餐,都是那个矮小密探,给他送进密室内的。 翌日的后半夜,段融恍恍惚惚,似乎就要睡熟了。 这般日夜盯着一个人,实在是这世上,最无聊的工作了。就在这时,阮凤山呆着的那间密室内,忽然墙角处的一个铃铛,滴零零的响起了起来。 阮凤山被铃铛的脆响震醒,他动了动酸疼的胳膊,深叹了一口气,挣扎着起身,走到了一面石墙前,旋动了某处隐秘的机关,眼前的一扇石门,随即轰隆隆的打开。 石门打开,只见甬道内,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矮小的少年,他少年右手举起,手心中一卷小拇指头大小的竹筒,呈在阮凤山面前,道:“堂口的回信。刚从庙祝许东阳那拿过来的。” 阮凤山一听此言,目色一亮,睡意全消,立马将那竹筒拿了过来,就着灯光一看,只见竹筒两端都封着盖了章纹的火漆。 阮凤山将火漆撮掉,倒出了竹筒里的纸条,凝目看去。 这一看,他的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段融、萧玉,俱是外门弟子。 阮凤山看向这行字的瞬间,段融的神识,亦同时扫过。方才那铃铛响动和石门的轰隆声,已经让段融清醒了过来。他之所以昏昏欲睡,是因为阮凤山那密室内,死寂一片,此时热闹起来,段融自然也睡意全无了。 阮凤山关了石门,让那矮个子的密探退去了。 他背着手,在密室内,来回踱步。 段融和萧玉,竟然都是外门弟子。 就算他们可以设局,吓退段融,他们如何吓退萧玉呢?杀父之仇,她岂会退去? 阮凤山思虑无法,他忽然按下了墙上某处。 就在阮凤山按下了那处石墙的瞬间,孙乾房间内,角落里的橱柜里,便响起了滴零零的铃铛声。 此时,虽是后半夜,但孙乾还未睡去呢。 方才密探,也给他送来了一封密信,同样是堂口那边来的。 两封密信,是一起到的庙祝许东阳那里的,一只信鸽的两条腿上,都绑着竹筒。一封是给阮凤山的,一封则是给孙乾的。 孙乾刚打开那密信,瞄了一眼,橱柜里的铃铛声便响了起来。他目色一动,他知道,阮凤山一定也受到了密信,段融和萧玉的身份应该已经确定了。 阮凤山此时是急着找自己商量呢。 孙乾站起身来,转过了身后的屏风,来到了床榻前,他来到了床榻侧面,按下了某处隐秘的机簧。 孙乾的脚步声随即在密室的石阶处响起,阮凤山的目光立马望了过去,不一会儿,便见到孙乾从黑影里,走了出来。 阮凤山立马上前,抱拳道:“大哥!” 孙乾轻嗯了一声,问道:“他俩什么身份?” 阮凤山目色一跳,道:“他俩都是外门弟子。” “都是外门弟子!?” “对!” 孙乾缓步走到了一张简陋的竹椅旁,坐了下去,目中闪过一抹凝重。 阮凤山知道孙乾此时,正在深思,一时也不敢打扰。 孙乾忽然抬头,道:“这事先放一放,你先看看这个。” 孙乾说着,将手中的那封密信,递向阮凤山。 阮凤山接过了孙乾递过来的纸条,凝目一看,只见纸条上写道:四日后,我将陪同总坛法使魏紫阳,到贤古视察。葛清雷四月初九。 那落款的名字之处,还盖有一方小章。 “总坛法使要来?”阮凤山抬起头来,目色惊讶。 秽血教教主以下,有五位总坛法使,此五人近乎等于教主的代表,权力之大,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孙乾站起身来,走了两步,此事显然也让他很是激动。 “前段时间,我给堂主葛清雷那里,上了一道条陈。堂主回复我说,会向总坛给我们争取资源。想来,正是为此,法使大人才会前来考察的。” “法使大人能来考察,已经是对贤古这里的莫大认可啊!”阮凤山也是心绪激动。 他做贤古舵主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法使大人呢,总坛法使是直接向教主汇报的,法使大人来贤古考察,那就是说,不久之后,教主也有可能知道他们贤古。 如果贤古县的这处据点,真的直通天听,他和孙乾,说不定都能鸡犬升天呢。 孙乾忽然道:“段融和萧玉的事,先往后放一放,告诉兄弟们,严加防范即可。等法使大人考察完毕后,再说吧。” 孙乾说着,眸子深处涌现出一抹疲累。 阮凤山闻言,沉默不语。 孙乾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但他的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了。他准备舍弃阮凤山! 萧玉既是外门弟子,就不能轻易杀了。但杀父之仇,她如何能不报? 那了结此事的关口,就是舍弃阮凤山这个兄弟了。这个答案甚至不是孙乾想到的,而是它自己涌出来的。 说到底,还是贤古的事业为大。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月夜清辉,段融在夜风中,瑟缩在巷子的角落处。 当他用神识探知到,秽血教总坛法使魏紫阳和堂主葛清雷,四日后,要来贤古考察,顿时鼻头一抽。 原本贤古县内,有十三位真气境的强者,而且各大势力,也都被秽血教控制了,此处可以说,已经被孙乾打造成了一处秽血教的据点。 段融原本的想法,是要拔掉此处据点。他觉得以此功勋,进阶内门弟子,应该就不成问题了。 而且他要将,这些秽血教众尽数屠戮在贤古县内,要完成这项任务,就不能不调些帮手过来。 他让杨震送信给西门坎坎,就是让西门坎坎带着沈觅芷和刘书山一起赶到贤古县来。 段融估计,以他真气境大圆满的境界,再加上西门坎坎、沈觅芷、刘书山,还有萧玉的助拳,杀掉那十三位秽血教的真气境强者,应该已经不成问题。 而且他还嘱咐西门坎坎,给自己打造了一副秘密武器。 段融不仅要尽数杀掉那十三位真气境的秽血教强者,而且他还要让萧玉手刃阮凤山,亲手给她爹报仇。 现在,他才刚让杨震送信出去,就又有了变故。 四日后,竟然秽血教总坛法使魏紫阳和渊阳堂口的堂主葛清雷,都要来贤古县。 一次,竟然来了两条大鱼! 任务一条都足以震动宗门! 特别是秽血教总坛法使魏紫阳,那可是秽血教的五大法使之一! 如此大鱼,可谓可遇不可求啊! 不过,这两人的修为境界,他都无从知晓!不过,他不知道,宗门应该知道。 看来,得去通政使司的秘密联络点那里,走一趟了。 (本章完) 第369章 矛隼 第369章 矛隼 段融在漆黑的夜色中,绕过了巡逻的衙役和四处的密探,潜回了解雷的老宅。 段融钻入枯井,她知道萧玉六识敏锐,一点窸窣声响,就会让她紧张,故而刚步入甬道便叫道:“是我。” 待段融走到暗室门口时,萧玉已经点亮了角落的油灯。 油灯昏黄的光,映着萧玉的脸,她这几天一直藏在这里,发丝有些凌乱,神情也有些沉郁,眼睛微微泛红,似乎不久前刚哭过。 段融知道这种场合,与其说些安慰的话,还不如说个什么笑话,逗萧玉一乐。但他日夜监视,又思虑过甚,一时却也想不出说什么笑话,他从萧玉身侧走过,只用脏兮兮的手指头,快速地摸了下萧玉的脸,便岔开话题问道:“我换下来的衣服,你给放哪了?” 萧玉白嫩的脸,给段融脏兮兮的手指肚,划出了一道黑印子。 “我叠放在了那里了。”萧玉指着暗室黑暗的一角,说道。 段融走了过去,果然看到自己被叠好的衣物。 他蹲下身去,在衣衫内一阵摩挲,找出了自己的太一令和宗门云牒。 萧玉看着在那边翻找的段融,道:“你在那翻什么呢?” “太一令、宗门云牒。” 萧玉眉头微蹙,问道:“你拿太一令和宗门云牒干嘛?” “我去通政使司的联络点一趟。” 萧玉还想再细问,但段融已经拿了太一令和宗门云牒,走出了暗室。 萧玉半蹲在那里,听着那边窸窣的响动声消失,不由地深叹了口气。 这时,朱小七凑了过来,映着灯光,她目色一动,道:“玉小姐,你脸上怎么有道黑印子呢?” “黑印子?哪?” “这!这个地方。”朱小七说着,已经伸手去擦。 她一擦那个地方,萧玉就知道是段融刚划拉出来的。 “擦不掉唉……我去用沾点清水来……” 朱小七刚欲去放清水的角落,却被萧玉一把抓住。“算了,不用擦了。睡吧。” 萧玉说着,就将角落里的油灯吹灭了。 朱小七也没在意,反正这里面黑灯瞎火的,擦不擦也没啥区别。 萧玉在黑暗中,有手心压着脸上的那处,安稳地睡去了。 段融在枯井的底部,神识便陡然放开,确定四周无人,他忽然便身轻如燕,两脚点在井壁上,就蹿了出来。 段融在解雷旧宅前的巷道中,抬头看了看黑魆魆的夜空,辨别了下方向,便沿着巷道,在暗影处穿梭,往南城去了。 一路疾行,他忽然蹿出了南城大杂院的某个腌臜的巷道口,接着便陡然止步,抬头望向眼前的城墙。 这城墙高三丈有余,很是厚实。而且此处城墙距离南城门,还有一段距离。 段融神识探查之下,发现附近,并未巡逻的衙役和密探,便施展身形,如落叶一般,轻飘而过,脚尖点在了城墙根处,身形随即拔起,几乎贴着城墙,蹿起了一大截。 这城墙打磨得很是光滑,并无落脚点,但以段融此时真气境大圆满的轻功境界,过眼前的这城墙,根本不成问题。 段融越过城墙,更是如大鸟一般,从三丈高的城头飞纵而下,还好此时月亮被云层遮蔽,他那飘逸如鬼魅般的姿势,才没吓到人。 段融轻飘落地,便立即沿着某个方向,在山野间,纵跃前行。 贤古县地处偏僻,离贤古最近的通政使司的联络点,是在距此地十多里外的萧山的东南山脚下的王家庄内。 此处联络点,是负责贤古县、社旗县、九重县,三县的联络。 段融施展身形,一路狂奔,天刚蒙蒙亮时,就已经到了萧山的山脚下了。 段融停下了身形,长出了一口浊气,便向不远处的一座村庄走去。 走到村口处,便看到半埋在地里的石碑上,有残破的王家庄三个字。 通政使司的联络点,是在村东头的一家。 段融看了一下方位,便向村东走去。 此处,村庄内已经炊烟四处,也有已经吃过了早饭,荷着锄头往地里走的农户。 那些村民看到一个矮小的脸上长癞子的小乞丐,在村边走着,也都没太在意,只看他一眼,就自顾走路了。 此处联络点,是在一棵被雷劈过,半边焦枯的梧桐树旁的一家,里面住着一个四十岁出头的老光棍。 段融来到了村东头,一眼便看见那棵半边焦枯的梧桐树。 他缓步来到了那家农户的篱笆院前,见正有一个农民装扮的中年人,穿着破洞的衣,坐在院子里吃早饭。其实就是几个蒸熟的地瓜而已。 段融站在那里咳嗽了一声,院里那人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就是那种常见的农民的神色,黑魆魆的脸,额头上三道抬头纹里,都是灰尘。 要不是宗门给段融的密信里,对这处联络点和里面的这位联络人都有描述,段融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近乎原生态的农民和宗门的通政使司联系在一起。 那人起身,打开了篱笆桩,将一个地瓜塞进了段融的手里,便道:“去别处看看吧。” 段融看着手中的热乎乎的地瓜,微微一愣。 那人正欲将篱笆门关上,段融忽然抬手一把把住了。 那人眉头一拧,似要发怒,段融却将地瓜咬在了嘴里,右手往裤裆里一掏,就掏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黑乎乎的令牌来。 正是宗门的太一令。 段融见那人表情惊愕,便知他就是联络人无疑了。真正的农民,哪里见过太一令呢? 段融将太一令重新塞进了裤裆里,一边咬着地瓜,一边走进了院子里,这次那人自然没拦他。 段融走过院里的那张木桌,从那黑瓷碗里又拿了个地瓜。一口气跑了这么远,他还真有些饿了。 这院子里,只有两间泥胚房和一间低矮的厨房,段融跨过门槛,径直走进了堂屋里。 这房屋里,家徒四壁,很是清贫。 “怪不得娶不上媳妇呢。”段融四周打量了一圈,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一张破旧的木桌前,他坐下去的瞬间,那椅子咯吱的响了一声,显然已经快要坏了。 那人也已经跟了进来,他站在门口那边,目色狐疑地打量着段融,问道:“宗门云牒呢?拿来我看!” 段融就坐在那里,一边吃着地瓜,一边欠身将一只腿伸直了些,探手从裤裆里掏出了宗门云牒来,扔在了面前的破旧木桌上。 那人看着桌子上的宗门云牒,再想起方才段融从那里掏出来的,眉毛不由地挑了一下,不过他还是走了过去,拿起了宗门云牒,翻开来了。 那人看着那宗门云牒,又打量了段融一番,脸色如同寒霜一般,冷道:“这不是你!” 段融此处两个地瓜已经吃完,他擦了擦嘴,笑了一下,忽然站了起来。就在他站起来的瞬间,周身的骨骼一阵阵爆鸣,接着段融的身形,便一圈一圈地变大。 那人目色惊骇地看着段融从一个小乞丐,陡然变成了一个身形匀称健壮的少年。 段融将自己油腻腻的头发拦起,露出了一张脏兮兮的脸来,道:“我这是掩人耳目。脸上的那片癞子也是假的。要不要揭下了?” “不用!”那人冷道。 段融这样,他已经能认出了。如何认人,他们早已经训练过了,只看眼距、鼻梁、嘴形和下巴的线条。 那人将宗门云牒扔到了段融面前,问道:“不是有三个月探亲假吗?你现在来报到干什么?” 段融道:“我也不想来。刚回来,就撞见了一桩大案。” “一桩大案?”段融随即将他这几天,在贤古县的种种发现,尽数说了一遍。 那人听到说贤古县被人,打造成秽血教的据点时,就已经是满脸惊愕了,待听到段融说,四日后,总坛法使和渊阳堂口堂主要一起来贤古县,更是半张着嘴愣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 “你是说,四日后,总坛法使会来贤古县?” “对。”段融斩钉截铁地答道。 那人却还是一番沉吟。 段融看他迟疑的脸色,便解释道:“贤古县的据点,打造的颇为成功。那位总坛法使是来视察的。” 那人抬头看向段融,道:“你能确保信息的准确吗?” “能。” 那人道:“对付这种级别的人物,宗门需要调动大量的资源。我必须提醒你,一旦消息有误,你会受到处罚。” 段融道:“如若有误,但凭处置。” 那人见段融神色认真,终于不再迟疑。此时,他已经接受了段融说的那令人惊骇的信息,这偏僻的贤古县,一日之内,要到两条大鱼,一条还是总坛法使。 一旦此案收网成功,一众参与之人,都会论功行赏,真到那时,他就不用继续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苦熬日子了。 段融问道:“只是就只有四日了,这时间,来得及吗?” 那人微微一笑,道:“来得及。你当我们通政使司都是吃素的嘛。” 段融听了此话,放心了不少。要是宗门的支援不到,面对秽血教的一个总坛法使和一个堂主,他感觉有点搞不定! “那就好!” 段融起身,随着周身骨骼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他的身形,再次一圈圈的缩小,数息后,就成了刚进门的那个小乞丐,他向那人打了声招呼,便出了这家农户而离去了。 段融走后,那人先找来纸笔写了密信,并在落款处盖了方章。这才带着密信,锁了房门,出了村子,往村子旁的萧山而去。 萧山并不是一座大山,也称不上陡峭,山中并无猛兽,只偶尔会有野猪出没。 那人来到一处山坳,忽然吹起了口哨来。 随着那哨声,忽然密林中,一个灰白的影子,如利箭一般,笔直飞越而出。 那人一见那影子,便微微一笑。 那灰白的影子,收拢翅膀,落在那人的肩头,那竟是一头成年的矛隼,它飞过来时,嘴里竟还噙着一只田鼠。那田鼠还未死,但已经被吓得不会叫唤,只一个劲儿地瑟缩着。 矛隼在那人肩头落稳,便脖子一仰,将那田鼠吞进了肚子里。 那人伸出了满是老茧的手来,摸了摸那矛隼的脑袋。 矛隼很是享受地闭上了眼睛,在那人粗糙的手掌里蹭了蹭。 那人眼神慈爱道:“小灰,来活儿了!又得辛苦你一趟。” 矛隼似听懂了一般,一声轻叫。 那人将装了密信的竹筒,牢牢地绑在了矛隼的脚上,才拍了拍它的脊背,示意它起飞。 矛隼将脑袋蹭了蹭那人的脸,忽然翅膀展开,微微扇动两翅地同时,两腿一蹬,便向空中射去。 矛隼在半空中,开始盘旋,一圈一圈地升高,待在那人眼中已经成了一个难以辨识的黑点后,才忽然加速,向某个方向飞去了…… 这日黄昏,贤古县东城门口处,一辆颇为华丽的马车,晃晃悠悠地驶了过来。 前两日,县衙已经下了严令,来往车辆要严家盘查,凡有可疑人等,立即报告县衙。 如此华丽的马车,颇为扎眼,那守门的首领陈令德,立马就警觉了起来。 只见赶车的是一个瘦得跟猴儿一般的小厮,那小厮见陈令德看向他,顿时一张脸,笑成了一朵一般。 陈令德带人将那马车拦下,只见车厢帘子一掀,一个圆滚滚胖乎乎的脑袋便钻了出来,是西门坎坎。 西门坎坎一见陈令德,便笑道:“这不是老陈吗?三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西门……西门少爷?”陈令德看见西门坎坎那熟悉的笑脸,微微一愣。 西门坎坎带着另一个小厮,跳下车来。 西门坎坎看着城门处那些衙役们严查的架势,问道:“怎么?现在进个城,查这么严吗?” 陈令德叹道:“这几天,不太平。” 西门坎坎哦了一声,点了点头,也没再说啥。“查吧,车厢是空的。我就回来看看。毕竟三年没回故土了。” 陈令德笑道:“西门家的生意都搬到府城去了。西门少爷你不在府城享福,还回这穷乡僻壤做甚?” 西门坎坎道:“府城再好,终究不是故土啊!我从小在这长大,在我心里,只有贤古县才是我的家。” 西门坎坎此话,说得陈令德心头一动。 他掀开车厢的帘子,见里面果然空无一物。 陈令德走了过来,打量了一番西门坎坎身侧的两个小厮,这两个小厮,他看着都很是面生。 这两个小厮,其实是沈觅芷和刘书山装扮的。 刘书山是汝阳府的人,陈令德自然是没见过的。沈觅芷虽在贤古县呆过三年,但此时她是小厮装扮,而且脸上涂了一层淡淡的松蜡,略显蜡黄,陈令德哪里能认出呢? 陈令德笑了一下,道:“石康没跟西门少年一起回来吗?” 那石康是西门坎坎的贴身跟班小厮,从小跟着西门坎坎长大,这一点,陈令德也是知晓的。 西门坎坎道:“别提了。我进宗门三年,那小子也管了一摊子事了,根本就走不开。这两个小厮,是我爹在府城买的,我看人还顺眼,就带过来伺候我了。” “是吗?”陈令德又打量了两个小厮一遍。 西门坎坎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拍在了陈令德的手背上,笑道:“给兄弟们喝茶,三年不见,就当问好了。” 陈令德接了银票,一看那面额,顿时喜笑颜开,道:“西门少爷客气了!” “哪里?!” 陈令德扭头看着那些盘查马车的衙役,道:“该查的也都查了,放行吧。” “老陈,那回见了!” “回见!” 西门坎坎扭头看着身侧的沈觅芷,沉声道:“小沈!还不伺候本少爷上车?” 沈觅芷看西门坎坎那样子,顿时就气不打一出来,真想一脚踹在他那胖脸上,但此时众目睽睽之下,她只得拉着车帘子,搀扶着西门坎坎上了车。 不过,西门坎坎上车时,她狠狠地在西门坎坎的大腿上,拧了一大圈。 西门坎坎疼得直咧嘴,可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来。 陈令德站在城门口处,目送着西门坎坎的那辆华丽的马车进城了,他冷漠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陈令德吩咐自己的副手,道:“好好看着城门,我去衙门一趟。” 西门坎坎三年前就是宗门的记名弟子,现在的身份很可能已经是外门弟子了,此等人物进了贤古县城,他必须去衙门禀告。 (本章完) 第370章 贪玩 第370章 贪玩 刘书山驾着马车,停在了西门家的旧宅前。 西门家举家搬走,已经一年有余了。 此时但见石阶上枯叶落满,门前的两只石狮子的头顶上都是鸟屎。 西门坎坎这站在那看了几眼,叹气道:“再好的宅院,只有没了人气,很快就会败落地不成样子。” 西门坎坎从后腰,摸出一串钥匙,挑出了一把,将朱漆大门上栓着的那把比拳头还大的铜锁给打开了。 那铜锁已经有些锈蚀,西门坎坎拧了数次,才触动机簧。 西门坎坎推开大门,挥手让刘书山驾着马车进去。 本来有专门走马车的角门,但宅院已经败落成这样子,还讲究那些作甚。 刘书山驾着马车,踢踏着石阶而上,跨入了大门里,车轮到了门槛处,西门坎坎把住车底,掌心真气灌注,便将马车送了进去。 随后西门坎坎关了大门。 马车进了府内,西门坎坎便让刘书山坐到了后面,他亲自驾着马车,沿着园小径,往雪掩居而去。 西门府的规矩大,府门正院这边,从来没有走过马车,这还是第一次。园小径上早已经荒草离披,马车过处,一处鸟雀被惊得四散飞起。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马车就已经停在了雪掩居的门口那里。 西门坎坎跳下车来,沈觅芷和刘书山也从车厢内跳了下来。 西门坎坎看了两人一眼,道:“把东西也弄下来吧?” 沈觅芷道:“现在就弄下来?” 西门坎坎道:“对。弄下来,放屋里去。他说今晚会过来看。” 西门坎坎说的他是谁,沈觅芷和刘书山一听便知。 两人跳回了车厢内。 刘书山一拳砸开了车厢底部的木板,木板破碎,露出了里面的空间来。 这车厢底部,竟然还有一夹层。 刘书山和沈觅芷抬着一颇为沉重的长条铁箱,下了马车,跟着西门坎坎走进了雪掩居内。 西门坎坎示意他们将那黑乎乎的长条铁箱,放在了橱柜旁靠墙的地上。 三人一路风尘,都有些疲累,便坐在了椅子上,休息了片刻。 暮色已经降临,雪掩居里很快就黑了下来。 西门坎坎点亮了烛灯,他舔了舔嘴唇,感觉喉咙有些干渴了。可是西门府内空空如也,下人们都不在,哪有现成的茶水可喝呢? 就在此时,西门坎坎忽然目色一亮,他快走几步,指尖真气涌动,指削如刀,便划断了身侧橱柜的门锁,他打开橱柜门,向里一看,便目色一喜。 “老子三年前,藏在这里的美酒,果然还在。差点给忘了!” 西门坎坎说着,便将一个不大的酒坛子,从橱柜里抱了出来。 沈觅芷和刘书山也是喉咙干渴,见西门坎坎抱出一个酒坛子来,都眼神期待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原本虽说府内无人,但西门坎坎却是带足了银两,他们大可以去外面好好吃一顿,一洗路途的劳顿,但眼见天已经黑了,也不知道段融啥时候过来,他们也不好出去,万一再走岔了呢? 西门坎坎掸了掸酒封上的灰尘,便用手啄开了酒封,一股酒香便弥漫了出来。 他们以几案上的茶盏为酒具,西门坎坎端着酒坛子,满上了三盏。只见淡绿色的琼浆上,漂浮着白珠子一般的酒沫子。 刘书山一见那品相,便击手叫道:“好酒!” 沈觅芷已经端了一盏,仰头灌进了喉咙里去了。 西门坎坎道:“你这哪是喝酒,你这是糟蹋酒呢。” 沈觅芷白了西门坎坎一眼,道:“管得着吗?我爱怎么喝酒怎么喝。” 沈觅芷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盏。 西门坎坎知道沈觅芷是个倔性子,便不再搭理她,他和刘书山,各拿起一盏,慢慢啜饮着。 刘书山显然是个懂酒的家伙,他喝一口下去,便闭着眼,坐在那里,脸上浮起着陶醉的淡淡笑意。 数息后,才开始喝第二口。 沈觅芷连喝三盏,还想再倒,因为她发觉,这酒的滋味,竟很是好喝。 西门坎坎一把按住了酒坛子,道:“别喝了!这酒有后劲的,一会儿再喝晕了。” 沈觅芷刚想嘲讽西门坎坎小气,只给她喝三盏,但她忽然发觉脸上微微有些发烫。她这才知道西门坎坎并不咋呼她,这酒喝起来,滋味醇厚,但确有后劲。 沈觅芷喝了三盏,西门坎坎和刘书山各喝了两盏,他便把剩余半坛子的酒,放回了橱柜里。 西门坎坎转过身来,看着沈觅芷和刘书山,道:“现在贤古县里不太平,得小心有密探接近。沈觅芷,你去雪掩居后面守着,刘书山你在门前守着。” 沈觅芷看了西门坎坎一眼,道:“那你干什么?” “我坐守中宫,等他过来。”西门坎坎道:“你要不愿意,咱俩换换也行。” 沈觅芷没搭他的话茬儿,转身出了雪掩居,往后面巡守去了。 刘书山便也往前门附近巡守了。 刘书山刚在雪掩居门旁不远处的树影里站定身形,方才那美酒的芳香还在他口齿在回甘…… 西门坎坎忽然便跟做贼一般,在门口那里,左右张望了一番,见没有沈觅芷的影子,料想去了后面巡守去了,他这才悄步走到了刘书山的身旁,拍了他一下,笑道:“猴子,你跟我进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西门坎坎刚走到门口那里,刘书山就在树影里看到他,只是他不知西门坎坎那般跟做贼似的,是要干嘛? 刘书山心头狐疑,但还是跟着西门坎坎走进了雪掩居内。 西门坎坎让刘书山提着灯盏,跟他来到了屏风后面的箱笼那里。 西门坎坎打开箱笼,在里面好一阵翻找,终于从箱底翻出了一卷画轴来,那画轴的一角,画着一枝笔法笨拙的丑陋梅。 西门坎坎拿着那画轴,得意地看着刘书山,道:“猴子,小爷今天让你开开眼。” 刘书山心头冷笑,他家也颇为富庶,他从小浸润笔墨,什么画作没见过呢? 西门坎坎看着刘书山的样子,也不以为意,他知道刘书山现在有多冰冷,等会儿就有多膜拜,因为他给刘书山看的,乃是人类之光! 西门坎坎走到了几案前。 刘书山掌灯,他将画轴摊开。 刘书山一见那画作,眉毛不由地拧成了一团,只见那不过是胡乱涂鸦的墨团,哪里能称得上是画呢? 刘书山心头气闷,以为西门坎坎在戏耍于他。但他素来,脾气甚好,并未甩手而去。 西门坎坎从他手里接过灯盏,从灯盏里取出了蜡烛,然后示意刘书山拉住画作的一端,他自己也抓住了一端,将画作撑起,然后西门坎坎便用烛火小心地在画作下方,缓缓移动地烤着。 刘书山的目色一动,随着西门坎坎的动作,那画作中的墨团在一寸一寸地消退,逐渐显露出一个赤裸的女子出来。 “这是……”刘书山的眼睛都几乎要掉了出来。 他也不是没见过春宫图,但那些基本都是半遮半掩,就算是有些露骨些地,也绝没有这般大的尺寸和细腻的笔触。 眼前此画,几乎是一个真人在你面前一般,逼真地让人窒息,连某处的毛发,都根根可见。 这便是段融最初画给西门坎坎的那幅春宫! 这幅春宫一出,彼时西门坎坎直接给段融磕头了!而此时的刘书山也几乎是同样的心绪。 西门坎坎放好烛灯,看着刘书山,道:“刘兄,此画如何?” 刘书山脸色僵硬,目不转睛道:“孤绝精品!举世无双!” 西门坎坎笑道:“我就知道刘兄你是个识货的。刘兄,我说此作乃是人类之光,可过誉否?” 刘书山道:“不过誉。恰如其分!如此杰作,足可独步千古!西门兄,此画你可要保护好啊!” 西门坎坎道:“刘兄放心好了!我视其如命!” 西门坎坎也是三年未见此画,他便和刘书山一起欣赏了起来,两人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 沈觅芷在雪掩居的后面,对着那里黑魆魆的修竹和园,越呆越觉得无聊,再说她守了这么久,连个人影都没看到,哪里有密探呢? 沈觅芷本就是小姐脾气,夜风一阵阵吹过,吹得那竹子哗啦啦作响,胡乱摇晃,跟鬼影一般。 沈觅芷就不愿意呆了,扭身就往雪掩居前门走去,她来到雪掩居的门前,发现刘书山根本没在这边巡守,沈觅芷心头狐疑,她见雪掩居堂屋里,烛光昏黄,便缓步走了进去。 她一进去,便看到刘书山和西门坎坎在几案前,捧着一幅画,目色狂热。 刘书山问道:“西门兄,不知此画是哪位奇人所作?” 西门坎坎淡淡一笑,刚欲回答,却忽然看到沈觅芷站在门口那里,两眼如刀地看着他们。 西门坎坎顿时便打了个寒噤。 沈觅芷看定西门坎坎,问道:“你俩在看什么?” “没什么!”西门坎坎一边说,一边将那画卷了。 沈觅芷的目色扫过刘书山和西门坎坎。发现他们的脸色,似乎都有几分尴尬。 西门坎坎安排沈觅芷巡视屋后,就是想支开她,好和刘书山一起欣赏春宫,没想到这才不一会儿功夫,沈觅芷竟然折返回来了。 沈觅芷盯着西门坎坎夹在腋下画轴,忽然想起了三年前,他们择英会后,要离开贤古县时,在城门口发生的那桩事情,那桩事的细节,夏双双后来在马车上,一五一十全都告诉她了。 沈觅芷顿时目色发怒,瞪着西门坎坎道:“拿来我看!” 西门坎坎道:“休想!” 沈觅芷身形一闪,就要抢画,但西门坎坎毕竟成就了真气境的第二重,两人在堂前,你来我往,身影忽闪。 西门坎坎如此躲避,更是引得沈觅芷疑心大起! 段融在黑魆魆的夜色中,一路神识探路,潜行到了西门府的附近。 段融神识探查之下,发现西门府的四周,竟然蹲点监守着五个密探。当初跟着他和萧玉的,也不过是五个密探而已。看来,这些人还是很看重西门坎坎的。 段融通过神识探知,选了个密探们的盲点死角,便闪入了西门府内。 段融蹿入雪掩居内,便看到西门坎坎和沈觅芷在堂上,身影相错,左右忽闪,而刘书山则脸色有些尴尬地这在一边。 段融身形停在门口那里,三人立马就发觉他,西门坎坎和沈觅芷都停止了身形追逐,警惕地看着段融。 “什么人?!” “哪来的小乞丐?” 段融脸色愠怒地看着他们,骂道:“外面五个密探在那蹲守着,你们还有心思在这胡闹?!” “密探?!” 三人一听那声音,就知来人是段融。只是他们一时脸色有些发怔,不知段融怎么变成了一个小乞丐的模样。 段融的目色扫过西门坎坎腋下的画轴,立即便明白了那是何物。 他心头叹气道:西门坎坎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太贪玩了!?这个时候,还在为了春宫,和沈觅芷打闹。 也不知道,叫他们来,是对是错? 段融周身的骨骼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 在那爆响声中,他的身形诡异的一圈一圈地变大了起来,数息后,便恢复了原本的身形。 西门坎坎满脸惊愕,问道:“你这是什么把戏?” 段融道:“缩骨功。” “教教我吧!”西门坎坎的眼神充满了期待。 段融看了西门坎坎腋下的画轴一眼,道:“你把这玩意烧了,我就教你!” 这幅春宫,还有夏双双的胴体画,都是段融画给西门坎坎的。当时也是权宜之计,为了摄受西门坎坎,好用他这条线搞到修炼胎藏经的辅助药物。 但是这些玩意,实在上不得台面。段融此时是真想把它给烧了。 西门坎坎立马将腋下那画轴搂进了怀里,道:“不可能!我不学了!” 他想学缩骨功,不过是觉得是个好玩的把戏而已,但这幅图,那可是他的命啊!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段融摇了摇头,沉声问道:“我让你弄的东西呢?” 西门坎坎一指那墙根的长条铁箱,道:“就在那呢。” 段融缓步走了过去,西门坎坎立马抱着那幅画作,转到了屏风后面,将其压进了某个箱笼的最底下了。 段融走了过去,指尖真气涌动,便将那铁箱上的铜锁,弹断了。 段融打开铁箱,目色微微一动。 一把大弓!二十支指头粗细的玄铁箭! 此时,西门坎坎已经放好了画作,走了过来,他看着段融抓在手中的大弓,笑道:“此弓唤作乌蟒弓!” “乌蟒弓?” 西门坎坎道:“此弓主体,乃是乌木,也就是阴沉木制成。弓弦子乃是巨蟒之筋。故得此名。” 段融目色一动,他对阴沉木,也有些了解。这阴沉木,必须是极好的木料,被埋葬在地底,千百年后,方能化为一块阴沉木。 以此木做弓,才能称得上一声强弓! 西门坎坎道:“时间紧迫!这可是我爹了大价钱搞来的。” 段融拍了拍西门坎坎的肩膀,赞道:“这事干得不错!” 段融说着,便心念一动,丹田内的雄浑真气,瞬间便在经脉内奔突鼓荡。他陡然两腿成弓,两臂交错,身体周围气流似紊乱一般,卷得他衣袖翻飞! 乌蟒弓瞬间拉满,如同满月! 就在那瞬间,西门坎坎、沈觅芷、刘书山三人,脸色都是一变! 因为段融拉满手中弓的瞬间,整个人的气势,已然完全不同! 段融身具三种真气境大圆满的箭术! 一曰灰烬。一曰幻阴。一曰星坠。 一把乌蟒弓,二十支玄铁箭! 杀十三人,足矣! (本章完) 第371章 一箭之威 第371章 一箭之威 段融试过弓箭后,又与西门坎坎、沈觅芷、刘书山三人,仔细地商量了接下来的具体行动计划。 之后,段融便趁着夜色,匆匆而去了。 总坛法使四日后才来,这四日期间,他还要继续监视孙乾和阮凤山那边的动向。知彼知己,才能百战不殆。 段融离去时,已经是后半夜了,西门坎坎、沈觅芷、刘书山都已经很是疲累,但段融已经告诉过他们,西门府周围有五个密探,在蹲守监视他们。 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便决定轮流值守。 第一个被挑出来的是刘书山,西门坎坎、沈觅芷在里面休息,刘书山打着哈欠,坐到了堂屋门口去了。 翌日一早,西门坎坎拍着沈觅芷和刘书山的肩膀,道:“今日大爷我带你们好好潇洒一番,也算尽一尽地主之谊!” 接着,西门坎坎便带着沈觅芷和刘书山,大摇大摆地从西门府的大门走了出去。 那些密探在西门府外面,蹲守了一夜,见一大早,西门坎坎便带着两个小厮,出了门,几个密探立即远远地跟了上去。 西门坎坎先带着刘书山和沈觅芷在路边吃早餐。 看着那熟悉的牛肉汤的摊位,还有不远处卢记烧饼的招牌,西门坎坎的心头还真有些感动。“府城啥都好,但就是不如贤古县。” 三人都已经饿坏了,坐下来就都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西门坎坎看着沈觅芷和刘书山的吃相,小声嘟囔道:“你俩是小厮,注意点身份,吸溜的汤水都溅我脸上了。” 沈觅芷和刘书山这才发现,他们吃得是有点放肆了。方才沈觅芷还和西门坎坎抢饼来着。而且他俩霸占着桌子,把西门坎坎都挤到角落去了。 两人收拢了腿脚,挤在了一边,把大半个桌子给西门坎坎让了出来。 三人正吃着,西门坎坎忽然看到,街对面隔了一个巷口,那里的太阳照着的地方,躺着一个瑟缩的小乞丐,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西门坎坎眼皮一跳,差点给呛到。那个小乞丐,分明就是段融。 段融只是有些羡慕,他们三人能好好地坐在摊位上,吃顿踏实的早饭。 西门坎坎只瞄了那边一眼,就将头撇了过来,假装没看见段融。 一个小乞丐盯着早餐摊位看,很正常。可一个食客,一直盯着一个小乞丐看,那可就不正常了。 三人吃完饭后,西门坎坎带他们去了赌坊。 虽然换了东家,但未央坊依旧是贤古县最大的赌坊,现在虽说是早晨,但赌坊内门帘拉紧,明烛高悬,完全看不出日夜,不少的赌徒还醉生梦死地在里面推牌。 西门坎坎和刘书山都是这方面的玩家,两人很快就玩得上头了,便都把沈觅芷当成了换筹码的跑腿的使唤了…… 两人在赌坊内,直往到入夜时分,才在沈觅芷地催促下,意犹未尽地走了出来。 之后,西门坎坎便带他俩到八宝楼吃了一顿大餐,将贤古县几道有名的菜肴都点上了,特意上刘书山尝尝鲜。 刘书山吃着那道八宝葫芦鸭,一时赞不绝口。 他们吃完饭后,沈觅芷以为要回去休息了,但没想到西门坎坎,竟然要带他们去影楼。 影楼毕竟是妓馆,沈觅芷又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她自然是不愿意去,便在那里,小声嘟囔着骂西门坎坎。 西门坎坎的目色向四周一扫,便在她身侧小声说道:“这周围可是有密探跟着我们的。你现在是小厮,不要给我暴露了。我俩现在就去影楼,你也必须跟来!” 沈觅芷无法,眼见西门坎坎和刘书山已经向影楼走去,她也只得忸怩地跟了过去。 沈觅芷在影楼里,很是尴尬,但西门坎坎和刘书山却玩得很是开心,眼见天已经大亮,才浑身酒气地走了出来。 沈觅芷在楼里一夜,被脂粉味混合着酒味的那种难闻味道,熏得直恶心。 三人浑浑噩噩地回府睡了一觉,便又去了赌坊,之后是酒楼,之后又是妓馆。 日日如此! 第一日过去,原本跟着他们的五个密探,便撤掉了二个,只留下三个。 第二日,三人还是醉生梦死地,处处销金。这日傍晚,密探再撤掉了二个,只留一个密探还在跟踪他们。 第三日后,连最后一个密探也撤走了。 因为,他们终于发现,跟着西门坎坎他们,纯粹是在浪费气力。这家伙,就是个纨绔子弟,纯粹是回来,在熟悉的地方,纸迷金醉一把而已。 第四日的后半夜,明天就是总坛法使魏紫阳,到贤古县视察的日子。 西大街上的巡逻的衙役,明显翻了一倍,而且四处蹲守和在暗影里窜动的密探,活动也明显更频繁了起来。 段融依旧是一副小乞丐的瑟缩样子,在离县署不远的一个巷口那里,缩在墙边假寐。 越是到最后关头,越是要沉住气。 眼看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段融准备再过一个时辰,就开始布置明天的事了! 明天就是两条大鱼现身的日子!也是他收网的日子! 就是不知道他预备下的那口网,能不能及时赶来呢? 段融如此想着,抬头看了看,头顶山黑沉沉的夜幕。 他脑中闪过了联络点那人的话,默默叹道:通政使司的人,总该还是靠谱的吧! 就在这时,段融的眼皮忽然一跳,他的神识一直扫视着周围,方才有一个人影,走进了他的神识笼罩范围内。 是西门坎坎! 西门坎坎是一个人过来的,沈觅芷和刘书山都没在他身边! 用神识扫视“看着”,眼见西门坎坎越来越近,沿着西大街的街边,向这边走来。 段融从假寐的状态,在那墙角处,坐直了身子。 他已经在苍茫的夜色中,看到街那头,一个胖乎乎的熟悉身影,慢慢地走了过来。 “这小子要干嘛?” 段融一时不解,他们之前商量推演的计划,可没有这个环节,但西门坎坎越来越近,明显是向他这里走来。 西门坎坎已经走到了段融的不远处。 段融坐在那里,满脸惊疑地看着他。 西门坎坎走到了段融身前,忽然将一个鸡腿,扔进了段融的怀里,道:“大爷赏你的!” 段融看了一眼,那怀里的鸡腿,顿时愣在了那里,如同石化一般。 此刻,他心头正有一万匹草泥马,踢踏而过。 不是!大哥! 你这是给我唱的哪出啊? 明天就是收网的日子! 你这是玩了几天,把自己给玩秀逗了吗? 要不是眼见不远处正有一队巡逻的衙役向这边走来,段融真想把那鸡腿,直接摔在西门坎坎的胖脸上! 这时,西门坎坎竟转身要走,但他走了两步,却忽然在墙边那里,拉下裤子,开始放水。 尿滋在墙上,发出哗啦啦的响动。 段融此刻已经有些被西门坎坎给气笑了,他觉得西门坎坎一定是疯了。还好这是古代,要不然他一定觉得西门坎坎是嗑药了。 但就在这时,西门坎坎却一边放水一边小声说道:“胡欢欢给白荣下毒,被发现了。现在,白荣正把她吊在房里打,估计会打死她。救不救,你看着办吧!” 西门坎坎说完,一泡尿也滋完了,他打了个哆嗦,提起裤子,跟没事人似的就走了。 段融愣在那里,数息凌乱! 他凌乱的,不是救不救胡欢欢的问题,他凌乱的是,这小子就这么大咧咧地走过来给自己说话。说完还跟没事人似的,就走了。段融其实跟胡欢欢没什么直接的交情,但她是沈平的老情人。 沈平对段融还是有恩的,甚至也算得上是他半个师父了。 胡欢欢是沈平老情人的事,段融曾经当做八卦,跟西门坎坎提过一次,顺便也说了些沈平的事。 估计,是西门坎坎在影楼玩,刚好撞见了那事,便动了恻隐之心,就过来告诉了段融。他只是告诉段融,救不救,还在段融自己。 毕竟到了收网的关口,此时出手,容易节外生枝! 就在这时,那队巡逻的衙役已经走到了段融跟前。 把巡逻的领队是一个瘦长马脸的中年人,方才西门坎坎扔给那小乞丐一个鸡腿,而且在墙边滋尿,他都看到了。这些事,在他眼里,都再正常不过了。 段融注意到那领队之人正看向他,他立马拿着那鸡腿大啃了起来。只是他虽然饿着肚子,却吃得味同嚼蜡。 那领队的人见那小乞丐那难看的吃相,便已经将脸扭了过去。 段融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发现西门坎坎已经走出了他神识笼罩的范围。而且没有任何异常,密探们也压根没发现他。 段融不得不承认,西门坎坎这招,扔给他一个鸡腿,然后在墙边一边滋尿一边小声把事说了,就算是有密探跟着他,估计都不会起疑。 毕竟他此时就是个街边的小乞丐。 西门坎坎这招,虽说失之鲁莽,但也算出其不意,打在了人的盲点上,此时仔细想来,其实是没什么风险的。 西门坎坎走到了影楼不远处的巷口,沈觅芷和刘书山正等在那里。 沈觅芷目色狐疑地看着西门坎坎,道:“你去哪了?” “没去哪,撒泡尿而已。”西门坎坎语气随意地说道:“走吧,我们回去吧。今天早点睡,明天还有事呢。” 沈觅芷、刘书山自然知道西门坎坎说的明天有事是什么意思,三人一起走入了巷口,准备往西门府走去。 西门坎坎临入巷内时,扭头看了一眼,三个街口外,影楼那里。影楼的灯光,在黑魆魆的夜色中,格外显眼。他虽然告诉了段融,但他不确定,段融会不会救胡欢欢。 段融坐在那里,将手中的鸡腿啃完,心头已经有答案了。 他要是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怎能不救? 沈平的恩情只是其一。 另一方面,也许在别人看来,胡欢欢只是个开妓馆的老窑姐,但段融从现代人的眼光看,胡欢欢在这样的世道,还能闯出自己的一份天地出来,实在是一个女中豪杰。 风尘多异士,他也实在不愿看着胡欢欢被白荣那种家伙,呆着打死在房间里。 而且,两个时辰后,天就亮了。明日就是总坛法使,到贤古视察的日子,段融估摸着,他只杀一人,而且时间如此紧迫下,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 段融一旦决定,心头疑虑便瞬间扫尽,他目色清亮地站起身来。 神识笼罩之下,确认周围无人,段融忽然纵身一跃,跃入了旁边的那座人家的院子里。 这院子并不大,甚至有些局促。这家院子里,只有一间堂屋、一间里屋和一间厨房,局促院子的角落里,还种着一棵葡萄树。 段融这几日,经常在旁边的巷口假寐,把这家人的情况已经摸的很清楚了。 这家住着一对母子,只是前两日忽然接到老父病亡的消息,那妇人便带着孩子,回老家奔丧了。 此界的红白喜事,礼制还颇为繁琐,这一去,没有半个月,估计回不来。 方正这院落也空着,段融便决定临时征用一下。 段融跃入那院落,近乎落地无声,他身形一窜便进了厨房。 在厨房的角落里,他拿起了那把乌蟒弓,而且从箭筒里抽出了一支玄铁箭! 杀白荣一人,一箭足矣! 段融将乌蟒弓,背在背上,单手攥着玄铁箭,便翻出了出去,沿着黑魆魆的巷道,速度快如鬼魅,往影楼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段融神识全开,避开了各处的密探,站在了距离影楼三丈外的一处民居的巷道黑影里。 站在此处,段融已经能用神识,将影楼内外,全数笼罩。 只见影楼二楼的某个偏僻的房间。房间门口,两个龟奴抄着棍子守在那里。而房间里面,胡欢欢被麻绳绑着双手,从房梁上吊下来。 她浑身上下已经被抽成了血葫芦,脸上也挨了好几道鞭子,皮肉糜烂,白荣依旧脸色扭曲,一鞭子一鞭子地抽打在胡欢欢的身上。 胡欢欢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白荣那死命的鞭子抽在身上,她已经动也不动,就好像白荣此刻抽得是麻袋一般。 白荣的身后,酒桌上杯盘狼藉。那酒桌旁,还倒地着一具尸体,那尸体满脸乌黑,显然中毒颇深,已经毙命了。 那日,胡欢欢被白荣羞辱后,越想越气,便从箱笼底下,翻出了沈平留给他的一种毒药。早年她用这毒药,药过老鼠,很是灵验。 这日,白荣正和他的一个男宠,在房间内,饮酒作乐。眼见没了酒,便唤那在一旁伺候添酒的丫鬟去取坛酒来。 那丫鬟刚要到管酒的地方去取酒,胡欢欢便叫住了她,说这坛是她刚取的好酒,让她拿给白荣享用。 那丫鬟也没多想,道谢后,便抱了酒坛,回到了白荣那房间。 刚添上酒,那男宠只吃了一小杯,就浑身抽搐,断气而亡,而且瞬间就满脸发黑。 白荣顿时大怒,立时就要拧断那丫鬟的脖颈,那丫鬟惊惧之下,便说了这坛酒是半路上,胡欢欢给她的。 白荣一听,立马就明白了胡欢欢是不堪羞辱,想要毒死他! 白荣纵出房间,来到了胡欢欢屋内,发现胡欢欢盛装坐在那里品茶。 胡欢欢瞄了闯进来的白荣一眼,淡淡道:“可惜了!没毒死你!” 胡欢欢压根没打算跑,她很清楚,不管是毒死了白荣,还是没毒死白荣,她都跑不了! 白荣一把抓住了胡欢欢的头发,将她拽到了自己的屋内,并且叫了两个龟奴拿了麻绳来,将胡欢欢呆在了房梁上! 白荣就是要一鞭子一鞭子地抽死胡欢欢,一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段融站在黑暗的民居巷道内,神识笼罩之下,胡欢欢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样子,让段融的眼皮跳了一下。 段融取下背上的乌蟒弓,周身的骨骼,忽然一阵阵诡异爆鸣。 在黑暗中,他的身体一圈圈地变大,很快就恢复了他原本的身形! 段融微微吸气,在神识笼罩之下,陡然搭箭引弓,在黑暗中,瞄准了三丈外,影楼内的某个偏僻房间内的白荣。 真气鼓荡,乌蟒弓瞬间拉满如满月! 玄铁黑箭,在强大的真气灌注下,周身的气流已经开始异变! “嘭”的一声,弓弦绷出! 玄铁黑箭,划出一道气流!那气流在黑暗中,也隐隐可见!如同烈日下的蒸气一般! 那是高速摩擦,在气流中爆出的一种异态! 房间内,白荣的脸上,溅了许多血点,那是胡欢欢的血,他手中的鞭子,已经在往下渗血! 但白荣的脸色却更加扭曲兴奋,他喜欢虐杀人。只有在虐杀人时,他大脑深处,被肥猪压在身下蹂躏的场景,才似乎能消散了一些。 白荣还欲,挥鞭再打! 但他的血鞭,刚刚扬起,忽然一道黑影,崩烂了窗户,卷着气流,如电光石火一般,射向他的脑袋! 那黑影太快,白荣根本就来不及反应,但他的秽血神功,却在生死之间,自动启动! 白荣瞬间便全身血丝爆出! 那漂浮的血丝,如同活物一般,瞬间集中到白荣的脑袋的位置,迎向那黑影! 但那密集的蠕动着的血丝,跟那黑影甫一接触,便瞬间溃散化为乌有。 那道黑影,毫无滞涩,炸烂了白荣的脑袋! 白荣的秽血神功,成功了第二层。 但段融此箭,乃是真气境大圆满的境界,他如何能挡?! (本章完) 第372章 魏紫阳入城 第372章 魏紫阳入城 段融一箭射出,手中的乌蟒弓,还犹自震颤不止。 他手掌一翻,身形一纵,乌蟒弓便已经搭在背上,而他整个人也已经蹿了出去,正是影楼的方向! 裹卷着气流的玄铁箭,轰烂了白荣的脑袋,气势不减,斜射透了影楼的一角的屋顶,将一片的碎瓦化为了齑粉,才伴随着刺耳的嗡响,一头扎进了黑魆魆的夜空里。 守在房间门口的两个龟奴,听到动静,立马推门进来! 但就在他们推开门的瞬间,便觉眼前一个黑影一闪。段融一人一记掌刀打在了那两个龟奴的后脑勺处,将他们两个打得昏死了过去。 以段融现在真气境大圆满的身法,三丈外的影楼,全力爆发下,不过眨眼间就可蹿到。 那两个守在房间门口处的龟奴,听到动静,推门欲进之时,段融就已经到了! 段融站在门口倒地的两个龟奴中间,抬眼向屋内望去。 只见胡欢欢被吊在那里,血肉模糊,气息奄奄。而她不远处的地面上,一具无头尸体,浑身血线蠕动,恐怖诡异! 白荣的脑袋,被段融一箭炸烂,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段融手一翻,已经蹿了过去,将一颗药丸,小心地喂进了胡欢欢的嘴里。 他见胡欢欢吞下了药丸,心下的担忧便一缓。这是沈平留下的救急的药,胡欢欢只要吞下药丸,就能保住这条命。 段融见胡欢欢周身血肉模糊,目色一跳,忽然身形一蹿,便蹿到了房间的屏风后面,抱了一床薄被出来。 段融蹿回的瞬间,便指尖成刀,削断了绑在胡欢欢的手上的麻绳。 麻绳断落,胡欢欢刚好掉在了段融怀里的薄被上。 虽然有薄被缓冲,但她浑身的伤口太重,胡欢欢跌落在段融怀里时,还是在喉咙深处,含混地闷哼了一声。 段融用薄被子卷好胡欢欢,立马便抱着她蹿入了夜色中了。 段融知道,这边的动静,很快就会惊动附近的密探! 此时他神识扫视之下,已经看到了三个密探,正身形迅疾地向影楼这边闪来。 段融身形快若鬼魅,在那三个从不同方向闪过来的密探,看到他之前,就已经蹿入了一条黑魆魆的巷子里了。 那三个密探,几乎不约而同的,往影楼二楼白荣的房间而去。 因为那里的窗户崩烂,屋顶也烂了个大洞。无论从哪个方向看过去,都很是扎眼。 影楼的歌姬艺伎们,也听到了动静,虽然影楼里的笙歌阵阵,但那玄铁剑的破空之声,初时还不甚翁鸣,但它崩烂窗户,炸烂白荣的脑袋,穿透了屋顶后,随着速度减缓,破空之声,竟陡然刺耳响起,滋溜一声,就像从你的头皮上刮过一般。 但那些艺伎们,却不敢到这边来看,因为白荣已经下了令,不准任何人靠近他房间,而且让两个龟奴,持棍守在门外。 三个密探,一人从破了窗户蹿入,一人从屋顶的破洞落下,一人从两个龟奴倒地的门口蹿入。 三人都是身形矮小,穿着夜行衣。 他们一入房间,便立刻锁定了地板上白荣的尸体。 那无头尸体周身血丝蠕动,看起来有几分恶心。 他们是阮凤山控制训练的密探,他们也早已经知晓,这样的秽血教众的尸体,一旦被民众看到,会引起恐慌! 故而,有两个密探,扯掉了屏风后面床上的毯子,裹了白荣的尸体,便扛着闪出了影楼。 而另一个密探,在两人走后,忽然手一翻,便攥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他用手中的匕首,刺穿了门口倒地的两个龟奴的心脏。 因为他不确定,这两个龟奴,有没有看到白荣的那血丝蠕动的尸体。但即便他们有一丝看到的可能,也必须抹杀!这也是阮凤山教他们的规矩,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段融抱着胡欢欢,在巷道黑影中,快速穿行着,在神识笼罩探知下,周围的密探,他全都一一避开了! 也许是药物的作用,段融神识探知下,能感知到胡欢欢的呼吸,越来越平稳了。 段融忽然如鬼魅般,蹿入了一条黑魆魆的巷道内,一入那巷道,段融的身形,便如柳叶乘风一般,陡然飞起,飘落在了一方院落内。 这院落正是解雷的那处旧宅! 段融把原本打横抱着的胡欢欢,竖起搂在了怀里。 胡欢欢此时神智已经清醒了一些,段融猛然一动,她的伤口吃疼,便呻吟了一声。 段融也知道,他弄疼了胡欢欢,但现在的胡欢欢浑身是伤,他稍有动作,她就会吃疼,这已经无法避免了。 段融搂着胡欢欢跳入了枯井里,将她带入了暗室内。 萧玉和朱小七见段融忽然抱了个人回来,顿时都惊得手忙脚乱。 段融却无瑕多做解释,他看着朱小七,道:“小七,这人交给你了。她身上受伤颇重,用金疮药帮她处理一下!照顾好她!” 段融吩咐完,不等朱小七回话,便扭头看着萧玉,道:“萧玉,你跟我走!” 萧玉目色一凝,右手下意识地就攥住了腰间的清泠刀!她知道,她窝在这里这么多天,给她爹报仇的时候,终于到了! 段融知晓,他这般在影楼里一闹,密探和巡逻,估计会更加严密。 所以,他决定提前一个时辰,布置明天的行动,带萧玉到指定的地方躲藏! 段融跟萧玉说话时,朱小七已经打开了被子,只见里面一个人形的血葫芦,裹着的被子上也满是血迹。 朱小七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天啊!这是打成这样?” 段融却没时间再理会此事,他看了萧玉一眼,示意她跟自己出去。 但就在此时,胡欢欢经过药物的滋养和疼痛的折腾,神智已经清醒了过来,她喃喃道:“你是谁?为何救我?” 段融听到胡欢欢嗓音沙哑的问话,身形一滞,他转身蹲在她身旁,轻声道:“胡大姐,我是段融!” “段……段融……” 胡欢欢艰难地睁着眼睛,但她的眼珠子上糊了一层血迹,而且暗室内灯光昏暗,她根本看不清段融的脸。但段融那熟悉的声音,还是唤起了她的记忆。“是你……” 胡欢欢满是血污的手,微微抬起,喃喃道:“谢……” 段融立马抓住胡欢欢抬起的手,道:“胡大姐,你好好养伤!过了明天,我保证影楼还是你的!”段融说完,已经起身,大步离去,萧玉紧随其后。 他身后的暗室内,胡欢欢的眼中,已然涌出了热泪。 段融带着萧玉,闪出了院落,在巷道内,走走停停,这才一会儿过去,黑暗中的密探们,已然如野猫乱窜一般,极度活跃起来。 萧玉在黑暗中,看着段融的侧脸,她不清楚,段融为何在巷道内,时而快若鬼魅,时而停着不动。 就在这时,前面不远处的巷口,一个黑影一闪而过,那黑影闪过的瞬间,段融的身形便蹿了出去,萧玉立马跟上,只是她心头很是惊骇,段融是如何知道,他们要拐进去的巷道内,马上会有一个密探,蹿出来呢? 段融带着萧玉,跳入了西大街街边的一座局促的院落内。 此处院落,距离县署大门不过数丈而已。 两人刚落在院中,萧玉看着段融,似乎欲说什么,段融却忽然一闪身,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接着,墙外便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脚步声过去,段融才松开了手,在萧玉耳边悄声道:“这院子里没人,你躲在这里,不要出声!” 段融说着,便将背上的乌蟒弓,跨在了萧玉肩头,然后他站在那里,周身骨骼一阵诡异爆响。 他的身形,便再次缩成了小乞丐那般。 他扭头看了萧玉一眼,趁着墙外无人,便翻墙出去了。 段融翻出墙外,便见有好几队的衙役,提着灯笼,从县衙大门跑了出来,向各处巡逻而去了。 他来到了他常躺着那墙根处,缩了缩脖子,便躺下去假寐了。 段融躺好的瞬间,神识便向县衙那边,笼罩了过去。 此时,县衙后院地底的密室内,孙乾、阮凤山、徐殿等十三位各方面的掌舵者,都聚集在里面。 让这间逼仄的密室,显然有些拥挤。 密室中央的地上,摆着一具尸体,那尸体周身血丝蠕动,正是白荣的无头尸! 孙乾手中则拿着一把黑乎乎的箭矢,脸色很是凝重。 徐殿看着孙乾,道:“已经调查清楚了。胡欢欢给白荣下毒,被他吊在房间里打。白荣就在那房间里,被人一箭爆头!” 徐殿的声音平静,但听得在场诸人的,都心头一寒。 白荣是真气境第一重的修为,秽血神功也成就了第二层,这样都被一箭爆头!那如果换了他们的话,结果不也是一样! 孙乾的脸色显然更加阴沉,箭术是所有武技中,最难成就的。 入门难,进境慢,大圆满之境跟是较其他武技,要难上数倍。除非家学渊源,否则很少有人修炼。 渊阳府府城,倒是有一家箭术大家——呼延家。但呼延家爱惜羽毛,甚少介入江湖纷争。贤古县又如此偏远,又怎会是呼延家的人呢? 但贤古、九重、社旗三县,却并未听说有修习箭术的世家啊! 孙乾沉吟稍顷,忽然看向了人群中的阮凤山和庙祝许东阳,毕竟这两人都是在贤古县长大的,有许多秘辛,他们这些新来的未必清楚,但这两人却知道。 阮凤山见孙乾看向他,便道:“胡欢欢虽是一介女流,但她在贤古县能铺展出影楼这么一大摊来,江湖上的人也是有些来往的。而且早年,她和恶医沈平,还有一段旧情。” “恶医沈平?”孙乾的眉头陡然一凝,他在翻看往年卷宗时,不止一次看到过这个名字。 “对!”阮凤山道:“此人颇结交了些江湖草莽!我怀疑出手之人,就是恶医沈平的旧友。” 孙乾面孔冰冷,目色闪动。他觉得阮凤山说的是有几分道理的,白荣被杀后,胡欢欢也被人救走了。那出手之人,显然就是要救胡欢欢的。 孙乾深叹了口气,道:“罢了!再过一个时辰,天就亮了。法使大人天亮就会进城,各位兄弟,你们全部都乔装一番,在西大街上蹲点。这次法使大人的考察,对我们很重要,决定了以后资源的倾斜。希望各位能尽心出力,确保此次考察的顺利进行。” “接待法使大人的事,就由我和阮凤山来做。其余兄弟,各自做好自己的事!”孙乾说着,将手中的玄铁箭,哐啷一声,扔在了地上,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扭头看着许东阳,道:“明日法使大人进城时,你在城门那里,替我们迎一迎。而且,法使大人行踪,一定要保密,切不可声张!” 许东阳恭声道:“是。” 诸人闻言,有好几人都眼睛若有若无地扫了阮凤山一眼。 贤古这处据点,本质上来说,是有孙乾和阮凤山两人牵头打造的。孙乾留着阮凤山和自己一同接待考察的法使大人,也是希望能向法使大人,彻底讲清楚贤古的情况。 诸人虽说,心下嫉妒,但也只能各自散去。特别是兵器铺的掌舵徐殿,他是真气境第二重的境界,在修为上可以说是压了阮凤山一头,他也一直有心思想取而代之,坐上贤古县的第二把交椅。但有心思,也得有机会才行。 一个时辰后,天刚蒙蒙亮,一辆不起眼的破旧马车,车轮子粼粼作响,给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拉着,沿着官道,往贤古县东门而来。 许东阳在寒风中,站在城门那里,远远地就看到了那辆马车。他心头嘀咕,总不会就是这辆吧?看这老马破车的,也不像啊! 待那破旧马车走近了一些,在朦胧的晨曦里,许东阳看到那破旧的马车的车顶上,飘着一方黑色的小旗,那小旗上画着一古怪的字符。 许东阳的瞳孔一缩。就是这辆! 那驾车之人,是一个年轻小伙,穿着一身厚实的毡衣,嘴里还吊着一根干草,目色明亮,面容沉静。 许东阳立即向那驾车的小伙,两手在胸前交叉,做了个古怪的手势。 那小伙坐在马车上,瞥了许东阳一眼,立马单手在胸前,做了另一个手势。 许东阳立马会意,叫来了守门的一个衙役,悄声道:“你去县衙后院厅一趟,告诉县尊,就说人已经进城了!” 那衙役得令而去,许东阳立马让守城门的衙役们,让开了城门,让那辆破旧的马车,晃晃悠悠地进城了! 许东阳自己则骑了一匹马,跟在那破旧马车后面,一同沿着西大街,往县衙那边而去。 其实,照总坛法使的身份,孙乾、阮凤山他们,应该亲自到城门外迎接才是。 但无论孙乾,还是阮凤山,在贤古县都是很扎眼的人物,他们一站到城门外,一定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而法使大人的行踪,是一定要保密的! 为了隐秘,在礼节上,只能有些怠慢了,这也是难以两全之事。而且魏紫阳对这样的事,其实是从不在意的。 (本章完) 第373章 虚实之间 第373章 虚实之间 一辆破旧的马车,晃晃悠悠地在西大街上走着。 此时,天才蒙蒙亮,街边的早餐摊上,只有零星几个人。人们看到那辆破旧的马车,和驾车的一身毡衣的青年人,都不甚在意。因为无论是那青年,还是老马破车,都太普通了。 那一身毡衣的青年人,吁的一身,将破旧马车,停在了县署大门旁的下马石那里。 破旧马车的车帘下摆已经满是脏污。此时只见车帘子掀开,两个身影,一个魁梧,一个修长,一前一后,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两人看起来,都有四十岁的年纪了。 那身形魁梧之人,国字脸,面皮棕色,穿了一身深蓝的绸衣,面容沉稳祥和,乍一看,倒像一个走南闯北,阅历丰富的商人。此人就是秽血教的五大总坛法使之一的魏紫阳。 而另一个身形修长之人,则穿了一身月白的绸衫,他的脸色略显阴鸷,目中精光内敛,只看衣着倒有几分文士的做派。这人就是秽血教渊阳堂口的堂主,葛清雷。 段融天还没亮,就已经窝在了离县署不远的巷口那里。他知道,魏紫阳和葛清雷,今天会到。 但他还是未动,也没去城门那里察看,因为段融用神识探查的很清楚,此时,孙乾和阮凤山就在县衙后院的厅内,两人都神情紧张,时不时搓着手。 那孙乾和阮凤山,显然就是在等候着魏紫阳和葛清雷的到来。他只需守着这两人就可。 那辆马车经过的时候,段融也用神识扫到了,不过他并未在意。一辆普通的老马破车而已,段融还未神经紧张到,任何马车过往,都用神识穿透察看一番。 但这辆马车,还是引起了段融的警惕,因为他很快就发现,庙祝许东阳竟然骑马在这辆马车后面半丈外,缓缓地跟着。 而没过多久,这辆马车就停在了县署大门旁边。 真要是一辆普通的马车,庙祝许东阳怎么会跟着呢?那晚,在魏雨田旧宅的密室坛城内的晚宴,庙祝许东阳,可是也在的。 而且这么一辆老马拉着的破车,怎会无缘无故地停在了县署的门口? 就在段融起疑之时,县署大门口处,一个等候在那里的书吏,一见那破旧马车上走下两人,而且庙祝许东阳就在不远处勒马而立,立马快步走了过去,执礼甚恭地向那两人,道:“魏先生,葛先生!县令他在厅等候,请两位先生,请随我到厅见面!” 段融缩在那里假寐,神识笼罩之下,将那书吏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的心头一动。 魏先生?葛先生? 看来,大鱼已经到了! 段融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已经亮起来的天色。 他有些担忧,不知道宗门的人,能不能及时赶到呢? 魏紫阳和葛清雷,已经跟随那书吏,走进了县署大门。 段融收回望向青天的眼眸,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正在跨入县署大门的魏紫阳和葛清雷身上。 段融的神识,瞬间穿透了两人的身体。 很快,便看清楚了两人丹田内,盘踞着的那团真气。 魏紫阳是真气境大圆满的境界。 葛清雷似乎离真气境大圆满,还差些火候,但至少是真气境第四重的境界。 探知确认了两人的境界后,段融略微有些失望。 葛清雷也就算了。秽血教渊阳堂口的堂主,真气境第四重的境界,倒也不差。据段融所知,渊阳府的府主,好像只是真气境第三重的境界。 这样算起来,葛清雷还略胜一筹呢。 但魏紫阳可是秽血教的五大法使之一啊!地位仅次于教主傅易。秽血教的教主傅易,修炼秽血神功,练出了随身血婴,号称洞冥境第一人。元婴以下,无人能留住他! 而身为五大法使之一的魏紫阳,仅仅是真气境大圆满,连元气境都未成就,更别说气旋境、洞冥境了! 看来,这秽血教虽说教主傅易,颇有些诡异神通,但一众教众,在宗门强力打压,在加上资源匮乏之下,修为境界并不高深。 虽然魏紫阳的修为境界,并不算高深,但段融也不敢轻视他。 因为还有秽血神功呢!段融他领教过的秽血神功,不过是第一层和第二层而已,但那威力已经很是神妙莫测了。 魏紫阳身为总坛法使,他的秽血神功,成就到了何等境界,段融无法得知。 秽血神功和胎藏经一样,属于神魂类的功法,神识探查,只能进入身体,不能进入神识空间。 魏紫阳和葛清雷由那书吏引着,走入县署大门后,许东阳就打马而去了。 而停在县署大门旁的那辆破旧马车上,坐着一个身穿毡衣的青年,他此时将后背靠在车厢楞上,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瓜子来,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慢慢地嗑着瓜子。 他嗑得很慢,半眯着眼睛,似乎很是享受。 段融注意到了这个青年,神识瞬间就穿透着青年的身体。 在一头肮脏油腻的头发遮挡下,段融的眉头微微一蹙。那驾车的青年,竟然是真气境第三重的境界。 县衙后院厅。 魏紫阳和葛清雷方走入门内,那书吏便在后面,将厅的门,给关上了,而他自己则守在厅门旁,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 厅门关上的瞬间,孙乾和阮凤山便对着门口的两人,跪地扑倒,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 “属下拜见法使大人!” “拜见葛堂主!” 魏紫阳道:“两位请起!” 葛清雷则站在那里,沉默不语。按照教中的礼制,他只是堂主,是没有资格受此大礼。孙乾和阮凤山此礼,实际上是给魏紫阳行的。 凡秽血教教众,见总坛五大法使,如同见教主亲临,故而魏紫阳才有资格受此大礼。 孙乾、阮凤山犹自匍匐在地,喊道:“问法使大人好!问教主安好!愿我神教,香火永续,泽被苍生!” 孙乾、阮凤山喊毕,才三叩而起! 两人方一起身,魏紫阳便笑道:“你就是孙乾?” 孙乾身形偏瘦,颧骨高耸,立马道:“在下正是!” 魏紫阳拍了拍孙乾的肩膀,道:“不必拘礼!虽说教中规矩大,但这里又不是在总坛,我们可随意一些。” 孙乾微微一愣,但见魏紫阳,笑脸如春风,竟是毫无架子。 但孙乾瞄了旁边一脸阴鸷的葛清雷一眼,还是执礼甚恭的请两人落座。 魏紫阳和葛清雷,各在一张太师椅上落座,孙乾和阮凤山则站在厅中央。 魏紫阳看着几案上,用银杯盛着的参茶,直接拿起一杯,呷了一口,看着孙乾,笑道:“前段时间,你上给堂口的条陈。葛堂主将那条陈,连着评语一同发到了总坛。” 孙乾闻言,目色感激地看了葛清雷一眼。 “那条陈,还有贤古县的这处据点,总坛的五位法使,都很是重视。这次我来就是想进一步详细地了解一下,贤古县的情况,还有接下来几年打造巩固的方向。” 魏紫阳一句开场白说完,便直奔主题了。 孙乾闻言,立即将一卷图纸,在魏紫阳身旁的几案上展开了。 这卷图纸,乃是为了接应总坛法使的考察。孙乾特意找来三个书吏,日夜笔耕不辍,方才在前一日,艰难赶制出来的。 孙乾道:“法使大人!葛堂主!两位请看,这是贤古县的规制图!” 魏紫阳的目色一动,向那卷图纸看去,只见是一幅工笔素描图,密密麻麻、严整规制,将贤古县各大街道,还有房屋建筑,全都标示了出来。 孙乾立即指着图纸,向魏紫阳介绍起来了。 “此处是贤古县的兵器铺,原本是陶家的,现在的主事人,是徐殿!” 孙乾说的颇为详细,各大势力,几乎一一点到,碰到有些地方,则换阮凤山来讲。毕竟这处据点是两人联手打造的,有些地方,两人还是有分工的。孙乾、阮凤山两人说着,魏紫阳不时会问些问题。 魏紫阳脸上那种春风般的笑容,已经不见,此刻他的目中闪着深邃的沉思光芒,而那张脸则如石刻一般,僵硬不动。 大约将近两个时辰,孙乾已经将整个贤古县的情况,详尽地向魏紫阳介绍了一遍。 魏紫阳看着那图纸,忽然抬头笑道:“走,带我看看你们说的那密道!” 孙乾和阮凤山两人对望了一眼,没想到,魏紫阳一来就要先看密道。白荣的尸体,可还在密道里呢。 魏紫阳一看两人的神色,便道:“怎么?不方便吗?” “没有。方便!”孙乾道:“两位大人,请!” 孙乾说着,给阮凤山使了个眼色,阮凤山会意,立马假装给两人开门,自己则先溜了出去。 魏紫阳自然看在眼里,但他也不以为意,他是来考察贤古据点的情况的,不是来探知下属秘密的。 孙乾带着魏紫阳、葛清雷,从自己平素休息的床榻上,走入密室时,阮凤山早已经将白荣的尸体给藏了起来了。 四人在密道内行走,魏紫阳不时四处看着。 他们沿着密道,先走到了源顺镖局封库旁的那处密室坛城,魏紫阳看那五通神的神像,惟妙惟肖,颇有神韵,顿时大为赞叹! 接着,四人又从那密室坛城,走到了魏雨田的旧宅院处。 之前,孙乾早已经在地图上,给魏紫阳指出了这密道的首尾各在何处。 四人从假山处的那石门走出后,魏紫阳看着眼前僻静的宅院,心下对贤古据点的评价,又翻高了一阶。 他觉得贤古的经验,可以在各地复制出来! 从一处据点,变成满地狼烟! 魏紫阳心情大好,道:“时辰不早了,我看该吃午饭了吧!” 孙乾道:“属下已经在县衙备下了筵席,刚好给两位大好,接风洗尘!” “不用!”魏紫阳摆手,道:“我们就在路边吃点就行!” 孙乾微微一愣,道:“法使大人,这如何使得?!” 魏紫阳微微一笑,道:“吃顿饭,便搞那么复杂!” 四人真的在街边的一摊位,坐了下来。魏紫阳点了两碗牛肉面和三张烧饼。 其余三人都神色有些尴尬地走在了魏紫阳的身侧,孙乾来贤古三年,还从未在路边吃过饭呢。 魏紫阳忽然道:“对了!我那个驾车的小童魏天,劳你们喊他也过来吃碗面。” 阮凤山闻言,立马站起身来,一招手,便有一人来到了他的身前,阮凤山向那人耳语一阵,那人便蹿了出去。 魏天还在县署大门不远处的马车上嗑瓜子,此时太阳已经偏移,他也已经嗑得有些不耐烦了,忽然一个人影停在了他面前,是一个子矮小的少年。 那少年道:“中午了。去吃碗牛肉面吧!” 魏天瞥了那少年一眼,感觉他有些莫名其妙。 那少年见魏天没反应,便道:“你不饿?” 魏天道:“我等我家主人。” “你家主人就在那边吃面,他让来喊你的。你叫魏天,是吧?” 魏天见那少年一口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便一翻身从马车跳了下来,他眼珠子一动,便想到了县衙可能有密道。 随后,魏天便跟着那少年,来到了那处有些偏僻的面摊处,果然看到了自己主人就坐在那里。 魏天不动声色地,默默坐在了魏紫阳的身旁。 魏紫阳看到魏天的嘴角起了泡,便道:“没事少嗑点瓜子!” “嗯。” 魏天刚坐下没多久,店家便将魏紫阳点得两碗面和三张烧饼,端了上来。 两碗面,魏紫阳和魏天一人一碗。三张烧饼,魏天一人就吃了两张。 魏天只是埋头干饭,魏紫阳却是一边吃一边注意着来往的行人,眼眸中的沉思之色,越来越浓重。 几人吃完饭后,魏****,说他要去城头看看。 孙乾他们,只得作陪。 几人动身后不久,面摊的三个巷口外,一个瑟缩的小乞丐,颤颤巍巍地走了出去。 正是一路跟过来的段融。 魏紫阳他们进入密道后,段融就一路跟着,跟到魏雨田的旧宅院,又跟到这处街边的面摊。 段融保持了足够的距离,只要魏紫阳他们,处于自己神识探查的范围即可。 因为段融发现,附近有许多密探,而且那晚参与晚宴的十多人,也都乔装跟在附近。 段融远远地看着魏紫阳他们登上了城头,他看了一眼,那城头之上的日头,心头微微叹息。 魏紫阳已经入城这么久了,宗门的人,竟然还未到! 如果魏紫阳要走时,宗门的人还未赶到,他是出手拦下魏紫阳他们呢?还是等他们走了,再射杀城中剩余的秽血余孽呢? 段融一时有些无语。联络点那人,还信誓旦旦地跟他说,你以为通政使司是吃素的? 魏紫阳站在城头上,看着贤古县四周的群山,叹道:“山河四固,真是得天独厚的据守之地!” 魏紫阳说着忽然扭头看向身侧的葛清雷,道:“清雷啊!你说我们在这群山中,建立山寨,和此处城池呼应!若围剿太甚,则撤入山中!待守军薄弱再攻入城中,这虚实之间,岂不是更有腾挪之地?” 葛清雷眉头紧锁,看着四周连绵起伏的群山,心头惊愕,他不得不承认,魏紫阳所说,乃是攻守之间的大手笔。 葛清雷思虑良久,才沉声道:“法使大人此言,不啻一道惊雷!” 孙乾亦是心头惊骇,思虑着魏紫阳之言,久久说不出话来。 阮凤山出了魏雨田的旧宅,就心中忐忑,数日过去了,段融和萧玉,竟如人间蒸发一般,他如何不惧?不过他注意到,诸位兄弟,都乔装跟在周围,守护着法使大人,于是他便心下稍安。 魏天也在众人身后,远远地跟着,他对他们聊些什么,压根不感兴趣,要不是刚才吃饭时,魏紫阳嘱咐过他少嗑瓜子,他现在早已经嗑起来了。 魏天走着,百无聊赖地趴在城头垛口那里,左右看了看,却忽然微微一愣。 他看到那边数丈外的巷口那里,有个瑟缩的小乞丐。他记得他好像在县衙不远处,也看到过这个小乞丐。 魏天心头一动,他仔细地回忆了一下,确定那小乞丐并不是跟着他过来的,因为他离开县衙大门那里时,那小乞丐就已经不在那里。 魏天收回头来,心头暗叹,也许只是巧合而已! (本章完) 第374章 凶战 第374章 凶战 魏紫阳他们,沿着城墙走了一个多时辰。 他们是从东城门那里,上的城头,沿着城墙绕了一个大圈,从北城那边,走了下来。 一行人下了城头,便往县衙而去。 他们从一个巷口拐入了西大街,再往前走了一段,跟在后面走的魏天,便忽然眼皮一跳,只见不远处的墙根那里,那个身形瘦小的小乞丐正瑟缩地窝在那里。 其实,段融一路跟随他们,也不过早他们一小会儿,才窝在此处而已。 一行人走过,魏天忍不住多看了那小乞丐几眼,只见其满是油污的头发,干结成一绺一绺的,脸上长着一片癞子,褴褛衣衫露出的胳膊,细如麻杆…… 魏天看了几眼,几乎可以确定,这个小乞丐的杀伤力,近乎为零,甚至于一条稍凶些的野狗,都能伤害到他。 魏紫阳他们直接走进了县署内,魏天则再次回到了那辆破旧马车上,他见魏紫阳已经进了县署,便还是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瓜子,慢慢地嗑了起来。 魏紫阳径直大步走到衙门后院的厅内,兀自落座,便看着几人,说道:“好了!该看的,我都看了。我等会儿就走!” 孙乾和阮凤山,都是心头一惊。他们没想到魏紫阳如此雷厉风行,毫无拖泥带水。但葛清雷却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显然早已经熟悉了魏紫阳的作风。 孙乾略一沉吟,似乎还想说什么。 魏紫阳却再次沉声说道:“几案上的那幅贤古县的规制图,我要带走!还有,你们俩得有一个人,跟我去总坛一趟!” “啊……” 孙乾和阮凤山都未想到,魏紫阳会忽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葛清雷道:“啊什么,你们应该高兴才对。让你们去一个人,说明魏大人要向总坛详细汇报贤古的情况。这是重视你们。这样吧,孙乾毕竟还有官职在身,不便久离。阮凤山你就跟魏大人去总坛一趟吧。” 阮凤山目色闪动,似在思量。 葛清雷道:“怎么?还在那想什么呢?这是你小子的荣耀!总坛,我这个堂主,也只有得了召唤才能前去呢。” 阮凤山随即抱拳,道:“凤山谨遵法令!” 阮凤山已经想清楚了,在贤古县里,他还有段融和萧玉这两个大麻烦呢,他也不能一直躲在密室里。刚好趁这个机会,跟法使大人往总坛去。总坛那边的事结束后,他也不着急回来,在外面躲几个月。 把段融和萧玉这两个麻烦,留给孙乾解决。 孙乾看了阮凤山一眼,将他的心思,洞如观火。但,让阮凤山去总坛,是法使魏紫阳的命令,他只能听从。 “那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魏紫阳说着,便腾的一声,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 县署外面,此时已交下午申时了。 段融瑟缩着窝在墙根那里,但他油污头发遮挡的双目,闪动着清亮的光芒。此时县衙附近的西大街上,有十多个真气境的高手,乔装潜伏在各处。之前一路跟随探查,这些人,他都一一锁定了。 段融又抬起头来,望了望湛蓝的天空,还有几朵白云安详地漂浮在那里。他听县衙厅里,魏紫阳的话头,应该是马上就要走了,但宗门的支援在哪呢? 怪不得秽血教这么多年,都打压不下去,这宗门真是已经腐朽了! 这么两条大鱼,给你们机会,你们也不中用啊! 段融如此想着,淡淡地瞥了一眼,斜对面的茶楼。他知道,西门坎坎他们就在那茶楼上坐着,等着他的决定。 打还是放呢? 茶楼二楼的某个临街窗口处,西门坎坎、沈觅芷、刘书山,围坐在一张桌子上。 隔了两张桌子的另一个窗口,则是杨震坐在那里,杨震只是在这里看看而已,这种级别的战斗,以他的境界,根本参与不了。 沈觅芷压低声音,道:“到底啥时候动手,都在这干坐了一天了!” 西门坎坎捏了个莲豆,放在嘴里嚼着,他瞅着对面犹自窝在那里的段融,没搭理沈觅芷。 就在这时,只见段融忽然站起了身来。 西门坎坎立马目色一凝,道:“要来了!” 沈觅芷和刘书山也立马凝目向窗外对面看去。 段融原本还在迟疑,毕竟宗门的支援没到,对魏紫阳和葛清雷动手,还是有点冒险的。 但他却忽然听到,魏紫阳要带阮凤山去总坛,而且阮凤山也同意了。 如果任由魏紫阳带走阮凤山。阮凤山一旦离开,萧宗庭的仇,就不知到猴年马月才能报了! 他探查数日,四处召集,最后要连阮凤山都没能留下,怎么有脸给萧玉交代呢? 到了这个地步,就只能出手了! 魏紫阳是真气境大圆满的境界,葛清雷是真气境第四重的境界,其余诸人不足道哉! 但其实,段融心头最忌惮的人,还是魏紫阳。他总觉得总坛法使,不会只有这点道行! 不过,他已经想好了怎么对付魏紫阳。也就是因为这处思量,他才有出手的底气! 段融从墙根那里站起来时,魏天微微一愣,目光立马锁定了那小乞丐,只见那小乞丐站起来后,只是脚步缓慢地走进了身旁不远处的巷道里去了…… 段融走进了那巷道的瞬间,西门坎坎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段融走入巷内,忽然抬头看向茶楼二楼的某个窗口。 段融和西门坎坎隔着西大街,互相而望。只见段融忽然纵身跳入了身侧的一院内。 在局促的院内,萧玉坐在堂屋的门槛上,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段融跃入的瞬间,她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两人互看了一眼,但谁都没有说话。 萧玉知道,真正报仇的时刻来了! 段融周身的骨骼,忽然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他的身形便在这阵响声中,一圈圈地变大,数息后,便恢复了他原本的身形。 段融蹿了厨房,将鸣鸿刀系在腰间,将装了十九支玄铁箭的箭筒绑在了腿上,然后手握乌蟒弓,便站到了院子中央。 段融的神识,犹自外放着,只见县衙大门那里,魏紫阳已经走了出来。魏紫阳、葛清雷大步在前,阮凤山拿着一卷图纸,跟着两人后面。孙乾送三人,直走到了大门外,街市上毕竟人多,他们只是点头作别,魏紫阳、葛清雷、阮凤山便跨上那辆破旧的马车。 魏天拉着缰绳,抽了那老马两鞭子,那匹老马才喷着鼻子,拉着那辆破旧的马车,辚辚向前而去。 孙乾站在那里,目送着马车远离。 车厢内,魏紫阳似是累了,一入车厢就开始闭目养神。葛清雷则冷漠地坐在那里,一声不吭。车厢有些狭小,随着车厢的晃动,阮凤山的身体不时能碰到身侧的魏紫阳,他不免有些尴尬。 孙乾站在县衙门口,眼见那辆破旧的马车,已经离去县衙三丈左右的距离,他正准备转身回去,但就在此时,只见马车经过某处时,旁边的一处宅院的墙面,却陡然两声嗖溜怪响! 段融站在院子里,弯弓搭箭,萧玉也站在他身侧不远处,手捉清泠刀的刀柄! 段融神识,穿透墙壁,将墙外街上的一切,洞悉透明一般。 待那辆破旧的马车,走到了某个最佳的距离时,段融体内的真气,瞬间奔涌,手中的乌蟒弓陡然拉满如满月,真气灌注,嘭的一身弦响,玄铁箭震颤飞出! 玄铁箭裹卷气流,将面前的墙壁,洞穿如纸糊,石屑砖块瞬间化为齑粉! 玄铁箭气势不减,直射向驾车的魏天! 一箭崩出!段融几乎毫无停顿,再次弯弓搭箭,身形微微侧了一个极小的角度,第二箭便再次穿墙而出! 两支玄铁箭,裹卷气流,穿墙而过,但眼前的这面墙,却并未倒塌,只是在墙上,赫然出现了两个拳头大小的圆洞。 那两个圆洞,成曲卷之状,就如同两朵盛放的菊一般。 两支玄铁箭,裹卷气流,从不同角度,直取驾车的魏天! 这也是段融的杀策!所谓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他要的就是一出手,就击杀魏天! 魏天悠然驾车,经过那处院落。此时距离那院墙,连半丈的距离都不到,便陡然有两支黑乎乎的玄铁箭,穿墙而出,直取他的头颅,他哪里反应得过来呢? 就在那两声嗖溜怪响,响起的瞬间,那辆破旧马车,便瞬间崩碎,一个身影从崩碎的马车中,如鬼魅般闪出。 正是觉知到危险的魏紫阳,他的右手成血红之色,如同在脓血里泡过一般,一掌拍出,拦下了一支射向魏天的玄铁箭! 但另一支箭,已然射向魏天,他无论如何也拦不下了! “天儿!”魏紫阳大叫一声,两眼泛血。 但魏天的头颅已然炸开,血浆飞溅! 魏天是魏紫阳的独子,魏天虽然入教,但他却从未没让其修炼秽血神功!就在刚才那一刻,魏紫阳很是后悔,他昔日的这个决定。 魏紫阳赤红血手,掌心真气鼓荡,那只被他拦下的玄铁箭,依旧在他的手掌前,滴溜溜地转动着。 就在此时,有两点萤火,忽然从把玄铁箭的箭头处甩出,就如同它滴溜溜地在真气中旋转,摩擦出了两点火星一般。 那两点萤火,甫一出现,就闪入了魏紫阳的眉心里,一没而入! 魏紫阳眼前的景物,如同浮光掠影一般,陡然模糊变幻…… 而这一切,都是在电光石火的瞬间,便已发生。 而这时,那射出两支玄铁箭的院落内,几乎在两箭飞出的同时,便有两道身影跳将了起来,正是萧玉和段融! 而斜对面的茶楼二楼,也有三道身形,如柳叶乘风一般,飘然落下! 萧玉跳出院墙,便持刀向阮凤山攻去,大叫道:“阮凤山,还我爹命来!” 阮凤山还坐在破烂的马车内,根本没有搞清状况,那碎裂的车厢碎片,还未落尽,便看到一道倩影,双目泛红,杀意凛冽,手中刀泛着寒光,便直取他的咽喉。 阮凤山大惊。“萧……萧玉?!” 段融却是一跳,便站在了那院墙之上,再次弯弓搭箭,真气灌注,弦动如闷雷,一支玄铁箭再次射出,直取马车中,坐在阮凤山身侧的葛清雷。 葛清雷的眉心狂跳,段融搭弓出箭的瞬间,他的心头便涌现出了莫大的危机感。那是一种能致他死命的危险! 葛清雷反应过来时,那支玄铁箭已经裹卷着气流近身,气势惊人! 葛清雷几乎想也没想,周身的血丝便瞬间爆出,葛清雷周身的血丝,已经与段融见过的第一层与第二层的秽血神功不同了。虽然段融不知,葛清雷的秽血神功是第几层,但他周身的血丝,已经如同脓血一般发着阵阵的恶臭。 脓血般恶臭的血丝漂浮蠕动,竟然挡下了段融这一箭! 一大团血丝汇聚溃散,玄铁箭的真气也消弭殆尽,哐啷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而那一边,萧玉、西门坎坎、沈觅芷、刘书山,则围着阮凤山和孙乾在缠斗! 孙乾在马车崩烂的瞬间,就冲了过来,刚好遇上西门坎坎他们从茶楼上跳下! 西门坎坎他们,以四对二,孙乾和阮凤山一见生死危机,便也不敢藏拙,周身血丝瞬间爆起! 孙乾和阮凤山竟然都成就了第三层的秽血神功,西门坎坎和萧玉他们的攻击,竟然尽数被漂浮蠕动的血丝挡下了! 而原本乔装潜伏在西大街上的那十多个真气境的高手,忽然见这边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都拔出兵刃,施展身形,向此处奔来! 段融站在那院墙之上,神识大放之下,将奔来之人,尽数锁定! 他弯弓搭箭,真气灌注,弦动如闷雷,一支玄铁箭,裹卷着气流,陡然飞出,穿过一棵干枯的石榴树,穿过面摊的招牌,在空气中,划过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流! 一箭爆掉了那个离此处最远的一人的脑袋!而他周身的血丝已然蠕动爆起,但如何挡得住,段融这一记真气境大圆满的箭矢! 那边附近的百姓,一见死人,而且头颅爆掉,浑身血丝蠕动,便大叫着四散逃窜! 那乔装潜伏的另一人,离那处不远,见身后的人群忽然哗然窜动,他扭头一看,便看到身后不远处,街市中央的那一具断头血尸! 但就在他扭头的瞬间,另一支玄铁箭,裹卷着气流,嗖溜一声怪叫,便将他的头颅同样炸得稀烂! 葛清雷的心头狂跳,他看着那站在院墙之上的,那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坚毅的面孔,他先杀的是这群人中,最远之人,也就是说,他要杀光那些人,一个不留! 葛清雷瞥了一眼,身侧不远处的魏紫阳,他如同石化一般,依然是单手向前拍出的姿势,一动不动!他不知道,魏紫阳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他必须制止院墙上的那少年的杀戮,要不然,他杀光了那些人,就轮到自己了! 葛清雷身形一窜,就欲向段融近身! 段融虽然在射杀那些乔装潜伏的真气境秽血教强者,但也一直注意着葛清雷的动静。 葛清雷的身形甫一发动,段融便凝目向其望去,神识锁定其身形,一记神魂刺,便向葛清雷的眉心刺去! 葛清雷的头颅陡然一阵大疼,如同要裂开一般,他身形一滞,差点栽倒!瞬间周身便出了一身冷汗! 他数息后,才回过神来。“这是?!” 而不过数息过去,段融已经弯弓搭箭,一口气,射杀五人! 原本还向此处,聚拢的那些乔装潜伏的真气境强者,此时都倒转身形,四散而逃! 但段融在神识锁定之下,弯弓搭箭,行云流水一般,毫无间歇滞涩! 一具接着一具的无头血尸,四散在周围! 整整十一具!尽数射杀! 段融扭过头来,看向葛清雷的瞬间,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过的葛清雷,竟然打了个寒噤! 就在这时,苍穹之上,一声嘹亮高亢的鹰唳,在贤古县的上空响起! 段融抬起头来,只见一个黑点在蓝天云朵之下盘旋! “云翎狂鹰?!” “终于来了!” (本章完) 第375章 幻境 第375章 幻境 随着眼前的景物,一阵虚化模糊,魏紫阳的两耳陡然一寂,声音如同就抽走了一般。 在声音被抽离的瞬间,眼前的景象,在一阵晃动后,终于重新显现了出来。 依然还是贤古县的街道,只是整个街道,空荡荡的,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他眼前的这座贤古县城,竟好似成了一座空城。 “这是……” 魏紫阳虽然置身异象,心头却依然清明。 “是神魂幻术!” “是被幻术摄受,我的神魂进入了幻境之中!” 魏紫阳忽然听到一阵吵闹声,那声音缥缈如同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而且只一瞬间就消失了。 魏紫阳缓步走到那声音响起之处,凝目深思,试图去找到破除眼前幻境的突破点。 但他走到那处时,声音已经消弭,那里只有一面长满了青苔的老旧院墙。 就在这时,空荡荡的贤古街道,竟然开始落雪…… 魏紫阳刚察觉到雪飘落,便赫然发觉,整个世界,已经一片银白。 整个贤古街道,更是死寂,魏紫阳的脚踩在雪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刚走了几步,忽然发现街边似乎有一个人,倒在雪地里。 那人身上埋了一层薄薄的雪,脸冲下趴在雪里,不知是死是活? 魏紫阳目色微动,缓缓走近,他发现发觉那人身下的雪,在他走近的瞬间,陡然现出一片殷红的血来。 虽然知道是在幻境中,魏紫阳还是出于好奇,将那人翻了过来。 翻过来后,只见那人的心口处,插着一把已经有些生锈的砍柴刀。 不知为何,那把砍柴刀的刀把,让魏紫阳的心口一疼。 “这……柴刀?” 魏紫阳看向那人的脸,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忽然涌上心头。 他已然想起这人是谁。 这人就是他这一生,杀的第一个人! 那年他十三岁!这人是村子里的一个泼皮,那日他砍柴回来,刚好撞见此人翻入他家,想要欺辱他的母亲,魏紫阳大怒之下,一刀捅死了这泼皮。 此事闹开,那人的亲戚嚷嚷要告官,魏紫阳惊慌之下,逃离了村庄。 魏紫阳沿着空荡荡的街市,继续向前走去。忽然见街边的一棵枯树上,吊挂着七八具尸体。 魏紫阳立马认出了其中一个穿着员外服的老者! 那是他落草为寇后,带人抢劫的一座庄园。那一夜,他带着兄弟们,杀光了庄子里的男女老少! 魏紫阳再往前走去,他杀的每一个人,都在街道两边一一出现。 这条白雪皑皑的街道,竟如同他这一生杀戮印记的时光长廊一般。 魏紫阳的脚步停在那里,他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勇气,能走到这条街道的尽头…… 一个人,真的有勇气,回看自己一生的罪孽吗? 他有吗? 就在这时,他眼前的这条白雪皑皑的街道,却忽然溃散坍塌,幻境消散,一个真实的世界,重新在溃散的幻境后面,浮现出来…… 两耳的声音,陡然一乱,那是一种真实杂乱世界的混响…… 魏紫阳蓦然发现,自己还是站在破烂的马车旁,一把黑乎乎的玄铁黑箭,就掉落在他眼前。 天儿的无头血尸就倒在不远处,似乎是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天儿那无头血尸流出的一摊血渍,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脚边。 魏紫阳转头,便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正站在不远处的院墙之上,他单手持弓,弓弦犹自震颤未止。 杀天儿的,显然就是此人! 段融在听到鹰唳声,抬头望去之时,便看到头顶之上,四道身影,从盘旋的云翎狂鹰之上,纵身跳下。 那四人,似乎是施展了千斤坠,在半空中,忽然加速,如陨石破空一般,轰然而落! 段融就在那一瞬间,心念催动,解掉了摄受魏紫阳的神魂幻术! 段融之所以,敢在宗门的支援未到的情况下,就对魏紫阳、葛清雷出手!是因为他在心里盘算过,他觉得用神魂幻术,应该能够摄受住魏紫阳。 段融在无尽大山里三年,除了成就了真气境大圆满的境界,也已经将神魂幻术,萤惑的第二阶成就了! 若无此术,他岂敢对魏紫阳出手! 此人毕竟顶着总坛法使的名头,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段融与秽血教也已经有些接触了,深知此教的水有多深,更何况,还是五大总坛法使之一,段融如何能不忌惮呢? 其实,段融原本的计划是,萧玉、西门坎坎他们杀掉阮凤山后,他们就撤走! 至于魏紫阳、葛清雷,以他现在的实力,是暂时杀不了! 但就在这时,宗门的支援到了! 既然宗门的支援到了,魏紫阳、葛清雷,就交给他们处理了! 段融看准时机,便解除了神魂幻术,因为持续施展二阶荧惑来摄受魏紫阳的神魂,对段融消耗也颇大。 段融解除神魂幻术的瞬间,魏紫阳便一掌向他拍来,那手掌赤红如血,表面根根血丝盘结蠕动着…… 段融身形一纵,便向某个方向退出! 魏紫阳目色狠辣,欺身逼近,手掌依旧向段融的面门拍去! 两人身在半空中,段融甚至隐隐闻到了,魏紫阳那拍向他面门的那血手,所散发出的令人欲呕的血腥味。 就在这时,段融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那人一把拉住段融,将其拉开,然后一掌拍出,在半空中,和魏紫阳对了一掌! “嘭”的一声闷响! 两人向后退出,各自飘然落地! 魏紫阳落地的瞬间,便发觉已经有三人,成掎角之势,将他围在了中央。 而那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则远远地站在了三人后面。 方才鹰唳之时,他尚在神魂幻术之中,根本没注意到,有人从天而降。 云翎狂鹰上,一共跳下来四人。 还有一人已经和不远处的葛清雷,战成了一团!葛清雷的一身泛着脓血的血丝,被那人打得一团团溃散。 段融方才躲避魏紫阳的那一掌,他是以神识笼罩之下,特意选了从云翎狂鹰之上坠落之人的方向! 那围着魏紫阳的三人中,有一人,身形欣长,一身月白道袍,看年纪似乎还不到三十岁。 此人名曰江哲,是这次宗门支援行动的为首之人。江哲扭头看了段融一眼,道:“你就是段融?” 他颇惊讶于段融一身褴褛的衣衫和脏乱满是油污的头发。 方才在云翎狂鹰之上,他们都已经看到此人,弯弓射杀,一箭一尸,快若流星! 一具一具的血尸被爆头,散落在街道各处! 即便他们都已经是元气境的修士,也一时啧啧称奇! 段融也瞄了江哲一眼,方才就是此人,拉开他,硬接了魏紫阳一掌的!段融之所以,选择了他坠落的方向,是因为此人是来的这四人中,修为境界最高的!元气境第二重! 段融抱拳恭敬道:“师兄,我就是段融。” 所谓礼多人不怪,段融一上来,就执礼甚恭。 江哲微微点头,问道:“总坛法使何在?” “此人就是总坛法使魏紫阳!”段融指着被他们围在中央的那人说道。 “好!”江哲叫道:“随我拿下此獠!” 贤古县地处偏远,江哲他们有点迷路,这才来晚了几个时辰。 此时江哲心头最担心的就是晚了几个时辰,会不会让总坛法使给逃脱了。 如果总坛法使,在他们几个手下脱逃,他回去,可如何让宗门复命呢? 现在,听段融说,眼前之人就是总坛法使,江哲心头大喜,虽然因为迷路,晚来了几个时辰,但总算没有酿成大祸! 魏紫阳和葛清雷,有宗门的元气境强者处理,段融便离开这边,凝目向萧玉、西门坎坎他们那边看去。 只见孙乾手持一柄判官笔,阮凤山手持一柄碧水刀,两人都是浑身血丝漂浮蠕动。 他们两人都成就了第三层的秽血神功,虽然被萧玉、西门坎坎他们四人,围在中间,无法脱逃,但萧玉他们也一时伤不了两人,他们拼尽全力的攻击,几乎全都被两人周身漂浮蠕动的血丝,汇集化解掉了。 萧玉抿着嘴唇,手中的刀,越来越凌厉。她已经劲力全出,但还是难以攻破阮凤山周身漂浮着血丝的防御。 就在这时,段融忽然站在了不远处! 萧玉看到段融,目色一动。 阮凤山和孙乾,更是心头狂跳,瞬间变了脸色! 方才段融犹如杀神一般,弯弓搭箭,当着魏紫阳的面,射杀魏天,然后一箭接着一箭,如流月飞星一般,将贤古县的兄弟们尽数射杀! 故而阮凤山和孙乾看到段融站到了不远处,都脸色煞白! 徐殿也秽血神功第三层的境界,他乔装潜伏的地方,也离这里也最近,他就是被段融一箭射杀的! 他俩又如何能挡段融,那如鬼神索命的一箭呢? 此时,阮凤山依然知道,昨夜杀白荣的人,一定就是段融了!只是他实在没想到啊! 三年前,在源顺镖局,他亲眼见到段融一年间的变化,他对段融的天赋心性,从无怀疑!他知道,三年过去,段融一定会更厉害! 之前在猜测,段融和萧玉的身份时,他就料想过,段融一定是外门弟子! 但到了此时,他才明白,他还是远远低估了段融! 三年间,段融竟然练就了一手如此厉害的箭术!这实在是匪夷所思,太超乎常理了! 箭术,号称天下间,最难的武技!除了家学渊源的世家子弟,只有疯子,才会选择修习箭术! 就在众人看见段融之时,段融就已弯弓搭箭,手中的乌蟒弓瞬间拉满如满月! 阮凤山和孙乾在此时,仿佛呼吸都停止了。 “段融……” 阮凤山还想说什么,但段融手中的弓弦,嘭的一响,宛如一道闷雷,玄铁箭裹卷着气流,一闪而过。 孙乾的头颅瞬间炸烂,而他手中的判官笔,还在舞动呢! 玄铁卷炸烂孙乾的头颅,竟然气势不减,射向身侧的阮凤山! 阮凤山头皮如过电一般,陡然发麻! 一箭双雕!? 阮凤山周身蠕动漂浮的血丝,陡然汇集,但还是被玄铁箭一穿即溃! 接连击穿两道第三层秽血神功的血丝,玄铁箭的气势,略有减弱! 阮凤山目色狠辣,真气鼓荡,手中碧水刀,用尽全力斩在了射向他的玄铁箭的箭身上,他欲将似已是强弩之末的玄铁箭,给打飞出去! 但只听“叮”的一声,阮凤山手中的碧水刀,竟当真斩中了玄铁箭! 一点星火迸出! 阮凤山的虎口震裂,手腕瞬间骨折,手中的碧水刀,脱手倒飞出去! 玄铁箭受此一击,也微微一斜,0扎入了阮凤山的肩头! 阮凤山脸色煞白,一头大汗,挡下段融这一箭,显然让他消耗极大! 段融这一箭射出后,就转身走了! 他这一箭,射杀了孙乾,射残了阮凤山!剩下的收尾,就交给西门坎坎和萧玉他们了。 而且段融留下阮凤山,就是让萧玉手刃了他,亲手给她爹报仇! 众人看着段融的背影,都是心头惊愕。他们原本也知道段融厉害,但真到对敌的时候,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他们四人联手围攻,许久都毫无建功!段融一箭就干掉了一个半!而且他们都在想,段融是不是故意留下阮凤山的半条命的? 坐在不远处的茶楼上,临窗观战的杨震,更是如石化了一般。 段融如杀神降世,弯弓搭箭,射杀秽血余孽的场景,实在太过震撼了,直接穿透了他的心! 三年前的段融,对他来说,如果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山。那三年后的段融,就已经是一座神祇! 三年前,他心头还留存着一丝嫉妒,但此时杨震的心里,只有匍匐膜拜的情绪! 硕鼠,只会憎恶老鹰,但它绝不敢憎恶苍天! 段融转过身去,便凝目看向江哲他们那边。 只见不过一会儿功夫,葛清雷已经被斩断了两臂和两腿,而且被一柄黑乎乎的长剑,穿透肩膀,钉在了地上! 他的手臂和两腿,散落在四周,血丝蠕动! 葛清雷浑身的血丝,也如脓血般蠕动着,但他并未死去,脸色苍白的喘着气。 段融目色微微一动,葛清雷那周身的血丝可是不弱,他的玄铁箭都穿不透他秽血神功的防御,这才一会儿的功夫而已,就已经被钉在了地上,失去了战力! 果然是元气境的强者啊! 但当段融的目光越过葛清雷,看向更那边的战斗时,眼皮却是颤抖了一下。 只见四个人影,正围着魏紫阳,前后开攻! 气流崩溅,所过之处,飞沙走石! 四个元气境的强者啊! 但是魏紫阳以一敌四,竟然毫不落下风! 而且此时的魏紫阳,已经不再是人,而是一尊魔神! 只见魏紫阳全身殷红,他的肌肉、皮肤、衣衫,全都已经消失,他的整个人,就是由血丝盘结凝聚而成! 而那密集盘结蠕动的血丝之下,一具泛着赤红色的骷髅架子,若隐若现! “这是……!?” 魏紫阳的秽血神功,显然已经达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状态。虽然还未像秽血教主傅易那般,结出随身血婴,但显然已经与一般的秽血教众,完全不同了! 秽血神功的这种状态,段融不仅未曾见过,他在任何书籍中,也未曾读到过。 (本章完) 第376章 异刃 第376章 异刃 魏紫阳所化的赤红骷髅周身的血丝,时而凝结,时而飘散…… 整个人的身形,更是化为一道红影,以各种匪夷所思的角度,迅疾变换方向。 江哲他们四人,身形亦是左右忽闪,将魏紫阳死死围住。 虽然四人围住了魏紫阳,但是他们攻击向魏紫阳的各种杀招,要不然就被魏紫阳以诡异的身法躲掉,要不然就被魏紫阳给硬扛了下来。 江哲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没想到眼前之人,竟如此难缠。他的秽血神功,显然达到了一种宗门之前未曾知晓的状态。 江哲发觉,他们已然很难速胜,唯一的办法,恐怕只有将此人慢慢耗死! 他正欲提醒同伴的几人,不要冒进,慢慢消耗,但他还未开口,便见他侧对面的沈清,陡然刀光一闪,竟然离开了自己的防守位置,以一个刁钻的角度,一刀刺向魏紫阳所化赤红骷髅的后脑勺处。 “沈青!后撤!” 江哲大叫一声,已举剑横扫了过去。 但他显然还是迟了一步,沈青的那一刀方一刺出,那周身血丝蠕动的赤红骷髅,便陡然一侧身,一支泛着赤光的骨手,从一片血丝漂浮中闪出,一把抓住了他的刀刃,接着,另一只赤红色的骷髅手便拍在了沈青的胸口。 不过,那赤红色的骷髅手甫一触到沈青的胸口,江哲的剑锋便横扫而来,魏紫阳只得退避而撤! 但即便如此,沈青还是嘴角溢血,倒飞了出去!他的那柄狭长刀刃也随之斜飞了出去,在半空中转了数个圈后,一头扎在了地上! 沈青跌落在地,丹田内元气一时紊乱,他顾不上擦掉嘴角的血渍,便立马就地盘膝而坐,行气起来! 沈青退场,江哲几人陡然压力大增,但他们依然拼尽全力,死死围住魏紫阳,不让其脱逃! 沈青行气数息后,忽然手一翻,便将一个巴掌大小的狭长黑玉盒,捏在掌心! 那黑玉,也不知到底是何种物什,但显然极其冰寒! 沈青将其捏在手中,便有阵阵的寒气,在周围弥漫,沈青的掌心,瞬间就凝结出了霜纹来。 沈青目色凝重,打开黑玉,只见其内是三颗,如冰葫芦一般的物什,圆滚滚的,大约只有大拇指甲盖大小,表面是一层冰霜,里面则隐隐是血红色。 沈青捏着一枚“冰葫芦”塞入了口中,立马继续开始打坐行气! 段融站在那里,看着不远处,扎在地上的那柄狭长刀刃,那是沈青的兵刃! 此时,已经是夕照当楼! 殷红的夕阳,照在那刀刃上,那似乎是镀了一层金的刀刃上,却有些古怪地闪着隐隐的磷白的荧光。 “那是……”段融的目色一动。 沈青是元气境的强者。而普通的凡铁,是经受不住天地元气的暴虐的,也就是说那件兵刃中,一定是掺杂了某种不是凡物的珍稀材料。 段融缓步走到了那柄刀刃前,将其从地上拔了出来。 段融凝目看着眼前刀刃,所发出的异光。他心内暗道:“读取器灵!” 随之一组数据便浮现在他的眼前。 器物:磷晶鎏金刀 器灵等阶:8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8级 吞噬效果:六合刀法第一重 段融看着眼前浮现的数据面板,心头微微一动。“是元气境的武功?!” “吞噬!” 段融刚在心中说毕,只见那边盘膝行气的沈青便陡然睁开了双目。 沈青睁开眼的瞬间,便看到段融正拿着自己的兵刃。他的眉头一蹙,瞪向段融。 武者的兵刃,近乎禁脔。 段融自然注意到了沈青的神色变化,只见眼前的数据面板,此时已然溃散消弭,这说明器灵已经吞噬完毕。 段融在那数据面板消散的瞬间,便将手中的兵刃,向沈青那里扔去,叫道:“接着!” 沈青纵身而起,一把抓住自己的兵刃,目色感激地看了段融一眼,便向魏紫阳围攻而去!他以为段融拔出那把兵刃,就是要扔给自己的 沈青重新加入了战团后,江哲他们的压力,陡然大减! 江哲、沈青、白渊、陆晋四人,很快就找到了消耗魏紫阳的节奏! 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人,退出战团,在不远处盘坐行气调息。 段融注意到,每到这个时候,他们都会拿出一个黑玉盒来,吞下一颗“冰葫芦”一般的东西。 段融很是好奇,哪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 但段融几乎可以肯定,那不是丸药,因为它的形状,似乎并不是很规则。 沈青加入不久,白渊便退出了战团!在不远处盘膝而坐,闭目行气! 就在白渊退出战团之时,贤古城外四周,忽然响起了杂乱如奔雷大响的马蹄声! 不多时,西大街之上,一阵马蹄声,便如骤雨冰雹一般,踢踏而来! 只见七八骑重甲铁骑,奔袭而至! 那为首之人,一身重甲,手持长戈,在不远处跳下马来! 此时的西大街上,早已经空无一人! 那人跳下马来,目色扫过围攻魏紫阳的战团,然后又扫过不远处的段融等人,便兀自站立在了那里,如同石雕一般,一动不动了! 而无论是城外的奔雷大响,还是一队重甲铁骑踢踏而来,整个过程中,白渊都盘膝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自顾行气调息。 白渊调息完毕后,便加入转团。 陆晋便退了下来!而江哲则是支撑到最后调息的,他退下时,脸色已经有些苍白! 江哲只瞄了不远处那队重甲铁骑一眼,便一言不发地盘膝坐下了! 魏紫阳,在四人围攻与轮番消耗之下,身形已然慢了下来,那赤红骷髅的上盘结蠕动的血丝,似乎已经有几分稀薄了,色泽也不如之前那般的血红欲滴。 江哲他们四人,可以轮番围攻,逐个补充,而魏紫阳却只能被一点一点地消耗下去。 那“冰葫芦”虽然不知到底是何物,但江哲他们只要吞下一颗,稍作调息后,便可神采奕奕! 显然很是有用! 就在这时,江哲忽然一剑,点在了魏紫阳化为的那赤红骷髅的一处肋骨上!那肋骨之上,竟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纹! 虽然只是微末之功,但江哲却是心头一喜!他的策略就是要耗死魏紫阳,积小胜而成大胜! 现在虽然只是微末之功,但一叶落而知天下秋,魏紫阳已然进入了落败的通道了! 果然正如江哲所料,数息后,沈青便在那赤红骷髅的肩胛骨上,点出了一道裂纹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魏紫阳的身形也不如最初迅疾了,而那骷髅的周身已经有多处裂纹! 那赤红骷髅的眼洞中,两颗布满血丝的眼珠子,诡异的转动着! 魏紫阳自知,今日已绝难有生机了! 他瞥了一眼,战团不远处,被一柄黑乎乎的长剑,钉在地上,无法动弹的葛清雷,他竟一边战斗,一边向葛清雷那边移动。 葛清雷被斩断了手足,直如人棍一般,却没有没杀掉,显然这些人是想留下活口,好严刑拷问于他。 葛清雷身为秽血教的堂主,自然知道圣教的很多机密!魏紫阳绝不能容忍他落在太一门的手中! 魏紫阳忽然向葛清雷那便突袭,江哲他们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妥,眼见魏紫阳周身的裂纹,越来越多,他们都觉得魏紫阳已是强弩之末了! 在他们看来,魏紫阳此时突袭,不过是困兽犹斗,妄想死中求生罢了! 几人并未制止魏紫阳,而且避开他的猛攻杀招,继续围绕缠斗! 不觉间,葛清雷那处已在他们的战团之侧了! 江哲忽然发现对面沈青身后不远处就是被一柄长剑钉在地上的葛清雷,他心头闪过一抹不好的预感! 但就在这时,魏紫阳已然向沈青扑了过去! 沈青避开魏紫阳,一刀斩在了魏紫阳的身后,将其后内的一块骨头,直接斩断了。沈青以为自己建功,心头大喜。 但江哲却远远地看到魏紫阳,已扑向那葛清雷。 葛清雷脸色苍白,看着扑过来的满身血丝的赤红骷髅,却是凄然一笑,道:“法使,让我们同赴黄泉!” 他知道魏紫阳要干什么,但此时他心头反而没有一点恐惧了,方才他一直处在惊恐之中,他想活下去,同时他又害怕太一门的那种非人的凄惨拷问。 但,此时知道自己已然必死,却反而坦然了。 没有希望,就没有恐惧! 魏紫阳向葛清雷扑来,两人对望了一眼,忽然齐声大叫:“圣教之火,万世不熄!” 随之,魏紫阳双手快速结印,悍然大叫:“葛兄,来世见!” “爆葬!” 接着,便一声大响! 震耳欲聋! 段融站在远处,脚下的地面一阵晃动,竟然裂开了一道裂痕,他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一股巨大的气流,以魏紫阳和葛清雷那处为中心爆开,卷到了段融这里,依旧刮得他脸颊生疼! 气浪散去,段融呆呆地站在那里! “这是……?!” 只见原本战斗之处,腾起了大片尘土,如黄沙弥漫一般,遮住了视线! 尘土慢慢散去,只见那里,竟有一个半径近丈的大坑,大坑边缘许多道大大小小的裂纹,向四周蔓延,有一道较大的裂纹,就直裂到了段融的脚边不远处。 而那大坑的坑底中央,只有一具光秃秃的满是裂纹的骷髅,闪着赤红色的光芒。 而骷髅身旁则是一柄黑乎乎的长剑。原本被长剑钉着的葛清雷,已经化为齑粉,和那些弥漫的沙尘一般,飘散在四野了! 大坑边缘,有三道身影,兀自盘膝而坐,他们嘴角溢血,满身尘土! 正是江哲、陆晋、白渊,三人显然都受伤颇重,脸色很是难看! 三人身前不远处,则是半具尸体,这尸体只有一半,血肉模糊,他半张脸贴在地上,眼神呆滞空洞,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具尸体,就是方才距离魏紫阳最近的沈青! 江哲盘膝坐在那里,他的内脏受伤,嘴里不住有鲜血溢出,但相比于他身上的伤,他心里更是一阵阵发苦! 他实在没想到,这魏紫阳竟然如此凶悍! 江哲瞥了一眼,不远处血肉模糊的沈青,心头哀叹。沈青是他最好的朋友,这次行动,是他特意叫沈青一起的,本以为是大功一件,没想到沈青竟是死在这里了! 葛如松身为太一门长老院的长老,而且还是通政使司的司座。他将这次任务交给江哲时,特意嘱咐过他,要将魏紫阳和葛清雷,活着带回宗门。 但没想到,事情竟然成了这样子! 只是,此时江哲自度思量,这件事的责任,其实并不在他,而是在葛如松的身上! 葛如松虽说是宗门长老,却犯了贪功心切的毛病。 他们通政使司,历来只负责情报搜集传递的工作。这种捉人回宗门的行动,从来就是裁决宗正司的职责! 但葛如松,接到贤古县联络点,传回宗门的消息后,知道有两条大鱼要进贤古县。他因为贪功,并未将此事告知裁决宗正司的司座杨思铉,而是自己私自派人行动了! 葛如松之所以敢如此,是因为他已想好了理由。事发突然,时间仓促,根本来不及知会杨思铉。 这也算是实情! 联络点发出的信息,是四天后,总坛法使到达贤古县。但宗门收到信息就已经过去了两天。他们调派行动的时间,不过也只有两天而已。葛如松自然有借口直接出手! 时间紧迫,再去知会杨思铉,他怕贻误战机! 但江哲此时思量,如果彼时,不是葛如松贪功心切,此事若是交给杨思铉去处理,结果也许就不会这么槽了! 杨思铉手下的人,常在世俗世界行走,经常督办各种大案,特别是与秽血教有关的案子,几乎都是他们参与的。 杨思铉手里也掌握着秽血教的许多秘辛!他用他的照魂印,不知榨取过多少秽血教众的心底密事。 如果是杨思铉组织这次行动,断不会出现像他们这样,迷路晚到几个时辰的事。 而且以杨思铉的老道,一定会派气旋境的亲传弟子前来。 其实,倒不是葛如松不想派气旋境的弟子前来,是因为他压根还未收徒,根本还没有亲传弟子,手底下就没有气旋境的弟子可用! 江哲虽然觉得,他这次回去,不好向葛如松交代。但他更清楚,葛如松会比他更难交待! 此事一旦掀开,在长老院内,就又是一场大风波! (本章完) 第377章 乱城 第377章 乱城 庙祝许东阳,护送着魏紫阳的那辆破旧马车到县衙大门后,便打马回他的庙里了。 天还未亮,他就爬了起来,在东城门外等候魏紫阳,此时送完魏紫阳,他那睡意便涌了上来,很是困乏,晃晃悠悠骑在马上,一个劲地打哈欠。 他原本准备,回到城隍庙去,赶快睡个回笼觉。 但他刚到庙门口,却看到蒙蒙亮的天色中,竟已经有三个人等在那里了。看那三人都背着包袱,估计是出远门,来求平安的。 他骑马过去时,那三人已经看见他了,许东阳只得打开庙门,被迫营业。 弄好了平安符,把三人打发了后,可能是见庙门已经开了,不住地有人进来上香抽签的,许东阳只得拿了个快要秃了的拂尘,站在城隍爷的神像旁,栽起来瞌睡。 直到中午吃饭的时辰,庙里也终于没人了。 许东阳也不管那许多了,直接关了庙门,便到里头睡大觉去了。 这一睡,便睡了整整一天下午。他从床上起来,走出门去,站在城隍庙的后院里,只见日头已经偏西了。 就在这时,许东阳忽然听到外面一阵杂乱的喧闹声。 “是出人命了!” “是秽血教的!被人当街射死了!” 许东阳心头咯噔一下,他虽然秽血神功修炼的还不错,但武功低微,故而乔装护卫的事,压根没安排他。 许东阳立马蹿出了城隍庙,只见街市上人影乱窜,乱成一锅粥。 他逆着人流,猫腰躲在一个狭窄的巷口处,凝目望去,只见不远处的街边,一具无头尸体,满身血丝蠕动着…… 而那血尸不远处的地上,斜插着一根黑乎乎的玄铁箭! 看到那根箭矢,许东阳的眉心一跳。这箭跟昨夜射死白荣的箭,一模一样啊! “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许东阳心里有些发慌,就在这时,只听头顶之上的高空中,一声鹰唳声传来! 他抬起头来,便看到一只大鹰,在贤古城上空盘旋,接着便有四个黑点,从那盘旋着的大鹰身上,跳了下来。 许东阳在贤古县内,负责与各地分舵以及堂口的密信来往,故而这些年来,也颇有些见识。 “这是……云翎狂鹰?!” “是太一门的人!” 许东阳躲在巷口那里,往县衙门口的方向瞭望,很快就发现了魏紫阳被四人围攻。 他站在那里迟疑了一会儿,觉得这波好像是凶多吉少。虽然他难以割舍故土,但终究还是逃命要紧。 许东阳立马就返回城隍庙,收拾了一些银票细软,准备开溜。 他早已经在离城隍庙不远的一处城墙根那里,挖了一个狗洞,拿一棵枯树挡着,原本就是留着逃命用的。 许东阳刚走到了那处城墙根,把枯树拔开,露出一个洞来。就在这时,城外忽然远远响起了如骤雨奔雷的杂乱马蹄声。 许东阳的脸色一变。“糟了!要迟了!” 他立马钻入了那洞里,猴急一般,爬了出去。 谁知刚从城外那里,顶住一团枯草,露出头去,便有一队兵士,带甲持戈把城给围了,刚好将他捉了个正着。 西大街上,魏紫阳爆葬的大坑旁。 江哲、白渊、陆晋还在那里盘膝行气。 不远处那个身穿重甲,手持长戈的铁骑首领,忽然上前一步,抱拳道:“敢问,虎符在哪位大人手里?” 江哲闻言,呼吸微微一顿,睁开眼来,只这一瞬而已,他的嘴角又溢出了血。 江哲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物什,扔向那位铁骑首领。 那铁骑首领探手一抓,与自己手中的另一半虎符勘合一扣,发现对得严丝密缝,立马向江哲抱拳道:“校尉统领原野,率一千铁骑,向大人报到!” 江哲他们来贤古县时,便让云翎狂鹰在府城外的野林中,停留了一个时辰。而江哲特意入城,去见了渊阳府主,向他调了一千铁骑,奔袭贤古! 江哲勉强支撑,眼神萎靡,道:“原统领,我现在受伤颇重!不便指挥汝等!” 江哲说着,便看了不远处的段融一眼,道:“段融!你过来!” 段融目色一动,缓步走了过去。 原野瞄了段融一眼,只见段融衣衫褴褛,头发油污,脸上还长了一片癞子,竟是一幅乞丐模样,可却偏偏带刀配箭,看起来颇有些不伦不类。 江哲道:“原统领,你听他指挥!” 原野眉头一蹙,没有说话。 原野过来之时,段融就只是站在一旁,他压根没见过段融出手,更不知晓他的身份。 江哲自然看出了原野的心思,便道:“他是宗门的外门弟子。此地的大案就是他掀出来的。贤古街边的十多具无头血尸,皆乃是他一人射杀!” 听了江哲之语,不独原野变了脸色,连他身后的七八位重甲铁骑,也都变了脸色,有些敬畏地看向段融。 他们一路从城门口,奔袭而来,街边的十多具无头血尸,自然是见到了。 此时,原野才注意到段融身上那箭筒中,还有三支黑乎乎的箭矢。那箭矢的样式,正是跟街边那些无头血尸身旁的箭矢一模一样。 原野立马向段融抱拳道:“我等铁骑,愿听大人调遣!” 军中历来都是强者为尊,谁拳头大,谁说的话就是道理! “原统领不必客气。”段融态度谦和地说着,然后话锋一转便道:“原统领,带你的人,把县衙给我围了!” 原野微微一怔。“县衙?” 段融忽然指着不远处的一句血尸,道:“那人就是本地的县令孙乾!” 原野目色惊愕,那尸体上血丝蠕动,显然是秽血教众。这个贤古县的县令,竟是秽血教众,怪不得要调他们这一千铁骑来呢! 原野抱拳道:“是!” 原野正欲去召集人手,段融却道:“等等!” “围了县衙后!源顺镖局、影楼、兵器铺、染坊、春风客栈……魏雨田的旧宅!” 段融一口气说了十多处势力,几乎将整个县域内的稍大的势力,都点了出来! “这些地方,也都给我围了!” “这……”原野的目中露出了一抹迟疑。 段融道:“这些都是秽血教的据点。” “大人……”原野似乎还想说什么。 段融却直接打断了他,道:“原统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找个人给你领路!” 段融忽然扭头,看向临街的茶楼的二楼的某个窗口那里,杨震还一直坐在那里呢。 “杨震!下来!”段融忽然叫道。 杨震闻言,立马伸展身形,从茶楼二楼的窗口,跳了下来。杨震走到了段融不远处,恭恭敬敬地向段融抱拳,道:“大人!” 段融微微一愣,这还是杨震第一次这么叫他,而且他发现杨震此时看向他的目光中,原本残存着的挑衅意味已经荡然无存,他此时看向自己的目光中,竟是一种绝对的臣服。 杨震的目光,并没能让段融开心,反而让他的心头,涌起一抹失落。 段融压下心里的感触,看着杨震,说道:“杨震,你和原统领一起,把我刚说的地方,全部围了!在排查完之前!只能进,不能出!” 杨震闻言,道:“是!” 段融扭头,再次看着原野,问道:“原统领,四座城门,是否封了?” 原野道:“末将的一千铁骑,已经接管城门!大人放心,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好!”段融道:“你们去吧!” 原野和杨震随即离去。 段融瞄了在大坑旁,脸色苍白,在那里行气疗伤的江哲三人一眼,便陡然转过身去,只见萧玉、西门坎坎他们几人就站在不远处。 萧玉手中提着一个衣衫包裹着的圆滚滚的东西,显然就是阮凤山的头颅,只是那衣衫上并无血迹渗出! 阮凤山虽知必死,但也还是用秽血神功撑到最后,才被萧玉斩杀,而那时他体内的血,已经因为连番催动秽血神功,被彻底给耗干了。 段融快步走了过去,先看着西门坎坎,道:“坎坎,你去城隍庙一趟,看看庙祝许东阳在不在!他也是秽血教的人!” “许东阳?!”西门坎坎脸色一惊。“我这就去!” 西门坎坎说着,便施展身形,飞奔而去!西门坎坎实在没料到,许东阳竟然也是秽血教的人!他家可是三代,都是贤古城隍庙的庙祝啊! 段融射杀街上十多个真气境的秽血教武者时,就发觉里面没有许东阳。故而此时,才立马让西门坎坎过去看看。 段融接着看向萧玉,道:“萧玉,你去解雷老宅那里一趟,和小七一起,把胡欢欢送到医馆去。她伤得挺严重,不能再耽搁了!” “好!”萧玉应下后,便转身而去。 西门坎坎和萧玉离去后,沈觅芷也眼神期待地看着段融,道:“我呢?我干嘛?” 段融道:“你给我弄点吃的来,我有点饿了!” 沈觅芷瞪了他一眼,道:“饿死你个小乞丐,姑奶奶没那闲工夫!” 段融笑了一下,看着沈觅芷和刘书山,道:“三位师兄在这里疗伤呢!你俩在这儿给他们护卫一下吧!” 听了段融所言,沈觅芷和刘书山看了不远处的江哲三人一眼,三人的状态的确很是不好。 段融说完就转身离去了。 沈觅芷见段融要走,立马冲他的背影喊道:“你要去哪?” “沐浴更衣。怎么?你要一起啊?”段融道。 “呸!”沈觅芷往地上啐了一口吐沫。 段融哈哈一笑,大步而去! 他的确是要去洗个澡,再换身衣服!身上和脸上的东西,糊了好几天了,实在太难受了! 段融沿着巷道,往自己的老宅走去! 回到老宅内,段融从井里打了清水上来,用毛巾裹着皂角,揉出了泡沫来。 段融一边洗着,贤古县城内,便已经开始杂乱一片,远远近近的嘈杂声,隐隐传来。原野和杨震他们已经动手了! 此处既然已经被孙乾打造成了一处据点,那么这里面的秽血余孽,就得要全部排查出来! 段融洗完澡,在老宅的衣柜里,找了件衣衫换上,才重新回到了江哲他们席地行气疗伤的地方! 此时天色已黑,那七八个身穿重甲的铁骑,已经点起了火把! 沈觅芷和刘书山,就站在江哲他们的不远处。而且西门坎坎也在,正在和刘书山聊天,两人不知说些什么,一边说一边笑。 段融走了过去,只见陆晋和白渊,依旧脸色煞白,眉头紧锁。但江哲似乎平静了许多,看来他的伤势应该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西门坎坎见段融过去,便道:“城隍庙空的,后院的一间房内,好几个箱笼都是打开着的。我看那老小子,怕是跑了!” 段融微微叹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宗门的人,姗姗来迟。他们只有这点人手,难免有漏网之鱼。 这时,只见江哲陡然睁开了双目,他的目色已经不再萎靡痛苦,而是一片清亮。 江哲站起身来,方才他虽说在行气疗伤,但段融是怎么布置调遣的,他全听在了心里。 封锁城门,重点围查,可以说是,思维缜密,雷厉风行。江哲心里,已经对段融很是赞赏。 江哲起身,见段融换了衣衫,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他正想过去和段融聊两句。 却忽然听到身后,一片嘈杂声响起。 原来是原野和杨震过来复命了! 原野从一片黑暗中,走了出来,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那边的段融。段融虽说换了身衣衫,但他身上的箭弓与腰间的鸣鸿刀,却都还在! 原野也看到了刚刚起身的江哲,江哲目色清亮,脸色平静,显然已无大碍了。 原野目色微微迟疑,还是只向江哲略一抱拳,便大步走到了段融身前,恭声道:“大人!各处据点均已围毕。敢问大人,从何处开始排查?” “好!”段融道:“从县衙开始!” 就在这时,只见杨震抓住了一个人过来,推在了地上!那人一身尘土,发丝斑白凌乱! 段融一看那人,目色一喜,这人竟是庙祝许东阳! 杨震道:“这老东西,想从在城墙根挖的狗洞里,钻出去,刚好被围城的铁骑兄弟们,逮了个正着!” 此时,江哲走了过来,他见原野和杨震,都只向段融回话,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心头已经有些不爽了。 江哲瞄了地上的许东阳一眼,道:“一个老东西而已,砍了吧!” “不可!”段融道。 江哲的眉头拧成了一团。 段融道:“他是负责密信传递之人。知道许多秘辛,不可杀!” 江哲心头一动,看着许东阳那幅老弱的躯体,有些不信地说道:“他也是秽血教众?” 此时,许东阳忽然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大哭道:“大人冤枉啊!我家三代都是本县城隍庙的庙祝。我不过是害怕,先逃出去避避风头。我怎么会是秽血教徒呢?我侍奉神灵,平时连鸡都不杀的!” 此时,不仅江哲目色狐疑地看着段融,连西门坎坎似乎也有些怀疑,他看着许东阳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还有老迈孱弱的身子,实在难以相信这人会是秽血教的。 段融注意到众人的目光,却是脸色平静,没有一丝表情。他忽然抽出了鸣鸿刀,陡然大叫道:“许东阳!” “啊!”许东阳闻言,抬起头来。 “去死!”在许东阳抬头的瞬间,段融目色狠辣地大叫了一声,忽然手中鸣鸿刀,刀光一闪,刀尖已然点向了许东阳的眉心处。 电光石火之间,许东阳头皮如同过电一般,陡然一凉。那一刻,他真的以为段融要杀他! 刀影寒光和凛冽的杀意,扑面而来! 寒光一闪之下,那刀尖已然点中了他的眉心…… 死亡危机之下,秽血神功自动启动,许东阳周身血丝爆起蠕动汇集,在许东阳的眉心处,挡下了段融这刀! 段融知道许东阳的秽血神功的境界,他这一刀,用的不过是真气境第一重的力量,完全攻不破秽血神功的防御! 他并不是想杀许东阳,他就是为了逼出他的秽血神功! (本章完) 第378章 尸骨 第378章 尸骨 江哲的脸色一黑,他没想到,眼前的这个瘦骨嶙峋的糟老头子,竟然真是秽血教的教众,而且看起周身蠕动着的血丝的色泽,那般殷红浓郁,只怕秽血神功的境界还不低呢? 段融看着杨震,道:“把他用铁链锁了,关到地牢里去。” 许东阳见自己暴露,心志溃败,如烂泥一般瘫软在那里。 他在城外被那些铁骑兵士抓住时,心中还留有一线生机。因为他隐藏得还算好的,虽然这场大案掀了出来,但也不一定就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但他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叫段融的家伙,竟似吃定他一般。 他此时暴露,结局已然是必死无疑。 杨震找来铁链子,将许东阳绑了个瓷实,然后推搡着他,往地牢而去。 杨震走后,段融看着江哲,道:“师兄,既然你伤势已无大碍,这排查的事,还是你来主理吧。” 方才江哲脸上闪过的些微不快,段融自然是注意到了。 江哲想起方才许东阳的事,便笑道:“段师弟,我看还是我们一起吧。我毕竟是初到此地,贤古县的许多情形,都知之不深。办起案来,有些地方,难免会有些意断。” 段融心头微微一动,这江哲此话,已经是在检讨自己方才对许东阳的判断了。此人倒也不是那种贡高我慢之人。 段融道:“那好吧。我就给师兄打打副手!” 江哲拍了拍了段融的肩膀,道:“段师弟,你刚说我们从县衙开始,是吧?” 段融点头,道:“对。打蛇打七寸,县衙里是藏污纳垢,最深之地!” “好!那我们就从县衙开始。”江哲说着,便和段融、原野往县衙而去。 白渊、陆晋还在那街上的大坑旁行气疗伤,沈觅芷和刘书山只等还在那守着。 西门坎坎则跟着人群,往县衙去看热闹去了。 整个县衙,已经被铁骑重甲,围得水泄不通。 县衙里的所有人,包括书吏、捕快、衙役、婢女、杂役,全都被押在大堂门前的空地那里,一堆人挤在那里,火光照耀下,只见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江哲、段融、原野三人从县衙大门,走了进去。 江哲看着那里黑压压的人群,道:“段师弟,这么多人,该如何排查呢?不知段师弟,有何想法?” 段融微微一笑,忽然沿着那黑压压的人群,走了起来。 他走到一处,脚步一顿,便点着人群中的一个人,道:“你,出来!” 那人愣了一下,还是慢腾腾的走出了人群,站在了一边。 这出来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迎接魏紫阳的书吏。 段融再走了几步,又点了一人出来,此人就是县衙的捕头丁兴星,也是孙乾从府城带过来的心腹。 之前,孙乾让丁兴星调查过段融和萧玉的社会关系,他曾见过段融的画像,此时他一眼就认出了段融。 但他实在没想到,孙乾、徐殿、白荣他们,竟然全是死在此人之手,根据他调查的资料,此人三年前,也不过才是内息境大成境界而已。怎么可能,才三年而已,就有了这般恐怖的实力呢? 接着,段融又点出了两人。 此时,站在人群之外的,已经是四人了。 段融这几日,天天监视县衙,这四人,他都怀疑。 江哲和原野都眼色古怪地看着站在人群外的四人,他俩都不清楚,段融为何一上来,就点了这四人出来。 段融却站在那里,看着那四人,冷道:“我劝你们,自己招了吧!能少吃点苦头!” 四人全都低头沉默不语,丁兴星更是额头出了一层冷汗,但这时,那书吏却抬起头来,看着段融,道:“不知大人让我们招什么?” 段融冷笑了下,这四人中,他最肯定的,就是这个书吏,没想到此人到了现在,还在装模作样。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 段融话音刚落,便见寒光一闪,他已抽出腰间的鸣鸿刀,一刀横斩向那书吏的脖子处。 寒光乍起!仓促之间,那书吏根本无暇反应。 只见他周身的血丝,陡然爆起,蠕动汇集,向刀锋迎去。 那汇集的血丝,甫一与刀锋接触,便全数溃散,刀锋斩在了那书吏的脖子处,将他的半个脖子崩烂! 段融的刀锋只是一点那书吏的脖子处,便陡然转开,只见光影一闪,便斩向书吏身旁的丁星兴。 只一刹那间,只见光影四闪,段融的刀锋已经扫过了眼前的四人! 只见那书吏的半个脖子崩烂,但间伤口处,却有密集的血丝,蠕动盘结,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数息间,便恢复如初。 只是那书吏,脸色煞白,眼中更是充满了恐惧! 其余三人,有两人跟那书吏一样,也都是周身血丝蠕动。 但也有一人,瘫倒在地上,捂着脖子,血水不断从指间涌出,他双目惊恐,身体不住地抽搐着。 这人竟是丁兴星! 段融微微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这丁兴星是从府城就跟着孙乾的,竟然还不是秽血教的教众。 段融蹲在丁兴星的身侧,道:“不好意思,哥们,看走眼了!不过,按照太一门的世俗律法,你是孙乾的心腹,此案结时,你就算不是秽血教众,也必在斩杀之列。” 丁兴星的嘴唇嗫喏着,也不知说些什么,不过他的瞳孔已然开始涣散,很快就没气了。 段融用手合上了丁兴星的眼睛,站起了身来。 江哲道:“段师弟,重点是扫清秽血余孽,误杀个把人不算啥?更何况,此人原就在斩杀之列。” 段融并未说话,这时杨震已经将许东阳在地牢关好,从外面走了进来。 杨震一进来,就看到丁兴星满身血污地瘫在地上,半个脖子已经崩烂了。 杨震的眉头微微一蹙,这丁星兴做捕头以来,对他还是颇为照顾的。 江哲忽然脸色一黑,冷道:“原统领,将这三人,押到大堂内,我要亲自审问。” “是!” 原野随即带人,将满身血丝的书吏等三人,押进了大堂。 江哲站在大堂中央,满脸煞气地看着被押进去的三人。 “你们还要哪些同党,趁早说了!”江哲说着,抬其手来,看着自己的手掌,道:“免得我给你们挫骨抽筋!” 那三人周身血丝蠕动,却无人开口。江哲似乎并无意外,自来人性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他缓步走到了一人面前,忽然一掌拍在了那人的丹田处。 这一掌看似平平无奇,但那些蠕动汇集的血丝,离江哲的手掌一寸左右,就开始溃散消弭。 江哲的手掌轻柔地拍在那人的丹田处,那人清楚的感觉到,他的丹田在一瞬间,就被拍成了烂肉。 他周身的血丝,陡然开始往丹田处汇集交织,在修复着伤口。 但江哲却忽然抓住他的胳膊,像拧麻一般,拧了数圈。 他胳膊上的血丝蠕动崩出,但一遇到江哲周身鼓荡的元气,就瞬间化为飞灰。 接着江哲,陡然侧身,一手拧着他的胳膊,另一支手插进了他的后背,一阵搅动,竟然将他的整个脊椎骨,从后背里拽了出来。 血淋淋的白骨上,密集的血丝蠕动着…… 然后,江哲将此人,扔在了地上,那人在地上不断的抽动着,那些血丝也在盘结交织,但他受伤太重,秽血神功已经治愈不了他了。 江哲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中的血迹,扔掉手帕,看着另外两人,道:“你们要想他一样,可以不说!” 那书吏旁边之人,双膝发软,瘫在了地上,道:“我说,我说……” 不多时,原野便走了出来,看着人群,冷道:“谁是冯新田?谁是贾峰?走出来!” 原野的话音刚落,忽然两道身影,从人群中蹿出,欲要冲出县衙大门! 但这两人的身形都不算高明,显然并未练过轻功! 西门坎坎已经闪了过去,劈空刀,两刀就将两人都斩得倒飞了出去。 两人在半空中,就大口吐血,一片血雾里,显然夹杂着内脏碎片。 他们落地时,周身的血丝就已经爆了出来,被几个铁甲兵士,押进了大堂。 随即大堂内,再次传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 原野再次出来! 黑压压的人群,全都噤若寒蝉! 原野道:“朱保贵是谁?出来!” “啊!”朱保贵抬起头来,眼睛恐惧。 他立马走出人群,匍匐在地,叫道:“大人,我冤枉啊!” 朱保贵喊着,忽然瞥见了站在人群旁的杨震。 朱保贵立马爬到杨震脚边,央求道:“杨震,救我!我不是秽血妖人!” 杨震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他身份低微,哪里有资格在这救人呢? 此时,只见段融扭头看了过来,杨震想起朱保贵平时虽有很多不靠谱的行径,但对他总还是不错的。 杨震看着段融,道:“段融,他应该不是!” 段融的眉头蹙了一下,他的神识外放,穿透了朱保贵的身体。 忽然刀光一闪,鸣鸿刀从朱保贵的胸口扎人,刀尖从后背插出,穿透了朱保贵的身体。 江哲和原野,此时都站在大堂门口那里,也看到了刀尖从朱保贵的后背扎了出来,但朱保贵全身并无血丝爆出! 显然他并不是秽血教的人! 江哲的脸色,瞬间很是难看。那书吏竟然敢骗他?!江哲陡然转身,大步走入了大堂! 这边,段融手一抽,已经将鸣鸿刀抽出! 然后他一把扶住了朱保贵,面无表情地说道:“没伤到要害,在床上躺二三个月,应该就无大碍了!” 朱保贵龇着牙,他现在呼吸都感觉,伤口疼,但他也知道,并不致命。他看着段融,感激道:“多谢!” 段融看着杨震,道:“杨震,你先用金疮药帮他处理下伤口。” 杨震随即将朱保贵接了过去,扶到一边,让他平躺在地上。 段融也是看在杨震的面子上,才出手试了下朱保贵,方才那一瞬,他的刀几乎是贴着朱保贵的心脏而过。 如果他是秽血教徒,方才那一刻,必定血丝爆出! 江哲、段融、原野他们,满脸疲倦地从县衙大门走了出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一夜过去,终于将县衙的秽血余孽,初步清扫了一遍!这座县衙里,竟然有二十多个秽血教徒! 那些照顾孙乾,饮食起居的婢女、杂役,竟然都是的! 江哲看了段融一眼,他觉得段融说的很对,这县衙的确是藏污纳垢之地。 他们刚走出县衙,段融便看到萧玉缓步从那边走了过来。 段融立马迎了过去。 萧玉便说,她们昨夜将胡欢欢送去顾素修那,可能在路上喝了夜风,一到医馆,胡欢欢就开始高烧! 顾医师给他针灸,她和小七,给胡欢欢煎药喂药,到了天亮,烧才退了。她这才从医馆里出来! 段融和萧玉两人,都是满脸的疲惫之色,他们都眼色心疼地看着对方。 就在这时,忽然一队铁骑,护送着几名文士打扮的人,来到了县衙门口。 那文士中有一人,头戴方巾,身材修长,跳下马来,立马抱拳,道:“卑职王术亮,乃是渊阳按察使的主事!渊阳府接到宗门密令,着渊阳按察使衙门,派遣一名主事,与内门弟子江哲,外门弟子段融,会同办理此案。” 江哲心头一跳,这密令来的好快,说明此事已经在长老院内掀开了啊! 江哲道:“密令何在?拿来我看!” “在此!”王术亮将一道密令,交到了江哲手中。 江哲一看那道密令的行文和落款,就是宗门内史司的史监的手笔。他合了密令,还给了王术亮,道:“王主事,昨夜我和段融,已经将县衙排查了一遍,查出了二十多名秽血余孽!以后我二人查案,你也跟着吧。” 王术亮抱拳道:“是!” 宗门的密令上,可是将按察使衙门列在第一位,意思是此案应该由他按察使衙门牵头,另两位会同办理。但现在听江哲的口气,只是让他当个跟班罢了。 不过,这江哲是内门弟子,即便是府主见了,都得矮一头,他又如何敢不听呢? 江哲见王术亮应下,心情大好,看着和萧玉站在一处的段融,问道:“段师弟,你说我们接下来,排查何处呢?” 段融目色一动,道:“源顺镖局!” 段融说完,轻拉下萧玉的手,道:“你也来!” 萧玉点了点头,她知道段融排查源顺镖局,会再向那些镖师们,进一步问问清楚,关于她爹的事。 起码她爹死了,但是尸骨在哪呢? (本章完) 第379章 第一大案 第379章 第一大案 江哲、段融、王术亮他们,一起进了源顺镖局。 一番严酷的排查,镖局内不时有惨叫声传出来。 阮凤山的妻小家眷,包括马春影、马文桃,还有他的独子阮景,都被关进了县署的大牢内。 大约三个时辰后,段融和萧玉,带着一名脸色苍白的镖师,从源顺镖局的大门那里,走了出来。 这镖师叫张辛平,是原本第五镖队的。 那夜,就是他带人,将萧宗庭和一众闹事镖师的尸体,拉到乱葬岗去了。 萧玉一边跟着走出来,一边抹眼泪,一想到她爹死后,尸体被扔在乱葬岗上半个多月,她就心如刀绞。 他们来到了城门处,那城门早已经被一队重甲铁骑接管。 “是什么人?!” 那守门的小头目,看到段融和萧玉他们走近,神情立马警惕了起来。 段融和萧玉,随即一起亮出了太一令。 “大人!” 小头目见了太一令,脸色一怔,恭敬道。他已经听说这里的案子,是几个外门弟子掀出来的。 段融道:“打开城门!我们带此人出城一趟!” “这……” 那小头目的脸上,露出了迟疑的神色,他接到的命令是不能放任何人出城。 段融看那小头目的神色,便知他为何迟疑。经过一夜的观察,段融已经发现,那个叫原野的铁骑统领,御下极严,军纪严明。 他也不想为难眼前的小头目,便道:“你如果决定不了,就去请示下你家统领。他人在源顺镖局内。” 那小头目两眼一亮,颇为感激地向段融抱拳道:“有劳大人稍候,小的这就去!” 那小头目跨上一匹黑骏,猛抽了一鞭子,便往源顺镖局而去。 没多久,随着一阵马匹踢踏,那小头目已然纵马而回。 他刚到城门,吁的一身,勒住马,便大叫道:“打开城门,让两位大人出城!” 随着城门打开,那小头目在城门处抱拳施礼,恭送着段融他们走出了城门。 一出城门,段融立即施展了身形,右手抓着张辛平的肩膀,身形呼啸地穿过了原野。 萧玉全力施展,也不过只是在后面,勉强跟住而已。 两人的身形,都快如鬼魅,没大多功夫,就已经在乱葬岗边缘,停了下来。 此时,虽是午后,但冬日的阳光,一片惨淡。一路上,寒风呼啸,张辛平已经被冻得流了清鼻涕。 他吸溜了下鼻涕,咽了下去。段融扭头过来,看了他一眼,冷目问道:“在哪里?” 张辛平抬手一指,道:“就在那边的边缘处。” 段融抓住张辛平,身形施展,便往那地方忽闪而去。 从此地到那边,是要斜穿过这片乱葬岗。 距离较近,段融已经没有压制自己的身形,去等待萧玉。 如此短的距离,萧玉慢了段融,差不多半息的时间。这还是在段融带着张辛平的情况下。 乱葬岗上,到处是枯骨和野草。 段融、萧玉呼啸而过,惊起了许多的鸟雀和野猫。 段融飘然落地,看着眼前的尸堆,眼皮一阵乱跳。 此时的时令,虽是冬日,但依然有浓烈的尸臭味扑来,那些尸体已经发黑,尸斑遍布,但还未开始腐烂。 最上面的一层尸体,显然有被野猫啃食过的痕迹。 段融看着最上面几具尸体的衣服,那正是源顺镖局镖师的服饰。 段融看着张辛平,问道:“萧老爷子在哪?” 张辛平哆嗦道:“当时黑灯瞎火的,拉了两三车的尸体。哪顾得谁是谁呢?” 张辛平一边说着,一边眼神警惕地看着两人,生怕他们大怒之下,杀了自己。 “爹!女儿来了!”萧玉已经痛哭着跑到那堆发臭的尸堆前,翻找了起来。 段融看着萧玉的样子,心头浮起一抹不忍,但他也不能拦住萧玉。一个女儿在找父亲的尸体,他有什么理由去拦呢? 段融向前走了几步,站在那里,陡然神识放开,穿透了那尸堆。 张辛平见两人都离了他,去了尸堆那里,心下稍安。起码一时还不会杀了他。但他也不敢逃跑,一路上,段融和萧玉施展的轻功,已经断了他逃跑的心思了。 段融的神识,穿透了尸堆,仔细地搜寻着。 萧宗庭的右腿残疾,段融便把遴选的着眼点,放在了此处。尸体都已经发黑,容貌根本无法辨认。 很快,段融便目色一跳。 他已经找到了萧宗庭。 萧玉泪眼婆娑、满腔悲伤,浓郁的尸臭味,她似乎压根就闻不到一般。“爹你在哪啊?你显显灵啊,告诉女儿!” “萧玉!在这边!”段融喊了萧玉一声,便奔到了尸堆的另一边去了。 萧玉闻言也立马冲了过去,他对段融的话,有一种某名的信心。 段融已经站在那边的尸堆那里,翻了起来,将一具一具的尸体,甩到了两边! 萧玉还愣在段融身侧。 段融看了她一眼,道:“帮忙啊!就在这下边!” 萧玉哦了一声,立马和段融一起,将一具具尸体,扔在一旁。 很快,一具黑乎乎的尸体,就在尸堆中间,浮现了出来。 虽然那尸体,已经发黑,全身都是尸斑,但他的腰间还插着一根烟袋,那衣衫、那胡须,不是萧宗庭又是谁呢? 萧玉立马扑了过去,双手捧着她爹僵化发黑的脸,喃喃叫道:“爹!女儿不孝,来迟了!” 待萧玉情绪稍缓,两人才把萧宗庭发硬的尸体,抬了出来。 段融站在那里,瞄了张辛平一眼,看着萧玉问道:“这人是杀是放?你决定吧。” 张辛平闻言,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处。 萧玉整理着萧宗庭的那凌乱的衣衫,萧宗庭一只脚上穿着鞋,另一只脚上的鞋却早已经不知到哪里了。萧玉望着她爹光秃秃的右脚,在她眼里,也许那只不见的鞋,都比张辛平重要。 “让他走吧。”萧声轻声说道。 这淡淡的一声,听在张辛平耳中,却如黄钟大吕一般。 张辛平心头大喜,眼色期待地看着段融。他知道在这两人之间,段融才是那个作主之人。 段融道:“你走吧。” 张辛平直如从鬼门关外,捡回了一条命般,立马作揖道:“多谢两位不杀之恩。”他说完,便立马纵身离去,生怕两人变卦。 张辛平只不过是底层的小镖师,并不是主事之人,段融和萧玉,都不是不问青红皂白的滥杀之人。 萧宗庭之死,首先在于阮凤山,然后便是那晚协助他的黑衣高手,然后还有孙乾,而这些人,已经尽数伏诛了。 段融和萧玉,将萧宗庭的尸体,带回了城内。 随后,段融和西门坎坎去棺材铺里,拉了一口松木大棺回来。 但此时,贤古县正在封城排查,而且萧宗庭已经死了半个多月了,所谓葬礼与守灵,都不宜再办了。 萧玉给萧宗庭换了寿衣。 她和朱小七也戴了孝。 萧宗庭换好寿衣,入棺后,段融和西门坎坎就直接给棺材上钉了。 当日下午,段融、西门坎坎、刘书山、杨震四人,便抬着棺材,出了萧家的庭院。 萧玉捧着牌位,她和朱小七一路哭声相送! 沈觅芷则在一旁撒着纸钱,她和萧玉之间,早已经情愫颇深,此时她见萧玉哭得如泪人一般,心头也一阵阵发疼。 只是萧玉孝服的后腰上,还系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那是阮凤山的人头。 一众人送着萧宗庭的棺椁来到了萧家的祖坟。 萧玉见了她妹妹萧白鲛的坟茔,更加是泪如雨下。 不过前后三年而已,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至亲,都先后离她而去! 念及此处,萧玉又痛哭起来。 几人将萧宗庭的棺椁下葬,竖了墓碑。 众人都在坟前跪下。 萧玉将后腰系的那破烂衣衫取下,解开来,摊放在了墓碑前,只见阮凤山脸色煞白的头颅,赫然就在那里。 萧玉重重磕了个头,道:“爹,你的仇已经报了!你安心上路吧。来世,玉儿再做你的闺女!” 萧玉匍匐大哭,久久未起! 眼见暮色降临,几人才搀扶着哭成泪人的萧玉和朱小七,回到了城内。 段融、萧玉他们也并未回萧家那宅院,那宅院一来在源顺镖局内,被重甲铁骑围了,出入不便。二来,那宅院,已经半个多月未收拾了,乱成一片,一时也没法入住。 在段融的提议下,萧玉他们便都住进了西门府的旧宅里去了。 西门府里的房间都是现成的,只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能入住了。 西门坎坎从八宝楼,弄了一桌菜回来,几人都简单了吃了几口,便各自睡了。 贤古县的封城排查,整整用了七八天的时间,排查出的秽血余孽,竟足有一百八十多人! 这样的人数,已经是关于秽血教案,历史上的第一大案了! 参与办案的原野和王术亮,都是越办越心惊! 最初段融让原野带人,查封那许多地方时,他还心里犯嘀咕。但这几日排查下来,却发现这些地方,竟然都是秽血教的窝点。 而且,他们还发现了一条密道,在密道的某处的暗室里,还解救出来了,三十多名的年轻少女。 这日,清晨,此案已经基本审结,在东城门口那里,江哲他们已经决定回宗门去了。 段融、原野、王术亮,都来送行。还有一人,身穿着县令的官府,也站在送行人之中。 此人名唤郭相宝,是新任的贤古知县。前两日,才刚刚从府城那边到任的。 云岭狂鹰已经停在了不远处,白渊、陆晋都已经站在了大鹰身侧。 那大鹰如小山一般,白渊、陆晋站在那里,如两个黑点。白渊和陆晋的背后,都各背着一个东西。 白渊背的是魏紫阳的那赤红色的骸骨,准备带回宗门研究。 陆晋背的则是裹好的沈青的那半具尸体。 江哲站在城门处,和众人告别,他深深地看了段融一眼。 此案只看剿灭的人数上,就已经是秽血第一大案! 而且还有总坛法使和渊阳堂主,这两条大鱼! 而这一切,都是自段融始! 就此一项功勋,就可以稳升内门弟子! 而且虽然两条大鱼,变成了两条死鱼,但关于此的责任却不在段融身上! 江哲还知道段融,在宗门内的神魂测试时,差一步就踏山了祭台! 此子,未来当真不可限量! 江哲笑看着段融,道:“段融师弟,此番一见,只感甚为相投!自此一别,不知再见乃是何时了?” 段融亦笑道:“是啊,江哲师兄,我也是同感!只恨不能与师兄,痛饮一番,聊表离别之情。” 江哲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此事,宗门催促,急如星火。这痛饮之事,只能以待来日了。” 段融道:“那好!来日相聚,我们再把酒对饮!” 段融以为这客套话说完,江哲就会走了,没想到江哲却忽然摸出一枚泛着青黑色的玉佩,递向段融,道:“段融师弟,此玉佩有祛毒煖身之奇效。赠于师弟,聊表寸心,还望师弟不要推辞!” 段融微微一愣,没想到,江哲会临别赠礼。 此时,如果他当众推却,那就有些拂了江哲的脸面了。 段融伸手恭敬接了,道:“师兄待我此情,段融绝不相负!”段融虽然脸上如此说,心中却在低嘀咕,这人真是的,走就走了,还送快玉佩给我。他刚说有什么祛毒煖身之效,也不知真的假的。 江哲见段融接了玉佩,心头不免有些肉疼。这玉佩对他也颇有些作用,其煖身之效,对他修炼是有些微的增益之效果的。 但他若不此时跟段融交好,待他进了长老院,他那是想要攀交,可就晚了。 不过听到段融后来说绝不相负时,江哲的脸上还是露出了笑容。 江哲这才真的作别而去。 他拉起城墙边的一条铁链子,便向不远处的云翎狂鹰那里走去。 那条铁链子上,依次栓着三个人,庙祝许东阳、县衙的那书吏,还有一人是魏雨田旧宅的看守之人。 这三人都是秽血教众,但此时他们周身的血丝已经收回了体内,不过他们三人,都是形容枯槁,一脸死气。他们都知道,他们这次到太一门去,绝对活不了,而且会死得很惨。 虽然魏紫阳和葛清雷都成了死鱼,但江哲反复思量,还是不能空着手回去,带这三人回去,多少也算是个交待。 这三人是他经过多日审问,特意选出来的。他们对于贤古县营建据点的情况,都颇为了解。虽然更高层的机密信息,他们并不知道,但就这一点而言,也是有其价值的。 江哲他们站上了云翎狂鹰的背上,大鹰亮开翅膀,如大云垂天,陡然掀起一片风沙,便缓缓而起,不断攀高! 初时,还不快,但升到某个高度后,便陡然加速,化为黑点,向东而去! (本章完) 第380章 如此稀薄 第380章 如此稀薄 江哲他们离去的第二天。待此案的各种文书,给宗门的,给府城按察使衙门的,都定稿加印,发出以后,王术亮便也离开了。 不过原野和他的一千铁骑,还在把守着各处城门和据点。 看着那些重甲兵士们,甲光粼粼的盔甲,贤古县的人们,依旧是人心惶惶的。 案件结束后,西门坎坎、刘书山就离开了。 毕竟,他们在宗门三年,刚回家团聚,还没几天,就被段融喊了过来。 不过,他们这一趟也没白跑,在这样的大案中,有所助力,文书里也都有记载。这一点,对他们三年后,进阶内门弟子,是大有帮助的。 沈觅芷见萧玉的情绪不好,便留下来,多赔了她几天。 从案子到萧宗庭的下葬,段融这段时间,可谓忙得焦头烂额的。 这日,他终于算是闲了下来。 在西门府内的一间僻静的房间内,段融盘膝坐在一架屏风后面的床榻上,五心向天,行气吐纳。 他在魏紫阳被围攻那天,就吞噬了沈青的兵刃器灵。 也就是六合刀的第一重,元气境的武功。 这器灵当天就已经消化吸收完毕,但段融直到今日,才终于有机会来安静地研究一下这门元气境的武功了。 六合刀第一重的境界,已经完全融入段融的神魂。 此时,他对于六合刀的行气之法,已然熟稔无比。 段融依照着脑中的功法的行气路径,开始推演吐纳,半个时辰后,段融却是满脸惊愕地睁开了双眼。 “这天地元气……竟然如此稀薄?!” 段融依照六合刀的功法,开始行气吐纳后,进入状态后,他就可以感知到天地元气的存在。 可是此时,他所在的这间房间内,竟然只有两缕,如牛毛般的天地元气在那里漂浮着。 段融心念一动,神识陡然放开。 这一瞬间,他目色中的惊愕更甚了! 在他神识笼罩的广大空间内,此刻苍茫的暮色里,竟然只有十多缕的天地元气,在那里兀自漂浮着…… 段融忍不住,都笑了一下。 这天地元气竟然能稀薄到,可以数得过来吗?! 说它稀薄,真都算是表扬它了。其实,准确的形容,应该是此地的天气元气,在几乎没有和极其稀薄之间。 天地元气稀薄到这种程度,即便是段融已经很是熟稔第一重的功法,也是无法突破到元气境的。 段融此时才想到那天,江哲他们行气调息之时,都会打开一个发着寒气的黑玉盒子,从里面将一个“冰葫芦”般的东西,塞入口中。 虽然段融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但现在想来,那玩意必定是含有极其浓郁的天地元气。 其实,关于世俗世界,天地元气稀薄,段融他在宗门经藏院的典籍里,早就已经看到过了,但他实在没想到会如此稀薄。 这不是稀薄,这就是近乎没有啊! 段融随即,又想到了一个原因,也许跟贤古县过于偏僻有关的。 宗门内,也就是长留山内,天地元气还是颇为浓郁了。 而最浓郁的地方,就是空间扭曲的地底世界了。 其实,此界的天道法则,已经不再能催生出天地元气。这也是,天地元气稀薄的根本原因。 天地元气的真正来源是,神魔遗址的空间内。 因为,神魔遗址内的天道法则,与此界的天道法则不同,故而其内有源源不断的天地元气生出,向四周弥漫扩散…… 而空间扭曲的地底世界,就是神魔遗址的天道法则和此界的天道法则,两者之间,无尽岁月的相互消磨,而形成一处诡异空间。它里面的天道法则,既与神魔遗址内不同,也与此界不同,是一方独立的异度空间。 也就说,整个青州的天地元气的浓度,应该是以长留山脉为中心,向四周扩散,依次递减。 贤古县如此偏僻,可谓山高皇帝远,所以,此地的天气元气,才会近乎没有。 段融正如此想着,忽然房门那里响起了咚咚咚的打门声。 他跳下床榻,缓步走了过去,打开了房门。 只见朱小七正提着一个食盒,站在门外。 她身材娇小,那食盒原本也不大,但提在她手里,倒似很大一般。 段融闪开身子,朱小七便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她将食盒放在桌子上,从立马端出了两碟子点心出来,笑道:“玉小姐,亲手做得,让我拿给你。一碟桂糕,一碟玫瑰饼。” 段融看着朱小七。 朱小七此时,还戴着孝呢,一身素净。但她双目明亮,唇如剥开的荔枝一般,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段融道:“她最近心情怎么样?我昨日去看她,好像还看到她偷偷抹泪呢。怎么今日就有心思做点心了呢?” 朱小七叹了口气,道:“前几日,沈小姐常陪着她说笑,心绪倒是好了一些。前天沈小姐走了,她就又有些低落。我就想着教她做做点心,消磨消磨时光。” “是吗?”段融饶有意趣地看了那两碟点心一眼,光看品相还是不错的。 萧玉常年走镖,一直是女侠的风范,萧宗庭没有儿子,似乎把她当半个儿子养,他可从来不知道萧玉还会做点心呢。 朱小七道:“小姐做得点心,可都在这儿了。这是小姐的一片心意,你可得吃完啊。” 朱小七说完,便掩嘴一笑,蹲了一礼,便去了。 段融目色一动,朱小七最后看着他的那神情,好像有些古怪。 不过段融还真有些饿了,他坐在那桌子前,捏起了一块桂糕,轻轻咬了一口。 糕点入口,段融的脸色微微一变。 “这也……太难吃了!” 他勉强把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拿着手中的那半块糕点,迟疑许久,实在无法下口,便又放回了碟子里。 他此时已经明白朱小七最后离去时,那古怪眼神的意思了,她肯定是知道难吃的,还拿给他,还嘱咐他都吃了。 这丫头,故意给我捣蛋呢?! 段融找来了一张宣纸,将那两碟点心给包了。反正他也饿了,刚好出去吃点东西,顺路也把这两碟点心,也给处理了。 赶明萧玉或朱小七问起,他就说,都吃了。 虽说案子已经结了,但贤古县新到任的知县郭相宝,却依旧忙得焦头烂额,脚不沾地的。 江哲和王术亮刚走没两日,原野派遣在魏雨田旧宅的兵士,就从后院亭子边的池塘里,发现了大量干尸。那些兵士将此事,汇报给原野和郭相宝后,两人便下令组织将池塘底的淤泥都翻了一遍。 这一翻打紧,竟然翻出来了几百具的干尸和骸骨。 经县衙的仵作查验,那些干尸和骸骨,全部都是女性的。 郭相宝就此事,又写了道条陈文书,一份发往府里的按察使衙门,一份发往宗门。 又过了几日,原野和他那一千铁骑,也从贤古县撤走了。 自此后,贤古县的市井,才慢慢地,开始有了人气…… 虽然表面上看,贤古县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县令郭相宝心头还是一筹莫展。 此案虽然平息了下去,但此案给贤古县留下的创口,实在是太大了。 他手里现在查封着各大商行的资产,他正在思索着,应该怎么处理呢? 这三年间,孙乾巧设名目,各种打压倾轧,将各大商行的资产,或贱卖,或巧夺,从原主那里,给弄了过来。 也有人想跟孙乾硬杠,但没过几日,竟一夜间,被灭了满门。 孙乾只以江湖仇杀,查无线索,就将那案子给了结了。 从那件案子后,各大商行的原主们,要么沉潜,要么搬走,再也无一人冒头。 但这几日,这些人,却都沉潭泛起,开始通过各种关系,走新任县令郭相宝的门路。 他们希望能废除和孙乾那些属下间的交易,将当年贱卖的资产,重新拿回去。毕竟,那些人可都是秽血教的教众,当年他们的交易,可都是在县衙孙乾的面前,签下的契约,明显是有逼迫的! 这几日,郭相宝一直在思量此事。 他就算是将这些资产,全部充公,其实在是在法度之内的。 不过,那样一来,对贤古县的长治久安不利,更重要的事,对他自己不利。 郭相宝心头已经倾向于将那些资产还给各大势力的原主,不过还回去可以,总得给他一点好处吧。 郭相宝搓了搓手,往喉咙里,灌了一大口的浓茶。“你好,我好,大家好嘛!把东西还给了你们,你们要是没点表示,不是把我郭某人当冤大头了吗?” 郭相宝放下茶盏,便在思虑着,该怎么敲各大势力的竹杠了。 半个月后,萧玉和朱小七身上的孝已经去了。 这日,萧玉和段融,在西门府内的园里闲逛。 这园的小径,没有小厮清扫,落满了枯叶,两人的脚,踩在上面,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动。 “萧玉!”段融忽然喊了她一声。 萧玉喉咙里嗯了一声,继续走路。 段融道:“我答应过你,回来就向萧老提亲。但不想萧老竟出了这样的意外。现在,你也和我一样,都成了无亲无故之人。” 萧玉站在那里,看着段融,目色中闪烁着某种情愫。 段融看着萧玉,说道:“既然萧老不在了,我就向天地提亲!苍天在上,厚土在下!萧玉,你可愿意嫁我吗?” 段融说着,竟单膝跪地,从手中拿出一纹精美的金手镯来,递向萧玉。 段融他用的是前世,西式的求婚方式。原身的记忆里,关于此界的婚配习俗,也知之甚少。段融便自出机杼,直表心扉!他相信,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只要他真诚表白,萧玉总能明白他的。 段融说出那句话时,萧玉就已经浑身发冷,但段融单膝跪下,向她递来那闪着光芒的手镯时,萧玉的眼泪止不住地奔流出来。 那一刻,她的心,已经融化了! 她泪眼朦胧中,看着段融的微微扬起的脸,那张脸如同洞穿了无数岁月,来到她面前一般。 萧玉有些慌张地拉起段融,道:“你快起来!别给人看到了!” 萧玉是见过别家的姑娘如何出阁的,段融这般的方式,她是闻所未闻的。虽然她心头很是感动,但也觉得让段融半跪在她跟前,似乎于礼不合! 段融给萧玉拉了起来,道:“你还没说答应不答应呢?” 萧玉如蚊蝇般细微地嗯了一声,便低了头去。 段融心头大喜,两世为人,他终于要有媳妇了! 段融将手中的镂金手镯,轻柔地戴在了萧玉的手上,萧玉站在那里,任由他摆弄。 萧玉看着段融那温柔认真的样子,心头很是欢喜。 虽然她失去了父亲和妹妹,但能和段融结为连理,她在这世间,总算还不是无依无靠的。 两人既然已经私定了终身,接下来,便是筹备婚礼的事了。 段融虽然对于此界的婚配习俗,也知之甚少,萧玉却知道的很是清楚。 先要去找推演八卦的喜婆,查看两人的掌纹八字,让喜婆给选一个黄道吉日。 日子选定了,就是筹备婚礼和通知亲朋了。 段融听了,立即就开始去忙找喜婆的事了。只是他历来,在这方面,也无甚交际。 段融便去求助杨震。 杨震作为捕快,他管的那一个片区,刚好就有一个喜婆。杨震当天下午,就带着那喜婆,往西门府找段融去了。 那喜婆看了段融和萧玉的生辰八字,便拿着日历,给他们画出了三个日子来,说这三日都是吉日。 段融心情极好,便打赏了那喜婆一张银票。 那喜婆得了银票,连声道谢,大喜而去。 段融随即便和萧玉在房间内,商量起具体的日子来了。 段融倾向于三个日子的中间那个日子,也就是下个月的十九日。 “我想着,还是在咱们探亲假的三个月内,把婚事给办了。一旦这三个月过去,宗门不定给咱们派什么活儿呢?” 萧玉的声音,无限温柔。“嗯,你安排。” 既然日子定了下来,接下来就是筹备婚礼了。段融想着总得先找一处宅院买下来。 贤古县,经此大变,闲置的大宅院倒是不少,正是入手的好时机。 这日,段融正准备去牙行看看,县衙的一个书吏却忽然来找他。 办案的时候,这书吏就来这里找过他几次,两人倒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 “段钦使,我家大人有要事,请大人到县衙一叙。”那书吏躬身一揖,满脸堆笑地说道。 段融心头一动。案子都已经结了,这郭相宝不知又找他何事呢? “走吧!”段融说着,便大步走了出去,果然看到门口旁边已然栓住两匹快马。 这书吏第一次来见段融时,还带着一顶软呢小轿,但段融压根就没坐。书吏便知晓了段融的脾性,后来再来见段融,都是快马引路。 (本章完) 第381章 资产 第381章 资产 段融在县衙大门口,跳下马来,书吏立即过来,接过了缰绳,把马牵到了旁边。 段融刚跨入县衙大门,便有一人迎了过来,立马作揖道:“钦使大人!” 段融微微一愣,他没想到这郭相宝竟然在大门这里,迎接自己。他随即抱拳回礼,道:“郭大人!” 郭相宝笑道:“本来下官该登门拜访的。只是有一些文书要签,只能搅扰大人,往县衙里跑一趟。” 段融心头微微一动,他在想郭相宝说的有文书要签是什么意思,不过显然不合适在此地直接问,故而段融只是淡淡回了一句。“郭大人客气!” 两人缓步走到了后院的厅内。 一个小厮上了两盏香茗。 段融只抿了一小口,便放下了茶盏,静待着郭相宝说话。他知道郭相宝一定不会平白无故叫他来的。 郭相宝道:“钦使大人,下官知道你是贤古人氏,对此地的风土人情,知之甚深。下官现有一事,想请教大人。” 段融道:“请教不敢当。郭大人请讲。” 郭相宝道:“各大商行的资产,大人以为应该如何处理?” 段融笑了一下,端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道:“此事是衙门的事,郭大人可自行料理。我这里也没什么可参考的意见。” 郭相宝此话,原本就是探探段融的口风,也卖他个人情。 郭相宝道:“下官是计划,将从秽血教那查封的各大商行的资产,都交还给原主。这样对贤古县的安定有利,也能让各行各市,尽快恢复。” “大人,如此胸怀,贤古的百姓有福啊!”段融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他实在有些不明白,郭相宝喊自己跑过来一趟,就是来跟他扯淡的吗? 就在这时,郭相宝停顿了一下,道:“只是……这源顺镖局的资产……阮凤山自己就是秽血教的,而且已被夷族……” 段融眉心一跳,他立马就敏锐地觉察到了郭相宝的意思,扭头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 郭相宝道:“源顺镖局原本的总教习,萧老先生,忠义厚重,而且跟镖局的老掌柜,还是拜把子的兄弟。可以说是,为了镖局耗尽了一生的心血。” “而且,我听说……”郭相宝说着,看了段融一眼,道:“钦使大人和萧老先生的女儿,就要喜结伉俪。下官的意思,你们一人是萧老先生的爱徒,一人是他的独女,这镖局交到萧老先生的后人手里,也是名正言顺的。” 段融虽然已经猜到了郭相宝的意思,但此刻听到他说出来,还是心头微微震动。 至于他和萧玉要结婚的事,郭相宝知道了,他一点也觉得奇怪。喜婆都登门看过八字了,这些老婆子们的嘴,自来都是不把风的。 段融道:“郭大人这是要将镖局送给我?” 郭相宝道:“钦使大人!这怎么能叫送呢?这镖局本来就是大人的,下官只是物归原主而已。其他各大商行的资产,都是要还回去的,镖局自然也不能例外。” 段融心头哑笑,什么叫会送礼? 送得春风化雨,不着痕迹,才叫会送礼。 这郭相宝显然就是个很会送礼的。他看着你的那表情,说话时那诚恳的样子,就好似那镖局就真该是段融的一般。 不过,段融原本就计划,找一处宅院。如果源顺镖局给了他,不仅他和萧玉结婚的宅院搞定了,以后他在贤古县,也算是有了一份产业和势力。 此地偏远,这既是它的缺点,但从另一角度看,这也是它的优点。 段融不置可否地坐在那里,连呷了两口茶。 郭相宝一看段融那样子,就知道他是答应了。 他立马从旁边几案的镇纸下,拿来了几卷文书,道:“大人,这是源顺镖局的房契和经营登记,大人签字过手一下,下官登记备案,这源顺镖局就算是过到了大人名下了!” 段融瞄了那几卷文书一眼,终于明白了郭相宝在县衙门口说的有文书要签的意思了。 段融拿起了几卷文书,看了一遍,确认无误,便挨个签了字,按了指印。 有两份文书是郭相宝留下了,剩余的三份文书,则是给段融的,上面都有县署的大印。 办完手续后,郭相宝亲送段融出了县衙,一路上依旧执礼甚恭。 在县衙门口,段融抱拳道:“郭大人,日后在官场上,必定能平步青云。” 段融此话,并非全是客套。 郭相宝堆笑道:“下官借大人吉言!” 两人在门口作别后,段融便离开了县衙。 郭相宝在门口那里,看着段融走远了,才两手一背,颇为得意地向里走去。 段融在之前的秽血第一案中,居功甚大,进阶内门弟子,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这样的人物,可不是随喜就能巴结上的。为了此事,郭相宝可是前后思量了数遍,务要做到滴水不漏,不着痕迹才好。而对于今日的结果,他此时很是满意。 段融虽然只是最后轻赞了他一句,但有了这份交情,以后要真有什么事,也就能搭上话了。 一路上,段融都在思虑此事,他自然知道,郭相宝是在巴结他,一般的礼物,他还真不想去接。但那礼既然送到了他心坎里,他也便接下了。“这郭相宝,还是有些道行的!” 段融回到了西门府,就将此事告诉了萧玉。 萧玉自然颇为欢喜,她自小就在镖局长大的。她这几日一直在想,源顺镖局,经此大变,说不定会就此烟消云散。 而她爹一生的心血都在镖局里,她自己也曾是镖局的镖师,她实在有些不忍,源顺镖局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现在,镖局交到了段融的手里,也算是一个好的安排。她相信,段融一定有他的办法,让镖局重新发展起来。甚至,比原来更好! 当天下午,段融、萧玉、朱小七,就离开了西门府,回到了源顺镖局内。 西门府的大门,段融重新用大锁给锁上了,收好了钥匙,准备以后有机会,再交还给西门坎坎。 段融他们走进源顺镖局时,只有零星几人,在演武场那练功。看着段融他们进来,那些穿着镖师服饰的几人,都微微愣神。 源顺镖局的后院已经被查封,贴了官府的封条。 段融径直走了过去,将后院院门上的封条,给撕了下来。 源顺镖局的后院,房舍俨然,布局规整,各种家具物什,一应俱全。他们只是简单收拾了一番,重新更换了被褥茶盏,便就住了下来。 段融他们回到了镖局的事,当天就在镖局内的镖师和趟子手之间,都传开了。 这几日以来,镖局内一直人心惶惶的。 特别是阮凤山一家被夷族后,镖局内的人,都害怕被牵连,想要脱离镖局,另谋发展。但此时,各大商行都还处在无主的状态,他们就算想另换山头,也一时无人收留他们。便只得在镖局内耗着,一边等,一边打探消息。 后来,似乎是听说段融回来是接管镖局的。那些个镖师和趟子手,一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知真假,就已经跟打了强心剂一般。 要真是段融接管镖局,那他们就不走了。毕竟很多人,都干了半辈子镖师了,现在再另换山头,前景如何,谁又能确定呢? 如果源顺镖局,能稳下来,他们还是愿意在镖局内干的。段融似乎洞悉了那一众镖师们的心思,当天夜里,就在镖局后院的聚义厅内,着人叫来了,第一镖队的镖头叶峰,第四镖头的镖头王灼勇,第六镖队的镖头赵猛,还有镖局的总账房徐福贤。 源顺镖局,原本有六个镖队,这几年,已经凋零了一半了,只剩下三个镖队的镖头了。 坐在下方的四人,都是面色凝重,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段融则坐在,原本是阮凤山常坐的那张高大广椅上。 段融道:“叫几位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镖局的业务,还得仰仗几位。这镖局是老一辈的心血了,不能败落在我们手里。各位说,是不?” 几人听了段融此话,都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脸色大喜。 接着,他们又说了些客套话,便开始聊些具体的业务分配。 大约一个时辰后,四人便起身向段融作揖,退出了聚义厅。 徐福贤、王灼勇他们刚走出后院,却忽然发现,在黑魆魆的夜色中,后院门口附近,竟然围了不少人。 那些镖师和趟子手们,一见他们出手,都是满眼期待地询问了起来。 “徐总账、王头、赵头,怎么样了?议事都说了啥了?” “给兄弟们,也露点口风。” 王灼勇看着众人,既期待又担忧的样子,便说道:“镖局一切如常,以后段大人就是咱们当家的!” 人群中,顿时就起了欢呼声! 有段融主事,镖局就稳了。他们也就不用另谋生路了! 聚义厅内,段融看着四人离去,疲倦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就在这时,一阵淡淡的香风蹿入了鼻腔内,段融抬起眼来,只见不远处,朱小七端着托盘,托盘上是一碗银耳莲子羹。 “累了吧?”萧玉站在朱小七身后,眼神关切地看着段融问道。 对于镖局的事,萧玉也很是挂怀,所以他们刚才在议事的时候,萧玉就在那架大屏风后面听了一会儿。 段融方才提了很多镖局经营的建议,萧玉在后面听着,既觉得新颖,又觉得赞赏。 萧玉原本就是镖师,但她马上就要嫁人了,以后镖局的事,她就不好再露面处理了。而且,她和段融都是宗门的外门弟子,三个月探亲假一过,就要替宗门巡狩天下,不可能把精力放在镖局的经营上。 萧玉说着,已经端起了托盘中的那碗银耳莲子羹,亲手递到了段融跟前。 段融看着那品相诱人的羹汤,脸色却是一怔。 他很想问问,是这谁做的?是朱小七做得,还是萧玉做得? 这段时间,萧玉的手艺,他可是尝过不止一次,真是一言难尽啊! 不过段融看着萧玉那温柔真切的眼神,实在是问不出口来。 他接过那碗银耳莲子羹来,舀了一调羹,放入了口中。 段融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咽了下去,冲着萧玉尴尬地一笑。 萧玉神情略微有些紧张,道:“怎么?不好吃吗?” “不,好吃。”段融说道。 萧玉笑道:“那你就多吃些。银耳对身体好的!” 段融却只端着碗,干坐着。 我也想多吃啊,但你煮得齁甜齁甜的,我怎么吃啊!冰不要钱是吧? 朱小七站在萧玉身后,捂着嘴,看着段融直乐。 段融看着眼神期待的萧玉,忽然问道:“这羹汤就炖了一碗吗?” 萧玉眼睛明亮地看着段融,道:“对啊!我用小瓷锅特意给你炖的。上好的银耳,新鲜的莲子。” 段融的眼神瞬间黯淡了。 朱小七在萧玉的身后,乐得更厉害了,要不是她强忍住,差点就要乐出声了。 段融只得又舀了一调羹,勉强的吞咽了下去。 段融只觉得那甜味,实在有些闹人,便道:“小七,有清茶吗?给我取一盏来。” 朱小七终于再也憋不住,噗嗤一声,乐了出来,道:“有,我这去拿。” 朱小七取了一盏清茶来,段融用清茶漱了口,才鼓足勇气,继续吃了起来。 在两盏清茶的调配下,段融终于将那一碗齁甜齁甜的羹汤给喝完了。 萧玉看着那干净的瓷碗,很是满足,收了碗盏,蹲了一礼后,才和朱小七离去了。 转过屏风后,萧玉看着朱小七,道:“我看他挺爱吃的。小七,晚上再泡些银耳,明天我再给他炖一碗。” 段融坐在那里,听到屏风后面悠悠传来此话,差点吐血。 不行,明天这事必须给萧玉摊牌,她不能再做吃的了。这要出人命啊! 翌日黄昏,段融走出了镖局后院。他一走到演武场那里,有几个在那练功的镖师,见了段融,立马便站直了身体,叫道:“掌柜的!” 段融微微一愣,随即笑着走过去了。 但他穿过演武场,一路上,都被一叠声的掌柜的,给叫了过去。 他看得出来,那些人都是真诚地欢喜他,但就这么给人一路叫过去,他还是尴尬地直抠脚啊! 段融终于出了镖局,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看来这演武场以后不能走了,后院开有侧门,以后就从那进出吧。 段融出了镖局,便沿着西大街,径直走到了茶楼那里。 他在茶楼的二楼,找了个临窗的空位坐了下来,只简单点了两碟干果和一壶清茶。 段融一边呷着茶,一边看着窗外,他是在这等人的。 今天上午,他就叫镖局里的小厮,去衙门里,帮他约了杨震。 他有一件事,想跟杨震商量一下。 (本章完) 第382章 大婚 第382章 大婚 段融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杨震,给他倒了一盏清茶。 杨震抿了一口,淡淡问道:“找我什么事?” 段融笑了一下,道:“你应该听说了吧?现在源顺镖局在我的手里了。” 杨震点了点头。这事他已经知道了。 源顺镖局在贤古县,也算一处颇大的产业了。其实,最值钱的,还是它那块招牌,源顺镖局可是走通了不少的镖路,每一条都是源源不断的财路。 段融道:“是这样啊。我不是想跟你显摆啊!我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就是这源顺镖局现在缺一个总镖头,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我只是跟你提一下啊!去还是不去,决定权是在你。我没有强迫的意思,毕竟在衙门做捕快,也是很有前途。” 杨震看着段融颇有几分紧张的神情,忽然笑了一下。 他知道,段融是在乎他的感受,怕他多想了。 杨震道:“我可以去!” 段融见杨震应了下来,心头一喜。 他已经仔细想过了,他是没有时间,来管理镖局这摊子事的,得找个信得过的人,帮他把这处产业给经营起来。 他想来想去,只有杨震最合适。 杨震虽然现在只是内息境第三重的境界,但段融已经察看过他的修为,只有药补跟上,他再指点一下杨震修行中的一些缺陷。杨震突破到内息境第四重,最多也就是半年的时间。 其实,捕快的收入也就是跟镖师差不多,糊口自是有余,但在修炼的药补上,就捉襟见肘了。但杨震如果做了总镖头,这药补自然也能就跟上了。 杨震语气忧虑地说道:“只是镖局里都是老江湖。我怕我过去,镇不住场。” 段融道:“怕什么?有我给你撑腰,你放心干就是了。” “那行。”杨震心头微微一动,段融的双目坚定明亮,那种信心是从心底发出来的。 “那你衙门的事,啥时候能了结了?” “三四天吧!我把手里的事,交接一下。等确定了具体的时间,我会告诉你的。” 段融闻言,点了点头。 两人之间也没啥客套的,聊完后就出了茶楼。 站在茶楼的门口,杨震看了看天色,忽然道:“时间还早呢,要不我们去搞点酒喝吧?” “算了,改天吧!我还得回去喝银耳羹呢!” 段融说完,脸色有些难受地叹了口气,便离开茶楼那里,沿着西大街往镖局而去。 杨震站在那里,看着暮色中,段融的背影,忽然感觉,这三年来,他这个发小,脾性还是改了不少的。原来,两人只要见面,都会大喝一场,而且那酒都是抢的。这次他们却只喝了茶。 不过,段融把这样一大摊产业交给他管理,乃是出于对他的信任。而且,从段融方才的神态和语气中,他也能感受到,段融依旧把他当做朋友,这让杨震心头颇为受用。 翌日,杨震到衙门里,直接告诉了书办,说他要去别的地方,捕快的活儿不准备继续干了。那书办原本还不太想搭理他,后来听说杨震要去源顺镖局,便态度大变,当天就帮他把各种文书给办完了。 杨震原本以为要三四天,但没想到,他当天下午就全部交接完成了。 当天夜里,在源顺镖局后院的聚义厅内,段融就把杨震,介绍给了王灼勇、赵猛、徐福贤、叶峰他们。 那四人,面面相觑! 杨震原本是县衙的捕快,在他们四人眼中,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而已,怎么有资格当源顺镖局的总镖头呢? 但他们也很清楚,杨震代表的是段融。 不管怎么样,从第二天开始,杨震就作为总镖头,开始管理镖局的业务了。 三个镖队的镖头,武功境界都比他高,年龄资历也比他大,虽然表面上对他客气,心里却是看不起他的。 不过,二日后,段融却在演武场那里,给杨震办了一场颇为隆重的入职大会,将杨震介绍给了镖局的众位兄弟们。 而且,那以后的半个月间,段融竟然亲自带着杨震,开始了解镖局的各项业务,包括账房那边和几个镖队的业务组成。 因为段融的深度介入,许多人都开始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对杨震的态度,也包括那三大镖队的镖头。 杨震本来就是个极为聪明,颇有能力的人,在加上有段融的详细讲解,很快他就已经将镖局这摊子事,吃得颇为透彻了。 数日后,杨震向段融提议,他想跟着镖队走几趟镖。 段融见杨震对镖局的事,如此上心,自是欢喜,反正这段时间,他就在镖局内,杨震既然想跟着镖队走几趟镖,段融便让他去了。 镖局的事,稍微有些了眉目,段融便开始着手准备他大婚的事了。 这事,他不太懂,就多听萧玉的意见。 这日,段融正和萧玉,在房间内,盘点要买的东西。萧玉一边写一边给段融讲解着那些东西的用途。段融不时给她开几句玩笑,逗得萧玉直笑。 两人正在笑闹,忽然朱小七打门进来,说是胡欢欢来了,要见段融。 段融脸上的笑容褪去,他一直忙碌,后来还不曾见过胡欢欢呢。 萧玉倒是去看过她两次,他听萧玉说恢复的差不多,身体已经大好了。 段融站起身来,顺势摸了下萧玉的脸,就大步走了出去。 朱小七引着段融,来到了一个房间内。 段融跨入门内,便看到一个戴着笠帽轻纱的女子,坐在那里。 朱小七上了茶盏,然后就关门,退了出去。 胡欢欢起身向门口处的段融蹲了一礼,道:“欢欢拜见钦使大人!” 段融道:“胡当家,我们是故人。不必客气!” 段融说着,便在一椅子上落座,他示意胡欢欢也坐下。 胡欢欢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卷文书,放在了段融身侧的几案上,然后才退身坐在段融不远处的座位上。 段融瞥了那几案上的文书一眼,道:“胡当家,此是何意?” 胡欢欢的容貌在笠帽轻纱下,若隐若现。 “大人救了奴家一命。这是影楼的三成干股,聊表寸心而已。难报大恩于万一,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段融不置可否,而是看着胡欢欢轻纱下那若隐若现的脸,忽然道:“胡当家不以真容示人,可是脸上有伤?” 段融记得,当夜,白荣有几鞭子,抽到了胡欢欢的脸上,皮肉溃烂。 胡欢欢闻言,便滚下了两行清泪,叹气道:“我本是残败柳,现在不过是丑陋些罢了。也无甚打紧!” 段融忽然道:“胡当家,可否摘掉面纱,让我一看。” 段融此言,已经颇为冒犯。 凡是女子,于容貌都甚为在意。段融明知,胡欢欢脸上有伤,却还让她摘掉面纱,给他看,这无异于让胡欢欢出丑。 胡欢欢显然迟疑了稍顷。 但她还是轻轻地摘掉了笠帽面纱。 胡欢欢年轻时,也是府城名妓,虽然年长色衰,但依然是眉目妩媚,气质出众。 但此时,她的脸上,却有三道手指粗细的疤痕,那疤痕像三条蜈蚣一般,爬在她的脸上。胡欢欢的脸上挂着清泪,悠悠道:“我晚上在房间里,都不敢点灯,在铜镜里,看到自己的这张脸,都如同见了鬼一般。” 段融却站起身来,走到了胡欢欢跟前,仔细地打量着她脸上的伤疤。 胡欢欢见段融盯着自己看的样子,终于恼怒。 “大人,你可看够了吗?” 段融看着胡欢欢怒视着自己的样子,颇有几分英气,他知胡欢欢是误会了自己,便道:“胡当家,稍安勿躁!我没有别的意思。” 段融说完,便忽然走到了不远处的一张书案前,持笔在那里,写着什么。 胡欢欢目色狐疑地看着段融,她伸手将笠帽轻纱,重新戴好了。她的这幅尊荣,实在不愿让人多看的。 胡欢欢戴好笠帽后不久,段融已然搁笔,他拿着那张纸,向胡欢欢走了过来,将那纸递向了胡欢欢。 胡欢欢颇为疑惑地接了过来,凝目看去。 段融道:“这是一种药膏的配方。应该能将胡当家脸上的伤疤祛除。不过要坚持涂抹三个月。” 胡欢欢闻言大喜。 关于她脸上的伤疤,她早已经问过顾素修了,顾素修说祛除不了。而且,最近这时间,她也问了附近的几个名医,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对于脸上的伤疤,她原本已经死心,但没想到段融竟然告诉她能够祛除。 段融道:“我最近很忙,没有时间亲自给你配药。但我已经把配药的过程,详细写下来了,你交给顾医师,让他帮着配一下。” 胡欢欢喜极而泣,蹲礼叫道:“大人之恩,奴家衔草结环,难以为报!” 段融将胡欢欢搀扶起来,道:“胡当家,沈先生对我有恩。如果他人在贤古,绝对不会眼见你遭此大难而不顾。这些事,我都是替他做的。胡当家,要谢,你就谢他吧。” “沈先生?沈平?!”胡欢欢眉毛陡然一拧。 段融点头道:“是。” 胡欢欢站起身来,看定段融道:“大人,我希望我们之间能有一个约定。” “约定?” 胡欢欢冷道:“那就是以后再也不要提那个姓沈的了。他既已走了,我就当他是死了!” 胡欢欢说着,眼泪奔出,再蹲一礼,道:“再谢大人赐药。奴家告辞!” 胡欢欢起身,便推门离开了房间。 段融站在那里,微微叹息,看来沈平的离去,胡欢欢一生都不会原谅他的。 段融扭头,袖了几案上的那卷文书,那文书可是影楼三成的干股啊,他准备去萧玉那,把这文书交给她收着。 接下来的几日,竟然有各大势力的背后座主,都来找段融,而且就好像是胡欢欢的行为会传染一样,他们都是想将商行的一成或二成的干股,送给段融。这里面,也包括姜青玉的爹和陶嵘的爹。 段融自然全部拒绝,后来干脆闭门谢客。 这些干股他要是全部收下的话,这些人一旦出了什么问题,他就得出手。那他岂不是成了救火队长。 这么多屁股,他擦屁股都擦不过来。 干嘛没事,给自己拦这么多活儿呢? 他收下胡欢欢的,是因为沈平的这层关系,胡欢欢那他本来就要管的。 其他的商行,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段融谢绝了各大商行,只收下影楼的干股的事,很快便在贤古县的消息海里传开了。 这日,县令郭相宝将影楼的当家胡欢欢请到了县衙去,竟然将他原本从胡欢欢那敲竹竿,敲下来的二成干股,还给了胡欢欢。 郭相宝满脸堆笑道:“你看胡当家,你跟段大人既然有这层关系,你咋不早说呢?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 这件事不久后,也在贤古县的各大势力间,也传开了。那些人更是直拍大腿,假如当初段大人,肯收下他们的干股,那被郭相宝敲竹杠的那部分就回来了。里外里,他们等于白赚了个大靠山。 不行,一定是当初给段大人的太少了?不要五成? 那段时间,来拜访段融的人,可谓络绎不绝。 段融只得闭门不出,婚礼采买的事,就落在了萧玉和朱小七的头上。 眼见就交五月了。再有半个多月,就是结婚的黄道吉日。 发给亲朋好友的喜帖,萧玉都写好了,而且反复点了多遍,确定没漏一人。此事最为关键,若少发一人,就是失礼。比婚礼本身,还要紧呢。 喜帖发出去后,筹备婚礼的事,就更加紧锣密鼓了。 这几日,杨震也走镖回来了,段融便把镖局的事,完全交给了杨震,他则和萧玉一起,彻底投入,去忙他们的婚礼了。 杨震不过也就走了二趟镖,但却已经和镖队的兄弟们,打成了一片,风评甚好。 五日十九日,段融、萧玉大婚! 整个源顺镖局,一整天都锣鼓喧天的。门前的街道,更是几天前,就开始张灯结彩。 这婚礼,除了段融、萧玉那边的亲戚,贤古县的各大势力的座主,也都悉数到场。 段融原身的那些,早已经不联系的亲戚,竟然也都亲自到了,礼单上给上的礼金也都不少呢。 今日毕竟是他大喜的日子,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他父亲死后,这些亲戚都没来往过,但他也不好此时把人赶出去。 县令郭相宝自然也来了,段融特意将他请到了上座。 西门坎坎、沈觅芷、刘书山,也都从府城赶来祝贺。 段融在外面,迎接宾客。 萧玉则在红布结满的婚房内,顶住盖头独守空闺。只有朱小七站在门外,守着她。 萧玉听着外门乱糟糟的,便唤了朱小七进来,嘱咐道:“你去前面看看,让他少喝点。” 朱小七道:“这种日子,怎么能少喝呢?让姑爷喝吧。” 萧玉掀起盖头,急道:“你去不去?” 朱小七呀了一声,立马将盖头盖上,道:“我去。盖头不好乱掀的。” 朱小七到了前面,发现西门坎坎正抱着一个酒坛子和段融拼酒呢。 西门坎坎打着酒嗝,道:“你要不喝,我现在就带着刘书山,把新娘子抢走。” 段融满脸酡红,坐在那里,醉醺醺地道:“抢去吧。我喝不了了!” 几大桌的宾客,俱都大醉,东倒西歪的。 西门坎坎叫道:“那好!你可别后悔!”西门坎坎说着,就要转身向后面走去,但他刚走了两步,就一个趔趄,差点跌倒了,好险扶住了个人,才没摔倒。 朱小七被西门坎坎的酒气吐在脸上,一把将他推开,骂道:“连路都走不稳,还抢新娘子呢?” 段融看着西门坎坎被朱小七,推得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他坐在那里,桀桀桀一阵奸笑。 段融本就酒量甚好,可谓千杯不醉,西门坎坎他们为了把段融灌醉,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段融是没少喝,但他们也都喝醉了。可谓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朱小七将桀桀桀笑着的段融,搀了起来,她看着醉倒一片的宾客,嘱咐几个小厮好生照看着。便搀扶着段融,往萧玉的房间去了。 (本章完) 第383章 沈园 第383章 沈园 婚房内,红烛高照。 段融已经躺在床上睡死了过去。 萧玉坐在一旁,用布毛巾给他擦着额头的细汗。 她攥着毛巾,怔怔看着满身酒气,睡相不雅的段融。 宾客们似乎都散了,外面已经静悄悄的了。 此刻,萧玉毫无睡意,她的心内洋溢着某种幸福。 这幸福,如此的真实和充盈,以至于她以为她一生都能这样幸福下去…… 萧玉在床边,想起了许多的往事。 她第一次见到段融时的样子。 妹妹出殡时,在城门前,段融忽然挡在她身前的背影。 还有,她被魏雨田掳走,在烟尘弥漫的密室内,那个模糊温暖的身影轮廓…… 直到听到了窗外的鸡叫声,萧玉才愣过身来,起身吹息了红烛,在段融的身侧睡下了,她知道天已经快亮了,但她睡得很踏实。 婚后,萧玉更加上心,给段融做各种点心和羹汤。 虽然,常会翻车,但做得多了以后,萧玉的厨艺也还是有所提升的。 当然,不管好吃还是翻车,段融都吃得干干净净的,而且总是鼓励萧玉。说她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媳妇。 镖局的事,段融只是偶尔过问,一月过去,杨震已经管得有模有样了。 凡事,用人都是第一要务。 用对了人,如顺水推舟一般,自然就有好的局势。一旦用错了人,一烂就烂一片,补都补不及。 婚后的这半多月来,西门坎坎和沈觅芷那边,都是隔三差五就来一封信,都是说让他们夫妻俩,去渊阳府和汝阳府玩去。 西门坎坎是写给段融的。沈觅芷是写给萧玉的。但两人都没动身的意思,只回信说过些日子再说。 这日,沈觅芷又给萧玉来了信。 房间内,萧玉拿着信,正读给段融听呢。沈觅芷在信里说她这些日子,如何如何无聊,然后大吐苦水,央求萧玉一定要去她那玩几天。 萧玉读完,笑看着段融。“怎么样?这丫头把自己说的怪可怜的,去不去啊?” “这……”段融正在迟疑,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嚷着喊他。 那是西门坎坎的声音。 段融笑道:“得,都找上门来了。” 两人起身,向外迎了出去,果然看到西门坎坎拿着马鞭,从外面冲了进来。 西门坎坎一见两人,先向萧玉,恭恭敬敬地一揖,叫了声嫂子,然后直起身来,指着段融就叫道:“段融,你怎么回事?我给你写了几封信了,眼见这三个月的探亲假就要结束了,你到底去了去?我爹可给我下死任务了,你要是不去,我也不用回去了。” “你看着办吧。以后,我就在你家吃,在你家住,非把你个小财主吃穷不可。”西门坎坎说着,便往旁边的游廊上一坐,翘起了二郎腿来。 西门坎坎那滑稽样子,把两人都逗得一乐。 段融走了过去,拍了他腿一下。“起来!” 西门坎坎道:“干嘛?” 段融笑道:“你嫂子在里面炖了银耳莲子羹。起来给你弄一碗尝尝。” 西门坎坎立马跳了起来。“嫂子炖的。那我得好好品尝一下!” 房间内,萧玉将原本一碗的量,用两个小碗,倒了七成的量,给段融和西门坎坎,各端了一碗。 看着透亮的银耳,乳白的莲子,西门坎坎的眼睛顿时一亮。“看起来不错啊!” 段融道:“那当然。” 段融说着,已经开始吃了起来,吃得颇为香甜。 西门坎坎也不用调羹了,直接端着碗,往嘴里倒了一大口。 刚入口,西门坎坎就脸色一变,要不是萧玉就站在旁边,他就吐回碗里了。好险把那一大口吞了下去,扭头就看到段融在那里憋笑呢。 西门坎坎可能被呛住了,一个劲儿在那咳嗽。 段融拍了拍他的背,道:“你慢点,没事的。今儿晚上,让你嫂子给你多做几道菜,接接风!” “啊,晚上还有啊!”西门坎坎的咳嗽立刻就止住了。 段融不怀好意地笑道:“那肯定有啊!你来都来了,总得尝尝你嫂子的手艺不是?” “那是,那是!得尝。”西门坎坎连连称是道。 当天晚上,萧玉给西门坎坎做了一大桌子菜,这是西门坎坎有生以来,吃得最漫长的一顿晚饭了。 段融不住地给西门坎坎夹菜。 他每次给西门坎坎夹菜,西门坎坎都瞪他一眼。 西门坎坎有些丧气地,看着他碗里,已经堆得老高的菜肴,就在他咬下一口干柴鸡肉的瞬间,那叫一个欲哭无泪啊!说真的,他杀人的心都有了。 翌日一大早,段融和萧玉就坐了马车,跟西门坎坎一起往渊阳府去了。 马车里,还放着,昨日萧玉嘱咐朱小七去街上采买回来的一些礼品。 到了渊阳那边,进了西门府的宅院里。西门庸很是热情的接待了他们。 西门庸拉着段融,说话那种亲近热络的样子,而且一口一个贤侄,叫得萧玉一阵恍惚,以为他们真是亲戚来着。 段融和萧玉在渊阳府那边,玩了足足三天。 西门坎坎带着他们,将渊阳府有名的地方,都玩了个遍。 西门坎坎道:“我告诉你们,这渊阳府也就玩个新鲜,真不如咱们贤古县有滋有味。” 段融笑道:“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府城肯定比咱那小破县城好。” 西门坎坎道:“管他好不好的,反正探亲假也快结束了,爷也不在这儿长呆。” 三天后,段融、萧玉他们就离开了渊阳府。 离开的时候,西门庸还送了他们一份大礼。那是一整套的珠冠披帛。 萧玉打开箱笼看见这套东西的时候,瞬间眼睛就红了。 这原是父母该给出嫁的女儿准备的东西,但她跟段融结婚时,父母俱已亡故,萧玉一来觉得自己给自己弄,没甚意思。二来又觉得太贵,就省了下来。但没想到,那西门庸就像是看透了她的心一般,竟然将她的这份遗憾,给补上了。 段融见那东西贵重,也不知其意,还想拒绝,但萧玉已经拉着他,向西门庸拜谢了。 萧玉蹲礼道:“世伯此礼,重若泰山,我夫妻二人,铭记在心。” 西门庸此时也颇有些动情,拉起萧玉,道:“好,好。起来吧。只有你们好好的,我心里就欢喜。” 西门庸又拉着段融的手,好一番告别,才站在那里,直看着两人的马车走远。 萧玉在马车上,觉得西门庸对他们夫妻的情愫,远超常理,便问起了段融与西门家交往的来龙去脉。 段融便将他与西门家的事,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了萧玉,只隐去了他帮西门坎坎画春宫这一节。 段融、萧玉他们离开渊阳府,但也不是回程,而且往汝阳府,去沈觅芷那里。 在他们从贤古县出发的前一天,萧玉已经写了信给沈觅芷,告诉了沈觅芷,他们预计达到汝阳府的日子。 这日,段融他们到了汝阳府的城外。 却发觉沈觅芷已经在城外的凉亭里,等待他们多时了。 沈觅芷打马而来,和萧玉相拥。 沈觅芷拉着萧玉,忽然就心情大好,像个叽叽喳喳的小鸟一般,说了不停。 段融只得摸着鼻子,跟在两人后面。一行人,走到了一座巍峨煊赫的院门前,段融的心头一动,这宅院的防卫,竟颇为严密。 那些高出了院墙不少的高大乔木。 竟然有好几株,其茂盛的树冠里,都是藏了人的。 段融心头哑笑。“这沈焰柳如此小心提防,只怕这三年来,没少结仇家啊!” 当天晚上,沈焰柳和马纯敏,就用了一桌丰盛的宴席,招待了段融和萧玉。 马纯敏那双冷酷明亮的眸子不时从段融身上扫过,她实在没想到,三年前的那个小镖师,这么摇身一变,竟成了功勋赫赫的外门弟子。 贤古县的秽血第一大案,自然已经传遍了附近州县。马纯敏也早已经听沈焰柳聊过了。 照沈焰柳的说法,段融进阶内外弟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宗门内门弟子,对世俗世界的人来说,那可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啊。 马纯敏自然极尽巴结之能事,不时地给段融和萧玉,夹菜斟酒,陪着两人说笑。 沈焰柳在席间,一直称呼段融为大人,搞得沈觅芷一阵阵脸红,好不尴尬。 眼见宴席就要结束了,沈焰柳忽然看着沈觅芷道:“觅芷啊,明天带你的这两位朋友,去咱家城外的庄园逛逛吧。那边的风景不错!” 沈觅芷闻言,黯淡的眸子终于微微一亮,看着萧玉,说道:“萧姐姐,那边我去过一次,风景是不错。明天我带你去逛逛吧。” 萧玉看了段融一眼,笑道:“那敢情好。这时节,正适合踏春呢!” 那座庄园,在城东十多里的官道旁。 庄园很大,曲折游廊,修竹掩映,很是幽静。 此庄园就叫做沈园,取沈焰柳的姓以冠之。 一行人是上午出发,一人一马,边走边闲聊,到了庄园就已经中午了。 庄园里的人,昨日晚上就接到了命令,早已经置备下了午宴。 午宴上,大多都是野味和新鲜的果蔬,段融尝了一些,味道都很是不坏。 吃过午饭后,他们歇息了一会儿。 这庄园附近,有座小山,沈觅芷便带着他们去那小山上,踏青赏玩,眼见黄昏时分,才回到了庄园里。 他们刚走进回庄园,便看到两顶蓝呢小轿,被人抬着,也进了庄园里。 眼看着那两顶小轿,沿着游廊,向庄园里面走去了。 段融扭头看向沈觅芷,问道:“那轿子里是什么人?” 沈觅芷蹙了下眉头,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段融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段融脚步一拐,就向那两顶小轿的方向而去。沈觅芷也不知那小轿里的什么人,便也跟着段融过去看看。 一行人,刚走到了一月亮门前。 却忽然闪出了一人,拦住了他们,沉声道:“客人,此地不能游览。” 段融眉头微微一蹙,这地方,他们中午可是来过的,那时候,没人拦他们,怎么一到黄昏,就成了禁地了呢? 沈觅芷也没想到,会有此事,她从段融身后站出,颇有些愠怒地问道:“此处内园,我们中午才进去过。为什么现在就不能游览了?” 那人见了沈觅芷,作了一揖,道:“小姐!这是老爷的命令。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还望小姐不要为难我们。” 就在这时,段融已经看到,院门里边,那停在不远处的两顶小轿前,有婢女过去打开了帘子,两个穿着官服,带着乌翅帽的中年男人从轿子里跨了出来。 看那官服的品秩,那两人是县令的身份。 段融忽然道:“既然是沈大人的命令,我们就不便打扰了。” 段融说着,给萧玉使了个眼色,萧玉便拉着沈觅芷,一行人返回了他们用餐休息的地方了。 他们回去时,晚宴已经备好了,只是整个晚宴期间,沈觅芷都是闷闷不乐的。 他们刚吃了一会儿,忽然一个人进来了。 这人一进来,段融的眼睛忽然一亮。这人是一位故人。 是贤古县,古月斋的伙计,管奎。 管奎进来,向他们作了一揖,看向段融,道:“大人,可还记得小的吗?” 段融笑道:“你这家伙,怎么在这里呢?真是山不转水转,竟在这儿遇见了。” 段融虽话是如此说,心里却跟明镜一般。 汤万红是沈焰柳心腹的事,虽然在贤古县内一直是颇为隐秘,但此事,他早已经知晓。 沈焰柳升了汝阳府的按察使,汤万红自然也跟着来了。 这管奎是跟了汤万红多年的伙计,自然也鸡犬升天。 管奎笑道:“大人好记性,一眼就认出小的。是这样的,素知大人喜好古玩,汤掌柜现有一幅好画,想让大人给掌一眼,不知大人,有空赏光否?” 段融闻言,看了管奎一眼。 只见管奎神态谦和,似乎段融此时拒绝他,他也不以为意。 段融笑道:“汤掌柜相邀,我岂能不去呢?” 段融说完,扭头看了萧玉和沈觅芷一眼,道:“你俩先吃,我去去就来。” 段融起身,随管奎出了门去。 管奎在游廊里,提了一盏灯笼,走在前面给段融照着路。 管奎引着段融走到了一月亮门前。 段融心头一动,这地方就是之前不让他们进的那一处内园。 只是这次,却没有人出来拦他,他跨入门内,见那两顶蓝呢小轿,在冰冷的月光下,正停在不远处那里。 管奎道:“大人,这边!” 段融扭过头来,跟随管奎向一偏房而去。 两人走入游廊内,忽然在有一黑影,坐在那游廊上,那人戴着一顶毡帽,遮住了脸,手中拿着一黑瓷酒壶,正背靠着漆柱,向嘴里灌酒。 管奎看到那人,道:“谁让你在这儿喝酒的?还不快滚?一个醉醺醺的酒蒙子,也不知汤掌柜请你来干嘛?” 那人闻言,却是一翻身,便跳出了游廊。 段融的目色一亮。好身手! 他好奇之下,神识瞬间就外放而出,扫了过去。 神识笼罩穿透之下,立刻就洞悉那两人的境界。 真气境第二重! 这园中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就在这时,段融的脸色忽然微微一变,他的脸上的肌肉,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在神识笼罩之下,他看到了游廊另一头的偏房内。 房间的地上,散乱着脱掉的官服、乌翅帽…… 那床榻上,一片春光旖旎。 只见一黑瘦的中年男子,正趴在一个白嫩的女子身上…… 房间之内,嘤嘤之声,绕梁不绝…… 段融差点流了鼻血。 (本章完) 第384章 孤篇压万作 第384章 孤篇压万作 段融站在游廊的黑影里,不知为何,他的脑中闪过了性贿赂三个字来。 游廊另一头的那间偏僻的房间里,那显然是汝阳府下边某个县的知县。 沈焰柳在这沈园的隐秘内院中,如此款待于他,若说这两人之间没有其他的龌龊交易,段融是断然不信的。 沈焰柳是汝阳府的按察使,管着一府的刑名。只要你足够心黑手狠,刑名这块从来就是最肥的肥肉。 段融看着黑魆魆的夜色中,偌大的沈园,不由地感慨,沈焰柳做按察使不过三年,就在城郊搞了一片这么大的庄园。 就在这园子里,也不知他将多少官员,给拉下了水来呢…… 段融正如是想着,管奎提着灯笼在他前面几步,回头道:“大人,这边。” 段融回过神来,跟着管奎,继续沿着游廊,又走了半丈的距离,管奎便停在了一间透着黄亮灯光的房间前。 管奎笃笃笃地轻轻地敲了三下门,然后轻声叫道:“段大人来了!” 接着,便听到房间内一阵窸窣的脚步声,然后房门便忽得打开,穿着一身华服的汤万红就已经站在那里。 三年未见,汤万红似乎略胖了一些,红光满面的,他一见段融,立即哈哈一笑,深深一揖道:“汤某拜见钦使大人!” 段融见汤万红作揖,便一拉汤万红的手,道:“汤先生,你这就见外了。三年不见,你这是不认我这个朋友了啊!” 汤万红颇有些紧张道:“大人,不是汤某见外,只是礼不可废啊……” 段融笑道:“礼不可废,还把我堵在门口喝风吗?” “岂敢?大人请!”汤万红侧身一让,段融跨入了门内。 管奎随即关了房门,提着灯笼,沿着黑魆魆的游廊,向那一头走去了。 安排招待那两个县令的事,也是他在负责,这些家伙们各种古怪刁钻的要求越来越多,他还都得想办法去满足。其实,他根本走不开身,要不是段融那边,他是老相识,汤万红也根本不会安排他过去的。 不过好在也不远,就跑一趟而已,要说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只希望那些家伙们不要太快就行。 段融走了进去,却见架子上摆满了瓷器、漆漆与铜器,墙上挂满了字画,墙边一角的大画缸里,也插满了卷轴字画。 段融在几案前的一张太师椅,坐了下来,目色环顾一圈,看着汤万红,笑道:“汤先生,你这是把古月斋给开到沈园里来了啊!” 汤万红微微一笑,道:“不满段大人,我现在是给沈大人做事。古月斋早就不做了。” 段融笑看着汤万红,面色无动。 这一点他早已经知晓,但他并未捅破,汤万红却是一上来就直接挑明了。不过这事,原本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这沈园乃是沈焰柳的地方,他既在这沈园内,自然就是沈焰柳的人了。 汤万红捏着一个紫砂茶壶,给段融和自己,各倒了一小盅茶水。 “上品的普洱,大人尝尝。” 段融抬手喝了一盅,果然口齿生香,轻赞道:“不错。” 汤万红也陪喝了一盅,一边提着紫砂壶再给段融添了茶水,一边笑道:“大人,三年前,你我在贤古县,因画相识,想来真是快意。这房间内的古玩,都是这几年搜罗的,其中不乏一些精品。也是大人你赶巧了,就在前两天,汤某忽而刚得了一帧绝品啊!” “绝品?!” “对。此画,以孤篇压万作。如假包换的绝世精品。”汤万红卖关子,道:“大人可有兴致一观否?” 段融笑道:“你话都说到这儿,你今天要不给我看,我可是要掀桌子了!” 汤万红哈哈一笑,便从一木架子的深处,捧出一个长条木匣子来。 汤万红将那木匣子放在了几案上,轻轻抽开,拿出一轴发黄的陈旧画卷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画,在红木几案上摊开,笑看向段融,道:“大人请看!此乃是倪云林的《秋霁图》!” 段融站起身来,凝目看去。 汤万红摸着自己的山羊须,淡淡说道:“此图近景陂陀一片,五六株杂树如文士君子一般屹立其间,高洁清旷。中景湖水淡荡,空明澄净。远处几层矮坡,起伏有致,淡墨轻岚。没有一丝人迹,没有一声鸟语。静与道契,寂如枯禅,意境荒疏简远。” 段融看着那陈旧古老的笔墨,虽然他不懂画,也感觉到一股缥缈高远的意境,扑面而来。 不过此时,段融的手,已经轻轻搭在画轴边上,他心内暗道:“读取器灵!” 随即在其眼前,便浮现出了一组数据来。 器物:渔庄秋霁图 器灵等阶:十二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12级(满足) 吞噬效果:丹青妙笔十一级、力透纸背十一级,沟通天人二级。 段融看着眼前的数据,不由咂舌。 一幅画的器灵等阶,竟然达到了十二阶,这可是气旋境武功的境界啊! 他成就了十一层的胎藏经,此时也不过才刚刚能吞噬此画的器灵而已。 仅凭这一点,段融就敢断定,方才汤万红所说的,此画以孤篇压万作,绝非虚言。 汤万红初时,见段融看这幅画,面色平静,还微微有些诧异。此画之意境,堪称能与天地精神同在,凡有眼力,必然心折,但段融的脸色却显得太过于平静了。 但就在此时,段融眼皮却是一跳,看向那画的神色显然一变。 汤万红微微一笑,他想起段融是行家,最初一定是在技术性的鉴定,此时才开始真正欣赏此画的意境了。 汤万红笑而不语,如此绝品,一旦看进去,那就会目不暂舍,他初得此画,可是在房间内,断断续续看了小半天,才恋恋不舍地收了起来。 汤万红想到此处,便坐在了一边品茗,不去打扰段融。 这画,虽然意境非凡,但段融也不至于看得如此专注,更何况,他就本心而言,对书画之类,其实并不怎么上心的。 段融之所以,假装专注看画,其实他是在掩饰,他的心神早已经投到了房间外的内园里去了。 段融在游廊那里,放开神识后,就未收回。 他倒不是贪恋,游廊那头的旖旎春光,他只是想看看,沈焰柳的这内园里,还有什么作怪的把戏。 但就在刚才,忽然一个身穿夜行衣的蒙面黑影,从高大的院墙外面,蹿了进来,如鬼魅一般,轻飘飘地落在了一处黑暗的树影里。 那黑衣人身法奇绝,段融随即便用神识,穿透了他的丹田。 竟然是真气境第一重的境界。 又是一个高手! 在世俗世界,真气境的强者,已经是顶尖的存在了。 那黑衣人,躲在黑魆魆的树影里,环顾一圈后,忽然便蹿入了游廊内。 其在游廊内,侧身站在一纸窗前,只见他忽然手捏着一柄发簪,将窗纸扎了洞,凝目向内望去。 那房间正是那个一片春光旖旎,嘤嘤之声不绝的房间。 这时,汤万红已经站起身来,笑看着段融,道:“大人觉得此画如何?”段融的神识依旧锁定着外门的黑衣人,只随声附和道:“绝世精品,绝世精品!” 段融那种颇有些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样子,恰恰让汤万红觉得,他是震惊于此幅《秋霁图》的意境之高远深邃。 汤万红呵呵笑了两声,便道:“此画可遇不可求也。大人如此喜爱,又与此画颇有缘分。所谓宝马赠英雄。如此绝世之作,也只有在大人这样的行家手里,才不算辱没了它。” “啊!”段融听了汤万红的话,微微愣了一下。 因为神识笼罩之下,只见那黑衣人只在那春光旖旎的房间外徘徊片刻,便穿梭过黑魆魆的走廊,似乎是向他这边的房间而来了。 整个内园,只有那头有淡淡的声音传出,而也只有段融所在这房间,亮着黄亮的灯光。自然引起了那人的注意。 汤万红见段融没有反对,便以为他已经应下,就将几案上的画作卷起,重新放回了木匣子内,并将那木匣子递向段融。 就在这时,那黑影已经将窗纸扎了个小洞。 段融心内念头翻动。 这人显然不是汤万红的人,汤万红就坐在旁边,他何必脱裤子放屁,再找个人在外面监视呢? 那这人是为何而来呢? 房间外的走廊里,那黑衣人正欲凝目向房间内看去,就在这时,忽然黑暗中,一个人影从游廊外的灌木后蹿出。 一柄长刀,寒光一闪,就向那外门窥探之人的背心扎去。 暗夜寒光,迅疾如电! 那黑衣人也是六识敏锐,立即便觉察到背后的危机,抽剑而出,便向那刺向他的寒光迎去。 瞬间,叮叮叮的兵刃交接之声,便在门外响起。 “什么人?!”汤万红正将那木匣子递向段融,便忽然听到了兵刃之声。 汤万红情急之下,便抱着那木匣子,推门而出,站在了门口的游廊外,向兵刃交接声之处望去。 段融亦站在他身侧。 此时,只见黑魆魆的内园中,两个身影正来回缠斗,刀剑寒光,在夜色中,如水波忽闪。 和那黑衣人斗在一起的人,正是那个在游廊内,戴着毡帽,被管奎骂做酒蒙子的人。看来,此人,虽然酒不离手,却是一个内明之人。 那黑衣人不过,才刚到门外,就被他给发现了。 段融看两人在园中打斗,不过才两个来回。他就心头大惊。 兰倒乱剑? 是沈觅芷?! 段融之前,并未用神识去穿透那黑衣人脸上的黑布,因为这里是汝阳府,他觉得那人他绝对不会认识的。 他实在没想到,来人竟会是沈觅芷。 而此时,两人在园内,斗得难分高下。叮叮叮的兵刃脆响在寒夜中响起,已经惊动了四周藏匿着的护卫。 许多的树影里,都跳出了人来。 游廊两侧,也有人提着灯笼,向园中而去。 沈觅芷目色惊慌!但眼前之人,武功难缠,而且身法诡异,她竟一时难以摆脱。 就在这时,段融忽然眉头一蹙。 接着,那园中的头戴毡帽之人,忽然便看到,他和沈觅芷刀剑相交之时,竟诡异地闪出了一点萤火。那萤火,如萤火虫般,在暗夜中,忽明忽暗。 这时节,草丛里倒是有不少萤火虫! 那人也不甚在意,但下一刻,那萤火去忽得一闪,蹿入了他的眉心。 接着,他眼前的景物,便一阵恍惚。 沈觅芷见那人身形陡然一滞,便忽然不动了。 她微微惊异,但眼见四周人影乱晃,正向她围来,她也不敢耽搁,身影忽闪,快若鬼魅,便消失在了夜色中了。 段融在沈觅芷安全退去后,微微松了口气。 这丫头还真是莽啊!连她爹的隐秘也要窥探。 沈觅芷退去的瞬间,段融心念一动,那头戴毡帽之人的神魂幻术,便瞬间消散。 他只不过陷入一息而已! 那人面目惊骇,他从神魂幻术中,醒来的瞬间,刚好看到沈觅芷从远处的高墙跳了出去。 他颇为后怕地看向沈觅芷消失之处。方才那一刻,如果对方不是撤走,而是给他一剑的话,他恐怕就已经死了。 “那到底是什么妖术啊?!” 方才他整个人,如同进入到了一种异度空间一般。 胎藏经和神魂术,即便是在太一门内,也是极度机密的,知之甚少。更何况此人是世俗世界的武者呢? 他从来就不知道什么神魂术。正因为不知道,他才更加恐惧! 他惊魂不定之时,一众护卫和提着灯笼的人,都围了过来。 管奎爷提着灯笼,站在人群之中。 管奎看着那头戴毡帽之人,问道:“熊伊,出什么事?” 沈觅芷的身形如鬼魅,他们还未到,沈觅芷就已经从园中退去了,他们很多人,只是听到了兵刃交接的声音,却并未看到沈觅芷的人影。 在游廊那边,汤万红看向段融,道:“大人,在下可能有些急事要处理。怠慢之处,还请大人勿怪。” 汤万红说着,看了一眼手中的长条木匣子,再次递向段融,压低声音,说道:“此画乃是沈大人,嘱咐汤某赠于大人的。这是沈大人的一片心意,还望大人不要拒绝。” 段融看着园中,那灯笼晃动处,乱糟糟的一片,接了那木匣子,道:“替我谢谢沈大人!” 段融说完,便拿着那木匣子在夜色中,转身而去。 汤万红看了段融你的背影一眼,放下了抱着的拳头,向园中灯笼晃动处,快步走去。 他刚黑着脸,走到那边,便一眼看到了在灯笼映照下的熊伊的脸,熊伊的双目中,还残留着未褪干净的恐怖…… “熊伊已经是真气境的强者,能让熊伊怕成这样,那方才之人……”汤万红的目色一凝,顿时思虑万千。 沈园僻静,开始之时,只在暗处。但三年过去,在这园子内,受到招待的各路官员,不知凡几。 其实,他心头早就在担忧了。这沈园,总有一天,会被人盯上的。 (本章完) 第385章 阴影 第385章 阴影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个婢女,慌张地从游廊那头,跑了过来,她见园中人多,便附耳向管奎说了什么。 管奎脸色一变,立马提着灯笼,向游廊那头跑去。 汤万红看着管奎和那婢女,匆忙离去的背影,目色一凝,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看着那些还围在园中的护卫,黑着脸,冷喝道:“都杵在这儿干嘛?守好各自的岗位,该干嘛干嘛去!” 那些护卫见汤万红语含隐怒,立马各自散去,在黑暗中隐蔽了。 那头戴毡帽之人也欲退去,汤万红去忽然叫住他,道:“熊伊,你别走,去我房间里等我。我一会儿就过去。” 毕竟那个夜闯沈园的人是和熊伊交过手的,他一定要问清楚情况。 “是,汤先生。”熊伊回身低声回道,便转身向汤万红的房间走去。 汤万红嘱咐完熊伊,立马快步向游廊那头走去,他有些担心,怕管奎处理不好。 果然,他刚走到游廊那头,管奎便提着灯笼冲了出来,他看见汤万红快步走来,微微一愣,立马道:“掌柜的,两位县令大人,嚷嚷着要走呢。” 汤万红脸色冷硬。“你忙你的吧。把房间里面,该收拾的,收拾一下。” 管奎侧身,略一低头,道:“是。” 汤万红快步从管奎身侧走过,推门进了不远处的一间房间内。 他进门的瞬间,原本冷硬的脸上,立马堆满了含蓄的笑意。 房间内,两位县令都已经穿好了衣衫,一人坐在几案上,一个劲地喝水,另一人则在几案不远处,来回走动。 两人的神情,都有些慌张。 汤万红一进门,那两人的目光,便立即就锁定了他。 那踱步之人,立马驻足,看着他,道:“汤先生,刚才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这里很安全吗?” 坐在几案前喝茶之人,啐掉了口中的一片茶叶。“是啊!刚才闯进来的是什么人?我们是不是暴露了?” 汤万红笑道:“两位稍安忽躁。刚才只是一个小毛贼罢了,已经被护卫们惊退走了。两位大人不必惊慌。” “惊退走了?” 那两位县令彼此对望了一眼,站在几案前的那人,扭头问道:“人没被擒住吗?” 汤万红道:“没擒住。” “汤先生,快!找人送我们走!” 汤万红道:“是。我这就安排。” 汤万红的心思,也是尽早送这两个家伙离开,然后他才好专心去调查今晚之事。他心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今晚的事,绝不简单。 段融拿着那装了《秋霁图》的长条木匣子,独自走着黑魆魆的夜路,回到了他们之前吃饭的房间里。 他缓步走入了房间。 房间里,沈觅芷竟然已经回来了,正在饭桌前,和萧玉闲聊着呢。 她此刻已经脱了夜行衣,换上了她原本的那条葱绿的水裙。 段融看了沈觅芷一眼,便不动声色地,在饭桌前,坐了下去。 段融注意到,沈觅芷的额头的汗,是刚擦过,亮晶晶的。而且她右额角,有一小片残留的细汗,显然是太过匆忙,并没有擦到。 段融看过去时,沈觅芷的眼神显然回避了一下。 萧玉看向段融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段融道:“跟老朋友聊了几句。” 他说着,将那长条木匣去,递给萧玉道:“这东西,你收着。” 萧玉接了,问道:“这是什么?” “一幅画。”段融道:“好好收着,说不定以后用的着呢。” “是吗?”萧玉只当段融是随口一说,不甚在意地将那木匣子放在了身后。 她将段融走后,才上来的一盘爆炒牛肉,放在了段融跟前,说道:“你刚才没吃多少东西。这牛肉不错,你再吃些吧。” 段融点了点头,夹了几片牛肉放进了嘴里。果然好吃,很是入味。应该先卤后炒的。 段融在那吃东西,沈觅芷和萧玉便又扯起闲天来了。 沈觅芷虽然淡淡笑着,但段融却能从她的笑容里,看出阴影和那藏匿在眼底深处的幽怨。 沈觅芷,其实是一个悲剧。 段融想起了,他前世常听到的一个词,叫做原生家庭。 虽然表面上看,她的生活,比萧玉要优渥。 但是,萧玉和萧宗庭的父女关系很好。他们的内心深处,高度认同彼此的存在。 这让他们成为了真正的亲人,成为彼此紧密联系的牵绊。故而,萧玉能得到真实的温暖和快乐。 这种体验,会让她的生命充盈,让她内心充满着一种内在的生机。 但沈觅芷却相反,虽然沈焰柳已经贵为按察使,但沈觅芷却是在孤独的环境中长大的。 在情感上,她不认同自己的父亲。 就像有一根刺扎在她心中一样,基于这种偏执阴冷的生命体验,她也很难认同这个世界。 内园,汤万红的房间内。 两人已经各自落座,熊伊看起来,似乎有些局促。 房间内,明亮的灯光,映照着熊伊的脸,眼窝深陷,鼻梁直挺。 汤万红瞄了一眼,熊伊头顶上那满是污秽的毡帽,其实,熊伊的模样,看底子的话,似乎依稀能辨认出是一个俊俏的后生,但他却邋里邋遢的,终日买醉,搞得一身酒气和臭味,人人避而远之。 也许,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个深渊吧。 汤万红原是在街市上偶然遇到他的。 那日,他到一个铺子去办事,忽然街边有几个泼皮在那调戏一个民妇。 大街上的人,都冷眼旁观。 窝在街边睡觉,一身破衣烂衫的熊伊,却突然出手,将那些泼皮,给打翻在地。那民妇仓皇而逃,连谢谢也未对他说。 熊伊却也不以为意,继续窝在街边睡觉。 汤万红办完事离开的时候,发现熊伊还是躺在那里。 他略一思量,便踱步走了过去。 汤万红蹲下身去,拍了熊伊一下。“嗨!我有个保镖的活儿给你,干吗?” 刚才熊伊出手时,他已经看到了,身手很不错,而且此人也颇有正义感。他觉得,这样的人,总比江湖上招募来的那些鱼龙混杂的人,要靠谱些。 熊伊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每天都要喝酒。” 熊伊一开口,汤万红已经闻到了浓重的酒气,他略一迟疑。“你每天喝多少?” “一直喝。” 汤万红站起身来,冷道:“醉鬼就是废物!” “我从小到大,就从来没醉过。” “是吗?”汤万红狐疑地看着熊伊,道:“那走吧,我请你喝酒。” 熊伊立马就从墙根那里,跳了起来。 那天,在酒楼里,熊伊喝了整整三大坛子的烈酒,脸不红气不喘,说话也不打磕巴。 从那天起,他就成了汤万红的保镖。 汤万红看着熊伊,问道:“方才那闯入园中的人。你觉得是什么人?”熊伊帽沿下的双眸,闪出了深思的光芒,声音低沉地回答道:“有可能是秽血教的人……” “什么?!”汤万红脸上的肌肉,明显跳了一下。 熊伊随即将他陷入瞬间陷入异度空间的感觉,向汤万红说了一遍。 熊伊唯一知晓的,就是秽血神功,诡异莫测。故而他猜测,让他瞬间陷入异度空间内的,很可能就是秽血神功。 汤万红站起身来,在房间内,来回踱着步。 他没想到,这事还把秽血教给牵扯了进来。 因为有些官员的特殊癖好,这园子里还真弄死了几个女的,尸体他都让管奎处理掉了。 他素来知道秽血教的修炼之法,也是要经常处理年轻女子的尸体。 也许他们是顺着女尸找到这里的。 他们很可能是怀疑,这沈园是秽血教的某个据点,才冒险闯入探查。 若是这样,那倒还好,起码不是冲着他们的那些秘辛来的。 汤万红忽然转身,看着熊伊,道:“我等会进城一趟。这事,我得跟沈大人商量一下。” 熊伊道:“那我跟你一起。” 熊伊是汤万红的保镖,基本汤万红去哪,他都会跟着。 汤万红道:“不必了。园子里不太平。你留下来,多注意着园子里的动静。” “是!”熊伊低头道。 没多大会儿,汤万红便坐着一顶小轿出了园子。 熊伊探身趴在某处房顶上,远远地看着汤万红的轿子,消失在黑沉沉的夜色中,然后他才陡然转过头来,眸子在黑暗中,发出明亮的冷光来。 段融他们吃过饭后,便各自歇息去了。 今日又是赶路,又是爬山的,他们都已经颇为疲累了。 萧玉已经睡着了,但段融却是盘膝在床头假寐。 他感觉这园子颇有些古怪,故而神识一直外放笼罩在附近,不敢放松警惕。 就在这时,他们所住的房间,不远处,忽然有一个黑影,蹿入了一片竹林中,然后从那竹林里,跳出了高大的院墙。 那是一个黑衣人,蒙住脸,头上也缠着黑布。 段融在神识捕捉到了那个黑衣人的瞬间,他吸取了之前不一开始就察看沈觅芷的教训,直接就用神识穿透那蒙脸的黑布。 段融在心里想,总不会又是沈觅芷那丫头吧? 段融“看”清楚了那人的脸。他的心头,微微一动,眉毛拧成了一团。 “熊伊?是那个头戴毡帽的人。” 此人如此行踪神秘,而且在深夜,换了装束,潜出了园外,显然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 段融略一迟疑,他瞥了一眼,在身侧熟睡的萧玉,还是轻轻地推开窗户,如野猫一般,施展身形,蹿了屋外。 这人是汤万红的人,他实在好奇,此人深夜外出,到底是要干什么? 黑魆魆的夜色里,四野寂静无声。 熊伊身形迅疾,在黑夜中潜行! 段融施展身形,如死神一般,远远跟在他身后。 在神识的锁定下,段融远远地咬着他。 段融的身法、轻功,都远超过他,而且距离又如此之远,熊伊根本就发现不了他! 段融的身形如落叶般飘忽,在黑魆魆的夜色中,直如鬼魅蹿行…… 官道的林子旁,有一座一角破损的山神庙宇。 这庙宇只比墓碑略大,没有内部空间,只能上香和供奉供品。 熊伊的身形,在夜色中一顿,便停在了那庙宇前面,他低头一看,发现那庙宇前,插着一支新点燃的香,香头在夜色中是一个忽明忽暗的红点。 他便咳嗽了一声,道:“是我。出来吧。” 接着,一个人影,便从影影绰绰的山神庙宇后面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修长的身影,一出来,便问道:“身后干净吗?没尾巴跟着你吧?” 熊伊哑笑了一声,道:“有没有尾巴,你还听不出来吗?” 此人之所以,会成为他的接头人,就在于他练就了一种听声辨位的功夫,寂静之处,百步之内,任何窸窣的声响,都难逃他的耳朵。 可惜,百步之内,那还是段融成就第二层胎藏经时,神识笼罩的范围,而现在他已经成就了第十一层的胎藏经,即便他此时并未将神识呈完全放开的状态,那也远远超过百步了。 那人道:“要是听见有人,我压根就不会出来的。” 他说完,略一停顿,便看着面前的黑影,问道:“上次不是告诉过你,没有大事不要主动联系我吗?你是怎么回事?这才几天?” 熊伊叹了口气,道:“我知道。” 那人道:“费尽心思,好容易,作了个局,才让你接近的汤万红。你这样深夜出来,万一让他发现了呢?” 熊伊道:“发现不了。他回城里,去见沈焰柳了。” “哦?”那人的声音显然有了变化。“出什么事?” 熊伊道:“夜里,有人闯入了园子里,应该是窥探到了些东西。” “有人闯入了园子里?” “是。” “是什么人?” “不知道。”熊伊道:“我怀疑是秽血教的人。” “秽血教的人?” “是!” 接着,熊伊便把他瞬间陷入异度空间的感觉,给面前的人,说了一遍。说得远比告诉汤万红的要详细。 那人沉默稍顷,道:“好了。我知道了。这事,我会告诉上面,他们会找人去调查。你不要管了。” “好。”熊伊道。 那人问道:“汤万红手里的名册账单,藏匿在何处?有眉目了吗?” “还没有。”熊伊道:“不过,我觉得他已经很信任我了。再给我一段时间,我应该能查到。” “好。此事关系甚大,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 那人忽然转身,将香炉里那支燃了一半的香给掐灭了,然后身形一蹿,就消失在黑沉沉的夜色里了。 段融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心头震动。 他一直以为,熊伊是汤万红的人,但刚听两人的谈话,这熊伊竟是他们作局,安插在汤万红身边的一颗钉子。 为的是他手里的那什么名册账单。 段融几乎可以肯定,那所谓的名册账单,一定是跟沈园内的各种龌龊交易有关。 “看来,那园子里的水,真不是一般的深啊!” 段融已经决定明天一早,他和萧玉就离开这园子。他没必要在这儿蹚这趟浑水,这帮人透过汤万红调查沈园的交易,显然冲着背后的沈焰柳来的。 这后面也许就是汝阳府的政局漩涡,他一个外人,在这瞎掺乎什么。赶紧撤! (本章完) 第386章 出事 第386章 出事 段融知道了熊伊的秘密后,便不再停留,直接施展身形返回了自己的房间内。 黑暗中,段融如一片巨大的落叶一般,从窗户那边,轻飘飘地蹿了进来,虽然速度迅疾,但两脚却软如无骨一般,轻柔落下,没有发出一点的响动。 萧玉依旧在床榻上睡着,呼吸平稳。 段融静静地走了过去,翻身躺下,段融躺下之时,似乎惊动了萧玉,萧玉含糊地轻嗯了一声,手搂在了段融的腰上。 萧玉用自己的额头,贴在段融的耳朵处,安宁地睡着。 翌日一大早,在段融的建议下,他们早饭也没吃,就离开了沈园。 段融说的是,他想回汝阳城喝牛肉汤去。 三人在汝阳街头吃过早饭后,就去找刘书山去了。 刘书山一见是他们三人,一起上门,顿时大喜。 但是几人也没在刘书山府里呆,而是一起在汝阳城内,闲逛了起来,把有名的地方,几乎全都玩了一遍。 这一趟,游玩下来,段融和萧玉,很快就觉得索然无味。因为这里跟渊阳府那里玩的,基本没什么差别。 所谓城市,原本就是复制品罢了。 其实,刘书山家在府城,生意也做得不小,算得上是几大势力之一。 但几天游玩下来,段融才逐渐发觉,这三个月假期之间,刘书山压根就没去过沈觅芷那里。 要说这多少有些不合常理。 他们几人的关系,处得不错。沈觅芷她爹又是按察使,多少人想攀关系都攀不上呢。刘书山竟然就这么给冷处理了。 而且他看刘书山和沈觅芷,这几日也说说笑笑的,两人之间显然并无嫌隙。 段融很快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因。 恐怕这汝阳府城的政局,已经形成了某些山头。 而府城的几大势力,显然都需要站队,刘书山家显然并不是沈焰柳那个山头的。 看来,不是刘书山不想去沈家拜望,怕是家族的长辈嘱咐他,不让他去吧。因为,段融还是隐隐能感觉出来,刘书山好像对沈觅芷还有几分意思呢。 这日,他们在湖边的一处望日阁游玩。 只见湖上,波光如鳞,柳影婆娑,风景很是旖旎秀丽。 这时,刘书山去街边买些果子来,萧玉去置办茶水,只留段融和沈觅芷在阁楼的顶层吹风看景。 段融看着眼前的美景,忽然唤了她一声,道:“觅芷啊!” “嗯。” “那园子你别去窥探了。你就算真看到什么,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徒增烦恼罢了。” 沈觅芷微微一愣,有些惊愕地看着段融。她没想到,那晚她前去园内窥探的事,段融早已经看破了,她原还以为她做得很是隐秘,无人知晓呢。 段融却只看着远处的美景,也没有扭头看向沈觅芷。 就在这时,萧玉已经端着茶水,走上来了。两人便没就这个话题,再讨论下去。 这日是段融和萧玉在汝阳城呆的最后一日了,第二日一大早,他们就坐马车离开了这里,沈觅芷和刘书山打马相随,送出了五六里地,他们才折柳而别。 段融和萧玉回到贤古县内,不过休息了几天后,三个月就探亲假就彻底结束了。 探亲假结束后,他们都去了通政使司的联络点,接了宗门委派给他们的任务。 接了任务后,段融、西门坎坎他们五人,还临时碰了个头,彼此交流了下对各自任务的看法。 第一个任务,其实还是蛮重要的,这一个任务的完成度,决定了后面任务的等级。 也许是他们都参与了贤古县那起秽血第一大案的缘故,他们接到的任务都算不错。 起码都不是琐事。而是正儿八经的案子。 段融、西门坎坎、刘书山,接到都是调查刑案的任务。而萧玉和沈觅芷,接到的则是监察案子的任务。 沈觅芷颇有些不忿。“凭什么你们仨都是调查的任务,我们的就是监察的任务?” 西门坎坎眨巴着眼睛,看着沈觅芷,道:“要不然咱俩换换?” 刘书山道:“不能乱换,要出问题的。” 沈觅芷道:“谁要给你换?” 西门坎坎道:“监察多好啊!比调查轻省多了。我看你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你……” “行了。”段融看沈觅芷要发怒,便打断了她,道:“委派外门弟子,监察的案子,要么就是大案,要么就是宗门觉得有问题的案子,可能是觉得你们更细心,才委派给你们的。你要是能在监察时,发现问题,同样是大功一件。” 沈觅芷见段融如此说,这才不吭声了。 他们也只是碰了个头,交流下看法,便各自去自己执行任务的地方了。 临走之时,萧玉给段融准备了换洗的衣衫,千叮咛万嘱咐,两人才依依而别。 段融既有吞噬器灵的能力,又有胎藏经中神识笼罩的能力,虽然那件案子颇有些棘手,但他到那里,不过两日,案子就告破了。 当地的官员,直呼他是神探段大人。 那边的案子了结后,段融素性无事,就到了萧玉那边看了看。 萧玉监察的那个案子,段融察看了一番,发现没啥问题,便在萧玉那边闲逛游玩了起来。 这日晚上,忽然西门坎坎骑快马过来找他。 西门坎坎一见段融,便道:“我就知道,那边说你走了。我一猜,你准是到了萧玉这了。” 段融正买了一只烧鸡,在驿馆内啃得满嘴流油,他笑看这西门坎坎道:“你干嘛这么火急火燎的?” “火烧屁股了,我能不火急火燎吗?”西门坎坎说着,直接从那烧鸡上撕下了一大块鸡肉,一边吃着,一边给自己倒了茶水。 段融瞥了西门坎坎的屁股一下,打趣道:“我看你屁股好好的,也没烧啊!” 西门坎坎给自己灌了一大杯茶水,才喘了口气,道:“没给你扯淡。那案子我搞不定,你得过去帮帮我。” 段融嗦了嗦手指头,淡淡笑道:“原来是案子啊,我当是什么事呢?” 西门坎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着段融,道:“大哥,你口气挺大啊!” 段融道:“我帮你也行,但我有个条件。” 西门坎坎眼皮一跳,不知道为啥,他一听这话,就感觉段融是要给他上眼药。“什么条件?” “把我给你画的春宫图,都给烧了!” 这事段融一直觉得是个污点,而且他有种感觉,那玩意只要不烧的话,总有一天,萧玉会知道的。 西门坎坎脸色顿时一拉,站起身来,就往外走,道:“你不帮算了!我找萧玉去,让她给我出出主意。” “回来!”段融立马叫住了他。“我啥时候说不帮了?” 西门坎坎立马笑嘻嘻的转身,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白跑一趟的。那走吧。” “现在吗?” “对啊。”西门坎坎道:“说了火烧屁股了。” “等我把鸡吃完。” “吃什么吃。等破了案,我天天请你吃鸡!”西门坎坎拉起段融,就往驿馆外推搡而去。 段融去了衙门那里,告诉了萧玉一声,便和西门坎坎往他那边而去。 段融和西门坎坎是当天中午到那边的,几个时辰后,天色还未黄昏呢,案子就告破了。 参与整个破案过程的仵作和捕快们,都啧啧称奇,惊愕不已。 那个杀人的凶手,有一个很巧妙的方法,伪造了不在场的证据。 因为,他伪造的不在场证据,很有说服力,便几乎成了铁证。故而捕快查案之时,首先就将他给排除了。这就成了灯下黑。 但是段融一吞噬凶器的器灵,就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一个杀人凶手,却有如此有说服力的不在场证明。 要么就是他吞噬的器灵在“说谎”,要么就是那不在场的证明在“说谎”。 很明显,器灵是绝不会说谎的,那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不在场的证据,是有问题的。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段融便围绕着那不在场的证据反复探查。 没过多久,不光是捕快,连西门坎坎都有些不耐烦了,但段融却若如同钻牛角尖一般,一直死咬着不放,因为他很清楚,问题就出在这个地方。 最后,还是通过大范围的吞噬器灵,段融才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一众参与破案的人员,顿时都瞠目结舌,那始作俑者的凶手,更是像见鬼一般看着段融。 接下来的二三个月里,段融几乎成了他们中间的救火大队长,几人一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来央求段融,段融虽然天天嚷嚷着要收费,但还是每次都还是跟他们去了。 渐渐地,段融就在他们中间,就建立起了一种隐形的威信。 如是,三个月过去。 这日,段融和西门坎坎这次的案子,都很顺利,两人忙完了自己的事后,就聚在了萧玉那边的驿馆里。 此时,正是傍晚,他们三人,一边吃酒一边闲聊着,夜空中的月亮,大如圆盘,清辉洒满。 就在这时,急促的马蹄声,如骤雨冰雹一般,踢踏而来。 那马蹄声,在驿馆门口,陡然而止,一个人影呼啸着冲了进来。 那人身法快如鬼魅,一晃就闪到了三人的不远处。 灯光映照下,只见那人满脸焦急、一身尘土,乃是刘书山。 刘书山走到几案前,端起那里的一碗鲫鱼豆腐汤,咕咚咕咚就灌进了喉咙里大半碗。 段融瞄了一眼刘书山身上的尘土,眉头微蹙。 刘书山办案的地方,离这里可不算远啊,就算一路打马而来,也不会搞得这般灰头土脸的。 萧玉和西门坎坎都不以为意,他俩都以为刘书山是遇到难办的案子了,也找段融帮忙的。 刘书山放在大瓷碗,吐出一口浊气,抹掉了嘴边的汤水,便看着他们三人,便道:“沈觅芷出事了!” 萧玉闻言,顿时身体就是一紧。“她怎么了?” 刘书山坐了下来,道:“此事说来话长。是这样的,她家里被抄家了。” “啊!……” 西门坎坎道:“她爹不是按察使吗?谁能抄她的家啊?” 刘书山叹气道:“按察使又不是神云府的府主。” 段融道:“书山,你继续说!” 段融对于沈焰柳被抄家一点不奇怪,三个月前,他在沈园那晚,沈焰柳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他现在被抄家,那就是背后作局的人,开始收网了。 看来,在汝阳府的政局漩涡里,沈焰柳终究还是败了。这正是应了那句老话,机关算尽太聪明。 刘书山看着段融道:“我是在从家里那边得到的消息。我一得到这消息,便想着沈觅芷一定也知道了。我当夜就出城,赶到了她办案的城里,去衙门一打听才知道,她案子办了一半,就忽然离去了。我一猜,她就是回汝阳府去了。我想着,此事颇为棘手,便先过来找你们商量一下。” 段融还在沉思,萧玉就已经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我们得立即赶过去,那丫头若是情急之下,不定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呢?!” 萧玉心里几乎把沈觅芷当是亲妹妹看待,如今忽而听闻她家遭横祸,在场诸人中,此刻她最为揪心了。 段融看了一眼萧玉,只见萧玉眼神焦急,身体紧绷,恨不得立即出发,他叹了口气道:“反正我们手里的案子也都办完了,大家就去汝阳府一趟,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吧。” 段融虽然嘴上如此说,但心里却并不想掺乎此事。 在贤古县时,他就发现沈焰柳暗中让人劫掠庄园大户,堂堂的县令,直如强盗一般。 升任按察使的这三年,只从沈园那晚的一斑,就能窥见,这三年,他的官品显然更加败坏了,以前他只是自己坏,现在却在拉人下水。 段融一说,几人便立即动身了。 驿站内的马匹,颇为老弱,不耐远路,汝阳府离这,可还有不近的距离呢。 他们当晚便去了车行,砸开了车行的门,作高价买下了四匹良驹,连夜就出城,往汝阳府方向狂奔而去。 萧玉心头急切,手中马鞭,不时抽在身后的马屁股上。 她越想心里越急。沈觅芷那丫头的个性,又倔又急,还不依说。忽然遇到家里遭此大事,她也不跟人商量一下,就独自跑回去了。 萧玉此时,真的是担心沈觅芷会出事。 (本章完) 第387章 调查 第387章 调查 段融他们一路狂奔,赶到汝阳城的时候,刚交上午的巳时。 几人都是又困又饿,嘴唇干裂。 他们在城门不远处,便勒住了马,虽然是耐跑的良驹,但这么长距离的死命奔袭,那些马匹也都已经口吐白沫,眼神萎靡。 萧玉脸色焦虑地道:“汝阳城这么大,那丫头也不知在哪?我们从哪里去找?” 段融看了刘书山一眼,问道:“书山,沈焰柳是被关在哪?” 刘书山道:“被关在府城地牢。” 段融道:“那我们就去地牢附近找。那丫头一定在地牢附近踩点呢。” “踩点?!踩点干嘛?” 段融道:“踩点,当然是劫狱了。” 萧玉的脸色更是难看,她觉得沈觅芷那丫头真做得出来。 段融他们在刘书山的引路下,立即就赶到了府城地牢附近,然后几人便散开,分头开始找寻沈觅芷。 段融看了那地牢一眼,只见其入口小而狭窄,而且里面碉堡林立,显然是不便进出,易守难攻之处。 这府城的地牢,不知比贤古县的地牢,要坚固了多少倍呢? 段融走到一个街口处,那里只有稀稀落落的行人,巷口处有一草棚搭起来的茶摊,里面坐着零星的几个人。 段融心念催动,神识便陡然放开,仔细地扫过了那坐在茶铺里的几人,确认都不是沈觅芷。 段融心念再动,直接将神识笼罩,外放到了最大的范围。 他闭目站在街边的一棵树下,如同一个要请神上身的神棍一般,眼珠子在耷拉下来的眼皮底下,不住地滚动着。 很快,段融便锁定了沈觅芷。 她穿了一身小厮的衣服,脸上用松蜡吐了一层,整张脸看起来,蜡黄蜡黄的。 这还是上次,西门坎坎带她和刘书山回到贤古县时,西门坎坎给她想的一套装束。 此次虽然情急,但沈觅芷也知道,她如果直接进城,太过扎眼,一定会被官府的人盯死,故而在半路上,就按上次的办法,轻车熟路地改了一番样子。 沈觅芷这一改,模样大变,要不是段融上一次就见过她这番尊荣,就算神识扫过,说不定也会漏掉的。 段融一旦锁定了沈觅芷,便快步走了过去。 刚走过了一个街口,段融的身形,忽然一顿,因为在神识探查之下,他发现萧玉已经找到了沈觅芷的附近。 萧玉的双目凝注,快速地扫过附近的每一个人的脸。 萧玉还未发现沈觅芷,但沈觅芷站在一丈外,远远地就已经看到了萧玉。 沈觅芷的目色微微一变,嘴唇颤动了一下,她看得出来萧玉此时的焦急和紧张,她也知道,萧玉是在为她而担忧呢。 沈觅芷的心头滚过一股热流,她快步向前走了几步,似乎要冲过去和萧玉相会。 当她刚冲出去了两步,却忽然脚步一滞,眼神一凝,就转身向相反的方向,快步走了。 但她刚走了没几步,就见旁边闪过来一人,不由分说,大咧咧地就一手搂过脖子,搭在她肩膀上,道:“瞎跑什么呢?还不扶小爷去客栈歇了。” 沈觅芷忽然被人搂过脖子,羞怒之下,正欲动手,却感觉那声音有些熟悉,她抬眼一看,映入眼帘的,却正是段融的那张脸。 沈觅芷的脸,腾的一下,就红透了。 段融就这样搂着沈觅芷的肩膀,走到了萧玉跟前。 段融搭着一个人肩膀过来,萧玉远远地就已经看到了,她初时还有些纳闷,待走进了些,她就已经认出了沈觅芷。 萧玉见沈觅芷没出事,一颗悬着的心,就算放了下去。 萧玉看着沈觅芷,道:“你这傻丫头,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知道跟我商量商量?” 沈觅芷看着萧玉那虽略有责怪,但更多是关切的眼神,眼圈一红,叫道:“萧姐姐……” 沈觅芷扑到了萧玉的怀里,压抑的情绪爆发了出来。 她之所以,不去找萧玉他们,是她已经想好了,无论如何,她也要救她爹。要救她爹,无非两条路,要么劫狱,要么劫法场。 无论是哪条路,都凶险之极,九死一生,她是不想连累萧玉他们。 这事,说到底,是她沈家自己的事。 沈觅芷在萧玉怀里啜泣着,萧玉的眼睛也红了。她刚失去了父亲,她完全能理解沈觅芷此刻心里的感受。 如果她父亲出事那晚,她在场的话,她一样会不顾生死,去救萧宗庭的。生之恩,养之恩,比天高,比地厚。哪怕有一丝希望,她都不可能放弃! “这人多眼杂,我们先离开这吧。”段融在两人身边嘱咐道。 沈觅芷闻言,咽回情绪,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来,萧玉拿手帕给她擦了擦泪眼。 他们和西门坎坎、刘书山会合后,便离开了这里,来到了刘书山家的一座颇为隐蔽的别院内。 刘书山叫人上了些茶水、点心后,便屏退了下人。 但段融还是外放了神识,确认了这别院内外,确无闲杂人等。 西门坎坎已经拿起点心和茶水,吃喝起来了,几人赶路也都是口干舌燥,腹中饥馑,都吃了些糕点。 沈觅芷却只是怔怔地坐在那里,萧玉拿了一块绿豆糕给她,她知道沈觅芷还是平素还是蛮喜欢这绿豆清香的。 沈觅芷伤神地摇了摇头,并未去接。 萧玉塞到了她的手里,道:“吃不下也得吃!你不好好吃东西,哪有体力和脑力,去救你爹?” 沈觅芷看了萧玉一眼,慢慢地吃了起来。 大家都多少吃了一些后,段融才看着沈觅芷,问道:“你爹的事,你准备怎么办?” 沈觅芷的目光瞬间便有几分锐利,说道:“我已经看过了地牢,入口太小,而且里面碉堡林立,我也不熟悉里面的路和环境,劫狱几乎没什么可能。只能劫法场了!” 段融瞥了沈觅芷一眼,心道:这丫头真是空口白牙,法场岂是那么容易劫的?这可是府城,到时候法场附近,绝对有真气境的高手埋伏着。这杀的可是按察使大人,汝阳府的第三大的官了! 除了汝阳府的府主,还有主管一府钱粮的布政使,府城排第三的就是这主管一府之刑名的按察使了。 如此大官被杀,法场的防守,岂会松懈? 段融道:“劫法场岂是那么容易的?” 沈觅芷道:“劫不得,我就死在那法场上,算是给我爹送行!” 段融的目色一变。真是孝烈之女! 见沈觅芷说得如此决绝,萧玉不久前才失去老父,此时心中颇有同感,立马伸手抓住沈觅芷的手,道:“觅芷妹子,你放心!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沈觅芷闻言,眼睛微微泛红,怔怔地望着萧玉。她是绝不会让萧玉跟她一起去劫法场的,但萧玉将此话说出来,就大慰她心了。这场姐妹没白交! 段融闻言,却是看了萧玉一眼,他真想提醒萧玉,劫法场可是满门抄斩的罪,你知不知道你还有个相公呢?! 段融道:“退一万步讲,就算你劫法场得手了。此事不用想就和你有关。官府一定会在青州全境通缉你们父女。此乃是一府按察使有关的大案,又牵涉外门弟子,宗门那边的力量,也有出手。天罗地网,如何逃脱?” 段融此话,一半是说给沈觅芷听得,一半也是说给萧玉听的,让她想一想,此事的牵扯善后之事。 萧玉立马就听懂了段融话里的意思,她目色中闪过一抹迟疑。她虽然很是同情沈觅芷,但她和段融刚刚大婚,她不可能搭上自己的一生去帮沈觅芷救她父亲,而且是毫无希望的营救。 但是让萧玉坐壁上观,放弃沈觅芷,她也做不到。 她看着段融,猛然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段融给萧玉问得一滞。怎么球还踢给他了呢? 这事本就无解,他哪里知道怎么办? 而且他压根就不想救沈焰柳,此人原本就罪大恶极,官品极差,杀了他,简直就是在给青州的百姓们积福呢。 不过,萧玉这般一问,不仅刘书山他们,连沈觅芷也目含期待地看向了他。 毕竟,这三个月来,他们遇到了不管什么棘手的案子,只要段融一去,短则数个时辰,长则一两天,必然告破。 他们对于段融的计谋思虑,早已经很是服膺了。 段融看着几人望向自己的眼神,顿时有种骑虎难下的尴尬感。 此时,他也没什么好的计策,但也不能直接把沈觅芷她爹的官品数落一遍,告诉她,自己压根不想管这事。 段融略一思量,觉得只能使个拖字诀,他咳嗽了一声,看向刘书山说道:“书山,你久在府城,应该比较了解此种案件的流程。沈家的这案子,从抄家入狱到行刑,一般是多久呢?” 刘书山闻言道:“这样的大案,是要报到神云府的大理寺去审核的,大理寺审核无误,汝阳府才能行刑。杀得毕竟是掌管一府刑名的按察使,汝阳府没有独自刑处的权利。” 段融问道:“大理寺审核一般是多久?” 刘书山道:“那要看案件的证据链是否完整。如果有存疑的地方,大理寺那边会进一步调查。如果证据链条完整的话,估计也得一个月的时间,大理寺的公文,才能到汝阳府。” 段融目色一动,道:“那也就是说,最少也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刘书山道:“按惯例,是这样的。” 段融估计,沈焰柳这案子,怕是证据链已经颇为完整了,钉子都插到汤万红眼前了,还有什么证据收集不到呢? 段融道:“那既然时间还有,我们就先时间,好好调查一下。书山,你在汝阳府地头熟,有门路,你详细调查一下,这案子的来龙去脉。我也出去调查一番,然后我们把信息汇总一下,再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值得实施营救的突破口。” 段融其实,并不认为能找到什么突破口,但大家那么眼巴巴地看着他,他也只能搪塞一下。 萧玉和沈觅芷听了,果然觉得段融说得靠谱,毕竟详细调查后,才能找到解决的方法来,而且刘书山也说了,沈觅芷她爹这案子,最起码也有一个月的时间,总得好好调查一番,再做决定。 萧玉道:“你出去调查什么?我们也跟你一起吧。” 萧玉一说,西门坎坎和沈觅芷都看向了段融。 段融道:“你们不用去。” “为啥?”萧玉和西门坎坎显然是想去的。 段融没有搭理他们,而是先看着沈觅芷道:“你就不要出去了。虽说改了装束,但还是有暴露的风险的。” 然后看向萧玉,道:“你留下来,陪着她吧。” 萧玉眼神一动,立即明白了段融的意思,他还是担心沈觅芷莽撞,会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 “坎坎,你跟着书山,给他打个下手吧。” 西门坎坎看着刘书山,道:“什么打下手,我是指导指导他。” 刘书山笑道:“行,劳您大驾!” 西门坎坎道:“嗯。既然你要请我出山,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帮帮你吧。” 商定好以后,刘书山和西门坎坎换个一身衣服,刘书山写了几封拜帖,又置办了些礼品,两人就出门了。 段融则在刘府内,换了一身下人的衣衫,便也出门了,他先在街边吃了一碗牛肉汤,便不紧不慢地踱步,重新走到了地牢这里。 话既然已经说出去了,基本的调查还是要做做的,沈焰柳既然关在这府城地牢内,他便决定好好探查一番,起码了解一下沈焰柳的情况。身上有何刑具?是残是伤? 段融故作闲暇,踱步到了街边的那茶摊里,他弯腰走进了那茶棚里,坐在了一个角落的座位上,要了一壶浓茶,两根油条。 那茶摊的老板是有个有些跛脚的中年汉子,上东西的时候,轻轻地看了段融一眼。 段融心头一动,方才那瞬间的眼神颇为锐利,绝不是一个市井小贩的眼睛。 他心念催动,神识便放了出去,瞬间就穿过了他茶摊老板的丹田。 内息境第四重! 一个内息境第四重的高手,竟然在这开了一个破落的茶摊,这草棚搭的茶摊,一日的进项,估计也就勉强糊口而已。 这很不合理! 一个内息境第四重的高手,随便找个什么护院的活计,都比这好,收入又高又清闲。 “除非……”段融坐在那里,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地牢。 他轻轻地咬了一口手中的油条,已经猜到了那茶摊老板的身份,此人怕是地牢的密探,常年在此设个茶摊,就是注意各种可疑人等。 还好上午的时候,沈觅芷和萧玉搂抱哭泣之处,不再此地,要不然只怕他们一行人,已经被人给盯上了。 段融想到此处,吃完了两根油条,喝了两碗浓茶后,便结账离开了。他可不想在此久呆,以免引起了那跛子的注意。 (本章完) 第388章 死绝之地 第388章 死绝之地 段融从那茶摊出来,踱步离开了地牢前门附近,沿着地牢周边的街市,故作悠闲地逛了起来。 他一边逛着,神识就已经放了出来,向地牢那边,笼罩而去。 其实,仅仅在此处望去,就可见那地牢,出入的门,甚为窄小,里面也隐约可见其碉堡林立,就已经能让人感受到此地的凶险。 但当段融的神识穿透地牢的那厚实的高墙,探察到里面的情况后,却还是大为震撼,他发现他还是低估了这地牢的凶险。此地何止是凶险,根本就是有进无出的死绝之地。 地牢的前门已经很是小而狭窄了,而且进入以后,还是一片漏斗形的区域,不仅两边都是箭楼,而且两边的箭楼和前门之间的头顶之处,还罩着挂满了倒刺的密密匝匝的罗网。 那漏斗形的区域内,更是站了两排,重甲持盾的兵士。他们黑亮的锁子甲发着冷冽的暗光。 旁边的碉堡内,还有许多穿着劲装的狱卒。这些人分批休息,轮流站岗,日夜不停。 碉堡里,只有一人穿着便服,此人大约四十岁,长了一张瘦长的马脸,他此时正坐在一简陋的木桌前,桌子上放着一碟杏仁和一碟生米。 他坐在一条长凳上,单腿带靴踩在凳子上,歪着身子,一边吃着杏仁,一边喝着茶水。 此人显然是这地牢前门附近的头儿,段融的神识瞬间就穿透了他的丹田。 是真气境第一重! 以此人的武功境界,再加上前门的凶险地形,还有那些重甲持盾的兵士,沈觅芷假如真敢劫狱,她恐怕连前门这道关卡,都冲不过去,直接就会折在这了。 到底是府城的地牢啊!段融在心头感慨了一番,他原本已经料想过这府城地牢的凶险,但真看到里面的情况,还是给吓了一跳。 他在街边的一个卖人的那里,驻足卖了一个人,一边吃着一边继续探察。 神识再往里深入,每一座碉堡,都堪称是一道关卡,而且进出有且只有一条路。 不过后面的几道关卡,已经没有真气境强者坐镇了。 神识穿过的数道关卡后,才终于见到了真正的牢房,那是一片低矮的建筑。 并不是像影视剧那般,在一栋黑暗的建筑内部,以木栅栏隔开成一间挨着一间的牢房。 它是一栋、一栋矮小的建筑,三面石墙,一面木栅栏,房顶之上,则布满了倒刺和铁钉。 这些矮小的牢房,被一条条大约只一步多宽的狭小的巷子给隔开,鳞次栉比地排列着。 这一片,一共也就四十栋牢房,整体成一个方形。 一般的囚犯根本关不到这里,直接就在按察使衙门的牢房里,能关进府城地牢的,都是大案要犯。 这片牢房区域的四周,亦有两座碉堡,和两座箭楼。巡逻的重甲兵士,不时从小巷子间穿过。 段融原本打算用神识,将四十栋牢房,逐一排查一遍。找一找哪个牢房里,关着沈焰柳。 但他忽然发现,那方形区域的某个巷口处,竟然放着一条长凳,那长凳上躺着一个人。 那人的头上戴着一顶毡帽,正拿着一瓶黑瓷酒壶往喉咙里灌酒,他躺在那里,用毡帽沿子遮住了眼睛。 段融的心头一动。是熊伊! 他直接就把神识扫了过去,将神识凝注在了熊伊的附近。 段融很快就发现,离这里不远就是一座碉堡,那碉堡口旁,放着一张桌子,四个人正围在那里打麻将。 三个是狱卒的装束,还有一人则是一身便服。 段融的神识随即向此人扫去,穿透了他的丹田。 有是一个真气境第一重的境界。 这片方形区域,算上熊伊,再算是此人,竟有两名真气境的强者坐镇。 而且地牢前门那还有一人,也就是说,这府城地牢内,足有三名真气境的坐镇。 这对于一般的江湖草莽而言,已经是死地! 说实话,这地方,就算是段融进出一趟,都得脱层皮。 要想再带个人出来,他很难保证,带出去的人,到底是活人还是尸体? 那么多的箭楼,乱箭纷飞之下,他也许能自保,却很难兼顾。 既然熊伊在此,段融几乎可以确定,沈焰柳毕竟关在熊伊不远处的某栋牢房内。 段融的神识,随即就在熊伊附近的牢房,扫视起来。 他很快就发现了沈焰柳。 沈焰柳穿了身囚衣,发丝凌乱,脸色煞白,他的手上和脚上,都戴着沉重的铁链子,他躺在一堆干草上,翻了下身,也许是因为疼痛,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呻吟声。 他遍身都是伤口,全身数处骨头错位,显然在不久前受了极重的折磨。 段融的神识凝聚,穿透了沈焰柳的丹田。果然如他所料,沈焰柳的丹田已经被毁。 沈焰柳自己也是真气境的强者,如果不被毁去丹田,恐怕那些人也很难放心把他关押在此。 那铁链也好、牢房也好,对于一个真气境的强者,如同纸糊一般,形同虚设。 段融的神识,再扫过,沈焰柳附近的几栋牢房,因为他确信,沈焰柳之案,牵扯甚大,绝不会只抓了他一人。 果然,段融这一片牢房里,还发现了汤万红,还有马纯敏。 马纯敏也一身囚服,她却并未怎么受伤,只是她眼神灰败,如同一具丢了魂魄的残尸一般。 沈焰柳斜对面的那间牢房内,汤万红也是遍体鳞伤,他趴在木栅栏的旁边,死死地盯着不远处巷口,躺在长凳上的熊伊。 他实在没想到,他在街边的一次偶然发心,竟然是落在府主陈循为他所设的一个局里了。 沈焰柳初来这汝阳府,因其办事能力强,而且和同僚处得也好,府主陈循有一阵子还颇为器重于他。 但不过一年之后,沈焰柳就开始发展自己的实力,培植羽翼。 在许多刑案上做手脚,更是在城外弄了一个沈园,对于办案的主事和下边的知县,各种威逼利诱,授意他们罗织冤假错案,而他则在其中大肆谋利。 然后再利用谋利所得,网罗美女古玩,送于上头,为其进一步晋升铺路。 府主陈循和布政使杨稷,都开始逐渐对沈焰柳,又忌惮又恐惧,汝阳府下辖的知县,一大半都被沈焰柳网罗,而且神云府那边的许多官吏,他也都有来往。 此人,如此手眼通天,陈循和杨稷商量以后,决定联手扳倒他,再容他扑腾二年,恐怕他俩的府主和布政使的位置,都得让给他了。 不过,沈焰柳虽然摊子铺得大,走得门路也广,但他的屁股也最不干净,过手的脏事实在太多了,关键是得找出证据来。 陈循和杨稷,反复谋划后,很快就锁定了汤万红。作为咬死沈焰柳的七寸之地。这个选择,可谓眼毒! 但是如何拿下汤万红,同样不是件容易的事。 陈循亲自布置,围绕汤万红,开始排查他的一切活动。 其实,熊伊的局,并不是他做的第一个局。 只是前两次的局,都以失败告终,汤万红都没上钩。 这第三次的局,陈循并不觉得比前两次高明。 那日,他提前一日,就已经知道,汤万红要去那家店铺办事。 故而,那民妇、那泼皮、还有街边假寐的熊伊都是他精心设计好的。 当晚,他从衙门里回来,才有密探来告诉他,汤万红上钩了,那时,他也只是微微一笑而已。 因为,汤万红就算这次不上钩,他也会继续找机会,给他布局,他一向很有耐心,而且对于这种事,他向来很熟练,他对付过的人里,最多的一个是坚持到了第六局。 他其实,还是蛮希望看到,有人能破了这个记录的。 能坐上汝阳府的府主,他不知是踩着多少人的尸骨,爬上来的。 沈焰柳有能力,也有野心,但却有点不知进退,太过高看自己了。他要是能像杨稷那般,死心塌地跟着自己,但凡他往上走一步,他也会让他往上走一步的。 但他如果想踩到自己头上去,那就只能送他上路了。 段融沿着府城地牢的周围的街市逛了一圈,吃了一个人、一串冰葫芦,将已经将地牢的里里外外,看了个通透。 这一圈逛下来,他得出了个结论,即便是他这样的真气境大圆满的强者,也很难从地牢内,将一个犯人活着带出来。 这地牢,堪称是有进无出的死绝之地! 段融离开地牢后,便缓步来到了府城衙门不远处的一座茶楼上。 在二楼临窗的位置,叫了一壶清茶和一碟瓜子后,段融便啜饮着清茶,望向窗外。 不远处,就是府城衙门的大门,巍峨气派。 那熊伊既然能在府城地牢内,看守沈焰柳。仅此一点,就足以说明,沈焰柳案的主事之人,定是汝阳府的府主陈循无疑了。 段融坐在那里,嗑着瓜子,神识便陡然外放,向府城衙门笼罩而去。 他很快便锁定了陈循,但陈循一整天都在忙着各种公务,似乎沈焰柳案压根跟他无关似的。 不过,段融也不急,他一边用神识监视着陈循,一边嗑着瓜子,这茶楼里,并不像地牢附近,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茶楼里,随便要一壶清茶,一坐就坐一天的主儿,可是大有人在呢。 眼见到了夜晚,茶楼都打烊了。 段融是最后几位离开的顾客之一。 他叹了口气,在这守了这么久,灌了一肚子的清水,竟然没从陈循那得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段融踱步到茶楼不远处的一个巷口的馄饨摊,准备吃一碗馄饨,就回去。 那摊主将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上来,段融浇了一勺油辣子,吸溜一下,便连汤带汁水得吞下了一个。 刚吞入口中,段融却咳嗽了一声,似乎是被呛住了。 他原本准备,这碗馄饨吃完就回去,但就在第一口吞下去,却忽然来了两个人,到陈循的书房,来见他。 这两人还不是一起来的,一人从左边走廊过来,一人是从右边走廊过来。 但他们似乎都毫不避讳,一起走进了陈循的书房。 而其中一个身材修长之人,段融立马就认了出来,也就是认出了这人,他才差点呛住了自己。 此人就是那晚,在沈园,他半夜跟踪熊伊出去,在官道旁的山神庙宇前,跟熊伊碰头那人。 一见此人,段融立马冲那馄饨摊的老板嚷道:“老板,你这馄饨滋味不错,给我再来一碗。” “好唻!”那老板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喜滋滋地应道。 段融不是真想吃馄饨,说实话,这馄饨的味道真是一般。贤古县街头的随意一家,都比他做得好吃。 不过,既然那身材修长的人出现了,说明陈循他们要聊沈焰柳的事了,他是找个由头,在馄饨摊这多待一段时间,好仔细探听一番。 那身材修长之人,名唤李洪,乃是陈循的一个颇为器重的门客,而另一个跟他一同进来的,则是汝阳府的布政使杨稷。 李洪在门口处,早已经向杨稷施礼。 进来之时,两人都欲向陈循施礼,陈循眼神疲累地抬了抬手,制止了他们。 两人会意,便各自落座。 李洪刚一落座,便看向陈循,道:“府主,正则府那边,我已经去调查清楚了,沈觅芷办案办了一半,就不辞而别了。” 陈循并未说话,只是呷了一口参茶。 杨稷道:“这原是预料之中的事。任谁家里出了如此大事,哪还会有心思,去办别人的案子呢?只是沈焰柳所犯之事,都是升任按察使以来的事,而这三年,沈觅芷都在长留山内,与外界几乎没有联系。案子还真攀扯不到她,要不直接问个连坐,也省得麻烦了。” 陈循道:“斩草还是得出根啊,要不早晚是个祸害!” 李洪目色一动,道:“她爹就在狱中关着,我就不信她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管。” 杨稷道:“地牢不是出手的时机,我看法场才是关键。” 陈循看了杨稷一眼。 两人都注意到了陈循的眼色,虽然是很淡一眼,但他们都是久跟着陈循之人,很熟悉他的脾性,知道那代表陈循是同意杨稷的那条意见的。 李洪道:“法场的防守,可无法像地牢那般固若金汤。” 杨稷道:“而且,如果是沈觅芷一人,倒也不足为惧,怕就怕她再纠结一帮人。若是那样的话,还真有些棘手……” 陈循道:“那就不能给她纠结人的时间。” 陈循说着,站起身来,在房间来回踱步,他忽然看着杨稷道:“杨大人,我看还是劳烦你亲自往神云府跑一趟了。走走门路,务必保证此案的审核文公,在十日内给批下来。” (本章完) 第389章 予取予夺 第389章 予取予夺 段融回到刘书山的那座隐蔽的别院时,早已经是深夜了。 但萧玉、沈觅芷、西门坎坎、刘书山四人,都还未睡,他们坐在那里等着他呢。 段融一踏入院内,萧玉便迎了出来,目色关心地看着他。“怎么这么晚?” 段融道:“有事耽搁了会儿。” 段融说着,轻轻地捏了下萧玉的手,算是抚慰。 两人走入了厅内,西门坎坎笑道:“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要再不回来,嫂子可就要把我们赶到街上,寻你去呢?” 萧玉笑道:“你别胡说,我几时说要赶你们到街上?” 西门坎坎道:“你嘴上没有,心里已经在想了。” 萧玉笑骂道:“偏你能耐,你有读心术啊?” 西门坎坎还想说什么,段融已经截住了他的话头,问道:“先说说你俩调查的情况吧?” 西门坎坎随即把他和刘书山调查的一些信息,捡了重要的,说了一遍。他没说清楚的,刘书山又补充了一些。 段融坐在那里听着,目中闪过沉思之色。 西门坎坎和刘书山调查的信息,大部分他都已经知道了,但也有一些,是他不太清楚的。 比如,沈家这件大案的一些细节。 先被作局捉拿的,自然是汤万红,整个沈园也都被围了。 汤万红是以典当的名义,将交易的名册账目装在一个黑铁箱子里,存放在一家当铺的仓库里。那当铺的东家是他早年拜把子的兄弟。 因为,熊伊发现汤万红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那家当铺一次。熊伊心中便产生了疑窦,汤万红又不是去当东西,他老往当铺跑干什么呢? 熊伊便将此事告诉了李洪。 陈循当日就派人,以赎当作假为由,把那间不算大的当铺给查封了。 随即就在那当铺的仓库内,找到了沈园交易的名册账目。 拿到名册账目后,陈循立即就叫李洪亲自带人,把沈园给封了,将汤万红给捉到了府城大狱。 陈循拿到了名册账目。那账目虽然颇为详细,但那些都是官吏们和汤万红的账目来往,没有一个字,是直接涉及到沈焰柳的。 陈循在大狱内对汤万红严刑拷打、威逼利诱。汤万红却自知,说与不说都是个死,便咬紧牙关,一字不吐。 汤万红被捉不久,沈焰柳这边就得了消息。 沈焰柳还算冷静,马纯敏却立即就慌乱了手脚,她竟找人抓了汤万红的妻儿,然后她卖通了狱中送饭的老狱卒,让他送饭时,拿了汤万红儿子的长命锁给汤万红看了。 汤万红一见那长命锁,顿时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因为,他妻儿的下落,只有沈焰柳夫妻知道。这显然是沈焰柳做的。 汤万红顿时大悲,他和沈焰柳二十多年的交情,他原本已经想好了,不会出卖他。但没想到,到了此时,他还在拿他儿子的命来威胁于他。 他在沈焰柳眼里,竟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 汤万红当晚就招供了! 陈循自然大喜,汤万红的口供一得手,证据链条就完整了。 这些肮脏的交易,本来就是发生在沈园内,这沈园就是沈焰柳一手兴建的。这些事,他本来就脱不掉干系,再加上汤万红的口供,这就是完全给坐实了。 陈循当晚,就亲自带人,抄了沈焰柳的家。 出事当晚,沈焰柳就派了几个心腹之人往神云府那边去活动,他原本料想汤万红不吐口的话,陈循是不会这么快动手! 但没想到,官兵已经将他的府邸围了。 沈焰柳立即组织家丁、护院抵抗,他大声呵斥陈循,是在打压异己,栽赃与他。 陈循早已经料到,沈焰柳不会俯首就擒,但他谋划已久,岂容沈焰柳负隅顽抗? 在数个真气境高手的围攻下,陈循当场就废了沈焰柳的丹田。 刘书山说到了陈循废了沈焰柳的丹田时,坐在一旁的沈觅芷,眼皮明显跳动了一下。 但段融却知道,陈循不仅废掉了沈焰柳的丹田,而且还扭断了他的手脚。 段融也给他们几人分享了一些他的调查结果,主要是关于府城地牢的防御力量。 当听到府城地牢内有三个真气境强者坐镇时,几人都瞬间沉默。 段融看了一眼沈觅芷道:“你要有心理准备,你爹他可能……走路有些不方便的。” 他也不过是好意提醒沈觅芷让她有个准备而已,也算尽了一些绵力了。至于其他的,段融觉得他恐怕也爱莫能助了。 沈觅芷一听到此处,眼神微微发红。她能想象得到,她爹在狱中,受到了怎样的折磨。如果照段融的说法,她爹走路都走不了的话,那她能救出她爹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刘书山听了段融此话,却是眼神颇为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府城地牢,是何等机密之地,里面的消息都封锁的严严实实的,他这个地头蛇都难探知到里面的消息,段融是怎么知道的? 刘书山虽然心中疑窦,但他也是个颇为谨慎的人,并未当面问出。毕竟能查到这种机密消息的渠道,任何人都不会随便透露的。他又何必探人隐秘呢? 交换完消息后,几人都眼神期待地看着段融,问他有什么好的想法没? 段融只打着哈欠,说没什么想法,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他如此说时,明显地看到了沈觅芷的眼神瞬间就黯淡了下去。 段融也觉得沈觅芷可怜,而且她舍命救父的孝烈之心,他也很是感佩,但一码归一码,这事明显是刀山火海,如何敢胡乱攀扯? 几人也确实都累了,连番赶路,今天一天更是精神一直都处于紧张状态。此时,眼见距离天亮也就二个时辰左右了,他们都抓紧去睡觉了。 萧玉竟然舍弃了段融,跟沈觅芷睡一个房间去了,搞得段融此时孤零零地睡在床上。 他翻了个身,将另一个枕头,抱在了怀里。 其实,方才有一个很重要的消息,他没有跟沈觅芷、刘书山他们分享。 那就是汝阳府的布政使杨稷,将要亲自前往神云府,他此去的目的就是想办法,让沈焰柳案的文书十日内审核完毕,下发到汝阳府来。 段融之所以不说,是因为他觉得这个消息,虽然今天刘书山调查不出来,但是明天他一定就知道了。 因为堂堂一个布政使离开了汝阳府,一定会有人知晓的。既然刘书山能探知到的消息,段融觉得还是等他告诉大家比较好。 毕竟他分享完地牢内的一些情况,刘书山看向他的眼神,就已经有些奇怪了。 果然如段融所料,第二日中午,刘书山就将他们都聚在大厅,说了布政使杨稷前往神云府的事。 “十日?”沈觅芷立马就坐不住了。 “是!”刘书山也知道沈觅芷焦急,但他必须将实情告诉她。 沈觅芷的身体忽然有些颤抖,她的情绪正处在激烈的震荡当中。 她忽然转身,向着段融,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含泪道:“段大哥,只要你救我父亲一命。我沈觅芷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你们夫妻二人,可以予取予夺!我沈觅芷此言,天地可鉴!”沈觅芷说着,竟然砰的一身,向段融磕了个头,她此时情绪激烈,真气浮动,一头磕下去,直接将一块地板,砸成了齑粉,腾起了淡淡的烟来。 萧玉立马上前一步,欲拽起沈觅芷。“觅芷妹子,你起来,段融他受不起你如此大礼!” 沈觅芷却是倔强地匍匐在地,任凭萧玉拉她,也不起身。 她明白,她不是在为她自己求,她是在为她爹求。 段融道:“你起来吧!你这样,我会折寿的!” 沈觅芷闻言,抬起头来,她已经泪流满面。 她生性冷傲,就是因为她的这种性子,身世给她的伤害,才会成倍扩大,扭曲着她的心灵。 但此时,她为了她爹的命,她已经放弃了所有的尊严,甚至也放弃了她的命。 她方才已经说了,只要段融救了她爹,她的命,段融就可以予取予夺! 这是甘愿为奴的意思! “段大哥,你向来足智多谋,求你救我爹一命!”沈觅芷说着,再次匍匐跪倒,她的肩膀不住耸动着,显然情绪已近崩溃。 萧玉眼神无奈地看向段融,问道:“你想到办法了吗?” 段融沉默地看着匍匐在地的沈觅芷。 其实,昨晚躺下后,他还真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方法。只是他心头一直有些迟疑。他虽然怜悯沈觅芷,但却实在不愿出手去救沈焰柳。 一个祸害百姓的贪官,死不足惜! 但此时,他看着匍匐在地,肩膀耸动,近乎崩溃的沈觅芷,他忽然改了主意了。 沈焰柳虽然该死,但他偏偏有这么个孝烈的女儿,也是他命不该绝! 而且沈焰柳丹田已废,他就算救下沈焰柳的残命,但绝洗不清他身上的罪孽,他这一生也只能隐姓埋名的活着,也不可能再做危害苍生的事。 段融想至此处,已经准备答应沈觅芷,因为他想到的这个方法,只要不出纰漏,不仅能够救下沈焰柳的命,而且他们任何人都不会暴露。 西门坎坎在一旁,忽然看着段融,道:“你要有办法,就帮帮她。就算冒点险也行。” 段融瞪了他一眼,忽然走进他的身侧,低声道:“你把那东西烧了我就帮,怎么样?” “啊……”西门坎坎一愣,没想到段融此时忽然又提这事,但他此时也是不忍沈觅芷那种近乎崩溃,折节下跪的可怜模样,便道:“好,我烧。” 段融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最好给我说话算话。” 刘书山就站在西门坎坎身边,眼神古怪地看着他们。 “你俩在那嘀咕啥呢?”萧玉忽然冷眼问道。 段融笑道:“没啥。” 然后他看着还在地上匍匐着的沈觅芷,道:“觅芷,你要真想让我救你爹,就站起来。” 沈觅芷闻言,立马起身,她脸上还挂满了泪,便道:“段大哥,你是答应了?” 段融点了点头,道:“你先起来!” 沈觅芷这才站起身来。 她知道此事很难,但这三个月来,无论是多么难的案子,只有到了段融手中,都能迎刃而解,故而段融一应下她,沈觅芷就相信,段融一定是找到了救下她爹的方法了。 刘书山的脸上却有些阴晴不定,他忽然看着段融,道:“段大哥,此事关系甚大,你确定能救下沈伯父吗?” 段融看了刘书山一眼,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刘书山是怕受牵连,这是人之常情。他刘家整个家族都在汝阳府内,他将沈觅芷留在这隐秘别院里,就已经是冒了风险了。 段融看着他,道:“你放心吧,书山,我们既不劫狱,也不劫法场。我不仅会救下沈觅芷她爹,而且我保证,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暴露!” 刘书山的脸微微一红。段融显然是窥破了他心中的隐忧。不过,他实在想不出,既不劫狱,也不劫法场,那如何救人呢?大变活人吗? 虽然段融的话,说得颇为自信,但在场诸人,却都面有忧色。 毕竟此案,可是汝阳府主陈循亲自督办的,此人养了一批食客,其中不乏江湖好手和一些奇技淫巧之人。 要从他手中把人救下,而且还能不暴露,要不是段融屡破奇案,已经摄受住了他们,他们还真会以为段融是在说疯话呢? “既然决定要做,我们就事不宜迟,立即行动!”段融雷厉风行地说道。 毕竟,他只有十日时间,而且这第一日已经过去一半了,时间上真是说不上充裕啊! 段融看着沈觅芷,沉声道:“觅芷,你要立即返回去办案,把你手里那件办了一半的案给办完。而且要在第十日的晚上再离开!” “啊……”沈觅芷没想到,段融一上来就是让她离开此地。她爹就在府城地牢内,随时会被刑处,她如何能走?又哪里有心思去办案呢? 段融知道沈觅芷接受不了。“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了!但必须这样!你的不在场证据,是我计划里,很重要的一环!” 沈觅芷虽见段融如此说,目色却还在迟疑。 段融扭头看向萧玉,道:“你跟她一起去。案子的事,她就是去了,也没有心力办,你帮她搞定。” 萧玉闻言,点了点头,立即就领略了段融的意思。 段融是担忧沈觅芷一个人根本在那边待不住,搞不好又跑了回来,才让她跟着去,一半是帮她办案,一半是看着她。 段融道:“你们现在就走。到了那边把你原来的衣服换上,日日到衙门里去点卯,让那些人看到你!” 沈觅芷闻言,忽然怔怔地看着段融,道:“段大哥,你真的能救出我爹吗?如果你真能救出我爹,我听你的话,现在就走。” 沈觅芷此时实在狠不下心来离开,她需要段融再告诉她一遍。 段融看着沈觅芷的脸色,就知道她心中的想法,他忽然道:“觅芷,你放心!假如我救不了你爹,我就砍了西门坎坎的脑袋,给你当夜壶用。” “嘶~”西门坎坎闻言,倒抽一口凉气。“你他娘的!这跟老子有什么关系?为啥是砍我?再说她一个女的,用得着夜壶吗?有这个必要吗?” 萧玉和刘书山都被西门坎坎那滑稽样,逗得微微一乐。 但沈觅芷和段融,却都脸色郑重。 不知道为什么,段融那句毫无逻辑的荒诞话语,却瞬间让沈觅芷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她那颗焦躁撕裂的心,瞬间就安定了下来。 “好,我信你!”沈觅芷说完,转身就向外走去。 萧玉立马走到段融跟前,道:“你把握吗?” 段融语气平淡,道:“八九成吧。” 萧玉目色一闪,道:“那我走了。你小心啊!” 段融嘱咐道:“看好那丫头,别让她给我添乱,我这边就问题不大。” “我知道。”萧玉脚步匆匆地向外,追沈觅芷去了。 (本章完) 第390章 征兆 第390章 征兆 萧玉和沈觅芷离开后,段融给刘书山和西门坎坎两人,写了一个单子,嘱咐他们去买些东西回来,然后便也出去了。 西门坎坎看着段融给他的那单子,只见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各种物品。 “这是干嘛呢?开杂货铺啊!” 刘书山盯着那单子,目色闪动,他想从这些东西中,看出段融计划的一些端倪来,但是他反复思量,还是没有一点头绪。 “算了!”西门坎坎将手中的单子,拍给了刘书山。“你地头熟,你看看这些东西,都哪里有卖的?” 刘书山大致浏览了一遍,便已经心中有数了。 两人很快就出了别院。 他们沿着巷子走着,刘书山忽然目色一动,问道:“坎坎,我刚才听见你答应段兄说要把什么给烧了,是要烧啥?” 方才在厅里,段融和西门坎坎聊这事的时候,刘书山就站在西门坎坎旁边,两人说了什么,他都听到了。 西门坎坎一听这事,就很是不开心,道:“还能是什么?就那幅我给你看的春宫?” “什么?!”刘书山闻言,顿时目色一跳。“那一幅?该不会是人类之光吧?” “就是。” “你要烧了人类之光?!坎坎,你可是答应过我,要好好保存的。” 西门坎坎斜睨了刘书山一眼,道:“你以为我愿意烧啊!段融那家伙,已经说了好几次了。我看是保不住了。” 刘书山纳闷道:“可段兄,他为何要烧此物啊?” 西门坎坎道:“因为是他画的。” “什么?!段兄……画的?!”刘书山下巴都快给惊掉了。 “你是说那幅人类之光,是段兄他画的?”他实在无法相信此事,一时僵在那里,竟然连路都忘了走了。 “是!”西门坎坎扭过头来,看着僵立在那的刘书山,嘱咐道:“这事我可只告诉了你。你别往外面乱说啊!” “哦……我知道。”刘书山答应着,脸色还是怔怔的。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震撼了。 那幅春宫再次从他脑中闪过,刘书山脸色惊愕地喃喃道:“段兄真乃奇人也!” 段融离开刘书山那别院后,便踱步往府城地牢的方向走去。 但他并未再去地牢外围的那一圈街市,而是进了地牢不远处的一片民居内。 段融在巷弄里悠闲地踱步,巷子内冷冷清清的,偶尔会有一条野狗走过。 这片的民居,屋子大多比较老旧了,间或也能见到已经坍塌的。这样的房屋,在府城这地方,显然不是富裕人的片区。 段融的神识已经外放了出去,探查着附近房屋的情况,大多都是一扫而过,偶尔也会遇到需要仔细探查一番的。凡这样的房屋,都是他判断,有可能有用处的。 段融用了大约两个时辰,将这片的房屋,整个地排查了一遍。 综合房屋的情况还有位置的考虑,最终选出来了三个“目标房屋”。 段融站在一座民宅的院墙外,只见那院墙的上头,已经长出了几株杂草,在黄昏的晚风里,轻轻地摇曳着。 神识笼罩之下,确定四周无人,段融忽然施展身形,整个身体陡然拔地而起,然后如同落叶乘风一般,自上而下,轻轻地飘入了院内。 院子里,已经长了不少稀稀落落的杂草,段融的到来,惊飞了几只雀子。 段融穿过院里的杂草,来到堂屋的门前,只见那老旧的房门上铁锁已经锈迹斑斑。 段融抬手,指尖真气蹿出,轻轻一划,那铁锁已经断成两半。 推门而入的瞬间,他的脸上、手上都沾满了蜘蛛网子。 将身上的蜘蛛网,摘捡干净,打眼看去,只见里面的桌椅之上,全都落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这房屋,只怕至少有两三年无人居住了!” 段融抬头看了一眼,那堂屋顶上半人抱粗的房梁。 这房屋的质量,其实已经很是不错了,不是泥胚砖,而是青砖砌垒起来的。 房屋也高大宽敞,一间坐北朝南的堂屋,两边是两间东西相连的里间。 段融整个转了一圈,感觉很是不错,而且此地的位置,他也很是满意。 原本,他选出了三个“目标房屋”,之所以首先就过来看这一个,就是他觉得这个是最合适的,果然看过以后,很满意。 有了这个,另外两个备选的,就直接可以不用看了。 段融走了出去,将堂屋的木门虚掩了。 此时,长着稀稀落落杂草的院子里,已经是一片苍茫的暮色了。 段融施展身法,飘飞了出去。 他在深沉的暮色中,回到了别院,西门坎坎和刘书山已经在厅内等候他多时了。 两人无聊,正在那下棋呢。 一见段融回去,西门坎坎便问道:“你咋长时间才回来?你让买来那么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有啥用处,我俩都买回来了。” 段融抬眼一看,只见两人不远处的地上,一个圆滚滚的麻袋,正鼓鼓地躺在那里,他没有回答西门坎坎的问题,而是问道:“清单上的东西都买了吧?不要漏了!” 刘书山道:“都买了。我回来还对照了一遍,一样没落。” 段融点了点头,道:“书山,弄点晚饭吃吧。然后顺便弄三个人十日的干粮。” “三个人?十日的干粮?”刘书山目色一动,段融说的三个人明显就是说他们仨了。 段融道:“晚上弄丰盛点,我们好好吃一顿。想喝酒也可以喝一点。接下里的十日,我们估计就只能吃干粮、喝清水了。” 刘书山和西门坎坎对望了一眼。 吃干粮、喝清水,这是要干嘛?难道是让他们去替沈焰柳去坐牢吗? 既然段融说了,刘书山便去酒楼叫了一桌颇为丰盛的晚餐,而且取来了一坛子好酒来。 几人虽然来到了这别院,但因为事急,刘书山一直也没好好尽过地主之谊,刚好趁这个机会,他好好敬了二人几杯酒。 夜色沉沉,三人把酒欢饮,吃得好不尽兴。 西门坎坎摸了摸吃得圆滚滚的肚子,看着段融,问道:“饭也吃了,酒也喝了,你到底要干啥,可以说了吧?” 段融道:“睡觉!晚上子时我们还在这集合。” 段融说完,真的起身去他房间里睡觉去了。 两人面面相觑,也只能各自睡觉去了。 段融睡了一觉,颇为舒服地再次走进大厅时,西门坎坎和刘书山已经等在那里了。 瞄了他们二人一眼,段融便走到了鼓鼓的麻袋旁,从底部翻出了两个摞在一起的柳编箩筐,然后将三根短柄铁铲,放在了箩筐里。 段融挎着那箩筐,看着两人,道:“带好干粮,跟我走。路上小心点,别弄出声响。” 两人还未反应过来,段融已经施展身形,蹿了出去。刘书山立马背上了桌子上的干粮,施展身形,追了出去。 段融并未全力施展身法,以他真气境大圆满的境界,全力施展之下,西门坎坎和刘书山根本不可能跟得住他。 段融以神识开路,三人身形如鬼魅,在黑夜中蹿行。 一路而来,西门坎坎和刘书山都心头诧异。 他们已经穿过了好几条在府城颇为繁华的街道,刘书山很清楚,这几条街道,子夜时分,经常有巡逻队往返的。 但他们一路走来,却几乎是身形不停的,有好几次都是刚到巷口那里,便看到巡逻队的背影已经拐过去了。 如果一次如此,还算正常。 一路走来全是这样,两人就难免疑窦丛生了。这运气也有点太好了吧? 而且,刘书山很快就发现了,他们蹿行的方向,就是去往府城地牢的方向,他看着前面不远处的段融那飘忽的背影,不免心头浮起一阵阵的凉气。 自从认识段融以来,时间越长,他反而觉得越是不了此人了。特别是今天下午,在他知道那幅人类之光的春宫图是出自段融之手的那个瞬间,他几乎整个人都碎了一地。 段融带着他们两人,忽然蹿入了一片民巷内,然后便在交错纵横的巷子里,身形忽闪。 此时是深夜,又是月初之时,星月黯淡,段融每次拐弯都会轻咳一声,以向身后的两人,表明自己的方位。 要不然,即便这么近的距离,在这黑魆魆的夜色里,两人还是有可能跟丢的。 段融忽然停在一处民宅前。 西门坎坎和刘书山拐过巷口,便看到黑暗中,一个身影站在那里。 两人施展身形,站在了段融身边。 段融小声道:“就是这里,跟我进去吧。” 段融说完,便身形飘起,越墙而下,落在了杂草稀稀落落的院子里。 西门坎坎和刘书山亦在他身后落下。 段融带着两人走到了堂屋门前,轻轻一推,房门便兀自而开,三人趋步而入。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不过,三人适应了一会儿,还是勉强可以辨物。 西门坎坎道:“我们来这干嘛?” 段融道:“你俩的任务是帮我运土。” “运土?” 段融说着,将手中的箩筐,递向了两人。 西门坎坎和刘书山各接过来一个箩筐和一把短柄铁铲。 段融道:“运出来的土,就堆在这堂屋,还有旁边的两间里屋内,千万不要堆到院子里去了。” 段融之所以选择这处民宅,就是它房屋宽敞,有足够的空间,能堆放土渣。如果将土堆到院子里去,是有暴露的风险的。 段融说完,攥着一把短柄铁铲,手臂真气灌注,便对着堂屋的地板中央,忽然就是一铲。 一铲下去,就如同削豆腐一般,将一大块土皮削了下来。 段融目色专注,一铲接着一铲,向下挖去。 此时,西门坎坎和刘书山已然明白,段融是要挖地洞。 黑暗中,刘书山目色闪动。 此地,虽然距离府城地牢并不是太远,但这是指步行的脚程,如果是挖地洞的话,这个距离,就实在过于冗长了。 这么远的距离,在地底,如何判断方向和位置呢? 谁能保证他不挖偏呢? 退一步讲,就算你真的能不挖偏,给你挖到地牢内,你又怎么确定你不是把自己给挖到地牢的碉堡里去了呢? 这种方法,在刘书山看来,毫无实施的价值。 如果段融之前,所说的方法就是这个方法的话,他就真的大为失望了。 刘书山斟酌着用词,还是问道:“段兄,你要是准备挖地洞,挖到地牢内吗?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合常理?” 其实,西门坎坎也是一样的想法,但是之前段融破案的时候,太神了,导致他一时也不太敢质疑段融。 段融停了下挥铲,道:“书山,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段融说完,就继续挖了起来。 刘书山虽然还在迟疑,但西门坎坎已经开始帮段融弄起了废土来,他选择相信段融。 刘书山见西门坎坎已经动了起来,便叹了口气,也开始干了起来。 傍晚时分,府城衙门后院的一间书房内。 陈循靠在一张铺了兽皮的太师椅上,他劳累了一天,正坐在那里假寐一会儿,养养精神。 就在这时,房门那里,传来了笃笃笃的打门声。 陈循的身体动了一下,叹了口气,道:“进来!” 房门打开,李洪闪身进来,他目色谨慎地看了陈循一眼,他也知道陈循这个时候,都会休息一会儿,要不是有重要的情况,他也不敢此时来打扰。 陈循看了李洪一眼,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李洪道:“大人,沈觅芷又回去办案了?” 陈循闻言,原本慵懒的身体立马就坐直了。“消息确实吗?什么时候的事?” 李洪道:“那边衙门里的人,刚传消息过来。昨日夜里就到了驿站,今日一早就去衙门点卯了。” 陈循的手摩挲着太师椅的滑腻的把手,喃喃道:“有问题。肯定有问题。” 陈循抬起眼来,看向李洪,道:“这事,你怎么看?” “属下一时也吃不准。她父亲关在地牢内,而且随时会被刑处,她竟然还有心思办别的案子。这多少有点悖逆人伦了!?”李洪目色沉思地说道:“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她们父女关系,原本就很不好。沈焰柳他权欲熏心,马纯敏又是一个继母,这样的家庭,可能……可能” 陈循道:“有没有办法查一下他们父女的关系?” 李洪道:“沈府抄家的时候,抓了一批丫鬟、家丁、护院,我记得有个丫鬟好像是沈觅芷的贴身丫鬟,从小跟着沈觅芷长大的。她应该知道些情况。” “去查查。”陈循面色凝重。“我要详细的情况。” “是,大人。”李洪起身退出了书房。 陈循呷了一口几案上的参茶,心头浮起一抹烦躁,他很讨厌事情跳出自己掌控的感觉。 他有很多次的这种经验,任何细微的跳出掌控的征兆后背,都可能潜伏着巨大的危机。 就像沼泽表面忽然浮起的水泡一样,那也许就是潜伏的巨兽,正在呼吸…… (本章完) 第391章 脸皮 第391章 脸皮 天色刚蒙蒙亮,远处不时有鸡叫声传来。 段融灰头土脸的,从一个土洞里爬了出来,他的头上、脸上、脖子里都沾满了细碎的土渣子。 他腰里别着铁铲,爬上来时,西门坎坎和刘书山正坐在那里喘气,两人的额头都一层细汗,累得有些眼神萎靡。 已经四五天过去了,堂屋东西两边的里间,都堆满了挖出的土渣子。 其实,开始的时候还好,地道并不长,段融铲下来的土渣,他们两个还能很轻松的运出来,但随着地道越来越长,他们的工作量也就随之翻倍了。 地道逼仄,带着一箩筐土渣,爬一趟还是很废体力的。关键段融还挖得很快,他们两个一替一换,才能勉强跟得上段融的进度。 看着段融爬出来,两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一夜的劳作,总算又熬了过去。 堂屋的一角,有刘书山早已经打来的清水,这房屋虽然好几年没人住,但院子里的却有一口打得颇为瓷实的深井。 段融用脸盆里的清水,将手脸都洗了洗,他脖子里和身上都跟毛扎一般痒,他知道那是土渣子给刺挠的。 他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转过身去耸着肩膀,抖了抖,顿时衣服里面哗啦啦直响。 西门坎坎和刘书山看着他,三人都微微一笑。 在一张因为年久变形,一角翘起来的木桌上,他们拿出了干粮。 其实,刘书山准备的干粮还不错,有烧饼,有干肉,还有一些酱菜,他们喝着清水,就吃了起来。 三人都饿了,他们沉默地吃着,咀嚼声充盈在静谧的房屋里。 刘书山就着酱菜咽下了一块饼子,他看了一眼坐在对面,面色凝重的段融一眼。 这四五天过去,他的很多想法,都在慢慢地变化。 他最初觉得段融这个策略很荒诞,但这几天下来,段融日日沉默苦干,而且他能从段融身上感受到一种自信,那是一种经过细密考量后,确认自己能掌控事情走向的自信。 还有,段融让他买了那一大麻袋的东西,可还有很多都没用呢?段融的计划,绝不仅仅是挖个地道过去那么简单。 如果仅仅是挖个地道过去,就算是把沈焰柳救走,又怎么保证他们都不暴露呢? 沈焰柳被救走,陈循他们第一个就会咬住沈觅芷,而萧玉是和沈觅芷一起返回办案去了,牵出萝卜带出泥来,他们岂不是全都会被追索? 刘书山虽然确定段融心中一定有一个巧妙的计划,但他自己却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如何才能既救了沈焰柳,又不招来陈循他们的追索呢?这似乎根本就不可能啊! 刘书山如是想着,段融已经吃完了,他摸了摸嘴,又往喉咙里灌了口清水,便躺倒墙角的干草堆上睡觉去了。 清晨,府城衙门的后衙厅内。 陈循早早就已经起来,他一边吃着早饭,一边看着手里的几份口供以及后附的一些资料。 那是李洪调查的沈焰柳他们父女关系的详尽资料。 最引起陈循注意的是,沈觅芷的贴身丫鬟秋痕的口供中的一条。 据秋痕说,沈觅芷心里难受时,会有自残的倾向,她的手臂上有好几道,都是她自己划出的伤疤。只是这事,沈觅芷从来不让她说出去。 陈循吃完早饭时,已经将调查资料全部看了一遍。 他的手轻轻地敲着红木圆桌,目色深邃地沉思着。 “这姑娘怕不是心底在记恨她父亲吧?”陈循目色闪动地推测着。 资料里还有一条内容,沈觅芷的母亲在她幼年时,就病故了,而那时候,沈焰柳却并不在她们身边。 陈循忽然自语道:“易地而处。这样的一个父亲,这么的一个死局。放弃营救,划清界限,虽然会背上不孝的骂名,那也比毁了自己的一生要好。” 陈循走出厅时,沈觅芷的事情,他就已经在心里放下了。虽然他还是吩咐李洪,让他通知那边的人盯紧沈觅芷,但他已经不觉得这是什么反常的征兆了。 原来,不是事不正常,是人不正常。 第九日的深夜,连续多日的劳作,总算在时间节点前,将地道挖到了预定的位置了。 段融神识外放之下,将周遭尽数笼罩,此处他在地道的尽头处,距离上头的那间目标牢房,不过只有半丈左右的距离了。 但现在还不是直接挖通的时候,时机还不对,而且他还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呢。 段融随即从地道内退了出来,在夜色中,带着西门坎坎和刘书山离开了此地,回到了刘书山的那座别院里。 三人都是灰头土脸的,衣衫鞋袜里也都是土渣子。 刘书山找来了三件干净衣衫,三人直接在井边,脱了个光屁股就洗起澡来。 西门坎坎一边在身上搓着皂角,一边盯着刘书山黑黝黝的屁股,道:“书山啊,你身材还是不错的,就是屁股小,瘦啊!”刘书山瞪了他一眼,道:“滚一边去。你少评价我的屁股。” 西门坎坎拿起毛巾一边搓澡,一边吹起口哨来,他吹着吹着便唱了起来。“刘书山屁股白,越老越发财。刘书山屁股黑,越老越享福。” 刘书山的脸色,顿时比他的屁股还黑了。 西门坎坎正唱得欢实,刘书山忽然一脚将西门坎坎踹得一个趔趄,而且他这一脚,在西门坎坎的大白屁股上,留下了个黑泥脚印子。 那井边因为他们洗澡,已经颇为湿滑,西门坎坎好险没有跌倒,他往屁股上一摸,只见摸了一手黑泥。 “好啊!这可是你先动手的!” 西门坎坎说着,用毛巾在屁股上一擦,就甩在了刘书山的脸上。两人随即就在院子里,光着屁股追逐了起来。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却忽然发现井边的段融已经不见了,他们走过去一看,只见井边树上原本搭着的三件干净衣衫,已经少了一件。 他俩便不再打闹,立马冲了冲身子,穿好了衣衫,来到了厅上。 两人走入厅内,只见段融已经将那麻袋里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似乎正在那里分类呢。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过来,说馄饨和包子已经买回来了。 此时已经是深夜,酒楼早已经打烊,但是街边还有卖馄饨的摊子,刘书山给三人拿干净衣衫的时候,就吩咐小厮去街上,买一些回来。 刘书山走出厅外,将餐食接了过来,那小厮随即退出了别院。刘书山早已经吩咐过他们,若不召唤,不得进来。 刘书山刚拿餐食进来,西门坎坎就接了过去,吸溜吸溜地吃了起来,连着吃了八九天的干饼干肉,他早就吃的想吐了,此时吃着这些热乎的饭菜,即便只是馄饨包子,也吃出了八宝葫芦鸭的感觉来了。 “这馄饨真不错,段融,你要不吃,一会儿可就没有了。”西门坎坎冲着段融嚷道。 段融缓缓起身,一边侧身走到了桌子前,一边看着地面上摆放着的东西。 原本麻袋里的东西,此时已经被他整整齐齐摆放在了地上,一地密密麻麻的东西,几乎将大厅的一角给堆满了。 段融坐在桌子前,一边吸溜着馄饨,一双眼睛还是盯着看那地上的东西,目中也不时闪过沉思之色。 西门坎坎扭头看了那地上的东西一眼,又看了看段融便不再说话了,他能感觉到段融此时的压力颇大。 明日就是第十日了,而且段融的计划显然也到了最后的紧要关头。 他们吃完东西后,段融就又蹲在角落里,开始鼓捣那一堆东西了。 刘书山问道:“段兄,需要我俩给你搭把手吗?” “不用。你们休息去吧。” 西门坎坎和刘书山也确实累了,这八九天来,他们也是高轻度劳作,两人互望了一眼,便各自休息去了。 段融在那鼓捣了半天,才忽然来到院子里,他找了些枯枝和干树叶来,在大厅门口的空地上拢成了一堆,用火折子点了。 然后将一个小瓷锅,放在柴堆上面加热,那小瓷锅内已经放了一块黑和两块腊黄的物什,随着瓷锅的升温,发出了滋滋的热油声,缕缕的青烟也开始冒起,整个庭院内,便弥漫着一股令人欲呕的难闻味道…… 随着温度升高,段融还在往里面,加着各种东西…… 翌日清晨,西门坎坎和刘书山睡了一觉,再次来到大厅,发现段融还在那里鼓捣着。只是他的主要场地,已经变成了大厅门口的那片空地,那里已经被他搞得一片狼藉,空气里也散发着阵阵古怪的味道,段融的两眼更是布满了血丝,显然他在做的东西,很是消耗他的心神。 西门坎坎和刘书山站在那里,段融走过跟没看见他俩一样,只见段融来回穿梭,不住地一会儿拿起这个,一会儿拿起那个。 两人站在那里,只觉得他们自己碍事,此时他们连问问段融要不要打个下手都问不出来了,因为那满地的物什,杂乱一片,段融却是快速穿梭,时拿时放,他们在那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眼缭乱,哪里帮得了什么忙呢? 两人很快,便从这片退了出去,把这片空间交给了段融一个人呆着。 这才是让他效率最高的方式。 直到正午时分,段融才终于停了下来,只见他从一个木雕上,揭掉了一张脸皮来。 那是一张栩栩如生的人脸,虽然还只是一张皮,但五官却已经看起来颇为立体,只是那脸皮的右脸上,却有一个绿豆大小的小孔,乍一看,倒像是趴着一只苍蝇。 而那脸皮揭下来的木雕,乃是雕在一个木桩子上的,如果此时有人在场,就能看出来,那木雕,所雕的正是沈焰柳,五官惟妙惟肖,神容更是入木三分。 段融看着手中的那张,在正午的阳光里,微微透亮的脸色,忽然两眼发红地邪魅一笑。 (本章完) 第392章 奇谋(一) 第392章 奇谋(一) 段融收拾好东西,将有用的东西装在了一个月白色的小布袋里,他扫了一眼这一片狼藉的地方,忽然走到雕刻的木桩前,真气鼓荡,一掌便将那木桩拍成了木屑子。 然后站在那里,将小布袋系在了腰间,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估计时辰才刚过午时而已,便准备回房间睡一觉,恢复下精神,毕竟晚上才是重头戏呢。 他这八九天本就没睡好,又熬了一夜,神魂已经有些透支了。 段融拖着疲惫的身体,满眼血丝地走回了房间内,倒头就睡死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忽然被笃笃笃的敲门声惊醒,段融睁开眼睛,只见房间里已经晦明一片,天色已经是黄昏了。 他下了床,睡醒惺忪地将房门打开,只见刘书山脸色有些紧张地站在门外。 刘书山一见段融,便说道:“段兄,就在刚刚,杨稷回城了。” 段融打开门,便踱步到了桌子旁,给自己倒了一盏清水,灌进了干巴的喉咙里。 他喝完水,才坐在那里,语气平淡地道:“好,我知道了。” 刘书山对段融的那种平静的态度,颇为惊讶。 布政使杨稷是为了沈焰柳案的审批文书去的神云府,他此番回来,一定是将审批文书给带回来了。 也就是说,明日午时,就是刑处沈焰柳的时间了。 段融可是答应了沈觅芷,要救下沈焰柳的,眼见距离沈焰柳被刑处,也就不到十个时辰了,而他的计划,刘书山到目前为止,还为看出任何头尾来。 他没想到,段融此时还能如此神态淡然,跟没事人一样。 段融的确是觉得没什么好紧张的。杨稷回来的时辰,比他预料的要早了一些,不过也无甚影响。此界刑处犯人的时间,只能在午时三刻,据说只有那时是一天中阳气最重的时刻。 他原本选定的行动时机,就是沈焰柳被处决那天的黎明前。这样可以将暴露的风险大幅度降低。 而他此时,所有要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只待天时而已。他又有什么好紧张的。 他甚至还能休息几个时辰呢。 段融扭头看了一眼,愣在门口的刘书山,道:“书山,我有些饿了,麻烦你去酒楼叫些酒菜回来。” 刘书山闻言,心头更是咂舌。大哥,都这个时候,你还要酒菜?! 不过,刘书山看着段融的那种不紧不慢的样子,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段融既然说了,他总不能不去置办吧。 刘书山刚要走,段融忽然叫住了他,道:“坎坎呢,你叫他来,我有事找他。” 刘书山答应着离去。 没多大会儿,西门坎坎就走了进来。段融随即便给他耳语一阵。 西门坎坎于是便出了别院,往车行弄了一辆马车,便在苍茫的暮色中,驶出了东城门外。 这十多天来,沈焰柳案搞的府城里,风头正紧,几处城门都盘查甚严,但西门坎坎驾驶的乃是一辆空马车,府城守城门的差役们,盘查过后,就放他出去了。 西门坎坎驾车出城之时,段融和刘书山已经坐在了别院厅上,面对着一桌子的丰富菜肴,段融早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立马就胡吃海喝起来。 刘书山道:“西门坎坎呢?” 段融嘴里塞着菜,含糊地答道:“我让他出城了。” 段融想让他趁着黄昏就出城去,免得入夜后,盘查更严,甚至万一禁止外出,那样会影响他后续计划的实施。 刘书山的目色闪了闪,还是说道:“段兄,明天应该就是刑处的日子了。” “我知道。” “可是,你看起来好像不怎么着急?”刘书山眼色好奇地看着段融。 段融何止是不急,简直就是很悠闲。 他拿起酒壶,给刘书山和自己,各斟了酒,笑道:“现在天才刚黑呢,吃饱喝足才好办事嘛。来,书山,再陪我喝一杯!” 刘书山只得举杯和段融碰杯饮了,不过他还是注意到段融的腰间,系着一个月白的小布袋,那布袋里鼓鼓的,也不知装的什么。 段融酒足饭饱后,一便拿着牙签剔牙,一边给刘书山聊些东拉西扯的家常,刘书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心思却总在别的地方。 两人聊了一会儿,段融忽然道:“书山,今晚的行动,你不用参加。这几天,你也累了,好好休息。” 段融说着,便起身拍了一下刘书山肩膀,就走出了大厅。 刘书山看着段融的背影,想要喊住他,却终于还是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段融回到了房间里,盘膝坐在床榻之上,闭目养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黑魆魆的房间里,段融一动不动,如同融入了这片黑暗一般。 街上,更夫隐隐的梆子声传来,段融立马提起心神,去注意听着那梆子声的点数。 忽然,在黑暗中,段融的双目,陡然睁开。 “已交寅时了。” 段融忽然纵身飞起,如同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落在房门前,他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段融走出房门的瞬间,忽然目色一动,看了不远处庭院那里的假山一眼,不过他只是身形稍顿,就轻掩了房门,如大鸟一般,跃出了别院。 段融的身影刚刚从别院的墙头消失,刘书山便从段融房间不远处的假山后面闪出身来,黑暗中,他看着段融身影消失的墙头处,目色闪动。 刘书山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就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他只是好奇段融什么时候行动,段融既然交代了晚上的行动,他不用参加,他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他很清楚,他们这次是要在陈循手底下救人,可以说是在太岁头上动土。段融的计划,容不得一点差错,他绝不可以乱来。 刘书山走回自己的房间时,心头已经安定不少,他发觉对段融还是有信心的。 冷月如线,一颗大星倒悬天际。 段融在浓重如墨的夜色中,身形忽闪如鬼魅。 府城街市上的巡逻守卫,明显都有了加强,只是在段融神识外放和鬼魅身法的加持之下,再多的巡逻,也形同虚设。 很快,段融蹿入了府城地牢不远处的一片民巷内,一入暗巷,段融更是如鱼得水,身形瞬间又快了几分。 不过数息后,便纵身跃入了一方长满了稀稀落落杂草的院子里。 神识穿透之下,房屋内外,一切如故。 段融缓步走了过去,将虚掩的房门推开,浓重的泥土气息随即扑面而来。 他跨入门内,轻轻地房门关上,插上了门栓。 段融目色一闪,便抄起了墙角的一短柄铁铲,然后纵身一跃,肩膀一缩,就跳入了堂屋中间的那个地洞里去了。 段融爬到了地道的尽头,神识外放之下,他注意着上头地牢内的情况,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现在就是挖开着最后半丈的最佳时机了。 段融真气灌注,便挥铲挖了起来。 地道上头的某间牢房内。汤万红躺在墙角的干草堆上,但他全身受伤颇重,常常半夜被疼醒。 此时,他的肋骨处又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刺痛,他咬着牙,好险才忍了过去,疼痛感似乎像潮水一般在慢慢褪去。 汤万红吐了口浊气,准备再睡一会儿。就在这时,他似乎听到了某种细微的声响。 那声响似乎就在他身体下边。 因那窸窣的声响,很是细微,汤万红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他在寂静的牢房内,仔细地听了一会儿,却发现那声音竟持续地响着。 汤万红将身体挪动了下,滑到了干草堆的边缘,因为扯住了伤口,他疼得裂了下嘴。 但他侧身将耳朵贴到地面上时,仔细去听时,那声音却忽然消失了。 但不过一息后,那沙沙沙的声音,便再次响起起来。 “也许是老鼠……”汤万红听了一会儿后,在心头想到。 汤万红在地道上头的动作,段融神识探查下,“看得”一清二楚,方才汤万红贴耳听时,他停了片刻,便又继续铲起土来。 汤万红又听了一会儿,那声音似乎越来越清楚了,他的眼神里闪过一抹疑惑。“好像不是老鼠……” 这时,一队巡逻的重甲兵士从牢房前走过。就在巡逻兵士走过的时间里,那声音分明消失了。巡逻的重甲兵士走远后,那沙沙沙的声音,又再次响了起来。 汤万红干涸的喉咙,滚动了一下,眼神里露出了惊愕至极的神情。“是……是人?” 虽然不是很确定,但那知道躲避重甲士兵的巡逻的意识,很有可能是人。 “难道是有人,在地牢下面?”想到这个匪夷所思的结论,汤万红的心头颤动了一下。 汤万红早已经以为自己是必死之人。 但此时那地牢下面的声响,却给了他一种生的妄想。 也许是有人来救他了呢? 汤万红在脑海中翻腾着。“会是谁呢?” “是虞儿?不!虞儿还小呢。” “是管奎?不会,那小子还关在牢里呢。” 汤万红反复思量,他几乎可以确定,没有人会在他将死之时,前来救他。 他的眼神变得冰冷了起来。 但他忽然又想,万一有呢?万一有人念着他的恩情,只是他自己忘了呢? 他就像一个溺水之人,不顾一切地去抓水面上的一根稻草……在狂思妄想中,煎熬着自己。 汤万红如是想着,又贴耳听去,只听那沙沙沙的声响,竟如同在那耳畔响着一般,清晰无比,近在咫尺。 汤万红惊了一跳,立马侧身让开,也就在此时,黑暗中,模糊可见,那处的土坍塌了下去。 接着有一团黑影,从那土壤坍塌的地方,探出了一截来。 虽然,牢房内,黑魆魆的一片,但汤万红还是立即知道,那就是一个人。 “是谁?” 汤万红的牙齿有些发颤,压低声音问道。 就在这时,那黑影袖口一抖,一团药粉,便洒在了汤万红的脸上。 汤万红心头闪过恐惧,感觉到脸上扑粉一般,陡然一粘,他想要闭气时,已经迟了,那药粉显然药效猛烈,只一瞬间,他就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段融在黑暗中,看了一眼,昏迷在干草堆旁边的汤万红。 他心念催动,神识笼罩的范围,瞬间就放到了最大。 四周黑沉沉的,巡逻的重甲兵士,正提着灯笼往另一头而去。 离这里不远处,沈焰柳的牢房旁,那里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笼,灯光映照下,只见熊伊戴着毡帽,躺在一条长凳上,也不知睡着了没有,他手边的地上,放着一棕色圆肚酒瓶子。 而更远处,那碉堡的门口处,麻将牌依旧哗啦啦地响着,几个狱卒都已经哈欠连连,但那个穿便服的人,却是双目放光,毫无困色。 段融深吸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踏出洞外。 他小心地解下了系在腰间的那月白色的小布袋,神识探查之下,准确地从里面拿出了他要用的东西。 段融将汤万红的身体放平,用神识仔细的扫了他的脸。 他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胶泥,用一柄小木刀,刮了一点,小心翼翼地抹在了汤万红一侧的鼻翼上。 汤万红长了个塌鼻子,而沈焰柳的鼻子,却很是挺直。 段融处理好鼻子后,又有剃刀,刮掉了汤万红的眉毛和胡须,然后他才小心地拿出了“那张脸”,糊在汤万红的脸上,将褶皱的细腻处全部刮平。 神识探查之下,段融对自己换脸的手艺,颇为满意。 这番操作,其实很好耗费了时间,眼见那巡逻的重甲兵士就又要过来了,段融立马跳入了那地洞里,将汤万红拉过来,用他的后背盖住了干草堆旁的地洞。 那巡逻的重甲兵士,提着灯笼走过,见此地静谧一片,熊伊就睡在那不远处的长凳之上。 他们只是走过时,扫了一眼,两侧的牢房,便很快就过去了。 待那巡逻的重甲兵士走远,段融将盖在洞口的汤万红拉开,他忽然手一翻,将一粒药丸,塞进了汤万红的嘴里,揉了揉他的喉咙,确定他将那药丸吞了下去。 段融忽然走到牢房木栅栏的一角,黑暗中,他抓了一把药粉,掌心真气鼓荡,便将那药粉如天女散一般,撒入了空气中。 段融如是连撒了三把。 这药粉乃是烈性迷药,很快附近牢房内的犯人,便在梦中昏死了过去。 躺在长凳上的熊伊,忽然鼻头抽动一下,凡是真气境的强者,因为有真气护体,一般的毒药,已经很难对付他们了。 毒素入体的瞬间,熊伊丹田经脉内的真气,便兀自翻腾了起来。 他正欲跳起,却忽然看到一点忽明忽暗的光点,如萤火虫般地在他眼前一闪。 下一刻他便如同石化一般,眼前的场景瞬间就开始扭曲模糊。 但就在那场景开始扭曲模糊的瞬间,一柄飞刀却从那扭曲模糊的背影中射了出来,闪着寒光,在他眼中越来越大! 那诡异的感觉,就好像那柄飞刀是从荡着涟漪的湖面射向他的一般。 他能感觉到那飞刀是真的! 但是,他的身体却如石化一般,完全动不了! 飞刀无声索命,射中熊伊的瞬间,他的整颗头颅,如同西瓜般爆开,血浆与碎肉,溅了一地。 不远处的灯光映照下,熊伊的无头尸体,依旧躺在那长凳上,两手自然下垂,旁边那棕色的圆肚酒瓶上,溅满了碎肉…… 一柄柳叶飞刀,就斜插在长凳一头不远处的地上。 而这一切,都发生的悄无声息,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本章完) 第393章 奇谋(二) 第393章 奇谋(二) 段融站在汤万红的牢房外的一片阴影里,冷眼看着不远处,躺在长条凳上的那具无头血尸。 一顶满是血污的破毡帽,竟然被崩到了他的脚边附近。 段融只是瞄了那破毡帽一眼,便迅疾转身,站到了汤万红的那间牢房的门口处,他捏着一根铁丝和一根长针,插入了那铜锁的锁眼。 神识穿透探查之下,铜锁内部的机簧卡扣,他“看得”清清楚楚。 大约一息之后,铜锁被挑开了。 手法还是有些生涩啊。 段融取下了缠在牢门上的铁链,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脚边,然后他陡然施展身形,便如野猫般蹿出,近乎无声地落在了沈焰柳的牢房门外。 附近牢房内的囚犯,因为他用真气拍撒到空气中的烈性迷药,此时都陷入了昏迷中,这间牢房内的沈焰柳也不例外,亦是昏死在牢房一角的干草堆上。 段融如法炮制,将此间牢房的门锁,也打开了。 放下门锁、铁链,将牢门推开的瞬间,段融身形一闪,就又从此地消失了。 他又再次蹿回了汤万红的牢房,将汤万红整个人夹在腋下,忽闪身形,蹿入了沈焰柳的牢房内。 沈焰柳的牢房外,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笼,黯淡的灯光斜射入牢房内。 在灯光暗影旁,段融将沈焰柳和汤万红,并排而放,两人都中了迷药。 此时两人躺在那里,浑身血污,如同两具惨死的尸体一般。 更诡异的是,他们的脸,近乎一模一样。 段融目色一凝,神识瞬间就聚焦到了沈焰柳的脸上,只见沈焰柳的右脸上有一颗绿豆大小的痦子。 段融忽然抽刀,鸣鸿刀一闪而过,沈焰柳脸上的那颗痦子,便被他削了下来。 段融小心地从刀刃边,取下了削掉的痦子,擦干净了血渍,然后他捏着那颗痦子,蹲在了汤万红的身旁。 段融做那张脸皮时,右脸处就留下了一个小孔,为的就是这颗痦子。 他用透明的桃胶,抹在了那痦子底部,小心翼翼地按进了脸皮的小孔里,然后用刮刀,将痦子的四周,重新修复了一番。 神识探查下,只见那痦子周围的皮肤都修复平展了,段融终于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来。 他打量着这个已然是完成态的“作品”,微微点头。他还是很是满意的。 上次吞噬了那幅《秋霁图》的器灵后,他对于作品的视觉呈现效果,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这些细腻的领悟,也都表现在了“那张脸”上。 就在这时,段融的眉头忽然一蹙,神识探查之下,“看到”有一队巡逻的狱卒,打着哈欠,从不远处的碉堡里走了出来,正往这边走来。 在地牢下面,挖了七八天的地道,段融经常用神识探查,上面地牢里的情况,他对于地牢内的巡逻方式早已经很是熟悉。 重甲兵士和碉堡内的狱卒,会轮流巡逻。 重甲兵士的巡逻是踩着点的,每个时辰四次,按部就班。 那些狱卒的巡逻,则随性的多,在两拨重甲士兵之间,肯定会有一队狱卒出来巡逻,只是没有固定的时间点。 有时候,一队重甲兵士刚巡逻过,那队狱卒便从碉堡里走了出来。 有时,另一队的重甲兵士都已经要开始,那些狱卒们才慌慌张张走出碉堡,补一波巡逻。 这波狱卒,出来巡逻的时间点,显然是有些早了。 这队狱卒的为首之人,佩刀提着一盏灯笼,其他人则都手持红缨长矛,银亮的矛尖在黯淡灯光下,闪着幽幽的寒光。 他们都是半眯着眼,走路都有些晃晃悠悠地。 段融站在沈焰柳的牢房里,瞄了一眼外面长凳上,熊伊的无头血尸。 他忽然蹿入了出去,在那队狱卒拐过来之前,便蹿回了汤万红的牢房内。 段融站在木栅栏的一角,手一翻,掌心真气鼓荡,便将一团烈性迷药,拍向巷口那头,一掌拍出,段融接着又是一掌,连拍了五掌,他才停了下来,因为神识探查之下,那队巡逻的狱卒已经拐入了巷口。 他们本来就半眯着眼,迷迷糊糊的,走了几步,更觉得有些头昏脑涨起来,很快,便两眼一黑,昏迷倒地了。 就在他们倒地的瞬间,段融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蹿了过来,直接将那六根长矛搂在了怀里。 免得长矛掉落地面,发出了脆响,此时这里如此静谧,忽然发出一串脆响,会惊动那位在碉堡门口处打麻将的真气境强者的。 当然,段融要杀他,也不过是一个照面的事。不过,他一旦出手,计划就失败了。 段融将六根长矛,依次放在了每个人的身侧,然后才悄然退去。 他回到了沈焰柳的牢房,看着地上躺着的两个诡异的“沈焰柳”,除了右脸的痦子,几乎看不出什么差别来。 段融忽然用神识穿透了沈焰柳的身体骨骼,看着他周身的多处骨头错位,那显然是被陈循用分筋错骨手给生生扭断的。 他在神识扫视下,仔细观察那手法和骨头错位的方向与力道,这路武功他在长留山内也吞噬过。 断骨十八手、龙爪手、分筋错骨手等十多门的擒拿手法,他都成就了大圆满境界。 长留山内,段融在太仆堂的那存放废弃兵刃的山洞内,吞噬的真气境的武功,可谓难计其数,多如河沙。 他第一门成就至真气境大圆满的武功是枯荣般若刀。 这一门成就后,他成就第二门的拂尘开山刀至大圆满的境界,大约用了五天的时间。 第三门的刀法只有了两天。 而将第四门到第八门刀法成就至大圆满的境界,他是在一天内就全数完成。 而那之后,他发觉所有的刀类武功,只要是他吞噬过的,出手就是大圆满的境界。 贯通刀类,其他类别的武功,他只不过脑子一转,就立即成就了。 比如那三门真气境大圆满的箭术:灰烬、幻阴、星坠,他其实压根就没练过,上手一过脑子,就直接是大圆满的境界! 段融忽然探身,手出如电,咔嚓咔嚓的骨头断裂声,便在汤万红的周身各处响起,他照着沈焰柳身上断骨错位的手法,将汤万红的周身多处关节拧断了。 汤万红躺在那里,如死尸一般,一动不动。 只靠那种迷药,显然不可能达到这种效果的,段融在汤万红的那间牢房内,就给他吃了一颗药丸。 这颗药丸,不仅在此时会起作用,在明日刑处时,也同样会起作用。 段融做好了这一切,将汤万红拖到了干草堆上,他站在黑暗中,心中念头如电滚动,将各种细节又过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他才抹了把额头的细汗。 他掳起地上的沈焰柳,蹿出了牢房外,将其放在了地上,然后回身,将牢房门关好,铁链缠好,上了铜锁。 之后,段融才将沈焰柳掳起,蹿回来汤万红的牢房内。 段融将沈焰柳放在地道口处,然后回身出了牢房,将牢房门关好,铁链缠了,上了铜锁。 而这整个过程中,段融的神识一直处于外放状态,注意这周遭的动静。在他将铜锁上好那刻,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计划还算顺利,并没有遇到什么波折。 此时,另一波的重甲兵士巡逻还未开始,此时静谧一片,段融忽然周身关节一阵咔嚓声动,接着肩头一缩,他便从木栅栏的缝里钻入了牢房内。 不远处,昏暗的灯光照耀下,熊伊的无头尸体的脖颈断口处,还在流血…… 血线从长条凳上两边,滴落,在地面上溅起血。 如同昏暗地狱里的恐怖场景。 而那头的巷口处,一队的狱卒都昏死在地上,一个灯笼倒在地上,映亮那为首之人的惨白的脸。 这附近牢房内的囚犯,却都昏死着。 段融用真气将烈性迷药,拍进了空气中,在这片区域内,造成了一种无差别的迷醉。 而此时,汤万红的牢房内,已经空无一物,连一个人影也没见了。 在黑魆魆的牢房内,干草堆旁,有一个诡异的洞口。 段融已经带着昏迷的沈焰柳,从洞口下去了…… 府城地牢不远处的一片民宅,一座长着稀稀落落杂草的院子。 一片静谧中,只听堂屋内,忽然一阵窸窣响动,接着堂屋的老旧木门便陡然打开,一团黑影,快若鬼魅般蹿了出来。 正是背着沈焰柳的段融。 段融兔起鹘落,几个跳跃,便跃出了院落。 神识开路之下,他瞬间就施展开了身法,在黑暗中,忽闪而去。 段融穿街过巷,避开了路上巡逻的府城差役们。 此时,天幕之上,月牙已经沉去,那颗启明星似乎更加明亮,就如同一颗闪烁着的人眼。 段融从刘书山那别院出发时,就已经交了寅时了。 而此时,刚好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也是巡逻了一夜的府城差役们,最疲劳懈怠的时刻。 段融并未带着沈焰柳回到刘书山那别院内,而是直接来到了离东城门数丈距离的一处城墙根处。那里有一个乞丐,盖着稻草,正睡得香甜,微微的鼾声在静谧的夜里响着。 眼前的城墙,高约三丈,比贤古县的城墙要高大厚实许多,不过对于段融而言,城墙这种东西,无论是高些,还是低些,都用处不大了。 真气境大圆满的轻功身法,能踩着摇晃的裹了层冰的铁链子,踏雪过崖,城墙又算得了什么呢? 段融越下城墙时,只见城外四野漆黑如墨,他选定了方向,便身形忽闪而去。 黑沉沉的夜色中,官道旁的野地里,停着一辆马车,马匹正啃食着路边的野草,西门坎坎坐在马车上不住地栽盹。 就在这时,身旁的林木哗啦一声,只见一团黑影蹿了出来,快若鬼魅。 “谁?!” 西门坎坎立马捉刀怒视,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我!” 段融吐了一口浊气,轻飘飘地答道。 西门坎坎心头一喜,立马闪身到段融身侧,黑暗中,他看到段融的身后,还背着一个人。 “救出来了?” “嗯。” 西门坎坎随即从段融的肩头将沈焰柳接了过来,抱进了车里。 段融看着西门坎坎道:“走吧。” 西门坎坎立马将马车牵到了官道上,一鞭子狠狠抽在了马屁股上。 段融在车厢内,车厢在剧烈地晃动着,他颇为疲累地躺在了沈焰柳的身侧,在地牢内,他的神经一直处于高度专注紧张的状态,此时一旦松弛下来,疲惫感便席卷了他…… 府城地牢内,大约一刻钟后,另一队的重甲兵士,提着灯笼从那头开始巡逻。 他们从另一头的巷口,拐入了这条巷子内。 走着走着,那为首之人,就看见了不远处,昏黄灯光残照下,长条凳上熊伊的断头尸体。 “戒备!” “有情况!” 随着他的大叫声,一队重甲兵士,立马手持盾牌,围成一个狭长的椭圆,盾牌全部向外。 这才成队形,向前走去。 他们刚走到了熊伊那边,巷子那头便有一个穿着便服的人,疾闪而入,正是一直在碉堡门口那里搓麻将的那真气境的强者。 那人刚蹿入巷内,便看到倒在那里的那队巡逻的狱卒。 他眉心一跳,立马便捡起地上的灯笼,身形迅疾地闪到了沈焰柳的牢房前,见牢房房门紧锁,黑魆魆的牢房内犯人正躺在干草堆上。 他这才心下稍安,看了一眼,旁边长凳上熊伊的无头血尸。 熊伊的脑袋,竟然直接被炸成了烂泥,而这个过程,他并未听到一声打斗的杂响。 这具无头血尸,此时依旧是躺在那长条凳上,而那就是熊伊平常睡觉的姿势。 也就是说,熊伊根本还没得及反应,就直接被人打烂了脑袋。 他的后背陡然升起一阵凉意,熊伊可是真气境的强者啊! 他扭头看着那队重甲兵士,道:“快,着人通知府主,有人闯狱,熊伊死了!” “是!”那为首之人,立马抱拳而去。 此人,亦有不少的狱卒从碉堡那边涌入了此处巷内,只是这些家伙们,都是满脸疲惫,睡眼惺忪。 那便服之人看着他们,吼道:“有人闯狱!将各处监牢全数排查一遍,看有无异常!” 他一边对着众人吩咐,注意力却一直扫视着周围,手也按在了腰间的兵刃上,他怀疑那个杀死了熊伊的人,并未退去。 汝阳府,东城门外,十多里地的官道上,在蒙蒙亮的天色中,一辆马车正疾驰而去,段融早就嘱咐过西门坎坎,让他那车赶到桐柏县西郊二十里的一处破庙里。 早年,段融在源顺镖局,走过多次汝阳府的镖路,对沿途的各处落脚点,早已经很是熟悉,而且桐柏县西郊二十里不远处的另一条相交的官道,就是沈觅芷她们回汝阳府的必经之路。 (本章完) 第394章 求死 第394章 求死 当府里的管家带着地牢里的人来通报,说有人闯入了府城地牢,而且还杀了熊伊时,陈循顿时大惊失色。 地牢内有三位真气境的强者坐镇,而且碉堡如林,强弓硬弩! 何人竟能闯入,而且还斩杀了熊伊? 彼时,陈循正在和杨稷、李洪商量着天亮后,如何对处决沈焰柳的法场进行明暗的布防。三人听得此消息,立即就中断了商议,一起赶往地牢去了。 在灰蒙蒙的天色中,地牢各处已经点起了火把,火焰熊熊燃着,照得地牢内外,亮如白昼。 陈循阴沉着脸,看着熊伊的无头血尸。 李洪拔出了扎在地面上那枚柳叶刀,就着火光眉头微微一蹙,看向陈循道:“是飞刀技!一刀爆头,出手的人,恐怕至少是真气境第二重的境界。” 听闻此言,站在不远处的两个穿便服之人,都身体一颤,互望一眼。此二人,就是另外两位坐镇地牢的真气境强者。 他们都是真气境第一重的境界,对方既然能默不作声地杀了熊伊,如果出手,同样可以杀了他们! 火光映照下,陈循的脸色难看至极。 那两人都噤若寒蝉地站着,他们也都是常年跟着陈循之人,自然能感受到陈循此时的盛怒。 陈循扭过头去看向两人一眼,他脸上的肌肉跳了一下,差点就把嘴边的废物二字给骂了出来。 陈循压着心头的怒火,微微喘了口气,看了身后的牢房一眼,只见火光斜射的阴影里,一个身穿囚服,浑身血污的人,躺在干草堆上。 陈循冷道:“把牢门打开!” 那在碉堡门口打麻将之人,立马从腰间摸出一串钥匙,捏住一把钥匙,将牢门上那拳头般大的铜锁打开,取下铁链子,推开了牢门。 陈循缓步走入。 李洪见陈循走入地牢内,立马从不远处兵士手中接了一火把,跟了进去。 借着红亮的火光,陈循打量着躺在稻草堆上的“沈焰柳”,只见其发丝凌乱,双目紧闭地昏迷着。 看守地牢的两人,方才已经向陈循禀告过了,这片区域内的囚犯,都中了烈性迷药。 陈循探身弯腰,撩开了沈焰柳凌乱的发丝,火光映照下,他看清了那张脸。 他心头顿时一缓,虽然有人闯入了地牢,好在此案最紧要的犯人并未被劫走。 看来,那劫狱之人,是冲着汤万红来的。 陈循看着“沈焰柳”的满身血污的身体,目色微微一动,他忽然探手,捏了捏他的脚踝和手肘的几处关节。 那熟悉的错骨手法和力道,更是让他确信无疑。 陈循大步走出了牢房,目色一扫,冷道:“汤万红的牢房在哪?带我去看看!” 那个瘦长马脸的人,立马引着陈循往汤万红的牢房走去。 而另一人则拿着钥匙,重新将沈焰柳的那牢房的牢门锁好了。 陈循走到了汤万红的那间牢房前,见牢门已经打开了,铁链和打开的铜锁,挂在木栅栏的一处横梁上。 陈循瞄了眼那打开的铜锁,问道:“这牢门是劫狱的人打开的?还是你们打开的?” “回府主,是我等发现此牢房里没了囚犯的人影,才打开进去察看的。”那拿着一串钥匙的人,此时已经走了过来,立马接话应答道。 陈循闻言,没有说话,便走入了牢房内。 李洪依旧举着火把跟了进去。 那两人站在门口处,都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陈循看着牢房中央的那个地洞,顿时如同吃了一个苍蝇一般,他从未想过他亲手打造的固若金汤般的府城地牢,有一天竟被人用这种方法给攻破了。 陈循在那地洞旁站了一会儿,再次缓步走到了牢房的木栅栏旁,站在那里,望向不远处的熊伊那里,他发觉要从这里射飞刀过去,角度很是刁钻。 李洪就站在他身后,他看着陈循站得方位,就明白他在想什么。 李洪道:“牢房门是关着的。那劫狱之人,可能就是站在此处出手的!” “应该是。”陈循的声音低沉。“只是角度有些刁钻了!” 李洪道:“说明那人的飞刀技法心经颇为惊人!” 陈循扭头看着他,道:“附近府县的江湖好手中,可有人是擅长飞刀技的?” “擅长飞刀技的,倒也有几人。但境界到达真气境第二重,能一刀就将熊伊给爆头的,恐怕就是只有早些年的郭二先生了。” “郭二?”陈循略一沉吟道:“此人退隐,怕是有十来年了吧?” “十一年!”李洪语气肯定道。 陈循再次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你与此人有故?” 李洪微微一笑,道:“往年倒是有些交情,但也算不上朋友。” 陈循点了点头,道:“找人查一查,看这个郭二,是不是和汤万红有过恩情。”他说完,顿了下,继续道:“你既然早年认识他,可曾听说他还有这打地道的本事?” “这倒不曾听说过。”李洪略一沉吟,道:“也许劫狱的是两个人。” 陈循闻言,目色一闪,扭头再次缓步走到了那牢房的中央的地洞处,忽然看向牢房外,问道:“这地洞是从哪里挖过来的?” “是从地牢不远处的一座废弃多年的民宅里。手下已经派人将那民宅给围了,正着差役们在那民宅周围的住户间排查。看这几日,有没有人看到过异常的人?或听到过异常的动静?” 陈循点了点,淡淡地看了那门外之人一眼。 他又在那站了一会儿,便轻叹了口气,走出了牢房。 此时,外面火把烧起的火焰还在呼呼作响,但天色已经大亮了,陈循看了一眼不远处沈焰柳的牢房,扭头斜睨着李洪,道:“再过三个时辰,就是午时处决的时辰了。沈焰柳这里,你亲自看守,不要再出任何岔子了。” “府主放心!”李洪在陈循身后抱拳应道。 李洪是真气境第二重的强者,而且此时天色已然大亮,陈循料想这里应该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了。 虽然地牢遭遇了劫狱,但好在最重要的案犯沈焰柳并未出问题。 陈循想想就一阵后怕,如果沈焰柳被劫走,他岂不是白忙乎了一场,要知道沈焰柳不干净,他其实也干净不到哪去,不过他是有心算无心,先下手为强了。 还好那些人劫狱的人,显然是冲着汤万红来的。 之前,他亲自给汤万红作局时,就曾经调查过此人。 这汤万红原本是一个古董商出身,但因为精明世故,便被沈焰柳相中。 两人二三十年的交情,汤万红早已经成为沈焰柳最重要的心腹。 此人混迹江湖市井,所结交的人,本就鱼龙混杂,跟了沈焰柳后,更是替沈焰柳奔走各方,交际之广,就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这些交往的人中,也许就有恩情义气的血勇之辈,知道他遭此大难,便设法搭救。至于杀掉熊伊,很可能是他们那边的动静,惊动了不远处的熊伊。 熊伊所在的位置,原本是他特意安排是看守沈焰柳的。 至于沈焰柳,经过此案,两人已然反目,他与汤万红已经近乎仇家,那些人既然是救汤万红的,又怎么会再去管沈焰柳呢? 陈循打马回府城衙门的路上,心下已经不那么焦急了。 汤万红在此案中,其实已经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了,当初拿下他,为的就是咬出沈焰柳。沈焰柳既然已经拿下,他的价值就发挥完了。 虽说如此,毕竟是劫狱的大案,他还是会全力稽查的,不过那要等他此日午时处决沈焰柳之后了。 不杀了此人,他心头的那块石头就卸不掉。 最初,他听闻府城地牢被劫,还以为是沈焰柳出了问题,故而在赶往地牢的路上,他便问李洪沈觅芷那边的消息。 李洪说不久前他刚收到那边发来的消息,沈觅芷是昨日傍晚后,才从边驿站离开的,算行程的话,最快也要今日上午才能到汝阳城这里。 桐柏县二十里外的一处野林里! 荒凉的野林,人迹罕至,此时却有辆马车辚辚而行,不多时,便停在了一破庙门外。 西门坎坎“吁”的一身,拉住了缰绳。 车厢一震,将已经睡着的段融给震醒了。 段融起身,拉看车帘子,看着眼前这处颇为熟悉的荒林破庙,正是往年走镖的落脚之地。 他背着沈焰柳下了车,走进了破庙内,将其放平在一角的干草堆上。 这时,西门坎坎栓好马车,也走了进来,凝目向沈焰柳看去。 只见沈焰柳浑身血污,脸色苍白,右脸上还有一小片血痂子。 之前一直是在黑暗中,西门坎坎并未看到过沈焰柳,只是听段融说,他已经将人救了出来,此时一看,果然是沈焰柳躺在这里,心里顿时很是服膺。 那可是府城地牢啊! 而且这一府是按察使又是何等要犯?! 段融扭过头去,刚好看到西门坎坎颇有些惊愕地看着他的眼神。他笑了一下,道:“怎么样?是不是对我的敬佩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西门坎坎闻言,震惊的脸色,瞬间就变作嬉皮笑脸状,嘻嘻笑道:“对!我就是你的敬佩之情,就如同一泡憋了一晚上的大尿,马上就要滋你脸上了!” 西门坎坎说完,立马躲到了庙门那里,生怕段融趁机踹他屁股。 段融只是瞄了他一眼,他哪里有空跟西门坎坎打闹。 他先手一翻,就摸出了一颗药丸,这还是沈平留下的,段融决定给沈焰柳吃一颗,他浑身是伤,丹田也被毁了,可谓受伤颇重,他费了这么大周折,把他从地牢里弄出来,万一再死了,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吗? 接着,段融便聚集神识,穿透了沈焰柳周身的各处骨关节,他忽然探手,向沈焰柳身体各处,捏点而去。 他是在将沈焰柳各处错位的骨头给复位了。 周身骨头一阵咔嚓响动,沈焰柳显然颇为痛楚,他闷哼了一声。 方才他吞下的那颗药丸,本就有解毒的功效,再加上此时身体的剧痛,沈焰柳顿时就悠悠醒来。 他的头脑先是一阵昏沉,随即便看向身侧的段融和周围的环境。 沈焰柳的目中陡然一凝,立即环顾四周,他看到了站在庙门处的西门坎坎,和这座破庙,而且透过庙门也看到了外面的野林。 这里显然不是府城地牢。 “这是哪?”沈焰柳的喉咙干涸嘶哑,他看着段融问道。 段融道:“这是桐柏县郊外的一座破庙。” 沈焰柳的眼眸一动,桐柏县已经离汝阳府有些距离了。“是你救我的?” “嗯。” “是觅芷让你救我的?” “是!” 沈焰柳冷道:“送我回去!” 段融微微一愣,他和西门坎坎面面相觑,不解沈焰柳这是要干嘛?这人也有点太不知恩情了。别人救你出来,连句谢谢也不说,还说要回去。 西门坎坎道:“你回去就是死!” 沈焰柳道:“我已经是个废人,死不足惜!这样会连累觅芷,也会连累你们!不值得!” 段融道:“我既然救你。就不会留下把柄的给他们追索的。” 沈焰柳目色闪动。 他不是不相信段融,但他实在想不出,段融说的不会留下把柄的给他们追索,是什么意思? 他是一府的按察使,是府主亲审的大案要犯,如今逃出地牢,如何能不让他们追索呢? 沈焰柳摇了摇头,道:“我不死,陈循是不会放过觅芷的!” “送我回去,要不然,我就撞死在这里!”沈焰柳说着,竟然挣扎着要起身。 他周身骨关节各处折断,这一动弹,顿时疼得他满头大汗,浊气倒喘,但他仍挣扎着往那边的大柱子处挪去。 段融看着沈焰柳那激烈求死的样子,心头微微一动。 他知道,他是害怕连累了沈觅芷。虎毒不食子啊! 他忽然袖头一甩,一团烈性迷药,便撒在了沈焰柳的脸上,沈焰柳本就粗气大喘,一时许多药粉都被他吸了进去,顿时便觉得天旋地转,两眼一黑,就昏死了过去。 段融将沈焰柳重新扶着躺在了干草堆上,他扭头看着西门坎坎,说道:“你看好他。他要是再醒了,好好劝劝,就说沈觅芷一会儿就来看他。” 西门坎坎面有难色,道:“我有点搞不定他啊!” “搞不定就打晕啊!” 段融说着,便跨出了门外,出门之时,将一个黑色瓷瓶,扔在了西门坎坎的脚边。 西门坎坎一看那瓷瓶,顿时目色一喜,那显然就是方才段融弄晕沈焰柳的迷药。 段融也没想到,沈焰柳会如此激烈,早知道就不弄醒他了,沈平的药丸有解毒的作用,那烈性迷药估计坚持不了多久。 真是头痛啊! (本章完) 不好意思,鸽一天 不好意思,鸽一天秋天已经深了,该得到的尚未得到,该丧失的早已丧失。 (本章完) 第395章 死士 第395章 死士 官道上,两匹快马,蹄如奔雷,扬起一串尘土…… 正是连夜赶路到此的萧玉和沈觅芷。 两人眼见快到了两条官道的交叉口处,忽然一道黑影,从旁边的一棵大树上,划出了一道颇为圆润的弧线,轻盈地落在了官道中央。 那速度更是快如鬼魅,惊得萧玉和沈觅芷都是心头一跳,迅疾勒马。 萧玉坐在马上,已经看清了那官道上的人,就是段融。 多日不见,再见夫君,她心头禁不住一喜。 段融亦站在那里,向两人望去,萧玉无甚变化,但沈觅芷却眼圈发黑,神色憔悴,人也瘦了很多。 段融强迫她离开汝阳城,去办案之地,这十来天对她而言,实在是莫大的折磨啊! 段融看着萧玉道:“没人跟踪你们吗?” 段融神识笼罩之下,似乎并未发现有人跟着她们。 萧玉道:“刚出城时有三个人,被我们设法给甩掉了。” 段融闻言,点了点头。 萧玉问道:“人救出来了?” 段融道:“嗯。救出来了。就在我们以前走镖,常落脚的那座破庙里。” 沈觅芷在马上听到段融此话,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萧玉也是眼神欣喜地看了一眼段融,她虽然不知道段融是怎么做到的,但能从府城地牢把人救出来,这绝不仅仅是靠武功境界就能做到的。 女子会仰慕强大的人,但同样也仰慕智慧的男人。这近乎是一种天性使然。 萧玉看了沈觅芷一眼,道:“觅芷妹子,跟我走。” 萧玉随即纵马拐下了官道,那破庙的位置,她很熟悉。 萧玉和沈觅芷,纵马而行。 段融施展身法,跟在两人后面。 三人走入破庙内,只见西门坎坎正按着沈焰柳的肩膀,嚷道:“你这老头,咋恁不听劝呢?!” 沈焰柳此时,依旧挣扎着要求死! “爹!” 沈觅芷大叫了一声,奔了过去,扑倒在她爹身前。 沈觅芷的那声叫,此时听在沈焰柳的耳中,竟如雷霆击身一般,他身体一颤,扭过头去,沈觅芷已经扑到了眼前。 “觅芷……”沈焰柳的嘴唇颤抖着,心中常年累积的铁血和阴暗,这一刻都被父女至情所覆盖淹没。 父女二人,抱头而哭。 沈焰柳在府城地牢内,就已经万念俱灰。 他全身数处骨头错位,痛不欲生,而那时候,他心中唯一牵挂和放不下的就是沈觅芷。 半生的种种,一幕一幕从他脑中闪过。 他权欲熏心,一直想爬得更高,为此可谓不择手段,此时却顿感大梦一场,电光泡影一般。 可惜,华亭鹤唳,岂可复闻乎? 他一直忽略和对不住的,就是沈觅芷,还有她那个早早就死去了的娘亲。 将死之人,他就算想弥补,也没有机会了。 但他已经是个废人了,绝不能再害了他的女儿。 沈焰柳抓住沈觅芷的两臂道:“觅芷,莫为了爹这副残躯,再搭上了你自己的性命!不值得!” 沈觅芷怔怔看着沈焰柳的脸。 她是第一次如此凝视着自己的父亲。 此时,亲人之间的感应,像地火一般在她心内奔突。 她第一次如此确信,他父亲是爱她的,是在乎她的。 沈觅芷几乎忍不住要失声痛哭。 她内心深处的那一直吞噬着她灵魂的万丈深渊,就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她没想到,在她父女之间,她是以此方式,完成了自己的救赎。 沈觅芷咽了自己的哭声,就在那一瞬间,她的眼睛变得从未有过的明亮和坚韧。 她理了理沈焰柳有些凌乱的头发,浅笑了一下,道:“爹,你放心。你不会有事,女儿也不会有事。以后,我们好好生活。” 沈焰柳看着沈觅芷那温润明亮的浅笑,心头忽然一阵刺痛。那笑容跟她故去的娘亲,简直一模一样的。似乎这是还沈觅芷第一次,如此这样浅笑地看着他。 沈焰柳道:“觅芷,你不懂。你没跟陈循打过交道,不知道此人的阴鸷深沉。我如果不死,他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沈觅芷一时语塞,因为她心里明白,她爹说的是对的。 “爹,你不要乱想。段大哥已经救你出来,女儿是决计不会再让你出事的。” “你……爹已经是个废人……死则死矣!” 沈焰柳情绪有些激动,他似乎还想说什么,段融却忽然看着他,说道:“你说的不错。只要你不死,陈循一定会咬着沈觅芷不放。不仅她危险,我们这里的人,也都有危险。” “所以,你必须死!” 段融说出此话时,所有人都忽然望向了他。 西门坎坎更是觉得段融疯了,把人救出来的是你,现在你又说他必须死,那你有何必救他呢? 段融道:“今日午时三刻,在汝阳刑场上,你会被当众处死!也正因为,你被当众处死了,你才能永远地活下去。” 此语说出,周围几人,那眼神都像看鬼一样看向段融。 这说得是什么啊!? 段融叹了口气,虽然时间紧迫,但他如果不说清楚,沈焰柳显然是不肯罢休的。 段融只得将他的计划向沈焰柳说了一遍。 这计划,西门坎坎也参与了一部分,可他听起来,却还是半懂不懂的。 但沈焰柳是何等成熟的心智,他只听其大略,已然明白此计划,的确是可以救他们父女二人的。 此计划,只其构想,就堪称是动于九天之上的妙思。 但细究之下,他觉得这计划虽妙思雄奇,但要实施落地,只怕有多处关口,难以突破,虽然段融方才讲述时,已经向他讲了易容术、缩骨功,他听了也大为震撼,但依旧是疑窦丛生。 不过,他已经从地牢里逃出生天,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且沈觅芷也在。 他们父女能在破庙中,再次相聚,都是拜段融所赐。 而陈循的追兵,但此时都还未追来,这些似乎都在佐证着段融说的那计划已然实施完成。 沈焰柳忽然目色一凝,声音低沉地看着段融,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段大人,你为何肯帮我们父女?” 段融还未说话,沈觅芷却忽然道:“因为我答应他,只要他救了你,我这一生就奉他为主,甘受驱使。”沈觅芷说着,便转身向段融跪倒,道:“我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以后,刀山也罢,火坑也罢,但又所命,觅芷死不旋踵!” 沈觅芷说完,便向段融匍匐跪拜。 沈觅芷偏执刚硬,但也正因为此,她说过的话,也一定会践行。 她这样的人,本就是天生的死士! 萧玉的眼皮跳了一下,但她这次并未上去拉沈觅芷。 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 那日,在刘书山的别院,沈觅芷匍匐跪倒,她去拉沈觅芷,是因为在她看来,沈觅芷彼时是在逼迫她夫君。 她虽然很是同情沈觅芷的遭遇,但不代表她真的要段融为了沈焰柳去冒险。 如果段融彼时根本没有救沈焰柳的办法,沈觅芷如此匍匐跪地,对段融而言,就是一种逼迫。她既为人妻,不能不替夫君解围。 但现在,已经完全不同。段融已经救出了沈焰柳,沈觅芷现在是在兑现她的誓言,她没有任何理由去拉起她。 沈焰柳看着沈觅芷如此,却也没有说什么。 他很清楚,自己出了如此大案,沈觅芷的家身已经不清白,而宗门历来对此又颇为看重。沈觅芷奉段融为主,他反而觉得是明智之举。因为,他观段融此子,绝非池中之物,之前他还觉得那秽血第一案不过是其运气使然,如今看来,此子的心智手段,绝不能以常理度之,假以时日,必是一方大能。 沈觅芷攀附于他,也可以说是晋身之阶了。 段融看着沈觅芷,冷道:“沈觅芷,你起来吧!” “是!”沈觅芷闻言,随即起身。 沈焰柳此时终于安静了下来。 西门坎坎便脱下了他身上的囚衣,用金疮药帮他处理伤口。 沈觅芷虽然也想照顾他父亲,但时辰已经不早了,段融还嘱咐她有别的任务,她不能不离开了。 沈觅芷和他爹短暂告别后,便和萧玉骑马重回了官道,打马向汝阳城而去。不过,此时沈觅芷心中已然很是松快,知道她爹已经得救,她心中已经不再焦虑神伤。 段融待她们二人离去后,便嘱咐了西门坎坎几句,他去马车那里,也换了一身新的粗布麻衣,而后将随身的物品,全都交给了西门坎坎看管,便也欲离开。 段融正欲离去,沈焰柳忽然看着他,道:“段大人,希望你能善待觅芷!” 段融道:“你放心吧。沈觅芷偏执乖张,但却天性忠烈。她虽然方才说的是死士之言,但我岂会让她赴死?” 如果换个人,段融就不会说此话。他说这话,是因为他知道,沈焰柳能听得懂。 果然,沈焰柳闻言,轻轻点了点头。不怕给错货,就怕不识货。 段融走到破庙门口,将马车的车辕从马背上卸了下来,跨上马去,抓着马鬃毛,就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 那马儿吃疼,扬蹄而奔,上了官道,往汝阳府的方向而去。 段融也要再回一趟汝阳城,因为还有善后的事,他要去料理一下。 萧玉和沈觅芷,纵马到了汝阳府的东城门口处。 只见那里,已经排起了一字长龙。 今日本就是处决沈焰柳案的囚犯之日,再加上地牢那里,又闹出劫狱,城门的盘查,可谓严苛。 萧玉和沈觅芷却是直接走了过去,亮出了太一令。 她们来汝阳城就是给他们看的,根本就不必藏匿身份。 以外门弟子的钦使身份,那些城门的衙役自然不敢盘查,直接就放她们进去了。此事也立即着人去通告府城衙门了。 段融打马而来,却没那么好命,他在快到城门处,就将那匹马放归野地了,自己步行到了城门口处,排在了队伍的末尾处。 萧玉和沈觅芷进了城门,只见城门口处,贴了不少通缉汤万红的海捕文书。 不过,她们之前就在破庙内,已经大致听了段融的计划过程,对此倒也并不是很惊奇,而且她们还有其他事要做,根本没有时间,在这里耽搁,她们只是瞄了一眼,便穿过人群,匆匆而去了。 城外排查的长龙,终于轮到了段融,他看了一眼头顶日头的方位,觉得时间还够。 他只穿了一件单衣,所有的物品,连腰间的鸣鸿刀,他都解下来交给了在破庙内的西门坎坎保管了。 那盘查之人,一搜身就放他进去了。 段融走入城内,便先去了刘书山的别院内。 刘书山早已经在厅上,如热锅蚂蚁般地等着呢,他知道段融寅时就已经出去了,此时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却没见人影。 他也得到了一点消息,只听说外面乱糟糟的,是有人劫了府城地牢。 他一想,就知道是段融所为。但到底是怎么个结果,事情才发生不久,他也打听不出具体的内幕来。 刘书山正在那里,坐立不安,段融却忽然走了进来。 刘书山一见段融好好地进来,心下终于一缓,笑道:“段兄,你没事就好。外面乱糟糟的,可吓死我了,我生怕你出事了。” 段融一旦出事,他和他的家族,也有可能会受到牵连。 段融笑道:“能有什么事呢?” 段融来找刘书山,是想让他赶到那破庙去和西门坎坎会合,他担心西门坎坎一个人在那里,万一遇到什么状况,应付不过来。 刘书山闻言,道:“人已经救出来了?” 段融道:“对。你过去吧。坎坎一个人在那,沈焰柳又浑身是伤,我有点不放心。” 段融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刘书山目色闪烁地站在厅上。 这就救出来了?段融不仅从府城地牢那种死绝之地,劫狱救走了一个天字第一号的要犯,而且此时还跟没事人一般,在汝阳府内随意出没呢。 他实在是有点理解了。 不过段融既然让他去破庙跟西门坎坎会合,他便牵了一匹马,出了别院。 刘书山骑马缓行在街上,见街边不少兵士在盘查,而且不少地方都开始张贴汤万红的海捕画像。 刘书山早上得到的消息,只是说似乎府城地牢被劫狱了,但具体的情况他并不知晓,这海捕画像也是刚贴出来的。 此时,刘书山看着那海捕画像,顿时一阵恍惚,他才发觉,被搜捕的人,竟然是汤万红。 难道段融从地牢内劫走的是汤万红吗? 这怎么可能? 如果是那样的话,段融何必让他去破庙那边,跟西门坎坎会合,还说什么沈焰柳浑身是伤? 可如果不是,为何此时这些差役们,却都是在搜捕汤万红呢? 难道那府主陈循,脑壳坏了不成?! (本章完) 第396章 春和楼 第396章 春和楼 春和楼是一座茶楼,府城的茶楼自然是远比贤古县的气派,门口牌匾上,春和景明四个字,更是遒劲潇洒,宛如游云惊龙。 就此四个字,就引得段融驻足看了好一会儿。 他到茶楼的二楼的某个临窗的座位上落座时,时辰已经快交午时了。他点了两碟干果,一壶清茶,慢慢地吃了起来。 从此处扭头看过去,街市口的临时刑场上,二十多个穿着囚衣的死刑犯已经跪在了那里。 身披铠甲的兵士,已经将街口处都围了起来。 两手把扶着厚背大砍刀的刽子手们,已经站在了刑场边缘,正午的烈阳,照的那排刀刃,闪着瘆人的寒光。 春和楼离刑场那里,其实还有一段距离,并不是观刑的好地方。 但段融却颇喜此处的安静,离刑场真近的几座茶楼、酒楼,临窗相向的地方,早已经挤满了人头,跟街市口的刑场周围,没什么两样。 段融刚坐下,神识便陡然向刑场那边笼罩了过去。 神识探查之下,只见刑场周围的屋顶上、巷道内,都埋伏着弓弩手和劲装死士,更有四位真气境的强者,镇守四角。 段融正用神识探查刑场,却忽然眉头一蹙,扭头看向楼梯口那里,只见一个文书打扮、头戴方巾的身形偏瘦之人,正从楼梯口那里,缓步走上来。 这来人竟是汝阳府主,陈循。 此时,茶楼的二楼,原本就没几桌客人,临窗而坐的,更是只有段融一人而已。 陈循走到窗边时,微微抬眸看了隔了几桌的段融一眼,只见是一个面色黧黑的青年,他也无甚在意,段融本就是背对着刑场那边坐的。 陈循坐下,一边喝着清茶,一边凝目向刑场那边望去。 他知道,沈觅芷今天上午已经进城了,身边还跟着另一位外门弟子,算起来,就是两个真气境的强者。 他已经将手中最强的力量,全都放在了守卫刑场那边,而且杨稷和李洪也在那边,足有六位真气境的强者,再加上强弓硬弩。他不怕沈觅动手,反而是怕他扎好了口袋,她不肯钻。 陈循悠闲地望着刑场的那里,那样子倒真像是一个文士,在欣赏霁月清风一般。 午时的鼓声已经敲起! 沈焰柳案的主持监斩之人,正是汝阳府的布政使,杨稷。 午时的鼓声响起时,他瞄了眼身侧的一位书吏,道:“午时已到,验明正身,三刻后行刑!” 那人拿起一叠卷稿,抱拳道:“是,大人!” 此案的最重要的人犯,自然就是原为按察使的沈焰柳了。 那书吏先走到了在一众人犯最前面的沈焰柳身前。 此时,距离段融挥洒迷药,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这些囚犯基本都已经醒了,神智清明。 那“沈焰柳”却似乎还有些浑浑噩噩的。 只因他不仅中了段融挥洒的迷药,还吃下了一颗药丸,他此时脑子处于一种空白的状态,而且很是困乏,不住地打着哈欠。 那书吏抓住他的头发,拉起了他的脑袋时,他的目光明显有几分呆滞。 书吏看了他一眼,瞄了一眼手中的画像,朗声道:“沈焰柳,验明正身,无误!” 说着,便放下了他的脑袋,跨了两步,抓了跪在他旁边的马纯敏头发,将马纯敏的脸扬起,映照着天光。 那书吏喊话时,汤万红心头微微一动。 他似乎听到那书吏喊的是沈焰柳,可是他太瞌睡了,他的脑筋刚一转动,更是昏沉得可怕,要不是铁链子拉着,他差点就栽了下去。 那书吏将二十多个死刑犯查验完毕,向杨稷复命后,便站到了一边。 只见刑场外围,忽然一人穿着孝衣,提着食盒,冲了进来,是沈觅芷。 沈觅芷一身素白,披麻戴孝,脸上更是挂满了泪痕。 那些甲士想挡住她,可她毕竟是真气境的强者,稍一用力就闯了进来。 那些甲士还想追赶驱逐,李洪立马走了过来,将他们挡了过去,他站在那里,看着沈觅芷扑过去的背影,目色闪动。 沈觅芷的到来,引起围观人群的一阵骚动。 坐在监斩几案后的杨稷自然也注意到了,他扭过头去,和不远处的李洪交换了下眼色。 他们压根不怕沈觅芷来,就怕她不来! 藏身在四周屋顶隐蔽处的四位真气境的强者,也都立马心神震动,注意着周遭的动静。 沈觅芷提着食盒,扑倒在“沈焰柳”身前,她声泪俱下地叫了一声爹。 但跪在她身前的“沈焰柳”此时却是头脑昏沉,连眼睛都睁不开。 沈觅芷从食盒中,拿出一壶酒来,倒了一盅,她扶着“沈焰柳”,将酒盅举到了他面前。 “爹,觅芷喂你一盅酒!给你送行!” 沈觅芷看着那眼前的这张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的脸,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她还是被惊到了。 这张脸,实在太像了! 要不是她不久前,刚在破庙内见过真正的沈焰柳,她实在难以相信,眼前这人是假的。 脸上的每一处细节,都很是逼真,连疤痕和右脸的那颗痦子,都一模一样啊! 沈觅芷压下了心头的惊愕,将酒水喂进了沈焰柳的口中。 她勉强让悲痛重新涌起,带着哭腔道:“爹,你吃口菜。” 沈觅芷夹了一片猪头肉,塞进了“沈焰柳”的嘴里,但他也只是噙着,不会咀嚼。 沈觅芷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从“沈焰柳”那边起身,来到了马纯敏的面前。 她看着马纯敏的那张悲戚的脸,和面对“沈焰柳”时的虚情假意不同,马纯敏是真的要死了! 这个女人,是看着她长大的,对她的生活起居也算照顾,甚至也从未打骂过她。 但沈觅芷心里也明白,这不是马纯敏关爱她,这其实是她的精明。这正因为她做到了这一点,沈焰柳才能容她,甚至慢慢地,开始还将一些机密的事,交给她处理。 有无数的细节和那些无法言喻的眼神,都让沈觅芷真切地感受到了来自马纯敏那里的厌恶。 但她马上就要死了,沈觅芷还是想好好送一送她。 沈觅芷倒了一盅酒,捧在马纯敏的面前,叫道:“敏姨,觅芷敬你一杯酒。” 马纯敏怔怔地看着沈觅芷,那喃喃道:“觅芷……你……” “敏姨,喝吧。” 马纯敏的双手被铁链绑着,沈觅芷将酒杯举到了她嘴边,她一饮而尽。 沈觅芷还欲给她夹菜,马纯敏道:“觅芷,我不吃菜,再给我来杯酒。” 沈觅芷连着给马纯敏斟了三杯酒,喂她吃了。也许是酒劲上来,马纯敏感觉心头的恐惧,似乎消散了许多,她看着沈觅芷,惨笑了一下,道:“觅芷,对不起!敏姨没有好好疼过你。你今日肯喂我吃酒,也算是……” 马纯敏话还未说完,却见杨稷忽然起身,大声喝道:“闲杂人员退避!刽子手就位!” 这时,立即来了几个甲士,推搡沈觅芷离去。 沈觅芷带追哭腔,故作不舍。 这时,萧玉冲了进来,将沈觅芷搀扶退去。 就在萧玉搀扶沈觅芷退出刑场,站到了外围时,李洪的眼神中,明显闪过了一抹失望。 沈觅芷如果要劫法场,方才就是出手的好机会,她那时并未出手,而是退出了出去,看来是真无此心了。 那他们耗尽心思,兴师动众,所布下的天罗地网,就是白费心机了。 此时,刽子手们都已经就位! 杨稷看着身侧不远处的日晷,只见阴影中印,便忽然令签掷地,朗声道:“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十多个刽子手,各已就位,一个刽子手奉命斩杀一到两人。谁斩杀谁,都已经划定好。一般只有熟练的刽子手,才能接到斩杀两人的活儿,挣两份银子。 马纯敏跪在瑟缩的风中,看着沈焰柳的人头落地,那人头滚定,嘴里吐出一片猪头肉来。 马纯敏忽然目色一惊,因为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那人头的后脖子上有一片烫伤,那一看就是多年的老伤了,沈焰柳是决计没有的。 “这人不是沈焰柳!” 就在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她眼角的余光瞄到身侧寒光一闪,她的头就飞了起来! 人群外围沈觅芷哭泣的脸,在她眼前一晃而过,接着她的意识就开始模糊了…… 刑场之上,大片人头飞起之时,陈循坐在临窗的座位上,已然看到了,一片黑点,远远飘起。 沈觅芷没有出手,他的心头也颇有些失望。 沈觅芷是宗门的外门弟子,她既然没有劫法场,他总不能平白无故就对宗门的一个外门弟子下手吧。 “沈焰柳”被斩杀的瞬间,陈循就站起了身来,他瞄了不远处的那脸色黧黑的青年一眼。 自从他坐下,那青年只瞄了他一眼,之后便只是自顾自的喝茶,不时会看看窗外的风景,一副很是惬意的神情。 陈循微微叹息,自从坐上这府主之位以来,他似乎从来就不曾这样松快过。 就像方才,他看似云淡风轻地坐在那里,但心神却一直都是紧绷着的。 虽说,现在,沈焰柳被斩杀,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但他心头还有几件繁杂之事。 特别是汤万红被人从府城地牢给劫走之事,还是给了他很大的刺激。 而汤万红此人的交际驳杂,官场江湖,都涉入很深,要想查出是何人所为,恐怕也不是易事。 但无论如何,这些江湖草莽,敢从他府城地牢内劫人,就等于在打他的脸,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也要将这背后之人,给挖出来。 陈循缓步走下楼梯之时,段融才抬眼瞄了他背影一眼。 他的神识,此时依旧笼罩在刑场那边。 沈觅芷正在为沈焰柳和马纯敏收尸。 萧玉早已经在棺材铺买下了两口棺材,雇人抬了过来,此时从外围抬到了刑场边缘处。 沈觅芷亲自捧起“沈焰柳”的残尸和断头,抱进了棺材里,而后将马纯敏的残尸和断头,放进了另一口棺材里。 沈觅芷满脸泪痕,悲切至极,看得一旁围观的百姓,都大赞她孝顺。 萧玉和沈觅芷,带着那两口装了尸体的棺材离开刑场时,段融才从茶楼那座位上,站起身来。 和陈循不同,段融坐在这里,为的就是看她们把尸体带走。 因为,尸体就是罪证,不能留的。 沈觅芷以至孝之仪,收走尸体,才是这个计划的最后一部分。 而且也顺理成章,一个女儿给他的亡父收尸,谁又会起疑呢?谁又敢阻挡呢? 萧玉和沈觅芷抬着棺材出城,将两幅棺椁停在了城外的义庄里。 沈焰柳少年凄苦,无亲无故,早已和家乡断了联系,沈觅芷也不必有带他回归祖坟一说,在义庄祭拜守灵,就在此地下葬。 刑处之人,也无亲友祭拜。 当晚,也就只有萧玉陪着沈觅芷在义庄内守灵。 沈觅芷正披麻戴孝,跪在灵堂前,不时在火盆里烧着纸钱。 她是烧给马纯敏的。 此时已经是半夜,四周岑寂,义庄的人早已经睡下了。 忽然一个黑影,从门外,闪了进来。 萧玉和沈觅芷自然都已经觉察,不过她们并未惊讶。 火光映照着来人的脸,正是段融。 段融神识外放之下,确认四周无人监视。 三人对望一眼,但谁都没有说话,段融缓步走入了灵堂内,忽然将“沈焰柳”的那口棺材的棺材盖抬起,神识扫视之下,棺材内的景况,纤毫毕见,他忽然右手真气灌注,向棺材内的某处轻轻拍去! 他已是真气境大圆满的境界,力道的把握,精巧入微,随着真气鼓荡,棺材内的一颗头颅,被拍成了一团血雾。 柏木的棺材,微微震了一下。 段融从那棺材中的一团烂肉里,捏起了一张血淋淋的脸皮出来。 他盖好棺材,将那张脸皮扔进了灵堂前的火盆里。 火舌吞没,那脸皮扭曲变形,沈觅芷又加了一把纸钱进去,那脸皮很快就被烧得黢黑黢黑的,不知是何物了。 段融看了沈觅芷和萧玉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眼色一动,便身形一闪,蹿了出去,消失黑魆魆的夜里了。 至此,此事已经彻底了结。 就算有人打开棺材,开棺验尸,谁又能说那里面的不是沈焰柳呢? 至于真的沈焰柳,茫茫人海,过不了多久,谁还会记得他呢? (本章完) 第397章 何者更难 第397章 何者更难 段融从义庄出来后,当夜就赶到了桐柏县县郊的破庙内,与西门坎坎、刘书山会合。 刘书山在破庙内,已经听西门坎坎讲了一遍段融的计划,但那计划西门坎坎也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只是他的记性颇好,倒是无甚遗漏地给刘书山复述了一遍。 刘书山自然也是听得云山雾罩的。 但是沈焰柳已经被救出来的,这是不争的事实。 而且现在,汝阳府内在搜捕稽查的人,是汤万红,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虽然不知道段融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但毫无疑问,他完成了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将陈循这条老狐狸引进了一座他布置的迷魂阵里。 这座破庙虽然在人迹罕至的野外,但他们为了隐蔽,夜间也未点火,只西门坎坎和刘书山轮流守夜。 刘书山坐在破庙的门口,一边守夜,一边思虑着事情,外面的荒野不时有轻轻的夜风吹过,发出成片的哗哗声响。 在黯淡的星月光下,忽然一个黑影闪了进来。 刘书山心头一跳,就要出手,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书山,是我。” 刘书山心里一松,是段融的声音。 他在黑暗中,看着门口处那模糊的轮廓,这几日过去,他发觉段融已经彻底摄受住了他。 这几个月来,段融虽说屡破奇案,但那毕竟是在和刁钻的市井江湖人士们斗法,但这一次的沈焰柳案,段融可是在府主陈循的眼皮子底下,给他做了这么大的一个局。 那陈循自己就是天字第一号的老狐狸,而且他手底下还养了一批食客,竟无一人能够识破。 真是于不可思处而思之,以不可为之法而为之! 沈焰柳的原本的那身囚服已经被西门坎坎烧掉了,换了身麻布衣衫,再加上他面容憔悴、发丝凌乱,倒是真像得了大病的老农。 段融、西门坎坎、刘书山他们在那破庙里不过又等了一天,沈觅芷和萧玉在义庄将那两口棺材下葬后,就赶过来了。 段融用神识仔细探查过,发现并无密探跟着萧玉和沈觅芷。 看来,沈焰柳被斩杀后,陈循那边已经放弃了对于沈觅芷的跟踪。毕竟让他焦头烂额的事还多呢,现在的沈觅芷,在他眼里,估计也没啥跟踪价值了。 几人在破庙内,并未停留太久。 他们商量后,决定让西门坎坎和刘书山送沈焰柳去渊阳府的西门家的别院内将养身体。 沈焰柳虽说曾经是贤古县的县令,但他几乎没在渊阳府露过面,而且他这一去是闭门养伤,再说他在官府的文书里,其实已经是一个死人了,除非有人亲自押着他,带到陈循的面前,要不然这事就败露不了。 段融、萧玉和沈觅芷,并排勒马站在官道上,望着那辆马车越走越远。 沈觅芷自然心头很是不舍,但沈焰柳案毕竟刚发不久,她的身份还是有些敏感的,不便随行。她只能等风头过了,再赶去渊阳府侍奉尽孝。 “走吧!” 眼见那马车已经成了黑点,段融才轻道了一声。 沈觅芷嗯了一声,三人便勒马转向,沿着交叉口处的官道,向另一个方向而去。 在此耽搁了半个多月,他们手上宗门委派的差事早该去联络点复命了。 打马疾行在官道,野外郁郁葱葱的野林,从两边向身后退去,段融的心头一阵快意,他默默回忆着这个计划在心中的缘起。 那还是在探查过府城地牢后,那天夜里,他独自躺在床榻上,半睡半醒之间,如电光石火一般,某个东西就迸发了出来。 那只是一个灵感,或者只是一个最初的念头,然后段融就着那个念头展开了推演。 此时回想起来,那个念头以及后来的推演,其实都不是无所本的。 他在前世,看过一本给他印象很深刻的本格推理小说。 那就是东野圭吾的《嫌疑犯x的献身》。他不得不承认,他最初的那个念头和灵感,就来自于这本小说。 小说的主角石神,是一个数学家,他设了一个局,用了一个近乎完美的方案,将调查案件的警方引入了一片迷雾里。 你要想解决一个问题,首先你得能看到这个问题。 如果你压根就不曾看到一个问题,你又如何能解决它呢? 在小说中有一段对话,石神问他的一个物理学家的朋友汤川。“之前你问过我一个问题:拟一个无法解答的问题和解决这个问题,何者更难?你还记得吗?” 汤川答道:“记得。我的答案是设计问题更难。我向来认为,解答者应该对出题者心怀敬意。” 在汝阳府里,他几乎做了和石神一样的事,就是压根不让陈循看到问题。 如果你看到的本来就是一个伪问题,是别人设计好的迷宫,那么,你在一开始就已经输了,而且绝无任何翻盘的机会,因为你压根就不曾坐在赌桌前啊!再好的赌术,再多的赌资,也都是枉然。 他们向宗门复命后,就再次接到了宗门委派的任务,便又各自去不同的地方,执行任务去了。 转眼就是年关。 今年朱小七在家,置办了不少的年货,但临到过年,西门坎坎却来了,非缠着段融和萧玉夫妇,往渊阳府去过年。 两人缠不过他,便只得答应了。 朱小七只得眼神哀怨地给他俩置办礼品。 这晚是大年除夕,外面鞭炮声隆隆地响着,段融夫妇和西门一家围着一个大圆桌,吃着丰盛的年夜饭。 段融再次吃到了那道颇为正宗的八宝葫芦鸭,他给萧玉夹了两块,萧玉吃后也是赞不绝口。 两家人其乐融融,互相敬酒,互赠着新年的祝福…… 沈焰柳和沈觅芷父女,其实此时也住在西门府的一处颇为偏僻的别院内,不过这热闹的年夜饭,他父女二人,却并未过来。 这也不是他们失礼,沈焰柳毕竟是刑余之人,还是不便在这么热闹的场合露面的。 沈觅芷平时大多时候都在外奔波于宗门任务,偶然有闲余才会过来照料她父亲。 不过这沈焰柳身上的伤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大半年来,萧玉倒是去看过他几次。 平时,他一个人住在那别院内,也不与外人来往,日常的衣食用度都由这边送去。 年夜饭散席后,段融和萧玉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了。 萧玉坐在梳妆台上,开始卸妆。 段融却忽然抱起他放在床榻上的一长条的木匣子,道:“我到那边看看沈先生,一会儿就回来。” 萧玉看着铜镜里的段融的影儿,道:“去吧,替我带个好。” 段融要把手里的那个东西,给沈焰柳的事,来之前就给她商量过了,她也应下了。 而且,她也觉得这事,还是段融一个人去好。 要是两个人都去,夫妻俩那么大架势,好像生怕人家不承你的情似的。 段融拿着那长条木匣,走入那颇有些偏僻的别院时,只见父女二人已经吃过年夜饭了,沈觅芷正在收拾碗筷,撤去盘盏,而沈焰柳则独自站在院子里,看着院角的一丛修竹。月影筛过,在地上投下一片斑驳的疏影。 段融走入院内,沈焰柳的目色微微一动。 这大半年来,萧玉是来过几次,但段融还不曾来过呢。 只见沈焰柳一身宽松的衣饰,头发用束带轻轻扎起,面容恬静,目光柔和。 段融心头微微赞叹,一番生死,此人似乎放下不少。 段融笑道:“沈先生,别来无恙!” “段大人!”沈焰柳抱拳,淡笑道:“刑余之人,苟延残喘罢了。” 两人随即步入屋内,沈觅芷给两人一人上了一盏茶,便退了出去,态度甚恭,早已无了往日的傲慢神色。 对人改变最大的,就是生死别离,四个字了。 但凡经历,必有蜕变。 段融轻呷了口茶,问道:“沈先生在这别院,可还住得习惯?” 沈焰柳道:“这里倒很是安静。” 段融笑道:“我看先生的状态倒是很好,经此一事,倒反而像是年轻了十岁。” 沈焰柳爽朗一笑道:“大人目光如炬,沈某现在的确是无官闲暇一身轻啊!” 段融也笑了一下,便把那几案上的长条木匣子推向那沈焰柳那边,道:“这是我上次去沈园,大人寄放在我那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 “沈园?”沈焰柳目色一跳。“倪云林的《渔庄秋霁图》?” 段融呷了一口茶,道:“正是此物!” 老实说,沈焰柳住在西门府的别院内,毕竟是寄人篱下,不是长久之法。而且那件大案的风头也已经过去,他们父女正在考虑着找个地方搬出去。 只不过,这钱资却成了问题。 沈焰柳已经被抄家,他原本积累下的财富,自然全都灰飞烟灭。 沈觅芷虽说是外门弟子,在各地办案,住在驿馆都食宿全包的。但宗门给的办案奖励,却都是功勋点和丸药之类的,是决计不会有银子的。 因为,长留山内,银票压根就不流通的。 而且外门弟子,大多是世家子弟,都不缺银钱的,但沈觅芷的情况比较特殊,她忽然家道中落,没了银钱,而她是从来都不知道怎么搞银钱的。 沈焰柳正在为此事头疼,段融这画,堪称雪中送炭了。而且段融说的是物归原主,也照顾了他的脸面。 沈焰柳的手轻轻抚过那木匣表面,看着段融,叹道:“大人有心!” 两人接着又聊了一些闲话,段融便起身告辞了。 段融走在路上,回想着方才跟沈焰柳的对谈,没想到两人却是聊得颇为投机。 古语有云:孽海茫茫,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只是,这手中刀易放,难放下的却是心中刀。 沈焰柳经此大变,倒颇有些释怀了。 段融走后,沈焰柳端开几案上的茶水,将木匣打开,小心地拿出了里面的那幅陈旧发黄的画卷。 沈焰柳将画卷在几案上摊开,熟悉的笔触意境,再次浮现在他的眼前。 沈焰柳少年时,颇好字画,也钻研了几年,要不是有这段经历,他也不会认识汤万红。 只见倪云林笔下的疏竹,高洁清旷,沈焰柳一时便眼泪涔涔,喃喃道:“没想到我这一生,还能再见此画。这画中的竹子却远比我干净,我蹉跎半生,不过是一场空幻罢了。” 沈焰柳此时再看此画,与往年的心境已经大为不同了。 画未变,只是看画的人,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人了。 段融回到房间时,萧玉已经睡熟了。临近年关的这几天,她迎来送往,置办礼品,很是操劳了几天。 段融坐在床边,看着萧玉睡熟的样子,心里很是平静,他吹灭了烛灯,在床榻之上,盘膝而坐。 天地元气稀薄,无法突破元气境。这一年来,段融的修为停滞不前,一直是真气境大圆满的境界。 宗门奖励给他的丸药之类的,他也分给了萧玉、西门坎坎他们。 不过,不再专注于修炼,这一年的时间,倒是给他琢磨出了另一件事,那就是关于他灵明识海内的秽血神功那本源血光的处理问题。 他经过将近一年时间的摸索,终于找到了一个彻底拔除此祸害的方法了。 他既然决定长久在太一门内发展,此祸害就必须除去,因为他越进入了宗门的核心,此祸害暴露的几率就会与日俱增。 而且,那血光,一直以来,都是段融的一个不小的心病。 段融在呼吸的一呼一吸间,熟练地切中了某个点,瞬间眼前一阵眩晕,便进入了灵明识海内。 他在黑色大地的中央,抬头望去,只见天穹之上,一个虚影盘膝而坐,眉眼跟他本人无异。 十一枚星体,围绕着,以那虚影为中心,缓慢地旋转着。 段融出现那黑色大地中央的瞬间,那虚影就和他心神相通了。 这天穹之上的虚影,跟在长留山内时,还是略有不同了。 只见那虚影的丹田处,隐隐泛着一团红光。 是的,段融操纵着那虚影,将那秽血神功的本源血光给吞进了丹田里。 而且段融发觉,那虚影吞下那本源血光后,他催动胎藏经后,胎藏经的功法竟然在一点一点将那片本源血光给消化掉。 虽然很慢,但是确实是有效果的。 自从发现了这个方法后,段融就日日勤勉,因为这玩意也是水磨功夫,不精勤不行。 他要在三年外门弟子期满,进阶内门弟子前,将那片血光给彻底炼化掉。 这次他再进长留山,必定是内门弟子了。 他做了外门弟子才一年,就听到外门弟子间流传着一句话:内门弟子,才真正是宗门的人,外门弟子只是宗门养的狗。 内门弟子,会开始接触真正核心的宗门事务,而在这之前,只有彻底将那本源血光给处理干净,段融才能安心。 (本章完) 第398章 天谴 第398章 天谴 草木绿了又黄,眼见再过二三个月,三年的外门弟子就结束了。 段融他们几人的业绩履历都很不错。 宗门委派给他们的任务,基本都相对圆满地完成了,连一件无头案也没有。这中间,自然少不了段融这个救火队长的功劳。 不过,西门坎坎他们在后两年也慢慢成熟了起来,段融出手的时候,已经越来越少了。 以他们的功勋点,进阶内门弟子,应该都不成问题。 唯一有点令人担心的就是沈觅芷,沈觅芷的任务自然完成的也很好,但她的家身却有了污点。 当年的沈焰柳案也是一件大案,沈家几乎被满门抄斩。如果不是她三年都在长留山内,恐怕连她也会被牵连的。 身家不清白,是宗门的大忌。 她虽然完成任务的履历也算光鲜,但就身家不清白这一点,也很有可能会断了她的晋阶之路。 沈觅芷自己也很清楚这点,不过关于此,她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再悠闲两三个月,就要进长留山内了,一想起长留山内的清苦孤寂,段融就直皱眉头。 故而,他准备趁着二三个月好好享受一下,抓住着世俗欢乐的最后一段尾巴。 这日,衙门里的书办,忽然急匆匆地来见他,说衙门里有要事,让他立即去一趟。 他在家的这段时日,那县令郭宝相倒是时常会过来,跟他喝茶下棋,聊一聊市井闲话。但此时看那书办的脸色,显然是真有事找他。 段融立马到了县衙,却原来是通政使司的人,在县衙等他呢。 段融出示了宗门云牒,那人便将一封密函交给了他。 段融打开那份密函,发觉那密函的落款,竟是宗门内史司大印,而且旁边还有司座朱鹤的私章。 他的眉毛顿时就拧成一团了。 看到通政使司的人亲自到衙门找他,他就知道一定不是一般的事。 此时再见这密函的落款,竟是宗门内史司大印还有司座朱鹤的私章,他心头更是大呼不好。 八成是麻烦上门了。 要是不是麻烦的事,宗门内史司的司座怎么可能亲自给他来密函呢? 段融快速读完了那密函,更是验证了心里的想法。 果然是烫手的山芋! 而且是很大,很烫手的山芋! 竟是尚书令朱时中朱大人死于非命! 太一门掌管整个青州! 神云府乃是首府! 神云府府主汪茂春就是名义上世俗世界的最高统治者。但其实,他不过是个傀儡罢了。是各方势力博弈后,扶上去的一个幌子而已。 而神云府府主之下,就数尚书令权职最重,掌管着整个青州的政令文书。 尚书令之下,才是四卿。 四卿即掌管整个青州财政的光禄大夫、掌管监察的谏议大夫、掌管刑名的大理寺卿、掌管铁骑兵马的大都护。 府主与一令四卿,就是整个青州的权力中枢。 而且这尚书令朱时中也姓朱,而且宗门内史司司座朱鹤还亲自过问此事,可见此人定然是他在世俗世界的血脉了。 这朱鹤果然厉害,府主不过是个傀儡,这尚书令就是最高文职,竟然也被他把控在手中,怪不得此人是角逐下一任太一门门主的有力人选之一。 确实是很有实力啊! 不过也许是自己一出长留山就掀出了个秽血第一案,而且这二年多来,又破了不少棘手的案子,在青州东南的四府之地,还颇得了个神探的名头。 竟被宗门内史司司座给抓了壮丁,让他去神云府侦破尚书令朱时中,死于非命一案。 这尚书令之死,背后也许不仅是神云府的政局,甚至很有可能还牵扯到了宗门内的势力倾轧,他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一旦踏入,说不定被搅得渣都不剩。 但这是内史司司座的调令,他如何敢违抗呢? 唉,也就二三个月了,就不能让我安安生生给混过去吗? 段融拿着那密函,满脸愁容地离开了县衙。 回到镖局后院,萧玉立即就看出了他的情绪不对。 段融刚一坐下,她便给他端了茶水,目色关心地问他出了什么事? 段融看了萧玉一眼,也没瞒她,直接将密函给她看了。 看了密函,萧玉也给唬得一跳。 但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眼睛发亮地看着段融,道:“这事能推掉吗?” “内史司司座的调令,怎么推啊!?” 萧玉叹了口气,道:“那我和坎坎他们跟你一起去。神云府人生地不熟了,多个人多个照应。” “算了吧。”段融呷了口茶,道:“我看我还是自己去更方便些。进退也更自如些。你们在我身边,一旦有什么变故,我还得照顾你们。” 萧玉心头一动。段融说的也是实情,但让段融一个人去,她又怎么能放得下心呢? 萧玉道:“那让沈觅芷跟你去吧。” 沈觅芷说过,刀山火海,死不旋踵。现在,正是她得力的时候。 段融摇了摇头,道:“还是我一个人吧。沈觅芷不过是真气境第一重的境界,在神云府那种波谲云诡的地方,能起多大作用呢?” 萧玉瞪了段融一眼,道:“你自己一人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又是牵扯甚大的案子,你教我如何放心?” 萧玉说着,竟然眼圈一红。 段融笑道:“沈觅芷跟着,你就放心了?孤男寡女、异地他乡,你就不怕,发生点啥事吗?” 萧玉闻言,啐了一口道:“我跟你说正经话呢,你又在那胡扯什么?” 段融脸色郑重,道:“我也说的是正经的。就因为神云府人生地不熟,而且案件牵扯甚大,我一个人去才更安全。我一个人,没有什么能威胁到我,也没有什么能牵绊到我?你们任何人去,对我的帮助其实是很有限的,而且还会成为我的弱点。” 萧玉怔怔地看着段融,她终于还是被段融说动了。 段融在家里休息了一夜,萧玉给他准备好了行李,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时,他就打马出城了。萧玉亦打马相伴,直将他送出城外。 在城外的官道岔口,两人折柳而别。 萧玉道:“夫君,此去若有危险,切记惜身。我会在家里,日日盼你归来。” 段融在马上忽然探身,搂住萧玉的脖子,吻了她一下。 古人含蓄,夫妻之间,也不可能当街相吻。 萧玉的脸腾一下就红了嗔道:“要走了,还做这等孟浪事情!” 段融开怀一笑,道:“放心吧。神云府的风云虽乱,我也一定会活着回来见你。那案子要是真有危险,我就摆烂不查,谁有能把我怎么样呢?” 段融说完,用摸了一把萧玉的脸,才忽然打马而去。 萧玉给他这么一亲一摸,搞得心里咚咚直跳,眼见段融打马远去,她一时心里竟涌起万千不舍来。只待官道之上,连黑点都看不到了,萧玉才情绪低落地打马而返。 段融沿着官道,日夜奔袭,十日后的清晨,在一片白亮的晨曦中,就看到了神云府那巍峨厚重的城门。 他打马入城,先找了个饭馆打了打灰尘,饱餐了一顿,便直接去了驿站落脚。 他将马交给驿卒后,便在房间里,一气睡到了中午。 在驿站内吃过午饭后,他便踱步来到了神云府的街头。 首府之地,行人气象,自然是繁华峥嵘。街上往来之人的衣品,也更是养眼。 段融吃了几样颇有特色的小吃,便踱步到了一座茶楼。 不管在哪里,茶楼都是消息海,人多口杂而且还爱聊。 密函是让他到神云府,就去大理寺报到。但他决定明天一早再去大理寺。一来他赶路辛苦,想休整一下。二来,再去大理寺之前他想探听探听消息,免得一头雾水,成了聋子瞎子,到时候,让人牵着鼻子走。 茶楼一楼大厅内,有一个瘦长马脸的老者,在那里说评书呢,只见其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直如书中人俯身一般,有一些茶客已经听得入迷,瞪着台上,半天连眼睛都不眨。 段融哑笑了一下,便沿着楼梯往二楼去了。 走在步梯之上,他也听了几耳朵,那老者确实说得好。能在神云府混饭吃的,果然都是有两把刷子的。 二楼临窗的位子,都已经坐满了人。 段融只得在角落处,挑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堂倌立马走了过来,招呼之下,段融才知道,这茶楼不仅有果脯干货,而且还有小菜。 段融便要了几个小菜,和一壶茶汤。 没过多久,那堂倌便把菜品给段融上齐了,段融尝了尝,颇为爽口,而后便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汤,慢慢啜饮起来了。 就在段融端起茶汤的瞬间,他的神识便陡然外放,笼罩了整个茶楼。 段融看似在悠闲地品尝茶汤,但他的耳朵里,却如同千鸟乱叫一般,聒噪地让人抓狂。 段融沉下心神,将那些声音,一一分辨,滤过。 屏蔽掉大多数的杂音后,他选了将近二十桌的客人,仔细地听了起来。 如他所料,茶楼内,聊尚书令朱时中案的人,果然不少。 虽然段融赶来用了十来天,已经过了讨论最热烈的时候了,但即便是十天以后,依然有不少在谈论此事。 死的人,毕竟是尚书令啊! 掌管着整个青州的政令文书,是这世俗世界的权位最高的人之一。 几个时辰听下来,段融虽然还未去大理寺,对这尚书令朱时中案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 不过,让他惊讶的是,尚书令朱大人的死于非命,似乎并不是死于谋杀!而是死于天地灾杀! 说得再确切点,他是被雷给劈死的。 要用那些茶客的话来说,是遭了天谴了! 看来,这尚书令在坊间的风评,并不好啊! 已经六十多岁了,一个多月前,竟然又娶了第六房的姨太太。而且那姨太太不是别人,正是焰月楼的名妓,李慕瓶。 这神云府男人的梦中情人,竟被他一人独揽。这背后不知遭受了多少咒骂。 更可惜的,那一道天雷,不仅劈死了朱时中,连李慕瓶也一同劈死了。 两人都成了焦炭,甚至辨不出人形来。 所谓人有福,不可享尽。福尽则恶生! 这尚书令朱时中,是不是遭了天谴,段融不清楚,但他显然是遭了人嫉。 一个糟老头子,偏偏要娶一个年轻的大美人,只能说活该遭人唾骂! 不过,段融对于朱时中的人品官品都毫无兴趣,他只是觉得如果朱时中真的是被雷劈死的话,朱鹤何必千里迢迢地把他弄过来呢? 这里面恐怕还有市井小民,所不知道的事呢? 明天一早,他去了大理寺,谜底自然会揭开的。 查案他倒是真没啥压力,就算这案子他破不了,他估计自己进阶内门弟子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唯一在心里忌惮,就是这案子牵连甚大,在查案过程中,会不会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不小心就踏入了一个漩涡里呢? 但他如果完全不出力,直接摆烂,恐怕朱鹤那他也交不了差。 段融此时心头作难的,其实是在于把握一个度的问题。 如何既在朱鹤那把差交了,而又不去触动各方,免得引火烧身呢? 他相信,朱时中案背后绝不简单。 但那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想办法把此事给混过去,在这暗潮涌动,各方角力的神云府,能片叶不沾身的全身而退,才是他之所求。 段融走出茶楼时,天色已经擦黑,街上华灯初上,灯光辉煌。 他找了家店,弄了点酒,好好吃了一顿,便返回了驿站内。 段融回到驿站的房间内,便关了房门,在床榻之上盘膝而坐。 他是今早才到了这神云府,补了一觉后就出去探听消息了,现在才终于有了闲暇。 段融来这神云府,还有一个重要的东西要求证。 他原本设想,距离长留山越近,天地元气就会越浓郁。 这神云府距离长留山不到一百里,已经算是很近了。段融很想看看这神云府内,天地元气的浓度如何? 这二年多来,一直在东南四府,那里的天地元气都很是稀薄。 段融盘膝在床榻上,元气境的吐纳行气之法随即开始运转。 他心神沉入,瞬间便开始感受周围的天地元气。 “咦?!” 段融在感受周围的天地元气后,颇为惊讶。 这神云府的天地元气浓度,自然略比东南四府要浓郁了些。 但是差别实在太小了! 远超段融的意料。 换而言之,这神云府的天地天气浓度,也是很稀薄的。甚至,即便是在此地,如此稀薄的天地元气,仍然是无法突破到元气境的。 这神云府距离长留山如此之近,天地元气依然如此稀薄,看来,长留山内,宗门一定是动用了什么手段,将天地元气,封锁在了山内,不让其散逸。 要不然,根本没法解释,如此近的距离,天地元气,何以会如此稀薄? 段融忽然想到:怪不得那秽血教的总坛法使魏紫阳,如此高位,也不过是真气境境界,不是他修为不行,而是在长留山外,根本不可能突破到元气境啊! (本章完) 第399章 一言服心 第399章 一言服心 翌日清晨,段融在街边吃过早饭后,便踱步往大理寺去报到。 他刚走到大理寺官衙的门口,便看到门口处石阶梯的一侧,支了一张桌子,一个束发麻子脸的人坐在那里,而那桌子前竟然有四五个人在那排队呢。 段融也不知排队是干什么的,只见官衙门口两个魁梧的护卫捉刀而立,冷目扫视着周围,他便准备出示太一令和宗门云牒直接进去。 但他刚走到石阶那,便看到支起的桌子前的一个青年竟将一枚黑乎乎的令牌,举到了那麻子脸的面前。 “是太一令!” 段融陡然驻足,凝目回望。敢情这四五个排队的,都是外门弟子啊! 到底是神云府的大理寺啊! 他在东南四府,就凭一枚太一令,几乎就是横着走,到哪都是上宾,府主见了,也叫他一声钦使大人。 但到了这大理寺的门前,他们也不过就是排队听宣罢了。在一个可能连品阶都没有的公门小吏面前,都得毕恭毕敬。 那麻子脸瞄了一眼那青年递过来的宗门云牒,然后将手里的黄皮册子翻了翻,在一帖子上写着什么,道:“你三日后下午申时过来,黄大人那时有空。” 那青年接了预约的拜帖,转身离去了。 段融此时也走到了队伍的末尾,排在了最后面等着。 这排队敢情还只是预约,这大理寺真是好大的架子啊! 那麻子脸的速度倒是快,很快就轮到了段融。 段融递过去了自己的宗门云牒和太一令。 麻子脸一看段融的宗门云牒,立马抬头看向他,没头没尾地就来了一句。“你啥时候到的?” 段融给问得一愣,回道:“昨日到了驿站,今一早就来报到了。” 麻子脸哦了一声,将黄皮册子和一些文书用镇纸一压,便站起了身来,对段融身后的三人道:“你们先稍等一下,我去里面一趟,马上就回来。” 然后他扭过头来,看着段融,道:“段大人,你随我来。” 段融跟着那麻子脸,走入了大理寺内,守在门口的那两个护卫只是瞄了他一眼。 大理寺内,竟然大如迷宫一般,殿宇如林,许多穿官服和没穿官服的人,走来走去的。 那麻子脸引着段融穿过了一条游廊,进了角落处的一间偏僻的房间内,段融注意道那房间似乎既无门牌也无编号。 麻子脸道:“段大人,请在此等候。大理寺地方大、规矩多,还请大人不要随便走动!” 那麻子脸说完,便走出了房门,关门而去。 段融打量着眼前的房间,布置也算简朴,桌椅都是平常物什,摆件更是几乎没有。 他走到了一张太师椅前,伸手摸了一下,椅子倒是擦得一尘不染的。 段融坐了下去,翘起二郎腿,兀自嘟囔道:“这么大的一个衙门,连个上茶的都没有。” 他的话音刚落,房门便被人推开了。 一个穿着素净衣衫的微胖中年人,端着木盘走了进来。 段融没想到他刚一落座,就有人进来,有些尴尬地将翘着的二郎腿放了下去。 那人将木盘中的一盏茶和一碟点心放在了段融身侧的几案上,便弯腰退了出去,出门时,随手就将房门给掩了。 那人进屋,眼睛就只看向地面,放东西时,眼睛也只看几案,整个过程中,瞄都没瞄段融一眼。 退出房门时,更是一直弯腰低头。 “这大理寺确实是规矩大!” 段融感慨了一声,便呷了口手边的茶盏。 做外门弟子的这两三年间,他一直喝得都是好茶,就是在家里,萧玉也从来没有亏待过他,故而他的嘴都给养刁了。 他呷了口茶水,微微摇头。这大理寺的茶,可是太普通了点。 段融又瞄了一眼,茶盏旁的那碟桂膏,他捏起一块,顿时嗯了一声,这桂糕做得却很是正宗。 段融一边吃着桂糕一边喝着茶水,大约半柱香后,忽然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这两个人看起来,年岁都不甚大,大约三十岁出头的样子,不过他们却都是穿着官服的。 段融瞄了一眼,两人官服前面缀着的补子,一人是孔雀,一人是豹子。 孔雀是三品文官的补子,豹子是三品武馆的补子。 品帙可都不低啊,而且还是一文一武。 两人踏入门来,并排而立,都是上下将段融给打量了一遍。 那文官长得黝黑健壮,武官却是脸色苍白,看起来有几分阴鸷。 那武官忽然大咧咧地走到在段融对面,撩袍坐下,不客气地问道:“你就是段融?” 段融清了下嗓子。“啊。” 那黝黑健壮的文官却是笑了一下,态度谦和地说道:“我家老祖说有密函给了段大人。不知段大人可知到这大理寺是为了什么案子吗?” 段融心头一跳。这老祖说的肯定就是朱鹤了,看来眼前这家伙也是朱鹤的血脉了。 段融道:“是为了尚书令朱时中大人的事。” 黝黑健壮的文官闻言点了点头,道:“我跟段大人介绍一下。我叫朱澄,是大理寺的寺正。他是朱彭,是枢密院的枢密使。尚书令朱时中大人的案子,正是我二人负责审理。” 两个人都姓朱啊!还真是上阵父子兵啊! 不过,这尚书令的案子,可以说乃是天字第一号的大案了。 就算大理寺卿,按惯例不侦办具体的案件,这案子也该是大理寺少卿主审,怎么算也轮不到一个正三品的大理寺的寺正来负责啊? 至于那个枢密院的枢密使不过有调兵之权,显然是协查而已。 段融心中念头滚动。 其实,让朱澄和朱彭,联手调查此案,还是神云府府主汪茂春的意思。 大理寺上下显然对这个安排很是赞同。 他们也都知道,这案子,最主要的是,要给长留山内的那位一个交代,故而其他人选都不如这两位合适。 朱澄和朱彭,接手这案子也十来天了,他们俩的看法,尚书令朱时中就是死于天灾。因为心中已经有了这个定论。 他们接到老祖的密信,说调段融过来参与查案时,朱澄还好,朱彭心头却很有些不爽,在他看来老祖这是在质疑他们的能力。 朱澄毕竟是大理寺的寺正,常年接触各种案件,他很清楚,老祖这样做,显然是在怀疑朱时中大人的死是有蹊跷的,而且老祖这样怀疑,一定是有他更深层次的理由的,有些层面的信息,是他们这些处于世俗世界官场中的人所接触不到的。 而且,朱澄随后便在大理寺的卷宗里,调出了段融的履历,说实话,这履历还真是惊艳到他了。 看了这份履历,他就知道了,老祖为什么会调段融过来,参与案件的调查了。这个段融,虽然年岁不大,但确实是个破案的天才! 故而,朱澄自从走入房门,对段融的态度一直还是很友好的。 朱彭听说段融是来自于渊阳府那东南偏僻之地,再见段融竟颇为无礼,见了他们也不起身行礼,更是对段融意见颇大。 其实,段融是外门弟子,代宗门,巡狩天下,见了各地官员本就不用行礼,更何况他还是接了宗门内史司的调令而来。 但段融却是不知,这神云府的官场气象,却与各地不同,凡是外门弟子见了这里的官员,按照惯例都是要行礼的。 朱彭坐在那里,瞄了段融身侧几案上的那碟桂糕一眼,只见那碟桂糕已经下去了大半,鄙夷的神色更是从脸上显露了出来。 而这时,段融竟然又捏了块桂糕,塞进了嘴里,一边咀嚼一边问道:“这案子也过去了十多天了,不知两位查得怎么样了?” 段融因为吃着东西说话,吐词便有些含混。 朱彭瞪了他一眼,冷道:“山野村夫!” 段融却是浑不在意,喝了口茶,把嘴里的桂糕给顺了下去。 只这一会儿时间过去,段融对眼前的两人已经有了大致的判断。 眼前的两人,虽然是在神云府这首府之地为官,但要论起道行,恐怕远不如陈循、沈焰柳这些泥腿子出身的家伙。 他们能做到三品大员的位置,恐怕大半是靠身上血脉的荫封。 朱澄笑着答道:“不瞒段大人,我和朱彭大人,已经做了详细的调查,我俩一致认为朱时中大人确是死于天灾!” “真是天灾?”段融道:“那就是让雷给劈死的?” 朱澄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确实是天雷击中了凉屋所致!” “凉屋?”段融目色一动,问道:“有卷宗吗?” “有!”朱澄说着,从官袍的袖子里掏出一份文书,递向了段融。 段融接了,直接就看了起来。 这卷宗颇为详细,尸检报告与现场的各种绘图都有。 朱彭见段融跟朱澄讲话,竟隐隐有一种上官的口气,而且此时当着他俩的面,就兀自看起了卷宗来,顿时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冷嘲热讽道:“装模作样!” 段融跟没听见似的,只专注地翻着卷宗。 朱彭见段融毫无反应,更是气闷。 段融合上卷宗,目中闪着浓郁的沉思之色。 段融沉思稍顷,目光扫过眼前的两人,问道:“两位大人,可觉得此案有蹊跷之处吗?” “蹊跷之处?”朱澄、朱彭互看一眼。 段融道:“长乐街有那么多达官显贵,这天雷怎么就偏偏落在了尚书令的头上?这是不是也太巧了些?” 朱澄的眼皮微微一跳。他最初接手此案,也是这种感觉,可是一路探查下来,实在是没有任何人为的痕迹。便只能认定是天灾了。 只是段融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听得朱澄心头大震。 段融道:“如果时机要是再敏感些,那可就更巧了。” 段融说完,便抬眸看定了朱澄。 其实,这尚书令死得时机巧不巧,段融压根就不知道,但他觉得朱鹤怀疑此事一定是有原因的,他怀疑这原因,很可能就是这尚书令死得时候有些不对。 朱澄却是避开了段融的目光。 就在这时,只听朱彭的声音悠悠传来,他目色鄙夷地看着段融,道:“感觉有些蹊跷?原来你断案靠的就是感觉啊?” 段融却是淡笑一下,坦然道:“当然!” “我断案,靠的就是感觉!而且是一种长久锤炼的感觉。” 段融此言,朱彭已经有些听不懂了。 朱澄听了却是一怔,似微微有些领悟一般,喃喃问道:“长久锤炼的感觉?” 段融看向朱澄,继续说道:“我每一次的感觉,如果与事实有出入,我一定会从感觉那里深入进去,想清楚,我的感觉,是为什么与事实不符的。一定要想清楚,因为这就是进步的时候。只要我想明白,感觉是为何与事实不符的。我的感觉在细微处就会得到校正,我就会有一个更正确的感觉。长久锤炼下去,感觉就是一把无往不利之刃!” 朱澄听完,顿时浑身发冷。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他在大理寺多年,常年与各种凶案打交道,段融所说的话,他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但也能听出来,乃是一种极为深邃的领悟,绝非胡扯之言。 这段话,乃是段融前世,看电视台的一个采访,一个满脸沧桑,连破大案的老刑警亲口对着镜头说出来的。 此时,他说出来,不仅是堵朱彭的嘴,也是顺便摄受两人。 段融说完,看着发愣的朱澄,问道:“朱大人,以为如何?” 朱澄回过神来,说道:“大人之言,深邃微妙,非是常人能窥其真义。朱某也曾遍阅大理寺的文牍,大理寺内的一些前辈高人,些许言论,似有大人之言,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大人之言,更明白晓畅,更加直指人心。” 朱澄说到后面,竟是对段融越来越恭敬。 朱彭在一旁大为惊讶,他深知朱澄的为人,这小子是绝不会违心去吹捧别人的,他如此心悦诚服地赞叹段融,可见段融刚才所说,绝不是胡扯。 “难道这小子真有本事?” 朱彭心头第一次对段融的看法开始动摇了。他继而想到老祖是绝不会无缘无故把一个山野小子,从东南之地调到这神云府来的。 朱彭坐直了些身体,用有几分敬畏的目光,重新打量着段融的那张其貌不扬的脸。 (本章完) 第400章 长乐街 第400章 长乐街 长乐街是神云府的中心街区,和东西蜿蜒贯穿神云府城的丹江水,交叉而过。 楼阁和江景,相映成趣。 能住在这片街区的,非富即贵。 段融、朱澄、朱彭三人,各骑一匹马,踢踏缓行在长乐街上。 朱澄、朱彭都身着官服,行人遇见,全都纷纷避让,侧目而去。 尚书令朱时中朱大人的府邸,就在这长乐街上。 但此时三人却是先往朱彭的府上去的。 此时的时令,还是夏末,这神云府的天气还很是闷热,不像东南四府之地,已经日渐凉爽起来了。 朱时中朱大人就是在夏夜雷雨中,被天雷给殛了。而被天雷殛中的地方,乃是朱大人府邸内的一座凉屋。 这凉屋,在青州东南四府,还不太流行,段融是从未见过的。 在神云府,这凉屋也是近两三年才在达官显贵之间传扬开来。 听说这凉屋,还是神意门所控制的冀州那里的匠人发明设计的,慢慢地才传到了青州这边。 这朱大人,一个多月前,迎娶了焰月楼的名妓李慕瓶,做了自己第六房的姨太太。 也是为了讨美人欢心,便在府邸内,修建了一座凉屋,给李慕瓶居住。 炎炎夏日,凉屋藏娇,岂不美甚? 怎奈老天爷眼红,一个雷,把他给殛了! 段融因为没有见过凉屋,便想看看。朱时中朱大人府邸的那座凉屋,已经被雷给殛了,段融便问朱澄、朱彭,哪里还有凉屋,可否带他去一观? 朱澄看了朱彭一眼。朱彭府里就有一座,比朱时中朱大人府邸的那座还早建了半年,就是规格比那座稍小一些罢了。 朱彭摸了摸鼻子,便答应带段融去他府里参观一下。 段融笑了一下,告诉他,不是参观,是做实地的调研。 朱彭的府邸,距离大理寺并不甚远,三人骑着马,晃晃悠悠,没多大会儿就到了。 他们在角门那里下马,沿着竹林掩映的小路,绕过了一片池塘,便来到了那座凉屋前。 凉屋旁边,水车缓慢地转动着,清澈的流水,随着水车转动,哗啦啦作响。 一踏入了那凉屋,段融就感觉气温,明显清凉了许多,他目色微微一亮,有一种梦回前世空调房的感觉。 只见房屋的内壁,不住有水帘沿着墙壁,潺潺流下,在沿着墙边的地上有一道凹下去的水槽。 那水槽穿屋而过,在屏风后面的床榻周围绕了一圈,才流回了屋外的池塘里。 朱澄看着段融道:“这池塘里的水,是引自临近的丹江水。水流经过水车,到了屋顶之上,在屋内沿内壁流下,汇集后,穿屋而过,重回池塘。这凉屋的设计,还是颇有些巧思的。” 其实,朱澄就算不说,段融也已经用神识,将这座凉屋的设计构造,探查地清清楚楚的。 这凉屋,确实厉害,只就其效果而言,恐怕比之前世的空调,还要舒适些。 看来,古代的显贵们,还真是会享受啊! 三人刚在那凉屋内落座,下人们端来了冰镇的瓜果。 段融吃着凉凉的瓜果,看着从脚边流过的清澈的水流,再想到那朱时中,在这种时候,也许还可以脱去鞋袜,在水中濯足,还搂住一个名冠神云府的大美人,别说老天把朱时中给殛了,连他都想殛了他! 实在太罪恶了!?太糜烂了!? 他们只在那凉屋内,呆了一会儿,便出来了。毕竟还要去看朱时中朱大人的死亡现场呢,再呆一会儿,段融估计就不想走了。 逸豫可以亡身啊! 朱时中朱大人的府邸,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他们走过去时,已经出了一身汗。 这座府邸,已经被重甲铁骑给围了起来。显然只要此案尚未审结,这些人是不会撤走的。 三人直接打马入府,来到了园里的那座凉屋处。 不过此时,那里已经是堆黑乎乎的焦炭了。 十来个重甲兵士,在不同方位看守着此处,日光之下,他们的重甲发着幽幽的光。 凉屋旁是一方小湖。 段融在湖畔仔细地看了看,只见湖水平如镜面,除了一只红蜻蜓点了一下,竟然不见一尾游鱼探头出来。 段融看过卷宗,已经知道,这湖中原本养着近千尾的锦鲤,可惜雷殛之夜,大雷过湖。 据说当时,把整片湖水都殛得发光,第二日一早,才发觉千尾锦鲤,全部死在了湖面上。兵士们捞了好几天,才捞干净呢。 段融看着平如镜的湖面,想着千尾锦鲤,一朝死绝的惨象,不免有些喟叹。他还是蛮喜欢锦鲤的。 段融走过湖边,来到了除了几根柱子兀自伫立着,已然坍塌发黑的一片废墟前。 朱澄给他指了指,朱时中和李慕瓶被发现时,尸体的所在地方。 他们死时,是在床榻之上,已成焦炭,而且呈上下相拥之态。 段融默默地听着朱澄的讲述,一句话也未说,只是围绕着这片坍塌的废墟,走了一圈。 段融忽然弯下腰去,捡起了一块表面发黑的残木,他拿在手里,停留稍顷,便丢到了一边,接着再拿起了另一块。 段融抿着嘴唇,一声不吭地在那坍塌的废墟前,将一块一块的断壁残瓦,捡起又放下。 朱澄和朱彭看得有些发愣。 朱彭道:“他这是在倒腾什么呢?” 朱澄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朱彭道:“难道是那片废墟底下有啥线索?要不我们过去帮着搬一搬?” “也好。” 两人走了过去,朱澄道:“段大人,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我们给你搭把手吧?” 段融抬其头来,将手上黑黢黢的灰拍了拍,笑道:“不用!你们也弄,很容易乱的?” “乱?”两人一时没能理解段融的意思。 “而且,你们也看不出来!” 朱澄眉头微蹙,不解问道:“不知段大人,是说我们看不出什么?” “万物有灵。它们是会说话的。”段融笑了一下,却说道:“我准备把这废墟的杂物,全部拾捡一遍。”段融说着,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日头的方位,继续说道:“我估计要弄到后半夜。两位大人可自便,不用等我。” “全部拾捡一遍?!” 朱澄和朱彭闻言,都目色惊愕地看着段融,宛如看一个疯子一般。 两人在那又站了一会儿,见段融真的在那里,一块一块地将断垣残瓦翻起,堆垒在脚边的空处。两人接着,便退出了此处,来到了湖边。 朱彭此时对段融才刚建立起来的好感已经荡然无存,他向在废墟那里忙碌着的段融努了努嘴,道:“这人不是有病吧?” 朱澄脸色也有几分难看。将那片废墟里的断垣残瓦全部拾捡一遍,在他看来完全是白费力气。 朱彭道:“你听见他刚说什么了吗?他是不是说那烂瓦片会说话来着?这还不是脑子有病?” “行了!你声音小点!”朱澄瞪了他一眼。 朱彭道:“要不结案吧?这人这般查下去,我看也不会有啥结果的。” 朱澄叹了口气,道:“再等两天吧。他毕竟是老祖调过来的,总要能交代过去。” 朱彭道:“那这事,你跟他弄吧。我以后不来了!实在受不了他那种故弄玄虚、装神弄鬼的样儿!” 朱澄道:“左右不过两三天的事。你能不能有点耐心?三天后,他再弄不出线索,我们就告诉他结案。” 两人在湖边的对话,段融用神识探查“听得”清清楚楚,不过他也浑不在意,只是继续弯腰,一块一块的断垣残瓦,摸了过去。 眼见夕照沉下,暮色降临,低空中,不少的蝙蝠在盘旋捉虫。 守在四周的兵士,见段融还在这里翻腾,便提着一盏灯笼给他。 段融将那盏灯笼,挂在身侧的一根柱子上,直了直有些僵了地腰肢。 干到入夜,才弄了一小半,看来他原本的估计还是有些乐观了,要全部弄完,估计他得熬一个通宵了。 段融用手背抹了把额头的细汗,便忽然真气运转,将脚边的半根断梁抬了起来,而后便继续一块一块的断垣残瓦摸了过去。 天色破晓的时候,段融终于一屁股坐在了凉屋旁的那脏乎乎的石阶上,他满脸黑灰,许多灰粘子都沾在了他的眼眨毛上。 他坐在那里喘了会气儿,才去湖边洗了把脸,然后便径自走出了朱时中的府邸,往街上吃东西去了。 熬了一夜,他早已经饥肠辘辘的。 段融吃完饭后,就回到驿站内,蒙头大睡,直睡到中午时分才懒洋洋地醒来。 他起床重新梳洗了一番,在驿站内吃了午饭,便踱步来到了街边的那座茶楼里。 这次他没去二楼,而是直接在一楼的某个地方坐了下来。 他是来听评书的! 他在尚书令被雷殛死的那片废墟上,吞噬了一夜的器灵,虽然睡了一觉,那些器灵还未消化吸收完毕呢。 段融便在那茶楼里,一边吃茶听评书,一边等着已经吞噬的诸多器灵,被吸收殆尽。 大约两个时辰后,段融听得正起劲,却忽然脸色一变,那些被消化吸收的器灵,大多都是无用的信息,但就在刚才,一个非常紧要的信息,进了段融的脑里。 那老者正讲到最精彩处,吐沫横飞,满堂茶客鸦雀无声,却见段融忽然跳起,冲出了茶楼。 段融跳起的瞬间,那老者的一口气,差点噎在了嗓子眼儿里。 此处乃是他最引以为豪的一段,他讲到最高昂处,段融的突然冲出去,在他看来,近乎于当众打了他一个耳光。 他一直觉得他要是讲到这个地方,你就是家里死了老爹,你也得听完再走。 自他登台讲书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此处退场。 只是他方才不曾看清段融的样貌,要不然他事后一定要好好请教一番,到底是何事,让他在此时离场? 要是没有一个能说服他的理由,这一幕会成为他心头的一根刺,扎得他彻夜难眠。 让他很是怀疑自己的技艺。但凡是人,听到此处,怎么能放得下呢? 段融自然不知他的忽然离场,竟会如此挫伤一个内心清高的说书老艺人的那颗敏感高傲的心。 如果他要是知道的话,他一定会先啐口吐沫再走。 段融出了茶楼,便来到了长乐街上,直接走到了尚书令朱时中朱大人的府邸。 段融走到门口,那些重甲铁骑拦住了他。 段融立时出示了太一令,并说自己昨日和大理寺的朱寺正一起来过,是宗门调来协办此案的外门弟子。 这守门之人这才放他进去。 段融进入府内,立马就奔到了湖边的那堆坍塌的废墟前。 站在那废墟旁的瞬间,他的神识便陡然放开。 神识的触角,密集如网,在那坍塌的废墟里找寻着。 印合着脑中的信息,段融很快便有所发现。 神识探索到某个东西时,他身形一闪,如鬼魅一般就蹲在了角落处,在一堆破损的杂物翻了起来。 段融从那堆杂物中,拿出了一个东西。 那似乎是屋梁上的某段木头,只是这木头的中间却有一道方形的深凹糟。 段融知道,这时水车将凉水引到屋顶之上,在屋顶上的过水的凹槽。 只是深凹槽的底部,却有一根纤细的木柄从旁边深了出来。 凹槽颇深,底部一团阴影,那木柄又极为纤细,比牙签粗不了多少,很难发现。 而在那木柄不远处的凹槽上面,却还有一个很细小的圆洞,隐隐有一根黑乎乎的尖东西,从那细小的圆洞内伸出来。 段融用手摸了一下,那似乎是一个针尖。 神识探查之下,那针尖和那木柄是连在一块的。 段融拿着手中的东西,坐在不远处的石阶上,陷入了沉思。 许久之后,他忽然目色一亮。 “这是有人故意将天雷引下来,殛死了朱大人!” 将谋杀伪装成天地灾杀! 真是好手段!好心思! 段融立马起身,走到不远处的重甲护卫那里,看着那重甲护卫,沉声道:“劳烦你大理寺一趟,去找朱澄大人和朱彭大人过来,就说段融有要事找他们商议。” 那人闻言,只愣愣地看着段融,似乎并无动身的意思。 段融忽然举起太一令,面容狞厉地沉声喝道:“要是误了事!我拧了你的脑袋!” 段融此时周身气息似乎陡然一变。 那人也不知为何,就陡然打了个寒噤,脸色一颤,便立马捉刀冲了出去。 (本章完) 第401章 葛亨泰 第401章 葛亨泰 朱澄、朱彭两人过来,段融依然拿着那块表面焦黑的木块,坐在废墟前的石阶上,凝目沉思。 两人脸上的神色明显有几分不耐烦。 朱澄咳嗽了一声,走近了几步,问道:“段大人,可是有事找我们?” 段融抬起头来,道:“两位请过来,仔细看看此物。” 段融说着,将手中之物,向前伸去,递向两人。 两人看得清楚,段融那手中的,明明就是一块从废墟中翻找出来的断木而已。还说什么让他们仔细看,岂不是戏耍他们吗? 朱彭心头已经涌起愠怒。 朱澄脾气要好一些,但他也未伸手去接段融手中的那块黑乎乎的断木,而是蹙眉问道:“敢问段大人,此物有何怪异?不知是让我们看什么呢?” 段融道:“此物虽小,但却可以引下天雷!让朱时中大人受雷殛而死的罪魁祸首,就是此物。” “什么?!” 朱澄闻言,眼皮狂跳了一下。 “你是说殛死朱时中大人的天雷,是有人借此物,给引下来的?” “正是!”段融目色坚定地回答。 朱澄和朱彭对望了一眼,都感觉如同在听天方夜谭一般,不过他们还是走了过去,接过了段融手中的那块表面烧焦的黑乎乎的断木。 朱彭嫌弃那断木脏,只让朱澄拿着,自己则凑在一旁观看。 两人很快便发现了木块之上的深凹槽底部处,有一根纤细的木柄从旁边探出头来。而断木之上还有一处不起眼的小孔,小孔里有一根黑乎乎的针尖,微微露出。 两人目色惊讶,虽然他们看不懂手中的这块断木,何以会有这两处诡异的布置? 但是他们也知道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总不会平白无故就出现这么两处精巧隐蔽的机关吧? 此时,朱澄和朱彭看向段融的神色,已经有了改变。 原本脸上的那种不耐烦和愠怒的神情,已然荡然无存。 这么一大堆废墟,也许就只这一截断木上,有这么两处不起眼的机关。要找出来的话,近乎大海捞针一般。 但段融竟然一个人,把它给找出来了。 段融昨日说的那些话,他们彼时听时感觉如同疯话一般,但到了现在,他们却忽然理解了那些话的意思。 段融说,这些断壁残垣里的废墟是会说话的。还说,他们看不出来。还说,要把这片废墟全部拾捡一遍。 此时想来,竟是句句中的。 要不是段融拿给他们,还嘱咐要他们仔细看。假如是他们自己,就算是从废墟里拿起这块断木,大概率也是轻扫一眼,根本不会发现这两处隐蔽而不起眼的机关。 而此时,心头最后悔的,则是朱澄。 他是恨自己,昨日为什么就没留下来跟着段融呢? 他倒不是心疼段融,一个人辛苦。段融能一夜之间,就从这么一大片废墟中,将这块唯一内藏隐秘细微的线索的断木给找出来,一定有其十分巧妙的方法。 如果他彼时在侧,说不定还能偷学一二,那他以后查案就受用不尽了! 朱澄向段融轻轻一揖,道:“段大人,你是说这断木中的小巧机关,是导致朱时中大人被天雷殛死的罪魁祸首?” 段融道:“正是!” 朱澄目色疑惑地说道:“此物确实蹊跷。但那九天之雷,是何等恐怖之物,此等细小物什,如何引得?还请大人详细拆解。” 段融道:“详细拆解倒也可以。但你们能不能听懂我就不知道了。” 摩擦起电,毛皮摩擦橡胶棒会带负电荷,这种小学自然课上学的知识,他实在不知道在此界,应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模式,去向古人表述呢。 朱彭却是颇有自信地说道:“大人只管讲就是。听不听得懂,是我们的事。” 段融道:“我们回大理寺吧。顺便去街上弄点东西。” 三人接着便出了尚书令朱时中的府邸,段融在街上的几个店铺,买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后,他们便回到了大理寺内。 还是三人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房间。 段融鼓捣了一会儿,便捏着一根黑乎乎的橡胶,橡胶的中间则扎着一个纤细的针,看着两人说道:“那块断木里面,原本就是这个东西,针头这边从小孔里伸出,向着天空。这底下连着木柄,深到凹槽的底部。” “凹槽内水流一直流淌着,就带动木柄来回移动,在里面一块毛皮上来回摩擦。” “就像这样!” 段融说著,拿起一块毛皮在那根橡胶棒上,来回撸着。 过了一会儿,段融拿着那橡胶棒,将桌子上准备好的纸屑给吸起来了。 段融道:“看,看到了吗?吸起来了!” 朱澄和朱彭眨巴着眼睛,感觉段融是在给他们变戏法呢。 段融看着两人的样子,便知道这没用,然后他目色一动,忽然道:“把窗帘拉严实。” “拉窗帘?” “对!”段融一边用毛皮撸着橡胶棒,一边叫道。 朱彭只得起身,将窗帘给拉得严严实实的,屋子里的光线顿时就昏暗了下来。 段融放下毛皮,忽然道:“注意看啊!” 说着,段融却是哗啦一声,抽出了他的鸣鸿刀。 昏暗的光线中,刀光如水。 两人心头都是一惊,身体瞬间紧绷,但却见段融将刀抬起,用刀刃缓缓地向另一只手中攥着的橡胶棒中间的那根针的针头处凑去。 大约到了半寸多的距离处,忽然一道电弧分明闪出,在针尖和刀刃之间。 段融微微一笑,道:“看到了没?方才那电弧!” “电弧?”朱澄和朱彭有些不解地对望了一眼。 朱彭道:“刚才那不就是我秋天脱衣服时,身上闪出的那种火子吗?” 段融目色一亮,道:“对,就是那东西。那也是电弧!” 朱澄目色微微一动,道:“段大人你说的那什么……电弧……的,这跟九天之雷有什么关系呢?” “是啊!那火子不是很常见吗?”朱彭道。 段融指着针头那里,道:“我要说,方才这里闪出的那火子,跟九天之雷,其实是同一种东西。你们信吗?” 两人目色一怔,随即摇了摇头。 段融顿时一阵哑笑。他竟想跟这两位古人解释清楚,这些科学昌明时代的发现,实在是有些自不量力了。 段融叹了口气,道:“总之,给朱时中大人建造凉屋的匠人绝对是有问题的。把他们抓起来,严刑拷打之下,他们肯定是会招的!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我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朱澄随即看了朱彭一眼,问道:“那批匠人一直有人盯着吧?” 朱彭道:“一直盯着呢。这几天,在谏议大夫葛大人家里建造凉屋呢。”刚接手案件的时候,那批匠人他们就审过了。那时的确没发现啥问题。 但现在,那块断木明显含有某种机巧在内。 要说那小巧的机关,能引下天雷,他俩是断然不信的。但那批匠人何以要在凉屋之上,布置此处机关,显然是居心叵测,必须严审。 随即朱彭便去枢密院又调了一队铁骑,朱澄亦带着大理寺的两队书记官随行,段融也拿着那烧焦了的黑乎乎的断木跟着,三人一起浩浩荡荡地往谏议大夫的府邸而去。 虽然谏议大夫亦是一品大员,但朱澄觉得他们去抓的并非是他府邸里的人,而是那批匠人,既然涉案,他们抓回大理寺审问,也是合乎法度的。 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朱澄先着人去打听了谏议大夫葛亨泰,确认其人已然从官衙回到了府中,才开拔前去。 这样,方便交涉,要不然两头跑,容易出乱子。他们也不能直接冲进葛府中拿人,那等于在打葛亨泰的脸。 这葛亨泰乃是长老院的长老葛如松的血脉,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坐上谏议大夫的位置,掌管整个青州的监察大权。 那葛如松乃是宗门通政使司的司座,在宗门内,还是颇有些势力的,若非必要,朱澄也不愿轻易给他结下梁子。 三人来到葛府大门处。 朱澄让人马等在外面。 调这队人马过来,是等会儿让他们押着那批匠人,往大理寺地牢内关押的,为的是确保一路上的安全。 朱澄在那里,向门房递了拜帖,说明了来由。 那门房看了一眼,大门外门的那一队黑压压的铁骑,顿时脸色有些难看,接了拜帖,匆忙跑进了府内。 不一会儿,那门房就来回话,说老爷让诸位大人进去。 朱澄、朱彭、段融,还有大理寺的两位书记官,便一起走进了葛府。 门房一路引他们到了一处厅内。 他们一入厅,便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正穿着一身便服,坐在那里。 段融瞟了那人一眼,只见其眉毛浓密,颧骨高耸,下巴处的线条更是坚硬刚毅。 朱澄步入厅,便立马抱拳笑道:“葛大人,黄昏打扰,扰了大人休息,还望大人海涵!” 葛亨泰坐在那里不动,只是略一抱拳,道:“只要是公事,就无所谓打扰不打扰的。” 葛亨泰说着,瞄了一眼,朱澄身后的两名书记官。书记官都带来了,自然是公事。 朱澄笑道:“是案子的事。要不是紧要之事,卑职怎敢叨扰呢?” 葛亨泰沉默不语,朱澄尴尬地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是这样的。给朱时中朱大人建造凉屋的那批匠人,现在大人府上,给大人建造凉屋。他们是涉案人员,卑职想带他们回大理寺调查。烦请大人通融。” 葛亨泰咳嗽了一下,道:“我没记错的话。案发之初,朱大人就在大理寺内,审过他们吧?今日又要再审,总是要有理由的吧?” 朱澄道:“是。只是这两日调查中,发现了一些新问题,需要重新审问这批匠人。” “什么问题?”葛亨泰冷脸问道。 这时,段融他们都已经感觉到了,葛亨泰显然是不想轻易放人。也许是不想耽误自己建造凉屋,也许也有别的心思。 “这……”朱澄的目色有几分迟疑。办案的具体细节,他其实不想透漏。 葛亨泰自然一眼就看出了朱澄的心思,沉声道:“我乃谏议大夫,掌管整个青州的监察之权。但凡是青州之事,还没有什么事,是葛某问不得的!” “是!”朱澄恭敬一揖,葛亨泰说得乃是官场法度,他只能遵从,道:“我们这两日盘查朱大人府上的凉屋废墟,发现了某块断木内,留有两处小巧精密的机关。我们怀疑,朱大人的死,可能与此有关。” 葛亨泰目色一凝,问道:“断木内?机关?” “正是!”朱澄严正道。 “东西呢?拿来我看!”葛亨泰毫不客气地说道。 朱澄眉头微蹙,还是从段融手里拿过那块断木,走上前去,递给了葛亨泰。 葛亨泰端详着手中的那块黑乎乎的断木,他看了一会儿,道:“就这么个小玩意?看这位置,这还是在屋顶上的东西吧?” 葛亨泰自己家也在建造凉屋,设计图和关键部位的样件,他之前都是看过的。 朱澄顿时有些支吾。那地方的确是屋顶上的,要说跟朱大人的死,有什么具体的关系,他一时也答不出来。 葛亨泰道:“朱大人的死,是天雷所殛,这一点,长乐街上的人,有不少乃是亲眼所见。那夜天雷落下,光芒耀眼,附近不少人都目睹了。你们现在拿这么个玩意,就说是和朱大人的死有关,本官看你们是想草菅人命吧!?” “这……” 朱澄和朱彭都被葛亨泰的忽然发难,搞得心头一愣。 朱彭情急之下,忽然道:“就是那玩意,把天雷给引下来的!” “什么?!”葛亨泰脸上的肌肉跳动了一下。 朱澄扭头瞪了朱彭一眼。 朱彭更是慌张了,他看着身侧的段融,道:“段大人,是否如此?” 段融目色无动,道:“正是!” 葛亨泰的目光越过朱澄和朱彭,看定段融,问道:“你是说我手中的这东西,把那九天之雷引了下来,劈死了朱时中朱大人。” 段融道:“确实如此。” 葛亨泰目色一跳,上下打量了段融一番,忽然问道:“敢问,你是何人?” 段融道:“我叫段融,宗门外门弟子。奉宗门内史司司座朱鹤大人之命,参与调查此案。” 葛亨泰闻言,冷哼了一下,道:“行!有门有户就好!” 葛亨泰说着,忽然起身,喝道:“来人!” 一个书生打扮的干练书吏随即跨入厅,抱拳而立。 葛亨泰道:“去,拿我的拜帖,请府主汪大人和大理寺卿陈大人过府一趟。” “是!”那书吏抱拳而去。 朱澄见此事要越闹越大,心头更是慌张,立马道:“葛大人,何故再请府主和陈大人呢?” 葛亨泰冷道:“本官要参你们一个胡乱攀扯,草菅人命!你们是大理寺的人,自然交给大理寺处理!至于这位段大人怎么处理,那就要看府主的意思了!” “啊?!” 朱澄微怒道:“葛大人,何故如此以权欺人?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本官以权欺人!?”葛亨泰冷笑一声,道:“那就劳烦三位大人给我解释一下,这么个玩意,到底是怎么引得下天雷的?” 朱澄闻言,再次脸色难看地斜睨了朱彭一眼,显然是怪他多嘴。 段融看着厅上几人,却是没有说话,这东西光靠解释,是说不清的。 只是一旁的朱澄和朱彭,都将段融的沉默,看作是心虚,两人心中更加如火焚烧了。 (本章完) 第402章 引雷 第402章 引雷 此时并不是朝班时分,汪茂春和陈山蒙都是穿着便服而来。 两人一见朱澄和朱彭都在这里,就知道一定是和朱时中的雷殛案有关了。 汪茂春和陈山蒙都已经年届五十,在官场上泡了大半辈子,他俩还在门口那里,就猜到是葛亨泰要找朱澄和朱彭的不自在。 要不是如此,那葛亨泰吃饱了撑得,把他俩都给叫来。 果然,葛亨泰见他们进来,不过是寒暄了几句,便把一个黑乎乎的断木,递给了他们,而后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两位大人倒说说,这是不是胡乱攀扯,草菅人命?”葛亨泰黑着脸,厉声质问道。 汪茂春见葛亨泰发怒,却是面容恬静,只是一言不发地站着。 陈山蒙沉吟稍顷,转眼看向朱澄,问道:“朱寺正,是你说的此物能引下天雷来?” 陈山蒙的声音虽轻,但那质问的意思,却是如泰山压顶。 朱澄顿时冷汗涔涔,他没法否认,但也不敢应下。 厅上一片沉默,诸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朱澄身上。他自觉如万箭穿心一般。 就在这时,段融忽然咳嗽了一声。 在这鸦雀无声的厅上,他此时的这声咳嗽,跟敲鼓没什么差别。 果然,葛亨泰、汪茂春和陈山蒙的目光都向他看来。汪茂春和陈山蒙,都还不识得段融,目色更是有几分疑惑。 段融道:“不好意思,嗓子不太舒服。不过,那玩意确实能够引下天雷。” 陈山蒙上下打量了段融一番,问道:“恕陈某眼拙,不知大人,是哪个衙门的?” 葛亨泰立即将段融的身份,向汪茂春和陈山蒙介绍了一下,两人都目色了然地重新看了段融。 陈山蒙道:“段大人,你是说此物能将天雷引下?” 陈山蒙掂了下手中的断木,看着段融。 段融道:“正是!” 陈山蒙道:“有何证据呢?段大人,陈某也搞了大半辈子的刑名!这将天雷引下以做谋杀,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更何况是用这么个小东西呢?要没有进一步的证据,恐怕是很难让人信服啊!” 段融实在是很佩服陈山蒙的老练和气度。 陈山蒙心中分明是认为他是在胡扯,但却能说出这么一长串冠冕堂皇的废话来。 段融道:“倒也没什么特别的证据。” 此言一出,陈山蒙还是面无表情的。但葛亨泰、汪茂春却都是淡淡一笑。 却听段融说道:“就只能将天雷,再引下来一次了。” 葛亨泰、汪茂春的笑意随即僵在了脸上,他们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陈山蒙目色一跳,再次掂了下他手中的断木,道:“你是说要用此物,将天雷再引下来一次?” 段融道:“不是这个。这个已经坏了。我会再做一个,将天雷再引下来一次。” 厅上诸人都面容惊愕地看着段融,包括站在他身侧的朱澄和朱彭。 段融很想告诉他们,这叫实验。设计来检验一个理论或证实一种假设而进行的一系列操作或活动。用杨振宁的话说,科学的百分之九十是实验活动,科学的基础就是实验。 陈山蒙看着段融,只见他面容平静,目光柔和,这一刻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手中之物,真的能引下天雷? 陈山蒙目色一转,语气颇有嘱咐的意味,道:“段大人,兹事体大,不可戏言!” 段融道:“我知道。再引一次天雷,其实也蛮费事的。但若不如此,葛大人不是要问我们一个胡乱攀扯、草菅人命的罪责吗?那就只能再引一次了。” 厅上诸人闻言,无不咂舌,这是费事不费事的事吗? 只能再引一次??? 听听你那语气,搞得这天雷是你家的似的? 你以为你是雷神啊?! 朱澄此时也顾不得礼节了,他直接将段融扯到了一边。 朱澄看着段融,他还是蛮感激段融的,在这种时候,并未躲在一边,而是把事接了下来,方才那一刻他实在是有些无措了。 朱澄小声道:“段兄,我们现在要是认了调差纰漏,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我和朱彭最多也就是扣点俸禄,你最多也就是扣些功勋点,以你以前的履历,进阶内门弟子还是不成问题的。但你要硬顶下去,只怕事情会越闹越大,更难以收场了。” 段融道:“放心啊!朱大人,真出了事。你就告诉他们是我让你们来抓人的。引下天雷的事,也是我说的。你们俩最多还是个失察之罪而已。” 段融说完,笑着拍了拍朱澄的肩膀。 朱澄哑口了,不知为何,他看的出来,段融似乎很有信心。 “难道那玩意,真的能引下天雷来?”朱澄的心头忽然产生了一丝动摇。 段融当然很有信心了。 因为这玩意,在前世不知被验证过多少遍了,而且早已经广泛应用。 所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这个物什,就其本质而言,其实就是避雷针的构造。 避雷针,如果就其原理来说,应该叫引雷针。不过它是将雷引入地下,来保护建筑物和人身的安全。 但那谋杀尚书令朱时中的人,却是将雷引入了围绕在床榻旁的水流中,殛死了在床上寻欢的朱时中和李慕瓶。 这背后之人,虽然不知是谁。但此人显然已经掌握了引下天雷之法。他未必能知道原理,但是他显然发现了这个方法。只是这种发现,很大概率只是某种偶发事件。 段融重新走回了厅中央,看着葛、汪、陈三人,道:“这事就这么定了。不过还要等雷雨的天气。具体的时日,我也无法确定。在这期间,还望葛大人能确保那些匠人的人身安全。” 葛亨泰微微一愣,到了这个时候,这段融还在给他提要求呢。不过,葛亨泰向来脾气很冲,朗声道:“这个你放心!要是死一个,老夫摘了脑袋给他们抵命!” “好!”段融道:“段某还要略作准备,先行告辞。” 段融说完,略一抱拳,便转身走了出去。 朱澄心头发紧,立马作揖,道:“各位大人,下官也告辞!” 朱澄说完,立马匆匆而去。 朱彭亦作揖要走,陈山蒙立即叫住他,道:“把这证物带走!丢三落四的!” 朱彭这才接过了陈山蒙手中的那块烧得黑乎乎的断木,慌忙一揖,匆匆追段融而去。 段融刚走出葛亨泰的府邸,朱澄和朱彭便一前一后地追了过来。 到了此时,两人都不再叫段融段大人了,而是直接称呼他做段兄。 “你真能把天雷引下来吗?” “你给我透漏点实情。你到底是糊弄他们呢?还是真准备引下天雷?” 段融却是陡然驻足,抬头望了望漆黑天幕上的繁星,问道:“现在还是夏季,这神云府的雷雨天气,应该不用等太久吧?” 朱彭忽然道:“这事王茂春他们肯定会问司天监的那个老道士的。那老道士晚上看看星星,就能知道第二天下不下雨呢。” “是吗?”段融很是好奇。 段融一直觉得朱彭有点不靠谱,故而他看向朱澄,问道:“那老道士真那么厉害?” 朱澄道:“那老道士是有些本事的。大涝大旱,都算得准。至于正常的雨水,一二天内,还是能掐得准的。” 段融闻言,微微咂舌。江湖多异士啊!那个能发现引下天雷之法的人,还有这个在司天监里,通过观看星象,能推测出雨水的老道,段融都觉得是有些不可思议的。 在前世的那个世界,虽然人类生活在昌明的科学时代。但为何科技在发展,人却是生活得越来越累呢?难道不是哪里出了问题吗? 倒是穿越以来,颇见了些异能之士。有时段融也在反思。 神云府,首府之地,繁似锦,消息海也同样是波涛汹涌。 尚书令被雷殛而死,原本就是很爆炸的话题。 而现在却忽然传出,是有人引下天雷了,把朱时中给劈死的! 这消息,只一天时间,就在神云府大街小巷给传遍了。人们更加热议的,是一个叫段融的家伙,要引天雷而下!来证明尚书令朱时中的死,不是天灾,而是人谋! 是有人谋杀了朱时中! 这种消息,想不火热都难啊! 连茶楼里的说书先生,都开始讲述此事。 不过在这些说书先生的故事里,却是明显地分成两派,一派把段融吹得神乎其神,而另一派则说段融是江湖骗子。 民众之中,更是流言四起,莫衷一是。 眼见府城内,流言四起,王茂春是有点着急了,一天能往司天监内跑两三趟。 也算是天公作美,这日夜,老道士告诉汪茂春,翌日下午申时,将有一场大雷雨。 汪茂春当夜就派人将此事告诉了大理寺,让他们转告段融,做好准备。 彼时,段融正在驿站内呼呼大睡,忽然外面一阵杂乱,是朱澄冲了进来。 其实,那物什段融早已经做好,只待雷雨的消息。 朱澄刚把段融抓起来,向他说了一通。 段融睡眼惺忪,嘟囔道:“明日申时呢?急什么?我先好好睡一觉。”说着,就又蒙头大睡。 朱澄看着段融那没事人一般的样子,实在也是无计可施,消息他已经带到了,眼见段融又睡死了过去,他叹了口气,想着只能明天早上再来了。 下午,未时五刻。神云府东南郊外十里处的一片野湖旁。 这片荒芜的林子,平时都罕有人至,是野鸟的栖息之地。 而今日,却是人声鼎沸,黑压压地围着好大一圈的看热闹的人。 汪茂春也没想到,会又这么多人来,维持秩序的兵马,调了一队又一队,才将黑压压的人群,给堵在外面。 朱澄和朱彭,看着那黑压压的人群,都是脸色煞白。 段融这回要是玩砸了,那就不是戏耍一品大员那么简单了,是戏耍整个府城的百姓,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他啊! 此时已经是未时五刻,眼见再过三刻,就要交了申时了。但头顶上,依然是烈阳当空,燥热异常,而且一丝风都没有,连野外的树叶都给晒耷拉了。更何况那些围着的人群,都已经浑身湿透。 汪茂春、陈山蒙、葛亨泰他们在一处树荫下,仆役们拿着蒲扇扇着,只是那风也是热的,他们也是浑身大汗。 葛亨泰瞄了一眼头顶白的大太阳,道:“老道士说的是申时能下雨?” 王茂春道:“是,说得是申时。别着急,还有三刻呢。” 段融就在不远处,他找了片阴凉地,席地而坐,不住地抹着额头的汗珠子。 这种天气,能把人给热得没脾气。 很多人显然低估这热老虎的威力,原本想看热闹的人,有些顶不住地,已经在往回撤了,但坚守在原地的,还是多数。 又熬了一会儿,葛亨泰忽然瞪着不远处那带着日晷的书记官,问道:“什么时辰了?” 书记官道:“启禀大人,刚已经交了申时了!” 葛亨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道:“已经交了申时,还是这白的大太阳,那老道士……” 葛亨泰的话,还未说完,忽然便起风了!他的话只能咽进了嗓子里。 大风过处,透体清凉! 随着风起,眼见漫天的乌云,已然浩荡而来! 朱澄立马叫道:“段融,来了!” 段融早已经起身,他转身冲朱澄一笑,便施展身形,陡然蹿了出去! 狂风大作中,段融的身形,快如鬼魅! 在场诸人都是心头一跳! 黑压压的人群,被兵士们堵在野湖周围的十来丈外,但段融身形闪入湖中时,还是有许多眼尖的人看到了,顿时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段融闪至湖心,真气汹涌,踏湖而立!他的两脚边,因为真气鼓荡,湖水翻腾如同煮沸一般。 段融手一翻,一崭新的木结构的物什,便攥在了手中。 这二三日,他早已经尝试过数次,以保证针尖处确实有电弧闪出,不会临场出什么意外。 那物什攥在手中,大风便吹动着物什旁的一木制的小风车呼呼转动起来。 风车带动着那木柄,在暗格内的毛皮上来回摩擦。 段融忽然探身,将湖面上,绑在脚步的一朵莲上的线头给解了下来。 他在已经提前,在湖底沉了一块大石,以固定手中的物什。 段融将那线头绑紧在那物什上。 那物什已经在湖边上固定住了,虽然也来回浮动,但幅度已经不大。 段融接过便身形一闪,退到了湖边两丈外。 他站定的瞬间,神识便陡然放开,笼罩着整个湖面。 他要随时注意那物什的状况。 这东西,他还有两个备用的。万一湖里那个出了什么状况,他立马就要把替换的给弄上。 这时,乌云已成盖顶之势,天光骤然一暗,大风吹得湖面皱纹密集,段融身侧不远处的大树和他的衣袖也都被风刮得猎猎作响。 零星的豆大雨点,随即砸下!噼里啪啦作响! 浓重的雨腥味便浮了起来! 几乎没有过度,大雨便瓢泼而下! 接着,一道闪电,如白龙一般,撕开了黑压压的天幕! 不过二三息后,段融的头发骤然乍起! 就在那刹那间,他身形陡然而起,只见一团黑影,在雨幕中,如江河叶舟一般,向后倒飞而去。 他知道,要来了! “咔嚓!” 那声音无法形容,却与雷声的隆隆声截然不同。 只见一道白芒,如一条白龙,从天府冲下,那一瞬间,它的身躯,连接了天地! 雨幕如同不存在一般!因为那光芒太亮了! 整个野湖,白亮亮的一片,如同一面巨大的反射着耀眼光芒的镜子! 只短短的一瞬间,便一闪而过! 天地无声!人群沉寂!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大雨的瓢泼声和呼呼的风声,人们都似是没听到一般! 方才那一刻,虽然极短,但却如同击中了他们的灵魂,所有人都愣在了那里,瞬间石化…… “天雷!真的被引下来了!” (本章完) 鸽一天,不好意思 鸽一天,不好意思世尊说,“以因缘故而有诸业,是如来觉”。 我有罪。我看见一只羽色洁白的鸽子,从秋天的天空飞过。 (本章完) 第403章 古道陵 第403章 古道陵 就在天雷落下,顿时一道白龙,连接天地之时。 雨幕远处,一点黑芒,如流星陨落一般,一闪而过,向神云府城中而去。 司天监,虽说是一独立的机构,但却并未单独建衙,而是僻居于府城衙门的西南角。 平日也没什么人进出,只有一个老道和三个小童。 破败的大门,陈旧的建筑,但只有院子中央的七层观星台,却是沉郁挺立,百年风雨侵蚀,却是越见其古朴深邃。 这观星台,乃是大石垒砌,百年过去,石阶和石栏的缝隙里,都堆满苔藓。但顶上那大平台,却依旧平滑如镜,和最初建成时无甚差别,好似一百年的岁月,都不曾从它身上流过一般。 古道陵的头发已经发,但他的脸上并无一丝皱纹,眼神恬静柔和。此时,他穿了一身粗布麻衣,坐在厅上喝茶。 他一边一喝茶,不时望向屋外的那座,在风雨里,岿然不动的观星台。他的那种目光就如同看向一位老朋友一般。 忽然,一道黑芒,迅如闪电,一蹿而至,在风雨中,划出了一道圆润的弧线,稳稳地落在了他的面前。 那身影站定,来人是朱鹤。 朱鹤虽然身形迅疾,但却一丝风雨都未带进来,他的周身衣衫,更是一点雨水也没有。 洞冥境的强者,已经是靠法则之力而行,超然物外。 朱鹤看了古道陵一眼,目色中闪过一抹欢喜,袖袍一抖,便坐到了古道陵的身侧不远处。 古道陵也不以为意,从木盘中,多拿出了一个茶盅,便给朱鹤倒了一杯茶。 朱鹤看着古道陵,道:“道陵啊!这神云府我好像是有几年没来了吧?” 古道陵道:“嗯。差不多二十年了吧。” 朱鹤叹了口气,道:“这再来,很多东西都变了。倒是这观星台,还是老样子。” 古道陵难得笑了一下,道:“师兄啊,二十年不见,你也还是老样子。还是那么矫情。” 朱鹤喝了那盅茶水,笑道:“你这家伙,一见面就拆我的台。” 古道陵收敛了笑容,看着朱鹤问道:“这次为了什么事来的?” 朱鹤道:“朱时中那家伙不明不白就死了。我是来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古道陵冷笑了一下,道:“二十年不见,我以为师兄,你是能脱去一些世俗之气。没想到巴巴这么跑一趟,就是看一个小辈在那打闪呢。” 朱鹤被古道陵连番嘲弄,却是一点脾气也没有。他这位小师弟,打小就是这么说话的,几百年了,他们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朱鹤如此包容古道陵,除了师兄弟的感情深厚外,还有就是他内心对自己的这位小师弟,是很是佩服的。 这么说吧,如今的太一门,最有希望在吕荫麟之后,承继宗门,进阶元婴境的,并不是现在的门主楚秋山,而就是他的这个小师弟古道陵! 朱鹤道:“师兄我哪有你的心性?在这司天监里,一呆就是一百多年。前几年我见老祖,他老人家还问你呢,你啥时候回去看看他吧。” 古道陵道:“一个老怪物,一个小怪物,有什么看的?你别看他问你,我真要去了,他一准不给我好脸色。” 朱鹤道:“那是师弟你太倔了,非要按你自己的想法修行。老祖是想让你按他摸索出来的那条路走下去。” 古道陵忽然起身,院子里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他目色有几分幽深。“他那路,只适合他自己。” 朱鹤摇了摇头,叹道:“不见也罢。我看你俩,见了也是不对付。” 朱鹤说着,也站起身来,道:“道陵,我走了。给你带了一包茶,放桌子上了。” 古道陵目色一动,道:“一看完打闪就走啊?” 朱鹤道:“段融那小子用那物什把天雷给引了下来,就说明朱时中是死于谋杀无疑了。我知道这点就行了。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我再呆下去,会出事的,我还是先回山里吧。” 古道陵叹气道:“你多大年纪了,还为这些事,争争斗斗的,值得吗?” 朱鹤道:“我不光是在为自己争,跟着我的还有一大堆人呢。师兄和你不同,那大道之路,我已经看不到了,我活着就为了世俗功名。” 古道陵道:“师兄,功名误身啊。” 朱鹤笑了一下,道:“成王败寇而已,没什么误不误的。” 两人说着,不由地相视一笑。他俩从小就是这样,说不了两三句就开始吵,而且谁也说服不了谁,现在几百岁了,一见面还是这样。 朱鹤敛起笑容,看了古道陵一会儿,忽然道:“好了,师兄走了。” 朱鹤说完,便陡然化成一道黑芒,穿屋过院,冲天而去。 古道陵的身形瞬间毫无征兆便出现在了门口处,他冲朱鹤远去之处,忽然抱拳一礼,目色苍幽。 许久后,古道陵才地走回到了几案旁,只见那几案边沿处,放着一小包茶叶。 古道陵将那茶叶捏了起来,在鼻尖前嗅了嗅,熟悉的清香味,勾起了许多回忆来。这长留山内的茶叶,他已经许多年未曾尝过。 古道陵掂了手中那包轻飘的茶叶,嘟囔道:“抠抠搜搜的,好不容易来一趟,就带这么点……” 神云府东南郊外十里处野湖处,天雷消散,风雨也停了。 朱澄和朱彭,都惊愕欣喜地看着段融。 汪茂春目中精光闪动。段融用那物什将天雷引了下来,那就说明,尚书令朱时中,不是死于天灾,而是死于谋杀。 堂堂的尚书令,一品大员,而且还是宗门长老的血脉,竟然有人敢谋杀!? 这神云府的朝局,真是越来越乱了啊! 夏季的暴雨,来的快,散的也快,乌云一散,日头重新出来了!却只见野湖上,白的一片,浮了一层被雷殛死的鱼。 段融忽然身形一纵,再次蹿入湖中,他抄手在湖心某处一捞,便返身回到了汪茂春他们站立的那处树荫不远处。 段融将手摊开,只见的那湿漉漉的手上,是一黑乎乎的物什。 汪茂春、陈山蒙、葛亨泰都是目色一凝,段融手中那物什的样子,几乎跟他们在葛亨泰府中厅上看到那那截黑乎乎的木头,无甚两样。 段融看着葛亨泰,道:“此物既能引下天雷,尚书令朱时中大人之死,那些匠人就难辞其咎!请问葛大人,大理寺可以抓人了吗?” 葛亨泰原本是问责朱澄和朱彭办案,有胡乱攀扯,草菅人命之嫌,但现在事情到了这时,段融当众如此一问,倒好像是他在故意阻挠办案一般。 葛亨泰脸色更是难看,沉道:“当然!既然大理寺是正常办案,本官自然不会干涉!” 朱澄、朱彭、段融三人,得了此话,立马打马离开人群,往神云府内返去。 汪茂春看着三人跨马而去,对身侧的陈山蒙,说道:“怪不得朱鹤大人,要调这小子来。此人是有些本事。” 陈山蒙道:“他这两三年间,在东南四府,可是屡破奇案,颇得了个神探的名号呢。还记得两三年前的秽血第一大案吗?那也是他掀出来的!” “是吗?”汪茂春的目色动一下,道:“这不又是一个杨思铉吗?” 陈山蒙呵呵一笑,道:“那还真说不准。一朝天子一朝臣嘛,这楚门主一但退下,裁决宗正司的司座能不换人吗?”汪茂春叹气道:“只是长老院内,两虎相斗,我们也跟着遭罪啊!” 汪茂春说道此处,陈山蒙却忽然饶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他自知失言,立马闭嘴了,葛亨泰就在不远处。他可是葛如松的血脉,在宗门长老院内,葛如松历来都跟朱鹤不合。 这次朱鹤觊觎门主之位,葛如松却也力挺吕钟棠,出来给他竞争。这尚书令朱时中之死,说到底,就是在这门主之争的背后的漩涡下而被绞杀的。 吕钟棠、葛如松他们之所以出手弄掉尚书令朱时中,也是想削弱朱鹤在世俗世界的控制力,为他们的门主之争,多争得一份筹码罢了。 虽然他们极尽心思,用了很隐秘的手法,但还是被段融给挖了出来。这要深挖下去,只怕这场风波,会越闹越大呢。 这边段融他们打马回城拿人,而野湖旁围观的百姓们,都开始从湖面上捞鱼,那些鱼大的有些将近二十斤呢,两人抬着才能拿得稳。 浩浩荡荡的人群,都那拿着鱼从野湖那里,往城内而去! 欢欣喜悦,颇为壮观! 段融、朱澄、朱彭三人,将那批匠人从葛亨泰的府上,押到了大理寺内。 朱澄随即叫来了他的副手,寺监周渭。 大理寺的体制就是如此,一个三品的寺正,搭配一个从四品的寺监,就算是正副手,配备人员后,就是一个独立单位,负责审理分配给他们的各种案件。 朱澄已经和周渭合作多年,此人办事稳重,而且心思缜密,朱澄早已经将其倚为心腹,许多重要的事情都会交给他去做。 朱澄看着周渭道:“把这批匠人关到地牢里去,你亲自安排。除了我们仨人,任何人不得靠近他们!” “是!”周渭抱拳道。 他瞄了段融一眼,这是他第一次见段融,但是这几日,城内闹得沸沸扬扬的,段融既然和朱澄和朱彭站在一起,他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周渭带人押着那些匠人往地牢而去。 朱澄站在那里,看着那批匠人被押走,他扭过头来,看着段融问道:“这批犯人,应该怎么审?段兄,可有思路?” 段融摸了摸鼻子,道:“审讯的事,我不是很懂。你是大理寺寺正,这种事,你应该比我清楚。现在物证确凿,他们已是必死。至于肯不肯吐出幕后之人,就要看他们有没有弱点在对方的手里的了?” 朱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朱彭道:“大理寺的刑具谁能扛得住?进去了就得脱层皮,我就没见过能扛到最后不招的。” 大约一刻钟后,周渭已经过来复命,说犯人已经在地牢内关好,问朱澄几时过去审讯,他好安排。 朱澄道:“现在就去!” 周渭目色一动,立马在前面引路。 段融和朱彭了跟着进了地牢。 大理寺的地牢,阴森潮湿,黑影幢幢的,朱澄跟着周渭走入深处,不过一会儿,黑暗中就传出凄厉的惨叫声。 段融和朱彭没往里面进,只坐在门口那里,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朱澄就从地牢深处走了过来,只见他白净的脸上,溅了几滴血点肉沫。 朱澄一过来,朱彭就问道:“已经招了?” “还没。”可能刚弄过人,朱澄的脸色有些阴沉。“这就是个开胃菜!再硬气的人,也就是一口气,来个三次就散了。” 朱彭道:“也到饭点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朱澄目色一凝,他刚刑虐过人,一点食欲也没有,不过眼见已经是饭点了,他嘱咐过周渭守好犯人后,便和段融、朱彭他们走出了地牢。 他们站在地牢门口,段融问道:“吃什么?” 朱彭道:“吃鱼!” 说着,他冲一兵士一招手,只见那人提溜着两条大白鱼,便走了过来。 朱彭接过了他手中的鱼,便笑道:“这还是从那野湖里捞上来的鱼。走,去我府上,我给你俩做道炖鱼吃。怎么样?” 朱彭的府邸,距离大理寺本来就没有多远,三人打马,很快就到了。 朱彭将鱼炖好,用小炭火煨着,放在了凉屋内。 野湖内的鱼,本就很是肥美,配上豆腐青菜,别提多得劲了。不光是段融吃得香甜,连原本没啥食欲的朱澄,竟也吃了一些。 仨人还喝了一些酒,他们吃了一会儿,朱澄忽然起身,抱拳道:“两位先吃着,地牢内的那些家伙,我还得去收拾收拾。先告辞了!” 朱彭道:“那也不急这么一会儿啊?吃完再走。” 朱澄道:“不敢再吃了。再吃一会儿弄他们的时候,再吐出来了,就太煞风景了。” 朱彭的脸色顿时一变,仿佛已经看到了地牢里的血腥的场景,他便也不再挽留,朱澄在夜色里,打马回到了大理寺内。 朱澄回到了地牢内,黑暗潮湿的牢房内,昏黄的灯盏照着几个人浑身浴血的人,直如地狱恶鬼一般。 朱澄咳嗽了一声,道:“想清楚了吗?方才那只是开胃点心。真要把大理寺的刑具全过一遍,恐怕恶鬼都得打颤!” 朱澄说着,忽然抓住身侧一人的头皮,将他的脸拉了起来。此人是这批匠人的头儿。灯光照在那脸上,只见他满脸乌青,嘴角溢血,瞪大的瞳孔竟是已经开始涣散了…… 此人竟是不知何时,已然中毒而死了! 朱澄心头一冷,随即察看几人,全都是一样的症状。 是什么人?能进得大理寺的地牢内下毒? 大理寺是什么级别的防御? 朱澄感觉一股寒流从脚底板升起,直往他的后背上蹿。 他大步而出,看着门口的守卫,厉声问道:“方才何人进去过?” 那守卫看得出朱澄的震怒,颤声道:“只有周寺监进去了一会儿。” “是周渭!”朱澄的头皮如过电一般,才忽然想起,他方才进来,并未看到周渭。 “他人呢?” 那守卫道:“周寺监说他有事,去去就来,让我们好生看守。” 周渭那张沉稳刚毅的脸,在朱澄的脑中一闪而过。 这个副手,他们已经合作多年。几年下来,此人一直忠心耿耿。 他也曾布局试探过此人几次,但从未出过纰漏,这才逐渐取得了他的信任。他从未想到过,此人竟会是安插在他的身边的一个暗桩。 真是藏得深,埋得好啊! (本章完) 第404章 太危险了 第404章 太危险了 段融和朱彭正在那座凉屋里,吃着炖鱼,眼见砂锅已经见底,两人也喝得微醺。 朱彭一伸腿,差一点踢倒一个空了的酒坛子。他笑道:“段兄,没想到你不仅查案厉害,酒量也这么好。我从小到大,在喝酒上,还真没服过谁。今天我算是甘拜下风了!” 段融打个了酒嗝,笑道:“酒量这东西是天生的……” 段融说到一半,忽然眉头一蹙,陡然扭头向身后望去。 就在他扭头的瞬间,只见那边的高墙上,忽然一道身形从黑魆魆的夜色中,跃过墙来,身形一纵,便如野猫一般,向这边疾闪而来。 朱彭见段融冷不丁地猛然扭头,自然也心中诧异,凝目向段融看过去的方向望去,立马便看到一团黑影蹿来。 朱彭捉刀跳起,大喝道:“哪来的贼子,到老子这来撒野?!” 他眼见就要冲出凉屋,段融犹自坐在那里,淡淡道:“行了,是朱澄。” “朱澄?!” 这时,那黑影已经走近,灯光照耀下,只见果然是朱澄。 朱彭立刻跳脚骂道:“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大半夜的,有门你不走,偏偏跳墙进来。” 朱澄斜睨了他一眼,跨步到凉屋门口那里,看着他和段融,道:“出事了!” 朱彭看着朱澄凝重的脸色,心中一动,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朱澄道:“你俩跟我走,路上我告诉你们!” 朱澄说着,已经施展身形,又蹿了出去。 朱彭扭头看了一眼段融。段融道:“看我干什么?还不跟上?” 段融说完,便一闪而出,如疾风奔雷一般,向朱澄追去。 “我擦!” 朱彭立马也施展身形,追了出去,但他眼见两人已经几乎同时跃过了那边的墙头。 “你俩等等我!” 既然周渭毒死了那批匠人,等于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朱澄在大理寺内,已经派人去了各处城门,堵截周渭出城。 而他自己则立即动身往周渭的住处赶去。朱彭的府邸,刚好在大理寺和周渭住处的中间,他便顺道过来,叫上了段融和朱彭,一旦有变,也能有个帮手。 朱彭越过高墙的时候,只见黑沉沉的夜色中,哪里还有一点人影呢? “这两个牲口?!” 朱澄此时正是急如星火,哪里顾得上等他呢? 朱彭无法,只得胡乱选了个方向追了过去。 周渭的住处,是在另一片街区的一个颇为偏僻的宅院内。 此时,已经是深夜,四周静谧一片,只见堂屋的昏暗的光,透过半掩的门缝,在院子里投下一道狭长的斑驳光影。 忽然,两道黑影,几乎同时落进了院子里。 一道黑影,迅疾如野猫。 而另一道身影,看慢实快,如落叶般飘忽,落地无声。 正是一路趁着夜色赶来的段融和朱澄。 虽然,是在黑魆魆的夜色中,只有堂屋射出的一道昏暗灯光,但两人都是经验丰富之人,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堂屋门口不远处的一颗大树旁,正站着一个人。 那团人影,站在大树旁,一动不动。 朱澄滋溜一声,拔出了腰间的刀,寒光在夜色中闪动。 他趋步上前,目色谨慎地看着树旁的那团身影,叫道:“什么人?出来!” 段融在他身后叹了口气,道:“已经是死人了!” “是死人?!”朱澄心头一惊,虽然是夜色凄迷,但还是能看出那人是站在树旁,怎么可能是死人呢? 段融忽然掌心处的真气,微微鼓荡,隔空向堂屋门处,轻轻一拍,只听咯吱一声,原本只开了一道缝隙的堂屋大门,便陡然洞开。 大片昏黄的灯光照了出来,照亮了不远处的那棵大树。 只见正是周渭站在那大树旁! 更准备的说法,是他被一柄飞刀穿透喉咙,钉在了那棵大树上。 他传了一身常见的便服,脚边还掉着一个包袱。显然是想要逃走时,被人给射杀的。 昏黄的灯光,照在周渭的脸上,只见他两眼圆睁,眼中凝固着临期时的怨毒和不甘。 朱澄心头一紧。 周渭也死了,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了。 周渭一死,很可能就意味着线索断了。 朱澄身形一纵,就闪到了周渭的身侧,他立马粗略地检查了一下那尸体。只见周渭的喉咙处,被飞刀崩出了一个大洞。 朱澄目色一扫,只见他的刀还在腰间。连刀都未拔,显然是未反应过来,就被人一刀毙命了。 周渭也是真气境第二重的强者!而且为人机警! 到底是什么人,能一个照面就弄死了他呢? 那伤口的血,还未流净,昏黄的灯光下,依然可以看到血光在涌动。 周渭的死,应该是在半个时辰以内。 这时,段融也走了过来,他伸手直接将穿透了周渭喉咙,扎在了树上的那柄飞刀拔了出来,灯光照射下,只见那只是一枚黑铁铸就的梭子镖。 梭子镖拔出,周渭的尸体便晃荡了下,不过他的尸体已经微微发僵,故而并未立即倒下。 朱澄立马扶了那尸体躺下,开始搜身,不过只发现了几张银票而已。 段融看着手中的梭子镖,目色微动,暗道:“读取器灵!” 随即,一组数据便在眼前浮起。 器物:黑铁梭子镖 器灵等阶:六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6级(满足) 吞噬效果:如意三折手第三重 段融看着凄迷夜色中,漂浮在眼前的这组数据,眼眸流转。“如意三折手?是真气境的暗器手法。” “吞噬!” 随着段融心头吐出这两字,眼前的数据面板,便在夜色中,慢慢消散。 而这时,朱澄已经搜完了周渭脚边的那包袱,他抬起头来。 不管是周渭的身上还是那包袱里,都未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 段融将手中的黑铁梭子镖,递向朱澄,道:“他在你身边潜伏多年。像他这样的暗桩,时刻都做好了暴露撤退的准备,几乎不会留下什么线索的。” 朱澄叹了口气,他也知道段融说的对,但他又实在不甘心就这么被人涮了一把。 他看了看手中的黑铁梭子镖,目色忽然一凝,道:“这梭子镖能不能查出线索呢?” 段融道:“你可以查查,不过希望应该不大。”如果能查出线索,对方就不会留下了。 朱澄点了点头,将那枚梭子镖放在了周渭的尸体上。 朱澄站起身来,看向堂屋门口那里,周渭的住处,也该搜查一番,看看有无线索,还有周渭的尸体,也得交给仵作,作进一步详细的探查。 他扭头看向段融,抱拳道:“敢劳烦段兄,在这里守护下现场,我去大理寺调一队人过来,将此院子排查一遍,看看可有线索。” 段融点头道:“你去吧。这有我呢。” “多谢!”朱澄说完,便施展身形,蹿出了院子。段融神识早已经在房屋内外,扫了一遍。此时,见朱澄退去,他便去堂屋里,搬了一张太师椅放在堂屋门口那里,将身体半瘫在太师椅里,准备睡会儿休息一下。 穿越到此界的这几年,别的不说,这神经却是越来越大条,越来越粗了。初到此界,第一次杀人还吐得天昏地暗的,现在尸体就在一旁,他都能呼呼大睡。 说实话,这几年下来,他这双手,杀的人,已不知凡几了。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大理寺的人马,已经将此处给团团围住了。 只听门口处一个人咋呼着:“你们不会等等我吗?大半夜的,你知道我在这片转了多久吗?” 听那语气颇为不服,正是听到人马声响,才终于找了过来的朱彭。 只见朱澄道:“事急从权嘛!再说,段兄怎么能跟上?你就被拉下了,还是多找找自身的原因。” “你……” 两人说着,已经走进了院子里来。 段融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 朱彭见了段融道:“段兄,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我好酒好菜招待着你。你也不给我留个记号,好歹让我能跟上你们啊。” 段融笑了一下,道:“我留记号了啊!” 朱彭道:“你留啥记号了?” 段融道:“我吃的太饱。放了一路臭屁,你没闻到吗?” 朱澄拍了拍朱彭的肩膀,笑道:“这就是你不对了。段兄放屁放这么辛苦,你竟然没闻到吗?真是太不应该了!” “我懒得搭理你们俩!”朱彭肩头一缩,甩开了朱澄的肩膀,跑到树下仵作那里,去看周渭的尸体去了。 大理寺的人马已经在院子内外,搜查了起来,段融瞄了几眼,便发觉果然手段细腻,都是专业人士。 朱澄在屋内开始搜查起来,段融也跟着在房间里逛了逛,他毕竟是被调来协助办案的,总得做做样子。 大理寺的人,办起案来,显然很是仔细,眼见两个时辰过去了,天已经大亮了。房屋内外,还有许多身影在忙碌着。 段融打了个哈欠,他只是做做样子,已经熬了一夜了,他实在不想继续熬了,便和朱澄打了招呼,准备回驿馆睡觉去了。 朱彭见段融要走,他也说要走,他本就是来看热闹的,压根不怎么会查案,他的职责其实是在必要时,调兵协助朱澄而已。 朱澄摆了摆手,不想搭理他。 朱彭走出门外,发现段融早已经没了人影,朱彭咧嘴嘟囔道:“这家伙,属鬼的吗?一闪就没影了。” 朱彭说着,便打着哈欠,往巷口那边而去。 段融在街边吃了些早点。 老实说,这神云府的馄饨和包子,还真不是盖的,虽然贵点,可那味道真是没得说。 段融抹了抹嘴,胃里暖洋洋的。他往驿站缓步走去。这再好好睡一觉,别提多舒服了。 他刚走到驿馆,却忽然发觉驿馆门口那地方,竟然有不少人。那些人似乎等了大半夜了,都或蹲或坐在那里,互相靠着,睡着了过去,脸色疲惫。 段融走到驿馆大门那里,门口的那个兵丁,也拄着长矛在那里打瞌睡呢。 段融推开了驿馆的大门,把那兵丁给惊醒了。 “段大人,你回来了!”那兵丁见了段融,叫了一声。 段融嗯了一下,扭头看向驿馆门口的那堆人,问道:“他们都是干什么的?” 那兵丁还来不及回答,只听人群中已经爆出了一声大喊:“快!是段雷神回来了!快!” 段融闻言一愣。 “段雷神!?” 他几乎一个瞬间,就反应过来,那就是说他的。 那些人们已经向他围了过来,有人递拜帖,还有人送东西给他,还有不少姑娘最是热烈奔放,扑过来就要搂他,不过那模样大都一言难尽。 段融立马关了驿馆的大门,隔着木栅栏,嘿嘿笑了一下,道:“你们认错人了!” 却听一人答道:“你就是段雷神。我们已经打听清楚了,这驿馆就住了你一个姓段的,方才我听见那兵士喊你段大人了!” 人群听了那人的话,更加欢呼推搡。 “拦住他们!” 段融大喝一声,已经蹿了出去,往自己的房间而去。 门口就一个守卫的兵士,那里拦得住那许多人呢。 早有眼尖的人,看到了段融蹿入的房间,一群人蜂拥而去,挤断了门栓,却发现房间内,早已经人去楼空。 段融已经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从窗户那边跳了出来。 他身形忽闪,连过了两个巷口,才停下了脚步。 抹了额头的冷汗,他真有些后怕。 太危险了!? 实在太危险了! 要真被那群人围住,还指不定出什么事呢?特别是跑在最前面的那个女的,又胖又丑,而且脸上还涂了一层厚厚的脂粉,想想那样子,段融都不寒而栗。 唉! 看来,驿馆是不能回去了! 但也得找个地方睡觉啊。 段融目色一动,他现在这种情况,客栈也不安全的,还是去朱彭那吧。 段融背着包袱,刚走到了朱彭的府门前,便看到朱彭从那头巷口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他也是刚吃过早饭,准备回府睡觉,竟忽然看到段融过来了。 他一看到段融背着包袱,便哈哈一笑,搂住了段融的肩膀道:“怎么?驿馆住不下去了吧?我刚在茶楼吃早茶就已经听说了。他们都叫你段雷神呢?还有那说书的,把你给编的,跟三头六臂似的。” 段融闻言,顿时满脸黑线。人怕出名猪怕壮,他还是第一次体会到。 朱彭大咧咧地说道:“没事。驿馆住不得了,以后咱俩睡。” 段融立马推开他,道:“谁跟你睡?你府里这么大,给我找个房间。” 朱彭道:“开个玩笑,你怎么还急了?府里有上好的别院,我带你去,又清净又干净呢。” “这还差不多!” 段融在朱彭府里的别院睡了一觉,俩人睡醒后,又一起吃了午饭,只待午后时分,才懒洋洋地往大理寺而去。 他们估计朱澄应该是还在忙呢,他们过去替班,也好让朱澄休息一下。 俩人一边闲聊一边走到了大理寺门口那里,只见门口的石阶旁,那麻子脸正在收拾文书。显然是直到这个时辰,大理寺预约的事务才算是办完了。 那麻子脸收好文书,抱在了怀里,刚好看到段融和朱彭从远处走来,便弯腰一礼后,扭身沿石阶而上,准备回大理寺内。 段融原本正在和朱彭说笑,看着那麻子脸的背影,却是忽然眉头一蹙。 这背影和走路的姿势,怎么越看,越好似很熟悉一般! 段融忽然心头一跳。 他想起来了! 那是昨晚吞噬那射杀周渭的黑铁梭子镖器灵里的背影! 一模一样,走路姿势也完全相同! 段融心念催动,神识陡然笼罩而出,穿透了前方正跨过大理寺门槛的麻子脸的丹田。 只见那麻子脸丹田内的盘踞着的那团真气,观其雄厚程度,正是真气境第三重的境界! “果然,正是真气境第三重!” “射杀周渭的,就是他!” (本章完) 第405章 登楼 第405章 登楼 段融和朱彭跨过大理寺的门槛时,那麻子脸早已经抱着文书,拐入了一条走廊里。 段融目色转动,忽然语气随意地向朱彭问道:“那在门口处理预约的麻子脸,来大理寺几年了?” “啊!”朱彭给段融问得一愣,想了一下,才回道:“具体我也记不清了。原来是一个老头在那,后来就换成他了,怎么也有四五年了吧?” 段融道:“是吗?那时间挺长了!” 朱彭目色古怪地看了段融一眼,道:“你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段融笑了一下。“我就随便问问。” 虽然他发现了那麻子脸就是射杀周渭的人,但这事他不准备说出去。 查出了尚书令朱时中的真正的死因,而且抓了那批匠人,他的任务基本就已经完成了。再深挖下去,真把那麻子脸给抓了,被朱澄在大理寺的地牢内,审出了背后之人。 这事越闹越大,牵连越扯越深,朱澄和朱彭毕竟是朱鹤的血脉,那些人还有些顾忌,他可是无甚根基啊。一个搞不好,说不定倒把自己给折这了。 犯不上去捅这个马蜂窝,这案子查到这个程度,他基本就能在朱鹤那交差了,接下来段融就准备打打酱油,再混几天日子,估计这事也就应付过去了。 这也是他来之前就想好的方案,就是一个度的问题。既要在朱鹤那,能够交差,也不能把案子挖得太深。万一搅动了这背后角力的各大势力进一步介入,他估计死得连渣子都不会剩下。 而麻子脸的身份,显然就是这个度的边界。 再进一步,搞不好就要出事的。 段融已经决定,就在这里停下来。 他和朱彭走进了朱澄办公的房间,发现朱澄正埋头在几案上的一堆文书里。 两人走进去时,朱澄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朱澄从文牍前抬头时,只见他两只眼都熬红了。 朱彭走了过去,一把按在了他面前,道:“别弄了,你看看你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回去休息一下吧。” 朱澄一把打开了他的手,道:“起来,我都弄好了。” 朱澄拿着手中的几本文书,摊在段融身侧的空桌子上,道:“这是验尸报告和初步的调查详细,你俩看看能不能挖掘出调查的思路来。我是顶不住了,先回去睡觉了。” 朱澄虽然口中说着你俩,但他的眼睛却是只看向段融。 朱彭压根不会查案,但他知道段融却是个中高手,他是想让段融好好看看卷宗,也许他能捏沙成团,理出一个头绪来。 段融瞄了那些文书一眼,道:“我等会儿研究一下。” 朱澄点了点,拿起几案上的冷茶,一股脑灌进了喉咙里,这才大步走出了门外。 朱澄走后,朱彭只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用一把矬子在那修指甲呢。 段融坐在那,随便翻了翻,才没多大会儿,他忽然抬头看着朱彭,道:“这神云府有什么地方好玩?带我去逛逛吧。” 朱彭闻言,立马将翘着的腿放了下来,讶然道:“现在吗?” 就是段融不说,等这案子结了,他也要带段融好好玩玩,尽尽地主之谊,但现在案子还没查完,段融就让他带他出去逛逛,着实是有些过份了。 段融却是满脸理所应当地说道:“对,现在。” 朱彭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道:“不是让我们好好看看卷宗,找找思路吗?” “我看了啊!”段融道:“不过,这找思路是需要灵感的。我这人在好玩的地方,灵感是最汹涌的。” “是吗?” “当然,我们这不是去玩。我们这是出去找查案的灵感。懂吗?” 朱彭给段融糊弄地一愣一愣的,不过他也有点想出去玩了,既然是段融提议的,他刚好就坡下驴了,出了事,朱澄骂他,还有段融顶着呢。 朱彭支起腰来,道:“这神云府的第一好玩之地,自然就是焰月楼了!” “焰月楼?”段融目色一动。“和朱时中一起被雷殛死的李慕瓶不就是焰月楼的吗?” “对。不过这李慕瓶已经过时的名妓了。明日黄而已,要不然就算是尚书令也不见得能娶到手。焰月楼现在最红的是秦雪吟。神云府里,现在有一句话,叫做千金难得一面雪。就是一千两金子,都难以见到秦雪吟一面。” 段融冷笑了下,道:“说到底不就是个青楼的婊子,还一千两金子呢?一千两金子,我能把焰月楼买下来!” 朱彭道:“你就是个土包子。这就是个说法。” “说法就得有个由头吧?”段融道。 “当然。”朱彭道:“要见这秦雪吟,第一关就是秦楼赛诗!” “秦楼赛诗?” “对!在秦雪吟的绣楼下,各位恩客们都得把做好的诗稿提前交给丫鬟。收了诗稿,秦雪吟会一一过目。被选中的诗稿,才能得见她一面,而是还是隔着帘子。” 段融啧啧称奇,问道:“诗稿被选上,还隔着帘子见?” “是。”朱彭道:“诗被选上,才有资格上楼。通过聊天对琴,要是秦雪吟相中你了,才能留下过夜。这是第二关。” 段融笑道:“睡一觉,闹得跟考状元似的。还是你们会玩啊!” 段融忽然话锋一转,道:“你没少参加吧,被选上过没?” 朱彭脸上陡然一红,有些气馁道:“倒也试过几次,那几首诗都没能入秦姑娘的眼。” 他也大价钱请人写过几次诗,但也许运气不好,也许是他没那个福分,总之一次也没选上过。 “走!”段融忽然道:“带我去,我这次保证你能登上秦楼!” “真的?”朱彭顿时大喜过望。 但是他发亮的眼睛,很快就黯淡了下去,段融显然是在吹牛。 他一个东南四府来得乡野村夫,查案也许厉害,这作诗嘛!怎么看他也不像个会做诗的。 不管段融是不是吹牛的,朱彭还是带段融来到了焰月楼这里。 此处毕竟是神云府最热闹,最有风情的地方了。 焰月楼就是在长乐街上,丹江河畔,而最人声鼎沸之处,就是秦楼所在了。 无数狂蜂浪蝶,挤在那里等着秦雪吟的丫鬟来收诗稿呢,许多穷酸的文士亦在楼前兜售自己的诗作。 虽然买别人的诗,可能一聊就露馅了,但过了第一关,起码能隔着帘子,看秦雪吟一眼,就这样,就足够他们在狐朋狗友面前,吹嘘一年呢。 段融和朱彭他们匆匆赶过去时,眼见那收诗稿的丫头已经下楼来了。 朱彭一看那架势,便道:“得,今日算是白跑了,已经迟了!” 段融:“迟吗?我看刚刚好!”段融说着,便走到了旁边一文士的摊位前,提笔便写。 他先给朱彭写了一首《商山早行》。 这诗是温庭筠最好的诗作,几乎算是他偶得佳作,超常发挥了。 段融写完,抬眼一看,只见那收诗稿的丫鬟已经收到楼梯中间了,他目色一动,立马给自己写了一首,杀气腾腾的短诗: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段融写完,不觉莞尔一笑,写下这首慷慨激昂、杀气腾腾诗作的人,最后却成为了一个在民族危亡之时,卖国求荣的贼子。所谓诗,岂非就是一个笑话吗? 眼见那丫鬟已经收到了末尾处,段融才立马将最后的那张诗稿递了过去。 而朱彭手里的诗稿是在段融后面才递过去的。 那丫鬟已经拿着一大叠诗稿上楼去了,朱彭还在那里念叨着。 朱彭虽然不太懂诗,但段融匆匆给他写下的那首《商行早行》,他还是咂摸出了一些味道来的:晨起动征铎,客行悲故乡。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槲叶落山路,枳明驿墙。因思杜陵梦,凫雁满回塘。 有些句子的意思,他还不太理解,但那平仄和韵脚,显然很是雍和高雅,绝不是不入流的应景之作。 绣楼之上,秦雪吟带着面纱,慵懒地坐在几案前,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诗稿,她一边翻着,白净的脸上便显出隐隐的愠怒来。 “尽是些无病呻吟的矫情虚伪之作!” “无稽之谈!胡诌乱吟!” 秦雪吟眼见诗稿就要看完,还以为今天又是无人登楼的一天。 “这神云府内,当真无一真才实学之士吗?”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最后的那两篇诗稿。 她才看了一遍,便眼睛一亮。 而后,她把两篇诗稿并排放在了几案上,却是越看越喜欢。 秦楼之下,挤满了狂蜂浪蝶,其中不乏了大价钱,废了大功夫的,为的就是登得秦楼,一睹秦雪吟的容颜。 大约半柱香后,那个收取诗稿的丫鬟,便忽然走出了绣楼,正在楼梯口那,娇声叫道:“今日登楼者:段融、朱彭!” 朱彭闻言愣在了那里,段融作得那首诗,他是觉得不错,但最多也就是和他在那些文士那搞来得不相上下而已。怎么就能登得秦楼,入得秦雪吟的法眼呢? 难道是运气? 不!段融自己也得以登楼,如果仅仅是运气,怎么可能他写得两首都入选了呢。 朱彭扭头,怔怔地看着段融,道:“段兄真乃奇士也!” 段融笑道:“走,上楼!” 朱彭眼睛发亮地看着站在楼梯口的秦雪吟的贴身丫鬟,不由地吸溜了下口水,这还是他第一次登楼呢。 两人推开挤在楼梯那里的人群,在又是嫉妒又是羡慕的睽睽众目,登上了秦楼,踏入了秦雪吟的闺阁内。 待段融和朱彭入内,那丫鬟便将绣楼的门给关了。 一众落选的狂蜂浪蝶们顿时大为扫兴。 “那家伙不是朱彭吗?枢密院那个,他会写诗?去打听打听他在哪个文士那搞得诗作,给老子也搞一份去。” “唉,不对。刚才是不是有个叫段融的?你听说过吗?” “没听过。” “好像在城郊野湖,引下天雷的就是叫段融吧?” “对!” “你是说刚登楼的是段雷神!怎么可能呢?他不是在大理寺查案吗?怎么可能有时间来焰月楼呢?” 楼外,人声散去。 绣楼闺阁内,秦雪吟在垂下帘子的琴台上,给段融和朱彭抚了一曲。 朱彭怔怔地看着那帘子后面带着面纱的秦雪吟,虽然不见真容,也能感觉到其隐隐透出来的风姿卓越和清绝气质。 秦雪吟一曲抚罢,略感疲累。她前几日,略感风寒,才刚好了,身子还很是慵懒,要不是甚是欢喜那两篇诗作,她是不会抚琴的。 秦雪吟略一摆手,两个丫鬟,便把那竹帘子卷了起来。 秦雪吟的轻纱下的容颜,隐隐若现。 这已经是她最大的诚意。 朱彭心头更是欢喜,他这一遭,几乎等于看了秦雪吟半个真容啊! 秦雪吟的目色扫过段融和朱彭,道:“两位公子的诗作,是雪吟这两年来,读过的最好的诗,真是唇齿生香啊!” “段公子这首诗,虽然只有短短二十字,却如匕首短枪一般,风云烈烈!能写下此诗者,必是真男儿,真英豪!” 段融微微一笑,端起面前的一杯就,一饮而尽,道:“其实这首诗,是我的一个同乡所作!” “哦?”秦雪吟轻轻一笑,道:“公子倒是坦诚。” 其实,借别人诗歌登楼的,也不是一位两位,所以才有这对琴聊天之说,她就是要看看成色,是不是真才实学,三两句她就能看出来的。 段融道:“姑娘想不想知道,我那同乡是一个怎样的人?” 秦雪吟道:“愿闻其详。” 段融道:“他早年的确是一位义士,正如诗中所写。但是后来,他却成了一个卖友求荣、数典忘祖的贼子。在下是想请教姑娘,这人心真能见于诗篇吗?” 段融此问,如同一根刺,刺了秦雪吟一下。 她秦楼赛诗,信的就是诗言志,诗见性的信条,如果人心不能见于诗篇,她摆这么大的阵势,岂非就是附庸风雅的笑话吗?段融此问,是在揭她的短。 秦雪吟强撑着说道:“雪吟深信人心见于诗篇。” “是吗?”段融含笑看了她一眼。 秦雪吟叹气道:“只可惜,人心易变。我深信段公子的那位同乡,作下此诗时,胸中乃是一颗真诚的义士之心。非此心,不能有此诗。然世事苍凉,人心异变!那个卖友求荣、数典忘祖的贼子,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义士,他也绝写不出此等的诗篇!” 段融闻言,微微惊愕。此女对诗篇人心的见识,不由让他击节!“姑娘此论,端得好见识!受教!” 秦雪吟不仅说的好,甚至段融隐隐觉得,她所道出的也许就是隐藏在历史风尘里的实情。 人心易变啊! (本章完) 第406章 结案 第406章 结案 秦雪吟放下了段融那篇诗稿,拿起了朱彭的诗稿,声线淡吐如兰,看向朱彭,道:“朱公子的这首《商山早行》,雪吟读来,只觉声调古雅雍容,而且似乎有一种朦胧的美感。雪吟很是好奇,此诗是朱公子在何等心境下所作?” 朱彭一下子就给问住了。 他连那诗是啥意思都没彻底搞懂,他哪里知道是在何等心境下作的呢。不过此行,能见秦雪吟一面,他已然很是满足。既然答不上来,他也不准备硬撑了。 朱彭道:“不瞒雪吟小姐,这首《商山早行》,也是他写的。” 朱彭说着,便抬手指了下段融。 “哦?”秦雪吟目色微微惊愕。 她这才发觉,这两篇诗稿,虽然一篇是楷体,一篇是草书,但细节的笔触却颇有神似之处,似乎的确是出于一人之手。 秦雪吟此时再抬头看向段融,目色已然很有深意了。 “这首《商山早行》原来是段公子所作。此诗雪吟反复吟读,却总觉得似乎有一种意犹未尽的含蓄深意。敢请段公子拆解一二,以释雪吟心头之惑。” 段融吃了一块红烧肉,又捏了两颗葡萄,解了解腻,才接腔道:“哦,这首《商山早行》啊,我也很是喜欢。” “晨起动征铎,客行悲故乡。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槲叶落山路,枳明驿墙。因思杜陵梦,凫雁满回塘。”段融说着,便又将此诗摇头晃脑地诵了一遍。 那颇有几分傻气的模样,逗得戴着轻纱的秦雪吟嘴角微微一扬。 段融诵完,目色却忽而变得很是深邃,他看着秦雪吟,道:“此诗的前四句,写的是旅途的困顿失意。但其实也是在写人生的失意,那字里行间中,弥漫着一种迷茫感和漂泊感。” 迷茫感和漂泊感,这两个颇有后现代感气息的字眼,段融此时用来,却是极为贴切,非常准备地抓住了温庭筠此诗的朦胧美感的精髓所在,可谓一语中的。 秦雪吟听到此处,眼神陡然一亮。“迷茫感?漂泊感?” 就像是一层窗户纸,被段融此言捅破。秦雪吟几乎瞬间融化在诗句的深意里。 段融继续说道:“就在这困顿失意的旅途中,他却忽然看到驿墙旁有一株淡白的枳。枳的美,就像照亮了驿墙一般,所以,在这里用了一个明字。” “白亮的枳,照亮的,其实并不是驿墙,而是照亮了他胸中那颗失意困顿的心。他一下子就想起了昨夜的一个欢喜的梦来。” “因思杜陵梦,凫雁满回塘。”段融再吟了此诗的最后两句,这一次他方一吟出,秦雪吟就听得周身一阵发冷。 段融道:“凡是在这个充满缺陷的人间,活着的人,其实都处在某种失意困顿里,弥漫着迷茫和漂泊,就是靠着在藏在心底的那一点朦胧美好的幻梦,才支撑着这副躯壳继续前行罢了。段某如此,秦姑娘如此,天下人也是如此!” “深沉的痛苦,潜伏在灵魂深处,就像是寂静的雾,遍布于生存的深渊。” 段融言毕,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灌进了喉咙里。不知是不是这首诗的缘故,这杯酒段融竟喝出了一抹苦涩。 秦雪吟和朱彭,都怔在那里,久久不语。 朱彭虽然没听到,但他也大为震撼。 秦雪吟听完段融的讲解,再看向手中的那首《商山早行》,却感觉这些诗句,洞穿了岁月沧桑,写尽了人间悲苦,以及在这苍茫人间,生而为人的那种不可名状的无奈。 段融的拆解,让这首诗,早就超越了羁旅之苦,而成了一种对天下人的深层苦恼的悲鸣感叹。 “深沉的痛苦,潜伏在灵魂深处,就像是寂静的雾,遍布于生存的深渊。”秦雪吟喃喃咀嚼着段融此话,越觉身心透彻。 此时再看,原本,诗句上的那种朦胧感不见了,换而代之则是一深不见底的深渊。 那是人心的深度! 而且,这并不是段融在穿凿附会,而是诗句本身就具有的深意,只是这深邃的意思,潜藏在字里行间的深处,需要一颗深邃的大脑,将其挖掘出来。 秦雪吟心意激荡,胸脯更是一起一伏了,许久才慢慢平静了下,她抬头看向段融。 段融其貌不扬,一身青衣,但他深邃的思想,却穿透了秦雪吟的心。 她之所以,摆下秦楼赛诗的阵势,就是因为她是爱诗的人,但未见段融之前,她从来没想到过,诗的感叹可以抵达到如此深邃的境界。 那是人心的深渊的最深处,是语言难以抵达之处。 秦雪吟道:“雪吟摆下这秦楼赛诗,等的就是先生这样的人物!” “请受雪吟一礼!” 秦雪吟说着,便起身下了琴台,在几案前,向段融蹲了一礼。 秦雪吟一礼起身之时,忽然抬手,摘掉了自己脸上的轻纱。 一张绝世清丽的容颜,随即浮现而出! 段融的心头一动,果然是神云府的名妓,盛世美颜啊! 朱彭更是眼睛都瞪圆了,不仅是因为被秦雪吟的容颜给惊艳到了,而是他知道,秦雪吟肯摘下轻纱,就是要留宿段融了。 留宿秦楼,是神云府的纨绔子弟们的美梦之巅! 可是,段融就如此轻而易举地将他们的美梦之巅,给摘走了! 秦雪吟虽然秦楼赛诗数年,却还是第一次留宿,她其实还是处子之身啊! 段融却还是浑然未觉一般,只是看了秦雪吟几眼,便依旧云淡风轻地喝起酒来。 朱彭有些嫉妒地看了段融一眼,他心里有些发酸,但还是凑到他跟前,小声提醒他道:“段兄,雪吟姑娘,摘下面纱,是要留你过夜的意思。” 段融一口酒在喉咙里,听了此言,差点呛到。 他咳嗽了几声,看着朱彭,小声道:“我们还要回大理寺呢!怎么能在这过夜?” 朱彭却提高了嗓门,道:“大理寺有什么要紧的?!段兄莫要唐突了佳人!” 段融见朱彭如此说,脸上顿时有些尴尬,他起身向秦雪吟抱拳道:“雪吟姑娘见谅,我们还有事,先告辞了!下次再和姑娘论诗。” 秦雪吟微微一怔,问道:“先生是嫌弃雪吟容貌丑陋吗?” 段融扯着朱彭欲走,但朱彭却气鼓鼓地站在那里,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是有些生气,段融竟如此唐突秦雪吟。 段融无法,只得笑道:“雪吟姑娘乃绝色佳人,跟丑陋二字,可谓一点瓜葛也没有的。” 秦雪吟道:“既如此,先生为何如此着急要走呢?竟躲雪吟,如躲瘟神一般。” 秦雪吟说着,脸上浮现一抹悲戚。 段融立马作揖道:“雪吟姑娘莫怪。段某家中已有贤妻,千里之外,盼夫归家之心,何其殷重!段某虽独处此地,亦不敢相负!往姑娘能体察!”段融经过破庙洗礼,又和萧玉成家,对于男女之事,已经不是个雏儿了,更何况他那颗经过杀戮洗礼过的心,早已经道心坚固,不会轻易动摇了。 而且他可是有家室的人啊! 要是哪一天萧玉知道他在神云府内逛青楼宿夜,还不给他闹个鸡犬不宁? 秦雪吟闻言,脸上的悲戚散去,看向段融的目光中,一时竟满是仰慕。难得有情郎啊! “能嫁于先生为妻,真是好福气。”秦雪吟说着,眼中闪过一抹淡淡清泪。 段融再作一揖,已经扯开了朱彭,闪了出去。 他刚走到门口,朱彭立马追了过来,道:“段兄,给秦姑娘见面,是要给一千两银子的脂粉钱的。” 段融微微咂舌。见一面就要一千两银子啊!端得好生意。 “我哪有银钱?!” 段融说着,竟沿着步梯而下。在他看来,他费力巴巴地给秦雪吟拆解了《商山早行》,没向她收学费就不错了。 朱彭只得回身,递给了秦雪吟那贴身丫鬟两张一千两的银票,朱彭临走时,又深深地看了秦雪吟一眼,才恋恋不舍而去。 段融和朱彭离去后,秦雪吟轻叹了一声,再次走到了琴台前,看着上面放着的那两首诗。 她还是第一次和人论诗,论到这样深入。那种灵魂交融的感受,真是美妙。 就在这时,她的那个贴身丫鬟,拿着两张银票缓步走了过来,站在秦雪吟身侧,看着其中一张诗稿,喃喃道:“小姐,那个叫段融的,好像是把天雷给引下来的那人。外面都叫他段雷神呢!?” 那丫鬟最初听到段融的名字,就感觉有些耳熟,但一时又没想起来,但方才听到他们说什么大理寺,她才恍然想起。 “是吗?真是他吗?” 这事秦雪吟也有听说,毕竟那引下天雷之事,在神云府闹得满城风云的,而且这事还和李慕瓶的死有关。李慕瓶出身焰月楼,她们俩人还是有些交情的。 “肯定是他。小姐你没听他们刚才还说什么大理寺。那引天雷下来的段融就是从东南四府来的,是个神探,来协助大理寺办案呢。” 秦雪吟微微一笑。“这么一说,倒是都对上了。他方才还说他有贤妻在千里之外,原来是东南四府来的啊!” 段融的脸,再次在秦雪吟的脑中浮现,她目中清亮地喃喃自语道:“奇人异事,可惜就是有缘无情。倒是我福薄了啊!” 段融和朱彭在长乐街上缓步往大理寺走去,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暮色已经渐渐升起。 朱彭此时,对段融的仰慕,直如洪水泛滥一般。 段融不仅顷刻之间,一挥而就的两首诗,就让他们两人,都得以登楼。 而且他一番论诗,竟然直接让秦雪吟摘去了面纱,要让他留宿秦楼! 段融竟然似乎轻而易举一般,就成了这神云府的摘星人! 而且,他竟然还拒绝了秦雪吟! 美色当前,不为所动! 初时,朱彭还怪段融唐突了佳人,此时他却是明了段融之心,乃是家有贤妻,不肯相负! 真是才高八斗,人品贵重啊! 朱彭道:“大哥,你不仅查案厉害,喝酒厉害,诗才也如此之高。请收下小弟的膝盖吧!” 段融笑道:“收下你的膝盖干嘛?是红烧呢,还是清蒸?” 朱彭笑道:“那还是留给小弟走路吧。”朱彭又道:“段大哥,你的诗是跟谁学的?你方才在秦楼内论诗,我虽然听得半懂不懂的,但也感觉是新颖深刻,绝非是那些流俗之言可比的。” 段融道:“那些诗啊,都是我那些同乡做得。我就是胡乱诌了几句罢了。” “是吗?” “当然!我骗你干嘛!” 段融觉得既然他穿越到了此界,那些蓝星上的人,不管是死了的还是活着的,岂非都是他的同乡吗?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已经回到了大理寺内。 只见房间内空荡荡的,朱澄竟然还未回来。 段融目色一动,他可不认为朱澄会休息这么久,那家伙可是个操心的主儿啊! 果然,他们才刚坐在那里,屁股还未坐热,朱澄便走了进来。 朱澄进来,将手中的那枚黑铁梭子镖放在了几案上,叹气道:“我已经查过了,这东西不是在神云府内打制的!” 段融瞄了那黑铁梭子镖一眼。这结果他早已经猜到,他估计这玩意应该是在那麻子脸的老家打造的,只是他不暴露,谁又会拿着这黑铁梭子镖,去他老乡察问呢? 朱澄喝了口水,便和段融谈论起案情来了。 他是希望段融能给他一些新思路。 但段融却说,他并未看到有新线索的影子,而且他直接告诉朱澄,案子到这已经很难查下去了。 因为周渭是潜伏多年的暗桩,他的暴露和处理,对方一定是早有一套成熟的方案,怎么可能留下线索给他们去追索呢? 朱澄一番思索,他基本也赞同段融的推断,但是他还是想再刨一刨。无论是周渭的暴露,还是尚书令朱时中的被谋杀,对他的刺激都蛮大的。 段融自然看出来,朱澄一时还不想放弃,他也能理解。 接下来的日子,朱澄便日日苦苦查案。段融和朱彭却日日都在神云府内各处游玩,好不潇洒? 朱彭因为颇为仰慕段融,带着段融逛了许多隐秘之地,有些地方不是富家官宦子弟还去不了呢。 数日过去后,朱澄眼见眼窝深陷,有些消瘦,这日他终于明白,此案再查下去,只怕也不会有结果了。 这日清早,段融和朱彭来大理寺点卯,两人早已经商量好了,今日到何处游玩。但他们一进大理寺内,朱澄就告诉他们,准备结案了。 段融心头一动,道:“要结案了吗?” “嗯,没有再查下去的必要了。”朱澄有几份憔悴地说道:“不过,结案前,你还得跟我去见一个人。” 段融讶然道:“见一个人?见谁?” 朱澄道:“光禄大夫,朱正甫。” 段融心头一跳,又是一个姓朱的。 不过这光禄大夫可是四卿之一啊! 这青州世俗世界的一令四卿,朱鹤的血脉竟然就占了两个,尚书令朱时中和光禄大夫朱正甫。 怪不得会被人弄死一个!一令四卿里,一家占据两席之地,这势力已经有点失衡了! 看来,这尚书令死后,光禄大夫朱正甫,就成了朱家血脉在世俗世界的头儿了。这也难怪,朱澄说结案前,要见此人,恐怕能不能结案,还得此人说了算呢! (本章完) 第407章 入局 第407章 入局 既然确定了要结案,朱澄便开始着手整理出初步的结案文书来。他准备见朱正甫时,好先给他过目。 段融和朱彭也只得干瞪眼陪着。 到了下午的未时,朱澄才终于将初步的结案文书给整理出来了,他站起身来,伸了伸有些僵了的腰肢。 朱澄袖了文书,便招呼段融一起往朱正甫的府里去。 朱彭讶然道:“我不用去吗?” 朱澄道:“你不用了。在这儿等我们回来吧。” 朱彭骂咧咧地坐了回去,但他也知道他去不去,不是朱澄能决定的,是朱正甫没点他的名。 要论亲缘关系,朱彭可还得叫朱正甫一声七叔。而且是正儿八经的亲七叔呢。 可他这位七叔,打小就看不上他,他做光禄大夫这些年,朱彭一点好处都没落上,还时不时地挨数落。 现在,尚书令朱时中死了,他这位七叔做了朱家,在世俗世界的头儿。他真不知道,是该欢喜呢,还是该叹息? 段融和朱澄出了房间,刚拐进一处游廊,忽然不远处一房间的门打开了,只见一个身影走了出来,正是那个麻子脸。 麻子脸见了他们两人,作揖恭敬道:“朱大人!段大人!” 朱澄鼻子里嗯了一声,便走了过去。 两人都走了过去,那麻子脸才放下作揖的手,支起腰来,缓步向另一边走去。 段融微微叹气。 此人虽一脸麻子,但却神态安详,持礼甚恭,完全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这么个暗桩放在大理寺里,谁又能想到呢? 他虽然心下好奇,但并未与朱澄往那个麻子脸身上聊去。到现在为止,段融连那个麻子脸叫什么都不知道呢。 朱澄与朱彭不同。朱彭是个马大哈,跟他聊两句,也无伤大雅,但朱澄显然是个心思颇重的人,他要是平白无故跟他聊起那麻子脸,他日那麻子脸一旦暴露,他一定会猜忌自己早就知道,但却没告诉他。 还是少聊为妙。 两人骑着两匹大理寺的轻骑,便打马沿着长乐街,往朱正甫的府邸而去。 他们在一座颇为低调偏僻的宅院前落马,朱澄打门后,将拜帖交给了门房。 门房让两人在一厅房内饮茶等候,自己则拿着朱澄的拜帖,往后院而去。 这边两人屁股还未坐热,那门房便走了回来,引着两人到了后院的厅。 两人跨入厅,只见一张太师椅上,坐着一位着装随意,留着胡须的中年人,黄蜡的脸色,双目闪着沉稳狡黠的光芒。 朱澄和段融一进厅,立马都抱拳道:“朱大人!” 朱正甫笑呵呵地起身,道:“现在又不是在堂上,两位不必拘礼,随便坐吧。” 两人闻言,便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了。 方一落座,朱澄便看了段融一眼,从袖中掏出文书,抬头看着朱正甫,道:“尚书令朱时中朱大人的案子,经过大理寺一个月的明察暗访,卑职觉得已经该申请结案了。这是结案文书,还请大人过目!” 朱澄说着,已经将结案文书,捧在了手里。 按理说,这结案文书的流程,应该是大理寺寺正,递交给大理寺少卿,少卿审核后,递交大理寺卿。大理寺卿审核盖印后,就可宣告结案。将结案文书一份送交尚书令归档,一份送交谏议大夫知会结案后,此事就结束了。 照理说,这刑名之事,压根就跟光禄大夫无关,但朱澄的这份结案文书还未上交,却先要请朱正甫过目。 这件事,说到底衙门的流程只是场面文章而已,死得毕竟是朱家在世俗世界的头儿,要结案不光朱正甫得点头,也还得看长老院里的那位的意思呢。 “哦?”朱正甫的目光动一下。 朱澄立马起身,将手中的文书恭敬递在朱正甫的身前。 朱正甫拿了,便立即翻开了起来。 看完后,朱正甫掩卷沉默。 朱澄和段融也都没开口,等着朱正甫说话。 过了一会儿,朱正甫才笑了一下,看着他们,道:“两位辛苦了!特别是段小友,年纪轻轻,但却能洞察秋毫,引下了天雷,挖出了那背后谋杀的贼子。不易啊!” “虽然因为周渭这个暗桩,没能揪出主使之人。但能让周渭这个暗桩暴出来,也是大功一件啊!” 朱正甫说着,将那结案文书放在了旁边的几案上,才继续说道:“既然线索断了,再拖下去,也是无益。依我看,也是该结案了。” 朱澄听到此处,脸上还是没有一丝表情。 这时,朱正甫才看了朱澄一眼,说道:“这事我会报告给老祖,等消息吧。” “唉!有劳大人!”朱澄此时才眼睛一亮地说道。 之后,他们又随便闲聊了几句。 段融和朱澄便起身要告辞。 这时,朱正甫忽然却留下了段融,道:“段小友,你先留一下,老夫还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段融微微一怔,他只是个协助办案的,这人留下他干什么。而且一口一个小友,叫得好亲切,他却听得直起鸡皮疙瘩。 朱澄闻言,看了段融一眼,便立马抱拳退了出去。朱正甫显然要单独和段融说话。 朱澄退去,段融眼色颇为好奇地看向朱正甫,朱正甫却笑道:“段小友,稍安勿躁!等厨房弄俩小菜,我们边吃边聊。” 段融心头更是诧异,这还没到饭点呢,就开始弄小菜了,这老家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啊?不过他脸上却是淡笑着,说道:“那就叨扰朱大人了!” 朱正甫笑道:“小友不必见外。” 两人又在厅内闲聊了一会儿,朱正甫便请段融移步到了一处看起来似乎更是隐蔽的书房内。 只见那书房内的一张八仙桌上,已经摆好了数盘菜肴和一壶酒了。 两人随即落座,朱正甫给段融斟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朱正甫举杯道:“段小友,乃青年才具,他日前途,不可限量啊!来,我倚老卖老,敬段小友一杯!” 段融立马跟着举杯,道:“大人谬赞了!段融岂敢当?” 两人各自饮毕。 朱正甫又让着段融吃了几样颇为精致的菜肴。朱正甫放下筷子,忽然道:“段小友引下天雷,此事我家老祖也已经知晓了。老祖对小友可是赞不绝口啊!” “朱鹤大人?!”段融目色一动,说道。 “正是!我家老祖正是宗门内史司的司座,朱鹤大人!” 段融故作惊讶道:“朱鹤大人也已经知道此事了?” “自然。这案子老祖他也一直关注着呢。”朱正甫看着段融笑道:“老祖赞小友你,心思缜密,含弘光大,他日必为无双之士。” 段融微微一笑。他觉得这朱正甫是在拿话诓他,他就不信朱鹤会这般赞他。 这人真是老油条,而且脸皮比城墙还厚,这种人在官场上,也是一绝了! 段融那含蓄笑意,朱正甫就像没看到一样,继续说道:“老祖还说了,这世间最快意之事,就是得天下英才而教之。段小友,虽还是外门弟子,但已经得了老祖青睐,实在是可喜可贺啊!来,我再敬段小友一杯!” 段融心头一颤。 这朱正甫话里有话啊!听那意思,好像是说朱鹤有招揽自己的意思,但又没有点透,说得有些云山雾罩、半真半假的。 段融立马举杯,两人相视一笑,饮尽了杯中酒。 朱正甫放下酒杯,却是忽然起身,走到了书房深处,他再回到酒桌前时,只见他手中却是拿着一匣古籍。 朱正甫将那物什,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的空当处,道:“段小友,不仅有神探之名,诗才也是高妙,那首《商山早行》,鄙人也已经有幸一观,真是好诗啊!” 段融笑道:“游戏之作,不值一提。” 那首《商山早行》经秦雪吟之口称赞,已经在神云府的文人墨客间广为传诵,朱正甫也是前两日得知此事的,知道是段融所写,他立即就仔细地读了一遍。 朱鹤之前有信于他,信中除了谈到神云府内的局势,还特意嘱咐他要择机拉拢一下段融。 仓促之下,他正愁该如何拉拢,就看到了那首《商山早行》,顿时心里就有了定计。 朱正甫道:“段小友过谦了。这世间许多事,都是天赋使然。很多事,二十岁之前没做到,便是一生无望了。” 朱正甫说着,语气中竟颇有些苍凉。 段融在朱正甫那张机巧的脸上,第一次看到了一抹真情流露,一时也微微一怔。 朱正甫却是忽然一笑,脸上刚刚涌起的那抹苍凉,刹那间便消失无踪,依旧是一张圆滑机巧的笑脸。 “段小友既诗才高妙,必定也是爱诗之人。”朱正甫说着,伸手抚摸着那匣古籍,就如同慈母抚摸熟睡的孩子一般。“此乃是高青丘的孤本手抄诗稿,此人亦是诗才高逸。小友定能与之神交!此物赠与小友,也算是得遇明主了!” “高青丘?!”段融闻言,目色微微一动。 高青丘是此界,最为闻名的诗人,已经死去了一千多年。他是雍州之人,常年在西域游历,其诗贯通佛道,神韵天成,意境更是如羚羊挂角,难窥其踪迹。 段融将手轻轻搭在那诗稿上,心中暗道:“读取器灵。” 瞬间,一组数据便浮现在了段融的眼前。 器物:高青丘孤本诗稿 器灵等阶:十三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13级(不满足) 吞噬效果:文字三昧十二级、神韵天成八级,沟通天人三级。 段融看着眼前浮现的数据,微微咂舌。这诗稿的器灵等级,竟然达到了十三阶,以他成就了第十一层胎藏经的神魂强度,竟然都吞噬不了。 这高青丘的诗稿器灵,比倪云林的那幅《渔庄秋霁图》的器灵等阶,还高了一阶。 真是千年岁月,诗魂不灭啊! 段融的眼眸中,滚动着某种热烈。他并不是贪图眼前之物,他是赞叹这诗魂之不朽。 但朱正甫看在眼里,却正以为自己送对了东西。 朱正甫再三想让,段融才终于收下了此物。因为他看得出来,朱正甫是真心相送。 两人又喝了几杯,闲聊了一会儿,朱正甫才亲送段融出门。 看着段融拿着那匣诗稿出门,朱正甫的眼中直到这时,才闪过了一抹肉疼之色。那高青丘孤本诗稿,亦是他的心爱之物,要不是老祖嘱咐他拉拢段融,他还真舍不得割肉。 不是他舍得下本,老祖来信从来没有废话,哪怕只提一句也是大事。万一做得不到位,秋后算起账来,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段融在黄昏的暮色中,打马缓步而行。 他很是奇怪,朱正甫为何送他如此厚礼? 而且席间说的那什么得天下英才而教之的话,到底是何意思? 到底是朱鹤的意思,还是朱正甫在那借题发挥呢?段融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不过他也要注意到了,他协助查了此案,虽说最终没有挖出幕后主使,但总算也查清了尚书令朱时中的死因。 段融原本以为自己这样,已经很好地掌握了那个度。 但他后来想想,就算只是如此,在其他势力看来,他已经算是朱家那边的人了。毕竟他协助朱家查案,而且查出了眉目,为此甚至不惜引下天雷。 也就是说,他虽然不想入局,但其实,从他踏入神云府的那一刻,他其实就已经在局中了。只是他自己当初,想当然地认为他可以万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而已。 这也是他肯收下朱正甫此礼的原因,既然其他势力,都已经认为他是朱家的人了。他又何必再藏着腋着,两边不讨好呢? 虽说如此,但不知为何,段融总觉得心里怪怪的,好像有种被人算计了的感觉。但具体是什么,他又说不出来。 接下来的几日,因为要等回信儿,段融、朱澄、朱彭三人,便开始结伴游玩。 三日后,宗门内的回信儿就来了,就四个字:可以结案。 当日,朱澄就将结案文书,递交了上去了。 结案文书递交上去后,竟然很多拜帖都到了大理寺来,而且全都是请段融的。 段融一一拆看,神云府内的许多大小官员,竟然都有,也包括府主汪茂春和大理寺卿陈山蒙。查案之间,他们不敢去请段融,怕落得干涉查案的嫌疑。结案文书一递交上去,相请段融的拜帖,便如雪片飞来了。 段融只赴了汪茂春和陈山蒙的相请。 毕竟,他已经了解到了。宗门内,下一任门主之争,一派是朱鹤这边,另一派是吕钟棠、葛如松这边。 而汪茂春和陈山蒙,这两人,其实,无党无派。所以,他就是前去赴宴,也无甚问题。 而其余大小官员,段融则一一回贴谢绝,语气态度自然是极为恭敬。神云府的官员,他一个也得罪不起啊,只是太多了,他哪里去得完呢?而且这些大小官员背景复杂,他又不了解,怎么敢乱去呢? 至于谏议大夫葛亨泰,却并未没请段融,也许是因为案子闹得不愉快,也许他心里有别的想法。 不过这样也好,假如葛亨泰相请,段融真就犯难了。他如果不去,是驳了四卿之一的面子,他要是去,那在别人看来,他不就成了骑墙派了吗?所以,段融觉得即便葛亨泰相请,他最终大概率也会婉言谢绝他。 葛亨泰应该也料到了,所以也就没递拜帖,免得自讨没趣。 (本章完) 第408章 内门弟子 第408章 内门弟子 段融且忙碌了几日,终于将所有的应酬都支应了过去。 明日,他就要离开这神云府,回家去了。 今晚,朱澄和朱彭,便请他吃饭,算是给他饯行。 三人这将近一个月来,相处得很是不错。特别是朱彭,有几日,段融几乎天天和他在一起玩,而且晚上又住在他府里,几乎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了。 要说段融刚到大理寺,初时见面,最不待见段融的,就是朱彭了。却没想到,最后和他混的最热络的,也是这个朱彭。 人生有时真是奇妙啊! 三人也没去大酒楼,还是到了朱彭府里的那座凉屋里。弄了几个硬菜,便喝了起来。 酒过三巡后,段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便试探着问两人。 “是这样啊!我老家呢,有一个朋友。也是外门弟子,就是家里出了案子,而且是满门抄斩那种。不过,这案子是在他进长留山后三年里发生的事,可以确定,与他无涉。而且,他做外门弟子的这三年,履历也不错。这种情况,有可能进阶内门弟子吗?” 段融原本是在啃着一根炖得颇为烂乎的猪蹄子,也不知为何,他看着手中的猪蹄子,就忽然想起了沈觅芷来。 继而就想到了沈觅芷进阶内门弟子的事,便就问了出来。 眼前的两人,一人是大理寺的,一人是枢密院的,这两个可都是神云府内的机要衙门,对这事两人应该能有个大致的判断。 朱彭正拿牙签剔牙,他吐掉了嘴里的肉沫子,看着段融,问道:“你说那朋友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段融还未说话,朱澄便道:“不是!段兄身家清白,没有这问题。” 朱澄看过段融的履历,知道段融无亲无故的,哪来的满门抄斩呢?至于他结婚,那还是出了长留山之后的事呢。 朱彭笑道:“不是你就好。不过我告诉你啊!这种事,先看身家,后看履历。所以啊,身家不清白,履历再好也没用。因为第一轮就直接把你刷下来了,哪里还会去看你的履历呢!” “这样啊!”段融叹了口气。看来沈觅芷是没机会进阶内门弟子了。 沈觅芷已经奉他为主,算是他的一支力量,进不了内门弟子的话,这支力量可就有点残了。 朱澄看段融叹气的样子,忽然问道:“段兄,那人是你很好的朋友吗?” 段融一听朱澄的口气,感觉是有戏,便看着朱澄,道:“算是不错的朋友。朱兄,是有门路吗?” 朱澄道:“这事其实就是大理寺在管。” “是吗?”段融忽然眼神一亮,欣喜道。 这世上有很多事,找不对门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但找对了人,有时候就是一句话的事。 朱彭笑道:“这对朱澄就是抬抬手的事。是吧,朱澄?” 朱彭自然也早就知晓,这事是大理寺在管。但之前朱澄没说,他就不好说了。他要说了,就感觉是他在逼朱澄应下段融似的,不过现在既然朱澄既然自己说出来了,就说明他准备要管这事,那自己就再给他加把火。 朱澄看了朱彭一眼,道:“那有你说的那么轻巧的?你要让你七叔给我弄个大理寺卿,那我就是抬抬手的事了。” 朱彭笑道:“那除非是等我当了尚书令。” 段融道:“你俩先别互相吹捧了。先说正事。”他看着朱澄,脸色郑重道:“这事是能操作吗?” 朱澄道:“审核身家的这关,的确就在大理寺这边。如果真是段兄所说,他自身清白的话。我到时候走走门路,应该问题不大。” 朱澄之所以肯帮这个忙,也是有自己的考量。 段融这次协查尚书令案,挖出了背后谋杀的事实,这是对他们朱家的恩情。而且,因为此事,又爆出了他身边的那个暗桩,这也算对他有恩。再加上,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还蛮喜欢段融的性格为人。 既然是段融的朋友,而且有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他倒是很乐意帮一下,也算与段融结个善缘。 他日,未尝敢说,他不会求段融办事呢? 段融道:“他自身是没问题的。要不然也不会家里出那么大的案子,他作为外门弟子,还一直在通政使司那,能接到各种委派的任务。” 朱澄道:“那就好,段兄把他的详细情况,写个条子给我。等大理寺这边出初审名单的时候,我找人把他的名字加上去就可。” 段融一听朱澄说的仔细,就知晓此事八成是落停了,立马举杯笑道:“这事也多亏是遇到了朱兄,真是得遇贵人啊!” 朱彭一听,忽然噗嗤乐了,笑道:“大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吹捧人,你别说,还真是形神兼备啊!” 段融笑道:“滚蛋!”然后扭头看着朱澄,道:“别听他的,我是真心敬酒。” “当然!”朱澄也笑道:“他就是嫉妒!”说着,两人便碰杯而饮。 “你俩竟然不带我!”朱彭立即颇为不满道:“不行,段大哥,你也得敬我一个。我刚还帮你说话来着呢。” 段融摇头笑道:“好!也敬你一个!” 三人吃菜喝酒,到中夜方散。 段融回到朱彭府里的别院内,当夜秉烛,将沈觅芷的详细情况,写了个条陈,准备明日离开时,交给朱澄。 段融写好后,将那条陈压在烛灯下,才熄灯睡去了。 第二日,段融便打马离开神云府。 朱澄、朱彭沿着官道送出了七八里的路,三人才依依作别。 两人勒马而立,望着段融远去,在官道上变成了一个黑点,朱彭道:“朱澄,你说段兄,这一走,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时候吗?” 朱澄笑道:“应该还会见面的。” 朱澄扭头看着朱彭道:“怎么?这么舍不得段兄走啊!” 朱彭道:“没有。我就随口一问。” 和段融游玩那几日,还真是玩得挺开心的。这样匆匆而别,朱彭还真有些不舍。 朱澄道:“朱彭你和段兄走近些是对的。对你有很大的好处。” “是吗?”朱彭道:“我就是单纯觉得他人不错而已。” 朱澄道:“就是因为你心性直爽,段兄才愿意跟你亲近。” 朱澄对这话题,似乎也没有再深聊下去的意思,便说道:“走吧,我们回去吧。” 那日,他和段融一起去见朱正甫,朱正甫单独留下了段融说话,那时,朱澄就意识到了一些端倪。 段融归心似箭,马鞭子狠狠抽打着座下的马匹,在官道上扬起了一长溜的尘土来。 一路上,跑死了两匹马,终于在第七日的午后,回到了贤古县。 萧玉和朱小七,刚闷闷不乐地放下碗筷,段融就满脸尘土地冲了进去。 两人见了段融的样子,顿时都乐了。 萧玉道:“相公,你看你这一身土,跟灰堆里滚出来的似的。” 萧玉一边说着,一边拿毛巾给段融打灰。 她刚打了两下,段融忽然抱着她亲了一口,顿时他脸上的灰,倒也抹了萧玉半脸。 “你要死啊,一脸灰的乱动啥?” “好啊!我为了早点回来见你,路上跑死了两匹马,才弄得一身灰。你现在可就嫌弃起我来了。” “谁嫌弃你了?”萧玉把打得满是尘土的毛巾扔掉,道:“走,先去洗个澡,再给你弄点东西吃。” 萧玉推搡着段融,往洗澡房去了。 两人洗完出来后,朱小七已经将饭菜,摆好了在桌子上。 段融一路劳顿,难得吃到家里的饭菜,顿时狼吞虎咽起来。吃完饭后,萧玉便服侍段融歇下了。 接下来,段融便在家里,歇息了两日。 眼见半个月后,外门弟子的生涯就结束了,通政使司已经停了给他们委派任务。 这日,西门坎坎忽然回到了贤古县。 他到了贤古县,自然先到了段融那里。 段融问道:“你忽然跑回来干啥?” “再过半个月就又进长留山了。我当然是回家乡看看啊。说实话,跑了那么多地方,我还是最喜欢贤古县了。走在贤古的街头上,我感觉空气都是熟悉的。”西门坎坎说着,忽然压低声音道:“唉,晚上到未央坊玩一夜吧?” 段融道:“白天去吧。彻夜不归,萧玉要问的。” 西门坎坎叹气道:“白天有什么意思啊?好吧,谁叫你英年早婚呢!” 西门坎坎在贤古县,玩了将近半个月,眼见已经到了最后的时日。 再过三天就是到联络点接受密函的日子。 那个时候,他们能不能进阶内门弟子的消息,就会从通政使司发放到各个联络点处。 这日晚上,段融、萧玉、西门坎坎、沈觅芷、刘书山几人,便在渊阳府的酒楼里,聚在了一起。 他们聊了聊最近了这几个月的经历,特别是让段融聊了他在神云府的事。 段融便将那尚书令的雷殛案,以及关于焰月楼李慕瓶的一些香艳故事,给他们添油加醋地胡侃了一通。 沈觅芷和萧玉有一个月没见了,两人一见面,便坐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聊过闲话后,他们自然聊到了关于进阶内门弟子的事。 聊到这个话题,沈觅芷脸上的表情,顿时便有些不自然了。 段融道:“觅芷,你进阶内门的事,问题应该也不大。” 沈觅芷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她只当段融是在安慰她呢。 这日,到了去联络点领取密函的日子。 联络点,是以身世籍贯而定,故而五人接受密函的联络点,并不在一处。 段融、萧玉、西门坎坎的在一处。 沈觅芷和刘书山则在另一处。 沈觅芷提前一日就住到了汝阳府的客栈里,刘书山也邀请过沈觅芷住自家的别院去,但沈觅芷没去。 这日一早,刘书山便在那客栈门口,等候沈觅芷。 沈觅芷下楼后,两人一同打马,往野外某个隐秘的联络点而去。 两人从山里的一家猎户家出来,便各自拿到了自己的密函。 他们打马走回了官道上,刘书山便迫不及待地将那密函拆开,一看之下,果然进阶了内门弟子。 虽然结果是在意料之中,刘书山还是大喜过望。 沈觅芷在马上,看了刘书山一眼,眼神黯淡地说道:“恭喜刘兄!” 刘书山喜道:“算是过关了。” 刘书山刚说完,立马就注意到了沈觅芷那黯淡的眼神,随即便收敛了喜色,他看到沈觅芷的那密函并未拆封。 刘书山也想安慰沈觅芷一番,但话到嘴边,却实在不知如何说来。最后,两人只得沉默赶路。 到了城门口,沈觅芷调转马头,准备赶回渊阳府去。直到作别时,刘书山也还是支支吾吾不知说些什么,只道了声保重! 沈觅芷打马而走,神色决绝。 一路上,她也未拆那密函。 关于这事,她早已经问过她父亲沈焰柳了。沈焰柳原本也是外门弟子,而且外放后做官也做到了一府的按察使,对于此事,还是知道些门道的。 她还记得,当时沈焰柳直接就告诉她:“这事不要抱希望了。宗门最看重的就是身家清白,更何况是内门弟子呢?” 她知道父亲直接点破,实际是在保护她,免得她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到时候,受伤更深。 故而,沈觅芷一路打马回家,对于她不能进阶内门弟子的事,基本已经接受下来了。 有些事,是命!不认不行! 段融将那幅倪云林的《渔庄秋霁图》还给沈焰柳后,他们父女便从西门府里搬了出来,在外面买了一座偏僻的宅院,结束了寄人篱下的日子。 沈觅芷回到家里,直接将那封密函,扔在了桌上,便躺倒床上发呆去了。 沈焰柳踱步过来,将那密函撕开了,他拿出一看,顿时两眼圆睁,惊叫道:“觅芷,你过来!你进阶内门弟子了!” “什么?!进阶了?!” 沈觅芷从床榻上,跳了下来,立马过去夺过了他爹手中的密函,一看之下顿时大喜。 沈焰柳却是坐在那里,面色古怪,道:“爹犯的可是灭门大案,竟然给你进了内门!这事透着邪乎啊!” 沈觅芷此时也冷静了下,道:“难道是这密函有问题?” 沈焰柳道:“密函没问题。盖着大理寺和内史司的印章呢!” “大理寺?”沈觅芷的目色忽然一跳。 这种密函,往年都是加盖大理寺、尚书令和内史司的印章,但今年尚书令空缺,这活其实是府主汪茂春接下来了,但是他只审核,不盖章。所以,密函上就只有大理寺和内史司的印章了。 沈焰柳注意到沈觅芷的神色,问道:“大理寺怎么了?” 沈觅芷道:“段融前段时间,就去了神云府,在大理寺协助调查尚书令朱时中的案件。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他那日还跟我说,我进内门应该不成问题。只是我当时还以为他是在拿话安慰我,便没在意。” 沈焰柳闻言,目色深沉闪动。“应该就是他了。只要在大理寺找对人,这事其实也就是一个名字的问题。就算以后出了事,最多也就是问个失察的罪。” 沈觅芷道:“爹,你是说,是段融找了人,帮我进了内门!” 沈焰柳道:“只有这个解释。” 沈觅芷再次看向手中的密函,眼眸中闪出异样的光彩来。 沈焰柳看着沈觅芷的样子,却是心头一刺。 段融的恩义实在太重了! 他原本还想,真到了生死之时,他一定要劝住沈觅芷,不让她犯傻!但现在这种情况,觅芷这孩子又是个死心眼,他觉得自己已经劝不住了! 看觅芷现在的那神情,段融的数次重恩,恐怕已经彻底,在内心深处收服了她了。 这丫头要是认定的事,他也劝不动啊! (本章完) 第409章 塔林 第409章 塔林 长留山脉内。 无尽大山中,有一座山峰,名曰铁峰山。 铁峰山上,有一处塔林。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在昏暗的暮色中,只见一座座青砖砌就的塔体,布满在遍地枯枝落叶的晚林中,如同一座座小型的古怪碉堡一般。 这青砖砌就的塔体,都是一样的形制,大约两米高,一抱粗细。塔体的砖缝里,布满了干了的青苔,诉说着岁月的痕迹。 段融他们几人,进了长留山内,便到内史司去报到。 内史司的舍人们,察看过他们的宗门云牒和进阶密函后,便直接把他们领入了这片塔林内,而且每人分给了他们一座塔。 他们进塔之时,那些内史司的舍人就已经告诫了他们。 这塔,一旦踏入。若未听到集合的鼓声,或有专人前来召唤,便不得外出,否则便会遭到严惩。 “不得外出?” 段融彼时,听到这种说法,便站在那塔体的入口处,微微迟疑。这样的逼仄的塔体,一进入就不让出来,这不等于是关禁闭吗? 但他回过头去,那舍人已经拿着文书离去了。 段融看到他附近的几个同门都已经钻入了塔体内,他也只得踏了进去。 已是傍晚时分,塔体内比外面的晚林还要晦明黑暗,段融适应了下里面的光线,才凝目在塔体内打量了起来。 塔体内的空间,几乎只是刚刚好可以站立起来而已,但如果想要转身就要小心碰到塔壁了。 段融忽然发现,那塔壁上,竟然一圈圈放满了各种瓷瓶。 他目色一动,便从塔壁上拿了一个瓷瓶下来,打开瓶塞在鼻尖处嗅了嗅。 “是丸药!” 段融从瓷瓶内,倒了一粒出来,仔细地研究了一番,发现这丸药的品质竟然还相当好。 他看着内壁那一圈一圈的满当当的瓷瓶,顿时心头一跳。 “莫不是?” “这塔林应是一处苦修之地!” 不得召唤不许出塔,而塔内则有充足且品质很好的丸药供应。 “看来,这塔林并不是关禁闭,这应该叫做封闭训练吧。”段融目色闪烁地想到。 “到底是内门弟子啊,待遇就是不一样。” 这种品质的丸药竟然堆满塔体,真是豪横啊。 他们几人一到内史司,就被打乱分开了,方才步入塔林时,段融也远远看到了萧玉、西门坎坎他们。 段融此时,其实还是很想过去找他们聊聊的,但是那舍人已经说过了,一旦踏入塔内,便不得随意外出,否则会遭到严惩。 段融虽然不确定这严惩是什么,但他可不想去触那个眉头。 不过这样地方,对于西门坎坎那种家伙来说,大约如同炼狱一般吧。 但若是真正的苦修者,这塔林就是最理想的修炼环境了。 既然不得随意出塔,段融也只得既来之则安之了,他盘膝在塔内坐在了下来。 这塔体内的空间,盘膝而坐,则颇为空松,但要想躺下睡觉,却是绝无可能的,段融不由地苦笑了一下,这还真是逼你苦修啊! 设计者塔林之人,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就在这时,段融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几声远远近近的嚎叫声。他目色一闪,便估计是有人不信邪,走出了塔体。 段融其实很想看看外面的状况,但是他还是按下了好奇。 神识探查,他在世俗世界动用还问题不大,但在宗门内,还是小心为妙,特别刚才一进塔林内,他就感知到三四道强大的神识,从他们附近,交叉扫过。 这也是他老实呆在塔里,没有随意踏出的原因之一。这塔林附近,显然有不止一个高手坐镇,他可不敢妄自托大,以为自己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出去。就好像外面那几个惨嚎之人,恐怕都是自以为轻功不弱呢。 这苦修的环境,虽然颇对段融的脾性,但可惜这些丸药都是真气境的,与他无用。毕竟,他早已经是真气境大圆满的境界了。 段融盘膝坐在那里,双手快速结印,心神沉入一呼一吸的吐纳之间,熟练地切中了呼吸吐纳的那个转折点,眼前一阵晃动,下一刻他便进入了灵明识海内。 段融一入识海,便抬头看向苍穹之上,那盘膝而坐的虚影。 那虚影与他心神相通,只见其腹部,吞下的那片秽血神功的本源血光,已经炼化地差不多了,只有几丝淡淡的血线,还在其腹部内挣扎游弋着,但已是生气寥寥。 段融估计,最多也就半个月的时间,那秽血神功的本源血光,就能彻底炼化掉,那时候,这隐患就彻底消弭了。 即便是现在,段融觉得那几缕游弋在虚影内的淡淡血光,恐怕就算宗门内,有人有手段能探知到,也难以论定,它们就是源自于秽血神功的本源血光了。 段融略一思量,便退出了灵明识海。 他在黑暗的塔体内,长吐了一口浊气,目色一凝,就在退出灵明识海的瞬间,他就已经开始尝试,运转起了六合刀法第一重的呼吸吐纳之法了。 这门六合刀法,是他在贤古县总坛法使的那场大战中,吞噬的一门元气境的武功。 三年外门弟子生涯,他一直在长留山外,虽然早已经消化吸收了元气境的武功境界,但因为世俗世界的元气浓度太过稀薄,他一直都未能进阶元气境。 此时,已然身在长留山内,他正想一举突破! 元气境的功法运行之后,段融立即就感知到了浓郁的天地元气。 肉眼看不到的天地元气,如水流一般,在他身体周围,交叉旋转汇流着…… 段融心头微微惊愕,他没想到长留山内的天地元气竟然浓郁如斯! 他继而发现,不是所有地方的天地元气浓度都如此惊人。应该是他在运行功法的原因,他的身体,竟然在吸引着四周的天地元气的汇集。 以致于身体周围的天地元气浓度,要远高于其他空间。 “果然是得于内门弟子的宗门功法!这门六合刀的功法,颇有些神异!” 段融正沉浸在元气境的突破修炼中,忽然塔林里,响起了咚咚咚的打鼓声。 内史司的舍人说过,鼓声是召集他们集合的信号。 段融吐气收功,睁开了双目,只见晨曦的微光,从塔门的缝隙透了进来。 天已经亮了! 他沉浸在修炼中,完全感觉不到这一夜已经过去了。 只是,经过一夜的修炼,他还并未突破到元气境。 因为,元气境对他而言,毕竟是崭新的境界。甚至天地元气,对他而言,也很是陌生的。 这一夜,段融都在研究如何安全有效地引天地元气入体。他进行了多种的尝试。 虽然吞噬了六合刀的第一重功法,他对炼化的步骤,已经心中有数,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修炼,他必须真实地去了解,天地元气和身体间的细腻关系。这是他在前世学习的一种深刻体会,无论任何学问,基础都是最重要的,修炼也是一样。 如果他连天地元气,到底是什么,都没有去真实感知过,就贸贸然去突破,万一修炼过程中遇到什么问题,他压根就没有应变的思路。 段融散功后,便站起身来,走出了塔外。 此时,塔林里,正有许多身形,走出塔来。 段融抬眼一望,只见已经有稀稀落落的人,站在了塔林前的一片空地内。他立马缓步走了过去。 段融站在人群的边缘,目色扫过人群,很快便发现了萧玉,萧玉站在人群里,四处张望,显然也是在找他呢。 两人忽然四目相对,萧玉的目中射出了一抹欢喜,段融已经大步向她走去。 此时,鼓声还在响着,不断有人影从塔林深处走出来。 段融站到了萧玉身边,循鼓声而望,便看到人群不远处的密林旁,便立着一方大鼓。 有一个身影,单手把着树干揪着,另一只手拿着鼓锤在咚咚咚的打鼓呢。 那身影竟是一只狒狒。 段融一见那狒狒,便不由一乐。这家伙原来是养在这铁锋山上啊! 虽然只看了个侧面,但段融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打鼓的狒狒,就是他们刚入山时,在下院内,抢走了萧玉包袱的那只狒狒。 段融刚和萧玉聊了两句,西门坎坎忽然就从段融身侧钻了过来。 段融扭头一看,差点笑出声来,只见西门坎坎的脑门上,肿了一个好大的包。想起昨晚在塔体内听到外门的惨叫声,段融一猜,里面就有一个是西门坎坎了,便乐道:“昨晚你是不是偷跑出塔了?” 西门坎坎道:“那塔里那么小,是人呆的地方吗?关耗子呢?!” “你头上的包,咋回事?” 西门坎坎抽了下鼻子,颇有些委屈。“我也没看仔细,就觉得黑影一闪,就把我打倒在地。然后就被扔回了塔里。” 段融目色一动,想起了昨日傍晚,他们刚入塔林时,那扫过的几道强大神识。要是那几个人出手,西门坎坎自然不可能看清人影的。 在段融、萧玉身后的不远处,沈觅芷也站在了人群里。 沈觅芷刚站在了那里,刘书山便也站到了她身边去了。 刘书山最初知道沈觅芷也进阶了内门弟子,心里很为她高兴了一番。 刘书山笑道:“觅芷,咱俩的塔离得不远……” 刘书山说了一半,话却噎在了喉咙里,因为他看到沈觅芷的眼神紧盯着隔了一排的段融身上。而那边,段融正和西门坎坎在那说笑呢。 沈觅芷似乎觉察到刘书山的话说了一半忽然停了,便回头看了他一眼,刘书山只得尴尬地笑了一下。 就在这时,那咚咚咚的鼓声,忽然停了。 接着,一个人影,从立着大鼓后面的密林中走了出来。 那人一路走过,原本窃窃私语的人群,渐渐变得一片寂静。 只见其身形笔直,瘦如一杆标枪,他就那样缓步从密林边缘走到了人群前面,满地的枯枝败叶,被他踩得咔咔作响。 段融很是想用神识穿透那人的丹田,看看他的境界,但是他还是压住了自己的这个冲动。 “我叫姚徹。是你们的教习!” 那人甫一站住,便随即开口,声音如同一座生锈的老钟,嗡沉沉的。 “塔林是苦修之地!当然,这里的教习,不止我一个,以后,你们会慢慢认识的!” “所谓内门弟子,才能真正地称之为修行者!” “但,你们现在还不是,你们只有内门弟子的身份,但不代表你就是一个真正的内门弟子!” “只有走出这片塔林之时,你们才是一个真正的内门弟子,才是一个真正的修行者!” 姚徹正讲着,西门坎坎忽然向段融说了一句什么,段融没憋住,乐了一下。 姚徹站在那里,忽然便目光如箭一般,射向了他俩。 西门坎坎和段融的笑容随即僵在了脸上。 姚徹直接点了他俩,冷道:“你俩站出来!” 他俩站在那里没动。 “怎么?!还要我过去揪你们?” 段融叹了口气,缓步走出了人群,西门坎坎随即耷拉着脑袋,跟在了后面。 萧玉有些懊恼地瞪了西门坎坎一眼。 姚徹见两人出列,便继续说道:“而要走出这片塔林,也很简单,打赢这一家子就行。” 人群中随即,一片疑惑。 “打赢哪一家子?” 姚徹忽然仰头,气息鼓荡,仰天一阵长啸。啸声在林间鼓荡,忽然林中便一片乱响,似乎在回应他一般。 接着,便看到一前一后,两个巨大的黑影,如同陨石倒砸一般,跳落在了密林的边缘处。那动静,震得地面都一阵晃动。 众人定睛看去,却是两只身形威猛的大狒狒。 其中一只身形直如一座小山一般,双眼如铜铃,天生显出忿怒相来。而它身旁的另一只狒狒,身形比它略小,大约只到它肩膀处。 这显然是一公一母两只狒狒! 这两只狒狒甫一跳出,那之前在鼓旁打鼓的那只狒狒,立马蹿了过来,爬到了那只稍矮些的狒狒肩头,一边跳着,一边嗷嗷大叫。 段融看着那一对公母狒狒的恐怖身形,微微咂舌。那只小狒狒,竟然还有后台,幸亏当初没把它怎么了,要不它把爹妈叫过来,可是够他喝一壶的了? 姚徹道:“能打过这狒狒一家,你们就可以走出塔林。成为真正的内门弟子!” 看着那两只大狒狒的惊人身形,还有方才跳出密林的那种气势,人群中许多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原本,我还准备跟这一家子,过过招,让你们心里先有个底!不过……”姚徹说着忽然扭头看向了那边出列的段融和西门坎坎。 姚徹的目光看过来的瞬间,段融心头就叫了一声不好。 “好像你们有两位同门,有点等不及了。既然这样,就让他们跟这一家子过过手。机会难得,你们好好观摩!” 人群中,随即响起了一片含蓄的窃笑声。 (本章完) 第410章 失心 第410章 失心 姚徹看着站在人群外围的段融和西门坎坎两人,目色冷冽。 这批家伙还是初入塔林,这第一日,除了要教他们必要的规矩。他正准备找机会,要煞一煞这些家伙们的那颗浮躁的心。这也已经是塔林教习的惯例了。 偏偏他刚开始说话不久,就看到段融和西门坎坎两人在那说笑。 特别是那个白白嫩嫩的矮胖子,额头上鼓了个大包,一看就是昨晚私自跑出了塔。 这种不安分的家伙,正该好好整治一番,顺便也给其他人立了榜样,让他们知道塔林到底是什么地方? 姚徹用手指了下西门坎坎,道:“你先上!” 那个精装黝黑的少年只沉默地站在那,姚徹看着反觉有几分顺眼。而他旁边那个矮胖子,眼睛飘忽地四处乱转,不知为何,姚徹一看他就来气。 西门坎坎脸色一怔,问道:“就我一个人上吗?” 他还想抱段融大腿的,要是段融上,他就躲在一边掠阵就行。但没想到教习让他一个人上。 姚徹冷道:“规则就是一个人。” 西门坎坎有些惶恐迟疑。 姚徹道:“你们早晚要挑战这一家子,要不然就出不了塔林。这也是一次演练的机会,你要再磨磨蹭蹭的,我就扔你过去!” “这不用!姚教习!我自己去!” 西门坎坎立马有些紧张。他生怕姚徹真把他给扔过去了。 西门坎坎颤颤巍巍地缓步走到了那狒狒一家子的三丈外,便站在那里不动了。 那只身形如小山的公狒狒,看到西门坎坎走过来,两只铜铃的大眼中,立马涌出了好战的神色来。 西门坎坎停下脚步,看着三丈外的狒狒一家,竟忽然作了一揖,叫道:“狒狒大哥,我们点到为止,莫伤了和气,我等会儿摘果子给你们吃。可好?” 那狒狒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人会如此。 姚徹也是一怔,随即竟笑了一下。他忽然发觉,这矮胖子不仅滑溜,还是个有趣的家伙。 人群也是一阵窃笑。 那狒狒却显然不吃这一套,忽然便狰狞大吼了一声。 接着,西门坎坎便脸色一黑,只见那只公狒狒,已经化成一团黑影,向他砸来,速度快若奔雷。 西门坎坎立即施展身形,向一侧闪去。但他身形刚动,就见眼前黑影一闪,那狒狒不知何时竟已近身,攥着的大拳头如石碓一般,就向那脸上呼来,声势很是惊人! 虽然一个照面,西门坎坎已经判断出,这只狒狒的力量速度都远超于他!根本没法打! 西门坎坎立马矮身向下,就地一滚,忽然滚到了那只狒狒身后,然后纵身跳起,却是空中抽刀,只见刀光一闪,就使出了劈空刀的杀招,向那狒狒的后脑勺斩去。 姚徹见状,轻咦了下,他早已经看出西门坎坎是真气境第二重的境界,但这一滚一斩,却很是漂亮,时机拿捏的也是恰到好处。 姚徹微微点头。“人是滑了点,资质上看,倒还是可造之材!” 但西门坎坎半空抽刀的瞬间,那只狒狒就身形倒转,又是一拳向他呼来。 他人在空中,只得刀锋一斩,砍向那狒狒砸过来的大拳! 甫一交接,竟发出“叮”的一声,金石之响。 一股狂暴大力涌来,西门坎坎的刀就脱手倒飞了出去,他人在半空中,也被那狒狒一巴掌呼在了地上,而且他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那狒狒一脚踩下,将他腰以下的半个身子踩进了土里。 而一旁的那只母狒狒只是眼神柔和地看着,站在它肩头上的那只小狒狒,却是很兴奋地乱叫起来,似在助威一般。 那只公狒狒一脚踩着西门坎坎的腰,大拳紧攥,目中凶光爆射,眼看就要一拳砸向西门坎坎的脑袋。 人群中,已经发出了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 他们原本还有看热闹的心思,但眼见西门坎坎要被那狒狒当场虐杀,兔死狐悲,此时哪里还有半分戏谑呢? 姚徹却是冷眼看着。 那只公狒狒,在这铁锋山上近百年了,早已经极通人性。它是绝不会杀人的。它知道塔林里的这些人都是宗门的内门弟子,杀了谁,它也得死! 它那一拳下去,只是要把矮胖子,整个人都砸进泥地里,然后再一屁股坐上去。 这些人是昨晚刚来,不知道而已。 只要和公狒狒过招被打败,这是标准的待遇,每回都得来一次。 塔林里的人,谁没被这只大狒狒坐过呢? 西门坎坎却不知道,他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 他瞬间调动真气,聚集在后脑勺处,希望能缓解这一拳之力。但他知道,这只是落水之人的救命稻草而已,实在没啥大用。 在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他爹日日逼他练功的场景,要是他听话一点,也许现在就不会死了! 就在那只大狒狒如石碓般的大拳砸下的瞬间,姚徹只觉眼前一闪,段融已经蹿了出去! 那速度吓了姚徹一跳! 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速度?!是大圆满了?” 场上诸人都看到一个黑影,就如同湖面上的浮光掠影一般,忽然一闪。定睛看时,只见已经有一个小人,已经站在那只大狒狒的身前。 段融身形本不瘦小,但相比他身侧的那只大狒狒,他真的就如同一个小人一般。 但那小人,身形飘忽如鬼魅,陡然站稳时,只见他的右腿已然踢出! 他的那纤细的腿,正踢在了那只狒狒的那砸向西门坎坎的大拳上。 那场景,还是蛮震撼的! 就如同一根纤细的树枝,翘其一方巨大的石头。 在场诸人,都感觉呼吸微微一滞。 几乎就在那一瞬间,那只大狒狒的肩头,竟微微颤抖了下。 姚徹的眼皮一跳。“是腿功!” 那只大狒狒忽然一愣,它原本要把那矮胖子的脑袋也砸进泥地里,却忽然蹿出来一个人,挡下了它那一拳。 段融是身形忽闪而至,仓促间踢出的一腿!但他刚刚看了那狒狒和西门坎坎的过招,对它的力量已经很是清楚。 那只大狒狒显然暴怒,立马放开西门坎坎,向段融扑去。 段融身形一闪,就绕开了它,忽然便一脚,踢在了那只狒狒的肋下,竟踢得它身形一晃,差点栽倒。 那狒狒暴怒一吼,再次两手连挥,向段融砸来。 段融却忽然,踩在了那只狒狒的拳头上,脚尖一点,竟在那狒狒的手肘、肩头,跳跃起来。 段融的身形,快若鬼魅,一跳一点,接连闪动,如跳舞一般,便已蹿到了那只大狒狒的身后,骑在了它脖子上。 那只大狒狒仰天大吼,来回晃动身子! 这时,那在一旁一直未动的母狒狒也出手了,它原本柔和的目光,此时也闪过一抹暴虐。 那母狒狒的身形,竟然比那公狒狒还要灵动! 它陡然跳起,两手在公狒狒的后脖子处一拍,竟想把段融给捂下来。 段融却是毫无怜香惜玉,在那只母狒狒拍来的瞬间,便陡然横跳而起,一脚横踢向那母狒狒的头部! 直接将它踢得飞了出去! 那母狒狒身形灵动,但力量和体形都不如那公狒狒! 那一直抱在母狒狒肩头的小狒狒也一同摔了出去,顿时发出了一阵惊恐的叫声! 那公狒狒见母子受损,随即双目赤红,像发情了一般,向段融暴锤,速度力量竟然又快了几分。 姚徹心头一惊。糟了!那小子先是不让那狒狒把矮胖子的脑袋砸进泥地里。然后又骑在了那狒狒的脖子上。之后又伤了母狒狒和小狒狒! 这狒狒虽然通人性,但倒地还是畜生啊! 在这小子连番刺激下,竟把它给搞应激了! 姚徹已经准备出手了!他害怕那狒狒狂暴怒心之下,把那小子给活撕了。 但他下一刻忽然发现,那狒狒失心狂暴之下,却依然被那小子压着打呢? “这!?怎么可能?!” 其实,要打赢这狒狒一家,只要突破到真气境大圆满就有可能。有可能就是有机会,通常多尝试几次,会在某一次成功。 毕竟狒狒一家,是一公一母,有时候配合上没那么默契,便会被钻了空子。 但,那狒狒在狂暴失心的状态下,还能压着它打,就不是一般大圆满的境界了。 而且姚徹观察下来,发现那小子,用的似乎是腿功和擒拿。他腰间还系着刀呢,但他的刀到现在都还未抽! 他的腿功和擒拿,并不是一门,姚徹方才认出来的就有十几门之多,而且全是大圆满的境界。 “这是什么怪胎!哪有人这么修的?” 姚徹此时内心如江河翻涌一般,他在这塔林做了二十多年的教习,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家伙。 将十几门的擒拿和腿功,全部修到了大圆满的境界! 这不是有病吗?闲得抽疯了?! 没过多久,那只公狒狒就被段融踢晕在脚下! 那母狒狒带着小狒狒扑过来,但却颇为害怕段融,只得在半丈外哀嚎着,不敢近身。 那小狒狒叫着叫着,却忽然认出了段融来。 它一边指着段融,一边向身侧的母狒狒乱叫着,似乎是在说着什么。 那母狒狒看向段融的眼神,更加惊恐起来。 段融让开了一些,那母狒狒立马过去将那只如小山倒地的公狒狒扶起,将那公狒狒的头,抱在了怀里。 只见那公狒狒依然喘着粗气,似乎也并未怎么受伤,那母狒狒才放了心了。 姚徹打量着段融,心头微动,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你是谁?” 段融道:“姚教习,我叫段融!” “果然是你!”姚徹喝了一声。 此人将十几门的擒拿和腿功,全部修到了大圆满的境界,姚徹就觉得很不对劲了。随即他就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这一批进入的塔林的门内弟子中,可是有一个上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天才! 在幽谷神魂测试时,差半步就踏上了祭台之人。 一听果然是此人,他一下子就释然了。 既然是上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他怎么修炼,就不是他能够理解的。 而且这样的人,也不是他能教的! 如果跟常人是一个修炼的路子,那还能叫天才吗? 姚徹道:“段融!你已经通过了!自此时起,你就可以走出塔林了!” “啊!” 段融没想到,他昨晚才进入塔林,这才不过一夜而已,现在他就算是走出塔林了! 场中诸人,都用惊羡的目光看向段融。 萧玉的眼神却是既欢喜,又哀怨。 段融通过测试,走出塔林他自然欢喜。但一想到,她自此就关在这塔林内,见到段融还不知是何时,她又如何不忧愁暗生呢? 西门坎坎却是满脸是土跳了过来,道:“打得好!那狒狒就是欠收拾!” 姚徹瞪了西门坎坎一眼,道:“你给我入列!” 西门坎坎吐了下舌头,立马蹿入了人群,站到了自己原本的空位上。 姚徹道:“你先在旁边站一会儿,等我给他们讲解完,就带你去教习营那边。” 段融点了点头,便走到了一旁。他站在那个位置,隔着人群的缝隙,刚好能看到萧玉。 姚徹不过就是又讲了一些规矩,以及他们这几个教习,各自教授的不同的内容,之后便遣散了人群,让他们各自回塔。 人影晃动,人群开始散去。 姚徹扭头看着段融,道:“你跟我走吧。” 萧玉站在那里久久不愿离开,怔怔地望着段融。 段融道:“姚先生,你等我下。” 姚徹身形微顿,段融走到了萧玉跟前。 段融毫无顾忌,直接抱住了萧玉。 两人顿时深情相拥。 段融道:“好好修炼,我等你出塔!” 萧玉泣道:“我会的!” 段融放开了萧玉,毕竟姚徹还在一旁等着,他们不能告别太久。 段融道:“你回塔吧。我在这儿,看着你进塔!” 萧玉点了点头,转身向塔林走去。 她数步一回头,每次回头,段融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她。 萧玉走到塔体门口处,眼泪再次流下。她此时甚至想放弃这什么内门弟子的身份,只追随段融,相夫教子就好。 段融站在塔林边缘那,远远地冲她笑着摆了摆手。 萧玉终于泪眼婆娑地钻入了塔内,在逼仄黑暗的塔体空间,她禁不住哭了起来。 她已经知道要真气境大圆满的境界,才能走出这塔林,可她几时才能修到大圆满的境界啊!? 又何时才能再见到段融呢? 这边,段融见萧玉的身形,消失在塔林内,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心头一阵怅然若失。 姚徹在他身后叹气道:“儿女情长,有碍道心!” 段融扭头白了他一眼,道:“她是我媳妇。天地人伦,难道就不是道吗?” 姚徹给他说得一结,道:“走吧。” 两人的身影,随之步入了密林内。 他们走了好一会儿,那只公狒狒才终于从母狒狒的怀里,悠然醒来。那狒狒颓然地坐了起来,看着寂静的塔林,一阵懊恼。 (本章完) 第411章 太一阁 第411章 太一阁 段融跟着姚徹,走入了密林深处。 姚徹低头走路,一言不发。虽然刚刚接触,段融也能看得出来,姚徹是一个沉默寡言之人,他便也默默走路,没去搭话。 两人走着,穿过了一片颇为茂盛的大榉树后,眼前便陡然一亮。 此处,显然是一处在密林深处,开发出来的空地。 场地颇大,外围被木栅栏围着,里面是一些毫无规则,就像是湿地里蹿出的蘑菇一般,随意排列着的大小不一的木屋。 而那些木屋中间,还有零星几顶帐篷,点缀夹杂在其中,就像混进一堆黑蘑菇里的稀少白蘑菇一般。 姚徹沉默地,带着段融走进了这片场地内。 他们经过一栋木屋时,只见门口有一个大汉,满脸的络腮胡子,赤裸着上身,正用毛巾擦洗着脖子。 他看着两人走过,目光扫过段融,问道:“姚徹,这小子是干什么的?” 姚徹眼神只是看路,瞥都没瞥那大汉一眼,便答道:“他出塔林了。” “是吗?”那大汉用毛巾抹了一把脸,便将毛巾扔进了木盆里,但他看着已经走远了些的段融的背影,目中忽然闪过一抹疑惑,喃喃自语道:“那小子看着……好像有些眼生啊?” 姚徹领着段融来到了一顶颇大的帐篷前。 两人站在帐篷门口。 姚徹看着他,说道:“你先在这儿休息几天。你的资料我今天就会报给内史司。内门弟子出塔林入山门,有一套繁杂的仪式。惯例是每两个月举行一次。你运气算好的,才等几天而已。里面的那三人,已经等了一个多月了。” 姚徹说完,便忽然掀开帐篷,两人一前一后,头一矮,钻入进去。 一进帐篷,段融的眉头便是一蹙,一股极其浓烈的难闻怪味,直冲他的鼻子。 只见那帐篷里,放着四张竹床,其中三张已经睡了人。只有一张空了的竹床上,堆了不少杂物。 此时,还是清晨,里面的三人还在呼呼大睡呢。 姚徹面容冷漠,一把将那竹床上的杂物,全部扫到了地上,然后从帐篷门口那里的柜子里,抱出了一张兽皮毯子和一枕头,扔在了那张空床上,道:“就这样。凑合着睡吧。有事到帐篷东头第五座木屋那找我。” 姚徹说完,便掀了帘子,走出了帐篷。 在里面,呆了这么一会儿,段融的鼻子也已经适应了里面气味了,不觉得刺鼻了。昨夜他一夜未睡,便裹了毯子,躺在了那竹床上。 其余三人,被这么一搅扰,似是都醒了。 段融隔门的另一边那张竹床上,一个还算白净的青年,在床头咯吱一声,支起了胳膊肘,毯子从他赤裸的上身滑了下去,他一边搓着身上的灰条子,一边看着段融,问道:“这位师兄,我刚听姚教习那么说,你似乎也是刚出的塔林?” 段融看了他一眼,笑道:“是啊!三位师兄,你们也是的吧?” “对,我们都是!”段融斜对面那人忽然答道。 “师兄,我怎么看你面生的很啊!”那搓灰条子的青年,扔掉了手中的一个油腻的灰团子,忽然有些纳闷地问道。 他在塔林里,熬了三年了,里面的人他几乎都认识,眼前这人既然是刚出的塔林,他怎么似乎从未见过呢? 段融笑道:“当然。师兄,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那青年微微一愣,目色一动,随即问道:“那敢问师兄,你在塔林里,熬了几年了?” 段融迟疑了一下,还是回答道:“那个……我昨晚进的塔林。” “什么!?” 这次三人都从竹床上半坐了起来,其中一人因为起猛了,毯子滑落床下,露出了一具曲线玲珑的胴体。 “师兄,你说你是昨晚进的塔林?今日一早就出塔林了!?” 段融道:“早上集合的时候,打了那狒狒一家,就出来了。” 其余三人闻言,顿时面面相觑。 那搓灰条的青年,用毯子裹着下体,目色有几分古怪地看着段融,道:“师兄,你不是在说笑吧?!” 段融所说的,他实在难以置信,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不是在说笑。”另一个瘦得肋骨隐隐可见的家伙,忽然说道:“若非如此,我们在塔林熬了几年了,怎么会从未见过他呢?” 那搓灰条的青年闻言,低头略一思量,再次抬起头时,却是眼神惊愕地看着段融。 那种眼神就如同大白天见鬼了一般。 三人虽然大为震撼,但还是接受了段融一夜出塔林的事实,毕竟是姚教习亲自送他进的帐篷啊,只能说此人天资异禀了。 他们既然被闹醒,很快便闲聊了起来。 段融原本想睡一会儿,此时见他们聊天,便也加入了进来。他只在塔林里,呆了一晚而已,许多信息还不了解,刚好趁着跟他们闲聊,打听一些事。 段融就这样,在那帐篷里住了几天。 这里虽然条件简陋,但那三人似乎住得很是舒服,段融略一思量,就明白了,假如在那逼仄的塔体内被关了二三年,出来后,再看着帐篷里的条件,估计就感觉是天堂一般了。他感触不深,是因为他在那逼仄的塔体内,只呆了一夜而已。 这几日下来,段融夜基本上,把该打听的信息,都打听清楚了。 出了塔林的内门弟子,首先要在每两个月一次的祭拜日,去太一阁,祭拜宗门的历代祖师。 这所谓的历代祖师,其实就是太一门的历代长老院的长老。 只要能进入长老院,死后,就能配享太一阁,永世享受后世弟子的祭拜。 祭拜太一阁后,便是在龙鱼厅内的拜师仪。 相较于祭拜太一阁的繁文缛节和场面文章,在龙鱼厅内的拜师仪,反而对他们而言,是极为重要的一件事。 因为,并不是每个内门弟子,都能拜师成功的。或者说大多数的内门弟子,其实都是没有师父的。 这些没有人,愿意收入门墙的内门弟子,便只得挂名在内史司、通政使司、宗正裁决司等诸司的名下,接受各司委派的任务,也由各司分配给他们修炼的资源。 如果在各司内表现优异,还是有一定几率在司内拜师成功,不过这概率已经很渺茫了。基本上,在祭拜历代祖师的那日没有拜师成功的,以后的机会也是不大的。 而宗门内,有资格在龙鱼厅收徒的,除了长老院内的各大长老外,还有宗门内隐匿的宿耆,以及各个堂口修为有成的管事。 这是三个梯队。能被长老院的长老,收为徒弟,自然是前途无量,各种资源机会不在话下。 宗门内的那些隐匿的宿耆,虽然平时并不显山露水,但在宗门内同样是很有话语权,若能拜在他们门下,同样的是鱼跃龙门了。 甚至于,有些隐匿的宿耆,比长老院内的一些个长老都还有威权呢。 最后,则是各个堂口修为有成的管事,若是拜在这些人门下,也能拿到一些资源,虽然比不上前面两个梯队,但比之挂名在各司的那些内门弟子,不知好上多少呢?起码,你是有师父的,修炼上有人指导,资源上有人照顾。算是不上不足,比下有余吧。 大部分出塔林的内门弟子,所希求的,也就是拜在各个堂口的管事门下。 至于,长老院的长老,还有那些隐匿的宿耆们,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奢想的。这些人基本都是宁缺毋滥,不会轻易收徒的。 五日后。 段融和另外三人的出了塔林的内门弟子。提前一日,就来到了宗门的翠微峰上。 这翠微峰就是宗门太一阁、长老院和龙鱼厅的所在地,可以说是宗门的核心腹地。 翠微峰并不甚高,算是一座颇为低矮上的山峰,但却植被茂密,郁郁葱葱,远远望去,就有一种钟灵毓秀之感。 段融他们前一天的傍晚,就来到了翠微峰下面的一座别院内了。 在那别院里,内史司掌管礼仪的史监和舍人们,把他们折腾了一夜。 他们早早得就沐浴更衣,换上了不知被多少人穿过了的厚重的礼服,然后舍人们便开始教授他们第二日,祭拜太一阁的各种繁文缛节,直到被折腾到快天亮了,他们才匆匆眯了一会儿。 怕弄皱了礼服,他们只能靠在柱子上假寐,也不过一会儿功夫,便被舍人们拉着,大清早,天还刚蒙蒙亮而已,他们就饿着肚子,站在了翠微峰的那高远巍峨的石阶下了。 他们抬着昏沉的眼睛向上望去,只见蒙蒙的天色中,渺远的石阶,层层叠叠,如天梯一般,直通山巅。尽头处,一座煊赫巍峨的大殿,如巨兽盘踞。 天色大亮时,仪式才在选定的吉时开始,而这时段融他们已经在那石阶底下,干巴巴地站了将近一个时辰了。 段融他们在一阵号角声中,行了三跪九拜之礼后,才拾阶而上,到了某处平台处,再行跪拜上香后,才继续拖着沉重礼服的下摆,沿着石阶而上…… 太一阁这边的祭拜礼仪,进行到一半之时,不远处的龙鱼厅内,就已经坐得满满当当的了。 唬得常年值守龙鱼厅的那老舍人,大惊失色。 今日这是怎么了? 长老院内的各大长老,还是一些隐匿多年都未曾露面的宗门宿耆,竟然全都到场。 这老舍人在龙鱼厅内值守二十多年了,还从未遇到过这种场面。 “这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了吧?”老舍人的心中浮起担忧。 既然这么多长老和宿耆们都来了,他自然不敢怠慢,立马指挥着手底下的那些小舍人们,添置桌椅、侍奉茶水。 老舍人看着那边的两个小舍人在拿橱柜里的茶叶,立马叫道:“不是那里!” “也不看看来的是什么人?还拿这的茶叶!去年的陈茶,能喝得?那立柜底下的坛子里是今年的新茶,我嘱咐你们几遍了?” 那些小舍人们手忙脚乱的,终于在老舍人的指挥下,把茶水侍奉停当乐。 那老舍人见基本安排妥当了,终于喘了口气,缓步走了过来,恭敬道:“小的敢问各位长老和大人们,大架光临龙鱼厅,不知所谓何事?” “你这老小子,搁这装什么糊涂呢?我等前来,自然是来收徒的!” “对啊!” 老舍人愕然一惊,目色四顾。“都是来收徒的?” “还不收了帖子去!”一个满脸皱皮,一头白发的老妪,忽然嚷道。 “是,是,是。是小的怠慢了!” 老舍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些人竟然都是来收徒的!? 这本来是自然之事,这龙鱼厅本就是举行拜师仪的地方。但他在这里,二十多年,从来没见过这种阵势。还以为这龙鱼厅是出了什么事呢?才惊动了这许多人大架! 敢情闹了半天,这些人全都是来收徒的啊! 老舍人挨个拜了过去,将这些长老和宿耆的帖子都给收了。他拿着手中厚厚的一大叠帖子,在厅中央,又作了一揖,才离开前厅,来到了后堂。 老舍人在后堂的几案前,坐了下来,用一方布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又净了净手,这才将面前的那叠帖子,最上面的那封打开了。 这帖子内,所写的就是这些长老和宿耆们,选中的,想要收入门墙的内门弟子。 老舍人先瞄了一眼那帖子上印章,只见是长老院的长老葛如松的帖子。 这葛如松不仅是长老院的长老,而且是通政使司的司座,可谓位高权重。 若能被其看中收入门墙,几乎就是平步青云了,许多宗门内的重要事务都有机会参与。 印章下面,是葛如松开出的条件!这一块,并非一定要有,因为葛如松的身份,本身已经是很难拒绝的条件了。 但葛如松的帖子里,却还是写了密密麻麻的五项额外条件,每一项都看得那老舍人心肝乱颤。 他咽了一口吐沫,终于看向了帖子最下面的那个名字。 那个名字,他有些陌生,似乎从来没听过。 “段融?!” 老舍人脸色怔怔的,他在想这个叫段融的,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值得葛如松这样的人,如此拉拢! 他想了想,还是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便放下了葛如松的帖子,又拿起了第二封帖子。 是宗正裁决司司座,杨思铉的帖子! 老舍人顿时两眼瞪圆。 “还是段融?!” 他借着打开第三封、第四封…… 随着呼啦啦的声响,全部的帖子,都在摊开在了他面前的几案上。 “我的乖乖啊!” “全都是那个叫段融的!?” 这人到底是谁啊!竟能让宗门长老们,还有那些隐匿的宿耆,全都争抢着,要将其收入门墙内! 而且那条件,一个比一个优厚啊!? 真是见了鬼了!? (本章完) 第412章 阳谋 第412章 阳谋 老舍人将那些帖子重新整理好,与那些宗门长老还有隐匿宿耆的履历介绍,一一对应,放在了一起。 履历介绍在下,翻开的帖子在上。 这龙鱼厅就是行拜师仪的地方。 每一个有资格收徒的人,都会向此处递交一份自己的履历介绍。 现在,诸多长老和宿耆,都想收下段融,选择权力自然就到了段融的手里。他要在这些人中,给自己选出一位师父来。 这一份份的履历介绍,以及那帖子上开出的额外条件,就是他能用以参详的全部信息了。 老舍人全部弄好了,又核对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出了后堂,往前厅侍奉了一遍茶水,眼看时辰差不多了,他才嘱咐那几个小舍人好生侍奉着,自己则踱步到后堂的侧门那里。 往常这时候,他都是坐在门口处,见了人影才起身的。但今日他却是早早地就等在了门外了。 老舍人站在那门口外,穿堂风吹过时,吹得他的袖袍和胡须一阵起舞。 大约半柱香后,段融他们四人被一人领着,拖着沉重的礼服,疲惫不堪地向这边走来。 他们都是真气境大圆满的境界,真要是体力活,还真累不住他们,关键是那一路祭拜的各种繁文缛节,实在是搞得人头昏脑涨,加上他们一夜未睡,又未吃早饭,实在是有些被折腾的身心俱疲了。 段融他们四人一到门口那里,就看到一个头发苍然、神情矍铄的老舍人,笑盈盈地站在门口那里迎接他们。 老舍人态度甚恭地将他们四人,迎入了门内,然后在那间小厅里,向他们作了一揖,才笑着抬头问道:“敢问,哪位是段融大人?” 段融穿着沉重厚实的礼服,被那些祭拜的礼仪,给折腾地脸上有几分茫然,他见那老舍人问他,便答道:“我就是段融。不知老人家有何事?” 那老舍人闻言,深深看了段融一眼,立马又深深一揖,嗓音似乎陡然深沉了几分,叫道:“段大人,请随我来!” 段融目色一跳。这老舍人此处对他一人,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变了。之前,老舍人的笑脸恭敬,那是一种场面活,但段融看得出来,此时那老舍人对他,似乎有一种心底臣服般的尊敬。 而且,他又何以单点自己过去呢? 其余三人也都眼色有些好奇地看了段融一眼。 段融跟着那老舍人,往屏风后面走去,刚走到那屏风前,老舍人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忽然扭头,看向其余三人,冷道:“你们三人,在这里候着,不要随意走动。等忙完了,就给你们举办仪式。我会代太一门的创派祖师,收你们入门墙!” 那三人闻言,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之前三人还盼着,能被那个堂口的管事,收入门墙呢。 听那老舍人的话头,看来是没戏了。 所谓代太一门的创派祖师,收他们入门,不过就是让他们在祖师画像前,磕三个头而已。这个仪式,根本就是为了打发他们没有师父的内门弟子而准备的。 老舍人领着段融来到屏风后面的一张几案前,笑道:“段大人,这些都是欲收大人入门墙的长老和宿耆!” 老舍人眼睛发亮,顿了下才继续说道:“这有介绍,还有他们开出的条件。大人可慢慢参详,老朽就是后面那里侍奉着,大人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叫我。” “大人,这礼服沉重,要不老朽先帮大人把外层的取下?这样方便大人查阅!” 段融道:“这礼服已经可以取下了吗?”那教他们礼仪的史监,可是告诉过他们,下了翠微峰,再到别院内,才能脱礼服呢。 那老舍人饶有深意地笑了一下,道:“可以,大人,这里又无人看到。等我大人查阅完,去正厅的时候,老朽再帮大人穿上就可。” 段融道:“那有劳老人家了。” “大人不必客气。” 老舍人说着,便将段融那礼服的下摆、胸补、坎肩、礼帽都依次取了下来。 段融长吐了一口浊气,顿时感觉宽松了不少。 老舍人将取下来的礼服部件,整齐着放在了两张太师椅上,而段融已经在几案前,拿起了一份帖子和资料,看了起来。 老舍人放好了礼服,用端来了一盏茶水,放在了几案的中间,然后笑着退了下去。 段融看的很快,几份看过去,他已经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了。 他毕竟差半步就踏上了祭台,他现在还记得当时在祭台上,被其师父叫做寒烟的那个抚琴的女子,看见他将要踏台时的那种反应。 他可以肯定一点,幽谷内的测试,针对的是精神力,也就是神魂强度的测试。 而那时,他的胎藏经已经成就了第十一层,在灵明识海内,也凝结出了那个盘坐苍穹的虚影。 他的神魂强度,也许在大能者中间,还比较弱鸡些,但在世俗世界,或者普通弟子中间,恐怕已经是恐怖级别的存在了。 换句话,也可以说他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吧。 因为,精神力就是修炼的核心! 这些人,自然都想收他入门!一个真正有实力的徒弟,不就是自己的一大臂膀吗? 师徒之间的关系,有时候,其实与父子无异。 段融看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此时他的面前,只留下了三张帖子:朱鹤的一张,杨思铉的一张,还有林幽剑的一张。 其他人,他都已经不再考虑。 他要在这三个人中,选出自己的师父。 这三人都和他有过渊源。除了朱鹤,另外两人他还都见过。 但他将杨思铉和林幽剑,列出候选,跟见没见过,其实一点关系没有。 杨思铉当年也是差半步踏台,而是他是现任门主楚秋山的心腹,这样算下来,他宗正裁决司司座的身份倒还是其次了。 而林幽剑,当年在幽谷测试时,段融在祭台之上,就和她有过一面之缘。他考虑林幽剑,是因为林幽剑的功法。那种能以琴音穿透神魂的音波劲,实在是让段融颇有些神往的。 段融沉思片刻,还是轻叹了一口气,抬手将林幽剑的帖子,拿到了一边去了。 他虽然神往林幽剑的音律功法,但就这一点,还不足以成为他拜其为师的理由。 修行者,实力境界才是根本,如果他执着于音律啊、音波劲这些外相的东西,就太过着相了,这是舍本逐末。 以此作为选师的标准,就等于在做一个镜水月的痴梦罢了。 此时,段融的面前,就只剩下朱鹤和杨思铉,两个人的帖子了。 他看着这两张帖子,目色闪烁。 朱鹤和杨思铉的帖子上,都只有两个字而已,段融。清清爽爽的,没有任何附加的条件。 段融虽然不是因为这一点才选的他们,但他也很欣赏他们的这种风格。 菜市场卖菜,才会搞活动呢?! 不过,这两人之间,段融显然有些费思量,难端详了。 如果从风险角度看,选朱鹤是有些冒险的。 下一任的门主之争,是有两派的,一派是朱鹤,另一派则是吕钟棠、葛如松。 赢的那一派,自然是荣登门主之位,而落败的那一派,只怕会遭到打压清算,至少会被各种刁难。 选朱鹤的风险,就在于万一朱鹤败了呢? 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朱鹤在世俗世界的血脉,身居尚书令之位的朱时中不就被谋杀了吗? 段融在神云府办案之时,就能感触到,两派的实力,都不容小觑。 他一旦选了朱鹤为师,就等于也被搅入了这门主之争的漩涡里了。 而选杨思铉的好处,就是能避开这种纷争。 杨思铉是现任门主楚秋山的心腹,而且不属于这两派中的任何一派,也就是说,无论谁当上门主,杨思铉都不会受到打压。以他自身的修炼天赋,还有他和楚秋山的关系,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波对他应该不会有影响。这也是段融考虑他的原因。 当然,吕钟棠、葛如松两人,直接就被段融给排除掉了。 他要么就是选杨思铉避开这场纷争,假如他要介入这场门主之争的纷争的话,他一定是选朱鹤的。他能隐隐感觉出来,朱鹤的赢面更大一些。 正在段融在那里,举棋难落之时,龙鱼厅内一众的长老和宿耆中,有些性情偏急躁者,已经有些等得不耐烦了。 厅中有一老者,穿着青衫,发髻梳得很是整洁,他忽然看着不远处的林幽剑,说道:“幽剑你不是说过,只收女弟子吗?今日怎么也来了?” 林幽剑笑了一下。 以她的脾气,要是别人这么问她,她一定给怼回去。但这老者是宗门宿耆,而且在音律上颇有些造诣,林幽剑心里对他还是有几分尊重的,便笑吟吟地说道:“今天热闹,我就不能来看看吗?” 林幽剑的确说过,不收男子。不过那个叫段融的,她见过,人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看起来还是个老实乖巧的孩子,加之其天赋异禀,如果愿意拜她为师,她还真愿意教。 其实,林幽剑早年受了情伤,她对于模样俊俏的男子,颇有些愤恨,段融能入得其眼,就是因为长得不怎么样。 厅上,朱鹤、杨思铉、林幽剑,都是面色平静。 朱鹤已经有四个徒弟了,气旋境的就有两个。 杨思铉虽然还无徒弟,但他对收徒这事,并不怎么上心。 林幽剑已经有了姜寒烟这个宝贝疙瘩,而且那姜寒烟也争气,早已经突破气旋境了。 葛如松面容冷峻地坐在那里,心里倒是真有些在意,他不时拿起茶盏,抿两口茶水,侍奉茶水的舍人,已经给他换过两盏茶了。 他现在门下的徒弟,只有一个不成气候的江哲而已。 早些年他也有一个气旋境的得意弟子,只是在一次围捕秽血教的行动中,他那徒弟竟然被秽血教主傅易给杀了。 后来,他才查到,这事还跟朱鹤的二徒弟吴师道有关。 吴师道提前就知道那场行动中,傅易在场,故而中止了行动,但却没有及时知会他们,导致他们这边全军覆没。 这件事,也是他跟朱鹤决裂的开始。 他为此事向吴师道问罪,但这事却被朱鹤给压了下来。 那龙鱼厅上,已经有人开始有些坐不住了,就在这时,只见那老舍人已经带着段融走向这边。 段融穿戴着沉重的礼服,在厅外,就行了三跪九拜之礼。 许多人本就坐不住,此时见了如此繁琐礼节,更是心烦,但这是古礼,只得再等。 段融行礼毕,老舍人才引他进厅。 段融刚在厅内站住,还未说话,厅中一个老妪便道:“好了,老身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段小子,你就直接说,你选了谁做师父。不要再废话了!” 段融向那老妪,乖巧一礼,道:“是!” 然后他目光扫视,看定朱鹤,便忽然下跪,朗声道:“小徒段融,愿拜朱鹤大人为师!” 朱鹤原本沉稳的表情,顿时笑成了一团来。 “好,好,好,好徒儿!” 在后堂,段融反复思量后,最终还是选了朱鹤。 因为,他又想起了一件事来。 他在神云府时,光禄大夫朱正甫就单独和他聊了一次,而且还送他了一件稀世珍品——高青丘的孤本手抄诗稿。 那匣孤本诗稿的器灵,可是达到了十三阶之高呢! 当时,他就有些奇怪,朱正甫何以会送他,如此一份大礼? 而且那席间的一些话,彼时,段融还不能真的理解其意,现在,却是豁然开朗了。 那什么……说老祖赞他,心思缜密,含弘光大,他日必为无双之士……还有什么,得天下英才而教之…… 那意思,就是向他抛橄榄枝呢! 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 有了前面的那铺垫,加上他又收了朱正甫的厚礼,他要是不选朱鹤,还真有些得罪于他了呢? 这老家伙,还真是谋算深远啊!恐怕他调自己入神云府协助办案,就已经想到了这茬儿了。 这是扎好了口袋,等于自己钻呢? 而且,这是阳谋,他还不能不钻! 不过,段融觉得这老小子,如此谋算深远,那门主之争,赢得可能性应该很大。 这点风险还是值得冒的。 毕竟有个门主的师父,似乎也是很不错的。 (本章完) 第413章 鱼龙潜跃 第413章 鱼龙潜跃 段融的话音刚落,葛如松便脸色冰冷地站了起来,直接就向厅外走去。 那些隐匿的宗门宿耆们,也有许多人起身向外走去。有一些人是一脸冷傲,起身就走,也有一些向朱鹤笑着祝贺了一番,才转身而去。 有一宿耆,鹤皮白髯,他走过段融的身边时,眉宇间闪了一抹厌恶,轻声道:“小小年纪,就知趋炎附势,果然是名利之徒耳!” 他声音虽然不大,但附近走过的几人却都听到了,他们都是饶有深意地看了段融一眼。 段融自然也听得真切。 但他连头都没回,只是在心头一阵冷笑。 两世为人,这种装清高的人,他见得多了。 名利之徒?!神仙还要争一炷香火呢!更何况,你还不是神仙。 虽然一瞬间,厅内就走掉了三分之二的人,但还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人留了下来,杨思铉和林幽剑也没走。 选了师父后,还要以古礼,进行真正的拜师仪。 留下来的人,有些人是像林幽剑一样,觉得还都来了,看看热闹。也有些人是杨思铉一般,觉得既然来了,何不送朱鹤一个顺水人情呢? 接着,在老舍人的安排下,龙鱼厅重新布置了一番。 朱鹤笑吟吟地坐在一高椅之上,接受段融的叩拜敬茶,他头顶之上,正是龙鱼厅正南方位悬着的一方匾额,其上鱼龙潜跃四个大字,苍劲有力。 厅内繁琐的礼节,直进行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终于完毕。 朱鹤拉着段融的手,很是热情地说道:“徒儿,为师今日很是欢喜。” 朱鹤笑着,却忽然扭头看向身后高处的那块匾额,道:“为师觉得,这鱼龙潜跃四个字,虽然寓意甚好,但还是不够适合你。不若另外四个字!” 段融心头微动,朱鹤此时的话头,倒像是个老学究在那卖弄学问呢,不过他还是笑着接话茬儿,道:“不知师父说的是哪四个字呢?” 朱鹤道:“徒儿,可知乾卦九五的卦辞是什么?” 段融通读道藏,自然清楚,但他此时只是笑而不语,并未答话。 朱鹤笑道:“乾卦九五的卦辞中,飞龙在天四字,岂非更合适?” 段融看着朱鹤的深邃含蓄的目光,心头却是忽然一颤,方才他还以为朱鹤是在卖弄学问呢,但此刻他警醒了过来,忽然知道了朱鹤是在说什么了。 乾卦九五的卦辞中,可不只有“飞龙在天”这四个字。那卦辞中,飞龙在天后面,还有四个字,叫做利见大人! 朱鹤看似在用飞龙在天四字,称赞段融天赋卓绝,其实,说出来的话并不是重点,那背后未说出的,才是更重要的。朱鹤真正想说的,是利见大人! 这大人,其实就是他自己! 这老头的道行太深了! 这见面的第一句话,不知深意的,还以为他在卖弄学问。但段融此时,至少见出了四层意思来。 这飞龙在天四字,就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是你能飞龙在天,这是在称赞段融天赋卓绝,是可造之才。第二层,是我能让你飞龙在天,意思是拜了我为师,但凡修炼的各种资源,只要你需要的,都不会缺乏,而且在修炼上也会指导你。 后面那未说出来的,利见大人,还是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是只要忠于师门,你自然就能飞龙在天。第二层,是飞得高了也不要忘了为师的栽培,没有利见大人,又何来飞龙在天呢? 这看似不经意的短短一句话的四层意思里面,有敲打,有恩义,有勉励,有警告。 而且,这还有另外一层深意,这其实也是一次考核,朱鹤是在看段融能不能听懂他的意思。这是在看他的心性和他的人事历练。 段融的眼神陡然便深沉起来了,立马抱拳道:“小徒岂敢?师父的恩义,段融永不敢忘!” 本来是轻松欢喜的氛围,段融忽然凝重,却是说出这么有分量的话来,倒是惊得一旁那老舍人忽然一怔。 他还以为段融被繁琐的古礼,给折腾的时间太久了,脑壳迷糊掉了呢,才忽然没头没脑地说出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朱鹤一见段融如此,却是立马攥住了他的拳头,笑道:“哈哈。好徒儿。真是好徒儿!走,跟为师回去!” 段融如此反应,显然是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修炼的天赋固然重要,但如果心性人情上,有所缺失,常常容易在最关键的节点,栽跟头。这也是为什么内门弟子,都要经过三年世俗任务的历练。 段融跟着朱鹤向厅外走去,他这才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方才那一刻,他差点没反应过来。 他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跟朱鹤打交道,他也早已经知道了这老头的谋算之深,但他发觉自己还是有些低估了他这位师尊的心思。 这老头的道行,实在是太深了!刚一照面,就给他来了一顿看不见影的杀威棒! 就在这人群嘻嘻哈哈之中,他们师徒,就已经完全了一次交互,或者说,朱鹤完成了一次对他的试探考究。 这种交锋或试探,其实跟刀光剑影无异。这是一个师父,在试他新收的徒弟的深浅呢? 段融虽然心头有些嘀咕,这师父好像不太厚道,一照面,冷不丁地就给他来这一出。不过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此人心机如此,那门主之争,只怕赢面很大。 段融跨出龙鱼厅的门槛时,心头实在是有些忧喜掺半。 老舍人将一众长老们都送出了龙鱼厅外,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缓步向后堂走去。 老舍人走入后堂,只见跟段融一起过来的另外三人,还站在那里呢。 方才前厅如许热闹,他们在这,也听到了动静。知道是段融拜了朱鹤大人为师,三人心头好生羡慕啊! 老舍人走了进来,咳嗽了一声,道:“你们仨,跟我进来吧。” 老舍人带着三人来到了屏风后面,将南面墙壁上的神龛前的帘子拉开了。只见那神龛里,挂着一副画像,乃是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人。 老舍人点了三支香,插在了神龛前的香炉里,然后端身站在了神龛侧面,看着三人道:“你们跪下吧。” 三人随即在神龛前跪了。 老舍人随即便宣读了一长溜,冠名堂皇的话语,大意就是说太一门如何底蕴深厚,你们入得门内,应该勤勉修行,方对得起祖师的恩情。 总之,是说了一大堆,有的没有,然后就告诉那三人可以起身了,从今日起,他们就是内门弟子,然后给了他们一人一张帖子,让他们拿着去翠微峰山下的那别院里,给那里的史监交接。之后,三人就被老舍人催着离开了龙鱼厅。 这一天忙碌下来,他的骨头都快散架了,此时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老舍人立马在一张太师椅上瘫坐了,叫来了几个小舍人,给他端茶喂水,捶背捏腿。 没人的时候,这龙鱼厅里,他就是土皇帝,只是可怜了那些小舍人们,好容易侍奉走了那些长老和宿耆们,还得伺候这个老家伙。 三人拿着帖子,拐过了楼阁的一角,远远看到了一众长老和宿耆们,正在台阶口那里,和朱鹤道别呢。 三人立马便停住了脚步。其中一人说道,我们先在这等一等,等那些大人都走远了,我们再过去吧。另外两人也都同意了,他们便回了楼角处,只露半个身子,远远地看着。 那些长老和宿耆们和朱鹤道别后,便化身成一道道黑芒,如流星般,倏忽划过青冥的天色,向苍茫大山中的各处而去。 此时,那台阶口处,只剩下朱鹤、段融两人。 朱鹤道:“徒儿,站稳了。为师带你一程。” 段融目色一闪,拽着下自己身上的沉重的礼服,道:“师父,山下别院里的史监嘱咐过,让徒儿完事后,去别院把礼服还给他们。” 朱鹤笑了一下,道:“不用搭理他们。你跟我回去,将礼服脱去,他们自会前去取走的。你别忘了,为师就是内史司的司座,你既已拜入我门下,以后内史司的有些事务,也会交给你分管的。你还搭理那些史监们,真是给他们脸了?!” 朱鹤说完,便忽然背负双手,身形翩然,御风而起。段融在其身侧,同样感觉,身体如同无形中被什么托扶着一般,悠悠然便升了起来。 两人便在青冥天色之下,御风而行! 朱鹤自然也能像其他长老那样,化为黑芒,一闪而过,但他毕竟带着段融,他不想惊吓住段融,便减慢了速度。 这样看来,这师父还是知道怜惜徒儿的。 段融在朱鹤身后,飘忽如梦境,人在半空中,苍茫大山在脚下如盆景一般。朱鹤虽然减缓了速度,但还是比他平时施展身形要快上很多呢。但段融的脸上,却感觉不动一丝风浪涌动,甚至他的发丝,都是自然下垂着。而脚下的大山中,明明有大风呼啸着。虽然他跟着朱鹤御风而行,感受不动一丝风的吹拂,但脚下大山里的山风呼啸的天籁之声,却听得很是清楚,如在耳畔一般。 “法则之力?!洞冥境!?” 这还是段融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法则之力,感受到了所谓大能者的不可思议处,他的目色闪烁着深邃的思索的光芒。 朱鹤带着段融落在了一座突兀耸立的高峰之上。 这座山峰和太一阁、长老院所在的翠微峰,那般低矮的山峰完全不同,此峰山体陡峭,直插云霄,山顶之处,白云缭绕,故而取名云浮峰。 两人在山体内的某处楼阁前,飘然而落。 朱鹤先是引着段融来到了一见房间内,段融脱掉了沉重的礼服,放在了那里的一张几案上,然后便跟着朱鹤,沿着游廊走了一段,绕进了另一个房间内。 这房间并不甚大,布局也很是简单,只见一架锦绣山河的显赫屏风前,却颇为随意地放着一张太师椅,旁边更是有些不伦不类地放着一方形的茶几,底下则是两列太师椅和几案。 段融跟着朱鹤走入时,房间里的两列太师椅上,已经坐了三个人了,两男一女。 朱鹤走入之时,三人立即起身,不过他们的目光瞬间就集中到了段融身上。 朱鹤径直走到了屏风前,随意坐下,便朝三人压了压手,道:“都坐下吧。”然后他扭头看着段融,道:“你也坐。” 段融随即在靠后的一张座椅上落座。 朱鹤看着段融,道:“这是为师的另外几位徒弟,入门早些,是你的师兄师姐。这是大师姐樊红蕉,这是二师兄吴师道,这是三师兄卢庚。” 朱鹤说着,顿了一下,看着吴师道,问道:“王阅那小子哪?怎么没来?” 吴师道道:“他去神云府了。” 朱鹤这才目色一动,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继续看着段融,说道:“还有一个小师弟叫王阅,今日没在,等他回来,你再见见。唉,不对咯,你来了,那小子就不是小师弟了,你才是小师弟,你得叫他四师兄呢。” 朱鹤微微一笑,看着樊红蕉、吴师道、卢庚三人,道:“这是为师新收的徒儿,叫段融。你们认识一下。” 段融进来之时,已经将三人的身份猜得差不多了。根据他们坐在那里的位次,也基本能看出入门的次序来。 樊红蕉坐在上首第一个座位,也是这屋里唯一的女子,长得星目淡眉,腰身婀娜,特别是胸脯处更是高高涌起。 吴师道则有一股书生气质,但其目色深沉,气定神闲,不知为何竟忽而让段融想起了那些颍川谋士来。 三师兄卢庚,则身材魁梧,看起来给人一种五大三粗的感觉,也是三人中,唯一一个笑呵呵地看向自己的人。 段融见朱鹤介绍自己,立马起身,向三人一一作揖,道:“大师姐好!二师兄好!三师兄好!” 樊红蕉微微一笑,露出了脸上的一个酒窝,道:“好一个乖巧的小师弟!” 见樊红蕉如此,吴师道和卢庚两人,却是交换了一个眼神。 朱鹤忽然袖子在身侧的茶几上一拂,只见有两个瓷瓶便出现在了那茶几上。 朱鹤道:“段融,为师也没准备什么像样的东西。这两瓶,是元兽脊椎骨的骨髓灰质。对你的修炼,应该是有些裨益。就算作是为师的见面礼了。” “元兽脊椎骨的骨髓灰质?!” 樊红蕉、吴师道、卢庚闻言,都眼色一变。 这还叫没准备什么像样的东西?! 师父也太宠小师弟了,一进门就是两瓶骨髓灰质。 元兽脊椎骨的骨髓灰质,甚为稀有。 只有高等阶的元兽,其脊椎骨内,才有可能存在骨髓灰质,而且还甚难提取。 这东西,怎么能说是有些裨益呢?分明就是大有好处啊! 这元兽脊椎骨内的骨髓灰质,被人体吸收后,可以缓慢改善身体对天地元气的亲和力,这种改变可以说是在根本上对修炼的一种加持。 (本章完) 第414章 樊红蕉 第414章 樊红蕉 段融虽然并不清楚那两瓶元兽脊椎骨的骨髓灰质,到底有何功效,但看樊红蕉他们三人的反应,也能猜出来,这东西绝非一般的凡品。 段融单膝跪地,抱拳恭声道:“谢师尊厚赐!” 朱鹤见段融执礼甚严,不敢越矩半步,微微一笑,道:“为师早已经吩咐过,备下了一桌酒席。咱们师徒一起吃顿便饭吧。” 朱鹤说着,扭头看向樊红蕉他们,道:“时日繁忙,似乎很久都没有一起吃过饭了吧?” 樊红蕉笑道:“我们几个倒是常在一起聚。跟师父一起,我记得还是几年前,王阅师弟入门的时候呢!” 朱鹤哈哈一笑,道:“为师这几年有些焦头烂额,红蕉,你是他们的大师姐,可得替为师多看顾这师弟们啊!” 樊红蕉笑吟吟道:“师父放心好了!师弟们都乖着呢。” 樊红蕉说着,扭头眼色娇媚地在场中一扫,段融还好没什么感觉,但吴师道与卢庚,却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朱鹤点了点头,道:“走吧,我们一起入席。” 几人离开了这议事的房间,沿着游廊走了一段,拐入了另一房间内。 这房间,稍微宽敞了些,摆件和装饰也富丽养眼得多,墙上还挂着几副笔墨,段融看了两眼,笔触颇为不俗。 房屋中间的一张红木圆桌上,已经摆了不少菜肴,随着几人进屋,一些热菜也陆续给端了上来。 几人各自落座。 他们一坐下,便有侍奉的舍人过来,给他们一一倒了酒。 段融安静坐在那里,并未说话。 这种场合一般要等朱鹤先说话。 朱鹤顿了顿,才笑道:“好久没和你们吃饭,倒是为师有些薄于人情了。为师先自罚一杯!” 朱鹤说着,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一番开场白,一众徒弟心头都是一热。 旁边的舍人立即给朱鹤添了酒。 朱鹤道:“来,我们共饮一杯,欢迎你们的段融小师弟,来到了云浮峰。” 其余诸人闻言,都举起了酒杯。 朱鹤却是继续说道:“不过,这酒可不是白喝的。为师接下来的几年,估计会更忙碌,你们的这个小师弟呢,天资心性都很好,为师要是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你们可得在后面给我弥补这点。出了岔子,我可拿你们是问。” 段融面色无动,心头却明白,朱鹤说得接下来更忙是什么意思,显然那门主之争,已经越来越临近了,他又怎么能不忙呢? 卢庚却是笑着接腔道:“得!我就知道喝师父的酒,一准是有条件的。” 朱鹤哈哈一笑道:“这次你还真说中了,卢庚啊,一会儿带段融挑选兵刃、功法的事,就交给你了啊!” 卢庚笑道:“师父,你净捡软柿子捏。” 朱鹤瞪了他一眼,道:“胡说!你五大三粗的,哪里软了?” 此语一出,顿时满堂大笑。 其实,这活儿本来就该是卢庚的。卢庚在酒席上,不过是说说俏皮话罢了。 王阅不在,樊红蕉、吴师道,都比他资历高,这活儿自然就派到他头上了。他当年入门的时候,也是吴师道带他去挑选兵刃、功法的。 几人又喝了几杯,段融便起身,开始一一向他们敬酒。 段融无论是师父、还是大师姐、二师兄、三师兄,一个比一个叫得亲热。特别是樊红蕉,段融给她敬酒的时候,她非要和段融喝交杯酒,段融只得摸了摸鼻子,应了下来。 段融一圈敬下来后,朱鹤又略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此时,席上就只剩下了他们师兄弟四人了。 朱鹤前脚刚走,樊红蕉就端起酒杯,走到了段融那里。 段融见樊红蕉持酒而至,立马就要起身,却被樊红蕉一手压着他的肩膀,按回了座椅上。 樊红蕉手搭在段融肩膀上,微微俯身,吐气如兰。 段融一扭头,便清楚地看到她白皙的脖颈向下延伸着,那延伸的不远处就是两座…… 樊红蕉眉眼如丝地看向段融,道:“来!小师弟,初次见面,师姐喂你吃杯酒。可好?” 段融急道:“樊师姐,这如何能使得?” “这有什么……” 两人略一推搡,那杯酒就洒在了段融的身上。 樊红蕉哎呀地叫了一声,放下酒杯,就拿手帕帮段融擦洒了的酒水。 “你看这洒了一身,师姐帮你擦擦。” 擦着擦着,没一会儿就在段融的胸膛上,微微摩挲起来了。 樊红蕉的眉眼更是如水一般,道:“小师弟,你还蛮结实的嘛!” 段融抓住樊红蕉的手,站了起来,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樊红蕉看着段融羞急的样子,却更是妩媚一笑,道:“小师弟,你干嘛抓这么紧?你可把师姐给抓疼了呢?!” 段融立马松开了抓住樊红蕉的手!他没想到,堂堂云浮峰的大师姐,会是这种做派,一时间实在是给他整不会了! “坐,小师弟,没事,师姐又不会吃了你。” 樊红蕉笑着,将段融拉得坐了下去,然后自己则拉了一把椅子,直接坐在了段融的身侧。 樊红蕉倒了一杯酒,头一扬便一气灌进了喉咙里,她眉眼如丝,再次扭头笑看着段融,语气暧昧地问道:“小师弟,我看你这般羞涩,不会还是个雏儿吧?” 樊红蕉说着,便捂嘴一笑。 段融却只是不言语,眼神有些求助地看向对面的吴师道和卢庚。 樊红蕉举杯道:“既然你不愿师姐喂你,那咱俩喝一杯总可以吧?” 段融看着樊红蕉举在身前的酒杯,略有些尴尬,只得举杯,给她碰了,然后两人各自饮尽。 樊红蕉见段融喝了,心头顿时颇为高兴,道:“小师弟,师姐在宗门内,颇认得几个人才不不错的师妹,到时候师姐我当当红娘,替你牵牵线。哦,对了,那个姜寒烟就不错,林幽剑的宝贝疙瘩。你要能把她弄到手,说不定,以后林幽剑就站在了师父这边,这可是大功一件呢!别说师姐没教你啊!” 段融笑了一下,道:“谢师姐的美意,不过……我已经结婚了。” “啊?!” 不独樊红蕉惊讶,连吴师道和卢庚也是心头微微一惊。 能进入云浮峰,成为朱鹤的徒弟,他们的天赋自然都很是不错。 天赋高远,道心自然也跟着高远,故而他们都还没有婚配的打算。但他们没想到,段融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竟然已经结婚了。樊红蕉怔了一下,眼神中露出一抹不可置信,道:“师弟,你已经结婚了?” 段融浅浅一笑,喝了一杯酒,道:“是。结了婚,人能安稳些。” 能有一个家庭,在前世,就是段融的一个夙愿。 吴师道赞道:“师弟年纪虽小,倒看得透彻。” 段融讪讪一笑,不置可否。 樊红蕉却是眼珠一转,看着段融,问道:“弟妹她可也是宗门里的弟子?” 段融道:“也是。” 樊红蕉和吴师道交换了一下眼神。樊红蕉问道:“是谁啊?” 段融道:“师姐和师兄都不认识的。她还在塔林里呢。” “这样啊!” 樊红蕉忽然身体一松,手又像蛇一般搭在段融的肩头,媚语道:“其实,早点结婚也好。结了婚的人,更知道疼人。” 樊红蕉原本还害怕段融的媳妇,也是宗门的人,她勾搭段融,到时候,再闹出风波来。现在一听,却原来还在塔林里,搞不好一两年都出不来呢,那她还有啥顾虑的。 樊红蕉说着,那手却是又在段融胸膛上摩挲了起来。 吴师道的眉头一蹙,忽然看了卢庚一眼,道:“卢师弟,师父不是让你带小师弟去挑兵刃、功法吗?” 卢庚目色一动,道:“啊,对!我看时辰差不多了。小师弟,我们走吧。” 卢庚说着,便起身拉起段融就向外走去。 “唉……”樊红蕉反应过来时,卢庚已经拉着段融,一溜烟般的出了房门。 樊红蕉坐直了身子,脸色愠怒地看着吴师道,嗔道:“你干嘛坏我的好事?” 吴师道冷道:“师姐,你还是收敛些吧。” 樊红蕉冷哼了声,道:“吴师道你搞清楚你的身份,我才是大师姐。你还教训起我来了?!” 吴师道叹了口气道:“师姐,你还记得,三年前的那次幽谷测试,有一个外门弟子,差半步就踏上了祭台吗?” 樊红蕉目色一动,三年前那次测试时,她出山去执行任务了,大半年后才返回来,回来好像也听人说过那么一嘴,不过她并未在意。 “你是说小师弟他……” “正是!”吴师道正色道:“那差半步踏台的外门弟子就叫段融。若非如此,怎会小师弟一入云浮峰,师父就送出了两瓶元兽脊椎骨的骨髓灰质。我们几人,谁有这个待遇?” 樊红蕉给吴师道说的眼色顿变! 吴师道继续说道:“而且小师弟他已然婚配,万一闹出事来,你觉得师父会处罚谁?” 樊红蕉冷笑了一下,道:“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的好意了。” 吴师道:“这倒不用。师姐如果当真寂寞,在下可以作陪。” 樊红蕉笑道:“滚!我还不知道你,冷冷清清的。” 吴师道起身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告退了。” 吴师道说完,便出了房门。 樊红蕉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又自斟自饮了几杯,却是越发心头烦闷,她端着酒杯叹气道:“差半步踏台,那不是跟当年杨思铉一样吗?小师弟原来这么厉害吗?怪不得师父这么忙,还巴巴跑去收了这徒弟呢!” 卢庚带着段融,拐出了游廊。 卢庚看着身侧的段融,道:“小师弟,师兄嘱咐你一句。平时离大师姐远一点,有任务的时候,就只说事。尽量少跟她单独呆在一块。” 段融目色一动,道:“多谢卢师兄提醒。我会的。” 卢庚笑着拍了拍段融的肩膀。“不多你也不必太担心。大师姐虽然有些方面风评不太好,但为人还是挺仗义的。” 卢庚先找到了负责领兵刃、功法的史监,直接让他给段融出了一套手续。 平素内门弟子,要来内史司办此手续,递交申请后,起码得等十来天。但卢庚在云浮峰已经呆了七年了,司里各种门门道道,都已经很是熟悉了。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卢庚拿着手续,和段融往领兵刃的地方去了。 天地元气,属性暴虐,一般凡铁,根本难以承载天地元气。 而出了塔林的门内弟子,都能拿到一件兵刃。只此一项,就可见宗门的底蕴。 若非太一门控制着整个青州的资源,它哪里能炼得出这么多不是凡铁的兵刃呢? 而且内门弟子的兵刃,外出任务万一遗失的话,亦是大罪,要受到严惩。 宗门会发动整个世俗力量,对这件兵刃出具海捕文书。 因为,这样的兵刃,流落在世俗世界,对宗门的统治,也是一种潜在的威胁。 卢庚带着段融,来到了距离翠微峰不远的一座冷清荒凉的山峰上。 那山峰不知为何,竟然光秃秃的,没有一棵树,而且岩石缝隙里,也见不到别处山峰的那些的密密麻麻的蕨类植物。 段融看着这古怪的山峰,问道:“师兄,这山上的树呢?” 卢庚道:“在这山上。树都活不了。” 段融道:“是土有问题。” “师弟好见识。”卢庚目色一闪,解释道:“这山峰常年炼兵。而且炼制的,还不是普通的兵刃。那些不是凡铁的材料,处理起来,都颇有些头疼,难免会用一些特殊的手段。故而,数百年下来,这山体的土质早已经充满了各种毒素,别说树了,连在浮土上扎根的草都活不了。” 段融猜出土质问题,是他已经看出那岩石缝隙里的土,发着某种古怪的色泽。以他的经验,一眼就能看出问题。 段融跟着卢庚,来到了某处隐秘的洞穴口。 两人还未走近洞穴,段融已经感觉到,有数道很是强大的神识,从他们身上交叉扫过。 在那强大神识扫过的瞬间,段融注意到身侧卢庚的眉头一蹙。 那瞬间,段融的心头一紧。 原来,此人也练了胎藏经! 这条信息,对段融来说,还是蛮重要的。卢庚的胎藏经,应该并不是偷学的,很可能是朱鹤传给他的。 段融手里的胎藏经,只有第十二层还未成就。他现在已经拜师朱鹤,应该有机会,能弄到修炼胎藏经第十二层的辅助药物。 但是,胎藏经绝对不止十二层的! 怎么弄到胎藏经后面的功法,就成了他目前颇为紧要的任务了。 毕竟,精神力才是修炼的核心! (本章完) 第415章 霜纹磷晶刀 第415章 霜纹磷晶刀 段融跟着卢庚走入了那洞穴。 洞穴口处,便是一紧闭的石门,石门前坐着一个脸型瘦削的中年人。 卢庚将资料交给了他,段融将自己的宗门云牒也给了他。 那人查验之后,便打开了石门。 卢庚、段融走进了石门里。 石门内,是一颇为宽阔纵深的空间,大致是椭圆的形状。 四维的石壁上,却是凿出了一个个内陷的龛室,龛室内则立放着一柄柄的兵刃。 空间的角落处,一个苍髯鹤皮的老者,正坐在那里抽旱烟。 两人进来,那老者只是轻抬了一下眼皮,便继续吧嗒起烟袋管来了。 看着满室的兵刃,段融的双目陡然一亮。 卢庚瞄了一眼段融的样子,笑道:“怎么样?小师弟,这里的兵刃,可谓琳琅满目,十八般兵刃样样都有,而且刀的形制是种类最多的。” 卢庚自然早就注意到了,段融腰间系着一柄刀。以此来看,段融惯用和趁手的兵刃,自然是刀了。 段融眼睛发亮,可不是因为这里的兵刃种类多,能挑出自己满意的兵刃来,他眼睛发亮是因为他摸一下的时刻,又到了!? 满室兵刃,一把都不能放过!? 段融缓步走到了洞口最近处的一柄长剑那里。 卢庚看到段融走到了那柄长剑的龛室前,目色微微一动,他还以为段融惯用的兵刃是刀呢,却没想到他会对剑感兴趣。 段融抓着那柄长剑,提出龛室,便攥在了手中,凝目看去,只见此柄长剑通体青黑,剑面光滑,亮可鉴人。 段融暗道:“读取器灵!” 随即一组数据便浮现在他眼前。 器物:陨铁长剑 器灵等阶:十二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12级(满足) 吞噬效果:空明素心剑第一重 “十二阶的器灵。第一重?”段融心头震动。“这是气旋境的武功!” 气旋境的武功是包含意境的! 这就是说,这陨铁长剑的器灵中是含有某种剑意的! 即便是只成就了第一重,也说明那剑意已然初步凝成了。若非如此,则不可能成就气旋境的第一重! 段融心头欢喜,没想到第一把兵刃,就是他一直心心念的气旋境武功。 “吞噬!” 随着段融心头暗道,眼前的数据面板一阵晃动,便消弭于无形,他这才将手中的青黑长剑,重新放回了龛室内。 接着,段融微挪脚步,便拿出了旁边龛室里的一把吴钩。 段融拿出吴钩的瞬间,卢庚的脸色明显一怔。 然后,他就发现段融几乎在每一把兵刃的龛室前,都会驻足拿出兵刃,观摩一番,然后放进去。 整个过程中,段融的样子都很是专注,就好像沉入了某种心流中,进入了某种情景,近乎物我两忘。 卢庚微微讶异,他略一沉吟,还是走到了段融身侧,小声道:“师弟,有些兵刃就没必要拿出来观摩一番了吧?” 段融此时,手中正攥着一柄判官笔,目色明亮如星辰。 段融却笑着看了卢庚一眼,就好似没听懂他说的话一般,回答道:“卢师兄,机会难道!这里的每一柄兵刃,我都会好好观摩一番。” “每一柄都要观摩?!”卢庚闻言,看着满室数百柄的兵刃,顿时一脸的惊愕。 他实在是无法理解,段融到底是在干什么呢?!为何要如此? 挑个兵刃而已,至于每一柄都看吗?而且你不是用刀的吗?那判官笔和吴钩,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就算你要看,放在龛室内看一看就好了,干嘛每一柄都拿出来,如此仔细地观摩一番?有这个必要吗? 段落又吞噬几柄兵刃,他将手中的一柄长枪放回龛室中后,忽然目色扫到了一脸阴晴不定地站在那里的卢庚。 他这才心头一跳,他只顾兴奋,忽略了卢庚还等在一旁呢。 段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道:“卢师兄,要不我们先去挑功法吧?这样你就不用干耗在这里,一直等我了。” 卢庚目色闪动,道:“师弟,师兄倒不是介意等你。只是师兄不太能理解!为何每一柄兵刃都如此观摩?师弟你真觉得有这个必要吗?” 段融知道要解释这个很难,便搪塞道:“卢师兄,你就当这个是我的癖好吧!” “癖好?!”卢庚眼色古怪地看了段融一眼。 “走吧!师兄,我们先去挑功法。” 卢庚有些不情愿地跟着段融往外走去。 其实,他带着段融先来此处挑兵刃,原本就是不想在一旁干耗着。因为在他看来,挑兵刃是比较快的,一个人惯用什么兵刃,自己是很清楚的,而且兵刃放在龛室内,一目了然,应该很快就可以挑选出适合自己的兵刃来。 然后他再带段融到经藏院的内院去,挑选功法。在卢庚看来,挑选功法,则要慢很多了。因此,他原本的打算是带段融过去,他就会离开,让段融自己在那里慢慢挑选。 功法不比兵刃,你要了解一套功法,适不适合自己,是需要时间的。在万千功法中,选中一套真正适合自己的功法,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卢庚已经做好打算,他带段融到经藏院去,认好了地方,他就走。毕竟,只要挑兵刃和挑功法的地方,他都带段融去过了,段融拿着手续,完全可以自己随时前去的,就不用他再掺和了。 卢庚带着段融来到了经藏院的内院,出示了内史司的批条和宗门云牒后,两人便走了进去。 卢庚准备领着段融逛一圈,大致告诉他,哪一片是刀法,哪一片是剑法等划分后,就离开。 但卢庚还未开口,只见段融已经忽然从身侧的架子上,拿下了一本秘籍,正色道:“卢师兄,我选好了,就是它了!” 卢庚脸色一怔,打眼一看,只见段融手中的秘籍,封面上写着六合刀三个字。 卢庚整个人如同被焦雷给劈了一般,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可是选功法啊?! 菜市场买菜,也没这么快吧?! 修炼什么功法,对修行者而言,是何等重要的大事!怎么能跟撞天混一般,随手拿一本就是呢? 这小师弟,到底是什么怪胎啊! 选兵刃,偌大的石室,数百柄的兵刃,他要一柄一柄观摩下去。 选功法,这么细致费心的活儿,他却跟没事人一般,探手就是一本。 此时,段融拿着那本六合刀,已经要往外走去。 卢庚立马一把拉着了他,苦口婆心地劝道:“师弟啊!你别怪师兄多嘴!这本六合刀倒也不是不能练,但师弟你却连翻都没翻开,就直接选了,是不是有点太过儿戏了啊?” 段融拿着那本刀谱秘籍,却是笑道:“师兄,天下武功,于我为一!这内院里的武功秘籍,虽然千差万别,但于我而言,却没有分别。” 卢庚听段融如此说,脸色顿时跟吃了一只苍蝇般难看。要不是这小师弟是师父收回来的徒弟,他又深为相信朱鹤的眼光,他甚至都有些怀疑这小师弟,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还天下武功,于你为一!你谁啊,你? 有病!? 卢庚尴尬地笑了一下,嘲讽道:“怪不得小师弟你,在那石室内,要把兵刃都观摩一遍呢!?原本,那里面的全部兵刃在小师弟看来都只是一柄而已啊?真是境界高远啊!?失敬!失敬啊!” 段融却正色道:“师兄你这样说也没错。百刃归一柄,千拳归一路!武学的最深处,是大同!” 段融此时心头,一直惦记着石室内的数百柄兵刃呢,他实在不愿在这经藏院的内院多浪费时光了!他其实说的没错,这内院里的武功秘籍,虽然千差万别,但于他而言,却是毫无用处,因为他压根不通过秘籍来修炼。 翻阅秘籍修炼,要自己揣摩、尝试、摸索、苦练,日积月累之下,才能由生到熟,因熟生巧、由巧入妙,最后才能化为自己的东西。 但他通过吞噬器灵的方式,直接就可以获得日积月累之下的武功境界,省略掉了所有的摸索与尝试,没有任何试错的弯路,而是一超直入。把复杂探索的修炼过程,变成了一种简单粗暴的无脑体力活,直接疯狂卷就完了。 内院的秘籍虽多,于他自是为一,因为全是废纸罢了。 但段融不能把实情告知卢庚,而且他又急于返回兵刃石室内,便编几句大话,搪塞一下卢庚,糊弄过去就得了。 只是段融最后的几句话,还真有些震慑住了卢庚。 他反复咀嚼,却觉得那意思,透彻而根本,就好像在迷雾遍布的深渊底部,忽然闪出的一抹幽光。 “千拳归一路,武学的最深处,是大同!”卢庚喃喃重复着段融的话,目中闪过一抹惊骇。 方才他还觉得段融是脑子坏了,但现在他有些迟疑。 现在他是觉得,段融要么就是疯子,要么就是天才!总之,绝对不是正常人! 卢庚终于不再拦着段融了。因为不管段融是疯子还是天才,他都不能拦他的。 如果段融是疯子,他又何必拦一个疯子呢? 如果段融是天才,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拦一个天才,让他按自己的想法去挑选功法呢? 也许真如他所说,天下武学,于我为一呢? 段融拿着那本六合刀的刀谱和卢庚一起,走出了经藏院。 在经藏院的门口处,段融看向卢庚道:“卢师兄,我还要去观摩其余的兵刃。师兄如果有事,就不用陪我了!” 段融说完,略一抱拳,便向铁索处走去。 卢庚站在那里,脸色凝重地看着段融的背影,半天说不出话来。 段融再次回到了那座光秃秃的山头上,他将手续和宗门云牒,再递向那洞穴口处,脸色瘦削的中年人。 那人看了段融一眼,没说话,也没接他的手续和宗门云牒,一招手,就放段融进去了。 段融重新走进了石室内,走到了他之前吞噬的地方,只见那龛室内,放着一柄刀。 那柄刀,其造型于一般刀器无异,但却是通体霜白之色,刀刃之处更是闪烁色泽怪异的白光。 段融将那柄刀刃,攥在掌心,入手便是一阵冰凉。 他看着那刀面上遍布的霜纹,心头暗道:“读取器灵!” 随即一组数据便浮现在他眼前。 器物:霜纹磷晶刀 器灵等阶:十五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15级(不满足) 吞噬效果:千幻云雾刀第四重 段融看着面前的数据面板,目色不由一怔。 “15阶的器灵!?” “千幻云雾刀第四重?” 这显然是气旋境第四重的境界啊! 段融的心头,不由地升起一抹神往…… 气旋境第四重,已经有资格坐望洞冥境了! 而洞冥境的修行者,乃需参透法则之力。 气旋境第四重的境界中,已经含有一种接近于圆满的意境。 而所谓意境的最深远处,就已经可以窥见法则的微光。 修行者就是借由意境的参悟,而走入法则之门,并由此进阶洞冥境的。 只可惜,段融的精神力只有12级,还暂时吞噬不了此器灵,他只得颇为可惜地将这柄霜纹磷晶刀,放回了龛室内。 卢庚有些忧心忡忡地回到了云浮峰。 他刚拐入游廊,吴师道就走对面走了过来,一见他,便笑道:“这么快就回来了?看来小师弟很乖巧嘛!” 卢庚闻言,这才抬起头来,一见是吴师道,立马问道:“二师兄啊,问你一句话啊,你看你可曾听说过?” “千拳归一路,武学的最深处,是大同。师兄可听过此话?” 卢庚一路都在嘀咕,他觉得小师弟也许是从哪本道藏里看来的,说出来咋呼他的。而吴师道自来渊博多智,卢庚一见他,便像遇到了救星一般,立即将心头的疑问,问了出来。 吴师道咂摸着这句话,道:“未曾听闻。” “师兄,你没听过吗?” 吴师道笑道:“师弟不必惊讶,天下何其大哉,我不过一井底之蛙耳。” 卢庚目色惊讶,他可知道,吴师道通读道藏,而且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如果他都没听过…… 吴师道:“不过此话,凝练深邃,所说亦是大道至理,只怕是哪位修为有成的大能前辈所言吧?” 卢庚眨巴着眼睛,道:“不瞒师兄,此话,乃是小师弟所言。” 吴师道明显怔了一下,许久未说话,似乎是在重新品味方才那句话呢。 卢庚便将他今日带段融挑兵刃、功法的经历,整个给吴师道讲了一遍。 “师兄,你说小师弟他到底是疯子,还是天才呢?” 吴师道微微一笑道:“这小师弟倒真是一个妙人啊!卢师弟,你可知小师弟他三年前,幽谷测试,差半步就踏上了祭台吗?” “啊?!” 卢庚惊讶一叫,眼睛却是忽然一亮。毕竟是三年前的事,他之前早忘了,只是此时吴师道一提醒,他才忽然给想起来了。“对啊,是叫段融来着。” 卢庚道:“师兄是说,小师弟他是天才了!所以,跟常人不同。” 吴师道却是卖关子一般,说道:“也对,也不对!” 卢庚一阵腹议,他知道这句话是吴师道的口头禅,只得忍了,又问道:“怎么说?” 吴师道笑道:“我觉得小师弟他,既是天才,也是疯子!若非天才,如何能差半步踏台。若非疯子,如何会行止如此怪异呢?” 卢庚给吴师道说得一阵哑然无语,稍顷才道:“既是天才,又是疯子吗?” “对!天才就是疯子!”吴师道说完,便向走廊那头走去了。 吴师道转过身去,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消失了。他方才所说,不过是拿虚话,糊弄卢庚呢。 吴师道自来自负,他从来不信那些玄虚的大话,什么天才疯子,那都是表象而已。 段融自是很有天赋,但其如此怪异的行止,必有其原因。 吴师道走出游廊之时,已经决定去段融挑选兵刃的地方看看去,也正如卢庚所疑惑的,吴师道也不能理解,段融为何要将数百柄兵刃,全部观摩一遍呢? 难不成他在找什么东西吗?吴师道如是想到。 (本章完) 第416章 空明境界 第416章 空明境界 一座光秃秃的,不见草木的孤山上,吴师道忽然沿着石径,从远处走来。他径直来到了那处洞穴口,向那看守之人,出示了批条和宗门云牒。 吴师道是朱鹤的二弟子,内史司里的很多事,朱鹤都交给了他在管呢。从史监那里搞张批条过来,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事。 更何况,他又不是真的要再领一柄兵刃! 吴师道走入洞穴内,站在石室的口处,他就已经看到了里面段融的身影。 只见段融正攥着一长柄瓜锤,目色明亮而专注。过了一会儿,他便将那柄瓜锤放回了龛室,而且似乎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便走到了旁边的另一龛室前。 吴师道在那看了一会儿,见果然如卢庚所说,段融竟真的是在一柄一柄的观摩呢? 吴师道心头疑惑,暗道:“看小师弟那样,好像也不是在找东西的样子!” 他看的很仔细,段融拿出兵刃时,只是简单瞄两眼,甚至连试一番手感的动作都没有,更没有仔细察看,就只是在手中攥一会儿,然后就放了回去。 不过,这些在他看来,好似是毫无意义的动作,段融却似乎做得很是专注。 吴师道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门道,便目色一动,向石室深处的段融走了过去。 段融刚吞噬了一柄兵刃的器灵,只见眼前的数据面板一阵晃动溃散,这时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了一个身影向他走来。 段融抬头望去,只见吴师道已经笑着走了过来。 吴师道瞄了一眼,段融手中的那柄鹿角刀,笑道:“一柄趁手的兵刃,对武者而言,乃是极为重要的事。小师弟你如此认真的挑选,必是心思细腻之人。武功乃是纤毫之争,原本拼的就是细腻处的差别。” 段融一时没懂,吴师道忽然过来,说这么一番没头没尾的话,是何用意。不过他还是笑道:“师兄见地深刻,武功的确是细微处的差别。” 段融说完,便只是看着吴师道,等待着他说话呢。 吴师道看着段融看向他的眼神,略一顿便道:“小师弟,我是听你卢师兄说,你要将这石室内的数百柄兵刃都观摩一遍。说实话,师兄是有些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段融挠了挠头,道:“师兄是不是觉得我这样有些奇怪呢?” 吴师道:“还是有些不寻常的。” 吴师道眼神期待地看着段融,似乎是在等他的解释。 段融真是有些头疼了,他就是摸摸兵刃而已,他自己感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怎么这二师兄却似乎是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呢? 段融略一沉吟,却是忽然说道:“吴师兄,是这样啊!我从小就有一种古怪的能力。” “古怪的能力?!”吴师道听段融如此说,眼睛瞬间就直了。 段融道:“就是我能和某些东西产生感应,而让自己处于一种难以名状的境界之中。在那种境界之中,我的六识会远比平常敏锐,而且在那种状态下,我整个人是完全没有情绪和主观意识的干扰的,是一种绝对空灵的平和状态。思维、判断,会融合凝聚为一种高度敏锐的直觉。在此种状态下,无论我使出任何武功招式,威力都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吴师道目色惊愕地看着段融,道:“小师弟,你竟身具空明之境!” 吴师道博闻强记,而且通读道藏,他一听段融所说,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 段融故作惊讶道:“原来这是叫做空明之境吗?” “对!”吴师道点了点头,继而目中闪过一抹疑惑,道:“不过,这空明之境,虽然威力甚大,但据吴某所知,其触发乃是随即的,不受主体意识的控制,更没有任何规律可言。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往往是会消失的。” 吴师道所说,段融其实都知道,关于这点,他在经藏院的道藏里也曾看到过。他身具的空明之境,乃是原主的天赋,被他穿越后承袭过来的。 段融道:“这我就不清楚了。我早年经过反复尝试,发现我这空明之境,是跟兵刃有关的。能跟我产生感应的兵刃,在精神高度集中的情况下,往往就有很大的机会,可以触发空明之境。” “是吗?”吴师道目色惊讶。“产生感应?” 这种说法他从未听说过。 不过,这空明之境,虽然神妙,但通常没有什么用处,因为身具这种能力的人,原本就凤毛麟角,而且这种能力,在武者二十岁之前一般都会消失。 故而,真正对这空明之境,作深入详尽研究的资料,几乎没有。吴师道知晓此事,不过是看过几个少时身具空明之境的武者,所写的笔记而已。 而且他对于笔记中的一些记载原本就存疑。 段融这种情况,显然是空明之境的某种特例,因为如果通过和特定的兵刃的感应,就能大幅度地提高空明之境的触发几率的话,那这原本颇为鸡肋的空明之境,岂不是成了一种很是强悍的能力了吗? 而且,段融现在已经二十岁了,他这种能力似乎也并未消失。 这都是与笔记中的记载,是有所偏颇的。 段融道:“是。产生感应!就像这样攥着,如果能产生感应,我的后脑勺会升起一股清凉来。” 段融瞎掰起来,说得跟真的一样,把吴师道唬得一愣一愣的。 因为,他方才就在石室门,看了好一会儿来着。段融就是那样,将每一柄兵刃都攥了攥,然后又放回了龛室内了。 他原本一直没看出门道来,不知段融在干嘛?现在,段融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了。 段融攥着每一柄兵刃,是在尝试建立感应,他攥一会儿就放回去,是因为感应失败。说明这柄兵刃,并不能触发他的空明之境。 因为段融这个谎扯得还很圆的,不仅能自圆其说,甚至有点自证其明的意思了。 吴师道纵然心智深邃,此时也不由地深信了起来,笑了一下,道:“原来如此啊!怪不得小师弟你要将这石室内的兵刃都观摩一遍呢。原本是在找,能和你产生感应的兵刃呢?” 段融道:“吴师兄,正是如此!” 吴师道赞道:“小师弟,果然是天纵奇才!不仅天资高逸,而且还身具空明之境!这石室内足有数百柄的兵刃,想来小师兄必能如愿找到和自己感应的兵刃。” 段融道:“借师兄吉言,希望如此吧!” 吴师道:“那师兄就不打扰小师弟了!要是有什么事,只管去云浮峰找我。” 吴师道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段融看着吴师道的背影,顿时长吁了一口浊气。 这吴师道可不卢庚难对付多了!他毕竟是刚入门,是他们的小师弟,这吴师道以关心为名,来刺探他的隐秘,而且此人又心思颇深,还真是不好打发啊! 段融看向身旁的龛室内的那柄兵刃,心头暗叹道: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地摸一下罢了,还真是不易啊! 要不是方才他灵光一闪,想起了空明之境的事,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把吴师道给挡回去了呢。 吴师道走后,段融明显加快了摸一下的速度。 夜长梦多啊! 两个时辰后,那在角落处,吧嗒烟管子的老者,忽然起身走了过来,看着段融道:“小子,时辰到了!要关门了!选个兵刃磨磨蹭蹭的!” 老者说着,将烟袋锅子里的烟灰渣滓在鞋底上敲了敲,手一背,便向外走去了。段融闻言扭头看了一眼今天的进度。大约摸了近百柄的兵刃。 收获还是不小的,吞噬了三个含有气旋境第一重意境的器灵,而且各种不同的元气境的全套功法,更是吞噬了几十门之多。 这些东西,一旦消化吸收后,就成了实打实的武功境界了!不知比经藏院内的那些死文字的干巴巴的秘籍强了多少呢? 就今日在此处吞噬的这些收获,就已经给他后面的修炼,奠定了一个很是坚实的基础了。 段融此时心中还是颇为踏实的,正所谓手中粮,心中不慌。有了这波吞噬,修炼对他而言,就成了一种单纯的体力活了。那还担心个啥?直接肝就完了呗! 段融走出了洞穴,发现那坐镇的老者,正在和那看守的瘦削中年在那闲聊呢。 段融微微作了一揖,才离开了此处。毕竟接下来的两三天他还得过来吞噬呢,所谓礼多人不怪嘛,先给他们一个好印象,免得遭人嫌弃,找他麻烦。 段融走在那光秃秃的孤山上,无尽大山里,暮色已经升起来了。 吞噬了近百柄兵刃的器灵,此时他脑袋还颇有些昏沉,他脚步有些踉跄地走回了云浮峰。 回到峰上,段融沿着游廊,走到了自己的那间房间里。 这房间,还是不小的,被一架六折大屏风隔开了卧室和前厅。 此房间,就是朱鹤带段融到云浮峰上时,先带他过来的房间。 他原本那件沉重的礼服就是放在这房间的桌子上,只是此时那礼服已经不见,显然是被人取走了。 段融坐在桌前,先给自己倒了碗茶水,灌进了喉咙里。然后,他才起身,拉了拉门后面的一个吊绳,那吊绳连着下人房里的有个有编号的铜铃。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下人就低头走进了屋里来,弯腰恭声道:“大人,有何吩咐?” 段融道:“给我弄点吃的。” 那下人似乎刚想问什么,段融便道:“不要麻烦!弄快一点的,简单点就行。” “是,大人!敢问大人,要酒吗?” “嗯,来一小壶!” “是,大人稍候!”那下人回了一声,就转身去了。 虽然是在无尽大山内,但云浮峰上,各种物资,却是应有尽有。 毕竟物资调配,本来就是归内史司管的。哪有亏了自己家的道理呢? 没过多大会儿,那下人就端着木盘走了进来,将四碟菜、三个饼子和一壶酒放在了桌子上。 只见那四碟菜是凉拌牛肉、水煮生、葱豆腐、虎皮鸡蛋,段融原本就肚子饥馑,此时一见这四种菜,顿时口中就溢满了口水。 那下人两手垂着木盘,躬身道:“大人,可还有吩咐?” “没了。你忙去吧。” 那下人闻言,转身退出,轻掩了房门。 段融食指大动,先夹了牛肉放进了嘴里,然后咬了口饼子,拿起酒壶,倒了一盅,滋的一声,喝进了嘴里,就着食物一起吞了下去。 小酌怡情。而且他吞噬了那么多器灵,脑袋正有些不适感,喝点酒,更容易入眠。 段融风卷残云一般,便将酒菜饼子吃了个干净,他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又站起身来,再拉了那门后的吊绳一把,然后迈着蹒跚的步子,绕过了屏风,将颇有些沉重地身躯压在了床榻上。 不一会儿,门外游廊上便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 接着,房门轻轻一响,便被人推开了,一个下人目色迟疑地站在门口处。只见房中的桌子上,放着空了的菜碟酒壶,但却并未见人。 这时,屏风后面一个声音悠悠传来。 “把那些残碟收拾一下吧。” “是,大人!” 那下人收拾了碟子、酒壶便转身出了房门,他临走时,只将那房门虚掩了下,而段融此时已经在那床榻之上,沉沉睡死了。 翌日清晨。 卢庚满身大汗地从外面进来。 他天刚蒙蒙亮就起来练功了,此时已经练了一个多时辰,正准备回来洗个澡,吃点早餐呢。 他走过游廊,忽然发现一扇门虚掩着,而且里面隐隐传来鼾声。 卢庚的眉头一蹙,道:“这房间不是没人住吗?怎么……”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见那房门是虚掩半开的,便推门走了进去。 隔着屏风他就隐隐看到床榻上,躺着一个人。 他走到屏风那,向床榻上一望!只见段融躺在那里,和衣而眠,连鞋都未脱。 果然是小师弟! 卢庚不由地摇了摇头,道:“都快要日上三竿,竟还在这睡大觉!哪有个习武之人的样子呢?” 就在这时,段融的手伸到裤裆里抓了抓,继续翻身睡去。 卢庚被辣了一下眼睛,立马退了出去。 虽然吴师道说小师弟是天才,但他心里,对这位小师弟的评价,却是进一步跌落了谷底。如此荒废且怪异,即便有天赋,只怕也未必能有所成就啊! 段融却是丝毫不知卢庚对他的看法,他又睡了将近一个时辰才醒。 睡醒后,他眼珠子一转,就发觉昨日吞噬的器灵,竟一夜大梦,全部消化殆尽了。 看来,成就了胎藏经第十一层后,随着他的神魂强度变得强大,消化器灵的能力也是一同水涨船高了。 段融只简单洗了把脸,连早饭都未吃,便离开云浮峰,往那光秃秃的孤山而去。 (本章完) 第417章 山林依旧 第417章 山林依旧 如是三日。此日午后,段融终于将龛室内的数百柄兵刃的器灵,全部吞噬完了。 绕着这椭圆形的巨大石室转了一圈,此时他又站在了石室的入口处,而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真正开始考虑,该选一柄什么样的兵刃的问题。 当然,读取、吞噬这么一波下来,对他选兵刃,也不是毫无帮助的。 其实,他已经想好了,只在器灵是十五阶的兵刃里选。 而器灵是十五阶的,又是刀的兵刃,一共也只有十柄而已。 段融站在那石室口处,目色闪动。 器灵是十五阶,而且又是刀的兵刃,他都有很深的印象。 这大约就如同颜值逆天,又身材爆表的美女,你如何能记不住呢? 数息后,段融便目色一凝,似乎已经有了决定。 他缓步走到了一龛室前,将那龛室里面的那柄霜纹磷晶刀,再次提了出来,攥在了手里。 这次,段融手持刀刃,还在面前的空地,舞弄了一番。 一番忽闪,身形一滞,段融目露喜色地看向手中的兵刃。 手感还是颇佳的。 就它了!段融挽了个刀,倒抓刀把,将兵刃负在臂后。 这柄霜纹磷晶刀的器灵就是十五级了,说明此刀先前的主人,至少成就了气旋境的第四重! 能成就气旋境,在此界已经是很了不起的存在。 因为成就洞冥境就有资格进入长老院了。 而进阶元婴境那就是宗门的老祖了,这与年龄无关,只有境界有关。当然,一般能成就元婴境的都是几百岁,甚至上千岁的老怪物,叫声老祖,那也是实至名归的。 段融之所以要选十五阶器灵的兵刃,是因为他相信这些厉害的人的眼光。这些兵刃,之所以能被这些人选中,而且一直用到气旋境第四重时,一定是有其原因。 沿着前人的脚步,总好过自己随便瞎选一柄吧。 而且,现在手中的这柄霜纹磷晶刀,段融用起来,也觉得很是趁手。 于是,他便不再迟疑,带着这柄霜纹磷晶刀走出了石室,在洞穴门口处,登记签字按了手印后,便携刀而去了。 段融回到云浮峰,刚入门便顺手拉了下门后的吊绳,然后才坐在了桌子前,随手将手中的霜纹磷晶刀放在了桌边。 那柄霜纹磷晶刀的刀刃已经被一层兽皮裹了,只有泛着霜色的刀把露在外面。 他刚落座没一会儿,走廊上便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 脚步声停下时,那个经常侍奉段融的下人便已经站在门口了。 那下人刚站稳,段融便道:“弄点吃的。弄些热乎点的。” 段融这几天都回来的很晚,吃得都是凉菜。现在终于将那数百柄兵刃的器灵吞噬完了,也不必那么赶了,便忽然想吃些热乎的。 “是!” 那下人乖巧地应了一声,只是他的眼眸却是淡有若无地从段融放在桌边的那柄霜纹磷晶刀上扫过。 那下人弯腰退去,细碎的脚步声,在走廊上远去。 大约一炷香后,四个热菜,还有一碗老母鸡和一大碗米饭,就被那下人端了过来。 段融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食指大动。 那下人拿着空托盘退了下去。 段融刚吃了几口,却见一个人影忽然站在了门口处,笃笃笃地在开着的门扉上敲了三声。 段融正在啃一个鸡爪子,他扭过头去,便看到是吴师道站在了那里。 吴师道笑道:“打扰小师弟吃饭了。” 段融立马放下碗,起身道:“没有,师兄请进。刚端来的热菜,师兄一起吃些吧。” 吴师道走了进来,道:“我中午已经吃过了。小师弟请自用即可。” 段融的目色一动,此时的确才刚过饭点一个时辰而已,不过吴师道在此,他也不好大吃,只是随便夹了点菜,在嘴里慢慢咀嚼着,眼神则看向吴师道,等着他说话。 吴师道在桌前坐了下来,目光看向桌子对面,段融手边不远处的那柄裹了兽皮的霜纹磷晶刀,笑道:“看来小师弟,已经选到了心仪的兵刃了啊!师兄有些好奇,能和小师弟产生感应的兵刃,到底是何样子?不知小师弟能否将选好的兵刃,借师兄一观呢?” 段融微微一怔,扭头看了一眼手边的那柄兵刃,道:“师兄想看看,那当然可以了。” 段融说着,便将那裹了兽皮的霜纹磷晶刀,隔着桌子,递向了吴师道。 吴师道接了过去,轻轻拽掉兽皮,便看到一略微弯曲,闪着淡淡白光的霜纹刀刃。 吴师道半真半假地赞了一句。“好刀!” 然后他来来回回,仔细地将此刀看了数遍,确认并无异样后,这才将兽皮裹了,重新放在了桌边。 “恭喜小师弟寻得一柄趁手的兵刃。师兄就不打扰小师弟你吃饭休息了。” 吴师道说完,便起身出了房门。 段融看着对面桌边的那柄刀刃,目光深邃闪烁。 这吴师道怎么跟狗皮膏片一般呢? 还有,怎么我一回来,他就知道了,而且他似乎是知道我选定了兵刃才过来的。 段融如是想着,目中却是陡然一凝。他想起了那侍奉他的下人,在门口临走时,目光似乎瞟过了他桌子上的刀刃。 原来是他! 看来,这云浮峰上,还真有不少眼线啊! 不过,段融实在有些奇怪,那吴师道何以对他的事,如此上心呢? 其实,这事也不全赖吴师道,这是朱鹤交给吴师道的日常任务,云浮峰上所有的事,包括师兄弟们的修为进度、关系亲疏,都要及时地向朱鹤汇报的。 这事,其实也早已经不是秘密了。 樊红蕉和卢庚他们都知道,早已经见怪不怪。只是段融刚来云浮峰,并不知晓此事,因此对于吴师道这种很热心刺探他私事的行为,很有些反感。 段融吃完饭后,便再次起身拉了一下门后的那吊绳,然后便坐在桌子前,拿着一根牙签剔起牙来了。 没过多久,那下人便再次出现在门口处。 那下人一站在门口那里,便目色一跳,往日他来收盘碗时,段融都已经躺到了屏风后面的床榻上了,但今日段融却坐在那剔牙。 “大人!”那下人在门口处,恭敬地喊了一声。 段融眼皮都没抬,道:“把碗盘收了吧。” 那下人道了声是,便趋步进来,站在桌子前收拾了起来。 段融忽然问道:“为何每次都是你来?谁侍奉哪个房间,是固定的吗?” 那下人道:“那倒不是。也是赶巧了,也是小人的福分,说明小的和大人有缘呢。”段融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忽然手一闪,桌子边的那柄霜纹磷晶刀便已经攥在手里,兽皮飘落,白雪的刀刃便划过了那下人的喉咙。 那下人只感觉喉间一凉,手中的盘碗在桌子上翻落。 那一刻,他以为自己死了。 他的喉咙处有一道血线,有数滴血从血线上滑落,留下几道纤细浅短的血痕。 那下人双目惊恐,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半天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并未死去,而此时他的裤裆早已经湿哒哒一大片了。 段融陡然探身,两人的脸,瞬间拉进,只间隔了一寸的距离。 那下人看着段融,近在咫尺的面孔,一股强悍的压迫感,只逼得他的心脏嘭嘭乱跳,他原本冰冷煞白的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 “我就是杀了你!也不会有任何麻烦!” 段融已经是朱鹤的弟子,就整个宗门而言,长老院长老的弟子已经是亲传弟子。 杀一个侍奉的下人,裁决宗正司顶多也就是问上一句,段融随便搪塞一个理由,就能过去。没人会为了一个下人,来跟一个宗门亲传弟子过不去。 “这一刀只是警告!我说的是什么事,你应该很清楚!我希望不要有下次,因为你绝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段融说地很轻,也很慢。但那下人却止不住地直打哆嗦,将一只碗从桌边碰掉了下去,那下人唬得一抖,但他的身体已完全不听使唤。 段融探手一抄,便就那碗抄住,放在了桌子上,道:“收拾好碗盘,滚吧。” 那下人想说是,但他磕磕巴巴的,竟半天吐不出话来。 段融抱着霜纹磷晶刀,绕过那架屏风,躺在床榻上睡觉去了。 他吞噬了几十个器灵,还在灵明识海内消化呢,不睡觉不行啊! 如果不睡觉的话,段融估计这几十个器灵,他得两三天才能彻底消化完毕。 那下人过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目色恐惧地看了那屏风一眼,收了碗盘,跑出了这房间。 段融在床榻上呼呼大睡,而云浮峰的另一座楼阁里,吴师道正在内史司的文牍库处,翻查资料。 这文牍库内的各种资料,分门别类,吴师道早已经如数家珍,朱鹤平时如果要查什么资料,也都是让他来找。 吴师道此时翻看的,正是那座孤山的石室内,数百柄兵刃的详细资料。 只见其目色专注明亮,将手中线装的册子,翻得哗啦啦作响。 忽然在某页停了下来,只见发黄的册页上,最上面画着一柄刀刃,旁边的名字正是霜纹磷晶刀。 而那柄兵刃下面,是密密麻麻一整页的介绍文字。 吴师道仔细地看了下去。 看完介绍,吴师道的心头还是颇为震撼的。 那柄霜纹磷晶刀的原主,竟是古道陵。 这古道陵是朱鹤的师弟,按辈分的话,他还尊称他一声师叔。 只是他跟着朱鹤这么多年,却压根连这位师叔的面都没见过。但他却很清楚,这位师弟,在朱鹤心头的分量。 朱鹤每次念叨到这位师弟,脸上都会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来。 吴师道停留在那张册页许久,他在猜测段融是故意选中了古道陵的这柄霜纹磷晶刀呢?还是说只不过是巧合呢? 他会如此想,是因为他觉得假如谁用了这柄霜纹磷晶刀的话,朱鹤见了,难道不会睹物思人吗? 只是吴师道又想,段融已经颇得朱鹤器重,刚进入云浮峰,就送出两瓶元兽脊椎骨的骨髓灰质,没必要再用这种手段,去博取青睐吧? 吴师道合上了册子,他只负责将事情的原委告知朱鹤,至于段融的动机心思或者说这事只是巧合,那是朱鹤考虑的事。 其他事,朱鹤只要征求他的意见,他都会说说自己的看法,以供参考。但师兄弟们的事,他只负责汇报,朱鹤偶尔关于此问他的意见,他一般也都是三缄其口的。 段融这一觉睡醒时,天刚蒙蒙亮,他跳下床榻,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就出了房间。 他缓步走到了房门前,从门后的桌子上,拿出了铜锁和钥匙,这房间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但昨日那下人的作派,让他觉得还是锁门为好。 原本他以为,这云浮峰上,是很有规矩的。现在来看,并非如此,他还是自己明确下边界感,这样反而比较好相处。 段融关好房门,上了铜锁,这才沿着走廊而去。 大约过了半刻钟后,卢庚带着兵刃,准备去山间练功,他穿过走廊,路过段融房间的门口,赫然发现那房门上挂着铜锁。 “这小子,脾性改了啊!今日竟起这么早?!” 而此时,无尽大山的另一处,一个身影踏着铁链,在山崖间忽闪而过。 那身影在某处断崖落定,正是段融。 段融看着面前这座很是熟悉的山头,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这就是商象语的那座山头,作记名弟子时,他曾在这里,呆了三年。 段融之所以,又跑来了这里,是因为这里他很熟悉,而且这座山头,荒凉偏僻,常年无人。 段融先在几个石洞内,逛了一圈,发现里面的物什,全都落满了灰尘。 商象语的那座石室,甚至被两头大鹰给占为巢穴了,段融走进去,还颇惊了它们,不过段融身形快如鬼魅,很快就退了出来。 商象语那石室,数年前就已经被杨易给翻了个底朝天了,也没什么东西好留恋的,既然给大鹰占了,就给它们住吧。 段融退出了崖边的几个石洞,又来到了密林中。 他现在密林的那口深潭里,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又在林中捉了两只山雉,在不远处的大石上,烤来吃了。 坐在那大石上,吃着外焦里嫩的山雉肉,段融忽然就想起了萧玉、西门坎坎他们。 那时候,他们一起住在这座山头,常在这密林中练武、吃东西。 只是此时,山林依旧,却只剩他孤身一人了。 萧玉、西门坎坎、沈觅芷、刘书山他们都还在塔林里。 西门坎坎和刘书山,段融并不怎么担心。特别是西门坎坎,段融觉得塔林那地方,正适合他。 这家伙,什么都不让他玩,他就只能玩练功了!而且他想早点离开塔林,也会好好练功的。 只要他能把心思用在练武上,段融相信以西门坎坎的天资和聪明劲,离开塔林,应该不难。 刘书山就更不用说,这小子当年幽谷测试,可也是过了红线的人。 沈觅芷虽然天赋可能不如西门坎坎和刘书山,但段融觉得她出塔林,应该也问题不大。 段融心头最担心,其实是萧玉。 记名弟子的那三年,从他们几人对武功的领悟,段融就能看出,萧玉的天资是有些不够的,他常常要很耐心地讲很多遍,萧玉才能够领悟一些。 而且当年幽谷测试,萧玉也只是刚刚踏过第一道白线。 段融有些担心萧玉,最终能不能成就真气境大圆满的境界? 如果她永远不能成就真气境大圆满,难道就坐困塔林,成为塔中枯骨吗? 段融觉得,关于此事,他还是要找机会问问吴师道他们。内门弟子如果成就不了真气境大圆满,是否就永困塔林呢? (本章完) 第418章 意境与刀芒 第418章 意境与刀芒 段融休息了一会儿,便盘膝坐在了那大青石上。 在呼吸吐纳的一呼一出之间,他的神念专注处,熟练地切中了呼吸变换转折的那个模糊的点。 随着一阵眩晕模糊,下一刻,段融就已经出现了灵明识海内。 他站在黑色大地的中央,整个神魂空间内,稀薄的雾气,兀自翻滚着。 段融抬头望去,只见苍穹中央,那个模糊的灰色虚影,盘膝而坐。 段融出现这方空间的瞬间,他与那灰色虚影之间,立刻就出现了某种心灵上感应。就如同两块磁石,一旦接近,便产生了无形的引力。 段融心念一动,他的身影便在黑色大地中央,陡然消失了。 而几乎同时,就在苍穹之上的灰色虚影的身后出现了。 段融站在那苍穹高处,灰色虚影的身后,看着那虚影的周身附近,目色闪烁。 只见有十多个拳头大小的各色光球,此刻在那灰色虚影的附近,兀自悬浮不动。 那光球有青黑色的,有殷红色的,有黑色的,也有紫色的,都散发着黯淡的幽光,那光芒毫不刺眼。 段融站在那里,陡然伸手,便将一颗纯青色的光球,拿在了手里。 他向手中的光球凝目看去,只见那光球的最里面,在幽幽淡光包裹之中,竟有一模糊的吴钩虚影。 其实,段融还未进入这灵明识海内,已经靠着和灰色虚影的心灵联系,大致猜到了这些光球是什么,此时看着手中青色光球里的虚影,他更是确信了原本的猜测。 这些悬浮在灰色虚影周身附近的十多颗各色光球,就是他在孤山那椭圆形的石室内,吞噬的十多个含有意境的器灵中的那些意境。 器灵已经被消化吸收,融入了他的神魂内,但是这些意境,似乎并未被消化,而是虚浮在了他的本源虚影周围。 段融能吞噬的含有意境的器灵,不过就是气旋境第一重的器灵而已。 这些意境中,属于刀意的,不过也就三个罢了。 段融放开了手中的那纯青色的光球,将不远处另一个青黑色的光球拿在了手里,只见那光球内部,被幽幽青黑色光芒所包裹的,乃是一柄宛如凝实的鹿角刀刀影。 段融眉头微蹙,这些意境,似乎无法被神魂空间消化吸收。若是如此,他一直心心念的意境,岂非就成了这神魂空间内,空洞的装饰之物了吗? 段融目色一闪,他忽然心念催动,尝试去刺激手中的光球,随着他的心念催动,手中的光球,竟忽明忽暗地闪烁起来了。 “有反应!?” 有反应就有可能有门道,最怕的是毫无反应,那他就彻底没办法了。 段融看着手中的忽明忽暗的光球,心中念头滚动,忽然他目色一凝,几乎同时只见他身侧的灰色虚影,陡然双目睁开,大嘴圆张。 段融身形一闪,抓着手中的光球,便伸手按进了那灰色虚影的嘴里。 那青黑色的光球,入口而沉,悬停在了灰色虚影的胸口处。其黯淡的光芒,犹自闪动不止。 段融站在虚空处,忽然心念再动,只见一柄青色的梭子,便陡然出现了他的身前,兀自滴溜溜旋转不止。 这青色梭子,就是段融凝结出的其中一枚神魂刺! 段融心念动处,那青梭如同鬼魅一般,陡然消失,几乎同时,便射中了那盘膝而坐的灰色虚影的胸口处。 神魂刺过处,无数的青黑色的点点光斑在灰色虚影的胸口处爆开,如一小团烟一般,光泽甚是迷人。 段融竟然用神魂刺将那青黑色光球的意境之体,给射爆了! 有些光斑在虚空消弭,也有不少光斑融入了灰色虚影的身体里。 而那原本在青黑色光球中心的鹿角刀的刀影,却赫然出现在了那灰色虚影的眉心处。 那灰色虚影的脸上,浮现处一抹模糊的痛苦神情,显然段融方才那记神魂刺,对他也造成了一点损伤。 段融凝目望去,只见那出现在灰色虚影眉心处的鹿角刀的刀影,似乎有几分模糊,没有其在青黑色光球里的那么凝实、清晰。 看来,虽然通过这种方式,将那意境之体,强行吸收,但毕竟是用神魂刺将其射爆的,虽然被灰色虚影的身体包裹着,也难免会有散逸。 不过,现在这种结果,段融已经很满意了。 灰色虚影的眉头,出现了刀影,也就是说,他此时已经身具意境了! 意境,这可是气旋境的强者,才有的武功境界啊! 只有气旋境的武者,才能凝结出意境,比如剑意、刀意、枪意等。 而能凝结出意境的武学,也被称之为绝学! 段融之所以想到此法,就在于神魂刺就是神魂属性的攻击,对于肉体、物质是无效的。 但那些意境之体,也是属于神魂类的。若非如此,它们也不会被包含在器灵中,被自己吞噬而进入神魂空间内。 但也因为它们是意境,故而它们有一层凝结出的很脆很薄的结界光膜。段融便用神魂刺破开了外面的光团薄膜,让意境的实质进入灰色虚影身体内,被其吸收。 那灰色虚影,是他的神魂本源,被灰色虚影吸收,就是被他自己的神魂吸收。 段融心念一动,人影便陡然在虚空中消失了。 一个念头,他已经退出了神魂空间了。 在密林深潭的那大青石上,盘膝而坐的段融,双目陡然睁开,目色明亮透彻,深邃闪动。 其忽然便纵身跳起,兽皮在半空中飘落,霜纹磷晶刀便赫然在手,白光一闪,便在密林内,将六合刀的刀法施展开来。 三招过处,段融心念一动,于此同时,其神魂空间内,那盘坐虚空的灰色虚影,眉心处的刀影陡然一亮。 段融手中的霜纹磷晶刀上,几乎同时,便蹿出了半寸左右,模糊飘忽的刀芒! 这刀芒,便是意境之力! 有此意境,几乎堪称同阶无敌了! 刀芒,乃是气旋境的武者手中才会出现的东西,但此时却在段融的刀锋上出现,虽然那刀芒并不凝实,看起来很是飘忽模糊,但那也是刀芒啊! 完全不是一个层阶的东西! 意境,纯属于神魂层面的东西,故而段融即便并未成就气旋境,但他只要神魂融汇了意境,一样可以动用它的力量。刀芒蹿出,段融目色不动无波,随着一刀斩出,他分明地感到,刀锋的破空声已经有了细腻的变化。那种力量在手中的感觉,瞬间就传遍了他的整个身心。 段融将一套六合刀打下来,收功而立,但他的目中并无喜色,反而闪过了一抹深深的忧虑。 意境与刀芒,是否动用,只在他的心念催动间。 他可以尽量隐匿,不去暴露,但万一哪天暴露了,他该如何解释呢? 毕竟,他身处的环境已经变了,已经不是那个偏远闭塞的贤古县了。他就在太一门内,而且被长老院的长老,收入门下,成了亲传弟子。 他周围环伺的皆是高手!即便他很小心,也随时都有暴露的可能! 更何况,他之前不过是在孤山的石室内,将数百柄兵刃观摩一番而已,虽然有些怪异,但他自己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即便如此,还是引得吴师道三番两次的试探。 要是他一个元气境的弟子,却忽然打出了意境之力!那岂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因此,必须提前想好后手!起码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能遮挡一下!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啊! 段融如是想着,却是脑中闪过一个模糊的东西,一个和意境有关的东西。 他顺着那点模糊的记忆追思下去,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其具体的内容,但有一点他很确定,这个东西,他一定是在经藏院内看到的。 “和意境有关的……” 段融负刀而立,目色闪烁。 过了一会儿,他决定既然想不起来,就去经藏院再翻找一遍,接着段融便将霜纹磷晶刀用兽皮裹好,系在腰间,离开了这座山头,往经藏院而去。 经藏院里有很多隐秘区域,是只对内门弟子开放的。不过,段融并不是要去这些地方,他看到那个与意境有关的东西,还是在记名弟子的时候呢,故而段融径直来到了外院的某个阁楼里。 记名弟子要进入经藏院是要刷星盘上的点,但段融却直接出示了自己内门弟子的宗门云牒。 那守在门处的老者一见段融的宗门云牒,立马起身,双手捧起奉还,恭声道:“大人,请进!” 那老者虽然疑惑,为何一个内门弟子,还要来这经藏院的外院呢?不过,他却不敢询问。 段融袖了自己的宗门云牒,便大步跨入,门口附近的零星几个记名弟子,都目色惊愕地看向段融,不知那一贯傲慢的看守,何以对这少年,如此恭敬?那些记名弟子目色疑惑,随即便猜测起段融的身份来了。 段融在此处,却如闲庭信步一般,逛了起来,只是其目色却始终未离开过架子上的条目。 偶尔能看到零星几个记名弟子,在那里翻阅典籍。 段融忽然在一处架子旁,停下了脚步,从那架子的角落处,他抽出了一本发黄的薄册子出来,只见其封皮上写着:太一门历代祖师名录。 段融站在那架子旁,便翻开了起来。 很薄的册子,段融很快就翻完了,他摇了摇头,将手中的薄册子,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放回去时,只见其目色一动,看向了旁边的那本册子,这册子比方才那本册子要厚实了许多,不过同样也已经发黄,落满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段融将其抽了出来,掸去灰尘,只见其封面上写着:太一门历代长老名录。 段融脑海中,闪过了一抹模糊的回忆,他将册子翻开,直接忽略了前面的,从最后的几页倒着往前看去。 册子里,有各个长老院长老的简略介绍。 段融一页一页翻着,忽然停在了一个名字上,只见那里赫然写着,古道陵三个字。 看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往昔记忆中模糊的东西,瞬间便清晰了起来,段融已经想起来了,不过他还是低头将那介绍又看了一遍。 果然就是这个叫古道陵的,元气境大圆满的境界,还未结出气旋时,就已经能够施展出意境之力了! 那介绍里,有记载,古道陵元气境时,修炼的武功,乃是一门叫做游龙清吟刀的刀法。 意境,刀法!那就是刀芒了! 果然是这个! 段融确认了这条信息后,就是他要找的! 看了这条信息,他心下略微安定了一些。既然有人做到过,那么他也做到,最多也就是算步了前人的后尘。 而且,古道陵既然在元气境,修炼这门游龙清吟刀的刀法,就领悟了意境,也说明这门刀法虽然不是绝学,却也有领悟出意境的可能。 那么,只要他也修炼这门刀法,就算他日动用刀芒,真的暴露了,有古道陵此人的珠玉在前,也就算是有了遮挡。 这门游龙清吟刀,因为古道陵曾经用此武功修炼出了意境,故而在那几十年间,这门刀法曾经一度火遍了整个太一门,几乎一半以上的内门弟子都会选择修炼这门刀法,只不过,再也无人修炼出意境,慢慢便又归于沉寂了。 但也因为此,段融在孤山的石室内,早已经吞噬了包含全套游龙清吟刀的器灵,关于这套刀法,他已然很是熟悉了。 不过,还需有一个名正言顺的手续才行。 之前,他在内院,可是挑了六合刀的刀谱。当时,他觉得挑什么无所谓,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必须要挑出那门游龙清吟刀的刀法来,这样施展起来才能名正言顺,无懈可击。 他师父朱鹤就是内史司的司座,再挑一次武功,应该也是可以的,大不了将那套六合刀放回去嘛! 段融目色动了动,决定去找卢庚。 “师弟啊!不是师兄说你,当时让你挑的时候,你不好好挑。现在觉得不合适了?想换了?”卢庚没好气地看着段融说道。 段融道:“卢师兄,是我考虑不周,上次大意了!劳烦师兄再帮我一次。” 卢庚见段融认错了,心头的气便泄了一半了。 其实,换一本功法而已,还是可以操作的。 原则上,内门弟子每年都可以挑一本功法,只是段融今年的名额已经用掉了,再挑原本是不可能的。 不过,内史司就是他们云浮峰在管,还是可以操作的。他可以找史监再要一个批条,重新让段融再挑一门武功,但登记册上不做登记,只把原本的登记的六合刀的名字换成段融新挑的功法即可。 “好吧。跟我来!”卢庚叹了口气道:“不过,只此一次,绝无下次。这种事是不合规的!我也是看在小师弟你刚入门,才帮你这么一次!” 段融赔笑道:“卢师兄,这次算是小弟欠你一个人情,他日一定奉还。” 卢庚欢喜地看了段融一眼,乐道:“行,上道!走吧!” 两人一起出门,卢庚在史监那又弄了一张批条,嘱咐那史监一番后,卢庚这才拿着批条,带着段融一起往经藏院而去。 (本章完) 第419章 幽暗森林 第419章 幽暗森林 卢庚再次带着段融来到了经藏院的内院里,上次过来,他还没来得及给段融讲各个区域的划分呢,段融就直接拿了一套六合刀的刀谱。 卢庚站在那里,看着段融,目色认真地介绍道:“小师弟,你是用刀,这边的几架子都是刀法,还有那边的两架也是。你可以慢慢挑选。” 段融笑道:“多谢卢师兄,我会好好选的。” 卢庚点了点头,段融已经走到了架子中,开始慢慢察看了起来。 卢庚看段融这次像是认真挑选的样子,便准备离去了。 但他刚转身走了几步,眼角的余光便瞟见身后一个人影从方才那架子里走了出来。 他刚才可是看到了那排架子里,只有段融一个人呢。 卢庚陡然顿步,转过头去,果然看到段融拿着一本刀谱,出了架子那边,正向他这边走来。 段融走近。 卢庚怔怔地看着他,问道:“你干什么?” 段融将手中的刀谱秘籍轻轻向前一伸,道:“啊,卢师兄,我已经选好了!就是这本游龙清吟刀。” 卢庚脸上的肌肉跳动了一下,这一刻,他有一种想打人的冲动。 他还以为段融会吸收上次的教训,好好挑选一套功法,没想到他还是这种作风。说实话,这小子挑功法,就跟闹着玩似的。 “行,小师弟!你要是这样,以后有什么事就别找师兄了!”卢庚说完,便脸含愠怒地拂袖而去。 段融站在那里微微叹气,道:“这卢师兄,脾气真大!” 其实,卢庚的脾气已经算是好的了。 不过,段融看着手中的游龙清吟刀的刀谱还是很满意的,他在看守那里登记按了手印后,便带着刀谱离开了。 段融回到了云浮峰上自己的房间内,刚坐下来,端起茶盏喝了口茶,只见一个倩影,已经站在了门口处,娇声道:“吆~小师弟,有几日没见了。是不是想师姐了?” 段融一惊,差点将茶水洒在了身上。 樊红蕉说着,便款步走了过来,手却已经搭在了段融的肩头上,那动作别提多自然了。 段融立马警惕地站了起来,甚至有点跳的意思,他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看着樊红蕉道:“不知师姐找我何事啊?还劳你亲自跑一趟,你找个下人招呼我一声,我就过去了。” 樊红蕉看段融那样子,白了他一眼,道:“说得倒是好听。行了,不跟你打哈哈了。跟我去议事厅吧,他们几个还等着呢。” 段融心头一动,道:“是师父回来了?” “不是!师父哪有功夫天天跟我们商量事。走吧!” 樊红蕉说着,已经向外走去,段融立马跟了过去。 这所谓议事厅就是朱鹤最早带段融见樊红蕉他们的那个不太大,而且还有些简陋的房间。 樊红蕉带着段融走进那房间时,吴师道和卢庚已经坐在那里了。 而且,除了他俩,房间里竟还有一个人坐在卢庚旁边的座椅上,正在那吃着一盘新鲜的浆果,他吃得嘴角汁水四溢。 那人一看见段融跟着樊红蕉走进去,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他从椅子上跳下去,立马走了过来,围着段融转了一圈,打量着他,道:“你就是新来的小师弟?” 段融见眼前之人,五短身材,不胖不瘦,一双乌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他略一猜想,便猜到眼前这人必定是四师兄王阅了。 段融抱拳笑道:“可是王阅师兄?” “王阅?师兄?”王阅哈哈笑了起来,扭头看着卢庚大叫道:“老卢啊!看到没?现在也有人叫我师兄了!” “好,好师弟!”王阅看着段融,很是开心。“以后有什么事,就报师兄的名号,我帮你摆平。” 王阅来云浮峰已经五年了,一直是当小师弟,现在终于来了个段融,顶替了自己老幺的位置,他的确很是开心。 “行了!你俩都坐下吧。还聊正事呢!”卢庚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地扫过了段融。 王阅和段融随即落座。 吴师道的目色闪了闪,这几日师父没在峰里,王阅从神云府办事回来,按照惯例,师父没在的话,要向他们几个师兄先汇报一番的。 像这种场合,段融刚来峰里没几天,原本是不必叫他的,但樊红蕉却是特意将段融一起叫了过来,吴师道此时坐在那里,还在猜测着樊红蕉的用意呢。 樊红蕉见王阅和段融都已经落座,便问道:“王阅,说说吧,神云府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这尚书令的人选,到底能不能商量妥当?” 段融坐在那里,一听樊红蕉的话,心头就是一跳。原来,王阅去神云府是为了下一任尚书令的人选之事。 其实,算下来,段融在神云府那边结案离开,也不过才是一个多月前的事呢。案子既然已经结了,这下一任尚书令人选的问题,自然就要提上日程了。 王阅叹了口气,道:“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嘛。我们提的那两个人选,他们不同意。他们提的人,咱们也不可能认。我看干脆,就一直让那汪茂春兼着得了。” 樊红蕉啪的一声,就拍在了身侧的几案上,胸脯一挺,道:“师父就不该跟他们让步。咱们提个人,为什么还要让他们同意呢?” 吴师道和王阅对望一眼,都对樊红蕉的暴脾气有些头疼,连师父的决断她都敢非议,这云浮峰上,也只有她有这个胆子了。 王阅接腔道:“朱时中就是他们做手脚给弄死的,师父的意思是,弄来弄去没啥意思,干脆选个双方都认可的人,稳住局势。” 樊红蕉瞄了王阅一眼,道:“朱时中是他们给弄死的?确定吗?” 王阅闻言,不知为何,却是扭头看了段融一眼,道:“这事能确定。” 樊红蕉道:“那还跟他们商量个啥!?” 吴师道看着樊红蕉,道:“樊师姐,稍安勿躁。这是师父的决断,现在这种局势,我们只要稳住,下一任的门主之位,云浮峰基本就稳了。只要他们不蹬鼻子上脸,没必要大打出手。” 樊红蕉道:“弄死朱时中,还不是蹬鼻子上脸?” 吴师道:“咱们不也弄死了大都护薛温吗?”樊红蕉白了吴师道一眼,道:“这事不是你做的吗?师父不是夸你滴水不漏呢。他们查无实据,也怪不到我们头上。” 吴师道:“查无实据,但猜也能猜到。” 樊红蕉终于坐在那里不说话了,吴师道这才看着王阅,道:“王阅师弟,你详细说说那边的情况吧。” 王阅便把这次在神云府的前后经过,仔细地说了一遍。 段融看的出来,除了吴师道听得很是仔细,樊红蕉和卢庚听着听着就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王阅说完后,吴师道轻轻点头。 这时王阅却是扭过头来,看着段融,笑道:“小师弟,你的名头,可是在神云府里如雷贯耳啊!段雷神!摘星人!” 樊红蕉慵懒的眼神瞬间就亮了起来,问道:“什么段雷神?摘星人?王阅师弟,你在说什么呢?” 关于朱时中案的结案文书,神云府那边只寄给了朱鹤一份,朱鹤因为忙碌,并未将此事告知他们师兄弟,而且他们这一个月来,都在山中修炼,对于此事的详情并不知晓。 王阅随即笑着,将段融一个月前,在神云府中,如何引得天雷,证明朱时中是死于谋杀的经过,进了一遍。 听完王阅的讲述,樊红蕉、吴师道、卢庚三人,都是目色惊愕地看向段融。 卢庚的表情此时也有些夸张,道:“引得天雷?段雷神?!王阅,你在给我们讲神话故事呢?” 王阅却道:“朱时中表面看就是死于雷殛!这也是对方阴险的地方,差一点就让他们糊弄过去。要不是小师弟他心智过人,查出是那些匠人在凉屋顶上做了手脚,以引下天雷来,殛死了朱时中,这事说不得还真让他们给蒙混过关了呢。” 卢庚见王阅如此说,终于确信他并不是再胡扯了。 如此看来,段融一进云浮峰,师父就送出了两瓶元兽的骨髓灰质,那就不是毫无理由了啊!卢庚初时,还觉得心里酸酸的,现在看来,那根本就是段融该得的。 能确定朱时中是死于谋杀,这点对于此时神云府内的局势博弈,其实是很重要的。一旦能确定朱时中是死于谋杀,谁杀得,就已经明朗了。 那这事,就跟大都护薛温被杀,是一个性质的事了。 在局势上,就是一来一往,扯平了! 如果不能确定朱时中是死于谋杀的话,那就只得算着天灾了!那就跟对方无关! 那么,博弈的时局就又是另一个局面了。 要是以对弈的棋局作比喻,段融显然是下了极为关键的一子!此子一落,局势便立即不同了! 卢庚看向段融的目光,不住变换着。 这位小师弟,真不能以常理度之啊! 樊红蕉却是笑得很是欢喜,道:“小师弟,你还有这本事啊!赶明也打个闪,让师姐看看。师姐也是有几个仇家的,要不你想个办法,弄几个闪,把他们都给我劈了!?” 段融却是笑道:“行!师姐指哪我打哪!” 樊红蕉笑得更欢喜了,越看段融越觉得顺眼。 吴师道见事情已经讨论的差不得了,便准备散去,他刚欲说话,樊红蕉就看出了他的意思,立马拦住他的话头,道:“还有一件事。” 吴师道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樊红蕉。 樊红蕉道:“既然王阅也回来了,我们该去一趟地底的幽暗森林了。” 吴师道:“王阅走之前,不是才去过一次吗?这才几天就又去?” 樊红蕉道:“主要是人齐了,带小师弟去一趟。要真等,不又得等个把月呢!” 吴师道看了段融一眼,沉吟道:“那好吧。提早带小师弟去历练下也好。” 段融一听樊红蕉口中的幽暗森林,就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地方了。 他在做记名弟子那三年中,也遍览经藏院外院里的各种宗门典籍,对于这点已经知道的很是清楚了。 太一门,之所以选择长留山作为宗门所在地,就是因为长留山的地底之下,有一处神魔遗迹。 此界的天地元气,原本早已经消散,武者修炼至真气境大圆满,已经不可能再有进境。 但十数万年前,地底神魔遗迹的发现,天地元气便重新在特定的区域内涌现,那些从上古流传下来,如同废纸一般的典籍,重新被一些人挖掘出来,整理探索,代代传承,逐渐开辟出了另一条武者的修行之路。 神魔遗迹在地底沉寂不知多少岁月!一旦一处被发掘,当世之雄杰,便各地探索,孜孜以求,逐渐便有不少神秘遗迹被发现。 神魔遗迹内的天道法则,与此界的天道法则,是不相同的,也这是其内能涌现天地元气的原因。 或者说,此界的天道法则,因为某种原因,被重创或被更改,而导致其跌落破败,原本在上古充盈此界的天地元气,便随之消散。 而神魔遗迹,因为其残存的神魔之力,保护了其原有的天道法则,故而神魔遗迹内,依然有天地元气涌现。 也就是说,神魔遗迹内的天道法则,因为其残存的神魔之力的保护,而没有破败跌落。 因为,神魔遗迹内的天道法则,与此界天道法则,迥异,就导致神魔遗迹附近,两种迥异的法则,如磨盘一般,在无尽岁月中,不断相互研磨,进而在神魔遗迹周围,便形成很是辽阔的空间扭曲的地底世界,这里便被称为幽暗森林。 幽暗森林内,有许多异种,包括元兽。 王阅闻言,却是陡然在椅子上一瘫,道:“我刚回来,就去幽暗森林啊,就不能让我歇两天嘛?” “歇什么歇?”樊红蕉白了他一眼,道:“虚成这样?是不是在神云府焰月楼那个小妖精身上给折腾的?” 王阅的脸,腾一下就红了,道:“哪有?!” 吴师道问道:“啥时候去?” 樊红蕉道:“你把堪舆图拿过来,我们研究一下,选定了方位,即可就下去!” 吴师道点了点头,他知道樊红蕉是火急火燎的性格,想定了的事,立马就去行动,绝不会有半点拖泥带水、瞻前顾后的。 吴师道随即起身,准备去他房间里,将那张他们多年不断完善的幽暗森林的堪舆地图拿过来。 (本章完) 第420章 深渊底下 第420章 深渊底下 吴师道再次走回房间时,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锦囊,他走到一处几案前,将锦囊打开,把一叠似乎是某种很薄的兽皮的东西,从锦囊里掏了出来,将那蜡黄色的柔软兽皮在几案上给摊开了。 樊红蕉、卢庚他们也已经围到了几案前。 段融也走了过去,他站在了王阅身后,向几案看去。王阅五短身材,只到段融胸口附近,站在那里,根本不影响他观看。 那摊开的柔软腊黄兽皮,几乎占去了小半个几案,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各种纵横交叉的纹线和标注。 吴师道点着图中的几个地方,沉吟说道:“这几个常去的地方,周期都不太对。” 其实,这也是樊红蕉一开始提起时,吴师道没有立马答应的原因。 樊红蕉看着堪舆图,淡眉微蹙,说道:“既然这样,只有还去这处溪流处蹲守了。” 卢庚道:“蹲守就要看运气了。运气不好的话,等两三天都不一定能碰到呢。” 樊红蕉道:“你要是怕等,你可以不去。” 卢庚被樊红蕉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吴师道却是扭头看了段融一眼,蹲守显然并不是好的选择,但樊红蕉似乎是为了早点带段融下去,竟是宁肯在溪边蹲守的。 樊红蕉如此,也不全是她想照顾段融,其实是朱鹤走时,嘱咐过樊红蕉让她早些带段融去幽暗森林里去历练一下。 她不过是遵从师命而已! 樊红蕉毕竟是几人的大师姐,既然她已经有了主见,卢庚、王阅他们只能听从。 商量好潜入幽暗森林的方位后,几人便各自准备了一番就出发了。段融问王阅,他需要准备些什么,王阅告诉他,什么也不用准备,到时候跟着他们就行。 大约一炷香后,他们几人便重新在议事厅门口碰头了,人到齐后,樊红蕉便带着他们沿着游廊,拐下了阁楼。 走到了阁楼的第一层,段融原本以为他们会离开阁楼,却见樊红蕉忽然又推开了一扇颇为隐蔽的门。 那扇门后,竟然还有继续延伸向下的阶梯。 他们已经是在阁楼的一层了,如果再向下去的话,岂不就要进入山体内部了吗? 段融眉头微蹙,却见其余诸人都是一脸平静。 跟着他们跨过那扇门,踏着阶梯而下。 那阶梯往下,一片幽暗,如同通往无尽幽冥一般。 走在最后面的卢庚,已经掏出火折子,点燃了早已准备好的火把。 最初的地方还是跟阁楼上一般的木质阶梯,走着走着段融便发现,脚下踩着的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坚硬的石阶。 两边的墙壁,也已经是布满苔藓的石壁了。 他们没有一人说话,脚步声在空洞的空间内回响着。就这样一直走着,彷佛时间已经停止了一般。 除了幽深的石阶,没有任何参照物,根本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这幽暗的石阶里,到底走了多远。 就这么走着,就在段融有些心慌之时,前面忽然有了一团亮光。 这一瞬间,段融听到身边的几声吁气声,原来不仅他心慌,其余几人应该都不是第一次走了,竟还是一样会心里发慌。 这大约是一种生理反应,就在这样一成不变的隧道里,一直行走,慢慢地心头就会升起一种,自己将永远这样走下去的错觉…… 他们沿着石阶,走进了前面那团亮光里。 那是一处不大的石室,四面的石壁都雕刻着密密麻麻的兽纹,几处兽头形容狞厉,在火光的映照下,看起来颇为恐怖。 只见一形容枯槁的老者,在墙角处的一蒲团上,盘膝而坐。 他们走进那石室,樊红蕉看着那老者,笑道:“伊先生,这几日是你镇守此门吗?” 那老者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珠子,冰冷地扫过几人。那种目光看得段融心头一寒。 那老者锁定段融,问道:“那小子是谁?面生!” 樊红蕉道:“是云浮峰上新收的亲传弟子。”樊红蕉说着,便扭头道:“段融!拿你的宗门云牒,给前辈过目。” “不必了!”那老者叹道:“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去吧。” 老者虽然如此说,但方才段融分明感到一股强大的神识,瞬间穿透了他的丹田。那老者显然还是察看了他的修为。 樊红蕉恭敬抱拳道:“谢伊先生!” 那老者鼻子细弱蚊蝇地轻嗯了一声,便闭目继续打坐起来。 樊红蕉则带着几人,来到了那老者身侧的一面石壁前,她忽然从腰间摸出一把形制颇为古怪的钥匙,将钥匙插进了某处。 段融分明看到樊红蕉将钥匙插进了石壁上,某个狰狞的兽头的口中了,然后一转,眼前的石门便轰然打开了。 樊红蕉拔下钥匙,钻入了石门内,其余诸人则趋步跟着,卢庚手持火把,走在最后面。 石门内,是一条长长的幽暗甬道。 段融走在王阅和卢庚之间,凝目向前望去,只见甬道的尽头一片黑暗,似乎望不到头一般。 段融轻叹了一口气,以为这次还要走很久呢。 但这次不过走了几百米后,已经到了甬道尽头了。 他们在甬道的尽头处,拐入了某个地方。 这片石室空间竟然颇大,而且挑高也很高,整个石室是狭长形的,一走进来便给人一种豁然开朗之感。 最让人惊愕的是,这片空间里,竟然有呼呼的风声,吹得卢庚手中的火把,猎猎作响。 段融目色一凝。这幽闭的空间内,怎么会有风声呢? 他很快便发现了端倪,只见这狭长的石室的地面上,竟然有一道黑乎乎的缝隙,呼呼的风声就是从那缝隙里刮进来了。 这狭长挑高的空间内,石壁之上,竟等距固定着一根根粗大的黑铁环,铁环之上,都栓着一根根孩童手臂粗细的铁链。 那铁链在石壁上固定上,却伸入了那道黑乎乎的,有风声吹出来的缝隙里。 这时,其余几人都已经各自站在了一根铁链前,但段融依然愣在石室入口处那里,消化着眼前惊愕诡异的场景。 樊红蕉抖了一下手中的铁链道:“小师弟,过来抓一根铁链。从这铁链滑下去,就是幽暗森林了。”段融闻言,便走了过去,站到了樊红蕉的身边,探手抓住了一根冰冷的铁链。 樊红蕉嘱咐了他一句道:“一直滑下去,直到脚落地为止。” 樊红蕉言毕,便陡然一跳,跳入了那黑乎乎的缝隙里,瞬间就被一片黑暗吞没了。 接着,吴师道、王阅也几乎一同没入了黑乎乎的缝隙里。 卢庚看了段融一眼,没有说话,手中火把一甩,便扔到了段融的脚边,接着便也抓住铁链,也跳入了那黑乎乎的缝隙里了。 那火把掉落在段融脚边,被缝隙里吹处的大风,刮得呼呼乱响。 此时,此处空间只剩下他一人了。 段融抓着铁链,看了一眼,脚边的缝隙,那缝隙如同巨兽的大嘴,微微张开一道缝,里面却深不见底。 段融吸了一口气,还是抓着铁链,跳了下去。 手中的铁链光滑冰冷,段融沿着铁链,慢慢地向下滑去,他能感觉到,樊红蕉他们早已经不在周围了,他们显然是以更快的速度,向下滑去了。 段融的视力渐渐适应了黑暗,在这漆黑如墨的环境中,也能约略识物了。 他能看到身边不远处的那根铁链,在剧烈抖动着,段融知道,这是樊红蕉在快速下滑所导致的。 而他的身前身后,则是黝黑的石壁,他似乎是在某一处地底深处的裂缝中呢。 适应了一会儿环境,段融的心态终于稳定了一些,他心念一动,神识便陡然放开,他发现这处裂缝似乎并不短,其长度已经超过了自己神识的笼罩范围。 神识笼罩之下,段融清楚地感知到附近的另外几根铁链,都在剧烈抖动着。 显然,他们几人都在快速下滑呢! 段融目色一凝,便也开始快速向下滑去,他的手忽然一松,身体立马呼呼向下坠落,数丈后,那速度已经让段融有些呼吸困难了,他才猛地一抓铁链,这时只见他手中的铁链也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身体猛然一蹬,段融喘了口气,便再次放手,身体再次呼呼向下坠落而去。 如是不知过了多久,段融再次拉着了身形,在手中铁链剧烈抖动下,他的身体如同狂风摆柳一般。 他凝目向下望去,只见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那剧烈抖动着的铁链子,如同通入九幽一般。 樊红蕉、吴师道、卢庚、王阅四人已经落在了一片散发着幽光的草地上,他们身后的黑色石壁上,数条孩童手臂粗细的铁链子,从高处垂下。 王阅拍了拍手,道:“你们说小师弟多久能下来啊?” 樊红蕉哼了一声,道:“肯定比你强!你第一次来,我们仨在这等了你足足三个时辰啊!” 王阅不满道:“师姐,怎么我的丑事,你记得最清了,次次拿出来数落我。你别看小师弟长得龙精虎猛的,还不一定比我强呢?我们还是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说不定要等好久呢!?” “我看不必了。”吴师道说道:“你们看那条铁链子抖动地何等厉害,我估计要不了多久,小师弟就下来了。” 王阅扭头看去,果然樊红蕉所用铁链旁边的那条,在剧烈抖动着。 王阅虽然是四人中资历最浅的,但也来云浮峰好几年了,这幽暗森林,更是不知下来多少次了。那铁链那般抖动以为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 那般的抖动程度,说明段融是在以某种近乎极限的速度在下坠呢。 樊红蕉看着那铁链,笑道:“怎么样?我说什么来着。别不承认,王阅,你就是小鸡胆!小师弟怎么可能跟你似的。” 王阅脸憋得通红,但却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段融坠落着,忽然他感觉到,吹过他脸颊的风,似乎有些微微泛潮了,和一路上那种干燥的大风,已经有些不同了。 段融心头一动,有变化,是不是快到了呢? 他还记得,樊红蕉跳下来时,嘱咐过他,一直滑下去,直到双脚落地。 段融抓着铁链,将自己吊着,低头向脚下看去,只见遥远无尽的黑暗远处,他似乎看到了一抹淡淡的幽光。 他的心中,随即泛起一抹欢喜来。 虽然那幽光似乎还很遥远,但他已经隐隐看到了。 段融忽然身体里充满了一阵雀跃,双手一松,任由身体向下坠落…… 如此反复,有过了许久,段融感觉吹过脸颊的风,已经充满了潮湿,不再干巴,而是吹在脸上有了一丝温柔之感了,而且风中已经有了某种气味。 那气味很独特,说不上来是好闻还是难闻,但那是一种他从未嗅到过的奇异气味。 段融再次看向脚下的那片遥远的幽光。 那幽光似乎已经更近了,在黑暗的尽头,如同一片闪烁的星河。 段融忽然撒手,身体再次向下坠落,但这次随着身体越坠越快,眼看呼吸已经开始困难,段融却没有拉着身形,而且陡然开始运转功法,含气不吐,任由身体继续下坠。 速度越来越快,衣角袖口如同要被撕烂一般,啪啪乱拍。那原本柔和的潮湿的风,如同刀一般,刮得他的脸生疼。 但段融依旧闭气,任由身体继续坠落。 眼见脚下数百米就是那幽光星河,段融此时身体坠落的速度,已经是一片虚影,风声过耳,发生惊人的大响。 段融就如此,如陨石砸地般地一闪而落,坠落进入了那片幽光星河。 眼见就要落地之时,段融的身形猛然一蹿,在半空中屈膝抱头,整个人如同一个球体,丹田内的天地元气瞬间鼓荡,如薄膜一般,在体外包裹了一层。 “嘭!” 随着一声大响,只见一个黑球砸入了石壁旁的地上,草屑尘土乱飞。 等在那里的樊红蕉、吴师道、卢庚、王阅四人,俱都大惊! 草屑、尘土乱飞中,一个人影跳将了出来,正是最后赶来的段融。 段融笑看着他们,只见他身旁的草屑、尘土已然散去,地下却是一个不小的土坑,显然是被他方才给砸出来的。 四人怔怔地看着段融,段融却是抱拳笑道:“樊师姐,三位师兄!久等了!段融来迟了!” (本章完) 不好意思,鸽一天 不好意思,鸽一天如题。我有罪。 (本章完) 第421章 幽光 第421章 幽光 樊红蕉他们却都是愣愣地看着段融,半天没有说话。 段融顿时有些尴尬了。 他不就是来晚了一会儿吗?至于都这么冷冰冰地看着他吗? 他承认他刚跳下来的时候,是适应了一段,但之后他可一直是全力下坠,甚至最后那一段,他含气而落,直接砸了下来,在他自己看来,他算是已经用尽了全力了。 段融还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他刚欲开口,樊红蕉却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笑道:“小师弟,还是你够爷们!” 樊红蕉的红唇皓齿几乎就在段融的耳畔,而且她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她某处汹涌位置的侧面,此时正紧紧地压在了段融另一侧的肩头上。 段融的脸,不由微微发红。 樊红蕉笑看着王阅,道:“王阅你是最娘们的那个!” 段融低头看了一眼,樊红蕉紧贴在自己肩头的某处,心道:最娘们的不该是你吗? 王阅闻言,却是抓狂地叫了一声,道:“师姐,我今天才刚刚当上师兄。你不要老在小师弟面前,贬损我的高大形象。” “你高大形象?”樊红蕉道:“王阅啊!我看以后还是你做小师弟吧!五短身材,还是个小鸡胆。你看看段师弟龙精虎猛的,跟你站一块,谁更像师弟?” 樊红蕉说着,将段融一搡,便和王阅在了一处。王阅本就个头矮小,和段融一对比,更是显得如矮冬瓜一般。 段融道:“师姐莫要玩笑,这等事情自有尊卑次序,王阅师兄入门在先,自是师兄。” 王阅笑道:“小师弟说的好!尊卑次序!知礼!知礼!” 吴师道说道:“师姐,既然人已经到齐了,我们这就进入幽暗森林吧?” 这些人中,吴师道是最不喜欢说笑的人,而且又心思深沉,故而其余几人和他相处的,都有些冷淡。 樊红蕉道:“好,走吧!” 几人这才离开此处崖壁,往某个方向走去。 直到此时,段融才开始打量着周遭的景况。只见脚下围绕着崖壁附近的一片,竟是一大片的幽光草地。 他很快发现,那淡淡的幽光竟都是脚下的草叶发出的。 段融心下好奇,一边走着一边弯腰探身,从地上拔出一株草下来。 他凝目看着手中的草叶,只见那草叶发着淡淡的荧光。 王阅见段融对那草叶很是在意,便笑了一下,解释道:“小师弟,这叫清光草!每一处坠崖点附近,都会一片这样的草地。这清光草所发出的幽光,能刺瞎元兽的眼睛。只是这草只要离开地面,很快就会枯死。” 果然,王阅的话音刚落,段融手中的那株草叶,便幽光消散,枯败而死。 他们所处的这片清光草的草地,竟大约有半个足球场那么,而这片幽光草地的外围,却笼罩着浓郁的黑暗。 段融向那黑暗望去,他知道,那里,才是真正的幽暗森林。 没过多久,几人就走到了幽光草地的边缘处,那里有一堆茂密的林木。 就在他们走到边缘之时,段融忽然感觉到数道神识陡然放出,而且全都在他的身边,接着樊红蕉便带头穿过了面前的茂密林木。 段融也跟着他们的身形,穿了过去。 一穿过那茂密林木,段融便觉得眼前陡然一黑。 在浓黑如墨的环境里,他只能隐约看到身边几个模糊的人影在移动着。 在这种环境下,他其实也想催动神识笼罩,但他知道他一旦启用,一定会惊动身边的几人,毕竟身边的几人,除了王阅外,都已经将神识外放了。 因为距离很近,段融甚至能较为清楚地感知到那三道神识的强弱。 三道强弱不一的神识,交叉探测着,分别来自樊红蕉、吴师道和卢庚。 卢庚的神识最弱,段融感觉应该刚成就了胎藏经的第二层而已。 而最强的那道神识,则来自于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樊红蕉,段融估计大约是成就了胎藏经的第五层了。 卢庚已经来云浮峰上七年了,樊红蕉他不是很清楚,但怎么着也有十多年了吧。胎藏经仅仅成就了第五层而已。如果是照他们这样的情况,他要等到宗门传授给他十二层以后的胎藏经,还不知要到猴年马月呢? 走了一会儿,段融已经适应了此处的黑暗。 他发觉其实幽暗森林里,还是有光的,只是光比较稀微,方才又是从一片幽光中忽然踏入,才会觉得漆黑如墨。 几人在林中,以一字长形前进。樊红蕉走在最前面,吴师道则在最后面压阵,段融则是在最中间。 直到这时,段融才算是见识了他这几位师兄的兵刃。 吴师道手持一柄铁尺,既是在黑暗中,也能见其闪着淡淡的幽光。走在段融身前的王阅,则是用了一套蝴蝶双刀。卢庚则是手持一柄瓜锤。而走在最前面的樊红蕉则手里拿着一根卷起来的蟒鞭。 几人走着,却忽然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株很是诡异的树。 那树的枝干黝黑弯曲,但其垂下的枝条,却是细密柔软,而且发着淡淡的银色荧光。满树的银白枝条垂下,如同黑暗里的银河一般,在这无尽幽暗的密林中,静静伫立,实在是美得惊心动魄。 段融看到那株树的瞬间,就浑身一冷。 走在最前面的樊红蕉这时忽然说道:“小师弟,看到那株树了吗?那种树千万不要走近!在幽暗森林里,很多植物,远比元兽还要危险。而且越是美丽的植物,通常就越危险!” 段融抬眸看向最前面樊红蕉的背影,他那喃喃重复着樊红蕉的话:“很多植物,远比元兽还要危险……” 就在这时,只见旁边的黑漆漆的草丛中,忽然三道黑影一闪,便向他们袭来。 那黑影细长,段融未神识外放,只用目光扫去,还以为是三柄飞刀呢。 段融刚看到的刹那,队伍最后面的吴师道就已经闪了过来,铁尺一挥,就将那三道黑影中前面的两道打落在了段融的脚边。而最后面的那道黑影竟陡然调转,向侧面斜射而去。 段融看到最后的那道黑影,方向陡然诡异调转,便心头一惊!他知道,那玩意绝不是飞刀,没有那柄飞刀能在半空中,忽然调转方向,而且速度似乎不仅未弱,反而更快了几分。 那黑影方向一转,便是射向那不远处的那株遍垂着银白幽光枝条的怪树了。在银白幽光的映照下,段融终于看清了,那从草丛里射出的三道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竟是长着两双翅膀的赤鳞蛇,此时只见其翅膀忽闪,速度甚是迅疾。 但那翅膀忽闪的赤鳞蛇,受了吴师道铁尺的惊讶,便陡然转向,一头飞向这边,此时眼见离那垂着银白幽光枝条的怪树已经不远了,赤鳞蛇似乎也知道那怪树危险,刚欲转弯躲避,但却忽然见那怪树的一支枝条,竟然长鞭一般,陡然甩出,鞭影一闪,已经卷住了那只赤鳞蛇。 一经卷了,便拉到了密密麻麻的枝条处,那些枝条竟如蛆虫般,裹着赤鳞蛇蠕动起来,不过片刻功夫,那些裹着的枝条散开之时,那条赤鳞蛇已经无踪无际了,就好像压根没存在过一般。樊红蕉他们对这种场景,似乎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段融却是看得浑身发寒。不过一眨眼间,那赤蛇已经尸骨全无。 而这时,王阅却是蹲在段融的脚边,将那两只赤鳞蛇捡了起来,笑道:“这玩意可是好东西啊!” “小师弟,这两条赤蛇,咱俩一人一条。师兄我够意思吧?” 段融道:“谢师兄!” 王阅似乎很是开心,将那两条赤蛇,装进了他随身带着的口袋里去了。 几人再往前走去,走了一段后,段融脚下忽然一亮,唬得他一跳,立马闪到了一旁。 段融手持霜纹磷晶刀,目色惊愕,只见他刚才踩中的地上,竟然亮起了一片乳白的幽光,那幽光忽明忽暗,竟如一颗颗小蘑菇一般。 卢庚拍了拍段融的肩膀,道:“别紧张,小师弟,那只是幽月菇而已,不会伤人!” 段融见卢庚如此说,才暗暗松了口气。 因为樊红蕉刚才说过,越是美丽的植物,通常就越危险,这幽月菇,发着乳白荧光,甚是迷人,段融才警惕心大起,以为会有何异变呢。 樊红蕉瞄了一眼段融,道:“小师弟,你这种反应是对的。小心驶得万年船,这幽暗森林里,步步危险,你既无经验,又无神识探路,不可不防。” 段融点了点头,道:“多谢师姐教诲!” 樊红蕉嗯了一声,继续带队向前走去,又走了几步,樊红蕉也踩中了一片幽月菇,淡淡的乳白光晕笼罩在她的双脚间,确如幽幽月影一般。 樊红蕉眉头微蹙,问道:“这条路上,什么时候,长出了这么多的幽月菇?吴师道看看堪舆地图,是不是走错路了?” 吴师道闻言,将手中的铁尺笃的一声,扎在了脚边的地上,然后从腰间的锦囊里,拿着那张兽皮地图来。 地图在手中伸开,只见其凝目向那地图看去。 段融好奇,亦侧头望了过去,只见那兽皮地图之上,此时竟也散发着淡淡的幽光,映得吴师道的脸色青幽,直如地狱恶鬼一般。 那兽皮地图,显然竟是用了某种散发幽光的颜料,绘就的。看来,吴师道在绘制此图之时,就已经想到要在幽暗森林中,能随时察看。此人心思果然深远。 吴师道看了一会儿,抬起头来,道:“就是此路,没有走错。这幽月菇应该是新长出来的。” “是吗?” 樊红蕉嘀咕了一声,便不再说话,继续向前走去。 几人继续向前走去,中间又遭遇了一些小元兽的偷袭,都被樊红蕉和吴师道轻而易举地就打死了。而这些小元兽,全都被王阅给喜滋滋地收敛起来了。 随着几人的前行,似乎越来越走入了幽暗森林的深处,樊红蕉的声音,从前面悠悠而来。 “小师弟,这幽暗森林,越往深处越危险,我们只在这外围活动,相对还安全一些。真正的幽暗森林的最深处,就是对于大能者而言,也是恐怖之地。在太一门的历史上,可不止一次,有洞冥境的强者,在幽暗森林的深处陨落的。” 段融闻言,心头震动。 “洞冥境的强者……陨落?” 洞冥境的强者,可是掌握了法则之力啊。 能让这样的大能陨落,那幽暗森林的深处,到底是何等恐怖之地? 段融如是想着,待他抬起头来,已经看到前面密林的缝隙里,透出了一片一片的冰冷幽光来。 “到了!”樊红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来,我们到溪流岸边的树上蹲守。待有实力较弱的元兽,来溪流边饮水,我们就将其斩杀。”樊红蕉说着,扭头看向段融,道:“小师弟,你跟我走!” 樊红蕉话音刚落,不由分说,已经闪到了段融的身边,抓住段融的肩头,身形一蹿一纵,已经抓着段融一起,跃入了溪边的一棵黑黝黝大树的茂密的树冠里。 吴师道、卢庚、王阅看着两人的身影,随着一阵晃动,没入了一团漆黑的树冠里。 王阅道:“我有一种感觉,小师弟他早晚要被师姐给玷污了!” 卢庚道:“我怎么感觉你是在发酸呢!” 王阅道:“你胡说什么?我明明是在替小师弟鸣不平!” 卢庚道:“也就是你这五短身材,师姐才没霍霍你,你就偷着乐去吧!再说小师弟有啥可不平的?师姐有啥不好?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多成熟啊!” “是成熟,不过就是太成熟了。我怕小师弟他吃不消啊!”王阅故作叹息道,他一说完,卢庚便看了他一眼,两人竟是不怀好意地相视一笑。 “行了!”吴师道说道:“各自找地方隐蔽吧。” 吴师道说完,身形一蹿,便跃入了樊红蕉、段融藏身的那株大树旁边一棵的树冠里去了,卢庚、王阅也施展身形,跃入了旁边另一棵树的树冠内。 樊红蕉、段融藏身在那一棵大树的茂密的树冠内,两人能透过枝叶的缝隙,将附近溪流岸边的情况,看得很是清楚。 黑暗中,樊红蕉故意将脸贴了过来,她的呼吸吐气如兰,吹着段融的耳朵眼里一阵酥痒难耐…… 段融的小腹处,不觉间便涌起一抹燥热。 段融紧闭双目,暗中告诫自己是有家室的人,要守身如玉。 他念叨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时,心中的悸动已经平复不少,段融深吸了一口气,不理会身侧的樊红蕉,只透过枝叶缝隙,看向树下的溪流。 只见那溪流表面,在暗夜里,发着淡淡的青绿幽光,他很快发现那并不是水流发出的,而是水中的一种浮游植物,所发出的幽光。 那幽光,点点斑斑,随着水流而缓缓上下浮动着…… 樊红蕉一番调弄,见段融却如石雕一般,毫无所动,顿时便兴趣索然,心头暗道:好一个不解风情的家伙!白瞎了老娘的一片心。 段融见樊红蕉不再往他耳朵眼里吐气,便轻声问道:“师姐?” “什么事?”樊红蕉的语气明显有些不悦。 段融道:“那水里发幽光的浮游植物叫什么?” “那叫水白草!”樊红蕉心头一动,段融的观察力还是不错的,这么一会儿已经发觉溪流的幽光是那些浮游植物发出来的。 (本章完) 第422章 凶地 第422章 凶地 这时,段融忽然目色一动,他注意到树下不远处的一片深草中一阵抖动,草叶摇摆,发出了一阵窸窣声。 段融呼吸一紧,他扭头看了身侧的樊红蕉一眼,只见樊红蕉却是脸色平静,没有任何反应。 没过多久,只见一个黑影从那片深草中,抖动着身子,钻了出来。 一看清那小玩意,段融也是一阵哑笑,这东西来的路上,已经遇到过一次,是一头幼年的箭彘。 成年的箭彘,对于单个的元气境的武者而言,还是有些棘手的。 箭彘成年后,因其皮肤角质化,防御能力会变得很强悍,而且它从背部射出的箭雨也会让人手忙脚乱。 但只要是三个元气境的武者联手,便是成年的箭彘,也是能慢慢磨死的。 箭彘杀伤力并不大,这就大大降低了猎杀此元兽的危险,再加之其肉质肥厚,故而成年的箭彘在幽暗森林中,还是颇为受欢迎的猎杀对象。 一些没有气旋境强者的队伍,常会将成年箭彘选为猎杀对象。 但樊红蕉他们很少去猎杀成年的箭彘,因为太耗时间了,常常要磨很久才能磨死。 成年箭彘被猎杀后,这些残存的幼年箭彘便在幽暗森林里游荡。 现在这头幼年箭彘显然是穿过草丛,来溪流边喝水的。 箭彘钻出草丛,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珠转了转,粉嘟嘟的鼻子四周嗅了嗅,似乎是觉得周围没什么危险,这才铆足了劲,冲到了溪流边。 那幼年箭彘大约只有野猫那么大,一到溪流边,便趴在那里咕嘟咕嘟喝了起来,显然是渴坏了。 但就在这时,只见寒光一闪,手持蝴蝶双刀的王阅,便一刀将那头幼年箭彘给拦腰斩成了两截。 王阅微微一笑,道:“又弄到一头小箭彘。” 王阅身后,卢庚也站在那里。卢庚道:“一头小箭彘而已,这你都要下来一趟?” 王阅道:“你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王阅话还未说完,却忽然见一道鞭影一闪,打在了他的脚边不远处,嘭的一团烟气,将一拳头大小的青石给打得粉碎,接着王阅便听到不远处的茂密的树冠里,传来了一个声音。 “还不滚回树上去!一头幼年箭彘,也出来丢人现眼?!” 樊红蕉攥着手中的蟒鞭,目色愠怒。 王阅缩了缩头,他和卢庚将那头幼年箭彘,一人一半分了,便重新躲回了树冠上。 段融在樊红蕉的身侧,分明能感觉到樊红蕉汹涌的胸脯一起一伏,她显然还在为王阅和卢庚为了一头幼年箭彘暴露行迹而生气。 王阅和卢庚蹿回那树冠里,那哗啦啦的树叶停止了晃动。过了没多久,那头幼年箭彘蹿出来的草丛里,便又有一团黑影缓缓地走了出来。 和那幼年箭彘不同,这黑影走得很慢,段融透过那树叶的缝隙,甚至感觉到它的步态有几分悠闲的意思。 这里可是幽暗森林,处处凶险,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还走出一种闲庭信步的感觉来了。 就在段融纳闷之时,樊红蕉却已经扭头看着他,而且她白嫩的指尖压在自己的红唇上,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一刻,段融从樊红蕉看向他的那目光中,看出了一抹恐惧来。 是什么样的东西,能让樊红蕉这个气旋境第三重的强者,都忌惮如斯呢? 这时那头蹿出草丛的黑影,已经悠闲地走到了溪流不远处,溪流上散发出的青绿幽光,将那黑影照得颇为清楚了。 段融躲身在树冠中,看清那黑影的真容后,心头一阵发毛。 那东西竟然长了三颗青黑色的脑袋,它一边走着,三颗脑袋却向不同的方位望去,其四个纤细的蹄子,在树下走过,发出了细微的嘀嗒声。 段融心头不由有些疑惑,这玩意虽然面容丑陋,而且长了三个脑袋,但是其身形也不大,似乎也无爪牙之利,为何却能让樊红蕉如此忌惮呢? 那三头兽已经走过段融他们藏身的树下,来到了溪流旁,低下一颗脑袋,在溪流中喝起水来。 就在那三头兽喝水的瞬间,它喝水的附近的水面都泛起青黑色的黑沫子来。 段融瞬间眉头紧蹙。毒物!? 这玩意显然有毒! 眼见那溪流表面的浮游植物,瞬间就腐烂了,可见其携带毒物很是烈性。 那东西喝个了水饱,腹部微微鼓起。它刚刚抬起头来,三颗脑袋中,向着段融他们藏身树冠的那个脑袋,却忽然打了个饱嗝,一团黑气随即喷了出来。 樊红蕉身侧不远处的一片枝条,瞬间枯萎,枯叶子飘了一地。樊红蕉不敢乱动,生怕闹出声音,惊动了那毒物。 樊红蕉此时全身紧绷,显然很是恐惧,她面前只有一层稀薄的树叶,勉强遮挡住了身形而已,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暴露。 不过那三头毒物,显然并未发现身旁树上的段融和樊红蕉,它嗅了嗅鼻子,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气味,就向不远处的溪流边而去。 那里有一团血迹,正是方才王阅斩杀那头幼年箭彘所留下的。 那三头毒物,在那团血迹前嗅了嗅,三颗脑袋几乎一起露出了疑惑沉思。它三颗脑袋向四周看去,迈着纤细的蹄子,走到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下。 这三头毒物,虽然三颗脑袋成恐怖的青黑之色,但其走路的姿势步态,却颇有几分优雅的神韵。 它停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下,那棵树正是王阅和卢庚的藏身之处。 两人此时躲在那树冠内,很是紧张。王阅身侧的布袋里,装了不少的小型元兽的尸体,虽然布袋口扎紧了,仍然挡不住那淡淡的血腥味。 这时,那口袋底部忽然滴下了一滴血来。 那滴血滴下的瞬间,却见卢庚眼疾手快,忽然脚一伸,用脚面将那滴血给接了下来。要不然,那滴血穿过下面枝条的缝隙,却是刚好滴在了那三头毒物的一颗脑袋上了。 而这边发生的一切,樊红蕉用神识探查,看得一清二楚,她牙关紧咬,更是恨不得在王阅的屁股上,抽个几鞭子才解气呢。 那三头毒物,在树下徘徊了会儿,似乎并无发现,便步履优雅地离去。 如此丑陋恐怖,却又迈着如此优雅的步态,倒像是个丑八怪在t台走秀一般。 用神识探查到那三头毒物已经走远了,樊红蕉这才暗松了一口气,而此时,她的额头已经泌出了一层冷汗。 樊红蕉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看着段融道:“那东西叫做三头青獐,其毒性猛烈,能侵蚀元气,即便气旋境的武者,一旦中了,也很是麻烦,要是元气境的武者,则触之立毙!”“触之立毙?”段融闻言,目色惊愕,心头一阵后怕,他方才原来已经在鬼门关外转了一圈了。 樊红蕉看着段融惊愕的目光,继续说道:“这是在幽暗森林中的浓郁元气和法则混乱的复杂环境中,所孕育出来的毒物,远比世俗世界的毒物恐怖得多!” 段融透过枝条的缝隙,向那三头青獐方才喝水的地方看去,只见那泛着的黑沫子,早已经被潺潺的溪流给冲散去了。 那三头青獐走远后,樊红蕉抓着段融身形一蹿,就陡然飞起,飘然落入了另一棵大树的树冠内,原本的那棵大树的一部分枝条枯萎,躲在里面已经不够安全了。 两人刚落入那树冠中,段融正欲说话,樊红蕉却忽然捂住了他的嘴,悄声道:“来了!” 段融不知樊红蕉所说的来了,是什么来了,但他从樊红蕉的眼神和声调中,感受到的不是恐惧和紧张,而是一种振奋。 看来,应该是他们等的猎物来了。樊红蕉一定是神识探查看到了什么,才会有如此反应的。 果然,段融透过枝条的缝隙,已经看到一团巨大的黑影向溪边而来。 那竟是一头巨大的蜥蜴,王阅方才斩杀的那头幼年箭彘,甚至都还没有它的一支爪子大呢。 那巨蜥爬到溪边,已然伸头进入溪流,大快朵颐地喝了起来。 段融愕然发现,那蜥蜴的背部之上,竟然还有一只竖着的青色眼睛,此时那巨蜥埋头喝水,背部上的那只眼睛,却是左右乱转,注视着周遭的动静,那情景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青目巨蜥?! 虽然这巨蜥,无论是身形还是它背部那只诡异的青目,都让段融心头浮起恐惧,但樊红蕉显然很是兴奋,完全不似遇到三头青獐那般身体紧绷着。 “来!” 樊红蕉陡然叫了一声,便抓住段融跳了出去。 段融被樊红蕉抓着跃出树冠之时,便看到左右两侧,吴师道、王阅、卢庚几乎是一同跃出了。 数道黑影,纵横闪过,便成三角之势,将溪流旁喝水的青目巨蜥围了起来。 吴师道手持铁尺,自成一方。 王阅、卢庚,各持兵刃,守住了另一方位。 樊红蕉则带着段融,另守一方。 只是落地之时,樊红蕉顺手一带,将段融挡在了身后,此时段融透过樊红蕉的肩膀,看向了溪流旁那头有些惊慌失措的青目巨蜥。 樊红蕉难掩目中的喜色。 这青目巨蜥,身形巨大,肉质肥美,而且其动作笨拙,虽然它力气颇大,但在樊红蕉和吴师道两人气旋境的强者面前,还是不够看的。 但就这时,只见溪流处却是水溅起,一个黑影竟从溪流里蹿了出来! 事起突然,众人俱是大惊! 那黑影蹿出的瞬间,站在溪流旁的吴师道就脸色扭曲,惊叫道:“两足狂蟒?!” 段融听着吴师道的惊叫声以及眼前樊红蕉微微颤栗的后背,想都未想,身形立刻暴退。 那溪流中陡然蹿出的东西,显然极为危险。 段融身形暴退之时,已经看清了,那竟是一条如人腰粗细,长约三米的巨蟒,而那蟒蛇的大口中更满是獠牙,而且身体的最前方,竟然还有两只伸长探出的爪子。 那巨蟒,甫一从溪流中蹿出,就用最前面的两只爪子,抱住了那头巨蜥头部,几乎同时,满是獠牙的大嘴,一咬之下,已经咬掉了那巨蜥的半个脑袋。 那巨蟒一口就咬死了巨蜥,吴师道刚欲暴退,却已经被那巨蟒的尾巴卷住了腰,吴师道满目惊恐,手持铁尺便向那巨蟒的身体砸去,那巨蟒吃疼,一阵狂吼,獠牙乱龇,但它却是忍住巨疼,将吴师道整个给卷了起来。 吴师道只得调用天地元气裹住周身,疯狂乱搅,阻碍着那巨蟒的缠裹。 那巨蟒扭动身体,死命缠裹,吴师道仓促调用着周遭的天地元气挤在身体周围,此是性命攸关,稍有不慎,就会被这巨蟒给卷成肉酱。 那巨蟒见吴师道还在死命挣扎,更是嘶吼恼怒,它狂怒摆动中,其倒竖的冰冷眼眸中,却看出一丝感情来。 此时,樊红蕉已经赶来,一记鞭影便抽在了那巨蟒嘶吼着的獠牙上,樊红蕉也知此时是吴师道的生死关头,他俩虽然在云浮峰上,尿不到一个壶里,但毕竟是同一师门,再怎么说,吴师道也叫了她十多年的师姐。此时,正是同仇敌忾之时。 此时,卢庚、王阅却是站在远处,瑟瑟发抖,不敢上前。 他俩毕竟只是元气境的修为,王阅不过是元气境第二重,卢庚也只是刚刚进阶元气境的第四重而已。 连气旋境的吴师道,都撑得那般辛苦,他俩在巨蟒那,估计一个照面就被弄死了。 樊红蕉一出手就用尽了全力,一鞭子过去,那巨蟒的满嘴獠牙,便啪的一声脆响,直接折断了三根,鲜血飘飞。 巨蟒吃疼,越加疯狂,但它死命卷着吴师道,正和吴师道疯狂调动搅动在身体周围的天地元气相持着,根本无法攻击樊红蕉。 樊红蕉更是用了长鞭之利,不住身形忽闪,左右袭扰,而且招招狠命,没过多久,那巨蟒满嘴是血,连眼珠子也被打爆了一只。 就在吴师道眼见就要支撑不住之时,那巨蟒终于忍受不住了樊红蕉的袭扰,放开了吴师道向樊红蕉扑去。 那巨蟒,两足扒地,身体更是在地面上打圈乱划,速度快若疾风,樊红蕉且战且退,数次也差点被巨蟒缠裹,不过总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她用灵巧如鬼魅的身法给躲了过去。 吴师道一旦脱困,便吐了一口血出来。他目色萎靡,立马盘膝而坐,往嘴里塞了一块仿若血肉一般的东西,吞入了口中。 吴师道快速调息,幽暗森林内,原本就有浓郁的天地元气,而气旋境的强者,是可以调动周遭空间内的天地元气,来为其自身所用的。 他的丹田内的气旋,疯狂旋转着,如同一个风暴漩涡的中心一般,四周方圆是数百米的天地元气,都如同被搅动了一般,向他为中心汇聚而来。 此时,他盘膝而坐,心若止水,功法完全施展,不过数息后,吴师道便陡然睁开了双目,他目中的萎靡尽扫,目光凝注,锐利如刀。 吴师道纵身跳起,手持铁尺,杀入了樊红蕉和那巨蟒的战团。 那巨蟒所过之处,草皮枝叶,全都折断破败,樊红蕉越战越颓,险象环生,就在这时,那巨蟒忽然一记尾鞭,向樊红蕉的腰部抽来,樊红蕉眼见避无可避,要被那记尾鞭抽实,但却忽然听到噹的一声,只见是吴师道赶来,身形一闪,就势挥出了铁尺,挡下了那记尾鞭。 吴师道一到,樊红蕉的压力顿时大减,她慢慢缓过了一口气来,手下也越来越凌厉了。 樊红蕉看着身侧不远处吴师道忽闪的身影,心下微微触动。吴师道刚入师门的时候,也是她一手带起来的,只是后来两人脾气有些不对付,便渐行渐远了,但遥想当年,他们二人也曾这样并肩作战过。 (本章完) 第423章 回峰 第423章 回峰 “嘭!” 只听一声大响,在溪流幽光的映照下,一道三米长、人腰粗的巨大黑影,轰然倒地。 那巨蟒的身体之上,有多处溅血翻肉的重伤,而最恐怖之处,还是在其脑袋上,吴师道的那柄铁尺,竟是从巨蟒的那只被爆的眼珠子处,几乎是没柄给斜插了进去。 巨蟒倒地的同时,吴师道也脸色苍白,瘫软在了地上,他将手中那柄铁尺插入巨蟒眼窝深处之时,被巨蟒的一只利爪,拍伤了后背。 此时,他的后背上,衣衫破烂,血肉模糊,最深的一道抓痕,是在肩胛骨处,皮肉翻起,白骨隐隐可见。 吴师道满头冷汗,痛苦地龇牙抽着凉气。 樊红蕉在不远处也是目色萎靡,两腿发软,在方才的激战中,她也是消耗极大。樊红蕉吐出一口浊气,刚想过去看看吴师道的伤势,但她刚走了两步,却陡然两眼一黑,身体一颤抖,脚步一歪,差点就要栽倒,还好这时有一个身影闪了过来,一把扶住了她。 樊红蕉缓了缓神,扭头看去,发觉是段融站在她的身旁,目色关切地看着她。 而那边卢庚、王阅也已经赶了过去,在帮吴师道处理伤口呢。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半人高的草丛里,忽然一阵剧烈的晃动,看那草叶大片披倒的样子,显然是某个大东西要冲出来。 溪边诸人,俱都是脸色难看。 此时,吴师道和樊红蕉都已经力竭,可以说他们两个气旋境的高手都暂时失去了战力,只剩下卢庚和王阅两个元气境的武者,还有段融这个新来试炼的菜鸟。这时如果再次碰见一头猛兽,恐怕就真的要死人了。 只是这次段融却并没有退避,而是一把抽出了霜纹磷晶刀,挡在了樊红蕉的前面。 樊红蕉看着段融的背影,目色微怔,虽然仅仅是背影,但她也能感觉到段融此刻的紧张和恐惧,毕竟他还是第一次来到幽暗森林,而且才刚进阶元气境不久。更何况那草丛中动静如此大,显然要蹿出来的,又是一头大家伙。 几乎就在段融抽刀,挡在樊红蕉身前的瞬间,那草丛里的东西,便蹿了出来。 樊红蕉一看那巨大的黑影,却是心头一缓,将手搭在了段融的肩头,道:“别紧张!这是腹口麋。这东西没事的!” 段融此时也是心头一缓,只见那东西大如麋鹿,但却是浑身血痕,背部更是被划出了一道很深的伤口,鲜血不住地汩汩涌出。那东西虽然蹿出了草丛,但已经脚步颤抖,呼吸艰难,显然已经跑不动了。 这时,忽然一柄长枪,从黑幽幽的草丛深处,疾射而出,枪影一闪,枪头便扎穿了那头腹口麋的脑袋,将其钉在草丛边缘的地上。 段融目色一动,只见那倒地的腹口麋,它的肚皮之上,却是有一张大嘴,此时那大嘴张开着,汩汩的鲜血不住地从嘴里涌了出来。 草丛晃动中,五六个身影闪了出来。 这些身影一闪出,立即便发现了段融他们。 那些人的眼神瞬间变得紧张警惕,特别是他们看到了那头倒在几人中间的巨蟒,那恐怖的巨蟒遍体鳞伤,一处眼窝里还插着一柄铁尺。 “是两足狂蟒?!” 那些人眼神惊恐地看着樊红蕉他们,更是有一人已经认出了樊红蕉他们,乃是云浮峰上的亲传弟子。 那人立马抱拳施礼道:“不知大人们在此,我等是偶然冲入,无意冒犯,我们这就走!” 那人说完,立马转身给身后几人使了眼色,他们抬起地上的那腹口麋的尸体,闪入了草丛里,很快便消弭了身形。 樊红蕉见那几人远去,扭头看着吴师道身侧的卢庚一眼,问道:“那几个家伙不是挂名在内史司的吧?我看着眼生。” 卢庚道:“不是!应该是别的峰的,这溪流附近已经是交汇之地,其他峰上下来的弟子,时常也会摸过来的。” 樊红蕉闻言点了点头,他们进入的那扇石门,在地底缝隙坠崖落入幽暗森林的坠落点,是云浮峰上的坠落点。 不光是他们亲传弟子可以用,而且凡是挂名在内史司名下的内门弟子,同样也可以从那个坠落点落入。 其他峰上的自然是其他坠落点下来的。 只是那些挂名的内门弟子,通常势力一般,即便结队过来,也不敢像他们这样来溪边蹲守。方才那波人显然是追赶那头腹口麋才跑到此处的。 那波人退去后,樊红蕉便盘膝而坐,开始运气调息,段融则在其身旁,持刀而立,为她护法。 段融进阶元气境后,对天地元气已经很是敏感,在樊红蕉开始调息运气之后,段融便清楚地感知到,周遭的天地元气,都在疯狂地向樊红蕉身体里涌入,樊红蕉更是如同鲸吞一般,将那些天地元气尽数吸纳。 段融目色惊愕,他很想用神识穿透樊红蕉的丹田,看看其丹田内,现在发生的何种景况。 气旋境的强者,对天地元气的吸纳,竟如此恐怖,实在是让段融又是惊异常又是好奇。 不过,他显然不可能如此做,樊红蕉的胎藏经也成就了第五层,他但有所动,樊红蕉立即就能觉知到。 吴师道的身上缠满了绷带,后背上仍然有鲜血从绑带里渗出来,但那些金疮药显然有很好的止疼效果,吴师道的脸色已经好看了许多。他包扎好伤口,亦是盘膝而坐,开始调息,卢庚和王阅则在其身侧,为他护卫。 数息后,那疯狂涌入樊红蕉身体内的天地元气的气流漩涡,终于停止了,如云消散。樊红蕉面色平静,体内功法缓缓运转,大约半柱香后,她才陡然睁开了眼睛。 此时樊红蕉的目色锐利明亮,一扫先前的萎靡之态。 她站起身来的瞬间,卢庚和王阅终于暗松了一口气,方才樊红蕉和吴师道两个气旋境的强者都在盘膝调息,而在这幽暗森林里,处处凶险,没有一个气旋境的强者在身边站着,他俩还真是心里没底。 见樊红蕉已经调息完毕,两人才心下稍安。 吴师道受伤远比樊红蕉严重,而且他包扎伤口颇费去了些时间,他要彻底调息好估计还得好一会儿呢。 既然樊红蕉已经调息完毕,他们的安全就没甚问题,毕竟两足狂蟒这种凶物,在这幽暗森林的外围边缘之地,其实是很少出没的,让他们遇到了,只能说是方才运气有点差。 他们刚好趁着吴师道调息的时间,把猎杀的两头元兽的尸体给处理一下。 这两足狂蟒虽说还不是高阶元兽,不可能炼化出骨髓灰质,但其蛇胆也是很好的东西,绝不是外围边缘那些低阶元兽所能比拟的。 几人中,最擅长处理元兽尸体的,其实是王阅。 王阅手持蝴蝶双刀,目色沉静专注,陡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站在那巨蟒身前,略一沉思,便身形一动,便一刀扎进了巨蟒脖子下方的某处,然后他的刀转动了一下,将伤口扩大,汩汩血水便立刻涌了出来,而这时卢庚早已经撑开了血袋,等在那里。那处的血水不断变细,直到不再连续注出,而是时断时续,王阅便拔出了刀,将那处伤口拍了拍。 卢庚将手中的一个血袋给扎紧了口,放在了脚边。 那血袋,乃是用一种动物的尿包皮制作而成的,能反复使用,卢庚他们每次下来,都会带几个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接着,王阅便再次用刀扎开了巨蟒身上的第二处伤口,卢庚依然跟在其身后,亦步亦趋地撑着血袋子。 于是,三包血袋子过去,那巨蟒的血已经放得差不多了。 王阅忽然刀法凌厉,剌开了巨蟒腹部某处,将那巨蟒的蛇胆给取了出来。 那蛇胆竟足有拳头那么大,而且其内竟闪着忽明忽暗的幽光。 王阅和卢庚,都是眼色一热,光看品相,就知道这蛇胆的品质已经很高了。 王阅扭过头去,目色询问地看向樊红蕉。 樊红蕉则扭头看了一眼,依旧在那边盘膝而坐着调息的吴师道,只见他脸色苍白,眉心更是拧出了一个川字来。 樊红蕉道:“此枚蛇胆,留给吴师弟吧。为猎杀这两足狂蟒,他受伤颇重,付出不小。” 王阅和卢庚闻言,目色便是微微一暗。两人原本还寄希望,能将这蛇胆胆汁给平分了呢。其实,樊师姐一向照顾他们,在幽暗森林中,弄到的东西,基本都会有他们的份的。 不过,这次吴师道为了杀这头两足狂蟒,受伤如此重,这枚蛇胆也是他应得的。 尸体只是做放血处理,并不在此处,剥皮分尸的。 处理完那巨蟒后,王阅和卢庚又将那头青目巨蜥的尸体也处理了,青目巨蜥放血,足足用去了四包血袋。 待两具元兽尸体处理完毕,吴师道也终于调息好了,他挣扎着站起身来,背后伤口的拉扯,疼得他一阵龇牙。 樊红蕉看了他一眼,道:“我那里还有一种止疼的药膏,回峰上我拿给你。” 吴师道闻言,脸色微微一怔。这些年,他和樊红蕉一直有些不对付,她已经好几年没给过自己好脸色,更不可能关心他。 吴师道嘴唇动了一下,道:“谢师姐!” 樊红蕉轻嗯了一声,说道:“走吧!我们回去!这一趟,虽然遇到些凶险,但就算收获颇丰。” 樊红蕉说着,目色扫过,两足狂蟒和青目巨蜥的尸体,其余几人也都是眼神欣喜。 接着几人又收拾了一番,便原路返回。 一路上,依旧是樊红蕉在前,吴师道押后。 卢庚、王阅、段融三人则走在中间。 卢庚、王阅二人,一人拉着一具巨大的尸体,用铁链子绑紧,系在了腰间。 那两具元兽的尸体虽大,但卢庚是元气境第四重的武者,王阅也是元气境第二重的武者,这点重量,对他们而言,还不算啥。 而七袋血袋子,却是段融在拉着,段融也是用细链子将七袋血袋栓在了一起,直接在地上拖着走。 那血袋是某种动物的尿包所制,不知已经用了多年,早已经没了骚味,不过这玩意却是异常坚韧,一般的枯枝碎石根本不可能划伤它。 几人沿原路返回,在幽暗森林里走着,眼见已经走了近半的路程。幽暗森林越到外围边缘越安全,越深入腹地,则越凶险。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此处,基本已经无甚危险了,最多就是一些小元兽而已,近乎蚊虫叮咬罢了。 但就在这时,身旁不远处的密林中,却传来了一声惨叫。 接着,便看到一个人影,从密林里蹿了出来。那人面容扭曲,显然极度恐惧,他一看到段融他们一行人,立马向这边发足狂奔。 其余诸人都是眉头紧蹙,这瘟神还不知把什么给引来了,这时却听到樊红蕉的声音,说道:“没事,追着他的不过是一头豿狼而已。” 樊红蕉的神识笼罩范围,毕竟是他们几人中最广的,她的神识探查过去,早已经看清那密林深处的场景。 王阅蹙眉道:“一头豿狼?” 王阅的疑惑不是没有道理,因为豿狼一般都是成群的出行,很少有落单的情况。 樊红蕉自然听出了王阅语气中的疑惑。而那密林深处的恐怖场景,也同样让她触目惊心。 十多头的成年豿狼残死在密林深处,而那些成年豿狼的残尸间,还混杂着四五个内门弟子的尸体。 樊红蕉道:“其余的豿狼都死在密林深处了。” 听闻此语,其余几人都是心头一凉。 豿狼是群居的元兽,一般进入幽暗森林的内门弟子都很少惹它们,因为很麻烦,成群结队的豿狼杀伤力同样惊人,而且通常是不死不休。 那密林深处的场景,如此惨烈,竟如同那群豿狼在和那几名内门弟子火并一般。樊红蕉目色一闪,便隐隐猜到了缘由。这几名内门弟子估计是弄了这群豿狼的小狼崽,应该是弄死了,而且刚好被回来的豿狼群撞了个正着。 那人刚奔出密林不久,其身后便有一头浑身血淋淋的大豿狼冲了出来,豿狼喘着粗气,凶恶地再次往那人扑去。 那人早已经力竭,仍然死命地向段融这边奔来。 眼看不过半丈的距离,就蹿到了段融他们跟前了。他身后的那头豿狼却是一纵而起,咔嚓一声就咬断了他的手臂。 那人吃疼跌倒,豿狼再次扑向他,这次是咬向他的咽喉处。 此人眼见就要毙命,却忽然见一道鞭影闪过,那头豿狼被一鞭之力,抽成了两半。 樊红蕉却只是瞪了那断臂之人一眼,便冷道:“我们走!” 其余诸人,立马向前走去,没过多久就离开了此处。 樊红蕉之所以出手,不过是认出那断臂之人,是一名挂名在云浮峰内史司名下的内门弟子。但他们去招惹豿狼,实在是太愚蠢了。 (本章完) 第424章 修炼密室 第424章 修炼密室 那断臂之人,倒在那头豿狼的残尸旁,看着段融他们一行,在幽暗的森林里走远,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愤恨,他从来就奢望那行人会带自己走,他们能出手清理掉那头豿狼,已经是他最大的运气了。 那人喘了会儿气,待气息稍微恢复,便艰难地爬将起来,顾不得断臂的疼痛,脚步踉跄地往另一方向的密林中而去,他要找处隐秘的树冠,躲在里面,疗伤调息。这一片血腥味太冲,很快就会吸引一些凶猛的元兽过来,必须尽快离开。 虽然断了条手臂,但他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那些没有气旋境的强者带队,自己结队到幽暗森林里来捉捕元兽的内门弟子们,经常都会有折损,但像这样几乎整队覆灭的例子也是很少见的,这已经算是最极端惨烈的状况了。 毕竟没有气旋境的强者压阵,这些自己结队的内门弟子,通常也都是在外围游荡搜捕,很少会冒险深入。 段融他们一行人,已经回到了那一片发着幽光的草地,不远处就是崖壁,一排孩童手臂粗的铁链,兀自垂落着,泛着冰冷的黑光。 几人走到了崖壁前。 在这草地里,已经很是安全,这清光草看似普通,其散发的淡淡幽光,却能刺瞎元兽的眼睛。几乎没有元兽会踏入这片草地。 段融看着面前的铁链,微微有些心悸。坠落的情景他还记得呢。这般的高度,他们还要从这铁链再攀爬上去。 樊红蕉看了段融一眼,伸手接过了他拉着的血袋,道:“小师弟,你是第一次下来,境界也低微,这次我帮你。” 之前,在林中有危险的迹象,段融肯在她虚弱力竭之时,挡在她身前,樊红蕉此时心头已经很是认同段融。 王阅拉着那巨蟒的尸体,眼神羡慕地看着樊红蕉接过了段融手里的血袋,那血袋可比他的巨蟒尸体轻多了。 樊红蕉瞪了王阅一眼,道:“怎么?你想跟我换换啊?” 王阅微微一滞。“我……” 他是想换来着,但樊红蕉之前还在嘲笑他娘们,他哪里好意思开口呢? 卢庚却是拍了拍王阅的肩膀道:“一条小蛇而已,对王阅师弟来说,这还叫个事?” 王阅却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卢庚一个月前,已经成就了元气境第四重,他可是连第三重还未突破呢。对卢庚来说,那青目巨蜥的尸体不叫个事,但对他来说,这两足狂蟒还真有些沉了,拖着在林间行进,倒还很轻松,但拉着这巨蟒尸体,沿着铁链攀爬而上,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但王阅此时也只能认了。 毕竟他和卢庚都是跟在樊红蕉和吴师道后边喝汤的,大头的危险的活儿,人家两个已经干了,这出力气的活,他和卢庚总得能扛下来才行的。 几人便抓着铁链子,开始向上爬去。 过了没多久后,樊红蕉已经遥遥领先。吴师道身上有伤,落下了樊红蕉一大段距离。 段融因为身上没有负担,只是稍稍落后卢庚一些,他在攀爬之时,能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模糊黑影在和他一起上升,虽然这地底缝隙深处并无光线,他也能知道,那个随着扑簌簌碎石落下而向上的大块头就是青目巨蜥的尸体。 而段融后面,又落下一截才是磨蹭在最后的王阅。 也不知爬了多久,虽然卢庚拉着巨蜥的尸体,但段融抬起头来,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而他向下望去,却也见不到王阅的身影。 这缝隙峭壁之上,好似又成了只有他一人一般,只有不时掉落的碎石子在提醒着他,崖壁之上还有人呢。 时间在黑魆魆的环境中,如暗流般流逝过去。 段融的两臂已经微微酸麻,也就是在这时,他终于看到了上头一团模糊的巨大黑影。 他赶上了卢庚了。 而此时,不远处的头顶之上,已经能看到一团微弱的黄光。那就是他们跳下地底缝隙的那狭长石室。 卢庚毕竟拉着巨蜥的尸体,到了此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卢庚几乎是和段融一起爬出了那地底缝隙。 两人爬了上去,只见樊红蕉和吴师道已经在石室内盘膝而坐,他们头顶上,两根火把,火光熊熊。 段融扭头看了卢庚一眼,只见他已经将那巨蜥的尸体从缝隙里拉了出来,在火把的火光映照下,可见卢庚的额头早已经泌出了一层密集的细汗。 两人攀爬上来,也都消耗颇大,各自便盘膝而坐,开始调息,兼等等落下最后面的王阅。 大约一个时辰后,他们早已经调息完毕,樊红蕉起身,有些焦躁地在缝隙旁走来走去。 “这小子,靠谱不靠谱?别掉下去了!” 吴师道微微一笑,道:“要不你下去看看?” 樊红蕉白了他一眼,冷道:“我才不去呢。这么点事都搞不定,要这小子何用?他来峰上也四年了,元气境第三重还未突破,早该给他点苦头吃了。” 这一点,这是樊红蕉和吴师道的共识,王阅的修炼速度的确是有点慢了。今年这小子的第三重,要是还突破不了,师父可不会说王阅,而会说他们俩呢。 是得给这小子些刺激了! 樊红蕉说完,便听到缝隙里面,隐隐传来了拉风箱般的呼吸声。大约又过了一炷香后,一个人影终于艰难地爬了上来,王阅嘴唇干裂,全身大汗,喉咙深处更是如同塞进一个口哨一般,不时发出古怪的风扯声。 王阅爬上来,一把就抱住了不远处樊红蕉的脚,樊红蕉看着王阅那半死不活的样子,探身伸手一把将吊在王阅身后的那两足狂蟒的尸体,给拽了上来。 王阅这才四仰八叉好地躺在地上,胸口一起一伏,周身的汗水,更是一层层地往外冒。 樊红蕉轻踢了王阅一脚,道:“看你那没出息样,我告诉你,王阅,今年你要再突破不了第三重,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王阅瘫软在那,挨了樊红蕉一脚,却跟没反应一般。 王阅歇了好一会儿,喉咙里的风扯声才渐渐地息了下去,他又喘了一会儿,咽了口吐沫,才躺在那里说道:“把这玩意拉上来,差点把我给累死了。半路上,我都想把那巨蟒的尸体给丢下去,自己爬上来。” 樊红蕉瞪了他一眼,道:“你就是个娘们!你要敢把巨蟒尸体丢下去,我就把你也丢下去!” 王阅哭丧着脸,道:“师姐,不用这么狠吧。我差点都累死了!” 樊红蕉道:“累?谁让你境界那么低?一个第三重磨了一年多了,还卡着不动,平常修炼也没见你怎么勤勉。你要是突破第三重,拉这么个玩意上来,还会累吗?” 王阅给樊红蕉一番数落,说得毫无脾气。他来云浮峰上这四年,资源确实也一直不错,就是修炼进度上有些差强人意,不过那也是很他们几个比,要是比其他峰上的亲传第子,他可是一点不差的。 “走!”樊红蕉大喝一声,向外走去。 众人见大师姐发飙,立马亦步亦趋地跟着向外走去,王阅也从地上挣扎着起身,拉着地上巨蟒的尸体跟在后面。 一行人走出甬道后的石门时,盘膝坐在角落处的那老者,依然坐在那里,那老者见几人出来,只是冷漠地瞟了他们一眼,便继续闭目打坐了。 这老者所修的乃是一种枯禅功。几人推开楼阁一层的那扇门,走出来时,顿时觉得天光有些刺眼。 他们贪婪地吸了几口后,山间新鲜的空气,顿时便充满了肺腔,整个人就舒服起来。 明亮的阳光和清新的空气,让他们的心头都涌起了微微的喜悦。 樊红蕉却是脚步不停地带着几人,拐向楼阁一层的大厅那里。 在一层大厅的门口处,樊红蕉陡然驻足,扭头看向段融说道:“小师弟,我现在带你去,我们亲传弟子的修炼密室!” “修炼密室?” 樊红蕉继续说道:“你到云浮峰,其实才不过几天而已。这么快就带你进修炼密室,在云浮峰上,已经是破记录的事了。” 段融目色一动,道:“多谢师姐为段融的事操心。” 樊红蕉嗯了一声,便继续向前走去。 楼阁一层宽敞大厅的后面,还有一处空间。 一行人直接走了进来,那里有四名舍人在那里值守,那些舍人见到他们拖进去的两足狂蟒和青目巨蜥的尸体,倒也目色不惊的样子,显然已经对这些东西见怪不怪了。 那些舍人,见几人走进立马躬身恭敬道:“大人!” 樊红蕉看着那些舍人道:“把木墙门打开,还有准备些饭食,我要闭关几天。” “是!” 四名舍人应着,一人已经走到了房间的某处隐秘的机关,另两人已经弯腰低头离开此处,去准备饭食去了。而最后剩的那一人则站在原地,弯腰而立,一动未动。 那名舍人在某处隐秘的机关处一拧,眼前的雕木墙,便陡然对拉而开,露出后面藏着的一黑漆漆的洞穴口来。 段融看着那洞穴口,心头一动,此处楼阁乃是依山而建,这一层大厅的背后,按方位来看,就是云浮峰的山体。 樊红蕉在前,几人便向洞穴内走去,他们的身影消失后,房间里的舍人便拧动机关,将那木墙门重新关好了。 进入洞穴后,经过了一条不长的甬道内,几人便出现在一方很大的石室空间内,那石室空间的中间,却是一尊很大的神像,足有两人多高。 段融看到那神像,便目色一跳,那神像他认识,是不动明王的神像。 而神像四维的石壁上则有七个石门。 樊红蕉看了卢庚一眼,问道:“卢庚,剩余三间修炼密室的钥匙,是不是都在你那呢?” “是。在我那呢。” “等会你给小师弟挑间修炼密室。”樊红蕉说完,便扭头看向王阅道:“王阅,把尸体分一下吧。” 王阅应了一声,手持着蝴蝶双刀,像娴熟的屠夫一般,在尸体上划剌了起来。 没过多久,地上已经分出了五摊尸块,大小不一。 吴师道的那摊比樊红蕉的略小些,但他分到了一枚蛇胆,算是这次收获最丰厚的了。 卢庚的那摊也比王阅的要多些。 这些资源的划分,显然跟修为境界是有关的,修为越高,消耗的通常也就越多。 其中,最小的那摊,当然就是段融的了,只有一只两足狂蟒的爪子和青目巨蜥的一条尾巴以及一袋血袋。 吴师道看着段融,说道:“小师弟,别嫌你的少。这些东西,已经基本足够你半年的修炼所用了。” 分好后,各人便带着自己的资源,往各自的修炼密室而去了。 段融则提溜着尾巴和爪子,跟在卢庚的后面。 卢庚用一把形制古怪的钥匙,打开了一扇石室的大门,然后笑着在门口转身道:“小师弟,劳烦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拿了钥匙,就带你去修炼密室。” 段融站在那里点头道:“好,卢师兄请便。” 看来这修炼密室,还是颇为隐蔽的地方,卢庚显然并不想让段融进入。 卢庚进入密室,将分到的资源先放在了地上,便站在那里,目色一闪,走到角落处的一个箱笼内,翻找了起来,很快便从里面翻出一个木盒子,打开那木盒子,只见里面有三把满是铜绿的钥匙。 卢庚略一迟疑,选了其中一把,便转身走出了此间密室。 卢庚一出走,便笑着对段融说道:“走吧,小师弟,我带你去你的那间修炼密室。三间密室,我特意给你选了间最大的。” 段融道:“谢卢师兄!” 两人便走到了一间石门前,卢庚用手中的钥匙插入了某种兽纹眼睛的空洞里,轻轻一旋转,石洞缓缓而动。 许是这间密室很久没动,随著石门颤动,扑簌簌的灰尘和小石子不住地掉落下来。 卢庚扇了扇眼前胀起的灰尘,说道:“师弟你等会儿可以叫那些舍人们,进来打扫一番,这密室太久没人进了。” 烟尘散去,卢庚便带着段融走了进去。 卢庚用火折子点亮了壁上的烛灯。段融打眼看去,只见果然是一间颇大的石室,只是到处落满了灰尘而已。 卢庚看了段融一眼,只见段融手中提溜着的一只爪子和一根尾巴,便说道:“师弟,我先教你怎么保存这些元兽血肉吧?” “怎么保存?”段融的目色一动。 卢庚道:“这些肉质中含有元兽炼化过的天地元气,对修炼者而言,更容易吸收,而且能滋养丹田经脉。但这些元兽死掉后,他们血肉中含有的天地元气会慢慢散逸,所以,怎么保存也很重要。” 卢庚说着,便来到密室角落处,转动了那个的一座兽头。 接着,便看到墙壁之上,有一狭小的石门打开了。 (本章完) 第425章 黑玉池 第425章 黑玉池 两人钻入那扇狭小的石门,走入了一方低矮的空间内。 一走入其中,段融便感觉到阵阵阴冷的寒气扑来,那寒气似乎能渗透元气,沁入骨髓,饶是他已经成就了元气境的境界,此时也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真气境大圆满以后,武者就已经无惧世俗寒冷,更别说成就了元气境的段融,他已经许久不知何为寒意了? 卢庚已经摸出了火折子,点亮了门边石壁上的一盏烛灯。 昏黄的烛光,瞬间充盈着狭小阴暗的石室,只见石室地面中央,却有一方黑乎乎的池子,有缕缕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寒气,正从池口袅袅冒出。 卢庚道:“这就是黑玉池!” “黑玉池?” “对!”卢庚看着面前的黑魆魆的池子,继续说道:“此乃寒髓冰玉所制,通体漆黑如墨。黑玉池内的阴寒之气,能锁死元兽血肉中蕴含的天地元气,禁锢其散逸。” 烛光映照下,段融的眸子闪动着。 卢庚忽然弯腰探身,从墙角之处,拿着一长条形东西,向段融说道:“这是黑玉盒,可随身携带!” 段融看着那黑玉盒,却是目光一跳。这东西,他是见过的! 卢庚继续说道:“我们执行任务,通常会用这黑玉盒,带些元兽血肉在身上,以作快速调息恢复之用。因为世俗世界,元气稀薄,补充困难,如此一来,用黑玉盒带元兽血肉在身上,就显得尤为重要,有时,就因为带的元兽血肉数量的多寡,甚至能在战局中,反败为胜,扭转局势。” 耳畔听着卢庚的言语,段融的目色却是一阵神往。 他忽然就想起了,记名弟子三年结束后,他和萧玉回到贤古县,遭遇的那场秽血大战。 当时,江哲他们几名宗门的内门弟子,也曾到场助战,大战秽血教的总坛法使魏紫阳。 江哲他们用车轮战的方法围攻魏紫阳,调息恢复的时候,拿出的就是眼前这种长条形的黑玉盒。 段融还记得,当时他们吞入口中的是一种像冰葫芦一般的东西。 现在,段融终于知道那是什么了。他们所吞入口中的就是元兽血肉。只不过是削成小块,在黑玉盒中被阴寒之气侵蚀后的样子罢了,确有些像冰葫芦。 段融将手中一只爪子、一条尾巴,还有血袋都扔进了黑玉池中,两人便走了出去,狭小的石门在身后缓缓关上了,将阴森的寒气,关入了那方狭小逼仄的空间内。 卢庚领着段融来到了这修炼密室的某个角落处,只见一个满是灰尘蛛网的蒲团旁,放着一箱笼,箱笼上还放着一柄陈旧的拂尘。 卢庚将那箱笼打开,顿时灰尘扬起,把他呛的连连咳嗽了几声。 段融也凑了过去,凝目向那口木箱内看去,只见其内竟堆满了不少东西。 卢庚将那些东西,一一取出,摆放在了段融面前,然后指着一卷轴,对段融说道:“这卷是异兽谱,大致上,幽暗森林内的各种元兽,这里面都有所记载。” “这是一卷堪舆地图,不过已经有些古老过时了,关于水源河谷、方位和坠落点什么的,倒是没甚问题,但是关于各种元兽的栖息之地,早已经迁徙变化,不复旧貌了。” 段融道:“吴师兄手中的那张地图是新的吧?” “他那张是我们多年探测逐步更新的。”卢庚笑道:“你想看的话,也可以从吴师兄那借来看看。” 段融道:“我就随口一问。” 卢庚拿着一把黑乎乎的钥匙,道:“这钥匙就是我们进入幽暗森林的那扇石门的钥匙。” 段融目色一动,问道:“可以独自进入幽暗森林吗?” 卢庚道:“原则上,幽暗森林对内门弟子而言,是可以自由出入的。但是,这次已经带你去试炼了一趟,幽暗森林内还是有许多凶险的,而且我们这次也不算是深入。两足狂蟒虽然凶猛,但也还是低阶元兽,再往幽暗森林深处走,还有中阶元兽和高阶元兽。” 这还是段融第一次,从卢庚口中听说到了元兽的等阶划分。 原来,两足狂蟒却还是低阶元兽。 一头低阶元兽就如此凶残,要两名气旋境强者联手,才能艰难斩杀。那中阶元兽,甚至高阶元兽,何等恐怖,简直难以想象。 卢庚继续说道:“之前,樊师姐和吴师兄如果有事不在,我和王阅也进去过,但绝不会深入,都在青光草附近,打一些小元兽而已。小师弟,师兄还是嘱咐你一句,千万不要独自进入幽暗森林,就算没有樊师姐和吴师兄跟着,起码也要跟我和王阅一起。” 段融道:“卢师兄放心好了。我绝不会独自乱闯的。” “师弟你记得就好。”卢庚道:“别怪师兄我啰嗦,小师弟你行事诡异,师兄难免多嘱咐你两句。” “哪里?师兄肯教我,乃是视我为手足,段融哪会不知好歹呢?”卢庚拍了拍段融的肩膀,道:“小师弟你说的对。我们乃是同门,自是手足。” 在幽暗森林这一趟,卢庚自然能看出樊红蕉对段融的态度很不一样,这里面多少一定是有朱鹤的授意的。这小师弟天资卓绝,显然在朱鹤心头的分量很是挺重的,他还是早早结交为好。 这云浮峰,他已经来了七年多了。 吴师道心思深沉,樊红蕉深受信赖,这两人的地位不可撼动,其他人虽说也是亲传弟子,但也不过就是备选的炮灰罢了。像王阅,如果今年再突破不了第三重,就会成为弃子,所有的资源都会锐减。 他也一样,虽然一个月前,勉强突破了第四重,也不过就是在生死线上挣扎而已。如果他在四年内,不能突破气旋境,一样会成为弃子,更何况,现在的情况更复杂了,来了一个天赋卓绝的小师弟。 卢庚虽然嘴里没说,但心头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了。 卢庚走后,段融将那些东西,重新收回了箱笼里,然后他看着这满是灰尘的修炼密室,摸了一把旁边那蒲团上的灰尘,叹息道:“这得多少年没进过人了啊?简直跟一间废弃仓库一般。” 段融拿着钥匙走出了修炼密室,他来到一楼大厅后面,将手中的钥匙交给那些舍人,嘱咐道:“这是卢师兄旁边的那间修炼密室的钥匙。知道我说的是哪间吗?” 那舍人恭敬道:“知道的,大人!是剩余三间修炼密室,最东侧的那间。” 段融点了点头,道:“我替收拾一下,弄干净。里面的器物都不要换,像蒲团什么的,可以给我拿个新的,但旧的都不要丢掉!我有用!” “是,大人!”那舍人看着段融,恭敬答道,但他心里有些奇怪,这位新来的大人为什么会提这么古怪的要求呢。换了新的,旧的还不让扔掉。他也侍奉过不少人了,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见,实在有些难以理解。 “也许是这位大人有某些怪癖吧……”段融已经走了,那舍人还在那兀自想到。 段融交代完后,便回到了楼阁自己的房间,先叫了些饭食,饱餐了一顿。 在幽暗森林中,虽然他并未出手,但也一直跟着担惊受怕,心神也消耗了不少,更何况从地底深处,沿着缝隙爬上来,也几乎耗尽了他的体力。 段融吃饱后,便躺在床榻上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发觉外面已经黑黢黢的,寂静一片,显然已经是深夜,只有虫鸣声隐隐入耳,更见这无尽大山的清幽。 段融翻身下床,这一觉睡得时间可是不短啊。 他简单洗漱了一下,便趁着夜色,来到了楼阁一层大厅的后面。 夜色中,明烛高悬,不过夜间值守的只有一个舍人。 段融瞄了他一眼,道:“只有你一个人吗?” 那舍人答道:“回禀大人,夜间值守是两个人,还有一人有事进去了。” 段融轻嗯了一声,问道:“那间修炼密室收拾好了吗?” 那舍人将一把钥匙恭敬捧于段融身前,道:“已经收拾好了。” 段融拿了那钥匙,道:“把木墙门打开,我要进去。” “是!” 随着眼前的雕木墙向两侧对开,段融便缓步走入了洞穴内。 段融刚出洞穴,来到不动明王神像伫立的石室空间内,便看到一个舍人从一扇石门里走了出来,手中端着木盘。 那舍人一见段融,微微一怔,立马弯腰恭敬叫了一声大人。 段融目色一动,问道:“你进来干什么?” 那舍人答道:“给樊大人送些饭食。” 段融哦了一声,瞄了一眼那舍人出来的石门,便转身走了。他记得之前樊红蕉说过要闭关几天。 那舍人一直弯腰而立,待段融转身而去,才支起腰身,走了出去。 段融走进自己的那间修炼密室,发现密室内已经焕然一新,两个新旧蒲团,挨着靠墙放在一处,而且密室内的一应陈旧器物,俱都擦拭干净了。 段融缓步走了过去,拿起一柄陈旧的拂尘,便暗道:“读取器灵!” (本章完) 第426章 苦修 第426章 苦修 段融看着眼前浮现的数据面板,摇了摇头,将手中的那柄陈旧的拂尘,扔回了原处。 一个未入阶的器灵而已,他根本就懒得吞噬。 段融如是,将修炼密室内的陈旧物品,一一读取了一遍,结果竟全是如此。他将手中的一方镇纸放在石几案上,目色微微闪动着,这里有足足七间的修炼密室,而云浮峰上的亲传弟子,恐怕还从未到过七名呢。 他现在的这间修炼密室,也许建成之后,就无人进入过了。虽然落满灰尘、器物陈旧,但没有人进入过,便没有神魂烙印侵蚀印刻在器灵内,如此器灵便无法成长。 段融如是想着,却是眉头忽然一蹙。 他立马从几案前的如腰鼓般的石座上起身,缓步走出了修炼密室。他默然站在石门口处,看向不远处的不动明王神像。 段融此时的目色,竟有几分凝重,他眼光紧紧锁定着那尊两人高的不动明王像,走到了神像的跟前。 段融将手掌轻轻地贴了上去,心头暗道:“读取器灵。” 接着,在这有些昏暗的石室空间内,他的眼前,陡然浮现出了一闪着淡淡幽光的数据面板。 看着眼前的数据,段融的呼吸微微一滞。他猜得没错。 这尊不动明王的神像,竟然真的含有胎藏经的功法。 器物:不动明王石像 器灵等阶:十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10级(满足) 吞噬效果:胎藏经十三层(残缺)、胎藏经十四层(残缺)、胎藏经十五层(残缺) 段融看着数据面板最后一行残缺两字时,眉头不由拧成了一团,他仔细打量了一遍眼前的不动明王神像,确定这神像完完整整,没有一丝一毫缺失,甚至连一道裂痕都没有。 段融略一思量,便想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 既然这尊不动明王神像的器灵中,含有胎藏经,就说明有人曾经用这尊不动明王的神像,修炼过第十三层、十四层、十五层的胎藏经。 只是修炼胎藏经时,是有四尊神像,来构成坛城的,也就是说,这尊不动明王神像只是其中的四分之一。 功法自然也只有四分之一。 “吞噬!”段融心头暗道了一声,眼前的数据面板便一阵晃动溃散,便消弭于无形。 不过,要找到胎藏经十三层到十五层的完整功法,还得找到另外三尊配套的神像。看来得找机会问问樊红蕉、吴师道他们,这尊神像为何在此处,其余三尊神像又被弄到哪里了。 这事也不急于一时,毕竟他十二层的胎藏经都还未练成呢。现在,对他而言,提升实力最快的,就是先把元气境的境界给堆上去。 段融吞噬完不动明王神像的器灵后,便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修炼密室内。 吴师道说过,那一只爪子和一条尾巴,够他修炼半年之用。段融决定,好好在这密室内苦修一阵,成为宗门长老的亲传弟子,资源待遇这块,还真没得说,一切都是现成的,还有专人在外面伺候,你只要专心修行即可。 段融走到了密室的角落处,轻轻地转动了那里的兽头。 眼前石壁上的一方狭窄的小石门,便忽然打开了。 一阵阴寒之气便弥漫了出来,眼前的小门,竟如同鬼域的入口一般,阴冷瘆人。 段融缓步走了进去,向地面中央的黑玉池中,凝目一看,只见里面的一只爪子和一条尾巴,都已经冻成了硬邦邦的冰雕。 刀光一闪,段融已经手持霜纹磷晶刀,削下了一块元兽的血肉下来,然后伸手一探,就将一长条形的黑玉盒子打开了。 半空中,刀光鬼魅般忽闪,七八个大拇指大小的肉块,便掉进了那黑玉长盒内,依次排列,毫不凌乱。 段融盖上黑玉盒的盖子,便转身出去了。 手中的黑玉盒果然寒气逼人,段融已经从丹田内调出了一层稀薄的天地元气,裹在了手掌上,但他不过是从狭小石室内,走到蒲团的位置而已。如此短的距离,阴寒之气,已经浸透了元气,他的掌心处一阵冰寒。 段融盘膝坐下,立马将那黑玉盒子放下了,此时他凝目向右手掌心看去,只见掌心内,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冷霜。 段融调动丹田内剩余的天地元气,在掌心处的经脉中,来回运转数息后,那层薄霜才慢慢化去。 这阴寒之气,果然厉害,怪不得能禁锢住元兽血肉内所蕴含的天地元气呢。 段融打开面前的黑玉盒子,盒子开启的瞬间,只见肉眼可见的丝丝寒气,袅袅冒出,氤氲散去。 而盒子内,竟已经冻成了一粒一粒的冰葫芦。 段融看着眼前的“冰葫芦”,目色闪动。 他原本以为,到了元气境,怎么着也应该有更复杂的炼药方式了吧。 没想到,压根不用炼,直接回归到了最原始的“茹毛饮血”的模式。 还真是有点魔幻啊!? 段融如是想着,捏起一粒“冰葫芦”塞进了嘴里。 一入口中,段融立即用天地元气,包裹住了那团“冰葫芦”,免得其所含的阴寒之气,冻伤了自己的脏腑。 “冰葫芦”吞入腹中,被丹田内的天地元气包裹,表面的冰裹,逐渐消融,露出了里面的元兽血肉。 就在这时,段融催动功法,开始炼化那团血肉。 随其炼化,那团元兽血肉中,所蕴含的,精纯至极的天地元气,便逐渐散发了出来。 那天地元气的精纯度,还有其和身体的亲和程度,顿时有些吓到段融了。 段融进阶元气境后,也已经修炼过几次了,长留山内,固然天地元气浓郁。但浓郁跟精纯是两个概念。 浓郁是说多寡,但精纯说的却是品质。 此时丹田内,如同泉眼般汩汩涌现的精纯至极的天地元气,段融立即运转吐纳,开始吸收这些天地元气。 段融已经通过吞噬器灵,直接获得了境界,他的运转、吐纳、吸收、炼化已经熟稔无比,即便是有天赋的修行者,也至少需要半年才能达到如此熟稔的程度。 尽管如此,以段融这样的熟稔的效率,丹田内涌出的天地元气,仍然有一成左右没能被吸收而散逸了出去。 段融盘膝坐在蒲团上,顿时一阵肉疼。 如果其他修行者,知道段融如此想法,一定会大为诧异,吸纳炼化过程中,有些散逸是在所难免的,甚至如段融这般只有一成散逸,那还是在对功法极为熟稔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做到的。 但段融却并不甘心,他忽然手一翻,便将两个瓷瓶,放在了身前,那正是前几日,他刚进入云浮峰时,朱鹤给他的高阶元兽的骨髓灰质。段融打开了其中一瓶的瓶塞,轻轻嗅了嗅,无味。 然后他轻轻晃动着瓶体,能感受到里面似乎是某种粘稠的液体。 段融随即仰头,从瓶口倒出了一滴,那是一滴浓郁灰色的液体。 那滴浓郁灰色的液体入喉,段融吞咽下去,顿时浑身如筛糠般战栗起来。 他的脏腑、丹田、经脉,都涌现出一股灼烧般的大痛,不过一瞬间,段融就脸色煞白,目色惊恐。 他心念催动,用神识内视体内。 神识探查之下,纤毫毕现,他很快就发现并不是中毒。 段融心下稍缓,继续开始运转功法,呼吸吐纳,这下差别就体现出来了,丹田内涌出的精纯至极的天地元气,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散逸,被他全数吸收、炼化了。 如果有人知道,在这修炼密室内,段融身上发生的这情况,一定会认为这是一种神迹。 一个刚刚进阶元气境不过才几天的修行者,竟然就能做到毫无散逸。 当然,这是在高阶元兽骨髓灰质的加成之下。 这高阶元兽的骨髓灰质,其实能永久性提高修行者与天地元气的亲和力,但这种永久性的提高,效果是很少的,如剥丝抽茧一般。 但是,吞下一滴骨髓灰质,在数个时辰内,亲和力会有较大幅度的提高,再过数个时辰,才会慢慢回落。 段融疯狂运转功法,大约每一个时辰,就又吞掉一颗冰葫芦。 要知道,这不是临时的调息炼化,这是修炼的运转、吸纳、炼化,每炼化的一丝最后都要成为丹田内的本源元气所在,这乃是真实的修行境界。是一丝一缕的水磨功夫! 像段融这种初入元气境者,竟然能一个时辰就吞掉一个冰葫芦,这修炼速度几乎是某种极限,堪称无以复加了。 虽然说,精神力对修炼有很大的影响,但一方面是从细腻控制的角度说的,另一方面乃是说精神力越强,越能更快能将吸收、吐纳、炼化的复杂过程,快速熟稔圆融,而从让修炼的效率水涨船高。 但段融一上手就已经是熟稔圆融的状态了! 此日后,段融便日日苦修,如修炼上瘾一般。 开始几天还好,半个月后,卢庚和王阅就开始嘀咕了,一个月后,连樊红蕉和吴师道都有点担心,来看过段融几次。 樊红蕉提醒他要劳逸结合,苦修虽是好事,但太过苦修,也容易拔苗助长。 段融虽说,口中连连答应,但照旧日日猛修不辍。 其实,他们完全理解不了,也是对的。因为修炼对他们来说,是件极为消耗心神的事。 到了元气境的修炼,吸收、吐纳、炼化的过程,何其复杂!而且很多东西都是搅在一块,一个时辰修炼下来,就已经神魂透支。 而只有他们长年累月修炼下来,终于熟稔了,这时基本已经不怎么消化神魂,而自然而然就能运转起来了。但到了这时,也基本进阶了,进入了下一阶段的修炼,故而艰难的路,又重新开始了。 但段融一上手就是熟稔状态,对神魂基本没什么消耗,就是一种纯体力活而已。 也因为这样,他才能日夜不休地一直练下去。这般练法,看得樊红蕉和吴师道,胆战心惊,生怕这小子出了什么意外,朱鹤回来找他们事。 这日,段融看着空荡荡的黑玉池,一阵郁闷,他眼看就要成就元气境第一重了,黑玉池能的元气血肉竟然用完了。 吴师道不是告诉他说,够他用半年吗?这才一个月而已,就没了。 吴师道说的是正常人,起码他当年的话,也是才进阶元气境几天而已,那些元兽血肉已经够他用大半年的,他考虑到段融天赋异于常人,便少说了一些,只说半年。 但段融这个狗窝里存不住干粮的家伙,一个月就给干没了。 既然没了,就得想办法。跟之前,修炼遇到的问题一样。 之前是药补、丸药的问题,现在是元兽血肉的问题。本质还是一个问题。 只是,元兽血肉只有一个来源,就是幽暗森林。 不行,就下去一趟? 这事段融早已经思虑过,幽暗森林他未必就下去不得。 如果自己修炼消耗快,就让樊红蕉、吴师道他们一个月就带自己进一次幽暗森林,显然是不现实的。 这问题,还得自己解决。 这幽暗森林,还得去。 不过去之前,他得把吴师道那堪舆地图搞过来研究一下,然后好好做做功课才行。 这日,段融便来到了楼阁上面,吴师道的房间外,他来之前已经问过王阅,知道吴师道就在房间内。 段融轻轻地打了打门,叫了声:“吴师兄!” 稍顷,房门便打开了。 吴师道目色深邃地看了段融一眼。 段融这一个月以来,都在修炼密室内苦练,宿洗不梳。此时只见其头发打结,形容枯槁。 “小师弟,你如此苦修,师兄很是敬佩,但凡事过犹不及……” 段融道:“师兄,我知道。我来是想借你那张幽暗森林内的堪舆地图看一看。” “你要干嘛?”吴师道颇为紧张地看着段融,生怕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段融道:“不干嘛!就是最近修炼累了,想研究研究幽暗森林,换换脑子,刚好想起来师兄你这里有一张堪舆图,便想借来一观,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方便!怎么会不方便呢?”吴师道笑道。 关于段融的事,樊红蕉已经来和他商量过几次。樊红蕉的意思是,起码得每一月休息几天,不能一直都在修炼密室内呆着。如果劝着不听,他俩就准备采取强制措施了。 现在,听说段融要主动停了修炼,换换脑子,这就等于解决了樊红蕉和他的一个大难题,更别说这张堪舆地图了,这几个亲传弟子,谁没看过呢。 (本章完) 第427章 黑火莲 第427章 黑火莲 吴师道随即拿出了那个锦囊,递给了段融。 段融接了锦囊,略一抱拳,道:“多谢吴师兄。” 吴师道笑道:“你我乃是同门,师弟不必客气。” 段融目色动了动,道:“对了,吴师兄,咱们修炼密室的那尊不动明王神像是哪里来的?孤零零的在那有点怪怪的。” 吴师道心头一跳,这家伙问题还真多。不过,他还是笑道:“那尊不动明王的神像,原本就在那里的。那里原来就有一个密室。至于亲传弟子的修炼密室,是在原有密室的基础上,改建出来的。” 果然是如此,段融一副了然的神情,继续问道:“我在幽谷测试的时候,也见到了不动明王神像。不过,我记得幽谷内,却是有四尊神像,四维而立呢。这里原本应该也是这样的吧?既然是改建的,其他三尊神像呢?” 吴师道答道:“其余三尊,自然是被改进了修炼密室内了。有两尊是在剩余的两间空置的密室内,还有一尊则是在樊师姐的修炼密室内。” “我只是有些好奇,感谢吴师兄解答疑惑。”段融笑道。 吴师道说道:“小师弟你不仅是苦修之士,而且有一股寻根问底的劲头,他日必是我宗门龙象啊。” “师兄谬赞!我就不打扰师兄了!这堪舆地图,我研究后就还给师兄。” “这事不急。师弟可以慢慢看,不妨事的。” “多谢师兄!告辞!”段融略一抱拳,转身离去。 段融走在游廊里,就嘀咕起来了。那空置的两间修炼密室,还好说些,只是还有一尊在樊红蕉的那间修炼密室内,就有些麻烦了。少一尊,跟少三尊,结果可没什么差别,反正都是残缺,压根练不了。 段融如是想着,便带着那个锦囊,回到了楼阁中自己的房间里,而修炼密室里的那卷异兽谱还有那卷古老的堪舆地图,也早被段融从修炼密室带了出来。 坐在几案前,将那卷古老的堪舆地图和从吴师道那里刚拿过来的地图,都展开来,一起对照着看了起来。 这一月来,段融一直专注于苦修,那卷堪舆地图却是连翻都没翻过。 此时,粗略一看,就已然大惊。 这地底的幽暗森林,竟然方圆足足有将近千里,这面积几乎和长留山脉的无尽大山一样辽阔了。 “这简直就是一个地底世界啊!” 段融看着眼前在几案上展开的地图,目色惊愕。 现在看来,他们上次进入的地方,不过就是边缘的边缘,外围的外围罢了。 段融继而发现,吴师道的那张柔软的兽皮地图,只有整体地图的大约十分之一都不到,是在西南角的方位,以云浮峰的坠落点附近往外延伸。 段融调好了笔墨颜料,将吴师道那堪舆地图上的标注,都搬到了自己的那卷古老地图中去了。 吴师道标注的颇为详尽,段融只捡最主要的一些信息誊写。 誊写着,誊写着,段融忽然眉心一跳。 “黑火莲?!” 黑火莲的莲子,就是修炼胎藏经第十二层的辅助药物。 其实,作为长老的亲传弟子,到了这种级别的身份。这样的药物,宗门应该也会提供的。只是一旦通过宗门获取,岂不是暴露了他已经修炼到胎藏经第十二层的事了吗? 所以,段融早已经决定,这黑火莲的莲子,他要自己去搞。不过,他还没顾得上去搜集这方面的信息,没想到在吴师道的这张堪舆地图上,就已经得到了这条关键的信息了。 从吴师道标注的信息来看,那黑火莲生长之处,还盘踞着火蟾和火鼬,这两头都还是低阶的元兽,俱是以黑火莲为食。 吴师道的信息旁边,还备注了难缠二字。吴师道可是气旋境的武者,如果他都觉得难缠,这两头畜生恐怕还真不容易对付了。而且那两足狂蟒也是低阶元兽,差点就把吴师道给弄死了。 看来,这取黑火莲莲子的事,还得往后放一放,他现在元气境第一重都还未成就,就算他有能压制元兽的手段,如此深入幽暗森林,而且还要面对两头难缠的元兽的话,估计也有很大概率会挂掉。 何必冒险呢? 这事,还是等等再说吧。 段融在房间内研究那堪舆地图和那卷异兽谱,一连好几日,都在房中枯坐。 这中间,卢庚和王阅都来找他闲聊过。 两人很快发现,段融不仅修炼起来,专注疯狂,连研究这些东西,也是埋头苦干,一坐就是几天。 如此枯燥的东西,任他们,可是谁都坐不住啊!? 数日后,段融基本已经将云浮峰坠落点附近的那一片的地形,还有元兽分布习性,都有了较为详尽的了解了。 这日,卢庚又过来找他,而且给他带了一盘山里的果子。 卢庚笑道:“小师弟,来,吃点果子休息一下。” 段融道:“谢卢师兄。”他说着,便从那盘中拿起了两个果子,一个递给了卢庚,一个就直接咬了一口,顿时浆汁在口中溢满。 卢庚也轻轻咬了一口,问道:“小师弟,这堪舆地图研究得怎么样了?” 段融瞄了一眼,说道:“已经差不多了。” “师弟啊,师兄有些好奇,你研究这玩意干嘛?而且还如此埋头苦干。” 段融咬着口中的浆果,笑道:“我说是爱好。我就爱研究这玩意,师兄你信吗?” 段融如此说,倒不全是胡扯搪塞。看地图的确是他的爱好,他从小就喜欢干这事,如果所有的学科中,挑一样能用能喜欢的这个字眼来形容的学科,对他而言,那就是地理了。 卢庚闻言,微微一怔,道:“我信!吴师兄他就是这样的人,跟你一样,研究这玩意,一坐好几天。要不然,师弟你以为那堪舆地图是怎么出来的。” 段融目色一动。确实如此,吴师道的那张堪舆地图,可谓极为详尽,甚至有些是对于他们捉捕元兽毫无用处的信息,但吴师道也会标注记载上去。 “看来这吴师兄是同道中人啊!”段融感叹了一声,忽然像想起什么来了,看着卢庚,问道:“对了,卢师兄,其余那两间空置的修炼密室的钥匙,是不是也都在你那?” 卢庚眼神古怪地看了段融一眼,道:“怎么了,小师弟?你嫌师兄给你挑选的那个修炼密室不好吗?师弟,我告诉你,其余两间修炼密室内都是有神像的,我是特意给你挑选了一间清爽的呢。” “不是。师兄莫要误会。”段融道:“我在幽谷测试时,就见到过这四尊神像。我是有些好奇,为何宗门会有这四尊神像?这些神像到底有何用途呢?” 卢庚尴尬地笑了一下,道:“师弟确实是深思之人啊!” 卢庚已经练过胎藏经,而且成就了第二层,自然知道那四尊神像是干什么用的。但此时段融显然还未被传授胎藏经,他便不好多嘴泄露。纵然段融这般天赋,似乎早晚都会被传授胎藏经,但在其未被传授之时,他就告知他,已然属于泄露机密,一样会被严惩。此事毕竟事关宗门核心功法,历来就是从重处理的。卢庚哪里知道,段融就是因为知道他已经练过胎藏经,才会如此说的。 不一会儿,卢庚就将剩余两间修炼密室的钥匙,交到了段融手里。 段融拿了钥匙,便来到楼阁一层的大厅后面,进入了修炼密室空间内。 他站在那里,凝目看向另外两间空置的修炼密室,一间是在自己的那间的隔壁,另一间则在吴师道和王阅的修炼密室中间。 其实,仅凭那两间空置修炼密室和身侧的不动明王神像的朝向方位,段融基本就已经确定那两间空置的地修炼密室内,各是哪种神像了。 段融缓步走到了一间修炼密室的石门前,用手中的钥匙插入了石门上兽纹的某个眼洞中,有力费力地旋转了少半圈。 在一阵石屑扑簌簌掉落中,那石门晃动着打开,段融走入其内,用火折子点亮了石壁上的烛灯。 昏暗的灯光充盈这间修炼密室时,段融的目光已经向某处角落望去,只见那里伫立着一尊神像。 这尊的神像的规制大小和外面的那尊不动明王神像是一样的。 这四尊神像,显然原本是构建出一了修炼胎藏经的坛城,只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考虑,这座坛城竟然废弃了,而后改建成了修炼密室。 段融进来之前,就已经大致判断出来,这间修炼密室中的应该是在坛城中,居于北方的金刚夜叉明王神像。 只是,这间空置的修炼密室同样满是灰尘,特别是那尊神像上,更是落满了厚厚一层的灰尘,甚至眼眸鼻梁和一些装饰,都难以辨识,段融一时也有些看不出,这尊神像到底是不是金刚夜叉明王了。 他缓步走了过去,站在了那角落处神像的身侧,段融也不管那神像表面的脏污,便直接将手掌按了上去,心头暗道:“读取器灵!” 随之,一组数据便浮现在段融的眼前。 果然就是金刚夜叉明王! 器物:金刚夜叉明王石像 器灵等阶:十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10级(满足) 吞噬效果:胎藏经十三层(残缺)、胎藏经十四层(残缺)、胎藏经十五层(残缺) “吞噬!” 随着段融心头的一声暗道,眼前的数据面板便溃散消失了,这时也不知为何,那神像身上的灰尘,竟扑簌簌的掉落了一些。 段融心头一惊,兀自后退几步,目色惊愕地看着这尊神像。金刚夜叉明王的神像,显忿怒相,狰狞丑陋,此处灰尘掉落了一些,真容显露了出来,更是看得段融心头突突乱跳。 他从来不知,吞噬器灵时,器物竟然也会有反应!? 要不然,那神像的灰尘,何以会忽然扑簌簌掉落呢? 这密室之内,不可能有风啊! 只有一种解释,精神力或者说神魂之类的,能对物质世界产生轻微的影响,而这种影响细微到难以显现,故而段融一直不曾觉察。 要不是这尊神像在密闭空间内,放置了不知多少年,落满厚厚的灰尘,方才那一瞬间它只是掉落了很少的一些灰尘而已。 就好像,那神像在段融吞噬的那个瞬间,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段融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神像,越看越心头一阵阵发毛。 神像显的还是狰狞丑陋之相,而且又忽然出了此等怪事,要是胆子小的,恐怕已经吓尿了。 段融看了一会儿,确认那神像毫无异状,心下才稍缓。这种现象,只能以后慢慢研究了,他熄灭了烛灯,退出了此间修炼密室。 身后的石门缓缓关上时,段融竟然长出了一口气。前世,他可是没少看恐怖片,方才那一刻,他还真感觉有些惊悚了。 此时,段融稍稍冷静了些,他想,方才那种现象,也许是器物和器灵剥离时的某一种反应。 器灵虽然是神魂层面的东西,但当它被抽离时,器物本身在那个瞬间也发生了某种细微的变化。 器灵,毕竟也是一种灵! 它们只是人类的神魂印记侵蚀器物,而形成的一种神魂存在,但并未产生自主的意志。 等等! 并未产生,不代表不会产生! 也许最高等的器灵,就是具有灵智和自主意志的,甚至与它已经进化,而成为某种生物体了。 那个时候,段融的吞噬,岂非等于生啖灵体了吗? 虽说,段融心头有些发毛,但十三层、十四层、十五层的胎藏经,他不可能放弃。 他只要压下了心头的惊悚,再次走进了另一间控制的修炼密室内,快速吞噬了那尊神像的器灵,在灰尘扑簌簌掉落的瞬间,段融便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段融站在那里,瞄了一眼樊红蕉那间修炼密室的石门。就差一尊神像了。不过,樊红蕉并不在密室内,只能以后找机会再说了。 段融便离开了修炼密室,回到了楼阁内自己的房间了,他先叫了饭菜,饱餐了一顿。 吃饱喝足后,便躺在了床榻之上。 在独自进入幽暗森林前,他要先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好,起码睡个好觉,养足精神。 段融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日,日上三竿之时,他才从床榻上爬起来,他伸了个懒腰,感觉脑袋里很是清爽,昨日吞噬的那两个神像的器灵,显然已经消化吸收了。 虽然已经集齐了三个神像的器灵,但脑海中胎藏经的那三层功法,仍然残缺四分之一呢。 不过,段融现在已经没多余的精力关注此事了,他得准备一番,然后就要下去幽暗森林里了。 (本章完) 第428章 刀芒 第428章 刀芒 段融把该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便沿着楼阁东侧的木质步梯,拾阶而下,再次来到了一层的那扇门前。 这扇门是在一层步梯口处,隔了些距离的某处昏暗的角落里,而且门的颜色偏暗,要不是上次樊红蕉他们带他走过一次,段融还真没注意到,这里有扇门呢。 他走到了门前,咯吱一声推开了。门后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脚边的昏暗的阶梯,向下延伸,逐渐淹没在黑暗中。 段融拿出准备好的火把,用火折子点燃了。 他举着火把站在门口处,穿过的风,呼呼吹过,乱摆的火焰燎过他的耳朵。 段融踏下一步,跨入黑暗,身后的门,咯吱一声,兀自关上了。 风声戛然而止,手中火把的火焰瞬间向上,火焰燃烧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中,很是响亮。 这条向下的幽暗之梯,第一次还有樊红蕉他们和段融一起走,这次却只剩下他自己了。 在死寂一般的黑暗中,他独自举着火把,向下走去,火把的光亮大约能照亮一丈左右的阶梯,之后就是无尽的黑暗,那黑暗望不到头…… 段融如是走着,不知走了多久,他重复某个僵硬的动作,不断交替双脚向下走去,身前身后都是浓重的黑暗。 那火把燃烧的声音,听得久了,竟也似乎成了这死寂环境的一部分……在段融的耳膜上,不住地响着。 他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阶梯只要足够长,任何人假如像这样一直走下去,一定会在某个时候,彻底疯掉的。 段融就这样在死寂中走着,就在他感觉脑子从木木的,开始变得活跃,就像沸水煮开了一般,各种杂思交叉涌现,完全不受控制……多了一会儿,他看到了黑暗尽头的一头微光。 终于快到地底裂缝那里了。 段融加快脚步向下而去,终于在一片昏暗的光线处,略一驻足。 他长舒了一口气,目色中闪过一抹恐惧。 眼前的开着的石门中,射出的一道昏暗的光线,照亮了他的脚,段融站在那里,向身后的无尽黑暗望去。 这条死寂之路,还真有些渗人。 他看着手中几乎燃尽的火把,将其丢在了一边,跨入了光线昏暗的石门内。 这石室空间的角落处,仍然是那个坐枯禅的老者。 段融站在那里,抱拳弯腰,恭敬地叫了一声:“伊先生!” 那老者眼神古怪地看了段融一眼,沉默无言。 段融没有再说话,只是走到了那面满是雕刻兽纹的石壁前,摸出钥匙,塞进了某个兽头的口中,随着钥匙转动,那石门便打开了,段融未做停顿便闪身钻了进去。 随着石门关闭,那老者不知嘟囔了句什么,便继续闭目打坐了。 段融在甬道内,深吸了口气,他并不担心那老者会拦他,卢庚可是说过,他和王阅也下来过。幽暗森林对于内门弟子来说,是可以自由出入的。那老者可能会好奇,他一个新来的内门弟子,为何会独自下去幽暗森林内,不过那老者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所以,段融抱拳问了声好,便立即进了甬道内。 虽然这甬道并不长,段融还是又点燃了一根火把,才向前走去。 拐过甬道尽头,便来到地底缝隙入口处的那间狭长石室。段融来到那缝隙边缘,抓住了一条铁链,便将手中的火把弄熄后,扔在了脚边,抓住铁链,便跳入了缝隙内。 段融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沿铁链滑落了,他一跳下去,就进入了状态。 幽暗森林边缘处的一片散发着淡淡幽光的清光草草地处,一个身影忽然从崖壁上跳落下来。 段融身形方稳,神识便陡然放开,瞬间就笼罩了草地外围的大片区域。 这也是段融敢于独自闯幽暗森林的原因,他的胎藏经已经成就了十一层,神识探查的范围,绝不是樊红蕉可比的,更何况,他压根就不准备深入,只在边缘外围打些低阶元兽就可。 段融不时在黑暗中穿梭,忽然他在黑暗中刀光一闪,便将从暗影中扑向他的小蛇,斩断成了两段。段融的布袋一张,那小蛇的尸体,就掉落进去了。 段融尽量不在密林中行进,因为他记得上次樊红蕉的嘱咐:在幽暗森林中,植物有时候比元兽更可怕! 段融的身形在幽暗中忽闪,他忽然微微蹲身,在一灌木丛前,蹲伏了下去,此时他神识探查的边缘处,正有几个内门弟子在联手围攻一头成年的箭彘。 成年的箭彘,皮肤已经角质化,元气也很难穿透,几个内门弟子俱都大汗淋漓,不住地将攻击都招呼着箭彘的脖颈处,那里的角质层已经被砍出了一个浅坑,但要想彻底穿透,还且得一会儿呢。 这时,那头箭彘忽然脊背一挺,背部的元气鼓荡,一片箭刺随即射出,漫天的箭雨瞬间笼罩住了那几名内门弟子。 有两人身形稍慢,已经被箭刺刺中,不过这些箭刺无毒,而且方才那几人都护住了要害,即便被箭刺刺中也不是紧要位置。 那头箭彘想趁乱突围,却又被几人给死死堵住了。 段融避开了这片区域,换了个方向,继续前行。 幽暗森林外围边缘的某处草丛里,忽然有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从草丛缝隙里伸了出来,那毛茸茸的东西的正中间,却是一颗竖着的大眼珠子。 大眼珠子忽闪着,那个从草丛中伸出的毛茸茸的东西,开始转动起来。随着其转动,那只大眼珠子,向四周打量着。 而就在这只大眼珠子下面的草丛深处,则蹲伏着一个黑影。 它趴卧在那里,不发出一丝声响,它的利爪和尖牙即便是在黑暗中,也发着淡淡的寒光。 这头低阶元兽,叫做目尾猊。 它头顶之上,探出草丛的那毛茸茸的东西,就是它的尾巴,而它的尾巴上却长着一只眼睛,它此时正蹲伏在草丛中,探出尾巴上的那只眼睛,帮它搜索猎物呢,一旦发现目标,它就会在草丛里,慢慢靠近,一旦到了捕杀的距离,就会从草丛中猛扑过去,咬死猎物。 但那目尾猊正趴伏在草丛中搜寻猎物时,忽然它的眼前,陡然闪出了一点荧光。那荧光如外界的萤火虫一般。 幽暗森林中,并无萤火虫,不过这头目尾猊也不甚在意,毕竟它正在搜寻猎物的关键时刻,而那荧光就那么一点,小小的东西,又能对它造成什么影响呢? 但就在下一刻,那点忽明忽暗的萤火,却是陡然一闪,直接没入了它的头顶里。 下一刻,这头目尾猊,便如同石化一般,一动不动了,甚至它伸出草丛的毛茸茸尾巴上的那只大眼珠子此时也闭上了。 紧接着,便有一个黑影,在它身边如鬼魅般飘落!那黑影,正是段融。 段融看着眼前的目尾猊,刀光一闪,那刀刃之上,瞬间闪出半寸的刀芒。 这目尾猊虽然还是低阶元兽,但体内的元气却比他这个连元气境第一重都还未成就的武者,要雄厚许多呢。 如果不用意境刀芒,段融根本不可能刺穿这头目尾猊的身体。 其实,目尾猊这种元兽,樊红蕉和吴师道拿下还不成问题,但如果是卢庚跟王阅,就算是两人联手恐怕还是有些棘手的。 黑暗中,寒芒一闪,那带着半寸刀芒的刀刃,精准无比地扎透了这头目尾猊的心脏,段融拔出刀来,手中的霜纹磷晶刀,却还是滴血不染。 刀芒刺穿它心脏的瞬间,那头目尾猊身体颤抖一下,便侧倒在段融的脚边。 它的伤口上只流出了一丝血线。 段融并未在此处多做停留,将这头目尾猊的尸体,装入布袋中,背在身后,他便在幽暗中,穿梭而去了。 神魂幻术萤惑,还有神识探测,就是段融敢独自进入这幽暗森林中的底气。 这些元兽一旦中了萤惑的神魂幻境,就只能任其宰割了,而且段融又有意境刀芒的手段,能够刺穿远比他元气雄厚的元兽。 所以,对他而言,独自进入幽暗森林内,捕捉元兽,只要小心一点,并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幽暗森林内,各种异种,难以穷尽,依然有很多不可名状的危险,没有樊红蕉他们在身侧,段融并不敢多做停留,既然弄到了一头目尾猊,他已经准备立即离开了。 在神识笼罩探测之下,段融避开了很多危险,一路疾行地跳入了坠落点附近,清光草的草地中。 跳入草地的瞬间,他终于长吐了一口浊气,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 到了这清光草的区域内,基本就安全很多了,但段融的神识笼罩依然在探测着周围的情况,清光草只能限制元兽,但却限制不了同门。 这头目尾猊对段融而言,只是一个月的修炼资源,但对于一般的门内弟子,就是半年的修炼资源了。而且段融又是孤身一人,看其身法也知道境界不高。故而,对段融来说,同门才是最危险的。 段融刚背着目尾猊在清光草内走了一段,便忽然眉头一蹙,再次身形施展,快若鬼魅一般,蹿出了这片区域,躲进了不远处的一片灌木丛中。 他刚藏身完,只见清光草的草地尽头的崖壁上,忽然有几个身影,从铁链上滑落下来。 几人落入草地,只是略一合计,便一起朝某个方向,蹿入了幽暗森林里。 段融神识探知到那几人已经走远了,才从灌木丛里跳了出来,快速向崖壁走去。 刚才那几个应该是挂名在内史司名下的内门弟子。不过段融毕竟刚来云浮峰,并不认识他们。 段融来到崖壁前,走过了那几根刚刚几个门内弟子滑落下来,还在微微晃动着的铁链子。 这些内门弟子,虽然也是从这个坠落点下来的。但是他们这几个亲传弟子的下滑铁链之处,却是专用的。 段融走到了他滑下来的那几条铁链的跟前,将后背上的布袋在身上绑紧,便两手拉紧了一根铁链,向上攀爬而去,很快他的身形就没入了黑暗中了。 这头目尾猊的体型,虽然也不算小,但比之上次的两足狂蟒和青目巨蜥,那就差远了。 但即便如此,段融爬出那条地底缝隙时,也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他瘫在地上,几乎跟上次的王阅一个样子。 “这玩意……这爬一次真是要人命啊!?” 段融喘了好一会儿,才在黑暗中,挣扎着爬起身来。他摸出火折子,点亮了火把,地底缝隙里,不断有风吹出,吹得手中的火把,呼呼作响。 上次滑落之时,段融就曾经有神识探测,探知过这地底裂缝,那次他就发现这地底裂缝的长度,远远超过他神识探知的范围。 而他此时,身处的这间石室,只是占了这条地底裂缝的很短的一段而已,往两边延伸,应该还有很广阔的空间。而挂名在内史司名下的那些内门弟子们,显然就是从其他位置,滑落进入幽暗森林的。 段融背着布袋,走出了石室,穿过甬道,出了石门,便来到了那坐枯禅的老者看守之处。 那老者连眼睛都未睁开,段融走出后,只向其略一抱拳,便转身向外走去。 此时,那盘膝坐在角落的老者却忽然睁开了眼眸,他看到段融背后背着的布袋里一根毛茸茸的东西,耷拉了出来。 那耷拉下来的毛茸茸的东西上,还有一颗闭着的眼睛。 老者的心头一跳。“目尾猊?!” 这小子的丹田,他之前用神识穿透过,不过就是刚进阶元气境没几天而已。 他不仅独自进入了幽暗森林内,而且还猎杀了一头目尾猊上来。 这小子有点意思啊! 那老者冷漠的眼眸中,忽然闪过一抹感兴趣的神情,下一刻他再次用神识穿透了段融的丹田。 一道强大的神识穿透丹田的瞬间,段融就感知到了,不过他如常而去,身形步伐没有任何异常。 那老者的脸色瞬间,拧成了一团,表情变得很是精彩。 “这怎么可能?!难道是一个月前,我看错了吗?怎么可能短短一个月而已,就几乎要突破元气境第一重了呢?” 这是什么速度?老夫当年也不可能有这样的速度? 不!恐怕楚秋山、古道陵也不可能有这样的速度。 我上一次一定是看错了。或许是我枯禅坐太久了,把时间给记错了吧? 就在这一刻,这个历来冷漠寡言的老者,却在段融走后,独自在石室内,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了…… (本章完) 第429章 守身如玉 第429章 守身如玉 段融背着布袋,来到了楼阁一层大厅的后面,让舍人们将雕木墙门打开,他便缓步走了进去。 段融走入修炼密室,刚走到中央不动明王神像的那个位置,忽然发现身后的雕木墙门并没有立即关上。 往常,只要他进来,还未走到不动明王神像那里,身后的木墙门就会关上。 段融有些好奇地驻足回头,看向身后,只见一个舍人端着木托盘从那木墙门里走了进来。 那舍人进来,看到段融背着布袋站在神像前,便弯腰恭敬,叫道:“大人!” 段融看了一眼托盘里的饭食,问道:“这是端给谁的?” 那舍人微微一怔,他原本准备问声好,就走的,却没想到段融会突然问话。“樊大人。” 段融目色一动,瞄了樊红蕉的石门一眼,他那胎藏经的功法,可是还差一尊神像没有吞噬呢。“樊师姐正在闭关?” “是!” 段融看着那舍人,道:“你先等在这里,不要动!我马上就过来,等我来了你再送过去。” 段融说完,便立即转身走了,大步向自己的修炼密室而去。 那舍人愣在那里,一时不知段融如此吩咐,到底是何意?不过段融既然交代了,他也就只能等在那里了。 段融回到自己的修炼密室,快步走到了角落处,转了一下那里的兽头,石壁上那狭小的石门便微微响动着打开了。 他薅住那头尾目猊的尾巴,把它从布袋里拽了出来,站在石门那里,顺手一抛,就将那具尾目猊的尸体,稳稳当当地扔进了黑玉池中。 他关了狭小的石门,便转身走出了自己的修炼密室,那舍人一直端着托盘等在那里,见段融走了过去,立马再次微微躬身,恭敬叫道:“大人!” 段融冲他摆了下手,道:“走吧,送过去。” 那舍人也看出来了,段融似乎是要做什么的,但段融没说,他也不敢问,只得点头,道:“是,大人!” 那舍人端着木托盘,向樊红蕉的修炼密室处走去,段融就跟在其身侧。 那舍人一路走着都提心吊胆的,他站在樊红蕉的石门处,目色询问地看向段融。 段融冲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喊门。 那舍人向段融微微躬身施礼,才端着托盘,在石门缝处,喊道:“樊大人,饭食备好了!” 段融在那仔细听着,只听修炼密室内响起了窸窣的脚步声,显然是樊红蕉从打坐的蒲团上起身,开了石门。 段融见石门抖动,立马从那舍人手中端过了托盘,他单手举着托盘,示意那舍人退下。 那舍人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段融的意思,立即躬身后退,转身走了。在这舍人看来,段融可能对他的大师姐有意思,才会借送饭食,去亲近亲近。 不过,这是大人们间的事,他们这些舍人是不敢插嘴的,甚至敢乱传风言风语,也是会被打死的。 那舍人只是默默地走出去,就当这事没发生一般。 石门打开,樊红蕉已经转身向角落处的蒲团走去了。 段融端着托盘从石门里走了进来。 樊红蕉道:“把饭食放在石桌上。”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个声音,道:“是,师姐!” 樊红蕉闻言,便扭过头来,笑看着段融,问道:“是小师弟?你怎么来了?” “我想念师姐了,来看看不行吗?” 段融笑说着,便端着手中托盘,走到了石桌前,将饭食一一放在了石桌上。 他一边放着饭食,目色一边瞄向不远处那里,只见那里的墙壁前,正立着一尊神像,正是最后一尊的步掷金刚明王的神像。 樊红蕉问道:“小师弟,你还是听劝的。这几日果然休息了几天,没有再一直闷头苦修。” 段融的注意力一直聚焦着那尊神像,他没注意到,樊红蕉说话的声音,有些忽远忽近。 待他注意到的时候,樊红蕉的那白嫩的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肩头,而且一只手指头已经在他胸前,隔着衣服轻轻划弄起了圆圈来。 樊红蕉此时的声音也愈加的软糯慵懒起来。“小师弟,不过你这苦修的劲儿头,师姐还是喜欢的。” 段融扭头看着樊红蕉的已经有些迷离的眼神,他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忽然想起来,他到云浮峰的第一天,卢庚就嘱咐过他。不要和樊师姐单独待在一起。 他心头一紧,不由地打了个寒噤,转头向石门看去,只见不知何时,樊红蕉已经将石门给关上了。 樊红蕉白嫩的手,忽然轻按在了段融的脸上,将他的脸转了过来,道:“小师弟,这个时候,你不看着师姐,还往哪看呢?” 他只想着神像的事,压根就没注意到樊红蕉啥时候把门给关了。 这可怎么办?! 神像的事他可以不弄了,他绝不想在这里失身给樊红蕉。 段融此时已经打了退堂鼓,准备逃了,他眼睛忽闪着,说道:“师姐,不如我去吩咐舍人们拿点酒过来,我们边喝边聊,如何?” 段融自然是想趁这个机会溜掉的,哪里是真想弄酒来。 不过,樊红蕉此时已经欲火焚身、身体发软,哪里肯放段融离去呢。 “还用喝酒吗?小师弟,你可听说过,酒不醉人人自醉!师姐已经醉了,你还在等什么呢?!” “啊……”段融额头上的冷汗都吓出来了。“等什么……” 就在这时,樊红蕉瘫软地已经倒在了段融的怀里,段融顿时大惊,就伸手去推,随着一大团柔软入手,段融立马慌得将两手高高抬起。 樊红蕉更是嘤嘤了一声。 这时,她忽然一怔,将白嫩的琼鼻耸动了几下,峨眉微蹙,有些不悦道:“是……什么味?” 接着她顺着气味,在段融抬起的腋下附近,轻轻嗅了一下,顿时容失色,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她立即退后几步,看着段融,眼神责怪地嗔道:“小师弟,你这是多久没洗澡了啊?” 段融苦修这一月来,压根就没洗一次澡,此时他的腋下,简直就是臭气弹一般。 段融也伸头在自己的腋下嗅了一下,那味道真是酸爽啊。 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竟是原身腋下的狐臭救了他。这原身,真是个宝藏男孩啊! 段融笑看着樊红蕉,道:“不好意思啊!师姐,我修炼起来,就忘了洗澡了,得罪,得罪!” 他说着,眼角的余光已经瞥向石桌旁的神像,忽然扭头,故作惊讶地说道:“咦!师姐,你的修炼密室内,怎么还有尊神像呢?”段融已经跨了几步,走到了那神像前,将手贴了上去,假装好奇打量,心头已经暗道:“读取器灵!” 随之,一组数据便浮现在他眼前。 器物:步掷金刚明王神像 器灵等阶:十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10级(满足) 吞噬效果:胎藏经十三层(残缺)、胎藏经十四层(残缺)、胎藏经十五层(残缺) “吞噬!” 随着内心念头闪过,眼前的数据面板,便一阵晃动溃散。 这时,樊红蕉已经过来,推搡着段融。“小师弟,你别在师姐这呆了。你快回去洗个澡吧。你身上的味儿熏得我有些受不了……” 樊红蕉身体里那已经涌起的欲望,此时早已经被段融那一个多月未洗澡的浓重狐臭味,给熏得烟消云散了。 段融看着眼前的数据面板彻底消散,最后一尊神像的器灵也已经被他吞噬,便笑道:“好,樊师姐,那师弟先走了,就不打扰师姐用餐了。” 段融说着,便略一抱拳,大步走到了石门前,旋动机关,打开石门走了出去。 “用餐?!” 樊红蕉站在石桌前,看着眼前的饭菜,再想起刚刚那股味道,顿时一阵反胃。 段融走出了樊红蕉的修炼密室,便出了这方的石室空间,来到了楼阁上自己的房间内。 他先叫了几个硬菜和一壶黄酒,好好饱餐了一顿。 修炼的问题和胎藏经功法的问题,这次都解决,他顿时心情大好。 他吃饱喝足后,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便往云浮峰上洗澡的房间,准备去好好将自己洗一洗,说实话,方才他腋下的那味道,他也有些受不了。那味,实在是太冲了些。 云浮峰上洗澡的房间,有专门的舍人侍奉。 大澡桶,烧好的热水,段融洗得好不自在…… 他洗完澡后,吩咐舍人们将他的衣衫洗了,自己直接裹着澡巾就走出来了,段融哼着曲子,赤脚踩着一双木屐,沿着游廊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卢庚和王阅正在房间内下棋呢,听到段融的哼曲子声,就打开门来,两人本来还准备喊段融,但一看段融赤裸着上身,就腰上裹了条雪白的布浴巾,大摇大摆地走着,两人顿时都哑了喉了。 王阅站在门口处,看着段融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才喃喃道:“小师弟这风格,真够豪放的啊!” 卢庚道:“小师弟这人,行事作风一向出人意料,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王阅闻言,扭头看了卢庚一眼,目中露出好奇的神色。 卢庚随着将段融两次挑选功法,都跟闹着玩一般的事,向王阅讲了一遍。王阅听后,也是咂舌不已。 段融回头自己的房间,便倒头躺去。 这一觉睡得极为舒服,待他醒时,天色已然黄昏了。 段融目色闪了闪,吞噬的步掷金刚明王神像的器灵,已然消化吸收完毕了。 此时,胎藏经第十三层到十五层功法的详尽内容,已经在他脑海中,如同已经练了好几年一般,熟稔无比。 这次的成功,不仅解决了眼前的三层功法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他找到了获取胎藏经功法的路径了。 依照这个路径,他觉得他甚至能够获得全本的胎藏经的秘籍功法。 毕竟,在幽谷神魂测试时,在那幽谷内的四尊神像,可是以整个山体为胚,雕刻出的。 这两人高的神像,功法就是第十五层了。那么,那四尊以整座山体为基,雕刻出的神像,其器灵所蕴含的功法,又该是什么层呢? 这个问题,显然是不可思量的。 段融停止了思绪,伸了懒腰,便跳下床来,腰间裹得浴巾随之滑落,他也没去管他,直接找了新的衣衫,穿好了。 打开房门,却看到房门外的游廊上,放着一张椅子。那椅子上,正是他之前让舍人们洗得衣服。 此时,那衣服已经洗好烘干,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了那张椅子上。 段融将叠好的衣服捧起,轻轻嗅了嗅,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他将衣服放好,顺手便将地上的那条布浴巾提溜着扔在了门外的椅子上。 段融这才下了楼阁,来到了自己的修炼密室内。 他拿着黑玉盒子,从狭小的石门内走了出来,此时他体内的天地元气,远比一个月前雄厚得多。 手掌上裹着一层元气,拿着那黑玉盒子,已经不觉阴寒逼人了。 段融缓步走到了蒲团前,将那黑玉盒子,放在了身边。 他盘膝而坐,先行气吐纳了一番,这才忽然打开黑玉盒子,捏出了一颗“冰葫芦”。 这“冰葫芦”的裹着的冰层之下,竟然是一颗布满血丝的大眼珠子。 段融手一塞,便将这颗大眼珠子,吞了下去。吞下的瞬间,他便立即心静如水,开始专注炼化起来。 一入修炼密室,段融便再次苦修起来,直到将那具尾目猊的尸体,全部炼化,成了自己丹田内的本源天地元气。 段融才再次出了修炼密室,在楼阁的房间内,稍稍休息,便又往幽暗森林里去了一趟。 樊红蕉和吴师道,发觉段融虽然日日苦修,但每个月总会休息几天,显然还是有自己的节奏的,便没去管他了。 如是,转眼便是五、六个月过去了。 这将近半年来,樊红蕉他们也未再带段融进入了过一次幽暗森林,倒是段融自己每月都会下去一次。 因为他们分配资源的时候,就预计这段融所分得的,够他半年之用。王阅和卢庚,其实也是一样。他们是按修炼时间,将资源平均分下去的。虽然多寡不一,但基本上,都是半年的资源。 当然,段融如此疯狂修炼,自然消耗得要快,但段融自己又没说,他们也没人提再去一次幽暗森林的事,毕竟他们手里的资源,可都还未消耗完呢。 这半年以来,云浮峰上的事务,也比较安静,朱鹤常常不在峰里,也几乎没找过他们,不过这种情况,几人也都已经习惯了。 樊红蕉他们倒也都有过任务,曾经外出过,但段融毕竟刚来云浮峰,境界也还未修上来,故而他来这半年,朱鹤连一次任务都未派给过他。 (本章完) 第430章 考究 第430章 考究 这日,段融在密室内修炼。 半年过去,他丹田内的本源元气宛如凝实,雄浑盘踞。 此时他正在沉心炼化元气,面容沉静如水,心头无喜无悲。 就在这时,石门那里传来了隐隐的呼喊声。 “小师弟!” 段融的身体微微一颤。那声音虽小,但明显是樊红蕉的声音。 这位大师姐,为人倒是仗义豪爽,就是那种豪放不羁的性情,实在是让人有些头疼。 段融听到她的声音就有些发怵,万一开了门,这修炼密室封闭的这么好,孤男寡女的…… 老实说,萧玉一直被关在塔林里,半年过去了,那方面,他也是有些压抑的。 “快开门!我问过舍人们了。你就在里面!” 段融听那声音的架势,显然是不开不行了。好惨不惨,他前两天刚洗过澡,臭气弹一时也帮不上了。 段融无法,只得起身,打开了石门,站在门口那边,尴尬笑道:“不好意思,让师姐久等了。” 樊红蕉目色狐疑地白了段融一眼,道:“你在里面干什么呢?磨磨蹭蹭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搡开段融,站在了石室门口,目光扫视了一遍,并未发现什么。 “哼!空空荡荡的,我还以为你金屋藏娇呢?” 段融笑道:“师姐说笑了。师姐你忘了,我可是结了婚的人呢。” 樊红蕉道:“对了,小师弟,都半年过去了,你媳妇还在塔林?” 段融叹了口气,他正想趁机问问,关于塔林的事,是不是修不到真气境大圆满,就永世不得出塔林。 但他还未开口,樊红蕉便轻轻拍了他一把,道:“净顾着跟你闲聊了。差点忘了我来干什么的了。师父回来了,在议事厅等我们呢,就差你了!” “啊!师父回来了?”段融惊讶道。这便宜师父,可是将近半年了,连面都没露过。 “对!快跟我走!” 段融立马关了修炼密室的石门,跟着樊红蕉来到了楼阁上游廊拐角处的那间毫不起眼的房间。 两人走入房间,朱鹤已经坐在了屏风下的那张椅子上,面容平和恬静。 吴师道、卢庚、王阅三人也已经落座。 段融和樊红蕉进去后,向朱鹤施礼后,也各自落座了。 朱鹤的目光在段融身上来回打量了几圈,他虽然半年没露面,但云浮峰上的事情,包括这些亲传弟子的状况,每个月吴师道都会飞鹰传书,向他禀告。 他对段融的事,自然知之甚详。他看向段融的目光,平和中带着淡淡的赞许,因为吴师道已经告诉了他,段融这半年来,日日苦修,甚少休息,苦修之烈,近乎自虐。 如此天赋,还能如此勤勉不辍,让他想起了他的那位师弟古道陵,他们早年在意一起修行时,他那位师弟,也是一心苦修,诸事不闻,跟魔怔了一般。 朱鹤见众人都各自坐好,才缓缓开口道:“为师这半年很是忙碌,有些忽略了你们的修行。疏于教导敦促是为师的不对。” 樊红蕉笑道:“师父你不是一直这样吗?年年道歉,年年不改!我们几个早就习惯了都。” 朱鹤瞪了樊红蕉一眼,道:“没大没小的,师父还没说完呢?你就抢着说。” 樊红蕉笑了笑,坐在那不言语了。 几人都看得出来,朱鹤表面上在责怪樊红蕉,但细微处却没有一点责难的意思。 朱鹤又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才道:“你们都说说这半年来的修炼情况吧。” 厅上诸人听了此语,俱都沉默不语。 朱鹤见他们都不言语,便微微一笑,看着樊红蕉,说道:“红蕉,你是大师姐,你说说!” 樊红蕉此时不再嬉笑,正色禀告道:“启禀师父,红蕉有负你老人家的栽培,至今还卡在这气旋境第三重,未能突破!” 朱鹤点了点头,道:“气旋境第四重,岂是那么好突破的?为师当年也在此处卡了好几年呢。红蕉,欲速则不达!意境的参悟,急不得!” 听到意境的参悟,这几个字眼,段融的心头跳了一下。他识海里的意境可不是参悟的,是吞噬来的。 樊红蕉道:“红蕉谨记师父教诲!” 朱鹤笑了一下,目光转向吴师道。“师道,你呢?” 吴师道明显有些拘谨,不像樊红蕉和朱鹤相处地那么随性。 他略显尴尬地笑了笑,道:“师父,我也未能突破,还停留在气旋境第一重呢!” “嗯,你和红蕉都不必急!”朱鹤捋着胡须,语气明显深邃了几分,说道:“气旋境的突破,本质上是意境的突破。至于突破后境界的巩固乃是水磨功夫。只是这意境的突破,很多都是偶得。有时候,强求之,反而如同兔角龟毛,了不可得。不如放下自在,缓缓图之,或许能静待开!” 樊红蕉和吴师道闻言,脸上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朱鹤说完,略微顿了顿,才道:“卢庚,你呢?” 此时,他的声音,较之询问樊红蕉和吴师道时,显然严厉了几分。 卢庚略有紧张道:“师父,徒儿半年前突破了元气境第四重,至今尚未能成就大圆满。” 朱鹤闻言,沉默不语,看向王阅,道:“王阅,你修炼得怎么样了?” 王阅道:“启禀师父,徒儿一个月前,已经突破了元气境第三重。”王阅说完,目色微微闪过喜色。 他也是心有庆幸,终于在师父考究前,突破了第三重,真是老天开眼啊! 朱鹤却是微微冷哼了一声,道:“算是赶上来了。倒也难为你了。” 王阅再傻,也听得出来朱鹤话中隐隐的不悦,他目中才刚刚涌起的喜色瞬间就黯淡了下去,涨红了脸坐在那里。 朱鹤自然也知道,卢庚和王阅,这半年来的情况,相对于段融的苦修,他们俩就差远了。境界上,不如樊红蕉和吴师道,天赋和努力上又比不上段融,也难怪朱鹤不给俩人好脸色了。 朱鹤最后才看向段融道:“段融,你是新来云浮峰上的。这半年,可有什么不太适应的地方?生活起居上,舍人们侍奉得可还周到吗?” 段融道:“多谢师父关心,徒儿在云浮峰上过得很好,师姐师兄们都很照拂我,舍人们也侍奉得很周到。” “那就好!”朱鹤点了点头,问道:“这半年来,修炼上,可有进益?”朱鹤原本预计,段融若是按吴师道汇报的那般苦修,半年光阴,应该能突破元气境第一重的,至于第二重,再怎么苦修,怎么着也得一年多吧。 厅上诸人,也都是这种想法,他们的眼神全都看向了段融。 段融注意到众人的眼光,他看向坐在屏风下的朱鹤,道:“启禀师父,徒儿前几天,已经侥幸成就了元气境第三重!” 段融的话说完,议事厅上,顿时鸦雀无声。 过了稍顷,吴师道看着段融,问道:“段师弟,你说的是不是成就了元气境第一重?” 段融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他明白自己不用回答,因为刚才他感到两道神识穿透了他的丹田。 樊红蕉看向吴师道,说道:“不是第一重,是第三重!小师弟,他已经成就了元气境的第三重!” 吴师道的眼皮跳了一下,惊愕地看着段融。 最吃惊的,还是坐在段融身侧的王阅。 王阅看向段融,脸色变得很是难看。他已经来云浮峰上四年多了,不过一个月前,才突破第三重而已,段融这才刚来了半年,就成就了第三重。 这也太夸张了!? 其实,不光是王阅,厅上诸人都是同一种感觉。 段融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这是没办法的事,境界的事,原本就瞒不住。 朱鹤已经用神识探查过段融的丹田内,的确是元气境第三重,而且段融丹田内的本源元气,宛如凝实,精纯雄厚。显然是一点点实修出来的,绝不是什么古怪药物,给硬拔上去的虚境。 朱鹤沉吟稍顷,看着段融,道:“段小子,你这样的修炼速度,为师当年也望尘莫及。恐怕就算是我那个号称妖孽的师弟,也还要差你一筹呢!” 樊红蕉和吴师道,自然知道朱鹤说的是谁,心头的惊愕顿时更甚。 段融道:“徒儿能在半年内如此进益,一来是靠师父赐予的那两瓶高阶元兽的骨髓灰质,二来徒儿觉得应该是所修的功法跟我很是契合,才能有这样的进益。” 朱鹤闻言,目中闪过深邃的冷芒,淡淡道:“你修的是哪门功法?” 段融道:“启禀师父,是游龙清吟刀。” 朱鹤闻言,看似随意地淡淡瞥了吴师道一眼。吴师道给他汇报的信息中,段融可不是修炼的游龙清吟刀,而且是修炼的六合刀! 朱鹤虽只是淡淡一瞥,那其中的责怪之意,在吴师道看来,已经大若泰山了。 此事,他的确是弄错了。 因为内史司所有的记录,都显示段融挑选的功法是六合刀。而且此事他也听卢庚讲过,段融就是在经藏院挑选了六合刀的刀谱。 至于,后来段融又换功法的事,卢庚并未告诉吴师道。吴师道便通过记录和耳闻,认定了段融修炼的乃是六合刀。 而且,这六合刀也是一门不错的功法,颇有一些长处和特色,吴师道对于段融挑选了这门刀法,也并不觉得奇怪。 朱鹤坐在那里兀自沉吟起来,因为游龙清吟刀这个名字他感觉好像很熟悉,忽然他目色一闪,两百多年前的往事,便涌上了心头。 这门刀法,是他那位师弟,在元气境时,所修炼的刀法。两百年前,还颇造成了一些轰动。因为古道陵那家伙,在元气境时就凭借修炼此门刀法而领悟了意境。 要知道领悟和凝结意境,乃是气旋境的武者,才能去逐渐探索参透的。 一个元气境的武者,竟然能领悟意境,可想而知,在当时造成了多大的轰动。以至于那门游龙清吟刀风靡一时,不过数十年过去,再无第二人能凭借修炼此功法领悟意境,才渐渐沉寂。 这些往事,已经过去了两百年!也难怪朱鹤一时想不起来。 朱鹤看着坐在那里的段融,不知为何,恍惚间,仿若看到了年轻时的古道陵的侧影,他笑了一下,道:“孺子可教!” 朱鹤说着,便袖子一拂,他身侧的几案上,又是两个瓷瓶。 场上诸人都是呼吸一滞,连段融都微微吸了一口冷气。这半年来,他已经知道那高阶元兽的骨髓灰质,是何等难得之物? 高阶元兽,几乎全都掌握了或多或少的法则之力。就算是洞冥境的强者,要拿下它们,也要颇费些手脚。 段融一度觉得,自己一上来修炼,就一天一滴那骨髓灰质,是不是有点暴殄天物了呢? 樊红蕉、吴师道他们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段融身上。那两瓶骨髓灰质,显然又是给段融的。 樊红蕉这次是真有些眼红了,她看向段融的目光,微微起了变化。 朱鹤道:“这两瓶骨髓灰质,本来是预备着,这次半年考究,谁有突破,就赏赐给谁!” 朱鹤虽如此说,樊红蕉、卢庚他们却都心头犯嘀咕。 特别是樊红蕉,那意思几乎都写在脸上了。师父摆明了就是给小师弟的,还说啥,谁有突破就给谁,我突破那次,也没见你拿出来啊? 朱鹤道:“段融,这两瓶元兽的骨髓灰质,是你的了!” 段融闻言,立马起身,他脸上毫无喜色,反而很是凝重,抱拳道:“师父,弟子受之有愧!不敢受赐!” 朱鹤语气和煦地说道:“段融,长者赐,不可辞!” 段融道:“启禀师父,段融能在半年有所进益,全赖师姐、师兄们的襄助和指导,弟子不敢贪天之功,以为己力。这两瓶骨髓灰质,弟子断断不敢独受,还请平分于师兄弟们,以全同门之谊。弟子此拳拳之心,还请师父明鉴!” 段融说着,便在厅上,单膝下跪,抱拳一礼。 段融此举,樊红蕉他们心头都是一动。段融如果仅仅是客套一下,他们可能不会在意,但段融语气之重,施礼之坚,显然是决心要将那两瓶骨髓灰质平分。 如此重利在前,而能不忘义。 樊红蕉此时眼红的心已经退了下去,反而有些怔怔地看着段融。 其实也难怪她会眼红,段融入峰之处,获赠两瓶骨髓灰质就算了,毕竟天赋异禀,幽谷测试差半步就踏上祭台,但这才过半年,却又是两瓶。 这是把高阶元兽的骨髓灰质,当饭吃呢?怎么着?还顿顿不能少了? 朱鹤看着段融,却是脸显怒色,愠怒道:“段融,你起来!什么以全同门之谊,这云浮峰上谁要敢动你一根毫毛,我灭了他全家!” 诸人很少见朱鹤,如狮子发怒般大吼,顿时都心神发颤。 “红蕉!”朱鹤忽然喝了一声。 “啊……”樊红蕉明显愣了一下。 朱鹤看着她,胡须微微飞舞,道:“红蕉,段融我交给你了,照顾好他!别让师父失望!” 樊红蕉随即跪倒在地,抱拳道:“红蕉领命!” (本章完) 第431章 授功 第431章 授功 朱鹤看了一眼跪下的樊红蕉,说道:“段融他修炼刻苦,在资源上,你和师道,要保障他。” “红蕉明白!” 朱鹤点了点头,道:“明白就好。” 随着那声音逐渐缥缈,他人已经化作一道黑芒,从这房间消失了。 段融和樊红蕉犹跪在地上,吴师道、卢庚、王阅三人则脸色发怔地坐在各自的座位上。 樊红蕉对于朱鹤说走就走的作风早已经习惯,她从地上站起身来,段融见樊红蕉起身了,也慢慢起身,默默地站在了那里。 樊红蕉拿起了几案上的那两瓶元兽骨髓,走过去塞进了段融手里,道:“小师弟,这两瓶元兽骨髓你拿着。师父他给谁的,就是谁的。” “谢师姐。”段融恭敬接过了那两瓶元兽骨髓。 朱鹤已经离去,此日的议事已然结束,几人便出了这房间。 吴师道、卢庚、王阅他们一边走着,还在消化着段融半年时间成就元气境第三重的震撼。 几人走到游廊拐角处,见有两个舍人守候在那里。 那两位舍人间众人过来,立马作揖道:“各位大人,宴席已经备好了,请各位大人入席。” 其余几人都面容平静,只有段融有些不解地看着那两位舍人。 樊红蕉看了段融一眼,解释道:“师父每次考究完毕,都会治桌宴席,不过他自己很少参加。只算师兄弟们一起吃个饭。除非他不忙的时候,会陪大家和几杯酒水。” 段融目色了然,道:“原来如此。” 几人各自入席落座,吴师道他们几人的目光,还是是不是瞟向段融。 菜方上齐,吴师道便迟疑了一下,然后看着卢庚,问道:“卢师弟,小师弟他去经藏院挑选功法,是你带他去的吧?” 卢庚微微一愣,不知吴师道何以忽然问起此事来。“是啊。怎么了?” “也没怎么。”吴师道一边吃菜一边说道:“就是小师弟他明明修炼的是游龙清吟刀,怎么内史司的记录上,记载的却都是六合刀。” 吴师道会将他们师兄弟的情况,汇报给朱鹤的事,早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而且吴师道自己也从来不避讳,故而他此时有疑问,便直接问了出来。 卢庚立即就明白了吴师道的意思。不过,这事又跟他有什么关系,是小师弟自己要挑选两次的。 卢庚道:“小师弟他先挑了一门六合刀。过了两三天觉得不合适,就央求我,想重新挑选一次,你说我这个做师兄的,总不能不帮忙吧。” 樊红蕉正啃着鸡腿,闻言瞄了段融一眼,道:“你第二次,选了游龙清吟刀?” 段融道:“对。我选了两次,是不是给吴师兄添麻烦了?” 吴师道刚想说什么,樊红蕉却抢先道:“添啥麻烦?!他麻烦多了,不差你这点。” 樊红蕉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来,她放下了手中啃了一半的鸡腿,看着段融,问道:“小师弟,你成就了第三重,上次分给你的那些元兽血肉恐怕不够吧?” 樊红蕉问出这个问题,其余诸人也都看向段融。是啊,半年就成就了元气境的第三重,那点元兽血肉哪里够呢? 总不至于,不靠元兽血肉,自己直接从天地间吐纳炼化元气。这就好比明明守着一口水井,却偏偏不用,天天靠接露水为生。 段融道:“那些元兽血肉,一个月就用完了!” “一个月就用完了?”樊红蕉问道:“那你之后是怎么修炼的?” 段融迟疑了一下,还是照实说道:“我自己每月都会去幽暗森林一次。在外围边缘,打一些元兽回来。” “你自己去?”樊红蕉的声调陡然拉得老高。 段融嗯了一声。 樊红蕉和吴师道交换了下眼色,两人的目中都闪过一抹惊愕和后怕。 段融如果真死在了幽暗森林里,估计朱鹤会扒了他俩的皮。 吴师道目色闪了闪,看着段融问道:“小师弟,你这半年来,每月都会出修炼密室一二天,就是为了下幽暗森林去抓捕元兽?” 段融道:“是这样的,吴师兄。” 宴席的诸人都沉默了。 之前樊红蕉和吴师道还以为段融知道了劳逸结合,现在看来,他之所以停下来,只不过是去抓捕元兽。 真是修炼狂人啊!? 而且艺高人胆大,刚刚进阶元气境,就敢下幽暗森林去。 樊红蕉忽然扭头看着王阅。 王阅纳闷道:“师姐,你看着我干嘛?” 樊红蕉道:“你就说你是个娘们吗?段融刚进阶元气境,就敢自己下去打元兽了,你再看看你。” “我……”王阅的脸瞬间就涨得通红。但他也没法犟嘴,段融确实猛啊!刚进阶元气境,就自己下去打元兽,要是跟段融比,他只能承认自己是个娘们。 吴师道忽然看着樊红蕉,道:“我们再抓捕元兽,得给小师弟多分点。” 樊红蕉点头道:“这样吧。以后段融的那份,按你那份的量分。” “按我的量?”吴师道显然略微有些讶异。他毕竟已经进阶气旋境了。 “对!”樊红蕉语气肯定地说道。朱鹤亲自交代过她,要她照拂下段融的修炼资源,她怎么能不上心呢。 卢庚和王阅都目色古怪地看了段融一眼。跟吴师道一样的量,吴师道可是气旋境的武者。 樊红蕉是大师姐,而且段融修炼资源的事是朱鹤亲自过问过的,樊红蕉这个提议,他们几人无人敢提异议。 吴师道问道:“那我们啥时候再下幽暗森林一次?” 樊红蕉道:“这也快半年了。我那边黑玉池内已经没多少资源了。我看就今日吧。我们吃完这宴席,就各自回去准备一下。你把堪舆地图带上,我们去议事厅研究一下路线,就直接出发。” 樊红蕉雷厉风行的性格,几人都很了解。 几人便在席上都吃得满嘴流油,才各自散去。 段融走回自己的房间,刚关上房门,便忽然心头一跳。他并没有催动神识探查,但他下意识有一种感觉,房间里有人,就在屏风后面。段融赫然转身,腰间的霜纹磷晶刀就已经攥在了手里。 那床榻前立着的那架屏风是半透明的纱布料子,此时又是正午天光最强烈之时,段融转过身去,发现屏风后面无人,不过他确信刚才的感觉不是空穴来风。 那个瞬间,段融差点要放开他的神识探查,因为他觉得有人无缘无故地潜入他的房间,而且一转脸就没了人影,他头皮已经开始发麻,这说明对方的境界远高于他,如果是要刺杀他的呢。 “不错!段小子,六识还算敏锐!” 那声音是段融右侧房间角落处传来的,那声音很是熟悉,听到那声音的瞬间,段融就暗松了一口气。 他扭过头去,只见是朱鹤,一身道袍,淡笑着走了过来。 朱鹤走到了段融的身前,瞄了一眼段融手中的刀,说道:“把你手里的刀,给我看看。” 段融闻言,两手捧刀奉在朱鹤身前。 朱鹤接过那柄刀,单手握之,举着眼前,他的目中陡然一阵恍惚凄然。 这柄熟悉的刀和这熟悉的泛白的刀光,几乎一下子将他拉回了青葱岁月。他和古道陵进入宗门,拜在同一长老门下。 两人彼时常常切磋武艺。 他早进门两年,初时常能胜过古道陵。但是,不过大半年过去,他就已经打不过古道陵了,而且自那以后,两人在修炼上的差距,就越拉越大。虽说如此,但他们的感情,却一直很好。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有时候,人世间的缘分就是很奇妙。古道陵那臭脾气,谁都不尿,连宗门老祖都还要顶撞两句,但却偏偏跟他很合得来。 朱鹤看了一会儿,便将那柄刀还给了段融。 段融收了刀,用兽皮套了,重新系在腰间。 朱鹤看着段融,目色微动。这不知是不是巧合,这小子不仅选了游龙清吟刀的功法,而且还选了这柄刀。 朱鹤在心头默道:师弟啊,莫不是他在神云府时,你指点过这小子不成? 段融看朱鹤站在那里,似乎陷入了沉思,久久不语,便问道:“师父,不知你找徒儿,所为何事?” 段融心里是有些纳闷的,这老头干嘛没事偷偷摸摸地钻到了他的房间里来? 朱鹤回过神来,请咳了一声,道:“为师是有事找你。你跪下!” “啊?跪下?” 段融见朱鹤不像是开玩笑,便规规矩矩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朱鹤正色道:“太一门亲传弟子段融听宣!为师现传授于你的,乃是本门的无上绝学《胎藏经》。” 段融面无表情的跪在那,朱鹤以为他是被震住了,便继续说道:“此无上功法,每修成一层,神魂和精神力都会有所提升。乃是能逆天改命,重塑资质的大法,故此功法之名,才能贯之以经字。” 朱鹤一番慷慨陈词,段融却依旧毫无反应地跪着。 朱鹤微微有些奇怪,一般弟子听到此处,都会瞪大眼睛看向他,很少有像段融这般平静。 他怀疑段融是感觉太震撼了,愣住了,便清咳了一声,以示提醒。 段融果然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朱鹤。 朱鹤这才点了点头,似乎对段融的反应,很是满意。 不想,下一刻,段融便问道:“请问,师父,能传弟子几层功法啊?” 段融此问,直接把朱鹤给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什么几层功法?你不应该磕头跪谢,感谢宗门传授此等大法吗?这小子真不按常理出牌! 不过,朱鹤也见怪不怪了。问几层功法,起码还是正常的问题,他看记得,当年古道陵问他们师尊的问题,可是这胎藏经,为什么叫胎藏经,是不是练了会怀孕? 朱鹤想起往事,不觉微微一笑,才看着段融正色道:“一般亲传弟子,经过一年考察后,会先传授两层功法。以后则视其修为境界而定。你才进云浮峰半年,为师这算提前传授你此功了。这也是爱惜人才。” 段融见朱鹤说了半天,那意思好像是传他两层功法而已,顿时便兴致索然。 朱鹤说着,已经将一张蜡黄的兽皮卷递向段融。段融虽然毫无兴致,但也双手高举,恭敬接了。 朱鹤点了点头,说道:“段融,此功法,乃是不传之秘。一旦外泄,必有追究。宗门视此功法为禁脔,一旦有失,为师也救不了你!切记!” 段融恭敬道:“徒儿知晓!” 朱鹤点头道:“为师事忙,无瑕指点你修炼此功。你可自观自练,以你的心智,应该不成问题。若真有疑惑难解之处,可问你师姐樊红蕉。此功法,乃涉及神魂,断不可问其他人,一旦有错,恐怕神魂有损!” 段融闻言,心头微微一动,看来和他的判断一致,朱鹤最信任之人,还是大师姐樊红蕉。 段融以头抢地,跪在朱鹤脚边,道:“徒儿谨记师父教诲!” 朱鹤似乎还要说什么,却忽然目色一动,道:“你师姐来了,为师去了。” 待段融抬起头来,朱鹤的人影已经从房间里消失了。 段融站起身来,四处扫视一圈,确认房间里已经没人,他打开了手中的兽皮卷,一眼扫过,就发觉果然只有两层功法而已。 毕竟这前面的功法,段融已经熟稔无比,一眼扫过就知道是第几层了。 他正在轻轻摇头喟叹,房门那里却忽然传来了笃笃笃的大门声。“段融!开门!” 是樊红蕉的声音!师父刚走时,说师姐要来,说得还真准。 段融立马将兽皮卷收了,打开了房门。 樊红蕉一进来,就推开段融,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发现房间里无人。她目色狐疑地看着段融,道:“我刚好像听到这房间里有声音,你在和谁说话呢?” 段融道:“我哪有和谁说话?这房间里连个鬼都没有。” 樊红蕉白了段融一眼。“鬼鬼祟祟的!” 不过她也不想在这无聊的事上和段融纠缠。“你怎么回事呢?天天磨磨蹭蹭的,他们都到议事厅了,就差你了。怎么?还让我来逮你呢?” 段融这才想起,他们还要商讨下幽暗森林的事呢。 “是我不好!师姐!我们这就走!” 段融每个月都会去幽暗森林,该准备的东西,他早就放好了,他从房间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布袋,背在身后,就和樊红蕉往议事厅去了。 (本章完) 不好意思,有事耽搁了,鸽一天 不好意思,有事耽搁了,鸽一天 抱歉啊! (本章完) 第432章 赤火象 第432章 赤火象 段融跟着樊红蕉走入议事厅时,吴师道、卢庚、王阅三人已经围在了一方几案前。 几案之上,吴师道那张蜡黄的兽皮堪舆地图摊开着。 樊红蕉一走进去,吴师道就抬眼看向了她。 她一看吴师道那目光,就知道了他的意思,便问道:“已经有方案了?” 吴师道点头道:“我刚看了几个位置,倒有一处是现成的抓捕地,还是之前探测过的。” “之前探测过的?”樊红蕉目色一动。 “对。”吴师道一边指着地图上的某处位置,一边看着樊红蕉说道:“师姐,你还记不记得这处地方?” 樊红蕉低头向地图上,吴师道手指的地方看去。 吴师道说道:“那里的石洞里有两头成年的赤火象。赤火象是有些难缠的,我当时的提议是那时捕杀不划算,等那两头赤火象生了小象再去,刚好可以一窝端。两头成年的赤红象,一窝能生四五头小象。现在一年多过去了,时间刚刚好,那小象还没有什么杀生力,但个头应该已经不小了。” “两头成年赤火象,再加上四五头小象,一波就够了。” 樊红蕉看了吴师道一眼,道:“这距离是不是有点远了?” “远确实是远了点。”吴师道神情有几分振奋地说道:“但这石洞的位置,还是在外围边缘的地方。我们从这里绕过去,不走腹地穿插的走法。而且小师弟也已经成就了元气境第三重了,已经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这样的距离,又都是在外围边缘,我们几人同行,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樊红蕉略一思量,说道:“那好吧。就按这个方案吧。” 选好了地方,他们就准备出发了。几人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吴师道收了几案上的堪舆地图,他们就在樊红蕉的带领下,出了议事厅,往幽暗森林而去。 数个时辰后,几人已经躲身在幽暗森林的某处灌木丛中了。 段融藏身在吴师道和樊红蕉之间,而此时,他们已经在这里蹲守了两三个时辰了。 这灌木丛的不远处,乃是一处崖壁。 此崖壁颇为奇特,此处幽暗不易觉察,若是天光明亮,便可看出,这崖壁乃是通体赤红之色。 裸露的赤红崖壁上,有零星的低矮的植株在崖壁各处生长着。 那些植株大约只到人膝盖的高度,但每一棵植株上都挂着一到二颗婴孩拳头大小的浆果,此浆果亦是通体火红,名唤作火婴果。 因为此崖壁质地独特,一般的植被难以生长,只有这火婴果能适应这种火属性的地质。 而这种火婴果,对赤火象有莫大的好处,特别对成长中的小象而言,更是既美味又能补充它们的火属性的一种美食了。 那两头成年赤火象,之所以把洞穴,选在此处崖壁的不远处,就是看中了这崖壁上的火婴果。 而且,这玩意还没其他元兽要和它们抢,这火婴果其他元兽吃了,如同灼烧五脏六腑一般,只有赤火象吃了,才会觉得是享受。 几人在幽暗的森林里等着,段融蹲得腿都有些发僵了,这时只听身侧的樊红蕉小声说道:“来了!” 不多时,旁边的密林里的树叶便哗啦啦响动,接着便有几团黑影从密林里走了出来。 是两团大黑影,后面跟着五个小黑影。 那两个大黑影,身形直如小山一般,看得段融的呼吸微微一滞。 在黑暗中,依然可以发现那些黑影走得并不快,它们走过灌木丛时,段融看到似乎是一头成年的赤火象在用鼻子,抚摸一头小象的背部。 不多时,两头成年的赤火象,已经带着五头小象走到了崖壁前。 那成年的赤火象本就身躯高大,它们两支粗壮的前腿趴在崖壁上,大鼻子一伸,便卷下了浆果来,送到了小象们的跟前。 五头小象争先恐后地围着两头成年的赤火象,迫不及待地想要吃到浆果…… 就在这时,忽然有两道黑影,从不远处密林边缘的一片灌木丛中,一跃而起。 跳出灌木丛的是樊红蕉和吴师道。两人的身形都快若黑暗中的鬼魅电光一般。 一头成年赤火象刚伸出鼻子,卷向崖壁上的浆果,半空中,樊红蕉的蟒鞭便如同鬼魅而至。 鞭梢一卷,就裹缠住了那头成年赤火象的长鼻子。 樊红蕉一把将那头成年的赤红象从崖壁上拉了下来,奋力一扯,就绷紧了手中的蟒鞭。 而此时,吴师道已经手握铁尺,身形如奔雷闪电,向那头被樊红蕉扯住的赤火象的脑袋上砸去。 这一击,吴师道用尽全力,一旦砸中,就能重伤一头赤火象,那么,他们接下来的缠斗,就会处于绝对的上风,那就轻松不少了。 这也是两人猝然发难,互相策应的一记杀招。 但吴师道还在半空中,两头赤火象就已经发现了它。 另一头赤火象脸上的鼻根处忽然一团发红,就如同烧红的烙铁一般,接着它便像打喷嚏一般,阿嚏一声,一团火球就从口中喷射了出来。 那火球一出,便携带着一股狂暴内蕴的热力,向半空中的吴师道疾射而去! 吴师道自然知晓一头成年的赤火象,吐射出的这团赤火之焰的威力。吴师道只得在半空中,身形微微一侧,那团赤火之焰擦过了他的肩头,虽然有天地元气保护,但吴师道的左肩侧面,还是冒起了一阵青烟。 而那团赤火之焰,则砸在了吴师道身后的地面上,那地面乃是崖壁旁边的岩地,几乎寸草不生。 那赤火之焰砸在岩地之上,却是瞬间爆裂而来!化为一片熊熊火焰! 也就在吴师道身形受阻的瞬间,那头赤火象已经在崖壁上一蹬,就纵跃而来,小山般的身形,眼看就落在被缠住鼻子的赤火象身前,一只大脚更是向樊红蕉绷紧的蟒鞭踩去。 樊红蕉眉头一蹙,立即倒卷收回了蟒鞭。 其实,从吴师道被那团赤火之焰逼退,他们联手的猝然发难的一击,就已经不可能建功了。 吴师道手持一柄铁尺,樊红蕉手握蟒鞭,两人一东一西而立,将赤火象围在中间。 此时,两头成年的赤火象两眼通红,怒视着眼前的两人,而五头幼年的小象,则在两头成年赤火象的屁股后来,被惊得团团乱转。 而在吴师道身后的斜侧方位的那片火焰,却毫无减弱熄灭的意思,反而似乎还越燃越旺了。 那可是一片寸草不生的岩地,火焰怎么可能越烧越旺呢? 段融躲身在灌木丛中,看着不远处的那片火焰,瞳孔却是微微一缩。 只见那火焰底部的岩石竟然在熔化! 那到底是何种火焰,竟然能将岩石给烧熔化? 而且,融化了的岩石慢慢向外流了出去,分明可见那岩石的液体,竟也在燃烧着…… 这火焰竟如此厉害!? 樊红蕉和吴师道两人出手,却只让段融、卢庚、王阅还躲在这处灌木丛中。 原来这赤火象这般厉害!他们如果出去,恐怕不仅伤不了赤火象,只怕自己还会险象环生,累得樊红蕉和吴师道不住地出手救他们。 若是如此,还不如让樊红蕉和吴师道,独自应战。 很快,樊红蕉和吴师道便与那两头成年赤火象斗在了一起,没过多久,那崖壁附近,便被熊熊的火焰所围绕着。 就在这时,火焰围绕中,那头成年的母象确实陡然一声嘶吼。 母象的嘶吼声有些悲鸣哀怨,但它并未受伤,它是和那五头小象对话呢。 母象经过一番打斗,发觉眼前的两人极难对付,它已经有种预感,它会死在这里。 它的那声嘶吼,是在告诉小象,赶快逃走。 五头小象,听到母象的嘶吼声,虽然慌乱,但还是沿着崖壁走了一段距离,拐入了密林中。 樊红蕉、吴师道并未从击杀那五头逃走的小象,因为他们此时当着母象的面,击杀五头小象,一定会引起母象的彻底狂暴。 因此,两人任由那五头小象逃入了密林中。 其实,关于此事,吴师道之前就已经计划好了。 在那五头小象逃入密林的瞬间。 一只藏身在灌木丛中的卢庚、王阅、段融三人,便从灌木丛中偷偷退了出来,也钻入了密林中。 而那两头成年的赤火象正在和樊红蕉、吴师道缠斗,并未注意到灌木丛这边的情况。 卢庚、王阅、段融三人,一蹿入密林,便往五头小象的方位而去。 五头小象虽然身形已经不小,但它们还都是幼兽,智力并不健全,此时陡然失去了父母的庇护,更是慌乱地在林中乱窜。 这幽暗森林,何其危险,没有两头成年赤火象的保护,它们其实活下去长大的概率并不大。要不是那头母象深刻地预感到了自己会死,它也不会让五头小象独自逃离。 五头小象,很快被卢庚、王阅、段融三人围着。 王阅手持蝴蝶双刀,左右开攻,一招就扎死了两头小象。 剩下的三头小象更是惊慌乱叫,脸上一红,吐出了一团有些黯淡的火团。 那火团显然没有成年火象的厉害,速度也慢了很多,根本伤不了段融他们,直将附近的一些草木给点燃了。 崖壁那里,母象听到了密林中小象的惨叫声,立马有些发狂,想要冲入密林,但却被樊红蕉的蟒鞭连连绊倒,而密林内小象们的惨叫声此时也已经沉寂了。 密林中,卢庚、王阅他们看着地上的五头小象的尸体,俱是目露喜色。这五头小象的尸体,已经不比其余成年的低阶元兽尸体小多少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被小象吐出的火团点燃的一棵树木旁,却忽然走出了一个身影来。 那是一腰肢苗条,身形挺直的女子,她背后背着的布袋中装着一头不知何种的元兽,手中则攥着一柄长剑。 树木燃烧的火焰,映红了她的脸! 那是一张绝美的脸! 没有一丝瑕疵,只是冷若冰霜! 那女子出现的瞬间,卢庚、王阅、段融都愣在了那里。 不是忽然出现的人,让他们感觉到危险。他们是被那张绝美的容颜给震住了! 美艳不可方物! 清冷如万年冰霜! 就在三人发怔之时,那女人的长剑却是陡然拔出,剑光一闪,毫无迟疑,就刺向段融的咽喉而去! 段融浑身冰冷,剑芒近身,元气鼓荡! 是元气境第四重! 段融立马施展身形,倒飞出去! 那女子脚尖点地,持剑随身,一纵而去,继续向段融逼去! 两人几乎同时飞出了密林! 卢庚、王阅此时才反应过来,立马蹿出了密林。 崖壁那边樊红蕉和吴师道刚刚解决掉那两头成年的赤火象。只见两头赤火象尸体,如两座小山一般,倒在一片火焰中间。 这时,只见不远处的密林边缘,林木忽然一阵哗啦啦乱响,接着便有两个人影从那里闪了出来。 一人身形倒飞,身体倾斜后仰。此人正是段融。 另有一名女子,正持剑刺向段融的咽喉。 两人的身形都不弱,显然轻功身法都很有造诣! 只是此时,那剑芒距离段融的咽喉,不过只有两三寸的距离而已了。 樊红蕉的神识扫到,顿时大惊失色,朱鹤刚把段融交给她,要是段融死在这幽暗森林内,她回去怎么交代呢? 樊红蕉立即蹿身一跃,准备动手,但她跃出了那片火焰,却陡然停在了火焰边缘外面,目色惊愕地看着眼睛的场景。 “意境?!” “刀芒!” 那剑芒距离段融的咽喉不过两三寸而已。 段融此时,已经认出了眼前之人了! 是吕青竹! 六年不见!吕青竹的眉眼身姿,都有了成熟女子的风韵!不再是少女的那种含苞待放的感觉。 但她依然保留着少女时的那种清丽!甚至她的目光中的那种冰冷的寒气,比六年前更加冰冷!六年前,那眼神只是一种冷漠,但此时,那眼神中却是一种凄冷,寒彻肌骨的凄冷! 就如同一株悬崖之上的腊梅! 腊梅红艳!却裹了一层厚厚的寒冰,如同冰雕一般! 六年前,吕青竹就说过:段融,再见之日,就是我杀你之日! 只是,段融没想到,再见之日,会是在今日!会在这地底深处的幽暗森林里。 说实话,他结了婚,有了萧玉,有了家庭,这些年,他几乎已经忘了吕青竹! 此时的他,也绝不可能让吕青竹杀他!但是,再见吕青竹,他的心却依旧颤动地厉害! 段融面无表情,但看着吕青竹,他的心头深处,竟升起了一抹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欢喜来。 眼见剑芒及身,段融心念一动,他灵明识海内,那盘膝而坐,在苍穹之上的灰色虚影,他的眉心处的那刀影却是陡然一亮。 几乎同时,段融抽出了他的那柄霜纹磷晶刀,刀光闪出的瞬间,可见那刀刃之上,竟然有宛如凝实的刀芒! (本章完) 第433章 旧情 第433章 旧情 就在段融拔出刀前的那一刹那,没有人注意到,连段融也没注意到,吕青竹的眼角有一滴泪,滑落了下来…… 在她那美艳而又冰冷的脸上,一滴泪一滑而过,就像是暗夜坠落的流星。 吕青竹的剑芒,眼看就要划开段融的喉咙时,段融手中的刀白光一闪,刀芒乍现! 段融的刀芒和吕青竹的剑芒,交织在一起! 吕青竹的修为,高了段融一个小境界。段融是元气境第三重的境界,而吕青竹则已经成就了元气境第四重的境界。 虽然段融的刀芒,比之气旋境武者手中的那种真实的意境刀芒,要飘忽许多,但却远比吕青竹的剑芒,要凝实得多。 段融虽然弱了吕青竹一个小境界,但借助刀芒的优势,竟然一时挡下了吕青竹的攻击! 两人身形快若鬼魅,在密林边缘处,你来我往!刀芒与剑芒的每一次交接,都发出一种诡异的破空声! 顿时滋滋滋的破空声,密如雨点! 而直到这时,卢庚和王阅,才从密林中,蹿了出来。 两人一出密林,便看到段融和吕青竹缠斗在一起,顿时就愣在了那里。 而不远处,崖壁的那片火焰的边缘处,吴师道走到了樊红蕉身侧,一边看着段融和吕青竹打斗,一边目色凝重地说道:“师姐,那是刀芒?!” 吴师道向来心思深沉,而且遇事也能沉得住气,但此时他的声音,竟也有几分颤抖。 樊红蕉只是声若蚊蝇地嗯了一声,但其实此刻,她内心也同样是翻起了惊涛骇浪。 吴师道见樊红蕉反应平静,接着道:“可小师弟,他才元气境第三重啊!怎么会?!” 樊红蕉看着密林边忽闪的身影,说道:“你可认得和小师弟交手的那女子吗?” 吴师道摇了摇头,道:“不是很认得。我应该没见过。” 樊红蕉道:“那女子也是元气境,但同样领悟了剑意。虽然她的剑芒,不如段融的刀芒凝实,但也已经不弱了。” 吴师道目色动了动,道:“这女子……似乎有点像一个人……” 樊红蕉扭头道:“你也看出来了。” 六年前,吕青竹还只有十四岁而已,豆蔻枝头二月初的年纪。那时她常在宗门内的各峰上游玩。 那时候,吴师道和樊红蕉都是见过她的。 但是,自从六年前开始,她就再未露过面,而这六年来,她的容貌和气质,都已经有所改变了。 更何况,樊红蕉和吴师道,初时都被段融忽然使出了刀芒的事,给震惊到了,便无暇去仔细想那女子之事。 段融能使出刀芒,就意味着他已经领悟了刀意! 他进阶元气境也不过才半年多点而已! 樊红蕉和吴师道,当年领悟意境,进阶气旋境,不知经历了多少困苦抓狂,千难万难,搞得头破血流一般,才能参悟意境,并借意境之力,而结出气旋。 那可是十多年的苦修啊! 怎么对段融来说,就好似轻而易举一般,随随便便就已经领悟了刀意,使出了刀芒! 半年光阴,成就了元气境第三重,就已经够震惊了!哪里想到,小师弟,竟然还领悟了刀意! 这到底是什么怪胎啊! 要知道吕青竹虽然也在元气境领悟了意境,但她的修炼是太一门老祖亲自指点的,甚至她修炼的功法都不是在经藏院内挑选的,而是老祖亲自为了创造出的适应其心性的功法。 鉴于此,她能在元气境领悟意境,樊红蕉和吴师道还能理解。 但段融呢?段融是跟他们一样修行的。谁还能比他们俩更清楚呢,这半年来,没有任何人指导过段融修行。 甚至,段融都不曾问过樊红蕉任何有关修炼的问题。 而他在这半年间,已经不动声息地接连成就了元气境的第一重、第二重、第三重,并且还领悟了刀意! 妖孽如斯! 天才如斯! 怪不得师父如此重视他呢?! 两人缠斗了一会儿,段融渐渐还是落入了下风。 虽然段融的刀意要胜过吕青竹的剑意,但境界的差距还是有点大,吕青竹已经进阶元气境第四重大半年了,甚至离成就元气境大圆满也只有半步之遥了。 久战下去,段融显然不敌! 两人刀芒与剑芒相交所产生的惊人大力,已经渐渐震得段融的手不住地战栗起来。这也正是他修为境界不足,压不住这股巨大的反震力所致。 吕青竹手中的剑影,却是越来越快,段融刀芒忽闪,脚步踉跄地向后退去。 樊红蕉自然也已经看出了场中的形势,段融显然在艰难支撑。她丹田内元气催动,手中的鞭影便甩了过去。 樊红蕉手中的蟒鞭的鞭梢一缠就卷住了吕青竹手中的剑。 樊红蕉毕竟已经是气旋境第三重的强者,吕青竹再厉害,有如何能挡住她这一鞭呢。 不过,樊红蕉不过是拉着她的兵刃,不让其伤人而已,她并不敢真的伤了吕青竹。 宗门老祖是如何宠吕青竹,宗门上下,谁人不知? 段融一见樊红蕉拉住了吕青竹,立马跳开。 即使脱离了缠斗,但段融的手,依然还在颤抖着。 樊红蕉用蟒鞭拉着吕青竹的长剑,笑道:“吕师妹,不知我家小师弟如何得罪你了?你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你俩这样刀剑相向的,我看的真是心惊肉跳!这伤了谁,我都没法交代啊!” 段融吐了一口浊气,看向樊红蕉。 他这位大师姐,平常看似说话很冲,莽撞豪爽。但此时,向吕青竹说的这几句,可是滴水不漏,软中带硬,而且分寸也拿捏地很好。 可见她平时并不是不会,她只是不屑为之罢了。 吕青竹脸色冰冷地看了段融一眼,问道:“他现在是你们云浮峰的人?” 樊红蕉笑道:“是的。家师很是喜欢小师弟呢。” 吕青竹道:“你回去告诉朱鹤!这人我杀定了!” 吕青竹说完,便一抖手中的长剑,樊红蕉也很识趣地将鞭梢从长剑上撒开了。 吕青竹长剑入鞘,眼眸未再看场中任何人一眼,便转身走入了密林。 见吕青竹离去,樊红蕉长出了一口气,扭头看向段融,问道:“你因何事得罪了吕青竹?她为何非杀你不可?” 段融看着吕青竹的背影在密林处消失,眼神微微一愣,闻言才道:“这事说来话长,师姐,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樊红蕉深深看了段融一眼,她看的出来,段融是不想说。 “好吧。把元兽尸体收拾一下,我们就离开。” 吕青竹走入密林,来到了那五头小象的尸体之侧,她捡起那里掉落的布袋,背在了后背上,就施展身形离开了此处。 吕青竹在密林内走了一段,才忽然身形一滞,她扶着一株树干,大口喘着气,后背上的布袋也掉落在脚边。此时,在一片黑暗中,吕青竹竟然满脸泪痕。 她单手扶住树干,竟情不自禁地暗泣起来。 在不久前的那一刻,她真的以为她要杀了段融了。 她手中的剑芒,眼看就要划开段融咽喉的瞬间,她胸口下的那颗心,竟然疼得厉害,如同被什么东西给一瞬间拧烂了一般。 “我为什么会这样?” “我明明那么讨厌他!” “为什么?……” 吕青竹的情绪稍稍平复,她站在黑暗中,喃喃自问:“为什么?难道我杀不了他吗?” “不!阻我道心者,我必杀之!”吕青竹的手攥紧了手中的剑鞘。 这六年来,她练功每到紧要关头,段融的影儿,就总在心头莫名浮现。她一直以为,她是放不下那件事,太厌恶这个人了,才会如此。 但今日,真到了拔剑刺喉之时,她才发现,她那一剑彷佛并不是刺向了段融,而是她自己扎透了自己的心。 “难道我不是在厌恶他?如果不是厌恶他,那是……” “不!不是这样的!” 吕青竹一个人,在那幽暗的林中,站了许久…… 段融他们一行人,已经带着两头成年赤火象的尸体,以及五头小象尸体,回到了云浮峰的一层大厅后面的修炼密室内。 在王阅的精湛的解剖刀法下,很快便分出了五堆的元兽血肉来。 而段融的那堆跟吴师道的那堆,几乎一样多的。 之前,卢庚、王阅他们可能对于段融分得修炼资源和吴师道一样多,还有点意见。但自从段融使出刀芒以后,两人见了段融就有点畏畏怯怯的了。 分好修炼资源后,几人各自领了自己的元兽血肉,回答了修炼密室里去了。 段融将分到的那一大堆血肉,扔进了黑玉池中,因为这些分得比较多,那堆血肉在黑玉池上面有些微微隆起,但看着黑玉池口漂浮着那缕缕肉眼可见的寒气,段融知道即便微微隆起一些,也很快会被黑玉池内浓重的阴寒之气给浸透的。 段融走了出去,关上了那扇狭小石门,缓步走到了几案前,坐在那里发怔。 吴师道进了自己的修炼密室没多久,就复又出来,过了一会儿,便一只鹰隼,从云浮峰上的那座楼阁里,飞了出去,黑影一闪,便冲入了翻腾的云雾里,消失了踪迹…… 而此时,段融还在修炼密室内,就着烛灯,看着手中的一方手帕。 这手帕满是血污,一角绣着一株寒梅。这方手帕上的血污,还是六年前,吕青竹给阿墨擦脸上的血沾上的。 六年过去了,这方手帕段融一直收着。只是这两年,他已经很少拿出来看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吕青竹! 但是,再见到她时,往事还是瞬间都涌现了出来! 那间破庙里的一切,还有吕青竹离开时的决绝! 段融捧着那方手帕,喃喃道:“虽然我对她还有旧情,可惜,可惜她却要杀我!” 段融忽然目色一凝,掌心元气浮动鼓荡,那方手帕瞬间化为了齑粉…… 当天晚上,朱鹤就回到了峰上,并把吴师道叫了过去。 朱鹤看着吴师道,问道:“你确定是刀芒?” 吴师道谨慎地回答道:“师尊,小师弟的确领悟了刀意!虽然还不够纯粹,刀芒有些飘忽。但千真万确,就是刀芒!” 朱鹤负手回来在几案前的空地上,踱着步。 朱鹤一贯云淡风轻,这还是吴师道第一次见他表现出焦躁的样子。 朱鹤一边踱步,一边那喃喃自语道:“元气境?……第三重?……刀芒……领悟意境?!” 他说着说着,忽然驻足,怔怔地看着吴师道,问道:“段融是元气境第三重的境界吧?” “啊……是,是第三重。” 朱鹤在那踱步良久,忽然长出了一口气。 当年他的师弟古道陵,也是在元气境就领悟了意境!一时轰动宗门! 谁能想到,两百年后,竟有后来人! 而且古道陵领悟意境,是在成就元气境大圆满时,忽然偶有所得,而领悟的。 而段融竟然在元气境第三重就领悟了意境! 天才! 绝世的天才! 朱鹤忽然站在那里,哈哈一阵狂笑。 那笑声搞得吴师道,心头有些发毛。 朱鹤笑了一阵,才忽然扭头看向吴师道,问道:“你说吕青竹那小妮子要杀了段融?” 吴师道被朱鹤跳脱的思维弄得一愣,道:“是。在幽暗森林里,吕青竹忽然向小师弟发难,要不是小师弟他领悟了意境,只怕已遭了她的毒手了。” 朱鹤闻言,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吕青竹他爹,朱鹤倒是不在乎。他跟吕钟棠原本就不对付,争夺下一任门主,更是已经势同水火了。 他担心的是宗门老祖。老祖已经一千多岁了,最近这几百年间,对于他吕家的血脉似乎已经很是寡淡,无甚关心。 这几百年间,老祖也从未为了吕家的血脉,插手过宗门和世俗世界的事。 说明,千年修行,老祖已经将血脉之事看淡了。 但是,自从十七年前,老祖第一次看到三岁的吕青竹时,便对这妮子疼爱有加,而且一路关心她的修行。 虽然朱鹤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但他很清楚,吕青竹在宗门老祖内心的位置。 这小妮子,不管背后站得是谁,他都不怕,但却偏偏是宗门老祖,这就不能不让朱鹤有所忌惮了。 (本章完) 第434章 种子字 第434章 种子字 朱鹤负手而立,面容有几分凝重,自语道:“据我所知,吕青竹那小妮子这几年,一直在老祖身边苦修。而段融出身偏僻的东南四府之地,两人不该有什么交集啊!那小妮子为何要杀段融?” 朱鹤沉吟稍顷,忽然扭头看向吴师道,沉声吩咐道:“你去查查,看内史司的档案库里,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那小妮子和段融到底是怎么搅到了一处?又因何事结下了仇怨?” “是!”吴师道抱拳退了出去。 吴师道退出去后,朱鹤依旧在房间内来回踱步,而且走了几趟后,竟又哈哈哈大笑起来。 “元气境……第三重……领悟刀意……” “意境!?好!太好了!” 朱鹤陡然站在那里,目光仿若穿透了楼阁大山,直接望到了神云府的观星台处。 此时,他的目色辽远而深沉。 “师弟啊,在修炼上,你一生都压着我。我朱鹤自问,无论我怎么努力,都难以望汝之项背。” “可师弟啊!我现在收了个好徒儿啊!” “你说,假如我这徒儿,在修炼上的成就超越了你,甚至比你还早一步成就了元婴境!” “哈哈哈……” “那不跟老夫,超越了你是一样的吗?” “想想都开心啊!被你压了大半辈子了,临到了了,老天竟给了一个翻盘的机会!” “师弟啊,这是天要亡你啊!” “有这么一个徒儿,老夫这一生,可就要圆满了。” 与此同时,在修炼密室内,段融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他原本正在炼化元兽血肉,不由地腹议道:“吕青竹这家伙,也太小心眼儿了!不就没杀成我吗?怎么还在背后骂人……” 段融在密室修炼之时,吴师道便在内史司的档案库内,翻起故纸堆来。 要搞清楚两人的事,他自然是要把两人的经过履历搞清楚,拼凑在一起,看看他们有可能在哪里有交集。 吴师道一比较之下,立马就发现了线索所在,便离开了档案室,回去向朱鹤复命。 朱鹤听完吴师道的陈述,微微颔首道:“这么说,吕青竹和段融是在渊阳府贤古县,有所交集了?” “正是!彼时,吕青竹是宗门钦使,而段融是那一届进阶的记名弟子。” 朱鹤微微沉吟,道:“那究竟是何事,竟惹得吕青竹竟要杀了段融呢?” 吴师道言道:“他们的仇怨应该就是在贤古县时,结下了的。因为从那以后,吕青竹就一直在老祖身边苦修。至于具体是什么事?恐怕只有问过小师弟才能清楚了。” 朱鹤点头道:“嗯。你去吧。今日你所查之事,不可向外泄露半句!” 吴师道目色微微一动,抱拳道:“师道明白!” 吴师道离去后,朱鹤呷了口清茶,自语道:“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得罪了那个小妮子。要是问题不大,让红蕉出面想办法调解一下。能化解最好。” 段融在密室内,盘膝而坐,沉心炼化着吞入丹田内的元兽血肉中所蕴含的精纯的天地元气。 就在这时,在他背后不远处的墙角处,那里的石壁忽然一阵晃动虚化,仿佛成了某种活物一般。 接着,从那蠕动虚化的石壁内,竟走出了一个人影来。 那正是一身道袍的朱鹤。 朱鹤走出后,那石壁瞬间就恢复了正常。 朱鹤能如此走入段融的这间修炼密室,自然是其所掌握的法则之力。 他凝目打量着段融,段融全身的经脉血管,在他眼中,都如同透明一般。 透视之下,只见段融对于炼化元气的那种繁琐复杂的手法,已然熟稔无比,已经如同修炼了好几年的老手一般。 而朱鹤记得,在议事厅上,段融好像是刚成就了元气境第三重。 而每进阶一重,炼化元气的手法以及与之配合的呼吸吐纳的方式,都会有很大的变化,而这整个过程中,有很多精巧细微处,不反复练习,不可能掌握的如此娴熟的。 而段融不过刚进阶,竟能熟练若此。 “匪夷所思!真是匪夷所思啊!” 朱鹤站在那墙角处,心头不住地惊叹道。 此时,在这修炼密室内,见了段融修炼的实况,他才明白,段融为何能在半年能,就成就了元气境的第三重。 而他亲眼看到真相后,他心头的震惊反而更甚了。 朱鹤见段融数个大周天的气息运转后,从元兽血肉中所含精纯元气中,炼化出了一缕本源元气,沉入了丹田内。 就在这个当口,段融新的气息运转还未开始时,朱鹤便忽然喊了一声“段小子”,便从墙角那里,缓步向段融走去。 段融正准备吐纳,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他,一个机灵,差点岔气了,他扭过头去,便看到朱鹤淡笑着向他走来。 段融一愣,然后瞟了一眼石门处,见石门关得好好的,便惊叫道:“师父,你这是从哪冒出来的?” 朱鹤道:“为师已经是洞冥境的修为,掌控法则之力,一面石墙还能挡住为师不成?” 段融闻言顿时满脑门黑线,吐槽道:“师父,我知道挡不住你。只是你这总是无声无息就出现在人背后的毛病,敢不敢改改?这样下去,徒儿早晚要被你吓出毛病来。” 朱鹤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抹略微尴尬的神情,笑道:“为师这不是找你有事吗?事急从权嘛。” 段融叹了口气,看着朱鹤,语气恭敬道:“不知师父你老人家找徒儿何事?” 朱鹤见段融乖巧的样子,心情大悦,在石椅上坐了下来,看着段融,道:“段小子,你也坐下。咱们师徒,坐下聊。” 段融站在那里,抱拳躬身道:“徒儿不敢!” “有啥不敢的!为师让你坐,你就坐。不必在乎这些腐朽的繁文缛节。” 段融看出来,朱鹤是真让他坐,但他如何能和朱鹤平起平坐,哪不是僭越吗?他目色一动,便将新旧两个蒲团摞在一起,坐在了朱鹤的不远处,这样就显得比朱鹤低了一些。 段融笑道:“师父,我如此坐下,可好?” 朱鹤看了他一眼,却是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正色问道:“段小子,我问你,你和吕青竹那小妮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为何要杀你?” “我……”段融一时,竟不知如何说起。 朱鹤道:“小子,你别以为为师是要刺探你的隐秘。那小妮子背后是老祖,为师都要让她三分。你不把事情告诉我,为师怎么帮你摆平此事。” 段融听到此处,心头微微一热。他能从朱鹤的神态和语气中,感受到他是真的怕自己被吕青竹给杀了。 段融略一迟疑,便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给朱鹤讲了一遍。 朱鹤听完,脸上顿时有些阴晴不定。怪不得吕青竹要杀这小子呢? 原本,他还想让樊红蕉出面调解一下呢?但这种事,压根就没法调解。 樊红蕉一旦去调解,反而会让吕青竹的恨意更深。 因为,此事,最不欲让世人知晓的,就是吕青竹了。 她若知道有别人知道了此隐秘,岂非更恨段融? 不过,这事也有好的一面,那就是这样的事,吕青竹应该也不会告诉其他人。而且以此女孤傲冰冷的性情,她也绝不会假人之手杀段融。 也就是说,只有她亲手杀段融这么一种方式,需要防范。 这样的话,也好防一点。 既然事情无法化解,除了防,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朱鹤迟疑了下,忽然从袖袍内摸出一物什,递向段融,沉声道:“段小子,此物你拿着。” 段融见朱鹤给他的,立马恭敬接了,向掌心看去。 只见竟是一只蝉。 那蝉通体清明,如水凝而成一般,表面光泽更是灵动无比,而且随着光泽浮动,其身体表面有古奥的符文,时隐时现。 这东西一看就不是凡物! 段融抬其头来,看向朱鹤。 朱鹤道:“这乃是一枚饮露蝉。” “饮露蝉?”段融目色微微一动。 朱鹤道:“只是此蝉所饮之露,不是一般的露水,其所饮的,乃是法则之露!” “法则之露?”段融闻言,目色惊愕,再次低头看向手中的蝉,只见其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暗暗涌动,但却又绝无实体,只是随其涌动,蝉体表面的光泽,不住变换着而已。 段融目色惊疑地看向朱鹤,问道:“敢问师父,何为法则之露?” 朱鹤道:“为师将法则之力,凝成露水,便是法则之露。再以法则之露为此蝉所饮。” 段融闻言,目中的惊愕更甚。 朱鹤看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想问,法则之力,何其玄妙高远,此蝉又是何物,能饮得法则之露?” 段融点了头,道:“此正是徒儿心头疑惑,还请师父开示。” 朱鹤道:“你注意到蝉体之上,那些时隐时现的符文了吗?” 段融点了点头。 朱鹤道:“你可知那符文是何物?” 段融道:“徒儿不知,但师父既然提到这符文,说明此蝉就是因为这符文,而能饮得法则之露的。” 朱鹤目色赞许地看着段融道:“正是如此!你仔细看,那些符文,其实是一个一个的文字。” “一个一个的文字?” 段融目色一闪,再次向手中的蝉体看了一会儿,果然如朱鹤所说,随着光泽浮动,所显出的符文,确实是一个一个的文字,并不连贯。不过那文字很是古奥艰涩,虽说是文字,但段融却并不认识。 段融集中神魂,凝目向某个文字看向,这一看不打紧,一股恐怖的莽荒气息,随即笼罩了他。 这一瞬间,他周身发冷,心神震颤,如同见到了某种大恐怖一般,竟止不住战栗了起来。 就在这时,忽然一团暖意在他的眉心处升起,那恐怖才如潮水般,慢慢消退。 段融恍然醒悟,发现不知何时已经一身冷汗,而朱鹤见他双目恢复清明,才将大拇指从他的眉心处抬开,那大拇指的指肚子上,有诡异的光泽浮动着,在其抬起的瞬间,才倏忽消失。 段融目色一阵后怕,再也不敢凝目看向手中的蝉体。 朱鹤沉声道:“不可将神魂注入那文字!” 段融问道:“师父,此蝉体上的文字,到底是何种文字?徒儿并不认得。” 朱鹤道:“你自然不认得。为师都还不认得呢,别说你了。” 段融讶然道:“师父你也不认得?” 朱鹤点头道:“此字,乃是种子字!乃是天道本源之所在。先有种子字,而后有法。这种子字,乃是于天道共生的本源。天道之下,万千法则,皆有种子字而出!故而,也称其为道枢!” “种子字?道枢?!”段融虽说通读经藏,但这两个字眼,却是闻所未闻。 朱鹤道:“你可以近似地这样理解。所谓种子字,就是两种以上的法则之力,交叉融合而成!但种子字真正的奥秘,只有元婴境的修士才能理解。为师也只是隔靴搔痒,雾里看罢了。” 段融如同石化般地坐在那里,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朱鹤继续说道:“每个种子字,都蕴含着两种以上的法则之力。而且每个种子字,都有它的读音!” “有它的读音?!”段融的眸子中,闪烁深邃的疑惑。 朱鹤道:“是的。那是一种天地元音,不是喉咙声带所能发出的。此音一出,能和天道相激荡。只有元婴境的修士,借助元婴之力,才能发出此音。” 朱鹤看着段融,道:“说到这里,你大约也已经明白了。此蝉为何能饮得法则之露,只因其表面的时隐时现的种子字,乃是比法则,更本源的存在。这蝉体乃是老祖所炼制,为师凝注法则之露,喂其饮下,才终成此物。” “老祖所炼制?” 朱鹤道:“若非元婴境的修为,如何能掌握这种子字的玄妙?” 段融从两个蒲团上站起身来,躬身捧着饮露蝉,说道:“此物如此贵重,徒儿不敢受之。” 朱鹤道:“此物乃是给你保命之用。你用精血蕴养,十天后,此蝉就和你的本命相连。危险之时,你心念一动,它便会吐出露水,以法则之力,保护你三次!” 段融目色一怔,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叫道:“师父如此大恩,段融百死难报!” 朱鹤笑着将段融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什么死不死的?你给我好好修炼就是报师恩了。师父可等着你结出元婴之日,好给我长脸呢!” 段融道:“师父,我才元气境,哪就能结婴呢?” 朱鹤道:“对,对。慢慢来。这几日,就在密室内以精血炼化此物。” 段融道:“徒儿遵命!” “好了。为师走了。”朱鹤说完,便缓步走到了一面石墙前,随着那面石墙如活物般的蠕动着,他整个人的身影,竟没入了石墙内,消失不见了。 而后,那石墙才恢复了原貌。 (本章完) 第435章 铁律 第435章 铁律 朱鹤从密室内消失后,段融还兀自愣在那里,怔怔地看着手中的饮露蝉。 “种子字?!天道本源?!” 据朱鹤所说,这饮露蝉可吐出露水三次,也就是说,他能借助此蝉施展三次法则之力。 法则之力,那可是洞冥境的大能者,才能驾驭的力量啊! 仅此一点,这饮露蝉的贵重和难得,就可想而知了。 更何况,蝉体还是宗门老祖亲手炼制的,段融猜测即便朱鹤手中最多也就二三枚而已,而且有很大可能,他手中就只有这一枚而已。 那么,问题就来了! 假如朱鹤手中,就只有一枚饮露蝉。如此重宝,为何要给他呢? 段融目色深邃闪烁着。 他是展露了一些天赋,他原本的想法,能从朱鹤那再骗来几瓶高阶元兽的骨髓灰质就已经很好了。 但朱鹤却是赠出如此重宝,还真有点惊到他了。 因为,这不合常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段融自度他的天赋是有些妖孽,但即便他的天赋再妖孽,易地而处,换位思考,也绝没有到让朱鹤送出饮露蝉这等重宝的程度。 “除非……这老头还另有所图?!”段融目色一凝,在心头思量到。 朱鹤的风格,他可是领略过的。 调他去神云府办案,就不动声色地摆他了一道。 这老头就如同弈棋高手,思虑万千,谋定而动,绝无一手会落闲子。 他将如此重宝赠于我,一定是有后手的安排。 不过这种事,段融知道他此时想也无用,就像是调他去神云府的事,不到他走入龙鱼厅那时,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思量清楚朱鹤的后手是什么的。 “既然想不清楚,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是段融甘为棋子,实在是这老头的道行太深,难以猜度。 不过,即便这老头真有后手,能把如此重宝赠于他,也已经说明了他的份量。 等等! 段融眼皮一跳,忽然想起朱鹤的一句话来。 “危险之时,你心念一动,它便会吐出露水,以法则之力,保护你三次!” 朱鹤的话,再次在段融的脑海闪过。 “危险?保护?” “难道我会有什么危险不成?” 段融可不认为,吕青竹对他造成的些许威胁,需要动用法则之力来保护! 这枚饮露蝉显然不是防吕青竹的! “总不会有洞冥境的强者要杀我吧!?” 段融忽然想到了一个让他不寒而栗的问题。 而且,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 要不然,朱鹤为何要送饮露蝉给他呢? “我好像没得罪过洞冥境的强者?” 就算是在神云府办案,段融也控制好了那个度,尽量不去捅破那层窗户纸,去介入双方势力的明争暗斗中。 而是,当进时进,当止时止。 而他现在起码是宗门长老的亲传弟子,谁会杀他呢? 段融如此想着,忽然目色一怔,自语道:“除非……在那老头的棋局中,接下来会有洞冥境的强者要杀我!” “会是这样吗?” 段融不能确定,但他还是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危机感,就彷佛有一把利剑,正悬在他的头顶上方,随时会落下。 接下来的十日,他什么也没干,一直在密室内,用精血炼化那枚饮露蝉。 十日后,段融看着悬浮在身前的那枚饮露蝉。 他日日以精血浸润,此时的饮露蝉泛着淡淡的血光。 更重要的是,那饮露蝉和段融的神魂有了一丝微弱的联系。 段融心念一动,那枚饮露蝉竟然活物一般,化作一道血光,钻入了段融的袖袍内。 他吐了一口浊气,站起了身来,脚步却是微微一个踉跄。 这十日来,段融一直在密室内,炼化此物,不仅水米未进,而且身体都坐得有些僵硬了。 段融步履缓沉地走出了自己的修炼密室,却刚好看到樊红蕉从那尊不动明王神像旁走了过来。 樊红蕉原本是要去自己的修炼密室,她一看段融那模样,嘴唇干裂,脚步虚浮,仿若一阵风就能吹倒一般,哪有昔日龙精虎猛的样子。 “师弟你这是怎么了?看你那模样,倒好像是被女鬼给吸了精气一般!” 段融惨笑了一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道:“没事的,师姐。几天没吃东西了。我吃些东西就好了。” “几天没吃东西?”樊红蕉狐疑地看着段融,问道:“你在密室里干什么呢?几天不吃东西的。” 段融道:“没干什么。摸索功法呢。” 段融搪塞了一下,便向外走去。 樊红蕉看着他的背影,目色闪烁,自语道:“怪不得小师弟,能在元气境就领悟意境呢。摸索功法,能摸索能几天水米不进的,真乃苦修之士啊!” 段融回到楼阁上自己的房间内,先叫了一桌饭菜,风卷残云一般,扫了个干净,连汤汤水水都没剩下。 这才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躺到了床榻上,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后,便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了。 段融下了床榻,也不洗漱,只怔怔地坐在几案前,许久未动。 也不知是不是在幽暗森林里遇到了吕青竹的缘故,这几日,他总是想起萧玉来。 昨夜的梦中,更是一直梦到萧玉笑看着他,一会儿端菜给他吃,一会儿领他在园子里散步。 一觉醒来,他便有些怅然若失。 段融在那坐了好一会儿,便忽然起身,走出了房间。 无尽大山中,铁峰山的某处山坳内。 一座座青砖砌就的塔体,如碉堡一般,遍布在密林内。 就在这山坳的边缘处,忽然一个身影禹禹独行而来,正是段融! 段融刚走到了那密林边缘,便有三道很是强大的神识,交叉从他的身上扫过。 他来这里之前,关于塔林的事,已经问过樊红蕉了。 樊红蕉告诉他,凡进入塔林之人,不成就真气境大圆满,永世不得出塔林。 毕竟在塔林之内,宗门已经在你身上倾注了不少的资源。 那些资源可不是白拿的! 定下这种规矩,就是要把每个人都逼到绝境。如此以来,在这苦闷绝望之时,许多人真就突破了。 宗门也是看这种方式,行之有效,便因袭了下来。 当然代价也是有的,那就是塔林内,有无数白骨,坐困而死。 段融实在是有些担心萧玉,不知她能不能走出塔林,故而想来看看。 但方才那三道交叉的神识扫过,段融就知道别说塔林了,他连着山坳都进不去。 段融迟疑了一下,还是缓步向前走去。 他眼见就要跨入山坳的密林内,却忽然一个黑影,不知从林间的何处,闪了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那是一个中年人,国字脸,脸色蜡黄,他瞪了段融一眼,喝道:“哪来的浑小子?!在铁峰山闭着眼就闯啊!此处乃是禁地!速速退去!” 段融见了那人,却道:“前辈,我不是乱闯。我知道这里是塔林。” 那中年人脸色更加冷冽,喝道:“知道还敢乱闯?你是哪个峰上的?” 段融道:“前辈,我是云浮峰上的。” 那中年人的脸色微微一动,却没再说什么。 段融却是央求,道:“前辈,我媳妇在塔林内,我就想进去看一眼,嘱咐她几句话。前辈能否行个方便?” 那人闻言,却是脸一拉,道:“不行!” “别说你媳妇了!就是你老娘在里面也不行。不成就真气境大圆满不得出塔林,此乃宗门铁律!” “速速退去,莫要犯浑乱闯!要不我等的拳脚可是不长眼睛的!” 那人说完,身形一闪,就从段融眼前消失了。 好快!段融推测此人,应该是气旋境的武者。 他站在那里,站了一会儿,那三道强大的神识却一直锁定着他。 段融叹了口气,正准备离去,密林内却忽然传来了咚咚咚的打鼓声。 那是集合的鼓声! 接着段融便看到隐隐约约地,有人影在密林内,不住晃过。 他知道,那些人影中,一定有一个是萧玉。 段融忽然施展身形,想要冲入林内。 但他刚要蹿入,便感觉一道大力踹在他的胸口处,刹那间,段融便倒飞出去,落在山坳外的一方大青石上,砸得那大青石上石屑纷飞。 段融在大青石上跳起,却见四周,哪里有一个人影。 方才那出手之人,他更是连衣角都没摸到,就被踹了出来。 段融的右脸颧骨处被砸出了一小块的淤青,这是在大青石上的某处尖角硬处上给磕出来的。 他叹了口气,有些郁闷地离开了此处。 塔林外围,防守森严,有高手坐镇,他显然是不可能闯进去的。 而有如此多的高手在此,也绝没有人,能从塔林内逃出来。 坐困而死啊! 这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段融一面心头哀叹,一面身形忽闪,如山魈灵猿一般,在山间穿梭,不一会儿便爬上了某处的山头! 段融站在那座山头上,目色瞭望,正好能看到那山坳内的塔林前的空地上,只见那里站满了黑压压的人。 只是距离太远,人都如黑点一般,他根本分不清,哪个是萧玉。 段融站在那座山头上,看了许久,直到人群散去。 远远望去,那山坳内那片空地上,空荡荡的,他才心情落寞的走下了山头。 段融下了山头,依旧施展身形向那片山坳的方向而去。 不过,这次他没有再逼近密林,而是掉头一转,便向山坳的不远处而去。 段融要去的是,山坳不远处的教习营。 那个地方,当初塔林的教习姚徹带他去过一次。 段融凭着记忆便往那个方向探索而去。 很快,他便在某个高处,远远地看到了一片空地。 那空地里,毫无规则地布满了各种大小不一的木屋,还有几顶颜色已经有些老旧地帐篷。 段融确定了方位,便立即施展身形而去。 很快,便到了教习营前,这里竟然无人把守,可以随意进出。 段融走了进去,有几个人见他面孔生,便盘问他是干什么的?段融便手指着教习营场地的东南角的方位,说道他是来找姚徹姚教习的。 那几人见他叫出了姚徹的名字,而且所指的位置,正是姚徹的住处,以为是姚徹的熟人,就不再纠缠了。 段融来到东南角的某个木屋前,他看着眼前这座简陋的木屋,有些迟疑。 他记得姚徹是在东南角这边住着,但却不确定具体是哪座木屋。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光着膀子,从木屋里走了出来,端着一个木盆,将一盆污水泼在了屋外。 段融目色顿时一亮,叫道:“姚教习!” 姚徹微微一怔,扭头一看,只见一个身材精装的青年向他走了过去。 “段融?” 段融笑道:“姚教习还记得我啊!” 虽然半年过去了,但是段融一进塔林就直接打败了狒狒一家,还是给了姚徹很深的印象的。 而且后来听说段融进了云浮峰,成了朱鹤的亲传弟子。 “进来坐吧。”姚徹轻笑了下,便进了屋内。 段融也立马跟了进去。 姚徹放下了手中的空木盆,一边传衣衫,一边指着一张木桩椅,让段融坐下。 段融便坐了过去。 姚徹系好了衣衫,看着段融,问道:“怎么?又跑回到这塔林做什么?” 段融道:“姚教习,我想跟你打听一下,关于塔林里的一个人的近况?” 姚徹道:“一个人?谁啊?” “萧玉!” 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段融心绪低落地走出了姚徹的那座木屋。 和他料想的,也差不多。半年过去了,萧玉真气境第三重还未能突破。而且姚徹方才在木屋内说了,根据他多年教习的经验,萧玉这种情况,能成就大圆满而出塔林的机会并不大。 段融一边低头走着,一边唉声叹气,却是差点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段融陡然看到了眼前地上的一双脚,才立马驻足,他还未抬头,便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 “段兄,别来无恙啊!” 段融抬起头来,便看到一张熟悉的笑脸,讶然道:“刘书山!?你几时从塔林出来的?” 刘书山道:“前几天才刚出来的。” 段融瞄了刘书山身后一眼,只见正是他曾经住过的那帐篷。看来,他不觉间已经走到了这帐篷处,刚好便碰见了刘书山。 刘书山看着段融,问道:“段兄,我看你方才闷闷不乐的。不知为何时忧愁呢?” 段融没有回答,而是一把抓住刘书山,道:“走,我带你吃酒去。我们一边吃喝一边聊。” 两人半年多没见,此时旧友相逢,如何能不热情? “喝酒?!”刘书山听见那个酒字,眼睛顿时一亮,半年多了,他可是连个酒味都未闻到过。 不过他素来谨慎,便迟疑道:“教习让我在帐篷等着呢。我能跑出去吗?” 段融已经经历过,早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便道:“不碍事的。只要祭拜太一阁那日,你及时到翠微峰下的那别院就行。” “是吗?”刘书山的语气中,依然有半信半疑的意味。 段融目色一动,道:“那这样吧。去跟姚教习说一声,我们再出去,这样就不会有事吧。” 刘书山轻松一笑,道:“这样自然最好。” “那走!” 段融立马拉着刘书山,往姚徹的那座木屋走去。 (本章完) 第436章 人不如故 第436章 人不如故 云浮峰上,楼阁内。 段融的那间房间里。 几案上,摆满了菜肴酒盏,他和刘书山相对而坐。 刘书山此时正埋头大吃,吃得都不抬头,如老母猪一头扎进了食槽里一般。 段融早已经吃饱,看着刘书山那吃相,微微一乐,便自斟自饮起来。 段融灌下一杯黄酒,微微摇了摇头,叹息道:“你慢点,也没人跟你抢!” “嗯嗯……”刘书山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扒着碗里的红烧肉,哪里顾得上什么吃相呢。 段融也能理解刘书山,刘书山毕竟在塔林里关了半年多了,而他在塔林里不过呆了一夜就出来了。 刘书山一向还算稳重,此时这副吃相,可想那塔林内的清苦枯燥了。 半年就成这样,要是在塔林内关个两三年,还不得把人给逼疯啊? 段融如此想着,不由地又想起了萧玉来。 他心头郁结,便一杯接着一杯,往喉咙里送起了黄酒来。 段融正喝着,忽然被刘书山一把压着了手,他打了个饱嗝,满嘴油光地笑道:“段兄,喝酒哪有你这么个喝法,连口菜都不吃?” 段融笑了一下,道:“哪还有菜?盘子都被你吃空了!” 刘书山也跟着一乐,满桌子的菜肴的确已经被他扫了个干净,他略显尴尬地笑了笑,道:“馋太久了,没把住。让段兄见笑了。不过,这酒还有呢。来,段兄,我敬你一杯。” 两人碰了一杯,各自饮了。 刘书山看着段融的样子,目色一动,道:“段兄,我看你好像有心事。” 段融长叹了一声,道:“书山,你在塔林里呆了半年多,想必已经很清楚了。凡是进入塔林的内门弟子,不成就真气境大圆满,永世不得出塔林。此乃宗门铁律。” 刘书山闻言,眼神也陡然一暗,声音低沉道:“我在塔林半年间,就有七八具骸骨被抬了出去,埋在了铁峰山上。宗门兴建塔林,确能助人突破,但也太残酷了些。” “七八具骸骨……”段融目色凄楚地又灌下了一杯酒,他不知萧玉能撑多久。两年?三年?还是五年呢? 刘书山看了段融一眼,道:“段兄,你是没在里面呆过。你不知道啊。那里面是太熬人。” 刘书山说着,眼神中竟闪过一抹恐惧。 段融声音竟微微有些颤抖地问道:“他们几个,都怎么样了?” 刘书山道:“坎坎和沈觅芷还好,都已经突破了真气境第三重,特别是坎坎估计突破第四重也不远了。不过,突破第四重后的大圆满才是最难成就的。” 段融点了点头,问道:“那萧玉呢?” “这……”刘书山欲言又止,他看着段融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忍说。 刘书山越是如此,段融心头越是如同被针扎了一般。“没事,书山,你照直说就行。我从姚教习那,已经知道了些情况。” 刘书山道:“其实我出塔那天,萧玉她嘱咐我给你带句话。” 段融闻言,立马眼睛睁圆,问道:“什么话?” 刘书山道:“她说她有种预感,她可能此生都出不了这塔林。将来恐怕要埋骨在铁峰山上。她说……让你忘了她……还说……还说让你善待小七……” 段融闻言,一把将手中得酒盏捏得粉碎,那一瞬间,他的眸子中,冷光爆射! 稍顷,段融才喝道:“不就是一座塔林吗?大不了我劫她出来!” 刘书山闻言立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往门口处看了看才说道:“段兄莫要乱讲!这里是太一门!你若真敢如此,宗正裁决司的人,岂会放过你?” 段融也知道这话题,不便深聊,便不再提了。 两人又扯了些闲篇,眼见天色将晚,刘书山便回到了铁峰山的教习营去了。毕竟,过两日,他就该去翠微峰,祭拜太一阁内的历代祖师了。 刘书山走后,段融一个人坐在那里,他又欲倒酒,却发现酒壶已经空了。他唤来舍人,又给他拿了一坛子酒来。 段融抱着酒坛子,将一坛子酒给喝得见底,才晃晃悠悠地躺在了床榻上睡了。 酒醒后,已经是第二日清晨,宿醉之后,段融感觉头疼欲裂。 不过,这一醉一醒之间,关于萧玉的事,他已经有了答案了。 他绝不可能放弃萧玉! 一个男人,若是眼看着自己的老婆,坐困塔林,化为白骨,他还有什么脸,在这世上活着呢? 不过,这事也不能蛮干,他同样要考虑后果! 第一,塔林内外,防守严密,不过根据昨日在山坳密林边缘被打飞那一击,守卫塔林的武者,应该都是气旋境。 首先在修为上,他必须要能将确保自己能将萧玉从塔林给劫出来。 段融如斯想着,忽然目色一凝。 他想到了一件事,塔林内外的防御力量,说不定内史司会有详细的记载,要是能看到这些记载,就能做到知彼知己。这样,成功率就会大增。 不过无论如何,他都要先突破气旋境再说。 第二,他还必须要考虑后果,即便他成功把萧玉给劫了出来。怎么善后,同样是个大问题。 段融觉得这个问题,他解决不了,这个问题,要靠朱鹤了。但是朱鹤要肯帮他善后,也得有个前提,那就是他得给朱鹤立过大功,再加上他的天赋,朱鹤才有可能保他。 只有他立了功,闯祸的时候,朱鹤才会给他兜底。 惩罚肯定会有的,但应该不会要他的命! 而且只要能救出萧玉,受点罚也是值得的! 段融一旦下定了决心,但立即投入到了苦修之中。他的境界早一天突破,就能早一天救出萧玉来,也好夫妻团圆。 十日后,段融在密室内,陡然睁开了双眼,他略一盘算,按时日,刘书山早已经祭拜过太一阁了。 而且,这小子在幽谷测试之时,可是为数不多的几个踏过了红线之人。应该会有长老和宿耆收他入门墙的。 按时日,他已经拜师七八日了。那日他走时可说,拜了师后就过来找他的,这都几天过去了,也没见他人影,别出什么意外了。 段融如此想着,便出了修炼密室。 太一阁的祭拜仪式和龙鱼厅内的拜师,都是内史司主持操办的,刘书山如果已经拜师,内史司那边一定是有记录的。 段融已经是朱鹤的亲传弟子,他直接在云浮峰上找到了史监,调阅了那日的记录。 果然,刘书山已经拜师成功了!而且还成为了长老院长老的亲传弟子。 不过,看到那收刘书山入门墙的长老的名字时,段融的眉头还是微微一蹙。 刘书山竟然拜了葛如松为师! 段融忽然想起,自己在龙鱼厅拜师时,葛如松开出的那优厚的条件。 怪不得七八天过去了,刘书山都没来找他。也许并不是有什么事耽搁了,而是心有芥蒂了。毕竟,在长老院内,葛如松可是一直跟朱鹤做对。 现在,他们一人拜了朱鹤为师,一人拜了葛如松为师。真的还能像原本一样做朋友吗? 段融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刘书山一趟,也许刘书山真的只是有事耽搁了呢,毕竟他们也算是共过生死的朋友。就算现在阵营不同,见面喝杯酒,总还可以吧。 再说,他刚拜师那会儿,又是挑功法,又是挑兵刃的,也许刘书山也是呢。 还是见面,搞清楚比较好。 段融便离开了云浮峰,往通政使司所在的清灵峰上而去。 他来到了一座楼阁前,向那里的舍人,出示了宗门云牒和令牌,便说道:“烦请通报一声,我来拜会刘书山。” 那舍人恭敬作揖,往楼阁上通传去了。 段融便站在那里,悠闲地看着清灵峰上的风景。 这清灵峰虽不像云浮峰那般高耸缥缈,但却是郁郁葱葱,充满灵气,别有一番风貌。 没过多就,那舍人便下了楼阁,向段融走了过来。 他走到段融跟前,作揖后,只将一张折叠好的纸页,递向段融,恭敬道:“大人,这是我们刘大人吩咐给你的。说你一看,便会明白的。” 段融目色微动,接过纸条,打开一看。 只见其上写道:各为其主,不便相见。 落款也只有四个字:书山拜言。 段融看着那纸条上正是刘书山那熟悉的字体,哑笑了一下,便转身离去了。 段融走到了山坳处,掌心元气一震,手中的纸条便化为齑粉,飘散在风中了。 搞清楚答案就行。 这小子倒也干脆。 毕竟,此一时彼一时了。 段融不由的想起了前世。 两个人高中时,也许是很好的朋友。但后来多年未见,却在一次招标会上相遇,成了竞争对手。这个时候,大约谁都不会手软,各种恶心的手段,都会使出来。 这种事,无关于蓝星,还是此界。 因为,这是人性! 段融其实,也不怪刘书山,他只是选择了,他认为的更有利于自己的选择罢了。 不过有此一趟,只怕他们的故情也如那碎纸片一般,已经飘散了。 段融回到云浮峰的修炼密室里,便已经将此事放下了,再次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枯燥乏味的修炼中去了。 二个多月后的某日。 在修炼密室内,段融盘膝坐在蒲团上,他丹田内的气息凌乱翻滚,乱如麻团。 段融眉头紧锁,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的额头已经泌出了一层层的冷汗。 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好几次,由于丹田内的气息冲撞,丹田传来的撕裂般的剧痛,他都忍不住发出了闷哼声。 半个时辰后,凌乱翻滚的气团,渐渐平稳下来。 段融丹田内的本源元气,重新凝结沉降,而此时那本源元气,已然更加凝实,更加雄厚了。 段融仰头大吐一口浊气,喉咙里隐隐发生了啸声。 元气境第四重,终于成就了。 元气境的第四重,是元气境重要的关口,也是此境界颇难成就之处,有许多细微处的难点。 饶是段融早已经对各种细腻关口熟稔无比,方才也是有些险象环生。 如果是未曾经历的修炼者,不知要准备多久,才敢尝试突破呢。 即便如此,第一次尝试就能突破成功的,也是凤毛麟角了。 段融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微微惨笑了下,淡淡自语道:“有点心急了!幸亏吞噬过多门武功,对很多情况都了如指掌,否则的话,刚才还真有点危险呢。” 段融暗暗警告自己,修行还是水到渠成为好,心浮气躁往往容易出偏差的。 为了早日救萧玉出来,他更应该让自己冷静下来,而不是狂心颠倒,强行突破。这次总算是有惊无险,下次就未必有这么好运了。 段融这两个多月来,几乎没怎么休息过,而且他此时一身臭汗,便出了修炼密室,往楼阁上洗澡的房间内,好好洗了个通透,而后又叫了些饭食,饱餐了一顿。 段融吃饱后,一边喝着清茶,一边用牙签剔着牙缝里的肉渣。 忽然,他眉头一蹙,想起了一件事来。 段融立即将茶盏挪开,从柜子里拿出那卷古老的堪舆地图来。 这卷地图上,他已经将吴师道那张兽皮地图上的许多重要信息,都誊写了过来。而这些誊写过来的信息中,最详细的一处,就是关于黑火莲的。 段融此时打开地图,要看的也是黑火莲的信息。 他一看之下,果然和他脑中记忆的是一致的。 按照吴师道那卷兽皮地图上的记载,那黑火莲的莲子,此时应该已经成熟了。 段融坐在那里,看着地图中,标注的黑火莲的方位,目色闪烁。 如果现在不去采摘莲子过来,一旦错过了黑火莲莲子的成熟季,再等就只有明年这个时候了。 他也许还能等,萧玉却未必等得了。 毕竟,采摘了黑火莲的莲子,他就能很快成就胎藏经的第十二层,不仅精神力上了一个台阶,而且他就能吞噬气旋境第二重的武功境界了。 而气旋境的第二重中,会包含更厉害的意境。 意境的提升,可以让他在短时间内,实力就有较大的变化提高。 而且,他现在已经成就了元气境的第四重,在幽暗森林内,已经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再加上神识探测和神魂幻术荧惑,虽然守着黑火莲的火蟾和火鼬有些难缠,但他依然有很大的机会,可以采摘到黑火莲的莲子,并且安然而退。 (本章完) 第437章 如是因 如是缘 第437章 如是因 如是缘 段融在幽暗森林内穿梭。 黑火莲所在的之处,虽然还属于幽暗森林的边缘外围,但较之段融之前捕杀元兽的地方,已经深入不少了,故而段融此时更加小心,神识探查已然尽数放开,笼罩四周。 他这一路行来,还未遇到什么意外,不管是大小的元兽,他都一一避开。 他这次来并不是来捕杀元兽的,并不想节外生枝。 而且修炼密室的黑玉池内还有许多的元兽血肉尚未炼化呢。 段融锁定方位,一路行进。 不一会儿,忽然看到前面的林木缝隙里,有古怪的光影,若隐若现。 段融立马停下了脚步,躲在一方大岩之后,目色闪动。 那古怪的光影在林中,如浮光掠影一般,来回忽闪着…… 而且,那地方离段融还有不小的距离,甚至还在神识探查的范围之外,只因幽暗森林本就昏暗,段融才能远远就看到了。 段融躲在那大岩后面,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樊红蕉说过,在幽暗森林里,诡异的植物,比元兽还要危险。 “前方那在林木缝隙间,忽闪的古怪光影,到底是什么?” 段融匍匐在地,缓缓向那地方潜行而去。 不多时,神识探查已经笼罩那片区域。 只见那是一处崖壁,崖壁之上有一黑洞,似乎是某种元兽的洞穴。 而崖壁之下,就是一片深潭。 那潭水之上,长满了纯黑的莲、莲叶和莲蓬。 莲叶和莲蓬还好,不过只是漆黑如墨而已,并无其他诡异之处。 但是那点缀在莲叶和莲蓬中间的朵朵或含苞或盛开或衰败的莲,其蕊和瓣,却都燃着浓郁的黑火。 轻风吹过,黑莲随风轻轻摇曳…… 那黑火的影子便不住忽闪,如同鬼魅乱舞一般。 段融神识探知到此处,便微微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遇到了什么魑魅魍魉呢,原来是黑火莲的地方到了。 不过,这黑火莲也够诡异的,那火影在暗夜中,远远看去,还真有些瘆人。 段融站起身来,缓步向此处走去,不过他的神识一直探查着四周,不敢有丝毫放松。 段融走近,闪身躲在某株大树之后,向那崖壁与深潭望去。 那潭水之上,满是纯黑的莲叶和莲蓬,朵朵的黑火点缀其间,在四周都是无尽幽暗的环境下,眼前的诡异场景,看得段融周身一阵阵发冷。 这仿佛是最深的地狱里,才会出现的幻境,此时却在他的眼前,如斯真实的展现了出来。 段融目色一动,便盯住了离他最近的潭边的一株从荷叶缝隙中探出头来的莲蓬来。 那黑莲蓬鼓鼓的,莲子饱满,正是他此行要取得的黑火莲的莲子。 虽然那株莲蓬似乎距离他并不太远,不过两丈左右的距离,但段融并未施展身形过去采摘那莲蓬,他的眸子盯着那布满荷叶的潭水和崖壁之上的那洞穴,冷冽的目光来回闪烁。 他知道,这黑火莲的莲子,对水潭里的火蟾,还有崖壁洞穴内的火鼬都是很重要的东西。那玩意对这两头元兽的成长有很大的裨益。 它们绝对不会允许有人采摘而去的。 吴师道的记载中,只是说这火蟾和火鼬难缠,但却并未详细记载它们的能力。 段融并不准备贸贸然地就这么上去,毕竟这里可是有两头元兽呢。而他的神魂幻术荧惑,目前只能控制一头元兽。 也就是说,他要凭实力,再灭杀掉一头元兽,才能安稳摘取莲蓬。 “还是先了解下这两头元兽的习性……”段融站在那里,喃喃自语道。 至少也要见了它们的形貌,这样才能扬长避短,决定哪头元兽用神魂幻术控制,而哪头元兽用实力灭杀。 观察那两头元兽,显然要耗费不少时间的,段融决定找一个便于观察的地方。 他选了个很好的方位,正准备藏身于那棵大树的树冠内,却忽然发现,那棵大树,似乎被焚烧过,而后又重新长出了丰茂的枝叶。 故而其有一大截树干竟然是中空的。 段融微微一笑。 若是藏身于树干内,可比在树冠里,透过枝叶缝隙观察,视野要好。 他身形一动,便如鬼魅一般,钻入了那焚烧中空的树干内了。 段融藏身在树干内,指尖元气微微闪现,在那树干上连点了三下,他眼前的树干处立即便出现了三个小孔。 段融透过那三个小孔,几乎能将眼前这片区域尽收眼底。 他在树干内藏好后,便将探查的神识收了回来。 他进入幽暗森林之后,神识探查一直尽数放开,而这黑火莲之处,又深入较远,这么一路神识探查下来,还是颇费神魂的。 所以他便收回神识,休息一下,必要的时候,还要使用神魂幻术呢。 而且他既藏身在树干内,此处如此隐秘,暂时没什么危险,没必要一直让神识探查处于开放状态。那样反而容易暴露。 段融收了神识,从眼前的小孔,盯着那幽静的潭水,他知道那火蟾就藏身在那潭水深处。 就在他紧盯着那潭水之时,忽然一道神识从他的头顶上穿过,显然是扫过了这棵大树的树冠内。 “有人?!” 段融惊得头一缩,立马屏住呼吸。 几乎就在同时,他透过树干上的小孔,看到斜对面的密林边缘处,一个人影闪了出来。 人影窈窕,手持长剑,一身淡青衣裙。 黑火莲上的火影,映着她那张冰冷而美艳的脸。 “是吕青竹!?”段融的目色惊愕。 吕青竹站在那潭水不远处,如黑暗中的一株孤绝之。 段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心头开始起疑。吕青竹为何会来到此处?总不至于是为了猎杀那火蟾和火鼬两头元兽而来的吧。那两头元兽,连吴师道都标注了难缠,别说吕青竹她还未进阶气旋境呢。 段融忽然注意道吕青竹的目光,却是紧盯着她不远处水潭旁的一株黑莲蓬。 “她也是为了黑火莲的莲子而来?!” 就在段融惊疑之时,吕青竹已经闪身躲入了她身侧大树的树冠内。 那棵大树的枝叶,呼啦啦一阵晃动后,便陷入了寂静。吕青竹方才显然用神识扫视过这片区域,不过她扫过段融藏身之处时,只用神识扫过了繁茂的树冠内,却并未注意到那树干是中空的。 这棵树虽经焚烧,但其枝叶却很是繁茂,把树干中空焚烧的裸露处都遮蔽住了,若不走近目视,的确不易发现。 段融躲在那树干内,目色闪烁。既然吕青竹也是为了那黑火莲的莲子而来,而他藏身在这中空树干内,并未暴露,那么他大可以不动声色,坐收渔利。 等吕青竹解决了那两头元兽,采摘莲蓬离去后。他再出去采摘即可。 他不信,这一潭的莲蓬,吕青竹还能采摘干净不成? 就在吕青竹躲入树冠内,大约半柱香后。 忽然那水潭莲叶中,开始不住地冒出气泡来,接着潭边某处一片莲叶开始晃动着,一个黑影,从深潭边缘处,爬了出来。 那玩意浑身湿漉漉的,大小如同两个壮硕大汉,叠放在一起一般,其背部更是如脓似的,长满了毒疮。 那火蟾双目赤红,爬在潭水岸边,忽然大嘴一张,赤红如火的舌头便甩了出来,一把卷着一株莲蓬,便卷回了嘴里。 火蟾吞下了莲蓬,满足地轻叫了一声,就在这时,只见不远处的树冠内,茂密的枝叶呼啦啦乱颤,一个窈窕的身影已经纵了出来。 那身影纵出的瞬间,那火蟾就注意到了,那赤红的双目,闪过一抹暴躁,显然很是愤怒有人打扰它进食。 但就它正欲吐出舌头,卷向那空中之人的时候,它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点忽明忽暗的萤光。 那萤光如同暗夜里的萤火虫一般。 段融从树洞的小孔里,看到了那点明灭不定的萤光时,心头顿时一颤。 “是萤惑!?” “吕青竹也已经习得了神魂幻术!” 段融此时,才终于明白,吕青竹为何要和他一样,到此处采摘这黑火莲的莲子。 原来,她的胎藏经也已经成就了第十一层,要修炼第十二层了。 怪不得,上次在幽暗森林内,遭遇吕青竹时,她是孤身一人。 她也是借助荧惑捕杀元兽,故而一人足矣。 他这两次下来幽暗森林,都遇到了吕青竹,也不知是不是孽缘如此? 不过,段融却还是很好奇。 他自度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胎藏经修炼到十二层,靠得是通过吞噬树灵。 树灵所蕴含的光丝,刚好就是修炼胎藏经时,四大神像从灵明识海内的浓雾里剥离抽出的光丝。 这两种光丝,是同一种的神魂本源。 故而,修习之时,树灵内的光丝,直接被胎藏经所吸收了。 段融是靠着这种机缘,才能将原本极其难成就的胎藏经,很快就一层层的成就。 那吕青竹又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成就了第十一层的胎藏经,习得神魂幻术荧惑呢? 段融忽然想起,朱鹤跟他讲过的一句话。 朱鹤说,吕青竹的背后是宗门老祖,为师也得让她三分。 “太一门的老祖,吕荫麟!” 显然,吕青竹能成就第十一层的胎藏经,一定是太一门老祖用了什么手段,助她修行了。 此时,那黑火莲水潭的边缘处,那火蟾如同石化一般,一动不动,舌头耷拉在嘴边。 吕青竹身影如鬼魅,闪在火蟾身前,剑影忽闪,元气灌注,便划开了火蟾的肚皮。 滋出的鲜血喷了她一脸。 这头火蟾最厉害的就是它的舌头,武者很难近身,往往被其逼退。 而这火蟾最大的弱点,就是它的肚皮,这是它浑身上下最柔软的地方,而且也不像背部布满了毒瘤。 火蟾的脏腑污血流了一地,已经死的不能再死,潭水边缘那里,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就在那火蟾死去后,那崖壁之上,黑黝黝的洞穴内,忽然一个赤红色的影子,从里面蹿了出来。 那影子如同一团火焰,速度很是快若鬼魅,向潭水边缘的吕青竹袭去。 正是另一头元兽,火鼬。 这火鼬和火蟾,相伴多年,早已经有了感情,此时见火蟾身死,更是狂躁。 吕青竹杀死火蟾之后,就已经手持长剑,凝目看着那洞穴处。 她知道火鼬必定会嗅到血腥味,而出来攻击。 这也是她之前,想好的计划,先用荧惑杀了火蟾,再和火鼬缠斗。 那头火鼬围着吕青竹忽闪,就如同暗夜中,有一团火焰,围着她乱舞一般。 吕青竹的心,在一点点地往下沉去,这火鼬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她的剑影已经挥舞到了极致,竟还无法伤其分毫。 吕青竹很快就调整了战术,改攻为守,她相信火鼬这般诡异的速度,是不可能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的。 果然,那火鼬围着她,连攻数圈后,速度似乎已经慢了一些。 在那火鼬速度慢了下后,吕青竹陡然发难,剑锋凌厉地向那火鼬猛攻,打得那火鼬险象环生。 忽然,吕青竹的一剑,正从背后刺向那头火鼬的脖子处,眼见就要得手,而且刺伤的还是那头火鼬的要害。 但就在这时,那火鼬的屁股处,忽然喷出一大团浓郁的黄色的气体。 段融在树洞内,透过小孔看到那团浓郁的黄色气体,瞬间将吕青竹笼罩。 火鼬的屁,才是它的杀招! 吕青竹在那黄色气体喷出的瞬间,就立马闭气,但还是晚了,虽然只有稀薄的气体,蹿入了她的鼻腔。 但她仍然被熏得欲呕,差点闭气都没憋住。 火鼬的屁,不仅奇臭无比,而且有强悍的麻醉效果。 吕青竹两眼发黑,握着剑的手,已经无力发软。 那火鼬的利爪,就在此时,向她的喉间划去。 吕青竹在昏倒的瞬间,却看到不远处的树干内,有一个人影纵了出来。 那树干内,竟然藏了一个人?! 不过不管那人是救她还是害她,都已经来不及了,因为火鼬的利爪,只差半寸就要划开她的喉咙。 “我要死了吗?” 在吕青竹要死去的瞬间,一个脸色黧黑的人影儿仿若就站在她眼前一般,笑得很好看的望着她。 她笑骂了一句,又是你,便昏死了过去。 (本章完) 第438章 有兽酸与 第438章 有兽酸与 段融纵出树洞的瞬间,就心念催动。 眼见吕青竹顷刻间就要毙命,他实在难以做到坐视不理。 六年间,在那间破庙里,吕青竹成了他两世为人的第一个女人。 虽然不知此缘,是情是孽,但他终究难以任其生灭。 段融心念催动的瞬间,那火鼬的眼前便闪出了一点明灭不定的萤火,几乎在那点萤火闪现的同时,便倏忽一晃,从火鼬的头顶上,一没而入。 萤火没入的瞬间,那火鼬的身体便陡然一僵,如同石化了一般。 即便如此,它锋利的爪子还是轻轻地划过了吕青竹的喉间,在她白嫩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线,但总算并不致命。 而此时,段融已经忽闪而至,身形如同鬼魅,便闪在僵在半空中的火鼬的侧后方,白光一闪,那柄霜纹磷晶刀就已经在攥在了手里,在半空中从背后侧面刺向火鼬的心脏。 灵明识海内,那盘坐在苍穹中央的灰色虚影,其眉心处的模糊刀影,陡然一亮。 那眼见就要刺中火鼬的刀锋之上,瞬间闪出的半寸宛如凝实的刀芒! 火鼬已然僵化,在刀芒的加持下,霜纹磷晶刀如同扎豆腐一般,扎透了火鼬的皮肤,刺烂了它的心脏。 段融飘然落地,那火鼬就倒在他的脚边,身体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显然已经死透了。 段融的目色亮如星辰,他扭过头去,看向不远处的地面上,只见吕青竹就躺在那里,静谧的如同睡熟了一般。 段融的目光瞟过吕青竹的脖颈处,那里的一道血线很淡,显然无甚大碍。还好他没有一点迟疑,在纵出树洞的瞬间,就心念催动,使出了萤惑,这才在生死之间,救下了吕青竹。 彼时,只要他稍有迟疑,恐怕吕青竹已经被那火鼬划开了喉咙,香消玉殒了。 段融站在那里,忽然左掌抬起,掌心元气鼓荡,在四周一搅一推,顿时引得一阵风起。 他从纵出树洞,一直到此时,都是闭着气的。那火鼬的臭屁之威,竟然能将吕青竹给熏得昏厥了过去,可见其威力之大,段融不能不防啊。 眼见,掌心的元气,引起一阵风过,吹得地上的落叶乱飞,段融这才吸了一口气。 但就在他吸入那口气的瞬间,他的脸瞬间便成了猪肝色,下一刻,他竟蹲在地上,呕吐了起来。 他吐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脸色仍然有些难看。 不过只是空气和地面上残留的味道,已经让他难以忍受,还是吐了出来。 段融虽然用元气引了一阵风过,但他显然还是低估那火鼬臭屁的威力了。 “大意了!” 段融擦了擦嘴角,手一翻,便捏着一颗清凉丸放在了鼻尖上,薄荷混合着甘草的清香,顿时压住了空气里残留的臭味。 他缓步走了过去,将昏迷在地的吕青竹往旁边拉出了一段距离。 他看着如睡美人般躺在黑火潭旁的吕青竹,忽然就目色一怔。 吕青竹是被麻醉昏迷的,段融原本是打算将其拖过来就弄醒她的,但此时看着吕青竹那美艳不可方物的脸,还有她那不复青涩而颇具成熟气韵的气质,段融的心跳陡然就快了起来。 他目色发怔地咽了一大口吐沫。 要说他此时没想法,那是骗人的。 不过段融还是很快就压下了自己的心猿意马,他深吸了口气,手一翻,便捏着了小巧的墨绿瓷瓶。 段融拿掉瓶塞,将那瓶口对准吕青竹的鼻子,随着她的呼吸,她的眼皮跳了一下。 一息后,她的双眼便睁开了。 吕青竹睁开双眼的瞬间,就看到了段融那张俯在她身前的脸。 往事一瞬间就冲入了她的脑海,她挣扎着就要起身,但她的眼睛虽然睁开,身体还在发僵,根本动弹不得。 段融见吕青竹的肩头已经开始耸动,便收了瓷瓶,站在了一旁,又过了数息后,吕青竹已经恢复如初。 她站起身来,手中攥着长剑,清冷的目色扫过不远处的火鼬尸体。 她的目光停留在那株被焚烧过的大树处,扭头看向段融,问道:“是你……?” 她昏迷之时,就看到一个人影,从那株大树的树干里纵了出来,此处现在除了段融,再无他人,显然那在她昏迷之时,纵出树干内的人,就是段融无疑。 而且段融应该早就躲在了那树干内了…… 此时,吕青竹看向段融的目光,显然有些不善。 段融摸了摸鼻子,道:“吕姑娘,何必如此看着我?段某如果要图谋不轨,大可以不出手救下姑娘。” 吕青竹忽然用长剑,指着段融,道:“段融!六年前,我就说过,我会杀了你!你又何必送上门来找死呢?” “我擦!”看着吕青竹手中指向自己的那柄闪着寒光的长剑,段融心头不由地暗骂了一句。 不过他还是耐心地说道:“吕姑娘你好没道理,段某可是刚刚救了姑娘?” 吕青竹长剑不动,冷道:“你躲在那树洞里,也没安什么好心。” 段融道:“吕姑娘,你这就是欲加之罪了。是段某先到,你是随后才来,我哪里就能安什么心了?” 吕青竹脸色冰冷,兀自不语。 段融忽然目色深邃地叹息了一声,看着吕青竹,道:“吕姑娘,六年前的事,段某自知有罪。但那也是事出有因。” 段融看着吕青竹,无论如何,吕青竹还从未跟他说过这么多话,刚好借黑火潭边的这缘起,看看能否化解,六年前那在两人心间的旧芥蒂。 吕青竹听段融说起六年前的事,冰冷的双眸顿时如同射出火来。 段融自然看出了吕青竹的情绪变化,但如此良机,他岂可坐失? “段某自知,其罪难恕。只是蝼蚁尚且偷生,我也不想死在姑娘的剑下。”段融说着,忽然抬起自己的左手,道:“段某留下一根手指,以恕冒犯之罪。还望姑娘能忘却旧事,放过段某。” 段融此时,言情恳切。吕青竹亦微微有些动容。 吕青竹的表情,段融看在眼里,知她心有所动,便忽然右手握刀,削向自己的左手的小拇指。 “叮!”的一声,吕青竹长剑一抖,便将段融的刀锋荡开。 段融目色疑惑地看向吕青竹。方才那一刻,他并非作戏。他是真的想解开,他和吕青竹之间的芥蒂,一根小拇指而已,无伤大雅。 吕青竹手中的长剑微抖,她紧抿着嘴唇看向段融,她方才也看得出来,段融不是在做戏,是真的要切掉小拇指向她恕罪,方才刀剑相交的力道,更是验证了她的看法。 “一根小拇指没用!不要枉费了!”吕青竹道:“段融,我六年前说要杀你,只不过是我再也不想见到你罢了。而我今日要杀你,乃是因你阻我道心!” “阻你道心?”段融目色愕然,听得一头雾水。 吕青竹道:“你若不死,我永远无法进入,业尽情空的孤绝之境。我杀你,乃是为了凝心灭情!” 吕青竹说着,忽然长剑一晃,便将段融刺去。 段融手中刀刃忽闪相迎,此时他却是心头微怒,冷喝道:“原来,姑娘是拿我祭炼道心呢。不过,段某虽不才,却也无意做他人成道之路上的踏脚石。” “姑娘若杀得了段某,就尽管放马过来吧!”两人刀剑相交,身形忽闪,转眼间已经过了数招。 吕青竹却是心中惊讶,上次动手,她还能稳压段融一头,而此次再攻,段融却如渊渟岳峙一般,将她的所用攻击,轻松化解。 数招过去,段融站在那里,连半步都未退。 段融已经成就了元气境第四重,在修为境界上,已经和吕青竹之间,没有了大的差距。 但段融他在意境上,却还压了吕青竹一头。 再过三招后,吕青竹却是退后了半步。 段融的刀锋也愈加地凌厉。 吕青竹目色专注,嘴唇紧抿。 两人打着打着,目光便随着招式,时而碰撞,时而分开。 黑火潭中的诡异火光,映着两人的脸。 数招之后,两人在黑火潭边,进入了一种心意相通的状态。 那种状态,并不是彼此知道对方心里想什么,而是一种心神交融的宁静状态,虽然他们的刀剑相交,但他们的心中,都是平和静谧的,而且两人的那种平和静谧是融合在了一起。 此时,他们的目光都平静温润,如同春日的泉眼,时而相互凝望着…… 就在他们,进入了这种状态之后。 段融的刀芒,却是稍微蹿起了一些,而且似乎更加凝实了。在那种状态下,似乎段融的意境得到了更好的发挥。 但吕青竹却相反,她的剑芒,竟时有时无起来了。 在这种状态下,她的意境,似乎是在溃散…… 只是,两人此时对于刀芒和剑芒,都已经不太关心了,他们只是怔怔地看着彼此,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心神交融。 吕青竹的意境在溃散,是因为此刻,她的孤绝之心,在融化…… 就在这时,两人的头顶之上,陡然响起一声凄厉的怪叫! 那怪叫声,如此凄厉瘆人,一下子就将两人从那种心神交融的境界里,唤了出来。 两人都恍然梦醒一般…… 几乎同时,便有一道巨大的黑影,从高空之下,俯冲而下,快若闪电。 一只利爪,瘦而干枯,却闪着黝黑的冷光,便陡然从那团黑影里伸出,向段融的喉咙抓去。 那速度极快,以段融此时的身法,竟也闪避不及。 眼见就要被那利爪,抓碎喉咙,忽然身侧的吕青竹却是身形一撞,将段融撞了出去,那原本抓向段融喉咙的利爪,却是一把抓烂了吕青竹的肩头。 那怪鸟一闪而过,而后一个盘旋俯冲,竟再次而来! 段融立马抓起身侧的火鼬的尸体,便砸向了半空中的怪鸟,然后他就势搂住吕青竹的腰肢,身形一纵,便抱着吕青竹一起,蹿入了崖壁之上,火鼬的那洞穴内了。 那怪鸟极大,又以速度见长,他们逃无可逃,只能找地方躲避。 这头元兽的实力,显然已经远超过他们。 蹿入了那火鼬的洞穴的瞬间,两人差点又被熏晕过去了。 还好他们立即闭气了。 段融看了一眼,吕青竹的肩头,只见那里衣衫已经破烂,肩头原本白嫩的肉也已经血肉模糊。 方才那一刻,要不是吕青竹撞开了他,恐怕他已经被他怪鸟给抓碎喉咙了。 段融道:“吕姑娘,方才谢你救我。” 吕青竹目色冰冷地看着段融,道:“一命换一命,两不相欠!” 段融嘴唇动了动,没在说什么。他拿出一紫色瓷瓶,放在了吕青竹的脚边,道:“这是上好的伤药,姑娘请用。” 吕青竹看了那瓷瓶一眼,冷眼看着段融,道:“替我上药!” 吕青竹单手上药的确不便。 段融这才来到吕青竹的身侧,他看着吕青竹的肩头,道:“姑娘得罪了。” 段融说着刺啦一声将吕青竹肩头的烂布都撕了,露出了整个血肉模糊的肩膀,吕青竹此时已经羞怯地将脸别了过去。 段融拿起了紫色瓷瓶,道:“吕姑娘,我上药了。会有些疼。” 段融说完,便将瓷瓶里的药粉洒在了吕青竹的血肉模糊肩膀上,吕青竹闷哼了一声。 段融上完药粉,便撕了自己衣衫的下摆,将吕青竹的伤口包扎了起来。 而整个过程中,段融都目色清澈,心中更是毫无杂念。他知吕青竹是因救他而伤,眼见吕青竹的肩头血肉模糊,他心中只有感激和愧疚。 段融包扎好后,便退到了一边。 吕青竹看了他一眼,目色无动。 段融很快又用两块布条,裹了清凉丸,围在了鼻子上,以压住这火鼬洞内的臭味。 然后又给吕青竹也做了一个。 而洞外,那怪鸟的叫声,不时传来。 一来,那怪鸟身躯庞大,难以进入洞穴,二来,它似乎也惧怕那洞穴内的臭味,只是在洞穴外怪叫示威。 段融躲身在洞穴口处的阴影里,向洞外看去,只见黑火潭旁,那怪鸟正在食啖那火蟾和火鼬的尸体。 看着那怪鸟的模样,段融忽然想起了异兽谱里的记载。 “有鸟焉,其状如蛇,而四翼、六目、三足,名曰酸与。其鸣自叫,见则其邑有恐。” 按照异兽谱的记载,此元兽名曰酸与。 其身体上有六目,不仅可以夜视,而且视野极远。 那酸与兽,一定是在远处高空,看到此处有两具尸体,才振翅奔袭而来。 此鸟的速度极快,而且力大无穷。以段融和吕青竹的境界,即便是联手,也难以诛杀此鸟,更何况吕青竹还受伤了。 (本章完) 第439章 疏离 第439章 疏离 段融在洞穴口处的阴影里,凝目向外看了一会儿。 只见那怪鸟三下五除二,便生吞活剥一般,将火蟾和火鼬的尸体,都给吞进了肚子里。 怪鸟犹自不足地用头顶和翅膀上的眼睛,盯着那崖壁上的黑黝黝的洞穴,它知道那洞穴内,还藏着两只可以吃的小东西。 而且那两只小东西的味道,还很不坏。怪鸟如是想着,嘴角滴下一团混杂着血沫的口水。 段融躲在阴影里,看着那怪鸟的贪婪的眼神,便知道这家伙是不会轻易离去的。要不是这洞穴对它而言有些狭小,而且还残留着火鼬的臭味,它恐怕已经冲了进来…… 段融盯着那怪鸟,那怪鸟竟然在黑火潭的旁边,收拢翅膀,卧了下来,显然一副长久蹲守的模样。 虽然它卧在那,脑袋缩进了收拢的翅膀里,但它后背上的两只眼睛,却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崖壁上的洞穴那里。 段融轻轻叹了口气,他和吕青竹如果没有这处洞穴护身,只怕已经被那怪鸟给扑杀了。 他扭过头去,从黑火潭射进洞穴来的黯淡光影映着吕青竹的脸,方才那药粉用止痛清凉的功效,此时吕青竹的脸色明显好了一些。 段融道:“吕姑娘,你身上有伤,先在此歇息。我去洞穴深处看看。看有没有别的路,能出去。那怪鸟守在黑火潭边,我看那样子,一时半会是不会离去的。” 吕青竹没有说话,只眼眸低了一下,就算是回应了。 段融也知道吕青竹的脾气,拿出火折子来,吹亮了,便借着火折子微细的火苗照路,往洞穴深处走去。 这火鼬的洞穴颇深,而且是略微向下倾斜。 俚语言,狡兔三窟。 也许这火鼬的洞穴深处,也另有出路呢。 段融拿着火折子,走到了洞穴最深处,那里的臭味陡然浓郁,纵然有清凉丸在鼻下挡着,段融也差一点吐了出来。 幸好及时闭气,才把那欲呕的劲儿给压了下去。 段融闭着气,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凝目看去,只见那里堆满了干枯的黑莲莲蓬的壳子,而且还有一处用许多干草铺成的窝,里面掉落着一层赤红的兽毛。 段融不由地有些失望,这里显然就是洞穴尽头了,看来,这火鼬的洞穴,并不其他出口了。 段融打量着四周的岩壁,目色闪动。 这洞穴深处已经到了山体的腹部,而且在走过来时,段融已经试过了,这岩壁坚硬无比,他如果想另挖一条路出去,恐怕就算是耗尽元气,也不一定能挖出去。 段融见一无所获,便拿着火折子,原路返回了。 他走了回去,吕青竹盘坐在洞穴口不远处,目色询问地看向他,段融迎着她的目光,摇了摇头,便在她不远处盘膝坐了下来。 吕青竹声音幽幽地说道:“我习得一种神魂幻术,若是施展的话,应该能控制那酸与兽一些时间。利用这时间,我们可以逃离此处。” 段融心头一动,他自然清楚,吕青竹说的乃是幻术荧惑。 吕青竹继续说道:“不过,我杀火蟾的时候,已经动用了一次。下次再用要六个时辰以后了。” 段融道:“那无妨,我们可以趁这段时间,在洞穴内,调息休息,恢复一下状态。” 吕青竹轻点了一下头,便已经开始调息行气了。 段融怔怔地看了闭目调息的吕青竹一会儿,他没想到吕青竹会当他的面,直接吐露神魂幻术荧惑的事。 这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她的胎藏经来路原本也没问题,乃是太一门老祖亲自传授。恐怕另一方面,她也从未想过要用神魂幻术来对付段融,故而对他也毫无隐瞒。 她即便是要杀他,也是光明正大地杀他。 段融看了吕青竹一会儿,吕青竹似乎觉察到段融在盯着她看,峨眉微微一蹙,段融立马觉知,随即盘膝而坐,闭目调息。 吕青竹睁开眼时,段融已经五心向天,盘坐在不远处了。 吕青竹瞄了段融一眼,见段融在专注调息,便也继续闭目行气了…… 数个时辰后,吕青竹还盘膝坐在那里,却忽然听到段融的声音,从洞穴口处悠悠传来。 “吕姑娘,那怪鸟好像已经走了……” 吕青竹睁开眼睛,只见段融侧身在洞穴口处的阴影里,向外看去。 吕青竹挣扎起身,数个时辰过去,药劲已经过了,她一动弹,微微扯住了伤口,她咬牙未出声,但峨眉处已经拧成了一团。 她走到了段融身边,凝目向洞外看去,只见黑火潭旁,的确空无一物,只有地面上有一些残血和碎肉块,显然是那怪鸟吞噬火蟾和火鼬的尸体时留下的。 吕青竹心念一动,神识陡然放开,神识一扫而过时,段融在其身侧分明感觉到了。 吕青竹点了点头,道:“那怪鸟的确已经不在周围。” “那我先去探探路。” 段融一语言毕,便一纵而出。 “唉—” 吕青竹的话还未出口,段融身形如鬼魅一闪,便已经落在了黑火潭旁。 吕青竹站在洞穴口处,怔怔地看着黑火潭边的段融。 那酸与鸟的视力极好,说不定此时其正在神识笼罩范围外的某处高空俯视着此处呢。 段融如此以身涉险,万一那酸与在某处俯视,他是以身为饵,来引那酸与鸟现身,好让她施展荧惑控制它。 吕青竹看着段融在黑火潭边,来回走到的样子,心头涌起了一股淡淡的暖流来。 段融在黑火潭边,缓步地来回走着,他之所以敢如此,是因为不仅吕青竹的荧惑已经恢复了,他的荧惑也已经恢复了。 过了好一会儿,四周依旧是静谧一片。 可见那怪鸟是等得不耐烦了,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了。 段融驻足而立,看向崖壁上的那洞穴口处,他抬头望过去的瞬间,吕青竹已经纵身出来,缓缓地落在了他的不远处。 黑火潭的火影映着吕青竹的那张冰冷而美艳的脸。 段融道:“那怪鸟不在附近,应该是走了。” 吕青竹轻嗯了一声,她看了段融一眼,却是忽然走到了潭边,伸手折断了一只莲蓬。 吕青竹拿着那株黑莲蓬,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段融没想到,吕青竹如此干脆就要离去,便喊住了她。 吕青竹站在那里,并未回身,只是微微侧了下脸,用眼角的余光看向身后的段融。 段融目色闪动地看着吕青竹的背影,问道:“段某想问姑娘!你既然要杀我。那怪鸟扑杀我时,又何必舍身救我呢?”吕青竹听了此语,只站在那里,一语未发。她站了一会儿,便扭过头去,头也不回地蹿入了密林中…… 段融见吕青竹的身形消失在密林边缘,微微一瞬失神。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去,采摘了一株饱满的黑莲蓬后,也迅疾地离开了此处。 毕竟,此处虽说还是幽暗森林的边缘外围,但已经稍有些深入了,再加上黑火潭火影忽闪,很容易吸引高空的鸟类元兽窥探,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段融离去后,黑火潭又陷入了一片静谧,除了谭边地上的血迹和碎肉沫子,似乎一切都恢复如常了…… 吕青竹的身影在密林中忽闪。 她已经离开了黑火潭有些距离了。此时,她忽然驻足望向身后那密林缝隙的光影忽闪处。 吕青竹盯住那已经颇有些距离的光影,看了一会儿,喃喃自语道:“段融,你问我,既要杀你,又为何救你?” “若我心中无你,又何必杀你?” 吕青竹说出这句话,似乎用了莫大的力气一般,她的手脚都陡然一阵虚浮。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的情绪起伏,目色恢复了寒冰般的冷漠,才施展身形,如鬼魅般在密林中穿梭而去。 吕青竹孤身一人,来到幽暗森林的某处边缘,只见眼前的崖壁上,垂落了一条铁链,那铁链如孩童手臂粗细,稳稳地垂落在崖壁上,闪着幽黑的冷光。 这处崖壁的铁链,颇有些诡异,因为只有一条,孤零零地垂着…… 吕青竹攀住那铁链子,便如灵猴一般,向上攀援纵去。 不知过了多久,在无尽大山深处的某个不知名的山坳内。 那山坳内,一方大青石的底部,在太阳照不到的地方,有一道很深的裂缝。 那裂缝深不见底,不住地有蜈蚣和蚰蜒在缝隙口处爬来爬去。 此时,只见一个身影陡然从那裂缝里纵了出来,那身影的周身元气浮动,将裂缝口处的几只蜈蚣和蚰蜒,给搅得粉碎。 身影飘然落地,只见她手中还拿着一株黑色的莲蓬。 正是从幽暗森林里出来的吕青竹。 只是这处幽暗森林的坠落点,颇为诡异,吕青竹此时所处之处,如荒郊野岭一般,连一栋建筑楼阁也看不到,更别说人影了。 但吕青竹似乎早已经习惯,缓步走出了山坳,沿着山路,进入一处幽深的山谷。 她走过数段,一线天般狭窄的山路,才拐入了一处山谷内。 此山谷四围绝壁,猿猴都难以攀越,而且许多山路都藏在乱草密林中,只是这条路,吕青竹从小就走,早已很是熟悉了。 但若是陌生人,恐怕就要迷失在这无尽大山的深处了。 只是这幽深的山谷内,却有石桌石椅,还有各种用具,显然是有人长居于此,而且那石桌之上,甚至还有一盘弈棋的残局。 吕青竹进入了山谷,便来到了一处石壁前,只见此处却有三处洞穴。 吕青竹目色一动,拿着手中的黑莲蓬,走入了第三处的洞穴内。 洞穴内,漆黑一片,吕青竹轻车熟路地摸出了火折子,点亮了石壁上的烛灯。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洞穴,只见那洞穴内,却有四尊一人多高的神像,兀自矗立着。昏暗的灯光,映着那神像的恐怖狰狞的脸,如同地狱恶鬼一般。 吕青竹只轻喘了口气,用竹筒倒了一杯清水,慢慢地喝了下来,然后便拿着那株黑莲蓬,盘膝坐在那四尊神像的中间…… 半柱香后,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洞穴外的天光里走了进来,此人发须苍白,但脸上却没有一丝皱纹。 正是太一门老祖,吕荫麟。 吕荫麟看着在坛城内盘膝而坐的吕青竹,目光扫过吕青竹肩头的伤口时,他的脸色微微一动。 只见吕青竹的脚边,一株被剥去了莲子的黑色莲蓬壳正扔在那里。 吕荫麟瞅了一眼。“黑火莲?!” 吕荫麟看着面容沉静的吕青竹,他知道此时吕青竹的神魂已经进入了灵明识海内…… 吕荫麟的身体忽然如纸片般飘了起来,道袍飞舞。 他整个人,缓缓地,漂浮到了吕青竹的上空,忽然用右手的大拇指按在了吕青竹的眉心处。 吕青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接着便看到一丝一丝的幽绿光丝,从吕荫麟的大拇指钻入吕青竹的眉心里。 由于幽绿光丝的持续钻入,在吕青竹的眉心处,形成了一个淡淡的光斑…… 大约一炷香后,吕荫麟的大拇指抬起,整个人再次如同纸片、幽灵一般,漂浮离去,缓缓地落在了洞穴口处。 吕荫麟站在洞穴口处,负手而立,静看着洞穴外,山谷内的天光变幻…… 大约一个时辰后,吕青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此时,吕荫麟度给她的光丝,她已经全部凝结吸收。 她看了一眼,在洞穴口处,负手而立的吕荫麟,便站起身来,走了过去,冲吕荫麟的背影,抱拳道:“阿翁!” 吕荫麟扭过头来,看着她,目光再次扫过她肩头的伤口,淡淡问道:“如何受的伤?” 吕青竹道:“在幽暗森林内采摘黑火莲的莲子时,不慎受了点小伤,已经处理过了,不碍事的。” 吕荫麟沉默了片刻,方道:“黑火莲的莲子,你可以找你父亲,他自会着人取来的。何需亲自前往?” 吕青竹闻言,却只是低头沉默不语。 吕荫麟看着吕青竹冷漠倔强的样子,叹息道:“你在我身边苦修六年,你们父女的关系似乎生疏了不少。” 吕青竹只是淡淡道:“父亲有父亲的事。” 他们父女之间生疏,也不全是因为吕青竹在这深谷内苦修。吕钟棠在于朱鹤争下一任的门主,吕青竹自然知道,只是她素来对这种事,很有些厌恶。 胎藏经的前十一层的辅助药物,都可以在药阁内兑换出来,吕青竹自然直接兑换就可。 但这第十二层的辅助药物,黑火莲的莲子,并不经放,采摘之后,很快就会糜烂,而是每年也只有这十多天有。 吕青竹不想去见她的父亲,便只得自己前往幽暗森林内采摘了。 (本章完) 第440章 更深的意境 第440章 更深的意境 段融回到云浮峰,看峰上的天光云影,估摸时辰大约是下午申时前后。 他也未休息,便直接来到了楼阁一层大厅后面的修炼密室内。 随着身后的雕木墙门缓缓关闭,段融站在不动明王的神像身侧,目色微动。 他是在思索四尊神像的方位,不远处的烛光打在他的脸上,映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来。 段融思量毕,便先进了自己的修炼密室。 他走进密室,但却未随手关闭石门,而是径直走到墙角处的橱柜旁的一低矮的箱笼处。 段融蹲身在那箱笼内一番摸索,从箱底摸出了一把钥匙。 这是另一间空着的修炼密室的钥匙,他上次从卢庚那要来,就一直没还回去。 段融袖了这把钥匙,便缓步走出了石门。他走了出去后,才用钥匙将自己修炼密室的石门给关上了。 他在石门口处,目色明亮地看了一眼斜对面的那一间修炼密室。 他快步走了过去,将钥匙插进了石门旁的兽头的眼洞里,轻轻旋动钥匙。 石门一阵微震晃动,便缓缓打开了。段融闪身钻了进去,然后立即就将石门给关了。 段融站在那石门处,看了一眼墙角那里的那尊落满灰尘的神像。 他忽然掌心元气鼓荡,抬手一引,便如龙吸水一般,将石门口处地上的灰尘,在掌中吸成了一个灰团。 然后他将掌中的灰团,轻轻一拍,便拍到了密室斜对面的墙角处。 那里随即扬起了一片尘埃…… 段融则在石门处的地上,席地而坐,五心向天。 他调整了下呼吸,感受了下四周神像的方位,然后起身做了距离的调整。 此时,段融贴着石门边缘处坐着。 而此时,他所坐之处,就是四尊神像中央的位置了。 也就是说,虽然修炼胎藏经的四尊神像所构建的坛城,被石墙割裂,但其实并不影响修炼。 因为,胎藏经的修炼,乃是神魂层面的。 只要功法运转,四尊神像的方位是对的,感应便会发生。神像的投影,就会降临识海。 段融盘膝坐在石门处,便从衣襟里拿出了那株黑火莲的莲蓬。 他轻轻掰开莲蓬。 这触手和掰开的感觉,倒跟普通的莲蓬,无甚差别。 段融从掰开的莲蓬内,捏出了一颗莲子。 他的目色微微惊讶。这黑火莲的莲子,竟然是赤红色的。 “这玩意不会有毒吧?”看着那赤红如火的鲜艳颜色,段融微微有些迟疑。 不过,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黑火莲是胎藏经第十二层的辅助药物,乃是记载在秘籍经文中的。 怎么会有毒呢? 段融将那枚莲子,塞入了口中,吞咽下肚。 那赤红色的莲子,一入胃囊,便迅速融化。 不过数息后,段融整个身体,都如同火烧一般,滋啦啦地疼。 他不敢耽搁,立马双手结印,呼吸吐纳,进入了灵明识海内。 段融一阵眩晕,再次睁开眼时,已经盘膝坐在,识海内,黑色大地的中央。 他抬头望去,只见苍穹之上,和他面容相似的灰色虚影,亦是盘膝而坐,而十一枚星体,在此空间内熠熠生辉,围着那虚影,缓慢地转动着,如同十一颗行星星体一般。 段融愕然发觉,原本充盈在这方空间内,不住翻滚的稀薄雾气里,忽然不时闪现出一朵一朵的黑色火焰。 那黑火,时生时灭,如同鬼火一般,很是诡异。 段融知道,这黑色火焰,在他神魂空间内出现,一定与他吞下的那颗黑火莲的莲子有关。 因为,此刻他眼前忽闪的黑火,与幽暗森林里,在黑火潭内的黑莲之火,几乎是一模一样。 段融随即双手再次结印,口中咒语呢喃。 与此同时,那苍穹之上的灰色虚影,亦和他同时结印,嘴唇微微开阖。 神魂空间内的稀薄雾气,陡然一滞,便迅疾沉降。 段融盘坐在一大片乳白色的雾气中,双手的印,越印越快,口中的咒语更是密集如骤雨。 忽然,四尊巨大的神影,便降临在此方空间内,而且身影越来越凝实。 段融的眉头微微一蹙。 他感觉到一种神魂的压力。 修炼密室内的这四尊神像,原本是修炼第十三层胎藏经才用到的,而段融此时才修炼到第十二层而已。 此时便用这四尊,将近两人高的神像,神魂压力确实有些大了。 不过,段融跟其他人不同,他修炼胎藏经,一层最多二三个时辰就能成就,故而神魂压力稍大,他也能承受。 如果是正常的修炼者,一层胎藏经就要修炼好几年,每次修炼都承受如此大的神魂压力,时日久了,神魂会不堪重负。 而段融不知道的是,就在方才,四尊神影降临识海的瞬间,那石室墙角处的神像身上,扑簌簌地散落了一些浮灰。 不仅他盘膝而坐的石室如此,另一座无人的石室内,那落满灰尘的神像身上,同样有灰尘,在静谧的空间内,诡异地散落…… 无尽大山内,最不缺的就是古木,段融的神魂空间内,早已经吞噬了大量的树灵,以用做修炼胎藏经之用。 此时,大片的青绿幽光从树灵光海处涌起,向天际而去…… 大约三个时辰后,段融脚边的黑色莲蓬,已经成了空壳子。 灵明识海内,已经出现了第十二枚星体。 那椭圆形的星体之上,散发着淡淡的青光,那青光中,一团黑色的火焰,时隐时现。 段融看着那枚新凝结出的星体,他知道第十二层胎藏经已经成就了。 自此以后,他的神魂幻术荧惑,就可以动用两次了。 无论是元兽,还是人,他都可以一次控制两个了。只要比他的神魂弱的,都会陷入他的神魂幻术内。 段融的神魂已经颇感疲累,随即便退出了灵明识海。 石室内,段融陡然睁开双眼,他的目色有些萎靡,额头便泌出了一层细汗。 他长吐了一口浊气,便攥着脚边的莲蓬壳子,掌心元气鼓荡,便将那莲蓬壳子化为了齑粉。段融将手中的齑粉,向身后一扬,便起身出了密室。 他出了密室,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回了楼阁上自己的房间内,爬到床榻上,倒头就睡了过去。 他的神魂消耗过甚,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的中午。 日头已经老高了,段融才从床榻上爬了起来,伸了伸懒腰洗漱了一番,接着叫了酒菜,饱餐了一顿。 段融吃饱后,稍歇了一会儿,在房间里,喝了几杯清茶。 胎藏经成就了第十二层后,除了神魂幻术荧惑可以直接动用两次外,还有一个显著的提升,就是意境,更深的意境! 以他现在的精神力等级,已经可以吞噬气旋境第二重的器灵了。 也就是说,他能够掌握气旋境第二重的意境。要知道,吴师道现在还停留在气旋境第一重。 他之所以,停留在气旋境第一重多年,就是因为未能领悟更深的意境,故而一直未能突破。 但是,以段融现在的精神力等级,再加上他吞噬器灵的能力,他马上就可以在意境上,超过吴师道了,进入更深的意境。 这大约就是妖孽吧。 别人多年苦修,尚难领悟,段融借助吞噬器灵,一夕之间,便可得之。 段融喝过清茶后,便去了内史司的史监那里,准备去搞一张批条。 这些史监,俱都是耳目灵通,段融已经来了这云浮峰半年多,他在朱鹤心头是什么地位,这些史监们,早已经摸得一清二楚了。 故而,段融一过去,那中午值守的略有些发福的中年史监,立马满脸堆笑地问好。“段大人,你有何事,还劳你亲自跑一趟,你唤了舍人喊小人过去就好了。” 段融被那人的热情,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压根就不认识此人。 段融虽说心头感觉有些古怪,还是说了自己的要求,说想搞个挑选兵刃的批条。 他原本还准备给那人解释一下,他不是要换兵刃,只不过想去看看。但他还未开口,那人已经在几案前,将批条给他开好了。 然后,双手奉在了他的身前。 段融伸手接了,微微愣了一下,说了声多谢,便转身走了。这史监的热情和恭敬,还真有些把他给整不会了。 “大人慢走!”那人在段融身后,热情地喊了一嗓子。 段融走在路上,略一思量,便明白了这中间的关节。看来,他还是有些低估了他这个长老亲传弟子的身份了。 段融来到了他半年前曾挑选兵刃的洞穴那里,出示了批条和宗门云牒。 虽然半年过去了,那守门之人,对段融还有印象的。 毕竟像段融那般,在里面一呆就两三天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那人看着内史司的批条,一瞅那落款,正是今日,他抬头看着段融,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段融笑道:“我不挑兵刃,就是回来看看!” “回来看看?看什么?”那人眼色古怪地看着段融。 段融没有回答,只说道:“批条没问题的话,我就进去了。” 那人将宗门云牒和批条还给了段融,招了招手,示意他进去。 段融接了宗门云牒和批条,便走入了洞穴内。 那人扭头看着段融的背影,嘟囔道:“古怪的小子!” 段融在那洞穴内,呆了三个时辰便出来了。 那里面的数百柄的兵刃,半年前,他都捋过一遍了。 倒不是他记性好,过了半年还记得,而且只要吞噬了兵刃的器灵,那器灵已经融入了他的神魂。 只要吞噬过的兵刃,在他看来,都是如同已经用了好几年一般,无比熟稔,他一望便知。 所以,这次段融读取、吞噬器灵,便只捡那些他觉得陌生的。这些陌生的,都是上次吞噬不了的,这里面有一些就是气旋境第二重的器灵。 段融回到云浮峰,想起自己已经多日未洗澡,而且在火鼬洞里呆过,更是身上一股臭味,便来到楼阁内洗澡的地方,好好洗了个通透。 接下来这段时日,段融准备继续在密室内苦修,争取早日突破气旋境。 他洗完澡,裹着布浴巾,坐在自己的房间内喝茶。 刚呷了一口,忽然一个人影,一把推开了房门,站在了门口。 一瞄到那门口之人,段融差点被刚呷进口中的茶水给呛到。 来人正是他的大师姐,樊红蕉。 樊红蕉一见段融,光着膀子,腰间系着布浴巾坐在那里,顿时便两眼发亮。 段融意识到不对,立马就想逃,却被樊红蕉一把按在了那里。 樊红蕉看着段融那黝黑矫健的胸膛,眉眼都是笑意,道:“小师弟啊!怎么?洗好了澡,在这等师姐呢?” “啊……”段融的脑门上已经出了冷汗,道:“师姐,你进来怎么不敲门啊?” 樊红蕉娇媚笑道:“你都没关门,你让师姐敲什么呢?” “是吗?”段融心头暗骂自己,刚进来怎么就随时一闭,没有把门关好呢。 “是啊!”樊红蕉的手,在段融的胸膛上摸索着,眼睛更是一个劲地盯着段融的腰间。“小师弟,你这身子板真是硬朗啊!” 段融几次想挣扎着起来,都被她按在了那里。 段融忽然颤声道:“师姐,你来找我,怕是有事吧?” 樊红蕉闻言,忽然一怔,峨眉一跳,这才想起来,她来是干什么的。 她嚯地站起身来,道:“差点忘了正事。师父还在议事厅等着呢。你快点换了衣衫跟我上去。” “啊……师父在等着呢……”段融忽然如得了救星一般,立马紧紧抓着腰间的浴巾,站了起来,道:“师姐你这样看着,我如何换衣衫呢?还请师姐先去外面等我,我换好衣衫马上出去。” 樊红蕉瞄了一眼段融的胯下处,跨步走了出去。 段融立马冲了过去,将房门的门栓给插上了。 樊红蕉在外面叫道:“你快点!” “知道了!师姐!”段融一边答应着,一边喘着气,暗道:好险啊!太险了!以后坚决不能在云浮峰上洗澡了。 段融一边在心头吐槽着,一边解下了腰间的浴巾,向衣柜处走去。 段融没看到,他转身的瞬间,身后房门上的格子处糊得一层纸上,便被指头点破一个洞出来,一只眼睛正从那洞中,贪婪凝望,目光瞬间就盯紧了段融的背影。 大约几息后,段融便衣衫整齐地走了出来。 樊红蕉的目色微微有些失望,方才还是没看到她想看的东西,她看了段融一眼,道:“走吧。” 两人便一起,往议事厅而去。 (本章完) 第441章 李慎思 第441章 李慎思 段融和樊红蕉走入议事厅时,朱鹤已经坐在了屏风前的椅子上。 段融的眉心微微一跳,只见朱鹤满脸凝重,脸色并不似往常那种平淡和煦。 这显然是有事啊! 厅上的吴师道、卢庚、王阅他们也都觉察到了状况,俱都乖巧地坐在那里,大气都不敢乱出。 樊红蕉和段融走入后,也各自归位。 朱鹤见人已经到齐,才目色冷冽地一扫,沉声道:“为师这次叫你们来,是有一桩恼人之事,要和你们商量。” 厅上诸人见朱鹤的那脸色,就知道一定是出事。 樊红蕉没说话,吴师道却是淡笑一下,道:“云浮峰自来上下一心,既然有事,正是徒儿们效力之时。” 朱鹤看了吴师道一眼,赞道:“师道这话说得好!你还是个有孝心的。” 其余诸人闻言,都看了吴师道一眼。吴师道却仍是淡淡地坐在那里,直接无视了众人的那种眼神。 朱鹤赞过吴师道,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大半年前,尚书令朱时中死后。这尚书令的位置就空置了好几个月了。差事一直是神云府的府主汪茂春在兼着……” 朱鹤说到此处,目光淡有若无地瞟了段融一眼,接着说道:“后面拉锯了将近半年,才终于选出了一个人来。这事,师道应该是知道的。” 吴师道接腔道:“两个多月前,新的尚书令已经到任了。补缺的是,南阳府的府主李慎思。” 卢庚闻言瞪着眼睛,道:“从地方的府城,直接升了神云府的尚书令,这岂不是一步登天了?” 吴师道说道:“那也没办法,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索性从地方上选了个局外人。起码,不至于再起冲突。总不能连着两任的尚书令都死在任上。世俗世界的风评,我们也总得注意的。” 樊红蕉闻言,白了吴师道一眼。那意思是就你懂得多。 朱鹤此时,脸色更加阴沉如水。 吴师道对樊红蕉白了他那一眼,倒是毫不在意,但是朱鹤脸色一变,他随即就觉察到自己可能说错了什么话,立马就住了嘴。 厅上诸人,全都沉默,此时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朱鹤停了片刻,沉声道:“这任尚书令,恐怕也得死在任上了!?” 此言一出,厅上诸人都是脸色一变。 “这……”吴师道的目色惊异不定。 樊红蕉却是看著朱鹤,问道:“这任尚书令是他们的人?” 朱鹤看了樊红蕉一眼,道:“不错!李慎思在南阳府任上,他们就找上了他,先谈好了条件。然后才举荐他入神云府。我原本是想着,他们应该也不愿再闹下去,毕竟正如师道所言,再死一任尚书令在任上,风评就太难看了。不成想……” 樊红蕉却是脾气暴怒地一拍桌子,叫道:“我早就说了,跟那帮家伙有什么谈的。一帮牛鬼蛇神,天天聚在一起瞎嘀咕,还能有什么好心眼儿!?” 朱鹤闻言,和吴师道面面相觑,也不知樊红蕉这是在骂吕钟棠、葛如松那些人,还是骂他们师徒自己呢,毕竟他们正聚在这儿商量,商量的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吴师道目色一动,道:“李慎思在南阳府任上,就已经被他们拿下了。师父,这消息确实吗?” 朱鹤道:“消息是可靠的。只是有些后知后觉了。上任两个月才知道。” 吴师道的脸,顿时有些发烫。李慎思的事,之前朱鹤就让吴师道调查过,不过彼时他却是什么也未查出来罢了。 “这人是不能留了。”朱鹤口气悠悠地说道,他目色浓重地看了吴师道一眼,继续说道:“师道啊,正如你刚才所说,两任尚书令都死在任上,这李慎思再一死,只怕市井的风评一定会炸锅。这也是吕钟棠、葛如松他们狡猾的地方。此事要慎之又慎啊!” 吴师道目色沉重,道:“师父,此事只有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才行。” 朱鹤点了点头,说道:“稍有不慎,就会溅我们自己一身血。” 樊红蕉看着吴师道,说道:“这事你不是擅长吗?上次那事不是办得挺干净的嘛?” 吴师道说道:“哪有师姐说得那般容易呢?上次是我在暗敌在明,而且双方还未在世俗世界动手,我们猝然发难,也算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次却不同,恐怕对方早有防备了。” 樊红蕉闻言,却道:“费那事干什么?我直接蒙了脸过去,宰了那厮,谁还能留住我不成?” 朱鹤瞪了樊红蕉一眼,怒道:“当厅刺杀尚书令,你是嫌市井风评还不够炸锅吗?” 樊红蕉见朱鹤有些发怒,立马闭了嘴。 朱鹤沉吟片刻,忽然看向沉默坐在那里的段融,道:“段融,你有什么看法?” “看法?”段融没想到朱鹤会忽然点他,微微一愣,道:“师父,徒儿没什么看法。这大半年都在苦修,对于神云府之事,实在是有些抓瞎。” 朱鹤淡淡一笑,说道:“朱时中之案,彼时若不是你在,恐怕也就给他们糊弄过去了。依我看啊,能破就能立!这灭杀李慎思的事,为师就交给你了。务必做到滴水不漏,而且最好能引导一下风评。不要让风评往政治漩涡的斗争这方面去想。” 朱鹤说完,厅上顿时又寂静一片。 吴师道还以为这任务,铁定落在自己的头上。方才樊红蕉说时,他不过是谦虚一下,顺便也告诉诸人,那任务没那么容易,但没想到,朱鹤竟然点了段融。 吴师道坐在那里,目色冷漠地看了段融一眼。 段融颇有些尴尬地坐着,此时心头一万个草泥马,正踢踏而过。 什么玩意?就能破就能立?这都是哪来的理论啊? 而且还要引导风评舆论?你以为我是大v吗? 这老头也太抬举我了吧?! 不要让风评往政治漩涡的斗争这方面去想! 就这种情况,李慎思要是忽然死在任上,茶余饭后,各种阴谋论,一定甚嚣尘上,很难不往这个方向想啊。 段融面色有些难看地说道:“徒儿资历经验尚浅。师父,不是徒儿推卸责任,只是兹事体大,徒儿觉得还是交给更有经验的师兄,可能更稳妥些。徒儿愿意打个下手,去历练历练,等以后,好能独当一面,为师父分忧。” 段融这话说得颇为乖巧,而且他话中说得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在段融看来,这事吴师道最合适了,却不知朱鹤为何点了他呢? 吴师道闻言,深吸了口气,端坐在那里。朱鹤却是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看向段融道:“段融啊!你来云浮峰上也大半年了,这大半年来,为师待你如何?” 段融心头一凛。“这是……” 老头提这个话头,显然是要逼他接下啊。 段融明知如此,也只得道:“师父待徒儿,恩大于天。” “那就好!”朱鹤道:“此事就这么定了。把事给我办好,要不然,你就不要回来了。” “是!” 朱鹤既然心意已决,段融只得就范。胳膊还能扭得过大腿吗? 段融目色一动,道:“师父,能否给我派一个帮手?” 段融想着,多个帮手也多个照应,而且万一办砸了,也多个人分担罪责不是吗? 朱鹤却是笑了一下,道:“他们都有别的任务。此事,你一人去神云府。记住,隐藏行迹,秘密行事。朱正甫他们那边,我会提前打好招呼,有些事,你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办。但是总的大原则不变,神不知鬼不觉地灭杀李慎思,而且还要替为师压一压市井风评。” 段融面露苦涩,几乎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了一个是字。 朱鹤却是忽然脸色一喜,道:“段小子,不错嘛!几时突破了元气境第四重了?” 朱鹤忽然如此问,段融并不惊讶,因为方才他已经感觉到有一股神识穿透了他的丹田。 段融惨然一笑,道:“前几天刚突破的。” 厅上诸人,此时看向段融的眼神,都如同看着某种神奇的奇观一般,充满了惊讶感和陌生感。 樊红蕉道:“又突破了?你要再突破可就要赶上吴师道了?” 吴师道更是如芒在背。 段融可是在元气境就已经领悟了意境,而其境界的修为更是如此迅速,简直让人难以理解。 卢庚、王阅坐在那里,却只有叹气的份。 特别是王阅,眼神很是哀怨。 朱鹤笑道:“突破了好。有境界在身,此次神云府之行,也能更安全些。” “更安全些?”段融的心头忽得一跳。 他想起了,两个月前,朱鹤忽然送他的那枚饮露蝉。他当时就觉得奇怪,朱鹤何以无端,送他如此贵重之物? 难道此去神云府会有危险? 而且,有洞冥境的强者要杀他? 这怎么可能?他只是一个元气境的武者,就算要杀他,还不至于要洞冥境的强者动手吧? 杀鸡焉用宰牛刀? 即便他暗中设谋杀了尚书令李慎思,但他终究是长老的亲传弟子,谁又会明目张胆的杀他呢? 而且,朱鹤既然知道有危险,又为何偏偏让他一个人去呢? 段融感觉,朱鹤两个月前,就已经想好了此事,要不然也不会那时就送了饮露蝉给他,而且嘱咐他立即炼化。 段融坐在那里,看着屏风前面容有几分阴沉的朱鹤,他忽然觉得,这老头是早就扎好了一个口袋,在让他往里钻呢? 而他根本无法拒绝。 这时,朱鹤看着段融,道:“段融,事不宜迟,你收拾一下,立马出山!” “是!” 段融这一声是,倒是叫得中气十足,既然避无可避,就走一步看一步吧。老头不是还给了他饮露蝉了吗?那就是不想让他死,只要他机警一些,应该问题不大。 关键是,这一去,得把老头交代的事给办了。 不仅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灭杀,堂堂尚书令李慎思。这可是青州第一文官啊! 青州地界,所有的文书案牍,皆由尚书令出! 而且,还要引导市井的舆论风评。 哪一条,都不容易办到啊。 简直比操蝎子还难! 这日中午,秋日明净,万里无云,神云府的东城门口,一辆颇为豪华的马车,车声粼粼的随着人流,进入了神云府。 马车停在了云来客栈的门前,车帘子掀开,却是下来了一个大约四十岁左右,一身锦服的客商。 那客商,方脸络腮胡子,面色黧黑。 马车停下,客栈的小厮已经出来,将马车牵往后院去了。 段融看向身侧那个给他赶车之人,此人是内史司的一名史监,他跟段融来,还有别的事。 段融道:“你去忙你的吧。” 那史监道:“爷你自己注意安全。小的撤了。” 段融鼻子里嗯了一声,便大步跨入了客栈。 那史监一身小厮的装扮,看着段融走入了客栈,才一转身,汇入了街边的人流中,淹没了行迹。 段融走到了客栈的柜台前。 那掌柜的身形瘦长,脸颊瘦削,一见段融便堆笑道:“爷,您住店?” 段融道:“对。开间上房。” 掌柜的问道:“爷住几日?” 段融道:“不一定。先开五日。剩余的押着吧。”段融说着,已经将一张银票轻轻地按在了柜台上。 那掌柜的瞄了那银票一眼,立马笑容更甚。“好唻!爷,你随我来。” 掌柜的领着段融来到了二楼的一间上房。 段融看了看房间,朝向不错,摆件也算精巧,便点了点头,道:“不错!到底是首府之地。确实气派!” 那掌柜的目色一动,道:“爷,听你口音,不像是神云府地界的人。” 段融笑道:“我南阳府的,来办点生意。” 那掌柜的道:“一看您就是个做大买卖的。” 段融道:“买卖不在大小,只要赚的,就是好买卖!行了,我饿了,给我弄点饭菜来。” “好唻!爷,你稍等!”那掌柜的,略一作揖,便出去了。 段融刚坐下,没过多久,有一小厮便端着一壶清茶和几碟干果过来。 他坐在那里,喝了盏清茶,吃了些干果,饭菜便陆续上来了。 段融吃得那叫一个香甜,你还别说,这吃饭,还得在这世俗世界,虽然在云浮峰上,啥都有,饭菜做得也是不赖的,但在那苦修之地,吃山珍海味,都似乎透着一股清苦之味,让人吃不痛快。 段融吃喝爽快,便躺在了床榻上,略歇一歇,便出了云来客栈,往不远处的一座茶楼而去了。 (本章完) 第442章 太和楼 第442章 太和楼 云来客栈附近的那座茶楼,不算甚大,但那也有两层的规制。 此时,是下午时分,正是人多的时辰。 茶楼一层大厅的台子上,一个中年微胖的说书人,刚说完了一大段评书,正在那喝茶润喉咙呢。 段融走入了茶楼,瞄了那说书人一眼,便径直往二楼去了。 随便点了几样吃食和一壶清茶,便在一临窗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段融坐在那里,眺望窗外。看着街市上的行人和这一片的建筑。 此处并不是神云府的中心处,他特意从东城门入城,又选了一家颇为偏僻的云来客栈,就是不想引人注意。 段融此时心境平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颇感觉到一份闲适。 看了一会儿,他不无感叹道:“山里毕竟清苦,还是热闹的地方宜居。” 段融已经打定注意,他日后若是修为有成,绝不躲在深山里,一定在这市井闹市找个地方住下来。“红尘才是道场嘛。” 段融不过是遐想了一番,随即便从闲适的意境里抽离了出来。 他来这茶楼,可不是品茗闲坐的。 段融扫了一眼,这楼上三三两两闲聊淡天的客人,神识便陡然放开了。 他来之前,朱鹤可是交给了他两个任务。一个任务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灭杀尚书令李慎思,还有一个就是控制引导市井风评,不让风评往政治漩涡那个方向去发酵。 在段融看来,这两个任务,可谓息息相关。 比如,若是以不同的方式,灭杀李慎思,就会对市井风评,产生完全不同的影响。 这也是为何,在议事时,樊红蕉说她直接蒙面,当厅刺杀李慎思,当即就被朱鹤骂了一顿。 所以,在思考灭杀李慎思的方式时,就要将如何引导市井风评考虑在内了。这正是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不过要想在后续引导市井风评,还要先了解神云府的舆论场,猜测推想什么样的话题,会在这里如火借风势一般蔓延…… 段融虽然已经在此界,生活了六七年之久,但要精准地把控舆论,这六七年的时间,其实还远远不够。 更何况,这六七年的时间里,他大多数时间都在苦修,而且他一直是以一个现代人的思想,生活在此界的。 他并不是真的了解,此界市井日常的众生,他们精神世界的某些底层感受。 段融坐在这茶楼内,要听的,就是这个部分。 他要借此了解神云府的舆论场。 其实,朱鹤交给段融的任务,若是在前世现代化的互联网世界,反而是常见的任务,特别是做公关的人,他们有一项任务就叫做舆情监测。 而段融此时,在茶楼这消息海,做得就是类似的工作。不过,也就是工具换了而已,他用的工具是神识探查罢了。 段融在这座茶楼里,直坐到夜晚亥时闭馆,才起身离开。 他出了茶楼,在街边吃了点东西,就回客栈睡觉了。 这一路车马劳顿,在茶楼监测舆情也是颇为心神,段融躺在床榻上,便瞬间睡死了,第二日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段融洗漱了一番,就在客栈内吃了些早点,便又到茶楼坐了一天。 他在那座茶楼连坐三天后,才又换了个地方。 那座茶楼,毕竟是神云府东城区某处偏僻的所在,他如果只监测这一个地方,那舆情监测的样本可就太单一了。 第四日的上午,段融就走入了长乐街的太和楼。 太和楼是神云府最大的茶楼。 不仅位置好,临江而立,而且是在寸土寸金的长乐街上。来这里吃茶的人,可谓非富即贵。 太和楼一共三层。 一层楼是大厅,常有名角在台上说书、唱曲。 二楼是敞轩的雅座。 最紧要的是这第三层楼。 第三层乃是包厢,许多的达官贵人,在三楼都有独属的常年包厢,那价格自是不菲。 段融一步入茶楼,就感觉气氛大为不同。 一楼的大厅里,已经坐了不少客人。 大厅的台上一位涂脂抹粉的伶人,正咿咿呀呀地唱着评弹,那姿容和嗓音都透着一股子淡淡的苍凉意味。 让段融讶异的倒不是那台上的伶人,而是茶楼虽然已经有了不少客人,有些人也在小声的交淡着,但整个茶楼给人的感觉,却还是安静的。 这和东城区,那座偏僻的茶楼,完全不同。 段融缓步走上了二楼,捡了个角落靠窗的位置,寂静落座。在这样的氛围下,段融的脚步声不由地都轻了下来。 段融刚落座,不一会儿,一位堂倌就走了过来,其脸上挂着含蓄的淡笑。 那堂倌竟然一身素色的锦服,虽然颜色不扎眼,但那料子绝对是上等的。 堂倌走了过来,将一张单子和一支朱砂笔递给段融。 段融一看那单子,便已了然,他用朱砂笔勾了几样东西,便递给了那堂倌。 那堂倌冲他,略一低头弯腰,便接了单子离去了。 整个过程,两人没有说一句话。 段融看着那堂倌离去的背影,微微感叹,虽然是穿越而来,不知为何,方才那一刻,他竟有一种乡巴佬进城的感觉。 没过多久,一壶清茶和几碟小菜就上来了,那堂倌放好了菜,垂手弯腰一礼,便退了下去。 段融呷了几口清茶,果然清醇芳香。 又尝了尝那几碟小菜,却是眉头一蹙。 说实话,味道很是一般,甚至还不如东城区那座偏僻的茶楼。 段融这才发现,附近的几桌客人,都坐在那里闲聊,基本都不怎么动筷子。 他随即明白,太和楼自然是可以将菜品做好的,最起码也不会比东城区那座偏僻的茶楼差。 但是,茶楼就是茶楼,茶楼不是饭馆。 太和楼最值钱的恐怕就是它这氛围了。 只要这氛围在,来过的人就会还想来。 而口味好的菜品和这氛围却是相冲的,所以太和楼就宁愿牺牲了菜品的口味,也要保留这氛围的纯净。 这也是一种经营之道。 段融在太和楼,连呆了两天。 这两天来,这些个达官贵人们所聊的有些话题,还真有些让段融的三观碎了一地。龙阳之好就不说了,毕竟蓝星的古代也有。有些话题,真的是一言难尽…… 两天听下来,段融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所谓上流社会,果然不过是华丽礼服上的跳蚤罢了。 虽说如此,也不是所有人都在聊这种话题,两天下来,段融的收获也还是不少的。 翌日,天还未亮,段融就从客栈的房间里爬了起来。 他走到了客栈一楼大厅,只见客栈的门还在关着呢。柜台上,一根蜡烛眼见就欲燃尽,火苗忽高忽低。而那柜台后面,有微微的鼾声。 段融走了过去,见有一个伙计,睡在柜台后面的一张长凳子上。 段融站在那里,咚咚咚地敲了敲柜台。 那伙计转醒,差点从凳子上掉了下来,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站起身来,看向段融。 段融笑道:“打扰你休息了。劳驾你给开下门。” 那伙计道:“客这么早就出去啊?” 段融道:“是。我有点事。” 那伙计将中间的两块门板卸了下来,段融便侧身出了客栈。 那伙计伸头望了望外面,见外面黑魆魆的,一片寂静,便打了个哈欠,将那两块门板重新装上,他回身吹灭了柜台上,就要燃尽的蜡烛,又躺到了那长凳上,睡了起来。 段融在黑暗中,施展身形,如鬼魅一般,在暗夜中飘忽。 此时,天还未亮,一颗孤星倒悬天际。但他起得还是有点晚了。 这几日,舆情监测听下来,他已经获得了海量的信息。 其中有一条就是,神云府三品以上的文官,每三日,就会有一次朝会。 朝会的地点,是在府城衙门的大堂。 时辰则是卯时三刻。 段融穿过几个街区后,便隐隐听到了远处更夫那瑟缩的梆子声,他一边身形忽闪,一边在心里默数着点数…… 点数数毕,段融心头暗道:“已交卯时了,希望赶得及。” 如是想着,他不由地加快了身形。 再过两个街区后,他忽然在某处巷口的不远处停了下来。 只见那巷子里,黑魆魆的,巷子深处有两盏灯笼,挂在一处大宅子的门前,远望过去,那两盏昏黄的灯笼,如黑暗天际黯淡的星子一般。 巷口另一侧的街边,却是有一馄饨摊,热气氤氲的,两人人影在灯下忙碌着,似乎是一对夫妻。 神云府的秋日一早,还是有些寒气的,刚好吃碗馄饨,暖和暖和。 段融走了过去,在那摊位上落座,要了一碗馄饨和一屉包子。 “客,馄饨是现成的,下锅就好。包子可能还要等一会儿,刚蒸上,正上气呢。” “不急,先来碗馄饨吧。暖和暖和。” “好唻!” 不一会儿,漂着葱的热腾腾的馄饨就端了上来。 浇了一大勺辣子,段融一边吸溜着馄饨,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瞟向巷口那里。 李慎思就住在那巷子里,今日又是朝会日,他作为尚书令,照例一定是会参加的。 段融等在这里,其实就是想看看李慎思。说实话,到现在为止,这个他要杀的人,他连长什么样,都还不知道呢。 就要先照个面吧。 段融吸溜了半碗馄饨,忽然便见一顶轿子就从那巷子里,抬了出来。 四个轿夫,身形魁梧,那顶轿子以某种固定的频率,微微晃动着。轿子前面,是一个小厮,打马慢行,提着一盏灯笼,给轿子引路。 就在这时,那人将一屉包子,放在了段融面前,段融却是勾着头,连头都未抬。 此时,他的神识早已经放出,穿透了那顶轿子,锁定了轿中之人。 那轿子坐得却是一身材高大之人,双臂肌肉虬结,满脸络腮胡子。 尚书令乃是第一文官,这人倒是一副武人的样貌。 段融的神识,扫过此人官服前缀着的补子,那补子上乃是一只仙鹤。 青州的官制。 文官官服前的补子是鸟类,而武官官服前的补子则是兽类。 而仙鹤乃是群鸟之首,这也说明那轿中之人,乃是一品文官。 正是李慎思! 确认了身份后,下一刻,段融的神识便穿透了此人的丹田。 “真气境第四重!” 段融又吸溜了一口馄饨,暗道:在世俗世界,倒也算是最顶尖的高手了。 此时,那轿子已经走过了馄饨摊,往前方的街道而去。 段融看着那黑暗中轿子,目色闪动。 其实,要灭杀李慎思,他现在就能出手。 甚至这馄饨摊处的一对夫妻,和他照过面,他也可以一齐灭掉。 对于已经成就了元气境第四重的他来说,这不费吹灰之力,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不过若是李慎思在去朝会的路上,被人刺杀。市井舆论一定会炸锅,而且必然会往政治漩涡的那个方向去发酵。 毕竟,两任尚书令接连都死于非命。 而且这李慎思才刚上任两个月,就被人当街刺杀。 这样的消息,简直就是往热油锅里,浇了一瓢冷水,不炸都不行啊! “李慎思啊!李慎思!到底该如何灭杀你呢?” 段融坐在那里,一边安静地吃着馄饨包子,一边在心头琢磨着。 他吃完后,摸了摸嘴,付了几文散钱后,便离开了。 段融离开馄饨摊后,便在黑魆魆的夜色中,拐入了那巷子里。 他缓步走到了那巷子里的大宅前,只见院门上挂着两盏灯笼,其上写着李府二字。 段融绕到了黑暗处,心念一动,神识再次放开。 神识瞬间穿墙过院,将大半个宅院,瞬间笼罩。 除了打着哈欠巡逻的护院,整个宅子内,此时寂静一片。 段融忽然身形如鬼魅一般,翻过了院墙。 他飘然落地,就已经在院中的一棵大树的树影里了。 而不久前,才刚有一队护院,从此处巡逻而过。 接着,段融便在黑暗中,连番纵进纵出,将李慎思的宅院,探查了个底掉。 不过,他也并未有什么发现。 这李慎思原本是南阳府的府主,一直是在地方上任职。算起来,他不过是刚到神云府两个月而已,这宅院也是刚入手,根本来不及经营,哪里会有什么秘密呢? 段融探查完宅院,发现天色已经蒙蒙亮了,他便从某处树影里纵出了此处宅院,沿着巷子的另一头,拐出了这片街区。 (本章完) 第444章 别院 第444章 别院 一炷香后,朱彭府邸的后门小巷口,忽然出现了一顶绿呢小轿。 在黑魆魆的夜色中,四个轿夫抬着轿子,一个小厮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 他们走到一个街口处,迎面走过来了一队巡逻的兵丁。 此时,已经是深夜亥时,照常例,遇到轿子,那些兵丁们是要盘问的。 那队巡逻兵丁的为首之人,抬手拦下了轿子,声音颇有几分恭敬地问道:“敢问轿中何人?” 那人站在小厮身侧,眼睛瞄向小厮身后的绿呢小轿的微微晃动着的帘子。 那小厮提着灯笼嚷道:“我家大人是枢密院的朱大人,有事外出。” 那人站在那里,目色闪动。枢密院是机要衙门,而且此人又姓朱,是谁他已经猜到了。 这时,只见那小轿的帘子已经掀开一角,朱彭探出头来,脸上明显有些不悦,冷道:“何事?” 那人常在这片巡逻,自然认得朱彭,立马弯腰,满脸堆笑道:“朱大人,是小的王贵,奉命巡查,打扰大人了。” 朱彭道:“是王贵啊!你小子真不长进。两三年了还是个巡逻首领。来,这银子,给兄弟们吃茶吧。” 朱彭说着,已经伸手抖出了一张银票。 王贵立马趋步向前接了,就着灯笼的余光一看那银票的面额,顿时心头一跳,恭敬叫了一声,道:“谢大人!” 这时,朱彭已经放下帘子,那小厮一招手,四个轿夫便抬起轿子,向前而去。 王贵站在那里,看着那被压得弯曲的轿杠,眉头微微一蹙。 那轿杠被压弯成那样,轿子里除了朱彭,显然还有其他的东西,要么是贵重的物品,要么就是还有一个人…… 不过,这事王贵已经不打算深究,大人们的事,他一个巡逻首领,哪里管得了呢? 王贵袖了银票便领着那队兵丁,出了街口,往另一边巡逻去了。 在凄迷的夜色里,那顶晃晃悠悠的绿呢小轿中,朱彭佝偻身子,坐在一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的腿上,两人身形都不小,几乎将小轿内的空间给塞满了。 随着小轿的颠簸,朱彭的身体也不由地一起一伏的,那姿势还真有些销魂…… 朱正甫的府邸也在这长乐街上,距离朱彭那里并不算远,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小轿已经进了朱正甫府邸的后巷,轿子在一处偏僻的角门处停了下来。 朱彭掀帘子出来,走到那角门前,轻轻敲了三下。 角门打开了一道缝,一张灯笼照亮的脸伸了出来,那是一张四十岁的中年男子的脸,额头上一道深深的抬头纹,朱彭自然认得,这是朱正甫的管家朱禹。 朱禹见了朱彭,哑声叫道:“七爷!” 朱彭在他们那一辈中,排行是第七,朱正甫又是他的叔叔,朱禹这样就叫他,是按家里的序位叫他,更见亲切。 朱彭小声道:“人已经来了!” 朱禹会意,立马将角门打开。 朱彭则站在那里咳嗽了一声。便见那绿呢小轿的帘子一晃,一个人影却已经站在了朱禹的身后。 朱禹感觉脖子后头一凉,似一阵淡风刮过,他扭过头去,便见身后如鬼魅般站着一个人影。 朱禹虽然感觉头皮发麻,但他毕竟也是光禄大夫府上的管家,也颇见过些世面,连朱鹤他也见过两次呢。 他提着灯笼,向身后的人影,略一弯腰,叫了声大人。 朱彭站在那里,向小厮和轿夫们一招手,便也走入了门内,回身将角门给关上了。 这边,管家朱禹提着灯笼,引着段融和朱彭,沿着一条有些偏僻的小径走着,朱禹便走边说道:“这一路上的巡逻值守之人,都被我支开了。” 沿着那小径走了一阵,便绕过一片池塘,走入了一游廊内,在游廊内走了一段,朱禹便领着段融和朱彭,停在了一房间门前,只见那房间内,昏黄的灯光从雕格子上糊着的纱布上浅透出来。 朱禹站在那里,向段融略一弯腰,才伸手在那房门上,咚咚咚打了三声,而后也不等里面回应,便直接将房门推开了。 朱禹在房门那里,伸手一引,道:“大人请进,我家老爷等候多时了!” 段融和朱彭,一前一后,跨入了门内。 朱禹在身后将房门掩了,提着灯笼,守在了外面。 段融刚一跨入门内,只见两个身影,立即在其身前匍匐跪倒,叫道:“下官拜见大人!” 那下跪之人,一个是光禄大夫朱正甫,另一个则是大理寺寺正朱澄。 朱澄也就罢了。 朱正甫可是光禄大夫,乃是一令四卿中的四卿之一,掌管整个青州的钱粮赋税,可谓世俗世界,最有权势的人之一。 此时,亦在段融身前,匍匐跪倒。 其实,朱正甫他们所行的,才是礼数。 段融是朱鹤的亲传弟子,按辈分算,只比朱鹤低一辈。而朱鹤可是他们朱家的老祖了。 按官位算,段融是宗门长老的亲传弟子。 府主与一令四卿,就算是整个青州的权力中枢了,他们见了内门弟子,尚且要行礼,更何况是段融这样的亲传弟子呢。 朱彭站在段融身侧,看着在段融身前跪倒的朱正甫和朱澄,微微一怔。他此时才反应过来,他见了段融,就勾肩搭背的,以兄弟相称,实在是于礼不合啊! 朱彭立马一滑跪倒,也叫道:“拜见大人!” 段融看着朱彭一跪滑出老远的滑稽样子,微微一笑,道:“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各位不必多礼。” 段融说着,亲自去搀朱正甫。朱正甫哪里敢让段融搀扶,立马就起身了。 朱澄、朱彭见朱正甫起身,也跟着站起身来。 朱正甫道:“大人请上座!” 段融也毫不客气,直接坐到了屏风前,上首的两张太师椅中右边的那张去了。他坐下,几人才各自落座。 段融一落座,便看着朱正甫,淡笑说道:“朱大人,我这次为何事而来,想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朱正甫谨慎地点了点头,道:“回大人,老祖来了信函,五日前就已经接到了。” 朱彭坐在那里,听得一头雾水,段融这次为何而来,他到现在也还不知道呢。甚至老祖来了信函,他也不知道,他相信要不是段融一来就找上了他,今日的这次会面,朱正甫压根就不会叫他的。 段融看着朱正甫,点了点头,开门见山地说道:“我现在需要李慎思的详尽资料,越详细越好。” 朱彭听到李慎思的名字,心头一动,这位刚上任两个月的尚书令,他自然知晓。段融是为这李慎思而来,难道……?朱彭心思滚动,目色惊愕地看了段融一眼。 朱正甫闻言,却是默默地瞅了朱澄一眼。 朱澄立马起身,拿起一叠厚厚的文书,放在了段融身侧的几案上,而后便退了回来,才抱拳恭声道:“启禀大人,这是李慎思的详细资料,以及他上任这两个月以来,我们探得的各种大小事件。卑职已经按时间顺序做了初步的整理,还请大人阅览。”段融闻言,目色微微一跳。他注意到了朱澄的用词,探得的大小事件,可见这李慎思身边,朱家是安插有细作的。 段融瞄了那叠厚厚的文书,目色微动,这么厚的资料显然不是一日就能整理出来的,怪不得他一进来,就发觉朱澄的眼圈有些发黑,估计为了整理这资料已经熬了几夜了。 段融道:“还有李慎思最近半个月可能的行程,即便是可能性小的行程,也要全部列出来,不要少。” 段融一边说着,一边目色冷冽地看着朱澄。 显然,这事朱正甫已经交给朱澄在办。不过,朱澄是大理寺的寺正,办此事,既是他之所长,也有职务的便当,确实是好的人选。 朱澄抱拳道:“卑职已经在着手整理了,只剩下一个尾巴还未完成。明日一早一定能交给大人。” 段融满意地点了点头,朱澄的稳重和效率,他还是很满意的,他端起几案上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道:“各位大人,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厅上诸人,都无甚言语。 段融便笑道:“那今日就先这样吧。具体的,等我看完了资料,再与诸位大人商议吧。” 这时,朱正甫才满脸堆笑道:“大人,我已经将府内的别院收拾了出来。安排了可靠的人服侍。大人此来行动机密,还是住在府内,更隐秘些,而且也方便下官早晚请安回禀。” 段融道:“如此也好。谢大人周全。” 朱正甫道:“这都是卑职份内之事。岂敢当谢?” 朱正甫说着,便抱起了那几案上的文书,笑道:“卑职送大人,往别院下榻。” 段融道:“有劳大人。” 段融起身,大步往门外而去。朱正甫立马抱着文书跟上了,他走到门口处,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转身,看着朱澄和朱彭,道:“朱澄你回去忙去。朱彭,你先不要走,在这等我。” 段融走出房门,朱正甫抱着文书跟着,管家朱禹则提着灯笼,为两人引路。 那座别院就在此处不远,朱正甫之所以选了此处见段融,就是为了去别院方便。 两人走后,朱澄因为要赶着回去整理段融所说的李慎思近来的行程,便也立马着急忙慌地走了。于是,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朱彭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那里,房门大开着,深夜的秋风穿堂而过,吹得朱彭的脖子微微发凉。 朱正甫一边和段融说着话,一边走着,没走多远,就已经到了别院。 那别院倒也幽静,里面的房间内,红烛高照,照得亮堂堂的。 只见那门口处,却有一个人影。此时深秋的夜里,他却袒露着胸膛,半卧在门口的一方大青石上,此人正抱着一坛酒往喉咙里灌去,对于段融、朱正甫的到来,却如同没看到一般,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朱正甫看着段融笑道:“大人勿怪!此人名叫仇鸾,乃是卑职的一贴身护卫。性情上有些怪癖,但为人忠诚,修为也不错,我就叫他过来,给大人看个门。” 段融目色微动,神识已经穿透了那人的丹田。 真气境第四重! 这已经是世俗世界最顶尖的高手了。 因为世俗世界元气稀薄,是无法进阶元气境的。 朱正甫到底是朱鹤的血脉,而且是光禄大夫,有这样的护卫,倒也不奇怪。 段融只瞄了那人一眼,便大步向房间里走去。管家朱禹提着灯笼站在门口那里,并未进入别院。 朱正甫抱着文书,跟着段融进去,他将文书放在了几案上,笑道:“这几日,卑职将这里又布置了一番,大人要是住得有何不称心的地方,尽管告诉卑职。” 段融此时也发觉,那几案、座椅似乎都是新的,在红烛高照下,泛着圆润的光泽。 段融道:“朱大人不必挂怀!段融此来,有要事在身,此等小事无甚紧要。住得如何,我还真不甚在意!” 朱正甫的脸上有些讪讪,道:“大人如此,无怪老祖器重!” 段融和朱正甫一路走来,他早已经发觉朱正甫此人说话,有些虚头巴脑的,实在是有些过于圆滑了。如果相处的话,他宁愿和朱彭、朱澄相处。 朱彭天真豪爽、朱澄沉稳干练,都是可交之人。 段融站在那里,故意打了个哈欠。 朱正甫立马会意,道:“天色已晚,卑职就不打扰大人休息了。” 段融道:“朱大人不坐会儿?” 朱正甫道:“不了,卑职明日再向大人请安。” 朱正甫说着,已经退出了别院。 段融目送朱正甫离开,便坐在几案前,就着红烛高照,准备将朱澄整理出来的那文书,大致浏览一下。 管家提着灯笼,引着朱正甫走回了那房间。 房间里,朱彭已经在那等了一会儿了。 朱彭一见朱正甫进来,立马起身,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七叔。 朱正甫的确是他正儿八经的亲七叔。只是朱正甫却是一直瞧不上他这个亲侄儿。 朱正甫嗯了一声,便在朱彭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坐下,道:“朱彭啊!我叫你等我,是想着再嘱咐你一句,今日段融大人来的事,还有在这房间的每一句话,都不能传出去!明白吗?” 朱彭闻言,脸色微微一变。 他还以为朱正甫让他等在这,是有什么要紧事给他交代呢。 原来就是这么句话啊!? 听朱正甫的口气,还把他当未经世事的娃娃呢! 朱彭顿时心中就噎了一口气,道:“七叔这等机密之事,侄儿怎会乱说?难道在七叔心中,侄儿就如此经不住事吗?” 朱正甫叹了口气,道:“七叔从小看着你长大,还不知道你吗?眼皮子浅,心气高,肚里也没个城府。不嘱咐你一句,我不放心。” 朱彭心中更加气结,半天说不出话来。 朱正甫道:“好了!早点回去休息吧。不要怪七叔说你,你自己要长进!” 朱彭压住心里的火气,勉强给朱正甫道了安,便出了房门。 他打马往府里走去,心中更是郁结,而且今晚他本来从焰月楼弄了个小妖女回来,准备好好戏耍一晚,不想给段融突然出现,给他搅黄了。 他之前压抑下去的欲火,此时和心头的郁结,搅和在一块,更是让他的小腹处涌起一股股的燥热,脑中便不断地闪过小妾的那腰身……他便更加急切地往府里赶去了。 (本章完) 第445章 第4AA章 如意 第445章 第4aa章 如意 段融坐在几案前,只将那叠朱澄整理出来的文书,略翻了翻。 今日天还未亮,他就爬了起来,之后便在茶楼里呆了一天,晚上又折腾到现在,段融约摸着此时早已经过了子时了。 即便他常年苦修,此时也颇感困乏,再加上在烛灯下看书,本就催眠,段融没翻多久就开始哈欠连连了。 他只得合了文书,准备先睡一觉,明日再看。 段融灭了灯,便拐向屏风后面。 只见屏风后面是一个垂着纱幔的颇大的床榻,床榻不远处的柱子上,一盏立着的铜灯上插着一根蜡烛。 那蜡烛的烛光照在纱幔上,颇有一抹暧昧的昏暗。 段融轻轻摇了摇头,哑然一笑,自语道:“这布置,怎么搞得跟妓馆似的。” 他不知道,这正是朱正甫费尽心思给他营造的气氛呢。 段融随即脱了外衫和鞋袜,放在床榻旁,掀开纱幔,便入了床榻。 只见床榻上,铺着一方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被子,那缎面绣工,一看便是上品。 段融掀起了被子一角,便钻了进去。 他一钻入被子,却是立马脸色一怔,呼吸微微一滞,他的胳膊分明触到了一滑腻香软之物。 段融立马坐起,掀开被子。 “啊!” 随着一声娇滴滴的惊叫,只见一个只穿了肚兜和亵裤的白嫩女子,正瑟缩着身子,躺在那里,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睛,如勾魂一般盯着段融。 段融的小腹处,顿时涌起一抹燥热。 这女子确实诱惑,只那隆起的肚兜处一片若隐若现的白嫩,就撩得段融有些按捺不住。 只是想起还在塔林苦守的萧玉,段融丹田内元气运转了一圈,将心头的躁动给强压了下去。 段融的脸色阴沉如水,冷道:“朱正甫让你来的?” 那女子似乎感受到了段融的愠怒,如小兽般地抽了一下,细若蚊蝇地嗯了一声。 段融微微叹气,道:“你出去吧。今夜,我一人独眠。” 那女子闻言,立马满脸惊慌,目中闪过浓重的恐惧之色,在床榻之上,便磕头如捣蒜,道:“大人,奴家求你了!不要赶走奴家。大人要是不肯要我,回去妈妈会打死我的。” “行了!”段融喝了一声,明显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那女子闻言,抬起了头来,她白嫩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痕,悲戚道:“大人奴家是干净的。我被妈妈养大,就没人碰过我,是朱老爷把我买来,让侍奉大人的。” 段融目色一跳,立即就明白了这女子说的是什么。 原来,她是瘦马。 这神云府,瘦马的生意,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 那些牙公、牙婆们,从贫家买来一些姿容不错的女子,调教豢养,养肥了再高价买给那些达官贵人和富商们,一转手就是大笔的银钱入账。 一般也就是灾年的时候,那些活不下去的人家,才会卖儿卖女的。 牙公、牙婆们买来时,这些女子都是枯瘦如柴的,故而久之,便被称为瘦马。 这门生意也确实好赚,渐渐地就成了一个行当。 段融看着那女子梨带雨的悲戚模样,心头闪过一抹不忍,道:“我今天没心情。你先抱床被子睡柱子那边吧。” 那女子见段融如此说,心下似乎平复了一些,她在床榻上又磕了个头,才乖巧应道:“是,大人!” 她赤脚滑下床榻,从不远处的柜子里又抱了一床被子,将那被子直接铺在了柱子旁的地板上。 这地板很是干净,早已经被下人们擦洗得光可鉴人,而且那床被子也很大,一半铺一半盖,完全足够她用了。 她放好了被子,便搬了一个圆凳过来放在柱子旁,准备踩上凳子,将那柱子上铜灯架子上的红烛吹熄。 段融坐在床榻上看了她一眼,道:“你躺下!烛灯我来熄!” 那女子闻言,明显迟疑了下,她觉得这是下人的活儿,让大人干显然不合适,但段融的语气中,有着某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是!” 那女子只是略一迟疑后,便选择听从段融的命令,大人既然说了让她躺下,她就不能忤逆,这是在院里,妈妈教过她的。 段融见她已躺好,便坐在那里,掀起纱幔的一角,伸出手去,他掌心元气鼓荡,轻轻一引,便一阵风起,吹得纱幔飘荡,烛火也随之熄灭。 那女子钻在被子里,微微惊呼了一声。 段融掀开纱幔一角,只伸了只手出来时,她注意到了,段融单手成爪一引,她还以为段融在干嘛呢? 待忽然风起,她就感觉跟变戏法似的,下一刻那烛光就熄灭了。 那女子虽然心头惊异,很是好奇,但她也不敢向段融询问攀谈。 烛火熄灭后,房间内便漆黑一片。 床榻那边段融幽幽的声音,忽然响起。“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奴家叫如意。”那女子声音娇怯怯的。 “如意?”段融问道:“是你说的那妈妈,给你取的?” “嗯。” “那你原来的真名呢?” 那女子道:“原来的名字,奴家已经忘了。” 黑暗中,是长久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段融才叹了口气,拥被而眠。 那女子在黑暗中,等了许久,见段融似乎已经睡着了,她这才敢裹了裹被子,也沉沉睡去了。 次日一早,在一阵鸟鸣啁啾声,段融悠悠转醒。 他在枕头上,侧了下头,隔着纱幔,瞄向那柱子的地板处,只见那里空荡荡的,被子早已经被收起了。 段融掀开纱幔,探身下床。 他微微一愣,他昨晚放在床榻那边的外衫和鞋袜,却不知哪里去了。 段融正在纳闷,却见一个身影走了进来,正是已经穿戴整齐的如意。她穿了一身内衬月白的葱绿裙子,更见其明眸皓齿,肌肤胜雪。 如意进来,手中正捧着段融的衣衫和鞋袜,她低眉而来,放下鞋袜,一语不发,便替段融更衣穿鞋,她在院里是训练过的,手法娴熟,一丝不乱。 如意将把段融的衣衫,拉得板正了,才起身淡笑道:“大人,奴家已经打了热水,你先洗漱一下吧。”“嗯,好。”段融便走了出去。 他走到脸盆架子那里,只见铜盆里已经有少半盆的清水,段融刚欲洗脸,如意却叫住了他。“大人,稍等下。” 如意抱着一个暖壶过来,将冒着白气的热水倒进盆里一些,用她那白嫩的手,试了试水温,然后将布白毛巾,叠好泡进了热水里,才恭声道:“大人请用!” 段融试了下那水,半温稍热,正合适,他便慢慢洗了起来,因为水温舒服,他便多洗了一会儿。 他洗完脸后,发现几案上放着一杯清茶,呷了几口。 段融刚放下茶盏,如意便提着食盒走了进来,笑道:“刚从厨房拿过来的早点,大人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如意说着,便将两个包子,一张饼,几个小菜和一碗咸肉粥放在了几案上。 段融瞄了一眼,道:“怎么只有一碗粥?你的呢?” 如意道:“大人先吃吧。奴家等会儿去厨房吃就行。” 段融在几案前落座,沉声道:“下次领两份过来,你和我一起吃。” “是。”如意蹲身一礼,细若蚊蝇地应了一声。 段融吃完早点后,便看起了昨晚那叠文书资料来,段融在那看着,如意不动声色地将一盏新茶放在了他不远处,那距离既不打扰他看资料,又让他一伸手就能拿到。 段融一看进去,就进入了心如止水的状态,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双目如神的盯着手中的资料。 如意放在那里的那盏茶水,段融一次也未动,但每过半个时辰,如意就会换一盏新的茶水。 如是,数个时辰如流水般地过去。 如意忽然又提着食盒过来,在不远处悄声叫道:“大人,该吃午饭啦!” 段融闻言,怔怔地抬起头来,过了一会儿,才渐渐从资料的信息流中,收回心绪。 他瞄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问道:“已经午时了吗?” 如意道:“嗯,大人,你已经一动不动地看了好几个时辰了。” 段融这才觉得腿有些发僵,他伸了伸腿,拿起不远处的茶盏,呷了一口,看着如意,问道:“上午有人来找过我吗?” 如意道:“朱大人来过一次,见你在专注看资料,便没打扰你,自己走了。” 段融问道:“哪个朱大人?” 如意答道:“是朱正甫朱大人。” “就他一个人来过?” “嗯。” 段融目色微微闪动,昨晚朱澄可是说,今日一早就能把李慎思近日的行程资料给呈上来的,这会儿还没过来,看来是有事给耽搁了。 如意见段融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问道:“大人,是有事吗?” 段融道:“没事,先吃饭吧。” 如意随即便将食盒内的饭菜,端在了几案上,菜品颇为丰盛。 如意自己却只有一个瓷碗,里面饭菜都盛在一起,她端着那瓷碗,到角落处去吃了。 段融看了如意一眼,知道这是刻在她骨子里的规矩,从小培养的尊卑意识,不是他一时就能扭转的。 他叹息了下,便自顾吃了起来。 段融刚吃了两口,忽然看到外面的阳光中,仇鸾依旧是在那方大青石上喝酒,而且姿势还是是半卧躺着,似乎从昨夜开始,就一直没动过一般。 段融忽然喊道:“如意!” 如意闻言,咽了口饭,快步走了过来,段融注意到她的嘴角有一粒饭黏子,不过段融没提这事,只是点了点面前的一道菜,说道:“这红烧肉,我还未动,你拿给仇鸾去吧。给他当个下酒菜。” 如意闻言,瞄了外面院子里的仇鸾一眼,看着段融,说道:“大人,他从来不吃东西的!只喝酒。” 段融眉头微蹙。“只喝酒?” “是!”如意答道:“我听那些下人们说,他前两年有次醉酒,失手打杀了自己的爱妻。从此就成了这幅样子。不人不鬼的。” 如意仿佛有些不解,峨眉蹙着,似乎自语道:“他既是因为喝酒打杀了爱妻,无法原谅自己。不应该戒掉酒吗?怎么反而喝得更厉害了呢?” 段融闻言,哑笑道:“他是清醒的时候,无法原谅自己。喝醉了,就忘了!” 如意看着段融,目色认真地说道:“那不是逃避吗?” “是逃避。”段融道:“可是人总得活下去的。” 段融此言,说得如意心头一惊,眼眶微微泛红。 因为她在院里,受尽屈辱时,就常常拿这句话劝自己。 可不是吗?人总得活下去的…… 段融他们刚吃过午饭,一个身影便匆匆而来,他一入院门,段融就已经看定他了,是朱澄。 朱澄一跨入门,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几案前的段融,立马就跪了下去,叫道:“下官拜见大人!” 段融道:“朱澄,你我是旧识,不必如此多礼。” 朱澄恭敬起身,从胸襟里掏出一摞文书,厚度倒只有昨晚那叠的三分之一左右。 朱澄将那摞文书放在了几案上,抱拳恭声道:“有几处有了较大的变动,卑职又重新核查了一遍。耽误了些时辰,请大人治罪!” 段融道:“无妨,我上午刚好在看资料。没有耽误时辰,来的刚刚好!朱澄,你坐着聊。” 朱澄见段融让他坐下,便屁股搭边,坐在了段融的斜对面的一张椅子上。 不过大半年没见,但此时段融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他虽说朱鹤在世俗世界的血脉,但一来,已经隔了好几辈了,二来,朱鹤的血脉何其多哉,哪里比得了段融这个炙手可热的亲传弟子呢?故而,此时朱澄看向段融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朱澄刚一坐下,如意就端了一杯茶水来,放在朱澄的跟前后,便默默退了出去。 她知道,段融和朱澄要说事,走出去时,便把房门掩了。 段融的确是有事,想和朱澄聊,他就上午看资料的几个疑点,向朱澄做了探讨,朱澄有两个做了更详细的解释,但其余的问题,全让段融给问住了。 从五日前,朱正甫接到老祖密信,就将任务交给他了。昨晚的那叠资料,他整理了整整五日,可谓宿洗不梳,他原本自信已经整理地滴水不漏。但段融几个问题下来,朱澄已经冷汗涔涔,他没想到段融看这么细,而且所问的问题也很是深入刁钻。 朱澄只得记了段融的问题,答应了回大理寺翻查资料,将这几个问题深入弄清楚,再来回复。 朱澄走出别院时,便发觉自己的背后已经给汗打湿透了。因为段融问得那几个问题,虽然刁钻,但仔细想来,个个都是要害,他竟然照惯常思维,整理时,全都语焉不详地给一笔带过。他这样,要是往小了说,是失察,往大了说,那就是误导。 (本章完) 第446章 蝉鸣和血露 第446章 蝉鸣和血露 朱澄走后,段融一整天都蜗居在别院内看资料。 如意一直在不远处守着他,不时给他端去新的茶水,但段融彷佛进入了某种“心流”一般,除了眼前的资料,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已经不存在了。 如此这般,他一直看到深夜,斜月西沉。 如意在那陪了一天,此时已经开始忍不住打起哈欠来了。 段融终于抬起头来,动了动僵硬的脖子,他端起不远处的那盏清茶,呷了两口,润了润喉咙,才瞄了不远处的如意一眼,如意刚打过哈欠,眼里还噙着瞌睡的泪水。 段融笑了一下,道:“怎么?困了啊?” 如意道:“不,大人,奴家不困……” 如意的话还未说话,便脸色一变,段融亦是眉头一拧,扭头看向屋外。 “叮!” “叮!叮!” 别院外,静谧的夜色中,忽然传来接连的铁器相撞声,显然是有人在交手。 段融一纵,便忽然拔身而起,落地之时已经站在了门口处。 “你呆在这里,不要动!” 段融嘱咐了如意一声,便奔出了屋外。 “大人,你要小心!”如意目色担忧地说道,但是段融早已经不在屋内了。 此时,别院门外的打斗声已经停止,段融听到打斗声时,神识就已经放出。 那来人穿了一身夜行服,两招之下,就已经被仇鸾打伤了。 段融蹿出去时,那人早已经败退。他神识笼罩之下,只见一个黑影,捂着肩膀,闪过墙头。 轻功不赖! 段融神识聚集之下,已经穿透那人蒙脸的黑布。 “是此人!” 段融一看清那人的面容,顿时大惊。那来别院夜探之人,竟然是太和楼的那位堂倌。 “这神云府,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段融走到了别院门外。 门外的空地上,仇鸾手持一把短刀站在那里,虽然一身浓重的酒气,但他却站得很稳,眉宇间更是满是煞气。 仇鸾不远处的地上,掉落了一把刀,刀旁明显有一滩血迹。 段融看了仇鸾一眼,仇鸾也看着段融。 两人对望了一眼,却谁也未说话,段融径直走了过去,捡起了血迹旁的那柄刀,借着别院门头上挂着的一盏灯笼那昏暗的灯光,段融认出了手中的这柄刀,是一柄制式的陌刀。 制式陌刀,乃是大理寺的官方佩刀。 段融眉头一蹙,看着手中黯淡光影映照着的刀刃,心头暗道:“读取器灵。” 在凄迷的夜色中,一组数据便浮现在了段融面前。 器物:制式陌刀 器灵等阶:七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七级(满足) 吞噬效果:飞云刀法第四重 段融看着眼前浮动着的数据面板,微微咂舌。“果然是真气境第四重,还真是小觑了你啊!” 其实,方才用神识扫到那人离去的身法,段融已经隐隐猜到他的境界,但他彼时并未用神识穿透其丹田,去探查他的实际境界。 一个真气境第四重的高手,竟然在太和楼当跑堂的堂倌,还真是肯屈才啊! 段融如此想着,目色凝重地看了身侧不远处的仇鸾一眼。来人也是真气境第四重的境界,虽然他的功法偏重于轻功,但那也是实打实的真气境第四重,但如此高手,在仇鸾手下过不了两招就已经受伤了。 可见,这仇鸾的修为,恐怕离真气境大圆满意境,也已经不远了吧。 要知道,西门坎坎和萧玉他们,都还未真气境大圆满,在塔林内困着呢。 第四重后的入微、圆满的境界,都与丹田内的真气雄厚强弱无关,而是一一种对真气运用的技巧,属于精神力层面。 故而,段融虽然照面之时,就察看过仇鸾的丹田,但也只知道他的内功修为,并不清楚,他在入微或圆满境界上的进益。 这时,只见别院那头的竹林旁,朱正甫和管家朱禹正向这边赶来。朱禹提在手中的灯笼,在夜色中,摇摆如火星乱晃。 段融瞄了那边他们的身形一眼,便低头看着手中的那柄陌刀,凝目暗道:“吞噬!” 以他此时的修为,对于真气境的武功自然毫无兴趣,但他却有些好奇那太和楼的堂倌,这器灵里也许会有些信息。 待眼前的数据面板溃散消失时,朱正甫已经走到了别院的门口处,昏暗的灯光映照着他阴沉的脸色。 别院四周,朱正甫都布置了防卫,但他下了严令,不允许那些护卫走近别院,以免暴露了段融的行迹。 方才是那些护卫听到了打斗声,才向他禀告,他才向别院赶来。 朱正甫看了仇鸾一眼,问道:“是什么人?” 仇鸾沉默不语,只摇了摇头。 段融将手中的那柄陌刀递向朱正甫。 朱正甫接了,就着灯光,凝目望去,惊讶道:“制式陌刀?!是大理寺!?” 朱正甫将那柄陌刀举到眼前,用手指肚摩挲了一会儿刀身根处,那里有几个很小的数字编号。 朱正甫目色闪了闪,将刀收了,道:“刀是大理寺的不假,只是这人,可就不一定了。” 段融看了朱正甫一眼,这人脑子倒也不糊涂,真要是大理寺的,怎么会带着暴露身份的陌刀来夜探呢? “这刀我会连夜交给朱澄,让他查一查,应该明日就会有结果的。” 朱正甫说着,向段融抱拳道:“下官防护不周,让大人受惊了!” 段融笑了一下,道:“朱大人不必紧张。说不定只是个毛贼而已。” 段融如此说,不过是缓解气氛的说辞罢了,一般毛贼怎么可能手持大理寺的制式陌刀呢? 段融说着,眼眸赞赏地看了仇鸾一眼,道:“朱大人给我挑的这个护院很是不错!” 朱正甫这才一笑,道:“仇鸾的武艺的确不坏,要不然我也不敢让他来给大人看门。” 朱正甫说着,瞪了仇鸾一眼,冷道:“仇鸾,大人夸你呢!怎么还跟个石头似的。” 仇鸾闻言,却是向段融略一抱拳,却依旧沉默不语。 朱正甫素知仇鸾的脾气,也拿他无法,他能抱拳一礼,已经是给了他面子了。 段融却是笑赞道:“端得好壮士!” 仇鸾越是这样,他反而心下越欣赏。用人有时候,不仅要用优点,也要用缺点。仇鸾正因这样,才会忠心不二。 朱正甫抱拳,道:“大人放心,卑职会让朱彭从枢密院再调一队兵士来,加强府内别院外围的巡逻防卫。此等搅扰大人之事,绝不会再发生。” 段融道:“不必大费周章了。他们来过一次,已经知道了别院内有人。至于具体是什么人,只凭夜探,如何能知晓?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了。” 朱正甫闻言,脸上阴晴不定了一番,半真半假地抱拳道:“大人看的透彻。” 段融看得出来,朱正甫并不是真心认同他的看法,便笑道:“时候不早了,朱大人早点休息吧。” 段融说完,便径直走入了别院内。朱正甫看着段融的背影,目色闪烁。段融一走入房间,如意便神色慌张地迎了过来。“大人,出什么事了?” “没事,一个毛贼罢了。”段融口气平淡地说道:“时候不早了,睡吧。” 如意嗯了一声,便关门熄灯,和段融一起进了里间。 如意端了热水盆来,侍奉段融宽衣脱袜,然后捧着段融的脚,放进了水盆,如意做这些时,只穿了肚兜和亵裤。 段融尽量闭了眼睛,不去看她,只任由她的一双柔夷,揉搓着自己的双脚。 如意侍奉段融躺下,端着那洗脚水走出去倒水时,眼神明显有些黯淡地轻叹了口气。 段融躺在床榻上,室内漆黑一片,他能听到如意平稳的呼吸声,显然她已经睡着了,但段融此时却是毫无睡意。 不多会儿,他已经听到外面远处,有隐隐的窸窣声传来,他不用神识探查也知道,朱正甫还是在别院四周,加派了兵丁。 这不能怪朱正甫,他也是怕办砸了差事。 在漆黑的夜色中,段融的双目深邃闪烁着…… 那前来夜探的人,竟然是太和楼的堂倌,他之前在太和楼连呆了三天,恐怕此人也会有印象的。 只是,他前来夜探,显然和之前在太和楼见过他无关。 恐怕,这朱正甫的府内,也是有耳目的。 正是他吩咐下去,不让四周巡逻的护卫接近别院,才会引起了一些人的疑心。 不过,他如果任由那些护卫在别院前后巡逻,那段融的行迹只怕也一样会暴露的。 不对啊! 这神云府内,各大势力经营多年,自然布下很多耳目,都有一张隐秘的线人网。他只要和朱正甫、朱澄他们接触,就一定会暴露的。因为,如他们这样的人物,在神云府内,一定是有人盯着的。 那朱鹤还为何特意嘱咐他,来神云府要和朱正甫他们接触呢。 而且,此时想来,彼时朱鹤这句嘱咐是在最后说得,似乎有些突兀。 难道…… 段融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朱鹤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暴露。 为何呢? 为何要让我暴露呢? 段融反复思量,实在难以猜度出其中的关节。 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朱鹤这老头道行太深了。常常只是看似无意的一句话,却大有文章。 而且其布局的方式,又极其隐晦,不事到临头,他根本就看不明白其中的深意。 段融摸了摸藏于身上的那枚饮露蝉,目色冷冽。 他忽然从床榻上滑了下去,赤脚踩在地板上,看着睡在柱子旁地板上的如意。如意的呼吸平稳而柔和。 段融忽然在夜色中,手一挥,随着袖口抖动,一团药粉,便撒在如意的脸上。 那是一种昏迷的药粉,能让如意昏睡几个时辰。 药粉撒过,如意的呼吸,显然细弱了几分。 如意的白嫩影儿,在黑暗中段融的心头闪过,他的小腹又升起一抹燥热。 段融深吸了口气,元气运转,将那股燥热给压了过去,然后他穿好了衣服,竟然从房间的侧窗蹿了出去。 段融蹿出窗口的瞬间,神识便陡然放开。 他元气境第四重的身法,再加上神识探查,即便是别院四周兵丁重重,也不可能发现他。 段融如鬼魅一般,毫无声息地,从一队巡逻兵丁的身后,一纵而过,便蹿入了一处假山的阴影里了。 而后,段融身形接连忽闪,已经纵出了朱正甫的府邸。 此时,正是夤夜之时,整个神云府静谧一片,只有隐隐的丹江水,汩汩而流。 段融施展身形,在各处建筑的阴影里,如鬼魅忽闪。 大约一炷香后,他已经出了神云府的府城。 段融站在死寂黑暗的野外,回看了身后的黑魆魆的高大城墙一眼,便继续施展身形,向野地深远处纵去。 半个时辰后,段融忽然停在了一处辽阔的旷野上。 此时,星月低垂,野旷天低树。 段融微微吐出一口浊气,半个时辰,全力施展身形赶路,此时他距离神云府的城池,起码将近二十多里地了。 段融站在那里,四野静谧,死寂一片,他能清楚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他的手一翻,夜色中,只见一只泛着淡淡血光的蝉体已经趴俯在他的掌心里。 正是之前他照朱鹤的吩咐,用精血炼化过的饮露蝉。 段融看着那夜色中,泛着血光的蝉体,其光影浮动,灵动如同活物一般。 段融的目中闪过一抹肉疼之色,不过他还是心一横,瞬间便心念催动。 饮露蝉经他精血炼化后,早已经和他心意相通,他心念催动的瞬间,那趴在他掌心处的饮露蝉,便忽然发出一声低沉的蝉鸣。 那蝉鸣毫不刺耳,如同轻吟一般,几乎低不可闻,但却又充斥整个旷野。 就在那蝉鸣声响起的瞬间,饮露蝉的口中,吐出了一滴血露…… 那一滴血露现出的瞬间,只血影一闪,便消弭不在了,就好似不是此界之物一般,一经出现,便被天道抹煞。 但就在那血露消弭的瞬间,一股恐怖至极的力量,忽然将段融包裹,并以他为中心,向旷野四周荡起…… 那无形力量的恐怖气息,让段融住不住战栗,心神更是瞬间溃散…… 那旷野,以段融为中心,方圆十丈,一刹那间,尽为齑粉。 土地、树木、岩石、草皮,全都不在。 如同绿洲里,忽然现出了一片方圆十丈的沙漠。 不,不是沙漠,那远比沙子要碎,甚至比面粉还要细。 而且是所有的物质,不落分别,尽为齑粉。 那些大片大片细腻的粉末,就静静地躺在段融周围,而他双脚踩着的地方,却是一近乎标准的圆体,上面的青草,在星月的黯淡光辉下,绿得渗人。 段融咽了一口吐沫,眼眸中闪过一抹后怕! 幸好那力量并不是要毁灭他,而是保护他。若非如此,他可以肯定,连一霎的抵抗他都不可能做到,他会被瞬间抹煞掉,就如同遍地的粉末一般。 因为,那完全不是一个维度的力量。 “这就是法则之力!” 段融此时,完全没有操纵了法则之力的兴奋,反而有一种深深的恐惧。 那力量的出现,没有过程,也没有声音,就在那一声低沉的蝉鸣声之后,一切就悄然发生。 太快了,太诡异了,就像一个梦一样,段融就踩着一圆体草地,出现在了一片沙漠的中间…… (本章完) 第447章 秋猎祭天 第447章 秋猎祭天 深夜,古道陵盘坐在观星台上,望向星空。 星月低垂,他的目光湛然。 星月之光,仿若在他眼眸深处,交织纵横…… “咦!” 正在参悟星月之轨的古道陵,忽然感知到在苍穹之上,神云府城池东二十多里的方位,出现了一抹诡异的法则之力的波动。 “那是……” 法则之力,只有洞冥境的强者才能参透掌握,即便是在太一门内,这样的强者也是长老和宿耆的地位,甚少在世俗世界露面。 即便是露面,又有什么样的事,值得一位洞冥境的强者出手呢。 而且古道陵观那道直冲苍穹的波动,虽然明显可见是余波,但窥一斑而知全豹,可见那位于城池东二十多里的法则之力,恐怕已经是境界全出了。 古道陵的身形,陡然如御风而起一般,一冲飞天,迎着星月的冷光,就化身为一道黑芒,往神云府之东,疾射而去。 二十多里的距离,对古道陵来说,不过是倏忽而至! 一道黑芒,如流星般,划过天际,便悬停在绿洲中那片方圆十丈的沙漠的上空。 古道陵悬停在高空之处,借着星月之光,打量着下面的旷野中,那片诡异的沙漠,他凝目望着他那沙漠中心的一个醒目的点。 那从高空而望的一点,正是一小片完好的圆形草地。 古道陵身形一晃,下一刻便悬停在那那圆体草地的旁边。 他凝目看向那圆体草地的边缘,目色微微一动。 “是饮露蝉!” 古道陵的目中闪过一抹疑惑,神识四扫,却发现这空旷的野地四周,毫无人迹。 饮露蝉,即便是在太一门内,也堪称重宝。到底是谁在此地动用了饮露蝉? 而且,看此地残留的余波,显然只有一股法则之力。 “难道是有人遭遇到了元气境或气旋境强者的攻击,生死之际,动用了饮露蝉保命?” 不过,既然饮露蝉已出,无论是元气境的强者,还是气旋境的强者,顷刻之间,就会化为齑粉,成了一抹渣滓罢了…… 古道陵陡然扭头,望向那神云府的方向。 “难道神云府里,竟然有人怀有饮露蝉这样的重宝不成?” 古道陵的目色冷冽。 “真是胡闹!” “这饮露蝉,乃是宗门给荷担太一门未来的天骄苗子,护身保命的压箱底的手段。即便是长老院的那些长老们,也不过只有三四人能从老祖那里得到蝉体,自己还要炼化法则之露喂养此蝉。” “如此之物,神云府的那些世俗血脉,不过是些在名利场中摸爬滚打的蛆虫,岂配怀有?” 古道陵之所以孤身呆在神云府的观星阁内,就是对于宗门内的一些腐朽之事,很是看不惯,他又素性耿直,压不住心头的火气,便索性躲了出来,眼不见心不烦。 此时,他还以为那饮露蝉乃是宗门里的哪位长老,怜惜世俗血脉中的小辈,便赠了出去。 在古道陵看来,此举乃是公器私用。 神云府,朱正甫的府邸内,一抹黑影如鬼魅般,一闪而过,宛若无声。 正是从城外赶回来的段融。 他的身影停在了别院的侧窗旁,神识笼罩在别院四周,此处那些巡逻的兵丁都不会靠近,前院里的大青石上,仇鸾卧在那大青石,似乎也睡着了。 段融轻轻地打开窗户,生怕弄出声响,惊扰到了前院假寐的仇鸾。 他如同一片大落叶一般,滑入了窗内,毫无声息的飘然落地,身后的窗户轻轻合上。 段融这才在黑暗中,吐出了一口浊气,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 黑暗中,死寂一片,如意细弱的呼吸声,清楚可闻。 段融脱掉了衣衫和鞋袜,归于原处,重新躺回了床榻上。 饮露蝉,一共就只能动用三次! 如此重宝!他方才在东郊野外,就平白无故地浪费了一次! 若说不肉疼,那肯定是假的! 正是方才亲自感受过那种惊心动魄的力量,段融才更知道,这饮露蝉到底是何物? 说它是逆天保命之物,也毫不为过啊。 虽然很是肉疼,但用掉这一次,段融自问,还是值得的。 他必须要确认一件事。那就是朱鹤是真的要保住他的命,而不是纯粹拿他作局,把他当做了一枚弃子。 这件事,对他来讲,很重要! 无论是朱鹤赠与他饮露蝉,还是忽然点了他的将,让他来神云府灭杀李慎思,都有些诡异而不合常理。 特别是在有更合适的人选的情况下,朱鹤放弃了似乎更合适的吴师道,而点了他的将,就更显得诡异了。 在加上,朱鹤还特意嘱咐他,要和朱正甫他们联络,故意让他暴露。 这桩桩件件,也许身处局外的人,还感触不深,但段融身在其中,却感受颇深,这明显是一个局。而且,还和他自身,息息相关。 虽然他还看不清楚,这个局的全貌,但朱鹤明显是在执他为棋子,在某人博弈呢。 所以,段融必须确定,在这个棋局中,朱鹤是不是真的要保下他,还是任他生灭,甚至以他为饵。 如果是后者,他必须早做打算,想办法金蝉脱壳。 但现在,已然证明,朱鹤虽然以他为子,但也是真的要保下他。 以饮露蝉之威,哪怕是洞冥境强者的一击,他也可以自保。而若是洞冥境以下的,恐怕那一声蝉鸣低吟,就会当场化为齑粉。 虽然那饮露蝉的三次动用机会,他今夜浪费了一次,但他确定了朱鹤并不是在以他为弃子布局。那就是值得的! 那饮露蝉在危机之时,确可救下他。 如此,他就决定照着朱鹤的棋局走下去。 他也想看看,朱鹤这局棋,全貌是什么样的?而那和他对弈之人,又到底是谁? 至于眼前的几步棋,就是灭杀李慎思了。 就这几步棋而言,以段融此时的眼界,还看不清楚,朱鹤的真实意图。 就故意让他暴露这点,段融就难以理解。 既然确定了朱鹤无意害他,那他就要按照朱鹤的意思,将接下来的几步棋走好,且走且看吧。 他现在要思虑的就是,如何完成,朱鹤在云浮峰上,交给他的那两个任务。 一个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灭杀李慎思,另一个就是要引导市井风评不往政治漩涡的方向发酵…… 段融今日白天,基本已经将李慎思的各种资料以及他近期的一些可能的行程都看了一遍。 此时,段融躺在床榻上,两手枕在脑后,思量万千。那些信息流,在他脑海里,快速地交织分开…… 大约半个时辰后,他忽然从床头坐了起来,目色在黑暗中闪烁,喃喃自语道:“秋猎祭天……” 方才,就在秋猎祭天的场景下,有个模糊的念头,从他脑中一闪而过,段融敏锐地觉察到,那个念头就是他要找的答案。 所谓,秋猎祭天,是神云府每年一度的颇为重要的大礼仪活动。 天坛和猎场,都在神云府南郊的无极山上。 其实,无极山也不算是很高的山,更称不上陡峭。不过,在神云府周边,此山已经是最高的所在了。 故而,这一年一度的祭天大典,就选在了此山的山顶。而且此山,位于正南方位,正是祭奠南天门的位置。 山顶之上,修建了一座,规制颇为宏大的天坛。 从半山腰直到山顶,入秋之后,就封禁为祭天猎场。 附近的农户猎人,都不能再进入无极山了。 猎物养肥之后,便在选定的三日吉日中,举行盛大的祭天大礼,全城的百姓都会参加,在天坛周围,随百官献祭。 而所献之物,就是猎场的猎物。 仪式结束后,官员们会将献祭的猎物,切割后,分给周围的百姓。 故而,这秋猎祭天,历来就是与民同乐、全民欢呼的庆典。人人以分得献祭的猎物为荣,据说食之,可保平安,疾疫退避。 这样的大典,而且李慎思刚上任两个月,他又是一令四卿中的尚书令,他一定是会参加的。 段融方才,就是在这场景下,忽然想到了一个方法…… 翌日清晨,在一阵鸟叫声中,段融悠然转醒,昨夜他其实没睡多长时间,不过眼见天色已经大亮,他还是挣扎着起身了。 今日还有事呢,容不得他多睡。 段融这边刚有动静,如意立马捧着鞋袜衣衫走了进来。 她一手捧着衣衫,一手提溜着段融的两只鞋。 如意的眉头皱了一下,她分明地看到那两只鞋的鞋底上,沾了许多新的枯草,她很确信他昨晚放在那里时,并没有这些。 “难道……大人昨晚出去了……” 此时,如意已经走到了段融跟前,看着段融一脸疲累的样子,更是确定了心中的想法,不过她还是不动声色地侍奉段融更衣、洗漱。 段融吃过早点,刚放下碗,端起一盏清茶漱了漱口,朱正甫便和朱澄一起,前来拜会了。 两人一进门便下跪行礼,段融让了一番,两人才各自落座,如意上了茶,便退了出去。 段融看着两人的脸色,显然都有些憔悴,特别是朱澄,更是两眼泛红,布满血丝,段融估计他应该是一夜未眠。 朱澄将手中的一柄刀,放在了身前的几案上。 那正是昨夜朱正甫让管家朱禹过去交给他的那柄陌刀。 朱澄目色谨慎地看着段融,道:“回禀大人,此刀我已经查过了,确实出自大理寺。” 段融沉默不语,他对这答案并不奇怪。 要不是出自大理寺,那堂倌又何必带来呢?若是伪造的陌刀,一查编号就知道不对了。 朱正甫见段融不语,略一沉吟,便问道:“是何人的佩刀?” 朱澄既然已经确定此刀出自大理寺,想必是谁的刀,也已经查到了。 朱澄的眼眸微微一低,道:“此刀,乃是一柄死人之刀。” “死人之刀?” 段融和朱正甫闻言,都是心头微微一惊。 朱澄继续说道:“更准确的说,这把刀,乃是一件证物。” “证物?” “是的。”朱澄道:“这是两年前的一桩案子了。一般按大理寺的惯例,若是结案的案子,审结一年后,证物就会移出证物房,转到仓库那边。若非如此,长年累月下来,证物房是放不下的。” 朱正甫眉头一蹙,看着朱澄问道:“仓库那边,管理严格吗?” 朱澄道:“不算太严格,但能进入仓库的人,一定是大理寺的人。” 朱正甫道:“也就是说,昨夜来别院夜探之人,有很大可能就是大理寺的人了?” 朱澄道:“正是。” 段融坐在那里,却是咂舌不已。 看来,那堂倌的计划还是颇为周密的,要不是他昨夜用神识看过了他的脸,此时连他都要相信,那夜探之人,该是大理寺之人了。 段融如此想着,忽然目色一凝。 他想到一件事,正如朱澄所说,能进入仓库的人,一定是大理寺的人。那到底是什么人,将那柄陌刀,交给了太和楼的那位堂倌的呢。 段融忽然便想到了一个人来。 也就是大半年之前,他进入神云府,协助调查尚书令朱时中离奇死亡一案。 大理寺门前的那个满脸麻子的吏员,那是,段融就知道他是潜伏在大理寺内的奸细,而且所属的阵营,显然是吕钟棠、葛如松他们那边。 此时想来,很有可能就是此人,从大理寺的仓库内偷出了那柄陌刀,交到了那太和楼的堂倌手里,让他持刀前来夜探。 留下此刀,就能搅乱他们的视线和思路。 段融忽然沉声道:“陌刀的事,先放一边!我们先聊一聊李慎思的事。”他说着,便看着朱澄,问道:“昨日的那几个问题,朱大人回去后,可曾详尽核查。” 朱澄闻言,立马从袖口中,掏出了一叠文书,趋步上前,恭敬地呈在了段融身前的几案前,道:“昨日的问题,卑职已经全部核查补充。经过昨日的思量,卑职又弥补了几个疏漏的问题,也缀在了后面,还请大人过目。” “甚好!”段融闻言,目色赞赏地看了朱澄一眼。很多时候,若是能有一个谨慎稳重的助手,常常能事半功倍,省下不少事呢。 他拿起那叠文书,一目十行地就扫了一遍。 段融的胎藏经已经成就了十二层,精神力也早已经今非昔比,无论记忆力和专注力都有很大的改善,远超常人。 他看资料也是这样,已经能够将神魂投注进入,一目十行,强记而过。 段融看毕,合上那叠补充资料,这叠资料内还是有几个颇为关键的点呢。 段融合上那资料后,抬头看向朱正甫和朱澄,沉声道:“两位大人,我想多了解一些,五日后的秋猎祭天大典的事,两位久在中枢,关于此大典,必是知之甚详,还往不吝赐教啊。” “秋猎祭天大典?!” 朱正甫和朱澄,听到段融忽然问到此事,顿时面面相觑。 (本章完) 第448章 狩猎之礼 第448章 狩猎之礼 朱正甫和朱澄两人,详细地向段融解释了秋猎祭天的各个步骤。 段融一边听一边提问,不时低头沉吟。 “三品以上的官员都会参加祭天大典,那你们两个那日,应该也在现场吧?”段融目光扫过朱正甫和朱澄问道。 “这样的大典,哪怕是病了,只要还能爬起来都不会缺席的。”朱正甫说着,眼波微微流转道:“不过,这说的是祭天大典。秋猎就不一定了。” 段融的目色微微惊愕。“秋猎、祭天,不是一个大典吗?” 朱正甫淡淡一笑,道:“这典礼,在朝野上下,一般都叫顺口了,就叫秋猎祭天大典。但其实,秋猎是秋猎,祭天是祭天。严格来说,祭天才是大典,秋猎只是为祭天做准备的前奏而已。” 朱正甫微微一顿,继续说道:“以卑职为例。卑职已经十多年没有参加过那狩猎之礼了。但祭天的大典,却是一次不曾缺席。” 段融目色微动,看着朱正甫,道:“敢问朱大人,这里面可有什么说法吗?” 朱正甫道:“说法自然也是有的。这无极山上的秋猎之礼,是不能使用内功的,只能用肌肉之力,来射杀猎物。” 段融注意到了朱正甫的用词,他说的是秋猎之礼。“只能用肌肉之力?” “不错。”朱正甫说着,却是自嘲一笑道:“不满大人,卑职这十多年来,日子过的是有些安逸了,早已经髀肉复生,若是不用内功,只使用肌肉之力,怕是连弓都弯不动咯!” 段融也只是和煦一笑,他对朱正甫的髀肉复生不复生,完全不感兴趣。 数日前的早上,天还未亮时,他就守在了馄饨摊前,那时候他就用神识探查过李慎思。 在那狭窄的轿子里,李慎思的双臂肌肉虬结,堪称孔武有力,这一点给了他很深的印象。 段融问道:“那参加秋猎之礼的一般都有哪些大人呢?” 朱正甫道:“武官参加的人会多一些。至于,府主汪茂春也已经多年不参加秋猎了。大理寺卿陈山蒙、谏议大夫葛亨泰、大都护姜灼云应该都会参加。” 段融能听明白朱正甫的意思,大理寺卿陈山蒙、谏议大夫葛亨泰应该是往年都一直参加秋猎,而大都护姜灼云虽然是今年上任的,但他是武将,这种场合一般不会缺席。 段融眉头微蹙,问道:“那李慎思呢?他会不会参加秋猎?” “这个……”朱正甫沉吟了一下,瞟了朱澄一眼,道:“启禀大人,李慎思毕竟两个月前才履任,他的性子,卑职还不甚了解。” 段融目光扫向朱澄,问道:“朱澄,你怎么说?” 朱澄谨慎,道:“启禀大人,下官也不敢枉下论断。” 段融看着朱澄,道:“我们这只是闲谈,不要拘谨。把对错放一边,你就照你的想法,敞开了说。” 朱澄这才抱拳,谨慎道:“是,大人。” 方才他不肯说,一来是怕错,二来,朱正甫说了不了解,他立马就接着说了答案,岂不是打了上司的脸吗? 朱澄道:“以卑职看来,那秋猎之礼,尚书令李慎思大人,是一定会参加的。” “噢!”段融目色一亮,道:“何以见得?” 朱澄的脸色颇有自信地说道:“启禀大人,据卑职所知,李慎思大人的爷爷就是以皮货生意发家的,再往上倒,他们祖上就是世代的猎户。李慎思大人,幼时顽劣,就常随父辈在山中打猎。这秋猎之礼,猎物被圈养了半年,此时乃是秋膘正肥时,他如何能不技痒呢?” 段融淡淡一笑,瞄了一眼几案上那叠资料,这些信息,在那叠资料里,朱澄都详细誊写着呢。 他的看法,正与朱澄相同。 秋猎之礼,李慎思必至! 段融的目色忽而深邃,知道李慎思必至,只是第一步! 昨夜在床榻之上,那个以秋猎为场景的想法,再次掠过了他的脑海,他忽然看着朱澄,问道:“祭天的礼仪用具,还有秋猎的马匹、武器,都由哪个衙门准备供应的?” 这个问题,朱澄自然知之甚详,但他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这个问题,朱正甫也是知道的。 果然,朱正甫见朱澄沉默,便答道:“祭天的礼仪用具,历来都是由府主衙门操持的。而秋猎的马匹、武器,一般都是枢密院供应的。” “枢密院?”段融的眉头一蹙。“朱彭不就是枢密院的枢密使吗?” 朱正甫见段融忽然提到了朱彭,并未接腔。 段融又问道:“秋猎之时,谁用哪一匹马,是确定的吗?” 朱正甫道:“是确定的。无极山的狩猎亦遵礼法,文官与武官,一品官与二品官,他们乘坐的马匹,使用的弓箭都是不同的。乃是依据古礼,分级而制。” “分级而制?”段融略一沉吟,问道:“那李慎思乘坐哪一匹马,最晚什么时候能确定下来?” 听到这里,朱正甫和朱澄都已经完全清楚,段融是想在秋猎之时动手。 只是他们觉得,在如此大典之上,又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当众灭杀李慎思,是否太过轰动了呢? 朱正甫沉默稍顷,因为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上来。 段融将目光移向朱澄。 朱澄挪动了下,座椅上的屁股,这才说道:“秋猎祭天的前一晚才能最终确定下来。” 段融看定朱澄,沉声问道:“我要第一时间,知道李慎思乘坐的哪一匹马。能做到吗?” “能!”朱澄的心头微微一紧,因为此时段融看向他的目光,有一种威压。“朱彭就是枢密院的枢密使,这种级别的信息,他应该能第一时间接触到。” “那就好。”段融点头道:“拿到信息,第一时间交给我。” “是!” 接下来的几日,段融都在别院内,研究朱澄整理的关于李慎思的那些资料。 因为,他不确定这秋猎之礼中,定有能够出手的机会。甚至于,万一李慎思压根不参加秋猎之礼,直接参加祭天大典呢? 这完全是有可能的。 所以,秋猎之礼一旦失手,他就立马要有第二套方案才行。 段融在这别院内,可谓壮士守门,红袖添香,倒也颇为自在。 五日光阴,倏忽而过。 这日晚上亥时左右,别院门口处忽然响起了一片匆匆的脚步声。 朱澄带着朱彭,赶了进来。 朱正甫并未一起前来,他黄昏时分,就被府主汪茂春叫到了府主衙门去了,不光是他去,许多官员都被汪茂春叫了去,为明日的秋猎祭天大典,宣布礼仪章程。 礼仪章程,每年都大差不差,但也常有一些变化,特别是今年,尚书令李慎思和大都护姜灼云,都是第一次参加祭天大典,一些繁琐难搞的礼仪,就不让他们二人过手了。 一旦出错,可不光是在文武百官面前丢人,全城的百姓,可都在天台四周,围观着呢。 朱澄和朱彭,跨入门来,如意正在给段融换茶盏。 朱彭站在门口处,微微一怔,看向了如意。如意的确丰腴白嫩,而且充满了青春的气息,确实诱惑。 朱澄咳嗽了一声,朱彭才转醒了过来,两人一齐在门口处向段融跪拜。 “下官参拜大人!” 段融一见朱澄和朱彭一起来,就知道是那事有确切的消息了。 段融看了如意一眼,道:“如意你先出去,把门带好。” 如意蹲了一礼,道:“是,大人!” 如意走过去时,朱彭跪在那里,眼神还忍不住看向那穿着粉红鞋的款款而动的小脚。 如意关了门扉,段融方道:“两位大人,起来吧。” 段融坐着让了一礼,让他们两人落座后,便看门见山问道:“李慎思的马匹,已经确定下来了?” 朱彭道:“确定下来了。” 朱彭随即起身,从袖中抽出了一张纸,放在了段融面前的几案上。 段融目色一动,立马将那纸拿了起来,凝目看去。 他一看那纸上的内容,脸上的肌肉就抽动了一下,道:“你这画得是什么啊?” 朱彭立马弯腰凑身过来,指着那纸上,解释道:“这外面是枢密院的衙门,这个地方是马厩,马厩旁边的这里,是为明日秋猎准备好的马匹,都已经上了脚蹬辔头。这东边第二匹用红笔圈了个小圈的,就是李慎思的马匹。” 段融看着手中的图画,再听了朱彭的解释,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道:“你这画得也太抽象了,我还真没看出来,这画得是马匹呢?” “这马厩前面的,这又是什么东西?”段融指着图画中,一团扭曲拐弯的东西,问道。 朱彭瞄了一眼段融手指的地方,答道:“那是马厩前面不远处的一处假山。” 段融闻言,顿时又是惊讶,又是想笑:“这是假山啊?!” 那哪里是山,那不过就是一团扭曲拐弯的混乱笔画罢了。 别说段融通过吞噬器灵,书画笔墨的功夫,早已经远超一般的世俗大家,就是普通人见了此等笔墨,也得嗤之为孩童涂鸦。 朱彭有些尴尬地一笑,道:“我又不会画,只能画个大概的轮廓。这等机密之事,又不能假手于人,只能自己来了。大人莫要笑我!” 段融闻言,敛起了嘴角的那淡淡的笑意。 朱彭画出这座假山,也是想告诉他马厩周围的环境。而且虽然画作拙劣,但该画的东西却是一样不少。 段融改了改看画的思路,从朱彭那种稚嫩的笔触下看去,便将画中的景物,一一看懂了。 段融轻轻抖了下手中的画纸,看着朱彭道:“你这画在笔法上,自是烂得一塌糊涂。不过,在作意上也是用了心思的,倒是该有的都有了,还是不错的!” 听到段融给了不错的,三个字的评价,朱彭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段融又和朱彭聊了一些细节后,便基本已经心中有数了,他看着两人,说道:“好了。你们先回去吧。” 朱澄、朱彭会意,便起身抱拳,道:“那下官就不打扰大人休息了。” 段融只轻轻嗯了一声,两人便退了出去。 两人走出门外,如意守在门外,见两人出去便蹲了一礼,朱彭瞄了如意白嫩的脖颈,才脚步匆匆地跟上夜色中的朱澄。 两人走后,如意的眼中闪过一抹恼怒,扭身进了房间。 她进去之时,段融已经将朱彭画的那张纸,贴身放好了,他看了如意一眼,道:“歇息吧。” 如意喜道:“今晚这么早吗?” 段融道:“嗯,今晚我有些累了。” 如意便侍奉段融更衣、洗脚,直到段融躺上了床榻。 如意虽然只穿了肚兜和亵裤,但段融似乎有心事一般,自始至终,连看都未看她一眼。如意心头那刚升起的一点欢喜,顿时又落了空。 熄灯后不久,两人似乎都已经睡沉。 黑暗中,有微微的呼吸声。 但段融只是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并未真的睡去。 开玩笑!明日就秋猎祭天的日子了。今夜该做的事,都还未做好呢,他如何敢睡呢? 外面,更夫敲的梆子声,隐隐传来,段融闭目躺在床上,默默数着点数。 黑暗中,他的双目陡然睁开,眸子精光凝注,亮如星辰一般。 子时到了! 段融轻盈下床,赤脚站在那里,他在夜色中看着如意,迟疑了一下,并未给如意下药。 他在黑暗中,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便从窗户蹿出了房间。 段融离开了好一会儿后,房间内忽然响起一声悠长的叹息来。 “大人,奴家陪了睡了几晚了,你连碰都不碰一下,却老是半夜溜出去,难不成是去偷人了吗?” 如意躺在那里,夜色中,她的脸上已经不复平日的那种清纯温润,而是邪魅一笑,而后她的手滑过胸脯,喉咙里开始发出哼唧声…… 外面,黑魆魆的夜色中。 段融早在已经身如鬼魅,穿街过巷,此时他的神识放开,四周的景物人迹,纤毫毕现。 他此时,站在一条巷口的阴影里,看着隔了一条街的对面的高墙。 那高墙正是枢密院衙门的一面后墙。 段融再次施展身形,如飞鹰鬼影一般,一纵而过,落地之时,已经在高墙内了。 此地,是后墙处的一偏僻所在,乃是堆放柴炭的地方。 段融再次脚尖一点,就纵出了一处破旧的院子,按照朱彭那画的方位,往马厩的地方而去…… (本章完) 第449章 堕马寻常事 第449章 堕马寻常事 段融侧身躲在马厩的黑影里,看向不远处的一座干净整洁的马棚。 那马棚里的马匹,全都刷得毛色鲜亮,马镫、辔头装配整齐。此时有两个马夫在一盏昏暗的灯笼下,靠着木桩子,抄手打盹呢。 段融袖口一抖,一团粉末便被他的掌风推了过去。 那两个马夫只感觉一阵风过,感觉有些凉,便缩了缩脖子,下一刻他们身体陡然一软,便昏迷倒地。 在他们倒地的瞬间,段融的身影便如鬼魅般出现,将两人拖进了旁边的黑影里,然后他站在黑影里,凝目望向东边第二匹的马匹。 其实,神识扫视之下,段融早已经将那马匹看得一清二楚,不仅位置是对的,那马匹的特征也和朱彭说得一般无二,正是明日秋猎之礼,李慎思的马匹。 段融身体一纵,便已经站在那马匹身后的不远处,手一翻,便拿着了一块黑布,他身影一晃,已经从马头前一闪而过,手中的黑布已经蒙住了马眼。 他是害怕自己待会儿的操作,万一惊了马匹,那就弄巧成拙了。 黑布蒙住了马眼后,段融才站到了马匹的一侧,神识瞬间便汇集到那马肚子一侧的马镫上了。 那马镫锃光瓦亮的,而且表面还阳刻了纹路,用以防滑呢。 段融以大拇指捏住食指的指关节处,而他食指的指尖处,元气微微闪动。 以段融的精神力还有他的修为境界,他对于元气的控制,早已经达到了极其精妙细微的境地。 此时,他指尖闪出的元气,近乎一缕而已,如同麦芒一般。 段融以此纤细元气,点在了马镫两边的连接处,将那连接处,点得千疮百孔,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其实里面全是细密的小孔。 段融做完这一切后,便忽得摘掉了蒙在马眼上的黑布,身影一闪,就蹿出了此处的马棚。 他蹿出马棚的瞬间,袖口一抖,一团药粉,就撒在了角落黑暗里,两个昏迷的马夫那里。 段融的身影已经在黑魆魆的夜色中消失,那两名马夫才从黑影里爬出起来,两人互望一眼,目色中闪过一抹疑惑。 “你怎么睡着了?” “还说我呢?你不也睡着了?”两人几乎是一同从黑影里爬出来的。 “唉!都是这两天拾掇这些个秋猎祭天的马匹给累的……” 两人这边胡乱感叹了一通,又将马匹清点察看了一遍,发现无甚问题,便继续抄手在灯笼下假寐起来。 翌日,就是秋猎祭天的日子。 这祭天的三日,以第一日的礼节最为盛大。 昨夜,还是半夜时分,就有浩浩荡荡的人群,出门往无极山而去,提前到了天坛四周,能占一个观礼的好位置。 特别是穷人家,更是早早就去了。站了的位子,不仅可以卖出去,若是抢到了祭天的猎物,同样可以卖给别人的。 文武官员们,更是卯时三刻,就在南城门口处集合了,随着盛大的仪仗队和号角声,黑压压的人群,沿着官道,往无极山而去。 仪仗队之后,引领百官的就是,府主汪茂春,还有一令四卿五位大员,他们骑在高头大马上,衣冠整齐。 也怪不得朱正甫他不愿意参加狩猎之礼,穿着官服,还有引弓打猎,实在是有些不方便。 仪仗队走得并不快,时辰都是算好的了,他们要在吉时,到达无极山下,先要祭山后,才可进山打猎,而后以猎物祭天。 每一步的时辰、礼制都有现成的章法程序。 几位大员,骑着大马,晃晃悠悠地走着。 府主汪茂春,看着李慎思和姜灼云,笑道:“李大人、姜大人,你们是第一次参加这秋猎祭天大典。姜大人自不用说,大都护乃是武将之首,这狩猎之礼一定是会参加的。就不知道李大人对于这射猎之道,有没有兴致了?” 李慎思闻言哈哈一笑,道:“不瞒汪府主,李某祖上就是打猎出身,我今日出门,还能求祖师爷上身,让我多射几头好猎物呢!” 李慎思此语,说得几位俱是一笑。 大理寺卿陈山蒙道:“所谓礼、乐、射、御、书、数。射亦是六艺之一,也是雅事。” 汪茂春笑道:“陈大人,所言极是。只是今年的猎场只怕很是热闹哦。往年你陈大人总是拔得文臣的头筹。我看今年有李大人在,只怕是要让贤了喽。” 陈山蒙道:“猎场之上,不讲情面,能者居之。” 李慎思道:“陈大人豪情!当是如此!” 浩浩荡荡的仪仗队,到了无极山的山脚时,天色已经大亮,只见无极山上林木之间已经点缀着稀稀落落的黑点,那都是赶早来爬山的百姓。有人在山腰处,有人眼见就已经要到山顶了。 仪仗队到了无极山山下,随着悠远雄浑的号角声响起,祭山的典礼便开始了。 三牲献祭,祭拜山神! 百官跪拜,叩请开山! 随着繁琐的仪式结束,已经将近一个时辰过去了,众人这才沿着盘山路上山而去。 这无极山,乃是一面悬崖,三面围绕,故而南面山势最为平缓。从南面半山腰到山顶的一大片地方,都围成了祭天的专用猎场。 仪仗队在半山腰的某处平台上,便分成了两队。零星几人留下来,作为秋猎之礼的依仗,大部分的仪仗队都继续而上,往山顶天坛而去,为祭天大典做准备去了。 而参加秋猎之礼的官员,也在此处停了下来,持弓背箭,准备进入猎场。 一众官员中,李慎思的眼睛亮如星辰,在祭天猎场里打猎,他还真有些兴奋。 毕竟此处算得是青州最高级别的猎场了。 号角声响起,猎场那粗实的栅栏闸门被兵士们搬开! 大鼓助威! 三声号角声后,马嘶声起,门口的官员和兵士们,如潮水般涌入猎场! 陈山蒙轻车熟路,立马向密林边缘而去,果然便看到鹿影在林边时隐时现,陈山蒙陡然在马上,脚踩马镫,稳稳站起。 他的身体随着马匹的奔跑起伏,却直挺挺地站立,稳如泰山一般。 “咻!” 随着一声箭羽破空声,箭矢入林,却不知射中了没有。 已经有数名随行的兵士,牵着猎狗冲入了林中,不一会儿便抱着一头大鹿出来。 “射中了!” “大人威武!是一头成年公麋鹿!” 随着一众兵士的欢呼声,还未冲散的众人,都扭头向此处看来。 李慎思赞道:“好箭法!好眼力!” 李慎思从小打猎,自然知晓陈山蒙这一箭的份量。陈山蒙并不是用眼睛看到的,他是靠那时隐时现的鹿影,判断出了那头麋鹿的轨迹,故而才能一箭而中! 怪不得,这陈山蒙往年都是文官第一,确实厉害! 要知道,他们此次在猎场狩猎,乃是不能用内动的,故而箭羽的速度并不快。而且,这种木杆铁头的箭镞,根本也禁不住真气的灌注。 陈山蒙听到李慎思的赞声,抱拳回道:“运气!运气!刚进来就看到一头鹿。” 李慎思见陈山蒙先机得手,顿时争胜心就起来了,立马打马往林中而去,后面的一对兵士随他蹿入了林中。 李慎思毕竟是从小打猎,在林中,他就像有了嗅觉一般,看那粪便环境就能判断出猎物的大致方向。 不过一个多时辰,已经连射了四五头大货,可谓收获颇丰。 一个牵着黄狗的兵士,笑道:“大人,以我们的斩获,压陈山蒙大人一头,恐怕是绰绰有余了。看来,今年的文官第一,非大人莫属了!” 李慎思坐在马上,笑道:“小子!眼光放开!老子就是打猎的祖宗!我既然来了,就是猎场第一!什么文官第一!老子不稀罕!” “是,是,是!大人威武!” 随着这群猎队走远,在一根沾满血迹的箭头旁,一个身影忽然从树冠里,跳了下来,他看着在林中时隐时现的猎队,目色闪动。 这人,就是昨夜就赶来,睡在那树冠上的段融。 段融身形忽闪,已经在林中的树冠内穿梭,同时他的神识已经完全放开,四周尽数笼罩…… 转眼又一个时辰过去了,看日头的方位,眼见就要交未时。而申时三刻,天坛之上的祭天大典就开始了。 算起来,秋猎之礼,也就只剩下一个时辰了。 李慎思已经斩获了十多头大货,小猎物更是不计其数,但是他觉得还不够。 就在这时,李慎思忽然盯着不远处地上的一坨新鲜的粪便,目色一亮。“是犀牛,附近有犀牛!” “快!”李慎思叫了一声。“把黄狗给我撒了。” 那兵士让黄狗嗅过粪便后,正准备撒开,忽然林中不远处,一团灰影一蹿而过。 李慎思心头大热。“在那!给我赌住!” 他随着便打马冲了过去,那些兵士亦开始骑马围堵。 很快,那头犀牛已经被兵士们赶得,向李慎思这边冲来。 李慎思眼见那犀牛冲出密林,斜向他这边冲来,他嘴角轻蔑一笑,陡然便在马匹上站起身来,弯弓如满月,箭镞随着奔跑的犀牛移动着。 他很确信,他一箭就能射中犀牛的脖颈要害,下一箭再射向肚皮!这头犀牛,就跑不了多远就得趴下! 就在李慎思,手中箭镞要出手之时,他耳朵听到的并不是“咻”的箭羽破空声,而且轻微的啪的一声,清脆的断裂声。 他的右脚竟然一空,身体陡然一歪,箭镞也几乎是同时射出! 但此箭是决计无法射中犀牛的! 就在这时,躲在远处的段融却是目色一怔,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忽然他便身形连纵,快如鬼魅,在某个合适的位置,便心念催动,一记半生品的神魂刺,便向李慎思射了过去。 这枚神魂刺,段融并未将其炼化成为成品,因为他并不是要在此时,射得李慎思神魂破碎,当场身亡。 在这里,他无法毁尸灭迹,练过胎藏经的强者,一旦察看李慎思的神魂,就知道他是中了神魂刺,神魂破碎而亡! 故而,他并不是要在此地杀李慎思!这里,只是一个前奏,就如同故事的铺垫一般。 每一个让人信以为真的事情,必须有完成的前因后果。 要想在舆论场里,引导舆论的走向,前因后果便很重要。 只有具备了完整的故事链,人们才会深信不疑。 故而,这前奏是必须的,决不可缺少。 那记半成品的神魂刺,就在李慎思箭镞出手的瞬间,便如无形之物,直穿他的眉心而过! 神魂之刺,无声无息,肉眼难见! 李慎思眼见身体一歪,箭镞射偏,顿时心头恼怒,暗骂枢密院搞得什么劣质马镫,这不是耽搁我拿下猎场第一嘛! 李慎思毕竟是真气境第四重的武者,他正准备稳住身形,搭箭再射! 就在这时,他的脑颅里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就如同有人将一枚烧红的铁钉,扔进了他的脑子里。 李慎思惨叫一声,栽倒马下,昏死了过去。 李慎思的惨叫声,惊动了那些兵士,众人立马围了过来,只见倒地的李慎思,面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 那兵士中的副手,一见李慎思这幅模样,顿时大惊! 李慎思如果在此地出了意外,甚至身死,他们这些随行之人,全部都要连坐! “快!去找陈大人、葛大人和姜大人来!就说李慎思大人出了!”那副手面色焦急地叫道。 那些兵士闻言,立马会意,随即跨马,向各处奔去。 府主和一令四卿中,府主汪茂春和光禄大夫朱正甫,都不参加秋猎之礼,已经往天坛去了。 在猎场中的,还是大理寺卿陈山蒙、谏议大夫葛亨泰,还有就是今年刚上任的大都护姜灼云。 不过没多大功夫,数匹马便奔袭而来,一见这边的猎队,三道身影,便忽然从马上飞起,施展身形落在了李慎思的不远处。 此时,李慎思已经醒了过来,只是他的脸色很是苍白,嘴唇和手都在颤抖着…… 陈山蒙抓住了李慎思的手,看着他问道:“李大人,你怎么了?” 李慎思嘴唇哆嗦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葛亨泰目色一凝,瞪向一旁搀扶着李慎思的副手,问道:“你说!出了什么事?” “方才李大人,在射杀一头犀牛时,马镫忽然断了!李大人……他堕马栽倒……” “堕马栽倒?!”陈山蒙和葛亨泰闻言,都是目色惊愕。 李慎思毕竟是真气境第四重的武者,就算马镫断了,也不至于堕马栽倒。而且就算是堕马栽倒,也不该是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 陈山蒙毕竟是刑名出身,对于断案的细节很是在意,他立马就走了过去,查看了一番那马镫的断口处。 陈山蒙的目色一跳。只见那马镫的断口处有许多小孔,显然极不正常! 陈山蒙直接取下了那幅马镫,拿在了手里,然后扭头看向李慎思,问道:“李大人,再过一个时辰就是祭天大典了,你还支撑得住吗?要是不行,我派人送你回城休养!” 李慎思闻言,摆了摆手,支吾道:“我……可以……歇……就好……” 陈山蒙知道李慎思的意思,他毕竟是刚上任两个月,又是如此重要的大典,更何况,典礼的程序中,编排了他的礼仪,他如何能缺席呢? “那好,李大人,那你在这休息一会儿。一个时辰后,我们一起上天坛。” 李慎思闻言,点了点头。 陈山蒙却再次目色深邃地看向手中的马镫。 (本章完) 第450章 诡异之死 第450章 诡异之死 陈山蒙已经主掌大理寺多年,什么稀奇古怪的案子没见过,说实话,大理寺卿的这个位子,可不是谁都能做得的,但此时他的眉宇间也拧出了一个川字来。 那马镫的断裂处,布满了密集的小孔,那些小孔比头发丝还要细。 如此密集纤细的小孔,只有用精准至毫巅的内功,才能打出来。 而且,内息境的高手是绝对做不到的。因为,内息还做不到如此纤细。但是,真气和元气都可以做到,只要成就了入微的境界,都可以在马镫上,打着这样的小孔来。 陈山蒙早已经是真气境大圆满的境界,这样的小孔,他也可以打出来。因为,真气远比内息要纤细绵密得多,这也是为何真气可以逼毒。 假设是某位真气境或者是元气境的高手,他将这马镫打出这么密集的小孔,那么他的用意何在呢? 陈山蒙脸色凝重,一时想不透其中的关节。 总不至于就是为了让李慎思在射猎时出丑吧? 陈山蒙又抬眼看了李慎思一眼,李慎思正坐在一棵大树下休息,副手刚拿了水袋,给他喝了些水,他苍白的脸色似乎恢复了一些,但精神显然还很萎靡。 陈山蒙步走了过去,缓声问道:“李大人,以你的身手就算是这马镫忽然断裂,也不至于栽倒堕马,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慎思闻言,脸色茫然了稍顷,只是抬头怔怔地看着陈山蒙,似乎不是陈山蒙提起,他还不曾想起方才的事呢。 “方才……就在马镫断了那瞬间,我的脑颅里忽然一阵剧烈的刺痛,就像有什么东西扎进了我的脑袋里一般……” “忽然刺痛?” 陈山蒙心头暗惊,倒吸了一口凉气,目色一动,心道:“难道是神魂术!?” 他退后了几步,环顾四望,峻山密林,簌簌叶响,哪里有人影呢? “有人暗杀?”他几乎可以肯定,手中的马镫断处的小孔,一定是一位元气境的高手打出来的,甚至也可能是气旋境的高手! 李慎思不过才上任两个月而已,而他的前任朱时中又是怎么死的! 这显然又是一场两方势力相斗的政治暗杀! 陈山蒙不愧是大理寺卿,剥茧抽丝,逻辑思虑环环相扣。 此时他的目色忽闪,心中的念头更是翻滚如潮。 既然那隐匿在附近的高手,已经动用了神魂术,方才为何没有杀死李慎思呢?李慎思虽然脸色苍白,精神萎靡,但似乎并无大碍。 陈山蒙忽然觉得,他如同窥见了一处漩涡一般,被越搅越深…… 他忽然长叹了一口气,既然是两方相斗的政治漩涡,他就不能陷进去。 他原本就不属于双方中任何一方的阵营,既然眼前之事,不是一般的案子,而是两方相斗的政治漩涡,那他最好就不要插手了。 这几年,他也好,府主汪茂春也好,一直奉行的就是两不沾的策略,不仅他们自己可以明哲保身,府主衙门不乱,大理寺不乱,两方斗得再惨烈,起码神云府不会大乱。这也是双方都能容忍,他和汪茂春一直不表态的原因。 陈山蒙将手中的马镫,重新放回了马身上,这事他已经不打算再管了。他放好马镫,便走到了葛亨泰和姜灼云那里,两人站在那里,目色有些不善地看着不远处坐在树下的李慎思。 陈山蒙刚走过去,葛亨泰便开口道:“怎么样?陈大人,可发现什么异常了吗?” 陈山蒙摇了摇头,道:“那断了的马镫,回头交给枢密院自察吧!” 葛亨泰道:“就他那身形,又连番狂纵,又射杀了十几头的大货,踩断条马镫有什么稀奇的!?” 陈山蒙目色平静地看了葛亨泰一眼,但却没说话。 站在葛亨泰身侧的姜灼云,双臂抱在胸前,语气不咸不淡地说道:“李慎思大人,怕是有什么痼疾吧?要不然,不过就是踩断马镫而已,何以就能堕马,搞成这幅样子?” 葛亨泰闻言,抬眸剜了不远处坐在树下休息的李慎思一眼,冷道:“有病就别逞能!这弄得什么事,搅扰得我们也没法射猎尽兴。” 葛亨泰颇好畋猎恣情,李慎思这事一闹腾,的确是搅扰了他的兴致。 陈山蒙却笑道:“这也不打紧!明、后还有两日呢,葛大人还可尽情驰骋。” 陈山蒙说着,目色深邃地望向李慎思那里,心头暗道:难道李大人身上真有痼疾吗? 他觉得姜灼云这个提法,也有一定的合理性,但以他搞刑名多年的嗅觉,这只是一种表面上的合理性。 表面的合理性,通常都不是真相,反而是迷雾。 方才,在李慎思惨叫堕马的瞬间,附近原本围堵犀牛的兵士,都向堕马昏迷的李慎思奔去。 那头身形巨大的灰犀牛便趁机冲入了密林中。 它受了惊吓,速度很快,生怕再被身后那些人再追上。 那犀牛如此雄壮的身躯,高速奔跑之下,简直就如同一辆高速坦克一般。 就在这时,那犀牛身前不远处,人影一闪。 竟然是段融从附近的树冠内,纵身下来。 段融落地之处,距离那犀牛不过四五尺而已,那犀牛又是高速奔行,头上尖锐的黑角,闪着冷光,眼见就要戳中段融的腹部。 段融却是单手一拂,也不见如何动作,就已经紧紧地攥住了那犀牛头上的那尖锐的黑角。 高速奔行的身躯巨大的犀牛一顿,就停在了他的身前,将段融身前的地上,犁出了两道很深的土坑,翻出土埋住了段融的两脚。 那犀牛被段融按住的瞬间,只见段融袖口一抖,一团药粉便撒进了那巨大灰犀牛的口鼻内,不过一瞬间,那巨大的灰犀牛就瘫倒在地,一动不动。 段融却忽然弯腰探手,一把托举起了那头巨大的灰犀牛,接着整个人便如飞雪、落叶一般,轻盈地飘纵而去,消失在了密林的深处…… 那巨大的犀牛举在段融手中,竟如无物一般。 而这边,狩猎之礼已经结束。 众人由仪仗队领着,带着秋猎的收获,浩浩荡荡地往山顶的天坛而去。 李慎思依旧脸色苍白,精神不震,他乃是神魂受伤,岂是那么容易好的? 他已经不能骑马,只得由副手背着。 葛亨泰坐在马上,目色鄙夷地看着李慎思。 众人到达无极山的山顶之上时,天坛处的号角声已经响起了,那是准备的号角声,半个时辰后,祭天大典就会开始。 天坛四周,围了一圈,带刀重甲护卫。 重甲护卫的外围,还有一圈是手持长戈的兵士。 两层护卫的外面,则是围得黑压压、连成片的百姓,几乎布满了整个山巅平台。特别是天坛附近,挤得最紧,如同马蜂窝一般,到了最后面的外围那边,还稍微松散了些,不过那里的人,已经离悬崖边上不远了,再拥挤推搡,搞不好就有人要掉下去呢。 一见从山腰猎场那里,上来的狩猎队伍,围观的人群便一阵欢呼。再看到仪仗队和众官员后面,成车成车的大货猎物,呼声就更加响彻山野。 猎队上来,立即有府城衙门的干吏们,过来接走了整车整车的猎物,准备成批成批地往天坛上摆去。 天坛之上,有一个巨大的香炉,香炉上此时已经插着三柱高耸清香。香炉前的青铜几案上,已经摆满了各种水果。 但这些水果,只是陪祭品,不是主祭品。主祭品是猎场内,新鲜射杀的猎物。 香炉后面的天坛上的广阔空间里,摆满了空置的青铜几案,府城衙门的吏员和衙役们,正从猎车上搬下猎物,抬往香炉后的青铜几案上去。 而这边府主汪茂春,正在最后再察看一遍典礼各项准备,除了猎物主祭品,其他一应物品都已经就位。而朱正甫则站在汪茂春的身侧,只是他的神思似乎有些不属,眼睛不住地四处观望着。他早已经知道,段融要在这秋猎祭天大典上,做些什么。 狩猎队伍一上来,他就四处寻觅,但在官员队伍中,一直未看到李慎思的身影。他心中猜想,难道段融已经出手了? 就在这时,只见陈山蒙、葛亨泰、姜灼云他们已经向这边走来。 汪茂春一见三人过来,立马迎了过去,笑道:“三位大人,我看猎物丰盈,想必今日三位也是收获颇丰吧!” 汪茂春说着目色一扫,疑惑道:“唉,怎么没见李慎思大人呢?我不是还听他说,要在猎场上压陈大人一头,拿个文官第一嘛!”陈山蒙脸色微变,说道:“府主,李大人出了点意外。” “意外?!” 汪茂春和朱正甫闻言,心头俱是一惊!特别是朱正甫他听到意外两个字,还以为李慎思已经死了呢。 陈山蒙道:“李慎思大人在猎场射猎时,不慎栽倒堕马,一度昏迷。” “栽倒堕马,一度昏迷?”汪茂春和朱正甫都惊讶地重复了一遍。 他们的反应,看似相似,此时心头的想法却完全不同。 汪茂春是觉得不慎堕马他可以理解,毕竟是打猎,又在山林之中,出点意外,也属正常。但李慎思可是真气境第四重的武者,怎么堕个马,就搞到一度昏迷这么严重呢? 朱正甫的心中所想,却是刚好相反。他惊讶的是,竟然只是栽倒堕马,一度昏迷吗?人没死吗? 就在这时,那副手已经背着李慎思走了过来。 那副手蹲下,李慎思从起背上下来,向汪茂春他们抱拳问好。 汪茂春一边还礼,一边看向李慎思,只见他脸色苍白,眼神更是萎靡。 陈山蒙道:“汪府主,李大人出了意外,精神似乎有些不济,祭天大典的礼仪颇为繁琐,我担心李大人他撑不下来。” 汪茂春也是目色凝重,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现在调整,已经有些来不及了。一会儿,典礼开始时,我们多帮衬着李大人,多提醒他。” 陈山蒙扭头瞄了那天坛之上,只见香炉后面的青铜几案上,这一会儿功夫已经摆满了猎物,虎狼熊罴,压在四方中位。 陈山蒙微微叹息道:“只能如此了。” 李慎思随即在山风中微微颤抖,再次抱拳道:“有劳各位大人了!” 他们这边商量停顿,没多多大功夫,一声雄浑悠扬的号角声,再次响起。 众位文武官员,随即按之前指定的方位,各自归位了。 府主汪茂春和一令四卿,站在文武官员的最前面,此时他们手中早已经拿了衙役们给他们的点燃了的三柱清香。 山顶之上,清烟袅袅被山风吹散! 随着号角声和鼓声的响起,礼仪官尖锐的嗓音,响遏云霄! “天生万物以养人!” “跪!” 文武官员手持三柱清香,齐刷刷地跪下! “上香!” 一共是三波上香,文武官员的清香都还拿在手中,但府主汪茂春和一令四卿,已经齐步持香,踏着石阶,上天坛而去。 他们手中的清香,乃是代百官万民所上! 一共三波上香,各有说法。而每一次,他们都要将手中的清香,插进了天坛之上的香炉里,此乃礼! 府主汪茂春和一令四卿,一共六人,身着整齐的官服,缓步站上了天坛,其中李慎思的脚步明显有些颤巍巍地。 六人站上天坛! 此时,围观的百姓,全都仰望着天坛之上。 正见,天之高远,人之渺小! 礼仪官再次尖锐的嗓音地叫道:“再跪!” 随之一声雄浑的号角声响起。 六人在号角悠扬声中再次跪倒! 他们跪倒再起时,就要上前,将手中清香插入香炉。 就在他们六人在天坛之上,匍匐跪倒之时,忽然有一团巨大的黑影,竟从天坛那头的断崖之上,飞了上来! 无极山,南坡平缓,北面却是悬崖。 那山顶的天坛,乃是坐北朝南,背后就是陡峭的悬崖。 那团巨大的黑影,就是忽然从悬崖之下飞起,落在了天坛上。 此种古怪诡异的场景,围观的一众百姓,全都看到了。 那六人虽在天坛之上,但全都匍匐跪倒着,此时那巨大的黑影飞来,他们并未见到。 “砰!” 六人跪在那里,便听到一阵大响! 那从悬崖飞出的巨大黑影,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砸在了天坛之上的青铜香炉上,将那巨大的青铜香炉砸倒。 香炉内的香灰,瞬间倾倒,山风呼啸间,顿时整个天坛之上,云雾缭绕一般。 烟灰缭绕中,一巨大的黑影在天坛之上,傲然而立,正是那头巨大的灰犀牛! 就在烟灰缭绕的瞬间,两点忽明忽暗的萤火,却在如浓云密布般的烟灰缥缈中一闪而过。 一点萤火没入了刚刚抬头的李慎思的眉心处。而另一头萤火,则没入了那头灰犀牛的头颅内。 此时,整个天坛之上,一片死寂,烟雾散去,只见那头身形巨大的灰犀牛的两眼,却赤红如血,闪着血光。 这乃是段融之前撒的药粉的功效,除了昏迷,那药粉中,段融还掺杂了些让那头犀牛,双目爆血的药。 此时,那头犀牛的两眼,红得吓人。 那头犀牛站在那里,赤红的目光扫过众人。 若是一头正常的野犀牛,此时见被密密麻麻的人类围着,岂不惊慌乱撞? 但眼前这头犀牛,在黑压压的人群注视之下,似乎好不慌乱,反而有种睥睨天下的气势一般,悠闲地晃了晃脑袋。 接着,它忽然扭头,赤红的双目看定了李慎思。 李慎思也怔怔地看着它。 “吼!” 那灰犀牛忽然冲着李慎思大叫了一声,犀牛那粗而雄浑的嗓子,如同一面破鼓,很是刺耳难听。 但李慎思却忽然怔怔地向前走去,山顶之上一片死寂。 汪茂春和陈山蒙,都看出了诡异,在他背后轻声叫道:“李大人!” 李慎思怔怔止步,缓缓转身,此时他的目色空洞如同无物,他忽然面色扭曲,双手抓烂了自己的胸口的官袍,在胸前抓出十道血淋淋的印子,然后他发狂一般,仰天大叫道:“李慎思!死!死!死!” 他大叫着便陡然转身,第三个死字出口,已经从天坛北侧一纵而下,跳入了悬崖。 原本,死寂一片的天坛,随即爆出了惊呼声! 就在这时,那头灰犀牛,却是看了汪茂春他们一眼,那剩余的五人,竟一时间,无一人敢动。 那头犀牛泛着血光的赤红双目,竟然充满了冷漠轻蔑地看了他们一眼。 那绝不是犀牛的眼神! “吼!” 就在这时,那头灰犀牛忽然对着天坛一侧惊呼的人群,吼叫了一声。 顿时那人群,一片混乱,踩踏死伤无数! 那头灰犀牛此时,忽然扭身狂奔,亦从天坛北面,跃入了山崖。 混乱的山顶,再次陷入死寂…… (本章完) 第451章 犀牛大仙 第451章 犀牛大仙 无极山北侧的崖壁上,远远望去,有一个黑点停在那里。 那是一个人影踩在崖壁上的一枝病瘦的松枝上。 山风呼啸而过,他的衣袂飘飞,但他的身形踩在那孱弱的枝条上,却是纹丝不动。 段融的神识已经放开,闭目踩在那松树枝条上,探查着山顶天坛之上的情况,时刻准备着根据具体的变数,来做出调整来。 方才他就是在此处的崖壁上,将那头巨大的灰犀牛,抛飞到天坛上去的。不远处的崖壁上,还留下了他抛飞犀牛时,踩出的两只寸深的脚印子。 就在这山风呼啸之中,段融的双目陡然睁开,抬眸向上一望,只见两个黑影,一前一后,从崖顶山落了下来。 正是李慎思,还有那头巨大的犀牛。 段融身形一动,便掌心元气灌注,单手一拂过崖壁某处,原本的崖壁上的脚印子便化为齑粉,随风飘散了。 而这时,那两团黑影已经落到了他的身边了,段融一把抄住那头灰犀牛,脚尖在那崖壁上的松枝上一踩,整个人便飘纵出去。 段融的身形极快,很快便带着那头灰犀牛落入了崖底的密林中。 不远处,陷入神魂幻术的李慎思,吧唧一声,砸在了崖底的乱石滩上。 他本就神魂受损,更是在神魂幻术中彻底迷失,直接砸成了一摊肉泥。 一张脸整个摔烂,一颗眼珠子崩飞出去,挂在旁边的一株枯瘦低矮的山枣树上,如同枝条上挂着的果子一般。 段融躲在那里,确认李慎思摔成烂泥的瞬间,便举着那头灰犀牛,在密林中,往远处纵去。而数息后,崖壁顶上,便有五条身影纵跃而下。 汪茂春、陈山蒙他们都是真气境大圆满的境界,这陡峭的崖壁,施展轻功身法,还是能够下来的。 几人虽然是真气境的境界,但也不敢直接跳了下去,而是在崖壁上不断地踩着落点,然后一起一伏地跃了下来。 五条身影,踩得崖壁之上,石屑扑簌簌地掉落。 随着石屑纷飞,五人终于站在了李慎思的周围。 要不是那身满是血污碎肉的官袍,还有那被鲜血浸透的仙鹤补子,他们还真认不出这滩血肉就是尚书令李慎思。 那补子上,仙鹤白色的羽翼,已经被染成了赤红色,如同火烈鸟一般。 看着沟壑不平的岩石上那滩血肉,陈山蒙的眼皮跳了一下。 这李慎思到底还是死了啊! 其余诸人也都是脸色难看。 朱正甫的目光在崖底裸露的岩石滩上扫过,目色有些诡异地说道:“各位大人,那头犀牛也从天坛上跳了下来,这里怎么不见它的尸体呢?” 大都护姜灼云说道:“你们几时见过眼睛如此赤红的犀牛?而且天坛四周人头攒动,那头犀牛不仅毫不惊慌,它转身时,还眼神轻蔑漠然地看了我等一眼。这哪里还是犀牛?” 葛亨泰黑着脸瞪了姜灼云一眼,冷道:“不是犀牛还是什么?姜大人你也是四卿之一,竟跟那些愚民百姓一般,在这里怪力乱神。” 姜灼云闻言也冷笑了一下,道:“葛大人既然这么英明神武,那你倒是说说,那头犀牛跳下山崖,哪去了?难不成,它还能长翅膀飞走了不成?” “你……”葛亨泰一时语气,他的目色扫过了岩石滩四周的连绵的密林。 “两位大人,莫要急躁生内乱。”汪茂春此时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这秋猎祭天大典乃是府主衙役负责的,他实在没想到在这大典之上,竟然发生了如此诡异的变故,甚至尚书令李慎思竟忽然发狂身死。想起方才李慎思的癫狂诡异,还有那头双目赤红的犀牛,在彼时的那个瞬间,连他被那头犀牛悠然诡异的眼神,给震住了。 也太邪乎了!? 汪茂春略一沉吟,便看着陈山蒙,沉声道:“陈大人,你主掌大理寺,这李慎思大人身死之事就交给你了。” “这……”陈山蒙的目色明显迟疑。 汪茂春道:“祭天大典,事关重大。不能停!我和其余诸位大人,必须上去把大典举办完。” 陈山蒙道:“尚书令李慎思大人之死,乃是轰动府城的大案,大理寺虽然主管一州之刑名,如此大案,也难以独自揽下。若是那样的话,大理寺也有点太托大了。我看权宜之计,此事由谏议大夫葛大人和光禄大夫朱大人和在下会同办理,才更为妥当,还望府主能体察。而且本案的后续审理,还要等禀告宗门后才能定夺,我等不过是临时处理而已。” 汪茂春闻言,心头一动,他也是久混官场的老狐狸,一下就听明白了陈山蒙话中隐含的意思了。 陈山蒙点了两个人和他会同临时办理此事。一个是谏议大夫葛亨泰,一个是光禄大夫朱正甫。 此两人刚好分属两个阵营。一人是葛如松在世俗的血脉,一人是朱鹤在世俗的血脉。 显然,在陈山蒙看来,李慎思之死,乃是两方相斗的政治漩涡所致。 尚书令乃是文官之首,青州公文,皆自尚书令而出! 如此显赫,如此重要的位置,两方自然都不会相让! 上一任的尚书令朱时中便是死于非命,这李慎思不过才上任两个月,竟然遭遇了同样的下场,而且死状更加凄惨。 汪茂春不由地暗暗赞赏陈山蒙的冷静,刚才他的处理有些急躁疏忽了。他一心想着把祭天大典办完,却忽略了李慎思之死,背后的漩涡。也是方才那头诡异的犀牛,让他下意识地觉得,李慎思的死就是跟那头犀牛有关。 汪茂春正在沉吟,陈山蒙以为他有些迟疑,便继续说道:“那祭天大典被那诡异之事,一阵搅扰,只怕百姓都已经受惊,而且人群骚乱,一定有踩踏而死的。今年的祭天大典,还是一切从简吧。” 汪茂春点头道:“那好!就按陈大人的提议,我和姜大人回到天坛之上,继续将祭天大典办完。至于李慎思身死之事,就交给三位大人了。” 汪茂春说完,便和姜灼云互望一眼,两人便再次施展身形,如老猿一般,沿着陡峭的崖壁,攀援而去。 段融举托着那头犀牛,在连绵的密林中,一气蹿出七八里地,才在某处偏僻之地,停了下来。 他的神识一直放开,笼罩周围,他确定四野,无一人跟踪偷窥。 他将手中举托着的巨大犀牛扔在了脚边的地上,那巨大的重量,竟砸得地面一颤。 那头犀牛早已经双目流血,如流下了两行血泪一般,但其实它已经气绝,段融给他用的药粉,乃是令其血脉倒流,故而才汇集血眼,令双目赤红。 段融忽然手刀一划剌,他的指尖元气闪动,直接将巨大的犀牛尸体劈成了两扇,血水肠子更是流了一地。 段融忽然手一翻,便捏着了一个黑色瓷瓶。他将手中黑色瓷瓶中的药粉,撒了一些在那两扇血淋淋的犀牛尸体上。 那药粉一接触血肉,立即开始冒泡,随着一缕一缕青烟冒起,发出阵阵恶臭。 而那两扇犀牛尸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脓水。 不过十数息后,眼前两扇巨大的犀牛尸体已经不见了,地上有一大滩散发着恶臭的脓水。 段融从那摊恶臭脓水的边缘,捡起了一只颇大的犀牛角。 他甩了甩那犀牛角根部的脓水,看了一眼,只见那犀牛角黑亮黑亮的,显然品质极好。 “不错的一只犀角!可惜了!”段融自语了一声,便掌心元气涌动,将那只犀牛角撮成了齑粉,撒在了密林里。 之后,段融便施展身形,从此处离开了,那一大滩恶臭的脓水,慢慢地渗入了草根深处…… 汪茂春和姜灼云再次回到了天坛之上。 汪茂春站在那天坛之上,环顾四周,大吃一惊! 只见原本密密麻麻地围在天坛周围的人群,不过这一会儿功夫,几乎已经散尽,黑压压的人群正围堵在下山的口处。 而天坛四周,兵士们正在抬着尸体,被踩踏而死的人,也有不少。 汪茂春身形一纵,便来到了一具尸体旁边,只见那具尸体是黑瘦的汉子,他的下巴给挤错位了,胸口处更是深深凹下去了一块。 汪茂春忽然目色一动,他看到竟有许多身影,正跪倒在悬崖边上。 汪茂春有些好奇,便走了过去,只见那些人们一面跪拜一面口中念念有词,他凑近了一些,想听听他们都在念叨着些什么。 只听不远处一位身体强壮的中年汉子,跪倒在那里,喃喃道:“犀牛大仙!小民刘喜,无意冒犯!犀牛大仙,绕了小的,不要来找我啊!” 那中年汉子,一边跪拜着一边喃喃说道,似乎很是恐惧虔诚。 “犀牛大仙?!” 汪茂春叹了口气,也难怪这些百姓,吓成这样,那头双目赤红、身形巨大的犀牛,实在太过诡异。 别说这些百姓,连他在天坛之上,那霎那间,也有些战栗,即便是此时,他心头还有些将信将疑呢。 毕竟,那可是亲眼所见,可不是茶楼里,说书先生的白话。 那种亲临其境的恐怖感和诡异感,只有当事人心里最清楚。 这时,姜灼云也向他身边走来,两人对望一眼,眼神都有些苦涩。 姜灼云道:“人已经走光了,这祭天大典还搞吗?” 汪茂春长叹了一口气,望了望天坛那里,道:“咱俩还是带着文武官员,把典礼的仪式走完吧。” 姜灼云点了点头,瞄了一眼四周正抬尸体的兵士们,道:“这些百姓的尸体,怎么处理?” 汪茂春道:“祭天大典结束后,用车拉回去,给家属认领。” 姜灼云道:“府主,这么多尸体拉回去,恐怕神云府里会有一波动乱啊!” 汪茂春目色饶有深意地看了姜灼云一眼,道:“你是大都护,有数万铁骑的调兵之权。” 姜灼云目色为难,道:“这个时候,动用铁骑镇压百姓,只怕事情会越闹越大!” 汪茂春道:“不是让你镇压。起码用铁骑把府主衙门围了,免得百姓冲撞官府。” 姜灼云点了点头,这祭天大典就是府主衙门负责的,这围观的百姓死伤许多,自然要找府主衙门讨说法。 汪茂春道:“一会儿祭天大典结束,你不要跟着队伍回城,你先回去一步,调兵入城!” 此时,已经天色晦明,祭天大典在一片冷冷清清中,仓促结束。 礼毕的号角声静默后,山顶之上一片死寂,没了往年大典的热闹欢呼声。 往年这个时候,正是给百姓们分祭品猎物的时候,只是此时空荡荡的山顶上,除了兵士和官员,哪里还有一个人影呢? 无极山北侧的悬崖底下,李慎思的那一滩血肉旁,一位发须白的老仵作,满脸难色。 看着那摔成烂泥的样子,那老仵作嘴唇哆嗦了一下,向陈山蒙施礼道:“部堂大人,这尸体烂成这般样子,老朽如何查验,还请部堂明示一二。” 陈山蒙道:“如实查验即可。” 那老仵作闻言,还在那迟疑,陈山蒙便又嘱咐了一句,说道:“查查他有没有中毒?其他的……如是记录就行。” “是。”那老仵作得了明确的指示,才终于放下了挂在肩头的仵作箱,蹲在了那滩烂肉前。 虽然陈山蒙已经有了明确的指示,但他蹲在那滩烂肉前,还是有一种无从下手之感,就在这时,那老仵作忽然发现身侧的一株从石缝里蹿出来的低矮山枣数上,却挂着一颗比葡萄略大的果子。 那老仵作有些诧异,便探手那果子摘了下来。 没想到那果子触手而落,而且很是冰冷滑腻。老仵作细看之下,发现那竟是一颗人眼珠子。 站在那老仵作身后的陈山蒙和朱正甫,自然也看到了,不过两人都装作没看到一般。 陈山蒙看了朱正甫一眼,语气平和地问道:“朱大人,李慎思大人身死之事,不知大人可有高见?” 朱正甫道:“陈大人你乃大理寺卿,主管一州之刑名。而葛大人呢,乃是谏议大夫,主管监察。这案子的事,你们都是行家。我这个光禄大夫不过就是个管钱粮的,案子的事,我哪里懂呢?就跟着你们凑个数罢了。” 陈山蒙闻言,却只是面容和煦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未说。 而此时,岩石滩周围的密林中,葛亨泰调来了许多兵士,正分批往密林内搜查去了。 (本章完) 第452章 怪诞诡异之说 第452章 怪诞诡异之说 远处西边的山头上,一道晚霞,殷红如伤口。 葛亨泰在天光晦明的密林内,身形忽闪。 晦明的天光里,可见他的脸色阴沉如水,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他带了大批的兵士,已经将此处附近的密林搜罗了一圈。 如此巨大的灰犀牛,却连影子都未看到。 “难道……!?” 葛亨泰的目色中升起一抹迟疑,不过随即他就打消了脑中的念头。 “老夫活了几十年了,从未听说过青州地界有过妖物。如此怪诞诡异之事,若无人在背后作怪,那才是见了鬼了呢。” 葛亨泰的目色狞厉闪烁,他确信如此,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在半个月前,他才刚刚知道,李慎思在上任尚书令前,就已经投靠了他们这边。 其实,这消息极为隐秘。 葛如松他们之所以,知会了葛亨泰一声。一来,此人是他们在世俗世界,最得力之人。二来,葛亨泰身为谏议大夫,权力甚大,知会他一声,是让他少给李慎思找麻烦。 但没想到,这才半个月过去,李慎思就被人在祭天大典上,给灭杀了。而且还是以如此怪诞诡异的方式。 若非他早已经知晓了李慎思投靠了他们的信息,他也没有那么确信,李慎思之死,是有人作怪。 彼时在天坛之上,那瞬间,连他也被唬住了。 那头身形巨大,双目赤红的灰犀牛,用一种漠然淡定的眼神看向他们时,那一刻,他几乎可以肯定,那绝不是犀牛的眼神。 葛亨泰此时,在密林内搜寻,不过是想找到证据,证明李慎思之死是有人作祟,这一点对市井舆论会有重大的影响。 其实,他出事后不久,就已经想明白了对手的意图。 他们就是要用这种怪诞诡异的方式,引导百姓,来消弭市井舆论中的一些不利的影响。 毕竟,连续两人尚书令都被谋杀,舆论发酵之下,人言可畏,若不彻查,显然对宗门对世俗的统治不利。 如此一来,此事就不仅是世俗世界的案子了,说不定连宗门的裁决宗正司也会介入进来,杨思铉一旦介入此事,那背后牵扯之人,就有可能暴露。 他要想破掉那怪诞诡异之说,就必须要找到那头灰犀牛。只要让百姓们看到那头灰犀牛,才能破掉对方的阴谋,不会让他们的人白死。 不过,此刻,眼见太阳就要落山,而且他们已经搜寻地颇为深入了,还是毫无所获,葛亨泰几乎已经明白,能找到证据的希望已经不大了。 密林的另一处,一队兵士正在寻搜着。 忽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叫道:“杨头,杨头……” 不远处,一个穿着铠甲戴着头盔的中年人,闻声扭头骂道:“你小子,又要放什么屁呢?” 那个身形瘦小的兵士,凑近了一些,小声道:“杨头,这天色越来越暗了,我们就别再往深处搜了吧?” “吆~”戴着头盔的中年人拉长了声调,斜睨了瘦小的兵士一眼,说道:“小生子,你的主意真是越来越大了。葛大人交待了,让我们沿这个方向搜出五里地去,这才刚走了一半呢。怎么?是听葛大人的,还是听你小子的呢?” 那被称为小生子的瘦小兵士,虽然被长官讽刺了一通,倒也还颇为镇定地说道:“头儿!天坛之上的犀牛大仙,我们兄弟可是都看见了呢!那李慎思大人,要不是冲撞了犀牛大仙,也不致于死得这般惨呢!” “别胡说!”戴着头盔的中年人瞪了那瘦小兵士一眼。 “头儿,你还没听说吧?” “听说什么?” 那瘦小兵士压低声音,说道:“李慎思在猎杀时,就在密林中遭遇了那犀牛大仙,他搭弓欲射时,马镫就忽然断了,而且李大人当时就栽倒马下,昏迷了过去。也就是这番遭遇,冲撞了那犀牛大仙。祭天之时,那犀牛大仙才忽然腾空而至,让李大人发狂跳崖,摔成了肉泥。” 戴着头盔的中年人木森一动,天坛之上的那头诡异恐惧的灰犀牛,他也曾看到,但说李慎思大人在射猎时冲撞了它,他却未曾听说。“李大人射猎时,遭遇那犀牛大仙,还堕马昏迷了,你听谁说的?” “大人,我一个发小,就是那猎队里的小卒,他亲口告诉我的,这还能有假?” 戴着头盔的中年人闻言,目色狐疑地瞄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另一个看起来憨厚壮实的兵士,也说道:“头儿,是真的!我也听说了。” 戴着头盔的中年人看了刘结实一眼,这小子一贯是葛闷葫芦,可是不说谎的。 那瘦小兵士见有人给他帮腔,更是大胆说道:“头儿,那李大人既然是先冲撞了犀牛大仙,才糟了报复而惨死的,也算一报还一报,只能自认倒霉。咱们这般搜罗下去,天色又眼见就黑了,万一在密林中,再遇到犀牛大仙……” 那瘦小兵士说着,竟然打了个哆嗦。 戴着头盔的中年人的目中,也闪过一抹恐惧,毕竟那头诡异恐惧的犀牛从北侧悬崖跳下后,便不知所踪的,搞不好真就在这密林里呢。“那你说怎么办?” “头儿,我们不如原路返回,在回去的路上,趁天还未全黑,找个隐蔽的地方藏了,估摸着时辰差不多就回去交差。这等诡异邪性的事,咱们兄弟还是不要拼命的好。头儿,你说呢?” 戴着头盔的中年人的目色动了动,抬眸看去,只见附近的兵士们,都是眼神期待地看向他,随即脸色一沉,道:“好吧。就这么办吧。不过,老子丑话说在前面,这事谁要是漏出风声,可仔细自己吃饭的家伙。” “头儿,你放心吧。兄弟们跟着你多年了,都知道轻重。”不远处,另一个声音说道。 戴着头盔的中年人点了点头,随即手一挥,道:“那好,兄弟们,我们原路返回!” 而此时,段融正躺在某处山头上的一棵大树的枝叉处,眺望着不远处的城门。 黄昏中,那城门口,有稀稀落落的行人进出着。段融在等天色黑下来,入夜后再进城。 这时,只见官道上,一匹快马奔袭而至,扬起了一连串的尘土。 段融所在之处,距离官道,并不甚远,他的神识陡然放开,便扫过了官道上的那匹快马上的人影。 “是姜灼云!” 姜灼云先行快马进城,段融并不奇怪,此事原本就在他的预设之内。 姜灼云进城后,西天最后一点昏暗的光明,也被吞没了。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城门处已经点起了火把。 段融便在黑暗中,施展身形,很快便来到了城墙的某处偏僻无人之处。 神云府的城墙自是高大厚实,但以段融元气境的轻功和身法,这等城墙不过是形同虚设罢了。 段融的神识,穿透了厚实的城墙,确认城墙内外都无异常,这才施展身形,如同鹰隼一般,拔地而起,脚尖只在城墙的半腰处一点,便已经越过了城墙,轻盈落下。 段融在黑暗中,轻飘落地,在神识的探测之下,便选了一个方向,纵了出去。他在黑魆魆的夜色中,穿街过巷,没多会儿,便发现神云府内有大批的重甲铁骑在调动。黑暗中,段融的目色无动,姜灼云提前回城要干什么,他早就猜到了。 虽然神云府内,有大批的重甲铁骑在调动,但以段融的身法,再加上神识外放的探查,这些铁骑们又如何能发现他呢? 没过多久,段融便回到了朱正甫府邸的那座别院。 段融这次没从窗户进去,说实话,他又不是贼,没必要老从窗户进出的。 更何况,现在天才刚黑,如意又没睡下。 段融直接从别院的大门进去了,仇鸾正半躺在那大石上喝酒,段融陡然忽闪过来,如鬼魅般,一顿便停在了门口处。 门口的那盏灯笼昏暗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 仇鸾一惊而起,才发觉是段融。段融的速度太快了,他发觉时,人就已经到了门口了。 “咳,咳,咳……”仇鸾猛然坐起,被酒给呛住了,一个劲儿地咳嗽不止。 他常年喝酒,原本肺部就有些不适,此时一咳嗽,似乎牵动了肺部一般,竟是越咳越厉害,脸上涨起了一抹殷红。 段融看着仇鸾,目色一凝。 此时他就站在仇鸾身侧,忽然便探手在仇鸾的身上的几处穴道,一一点过。 段融出手极快,数处穴位点过,如同一拂而过一般,仇鸾还未反应过来,段融已经收手而立。 仇鸾随即发觉,他想要咳的那股劲儿,竟然褪了下去,他目色有些惊愕地看着段融。 段融可谓是继承了沈平和商象语的医毒之道,在这方面的造诣,绝不是世俗的庸医可比的,他站在那里,看着仇鸾,淡淡道:“少喝些酒吧。身体再好的底子,也禁不住你常年这种喝法的。” 仇鸾道:“谢大人关心。仇某本就是残余之人,多活一天算一天罢了。”仇鸾说着,又抓起酒坛子,往喉咙里灌去。 段融摇了摇头,看了仇鸾一眼,转身向房间内走去了。 走入房间时,如意正坐在那里,用手支着头,在那发愣呢,见门口黑影一闪,她便抬眸过去,一看是段融,顿时便目色一喜,陡然起身,喜道:“大人,你回来了!” 段融没说话,直接走过去端起了几案上的茶盏。 “大人,那是冷的,我给你换一盏。” 段融摇了摇手,直接将那冷茶灌进了喉咙里,这才喘了口气,放下了空茶盏看着如意,道:“弄点吃的来,我有些饿了!” “是!大人稍等,奴家这就去!”如意轻蹲了一礼,便提着食盒,匆匆出去了。 如意压根就没提,段融昨夜去哪了,干什么到这个时候才回来的事,这些事,原本就不是她该过问的。 不过她注意到,段融的头发上、还有衣衫上,都沾有一些草屑子,似乎是去过野地。 如意提着食盒出了别院,便往府邸内负责菜品的大厨房而去。 如意侍奉段融这几日,日日都要出去弄饭食回来,那些外面巡逻的守卫,都已经认识她了。 如意走过去时,那些守卫们都不由地多看了她那丰满的腰肢几眼,如意自然注意到那些守卫的目光,不过她不仅不心生厌恶,反而很享受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 如意来到大厨房,便径直走到了东侧最大的那房间里去了。 那里是给朱正甫一家供应餐食的地方,那大厨原本就松鹤楼的主厨,后来给朱正甫给挖了过来。 段融一入府,朱正甫就把他当爷爷供着,他的餐食,自然也是在这里供应。 如意提着食盒进来,便看着一个正在颠勺的中年胖子,庞大腰圆地在那炒菜呢,旁边有一个黑瘦小伙,在给他打下手呢。 如意娇声叫道:“许胖子……有没有快一点的?先弄几个菜品,热两个馒头。” 如意那身娇滴滴的许胖子,差点把那家伙的骨头都叫酥了。 许胖子抖了一下,扭头看向如意,笑道:“有,蒸锅里有现成的粉蒸肉和扣碗,再给你热热馒头就行。” 许胖子说着,便一边炒菜一边看着那黑瘦小伙,道:“小郭,弄两馒头放蒸笼里,再加把柴火。” 小郭便放下了案板上,正在切的菜,往蒸锅那便去了,就这当儿,如意忽然对那许胖子使了个眼色。 许胖子目色一怔,随即会意,便再次向在蒸锅灶内添柴火的那黑瘦小伙,吩咐道:“小郭,你去琴夫人那里,问问,她之前说晚上要喝什么羹汤来着呢?” 小郭微微一愣,道:“不是说要喝蛇羹吗?我蛇皮都剥了……” 许胖子脸一黑,骂道:“说了让你再问一遍,你在那嘟囔个什么!?” 小郭见许胖子变脸,只得称是,出了房间。 一出房门,他便站在那里,朝身后啐了一口吐沫,这才骂骂咧咧地往后院去了。 小郭走后,如意便在门口处,向四周望了望,而这时,许胖子忽然拿出了纸笔来,那纸笔本来是他们买菜记账用的。 如意便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直接就在那纸上持笔,写起了什么来,而且笔走龙蛇,写得极为熟练迅疾。 如意写完,立即将那纸撕下,用小嘴一吹,待墨迹稍干,便折叠了,塞进了那许胖子的衣襟里。 而徐胖子此处,才将正炒着的那道菜出锅了。 而这时,小郭已经走了回来,站在门口那里,脸色有些难看,他刚过去又被琴夫人的丫鬟骂了一顿,此时哭丧着脸,道:“问过了,说是蛇羹。” 许胖子点了点头,指着刚出锅的那道菜,道:“把这菜端过去吧。” 小郭走后,许胖子又给段融搞了两道凉菜,便和粉蒸肉和扣碗一起,装进了如意的食盒里了,如意便提着食盒回去了。 许胖子这边将各房的晚饭全部准备好后,便吩咐小郭在厨房内收拾洗漱,他便解下围裙,回自己的房内休息去了。 许胖子在房间内,取出了如意叠好塞进他衣襟内的那张纸,就着灯火粗略看了一遍,而后便坐在桌前,铺了新纸,用蝇头小楷仔细地誊写了一遍。 他从角落里,摸出一根细小的竹筒,将誊写好的纸张放了进去,接着便关门,出了府邸,消失在黑魆魆的夜色里了。 (本章完) 不好意思,有点事,鸽一天,向领导们请假了 不好意思,有点事,鸽一天,向领导们请假了原谅我吧。 (本章完) 第453章 盖庙 第453章 盖庙 如意提着食盒,回到了别院。她将菜肴摆在了几案上。 段融在无极山上隐匿了一日一夜,期间滴水未尽,他早已经腹中饥馑,此时看着那冒着热气的菜肴,顿时食指大动,风卷残云一般,便将眼前的粉蒸肉和扣碗扫荡干净了。那一壶黄酒也喝得见了底。 段融放下了碗筷,抹了抹嘴,舒服地打了个饱嗝。 如意立马端来了新泡的茶水。 段融一边呷了几口清茶,一边看着在那拾掇碗筷的如意,说道:“如意,去把纸笔拿出来。” “纸笔?”如意目色一动,段融自从住进别院,可还没动过纸笔呢。 如意蹲了一礼,将食盒放到了角落,掏出手帕子擦了擦手,便往墙边的橱柜的抽屉里,拿出了文房四宝,并替段融将墨研好了。 段融坐在那休息了一会儿,待起身时,只见几案那边,如意单手提袖,另一只手,缓缓研磨,颇有几分雅致趣味。 段融淡笑道:“这墨研得挺熟练嘛?” 如意低着头,轻声细语地回道:“在院里,妈妈亲自教过的。” 段融哦了一声,便不动声色地坐到了几案前,砚台里,墨汁漆黑充盈,他拿起笔架上的毫毛笔,轻沾了些墨汁,便在那白纸上,挥毫写了起来。 段融提笔的瞬间,如意已经退到了一旁稍远些的地方,静静地站在那里,她不确定段融写得是什么隐秘否。她即便是再想知道,此刻也必须离开。 不过数息后,段融便搁置了毛笔,扭头看了如意一眼,将纸张从镇纸下抽了出来,递向如意,道:“那……” 如意微微一愣,目色有些惊愕地看着段融,问道:“大人是写给我的吗?” 段融淡淡一笑,道:“也不算写给你的,是一张单方,要劳你抓药呢。” “单方?”如意接了那纸张,低头看去。还未看写得内容,光那手飘逸潇洒的字,就看得如意,呼吸微微一滞。 段融看如意的神色,便知道她是个识货的主儿。虽然他在书法之道上的造诣,早已经远超世俗的书法大家,但所谓曲高和寡,能欣赏他这手字的,也得有些东西才行呢。 段融道:“这单方是给仇鸾开的。” “仇鸾?” 段融点头道:“他常年喝酒,已经伤到肺了。就他那种喝法,要不了一年,就会常年咳血。你明日一早到生药铺子去,照这方子给他抓七副药,一日一副,每副两煎。” 其实,仇鸾自己糟践自己,原本也跟段融无关。但他毕竟遇见了,而且这仇鸾做了他几日护卫,也算颇为尽责。他要是不懂医道就算了,他既然已经看出了他的病症,就开张方子,给他吃几剂药,延缓一下病情,也算是尽心了。 如意闻言,目色迟疑道:“奴家可以抓药煎给他。但是那家伙连饭都不吃,他岂会乖乖吃药呢?” 段融笑道:“这无妨,你明日煎好了药,直接将药汁灌到他那就酒坛子里。你告诉他,是我让他喝得,他会喝的。” 如意也不知此法可行不可行,不过既然段融吩咐了,她照做就是了。 段融见如意似乎已无疑问,便伸了个懒腰,在无极山上呆了一日一夜,他此时的确已经很是困倦了。 他正准备去睡觉,却忽然看到如意将手中的纸张,摊在了几案上,拿起了他刚刚沾过墨汁的笔,持笔便在段融的字体旁写了起来。 段融好奇,便凑过身去,看如意写了什么。 只见如意在旁边,写了几个小字:七副,一副两煎。 如意写完,拿着笔,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大人莫怪,奴家记性不是很好,怕明儿给忘了。” 段融却是目色微微发亮地看着如意写下的那几个字,赞道:“如意啊!没看出来,你还是半个行家啊,这几个字写得已经有点意思了。就是细节处,还不够圆润。” 如意见段融称赞她,更是脸微微一红,小声答道:“在院里的时候,妈妈请先生教过我们琴棋书画的。要是学得不好,不仅不给饭吃,还要挨打呢。” 段融脸色一怔,嘴角的笑意缓缓收敛了,这一手好字,没想到还是一个悲戚的故事。 他看着如意,说道:“过去的事,不用伤怀!每一人的人生都有黑暗,只要咬牙穿过这条幽暗的隧道,就能看到光亮。” 段融知道如意的身世凄凉,不过是说了句前世的毒鸡汤,抚慰她一下罢了。 段融说完,便打了个哈欠,道:“好了,歇息吧。” 他说着,便转身向屏风后面走去。 如意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段融的背影,似乎在品着段融的那句话,过了会儿,段融已经拐过了屏风,她才喃喃自语道:“大人,可是……如意的这条黑暗的隧道,实在太长了……我恐怕已经走不出去了……” 段融在床榻上坐了一会儿,如意才端着一盆热水进来。 她蹲在那里,替段融脱去了鞋袜,将段融的一双赤脚放进了热水里。 如意一直低着头,段融并未发现,她的双眼此时微微泛红。 如意替段融擦干了脚后,段融便躺进了床榻,他一番忙碌,早已经疲累,一挨床就呼呼睡去了。 如意倒完洗脚水,见段融已经睡熟,便搬来凳子,吹灭了烛灯,轻叹了口气,摸黑躺了下去…… 后半夜的寅时左右,别院门外,仇鸾躺在了那大石上,似乎也睡着了,但他忽然睁开了眼,身形一纵而起,便闪身过门。 他刚穿过别院的门扉,便在昏暗的灯光映照下,看到了一个人影。 仇鸾的手按在腰间的刀上,刚欲出手,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冷道:“是我!” 竟是朱正甫的声音! 仇鸾握刀的手一缓,他让开了一些,昏暗的灯光便打在了不远处人影的脸上,正是还穿了一身官服的朱正甫。 朱正甫望了黑魆魆的别院一眼,扭头看着仇鸾,问道:“大人已经睡下了?” 仇鸾微微一怔,心道:已是半夜寅时了,狗都睡下了。 见仇鸾没搭理他,朱正甫又扭头看向黑魆魆的别院,目色闪过一抹迟疑,他只挣扎了片刻,便目中一凝,自语道:“不行!这事等不得,少不得得把大人叫起来了!” 朱正甫说着,便快步向别院走去,仇鸾也不搭理他,只是径自躺回到那方大石头上去了。 朱正甫走到了房门前,便开始用力地打门,一边打一边在门缝里,声音低沉地说道:“大人!大人!卑职有事求见!” 漆黑的房间内,原本很是静谧,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在黑暗中飘荡着,段融和如意都已经睡死。 朱正甫的打门声,将两人吵醒。 段融睁开惺忪的睡眼,翻了个身,他听到如意那边也有窸窣声,便哑着嗓子,问道:“如意现在是几更天了?” 如意半睡半醒地答道:“大人,奴家也不知道。” 段融叹气道:“去给朱大人把门打开吧。”“是,大人。”如意已经坐了起来,开始穿衣服了。 她起身摸黑走出了橱柜前,摸出火折子,点亮了一烛灯,才提着往前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来了,朱大人!” 听了如意的应声,朱正甫的打门声才停了。 段融这时才起身,匆忙穿了衣服。 他一边扣着衣服的扣子,一边走出屏风时,朱正甫已经站在了房门口处,一盏烛灯的昏黄的灯光,正打在他的脸上,他微胖的脸上此时满是疲倦之色。 段融一走出屏风,朱正甫立马跪倒,道:“深夜搅扰大人,卑职该死!” 段融却道:“无妨!朱大人,快起来吧!我一直在等你呢。” 朱正甫没想到段融会如此说,他抬头微微一怔。 朱正甫刚爬起身来,段融便劈头问道:“朱大人,现在是几更天了?” 朱正甫闻言,脸上微微有些发讪,答道:“大人,五更天了,刚已经过了寅时了。” “哦!”段融点了点头,道:“那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 段融忽然起身,看了门外的天色一眼,然后扭头看向朱正甫,道:“朱大人,你来的时辰比我预计地要晚了些啊!” 朱正甫听了段融此言,心中更是惴惴不安,暗自庆幸,方才没有返回去。 老实说,在无极山天坛之上,见识了李慎思的那种诡异离奇的死法。虽然他不知那事情是怎么发生,但那显然就是段融的手笔。原本他是在巴结段融,但此时,他心头对于段融,是真实的又敬又怕。 朱正甫立马微微躬身道:“回禀大人,今夜的事,又多又乱,卑职此时能来,已是不易。” 段融道:“朱大人,坐下说!” 此时,如意已经沏了两盏茶来。 朱正甫立马端起了那盏茶,呷了一小口。如意这时候,已经掩门退了出去。 段融坐在那里,确定如意已经在门外走远,才看着朱正甫,道:“朱大人,你说!” 朱正甫道:“大人,李慎思死了。” 段融一阵无语,撇了下嘴,心道:我杀的,我能不知道吗? 朱正甫一看段融的表情立即会意,接着说道:“李慎思死后,大理寺卿陈山蒙、谏议大夫葛亨泰,还有卑职,临时负责此案的初步侦办。” 段融目色微动,问道:“谁的主意?” 朱正甫道:“是陈山蒙向府主汪茂春提议的。” 段融眉头蹙了一下。陈山蒙显然第一时间,就看出了李慎思乃是死于两方相斗的政治漩涡。 朱正甫接着说道:“不过,我们几个负责的只是初步的证据搜集。死的人,毕竟是尚书令,此案的具体侦办,还要等宗门的敕令。府主汪茂春已经向宗门发了知会的公文。” 段融点了点头,这都是惯例的流程,他看着朱正甫道:“继续说,还有何事?” 朱正甫道:“还有就是,无极山顶因为踩踏推搡,死了一些民众。祭天的队伍刚回府城衙门,便有许多死伤百姓的家属,围在府城衙门前闹事。还好汪茂春机警,提前就让大都护姜灼云调来了重甲铁骑将府城衙门给团团围住了,这才没有酿成乱事。” 段融道:“现在呢?闹事的百姓疏散了吗?” 朱正甫道:“都已经劝回去了。汪茂春承诺给了抚恤,而且那些劝百姓的吏员们都告诉百姓,这乃是精怪作祟,不是衙门的过错。” “精怪作祟!?”段融目色一怔,道:“谁说的?那些衙门里的吏员说的?” “对!”朱正甫道:“应该是汪茂春的主意,要不然那些吏员不敢乱说,而且口径还这么一致。” 段融点了点头,道:“还有吗?” “还有。”朱正甫道:“卑职也在神云府经营多年,颇有些眼线在各处布下,刚回府内,就收到了些消息。” 段融露出感兴趣的眼色看向朱正甫,朱正甫顿了一下,压低了些声音,说道:“已经有些乡绅大户,在筹谋拉人,说是一起出资,在无极山的山神庙附近,给犀牛大仙,也盖一座庙!” “盖一座庙?!”段融微微一惊。 “正是!”朱正甫目色肯定地答道。 段融第一次端起了身侧的茶盏,轻轻地呷了一小口。 事情的发展比他想象地还要顺利。 此界,毕竟还是古代,不是前世那种知识昌明、科技发达的时代。 人们对于怪力乱神、精怪鬼狐之事,还是颇为很是相信的,更何况那犀牛大仙之事,还是有无数人,在无极山顶上,亲眼所见呢。 所谓,眼见为实嘛! 段融在最初思虑如何能够既杀了李慎思,又不让市井舆论往政治漩涡的方向发酵时,还颇为苦恼。 因为,这确实很难! 越是愚昧的民众,越是喜欢阴谋论。更何况,连续两任尚书令都离奇身死呢。 李慎思身死一定会成为市井热聊的话题,而且也一定会往政治漩涡的方向去发酵。 毕竟,宗门门主五十年一换,这一点在世俗世界,也早已经是遍知之事。而且,再过一年多就是换届之年,偏偏这个时候,连续两任的尚书令都离奇身死,而且那李慎思不过才上任两个月而已。要说和宗门换届的事无关,恐怕连狗都不信。 段融想来想去,才终于有了思路。 靠压是不可能的,这种东西是不可能压下去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给民众一个让他们更热衷,更信服,更愿意讨论的话题,将李慎思之死,牢牢引入那个话题。 要让民众忘了政治漩涡的故事,只有给他们一个更劲爆的故事。 段融通过那几天的舆情监测,已经很确定此界民众,最热衷之事,就是精怪鬼狐。茶楼里的说书的,大多说的都是这种题材,那几天,就黄大仙的故事,段融就听过了好几个版本。 故而,在看到资料里关于数日后的秋猎祭天的场景描述时,一个让李慎思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于精怪之手的故事,便渐渐成型了。 此时,听到了朱正甫的讲述,事情发展的显然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和彻底,一些乡绅大户已经在筹划给犀牛大仙盖庙了。 如他所料,市井舆论并未向政治漩涡发酵,而是拐向了精怪鬼狐之说…… (本章完) 第454章 密谋 第454章 密谋 段融和朱正甫在别院内,深淡了将近一个时辰。 朱正甫之后又将许多细节,捡了些他认为紧要的,向段融一一讲述。 段融坐在那里听着,遇到他认为重要的,就会接连向朱正甫提问,直到问得满意为止。 两人聊完后,屋外的天色虽还是漆黑,但已经有隐隐的鸡鸣声传来。 第一波鸡叫声响起,说明天马上就要亮了。 朱正甫身侧的那盏茶早已经被他喝干了,一片茶叶粘在白瓷的茶沿上,他见段融不再提问,而且该汇报的似乎也都汇报了,便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纸来,趋步呈向段融,道:“大人,这是卑职来之前,写得一份呈给老祖的文书。请大人过目,若无纰漏,卑职即可发往云浮峰。” “老祖?”段融瞄了一眼朱正甫呈上前来的纸张。朱正甫所说的老祖,自然就是他们朱家的老祖朱鹤。 段融警惕道:“这是你发给老祖的密函,我无权过目。如实汇报即可。” 朱正甫闻言,明显怔了一下,心头念头一滚,才道:“是,大人!” 朱正甫原本是想,这事既然是段融主导的,这汇报给老祖的文书自然是要给段融过目的。但段融不看的意思,他也懂,段融这是为了避嫌。 然后他就收了那纸张,说道:“那大人,卑职告退了。” 段融点了点头,他便抱拳退了出去。 段融看着朱正甫退出房间,目色微微闪动,面对朱鹤这种老谋深算的家伙,他必须步步谨慎。 段融虽然已经加入云浮峰大半年了,但他对朱鹤并不算了解,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倒是对樊红蕉、吴师道已经颇有些了解了。 段融虽然还不甚了解朱鹤,但他却明白一点,凡是老谋深算的家伙,通常都会有一个毛病,那就是疑心重。 鉴于这一点,那份朱正甫发给朱鹤的文书,他宁可不看。因为,那文书过他手和不过他手,朱鹤一眼就能看出来。 同样的事,如果他来讲述,一定会言简意赅地将整个事件经过给讲明白,但朱正甫因为有许多不明就里的地方,难免只能讲述自己看到的各种现象罢了。 就因为朱鹤能看出来,他必须让朱正甫将那文书,原汁原味地发给朱鹤,免得引起朱鹤的猜忌,以为他刚来不久,就已经把朱家在世俗的力量,收编得服服帖帖的了,连发给朱鹤的密函,都是先给他过目了的。这看似是小事,实则不可不察! 朱正甫走后,如意便走了进来,她的发髻还未梳好,看起来有些凌乱。 段融打着哈欠,看着如意,道:“如意,关门,熄灯!睡回笼觉!” “是,大人!”如意蹲了一礼,便随段融进了里面,给他宽衣。 段融重新躺下,却是过了一会儿,待天色微亮之时,才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朱正甫这边回到自己的书房,就将那封密函给发了出去。而就在朱正甫这封密函发出的一个时辰前,葛亨泰那边就已经将一封发给葛如松的密函给发出去了。 长留山脉,无尽大山的深处。 晨曦的天光中,团团雾霭,缥缈如烟,在山谷间,氤氲蒸腾…… 无数大大小小的山峰,在雾霭缥缈中,若隐若现。 其中有一座郁郁葱葱的的山峰,是清灵峰,此乃是太一门通政使司的所在。 而这通政使司的司座就是宗门长老葛如松。 此时,在清灵峰的楼阁上,某处偏僻的房间内。 这房间并不甚大,但摆设器物却相当考究,只那挂在门口的雕紫檀灯笼,就很是精巧雅致。 房间内的几张黄梨的太师椅上,正坐着四人,四人俱都是面容不善,眉头紧蹙。 葛如松坐在东列首座,他旁边则坐着两位,只看样貌似乎跟他年龄相仿的中年人,只是这两人身形,都偏瘦削,不像葛如松那般魁梧。 葛如松对面西列的二座上,则坐了以为发须白的老者。 这三人和葛如松一样,都是太一门长老院的长老,只是这些人此时全都沉默着,空气中更是弥漫着一股凝重的气氛。 葛如松身旁的几案上,则放着一封摊开的密函。 就在这时,房间的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一个穿着一身青衫,玉簪束发之人,缓步走了进来。 此人步履沉稳,面容和煦,颇有几分出尘之意。 来人就是吕钟棠,长老院内宗门老祖吕荫麟的血脉,也是和朱鹤争夺下一届门主之人。 他走出房间来,目色扫过诸人,立刻就嗅出了空气中的不对劲,他缓步走到西列首座的座位落座,看着葛如松,问道:“出什么事了?” 葛如松脸色阴沉,他抬头看向吕钟棠,叹了口气,说道:“钟棠啊!刚接到的消息,李慎思死了!” “什么!?”吕钟棠脸上的肌肉跳动了一下,目中瞬间闪过一抹怒色。 为了扶植李慎思上位,他们可是废了不少功夫,这才上任两个月竟然就死了,那原本做下的那些功夫,不是全都白费了嘛! 葛如松拿起身侧几案上的密函,轻轻一掷,那密函便如同被什么托举着一般,如落叶般漂浮到吕钟棠的身侧。 吕钟棠接了密函,双目冷光闪烁,数息便已经看完。 “犀牛大仙?!”吕钟棠冷道:“鬼狐精怪之说,纯属无稽之谈。” 葛如松道:“葛亨泰在密函中,并未做论断,只是将事实详细向我们做了陈述。各位都已经看过了,不知各位对于李慎思的死因,做何看法?” 坐在葛如松身侧的宗门长老,名叫许且,闻言说道:“鬼狐精怪之说,自然不足信。依我看,那李慎思迷幻癫狂后,摔崖而是,应该是中了神魂幻术。” “神魂幻术?!”吕钟棠的眉心跳了一下。“你是说杀李慎思的是宗门里的人?” 郑宜目色一凝,却道:“应该不是神魂幻术。”吕钟棠闻言,看向斜对面,坐在许且身侧的郑宜,目色中露出鼓励他说下去的意味。 郑宜道:“以密函里的描述,若是神魂幻术的话,应该是那头犀牛和李慎思都中了神魂幻术。退一步讲,就是只是李慎思中了神魂幻术。能动用神魂幻术,起码得成就了胎藏经第十一层。胎藏经的修炼何等艰苦,大家都很清楚,第八层之前,一层起码得三四年的苦修。第八层之后,难度更是层层攀升。要成就胎藏经第十一层!咱们几个都是修炼多久才成就的第十一层,各位还不清楚吗?若是李慎思是死于神魂幻术,除非是那老家伙他自己亲自出手。” 在坐诸人都知道,郑宜所说的那老家自然是指的朱鹤。只是他们都知道这不太可能,朱鹤还没掉份到,亲自出手去杀一个世俗世界的文官,再说他的踪迹,可一直有人注意着呢,最近这半个多月,他可是一直在云浮峰里呢。 郑宜的话,还是颇能令人信服的,厅上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我这还有一封密函。”葛如松忽然从袖中掏出一张文书。 “还有一份密函?!”厅上诸人都是一惊。 葛如松道:“是关于朱鹤半年前,收入门墙的那位亲传弟子段融的消息。这小子,在李慎思死前六日,就住进朱正甫府邸的别院内,而且根据潜伏在他身边的眼线,李慎思死的那日的前一夜,这小子就出去了,而且一日一夜未归。回来后,衣衫发丝上还粘有草屑。时间线吻合,而且种种的细节都表面李慎思就是死在这小子的手里!” 葛如松的那份密函,在厅上诸人手中传阅。里面还有一副画像,虽然画中人有一圈络腮胡子,但看起面容,却是与段融很是相像。 段融在翠微峰,龙鱼厅拜师时,厅上诸人都在,他们都是见过段融的样子的。 许且道:“这就对了!我说朱鹤那老家伙,还有他那几个徒弟,樊红蕉、吴师道、卢庚他们都在云浮峰上呢。怎么这李慎思就死了呢?原来是新收的那小子干得啊!只是那密函中所描述的,李慎思的死法,颇为诡异,段融这小子不过才成为内门弟子半年而已,自然不可能成就神魂幻术。那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弄死的李慎思呢?” 郑宜目色一凝,道:“我看八成是用毒!” “用毒?”许且扭头看了郑宜一眼,说道:“毒道乃是奇技淫巧的偏门,据我所知,长老宿耆里,甚少有人钻研此道。而且朱鹤对此道,也无甚涉猎吧?” “说到这毒道,可就得听听孙长老的意见了。”葛如松颔首望向对面坐在吕钟棠身侧的那位发须白的老者,淡淡笑道:“孙长老可是执掌药阁多年,对这药毒之道的了解,自然远超我等。” 一直沉默的孙伏伽,见葛如松笑望向自己,便开口道:“李慎思毕竟也是真气境第四重的武者,一般世俗的毒物,对他已经无用。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是来自幽暗森林内的毒物。但这些毒物要制成致人迷幻癫狂的药粉,而且还能保存,必须经过复杂的炼制工序。只有药阁的药师才有这个能力。但这些人,都是我的手下,他们绝对不会帮朱鹤炼制毒物的,这一点我可以确信。而朱鹤自己,据我所知,也从来不稀罕用毒。” 厅上再次陷入了沉默。 段融刚成为内门弟子半年而已,他既不可能动用神魂幻术,也不可能会炼制幽暗森林内的毒物,那么,他是用了什么手段,让李慎思如此诡异的死去呢? 难不成是变戏法吗? 葛如松却忽然清了下嗓子,道:“孙长老可知,这段融在宗门做记名弟子时,是在谁的手下吗?” 孙伏伽闻言,却是眼色古怪地看了葛如松一眼,他不明白葛如松忽然扯这些不想干的干什么。 其余几人也都是同样的想法,一时都看向葛如松。 葛如松却道:“孙长老可还记得商象语吗?” “商象语?!”孙伏伽的眼皮微微跳了一下。 商象语乃是他的徒弟,他自然记得。他将此子收入门墙后,也指导他了两年,不过此人颇痴迷于药毒之道,以至于有些荒废修炼,连续冲了两次气旋境都失败了。后来,孙伏伽就放弃他了。 在宗门长老看来,进阶不了气旋境的徒弟,跟废物无异。 不过,这家伙后来竟然失踪了,而且还牵扯上了秽血教,裁决宗正司当年调查此案时,可没少来烦他。 孙伏伽问道:“怎么?段融这小子当年做记名弟子时,是跟着商象语吗?” “正是!”葛如松道:“段融致使李慎思迷幻癫狂的毒药,会不会就来自于商象语呢?” 孙伏伽沉吟片刻,道:“以商象语的炼毒造诣,自然可以得到相似的毒物,只是……” 葛如松道:“商象语失踪后,段融还独自在那山头住了三年呢。” “是吗?”孙伏伽道:“那这小子有致使李慎思迷幻癫狂的毒药,也就不稀奇了。” 许且笑了一下,道:“葛长老对段融那小子,倒是摸得很清楚啊!” 葛如松笑道:“我乃通政使司的司座,做得就是情报的工作。我要不勤勉,诸位不就都成了聋子瞎子了吗?” “说得不错!”许且赞叹。 郑宜道:“既然已经知道了是段融搞得鬼。而且也推测出了他的手段,这件事我们就要咬死。只要能咬住段融,就也能牵出背后的朱鹤来。” 吕钟棠目色赞赏地看了郑宜一眼,他也是此意。 葛如松却是面色凝重地说道:“各位,还记得密函里的描述吗?李慎思的尸体,大理寺的老仵作已经验过了,并无中毒的痕迹。” 是啊! 厅上诸人,心头都闪过密函里的这条一笔带过的信息。 葛如松看向孙伏伽道:“孙长老,有没有可能是世俗的仵作,根本查验不出幽暗森林内的毒物呢?” 孙伏伽道:“很有可能。毒物如果处理得好,一般的手段,很难查验出来,不过若是有经验的药师,一定能查验出来的。” 葛如松道:“那好,我们今日就在长老院里发难!一定要在此案中,咬住段融!到时还要孙张来从手底下派个得力的药师,一同前往才好。定要坐实此事!” 孙伏伽说道:“这个好说!诸位放心好了。” 葛如松这才看向吕钟棠,语气有几分恭敬地说道:“钟棠,你看此事如此处理,可还妥当?” 吕钟棠点头道:“各位如此群策群力,何愁大事不成!” (本章完) 第455章 永字八法 第455章 永字八法 段融从床榻上醒来时,里间的天光已经很是明亮了。 他掀开纱幔,见如意打的地铺已经收拾了,便慵懒地伸了伸腰,滑下床来,自己穿了衣衫鞋袜。 他拐出屏风,发现房门开着,但却不见如意的身影。 段融径直走到脸盆架前,只见盆里已经倒了少半盆的清水。他便用毛巾就着凉水洗漱了一番,要是如意在的话,会给他倒些热水,其实热水壶就在不远处的墙角,只是段融懒得费事。 凉水一激,顿时清爽了不少,段融将脖子也都擦洗干净,才缓步踱出门去。 段融走出房门,见仇鸾坐在那大青石上,看着天空的流云发呆,眼神空洞。 而院子的另一角处,如意蹲在那里,用蒲扇扇着面前的炉子,那炉子上放着一个药罐,正咕嘟咕嘟地冒白气…… 原来这丫头,在熬药呢! 随着药罐里的白气冒出,这院子里,已经飘着淡淡的药草味了…… 段融刚跨出门口时,如意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他了。 如意立马就站起身来,拿着蒲扇,向段融蹲了一礼,问候道:“大人,你起来了?” 段融看着如意微微一笑,如意的白嫩的脸上,抹了一道黑灰道子。 如意道:“大人,要吃早点吗?奴家这就去厨房院里取去。” 如意说着,就要放下蒲扇,往房间里提食盒。 段融瞄了一眼太阳,道:“都日上三竿了,还吃什么早点?和午饭一起吃吧。” 这时一阵风过,段融抽了下鼻子,嗅了嗅那草药味道,便说道:“那药已经可以了,不用再熬了。” 如意眼色狐疑地看了一眼段融,说道:“算这时辰也是该好了呢。” 只是如意不知,段融才刚刚起来,而且远远站在门口那里,何以知道这药汤快好了呢。 如意用厚毛巾裹着把子,端起了底部烧得黑乎乎的药罐子,另一只手将蒲扇倒抓着,用蒲扇的把子,支撑着锅嘴处。 她就这般,将药罐端到了仇鸾跟前,也不跟仇鸾打招呼,一蹲身就将冒着热水的药汁,呼啦啦地,往仇鸾的酒坛子里倒去。 “你干什么呢?!” 仇鸾万念俱灰,唯一在意的就是他的酒了。 他原本还以为如意病了,才在那煎药呢,却不想如意竟直接将药汤倒进了他的酒坛子里。才刚开封的酒,他如何不恼? “让她倒!” 仇鸾刚想动作,段融便喝住了他。 仇鸾身形一滞,空洞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疑惑。 如意却蹲在那里,一边倒着药汤,一边说道:“这是大人,让给你抓的药。” 仇鸾闻言,抬头看向段融。 段融说道:“治得了病,救不了命。只不过延缓一下病症,让你舒服一些罢了。” 段融的意思很明显,只要仇鸾一直这么喝酒,谁也救不了他。 仇鸾有些僵硬地从大青石上,站起身来,向段融抱拳道:“多谢大人!” 仇鸾一贯冷漠的声音中,第一次有了某种情绪。 段融只嗯了一声,便转身进了房间。他知道仇鸾并无求生之意,哀莫大于心死!非药可医也! 如意倒完药汤后,站起身来,她瞄了仇鸾一眼,便端着药罐往偏房去了。段融嘱咐过一副两煎,药罐里的药还能再煎一次呢。 仇鸾看了一眼脚边不远处的那酒坛子,古怪的药草味,还在空气中未散去呢。 昨夜段融回来时,不过是轻拂了他身上的几处穴位,他就感觉舒服了很多。那位大人,也不知是何出身,看起来年纪轻轻地,竟对医道有如此造诣。 彼时,他不过是看自己咳嗽了几声,就已然知晓了他的症状。 仇鸾单手把住酒坛子的口处,提了起来,仰头往嘴里灌了一口。 掺了药汤的酒,入喉,仇鸾不由地蹙起了眉头,他的目色陡然便闪过一抹凄楚。 又苦又烈! 这味道,不就是如同他人生一样吗?仇鸾不禁又灌了一大口。 一大口酒下肚,段融的样子,竟在仇鸾的心头闪过。 那位年轻的大人,连光禄大夫朱正甫都得下跪参拜,可见其身份绝不一般。而自己不过是个残余的孤鬼野鬼罢了,在朱正甫跟前,也不过是被当成一柄刀使唤而已。这一点,从朱正甫看他的眼神中,他早已经很是了解了。 但这别院里的那位年轻的大人,如此身份,却能对他折节下交,甚至吩咐如意为他的病症煎药。 若是早些年,此人如此待他,他必以生死报之! 可是,此时,他不过就是一具空空的躯壳罢了,他死灰一般的心里,早已经升不起追随的意志来了。 他就像在一无底的深海里,不住地向下坠落下去的尸体,四周除了黑暗,别无他物…… 段融在房间里休息了一会儿,便已经中午了。 如意去大厨房的院里,提了丰盛的菜品回来。 吃过午饭后,段融索性无事,便开始教起如意写字来了。 段融起手,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永”字,便让如意临摹。 如意一边临摹,段融则在一旁,一边看,不时指点其一二,间或也会抓住她的手写上几笔,每到此时,如意的脸上,都会飞起羞涩的红霞来。 如意临摹半个时辰后,段融便开始教她拆解笔画,一笔一笔详解之。 如意的字,原本就有些底子,再加上段融这个书法大师的调教,很快就有一种脱胎换骨之感。 如意看着自己写出的字来,竟颇为惊讶,问道:“大人,你教奴家的是什么方法,怎么才学了一个多时辰!奴家这字……这字……怎么就变了?” 如意虽然亲临其事,帖子上的那些字,也都是她写出来的,但她此时却还是一头雾水。 段融轻轻一笑,道:“此乃永字八法!” “永字八法?”如意听得半懂不懂。 段融继续说道:“此法,乃是以“永”字八笔顺序为例,阐述正楷笔势的方法。所谓点为侧,横为勒,直笔为弩,钩为趯,仰横为策,长撇为掠,短撇为啄,捺笔为磔。以此八法,则可穷尽天下之字矣!” “穷尽天下之字?”如意持笔站在那里,眼睛发亮地怔怔看向段融。 段融似无所见一般,继续说道:“我以此法教你,乃是正本清源!时辰虽短,但本正则清源,效果自然就显然出来了。” “我写的那个“永”字,你可以收起来,日日临摹,若是勤勉的话,不出一年,也不愁不是一方大家了!”段融说着,便微微一笑。 如意郑重得将段融写下的那张“永”字,给收了起来。 事情既已办完,段融便在别院内,教教如意写字,日子也过的很是惬意。傍晚时分,他刚吃过晚饭,正呷了几口茶,朱正甫便前来拜见。 如意上了茶,便退了出去,只留两人独自在房间内坐着。 朱正甫将他在神云府布下的那些眼线们,搜集的信息,向段融做了汇报。 经过昨夜那么一闹腾,李慎思迷乱癫狂而死,以及那诡异恐怖的犀牛大仙的事,已经彻底在神云府内传开了。 各大茶楼的说书先生,都在讲述此事,有人甚至开始杜撰犀牛大仙的生平,说这犀牛大仙一百多年前,就在西域出现过,法相宗的苦修禅僧们还和它交过手,无一幸免,全部身亡。 而且据说这犀牛大仙已经修炼了数千年之久。 事情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而且那些民众,全都信以为真。 许多人,已经开始在家里的神龛中,供奉犀牛大仙的画像了。 这波事件,倒是让街边的画匠们,大赚了一笔…… 自此以后,朱正甫每日傍晚都会过来请安,然后将当日各处眼线们的消息,汇报给段融。 第二日,出了一件事。 就是在太和楼内,有一位说书先生,竟然公开讲,那犀牛大仙是假的,是有人操纵,以假象迷惑百姓。李慎思李大人,乃是死于政治暗杀,跟他的前任朱时中一样。 段融听朱正甫讲到此处,心头一跳,不过他心念一转,便已释怀。 果然,朱正甫借着便说道,那位说书先生被台下听书的民众,以亵渎犀牛大仙为名,暴揍了一顿,昏死在台上,要不是后来官府的人赶到,护住了他,只怕此人难逃一死。 因为,有许多民众都叫嚷着要将此人关押,待庙宇建成后,将其烧死在犀牛大仙的庙宇前。免得大仙怪罪,将祸事降下神云府。 段融忽然问道:“朱大人,你刚才说这位说书先生是在哪个茶楼?” 朱正甫道:“大人,是太和楼。” 段融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又是太和楼。他刚住进别院,夤夜潜入探查的就是太和楼的堂倌,这位说书先生也是在太和楼。 段融可不认为,天下间有这么巧的事。 这太和楼显然有问题,搞不好就是葛如松在世俗世界奸细网的一个据点。而且很可能,是个非常重要的据点。 毕竟,太和楼那的包厢,可都是被神云府的权贵常年预定着,假如他们在里面淡的所有事,都被某种隐秘的手法给监听了。 那这神云府对葛如松而言,还有什么秘密? 那太和楼内的说书先生,显然是想尝试扳回舆论,重新将舆论,往政治漩涡的方向引导。但他或者他背后之人,显然低估了段融布下的这个故事的影响力。 段融通过那六日的舆情监测,直接抓住了市井舆论的七寸之地。那可是无数民众,在天坛之上,亲眼所见的犀牛大仙啊,岂是那说书先生,空口白牙,三言两语就能扭转的呢? 经过此事,葛如松他们一定会放弃这种尝试。 第三日,犀牛大仙的庙宇已经在城外,开始动工了。 并未建在无极山的山神庙附近,因为无极山乃是祭天之地,衙门不允许。 最后,将犀牛大仙的庙宇选在了神云府南郊的一座道观的不远处,那座道观的香火颇旺,选在那里,也算是一处风水宝地。 三日的舆情听下来,段融已经确定,朱鹤交给他的任务,他已经彻底完成了。他原准备第四日,朱正甫再来,就嘱咐他将这三日的舆情探查汇总,发回云浮峰,并且替他询问老祖。任务已经完成,他是否可以回宗门了? 第四日的早上,神云府的东城门那里,大清早的,便有一人,骑着一乘颇为拉风的高头白马,摇摇晃晃地进了城门。 他进入城门的瞬间,便有几个眼线注意到他了。 此人身份特殊,而且他也已经来过神云府数次了,此次又如此高调,也难怪那些细作一眼就认出了他来。他就是太一门的长老亲传弟子,朱鹤的徒弟,卢庚。 卢庚单人独骑,进了城门,便径直往驿馆去了。 到了驿馆门口,他跳下马来,直接向那里的差役们出示了宗门云牒,一见是亲传弟子,那些差役们立马磕头如捣蒜。 卢庚有些不耐烦的骂道:“行了,都起来吧。带我去一间上房,给我治一桌酒菜来!要快!我吃完,还有事呢!” “是,大人!” 驿馆的头儿早已经迎了出来,亲自侍奉。 差役们接过了卢庚的马,拉到后院喂草料去了。 驿馆的头儿,将卢庚迎到了正南最好的那间上房后,亲自奉了茶水后,便往厨房催菜去了。 待菜品上齐,卢庚便大吃起来。 卢庚出身穷苦,对于吃住向来不甚讲究,要不然他也不会一进神云府,就住进驿馆里来。 他实在是觉得大酒楼里,那些样繁多的菜品,还不是驿馆里的菜实在。 驿馆的头儿见卢庚在那大快朵颐,便退了出来,嘱咐两个得力的差役小心伺候,自己则打马出去了驿馆,往府城衙门去了。 来了这么大一个人物,他自然得出禀告府主汪茂春。 不多时,便有两骑快马,奔到了驿馆门口,两个身着官袍的人,跳下马来,看两人胸前的补子,皆是一品文官。 这来的两人,正是府主汪茂春和大理寺卿陈山蒙。 就在卢庚来之前的不久,府主衙门这边才刚刚接到了宗门的公文。公文告知他们,宗门的裁决宗正司的杨易、内史司的卢庚、通政使司的江哲,三人不日将抵达神云府,主理李慎思死亡一案,而神云府这边,以大理寺为主审衙门,谏议府和枢密院为协审衙门,联合会审。 汪茂春刚看到公文,驿馆的头儿便来禀告,说卢庚已经到驿馆了。 汪茂春随即一慌,这卢庚怎么来得如此之快,几乎是和公文,前后脚到的。 他立马便着人叫上陈山蒙,一起前来驿馆拜会。 他之所以,叫来陈山蒙,乃是因为此次审案,大理寺才是主审衙门,也就是说,卢庚他们都要入主大理寺审案,既然来拜见卢庚,便叫上大理寺卿陈山蒙。 汪茂春一路上,都在心头思量。宗门此次的公文,显然颇为诡异。 宗门那边,裁决宗正司、内史司、通政使司都派了人过来,但是主审衙门却还是大理寺,可见此案依然是在世俗的司法结构内审理,只不过宗门之人,要介入审查。 这道公文的缘起,还要从葛如松他们在长老院里发难开始的。 那日,葛如松他们一在长老院内,说出李慎思之死,乃是段融所为,而且将他们探查的段融在神云府内的时间,以及其可能掌握了某种致人迷幻癫狂的毒物的事,都说了出来。 朱鹤立时,就在长老院内大怒,说他派段融前去神云府,乃是为了剪除奸细。 半年前朱时中被那批匠人借建凉屋,设局谋杀,一直没有揪出幕后的真凶,皆是由于奸细作祟,断了线索。他派段融过去,就是暗中调查奸细之事。再说,那李慎思不过刚上任两个月,又不隶属于任何阵营,他有什么动机,派段融去杀他。 朱鹤此话,问得葛如松他们一阵无言。此事,的确是他们阳奉阴违,答应了朱鹤找一个不涉双方势力的人,以稳定神云府的政局,但他们在举荐李慎思之前,就私底下收服了他。 双方,各执一词,在长老院内吵得不可开交,门主楚秋山颇为头疼,他知道此事背后乃是朱鹤和吕钟棠的门主之争。 这种争端,他不想介入太深,而且李慎思之死,也并未在世俗世界造成乱局,百姓们都以为李慎思是死于冲撞了犀牛大仙,民间并不急于让衙门和宗门,查出背后的凶手,这样一来,并无治理的压力,楚秋山更加不想管此事,但朱鹤和葛如松他们又吵得如此厉害,他便想了个折中的注意,案子还是放在大理寺内审理,并不让杨思铉和裁决宗正司介入,只是让杨易、卢庚、江哲三人,到大理寺主理此案。 (本章完) 第456章 火漆密函 第456章 火漆密函 卢庚正坐在几案前,胡吃海塞着,房门处,汪茂春和陈山蒙忽然走了进来,两人一进来便立马跪下参拜。 “卑职汪茂春、陈山蒙,拜见大人!” 卢庚正在喝一碗羹汤,两人一叫差点把他呛到,他抹了下嘴边的汤水,瞄向门口匍匐跪地的两人,说道:“两人大人起来吧,又不是在堂上,不用如此拘礼。” 汪茂春、陈山蒙随即起身,卢庚趁他们起身的这个当儿,脖子一仰,将最后一点羹汤也灌进了嘴里。 卢庚打了个饱嗝,满足地放下了手中的空汤碗,看着汪茂春、陈山蒙,笑道:“两位大人消息倒很是灵通嘛!” 汪茂春瞄了一眼几案上,空荡荡的碗碟,抱拳道:“就在大人来之前,宗门的公文就已经到了。卑职就特地叫了陈同僚一起过来参拜大人。” 卢庚微微一笑,已经明白了汪茂春话中的意思。 陈山蒙亦上前半步,抱拳道:“大人即到,还请大人入主大理寺,主理审案之事。” 卢庚站起身来,道:“主理审案之事不急,等杨易、江哲他们到了,我们一起进大理寺。现在嘛,我得先去见见我师弟去。” “师弟?”汪茂春脸色一愣,随即一恍然,脱口道:“王阅大人也到了?” 卢庚一边往外走去,一边说道:“不是王阅,是段融!” “段融?!” 汪茂春、陈山蒙闻言面面相觑,都是心头一惊,而这时卢庚已经走出了房间,下楼打马奔出了驿馆。 段融被朱鹤收入门墙,成为宗门亲传弟子的事,半年前,两人都听说了,只是这段融是何时到了神云府? 朱正甫早上去光禄府处理了几件重要的公务,又嘱咐了他那三位副手几句,便打道回府了。倒不是他要偷懒,这些天他一直关注着神云府的市井舆情,无暇他顾,衙门里的事只得放一放了。 那些眼线们的消息,一般到下午或傍晚才会送进府里来。 此时,朱正甫呷了几口参茶,准备坐在躺椅上养养神。 就在这时,老管家朱禹慌慌张张地奔了进来,可能走得太快,撞得进门处的一张茶几,咯吱一声挪动了一下。 朱正甫睁开眼睛,目中显然闪过一抹不悦,朱禹还未上前,便训斥道:“多少年了,还这么慌慌张张地,一点规矩没有……” 朱正甫还未说完,朱禹便打断他,道:“老爷,卢庚卢大人来了!” “卢庚!?”朱正甫立马在椅子上挺直了腰肢,急切问道:“人呢?在哪?” 朱禹道:“已经进府了,马上就到假山那边了。” “快,跟我去迎一下!” 朱正甫立即便从椅子上跳起来,他发福的身体此时敏捷如老猿一般,蹿出了门外,往假山那边赶去。 朱正甫出了房门,远远就看到门房引着一个身形魁梧高大之人,绕过了假山,往这边走来。 朱正甫奔了过去,跪拜在地,叫道:“不知卢大人驾到,卑职有失远迎。” “行了,朱大人,我都来几次来!别搞这些虚礼了!”卢庚问道:“我师弟呢?” “段大人?”朱正甫抬头道:“段大人在别院呢!” “走,带我去!”卢庚知道别院在哪,脚一抬就往别院的方向走去,朱正甫立马起身跟了上去。 别院内,段融正在教如意临帖练字,两人凑在一块,一边临帖,不时说笑两句。 就在这时,朱正甫跑了进来,在门口处跪倒,道:“卑职参拜大人!” 段融正抓着如意白嫩的柔夷,在临摹一个晚字,如意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段融蹙眉看了门口匍匐跪倒的朱正甫一眼,他心头正纳闷,这朱正甫一般都是晚上来参拜,顺便向他汇报这一天的舆情,怎么今日这般早就过来请安了。 段融正想唤朱正甫起来,问他出了什么事呢,却只见一个人影从门口跨了进来。 此时,门口处正映着日头,段融站在临贴的几案前,只见一个高大的黑影,罩着一圈日头光晕就进来了,光晕映照下,他一时也看不清人脸。 “师弟啊!我们几个可都在峰上,日日担忧着你呢?特别是大师姐,哪一天不念叨你几句。你倒好,真是温柔乡里佳人俏啊!”那人刚跨入房间,便望着段融说道。 那熟悉的声音一响起,段融还能不知道来人是谁吗? 此时,卢庚已经走出了日头的映照,站到了段融的不远处。 “卢师兄,你怎么来了?”段融目色惊讶道。 卢庚大咧咧地往身旁的太师椅上一坐,道:“我怎么不能来了?也是,打扰师弟你,红袖添香夜读书了!” 卢庚说着,屁股微微抬起离开座位,脖子伸长,向段融几案上的字帖上瞄去,阴阳怪气道:“哟——在写字呢!真是文雅啊!” 卢庚进来的突然,如意此时才反应过来,将手从段融的手中挣脱,搁下毛笔,脸色羞得通红地侧立在一旁。 卢庚坐在那里,一直盯着如意看,一边看一边发出啧啧啧地声音,道:“真是水灵啊!师弟你真有艳福啊!唉……” 段融此时,已经没心情跟卢庚扯淡。他知道卢庚此时前来,必定有事,他看了如意一眼,道:“如意,给我师兄上茶!” “不用!”卢庚道:“刚才喝了一大碗羹汤,肚子饱着呢。”如意闻言,站在那里有些左右为难。 卢庚却是看了他一眼,道:“丫头,你先出去,我跟你家相好的有事要淡。” 卢庚说的相好的,自然就是指的段融了。 如意闻言,更是又羞又臊,但是她仍然抑制不住,心头升起一抹欢喜。 如意低头走过段融身侧,向外走去。 而此时朱正甫还跪在门口处,卢庚扭头看向他,说道:“朱大人,你也先去吧。” “是!大人!” 朱正甫这才起身,转身跨出了门外。 段融目色凝重地坐在了卢庚的不远处,一言不发。 如意小心地关上了房门,向别院院门处走去。 房门关上的瞬间,段融便感到卢庚那里有一抹神识放出,向外扫去。显然是卢庚不放心周围,害怕有人窃听他们的谈话。 段融看着卢庚,冷道:“师兄,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来的?” 卢庚闻言看了段融一眼,此时脸上也毫无嬉笑之色了。“早上刚到的,打马从东城门进来的。” 段融脸上的肌肉跳了一下,问道:“你打马从东城门进来,就直接来找我了?” 卢庚道:“那倒不是!我先去驿馆吃了点东西,接着汪茂春和陈山蒙两人到驿馆参拜,我告诉了他们我要来找你,然后才过来的。”“什么?!”段融一时没能理解卢庚的操作,问道:“师兄啊,我看你是嫌我暴露的还不够啊!你这不是明摆着,要让整个神云府都知道我在这儿吗?” 卢庚笑了一下,道:“师弟啊,你还以为你在这别院里,还是什么秘密吗?何止是神云府,数百里之外的宗门长老院里,哪一个人不知道你在这啊!” 段融一时还未领会卢庚的意思,这些天里来探查过的,不过也就是那个太和楼的堂倌,而且连他的样子都未见到就败退走了。他们可能知道这别院里有人,但如何就能猜到就是他呢? 卢庚却忽然话锋一转,脸色阴沉地问道:“师弟,我且问你,李慎思你是如何杀的?” 段融目色一蹙,道:“用毒杀之!” 卢庚闻言忽然起身,在段融眼前,踱起步来,问道:“江哲带了位宗门药阁的药师来,已经在路上了。那毒能验出来吗?” 段融冷静道:“验不出来。” 卢庚陡然驻足,扭头看定了段融,问道:“师弟,此事关系甚大,不可托大!你确定验不出来吗?” 段融点头,道:“确定。”他当然确定了,李慎思压根就不是毒杀的,谁又能验出来呢! 卢庚依旧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段融,似乎在等着他的解释。 这事段融在谋划无极山事件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说辞,此时便不慌不忙地说道:“那种毒物有挥发性。死者身亡后,大约一日内,身体内的毒素就会挥发殆尽。李慎思又是从悬崖上摔下的,死时已成一滩烂肉,更是加速了毒素的挥发,怕是一个时辰就挥发的差不多了!” 卢庚凝重的脸色,忽然缓和了许多,目色一动,继续问道:“宗门的药师也验不出来?” 段融道:“已经挥发完了,怎么验?我自己都验不出来。” 卢庚这时才终于嬉笑了下,伸手拍了段融的肩头一把,道:“师弟,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用毒的高手呢!” 卢庚说着,便重新坐回了椅子上,道:“师父他老人家对你这次的行动,很是满意。夸你善用其心,不拘一格!” 段融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要是那毒能验出来,卢庚估计就不是这话了。 段融问道:“江哲来是调查李慎思案的吗?” 卢庚道:“这是楚门主的意思!杨易、我还有江哲三人,在大理寺主理李慎思一案。” 段融闻言,沉吟了稍顷,道:“这安排好像有些不寻常。” 上任尚书令朱时中的案子,段融介入只是协助调查,案子的主理衙门是大理寺,主理人是朱澄和朱彭,也就是说,彼时的案子,是完全在世俗的司法结构内处理的。 卢庚道:“事情都不寻常,安排怎么会寻常呢?” 其实,朱时中死时,一来死得蹊跷,初时以为是天灾。二来他是朱鹤的血脉。长老院内,其他人都心照不宣的,不去过问,案子完全是朱鹤一人在主导。 但这次李慎思不同,在长老院内,朱鹤和葛如松他们已经吵得不可开交,安排自然是不寻常的。 卢庚继续说道:“师弟你知道吗?在宗门长老院内,葛如松一口咬定,李慎思是你杀的。” 段融面色无动,叹道:“干脏活儿背骂名,这不是常有之事吗?” 卢庚道:“师弟你放心,只要李慎思的毒验不出来,这事就简单了。就算能验出来,师父也有办法,让你安全过关的。” 段融闻言,看了卢庚一眼,卢庚话里意思显然是说他们留有后手。 卢庚这时却忽然抬眸四周环顾一圈,一边看一边说道:“不过师弟啊,你这别院这里,可是有脏东西的。” 段融目色一凛,问道:“啥脏东西?” 卢庚道:“葛如松在宗门长老院内,将你的行踪,给说得清清楚楚的,都能精确到时辰呢。师弟你说你身边有没有脏东西。” 段融的眼皮跳了一下。 “你什么时辰出得别院,什么时辰回来的,他在数百里外,却是一清二楚呢。” 段融一下子,就明白了是谁了。 别院外围的守卫都不能走近别院,只有仇鸾和如意能进别院,而能把的行踪精确到时辰的,就只有如意一人了。而且,他在祭天前的那夜里,潜出去时,并未用药粉弄晕如意。 卢庚看了段融,道:“看来师弟已经知道是谁了。” 其实,卢庚一路走来,也已经猜到了。外围的守卫都进不来,院子里的那护卫也只在大青石上呆着,最大的嫌疑显然就是方才那位青春诱惑的美婢了。 段融此时眸子中冷芒闪动。 如意是朱正甫找来的,但他背后之人显然不是朱正甫,朱正甫是朱鹤在世俗世界的血脉,他要是如此做,乃是背叛自己的宗亲,自掘坟墓。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朱正甫去院里买瘦马时,那牙公或牙婆就是葛如松的人,才趁机将如意安插了进来。 朱正甫看着段融继续说道:“葛如松在宗门长老院咬定是你杀了李慎思,师父便和他们大吵,说他派你来神云府,乃是命你秘密调查城中的奸细的。” “调查奸细?!”段融闻言,眼皮一阵狂跳,他有一阵预感,又来一个脏活儿。 卢庚哈哈一笑道:“李慎思的毒验不出来,案子就攀扯不到你身上。不过,师父既然说了是派你来调查奸细的,你总要揪出些来,也好堵住那些悠悠之口!” 段融坐在那里沉默不语。这老头怎么净给他派这种活儿呢!? 卢庚见段融没反应,说道:“师弟!师父他老家人说了,你早就知道奸细的底细。是也不是?” 段融坐在那里,冷笑了一下。他怎么感觉是那老头在算计他呢? 那些奸细都是葛如松,多年布局的心血,就算是堵那些悠悠之口,他也不过就是抓几个做做样子罢了。真要是打到葛如松的七寸处,那不是虎口拔牙吗? 卢庚道:“关于抓捕奸细的事,师父有一句话,让带给你!” 段融问道:“什么话?” 卢庚道:“斩草除根!连根拔起!” 段融倒吸一口气,头皮一阵发麻。许久没有回应卢庚。凶险?! 卢庚看了段融一眼,道:“话我已经带到了,怎么做?就看师弟你了。对了,还有一件事。” 段融面容苦涩地抬起头来。 卢庚道:“师父还交代你,抓捕奸细的时候,你身边的这条眼线,先不要动!” “这条线先不动?”段融讶然道。 “对!” “为什么?”段融很是不解,朱鹤干嘛嘱咐这一条呢。 卢庚道:“师父交代的,我怎么知道。还有师父有封密信给你。” 卢庚说着,从衣襟内掏出了一封用火漆封口的密函,拍在了段融身前的几案上。 (本章完) 第457章 一锅端 第457章 一锅端 段融瞄了一眼那密函。 卢庚看着段融说道:“师弟,抓奸细的事,你还带着朱澄和朱彭干就行。用不用我再跟他俩说一声?” “不用!”段融道:“不过,师兄你要告知一下大理寺卿陈山蒙,还有枢密院的知院林源。你刚说过李慎思案,是大理寺主理,谏议府和枢密院协办,你入主大理寺的时候,应该会见到他们两位。劳烦师兄你嘱咐他们一声,审案期间不要给朱澄和朱彭派活儿,这两人我要暂时征调。” 卢庚点头,道:“行!师弟,话我会带到。这几日我都住在驿馆里,有事随时可以来找我。” 段融起身抱拳,道:“我们师兄弟,这样匆匆一见,连茶水也不曾喝一盏。此事若了,师弟想请师兄一聚,到时还望师兄能赏光!” 卢庚大手抓了一把段融的抱拳,道:“师弟有心了,事了了,咱们再好好喝一场。师弟,那我走了!” 卢庚说完,便大步走至门口,一把拉开门,走了出去。 如意见卢庚离去,便欲回屋内,她刚走到门口,却听段融道:“如意,我有点事要做。替我把个门。任何人不得进来打扰!” 如意脸色一怔,身体似乎僵了一瞬,她的一只脚已经跨了进来。 “是,大人!”如意将跨入门内的那只脚又缩了回去,把被卢庚打开的房门,重新关好了,侧身守在了门口旁。 段融坐在那里,拿起了几案上那份密函,他凝目看去密函的封口处,只见火漆上盖着内史司的大印的一角,旁边则是朱鹤的私章。 段融没用刀,直接撕开了封口,就是一倒。只见一张荷叶大小的单薄方纸便飘了出来。 段融手一伸,两指便稳稳夹住,便抬眸向那纸上看去。 段融一看,便目色惊愕,随即哗一声,便翻到了那纸张的背面,只见背面空无一字。 段融将那张纸,放在了身前的几案上,脸上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那纸的质量显然很好,虽然单薄,但吸墨之下,却毫无变形发皱,只是此时只见那白皙的纸面上,却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去”字。 段融盯着那个在纸中央,占去了大约四分之一面积的一个“去”字,顿时一阵无语。 “这老头抽什么风呢?!” 段融眼皮跳了跳,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忽然起身走到屏风后的里间,从橱柜上拿起了火折子,吹出细微火苗后,点亮了一盏烛灯。 段融端着烛灯,回到了几案前,将烛灯放好,拿起那张纸在烛灯上烤了一会儿。他可记得,在贤古县时,西门坎坎就有一种药水,他也用过,用火烤了就会消失。也许这沾墨饱满的去字,只是障眼法,它遮住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密函内容呢。 段融烤了一会儿,发现那纸张上,还有一个斗大的孤零零的一个去字,毫无变化,他叹了口气,重新拿着那纸张端详了一会儿,他再次将纸张放在了几案上,用手指在茶盏里沾了些水渍,点在了那“去”字周围,然后他拿起纸张映着烛火看了看,发觉水印处也是空白的。 段融恼怒地将纸张拍在了几案上。 水、火他都试过了,要是还有更复杂的显字的方法,卢庚刚才必然会告诉他的,也就是说,这密函里,原本就只有一个“去”字。 “他娘的,这老头是个神经病吧?!” “嘉靖帝猜谜,还给句诗呢!?海上生明月什么的?起码有点信息量,也能联想一下。你就写个去字,就让人给送过来了啊。” “我真想一把糊你那老脸上!” “去个毛线去?去什么去?去你妈的?还是去你大爷?” 段融说着说着就开始骂娘了,骂了一通后,他还是冷静了下来。 虽然只有一个“去”字,他还是枯坐在那参详了半个时辰。他颠倒复去地想,甚至连拆字都用上了,终于还是一无所获。 半个时辰后,他一边咒骂着朱鹤一边放弃了。 “想什么想?就一个去字,跟个煞笔似的想了半个时辰。” 段融拿着那纸张和信封,走到了侧墙的窗前,将窗户打开,将信封和纸张一叠便拍在了手里。 他掌心元气微微鼓荡,如磨盘一般,一拧转,掌中的信封和纸张便化为了齑粉。 段融挥手一撒,见那纸沫子飘散,骂道:“去你妹的!” 他心头有些烦闷,便决定出去散散心,他呆在了别院内已经十来日了,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隐匿身份了,他可以大大方方地去街上走走了。 段融刚欲转身,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他伸手摸了摸下巴,硬硬的胡子茬儿有些扎手。 他还一直粘着一圈络腮胡子呢。 段融便将那圈络腮胡子慢慢地撕了下去,因为粘得太紧,撕扯之时,拽得两腮的皮肉有些生疼,他便一边拽一边吸溜了几声。 撕扯下那圈胡子后,段融顺手就扔到了窗外,然后便走到了房间前,咯吱一声将房门打开了。 如意守在门口处,闻言扭头,怔怔地看着门口处的段融。 段融看了如意一眼,道:“如意,我出去逛逛!” 如意惊讶道:“大人,你的胡子呢?” 段融摸了摸下巴,道:“哦,我刚抽空刮了刮。” 段融说完,便跨出了房门,穿过院子,径直出了别院。 他刚走出院门,却发觉仇鸾也跟了出来。 段融驻足回头,看着仇鸾,道:“仇鸾,你不用跟着。” 仇鸾倔强道:“仇某奉命保护大人!” 段融道:“能伤我的人,你也拦不住。你留下看着院子就行。还有,你替我回去嘱咐一声,告诉如意别乱跑。” 段融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如意见段融出了院子,脸上的神态瞬间变得清冷起来,她走入房间内,一眼便看到几案上的那盏亮着的烛灯。现在天光正明,可完全不是点灯的时辰呢。 如意的目色闪过一抹疑惑,随即她便发现侧墙的窗户开着,目色衣衫,就走了过去,伸头向窗外看去,只见那里的草地上,躺着一圈黑魆魆的胡须。如意踮起脚尖,伸头又向窗外各处看了看,见并无其他发现,才将探出的头收了回来。 而她的这番举动和神态,全被躲在别院一角的段融,用神识探查,看得清清楚楚。 他留下那盏烛灯和打开的侧窗,就是想看一看如意的举止反应,以进一步佐证她身份。 此时,段融完全可以肯定,如意就是被安插在他的身边的一个眼线。 他叹了口气,绕过了身侧的那颗大榉树,沿着一条小径,往出府的路上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在想另外一个问题,朱鹤既然让他抓奸细,而且给他的命令是斩草除根,连根拔起,那为什么要嘱咐他如意的这条线,先不要动呢。 顺着如意,还有将她卖给朱正甫的那牙公或者牙婆,这条线下去,估计也能牵出一大帮人出来。 既然又要他斩草除根,又放着现成的线索,不让他动。这老头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呢? 还有那密函里,单单一个去字,到底是何意呢?话说明白,会死吗? 其实,关于李慎思的案子,别看搞得这么大张旗鼓的,段融还真没什么感觉,因为他很清楚,他并留下任何能坐实他罪名的证据。 唯一的嫌疑,也就是他这段时间,刚好在神云府内而已。不过,这事,朱鹤已经在长老院里替他解释过了。 他这次是隐秘前来,探查奸细的。 要真只是糊弄下李慎思案的善后事宜,他随便抓两个奸细,应付一下,这事就过去了。偏偏朱鹤给他的命令是斩草除根,连根拔起。 再加上那些种种他还没搞清楚的谜团,还有他朱鹤前两个月就给他的那枚保命的饮露蝉,段融有一种感觉,李慎思之死,恐怕仅仅是个前奏而已,真正的大戏,才刚刚开幕呢。 而这场大戏,那躲在幕后洞悉一切的家伙,恐怕就是朱鹤那老头了。 虽然李慎思之死,只是个前奏,但段融也能感觉出,这每一步都有深意,而且是在环环相扣着。 比如这李慎思死后,他几乎是顺理成章地就要开始在神云府内抓捕奸细了。段融可不认为,这是朱鹤临时想起来的,应对葛如松他们发难的托词,若是如此,就无法解释他给自己的那斩草除根,连根拔起的命令,这显然不是临时起意的命令,恐怕在这老头点将让他来神云府弄死李慎思之时,就已经准备好了。 要不然,弄死李慎思之事,为何没有派明显更适合的吴师道来,而是派了他来呢。 而且方才卢庚转述朱鹤的话,说他老家人说了,你早就知道奸细的底细。 这事,恐怕还要再往前倒,也就是大半年前,他在神云府协助调查朱时中的雷殛案了。 朱鹤话里的意思,显然就是那时他在调查朱时中的雷殛案时,就已经查出了一些奸细的线索,但却没言语。 段融确信,朱鹤此话只推断而已。 而推断的依据,是朱鹤看透了彼时他的心思,知道他那时不想介入两方相斗太深,即便有奸细的线索,也不会说出来,更何况,他那时还顶着个神探的名号,怎么会对那时已经介入案件的奸细,毫无洞察呢? 段融推断了一番朱鹤的推断后,便将此事放下了,毕竟朱鹤怎么推断出他知道奸细的底细,已经不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这个事,他要怎么做? 真如朱鹤所说的,斩草除根,连根拔起吗?那样,恐怕他会有危险的! 这可是葛如松,多年心血经营的奸细网,葛如松怎么会坐视他将其一举捣毁呢? 段融下意识地摸了摸,衣襟内挂在胸口的饮露蝉。 他此刻,更加能领会朱鹤给他饮露蝉的意图,恐怕不仅是保护他,也是想在关键时候,增加他的信心,免得他打退堂鼓。 此时,如果他没有饮露蝉,他是绝对不会执行朱鹤斩草除根,连根拔起的命令的,因为那根本就是在作死。 而且,不执行命令也很简单,他只要装作无能,发现不了奸细就行,朱鹤最多就是在云浮峰上不待见他,砍了他的修炼资源而已,但也不会真拿他怎么样。 只是,段融并不想如此做! 大半年前,在翠微峰龙鱼厅拜师时,那时,他之所以选择拜朱鹤为师,就是觉得此人有很大概率会成为下一任门主。 这大半年过去,段融的这个判断,不仅没有改变,甚至更加确信了。 也就是说,在朱鹤成为门主的这件事上,其实,他和朱鹤的利益是高度一致的。 而现在一举捣毁葛如松在神云府内多年苦心经营的奸细网,对朱鹤成为下一任门主,显然是大有裨益的。 他为什么不做呢? 而且老头把饮露蝉都给他了,可谓重宝相托,而事到临头,他却畏缩不前,那岂不是他负了朱鹤? 凡有血气,皆有争心! 这葛如松经营的奸细网,他这次就要把他一锅端了!用朱鹤的话讲,就是斩草除根,连根拔起! 待段融走出朱正甫府邸的那条巷子时,他已经想清楚了此事的前后利弊,他的眸子瞬间变明亮锐利起来。 既然决定要一举捣毁葛如松的奸细网,就要仔细想想具体该怎么做了? 段融走出那巷子,便往这片最近的一座茶楼去了,十多天没出门,他还真想亲耳听听市井的风评呢。 别院内,如意前将那盏烛灯熄灭后,放回了原位,她站在空荡荡的房间内,踟蹰了一会儿。段融在这别院内已经呆了十多天了,这还是第一次出去逛街,而且还将自己的那圈络腮胡子也扔了。这些事情都改变了常态,需要汇报的。 如意目色一动,便走出了房间,她瞄了坐在大青石上喝酒的仇鸾一眼,便走下台阶,向别院门口走去。 如意刚走了几步,仇鸾放下酒坛子,看着她,说道:“大人走时,让我嘱咐你,不要乱跑!” 如意闻言,脚步一僵,脸上明显闪了一抹愠怒,道:“谁乱跑了?!” “我是给你熬药来着,不识好人心的家伙!”如意用眼神刮了仇鸾一眼,脚步一转,便向偏房那里走去了。 仇鸾看了如意的背影一眼,摇了摇头,苦笑道:“女人,就是麻烦!” 仇鸾说着,便又往喉咙里灌了一大口酒。 烈酒如火,寸断肝肠! 只是他早已经是一具躯壳,对那寸断肝肠的苦楚也早已经麻木了…… 有些人,之所以还活着,只是因为他只能活着罢了。 (本章完) 第458章 双簧 第458章 双簧 一辆马车行驶在神云府的青石街道上。 木车轮子裹着兽皮,碾压在青石板上,发出辚辚之声。 这马车在神云府的街市上,并不怎么显眼,不仅说不上奢华,甚至有些略显寒酸。 马车内,江哲慵懒地伸了伸腰,掀了一角车帘,斜睨着外面的街景,笑道:“也算赶得巧了,一觉睡醒这就到了。” 江哲放下车帘,看着有些拘谨地坐在对面的刘书山,道:“书山,这神云府你应该来过吧?” 刘书山脸色略显尴尬地笑了笑,道:“也匆匆来过几次。” 刘书山不远处的角落里,还坐着一个面容阴沉的老头。那老头一脸生人勿进的表情,正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江哲和刘书山一路走来,已经习惯了这老头的古怪脾性,两人自顾聊天,只当这老头不存在一般。 江哲点了点头,道:“师父让我带你来历练历练,也是让你尽快成长的意思。咱们清灵峰上人手少,你用点心,下次再来,说不定就是让你独当一面了!” 刘书山恭敬道:“师兄放心,我一定用心的。” “嗯。”江哲道:“到了大理寺,多看少说。” “是,师兄。” 大约没过多久,这辆略显寒酸的马车,便停在了大理寺门前的石阶前。 趴在那石阶不远处一张简陋的桌子前,安排来大理寺办理事务的外门弟子的那麻子脸,闻声扭过头来,只见两个穿着青衫的青年人跳下马车,而后一个衣衫皱巴巴的老头也跳了下来,那老头的背后还背着一黑乎乎的铁箱子。 明显年长一些的青年人,对驾车的仆役吩咐道:“把马车停到驿馆去吧。” “是,大人!”那仆役车夫应声回了,便用马鞭子轻抽了下马屁股,随着车轮的辚辚之声,驾车而去。 那麻子脸听到驿馆两字,目色更是从那两位青年人的脸上扫过。 大理寺的门口处,早有一位中年书吏等在那里,一见有两位青年和一个老头从马车上跳下来,他微微愣了一下,因为陈山蒙吩咐他的是,还有一位江哲江大人未到,让他在门口迎一下。 陈山蒙说的是一位大人,这却是来了两个人,还有一个老头。 那中年书吏只是略一迟疑,便快步噔噔噔地走下台阶,向两青年一揖到腰,恭敬问道:“敢问,可是江哲江大人到了?” “我是江哲。” 那中年书吏闻声立马匍匐跪倒,叫道:“小人恭迎大人。” “起来吧!”江哲道:“杨大人和卢大人可到了吗?” 中年书吏起身答道:“两位大人已经到了。在大堂呢。” 江哲道:“那走吧,带路。” “是!”那中年书吏瞄了站在江哲身后的刘书山一眼,便沿着台阶拾阶而上。江哲、刘书山和那老头都跟着那中年书吏进了大理寺。 虽然陈山蒙说是一位还未到,但还有两人显然也是江大人带来的人,那他就管不了了,自然一起带入大理寺内。 虽然那老头看起来古古怪怪的,那他也不敢乱拦。 毕竟,他只是大理寺里一个小小的书吏,这来的可是宗门的亲传弟子,就算是汪茂春、陈山蒙见了都得匍匐叩拜的人,他哪里管得了呢?就算江大人带了个一丝不挂的裸女前来,他也会一声不吭地带进大理寺的。 大人们的事,哪轮得到他管呢? 中年书吏引江哲他们到了大堂门口,他站在门口处一揖到底,恭敬道:“大人,大堂到了!” 他的话还未说话,江哲早已经跨了进去。 那中年书吏过了一会儿,才支起腰来,退了出去。 大理寺的大堂之上,原本的那张翘头案已经撤了下去,换了一张更长的几案,后面摆着三张太师椅。此时,杨易和卢庚已经在左右两张太师椅落座,只将中间的那张空了下来,一见江哲进来,杨易立马起身,抱拳笑道:“江大人,幸会幸会!” 卢庚也起身道:“江兄,别来无恙!” 两人对江哲的称呼略有差异,实在是因为他们的身份不同。 杨易和卢庚,虽然一个代表裁决宗正司,一个代表内史司。 但卢庚跟江哲一样,是亲传弟子的身份。 而杨易其实不过是记名弟子罢了,那年幽谷测试他连白线都未跨过,只是因为他是杨思铉的亲侄儿,而且杨思铉还未收徒,许多事都交给他来办理,身份虽低微,但却颇有实权。他见了江哲,按礼制,自然要称一声大人的。 大堂的断案之下,两列的太师椅上,还坐着陈山蒙、葛亨泰、林源三人,一见杨易和卢庚起身,便知道是江哲到了,立即起身跪拜。 江哲就像压根没看到那匍匐跪倒的三人一样,只径直走到了杨易和卢庚身前,抱拳笑道:“两位兄台,江某来迟了!” “不迟,刚刚好。”卢庚笑着说道,手向中间正座一引,道:“江兄,请入座!” 江哲哈哈一笑,道:“卢兄,你这是架火上烤我呢!这堂中的正座,我如何坐得?” 江哲瞥了杨易一眼,道:“这次毕竟是审案!裁决宗正司、内史司、通政使司,三司中裁决宗正司主理宗门大案,我看这堂中的正座,还是杨兄坐最合适了。” 杨易闻言,立马连连摆手,道:“江大人如此说,杨某就连这旁边之位,都也不敢坐了。” 杨易虽说只是记名弟子,但杨思铉却是楚秋山的心腹,只此一点,就无人敢小瞧他。 卢庚却道:“江兄,咱们要再这样你推我桑的,没的让小的们看笑话了。” 江哲睨了一眼,大堂之下匍匐跪地的三人,微微一笑,道:“得,谁叫江某来迟了呢,活该受这罚。” 江哲说着,便跨到中座那里,他站在那里,看着门口那里,背着黑乎乎铁药箱的老头,道:“郭药师,有劳你老先坐在那里等一会儿。” 那老头闻言,一声不吭,坐到了一张太师椅上去了。 卢庚早已经在那老头身上扫了几遍,特别是他背着的那口箱子,怎么看怎么古怪,听到江哲叫他药师时,卢庚才心中一亮堂。 江哲这才撩袍角坐在了大堂的中位,之后卢庚和杨易也各自归座。 江哲坐在那里,看了一眼,站在大堂之下的刘书山,吩咐道:“书山,你在下面坐吧,多用点心。” “是,师兄!”刘书山抱拳道,坐到了离门口最近的一张太师椅上。 卢庚和杨易之前,还在纳闷,那跟江哲进来的青年是谁,此时见他叫江哲师兄,立即就明了了,葛如松两个多月前,才刚收了一个徒弟,据说天赋不错呢。 刘书山落座后,杨易才看着那匍匐在地的三人,道:“三位起来吧,该议事了。” “是!”陈山蒙、葛亨泰、林源这才起身,猫腰坐了。 杨易看了陈山蒙一眼,道:“陈大人,这李慎思案,大理寺应该已经初步侦办过了,可有初步侦办结果的文书吗?” 陈山蒙立即起身,从袖子里掏出了三份文书,一一放在断案上,三位的跟前,退后数步才作揖,说道:“这是之前,大理寺、谏议府、光禄府初步侦办的结果,请三位大人过目。”江哲、卢庚、杨易,拿起文书,快速浏览了一遍。 江哲说道:“陈大人,这初步侦办也无结论啊?” 陈山蒙道:“卑职愚钝,并未查出李慎思的死因。” 江哲追问道:“那推论呢?” “这……”陈山蒙迟疑着。 江哲道:“陈大人也是几十年的老刑名了。至于那什么,李慎思是死于冲撞了犀牛大仙……这等无稽荒唐的言论,陈大人总不至于也相信吧?一番侦办,总不会连点想法也没有吧!文书里没写无妨,现在是议事,陈大人无需顾虑,有什么想法大可以说说。” 陈山蒙站在那里,已经出了一头冷汗,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大胆抱拳道:“禀告三位大人,李慎思之死虽甚为蹊跷,但陈某确未找到任何线索,更无可供侦办的推理方向,还望大人恕罪。” 陈山蒙说着,再次匍匐跪倒。 江哲看着跪在那里的陈山蒙,脸色顿时很是难看。 陈山蒙执礼虽恭,但言语却很是坚决,此人显然当堂顶住了他的逼迫。 此时,葛亨泰却是忽然起身抱拳,沉声道:“三位大人,卑职有话陈奏!” 江哲脸色稍缓,看着葛亨泰道:“葛大人请讲!” 葛亨泰道:“犀牛大仙之言纯粹是市井怪谈罢了。在卑职看来,那李慎思乃是中了某种毒物,故而癫狂错乱,跳崖摔死的。” 江哲闻言,轻轻点头。杨易和卢庚,却都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葛亨泰继续说道:“只是这李慎思乃是真气境第四重的境界,世俗一般的毒物,已经不可能侵透他的护体真气,唯一的解释就是那毒物来自于长留山之下,地底世界里的幽暗森林,只有幽暗森林里的毒物,才能侵蚀真气,甚至有些毒物连元气都能穿透。” 葛亨泰说到此处,那坐在角落里一直低头不语的老头,忽然抬头直勾勾地看着葛亨泰。 杨易和卢庚的脸色也有些古怪,葛亨泰不过是世俗里的人物,那幽暗森林内的详情,堪称宗门内的秘辛,他此时怎会如此知之甚详又言之凿凿地给说出来呢? 这套话,显然是有人教他说的! 江哲却道:“说的有理!这李慎思若不是中毒,难道还真是被什么犀牛大仙给弄死的吗?堂堂大理寺,岂可如此荒唐!?” 江哲说道最后那句,又瞪了不远处匍匐在地的陈山蒙一眼。 “大人明鉴!”葛亨泰抱拳道:“而且在李慎思遇害之时,神云府内还有一位宗门的亲传弟子,潜伏于此,葛某很是怀疑,此人和李慎思之死有关联。” 江哲闻言,清了下嗓子,斜睨了身侧的卢庚一眼,道:“卢兄,据江某所知,葛大人口中之人,应该就是令师弟段融吧?” 卢庚冷笑了下,江哲和葛亨泰的这出双簧,实在是唱得他有点想吐,不过他还是压下了心头的恶心,郑重道:“不错,卢某的师弟段融,前几日的确进了神云府,不过他乃是受家师所命,暗中查访神云府内的奸细。与李慎思之死,压根就没一点关联。” 江哲脸上闪过一抹怒色,嘲讽道:“卢兄,你真是铁口神断啊!我看你干脆支个卦摊,在街口给人算命得了。” “你……” 江哲道:“你说没关联就关联了!我怎么看贵师弟,嫌疑很大呢!” 江哲来之前,葛如松就嘱咐过他,咬死段融,坐实罪名,扯出背后的朱鹤。他从进来之时,就没想跟卢庚好好说话。 卢庚冷笑道:“江兄,我们是审案,不是咬人。不能光吃嫌疑,你得有证据。” 江哲道:“说得好!证据审了就有。” 江哲说完,忽然看着犹自匍匐案前的陈山蒙,喝道:“陈大人,带你大理寺的人,把段融押来受审!” 陈山蒙闻言,呀了一声,目色踟蹰,不知如何回应。 卢庚却道:“且慢!我师弟有任务在身,哪有时间陪你戏耍?文书里写了,大理寺的仵作已经验过,李慎思压根没中毒。” 江哲道:“幽暗森林里的毒,岂是世俗的仵作能验出来的?我已经带了宗门的药师来。” 卢庚道:“既然你带了药师来,那就先验了毒再说。” 卢庚知道段融说过,李慎思身上的毒已经挥发殆尽,即便是药师也不可能查验得出,故而才如此说,也免得段融被押来受辱。 江哲道:“既有嫌疑,先审了再验。” 卢庚道:“先验后审!” 两人争执不下,一齐看向坐在一旁的杨易。“杨易,你说!” 此案,毕竟是他们三人主理,既然两人各执一词,那就要看杨易赞同谁了。 杨易见两人看向他,却是不慌不忙,他跟着杨思铉不知审过多少案子,他虽修为不怎么样,但思虑却很是清楚。 杨易扭头看向坐在那角落的老头,问道:“郭药师,请问,查验幽暗森林里的毒物需要多久能查验出结果呢?” 那老头见有人问话,便睁开眼来,但眼神却是直视前方虚空,看也不看杨易他们,便说道:“快得话,一会儿就能验出来。慢得话,最多一个时辰。” 杨易微微一笑,看着江哲和卢庚,道:“我看要不还是让郭药师先查验吧。最多也就一个时辰而已。” 江哲见杨易如此说,便板着脸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杨易见江哲和卢庚都不说话了,便只得看着陈山蒙,道:“陈大人,李慎思的尸身何在?” 陈山蒙还未说话,葛亨泰便抢过话头儿,说道:“启禀大人,李慎思的尸身当日就带回了大理寺的衙门里,封在了冰窖内!大理寺、谏议府和光禄府的人,联合值守在那里。” 杨易道:“如此甚好,那葛大人带个路,我们和郭药师一起,去看看李慎思的尸身。总不能审了半天案子,连尸体都还未见过吧?” 杨易在裁决宗正司,也是常年在一线办案的,他对于江哲和卢庚那种拿着文书打嘴炮的作风,很是看不惯。 杨易说着,便扭头看向江哲和卢庚,问道:“江大人,卢大人,一起去吗?” 江哲和卢庚闻言,便随杨易起身,一行人一齐出了大堂。 众人离去,陈山蒙才身上一摊,这时忽然有一只手陡然扶住了他,却是枢密院的知院林源。 林源搀扶起身体有些瘫软的陈山蒙,说道:“陈大人,你今日做得好!” 陈山蒙的额头上都是细汗,苦笑道:“林大人啊,无甚好不好的,陈某只能这么做罢了。这两方相斗的漩涡,一点都沾不得啊!” 林源叹气道:“是啊!确实是一点都沾不得。” “如履薄冰啊!”陈山蒙一边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细汗,一边说道。 林源道:“岸上虽站得稳,但要是站错了,那可是会死得很惨咯。这冰上虽看着危险,但只要会划水,总还死不了不是?” 陈山蒙咯咯一笑,道:“悟得透!悟得透啊!” (本章完) 第459章 潜伏 第459章 潜伏 一行人进入了大理寺的冰窖。 他们的口鼻间都开始冒出淡淡的白气。 此时,本就是秋季,冰窖的气温更是低得吓人,不过这些人都有修为在身,周遭的寒气是很难侵入他们体内的,只是呼吸间的水气会遇寒成雾罢了。 这冰窖原本就是大理寺用来存放尸体的,封闭的空间内,尸臭更是经久不散,浓得如同化不开一般。 葛亨泰亲领着那姓郭的古怪老头,来到了冰窖的某处角落。 他抽开随身带着的火折子,点亮了石墙上的一盏烛灯,在冰冷的空气中,那烛光瑟缩着,如同一只忽闪的眼睛。 只见烛光照亮的不远处的地面上放着一长方形的木盒子。 那木盒子大约比人体略长一些,但却丝毫不像棺材,因为那木盒子更扁,还不到棺材高度的三分之一。 葛亨泰指着那木盒子,向那郭姓老头,说道:“就在那里!” 老头眼眸动了一下,背着他那口黑乎乎的铁箱,走了过去。 江哲、卢庚、杨易他们则站在不远处,俱都凝目望向那放在地上的扁扁的木盒子。 老头走到那盒子前,将自己的黑铁箱放下,打开了那木盒的盖子,随即他苍老浑浊的眼眸便跳了一下,那木盒子内不过就是一堆烂肉,勉强还能分得清上身、下身和头部而已。 打开盖子后,一股浓郁的臭味,呛得老头咳了几下。 但“咳、咳、咳”的三声咳嗽过去,老头就要已经彻底的冷静了下来,他摸出钥匙,打开了自己脚边的黑铁箱,拿出了一柄小巧的镊子来。 江哲、卢庚、杨易他们就站在不远处,那扁扁的木盒子又放下地上,他们所站的位置,已经能将那木盒子内的东西看的颇为清楚了。 在昏黄烛光的映照下,那里面明显是一堆烂肉…… 木盒子打开不久,周围的尸臭味似乎更浓郁了,杨易还好,江哲、卢庚都觉得有些反胃,已经动用内功,进入了闭气状态。 那老头半蹲在那里,在木盒子和他的那口黑铁箱子间,来回鼓捣着…… 他用镊子从木盒子内,夹出一些烂肉,放进一碗琥珀色的液体里,观察那烂肉的变化。 数息后,老头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疑惑。 他从黑铁箱内摸出一个棕色瓷瓶,向那放了烂肉的碗里,又撒了一些药粉,再次观察,发现还是无甚反应。 老头用拿着镊子,从木盒子的那堆烂肉的各处,都夹了一些碎肉,丢进了碗里…… 转眼间,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老头仍然蹲在那里忙碌着,不过他那有着数道抬头纹的额头上,已经开始泌出细汗了。 江哲的神色,从开始的平静,变得慢慢有些焦急起来。 他记得那老头说过,快得话一会儿就能出结果。 江哲迟疑了一下,还是踱步走了过去,探身轻声问道:“郭药师,怎么样了?可有什么发现吗?” 那老头正攥着一个青色瓷瓶,见江哲说话,扭头剜了他一眼,冷道:“要不你来?” 江哲脸上的肌肉跳了一下,有些尴尬地退了回去。 江哲退走后,那老头眼中的厌恶消散,重新恢复了平静,他缓缓拧开手中青色瓷瓶的塞子,将一种青黑色的液体,倒入了眼前的碗里。 那液体入碗,碗口处随即飘起一抹淡淡的青烟,袅袅而散…… 江哲、卢庚他们是闭气状态,并未闻到,但杨易却嗅到了一股浓烈的香气,他的鼻头抽动了下。那香气是一种浓郁的香夹杂着肉香的古怪的香气。 “这香气无甚毒性,都有一定的致幻作用,不可多闻!” 老头的苍老的声音,忽然在光线昏暗、寒气侵人的诡异冰窖内响起,杨易不禁心头一颤,立马便也进入了闭气状态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江哲已经越来越不耐烦了,但他也没再前去问那老头,但却忍不住在这寂静的空间内,踱起步来。 他焦躁的脚步声,在这诡异的环境中,如同地狱的鬼差一般,来回响着。 江哲陡然驻足,凝目看向站在众人之后的刘书山,问道:“书山,过去多长时间了?” 刘书山怔了一下,瞄了那依旧蹲在木盒前的老头一眼,道:“师兄,我估摸着差不多也有一个时辰了……” 就在这时,那老头忽然站起身来,长吁了一口气,拿着一方用旧了的毛巾,擦着额头的细汗。 江哲一见那老头起身,立马又凑身过去,试探问道:“郭药师,是不是有结果了?” “嗯,有结果了。”那老头放下毛巾,回答道。 “怎么样?”江哲问向那老头时,下意识地瞥了不远处的卢庚一眼。 那老头声音嘶哑地答道:“他没中毒!” “什么?!”江哲以为自己听错了。 老头再次声音清晰地说道:“李慎思并未中毒!” 卢庚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彼时段融那坚定的眼神,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他心头暗道:这小子果然是有两手。 “你老不会弄错了吧?”江哲因为震惊,声音明显提高了几分。 他来的任务就咬死段融,而且要往朱鹤身上攀扯,但这一切的前提就是李慎思乃是中毒而亡!此点,在清灵峰议事时,葛如松他们言之凿凿,对于这点很是确信。 江哲受此影响,几乎认定这是事实,但此时却被当众打脸,他的确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老头冷哼了一声,轻蔑地瞥了江哲一眼,却是说道:“老夫的活儿已经干完,就此别过!” 那老头说完,便跨上自己的黑铁箱子,大步而去。 “你……”江哲看着那老头的背影,一阵气结。 但他很快便冷静了下,这郭药师乃是药阁长老孙伏伽亲自选派过来的人,绝对不会有误,也就是说这尸体的确未曾中毒。 江哲看着不远处的木盒子,眼眸忽闪,忽然他扭头看向葛亨泰,沉声问道:“葛大人,这尸体可确定是李慎思的尸身吗?” 方才那姓郭的药师的话,葛亨泰也曾听见,此时他的脸色也不甚好看,听到江哲问自己,立马抱拳回道:“禀告大人,卑职派了亲信日夜守在这里。这的确是李慎思的尸身!” “这……”江哲扭头再次看向那木盒子里的一堆烂肉,顿时陷入了一团凌乱中…… “既然是李慎思的尸身,为何会查验无毒呢?” 这一刻,江哲是真有些不会了。 如果李慎思未曾中毒,不仅他这案子不知该如何审断下去,就连葛如松他们在长老院内的发难,此时看起来都成了笑话了。 莫不是,从一开始,他们就错了?! 段融正坐在一座茶楼的二楼临窗的位置。 在此处,他能看见枢密院的大门。 段融一边呷着清茶,一边不时瞄下斜对面的枢密院的大门处。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身材欣长的身影,跨出了枢密院的大门,在一头高大的石狮子旁伸了伸懒腰,这才缓步走下石阶。 此人正是枢密院的枢密使,朱彭。 段融看着朱彭出来,微微一笑,在桌边拍下一块碎银,便起身下楼而去。 他来这里就是特意来等朱彭的。 他料定这小子,绝对不会在衙门里好好办公的,点了卯就该跑了。 朱彭走下石阶,已经有一个枢密院的小吏将他的马匹从角门那边牵了过来,朱彭跨上坐骑,对那小吏摆了摆手,便半眯着眼坐在马上,晃悠悠地沿街而去。 朱彭走到街角的树荫里,忽然从那大树后面闪出了一个人来,唬得朱彭心头一跳。但他定睛一看却是段融。朱彭在马上拉着缰绳,笑道:“你不是住在我七叔的别院里吗?怎么突然从这冒出来了?” 自从段融住在朱正甫那别院,朱彭一次也没去看过他,他倒不是不想见段融,说实在和段融的数次相处,都是满愉快的。 他只是不想再登朱正甫的门而已! 段融站在那树下,负手而立,淡淡笑道:“我在这当然是在等你了。” “等我?” “是啊。在那别院里住没意思,我想念你那凉屋了。能不能请我在凉屋吃顿饭?” 朱彭看了一眼天际的层云,所谓一层秋雨一层凉,这深秋的天气,寒气已经逐渐在上来了,这种天气凉屋前的水车,他早就给停了。 如果是其他人向他提这样要求,他肯定会觉得对方在抽风。但是,因为是段融说的,不管多不合理,他一时也不敢怼回去。摘星人和段雷神的名头,那可都是实打实的。 朱彭道:“这种天气,你要在凉屋那吃饭?” “对!”段融语气肯定地说道:“凉屋那里,清净。” 凉屋毗邻池塘,视野开阔,四周一览无余,段融看中的是凉屋的环境。 “行!”朱彭看出来段融不是在开玩笑,便立即应了下来。 朱彭跳下马来,将马匹牵到段融面前,说道:“你上来,马给你坐。” 段融也不客气,直接跨上了朱彭的座骑。 段融坐在马上,朱彭亲自给段融牵马,两人便一齐沿着街边拐入了巷道,往朱彭的府邸而去。 回到府内,朱彭吩咐厨房做菜,自己亲自烫了一壶黄酒,端着一盘白切牛肉和生米,便来到了凉屋内。 水车并未转动,凉屋四周没有了哗啦啦的水声,更见寂静,池塘内,枯荷半残…… 两人一边喝着黄酒,一边看着园子里的秋景。 热菜很快便陆续上来了,段融夹了一筷子蒸鱼,肉质鲜嫩无比,他滋溜了一盅黄酒,忽然看着朱彭,说道:“你找人去把朱澄叫来。” 朱彭一怔,道:“干嘛?” 段融道:“怎么?你叫他,他不来吗?” 朱彭道:“那倒不是。不过那小子最近应该挺忙的,要是叫他喝酒,他肯定不来。” 段融道:“你就说有事,让他务必来一趟。” 朱彭看了段融一眼,他忽然觉得段融是真有事。因为他知道,段融是从来不开玩笑的,更不会无端叫他们一起吃酒。 朱彭立即叫来了自己的亲信,嘱咐他去大理寺叫朱澄过来。 大约将近一炷香过去,段融和朱彭已经吃得杯盘狼藉,朱澄才姗姗而来。 朱澄脸色有些难看,他还未跨入凉屋,便在台阶上看着凉屋内的朱彭,嚷道:“什么事?巴巴地非叫我过来不可……” 朱澄走到凉屋门口处,已经看到了朱彭的对面还坐着一个人,他凝目一看,竟是段融。 朱澄立即趋步跪倒,叫道:“卑职拜见大人!” 朱彭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见段融都记不起要行礼。朱彭见朱澄匍匐跪倒,眼见也要滑下凳去跪拜。 段融却从几案底下,踢了他一脚,然后凝目看向门口处的朱澄,说道:“朱澄起来吧。我们今日,只论私交,不论尊卑。” “是,大人!”朱澄闻言起身。 段融笑道:“来,朱澄,你坐这!不过,你来的有些迟了,这硬菜都被我俩给造得差不多了。” 朱澄坐在几案前,说道:“不知是大人叫我。衙门里的有些事,我处理了才过来的。” 段融拿起酒壶给朱澄斟了杯酒,道:“我知你繁忙,若无事,我也不会叫你。” 朱澄接了酒,一饮而尽,然后他低眉坐在那里,等着段融说话。 段融道:“你俩把手头的活儿,都放一放,这几日,跟着我做事。” 朱彭问道:“做什么事?” 段融道:“抓捕神云府内的奸细。” 朱彭茫然道:“啥奸细?谁的奸细?” 段融却是看了沉默的朱澄一眼,道:“你还记得半年前的朱时中案吗?那批匠人在大理寺的狱中,被你的寺监周渭给毒死了。” 朱澄自斟了一杯酒,又灌进了喉咙里,说道:“而且周渭也被人杀了。” “线索就在那里断的。”段融道:“其实,我知道周渭是谁杀的。” 段融此话一出,朱澄陡然抬头,震惊地看向他。 此事这半年来,他一直在暗中查访,但却一点线索也没有。而且,段融那其实二字,就是说他当时就知道了。 朱澄凝目问道:“是谁杀的?” 段融没有回答他,而是看着他反问道:“朱澄,你手底下的人,都可信吗?” 朱澄道:“因为出了周渭的事,我将手底下的人都摸排了一遍,可疑的人我都调走了。剩下的,应该都是可信的。” “是吗?”段融轻笑了一下,露出了不置可否的神情。 朱彭似是迟疑了下,有些作难地说道:“我们知院还派给我有别的活儿呢……” 段融却道:“我已经找人告知过陈山蒙还有你们林知院,这几日征调你俩,你们的活儿不用担心。” 朱彭这才笑了一下,道:“那就好!” 大理寺的门口处,今日来办理预约的外门弟子较多,那麻子脸在门口直忙到午后才缓缓起身,他翻看了手中的文书,发现名单上的人都来过了,便将那简陋桌子上的文牍整理了一番,抱在怀里,转身进了大理寺内。 他沿着游廊趋步而行,很快便来到了自己的那间小房间内,他将文牍放好,准备稍歇息一会儿,喝些茶水。 就在这时,房门处,却响起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麻子脸目色一动,便走过去,打开了房门,只见大理寺寺正朱澄,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处,见他开门,便说道:“胡吏员,朱某有点事,想跟你聊两句,不知可方便吗?” 麻子脸一怔,便会意道:“大人请进!” 朱澄跨入门口,环顾一望。 麻子脸拉出一张圆凳,道:“地方狭小,大人请坐!” 朱澄瞄了那圆凳一眼,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冷脸问道:“胡吏员,你来大理寺几年了?” 麻子脸笑了一下,道:“具体我也忘了。怎么着,也有五六年了吧。” “是吗?”朱澄道:“那你潜伏得还真是深啊!” 朱澄忽然转身盯着那麻子脸,麻子脸的笑容僵在脸上,道:“大人,你说的话,小吏一个字也听不懂。” 朱澄身体一纵,一掌已经拍向那麻子脸的丹田。 他一出手就是全力,因为段融已经告诉过他,这麻子脸看似羸弱,但却是真气境第三重的境界,在世俗世界,也算是顶尖的高手了。 (本章完) 第460章 夜袭 第460章 夜袭 朱澄出掌的瞬间,那麻子脸便忽然像落叶一般,向后飘去,其身法之飘忽诡异,让朱澄的心头一惊。 那麻子脸轻盈落地,已经站在了房间门口处。 他看也没看朱澄,反手打开门扉,就欲逃窜。 门扉打开的瞬间,只见天光一闪,一个黑影却已经站在门口那里。麻子脸还未看清楚那黑影的样子,便觉丹田处一阵痉挛般地剧痛,整个人更是倒飞出去,摔下了房间内朱澄的脚下。 段融在门口处,跨入房间,将门扉关了。 麻子脸口角溢血,他倒下的瞬间,已经发觉他的丹田已经毁了,他忽然手一翻,想将一枚药丸塞进嘴里,但朱澄就在他身边,岂会容他动作,朱澄一脚就将他的捏着药丸的手腕踩在地上。 “咔嚓!” 麻子脸的手腕被朱澄踩断了,他的额角青筋暴起,满脸上都是爆出的冷汗。 他手中的药丸掉落,滚到了一双黑靴前,段融弯腰将那药丸捡了起来,放在鼻尖处轻轻嗅了嗅,他的眉头蹙了一下,道:“好烈的毒药!” 虽然只是一嗅之下,段融已经能确定这药丸比沈平的一品红也要烈性。 麻子脸躺在地上,脸色铁青地看着从门口走进来的的段融,怨毒不甘地问道:“你怎么可能发现我?” 那日,葛如松在长老院内,将朱鹤发难后,朱鹤就吐出,他派段融潜入神云府,乃是探查奸细的。 葛如松虽然觉得朱鹤是在找由头搪塞,但还是发消息了将此事,知会了神云府各据点的头目,告诉他们这段时间以潜伏为主,多观察风声。 这麻子脸其实,就是大理寺这个据点的头目,他接到消息后,也不以为意,就像葛如松说的那样,他也认为,朱鹤那话不过是为了应对葛如松在长老院内的发难,编造的由头罢了,而且他自问在大理寺潜伏了六七年了,就算段融真的是来探查奸细的,他也不认为自己会有什么马脚,给段融抓住。 但是,他竟然暴露了! 此时看着缓步走过来的段融,他才发觉他错了,眼前的这个人,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段融停在了麻子脸的跟前,淡淡道:“半年前,我就知道大理寺的寺监周渭是你杀的。” 那麻子脸的脸色一怔,随即道:“不可能!胡说!” 段融笑了一下,道:“你的暗器手法,是叫做如意三折手,是吧?” 那麻子脸闻言,顿时眼睛睁圆,就像是见了鬼一般,瞪着段融。他这手暗器手法,就连葛如松都叫不上来名字,此人是如何知晓地这般清楚。 段融道:“我告诉是这些,是劝你一下。等会受审的时候,不要死扛着,该知道的我都已经知道。不要让自己死得太辛苦!没必要!” “你……” 那麻子脸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段融显然没有给他机会了,他的袖口一抖,一团如同淡淡雾气的药粉就撒在了那麻子脸的脸上,那麻子脸瞬间就昏死了过去。 周渭死时,是被一柄飞刀扎透咽喉,钉在了树上,段融看破这麻子脸的身份,就是吞噬了那枚飞刀的器灵,他自然知道麻子脸的飞刀手法了。 段融凝目看了朱澄一眼,道:“带他到个隐秘的地方,好好审!大理寺内一定还有奸细。” “是!”朱澄略一抱拳,这才掳起地上的麻子脸,一纵便来到了房门处,他打开门扉,朱彭早已经守在那里了,他一见朱澄出来,立即将一麻袋,套在了麻子脸上身上,而后便将麻袋扔进了脚边的一口空箱子内。 朱彭和朱澄这才抬着这口箱子,往后院的一辆马车而去。 其实,审讯人犯最好的地方,就是大理寺的地牢,但是地牢内也许也有奸细。所以,段融之前就嘱咐过朱澄,让他另外找地方,审讯此人。 段融还站在麻子脸的那间逼仄的房间内,直到朱澄和朱彭抬着那口箱子,拐处了游廊的拐角,他才外放的神识缩小了一下,只笼罩探查这房间四周。 段融忽然拿起身侧几案上的一方砚台,目色一动,便心头暗道:“读取器灵。” 这边,朱彭和朱澄将那口箱子抬进了马车的车厢内。 朱彭看着朱澄,小声问道:“去哪?” 朱澄道:“去我家。你看着箱子,我驾车!” “好!”朱彭跳入了车厢内。 朱澄则跳上了马前座,驾车往大理寺后院的某个角门而去。 车声辚辚而去,不远处的一棵大芭蕉树旁,却伸出了一颗圆嘟嘟的脑袋,此人穿了一身小厮的衣裳,他是在大理寺后院看管马匹的。 麻子脸的房间内,段融不住地吞噬着里面的物什。以这麻子脸的真气境第三重的修为,以及是他亲自出手抹杀了周渭,段融几乎可以断定这麻子脸,就是大理寺据点的头儿。 麻子脸在大理寺内潜伏了六七年了,这房间内的任何物什,其器灵内都有可能有进一步摸排的蛛丝马迹,故而段融一件也不准备放过。 段融刚吞噬了一方镇纸的器灵,忽然却是眉头一蹙,扭头看向房门那边,不过数息后,房门那里,便响起了笃笃笃的打门声。 段融目色一动,将手中的那方镇纸放下,身形一闪,如鬼魅无声,已经站在了门口。 神识穿透之下,他能清楚地看到门外之人,是一个圆嘟嘟的胖子,其脸色有些焦急,一边打门一边四处张望着。 段融忽然一挑门栓,就在门栓挑开的瞬间,他便身形一纵,如大鸟般拔地而起,黑影一闪,便无声地落在房间的房梁上。 那白嫩嫩的胖子,见房门陡然打开,便走了进来,反身将房门关好,然后却目色诧异地扫视房间,这房间并不大,显然空无一人。 他的眼眸中闪过疑惑,一边向房间的案牍处走去,一边小声叫道:“老魏,老魏……” 那麻子脸的名字叫魏如,这是他在大理寺内用的名字,应该是假名。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了那胖子的眼前。 那胖子的头发一阵发冷,差点吓出了尿来,好险稳住打颤的两腿,讶然问道:“你是谁?老魏呢?” 段融看着那脸上的肥肉乱颤的白嫩胖子,目色忽闪,说道:“你是不是想来告诉老魏,朱澄和朱彭抬了一口箱子出了大理寺。” 那白嫩胖子的眼眸闪过恐惧,颤声道:“不是!我是来找老魏借钱的。” 段融哑笑了下,那胖子眼神里的恐惧,已经告诉他答案了,段融的袖口一抖,一团药粉就撒了在胖子的脸上,那胖子身体一软就昏死了过去。 段融看了那倒地昏迷的胖子一眼,继续开始吞噬器灵,至于这个胖子,他准备登朱澄过来,交给他处理。 长乐街,朱澄的府邸内,后院园的假山底下,一间隐秘的暗室里,此时被凄厉的惨叫声充塞着…… 朱彭坐在暗室门口的一张石椅上,那惨叫声听得他心头直发毛。 大约半个时辰后,朱澄才脸上溅血的走了出去,朱彭的目色一跳,朱澄的鼻子上和额头上,还挂着点点碎肉。 朱澄看了朱彭一眼,脸色很是难看。“走吧,回大理寺!” 两人走出假山,阳光照在脸上,阳光明媚但朱澄脸色,却是充满了阴霾。大理寺内竟然还有六个奸细,有一个是在地牢,最让朱澄恶心的是,他连番排查,自己身边竟然还有一个奸细。 此时,已经子夜时分。 长乐街,朱澄府邸的后院里。 黑魆魆的夜色中,星月黯淡的光线下。 只见后院里,正站着二十多个劲装黑衣之人,这些人全都用黑布蒙了脸。 而段融和朱澄,则站在这些人的身前。 这二十多个黑衣人,都是朱澄在大理寺内的手下。 这也是段融为何,先查大理寺的原因。只有先将大理寺内的暗探都揪出来,他才敢大胆用大理寺内的人。 而他今夜真正的目标是太和楼。 白天上午之时,他在太和楼呆了不短的时间,重新将这座茶楼探查了一番,更加确定这太和楼乃是一处重要的据点。 街上,子时的更点,在夜风中飘飘忽忽地传来。段融数过点数后,忽然便道:“你们都跟着我,不要跟丢。” 他说完,便身形一纵,如鬼魅闪电,已经蹿出了后院的某处高墙。 二十多条身形,几乎同时施展身形,身法各异,向同一个方向而去,在夜色中,那场景颇为诡异。 段融放慢了身形,一便朱澄和他的手下们,能跟得上他。 一路上,段融都将神识笼罩放开,带着这帮人,在夜色中潜行,避开了所有的巡逻盘查。 很快,一行人便进入了一条巷子内。这条狭小的黑乎乎的巷子,近乎被人塞满了。 段融在巷口探头一望,只见不远处,三层高的太和楼,在夜色中依旧巍峨挺立。 他扭头对身侧的朱澄说道:“你们先呆这里,等我号令。” “是!”朱澄在夜色中,看着段融黑亮的眼眸,回答道。 段融随即便蹿出巷口,身形忽闪,向太和楼而去。 白天经过仔细地探查,段融发现,太和楼内其实有很多隐形的机关,若非他用神识穿透,仔细探查,连他也发现不了。 他必须先决定掉了楼内的看守之人,再让朱澄他们进入,免得人多手杂,万一不小心触动了机关,一阵手忙脚乱不说,还容易打草惊蛇。 段融神识放开,将太和楼内的尽数笼罩,其内大小之物,此时纤毫毕现。 他身形纵至楼边,脚尖在青石板上一点,便如蜻蜓点水一般,陡然跃起,如飞鸟蝙蝠似的,在檐角上连纵,而后近乎无声从三楼的某个窗户,落入了楼内。 段融的两脚,一先一后落地,腰肢如无骨一般,以诡异的弧度弯曲着从窗外缓慢探入,他的身体以一个古怪的姿势,在楼内缓缓站直,这才反手轻轻关了窗户。 段融的神识探测之下,发现三楼的阁楼处,就睡着一个人,那是一发须白的老者!此人乃是真气境大圆满的境界。 段融的两脚踩地无声,向阁楼而去,走了几步,距离近些,他已经用耳朵听到了微微的鼾声。 段融无声地站在了那阁楼的门口处,隔了一扇薄薄的门木,里面的鼾声已经很是清晰。 他的指尖元气闪过,轻轻一划,门栓就发出窸窣之声,应声而断! 也就在这霎那间,段融的身形陡然暴起! 如同黑暗中的鬼魅一般,木门咯吱一声响起之时,段融的左手就成爪,已经紧紧箍住了那老者的喉咙,右手元气一点,就拍在了那老者的丹田处。 老者的丹田瞬间被毁,真气溃散,就在这时,段融袖口一挥,一团药粉就撒在了老者的脸上。 那老者嘴角溢血的同时,就昏死了过去。这数个动作,近乎同时完成,毫无滞涩,连贯如一。之所以能如此,是因为段融此时心如止水。 那老者的昏死后,段融捏着他喉咙的手才松开了。 黑暗中,段融的目色忽闪,神识在老者身上穿透扫过,确认无事后,才如鬼魅一般闪出了房间。 太和楼一楼的某个房间内。 这房间在拐角处,而且窗户开着,夜风呼呼吹入,床榻之上的人,却睡得光板床,不仅没有被褥,甚至连草席都未铺。 夜风吹拂,那人却好似感受不到寒意。 他已经成就了真气境第四重,有雄厚的真气护体,这点寒气,他的确毫无感觉。 赵逸在黑暗中躺着,却是目色一跳,他从开着的窗户里,似乎听到阁楼上咯吱一声响。太和楼阁楼上,只有一人住在那。 “那老头不是有夜壶吗?大半夜的,开门干什么?”赵逸在心头嘀咕着。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阁楼那一声咯吱之后,便寂静一片。 赵逸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发现太和楼内并无杂音了,除了夜风轻微的呼呼声间或刮过…… 赵逸闭上了眼睛,正要再次睡过去,就在这时,黑暗中,咯吱的一声开门声,却是再次响起。 这次,那声音很近,很清晰,因为那就是他自己房间的门! 此时,这夜色中的轻微声响,听在他耳中,却如同炸雷一般。 只是,黑暗中,在那咯吱一声响起的同时,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喉咙便被一只手爪如铁箍般捏紧,那种力道他的喉骨随时会被捏得粉碎。 几乎同时,他的丹田便遭受重击,赵逸闷哼了一声,瞬间明白自己的丹田已毁。 黑暗中,眼前这人,显然是元气境之上的绝顶高手。而且他也明白,不仅是他的丹田被毁,阁楼上的那老头是和他同样的遭遇。之前他在夜风中听到那隐隐的咯吱声,并不是偶然。 但到底之谁,能如此精准地,定点击杀他们呢? 这个问题刚刚闪过了他脑海,一股药粉才蹿入了他的口鼻之间,他意识到要闭气时,已经迟了,两眼一黑就昏死了过去。 段融在黑暗中,看着眼前这个躺在光板床上的人,此人就是太和楼的那个堂倌,也就是在他入住别院的第一晚,就潜入朱正甫的府邸,探查他行迹的那个人。 床板不远处,开着的窗户里,夜风呼呼吹入,段融缓步走了过去,将窗户关了。 那老者和这堂倌就是两个看守太和楼的高手,武者成就真气境后,耳力也会随之攀升,能听到很多细腻的声响。 这也是段融一出手,就先定点清除了这两人的原因。 (本章完) 第461章 预警 第461章 预警 段融在黑暗中,闪出了赵逸的房间。 他站在黑暗静谧的走廊内,能听到各处隐隐的鼾声。 一楼的各个房间内,还住着不少人,这些人都是太和楼的伙计。 段融神识扫过,一一察看了他们的丹田,这些人中并无武者。 段融直接忽视了这些人,往一楼某处隐秘的角落处走去。 那里,有一扇小门,在一柜子旁的墙面上,除非走到了柜子处,才能看见那扇门,要不然那扇门就隐匿在那柜子的阴影里,从其他角度,很难发现那扇门的存在。 今日上午,坐在楼上喝茶的时候,段融就已经发现了这扇门。 上午之时,他和之前在太和楼不同,之前他的神识探查笼罩,主要都是集中在楼中的茶客们那里。 这次,他直接将神识探查的重点,放在了太和楼的楼体本身。 因为,太和楼既然是葛如松在神云府经营的奸细网络据点,这楼内,就必有蹊跷。 果然,当段融将神识往太和楼一楼的底下,再继续深入时,确发现这太和楼的底下,竟还有一处地下空间。 而且,那里面机关重重。 就比如面前的这扇不起眼的小门,表面刷了一层木色的漆,但其乃是纯铁浇铸,很是沉重。 更重要的是,这扇门上,还有多处机关,牵连着铃铛,一旦强行打开,立刻就会触动警报。 而且,段融此时神识穿透之下,发现门里面,还有一人守在那里。 段融的神识穿透此人丹田,境界倒是不高,不过内息境第四重而已。 内息境的武者,对此时的段融而言,自是很容易撂倒的,但关键是面前的这扇门,一旦强行破开,立即就会触发警报。 黑暗中,段融站在那扇纯铁浇铸的门前,眼眸闪动,神识探查之下,他早已经将那触发警报的数处机簧,看得一清二楚。 段融忽然斜跨了一步,身体一矮,便蹲在那小门的一角处,他在黑暗中,抬起了一根手指,手指尖处,元气闪动。 他眉头紧锁,便将手指点在了那小门的一角处,纤细的元气涌动,瞬间便将那纯铁浇铸的小门,弄出了一个小洞来。 一小堆纤细的铁屑从角落处掉落在地,门内灯光昏沉,那在门口守卫之人,并未察觉此处细节。 段融接着,手一翻,便将一个棕色瓷瓶捏在了手中,然后他便将一些药粉,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塞进了小门角落处的小洞眼里。 塞了一会儿,估计药量差不多了,段融便再次抬起手指,指尖元气涌动,点在了那小洞处。 随着元气涌动,那塞在小洞内的药粉,便被喷进了门内,不过数息后,那在门口守卫之人,就栽倒在地,昏死了过去。 神识穿透之下,门内的情况,段融宛若洞见。 那守卫之人,昏迷倒地的瞬间,段融便单手成刀,一排指尖之上,俱是元气闪动,如同极其锋利之刃一般,向那纯铁浇铸的门的某处角落切割而去。 段融通过神识仔细探查,发现只有这处角落的一片空间内并无机关。 段融的手刀切割的路线,大致是椭圆形,但有许多地方,有些不规则的流线,这是他在避开触动机关之处。 割痕首尾相接的瞬间,段融忽然单指一戳,指头就如同插入豆腐一般,扎进了那团被切割出来的铁块里,然后段融五指成爪,直接将切割下来,边缘光滑扭曲的铁块抓了出来…… 此时,眼前的小门的角落处,出现了一个比狗洞还要小的不规则的小洞来。 黑暗中,段融的目色亮如星辰,他站起身来,忽然周身骨骼噼里啪啦的一阵脆响,与此同时,他精壮的身体,便一圈圈地开始缩小。 很快,他整个人竟如同一个瘦削的小矮人一般,他先将两腿伸入那门上的小洞里,勉强将两腿挤了进去后,才将腰也拧了进去,最后才将上身、头、手一点一点磨了进来。 门内的墙壁上,点着一根烛火,在昏黄的灯光照耀下,只见一个小矮人,在一阵噼里啪啦的骨骼脆响中,诡异地一圈圈变大。 段融站在那里,吁了一口浊气,看了一眼他钻进了来的小洞,又瞄了一下脚边昏倒的那守卫,这才凝目看向眼前的楼梯。 这楼梯是向下而去的,逼仄的楼梯很是昏暗,但下去没多远就是拐角处,那拐角之处,显然又一片光亮,斜射了过来。 段融知道,从那里拐过去,再下一段距离的楼梯,就是太和楼的地下空间了。 而且,段融此时站在此处都能听到,各种窸窣的声响,以及混杂的细碎脚步声隐隐传来……显然那地下空间内,正有很多人在忙碌着。 而白天探查的时候,这里可还是一片漆黑呢。 看来,这里面的人,也如老鼠一般,乃是昼夜颠倒的。 段融站在那里,目色闪动,用神识一番探查,他便恍然知道那里面的人,在忙碌着什么了。 他们原来是在整理汇总着,白天窃听到的各种信息呢。 段融大致数了一下,那在不少木架和几案前,忙碌着身影,差不多有十来个人呢。 而里面还有一人,则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他那国字脸上一脸疲倦,眼窝更是一层黑眼圈,不住有汇总整理好的信息,放到了到他的几案前。 此时,他面前的几案上,已经堆满了,如雪片般的写满蝇头小楷的白纸。 此人其实就是太和楼的楼主,也就是此处据点的头目,名曰秦崖。 秦崖天生记忆力超群,有过目不忘之能,别看他面前的纸片杂乱如麻,但哪一张写了什么,他却如数家珍。 他看着眼前的这张纸,忽然眉头一蹙,似是想起了什么,目色一扫,便从一堆杂乱的纸张中,抓出了一张来,两相对照着看了起来。 昏暗的灯光中,段融已经缓步走下了台阶,他的脚步很轻,近乎无声,走到了楼梯拐角处的一片亮光中,他竟直接拐了过去。 一旦拐了过去,那杂乱的脚步声和哗啦啦的纸张声,便陡然清晰了起来。 但并没有人看到段融。 因为段融早已经仔细探查过了,他从此处再走下去五个台阶,才有人能从某个角度看到他的脚。 段融缓步而下,走到第四个台阶处,便驻足站在了那里。 此时的亮光明显更强烈了些,甚至他已经能看到楼梯尽头处,在烛光下,晃动着的人影。 段融站在那里,忽然手一翻,一瓶棕色的瓷瓶便拿在了手中。 他打开瓷瓶,往右手的手心里倒了一些药粉,然后掌心元气汹涌,便将一团药粉拍了出去…… 随着元气汹涌,那些药粉,被拍到了下方的那楼梯口处,散进了空气中……段融如法炮制,又打了一掌,接着第三掌,第四掌…… 这地下空间,那是一处封闭的空间,很快便弥漫着药粉…… 秦崖放下了手中的两张纸张,眉头紧蹙,这两张纸乃是两间不同的包厢里的人,不过他们讨论的却是同一件事,只是他们在三个细节处有出入…… 秦崖正在沉思,忽然他的鼻翼抽动了一下,瞬间他的眸子中精光爆射,整个人警惕心大起。 几乎同时,屋子里的人影,如同被鬼魅锁魂一般,一一个毫无征兆地栽倒…… 而一个黑影,从楼梯口那里,一蹿而至,快若奔雷闪电。 在秦崖升起警惕心的瞬间,段融就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这地下空间内,隐蔽甚好,段融根本不怕秦崖出声,一出手就直取他的丹田。 段融在楼梯那里,早已经用神识探查过了,这里面,除了眼前之人是真气境第四重的修为,其余诸人,基本都是内息境而已。 他那致人昏迷的药粉,还穿透不了雄厚的真气。 段融的身形如奔雷一般,倏忽而至,出手更是宛若鬼魅,飘忽迅疾,秦崖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段融一掌拍下,秦崖眼见避无可避,一晃神间,就已经被段融毁了丹田。 秦崖的丹田被毁,元气威压之下,他的真气瞬间溃散殆尽,那致人昏迷的药粉,原本就进了他的鼻腔肺叶。他在丹田被毁的瞬间,便两眼一黑,就要昏死过去。 但秦崖在昏死的瞬间,却忽然腿一抬,用膝盖撞击了几案侧面的某处。 这个细小的动作,自然被段融的神识捕捉到了。 段融心头一跳,秦崖在昏死之前,显然触动了某处机关。 那处机关是在几案底部的侧面,段融之前探查时,并未注意到这么隐秘的细节。 在那机关被触动的瞬间,段融的神识便陡然放开,将太和楼内外,尽数笼罩了。 因为,段融在神识探查之下,已经发现那机关里的机簧,连着一根铁丝,而那根铁丝连着一个滑轮深入地板内,在墙角处再次连接滑轮,沿墙体向上而去…… 那机关触动的,似乎并不是这地下空间内,而是太和楼上面三层楼的某处。 段融的神识探测,将太和楼内外笼罩的瞬间,只见太和楼楼顶的某处屋檐下,在屋檐里面的隐秘梁榫下,竟然吊着一个笼子,那笼子里关着一只信鸽,此时那笼子的底部却忽然掉落…… 夜色中,一个木片哐啷一声砸在了下面的飞檐上。 而那只已然睡着的信鸽,也瞬间被丢进了夜风中,那信鸽身体失衡,陡然转醒,扑棱着翅膀就要飞出去。 段融在地下空间内,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忽然抽出了自己的霜纹磷晶刀,红烛高照下,那刀闪烁着诡异的白光。 段融将一丝元气灌注刀体,而后便将手中的刀投掷了出去。 神识探查之下,整个楼梯如同虚无一般,那柄霜纹磷晶刀,连续洞穿数层楼板,在那只信鸽扑棱翅膀的瞬间,便被刀尖贯穿,钉死在了屋檐下的木梁榫上。 段融目色扫动,确认这地下空间内,所有的人都已经昏迷,这才施展身形再次蹿入了楼梯内。 他身影一晃,便已经来到了那被洞穿了铁门前,他从那守卫身上摸出了钥匙,将铁门从里面打开了,因为乃是钥匙打开,他头顶上的一大片铃铛,却是一个也未响。 段融身形如鬼魅,在一楼的各个房间穿梭,袖口忽闪,药粉便随之挥洒,一楼各个房间内,那些伙计在睡梦中,便被他迷晕了过去。 段融这才从某个窗户,蹿了出去,如飞鸟一般,在夜色中,踩着飞檐斗拱而上,很快便来到了楼顶飞檐下。 段融将那扎在某处梁榫上的那柄霜纹磷晶刀抽了下来,然后将刀尖上的信鸽取了下来。 这柄刀掷出时,段融只灌注了一丝元气,连续洞穿数层楼板后,那丝元气也已经消耗殆尽,待扎中这只信鸽之时,已经是纯粹的物理之力,要不然,以天地元气的暴虐属性,定然将这信鸽,崩成烂泥。 这也看得出段融在强大的神魂之下,对于元气力量的精准控制。 段融取下了信鸽后,将绑在那信鸽瘦脚爪上的细木筒取下,从里面倒出了一条卷着的纸条来。 他将纸条打开,在黯淡的星月光芒下,只见这纸条上写着六个字:太和楼已暴露! 段融站在飞檐上,淡淡的夜风吹着他的衣襟,他掌心元气鼓荡,将手中的纸条化为齑粉…… 段融眼眸深处,冷冽的光芒,深邃闪动着。 看到纸条中的那六个字的瞬间,段融就知道,他此夜的决定并不多余。 他今夜是要以隐秘的手段,攻下太和楼。 就是想从太和楼这里摸排下去,将神云府内的奸细网,一网打尽。 那人在昏迷之前,触动的那机关,显然是要向人报信的。 这信鸽应该是太和楼最后的一道预警机关了。 那么,他在向谁报信呢?又为什么要报信?又为何要设置这最后的一道预警机关呢? 这些都说明了一个问题,太和楼一旦暴露,会有很多人受到影响。也更加说明了太和楼这处据点,在葛如松所构架的整个神云府的情报网中的核心位置。 之所以设置这道预警,而那人在昏迷前也要触动此处机关,就是要通知相关的人,及时撤退。 这也是段融为何选在深夜,以隐秘的手段,攻下太和楼。 他不能打草惊蛇,要给进一步摸排,留出足够的时间。 只要这样,才能牵一发而动全身,给整个神云府的奸细情报网,一记重创! 因为这一拳打出去后,各处的奸细都会潜伏撤退,再想抓到他们可就难了。 段融身形一纵,便如大鸟般,从高处跃下,轻盈落地,然后便在黑暗中身形忽然,快若鬼魅,一息之间,便已到了朱澄他们躲避的那小巷外。 段融轻咳了一声,算是给朱澄一个信号。 朱澄闻言,已听出是段融的声音,小声问道:“大人……” 段融道:“朱澄,带你的人,跟我来。” 一条条黑影,便从小巷内,鱼贯蹿出,在夜色中跟在段融身后,向太和楼忽闪而去…… (本章完) 第462章 百官行述 第462章 百官行述 黑魆魆的夜色中,二十多条黑影,向在太和楼忽闪而去。 在最前面的那个忽慢忽快的黑影正是段融,他因为要压住自己的身形,故而如同卡顿一般,身形一晃一顿的,在夜色中,更是显得如鬼魅般诡异恐怖。 段融来到太和楼门前,用手轻轻一推,一楼大厅的一扇门扉便轻轻打开了,方才在里面时,段融早已经挑开了此门的门栓。 段融侧身站在门口处,示意朱澄他们进入。 一边看着二十多条黑影,鱼贯而入,神识探查之下,街角的拐弯处,一队巡逻的兵士却晃悠悠地正要走过来了。 “有人来了!速度快点!” 段融轻喝了一声,忽然闪进里面,将另一扇门也打开了,剩余的十多条黑影,以更加迅疾的速度,蹿入了楼内。 最后几个黑影蹿进来后,街角那里,已经有一个人提着一盏灯笼,打着哈欠走了出来,他身后还有数名跟着他巡逻的兵士。 段融站在那里,轻手轻脚地将两扇门掩了,然后轻声道:“别出声!等巡逻的人过去。” 他身后的二十多个黑衣人,都矮身蹲在地上,雅雀无声。 没过多大会儿,那堆巡逻的兵士,便从太和楼门前的大街上走过,待他们窸窣的脚步声远了之后,段融才扭头说道:“朱澄,你带一半的人在一楼搜查。人我都迷晕了,直接带走就行。” “是,大人!” 朱澄随即点了一半人,在黑暗中,向一楼走廊那边摸去。 段融道:“其余的人,跟我来。” 黑暗中,段融带着剩余的那一半人,来到了那扇铁门前,段融将那铁门打开,昏暗的烛光便射了出来,只见门口的地上,就倒着一个人,其脸朝下趴在那里,看不见其模样。 立即便有一个黑衣人,从后腰拽下卷着的麻袋,将麻袋伸开,套了那门口倒地之人,而且将麻袋口用细绳扎紧了。 此人在门口处做这番动作时,段融忽然手一翻,将一个瓷瓶拿在了手中,从里面倒出了十多粒药丸。 他伸手递向眼前的黑衣人,说道:“下面的空气里弥漫着迷药。此乃清灵丸,一人一粒,免得尔等贸然下去,给迷药撂倒了。” 那些黑夜人闻言,竟都有些迟疑。 虽然他们是朱澄的手下,而朱澄似乎对眼前之人,言听计从。但他们毕竟对段融并不熟悉,一时却也不敢去吃段融手里的药丸。 段融眉头蹙了一下。早知道该嘱咐朱澄一声,让朱澄带这些人下去了。 段融道:“我们若要弄晕你们,何需药丸这么麻烦呢?” 段融说着,袖口一抖,一团药粉轻轻一撒,他身旁不远处的一个黑衣人便随即一晃,便栽倒在地了。 其余诸人皆是警惕心大起,瞬间和段融拉开了距离。 段融捏起手中的一粒药丸,扔给了附近的一人,道:“喂那晕倒的人吃下去。” 那人接了药丸,目色微微一动,自己吃他不敢吃,但喂别人吃,他就没有那么多顾忌。那人目色一动,便走了过去,将手中的药丸,喂那倒地昏迷的黑衣人吃了下去。 不过数息,那人便悠然转醒,他茫然站起,目色古怪地看着段融和其余诸人。 其余诸人,此时已经知道段融所言不虚,便每人从段融手里拿了一粒清灵丸,往嘴里一塞,便蹿入了楼梯内去了。 段融带着那些黑衣人,来到了地下空间内。 那些黑衣人看着眼前的红烛高照的地下空间,都是目色惊愕! 这太和楼内竟然还有这等古怪!? 段融轻喝道:“把人都带回去,其余东西都不要动!” 随着段融的吩咐,那些黑衣人都行动了起来,一人一口麻袋,将地底空间内昏迷倒地的人,套进麻袋里扎紧了。 没多大会儿,段融便带着这些人,一人肩头扛着一口麻袋,来到了一楼大厅那里,朱澄也带着其余诸人赶了过来。 段融侧目问道:“一楼的房间,都搜了?” “是,大人!都搜过了。” 段融目色一闪,神识将各个房间扫过,发觉确无遗漏。朱澄办事还是很仔细的。 段融道:“阁楼上还有一个。”那个昏迷的老者,之前段融并未嘱咐朱澄。 朱澄道:“我去。” 朱澄随即在黑暗中,身形忽闪,沿楼梯而上,不一会儿就扛着一个人从上面下来了。 段融确认太和楼内的人,尽数被装进了麻袋内,这才道:“走!” 段融随即带着这些人,蹿出了太和楼,朱澄走在最后,反身将那两扇门轻掩了。 黑魆魆的夜色中,段融神识全开,带着这些肩头扛着麻袋的黑衣人,在街巷间的黑影里,身形忽闪。 此时既是深夜,而且段融神识笼罩之下,那些巡逻的兵士全都被他们轻易绕开了,自然无人能发现他们这一行人的行迹。 只是,这二十多个黑衣人扛着麻袋在夜里行进的诡异场景,若是有人见了,怎么看,怎么都不像好人啊?!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他们已经来到了朱澄府邸的后院高墙前。 一条条的黑影,扛着麻袋,从高墙上跃过,那场景,真如打家劫舍的劫匪一般。 高墙内,朱彭早已经等在了那里。 朱彭一见朱澄,便问道:“事情还顺利吗?” 朱澄点头道:“顺利。” 段融看着朱彭,问道:“让你带一队兵马过来。带来了吗?” 朱彭道:“带来了,在前院大厅前的空地那等着呢。” 段融点头,道:“嗯,带来了就好。”然后段融扭头看向朱澄,道:“朱澄这些人的审讯交给你了,这方面,你是行家!太和楼这条线上应该还有不少人,都给我挖出来!” 朱澄抱拳,道:“大人放心好了!在我手底下,阎王来了,也得叫他褪层皮。” 段融看了朱澄一眼,朱澄此时耷拉着嘴角,目色冷酷,那表情和语气,他听了,都心头发寒。 “这小子,是个狠家伙。”段融心头暗道了一声,扭头看着朱彭道:“你跟我到前院那边去。” 朱彭应了一声,两人便身形忽闪,往前院而去。 到了那里,果然有一队兵马,站在一盏昏暗的灯笼处,这些人全都劲装带刀,但并未蒙脸,他们穿得都是枢密院的官家便装,只是将靴子换成了夜行靴。 这些都是段融之前嘱咐过朱彭的。 段融点了点头,这次朱彭并未马虎大意。 见朱彭到来,那队人马立即跪下,叫道:“拜见大人!” 朱彭道:“我身边这位是段大人,今夜你们听他号令。若有违逆,我必杀之!” 那些兵士闻言,都抬眼看向段融,抱拳道:“段大人!” 段融点了点头,道:“我叫段融!乃是宗门的亲传弟子!今夜调遣诸位过来,是有劳诸位了帮我守一处重要之地。” 那些兵士听到宗门亲传弟子时,他们看向段融的眼光,全都充满惊惧。 段融道:“太和楼表面是茶楼,实则乃是监听府内权贵秘辛的奸细据点。太和楼之人,已经被我们尽数抓捕,但那楼梯本身就是证据,万不可损毁。我命尔等守在楼内!除非你们全死了,否则不准任何人进入楼内半步!我的话,可清楚了吗?” 那队兵士中,显然有一人是首领之人,他闻言抱拳道:“段大人放心!要进入太和楼内,除非踏着我等的尸体踩过去!”“好!有血性!”段融走过来,轻拍了下那人的肩膀,道:“此事过了,你就是枢密副使了。” 那人闻言,立马砰的一声磕头在地,叫道:“多谢大人栽培!” 段融扭头看着朱彭,道:“朱彭,太和楼那边你不用去了。你去帮朱澄审讯吧。” 朱彭目色微动,他哪里会审讯啊,不过段融既然说了,他也只能应了一声。 段融看着眼前的这队兵士,道:“诸位,你们跟我走。夜色凄迷,可莫要跟丢了。” 段融一语毕,身形一晃,已然如鬼魅般,闪过了不远处的高墙。 那些兵士俱都一惊,段融的身法实在太快了,他们如何跟得上。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上段大人去!”朱彭在那里轻喝了一声。 那些兵士才幡然转醒,立马一一跃过了高墙。众人跃下了高墙,才发觉段融站在高墙外,等着他们呢。 待一众兵士全部跃过高墙,段融才施展身形,窜入了不远处的巷子内,一众兵士立马在夜色中跟了过去。 段融一路上,神识探路,带着这队兵士,绕过了巡逻,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太和楼门外。 段融推开了一楼大厅的那两扇门,让一队兵士鱼贯进入。 之后,段融便领那兵士的首领,来到了那扇铁门前,嘱咐道:“此处是最要紧的地方,你亲自守在这里。还有其他各处要道,你自行安排,都派人守死。” “是,大人!”那人抱拳道。 段融点了点头,便身形一闪,蹿入了楼梯内。 他的身形如鬼魅忽闪,不过瞬间已经再次来到了太和楼的地下空间内。 红烛依旧高悬,只是此时这里面,死寂一片,却是一个人影也不见了。 段融走到了那张几案前,拿起那上面的纸片,哗啦啦的翻着,这些纸片上信息,大多都是琐事,有些根本就不重要,但有些却是这神云府内权贵们的把柄。 这几案上,不过是一天的窃听信息汇总,竟然就有数条有价值的,常年累积,哪还得了! 段融目色一动,便来到了角落处的一个架子前,只见那架子上却是一个一个木匣,木匣竖着插放在里面,如同前世图书馆的书册一般。 段融目色一扫,发现那木匣侧面竟然写着一个一个的人名,无一例外全是居于高位之人。 汪茂春、陈山蒙、朱正甫……一品到三品的文武官员,竟无一漏网,全部在列。 眼前的场景,让段融想起前世,看过的一部电视剧,里面有一位贪官,也是搜罗了官场诸人的行迹,编成了册子,取名百官行述。 眼前的那架子上,不就是活生生的百官行述吗? 谁掌握了这百官行述,谁就能挟制百官,控制世俗朝野! 段融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那李慎思原本明明是不涉纷争之人,若非如此,朱鹤也不可能同意其接任尚书令。 但就在其上任之前,竟忽然倒戈,投靠了吕钟棠、葛如松他们。 这李慎思的忽然倒戈,很可能就和眼前这架子里的记述有关。 段融在架子前,目色横扫,很快就看到了李慎思的名字,他将那贴了李慎思名字的木匣子抽了出来。 打看木匣,支在架子上,翻看着里面的文书。 这不看不打紧,这一看之下,顿觉触目惊心,而是一时如同吞了一只苍蝇般恶心起来。 这李慎思竟然颇喜龙阳之好,而且还玩死过好几个娈童。 段融脸色难看,有些恶心。 有这等把柄抓在葛如松手里,怪不得他要倒戈。 那家伙,身形颇为魁梧,而且还长着浓密的络腮胡子,竟然是个gay,而且还是死变态那种。 活该摔成肉泥?! 段融骂了一声,将木匣合了。 他木匣放回架子上,目色一动,扫向那墙角处的数口箱子。 段融走到了那箱子处,打开其中一口,发现里面也是线状成册的册子,同样记载着许多人的秘辛,而这些大都是那些大户士绅们。 段融目色微蹙,忽然将一个箱子腾空。 然后提溜着那口空箱子,来到了架子前,将架子上那些木匣子一一打开,将里面的文书全都扔进了箱子里。 那架子上全是一品到三品的文武官员,显然是这地下空间内最有价值的东西了。 他准备带走! 段融装了满满一箱子后,才忽然在这地下空间内,身形如鬼魅忽闪起来。 他正在各处,吞噬这器灵。 这地下空间内,大都是书册,器物并不多,没多一会儿,段融已经吞噬完毕,他便扛着那口大箱子,出了此地。 段融扛着大箱子,走出了那扇小铁门。 带了两名兵士,守在那里的首领,见了段融,微微一怔,他实在没想到段融会扛着一口大箱子出来。 “大人!” 段融已经走了过去,那首领才冲段融的背影恭敬地叫了一声,而段融扛着那口大箱子,头也不回地出了太和楼。 段融扛着口大箱子,便闪入了黑沉沉的夜色里,此时,他无需带人,身形尽数施展,如鬼影乱闪一般,在各个巷口闪过。 没过多久,段融便扛着那口大箱子,跃过了朱澄府邸后院的某处高墙。 他方一落地,脚尖一点,便横纵而出,再次落地之处,已然到了园假山的不远处。 段融身形刚至,便有一个声音,叫道:“什么人?!” “我!”段融扛着大箱子,沉声答道。 朱彭带着两个人,捉刀守在那里,却是眼神警惕地看着段融。 要不是熟悉段融的声音,朱彭险些出手,在夜色中,扛着口古怪的箱子,实在是有些渗人。 假山旁一盏昏黄的灯笼,将黯淡的光映照在段融脸上,朱彭怔目望去,不是段融又是哪个? 段融睨了朱彭一眼。他让朱彭帮着朱澄审讯,看来朱澄直接派他来看守暗室的入口了。不过,这也算得其所用吧。 段融道:“里面审得怎么样了?” 朱彭支吾了一下,道:“朱澄正在审呢。” 段融知道问朱彭也是白问,便扛着箱子,直接走入了假山下的暗室,他刚走入暗室入口,便听到隐隐的惨叫声从暗室深处传来。 那惨叫,如同来自九幽之下的厉鬼…… 段融扛着箱子走下台阶,那凄厉又飘忽的惨叫声入耳,饶是他此时也不由地心头一阵发寒…… (本章完) 第463章 次第抓捕 第463章 次第抓捕 段融扛着箱子走进了密室。眼前是一方不大的空间,连着一条黑沉沉的走廊,那惨叫声便是从走廊深处传出来的。 走廊口处,石壁上,点着一盏烛灯,烛灯底下站着一个大理寺的人,捉刀守在那里。 那人在下午的时候已经见过段融,此时他见段融进来,便恭声叫道:“大人!” 段融将肩头的箱子放在了不远处的一张石桌上,然后坐在一方石椅上,吐了一口浊气,看着那人,道:“叫朱澄过来一下,我有事找他。” “是!”那人抱拳领命,便转身向走廊内走去。 走廊内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此时沉寂了下去,那人走到某个房间门口。 那是一扇带窗的铁门,铁窗内闪着昏黄的灯光。 他曲指在铁门上,敲了三声。沉闷的铁质翁响便在幽暗的空间响起。 数息后,铁门哗啦一声打开,一张被灯光照得阴晴不定的脸,探了出来,声音隐含怒气,嘶哑道:“什么事?” 朱澄的眼眸深陷在暗影里,那人根本看不清楚,但是他还是禁不住心头一寒,颤声道:“头儿,段大人回来了,在外面呢,说要找你。” 朱澄沉默稍顷,他眼眸里的暴虐和残酷,似乎是褪去了一些,抬脚跨了出去,随手便将身后的铁门关上了。 那铁门内死寂一片,昏黄的灯光下,只见一个人形的血葫芦被铁链子栓在木架子上,一动不动,木架根处,血水夹杂着碎肉流了一地…… 朱澄出了走廊,便抬眸看向坐在石椅上的段融,因为长时间咬紧牙关的虐杀,他的腮帮子此时有些发僵。 段融看了走出来的朱澄一眼,他的眼皮不禁微微一跳,朱澄的脸上和脖子里都溅有肉沫子,有些僵硬的脸皮和眼神里的残余狠辣,似乎都在说明他方才在干什么,就在这时,朱澄却向段融惨然一笑。 那笑容僵硬诡异,就像是木偶。 恍惚间,段融彷佛看到了电影里那种连环杀人的恶魔。 朱澄恭敬道:“大人,你找卑职?” 段融晃了下神,才指了指身旁石桌上的箱子,说道:“这箱子里的东西很重要,你这暗室防守挺严密的,你找个地方藏起来。回头我有用。” 朱澄瞥了那箱子一眼,他虽然不知那里面是什么东西,但既然是段融特意带回来的东西,那显然不是一般的物什。 “大人放心,我会放好!”朱澄说着,便伸手去抱石桌上的那口箱子。 段融注意到朱澄抬起的双手,俱是血淋淋的。 段融陡然问道:“太和楼里的人,审得怎么样了?” 朱澄闻言,血淋淋的手微微一滞,随即用两指从衣襟里捏出了一张纸来。 朱澄将那张纸放在了段融面前,昏黄灯光照耀下,只见那张纸的四角都有数道血指印。 朱澄道:“这会儿已经审了五个人了。四人已经吐了口。”说到此处,朱澄顿了一下,道:“不过死了一个。” 段融道:“谁死了?” 朱澄道:“太和楼的楼主秦崖。” 段融眉头一蹙,秦崖显然是这批人中最重要的。 段融的脸上明显闪了一抹不快,盯着朱澄,问道:“怎么死的?” 朱澄道:“秦崖的舌头有一舌钉,舌钉内藏有烈性毒药。审讯时,我刚把他弄醒,他就一口咬断了舌头,舌钉内的毒药喷出,当场中毒而死!” 段融叹了口气,这秦崖必定有很重要的人,被扣在葛如松手里,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如此刚烈。 想来也是,葛如松将太和楼这么重要的据点交给他掌管,又岂能不动用手段,钳制于他呢! 段融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道:“这是不可避免的。他死志决绝,而且早有准备。” “是。”朱澄恭敬道。 段融探手拿起石桌上的那纸纸,只见上面大约写了十多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注了地址和武功境界。 朱澄道:“这是吐口的那四人,说出的一些名字,原本就准备向大人汇报呢。” 段融目色冷冽,扫过了名单上的武功境界。 那里面,真气境的一共有四个人。 段融道:“这四个真气境的人,我带朱彭过去。其余的人,派你的人去。” “是!” 段融将那纸片的一角撕了下来,那四个真气境的人的信息都写在那里了。 段融将缺了一大角的纸张递还给了朱澄,朱澄用血手接了,段融便站了起来,走出了暗室。 朱澄看了一眼段融离去的背影,抱起石桌上的那口箱子,往走廊深处走去了。 段融来到假山的暗室入口处,看着守在那里的朱彭,道:“你带四个麻袋,跟我走。” 朱彭微微一愣,问道:“去哪?” 段融道:“去抓人。” 朱彭身上原本就用两个卷了的麻袋,随即他又将身旁两个手下的麻袋也拽了下来,腋到了自己的后腰,便跟在段融身后,在夜色中,跳过了后院的高墙。 神云府的地头,段融还不是很熟,特别是一些偏僻的地方,他更是不知在哪。 两人一出高墙,段融便看着身侧的黑影,问道:“石衣巷在哪?” 朱彭道:“要去石衣巷吗?” “对!”段融道:“先去那里一趟。” 此人的名字,是写在最前面,除了地址和武功境界外,还有一条备注,此人还有一个身份,乃是通政使司联络点的接头人。 段融在做外门弟子的时候,可没少和这类人打交道啊。 葛如松营建太和楼这处情报据点,监听权贵,钳制百官,但是他所有的情报,并未上报给长老院楚门主那里,而是成为他自己的私权。 一个宗门长老,用百官行述,控制世俗世界的朝野,此举已经有僭越和谋逆的嫌疑了。 而坐实那个通政使司联络点的接头人和太和楼的关联,就能进一步坐实葛如松的嫌疑,这一点显然殊为重要。 故而,那四人虽然有远有近,但段融先去的就是那石衣巷。 朱彭从小在神云府长大,大街小巷本就数如家珍,后来又做了枢密使,更是对一些偏僻的巷弄也都了如指掌。 段融和朱彭一起,在夜色的阴影里行进。 两个人已经不像二十多条黑影那么容易暴露了,他们藏在一处巷道口的黑影里,待街边的巡逻兵士走远了一些,才忽然横穿街道,蹿入了街对面的另一个巷口内。 大约半柱香后,两人便来到一条巷弄里。很快,他们便停在了一座有些破旧得民宅前。那院子和房舍,都是土胚砖砌成,连青砖都用不起,可见这户人家的贫穷。 院子内,飘着淡淡的豆香味……这家人是磨豆腐的…… 段融的神识已经穿墙过院,只见那土胚房舍的里间里,床榻上正睡着一队夫妻,赤身相拥而眠。 神识穿透了两人的丹田,那床榻上的女的显然是毫无武功的平民而已,她也许就压根不知道她男人还有另一重身份呢。 段融不由地叹了口气,他扭头小声向朱彭嘱咐道:“你在这儿等我。” 朱彭也不过是真气境的境界,他一旦施展身形,很容易惊动屋里的那人。 段融陡然如大鸟飞起,跃过院墙,如落叶般轻盈地落在了院子内,然后脚尖一点,便如鬼魅般地站在了堂屋的房门前。 而此时,房间里的那人,依然打着微微的鼾声。 段融陡然单手成刀,指尖上元气闪动,一晃便划过了门缝,里面的门栓应声而断。 床榻酣睡之人,听到门栓的那轻微的断裂声,便陡然而醒,但他还来不及起身,便看到里屋门前的帘子一晃,脸上一阵淡风刮过一般,段融的手掌已经隔着被子拍在了他的丹田上。 黑暗中,絮飘舞,那人闷哼一声,嘴角流血地倒在床榻上。 那女人显然被动静惊醒,她正欲翻身,但这时,段融袖口一抖,一团药粉已经撒在了那女人的脸上。 男人躺在那里,忍着极大的痛苦,哑着嗓子说道:“她什么也不知道。放了她……” 段融没有理会男人,袖口一抖,同样一团药粉,便撒在了那男人的脸上。 那人直觉两眼一晃,没说完的话,便哽在了咽喉里…… 段融站在那里,神识在房间内扫动,床榻之上,两人都赤身裸体,扫过那女人时,他的眼皮禁不住跳了一下。 黑暗中,段融陡然扭头看向房间的某处角落,他缓步走了过去,将那里的一块土胚砖取出。 那土胚砖,竟有只有半块,段融伸手从墙洞里,掏出一个木盒子来,神识探查之下,他已经看清,那木盒子里是宗门云牒和通政使司的印信。 段融站在那里,目色闪烁,他看着那床榻上的赤身女人,心头闪过一抹迟疑。 他还是不忍下杀手! 段融忽然身形一纵,便轻盈地落在了那床榻上,他蹲下身去,搂住了那女人的脖颈,盖在她身上的被子便滑落了下去。 虽然神识探查之下,那被褥已经如同虚无,但是真实的视觉还是更有冲击力,段融的气血忍不住有些上涌。 他压下了心头的悸动,手一翻便拿出一个瓷瓶,将一粒药丸喂进了那女人的嘴里,然后揉了揉她丰腴的下巴和喉咙,确认那药丸被她吞了下去。 这药丸,在贤古县时,他就给杨震吃过,吞下后,会让这女人在这里昏睡五日。 五日后,应该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段融起身,一手拿着那木盒,一手掳起那赤身的男人,便纵身闪了出去。 段融如同鬼魅般,毫无声息地跃出了院墙,落在等在那里的朱彭身侧,便将那男人扔在了朱彭身侧的地上,悄声道:“用麻袋把他套了!” 虽然星光黯淡,但朱彭还是看出眼前这明显是一具赤身裸体的胴体,他目色一动,看着段融,语气有些古怪地问道:“你把他怎么了?” 段融闻言,顿时脑门上暴起了一道青筋。“什么叫我把他怎么?我进去时,他就没穿衣服。” “哦,这样啊!”朱彭也不知相信否,反正已经用麻袋将那人套了。 接着,朱彭便扛着麻袋,和段融往下一处地点去了。 大约一个时辰后,两人各自都扛着两口麻袋,跃过了朱澄府邸后院的高墙,而后身形不减地往假山那闪去。 两人离去不久,就陆续有黑影,从夜色中跃入高墙,而且他们的肩头也都扛着麻袋,只见一一个身影消失在了假山那里。 段融和朱彭将他们抓来的人,交给了朱澄后,便再次跃出了后院高墙,身形如鬼魅般,又消失在黑沉沉的夜色里…… 他们回去时,朱澄已经又审了一批人出来。 这是段融计划好的节奏,循环往复,将这条线的蚂蚱,次第打完。他原本设想好的,就是端了太和楼,牵一发而动全身,能拉的全部拉出来…… 实际实施时,最重要的其实是隐秘二字,所谓事以密成。 假如当时他们端掉太和楼时,那只信鸽飞了出去,恐怕他们现在的行动,就都要扑空了…… 段融和朱彭又扛着麻袋,从蒙蒙亮的天色中,跃过了高墙,两人早已经不记得,这是他们第几次跃过这道墙了。 段融肩头扛着两口麻袋,而朱彭肩头只扛着一口麻袋。 朱彭落地时,脚下一个趔趄,哎哟一声便连麻袋带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摔倒后,朱彭竟直接就势,四仰八叉地躺在了那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更是大汗流淌。 段融瞄了躺着的朱彭一眼,一夜忙碌,连他都有些疲累,更别说真气境的朱彭了。 段融将右边肩头的麻袋放了下来,然后脚尖一踢,朱彭的那口麻袋,便也落在了他右手边处,段融大手一抓,已经将两个麻袋的口处都攥在了手里。 然后他肩头扛着一口麻袋,右手提溜着两口麻袋,便向假山那边闪去。 没多大会儿功夫,段融便再次来到了此处,朱彭却还躺在了那地上,跟死猪一般,一动不动的,而且不住地咽着吐沫…… 段融踢了朱彭的腰眼儿一脚,道:“起来!” 朱彭扭头一见段融手里又拿着一张纸,顿觉生无可恋,哀怨道:“怎么还有啊!?” 段融道:“快滚起来!麻利点!这张有两个生地址,我不知道地方。” “骨头都快撒了……”在段融的催促下,朱彭挣扎着站起身来,他瞄了一眼头顶的天色,喃喃道:“天都要亮了。” 段融闻言也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准备有马车,我们驾车去。” 这马车,也是段融提前就嘱咐朱澄准备好了的,为的就是天亮之后,方便出行。 天亮了,他们总不能再背着麻袋,在街市上行走了,那也太扎眼了。将那麻袋,放进了马车,也颇能掩饰行迹,就是遇到盘查的,他们有大理寺和枢密院的令牌,也无人敢查。 段融和朱彭便从后院的角门处,驾着一辆马车,驶出了后院…… 蒙蒙亮的天色中,只见三层的太和楼却是门扉紧闭。 这太和楼一般是早饭后,才开门迎客的,但即便如此,往常这个点,一楼大厅的门扉也早已经打开了,虽然客人还不让进,但送当日新鲜果蔬和点心的店铺伙计们,都已经在楼内外穿梭了。 但,此时却有七八个推着小车的伙计,都挤在了门外呢,有人已经等了不短的时间了。 “怎么回事?我还赶着送下一家呢!晚了时辰,掌柜的会骂的!?” 有等不及的,便上前打门,但太和楼内死寂一片,根本一点回应也没有…… (本章完) 第464章 暴露 第464章 暴露 太和楼不远处的街对面,有一早餐摊,虽然天方蒙蒙亮,那摊位上已经坐了几个赶早的客人了。 经营这早餐摊位的是一对中年夫妻,女的脸盘红润,腰肢丰满,男的则身形瘦削,他们也才刚出摊不久。 夫妻俩在热气腾腾中,忙碌着…… 只是如此忙碌中,那男的眼角的余光却不时瞟向太和楼门口,他刚出摊时,就发觉有一个伙计等在那里,此时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太和楼门口的伙计越集越多,叫叫嚷嚷的,但那太和楼的大门却是兀自紧闭,似乎没有打开的意思。 那男的将一碗馄饨和一屉包子端到了某个座位上,却是快步走了过来,冲那正用无影手包馄饨的女的,说道:“你先忙着,我去对面一趟。” “正忙呢!你乱跑什么?!”女的嗔了那男的一声,包馄饨的手却兀自不停。 这是她常年练出来的手法,快得有些晃眼,一手用勺挖馅料,一手将皮裹馅一捏,两手时分时合,已经有了某种韵律。 不过,她并不是武者,这世界上有很多有天赋的人,其实并没有机会学武。 男人并未理会女人的嗔怒,头一扭就往街对面而去了。 女的用眼神剜了男人的背影一眼,叹了口气,只得先不包馄饨了,她将包好的馄饨一股脑地下进了锅里,然后便端着几屉包子,往座位上去了,有几个客人已经坐在那等着呢。 上好包子,回到摊位前,馄饨已经煮得差不多了,她动作麻利地将四个碗,码排在冒着热气的锅前,数种调料快速地向碗里丢去,接着一大勺下去,便捞了大半勺的馄饨上来,大勺一晃,四碗馄饨已经好了,加了汤水就端过去了…… 而这边,男人来到了太和楼前,他目色阴沉地从太和楼上各处的门窗扫过,一边走一边用围裙擦了擦手,不时有伙计上前去打门,但楼内却黑沉沉的,一片死寂。 男人忽然缓步走到了太和楼的侧面某处,他微微侧身,仰头向某处看去,只见那高处飞檐下,那吊着的鸽笼,底部空荡荡,整个鸽笼成了铁丝相间的通透状态。 男人心头一惊,预警启动了,但是他却没有收到。 这说明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男人的脸色顿时很是难看,他快步转身,穿过街道,回到了那摊位前。 那女人见他这么快回来,白了他一眼,道:“把这几碗馄饨端过去吧。都忙得脚不沾地的,你还乱跑啥?!” 男人却脸色阴沉地说道:“我有事出去一下。摊位你先看着。” 女人闻言,愣了一下,那男人却已经解下围裙,大步而去。 这时,座位上却又客人催促起来了。“快点!包子都快吃完了,馄饨还不给老子上,想噎死老子啊!” “这就来啦!”那女人应了一声,端起了两碗馄饨。 但是她的眼圈却是有些泛红,一会儿人就越来越多了,她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呢? 男人在蒙蒙亮的天色里,快步走入了一条小巷内,他拐入小巷,打眼一望,只见巷中无人,便陡然施展身形,身形忽闪迅疾,呼啸而去…… 这守着馄饨摊的男人,显然是隐匿的高手,那身法竟是丝毫不弱…… 朱彭驾着马车来到了一处巷口,段融身形一晃,已经从车厢里蹿了出去,纵跃过小巷,便来到了一座民宅前。 段融的神识扫入,却是微微一愣,房间里被褥翻开,一片凌乱,但却不见人影。 他陡然一纵,身形便如鬼魅一般,闪入房间内,目色一动,伸手摸了摸那被褥内侧,里面还有余温,床榻上的人,显然刚走不久。 而且房间各处一片凌乱,那人走之前,显然在翻找什么东西。 段融站在那里轻轻叹了口气。事情暴露的,比他想象得要早了一些。 “看来,太和楼那边,葛如松一定还布置有其他的手段。”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那葛如松也是个老谋深算的家伙,而且执掌通政使司多年。 段融料想,一处扑空,恐怕就是处处扑空了。 太和楼这条线,大约也只能挖到这儿了。 这一夜,他们在太和楼抓了二十多人,又在神云府各处远远近近地抓捕了三十多人。 一网下去,收了将近六十人。 而且不少人都是真气境的高手,许多更是潜伏多年,对葛如松而言,这些人可谓是心血培植,竟一夜间就被段融给一锅端了。 既然已经扑空,段融身形一闪,就出了民宅。 所谓拔出萝卜带出泥,虽然这萝卜须子现在有些断在了泥里,但朱鹤吩咐的连根拔起,他也算是做到了。 段融闪出了小巷,朱彭坐在马车上,见段融空手而返,眉头一蹙,问道:“你抓的人呢?” “房间空了。”段融道:“人已经撤了。” “撤了?!”朱彭微微有些惊讶,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扑空,而且天色蒙蒙亮,许多人还在睡着呢。 “走吧。我们回去!”段融说了一声,便钻入了车厢里。 朱彭调转马头,车声辚辚地向来路而去。 段融坐在车厢内,目色疲累,既然太和楼被端的信息已经暴露了,他也没必要再藏着腋着了,也该是将此事掀开,好好做做文章了。 段融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虽然他此时很是疲累,但还不能休息,接下来的事,还多着呢。 朱彭驾着马车从角落进入了后院,他们两人去得地方较远,有些去了近处的马车早已经回来了,凌乱地停在那里,显然扑空的不止是他们。 段融和朱彭走进假山下的暗室空间,七八个人正围着朱澄在那里汇报。 朱澄一见段融进来,立马推开人群走了过来,抱拳道:“大人,有情况!” 段融瞄了那些方才围着朱澄的那些人一眼,淡淡道:“都扑空了,是吧?” “是!”朱澄的目色微动。 一夜过去,这暗室内,已经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段融缓步走到了一张石椅前,坐了下去,道:“朱澄啊!大伙儿都忙了一夜了,派人去外面买些早餐回来。先吃饱了肚子再说。” 既然已经太和楼被端的事已经暴露了,再着急审讯抓人已经无意义了,现在过去基本都是扑空。 朱澄微微惊愕,他那边可还有不少人,还没审讯呢,而且这边抓捕了出了问题,段融怎么还跟没事人似的,反而让他派人去买早餐呢。不过,段融才是此事的主事人,既然他说了,朱澄只能照办,他很快便点了几个人,让他们去买早餐回来。 那些人听闻有早餐吃,俱都是眼睛一亮,忙乎了一夜,肚子早就咕咕叫了呢。 太和楼斜对面的那馄饨摊位,有些客人已经坐在那里,敲着桌子骂了起来,那女人一边摸眼泪,一边下着馄饨。 “来了,来啦!”她正端着两碗馄饨转身,忽然一个人影闪在她身边,却是那瘦削男人回来了。 那男人伸手接了馄饨,立马往叫骂着客人那走去,一边放下馄饨,一边赔笑道:“怠慢,怠慢!让您久等了!” 女人见男人那样子,原本心头的怨与怒,顿时一扫而光,她立马就开始包起馄饨来,男子也围着摊位忙碌了起来,摊子前的叫骂声,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晨曦的微光中,长留山脉的无尽大山里,团团雾气氤氲浮动…… 一座郁郁葱葱的山峰,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正是通政使司所在的清灵峰。 峰内楼阁的某个偏僻的房间内。 吕钟棠、葛如松、孙伏伽、郑宜、许且,五人正在房间内议事,神云府那边的消息已经传回来了。 药阁派去的药师查验的结果,乃是李慎思并未中毒。这个结果,显然出乎了他们五人的意料。 葛如松目色凝重,脸上的表情显然有些不自然,他看着孙伏伽,问道:“孙长老你派去的药师,可靠吗?会不会有些毒物比较难以查验,他漏掉了呢?” 孙伏伽闻言,只是阴沉着脸,并未回答。 吕钟棠瞄了孙伏伽一眼,却是说道:“孙长老亲自挑的人,岂会有错呢?只怕问题是出在别的地方。” 孙伏伽见吕钟棠如此说,脸色才略微缓和了一下,他看了一眼葛如松,说道:“郭药师在毒道上的造诣,老夫不敢夸下海口,说他独步天下,但在青州这地界,应该还无人能出其右。” 孙伏伽此话一出,葛如松的瞳孔不由地一缩,却道:“那就奇则怪哉了!?” 孙伏伽以为葛如松还在质疑郭药师的查验结果,脸上闪过一抹愠怒,道:“郭药师既然查验李慎思并未中毒,那就是未中毒。这一点,老夫信他。葛长老若是信不过我们药阁,可自派人再去查验就是。” 郑宜却是笑道:“孙长老莫要动怒!葛长老他奇怪的恐怕不是李慎思未中毒,而是如果李慎思未中毒,那段融到底是以何种手段,诛杀李慎思的?才能使其癫狂迷幻,摔崖而死呢?” 葛如松道:“葛某正是此意。孙长老莫要误会,我初时出言无状,也是关心则乱,并无冒犯之意。” 孙伏伽的脸色终于缓和了许多,但是此时萦绕在诸人心头的疑窦,却是更加沉重了。 房间内沉默了稍顷。 吕钟棠眉头微蹙,沉声问道:“我们在长老院内发难,咬死的就是段融以毒物,毒杀了李慎思。现在查验结果如此,却是如何收场?各位有何高见?” 吕钟棠说时,目色淡有若无地扫过了葛如松,毕竟提议在长老院内发难的人就是他。 “此事必有蹊跷!”葛如松眼眸深邃,如有所思地说道:“段融不过刚成为亲传弟子半年而已,他竟然能以某种手段,让李慎思诡异摔崖,而且编出那犀牛大仙的故事,消弭了市井风评对此事议论的治理压力。即便李慎思是中毒而死,自子之手段也已经让人忌惮。这也是我要在长老院内发难,咬死他的原因之一。” “可是,李慎思并不是中毒而死的!”郑宜接腔道。 葛如松扭头看着他,道:“所以,就更可怕了。这说明这小子的手段,连我等都难以窥破了。而他不过是个连气旋境都未成就的小辈而已。” 许且忽然道:“葛长老别忘了,他在幽谷测试时,可是差半步就踏台了!差一点可就成了数百年来的第一人。这种家伙,原本就不能以常理度之。而且……” 许且眼眸微微耷拉,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沉思,诸人都望向了他,他抬眸继续说道:“上次讨论过他之后,我因为对这小子好奇,就去通政使司的资料库,调取了他的资料,研究了一番。诸位可知,外门弟子三年,这小子在东南四府,竟是得了个偌大的神探的名头呢?” 葛如松闻言,冷笑了下,段融的这些资料,他自然早已经看过,不过他并未在意。“东南四府那种鸟不生蛋的偏僻之地而已……还什么神探呢!不过就是几件,鸡毛蒜皮的刑案罢了。那什么美妇设计杀了亲夫,还有不在场的证据了……这都什么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茶楼听书呢?” 葛如松压根没把段融那所谓神探的名头当回事,继续说道:“杨思铉当年屡破奇案,也没见谁叫他神探呢?” 许且对葛如松眼中的轻蔑不以为意,叹气道:“葛长老,可还记得,三年前,发生在贤古县内的秽血第一案?” 葛如松微微一愣,那桩案子,他求功心切,差点捅出篓子,虽然最终也逼得秽血教的五大总坛法使之一的魏紫阳自爆,但也有一位内门弟子横死当场,为此,楚秋山还当众责难过他。 葛如松看了许且一眼,没有说话,他不知许且忽然提起此事,是何用意。 许且却道:“最初掀起那桩秽血大案的人,就是段融!” “是他?”葛如松眉心一跳。这桩案子算是办砸在了他手里,后来他就没再过问,直接交给了江哲处理,最初是谁掀出此案的,他还真没注意。 “正是!”许且道:“那些他过手的案子,我仔细得看了几桩,件件让人拍案叫绝。此子的神探之名,绝非浪得!” 葛如松脸色冷峻,那些个鸡毛蒜皮的刑案,他的确都是一眼扫过,并未在意,毕竟通政使司每天上报的信息,何其多哉!要不是那日他欲收段融为徒,调了他的资料,甚至连这些他都不知道呢,他看中段融的,不过是段融半步踏台的天赋罢了。 葛如松正欲说什么,却是忽然住口,脸色陡然阴沉如霜,其余诸人也都同时住口,因为他们的神识,都已经扫到走廊那边有人过来了。 数息后,门口便响起了窸窣的脚步声。 “笃,笃,笃。”三声打门声轻轻响起。 葛如松的声音冷冽,隐含怒气,道:“进来!” 房门轻轻打开,一位穿了一身青衫的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缓步进来。 那人方一进来,葛如松便瞪着他,道:“陈玉,我难道没交代过你吗?我等议事,任何人不得前来打扰!” 那人在门口处向厅上诸位作揖,道:“打扰诸位大人议事,是小人该死!”而后他才抬头,看向葛如松,道:“启禀大人,太和楼陷落!” “什么!?” 葛如松陡然站起,发须无风自动,身侧的几案座椅,尽成齑粉,头顶之上更是有隐隐的空间波动…… 堂堂长老,竟怒极失态…… (本章完) 第465章 裴度 第465章 裴度 场中诸人,却都兀自不动,脸色俱都冷若冰霜。 他们都很清楚,太和楼乃是他们在世俗情报网中,最核心的据点,堪称心脏。 太和楼陷落,等于一击被穿透心脏,近乎瘫痪了他们整个情报系统。 而葛如松在太和楼上,耗费了多年层层心血。 陡闻失陷,他如此反应,几人并不奇怪。 面对着葛如松的恐怖怒气,陈玉却是站在门口那里,面容沉静,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皮都未眨一下。 葛如松怒气稍缓,脸色却依旧狰狞,他瞪着陈玉,厉声问道:“何时陷落的?” 陈玉道:“应该是昨日深夜。” “应该是!?连具体时间都不知道吗?”葛如松目眦如裂,直欲啖人一般。 陈玉冷静道:“是。无法知道具体时间。太和楼陷落时,并未发出警报。” “什么?!” 葛如松听闻此言,周身一阵发寒。 他目中的怒气已经褪尽,而是充盈着惊愕,看着陈玉,似乎有些多余地问道:“连最后那道警报也没能发出?”他心头显然是震惊的。 “是。”陈玉恭声道。 葛如松似是不由自主地,便在厅上踱起步来。 太和楼内的防守,何其严密,其内机关重重,而那攻入之人,竟然能逼得秦崖连最后的那道警报都未能发出…… 葛如松踱了两趟,忽然驻足,看着陈玉问道:“损失几何?” 陈玉道:“几乎殆尽。只有七八人,在天亮之时方才紧急撤走。” 葛如松闻言,沉默不语,他的心在滴血。围绕着太和楼的暗子,都是他辛勤培植的得力干将,一夜之间,近乎折损殆尽…… 这时,陈玉稍稍沉吟,便继续说道:“出事之后,我们的人尝试去联络潜伏在大理寺内的暗探,想了解一下事态,但大理寺内的暗探无一回应。” 葛如松脸上的肌肉跳了一下,目光冷冽地看着陈玉,问道:“还有吗?” 陈玉道:“暂时没有。神云府那边传来的消息就这么多。” 葛如松道:“你去吧。” 陈玉作揖后,退出了房间,掩了房门。 葛如松站在那里,看着陈玉退出去,他负手而立,忽然目色苍凉地仰天一叹。 大理寺内的暗探潜伏了六七年之久,到底是什么人,能把他给挖出来? 是段融吗? 数日前,因为李慎思之死,他在长老院内向朱鹤发难,咬死是段融杀害了李慎思。因为李慎思死时,段融就在神云府内潜藏。 彼时,朱鹤就当着长老院内一众长老的面,说他派段融潜入神云府,乃是命他暗中查访神云府内的奸细。 葛如松一直没把朱鹤的话当真,他一直觉得朱鹤不过是扯了谎,搪塞一下他的发难罢了。 现在看来,他实在有些小觑朱鹤和段融了。 段融不仅真的是在神云府内查访暗探,而且一出手,就端了太和楼和大理寺两个据点,真是快、准、狠啊! 葛如松忽然站在那里,看了许且一眼,许且方才说段融在东南四府的神探之名,并非浪得,此时打得他的痛处,他不由又想起许且的话来。 许且见葛如松看向他,便也凝目望向葛如松,说道:“此事必然也是段融所为!我方才已经说了此子不能以常理度之,他在东南四府破的那些案子,我劝诸位有空也可以看看,只要仔细看下去就能看到他的惊绝之处!” “惊绝之处?”葛如松瞄了许且一眼,忽然叹气道:“我看这个段融,已经不能再留了!” 葛如松此话一出,厅上顿时一片死寂。 他们虽然和朱鹤分属两方,在争夺下一任的门主之位,但是也还没有发展到要杀了对方亲传弟子这种程度。 这是等于,直接撕破脸,要大打出手了。 郑宜目色一动,说道:“此事还需慎重,擅杀宗门亲传弟子,不是小事啊!” 吕钟棠也坐在那里,脸上阴晴不定。 葛如松却道:“段融能在一夜之间,端了太和楼和大理寺两个据点。那太和楼乃是老夫亲自设计,机关重重,数道警报。只有老夫最清楚,能让其无声陷落,是何其艰难之事。连老夫都得给他道一声失敬呢。如此之人,任其发展下去,必成大患。” 厅上诸人闻言脸色已经是微变。他们虽然知道太和楼乃是葛如松经营的世俗情报网的核心,但其具体的机关设置,他们并不清楚。 葛如松方才竟说,连他都要给段融道一声失敬,几人素知葛如松是何其孤傲之人,他能如此说,可见段融的确引起了他深深忌惮。 葛如松目色扫过诸人,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继续说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果此子不除,即便我重新恢复了情报网,只怕还会被其捣毁。如此以来,我们就失去了对世俗世界的掌控。又如何和朱鹤去争呢?” 葛如松说道最后一句,目光却是看向吕钟棠。 吕钟棠觊觎下一任的门主之位,最初是受了葛如松的撺掇,但到了如今,他心头早已经升起了贪念。 所谓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你但凡贪爱什么,必定会害怕失去,在决断上,就常常容易迷失本心。 吕钟棠道:“葛长老所言不虚。这个叫段融的家伙,虽然刚刚拜入朱鹤门墙半年,但其行事却颇为诡异。李慎思之死的谜团,我们还未搞清楚,太和楼和大理寺两处情报据点,又被他一夜之间,连根拔起。此子的确不能再留了!” 他们五人,最核心的就是吕钟棠和葛如松,两人的意见既然达成了一致,其余三人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吕钟棠看着葛如松,说道:“江哲就在神云府内,给他消息,此事交由他去做。” 葛如松沉吟了一番,道:“江哲一人,只怕力有未逮。” 吕钟棠道:“段融不过才成为内门弟子半年多而已。江哲已经成就了元气境第四重,杀他应该是绰绰有余?” 葛如松闻言,沉默不语。他也知道此事甚大,不像独自担责。 而段融的具体修为,只有云浮峰上几人知晓,他们几人自然不知。 郑宜却忽然道:“既然出手,那就要一击必中。还是保险一点吧。” 吕钟棠目中精光闪烁,似乎已经看透了葛如松的心思,便道:“那就让裴度也去一趟吧。” 葛如松闻言,却是目中一笑,道:“如此,必定万无一失。” 裴度是吕钟棠的弟子,跟了他多年,早已经成就了气旋境。 六年前,在贤古县郊外,吕钟棠乘坐云翎狂鹰,去接吕青竹。彼时,裴度就跟在吕钟棠身侧。 神云府、朱澄府邸后院。 在假山下的暗室空间内,许多人挤在那里,席地而坐,空间内充斥着吸溜牛肉汤和咀嚼烧饼的声音。 段融、朱澄、朱彭三人,却是坐在一张石桌前,他们面前不仅有三碗热腾腾的牛肉汤,还有一大盘的牛肉火烧。 三人也早已经腹中饥馑,大吃了起来。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牛肉汤味,在这方空间内蔓延……但是,忙乎了一夜,又累又饿的众人,对于那充塞鼻腔的血腥味,丝毫已经浑不在意了。 昨夜一夜间,他们抓捕了将近六十人回来,都关在了走廊深处的房间内。一夜过去,走廊阴暗的角落处,一股浓稠的血水,沿着墙角慢慢流下,血水里还混杂着碎肉,而不远处就是黑压压地挤在一起,大嚼着牛肉汤和烧饼的兵士们。 喝下一大碗牛肉汤,连吃下三个牛肉火烧后,段融的胃囊里一阵暖意,他抹了抹嘴,打了个饱嗝。 段融坐在那歇了一会儿,待朱澄和朱彭也吃完,暗室空间的咀嚼声也慢慢息了下去后,他才目光扫过众人,说道:“我知道兄弟都很疲累,但现在还不是歇的时候。” “朱彭!”段融忽然看着朱彭叫了他一声。 “啊!”朱彭还正在剔牙呢,给段融一叫,微微一愣。 段融道:“你回枢密院调两队重甲铁骑,将太和楼给围了。” 朱彭嗫喏道:“调重甲铁骑得有林知院的手令,我擅自调动,乃是僭越。” 段融道:“你能调得动吗?” 朱彭道:“调自然是能调动,那几个重甲铁骑的首领,我都玩得很熟。” 段融道:“那就行。你只管调,屁股我会给你擦干净的。” “有老哥你这句话就行。”朱彭嬉笑了一下,便捉刀奔了出去。 段融看向朱澄道:“朱澄,你去把汪茂春、陈山蒙、朱正甫、葛亨泰请来,就说我请他们在太和楼喝茶。” 朱澄闻言,目色一动,他不太能理解段融的意思,不过他也未问,捉刀起身,就准备出去。 “朱澄!” 段融却突然喊住了他。 朱澄身形一顿,扭头看向段融,只见段融说道:“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去。一脸肉沫子,身上都是血腥味,你是去请人喝茶的?” 朱澄惨然一笑,道:“是,大人!” 朱澄走后,段融方站起身来,看着暗室中的众人,说道:“诸位兄弟在此守好暗室,等候你们朱大人回来!” 段融说完,瞄了一眼那幽暗的走廊一眼,便走出了暗室。 走出了暗室后,段融缓步走出了后院,这次他并未从高墙跃出,而是沿着小径走出了朱澄的府邸。 段融走出朱澄府邸的那条小巷后,便沿着街边缓步而走,没走多久,就来到了太和楼的楼前。 朱澄的府邸也在长乐街上,距离太和楼原本就没有多远。 只见太和楼的门口地上,放着许多新鲜果蔬和当日的点心,间或有喝早茶的过来,一看太和楼大门紧闭,议论了几句,便走开了。 段融走了过去,轻轻推了推门,发现门扉紧闭,神识穿透之下,只见门内有两个兵士捉刀而立,守在那里。 段融目色无动,手一挥,门栓便应声而断。 段融随手便将门扉推开。 他推开门的瞬间,滋溜的抽刀声响起,两道刀光便向他砍来。 段融身形一晃,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已经从门口守着的两人中间闪了过去。 那两人微微一愣,进来之人,显然是绝顶高手,两人只觉眼前黑影一晃,他们的刀就已经砍空了。 两人持刀扭过头去,却见段融已经在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了。 两人微微惊愕,叫道:“段大人!” 段融瞥了那两个兵士一眼,道:“去叫你们头儿来。” “是!”两人回刀入鞘,其中一人往一楼的某处角落跑去,不一会儿那首领之人,已经过来拜见段融了。 段融看了他一眼,道:“昨夜可有事吗?” 那人抱拳道:“回禀大人!大人之前,无一人踏入过太和楼。” 段融点头道:“很好!守好各自的位置,把一楼大厅的门扉打开。” “是!”那抱拳回道,随即安排两个兵士,守在了一楼大厅门外。 段融却拿来了茶具和茶叶,竟在那桌子上,悠闲地煮起茶来。 这期间,不住有人欲来太和楼喝茶,但一见门口守着抓刀的兵士,里面也空荡荡的,似乎只有一人坐在那里,便狐疑地退去了。 大约半柱香后,街道上,便响起了奔雷骤雨般的马蹄声,朱彭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两队重甲铁骑而来,声势煊赫。 那两名守在门口的兵士,微微吃惊,但并不慌张,因为他们认得那是枢密院的兵马,而带队的正是他们的上司朱彭。 朱彭指挥着两队重甲铁骑将太和楼团团围住,这才跳下马来,大步走入了楼内。 朱彭一入楼内,便看到段融坐在一张桌子前,端起一盅茶,在悠闲地品茗呢。 朱彭微微一笑,一屁股便坐到了段融的对面,笑道:“你煮的茶?来,我尝尝。” 段融便给他倒了一盅,朱彭喝了,砸吧着嘴道:“嗯,喝出来了,是雨前的清灵茶。” 段融笑道:“吆,有点东西啊!来,尝尝这壶。” 段融取下另一壶,给朱彭又倒了一盅。 朱彭接过喝了,道:“这是陈年的普洱。” 段融挑眉一笑,道:“陈年是几年?” 朱彭举盅,道:“再来一盅。” 段融又给他倒了一蛊,这一蛊朱彭分了三次喝下,喝干后,略一迟疑,试探道:“应该是十二年的。” 段融微微一笑,道:“不错,就差了一年。” 朱彭道:“是吗?酒喝得多了,茶道有些生疏了。” 段融道:“茶也喝了,滚出去吧。这不是给你坐得,我一会儿要招待人呢。” 朱彭哦了一声,便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段融道:“出去把门口那些果蔬和点心,收拾到一边去。” 朱彭应着出了大门,亲自动手,将那些果蔬和点心抱到了一边,然后坐在那角落处,挑了些喜欢的点心,吃了起来。 没过多大会儿,数顶绿呢小轿便从不同的方位,停在了被重甲铁骑团团围着的太和楼前。 轿帘掀开,几人前后下了轿,正是汪茂春、陈山蒙、朱正甫、葛亨泰四人,他们看着那些围在太和楼四周的重甲铁骑身上的甲光,俱都是目色一跳,不知是出了何事。 (本章完) 第466章 脏了我一桌好茶 第466章 脏了我一桌好茶 朱澄亦勒马停在一旁。 朱彭一见朱澄到了,立马就迎了过去,目光扫过汪茂春他们,看着朱澄,问道:“他们怎么都来了?” 朱澄瞥了朱彭一眼,道:“大人说要请他们喝茶。” “喝茶?”朱彭眉头一蹙,还是命令那些重甲铁骑让开一条路来。 朱澄和汪茂春他们一起走进了太和楼。 朱彭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几人的背影。 说实话,他到现在为止,还没搞清楚,段融到底是要干嘛? 不过他从来就不是个操心的人。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索性不要想。他抹了抹嘴角的点子沫子,刚才吃点心,吃得有点噎了,他决定找几个多汁水的鲜果子,顺顺喉咙。 朱澄和汪茂春他们,一跨入太和楼的大门,便看到段融坐在门口不远的一张茶桌前,正提着茶壶在斟茶呢。 几人立即匍匐在地,向段融跪倒下去。 “卑职参拜大人!” 段融坐在那里,目色无动,淡淡说道:“诸位大人请起!段某煮了两壶茶,特意叫诸位大人过来,品鉴品鉴。” 汪茂春他们惴惴不安地起身,只看楼外铁骑重甲,团团围困,就知道一定是有事。这种氛围下,段融还有闲情逸致在这煮茶? 段融见几人起身,便伸手往眼前的空座上一让,道:“诸位大人,入座吧。” 汪茂春他们有些尴尬地笑了下,各自在段融的四周落座。 段融瞄了一眼,依旧站在门口处的朱澄,道:“朱澄,你去吧。把你的事办完。” 朱澄目色一凝,抱拳道:“是,大人!”朱澄领会段融的意思,是他回到暗室,将昨夜抓捕的暗探,继续审下去…… 朱澄转身,大步走出了太和楼。 段融目色扫过在茶桌前的汪茂春几人。他们的面前都放着一盅淡青色的茶水。 此时几人的身体都有些僵硬,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这也难怪,楼内外都是铁骑重甲,在这种氛围下,一位宗门的亲传弟子,请他们饮茶。谁都知道这茶不是那么好喝的?待会有人死在这儿,他们都不奇怪。 段融淡淡笑道:“诸位大人,现在茶温刚好,再放的话,可就有些冷了。” 汪茂春他们闻言,这才端起茶盅,客气道:“大人,请!” 段融亦举盅。“诸位,请!” 汪茂春他们缓缓饮了,却是心头惴惴,如鲠在喉,压根不知道喝下去的是什么味? 段融看他们紧张兮兮的样子,也就不再卖关子,缓缓起身,从身后的另一张桌子上,将四叠线装的册子文书抱了过来,一一放在了汪茂春他们的面前。 段融道:“本来想请诸位大人好好品品,我这两道清灵茶和普洱的。不过,我看诸位都无心喝茶,倒是白瞎了段某的一片心了。” “这茶不喝也罢!不过,这些文书,诸位大人可要好好看看了。” 段融说着,却是又给自己斟了一盅普洱,慢慢地啜饮起来。 汪茂春他们看着各自面前的一叠文书,目色闪烁,一时不知段融葫芦内卖的什么药,不过他们还是拿起书册翻看了起来。 “这……” 不看还不打紧,这一看之下,几人都是目色惊愕,冷汗频出。 四人都是多年身居高位,少说也在这一品大员的位置上坐了十年了,谁还能没点脏事呢? 这叠文书,最上面的一本,都是他们各自的事迹记载,是昨夜段融倒腾时,特意留下的。 “这就是含血喷人!?” 葛亨泰勃然大怒,一掌抬起,掌心真气涌动,就欲将手中的册子化为齑粉。 段融目色一凝,手中的茶盅一扬,一道茶汤就如线划出,挡在了册子和掌风之间,葛亨泰的手掌拍下,一触空中茶汤,真气内劲尽化为虚无。 段融愠怒道:“葛大人真是好风采啊!当着我的面,就敢毁了证物?!” 葛亨泰冷笑道:“这是什么狗屁证物?!不知是哪个狗娘养得,编排老子的不是?全是污蔑造谣,往老子头上拉屎撒尿的……” 汪茂春道:“葛大人,你冷静点!” 葛亨泰道:“我冷静不了!这等混账东西,老子毁定了!” 葛亨泰掌心再次真气鼓荡,目中如有火烧。 这册子中的记载,条条命中他的要害,但有传出,他必定身败名裂。葛亨泰一贯跋扈,他岂能容此物存在!? 段融目中寒光冷冽,看着葛亨泰,道:“葛亨泰,你若再动一下,段某就杀了你!” 段融的语气很平静。 葛亨泰冷笑了一下,道:“是吗?段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葛亨泰说完,就又一掌拍下。 他并相信段融敢当众杀他,他毕竟是长老院长老的血脉,葛如松可是通政使司的司座,堪称宗门最有权势的长老之一。 当众击杀他,等于公开叫板葛如松! 段融才不过刚成为亲传弟子半年而已! 他敢吗?他有这个胆子吗? 葛亨泰此时还不知段融已经端了葛如松在世俗世界最重要的两个据点,太和楼和大理寺。 而为了情报的隐秘,情报网这条线,葛如松一直就没让葛亨泰沾手,葛亨泰毕竟人多事杂。葛亨泰直到此时,甚至都不知道太和楼乃是一个情报据点。 而这两个据点,才是葛如松层层心血所在,其价值远超他这个不知隔了多少代的世俗血脉。 早已经得罪了葛如松。所谓,虱多不痒,债多不愁!段融压根就不在意,再加上葛亨泰的一条命。 葛亨泰一掌拍下的瞬间,段融轻端着青瓷茶盅的手,就陡然一挥,如同书画大家挥毫一般,充满了写意的挥洒意境。 那青瓷茶盅瞬间便脱手飞出! 嗖! 只见青白的瓷影一闪! 葛亨泰的手掌忽然就血肉崩散,他的惨叫声还在喉咙里,那青白的瓷影便从一片血中,又飞了出来,快若电芒一般,在葛亨泰看到的当下,那青瓷茶盅已经打烂了他的脑子。 青瓷茶盅直中他的眉心,将他半个头颅炸开,脑浆、血污飞溅! 汪茂春他们都被血污、白浆溅了一脸,不少还溅入了他们面前的空茶盅里了。三人却是坐在那里,无一人敢动。 段融拿起端茶壶的白巾子,擦了擦溅到茶壶上的血点子,缓声道:“让你们好好看看,没让你毁坏证物,不知进退的东西!脏了我一桌的好茶!” 段融瞥了一眼,葛亨泰的烂头尸体,心头升起一抹厌恶。 他叫这几人过来,原本是没打算杀人的。记载他们的事迹册子,每人都有好几本,装在一个木匣子内,段融不过是各自给他们捡了一本而已。葛亨泰就算是毁掉了他手中的那本,也是无济于事。 一点脑子都没有的家伙!真是麻烦…… 段融压下心中的厌恶,将手中的白毛巾,递向身侧的汪茂春,道:“诸位大人不必惊慌,段某并不是向各位兴师问罪的。我若真想找各位的不自在,大可以将册子呈递宗门,没必要还拿出来给各位看的。” 汪茂春欠身接了白毛巾,恭声道:“谢大人!” 汪茂春用那白毛巾将脸上的血污擦了,然后将手中的毛巾,递向了身侧的陈山蒙。 段融看着他们说道:“上面这一本,只是开胃菜!诸位,可继续往下看看。” 汪茂春他们心头惴惴,拿起了第二本册子,翻看了起来,越看越觉得心惊。 段融道:“下面的一些册子,都是诸位大人的下属官吏。恐怕各位大人还没有这册子更了解你们的下属吧?” 陈山蒙看到第五本时,再听了段融此话,终于有些坐不住了,他问道:“敢问段大人,这些记录是哪里来的?” 段融哑笑了一下,忽然起身,道:“诸位大人,请随我来!” 段融往一楼的某处走去。 汪茂春他们三人一怔,立马起身,跟上了段融。 段融带着汪茂春他们三人,穿过大堂,拐过走廊,在某处偏僻角落的柜子旁停了下来。 那里,有数名兵士把守,他们穿得都是枢密院的官服。 只见那柜子旁,有一扇打开着的厚实沉重铁门,只是那铁门的表面却刷着木漆的纹路,颇能障目。 段融缓步走入铁门,沿着阶梯而下,汪茂春他们亦步亦趋地跟了下去。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太和楼的地下空间,这里完全封闭,即便是白天,天光也照射不进来,石壁上依然是红烛高照。 经历也整整一夜,空间内的弥漫的药粉早已经散尽,而且汪茂春他们都是真气境的强者,这点迷药,也根本穿透不了他们的护体真气。 汪茂春、陈山蒙、朱正甫他们,显然没想到,太和楼竟然还藏有一处如此诡异的地下空间。 段融看了一眼在那里微微发愣的陈山蒙,说道:“陈大人方才问那些记录从哪里来的?正是出于此处!” “出于此处?!”陈山蒙抬眸四望,目中愕然更甚。 段融忽然指了指身旁几案上的那些散乱的纸张,道:“这几案上的信息,诸位大人翻看一下,便能知晓段某话中之意。” 汪茂春、陈山蒙、朱正甫他们见段融如此说,便走了过去,翻看其那几案上的纸条来。 “这是……” 他们随意地翻看了几张后,便已经心头大惊,周身发冷。 段融道:“诸位看到的还只是一日汇总下来的条目。如此累年下来,这太和楼所掌握的信息把柄,该是何等的惊人呢?” “诸位再随我来!” 段融随即将汪茂春、陈山蒙、朱正甫他们带到了一方架子前,那架子上塞满了木匣子,每个木匣子上都有一个名字,正是神云府的各级文武官吏。 “诸位大人,可随意抽下一个木匣子看看。” 汪茂春、陈山蒙、朱正甫他们目色跳动,各自从木匣子抽下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翻看之下,俱是心惊。 人心似海,谁又能经得起查呢? 段融道:“这些架子上的是神云府的文武官吏,那边的箱子里则是一些世绅大户。这座太和楼实在是好大的手笔啊!” 陈山蒙目色深邃闪动,问道:“大人,如此海量的信息收集,恐怕不是一座茶楼能够完成的,这背后恐怕有更大的势力吧?” 段融道:“陈大人,所言不错。昨夜攻陷此处后,连夜审讯,倒是抓了几个人。” 陈山蒙心头一动,段融所说的抓了几个人,显然不是一般人的意思。 段融道:“这几个人都是通政使司的联络点的接头人,身上带有通政使司的印信和宗门云牒。这几人都是太和楼外围的核心人员。” 陈山蒙听到扯到了通政使司身上,立马就住了嘴,不敢再说了。若说这是葛如松的手笔,他就不奇怪了。 场中出现了一时的沉默,朱正甫见无人说话,却跳出来,说道:“监听百官,钳制朝野!这通政使司是想干什么?” 段融闻言,只是哑笑了一下,并未接他的话茬儿,而是淡淡道:“诸位大人,我们上去吧。” 段融带着汪茂春、陈山蒙、朱正甫他们,重新在一楼大厅上那张茶桌上落座。 段融拿了几只新的茶盅,端起了那壶普洱,给三人一人倒了一盅,说道:“三位大人,再喝盅茶,压压惊!” 汪茂春、陈山蒙、朱正甫他们,端起茶盅,一饮而尽。 段融道:“此事干系甚大,我想我等都做不得主。必须将此事详述后,呈递宗门,交由长老院和楚门主定夺。” “此议,各位以为如何?”段融目光冷峻。 汪茂春、陈山蒙他们,都连连称是附和着。 段融道:“如此甚好。既然各位大人都无异议,昨夜之事,大理寺寺正朱澄颇为清楚,审讯之事,也是他主理。我会让他写份详尽的文书出来,交由陈大人审议,汪大人复议,希望两位大人尽快审毕后,呈递宗门!” “大人放心,如此大事,我与陈大人绝不敢迁延!”汪茂春道。 段融微微颔首,看向陈山蒙,道:“陈大人,还有一事,还需你大理寺行文宗门。” 陈山蒙道:“请大人示下!” 段融抬手指了下茶桌旁的那具烂头血尸,道:“就是这葛亨泰之事,三位都是见证人。不过,陈大人你毕竟是大理寺卿,此事由你陈述,汪大人和朱大人署名,连同上一道文书,一同呈递宗门!” 陈山蒙目色微动,抱拳道:“是!” 段融见事情交代地差不多了,忽然叹了口气,将三人身前的那叠文书最上面的那本册子,一一递给了他们,说道:“这三本册子,三位大人可带走,自行处理。段某早就说过,我找诸位大人来,并不是兴师问罪的。不过有些人,实在太过跋扈,当着我的面,就要毁了证物,逼着段某妄动杀机!” 段融妄动杀机四字,咬字颇重,听到诸人都是心头一凛。葛亨泰实在是太过急躁了。 其实,段融给他们的都只是他们各自那木匣子里的其中一本而已,他们每人都各有好几本黑料呢。 段融看着汪茂春道:“汪大人,你是府主,这太和楼地下世界内的册子资料,自此时起,就交由你看守了。若段某所料不错,文书呈递宗门后,这些册子资料应该都会押送回宗门去。汪大人到时,依令办理即可。” “大人放心,汪某必定再派得力之人,严守此处。”汪茂春抱拳道。 (本章完) 第467章 为何如此 第467章 为何如此 段融略一颔首,说道:“汪大人,陈大人,两位可自行离去,各自办好该办的事。朱大人,你留一下,我还有话与你说。” 汪茂春、陈山蒙随即抱拳离座,作揖而去。 朱正甫一人坐在段融身侧,等着段融说话。 汪茂春、陈山蒙对于段融独自留下朱正甫说话并不奇怪,毕竟段融是朱鹤的亲传弟子,而朱正甫才是朱鹤在世俗世界的嫡系,出了如此大事,段融自然会有机密之事,面授朱正甫去做的。 汪茂春、陈山蒙走出太和楼的大门,两人看着手中的册子,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段融交代给他们的事,他们只得尽心去办,绝不敢稍有懈怠。这册子虽然段融交给了他们,谁知道还有没有拓本呢? 而且这记载他们黑料的册子,就只有这一册吗? 此时想起这事的始作俑者葛如松,两人都心头发恨。 段融瞄了一眼脸上挂着淡淡讪笑的朱正甫,说道:“朱大人,我有两件事,交由你去办。” 朱正甫道:“请大人示下。” 段融从袖子里抽出了一纸文书,递向朱正甫,道:“这是这次抓捕奸细的经过详述,包括大理寺和太和楼的一些情况,请朱大人发密函,转呈家师。” 朱正甫闻言恭敬接了文书,道:“大人放心,卑职回去就发。” “还有一事。”段融目色一凝道。 朱正甫将那纸文书放在身前,端坐倾听。 段融道:“这太和楼监听百官士绅之事,你要让你手底下的眼线们,将这消息在神云府的大街小巷给散布出去。而且要点明这太和楼事件的背后谋划之人乃是宗门通政使司的司座葛如松。” 朱正甫闻言微微一愣,随即便明白了段融的用意。 这是要借市井的风评,将事件的影响扩大,进一步打压葛如松他们。 不仅端了他们在世俗情报网的核心据点,而且借此翻出来了他们监听百官,钳制朝野的僭越之事,然后还趁机让此事在市井风评里发酵…… 真是一石三鸟,层层叠叠啊! 饶是朱正甫乃是混迹官场的老狐狸,此时看向段融,也是心头升起畏惧,寒气直冒…… 这小子年龄也不大,手段怎会如此缜密狠辣呢? 段融见朱正甫听了他的话后,只眼神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但并未回应,便蹙了下眉头,道:“朱大人,段某的话,你可听明白了吗?” 朱正甫一晃神,立马说道:“听明白了。卑职这就去办。” “嗯,去吧!” 朱正甫抱拳起身,作揖而去。 段融瞄了一眼朱正甫微微有些发福的背影,暗暗摇头,叹道:“这家伙养尊处优惯了,有点不灵光的样子。” 段融将几人都打发走,又给自己倒了几盅清灵茶,慢慢啜饮了一番,也算忙里偷闲了。 喝完那几盅茶,段融便也起身,走出了太和楼。 他方一出太和楼的大门,朱彭便迎了过来,问道:“你们都走了。我还留在这儿吗?” 段融道:“你先留在这儿。等汪茂春布置好,接防后,你就可以滚了。” 朱彭道:“那我去哪?” “他接防后,就没你的事了。你想去哪都行。”段融说着,就准备离去。 朱彭却忽然快走了几步,撵上了他,试探道:“要不我们去焰月楼,去看看雪吟姑娘吧?” 段融闻言,驻足回头瞪了朱彭一眼,喝道:“要去你自己去,我哪有那个空?” 他实在有些不想搭理朱彭,四处刀光剑影的,朱彭那家伙还有心思,想什么雪吟姑娘,真是不知所谓。 段融快步穿过重甲铁骑的团团防卫,沿着长乐街的街边,走回了朱澄的府邸。 他走到后院的假山那里,见暗室的入口处,有两个人打着哈欠守在那里,两人的双眼都红得如兔子一般,布满了血丝。 这些人都和他一样,一宿未睡,直熬得了现在。 “大人!” 两人见段融过来,立马抱拳恭声道。 段融虽然心中知晓他们辛苦,但依旧面容冷漠地走了过去,看都未看他们一眼,便沿着石阶走入了暗室空间内。 幽暗的空间内,浓郁的血腥味,经久不散……墙角那里,已经积了一滩漂着肉沫子的浓血,似乎已经凝固了…… 走廊深处,数声不一的凄厉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如同群鬼受刑一般。 段融坐在那里的石桌前,看着守在走廊口处的大理寺的人,说道:“去叫朱澄过来,我有事找他。” “是,大人!” 那人快步走入了走廊内,不过数息,朱澄就走了出来,他脸皮有些发僵地向段融抱拳称呼。 段融道:“朱澄,你用大理寺公文的式例,起草一份文书,将太和楼事件详述一遍。起草好后,先交给我看一下。” 朱澄闻言,目色微动,昨夜他一直在暗示审讯,太和楼之事,他并未窥得全貌。“大人……” 朱澄似乎想说什么,段融已经从袖口掏出了一份文书,道:“这是我写的一个简略,你再加上一些你审讯的信息,酌情增补,形成正式的文书后,拿给我看。” “是,大人!” 段融有些安排,朱澄心头已无疑虑,他接过段融手中的文书,转身大步而去,出了暗室,往前院的书房而去。 段融坐在那里,走廊内的惨叫声还在叫嚷着,那是大理寺的人,还在给他们用刑呢。他听着听着,竟然渐渐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被朱澄的叫声唤醒,朱澄那有些嘶哑的叫声,他在梦中听来,如同从极其遥远的地方悠悠传来的呼唤一般…… 段融睁开眼前,朱澄已经举着文书,递在他眼前。 他陡然转醒,在石椅上挪了挪有些错位的屁股,便目色一动,接过朱澄举在手中的的文书。 那文书颇厚,满页的蝇头小楷,墨迹方干。 段融快速浏览,一边看一边点头。 朱澄思维缜密,文风质朴,不像有些文官,动不动就喜欢拽几句文词,掉书袋,用段融前世蓝星上的话说,这叫文青病。无药可以。 段融合了文书,看了朱澄一眼,道:“写得好!” “汇总消息,详述事件,精准表达。无一漏处,无一错处。”段融捏着文书,递向朱澄。 朱澄伸手接了,道:“大人谬赞!卑职不过是秉笔直言而已。” “时间仓促,写成这样,已是不易。”段融道:“朱澄,你拿着文书,去大理寺找陈山蒙签字盖印。他签完后,你亲自带着文书去府城衙门找汪茂春复审,告诉他,半个时辰内,此文书必须发出去!” “是,大人!”朱澄得令后,转身大步而去。 朱澄走后,段融也缓缓站其身来,缓步走出了暗室。 走出假山的瞬间,深秋午后的阳光晃了下他的眼睛。 段融瞄了一眼那日头的方位,估计差不多已经是交了下午申时了,方才在暗室内小憩了一觉,此时他的精神好了许多,便踱步出了朱澄的府邸。 段融来到街边,走入了一座有些破旧的茶楼里,在一楼某个角落处落座,点了两碟点心和一壶清茶。 段融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将神识放开,将这座破旧的两层茶楼,尽数笼罩。 很快,密密匝匝的信息流,如流水一般在他的脑海中流过…… 段融在神识内,将这些信息流脉,一一捡取。 虽然已经过去了数日,人人津津乐道的,还是秋猎祭天大典上,恐怖的犀牛大仙以及李慎思诡异离奇死亡的事件。 那些茶客们款款而谈,每个人的版本都不一样……段融的眉头微微一蹙,只有四五桌客人在讨论太和楼,而且只是在讲太和楼被重甲铁骑给围了,然后七嘴八舌地猜测着各种离奇的原因。 段融也不急,事件在市井发酵,总是需要时间的。 他也不能太苛责朱正甫,几个时辰内,就要他将此事散布到这座偏僻的茶楼内,这也有点难为他了。更何况他还是定点监测呢。 段融一边检索着信息流,一边静静地吃茶,大约一个时辰后,有一人缓步走入了茶楼,初时段融并未怎么注意他,只见他坐到二楼某个临窗的座位上去了。 那座位正是段融重点监听的座位之一,因为他们聊得就是太和楼之事,不过都是些他们自己的胡乱猜忌罢了。 那人一落座,几人都向他招呼茶水,却听那人说道:“太和楼的事,我已经打听出来了,想不想听?” “你倒是说呀。”那几人都催促着他。 那人目色扫过四周,压低声音道:“太和楼乃是一处情报据点。而且背后乃是宗门的通政使司……” 段融坐在那一楼的角落里,却是微微一笑。 这人也不知是不是朱正甫安插的眼线。不过,既然这么偏僻的一座茶楼,消息都开始发酵,说明这朱正甫还是培养了些得力手下的。 段融将一块碎银子拍在桌子上,便起身离开了。 走出茶楼时,段融的目色一动,屋外竟已经是黄昏的天色。 深秋的天色,似乎黑得格外的快。 寒风卷着黄叶,在凄凉的天色中飞过,段融的心头陡然浮起一抹苍凉。 他沿着街道,走到了朱正甫的府邸,门房提着一盏灯笼,引着他往朱正甫的书房而去,管家走已经飞奔如箭去禀告了。 段融走到半路,朱正甫已经迎了过来,匍匐跪倒。 段融唤他起身,两人一起来到了厅。 此时天色已经漆黑,朱正甫让厨房弄了一桌子的菜,开了一坛陈年的佳酿,和段融一边吃喝一边聊了起来。 陈年的好酒,泛着淡淡的绿光,段融又酒量甚佳,朱正甫便在一侧,不住地给他斟酒。 段融一边吃着,一边问了朱正甫很多事。 关于李慎思的那案子的事,朱正甫告诉他,宗门的药师查验过了,李慎思并未中毒。 朱正甫说这条消息时,眼神下意识地看了段融一眼。 这点,段融早已经料到,所以直接忽略了。 两人又聊了不少话题,段融忙着太和楼的事,其余的事情,他都有段时辰没找朱正甫过问,趁这顿饭的时机,他把所有的事,都问了一遍。 酒足饭饱之后,段融该问的,都已经问清楚了,便起身告辞,往别院而去。 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他准备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 段融走到别院的门口处,眉毛却是瞬间拧成了一团。 只见仇鸾脸朝下,栽倒在那方大青石旁的地上,别院门口挂着一盏灯笼,昏暗的灯光,正打在他的后背上。 而大青石上,酒坛子碎在上面,酒水湿漉漉的,洒了一片。 段融的神识扫过,发觉仇鸾只是昏迷了,而房间内空荡荡的,并未见到如意的身影。他蹲身下去,将仇鸾扶起。 仇鸾是真气境的武者,虽然肺部有隐疾,但还未到发时,而且此人以酒为食,更不可能醉倒。 而他此时昏倒在此,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对他出手了。 段融指尖一缕元气,如丝探出,他以此元气之丝为银针,对仇鸾施展了针灸之术,在仇鸾身上数个穴位快速点过,便将其放在大青石上。 段融站在那里,灯笼昏黄的光,将他的脸照得明暗分割。 数息后,仇鸾便悠悠而醒。 仇鸾一醒,便捉刀跳将起来,他一见站在不远处,负手而立的段融,便微微一愣,旋即叫道:“大人!” 段融看着他,问道:“是谁打昏你的?” 仇鸾微微摇头,道:“没看到人,就感觉一阵风过,就昏倒了。” 段融眼眸动了一下,便转身走入了房间里。 仇鸾是真气境第四重的境界,他连人都没看到,就被打晕了,可见来人的境界,远高于他,至少是元气境的,气旋境也说不定……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他诛杀李慎思,又端了太和楼和大理寺两个情报据点,早已经处在风暴之眼的中心了。 这样的处境,段融原本自然不愿涉足,但他既然拜了朱鹤为师,那老头又将饮露蝉赠于他防身。朱鹤既然要他作先锋,他就得为其冲锋陷阵,这里面其实并无多少师徒之情,本质上讲就是一种利益交换罢了。 段融走入房间,眼眸直接就锁定了几案上的一个紫檀木的盒子。 他在门口处,神识扫过时,就已经看到了这盒子。 此物,不是这房间内的本有之物。 盒子里是什么,他在屋外就已经知晓,不过他还是走了过去,将那盒子打开,凝目看去。 那装饰精美的紫檀盒子内,是两根血淋淋的断指,一根小拇指和一根中指。 白嫩的指头,秀美的指甲,断口处涌出一小团血渍…… 那两个指头,静静地趴在那里,如同两根剥皮的葱白…… 段融认得这两根手指,前几日,他还曾握着这只柔夷在几案上,练习永字八法呢。 这乃是如意的两根手指! 段融目色冰冷,他早已经知晓如意的身份,在他看来,这两根手指,不过就是苦肉计罢了。 那两根白嫩断指下面,是一张折叠的白纸,被浸了两团血渍。 段融将那白纸抽出展开,只见白纸上写着两行字:南郊二十里外密林内。谈一笔交易,天亮前未到,就给此女收尸。 还谈一笔交易?不就是扎好了套,等老子钻吗? 段融轻蔑一笑,随手便将那纸扔在了几案上。 如果是他还不知晓如意的身份时,他也许还会纠结一下,不过即便是那时,他也不可能为了如意,就让自己涉身险地。 更何况,他早已经知道,如意不过是安插在他身边的一个眼线而已。 这苦肉计,一点也不高明。 就在这时,段融忽然心头一跳。 他想起一件事来,准备的说,应该是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朱鹤明明让他抓捕奸细,为何不让他动身边的这条线?第二件事,朱鹤让卢庚给他带的那封密函只有一个字,就是去。 段融此刻,浑身一冷。 两件事结合起来,加上眼前之情景,他终于知道那老头的那个去字,是什么意思了。那意思就是明知是陷阱,他也要钻进去。 为何? 为何要如此安排? (本章完) 第468章 过慧易夭 第468章 过慧易夭 段融抬手摸了摸衣襟内,他贴身挂在胸前的饮露蝉。 朱鹤在此事两个月前,就不动声色地赠了饮露蝉给他。为了就是此刻能打消他的顾虑吧。 他原来觉得朱鹤是在拿他当棋子,现在看来他高估自己了。这根本就是在拿他当诱饵呢!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现在就是最前面的那只蝉。不过,好在有另一只蝉在保护着他而已。 段融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此刻竟生出有一种在前世做牛马的感触来。 就是不知怎得,他忽然在这事上,嗅到了一抹令人厌恶的班味来…… 他知道这事他不会死,亲自实验过饮露蝉的威力后,更是知道那东西完全可以保他的命。 但就是这种被人摆弄的感觉,让他很不爽,有一种被上司压榨的感觉。 不过就算心头不爽,段融还是准备按朱鹤的意思办,那老头布那么大的一个局,最后这一哆嗦,他总不能给老头唱反调吧。这就跟职场里,是一个道理的,只要你还想干下去,就不能跟上司唱反调,不管他的行事作风,你多么看不惯。 段融站其身来,却发觉仇鸾就站在门口那里,眼神怔怔地望着几案上的那打开了的紫檀木的盒子。 仇鸾身形高大,站在门口那里,盒子内两根血淋淋的断指,他看得清清楚楚的。 段融看了仇鸾一眼,淡淡道:“我出去一趟。” 段融说着,就欲跨出门去。 仇鸾忽然抱拳,道:“仇某有保护大人之责。大人,我跟你去。” 段融站在门口那里,略一驻足,扭头看向仇鸾。 仇鸾的眼神中有着某种坚决的意味。 段融道:“仇鸾,你可知,我要去会的就是打晕里的人?” “仇某猜得到。” 段融道:“既然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打晕你,就同样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杀了你。” “这道理,仇某知道。”仇鸾说道,他的目色仍没有一丝退却之意。 段融道:“既然知道,那你还愿意跟我去?” 仇鸾道:“仇某愿意为大人而死!” 段融怔怔地看着仇鸾,他恍然间,忽然明白了仇鸾的心迹。仇鸾是觉得他此去有危险,不愿他单独前往。 这是男人间的某种情谊。通常,也只有男人才能明白。 见段融不语,仇鸾再次说道:“仇某烂命一条,为大人而死,无甚可惜。” 段融忽然抬手一把抓住了仇鸾抱着的拳头,道:“仇鸾,没有谁的命是烂命。人可以死,但一定要死的值得。” 段融说完,拍了一下仇鸾的肩膀,道:“放心,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守好院子,等我回来!” 段融说完,转身大步走入了夜色中。 仇鸾愣在那里,段融的话,仿若让他一片烂泥般的生命,忽然迸发出了某种光芒一般。 “人可以死,但一定要死的值得。” 仇鸾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他被酒精常年麻醉的精神似乎有些复苏了…… 神云府,南郊二十里外的密林内。 黑魆魆的夜色中,密林深处燃着一团篝火。 而篝火旁不远处的一棵大树的横斜伸处的手臂粗的枝柯上,则吊着一个人。 篝火噼里啪啦燃烧着,火星子不时飞起。 红艳艳的红光,映着那吊着的人,身材婀娜的腰肢,只见她双手被绑紧着,吊在那枝柯上。 那正是如意。 此时,如意已经昏迷,她的嘴里塞着一团布团,那布团就是她自己肩头的衣裳,她被扯烂的衣裳处露出了白嫩的肉来…… 而此时,篝火不远处,一棵大树的茂密的树冠内,则有两个人影躲在里面。 一人是从长留山内赶过来的裴度,还有一个人是接到消息赶来此处和裴度汇合的江哲。 两人躲在树冠内,透过枝条的缝隙看向那团篝火处。 江哲蹲在枝柯上,说道:“裴师兄,那小子真会来吗?” 裴度微微一笑,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这小妮子原本就很可人疼呢?!” 江哲目色扫过那在篝火旁吊着的女子的丰满的腰肢和白嫩的肉,他的心头浮起一抹燥热,他得承认那女子的确有诱惑力。 但再有诱惑力的女子,恐怕也没有自己的命重要吧。 “他真会为了这女子,冒险来城外和我们谈交易?”江哲心头显然还是不确信。 裴度道:“不来也无妨!” 江哲微微惊愕,不知裴度是什么意思,扭头看着黑暗中的江哲,惊讶道:“不来也无妨?” 裴度道:“这只是第一步而已!就算他不来,这也是一个警告,告诉他不要再搞我们的情报据点。我们已经派人去了那小子的老家。据我们盘查的消息,在他老家,他还有一个发小叫杨震,而且还有一个叫朱小七的,好像是他媳妇的妹妹。这两个人对他来说,都很重要。只要把这两人抓来,就不怕他不就范了。” 江哲道:“有后手就好。就算他不来,这女子的事,也会扰乱他的节奏。” 裴度道:“正是此理。要给后手争取些时间。” 两人正聊着,却忽然看到一个黑影,如大鸟般,从天而降,已然落在了那篝火旁。 火光映衬下,正是段融。 段融站在那篝火旁,抬眸看向在枝柯上吊着的如意,如意已然昏迷,只见她脸上满是泪痕,因两手被反吊着,她白嫩的肚脐露出了出来…… 就在这时,段融的身后,忽然嗖嗖两声,两个身影已经从不远处的树冠内窜出,落在了地上。 段融转身,凝目看去。 来的两人他竟然都认识。 一人是江哲,一人是裴度。 段融洒然一笑,抱拳道:“裴兄,江兄,别来无恙!” 江哲还好,在贤古县时,两人本就有一面之缘,他自然是认得段融。 裴度却微微愕然,他看着段融,问道:“小子,你认得我?” 段融笑看着裴度,道:“裴兄,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裴度眼珠子转了转,他还是没想起,在哪里见过段融。 段融见裴度眼神还是疑惑,便道:“六年前,在贤古县郊外,裴兄跟随令师吕长老,乘云翎狂鹰而来,彼时段某好不羡慕啊!” 裴度眼神一亮,惊讶道:“你是那几个记名弟子之一?”段融道:“正是。” 裴度不由啧啧称奇,一个鸟不生蛋的偏远小县而已,那是他对那几个记名弟子,的确没拿正眼瞧过。没想到,六年后,眼前这小子,竟也成了宗门的亲传弟子,而且在幽谷测试时,只差半步就能踏台。 裴度看着段融,微微叹息,道:“小子,你出身不好,能走到这一步,殊为不易,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段融却微微一笑,道:“裴兄啊,段某也是同样一句话送给你。裴兄,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谋害宗门亲传弟子,是何罪名,两位应该很清楚吧?两位大好前程,可不要搁在这儿了。” 江哲道:“段融,你死到临头,还在这儿嘴硬呢?!真没想到,你为了一个女人,就以身涉嫌。看来,那朱小七和杨震,我们就算白抓了。” 段融的心头一阵战栗,目中第一次透出了一种渗人的寒意,他看定江哲,冰冷问道:“你们何时去抓的朱小七?” 裴度冷笑了一下,道:“小子,你还有心思在这儿套话呢?我看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裴度说着,便扭头看着江哲道:“江哲,这小子不过成为亲传弟子半年而已,交给你了!我在一旁给你掠阵。” 江哲道:“裴师兄,杀这小子用不着你出手。我最近这半年来,一直困在元气境第四重,突破不了,正好拿着小子练练手。” 江哲说着,便滋啦一声,抽出一柄长剑,元气鼓荡,身形一闪,便向段融横斩而去。 密林外的不远处的官道旁,那里有一座新的庙宇,前几日才刚刚修好。 这庙宇刚刚落成,还没有庙公值守呢。 不过,即便如此,那神龛下的香案上,还是摆满了各种供品。 两盏长明灯内,更是蜡油充足。 只是那神龛内的神祇,竟是一头两眼赤红的诡异犀牛。 不错,这座正是犀牛大仙的神庙。 黑魆魆的夜色,远方的天际,忽然两道黑芒,宛如陨石滑落天际一般,呼啸而至,停在了神庙门口处。 “朱兄,这大半夜的。你干嘛非拉我来看什么犀牛大仙的神庙呢?”杨思铉站在那里,殊为不解。 朱鹤呵呵一笑,道:“杨兄,这神庙可是这两日才刚刚落成的。前一段时间,这犀牛大仙的传闻在神云府内闹得沸沸扬扬的,我不信你老兄就一点不好奇。这神庙既然落成了,我想来看看这犀牛大仙到底长什么样?拉你老兄来陪我一遭,怎么?还委屈你了不成?” “哪里?看吧,看吧!”杨思铉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才像样嘛!”朱鹤笑着,和杨思铉一起走进了庙宇内。 两人围着那神龛转了一圈,只见那不过就是一头普通的犀牛,除了两眼赤红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杨思铉的目中露出了沉思之色。李慎思诡异死亡事件发生时,是有成百上千的百姓围在天坛周围,亲眼目睹整个过程的。也就是说,这神庙内,供奉的犀牛大仙就是彼时百姓所看到的犀牛大仙的形象…… 若是如此的话…… 杨思铉正在沉思,却忽然听到站在庙门口的朱鹤,说道:“杨兄,那边的密林里,好像有情况。” 杨思铉缓步走出,抬眸望去,问道:“什么情况?” 朱鹤道:“好像是几个小辈。走,我们过去看看。” 眼见江哲长剑欺身,段融身形一晃,就疾退闪过,右手在腰间一抄,霜纹磷晶刀就已经抓在了手里。 段融身形疾退的瞬间,江哲心头一紧。“好快!” 裴度也是瞳孔微微一缩。段融竟然已经成就了元气境第四重。他才成为内门弟子多久啊!? 刀剑相交,元气鼓荡,两人的身影,快若鬼魅,在篝火旁忽闪。 裴度心头惊讶,段融竟然还隐隐压过江哲一头。 虽然同为元气境第四重,但江哲又怎会是段融的对手呢。 段融一边跟江哲纠缠,心头更是念头如潮滚动。 其实,要杀眼前的两人,对他而言,并不难。 他知道裴度是气旋境的境界,但是他动用萤惑,可以瞬间控制两人,裴度就算用气旋护体,段融动用意境刀芒,同样可以抹杀他。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因为他清楚,自己并不是真的身处险境,这不过是朱鹤要他做得一场戏罢了。 他只是一个诱饵。 他要做得是控制住局面,等着朱鹤的后手出场。 虽然,他还不知道朱鹤的后手是什么。但他知道这老头是一定有后手的,要不然,他让自己做这场戏干什么呢? 所以,段融已经想好了策略,慢慢磨,真到了生死一线之时,他就直接动用饮露蝉。 萤惑是绝对不能轻易用的,朱鹤那厮说不定就附近,万一动用萤惑,岂非就暴露了胎藏经之事。 江哲和段融交手数息,已经连拆了十多招,犹自不分上下。 “江哲,你退下!”裴度忽然喝了一声。 江哲身形疾退,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他眼神有些恐惧地看了一眼段融。不过半年而已,这小子已经修炼到这种程度,假以时日,那还了得? 江哲退下的瞬间,裴度就持刀攻来,刀影快若鬼魅,向段融当头斩下。 但裴度的刀锋之上,并无刀芒闪出,因为在他看到,杀一个元气境的武者,何需动用意境! 以他雄厚精纯的气旋境元气,一刀就能斩段融于刀下! 裴度的横刀斩下的瞬间,段融的灵明识海内,盘膝坐在虚空的灰色身影,其眉心处的刀影陡然一亮,此于同时,段融手中霜纹磷晶刀上,刀芒陡然爆出! 段融大喝一声,向裴度的横刀斩去! “嘭!” 兵刃相交的瞬间,两人的身形便同时后退。 裴度退后一步半,段融则连退七八步才堪堪止住身形,他的嘴角有一抹血线流下。方才那一刻,他劲力全出,震荡住了脏器。 裴度浑身发冷,如堕冰窟,他双目惊愕地死死盯着段融手中霜纹磷晶刀的刀锋! “那是……刀芒!?” “意境!?” “这怎么可能!?” 裴度所惊愕的,不仅是段融尚在元气境,就领悟了意境,而是那意境化出的刀芒,竟然比他领悟的还要凝实了几分。 段融得到黑火莲后,就成就了第十二层的胎藏经,而后就又去挑选兵刃的地方,吞噬了一波器灵,他现在所掌握的意境,已经接近于气旋境第二重,自然在意境方面,要强过刚进阶气旋境的裴度。 裴度目色狞厉,杀意蒸腾,看着段融道:“还在元气境,就已经领悟了意境。怪不得葛长老他们要杀你呢!?小子,你难道不知过慧易夭吗?” 裴度说着,心念一动,刀锋之上,便闪出了刀芒。 段融看着裴度眼中宛若凝实的杀意和他手中刀锋上的刀芒,警惕心大起,方才他挡下裴度那一刀已经用尽了全力,下一刀,他必然难以抵挡了。 段融心念一动,已经和胸口处的饮露蝉,心意相通。裴度攻来的瞬间,他就会发动饮露蝉。 但就在这时,忽然另一个声音,在几人身侧的密林里响起。 “你方才说,是谁要杀段融来着?” 声音响起时,裴度和江哲心头都是一阵惊颤,段融却是缓缓出了一口气,接着便看到朱鹤从旁边的一棵大树后,缓步走了出来,面容和煦地笑看向段融。 (本章完) 抱歉,今日码不了,容我鸽一天哈 抱歉,今日码不了,容我鸽一天哈 如题。 (本章完) 第469章 月边星 第469章 月边星 朱鹤的身后,杨思铉也脸色铁青地走了出来。 杨思铉脸色难看,不是憎恶裴度和江哲围杀同门,他是看到林中事的瞬间,就知道自己是被朱鹤给耍了。 这贼老头,哪里是带自己来看什么犀牛大仙的神庙,他分明就是拿他当刀使呢!而且是要让他这个裁决宗正司的司座,亲眼见到裴度和江哲围杀同门,而且还亲耳听他们说出了葛如松的名字。 这是借刀杀人! 杨思铉最郁闷的是,这是阳谋! 他就算明知是被朱鹤摆了一道,也不能坐视不理。职责所在,他一贯是秉公而行,更何况还是擅杀宗门亲传弟子的大案呢。 他既然看到了,如何能不管?! 裴度和江哲看着朱鹤和杨思铉从旁边的大树后,缓步走了出去,那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在两人心中翻涌滚动…… 围杀宗门亲传弟子,乃是死罪! 就算他们是受人指使,最轻的处罚,也是被废去丹田,成为废人。像个垃圾一样,在世俗世界的某个角落,了此残生罢了。 两人都脸色发白,特别是裁决宗正司的司座杨思铉就在现场,他们更是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 江哲的脸,更是煞白的如纸一般,额头已经出了冷汗。 裴度亦是心头惊恐发虚,但他还是强打着精神,惨笑了一下,道:“见过朱师伯,杨师叔!我们是约了段师弟,在此切磋一下,并无恶意。” 朱鹤轻笑着,看了裴度一眼,道:“是吗?” 裴度强自镇定,道:“正是!” “裴度啊!”朱鹤笑道:“你一个气旋境的武者,找段融一个元气境的切磋。你是怕他死得慢吗?看看你把我这小徒打得,嘴角都流血了,老夫再晚出来一步,只怕他就惨死在你的刀下了。” 朱鹤说这话时,段融真想一拳砸在他那张老脸上。 “这……”裴度脸色一怔,一时语结。朱鹤说的对,他是气旋境的武者,和段融切磋个屁啊,段融虽说元气境就领悟了意境,但他的内劲毕竟太弱,第一刀勉强接下,他已经脏腑受伤,自己用尽全力的这第二刀,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接下的。 杨思铉却忽然声音冰冷道:“裴度,有什么话,跟我去裁决宗正司说吧。” “啊!” 裴度有些惊慌地看向杨思铉,他的两腿都禁不住微微打颤起来。他知道但凡进了裁决宗正司,没有人能不吐口的。杨思铉练就了一种诡异的神魂术,叫做神照印,专门审讯犯人,无人能抗住。 江哲更是惊慌失措,他本就退后在旁,不仅离裴度有些距离,离杨思铉他们更是远了一些,此时他惊慌之下,竟有一种自己能逃走的错觉,便陡然施展身形,向身后窜去。 就在他转身欲要蹿出的瞬间,杨思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前。 杨思铉负手而立,毫无所动,只见淡淡的诡异的空间波纹已经在周围的环境中,如涟漪般荡漾。 那瞬间,江哲虽然确定他的身体,并无异样,元气还在经脉内,兀自运转不止,但是他的身体却完全动不了。他感觉他的周围的空间,仿若凝固了一般。 杨思铉完全忽然了眼前,彷佛被石化般的江哲,虽然江哲的两个眼珠子还在滴溜溜的转动着,灵动异常。 杨思铉脸色铁青地看着朱鹤,语气不善道:“朱兄,此事既是公事,杨某撞上了,自然会管。不过,经此一事,朱兄,你我的交情也就到此为止。” 朱鹤闻言,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他知道,这事杨思铉一定会管。因为他是君子,古人云,君子可欺以其方。 朱鹤拿捏杨思铉之处,就在于他知晓此人一贯刚明,办事不徇私情,既是裁决宗正司该管之事,他就一定会管。 朱鹤见杨思铉脸上怒气隐现,假模假样地赔礼道:“杨兄,这次是朱某得罪了。” 杨思铉冷哼一声,就欲带裴度和江哲离开,在其头顶浮动荡漾着的空间,忽然毫无声息地便向不远处的裴度笼罩而去,瞬间,裴度就感觉他的身体已经僵在了那里,夜风吹拂而过,不远处的篝火呼呼作响,但他原本应该飘扬的发丝,却纹丝不动,诡异异常…… 段融看的出来,杨思铉要带裴度和江哲离开,立马道:“杨师叔,稍等!” 杨思铉闻言,却是目色一凝,剜向段融,冷道:“段师侄,你还有何指教?” 杨思铉对朱鹤不满,也连带着迁怒于段融。 段融刚欲说什么,朱鹤却忽然道:“杨兄,你走吧。不用耽搁了。” 段融闻言,却是扭头怒视着朱鹤。 杨思铉的目色扫过朱鹤和段融,忽然便腾空而起,此于同时,随着淡淡的空间波纹的浮动,裴度和江哲也一同被牵引而起,裴度还是背朝着杨思铉的样子,而江哲还是欲蹿的身姿,两人此刻竟如同被在琥珀内固定的虫豸一般…… 杨思铉那诡异的法则之力,段融就好似没看见一般,此时,他只是盯着朱鹤,目中的愤怒宛若实质。 朱鹤看着段融,咳嗽了一下,道:“葛如松的确是派了两个在通政使司挂名的内门弟子,往贤古县抓人去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吴师道跟过去了,他会把人给截下来,带到神云府来,交给你。” 段融目色的怒色缓缓隐去,他方才的确是想问朱小七和杨震的事。 虽然段融的怒色消散,但他的心头还是不爽,方才朱鹤几乎是在最后一刻才现身,差一点他就要动用饮露蝉了。 段融眼神鄙夷地瞄了朱鹤一眼,不无嘲讽,道:“你老可算是干了件人事!” 朱鹤闻言,差点脚步一个踉跄。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可是你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小子怎么说话的?什么叫可算是干了件人事?老夫先前干得都不是人事吗?” 段融根本就没搭理朱鹤,身形一晃,便如落叶纵出,已然到了如意吊着得枝柯旁,指尖元气闪动,随着身形一划,那绳索就随之割断。 段融抱着昏迷的如意,飘然落地。 朱鹤看着段融身影忽闪,目色闪烁。 他知晓段融因为被他摆布,心头有怨气。 朱鹤叹气道:“这小子,也是个驴脾气。” 朱鹤缓步向段融走去。 段融解开了绑着如意双手的绳索,然后将塞在她嘴里的布团也取了出来,旁边篝火的火红的光亮,映照着如意的脸。 此时,只见她原本如面团般白嫩的脸,却泛着淡淡的青色,嘴唇更是一片青紫。 如意显然已经中毒颇深。 段融眉头一拧,微微叹了口气。 如意也不过就是他们的工具,用完即弃罢了。 段融手一翻,便从瓷瓶里倒出了一粒药丸。朱鹤站在段融的身后,淡淡道:“毒入脏腑,心脉已烂。救不活了!” 段融仿若没听到朱鹤的话一般,还是将那药丸,塞进了如意的嘴里。 段融捏了捏如意的喉咙处,让她将药丸吞了下去。 如意吞下药丸后,数息后,便悠悠转醒。 她脸上的青紫之色褪去,双颊微微泛红,艳若桃一般,甚是动人。 段融深通医理,他自然知道,这其实并不是毒性祛除的征兆,不过是那药丸暂时将毒性压了下去而已。如意此刻,只是在燃烧她生命最后的一点光彩。 如意睁开眼来,怔怔地看着段融。 “大人!” 如意凄楚地喊了一声,欲要起身,却忽然喉咙一甜,一大口黑血混杂着烂肉,吐了出来。 那样子,就仿若一颗美艳的鲜桃,陡然烂了一块一般。 如意的身子重新跌倒,此女虽然命数凄惨,但她毕竟是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奸细,段融实在难以对她升起怜悯。 如意看着段融,喃喃道:“大人,如意并不是有心害你。只是奴家的哥哥被他们拘着,奴家不敢不听令行事啊!大人,奴家是身不由己!”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段融目色闪过一抹凄楚。 他不由地想起了太和楼的楼主秦崖,若不是有重要的人,被葛如松控制,他怎会还未审讯,就刚烈而死! 看来,这乃是葛如松的一贯手段。 段融道:“如意,你不要说话了。” “不,大人!奴家要说……”如意的断了两根指头的手,用力地攥着段融,道:“奴家说这些,不是奢望大人能原谅奴家。奴家只是但愿……但愿大人,莫要憎恶奴家……” 如意说着,她脸上的艳红褪去,她的脸色开始苍白如纸,瞬间便气若游丝一般。“奴家只是遗憾……不曾侍奉过大人……” 如意凄迷的眼神,最后一刻,还盯着段融的脸。 只是她的瞳孔已经不再有光彩了。 段融知道如意已经死了,他将如意攥紧自己的手掰开,就在这时,忽然一张叠好的纸张,从如意肩头被撕烂的衣裳口处,掉落了出来。 段融目色一动,将那纸捡起,打开一看,只见纸上是一个“永”字。 光火映照之下,段融的脸色微动,他的心头在看到纸张那瞬间,竟微微一疼。 那个永字乃是他写的,交给如意临摹。只是此时那纸张的永字的右下角,却写着一个小小的远字。 那是如意的字体。 那小小的远字,瑟缩着,如同明月旁,忽明忽暗的星子,稍不注意就看不见了。 大约每个怀春的少女心中,都有一个永远的梦。远如月边星,空如水中月……永不可触及…… 段融微微叹息,手一松,那纸张就飘出,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巧合,纸张落在了篝火上,火舌吞噬,瞬间就化为了飞灰。 段融站起身来,火光映照着他的脸上,但他的神情,已然冷漠。 朱鹤在段融身后,微微叹息,道:“这丫头也是凄惨,他原本是官宦人家的闺女,只因他爹犯了重罪,下了大狱,她和她哥哥才流落江湖,便被葛如松给捉了去,此女的原名,叫做彦月如。” “彦月如?”段融的心头一动,朱鹤竟对如意的身世,竟知之甚详。 朱鹤道:“你若想救下她的哥哥,可循着身边的那条线查下去。不过,将她卖给朱正甫的牙公已经撤了,那边你不用追了。” 段融看了朱鹤一眼,朱鹤继续说道:“此女是通过朱正甫从大酒楼挖来的那个厨子,将探查的消息传递出去的。你可以沿着那厨子的那条线查过去,揪出背后之人,就能找到此女的哥哥。” 段融心头微动,既然他身边的这条暗线也要挖下去,他倒也可以顺便把如意的哥哥救下,也算了了如意的一桩心愿吧。不过,朱鹤竟然嘱咐他救下如意的哥哥,这老头倒也不是铁石心肠。 段融思虑滚动,深深地看了朱鹤一眼。 朱鹤不仅对如意的身世,知之甚详,而且对神云府内的各处奸细,甚至连如意如何将信息传递出去的,他都一清二楚。 如意不过是前几日,朱正甫才刚从牙公那里买来的,但那厨子已经在朱正甫那里,潜伏好几年了。看来,朱鹤早就知道那厨子是奸细的事,但他却一直引而不发。 段融随即想起一件事来,就是他最初进入神云府,与他随行,给他驾车的,乃是内史司的一名舍人,只是在客栈门口处,那舍人却忽然离去,到现在还不知所踪。显然,朱鹤另派有任务给他,至于那任务是什么,段融却一概不知。 朱鹤既然能对神云府内的局势,了如指掌,甚至在裴度和江哲围杀他时,带着杨思铉亲自现身。 凡此种种,段融可以确定一件事。 那就是朱鹤一定,在神云府内,也布局着一张情报网。 他的这张情报网,甚至比葛如松的那张,还要严密、深入、隐匿。 此时,红火的火光映照着朱鹤白的发须,而他布满皱纹的眼角旁,深邃的双眸,宛若望不见底的两口古井。 段融看着朱鹤,心头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恐惧, 段融在想,假如有一天,朱鹤要杀他,他能逃得掉吗? 他觉得自己一定逃不掉。眼前这老头,就像黑洞一般,仿佛他的一切心智都会被其深邃不见底的阴险所吞噬。 何止是他,杨思铉不是一样被他耍了吗? 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打不过就加入,更何况他本就是朱鹤的徒弟,老头虽然在棋局里,摆弄了他,但毕竟还是给了他饮露蝉保命,他没必要给老头置气。 段融想到此处,便抱拳乖巧道:“徒儿谨遵师命!” 朱鹤桀桀一笑,道:“小子,别给老夫玩虚的。我知道,为师这次拿你当诱饵,你心里有怨气。你放心,此事过后,为师自会补偿于你。老夫还有事,你回去把你在神云府内的事办完……” 朱鹤说着,便身形消散,声音也在空气中飘飘悠悠,如同幽魂一般。 段融站在篝火旁,也不知朱鹤是如何离去的,他连气旋境都尚未成就,洞冥境的法则之力,他如何能看得清楚呢? (本章完) 第470章 许胖子 第470章 许胖子 黑魆魆的夜色中,朱鹤在星月低垂的高空中,化为一道黑芒,在黯淡的流光中,向长留山的方向,一逝而去。 朱鹤在密林中虽停留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杨思铉带着裴度和江哲,早已经渺不可寻,已远超出了他能探知到的范围。 杨思铉今年不过才五十多岁,是长老院内最年轻的洞冥境强者,当年的幽谷测试,他也和段融一样,差半步就踏上了祭台。 这几十年来,他抱着楚秋山的大腿,修炼资源上,可说是应有尽有,毫不或缺,而且还执掌了裁决宗正司多年。 论资历,他自然还浅,不过此人他日的成就,可就难说了! 朱鹤觉得,自己做了门主后,再下一任的门主,说不准就是他了。 当然也有其他的可能…… 朱鹤想到此处,眉头微微一蹙。段融的成长,显然比杨思铉还要可怕,起码杨思铉不可能半年多就成就了元气境第四重,更不可能在元气境就能领悟意境。 朱鹤如是想着,觉得自己的思绪过于渺远,便拉了回来,只见下面黑乎乎的山脉里,隐隐的雾气涌动,眼前他还有重要的事,要去处理呢。 葛如松费尽层层心血,建立了太和楼,隐秘在世俗世界,监听百官,钳制朝野。但这波被段融掀了个底掉。 而且段融那小子,行事诡秘,又快有狠,太和楼外围的埋伏的点子,都没撤走几个,几乎让他给一网打尽了。 不仅挖了葛如松的根,而且还抓到了通政使司和太和楼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罪证。段融这个任务,完成得比他最初预料得还要好。 这小子,不仅修炼上有天赋,做起事情来,也是心思缜密,颇有章法。 “老夫果然没看走眼。”朱鹤不由地在心头感叹了一句。 朱鹤这波棋局,思虑设计了许久,颇了心神,各种布局眼线更是伏线千里,早就埋好了。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段融作为牵动这整个棋局的核心之子。这一决定,他也是经过反复的思量和考察的。 这一路看下来,段融的许多行事,其实还超过了他的预计。 这小子,在修炼上有些类我那师弟古道陵,但在行事心机上,倒是颇类老夫啊! 有前途的小子! “这么好的徒弟,偏偏入了我朱鹤的囊中,真是天可怜见啊!”朱鹤难掩心头的狂喜,但他的身形却丝毫不减,在高空呼啸…… 现在,葛如松已经被坐实了两条大罪! 第一条,在世俗世界,监听百官,钳制朝野。此乃有僭越和谋逆的嫌疑。 第二条,他主使裴度和江哲围杀宗门亲传弟子,这条的罪行,还要远大于上一条。 两条大罪,在一块,压也能压死他了。 不过,楚秋山和葛如松,还是有些交情的。即便如此,葛如松最轻的处罚,也是逐出长老院,剥离一切身份。虽然他有洞冥境的修为,以后也只能成为边缘人,而且会被永远禁足长留山内,不得擅自出山。他的身上会被宗门老祖,种下一记种子字。 但朱鹤觉得这样还不够,他一贯的原则就是斩草除根,打蛇若不打死,他瞅准机会,难保不会反咬你一口。 最起码也要废了葛如松那一身修为,他才能安心。 太和楼被端的事,葛如松肯定已经知道了。 但裴度和江哲被杨思铉带回裁决宗正司的事,恐怕他还不知道呢,得通过裁决宗正司那边的人,让葛如松埋伏在那里的眼线,能尽快知道此事才行。朱鹤目色闪动地想到。 密林内,段融在篝火旁挖了个大坑,将如意埋了,坟头之侧,他插了一块墓碑,火光映照下,只见上书:彦月如之墓。 段融在那站了一会儿,便身形一纵,如落叶般飘入了密林里,瞬间就消失了踪影。 此时,乃是黎明前,天色最黑暗的时辰。朱正甫在一房小妾的房间内,睡得正香甜,床榻之上。他打着微微的鼾声,身侧一个娇小的女子,趴在他的肩头,露出的小半个白嫩的肩头,光滑如丝绸。 垂着纱幔的床榻不远处,忽然有一个黑影站在了那里。 那黑影陡然出现在那里,而且一动不动站着,如同暗夜里的鬼魅一般。 大约数息后,那黑影似乎故意地,轻轻叹了口气。 在静谧的内室里,这声叹息就有些刺耳了。 朱正甫虽然这几年,养尊处优惯了,但他到底是真气境第四重的武者,六识远较常人敏锐。 在静谧的房间内,那声叹息响起,他便立即跳将起来,顺手就抓起了床头的佩刀,叫道:“什么人?” “是我!” 不想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大人?”朱正甫紧张的神经略微舒缓。 黑暗中的那声音,分明就是段融。 段融在黑魆魆的夜色中,潜入朱府,通过神识探查,很快就锁定了朱正甫的位置,便潜入了进来。 “朱大人,段某在外面等你!” 段融说完,便走出了内室,绕过屏风,在黑暗中,走到了前厅的一张太师椅上,兀自坐了下去。 朱正甫放下了手中的佩刀,心中泛起一抹狐疑,这段大人怎么平白无故,就往人家的房间里钻,还好不是我和小妾云雨之时,要不然多尴尬啊! 朱正甫其实颇好黎明前做那事,不过这几日他有些劳累,就睡得沉些,要不然若是往日,说不定此时,他正在床上,颠鸾倒凤呢…… 朱正甫一番动作,已经将被褥掀开,睡在一旁的小妾被闹醒了,含糊嚷道:“大半夜的,老爷你干什么呢?” 他拉了下被子,盖在了那娇美小妾的身上,安抚道:“没事,你睡吧。” 朱正甫说着,拍了拍她趴在那里的肩头,那小妾本就睡意正沉,便又睡了过去。他这才下了床榻,只穿了睡衣,便蹬上了靴子,摸黑走到了橱柜旁,拿起上面的火折子,点了灯笼,提着走了出去。 段融坐在黑暗里,见朱正甫穿着睡衣,提着灯笼走了出来,便道:“朱大人,深夜叨扰,搅扰你歇息了。” 朱正甫提灯而立,恭敬道:“哪里?大人此时前来,必是有事。” 段融点头,道:“确有一事,得劳烦大人。” 段融说着,伸手向不远处的空座上一让,道:“朱大人,坐下聊吧。” “谢大人。”朱正甫走了过去,将灯笼放在了那几案上,便坐了下去。 段融道:“朱大人,我且问你。我身边的那如意可是你前些日子,从院里买来的瘦马?” 朱正甫脸色微微有些尴尬,这种事,心知就好,何必点得这么透呢,不过段融既然问了,他还是答道:“是。卑职已经找人验过了,人是干净的。” 段融道:“此女是葛如松那边安插在我身边的一个眼线。”“什么?!” 朱正甫屁股刚落座不久,便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面容惊愕。段融的语气平静,但听在朱正甫耳里,却不啻一记惊雷。 他惊慌抱拳叫道:“此事卑职实是不知啊!” 朱正甫丝毫不怀疑段融的判断,毕竟太和楼那等隐匿诡秘的据点,都被段融一锅端了。何况是身边的一个眼线呢? 段融压了压手,示意他坐下,缓声安抚道:“别一惊一乍的。我知道此事与你无关。” 朱正甫听了此话,才略微安下了心来,他再次落座,眼珠一转,便道:“卑职是被那牙公给摆了一道。卑职这就带人,去抄了他那院子。” 段融道:“早跑了,还等你呢?” 朱正甫闻言,脸色一怔,目中闪过一抹恼怒。 那牙公还是他本家的一个远房亲戚,要不是有这层关系,他也不会从那家伙那里,搞了瘦马过来,侍奉段融。 没想到,这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把事给办岔劈了。 段融压根没理会朱正甫此时的心思,说道:“如意虽然是那牙公卖给你的。但此女往外传递消息,却是通过你府内的厨子。” “厨子?”朱正甫的脸色一惊。“是许胖子!?” 段融道:“那厨子在你府里有几年了吧。” 朱正甫的心头一阵后怕。“许胖子是卑职从大酒楼给挖回来的。这厮竟然也是个细作?!” 段融道:“他原本也许不是。只是一旦进了你的府里,葛如松那边就会想尽千方百计,网罗了他去。他要再有些弱点,就更容易拿下了。” 朱正甫闻言,点了点头,他觉得段融的论断,大约就是事情的真相。他的身份的确敏感,更何况,现在还是临近下一任门主换届的多事之秋呢。 他身边的人,的确是葛如松重点策反的对象,看来,此事过后,他得将府里的人,好好排查一遍才行。 想想家里的厨子,竟然是细作,他就心头发毛。他还有那几房妾室的一日三餐,可都是那许胖子在负责呢,随便下点毒,他就得全家死绝。 段融忽然起身,看着朱正甫,道:“那许胖子住在哪?带我去。” 朱正甫正想到后怕处,被段融打断了思绪,便仓皇起身,提着灯笼,领着段融往下人院走去。 许胖子的待遇不错,住着一处单独的院子。 两人走到院门前,灯笼一照,只见那院门上,竟然上着锁呢。那许胖子竟是不在院子里。 段融目色一凝,神识便陡然放出,将院子内外,扫了一遍。 扫过一遍后,他略微心安,看房间里面,不像是仓皇出逃的样子。 段融这才沉声问道:“那许胖子不在?” 朱正甫道:“这老小子颇喜好在勾栏院里宿嫖。每月总会去两次,怕是昨夜又摸到勾栏院里去了。” 段融闻言,目色闪动。只要没逃就行。他看着朱正甫,道:“朱大人,你先回去吧。我和你聊的事情,不可透漏出去一个字。若是走漏了风声,别怪段融不念交情。” 朱正甫心头一颤,连忙道:“大人放心,卑职不敢。”他说完,向段融作了一揖,便退出了此处。 段融待朱正甫稍稍走远了一些,才忽然身形一纵,便如落叶一般,飘入了院内,轻盈落下。 他站在堂屋门口处,堂屋的门上,也上了锁,只是那门扉已经有些变形,即便上了锁,缝隙也颇大,稍小些的孩童大约都能钻进去的。 黑暗中,段融周身忽然响起一片噼里啪啦的骨骼爆鸣声,在这声响中,他的身形一圈一圈地缩小。 数息后,段融便从那门缝里,钻了进去。 天色蒙蒙亮时,许胖子走出了勾栏院的那条小巷,他走路有些虚浮,搞了一个晚上,腿都弄软了。 许胖子进了朱府,先往厨房那边去了。 厨房那边,已经有腾腾的热气冒出,小郭的身影,在火光和白气间忙碌着。 早餐相对简单些,许胖子前天晚上,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剩下的就交给小郭翌日早起来做就行。这样一来,他就可以睡大头觉了。 许胖子进了厨房,将各种早点都搂了一眼,又嘱咐小郭两句,便出了厨房,往自己住的院落去了。 这一回去,他可以睡到中午的午膳时辰再起。 许胖子哼着小曲,来到院门前,摸出钥匙,打开了院门,跨了进来,便回身关门,上了门栓,接着便一边转着手中的钥匙,一边穿过了院子。 他来到了堂屋门前,黑暗中,手一摸,便捏住了堂屋的钥匙,打开咯吱变形的门扉,哼着小曲跨入门内,他刚要反身关门,便听到身后的黑暗中,陡然如鬼魅般,响起了一个声音来。“回来了?” 许胖子心头一颤,头皮如过电一般。 那瞬间,他一个趔趄,差点被吓尿了。他手把着门,扭头看着身后浓重的黑暗,怯生生地问道:“谁?谁在那?” 他怀疑刚才自己是听错了,他现在最怕的就是真的有东西回答他。 数息后,那黑暗中,寂静一片,似乎并无回应。 许胖子长吁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他确认自己方才是听错了。他这是自己在这吓自己呢。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黑影,从那浓重的黑暗深处,缓步走了出去。从房门射进来的月光,照在那黑影身上,那分明是一个人。 许胖子呼吸一滞,僵在那里,浑身发冷,头皮更是一阵阵发麻,他刚想叫喊,那人影便一晃而至,快若鬼魅,攥住他的喉咙。 许胖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快的人!他甚至怀疑,那从黑暗中走出来的,真的是人吗? 段融一晃而至,便单手捏紧了许胖子的脖子,将他提溜了起来,凝目问道:“说!如意给你的消息,你是怎么传递出去的?” 许胖子被段融捏得,呼吸困难,压根说不出话来。 段融就那么举着,见他满脸涨紫,这才手陡然一落,让他两脚着地,捏紧他脖子的手,也略微松了一些。 许胖子大口喘气,喉咙里如风扯之声,他瞥了一眼,眼前之人。 淡淡的月光下,只见是一个面色冷峻的家伙。 “不想死,就回答我的问题。” (本章完) 祝福贴 祝福贴除夕夜,祝大家新年快乐! 所遇皆吉祥! 桃朵朵开,事业步步高! 蛇年大吉,恭喜发财啊! (本章完) 第471章 乞丐的境界 第471章 乞丐的境界 段融的目光冷冽。 许胖子虽然心中惴惴,但缓了口气,依然颇为市侩地说道:“你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这里可是光禄大夫朱大人的府邸,我劝你一句,速速离去,免得给自己招惹祸端。” 他也知道,眼前之人绝不简单,但他如何敢承认自己是潜伏在朱府内的奸细呢? “是吗?”段融冷笑了一下。 审讯犯人的事,也许他没有朱澄在行,不过他自有他的手段。 段融手一加力,便又把许胖子捏得呼吸困难,大张着嘴,然后段融手一翻,将一粒药丸拍进了许胖子的嗓子眼儿里。 段融手一松,便将许胖子摔在了地上,兀自坐在了不远处的一张座椅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地上的许胖子。 那药丸已经滑进了胃囊,许胖子一边咳嗽,一边恐惧地看向段融,问道:“你给我吃的什么?” 段融只是淡淡地看着他,根本懒得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他很清楚,只要再过一息,他压根就不用回答了。 许胖子方才问完,忽然就脸色陡变,只一瞬间,他全身每一处地方,都涌起难忍的奇痒,就如同无数蚂蚁、蜈蚣,正在他周身肌肤上,攀爬啮咬周一般…… “啊……呀……”许胖子哼叫着,倒在地上,他牙关崩紧,开始撕扯衣襟,两手在自己的胸脯上,狠命地抓挠起来…… 那种奇痒难忍的感觉,刺激着他,没几下挠过去,他的胸脯上,已经血迹斑斑…… 但他却毫无疼感,继续狠命地挠着…… 很快,他的胸脯已经被自己挠烂,许胖子的眼神中,此处竟然涌现出一种诡异的高潮般的快感……如同神经质一般…… 他的两手,还在胸脯上的烂肉上挠着,而那里,早已经血肉模糊了…… 段融看差不多了,忽然闪身过去,指尖元气闪动,连点了许胖子身上的数处穴位。 全身的奇痒,戛然而止,许胖子陡然一摊,鼻子里喷出两道白气,但只一瞬间后,他便发出一声惨叫,但却被段融捏着喉咙,给压了下去,此时麻醉般的兴奋散去,他溃烂的胸口处传来的剧痛,疼得他从牙缝里,只抽冷气。 段融蹲在那里,看着他,冷道:“你再不说的话,我怕你就没说的机会了。下次再痒,你会自己抓烂自己的肚皮。肠子已经流一地,但你还是觉得肚子里面痒得难受……” 段融说的语气很轻,但许胖子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段融,如看着地狱里的厉鬼一般,他的脊背一阵阵发冷,这一刻,他仿佛从段融的眼神里,看到了自己的死状。 他瞥了一眼自己的血肉模糊的胸口,他知道,眼前之人,并不是在虚张声势,只要他不吐口,那人说的就是他的结局,他真的会抓烂自己的肚皮…… 许胖子打了个寒噤,他长吁了一口气,似是下了莫大的决心一般,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道:“我说……” 段融走出堂屋的那扇有些变形的老旧木门时,许胖子已经昏迷在地上,他的胸口一片烂肉,两手满是血污,指甲缝里更是塞满了血淋淋的肉芽子…… 朱正甫在厅内坐着,一边呷着参茶,一边听管家朱禹说着今日的一些安排,这时却见段融缓步走了进来。 朱正甫一见段融进来,立马慌张起身,恭声道:“大人!” 段融瞄了一眼朱禹,朱正甫立马会意,道:“朱禹,你先下去。” “是。”朱禹立马抱拳低头,退了出去。 朱禹走后,段融才看着朱正甫,道:“许胖子,我已经审过了。人就在他自己屋里。看好他,莫要走漏了风声。” 朱正甫道:“大人,放心。这事,朱某还是知道分寸的。” 段融点了点头,道:“那就好。”朱正甫虽说有些放逸,但他能成为朱鹤在世俗血脉里权位最高之人,心思谋略手段,都还是有的。 段融招呼了朱正甫一声后,便出了朱府。 他沿街拐入了一条小巷,走出了巷口,便来到了一条小街上。 此时,天色方亮,街边的早餐摊上,已经有了零星赶早的客人了。 段融沿着街边走着,不多时,便停在了一座偏僻的破旧茶楼前。 这座茶楼,他之前也是进去坐过的,不过他今日却不是来喝茶的,因为这个时辰,茶楼还未开门呢。 只见那茶楼大门紧闭,门口的屋檐下,却是睡了一排的衣衫破烂乞丐,深秋的早晨,他们挤在一起,在寒风中瑟缩着…… 茶楼的门前,对乞丐而言,已经算是睡觉的好去处了。毕竟茶楼晚上关门关得早,早上也是天亮以后才开门,这样,挤在此处的乞丐们,就可以睡一个囫囵觉。 故而,这茶楼门前的位置,在乞丐们那里,还是颇为抢手的,也不是谁都能混上一个的。 不过,此时,在那拥挤的乞丐堆里,中间不知为何却有一个空位。 段融站在那里,目色一蹙,神识便扫了过去,一一穿过了那些乞丐的丹田。 “这些乞丐,无一是武者!” 段融目中闪过一抹失望,不过他看了一眼,那乞丐堆里某个空荡荡的位置处,便转身走到了不远处的一处早餐摊前,要了一碗牛肉汤和两个烧饼。 段融一边吃着早餐,目色却一直盯着茶楼门口处的那些乞丐。 他如此这般,自然不是吃饱撑得。 因为许胖子每次要传递信息出去,都是在入夜后,来这茶楼处见一个乞丐。 那乞丐会把他的信息,再交给另一个上线。 而且许胖子说,他还见过那乞丐施展过轻功。那乞丐乃是一名武者。 但段融方才已经扫过那些乞丐,并无有一位武者。 段融不觉得许胖子在骗他,除非他真的是想自己抓烂自己的肠子。段融更加倾向于那乞丐天亮后,就去了哪里,也许是去探查消息,也也许是去见什么人。不过,许胖子说过,一入夜,那乞丐就会呆在茶楼门口处。 段融喝完碗底的最后一口汤水,这时茶楼的大门也被人推搡开了,一个伙计出来,骂骂咧咧地轰走了挤在门口的乞丐们…… 段融站其身来,沿原路,走回了朱府。 既然那乞丐,白天行迹不定,他只能晚上再来这座茶楼处。毕竟,那许胖子每次见那乞丐也都是在晚上。 段融可以断定,那乞丐绝不止接应许胖子一人而已,他应该是许多内线的接头人。若抓到此人,说不定又能牵出许多人来呢。 段融回到朱府内,径直就往自己住的别院而去。 他原本就累了几日,那晚正想回来睡觉,就遇到了如意被掳之事,不知不觉,又忙乎了一夜,此时他的两眼已经布满血丝,虽然他现在神魂强大,几日不睡,也是能顶得住的,但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其实处在一种不健康的亢奋之中,对他的神魂是有一定的损耗的。 段融决定回去好好睡一觉。他走进别院,仇鸾却并未坐在那大青石上,而是坐在房门的门槛上。仇鸾一见他,立马站了起来。 段融瞄了仇鸾一眼,见他也是双目熬得泛红,显然亦是一夜未睡。 仇鸾道:“大人,你回来了?” 段融道:“嗯,回来了。” 仇鸾目色一动,问道:“如意呢?” 段融道:“死了。” 段融说到此处,已经跨入了房间,径直向屏风后面的床榻走去。 仇鸾站在门口处,沉默不语。 如意只不过是一条瘦马而已!死了一条瘦马,没人会在意,其实仇鸾也不甚在意,他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就在段融回到别院的时候,厨房那边,朱府的管家朱禹脚步匆忙地走了进来,看着在那边忙碌的小郭,吩咐道:“许胖子今日有事,抽不开身,午膳和晚膳,你负责。” “啊!”小郭脸色惊讶,微微一愣,便道:“朱管家,我哪里成呢?我还没出师呢?只会做些简单的。许师傅不来,夫人们是要骂的。” 朱禹冷道:“说了他有事来不了。你先顶着。夫人们若是打骂,你受着就好。” 朱禹说着,便转身走出了厨房。 小郭喊着追了出去,但朱禹却是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这……这怎么闹得……”小郭抓了抓头,很是作难。 不过,当他转身走回厨房,目色中的担忧已经逐渐褪去,反而涌上了一股跃跃欲试的神色来。他也看许胖子做菜许久了,虽然那厮不教他,但他用心之下,也偷师了不少,这次有了机会,他还是真想试试呢……说不定就能讨得夫人们的欢心,他可是用心记得各房喜欢的菜品呢……小郭站在厨房的灶台前,开始费心思量起来了。 段融这一觉,直睡到夜幕降临,才转醒。 他走出别院时,天色已经黑魆魆的了,仇鸾见他无事,又躺在大青石上,宿醉起来,段融叹了口气,便走出了朱府。 外面的街市,华灯初上。 段融缓步而行,再次来到了那座偏僻的茶楼前,虽然已经入夜,但茶楼还未关门,不过里面只剩下零星几桌茶客了。 段融走过到了街对面,找了家酒馆,点了几个菜,叫了一壶黄酒,迎风坐在那酒馆门口处的座位上。 这种天气,甚少有人愿意坐在这风口的位置上,那点菜的堂倌不由地多看了段融两眼。 酒菜上来,段融一边吃喝一边注意着斜对面的茶楼。 他的一壶黄酒,刚喝了小半壶,对面的茶楼就打烊了。 再喝几杯,那茶楼里,已经漆黑一片,只见外面屋檐下的一盏灯笼,在冷风中,散发着黯淡的黄光。 段融一壶黄酒喝完,已经陆续有乞丐,窝到了那茶楼门口处,那些乞丐在冷光中挤在一处,缩着脖子,瑟缩着。 段融酒足饭饱,便结账离开了酒楼,他脚步一拐,就进了酒楼旁边的小巷内,躲在小巷的阴影,依旧注视着街对面的茶楼门前。 段融的神识,早已经扫过那窝在那里的五六个乞丐,这些全不是武者,无一人是他要找的人。 段融躲在那巷子内的黑影里,陆续有乞丐从各处走来,段融用神识一一穿过了他们的丹田,他们的丹田内空荡荡的,既无内息,也无真气。 就在这时,茶楼屋檐下的那盏灯笼的昏黄的灯光映照下,只见有一人从凄迷的黑暗边缘,缓缓走出,这人衣衫破烂,脸上满是油污,头发更是脏的打结,走起路来,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乍一看,的确跟那些街边的癞子乞丐们,无甚差别的。 但这人走出黑暗的刹那,段融就目色一动,这人走路那慵懒的姿势,明显是学的,因为虽然他的身子一摇一晃的,但他的脊背却总是挺直的。 段融的神识,瞬间便穿过了此人的丹田,他的瞳孔陡然一缩。“真气境第三重!” 那乞丐走到了茶楼的门前,挨着乞丐堆,缩着脖子躺了下去。 段融待那家伙窝在那里,躺了一会儿,却忽然在黑暗中,打了个响指,然后便学了三声野猫的叫声。 隔着一条街,那些窝在那里的乞丐们压根没注意到这边的响动,但是武者的六识,却是远超常人。 在那响指声,在黑暗中响起的瞬间,那乞丐就已经竖起了耳朵,待听到三声野猫叫声后,他更是假装挣扎地站起身来,喃喃道:“憋得慌,老子到对面巷口那,滋泡尿去。” 他旁边那乞丐,瑟缩着身子,骂道:“屁事多!回来的时候,就不知道先放放水?脑子长屁股上了。” “草你大爷,再骂老子滋你脸上。” 那旁边的乞丐闻言,嘟囔着翻身睡到另一边去了,身边少了个人给他挡风,他立即就觉得冷了,这才骂骂咧咧的。 那乞丐抓了抓裆部,往街对面走去,他走到巷口那里,假装滋尿后,便提着裤子,走入了巷子的黑影里。 一声响指,三声猫叫。这是他和许胖子约定的暗号。 “许胖子,又……”那乞丐走入巷子内,冲阴影里站着的一个模糊的黑影,悄声说道。 但他只说了一半,声音便噎在了喉咙里了。 “你不是许胖子,你是谁?”那乞丐顿时警惕心大起。 虽然阴影里,只是一个模糊的黑影,但显然比许胖子高了一个头不止。他哪里还看不出来呢? 段融轻轻一笑,并未回答,身形一闪,已经如鬼魅般,站在了那乞丐的身后。 那乞丐心头一惊,头发如过电一般,瞬间转身,回身一掌,已经劲力全出。 但他转身的刹那间,段融已经矮身一掌,拍在了他的丹田上。 虽然是在黑暗中,但段融那一掌,依旧有着某种自然流畅的韵律,仿若他早已经知道那乞丐会转身,那一掌已经等在那里。 拍出的刹那,就是乞丐转身的刹那,竟是分毫不差。 乞丐如落叶般倒飞出去,嘴角溢血,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心如死灰,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丹田已经毁了,成了废人。 乞丐倒飞出去的瞬间,段融已经身形一纵,在半空中,袖口一抖,一团药粉就撒在了那乞丐的脸上。 段融在空中,搂住那乞丐的腰身,在黑暗中一纵,已经往巷子深处而去,而那乞丐两眼一黑,已然昏死了过去…… (本章完) 第472章 灵真道观 第472章 灵真道观 段融在夜色中,掳起那乞丐穿街过巷,在各处阴影中,穿梭潜行。 而茶楼门口那里,陆续便又有乞丐过来,挤在了各处的空位上…… 段融一路潜行,神识全开的情况下,避开了偶遇的各色耳目人等。此时,毕竟不是深夜,而是方入夜不久,神云府又是繁华之地,虽然段融是在某片民居内穿行,但是路上还是有不少的偶遇之人。 不过好在,他只是一人,还掳劫了一个乞丐罢了,要避开这些耳目,以他身手,还是颇为容易的。 段融闪身出了一道巷口,那里的一座民居有淡淡的光线射出,他身形一纵出,便如鬼魅一般,掳着那乞丐蹿入了路口的一棵大树的树冠内了。 段融刚蹿入树冠内,路口对面的黑影里,便走出了两个人,是一个老太太带着一个小伙子,两人一边走,那老太太一边数落着那小伙。 而于此同时,巷口那里院子里有淡淡光线射出的人家,门扉咯吱一声打开了,一个中年妇人,靠着门框,站在那里,看着走到巷口的一老一少,催促着:“快着点……等着呢……” “来了,来了!”那老太太答应着,快步向那妇人而去,她身后的小伙亦是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三人进入院子后,院门咯吱一声,重新关上了,这时,便见一个黑影从不远处的树冠内蹿了出来,快若鬼魅一般,没入了黑暗里…… 段融掳着那乞丐,越过一处高墙,避开各处的耳目,轻车熟路地来到后院的假山处。 那里,正有两人提着灯笼,守在那里。 一见段融,两人都是一惊,随即抱拳,道:“大人!” 段融嗯了一声,便问道:“朱澄在里面吗?” 其中一人,道:“回禀大人,朱大人正在里面审讯犯人呢。” 段融点了点头,掳着那乞丐的,便走入了暗室内。 这乞丐身上的秘密,远比许胖子要多。许胖子不过是朱府内,一个被策反的暗桩而已,而这乞丐应该是多条暗线的联络人。 许胖子身上只有一条线,他可以挖出来,但这乞丐,段融还是决定交给朱澄来审。 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做嘛。 而且,经过早上折磨审讯许胖子的那一波,段融觉得刑讯其实是一件比杀人,还要让人厌恶的事。 段融来之前,已经料定朱澄必在此处。抓了六十个人,总会有一些硬骨头的。这些人的嘴,只能慢慢撬开。 段融走入暗室,将那乞丐扔在地上,便看着守在走廊口的那人,道:“去叫朱澄出来。” 那人看着地上的乞丐,兀自诧异,听见段融吩咐,立马抱拳应了声,走入了走廊深处。不过数息后,朱澄就脸色冰冷僵硬地走了出来,暗黄的光,打在朱澄的脸上,那瞬间朱澄的脸色可怕的如同从棺材爬出的尸体一般。 朱澄走出走廊,瞄了一眼地上的乞丐,向段融抱拳道:“大人!” 段融道:“审得如何了?” 朱澄道:“还有四五个硬茬子,不肯吐口。属下在慢慢给他们磨呢。” 朱澄的话说得平静,那个磨字也不过略有重音而已。但段融从朱澄的眼神里,已经读出他所说的事是何等残酷血腥。 段融眼眸微微一耷拉,瞄了一眼地上那昏迷的乞丐,道:“这人你也审一审。” 朱澄的目中,闪过一抹疑惑,他不知道段融为何让他审一个乞丐。这乞丐衣衫褴褛,满脸油污,似乎就是街边那常见的乞丐而已。 段融看出了朱澄眼底的疑惑,便解释道:“在我废了他的丹田前,这乞丐乃是一名真气境第三重的武者。” “真气境第三重?”朱澄的嘴唇动了一下,眼眸中闪过一抹惊愕。真气境第三重的武者,显然不可能是普通的乞丐。 段融接着,便把事情的缘起经过给朱澄简略地讲述了一遍。朱澄听完,随即明了,这乞丐恐怕乃是多条暗线的联络人,远比他正在审的那些人,还有价值。 “大人放心,此人交给属下。”朱澄目中甚至上了一抹兴奋,他抓起地上乞丐的肩头,像提溜小鸡一般将起提溜起来,拖着地,往走廊深处走去。 段融看着朱澄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内的阴影里,这才坐在了暗室的石椅上。他开始趁这点时间,静静推演起最近行事的诸多得失与错漏…… 神云府外,西郊三十多里地…… 黑魆魆的夜色中,忽然天际高空,两道黑芒,倏忽划过,如天际陨石一般…… 黑芒划过之处,只见两个黑点,在凄迷的夜色中,陡然降落在某处山巅。 孤峰绝顶,夜风呼啸,吹着两人的衣襟与发丝。 楚秋山魁梧的身形,在夜色中,如山一般沉稳有力,他缓声道:“老朱,你带我来这里。到底乃为何事?” 朱鹤抱拳道:“门主,属下带你来此,乃是看一场大戏。” 楚秋山目色沉郁,此处孤峰绝壁,夜色凄迷,四野无人,只有山腰之处,有一点微弱的淡光,在林木间,淡淡涌出。楚秋山神识扫过,那里乃是一座在深山中的道观。 楚秋山微微冷笑一下,道:“黄粱大梦,蝇营狗苟,这世俗红尘的戏,老夫早已经看腻了。” 朱鹤道:“门主,此戏非比寻常。” 楚秋山看了朱鹤一眼,黑暗中,朱鹤脸色郑重,绝无丝毫戏谑。 楚秋山轻轻叹了口气,他一意玄修,对于世俗红尘事,早已厌离。五十年前,他肯接手门主一位,也不过是坐困洞冥境中期多年,难以突破,想借助红尘琐事,对镜消磨,磨砺心性,以期另辟蹊径,突破障碍罢了。 不过五十年过去,这洞冥境中期到后期的这层纸,他终究还是未能突破。 这些年,楚秋山心中的苦涩,绝不是朱鹤能理解的。 朱鹤道:“门主,还请你施展隐匿之法,隐秘了我等的身形。” 楚秋山的目色微微一动。 需要他动用隐匿之法,说明附近会有洞冥境的强者出现,看来朱鹤果然不是平白无故引他来此的,此事怕有些非同一般了。 黑暗中,楚秋山的右手擎起,在虚空中,空无一抓,接着便见一抹淡淡的空间波纹,以楚秋山擎起的右手为中心,如涟漪一般,缓缓荡开,笼罩在了这座山头上,融入了黑暗里…… 两人的身形,在那涟漪荡过处,便在黑暗中消弭于无形…… 两人的行迹隐匿后,过了没多长时间,便见另一道黑芒,从天际而来,倏忽闪过,落在了那山腰,淡淡光芒涌现之处。 未免打草惊蛇,两人都未用神识扫向那道落在山腰处的黑芒。但如此速度,显然是洞冥境强者无疑,看其方向,似乎还是从长留山而来。 楚秋山瞄了身侧的朱鹤一眼,目中光芒,阴晴不定地闪烁着…… 神云府内,朱澄府内后院,假山的暗室内。 段融拿着一张白纸,白纸之上,如腊梅一般,溅着点点血迹。那白纸之上,写着七个名字,许胖子的名字,赫然就在其中,位列第三。 排在第一位的,乃是一个叫梁雪松的人,名字后面是他的境界,真气境第四重大圆满。 这已经是世俗世界的武者,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了。 “灵真道观观主。”段融看着梁雪松境界后面的身份,目色闪动。 这梁雪松就是那乞丐的上线,乞丐每日得了消息后,会在后半夜潜出城外,将消息交给城郊道观内的梁雪松。 段融扫过白纸上,其他几个名字后,便将那白纸交给了站在其身侧的朱澄,淡淡道:“其余人就交给你了。这梁雪松,我亲自去。” 梁雪松毕竟已经是真气境大圆满的境界,在境界上,还压了朱澄一头呢。 “是,大人。”朱澄抱拳道。 段融站起身来,看着朱澄道:“这其中有两三个人,牵扯颇大,其中分寸,你自己拿捏。” 朱澄道:“大人放心,属下知晓轻重。” 段融点了点头,缓步走出了暗室。有一人是府主汪茂春那里的暗桩,还有一人则是朱澄的顶头上司,陈山蒙府里的暗桩,不过段融相信,朱澄一定有办法处理好。 段融从后院的高墙,跃出了朱澄的府邸,便在黑魆魆的夜色中,施展身形,如鬼魅一般,往西而去。 灵真道观在神云府,西郊三十里外。段融要趁着夜色,去那道观里,会会梁雪松。 此时,已交亥时,灵真道观的观门已经关了。道观门前广场上那座大香炉内,也已经香灰冰冷。只是道观内,神龛供桌上的长明灯,却依旧亮着…… 灵真道观的香火很是旺盛,在此地乃是一处颇为灵验的道场。 道观内只有梁雪松一人常住,如有法事,会有附近的山民,来观内充作义工,帮忙几天,梁雪松则亦以谷米相赠。 也有一些人,来到观中,跟随梁雪松侍奉神明,但常常难耐山中清苦,梁雪松又坚持,常年茹素,没过多久,来人便多退心,偷偷离去了。 深秋的山中,鸟虫之声已绝,四野死寂一片,只见一个黑影,从密林内倏忽闪出,轻盈落在灵真道观广场中的香炉旁。正是一路赶来的段融。 段融看着那道观门缝里,涌出淡淡的光芒,目色闪动。他微微抬眸,瞄了一眼,那道观背后,凄迷的夜色和浓密的山林,心内叹道:“这山林古观后面,要养一些送信的信鸽和鹰隼的话,倒也便易。” 朱鹤那晚,在密林中,嘱咐过他,从许胖子那条线的上线那里,就能知晓如意她哥哥的下落,而这灵真道观的梁雪松,显然就是这条暗线的最后那个人了。 所有的消息都会汇总在他这里,再由他传递到宗门内去。 段融缓步上前,走到了观门前,轻叩了门扉三声。 “笃、笃、笃。” 厚实的门板上,响起三声清脆的声响。那声音在静谧的山林间回荡。 敲门声刚刚响起,便有一个破锣般的嗓音,在观内嚷起。 “谁啊?” “我是住在附近山民家里的香客,明日一早就要赶早离去。想在离去前,再给观中神明,奉香一炷。”段融略一思量,便扯了谎。 不想,他的话音刚落,观门竟咯吱一声,打开了一个门缝,一个瘦削阴沉,留着山羊胡的脑袋,便伸了出来,打量了段融一番,便拉开了半扇门,道:“进来吧。” 段融微微一愣神,没想到他一句谎话,就叩开了这道观的山门。 段融目色一动,跨入了门内。 神龛下的供桌上,一排碗内盛油的长明灯,随着观门打开,山风涌入,火苗一阵摇晃。 段融走入后,观门便在其身后重新关上。 段融看了一眼眼前之人,只见他穿了一身宽松而且打了补丁的道袍,便问道:“道长,不知你在此侍奉神明多久了?” 那人笑道:“记不得了。已经有些年头了。” “客人请略等,我拿供香给你。”那人说着,便走到大殿角落的箱笼处,拿出一包供香,抽了三根,走了回来,递给段融。 段融接了,摸出一张银票,递向那人。那人接了,道了声谢。 段融的神识已经穿过此人丹田,他知道,眼前之人就是梁雪松,他到现在还未出手,只是他觉得有点奇怪罢了。 段融目色微动,拿着手中的三支香,走到供桌前,在长明灯的火焰上,将那三支香点燃,而后插在了供桌上的香炉上,袅袅烟起中,段融陡然转身,看定了身后之人,问道:“在下深夜到访,道长就不觉得奇怪吗?” 那人面色无动,淡淡道:“深夜而来,更见心诚。” “是吗?”段融看着那人,眼眸中闪出了好奇的神色。 段融觉得眼前之人,就是在等自己前来,故而他随便扯了个谎,这人就将观门开了,迎他进去了。 段融微微一笑,道:“道长怕不是一直在等我吧?” 那人闻言,脸色一变,却依旧镇定道:“观门朝南开,接引十方信众。贫道所等的,又何止阁下一人呢?” 段融见那人还在跟他打哑谜,眉头微蹙,已经准备动手,就在这时,大殿神龛侧面的一道门帘,陡然一掀,却是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段融心头大惊,他方才神识扫过,那后面乃是空荡荡的,并无一人存在。此时,在段融神识之内,这人乃是从虚无中走出来的。 “雪松,不必再跟这小子闲扯了!” 那从门帘后走出的,是一两鬓微斑,身形魁梧之人。 这人段融认识,是太一门长老,通政使司的司座,葛如松。 在龙鱼厅拜师之时,他就见过此人。而葛如松自然也认识段融。 葛如松走出的瞬间,那身穿道袍之人,便走到了葛如松的身后,目色阴沉地看着段融。 段融看着眼前两人不善的目光,他的心头毫无恐惧,只有一股让他恶心的厌恶。 “他妈的,又被朱鹤那老头给涮了!?” (本章完) 第473章 大幕掀开 第473章 大幕掀开 这贼老头!? 段融忍不住在心头暗骂,怪不得他在密林内,嘱咐自己解救如意的哥哥呢?那时候,段融就觉得有些奇怪了,这老头怎么忽然又像个人了呢?! 彼时那老头刚告诉了他,他已经派了吴师道去救下朱小七和杨震,段融一时就又信了他邪,以为他真是个人了?! 现在,看来,那老头嘱咐他解救如意的哥哥,根本就是一个幌子,他是怕他心有怨气,回去直接不查了。这才,拿这么个由头,规劝于他呢。 “这杀千刀的贼老头!?”段融越想越气,忍不住骂了出来。 梁雪松站在葛如松身后,他听到段融在那骂,还以为段融是在骂葛如松呢,便怒道:“小子,死到临头了,还在那骂骂咧咧呢?你信不信,老子等下真把你给千刀万剐了,让你好好品尝一番杀千刀的滋味!” 葛如松却是笑看着段融,说道:“哎~雪松,何必跟这小子一般见识呢?将死之人了,还不让他骂一骂吗?” 葛如松虽然脸色挂着淡淡的笑意,心头却是恨不得把段融给挫骨扬灰了。 杨思铉将裴度和江哲抓回裁决宗正司不久,他就从自己埋伏在裁决宗正司的探子那里,得到了消息。 而数个时辰前,关于太和楼事件的文书,也已经发到了宗门。 两桩大罪一起压下来,葛如松自知,他必定会被种上种子字,囚禁在长留山内,过着活死人般的日子。 他素来自傲,岂肯受制?幸好裴度和江哲的事还未彻底掀开,他便立时决定逃出长留山,进而逃出青州地界。 他一个洞冥境的强者,九州之大,还怕没有他的容身之地吗? 不过,在走之前,他一定要先杀了段融! 和太和楼事件文书一起到的,还有段融当众击杀葛亨泰的文书。 彼时,葛亨泰还是谏议大夫,而且是他在世俗世界的血脉,段融竟然敢当众杀了他,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再加上,段融设计诛杀李慎思,端了他的太和楼,又以自身为饵,引他入了那围杀宗门亲传弟子之局,这桩桩件件,层层恨意,他若不杀此子,实在是意愤难平! 葛如松看向段融,他心头嗔恨,面色无动,平静说道:“小子,你若肯跪下求饶,本座可以只废了你的丹田,饶你一条狗命。” 葛如松根本不可能饶了段融,但他就想看段融匍匐在他脚边求他,这样才能稍解他的心头之恨。 段融闻言却是淡淡瞥了葛如松一眼,那眼神就如同看傻子一般。 段融那眼神,竟是刺了葛如松一下。 段融道:“葛如松,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段融这话,葛如松和梁雪松两人,自然是听不懂了。 梁雪松道:“小子,葛大人这是给你一条活路,你别给脸不要脸?” 段融脸色厌恶地瞪了梁雪松一眼,道:“你一个真气境的弱鸡,在这瞎咋呼啥呢?真是不知所谓!?” “你……”梁雪松被段融的眼神和语气,气得一阵气结。 段融却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继续说道:“这样吧。你俩跟本大爷磕三个头,我今日就放你们一马。怎么样?其实,这生意很公平。” 梁雪松脸色愕然,喃喃道:“这小子是不是疯了?”他实在无法理解,段融死到临头,怎么还是一副无所畏惧的作死样子。难道这小子真不怕死吗? 葛如松冷笑了下,道:“小子,没想到,你还是个硬骨头。他真气境就是弱鸡,难道你一个元气境,在本座面前,就不是弱鸡了吗?” 段融却是眼神揶揄地瞄了葛如松一眼,说道:“本大爷是不是弱鸡,你大可以出手试试啊?!何必光说不练呢?” 葛如松看着段融眼神中那宛若实质的揶揄,还有他语气中颇为辛辣的嘲讽之意,他心头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了。 不知为何,从他走出来的瞬间,段融就一直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他素来受人尊崇,如何不怒从心起呢? 葛如松的脸色开始狰狞,再也维持不住原本脸上那假假的笑意了。 “既然你要死,本座就成全你!” 葛如松右手抬起,向段融拂去,看慢实快,淡淡的空间涟漪,在他掌心处荡开…… 那瞬间段融就感觉,自己的身体无法移动了,不仅他的身体无法移动,连站在葛如松身后,梁雪松的身体,亦是无法移动了。 但梁雪松的脸上挂着笑意,他觉得下一刻,段融就会灰飞烟灭,被抹杀掉。不过他心头也对段融这家伙还是充满了一种敬意,毕竟这家伙直到此时,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揶揄表情,眼神里更是没有丝毫的恐惧……跟别提让他说一句软话了…… “年纪轻轻,倒也心心性如铁,只可惜……”梁雪松不由地在心中叹道。 就在这时,大殿内竟有一声低吟的蝉鸣声,陡然响起。 梁雪松微微一怔。“此时已经是深秋,为何会有蝉鸣之声呢?” 梁雪松都听到了,离段融更近的葛如松自然也听到了。 梁雪松毕竟只是世俗世界的一个真气境武者,他自然无从得知,饮露蝉这等重宝,但葛如松却是一闻而知,那声低沉的蝉鸣,清吟而悠扬,正是饮露蝉之音。 和段融第一次在野外尝试饮露蝉那次不同,那次因为四周并无危险,饮露蝉的力量发动后,便成了方圆无差别攻击,但这次不同,葛如松动用法则之力,已经向段融笼罩而去。 饮露蝉甫一发动,所有的力量,便向葛如松而去。 电光石火间,两种强大无比的法则之力,便冲撞交织在了一起,交汇处如两个磨盘一般,推磨起来…… 那刹那间,梁雪松看着段融和葛如松之间的狭窄的空间内,宛如烈阳迸溅一般,耀得人眼盲…… 也就在他两眼,被白光填满的瞬间,毫无痛感,他整个人已然蒸发消失了…… 在那瞬间,他还在诧异,葛如松乃是宗门长老,洞冥境的强者,抹杀一个小辈,怎会有这么大的动静呢? 只是他这个念头,才刚刚升起,他的意识和他的人,都如烈阳照雪一般,瞬间消融,化为乌有。 不仅,梁雪松化为乌有,整个灵真道观,在那一瞬间,也化为乌有…… 道观周边的大片林木,尽如积雪消融…… 而段融和葛如松所站之处,耀眼的白光,还在迸溅,他们周身的虚空,竟隐隐出现了淡淡如丝的空间裂痕…… 山顶之上,楚秋山和朱鹤,将一切映入眼帘。 他们不是用神识探查看到的,而是用肉眼看到的,那耀眼的白光太过夺目,在那山腰处的山坳里,如藏着的一轮太阳一般,将整个山野,照的亮如白昼,白光直冲牛斗。 那耀眼的白光,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息便转弱,数息既灭。 一片不大的空旷沙砾地中,段融和葛如松兀自站在那里。 和上一次不同,上一次没有目标,饮露蝉的力量,扩散四野,这次则集中在葛如松身上。葛如松脸色惊愕地看着段融,他咳了一声,嘴角溢出了淡淡的血线,愤恨道:“那老贼竟将饮露蝉这等重宝交于你。看来,你小子,还真是他的心头肉啊!” 葛如松眼神中的杀意更加浓烈。 方才他并未用全力,饮露蝉忽然而起,才差点伤了他,不过他听到蝉鸣声的瞬间,已经护住了脏腑,虽然受了点震荡,但并未真受什么伤。 而且饮露蝉最多只能动用三次,他就算再拼两次,第四次也要杀了这小子! 朱鹤越是看重他,他杀了这小子,就越能解恨! “如松!” 葛如松正欲再动,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叫他。 听到那声音的瞬间,葛如松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 那声音他很熟悉。那是楚秋山的声音! 段融身后不远处的黑暗中,两个人影几乎一同浮现了出来。 一个是楚秋山,一个是朱鹤! 看到两人,葛如松惊愕之后,眼神中便浮现出了复杂的神色。 听到身后声音响起,段融亦是扭头看向身后,便看到黑暗中,走出了两个人来,一个人他不认识,而另一个就是他心头正咒骂着的朱鹤。 段融直接无视了楚秋山,因为这位楚门主,他压根就没见过。他的目光越过楚秋山,直接剜了朱鹤一眼。 朱鹤却如同没看见一般,只是云淡风轻地看向葛如松,道:“葛长老,我这小徒是有些天赋,但你也不必如此心胸狭窄,必要除之而后快吧!” “你……” 葛如松自知此时再申辩,已经毫无意义。 忽然他眼神一动,似乎想通了什么,那瞬间他陡然周身发冷,第一次眼神恐惧地看向朱鹤。 他在想,自己是从哪一步开始被朱鹤算计的? 在来灵真道观诛杀段融前,他以为朱鹤只是在江哲他们围杀段融那一局中,算计了他。 当楚秋山和朱鹤现身的瞬间,他明白,他来这灵真道观诛杀段融,也是踏在了朱鹤的算计中,朱鹤似乎算准了他不甘就此离去,必然会趁机杀了段融再走。 但就在刚才,他忽然想到,朱鹤算中他的绝不仅仅是这两步。那他到底是何时,开始踏入了朱鹤的这算局里的呢? 是在太和楼被端时?是在李慎思诡死事件时? 还是更早?是在朱时中案中?还是在龙鱼厅收徒被拒时?他此时恍然而觉,他心头早就已经埋下了对段融的深重的恨意! 只是这恨意,层层叠叠,一件事接一件事的滋长,在他不自觉间,他已经视段融为眼中钉肉中刺,非除之而后快不可。 也许,在那恨意层层滋长之时,他已经在无意识地走入了朱鹤的圈套。 要不然,李慎思诡死之事,为何是段融来办,而不是似乎更合适的吴师道来办呢? 朱鹤是在他不觉间,一步一步引他入局,直到他万劫不复,才恍然梦觉! 葛如松想到此处,陡然扭头看向段融。他不得不承认,朱鹤所用的这枚棋子,也确实堪称“神之一手”,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却能屡屡刺痛他。 朱时中案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最后却被段融整个掀开。 李慎思案诡异离奇,他猜测错误,在长老院内被打了脸。 还有太和楼事件,快准狠,连根拔起,而且证据链齐全,坐实了通政使司的罪名。 至此,葛如松已经恨他入骨,而且局势所迫,已经不能不杀他了。 这才有了裴度和江哲在密林中,围杀段融之事。但此事他又被朱鹤摆了一道。逼得他只能叛出太一门,逃出青州。 但就在这荒野中的灵真道观内,他竟再次被朱鹤算计,堵在了这里。 此时,大幕掀开,败局已定,他才终于看懂了这棋局。 竟是步步精妙,杀机暗藏! 葛如松望向段融的瞬间,段融亦看懂了他的眼神,方才还不可一世的葛如松,此时的眼神中,却充满了落寞和灰败。 这世上最让人哀叹的事,莫过于美人迟暮与英雄末路! 葛如松算不算英雄,段融不知道,但他的确已经走到了末路。 段融虽然很厌恶,朱鹤三番两次地摆弄于他,拿他当提线木偶的傻子一样使唤,他看着不可一世的葛如松眼神里的落寞,那瞬间,他心中对朱鹤的看法也微微有了些变化。 老头虽然让他讨厌,但确实厉害! 布局环环相扣,步步杀机暗藏! 他就是方才在灵真道观见到葛如松的瞬间,才知道,这棋局,最后绝杀之人,竟是葛如松! 起码他在来这座道观之前,并不知道葛如松会在这等着他。假如他知道的话,他真的还会来吗? 也许他的提前知晓的话,只要在行事上稍有错愕,说不定葛如松就会看出端倪。那这场戏就要露馅了。 此时,棋局走向终结,除了对弈的一胜一败的双方,还能看懂这棋局,恐怕就只有亲历其中的核心棋子段融了。 这棋局的每一环,都是他亲自走过的。 此时,想起前事种种,朱鹤的谋略,让他忽然想起,前世蓝星,电竞王者sky的一句话。“要用你的进攻,让对手犯错误。” 通常遇到厉害的对手,你只是坐等对手犯错误是不行的,你要引导对手去犯错误。而这中间,你在前期,绝不能暴露自己的意图,一旦被对手看穿,就会功亏一篑。 这对于布局者的能力,显然是极大的考验。 此所谓,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 (本章完) 第474章 天象入道 第474章 天象入道 楚秋山看了神情落寞的葛如松一眼,叹道:“如松,你这样的身份,何苦对一个小辈出手呢?” 楚秋山的眼眸中涌出一抹不解的神情。 太和楼事件的文书送到宗门后,他已经看过了。但裴度和江哲围杀段融的事,杨思铉还未来得及向他汇报呢。 在楚秋山看来,太和楼事件中,葛如松的所作所为,虽有僭越,但最多也就是免了他通政使司的司座之位罢了,甚至长老院长老都还有可能会保留下来。 故而,对于葛如松忽然发难,要亲自来诛杀段融,他殊有些不解。 朱鹤见楚秋山说话,便站在一旁不再作声,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葛如松。 葛如松闻言,却冷笑一下,仰天一声长叹,然后他的眼神却是一冷,扫过楚秋山和朱鹤,说道:“楚门主,朱老贼,成王败寇,勿需再多言了!” “这波葛某认栽了!但想让我束手就擒,你们也不要做这梦了!” 葛如松此言说完,袖袍发丝却是无风自动,头顶之上的空间波纹涟漪更是剧烈荡漾翻涌起来…… 朱鹤眉头一蹙,冷道:“葛如松,朱某与你都是洞冥境初期,在修为上自问未必能胜过你。但楚门主乃是洞冥境中期的修为,我二人联手,你哪有胜机?何必自取其辱?” “朱鹤,你别在这惺惺作态了。你羞辱老夫的地方,还少吗?”葛如松怒道。他说着,已经大手虚空一抓,头顶的空间涟漪更是如波荡开,向朱鹤笼罩而去。 朱鹤瞄了身侧的楚秋山一眼,见楚秋山没有出手的意思,便单手举起,掌心波纹涌动,向荡过来的空间涟漪抓去。 就在葛如松和朱鹤交手的瞬间,段融忽然身形一动,站在了楚秋山的不远处。楚秋山瞄了段融一眼,却也没有说话。 段融很清楚,楚秋山既然是场中修为最高之人,那么他身侧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葛如松见段融忽然闪到了楚秋山的身侧之时,眼皮不由地跳了一下。不过,此时是他性命攸关之时,他也不敢再迟疑,忽然袖口一抖,似乎某个东西,便从他袖口飞了出来。 那东西也不知是何物,甫一飞出,便闪出忽明忽暗的萤火,明灭不定中,却已经射出一抹淡淡的金光,竟将朱鹤和楚秋山都笼罩在那金光内了。 因为,方才段融闪到了楚秋山的身边,故而他亦被那金光给笼罩住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朱鹤和葛如松正在斗法,葛如松袖袍抖动,楚秋山和朱鹤都以为,他是要向朱鹤发难,待他们发觉有一物从其袖袍内飞出,就已经被那金光罩住了。 看着笼罩在四周的稀薄闪烁着的金光,楚秋山和朱鹤,都是目色惊愕。 “竟是摩尼珠!?” 朱鹤隔着金光,脸色阴寒地瞪着葛如松,道:“原来褚长老,竟是你杀的!” 葛如松桀桀地笑了两声,道:“陈年旧事了……” 楚秋山亦是脸色难看,他掌心涟漪涌动,便一掌拍在那稀薄的金光上,那金光被拍的鼓起一个掌印,兀自一阵颤抖,但却仍稳稳笼罩着,并无毁坏破落的迹象。 葛如松冷笑道:“楚门主,虽说你是洞冥境中期的修为,但这摩尼珠乃是褚长老自远古神魔战场遗迹那里偶得的宝物,其防御固若金汤,岂是那么容易破开的?” 楚秋山闻言,却是冷着脸,依旧一掌接着一掌,向那稀薄的金光拍去。随着他的掌力,一个接着一个的掌印,在那金光罩上隆起,如打地鼠般,此消彼出。 葛如松的脸色一变,他虽说用这摩尼珠困住了楚秋山和朱鹤,但到底能困多久,他也说不准。毕竟,楚秋山虽说是宗门门主,但隐匿在长留山内,一意玄修,若无事,是绝不会露头的,这些年过去,他的修为,到底到了何种境界,根本就难以预料。 葛如松知道此地不能多留,便准备离去,他走之前,还拿眼神剜了楚秋山身侧的段融一眼。 要不是这小子机灵,方才闪身到了楚秋山的身侧,他若要困住楚秋山,少不得也得将这小子,罩在那金光内。 要不然,他还准备,用摩尼珠罩住楚秋山和朱鹤,然后在朱鹤面前亲手灭杀了段融,好让朱鹤那老贼,亲眼看着爱徒死在他的手里,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不过,现在看来,这计划已经无法实施了,还是他自己的命要紧。 葛如松陡然化为一道黑芒,向高空纵去。 就在他纵向高空的瞬间,却忽然有一道身影,从山坳另一侧的密林处,陡然纵出,以如黑芒一般,向天际划去。 两道黑芒在天际之上,瞬间交叉,如两颗陨石相撞一般。 段融在稀薄的金光罩,看向天际的异变,目色专注。 楚秋山和朱鹤自然也注意到了外面天际上的异变,只是两人都是手上不停,依旧一掌接着一掌向金光罩上拍去。 葛如松轰然倒地,嘴角溅血,脸色煞白。“古道陵!?” 只见一个面容清秀的中年人,悬停在半空中,目色湛然地看着葛如松,淡淡道:“葛长老,这么多年不见,何必着急走呢?” “朱鹤老贼,你竟然如斯算计于我!?”葛如松目眦尽裂地大叫,扭头瞪向金光罩内的朱鹤。 他自然知道,古道陵乃是朱鹤的师弟,一直在神云府观星楼内潜修,不问世事,几十年过去,许多人都几乎忘了他的存在了。 古道陵见葛如松狂怒,忽然目色一动,在半空中,凌空一指,一道肉眼可见的诡异波纹便以电光石火般的速度,打在了葛如松的丹田处。 那瞬间,葛如松猛然一愣,他并未感觉到疼痛,但他能清楚得感知到,古道陵方才将一道法则之力,打进了他丹田的洞冥里。以那道外来之力,压住了他洞冥内的法则涌动。 他此刻,竟然感知不到自己洞冥的存在了。 他虽然是洞冥境的修为,但如果他无法调动洞冥内的法则涌动,那他几乎于废人无疑。 古道陵此时方从半空中,徐徐落地。 葛如松目色惊恐地看着古道陵。能以一道法则之力,压住他洞冥内的法则涌动,这古道陵到底到了何等的修为境界呢? 段融虽然在金光罩内,瞪大了眼睛,但此等级别的战斗,他根本就看不明白。他只知道,古道陵虚空一指,葛如松就中了他一记气浪,然后就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他根本就不知道葛如松现在已经被古道陵压制了修为,等同于废人。 古道陵看了呆若木鸡的葛如松一眼,便缓步走过了他的身侧。他看向被困在那抹稀薄金光内的楚秋山等人,眼眸微抬,便盯住了那放出金光罩的明灭不定的珠子。古道陵的目中明显闪过一抹异色,不过他很快就压了下去,缓步走到金光罩前,准备帮楚秋山他们攻坡此罩。 古道陵刚走到那金光罩前,还未出手,楚秋山却是两手齐出,拍在了眼前的稀薄的金光上。 那金光罩陡然一亮,竟兀自消失,下一刻那明灭不定的摩尼珠也不再闪烁,从楚秋山他们的头顶,兀自掉落下来。 楚秋山伸手一卷,那掉落的摩尼珠,便飞入了他的手中。 段融早已经好奇那珠子,趁此时机,便匆匆瞥了一眼,只见似乎是一枚色泽昏暗的石珠,乍一看也无甚特别。 摩尼珠一入手,楚秋山便用袖袍给袖了。 古道陵和朱鹤的眼中,几乎同时闪过了一抹失望之色。 段融目色转动,已经将两人的神色看在了眼里。这两人可都是心思深沉的老怪物了,竟也难掩对那摩尼珠的觊觎。 可见,那摩尼珠确乃不凡之物。要不然,以楚秋山和朱鹤的修为,两人联手之下,竟然还被此珠,困住了如许长的时间,已足见此物的不凡。 楚秋山只是瞄了不远处的葛如松一眼,便转眸看向古道陵,道:“原来古师弟在此,楚某倒是眼拙了,之前并未察觉。” 楚秋山说着,却是瞟了身侧的朱鹤一眼。 朱鹤的脸上有些讪讪。 他叫楚秋山前来,是做个见证,但也有算计楚秋山的意思。 朱鹤敢如此做,自然是因为楚秋山和杨思铉都是君子,所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他即便是得罪了楚秋山和杨思铉,两人也不会跟他秋后算账,更不会在背后给他使绊子,最多就是人情上,他有些亏欠罢了。更何况,他虽有算计,葛如松诛杀宗门亲传弟子,乃是不争的事实。 但是,这次面对的对手,毕竟乃是同为洞冥境初期的葛如松,朱鹤怀疑楚秋山责怪其算计之下,不肯随意出手。朱鹤是害怕他和葛如松斗法,会出什么变故,便嘱咐古道陵埋伏在附近,择机而动,以备不时之需。反正,他有这么个便宜师弟,不用白不用嘛。 古道陵道:“楚门主,是道陵失礼了。这是我师兄的主意,令古某在那密林内潜伏,择机而动。” 朱鹤脸色一怔,用眼神瞪了古道陵一眼。这师弟真不讲究,一出口就把他这个师兄给卖了,连犹豫都不带犹豫一下的。 楚秋山在意的并不是礼节,他在意的是,古道陵躲在那密林内,连他都未发现,而且刚才古道陵用一指之力,就压制住了葛如松的洞冥内的法则涌动,此等手段,他自问是做不到的。 “几十年不见,古师弟是否已经进阶了洞冥境后期?”楚秋山目色一动,试探着问道。 朱鹤见楚秋山此问,面色也微微一动。因为朱鹤只是洞冥境初期,对于中期和后期的境界差异,其实他也不甚了解。听楚秋山此问,他也有些诧异地看向古道陵。他一直以为古道陵是洞冥境中期的境界。 古道陵微微一笑,道:“三年前,夜观天象,偶有所得,便突破了。” “突破了!?” 古道陵说得云淡风轻,但楚秋山和朱鹤,却几乎是一同惊叫出了声来。 古道陵点了点头。 朱鹤喜道:“你小子,突破了,也不知道告诉你师兄一声。还跟我在这,藏着掖着呢……” 古道陵目色微动,朱鹤的语气和脸色,都是真心在为他欢喜呢。 楚秋山却是目色沉郁地看着古道陵,几十年过去了,古道陵竟已经突破了困境,进阶了洞冥境后期,而他枉自挣扎数十年,依旧坐困桎梏,完全看不到突破的方向。 楚秋山深深叹息了一声,道:“恭喜古师弟了!古师弟,方才说,你是夜观天象,偶有所得,而突破桎梏的?” 古道陵道:“正是!” 太一门内的长老宿耆,都知道古道陵在神云府的观星楼内,不问世事。都以为他是厌倦了宗门内的各种纷争,而且宗门内的长老、宿耆们都知道,他和宗门老祖吕荫麟的关系,一直处得不好,两人见面,常常争吵。 谁能想到,古道陵竟真的是在观星楼内,以观星象之法修行呢? 楚秋山兀自抬头,看向高空的朗月疏星,叹道:“难道这星象之中,真藏有修行之法门?” 古道陵道:“星象之中,自有神妙。” 楚秋山看向古道陵,目色一动,道:“可否有劳古师弟,将所悟星象之法门的奥义,拆解一番。” “楚门主愿听,自然可以。”古道陵淡淡一笑,说道:“地有杀机,龙蛇起陆;天有杀机,星宿异变。古人早有诗云,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飘摇荧惑高。天象之中,亦有万千征兆。可窥之?不可窥之?道陵虽有浅悟,但亦难深入,常在星河的虚梦里陷入迷乱之境。” 古道陵说着,眼神中闪过一抹凝重。 段融站在那里,听着古道陵的话语,怔怔地看着苍穹上的点点疏星,那点点星月的冷辉,仿若落入了他的眼眸深处……他那喃喃地重复着古道陵的话语。“可窥之?不可窥之?……” 楚秋山闻言,亦是脸色怔怔。古道陵,从参悟天象入道,乃是穷数十年之功,岂是他一时就能领会的。“古师弟毫无依傍,自出机杼,能以参悟天象入道,真乃不世之材也!” 楚秋山此语,乃是由衷称赞。要知道古道陵的修炼之法,连宗门老祖吕荫麟都不赞成,若非如此,两人也不会一见面就吵架。宗门老祖虽反对,古道陵却一意孤行,而且最终能冲破玄关,突破桎梏,进阶了洞冥境后期。若他再有所进,便有机会成就元婴了。 古道陵闻言,却是面容苦涩。“大道无形,进之愈深,觅之愈艰啊!” 古道陵说着,竟也仰天长叹。他此番做派,并不是惺惺作态,也就是他进阶洞冥境后期这三年来,日渐领悟了老祖吕荫麟何以会那般激烈地反对于他。 当年,吕荫麟所说的话,这三年来,他渐渐听懂了一些,也逐渐理解了吕荫麟为何反对他的修炼之法了。 他选得这条路,实在有些太缥缈了啊…… (本章完) 第475章 天地杀机 第475章 天地杀机 段融怔怔地看着夜幕星空,心中还在回响着古道陵的话。 “地有杀机,龙蛇起陆;天有杀机,星宿异变。” “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飘摇荧惑高。” 段融的目色深邃闪烁,心中暗道:“这古道陵的意思是,天地的杀机,乃是一体相连的。故而,地发杀机,那些草莽龙蛇,揭竿而起时,天象便有征兆,亦有杀机显现?” 这在前世蓝星的史书,亦常有相似的记载,不过在人类进入现代文明后,常把此种记载,当做迷信观之罢了。 现在看来,这天地之间的杀机涌动,互相呼应,只怕还有常人难窥的奥义,深藏其中。 楚秋山叹息道:“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星象纷繁,天机列张;缥缈幽远,奥义似渊。古师弟,你以直心求道,不退不避,不曲不巧,吾不如你啊。” “门主谬赞!道陵不过是野狐禅,江湖术士一路罢了。”古道陵知道楚秋山是真心称赞,依然谦和地说道。 楚秋山微微一笑,道:“古师道,你既已经突破玄关,进阶了洞冥境后期,若你有空,也可回宗门内看看老祖。他老人家也常有念叨你呢!” 古道陵微微一愣,旋即抱拳道:“谢门主提醒。” 朱鹤闻言,瞄了古道陵一眼,他也常劝他这师弟回去见见老祖,这小子却总是拿话搪塞他。今日楚秋山劝他,他态度倒好,就不知是不是真心有心回山里一趟呢。 楚秋山点了点头,便扭头看向朱鹤,道:“朱长老,你请楚某看的这场戏,我看一般得紧。这些红尘琐事,不外乎就是些纷扰得失罢了。我劝朱长老一句,机关算尽太聪明,有违天和,于身不利。” 楚秋山的言语间,已经有隐隐的警告之意,而且之前叫他老朱,现在叫他朱长老,这称呼上也见生分了。 朱鹤心头惴惴,立马抱拳,道:“朱某惭愧!为寸心之争,伤了感情,实在汗颜!” 朱鹤没有巧舌如簧地狡辩,而是直接认错。 楚秋山闻言,果然目色一动,微微笑道:“这前一场的戏虽然一般,但能见得古师道突破玄关,进阶洞冥境后期,又得听他谈论天象法门之道,这后一场的戏,总算很是精彩!楚某也算是没有白来!” “好了!楚某告辞了!” 楚秋山忽然如鬼魅一般,已经站在了葛如松的身前,抓起他的肩头,便化作一道黑芒,向高空天际,飞逝而去。 “恭送门主!”朱鹤和古道陵立马抱拳朗声道。 段融随即在后面也跟了一句,但这时楚秋山的身影,早已经彻底消失。朗月疏星,深秋明净的夜空,静谧无声,星月暗光低垂。 朱鹤站在那里,看着楚秋山消失的地方,目色深邃,仅此一役,葛如松已是必死。 意外之下,竟然还因摩尼珠,翻出了葛如松击杀褚长老的陈年旧事。这葛如松身上的债,实在是太多了。 天际高空之下,在星月的流光中,楚秋山掳着葛如松,踏虚而行,如此高速,楚秋山的衣袂、发丝,却是一动不动,宛如静止一般。 葛如松忽然说道:“楚门主,葛某想跟你做一个交易……” 他的话刚说了一半,楚秋山目色一凝,周身浮动的涟漪便一阵变幻,竟在葛如松和他之间兀自出现一隔音墙一般的虚空壁。葛如松虽然还在嘴唇开合,但楚秋山却是什么也听不到了。 楚秋山此时,心潮翻滚,哪里有心思搭理葛如松呢? 古道陵的突破,给了他极大的震撼和刺激。 参悟天象之法,乃是古道陵自出机杼的修行的法门,他自然难窥其奥,而且他也无心贪恋。 但古道陵给他的震撼和刺激,在于他的一意孤行之道心。 易地而处,假如是他,如果老祖极力反对他的修行法门,他还敢坚持吗? 楚秋山自问,他不敢坚持,因为他太迷信老祖了。 也许,这才是他难以突破的核心之所在啊! 老祖的阴影太大了,他深陷其中,迷失了自己的本心。 楚秋山因为当年,踏台成功,得意跟随在老祖吕荫麟身边,潜修二十年之久。这二十年,给的修行烙下了很深的印记。 也正是因为这二十年的基础和指点,他一路修炼至洞冥境中期,毫无滞涩。 但到了后期这道坎,他却是坐困数十年,毫无突破,甚至连方向都没有了。 今日得见古道陵的成功过,才忽然让他看到了自身的缺陷,原来他一直是在老祖的阴影里修炼。 楚秋山觉得他是时候,走出那阴影了。 他决定,一年后,交接门主之位后,他就告别老祖,游历天下…… 若他不能突破洞冥境后期,就永不入青州! 段融看着楚秋山说走就走,倏忽消失不见,也是心头念头翻动。方才要不是他机灵,及时站到了楚秋山的身边。若非如此,葛如松用摩尼珠困住楚秋山和朱鹤时,他可还在外面呢。 彼时,他就得独自面对毫无顾忌的葛如松。 古道陵虽说,潜伏在密林内,相机而动,但未必就会为他这个小辈出手。而他身上的饮露蝉,也不过就只能接下葛如松的一招而已。 那时他的下场,是死是活,还真不好说呢? 段融心头浮起一抹后怕,想起这一切都是拜朱鹤所赐,眼神更是不由地剜了朱鹤的背影一眼,心头暗骂道:“贼老头,真想把你那胡须,一把一把薅光……” 就在这时,朱鹤从明净辽远的夜空中,收回目光,扭头看着身后段融。 师徒目光交错,段融立马眼神一变,换上一副恭敬的笑意。 虽然他在心头对朱鹤有怨气,但这一波经历,也让他得以见到这些洞冥境大能者的交锋和论道,虽然他们间的斗法,看得段融目眩神迷,还有那颗摩尼珠据葛如松说,乃是那个叫褚长老得自远古神魔战场遗迹,凡此种种,都让段融眼界大开。 更见到自身的渺小,但凡他身上要没有那枚饮露蝉,或者他稍微迟钝一些,就已经被抹杀了。死得连渣都不剩。 那是,朱鹤不过就是哀叹下,他一个颇有天赋的徒儿被人给弄死了。但相对于他这个徒弟惨死的伤怀,恐怕朱鹤更欢喜这一波扳倒了葛如松这个大敌。 葛如松一倒,他的门主之位,基本就稳了。 就是因为段融看到了自己的渺小,他更加明白他那点修为或许在世俗世界,是顶尖的存在,但在这些个大能者眼中,他依旧与蝼蚁无异。 自此以后,他更应该艰苦修行,气旋、洞冥,甚至元婴,他都要一步步地踏过去……不想做棋子,得有那个实力。 而他要想修炼,宗门的支持和资源的倾斜就是不可或缺的,而且越到后面,这方面的影响就越加明显。 人应该望前看,不能因为心头的一时怨气,就自缚手脚。 朱鹤大概率会成为下一任门主,彼时,他这个徒弟,岂非也水涨船高。各种修炼的资源自然也会向他倾斜。如此看来,他更该给朱鹤搞好关系了。这哪里是一个老头,这分明就是一根香喷喷的大腿啊! 朱鹤看着段融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愣,这小子初见面时,还拿眼神剜他呢。朱鹤清咳了一声,道:“段融,这次扳倒葛如松,你功劳不小。好好干,师父心头自有一本账呢。今日你且回去,把你神云府的事,该做完的继续做完。” “是,师父!”段融乖巧地应了一声,便转身施展身形,蹿入了黑暗中了。 段融身形没入黑暗的瞬间,嘴角却是一撇。 上一次在密林里,说要补偿我,这次又说自己心里有一本账呢,一句落到实处的话都没有。 这画饼的技术,真是炉火纯青啊! 真是好老板啊!? 怪不得人家能当门主呢!? 古道陵瞄了段融一眼,只看其身法和速度,便已经知晓他成就了元气境第四重,但距离元气境大圆满,还欠几分火候呢。 古道陵看着朱鹤,道:“我没记错的话,这小子刚进云浮峰不过半年多吧,这就成就了元气境第四重了?!这速度,比老子当年还快呢!” 朱鹤咯咯咯一笑,脸色颇为得意道:“成就元气境第四重算什么!这小子还领悟了意境,你信不信?” 古道陵脸色微微一怔,道:“扯什么蛋呢?!元气境大圆满,都未成就呢,怎么领悟意境?” 朱鹤道:“老子什么时候跟扯过蛋?有吗?” 古道陵微微一愣。他虽然对朱鹤的狡诈多变有些反感,但这么多年来,他这位师兄,在他面前,却从来都是直言不讳的。 古道陵道:“他真领悟了意境?” “不信拉倒,我懒得给你掰扯。”朱鹤摆了一下手,道:“走吧,老子有些累了,去你那观星阁讨杯茶吃。” 朱鹤说完,也不等古道陵回话,便化为一道黑芒,向天际而去。 “唉~”古道陵暗暗摇头,这家伙怎么说走就走,他也只得化为一道黑芒,追朱鹤而去。 这边段融在密林中,施展身形,忽然头顶两道黑芒,在天际高空,一逝而过。 要在平时,段融一定以为那是流星滑落,但此时段融却知道,那是朱鹤和古道陵的身形。 段融一边在密林内身形忽闪,一边心绪翻腾。 他在想朱鹤是什么时候,选定他来做这局棋的那枚核心棋子的呢。 是在幽谷测试,他差半步踏台的时候吗? 段融暗自摇了摇头,恐怕与那关系不大,修炼天赋,在这棋局中,所起的作用,只怕是微乎其微。 那是什么时候呢? 段融忽然目色一动,是在调他来神云府,协助调查朱时中案的时候吗? 不!还是在这之前。是在这之前,自己就已经作为候选棋子,进入了朱鹤的视野,故而才有调他进入神云府,参与朱时中案的事。 而自己之所以能进入朱鹤视野,成为候选棋子,除了他的修炼天赋外,更重要的恐怕还是他在东南四府的神探之名。 朱鹤让他参与朱时中案就是要亲自看一看他的成色。 照这个思路想下去,一切便顺利成章了。 在他初到神云府办案时,朱正甫就开始以朱鹤的名义拉拢于他了。 而且在龙鱼厅内拜师时,彼时朱鹤开口第一句话,就给他挖了一个坑。“那句鱼龙潜跃,不若飞龙在天。”段融若是稍有迟钝,只怕当时就没听懂了。 而那一见面,朱鹤还在考究于他。看他到底能不能胜任这局棋的核心棋子。 经过反复考究,应该在龙鱼厅拜师之时,朱鹤就在心中选定了他。故而能他进入云浮峰,朱鹤待他之宽厚,超远正常的亲传弟子,一见面就是两瓶元兽的骨髓灰质,之后这大半年,更是没给他断过。 这自然跟他修炼天赋有关,但恐怕也是在给这局绝杀葛如松的大棋做铺垫呢。 这样说来,其实,他是先成为棋子,后成为徒弟的。 段融如是想着,已经翻过高大的城墙,回到了神云府内,不管如何,今日这一夜,比上次密林那一夜,对他的心神消耗还大,他决定回到别院,先好好睡一觉再说。 这边,朱鹤和古道陵化为两道黑芒,落在了观星阁内。 观星阁天井中央的那座观星台,在星月光辉下,愈见其古朴沧桑。 此时,已经是深夜,观星阁内的两个童子,早已经睡去,楼阁一楼走廊内的一盏灯笼,发着昏黄的橘黄淡光。 两人的身形,便停在那橘黄的淡光里。 朱鹤道:“师弟啊,你先煮茶,我去去就来。” “你去哪?”古道陵目色一动,问道。 朱鹤道:“我找个地方放下水。” 古道陵瞥了朱鹤一眼,道:“懒人屎尿多。” 他知道朱鹤只是在找个由头离开一下,修行到他们这个层次,丹田内的洞冥里能消融身体里的一切杂质,百病不侵,哪还有屎尿之困呢? 不过朱鹤在世俗里的诸多事,古道陵一向也不愿多问。朱鹤如此说,他就顺着他嘟囔一句罢了。 古道陵忽然伸手,道:“拿来!” 朱鹤微微一愣,道:“什么?” “茶啊!”古道陵道:“你不是要喝茶吗?” “我哪里有带茶来?!”朱鹤拍了拍自己的袍子,道:“师弟你也太抠了。师兄不过就喝你一盏茶水,还要我自己带茶来吗?” 古道陵却道:“师兄你天天使唤我,我还得煮茶给你吃,完了你连茶也不带,合着你出门就光带了张嘴来啊!?” 朱鹤给古道陵说得一滞,道:“我啥时候就天天使唤你了?八百年不使唤你一次,就成天天使唤你了!?茶先欠着,下次带给你。” 朱鹤说完,便化作一道黑芒,闪出了观星阁。 古道陵站在那里暗暗摇头。 这便宜师兄,还好意思说我抠呢?守着偌大一座云浮峰,有喝不完的清灵茶,就没想着给他这个师弟多带些来。不带也就算了,还天天蹭我的茶喝。哪有这个道理嘛?! 古道陵虽如此说着,但还是推开了房门,准备去煮茶去了。 (本章完) 第476章 永不相负 第476章 永不相负 观星阁在神云府内,并不是一处单独开府的衙门,而是在府主衙门的东南角的一个偏僻的角落坐落着,这地方平时也甚少人至。 更何况,此时已经入夜,整个观星阁更是沉溺在一片黑魆魆里。 这时,只见黑魆魆的夜色里,一道黑芒,从观星阁内闪出,一晃而过,便射入了府主衙门后院的厅内。 这厅内,亮着一盏烛灯,大门紧闭,门口有一人守着。 府主汪茂春穿着便服和另一个穿着青衫的中年人,早已经恭立在厅内。 朱鹤倏忽而至,宛如鬼魅,便停在了两人的身前。 两人只觉得眼前一,便看见穿了道袍的朱鹤,已然落在了厅里,两人立马便跪。 朱鹤道:“别搞这没用的繁文缛节,直接说事。” 朱鹤说着,便径直往不远处的一张太师椅上一坐,端起几案的参茶,便呷了两口。 那两人闻言立马起身。 汪茂春哈着腰,说道:“刚收到宗门长老院下达的文书,命属下将太和楼内记载百官和士绅们的那些材料,装箱拉车,调枢密院的铁骑护送,押送到宗门去。” 朱鹤点了点头,道:“嗯,你照办即可。” 汪茂春略一迟疑,道:“只是……” “说!”朱鹤眉头微蹙,他最烦人吞吞吐吐的。 “是!”汪茂春道:“属下接手太和楼的防卫后,盘点过那里的材料,发现少了三品以上官员的记载材料。” 朱鹤目色一动。“少了三品以上的?” “对!”汪茂春道:“属下料想,三品以上官员的记载材料,应该是段大人收拾起来了。” 朱鹤点了点头。段融并不知道汪茂春是他们的人,交接防卫前,将三品以上的官员的记载材料,先给收拾了出来,这正是明智之举。 朱鹤道:“既然是段融收拾了,他自会处理,你不用管了。” “是!”汪茂春抱拳后,向后退了一步。 朱鹤扭头看向汪茂春身侧之人,道:“你说!” 那人目色一动,趋步上前。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和段融一起进入神云府的那名内史司的舍人。 朱鹤并是第一次见他们,两人都知道朱鹤的脾性,和他说话,从来就是雷厉风行,只说重点。 没过多久,两人就已经汇报完毕,朱鹤连招呼也不打,起身就走,两人还来不及恭送一声,厅内早已经没了朱鹤的人影。 神云府的高空中,朱鹤再次化为一道黑芒闪过,那黑芒划出一条陡峭的曲线,降落在某处的屋顶上。 那屋顶并不高,只是一座雅居,院子的大青石上,有一人正坐在那里喝酒。 这里,就是朱正甫的别院,段融住得地方。 朱鹤还未降落,神识已经扫过屋内,段融还未回来呢。 三十多里的路程,对于朱鹤和古道陵只是一眨眼间而已,但对于段融还没有那么快呢。他虽然成就了元气境,但是施展身形,还是需要落点借力的。 既然段融还未回来,朱鹤便站在那屋顶上,等了一会儿,也没过多久,一个人影,已经在夜色中,走入了别院的大门内。 段融走入别院的大门,仇鸾正坐在大青石上喝闷酒。 段融缓步走入,仇鸾也未说话,只是兀自往喉咙灌酒。 就在这时,别院的屋顶上,忽然传来一声咳嗽声。“咳!” 段融和仇鸾都是心头一跳,几乎同时,抬头向屋顶望去,只见星月流光下,一个穿着宽松道袍的老者,凭风而立,夜风轻扬起着他的发须和袍边,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意。 仇鸾腾的一声,跳将起来,喝道:“什么人?!” 仇鸾是这别院的护卫,那人却不知已经在屋顶上站多久了,他竟毫无察觉,若不是那人轻咳一声,他甚至此时都还未发现。他如何不惊?! 仇鸾正在心惊,却听身侧的段融叫道:“师父!” 朱鹤从屋顶上,飘然而落,落在了屋门前的空地上,眼神不善地瞥了仇鸾一眼,才看着段融道:“怎么?为师在屋顶上,喝风等你许久,也不请为师到屋里坐坐。” 段融道:“徒儿不知师父会到,回来晚了。师父请进!” 段融将朱鹤让进了屋里,用火折子点亮了烛灯,便道:“侍奉的侍女不在,也没人准备茶水。师父你稍等,我去煮些茶来。” 朱鹤道:“不用,那壶里的清水,给为师倒一盏就可。” 段融闻言,便端了瓷壶倒了一盏清水,恭送在朱鹤的面前,朱鹤呷了一口,看着段融,道:“你坐那,为师有话要与你说。” 段融随即在下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了。 朱鹤道:“这波扳倒葛如松的棋局,其实是咱们师徒二人,一起下出来的。” 段融道:“徒儿不敢,徒儿囿在其中,一直是一知半解的。” 朱鹤笑了一下,道:“不必过谦。这棋局虽然是为师推演出来的,但这个过程却是从你的肩膀上,扛着走下去的。其中任何一步,只要你垮了,这棋局就垮了!” 段融闻言,目色一凛。朱鹤说的不错。这棋局虽然精妙,但若没有一颗能够牵动整个局势的关键棋子,也不过就是一局死棋罢了。而他就是那颗关键的棋子。 朱鹤说着,忽然目色一黯,道:“不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葛如松身怀摩尼珠这等宝物,是为师没有料到的。所以,在今晚一度让你险象环生。” 朱鹤说到此处,深深地看了段融一眼。 段融心头微微一动,若说他对朱鹤有芥蒂,也正是在这一点上,今晚他是真的差一点死掉的。 段融道:“总算有惊无险,师父也不必挂怀。任何事总是有风险的。” 朱鹤道:“不过,就算那摩尼珠真的将你隔绝在外,葛如松也杀不了你。这事我早已经嘱咐过潜伏在密林内的古道陵,若是你有危险,他会出手的。” 其实,朱鹤这点是在扯谎,他根本不曾嘱咐过古道陵出手救段融,因为他和楚秋山都在段融身侧不远,他不知葛如松有摩尼珠的情况下,他觉得段融是很安全的。 他将古道陵埋伏,防止的是葛如松逃跑,他担心楚秋山心头愠怒,不肯出手,一对一的情况下,他未必能拦下葛如松。 段融目色一闪,沉声道:“师父先赠我饮露蝉防身,又嘱咐师叔保护于我,徒儿何德何能?!” 段融知道朱鹤此话,半真半假,古道陵对楚秋山说的原话,可是说相机而动。至于他有危险,到底算不算机,那就要看古道陵彼时的判断了。 不过,朱鹤肯给他说这些,总算还是在顾念师徒之情,怕他心头过不去,才开导于他。段融心里还是有所触动的。 朱鹤目中忽然闪着某种异样的光芒,看着段融道:“段融啊!樊红蕉和吴师道他们,虽然各有优点,但却无一人能接我的衣钵。为师这么说,是不想让你妄自菲薄。你肩膀上的担子,可没你想的那么轻啊!” 段融心头咯噔了一下,不知朱鹤为何忽然说此话。 朱鹤道:“你还记得这次你进入神云府时,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内史司的舍人吗?” 段融目色一动,道:“徒儿记得!” 朱鹤道:“为师这许多年,亦在这世俗世界,搭建有一张偌大的情报网。若非如此,也不可能步步先了葛如松一手。” 段融附和道:“师父你思虑深远,确该如此!”朱鹤道:“你可知,那个和你一起进入神云府的内史司的舍人是谁吗?” 段融目色一怔,看向朱鹤。朱鹤如此一直提那个舍人,显然此人的身份非同小可。原本,段融以为那人只是带着某个任务来的,现在看来,他很可能把此人,想得有些小了。 朱鹤道:“他就是为师在世俗世界的那张情报网的头儿。” 段融呀一声,脸色闪过一抹惊愕。 朱鹤道:“此人身份隐秘。樊红蕉和吴师道都未曾见过他。为师让他和你,一同进入神云府,是刻意的安排。因为,你们早晚是要见面的。” “早晚要见面?!”段融重复着朱鹤此话,品味着这句话里的深意。 “不错!”朱鹤道:“下一任的门主,为师志在必得。为师成为门主后,能辅佐为师的人,只有你!这张偌大的情报网,彼时为师就会交到你的手里。” “交给我?”段融心头一颤。这张偌大的情报网,无疑乃是朱鹤手中的最大的底牌之一,他竟然愿意交到自己手里。 段融怔怔地看着朱鹤,还是那张熟悉的脸,但是此时他却觉得有点看不懂朱鹤了。 朱鹤叹了口气,道:“要不是今晚出了摩尼珠之事,威胁到了你的生死。此事,为师还不准备现在就告诉你,他日等你再见到那位舍人时,自然知晓为师的心意。” 段融立马跪地,抱拳道:“师父,摩尼珠之事,已成往事,徒儿心中再无挂碍!” 段融此时所言,乃是诚心。朱鹤给他说这么多,就是怕他心有芥蒂,他岂会不知?朱鹤言语背后,那拳拳之心,人非草木,岂能无情,段融又怎会无感? “好!”朱鹤起身,目色清朗地看向段融,一把将段融扶了起来。 此时,师徒二人,四目相交,心意相通,再无阴霾芥蒂。 朱鹤捏了捏段融的肩膀道:“这趟神云府的差事,你办得极好。以后啊,不仅事情得办,修炼上,你也得加紧!为师会鞭策你!也会支持你的!” “多谢师父!”段融抱拳道。 “咱们师徒之间,不必言谢!”朱鹤笑道:“为师还有事,这就走了!” “徒儿送师父!” “不必这么婆婆妈妈的!”朱鹤说着,已经跨出了门外。 他站在门口处,目色一动,看着盘坐在大青石上,往喉咙里灌酒的仇鸾,嚷道:“少喝点!是让你来当护卫的,还是让你来喝酒的?老夫站在屋顶上,你就一直喝,现在还在那喝?!” 朱鹤说完,剜了仇鸾一眼,才忽然化为一道黑芒,射向黑魆魆的夜空而去。 段融兀自站在那里,抱拳望向夜空,目色闪动。 仇鸾本来正在喝酒,被朱鹤陡然一嚷,差点呛住,他咧嘴道:“这老头管得真宽!?段大人都没说什么,他倒嚷起来了!” 段融怔怔地望着夜空,许久未动。 士为知己者死! 今夜的一席话,让他在朱鹤身上看到了一种东西,一种叫做领袖气质的东西。 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面如平湖绝不是见谁都一张面瘫脸,而是能和煦淡笑、嬉笑怒骂地正常生活,就像朱鹤方才嚷仇鸾一样。 这一番谈话,对段融而言很重要,他知道朱鹤道行高,思虑深远,这一番话里,未必没有掺杂有一些半真半假的信息。 今夜这番话对他重要,是因为他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朱鹤是一个值得追随的人。这和他之前,抱大腿的想法,已经迥异了。一股倾心相交的情愫,不知为何,已在段融的胸腔内蔓延…… 两世为人,他竟然还会有这种情愫,连段融自己都吓了一跳。 看来,他的血毕竟还没有冷透……他们师徒,因为一局棋局和一席话,已然倾心。 高空之上的朱鹤,也是心情大好。 此时,朱鹤目中亦有异芒闪动,喃喃道:“段融,但愿我们师徒之间,能不相负!” 虽然方才在府主衙门的后院厅内,汪茂春说过三品以上官员的记载材料段融收拾了,但朱鹤见了段融,关于此事,却是只字未提。 他既然交给段融管了,就不会再过问。他相信,段融自然会处理好的。 朱鹤化为一道黑芒,落入了观星阁内。 他缓步走入亮着如豆星火的房间内,古道陵道:“茶煮好老半天了,你怎么才来呢?” “有事耽搁了。”朱鹤走到了古道陵身侧不远处的座椅处,坐了下来。 古道陵提壶给他倒了一盏茶,道:“尝尝。” 朱鹤端起茶盏,随意地呷了两口,就放下了,他原本就不是来找古道陵喝茶的。 朱鹤道:“师弟啊,你也进阶了洞冥境后期了,如楚门主所说,也该回山看看老祖了。” 古道陵却又云淡风轻地品着茶,道:“过段时间吧!” 朱鹤斜睨了古道陵一眼,他感觉这师弟又在搪塞他,便道:“过段时间是过多久呢?” 古道陵道:“几十年没见老祖了,乍去拜访,我总要准备些礼物才好嘛。” 朱鹤一怔,听口风这小子是真想去了,便道:“你要真想去,礼物的事,就包在师兄身上了!” 古道陵微微一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朱鹤笑道:“说的跟你什么时候客气过似的?” 古道陵也知,朱鹤门路广,不像他两袖清风的。“师兄弟之间本就该如此嘛!” 朱鹤道:“你用到我的时候,就是本就该如此。我用到你的时候,就是这哪的一大堆废话。” “师兄,你这也太跟我记仇了吧?!” “行了,我走了,没空跟你扯淡。礼物准备好,我会着人通知你的。” 朱鹤说着就要起身。 古道陵忽然道:“等一下,师兄,你在郊外山上说,段融那小子,已经领悟了意境!确有其事吗?” 古道陵对此事,耿耿于怀,是因为他当年在刚元气境大圆满时就领悟了意境,曾经轰动一时。要知道,意境的胚体,也就是苗头,是无法凝结刀芒的,只有雏形的时候,才能开始凝结刀芒。 随着意境的圆融和深入,刀芒也会随之越来越凝实。 此点,也是气旋境的修行的主轴。 古道陵自己亲历之事,他再清楚不过,他当时是如何误打误撞,凝结出了刀芒,他自己复盘,认为根本不可复制。就算是他自己再时光回溯的话,也不可能再次凝结出刀芒,故而他听朱鹤说段融在元气境第四重就领悟意境,凝结出了刀芒,自然大为震撼,难以释怀了。 朱鹤微微一愣,看着古道陵,道:“你知道空明之境吗?” “空明之境?!”古道陵心头讶然。 (本章完) 第477章 索命鬼影 第477章 索命鬼影 黑夜高空中,朱鹤化身一道黑芒,在星月流光中,飞逝向长留山脉而去…… 这一场他筹谋许久的大戏,这次总算是如期收幕了。他不仅借此灭掉了葛如松,而且也进一步验证了段融的能力。 此子可堪大任! 朱鹤想起段融,他的老脸上便闪过一抹喜色。 这小子他日的成就,说不定会在他和古道陵之上呢。 古道陵站在观星阁一楼走廊的那盏黯淡的灯笼下,望着朱鹤的身影消失在夜空天际,他的眉头微微蹙着,自语道:“特异的空明之境?!难道世界上真有这东西?” 古道陵想到此处,身形陡然凌虚御空而起,划过黑魆魆的夜色高空,在神云府上空,如鬼魅般飘飞…… 很快,古道陵便来到了朱正甫的别院上空,他不像朱鹤对这里的地形熟悉,虽然观星阁离这里并不远,但他却很少乱逛,故而他才御风而行,神识放出,边行边找。 古道陵目色一动,陡然便调转向下,他直接向别院的屋顶,飘飞而去。 此时,星月的淡光撒在了那屋顶上。在夜色里,那屋顶反射着好看的微光…… 古道陵身形不停,竟然直接撞进了那片屋顶的微光里。 没有任何声响,他竟无声无息的从屋顶上,穿了进去。就如同真的鬼魅那样。 古道陵已经是洞冥境后期的大修士,掌控着法则之力。穿墙过顶,对他而言,于正常走路无异。 他飘然进屋,神识扫视之下,早已经锁定了段融。 古道陵飘落之时,已经站在了段融的床边。 段融虽说六识敏锐,但他如何能发觉洞冥境后期的古道陵呢。 古道陵站在黑暗中,忽然轻喝了一声:“起来!” 段融睡得正沉,此一声轻喝,如同炸雷一般,直接将他轰地外焦里嫩,他睁开眼的瞬间,已经隐约看到,一个黑影,隔着床榻上垂下的透明纱幔,正站在他的床边,如索命的鬼影一般。 段融睁开眼的瞬间就已经跳起,但就在这时,那鬼影的一只手,已经穿过纱幔伸了进来,抓向他的肩头。 段融眼见身形已经躲不过了,咔嚓一响,缩骨功直接将肩头塌了下去。那黑影轻咦了一声,还是一把抓住了他,将他从床榻内拉了出去。 那人的手法飘忽诡异,段融吞噬过百家武学,却看不出是哪家的擒拿手法。 这一切都发生电光石火之间,段融只感觉一晃神,那黑影已经抓着他,闪出了屋子。 一出黑魆魆的屋子,在星月的淡光下,段融看着那抓着自己的人的侧影,心头立即就浮起了一抹熟悉的感觉。 只是他的念头还未来得及滚动,已经被那人扔在了地上。 段融的身法如泥鳅一般,刚一触地,就弹跳而起,侧身而立,目色惊愕地看着眼前之人。 “古师叔!?” 静谧的夜色中,段融刚一出声,院子里在大青石上睡觉的仇鸾才有了反应,他刚欲跳起,却忽然感觉眼前一阵恍惚,接着他便陷入了一片昏沉中。 段融注意到原本躺在大青石上的仇鸾,已经坐了起来,只是他的身体,抖了一下后,整个人就不动了。 段融的眉心一跳。“是神魂幻术!而且显然比萤惑要高明得多。” 仇鸾在坐起的瞬间,古道陵毫无声息,却已经用神魂幻术,制住了他。 古道陵看着手中的刀,那是段融的兵刃,霜纹磷晶刀。这刀段融就放在床头,但方才那瞬间,段融根本就来不及去摸那柄刀,就已经被古道陵给抓出了纱幔,不想古道陵抓住他的时候,竟然将那柄刀也拿了出来。 古道陵在月色中,怔怔地看着手中的那柄刀。刚入手的刹那,他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古道陵将那柄刀攥在手中,裹着刀刃的兽皮,兀自脱落,一片白光在黑夜中闪过。 古道陵的目中,几乎同时浮现出一抹异色。 两百年前,这柄刀,也曾经是他的兵刃。 古道陵攥着那柄刀,站在夜色中,周身如过电一般,微微战栗,少年时的青葱岁月,仿若就在眼前一般…… 两百年,倏忽一瞬,竟如大梦一般。 古道陵微微叹息了一声,眼神中的苍凉已然褪去,恢复了湛然清澈。 古道陵看着段融,将手中的霜纹磷晶刀,扔向了他,喝道:“练给我看看!” 段融伸手一抄,已经将兵刃抓在了手中,不过他看向古道陵的眼色却有几分古怪。 他实在不明白,自己这位师叔,是什么毛病,大半夜的,他睡得正香呢,连个招呼都不把,就直接把他从床上揪了下来。 然后扔给他一柄刀,就让他练,听那意思应该是要看他练刀法呢。 这都是什么癖好啊!?能不能正常点?! 这时,夜风吹过,段融忽然感到一丝凉意,他低下头去,看向自己的下身,才发觉自己只穿了单薄的上衣和亵裤,膝盖下面都露着呢,而且还是赤脚踩在地上。 段融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 哪有人穿成这样练刀法的? 这要是在抖音上播,说不定会被判定擦边的呢?! 段融抬头看向古道陵,说道:“师叔,我能先把裤子穿上吗?” 古道陵瞥了一眼段融的光腿和赤脚,道:“穿什么穿?快练!别磨磨蹭蹭的!” 段融微微叹了口气,古道陵不仅是他的师叔,而且还是洞冥境后期的大修士,他看着古道陵不善的眼色,终于还是放弃了穿上裤子的念头。 段融握刀抬手,摆了个起手式,意识到自己此时风姿可能有些撩人,他顿时感觉很是羞耻。不过他很快就压下了心头的这抹不适感,在月华如水的院子里,将那套游龙清吟刀耍将了起来。 看着段融在月华下忽闪的刀影,古道陵却是呼吸一滞,心潮翻涌,目中的神色更是陡然深沉。 他自然不可能是真的被段融给撩到了。要真是那样,那可就坏了!? 古道陵是没想到,段融修习的竟然也是游龙清吟刀! 与少年时的他,同样的兵刃,同样的刀法! 古道陵看着在月华下,身影忽闪的段融,宛如穿过了时光隧道,看到了两百年前的那个自己。 “这是巧合吗?”古道陵愣在那里,目色惊愕。 这套游龙清吟刀,段融眼见已经耍过了将近三分之一,却听古道陵在阶前喝道:“你不是领悟了意境吗?你的刀芒呢?!” 段融动作微微一点滞涩,但瞬间就恢复正常了,他在心头暗道:“原来是要看刀芒啊!?你倒是早说啊!?” 段融心念催动,那一瞬间,他灵明识海内的盘坐虚空的灰影的眉心处,一枚刀影陡然亮起,下一刻段融手中斩出的刀锋,陡然一闪,宛如凝实的刀芒,如火腾起。 在刀芒的闪出的瞬间,古道陵的瞳孔陡然一缩,他怔怔地看着那忽闪的刀芒,半天说不出话来。 段融一趟打完,蓦然转身,只见石阶前,月华如洗,但却是空荡荡的,竟早已经不见古道陵的身影。 段融抬起头来,只见一道黑芒,划过月光如匹的夜空。 “走也不打个招呼,真是的!”段融收刀而立,不由吐槽道。夜空之上,古道陵却是目中闪过深思之色,段融领悟的意境已成雏形,比他当初领悟的还要深邃成片。 “元气境大圆满还未成就呢,就将意境领悟到这般程度,这是什么怪胎呀?!难道真是那什么空明之境的原因?!” 院子里,月色凉如水,段融看着疏星朗月的明净夜空,忽然心头一片澄澈,刚才耍过一趟的游龙清吟刀的刀影,竟在他心头兀自演绎了起来…… 最近他的心里压力还是蛮大的,可谓屡破难关,屡涉险境!再加上昨夜观看了古道陵、楚秋山、葛如松他们几人的斗法,段融的心头原本就淤积着许多东西,此时不知为何,忽然如决堤一般,轰然洞开了……随着漫天的月华流淌…… 段融双目湛然明亮,心头更是澄净透彻,他握着手中的霜纹磷晶刀,将早已经熟稔无比的游龙清吟刀再次耍将起来。 段融越打,心中越宁静,渐渐的,四周的景物如同全部隐去一般,他感到这个世界,是被星月的光辉,充盈着一般…… 段融一趟接着一趟,将这套刀法耍将开来,每一躺过去,他的刀锋都有极其细微的变化。 当东方的天际,露出一抹鱼肚白时,段融的周身已经笼罩了一层稀薄的汗水,他的额头迎着第一缕的曙光,微微发亮。 段融的刀锋再次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在空气中擦出了喑哑的呜咽一般,那瞬间段融的嘴角微微一笑。 他收刀而立,体内元气蒸腾翻涌,他忍不住,仰天一声长啸。 啸声直冲云霄,如攀山老猿一般。 “元气境大圆满之境,不经意间已然成就了!” 其实,元气境的大圆满远比真气境大圆满要难成就得多,但段融近来对境生心,颇在红尘事上磨砺心境,再加上许多事告一段落,而且他和朱鹤的师徒关系也从原来的心有嫌隙到现在的以诚相见。段融原本的根基神魂也都强悍,故而才能在不经意间,一举突破,一夕成就! 段融的一声啸声,把还犹自坐在大青石上,陷在已近破碎的幻境中的仇鸾给彻底惊醒了。 仇鸾怔怔地看着院中,持刀而立,下身只穿了亵裤,赤脚光腿的段融,他眼神中闪过一抹不解之色,喃喃道:“大人,出什么事了?” 段融抹了一把额头的一层清汗,笑道:“没事,你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段融说完,便转身走入了房间内。 仇鸾犹自怔怔,目中闪过回忆,喃喃道:“做梦……” 天色刚蒙蒙亮时,朱正甫就从小妾的床上挣扎着爬了起来。他来到书房,一边呷着参茶,一边看着管家朱禹整理好的文书。 朱正甫的眼圈有些发黑,最近事很多,而且各种事都交杂在一起,光是在府内盘查细作一事就颇耗费他的心神。 他揉了揉额头,强打起精神看向手中的文书。 他快速扫过了几份,一边看着一边端起旁边的参茶,正准备再呷两口,忽然便听到了一声隐隐的长啸声。朱正甫一惊,手中斜在口边的参茶一抖,几点茶水便撒在了文书上,落下了几滴潮湿的水点子。 他抖了抖胡须上的水渍,看着不远处站着的朱禹,问道:“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朱禹迟疑了下,道:“怕不是雷声吧?” “胡说!”朱正甫斜睨了他一眼,道:“这时节,哪来的雷声!?你出去看看!” 朱禹略一作礼,便退了出去。 朱禹退出书房,将房门轻轻掩了,他看着守在门口的护卫,问道:“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他和朱正甫,毕竟是在屋内,听得不是很真切,这护卫在屋外,应该听得更清楚一些。 “不知道!”那护卫一脸茫然地答道,然后他伸手指向东南方向道:“好像是别院那边传过来的。” “别院?”朱禹心头咯噔一下,别是别院那里出事了。 他立马向别院赶去。 朱禹走到别院门口,见仇鸾正坐在门口的大青石上喝酒,他的心头略安,仇鸾还坐在那喝酒,说明应该没啥事。 仇鸾见朱禹忽然过来,微微一愣。 朱禹问道:“方才好像有声古怪的声音。这边没什么事吧?” 仇鸾目色一动,他方才在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听到一声啸声,正是那啸声将他从破碎的梦境中惊醒的。 仇鸾道:“好像是有声音,我也不知那是什么声。不过这边没啥事。” “是吗?”朱禹狐疑地看了仇鸾一眼。 就在这时,段融从房间里走了出去,他用毛巾擦了汗,穿好了衣衫,正准备出去。 段融一见朱禹站在门口那里,目色一动,问道:“朱管家,是有事吗?” 朱禹作礼道:“启禀大人,方才听到这里有古怪的声音,老爷让我过来看看。” 段融整了整袖口,笑道:“哦,没事。段某醒得早,在院子里练了练嗓子。” 段融说完,便云淡风轻地走过了朱禹身边,出了别院。 “练嗓子?”朱禹看着段融的背影,顿时一头雾水。 段融出了朱府,在街边的茶楼里,吃了早茶,顺便听了些零星的风评,便到了朱澄那里,和朱澄一起商量抓捕奸细的收尾工作。 段融在朱澄那里,待到傍晚,才回到了朱正甫的府邸。 段融没有去自己住的别院,而是直接去了朱正甫的厅那边。 朱正甫治了菜肴酒水,两人一边吃一边聊了起来。 朱正甫给段融斟了杯酒,一边让着菜一边说道:“大人,今日一早,天刚亮时,太和楼内记载百官和士绅的册子,已经装箱拉车,由枢密院的两队重甲铁骑护送,府主汪茂春亲自领队,已经出了城门!” 段融问道:“汪茂春亲自押送?” 朱正甫道:“正是!” 段融的目色一动,看来宗门对太和楼内的那些册子资料,很是重视。 两人正聊着,忽然厅的门口处,响起了笃笃笃的打门声。 朱正甫眉头微侧,喝道:“进来!” 房门打开,只见管家朱禹趋步进来,道:“段大人,老爷!吴师道吴大人来了!” 朱禹说这话时,眼神不由地瞟了段融一眼。 “吴大人!?”朱正甫闻言,脸色微微一惊。先是段融来,接着是卢庚,现在吴师道也来了,怕不是还有大事吧?朱正甫的脸上不由罩起了一层阴霾。 段融却是放下酒杯,眼睛一亮。朱鹤说过,吴师道会带朱小七和杨震来神云府见他。看来,这是到了! (本章完) 第478章 朱小七的问题 第478章 朱小七的问题 这边说着,吴师道已经缓步走了进来。 朱正甫唬得立马离座,匍匐在地,道:“卑职参拜吴大人!” 段融亦是起身,抱拳笑道:“有劳吴师兄了!为了我的事,跑了这么远的一趟。” 吴师道看也没看匍匐在地的朱正甫,便皮笑肉不笑地,向段融抱拳回礼,道:“段师弟不用客气!” 这时,杨震和朱小七才磨磨蹭蹭地从吴师道身后,脸色忧虑地走了出来。 两人都是一脸尘土,发丝凌乱。他们跨入门内,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那里的段融。朱小七原本凝重的脸色,瞬间就绽开了如的笑颜。 杨震和朱小七一路上都忧心忡忡的,他俩压根就不认识吴师道。吴师道虽然口口声声说带他们来神云府见段融,但此人一路上都阴沉着脸,朱小七压根就不相信他,只是逃不掉,便只得跟着他罢了。 杨震和朱小七中途就逃过一次,但以吴师道的手段他们如何逃脱得了呢。 不想来到这里,竟然真的见到了段融,两人一路上的担惊受怕,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朱小七立马便奔到段融身前,叫道:“你干嘛找个不认识的人来贤古县接我们?连个手信也没有。还跟押犯人似的,押着我俩?!” 杨震站在朱小七身后,却是一脸沉静,虽然他也是满脸的尘土,但他看到这厅内,旁边那个穿着锦衣之人,还匍匐在地,而且押他们过到这里的那人,修为更是深不可测,他自然知晓此地不是可以放肆的地方。 段融脸色有些尴尬地看了朱小七一眼,杨震立马会意,过去将朱小七拉到了一边,道:“小七,不要胡闹!” 朱小七略微挣扎了下,但她也从段融的脸色里看出了些东西,便任由杨震将自己拉到一边去了。 吴师道的脸色顿时有几分难看,朱小七说的跟押送犯人一样,那不是就是在骂他虐待他们了吗? 段融笑道:“吴师兄,承情你一路照应。辛苦了!” 吴师道说道:“师弟啊,你这两位故人也是难搞得紧啊,这路上还跑过一次呢。” 吴师道说着,便微微摇头叹息起来。 “是吗?”段融瞥了站在门边的杨震和朱小七一眼,道:“那真是让师兄费心了!” “人送到就好。”吴师道说道:“人好好地教给了师弟,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我这就回山向师父他老人家复命去。” 段融目色一动,道:“师兄这就回去吗?” “对。”吴师道说道:“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了,内史司还有许多事呢。段师弟,就此告辞!” 吴师道说完,略一抱拳,就欲离去。 “师兄且慢!”段融立马开口留住了他。 吴师道扭头,目色闪过一抹疑惑,道:“师弟,可是还有事?” 段融道:“师弟还有一事,想请师兄援手。” 吴师道看了段融一眼,道:“段师兄但讲无妨,只要师兄能帮上的,一定不会推辞。” “师兄,请随我来!”段融说着,就欲引吴师道出门。 他走到门口处,见杨震和朱小七眼巴巴地看向他,便向管家朱禹说道:“朱管家,我这两位家人,还请你代为照顾一下。给他们弄点吃的,把他们先安顿在别院里。” “是,段大人!”朱禹原本随他家老爷匍匐在地,此时闻言起身应道。 杨震和朱小七听段融叫他们家人,都是心头一暖,特别是朱小七不知为何,更是怔怔地看着段融。 段融随即引着吴师道,出了厅,华灯初上的夜色里,两人施展身形出了府邸。 见段融和吴师道离去,朱正甫才从地上爬起来。吴师道从进门到离去,连看都未看他一眼。 朱正甫起身,叹了口气,看着杨震和朱小七,说道:“两位贵人,一路风尘,想必劳累了。两位先入座,我再让厨房添几个好菜。” 杨震和朱小七早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看着那一桌子的酒菜,朱小七的嘴唇抿了抿,扭头眼神询问地看向杨震。 杨震抱拳道:“有劳大人款待!” 杨震见眼前之人,一身锦服,而且举手投足间颇有几分贵气,方才他又是和段融同桌而坐,可见此人也是有身份之人。加上此处又是神云府,杨震已经基本猜出眼前之人,乃是朝中大员了。 朱正甫笑道:“两位既是段大人的家人,就是朱某的贵客,岂有怠慢之理呢?” 朱正甫让着,将杨震和朱小七让到了席上,那边管家朱禹已经去厨房吩咐添菜去了。 两人在黑夜的阴影中,穿巷过街,吴师道看着段融的身法,心头微微惊异。 过了一会儿,吴师道问道:“段师弟,我们这是去哪?” 段融道:“师兄到了便知。” 吴师道目色微动,神识瞬间就锁定了段融。 一抹神识在身上笼罩之时,段融的眉头微微一蹙,他知道吴师道实在防备于他呢。 两人在夜色中,从一处高墙跃了过去,方一落地,吴师道目色略一环顾,便说道:“这是朱澄家的后院。” 段融微微一笑,道:“正是!” 段融成为亲传弟子之前,吴师道常在神云府内走动,和朱澄打交道也不在少数。 段融和吴师道来到了那座假山前。 守在那里的朱澄的手下,一见两人,立马抱拳,道:“段大人!吴大人!” 此人显然也认识吴师道,不过他称呼段融竟还在吴师道的前面。 吴师道的眉头一跳,便和段融缓步走入暗室。 吴师道忽然又将锁定在段融身上的神识给撤了回来,段融带他来朱澄的暗室内,显然是真的有事找他。 两人走入暗室内,段融看着那守在走廊口处的人,说道:“去叫朱澄出来。” “是,大人。”那人的目色扫过段融和吴师道,脚步匆匆地跑进了走廊深处。 数息后,朱澄从黑暗的走廊深处走了出来。 段融一见他,便道:“朱澄,把我放在这的那口箱子弄过来。” 朱澄目色一跳,略一抱拳,便转身又进了走廊。过一会儿,朱澄再次走出走廊时,肩头已经扛着一口箱子了。 朱澄将那口箱子放在了石桌上,恭身侧立,等待着段融和吴师道发话。 段融道:“朱澄,你去忙你的吧。这没你的事了。” “是,大人!”朱澄向段融一抱拳,而后向吴师道也是抱拳一礼后,便转身走了。 段融看着吴师道,说道:“师兄,这口箱子,劳烦师兄带回山里,交给师父。” 吴师道目色一跳,问道:“师弟,这口箱子内是何物?” 段融便将太和楼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然后道:“这箱子内,乃是三品以上官员的记载册子。” 吴师道目色惊愕地扫过那箱子。太和楼事件他离开之时,还并不知晓。 之前他听到李慎思诡死之事,心头还颇为不快,觉得此事若是交给他做,他一样可以做得很好。 那时,他还觉得是段融抢了他的差事。 此时,听段融简述了太和楼事件,说到通政使司监听百官,钳制朝野时,吴师道一时心潮翻腾。看来,他离开这两三日,显然错过了不少大事。 吴师道此时已然对段融刮目相看。最初,朱鹤点了段融的将,他心里还颇为不爽。其实,他心里暗暗有些希望段融把差事办砸,他好出来收拾局面。 李慎思诡死之事,其实段融已经表现出了他精密的谋划与充满想象力的奇思,但那时吴师道并不服气,因为他觉得他上他也行。 但这太和楼事件,显然是一举端了葛如松的心脏,他自问无这个能力。 吴师道站在那里,不由的长叹了口气,暗道:师父用人果然自有他的深意。 吴师道此时看向段融的眼色,已经有了变化,他笑道:“师弟放心。此物甚为紧要,我一定会亲自交给师父的。” 段融抱拳道:“若非紧急,我也不敢劳累师兄!” 吴师道说道:“师弟,我们同为云浮峰的亲传弟子,同气连枝!既是办事需要,师弟不必见外!” 段融憨厚笑道:“师兄说得对!” 吴师道说道:“那事不宜迟,我这就回山!” “好!” 吴师道单手一托,已经托起那口箱子,大步向外而去,段融亦跟在吴师道身后出了暗室。 两人来到后院的一处空地上,吴师道单手托箱,说道:“师弟,告辞了!” “师兄,好走,我们云浮峰见!” 吴师道忽然脚踏虚空,凌空而起,他每踏一步,身形便蹿起数丈,数步过去,在段融眼前,他已经变成了夜空中一个缥缈的点了。 吴师道单手托箱,宛如无重,踏空向远处而去,数息后,就已经出了神云府,往长留山的方向而去。 段融站在那里,仰头而望,看得好不神往。 “这就是气旋境的境界吗?” 洞冥境虽然神妙,但对他而言,毕竟还很是渺远,可他已经成就了元气境大圆满,气旋境可就在眼前了。 气旋境的修士,随着丹田内的气旋转动,可调动方圆数十里的天地元气,为我所用。这也是为何吴师道可脚踏虚空而行。 而段融此时施展身法,还必须有落点借力才行。 段融站在那看了一会儿,直到在夜空中,已经看不到那个缥缈移动的黑点,才从不远处的高墙,跃出了朱澄的后院。 段融缓步走进别院时,仇鸾还是坐在大青石上喝酒,房间内亮着灯,杨震和朱小七正坐在那里等他呢。 段融走入房间,两人立即站了起来。 朱小七笑起来,巧笑倩兮,红唇皓齿,杨震也是眼神欢喜地看着段融。 段融看着两位故人,心头也是涌动着亲切之感,道:“我在神云府这边出了点事情,连累你们了。” “来,我们坐下来聊。”段融见他们站着,便示意他俩坐下。 三人坐下后,段融便问道:“你们是啥时候遇见我师兄吴师道的?” 朱小七撇了撇嘴,道:“那人是你师兄啊?” 段融道:“对啊。” 朱小七不满道:“他一路上也不怎么说话,就说带我们来神云府见你。我怎么听怎么不信,就跟杨震商量着逃跑来着。” 杨震尴尬一笑,道:“跑了一次。那人的修为深不可测,后来小七还想跑我就拦住了。” 段融目色欣赏地看向杨震。 他能料想到吴师道为何半路上,不怎么说话,大约是心头郁闷吧。诛杀李慎思的差事原本是他的,老头子却点了自己的将,他心中自是不满。这又给他派一个出力不讨好,替自己擦屁股的活儿,他心头有怨气也是可想而知的。 杨震说道:“就前几日,我正在院子里练功,忽然便有一个人影从外面窜进来,一把就将我打晕,我醒来时,已经在县郊的野地里。又过了一会儿,小七也被另一个人给掳了过来。” 朱小七接腔道:“我也是一样。我正在院子里收拾着晒好的豆角呢,忽然便被人给打晕了。” 两人你一嘴我一嘴,已经把事情说的差不多了。 杨震继续说道:“我们被那两人给绑了,横在马上,沿着官道纵马狂奔。第二日的上午,你那位师兄便从天而降,杀了那两人,就带着我们一路到了神云府。” 段融笑道:“辛苦你们了。”两人虽然已经梳洗过了,但还是难掩脸上的疲倦。 朱小七问道:“就你一个人在神云府吗?我家小姐呢?” 段融心头微微一动,道:“她在宗门里呢。” 段融害怕朱小七就着萧玉的话题,一路问下去,他总不能告诉朱小七,萧玉还被困在塔林内,说不定会在塔林内,坐困而死,化为白骨。 段融立马岔开话题道:“你们也困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杨震和朱小七的确已经很是困乏,一路上提心吊胆,根本就没怎么睡觉,方才他们坐在这里,都是强打着精神在等段融呢。 “杨震,你去睡偏房。这边干净些,被子也多,小七在这边打地铺吧。” 杨震闻言起身,略一抱拳,便出了房间,往偏房而去。 朱小七坐在那里,脸上泛红,不知为何,胸口的心更是如小鹿乱撞。 段融已经起身,见朱小七还坐在那里,便道:“你还坐在那干嘛?” 朱小七这才红着脸起身,段融站在屏风那里,指着墙边的橱柜,道:“那里面有被子,你抱了,铺在这里睡吧。” 段融说着,便指了指原本如意打地铺的地方。 段融说完,便脱了鞋袜,钻进了床榻垂下的纱幔里。 朱小七抱了被子,铺好便钻了进去。 熄灯后,房间内黑魆魆的,朱小七躺在那里,问道:“你在神云府做的事是不是有危险呢?做得是什么事?” 朱小七想,如果段融做得事没危险,大约也不会连累他和杨震被掳的。 段融道:“没事了。已经结束了。我是给师父做事的。” “你师父?” “是!” 朱小七问道:“你师父是谁?” 段融道:“我师父是个老头。” 朱小七咯咯一笑,道:“我家小姐和你,是一个师父吗?” 段融见朱小七又把话题说到萧玉身上,立马便开始装睡,微微打起了鼾声来。 朱小七见段融那里响起了微微鼾声,想着段融已经睡着了,她便拢了拢被子,也睡了过去,从贤古县一路而来,她早已经困得不行了…… (本章完) 第479章 白衣笠帽 第479章 白衣笠帽 长留山脉,云浮峰,楼阁内的一间偏僻的房间内。 朱鹤看着吴师道放在地上的那口箱子,侧目问道:“段融交给你的?” “是!”吴师道低眉道:“小师弟说,这箱子里乃是太和楼内三品以上官员的记载资料。” 朱鹤听了面色无动,箱子里是什么,从他看到那刻就已经猜到了。 朱鹤略一沉吟,却是忽然问道:“汪茂春带领着铁骑车队,押送的那些资料,估计何时能进山?” 吴师道回道:“按照宗门的命令,最迟是两日后到。” 朱鹤点了点头,忽然打开那箱子,随意抽出了一本册子,翻了翻。他并不是看具体的内容,只是看那册子里的字体的大小。 朱鹤略翻了几页,便将那册子,又扔回了箱子里,说道:“你找几个可靠的人,把这些资料都誊抄一遍。” 吴师道:“是。” “誊抄完了,原件想办法交给汪茂春,让他一并上交给长老院去。” 吴师道眉头一跳,问道:“原件全部交给他吗?” 朱鹤道:“不错!一本不要漏!” “是!”吴师道抱拳应道。 “去办吧。”朱鹤道:“时间虽有些仓促,倒也来得及。” 吴师道随即托举着那口箱子,走出了房间。 朱鹤看着吴师道离去的背影,目色微微闪烁。 这些资料是交给楚秋山的。朱鹤如果截留下了三品以上官员的资料,楚秋山一定会看出来,必定会就此追查。 段融让吴师道送回来的时间很及时,留了足够的时间,让云浮峰这边誊抄。 吴师道直接托举着那口箱子,去了内史司的文牍库。 他点了十多个刀笔娴熟的老舍人,唤他们进了文牍库。让他们一次坐在几案前,便将箱子内的册子,一摞一摞地递给了他们,吩咐他们誊录。 那些老舍人一见眼前的几案上,那么厚厚一叠,摞起老高的册子,而且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顿时大感头疼,叫苦不迭。 “大人,全部要誊录吗?” “对!” 听到了吴师道肯定的回答,那些老舍人都目色不满地嘟囔了起来。 吴师道随手拿起一本册子,轻轻翻着,沉声道:“二日内,要是还有些誊抄不完的。我就将剩下的,烧在各位的坟头,让你们带到阴司去抄去!” 吴师道的声音,阴恻恻的,听得那些个老舍人们不由得打了个寒噤,立马就着橘黄色的烛灯,研墨誊录起来了。 已经是深秋天气,正午时分,焦黄的日头也不怎么厉害,只在稀薄的云层里发出惨淡的光来。 距离长留山脉四十里的官道上,一队黑压压的铁骑,马蹄声若奔雷一般,扬尘而来! 汪茂春身穿官袍,亦是跨着一匹神骏的黑驹,一路狂奔而来,他的官袍和乌翅帽上都落了一层灰尘。 他一边纵马一边抬头看了看云层上闪烁着的日头,忽然喝道:“兄弟们!我们就地休息!” 随着汪茂春的大喝声,一叠声的“吁”声响起,马匹和车子都停了下来。 汪茂春勒马看着一众灰头灰脸的甲士们,说道:“大伙先饱餐一顿!下次再走,我们就一口气跑进长留山了。今晚日落之前,必须进山。” 一些年龄大点的兵士,闻言兀自摇头不止,距离长留山还有四十多里呢,日落前进山,那是要跑死马啊! 埋怨归埋怨,他们还是坐在路边,拿出水袋干粮,吃了起来。 汪茂春也坐在了路边,骑兵的首领将干肉、饼子还有水,给他拿了过来,两人凑在一块吃喝起来。 刚吃了几口,忽然不远处官道旁的密林边缘处,竟走出了一个身影来。 那身影,身材欣长,一身素净白衣,而且头顶上压着一顶笠帽,遮住了脸。一看就颇为诡异! 那人方一走出密林边缘,骑兵首领就注意到他了,立马捉刀半蹲。 此地荒郊野岭,哪那么凑巧就出来一个人? 八成就是冲他们来的! 但那戴着笠帽的人,走出密林边缘后,就停在了那里,并未往官道这边走来。 汪茂春自然也看见了此人,他的目色微微一动。 这时,只见那戴着笠帽之人,忽然咳嗽了一声。“咳!”然后,便转身重新走入了密林内,淹没的身影。 那骑兵首领目色诧异,不知那人行迹如此诡异,到底是何来路?是何目的? 就在这时,汪茂春却站了起来,道:“你们在这守着,我过去看看。” 那骑兵首领一愣,立马起身道:“大人,我陪你过去吧?” “不用!”汪茂春看定那首领,说道:“守好押送的东西!我去去就回。” 那首领的目中闪过一抹动容之色,抱拳道:“是!” 府主的地位,比他这个枢密院的铁骑首领要高得多,遇到事情,还能如此身先士卒,不易啊! 汪茂春施展轻功,身形顿时如影忽闪,便蹿了那密林内,引得一众兵士一阵艳羡。 汪茂春乃是真气境第四重的武者,他如此身法,那些兵士们恐怕一生都难以企及。 汪茂春一入密林,便看到那戴着笠帽的人,站在一棵大树下,似乎正等着他呢。 汪茂春走了过去,向那人躬身抱拳,道:“吴大人!” 吴师道呵呵一笑,便取下来笠帽来,笑道:“难为汪大人,还记得吴某的这身旧装束?” 汪茂春道:“印象深刻,不敢相忘!” 吴师道第一次见汪茂春就是这身打扮,那时候汪茂春还不是神云府的府主呢?朱鹤第一次策反他的那封让汪茂春终生难忘的信,就是吴师道送去的。 彼时,漫天大雪,吴师道就是穿着一身白衣,戴着这顶笠帽前去见汪茂春的。 在密林边缘处,吴师道的那声咳嗽,更是让汪茂春确定无疑,那就是吴师道的声音。 汪茂春道:“大人在此处,以此方式来见汪某,必是有事。” 吴师道并未说话,忽然身形一纵而起,便单手擎起,从头顶大树的枝柯交叉处,托举着一口箱子,飘然而落。 汪茂春看着托举着箱子的吴师道,目色微微一跳。 吴师道忽然手一推,手中的箱子竟“呼”一声,向汪茂春砸去。 汪茂春双手运气,在那箱子飞来之时,将它接了下来。 吴师道说道:“这箱子内,乃是三品以上官员的记载资料,明日一并交到长老院去。” 汪茂春瞟了一眼手中的箱子,道:“是!” 官道之上,那些铁骑兵士们,在汪茂春进入密林后,便开始小心戒备。 那骑兵首领更是捉刀站在一辆马车的前头,目色警惕。 就在这时,他身后不远处,忽然响起了一声惨叫声,那骑兵首领扭过头去,只见白影一闪,方才那个戴着笠帽的白衣人,已经将一名兵士的头给拧了下来,血飞溅……官道的兵士都是一阵凌乱,那铁骑首领立马抽刀向那白衣人砍去,但那白衣人身形一晃,已经拿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向另一侧的密林内飞去。 铁骑首领方欲追去,忽然听到身后大喝道:“不要追了!” 那铁骑首领闻言身形一滞,扭头望去,只见汪茂春已经站在了官道上的一辆马车旁。 此时,汪茂春脸色凝重,但他方才已经趁乱,将那口箱子,放进了马车里,人们都被惨叫声吸引,并未有人注意到他的行迹。 吴师道杀了一个人,而且拧下了头来,就是为了制造混乱,好让汪茂春趁乱将那口箱子,放进马车里。 汪茂春喝道:“我等身负重任!此地不宜久留!” “走!必须立即启程!” 兵士们随即持刀跨马,骤雨奔雷的马蹄子声便在官道上响起。 原本还在心头抱怨赶路太急的那些老油子们,此时都恨不得长了翅膀,便将马鞭狠命地向马屁股上抽去,生怕慢了一点,被那白鬼影给索了命去…… 吴师道戴着笠帽,站在官道旁的一树梢上,身形轻盈如风一般,他看着官道上一片飞扬尘土里的密密匝匝的黑影,微微一笑,便将手中的那颗血淋淋的人头,扔进了身侧的密林深处…… 黄昏时分,秋日的晚霞,分外的美艳。 就在这一片红艳的天色里,管家朱禹引着段融,进了后院的厅。 厅内,朱正甫早已经等在了那里。 段融方一跨入,朱正甫便欲匍匐跪倒,却被段融一把扶住了。 “朱大人,你我日日见面。这些俗礼,就你我二人的时候,还是免了吧。” 朱正甫虽被段融浮扶起,却依旧抱拳连连称是。 段融坐在了太师椅上,问道:“朱大人,此时叫段某过来,一定是有事?” “确有事!”朱正甫此时脸上便忽然显出了干练来。“有两份紧急的文书,需告知大人!” 段融闻言并未说话,看着朱正甫,等他详说。 朱正甫立马从袖口里,掏出两份文书来,说道:“一份是宗门下达的文书,一个时辰前刚到神云府。说是让大人你,立即动身,赶回宗门,到长老院内叙陈案情。” “宗门长老院?叙陈案情?!” “正是!” 段融目色一动,道:“文书拿来我看。” 朱正甫将两份文书都递了过去,段融先看到了一份,纵目看去。 段融看毕,便将那文书合了,文书里所写,是让他去长老院内,叙陈太和楼事件、裴度江哲围杀案、还是葛如松案的三桩案件的案情。 还别说,三桩案件,他都是亲历者,让他到长老院内叙陈案情,倒也合情合理! 段融目色一动,看着他放在几案上的另一份文书,问道:“另一份文书是什么?” 朱正甫道:“是老祖来的密信,也是刚到不久。” 段融随即,将手中的文书放下,拿起了另一份文书。朱正甫说的老祖就是朱鹤。 朱正甫道:“老祖让大人将抓捕奸细的事,给卢庚大人交接一下。” 段融合上了手中的文书,那里面只有一行,寥寥数字罢了:让段融把手里的事交接给卢庚。 那老头还真是惜墨如金啊! 不过老头既然没提他去长老院叙陈案情的事,应该说明叙陈案情那事,对他没啥风险。 让他交接就是让他赶快回宗门的意思了。 段融站起身来,忽然呼了一声。“朱管家,你进来一下。” 朱禹原本守在门外,闻言立马趋步进来,跪倒在地。 段融道:“你着人去告诉朱彭一声,我晚上带两个人去他那凉屋吃饭,让他备一桌晚宴。还有你亲自去驿馆,将我师兄卢庚请去。也派人通知一下朱澄,让他也过去。” 朱禹道:“是,大人,老奴这就去办!” 朱禹随即起身,退了出去。 段融看了朱正甫一眼,见朱正甫面色有些难看,便道:“我是看朱彭家菜好。朱大人这里不是才折了厨子嘛!没在你这里请客,也没别的意思,朱大人不要多想!” “卑职不敢!” 段融微微一笑,便走出了厅。 朱正甫脸色不好看,不光是因为段融这顿饭并未在他这里宴请,而且还因为段融临走这顿饭,并未请他入席。 不过,段融安排在朱彭那请客,是有他的思量的。一来是他说过要和卢庚喝一场,走之前他得兑现诺言。二来,他要和卢庚交接抓捕奸细的工作,这事,朱彭和朱澄都是参与者,两人最好也都在场。 而朱正甫。抓捕奸细的事,他压根就是局外人嘛。 段融走出厅,便来到自己居住的别院内,径直往偏房而去。 偏房内,杨震正在床榻上修炼,盘膝而坐,五心向天。 杨震已经成就了真气境第一重,这点从他修炼的方式就可以看出端倪来。 若是内息境的修炼,是需要站桩的,从体内蒸腾的血气里,练出内息来。 但真气的修炼方法,已经完全迥异。 段融站在门口处,打了打门,叫道:“杨震!” 杨震听到段融叫他,轻轻吸气,同时放在膝头上的两手开始抬起,在胸前横举压下,长气喷出,卷起了偏房地面中间处的一片灰尘。 他随即睁开双目,纵身打开了门扉。 段融站在门外,看着杨震道:“走,跟我出去一趟。” 杨震擦了把额头的细汗,便跟着段融下了台阶。 这时,朱小七从房间走了出来,在黄昏的天色里,看着段融问道:“你们去哪里?” 段融回头看着朱小七站在黄昏天色里的样子,她闪亮的眸子里似乎有一种朦胧的美感,不知为何段融就想气她一下,便道:“去喝酒去。” 朱小七忽然施展云蛇步,身形一闪,挡在了段融身前,鼓着腮帮子说道:“你敢去,我就告诉我家小姐。” 段融却只是轻轻一笑,便绕过朱小七继续向外走去。 “你……”朱小七气得跺了下脚,见劝不住段融,便喊杨震。“杨震,你也要去?” 杨震扭头道:“大人去哪,我就去哪。”说完,便跟着段融一起走了出去。 朱小七看着两人的背影走远,啐了一口,绞着手帕,咬牙骂道:“真没廉耻!没一个好东西!” 她兀自生了会儿闷气,便转身回房去了。 (本章完) 第480章 愁杀人 第480章 愁杀人 段融带着杨震走进了朱彭的府邸。见到朱彭时,天色已经黢黑。 凉屋里挂着几盏大灯笼,照得一片辉煌明亮,几案上已经摆上了凉菜和水果,朱彭原本还在厨房那边指挥厨子们忙碌,听说段融已经来了,便匆匆赶了过来。 段融一见朱彭便笑道:“没问你,就借了你的地方请客。还望朱大人莫要怪我喧宾夺主啊。” 朱彭道:“这怎么能叫喧宾夺主呢?这叫蓬荜生辉!” “哎吆!”段融笑道:“蓬荜生辉都会用了。最近很有长进嘛!” 朱彭嘿嘿一乐,道:“这不是跟着大哥你混吗?人伴贤良品自高啊。” 段融笑道:“这马屁拍得好。到位!” 两人正在说笑,朱彭忽然瞄了站在段融身后的杨震一眼,问道:“这位兄台有些面生,不知是……” 段融道:“他叫杨震,是我的发小。” 朱彭的眼睛一亮,道:“是你的发小啊,那等会儿入席,可要好好喝几杯。” 段融道:“他不入席。”朱彭微微一愣,段融却是扭头看着杨震,道:“杨震,你去那边的亭子里等着,我一会儿叫你了再过来。” “是,大人!”杨震恭敬抱拳,沉声应道,便侧身大步往池塘边的那座凉亭而去。 朱彭瞄了一眼杨震,只见他的身影已经没入黑暗里。那边的亭子里还没点灯呢。 这时,管家朱禹已经提着灯笼,引着卢庚走了进来。卢庚大咧咧地走着,一双眼睛四处乱逛,很快便看到了站在凉屋前的段融和朱彭。 段融也看到了卢庚,他刚欲抱拳打招呼,卢庚已经闪身过来,一把搂住段融的肩膀,就往凉屋内推搡,一边走一边笑道:“师弟啊,我早就想找你喝一场了。但你抓捕奸细闹那么大的动静,我生怕搅扰了你办事。” 段融道:“师兄说笑了。抓捕奸细而已,哪有和师兄喝酒重要呢。” 卢庚笑道:“这话中听。任务是小,喝酒是大嘛。” 两人说着已经在几案前落座,朱彭忙去厨房催菜,不一会儿,热菜就陆续端上来了。 朱彭见菜上得差不多了,便也坐在凉屋内陪席。 而这时,朱澄才从黑魆魆的夜色中赶来,他一入凉屋,便跪倒在地,叫道:“大人恕罪,卑职来迟了!” 段融道:“朱澄,知你事忙,不必拘礼。” 卢庚笑道:“来迟不要紧,自罚三杯就行!” 朱禹派人去通知朱澄时,他正在审讯犯人,一脸的血沫子,一身的血腥味,他自知这般入席有些大煞风景。便只得匆匆沐浴了一番才来,自是有些晚了。 “卑职当罚!”朱澄便拿起酒壶自罚了三杯,这才落座。 段融举杯道:“这是朱彭的地,也是朱彭的菜!我这是借献佛,请诸位一聚。来,诸位,我们先共饮一杯。” 诸人举杯,各自饮尽。然后他们便一边喝酒一边闲淡起来。 其实,抓捕奸细的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也无甚好交接的,段融与朱澄他们,在觥筹交错之间,已经给卢庚说明白了。 整个过程听下来,卢庚席间好几次,都目色诧异地看向段融。 他离开云浮峰时,朱鹤让他给段融的口信是,连根拔起,斩草除根八个字。口信虽然他带到了,但他从来不相信段融能做到。 连根拔起,还要斩草除根!? 这还叫暗桩吗?这还叫奸细吗?他们就站在那,等着你斩?等着你拔吗? 但段融竟真的做到了。 葛如松的层层心血搭建的世俗情报网,竟被其一举摧毁。只此一项,就堪称不世之功了! 就凭此,这位小师弟,以后能在云浮峰上,横着走了! 此时,卢庚还不知道葛如松被扳倒之事,他若知晓,只怕会更加惊讶。 这边的凉屋内,明亮热闹,但不远处池塘边的凉亭内,却是一片黑暗,杨震独自一人端坐在石椅上。 池塘的水波,在夜色中,映着月影,发着粼粼的波光。 这时,随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个俊美的婢女,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着食盒,走进了凉亭来。 那婢女走进凉亭,向坐在那里的杨震,蹲了一礼,杨震坐在那里未动。 那婢女将食盒放在了石桌上,将手中的灯笼挂在了亭子里,而后才从食盒内,端出了菜肴和一壶温热的黄酒。 那婢女放好后,提着空食盒,退后了一步,再蹲一礼,道:“朱大人让奴婢招待大人的。朱大人说,怠慢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杨震道:“多谢款待!” 杨震说这话时,眼睛直直着看着那婢女,仿佛他不是在谢朱彭,而是在谢眼前之人。 那婢女脸上浮现一抹羞怯,转身而去。 杨震看着那婢女消失在黑暗里,他抬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温热的黄酒入喉,他的胃囊里浮起一抹暖意。 杨震一边吃菜一边喝酒,眼睛不是看向灯光映照的池塘里,此时借着灯笼昏黄的光,他才看清,那池塘里,竟满是枯残的荷叶。 不远处的凉屋内,亮如白昼,喧哗声四溢,不时传来卢庚的呼喊声,他正在段融灌酒呢,可段融是个千杯不醉的家伙,卢庚灌了几杯后,就看出了端倪,开始调转对象,灌起了朱澄来。 酒过三巡,卢庚打着酒嗝,看着段融问道:“小师弟啊,你明日就回山?” 段融夹了一个丸子,放进嘴里咀嚼着,答道:“对!师兄,你估计还得在神云府里,待一段时间呢!” 卢庚道:“可不是吗?总要等李慎思的案子结了,我们才能撤啊。现在就只有杨易那小子还在查呢,我跟刘书山天天都在躲懒。眉目线索自然是没有的,但就是拖也得拖够半个月,才好给宗门回复交差。” 段融听到刘书山的名字,目色闪了闪。 江哲出事后,宗门就下了文书,让刘书山代替江哲继续调查李慎思的案子。 这案子段融并不担心,他自问没留下任何把柄,谁来也不可能追索到他的。 就在这时,朱彭忽然从凉屋外,引着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朱彭站在那里,笑道:“诸位大人,此日躬逢胜饯,卑职自作主张,请了焰月楼的秦姑娘来,抚琴一曲,以助酒兴。” 段融听到秦姑娘三个字,却是眉头微微一蹙。朱彭在他面前,不知提过多少次这个秦雪吟了,这次竟直接把人给请来了。 这时,只见一个婀娜窈窕的倩影,已经抱着琴,从朱彭的身后走了进来。秦雪吟的脸上挂着雪白的轻纱,饶是如此,也难掩其清丽卓绝的气质。 秦雪吟甫一走进来,眼睛便射向段融。 她就是为见段融而来! 大半年前的那一见,她已然倾心陷落,难以自拔,后来关于段融的种种事,她更是常常打听。 她早已经知道,段融就在神云府内,只是一直无缘得见,她就此事,已经拜托朱彭次数,朱彭也没少在段融面前提,但段融却是次次回绝。 今日有此佳会,朱彭便着人去通知了秦雪吟。秦雪吟素来只在焰月楼内,何曾登门献艺过呢? 焰月楼的名妓,得要端着才能值钱!天天上门,哪不成了婊子了? 秦雪吟接到了信儿,迟疑了许久,但还是抱琴而来,她怀疑这次她不来,大约永远也见不到段融了。 她知晓了段融的身份后,倒也不做非分之想了,只是想再见一面,一曲表情,聊解相思之恨罢了。 秦雪吟站在那里,略蹲了一礼,便抱琴在不远处的书案前坐下,她将琴放在书案上,纤纤素手按在了琴弦上,稳了稳,轻吸了口气,便看了段融一眼,心潮暗涌,轻拂琴弦。 初时,只是细碎弦音,渐渐便铮铮而鸣,秦雪吟双目如刀,看着段融,琴音里亦满是相思之恨。 卢庚原本还在喝酒,听到此处,忽然扭头看向满目杀机的秦雪吟。 秦雪吟一曲拂毕,凉屋内诸人全都鸦雀无声,那琴音如刀光剑影在诸人的心头呜咽而过。 卢庚看着秦雪吟,问道:“敢问姑娘,此曲是何名?” 秦雪吟瞥了卢庚一眼后,只扭头怔怔看向段融,亦痴亦恨道:“此曲名曰:愁杀人!” 卢庚将酒杯砸在几案上,道:“好名字!” 段融闻言却是轻轻一笑,说道:“卢师兄啊,你就不怕秦姑娘把你给愁杀了,就知道一个劲儿地叫好!” 卢庚哈哈一乐,道:“牡丹下死,做鬼也风流。就是被秦姑娘给愁杀了,卢某也高兴啊!” 段融笑得更欢了,说道:“哎吆!没看出来,原来师兄你还是个情种啊!” 哈哈哈…… 秦雪吟一曲拂罢,一腔悲愤,却不想段融竟和卢庚在那里调笑起来了,而且还句句不离她。 秦雪吟亦痴亦恨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 但她遮着面纱,卢庚压根就看出来。他只是借着酒劲和兴头,忽然斟了一杯酒,放在身旁的几案上一让,看定秦雪吟,笑道:“不知秦姑娘,肯否赏脸,入席吃一杯酒呢?” 秦雪吟此时只觉一腔真情喂了狗,她巴巴而来,自贱身份,段融却视她如无物,席间和别人一起调笑于她,对她的真情,竟无一丝一毫,一眼一声的回应。秦雪吟入门以来,一直怔怔看向段融,段融却不曾瞄她一眼。 秦雪吟此时心凉以极,哪里还有心绪入席饮酒呢? 卢庚相让之时,秦雪吟如同未听见一般,她只是死死地看着段融,忽然抱琴而起,冷喝道:“缘尽于此,秦女告辞!” 秦雪吟说完,就起身欲去。 卢庚见状,却顿时脸色铁青,叫道:“站住!” 秦雪吟闻言,却是身体颤抖了一下,立在了那里,但是她并未转身,因为此时她已经满脸的泪痕。 卢庚见秦雪吟只站在那里,竟然还是背对着他,心头的怒气更盛,骂道:“一个婊子而已,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秦雪吟闻言,肩头耸动了一下,却还是站在那里,一动未动。 卢庚忽然纵身一跃,已经站到了秦雪吟的不远处,他伸手一拂,秦雪吟的面纱已经被他抓在了手里。 秦雪吟泪眼婆娑地站在那里,只觉不远处一个黑影一闪,她还以为是段融来了,心头悲愤更甚,眼泪更是想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卢庚拿掉秦雪吟的面纱后,禁不住呼吸微微一滞,只见灯光映照下,一张梨带雨的绝美之脸,竟在眼前,清丽的气质更是逼人心魄。 卢庚借着酒劲,欲望已经在眼眸中跳动,他忽然一把抓住了秦雪吟那白嫩若雪的脖子,发狠道:“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老子现在给你两条路。要么我现在拧断你的脖子,要么你今晚爬上老子的床。你自己选!” 秦雪吟此时已经看清,眼前之人根本不是段融,她瞥了一眼,发现段融此时竟还坐在席间,心头顿时被一片黯然神伤穿透,她看着脸色铁青,眼中跳动着欲望的卢庚,声音轻柔但态度坚决地说道:“秦女卖艺不卖身!大人大可拧断秦女的脖子!” “好!” 卢庚不想秦雪吟如此刚烈,他目中的欲望被愤怒淹没,他甚至从秦雪吟看向他的眼眸中,看出了一份轻蔑。 卢庚此时已经恼羞成怒,就在他真的要拧断秦雪吟的脖子时,忽然一个人影闪来。 段融手一拂,已经点过了卢庚臂肘的数处穴位,然后将一只大手抓在了卢庚的虎口处,竟直接将卢庚的手从秦雪吟的脖子上,给拿了下来。 卢庚满目震惊地看着身侧一脸笑容的段融。 卢庚也成就了元气境第四重。但段融已经成了元气境大圆满之境,在境界上,已经高过他了,而且段融精通上百种擒拿功法,更是对人体穴位了如指掌。 段融倏忽而至,猝然而发,数个穴位点过,卢庚的手竟瞬间无力了。 段融看着卢庚,笑道:“师兄啊,何苦让一个婊子,搅扰了我们兄弟的酒兴呢。” 段融拉着卢庚的手,回到座位上,看着对面的朱彭,目色一凝,道:“还不带她走!真多事!” 他自然知道,秦雪吟前来,乃是朱彭故意为之。 朱彭恍然而觉,立马起身,引着秦雪吟而去。 秦雪吟临走之前,看了段融一眼,抱琴流泪而去。 卢庚方在几案前落座,感觉无力的手臂已经恢复如常了。 段融提壶给卢庚斟了杯酒,笑道:“师兄,那女子虽然无礼,但她毕竟是焰月楼的名妓,师兄若是真杀了她,怕是也得惹一身骚呢。” “是吗?”卢庚眼色狐疑地看了段融一眼。 段融道:“师兄可知,那抚琴之人就是名满神云府的秦雪吟。” 卢庚闻言心头一惊,道:“她就是秦雪吟?” 段融道:“正是!” 方才朱彭只介绍说,她是焰月楼的秦姑娘,并未说她的全名。他素来听说,这秦雪吟要见一面尚且千难万难,怎么会肯来人府上献艺呢?卢庚见此女,抱琴而来,还以为她只是焰月楼内普通的艺伎呢。 卢庚恍然如觉,便向段融举起酒杯,道:“多谢师弟,要不是你出手,师兄差点闯了祸事了。” 这秦雪吟乃是满城附庸风雅的权贵子弟的白月光,他要在此将其杀了,还不闹得满城风雨吗? (本章完) 第481章 回山 第481章 回山 凉屋内已经杯盘狼藉,卢庚已经喝得有些陶陶然了。 卢庚脸色酡红地看着段融,叹气道:“师弟啊,你这酒量师兄真是服了。” 段融踢了一下脚边的空酒坛子,笑道:“不瞒师兄,我自打从娘胎里出来就从未醉过!?” “是吗?”卢庚吐了口翻上来的酒气,笑道:“厉害。” 卢庚摇了摇手里的酒坛子,发觉已就剩下酒底了。他扭头瞥了身后一眼,只见那里还放着几个空坛子,基本都是段融和他两个人喝得,朱澄最初开席的时候喝了一些,后来就没怎么喝了,朱彭去送秦雪吟,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卢庚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将坛子里的酒底,倒在了段融和自己的酒杯里,笑道:“师弟,我看今日就到这吧。最后这一杯酒师兄敬你,就当给你明日启程践行了!” 段融亦笑着举起酒杯,道:“今日和师兄喝这一场真是痛快啊!” 两人说着便各自将杯中酒饮尽。 卢庚便欲离席,段融见他脚步虚浮趔趄,立马一把搀扶住了他。 朱澄见两人要走,也跟着起身,段融看了他一眼,道:“朱大人,你在厅等我一下。我等会儿有话跟你说。” 朱澄目色一怔,抱拳道:“是,大人!” 卢庚闻言,面色无动,心头却是念头翻动。 段融扶着卢庚,两人都是一身酒气,互相推搡着一般,走出了凉屋。 杨震坐在不远处的灯光黯淡的凉亭内,看着段融出来,却是目色一动,但他发现段融并未往他这边走,而是和另一个人一起,往另一边去了。 杨震的心头刺疼了一下,脑海闪过往昔和段融一起喝酒的画面,那时他和段融相坐对饮,开始时两人还能互相谦让,常常喝道最后就是抢的,酒也好,菜也好,都跟野狗抢食似的。 杨震想到此处,不觉嘴角微微一笑,但很快他的笑容就黯淡下去,因为他觉得段融以后恐怕永远不会再和他喝酒了。 杨震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黄酒,送进了喉咙里,他已经坐在了这凉亭内许久了,壶中的酒已经像他的心一样,慢慢地凉了下去。 他不由苦笑了一下,看着池塘里的残荷一样,苦笑道:“深秋,枯荷,冷酒,倒还真是应景啊!” 段融这边搀扶着卢庚在门口处,登上了一辆马车,车马辚辚而动,卢庚从车厢的窗口处探出头来,向段融笑道:“师弟,回去替我向师姐他们问好啊……” 段融想起那个大凶师姐樊红蕉色眯眯地看着自己的样子,不由地就打了个寒噤。 他见卢庚的马车走远了,刚欲转身走入府内,却听到又一阵辚辚之声传来,只见另一辆马车从黑暗内驶来,停在了府邸门前。 一个人影,从马车内跳了出来,却是送秦雪吟回去的朱彭。 朱彭站在门前,眼色古怪地看了段融一眼。 段融问道:“她人怎么样了?” 朱彭道:“没怎么样。就是哭成泪人了。” 段融微微叹息道:“这种事,要走出来,总得褪层皮的。” 其实,秦雪吟肯抱琴而来,段融心中已有所感。 若非深陷情淖,她岂会如此自贱?登门献艺呢? 她抚琴时的那曲愁杀人,听在段融耳中,更是声声如泣!? 不想大半年前,他不过是和朱彭一戏,偶然登楼罢了,竟成了秦雪吟的情根深种的心病。 心病还需心药医,就是不知这剂良药,她吞不吞得下呢? 良药苦口啊! 朱彭道:“大哥,秦姑娘对你一片痴情,你何苦如此决绝?” 段融道:“你觉得我如斯决绝,很是残忍。是吗?” 朱彭迟疑道:“是有点。” 段融看着朱彭道:“你这些年少的公子哥,懂得什么?就因为她一片痴情,我才只能决绝。暧昧不清才是真残忍呢。” 朱彭听到段融说他是年少公子哥,心头颇有些不服,心中暗道:“说的好像你就不是年少似的?” 的确,若真论此界的年岁,朱彭还比段融大两岁呢。 不过,朱彭随即便看到了段融那湛然深邃的目色,他的心中似乎有些触动。他从袖口里掏出了一张纸来,伸手递向了段融。 段融看着那张纸,侧目问道:“这是什么?” 朱彭道:“是秦姑娘让我给你的。” 段融闻言,接过那张纸摊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四字飘逸的草书,笔墨酣畅,乃曰:太上忘情。 段融看了却是微微摇头。 若是真忘情之人,不会希望对方知道她已经忘了。而那些想要让对方知道她已经忘了的人,通常恰恰是因为她还未能忘啊! 段融将手中纸递给朱彭,道:“这东西,你替我收着吧。还有,以后你若是再见到她,不要在她面前提我。” 朱彭愣了一下,问道:“为何?” “哪有那么多为何?” 段融已经转身走入府内。 朱彭站在那里,拿着那张太上忘情,看着段融匆匆离去的背影,微微叹息,自语道:“太上忘情?!这该忘情的,又何止只有你秦姑娘一人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秦雪吟的倩影,总时常在朱彭的心头浮现……若非如此,他明知段融不喜,为何总在他面前提秦雪吟呢?因为,他很清楚,秦雪吟那想见段融之心。 彼心即此心! 段融在夜色中,脚步匆匆地走回了后院,径直走进了池塘边的凉亭内。 段融跨入凉亭,便看到杨震坐在那里,脸色冰冷。 杨震见段融走来,目色一动,便起身道:“大人。” 段融走了过去,搂了下杨震的肩膀,看着石桌上的酒菜,道:“让你在这喝了这么久的冷酒。这寒夜、冷酒,滋味如何?” 杨震嘴唇颤抖了一下,道:“没……没事。” 段融在杨震身侧的石椅上坐了下来,他示意杨震也坐下。 段融拿起酒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酒,说道:“我们好像已经有些日子,没在一起喝过酒了吧?” 杨震道:“是有些日子了。” 段融忽然端起酒杯,淡笑道:“陪我喝一杯吧?” 杨震目色一动,也端起了酒杯。 段融道:“酒虽冷,情未寒。杨震,我们还是发小。” 杨震闻言,两眼闪过一抹异芒。 两人轻轻碰杯,一饮而尽。 段融道:“方才之席,我是请我师兄卢庚的。作陪的朱澄和朱彭也是我师父在世俗世界的血脉,我若让你也入席,就显得我太托大了。身份有别,这是事实。希望你能明白。” 杨震道:“我明白。” 段融拍了拍杨震的肩膀,道:“那就好!随我来吧!” 杨震跟着段融走出了凉亭。此时杨震的心头已经无甚寥落之感了,反而是昔日淡淡的情怀在他胸腔内若有若无地飘荡着…… 段融带着杨震走入厅时,朱澄已经坐在那里等了一会儿了。 朱澄见段融进去,立即抱拳一礼道:“大人!” 段融笑道:“朱澄,不用多礼。我留你在此,是有事求你呢。” 朱澄目色一动,道:“大人只管吩咐就是。卑职如何当得一个求字?” 段融道:“这可是你说的啊!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常言道,腹水难收。” 朱澄看着段融的脸色,目色闪动,不知他意欲何为。 段融忽然指了指身后的杨震,道:“他叫杨震,是我的发小。他在贤古县时,也做过捕快,武功也不错。我是想给他谋个出身,让他在大理寺内,跟着你干。就不知你愿不愿收他?” 段融此言一出,站在那里的杨震,却是怔怔地看着段融,心头暖意涌起,脊背却一阵发冷。 大理寺!? 掌管青州一州之刑名的大理寺! 段融要让他进大理寺!? 朱澄闻言一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大人派给我的人,自然是得力的,我岂不用之理啊?” 段融微微一笑,扭头看向杨震,道:“杨震,这位是大理寺的寺正朱澄朱大人,以后就是你的上司!还不快拜见朱大人!” 杨震闻言一阵晃神,才幡然醒悟过来,立马向朱澄抱拳躬身,朗声道:“属下杨震拜见朱大人!” 朱澄拍了拍杨震抱着的拳头,笑着打量着杨震。朱澄也算阅人无数,他一看杨震就是个沉稳机灵的人,便问道:“杨兄弟,你是什么修为境界?” 杨震道:“禀告大人,属下是真气境第一重的境界。” “真气境啊!”朱澄目色一亮,笑道更欢喜了。“好,不错!” 段融在外门弟子的那三年间,杨震一直是源顺镖局的总镖把子。段融每每办完公务,回到贤古县内,也总会抽空指点一下杨震的修行。 再加上杨震做了总瓢把子以后,修炼资源上也并不或缺,故而这几年,他在修为上,的确是水涨船高了。 朱澄随即从身后摸出一枚令牌,递给了杨震,说道:“这枚令牌,你拿着!明日一早到大理寺找我报到。” 杨震看着眼前的那枚令牌,楔形令牌的中央是一个阳文突起的寺字。他心头振奋,双手举起,恭敬接过那枚大理寺的令牌。 “属下领命!”杨震攥着那枚令牌,沉声叫道。 杨震跟着段融走出厅,缓步走在黑魆魆的夜色中,他不时摸索着手中的那枚令牌。夜色中,杨震抬头看着身前段融的背影,这个少年时的玩伴,此时的背影,在他眼中如同一座大山一般,那是一种让人安稳,让人仰望的感觉! 杨震在想,不知哪一天,他也能给人这种感觉呢?一种让人心安,愿意跟随的感觉。 段融此时还不清楚,或者说他还没有清晰地意识到,其实在他身上,有着一种迥异于朱鹤的领袖气质。 两人回到别院时,已经是深夜。 段融走进房间,朱小七已经睡下了。 他走入房间弄出的响动,将朱小七惊醒了过来。朱小七在被子里,抽了抽鼻子,果然闻到段融那里,飘过来的一股酒气。 她便认定段融真去喝酒了,拢了拢被子,一翻身背过段融而睡,一句话也没跟段融说。 段融不过睡了两个时辰,便悠悠转醒,听着外面悠悠传来的更夫的梆子点数,便缓缓起身,轻手轻脚地穿了衣服鞋袜,生怕动静大了吵醒了朱小七。 段融穿好衣衫,便来到了前厅那里,他摸出火折子,点亮了一盏黯淡的灯笼,就在灯影下,给朱小七写了一封简略的信。 他这次回宗门不打算带朱小七回去,而是要把她留在这别院内。 这两日来,朱小七可没少问萧玉的事,每次他都打岔过去了,但如果带朱小七去了云浮峰,她要是再问萧玉的事,他要怎么答复她呢? 思来想去,段融还是决定暂时把她留在这别院内。 段融写好了信,便折了,放进了信封里,而后灭了灯笼,拿着信封走了出去。 他走出房间,来到了偏房的门前,伸手打了打门。 一阵窸窣声后,房门打开,杨震就站在那里。 月光下,段融看着杨震,将信递给他,道:“这信交给小七。我回山就不带她了。” 杨震嘴唇动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是接了信封。他原本以为段融会带朱小七一起回宗门,这两日朱小七一直念叨着要见她家小姐呢,若是见了这封信,知道段融一人走了,她到时不知如何伤心呢。 段融道:“替我安抚安抚她。” 杨震道:“我会的。” 段融道:“你再睡会儿吧。第一天去大理寺报到,要养好精神。” “嗯。” “我走了。” 段融转身离去,杨震走出房门,站在走廊下看着段融。 段融走到别院的门口,仇鸾从大青石上站了起来,道:“大人,你要走?” “嗯。”段融看着仇鸾,说道:“仇鸾,这屋里的姑娘,我交给你了。保护好她。” 仇鸾道:“大人放心。若是要死,仇某定会死在她前面。” 段融点了点头。这时,仇鸾说道:“大人,你等我一下。” 月光下,只见仇鸾进了不远处角落里的杂物间,数息后,便见他抱着一坛就出来了。 仇鸾道:“大人,仇某别无他物,只有酒。这坛二十年的绿蚁酒,是仇某最好的酒了!送于大人,给大人壮行!” 段融忽然爽朗一笑。仇鸾视酒如命,将最好的酒送于他,就等于将命送于他了。 段融接过酒坛,直接就啄开了酒封,就着坛口一闻,便道:“果然好酒!” 段融仰头就往喉咙里灌了一气儿,醇厚入喉,热意入胃。 段融擦了擦嘴,便将酒坛递向仇鸾,道:“这么好的酒,岂能我一人独享?” 仇鸾看着那酒坛,微微一愣,便接过了过来,往喉咙灌了一气儿。仇鸾嗜酒如命,如此好酒下肚,他的眼睛已经发亮了。 段融看了在走廊里的杨震一眼,道:“杨震,你还不过来?” 杨震闻言一笑,跳下了走廊,从仇鸾手里接过了酒坛,亦是往喉咙里灌了一气儿。 三人就这样,你一气儿,我一气儿,已经将大半坛酒给喝下了。 段融从杨震手里,接过酒坛,说道:“杨震、仇鸾,我们月下对饮,也算佳话。段某走了!” 段融说完,便提着酒坛,走出了别院,他一边走一边往喉咙里灌着酒。 杨震和仇鸾站在那里,目送段融而去,直到段融的背影,彻底淹没在夜色深处…… (本章完) 第482章 倒影与实体 第482章 倒影与实体 段融回到云浮峰时,已经是入夜了。 浓雾弥漫的大山深处,依然有隐隐的虫鸣声,在夜色中响起。 段融回到楼阁内的自己的房间里,先拿毛巾打了打身上的尘土,又洗了把脸,便叫了一些饭菜来,坐在几案前吃喝起来了。 一路奔来,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他吃得风卷残云一般。 段融正吃得香甜,忽然便瞥见门口处有两个人影,走了进来,他嘴里塞满着食物,便转过头去,只见是吴师道和王阅进来了。 段融正欲起身,却被闪进来的王阅一把按在了座位上。 王阅笑嘻嘻地说道:“小师弟,你坐!你这次可是大功臣啊!” 段融被王阅按在那里,将嘴里的食物咀嚼着咽了下去,才笑道:“吴师兄,王师兄,你俩倒是消息灵通啊。我刚到,你们就来了。” 王阅道:“废话!小师弟,我们早知道你要回来,特意盘算着日子等你呢!” “是吗?”段融道:“有劳师兄挂念了!” 吴师道笑道:“小师兄,这几日,师父他老人家可没少夸你呢!?” “是啊!”王阅接腔道:“小师弟,你怎么这般厉害啊!不动声色就端了太和楼啊!” 段融道:“哪里?两位师兄不必过誉了!其实都是师父他老人家运筹帷幄,我只不过就跑跑腿罢了。” 王阅眼睛一转,却说道:“小师弟,我跟你打个商量,你下次再出任务,你跟师父他老人家说说,让我也跟着去,给你打个下手。” 王阅一边说着,一边竟开始给段融捏起了肩膀来了。“小师弟,就算师兄央求你了!” 他在云浮峰上处境差,自己也心知肚明,他这是想沾沾段融的光。 李慎思诡死的消息传回云浮峰上时,王阅就颇为赞叹段融的奇谋和想象力,待之后太和楼事以及葛如松被扳倒的揭开,王阅更是心折。 段融耸了耸肩头,从王阅的手里闪了出来,笑道:“师兄,你捏得我怪痒的。” 王阅道:“小师弟,你可记得我说的啊!” “这个……”段融岔开话题道:“唉!怎么没见樊师姐呢?” 吴师道说道:“樊师姐这几日不在峰上。” “哦,是吗?”段融目色一动。 吴师道说道:“对了。小师弟,师父他还在房间等你。应该是有事要交代你。” “哦。那我先去拜见师父了。回头再和两位师兄聊。”段融说着起身向吴师道和王阅略一抱拳,便出了房间。 王阅目色迟疑地看着段融出了房间,终于还是没有就方才的话题继续下去。 段融走后,吴师道看了一眼王阅,道:“王师弟,你这大腿抱得是真及时啊!?” 王阅叹息道:“师兄莫要取笑我。我也是为了生存。” 吴师道的目色一黯,道:“每一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吴某本不敢胡乱讥讽。但小师弟在云浮峰上的位置,已经远超过樊师姐和我了,你要想站在他的身边,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就算他肯带你,你以为师尊会同意吗?” 王阅的心头陡然一亮。吴师道的话,虽然残酷,说的却是真相。 假如朱鹤在心头已经认定他是一个弃子,段融若是带他,朱鹤心中恐怕反而会认为段融看不清形势呢。 怪不得小师弟方才要岔开话题呢。既然师父已经不愿意在我这里浪费资源,小师弟他又怎会逆师命而行呢? 说到底,还是他自己想得有点多了! 王阅目色凄楚,道:“师兄,你说的对。” 在云浮峰楼阁,某个偏僻的房间内。 这房间很是简陋,如同山野猎户的房间一般,只有一张木板床,床上除放着一竹篾的凉枕外,竟别无他物。 房间内的桌椅几案,也全都是简陋古朴,毫无哨的。 此处朱鹤就坐在一张四方木桌前,看着眼前的段融。 段融参拜朱鹤后,方一起身,便目色一扫,他心头对于朱鹤这种似乎苦行僧般的简朴生活颇为诧异。 房间内别无装饰,只有窗边,挂着一幅亦字亦画的东西。 段融通过吞噬器灵,颇精于字画,一时没看出那是什么东西,故而便多看了两眼。 看了一会儿,他才终于看出那是什么了。 那是一个字!是一个篆体的刀字!只是扭曲拐弯的,如同某个古奥的符号似的。 那个笔画扭曲拐弯的刀字,似乎占满了整个篇幅,就如同充盈在天地之间一般…… 瞬间,段融似乎被那扭曲的笔画所吸引,不由自主地就看了进去,他仿若被那个字所笼罩,那扭曲的笔画,在段融眼中如同,竟扭动起来了,不多时,便化为了漫天的刀影与刀光…… 段融浑身发冷,冷汗爆出,下一刻,那刀影与刀光却陡然湮灭无踪…… 在这一瞬间,朱鹤的目中闪过一抹异芒! 段融恍然感觉,漫天的刀影与刀光都已经不存在了,而他仿若看到了山川、河流、星河,不是正常的看,而是以某种星空之眼,在俯视…… 他从山川、河流、星河的形势里,竟看出了一个又一个隐藏着的刀字来…… 河流流动、星移轨迹、山川耸立,都仿若在挥舞刀法…… 而陷在这种感觉种,段融竟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他彷佛化为了一片空无。 而这瞬间,他丹田内的元气,竟不受控制得兀自运转起来了。 就在这时,段融听到了一声轻“咳”。 那声音一下就把他拉回了现实,他忽然就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感受到了自己的呼吸。那一刻,就好似自己竟是从一片空无中,闪出来了一般。 段融目色惊愕地站在那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朱鹤道:“这是你古师叔古道陵,在数年前,送给为师的一幅字。” 段融看了眼朱鹤,又禁不住瞄向那副字,喃喃道:“是古师叔的字……” 朱鹤道:“他送此字的时候,曾嘱咐过我,多参悟此字,或许对我的修炼有所帮助。彼时我并未在意,带回来略看了几眼,便放进了箱笼里。这次在神云府郊外,设局灭葛如松时,我才知我这位师弟,竟已经进阶了洞冥境后期,故而为师回来,才将这副字又找了出来,挂在此处。” 古道陵已经是洞冥境后期的大修士,他得这幅字,自然非同小可,段融方才一观之下,竟如同迷失本我一般。 朱鹤看着段融道:“为师这几日,日日观摩,但也无甚感触。倒是你方才一观之下,似有所获啊!” 段融面色尴尬道:“徒儿好像也并无所获,不过是有些心惊罢了。” “心惊?!”朱鹤目中闪过一抹疑惑,问道:“何故心惊?” 段融道:“徒儿不知。”其实,古道陵此字,已经蕴含他所参悟的天象之道,他赠此字于朱鹤,是想启迪他的修行。 但朱鹤所参悟的法则,和古道陵南辕北撤,并无相交之处,故而他久观无感。 倒是段融他吞噬了许多意境,彼时他看向古道陵那蕴含了天象法则的刀字时,在他神魂深处与星象天河相关的意境,竟一瞬间被全都调动了起来。 彼时,他看到的山川、河流、星河都是在于古道陵字中蕴含的天象法则相呼应。 而那一瞬间,段融其实,正以某种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方式,在进行着一次意境的融合。 这是,这融合被朱鹤的轻咳声所打断,而最终并未能完成。 而段融此时,也尚在一片茫然中,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 朱鹤看着段融一脸茫然的样子,叹了口气,道:“罢了,不管这些了。” 朱鹤说着,袖子一拂,只见他面前的四方木桌上,便出现了两个瓷瓶。 段融的眼睛陡然一亮。 这瓷瓶肯定是给他的,朱鹤给的肯定都是好东西。而且看那瓷瓶的样子,好像也不是骨髓灰质。 段融正目色好奇而期待地看着木桌上的那两个瓷瓶。 朱鹤却并未直接介绍那两个瓷瓶,而是从衣襟中,拿出一叠黄腊的兽皮。朱鹤将那叠兽皮在木桌上摊开,一共是三张,他看着段融,说道:“这是三门气旋境的绝学。是为师特意为你挑选的。你可仔细观摩,选一门修学。” 段融目色一动。“气旋境的绝学?!” 朱鹤道:“这次回山里,你的修炼得抓紧了。也该为进阶气旋境作些准备了。” 朱鹤说着,便将三张蜡黄的兽皮,递向段融。 段融接了,接着灯光,好奇地看向手中的兽皮上,只见其上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和配图。 朱鹤点着那两个瓷瓶,说道:“这瓶内是中阶元兽火麟蟒的胆汁。你进阶气旋境的时候,结成的气旋,灵压过大,丹田一时难以承受,难免会撕裂丹田,因此就需要修复丹田的药物。这火麟蟒的胆汁算是最顶级的好药了,一般修复丹田的药物都会留下暗伤,往往需要随后多年的蕴养,才能逐渐完全恢复过来。但是这火麟蟒的胆汁在用时就能对丹田进行深度的修复,几乎不会留下什么暗伤。” 朱鹤说完,便指着另一个瓷瓶,说道:“这瓶内是一滴高阶元兽的精血。” 段融惊愕道:“高阶元兽!?” 高阶元兽已经掌握了法则之力,近乎等同于洞冥境的修士的存在了。 朱鹤道:“不错!这一滴精血内,所蕴含的精纯元气,胜过幽暗森林内的元兽血肉,不知凡几了。对于你进阶气旋境后的境界稳固,是大有裨益的!” 朱鹤说完,将两个瓷瓶推到了段融跟前,段融将那两个瓷瓶收了起来。 朱鹤看着段融道:“为师说过,不会让你白出力气,在你的修炼上,我一定会全力支持你的。三门绝学,两瓶灵药,如何?” 段融看着手中的兽皮和瓷瓶,微微一笑,道:“差不多吧!” 朱鹤闻言差点吐血,他瞥了段融一眼,暗道:老夫也算大出血了,就换来你小子一句差不多啊!? 不过,他也不想在这些琐事上和段融计较,便说道:“明日你还要到长老院去叙陈案情,回去早些休息吧。” 段融目色一动,却是问道:“明日叙陈案情之事,不知师尊可有话要嘱咐徒儿的?” 朱鹤看着段融,道:“此案之前后,乃是杨思铉和楚门主亲眼所见。铁案如山,你只如实陈述即可,无需多虑!” 段融闻此,便已心中踏实了,说道:“那师尊,徒儿告退了!” “嗯!” 段融抱着瓷瓶和兽皮,走出了房间,临出门时,他又禁不住,瞥了一眼,挂在窗边的那副奇异刀字。 他几乎可以确定,那副古道陵手书的奇异刀字,必定含有某种晦涩的神妙,只是一时连朱鹤也未窥得其究竟而已。 他其实很想看看,若是读取器灵,那副字到底是何等等阶的器灵。 但是,此时朱鹤就坐在那里,他要是贸贸然走过去,将手放上去摸索,也实在太奇怪了。 更重要的是,段融断定这副字的器灵,他一定是吞噬不了的。 一观之下,他差点就迷失本我,这样的器灵,他如何能吞噬消化呢? 既然知道吞噬不了,又何必心急呢? 好奇害死猫。纯粹为了满足好奇心就做出奇怪的事来,而且是当着师尊的面,就殊为不智了! 段融压下了心头的好奇,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榻上,借着橘黄色的灯光,看着手中的兽皮。 朱鹤给他挑的这三门绝学,他都吞噬过器灵,获得过全套完整的功法。 段融躺在那里,将三张叠在一起的兽皮,来回前后倒腾着看。 他明白,他要选一门绝学,作为自己气旋境的主修功法。但是选哪一门呢? 段融一边倒腾着手中的兽皮功法,一边调动着神识中关于三门功法的记忆。 过了一会儿,段融陡然将目光停在手中的某一张蜡黄的兽皮上。那张兽皮的最上端赫然写着:山河月影刀。 这门绝学的名字,听起来实在一般,段融最初并未在意它。 但是,随着调动神识中关于这门功法的记忆细节后,他逐渐将注意力集中到这门功法上来了。 这门山河月影刀,乃是以山川、星月在河流中的倒影,来推演成刀法。 所谓千江有水千江月。 月亮只有一个,但月影无算,千变万幻! 更何况此门功法中,还不止星月之影,还有山川之影呢。 段融之所以,停留在这门绝学上,其实还跟他不久前,在朱鹤房间内,观摩那副古道陵的奇异刀字的诡异体验有关。 那一刻,漫天的刀光和刀影,陡然消失后,他分明看到了山川、河流和星河演绎着刀法。 和这门山河月影刀不同,那一刻,虽然只有一刹那,但段融确定那一刻体会到的是山川、河流和星河的实体,在演绎着的刀法,而这门山河月影刀,则是以山河和星月的倒影来演绎刀法。 “倒影与实体!一虚一实!” 段融总觉得这一虚一实之间,也许存在着某种关联。甚至他那一刹那之所以能体会感悟到实体,说不定就跟他吞噬过这门以倒影演绎的刀法有关。正是虚实之间的关联,才让他在观摩古道陵那幅奇异刀字时,陷入了某种体验中。那似乎是意境与意境的一种相印! “所谓,倒影不就是实体在水波中的幻影。虽然不是实体,但从某个角落来看,它也是实体的一部分。” “若无天上月,又何来水中月呢?” 段融已然决定,他的主修功法,就是这门山河月影刀了。 一旦选定,被注意力压制着的困意便袭了上来,段融将蜡黄的兽皮,压到了枕头底下,一翻身便已经睡死了。他明日还要去长老院叙陈案情呢! (本章完) 第483章 择日不如撞日 第483章 择日不如撞日 这座翠微峰,段融并不是第一次来了。 刚出塔林成为正式的内门弟子后,他就在这翠微峰的太一阁,祭拜过宗门历代的祖师。 只是,这翠微峰上的长老院,段融还是第一次见。 太一阁和龙鱼厅是在山巅,而长老院则在一处背阴的山坳里。 段融踏着破旧的长满了苔藓和蕨类植物的石阶,来到山坳的一处平台上时,便被不远处的一座巨大的古怪建筑震惊到了。 那是一座石砌的建筑,巨大的石柱,宛如一个整体,宏伟的顶部更是雕满了繁复的纹。 石柱间隙的阴影里,能看到零星几个穿着明艳的使女端着木托盘,进进出出的…… 整个建筑,周围不见一个护卫的身影,但段融方一踏上平台,便有数道强大的神识,向他交叉扫来。 段融心头一凛,缓步向古怪如原始巨兽的石砌建筑走去。 他沿着那石柱走廊,转了大半圈,才找到了入口。 入口处,门槛高耸,几个干练的中年舍人已经站在了那里。 守在门口离段融最近的一位舍人,一见段融面生,立马面露警惕,问道:“请出示宗门云牒。” 段融掏出了宗门云牒递了过去,那舍人瞄了一眼,立马笑道:“段大人,请跟我来。” 此人显然是知道今日段融要来的。 段融施展身形,跳过高高的门槛,站在了那舍人身边,那舍人将宗门云牒还给了段融,说道:“小人先带段大人到后堂等候,一会儿长老们会在前厅议事,到时叫到段大人了,大人你再过来。” 段融闻言,微微点头。 那中年舍人领着段融,沿着边缘向里面走去。 脚下的大理石的黑曜地面,光可鉴人,很快他们便路过了议事的地方,那是一巨大的石制的椭圆形的石桌。石桌四周则围着一圈巨大的石椅。 段融问道:“这里就是长老们议事的地方吗?” 那舍人趋步而行,闻言应道:“正是!” 那舍人带领段融来到那议事之处的后面的一处空间内。 说空间,是因为他有四根柱子围着,但是并无墙壁围绕,是敞开着的。 不止此处空间如此,那长老们议事之处也是如此。 整个长老院内,并无私密空间可言,一切都是敞开着的…… 那空间内,桌椅器物俱都齐全,也有许多养眼的摆件,石桌上的青瓷瓶里,插着几株欲开还闭的鲜,瓣娇艳欲滴。 饶是段融通过吞噬器灵,早已经辨识百草,一时也不知其是何种卉。 那中年舍人引段融坐下,便作揖道:“段大人可在这里,稍作休息。若有事,可去门口那里叫我。” 段融笑道:“多谢了!” “大人客气!”那舍人再作一揖,便转身离去了。 段融坐在那里,却一直看着不远处的那几株卉,他越看越觉得好奇。“现在不是深秋的天气吗?怎么还有这般鲜艳的骨朵呢?” 他起身走到了石桌上的青瓷瓶前,俯身在那卉上嗅了嗅,一股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段融将一株骨朵从青瓷瓶中拿出,想仔细辨识下它的枝叶。 他刚将那株骨朵从青瓷中抽离出来,不过一眨眼间,手中香馥郁的枝条,竟瞬间干枯,凋叶黄,随风飘落。 段融一阵愕然,愣在了那里,不知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只见一位穿着葱绿水裙的使女,端着木托盘走了进来,一见段融呆立在那里,手里捏着一株枯枝,便笑道:“那东西不能离开瓷瓶,离开瓷瓶就枯萎了!” 那使女说着,将木托盘内的茶水和点心放在了桌上。 段融怔怔得看着那笑容明媚的使女,问道:“离开瓷瓶就会枯萎?” “是的。”使女抿嘴一笑。 段融看着手中的枯枝和旁边青瓷瓶内生机盎然的枝条。咫尺之间,一生一死!这对比中仿佛透出了某种诡异来,不禁问道:“为何会如此?” “这……”那使女眉头微微一蹙,显然这个问题,她不是很明白,不过她还是会尝试着回答道:“好像说是那青瓷瓶内有某种符文,能琐死枝条内的生机。” “符文?” 段融的目色一动,他想起了饮露蝉上的那些若隐若现的符文,他记得当时朱鹤告诉过他,那是种子字。就不知这瓷瓶内的符文,会不会是同一种东西呢? 段融拿着手中的枯枝,略有些迟疑。 那边的使女似乎是看出了段融的心思,她拿着空托盘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说道:“大人,这枯枝给我吧!” 段融微微一笑,将手中枯枝放在了那使女的托盘内,而后那使女将地上飘落的干枯瓣和枯叶也捡起放在了托盘内,这才向段融一礼,缓步而去了。 段融坐在那里呷了口茶水,此时再瞄向那青瓷瓶中的几株枝条,他心境已经大变。 能琐死枝条的生机!难道是法则之力吗? 段融正如是想着,忽然便看到朱鹤从那边走了出来,朱鹤一看见段融,下一刻,便如同鬼影一般,已经站在了段融眼前。 段融被唬得一跳,差点被茶水呛到。 朱鹤看着段融,说道:“等会儿议事那边可能会吵得不可开交。你只管讲你的,陈述事实就行,多余的话不要说。” 段融看着朱鹤凝重的脸色,道:“徒儿明白。” 朱鹤嗯了一声,便离开了。 段融坐在那里,又想了想朱鹤话里的意思,便捏起一块点心吃了起来。 他一块点心还没吃完,便听到前厅的议事那里,开始传来嘈杂的人声,又过了一会儿,便听到一声铜磬的响声。 但铜磬的响声后,那嘈杂的人声也没有下去,依旧纷纷扰扰的。 段融摇头暗道:“这些个宗门长老们,怎么跟小学生似的,乱糟糟的,无组织,无纪律的。” 但就在这时,那嘈杂的人声却是戛然而止,整个空间内忽然就安静了下来,那瞬间段融一阵晃神,那感觉就好像他自己瞬间失聪了一般。 那是一种声音陡然从耳畔彻底抽离的感觉。 段融从椅子上滑了下来,他有些忐忑地环顾四周,就在这时,只见一个老舍人从那头转了出来,向段融所在这边的走来。 那老舍人转出来的瞬间,段融分明听到了脚步声。那是寂静空间里的唯一的跫音。 段融的目色中仍然潜伏着诧异,那老舍人缓步而来,走到段融跟前,笑道:“段大人,请跟我到前厅去。” 段融目色一动,跟随着那老舍人趋步而行,他的目光不时从老舍人身上扫过。 两人拐了前面的柱子,段融蓦然一愣,眼见的那巨大的椭圆形石桌就在不远处,宗门长老们已经围着石桌而坐,从他这个位置望过去,可以看到一个他叫不上来名字的老者,正在那吐沫星子乱飞的说着什么,但诡异的是,段融离得如此之近,那老者说的很是起劲,近乎叫嚷,但他竟然听不到任何声音。 就如同在看一部失声的电影一般,但此时他身处现实,眼前的场景,说不出的诡异。 他耳畔此处最响的声音,就是自己和身旁老舍人的脚步声。他们的脚踩在黑曜的大理石表面,发出清脆悦耳的跫音来。 段融目色一动,他刚想询问老舍人,但是他跨出半步后,忽然便被一片嘈杂笼罩。 段融蓦然一愣,身形也不由微微一滞。 老舍人见段融身形一顿,便转身指了指头顶,解释道:“铜磬敲过后,议事这边就会被隔音壁罩住……” “隔音壁?”段融望了望四周一片虚空的空间,特别是他所站立之处,根本空无一物啊! 段融知道,他站立之处就是隔音壁的所在之处,他跨出半步就是一片嘈杂,退后半步就是一片寂静。 “段大人,请!”老舍人笑看着段融。 段融这才继续跟着老舍人向那椭圆形的巨大石桌而去。 无论是那能锁死枝条生机的瓷瓶,还是这一片虚空的隔音壁,都给了段融莫大的震撼。这震撼,丝毫不亚于在神云府郊外,亲眼目睹古道陵、葛如松他们的斗法。 他毕竟还只是元气境,境界低微,这修行之上的诸多神妙,还远不是此时的他所能够理解的。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老舍人领着段融走到了那巨大的椭圆形石桌跟前,那争吵的嘈杂之声,明显弱下去了很多。 段融站在那里,目色扫过,围着那巨大石桌坐着许多他或生或熟的面孔,此时都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段融随即便发现楚秋山身侧的空地上,摆放着许多打开的箱笼,那箱子里装满了摆放整齐的册子。 段融的目色微微一动,他分明看到那口装着三品以上官员记载材料的箱子。 叙陈案情的过程,正如朱鹤之前嘱咐过他的,有几个人确实争吵得很厉害,段融听了一会儿就发现他们是葛如松那帮的,不过他们并不是在替葛如松开脱罪名,而是在把所有的罪责都往葛如松身上推呢。 他们一边争吵,间或会问段融几个问题。 之后,杨思铉又接连问了段融好几个问题,从太和楼事件到裴度、江哲在密林内围杀他,再到神云府郊外灵真道观里遇到葛如松。 杨思铉剥茧抽丝,不厌其烦地问了许多细节。常常问一个问题,便随着段融的回答,一层一层地问下去,直到彻底清楚。 段融对答如流,全部如实回复。 杨思铉最后甚至忽然不经意似的,问了段融李慎思诡死之事。说是,段融在暗访奸细时,有没有注意到那些设计诛杀李慎思之人的动静呢? 段融面色无动,只说李慎思之事,他查访奸细时,并未发现任何相关的线索。 杨思铉盯着段融看了一眼,才停止了问询。 杨思铉问完后,林幽剑也问了段融几个问题。 葛如松落马后,楚秋山已经任命林幽剑接替葛如松,担任通政使司的司座了。 杨思铉和林幽剑是宗门长老院内资历最浅的两位长老了,但楚秋山却颇为重用他们。更何况,这林幽剑还是女流之辈,但楚秋山还是让她执掌了极为重要的通政使司。由此,也可见楚秋山他用人的风格了。 两人问过后,还有一些长老,零星地问了段融一些问题。 段融也都一一作答了。 其实,段融回山之前,他们已经议过几次了,唤段融回山不过是验证一些问题罢了。 段融被盘问良久后,那些长老开始窃窃私语,但无人再向段融发难。 这时,楚秋山才让段融把太和楼事件、还有裴度、江哲在密林内围杀事件、以及葛如松事件的经过,整个讲一遍。 段融叹了口气,方才回答那些问题时,他基本已经讲了一遍了。 但既然楚门主要求,段融只得将三件案子的过程,全都敷述了一遍。只讲他的嘴巴发干,才全部讲完。 楚秋山才冲那边站着的老舍人,招了招手。 那老舍人便走了过来,悄声叫道:“段大人,这边走。” 段融便跟着那老舍人向外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听到身后楚秋山说道:“你们问的和方才段融他自己敷述的,印照之下,毫无错漏。这三件案子都是铁证如山,至于葛如松、裴度、江哲他们的口供中牵扯之人,我看也不能听信他们的一面之词……” 段融听到此处,已经随那老舍人跨出了隔音壁,之后楚秋山讲什么他就不知道了。不过,只听最后一句,显然是在说葛如松、裴度、江哲的口供中,还牵扯有别的人。只是楚秋山的意思好像是不想再追究下去了。 葛如松所在的阵营,真正和朱鹤争夺下一任门主之位的,乃是宗门老祖的血脉吕钟棠。 恐怕葛如松、江哲他们口供中,牵扯之人就是这个吕钟棠了。 但楚秋山就算是门主,也不敢轻易去动宗门老祖的血脉,更何况只有口供没有物证,谁知葛如松他们是不是胡乱攀咬,给自己开脱呢? 不过,这些事都留待长老们去吵,已经跟他无关了,段融一身轻松地走到了之前的那地方了。 他看着那老舍人,问道:“案情已经叙陈完毕,我是不是可以走了呢?” 那老舍人摇了摇头,道:“还不行呢,大人!得等议事结束你才能走,万一等会儿长老们再叫你呢?” 老舍人说完,向段融作了一揖,便转身离去了。 段融无奈地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老舍人的脚步声消失后,耳畔又是一片寂静。 他吃了两块点心后,便无甚兴趣了。 段融在那坐了一会儿,反正也无事,他便从衣襟拿出了山河月影刀的秘籍兽皮,摊开在桌子上看了起来。 他的神识记忆里,已经有了山河月影刀修炼的整个细腻的过程,此时,段融调动着神识里的记忆和面前秘籍里的内容一一印照。 段融看了一会儿,他灵明识海内那盘坐在苍穹中央的灰色虚影,眉心的刀影陡然一亮,与此同时,那灰色虚影的身体内,胸前和腹部竟敢闪起了点点光影。 此刻,山河月影刀的意境,竟然在段融的心头兀自升腾起来了。 也就在那意境升起的瞬间,如同感召一般,段融心头忽然就浮现出了昨日在朱鹤房间内,看到那古道陵所手书的那个扭曲拐弯的篆体刀字。 那个诡异文字,出现的瞬间,段融的心神便被摄受,而他心头山河月影刀的意境,也开始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就在这时,段融丹田内的元气,竟不由自主地运转起来了,而且越转越快,如江河奔涌一般,冲向他经脉内的穴位关卡。 “这是……” 段融目色大惊。 随着山河月影刀的意境的微妙变化,他吞噬的气旋境功法,此刻竟自行运转…… “这是在结旋啊!” 这次段融的感知与在朱鹤房间内,还是有很大的不同,彼时他根本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但现在他能清楚感知到自己身体内的细腻变化。 他明白,他只要起心动念,可以立即就终止这次偶然触发的结旋,等以后准备好了,再冲击结旋境不迟。 但不知为何,段融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他这次结旋,一定可一举突破。 “算了!择日不如撞日!” “就是它了!” (本章完) 第484章 结旋 第484章 结旋 山河月影刀的功法,已经在段融的经脉丹田内,兀自运转不休。 汹涌的元气冲刷着经脉,但在胸口的檀中穴附近,澎湃的元气显然有些无以为继了。在胸口檀中穴附近徘徊,一直冲不过去。 盘膝坐在地面上的段融,陡然睁开了双目。此时他的目色中闪过一抹凝重。 这毕竟是他第一次结旋,虽然心有所感,但对于结旋中的各处关卡,他还并不是很清楚。 此时他明显能感觉到,体内的元气,对于气旋境功法的运转而言,显然还很是不足。 段融手一翻,便将一个瓷瓶,捏在了手中。 这瓷瓶就是昨夜在云浮峰上,朱鹤给他的两个瓷瓶之一。 这里面乃是一滴高阶元兽的精血。 段融目色冷冽,打开瓶塞,神念催动。 只见一滴只有小拇指甲盖三分之一左右的浓郁血滴,从瓷瓶内慢慢浮了出来,悬浮在了段融的身前。 那滴元兽的精血,呈现出浓郁的紫红色,甚至有隐隐的元气威压。 这毕竟是高阶元兽的精血啊! 段融目色一动,神识一凝,眼前的那滴精血,陡然便一阵扭动,接着便赫然而散,就如同撞到什么散开了一般。 一滴精血,化为了十滴更小的精血。 十滴又化为二十滴! 此乃高阶元兽的精血,高阶的元兽已经相当于人类洞冥境的修士,段融若直接将一滴精血吞下,那将会瞬间爆体而亡! 二十滴细小的精血,悬浮在段融的周围,如同一小群密密麻麻的红蚂蚁一般,围绕着段融。 段融神识一动,其中一滴细小的精血,如同一只离群的红蚂蚁,飞入了他的口中。 段融吞下二十分之一的精血,顿觉丹田内的元气,澎湃如海,大潮汹涌,一波比一波强劲。 势不可挡的元气之潮,连破胸口的檀中,颈部的天突,最后直冲向头顶处的百会。 到了最重要的关头,段融的心反而冷静了下来,他此时的心境如古井无波,感知着汇聚在百会穴附近的元气之潮。 不知为何,如同无师自通一般,段融竟将气旋境运转的功法,慢了下来,等待着在百会穴附近的元气之潮的力度。 他敏锐地觉察到,此时百会穴附近的元气之潮的力度还不够猛烈。 丹田内的元气还是一波接着一波涌出。 这二十分之一的高阶元兽的精血,其内所蕴含的澎湃元气,并不是一瞬间就能释放完的,而是一波接着一波涌出丹田。 段融有意识地将功法运转的速度压制了数息,这数息时间,元气之潮已经越来越强劲,经脉开始有撕裂般的微微痛感。 百会穴处的元气之潮,已成喷薄欲出之势。 就在此时,段融忽然将功法的运转速度,腾一下子,拔到最高。 气旋境的功法,裹挟着喷薄欲出的元气之潮,瞬间就从百会穴冲了出去,此关乃曰:破顶轮。 三条主干经脉里的元气之潮,喷涌而出,激荡而回。 那三脉的元气之流,在段融的头顶之上,交汇往复。那逐渐成形的元气之流的回路,如同三块瓣一般,宛然而现,此即曰:三聚顶。 元气之流随着三聚顶的逐渐成形,便渐渐稳定下来,不再汹涌奔突。 但就在三聚顶形成的瞬间,丹田内的异变再起! 三聚顶成形后,才是真正的结旋时刻! 三聚顶成形的瞬间,方圆数十里内的天地元气,便可随着头顶之上,三聚拢,尽为段融所用。 大量的空间内的天地元气,随着三聚顶的元气之流,进入了段融体内。 而丹田内,那二十分之一的高阶元兽精血,还在化为元气,汇入经脉。 内外元气,瞬间相冲! 三聚顶所裹挟的空间内的天地元气,和丹田内喷薄而出的高阶元兽精血化为的元气,相冲相融。 在这相冲相融之中,一个极其微小,肉眼几乎无法看到的气旋,已经在开始形成了。 那气旋,初时,只有针尖大小。 随着两方元气的相冲相撞,那气旋便如同吸收了某种力量一般,在一点点长大。 正常的结旋,在三聚顶成形,丹田内气旋甫现之时,便已经大功告成! 其实,此时已然进阶气旋境了! 但段融并未停下来,因为他的元气之流,此时依然没有紊乱崩塌。 气旋虽然出现,丹田内的相冲相撞,随着气旋的长大,越来越剧烈,但是段融仍然能牢牢地控制着元气之流。 这些元气之流,并没有因为气旋的长大,而彻底崩乱。 段融有如此的控制里,源于功法内意境的凝聚,山河月影刀里的意境,在凝聚着气流,故而虽然有着气旋的搅动仍然没有崩散。 段融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团,随着气旋的一点点长大,丹田已经传来一波接着一波的剧痛。 那痛感太过猛烈,饶是他心志坚毅,此时也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他之前一直在注意着元气之流、三聚顶还有丹田内的气旋,并未觉察到丹田壁上,已经出现了细小的裂纹。 随着气旋的长大和元气之流的冲刷,丹田壁显然已经承受不住元气的灵压。 段融心头暗道了声糟糕,他毕竟是第一次结旋,又是在仓促之下,竟然一时忽略了丹田壁的状况,要不是痛感过于强烈,他甚至都没有发现丹田壁上的裂纹。 他目色冷冽,单手一翻,另一个瓷瓶已然捏在了手里。 这是昨夜朱鹤给他的另一个瓷瓶,此瓶内乃是中阶元兽火麟蟒的胆汁,此物对于修复丹田的暗伤,颇有奇效。 段融若是有经验,或是准备充足,提前推演过,早就在三聚顶甫一成形,就立马吞下此胆汁。 那么,此时,丹田壁上就不会有裂纹了。 段融抓着瓷瓶,便将火麟蟒那黑乎乎的胆汁,往嘴里灌了一口。 天下之物,无过胆汁之苦,乃称苦胆! 浓郁的苦涩,甚至一瞬间压下了丹田内的剧痛,那瞬间段融眉头拧得更厉害了。 但胆汁涌入丹田,原本的撕裂的丹田,瞬间便浮起一抹温凉,那些丹田壁上的裂痕,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了。 段融一见火麟蟒的胆汁有如此奇效,立马便收回心神,专注于丹田内气旋的成长了。 此时,丹田内的气旋,已经从针尖大小,长到了麦粒那么大了,丹田内的气旋风暴,已然越来越剧烈了。 但是剧烈激荡的元气之流,依然在段融的牢牢控制之下,并未紊乱崩散,这就说明丹田内的气旋还可以进一步的成长。 段融目色一凝,忽然嘴一张,只见附近悬浮着另一滴细小的高阶元兽的精血,如一只红蚂蚁一般,飞入了他的口中。第二滴二十分之一的高阶元兽精血入口,原本已经渐渐平息了的丹田,瞬间便如暴风陡起一般,大量的精纯以极的元气,喷涌而出。 丹田内的气旋,便如同暴风之眼一般,猛烈旋转起来了。 随着那气旋的猛烈旋转,其在极其缓慢地一圈一圈地长大着,这便是气旋的成长。 随着气旋的长大和猛烈旋转,段融头顶之上的三聚顶,其元气之流也更加汹涌澎湃起来,空间内的天地元气,以更加迅疾的速度,如决堤的河水一般,往段融头顶上方的空间内汇聚。 渐渐地,随着气旋的成长,那头顶上的三聚顶,宛如一头张大嘴的巨兽一般,鲸吞着附近空间内的天地元气。 故而,方圆数十里的天地元气,便尽数向段融头顶处汹涌而来……如同巨大的潮汐一般,向翠微峰涌去…… 首先发现异常的,是长老院外的四名护卫,他们本就在用神识四处探查,随即便发现了翠微峰附近,那元气之潮的疯狂涌动。 “这是……”一名老者的目中闪过一抹惊愕。 因为,四方元气之潮,汹涌汇集的中心,显然就是在长老院内。 “是出了什么事吗?” 四大护卫几乎同时发现,他们一同随着元气潮汐的涌动,从不同的方位,飞入了长老院内,向元气潮汐涌动的核心之处而去。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四人停在那里,目色惊愕地看着盘膝而坐的段融。 那些元气潮汐,竟然尽数随着三聚顶的流动,涌入了段融的体内。 一名老者惊得半张着嘴,有些茫然地向身侧另一名赶来的护卫问道:“他这是在干嘛?” 另一名护卫思量数息,才语气不肯定得说道:“好像是在结旋吧?” 长老院内的议事之处,巨大的椭圆形石桌上,争吵声已经平息了下去。 这议事之处,乃被隔音壁笼罩,不仅声音被隔绝,元气潮汐亦是无法穿透隔音壁。因为声音的传播,乃是声波的震动,与元气的汹涌,本无二致。 所以,最初这些长老们正在议事,对着元气的汹涌本无发现,但此时,一来议事已经完毕,二来,那元气潮汐已经越来越浓郁,从隔音壁的四周呼啸而过。 朱鹤和杨思铉几乎同时发现了异样。 特别是朱鹤,他发现异常的瞬间,神识便放了出去,立马便用神识“看到”了那在元气潮汐的中心处,盘膝而坐的段融。 朱鹤和杨思铉几乎同时飞身而起! 而与此同时,其余诸位长老也都发现了异样,几乎同时离座,跟在了朱鹤和杨思铉身后,向段融所在的地方飞去。 朱鹤震惊地看着,在潮汐涌动中,兀自而坐的段融。 而此时,段融已经吞下了三滴二十分之一的高阶元兽精血,原本他还准备吞下第四滴,因为他明显能感觉到丹田内的气旋还能成长,而且经过了最初的手忙脚乱后,他现在已经驾轻就熟了。 但就在段融准备要吞下,第四滴的精血时,他忽然感觉到,一道接着一道的强大神识,正从他的身体上扫过。 而这时,他丹田内气旋已经有指甲盖大小。 因为那些强大已极的神识的连接扫过,段融终于停息了丹田内的气旋的旋转。 只瞬间,那指甲盖大小的气旋,便静静地悬停在了段融的丹田内,而头顶之上那兀自流转不止的三聚顶,也瞬间熄灭凋零,如同一朵巨大的元气莲一般,枯萎了下去。 但段融知晓,只有他心念催动,这三聚顶便会再次在头顶上绽开出来。 段融就在此时,蓦然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长老院的四名护卫。 四名护卫之后,则是朱鹤和杨思铉。 朱鹤和杨思铉之后,站着围成一圈的宗门的诸位长老们。 所有人都目色惊愕地看着段融,现场鸦雀无声! 他们尽是洞冥境的强者! 所有人都知道,段融是在结旋! 且不说,此子竟在长老院内结旋,这是何等荒唐之事! 他们惊讶的是那汹涌澎湃的元气潮汐,还有那在段融丹田内,已经宛如指甲盖大小的气旋! 与之相比,段融在长老院内结旋的荒唐,已经毫不重要了。 他们都是洞冥境的修士,他们都结过气旋。 没有人结旋,会闹出这么大动静,能引起这么汹涌澎湃的天地元气潮汐!? 也没有人,方一结旋,丹田内就有指甲盖大小的气旋! 天才如楚秋山,当年初步入结旋境,也不过是针尖大小的气旋而已! 气旋能够在丹田内的存在,便得之于修士对于意境的领悟! 对意境的领悟,能进一步提高,神识对于元气的控制能力! 这种提高,并不是一种大小、范围的量之提高,而是一种维度的提高。 只有以意境来控制元气,才能稳住丹田内的气旋。 所以,意境才是气旋境的根本! 因此,结旋的正确步骤其实是元气境大圆满后,要修习气旋境的绝学。在修习中,逐渐参悟绝学内的意境。 待对于意境的领悟,有了雏形,才可以尝试结旋。 因为只是雏形的意境,对于气旋的控制很有限,所以结旋之初,能有针尖大小的气旋,已是不易! 段融的匪夷所思之处,在于他还在元气境时,就靠着吞噬器灵,领悟了接近成熟的成形意境。 方才,若是不被打断,他能一直让气旋成长下去,甚至能直接成就气旋境第一重! 其实,此时他丹田内气旋的状态,离成就气旋境第一重也已经不远了。 朱鹤倏忽一闪,就已经站在了段融身前,他瞥了一眼,段融身侧的桌子上。 那里赫然有一张摊开的蜡黄兽皮,正是山河月影刀的功法。 段融目色怔怔,喊道:“师父……” 朱鹤闻言扭头看向段融,沉郁的脸上怒气涌动,声如暴雷地怒道:“结旋是何等要命之事,岂可如此莽撞?!” 段融刚欲说什么。 朱鹤忽然道:“跟为师走!为师要立刻查看你的经脉丹田,可有落下隐患?” 朱鹤说着袖袍一卷,桌子上的蜡黄兽皮功法,还有地上盘膝而坐的段融,便一同被他卷起,化为一道黑芒,飞出了长老院。 (本章完) 第485章 万象纷呈,皆为道显 第485章 万象纷呈,皆为道显 见朱鹤携了段融,飞出了长老院,长老院内的四名护卫扭头,俱都目光询问地看向楚秋山。 如果楚秋山下令出手,他们合四人之力,一定会拦下朱鹤。 楚秋山道:“由他去吧!” 段融在此结旋,若是没闹出这么大动静,只怕也无人发现。 只是他竟引起这么大的元气潮汐,确实惊动了长老院上下,虽说有失体统,倒也说不上是什么大罪。 楚秋山的意思显然是不予追究了。 那四名护卫闻言,向楚秋山略一抱拳,便闪出了长老院,镇守四面方位去了。 这时,围在那里的宗门诸位长老们,便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那小子大半年前,我才在龙鱼厅里见过呢。才成为内门弟子多久?这就结旋了?” “结旋不结旋的,还重要吗?你见过结旋,闹出这么大动静吗?引动了元气潮汐!?这他娘的,是哪里冒出来的妖孽?!” “你注意到他丹田内气旋吗?才刚结旋就有指甲盖那么大了!我没看错吧?!是那么大吧?!” “你没看错!要不是那么大,怎么会引动天地潮汐呢!?” “有道理!” 宗门的诸位长老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楚秋山扭头看了站在人群边缘的杨思铉一眼,沉声道:“思铉,你随我到天云峰一趟。” 天云峰,乃是楚秋山的居住之地。 整座山峰,就只有他一人而已。 楚秋山说完,已然闪出了长老院,杨思铉随即化为一道黑芒,追随而去。 长老院内,宗门的诸位长老们,见楚秋山和杨思铉离去,便三三两两,各自化为黑芒,倏忽而去。 方才段融闹出动静之时,他们所议之事,就已经议完了。 葛如松由裁决宗正司予以处死,裴度和江哲废掉丹田,贬出太一门。 宗门的诸位长老们散去,原本还热热闹闹的长老院,瞬间就寂静下来。只有一位发须皆白的老舍人站在远处巨大石柱旁,目色有些惊慌地看着段融方才盘坐之地,喃喃:“这小爷也忒大胆了!?” 之前段融还问过他,能不能离去,早知道这样,他就告诉他,让他离去算了。谁能想,就让那小子在这儿等一会儿罢了,他就闹出这么大的幺蛾子来呢。 无尽大山的深处,云雾缥缈,一座郁郁葱葱的高峰,在云雾间若隐若现。 忽然两道黑芒,一前一后,刺破云霓,划出两道优美的弧度,落在了那山巅的一片郁郁葱葱里。 这山林中,有一座简陋的茅屋,就是楚秋山的住处。 他在这里,已经住了将近五十年。大风大雪,常常将茅屋摧毁,他便自己动手,再建一座。将近五十年过去,他已经有些不记得,这是他建的第几座茅屋了。 楚秋山化为黑芒,倏忽而落,直接闪进了茅屋里。 杨思铉则降落在茅屋门口,整理了下衣摆,这才缓步跨了进去。他这是以示对楚秋山的尊重。 眼前虽然只是一座茅屋,杨思铉却比跨入长老院内还要神色郑重,步法更是一丝不苟,从门口右边,右脚先跨入,左脚随后。 楚秋山已然站在一张简陋的竹子箍出的桌子前,让杨思铉略一伸手,让道:“思铉,坐!” 杨思铉向楚秋山抱拳一礼后,才缓步走到了他的对面,撩袍坐了下去。 楚秋山拿去一茶壶,给一竹筒内倒了清水,笑道:“思铉啊!我这里连茶也没有,只有这山泉水了,委屈你了!” 杨思铉道:“山泉水就很好!门主乃苦修之士。冰心一片!思铉每每跨入此屋,都不免汗颜。” 楚秋山笑道:“什么苦修之士?!我不过是孤僻罢了。行了,思铉,我们不聊这些。今日我想跟你聊聊段融这小子。” 杨思铉目色一动,其实楚秋山叫他来时,他就已经猜到了。 楚秋山道:“两日前,我们聊案子的时候。那时,你就说过,那晚,裴度和江哲在密林内围杀段融,段融就使出了刀芒?” 杨思铉道:“是的。而且宛如凝实的刀芒!” 楚秋山目色一阵悠远。“宛如凝实的刀芒?”他似是思虑了一会儿,才看着杨思铉道:“密林,深夜,你没有看错?” 杨思铉道:“绝对没有!那就是刀芒!他彼时还不过是元气境,却强行接下来了裴度的一击。裴度那一刀,并未动用意境,只是用了气旋境的内劲。但即便如此,境界之差,宛如天堑,若非那时段融的意境已经成形、成片,他是不可能接下裴度那一刀的!?” 楚秋山的目色更加深邃。“元气境第四重,就领悟了成熟的意境。当年的古道陵,也没这么妖孽啊!?”“怪不得,一结旋就闹出这么大动静呢!?” 楚秋山忽然看着杨思铉问道:“思铉,你说段融如此天赋,那年,幽谷测试之时,为何还会差半步没能踏台呢?” “这个……”杨思铉道:“幽谷测试乃是测试神魂。对修炼而言,所谓天赋恐怕并不只有神魂这一项吧?” “是吗?”楚秋山语气不置可否,似乎并不是很赞同杨思铉的看法。 楚秋山似是想到了什么,目色一闪道:“这事我得禀告给老祖!?” 杨思铉见楚秋山说此事要告诉宗门老祖,他目色跳了一下,迟疑说道:“其实,还有一些情况……” 楚秋山将深思悠远的目光收了回来,看着杨思铉,问道:“还有何种情况?” 杨思铉道:“因为好奇段融在元气境就领悟了意境,我回来后,特意调查了一番。云浮峰内似乎有一种说法……” 杨思铉说到此处,脸色显然有些迟疑。 楚秋山催促道:“什么说法?” 杨思铉道:“好像是说,段融能领悟意境靠的是空明之境。” “空明之境?”楚秋山眉头一拧。这空明之境他是知道的,是很不靠谱的东西。 楚秋山眼色古怪地看了杨思铉一样,似乎在责怪他说了这么离谱的信息。 杨思铉自然注意到了楚秋山的目光,眼眸微微一垂,便继续说道:“还有,段融选的兵刃乃是霜纹磷晶刀,他修习的则是游龙清吟刀。这兵刃,这功法,跟两百年前,古道陵的选择是一样的。” 楚秋山听到此处,脸上明显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杨思铉看着楚秋山,继续说道:“选择一样也就罢了,两人偏偏都在元气境就领悟了意境。而古道陵,还偏偏还是这小子的师叔。这就不能不让人多想了?!” 楚秋山道:“你是说……古道陵在神云府内……指点过他?” 杨思铉道:“这就是属下想说的,除了空明之境外的第二种可能。” 杨思铉是听楚秋山要将此事禀告老祖,便将他探查到的关于此事的两种可能性告知给楚秋山,以便于他能更加详尽地了解此事的全貌。 杨思铉的这种作风,也是楚秋山一直将其引为心腹的原因所在。 楚秋山闻言,微微点头,思量着杨思铉所说的两种可能。之后,两人又就其他的一些事,以及处死葛如松的时日,交换了一些意见后,杨思铉便起身告辞了。 当杨思铉化为一道黑芒,离开天云峰之时,在云浮峰楼阁内的朱鹤的房间内。 段融正双目紧闭,盘膝坐在朱鹤的那张木板床上。 而朱鹤此时,亦在段融不远处,虚空盘坐,他的须发无风自动,神识细密如针,扫过段融的百骸经脉,特别是在段融的丹田处,停留了许久。 段融坐在那里,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朱鹤道:“行了,下来吧。” 他睁开眼睛,见朱鹤已经坐在了不远处的四方木桌前。 段融随即滑下了床,走到了朱鹤跟前,抱拳乖巧道:“师父……” 朱鹤瞪了他一眼,道:“这会儿装什么乖娃娃!?在哪结旋不好!偏偏跑到长老院给我结旋!?你是不是觉得你在给我长脸呢?” “不是……” “好了!”朱鹤显然怒气未消,说道:“这先不说了。昨夜我才把功法给你,是想着让你先看一下。你倒好,今天就给我结旋了。”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你可知结旋是何等凶险之事?!你就当做儿戏是吧?!” “徒儿不敢!”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 段融脸色凝重道:“其实,此事也是事出有因,并非徒儿在无事生非。” 朱鹤见段融如此说,气息稍缓,道:“那你倒是说说,是什么原因。” 段融闻言,不由地瞥了一眼,房间里挂在窗边的那幅笔画扭曲诡异的篆体的刀字。 朱鹤见段融看向那幅字,心头便是一动。 接着,段融便将他昨晚初次看到那幅字的感悟,以及在长老院内观摩山河月影刀功法时,忽然触动了昨晚的感悟,不由自主地进入了结旋进程的整个经过,详细地复述了一遍。 朱鹤听后,目色惊异。 其实,昨晚段融看着古道陵的那幅字,的确颇有异样,眼神发直,故而他才一声清咳惊醒了他。 他那时就问过段融,段融只说他观摩那幅字有些心惊,但如何心惊,他也说不上来。 此时,段融用了很多词语和比喻来描述他那时的状态。 他的“自我”消失了,而是以一种俯瞰的视角,看着山川、河流,甚至也是以俯瞰的视角看着星河,而无论是山川、河流,还是星河,都在演绎着刀法…… 段融所说的状态,朱鹤无法理解,但他感觉段融所说的,似乎像是入道的状态啊! 至于入道,每个人入道的状态,都是迥异的! 入道乃是个人最私密的深层次体验,也是最难以交流和互相理解的部分。 因为,在入道中的体悟,是无法形诸言语的。 在入道的状态下,你可能看到是一棵树,但这棵最普通,最平常的树,在你的眼中,就是道,就是法则的显现之态。 这只有你明白。 因为,这是你最真实,最深层次的体悟。 是无法言传于人的。 每个人入道后,体悟道,体悟法则的载体都是不同的。 有人是一棵树,有人是一个香炉,也有人是山川、大地、星河,所谓万象纷呈,皆为道显。 入道之时,就是你体悟法则之力的时候。 但入道,是从气旋境进阶洞冥境的时候,才会出现的现象,可这小子才哪到哪呢?! 意境的最深邃处,乃藏有入道的契机。 借由入道之契机,叩开法则之力的大门,以此精修,方可渐入洞冥境也! 朱鹤坐在那里,看了看段融,又看了看窗边的那幅颇为怪异的刀字,他心头纳闷道:“怎么师弟这幅字,这小子就能看出些东西,我就什么也看不出呢!?” 朱鹤沉吟了一番,看着段融道:“行了,这事过了。好在也结旋成功了。总算也没给老子丢脸。” 段融闻言,心头总算一缓,从长老院到这里,朱鹤的脸色一直都很难看,此时才算稍微有了和颜。 朱鹤道:“你丹田内是有些暗伤的。” 段融心头微微一惊,他以为丹田内已经无碍了。 朱鹤看着段融脸上的疑惑,解释道:“现在看不出,但稍有灵压,那些裂痕,就会再次浮现。不过,你也无需担心,这几日为师会配一些药给你,混合着那火麟蟒的胆汁服下,应该就无大碍了。” 段融初闻,脸色便凝重起来,见朱鹤说配药给他,这才放下心来,他有些歉意地向朱鹤抱拳道:“多谢师父!” 朱鹤点头道:“你去吧。将你的境界好好巩固一番,气旋哪有成长那么快的!?跟拔苗助长似的?” “是,师父!”段融乖巧地应了一声,作了一礼后,转身走出了房间。 朱鹤看着段融的背影,心中却是被欢喜填满着。 他之前愤怒是害怕段融这般莽撞,出了什么问题,但现在看来,问题不大,只需将丹田内的暗伤修复一下即可。 一结旋就引动了元气潮汐。 而且丹田内的气旋差不多有指甲盖那么大,几乎已经接近气旋境第一重的气旋状态了。 这是何等的天赋啊!? 方才,朱鹤的神识探查,在段融的丹田处,停留良久。 除了要查看段融丹田内的暗伤外,其实他是长时间地在观摩段融刚刚结出的那气旋呢。 那真是越看越欢喜,越看越心惊啊!? 若是段融成就了元婴境! 那可就是和宗门老祖一个级别了! 那以后,他可就是宗门老祖的师父了!? 有个元婴境的徒弟,那是什么感觉!? 以后在这青州,在这太一门内,谁还敢跟他叫板?! 那……要是再加上个元婴境的师弟呢!? 一个徒弟,一个师弟,两个元婴境! 哇嘎嘎!? 那就是不止是青州了!以后,老子在九州八宗,都能横着走了! 朱鹤站起身来,已经忍不住开始走路带风了。 (本章完) 第486章 天衍宗 第486章 天衍宗 药阁建筑群的最中心的一栋楼宇的某间偏僻的房间内,此时已是深夜,墙壁上的灯笼,发着橘黄的亮光,毕竟是药阁的房间,虽然这房间内并无储存草药,却依然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味。 吕钟棠、孙伏伽、郑宜、许且,四人都坐在太师椅上,他们的脸色,此时都很难看。 葛如松及其势力被灭,通政使司所在的清灵峰现在已经被林幽剑接管,他们只得将议事的地方改到了药阁这里来了。 葛如松的轰然倒台,对他们的打击颇大,特别是吕钟棠,此时他脸色难掩灰败。培养多年的亲传弟子裴度,也在这次的事件里折了。这次他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郑宜的脸色也很是凝重,就如同刚喝下一碗甚苦的中药一般,他叹气道:“原来我们都没看出来呢!朱鹤这老贼,是扎好了口袋,等着我们钻呢?!” 许且接腔道:“葛长老这一倒,通政使司也丢了,以后我们这些人可都成了聋子瞎子。这还怎么跟朱鹤斗呢!?” 吕钟棠的目光扫过郑宜和许且,说实话葛如松这一倒,他的心气儿也凉了大半,至于裴度的事,更是让他心痛不已,他已经后悔当初听了葛如松的劝进,来争夺那下一任的门主了。他原本也不是那块料来的! 吕钟棠道:“斗不过就别斗了。那门主我看不做也罢!” 吕钟棠这话,已经有散伙的意思了。他对于这些权谋斗争,本就无甚心气,不过是经不住葛如松撺掇,再加上他也有些不甘心于宗门老祖血脉的这个身份,想要证明自己。原本就是虚架起来的心气,此时一经挫折,再加上前途黯淡,他便就萌生了退意。 郑宜、许且闻言,竟也是沉默不语,似是默认一般,葛如松一倒,他们也是斗志大减。其实,葛如松本来就是这方阵营的核心力量,郑宜、许且,还有孙伏伽,其实都是当初葛如松一一撺掇来的。 发须发白的孙伏伽却是微微一笑,道:“就这点挫折,诸位就认输了?这也忒小家子气了吧?” 郑宜苦笑了一下,道:“孙长老教训的是啊,只是局势昏暗,实在看不清胜手在哪啊!朱鹤这一波,是直接灭杀了葛长老,拔了我们的大旗啊!” 孙伏伽叹气道:“朱鹤是不好对付!但所谓形势比人强。只要有机遇,我们还是能将局势,给扳回来的。” 许且闻言,目光扫过孙伏伽那饶有深意的神色,不禁问道:“机遇?孙长老此话所指为何?” 吕钟棠和郑宜也是看向孙伏伽,孙伏伽在他们这些人中算话是最少的了,而且绝不会说些虚头巴脑的话,他既然说到了这里,一定有实质的所指。 孙伏伽动了动坐得有些僵硬的肩膀,说道:“诸位最近应该听说了吧,神意门的庄太儒在一个月前,已经成就了元婴境。” 郑宜目色一动,道:“此事已经不是秘密,九州八宗应该都已经知晓了。这样一来,这神意门可就有两个元婴境的大修士了。神意门占据冀州之地,和我们青州毗邻,我们的日子只怕以后就不好过了。” 许且叹气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谁的拳头大,谁说的话就是道理。以后估计一些争议之事,我们这边都得让利了。” 孙伏伽道:“不光是我们太一门的日子不好过。和冀州毗邻的,可不知我们青州啊!” 吕钟棠道:“不错!占据幽州之地的天衍宗,这些年似乎和神意门的争端更多,这次神意门忽然多了一位元婴境的大修士,这天衍宗的压力只怕比我们更大呢。” “正是如此!”孙伏伽道:“天衍宗内有一位我的旧识,年轻时和我一样,痴迷于药毒之道,我们相识近百年,经常会就药毒之道上的新发现展开探讨。近日他前往雍州之地,路过青州,便特意约我相见。我们在叙别旧情时,也提到了近来的宗门局势,他亲口告诉我,天衍宗的老祖黎枯,不久后就会前来青州,亲自拜会我们宗门的老祖吕荫麟。” 郑宜惊讶道:“黎枯要来见老祖?” 孙伏伽道:“不错!” 郑宜道:“黎枯那老家伙可是几百年都没出过山了。” 许且道:“看来这庄太儒成就了元婴境对天衍宗的压力的确不小,连黎枯那老家伙都坐不住了。” “每一次有新的元婴境强者出世,对九州八宗的局势都会有所影响。现在,除了雍州的法相寺,其余七宗,恐怕都在人心思变呢。”孙伏伽目色一闪道:“不过,这对我们来说,乃是一次机会!” 吕钟棠、郑宜、许且三人都是目色询问地看向孙伏伽,他们还是未能领悟,孙伏伽所说的机会是指什么。 孙伏伽继续说道:“天衍宗的老祖黎枯这次来,还带了天衍宗的少宗主黎若舟一起。据说是要促成两宗的联姻。” “联姻!?” 郑宜、许且闻言,都是一齐看向吕钟棠去了。 老黎枯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是要通过联姻将两宗结成一种联盟,一齐对抗神意门的压力。这件事,绝不是空言,因为若促成此事,显然是符合天衍宗和太一门双方的利益的。 而且这次老黎枯来,直接带了天衍宗的少宗主黎若舟一起,可见是有诚意,玉成此事的。 至于那联姻之人,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了! 天衍宗跟太一门不同,太一门的老祖吕荫麟已经一千多岁了,对于血脉之事,早已经看淡了。 但天衍宗却并非如此,直到如今,上千年过去,依旧是黎姓一家掌管宗门和世俗,可谓万世一表。 故而天衍宗上下向来对于血脉,很是看重。 此次,和天衍宗的少宗主黎若舟联姻的最佳对象,宗门上下,除了吕钟棠的独女吕青竹外,还有何人呢? 郑宜的脸上闪过一抹兴奋,笑道:“能和天衍宗的少宗主黎若舟,门当户对的,就只有吕姓的掌上明珠了。” 吕钟棠的脸上却闪过一抹担忧,犹豫道:“青竹那丫头,性子孤僻,我的话他也未必肯听呢?” 自从阿墨死后,父女俩的关系一度闹得很僵硬。 许且道:“这是上好的因缘。吕兄的话,她就算不听,难道老祖的话,她也不听吗?天衍宗的少宗主黎若舟据说,天赋人才可都是一流的。” 郑宜道:“等两人见了。就我们青竹那人材,保准那黎若舟,魂不守舍的。” 孙伏伽道:“郎才女貌的,岂不是一对好眷侣吗?” 吕钟棠闻言,却是眉头紧锁。他有些不愿将吕青竹的终身大事,和这些事攀扯起来。自从吕青竹她母亲死后,他已经亏欠这丫头太多了。 吕钟棠道:“这事,还要看老祖的意思。等等再说吧。” 郑宜、许且、孙伏伽看着吕钟棠的神色,有些不理解他脸上的忧虑。 这不是好事吗? 而且,这联姻之事,显然给了他们很大的希望。 一旦吕青竹和黎若舟联姻,那下一任的门主,大概率就是吕钟棠了。 毕竟,接下来,太一门的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应对神意门的压力和挑战。说实话,太一门的日子也不好过,内部有秽血教的作乱,外部还有神意门的压力,和天衍宗联盟,实在很有必要。 吕青竹和黎若舟的联姻坐实。吕钟棠若接任下一任门主。那么,太一门的门主和天衍宗的宗主就是儿女亲家了。这联盟,因这层关系,也就更加牢固了。以此缘由,长老院必定会推举吕钟棠为下一任门主。因为,这是宗门的利益,这背后甚至还有老祖的意志。 虽然,吕钟棠并未吐话,但郑宜、许且、孙伏伽三人,显然已经将此事视为必然会发生之事了。 原本还灰败的气氛,立即就变得振奋起来。 郑宜随即便说道:“还有一件事得处理。” 吕钟棠看着他,问道:“还有何事?” 郑宜道:“就是裴度和江哲!他们在裁决宗正司,可是把我们都给供出来了呢。虽然没有物证,楚秋山并未追究,但留着这两人终究是个祸害。” 许且道:“裴度和江哲被废了丹田,逐出了宗门,杀他们不就跟宰两条狗一样吗?郑兄要觉得麻烦,这两人交给我就行了。” 郑宜道:“不!我有现成的人选呢。不过,裴度毕竟是吕兄的弃徒,得问问吕兄的意思。”郑宜说着,便看向吕钟棠。 吕钟棠眉宇间闪过一抹痛苦,道:“你们看着办吧。” 许且道:“郑兄,你说现成的人选,我怎么觉得话里有话呢!” 郑宜道:“刘书山不还在神云府吗?这事让他做,不是现成的人选吗?”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许且目色一动,道:“郑兄想收他入门墙吧?” 郑宜道:“改换门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总要付出些代价不是?” 其实,刘书山的天赋不错,幽谷测试的时候,是跨过红线的,而且外门弟子那三年,也算功勋卓著,刘书山在龙鱼厅拜师时,郑宜就想收他,不过显然葛如松的条件更优厚,彼时刘书山便入了葛如松的门墙。 现在,葛如松马上就要被处死,清灵峰也已经被林幽剑接管,刘书山这个亲传弟子,已经名存实亡。 没了师父的亲传弟子,跟挂名在各司的内门弟子,还有什么区别呢。 郑宜将这脏活儿给他,是想看看刘书山的心意,他若真愿入他的门墙,就得吞下这件脏活儿,若是连这点代价都不愿意付出的话,他又何必去招揽一只毫无诚意的丧家之犬呢?! 就在吕钟棠诸人,在药阁议事的时候,裁决宗正司的地牢深处,某个单独的牢房内,葛如松正目光呆滞地躺在一堆干草上。 他的发丝凌乱地耷拉在脸上,牢门口处一盏昏黄的灯笼照着他苍白的脸色。 他全身上下并未受一点伤,但他一身的修为已经尽数被废,长老院处死他的决定,方才杨思铉已经过来告诉他了。 葛如松躺在那里,连眼皮都未抬一下。修为被废时,他就已经死过一次了,数日后的处决,对他而言,已经毫无意义。 就在这时,牢门外面的走廊里,传来的一辆木板车的车轮子的辚辚之声。 一佝偻的老者,发丝白,有些吃力地推着一辆木板车,从牢房走廊里不甚平整的路上走来。 那木板车上,放着两个黑乎乎的沾满了污秽的木桶。 一个木桶里是浆糊饭,另一个木桶内是瓷碗。 老者每到一个牢房前,都会停下来,用瓷碗舀一碗浆糊饭,放在牢房外面。不一会儿,便会有一只从牢房内伸出来,将那碗饭端进去,接着,便是吸溜吸溜地吞食声。 发馊的浆糊饭对于饥饿的囚徒来说,也是美食。 就像对一个快要渴死的人而言,马桶里的水,也是甘霖。 随着车轮子的辚辚之声,那木板车停在了葛如松的牢房门外。 那老者舀了一碗浆糊饭,放在了葛如松牢门口的地上,但他并未离去,而是目色谨慎地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后,才忽然对着躺在黑暗的稻草上一动不动的葛如松,轻声喊道:“大人,荆畴有话,让小的带给大人。” “荆畴?” 听到这个名字,葛如松原本死灰的目色,竟闪出一抹亮光来。 他扭过头去,看向站在牢门口处的那老者,满脸的皱纹,死鱼一般的眼珠子。这老者他知道,此人是他安插在裁决宗正司多年的奸细。他将此人安插进裁决宗正司时,杨思铉还不是裁决宗正司的司座呢。 葛如松看向那人,艰难地咽了口吐沫,问道:“荆畴还没死吗?” 荆畴是多年贴身侍奉葛如松的老奴,此人是一个孤儿,从小在葛如松身边长大,身有残疾,根骨不全,根本无法习武,乃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那老者道:“楚门主说他只是个下人,并未杀他。让他去下院,帮着管理记名弟子去了。” 葛如松咯咯一笑,说道:“楚门主有德啊!” “大人,荆畴找到小人。他问大人,可有遗言,交代于他。”那老者站在牢门外,看着葛如松,问道。 葛如松忽然挣扎起身,半跪半爬到牢门口,看着那老者,嘱咐道:“告诉荆畴,用我留下的东西。找机会,生法子弄死段融!这小子活着,我死不瞑目!老夫如此下场,全是因他而起!” “是,大人!”那老者目色一动,问道:“还有吗?” 葛如松忽然便在牢门那里躺下,说道:“若是成了,就在我坟前,烧把纸,告诉我下,也好让老夫在九泉之下能够安息。” “是,大人。”那老者站起身来,推着木板车,辚辚而去了。 葛如松忽然伸手,将牢门外的地上的那碗浆糊饭端了进来,吸溜吸溜吃了起来。 荆畴是他身边最信任的人之一,他那些藏于各地的东西,很多都是交给荆畴去藏匿的,而且宗门内的许多暗探,他也交给了荆畴去联络,这老者也是其中之一。 荆畴如果能把藏匿于各地的东西都搜罗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力量,只要用的得当,弄死朱鹤那老家伙可能性不大,但弄死段融一个元气境的修士,还是很有机会的。他很清楚,自己多年积累的那些东西,就算对于洞冥境的强者,也是很有吸引力的。就看荆畴,能不能用好了,要跟洞冥境的老贼做交易,那可是与虎谋皮啊。 “荆畴,老夫可在下面可等着你的好消息呢,你可别让老夫失望啊!”葛如松说着,竟如恶鬼般,渗人地笑了起来。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 (本章完) 第487章 出塔 第487章 出塔 吴师道正在房间内,翻开内史司呈报上来的昨日的经办事由汇总,这是他每日的例行公事,若是碰到重要的事,他觉得这里面有需要向朱鹤禀告的,他就会及时禀告给朱鹤。 他将几页密密麻麻的汇总看完,便放下了一边,面无表情地呷了一口清茶,都是些琐碎杂事而已,并无什么紧要的事。 吴师道站起身来,准备去密室内修炼去。他刚打开房门却见王阅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一见他打开房门,站在那里,王阅便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立马凑过身来,问道:“吴师兄,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吴师道一头雾水。他不知王阅要说什么,但看王阅那鬼鬼祟祟的样子,好像还真是有事。 王阅道:“段融结旋了!” “结旋!?”吴师道脸色陡变,随即目色一动,淡笑道:“你胡说什么呢?昨晚咱俩不才见过段师弟吗?哪里就结旋了?” “是真的!”王阅道:“外面都传开了。段师弟他在长老院内结旋,引动了天地元气潮汐,惊动了长老院上下……” “引动了天地元气潮汐!?” 吴师道越听越觉得荒唐,他从未听说过结旋能引动什么天地元气潮汐,但看王阅那样子,又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似作伪。 王阅见吴师道眼神疑惑地看着他,显然是不太信的样子,便急道:“是真的。我是从长老院里的一位舍人那里亲耳听来的,现在宗门上下都在传呢。” 吴师道目色一凝,道:“外面的风言风语管他作甚!不过既然有在传,我们去问问段师弟去,不就清楚了吗?” 王阅道:“我来找你就是一起去问段师弟的。” “那走吧!” 吴师道和王阅一起,往段融的房间而去,他们来到楼阁段融的房间前,却见房门前挂着锁呢,段融显然不在。 吴师道说道:“段师弟不在,过会儿再来吧。” 王阅摸了摸那房门的锁,叹气道:“我记得段师弟刚来时,房门都不上锁的。” 吴师道说道:“刚来是刚来,现在是现在。走吧,我们先回去吧。” 两人转身准备回去,刚走了两步,却见段融缓步从走廊那边拐了过来,段融一拐过来,就看见了吴师道和王阅,两人一看见他便驻足站在了那里。 段融走了过来,微笑道:“吴师兄,王师兄,你们找我啊?” 吴师道笑道:“师弟啊,我们听到外面都在传,说你已经结旋了,而且是在长老院内结旋的,而且还引动了什么天地元气潮汐。师兄我是觉这也传得太离谱,显然是谣言,便特意过来问问你。要真是谣言,师兄也好让内史司的人查查,到底是谁在造谣?给师弟你,给我们云浮峰摸黑!?” 吴师道说完,便笑看着段融,等待着他的回答呢。 王阅也站在吴师道身侧,眼神期待地看着段融,其实他也不知道外面的那些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段融看着两人的眼神,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道:“嗯,是。” 吴师道和王阅,还是眼神不解地盯着段融,他们不知这嗯和是,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真的呢,还是不是真的呢? 段融道:“不是谣言!” “不是谣言?!” 吴师道愕然地看着段融,浑身一阵阵发冷,竟有些失态地问道:“段师弟,你是说你已经进阶气旋境了!?” 段融点了点头,道:“是。” “是在长老院内?” “是。” “还引动了元气潮汐?” “是。” 吴师道连问三个问题,段融都以是答之。吴师道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大,问到第三个问题时,已经禁不住有些颤抖了。 王阅站在吴师道身旁,也一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此时他怔怔地看着段融,他明白自己在云浮峰上,是吊车尾,是拖后腿的,但和段融比,他一直仰望着的吴师道、樊红蕉他们,不一样也成了拖后腿的了吗? 他常听到妖孽这个词,但看着眼前的段融,他直到此时才终于理解了什么叫妖孽。这东西,只有见过才知道啊! 特别是看到连一贯深沉冷静的吴师道,竟也失态如斯,他明白此时,吴师道心头的惊愕,甚至还要远超过他。段融那三个是的肯定,显然对吴师道刺激很大! 段融站在那里,淡淡笑望着眼前的吴师道和王阅,两人都如同石化般站在那里,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就在这时,只见走廊那边内史司的一位舍人趋步走了过来。他走到段融的房门前,瞄了一眼那房门上的锁,正欲离去,他却忽然从站在不远处的吴师道和王阅两人间的缝隙里,看到了站在他们对面的段融。 那舍人迟疑了一下,便侧立在段融的房门前,似乎在等他。 段融站在那里,看着那舍人的动作,目色一动,便问道:“你是找我的吗?” 那舍人见段融跟他说话,立马作揖,恭声道:“是,段大人!小的是来禀报,外面有人找大人!” “找我!?谁找我?”段融目色一动,心头念头翻动,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指不定又是什么麻烦上门了。 “那人……是叫……西门坎坎。”那舍人似乎想了一下,才说出了这个有些绕口的名字。 “是坎坎!?”段融目色陡然一亮。 坎坎出来了!?这大半年过去,看来坎坎已经从塔林内出来了。 段融立马看着那舍人,问道:“他人在哪?” 那舍人答道:“在楼阁外面等着呢。段大人,你还没回峰里,他就已经来过三次了。” 段融立马就要冲出楼阁,但他忽然脚步一滞,目色一凝,向吴师道和王阅,抱拳道:“两位师兄,我有一些私事要处理。回头再和两位师兄聊啊。” 段融说完,便向走廊另一头的楼梯冲了过去。 王阅闻言,还回过神来应了一声。 吴师道却如同没听到一般,依旧目光呆滞地站在那里。 因为他不理解。段融去神云府前,才刚刚成就了元气境第四重。 满打满算,这才多久啊!? 从元气境第四重,到成就元气境大圆满,他当年可是用了一年多呢,而且这种进度,当年师尊还夸他勤勉呢。 可是,这么短的时间,段融不仅成就了元气境大圆满,甚至结旋了,进阶了气旋境!? 这是什么鬼啊!? 进阶气旋境?!结旋不是光前行的准备就得好几个月吗? 怎么会? 昨日刚回来,昨晚还是元气境,今日摇身一变,就进阶气旋境了!?哪有这种事啊? 他也是气旋境,他知道结旋是怎么回事?那是何等要命,何等谨慎之事啊?! 怎么段融就跟闹着玩似的? 在长老院内就结旋了!? 他去长老院不是去叙陈案情去了吗?怎么会在那里结旋了? 而且还引动了天地元气潮汐?! 这都是怎么回事?这些信息无论哪一条都不合理啊! 结旋怎么还会引动天地元气潮汐呢?他自己又不是没结过旋啊? 但是,段融方才亲口承认了,而且王阅也说,他是长老院的舍人那亲耳听到了,也就是说这些都是真的! 吴师道此时的惊愕,是一种认知被彻底击穿的惊愕,他扭过头去,想看段融一眼,但此时段融已经蹿下了楼梯,走廊内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吴师道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心头涌起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来…… 段融蹿处楼阁,一眼便看到楼阁外的不远处的空地上,正站着一个人。 他原本急促的身形,立马就是一滞,因为他很确信那人绝不是西门坎坎。 此时,只见那人正在那里,来回踱步,显然也是心绪焦急,但他身材瘦削欣长,乍一看,也至少比矮冬瓜西门坎坎高一个头,哪里会是西门坎坎呢? 段融正在纳闷,此人为何要假冒西门坎坎来见他呢? 就在这时,那人转过脸,看向段融。 那瞬间,段融的心头蓦然一动,那张瘦削的脸,虽然跟坎坎的胖乎乎的圆脸完全不同,但那眉眼就是坎坎啊。 “段融!” 那人一转过脸来,看到段融,便叫了一声,立马就奔了过来。 “坎坎?”段融怔怔地看着那人抓着自己,叫着他的名字,他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摸了摸西门坎坎的脸,上下打量着他,问道:“坎坎,你这是怎么了?” 西门坎坎看着段融的样子,立马就知道他问得是什么了,他嘿嘿笑道:“怎么样?老子是不是变帅了?你是不是惊呆了?说实话,老子也没想到,我能变这么帅?要是双双没死,看到我这幅模样,还不拜倒在老子的胯下?” 段融见西门坎坎说话,还是原来那副不着调的样子,顿时一乐。这时,他才彻底确信眼前的人,就是西门坎坎了。 段融有些心疼地看着西门坎坎。西门坎坎虽然此时一副混不吝的样子,但他从一个胖乎乎的矮冬瓜,瘦成了眼前的这副样子,这才还不到一年呢,可想他在塔林里面,是吃了何等的苦楚。 段融道:“坎坎,你受苦了。” 西门坎坎原本还在那嘿嘿笑着,一副嘚瑟的表情,此时见段融满眼心疼地看着自己,而且段融的那句,你受苦了,更是一下子就让西门坎坎破防了。 他的怪笑僵硬在脸上,眉眼瞬间都耷拉了下来,想起这大半年来,在塔林内所受的苦楚,他一时便泪如泉涌,抱着段融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西门坎坎毕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他爹爹西门庸虽然在修炼上也常逼迫他,但他天赋甚佳,在修炼上其实也并未吃过什么苦,西门庸在其他方面又对他照顾有加。 故而,这大半年来,在塔林内,他不仅脱了一层皮,整个人瘦得有些脱相,在心性上,对他而言,也是一番很大的磨炼。 西门坎坎越哭越伤心,一边哭一边嘟囔着,段融也听不清他说的啥,只听到在他断断续续的哭声中,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 “塔……苦……吃……” 段融看西门坎坎哭得滑稽,忍不住乐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西门坎坎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但依旧是眼泪汪汪的。 段融一边抚慰着西门坎坎,却忽然看到远处,云雾缥缈的山间,有一个人影,裙裾摇曳,长发飘舞,竟是踏雾而来…… 那身影速度极快,一眨眼间,就已经到了段融眼前,来人竟是樊红蕉! 樊红蕉一袭紫裙,发丝和裙裾上,都沾着露水和草屑。 段融目色一动,想到昨日在他房间内,吴师道说过,樊红蕉这几日都不在云浮峰上,显然是去哪里,出任务去了。 樊红蕉也不知赶了多远的路,她白嫩的脸上,难掩疲惫的神色。 她缓步走到了段融和西门坎坎身前,她目色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只见段融搂着一个男的,而那男的正在他怀里,耸动着肩膀,暗暗啜泣着…… 樊红蕉眼神古怪地看了段融一眼,问道:“你们在干什么呢?” 西门坎坎听到身后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便扭过头去,看到了樊红蕉,虽然他此时泪眼婆娑,但还是一眼就瞄到了樊红蕉那高高鼓起的傲人胸脯。 西门坎坎鼻子抽泣着,挤着眼泪,紧紧盯着那里看去。 西门坎坎此时瘦了下来,倒也还颇有几分英俊的风姿。 樊红蕉笑了一下,看着段融,问道:“哪弄来的这么个俊俏的小后生?” 段融笑道:“我老家的同乡好友,刚从塔林里放出来。” 樊红蕉哦了一声,眼神怜悯地瞥了西门坎坎一眼,便向段融问道:“师父他在楼阁里吗?” 段融目色一动,樊红蕉显然是要向朱鹤复命去呢,便说道:“刚才还在房间呢,这会儿就不知道了。” 段融方才就是从朱鹤的房间里出来,在走廊上遇到了吴师道和王阅的,但朱鹤那老头神出鬼没的,他还真不确定,此时他还在不在。 樊红蕉闻言,笑着拍了一下段融,道:“回头来找师姐玩啊!”说完,便风情万种地闪进了楼阁里去了。 段融缩了下脖子,见紫影一闪,樊红蕉已经消失在了那楼梯口处,段融长吁了口气,扭过头去,见西门坎坎正眼睛发直地看着樊红蕉消失的那地方。 西门坎坎注意到段融正看着他,顿时竟有些不好意思,便假装抽了下鼻子,问道:“刚才那是谁啊?” 段融道:“我师姐,樊红蕉。” 西门坎坎看似不经意地哦了一下,但心里已经牢牢记住这个名字了。 段融见西门坎坎哭了一阵子后,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便带着他来到了楼阁内他自己的房间里。 (本章完) 第488章 炼狱 第488章 炼狱 西门坎坎来到段融的房间里,一进来就自来熟一般,在房间里前前后后打量着转了一圈。 “你这不错啊!” 长留山脉内的宗门弟子,居住条件大多简朴为主,一般都是石洞或者竹屋。一来是让他们苦修炼心,二来,这无尽大山内物资本来就匮乏。 像段融这般能有个正经房间的,可没几个呢!这间房就算放在神云府的那些客栈里,也已经称得上是上房了。 也难怪西门坎坎要啧啧称奇呢。 段融笑了一笑,拉了下房门后的铃铛,不一会儿,一个舍人便过来,他随即点了几样酒菜。 没过多久,一盘狮子头,一盘红烧肉,还有蒸鱼和烧鸡,而且还有两壶酒,一壶黄酒,一壶老白干,都摆在了几案上。 西门坎坎看着几案上的一桌菜品,眼睛都直了。 他这大半年间,在塔林内,连荤腥都没粘过。出了塔林这几日,倒是在山林间打了几只野味,但也没有调料,不过是勉强解馋罢了。 他迫不及待地夹了一颗狮子头,塞进了嘴里,咬了一口,剁碎的姜葱混合着滑嫩的肉质,鲜咸可口,口齿溢汁。 西门坎坎大口大口就炫起了狮子头来,嘴里还没咽下去,他就又夹了块红烧肉…… 他吃着吃着就又哇哇哇地哭了起来。“太好吃了……段融……太好吃了……” 这红烧肉、狮子头,要搁原来在贤古县,他都不稀罕吃这玩意,但这大半年来,他吃尽了苦头,此时再吃到这两道菜,简直就如同被袭击了一般。 其实,关于食物的记忆才是最凶猛的!如果你多年未回到过家乡,又忽然吃到了幼年最熟悉的味道,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段融伸手擦了下西门坎坎脸上的泪,说道:“别哭了,快点吃吧!” 西门坎坎点了点头,眼泪汪汪地大嚼起来。一桌子的硬菜,很快就被两人炫光了。一壶黄酒,和一壶老白干也喝得见底。食物的满足,给了西门坎坎一种久违的幸福感。 西门坎坎打了个饱嗝,看着段融,笑道:“我在龙鱼厅拜师没人收我。我现在已经挂名在内史司名下了。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了啊。” 段融笑道:“你也太掉价了。一顿狮子头就把给你收买了。” 段融只是开了个玩笑,他知道西门坎坎其实天赋并不差。之所以,在龙鱼厅拜师无人收他入门墙,是这家伙那年在幽谷测试的时候,在那耍滑头,别人都拼死往前跑,他一个人逆行而动,偷偷往后滑,滑到了萧玉那才止步。 撇开天赋不说,就他这耍滑头的行径,就没人愿意收他,跟个泥鳅似的,压根就没法带。 西门坎坎道:“段融,你竟敢说我掉价!你现在是发达了,就看不上穷兄弟了是不?哎吆~” 西门坎坎说着说着,竟脸色一变,哎吆哎吆的叫唤起来。 段融目色一动,侧目问道:“你怎么了?” 西门坎坎扶着段融的肩膀,站起身来,道:“我屁股疼~!” “屁股疼?”段融扭头向西门坎坎的屁股上看去,只见此时西门坎坎忽然屁股一扭,一个响屁就崩在段融脸上。 西门坎坎一见得手,便立马哈哈大笑着蹿到了墙边,回头叫嚣道:“段融!我这狮子头没白吃你的吧?我就问你,老子的屁,炸还是不炸?” “我肏死你丫的!” 虽然俗话说,臭屁不响,响屁不臭。但段融还是脸色发青,已经被气到了暴走! 段融身形一闪,就向西门坎坎蹿了过去,西门坎坎还想跑,但他哪里躲得开段融盛怒下的擒拿呢? 段融一把就揪住他肩膀,给他提了起来。 西门坎坎还未反应过来,只见段融已经提着他,撞开了一旁的窗户,竟直接跳将了出去。 这楼阁本就建在云浮峰的山巅崖壁旁,外面就是万丈的悬崖,云雾缥缈。 两人一从窗户跳出,便立即蹿入了云雾缥缈里了。 西门坎坎原本还未反应过来,只觉眼前一,冷风扑面,下一刻便已经在云雾缥缈里,呼呼向下坠落。 他吓得一把抱住段融,大叫道:“卧槽!你干嘛呢?!你被屁崩傻了?你干嘛跳崖啊?!” 段融没理会西门坎坎,心头催动,丹田内的气旋便兀自旋转起来,头顶之上,三脉元气喷涌往复,三聚顶蓦然浮现。 头顶之上,三聚顶结出的瞬间,因为三聚顶的开合牵引,周遭的天地元气,便尽数被段融控制掌握。 两人快速坠落的身形,随之便是一缓,竟瞬间悬停在了云雾缥缈里了。 西门坎坎正吓得哇哇大叫,忽然便发现自己浮在那里了,他瞬间就明白这是段融捣的鬼。 西门坎坎目色一动,心中念头闪过,他看着旁边在云雾中,段融的那张有些模糊的脸,大叫道:“你已经突破气旋境了!?” 段融笑道:“两个时辰前,才刚突破的。你运气还是不错的!你要早来一天,老子还治不了你呢!走,老子带你兜兜风!” 段融说着,便一手抓住西门坎坎的衣领,两人顿时呼啸而上,搅得云雾一阵翻腾。 西门坎坎大叫道:“卧槽!?他妈的!老子怎么这么点背!?” 两人很快,便从一片云雾缥缈间蹿出,如鹰隼一般,在云雾山峰之上,翩然翱翔。 这还是段融第一次御风而行,气旋境还需要借助元气浮动,这般飞行其实比施展轻功身法还要更耗费心神一些,但那速度显然也快了不是一点半点啊。 湿漉漉的云霓山风吹过,段融俯瞰着下面的山峰和云雾翻腾,顿时如同进入了他幼年时的那个飞翔的梦境中一般…… 就在这时,西门坎坎一把搂住了段融的脖子,叫道:“你快下去!下去啊!老子恐高!我恐高啊!” 段融道:“下去可以。不过你得让我用屁崩你一下!” 西门坎坎叫道:“只要你下去,我让你崩一天都行!” 段融笑道:“行!你说的!” “我说的!”西门坎坎急得哇哇大叫。“你快点!” 他心念催动,头顶之上的三聚顶,开合自如,周遭的天地元气,浮动翻腾,两人的身形陡然调转,向下滑行而去。 “你倒是慢一点,你要吓死老子啊!”西门坎坎见他们在半空中,忽然头斜向下,顿时又叫了起来。 段融不耐烦道:“你给我闭嘴!怕就把眼睛闭上!” 他们向下滑翔,速度越来越快,就如同要摔下去一般,西门坎坎听着耳边越来越快,呼啸而过,刮得他面颊生疼的冷风,眼看着一座郁郁葱葱的山峰已经从云雾翻腾中,浮现出来,心肝更是颤了不停,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一般。 他只得如段融说的那样,双手紧紧搂住段融的脖子,闭上了眼睛,不去看越来越近的山峰。 眼见那郁郁葱葱的山峰,已经近在咫尺,甚至能看清一片密林上,那随风吹拂的树叶子。 段融扭头看了一眼闭眼紧紧抓住他的西门坎坎,忽然一笑,他周身的骨头一阵咔嚓咔嚓作响,肩头一缩,便从西门坎坎紧紧抓住的手里缩了出来,然后他在半空中,一脚将西门坎坎踹进了密林里。 西门坎坎兀自不察,待他屁股上挨了一脚,才睁开了眼睛。 但他睁开眼睛的瞬间,便看到一片绿幽幽的水面,在他眼中不断放大,一瞬间,就占据了他的整个视野。 下一刻,他便噗通一声,砸出了一大片老高的水。 段融随后才哈哈大笑地飘然而落!他站在那潭水边,被西门坎坎砸起的水,溅了一脸,还犹自大笑不止。 他笑了一会儿,却见水落下,潭水表面荡着涟漪,但西门坎坎并未从潭水里跳出来。 他记得西门坎坎的水性很好的,段融的笑容隐去,有些担忧地向水潭里望去。 这时,只见脚边绿幽幽的潭水深处,一个身影,脸朝下,慢慢从潭底浮了上来。 随着浮起,那身影已经越来越清晰,看衣服正是西门坎坎,只是他的衣裳给水波注入,都鼓了起来,就如同他瞬间又恢复了往日那圆滚的身形一般。 那身影,已经浮起在水面了,但还是脸朝下漂浮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段融有些担忧。“不会是吓抽筋了吧?” 他蹲身下去,要将西门坎坎反翻过来,就在翻将起来的那一瞬间,西门坎坎忽然一把抱住他,大叫道:“你也给我下来吧。” 说着,便将段融一起拉进了水里。 随着噗通一声落水,原本平静的潭水,立即便沸腾起来。 西门坎坎水性好,一把将段融拉进水里,就去脱他的裤子。段融两手紧紧抓住裤子,一次一次将西门坎坎踹开。 坎坎虽说水性好,但到底身法不如段融,没过多久,他就顶不住了,只得爬出了水潭。 他一爬出来,段融也跟着爬出来了,两人趴在水潭边的石头上,一个劲地吐水。 两人吐了一会儿,互相看了看,不由地相视一笑,便爬上了岸边的大青石。 他们在密林内升起了火堆,拧干了衣衫,便在火上烤了起来。 此人两人都光着身子,段融一边烤着自己的衣衫,只见衣衫上的水汽,在篝火上蒸腾,他瞥了西门坎坎一眼,忽然问道:“坎坎,萧玉和沈觅芷,怎么样了?她俩啥时候能出来?” 这已经大半年过去了,塔林防守严密。足有四个气旋境的强者,镇守四维,外人无从了解,里面的情况只有塔林里的人才知道。 西门坎坎见段融问到了萧玉和沈觅芷,目色一动,说道:“她俩也跟我一样,遭了老大罪了。不过,还好她们俩都聊得来,一起呆在塔林里,也算个伴儿吧。” 段融听到此处,担忧的神色,略有缓解。 萧玉和沈觅芷的感情的确不错,两人都在塔林内,彼此倒也算个依托。 段融问道:“她们的修炼怎么样了?” “修炼啊!”西门坎坎看了段融一眼,似乎迟疑了下,才说道:“沈觅芷那疯婆子的劲头倒是不错。我在那的时候,天天拉着我给她喂招。我估计她也能出来。至于萧玉嘛……” 西门坎坎忽然住了口,段融催促道:“萧玉怎么了?” 西门坎坎道:“萧玉开始也挺好的。但最近这两三个月,开始有些颓靡了……” “颓靡了!?” 段融听到此处,忽然起身,赤裸着身子,在落叶遍地的密林内来回踱步。 萧玉的天赋有限,几乎是压线通过了幽谷测试的,她在塔林内,开始颓靡,是她经过死命努力后,已经感觉到自己突破无望了。 如果是在塔林外,段融还可以指导她一下,但在塔林里面,就只能靠她自己领悟了。 在记名弟子阶段,段融就教过他们一段,他知道在悟性方面,萧玉其实也不如沈觅芷的。 段融赤裸着身子,在密林内来回走了几趟,他忽然驻足,看着西门坎坎问道:“坎坎,你觉得萧玉最后能突破吗?” 西门坎坎被段融如此一问,哭丧着脸,道:“我不知道啊。” 段融问道:“但沈觅芷是能突破的,对不对?” “她能!”西门坎坎肯定地回答道。 西门坎坎这样回答,段融心里已经大致明白了,萧玉自己还有西门坎坎可能都觉得她最后是出不了塔林的。 不能最后突破,就会坐困塔内,化为白骨。 段融看着西门坎坎,问道:“坎坎,你知道吗?突破不了,就永世不能出塔林,坐困塔内,化为白骨。” 西门坎坎闻言,目色一黯,道:“我知道,这大半年间,塔林内,每个月都有人死去的。” “每个月都有人死去?!”段融愕然道。 他毕竟就在塔林内,呆了一个晚上而已,他并不真正了解塔林,虽然后来查看了内史司内的资料,但塔林是楚门主管的,并不属于内史司管辖的范围,资料内许多东西,也是语焉不详的。 西门坎坎看了段融一眼,道:“死的不是我们那批人。是之前进去的人。” “之前进去的人?” “对!”西门坎坎问道:“你知道塔林内,最老的一个,是哪一年进塔林的吗?” “最老的一个。是哪一年?” 西门坎坎道:“他是十二年前进的塔林。在那鬼地方整整呆了十二年啊!” 西门坎坎说着,脸上露出了恐怖的表情。 段融目色一动,他没有经过塔林的苦楚,不像西门坎坎那么敏感,对消息的处理也更冷静。最老的一个,是十二年前进去的,也就是说,十二年前进去的那拨人,就只剩下他一个了,那其余人呢?是都突破出塔了吗? 段融忽然目色一动,看向西门坎坎问道:“坎坎你刚才说塔林内,每一月都有人死,他们都是怎么死的?” 西门坎坎目色凄楚道:“他们全都是自杀的!” “全都是自杀!?”段融心头一冷。十二年前的那拨进入塔林的人,并不是都出塔了,而是没出塔的,都自杀了,只剩下那一个家伙罢了。 西门坎坎道:“塔林就是炼狱!每个人都拼命挣扎着,要出来!那些对出塔已经绝望的人,是绝对熬不住的。” 西门坎坎说到此处,目色深深地看了段融一眼。 段融知道西门坎坎眼神里的意思,他的心头念头也已经开始浮动了,如果萧玉出不了塔,他一定要想办法劫她出来。 劫人出塔,他一定会受罚,不过好在他在朱鹤那立了大功,又在宗门内充满展示了天赋。受点罚虽然再所难免,但绝不会真的跟他为难。 而且就算真的要受什么作难,他也认了,总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萧玉,在塔林内,绝望无助的死去吧。 段融心头已经下定了注意,西门坎坎还在继续说道:“那个在塔林里呆了十二年的家伙。你知道我为何用最老来形容他吗?他虽然不过也才堪堪三十岁而已,但他的头发已经全,瘦骨嶙峋的,看着跟鬼一样。他早已经不再修炼了!他那样活着,简直比死了还可怕……” 西门坎坎的脸上,闪过极其可怕的表情,火光映照他的脸,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还是吐出了心底的那句话。“段融,我们得想办法,把萧玉给救出来。” 段融惨笑了一下,看着西门坎坎道:“坎坎,不成就真气境大圆满就不得出塔林,这是宗门的铁律!你不怕跟我把萧玉救出来,会连带受罚吗?” 西门坎坎低头看着火堆,说道:“受罚就受罚吧。总不能看着萧玉死在里面吧!”他想了一会儿,抬头看向段融问道:“你有办法吗?塔林的防守,好像很严密啊!?” 段融赤裸着身子坐在了火堆前,将手中的一根枯枝,轻轻折断了,他的目色在火光中闪烁着,淡淡说道:“办法不是人想出来的吗?” (本章完) 第489章 九阳玄虚刀 第489章 九阳玄虚刀 段融和西门坎坎在山里游玩了一番,回来后就已经入夜了,两人都玩累了,回到房间后,便倒头大睡。 西门坎坎因为吃得太多,放了一夜的响屁。段融几次想一脚把他踹下床去,想想他才刚出塔林,终于还是忍了下去。 第二日一大早,他们洗漱以后,便坐在几案前,吃起了早饭。 早饭,竟然是馄饨和烙饼,看得西门坎坎的眼睛发直,问道:“这厨子不会是我们贤古县的吧?” 段融笑道:“内史司负责整个宗门的物资采购,在云浮峰上,想吃啥都有!” 西门坎坎吸溜了口馄饨,赞道:“奢侈,太他妈奢侈了!” 段融咬着焦香的烙饼,忽然看了西门坎坎一眼,问道:“对了,坎坎!你的功法选了吗?” 西门坎坎道:“选了啊!我来找过你两三次了。第一次找你,你没在的时候,我就把功法选了。” 西门坎坎出了塔林,就是正式的内门弟子了,他只要在内史司办了手续,就能去经藏院领一套元气境的功法了。 段融侧目问道:“你选的什么功法?” 西门坎坎嘿嘿一笑,道:“我选了两天。挑中了一套叫神门柔云刀的刀法。我看着这门刀法不错,虚虚实实的,还有可多阴劲呢。” “神门柔云刀?”段融闻言,调动着神识中的记忆。这门刀法,他也吞噬过。 很快,段融目色一闪,已经将神门柔云刀的这门刀法,整个了解地很是透彻了,就如同他已经练了十多年一般。 段融眼色古怪地看了西门坎坎一眼,道:“这门刀法不适合你,等会儿我带你去换一门。” 西门坎坎差点被吸溜的馄饨给呛到,很是不服气地说道:“干嘛换一门?这功法我挑了两天呢?”“再说,你怎么知道,这门刀法不适合我?” 段融一边悠闲的吃着馄饨,一边淡淡地说道:“你忘了老子是江湖百晓生,通晓天下武学!” 西门坎坎心头一动,想起了他们进阶外门弟子考核的事,那时候,段融的确表现出了对多种武学,都能了若指掌的邪性能力。要不然沈觅芷和他,也不可能顺利通过外门弟子的考核。 不过,那毕竟是真气境的功法,现在可是元气境的功法。 段融见西门坎坎一副犹疑的样子,便继续说道:“记得我跟你挑的那门劈空刀吗?是不是练起来很顺手。一门合适的功法,才能事半功倍,要不然就是自己给自己找别扭。” 西门坎坎眨巴着眼睛。他真气境的功法劈空刀的确是段融帮他选的,一路练下来,也确实很合他的脾性。他看着段融,语气已经有些发虚地问道:“神门柔云刀这门功法,真的不适合我吗?” 段融道:“虚头巴脑、华而不实的东西。这种功法,也就在内息境和真气境还勉强能充下数。到了元气境就是下三滥的货色了。路数不对,努力白费!” 西门坎坎见他费了老大劲儿才精心挑选出来的功法,竟被段融批得一文不值,顿时脸上有些讪讪。 但段融的意见在他的心头还是颇有些威信的,他心中不免嘀咕。“那门功法真有那么差吗?” 西门坎坎看着段融,说道:“我选定这神门柔云刀后,已经在内史司那边登记在册了,还能再换一门吗?” 段融笑道:“内史司就是云浮峰在管呢。别人要换可能很麻烦,但我要给你换门功法,哪还不容易吗?” “那行!”西门坎坎将碗底的馄饨汤喝完,说道:“听人劝,吃饱饭!” 段融闻言不觉一笑,西门坎坎就这点最好,从来不会一根筋。 两人吃完饭后,段融就去内史司找舍人们,重新要了张批条。大半年前,还得卢庚带着他办,现在他早已经熟门熟路了,那些舍人们也都是鬼机灵的主儿,云浮峰上,什么人什么份量,他们早就摸得门清儿,现在巴结逢迎段融的嘴脸,要远超过卢庚呢。 段融拿着批条带着西门坎坎,来到了经藏院。 西门坎坎看着段融问道:“神门柔云刀不行。那我选什么功法?” 段融张口便道:“九阳玄虚刀!” 西门坎坎眼皮一跳,眼神质疑地看着段融,说道:“你张口就来啊?九阳玄虚刀?我怎么觉得这名字是你顺口胡诌的呢?” “老子说过通晓天下武学。你还在那叽叽歪歪个啥呢?”段融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放着刀法的那几架功法那里,边走边嘟囔着:“我记得好像就在这附近啊!?” 段融翻了一阵也没找到,他一拍脑门,自语道:“大半年没来了,兴许被人倒腾到别处了呢!” 他扭过头去看着有一搭没一搭在那乱逛的西门坎坎,说道:“给你挑功法?还是给我挑功法?你怎么跟个没事人似的?你自己也瞅瞅,就在这附近。九阳玄虚刀!” 西门坎坎随意应了一声,便在身旁乱翻起来。“九阳玄虚刀?怎么听名字就不像什么正经功法来着……” 西门坎坎翻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那什么九阳玄虚刀的,他侧目看过去,只见段融也在他前面那片,上下翻找着,他不由地怀疑到底有没有这门刀法。 他看着段融,问道:“唉,我说,你会不会记错了?比如,就不叫什么九阳玄虚刀!或者叫九阴空虚刀呢?” “滚犊子!就算你爹会记错,那……”段融说到这,忽然就住口了,他差点想说吞噬器灵是不可能记错的。“说了你也不懂,赶快找吧!” 西门坎坎见段融说得很肯定,便又继续找了起来,果然他从上面一路翻下来,在架子最底下的角落,真的翻出了一本叫做九阳玄虚刀的刀谱。 西门坎坎看着手中这本,色泽陈旧发黄,落满灰尘的刀谱,神色蓦然一愣,道:“还真有这门功法啊!?” 封皮之上,九阳玄虚刀几个字,虽然落灰不少,但却依然能清楚地辨认出来。 段融见西门坎坎拿着一本发黄的册子在那发愣,便凑过了瞄了一眼,便笑道:“老子没骗你吧。找到就走吧。” “等等!”西门坎坎忽然如梦方醒地叫了一声。 段融扭头道:“干嘛?” “我要先看看这门功法再说!” 西门坎坎说着,就掸了掸手中那册子的灰尘,蹲在那里翻看了起来。 这毕竟是他要修炼的功法,不是儿戏,虽然段融言之凿凿,但他也要看个大概才能放心。 段融也知道西门坎坎的心思,便好整以暇地等在了那里,他索性无事,就踱步到另一边,在那架子中,找了一本宗门历代祖师掌故,便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段融很快就进入了某种类似心流的状态,从太一门的创派老祖蓝若水,在万年前创立太一门时的种种神异,一路看到了现任宗门老祖吕荫麟的生平异事。 这本掌故,他在记名弟子时就已经看过,但此时再看,对许多细节的理解已经完全不同,段融不由地掩卷沉思,这些事,虽然半真半假,但太一门能够成为九州八宗之一,必定是它的底蕴的。 八宗都是大浪淘沙,剩下来的强者,每一个都不简单。他现在虽然已经成为了宗门长老的亲传弟子,但还是没有接触到真正的宗门秘辛。 比如在神云府外,葛如松他们斗法时,所使出的那叫做摩尼珠的宝物,那其貌不扬的玩意,竟然能发出金光,将楚秋山和朱鹤都困在里面不短的时间啊! 那时,段融就听到葛如松说,摩尼珠乃是那个什么褚长老的,得自远古神魔战场遗迹。 远古神魔战场遗迹!? 这个词,段融还是第一次听说,宗门经藏院的资料里,也绝没有提到过这个词。 但段融知道,这个词显然很重要。 如果,摩尼珠那种东西,是自出这个地方。那是不是可以推测,还有和摩尼珠类似的宝物,也出自于那里呢。那么,这个远古神魔战场遗迹,又到底在哪呢? 段融正在沉思着,他的双目闪烁着深邃的目光,显然正陷入了深度思考中,就在这时,忽然西门坎坎在他身后叫了声:“走吧!” 段融的思绪中断,他扭头看了西门坎坎一眼,只见西门坎坎正拿着那本发黄的刀谱,站在他身后。 段融将手中的那本宗门历代祖师掌故,放回了原来的位置,笑道:“怎么样?老子就说这门功法适合你吧?” 西门坎坎站在那里,沉默以对。 沉默就是默认。 一番翻开下来,他不能不承认,这门九阳玄虚刀的刀法,虽然名字古里古怪的,但确实是一门非常厉害的刀法。 不仅刀法路数是诡异一路的,很对他的胃口,而且有九重劲力,能够重重叠加,功法里称之为九阳劲。 这样看来,它的那个名字,九阳玄虚刀,倒是很是贴切,绝不是胡乱取的。 这门刀法,可谓刀招繁复,内蕴刚猛!虽然有些难练,但练成后,却是威力非凡。 西门坎坎大致看懂这门刀法的瞬间,就对段融很是心折了。 两人随即便离开了经藏院,回到了云浮峰的楼阁那里,西门坎坎还欲望楼梯口那钻去,却被段融一把拉住了脖子后的领子,道:“不回房间!走,我们去修炼!” “修炼?” “对啊!”段融道:“昨日已经玩了挺久了。大好时光,不能白白浪费。” 西门坎坎对于段融修炼狂人的作风,早已经很是熟悉。对于段融此话,一点不觉得奇怪,便问道:“去哪修炼?” “修炼密室!”段融笑了一下,说道。 接着,段融便带着西门坎坎来到了楼阁一楼大厅的后面,当雕格子木墙蓦然打开时,后面便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西门坎坎露出了很是惊讶的表情。 段融领着西门坎坎走入了洞内,走过一段不长的幽暗隧道后,他们来到了一处空间。 那空间的中央,一座两人高的不动明王的神像,伫立在那里,昏黄的灯光,打在不动明王的脸上,将神像的脸照的阴晴不定,更显狰狞。 空间四周,有好几个石门,段融径直走到了一扇石门前,用钥匙将那石门给打开了。 西门坎坎还在那里,看着那不动明王的神像发愣,段融挥手喊道:“坎坎,过来!” 西门坎坎这才跑进了石门里,段融扭动机关,将石门关了,然后他便带着西门坎坎逛了一遍这修炼密室。 这颇为宽敞,划分为几个区域,而且各种物什应有尽有的修炼密室,看得西门坎坎艳羡不已。“乖乖……真好啊!还有自己的修炼密室啊……” “行了!别感叹了!”段融看着西门坎坎说道:“这几天,你也在这修炼,把元气境突破了。来,你先过来,我给你讲解下突破元气境的一些注意的关口。” 两人在蒲团上坐了下来,段融对着西门坎坎刚从经藏院拿回来的那本刀谱,将突破元气境的一些细节,仔细地给西门坎坎讲解了一遍。 西门坎坎虽然行事作风有些不靠谱,但却是极为聪明,凡段融所提到的,他都能理解个大概。 段融讲那些关口,都是一遍过,西门坎坎已经基本都记下来。 段融讲完了,看着西门坎坎,问道:“听明白了?” “差不多吧。”西门坎坎笑了一下,说道。 西门坎坎瘦了以后,有时候笑起来比他胖乎乎的时候,看起来还要奸诈。 段融道:“那就自己去摸索去吧。遇到问题,自行解决。” 西门坎坎哦了一声,便拿起屁股底下的蒲团和几案上的刀谱,往密室的另一边坐了下来,开始研究起突破元气境的事了。 段融相信,他讲得那般详细,西门坎坎应该这两天就能顺利突破。 他见西门坎坎走远,便盘膝一坐,心思内守,神识探入丹田。 朱鹤说过,他丹田内是有暗伤的,而且气旋境的境界也需要巩固。 段融用神识仔细地探查着自己的丹田,却依旧没发现,丹田内存在有暗伤。 他收回神识,睁开双目,目中露出了浓重的沉思之色。 他绝不怀疑朱鹤的话,他的丹田内一定是存在着暗伤的。 段融的目色一阵闪烁,忽然手一翻,便将一个瓷瓶捏在了手里。 他打开瓶塞,神识一动,只见一滴极其细小的浓郁精血,便从瓷瓶内飞了出来,漂浮在段融的眼前。 这是滴二十分之一滴的高阶元兽的精血。昨日在长老院内结旋,段融吞掉了三滴,现在瓷瓶内还有十七滴。 段融并未将这二十分之一滴的高阶元兽的精血,吞入口中,而是神识再动,从那极其细小的血滴里,牵引出一缕血丝出来。 那血丝,纤细如头发丝一般。 那血丝,如菌丝蚯蚓一般,钻入了段融的口中。 这缕从高阶元兽的精血中剥离出来的血丝,沉入了段融的丹田内,功法催动之下,浓郁的元气,便瞬间澎湃而出。 那瞬间,盘膝而坐,心思内守,神识探入的段融,分明看到自己的丹田内,显出了几缕微不可查的裂纹。 只是那裂纹甫一出现,便旋即消失,因为那缕极其纤细如菌丝般的血丝,已然消耗殆尽,只提供了一瞬间的澎湃而出的元气。 而那瞬间段融用神识压制着气旋不动,让丹田壁独自承受着澎湃的元气的冲刷,果然发现了异样。 但此时,待澎湃的元气落下去,段融再用神识扫视丹田壁,还是完全发现不了异常。 “果然是暗伤,只是他的丹田壁上还残存有火麟蟒的胆汁,可以修复裂痕。但这只是一种表面的修复。” “那暗伤其实一直存在。” 怪不得朱鹤让他巩固境界,他这种情况,的确不宜再精进了。 那高阶元兽的精血,丹田壁的暗伤彻底好之前,绝对不能再用了。 看来,只能用黑玉池里的元兽血肉,慢慢巩固境界了…… (本章完) 第490章 铁律的深意 第490章 铁律的深意 某处断崖前的平台上,杨思铉独自一人,坐在一石桌前。 断崖边那里,则围了一圈捉刀的护卫。 不一会儿,便有几个人押着一个脚步蹒跚的老者,来到了此处平台。 那老者头发披散,发丝和衣衫上还沾着干草屑子,他的眉宇间倒还平静,这被押来之人就是葛如松。 他的洞冥崩散,丹田被毁,修为已然尽数被废,已经沦为废人。 这不远的一段路走过来,他竟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那几人将他押到了杨思铉身前不远处,杨思铉抬手示意了下,那几人便退了下去。 葛如松看着杨思铉笑了一下,咳嗽了一声,便直接坐到了杨思铉的对面。 那石桌上,放着几碟清淡的小菜,还有一壶酒。 杨思铉见葛如松落座,便提壶给他斟了一杯酒,淡淡说道:“同门一场,葛长老,我敬你一杯!” 葛如松在石桌上,捏了酒杯,笑道:“难得到了这般田地,还肯叫我一声葛长老!杨兄有风骨啊!” 其实,对于楚秋山和杨思铉,葛如松心底还是欣赏的。这两人无论做什么都有自己的底线,和他与朱鹤,完全是两路人。 杨思铉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葛长老最后可有话要说?” 葛如松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道:“恐怕要让杨兄失望了。葛某无话可说。” 杨思铉淡然道:“那也无碍。” 葛如松已经修炼了两百多年,早已经将胎藏经全数炼成,他的神魂要远强过杨思铉,要不然杨思铉大可以用神照印,搜他的魂。 葛如松不愿说的,杨思铉也拿他无法。 葛如松一边喝酒,一边将石桌上的小菜,吃了几口,都是些杏仁和果蔬罢了,寡淡得很。 杨思铉自己常年茹素,给他送行的菜,竟然也全是素的。 葛如松吃了两口后,便兴趣寥寥了,他又喝了一杯酒,看着杨思铉,说道:“杨兄啊,不是葛某说你。你这菜,跟你的人一样,寡淡无趣得紧呢。” 杨思铉道:“谢葛长老赐教。只是杨某觉得这寡淡的滋味,才能长久。” 葛如松笑道:“我就说你无趣吧。临死还要给老子上一课。” 杨思铉闻言,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 就在这时,葛如松忽然看到那些护卫的身后,有一个提着篮子之人,在那伸着脑袋往这边看。 那人他认识,是他的贴身老奴荆畴。 葛如松看向杨思铉,道:“那边那个提篮子的老东西,从小就跟着我,伺候我几十年了。让他进来送送我吧。” 杨思铉眉头微微一蹙。他刚到此处,那老者就提着篮子等在这里,他让护卫们将其赶走了,没成想,此人并未走远,此时竟又等在了那里。 杨思铉冲那边的几个护卫一招手,那几人便让开了个空当。 那老者便提着篮子,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他的发丝白,目色隐含悲楚。 老者走到葛如松身前,放下篮子,匍匐跪倒,悲呼道:“主人,老奴来了。” 说完,竟忍不住肩头耸动,哭了起来。 葛如松坐在那里,看着老者,说道:“荆畴!起来!别跟个女人似的,哭哭啼啼的。” 老者见自家主人如此说,便挣扎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泪。 “带的什么,还不赶紧给老子吃点。等会儿我可就吃不着了!”葛如松说着,脸上竟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老者立马将盖在篮子上的布拿来,从里面端出了一盘酱牛肉和一只烧鸡,还有一壶酒。 葛如松一见那牛肉、烧鸡,立马笑道:“还是你知道老子的脾性,没白跟老子几十年。” 葛如松连着吃了好几片的牛肉,又撕下了鸡腿,咬了几口,然后用酒灌了下去。 葛如松满足地打了个嗝,看着杨思铉,笑道:“杨兄啊,这才叫菜嘛!” 杨思铉只是坐在那里,脸色淡然地沉默不语。 葛如松最后深深地看了荆畴一眼,那一眼里的意思,荆畴一下子就懂了。他无声地点了下头。 葛如松见荆畴会意,便忽然看着断崖外的云雾翻滚,长啸一声,大声道:“杨思铉,出手吧,别磨磨唧唧的了。” 杨思铉瞥了一眼葛如松的背影,一瞬间,他的头顶之上空间波纹,便隐隐闪动。 杨思铉目色一凝,一道肉眼无法看到了波纹,便贯穿了葛如松的太阳穴。 只那一下,葛如松的整个脑浆子已经被全部震得稀烂,他的头骨甚至有几处细微崩裂,只是藏在头发下,无法看到罢了。 葛如松方才还在长啸,下一刻便陡然瘫软,倒在地上。而整个过程,杨思铉都坐在那里,一动未动。 葛如松已是废人,杀一个废人,对杨思铉来说,如吹灰一般。他还愿意亲自出手,只是基于对葛如松的尊重罢了。 他知道葛如松出身贫寒,和他一般无二,能走到这一步,殊为不易啊! 这世间的许多事,不过是成王败寇! 荆畴扑过去时,葛如松已经断气!他抱着葛如松的尸体,再也压抑不住,顿时嚎啕大哭! 荆畴哭声一起,立即有几个护卫过来,将他拉到了一边。 荆畴满脸老泪,挣扎着叫道:“大人,请让老奴给主人收尸!大人!” 杨思铉知道葛如松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他看了那护卫首领一眼,吩咐道:“确认尸体无碍,给他收尸吧。” 杨思铉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平台。 那护卫首领,立马开始察看葛如松的尸体,他将葛如松的衣衫脱了,赤身裸体地在平台上,翻来翻去。 荆畴见主人死去,竟还在受辱,但他无法,只能将这些吞咽下去。 那护卫首领检查完毕,便手一招,带走一众护卫离去了平台。 荆畴这才扑了过去,将葛如松的衣衫,重新穿好。 荆畴脚步蹒跚地将葛如松的尸体背了起来,一瘸一拐地沿山路而去。 走到无人之处,荆畴喃喃说道:“主人,你放心去吧。老奴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昨日深夜,他已经得到了葛如松临死的密令了。 那个叫段融的,荆畴根本不知道是谁,不过没关系,他很快会打听清楚的。 云浮峰,一楼大厅后面的修炼密室内。 段融和西门坎坎各自坐在密室的一个角落处。 经过四五日的持续修炼,西门坎坎已经进阶元气境了。初时,他还有些兴奋,但想想段融已然成就了气旋境,足足比他高了一个大境界,而且他们还是一同进入宗门,成为记名弟子的。 西门坎坎看着段融在密室另一头,勤勉修炼的样子,刚刚升起了兴奋情绪,便落了下去。 段融忽然睁开眼睛,见西门坎坎望着自己,便手一挥,便将身侧的一枚黑玉盒子,掷到了西门坎坎的身边。 那黑玉盒子,如一片落叶一般,在西门坎坎的身旁,轻盈落下。 西门坎坎目色一动,看向段融,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这几日,段融一直在用盒子里的东西修炼,西门坎坎很想知道那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但是段融盘膝坐在那里,便一动不动,西门坎坎也不好意思去打扰。甚至这几日,段融连饭都未吃过。 段融已然发觉,他成就气旋境后,身体已经起了某些变化。 简单来说,就是他的身体,可以进入完全辟谷的状态了。 这个变化,和三聚顶的成形有关。 三聚顶在开合自如间,能沟通周遭天地元气,与此同时,也将他身体内的气机和天地气脉相连。 如同有天地本源之气在滋养他一般。与之相比,食物的养分就含有太多污秽和杂质了。 这些杂质,长年累月的积累之下,反而不利于修行,是一种障碍。 在发现这个问题后,段融已经决定以后不再进食了。 世间的美食,不过是口腹之欲耳,如果会对修行有所障碍,段融宁愿戒除! 段融不吃不喝,在那里一坐就是几天,看得西门坎坎很是自惭形秽。 此时,他见段融忽然扔了个黑玉盒子过来,立马抓住机会,和段融说话。 段融的脸上闪过一抹疲倦,说道:“里面是元兽的血肉。” “元兽的血肉?”西门坎坎闻言,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扇小石门,说道:“就是那黑玉池里的东西?” 段融点头,道:“不错!” 西门坎坎想起最初看到那冒着寒气的黑玉池子,还有里面被冻成冰雕一般的东西,当时他问段融那里面是什么,段融告诉他是从幽暗森林猎取来的元兽。 段融道:“元兽的血肉里,含有被元兽炼化过的精纯元气。对修行者来说,比天地空间内的元气,更容易吸收凝结。” “哦,这样啊!”西门坎坎一副有些茫然若懂的样子。 其实,这些东西虽然没经历过,只要在经藏院多看些资料,也就知道了。但西门坎坎偏偏就最不爱看那些枯燥乏味的资料了。 故而,段融告诉他的这些,对他而言,还是第一次听说。 段融讲完,就继续盘膝打坐,沉入自己的修炼里去了。 西门坎坎看着身旁的那黑玉盒子,轻轻摸了一下,入手冰寒,如同触摸一块冰一般。他凝气将黑玉盒子打开,随之黑玉盒子打开,竟有肉眼可见的丝丝寒气,在盒口上方袅袅而起…… 西门坎坎离得很近,不由地打了个寒噤,只见那黑玉盒子内,躺着五颗块状的东西,都不大。每一块外面都裹着一层冰。 西门坎坎捏了一块,吞入了口中,不多时,他的眼睛便陡然一亮。 “这玩意内蕴的元气,果然精纯……” 两人接下来的几日,都在密室内修炼。似乎是受了段融的影响,西门坎坎竟也枯坐了几天,毫无抱怨。 段融其实一直关注着西门坎坎的状态。 在塔林这大半年,真没白熬,坎坎的心性,显然有了很大的提高。 段融之前觉得塔林的规定,有些太过铁血无情。不成就真气境大圆满,就永世不得出塔林。 但看了西门坎坎的前后变化,他对这条铁律的看法,稍有改观。 这条铁律,的确毫无人道,它在拿生死来压榨人的最后一点潜力。 段融相信,在这条铁律的高压之下,有很多原本突破不了的人,最终能向死而生,成功突破! 但它的代价,是无法突破的人,成为尸骨。 而且经过塔林的淬炼,很多内门弟子的心性,都会有所变化,成为可用之才。 外门弟子的三年历练,再加上塔林的历练,宗门虽然铁血,但也的确在培养人。 塔林之内,修炼资源是绝对充足的。 段融此时,已经隐隐能够理解,不成就真气境大圆满,就永世不得出塔林,此规定为何会成为宗门铁律。 这是要保证宗门新鲜血液的强劲! 虽然理解这条铁律对于宗门长青的深意所在,但是段融还是无法接受萧玉,坐困塔内,化为白骨。 宗门是宗门,媳妇是媳妇! 大义灭亲,也不能拿自己的媳妇当炮灰啊! “除非萧玉在高压之下,能完成蜕变,最终突破……” 这个念头,在段融的心头一闪而过。 萧玉当然有可能最终突破,但也有可能不堪重负! 他得做两手准备啊。 “女人真是麻烦……” 段融一边修炼,心头不觉已经乱如麻团。 早些年他的确很想结婚,完成前世没有成家的遗憾。但现在,他却只想孤身一人,一意玄修。 特别是成就了气旋境,和见识过那些大能者的斗法后,这个心念,已经越来越强烈了。 但他已然和萧玉,结成了很深的羁绊。这羁绊,他无法忽视。 所以,若是萧玉撑不下去,他会不惜代价救她出塔林! 段融这几日,也就营救萧玉,想了好几个初步的方案,只是最终都被他推翻。 塔林周围的密林内,有四个气旋境的修士在镇守。这四人的资料,内史司都有粗略的备案记载。 其中一人是气旋境第二重,其余三人则是气旋境第一重。 这样的守卫力量,以段融现在的修为,没有帮手,硬闯的话,别说带人出来,他恐怕连塔林都难进去。 就在这时,段融身后的墙壁,忽然如同泥潭一般,一阵颤抖凹陷,而后一个人影便从中走了出来。 来人正是朱鹤。 朱鹤无声无息地走到段融身前,忽然轻轻咳嗽了一声。 这声轻咳在静谧的密室内,陡然响起,把段融吓得一跳。 他睁开眼来,便开看到朱鹤拿着一个瓷瓶,站在他不远处那里。 西门坎坎也听到动静,睁开眼来,随即便看到一个穿着陈旧道袍的老头,站在段融的旁边。 西门坎坎惊讶地看了看修炼密室的石门,那沉重的石门开启是有声响的。他很确信,石门方才绝对没有动过。 那这个老头,是从哪进来的呢? 西门坎坎正在纳闷,却见那老头瞥了他一眼,便向段融问道:“那边的小子是谁?” 段融道:“是我同乡的傻小子。” 朱鹤哦了一声,便无视了西门坎坎。 那之后,西门坎坎只是看到朱鹤和段融的嘴一张一合,两人显然在对话呢,但说的是什么,他却一句也听不见。 那瞬间,他就彷佛变成了聋子一般。 西门坎坎挖了挖自己的耳朵,脸上露出了见鬼一般的表情来…… (本章完) 抱歉,容我鸽一天 抱歉,容我鸽一天如题。 (本章完) 第491章 穿墙术 第491章 穿墙术 朱鹤手一松,一个孩童拳头大小的圆肚白瓷瓶,便缓缓地飞到了段融的身前。 段融看着悬浮在面前的白瓷瓶,目色微微一动,那白瓷瓶发着晶莹柔和的白光。朱鹤前几日就说要给他配药,看来这白瓷瓶内就是治疗他丹田暗伤的药了。 段融伸手抓了那白瓷瓶,攥在手里,打开了瓶塞,放在鼻尖处,轻轻一嗅。只一瞬间,他原本平静的脸,顿时便成了苦瓜相,立时就将瓷瓶拿开,设想的那种沁人心脾的药香并未出现,白瓷瓶内的东西,竟散发着令人欲呕的恶臭。 段融一时怀疑,这是药呢,还是毒物? 他不由目色疑惑地看向朱鹤。 朱鹤道:“药有各种各样的嘛。味道是有些刺鼻,但此药是为师颇费了心思才配制出来的,对你的暗伤的修复,还有后续的修炼,都是大有裨益的。” 段融目色一动,道:“对后续的修炼也有裨益?”他显然敏锐地捕捉到了朱鹤话里的隐秘信息。 “不错!”朱鹤道:“这药为师也是下了血本了。要不是你小子立了大功,又天资如此,老夫还真舍不得。” 朱鹤看着段融手中的瓷瓶,目色隐隐闪过一抹肉疼之色,那药里他可是放了一味神药。 所谓神药,乃是采之于神魔秘境内的药草,在此界,这已经算得上天材地宝了。 朱鹤继续说道:“此药不仅能修复你的暗伤,而且能净化体质,你要仔细使用,不可有丝毫浪费。” “净化体质?”段融对这个名词理解得不是很深,脸上并未露出什么惊愕的表情。他并不清楚净化体质是什么玩意。 朱鹤见段融反应平平,心头不免涌起一丝失望,说道:“高阶元兽的骨髓灰质,若是常年使用的话,也能对体质有一定的净化作用。但那点功效和此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是吗?”段融见朱鹤将瓷瓶内的药,吹得这般神异,不由地心头打鼓。 就这散发着恶臭的东西,真有朱鹤说的这么厉害吗? 这贼老头说不定又在给自己画饼呢? 朱鹤看段融那半信半疑的表情,已经没有再解释下去的欲望了,他相信段融用过之后,自然能知道他的一番深意。 朱鹤道:“这药是一种浓稠的药膏,你每次挖出小拇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即可,混一些火麟蟒的胆汁一起服下。三日一次!” “三日一次?”段融看着朱鹤,惊讶道。 朱鹤点了点头。 段融瞅了瞅手中的瓷瓶,掐着自己的小拇指头那里,问道:“一次就这么点。这一瓷瓶药,要服用多久啊?!” 朱鹤脸色平静地说道:“为师给你配的是三个月的药量。” “三个月!?”段融问道:“也就是说,我丹田内的暗伤,要三个月才能彻底痊愈?” “是啊!你以为呢?丹田受损,你以为是屁股擦破皮啊!” 段融陡然便是一颓,自入山以来,他早已经习惯了猛烈的修行,这丹田内的暗伤,显然对他的修行进度有很大的影响。没想到,竟然要延宕三个月之久,才能彻底痊愈。 朱鹤见段融颓靡的样子,说道:“谁让你那么莽来着?!在长老院内,连吞了三滴高阶元兽的精血,连天地元气潮汐都引动起来了。要不是你天赋不错,领悟的意境也已经成形,成片,大部分的元气威压都被及时的转化和消化了,即便是这样,丹田还是留下了暗伤。彼时,只要你体内的元气之流,稍有失控,丹田的伤损就会更重,真严重起来,甚至让你的境界停滞,无法再修行都有可能。” 段融见朱鹤说的如此严重,目色闪过一抹后怕。朱鹤在长老院内,最初见段融引动天地元气潮汐时的恼怒,绝不是做戏! 在长老院内,因为和古道陵留在那个篆体刀字内的残留意境的陡然呼应,那一瞬间,段融的确是很有感触,而且这种感触,乃是一种偶然触及的高峰体验,稍纵即逝。 段融在那当下,便决定抓住那种高峰体验,直接进阶。 事实上,他也的确进了一种透明烛照,常超发挥的状态中,因此才引动了天地元气潮汐。 但也因为这,在丹田留下了暗伤。 自古得失相依,恒常之理也。 朱鹤道:“此药极为珍贵,三日一次,也是让药性得到充满吸收。” 段融心头一动,朱鹤三番两次提到此药珍贵,而且如此慎重地嘱咐自己服用。 难道此药当真神异?! “还有,在丹田的暗伤彻底修复之前,绝不可再吞噬那高阶元兽的精血,不然丹田的伤损会进一步加重!” 段融嗯了一声,关于这一点,他之前已经试过了,就是朱鹤不说,他在丹田的暗伤彻底痊愈之前,他也不会再碰那高阶元兽的精血了。 “好了!这段时间,你就在此,修复丹田的暗伤,巩固境界就行!为师走了!” “徒儿送送师父!”段融见朱鹤要走,便欲从蒲团上起身。 “不用!” 朱鹤袖口一拂,段融感觉肩头一沉,被压得又一屁股坐了下去。 朱鹤已经转身,缓步而去,走到了段融身后的石壁前,竟脚步不停,直接走进了石壁内,随着那石壁一阵扭曲凹陷,如泥淖一般,朱鹤的身形竟直接没入其中,一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而那扭曲凹陷的石壁,转眼间就又恢复如常,就好像一切都未发生一般。 而这诡异的一幕,被坐在密室另一头的西门坎坎,全部看在了眼里。 原本他如同失聪一般呆在那里,看着段融他们的嘴一动一动的,就已经满腹狐疑,此时见那老头竟直接钻入了墙壁里,更是差一点失声把妖怪两字给喊了出来。 他腾地从蒲团上蹿起,奔到了朱鹤消失的墙壁处,在那墙壁上下,来回摸索着。 段融扭过头去,见西门坎坎神色认真,两手齐用,在那石壁处,上下摸索着,便问道:“坎坎,你在那干嘛呢?” 西门坎坎手上不停,一边摸一边问道:“这里是不是有机关?” 段融道:“哪有机关!?那石墙壁的外面就是万丈悬崖,在那弄个机关干嘛?往悬崖里撒尿啊?” “没有机关!”西门坎坎放下了在墙壁上摸索的手,惊愕问道:“那刚才那个老头是怎么出去的啊?穿墙术啊!?” “穿墙术!?”段融咯咯一笑,道:“差不多。确实是穿墙术。” 西门坎坎看着段融脸上的笑意,道:“你别蒙我啊!” 段融进一步解释道:“那是法则之力。” 段融觉得西门坎坎称呼其为穿墙术,也不算错。其实,民间传说中,关于一些穿墙术、定身术的描绘,常常会觉得这些好像是没什么杀伤力的基础法术,但真正进入修行之后就知道,无论穿墙术,还是定身术,都是洞冥境的大能才能施展出来的能力。 无论穿墙术和定身术,它的背后都是对空间法则的一种操纵。 绝非易事! “法则之力!?”西门坎坎目色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立马问道:“刚才那老头是谁啊?” 段融道:“我师父,朱鹤。”“朱鹤!?”西门坎坎道:“长老院的长老,内史司的司座,朱鹤?” 段融道:“太一门还有几个朱鹤?” 西门坎坎喃喃道:“法则之力?!洞冥境的大能?!” 怪不得他方才有一阵似乎是忽然失聪了一般,啥也听不到,看来是朱鹤不想让他听到他们师徒之间的谈话,对他使了手段。 西门坎坎看着面前的坚实石壁,心中顿时一阵神往。 他脑海中,蓦然出现了一副画面:朱鹤衣袂飘飘,从万丈悬崖中翻腾着的云雾中走出,身形一闪就撞到了嶙峋的崖壁之上。只一晃,就如鬼魅般消失,下一刻,竟赫然从眼前坚实的石壁内走了出来…… 西门坎坎怔怔地想着,他脑中浮现的那画面,显然让他觉得神妙无比…… 段融成就了气旋境,就能御风而行,洞冥境的手段,那岂不更是神鬼难测吗? 就在西门坎坎在那边,陷入神往幻想中,难以自拔时,段融已经再次打开了手中白瓷瓶的瓶塞,屏息挖出了一小坨黑乎乎的药膏出来。 朱鹤将此药吹嘘得神乎其神,他忍不住要立刻试一试药效了。 段融神识一凝,那一小坨药膏,便脱离了指甲,漂浮在他的眼前,悬浮如一只黑壳甲虫一般。 他随即左手一翻,圆肚白瓷瓶已经收了起来,将另一个瓷瓶攥在了掌心。 段融打开瓶塞,右手掌心元气一引,一小团液体便在他掌心内滴溜溜转动不止,正是火麟蟒的一团胆汁。 他神识催动,那黑乎乎的如小甲虫的一团药膏,便飞了过来,融入了火麟蟒的胆汁内了。 在两种药物交融的瞬间,段融分明嗅到了一缕淡淡的异香,他不再迟疑,嘴一张,那融合为一体的药汁,便飞入了他的嘴里。 段融随即五心向天,神识内守,察看着丹田内的变化。 那团药汁,甫一进入丹田内,便化为云雾,散入丹田内壁之上,消融不见了。 一股清凉渗透的舒服感觉,在段融的丹田处升起,随即在丹田深处更是涌起一抹酥麻之感,那感觉让他忍不住哼唧了一声,浑身颤抖了一下。 西门坎坎还在那感叹神往,忽然便看到段融的背后哆嗦了一了,然后发出了一声舒服至极的呻吟声来。 西门坎坎目色一跳,缓步走到了段融面前,凝目看去,只见段融正一脸迷醉地盘坐在那里。 “啧啧啧……”西门坎坎咂舌,道:“你看你那样子,跟个骚货正被人爱抚着似的……真是的……” 段融闻言,睁开眼瞪着西门坎坎,不悦道:“你跟老子解释解释,啥叫爱抚?” 西门坎坎道:“亏你还结婚了呢?连啥叫爱抚都不知道。我告诉你啊,云雨交欢前的所有动作都叫爱抚。” “滚!” 段融目眦尽裂地大吼了一声,吓得西门坎坎一个激灵,立马跑回了自己原本修炼的地方,盘膝坐好了,嘟囔道:“开个玩笑而已!这么暴躁干嘛?” 段融道:“老子现在没空跟你开玩笑。” 段融说完,便再次神识内守,沉入丹田。 被西门坎坎干扰了一会儿,此时药力竟已经在丹田内发挥作用了,段融用神识察看着丹田内的情况,心头一阵阵惊讶。 只见此时,丹田壁上,竟有稀疏、纤细的黑质东西,一点点地从丹田深处蠕动了出来。 那东西如同菌丝一般,而且很是短小,甫一从丹田壁剥离,便被元气裹卷着,随着元气之流,一路而上,经檀中、天突、百会,最终由头顶之上的三聚顶,将其排入了空气中。 那黑色短小的菌丝,甫一与空气接触,竟瞬间化为乌有,消弭不见了。 段融继而发现,不仅他的丹田内,不时有一缕黑色菌丝蠕动出来,他的经脉内,也间或有一缕、二缕的黑色菌丝蠕动出来。 这些菌丝一出现,便被元气之流裹卷,随着大周天的运转,排出了体外。 段融此时,想到了朱鹤的话,此药可以净化体质。 那些蠕动而出的菌丝,显然就是他身体内的某些潜藏的杂质。 这些杂质,其实是极难排出的,因为这其实也是修炼中的某种极为重要的天赋所在。 身体内的杂质越少,则与天地元气的亲和力越高,修炼的速度也会随着提升。 而且,借由身体沟通天道时,也会越通透。杂质越少,即障碍越少。杂质冗杂,则壅塞不明。 随着药力的持续发酵,那从丹田壁和经脉内,蠕动而出的黑色菌丝,随着一次大周天的流转,数量已经达到了七八缕之多。 这些黑色菌丝,全部经由头顶上的三聚顶,排出了体外,消弭在了空气中了…… 朱鹤不是在画饼,此药果然神异! 如此药效,实在大超段融的意料了! 这老头,这次是真的放血了! 段融虽然不知朱鹤给自己用的是什么药,但如此奇效,可想也知,是何等珍贵。 怪不得朱鹤临走之时,不断嘱咐他,三日服用一次,不可将药效浪费丝毫。这绝不是夸张! 这样的神药,浪费一毫,都是暴殄天物啊! 但是一个大周天排出七八缕的黑色菌丝,只持续了三个大周天后,就开始锐减。 之后,一个大周天就只能排除三四缕的黑色菌丝了。 大约数个时辰后,一个大周天排出的黑色菌丝,再次减半,每次只有一两缕的菌丝。 就在这时,段融忽然发现他的周身的毛孔,有个别的地方,竟开始流出少量的黄白相间的脓质出来,甚至有些黄白相间的脓质里还有一些斑斑的黑点…… “这是……” 显然,随着丹田经脉的净化,他的身体也开始出现净化现象。 他的体质在变! 虽然流出的那些黄白相间的脓质,还很少,而且也只发生在肩头和腹部的两三个位置。 但这才只是过了数个时辰而已,若是三个月的时间内,能持续如此,那他岂非要脱胎换骨了?! (本章完) 第492章 生存之道 第492章 生存之道 体质的净化提升,并没有进行地像段融想象得那般夸张,因为药效是在衰减的。而衰减的速度和幅度,都超过了段融的预计。 大约十二个时辰后,就得要两三个大周天的运转,才会有一缕黑色菌丝从丹田壁上被剥离出来。 而到了第三日,段融毫不停歇地运转了一日的大周天,总共也只剥离出三缕黑色菌丝而已。 三日过去后,药效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逐渐衰减到近乎趋近于无了。 朱鹤嘱咐他三日服用一次,在时间上可说是卡得很是精准了。 经过三日的炼化探查,段融对于药效衰变的过程已经有了清晰的认知。 虽然药效衰减很快,到了第三日,已经堪称微末了。但段融知道,即便是从丹田经脉里多净化出一缕黑色菌丝,都是对体质的提升。 在他余生的漫长的修行生涯里,这微末的提升,会因为时光的漫长绵延,而累积成为巨大的好处。 他不再耽误,在第三日结束后,只是稍作思量,便再次从圆肚白瓷瓶里,挖出了一小坨黑乎乎的药膏来,混合着火麟蟒的胆汁,吞服了下去。 新一轮的炼化药力,再次开始…… 大约一个月后,这日段融体内的药力再次趋近于无,他睁开双眼正准备再次吞服药物,却忽然看到一张表情猥琐的脸,正凑在他的侧面。 段融看了一眼西门坎坎,问道:“你在这干什么呢?” 西门坎坎的鼻子抽动了几下,眼神古怪地看了段融一眼,问道:“你闻到没有?有一股酸腐的味道?就好像是把穿了几个月的臭袜子,放在锅里煮了煮……” 段融疑惑道:“没闻到。这密室里并无异物,哪里会有你说的酸腐的味道呢?” 西门坎坎叹气道:“看来你是真闻不到啊!就是你身上的味道!” “我身上的味道?”段融目色一动。 西门坎坎埋怨道:“前段时间我就隐隐闻到了,这几日越来越浓郁了。你自己闻闻你身上,又酸又臭的,真是的……” 西门坎坎说着,一边手在鼻子前扇风,一边走开了一些。 段融低头一闻,果然从腋下闻到了一股死老鼠般的味道。他自己都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这一个月来,他每隔三日身上都会流出一些黄白相间的脓质,虽然一次的量很少,但一个月过去也已经不少了。而他这一个月来,从未洗过澡,那味道可想而知了。 段融自己,一来沉心于修炼,二来,他一点一点逐渐适应了那味道,要不是西门坎坎点出来,他根本没注意。 这就跟,上学时的男生宿舍一样,你外出几天没进去,忽然一进去,那味道,那叫一个酸爽,但只要进去呆一会儿后,你就再无闻不出来了。 段融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看着西门坎坎道:“这味道是那药力的副作用。走吧,刚好带你去泡个澡。” 西门坎坎退后了一步,道:“你那一身臭老鼠的味道。谁要跟你泡澡!?” “这可是你说的。行,那你就别来!” 在云浮峰楼阁上的洗澡间内,段融和西门坎坎一人泡在一个大木桶内,不时还有年轻的舍人进来跟他们加些热水。 西门坎坎将头枕在木桶口的边沿上,半眯着眼睛,一边搓灰,一边说道:“段融啊,你这日子是不是过的有点太过安逸了?我要提醒你,逸豫可以亡身啊!” 段融道:“这里是不错。不过我一修炼起来,常常一两个月都想不起来过来洗一次呢。还亡身个屁!” 西门坎坎的头微微一抬,瞄了段融一眼,道:“你也太不懂享受了。白瞎了这么好的地方!” 段融听着西门坎坎的那话,在想着他那表情和语气,不由地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他忽然想到,西门坎坎这小子,要是在前世蓝星,一定是洗浴、大保健的常客啊!这小子就是这尿性。 西门坎坎见段融乐了起来,便扭头道:“你在那笑啥呢?” “没事!” 段融说着,已经起身出了澡桶,他一边擦着身体,一边催促着。“你洗完就出来吧!快洗了一个时辰了都!” “不行!我还要再泡一会儿!” “泡个屁!别等老子过去把你薅起来啊!” 西门坎坎闻言,一边泡着一边眼神警惕地看着段融,段融擦好身体,将浴巾裹在了腰上,刚走到西门坎坎的桶边,西门坎坎就跳了起来。 换下来的脏衣服就直接扔在了那边,两人都光着膀子,腰上裹着浴巾,踩着木屐,就走了出去。 木屐在走廊上,咯吱咯吱地响着。两个人的木屐声,汇成了交响乐,在走廊内回荡。 他们走到了走廊拐弯处,卢庚忽然迎面拐了出来。 忽然看到段融和另一个他不认识的人,光着膀子走过来,卢庚显然脸色一愣。 段融笑道:“卢师兄啊,你几时回来的?” 卢庚抱拳笑道:“回来有五六日了。段师弟,我听说你已经进阶气旋境了,师兄还没来得及祝贺你呢!师弟你如此年轻,就有如此境界,实在是替我们云浮峰,光耀门楣了啊!” 段融虽然光着膀子站在那里,但卢庚却抱拳躬身,近乎是持下属之礼,所说的话,更是曲意逢迎。 卢庚在神云府之时,段融就曾经从他手下救下过秦雪吟,那时他就要惊叹于段融的进益之快,不想他五日前,刚回云浮峰,段融竟然已经成就气旋境了。 这还不到一年啊! 段融道:“在神云府和卢师兄,喝那一场很是畅快。他日若有空,我们师兄弟再把酒言欢。” 卢庚笑道:“好说。师兄一定随请随到。” 段融道:“那卢师兄,我先回房间了。” “好,师弟慢走。” 段融和西门坎坎走了过去,卢庚竟还站在那里,目送着他们离开。 西门坎坎用眼角的余光瞥了身后,向段融说道:“那人是你师兄啊?那马屁拍得!他这会儿还站在那目送我们呢!” 段融目色无动,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他知道自己忽然成就了气旋境,对云浮峰上诸位师兄都震动很大,吴师道初次听到他承认时的目光,他此时还记得。 这毕竟是一个大境界的跨越,和他在元气境修炼进度快并不是一个概念。 卢庚方才那样,是想攀交于他罢了。 段融和西门坎坎回到了房间,两人换好衣衫后,西门坎坎便拉了拉门后的那根绳子,不一会儿一个舍人便趋步而来。 西门坎坎点了一大堆的菜,说要好好吃一顿。 段融道:“你点你自己的就行。我不吃!” “你还不吃?”西门坎坎眼神古怪地看着段融。“在密室修炼一个月,你好像一口饭都没吃过吧?” 段融道:“说了我在辟谷。只喝山泉水。” “好吧!” 西门坎坎重新向那舍人点了几个菜,坐在几案前等着吃饭。 段融道:“我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西门坎坎问道:“你干嘛去?” “有事!”段融说了一声后,便走出了房门。 他出了房间,便来到了内史司的文牍库内。 段融刚走进去,一个已经发福的中年史监便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笑呵呵地向段融作揖,道:“段大人,可是有事要吩咐小的?” 这中年史监的肚子高高鼓起着,他系着的那腰带给勒得紧紧的,将两侧的肉挤了出来。 段融看了那人一眼,道:“宋史监,我想看一下最近存档的文书目录。” “是,大人。在这里。”那人翻出一本册子,恭敬地递向段融。 段融接了,说道:“你忙你的吧。我随便看看。” “好唻,大人!您有事随时叫小的。” 段融翻开那册子,走入了文牍库内。 他之所以要来文牍库,是因为方才在走廊那里,遇到了卢庚。 卢庚既然回来了,说明李慎思的案子已经告一段落了。 段融是想来内史司,察看一下,关于李慎思案的最后的结案文书。 他翻看手中的册子,目色一扫,在第一页就看到了要找的条目。 按照编号,很快便在架子上,找到了相关的文书。 段融一目十行的扫过那文书。李慎思案,查无实证,最终是按悬案处理的。 他看到文书的末尾上,除了神云府那边的大理寺和府主衙门的印章,还有宗门内裁决宗正司、通政使司和内史司的印章。 而文书的末尾处,则是联名上书的署名:卢庚、杨易、刘书山、陈山蒙、林源。 段融在刘书山的名字上,略做停留,这位故人虽然也在神云府呆了不短的时间,但他们却并未蒙面。 段融的心头,浮起一抹少年好友成为陌路的感触。 他将文书放回了远处,却忽然目色一动,再次打开了手中的册子,盯着手中册子上第一页条目中的一条:刘书山拜师郑宜文书存档。 看日期,这份文书是在李慎思案的结案文书的后一天在内史司存档的。 段融的目色闪动,也就是说,刘书山刚一回山,就拜入了郑宜的门墙。 郑宜这个名字,若是数个月前,段融还是比较陌生的,但是现在他已经很熟悉了。 此人亦是长老院的长老,更重要的是,他是吕钟棠阵营里最重要的成员之一。 刘书山不过才刚拜师葛如松没多久,不想葛如松就忽然被朱鹤扳倒,刘书山自然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起码他就此失去了亲传弟子的身份。 但这才几天过去,他竟然再次成为了宗门的亲传弟子。 “这可不光是因为你天赋不错这么简单吧。”段融如是想着,不觉嘴角闪过一抹嘲讽的笑意:“书山啊!你这换来换去,还是走到了敌对的那一头去了啊!虽是故人,却终究难再同路啊!” 毕竟,外门弟子三年,他们的感情不错,许多机密之事,也堪称生死相托。 但凡刘书山不是在敌对那一头,他们都还能做朋友。 只是刘书山那时,偏偏选了拜葛如松为师。葛如松被灭后,他再次拜了郑宜为师。 段融暗自摇了摇头,走了出去,将手中的册子还给了那中年史监后,便出了文牍库。 “段大人,您老慢走!” 段融刚跨出文牍库的门口,背后便传来了那位发福的宋史监,热情洋溢的送别声。 段融回到楼阁内自己的房间时,西门坎坎已经吃完饭,坐在那里剔牙。 段融瞄了一眼,杯盘狼藉的几案,便说道:“走吧!吃完了,就回密室修炼吧!” “还修炼啊!”西门坎坎闻言,不由地脸色一拉,说道:“都连着修炼一个月了。就是牲口也是需要歇歇的。” 段融道:“你说谁是牲口呢?” “还不让说?”西门坎坎道:“我是说,要劳逸结合。人是需要娱乐的嘛!” 西门坎坎那句人是需要娱乐的,把段融逗得又是一乐,他又想起了洗浴和大保健。“这小子!” 段融见西门坎坎是真的对立即投入修炼有抵触。他的暗伤彻底痊愈,还得两个月呢,要照他的脾性,不把暗伤彻底修复痊愈,他是不会去做别的事的。 不过,西门坎坎能在密室内,连着修炼一个月,已经有些超出段融的预期了。 段融道:“不修炼也行。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西门坎坎见段融说不修炼,立马就来了兴致,他从几案前跳了起来,兴致勃勃地问道。 “幽暗森林!” 段融领着西门坎坎,一路从悬崖上铁链上,跳了下来,落在那片幽光草地上。 西门坎坎看着脚下那些发着荧光的草株,立刻化身为好奇宝宝,拔出一株草,便拿在手里打量着。 只是他刚才拔下,那草株的荧光竟很快就消失了。 “跟着我,不要乱跑!”段融说了一句,便缓步向前走去。 西门坎坎立马扔掉了手中的草株,跟上了段融。他在段融身后,不住地问着各种问题,段融有一搭没一搭地答复着他。 两人走出那片荧光草地时,西门坎坎随即眼珠子转了转,目色立马就变得警惕起来。 段融已经告诉过他,那片草地内的荧光能刺瞎致盲元兽的眼睛,故而在草地内是相对比较安全的。 但出了那片草地后,就要做好应对幽暗森林的各种元兽的准备,而且越往森林深处,越深入腹地,就越危险。 段融带着西门坎坎在外围边缘逛了起来,找了几只小型初阶元兽,让他击杀一番,练了练手。 西门坎坎一刀捅死一头绿毛兔子,用手提溜着耳朵捏了起来,递给段融看着,嘟囔道:“这玩意怎么这么丑?跟死兔子长了霉菌似的。” 段融道:“你嫌丑可以扔了。” “干嘛扔了。苍蝇腿也是肉啊!”西门坎坎说完,便将那只兔子,放进了脚边的那口布袋里。 他那布袋里,已经装了好几只的小型初阶元兽了。 “走吧。去那头看看去。”段融施展身形,便往一个方向而去。 西门坎坎将那布袋一背,立马跟上了段融。 两人在幽暗森林内穿梭,忽然段融的身形一滞,扭头望向某个方向,目色闪动。 (本章完) 第493章 溪流之畔 第493章 溪流之畔 段融和西门坎坎蹲在一处灌木丛里,透过灌木丛的缝隙,他们看到不远处有一条溪流。 那条小溪在幽暗的林间,潺潺流过,溪水泛着淡淡的青绿荧光。 此处,在溪流蜿蜒的拐角处,正站着三个人影。 两男一女。 一个身形魁梧的男的,正站在一颗大树下,他身侧不远处则站在一个女子,此女身材婀娜,肌肤白净,她站在树下,溪流幽幽的荧光,将她的身影映得若明若暗,更平添了几分诱惑。 而在这站在树下的一男一女的丈余外,则另有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其手持长剑,闪转腾挪,正在和一头初阶元兽激战着…… 那初阶元兽乃是一头尾目猊,它身形灵活地跳跃着,笼罩在周身的密集剑影似乎不能伤其分毫。 那单薄的身影纵身一跃,向那头尾目猊的背部刺去,但那头尾目猊如同后背长眼一般,胯部一扭,竟然轻松了躲过了这一刺。 而此时溪流淡淡的荧光,已经映在了那单薄身影的脸上。 西门坎坎心头一跳。“是刘书山!” 段融却是面色无动,他之所以带着西门坎坎潜伏过来,就是因为他发现刘书山在此处。 段融目光冷冽地扫过不远处树下的那一男一女,这两人显然是和刘书山一起的。 那头尾目猊躲开了刘书山的凌空一刺,便忽然跳跃而起,用利爪一把爪伤了刘书山的左肩肩头。 刘书山随即落地,脚步踉跄地退后半步,而他的肩头已经衣衫破烂,三道寸深的血口,汩汩的血流了出来。 那头尾目猊一招建功,见血发狂,更加凶猛向刘书山左右弹跳的挥爪攻击。 这时,那边的树下,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响起。 “吆~刘师弟,一头初阶的尾目猊你都搞不定。你也太废物了~你这样,让我和郭师兄怎么带你呢?” 那女子说着,看着溪边的刘书山,白嫩的脸上显然闪过一抹厌恶。 站在那女子身侧的身形魁梧的男子,则是面容冷峻,一言不发。 刘书山显然被那头尾目猊打得左右支绌,节节后退,但这树下的两人却都没有出手相帮的意思。 这两人也都是长老院长老,郑宜的亲传弟子。男的叫郭天,气旋境第一重的境界,女的叫徐贞婉,元气境第四重的境界。 刘书山是前几日从神云府回到宗门,才拜入了郑宜的门下。 刘书山的天赋也算不错。 有个这般天赋的师弟,郭天和徐贞婉原本应该好好带他才对。但这两人知道刘书山原本拜在葛如松门下,因为葛如松覆灭,一回宗门就成了他们的师弟。 凡是个正经老路的师弟,两人都会好好带,要不然有什么风声传到了师尊的耳朵里,少不得要责罚他们。 但刘书山这般改换门墙,跑到他们郁翠峰来的家伙,这两人的确是打心眼里不待见他。 他们见溪边遇到了一头正在饮水的尾目猊,徐贞婉说这只是头初阶元兽,立即就交给了刚进阶元气境不久的刘书山处理。 刘书山初来乍到,只能听从师姐的安排,一番打斗下去,他已经底牌尽出,竟然连那头尾目猊的毫毛都未伤到。 段融躲在那灌木丛里,却是目色闪动。 其实,那尾目猊只是普通的初阶元兽,刘书山的身法不错,原本不至于如此狼狈。但他根本不了解尾目猊的特性,郭天和徐贞婉也压根没告诉他,尾目猊的尾巴上可还有一只眼睛呢。而且那只眼睛的视野,要远超过它脑袋上的双目。 故而刘书山的那招闪在半空中忽然刺出的杀招,被尾目猊尾巴上的眼睛窥到,而轻松避开了。 而在刘书山发现那头尾目猊尾巴上的眼睛时,他的肩头已经受伤,血流如注,身形受阻,只能挥剑格挡,勉强自保而了。 刘书山此时也已经知道郭天和徐贞婉是在故意整他的,因此徐贞婉在那边说风凉话时,刘书山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他明白这种事,他只能吞咽下去。 况且他也知道自己死不了,郭天和徐贞婉虽然在整他,但绝不会让他死在这幽暗森林,那样的话,他们在郑宜那根本没法交代。 刘书山能看明白自己的处境,躲藏在灌木丛内的段融,其实也看明白了他的处境,刘书山看似险象环生,但是郭天和徐贞婉是绝不会让他死的。故而,段融完全没有出手的打算。 段融看道树下那一男一女的瞬间,就已经猜到了他俩的身份了。郑宜和他门下弟子的资料,他都曾详细地研究过。所谓,知彼知己嘛! 就在这时,段融身侧的灌木丛忽然呼啦一声响动,西门坎坎一言不发,却已经抽刀蹿了出去。 段融眉头一蹙,暗道:“这莽撞的家伙!” 西门坎坎施展身形,在幽暗中忽闪,向溪流而去。 他方一蹿出灌木丛,树下的两人就已经注意到他了。两人一看他的那身形,就知道和刘书山境界相仿,连元气境第一重都还未成就呢。 西门坎坎抽刀站在了刘书山的身侧,刀影忽闪,瞬间就接下了那头尾目猊的大半攻击,刘书山顿觉压力大减。 他扭头一看,只见溪水荧光映照着的那熟悉的脸。 他出塔林时,西门坎坎已经瘦了不少了,现在的脸,比他离开那时还要瘦了些。 刘书山没想到会在这种境地下遇到西门坎坎,顿时心头涌起一股暖流,便叫道:“坎坎!” 西门坎坎嘿嘿一笑,道:“书山,没想到老子在这吧?是不是很惊喜!?” 刘书山惨笑一下,道:“这头畜生尾巴上也有一只眼睛,能让它眼观六路,很难杀掉。” “尾巴上也有一只眼睛?”西门坎坎凝目看去,立马发现那头尾目猊身后的尾巴高高举起着,尾巴上一只青幽竖目,正盯着他的手中的刀呢。 “卧槽!尾巴上真有眼睛!?”西门坎坎从未见过这种东西,顿时大感兴奋,立马刀刀向那头尾目猊的尾巴招呼。 刘书山和西门坎坎两人,前后夹击,很快那头尾目猊就支应不下来了。 西门坎坎几次差点就削掉了它的尾巴,那尾目猊只得将那尾巴耷拉下去,这样少了那只青幽竖目,眼观六路,它很快就被两人夹击打得身上多处受伤。 无奈之下,它只得将原本耷拉下去的尾巴,再次举了起来,但是那尾巴高高举起不久,就被西门坎坎给削断了。 西门坎坎攥着手中的断尾,那尾巴还像泥鳅一般在他的手中滚动着,上面的那只青幽的眼珠,露出了极度怨毒之色。 西门坎坎看得大为惊异,兴奋不已。 西门坎坎只顾玩弄手中的尾巴,只剩刘书山一人和那头尾目猊战斗,刘书山肩头流血,身形迟缓,那头尾目猊被斩断尾巴之后,也受了惊吓,趁刘书山一个脚步踉跄,忽然掉头欲向另一边逃窜。 那头尾目猊刚奔出半丈的距离,不远处的黑魆魆的树影里,便有一个婀娜的身影,腰肢一闪,就蹿了出来,长剑一划,就准确无误地刺中了那头尾目猊的心脏。 那尾目猊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断气了。 这时,郭天缓步从黑魆魆的树影里走了出来,他目色冷峻地扫过在那边抓着一条断尾,目色兴奋的西门坎坎。 刘书山注意到郭天那不善的眼色,立马解释道:“郭师兄,徐师姐,这是我同乡的好友。” 段融此时,依旧躲身在那灌木丛中,并未现身。 假如西门坎坎能自己脱身,他就不打算露面了。他若露面,一旦郭天和徐贞婉识破了他的身份,反而不好。 不过,段融看着西门坎坎在那玩弄断尾的兴奋神色,不由地在心头叹气。这小子,压根没把面前的郭天和徐贞婉当回事呢。 徐贞婉将长剑上的血迹一甩,冷笑道:“同乡的好友?倒真是废物一对啊。你们两个联手都能让那头尾目猊跑了。还得我出手,给你们擦屁股。”西门坎坎见手中的断尾,慢慢开始不怎么翻腾了,那只青幽竖目也开始奄奄一息,他正跟个好奇宝宝一般,不住地捏着那青幽竖目的地方,忽然便听到徐贞婉幽幽地说他和刘书山是废物的话。 西门坎坎抬起头来,目光扫过徐贞婉面团一般的白嫩的脸,然后扭头看着刘书山,问道:“书山啊,这是你师姐?” 刘书山苦笑了一下,道:“嗯,是徐师姐。” 西门坎坎将见手中已经不再动了的断尾,随手扔到了地下,看着徐贞婉,道:“你这人是怎么当师姐的?自家师弟在那被打得肩头受伤,血流如注的。你躲在树底下不帮忙就算了,现在还在那说风凉话。说谁是废物呢?看你的那长脸还长得挺白嫩的,心肠怎么比鬼还歹毒呢?” “你……” 徐贞婉历来伶牙俐齿的,而且形容娇美,几时被人这么骂过,况且西门坎坎那连珠炮般的话语,更是说得她一时语结,气得脸色煞白。 “我郁翠峰上的家事,还轮不到你废柴来插嘴!”郭天目色发寒地向西门坎坎瞪来,语中隐含怒气。 西门坎坎见这两人,一口一个废物,一口一个废柴的,说得他心里很是恼火,他目色一转,笑道:“我说你俩怎么躲在树影里不出手,只让你们师弟在这溪流打斗呢?原本,你们这对狗男女,是支开了师弟,好在那黑乎乎的树下,行了龌龊的勾当呢。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让师弟在溪边打元兽,自己却在树下打野战……啧啧啧……真是玩得开啊……” 西门坎坎原本就是故意气着两人,他说着说着,更是盯着徐贞婉白嫩的脸,吸溜了下口水。 徐贞婉气得浑身发抖,容发颤,竟咬着牙一时说不出话来,她原本白嫩的脸,此时已然涨得彤红。 “找死!?” 站在黑魆魆的树影边缘的郭天,他冷峻如岩石的脸上肌肉一阵抽动,大吼一声,便从后背抽出宽背大刀,凌空跃起,向西门坎坎斩去。 西门坎坎见郭天跃起的身形,就知道不是对手,立马掉头向段融藏身的灌木丛蹿去,一边蹿一边大叫道:“段融!救我啊!” 他要不是仗着段融在那,他还不敢这么嚣张。 其实,不用西门坎坎呼救,就在郭天身形跃起的瞬间,段融亦是灌木丛中一跃而起,带起了一片的草木屑子,在幽暗中飘飞。 段融跃起的瞬间,霜纹磷晶刀就已经攥在手里,他身形如鹰隼划过夜空一般,倏忽而至,便在半空中,拦下了郭天。 两刀眼见相交的瞬间,段融心念催动,他灵明识海内盘坐在苍穹中央的灰色虚影,眉心的刀影陡然一亮,几乎同时段融的刀锋上,刀芒乍现! 那一瞬间,郭天的瞳孔陡然一缩! 段融刀锋上,陡然乍现的刀芒,宛若凝实,远超过他了。 刀芒在幽暗夜空之上,猝然相撞,段融的刀芒忽闪如火,不动如山。 郭天的刀芒在相触的瞬间,在刀锋相交之处就瞬间出现变形消退,那里的刀芒如同出现一个豁口一般。 几乎同时,一股大力传来,郭天的手掌崩开,虎口震裂,手中的宽背大刀更是倒飞出去。 郭天踉跄落地,右手虎口鲜血流注,他眼色难看地看着不远处飘然落地的段融。 段融收刀而立,看着郭天,道:“得罪!” 然后他扭头看了身后的西门坎坎一眼,喝道:“坎坎,我们走!” 段融说完,便身形忽闪,在幽暗的溪边消失了。他自始至终,看都没看刘书山一眼。 西门坎坎见段融走掉,立马扭头看了刘书山一眼,刘书山低下了头,不和西门坎坎的目光接触。 西门坎坎迟疑了下,冲刘书山,道:“书山,我先走了。”他说完,便立马追段融去了。 西门坎坎施展身形,向段融消失的方向,奔出了一段距离,随即就发现段融站在那里等他。 他闪身过去,叫道:“段融!” 段融原本是背对着他,此时闻言转身,目色冷冽地看着他,喝道:“遇事不要乱出手!给我惹事!” 西门坎坎脸色一滞,段融显然有些发火。 “我见书山情况危机,就出手帮了一下嘛。后来吧,你也看到了,他那个什么师兄,师姐的,摆明了在整他呢,骂他废柴,还把我也捎带上了,我实在有些气不过……” 段融叹了口气,沉默不语。 西门坎坎道:“书山怎么跑到那什么郁翠峰去了?” 段融看了西门坎坎一眼,便把刘书山拜师葛如松,以及吕钟棠、葛如松、郑宜他们和朱鹤争夺下一任门主之位的事,朱鹤设计灭掉了葛如松,还是刘书山拜入郑宜门下的事,前后简略地说了一遍。 虽然事情复杂,但段融思路清晰,只说大略,往往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轮廓说清楚了。 西门坎坎道:“刘书山干嘛要拜葛如松为师啊?” 段融是朱鹤的徒弟,吕钟棠、葛如松他们显然是朱鹤的敌对的阵营,在这种情况下,刘书山还要拜葛如松为师。那以后,他们各位其主,再和段融见面,就是敌人了啊! 怪不得段融方才那么冷漠,看都没看刘书山一眼呢。 段融道:“那是他自己选的路。” 其实,段融能理解刘书山的选择,毕竟葛如松的实力在那,通政使司的司座,而且在龙鱼厅他给刘书山的条件一定很优厚。 西门坎坎目色一黯。他和刘书山玩得还颇为对脾气,那家伙老是让他想起,在贤古县从小玩到大的那个玩伴姜青玉。他们在贤古县郊外被秽血教伏击时,姜青玉和夏双双都死在那里了。 西门坎坎道:“段融,你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段融道:“不错。他选的路,他得自己走。而且你方才那般一闹,只怕他处境就更糟了。” 西门坎坎闻言,目色幽暗闪动着,他在沉思着段融话中的意思。 溪流之畔,徐贞婉抽出从半空中落下,扎在她脚边不远处的郭天的兵刃,走到了郭天的身侧,将兵刃递了过去,语含关切地问道:“郭师兄,你还好吧?” “没事!”郭天将手上的血一抹,接过了兵刃。 徐贞婉此时看向刘书山的眼色已经有了变化。 郭天扭头看向徐贞婉,问道:“刚才那人是不是叫段融?” 徐贞婉点了点头。西门坎坎危机之时,大叫过段融救我,他们都听到了。 郭天道:“最近这个名字,好像很热闹?” 徐贞婉道:“他在长老院内结旋,引动了天地元气潮汐。” “结旋?”郭天的脸色动了动。 从流言开始在宗门传布到现在不过一个月而已。也就是说那家伙结旋,才一个月! 可方才那刀芒?!那刀芒可远比他的还要凝实啊! 郭天忽然扭头看向刘书山,道:“书山,你认识段融?” 刘书山目色微动,道:“是同乡的好友。” 郭天和徐贞婉闻言,都是眼色一变。 郭天不动声色,道:“书山,你把那头尾目猊的尸体收了。我们离开这里!” “是,师兄!”刘书山走了过去,取下系在腰上的布袋,将地上尾目猊的尸体装了进去。 郭天和徐贞婉站在那里,看了看刘书山的背影,两人对望了一眼。 他们都读懂了对方眼里的意思,段融可是朱鹤的心腹弟子,葛如松之覆灭就和此人有莫大的关系。刘书山竟然和段融是同乡好友,这事恐怕师尊他们还不知道吧?! (本章完) 第494章 沈觅芷的领悟 第494章 沈觅芷的领悟 破晓时分,天色晦明。 铁峰山上,密林环绕的一大片空地内。一座座青砖砌就的塔体,如同一座座古怪的碉堡一般,静谧的在昏暗中伫立…… 黄叶飘落中,整个塔林更是寂静的如同墓园。 随着天色一点点明亮,原本在晦明中,只见轮廓的塔体,逐渐显露出了它们布满干枯苔藓的沧桑真容,就像是硬朗而苍老的老头。 只是整个塔林,此时依然没有一丝声响,也没有一个人影,枯叶飘飞中,更见其衰败。 不多时,塔林里,忽然响起了铜磬声,而且连响了三声。那声音清脆悠扬,在空旷枯寂的塔林里,飘荡着,像某种仪式。 铜磬声响起后,原本死寂一片的塔林,就如同一具尸体开始复苏了一般,它舒展身体,发出了杂乱的声音来。 紧闭的塔门,在一片咯吱声中打开,一个个人影,从封闭昏暗的塔体内走了出来。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神情各异。 有人迎着初生朝阳的光辉,双目中发出欢欣鼓舞的光芒。有人却神色黯淡,表情麻木,只是躯体僵硬的走出塔体。 也有人看着人群,似乎在给自己鼓劲,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 今年新入塔林的那批人,已经在这里呆了大半年了,眼见再过两个月,可就整整一年过去了。而这批人的命运,也开始分化。 有极少数的人,已经成就了真气境大圆满,走出了塔林。还有一些人,虽然还身陷囹圄,但心里充满希望,对自己最终能走出塔林也充满着信心。当然,也有另外一些人,他们每天都在怀疑和苦闷中度过,强撑着不让自己垮塌。 而这批人里,也已经有三个人,把自己吊死在了塔林里。而且这三个人都是男的。 萧玉走出昏暗的塔体,一夜的运气修炼,她瘦削秀丽的脸上,难掩疲倦。她叹了口气,一脚踩在了满地的枯叶上,随即脚下响起枯叶碎烂的声音,这时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萧姐姐!” 萧玉听到那声音,便扭过头去,初日的光辉刚好照在她惨淡的笑容上。 萧玉笑看着跑过来的沈觅芷。沈觅芷一把挽上了萧玉的胳膊,两人便一起说笑着,走向了塔林前的那片空地。 可能是沈觅芷的笑容和话语感染了萧玉,萧玉的脸色明显比方才更有了些生机。 两人走到了塔林前的那片空地,又闲聊了几句,便分开了。 从早晨到午时的这几个时辰里,是让他们在空地里,彼此对练的。 而谁和谁一起对练,是经过一段时间磨合后,双方认可,才能持确定下来的。 她们最初进入塔林时,萧玉自然是和沈觅芷一组对练,但不过两个月时间,萧玉就明显跟不上沈觅芷的进度,往往几招过去,她就会落败。这样长久下去,两人的套路都施展不开。 后面又勉强持续了一段时间,萧玉能明显感觉到沈觅芷在让她,即便这样她还是感觉到吃力,又过了十来天后,萧玉主动提出要换个对练的搭档。 就这样,两人便分开训练了。 沈觅芷和萧玉各自重新换搭档磨合,刚进塔林两个月,刚好是第一阶段分化的时期,很多人都在换搭档,两人很快就找到了新的训练搭子。 接下来,沈觅芷没过一两个月,就会换一个搭档。而萧玉大半年过去了,依然还在和同一个人训练。 这女子名叫苏白蓉,是神云府的一个富家千金。此时她正目光呆滞地站在密林边缘,萧玉和沈觅芷分开后,便望向了她俩平时对练的地方,一眼便看到了苏白蓉,萧玉走了过去,叫道:“白蓉!” 苏白蓉像没听见一般,依然呆呆地站在那里。 萧玉晃了她一下,道:“白蓉,你是不舒服吗?” 苏白蓉的目色如同失焦一般,扭头怔怔地看着萧玉,似乎过了一会儿才认出了她一般,喃喃道:“萧玉……萧玉,你去过神云府吗?” 萧玉目色微微一动,说道:“去过。” 苏白蓉说道:“我家住在石翠街东甲六号。”苏白蓉说完,看着萧玉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萧玉微微一滞,她不明白苏白蓉为何忽然和她聊起,她家住在哪呢,而且详细到连门牌编号都告诉她了。 这时候,她们的周围早已经响起了成片成片的兵刃撞击声,萧玉看到教习冷峻的目光正穿过忽闪的人群,向她俩这边望来。 萧玉道:“白蓉,教习要过来了。我们开始练吧。” 萧玉说着,已经抽出了刀来。 苏白蓉看了萧玉的刀一眼,忽然神经质地笑了一下,说道:“萧玉,我们好好练。” 萧玉点了点头,她感觉今日苏白蓉似乎有些奇怪,但具体怪在那里,她一时也说不上来。 两人随即便在密林边缘那里,开始彼此喂招。 今日苏白蓉的状态似乎颇好,几次都打得萧玉险象环生,好险才接了下来。 萧玉道:“白蓉,你有进益了!” “是吗?”苏白蓉笑道:“萧玉,你也加油!” 两人你来我往,可能是受了苏白蓉的感染,萧玉似乎也比往日更有状态了,让她沉郁压抑的内心又燃起了一丝希望。“也许可以……” 三个时辰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次两人都练得大汗淋淋,结束的铜磬声响起时,她们不由地相视一笑,她们已经很久没有练得这么投入了。 对练结束后,便是放饭的时辰,几个粗壮的劳力,推着独轮木板车,将两辆装满了木桶的木板车,推到了密林的空地边缘,然后他们便将那些木桶从木板车上抱了下来,打开盖子,腾腾的热气便冒了出来。 空地上的人群便开始排队领饭了,这是他们这一日,唯一的一餐。塔林内修炼的丸药是管够的,但是餐食,一日却只有一餐。 萧玉拿着两个馒头,端着一碗菜,坐在了一青石前。菜汤里漂着油,一块块黑瘦相间的肉条子沉在碗底,白菜粉条炖肥肉,油水很足。 她刚坐下,沈觅芷便也端着碗走了过来,两人一笑,便坐下来一起吃了起来。 萧玉一边吃一边开始跟沈觅芷聊天,她说着说着见沈觅芷不怎么回应,便扭过头去看了沈觅芷一眼。 却见沈觅芷坐在那里,手里拿着馒头发愣,她的双目中闪烁着浓重的沉思之色。 萧玉脸色一怔,想喊她一下,却忽然住了口,只低下头去,闷头吃饭了。 沈觅芷此时陷入了对上午对练的沉思中。某个关键的地方正在她脑中盘桓,她相信只要想明白了这个地方,她的剑招就能有进一步的提高。 沈觅芷忽然目色闪过一抹华彩,她伸手一指,以指为剑,在半空中比划了几下,就在这时,她手中的馒头兀自掉落,滚在了地上。 沈觅芷蓦然而醒,似乎才发觉她是蹲在石边吃饭呢。 萧玉捡起滚到她脚边的馒头,细心地将馒头上的枯叶屑子和干灰弄掉,递给了沈觅芷道:“吃个饭都不老实。” 沈觅芷吐了下舌头,接过馒头,笑道:“不好意思,萧姐姐,我刚走神了。” 萧玉笑了一下,但随即她的眼神便一黯,沈觅芷在和她对练的那段时候,有时也会这样,往往如此之后,第二日,她的剑术就会有所突破。数次之后,萧玉就再也跟不上她了。 但眼见将近一年过去了,萧玉在刀法上,却几乎没什么大的突破,一个月前,她也就这个问题,向沈觅芷请教过。 沈觅芷说,突破就是你忽然想明白了。 你原本只是依葫芦画瓢地按照剑路去死扣。但即便你扣得再像,再熟练也是别人的东西。 现在你忽然能领悟,那创招之人,何以要如此运剑了。 当你明白了他何以要如此运剑,便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做一些细微的调整和改良。 到了这里就开始入微了。 只要你能有一次小悟,而进入入微,你就知道怎么练了。 一次一次的小悟积累起来,积小悟为大悟,就能在剑招上达到圆融境界,就是真气境的大圆满了。 沈觅芷说得很透彻,但是大半年过去了,萧玉连一次小悟也没有,但她有时,也会似有所悟,但却并未穿透,不曾一次进入过瞬间入微的状态。 更别说,能稳定在入微的境界了。 而沈觅芷早在数月前,就已经入微了。 萧玉的心头很清楚,她的修炼在几个月前,就开始止步不前了。而沈觅芷却一直在进步。 刚开始拉开差距时,她还心里发狠,想要追赶。 这大半年过去,她已经渐渐明白,悟性这个东西,有时候是很要命的。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哪怕就是你拼了命,也是无用的。 沈觅芷见萧玉在那沉默地吃饭,心头微微一颤。 萧玉的修炼停滞不前,她也是知道,有时候,她会偷偷看萧玉和苏白容对练,沈觅芷能看出来萧玉和苏白容两人,数个月过去,在刀法几乎都没有什么进步,两人显然都遭遇了某种瓶颈。 但沈觅芷已经将她一路修炼的领会,毫不藏私地告诉了萧玉。至于萧玉能不能冲突卡着她的瓶颈,就要靠她自己了。 只是眼见就快一年过去了,沈觅芷能感觉到萧玉的状态,越来越低迷了。可关于这点,她除了多陪陪萧玉外,实在也想不出别的法子来。 西门坎坎那小子在时,还常能逗萧玉一乐,而且他也常在萧玉面前提到段融,说段融在外面不知道怎么逍遥快活呢。 每次西门坎坎说到段融时,沈觅芷都能看到,萧玉的目中都闪烁着干劲。只是那种光芒,她已经很久没从萧玉的眼中看到了。 两人吃完饭后,便走回了塔林。 她们此时回到塔内后,就禁止出塔了,要一直在塔林内运气修炼内功,到第二日清晨,才能再次出塔。 塔林内的修炼,枯燥而紧张。当然,一进塔内,就没人管你了,也有人放弃了修炼,一进塔内,就呼呼大睡。 萧玉走到自己的那座塔体前,忽然看到不远处苏白容也走到了自己的那座塔体前,两人的塔体之间,还隔了两座塔呢。 苏白容似乎是看到萧玉在望向她,她也看向了萧玉。苏白容的嘴唇开合地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接着便神经质般的笑了一下。 萧玉看到苏白容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然后神经质的一笑,不知为何萧玉的身体陡然一冷。但在她凝目再看过去时,苏白容却已经钻入了塔体内,不见了身影。这时,塔林内再次响起了铜磬声,三声铜磬声过后,塔林内便不会再有人影,所有人都必须回到塔体内。 萧玉只得钻入了塔体内,她盘坐在幽暗的塔体内,脑海中还是苏白容嘴唇无声开合的画面,不知为何,她觉得那画面,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萧玉强迫自己停止去想苏白容,她从塔体的内壁上,取下一瓶丸药,吞下了一颗后,便沉入炼化之中了…… 外面第三声铜磬过后,就又是死寂一片,两个教习巡逻了一趟后,便各自离开了。 从下午到黄昏,再到黑夜,塔林内就没有一丝人声,只有风声卷着枯叶,呼啸而过,更显得整座塔林,荒凉如墓园。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曙光照进塔林内时,随着铜磬声响起,塔门的咯吱声也混杂着响了起来,只有这时的塔林,才忽然涌起一股生机,一个一个人影身体僵硬地走出塔林,仿佛从墓园里爬出的尸体一般。 萧玉刚走出塔门,忽然她的背后便响起了尖叫声。 萧玉陡然扭头,她已经听到有人在叫着苏白蓉的名字了,她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就涌上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她脚步踉跄地奔到苏白容的塔体前,那里已经围了几个人。 两米高的塔体上,爬满了苔藓和蕨类植物,此时那塔尖上,正呆着一个人。她两腿悬空,斜躺在塔体表面,一条腰带绕过她的脖子,挂在塔尖上。 萧玉看向那张脸,正是苏白容,她的眼圈已经发青,双目空洞无声地睁着,似乎在斜望向辽远的天空…… 看着苏白容发青的脸色,萧玉知道,苏白容至少已经死去了好几个时辰了。 昨日走入塔林前,苏白容忽然站在塔体门口,嘴唇无声地向她说着什么,此时看着苏白容的尸体,萧玉忽然觉得不寒而栗。 因为,那诡异的画面再次在萧玉的脑海中出现,她终于知道苏白容嘴唇开合,在说什么了。苏白容说是:我要回家了。 苏白容最后那神经质般的笑容,彷佛再次出现在萧玉的眼前。 萧玉浑身发冷地站在了那里,不由地连打了几个寒噤。 这时,已经有人讲教习喊了过来。两个教习将苏白容的尸体,从塔体上取了下来。那两个教习都在摇头叹气,周围的人却都默然无语,只冷冷地看着。 萧玉忽然想起,昨日对练之前,苏白容很奇怪地告诉了她,自家的门牌编号。萧玉还记得,她说的是石翠街东甲六号。此时,她终于明白苏白容为何忽然聊起了自己的家。 “原来,她是要回家了!” 萧玉站在那里,看着两个教习将苏白容的尸体盖上了白布,她的眼泪禁不住淌了出来。 (本章完) 第495章 灵基大师 第495章 灵基大师 一道黑芒在无尽大山那翻腾的云雾间穿过,划出一道弧线,降落在某处山坳里。 黑芒落地,现出了身形魁梧的楚秋山,他穿了一身粗布青衫,不过发丝显然是仔细梳理过的,用一根木簪一丝不苟地挽在头顶。 楚秋山缓步向前走去,走出了密林,便在一条清溪边,看到一座茅屋,那茅屋前开垦出了一片菜畦,里面种着青翠的大白菜,一个农夫打扮的人,正在菜地里锄草。 楚秋山走了过去,竟是向那农夫抱拳一礼。 他乃是堂堂太一门门主,却不知为何要向一老农施礼呢? 楚秋山道:“褚先生,一个月前,楚某来访,你说老祖他闭关一个月。不知今日老祖,是否出关呢?” 那老农闻言,却依旧头也不回,背对着楚秋山,又用手中的锄头将脚边的几株野草锄掉,扔出了菜地,这才扭过头去看了楚秋山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算日子,今日该出关了。你随我进谷看看吧。” “有劳褚先生了。”楚秋山依旧持礼甚恭。 之后,那老农便将锄头靠在茅屋的门口,领着楚秋山拐到了房后。 两人一路无话,他们沿着密林走过一段后,便翻过一个光秃秃的小山坡,然后便沿着那山坡一路下坡,很快便进入了另一片枯木林。 这片枯木林,一进去便能感觉到不同来。 只见枯枝、落叶、衰草中,弥漫着淡淡的薄雾,而且那光秃秃的树木,竟给人一种极为相似之感,两人在此林中走了一段,只见眼前景物,就如同没动一般。 因为四方前后,所有的境况,都是一样的,再加上薄雾弥漫。好像在这片枯木林内,压根就不存在方向。 楚秋山亦步亦趋地跟在那老农身后,尽管他是洞冥境的强者,此时也不敢托大,他知道一旦和那老农走失,他自己可走不出这片林子。 这枯木林看似普通,实在处处是堪舆阵法之术,而且是老祖亲自所布,八个阵眼,都有种子字拓印,不仅神识无法穿透,连法则之力,都会被笼罩压抑。 楚秋山不知跟着那老农走了多久,这片林子好像无尽无边一般,这片林子他已经走过了不知多少次,但是他感觉,这老农每次走得路线都是不同的。 楚秋山最初以为是这老农怕他记路,故意给他绕路,但是后来他发觉不是那样的。 不是那老农在变,而是这片林子在变。 林子变化时,要走出了这片林子的路径自然也跟着变化了。 忽然,前面的那老农脚步陡然一停,轻声道:“到了!” 楚秋山亦跟在他身后,脚步一顿,眼前四周依旧是枯木、落叶、衰草和薄雾,完全看不到别的景物。 就在这时,那老农忽然从后腰摸出一把戒尺,那戒尺似是黄铜所制,已经有些年份了,上面爬满了铜绿。 戒尺的表面上印刻这几个古奥的符号,那些符号的坑洼里同样爬满了铜绿。 那老农忽然咳嗽了一声,将手中的戒尺高高举起,向东南一晃,向西南一晃,向正南一晃,然后直接将手中的戒尺,往东南和正南之间的某个位置给扔了出去。 只听哐啷一声,那铜制的戒尺似乎是掉落在地上。 也就在这瞬间,只见四周的薄雾,竟慢慢消散,眼前的几株枯木,竟如幻影一般,随着薄雾的消散也消失不见了。 楚秋山赫然发现,他和那老农已经站在那某个山谷的谷口处。 那谷口的正中,立着一座两米高的古旧石碑,巨大的石碑上,只刻着一个古奥的符号,纹路斑驳。 楚秋山虽然不认识这个符号的具体内容,也不知其读音,但他知道这是一个种子字。 而原本那老农手中的铜制戒尺,此刻就在那石碑的脚下,戒尺上的古奥符号和石碑上的种子字,似乎有着某种呼应。 那老农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将戒尺捡了起来,插进了后腰,说道:“走吧,入谷。” 楚秋山跟老农进了山谷,径直走到了一山洞前,只见那山洞石门紧闭。 老农转身看着楚秋山,道:“说是今日出关,你在这等等吧。要是今日石门没开,就过几日再来吧。” 楚秋山闻言抱拳,道:“多谢褚先生。” 那老农此时却是向楚秋山略一抱拳,便转身走出了山谷。 楚秋山目送那老农出了山谷,才坐到了那山洞不远处的一石桌前。那石桌上,落满枯叶,但枯叶之下,确是一黑白残局。 楚秋山纹丝不动,但那满盘的枯叶却是无风自起。 枯叶扫尽,弈棋的真容便显露了出来。 楚秋山盯着那残局,目中露出了浓郁的沉思之色。 就在这时,身后的石门,发着了咕咕隆隆的震颤之声。 楚秋山扭过头去,立马起身而立,只见石门打开,幽暗的山洞内,走出了一个人影。他以为走出来之人是宗门老祖吕荫麟,正准备施礼,却忽然觉得了那人的身形隐约比老祖瘦削些。 楚秋山略一迟疑,那人已经走出了洞外,天光照耀下,楚秋山陡然一惊,竟是古道陵! 古道陵也看到了站在石桌前的楚秋山,立马抱拳笑道:“楚师兄,古某刚走出来就看到了你,倒是有缘啊。” 古道陵的脸上有一抹淡淡的疲倦。 楚秋山立即明白,老祖闭关一个月,是和古道陵在里面呢。 楚秋山目色一转,便抱拳还礼,道:“是古师弟啊!古师弟到底还是牵挂着老祖呢,上次神云府郊外一会,楚某不过就提了一嘴,古师弟果然还是来了。” 古道陵说道:“该来的还是会来。古某出身青州,师承于此。这一点,一万年也变不了。” 古道陵这是说的场面话,吕荫麟就在那山洞里,他这话是说给吕荫麟听的。 古道陵的话说完,石洞深处忽然传来一声幽幽的咳嗽声。 楚秋山和古道陵对望一眼,他俩在老祖洞前,自然不便多聊。 古道陵道:“楚师兄,古某不打扰你拜见老祖,就此去了。他日有缘再会!” 楚秋山道:“再见之日,希望师弟你修为再进!” 古道陵洒然一笑,缓步走去,他走到了山谷处的石碑里,进入了薄雾弥漫的枯木林内。 那枯木林反向走入,毫无遮蔽,可直出山谷,古道陵走出了枯木林,才化为一道黑芒,射向了天际。 楚秋山整理下了衣襟,缓步走到了山洞口处,抱拳躬身道:“老祖,秋山拜见!” 停了大约一息,只听石洞内一个声音响起。“是秋山来了。进来吧!” 楚秋山直起身来,缓步走了进去,石洞深处亮着一片荧光,乃是石壁上几株古怪的蘑菇所发出的光芒。 荧光里,只见吕荫麟穿着一件道袍,坐在那里,正呷着清水。 楚秋山立马跪倒。 吕荫麟声音苍苍地说道:“起来吧。” 楚秋山站起身来,目光谨慎地向吕荫麟打量了过去,只见此时鹤发童颜的吕荫麟,面容上竟有浓重的疲惫之色。 吕荫麟早已经修为有成,能让他感觉累得,绝不是一般事。 而他和古道陵在这石洞内,闭关了整整一个月,显然这一个月对于吕荫麟很是消耗。 楚秋山的心底涌起一股浓重的艳羡。他很是羡慕古道陵。 虽然他不知道,老祖到底为古道陵做了什么,但那显然是很重要的事。能让老祖这样的元婴境的大修士,脸上露出如此浓重疲惫的,绝不是等闲事。 但楚秋山也很清楚,这种事,艳羡是没有用的。他必须靠自己,突破洞冥境后期,才有资格再次走到老祖的身边。 吕荫麟呷了几口后,便放下了手中的竹筒,问道:“秋山,何事来见我?” 楚秋山道:“老祖,一个多月前,发生了一件事。就是一个宗门亲传弟子,在长老院内结旋。” 吕荫麟沉默不语,等着楚秋山说下去。他知道这等琐碎小事,楚秋山绝不敢来打扰他。 楚秋山继续说道:“此子结旋,一度引动了天地元气潮汐。” 吕荫麟抬起头来,目色闪动。“引动了天地元气潮汐?” “正是!”楚秋山肯定道。 吕荫麟笑了一下。“老夫结旋还未引动天地元气潮汐呢。”“九州大陆有记载的结旋引动天地元气潮汐的,好像只有一人吧?” 楚秋山道:“是,只有一人。” 吕荫麟脸上闪过的笑容,似乎浮起了一抹诡异。“法相寺的灵基大师!” 楚秋山道:“灵基大师现在已经是原神境的大德。也是九州唯一的一位原神境修士,九州第一人!” 吕荫麟笑道:“难道上天如此眷顾我太一门,让我太一门内出了一位小灵基吗?” 这次,楚秋山并未接腔。因为他此时有点摸不准吕荫麟那语气和笑容的真义。而这个时候,他的原则就是寡言,不问不答。 吕荫麟果然看着他,问道:“你说的那人,是拜在谁的门下?” 楚秋山道:“朱鹤!” 吕荫麟略微停顿,便继续问道:“他幽谷测试的时候,是何结果?” 楚秋山道:“差半步踏上祭台。” “差半步踏台?!”吕荫麟目色一闪,道:“是叫段融?” “正是!”楚秋山道:“老祖好记性!” 当日幽谷测试的结果,跨过红线的几人的资料,还有差半步踏上祭台的段融的资料,楚秋山都送到过这深谷。 只是,那已经是三四年前的事了,吕荫麟竟能过目不忘。 吕荫麟的脸上露出了饶有意趣的表情,忽然道:“告诉朱鹤,让他带段融来见我!” “是!” 铁峰山上,塔林内。 苏白容的尸体被盖着白布抬走后,众人依旧脚步僵硬地走到了塔林前的空地内。 教习已经在催促他们对练了,很快,周围便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密集铁器撞击声。 萧玉坐在密林的边缘那里,平复了会儿情绪,她刚站起身来,另一个人就走了过去,那是一个中年女子,穿着一袭不太合身的旧裙子,发丝也有些凌乱。 她看着萧玉,问道:“你也没对练的伴儿了吧。咱俩搭个伴吧?” 萧玉目色一凝,眼前这人她认识的,毕竟已经在塔林内呆了快一年了,里面的人基本都脸熟了。 萧玉蹙眉道:“你不是有对练的伴儿了吗?” 那中年女子脸上闪过一抹厌恶之色,道:“那家伙老色眯眯地看着我,我不想跟他练了。” 萧玉闻言,扭头一看,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个男的正看向这里,真是这女子原本的对练之人。 那男子见萧玉的目光望过去,立马躲闪到忽闪对练的人影后面去了。 萧玉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迟疑之色。 那中年女子见她迟疑,便说道:“对练的伴儿本来就是自愿磨合的。苏白容死了,你不也没人对练吗?还在考虑什么呢?” 萧玉不由地叹了口气,眼神黯然地看了那中年女人一眼。她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已经在塔林内,呆了足足快十年了。 她不是挑剔对练的人,她只是觉得害怕!难道她也要在这塔林内,呆到十年吗?她真的能呆到十年吗?她忽然再次想到了苏白容。也许呆不了十年,她就也想回家了…… 想到此处,萧玉的眼前仿佛闪过了段融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像侵染了油渍的画纸一般,已经有些模糊了…… 而此时,那中年女子的身后,教习正目光冷峻地看向这里。 萧玉知道,一旦连续三天,她还没有对练的伴,教习就会把她关进塔内,终日不见天光,直到有另一个人也没有对练的伴,才会把她放出来。 萧玉看着眼前这个有些市侩的中年女子,沉默了点了点头。 那中年女子见萧玉答应了,笑了一下,缓慢地抽出了手中刀,道:“来吧!你可悠着点啊!” 萧玉没理解那中年女子悠着点的意思,不过教习正看着这里,她也抽出刀来,两人便在那里对练了起来。 数招过去,萧玉便发觉这女子竟然菜得不行。 萧玉现在终于明白,她那句悠着点是什么意思了。 两人刚练了几招,那中年女子忽然道:“停,停,先停了。” 萧玉持刀而立,目色疑惑地看向那女子,只见她瞄了眼身后,笑道:“教习已经走到那头了,等他走过来了,我们再练。” 那女子说完,竟然大咧咧地走到了密林边缘的石头上,坐在那里休息了。 萧玉愣在了那里,她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过了许久,萧玉才看着那女子,说道:“像你这样练,什么时候能出塔林呢?” 那女子闻言,笑看着她,说道:“你还想出塔林啊?”“没事,毕竟才第一年嘛。再过两三年,你就不这么想了。” 萧玉僵在那里,身体微微战栗着。那女子的笑容,像刀子一般扎着她。 (本章完) 第496章 樊红蕉的乌龙 第496章 樊红蕉的乌龙 沈觅芷经过那次的一番明悟之后,剑术更趋圆融,自此精修,大约半个月后,竟成就了真气境大圆满,走出了塔林。 数日后的龙鱼厅拜师,却没有任何长老和宿耆愿意收她入门墙。龙鱼厅内,空荡荡的。 沈觅芷走出塔林,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而且幽谷测试的结果也很一般,再加上她家世的污点,关于这些,她自己心中早有预料,倒也坦然。 在龙鱼厅的内室一角,老舍人陈词焚香,让她叩头参拜,就算是代替创派祖师蓝若水收她入了内门,成为太一门的正式弟子了。 拜师结束后,沈觅芷走下了翠微峰,她脚步未停,就向段融所在的云浮峰而去。 她在教习营那几日,就已经打听清楚,段融就拜在了内史司司座朱鹤的门下,正是在云浮峰上。 沈觅芷划过铁索,穿过了山谷间翻腾的云雾,落在了云浮峰的山腰某处,她看着那山腰不远处蜿蜒而上的山路,不由地摸了摸藏在衣襟内的那枚铜制镯子。 那是她出塔林前,萧玉亲手交给她的。 临别时,萧玉那凄楚的目色在她眼前一闪而过,沈觅芷抹了把额头的细汗,沿着蜿蜒的山路走了上去。 走到了山路尽头,便看到一栋临崖而建的楼阁,雕梁画栋,足有八层,颇有些巍峨之势。 她走到了那楼阁一层那里,也不敢乱进,只得等在那里。 等了一会儿,忽然看到了一个青年舍人下楼,沈觅芷立马跑了过去,问道:“我找段融,劳您给通传下。” 那舍人上下打量了沈觅芷一番,问道:“你有什么事找段大人?” 沈觅芷道:“你就告诉他,沈觅芷从塔林出来了。过来找他。” 那舍人见沈觅芷说得清楚,目色一动,道:“你先在这儿等一下。” 他随即从入口上楼,到了楼阁内段融的房间处,只见那房间门上挂着铜锁,他便折返回来了。 沈觅芷一见那舍人下楼,便目色一喜,问道:“他怎么说?” 那舍人道:“段大人不在。” 此时,段融和西门坎坎正在修炼密室内。而修炼密室那边,楼阁内的舍人们是不能随便出入的。 “不在?”沈觅芷欢喜的目色一黯,道:“他什么时候会在?” 舍人道:“那就不知道了。你可以过两天再来。不过我见到段大人会替你说一声的。” 沈觅芷眉头微蹙,不过还是说道:“多谢!” 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去时,忽然一个一身红妆的身影从楼阁内走了出去,一眼便看定了沈觅芷。 樊红蕉走在楼梯口处,就听见那舍人说段大人不在什么的。她一出楼阁便看着沈觅芷,遥遥问道:“你是来找段融的?” 沈觅芷刚欲转身离去,忽然驻足,目色怔怔地看着那从楼阁内走出来的女子,只见其几缕发丝在鬓角微扬,红唇皓齿,风情妩媚。 沈觅芷点了点头,目色好奇地看着那女子,道:“嗯,我是找段融。” 樊红蕉走近了过来,仔细地打量着沈觅芷,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问道:“刚从塔林里出来?” 沈觅芷道:“嗯,前几日刚出来。” 樊红蕉一边看着沈觅芷的面容和风姿,一边点头,轻声说道:“人才不错。小师弟真是有福气啊。” 樊红蕉道:“小妹妹,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段融那小子。” 沈觅芷的目色一亮,她是看着这女子从楼阁内走出来的,说明她是内史司的人,她既然说她去见段融,很可能是知道段融在哪。 沈觅芷问道:“刚才那舍人不是说段融没在吗?” 樊红蕉抿嘴一笑,道:“那舍人只能去楼阁内的房间里看。段师弟那脾性,一回山就在密室内修炼,十天半个月也不一定能回房间一趟呢。你要等那舍人给你信儿,还不定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沈觅芷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女子,问道:“你是段融的师姐?” 樊红蕉道:“哦。你以为呢?!云浮峰的修炼密室可不是谁都能进的呀?” 沈觅芷见这女子说的信息并无纰漏。而且段融的脾性也的确是个修炼狂人,再加上她是从楼阁内出来的人,此时她已经不再怀疑眼前的女子。 沈觅芷抱拳施礼道:“那就劳烦姐姐了,带我去见见段融!” 樊红蕉笑了一下,竟直接拉着沈觅芷的手,自来熟般地说道:“不用跟樊姐姐这么见外!塔林里的生活苦吧?” 沈觅芷道:“苦是苦点,对修炼倒是有进益的。” 樊红蕉咯咯一笑,道:“妹子,你这心性倒是坚韧。这算起来,你在里面也呆了有一年了吧?” “再过一个月就一年整了。” “是嘛!日子过的真是快啊!小师弟他来云浮峰眼瞅着可就一年了呢!” 两人一边聊着,已经走进了一楼大厅后面的密闭空间内。 樊红蕉一走进去,便有三名舍人,向她施礼抱拳道:“樊大人。” 樊红蕉道:“把门打开!” 一名舍人扭动机关,只见一整面雕木墙赫然洞开,后面露出一个黑乎乎的石洞口。 沈觅芷还在一片惊愕中,樊红蕉已经拉着她的手,走进了幽暗的石洞里。 段融和西门坎坎正在密室内修炼,忽然便听到了石门那里传来了打门声,段融眉头一蹙,便听到樊红蕉隐隐的声音传来。“师弟,开门。” 段融站起身来,将石门打开,一个一身红妆的人影便闪了进来。 西门坎坎一见樊红蕉进来,立马便凑了过来,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一个劲儿在樊红蕉身上乱转。 樊红蕉一进来,便拍了段融一把,笑道:“小师弟啊,我把你媳妇带来了,你说怎么感谢我?” “媳妇?”段融一头雾水。 “对啊!你媳妇从塔林内出来了!” 段融心头惊喜,道:“是萧玉?!” 这几日,段融一直在琢磨,如何营救萧玉的事。不想萧玉竟自己出了塔林,他如何不喜呢? 樊红蕉说着,已经将沈觅芷从门外拉了进来,邀功一般,笑看着段融。 段融随即一怔。 沈觅芷瞄了段融一眼,满脸通红,拧着眉头,低头不语。 西门坎坎原本也以为是萧玉出来了,此时一看是沈觅芷,顿时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叫道:“弄错了,弄错了!这哪里是他媳妇啊!?你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吗?” 樊红蕉一见段融和沈觅芷晤面的反应,就已经起疑,再听西门坎坎的话,立即知道自己闹了乌龙。 她原本知道段融的媳妇还在塔林内,方才见一个妙龄女子来找段融,又是刚从塔林里出来的,她便先入为主的,以为就是段融的媳妇,这才一番热情接待。没想到开始她就搞错了。 樊红蕉脸色有些尴尬,不过还强撑着说道:“不是媳妇不是媳妇嘛。总是认识的吧?” 段融道:“是同乡的好友。” “那不就行了。”樊红蕉摆了下手,道:“人我送到了。师姐我还有事,回头再聊啊!” 樊红蕉说完,就逃也似的转身走了。 段融在她身后喊道:“多谢樊师姐了。” 樊红蕉扬了下手,连头都没回。 段融看着满脸彤红的沈觅芷,说道:“觅芷,你也出来了?” 沈觅芷细若蚊蝇地点了下头。 段融道:“进来吧。” 两人便走进了密室内。 这时,西门坎坎还站在石门那里,有些不舍地向外望着。 段融扭头道:“你还站在那干嘛?还不把石门关了!” 西门坎坎哦了一声,直到一身红妆的樊红蕉,红影一闪,彻底消失在了幽暗的石洞口那里,他才回身旋动机簧,关了石门。 而这时,段融和沈觅芷已经坐在了密室的石桌前。 西门坎坎也走了过去。 段融还未说话,沈觅芷便直接从衣襟内,拿出了萧玉在她出塔林前,给她的东西,放在了石桌上,说道:“这是萧姐姐给你的。” 那是一枚手帕包裹着的铜制镯子。 萧玉其实有两枚脚镯子,左右脚各一枚。右脚的那枚是她和萧白鲛、朱小七一样的脚镯子,是萧母给她们定制的。 还有一枚是段融和她在记名弟子时,段融在废弃的兵刃堆里掏出来的一枚镯子,萧玉这些年也一直戴着。 此时,石桌上的这枚脚镯子是萧玉右脚上的那一枚。也就是和萧白鲛、朱小七同款式的那一枚。 段融拿起那枚脚镯子,许多往事便涌上了心头。 段融摩挲着那镯子,原本包裹着那镯子的手帕却兀自滑落,摊开上石桌上。 只见那绣着柳枝鸳鸯的手帕上,赫然用血书写这一行字: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落款只一个干涩模糊的玉字。 那相濡两个字,红艳浓重,到了最后的那个玉字已经斑驳干涩,段融可想写到那个玉字时,萧玉指尖的血,只怕已经挤尽了。 段融的心口不由的一疼。 一日夫妻百日恩呢。更何况他和萧玉也算历经生死,彼此相扶才走到今日。 萧玉往日的音容笑貌在他的眼前浮现,段融心头涌起一股恶气,甚至想直接杀进塔林,掳了萧玉出来。 他压了压心头的闷愤,才看着沈觅芷问道:“她有什么话,带给我吗?” 沈觅芷道:“萧姐姐说,让你善待朱小七。” 段融看着沈觅芷,问道:“还有吗?“ 沈觅芷道:“没了。只此一句。” 段融的目色一凛。 萧玉只说让他善待朱小七,却不叙夫妻之情,那手帕上的血书,相忘江湖,更见其决绝。 她是让我放下她! 她把右脚的脚镯子取下,交给沈觅芷带出来,只是给我留个念想罢了。 种种迹象,都是表情一件事。萧玉心里已经明白,她是出不了塔林的。 她是在交代后事呢。 因为她知道,沈觅芷一旦出去,再无可靠的人,能给她传话出来了。 看来,营救萧玉的事,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恐怕萧玉会有危险。 就在段融如是想着之时,只见沈觅芷身后不远处的石壁上,某一片区域,忽然一阵扭曲蠕动,如同泥淖一般。 段融和西门坎坎都看见了,不过他俩都不是第一次见到这诡异场景。西门坎坎虽然瞪大了眼睛,倒也没有大惊失色。 随着那石壁模糊扭动,一个身影缓步走了出来,正是朱鹤。 朱鹤站在石壁那里,看了段融一眼,道:“段融,跟我出去一趟。” 沈觅芷闻言,唬得一跳,她扭过头去,只见不知何时,竟有一个发须苍然的老头,站在她身后的石壁那里。 沈觅芷方才走进了密室内,这里可是除了他们三人外,并无他人,更没见这老头,沈觅芷不由惊愕,这老头是从哪冒出来的? 西门坎坎见沈觅芷容失色,向她凑了过去,压低声音,道:“那老头是朱鹤,长老院长老,内史司司座。” 沈觅芷闻言,眼神惊讶地看了西门坎坎一眼,西门坎坎冲她点了点头。沈觅芷再扭过头去看向那老头时,眼神里已经充满了敬意。 长老院长老,内史司司座?也就是说,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头,是洞冥境的大能!? 段融叹了口气,他正沉浸在萧玉那血书和镯子的沉郁里,偏偏朱鹤这个时候有事找他。 段融站起身来,问道:“现在吗?” “对!” 段融将那手帕和镯子塞进了衣襟内,看着西门坎坎道:“你等会儿带觅芷她去楼阁的房间内吃顿好的。” 西门坎坎道:“我知道。” 段融向石壁前的朱鹤走去,朱鹤看得出来段融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朱鹤问道:“有事?” 段融道:“没事。” 他总不能告诉朱鹤,他要去塔林内掳萧玉出来吧。 不成就真气境大圆满,永世不得出塔林,这是宗门铁律。 而且塔林还是楚门主在管,就算想动手脚,也没机会啊。 段融走了过去,朱鹤心念一动,一团空间波纹便将段融周身笼罩。接着,两人便一同走入了如泥淖般扭曲蠕动着的石壁内。 沈觅芷目色惊愕地看着段融的身影消失在石壁内,扭曲如泥淖的石壁瞬间就恢复正常了。 西门坎坎看着沈觅芷,说道:“这是法则之力!” 这边,段融只感觉一晃间,已经穿过了石壁。 石壁外就是万丈悬崖,云雾翻腾,两人一出石壁,身形便倏忽拔高,只在云雾缥缈间一闪,段融还未反应过来,愕然发觉他们竟已经站在了楼阁内洗澡的地方了。 那里面两个青年舍人已经准备好了洗澡水,朱鹤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下去吧。” 那两个舍人应了声是,便关门出去了。 朱鹤随即开始旁若无人地宽衣解带,赤身裸体地跳进了一个木桶里。段融注意到,朱鹤的身体肌肤白净如处子,没有一丝皱纹。 朱鹤泡在木桶里,他白的胡须漂浮在热气蒸腾的洗澡水上。 朱鹤一边搓着身上,一边看着段融道:“还站在那干嘛?还不赶快洗?” 段融道:“师父,你巴巴地把徒儿弄来,就是陪你洗澡啊!?” 朱鹤脸一黑,道:“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那黑不溜秋的样子,一身臭味的。老夫疯了,让你陪我洗澡!?” 段融想了想也是,便脱了衣衫,跳进了澡桶里。上次过去,又快一个月了,他的身体净化一直在持续,身体表面又淤积了不少的黄白脓质,味道确实够呛的。 朱鹤瞄了段融一眼,道:“洗干净点!等会儿跟我去见老祖。” 段融惊了一下,道:“去见老祖?” “对!”朱鹤笑道:“老夫也已经有几年没见他老人家了。这次能去拜见,还是托你小子的福呢!?” 段融愣在那里,心潮翻动。朱鹤显然是要带他去见宗门老祖吕荫麟,怪不得连朱鹤自己也要沐浴更衣呢。 段融目色一动,看着朱鹤,问道:“师尊啊,老祖为何要见徒儿啊?” 朱鹤瞥了他一眼,道:“还不是你上次在长老院内结旋,引动了天地元气潮汐。” “啊!”段融闻言,顿时一脸苦瓜相。 早知道,他当时就压住了心头的那股冲动。不仅搞得丹田暗伤,耽误三个月的修炼,而且连老祖都惊动了。 太一门老祖吕荫麟,已经活了一千多岁,乃是元婴期的老怪物。 段融随即心潮翻涌,将自己身上的事想了一遍。 灵明识海内,秽血神功的本源血光早已经炼化消弭干净了。这点已经没啥隐患了。 还有就是胎藏经的事,他已经成就了胎藏经的第十二层,这一点不知道吕荫麟会不会发现呢。段融想了想,忽然一阵坦然,就算发现了也没啥,大不了就将许儒虎案和盘托出。以他现在的天赋,而且又给朱鹤立了那么大功,这点不干净的底子,已经不算啥了。 其实,秽血神功才是逆鳞,其他都不算啥。 段融想了一番,觉得就算去见吕荫麟,应该也问题不大,便开始洗澡起来了。 朱鹤忽然道:“段小子,你知道为何你引动天地元气潮汐,老祖会要见你吗?” 段融扭过头去,看了一眼朱鹤漂在水面上的胡子,说道:“师尊,你是不是早知道老祖会见我。” 朱鹤微微一笑,道:“当然。因为在你之前,九州大陆有记载的,只有一人结旋的时候,也引动了天地元气潮汐。” 段融蓦然一惊,他没想这事这么轰动,早知如此,他宁可在那个关头,停下气旋的进一步成长。也免得引起这诸多的后患。 九州大陆有记载的,只有一人结旋的时候,引动了天地元气潮汐。那这事不是比他四年前,在幽谷测试时,踏上祭台还要轰动吗? 后来,他已经知道,彼时如果他踏上祭台,就是太一门一百八十年来的第一人。因为,另一个踏上祭台的人,那已经是一百八十年前的楚秋山了。 但现在,他却成了九州大陆,有记载以来,唯二的结旋时,引动天地元气潮汐的人。这远比幽谷踏台要牛啊!怪不得老祖要见他呢!? (本章完) 第497章 三车和尚 第497章 三车和尚 灵基大师,俗姓尉迟。 尉迟一族,乃是雍州的世家门阀。 灵基大师又少年神悟,在佛法兴盛的雍州之地,于人辩经论道,常令高僧折戟,人称辩才无碍。 他十七岁那一年,已经声名鹊起。 那一年的法会之上,法相寺的一代高僧玄枯大师,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当时还是尉迟家偏偏美少男的灵基。 玄枯叫住灵基,三究佛理,少年灵基对答如流。 玄枯三问之下,当场就要让灵基拜师。 灵基断然拒绝! 灵基彼时,并未出家,更未持戒,他乃尉迟家的嫡系血脉,又少年神悟,天赋绝人,尉迟家上下何人不宠爱,他早就养成了纸迷金醉的生活,不仅精通佛法,更是精通吃喝玩乐,哪里受得了出家人的清苦? 更何况,法相寺以苦行著称,祖庭更是在五百里的莫贺延碛的腹地之内,渺无人烟,每年都有朝圣之人,死在路上。 而这玄枯和尚,乃是法相寺之主,雍州的法王。 法王虽然常居西域,甚少染指雍州的治理。但在雍州,佛法深入人心,宗教大于政治。 雍州的各个门阀世家,皆不敢违逆法相寺的法旨。 玄枯一纸法令,便下到了尉迟家。 “尉迟宗,若不出家,即便赐死。” 尉迟家上下顿时乱作一团,但十七岁的灵基却坚决不从,他告诉来传法旨的执法僧侣:“你回去告诉玄枯那老秃驴,让我尉迟宗出家可以,但得让我带着一车酒、一车肉、一车美女进入法相寺。要不然,我尉迟宗宁可赴死!” 灵基此言一出,不独来传法旨的僧侣脸色铁青,连尉迟家的家主也吓得脸色陡变。 玄枯乃是一代高僧,法相寺之主,雍州的法王,灵基竟然叫他老秃驴,而且法相寺乃是佛门圣地,岂容你带一车酒、一车肉、一车美女进入呢? 这三样,但有一样,便是莫大的亵渎,更何况是三车呢? 传法旨的僧侣,当时就拂袖而去。 尉迟家虽然宠爱尉迟宗,但也不想满门覆灭,尉迟宗不出家也就罢了,还提这么无礼亵渎的要求,而且还辱骂法王老秃驴,这是灭族之罪啊! 多事之秋,人心思变,很多人都开始卷细软潜逃,害怕被株连。 但是第二日,拂袖而去的僧侣便再次登门,他面无表情地告诉尉迟家,法王已经答应了尉迟宗的要求。 彼时,尉迟家的家主愣在那里,久久没有听懂那执法僧侣的意思。执法僧侣只得再三说明。 于是,十七岁的灵基就此出家。 当时的车队浩浩荡荡,一车酒、一车肉、一车美女,满城围观,“三车和尚”的称呼,便不胫而走。 十七岁的尉迟宗,在法相寺玄枯座下,剃度出家,发号“灵基”。 玄枯对其放养,只要求灵基每月初一和十五跟随他修行,其余时日他可自行安排。 灵基虽然剃度,仍然日日在别院内纸迷金醉,自此法相寺的晨钟暮鼓中,常常夹杂着女人放浪的笑声…… 寺中上下,怨声载道。 无论灵基闹得多么荒唐,玄枯都充耳不闻,也不惩治。 三个月后的十五之日,月圆之夜,也不知那夜灵基发生了什么,他回到别院,便砸烂了满车的美酒,遣散了一车的美女,也扔掉了一车的腊肉,自此潜心经教,如痴如醉。 一年气旋,三年洞冥,十年元婴,二十年原神! 灵基在五十一岁那一年,成就不灭元神,进阶原神境,成为九州大陆的第一人。 同年,玄枯圆寂,传法王之位于灵基。 朱鹤携着段融,化为一道黑芒,落在某处山坳之时,段融依旧目色怔怔,陷在方才朱鹤在浴桶里,给他讲述的灵基大师的生平事迹里。 有些人,你只听生平事迹简略,就难免仰慕。 因为他们的光芒,实在太过耀眼了。 “十七岁出家,一年气旋,也就是十八岁那年结旋的。”段融在心头默默地盘算着。 虽然都在结旋时,引动了天地元气潮汐,但段融实在不敢拿自己和这个远在西域的灵基大师比。 因为,朱鹤告诉段融,进阶原神境,成就了不灭元神,就可以永远神魂不死,也就是说这个灵基大师从他五十一岁那年开始,就已经永生了! 这是段融第一次知道此界真正的永生的例子。 “原神境!?” 朱鹤带着段融,来到了林中的小溪旁,那里有一座茅屋。 此时,在茅屋的门口,正有一个老农,眯着眼,坐在那里晒太阳呢。 朱鹤走了过来,满脸堆笑地施礼道:“褚先生,段融我带来了。” 段融微微惊讶,朱鹤对这老农,竟然很是尊敬。 那老农只是嗯了一声,他睁开眼来,看都没看朱鹤,只是上下瞄了段融几眼,便站起身来,咳嗽了一嗓子,道:“跟我走吧。” 他们跟着那老农,绕到屋后,走了一段路后,便来到一处光秃秃的山坡,翻过那山坡,沿坡而下,便走入了一片薄雾弥漫的枯木林。 一走进了那枯木林,段融便心头一惊,因为在跨入那枯木林的一瞬间,他身后的路竟瞬间消失了,方才还是从山坡而下的路,此时却只见薄雾弥漫,枯木森罗…… “是幻境?”段融的心头一动。 这时,朱鹤看着段融说道:“注意看着,跟紧点。在这里走丢了,为师也寻不到你的。” “是,师父。”段融乖巧地回道。 朱鹤都找不到他的话,绝不是一般的幻境了。朱鹤可是洞冥境的强者,岂是一般的幻境就能困住他的呢? 两人跟在那老农身后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后,那老农陡然停住,从后腰拿出了那铜制的戒尺,如法炮制的又搞了一番。 段融看着那老农拿着一柄尺子,在那一晃一摆的,跟跳大神似的,不由看得一头雾水。 那老农手中的铜制戒尺,陡然脱手飞出,哐啷一声似是落在了地上,接着只见眼前的薄雾便陡然散去,而眼前的几株枯木随着薄雾的消散,同样也消失了。 段融目色一凛。 “难道那些枯木都是薄雾幻化出来的吗?”他不由地在心头想到,随即便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一路上,他不仅一次伸手摸过那些枯枝,那绝不是幻影,而是枯木的实体啊! 眼前的薄雾与枯木消散,段融赫然发现他们已经站在了某个山谷的谷口处,而不远处则伫立着一座两人高的古朴石碑,那石碑上的碑文,古奥斑驳。 段融的目色一动,那古奥扭曲的碑文,他自是不认得,但不知为何,那碑文的形态让他想起了胸口挂着的那枚饮露蝉。饮露蝉的蝉体之上,似乎也有那种古奥的碑文,若隐若现。 那老农走到石碑跟前,捡起了地上的铜制戒尺,插入了后腰,便说道:“老祖就在谷内,你们进去吧。” 那老农说完,便转身走入了薄雾枯林中,瞬间就消失了身影。 朱鹤喊了一声多谢褚先生,便带着段融步入了山谷内。 段融一边跟着朱鹤走着,一边打量着这山谷。 四方陡峭的山崖高耸,崖壁之上,零星伸出几株腊梅古松,崖壁苦寒,皆是瘦病之态。 如此陡峭山崖,堪称猿恼鹰愁,可想这山谷的幽静了。 山谷的一株古松下的石桌前,正坐着一个老者,那老者目色恬静,虽然发须白,但是脸上却没有一丝皱纹,反而面色红润光泽,如婴孩一般。 此刻,他正盯着石桌上的黑白残局,陷入沉思。 古松上,不时有松针坠落,有些松针会落在那老者的身上和发丝上,但却无有一根松针落在他眼前的棋盘上。 这时,朱鹤便带着段融闯了过来,段融怔怔地看着那树下的老者,那老者坐在那里,专注地盯着棋局,就好像世界都不存在一般。 更让他觉得古怪的是,那老者明明很是专注,却给人一种悠闲自在的感觉,那些松针飘落在他身上,顿有一种野趣天然之感。那时一种和环境,融为一体的古怪感觉。 段融知道,眼前之人就是太一门的老祖吕荫麟,那个已经活了一千多岁的元婴境老怪物。 但此刻,这老者身上毫无气机可言,就像一个老者悠闲林下,安享晚年一般。 朱鹤已经匍匐跪倒,嗓子里带着一点哭腔,道:“不肖弟子朱鹤,参拜老祖!” 段融立马跟着跪下,也是跟着叫道:“不肖徒孙段融,参拜老祖!” 吕荫麟抬起头来,微微一笑,看了匍匐在地的两人一眼,道:“起来吧。” 朱鹤肩膀耸动着站起身来,他竟已经老泪纵横。 段融第一次见朱鹤这般失态,一时有些发怔。 吕荫麟道:“朱鹤,莫要如此。是为师薄于师徒之情了,这些年,一直未曾招你入谷来过。” 朱鹤用袖口擦了把眼泪,道:“师父这般说,真是折煞徒儿了。是徒儿不成气候,哪敢责怪师尊?” 朱鹤少年时,也算天赋不错,吕荫麟还未深居此谷时,还亲自带过几年他和古道陵,故而他和古道陵,都喊得上吕荫麟一声师尊。 吕荫麟道:“古道陵那小子肯回山,是你的撮合吧?” 朱鹤道:“师弟他心里一直牵挂师尊呢。只是脾气倔,不肯低头认错。” 吕荫麟叹气道:“古道陵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一身刺,天生反骨。” 吕荫麟说到此处,不知为何忽然看了段融一眼。 吕荫麟显然心头还有余怒,朱鹤立即就不说话。 稍停了数息,吕荫麟才看着段融,问道:“你就是段融?” 段融抱拳躬身,道:“启禀老祖,正是徒孙!” 吕荫麟站起身来,满身的松针,扑簌簌掉落,说道:“你随我来!” 吕荫麟说完,便转身离开石桌,向不远处的山洞走去。 段融扭头看向朱鹤,目色询问。 朱鹤道:“老祖让你去,你就去!” 段融随即跟着吕荫麟向那山洞走去。 朱鹤站在那里,看着段融的背影,撇了撇嘴,嘟囔道:“这小子还一脸不情愿呢。老夫也想跟进去呢。” 只是吕荫麟方才并未叫朱鹤,朱鹤自然不敢跟进去,他只得踱步到那石桌前,去看那石桌上的残局。 此时,石桌上方的一枚松针掉落,那松针转了几下,便擦着石桌边缘掉落在了地上……在擦过石桌边缘后,它的原本轻轻漂浮的样态便陡然一坠…… 那边段融跟着吕荫麟走入了一方幽暗的山洞内。 山洞口处,虽然昏暗,内部却是一片幽光,既不刺目,又看得很是清晰。 那山洞内部,各种物什都有,但绝不杂乱,很是简朴。 吕荫麟指着洞内地上的一个蒲团,说道:“坐那去。” 段融依言走了过去,在那蒲团上盘膝而坐。 吕荫麟在石桌上,倒了一竹筒的清水,喝了两口。 段融坐在那蒲团上,不时拿眼瞟着吕荫麟,他心中不免有些惴惴,不知吕荫麟让他坐在这蒲团上干嘛? 吕荫麟呷了两口清水后,便放下了手中的竹筒。 就在他手中的竹筒落在石桌上的瞬间,吕荫麟的身影,便陡然如鬼魅般消失了。 段融一直用余光瞄着这边的吕荫麟,在吕荫麟身影消失的瞬间,段融便被唬得一跳,但是几乎同时,毫无征兆地,吕荫麟就蓦然出现在段融眼前。 吕荫麟如鬼影一般,蓦然出现,虚空盘坐在段融身前半丈左右的地方。 就在吕荫麟虚空盘坐的身影出现的瞬间,段融便发觉他的身体不能动了,就如同被定身术给定住了,手脚脖子都已经不听使唤。 吕荫麟虚空盘坐的高度,刚好到段融眼睛的位置,此时只见其双目紧闭,面容恬静,几缕白的发丝从两鬓耷拉下来。 就在这时,忽然一团东西,从吕荫麟的头顶上浮现了出来。 那是一个婴儿的灵体,它的身体如光影一般绝不凝实,半透明状,琉璃明净,但却五官清楚,手足灵动。 那婴儿的面容,与吕荫麟极为相似。 段融看着面前诡异的一幕,心头怦怦乱跳。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东西就是元婴。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真的元婴。 元婴就是元神的雏体形态。 元婴已经具备了一些元神的神妙,但却远没有元神坚固,跟元神相比,他还十分脆弱。 那元婴的双眼睁开,一双琉璃一般的瞳仁看向段融。 段融也看向那元婴,四目相对,那元婴面容恬静,无喜无悲,忽然元婴纵身一跳,竟直接跳向段融,下一刻,那只有人头大小的婴孩琉璃体,竟然从段融的眉心处,一没而入,消失无踪了。 那一瞬间,段融陡然双目呆滞,两眼无光,只怔怔地看着前方。 (本章完) 第498章 旧案疑云 第498章 旧案疑云 段融的灵明识海内,黑色大地,无尽绵延,充盈空间的稀薄雾气,在兀自翻腾着…… 而苍穹中央,一个灰色的虚影盘膝而坐,他的面容有些模糊,但隐约可见眉眼和段融有几分相似。 那灰色虚影的周围,十二枚星体,熠熠生辉,如行星一般,在苍穹上,围着那虚影层层环绕,缓慢转动着。 就在这时,那灰色虚影的头顶上方的穹顶处,有一团琉璃明亮的灵体,缓缓飘落,如神祇降临一般。 那是一个婴孩的形体。 那元婴面容恬静,眼神睥睨间,似有漠视苍生的气势。 元婴方一落下,那原本围绕着灰色虚影缓慢旋转着的十二枚星体,便陡然停止了,悬浮在那里,一动不动。 几乎同时,那灰色虚影的面容也更加模糊了。 而此方空间内,原本翻腾不止的稀薄雾气,也瞬间静止。 也就在元婴灵体,降临这方空间的瞬间,原本这个躁动不安,翻腾不止的世界,竟瞬间凝固了。 而充盈在这灵明识海内的不住翻腾的稀薄雾气,就是段融如潮滚动着的思绪,在那稀薄雾气凝固的瞬间,段融原本流转着的思绪也停滞了,瞬间变得目光呆滞起来。 那灵体元婴悬浮在虚空之上,看着那灰色虚影,还有围绕着他的十二枚熠熠生辉的星体,琉璃般的瞳仁里闪过一抹惊愕。 吕荫麟没想到,段融竟成就了整整十二层的胎藏经。 这小子,进入内门好像还不到一年吧!? 元婴灵体瞥了一眼,那面容模糊的灰色虚影的额头上的那枚刀影。 他自然知道那刀影就是段融凝练的意境。 和灰色虚影模糊的面容不同,那额头处的刀影很是清晰,虽然隔着一些距离,元婴灵体也能感触那内蕴在刀影内的澎湃的刀意! “竟然将刀意领悟到了这个程度?!” 元婴灵体的目色扫过天穹,身形一闪,便倏忽消失,下一刻就出现在了黑色大地的中央。 元婴灵体像一个小大人一般,负手在黑色大地上走动着,一双琉璃的瞳仁不时四处扫动着,颇为诡异…… 很快,他便站在黑色大地的东南方位,看向那里的一片苍穹,那里的苍穹之上,竟然近乎挂满了各种密密麻麻的兵刃残影。 元婴灵体的身影陡然消失,下一刻,便出现了东南苍穹上那些兵刃残影附近,他伸手拂过最近的一柄铜锤残影。 那残影竟直接被穿透了过去。 “虚体残影?!” 饶是吕荫麟是成就了元婴境的大能,而且活了一千多岁,此时竟也不知段融的识海内,这些密密麻麻几乎布满了东南苍穹的兵刃残影,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吕荫麟看着眼前这些似乎比远古神魔战场遗迹还要密密麻麻的兵刃,心头一片惊骇。 “怪不得结旋时,能引动天地元气潮汐呢,这小子身上,果然有难解之处!?” 元婴灵体的目色一动,身形便倏忽消失,离开了此方天际。 黑色大地之上,一片昏暗沉寂,只有一处散发着淡淡的青色幽光,那就是树灵光海。 元婴的灵体,漫步在树灵光海里,不时将那些青色幽光的光丝惊起,那些光丝一阵漂浮,如灰尘般腾起,慢慢又回落原位,重新凝成树木的枝叶样貌。 那元婴灵体的目中露出极度的好奇之色。 这树灵光海,显然跟那兵刃残影不同,那些兵刃残影根本无法触碰,只是残影。但眼前的这片,青色幽光,乃是能滋养神魂本源的光丝。 元婴灵体,虽然不识得为何段融的灵明识海内会有这么一大片幽光之海,而且这些青色幽光,又何以会是树木的样貌呢? 但有一点,他是明白的,这些青色光丝,显然跟修炼胎藏经时,神影降临识海从翻腾的雾气中抽离出来的光丝是同样的东西。 这光丝能滋养神魂本源,成就胎藏经。他协助吕青竹那丫头修炼胎藏经,就是从识海内凝炼出此光丝,注入吕青竹的识海,助她凝结那漂浮在苍穹之上的那些星体。 那元婴灵体想到此处,又抬头看了一眼苍穹之上的十二枚星体。 此时,他已经知道,段融何以能成就十二层的胎藏经了,必是和此处的幽光之海有莫大的关系。 只是,这么大一片的幽光之海,到底从何而来?又为何是树木的样貌? 吕荫麟看着眼前的这片光海,所有的青色幽光都凝成树木的样貌,一枝一枝的幽光枝条,栩栩如生。 “怎么会和树有关呢?!” 绕是他活了一千多年,也实在无法理解,树木和人的神魂到底会有什么关联呢? 元婴灵体在那片幽光之海内,徘徊良久,实在苦思而无所得,才走出了这片光海。 吕荫麟看过不少人的灵明识海,段融的是最让他震撼的。 那密密麻麻的倒悬天际的兵刃残影,还有这片幽光之海,连他都不知是何物? 那元婴灵体目色深沉,在灵明识海内又徘徊良久,确定已无所遗漏后,才身形陡然升腾,消失在了无尽的穹顶之上…… 一片灵体光影从段融的眉心处蹿了出来,倏忽一闪,就盘坐在了吕荫麟的头顶之上。 那元婴灵体盘坐在吕荫麟的头顶的瞬间,便一晃消失,几乎同时吕荫麟的双目便陡然睁开,精光爆射。 段融也在此刻,陡然转醒,一瞬间,他的浑身就冷汗乍出,他的目色中涌出浓重的后怕,因为他和灰色虚影神魂相连,在他思绪停止的瞬间,他分明看到一个灵体降临在他的识海内…… 吕荫麟看了段融一眼,他没想到这小子身上竟然有这么多连他理解不了的东西。 吕荫麟身形陡然消失,下一刻就坐在了石桌前,他端起之前放下了竹筒,呷了两口清水。 段融盘坐在蒲团上,识海被控制的恐惧,引得他此时心潮翻涌。 吕荫麟瞄了他一眼,道:“你先出去吧。叫你师父进来!” 段融在蒲团那向吕荫麟跪倒,恭敬道:“是,老祖!” 段融在品味着吕荫麟方才看向他的那一眼,以及说的那句话,似乎也看不出对他有啥敌意。元婴灵体能直接引入他的识海,而且能控制他的识海,凝固他的神识活动,是他之前绝对想不到的。 不过还好,秽血神功的本源血光,总算是已经被他想办法给炼化掉了。要不然的话,他这波估计直接就要被太一门老祖给灭了。 段融早已经知道,那秽血教的教主傅易,原本就是吕荫麟的爱徒,但傅易却叛出太一门,创立秽血教,师徒反目。因此,这秽血神功和秽血教一直是吕荫麟的逆鳞。 段融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走出了石洞外,看着在枯松下观摩残局的朱鹤,道:“师尊,老祖让你进去呢!” “让我进去?!” 朱鹤闻言眼睛一亮,立马起身撩袍向山洞跑去。 段融摇头,一把年纪了,能不能庄重点? 朱鹤跑到山洞口处,才将雀跃的心境,压了下去,理了理衣襟,走入了洞内。 走入石洞深处,吕荫麟正在坐在石桌前沉思,朱鹤立即匍匐跪倒。 吕荫麟陷入沉思,竟半天没看向朱鹤,他恍然而觉,朱鹤已经在那跪了好一会儿了。 朱鹤心中惴惴不安,纳闷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他正在想是不是和吕钟棠争夺下一任门主的位置,引起了老祖的不满,若是老祖稍有表示,他立刻就会放弃对门主的争夺。 “起来吧,朱鹤。” 吕荫麟的声音传来,一片和煦。 朱鹤如蒙大赦,站起身来。 吕荫麟指了指石桌对面的石椅,道:“坐!” 朱鹤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但他也没有扭捏,说了一声谢老祖,便撩了袍角,小心翼翼地坐了过去。 吕荫麟用竹筒给他倒了一杯清水,朱鹤捧着那清水,如捧仙药一般,眼睛竟微微有些泛红,他有些笨拙地喝了一口。 吕荫麟说道:“段融已经成就了胎藏经第十二层,你可知道?” “什么!?十二层!?”朱鹤惊了一下。但他知道老祖所说,绝不会有错。“这小子……” 吕荫麟看朱鹤的反应,就知道他不知道此事。“看来那小子的保密工作,做得也不错嘛。连你这个师父都瞒了。” 朱鹤心头惴惴,老祖此话已经有暗中责他失察的意思了。 吕荫麟道:“你去查一查,他的功法是哪来的?” “是,老祖!” 朱鹤起身向吕荫麟一礼,大步走出了石洞。 段融就等在洞外,朱鹤走出石洞后,目色古怪地看了段融一眼。他此刻很想问问段融是怎么回事,但老祖就在石洞内,他也不便多搭话,老祖让他查,没让他审问段融。 朱鹤一言不发,直接转身,向谷口处走去。 段融见他师父走了,不知自己是不是要应该走,便走了几步,准备追上朱鹤问问,他刚跨几步,耳边忽然一个声音无端响起。“你呆在谷里。” 段融陡然驻足。因为那是吕荫麟的声音。他站在那里,看着朱鹤的身影消失在谷口的枯木林那里。 朱鹤走后,段融一个人站在那空荡的深谷内,他望着崖壁上腊梅的枯枝和四面封闭的一角青天,就在这时,忽然一个身影,从谷口处的枯木林里走了出来。 段融眼角余光见到人影一晃,还以为是朱鹤去而复返,待他凝目看去,却是心头一惊。 竟是吕青竹! 吕青竹绝色的容颜上,难掩一抹疲倦,身上不少的草屑,背后背着的布袋鼓鼓的,袋口处隐见一片鳞光闪动。 段融目色一动,吕青竹显然是刚从幽暗森林内回来,口袋里的似乎是某种蛇类的元兽。 吕青竹刚走出枯木林,便一眼看到了段融。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段融。 这深谷乃是老祖的隐居之地,可不是谁都能进来的? 吕青竹将背在背后的布袋放下,段融看着她笑了一下,道:“吕姑娘!” 段融虽然笑着,目光却已经盯住了吕青竹的右手,他知道这姑娘数次三番,可是一见他就出手的,不带迟疑的。 果然,吕青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段融一眼,便长剑出鞘,身形一纵,就向段融刺来。 吕青竹纵来的瞬间,段融便瞳孔一缩。 “气旋境!吕青竹也成就了气旋境!” 长剑刺来,临身半尺,剑锋之上,剑芒乍起! 吕青竹冰冷绝色的脸,和剑锋、剑芒相映,在她眉宇间的疲倦和决绝中,她显然也在凝目望向段融。 段融身形暴退,霜纹磷晶刀瞬间在手,刀锋之上,刀芒乍起,宛如凝实。 吕青竹一见段融出手,立马便身形倒退,长剑回鞘,兀自便向谷口走去。 段融愣了一下,看着吕青竹的背影,问道:“怎么又不打了?” 吕青竹头也没回地答道:“又杀不了你!还打什么打!” 段融一出手,吕青竹就看出来,他也成就了气旋境,而且那刀锋上的刀芒,远比她的剑芒凝实。 段融对于刀意的领悟,显然超过了她的剑意。 吕青竹走到谷口处,背起地上的布袋,径直便走回了自己的山洞,看也没看段融一眼。 朱鹤回到云浮峰,立即便去了内史司的文牍库,将段融的履历整个排查了一遍。 其实,段融的情况,他之前就仔细的了解过的。 毕竟,他要收段融入门墙,而且要将他放在了大幕棋局的核心位置。 如果不足够了解段融,他岂敢用他。 他一直觉得这小子身家清白,看来他还是调查的不够仔细啊! 记名弟子三年,外门弟子三年,内门弟子一年,而之前的十六年都是在贤古县内生活。 朱鹤将之前盘查过的履历在脑子里滚了一遍,他在想段融是从哪里得到的十二层的胎藏经的功法的呢? 他传给樊红蕉的不过才到第八层呢。 就在这时,朱鹤的脑海里如同电光闪过一般,他想起了一件事来。 让他想起这件事的是两个关键词,贤古县和胎藏经。 这两个关键词捏到一块时,一个人名跳入了他的脑海里,许儒虎。 当年的许儒虎案就是发生在贤古县。 只是,许儒虎案发生之时,段融好像才十六岁吧。而且调查此案的卷宗里压根就没出现他的名字。 朱鹤随即便调出了许儒虎案的卷宗,反复查阅。 许儒虎的案子,他当年就是力主严查的人,不过牵连的女子,是主管药阁的孙长老的亲传弟子,当时有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跟胎藏经功法有关,最后在长老院内,便不了了之。 “看来这个空子,倒让这小子给钻了!”朱鹤目色闪动,他的嘴角微微一笑,露出了有些赞赏的表情来。 根据段融后来的心智,以及他在神云府内的诸般手段,彼时他虽然只有十六岁,从许儒虎那里弄到功法,而且瞒天过海,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本章完) 第499章 玄冰龟 第499章 玄冰龟 吕青竹回到洞穴内后,空荡荡的谷内,就只剩下段融一个人寥落的身影了。 他在谷内逛了一圈后,便在一石头上坐了下来,他的目光不时扫过山谷内各处的景物。 忽然,他想到了一件事来。 他站起来,踱了几圈后,还是目色一凝,缓步向吕青竹的洞口那里走去。 段融也不敢直接就站在洞口那里,万一吕青竹一剑从幽暗的洞内刺出来,他恐怕自己避之不及。 他站在离洞口有数步的距离,冲着幽暗的洞内,喊道:“吕姑娘!” 段融叫了一声后,见洞内并无反应,便又连着喊了两声。 这次,一阵脚步后,吕青竹便站在了洞口处,手持长剑,目色不善地看着段融,冷脸道:“干什么?” 段融注意到吕青竹的手中攥着长剑,长剑上有血滴子,正滴落下来,显然她方才正在洞内处理元兽尸体呢。 段融笑了一下,道:“哦,打扰姑娘处理元兽了。” 吕青竹峨眉微蹙,不耐烦道:“有话就说!” 段融道:“吕姑娘,上次我们在幽暗森林内偶遇,一起得了黑火莲……” 说是偶遇,其实他们在那里相遇并不偶然,他们都修炼到了胎藏经的第十二层,自然需要黑火莲的辅助,而那个时候又刚好是黑火莲的成熟季。 吕青竹听段融又扯到上次黑火莲的事,转身就要走,她刚一转身,段融立马叫道:“吕姑娘莫急,我是想说玄冰龟的事。” 吕青竹听到玄冰龟三个字,果然身形一滞,转过身来,看着段融,目色好奇地问道:“你有玄冰龟的消息?” 段融知道,他一提玄冰龟,吕青竹一定会感兴趣。因为玄冰龟的龟甲是修炼第十三层的胎藏经的辅助药物。 段融微微一笑,道:“消息自然是有。只是成年的玄冰龟乃是中阶的元兽,要拿下它,恐怕颇要费些手脚。若是吕姑娘你没有成就气旋境,我压根不会提这事。现在,吕姑娘你已经进阶了气旋境,你我若是联手,再加上萤惑的协助,应该是可以拿下那玄冰龟的。就是不知吕姑娘,愿意跟段某联手否?” 段融说完,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耐心地等待着吕青竹的答复。 玄冰龟的消息,吴师道的那张堪舆地图上,确实是有标注的,只是这是中阶元兽,而且位置,还是在幽暗森林内,颇有些深入的地方。 段融虽说成就了气旋境,但一个人深入幽暗森林的腹地,还有有些危险的。 要不是忽然在这深谷内,遇到了吕青竹,他还真没打算,现在就去打那个玄冰龟的注意。 但既然遇到了吕青竹,而且吕青竹又成就了气旋境,他就不禁动起了这个心思。因为,吕青竹和他都需要玄冰龟的龟甲,来修炼第十三层的胎藏经。 其实,段融心里早已经有定计,那就是宁可冒一点风险,也要想办法,尽快将萧玉从塔林内救出来。要不是朱鹤忽然带他来见老祖,他说不定现在已经在着手布置此事了。 即便他现在在深谷内,只要过了老祖这一关,他还立即会去着手做营救萧玉的事。 营救萧玉这事,其实他自身的境界实力,也还是蛮重要的,毕竟镇守塔林四个方位的,乃是四位气旋境第一重的强者。 若不是他也进阶了气旋境,这事恐怕连点眉目都不可能有。 但就算他已经进阶了气旋境,要以一对四,掳了萧玉出来,还要保住萧玉不被反抢回去,也绝非易事啊,须得好好筹谋! 如果能快速提升自身的实力,在救萧玉出塔林这事上,他的把握就更大一些。 但是,偏偏他的丹田受了暗伤,暗伤痊愈还要一个多月,也就是说,这一个多月内,他的境界是不可能有大的提升的。 要不然,丹田反复承压,暗伤就会一直拉扯,后患无穷。 虽然,境界不可能提升,但段融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快速地提升自身的实力,那就是成就第十三层胎藏经。 因为成就了胎藏经第十三层后,他就可以吞噬含有更高意境之器灵。 虽然的修为境界短期内,不可能有所提高,但如果吞噬消化了更高的意境,那么他的刀芒的威力就会进一步提高。 会让他在很短的时间内,整体的实力有一个不小的提升。 毕竟,只要拿到玄冰龟的龟甲,他成就胎藏经十三层就是分分钟的事了。 然后去提选兵刃的地方,吞噬一波器灵,实力就立即攀升上去了。 吕青州看了段融一会儿,似乎是在思索,便忽然问道:“什么时候去?” 段融对于吕青竹的问话,并不惊讶,他早就算定吕青竹必然会答应的,他正欲回话,忽然见谷口那里,朱鹤再次走了进来。 段融站在吕青竹洞口那里,他们师徒两人互望了一眼,但朱鹤没有搭理段融,径直走了过去。 段融见朱鹤走了过去,才看向吕青竹道:“等我先处理好眼前的事。你等我消息吧。” “好!”吕青竹说了一声,便转身回了山洞。 段融见吕青竹的身影消失在幽暗的洞内,便也走开了,来到了吕荫麟的那洞口附近,他方才看到朱鹤是走进了吕荫麟的洞内。 山洞深处,吕荫麟坐在石桌前,面无表情地听着朱鹤将他的推测说完后,只呷了两口清水,一句话也没说。 段融正百无聊赖地站在洞口的不远处,踢着地上的一颗石子,忽然他的耳边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个声音。 “进来!” 段融打了个激灵。那声音颇为威压肃穆,正是吕荫麟的声音。 段融转身,趋步走进了洞内。 荧光照亮的洞穴深处,吕荫麟坐在石桌前,朱鹤站在其身前不远处,段融一进去,两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段融随即向吕荫麟那里,匍匐跪倒。 吕荫麟道:“起来吧。” 段融站起身来,看了朱鹤一眼,朱鹤的脸色此时有些复杂。 吕荫麟开门见山问道:“段融,你已经成就了胎藏经第十二层? 段融目色无动,道:“是。” “功法何来?!” 吕荫麟的功法何来,这四字,口气很淡,但却有隐隐的威压,在空气中凝固。 段融再次跪倒,直言道:“弟子有罪!” 随即,段融便将许儒虎案,前前后后整个的经过讲了一遍,毫无藏私。 朱鹤站在一旁,听到段融将事情和盘托出,原本复杂焦虑的神色终于一缓,他站在一旁眼神满意地看着段融。 段融此时如果隐瞒,顾左右而言他地胡乱攀扯,才是昏愦了。 段融一番讲述后,便再次匍匐跪倒,道:“弟子私自盗取宗门功法,还请老祖治罪!” 吕荫麟看着匍匐跪倒的段融,停了一会儿,才说道:“盗取功法的人,是许儒虎。至于你,也算给本门除害,功过相抵了吧。” 段融闻言,心头一喜,他抬起头来,却面色诚恳地看着吕荫麟,道:“谢老祖宽宏!” 吕荫麟看定段融,目色闪过凝重地说道:“段融,我且问你!纵有功法,这十二层的胎藏经,你是如何能在如斯短的时间内,全部成就的?” 段融闻言,脸色陡然一阵惊愕。但这惊愕不过是他装出来的。他早料到吕荫麟必有此问。 段融故作迟疑地说道:“弟子第一次修炼胎藏经之时,就发现自己的灵明识海内,有一片幽光。弟子一按照胎藏经的功法运转……” 段融随即将他修炼胎藏经时的场景,事无巨细地全部讲给了吕荫麟和朱鹤听了。 他讲得很是细腻,因为他讲得全部是真实的。 朱鹤听得心驰神往,满脸地不可思议之色。 吕荫麟却是目色闪着深邃地沉思之色,好几次都打断段融,问了他几个问题。 吕荫麟每有所闻,段融就据实而答,毫不藏私。 听过段融讲述的整个修炼过程后,吕荫麟看着段融,道:“也就是说,你第一次修炼胎藏经,进入自己的灵明识海内,那片幽光之海就存在了。” 段融道:“是!” “你也不知它们从何而来?” 段融道:“弟子不知。” “每次修炼消耗后,那幽光之海能自行修复补充,恢复原状?” 段融道:“对!是这样。” 其实,吕荫麟最想知道的,就是那片幽光之海的来历。但现在看来,那幽光之海竟是段融神魂内,本自具足的东西,如同某种累世相递的神魂烙印一般。 吕荫麟沉吟良久,忽然抬头看了段融一眼,道:“你屡次修炼,可有察觉那些幽光之海,为何会呈现树木的形状呢?” 段融脸色迷茫,道:“关于这一点,弟子也殊为不解。” 他当然知道,因为那都是他一棵一棵吞噬的树灵啊。 吕荫麟叹了口气,道:“你能引动天地元气潮汐,必有奇异。那幽光之海对他的修炼,大有裨益,你要好自把握。” 段融道:“多谢老祖叮嘱。” 吕荫麟道:“段融,我且问你。老夫要留你在身边二十年,亲自指导你的修行,你可愿意?!” “啊!” 段融心头一惊,事情的发展,显然远远超过了他预计。 他原本还说要救萧玉出塔林呢,现在可好,萧玉还没救出来呢,自己却要被困在这深谷内了。 段融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却是扭头看向身侧的朱鹤。 朱鹤道:“你看我干什么?老祖可是元婴境的大能,肯亲自指导你修炼。你还不赶快拜谢!” 段融闻言,却是跪在那里未动,他看着吕荫麟,问道:“敢问老祖,弟子留在你身边,是否这二十年内都不能出谷呢?” 吕荫麟洒然一笑,道:“让你修炼,又不是让你坐牢。每月逢五逢十之日,老夫会指点你修行,其他时日你可自行安排。这谷内,你也是可以自由出入。” 段融暗松了一口气,原本是这样,他立即跪倒,叫道:“如此的话,弟子愿意!” 吕荫麟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尺子状的东西,哐啷一声就扔在了段融的身侧。 段融原本跪在那里,听到响起,便抬起头来,只见腿边的地上,是一枚铜制的戒尺,尺面上地雕刻着古奥的符文,铜绿斑驳。 吕荫麟道:“这是出入谷口符阵的阵尺,你且收好。回头让小褚教教你怎么用。” 段融听到小褚两个字,眨巴了下眼睛,随即便目色一动。 他想起来了,那个带他们进入山谷的老农,朱鹤一直叫他褚先生来着。吕荫麟口中的小褚,显然就是此人了。 不过,那人只看外表,也已经是头发白的老者了,看朱鹤对他如斯尊重,估计此人的境界也不低,说不定已经几百岁了呢。 吕荫麟竟然叫他小褚。不过,仔细想想他也没叫错,吕荫麟已经一千多岁了,叫那老农小褚,虽然怪怪的,倒也合情合理。 段融拿起了那阵尺。 吕荫麟道:“你且回去收拾了东西,就过来吧。谷内洞府很多,你可自行选择一处居住。” “是,老祖。” 吕荫麟看了一眼朱鹤,道:“朱鹤,你和段融去吧。老夫有些疲累了。” 朱鹤立即向吕荫麟跪拜一礼,道:“老祖保重!” 吕荫麟点了点头,朱鹤这才起身带着段融走出了山洞。 两人在山谷内缓步而行。 朱鹤道:“你在谷内要好好修行。你若是修为有成,为师脸上也有光!” 段融道:“师尊放心,徒儿会的。” 朱鹤点头,道:“要是有空,你回云浮峰来看看为师。别一呆在老祖身边,就把咱们师徒的感情放淡了。” 段融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徒儿岂敢如此悖逆?” 朱鹤笑了下,道:“话是说的好听。段融啊,但愿咱们师徒,能不相负。这世上,纷纷争争的事,师父见得多了。能全始全尾的,可不易啊!” 朱鹤的话中竟涌起一抹人世苍凉之感。 段融笑道:“师尊,你也太感伤了。” 朱鹤道:“为师老了,难免感慨多了一点。还有,老祖查你的事,你莫要往心里去。这事说来,也是老祖的一块心病。他原本有个爱徒傅易,也是天赋异禀,老祖对其疼爱有加,更是悉心栽培,指导其修行也是毫不藏私。但不想此人,却是一个天生反骨的白眼狼。不仅叛出太一门,而且创建秽血教,处处与宗门做对。自从傅易之事后,老祖的性情便越来越孤僻,这次查你仔细,也是因为傅易的背叛实在是伤了他老人家的心了。” 段融道:“师尊放心。弟子不会为此事介怀。” “那就好!” 段融心中不免暗暗庆幸,那年的幽谷测试,幸亏他察觉不对,压了一手,要不然那时他就会来到吕荫麟的身边。 因为,后来他了解过宗门的制度。 一旦,踏台成功,就能得到老祖的亲自指导。一百八十年前的楚秋山,就是踏台成功,便在老祖身边呆了二十年。 那个时候,他如果来到了吕荫麟面前,他的识海内,还有秽血神功的本源血光呢。吕荫麟一旦发现,他的下场就可想而知。因为,他不可能告诉吕荫麟他是因为好奇,靠吞噬器灵,而得到的秽血神功的本源血光。 在吕荫麟看来,如此强悍的本源血光,一定长期修习秽血神功,才能够练得出来的。 而吕荫麟他心中的逆鳞就是秽血教和傅易。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啊!盛怒之下,就是直接杀了段融,也不是不可能啊! (本章完) 第500章 驳杂的意境 第500章 驳杂的意境 段融跟着朱鹤回到了云浮峰上。 其实,他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进阶气旋境以后,他已经进入了辟谷的状态。从起居上来讲,深谷里的生活,倒也蛮适合他的。 因为还惦念着和吕青竹一起去幽暗森林猎取玄冰龟的事,段融只卷了铺盖和几件衣物,又嘱咐了西门坎坎和沈觅芷几句,就准备离开了。 他让西门坎坎这几日,带着沈觅芷去挑选功法和兵刃,然后他在脑海中过了一下沈觅芷的剑法路数,便告诉了她几门可以参考的功法。 段融背着铺盖,刚走出云浮峰的楼阁,便看到黄昏的天色中,朱鹤背负着双手站在那里。 朱鹤的眼眸望着山谷间的云雾翻腾,他的袍角和鬓发在风中乱舞,黄昏的余晖在他的背影上涂抹了一层淡淡的金黄。 “师尊。” 段融缓步走了过去,轻声叫道。 朱鹤转过身来,将一卷画轴递向段融,说道:“这是古师弟的那幅字,这一个多月来,为师反复观摩,也没看出了鸟来。你既然能看出些意思,此字就送于你吧,你带去深谷内,也许对你的修行,能有所裨益。” 段融看着眼前的那卷画轴,鼻头微微一酸。朱鹤对他还是不错的,虽然算计过他,但回到山里后,不仅配药给他治疗暗伤,改善体质,而且古道陵师叔的这幅画,显然是洞冥境后期强者的心血手笔,朱鹤竟肯割爱赠予他,对他可算是倾心培养了。 段融伸手接了那卷画轴,说道:“徒儿会常回来看你的,你老保重!要有什么棘手的事,需要用到徒儿的,让褚先生给我传个话就行。” 朱鹤点了点头,道:“去谷内,好好修行。” “嗯。”段融道:“徒儿去了。师尊,你在神云府算计我的事,这就算过了。” 段融说着,便心念催动,心头上的三聚顶,随即成形,身形陡然如大鸟飞起,向云雾缥缈中而去。 朱鹤听到段融最后的那句话,嘴角不由地抽了一下,他看着段融在云雾间穿梭的身形,自语道:“这小子,还跟我记仇呢。” 段融背着铺盖,带着画轴,便在某处山坳落下,他缓步走到了那座茅屋前。 那老农正坐在门槛上,掰着白菜帮子,忽然看到段融背着铺盖走了过来,他目色一惊,道:“怎么?老祖让你常居谷内了?” “嗯。”段融道:“阵尺也给我了。但我不会用,劳你老人家教我一下。” 段融说着,便从后腰摸出那柄铜绿斑驳的阵尺。 老农瞄了那尺子一眼,拍了拍了手上的尘土,便站起身来,淡淡的说道:“走吧。” 段融背着铺盖卷,跟着老农走进了薄雾弥漫的枯木林中,脚下的落叶被两人踩出咔嚓窸窣的碎裂声来。 段融伸手摸了摸身边的一枝枯枝,他轻轻一折,一声窸窣的脆响,那枝条便折断了。 他一边走一边将那枯枝塞进嘴里,咀嚼了几下,涩涩的,一股怪味。 段融吐了一口吐沫,看着手中那根一端被自己口水浸湿的枯枝,目色一阵恍惚。 无论是从视觉、触觉、听觉、嗅觉和味觉,他都不能不承认,这片枯木林是真实存在的。 但是,它真的是真实存在的吗? 段融跟在那老农身后走着,禁不住问道:“褚先生,这枯木林是幻阵吗?” 那老农闻言,像没听到一般,只是自顾自地走路。 段融见那老农没有回答的意思,便也没有再多问。 又走了一段,那老农才忽然说道:“等你自家成就了元婴境,你自然知道它是不是幻阵,现在,多问无益。” 段融听了那老农的话,想了一会儿,觉得老农说得也对,师尊朱鹤是洞冥境的强者,尚且不能看透这符阵的本源实相。如此说来,要知道这枯木林到底是什么,可不就得成就元婴境吗? 段融觉得成就元婴境,对现在的自己而言,实在是有些遥远,他便将手中的半截枯枝扔掉了,便跟在了老农身后老实走路了。 两人又走了一段,在这枯木林中,到处薄雾弥漫,各处都是一样的场景,在里面呆得稍久一些,似乎连时间概念也有些迷乱。 忽然那老农在某处停了下来,他站在那里,看了段融一眼,道:“把你的阵尺拿出来。” 段融闻言,从后腰拿了那阵尺出来。 老农道:“从左到右,将阵尺在自己的头顶上,转三圈。” 段融依言动作,这个动作他之前就看到那老农作过,跟跳大神,装神弄鬼似的,第一次见时,段融差点笑了出来。 不过,此时那老农说了,他便依言而行。 段融转着转着,在第三圈刚转完的瞬间,他的两眼陡然圆睁,脸色如见了鬼一般,瞬间一变。 老农看段融那样子,就知道感应上了,便道:“感觉到了?” “嗯!” 段融咬字很重的嗯了一声,冲那老农点了下头。 就在方才那瞬间,他分明感觉到阵尺传来一股漂移不定的摇晃着的力量,那力量不大,但就像是有个人正捏着他手中阵尺的另一端,不住地摇晃着,想要把阵尺从他手中抽走似的。 段融此时用力地攥着阵尺,但那柄阵尺仍然在轻轻震颤着,异常诡异。要不是那老农脸色平静,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段融真以为自己撞鬼了呢。 老农道:“把阵尺拿下来吧。” 段融闻言,将举在头顶上的阵尺拿了下来,而那阵尺如同活物一般,还在震颤不已。 老农道:“拿着阵尺在四面转一圈,感应消失的方位就是西南方位。” “感应消失的方位就是西南方位。”段融嘟囔着重复了一遍,依言开始转动手中的阵尺,他转着转着,手中的阵尺上的力陡然消失,那把阵尺终于稳稳地被他攥在了手里。 他目色一动,看向阵尺所指的方位,那里依旧是枯木和薄雾,不过段融知道,这个方位就是西南,他停在那里,扭头看向老农。 老农点头,道:“嗯,那里就是西南。继续转动,震颤陡然剧烈的方位,就是东南。” 段融依言继续转动,他记得老农的话,震颤陡然剧烈的是东南,故而将阵尺攥得更紧了。 转了一会儿,过了某个点,那阵尺忽然就大抖起来,带得段融的胳膊一阵颤抖,眼见阵尺几欲脱手,段融立马退回一段距离,剧烈的抖动随即消失。 “那里就是东南了!”老农对于段融那有些笨拙的反应,就好似没看到一般,第一次试,不适应是正常的。 “好,现在把你的阵尺,有符文的一面向上,往正南的方位抛出去。” 段融闻言,看了眼手中的阵尺,正是符文面朝上,他目色动了一下,又试了试方才的两个方位,估算了下正南的位置,有些迟疑,他怕估得不太准。 老农道:“大差不差就行。阵眼感应到阵尺,会把它吸过去的。只要别错太远就行。” 段融听了此言,心下大安,大致南向的方位,他还是有把握的。 段融将手中的阵尺,符文面朝上,向他估计的正南的方位扔了过去,只听哐啷一声响。 下一刻,眼见的薄雾,如退潮一般,逐渐消弭,随着薄雾的消弭原本的那几株枯木也消失不见了。 而消失的薄雾和枯木地方,谷口已经呈现出来了。 老农道:“就是这样。你自去吧。” 老农说完,一转身便消失在了身后的薄雾里。 “谢褚先生!” 段融也学着朱鹤叫了一声,才背着铺盖走入了谷口,他走到谷口的石碑下,捡起了那柄阵尺,插进了后腰里。 那陈旧的石碑也不知在谷口立了多久了,表面爬满了干枯的苔藓。段融正在那里,盯着那石碑上斑驳的符文看了一会儿,那古奥的符文,乍一看似乎笔画也不算复杂,但却扭曲拐弯的,细节处有很多变数。 段融紧了紧背上的铺盖,在一片暮色中,走进了山谷内。 这山谷内,洞府的确不少,段融逛了几个,发现都差不多。 他选了一座距离吕荫麟远了点的洞府。 走进了洞府深处,便有淡淡的幽光,将洞府深处,照得一片清亮,那是一种发着荧光的蘑菇,长在石壁上。 段融盯着那蘑菇看了一会儿,觉得好像是幽暗森林内的物种。 洞府内,一应东西都有,只是都落满了灰尘。 段融先将石床弄干净,将铺盖放好,然后拿着一柳编,将水壶、杯子等杂物都带出了洞府,来到深谷内的一处泉眼处,那里的一泓山泉水,汩汩涌出。 他将一应物品,都洗漱了一遍,又将自己手上、脸上的灰尘洗了洗,便打了一壶的山泉水,回到了洞府里。 段融坐在那里,用湿漉漉的竹筒,给自己倒了一杯山泉水,慢慢啜饮着。 他呷了几口,忽然便看到放在床头的那卷画轴,目色一动,便走了过去,将那画轴打开,幽光之下,再次看到那个篆体的刀字,他还是一观惊心。 灌入了意境的字画,就像是有灵魂的人一样,形体只是它的躯壳,那形体之下,似乎还有更为灵动神秘的东西。耐人寻味,难以捉摸。 段融将这幅字,挂在了石桌不远处的石壁上,他凝目看了一会儿,虽然有心惊之感,但初观之时,那种意境相呼应的奇异状态并无发生。 段融看了一会儿,忽然将手按在了下端的画轴上,心头暗道:“读取器灵。” 下一刻,散发着幽光的数据面板,便浮现在段融的眼前。 器物:篆体刀字帖 器灵等阶:二十一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21级(未满足) 吞噬效果:明悟刀意本源,贯通法则之力 段融看着眼前的数据面板,目色微动,古道陵竟能将刀意本源,拓印在这字帖内,怪不得他初观之时,竟能和自己心中的刀意呼应。 看来,自己吞噬的诸多刀意中,一定是有和古道陵拓印进入的字帖的刀意的相应的部分,故而才能相应牵引,相互激荡。 不过,二十一阶的器灵,他现在还吞噬不了。 他的目光在贯通法则之力上扫过,目中露出了浓郁的沉思之色。古道陵是洞冥境后期的大修士,他对于法则之力的理解,要远远超过朱鹤、葛如松这些洞冥境初期的修士们。 按照数据面板里的那句话的意思,恐怕古道陵拓印进入字帖的,并非是一般的意境,乃是能够借之贯通法则之力的意境本源。 也就是说,那蕴含在刀字中的不仅是意境,还有隐藏在意境背后,隐而未发的法则之力。 朱鹤虽然也初步领悟了法则之力,但他的意境和古道陵并不相应,这样就不可能通过意境看到那隐而未发的法则之力。就如同因为意境不同,他很难摸到那迷宫的门一般,段融虽然摸到了门,但他水平有限,只能停留在意境的层面上。 段融再此看向那古朴呆板的刀字,目色惊愕甚浓。 如果仅从笔法的角度看,这字其实写得一点也不好。但你只要看它一眼,什么笔法了,就那书法的那一套理论,瞬间全部粉碎,因为这字其实是活的,它不是一种生物体的活,而是一个宇宙,一个世界的那种生机,层层迭迭,绵绵无尽…… 段融看了一会儿,竟感觉神魂一阵刺痛。 他立马将眼睛转了过去,叹道:“看来,此字不能久观。” 段融转过身去,又端起竹筒来,呷了两口清水,便走出了山洞。 此时,山谷上方,一轮圆月,如明镜高悬,将一片银辉,洒进了黑魆魆的深谷内,谷内树影斑驳,如同涂了一层淡淡的银辉。 如此幽静的美景,让段融的心境陡然澄明,他走在一片银辉里,瞄了一眼吕青竹的洞口那里,现在毕竟是夜晚,他不便去打扰吕青竹,段融决定明日一早就去找吕青竹,和她一起去幽暗森林内,将那玄冰龟的龟甲弄到手。 段融在银辉的山谷内漫步,心头毫无杂思,一片透彻。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小子,你过来!” 那是吕荫麟的声音,段融的心中一动。那声音并不是在他耳边响起的,而是从三丈外的一棵枯松下的一片黑影里传来的。 段融凝目向那枯松下的黑影看去,似乎想确认吕荫麟是否在那黑影里。 但他在银辉里,如何能看的清黑暗中的景物呢。 在黑暗中,看光亮处,愈加清楚。但在光亮处看黑暗,却是愈加昏暗。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人影从那片黑影里缓步走了出来,清辉之下,正是吕荫麟。 段融看着一身银辉的吕荫麟,立即跪倒。 吕荫麟道:“今日正是月圆之夜!你不是在元气境就领悟了意境吗?来!耍将出来,给老夫看看!” “是!” 段融抽刀起身,在一片银辉中,将山河月影刀耍将了起来。 段融起手式一抬,刀影闪烁中,刀芒便如火焰般乍起! 而此时,吕青竹也站在了山洞口处,看着在一片银辉中身影忽闪的段融。 吕荫麟看了一会儿,初时还脸色平和,看小辈在月光下舞刀,他只当是个乐子呢。 但看着看着他的脸色,就越来越凝重。因为,一般人看不出来,甚至朱鹤也看不出来,也许段融自己也感觉不到,他的刀意和刀芒中,竟然颇为驳杂,至少含有上百种不同的意境。 “这怎么可能呢?!”饶是吕荫麟是活了一千多岁的老怪物,此时也满脸惊骇。 “一个人,怎么可能领悟上百种不同的意境呢?!” 而且那不仅是多种的刀意啊!还有剑意,鞭意,枪意……十八般兵刃,竟是样样不落啊! 虽然此时段融打得是山河月影刀,刀锋之上贯通也是成形的刀意,但吕荫麟分明能从那刀意和刀芒的细腻处,看到驳杂的意境,在轮番忽闪着…… (本章完) 第501章 山河成势,星宿列张 第501章 山河成势,星宿列张 段融三趟打毕,额头上已经泌出了一层细汗,在月光的照耀下,他的额头亮晶晶的,如打了一层水一般。 段融收刀而立,轻吐浊气,向吕荫麟的方向半跪在地,恭声道:“不肖弟子,刀法拙劣,污了老祖的法眼。” 段融此语乃是自谦,但此时吕荫麟却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半天都未回话。 宗门老祖吕荫麟此时心头正翻涌如海。 楚秋山曾告诉过他,段融是因为身具特异的空明之境,故而才能在元气境就领悟了意境。 但今日一见,段融月影下的刀芒,那刀芒之下,驳杂忽闪的意境实在是让吕荫麟心惊。 别说段融只有二十岁,就算他两百岁,也不可能参悟如斯多的驳杂而又繁多的意境啊。 意境的领悟、深化、融合,是何其的艰难,每一步的进益,都有机缘的成分。 “怎么可能?一身而具上百种的意境呢?” “段融身具的特异的空明之境,又到底是什么?” 数个疑团在吕荫麟的心头交织着。 这时,一个诡异的场景再次在吕荫麟的心中浮现。那是他将自己元婴的分身化影,投射进入段融的灵明识海内,在东南天际所见到的,那一片天幕上,尽是密密麻麻的兵刃残影。 那些残影,并非实物,也无有实体。 彼时,他元婴的分身化影,也并未从那些兵刃残影中,感受到一丝内蕴意境的气息。 但吕荫麟总觉得段融识海内,那密密麻麻的兵刃残影,和他刀芒下那驳杂忽闪的意境,似乎是存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关联。 段融见吕荫麟怔怔地站在月影之下,许久无言,他心中不免有些惴惴,但也不敢胡乱发问。 就在段融迟疑要不要再说点什么时,吕荫麟却忽然说话了。 “段融,你何以身具上百种的驳杂意境。难以这些意境,全都是你一一参悟的吗?” 吕荫麟的声音中不免涌起了一抹严厉。 段融心头一惊,他不知吕荫麟何以看出上百种的意境来。 他吞噬的意境,因为意境乃是包裹了光膜的神魂光团,并不能直接在识海内被消化吸收。 他是将意境光团吞进了灰色虚影体内,笼罩住了那光团,然后再用神魂刺将意境光团刺烂,进而让碎裂的意境光斑融入了灰色虚影内。 相当于,他的神识本源融合了各种驳杂的意境。 融合以后,那些意境已经消弭无踪。除了段融特意凝聚的刀意,其余的意境,连段融自己都觉察不到,他没想到,吕荫麟一观之下,竟然窥破了。 段融目中明显闪过一抹惊愕。 吕荫麟自然已经捕捉到了,冷道:“说!” 段融道:“弟子也不是很清楚,那种空明之境启动时,弟子心中澄澈一片,别无杂念。事后也是后知后觉,只能想起一些模糊的痕迹罢了。” 段融一直是以空明之境,来搪塞自己在元气境就领悟了意境的事,此事自然还是老生常淡。虽然初被吕荫麟喝破,有些慌张,但也不过一瞬而已,随即段融便打定了以一问三不知的方式应对。 “空明之境!?”吕荫麟的目色一动。 空明之境,在九州也不是什么异闻。 有些身具空明之境的异人会忽然间,毫无征兆地进入一种六识敏锐、心境空明透彻的无念状态,在这种状态之下,他们就像换了一个人一般,能一眼看透事物的本质。 但这空明之境的鸡肋之处,其触发毫无规律可言,而且一般只在少年人身上偶现,一旦成年就基本消失,不复存在。 但段融身具的空明之境,显然是有其奇异之处。 第一,他已经成年,但空明之境并未消失。第二,他似乎找到触发空明之境的某种规律,也就是和特定的兵刃相感应。 “难道段融灵明识海内的那密密麻麻的残影,就是特异的空明之境?!”吕荫麟不由地目色惊愕地想到。 那些残影和特定的兵刃相应,而触发了空明之境。 吕荫麟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看着段融,问道:“你结旋时,引动了天地元气潮汐,也是进入了空明之境吗?” “那……”段融有些支吾。 吕荫麟道:“照实说。” “是,老祖。”段融道:“弟子也不太确定。那次在长老院内,忽然结旋,其实是和古师叔的一幅字有关。” 段融很清楚,把事情说得越复杂,越有利于真相的隐藏。毕竟,他相信就算吕荫麟是元气境的老怪物,也不可能窥破他吞噬的器灵的事。他对于自己灵明识海内那片幽光之海,何以会是树木的样貌的迷惑不解,就佐证了这一点。 他穿越此界,随身而来的吞噬器灵的能力,绝不是九州大陆所存在的能力。即便是元婴境的强者,也绝不可能知晓此点。 这也段融敢于把事情越说越复杂的底气所在。 既然吕荫麟绝不可能知道事情的实相,他只需要一边装糊涂,一边将表象说得似是而非的纷杂起来,吕荫麟便会从纷杂的表象中,自行组织出逻辑出来的。 强者的一个典型特点,就是大多都有些自负,相比于别人说的,他们通常更愿意相信自己,从繁杂的信息中,剥茧抽丝地分析出来的结论。 段融此时,就是在顺应吕荫麟的脾性,给他剥茧抽丝地分析出一个结论去创造条件。 吕荫麟的目色一凝,道:“古道陵的一幅字?” “是,老祖。” 段融随即将他如何在朱鹤房间内,最初见到这幅字,以及在长老院内的那残留的感受如何浮现,还有朱鹤将那幅字送于他的事,整个说了一遍。 这期间,吕荫麟数次打断段融,仔细地问了他关于观摩那幅字时,所进入的那种意境状态。 段融讲完后,看着吕荫麟,说道:“弟子事后回想,便将那种状态,称之为高峰体验。因为弟子在那种状态之下的体悟,是远超庸常之时的。” “高峰体验?!”吕荫麟微微一笑,道:“你倒是会起名字。” 段融见吕荫麟笑了,便也轻笑了一下,此时,两人之间那种凝重肃穆的气氛已经消失了。 段融虽然之前说得有些半真半假,但是关于他结旋的状态和观摩那幅字的体悟,却说得全是实情,吕荫麟细问之下,他又说了很多细节,吕荫麟一路听下来,已经信了大半。 “古道陵的那幅字就在你的洞府内?”吕荫麟看着段融,问道。 方才段融说过,他今日临入谷时,朱鹤将那幅字送给了他。 “正在弟子洞内!” 吕荫麟道:“拿来我看。” 段融随即回到洞府内,将那幅字取了过来,走到月影下,交到了吕荫麟的手里。 吕荫麟伸手接过,将画卷一展,在清冷的月光下,他不由地倒抽一口凉气,竟颇有些失态地叫道:“好字!” “山河成势,星宿列张!” 吕荫麟此时眼睛发亮,一观此字之下,竟是心境大好。 他看了一会儿,兀自叹息道:“此字,古道陵是下了大心血的。但朱鹤他在俗务里,浸泡太久,灵性迟钝,已经难以领悟此字的神妙。” “倒是你,还是颇有些机缘的……”吕荫麟看着段融说道。 一见此字之下,吕荫麟对于段融方才描述的状态更是确信了。 那种状态,是段融本身所具的奇异和此字的神妙的一种偶然的相撞激荡,故而才能引动天地元气潮汐。 吕荫麟观摩许久,才有些不舍地卷了画轴,递还给段融,道:“此字你仔细保存,好生观摩。日久之下,对你的修行,的确大有裨益。” 段融恭敬接了,道:“谢老祖提醒。” 吕荫麟道:“你且去吧。” 段融跪倒一礼,道:“弟子告退。” 吕荫麟站在树影边缘,看着段融在月色的身影,目色清冷。 “此子确有异禀!” “不过他引动天地潮汐,还是有很多外在机缘的巧合成分。” 其实,吕荫麟原本就不相信,段融会成为灵基大师那般的存在。 九州大陆,只有一个灵基。 前无古人,至于后嘛,恐怕也是一片寂寥…… 有数百万年沧桑历史的九州大陆,在灵基之前,世人根本不知有原神境。 灵基之后,他们才终于知道,原来,元婴不过是元神的雏体状态,不仅脆弱,而且有诸多限制。 而元神,是可以离窍出体,巡游万方的。 人的神魂,本就是脱离于神体的碎片,而成就不灭元神,就是还原神体的本来面目,故而灵基大师,将此境界命名为原神境。 人的魂魄,原本就是神,只是残缺不全,执迷认妄,才堕落痴顽,不知所属。 而历经红尘劫难的修行,就是回归自性的清净圆明,证得不灭真身。 吕荫麟看来,段融自然不可能像灵基大师那般进阶原神境,但他对于段融能够进阶元婴境,却还是很有信心的。 他现在手里,有三个苗子:楚秋山、古道陵、段融。 如果要给这三个苗子,排一个顺序,楚秋山恐怕要排在最后了。 至于段融和古道陵嘛…… 古道陵虽说已经成就了洞冥境后期,距离元婴境只有一步之遥。 但就是这一步之遥,在无尽的岁月里,不知耗尽了多少自傲的心气,又让多少的天骄折戟…… 段融现在只是气旋境。 虽然此子多有奇异,但要将他排在古道陵的前面,吕荫麟觉得又言之过早了。 且观后效吧! 吕荫麟兀自摇了摇头,自语道:“这两人还真是难说……” 其实,在吕荫麟的心头,楚秋山成就元婴境的希望已经不大。至于古道陵和段融,但有一人成就,那太一门就不会后继无人。 “若两人都能成就,那太一门可就要大出青州了!” 九州之地,何其富饶,而青州苦寒,风沙大。太一门盘踞青州数万年,也不过就是艰难经营罢了。大出青州,是历代祖师的梦! 若是两人都未能成就,化为白骨,那他吕荫麟寿元枯竭之时,恐怕就是太一门灭亡之时。 没有元婴境坐镇的太一门,不过就是砧板上的一块任人宰割的肥肉而已。任谁不来咬上一口呢? 九州历史上,灭亡的宗门,何其繁多!? 所谓时也命也。太一门又为何不能灭亡呢? 段融走回洞府时,瞟了吕青竹的山洞一眼,只见洞口处黑魆魆的,并无人影,他回到自己的洞府内,倒头便睡。 一夜无梦。 段融伸着懒腰,走出了山洞,晨曦中的山谷,柔光遍布,他一时心情大好,便端着木盆往泉眼那里洗漱去了。 段融洗漱完毕,就着泉眼汩汩的清水,掬了一捧水,喝了几口,他抬起头来,忽然看到旁边的崖壁上,长着两枚红艳的果子。 段融颇识医理,辨识百草,那果子他认得。 他虽说辟谷,但偶然吃两个野果,倒也无妨。 段融摘了两个果子,在泉眼处洗了,便将木盆放回了洞府内,吃着果子,就往吕青竹那走去,他站在吕青竹的洞口处喊了一声。 不多时,吕青竹便出现在洞口。 段融咬着手里的果子,将另一枚果子递向吕青竹,道:“吃吗?” 吕青竹看了那果子一眼,问道:“这果子没毒吗?” 段融淡笑了一下,说道:“这叫红景果。青黄时有毒,一旦红艳,不仅无毒,而且味道甚佳。” “是吗?”吕青竹冷道:“你自己吃吧。” 她说着,就要转身回到洞府内,段融忽然道:“等等!” 吕青竹闻言,驻足回望着他。 段融道:“我不是来给你送果子的。玄冰龟,还记得吗?” 吕青竹道:“什么时候?” 段融将口中的果核吐出,道:“现在。” “现在?” “对!”段融笑道:“宜早不宜迟嘛。”他还惦记着营救萧玉的事,自然是越早越好。 吕青竹只是略作迟疑,便和段融一起向谷口的枯木林走去。 在枯木林内,段融问道:“吕姑娘,你平素都是从哪里,下入幽暗森林内的?” 吕青竹道:“你一会儿跟着我走就行。” 两人出了枯木林后,吕青竹便忽然纵身跃起,倩影飘飞,向云雾而去,段融立马跟了上去,紧随其后。 两人的身影,忽然一前一后,在某处山坳里飘落。 段融又跟着吕青竹,不过走了大约两丈左右的山路,忽然吕青竹停在了一大石旁。 那大石巍峨伫立,有两三丈高,直如一座小山一般。 大石的底部的地面上,有一道裂缝,那裂缝还没有井口宽,长度也不过就是半丈而已。 看起来里面黑魆魆的,倒像是天然的裂纹一般。 裂缝口处,许多蚰蜒和蜈蚣,在那里爬来爬去。 “就是这里!”吕青竹忽然指着那裂缝处说道。 段融讶然道:“这里就是幽暗森林的入口?” 吕青竹道:“原本也是有人看管的入口,不过后来废弃了。但也还有三条铁链在。我平素进入幽暗森林,就是从此处的。” 段融点了点头,虽然看起来怪怪的,但既然吕青竹走过的,应该无碍。 “那下去吧。”段融口气平淡地说道。 吕青竹身形一纵,已经从黑魆魆的裂缝里,跳了下去,她裹卷的天地元气,将裂缝口处的一些攀爬着的蚰蜒和蜈蚣,瞬间搅碎成了齑粉。 段融在吕青竹的身影消失后,便也跳将了下去。 (本章完) 第502章 冰雾 第502章 冰雾 段融和吕青竹,在那巨石下消失后,没过多久,那裂缝处不知从哪里,又爬出了不少的蚰蜒、蜈蚣…… 巨石的阴影里,成了许多毒虫的乐园,大约黄昏的时候,一只比成人拳头还大的蟾蜍从山谷内,一路跳进了阴影里。 它跳到裂缝不远处,舌头一卷,一只蚰蜒便吞进了肚里。 那蟾蜍还欲进食,忽然裂缝处一阵大风起。 只见一个巨大的身影跳了出来,其裹挟的天地元气溅起一片泥土,更是将一大片蚰蜒、蜈蚣搅得粉碎。那蟾蜍一惊,立马返身跳进了一片枯草里,躲了起来。 随着泥土飞溅,那身影落定,正是段融。 此时他的面容有些疲惫,身上衣衫两处破口,但并未受伤。 在他身后,另一个身影也蹿了出来,吕青竹的脸色更是苍白,肩头的衣衫撕破,白嫩的香肩露了出来。 两人的身上和发丝上,都沾了很多草屑、露水,模样颇有些狼狈,显然那玄冰龟是不好对付的。 段融看了一眼身后的吕青竹一眼,道:“吕姑娘,劳烦你告诉褚先生一声。这两天我不在谷内。” 吕青竹抿着嘴唇没有回话,他们已经得了玄冰龟的龟甲,她不明白段融不在谷内练功,又要去哪里呢? 虽然吕青竹没有说话,但段融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她已经听明白了,便神色一动,施展身形陡然御风而起,在一片云雾缥缈中,往云浮峰而去。 既然已经得了玄冰龟的龟甲,段融自然是要立即练功,成就胎藏境的第十三层。不过他并未选择在谷内练功,是因为他成就后,就要去挑选兵刃的地方吞噬器灵,而且要着手开始营救萧玉,没必要再回谷内,两头跑。 黄昏的天色中,吕青竹站在那里看着段融的身影消失在云雾翻腾中,便也身形一闪,向一处山坡而去。 段融回到云浮峰后,就直接去了修炼密室。 他并未回到自己的修炼密室,而是坐在了某个落满灰尘的无人使用的修炼密室的石门内侧处。 他上次成就胎藏经第十二层,就是在此处。 这间修炼密室的角落处,一座两人高的步掷金刚明王的神像,兀自伫立在墙边。只是落满了灰尘,连眼珠子上和嘴唇上都也落了一层,这尊神像隔着石门,和外面空间中央的不动明王,相对而立。 段融盘膝而坐的地方,正是两尊神像的中间位置。 段融方一坐下,便从衣襟内拿出一个东西来,那是一个乌色的甲壳,不过只有半面,表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即便段融已经用元气包裹着它,此物甫一拿出,空气中便浮起了肉眼可见的丝丝寒气。那是水汽在陡然极冷中,结成的冰丝。 段融拿着那玄冰龟的龟甲,两手元气汹涌,如磨盘一般,将龟甲夹在中间。 在两层元气的搅动碾磨下,玄冰龟的龟甲瞬间寸寸断裂,很快便化为了齑粉。而龟甲中内蕴的寒气,更加澎湃了。 只见元气包裹中,一大团黑乎乎的粉末,浮现在段融不远处。 大量的水汽化为冰雾,夹杂其间,凝成了一团古怪的黑乎乎的冰云。 段融忽然大嘴一张,寒气倒吸,一团黑色冰雾,便从他的口鼻中,灌了进去。 他这一吸之下,那团悬浮着的黑乎乎的冰云,大约少去了五分之一。 冰云吸入,段融随即闭目盘膝,进入了胎藏经的修炼。 而后,没过一个多时辰,段融就会再吸一小团冰雾,吞入体内。 直到,最后一小团黑乎乎的冰雾,被他吸尽,而这时修炼密室外面的山谷里,已经是晨曦微露了。 段融陡然睁开了眼睛,此时他的灵明识海内,天穹之上,那围绕着灰色虚影的星体,已然多了一枚,那枚新凝结的星体发着淡淡的荧光,荧光中一片模糊的龟甲,若隐若现。 “胎藏经第十三层成就了!” 段融跳将起来,他和识海内的灰色虚影神魂相通,仿若那十三枚熠熠生辉的星体,此刻围绕着他一般,在虚空中,缓慢转动着…… 段融打开石门,走了出去。 天色已亮,他直接去内史司,找到了刚刚过来,还打着哈欠的史监开了个批条,便往挑选兵刃的地方去了。 段融吞噬了一批器灵后,便回到了云浮峰。 他走进楼阁内,直接去敲了樊红蕉的门。 段融笃笃笃地打响了房门后,便候在门口那里等着,他出密室时,已经问过那里的舍人,樊红蕉并不在修炼密室,如果这房间内也无人,那就说明她不在峰上了。 樊红蕉不在的话,他就会去找吴师道,总之,他需要一个气旋境的帮手。但这个帮手也不是直接跟他去塔林劫人,怎么用,他另有心思。 具体怎么救萧玉,他早已经有了定计了。 段融等了一会儿,见房间内无有回应,他正准备离去,却忽然听到里面一个似乎还未睡醒的娇声,叫道:“大清早的,谁啊?” 段融随即一笑。原来在啊! 在他心里的规划中,樊红蕉自然是比吴师道更合适的人选。 段融叫道:“师姐,是我。打扰你清梦了。” 段融话音刚落,房间内便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接着房门便咯吱一声打开了。 房门打开的瞬间,段融的下巴差点掉到了地上,只见樊红蕉披散着头发,赤脚穿着睡裤,更要命的是她身上就只穿了个肚兜…… 堪称呼之欲出啊! 段融不由地吞咽了下口水,差点有些把持不住。尼玛! 樊红蕉却是故意将盖在那里的头发掀开,笑吟吟地说道:“小师弟,你个没良心的。怎么还能想起来看看师姐呢?” 樊红蕉将头发掀开的瞬间,段融你的鼻血差点喷出来了。 原本还有头发半遮半掩的地方,竟全部露了出来…… 月华如水藏幽洞啊…… 段融迟疑道:“师姐,要不你先穿好衣服,我们再聊吧?” 樊红蕉眉眼凄迷,道:“小师弟,你知不知道,清晨乍醒最是寂寞难耐了。这个时候,你跟师姐聊什么衣服啊……” 樊红蕉说着,已经一把将段融拽了进来,关了门,插上门栓。 她拉着段融坐了下来,一把就坐在了段融的腿上,原本的风光旖旎处,此处更是尽收眼底,曲尽起妙。 段融也不想看,可哪里忍得住啊! 樊红蕉更是已经在段融身上蹭了起来…… 段融小腹一阵阵发热,不过他还是压下了冲动,有些僵硬地看着卖弄风骚的樊红蕉,说道:“师姐,我准备把萧玉从塔林里劫出来。” “什么?!” 樊红蕉闻言,凄迷的脸色陡然一变。 她容失色地看着段融,道:“小师弟,你莫要胡闹啊!” 段融道:“萧玉天赋有限,她很可能是出不了塔林的。我总不能看着她困死塔内,化为白骨吧。” 樊红蕉此时心头的欲望已经被惊散,说道:“不成就真气境大圆满者,永世不得出塔林,此乃宗门铁律。” 段融闻言不语,但目色坚韧。 樊红蕉一见段融那幅模样,就知他心意已决。 樊红蕉目色一荡,便话锋一转,道:“师姐知道,小师弟你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但是也不必这么冒险。师姐跟你讲啊,最多不到一年,估计师父他老人家就能接任下一任的门主。到时候,塔林的管理就会落在师父手里,到那时,你求求师父,应该是有操作的空间的。” 段融闻言,却是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但我怕萧玉她等不到那时候……” 段融还记得萧玉送出来的血书,还有沈觅芷描述的萧玉的状态,他有种感觉萧玉是不可能在塔林内,再挺一年的…… 而且,一年后,朱鹤一定能成为门主吗?万一有变数呢? 其实,关于这前后得失,种种变数,段融已经反复思量过了,他宁愿冒风险,现在就救出萧玉,大不了受点惩罚。 樊红蕉还想说什么,段融却忽然道:“师姐,我已经想好了,大不了受点责罚。就算是铁律,宗门总不会弄死我吧。” 樊红蕉看着段融那脸色,心头浮起一抹感动来。这年头,这般有情有义的男儿可不多见了。 “那倒不会。小师弟,你这般天赋,要是连你都杀,太一门不是自掘坟墓吗?” 段融笑了一下,道:“师姐,师弟想请你帮个忙。” 樊红蕉闻言,忽地就站了起来,看着段融,道:“小师弟,一码归一码。这可是去塔林劫人啊!师姐可不想蹚这浑水。再说,师姐也没你那天赋和功劳,哪顶得了这样的雷呢!?小师弟,你还是绕了师姐吧……” 樊红蕉说到后面,已经娇滴滴地求饶起来。 段融面色无动,只是袖口在身侧的几案上一拂,便见两个黑瓷瓶已经出现在了那几案上。 樊红蕉看到那两个黑瓷瓶的瞬间,两只眼睛便是一亮。 她自然认得这瓷瓶,那是朱鹤赏赐给段融的,里面是高阶元兽的骨髓灰质。 樊红蕉的脸上露出了迟疑、挣扎的神色。她虽然贪恋那两瓶骨髓灰质,但协助段融从塔林内劫人,乃是犯了宗门铁律。 两难取舍,可谓冰火两重天,她自然煎熬。 段融看出了樊红蕉脸上的迟疑,便说道:“师姐放心,师弟是不会害你的。此事我保证你能全身而退,一片泥点子都溅不到你。” “是吗?”樊红蕉脸色狐疑地看着段融。 段融随即从几案上的盘子里,拿出了两个茶杯,倒扣在几案上,拉开了一段距离,说道:“这里是塔林,这里是那座距离塔林最近的山头。我会在萧玉他们出塔对练的时候,从东南突入,掳她出来。这个方位只有一位气旋境第一重的强者镇守,他拦不住我。” “但我掳萧玉出来后,镇守在其余方位的另三位强者必然赶过来围堵我。师姐你的任务,就是在我赶到这座山头前,不要让他们堵住我。”段融指着另一个茶杯,说道:“只要我赶到这座山头,师姐你就不用管了,可以任由他们围堵我。” 樊红蕉目色闪烁,她一时没明白段融的意思,疑惑道:“只要保证这段距离间,他们不堵住你就行?” “对!”段融道:“到时候他们快追上我时,师姐你就假装偶然经过,我会向你大叫救命,喊着他们要杀我。给你个借口出手拦下他们。只要我到了这座山头,师姐你就算做戏大骂着,跟他们一起来抓我,也都无妨的。” 樊红蕉眼珠子一转,立马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她只需要假装误会,帮段融拦下片刻就行,后续就算问责她,她也有办法搪塞,应该是不会受罚的。而且还能得两瓶高阶元兽的骨髓灰质,何乐而不为呢? 樊红蕉嘤咛了一声,再次扑到了段融的怀里,娇声道:“小师弟,我就知道,你果然是最疼师姐的。” 段融道:“那师姐,你是答应了?” 樊红蕉道:“你如此为师姐着想,师姐怎能辜负你的一片心呢?!小师弟,既然事情已经商量完了,我们不如……” 段融立马起身蹿了起来,一边走一边说道:“师姐,我还有事。等定了时辰,我通知你啊!” 他打开房门,就闪了出去,樊红蕉扑过去时,段融刚好身形一闪,蹿出了门外。 突破气旋境后,段融的身法显然更好,滑溜的如泥鳅一般。 樊红蕉在房门那里,扑了个空,不由地有些气恼,便在那里骂道:“火都给师姐勾起来了,你给我跑了……小师弟你真是贼狠的心啊……” 樊红蕉说着,却是颓丧地扭过头去,她一眼就看到了几案上的两瓶骨髓灰质,原本黯淡的眼神瞬间就风情万种起来,她走过去,抄起了那两只黑瓷瓶,便往屏风后面的床榻去了…… 铁围山,塔林内。 晨曦照亮一座座塔体的塔尖时,铜磬声便响了起来。 两声铜磬过后,萧玉才有些迟缓地推开了塔体的门,她站在房门那迟疑了一会儿,确认塔林内没有发生尖叫声,才终于心下稍安地跨了出来。 前几日,已经连续三天有人将自己吊死,而且都是他们一批进来的人。塔林里的老人儿告诉她,等熬过一年,基本就能活下来,最艰难的其实是第一年。 萧玉知道,那些人给她讲这话,是想让她活下去。 但是,萧玉不确定像他们那样,真的叫做活吗? 也许把自己吊死才是解脱吧? 这几日,她做梦,常常会梦到苏白容。 她忽然体会苏白容那时的心情了。 因为,熬到现在,她也想回家了。 萧玉走出了塔林,晨光照在她的脸上。 这几日她更加消瘦了,所谓销毁骨立,人一旦瘦削,颧骨隆起,眼窝更是显得有些深陷,两眼也变得无神起来。 萧玉踩着遍布的落叶,她抬头望了一眼晨曦微露的密林上面的那灰蒙蒙的天色,段融的笑脸竟忽然在那天色上浮现。 萧玉惨笑了一下,段融的笑脸已经有些模糊。 她知道段融也在山里。 但眼前的这片密林,却如同万重牢笼一般,将他们远远隔开。咫尺天涯,白头鸳鸯。 段融进不来,她也出不去。 每次想到段融,萧玉的心头都像压着一块巨石一般,她脚步陡然沉重,有些僵硬地向前迈去,就在这时,她忽然瞥见不远处的密林内似乎有个黑影在蹿动着,向这边忽闪而来。 虽然那只是一个模糊的黑影,但不知为何,萧玉的心脏却忽然间跳得厉害,彷佛呼吸都要停止一般…… “是你吗?不,不会是你的!塔林防守这么严密,你怎么进得来呢?!不会是你的……”虽说如此想着,但萧玉的目光盯着那黑影晃动之处,竟再也挪不开了。 (本章完) 第503章 凌空一斩 第503章 凌空一斩 赵一府坐在密林中的一方大石上,他的脚边放着一堆的山果,红黄白绿堆成一团,大小不一,他要靠着这玩意打发这一天枯寂的时光呢。 他原是宗正裁决司司座杨思铉的手下,因为外出执行任务,犯了错误,便被发配来这铁围山镇守塔林。 转眼间,这寂寥的日子,他已经过了四个多月了,眼见再熬一个月出头,就能结束这半年的惩处了。 “让我一个气旋境的修士,跑到了这么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来镇守塔林。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赵一府一边感叹着,一边拿起一枚红艳的浆果,一咬大半,在他嘴唇丰厚的大嘴里,爆出浆汁。 他天生上嘴唇高高翻起着,模样有些丑,此时那翻起的嘴唇上也溅了不少的浆汁,他正准备抬袖擦拭,却是忽然目色一凝,原本散淡的目光瞬间凌厉起来。 他负责镇守塔林的东南方位,虽然坐在密林的大石上,四周只有枯枝败叶围绕,但他的神识早已经全部放开,将以他为中心的东南这片区域,尽数笼罩其中。 就在浆果在他嘴里爆浆的瞬间,他的神识探查之下,“看到”一个身形从密林外的山坳内走了出来,缓步向此处密林而来。 他负责镇守塔林东南,塔林四周的密林,已经是禁地,闲杂人等是不能乱进的。 赵一府的神识瞬间便向那个身影集中笼罩了过去。 天色刚蒙蒙亮,段融就已经坐在那山坳里。而樊红蕉、西门坎坎、沈觅芷三人,他也已经布置好,三人都在附近潜伏,各有安排。 段融坐在那山坳里的一根树桩上,百无聊赖地摘着那树桩侧面长出来却已经干枯了的蘑菇,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铜磬声从塔林那边,隐隐传来。 他扔掉手中摆弄着的干枯蘑菇,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便缓步走出了山坳,迎着刚刚升起的曙光,往密林边缘缓步走去。 距离那密林边缘还有丈余的距离,段融便感觉到一道神识向他扫来,那神识聚集笼罩,穿透了他的丹田。 “吧嗒!” 密林内赵一府咬掉了一半的浆果,掉落在了脚边的嶙峋的大石上,溅出一团殷红。 那来者竟是气旋境的强者! 赵一府的脸色瞬间更见凝重,身形一晃,就闪了过去。 段融刚走到密林边缘,忽然一个人影就挡在了他的面前。 两人四目相对。 赵一府脸色不善,目光狐疑,问道:“你是什么人?” 段融轻笑了一下,道:“师兄好,我是云浮峰长老朱鹤座下的弟子,在下段融。今日闲来无事,在这山中闲逛,我见此处风景秀丽,便想游览一番。” 段融直接就报了名讳。他来劫萧玉出塔林,本来就没打算藏着掖着,萧玉是他的媳妇,宗门一查就查出来的,还玩什么虚的。 见来人报了门墙和身份,赵一府的脸色微微一缓,再加上段融乃是气旋境的修士,赵一府的态度立刻好了一些。 “哦。这位师兄,这密林内乃是宗门禁地,不能随便游览,师兄还请离去吧。” “是吗?”段融故作惊讶恍然道:“这密林内是宗门禁地啊?!” “正是!”赵一府看着段融语气肯定道。 “那好,那好。”段融笑道:“那我不进这密林就是。” 段融说着,竟沿着密林边缘,悠闲地逛了起来,赵一府站在那里,脸色有几分无奈。 照规矩,密林内才是禁地,密林外是可以走动的。段融这是在打擦边,钻空子,他也无法,若是一般的闲杂人等,他早就驱赶了,偏偏此人修为不错,而且态度又很是谦和,赵一府一时还真不好说什么,只得站在那里,一双眼睛盯着游走在密林边缘的段融。 段融在距离赵一府三丈左右的位置,忽然驻足,扭头向赵一府龇牙一笑。那叫一个灿烂啊! 赵一府看着段融人畜无害的笑容,他以为段融这是终于要走了,向他打个招呼而已,便也回了一个笑容,但下一刻,赵一府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因为段融忽然笑容一收,身形一晃,就快若鬼魅一般,蹿入了密林内。 “他娘的!你在这逗老子玩呢?!” 在赵一府看来,段融是在故意戏弄于他。其实不然,段融之前也来过这密林的,那时这些镇守的家伙,压根就没现身,因为那时的段融只是元气境的修为,在他们眼里,压根就不够看,所以根本不会在意他。 段融一旦想踏入密林,他们便直接将他给踢出去了。 但这时,段融已经成就了气旋境。他的修为已经足够引起赵一府的重视。 段融缓步而来,就是要引他现身,然后借故和他来开距离,再突然发难,以此来给自己横穿密林,劫走萧玉争取最多的时间。 赵一府蹿入密林的瞬间,段融已经到了在他方才坐着的大青石之处,元气浮动,踏过无尘。 在密林中蹿动,段融的身形滑溜如泥鳅。 眼见他就要穿过密林,树影的缝隙里,他已经看到了塔林的残影,但就在这时,赵一府也已经快追上他了。 段融虽然是气旋境的修士,但是他毕竟还未成就气旋境第一重。单论修为境界的话,赵一府还要压他一头的,这在身法速度上就能反应出来。 在速度上,赵一府其实要比段融快一些的。 要不是段融猝然发难,忽然就折入了密林内,他早在林中央就已经拦下了段融。 段融蹿出密林的瞬间,赵一府也跟着蹿了出去。 萧玉终于看到了。那黑影已经蹿出密林。 是段融! 这是她做梦都不敢梦到的场景。 泪水瞬间就爆出了眼眶,她早已经忘却了四周的一切,她眼中只有段融的身影,山川、密林、塔林都已经不存在,萧玉跑着大叫道:“段融!……” 段融的身形还在半空,凌空而行,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萧玉,不由地向萧玉一笑。 萧玉的呼喊声,如同心中的擂鼓,只有她自己能感受到此时自己生命力的喷涌…… 段融能来,她死已无憾。 段融看到萧玉向他跑来,但他并未迎上去,而且半空中,忽然心念催动,头顶上的三聚顶,兀自开合,控制着周身的气流倒转。 他陡然拧腰抬臂,一把抽出了腰间的霜纹磷晶刀,白光一闪,就向身后追过来的赵一府斩去。 段融这凌空转身一斩,猝然而发,而动作却有一股浑然天成的优美韵律,看得赵一府心头一动。 他原本见段融的身法速度,还料定这小子的修为境界,要略逊自己一筹,对拦截段融很有信心。 但此时见这凌空转身一斩,竟如燕子抄水般,将凌厉与优美,融为一体。这小子对武功的领悟,显然远高于他。 赵一府也是气旋境强者,领悟了意境的雏形,这点眼力他还是有的。 他的心头颇为诧异,何以修为不如他,对武功的领悟,却能如此高妙呢? 这也难怪赵一府会诧异,但凡气旋境的修士,意境的领悟就是根本,因为越是成熟、成形的意境,精神力就越能借助意境控制住气旋涌动,不至于气流崩散。 故而,随着意境的成熟、成形,丹田内的气旋,就会越结越大,越结越凝实,这才有了四重气旋境的差异。 而最难领悟和提升的,就是意境,至于相应的气旋的凝结,不过是水磨功夫,水到渠成之事而已。 但所谓意境的关口,对段融而言,根本就不存在。他的修行,自然不是赵一府这种正常的修士,所能够理解的。 赵一府虽然心中念头滚动,但眼见段融一刀凌空斩来,他亦是斜撩一刀,当头迎去。 赵一府一刀斩去,刀芒乍现! 就在赵一府刀芒乍现之时,段融的刀锋之上,亦有刀芒绽出! 侵略如火,宛如实质! “什么!?” 赵一府脸色大变! 段融的刀芒,高他数个层次。近乎与他所见过的气旋境大圆满的修士,所绽出的刀芒无异了! 那宛如实质的形态,不断忽闪蹿动的强劲,都呈现着成熟态意境的强横! “成熟态意境吗?这怎么可能!?” 而赵一府手中的刀芒,相较之下,却瑟缩如欲要熄灭的残火一般…… 两刀已然在半空中交接,论修为段融的确还略逊赵一府半分,但那两种样态的刀芒,甫一相触,赵一府的长刀险些脱手,整个人更是倒飞出去,气机紊乱…… 段融的意境,经过吞噬融合,以及古道陵那幅画中内蕴的意境本源的激发,早已经强悍无比。 对战上赵一府的威力,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分明地看到赵一府的刀芒,甫一相触,便瞬间熄灭,他的意境元气,瞬间透过兵刃,打入了赵一府的经脉…… 这绝不是同阶修士相斗,所应该发生的事啊。 但此时是关键之时,段融无瑕细想,他一刀斩退赵一府,便半空回身,向大鸟一般凌空向奔来的萧玉掠去。 在塔林内,无数人的目光中,萧玉呼叫着就忽然被段融一把抱起,腾空而去! 赵一府脸色难看地看着段融抱着一个女子飞出了塔林,他的右臂,被段融的元气侵入经脉,竟一时无法运力。 赵一府忽然丹田运气,仰天一阵长啸。 啸声借着元气鼓荡,震动四野! 塔林的西北、西南、东北,各有一个身影,闻声呼啸而来。 段融抱着萧玉在前,赵一府紧追在后,密林那里还有三道身影亦是呼啸而来。 赵一府一边施展身形追赶,一边运气逼出右臂经脉中的那些杂乱的元气。 段融的修为略逊赵一府,用三聚顶催动气流,御风而行的速度本就慢了赵一府一些,再加他还抱着萧玉,眼见就要被赵一府追上。 萧玉流泪躺在段融怀里,一双眼睛一刻也不离开段融,她从段融的肩头,瞥见了那后面追击之人,那人的速度显然比段融快,距离在缩短着,而且他身后的不远处,还有三道身影在赶来呢。 萧玉的目色凄楚,她不去看身后那些追击的人,收回目光,看定段融道:“段融,谢谢你能来。我们见一面就行,你不用真劫我出塔林。那样的话,你会受罚的。放我回去吧,那人要追来了。段融,你来这一趟,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已经足够了!” 段融抱着萧玉,看向了云雾缥缈间的一座山峰,那就是他要带萧玉去的地方,他闻言说道:“不用怕,萧玉!我会带你回家的!” “回家?”萧玉浑身一颤,她紧紧地搂着段融,颤声道:“可是……宗门……” 段融道:“相信我,一切都会过去的。” 萧玉怔怔地看着段融,段融的眼睛明亮而坚定,那双眼睛彷佛能给她无穷的勇气,虽然眼见身后的身影已经追了过来,但此刻她却无比相信段融。 她就是知道,段融一定会带她回家。 “段融,我不想死在塔里,带我走!”萧玉将她的头埋进了段融的怀里,她不去看那身后追击的身影,也不去看周围的一切,她把她的命交给了段融。 段融笑了一下,道:“你不会死在塔里。你还没给我生孩子呢。” 而这时,身后追击他的赵一府,距离他们不过只有丈余的距离了。赵一府手臂内的杂乱元气已经逼出,他早已经做好思量,追上段融,只和他缠斗,决不和他硬碰硬,只要拖住段融一段时间,等身后的三人赶来。他们以四对一,就算这小子意境再强,也能耗死他。 就在这时,赵一府忽然发现,身侧的云雾缥缈中,一个一袭红裙的曼妙身影忽然浮现。 段融对于赵一府的逼近,一点也不紧张,他知道樊红蕉一定会选择最佳的时机现身,果然在赵一府眼见就快追上他时,樊红蕉才从云雾缥缈间忽然闪出。 她在半空中,虚空而立,脚踏云霓,故意目色惊愕地叫道:“咦,小师弟,你怎么在这呢?你在干嘛呢?” 段融自然知道她在作戏,便脸上挂着笑意,回喊道:“师姐,救命啊!后面那些人要杀我呢!师姐,快救我啊!” 段融的叫声很是惊慌凄惨,搞得身后的赵一府一愣,过了半秒,他才反应过来,段融说的要杀自己的人,就是在说他啊! 樊红蕉柳眉倒竖,大叫道:“哪个不长眼的,敢杀我小师弟!?以为我云浮峰可欺吗!?” 樊红蕉说着,已经化为一片红云,呼啸而来。 赵一府见那红云向他袭来,快若鬼影忽闪,他还想解释。“不是,你别听他……” 但是樊红蕉已经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上,将他踹得倒飞出去。 半空中,樊红蕉一脚踹飞赵一府后,右手一抖,一条蟒鞭便攥在手里,鞭影一甩,就向那呼啸追来的另三人卷去。 段融抱着萧玉向那座云雾缥缈的山头而去,他的眼角的余光瞥了身后的樊红蕉一眼,禁不住微微一笑。 “大凶师姐,真是厉害啊!” 樊红蕉虽然厉害,但她被四个气旋境的强者围攻,一时也有些不易应付,不过她的鞭影忽闪,四人中,却无一人能逃出战圈。 但有人想逃出战圈,追赶段融,立即就被她的长鞭招呼回来,只得再陷入缠斗。 “樊红蕉,你竟然纵然师弟,从塔林内劫人,你可知这是何罪?!” 樊红蕉这等人物,自然在太一门上下,颇有些名声,这镇守塔林的四人,其实都认得她。 樊红蕉道:“狗屁!你们想杀我小师弟,就得先过我这关!”樊红蕉只一个劲装疯卖傻,故作不知。 樊红蕉的话,他们都听得懂,因为方才两人喊话是大声喊的,他们听到了。 “你说什么呢!那小子的胡话你也信?” “你没看到他怀里抱着个人吗?那就是塔林内的弟子!?” “是吗?”樊红蕉故作恍惚地向身后一瞥,见段融已经向那座山头落去,按照约定,她的任务此时已经完成了。 “废话!要不然,我们几人镇守塔林,为何追他?又怎么会平白无故要杀他呢?我们只是抓他回去,好向宗门复命!樊红蕉,你被你那师弟当枪使呢!?” “是这样啊!那真误会了啊!”樊红蕉忽然身形暴退,让开了路,笑道:“那四位,倒是我莽撞了!那你们快去抓我那糊涂师弟吧。你刚劫了人,往那座山头去了。” 樊红蕉说着,指了指那云雾缥缈间的山头。 四人虽然被樊红蕉缠住难以脱身,但眼睛一直就看着段融的动向,自然知道段融是去了那座山头,哪里还用樊红蕉告诉他们呢。 四人冷哼了一声,目色不善地御风向段融追去。 赵一府临走之时,扫了樊红蕉不可方物的胸脯一眼,小声嘀咕道:“真是胸大无脑!” “你说什么?!”偏偏樊红蕉六识敏锐,给听了个真切,一鞭子就向赵一府卷去,怒道:“你再说一遍!?信不信,老娘把你趴光了衣服,曝尸在云浮峰上!” “不敢!不敢!我错了!”赵一府被樊红蕉卷住了腰肢,立马躬身道歉。“是我胸大无脑,是我……” “滚吧!”樊红蕉收红长鞭,身影一闪,化为红云,消失在云雾间。 “好凶的女人!”赵一府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他回过头去,只见那三人已经逼近了段融落下的那座山峰。 (本章完) 第504章 搬石砸脚 第504章 搬石砸脚 段融抱着萧玉,穿透了那缥缈翻腾的云雾笼罩,如大鹰收翅一般,落在了某处的山坳里。 他的脚步刚刚落定,便有两个身影从不远处的树冠内,跳将出来,身形一晃,蹿到了他的跟前。 正是早已经等在那里的西门坎坎和沈觅芷。 “萧玉!” “萧姐姐!” 两人都唤着萧玉而来,萧玉听着熟悉的声音,顿时面露喜色。段融、沈觅芷、西门坎坎俱在,她忽然有一种回到了往昔的错觉。 段融一把放下萧玉,看着西门坎坎,便道:“坎坎,你带萧玉先走!” 萧玉一惊,急道:“不行!我哪也不去!段融,我们好容易见面。就算受罚,我们一同受之就是。何苦这个时候分开?” 段融道:“萧玉,时间太紧,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的。” 段融说着,便忽然冷道:“坎坎带她走,不行就打晕她。” 萧玉已经急红了脸。 西门坎坎随即拿了一条兽皮毯子裹在了萧玉身上,萧玉还想挣脱,却被西门坎坎裹紧劝道:“走吧。你执意不走,只会妨碍他的计划。” 而这时,段融已经不再看萧玉,他走到了沈觅芷面前,袖口一抖,一团药粉就撒在了沈觅芷的脸上,然后他一把抱起沈觅芷,将她的头埋进自己的怀里,便陡然跃起,御风穿云而去了。 萧玉见段融离去,顿时心口一疼,立马就要挣开,西门坎坎叫道:“你再乱动,我真要打晕你了。” 萧玉看着段融抱着沈觅芷,钻入了缥缈的云雾间,却是忽然目色一动,扭头看向西门坎坎,问道:“沈觅芷,她为何是跟我穿的一样的衣服?” 西门坎坎道:“我怎么知道?段融早几天就让她准备好了。” 萧玉闻言,凄楚的目色,明显闪烁了一下。 西门坎坎道:“走吧。你此时要乱跑被人逮回去了。那段融岂不是白忙活了?” 萧玉此时已经冷静了几分,便问道:“他让你带我去哪?” 西门坎坎笑道:“是老地方!你还记得商象语的那座山头吗?” 那三位镇守塔林的气旋境修士,脱离了樊红蕉的缠斗,一路呼啸,眼见距离段融方才落下的那座山头只有数丈了,却忽然看到段融抱着方才从塔林内掳劫的女子,就从几人的身前不远处,如利箭一般,射穿云层,往云浮峰的方向而去。 “小贼!还想逃!” 三人立即身形陡转,向段融围堵而去。 沈觅芷埋在段融的怀里,迷药刚撒在她脸上不久,此时她还未彻底昏迷过去,在半梦半醒之间,她摩挲着脸,按照段融之前跟她商定过的,她还能意识到现在应该是在段融的怀里。 这是她第一次离段融这么近,能隐隐闻到段融身上的气味,她强打着精神,想让那迷药慢一点发挥功效,她不想彻底陷入昏迷。但段融撒给她的迷药,显然很是厉害,段融身上的气味,才刚刚蹿了她的鼻子里,她便失去了意识。不过她在彻底昏迷之前,还是禁不住嘟囔了一句:“不爱洗澡的家伙!” 赵一府从后面赶来,一见那三人和段融,在云雾缥缈间你追我赶,随即便划出一道弧线,向段融包抄而去。 段融虽然抱着沈觅芷,但也远远看到赵一府化为一个黑点,从远处向他包抄,他立即便调转方向。 兜来兜去,赵一府却是离他们越来越远,连段融的毛都没摸到,直气得他在后面哇哇大叫。 不过,赵一府虽然被段融绕开了,但离他最近的那三人,却已经渐渐将他围死。 这三人在修为境界,都略胜他一筹,单论速度身法,他是不如的。 几番围堵后,三人将段融逼在了某处山坡上。三人成掎角之势,将段融围在中间。 段融手持霜纹磷晶刀,站在那里,喘着粗气,他额头鼻尖上都是细汗。 那三人也是轻喘浊气,只见那女子已经被段融扛在了肩头,被他单手搂着腰肢。 三人都是目色警惕地看着段融。 这小子的战力,着实惊到了他们,饶是他们以三敌一,还是让这小子,几次三番突破了围堵。 要不是他有些力竭,落在了这山坡上,三人还真一时拿他没办法。而他还扛着一个人呢。 段融自己也没想到,他的战力竟然这么猛! “到底是他们太菜了,还是我真这么厉害?”他不由地在心中想到。 三人围着段融,只稍歇了一会儿,便互相使了个眼色,欲再度攻上。 段融看着围绕着自己的那三柄兵刃上,不住忽闪着的刀芒和剑芒,将手中的兵刃陡然一丢,扎在了一丈外的地上,随即两手一摊,道:“不打了!我投降!” “小子,别耍样!”那三人似乎不信段融会投降。 段融道:“大哥,我都投降了,还耍什么样?那,兵刃不都扔过去了。” 那三人中的一位老者看向段融,道:“把你从塔林内掳劫的女弟子交出来!” 段融目色一晃,这才想起来沈觅芷还在肩头扛着呢,扛着她杀了个三进三出,已经习惯了这个姿势,差点忘了。 “倒给忘了!”段融笑了一下,将沈觅芷放在了身侧的一方大青石上。 三人中那老者,给离那方青石最近的一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横刀挡在身前,一边目色警惕地看着段融,一边趋步过去,察看着沈觅芷的状态。 那老者问道:“是塔林内的那女弟子吗?” 那人就近瞄了沈觅芷一眼,道:“应该是,挺眼熟的。” 沈觅芷才出塔林不久,在塔林内足足呆了将近一年时间,他们这些镇守塔林的人,觉得眼熟也是正常。 老者看向段融,问道:“你这贼子,把她怎么了?” 段融道:“只是中了点迷药。过几个时辰,她自己就会醒。” 那在沈觅芷身侧的人,察看了她的呼吸和脉搏后,抬起头来。 老者目色询问地看向他。 那人道:“确实只是昏迷了!应该无碍。” 老者闻言,轻喘了一口气。他们有镇守塔林之责,要是真有弟子被人从塔林劫走,他们是要受罚的。 之前段融抱着那女子时,他们也远远看到过大概,衣服、身量看起来都是一样的。现在见人已经追回,几人终于心下稍安。 而这时,赵一府才在不远处气喘吁吁的落下。 老者眼神不满地瞥了赵一府一眼,道:“一府啊,你把自己那么绕来绕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逛着玩呢。” 赵一府脸色有些难看,但他也不便说什么,毕竟段融是从他那边突入塔林的,而直到段融掳人折返,他才发出警报,已经有贻误的嫌疑了。 赵一府走了过去,老者看着他,问道:“去再确认下,是那女子吗?” 赵一府看了昏迷在大青石上的那女子一眼,当时他才刚蹿出塔林,段融就陡然转身一刀斩来,随即就抄了那女子而去,老实说,他当时也没看真切那女子的面容,只隐约觉得是个白净的女子。 此时,看那昏迷在大青石上的女子,似乎和他脑海里的印象也基本都吻合,便说道:“应该是的。” 老者这时方瞪着段融,问道:“小子,你为何到塔林内掳劫弟子?有何图谋?” 段融嘿嘿一笑道:“我就是看那些女弟子漂亮,弄一个回去玩玩。偏偏被你们这些家伙,死缠不休,真是晦气!” 那老者脸色一滞,瞄了那昏迷在大青石上的女弟子,对段融的话很是不信。 其中的另一人,却忽然骂道:“你这采贼,是不是脑子秀逗了?!采采到塔林里来了,你也是气旋境的修士,想找女人,世俗世界哪里不能找?偏偏来塔林这找不自在。你咋不去宗门的长老院里掳人呢?” 赵一府听到长老院忽然目色一怔,他想起一件事来,叫道:“你就是前段时间在长老院内结旋,引动天地元气的那个段融?” 赵一府之前压根没往那想,因为这事虽然当时传得沸沸扬扬,但后来已经沉寂下去了,乍一听那人提到长老院,他才忽然将段融的名字和那条信息黏连起来了。 老者脸色也是一动,他也想起了段融的身份,那个引动天地元气的人,据说就是朱鹤长老的弟子,怪不得樊红蕉会在刚才出现。 一旦知道了段融的身份,他就更加怀疑段融的动机。 “小子,为了一个女子,你就去塔林内掳女弟子?你蒙他妈谁呢?” “信不信由你?反正事我已经做下了。你们看着办吧?”段融一脸无赖样地坐了下来,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 “卧槽!”赵一府道:“你小子还是个滚刀肉啊!”赵一府撸了撸袖子,但他也没上去打段融,因为他忽然想起来,他根本打不过段融。 那老者脸色阴沉,目色一闪,看向赵一府,吩咐道:“一府,你带那位昏迷的女子回塔林内。我们押这小子去裁决宗正司问罪!” 老者说完,便走了几步,一把抓起扎在地上的那柄霜纹磷晶刀,看着段融,道:“小子,走吧。事已经做下了,就去裁决宗正司吧。” 那老者想得很清楚,掳劫的女弟子已经追回,此事已经跟他无关了。至于段融这小子的真实动机,只要交给裁决宗正司,杨思铉他们自会查明。他何必操这份闲心呢! 段融倒是大咧咧地站了起来,两手相交一举,道:“不用绑了吗?” 老者笑道:“没了趁手的兵刃,你还能在我三人手底下,讨到什么便宜。走吧!不用绑了!” 老者的想法是不错的,段融的修为境界的确略逊他们一筹,身法速度原本就不及他们,此时还没了兵刃,自然战力大损。 他们若是知道,段融的擒拿和腿功,同样境界高妙,够他们喝一壶的,就不知会作何感想呢。 不过,段融压根就没有想逃的意思,一路平安地跟他们到了裁决宗正司。 这边,在三人押着段融离去后,赵一府便背起了昏迷的那女弟子,御风而起,赶回塔林了。 赵一府背着沈觅芷,如大鸟般,落进了塔林内。 此时,塔林内,早已经乱作一团。 有女弟子被人从塔林内掳走,这对于塔林内众人的枯燥无比的生活,可以说是爆炸性的大新闻,也算是一场难得的娱乐了,他们奔走相告,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好几个教习出动,在塔林内维持秩序。 就在这时,赵一府背着沈觅芷落在了一位教习的身边,他放下沈觅芷,沉声道:“被掳的女弟子,追回来了。你安置一下,她昏迷了,应该休息几个时辰就能醒来。” “追回来了?”那教习低头看去,却是脸色陡变。 “沈觅芷!?”“这不是被掳走的女弟子!” 赵一府一看那教习的反应,却是心头一跳,不禁问道:“不是吗?” 他们是镇守塔林的人,哪有这些教习熟悉塔林内的弟子呢。 那教习道:“这沈觅芷一个多月前,就已经成就了真气境大圆满,走出了塔林了。方才被劫走的女弟子是萧玉,不是她!” 赵一府咽了口吐沫,他已经听懂了那教习的意思。 “妈的,又被那小子给耍了!?”赵一府骂着,却是忽然目色一动,道:“糟糕!女弟子没救回来,就去裁决宗正司,这不是自投罗网吗?这是生怕裁决宗正司不问责他们啊!” “你看好她!”赵一府指着昏迷在地的沈觅芷,嘱咐了那教习一句,便立马腾空,往裁决总宗正司的方向而去,想要拦住段融他们一行。 裁决宗正司的大堂之上,杨易一身便服,坐在一张椅子上,听着那镇守塔林的老者的汇报。 杨思铉事忙,日常的案子都是杨易在负责,若是遇到大案,杨易自然会去竹林内请示杨思铉。 杨易听完老者的话,目色狐疑地看了段融一眼,道:“段兄,他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去塔林内掳劫女弟子,要行那不轨之事?” 段融道:“真的。人赃并获,哪还有假?” 老者看着杨易,道:“杨管事,此事塔林内的一众弟子都是亲眼所见。此子胆大包天,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去塔林内掳劫女弟子,不仅品性败坏,而且此子直到此时还一副大咧咧的样子,简直是无耻之尤!” 那老者说着,吐沫星子喷了段融一脸。 段融伸手抹了抹脸,一脸嫌疑地斜睨了那老者一眼,讽刺道:“你老也一把年纪了。怎么说起这种事来,就这么兴奋呢?我估计你镇守塔林,没少打那些女弟子的注意吧。要不然你兴奋个啥?可惜就是有贼心没贼胆……” “你……”那老者被段融气得一阵噎气,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地说不上话来。 其余几人都暗自发笑,看那老者的反应,似乎是被段融一语给窥破心思了。 “老夫光明磊落……” 那老者反应过来,一阵吹嘘,段融已经懒得搭理他了,只低头看着地面去了。 杨易道:“段兄,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这事可不是你的作风啊!要有难言之隐,你尽管说出来,裁决宗正司绝不会冤枉一人。” 杨易跟在杨思铉身边,已经知道段融住进了老祖山谷的事。这段融的身份已经非同小可了。 段融却是笑道:“杨兄弟,不必多虑。我就是最近闷得慌,想在裁决宗门司的地牢内住两天。新鲜新鲜!” 押段融过来的那老者,脸上的肌肉跳了跳。这小子,狂得没边了。 杨易闻言却是哈哈一笑,道:“这个地主之谊,我杨易做得,段兄想住,我一定好好招待。” “来人!” 杨易吼了一声后,便有两个带甲卫士持刀进来。 杨易道:“在地牢内,收拾一间僻静的牢房出来,带段大人住进去。” “是!”两人抱拳道。接着,其中一人竟然拿着一条锁链来,要锁段融的双手。 杨易看着手下的人动作,却是面色无动。 段融随即伸手,任由铁链锁住,他忽然发现那铁链上,似乎有某种古怪的纹路。 裁决宗正司的铁链有许多种,真气、元气、气旋,各种不同。段融所用的这铁链,已经是最高级别的了。 锁好铁链后,那两位护卫做了个请的手势,便押着段融出了大堂。 段融刚走,杨易便拿了纸笔过来,看着老者那三人,道:“烦请三位,写下口供,再画了押,就可以离去了。” 就在这时,赵一府在裁决宗正司外出示了宗门云牒,脚步匆匆而来。但大堂的护卫,将赵一府拦在门口那里。说里面在议事,不让他进。 赵一府在大堂门口那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那老者正伏案写口供,他方写好,还未画押,正拿起纸张,吹着上面的墨迹,却忽然看到赵一府在门口那里不住地向他使眼色。 老者目色一动,心头暗道:“这小子怎么也来了?” 他让赵一府回去,一来是让他送那昏迷的女弟子回去,二来是塔林不能长时间没有镇守之人。 老者见赵一府的脸色,显然有事,便放下了纸张,走到了门口,阴沉着脸,问道:“你又跑来作甚?” 赵一府立即俯身过来,向那老者耳语一阵。 “什么!?”那老者脸色大变,他看了看大堂里兀自坐着的杨易,一时有一种搬石砸脚之感。 (本章完) 第505章 安生呆着 第505章 安生呆着 段融被关押在一间单独的牢房内,一角地上铺着干燥的稻草。他戴着铁链子坐在那里,牢房门口那里,一张昏黄的灯笼,将亮光打在了他的脸上。 段融此时的脸色有些僵硬。 萧玉的事,他也想过一些瞒天过海的计策,但终究都不成熟,最后索性选了最简单粗暴的办法,直接抢人。 段融不过在牢房一角的干燥堆上坐了大约半个时辰,牢房的大门便忽然打开了,杨思铉和杨易,一前一后地走进了牢房。 眼前的场景,让段融恍惚回到了他做记名弟子时,因为商象语案他也曾被抓进了地牢,那时候杨思铉和杨易,也是这般一前一后走进来的。 杨易知道段融从塔林内劫出来的人是萧玉后,便作了简略的调查,裁决宗正司的文牍库中关于段融的资料里就有他和萧玉的关系。 杨易一看之下,立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段融不仅是宗门的亲传弟子,而且前几日才住进了老祖的那深谷里,其身份可以说是非常敏感了,此事杨易不敢耽搁,立即就去禀告了杨思铉。 杨思铉一进牢房,就看着段融,说道:“段融,你只有现在交出萧玉,让她回到塔林,这事我裁决宗正司可以当没发生过。” 杨思铉一贯秉公处事,但是现在段融毕竟是跟着老祖修行了,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他就是再秉公,也不敢去触吕荫麟的霉头啊。 段融面色平静地说道:“杨司座,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已经做下了。该怎么处罚,我认就是。” 杨思铉看了段融一会儿,他看得出来段融已经铁了心了。杨思铉一贯冷漠刚毅,此时竟不免哑笑了一下,说道:“看不出来,你倒还是个情种。” 段融也笑了一下,道:“怎么?杨司座这是同情我了?那你处罚的时候,可要手下留情啊。” 杨思铉道:“怎么处罚你,我还做不了主。” 段融闻言,目色一动。 杨思铉道:“你现在是老祖的人,怎么处罚你,我要请示楚门主。”杨思铉其实还是抱着想让段融交出萧玉的心思。 段融沉默不语,看来住在吕荫麟那深谷,也是有好处的,这杨思铉明显是有些投鼠忌器。 杨思铉目色一凝,道:“本座现在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作答。” 段融道:“杨司座请问。” 杨思铉道:“你明明从塔林内劫出来的萧玉,为何他们围堵住你时,你肩头扛着的却是沈觅芷呢?” 段融没有回答,反而看着杨思铉,问道:“沈觅芷现在也关在地牢里?” 杨思铉道:“刚关进去,还在昏迷。” 段融道:“此事跟她无关,我先将她迷倒,藏在那山头的树冠内,掳了萧玉过去,便用她将萧玉掉包,掳了她引那些镇守塔林的人离去。好让萧玉潜藏。” 杨思铉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樊红蕉呢?” 段融道:“偶然遇见,是我拿话诓骗于她,让她出手的。” “是吗?”杨思铉的脸上露出了饶有意趣的笑意。他自然知道实情绝不是这样,但他们几人如果口径一致,段融又愿意将罪责全部承担下来,杨思铉就算有些手段,又能拿他们怎样呢? 解决了樊红蕉和沈觅芷的问题,整个案情就全部明朗了。起码表面上看,也算是水落石出,至于细节处的出入,杨思铉也不打算深究了。现在,就棘手的,是怎么处罚段融的问题,或者怎么逼段融交出萧玉的问题。 此事,他必须立即去见楚秋山一趟,当面说明。 杨思铉和杨易走出了牢房。 杨思铉看着杨易,说道:“看好那小子,别让他再闹出幺蛾子了。” 杨易道:“司座,你放心。给他戴了气旋境的锁链了。” 杨思铉点头道:“他要有什么要求,不过份的,尽量满足他。” 杨易的目色一动,道:“是!” 杨思铉随即走出了地牢,化为一道黑芒,消失在云海之间。 杨易回头便把自己吃的那一盘果子,送到了段融的牢房内。 杨易笑道:“段兄,牢房苦闷。这是早上新采摘的果子,味道不坏的。” 段融道:“杨兄弟,我还是记名弟子那会儿,就觉得和你一见如故,果然后来是越来越越投缘了不是?” 杨易道:“说来惭愧,杨某现在还是个外门弟子的身份。倒是难得段兄能看得起我?” 段融道:“唉,英雄不问出处。要把案子办好,可不是修为境界高就行的。” 杨易闻言,心头很是欢喜,段融这句话可以说正中他的心窝子,堪称挠到了痒处。 段融看那杨易的脸色,就知道其很是受用,便说道:“段某还有一事,想请杨兄弟你帮个忙。” 杨易道:“段兄,你尽管说。” 杨思铉走时,本来就交代过他,只要段融的要求不过份都尽量满足他,更何况,这小子说话,还句句在他心坎上呢。 段融见火候差不多了,便直接说道:“杨兄弟,其实啊,我劫萧玉这事,压根就和沈觅芷没啥关系。说到底,她也是受害者。是我迷晕她,用她掉包,本来就无端攀扯与她,若是再害她坐牢受罚,说到底也是同乡,我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你看,能不能跟杨司座商量一下,把她放了。” 杨易闻言却是大手一摆,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这事好办。等她醒了,我录份口供。然后找个机会给司座禀报一声,就放她出去就是了。” 段融道:“那有劳杨兄弟了。” “这都不叫事。”杨易笑道:“来,吃果子。” 段融知道杨易是杨思铉的亲侄儿,虽然在宗门内,杨易几乎不叫杨思铉二叔,只叫他司座,但他们的这层关系,稍微知道点内情的人,都是知晓的。 杨思铉化为一道黑芒,落在了一座孤山的峰顶处,那里有一座茅屋,他缓步走了过去,到了茅屋门口不远处,刚想抱拳叫一声楚门主,但话还未出口,里面便有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出来。 “思铉,进来吧!” 杨思铉听到楚秋山的声音,缓步走入茅屋,刚走进去他便目色一怔,楚秋山正坐在木桌旁,木桌的另一头则坐着面无表情的朱鹤。 杨思铉走了过去,抱拳道:“门主!朱长老!” 楚秋山道:“思铉,坐。” 杨思铉随即打横落座。 谁能想到,一座孤山的破茅屋里,一张简陋的木桌前,却坐着太一门的门主、宗门内史司司座、宗门裁决宗正司的司座,三人集聚,堪称三巨头了。 杨思铉方一落座,朱鹤的老脸挤出了一抹笑容,道:“思铉啊,段融的事,要让你费心了。” 樊红蕉回到云浮峰,过了没多久,刚好朱鹤有事找她,她便直接将段融从塔林内掳劫萧玉的事,告诉了朱鹤。 这事早晚会爆出来,要是一直瞒住,樊红蕉感觉她有点扛不住。更何况,段融已经被抓进了裁决宗正司,就算她不说,朱鹤估计也很快就会知道的。 朱鹤知道此事后,没有去找杨思铉,而是直接到了楚秋山这里。 杨思铉道:“你让他把萧玉交出来,这事就可大事化了。要不然的话,不重罚,铁律不成了笑话?” 朱鹤脸色难看地沉默不语。他虽然没去见段融,但他知道那小子却不会听话把萧玉交出来的。 朱鹤道:“劫都劫出来了,还交什么交!?反复无常,那不是小人吗?” 杨思铉一听朱鹤这话,脸上顿时一阵阴晴不定,不无讽刺道:“倒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啊。一对茅坑里的石头。” 楚秋山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朱鹤的态度,在杨思铉来之前,他就知道了。这贼老头,不仅不逼他徒弟交人,而且还想从轻处罚他徒弟,真是既要还要又要啊! 怨不得杨思铉说话难听,楚秋山也是心头恼怒,要不是碍着段融住进了深谷,现在是老祖身边的人,他早就从重处罚了。 裁决宗正司那边,杨易刚从地牢出来,回到大堂,呷了两口水,屁股还没坐热,就忽然瞥到一个红影从门口处走了进来。 杨易抬头,便看到樊红蕉正笑吟吟地望着他呢。 樊红蕉娇滴滴地叫道:“杨管事。” 那娇美的声音,叫得杨易骨头都有些发酥。 杨易稳住心神,站起身笑道:“樊大人啊!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叫什么大人啊!?没得叫生分了不是?”樊红蕉凑近了过来,说话的香风几乎吹中了杨易的耳鬓,吹得他耳朵眼里痒痒的。 虽然樊红蕉风骚诱惑,但杨易却不敢放肆,只是低着头,躬身抱拳道:“是,是……” 他在裁决宗正司,宗门里很多案子都有痕迹记录,樊红蕉的行事风格他也约略知晓,那叫一个暴虐啊!? 更何况,这女子的修为还颇高,远的不说,就说段融这事,她一人就拦下了镇守塔林的四大护卫,虽说时间不长,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啊。 樊红蕉见杨易那般低头看地的样子,顿觉索然无味,便道:“行了!看你那样儿,我能吃了你?” 杨易笑道:“我这样的货色,哪进得了樊大人的法眼。” 樊红蕉咯咯一笑,道:“说正经的。我来劝劝我那位糊涂的师弟,劳杨管事给带个路。” “这……”杨易沉吟了一下。 按理说,段融触犯了宗门铁律,也算是重犯了,但他既然是朱鹤的亲传弟子,而是老祖身边的人,这里面的分寸,他一时也有些把握不住。 樊红蕉一见杨易那样子,便佯怒道:“见一面也不行啊!?你们裁决宗正司的谱,还真是越摆越大了!” “哪有?!”杨易脸色略显尴尬道:“别人不行,樊大人自然可以的。” 杨易最后决定让樊红蕉见段融,是因为樊红蕉说她是来劝段融的。杨易知道,杨思铉其实也是想让段融把萧玉交出来的,这样一来,他们这边就不用作难。 处罚轻了,宗门物议难平。处罚重了,岂不是拂了老祖的面子。正是进退维谷,若是樊红蕉真能劝动段融,岂不正是解了他裁决宗正司的急难吗? 出于这点考虑,杨易最后决定让樊红蕉见段融。 樊红蕉闻言,脸色转喜,道:“那还不带路?” “樊大人,请!” 杨易领着樊红蕉来到地牢内,站在了段融的牢房外。 杨易将人领到,并未离去,他虽通融两人相见,但绝不会让他们私自聊天,暗通款曲,两人所有的谈话,他都要听在耳朵里。关于这一点,在路上,他就已经向樊红蕉说明了。 樊红蕉隔着栅栏,看着坐在干稻草上的段融,笑道:“吆!小师弟,还有果子吃呢?你这日子过的不错嘛!” 段融喜道:“师姐,你怎么来了?” 樊红蕉道:“师父让我来的。” 段融闻言,随即脸一拉,道:“师父要是让你劝我把萧玉交出去的话,我看师姐你还是请回吧。” “看你那死样子!?”樊红蕉道:“你怎么知道师父要我劝你交人?师父就让我跟你说一句话。” 段融抬头问道:“啥话?” 樊红蕉道:“安生呆着。” 不仅段融目色一怔,连在一旁听着的杨易也一头雾水,扭头看向樊红蕉。 樊红蕉道:“师父走时对我说,你去告诉段融,让他安生呆着。” 这次段融听懂了,朱鹤是怕他再出岔子,意思是他啥也不要做,交给他就行。 段融的心头一股暖流淌过,朱鹤不仅没有逼他交出萧玉,反而是要替他奔走的意思。 “小师弟,话我已经带到了,师姐走了。” 樊红蕉说完,便转身走了。 段融还坐在稻草堆上,沉浸在某种情绪里。 杨易亦随樊红蕉出了地牢,他原本以为樊红蕉是来劝段融交出萧玉的,但显然不是的,他们反而是支持段融不交出萧玉的态度。而且这还是朱鹤的意思。 杨易心头不由有一抹恼怒。这云浮峰想干嘛呢?这不是把他们裁决宗正司架在火上烤吗?! 孤峰顶上的一座茅屋前,朱鹤和杨思铉一前一后,走出了茅屋。 杨思铉看了朱鹤一眼,冷哼一声,化为一道黑芒,破空而去。 朱鹤也叹了口气,化为一道黑芒而去。 而茅屋内,一脸阴沉的楚秋山呷了两口清水后,一贯沉稳的他,竟然在陋室内,踱起了步来。 事涉老祖,他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更让他生气的是,朱鹤和段融竟然沆瀣一气,都不愿交萧玉出来。 楚秋山反复思量,还是觉得就此事得去见老祖一面,虽说宗门俗事老祖早已经不再过问,但段融毕竟是他身边的人,如果不去请示,就处理了段融,那不等于是打老祖的脸吗? (本章完) 第506章 亡命鸳鸯 第506章 亡命鸳鸯 西门坎坎带着萧玉,划过铁索,落在了半山腰的崖边处。 他们沿着崖边走着。 萧玉将兽皮紧紧地裹在身上,神情低落。 西门坎坎却是眼色发亮地四处乱看,故地重游,他还颇有些兴奋呢,走了一会儿便抬手指着一株崖壁上的枯藤,嚷道:“好几年过去了,这玩意还在这儿盘着呢……” 萧玉只是低头走路,跟没听见一般,他只得讪讪又瞅别处了。 两人走了一会儿,萧玉忽然抽了下鼻子,冷不丁地问道:“坎坎,我是不是很没用?” 西门坎坎闻言一怔,他扭头看着萧玉,只见萧玉的瘦削的脸上,正淌着两行清泪,鼻尖上还提溜着清鼻涕。 他叹气道:“跟段融比,我也很没用。做人不能比较的。” 萧玉道:“你至少没连累他。让他去闯塔林救你。” 西门坎坎笑道:“早知道他会闯塔林救你,我就不练了。那么死命地苦练,我都瘦脱相了。我就在塔林里干等着,等段融劫你的时候,捎带手的,把我也劫出去。劫一个是劫,劫两个也是劫……你说是不是?” “他在前头抱着你,我就在后头趴在他身上……”西门坎坎说着,做了一个两手环抱,躬身背人的蹒跚动作。 萧玉微微一笑,道:“你又胡说!不过你确实瘦了。” 西门坎坎道:“萧玉,你也瘦了。那边的石室里有准备好的饭食,还有狮子头和红烧肉呢。走吧……” 萧玉闻言,不由地咽了下口水。在塔林内,吃食太单一了。 但下一刻她的眼神便一黯,满脸担忧地问道:“段融他从塔林内劫我出来,宗门会怎么处罚他?” 西门坎坎手一摊,道:“这个我哪知道?!不过他说过不会弄死他。” 听到不会弄死他几个字的时候,萧玉的心口一疼,更是难受了。“那意思就是说,会罚得很重了?” 西门坎坎摇了摇头,脸色茫然。 萧玉道:“坎坎,我在这山中,已经很安全了。此山偏僻,平素也不会有人来。你去打听打听段融的情况吧,不用一直在这儿。” 西门坎坎眼色狐疑地看了萧玉一眼,道:“那不行。段融给我的任务就是看好你。万一把弄丢了,我回头可没法交差。” 萧玉冷笑了下,道:“你是怕我跑了?” 西门坎坎沉默了,段融最初把萧玉交给他的时候,萧玉可是不愿走的。萧玉会不会跑,他还真拿不准。 萧玉道:“我要想跑,你能一直看着我吗?不睡觉、不吃饭了?你要不去打听段融的消息,那我只能自己去打听了。那就非跑不可了!?你想是不是这个理?” 西门坎坎听到不睡觉、不吃饭几个字,想了想感觉自己确实做不到,萧玉如果铁了心要跑,他还真看不住。 “好吧。那我去打听打听消息。你在商象语石室那边等我。食盒就放在那里,你吃点东西。” 西门说着,便折返回去,划铁索出了这座山头,往外面去打探消息去了。 西门坎坎走后,整座山上,寂寥一片,只有隐隐的鸟声传来。萧玉裹着兽皮站在崖边那里,也不知为何,她感觉越来越冷。 她看了一会儿,崖边外的那些翻腾的云雾,在某一瞬间,她甚至有跳下去的冲动。她在想,她如果像苏白容那样,早点吊死自己的话,段融就不用冒险闯进塔林去救她了。那样的话,也就不会受罚了。说到底,是她连累他了。 但是,她又很愿意看到段融去塔林里救她。 当段融的身影从密林里跃出的那一刻,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那时是多么欢喜!?那一刻,全世界都不重要了! 她奔跑着呼喊着段融,四周的山野、树木、塔林、青天,都在她的奔跑中向后起伏着退去,在那一刻,萧玉的心中,所有的山川林木都在簇拥着她,跟她一起呼喊着,彷佛在分享着她的喜悦…… 段融抱起她,飞出塔林之时,她的整个生命都已经融化。 她很满足。 若是段融受了很重的惩罚。只要能减轻他的惩罚,她什么都愿意做。死也好,再回到塔林也好,她不在乎! 萧玉如是这般想着,已经走到了商象语的石室前的平台上。 看着眼前的这熟悉的平台,萧玉的目色微动。六年前,他们还都是记名弟子,就住在这座山里。 无数次,早上起来洗漱打水,萧玉都会经过这平台,往那边崖壁处的落泉那取水。 平台上落着几片枯叶,但却无甚灰尘,此处正是风口,起风的话,灰尘是落不住的。 萧玉跨过平台的石栏,形单影只地走进了石室内。 石室有些凌乱,而且落满了灰尘,几案上放着一个红木食盒。 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灰扑扑的,墙角还有许多蛛网,故而那干净的红木食盒,很是扎眼,就像闪着红光似的。 萧玉走了过去,打开了食盒。 里面的红烧肉和狮子头,色泽诱人,方才在路上,她听西门坎坎讲起还吞咽了口水,但此时真打开食盒,她却顿然毫无食欲。 她又盖上了食盒,走出了石室,裹着兽皮毯子,坐在石室门口那里,看着山谷内翻腾的雾气,一阵阵发呆。 忽然一阵风起,卷得平台的两片叶子,相对起舞,如跳着华尔兹一般。 萧玉噙着眼泪,看着那起舞的一对枯叶,心头一片凌乱灰败…… 西门坎坎大约两个时辰后,才跑了回来,他一回来,便看到萧玉形如槁木地坐在那里。 西门坎坎目中闪过一抹担忧,道:“你没事吧?” 西门坎坎走近后,萧玉有些涣散的眼神才逐渐聚焦,她腾地站了起来,兽皮毯子从肩头掉落,声音有些急切地问道:“打探到了吗?段融,怎么样了?” 西门坎坎弯腰捡起地上的毯子,道:“他被关进了裁决宗正司的地牢。” “关进地牢了?!”萧玉一惊,问道:“是不是只有重罪才会被关进地牢?” 西门坎坎语气飘忽地说道:“好像也不是。再等等看吧……具体怎么罚,现在还没信儿呢。不过我听见云浮峰那边的那些舍人们都在悄悄讨论,说段融他师父和他那个大凶师姐,都在为他奔走呢。放心吧,应该不会有事的。” “师父?大凶师姐?云浮峰?”萧玉的枯木般的身体颤抖一下,原本无神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就像落水的人,陡然抓住了一根浮木一般。 西门坎坎笑道:“对啊。段融是云浮峰的亲传弟子。立过功,而且天赋又好,他师父不会不管他的。” 萧玉想起段融掳他出塔,在路上遇到的那个红衣女子,那女子好像是就是段融的师姐,那些镇守塔林的人,眼见就要追上段融,却都被她给拦下了。 而且,段融还有师父。 萧玉目色一动,看着西门坎坎问道:“段融的师父是谁?” 西门坎坎道:“朱鹤,宗门长老院的长老,内史司的司座。我告诉你啊,那老头是洞冥境的强者,还会穿墙术呢……” 萧玉站在那里,心思翻涌。“长老院的长老……洞冥境的强者?!” “是啊!” 西门坎坎一边说着,一边跑进了石室内,他打开食盒,一见里面的菜肴一筷子也没动,便叫道:“萧玉,你怎么不吃东西啊!?” 萧玉恍然而觉,跑了进来,道:“谁说不吃?我现在就吃。” 她说着,便将红烧肉和狮子头拿了出来,就着馒头,大口咀嚼起来了。 西门坎坎看着萧玉那狼吞虎咽的吃相,微微一笑,道:“行!能吃东西就没事。” 萧玉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吃饱了,她才有力气办事呢。 萧玉将那些菜肴吃了个干净,连菜汤都用馒头沾了,看得西门坎坎直咽口水,忙乎到现在,他也没吃东西呢。 萧玉吃完,看着西门坎坎,道:“坎坎,我有些渴了。你去林子摘些果子来吧。” “好。那你在这儿等着啊?” 萧玉笑了一下,道:“你还怕什么?你刚出去两个时辰,我不是一直在这吗?” “也是。” 西门坎坎嘀咕了一句,便出了石室,往密林内摘果子去了。 没过多久,西门坎坎用衣衫下摆,兜着不少的果子,走回了石室内。 西门坎坎一走回石室内,却发现萧玉并不在里面,他立刻将兜着的果子一股脑地丢了,一边施展身形在崖壁那里忽闪,一边喊着。 他找了一会儿,这边的几个山洞,都没有萧玉的身影。 西门坎坎确定萧玉已经走了。 她让他去密林里摘果子,是故意支开他的。 “这下糟了!就这么简单的事,我都没办好。回头段融还不弄死我啊!”西门坎坎顿时哭丧着脸,一时有些急恼。 “萧玉她会去哪呢?” “总不会去裁决宗正司吧?那可是自投罗网啊!” 段融好不容易把她救出去,她再自己把自己送进去。 西门坎坎在那盘算了一遍,越想越觉得萧玉就是去了裁决宗正司去了。他出去打探消息两个时辰呢,萧玉都不曾乱跑一直等在这里,他一回来,告诉她,段融关在裁决宗正司,她就支开自己跑了。 西门坎坎想到此处,便离开了这座山,往裁决宗正司而去,他想着要是速度够快,说不定还能拦住萧玉呢。 萧玉压根就没去裁决宗正司,去裁决宗正司有什么用?去探监吗? 她是去了云浮峰。 萧玉也不傻,她知道谁是段融的朋友,谁能帮段融。她愿意成为那些人用来帮段融的手段,她不介意。 萧玉来到云浮峰前,她正要闯进楼阁内,忽然便看到旁边山谷内云雾缥缈间,一个红衣女子脚踏虚空而来。 这人她见过,是段融的师姐。 萧玉随即驻足,等在那楼阁前的空地上。 樊红蕉方从云雾中穿梭而出,便看到一个女子,站在那里,目光有神地望着她。 那女子,她并不认识,但那身衣裙,她却很是眼熟。 待樊红蕉在楼阁前落下,她已经确定眼前的女子就是萧玉。 萧玉一见樊红蕉在不远处落下,立马就跪倒,带着几分哭腔叫道:“大凶师姐,请你救救我夫君段融!” 萧玉不知道樊红蕉叫什么,她只知道段融和西门坎坎都这么叫她,而且她也不知那是哪两个字,只是依读音叫了出来。 樊红蕉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但她还是一把拉住萧玉,道:“萧玉妹子,你先起来。” 萧玉拽着胳膊不肯起身,满脸泪痕地说道:“只要能救段融,我愿意再回塔林。求师姐作主!” 萧玉说着,再次匍匐跪倒。 樊红蕉的脸色有几分动容,不由叹道:“难得你们郎有情妾有意,你这傻女子和我那糊涂师弟,倒真是一对亡命鸳鸯啊!” 樊红蕉如是叹息着,却忽然一道黑芒,落在了她身侧,是从楚秋山那赶回来的朱鹤。 朱鹤一脸阴沉,面色黑得如同锅底灰一般,他原本不会在此处停留,但看到樊红蕉在这,她身前还跪着一个女子,心头已经有几分猜测,便忽然而至。 朱鹤看着匍匐跪在地上的萧玉,冷声问道:“她是谁?” 樊红蕉答道:“她就是萧玉。” 萧玉陡然听见一个很凶的声音说话,便抬起头来。 樊红蕉随即向萧玉道:“萧玉,这位就是家师。” 萧玉看着朱鹤,心头更是如海翻滚,哭道:“段融是为我所累,请朱大人救他。妾身愿意以命偿还,回塔林也好,死也好,朱大人尽管吩咐。” 朱鹤冷哼了一声,道:“红蕉,带她去修炼密室内藏好。段融的事解决之前,不要让她出来。” “是!” 樊红蕉随即拉着萧玉,欲往修炼密室去,萧玉挣扎着,道:“朱大人,你若不肯救我夫君,我就撞死在这。” 朱鹤心头烦得要死,瞪着萧玉道:“你别在这闹了!老夫要是把你交出去,那小子永远不会再认我这个师父了!” 朱鹤说完,便如狮子炸毛一般,瞪向樊红蕉,道:“给我看好她!她要再跑出来,我打烂你的丹田!” 朱鹤说完,便化为黑芒,一倏而逝。 朱鹤最后的那句话,说得樊红蕉心头一颤。朱鹤这是在责怪她知情不报。 朱鹤走后,樊红蕉一把打晕了萧玉,直接抱着她往一楼大厅后面的修炼密室内去了。 (本章完) 第507章 万象洞,打神鞭 第507章 万象洞,打神鞭 西门坎坎火急火燎地赶到了裁决宗正司的山头,向守山口的护卫们出示了宗门云牒,说是来裁决宗正司交接公务的。 西门坎坎已经是内史司挂名的内门弟子,在宗门内的地位远高于这些护卫们。那些护卫们只盘查了云牒,就放他进山了。 他径直奔到了裁决宗正司大堂那里,但只在门口那里望了望,便发现大堂内空无一人。 西门坎坎的目色狐疑。“难道萧玉没来这里?”忽然他的目色一闪,离开这边,往地牢那去了。 西门坎坎走到地牢不远处,便看到一个人影从地牢内走了出来,一看到那人影,西门坎坎便眼睛一亮。“果然是在这!” “萧……”西门坎坎跑过去喊道,但他的话噎在喉咙里。 那出来的人,并不是萧玉,而是沈觅芷。 沈觅芷和萧玉,穿着一模一样的衣裙,挽了同样的发髻,乍一看差一点让西门坎坎认错人了。 “你怎么在这?”西门坎坎问道。 沈觅芷睨了西门坎坎一眼,道:“我还想问你呢!你不在山上呆着,跑这干什么?” 西门坎坎知道沈觅芷是在问他不好好看着萧玉,跑着干什么呢? 西门坎坎凑过身去,在沈觅芷耳畔,将萧玉不见的事,前后经过说了一遍。 沈觅芷听得脸色愤怒,瞪着西门坎坎,道:“就知道你是个不靠谱的。” 西门坎坎急道:“腿长在她自己身上,她要跑,我有什么办法?” “你小声点!”沈觅芷峨眉一蹙,眼角的余光,四处瞥了瞥。 她看着西门坎坎,道:“走,我们换了地方聊。” 两人随即快步离开了这里。 西门坎坎和沈觅芷走远后,从地牢侧边便走出了两个人影。其中一人是杨易,另一人则是身材瘦削的中年人。 杨易看着那中年人道:“跟着他们俩,若是有了萧玉的下落,立即回来禀告。” “是!”那人略一抱拳,便身形一闪,如鬼魅般蹿入了旁边的密林内。 其实,就算段融不说,杨易也会放了沈觅芷。 要是能跟踪沈觅芷,追踪到萧玉的下落,裁决宗正司就有进退的空间了,他二叔杨思铉那边也不必为难。 至于刚才和沈觅芷接头,在那窃窃私语的那家伙,杨易原本并不认识他,但他既然在此时来地牢这里,还和沈觅芷在那嘀咕半天,看来八成也是一伙的。 西门坎坎和沈觅芷过了铁索,来到了一座山头。 此处是崖壁边沿,前后无人。 西门坎坎道:“你说萧玉会去哪?” 沈觅芷神色警惕,悄声道:“萧姐姐应该是去云浮峰了。” “云浮峰?她去云浮峰干什么?”西门坎坎似乎被沈觅芷感染,也是悄声说话。 沈觅芷瞪了西门坎坎一眼,道:“你那嘴欠欠的。偏偏要告诉她段融被关进了地牢里。她肯定要琢磨着怎么救他了?” 西门坎坎目色一亮,道:“嗯,有道理。那我们去云浮峰找她去!”西门坎坎想起来,萧玉还问过段融的师父呢。 沈觅芷一把拉着西门坎坎道:“现在去也晚了!而且段融之前就交代过我,你和萧姐姐在商象语那边藏匿,谁也不要和你们接触,免得暴露行迹。你这么跑到裁决宗正司来,刚好又碰到我出来,恐怕咱俩现在都已经被人盯上了。” “不会吧?”西门坎坎这才目色机警,环顾四周,发现云雾缥缈,山林掩映,好像也无人在跟着他们。“真有人盯着我们啊?” 沈觅芷道:“你以为裁决宗正司是吃素的啊!” 西门坎坎问道:“那我们现在干什么?” 沈觅芷道:“萧姐姐既然去了云浮峰,相必已经见到了段融的师兄师姐们。闯入塔林劫人,乃是犯了宗门铁律,段融已经身陷囹圄。这是宗门层面的事,咱俩这种小喽啰已经做不了什么了。而且我们很可能已经被人盯上了。” 西门坎坎道:“那我们去商象语那山头休息两天吧,再打探打探消息。” 沈觅芷道:“不行。万一萧姐姐再回到那座山头呢。那座山头毕竟还是一处她可以藏身的据点,不能暴露。” “那我们去哪?” 沈觅芷忽然神色一松,道:“瞎逛呗!刚好看看这无尽大山的风景。” 西门坎坎笑道:“这主意也不错。刚好让那些盯着我们的人也跟着饱一饱眼福呢。” 两人打定主意,便真开始闲逛起来,说话的声音,也从悄声讲话,变成了旁若无人的乱侃,西门坎坎简直化身说书先生…… 两人走远了一些,一个瘦削的身影,才从崖壁拐角那里走了出来,此人的脸色有几分凝重。 西门坎坎和沈觅芷,显然颇为提防,特意选了在这崖壁处商量,他根本就没有窃听的位置,而且两人也压低了声音,他远远地只能听到嗓子咕哝声。 至于用神识探查的本事,那是成就了胎藏经,才能掌握的神魂术。只有亲传弟子和立了大功的内门弟子,才有资格修炼。他只是裁决宗正司的一个挂名的内门弟子,资质平平,哪有资格获得胎藏经的传承呢? 内史司的一位老史监,忽然着急火燎地找到吴师道,他拿着手中的文书,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刚从裁决宗正司发过来的……快!快!” 吴师道接过文书,嘟囔道:“什么东西,你急成这样?” 吴师道打开文书一看,脸色陡变。“这……” 他抄了文书,便飞出了房间,在走廊上御风而行,撞倒了好几个舍人,跌倒声和惨叫声,响成一片。 吴师道掀起一阵风,停在了朱鹤的房间前,刮得木质的房门,哐啷啷一阵响。 房间内,朱鹤在跟几人吩咐任务,房门乱响时,他脸上闪过一抹恼怒。 接着,便听到笃笃笃的打门声。 朱鹤袖子虚空一拂,门栓便兀自掉落,房门随即打开,只见吴师道愣愣地站在那里。 朱鹤冷道:“何事?” 吴师道看着朱鹤房间那些人,知道朱鹤在吩咐任务,便道:“师尊!是小师弟的事,裁决宗正司下了文书了。” “下了文书?”朱鹤心头一动。“这么快!?” 此时他刚离开楚秋山那座山头,召集了这些人来议事,算起来也不过一二个时辰而已,段融的事,裁决宗正司竟然已经下了文书了。 “是,内史司刚收到的。”吴师道站在门口那里,掏出文书,两手捧在身前。 朱鹤的发须无风自动,他大手凌空一抓,那文书便已经在手。 朱鹤打开文书,一看之下,脸色瞬间铁青,他右脸上的某处肌肉更是因为怒极而不住地抖动着。“无量崖?万象洞?打神鞭!?” 裁决宗正司的文书,在朱鹤手中瞬间化为齑粉。 “杨思铉,你这是要坑杀我那徒儿!?” 朱鹤化为一道黑芒,穿屋而去。 那黑芒射出云浮峰的楼阁,穿入云霄,原本是射向裁决宗正司的方向,但半途却陡然转向,往楚秋山那里而去。 朱鹤在楚秋山那座茅屋前落下时,心境已经冷静了下来。 初看裁决宗正司的文书时,他的确怒火攻心了。即便是现在,他心头怒气依然没有平复。他能平静下来,是因为他知道,这不可能是杨思铉的主意,甚至也不会是楚秋山的主意。 因为照他们的那种惩罚,段融是会死的! 在无量崖上,先受三记打神鞭! 而后关入万象洞内,堪生死关! 万象洞内,一不小心,就会陷入神魂破碎的幻境中,彻底迷失。更何况还是先受三记打神鞭,神魂受损的情况下,进入万象洞! 这他妈跟杀人,有什么分别!? 朱鹤一脸怒容地走进了楚秋山的茅屋。 楚秋山坐在木桌前,面色无动地看着朱鹤。 朱鹤道:“三个时辰不到,杀伐令就下来了。楚门主,你好重的杀机啊!” 楚秋山道:“先受三记打神鞭!再入万象洞内,堪生死关!朱鹤!这是老祖的意思。” 朱鹤闻言,面色一凛,他来之前,心中已经猜到了答案了,但听到楚秋山亲口说出是老祖的意思时,他还是心头一颤。 段融已经住进了深谷里,如果不是老祖亲自下令,谁敢对他下杀伐如此之重的惩处呢? 朱鹤道:“我那徒儿,纵有过失,但也是难得的可造之才。有所惩处,让他长长记性就行了。老祖为何要对他,下如此的狠手呢?” 朱鹤说到最后,已经很是痛心。 楚秋山道:“老祖的深意,岂是我等可以窥测?” 朱鹤冷哼了一声,在他看来楚秋山根本就是在隔岸观火。 朱鹤道:“楚门主,我只有一事相求。段融行刑的日期,推后两日,可否?” 楚秋山目色一动,道:“可以。我会告诉杨思铉,让他再发一封文书。” “多谢!” 朱鹤答了此话,便转身大步走出了茅屋,化为一道黑芒,射入了云层中去了。 黄昏时分,老农正用铡刀,切着白菜,准别切好了,喂箩筐里的几只小兔子。 就在这时,朱鹤化为一道黑芒,落在了那老农的身前。 如此直接降落在老农身前,已经是有些不礼貌了。 朱鹤方一落定,便抱拳道:“褚先生,朱鹤得罪了。” 那老农坐在铡刀旁,抬了下眼皮,道:“你回去吧。老祖说了,这几天不会见你。” 朱鹤的脸皮瞬间一僵,他知道吕荫麟说过的话,从来没有收回去的,但是如此一个天资卓绝的徒弟,要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去赴死,他实在是不甘心啊! 而且,他也咽不下这口气啊! 老祖为何要杀段融?! 段融虽有过错,但也罪不至死啊!? 为什么?凡是总有个原因吧?! 朱鹤道:“褚先生,段融虽有过错,依例处罚他就是了。先受三记打神鞭!再入万象洞,堪生死关!他才刚步入气旋境,这样的处罚,他哪里受得住?这是要取他的性命啊!” 那老农眼神古怪地看了朱鹤一眼,道:“我劝你还是回去吧!你在太一门呆了两百多年了,你什么时候见过老祖他收回成命?” 朱鹤自是知晓,但就算不能收回成命,他也想讨个说法。 一路上他甚至怀疑段融身上,是否还另有触了老祖的逆鳞的事?要不然,他实在想不通,老祖为何要对段融下杀手呢? 朱鹤见那老农冷着脸,不再说话,便忽然抱拳,道:“褚先生既然不愿带我进谷,我只有硬闯了!” 那老农目色一怔,道:“你……” 朱鹤说完便化为一道黑芒,如陨石破空一般,砸进了谷口的枯木林中。 朱鹤将他的法则之力,凝结轰出,但打在那枯木林中。但那枯木林却如同泥牛入海一般,竟毫无反应,只搅动地那弥漫的薄雾,略有翻滚而已。 朱鹤毫不气馁,将凝结的法则之力,一记一记向身前的同一个方位,接连打出。 身前不远处的那一小片白雾,终于被他搅拌地有些凌乱起来。 这时,忽然有一个声音,在朱鹤的头顶炸响,轰隆隆如闷雷一般。“何人闯谷?!” 朱鹤随即停手,匍匐跪倒,叫道:“老祖!朱鹤求老祖拨冗召见!” 四周的薄雾一阵翻腾,便恢复了原装,过了数息后,忽然一个声音再次响起。“小褚,带他进来吧。” “是!” 那个是字响起时,朱鹤才陡然发觉,不知何时,那老农早已经站在他身后了。 老农看了朱鹤一眼,道:“走吧。” 朱鹤抱拳道:“有劳褚先生。” 那老农带朱鹤进了山谷,便返身折回了枯木林内。 朱鹤走入山谷,远远便看到吕荫麟坐在谷内的一棵苍翠如盖的古松下。 朱鹤随即奔了过去,匍匐跪倒,道:“朱鹤冒失撞谷,该当死罪!” “起来吧!”吕荫麟笑了一下,道:“我这深谷可不是塔林,没什么闯不得的。” 吕荫麟这话有讽刺的意味,但也一语就道破了朱鹤来见他的心思。 朱鹤随即便道:“老祖,先挨三记打神鞭,再入万象洞去堪生死关。段融毕竟才刚步入气旋境,恐怕……恐怕受不住啊!” 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深谷内更是昏暗,吕荫麟坐在古松的阴影里,面容更是昏暗不明,只听一个声音幽幽,说道:“朱鹤,我且问你。是你懂,还是我懂?” 朱鹤被吕荫麟这话,问得一愣,想了想才说道:“老祖,你的意思是段融那小子,他受得住!” 吕荫麟站起身后,走出了古松的阴影,深谷的暮色中,他的脸色有几分深邃之意。“老夫岂不知,他是个苗子,难道会平白戕害了他不成?” 朱鹤见吕荫麟如此说,心下稍安,但脸上依然有忐忑之色,说道:“但那万象洞内,幻相纷纭,意境破碎,那小子真的受得住吗?” 正如朱鹤所说,万象洞内,幻相纷纭,意境破碎,乃是气旋境大圆满后,到了冲击洞冥境的关键节点。经过反复验证,才能让人进入,以破除迷幻,冲破玄关。借此进入入道参悟阶段,为凝成洞冥做最后的准备。 所谓万象纷纭,皆为道显,故名万象洞。 吕荫麟道:“你可知,那小子的刀芒之下,还潜藏着上百种驳杂的意境。” “啊!?”朱鹤一愣。他从来不知道段融竟然领悟了上百种的意境。 吕荫麟道:“他体内如此驳杂的意境,只有在万象洞内,才能和合化一。那万象洞正是最适合他之处,他若能冲破此关,就是蛟龙入海。” 朱鹤道:“那要是冲不过呢?” 吕荫麟忽然一笑,抬头看着暮色中的崖壁,说道:“朱鹤,你知道那崖壁上,一百年多前是有一处鹰巢的。有一年我亲眼看到一只母鹰,将两只雏鹰叼到崖顶,扔了下去。一只雏鹰摔死在崖底,而另一只在挣扎中学会了飞翔。” 吕荫麟说完,便转身向自己的洞府走去。“朱鹤,回去吧。段融的事,按我说的办。” (本章完) 第508章 萧栖梧 第508章 萧栖梧 吕荫麟走后,朱鹤面带忧色地转过身来,却忽然发现一个婀娜的身影正站在不远处,望着他。 晦明的暮色,也难掩吕青竹冷傲出尘的气质。 朱鹤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是青竹啊!几年不见,倒是出落得愈加明艳了。” 吕青竹脸色冰冷地问道:“朱长老刚才说,你家那徒儿要挨三记打神鞭,还要被关进万象洞里?” 朱鹤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段融这事也无甚好隐瞒的,裁决宗正司的文书律令已发,宗门上下应该都已传遍。 吕青竹问道:“他做了什么,要受此罚?” 方才朱鹤和吕荫麟的谈话,并未讲得很清楚。吕青竹很好奇,段融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要受如此重罚。 朱鹤道:“他从铁围山的塔林内,劫了一个人出来。” “劫了一个人?”吕青竹峨眉一蹙,目色惊愕地问道:“他劫了谁?” 朱鹤道:“劫了萧玉,他媳妇。” 吕青竹沉默了。她并不知道段融已经婚配了。 “活该!三鞭太少了!”吕青竹过了一会儿,才忽然骂了一句,转身向自己的洞府走去了。“打得他魂飞魄散才好!” 朱鹤被吕青竹最后那没来由的反应,搞得一头雾水,但他现在也无甚心思去管这些,只是满腹心事地向山谷外走去。 照老祖的说法,段融这次进万象洞,虽说是其刻意安排,但依然还是有凶险的。 走到谷口那里,朱鹤脚步一顿,他扭头看了一眼黑压压的崖壁顶上,吕荫麟所讲述的,老母鹰将雏鹰扔下崖壁的事,他宛如在目一般。 段融这只雏鹰到底会不会摔死,谁又能预料呢? 段融躺在地牢的稻草堆上,两手放在脑后,嘴里似乎咕哝着什么东西,忽然他嘴一努,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吐了出去。 那玩意划出一道弧线,嘭的一声脆响,砸在了不远处的盘子里。 那竟是一枚被吸溜地很是干净的果核。而盘子里原本的果子已经被吃完了,只有十多枚光秃秃的果核躺在那盘子里。 就在这时,牢门忽然打开了,昏黄的灯光下,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段融以为进来的是杨思铉,便兀自躺在那里,翘着二郎腿,不住晃悠着…… 这时,只听一个苍幽的熟悉声音响起。 “段融!” 段融一听那声音,便目色一动,扭头看去,只见牢房外昏黄的灯光正照着半边苍老的侧脸,不是朱鹤又是哪个? 他一骨碌便爬起,随即跪倒,道:“师父,徒儿不孝!害你费心了!” 段融一看之下,就看到了朱鹤那满是沉郁的脸,还有他眉宇间浓重的疲倦。 朱鹤叹了口气,道:“好了!为师来见你,是有话跟你说。” 朱鹤说着,竟在段融的身旁的稻草堆上,坐了下来,他瞥了一眼段融脚边的那盘子的果核,嘟囔道:“这么多果子,你一个人吃完了?” 朱鹤一直忙着段融的事,这一坐下来,才忽然想起来,忙乎这么久了,竟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呢,此时喉咙里一阵干涩,说起话来竟有些隐痛。 他不仅没喝水,而且这几个时辰,一直在说话,再加上着急上火,动不动就吼几嗓子,此时坐下来,才忽然感觉喉咙隐隐发疼。 段融闻言微微一笑,右手一翻,便在手心里着着一枚红扑扑的大果子。 “还有一颗呢!” 他将果子递向朱鹤,道:“原本是留着渴了吃的。既然师父来了,就用此物招待师父。” 朱鹤微微一笑,拿了那红扑扑的果子,咬了一口,汁水润喉,他笑道:“嗯,这果子甜。” 朱鹤一边吃着果子,一边向段融,问道:“小子,你何时领悟了上百种的意境?” 段融目色一怔,道:“徒儿不知。还是上次在深谷内,老祖这样说的,徒儿自己也是惊愕不已!我一贯动用的意境,只有刀芒一种,老祖却说徒儿的刀芒下,忽闪着上百种的意境!?” 朱鹤沉吟了一番,道:“老祖是不会看错的!” 朱鹤觉得这事段融自己不知道,是很正常的。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领悟上百种意境呢。段融领悟那么多的意境,很可能是和他身具特异的空明之境有关。 只是这空明之境,颇为神秘,也有先贤追究过此事,但最终也难以深究其理。 更何况,段融身具的还是特异的空明之境,跟一般的空明之境,还是有所差异的,若是要想探个究竟,恐怕就更难了。 朱鹤随即又想到了段融在看道古道陵的那幅字的反应,他那种的独特的感受,恐怕也和他领悟了上百种驳杂的意境有关。只是他没有老祖的洞察里,并未及时发现段融的特异罢了。 朱鹤随即将段融所受的处罚,以及老祖这么安排的深意都向段融说了一遍。至于老祖说的那个老母鹰从崖顶摔下雏鹰的话,朱鹤并未向段融转述。 段融神情愕然。“无量崖?万象洞?打神鞭!?” 朱鹤道:“老祖说,你身上的那上百种驳杂的意境,只有在万象洞内,才又机会和合化一。” 段融的脸皮抽了一下,暗道:难道我吞噬的意境多了,反而会有害吗? 段融略一思量,便将这个疑问向朱鹤问了出来。“师父,上百种驳杂的意境,是不是会对我的修行会有障碍?” 朱鹤道:“气旋境还看不出明显的障碍。但如此驳杂的意境,凝结洞冥的时候,不同的意境会彼此牵扯干扰,极难结成洞冥。” 段融倒吸一口凉气。 他原本也只是吞着玩罢了,那什么剑了,枪了,鞭了,他压根就不用,早知道还有这茬儿,他干脆就不吞那些杂乱了。 其实,他原本心头也隐隐觉得不妥了。随着他对意境的参悟,特别是在古道陵那幅字的刺激下,他对于武功的理解,已有很大的不同。 武功原本就是越练越纯净,才有机会契入高妙之境,像他这般驳杂乱吞,果然是坏事之举啊! 朱鹤将事情前前后后给段融交代清楚了,这才将嘴里的果核吐了出来,扔在了那盘子,他站起身来,看着段融道:“三日后行刑!三记打神鞭会打得你神魂炸裂,你做好心理准备。” “神魂炸裂?”段融的心头一寒。 朱鹤道:“这是老祖的安排,改不了。” 朱鹤说完,便走出了牢房。 段融坐在那里,兀自发愣,他实在有些不太理解,就算进入万象洞,才能让他那些驳杂的意境,和合化一。 那为何还要让他挨三记打神鞭,打得他神魂炸裂呢?! 这到底是在教我?还是在杀我呢? 难道是因为他进塔林劫了人,触犯了宗门铁律,打他三鞭,以堵悠悠众口吗?段融越想越觉得,很有这个可能。 朱鹤走出裁决宗正的地牢,杨易趋步抱拳亲自送他出来,朱鹤袖袍一挥,看也没看杨易,便化为一道黑芒,射向天际而去。 无量崖、万象洞的执法长老,乃是萧栖梧。 此人亦是两百多岁了,在太一门长老院内,算是资历颇老的一位。 朱鹤和此人的关系不错,朱鹤执掌内史司的这些年,萧栖梧但有什么事,只要说一声,朱鹤都会给他办了。 这么些年下来,这萧栖梧算是一直欠着朱鹤人情呢。 这日,萧栖梧正一人坐在无量崖顶上的一座凉亭内,煮茶品茗,他看着天上的云卷云舒和山谷内的雾气翻滚,目色恬淡。 他也是坐困洞冥境初期五六十年了,已经突破无望。这十来年,更是处于半隐退状态。 这时,一个扎着牛角辫的童子,忽然缓步走了过来,抱拳有些奶声奶气地说道:“大人,有人来访!” 萧栖梧目色一蹙,冷道:“何人?” 那童子道:“内史司的司座,朱鹤!” 萧栖梧笑了一下,裁决宗正司的文书,他也已经收到了。朱鹤此时来访,定然是为了此事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萧栖梧呷了一口清茶,道:“请他过来吧。” “是!”那童子抱拳而去。 那童子领着朱鹤,绕过一棵枯松,便远远看到那立在崖边,以雾气和云层作为背景的亭子,萧栖梧独身坐在里面,颇有几分出尘之气。 那童子抱拳,道:“朱司座,我家萧大人就在那里,你且自去。” 那童子说完,便转身下了崖顶。 朱鹤目色无动,缓步向那亭子走去。 离那亭子丈余的距离,萧栖梧便忽然扭头,像才看见朱鹤似的目色一亮,便笑着起身迎了出来,一边走出亭子,一边笑道:“这无量崖是刮了什么风,倒把你这尊大菩萨给吹来了?” 朱鹤瞥了一眼,萧栖梧身后亭子内煮茶的器具,微微一笑道:“萧兄你这过得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啊!早知道这无量崖的风貌如此秀丽,我该多过来坐坐,好洗一洗这一身的俗气了!” “朱兄,莫要说笑。我现在不过是半个废人,守着这无量崖,跟那些个隐匿的老不死们,有什么差别呢。” 朱鹤知道萧栖梧说得是宗门的那些不问世事的宿耆们。 “朱兄,刚煮的新茶。你来尝尝!” 萧栖梧说着,已经将朱鹤让了进去。 朱鹤落座,萧栖梧亲自提壶,给朱鹤沏了杯茶。 朱鹤轻轻端起,茶汤略烫,他轻抿了一口,清香过齿,沁人心脾。他放下茶杯,不由赞道:“好茶!好水!好火候!” 萧栖梧哈哈一笑,道:“不瞒朱兄,萧某这些年的光阴,都耗进了这一盏盏的茶水里。” 朱鹤看着崖壁外的雾气,叹道:“一壶茶汤水,坐看云起时。萧兄真是神仙般的人物啊!” 萧栖梧微微一笑:“好诗!” 他知道朱鹤是在故意捧他,但他常年枯坐,忽有老友来访,还说了这许多恭维他的话,他心头还是颇为受用的。 萧栖梧看着侧目看向崖外的雾气的朱鹤,说道:“朱兄,你此次前来,是为了段融的事吧?” 朱鹤转过头来,淡淡一笑。萧栖梧不等他说,自己点破,已经是在还他的人情了。 朱鹤道:“裁决宗正司的文书,萧兄想必看了吧?” “萧某看了。” 朱鹤道:“朱某自己不才,修炼上并无什么天赋,故而才在世俗的蜗角名利上滚爬。但许多年来,我一直想物色个好徒儿。也是想弥补朱某这一生的缺憾。段融,是个好苗子。那三记打神鞭,还请萧兄高抬贵手,莫要打狠了啊!” 萧栖梧笑道:“那小子既然是朱兄的徒儿,也算是他的造化。朱兄放心,萧某自有轻重!” 朱鹤笑道:“有萧兄此话,我就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还有!那小子进了万象洞后,还有劳萧兄多注意他的情况,倘有异常,还望萧兄能及时告知于我。” 萧栖梧目色一动。他没想到,朱鹤对这徒弟,竟如此上心。 萧栖梧道:“朱兄既然说了,萧某一定照办。只是……” 萧栖梧略一沉吟,还是说道:“先受三记打神鞭,再进万象洞。恕萧某直言,你这徒弟,只怕有九条命也得交代在里面了。朱兄何苦还如此上心呢?” 朱鹤道:“换其他人,自是如此。这小子进去,说不定会有奇异。” “哦?”萧栖梧看定朱鹤,他知道朱鹤不是毫无根据地乱想之人,他既如此说,必定是有原因的。“那好吧,既然如此。看在朱兄的面子上,我会在允许的范围内,照拂一下这小子的。” “有劳萧兄!” 萧栖梧笑道:“来,我们再喝一盏。这一壶滋味却又不同了……” 朱鹤走后,萧栖梧一人坐在那亭子里,直坐到日暮。 茶汤已冷,残霞正红。 再等一会儿,直坐到最后一抹残霞收尽时,萧栖梧就会起身。 这时,那个扎着牛角辫的童子再次出现在崖顶,他趋步走到了亭外,抱拳道:“外面有一老者,要见大人。” 萧栖梧眉头一蹙,他素来喜静,此日见了朱鹤后,他就愈加不想再见旁人了。彷佛那心头那一点留存的和人打交道的耐心,已经在朱鹤的身上用尽了。 他叹息道:“今日这是怎么了?一贯孤冷的无量崖,怎么如此热闹起来了?” “一个老者!?什么老者?”萧栖梧扭头看向那童子,问道。 那童子道:“他说他叫荆畴,是已故长老葛如松的贴身侍奉。” “葛如松?”萧栖梧的脸上闪过一抹厌恶。葛如松活着的时候,他就最不喜此人那种冷傲跋扈的做派。 “赶他走!”萧栖梧冷道。 那童子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萧栖梧微微愠怒,道:“我说的话,你听不懂?” 那童子将一个信封举起,道:“他说大人看了此物,一定会见他的。” (本章完) 第509章 阴阳鱼 第509章 阴阳鱼 萧栖梧瞄了那童子举在手中的信封一下,神识已然聚集了过去。 神识穿透那信封的瞬间,萧栖梧的死鱼般干枯的眼睛,陡然一亮。 他坐在亭子内,袖口一挥,信封已然飘入手中。 萧栖梧捏着手中的信封,沉声道:“带他上来!” “是!”童子抱拳一礼而去。 童子转身之后,萧栖梧便轻轻撕开信封,将一枚三寸大小的圆润物什,从信封中捏了出来。 虽然神识穿透之时,他已经清楚这信封中的宝物,但亲眼看到时,他还是禁不住心头一颤。 “阴阳鱼!?” 萧栖梧此时掌心中,躺着一个略显弯曲的奇异物体,通体莹白,三寸长短,整体看上去如同一只栩栩如生的游鱼摆尾,鱼头处的一颗眼珠更是漆黑一点。 此物,虽然在萧栖梧掌中,一动不动,但却如活物一般,带着某种生机和灵气。 这阴阳鱼,乃是一对,一枚阴鱼,一枚阳鱼。 阴阳互动交融,滴溜溜转动不已。 此时,萧栖梧手中的乃是其中的阳鱼。 此宝,萧栖梧早就听说过,这还是第一次得见。 “只是阳鱼,就这般灵动神妙。若是阴阳相合……”萧栖梧看着手中的物什,目色一阵神往。 这时,在一片残阳中,荆畴一瘸一拐地跟着那童子,绕过了一棵枯松。 童子站在树下,指着崖边的亭子,道:“我家大人就在那亭子里。” 童子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荆畴抬头望了一眼,便禹禹独行而去。 残阳的红光,将那他蹒跚的身影,拉长投射在山岩上。 荆畴在亭子外,停下脚步,便跪了下去,叫道:“小人荆畴,拜见萧大人!” 萧栖梧坐在那亭子里,举起手中的物什,问道:“你可知此是何物?” 荆畴抬头,冷道:“阳鱼。” 萧栖梧目色无动,道:“此物你从何得来?” 荆畴道:“此乃我家主人的东西。” 萧栖梧道:“你家主人?葛如松?” 荆畴道:“不错!” 萧栖梧起身走出了亭子,他站在亭子边,看着暮色中的荆畴,道:“既有阳鱼,必有阴鱼。” 荆畴道:“阴阳鱼本就是一对。只要大人答应小人的一桩事,阴鱼自会奉上。” 萧栖梧道:“何事?” 荆畴道:“灭杀段融,为我家主人报仇!” 萧栖梧沉默了。他知道此人拿着阴阳鱼上门,所求之事,自然非同小可。 “你若早十年来,老夫也许还会答应你。”萧栖梧忽然叹息了一声。“只可惜这十多年过去,老夫已经心如枯木,不愿再攀惹这些是非了。” 萧栖梧说着,竟将手中的那枚阳鱼扔在了荆畴的脚边的地上,道:“你走吧!” 荆畴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萧栖梧会如此直接地拒绝了他。 荆畴的嘴唇微微颤动,他捡起了脚边的那枚阳鱼,然后蹒跚起身,从衣襟中掏出一本册子,之后将那一本册子和那枚阳鱼,一起递向萧栖梧。 萧栖梧瞥了一眼荆畴手中之物,眼神异常冰冷。 阴阳鱼他都不动心,但何况他物呢? 萧栖梧在这世间已无亲人。而且他在十多年前的一次冒险进阶之中,不仅进阶失败,还损伤了自己的洞冥,让他的修行彻底陷入桎梏。此生已经不可能再寸进分毫。 他也不像朱鹤一般,寄情于世间功名。 这几年的崖顶蹉跎,更是让他彻底适应了恬淡的生活。 他已经准备好,要在这无量崖的崖顶,了此残生了。 世间至宝,又于他何益呢? “那册子是什么?”萧栖梧的语气很是冰冷。要不是心中还有一丝好奇,他问都懒得问。 荆畴道:“我家人坐困洞冥境初期几十年。这册子乃是他几十年穷经皓首的心血结晶,以阴阳鱼为核心,构建出的一种进阶之法。主人生前说过,以此法进阶,有极大概率能让他突破桎梏。只是此法初具眉目,他还未全部完善,竟猝然陨落了!” 荆畴说道最后,语调忍不住涌出悲痛。只是他最后那些感叹,萧栖梧压根就没听见。 以阴阳鱼为核心,构建出的一种进阶之法。这句话正激荡着萧栖梧的心灵。 若有机会进阶洞冥境中期,不仅寿元大增,而且他在宗门内的地位,也会大为不同。 他枯坐在这无量崖上,不过是修为受阻,难以寸进罢了。若是有机会枯木逢春,谁又受得住无上大道的诱惑呢? 萧栖梧一把抓过了荆畴手中的册子和那枚阳鱼,他左手托着那枚阳鱼和册子,右手已经翻了起来,晦明的天色中,辨识文字已经有些困难,但萧栖梧的双目如电,精光忽闪。 他毕竟是洞冥境的修士,翻阅之下,立即就看出这册子的份量。 阴阳鱼不同于其他至宝之处,便在于其以阴阳之本源,凝结出了阴阳相生相克的推演之奥。 葛如松就是以此为基,穷数十年的研究,突破许多的关键节点,将一种崭新的进阶思路,架构了出来。 他竟然设想,在丹田内结出两个相生相克的洞冥来,即阴洞冥和阳洞冥。 而两个洞冥,之所以能共生融洽,便是要将阴阳鱼,熔炼入阴阳洞冥内。 照葛如松的设想,结出阴阳两个洞冥,是不可能再进阶元婴境的。 但只要阴阳两个洞冥结成,修为就直接相当于洞冥境的大后期。 萧栖梧的心思翻滚如潮,目色惊愕,周身一阵阵发冷。 他惊叹于葛如松这种惊天的构思。 而且他翻阅之下,发现这个构思的很多节点,都有了具体的实施方案,只有一些细节处,还需要进一步完善。但最主要的一些大的难点,基本都已经攻克。 “阴阳洞冥?!” “洞冥境大后期!” 萧栖梧的身体微微战栗着。 他知道,这于他而言,乃是莫大的机缘。 只要结出了阴阳洞冥,他的修为直接就相当于洞冥境的大后期。 虽然阴阳洞冥无法结婴,但只要成就了洞冥境的大后期,他的半只脚就跨入了此界最顶尖的存在了,许多原本他不知道的秘辛,都会向他揭开。谁能保证,其中不会另有机缘呢? 萧栖梧合上册子,攥着手中的阳鱼,看着荆畴,道:“阴鱼在哪?交出来!” 荆畴咯咯咯一笑,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因为此时,萧栖梧整个人的气质都为之一变,他的目中跳动着贪婪和疯狂。 荆畴知道,贪婪和疯狂,就意味着杀戮。 荆畴笑完,忽然神色郑重,道:“大人,此时阴鱼在哪,其实小人也不知道。” “你在耍我?”萧栖梧目色如刀。 “小人不敢!”荆畴道:“大人放心!只要段融一死,自然有人会把阴鱼交给大人。” 萧栖梧脸上一阵阴晴不定,冷道:“我凭什么信你?” 荆畴道:“荆畴会以死明志!以昭此心!” 萧栖梧看着眼前的这位老者,心神震撼。荆畴的眉宇间,一片平静,好像在讲述一件琐事一般。 荆畴看着萧栖梧,继续说道:“大人不必奇怪!小人残躯贱命,唯一的心愿就是为死去的主人报仇。这是主人临死之前,交给小人的遗命!小人今晚回去,二日后,就会将自己吊死。一来,以死明志,以昭与大人相托之诚。二来,是断了大人的后顾之忧,没有人能查到小人和大人的交易,因为小人已经死了。大人,就尽可以放开手脚去做。” 萧栖梧站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个老者。他没想到,一个奴仆,竟然能在主人死后,还如此忠烈! 荆畴在葛如松刚死不久,就打探到段融已经进阶气旋境,而且在长老院内结旋,引动了天地元气潮汐! 而段融结旋距离他成为亲传弟子还不到一年呢!? 这让荆畴明白一点,这个叫段融的家伙,是一个天赋极高之人。 这让原本想慢慢谋划的荆畴,立即有了紧迫感。 因为随着段融的成长,灭杀他的代价,将越来越大。 但就在今日,荆畴所在的下院的门外,也张贴了裁决宗正司的公文,说得就是对于段融的处罚。 在无量崖上,先受三记打神鞭,再关入万象洞内,堪生死关。 荆畴立马就意识到机会来了,他一番打听之下,还发现了另一条信息,就是段融竟然到了宗门老祖的身边,在接受老祖吕荫麟的亲自的调教,而这据说是跟他在长老院内结旋,引动天地元气潮汐有关。 这两条信息同时涌来,让荆畴终于下定了出手的决心。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物色对象。 萧栖梧早就进入了荆畴的视野。 段融已经是气旋境的修士,而且是长老院长老、内史司司座朱鹤的亲传弟子,这样的人,要灭杀他,并不容易。 恐怕得洞冥境的强者出手,才万无一失。 但荆畴也知道,他不可能和多个洞冥境的强者进行交易,因为和洞冥境的强者交易,是在与虎谋皮。 他手中唯一能让洞冥境强者动心的,就是那阴阳鱼,还有那本册子。 如果他和多个洞冥境的强者交易,那些老狐狸们很快就会知道,那样的话,出手就等于暴露。 那这交易,就会胎死腹中。 故而,荆畴选得方案,是只和一人交易,把所有的筹码全部押上,包括自己的命。 让所有的好处都让对方得到,用自己的死确保对方的安全,起码不会因为自己这边信息的泄露,让对方惹上麻烦。这样反而是希望最大的方案! 而荆畴选中的这个人,就是萧栖梧。 一来也是巧合,萧栖梧刚好就是段融受刑的执法长老。二来,萧栖梧坐困洞冥境初期多年,自己手中的东西,对他而言,无疑乃是救命的灵药。 此时,无量崖的崖顶已经一片黑暗,西天最后一抹残霞也已经消散。 在那黑暗的崖顶,荆畴的声音再次响起。 “大人,小人与大人做的并不是一锤子买卖。这是一个长久有效的交易,无论何时,只要大人灭杀段融,自有人会将阴鱼奉给大人。” “不过,大人最好不要拖太久,万一数十年过去,小人所托之人,可能已经死去。那样的话,大人就算灭杀了段融,还能不能拿到阴鱼,小人就不能保证了。” 荆畴说完,忽然便转身离去了。 在静谧的黑暗中,他跛了的腿在地上拖着,发出滋滋的摩擦声。 萧栖梧站在亭子边,看着荆畴模糊的背影远去。 他已经在想如何杀段融之事了! 段融虽然是朱鹤的爱徒,朱鹤对他也有些恩情。 但这种小恩小惠,跟他的修为大业比,简直微不足道,不值一哂。 他脑子开始重新过了一遍段融的事。 先在无量崖受三记打神鞭,再进入万象洞,堪生死关。 打神鞭何等厉害!? 要是普通人,一鞭,就会魂飞魄散! 那小子就算差半步踏台,神魂远比普通人强悍,三鞭下去,就算不魂飞魄散,也得神魂受损! 这也是为何,朱鹤会来嘱咐他手下留情! 他既然是执法长老,常年执掌打神鞭,自然是有些门道的。这里面的轻重差别,许多都在寸心间。 萧栖梧并不在意朱鹤,为了自己的修为大业,他不怕得罪朱鹤。 但他有些怕老祖吕荫麟。 “老祖以如此手段来处罚这小子,到底是何用意呢?”萧栖梧目色闪动。 他初接到裁决宗正司的文书时,就对此颇有疑惑。但他彼时并未深究,他早已经不问世事,既然裁决宗正司下了文书,他依律令而行就可。而后朱鹤过来求情,在可操纵的范围内,他卖朱鹤一个面子就行。至于其他的事,他并不想去费神思量。而且也与他无关。 但是,现在不同了,他必须重新思索整个事件,理出头绪来。 段融牵扯颇多,绝不是那么好杀的,他必须十分小心才行。 吕荫麟既然将段融留在身边,亲自指导他的修行,却又为何对他下如此杀手呢?这便是第一个矛盾点。 吕荫麟行事,绝不会自相矛盾,此事必有其深意。 萧栖梧忽然想起白天在亭子里,朱鹤的那句话:换其他人,自是如此。这小子进去,说不定会有奇异。 “会有奇异?!”萧栖梧喃喃自语。“他才不过结旋一个多月罢了,在万象洞里,到底会有何奇异?” (本章完) 第510章 悬崖符阵 第510章 悬崖符阵 宗门下院的后面山坳里,有一片民居般的房屋,鳞次栉比的,住了不少人。 此时已经是深夜,这片嘈杂的地方已经是一片静谧,四处都黑灯瞎火的。 偏僻的角落里,有一低矮的房间,门口不远的梧桐树下一股骚味,院里的人们经常在那梧桐树下,倒掉夜壶里的沉尿。 这房间就是荆畴的住处,此处房门紧关着。 荆畴一直有打鼾的毛病,但此时这黑魆魆的房间里却没有一丝声响。 那满是骚气的梧桐树的树影里,此时却站着一个人,他黑亮的双目如野猫一般,闪着诡异的光。 萧栖梧的神影倏忽一闪,便如鬼魅一般,直接从树影旁的墙壁那里,穿了过去。 穿过墙壁,他就已经站在了荆畴的房间内。 站在黑魆魆的房间的角落处,萧栖梧抬头看向房间的某处。 那里,在黑暗中,模糊有一个人影吊着。两脚悬空,脚尖僵直。 并不长的绳索从房梁上伸了下来,绕在脖子上,那人早已经浑身凉透,一动不动,眼窝和脖子都是一片乌青,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萧栖梧用神念扫过荆畴的身体,以及这房间里的每一寸角落。 这败落腌臜的房间,满是油污的被褥,长了毛的脏衣服,还有不知放了多久的没洗的碗,里面爬着几只蟑螂…… 荆畴的确已经死了。 明天就是段融行刑的日子,他特意选了今晚结束自己的生命。 萧栖梧的身形一晃,便已经从这间黑魆魆的房间里消失了。 但荆畴的话,却再次在他的耳边响起。“荆畴会以死明志!以昭此心!” 萧栖梧回到了无量崖的洞府里,他的脸色很是疲倦。 十多年慵懒闲适的生活,已经让他有些不耐烦剧。 荆畴已死,但段融的事,他还是没下定心来。 明日就是行刑的日子,那三记打神鞭,他到底该如何打呢? 是依照和朱鹤的约定,下手虚一些吗?或者两虚一实,以打神鞭的威力,就算是两虚一实的三鞭,那小子估摸着也得神魂炸裂?! 然后等他关进了万象洞内,自己再相机下手,想办法让他在万象洞内,迷失在混杂的意境之流中。神魂消散! 萧栖梧觉得这个方案是最稳妥的,万象洞毕竟有符阵庇护,作为无量崖的执法长老,只有他有出入的阵牌。 只要那小子,进了万象洞,他总有法子,能弄死他,但段融这小子毕竟也牵扯甚多,弄死他容易,最关键的善后的问题。他背后是朱鹤,朱鹤背后还有宗门老祖吕荫麟。 要想弄死他,还让老祖也看不出端倪来,出手的时机和方式,就必须好好思虑了。 当然,还有另一个冒险点的方案,那就是明日行刑之时,他将三记打神鞭,全部打实,这样以来,段融的神魂会受损严重,这样他在万象洞内死去的概率会大增,甚至自己不用出手,这小子也有可能会死在万象洞内。 但是一旦他明日三鞭打实,立即就会引起朱鹤的猜忌。朱鹤一旦介入干扰,他后面计划的实施,就会受到干扰。 这两个方案,可谓各有利弊。 即便眼见明日就是行刑之日,萧栖梧还是没能决定下来。 萧栖梧忽然起身走出了洞府,他站在崖壁上洞府的门口处,看着山谷内翻腾的黑雾,他的身形陡然如大鹰便飞起。 黑魆魆的夜色中,萧栖梧如鹰隼一般,在黑雾里在沿着崖壁横飞。 忽然他悬停在某处,那里的崖壁光秃秃的,与其他地方的崖壁并无二致,也无甚出奇。 他向后腰一摸,已经将一枚阵牌捏在了手里。 那阵牌是楔形的铜牌,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古奥符文。 萧栖梧将手中的阵牌,凌空一点,只见眼前的虚空处,竟一阵翻腾变幻,接着那原本光秃秃的崖壁上,便赫然出现了一个黑魆魆的洞口来。 萧栖梧目色一凝,便飞进了洞口里。 此洞,便是万象洞的入口。 萧栖梧站在洞口的平台处,洞里面是深邃的黑暗…… 他并未走进万象洞深处,那里面杂乱的意境之流的漩涡,饶是他是洞冥境的强者,一旦陷入其中,想要出来,也要颇费些手脚呢。 他凝目看向万象洞的洞口侧面的石壁。那里的石壁前立着的一神龛,神龛里放着一个物什,此物就是打神鞭。 萧栖梧伸手,将打神鞭从神龛里取了出来。 此物,最初乃是太一门的创派祖师,蓝若水亲手炼制,已经数万年的历史了。 后来几经破败,便在宗门内做执法之用,多此修补,已是个颇为老旧的物件了。 这东西之前,废弃过数百年,上面的符印很多都消磨殆尽,还是吕荫麟重新以种子字拓印篆刻,交由他来掌管,自那以后就一直放在这万象洞内。 萧栖梧抄起打神鞭,从飞出了万象洞,回到了自己的洞府内。 他坐在铺了兽皮的大石椅上,就着昏黄的烛灯,凝目看向手中的打神鞭。 此鞭长三尺六寸五分,有二十一节,每一节有四道符印,共有八十四道符印,专打神魂。 此物,几经破损,早已经没了在创派祖师蓝若水手中的威力,虽然重新篆刻了符印,但吕荫麟和蓝若水,印证参悟的种子字并不相同,两人的符印不仅难以交融,而且有相冲撞的地方,鞭身的八十四道符印难以凝为一个整体,只是勉强维持运行而已。 当年,此物,在蓝若水手中,即便是洞冥境初期的强者,三鞭之内,也要被打得魂飞魄散。 但万年败落,此物的威力比之盛年时,恐怕已经十不及一了! 天色蒙蒙亮时,洞府内烛灯的光芒已经很是微弱,萧栖梧拄着打神鞭,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兽皮石椅上睡着了。 忽然一阵脚步声响起。 萧栖梧蓦然转醒,便看到那童子,从洞外趋步而来,走近抱拳道:“大人,外面有人求见?” 萧栖梧伸了下懒腰,呷了一口石桌上的隔夜的冷茶,才不紧不慢地问道:“谁?” 童子道:“他说他叫褚无伤。” “褚先生?!”萧栖梧端着茶盏的手颤抖了一下,立马就蹿出了洞外。 萧栖梧闪出洞府,便看到不远处一个人影,负手而立,站在崖边,正看着清晨山间变幻的云气。 看背影正是一身老农打扮的褚无伤。 萧栖梧快步走了过去,向那背影抱拳道:“褚先生能来无量崖,萧某真是脸上有光啊!” 褚无伤叹道:“无量崖风景不错!”他说着已经转过头来,看向萧栖梧。 萧栖梧笑道:“褚先生若不嫌弃,请进洞府内,饮一杯清茶。” “不必麻烦,褚某只喝白水!”褚无伤道:“我来,是老祖有话吩咐你。” “老祖!?” 萧栖梧脸色一变,立马跪倒。 褚无伤道:“萧长老不必拘礼,起来听就可。” 萧栖梧闻言起身,褚无伤看着他,说道:“老祖吩咐,今日行刑的三记打神鞭,全部打实,不得有虚。” “全部打实!?”萧栖梧的脸上一阵惊愕。 他想了一夜都还未定下来的方案,却不想早上老祖的指令就来了。 萧栖梧不禁问道:“褚先生,若是三鞭打实,只怕段融那小子神魂受损颇重,再入万象洞,岂不是凶多吉少?若是死在里面……” 褚无伤闻言,冷着脸一言不发,便是拂袖而去了,走了数步后,才声音幽幽的传来。 “问你该问的!” 萧栖梧的脸色一阵难看,褚无伤是在责他问了不该问的。 他原也不是个多嘴的人,但现在段融的生死,和他的修行大业息息相关。他岂能不问? 如果不能灭杀段融,他就得不到阴鱼,修行的桎梏便无从突破。 但如果莽撞行事,段融背后还有朱鹤和吕荫麟,一旦事情败露,他同样是万劫不复。 萧栖梧面有忧虑地回到了洞府内,昨晚所纠结的事,现在已经有了答案。但他眼前的迷雾却并无减少,吕荫麟为何要打段融三鞭,然后关入万象洞呢?若要杀他,何必这样麻烦? 如果不是要杀他,如此凶险的处罚,又是为何呢? 要是萧栖梧不能洞悉吕荫麟的目的,便贸然出手,一旦踏错,便有可能会招来吕荫麟的怒火。一个元婴境大能的怒火,绝不是他能承受的。 但若要他放弃,这个弄死段融的千载良机,他又心有不甘。 “必须弄死段融,而且还不能留下出手的痕迹!”只要没有痕迹,就算吕荫麟发怒,也不能真拿他怎么样。 萧栖梧终于在身侧的烛灯彻底熄灭之时,理出了一个大略来,而这时天色已经大亮,距离行刑已经不过一个时辰而已了。 (本章完) 第511章 鞭影 第511章 鞭影 段融在牢房的稻草堆上,盘膝打坐,既然已经身陷囹圄,他索性放下思虑,将还未进行完的丹田暗伤,继续修复。 至于那什么打神鞭,万象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能从朱鹤那忧虑的神情里,看出这里面的凶险,但同样的,吕荫麟这样安排,并不是要弄死他,而是要磨练他,这一点朱鹤也已经告诉他了。 朱鹤临走时,只是嘱咐他做好心理准备,但没让他抗拒。 这时,牢房的牢门忽然打开,一个身影缓步走了进来。 段融睁开眼来,见来人是杨易。 杨易一进来,便笑道:“段兄,今日可就是行刑之日了,时辰也差不多了。” “是吗?”段融转了转有些僵硬地脖子,道:“杨兄,这几日承蒙你照顾,天天送果子还给我吃。这三日的监禁,倒也过的不算枯寂。” 杨易笑道:“几个果子而已,你就不必念叨了。走吧,我们出去。” 段融起身,手上的铁索镣铐哗啦响动了几下。 杨易带着段融走出了地牢。 段融一出地牢,便是目色一动,只见地牢门口的空地上,杨思铉竟站在那里,负手而立。 他原本还以为是杨易带他去无量崖受刑,没想到杨思铉竟亲自前来。 段融笑道:“怎么?段某受刑,杨司座还亲自跑一趟?” 杨思铉闻言,转身,说道:“不错,本座亲自送你去无量崖。” 段融道:“那可真是有劳了。” 段融的语气中,不无讽刺,但杨思铉只冷脸,道:“你触犯宗门铁律,此次你在无量崖受刑之事,门主已经命我裁决宗正司传谕宗门上下,以便宗门弟子观刑,以儆效尤!” 段融脸色一怔。妈的,这是拿他当反面典型呢。 杨思铉道:“而且楚门主和长老院的诸多长老都会到,这样场合,本座自然亲自押你去。” 段融满脑门得黑线。这些人怎么都这些闲?!拿他当表演节目看呢。 其实,打神鞭已经数百年没有出世了。 吕荫麟将其修补后,就一直存放在万象洞内,束之高阁。 要不是吕荫麟亲自下令,要打段融三记打神鞭,宗门上下都快要忘了这打神鞭的存在了。 沉寂数百年的打神鞭出世,谁人不想见识一下它的风采呢? 杨易也想去啊! 但杨思铉要亲自押段融去,命他留守裁决宗正司,他也只能听从了。 杨思铉看了眼段融手上带着的铁索镣铐,忽然说道:“把镣铐摘了,留着受刑时碍事。” 杨易闻言,随即摸出钥匙,取下了段融手上的镣铐。 杨思铉袖袍一挥,便卷了段融,化为黑芒,射向云雾翻滚的无尽大山的腹地深处,一眨眼间,便消失了身影…… 无量崖上,此时有不少的人影走动。 萧栖梧洞府外就是一突出去崖壁的平台。 那平台的尽头处,则是一处废弃多年的刑台。 两根斑驳石柱子上,缠绕着铁链镣铐,那铁链镣铐上,都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古奥符文。 这三日,萧栖梧已经吩咐那童子,将此处好生打扫一番。 童子虽然费心打扫,但那石柱上苔痕却怎么也打磨不掉,一番擦拭下来,反而更见斑驳了。 此时,这洞府外空地的两旁还摆上两排的石椅,以洞府为中心,围成了一道弧形。 石椅上已经稀稀落落坐了一些人,楚秋山、朱鹤、林幽剑都赫然在列…… 朱鹤不时望向那古旧刑台上的石柱,脸色凝重。 这处崖壁,附近四围的山顶和山腰处,远远看出,隐约能辨识到有不少看热闹的人影,绿绿的各色衣衫,在山野掩映间,若隐若现的…… 一向清冷的无量崖,今日竟有些人声鼎沸起来。 某处山坳里,西门坎坎和沈觅芷站到了某棵高大的榉树的顶端,两人施展身形,随风调整着身姿。 西门坎坎望向斜对面的崖壁处,只见那里的平台上,似乎有几个黑点一般的人。 西门坎坎道:“段融人在哪呢?” 沈觅芷看了一会儿,道:“好像还没来。” 这时,一道黑芒蹿出云霓,落在了那平台上,正是杨思铉押了段融前来。 段融落定身形,目色扫过那古旧的刑台,还有洞府门口处观刑的石椅,再听着身后附近山峦里隐隐传来的人声,顿时感觉这阵势有点大。 杨思铉方一落定,萧栖梧便走出了洞府。 两人抱拳问候,一阵寒暄。 杨思铉掏出文书,萧栖梧略一翻阅,签字后,杨思铉便抓着段融交到了萧栖梧手里。 这还是萧栖梧第一次见到段融,不由地瞄了他两眼。 杨思铉交接后,便兀自走开,在一张石椅上落座了。 萧栖梧站在那里,手一挥,立即有两名黑衣劲装之人,从洞府内奔了出来,两人押着段融往刑台那里而去。 他们刚走了两步,萧栖梧的神念已经探出,将段融周身扫了一遍,忽然他的眉头一拧,道:“停下!” 那两名黑衣劲装之人,立即停住,扭头看向萧栖梧。 萧栖梧凝目看向段融,冷道:“把你脖子上的饮露蝉取下来!” 朱鹤道:“萧兄,那饮露蝉也不影响你行刑吧?” 萧栖梧站在那里,没有看向朱鹤,却是扭头看向杨思铉,诘问道:“杨司座,关押的犯人,身上竟然还带着饮露蝉。这是不是你裁决宗正司的失职?取不下他脖子上的饮露蝉,你就将他押回地牢,什么时候取下了,再来我无量崖受刑吧!” 萧栖梧说着,竟欲拂袖而走。 杨思铉道:“萧兄息怒!这是我裁决宗正司的过失。饮露蝉这等物什,的确不应该出现在受刑的犯人身上。” 萧栖梧闻言,脸色稍缓,站在那里,兀自不动。 杨思铉起身,走到了段融不远处,冷道:“段融,将饮露蝉交出来!” 段融冷哼了一声,斜睨着杨思铉,道:“这是我师尊给我的东西,凭什么交给你!?” 杨思铉道:“你想让本座亲自动手?” 段融道:“你可以试试,你若动手,我立即就引动饮露蝉。” 杨思铉道:“你……” 朱鹤坐在那石椅上,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楚秋山道:“朱鹤,去劝劝那小子,别让他在这闹事。” 朱鹤道:“管不了。我看不行,就押他回地牢吧。” 楚秋山的脸色阴沉如水,道:“朱鹤,我提醒你一句,让他受三记打神鞭,是老祖的命令。” 朱鹤冷笑了一下,道:“都这会儿了,别拿老祖来压我。” 楚秋山看着朱鹤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显然没有干涉的意思,他心头的怒气便蹿了上来,喝道:“杨思铉,给我夺了他的饮露蝉!” “好!”杨思铉闻言一应,眼见就要动手。 朱鹤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萧栖梧身形一晃,竟直接挡在了朱鹤身前。 “等一下!”段融见形势不对,立马叫道。 诸人的目光顿时都看向了段融。 段融轻咳了一声,道:“要交也行。我只能交给我师父。” 杨思铉闻言,眼皮一动,道:“可以!” 杨思铉退后了几步,让开了路,段融随即走到了朱鹤身前,从脖子上取下了饮露蝉。“师父,劳你保管。” 朱鹤叹了口气,冷目扫过杨思铉、楚秋山等人,伸手接了过来。 段融看方才那剑拔弩张的气氛,他要再坚持下去,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就是引动饮露蝉,要么就是饮露蝉让杨思铉夺下。他这才果断叫停,直接将饮露蝉交给了朱鹤保管。因为那两个结果,都不是他想要的。 朱鹤袖了饮露蝉,坐回了石椅上,他瞄了方才忽然挡在他身前的萧栖梧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气氛有点不对。萧栖梧不该是刚才的那般反应。 朱鹤的目中闪过了浓重的忧虑。 段融交出了饮露蝉后,便被那两名劲装的黑衣人,押到了刑台处的两根大石柱前,他们用那石柱上的缠绕着的铁链子,将段融五大绑,固定在两根石柱之间。 腰上一道铁链镣铐,四肢各一道铁链镣铐。 段融在刑台上固定好,那两人便退在了一旁。 这中间,又有几道黑芒,落在了那平台上,走到了那石椅处略一寒暄,便各自落座。 眼见时辰快到了,楚秋山忽然起身,体内气息翻腾,如山呼一般喝道:“今有宗门亲传弟子段融,触逆宗门铁律,处以三记打神鞭后,关入万象洞内。希望各位宗门弟子,观刑惧法,以之为戒!” 楚秋山的山呼之声,震动山谷,如闷雷一般。 段融被绑在刑台那里,看着四方山上,各处闪动的人影,顿时有一种游街示众的感觉。 楚秋山的声音过处,山谷内显然响起了一阵骚动。 过了一会儿,山谷内那些隐隐的私语声才平息了下去。 萧栖梧看了一眼洞府侧面的日晷,见时辰已到,他起身大喝道:“请打神鞭!” 他声音落处,只见那早已经等在洞口处的童子,两手捧着打神鞭,缓步走出。他想走出威仪的额步态,但他身形矮小,那般走来,只让人感觉有些滑稽。 童子走到了萧栖梧跟前,萧栖梧伸手接过打神鞭。 他持鞭走了几步,站在了那一排石椅之前,刚好正对着刑台上的段融。 段融是背对着此处,他原本看着四方的山峦,此时听到背后的动静,便侧头瞥了身后一眼。 坐在石椅上的那些宗门长老,都望着不远处的萧栖梧,更准备的说,他们都看着萧栖梧握在手里的打神鞭。 许多资历浅些的宗门长老,比如杨思铉,林幽剑,都还是第一次见到打神鞭呢。 萧栖梧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将打神鞭一举。 二十一节鞭身,八十四道符印,兀自闪动不止,几处断断续续的符影更是滴溜溜地转动起来,发着一阵阵清吟之声。 这打神鞭虽是修补的旧物,但看那灵动的模样,显然不是凡物。 段融听到身后那古怪的清吟声,心头不由一阵发毛。 就在这时,萧栖梧忽然喝道:“第一鞭!” 说着,他便举鞭挥下。 下一刻,随着萧栖梧手中的打神鞭挥下,只见一道鞭影竟赫然而出。 那鞭影宛如凝实,如鬼影一般,便向刑台上的段融抽去。 倏忽一闪,那鞭影直接砸入了段融的体内,淹没不见。 段融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的灵明识海内,只见一道巨大的鞭影,从天而降,抽在了那盘膝而坐的灰色虚影身上。 竟抽得那灰色虚影,一阵抖动,身形更加模糊了,而且一鞭过去那灰色虚影周身的雾气竟翻腾不止…… 段融的身上没有一丝伤痕,打神鞭打得是你的神魂! 打得你魂飞魄散,也不会有一丝伤! 虽然段融的身体没有一丝伤,但他的身体却在不住地战栗着…… 那是洞穿灵魂的痛苦。 段融的身体战栗还没有止住,萧栖梧手中的打神鞭便再次一阵清吟。 “第二鞭!” 朱鹤的脸已经黑如锅底。萧栖梧那日对他说,他自有轻重。但此时他能感觉出来,萧栖梧没有任何放水的意思。 他第一鞭就是实打,不仅角度毫无偏差,那打出的鞭影更是宛如凝实。更重要的是,他第一鞭打完,完全不给段融喘息的时间,立即就打第二鞭。 “此人有问题!”朱鹤看着萧栖梧的背影,心头闪过一抹不祥。 就在这时,第二道鞭影已然被萧栖梧打出。 那宛如凝实的鞭影,倏忽而至,洞穿了在平台尽头处段融的身体。 “啊~” 那如同钝刀剌骨头的惨叫声!段融仿若在吼出自己的灵魂。 段融的气息鼓荡,三聚顶在头顶凝出,两手猛拽着铁链,而那铁链上古奥的符文闪烁不住,任其拉扯,岿然不动。 那声音在山谷内回荡。 许多人都打了个寒噤,鸡皮疙瘩出了一身。 西门坎坎惊得差点从树上掉下去,他哭丧着脸,道:“完了,完了!” 沈觅芷也是脸色难看,她的嘴唇已经咬出了血渍。 一个人受到了何种痛苦,才能叫出这样的声音?! 段融的灵明识海内,第二道鞭影抽打过后,那原本的灰色虚影已经不成人形,只是一团边缘模糊灰雾,在那里翻腾不住。 段融的惨叫略停,狼顾回头,他此时双目赤红,整张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变形,他盯着身后的萧栖梧,如同恶鬼一般。 萧栖梧看着段融的那恐怖的目光,心头一凛,但还是脸色凝重地举鞭叫道:“第三鞭!” 朱鹤陡然起身,叫道:“萧栖梧!” 萧栖梧跟没听见一般,手中的打神鞭滴溜溜转动,一阵清吟声再次响起。 杨思铉已经身形一晃,站在朱鹤的身前,楚秋山也是目色警告地看向朱鹤。 就在这时,第三道鞭影已然打出! 段融此时赤目狼顾,眼见那鞭影宛如凝实,呼啸而来,洞穿自己身体。 鞭影入体的瞬间,他能感动灵明识海内的那团兀自翻腾不止的灰雾团,竟被这道鞭影抽得四分五裂,炸开了一般。 那一瞬间,他竟浑身抽筋,口吐白沫…… “我~曹尼玛!” 段融骂了一句,就昏死了过去……他的头已经耷拉了下去,手脚瘫软,如同就那些铁链镣铐吊着一般。 三鞭打实,段融昏死在刑台上,山野四周一片寂静。 “段融!” 朱鹤已经飞身过去,看似察看段融的气息,已在众人不曾察觉间,将一颗药丸塞进了段融的口中。 (本章完) 第512章 人心似海 第512章 人心似海 无量崖山谷南面的一座山峰上,那里挤了不少人。 打神鞭的清吟声和段融的惨叫,随着呼啸的山风,送入了人们的耳朵里。 人们在寂静之后,爆发了讨论。 萧栖梧的三鞭,打得太快了,一鞭接着一鞭,不独受刑的段融没有喘息的时间,连观看之人,也同样没有喘息的时间。 打神鞭的出世,还有那诡异的鞭影,以及段融那吼出灵魂一般的惨叫,都冲击着人们。 此时,三鞭打毕,人们从震惊中,缓过身来,讨论声才响了起来。 人群中,有人在说段融已经被打死了。 吕青竹那一贯冷若冰霜的脸上,罕见地闪了一抹忧虑,她白皙的峨眉微微蹙着,就如同秋水的波纹。 “死了!?” 段融方才叫出那如钝刀剌骨头的叫声,的确让人毛骨悚然,那时候吕青竹的身体也颤抖了一下。 在三道诡异鞭影和段融的惨叫声冲击后,吕青竹还是慢慢地冷静了下来,虽然人群中都在说段融已经被打死了,但是她担忧的神色,却渐渐地消退。 因为她清楚,段融大概已经成就了第十三层的胎藏经,神魂之强横,远超常人,那三鞭打神鞭应该打不死他的。 而且那晚,在深谷内,老祖和朱鹤的谈话,她也听了一些,老祖并不是要弄死段融,而是要他在万象洞内,融合驳杂的意境。 虽然这些话,吕青竹听不懂,但她知道,吕荫麟并不是想杀段融。 这时,吕青竹不远处,有一个长相俏丽的女弟子,忽然叹气道:“难得如此深情的情郎,为了自己的爱妻,竟肯触犯宗门铁律,甘受如此折磨!?” 吕青竹闻言,凝目望向山谷对面的断崖那里,那里的刑台上吊着一个昏迷的模糊身影。 怔怔地望着那模糊的身影,许多往事忽然在她的心头闪过。 吕青竹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她的目中闪过浓重的挣扎之色。 无量崖的刑台之上,朱鹤飞身过去,一边探查段融的鼻息,一边将一粒药丸喂进了段融的嘴里。 朱鹤的神色堪忧,段融此刻已经彻底昏死,呼吸微弱,他的身体瘫软地耷拉着,如同无骨一般。 朱鹤察看了段融和呼吸和脉搏,确认生命无碍,凝重至极的神色终于稍缓,他站在刑台那里,看向不远处的萧栖梧,冷道:“打也打了,还不放他下来?!” 萧栖梧脸色冰冷,道:“放他下来。” 侧立在刑台旁的两个劲装黑衣人,随即摸出钥匙,将段融身上的铁索镣铐解开,将昏死瘫软的段融,放在了刑台上。 朱鹤凝目看去,只见段融脸色胀红,如桃色一般,额头、脖子上更躺着一层冷汗,朱鹤的目中闪过一抹不忍,他知道方才那三鞭,段融定是遭了大罪。 朱鹤蹲下身去,用袖头擦拭着段融额头上的汗水。 萧栖梧向那侧立的童子使了葛眼色,那童子趋步而来,两手空举在其身前。 萧栖梧将手中的打神鞭,放在了童子的两手上,随即缓步向刑台那边走去。 朱鹤正擦拭着段融额头的汗水,萧栖梧却站在他身后,道:“朱长老,请你让开!三鞭受毕,萧某要带此子关入万象洞内。” 朱鹤闻言,扭过头去,看着萧栖梧冷道:“萧长老这三鞭打得真好!真是大公无私啊!” 朱鹤是在讽刺萧栖梧言而无信。 萧栖梧脸色一动,忽然扫了身后一眼,压低声音,道:“朱兄,萧某也有难言之隐,此事容后再禀!” 朱鹤冷道:“打都打了,到了此时,萧长老又何必在这惺惺作态呢。” 萧栖梧目色一凝,脸上闪过一抹不快。 朱鹤擦完段融额头的汗,他见段融微弱的呼吸似乎比方才恢复了一些,便又捏了捏他的脉搏。 这时,楚秋山的声音从石椅那边传来。“朱鹤!三鞭受毕,要关他进万象洞内!你不要在那阻碍执法!” 朱鹤拂袖起身,气息鼓荡道:“老夫不过是看我这徒儿,到底死没死?怎么就成阻碍执法了?难不成死了人,还能不让老夫收尸吗?!我太一门执法,几时变得这般酷烈无情?!” “你……”楚秋山的脸色抽了一下,眼神不善地看向朱鹤。 朱鹤那几句话,颇有些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意思,而且他这几句话,借气机啸出,在山谷内回荡,四方山峰上,观刑之人,皆有所闻。 楚秋山的原意,是让这些宗门子弟,观刑惧法,以儆效尤。但朱鹤这般一说,再加上段融的惨叫和昏死,却坐实了他执法的酷烈。 一言之辩,已将整个事件的性质,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确实打得楚秋山有点始料未及。 楚秋山压下了心头的怒气,看着萧栖梧,冷道:“萧长老,还不遵照律令,将此子关入万象洞内!” “是,门主!” 萧栖梧应了一声,便忽然掳起昏死在地的段融,一跃而起,如大鹰般横飞入谷。他一手抓着段融,忽然悬停在崖壁某处,摸出阵牌凌空一点,眼前的虚空和崖壁一阵模糊变换。 萧栖梧随即带着段融,飞入了一片虚影里,那里的崖壁旋即恢复如常。 萧栖梧带着段融进入万象洞内,先将其放在洞口处,他蹲在那里亦察看了段融的呼吸和脉搏。 段融的脉搏竟颇为强劲,呼吸也在一点点地恢复。 萧栖梧的目中闪过一抹异色。 这小子的神魂竟然这般强悍,受了三记打神鞭,竟还有这般的脉搏和生机。 察看段融的状态后,萧栖梧的心头终于闪过一抹明悟。 吕荫麟绝不是要杀段融! 既不是要杀他。 那关他在这万象洞内…… 难道?! 萧栖梧忽然脸色一变,像看鬼一般看着脚边昏死的段融。 这万象洞,原本是气旋境大圆满后,到了冲击洞冥境的关键节点,才会进入,以破除迷幻,冲破玄关的。 吕荫麟让段融此时进入,显然是认为,他也能尽破万象洞内的破碎意境乱流,淬炼出意境本源。 “但这小子,才不过刚步入气旋境而起,怎么可能!?” 萧栖梧随即又想起了另一条消息,段融结旋之时,引动了天地元气潮汐。 萧栖梧沉思一会儿,忽然瞥了段融一眼,冷道:“小子,你天资是不错,可惜命不好!” 要尽破万象洞内的破碎意境乱流,淬炼意境本源,岂会没有凶险呢? “三记打神鞭,没打死你!老夫就让你死在这意境乱流里,谁又能看出破绽呢?!” 萧栖梧说完,便再次掳起段融,向前一纵一丈左右,便停在了那里。 萧栖梧手持阵牌,再次在眼前的虚空一点。 只见眼前浓重如墨的黑暗,随即消散,眼前似乎有一片忽明忽暗的光影交织,萧栖梧目色无动,将段融扔进了那片忽明忽暗的光影里,便转身离去。 在他转身的瞬间,那片兀自忽闪的光影随即消失,再次化为浓重如墨的黑暗…… 萧栖梧很清楚,即便是气旋境大圆满的修士,进入这万象洞中,亦有陷入破碎意境乱流中,彻底迷失而神魂消弭的。 要想在这万象洞中,冲破玄关,本就是极为凶险之事。 那他就借此凶险之机,让段融死在里面,神不知鬼不觉地灭杀了他。 无量崖的刑台那里,朱鹤看着萧栖梧掳着段融横飞入谷,他的脸色一片阴沉。 他此时回想,终于知道萧栖梧开始之时,为何一定要取下段融脖子上的饮露蝉了。 萧栖梧从一开始,就是要对段融下死手。 “此人,其心可诛!” 朱鹤心头发狠,随即忽然化为一道黑芒,射向天际而去。 这萧栖梧既然在三记打神鞭上,对段融下了死手,那在万象洞内,谁又知道他会做什么呢? 他不放心! 不能放任,段融被关在萧栖梧执掌的万象洞内! 朱鹤此时的心思,是想把万象洞的执掌之人,换成长老院内他自己这边的人。 只是,此事仓促之间,颇有些棘手。 这无量崖,万象洞,原本是无人问津之处,若是平时此事也并不难操作,但现在段融关进万象洞内,乃是老祖的命令,此时将万象洞的执掌换人,就有些敏感。 这事还得找老祖才行! 朱鹤落在了某处的山坳里,步履急切地向溪边的茅屋走去。 褚无伤正在茅屋的顶上,晾晒红薯干,忽然便看到朱鹤走来,他的目色动一下,他知道今日是段融受刑的日子。 褚无伤拍了拍手,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朱鹤走近,向他抱拳,道:“褚先生,我想见老祖。” 褚无伤一边打着身上草屑,瞥了他一眼,道:“怎么?又有何事?” 朱鹤迟疑了一下,道:“我怀疑萧栖梧此人,对段融心存杀机。” 朱鹤做此论断,一来是萧栖梧的行为,二来是他的某种感觉。基于这个判断,他觉得,再将段融留在萧栖梧执掌的万象洞内,已然很是不妥。 褚无伤目色一动,道:“何以见得?” 朱鹤随即便说道,他在段融受刑之前就见过萧栖梧,而且萧栖梧也答应了执刑之时,不会对段融下死手。 但是今日行刑,三鞭全部打实,而且一鞭接连一鞭,毫无间歇。 “那萧栖梧可谓杀机涌动!” “是吗?”褚无伤忽然淡淡说道:“今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也去了无量崖一趟。而且见了萧栖梧。” 朱鹤目色讶异。“褚先生也见了萧栖梧?” “正是!”褚无伤解释道:“我此去,是传老祖的命令。段融今日受刑,三鞭的打神鞭,须得鞭鞭打实!” “鞭鞭打实!?”朱鹤的脸色一怔,他没想到这是老祖的命令。 此时,他的心头升起一抹踟蹰。难道是他误会萧栖梧了? 萧栖梧原本是受了老祖的命令,才对段融下得死手吗? 无量崖南侧一座山峰的后山山路上,不少宗门弟子沿着山路,稀稀落落地走着…… 三三两两的人都在谈论着。 “三记打神鞭,估计已经魂飞魄散了……那打神鞭可是创派祖师炼制的宝物啊……” “就算没死,关进那万象洞里,也是凶多吉少!” “看来,宗门铁律就是宗门铁律,段融这种结旋能引动天地元气的天才,一但触犯,刑处竟也如此严苛!” 西门坎坎一脸凄楚,如丧考妣。也难怪他如此,他和沈觅芷一路走来,几乎没听到一句好话,全是说段融要死了。 沈觅芷目色怔怔,身体有些发僵地走着,不知为何,她竟忽然感觉很冷。 西门坎坎道:“你说句话啊,段融要死了!” 两人在一块这几日,西门坎坎发觉沈觅芷是个颇有主意的人,而且看问题也很明利,此时他心头纷乱,便向沈觅芷嚷道。 沈觅芷听到那个死字,明显颤抖了一下,怔怔说道:“他死了,我就给他收尸去!” 说着,沈觅芷的眼眶就爆出了泪水来…… 西门坎坎听到收尸两个字,哇得一声哭了出来。他想起和段融相处的种种光景,顿时悲从中来。“他……还差我一幅春宫呢……” 朱鹤再次回到无量崖上之时,崖上的人群早已经散尽,只见一些空荡荡的石椅还立在洞府的两侧。 朱鹤走了过去,看着在那里收拾杂物的童子,说道:“朱某想见见你们萧大人,劳烦通报一声。” 那童子闻声,扭头看了朱鹤,便放下了手中的盘盏,起身抱拳道:“朱大人稍等!” 童子进了洞府,过了一会儿才走了出来,抱拳躬身道:“朱大人,我家大人有请!” 朱鹤随即走进了洞府。 洞府深处,萧栖梧正坐在一张兽皮石椅上呷着清茶,朱鹤走了进去,他只是抬眼瞄了朱鹤一下,但并未起身迎接。 两人今日,相处地并不愉快。 萧栖梧放下手中的茶盏,面色不悦道:“朱兄,去而复返,不知有何指教?” 朱鹤道:“萧兄,今日之事,乃是误会。我也是关心则乱,希望萧兄不要责怪。” 萧栖梧目色一动,心头便知朱鹤已经见过褚无伤了。 萧栖梧脸色悲戚,故作叹息道:“不瞒朱兄,我也是心有不忍。但老祖之令,我也不能违逆。只得三鞭打实,得罪之处,还请朱兄见谅。” 朱鹤道:“此事怪不得萧兄,倒是我有些鲁莽了。” 萧栖梧淡淡一笑,道:“要是我有一个这般天资徒弟,只怕比朱兄还要紧张哩。人才难得啊!” 朱鹤笑道:“前情作罢。段融在那万象洞内,还请萧兄多做照拂,倘有异常,劳请萧兄及时告知朱某啊!” 萧栖梧道:“朱兄放心。你我的交情不表,以这小子的天资,萧某就是冲着宗门的长盛考虑,也会看顾好他的。” 朱鹤道:“那就有劳萧兄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喝了一盏茶水,萧栖梧才亲自送朱鹤走出了无量崖。 (本章完) 第513章 明净琉璃体 第513章 明净琉璃体 万象洞,乃是符阵幻化,是太一门历代祖师的手笔。 万象洞内,漆黑一片,但漆黑中却不时有光影忽闪,如点点星火一般。 那些光影,如同鬼魅的眼睛,忽隐忽现。 而就在这些鬼魅的眼睛中,段融昏死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虽然昏迷着,但他的灵明识海内,却正发生了诡异的一幕。 那原本盘膝坐在苍穹中央的灰色虚影,此时已经被三记打神鞭的鞭影,抽到四散开来,如一团一团的灰色絮团一般,飘散在苍穹上。 原本围绕着那灰色虚影的十三枚星体,在那苍穹之上,做着无规则的散乱运动,它们缓慢滚动着,不时撞在了一起…… 但却有黑色的魂丝在段融的识海内浮动着,这些魂丝灵动无比,如水草一般,四处游动,它们一接触到灰色絮团,便钻了进去,在灰色絮团内,游走交织。 这些黑色的魂丝,便诞生于朱鹤喂给段融的那粒药丸。 此物,乃是来自于神魔遗迹内的神药炼制而成。 那神药名曰魂丝草。 乃是在神魔的残存魂力滋养下,上百年才能成熟一株的天材地宝。能滋养和锁织稳固神魂,乃是治疗神魂受损的无上灵药。 不仅那些黑色魂丝在段融的识海内游走,此时那片树灵光海内,亦有大片的青色幽光浮起,如菌丝一般的青幽光丝,如受惊的群鱼一般,陡然向天际飘散着的灰色絮团游弋而去…… 那些青幽光丝一进入,灰色团内,便和黑色魂丝一同交互编织起来了…… 这些散乱的灰色絮团在天际上漂浮着,不时会撞在一起,最初还毫无反应,只是一撞便错开。 但随着青幽光丝和黑色魂丝在其内部交织得越来越密集,忽然两团灰色絮团撞在一起时,有不少的青幽光丝和黑色魂丝探了出来,彼此交织缠绕,竟将两团灰色絮团重新融合在了一起。 这个过程虽然极为缓慢,但却一直在进行着…… 渐渐地,那些四处散乱的灰色絮团,便连成了一片,就像一片翻滚的乌云一般。 而那乌云内,青幽光丝和黑色魂丝,不住地交织着…… 稀薄散乱的乌云,慢慢聚拢,成为一团翻腾的灰色虚影。 就在这时,黑暗中,段融的眼皮似乎是动了一下…… 外面,无量崖的山谷内,已经漆黑一片,只有崖壁上的洞府那里,还有一片斑驳昏黄的光团照射出来。 夜风从洞口灌入,在兽皮石椅上睡熟的萧栖梧忽然转醒,他瞄了一眼身侧的烛灯,听着洞外呼啸的风声,不由吐了一口浊气,此时显然已经是深夜。 萧栖梧站起身来,端起一盏冷茶,喝了两口。 冷茶入口,他的精神微微一震。 他下了兽皮石椅,缓步走到了洞府门口处,那里的护卫和童子,都缩着脖子睡着了。 萧栖梧并没有叫醒他们,而是身形如鬼魅般地闪了出去。 在夜色中,萧栖梧如一只大鹰般,无声飞入山谷,一眨眼便已经到了万象洞的崖壁前。 萧栖梧的神识四扫,笼罩四野,他确认周遭无人后,这才从后腰摸出阵牌,在眼前的崖壁前虚空一点。 神识探查,是无法深入万象洞内。 万象洞就是符阵幻化。而且此符阵乃还是宗门历代祖师的手笔,一般的神识探查,如何能够深入呢。 手中的阵牌,虚空点下,只见眼前的景物一阵模糊变幻,接着崖壁上便赫然出现一个黑魆魆的洞口。 萧栖梧飞身钻入了进去。 萧栖梧站在万象洞的洞口处,瞥了一眼,洞口侧边的石壁。 那里的神龛内,打神鞭正放在里面,神龛前的香炉内,三柱清香已经燃尽。 萧栖梧伸手,将打神鞭取了出来。 那神龛内,除了打神鞭外,还摆着一些琐碎物什。那些都是吕荫麟修补打神鞭时,替换下来的一些部件。 这些部件,虽然磨损残缺,但也都是旧物了,便没有扔掉,就一起放在神龛内,接受祭奠。 那童子每一月来擦拭打神鞭时,也会将那些磨损残缺的老旧部件一并擦拭一番。 萧栖梧只是探手过去,一把抓出了打神鞭,至于神龛里的那些老旧部件,他却瞄都未瞄一眼。 他手持打神鞭,忽然一纵,便纵出一丈左右。 萧栖梧在一片漆黑中,停住身形,再次摸出阵牌,在眼前虚空一点。 阵牌点下,眼前的漆黑,竟如水晕荡开一般,忽明忽暗的一片光影陡然浮现。 萧栖梧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半步,跨入了把忽明忽暗的光影里。 此时,他正手持打神鞭,站在那片光影的边缘。 萧栖梧知道,只要他再跨出半步,立时就会陷入破碎意境乱流,被万千凌厉的杀机笼罩。 饶是他已经成就了洞冥境,要向走出这破碎意境乱流中的万千杀机,也要颇费一些手脚呢。 不过,此时他只是站在边缘处,并未触发,那些破碎的意境乱流。 萧栖梧看着眼前一片黑暗中,如鬼魅眼睛一般,不时忽闪的星火光影。 他知道,那每一点光影内,都是蕴含着万千杀机的意境乱流,神魂甫一接触,便会被万千杀机绞杀。 而这些光影,忽明忽暗,密密麻麻,不知凡几! 每一代的宗门祖师,都会将新的意境乱流,注入此符阵……成年累月下来,这意境乱流的威力已经越来越大了,故而在吕荫麟这一代,已经不再注入新的意境乱流,而将此阵的形制,彻底固定了下来。 萧栖梧站在那边缘处,看着漆黑的中央,那被无数密密麻麻的鬼魅之眼,围绕着的段融。 段融昏死在那里,脸朝下趴着,还是被他扔进来的姿势。 萧栖梧对段融的状态,并不意外。纵然他白天探查过,这小子的状态不错,脉搏里内蕴着强劲的生机。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段融一定能慢慢苏醒过来,最多也就是神魂有些受损罢了。 但此时距离白天行刑,不过才过了六七个时辰而已,没有人能这么快醒过来的。 萧栖梧没有注意到,虽然段融昏迷在那里,一动不动,但他的眼皮却似乎轻轻地跳动了一下。 萧栖梧的脸色一阵阴沉,手中的打神鞭,鞭身上八十四道符印,兀自闪动不止,一阵清吟声随即在静谧的万象洞内响起。 “既然三鞭打不死你,老夫就再打你三鞭!” “老夫倒要看看,到底是你的神魂强悍,还是老夫手里的打神鞭强悍!?” 清吟声止,萧栖梧陡然挥鞭,一道宛如凝实的诡异鞭影,在黑暗中,打在了昏迷在地的段融的后背上。 段融的灵明识海内,一道巨大的鞭影,从天而降! 那团刚刚聚拢,中间还有许多空隙的灰色虚影,才刚刚成形! 便被一记鞭影抽下! 刚刚聚拢的灰色虚影,再次被抽得四散开来,但那些灰色影团刚刚被抽得要散开,便被交织的青幽光丝和黑色魂丝,牵扯得拉了回来,重新欲要聚拢。 就在这时,第二道鞭影再次从天际落下。 将欲要聚拢的灰色影团,抽得散开了。 那些散开的灰色影团,不住有青幽光丝和黑色魂丝探出头来,欲要编织。 就在这时,第三道鞭影再次落下! 直接将那灰色影团,抽得爆散开来! 萧栖梧站在那里,看着又受了三记打神鞭后,明显气息微弱下去的段融,脸上一阵阴鸷。 “小子,你可以继续挺住!老夫明晚,会再抽你三鞭!直打到你魂飞魄散为止!” “到时候,再告诉你那死鬼师父,对了,还有磨炼培养你的老祖,就说你在万象洞内的意境乱流中,神魂消弭了。” “谁又能知道,你是死在老夫的打神鞭下呢!” 萧栖梧说完,便手持打神鞭,纵出了万象洞。 段融昏死在一片漆黑里,密密麻麻的鬼眼,在那身侧不住忽闪着。 挨了六记打神鞭,已经让他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中。 在段融的灵明识海内,原本的那团灰色虚影,已经被打成了更为破碎的细小灰色影团,如同撒了一地的絮一般。 但那些青幽光丝和黑色魂丝,依旧在游走穿梭地编织着…… 将一团一团的细小的灰色影团缝合着……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而且那些黑色魂丝,在一点点地消散。 段融的神魂受损严重,随着时间的推移,魂丝草的药性在消散。 不过,还好那些青幽光丝,却是源源不断地从树灵光海内补充上来。 在细小的灰色影团逐渐聚拢时,那些黑色魂丝终于彻底消散,只有青幽光丝还在那里编织着。 散乱的灰色影团逐渐聚合,成为一团不住翻腾的灰色虚影。那正是段融重新聚合的神魂。 树灵光海内的树灵已经被消耗了一大半了,但那些青幽光影还在不住地从光海内浮起,向天际游弋…… 随着灰色虚影,重新聚拢,悬浮天际。 那十三枚的星体,围绕着灰色虚影,各自归位,熠熠生辉地缓慢旋转了起来…… 就在这时,再黑暗中,段融陡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头脑一片昏沉,神魂传来一阵阵撕裂般地痛感。 段融手抓住头颅,挣扎起身,盘膝而坐,他虽然昏迷,但也知道自己神魂受损严重,不敢耽误随即便将十三层的胎藏经功法运转起来! 大片的光丝从树灵光海内浮起,如群鱼一般向天际遨游而去。 “神魂受损很重,不知树灵光丝够不够?” 段融的心头闪过一抹忧虑,不知这些剩余的光丝,够不够修补他受损的神魂。 那些光丝,有了段融的控制和胎藏经功法的加持,显然和原本自行运转的光景完全不同了。 原本的那些交织在灰色虚影内部的青幽光丝,在功法的加持下,很快便被灰色虚影彻底吸收,转化为神魂。 那翻滚虚浮的灰色虚影,在一点点的凝实。 而且随着那灰色虚影的一点点凝实,竟有点点光斑,从灰色虚影深处涌出,渐渐在灰色虚影表面结出了脆弱稀薄的一层光膜。 “这是……” 段融看着那在苍穹中央,那重新显出人形盘膝而坐的虚影,心头一片惊愕。 那虚影不再是模糊的人的轮廓,而是一尊五官异常清晰的明净琉璃体,模样与他本人,简直一模一样。 那明净琉璃体只是表面一层光膜,体内还是灰色虚影在浮动翻滚。 段融在那看了一会儿,终于知道那灰色虚影表面的那层明净琉璃的光膜到底是什么了? 那就是他吞噬的上百个意境的光膜! 之前吞噬的意境,都是裹了一层光膜的光团。 这些意境光团,神魂是无法消化吸收的。 段融便让那灰色虚影,吞下了那些裹了光膜的光团,而后用神魂刺将意境光团刺破在灰色虚影的体内。 所以,这些意境光膜,化为点点光斑,一直沉淀在灰色虚影的体内。 他受了六记打神鞭,竟将这些点点光斑,重新淬炼,成为了灰色虚影的光膜。 段融此时还不知道,这灰色虚影的一层光膜,有何神妙,但他肯定这一定是巨大的好处。 难道这就是吕荫麟,让他受三记打神鞭的本意吗? 也不一定啊! 这是他受了六记打神鞭,炼化出来的! 也许吕荫麟只是要淬炼他的神魂,让驳杂的意境融合,吕荫麟应该并不清楚,他的神魂深处,留存着这些光膜所化的点点光斑。 看着在虚空中盘膝的明净琉璃体,段融感觉头脑一阵清明,原本的神魂伤痛也彻底消失了。 他的神魂损伤,已经完全修复,而且还因果得福,成就了明净琉璃体! 但段融知道,这些都是那黑色魂丝,还有青幽光丝的功效。 (本章完) 第514章 死局与生机 第514章 死局与生机 要不是有青幽光丝和黑色魂丝,修补他的神魂,恐怕现在他的神魂本源还处于崩散状态呢。 如果没有外物修复,这些神魂碎片要重新自然融合,那不知要经过几多岁月。一旦岁月绵延过久,这样状态的人,就叫做活死人,也就是神魂消弭。 谁也不能确定,这些神魂碎片还能融合,而这个人还能醒来? 段融虽然处于昏迷状态,但他也清楚地感知到,就在那青幽光丝和黑色魂丝修补他神魂之时,他竟又被抽了三鞭! 萧栖梧不仅白天行刑时,对他下了死手,此时在万象洞内,竟对已然昏死,神魂受损的自己,又打他三鞭! 此人居心叵测,显然不抽得他神魂消弭,是不肯罢手的! “我和萧栖梧素无恩怨,他为何要杀我?”段融在黑暗中,目中寒芒闪动。 不过,他很快就抛开了这个问题。 萧栖梧杀他的动机是事后考虑的问题,现在紧要的是解决眼前的困境。 吕荫麟将他关在这万象洞内,原是要磨练他的,这一点,朱鹤在裁决宗正司的地牢内,给他讲得很明白。 但现在的问题,这个执掌万象洞的长老,萧栖梧却要杀他。 这万象洞内,立即就变成了一个杀局! 吕荫麟在这万象洞内磨练他,这其中本就有凶险,那萧栖梧显然是把握住了这点,想借此掩人耳目,不动声色地灭杀了他。 “真是其心可诛!?”段融的心头一阵发狠。 他独自被扔到了这万象洞内,而且在他昏迷数个时辰后,萧栖梧还能再进入这里,又抽了他三鞭。 这也就是说,萧栖梧欲杀他的心思,并未被洞察。吕荫麟显然并不知道。 白天受刑之时,那般的光景,朱鹤应该有所觉察才是,怎么还会让他独自呆在这万象洞内,而且萧栖梧还能再进来,再抽他三鞭呢。 段融觉得朱鹤一定是有所觉察的,不过不知为何,事情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化,让萧栖梧在朱鹤那瞒天过海了。 段融一番分析下来,忽然发现他的境况,非常糟糕。 他不仅陷入一个杀局,而且他必须独自面对一个洞冥境的强者。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处,原本贴身带着的饮露蝉,也在行刑时,被取了下来了。 “看来,这萧栖梧是早有预谋啊!” 现在,段融终于明白,那是萧栖梧为何坚持取下他的饮露蝉,原来为的就是在这万象洞内,方便杀他啊! 这萧栖梧如此步步心机,为的就是借万象洞的凶险,不动声色的灭杀他。 此人不仅要灭杀自己,而且在灭杀自己后,还想全身而退! 这样的结局,段融断难忍受! 他必须在这杀局里,找到翻盘的转机! 虽然面对的是凶险的处境,而且对手还是一个老奸巨猾的洞冥境的强者。 但被人如此算计,他就算是真死在这里,也要想办法崩掉萧栖梧一嘴牙。 段融想起他在刑台那受那三鞭时,那种灵魂炸裂的痛楚,可谓万箭攒心不足道哉。而且在他昏迷在这万象洞内,萧栖梧竟然又打了他三鞭,近乎鞭尸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 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绝不能让这种家伙的奸计得逞! 段融忽然在黑暗中,凝目四望。 要在杀局中,找到翻盘的机会,他就必须先尽快了解这身处的万象洞的神异之处。 朱鹤在裁决宗正司的监牢内,给他讲解过这万象洞的由来,还有一些基本的信息。 所以,段融知道,这万象洞乃是符阵幻化而成。 萧栖梧作为执掌万象洞的长老,也只有出入的阵牌罢了。 至于万象洞内的境况,是按既定的规则运转,不受控制。 这对段融而言,显然是个好消息。 也就是说,萧栖梧虽是执掌万象洞长老,但万象洞乃是宗门历代祖师布下,他只能进出,不能掌控。 这说明,萧栖梧并不能操控万象洞来攻击他。 若是他能尽快了解这万象洞的运转规则,说不定这万象洞内就潜藏着他翻盘的转机呢! 直接对付萧栖梧这样的洞冥境的强者,他显然实力不够,因此必须借势而为。他现在身陷万象洞内,唯一能借之势,也就是这万象洞的运转法则了。他必须想办法彻底搞清楚这万象洞的运转法则。 如果在这里面,他也未能找到翻盘的转机,这一局,他很可能就要完了。因为,他实在看不到,其他方向上,还有生机。 虽然在受了六记打神鞭后,他灵明识海内的神魂本源蜕变为明净琉璃体。神魂的强大,显然让他的实力有了质的飞跃。 但神魂再强大,他也是气旋境的修士,如何能跟洞冥境的长老,一较高低呢? 四周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那黑暗绵绵无尽,如同望不到边一般。黑暗中,密密麻麻的鬼眼,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段融知道,万象洞内的符阵是隔绝神识探查的,他的神识放不出去,外面的神识也探不进来。 他站起身来,缓步向前跨出了半步。 仅仅是这半步,忽然便有三只鬼眼,瞬间就盯死了他。 段融浑身一阵发冷,那是一种瞬间被万千杀机笼罩的感觉。 三只鬼眼,就在他的头顶,光斑忽闪。 在那瞬间,他的心神,便那三片光斑笼罩。 光斑内,万千光影,杀机凛冽。 那光影,竟全是刀剑在黑夜中,闪过的痕迹。 无数的光影,向他笼罩斩杀而来! 段融的灵明识海内,密密麻麻的刀剑光影,从天而降,斩在了那蜕变为明净琉璃体的灰色虚影身上。 段融的身体紧绷,眉毛拧成一团,他的神魂再次传来一阵痛楚。 万象洞内的鬼眼光斑,全部都是神魂攻击! 灵明识海内,漫天的刀剑光影,宛如实质,一番密密麻麻的攻击之后,那明净琉璃体的灰色虚影的身体表面,竟然留下了不少的细小裂纹。 灰色虚影的那一双琉璃眼眸,更是愠怒地看着那漫天的光影褪去。 攻击过后,万象洞内,段融头顶上的三只鬼眼,随即消失隐入了黑暗中了。 段融缓吐了一口浊气,方才的神魂痛楚,并不好受。 他站在那里,缓了一会儿,眼眸中闪过浓重的异色。 “这万象洞内,果然如朱鹤所说,只要不动,就不会受到攻击,一旦走动,就会触发相关区域内的鬼眼光斑,随即便会引发攻击。” 方才那拨攻击,若是神魂稍若的人,只怕已经神魂受伤了。 饶是他神魂如此强悍,那拨攻击还是在明净琉璃体的灰色虚影的身体表面,留下了不少的细小裂纹。 段融最初是被扔在进来,那时他是昏迷状态,自然不曾触发鬼眼。 他醒来后,盘膝运转胎藏经功法,也并未走动,所以一直也未触动攻击。方才不过跨出半步,立即便受到了三只鬼眼的攻击。 这万象洞也不知多大,但黑暗中,那些忽明忽灭的鬼眼,密密麻麻的,如重重无尽一般。 要走出这万象洞,果然是堪生死关啊! 其实,要走出这万象洞,必须摸出一条适合自己的路来。 因为每个人的神魂不同和领悟的意境的不同,面对不同的鬼眼光斑攻击时,那漫天的光影,在识海内对神魂造成的伤害,是有差异的。 所谓,堪生死关,就是通过对那些鬼眼光斑的攻击的领悟和辨别,选出自己要触发的区域,通过这些区域的连接,形成一条“路”,走出万象洞。 而这个过程,通常需要数个月,甚至数年! 关于这一点,朱鹤在裁决宗正司的地牢内,也已经和段融讲得很清楚了。 但是,段融是不可能在这里,呆上数个月,甚至数年的。 因为萧栖梧每天晚上都会来打他三鞭,他能承受得了几次呢?就算他能承受住,萧栖梧一旦发现他能恢复,就不会只打他三鞭了,也许六鞭,也许十鞭! 他也能承受住吗? 萧栖梧不会直接杀他,那样会暴露他的杀机。 他会用打神鞭,打得他神魂在消弭的边缘,然后让他在这万象洞内,自行消散。 这样才能不动神色地杀了他,还洗脱自己的罪行。 数个月,或者数年,他绝对耗不起! 万象洞!? 杀机凛冽的万象洞!? 别人也许有数月或者数年的时间,慢慢摸索。但他没有,他只有数个时辰,最多数天! 而且即便是数天,对他而言,也是非常危险的! “这万象洞!?该如何破!?” 段融看着那黑暗中,密密麻麻的忽闪鬼眼,忽然他深吸了一口气,目色深邃闪烁。 如果不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摸清万象洞,他就没有任何机会! 不做就是死! 其实,他根本没得选! 段融忽然发疯一般,在万象洞内狂奔起来! 一旦走动,就会触发相关区域内的鬼眼光斑,便会遭到鬼眼光斑的攻击,这是万象洞的运转规则之一。 如果照这个规则来看,段融这般狂奔,简直是在作死! 方才只是跨出半步,便触发了三只鬼眼光斑的攻击,那识海内已经是漫天的刀剑光影,已经将灰色虚影的明净琉璃体表面,斩出了几道细小裂纹。 他如此这般狂奔,不知要触发几多鬼眼光斑的攻击,他真的承受得住吗? 段融一边狂奔,重重无尽的鬼眼光斑,便开始如瞳孔般盯死住他。 原本黑暗中,那些鬼眼光斑,都是兀自忽闪的,现在段融一路狂奔,触发了大面积的鬼眼光斑,悬浮在那里,齐刷刷地死盯而去…… 此刻,那大面积的鬼眼,宛如实质。 而与此同时,段融的灵明识海内,漫天的刀、枪、剑、戟、斧等诸般兵刃的斑驳光影,重重无尽,如密密麻麻的蜂群一般,向盘坐在虚空的明净琉璃体呼啸而去…… 漫天凛冽的杀机,淹没了识海…… 段融和灰色虚影,心灵相通,看着识海内的场景,亦是头皮发麻,但他却并未停下脚步,还在狂奔着…… 他清楚,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没有数月,甚至数年的时间,慢慢来探索万象洞。 如果他不能撑住,在狂奔之下,万象洞内鬼眼光斑的密集攻击,那么,这一局,他就必输无疑了!输就是死! 虽然这样很冒险,很疯狂! 可他没得选! 段融奔跑着,忽然一头撞在那个黑暗处。 那里的黑暗,漆黑如墨,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是撞在那里的真实触感,让段融知道,他已经到了万象洞的某处边缘。 段融身形一滞,神魂撕裂的痛感,几乎让他疼得昏厥了过去。 但他一旦停在此处,那些原本死盯着的鬼眼光斑,竟然重新开始在黑暗中兀自忽闪起来。 段融的心头一丝明悟。万象洞的边缘,是能隔绝鬼眼光斑的攻击。 而这时,段融的灵明识海内,那苍穹之上,如蜂群一般的漫天的刀、枪、剑、戟、斧等诸般兵刃的斑驳光影,也瞬间消散。 密密麻麻的光影褪去,漫天的杀机消散。 原本的盘坐在苍穹中央的明净琉璃体的灰色虚影,已经残破一片,表面的一层明净琉璃体的半个脑袋已经被打烂,身体之上更是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蛛网般地裂纹,大大小小的坑洞,更是不知凡几! 打烂的半个脑袋那里,灰色虚影翻腾不止,只见里面有隐隐的点点星斑闪动。 段融在万象洞的边缘处,盘膝而坐,胎藏经的功法再次运转,十三枚星体,熠熠生辉地缓慢旋转起来。 而树灵光海那里,一片青幽光丝再次腾起,向天际那残破的明净琉璃体游弋而去。 青幽光丝在灰色虚影内交织着,随着其交织浮动,青幽光丝渐渐被灰色虚影吸收。 段融能感觉到,自己受伤的神魂本源,在一点点地恢复,而那灵明识海内盘坐虚空的明净琉璃体身上的细密裂纹,也在一点点地弥合着…… 大约一炷香后,灵明识海内盘坐虚空的明净琉璃体,已经恢复如初,不仅遍体明净透亮,似乎光泽更甚原先…… 段融顿时有所明悟。 他在万象洞内一阵狂奔,触发了大面积的鬼眼光斑,那些鬼眼光斑的重重无尽的攻击,识海内漫天凛冽的杀意,显然进一步淬炼了他的神魂。 他神魂本源的明净琉璃体,光泽更甚,便是明证! 段融在黑暗中,陡然睁开了双眼,他没有时间去欢喜那明净琉璃体的变化,因为眼前的困局依旧没有解决。 修复好神魂的伤损,段融便站起身来,他看着那些在黑暗中忽闪不止的鬼眼光斑。站在这万象洞的边缘看去,那些鬼眼光斑,彷佛是在另一个时空一般。 段融随即小心翼翼地伸手,向那之前撞到的虚空处摩挲了过去。 手掌方一触到那片位置,掌心在虚空那里,便传来真实的触感,他一定是摸到了什么东西,但他不清楚那是什么。 “也许是符阵的空间壁?” 段融在心头想到,经过这段时间以来的接触,他对于符阵也并非是毫无了解。 他随即沿着万象洞的边缘,一边走一边摸索着,手掌在黑暗的虚空处摩挲而过,掌心真实的触感,绵绵不断。 段融的目光不时注视着身侧的万象洞内那些忽闪不止的鬼眼光斑,只要他踏错半步,踏入了万象洞的区域,一定会触发鬼眼光斑攻击他的神魂。 其实,严格来讲,他已经走出了万象洞。 因为,他已经站在那万象洞的边缘,如果他有阵牌,他就可以出去了。 但是,这还不够! 他必须更加了解这个万象洞,去探索它,弄清万象洞运转的规则。 在万象洞的运转规则里,找到他翻盘的潜藏的生机。 这是这盘死局里,他能找到的唯一的留存有生机的方向了。 (本章完) 第515章 淬炼与融炼 第515章 淬炼与融炼 段融在黑暗中,沿着万象洞的边缘,摸索着走了一圈。 再次回到最初撞住的那个位置后,他站在那里,目色闪烁地打量着眼前的黑魆魆的万象洞。 按照他走一圈下来的估算,这万象洞大约只有四五丈见方,并不算大。 就在这四五丈见方的空间内,那鬼眼光斑却密集地分布在黑魆魆的天幕上,明灭不定地闪烁着。 段融看着那些黑暗中忽闪的鬼眼光斑。 这四五丈的空间是被划分成一个一个的区域,每个区域内,都布置了相应的鬼眼光斑,一般都是两到三个鬼眼光斑就是一个区域,也有单只的鬼眼光斑区域,不过数量很少。 段融目光移动,估算了一下,自己方才狂奔撞在边缘那里,跑出的那条线路。 估算下来,他的眉头不由地一蹙。 他的运气实在不怎么好! 段融沿着边缘摸了一圈后,已经对于万象洞整体的空间,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轮廓。 他之前昏迷的位置,并不是在万象洞的中央。 他昏迷之处,其实身侧不远就有一处边缘,但是他却跑向了相反的反向。 这才引动了密密麻麻、重重无尽的鬼眼光斑的攻击,将他灵明识海内的明净琉璃体打得一片残破。 段融怀疑,若是他并未淬炼出明净琉璃体的话,只是之前的那面容模糊的灰色虚影,说不定根本无法承受住识海内漫天杀机的长时间绞杀,怕是还未跑到万象洞边缘就要再次昏死过去了。 该说不说,萧栖梧打了他六记打神鞭,虽然没安什么好心,但在魂丝草和青幽光丝的交织修补下,六记打神鞭将他的神魂本源的明净琉璃体淬炼出来了,这对他来说,的确也是莫大的好处。 段融的眸子深邃闪动。 他要进一步了解万象洞的运转规则,就不定一直待在这边缘处。 这里虽然安全,但万象洞的运行主体,却是那些鬼眼光斑。 他必须更加清楚,鬼眼光斑的攻击规则。 此时,段融对于万象洞的整体空间,有了大概的了解,就不必像之前那般,两眼一抹黑,撞天混似的乱跑了。 他清晰地规划出了三条路线,这条路线都很短,而且都在万象洞的边缘附近。 段融决定由浅入深地探索。 思虑停当,段融便沿着第一条路线,跑了起来。 他一跑入万象洞内,便引动那些忽闪鬼眼光斑,瞬间圆睁一般,死盯向他。 识海内,漫天的杀机,再次涌现。 不过,这次段融的心头已经不怎么紧张,之前的路线那般冗长,而且横穿万象洞的中央,直到边缘处。那般强悍的攻击,他都承受了下来。 他很清楚,这条新的路线,长度只有之前的三分之一,而且更靠近边缘,是不可能将他伤得很重的。 段融这次并没有跑得很快,他一边跑一边感受着,那些鬼眼光斑攻击的细节变化。 待他再次回到边缘处,识海内漫天的光影杀机,便瞬间消弭。 段融盘膝而坐,只见灵明识海内,盘坐在苍穹中央的明净琉璃体,身上不过只留下了十多道细微的裂纹而已,几乎没啥损伤。 段融心头微微诧异,这比他估计的伤损还要低。 随即他便想明白了,经过上次那万千光影杀机摧残后,修复后的明净琉璃体似乎比原本光泽更好了。 也就是说,这万象洞的鬼眼光斑,同样能炼化他的神魂本源。 也是……要不然,吕荫麟让他进万象洞干什么呢? 段融心念催动,胎藏经的功法便开始运转,那些青幽光丝再次漂浮而去,这次不过数息后,明净琉璃体上的十多道细微的裂纹就修复如初。 段融站起身来,向第二条规划的路线跑去。 第二条路线跑毕,略作修复,便跑过了第三条路线。 第三条路线跑完,段融盘坐在那里,一边修复,一边回想着刚才的境况。 他忽然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盯着黑暗中的某处,那里的某个区域内,只有一只鬼眼光斑独自在那里闪烁着。 那个区域是在第三条路线的中间某个地方。 不知道为何,段融觉得那只鬼眼光斑,方才并未攻击他? 为什么? 一定有原因!? 段融起身踏入了万象洞内,这次他一步一步地踏过了每一个区域。 每个区域内,都有两个或三个的鬼眼光斑攻击他,但是经过数次识海内重重无尽的漫天杀机后,这些单个区域的鬼眼光斑的攻击,对他而言,就如同挠痒痒一般,在识海内的明净琉璃体上,留不下任何痕迹。 很快,段融便来到了第三条路线中间那个只有一只鬼眼光斑的区域内。 步入此区域的瞬间,段融便目色一滞。 像进入其他区域一样,他一踏入,那鬼眼光斑,就如同圆睁一般,死盯着他,但不同的是,这只鬼眼光斑并未对他发动攻击。 而且在那只鬼眼光斑死盯向他的瞬间,段融分明地感动,他和那只鬼眼光斑之间,建立某种很微弱的神魂联系。 那联系建立的瞬间,段融便有一个感觉。他觉得他能操纵那只鬼眼光斑。 为何如此?! 段融心头一片茫然,不过他还是尝试向那只鬼眼光斑,下达了攻击自己的指令。 下一刻,原本不对他发起攻击的那只鬼眼光斑,陡然杀机凛冽,涌入了他的识海。 数道刀影,对识海内的明净琉璃体一阵狂斩,而后退了出去。 段融站在那里,看着头顶上那只死盯着自己的圆睁鬼眼,目露沉思之色。 段融忽然退后了一步,站进另一个区域内。 他方一步入另一个区域,那区域内的两只鬼眼光斑,便对他发动了攻击。 攻击退去后,段融站在那里,感知和那只不攻击他的鬼眼光斑的神魂联系,他发觉即便是他站在了这个区域内,和那只鬼眼光斑的神魂联系,竟然还是存在的。 段融忽然站在了这个区域内,对那只鬼眼光斑,下达了攻击自己的指令。 段融站在这个区域边缘处,看着那只鬼眼光斑,一阵明灭不定,在那区域内忽闪乱窜,却无法对他发动攻击。 段融目色一动,忽然跨入了那片区域。 在他跨入那片区域的瞬间,那只鬼眼光斑瞬间死盯下他,随即就对他发动了攻击。 他是在另一个区域内,给这只鬼眼光斑下达的指令。虽然隔了一个区域,但这只鬼眼光斑,显然也是能接收到了他的指令的,故而它才在区域内,忽闪乱窜,但它却找不动目标。 等他忽然跨入,这鬼眼光斑,便立即对他发动了攻击。 段融的心头有了一些明悟。 不知为何,他和这只鬼眼光斑,建立了微弱的神魂联系。 因为和微弱的神魂联系,他可以在一定程度内,操纵这只鬼眼光斑。 但有一个前提,就是不能违背万象洞本身的运行规则。 比如,他对那鬼眼光斑下达了攻击自己的指令,鬼眼光斑显然收到了指令,而且也在寻找自己,欲要攻击,但它只能攻击它所在的那片区域内的目标,不能跨区域攻击。 这说明,万象洞本身的规则要大于他的指令。 但是,他为什么能和这只鬼眼光斑建立起神魂联系呢?而其他区域内的鬼眼光斑,并没有这种现象呢? 在这第三条路线上,这只鬼眼光斑唯一的独特的地方,就在于该区域是一片区域内只有一只鬼眼光斑。第三条路线上的其他区域都是两只或三只鬼眼光斑。 但为什么一只鬼眼光斑,就会和他建立起微弱的神魂联系呢? 段融忽然想到,在他规划的三条路线中,第一条路线和第二条路线内,好像也都有单只鬼眼光斑的区域,但那里的鬼眼光斑,并没有不攻击他,也没有和他建立起微弱的神魂联系。 “古怪?!” 段融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忽然他决定去第二条路线的单只鬼眼光斑区域看一看。 他要看一看,那两边的单只鬼眼光斑有什么区别? 为何一只会和他建立微弱的神魂联系,而另一只却不会呢? 段融缓步跨入了第二条路线内的单只鬼眼光斑区域。 跨入的瞬间,他的心头一片惊愕。 只见这片区域内的那只鬼眼光斑,也如圆睁一般,死盯着他,但却并未对他发动攻击,更诡异的是,那微弱的神魂联系竟也出现。 现在站在此处的段融,能感知到他和两只鬼眼光斑建立起了微弱的神魂联系。 而且这第二只鬼眼光斑的神魂联系,显然是在他跨入这片区域的瞬间,忽然出现的。 为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 段融冷静了下来,开始剥茧抽丝般地仔细分析起来。 第二只鬼眼光斑的神魂联系,是在他跨入这片区域时才建立起来的,才就是说,之前他第一次跑过第二条路线,经过这片区域时,他并未和这只鬼眼光斑建立起神魂联系,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那时他经过这片区域时,这只鬼眼光斑是攻击了他的。 但是,当他此时,再次跨入这片区域内,为何这只鬼眼光斑不再攻击他,而且还和他联系起了微弱的神魂联系呢? 首先,一定是发生了某种变化,导致了境况的改变? “那……发生了什么变化呢?” 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我自身发生了变化,另一种情况是鬼眼光斑发生了变化。 段融随即推翻了第二种情况,鬼眼光斑乃是符阵幻化,是不会发生变化的。 那么,导致境况改变的唯一理由,就是他自身发生了某种变化。 是他的某种变化,导致那单只的鬼眼光斑不再攻击他,而且还给他建立起了微弱的神魂联系。 “是我发生了变化!那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呢?!” 段融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聚集到了自己的身上,自己第一次经过这片区域和现在又踏入,不过才半柱香的时间罢了。 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段融忽然目色一亮! 他明白了! 不是他发生了变化,是他识海内的神魂本源发生了变化! 如果第一次经过这片区域和现在又踏入的区别,那就是他的识海内的明净琉璃体,又经过了两次淬炼和修复。 识海内的明净琉璃体,每经过一次淬炼和修复,光泽都会更加透亮温润。 这说明识海内的明净琉璃体,在一点一点地强大! 也就是说,导致那单只的鬼眼光斑不再攻击他,而且还给他建立起了微弱的神魂联系,是他的神魂本源,也就是那明净琉璃体的一点一点的强大,忽然达到了某个临界值。 而一旦达到某个临界值,单只的鬼眼光斑就不再攻击他了,还会和他建立起微弱的神魂联系。 为了验证自己的这个推断,段融再次来到了第一条路线中的那个单只的鬼眼光斑的区域。 他缓步跨入那片区域,怔怔地看着那只圆睁着的鬼眼光斑。 就在他跨入的瞬间,和这第三只鬼眼光斑的神魂联系,瞬间建立。 段融站在那里,目色深邃闪烁。 他猜想的不错,是因为他的神魂本源,一点一点的强大,到了某个临界值,单只的鬼眼光斑就不再攻击他了,而且还会和他建立神魂联系。 那么,这是什么呢? 或者说,这种现象,到底是万象洞运行规则的一部分,还是这万象洞符阵设计中的一个bug呢? 段融忽然想到了另一点,那就是他因为吞噬器灵,神魂内有上百种驳杂的意境。而且这些意境光膜,经过六记打神鞭的淬炼,形成了识海内的明净琉璃体。 这种现象,恐怕在此界是绝无仅有的。 因为单靠自己领悟,没有人可以领悟上百种驳杂的意境。 段融觉得,那单只的鬼眼光斑不再攻击他,是因为他的神魂本源强大到某个临界值后,那单只的鬼眼光斑的攻击,对他已经造不成任何伤害,所以,攻击才不会发生。 至于之所以会建立起微弱的神魂联系,段融怀疑,是和他神魂内含有上百种驳杂的意境有关,因为自己的意境驳杂,意境中一定有一些部分是可以和鬼眼光斑中所蕴含的意境相呼应的。 因为这种意境的呼应,而建立起了微弱的神魂联系。 也就是说,攻击不再发起后,鬼眼光斑的另一种作用被唤起了,那就是意境呼应。 类似于,他看古道陵那幅字一般。 攻击是一种淬炼,而意境呼应是一种融炼。 想到此处,段融忽然觉得,发生的这种现象,既是万象洞符阵设计中的一个bug,但也不是bug。 说它不是bug,是因为这原本就是万象洞的作用之一,一是淬炼,二是融炼。 说它是bug。因为,历代祖师大约是想不到,有一日,会有一个神魂内有上百种驳杂意境的人,进入万象洞来。 也就是说,只要段融的神魂足够强大,两只鬼眼的区域和三只鬼眼的区域,也都不会再攻击他。 如果是一般的修行者,即便是神魂再强大,到这里也就可以了。不再攻击,是因为祖师们觉得,你神魂这般强大,已经不需要淬炼了。 但段融不同,因为他神魂内含有上百种驳杂的意境,也就是说,他能够和万象洞内,几乎全部的鬼眼光斑建立起神魂联系来。 那意味着什么呢? 那意味着,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操纵整个万象洞! 这些绝不是历代祖师能够想到的,所以,它是一个bug。 因为,即便是神魂再强大的修行者,他一般也只领悟了一种意境,不住地将领悟的意境,去成形、成熟、深化。 故而,他在万象洞内,即便神魂强大的没有鬼眼光斑攻击他了,那他能建立神魂联系的鬼眼光斑,也只有能和他的意境呼应的那几只而已。甚至只有一只,甚至也可能一只也没有。 也许你领悟的意境,太过于独特和偏僻,即便是万象洞内,也不是真的包罗万象。 但段融不同,他神魂内含有上百个驳杂的意境,他可以和大量的鬼眼光斑建立起神魂联系。 不过有一个前提,这些鬼眼光斑必须从攻击的炼化,切换到意境呼应的融炼才行。 这个切换只有一个条件,就是神魂本源足够强大,强大到攻击不再能对其产生淬炼,那么,切换就会自行发生。 (本章完) 第516章 祥瑞之相 第516章 祥瑞之相 段融沿着一条路线,横穿了万象洞。 当他脚步一个趔趄,奔到万象洞的边缘处,身体止不住的一阵打摆子般地战栗…… 他的目色狰狞,脸因为极度的痛苦有几分扭曲。 为了增加炼化提升神魂本源的强度,他每淬炼修复一次后,就会将奔跑的路线延长,在第十次后,终于第一次横穿了整个万象洞。 段融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缓吐浊气,在那边缘处盘膝而坐。 此时,他的灵明识海内,那明净琉璃体,整个头部都已经崩烂,半个胸部也已经碎掉,剩余的身体也是伤痕累累,多处崩裂。 段融看着烂成这样的明净琉璃体,心头反而涌起一抹欣喜。 因为明净琉璃体烂得越厉害,淬炼的效果就越好,修复以后,神魂本源提升得幅度也就越大。 这已经是他多次淬炼的经验之谈了。 段融心念催动,胎藏经的功法随即运转,树灵光海那里,一大片青幽光丝如群鱼一般,向天际涌起。 大约一炷香后,那明净琉璃体便恢复如初,原本只是透明澄澈的体表,此时竟似乎隐隐闪着华彩之色。 这种淡淡的华彩之光,之前可是没有的。 这是一种瑞相! 说明,明净琉璃体经过万象洞内的万千鬼眼光斑的十多次的淬炼之后,终于迎来了质的提升。 黑暗中,段融陡然睁开双目,随即便站起身来。 他看了一眼,离边缘处不远的一个区域,那个区域内有两只鬼眼光斑,忽闪不止。 段融沿着边缘走了两步,忽然步入了那边区域。 他跨入了那片区域的瞬间,便心头一动,那片区域内的两只鬼眼光斑,如圆睁一般,死盯着他,但却并未对他发起攻击。 而且,在他跨入这片区域的瞬间,就和他建立起了微弱的神魂联系。 他所料不错,在明净琉璃体有了质的提升后,现在两只鬼眼光斑的区域也不再攻击他了,而且对他开启了融炼状态。 段融目色一动,便跨入了旁边又一个区域,那个区域内也是两只鬼眼光斑,同样的一幕再次发生。 段融轻吸了一口气,抬脚跨过这片区域,进入了一个有三只鬼眼光斑的区域。 他方一步入那片区域,三只鬼眼光斑,立即对他发动了攻击。 看来,和整个万象洞内的万千鬼眼光斑,建立神魂联系,就剩下最后这道关了。 也就是有三只鬼眼光斑的区域。 他的神魂本源,还是不够强啊! 段融随即再次奔跑起来,横穿了整个万象洞。 他在边缘处停下,盘膝而坐,进入灵明识海。 识海内,那明净琉璃体只烂了半个脑袋,伤损远不如前几次大了。 “看来,只是横穿万象洞已经不够了。” 伤损如此之小,主要有两个原因造成的。一是,明净琉璃体有了质的提升后,比之前更加坚固了。还有第二个原因,是因为所有的两只鬼眼光斑的区域对不再对他发动攻击,整体的攻击强度少了将近一半。 伤损小,就以为这提升速度慢!必须改变路线! 段融再次从边缘处站起身来,忽然目色一凝,奔入了万象洞内,他竟然在偌大的万象洞内,转起了圈来。 万千的鬼眼光斑,再次笼罩了他,识海内杀机涌动…… 段融身体颤抖的奔到了边缘处,他弯腰扶在那里,大喘着粗气,识海内的漫天杀机退去,但残余的神魂痛楚,还是让他的脸皮一阵抽搐。 段融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盘膝坐了一下,一看识海内的光景,他却不由地笑了一下。 “这才像那么回事嘛!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此时,灵明识海内,那明净琉璃体已经残破的不成样子,半个身体全都烂光,露出了里面兀自翻腾不止的灰色虚影。 段融却很是欢喜这种场景,伤损越重,淬炼的效果越好嘛。 他心念催动,胎藏经的功法运转,一缕一缕的密集青幽光丝随即涌入那翻腾的灰色虚影里。 灰色虚影贪婪的吸纳着青幽光丝,随着其翻滚,那青幽光丝已经被其吸收炼化,化为神魂本源的一部分。 青幽光丝涌入后,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光,那仅剩下半个身体的明净琉璃体的体表,裂纹便开始弥合,残破处也如光丝交织,涌动如新…… 接着,慢慢地,那明净琉璃体开始一点点地,被光丝织出,重新浮现出来…… 一炷半香后,一个新的明净琉璃体便浮现在段融的识海内,流光溢彩,宛如新生! 在修复完成的瞬间,段融就再次奔入了万象洞内,绕起了圈来,引得万千鬼眼光斑,再次笼罩了他…… 如是五六次后,段融再次在黑暗的边缘处睁开双眼,此时那灵明识海内,那明净琉璃体的体表已经呈现五彩荧光,在隐隐流转。 整个明净琉璃体,呈祥瑞之相,透彻庄严,宛如仙佛一般。 段融识海内的明净琉璃体经过反复淬炼,竟然达到了这般程度,这显然对段融有莫大的好处,但此时的段融根本无暇想这些,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办法在这万象洞的杀局里活下来。 修复完成的瞬间,段融便再次冲进了万象洞内。 在他跨入万象洞的瞬间,异相便已发生! 那个区域内的三只鬼眼光斑,并未攻击,而是在他跨入的瞬间,便切换到了融炼状态,和他的神魂建立起了联系。 段融脚步一滞!他知道最后的时刻来了! 他随即就在万象洞内,漫步起来,就如同一个黑暗中的一个蹩脚的舞者一般,他的舞步凌乱而毫无美感。 但在他走过的身后,万千光芒在为他亮起。那是黑暗中,圆睁着的鬼眼光斑。 四五丈见方的万象洞,他很快便整个走了一遍,没有遗漏一个区域! 这时,万象洞内的万千鬼眼光斑,不再明灭不定,它们全部圆睁着,看向段融。 整个万象洞的天幕,为他点亮,如夏夜旷野的低垂的繁星夜空。 在这一刻,段融心头惊骇! 因为,在他和万象洞内,全部的鬼眼光斑建立起神魂联系的瞬间,就如同接通了开关一般,他瞬间洞悉了整个万象洞的运转法则。 他甚至知道了阵盘和阵幡、阵眼的位置,他看到了表象之下的整个架构。 段融目色一动,向万象洞边缘处的某个阵盘走去,借助和整个万象洞内的鬼眼光斑的神魂联系,他能清楚地洞悉到,那个位置有一个关键的阵盘。 段融撞在了边缘处,无法再进,而那阵盘就在半步外的地方。 “空间壁!” 借着和鬼眼光斑的神魂联系,段融已经清楚知道那阻挡自己接近阵盘是什么。 知道,但他却无法绕开。 他虽然能洞悉整个万象洞的运转规则,不代表他能更改它。 比如半步外的那个阵盘。他知道那是控制万象洞的关键阵盘之一,但他却无法接近那阵盘。 段融只沉吟片刻,便掉转目光,看向夜幕上的万千鬼眼。 阵盘、阵幡和阵眼,代表着万象洞运转的底层规则,不过这些东西都被空间壁封存,他根本无法接触。 他唯一能着手调整,也许就是这些夜幕上的鬼眼光斑了。 在不触动底层规则的情况下,末梢系统的运行,同样有着很多能够调整的灰色空间。段融相信,这个道理,适用于任何真实存在的系统。 既然无法触动底层规则,那么,他就在这些鬼眼光斑上下功夫。 段融很快发现,这些鬼眼光斑,其实是可以在不同区域内调动的,只要他对两个区域内的鬼眼光斑同时下达指令,便可以完成区域间的调动。 段融通过下达指令,让一个区域内的单只鬼眼光斑,进入了旁边的那三只鬼眼光斑的区域内。 段融看着万象洞内,通过他的调动,第一次出现的四只鬼眼光斑的区域,目色闪动。 能有四只的,就能有五只的…… 段融在那研究了一会儿,他发觉这些鬼眼光斑,除了可以在不同的区域间移动外,似乎也没有其他可以操纵的空间了。 因为他并不能改变这些鬼眼光斑本身,它们本身的存在,是由符阵内的阵盘、阵幡决定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不同的区域间移动它们而已。 但仅仅是这一点,如果用好,同样是非常恐怖的! 段融确定这些鬼眼光斑,并无其他可操纵的空间后,便陡然抬眸,望向黑暗中的某处。 他知道,那个地方就是万象洞的出口。 段融缓步走了过去,他站在那边缘处,心念一动,眼前的黑暗,忽然一阵模糊变幻,接着便有一团昏黄的亮光闪现。 段融心头一颤,万象洞的出口打开了。 万象洞的出口,并不是封死的空间壁,要是那样,便无法进出,此处只是一片幻化的障眼法。 段融和整个万象洞内的万千鬼眼光斑建立的神魂联系后,已经可以在不触动万象洞的底层规则的情况下,操纵整个万象洞,自然可以自由进出此符阵的出口了。 段融缓步踏了出去。 那昏黄的灯光,来自石壁前的一盏长明灯,那里的一方大石碗内,盛了小半碗的元兽油脂。 段融打量着眼前的这方空间,大约一丈见方。 他目色一动,忽然想放出神识探查一番。 神念离体,段融的脸色陡变,他的神识出不了这一丈见方之地。 这说明,他依然在符阵之中。 万象洞外,还有另一个符阵。 段融叹了口气,他忽然扭头看向右侧的石壁那里。 那石壁前,立着一方神龛,神龛前的香案上立着一个香炉,里面插着一炷燃尽的残香。 看向那神龛的瞬间,段融的眼皮不由一跳。 “打神鞭!?” 他可没少吃这玩意的苦头! 段融缓步走了过去,将打神鞭从神龛内,抓了出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盯向打神鞭,段融不由地凝目仔细看去。 只见此物大约长三四尺,有二十一节,每一节都有四道符印,段融摸了摸那些符印,有新有旧。 鞭体许多地方,都磨损严重,但也有不少的地方,崭新光滑,显然是新替换的部分。 段融目色闪动,好奇心大起,攥着手中的打神鞭,暗道:“读取器灵!” 在幽闭空间的昏暗灯光中,一方闪着淡淡荧光的数据面板,陡然在段融的眼前浮现。 器物:打神鞭(残损) 器灵等阶:二十五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25级(未满足) 吞噬效果:初步掌握神魂攻击法则(残缺) “神魂攻击……法则?!”段融的目色一片惊愕。 修习胎藏经后,神魂攻击,他已经并不陌生了,但神魂攻击法则又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段融随即便掐断了自己的思绪,既然无法吞噬,此时多思无益。 就在他准备将手中的打神鞭放回神龛内时,忽然目色一凝。 借助昏黄的灯光,他看着那香案后面的神龛底部,还放着不少的残缺磨损的旧部件。 这些老旧部件,显然是从打神鞭上替换下来的。 段融眼眸一动,便伸手将一旧部件抓了过来,那是打神鞭上二十一节中替换下来的一节,上面的符印已经磨损严重,模糊斑驳。 段融将那节老旧部件攥在手中,目色深沉闪烁,心头暗道:“读取器灵!” 看着眼前陡然浮现出的数据面板,他的脸上涌现出一片惊喜。 “这些老旧部件,是可以吞噬的!” 此时,外面已经是深沉的黑夜,无量崖的山谷内,不时有夜风呼呼刮过,值守的童子,在洞口处,缩了缩脖子,他扭头瞄了一眼洞府深处射过来的黄亮斑驳的灯光,便又睡了过去。 洞府里面,萧栖梧正就着一盏烛灯,伏案翻阅着那本册子。 就是从荆畴那得来的,葛如松构想的,借助阴阳鱼,结出阴阳洞冥的那本册子。 这些日子,他准备好好将此物,精研一番,以便吃透着结出阴阳洞冥的法子。 段融之死,在萧栖梧看来,已成定局。 只要段融一死,他就可以拿到阴鱼。 阴阳鱼集齐,他就要着手准备着阴阳洞冥之法了,怎能不早做功夫呢? 此法颇为深奥精妙,萧栖梧不觉间已经看了一日一夜,他旁边的烛灯早已经滴泪,夜风过去,烛火更是一阵晃动,晃得萧栖梧一阵眼。 他恼怒地抬起头来,这才发觉四野一片静谧,显然已经是深夜了。 萧栖梧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 “该去看看那小子!” 萧栖梧说着,便走出了洞府。 若是段融还未死,他就再给他三记打神鞭,明日深夜再去看他。若是死了,他就择日告诉朱鹤,说他觉得段融有些异常,和朱鹤一起进去察看一番。 (本章完) 第517章 还施彼身 第517章 还施彼身 萧栖梧的身形如大鹰一般,从黄光斑驳的洞府口处,蹿了出来,钻入了云雾翻腾的山谷内。 在闪出洞口的瞬间,他的神识便陡然放开,笼罩四野,以确认附近无人在偷窥。 萧栖梧在山谷内横飞,不过数息间,便悬停在崖壁的某处,他手持阵牌在眼前的虚空处,凌空一点。 随着眼前景物的模糊变幻,原本光秃秃的崖壁之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洞口。 萧栖梧一晃而过,已然钻入那洞口内。他的身形消失后,崖壁之上的境况再次模糊变幻,随即便恢复了光秃秃的崖壁模样,和四周的景物融为一体,毫无异样。 萧栖梧走入洞内,他不由地打了个哈欠,一脸倦容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这方空间内的灯光很是昏暗,他瞄了一眼那石壁前的长明灯,见其火苗只有绿豆大小,似乎随时都会熄灭一般。 萧栖梧缓步走了过去,拿起那里放在石碗旁的木签子,将大石碗内,浸泡在油脂内的绵线挑出来一些,耷拉在石碗边沿。 原本,只有绿豆大小的火苗子陡然一亮,瞬间便蹿起有黄豆大小,空间内的光亮也随之变亮了几分。 萧栖梧这才走到了那神龛前,瞄了一眼神龛内的打神鞭,不假多想,便伸手抓了出来。 萧栖梧拿着打神鞭来到万象洞的入口处,手持阵牌在眼前虚空处,轻轻一点。 眼前的黑暗,忽然如水波荡漾,浮光隐现,随即一片光影出现。 萧栖梧跨了半步,跨入了那片光影里。 站在万象洞的入口边缘那里,萧栖梧凝目望去。 只见段融一动不动地趴在原来的位置处,数只明灭不定的鬼眼光斑在他附近忽闪着。 萧栖梧是洞冥境的强者,六识敏锐,在这死寂一片的万象洞内,他能听得真切,段融的呼吸已经停止了。 萧栖梧对此并不奇怪,段融不过是一个气旋境的修士罢了,如何受得住六记打神鞭呢?更何况,他还是在这布满了意境乱流的万象洞内呢? 萧栖梧轻轻叹了口气,自语道:“小子,不是老夫要损你性命。实在是有人要杀你,我也不过是他假借的手罢了。你到了阎王爷那,可别报错了仇人。” 萧栖梧说着,已经步入了万象洞内。 虽然他听得出来段融已经呼吸断绝。但他也要近身探查了他的心跳和脉搏,才能彻底放下心来。 若他真叫了朱鹤来,再发现这小子还未死透,被朱鹤施法子给救了过来。他的这一番深邃的心机,可就全白费了。 绝不能让这种乌龙出现,让煮熟的鸭子,再给飞了。 他宁可麻烦一些,蹚过这些意境乱流的鬼眼攻击,确认清楚,再做决断。 若不是这万象洞内,有消弭神识探查的禁制,原本是不用如此麻烦的。他只需神识扫过去,就能知段融的真实状况。 萧栖梧跨入万象洞的瞬间,便有两只鬼眼光斑瞬间向他发动了攻击。 以他洞冥境修士的强大神识,这两只鬼眼光斑的攻击,简直就如同挠痒一般。 万象洞内的鬼眼光斑,本来就是淬炼气旋境大圆满的修士,而对于洞冥境的修士,还差着一个大境界呢。 萧栖梧对于这点神魂攻击,自是毫不在意。他浑然无觉地便踏步走过,向段融昏死的地方而去。 一路上的鬼眼光斑的攻击,萧栖梧都视若无睹,他只死盯着黑暗中昏死的段融,眼见他距离段融只有半丈的距离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又踏入了一片区域内。 一路上走过的区域内,大多都是两只或三只的鬼眼光斑,这片区域,在踏入之前,萧栖梧也看到有两只鬼眼光斑,在那里忽闪明灭。 萧栖梧无甚在意地一步踏入。 就在他踏入的瞬间,原本黑暗的区域,忽然竟有无数密密麻麻的鬼眼光斑,陡然亮起,一起圆睁了,死盯向他。 那一瞬间,萧栖梧周身的毫毛爆起,头皮更是一阵阵发麻,如电流滚过。 这片不大的区域内,竟有数不清的鬼眼光斑,充塞其中,拥挤密布,乍一看下,竟有上百只之多,几乎将整个区域挤满。 是的,万象洞内的鬼眼光斑的确是淬炼气旋境大圆满的修士的,对于洞冥境的修士而言,这种程度的攻击,可谓弱爆了! 但那是两只、三只的鬼眼光斑! 要是几十只呢! 要是上百只呢! 如果不是万象洞的底层规则有区域的限制,段融甚至可以用整个万象洞内的鬼眼光斑,集火攻击他! 就算你是洞冥境的强者,也得瞬间被灭! 上百只,充塞在其区域内的鬼眼光斑,同时向萧栖梧发起了攻击! 他的识海内,杀机漫天,重重无尽! 这变故来得太过突然,仓促之间,漫天的杀机便以攻下,萧栖梧的身体禁不住颤抖了一下。就在这时,萧栖梧忽然感觉他的右手一松,似乎身侧鬼影一闪,手中的打神鞭便已经脱手而去。 萧栖梧心头大惊! 万象洞内,除了他,只有一个人了。 段融!? 怎么可能?! 但萧栖梧已经在黑暗中瞥见,半丈外,地上的那昏死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不在那里了。 就在这时,萧栖梧忽然听到了一阵清吟声,在黑暗中响起。 那清吟声,他再熟悉不过了,那分明就是打神鞭发动时的清吟啊! 为什么!? 段融为什么会用打神鞭!? 这不可能!? 这打神鞭的用法,若非老祖传授,连他都不会! 段融手中的攥着打神鞭,黑暗中,鬼眼光斑映着他的脸,打神鞭之上的符印,滴溜溜地转动着,发出清吟之声。 他吞噬了那些老旧部件的器灵后,又经过一番尝试推演,已经掌握了打神鞭的用法。 萧栖梧站在那里,身体一阵颤抖后,便堪堪稳了下来,区域内上百只鬼眼光斑对他一阵集火攻击后,他的神魂一阵撕裂般地痛楚。 他脸皮抽动着,看着一丈开外,鬼眼光斑映照着的段融,黑暗中,段融手中的打神鞭上的符印滴溜溜地转动着…… 黑暗中,段融忽然邪魅一笑,手中的打神鞭,蓦然挥出,一道宛如凝实的鞭影,呼啸而至。 萧栖梧刚欲躲闪,忽然那已经攻击过他一波的上百只鬼眼光斑,竟再次对他发起了攻击。 萧栖梧心头蓦然大惊! 他神魂的痛楚还未消退,第二波的攻击竟然再次漫天而来! 他的身体禁不住一颤,身形略一滞,便已被那呼啸的鞭影击中! 而一道鞭影过去,那催魂一般的清吟声再次响起。 “老贼,你可知道?什么叫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吗?” 黑暗中,段融的声音响起,手中的打神鞭清吟声不住,看那手法,远比萧栖梧还要熟练啊! 通过吞噬器灵掌握的东西,原本就不是新手所能够比拟的。 萧栖梧虽然知晓动用打神鞭的手法,但他总管也没用过几次呢! 一道道宛如凝实的鞭影,前赴后继,左右开弓地向萧栖梧呼啸而去! 萧栖梧的身体,如筛糠般地颤抖起来…… 不知为何,区域内的那上百只鬼眼光斑,竟然连番不停地向他发动攻击,再加上打神鞭的助力,竟打得他神魂欲裂! 萧栖梧已经双目赤红,发丝散乱! 他的一头乱发,陡然在黑暗中炸起,宛如乱刺倒竖! “小子!你是有些手段!但你真以为杀得了老夫吗?!” 黑暗中,只见萧栖梧的头顶上,隐隐有空间波纹闪现。 萧栖梧竟是硬拼着神魂大损,也欲杀了段融。 段融抿着嘴唇,目色凝重,但他手上的打神鞭依旧呼啸不止,心神更是和四周区域内,无数的鬼眼光斑相连。 就在这时,萧栖梧的身形陡然忽闪! 但就在他身形闪动的瞬间,段融手中打神鞭的清吟声陡然一滞,于此同时,在萧栖梧和段融之间,一丈开外内,陡然间,密密麻麻的鬼眼光斑尽数显现,如同星河爆碎一般,刺得萧栖梧一阵眼盲。 漫天的神魂攻击,重重无尽,轰然攻下! 方才只是一个区域内的上百只! 这此却是数千只鬼眼光斑同时攻击! 因为他呼啸而动,瞬间就闪过了十多个区域。 段融早已经心神戒备,萧栖梧在闪动的瞬间,他就操纵着鬼眼光斑向萧栖梧发起了攻击。因为鬼眼光斑太多,段融无瑕他顾,手中的打神鞭便陡然停止了清吟声。 萧栖梧原本是冲向段融的,但他方冲到一半,便陡然倒地,凄厉入骨的惨叫声,在万象洞内响起。 “啊!” 萧栖梧以头抢地,抱头惨叫! 数千只鬼眼光斑的同时攻击,差点就打得他魂飞魄散! 段融趁机身形一退,便又和萧栖梧拉开了丈余的距离,手中的打神鞭再次清吟声响起。 “老贼,就怕你不来呢!也让你尝尝神魂炸裂的滋味!” 段融说着,手中的打神鞭挥出,一道鞭影便向萧栖梧呼啸而去。 而于此同时,萧栖梧所在区域内的上百只鬼眼光斑再次向他发起了攻击! 萧栖梧如同万箭穿心一般,身体一阵阵颤抖。 他虽是洞冥境的修士,此时竟也面对两难的处境。 段融不过只是个气旋境的修士,萧栖梧怎么也没料到,此人能在这杀局中,将他逼到这种境地。 此时,他若不动,便会在此区域内上百只鬼眼光斑和段融手中打神鞭的连番攻击下,最后魂飞魄散! 他若动,他和段融之间的区域内,每一个区域内都是上百只的鬼眼光斑,他若随便乱动,可就是要遭受数个区域内成千上万的鬼眼光斑集火攻击了! 方才那一动,他就差点直接魂飞魄散! 死局吗? 难道老夫当真要被一个气旋境的小子,灭杀在这万象洞里? 不可能!? 萧栖梧抬起头来,他目色狠辣,在上百只鬼眼光斑和打神鞭鞭影的连番攻击下,竟欲挣扎着站起身来! 在这个过程中,他头顶之上的空间波纹再次隐隐浮现! 在黑暗中,段融右手攥着清吟声不断的打神鞭,左手已经将霜纹磷晶刀攥在了手里,心念催动之下,刀锋之上,刀芒乍现! 此时的刀芒已经与之前那种,宛如凝实的火焰态完全不同了! 段融手中的霜纹磷晶刀的刀芒,竟如密集的忽闪倒刺一般,在刀锋之上围了一圈,于此同时,段融的灵明识海内,那明净琉璃体的眉心处,一团模糊的云团,翻滚不止,其内隐隐有明芒闪现。 这时萧栖梧终于在丈余外的地方,挣扎着站起身来,只是在上百只鬼眼光斑和打神鞭鞭影的连番攻击下,他的身体依旧在颤抖。 就在他方一站起,似乎在摇摇欲坠的瞬间,段融手中的霜纹磷晶刀,便陡然掷去! 扎向萧栖梧的眉心! 萧栖梧的头顶之上,空间波纹的波动,已经越来越明显! 那柄霜纹磷晶刀,隔空投掷,刀锋之上,刀芒如乱刺忽闪! 在萧栖梧挣扎晃动着站起的瞬间,那刀芒便疾射而来! 仓促之间,萧栖梧凝注心神,单手拍下,他的掌心中,空间波纹闪动,一拍之下,那柄霜纹磷晶刀,便瞬间崩碎,化为齑粉。 但在这中间,萧栖梧一直还处在上百只鬼眼光斑和打神鞭鞭影的连番攻击下。 这一拍之下,他原本就挣扎晃动、摇摇欲坠的身形,不由便退后了半步。 但仅仅是这半步,他的半只脚就踏入了身后的另一个区域里。 也就是说此时,他的一只脚在一个区域,而另一只脚已经踏入了身后的另一个区域。 就在这瞬间,另一个区域内的上百只鬼眼也同样向他发动了攻击。 此时,他一身占两个区域,鬼眼光斑的攻击,立即就翻倍了。 两百只的鬼眼光斑加上打神鞭鞭影,同时向他连番攻击。 萧栖梧的身体,如筛糠般地颤抖,嘴里已经有白沫吐出,他已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番的神魂撕裂般地痛楚,已经让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眼见他的身体瘫软下去,头顶之上的那空间波纹,也退缩消弭。 段融知道到了关键时刻,萧栖梧已经快撑不住了! 魂飞魄散,只在顷刻! 段融手中的打神鞭,更加狠命地挥着,清吟声不住地响起,已经开始有些嗡响了。这打神鞭毕竟是老旧的物件,如段融这般死命的使用,竟似乎也有些经不住了。 但此时,段融无瑕管手中的打神鞭,只一道接着一道的宛如凝实的鞭影向萧栖梧呼啸。 萧栖梧眼见就要如烂泥般瘫软下去,段融的攻击依然没有停止的意思。 忽然,萧栖梧两眼崩血,宛如厉鬼般地一阵凄嚎,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他不甘心!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这万象洞内,死在一个小辈的手里! 萧栖梧忽然生死不顾,陡然飞身跃起,向段融扑去! 段融没想到,萧栖梧在此时竟还能向他扑来。 顿时,调动沿途的成千上万的鬼眼光斑向萧栖梧集火攻击而去! 他以为还会像上次一样,萧栖梧会在半途中,就忍不住神魂撕裂,栽倒在地! 沿途十多个区域的数千只鬼眼光斑一同闪现时,连段融的双目也被刺得一阵眼盲。 在他视力适应的瞬间,便看到一个黑影在他眼前忽闪,披头散发,双目赤红! 竟是萧栖梧扑了过来! 段融大惊,飞身躲闪! 却被萧栖梧抱住了双腿! 两人齐齐栽倒! 段融脸色铁青,如同被鬼魅缠身一般,一脚将萧栖梧踢开了! 这时,他才发现萧栖梧已经一动不动,没了呼吸! 段融惊魂甫定,他看着如地狱恶鬼一般的萧栖梧,只见他眼角流下两行血泪,圆睁的赤红双目中,满是恶毒! “死了吗?!” 段融依旧操纵着鬼眼光斑向萧栖梧攻击,但萧栖梧的身体已经一动不动。 段融的目色一凝,手一翻,便将一枚柳叶飞刀捏在了手里。 黑暗中,段融的手边忽然绽放出一朵梅残影,梅柳叶刀随即无声飞出,直扎在萧栖梧的眉心处。 飞刀在萧栖梧的眉心处,崩出一个血洞,血洞内红白交汇,某种蠕动的东西隐隐可见。 而萧栖梧却依旧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双目圆睁,空洞无神! 这一刻,段融终于确定萧栖梧已经死去。 “哐啷!” 随着黑暗中一声响动,段融手中的打神鞭掉落在脚边。 他一时便浑身大汗地瘫软在地上,右手连番高频率的发动挥动打神鞭,此时右臂竟止不住的抽筋起来。 段融龇牙用左手捏着右臂,躺在地上,一边吸溜吸溜着疼,一边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出来。 (本章完) 第518章 灭迹 第518章 灭迹 段融躺在那里,黑暗中,鬼眼光斑映照着他的脸。 萧栖梧披头散发的尸体就在不远处,额头眉心处一个大血洞。 这万象洞内的杀局,他竟真能死中求生,灭杀了一个洞冥境的修士。 这其中自然也是有运气成分的,但他也几乎挖掘了此间可动用的所有手段,才能一举灭杀了萧栖梧。 杀局已经崩散,段融心头已经没有那种利剑悬顶的危机感了,此时他看着萧栖梧的尸体,不免好奇这老小子为何要设局杀自己呢? 而且他现在已经不是贤古县那个毫无背景的小子了,他背后有朱鹤,甚至还有吕荫麟,即便如此,这老小子依然对他动了杀心。 这背后一定是大有文章!? 若说他们有什么仇雠也就罢了,但他和萧栖梧在此之前,压根就没见过。 萧栖梧如此不惜涉险杀他,必有大利图之。 段融想到此处,便翻身而起,在萧栖梧的身上摸索了起来。 不一会儿,段融便从萧栖梧胸前的衣襟内兜,摸出了一本册子,还有一枚三寸大小的圆润弯曲之物。接着,又从萧栖梧的后腰摸出了一枚阵牌。 之后,便别无他物了。 萧栖梧虽然是洞冥境的强者,但已经十多年不再修炼,一直在这无量崖上精研茶道,不问世事,因此关于修炼的丹药物品,一应全无。 段融心念一动,附近那些密密麻麻的鬼眼光斑便在他头顶上聚拢,全都成了圆睁状态,将他身前的那片地方照得亮堂起来。 段融借着光芒,凝目向地上的三件物品看去,他首先便将把阵牌,揣了起来。 万象洞外面,还有一个符阵。 那符阵不像万象洞那般,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可能还有漏洞可以钻。外面的符阵就是一个非常单一的障眼迷幻的符阵。这样的符阵,没有阵牌他是决计不可能出去的。 其实,得了萧栖梧的阵牌,他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 不过,段融并不着急,萧栖梧一死,这万象洞内暂时就无人可以进来,此地现在可说,是极为安全的,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处理善后的事宜。 段融将那三寸大小的圆润弯曲之物,捏在手中,只见其发着淡淡的荧光,品相很是不凡。 “这是什么东西?” 段融看着手中的那灵动之物,心头好奇心大起,他知道此物一定不是凡品,要不然萧栖梧也不会贴身放在内兜里。 能让萧栖梧这样的洞冥境强者如此重视的物什,只怕是大有来历呢。 段融目色闪动,便捏着手中的灵动一般,暗道:“读取器灵。” 随之,淡淡泛着荧光的数据面板,便浮现在他眼前。 器物:阴阳鱼之阳鱼 器灵等阶:二十三阶 吞噬要求:宿主精神力二十三级(不满足) 吞噬效果:初步掌握阴阳变换法则(残缺) “阴阳鱼?!阴阳变换法则?!”段融看着眼前的数据面板,脸上一阵阴晴不定。 他还以为得了什么宝物呢,却原本只是一半,这玩意显然是阴鱼、阳鱼配套使用的,缺一个根本没法用。 段融随之兴致大减,将手中的阳鱼放在一边,拿起地上那一本册子,就着鬼眼光斑的光芒,便看了起来。 “阴阳洞冥!?” 册子里所讲的竟然是一种颇为复杂精巧的凝结洞冥的方法。 “只要结出阴阳洞冥就相当于洞冥境后期的修为!?” “洞冥境后期?!”段融目中露出了浓重的深思之色。 虽然他对于洞冥境的许多地方都是一窍不通,但也还是看了个大概,因为这凝结洞冥的方法过于诡异,册子里便难免有大段的解释性的文字,也就是这些解释性的文字,帮助了段融理解册子里在说的是什么。 段融忽然发现,册子里有一页是被折了角,而且印痕不深,微微翘起,似乎刚折不久。 很有可能,萧栖梧在进入万象洞前,就在看这本册子。 段融目色一凝。“他想结出阴阳洞冥?!” 这册子,萧栖梧应该是刚得到未久,故而还在翻阅研究,在停顿处折角作记。 “刚得到不久?”段融忽然心头一亮。“难道这老小子要设局杀我,就跟这册子有关?” 他肯冒险杀我,一定是为了关键之物,而如此重要之物,他带在身上的可能极大。以此推断,他很有可能就是因为此物要杀我。 段融方才翻阅那册子,依然清楚,册子中所讲的凝结阴阳洞冥的方法,其最基础的构思,就是来自于阴阳鱼。 要凝结出阴阳洞冥,必须要有阴阳鱼配合修炼,以阴鱼和阳鱼构建阴阳洞冥最初的胚体。 “但现在萧栖梧身上却只有阳鱼!?” “他就算掌握了这凝结阴阳洞冥的方法,只有阳鱼,没有阴鱼,他也修炼不了!?” 段融再次捏起地上那枚颇为灵动的阳鱼,在手中摩挲着。 他忽然想起,今日萧栖梧拿着打神鞭走入万象洞来,发现他已经气绝,以为他已经死了,那时萧栖梧是说了一句话的。“不是老夫要损你性命。实在是有人要杀你,我也不过是其假借的手罢了。” 前后对照,多处佐证,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是有人用那凝结阴阳洞冥之法,还有那阴阳鱼,在和萧栖梧作交易,而所交换之物,显然就是他的命了。 段融的脊背一阵发冷。 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向他放冷箭呢? 而且此人显然有很大的能量,竟然能拿出凝结阴阳洞冥之法,还有阴阳鱼这等宝物,拉萧栖梧这样的洞冥境的强者下水,来设局灭杀他! 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萧栖梧虽然死了,但这背后之人,如果不挖出来,他纵然出得此杀局,也是寝食难安。 这人显然将册子和阳鱼先给了萧栖梧,只等事成之后,再将阴鱼给他。 到底是什么人呢? 能有凝结阴阳洞冥之法,还有阴阳鱼这等宝物,而且又不惜一切代价灭杀我的人,必是与我有大仇之人啊! 是谁? 段融心头一震。 是葛如松,或者是吕钟棠那个阵营里的某个人,甚至有可能是吕钟棠本人,毕竟他的爱徒裴度,可也在神云府事件中,被废了丹田,成为废人。 那一波争斗,他们输了个大惨,没有机会拿朱鹤开刀。便趁自己进入万象洞内,便说动萧栖梧对他动手,灭杀了他。 段融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果然核心棋子,是没那么好做的?! 不过,段融还是觉得有点奇怪,他们就算恨自己,真舍得将这样的凝结阴阳洞冥的法子,还有阴阳鱼这等至宝,给萧栖梧了。 就为了杀他? 他总觉得这种行为不太合理! 虽然他曾经是核心棋子,但现在棋局已经结束了,他真的还有那么大的价值吗? 就算吕钟棠的爱徒在神云府事件中陨落,但一个徒弟,真的能跟阴阳鱼这等至宝的价值媲美吗? 他可不觉得吕钟棠那个阵营里,有这样的性情中人! 看来,此事他出去后,要好好查一查,到底是何人在暗算他!? 段融把那册子和阳鱼揣了起来,他看着萧栖梧的尸体,目色一阵闪烁。 先不说,那别后暗算他的人了。 眼前,他灭杀萧栖梧的事,又该如何善后呢? 他灭杀萧栖梧,动用了万象洞的力量,还有就是打神鞭! 万象洞的事,他可以解释,毕竟他灵明识海内的情况,吕荫麟原本就是知道的。 但是动用打神鞭的事,他却不可能解释,无论如何,他不会暴露吞噬器灵的能力。 如果解释他杀萧栖梧的事,只能将打神鞭的事,给隐瞒了。只讲万象洞的事! 但问题是,只有万象洞的力量,真的能杀得了萧栖梧? 他不确定。 但宗门老祖吕荫麟一定清楚。这万象洞内的符阵,就是他最后给固定下来的。 段融想了想,他决定将此事整个给淹了。 不光是他灭杀了萧栖梧,难以解释清楚。 而且此事一旦传出去,那背后暗算之人,一定会更着急灭杀他。 不如,直接将此事淹了,留给各方一个迷雾,这样反而能给自己争取时间,暗中查一查此事的来龙去脉。 确定了方向后,段融便开始推想具体的细节。 其实,只要将萧栖梧毁尸灭迹,谁又能知道是他灭杀了萧栖梧呢? 他一个刚步入气旋境一个月的修士,连气旋境第一重都还未成就呢?怎么可能灭杀了一个洞冥境的修士呢。 萧栖梧消失后,宗门上下,只会以为他因故隐遁。而且,他原本就呆在这无量崖,不问世事,性情也很是孤僻。 现在不辞而别,离开长留山,宗门上下估计也不会觉得太奇怪。 更重要的是,那背后暗算自己的人,也不会觉得奇怪。他会觉得萧栖梧是不想涉险杀他,故而不辞而别,他只会骂萧栖梧不讲信用,但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再对他出手。 这种情况,反而是对他最为有利的。 想清楚了前后的关卡,段融便准备立即着手实施。 长留山的无尽大山,不知有多少深山老林,而且这无量崖又很是偏僻,他只需要,找个地方,处理掉萧栖梧的尸体就行了。 段融掳起萧栖梧的尸体,捡起地上的打神鞭,便走出了万象洞。 来到万象洞外的一丈见方的空间内,段融看着石壁前的神龛,脸上露出了一阵踟蹰之色。 这打神鞭颇为神妙,但毕竟是宗门创派祖师蓝若水之物,实在太过扎眼。 但他既然要将萧栖梧伪装成隐遁消失,那要说这萧栖梧携带打神鞭而去,似乎也合情合理。 最终,段融还是决定将这打神鞭给昧了。 这打神鞭颇为神妙,而且段融对此打神鞭的器灵,也有些觊觎。 干脆找个地方,将打神鞭藏起来,说不定以后有用得着的时候呢。这打神鞭毕竟不是凡物,一旦还回去,想再到他的手里,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段融将萧栖梧的尸体和打神鞭放在了神龛前的地上,从后腰摸出阵牌在眼前一点,眼前的景物一阵模糊变幻。 段融目色一动,便独自闪了出去。 只见外面黑魆魆的,是云雾翻腾的山谷崖壁。 段融御风悬浮在那里,头顶上的三聚顶,兀自开合自如。 他在山谷内,凝目打量一番,忽然便将神识放出,笼罩四野。 不远处的洞府那里,童子正在洞口那里打瞌睡呢,无量崖的各处有几个松散的护卫。 此时,显然正是深夜,正是他毁尸灭迹的好时候。 段融了解了四野的情况后,便摸出阵牌,在身后虚空一点,再次回到了万象洞内。 这次段融将打神鞭插在后腰,掳了萧栖梧的尸体,便直接蹿了出去。 段融一入山谷,便如大鹰一般,向下坠落,下坠数丈后,他才陡然横飞,在云雾缥缈中,出了山谷。 无量崖地处偏僻,和宗门各峰都距离甚远,这里的山谷,更是荒无人烟,鸟兽绝迹。 段融掳着萧栖梧的尸体,接连飞跃了数个山谷后,便在一处谷底落了下来。 谷底有一处溪流,溪流两边是湿漉漉的黑土。 段融将萧栖梧的尸体,放在了溪水旁,然后将自己的衣衫脱了,挂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将打神鞭扎在树下。 他赤身走了回来,忽然在黑暗中,探身一把拧下了萧栖梧的脑袋,然后两手如磨盘一般,元气涌动,大磨推研,直接萧栖梧的整个脑袋,磨成了血沫子,撒在了溪流里。 不少的血点子,溅在了段融的脸上和胸前,他不为所动,继续拧下了萧栖梧的一只手臂来,如法炮制。 段融方到此界时,最初一次杀人时,发生了应激反应,差点把胆汁给吐了出来。但此时,他以如此残忍的手法,推研尸体,心中却已经毫无感觉了。 人,真的是会变的。 段融将萧栖梧整具尸体,推研成了血沫子,撒进了溪流了。黑暗中,随着潺潺的流水声,血气已经在流远,要不了几天就会毫无痕迹。 处理完尸体后,段融往上流走了一段,在溪水里洗干净了身体。 然后他走出溪流,周身毛孔元气震荡,全身的水渍便已干透。 他走到了那棵树下,取下衣衫穿好,抓起了地上的打神鞭,便出了这片山谷。 段融来到了这片山谷不远处的另一处山谷内,他陡然御风而起,从谷底攀升,在此处岩壁间寻觅。 很快,他便发现了一处洞穴。 段融知道,这种偏僻山谷的崖壁上,通常都有老鹰的巢穴。 他的神识陡然放出,立即便发现那洞穴深处,有一只大鹰在沉睡。 段融不为所动,直接蹿入了洞穴内。 他带动的风声,立即惊动了那山鹰。 但就在山鹰睁眼的瞬间,那山鹰忽然便看到眼前的一点如萤火虫般的萤光,一闪而过,钻入了它的脑袋里。 段融一入洞穴内,就对那山鹰,动用了神魂幻术,荧惑。 山鹰一动不动地呆在洞穴深处,段融走了过去,几乎贴着山鹰走进了洞穴的最里面,距离这么近,段融闻到了洞穴内山鹰的粪便味,还有它身体上的那种膻味。 段融站在洞穴最深处,忽然从后腰抓出了打神鞭,元气灌注,一把将打神鞭扎入了洞穴深处的石地里,没根而入。 段融又抓了一把干粪便,糊在那石孔上。那里本来就堆了不少的干粪,是山鹰长期的粪便堆积在那里。 段融做完这一切,便闪出了洞穴。 他闪出洞穴的瞬间,那山鹰的幡然而醒,它的鹰眼在洞穴内四顾,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很快便又睡去了。 段融在云雾间飞腾,没过多久,便再次回到了无量崖。 一路上,他的神识一直是放开的,此时无量崖的那童子,还有护卫们都还在原处呢。 段融悬停在崖壁前,摸出阵牌,在眼前虚空一点,随着眼前景物模糊变幻,赫然在崖壁上出现了一个山洞。 段融身形一晃,便钻了进去,此处景物再次变幻,恢复了光秃秃的崖壁模样,就像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 (本章完) 第519章 云团 第519章 云团 段融回到了万象洞内,便在黑魆魆的角落处,盘膝坐好。 他回想了一遍善后的各处细节,确认无甚纰漏后,这才暗松了一口气。 现在他只需要,在这万象洞里等待就行了。 朱鹤回到云浮峰后,将这几日堆积的事务处理了。 吴师道将整理好的文牍,堆在那里,朱鹤翻阅了一遍,捡了几个需要回复,持笔批阅了几条指令。 朱鹤批阅完后,脸色疲惫地呷了几口清茶。 也不知为何,段融的事,他总还是忧心忡忡的,而且这会儿他右眼的眼皮还一个劲儿地乱跳,搞得他很是心烦。 朱鹤揉了揉自己那有些虚浮的眼袋,叹息道:“该做的也都做了。到底是福是祸,还要靠这小子自己蹚过去呢!” 虽如此说,朱鹤还是两日后,就来到了无量崖,他想来问一问萧栖梧,段融在万象洞内,情况如何,是否已经醒来了? 朱鹤这日上午来到无量崖上,往日那颇为规矩的童子,竟然躺在洞府外的石椅上吃果子,他看见朱鹤过来,才唬得起身,将盛了果子的木盘藏到了石椅底下。 朱鹤缓步走了过来,说道:“小童,烦你通报一声,我想见见你家萧大人。” 那童子擦了下嘴角,道:“我家大人他……他不在无量崖。” “不在?”朱鹤目色微微惊愕。据他所知,萧栖梧已经十多年不曾出过无量崖了,怎会偏偏今日不在呢。“他去哪了?” 那童子脸色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道:“大人他没交代。” 朱鹤目色微动,他看出来那童子的脸色有些古怪,便追问道:“他何时走的?” “这个……”那童子支吾道:“应该是昨日……” “应该?!”朱鹤的脸色已经有些阴沉,冷道:“老夫找萧长老有要事,你最好清楚回复,否则耽误了事情,我拿你是问!” 朱鹤此时愠怒隐现,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 那童子被唬得一怔,脸色瞬间有些苍白,跪地道:“朱大人莫怪!我家大人何时离开无量崖的,小奴也不知啊。昨日清晨,小奴备了清水毛巾,去洞府内,侍奉我家大人梳洗。那时大人便不在洞府里了。自那以后,就一直未归。” 朱鹤问道:“昨日清晨就不在了?” 童子道:“是。” 朱鹤问道:“也没说去哪?也没说何时回来?” 童子道:“没说。” 那童子说完,瞄了朱鹤一眼,见朱鹤面色不悦,便立即磕头道:“大人!小奴不敢隐瞒!” 朱鹤目色闪动,扭头看向山谷内云雾翻腾的某处崖壁,他怀疑萧栖梧是不是在万象洞那边。 但是从昨日清晨到现在,都十多个时辰了,萧栖梧总不会一直呆在万象洞内吧。 他是嘱咐过萧栖梧过关注段融的状况,但也不致于这么上心吧。 朱鹤想了一会儿,扭头看着那童子,道:“既然你家大人不在,老夫改日再来。若你家大人回来,告诉他一声,我来过。” “是!” 朱鹤说完,已经化成一道黑芒离去了。 萧栖梧不在,他没有阵牌也进不了万象洞内,只得改日再来了。不过朱鹤的心头有些打鼓,萧栖梧的行止似乎有些反常啊。 那童子看着朱鹤化为黑芒而去,终于长吁了一口气,抹一把额头的冷汗,方才朱鹤的灵压外放,那童子只感觉心头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两膝更是一阵发软。 他见朱鹤远去,萧栖梧也不在,散漫天真的天性又散放了出来,嬉笑着从石椅下抽出了盛了果子的木盘,抱着木盘爬上了石椅,一边慵懒地躺在那里,一边吃起了果子来。 朱鹤回到云浮峰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在段融受刑时,他就感觉萧栖梧的反应有些不对味,后来褚无伤说是老祖下令让他打实段融三鞭,朱鹤这才去了心头的疑团。 但现在,段融刚被关入万象洞内,萧栖梧竟然诡异离开。 那有这么巧的事呢!? 朱鹤心头打鼓,第二日清晨,便早早到了无量崖,结果萧栖梧竟然还不在。 接下来,朱鹤天天造访无量崖,三天过去,萧栖梧日日不在。 到了第三日,朱鹤已经彻底坐不住了,他直接找到了楚秋山和杨思铉。 两人跟着朱鹤一起来到了无量崖,杨思铉对那童子和无量崖的护卫们一番盘问,亦是心头大感疑惑。 杨思铉道:“萧栖梧是无量崖的执法长老,现在段融还关在万象洞内,他如此数日不见人影,这是渎职!” 朱鹤道:“他渎不渎职的,老夫根本不关心。只是我那徒弟还在万象洞内,我怀疑他此时的安危。” 楚秋山和杨思铉闻言,都是心头一跳。朱鹤的意思,是在影射萧栖梧可能害了段融,然后畏罪潜逃了。 朱鹤道:“楚门主,你那里是否有万象洞符阵的阵牌。老夫现在要进洞中,亲眼看了我那徒儿,才能安心。” 楚秋山道:“万象洞的阵牌只有一块。” 朱鹤的脸皮抽了一下。 楚秋山道:“这阵牌是老祖当年彻底固定下万象洞的符阵后,交给我的。老祖那里应该还有另外的阵牌。” “你不早说!?”朱鹤闻言,已经化为一道黑芒,破空而去。 段融在万象洞内,索性无事,他知道要等到有人发现不对劲,拿着另一块阵牌打开这万象洞,估计还要几日呢。 他便趁着这个时机,开始研究他灵明识海内的那明净琉璃体。 从他结成那明净琉璃体,段融都没怎么研究过它,那时他还处在杀局内,随时有可能被萧栖梧灭杀,哪有心思研究这个呢。 不过此时危机解除,这明净琉璃体又是他的神魂本源,他自然要好生研究一番了。 段融盘膝而坐,心念催动,便进入了自己的灵明识海内。 他站在黑色大地中央,抬头望向苍穹。 只见苍穹中央,那明净琉璃体宛如仙佛一般,虚空盘坐,通体透彻,五色荧光,在其体表隐隐流淌,其外围更是有十三枚星体环绕,缓缓地转动着。 段融心念一动,便已经出现在苍穹上的那明净琉璃体的旁边。 他在那明净琉璃体对面,和其相对盘坐。 段融和那明净琉璃体之间神念相通,此时那明净琉璃体的琉璃眼眸,用一个熟悉的眼神看向他自己。 段融不觉一笑。 虽然那明净琉璃体的形貌,宛如仙佛,很是唬人,但其神态眼神却和自己一般无二,方才他一个眼神看过来的瞬间,段融心头陡然升起了一种照镜子的错觉。 段融仔细向对面的明净琉璃体打量着。 虽然这明净琉璃体表面看起来,通体透彻,五色荧光闪动,如仙佛临世,但其内部,仍然是灰色虚影在那里翻腾浮动。 段融微微笑道:“这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吗?” 他的语气颇有几分自嘲。 这神魂本源,自然是强悍了不少,这一点只从刀芒的变化,就能看出来。 不过,这似乎只是一个开始。 段融觉得这神魂本源,既然可以表面变得这般通体透彻,五色荧光闪动,那他的内部,也可以慢慢淬炼成如体表的那般模样。 内外一体,通体透彻,成为一尊实体的明净琉璃。 段融此时不知,他所想的那种境界,乃是洞冥境后期大圆满,才能成就的境界。 到了那种境界,再进一步可就是元婴境了。 段融凝目望向那明净琉璃体的眉心处,只见其眉心处乃是一团模糊翻滚的云团。 段融知道,这模糊翻滚的云团和他意境相关,他在诛杀萧栖梧使用意境刀芒时,那时他和明净琉璃体心神相通,他分明感知到那个瞬间,明净琉璃体眉心处的那团模糊翻滚的云团,其内有明芒隐现,滋滋闪动。 原本的灰色虚影,其眉心处乃是一枚刀影。 此时,这神魂本源被淬炼成明净琉璃体,其眉心处也变为了模糊翻滚的云团。 段融忽然想到朱鹤在裁决宗正司监牢里,告诉他的那话。 宗门老祖吕荫麟说,他只有在万象洞内,才有机会将上百种驳杂的意境,融炼为一。 难道那模糊翻滚的云团,就是他吞噬的那上百种驳杂的意境,在万象洞内淬炼融合为一后的那个意境吗? 段融忽然凝注心神,深入了明净琉璃体眉心处的那团模糊翻滚的云团深处。 他的神念深入的瞬间,那团模糊翻滚的云团一阵剧烈翻腾,随其翻滚,其内道道明芒,滋滋闪动…… 朱鹤离开无量崖后,便找到了褚无伤,说明了情况。 褚无伤也大感意外,他也知道,老祖对于段融的安排颇有深意,萧栖梧在段融关在万象洞内的时候,竟忽然诡异地不辞而别……这里面,说不定大有文章。 褚无伤随即进谷,从吕荫麟那里,拿到了万象洞的另一块阵牌。 褚无伤拿了阵牌,便和朱鹤一起,回到了无量崖。 楚秋山和杨思铉早已经等在了那里。 四道身影,悬浮在那崖壁处,四周云雾翻腾…… 褚无伤脸色冰冷,手持阵牌在眼前一点,只见那崖壁之上一阵模糊变幻,便出现了一个洞口。 四人化为黑芒,倏忽而入! 他们站在一丈见方的空间里,朱鹤一眼便瞥见了神龛内的打神鞭已经不在了,他的心头咯噔一跳,道:“打神鞭也不在!?” 一见打神鞭不在,朱鹤更是担忧段融的安危了。 萧栖梧数日不在无量崖就已经很是古怪,此时他见打神鞭也不在了,萧栖梧很可能是携宝潜逃了。 那他为何要逃呢?难不成……? 朱鹤看了万象洞的方向一眼,想起萧栖梧此前的种种不对劲,他心头浮起一抹很是不好的预感。 褚无伤的脸色也变得很是难看。 他已经手持阵牌,点在了万象洞的入口处,眼前的黑暗,如水波般荡漾,随之便有一片光影浮现。 褚无伤和朱鹤,随即便跨入了那片光影中,楚秋山和杨思铉也紧随其后,跨入了万象洞内。 四人进入万象洞内,便看到不远处,有一人影,其在万象洞入口附近,盘膝而坐。 鬼眼光斑映照着他的脸。 四人望过去的瞬间,那人也陡然睁开了双眼。 此刻,段融的眸子亮如星辰,他没想到这些人这么早就发现了异常,进入了万象洞,他更没想到,进来的人的阵容会这般强大。 “师父!褚先生!”段融目色惊喜地叫道。 他没搭理楚秋山和杨思铉,这两人在他受刑那日,可没少给他脸色。 楚秋山那时见段融触犯了宗门铁律,只想好好惩戒他一番,以儆效尤,怎么会给段融好脸色呢。 杨思铉是楚秋山的心腹,自然也是心照不宣,替楚秋山在无量崖刑台那里,向段融施压。 朱鹤见段融无碍,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至于萧栖梧为何潜逃,以及打神鞭的下落,他根本就不关心。那是楚秋山和杨思铉的事了。 “段小子,没事吧?”朱鹤目色扫过段融问道。他看的出来,段融呼吸平稳,脸色和煦,显然并无大碍。 “师父,我没事!徒儿孟浪,劳你挂念了!”段融人畜无害地笑着,继续说道:“我已经走出万象洞了,在这边缘处等候了有两天了。一直无人来放我出去!” “等候……两天了!?” 在场诸人闻言,脸色都是一怔,楚秋山的脸色更是有几分难看。 今日才是段融被关入这万象洞的第五天而已,他竟然已经在这边缘处等候两天了。 那岂不是说,他只用了三天就走出了这万象洞?! 这怎么可能?! 即便是气旋境大圆满修士,要走出这万象洞内的万千鬼眼光斑的意境乱流,起码也得数个月的摸索,甚至困在其中数年出不得也是常有的现象啊! 楚秋山当年用了一个半月才走出这万象洞的,他一向自负天赋了得,而且一意玄修,听闻段融三天走出万象洞,他如何能不震动?! 结旋之时,引动了天地元气潮汐!?三天就走出万象洞!?此子当真是下一个灵基大师吗? 楚秋山目色凝重地看向段融,心中如潮翻滚。 杨思铉站在楚秋山身侧,忽然看着段融,问道:“段融,本座且问你,你被关在万象洞这五日内,萧栖梧可曾进来过?” 萧栖梧和打神鞭失踪,这案子,自然落在了他裁决宗正司的头上。 段融故作一怔,才道:“不曾!这五日内,万象洞内并无人进来过。” 杨思铉闻言,低头一阵沉吟。 (本章完) 第520章 酒场如沙场 第520章 酒场如沙场 段融既然无事,朱鹤他们几人便和段融一起,出了万象洞。 朱鹤心情大好,杨思铉却是目色凝重,萧栖梧和打神鞭失踪,这显然又是一桩颇为棘手的大案。 涉及洞冥境强者的案子,通常都不是那么好查的。 几人一出万象洞,杨思铉便向褚无伤抱拳,道:“褚先生,萧栖梧和打神鞭的失踪,这背后或许牵扯甚大。杨某恳请褚先生将万象洞的阵牌,先留在杨某这里,以资查案之用,事后杨某必亲自奉还。” 杨思铉这几句话,语气沉郁,也可见他思虑之深,到底是裁决宗正司的司座啊。 褚无伤摸出阵牌,递给了杨思铉,道:“那此事就交给杨司座了。这打神鞭虽然威力已经大不及前,但到底是创派祖师蓝若水之物,老祖他也甚是看重,好望杨司座能设法追回才好。” 杨思铉恭敬接了阵牌,道:“杨某尽力为之!” 褚无伤点了点头,化为一道黑芒而去。 杨思铉袖了阵牌,看向段融,道:“段师侄,万象洞此间的事,这几日说不得杨某还要讨教。还望段师侄到时不要厌烦才好。” 段融道:“那打神鞭乃是宗门圣物,又是老祖看重之物,就此遗失,实在可惜。而且万一落入宵小之手,岂不是有辱宗门的威仪!?关于此案杨司座但有传唤,我必随叫随到。” “那就好!” 杨思铉得了段融此言,便扭头看向楚秋山,抱拳道:“门主,我先走一步了。我回裁决宗正司点两队人马来,围了这无量崖。” 楚秋山点头道:“去吧。需要什么配合,尽管向我开口。” “是!思铉告退!”杨思铉说完,便化为一道黑芒,射入了云霄而去。 楚秋山在杨思铉走后,看着段融,冷脸道:“段融,楚某警告你一句,跟在老祖身边,要谨守门规。” 段融目色一怔,有些不咸不淡地回道:“谢门主教诲!” 楚秋山冷哼了一声,化为一道黑芒而去。 朱鹤站在那里,拍了拍段融的肩膀,笑道:“三天就出了万象洞,干得不错。走,跟师父回云浮峰。” 朱鹤说着,身侧的空间波纹隐隐浮现,显然欲裹了段融而去。 段融立马道:“师父,我先要去别的地方一趟。过些时辰,再回云浮峰。” 朱鹤目色一动,道:“去哪里?” “这个……”段融有些支吾。 朱鹤立马看破道:“要去见萧玉是吧?她现在就在云浮峰上。” 段融目色惊喜道:“萧玉在云浮峰上?” 他这出了万象洞,这波因为掳劫萧玉出万象洞引起的诸多波折,就算暂时告一段落了。 他这几日虽然在万象洞里,堪称过了一场生死,但恐怕萧玉在商象语的那座山上也不会好过。段融自然想着,出来了,先去见萧玉他们一面。 但他没想到萧玉竟然已经到了云浮峰上。 朱鹤道:“你这媳妇啊!也真是个厉害角色。她独自跑到这云浮峰上,缠着要老夫把她交出去,换你免于责罚。” “啊!”段融一惊。他还不知中间还有这一出呢。他嘱咐西门坎坎看好萧玉,看来这小子真不靠谱。 朱鹤道:“这几日老夫把她安置在樊红蕉的那间修炼密室里。她倒好,不吃不喝的,跟老夫在那怄气呢。昨天我去那密室里,看了她一眼,整个人瘦了一圈了。你要再不出来,老夫只好拿丹丸吊她的命了。” 段融听到此处,哪里还呆得住,就欲御风而起,往云浮峰而去。 他头顶的三聚顶刚凝出来,朱鹤袖袍一拂便给他掐灭了。 “急吼吼的!你有老夫快?” 朱鹤说着,已经卷了段融,化为一道黑芒而去。 朱鹤和段融离开没多久,杨思铉便带着裁决宗正司的人马,将无量崖给围了,而后面杨易还清点着更多的人马,要往这里来。 无量崖内的所有人,包括那童子还有护卫们,杨思铉都准备严审一番。 而无量崖的前后各处,他也准备让杨易带人,掘地三尺地搜查一番。 杨思铉一路上都心思重重。他觉得萧栖梧和打神鞭的失踪,颇为诡异。 就如那褚无伤所说的,这打神鞭的威力,早已经大不如前,说它是宝物,但却颇为鸡肋。在洞冥境这个层次,用处就更是有限了。 这一点,要是别人还有可能被其偌大的名头给唬住了。但萧栖梧原本就是执掌万象洞和打神鞭之人,对此应该知之甚深才对。 他又怎会携了打神鞭潜逃呢? 这打神鞭如此鸡肋,但却偏偏又是创派祖师之物,算是宗门的一个圣物,这样的东西,既无用,又是怀璧其罪的烫手山芋,萧栖梧为何要取呢? 这背后必定有其他原因? 萧栖梧的失踪和打神鞭的遗失,说不定根本就是两件事。 因为萧栖梧没有任何动机,拿走打神鞭。 就算他要走,他也不该拿了打神鞭。他若独自离开,说不定压根没人过问,此事就不了了之了。但他拿了打神鞭这等鸡肋在身,那纯属给自己惹一身骚,殊为不智。 杨思铉在这桩迷雾般的案件中,一番思量,就抓住了要紧的关口处。 朱鹤带着段融落在云浮峰的楼阁前,朱鹤道:“你去吧。为师还有事要处理。” 朱鹤说着,身形便如鬼魅般消失,往楼阁上自己的房间而去。 段融则脚步匆匆地来到楼阁一楼大厅后面的修炼密室里。 萧玉枯坐在樊红蕉那密室内,她的目光有几分呆滞,发丝也很凌乱。 沈觅芷捧着一碗鸡蛋羹,蹲在她身前。 沈觅芷挖了一勺,送到了萧玉的嘴边,萧玉哪里肯吃。 沈觅芷道:“萧姐姐,你好歹吃两口。别还没等到他回来,你自己先倒下了。” 萧玉却是紧抿着嘴落泪,一句话也不说。 樊红蕉站在那,也是心头烦躁。 还好段融受刑那日,她在外面遇到了沈觅芷和西门坎坎,便将他俩弄来,看顾萧玉。要不然她更该烦死了。 就在这时,樊红蕉忽然听到密室石门那里,隐隐传来一个声音。 “师姐,开门!” 樊红蕉脸色一怔。 密室内的几人都听到了,顿时都脸色一变,盯向石门那里,侧耳听着。 那声音又响了一遍,樊红蕉道:“好像是小师弟。” 樊红蕉说着,已然闪身到石门旁,旋动了开门的机关。 萧玉听到第一声时有些恍惚,但第二声虽然隔了石门,她也已经听出来就是段融的声音。她最初还以为在做梦,这几日她一睡着就会梦到段融回来。 但看着樊红蕉叫着小师弟冲过去,萧玉已经恍然而觉。不是梦,就是段融回来了! 樊红蕉打开石门,就看到段融站在石门外,目色焦急地看向她。 段融道:“师姐,萧玉呢?” 段融的话音刚落,便有一个人影从樊红蕉身后奔了出来,扑进了他的怀里。 “夫君!……” 萧玉伏在段融的肩头,失声痛哭。 段融拍着萧玉,安抚道:“好了,好了。没事了。我不是回来了吗?” 樊红蕉、沈觅芷和西门坎坎站在那里,看着两人相拥,都有些心有戚戚焉。 沈觅芷和西门坎坎更是眼泪汪汪的。 “你哭你的?你拉老娘的手干什么?” 樊红蕉一把将西门坎坎推得一个趔趄,有些厌恶了擦了擦了自己的手。 西门坎坎抽着鼻涕,抹泪道:“你这人怎么这般铁石心肠?!我不过触景生情而已,用得着这么粗鲁吗?” 萧玉本来还在哭,被西门坎坎那话逗得一乐。 段融替萧玉擦了泪,道:“我听师父说你这几日不怎么吃东西?” 萧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道:“夫君生死未明,我吃不下。” 段融笑道:“我死不了!” 他看着在场的诸人,说道:“我们难得重聚,今日好好喝一场,不醉不归。” 段融说着,便扭头看向樊红蕉,道:“师姐,我看也不用去别的地方,就在你这密室里。可好?” 樊红蕉笑道:“好得紧!小师弟,师姐之前几次叫你喝酒,你都不来!这次我可要好好试试你的深浅。” “好啊!”段融道:“不过,师姐你可要小心一点,我和我家萧玉,可都是千杯不醉的酒性。” “是吗?”樊红蕉眼神有些挑衅地看了萧玉一眼,道:“我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把千杯不醉的人给喝趴下了。” 接着,几人便围坐在樊红蕉修炼密室里的石桌前,让舍人们上了菜肴,抱了几坛子酒来。 段融先抱起一坛子酒,啄开了酒封,给他们每人倒了一碗。 段融端了一碗就,站了起来,他看着萧玉,道:“萧玉,你也起来,我们一起敬樊师姐一碗。感谢她助你脱困。” 萧玉闻言,立马端碗起身,道:“樊大人,容我冒犯,跟着段融喊你一声师姐。感谢你救我出塔林。” 樊红蕉道:“你俩真没意思,一上来就给我戴高帽。你们这样搞,我还怎么喝?我不需要你们敬酒,我只想把你俩喝趴。” 樊红蕉不肯端碗,杀气腾腾地说道。 段融笑道:“师姐,礼节是礼节,喝酒是喝酒。敬了这一碗,我们再比过。酒场如杀场,谁也别让着谁!” 樊红蕉一乐,道:“酒场如杀场,说得好!小师弟,师姐果然没看错人,这云浮峰上,就你还是个带把的。” 樊红蕉这话,说得诸人都是一乐。 樊红蕉受了段融和萧玉的敬酒后,便和段融划起拳来。 几番猜拳下来,段融连着输了几把,连着干了几碗大酒。 萧玉看着有些心疼,道:“你也吃些菜,别只老喝酒啊!” 段融笑道:“无妨,我早就已经不吃东西了。辟谷!” “辟谷?”萧玉微微一惊,她心想不吃东西那成。 西门坎坎在一旁,看着萧玉一脸茫然的样子,立马开始跟她解释,他亲眼看着段融,一个多月啥也没吃,就喝清水,还活蹦乱跳的,一点事也没有。 然后,西门坎坎学着段融的话,向萧玉煞有介事地说道:“气旋境,不吃东西,对修炼有好处。” 萧玉这几日,已经知道段融进阶气旋境的事了,一方面她欢喜自家夫君如此有能耐,但另一方面,她有不免自惭形愧,就彷佛段融离她,越来越远了。 樊红蕉和段融两人,连着喝下了三坛酒。 樊红蕉见段融将近两坛酒入肚,跟没啥反应一般,顿时就有些泄气,道:“我先不跟你喝了。咱俩这样喝下去,到天亮也分不出胜负来。” 樊红蕉目色一亮,巧笑倩兮地看向萧玉道:“我和你家萧妹子喝,先把她喝倒了,再来跟你拼。” 段融笑着摇头,道:“师姐,你这可是犯了兵家之大忌。回头再把你自家给喝倒了。” 樊红蕉不屑道:“真要能把老娘喝倒,算你俩的本事。” 萧玉见段融已经喝下了两坛,本来就在盘算着怎么给段融挡挡酒,不想樊红蕉竟直接调转,向她杀过来,可谓正中她的下怀。 两人立即就拼起酒来。 萧玉虽说已经嫁人了,但原本也是走镖跑江湖的,渊阳汝阳的镖路上,还得了个胭脂湖的诨号,不仅酒喝得猛,那架势也很是豪气。 没过多久,萧玉和樊红蕉就已经脚踩在石椅上,开始划拳拼酒了。 西门坎坎看着段融,他有些纳闷,道:“你不是挨了三鞭,昏死过去了?怎么我看你跟没事人似的?” 萧玉闻言,忽然扭头,调转杏眼看向段融,紧张问道:“你何时挨了三鞭?还昏死过去了?” 段融受刑昏死的事,这几日,他们都一直瞒着萧玉呢,不想此时让西门坎坎给说漏嘴了。 段融瞪了西门坎坎一眼,笑道:“别听他胡说,我不是好好的吗?” 萧玉看段融面色红润,中气十足,并不想是受伤的样子,才心下稍安。 萧玉和樊红蕉两坛酒后,萧玉就假装不支,趴在桌子上不肯抬头来。 樊红蕉眼睛发亮地推着萧玉,笑道:“萧妹子,这就不行了……” 萧玉趴在那里,含混说道:“谁不行了?我还能喝……” 樊红蕉欢喜地笑了笑道:“什么千杯不醉?明明是烂醉如泥。”她说着扭头看着段融,道:“小师弟,该你了。” 段融看了一眼,只见西门坎坎和沈觅芷也喝得快醉了,便说道:“师姐,喝酒尽兴就行。我看今日就到这儿吧。” “不行!”樊红蕉道:“小师弟,今天要不你把我喝倒,不要我把你喝倒,总之咱俩只有一个能站着出去。” 萧玉趴在那里,忽然故作欲呕状,叫道:“段融,我难受……” 段融立马过去,搀扶着萧玉,拍了拍她的后背,给她喂了些水。萧玉便趁机趴在段融肩头,搂住他不肯放手了。 段融道:“师姐,萧玉已经给你喝成这样了。你今日也算一剑光寒十九洲了,还是改日再马踏天下吧。” 樊红蕉冷哼了一声,看着萧玉依恋段融的样子,说道:“看在你们夫妻今日久别重逢的面子上,我就饶你们一次。” 段融笑道:“多谢师姐。那我们改日再战!” 段融说着,已经扶起萧玉往外走去。西门坎坎和沈觅芷也起身和樊红蕉道别。 段融将萧玉扶到了隔壁的密室,让西门坎坎和沈觅芷往楼阁上的房间里去休息了。 樊红蕉在几人走后,唤来了舍人们,将残羹冷炙撤走,空了的酒坛也都搬走了。 舍人们都撤走后,樊红蕉坐在空荡荡的密室内,想起方才段融和萧玉间的爱慕,心头顿时泛起一丝醋意。 (本章完) 第521章 杨思铉的推理 第521章 杨思铉的推理 深谷内。 宗门老祖吕荫麟坐在洞府深处,石壁上的蘑菇发着淡淡的荧光,映照着他的脸。 褚无伤微微躬身,站在吕荫麟的不远处。 褚无伤已经将萧栖梧失踪,打神鞭遗失,以及段融三日就走出了万象洞之事,都向吕荫麟汇报了一遍。 “他三日就走出了万象洞?” 吕荫麟听完汇报后,直接忽略了萧栖梧和打神鞭之事,劈头就是颇为惊讶地问到了段融出万象洞的事。 褚无伤道:“是。我们进去万象洞内,段融那小子说他已经在万象洞边缘那里,等了两日了。” 吕荫麟的脸色有些不好看,问道:“他现在在哪?” 褚无伤道:“应该是跟朱鹤回云浮峰了。” 吕荫麟叹了口气,这才说起萧栖梧和打神鞭的事。“萧栖梧失踪了?打神鞭也遗失?” “是。” 吕荫麟道:“案子谁在负责?” 褚无伤道:“已经交给杨思铉了。万象洞的阵牌也一并留给了他。” 吕荫麟道:“让他查吧。萧栖梧已经是半个废人。那打神鞭也不过是个祭祀的摆设罢了。” 吕荫麟显然并不关心此案,他挥了挥手,示意褚无伤退下。 褚无伤退出洞府后,吕荫麟脸色凝重地呷了口清水。 他所忧虑的,压根不在萧栖梧和打神鞭,而在段融。 段融三日就走出了万象洞,让他很是不满。 吕荫麟最是清楚万象洞的构造,这座符阵原本就是他将其彻底固定下来的。而且他也清楚,段融的刀芒之下,忽闪着上百种驳杂的意境。 段融神魂内含有上百种驳杂的意境,因此很容易和万象洞内鬼眼光斑的意境乱流相应。故而对他而言,要走出万象洞并不难。 但是,要将上百种驳杂的意境,融炼合一,三日时间,绝无可能。 而且,照褚无伤所说,段融竟然还在万象洞的边缘,干坐了两日。 “这小子,我看他,压根没领会老夫让他进万象洞的深意。” “老夫一番安排,你三日就出来了。还在边缘给我干坐两日。真是好手段!” 吕荫麟之所以愠怒,是因为在他看来,段融在万象洞,压根没怎么淬炼神魂,三日就走了出来,白瞎了他一番安排的深心。 而这时候,云浮峰上,段融抱着萧玉走进了自己的修炼密室。 萧玉躺在段融怀里,还在装醉,她喝酒根本就不上脸,但此时却脸颊绯红。 段融将几个蒲团在密室的地上铺好,然后抱着萧玉放在了那蒲团上。 段融放好萧玉,起身摸出火折子,将不远处石桌上的烛灯点亮了。 萧玉感受到光亮,扭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又点灯作什么?” 段融道:“一年多没见,我想好好看看你。” 萧玉闻言,脸更是一下红到了耳朵根处。 段融过来也躺在了那蒲团上,就去搂萧玉的腰肢。 萧玉一把抓住了段融在她腰间摩挲的手,低头道:“你师父不是会穿墙术吗?他会不会突然过来?” 段融没想到萧玉会忽然提到这一茬儿。 前日中午,朱鹤忽然出现在樊红蕉的那间修炼密室内,把萧玉唬得一跳。 当时,西门坎坎也在那里,朱鹤走后,西门坎坎便添油加醋地给萧玉将朱鹤的穿墙术。还说,他和段融在密室修炼时,朱鹤不动声色地用穿墙术进来过好几次呢。 此时,段融欲在此地和她行那云雨之事,萧玉自然有些担心。 “我师父今晚不会来。” “你确定?” “确定!” 萧玉还欲说什么,但她的嘴已经被段融的嘴堵住,段融整个人已经扑了过去…… 两人已经将近一年未见,此时自然是无所不至。 巫山云雨后,他们浑身细汗的躺在一起。 段融摩挲着萧玉的肩头,喘着粗气。 萧玉也是躺在段融的胸口,一阵娇喘,她忽然抬头,道:“西门坎坎说你挨了三鞭,到底伤在哪里了?” 萧玉的目中,满是关切。 段融心头一动,笑道:“你听他胡说,哪里有伤嘛?!不信你看。” 段融说着,翻身趴在那里,萧玉就着灯光瞥了一眼,只见段融的后背黝黑光滑,细汗闪亮,哪里有一丝伤痕呢? 萧玉哪里知道,那打神鞭专打神魂。就算打得人魂飞魄散,身上也不会有一点伤疤的。 萧玉见段融的确没受伤,终于安下心来。 两人盖着毯子,在这修炼密室内,相拥而眠。 就在萧玉和段融在密室内云雨之时,杨思铉却孤身一人,在万象洞内。 无量崖上的那童子,还有护卫们,他都已经一一亲自审讯过了。 无量崖地处偏僻,远离宗门各峰。萧栖梧幽居此地十多年,已经鲜少与人来往。 但就在萧栖梧失踪前的几日,只有三个人来到无量崖拜访过他,一人是朱鹤,一人是褚无伤,而在两人中间,竟然还有一人,是荆畴! 至于段融受刑那日,无量崖虽然来了不少人,但据那童子和护卫的口供,并无人和萧栖梧单独相处。 杨思铉对于荆畴,是有些印象的。 这荆畴乃是葛如松的贴身老奴。 葛如松死时,是他亲自行刑的,当日荆畴不仅来给葛如松送行,而且还给葛如松收尸了。 这事,透着邪乎的是,荆畴来拜见过萧栖梧后,两日后,也就是在段融受刑的前一日晚上,忽然在下院后面自己的房间里,把自己吊死了。 杨思铉推断,萧栖梧的失踪,必然和他见过的那三个人有关。 朱鹤来见他是因为段融的事。褚无伤则是来传老祖的密令。 这两人来和萧栖梧见面,在杨思铉看来,是无可厚非的。 但萧栖梧和荆畴的见面,却透着太多邪乎。 首先,萧栖梧幽居这无量崖十多年,心性早已经很是孤僻,他肯见荆畴这个死了主人的老奴,杨思铉就觉得颇为不可思议。 他就此事,审问过贴身侍奉萧栖梧的那童子。那童子说,当时荆畴给了他一个信封,他将那信封拿给萧栖梧后,萧栖梧就见了荆畴。 至于,那信封里是何物什,那童子却也不知晓。 杨思铉觉得萧栖梧的失踪,必然和荆畴以及荆畴给他的那个信封有莫大的关联。 故而,杨思铉让杨易先停了无量崖前后的排查,让他带了仵作,去给荆畴验尸,而且搜查荆畴生前住过的房间。 杨思铉自己则进到了万象洞来。 因为他凭借多年办案的经验,嗅到了一股味。 荆畴给萧栖梧的那个信封里,到底装着什么东西? 能打动萧栖梧这个洞冥境强者的东西,绝非凡品。 而这样能打动洞冥境强者的东西,怎么会在一个老奴的手里。 只有一个答案,此物乃是得自于他死去的主子葛如松。 一个得自于葛如松的宝物,在段融即将受刑前,荆畴忽然拿了出来,并且拜见了萧栖梧。 荆畴来拜见萧栖梧的时机,还有他的东西的来源,不得不让杨思铉想到了段融和葛如松的关系。 葛如松说到底,其实是死在段融和他师父朱鹤两人的手里。朱鹤是棋局的谋划者,而段融是那棋局中的核心棋子和关键一手。 而且,之后萧栖梧偏偏就在段融进入万象洞后就失踪了。 这案子的各种线索,竟然或多或少都在往段融身上走。 杨思铉嗅到了一股味。 他觉得这事的背后,段融在隐隐中,和许多事高度相关着。而案子里,一旦遇到这种人物,通常就是迷雾般的案情的突破口。 杨思铉已经决定再次审问段融,不过他在审问前,要先做足功夫。 段融在受刑那日昏迷后,就被萧栖梧扔进了万象洞内。 而就在那日后的第二日的清晨,萧栖梧就已经失踪了。 就在这两日内,段融在万象洞内和萧栖梧的失踪,到底是通过什么关联上的呢? 杨思铉一边在万象洞探查,一边凝目深思。 他走得很慢,手中提着一盏灯笼,昏黄的烛光将脚前的一片地方照亮。 杨思铉忽然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白的发丝来。 杨思铉捏着发丝凑近灯光,那苍然的发丝显然不是段融的,杨思铉提着灯笼扭头看了一眼万象洞的入口那里。 这发丝掉落的地方,已经深入了万象洞的腹地,离入口已然已经有相当远的距离了。 看着发丝的苍然色泽,很像就是萧栖梧的发丝。 萧栖梧作为无量崖万象洞的执法长老,他定然是会进入万象洞中的,那么,在万象洞内,掉落根头发也是正常的事情。 或者这根头发,原本并不是掉落在这腹地内,只是后来被人走动带到了这里,又或者是这几日万象洞进出的人,扬起的风,把它吹到了这里。 但……如果……这根发丝就是在那两日内,掉落的呢。 萧栖梧在那两日内,走到过万象洞的腹地。 他要干什么? 那个时候,段融也许昏迷在万象洞内,也或许段融已经醒了。 萧栖梧进来是察看段融的状况吗? 不,要是察看段融的状况,不必走得这么深入。 以洞冥境强者的六识之敏锐,这万象洞内又静谧一片,只凭听力就能洞悉段融的状况。 那他为何要走入腹地呢? 段融当时若是醒了呢? 段融要是醒了,他又何必走入腹地? 杨思铉的头脑忽然如闪电一亮,一个念头陡然闪过。那个念头,一瞬间将许多的线索,捏沙成团! 萧栖梧是要杀段融! 那动机呢?荆畴用葛如松留下的东西,诱使萧栖梧在段融昏迷万象洞内时,出手杀掉段融,给死去的葛如松报仇。 萧栖梧杀掉段融,然后失踪潜逃。 不对! 段融并没有死! 可是,如果段融没有死!……但萧栖梧却失踪了! 杨思铉想到此处,忽然浑身一阵发冷。 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忽然在他的脑中闪现。 是段融杀掉了萧栖梧!? 如果是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前因后果,了了分明。 萧栖梧卷了打神鞭潜逃的逻辑矛盾也瞬间消弭。 但是,这个让所有矛盾消弭,让前后因果贯通的答案,在杨思铉看来,却是荒谬无比! 一个刚刚步入气旋境一个月的人,怎么可能杀得了一个修炼了两百多年的洞冥境强者呢?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杨思铉提灯而立,不由地摇头苦笑,他感觉自己的推理,陷到了某种死胡同里去了。 第二日清晨,段融早早就起来了,萧玉则很是慵懒,贪睡不起。也难怪她如此,这几日,她焦心段融的安危,不曾一日睡踏实过。 段融起身,萧玉裹着毯子继续睡去。 段融穿好乱扔了一地的衣衫,他准备今日带萧玉、西门坎坎、沈觅芷他们好好在山里游玩一番。 不过,在游玩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段融出了修炼密室,来到一楼大厅后面,那里两个舍人,一脸倦容地站在那里,显然一夜未睡。 一见段融过去,两人便立即抱拳躬身道:“段大人!” 段融问道:“樊师姐还在修炼密室内吗?” 其中一位舍人答道:“回禀段大人,樊大人昨夜进去修炼后,并未出来。应当还在里面!” 段融微微点头,转身回到了修炼密室的空间里,趋步来到樊红蕉的修炼密室前,轻声叫道:“师姐!大师姐!……” 段融一迭声叫了一阵,石门才轰隆隆地打开。 樊红蕉衣衫整齐,脸上有隐隐的疲惫之色。她竟在密室内修炼了一夜。方才段融叫门,她才收了功,从蒲团上下来。 樊红蕉瞥了一眼,道:“大清早的,不陪你媳妇,又来喊我的门干啥?” 段融道:“师姐,我有事想问你。” “进来吧。”樊红蕉转身进了石屋。 段融跟了进去,将石门关了。 樊红蕉坐在石桌前,看着段融,问道:“什么事,说吧。” 段融目色一动,道:“师姐,昨日喝酒时,我跟你聊过无量崖那边,萧栖梧和打神鞭一起失踪了。” “啊,怎么了?”樊红蕉看了段融一眼,问道。 段融道:“因为这事是在我被关在万象洞内的时候发生的。我觉得透着邪乎。现在这案子是裁决宗正司在查办。就是不知道我们云浮峰有没有路子,能接触到他们那边办案的卷宗?” 樊红蕉道:“这事的确邪乎。一个洞冥境的强者,还是长老院的长老忽然卷了打神鞭跑了,怎么看怎么邪乎呢?唉……不对啊,小师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个八卦了。” “师姐,这事不是在我关在万象洞内发生的嘛?我有点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我被蒙在鼓里,糊里糊涂地逃过了一劫呢?你想一个洞冥境的强者,还是长老院的长老,忽然失踪,能是小事吗?” “说得也是!”樊红蕉显然被段融给说动了,便说道:“如果等裁决宗正司那边结案了,卷宗自然会在内史司留档一份的。不过,这种案件,半年也不一定能结案。如果要动用我们在那边的暗探,提前拿到卷宗,这事具体你得问吴师道,这方面的事,一直是他在负责。不过像这种杨思铉亲自督办的机密卷宗,要窃密的话,应该得师父点头才行的。” 段融道:“哦,这样啊。那算了,我就随口一问。还是等那边卷宗送过来留档了,我看一下就行。” 段融随即起身,向樊红蕉告辞,出了她的修炼密室。 走出密室的瞬间,段融的脸色便有些阴沉。 他不会去问吴师道的,樊红蕉还行,吴师道那他有些信不过。内史司在裁决宗正司内的确安插有暗探,但能拿到这等机密卷宗的暗探,还是朱鹤在管。 显然这方面的力量,他还动用不了。 杨思铉现在一定是将无量崖的一干人等都关在裁决宗正司的地牢内,严加审问。 段融并不担心,杨思铉能查到他,因为他确定杨思铉不可能寻到任何证据线索,就算他有所怀疑,也只能停留在怀疑层面。 让段融忌惮的,是萧栖梧背后的那人。 到底是谁,在借萧栖梧的手在杀他?而这种谋划,必然是在他受刑前后进行的。 他相信杨思铉一定能关于此事,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所以如果可能的话,他很想看看杨思铉那边的卷宗。 毕竟,现在无量崖的一干人等都关在裁决宗正司的地牢内,他就是想自己查,也无从下手啊! 但这事,又和他关系甚大。 不挖出那背后之人,剪除隐患。他总感觉有一把利剑悬在头顶,寝食难安啊! (本章完) 第522章 山中趣事 第522章 山中趣事 云浮峰上,朱鹤的房间内。 吴师道在那里,凝目专注地站着,朱鹤正在向他吩咐着一些事。 朱鹤说着不时会停顿一下,呷一口清茶,吴师道便会趁机说上两句,朱鹤一边听一边目中闪过沉思的光芒。 虽然扳倒了葛如松,吕钟棠那边最近似乎也颇为安静,并无什么动作。但越是这样,朱鹤心头反而越觉得有些奇怪。 两人就暗探的事情,商定完毕,朱鹤疲累地叹了口气。 吴师道忽然问道:“最近那无量崖那边,关于萧栖梧的那案子,用不用派人盯着?” 朱鹤道:“不用!那事让杨思铉去管。有结果了我们自会知晓。” “是!”吴师道回道,他正准备告退,朱鹤却忽然看着他问道:“段融呢?在峰上吗?” 吴师道说道:“早上的时候,我看他们好像是去游玩了。就是不知是在这云浮峰上,还是去了别的地方?” 朱鹤道:“让他来见我。” “是!”吴师道闻言应道,抱拳退后两步,转身出了房间。 他走出云浮峰的楼阁,忽然如大鸟般,御风而起,在云浮峰的山林之上,如风筝般漂浮…… 吴师道已经想好,只在这云浮峰上转几圈,若是能找到段融他们便罢,若是找不动,就只得等他们游玩回来了。 这无尽大山,广袤无垠,若是段融他们走远,谁又能知道,他们在哪里游玩呢? 此日,天气甚好,惠风和畅,吴师道的衣袂飘然,在离地面四五丈高的地方,绕峰而飞。 他过了好几个山坳,一望之下,便可见并无人影。 至于密林之内,他并未深入去探查,而是飞身而下,如燕子抄水一般,贴密林而过,就在紧挨树梢之时,他便一声长啸。 那啸声如裂帛一般在林间回荡。 如无人回应,他便飞升出了这片山坳。 段融他们正在一处密林内捉山雉呢。 原本段融是说要去溪边烤鱼的,但是他们在溪边扎鱼,西门坎坎忽然看到几只马蜂飞了过来。 西门坎坎看着那只马蜂嗡嗡乱飞,忽然目色一动,便往那马蜂飞来的地方看去,他在那边转了一会儿,终于在一处颇为隐秘的崖壁缝隙里,看到一个很大的蜂巢。 西门坎坎叫来了他们几个,说要弄那蜂蜜出来。在这山里,给他们做一次蜂蜜烤鸡。 萧玉和沈觅芷都劝西门坎坎算了,那蜂巢半人多高了,一旦被那些马蜂围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西门坎坎道:“我们现在都是修行者了,还怕这马蜂蜇吗?真是没见过世面!” “你们要怕去躲那密林去,先抓几只山雉,拾掇干净,等我的蜂蜜来。”西门坎坎眼神发亮地说道:“这可是山间的野蜂蜜,上好的佳品啊!” 但凡遇到这种事情,他都起劲的不行。 段融笑道:“走吧。我们去密林捉山雉去吧。我看这小子要不把那蜂窝捅了,他觉都睡不着。” 萧玉目色担忧道:“不会有事吧?” 段融道:“没事的,走吧。” 他知道西门坎坎进阶元气境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周身毛孔的元气激荡,那些马蜂也是不可能近身蜇到他的。 而且他知道西门坎坎这家伙肯定有什么鬼点子。 段融他们便不再扎鱼,而是往密林内捉山雉去了。 西门坎坎见他们走后,便找来一些柏树枝叶。 他早已经观察过了,那蜂窝是在崖壁缝隙里,这逼仄的空间内,很是聚烟。 柏树枝叶烧起来,烟大味冲,不多时就能将那些马蜂熏得七七八八,而且这里距离那溪水又近,他瞅准时机抱了蜂巢跳进水里。 先用火攻,再用水攻! 西门坎坎先用柏树枝叶塞满了崖壁缝隙下面那里,然后再用一些柏树枝叶在溪流里泡了泡,沾了些水,盖在了干的柏树枝叶的上面。 如是,干一层,湿一层地在崖壁缝隙里堆了起来,最后那一层潮湿的柏树枝叶,距离那蜂巢的底部,大约只有三尺了。 西门坎坎看已经差不多了,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可能天性如此,西门坎坎做这种事,从来感觉不到累,而且全神贯注,比修炼时,用功多了。 他从衣襟内掏出了火折子,目色谨慎地吹出了火苗来,从下到上,将那些干的柏树枝叶依次给点着了。 点着后,他便立马施展身形,快若鬼魅一般,闪过了溪流那里,噗通一声,便跳入了溪水里。 崖壁缝隙那里,随着火烤烟熏,大片的马蜂已经出巢。 半人高的马蜂窝,里面的马蜂有上千只,密密麻麻,蜂鸣声更是响成一片。 柏树枝叶的气味太冲,而且堵在崖壁缝隙里,散不出去,很快就将那蜂巢给熏透了。 受惊的马蜂,开始漫山遍野的散开,寻找攻击目标。 就在那些马蜂散开后,不远处的溪水那里,忽然哗啦一声,跳出一个湿漉漉的人影,施展身形,便如鬼魅一般闪到了崖壁缝隙那里。 西门坎坎甫一闪道,便立马抽刀,元气灌注,将挂在崖壁一边的蜂巢,贴壁斩落。 然后他便像掳人一般,抱着那半人高的蜂巢,再次施展身形,跳入了溪水里。 西门坎坎这个过程,干净利落,毫无滞涩,残留在蜂巢附近的一些马蜂,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他得手。就算有几只近身的,也被他周身毛孔的元气激荡,化为齑粉了。 西门坎坎抱着那蜂巢,跳入溪水中后,他丹田内的元气,已经所剩无几了。 他毕竟才进阶元气境不久,方才又用元气将脸、手、脖子都护住了,再加上他斩掉蜂巢那暴发的一刀,都颇为消耗元气。 西门坎坎躲入溪流内。 随着他将那半人高的蜂巢按进了水里,蜂巢内还未出来的马蜂,此时都被淹死在水中,在水面上漂浮了成片的马蜂尸体,颇为壮观。 他的一番扰动,已经引得密密麻麻的马蜂群,在水面上徘徊,发出嗡嗡嗡的声响…… 吴师道衣袂飘然,颇有几分仙气,御风而行地飞过了一个山坳,他忽然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道袅袅的青烟升起。 “那是什么?……” 吴师道随着迎面拂过的惠风,嗅到了柏树枝叶的香味,他觉得那道青烟也许是段融他们在烤东西呢,随即目色一动,调转身形,往那青烟升起处飞去。 吴师道飘然而落,降落在那处崖壁前。 只见那崖壁缝隙里,塞了许多柏树枝叶,干湿交杂,此时依旧是浓烟滚滚。 原本那里的蜂巢已经被西门坎坎切掉弄走了,吴师道看着那崖壁缝隙里的浓烟,一时不知这是在干什么,而那里只有几只零星的马蜂在乱飞着…… 但吴师道不过就在那站了一会儿,身后便陡然响起了嗡嗡嗡的成片马蜂声来。 他耳朵一动,便扭头过去,只见密密麻麻的上千蜂群,遮天一般,向他笼罩而来。 此时,他哪里还不知道那浓烟是干嘛的?那明显是熏马蜂窝的。 “他妈的!” 吴师道爆了句粗口,忽然便腾身而起,此时他已经毫无御风而行的飘逸了。 因为在他腾身而起的瞬间,蜂群也一样,调转向上,遮天蔽日地向他盖去。 吴师道在天空之上,很快便被蜂群笼罩,密密麻麻的蜂群在他耳边,嗡嗡飞舞。 他周身元气鼓荡,那些马蜂倒也不能近身。 大片大片的马蜂像下雨一般,从天空落下,噼里啪啦地砸落在岩石上、还有密林的树叶上。 吴师道被蜂群缠着,无法脱身,只得衣袖乱拂,元气鼓荡,将大片大片的马蜂拍死。 就在这时,溪流那边忽然哗啦一声响,只见一个人影抱着一只半人高的蜂巢蹿了出来,施展身形,那密林里奔去。 吴师道在半空中,瞄了那身影一眼,正是跟着段融的那个他同乡的跟班。 看着那人抱着一只半人多高的蜂巢蹿入了密林,吴师道的心头一阵发恨。那小子在搞蜂蜜,引了一大群马蜂,刚好被他一头撞见,真是见了鬼了!? 半空中,围绕着吴师道的蜂云已经越来越稀疏,而噼里啪啦的蜂尸雨滴还在砸落。 吴师道已经是气旋境的修士,三聚顶一开,周围的天地元气会源源不断地向他聚集,上千只密密麻麻的蜂群,在他长袖乱拂中,大片大片地死去…… 最后的一些马蜂,终于溃不成军,兀自散去…… 吴师道伫立半空,看着溪边的岩石那里,一大片褐色的马蜂尸体,脸色很是阴沉。 他忽然御风而行,便向西门坎坎蹿出了密林内,飞了进去。 吴师道在密林间穿行,不一会儿,他就闻到了肉香味,那肉香中,显然还夹杂着蜂蜜烤出的芳香…… 闻到这个味道,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段融他们几人正在密林的一片空地处,烤着山雉,用干净的竹叶沾了蜂蜜,刷在山雉上,香味四溢。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大风陡然而起,卷起了一片枯叶。 随着枯叶飘飞,一个身影已然站在了他们身前。 吴师道满脸愠怒,瞪着西门坎坎,道:“小子,你干的好事!” 吴师道的事,西门坎坎回来时,已经向几人说了一遍。段融不以为意,告诉他没事。 他们都扭头向吴师道看去。 此时只见吴师道的衣襟、肩头、头发上,都有马蜂的残尸,其发丝更是凌乱,簪子已经歪在了一边。他原本雪白的袍袖因为拍了上千只的马蜂尸体,已成黑蓝之色,散发着古怪的气味,而他的脸上也沾了不少的马蜂残尸和血沫子,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狼狈。 段融、萧玉他们只是听西门坎坎说了这事,但不想吴师道竟是这般狼狈滑稽的样子,顿时都憋着笑意。要不是吴师道是段融的师兄,此事又是因为西门坎坎而起,他们早就笑成一团了。 吴师道看着他们几人憋笑的样子,心头怒气更甚,若不是段融也在那里,他就直接出手教训西门坎坎了。 西门坎坎死命地掐着自己的大腿,好歹憋住了笑,站起身来。 他脸色发红地向吴师道作了一揖,道:“吴大人莫怪!我也不知你会来,本无冒犯之意。我原本准备呆在水里,等马蜂散去再出来。不想大人你忽然过来了。倒是替我解了围。不过,不得不称赞一番,大人你大战三千马蜂,端得神武无比啊!” 沈觅芷听到西门坎坎那句“大战三千马蜂,端得神武无比”,实在憋不住,终于哈哈哈地笑出声来。 吴师道的脸色铁青。萧玉虽然没笑出声来,但是头勾得很低,整个肩膀一个劲地颤抖。 段融瞪了沈觅芷一眼,站起身来,看向师道,抱拳说道:“吴师兄,得罪之处,还请见谅。是我想吃这蜂蜜烤鸡了,便让坎坎他去弄些蜂蜜来。不想竟冲撞了师兄你!还望师兄你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哦,对了……这鸡已经烤得差不都,师兄若是不嫌弃,也来一起尝尝吧。” 吴师道满腔怒气,但他不想冲段融发火,只冷脸道:“不用了!段师弟,师父他要见你。我看你还是莫要在这林中胡闹了!” 吴师道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便忽然御风而起,调转身形而去。 就在他飞身而起的瞬间,身后传来了一阵哈哈大笑声,吴师道听到那笑声,脸色更是黑如锅底。 密林内,沈觅芷已经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萧玉也笑得捶了西门坎坎两下。 段融站在那里,看着他们,道:“行了。这次算了,也是无心的误会。不过,我警告你们,吴师道是我师兄,你们还是放尊重一点。” “是!”三人对望一眼,有些阴阳怪气地答道。 段融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看向萧玉,道:“师父叫我,我回去一趟,你们先在这儿玩吧。” 萧玉站起身来,给段融整了整衣襟,打了打他的肩头的灰尘,说道:“嗯,去吧。” 段融微微一笑,身形一纵,已经在一丈开外,头顶上的三聚顶瞬间成形,陡然凌空而起,穿透密林顶上的枝丫缝隙,御风而去。 西门坎坎在那看得好不羡慕,他撕下一条鸡腿,一边咬着一边说道:“什么时候,我也能那般御风飞行就好了!” 沈觅芷白了他一眼,道:“想御风飞行,还不好好修炼?就知道吃!” 西门坎坎道:“废话!不吃饱,我怎么修炼?” 两人在那抢白,萧玉却是目色幽深地看着段融消失的地方,她看了一会儿,忽然扭头看向西门坎坎,道:“坎坎,段融在云浮峰上有几个师兄弟,你给我讲讲。” 萧玉毕竟才从塔林里出来没几天,而且之前一直关在樊红蕉的那间修炼密室里,这些情况她并不了解。 虽然她能感觉到,段融如高飞的鹰隼,在远离她。但是她还是想多了解段融。 (本章完) 第523章 磷丝与神兵 第523章 磷丝与神兵 段融到了楼阁内,朱鹤的房间里。 他拜见过后,朱鹤便抬手将一物按在桌子上,向他这边轻轻推了过来。 段融凝目看去,只见是那枚在无量崖上被取下来的饮露蝉。 朱鹤道:“这五六日,为师将这饮露蝉又炼制了一番。现在此物可用三次,你且收好!” 段融闻言,心头微微一暖。 朱鹤竟用这五六天的时间,就将饮露蝉又炼制了一番,补充了他在神云府时消耗掉的那两次。想来,朱鹤这些时日来,必定每晚以法则之力喂养此蝉,这么短的时间就炼制完毕,必是苦熬心神的。 段融怔怔望了朱鹤稍顷,才抱拳道:“师尊护佑之恩,段融必不敢忘!” 段融这两日正在忧心萧栖梧那背后谋害他之人,有了饮露蝉护体,总算是多了一重保命的手段。 “你是云浮峰的人,若连你都护佑不了,为师脸上也无光啊!”朱鹤说着,手指了指桌前不远处的另一张椅子,道:“段融,你坐下,为师还有事要与你商量。” “是,师尊!”段融取了那枚饮露蝉,小心收好后,便恭敬地坐在那张椅子上。 朱鹤看着他,问道:“萧玉那女子,你准备如何安置?” 段融闻言,目色微微一动。 其实,关于此事,他昨夜在修炼密室内和萧玉云雨之时,就已经有了思量了。萧玉毕竟是他从塔林内掳劫出来的,此事触犯了宗门铁律,让萧玉在云浮峰楼阁内常进常出,难免有些影响不好。关于此事的一些风言风语,也会因为萧玉的存在,而时常让人们记起。 这样的话,不仅对他和萧玉不好,对云浮峰也不好。 朱鹤此时,郑重地向他提起这事,就是有此思量在。 段融道:“徒儿在做记名弟子时,是跟着药阁的药师商象语,此人后来失踪。他在偏僻之所有一座山头,我和萧玉几人,对那里都比较熟悉。徒儿准备在那座山头,就地取材,建一座别院,以后就和萧玉常居在那里了。” 段融做此思量,只要萧玉隐居那座山头,时日一长,人们就会忘了此事。 朱鹤见段融如此回答,便知他已经领会了自己的意思,于是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道:“如此甚好!内史司的史监,有几个颇善营建,我回头会嘱咐吴师道,让他点几个人给你,既然要建就好好建一处别院,为师若有闲暇,也可去住几天嘛。” 段融笑道:“那多谢师尊!” 朱鹤笑着摆了摆手。 此时,师徒两人心意相通,颇为融洽。 朱鹤忽然目色一动,问道:“你出了万象洞,还未去见过老祖吧?” 段融道:“回禀师尊,还不曾!” 朱鹤道:“早点去!别让老祖等!” 段融道:“是,师尊!” 朱鹤知道,段融出了万象洞的事,褚无伤定然是昨日就禀告老祖了。段融他受三记打神鞭,关入万象洞都是老祖安排的,老祖那边一定也想知道段融的情况呢。 段融在朱鹤那告退后,便回到了山坳的密林中。 西门坎坎已经吃得肚皮滚圆,在那里说笑呢。 沈觅芷坐在那里,不时拿话呛他。 只有萧玉在那盯着已经熄灭的火堆,在那发吊,不时用蜂蜜刷着几个鸡翅,熄了的火堆刚好用来保温。 西门坎坎瞄了那些鸡翅一眼,咽了口吐沫,道:“段融回来都不知道啥时候了?我看那鸡翅还是给我吃了吧。” 萧玉白了他一眼,道:“你都吃几只了?还吃?不怕把肚皮撑破!?” 西门坎坎哼了一下,道:“几只?!每只都被你扯了鸡翅!你倒是会捡好肉?!” 两人正说着,忽然一阵风起,随着树叶飘落,段融已经站在萧玉身侧,笑望着她。 萧玉目色一喜,道:“回来了!你师父找没啥事吧?”萧玉想着这么快回来,应该是聊得蛮顺利的。 段融笑道:“没啥事。我还惦记着着蜂蜜烤鸡呢?再不回来,岂不是吃不上了?” 萧玉笑道:“那!给你留了八个翅膀,刷了好几遍的蜂蜜呢。” 段融看了萧玉一眼,伸手接了,看着那黄灿灿的大翅膀,顿时食欲大起。 他记得一共就捉了四只山雉,八只翅膀竟然都在这里,看来萧玉把精华都给他留着呢。 段融看了一眼西门坎坎那馋鬼般的眼神,从手中的青竹上扯下了三根焦黄的鸡翅,一一递给了萧玉、沈觅芷和西门坎坎,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一个吃有些无趣,还是你们陪我一起吃吧。” 这正中此门坎坎的下怀,他立马跳将起来,接了段融递过去的大鸡翅。 四人坐在林中,一边吃着鸡翅,一边闲聊起来。 段融便趁这当儿,把打算在商象语的那座山头,建一座别院的事,给他们说了。 三人听了,自是都很欢喜。 他们呆在云浮峰上,常感觉跟客人似的,处处不自在。若是能在商象语的山头有座别院,那是再好不过了。 段融道:“师父他会派几个善于营建的史监过来,帮我们建这座别院。等会儿我们就先过去看看地方,然后你们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前想好,等那几个史监过来,好给他们商议。” 西门坎坎跳起来,道:“还等什么呢!?现在就过去吧!” 段融笑道:“你急吼吼的干嘛?那山头又不会跑了!?” 西门坎坎眼珠子转了转,道:“盖房子啊!听起来,好像挺好玩的样子嘛。” 段融微微一笑,暗道:得,这小子又上心了。 在西门坎坎地催促下,段融的鸡翅还没吃完,四人就已经上路了。 商象语那座山头,他们都很是熟悉,划过了几条索道后,便已经来到了这座山头。 西门坎坎道:“建这座别院,要考虑水源。我看还是在那潭水不远处,在密林中开辟出一片空地来。” 段融点头,道:“此议甚好。密林内伐下的树木,可以就地取材,作为建别院的木料。” 很快,四人便来到了密林内。 他们看了一会儿,萧玉抬头看了看云层上的日头,说道:“建别院的话,朝向和堪舆方位也都是有讲究的。但这方面我们不太懂。还是等那几个史监来了,再商议具体的位置吧。” 段融点了点头,看着萧玉操心的样子,微微一笑。 段融道:“这事就交给你们三个了。等明日那几个史监到了,你们对接商议就行。” 萧玉微微一愣,问道:“那你干什么?”她觉得建别院这种大事,还是让段融拿主意才好。 段融笑道:“我有别的事忙。你是女主人,你带着他们两个弄吧。” 萧玉听到女主人三个字,心头微微一动,这是蓝星上的说法,此界并无这种称呼,但萧玉听了显然心头很是受用,对于段融做甩手掌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西门坎坎原本对这些闲事就很上心,自然愿意跟着萧玉鼓捣。沈觅芷则是无可无不可。 段融看着萧玉,道:“我要去老祖那里一趟,有可能会在深谷那边呆几天。别院的方案,你们三个商议个雏形出来,明日史监们来了,再详细谈吧。” 萧玉神色有些忧虑地看着段融,她已经知道段融现在是在宗门老祖身边修行。 自然是因为段融天赋异禀,被宗门看重,才会如此,但这也常常让她觉得不安,总觉得跟在那等人物的身边,若是行差一步,说不定就会招致杀身之祸的。 萧玉道:“夫君,在老祖那,愿你小心行事。望夫君记得,无论何时,妾身都在等你归家呢。” 段融看着萧玉深情的眸子,摸了一下她的脸,微微一笑,道:“知道了。” “我走了!”段融向西门坎坎和沈觅芷摆了摆手,又看了萧玉一眼,便忽然御风而起,飞出密林,往某个方向而去。 段融并未直接往老祖幽居的深谷而去,因为在去老祖那里前,他还有事要处理下。 其实,朱鹤即便不提醒,他也准备着该去见吕荫麟了。 吕荫麟安排他受了三记打神鞭,又将他关进了万象洞内,这番安排,也算是煞费苦心了。自己既然已经出了这万象洞,吕荫麟必会考究他一番。 不过,要应对吕荫麟的考究,段融还有些东西要准备一下。 这些事,其实他在万象洞内的那几日就已经思虑好了,只不过他出得万象洞来,总得先安抚萧玉一番,才好做他自己的事情。 段融在高空中,如大鹰一般,御风而行,方到密林某处,他便陡然向下,停在那某处崖壁前。 这崖壁内,乃是商象语昔日炼药之处。 段融停在那里的瞬间,神识便陡然放出。 一边神识开路,一边掀开崖壁前纠缠着的层层迭迭的藤蔓,钻进了那藤蔓后面的石洞内。 石洞口处,还是放着许多火把,段融捡了一根,用火折子点了。 在火把和神识的双重探路下,段融缓步向石洞深处走去。 走在这条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石洞内,许多往事涌上了心头。 当年,商象语身边的人,除了他以外,全都死了。就不知商象语此人,现在到底是死是活呢? 段融沿着交织密布的古怪石洞隧道,来到了一处洞穴内。 这洞穴的中央处,有一座巨大的药炉。 这药炉就是昔年,商象语炼制血春丹的药炉。他以那一炉血春丹续命后,便离开了太一门,从此不知所踪。 段融走到了那座巨大的药炉前,伸手摸了摸那药炉的表面,虽然记忆历历在目,但手掌的触觉却很是陌生。 段融将手中的火把插在了石壁上,然后走到了洞穴深处的一角,那里的地面处,压着一块巨大厚重的黑玉石。 此时段融的修为已经今非昔比,这沉重无比的黑玉石,他轻轻一带,已经将其掀起,随后汩汩的岩浆,便从黑玉石下涌了出来,沿着坑道灌注流淌…… 数条坑道,如网遍布,将滚烫明亮的岩浆汇集在洞穴中央的那座巨大的药炉底下。 随着岩浆涌入,洞穴内的温度,急剧攀升。 明亮滚烫的岩浆映红了段融的脸。 他站在那里,看着洞穴中央的那座药炉。不过数息而已,在岩浆的灼烧下,药炉底部已经开始发红。 他忽然在洞穴内,御风而起,单手一带,元气鼓荡,已经将药炉的盖子给打开了。 段融悬浮在药炉口处,忽然从衣襟内,掏出一兽皮包裹着的东西来。 那里面不知是何物什,被兽皮圆滚滚的包着,如人头大小。 段融忽然将那兽皮里的东西,倒入了被烧红的药炉内。 兽皮打开,倾倒下去,一阵抖动。 那兽皮内包裹着的竟是一堆发白的粉末。 这些发白的粉末,就是他那柄霜纹磷晶刀。 在万象洞内,此刀被萧栖梧以法则之力,一掌拍成了粉末。 段融将这些粉末尽数收拾,兜出了万象洞。 最初收拾这些粉末,是为了不在万象洞内,留下证据。但随着他在万象洞内,对以上百种驳杂的意境而融炼合一的明镜琉璃体眉心处的云团意境的反复参悟。 他发觉,刀作为兵刃,已经不能发挥出云团意境的全部威力。 而且,剑也不行,十八般兵刃,斧钺钩叉,皆是附庸累赘。 在万象洞内的那几日,段融反复推演,终于明白:天下兵刃,寸有所短,尺有所长,看似有兵刃之利,实则是自废灵巧。 人是万物之灵长,天下间,最厉害最灵巧,最变化多端,最随心所欲的,就是人之双手! 废双手之巧,而用兵革之利,实乃颠倒错乱! 人的双手,本是天地间最厉害的神兵! 段融将霜纹磷晶刀化为的粉末倒进了药炉内后,便盖好了药炉,飞身落在了洞穴的偏僻角落处。 他在那角落处盘膝而坐,神识放开,笼罩洞穴内外。一股神识更是穿透药炉,探查着里面那些磷晶粉末的状态。 滚烫明亮的岩浆发着耀目的光芒,汩汩涌出,不断在药炉底下的大坑内,汇集流过…… 随着时间的推移,洞穴内的热浪层层迭迭,一个时辰后,药炉内的磷晶粉末终于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 而此时,洞穴内的温度已经攀升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这种温度,要不是段融用天地元气将周身包裹,估计他也受不住了。 又过了一个半时辰后,药炉内的磷晶粉末终于彻底融化了。 段融一直用神识探查着药炉内的情况,此时陡然飞起,掌风一推,一股天地元气,便卷开了药炉的盖子,一团喷涌的热浪涌出。那肉眼可见的气浪冲出而起,冲到洞穴顶上时,那里的几块岩石瞬间崩裂。 段融在热浪散去的药炉口附近的半空中,虚空盘膝而坐,而洞穴地下的交叉坑道内,岩浆还在涌动汇集,红火的岩浆映红了段融整个身体,如夕照一般。 段融神念催动,忽然一团人头大小的滚烫流体,从药炉口处,缓慢漂浮出来,悬浮在那里,兀自滚动不止。 他凝目看着那团兀自滚动不止的火热流体,这流体就是熔融态的磷晶。 段融眉头微蹙,随其神念催动,那团人头大小的火热流体,陡然便一分为二。 接着段融双目紧闭,眉头紧锁,而与此同时,只见一缕液丝竟从其中一团的火热流体中,被抽拉出来。 那液丝只比头发稍粗,一被拉出就悬浮在那里,接着一缕接着一缕的液丝被拉了出来…… 以段融现在的神魂成就,要操纵这熔融态的磷晶,拉成丝状,并没有多大的难度。 随着段融的操纵,液丝越来越多,然后这些液丝竟然开始交织起来…… 而段融的眉头显然拧得更紧了,这个过程,即便是他的神魂成就也觉得有些滞涩艰难了。 足足一个时辰后,段融的眼前漂浮着两只液丝织就得手套,磷丝手套! 而这时,那药炉的口处,还残余着一小团熔融态的磷晶,大约只有拳头大小。 段融目色一动,那剩余的一小团熔融态的磷晶,陡然如烟般散开,接着一滴一滴的液滴便悬浮在段融周围。 随着段融神念催动,那些悬浮的液滴,竟化为一根根的液态飞针! 磷丝手套、磷晶飞针,这便是段融给自己打造的全新的兵器! (本章完) 第524章 两百年后,竟有后来人 第524章 两百年后,竟有后来人 段融如大鹰一般,从密林飞出,升入高空。此时已然入夜。 从山谷中刮来的山风,摇曳着树梢如波浪一般,发出簌簌簌的声响。 一轮明月,高悬天际,银辉洒满山谷。 段融目色一动,向吕荫麟幽居的深谷方向飞去。 他御风而行,夜风盈袖,银辉满身,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便落在了某处山坳。 段融在黑魆魆的夜色中,走入了那山坳下的枯木林。 枯木林里,月光照着薄雾,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段融摸出枯木林的阵尺,感应了下方向,便穿过薄雾,向某个方向走去。 因为有阵尺的指引,他很快就走出了枯木林,来到了深谷的谷口处。 段融收了阵尺,抬眼看去,只见月华从崖壁高处,斜射入深谷内。在深谷里,形成了一半明亮,一半阴暗的奇景…… 他缓步走入深谷,抬眸瞄了一下吕荫麟的洞府那里。 段融觉得这么晚去打扰吕荫麟似乎有些冒昧,他便决定明日再去拜见。 那磷晶粉末融化起来,比他想象还要艰难,要不然他也不至于耽误到现在,他原本以为黄昏时分就能到这深谷里呢。 段融轻叹了口气,便向自己的洞府走去。 他刚走到了自己洞府的洞口处,忽然头顶毫无征兆地响起一个声音。 “过来见我!” 那声音如奔雷一般,陡然在他的头顶炸响,唬得他一跳。 那显然是吕荫麟的声音,段融能从吕荫麟的声音中,听出某种愠怒来。 他转过身去,斜穿过一半明亮,一半阴暗的山谷,向吕荫麟的洞府那里走去。 走到距离吕荫麟那洞府还有一丈多的地方,他身后竟有一个声音幽幽传来。 “在这边!” 段融脚步一滞,转过身去,只见在深谷明暗交割处的一株古松的树影里,显然坐着一个人影。 几点散乱的银辉穿过稀疏的枝叶,洒在吕荫麟的少半个右肩上…… 段融心头一动,他很确定,他方才走过那株古松时,树下并无人坐在那里,但此时吕荫麟却就坐在那石桌旁。 阴影里,他完全看不见吕荫麟的脸色。 段融快走了几步,在那株古松前不远处,半跪抱拳,沉声道:“段融参拜老祖!” 古松下一片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吕荫麟的声音才幽幽响起。“段融,褚无伤说你三日就走出了万象洞。可是如此?” 段融道:“确如褚先生所言。” 吕荫麟又是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三日?!倒是很快嘛!” 段融听得出来吕荫麟话里隐含的嘲讽和不满,他半跪在那里,只是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吕荫麟才陡然问道:“段融,你可知,老夫为何关你进万象洞?” 段融语气平静地答道:“弟子刀芒下,有上百种驳杂的意境忽闪。老祖关弟子进万象洞,是为了让弟子将那些驳杂的意境,融炼化一。” 段融不说还罢,一见他说得这般清楚明白,吕荫麟的怒气更甚,责问道:“你既然知晓,为何三日就出了万象洞?!” “因为弟子已经将那些驳杂的意境,尽数融炼化一了。” 段融面色平静,半跪在阴阳交割的月光里,月光将他照得一半明一半暗,如暗夜鬼魅一般。 吕荫麟在那古松的树影里,盯着段融看了许久,才忽然问道:“老夫若是没听错的话。小子,你刚才是说,你只用了三日时间,就将上百种驳杂的意境,融炼化一了?” 段融道:“是!弟子不敢欺瞒老祖!” 古松树影里,吕荫麟的脸色一阵阴晴不定。他绝不相信,段融只用三日时间,就能将上百种驳杂的意境,融炼化一。又不是熬粥,哪有那么快?! 但是,段融此时当着他的面,说这种大话,又有什么意思呢? “好!”吕荫麟道:“你且练来看看!” “是!” 段融抱拳起身,退后到古松的一丈外处,斜月的银辉,将那片地方照的颇为亮堂。 树影里,吕荫麟的眉头,微微一蹙,不禁问道:“小子,你的兵刃呢?” 段融站在一片月华中,摆了个起手式,但却是两手空空,并无持有兵刃,吕荫麟自然好奇。 “老祖!” “十八般兵刃,皆是附庸累赘!” “这就是弟子,在万象洞内的领悟!人的双手才是天地间最厉害的神兵!” 段融的两手一翻,在洞穴内炼制的磷丝手套,已经套在两手,在月华中,只见其闪着白粼粼的冷光。 段融的身形,兔起鹘落,在月华中闪转腾挪起来,他那白粼粼的双手,时而刀法、时而剑法、时而擒拿、时而枪法、时而斧法…… 万般变化,驳杂而又统一…… 掌斩为刀! 手钻如枪! 成拳为锤! 一双手竟是在演绎万法,百般武学,信手拈来…… 吕荫麟坐在古松树影里,呼吸不由一滞。“这是!?” 吕荫麟紧盯着段融那在月华中,不停翻转变幻的双手,不觉间,他竟然已经站起了身来,怔怔地走出了那古松树影,站在那片月光里。 段融此时演绎给吕荫麟看的,不仅超过了他的经验,甚至也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让段融在万象洞内,将上百种驳杂的意境,融炼化一,本意是让段融用一种意境,将那些驳杂忽闪的意境,给吸收消融掉。 也就是说,最后只剩下一种意境! 但段融此时,竟是将那上百种意境,并行而不悖,统合为一体了!? “如何能做到如此啊?!”吕荫麟满脸惊愕,他实在无法理解。 吕荫麟还在震惊中,段融的双手之上,竟忽然爆出了意境之芒! 而且那意境之芒,甫一爆出,便很快蔓延,直到段融的手肘处,才堪堪停住。 而段融的灵明识海内,那明净琉璃体的眉心处,那团翻滚的云团,其内明芒闪动,云团的形相更是变幻不止。 那云团,时而化为一柄剑,云剑刚刚凝成,却又倏忽为刀,云刀甫一出现,却已经化为云枪,变幻不定,眼缭乱…… 段融练着练着,忽然心头一片澄明透彻! 他进入了空明之境! 他一直拿空明之境,来给自己的在未进阶气旋就领悟了意境开脱,但原身其实是真的身具空明之境的。 只是,空明之境,本就很不靠谱,何时触发,无人可知。 就在此时,段融竟然毫无征兆地触发了空明之境! 就在他进入空明之境的瞬间,整个人的气机,便陡然一变! 站在那株古松旁,看段融施展意境的吕荫麟,目色亦是一凝! 在那一个瞬间,段融忽然就如同和周围环境融为了一体一般,月光、深谷、微风和他的人,陡然成了一种和谐化一的整体气场。 就好似那个瞬间,段融不再是走入深谷里的人,而是他本就是深谷的一部分,他天然就在那里! 而且,在那个瞬间,段融灵明识海内,明净琉璃体眉心处的那意境云团,也起了变化。 它不再幻化为云剑、云刀、云枪……而是,它变成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模糊的人影,在明净琉璃体的眉心处,和段融的动作一模一样,兔起鹘落,闪转腾挪着…… 段融陡然有一种错觉,他整个人变成了一柄天地间从未有过的兵刃! 不是他的双手,而是他整个人! 段融手臂上忽闪着的意境之芒,陡然一阵爆起,如火燎原,跨间过腰,竟一息间,蔓延到了他的全身! 吕荫麟惊愕地看着眼前的这诡异的一幕! 他虽然活了一千多年了! 这场景,他不仅从未见过,甚至闻所未闻! 段融此刻,整个身体都在闪烁着意境之芒! 吕荫麟一贯稳定的身体,竟然禁不住一阵战栗! 段融双目明净,但毫无思虑之芒。 吕荫麟能看出来,段融此时是处在一种无意识的状态下。 “是空明之境!?”吕荫麟面色动容。 但不过数息间,段融便已经从空明之境里退了出来。蔓延全身的意境之芒,迅速褪去,再次回到了手肘附近。 段融俄然而觉,忽然便呆立在那里。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双手的磷丝手套上,闪烁着的意境之芒,回想着方才那空明之境中的几息感受。 那时候,他有一种错觉,他自己就是一柄兵刃! 不是他的双手! 而是他自己! 段融的双眸忽然亮如星辰! “是啊!既然双手可为兵!那身体为何不能为兵?!” “段融啊!段融!你真是只见树木,不见森林啊!” 段融一阵喃喃自语,忽然身形再次一个起落,又耍将开来,百般武学,轮番而来! 随着段融的施展,那意境之芒再次缓慢地蔓延,虽然不似方才那般的烈火燎原一般,但也在慢慢地延烧…… 段融旁若无人一般,这一刻,他已经忘了吕荫麟就在一旁,正观看他演练呢! 他完全沉心在武学的推演中! 吕荫麟站在那里,对段融的状态,洞若观火! 此刻,段融双眸中,闪着凝思的光芒,显然在方才触发空明之境中,他已有所悟! 吕荫麟害怕打扰到了段融,他默默得退回了树影深处,站在阴影深处,凝视着段融。 吕荫麟不得不承认,在今夜之前,他还是把段融看得小了! 月华中,段融的双眸明净如秋水,闪动如星辰,意境之芒蔓延到了他脖子下方时,最终停在了那里,整整一炷香的时间,都不曾再进寸毫。 吕荫麟在古松的阴影里,看得有些郁闷了,段融显然遇到了某种瓶颈。 吕荫麟他虽然是元婴境的修士,在九州可谓最顶尖的存在,但段融遇到的瓶颈,他却指点不了。 不仅是他,吕荫麟觉得恐怕九州大陆,无一人能够指点段融。 因为没有一人,领悟过上百种的驳杂意境,而且还能让它们并行而不悖,统合为一体。 岁月之幽幽,而前不见古人啊! 就在这时,停留在段融脖颈下将近一炷香不再蔓延的意境之芒,忽然慢慢推进了寸许。 看着那意境之芒的闪动,树影里的吕荫麟瞳孔微微一缩! 寸许虽少,但意义非凡,他知道段融已然跨过了瓶颈! 吕荫麟忍不住再次走出了树影,也就在这时,原本缓慢蔓延着的意境之芒,陡然一阵暴涨,不过几息间,就将段融的全身笼罩! 此刻,段融的灵明识海内,明净琉璃体的眉心处,那意境云团再次化为人影! 段融陡然仰天一阵长啸! 啸声如猿哀狮吼! 他的招数已变! 双手间的百般武学,已然消失! 他的招数不再凌厉,不再猛烈,不再刁钻,而是轻柔如风,温柔若水! 双手轻拂,腰胯缓动,身体微微后仰…… 他竟然如同在月光下跳舞一般…… 但不远处的吕荫麟却是看得一阵阵心惊,他知道那看似轻柔的手势,每一次轻拂,都是致命地杀招! 法则之下,最巅峰的杀招! 洞冥境之下,无人能接! 段融几个轻柔起落后,忽然停止,收拢而立,此刻他的心思澄澈如水! 吕荫麟看的心情大好,叫道:“小子,还有没有了?别藏着掖着,让老夫再开开眼!” 吕荫麟的神识早已经穿透段融,他的衣襟内,还藏着几十根的飞针呢! 他很想见识一下! 段融收拢而立,听到吕荫麟此言,却是微微一笑,道:“老祖,那弟子得罪了!” 吕荫麟道:“别磨磨蹭蹭的!” 段融忽然身形一动,戴着磷丝手套的手边,陡然便绽放出一朵梅残影! 一根磷晶飞针便从梅残影中射出,月光中,白光一闪,就已经向吕荫麟那里无声射去,快若鬼魅! 段融的身形,左右忽闪,一朵朵的梅残影,在白粼粼的手边绽放。月华下,如在冰凌中,开出的梅影一般。 一根根的磷晶飞针,以各个不同的方位角度,向吕荫麟射出,只一息间,段融就如鬼影忽闪,整整射出去了三十多根磷晶飞针。 而且这三十多根,是一根一根射出的,每一根的角度方位都是不同的! 三十多根飞针,密密麻麻地向吕荫麟笼罩过去! 只是在其身前,那三十多根磷晶飞针,却陡然一滞,全都毫无征兆的,悬浮在那里! 就如同在时空中,被谁忽然定在那里了一般。 吕荫麟看着面前的悬浮的三十多根的白粼粼的飞针,不由哈哈大笑:“好身手!” “小子,老夫已经没什么可教你的了!” “以此精修,三年内,你必入洞冥境!” 吕荫麟说完,便转身而去,向自己的洞府内走去。 而他离去之处,那三十多枚飞针,依然在那里悬浮不动。 吕荫麟走入自己的洞府内,他活了一千多年,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开心过了。 他说段融三年内,必入洞冥境,那其实是最保守的估计,若是快了,一年也不是毫无可能。 在意境领悟方面,段融近乎已经是法则之下的第一人了! 以此境界,他进阶洞冥,将毫无阻碍! 就算三年内成就洞冥,也不过才二十多岁而已啊! 二十多岁的洞冥境! 那是什么概念啊! 既然是他当年,也是五十多岁,才进阶洞冥境的!而他已经是此界,最顶尖的天赋了! 表面看起来,一个五十多岁,一个二十多岁,好像就差了三十多年罢了! 其实,远不止于此啊! 要进阶洞冥,前面还要从内息境、元气境、气旋境,一步一步走过来啊!许多境界的堆积,都是水磨功夫啊! 一个多月前,才刚刚结旋,现在就已经洞冥境在望了! 段融的这个修炼速度,让吕荫麟再次想起了法相宗的灵基大师! 当年的灵基大师,十八岁结旋,二十一岁洞冥!已经被九州惊呼为天人! 吕荫麟其实是觉得段融进阶洞冥要不了三年的,但也就是灵基大师玉珠在前,他才说了个三年之数! “灵基大师,两百多年前,三年洞冥,一时震惊九州!不想两百年后,竟有后来人!” “此子他日,若也进阶那原神境的话……” 吕荫麟想到此处,不由微微一笑,自语道:“若真是那样,那这九州大陆,可就热闹咯!” (本章完) 第525章 道体本源 第525章 道体本源 吕荫麟走进了洞府内。 段融站在那里,看着古松不远处的半空中,三十多根磷晶飞针依然悬浮在那里,兀自不动,在月光下,闪着白粼粼的寒光,颇为诡异! 他缓步走了过去,就在这时,那三十多根磷晶飞针竟忽然合为一束,悬停在他的身前。 就好似有一只隐身的鬼魅,替他将这些磷晶飞针收拢了一般。 段融目色微微一怔,他扭头看了吕荫麟的洞府一眼,接了那合为一束的飞针,翻手收起。 他收好飞针,转过身去,却是看到不远处的月光中,吕青竹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 吕青竹原本在洞府内打坐练功,也就是在段融突破瓶颈,一声长啸,声震山谷之时,惊动了她,她便走出洞府,出来看看动静。 吕青竹刚走出洞府,就听到老祖吕荫麟评价段融:以此精修,三年内,必入洞冥境! 吕青竹听到老祖的这番评价,心头颇为不平静。 也不过就十来天前,她还和段融,在幽暗森林内,为了胎藏经第十三层的辅助药物玄冰龟的龟甲,一起对付了一头成年的玄冰龟。 两人最终联手绞杀了那头玄冰龟,但整个过程他们也颇为狼狈。 但那时候,吕青竹觉得她和段融的实力,差距并不是很大。 怎么段融不过就进了一趟万象洞,才十来天过去,老祖就对他下如此高的评价呢? 刚进阶气旋,就要坐望洞冥境了? 吕青竹殊为不信! 段融看着在月光清辉下,气质清冷的吕青竹。 她就像一株冷梅,孤傲挺立,腰肢如剑! 吕青竹的峨眉蹙着,目色不善地看向段融,忽然滋溜一声拔出了长剑,指向段融,冷道:“打一场!” 老祖的评价虽高,她也要自己试过段融的身手,才能知道。 段融的目光扫过吕青竹美艳冰冷的脸,淡淡笑道:“吕姑娘,不是我托大,如今你在段某手里,只怕一招都过不了。” “是吗?!” 吕青竹冷斥了一声,长剑挺刺,剑芒陡然爆出! 甫一出手,就是境界全出! 吕青竹毫无留手,长剑寒光一闪,就向段融的面门刺去。 段融目色微动,十日未见,吕青竹的剑意似乎又凝实精进了不少。 剑光距离段融的面门还有三寸,吕青竹目色冰冷,她的目光就像她手中的剑一般,毫无感情地射向段融。 段融忽然身形一晃,戴着磷丝手套的双手,诡异交错,快若鬼魅一般。 吕青竹只觉眼前一,她根本没看清楚段融是怎么动作的,只觉有两团白光在她眼前晃过。 她的长剑就已经脱手! 吕青竹的眼睛没有看到段融是怎么动手的,但在那一瞬间,她清楚地感知到了段融的力道。 一股力点在了她虎口处的剑根处,另一股力则弹在她的剑尖处。 交错用力,如转盘一般,直接让她的长剑脱手! 弹在她剑尖的那股力,拿捏地很是精微细腻,这股力一弹至,她剑招和气机就已经乱了。 然后虎口剑根处,另一道力,在那刹那凌乱中,交错一拨,长剑便就脱手。 只一个照面而已! 段融不仅动作奇快,更让吕青竹心惊的是,是那妙之毫巅的细微处的拿捏。 那点在她虎口剑根处的第二道力,只要早一毫或者晚一毫,她的长剑都不可能脱手。 那弹在她剑尖处的第一道力,只有时机和方位稍有偏差,她的气机也不会陡然微微一乱! 就在那微微一乱间,段融一个照面,竟然就空手夺了她的白刃! 吕青竹愣在那里,脸色煞白! 她转过脸去,段融却已经走了,她的那柄长剑就扎在不远处的地上!冷月照着寒刃,发着泛白的寒光! 吕青竹拔出自己的长剑,看着段融的背影消失在深谷偏僻一角,她的目光冷冽,只是她的内心深处,在她有生以来,竟第一次升起了一种慕强的微妙情愫来。 段融回到深谷内,自己的洞府。 洞府深处的石壁上,长着那种古怪的蘑菇,发着淡淡的荧光。 段融坐在那里,吐了一口浊气,此时他才收了磷丝手套。 第一次使用,倒也还挺趁手。 他坐了一会儿,提了提石桌上的水壶,水壶内空空如也。 段融方才一番演练,很是口渴,便提了水壶,往深谷的泉眼打水去了。 他提了水壶,走出入了深谷,吕青竹早已经不在,清冷的深谷内,空无一人。 缓步走到了泉眼处,只见汩汩涌动的一泓泉水中,一弯冷月,碎成白粼粼的冷光。 段融将水壶伸入一片冷光里,如同打了一壶月光一般。 提壶而起,残水淋下,段融瞄了一眼那一片浮动的冷光,转身而去。 段融回到洞府内,用竹筒连喝下了三杯清水。 不知为何,他脑海中,总是方才泉眼处的那一泓浮动的冷光浮动。 就在这时,他蓦然抬头,双目撞上了挂在石壁上的古道陵的那幅字。 这一瞬间,脑海中的那一泓冷光和古道陵的那幅字,诡异交融。 那碎成一片的白粼粼的月光,仿若是一个一个鸟篆体的刀字,层层迭迭,堆积在了一起…… 因为这诡异的幻境,眼前古道陵的那幅字,竟然如水般融化荡开…… 段融彷佛被那幅融化了的字所围绕笼罩…… 他没有看到冷月的碎光,他看到了浩瀚的星河,重重迭迭,浩渺无尽! 星光的远处还是星光! 星河的尽头还是星河! 他忽然想起了在神云府外,古道陵的那一番论道! 以天象入道! 天有杀机,星宿异变!地有杀机,龙蛇起路! 一念此处,那浩渺无尽的星河,忽然杀机涌现! 那是远比万象洞内,还要深邃汹涌的杀机,那杀机从无尽星河的最深处涌来,浩渺无尽,如同天道!无形而穿透一切! 段融的头颅一阵撕裂大痛! 他在星河迷醉的幻梦中痛醒,这时他才发觉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段融目色恐惧地瞄了下古道陵的那幅字的一角处,立马将头扭了过去。 只方才那一瞬间,他灵明识海内的明净琉璃体,竟然瞬间崩碎!苍穹中央,灰色虚影模糊翻滚! 若是他神魂稍弱,方才那一瞬间,他就魂飞魄散了! 段融挣扎起身,低头走了过去,将古道陵的那幅字卷了,收了起来! 这幅字,他已经不能再看了! 就在方才那一瞬间,他竟窥见了古道陵的道体本源,也就是他领悟的法则之力的由来之处。 虽然只是看到了表象,并不曾窥见那道体本源的深处,但那最深处,恐怕古道陵自己都未能窥其真貌呢! 道体本源,不是意境本源,以段融现在的神魂强度,根本承受不了! 不过,古道陵竟然能将他领悟的道体本源的表象,拓印在这幅字的最深邃处,也真是如椽大笔啊! 段融小心翼翼地将那幅字收好! 虽然他此时神魂受损,但他今晚已经很累了,他决定先睡一觉,睡足了再修复神魂。 好在这无尽大山中,古木的树灵,取之不尽,出了万象洞的这两日,他灵明识海内的树灵光海早已经重新补足。只待睡足,用树灵的青幽光丝将神魂修补即可。 段融爬到了石床上,他拥了兽皮毯子,瞬间就睡死过去。 第二日醒来,段融就用树灵的青幽光丝,运转胎藏经功法,将崩碎的明净琉璃体重新淬炼了出来。 之后的几日,段融都将自己关在深谷的洞府内修炼,将最近这几日的收获,彻底消化了一番。 五日后,段融伸着懒腰走出洞府时,刚好看到吕青竹在深谷对面的空地处练剑,剑光忽闪,身形更是兔起鹘落。 段融看了几眼,便暗暗摇头。以他现在的眼光,看世间任何武学,都感觉漏洞百出。 他现在终于明白,修行到了最高处,原来是要正本清源,推倒重来的! 以前所有走的路,都不过是踏脚之石! 那些成就了洞冥境的祖师们,其实都知道,但他们都不说! 因为,说了你也听不懂啊! 修行就是借假修真,窥得本源之时,一切虚妄,便烟消云散! 未窥得本源,给你说得天乱坠,你也还是执妄而迷! 因此,最好还是沿着那条路走下去,在迷雾的尽头,也许有某个瞬间,你也能窥见本真! 段融想到此处,便不再去看吕青竹的剑法,只盯着她婀娜飘逸的腰肢看了一会儿。 吕青竹长剑一滞,扭头看向段融,目色愠怒! 她已经注意到了段融的目光是在看向哪里。 段融打了个哈欠,扭过头去,自语道:“这万里无云的,一看就是好天气啊!” 他说着,像没看到吕青竹一般,兀自向深谷外走去。 吕青竹站在那里,剜了段融的背影一眼,回洞府里去了。 段融出了山谷,便御风而行,穿过云雾缥缈的山谷,如大鹰般,降落在了商象语的那座山头的密林那里。 他在高空上,就看到山头上水潭附近,不少的身影在忙碌着呢。 段融降落在水潭不远处,看到不少人正在砍伐木材,而那边萧玉和西门坎坎正和几个史监围在一起,在商议着什么。 其中一个史监手里,撑开了一张图纸。另一个史监用手点着那图纸,在向萧玉说着什么。 段融缓步向萧玉走去。 那些砍伐树木的人,都眼色好奇地看向段融。 这些人都是史监从下院调过来的记名弟子,他们都不认识段融呢。 段融还未走到,萧玉不经意地抬头,忽然便看到了他。 “夫君!” 萧玉目色一喜,便向他奔来。 段融微微笑道:“我几天没来,都已经这般光景了。” 段融说得也没错,此地现在可谓热火朝天! 那几个史监见段融来了,立马趋步过来,一一向段融作揖行礼。 那些砍伐木材的记名弟子们,见那些对他们吆五喝六的史监大人都向段融恭敬行礼,不由都眼色好奇地看向段融。 段融和那些史监打过招呼后,萧玉和西门坎坎便拿着图纸,开始向他介绍他们议定的初步方案。 萧玉指着图纸,笑道:“这里有一片湖!” “湖?!”段融的目色微微惊讶,只见那图纸上的庭院中,却有一片湖水,旁边还有一座凉亭。 萧玉道:“这是西门坎坎的主意。他说弄一片湖,好养鱼玩。那些史监们商议后,说从潭水那边,修一条暗渠,引水过来,距离也不远,倒也不是难事。” “是吗?”段融没想到连湖都弄出来了。 接着,萧玉又指着图纸,给段融介绍着庭院的各处建筑。 段融听了后,摸着鼻子道:“这规制可以。只是这两层的主楼就不要建了,一层就行了。你说呢?” 段融是用询问的语气看着萧玉说得,萧玉一听就接纳了意见,说道:“我也觉得,一层就够了。” “你还真是墙头草啊!我之前跟你说一层就行了。你非要弄两层,说两层风景好,能登高望远。这会儿怎么了?你家段大人一说,就改口了。不登高望远了啊?” 西门坎坎的那嘴跟连珠炮一般,讽刺着萧玉,特别是那语气表情,很是搞怪。 “西门坎坎,我拧烂你的嘴!”萧玉被西门坎坎气得一阵乱颤,卷了图纸,摔在西门坎坎身上,就要去拧他的嘴。 西门坎坎施展身形,向后一纵,便喊道:“段融,你管管你家的泼辣婆娘!” 段融手一摊,笑道:“你自己惹的事,还是自己摆平吧。” 段融笑着,忽然看见旁边的密林内,隔着稀疏的枝叶,似乎有个人影在忽闪。 段融收了笑意,缓步走了过去,正看到是沈觅芷正在密林内练功,剑影忽闪。 沈觅芷刚步入元气境,她的剑法,比之吕青竹,更是落了好几个层次,在段融看来,如幼儿杂耍一般。 不过,外面吵成那个样子,沈觅芷还能在这里专注练功,可见其心志之坚! 段融走出树影时,沈觅芷眼角的余光就已经瞥到他了。 沈觅芷练了一会,将一趟套路打完,才收剑转身,陡然看向段融,此时她的额头、脖颈上都是汗水,喘着气,胸脯微微起伏,问道:“我练得如何?” 段融看着沈觅芷闪着光芒的眸子,摸了摸鼻子,道:“还凑合吧。” 沈觅芷闻言,哦了一声,眼神中闪过一抹失望,她方才那般问,自然是希望段融能指点她一二。就像他们都是记名弟子时,段融的三言两语,常常能切中要害。 段融看到沈觅芷的眼神一黯,便笑道:“你知道你练剑的毛病是什么吗?” “是什么?”沈觅芷见段融如此问,再次抬头眸子闪动地盯着段融。 段融笑道:“练法不是打法!你练功的时候,不要将身体崩得那么紧,如临大敌一般。心神专注,身体放松,这样方能感受剑招中细腻的变化。如此久了,就能熟中生巧,琢磨出剑法中的细腻巧劲!到了临敌之时,才能一气贯通!” “平时练功若总是如此紧绷,虽然勤勉,但只有一股莽劲,进益很是有限!” 段融这一番话,讲得沈觅芷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练功的确有一股狠劲,但就如段融所说,太紧绷了。若不是段融一语点破,她自己还觉察不到。 沈觅芷细细咀嚼段融的话,越思虑越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正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ps:推书:《掌门征途》,仙侠掌门流,240万字,已肥可宰。稳居仙侠畅销榜,诸多盟主鼎力认证,军争、谋算、斗法、人物描写细致,无系统,不套娃,读者评价良好。 (本章完) 第526章 枯木生花 第526章 枯木生 沈觅芷原本只是寄希望于段融能就她的剑招,给她指点一二,不想段融却一语道破她修炼的弊端所在。 其实,就段融而言,他也是不作意而为之。因为他现在的眼光已然不同,故而一眼看去,就看出了沈觅芷修炼的整体要害所在。而不是像往昔一般,就细枝末节处,去纠缠指点了。 沈觅芷大有收获,她目色闪动看向段融,道:“一言之师!” 段融只微微一笑,便欲离去。 他刚刚转身欲走,却是忽然目色一怔。他想起一件事来,朱小七可还在神云府里呢。算算时日,已经有两个多月了。那小妮子一个人被他撇在神云府那里,指不定天天怎么骂他呢? 现在,萧玉已经从塔林里救了出来,正该带她进宗门来跟萧玉团聚。 段融思量至此,便忽然转身,看着沈觅芷,笑道:“我有一桩事要办,可能要劳烦沈姑娘到神云府跑一趟了。” “大人但请吩咐!”沈觅芷抱拳,忽而目色冷冽道:“大人莫要忘了,沈觅芷这条命早已经是大人的了。” 段融微微一笑,道:“无涉生死!只是一桩小事。是劳沈姑娘到神云府去接一个人进宗门来?” “接人?”沈觅芷目色一动,问道:“接谁?” “朱小七!”段融笑道。 随即段融便到了云浮峰,亲笔修书一封,盖了内史司的公章,并用了内史司的官方信笺和火漆封口,交给了沈觅芷,让她带给朱正甫。 朱小七就住在朱正甫家的别院里,让沈觅芷带走朱小七,总要给朱正甫打个招呼的。 沈觅芷接了段融的书信,带了她自己的宗门云牒,便往神云府而去。 萧玉和西门坎坎忙着山头上庭院的兴建,暂时走不开,若是派了别人前去,朱小七又不认识,只得让沈觅芷跑一趟了。 沈觅芷走后,萧玉和西门坎坎愈加忙碌起来了。 西门坎坎带着一些人鼓捣着那条暗渠的兴建。 萧玉则和史监们开始监督着众人,在相应的方位,下大柱子了。这一步极其关键,相当于打地基了。 段融虽说做了甩手掌柜,只专注于自身的修炼,但也三天两头总会来这边山头,来看看萧玉和西门坎坎,也算是慰问了。 这日,无量崖上。 杨思铉正站在崖顶的那座亭子内,看着山谷内翻腾的云雾,紧锁着眉头深思着。 这几日,裁决宗正司的人,已经将无量崖上下进行了一番地毯式的搜查。 杨思铉办案的第一个特点就是踏实。 这一点也是他教给杨易的最重要的东西。 办案最重要的就是耐烦踏实,哪有那么多的妙思推理。地毯式的搜查和踏实的摸排,才是一切的根本。 耐烦踏实,才能破案,这是杨思铉的原则。也是他在裁决宗正司贯彻多年的作风! 地毯式的搜查和摸排,信息基本已经汇总,杨思铉此时正看着翻腾的云雾,思虑着那些零散而看似不沾边的信息谜团…… 这些杂乱的信息,就像眼前这翻腾着的云雾似的,他要透过这云雾看到那背后的东西。 虽然不是总会成功,但有许多次,他都是这样,看到一点,又看到一点,最终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来…… 杨思铉正在沉思,只见一个人影却从崖壁那头走了过来。 来人是杨易。 杨思铉和杨易是有所分工的,杨思铉负责无量崖这边的调查,杨易则是负责荆畴那边的调查。 之前荆畴那边的初步调查的结果,杨易已经给他汇报过一次了。 这两日杨易又带人做了更深入的调查,这次又来见他,想必该是查出了什么。 “司座!”杨易站在亭外,抱拳沉声道。 杨思铉站在那里,依然看着山谷内的云雾,背对着亭子外的杨易,并未转身,只是淡淡说道:“查出了什么!说吧!” “是!”杨易道:“荆畴在死之前,除了来无量崖上,拜见过萧栖梧,还去见了一人!” “还见过一人?!”杨思铉闻言,陡然转身。 以他的思虑,荆畴在萧栖梧案中,显然是关键人物。荆畴在死之前,还见过的人,自然也极为重要。甚至,很可能是此案的突破口所在。 “他还见了谁?”杨思铉站在亭子内,盯着杨易问道。 杨易道:“紫竹林的鸩婆婆。” “鸩婆婆?!”杨思铉目色闪过一抹惊疑。“你是说申屠璎?他去见了申屠璎?” “正是!”杨易语气肯定地答到。 这申屠璎,也是太一门内的一位洞冥境强者,是一位隐匿的宗门宿耆。 她有一手枯木生的绝技,藤蔓和瓣,皆含剧毒,故而便得了个“鸩婆婆”的诨号,至于她原本的名字,估计许多人都忘了呢。 但杨思铉毕竟执掌裁决宗正司多年,宗门上下的洞冥境强者的履历,他全都仔细研究过。而且,这隐居在紫竹林的“鸩婆婆”,可谓颇有来历,给了杨思铉很深的印象,他自然记得她的名字——申屠璎。 杨思铉目色闪动,看着杨易问道:“荆畴何时去见了申屠璎?” 杨易道:“荆畴先见了萧栖梧,然后第二日去见了申屠璎,第三日的夜里,将自己吊死在房间里。” 杨思铉的目中闪着深邃的冷芒。 “萧栖梧?申屠璎?” 这两人虽然一男一女,但他们基本都处于隐退状态,而且似乎在修为上也都停滞不前,陷入桎梏! 杨思铉相信这绝不是巧合! “申屠璎最近这几日可有什么异动?”杨思铉忽然问道。 杨易道:“据紫竹林附近的探子报,鸩婆婆这几日都在紫竹林内,似乎并未出去过。不过,鸩婆婆是洞冥境的强者,她就算有所动作,估计那些探子们也未必能探查到。故而,此条信息,只能作为参考。” 杨思铉点了点头,道:“你且去吧。荆畴那边,继续深挖。” “是!”杨易抱拳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杨易走后,杨思铉站在那亭子里,许久未动。 崖顶的山峰吹拂着他的衣袖和鬓发,他的眉头拧着,忽然轻叹了口气。 这案子又忽然横生枝节,将紫竹林的鸩婆婆,给攀扯了进来,还真让他有些犯难。要是别人也就罢了,这鸩婆婆,可素来就是个难缠的主儿啊。 而且,宗门上下也几乎没人敢招惹她。 倒不是说她有多厉害,而是据说她年轻时也是个大美人,主要是还和现在的宗门老祖吕荫麟有一桩纠葛的情债,她似乎是跟在吕荫麟身边侍奉过几年,而且两人后来分开时,鸩婆婆也就是当年的申屠璎,还在宗门长老院内大闹过一场。这事据说搞得老祖很没面子。 这样的狠角色,而且后背还牵扯到老祖,若无事,谁敢去攀惹她呢? 只是,杨思铉敢断定荆畴绝不会平白无故去见申屠璎。而且此人,先见了萧栖梧,第二日就见了申屠璎,然后就将自己吊死! 这里面必定大有文章啊! “这紫竹林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少不得要去走一趟了!” 杨思铉陡然化身一道黑芒,射入高空,向无尽大山的深处划去。 他如陨石般,在高空呼啸而过,忽然划出一道弧线,落在了某处幽闭的山坳里。 那是处背阴的山坳,山坳内长满了茂密的修竹。 只是这竹林内,常年瘴气弥漫,泛着淡淡的紫气,故名紫竹林。 申屠璎那手枯木生的绝技,就含有剧毒,又常年居住在这弥漫瘴气的竹林里,所以才得了个“鸩婆婆”的诨号。 杨思铉早已经是洞冥境的强者,自然不惧这竹林内的瘴气。 他目色一动,便缓步跨入了瘴气弥漫的竹林内。 杨思铉并未用神识探查,鸩婆婆毕竟是女流之辈,他若是贸然用神识探入,难免有偷窥之嫌。 杨思铉在瘴气弥漫的竹林内走了一段,忽然瘴气中,两条指头粗细的青蛇,向他射来,他目色一闪,空间波纹一荡,那两条青蛇便化为齑粉。 “何人闯我紫竹林!?” 忽然一声轻叱,一团青影便从竹林里飞了出来,站在了不远处。 杨思铉凝目看去,只见是一个肌肤胜雪,淡眉琼鼻的女子。这女子身着淡青裙裾,目色不善地看向杨思铉。 那女子看清楚瘴气弥漫腰间的杨思铉的样貌,峨眉一蹙,叫道:“是杨司座?!” 杨思铉见那女子认出了自己,便淡淡笑道:“你就是苏心珏吧?” 杨思铉知道,申屠璎几年前收了一个亲传女弟子,据说天赋不错,叫苏心珏。看此女刚闪出竹林的身手,杨思铉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 苏心珏恭敬抱拳,道:“弟子正是苏心珏。不知杨司座到我紫竹林来,所为何事?” 杨思铉笑道:“我想见见你师父。劳你给通传一声。” 苏心珏目色一动,道:“杨司座稍等。” 她说完,便青影一闪,蹿出竹林中,不见了身影。 过了没多久,只见石径不远处,一团青影闪了出来,正是去而复返的苏心珏。 苏心珏道:“杨司座,请这边走!” 杨思铉闻言,这才缓步向前。 就在这当儿,苏心珏忽然向后噘起嫩唇,发着一阵阵嘘嘘嘘的声响。 随着这声音响起,杨思铉忽然看到不远处石路两旁的青竹上,竟有不少青影蠕动,向竹林深处而去。 那竟是一条条的青蛇,只是这青蛇的色泽和竹叶竹枝融为一体,仅用肉眼很难觉察。而且这些蛇,不畏瘴气,显然本身也是含有剧毒的。 青蛇退去,苏心珏引着杨思铉沿着石径,向瘴气弥漫的竹林深处而去。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两人便来到了一座竹屋前。 苏心珏向挂着帘子的屋门处一引,道:“杨思铉请进,师尊她正在屋内呢。” 杨思铉点了点头,便走了过去,掀开垂落的帘子,闪身进了竹屋内。 苏心珏见杨思铉进了竹屋,便走远了一些,到了圃附近,才站在了那里。不管杨思铉来见她师父聊些什么,她都不能偷听的。这般走远些,自是为了避嫌。 竹屋不远处,有一处圃,里面种了些草,苏心珏便在那里掐,准备用瓶装了,等会儿摆到师父那去。 她掐了几种色,搭配好了,放进了瓶中。 就在这时,只听竹屋内,一声暴怒的女声。“老身要见什么人,不见什么人?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申屠前辈,杨某无意冒犯……” 杨思铉的辈分资质虽然不如申屠璎,但两人都是洞冥境的修士,杨思铉称呼她一声前辈,已经是极为尊崇了。 但申屠璎显然毫不领情! “滚!” 随着申屠璎的一声暴喝,杨思铉已经倒飞出来,竹屋门口垂着的竹帘子,瞬间化为齑粉,他还未落地,原本铺满青石的地面上,就陡然伸出几条藤蔓,那藤蔓青紫之色,迎风便长,大片的团在藤蔓上飘落,不到一息间,竹屋门口那里,便已落英缤纷…… 杨思铉知道这藤蔓和瓣,俱有剧毒,身形瞬间暴退,蹿到了数丈外! “心珏!送客!”一个声音冰冷地从竹屋内飘了出来。 苏心珏来到杨思铉跟前,峨眉倒竖,冷道:“杨司座,请!” 不管杨思铉说了什么,他显然引得了师父暴怒,师父她本来就脾气不好,平素不少打骂,杨思铉这般一搅和,她的差事就更难办了,她心中自然对杨思铉无甚好感。 杨思铉无法,只得脸色铁青地转身而去。 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他没想到,这申屠璎竟然如此蛮横无礼! 但是,这女子和老祖有些牵连,他也不便逼之过甚,要不然她那手枯木生虽然有些神妙,但在杨思铉手里,恐怕也难讨到便宜。 这日上午,段融再来到了商象语的那座山头,不过才过了几日时间,庭院建筑的架子已经起来了,萧玉和西门坎坎都忙得不可开交,段融来了,两人也没空搭理他。 萧玉只和段融打了招呼,拿了些果子给他吃,便去忙她的事去了。 段融一边吃着果子,一边四处逛着,这时他忽然远远看到一个人影从密林边缘走了过来。 段融的目色一动,来人是杨易。 杨易老远就看定了段融,走近了些,目光才扫着已经初具轮廓的庭院,啧啧称奇,道:“段兄啊,这几日不见,你竟在此地大兴土木起来了啊!” 段融笑道:“什么大兴土木,就算是狗,也得有个窝不是?!” 段融说着,捡了一个甚好的果子,递向杨易。 杨易接了,在衣襟处一擦,便咬了一口,笑道:“嗯,甜!” 段融看着杨易,笑道:“杨兄,我看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有事说吧。” 杨易嘿嘿一乐,道:“还是段兄你了解我啊,我一撅屁股,你就知道我拉什么屎。是这样,这萧栖梧案,还要请段兄,到裁决宗正司,录一份正式的口供呢。” 段融道:“怎么?杨司座终于想起我了?我还以为他把我忘了呢?” 段融记得,那日他离开无量崖之时,杨思铉就说过就此事还会再审问他一次,只是这已经十多日过去了,一直也没有消息,段融还在犯嘀咕呢。 杨易道:“哪能忘呢?只是段兄你现在身份特殊,我们裁决宗正司也不敢随便就审问你,总要做些功夫,才好叫段兄你过去不是。要不然,反反复复的,岂不是搅扰了段兄?!” 段融看着杨易的表情,但杨易那种不咸不淡的笑意,也看不任何信息来。萧栖梧案,他自问处理得很干净,杨思铉就算真查到什么,也绝无证据能锁死他的罪。 起码萧栖梧的尸体,已经烟消云散,谁又能断定他的死活呢? (本章完) 第527章 杨思铉的无奈 第527章 杨思铉的无奈 段融、杨易来到了裁决宗正司所在的山头,两人一边走着一边闲聊。 他俩也算老熟人了,段融还是记名弟子的时候,两人就开始打交道,后来也因为各种事由,总是碰面。 说实话,两人在性情上,还颇有些相投,一路走来,聊得也很愉快。 走到某处山路的岔口处,段融目色一动,问道:“唉,杨兄,问口供不去地牢,也不去大堂吗?这条小路是通往哪的?” 杨易在那岔口处一拐,忽然沿着一条小路走去,那小路似乎是通往某处山坳里。 杨易笑道:“杨司座就住在那山坳的竹楼里,他要亲自问你的口供。” 段融看了那背阴的山坳一眼,道:“这山头这么大,杨司座怎么选了这么一处阴冷偏僻的住所?” 杨易道:“司座他喜欢安静。” 段融跟着杨易,沿着小路,拐进了那山坳里。 那山坳里,的确种着一片修长的竹子,也还有不少松柏,而一座两层的竹楼赫然伫立在那里,颇为醒目。 杨易领着段融,踩着咯吱咯吱响的步梯,来到了竹楼的门口。 杨易站在门口处,抱拳恭敬道:“司座,段融带来了。” 屋内,坐在几案前的杨思铉,抬了下眼皮,道:“让他进来吧。” 杨易看了段融一眼,道:“段兄,你自进去吧。” 段融点了下头,缓步踏入竹屋内,杨易则抱拳告退而去。 杨思铉正坐在几案前,翻看着卷宗,从无量崖回到裁决宗正司后,他又把萧栖梧案的资料重新汇总翻看了一遍,所有的疑点再次汇集到了段融身上。 杨思铉放下手中新装订成册的卷宗,抬头看着段融,道:“段师侄,这萧栖梧案颇为紧要,关系着本门圣物打神鞭的下落,只得再劳你跑一趟了!” 段融道:“杨司座不必客气。有何问题,只管问我,段某一定知无不言。” “那就好。”杨思铉笑着,向段融抬手一引,道:“段师侄可坐下聊,本座的问题,可能会有点多。” “也好。”段融说着,已经在杨思铉不远处的一张座椅落座。 “段师侄,你在万象洞里,足足呆了五日。这五日间,确无人进过万象洞吗?”段融方一落座,杨思铉便劈头问道。 段融道:“无人进去过!” 杨思铉闻言,目光闪动地盯着段融,过了一会儿,才沉声问道:“是吗?” 段融淡淡一笑,道:“怎么?杨司座可是有别的线索,查出有人在我被关的那五日,进去过万象洞吗?” 杨思铉面色无动,没有回答段融的问题。孤证不举,洞内发现的那根白的发丝,还不足为凭。 段融见杨思铉许久未言语,便忽然道:“杨司座不是说,你的问题会有点多吗?你刚才好像就问了我一个问题?” 段融说着,人畜无害地笑望着杨思铉,那意思,你要再不问,我可就要走了。 杨思铉道:“当然!只是这般问,本座觉得问不出什么。不如换一种方式吧?” “换一种方式?!”段融心头一揪。 就在这时,只见杨思铉的头顶处,空间波纹隐隐浮现,几乎同时,杨思铉坐着座椅,便如鬼魅般闪现在段融的眼前。 就在杨思铉出现的瞬间,他的右手,便在段融的头顶上,当头按下。 杨思铉的右手在段融头顶按下之时,段融的灵明识海内,苍穹之上,一只巨大的手掌,便陡然浮现。 那手掌如黑云一般,向盘坐在苍穹中央的明净琉璃体,当头按下…… 杨思铉面无表情地看着段融。 他向段融用了阴寒手,神照印。 他知道段融的身份敏感,但萧栖梧案的各种线索都或多或少地和段融相关,要解开此案的谜团,段融显然就是突破口。 神照印对于神魂也会有轻微的损伤,但比之打神鞭那种要轻很多。段融受了三记打神鞭都无碍,可见这神照印也不会真的伤了他的。 杨思铉的脸色忽然抽动了一下。 灵明识海内,那黑云一般的手掌,欲按在明净琉璃体的头顶上,但明净琉璃体忽然周身五彩光斑浮动。 那闪动流转的光芒,竟阻住了黑云一般的手掌,让其无法拍下。 而就在这个当口,忽然三枚乌黑的梭子滴溜溜转动,交错向那黑云一般的手掌射去,然后相撞爆开,将那黑云一般的手掌,掌心处炸出了一个大洞来…… “神魂刺!?三枚!” 杨思铉的脸色一片惊愕。“你成为亲传弟子还不到一年,如何能够结出这种级别的神魂刺来?!” 杨思铉震惊,不光是因为段融破了他的神照印。那三枚神魂刺相撞所爆出的力量,至少是十层以上的胎藏经啊! 这小子才二十岁出头,他就是从娘胎里开始练,也不可能成就十层以上的胎藏经。更何况,他的功法是哪来的? “你何处得来的胎藏经功法?” 段融却是冷笑了一下,在杨思铉惊愕的目光中兀自起身。 “杨司座,我只答应配合你调查萧栖梧案。至于胎藏经的事,我无可奉告!” 段融说完,就欲走出了竹屋。 杨思铉的脸上一阵阴晴不定,忽然目色一冷,喝道:“段师侄,胎藏经事关本门机密,此事你若不说个明白,恐怕难走出我这裁决宗正司!” 段融的身前,忽然一道无形波纹,如水一晃,便兀自消失。 段融目色一动,便停在了那里,他知道自己已经被空间壁给围住了。 之后,杨思铉便把段融关进了裁决宗正司的地牢。然后,他立即就此事去拜见了门主楚秋山。 宗门老祖吕荫麟幽居的深谷内。 褚无伤走入了深谷,径直走近了吕荫麟的洞府内。 吕荫麟正在翻看一本弈棋残局的古籍,听了褚无伤的话,忽然眉头一锁,道:“杨思铉对段融动用了神照印?” 褚无伤道:“是。” 吕荫麟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褚无伤道:“就在不久前。说是让段融去裁决宗正司,问萧栖梧案的口供。在杨思铉幽居的竹楼里,他对段融施展了神照印。但被段融动用神魂刺给破了。” 吕荫麟的脸色闪过一抹愠怒,他忽然看着褚无伤,嘱咐道:“褚无伤,老夫现在给你下一道命令,你且听好!” 褚无伤见吕荫麟说得郑重,立马抱拳,道:“老奴领命!” 吕荫麟道:“替我照顾好段融,不要让任何人伤害他。” 褚无伤闻言,神色微微一滞。 吕荫麟素来薄于人情,褚无伤一时不知他为何对段融如此用心之深。 “他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以后就不用来见我了。”吕荫麟的声音幽幽响起。 褚无伤的心头微微一揪,眸子里有幽芒闪动。老祖说得不用来见,就是让他自行了断的意思。 褚无伤声音有些发颤,道:“老祖放心!” 他不是害怕,他是震惊于段融在老祖心中的位置。 褚无伤说完,略一抱拳,便转身出了洞府。 不管吕荫麟为何让他护住段融,方才吕荫麟那神情,还有语气,已经印进了褚无伤的脑海里了。 他若是护不好段融,就只能自行了断,这绝不是空话! 杨思铉刚从楚秋山那回来,却看到一个人影站在他那座竹楼前。 杨思铉目色一动,裁决宗正司的人,无人敢无故擅闯此处,而且还在他那座竹楼前,负手而立。 杨思铉化为一道黑芒,落在了竹楼前,侧目冷问道:“何人?” 那人负手而立,在一片竹林前,看着在微风中,簌簌晃动的竹影,他闻言转过身来。 杨思铉的脸色一惊。“褚先生!?” 他实在没想到,褚无伤会直接来到裁决宗正司。 褚无伤就代表宗门老祖吕荫麟,而吕荫麟已经多年不理会宗门俗务,裁决宗正司的事,更是甚少过问,就算是有事,也是楚秋山去向吕荫麟禀告。 这褚无伤忽然来访,可谓罕见! 褚无伤看着杨思铉,问道:“段融是关在裁决宗正司的地牢里吗?” 杨思铉目色一凝,道:“是!” 褚无伤冷道:“放了他。” 杨思铉道:“此子有偷盗本门无上绝学胎藏经的嫌疑……” “与你无关!”杨思铉还未说完,就被褚无伤打断了。 褚无伤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道:“还有,杨司座!以后,你若再要审问段融,先问过我。明白吗?” 杨思铉愣在那里,看着褚无伤。 他一时间,心潮翻滚。褚无伤不会无端干涉裁决宗正司办案,这背后恐怕是…… 杨思铉忽然恭敬抱拳一礼,道:“杨某明白了!” 褚无伤见杨思铉吐了话,便不在言语,化为一道黑芒而去。 杨思铉站在那片簌簌的竹林前,看着褚无伤身影消失的地方,目色闪动。 段融刚被关进裁决宗正司的地牢内,不过半个时辰,屁股还未坐热内,杨易便陪着笑脸,把他请了出来。 段融跨出地牢,看着杨易,打趣笑道:“杨兄啊,我这一个月,倒来这地牢两次,怎么着也算个常客了吧?” 杨易道:“段兄,这种地方,依我看,还是少来为妙啊!” “是吗?”段融道:“我觉得这地方不错,管吃管住的,而且还挺僻静。在这闭关不错。我在里面关个一年半载,说不定境界就能突破了呢。” 杨易道:“段兄说笑了。哪有人在地牢里闭关呢?” 段融笑道:“哈哈哈……事在人为嘛。” 杨易一路将段融送离了裁决宗正司,他看着段融御风而起,蹿入了云霄,杨易的目中涌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不久前,他二叔杨思铉刚把他叫过去,不仅让他放了段融,而且告诉他,跟段融有关的调查全部终止。 他没问杨思铉为什么。 因为若是需要他知道为什么,杨思铉自会告诉他,要是没告诉他,就说明他不需要知道。 但他跟着杨思铉多年,从方才杨思铉的脸色,他就已经看出了许多东西。 萧栖梧案,因为段融的抽离,还有申屠璎的不配合,直接便陷入了僵局。 后来,案子干脆悬在那里,没人再去推进了。 杨易知道,杨思铉这种态度,就是准备一个月后,交份卷宗上去,将此案以悬案未破,草草结案了了事。 段融出了裁决宗正司的地牢,回到商象语的那座山头,那晚他难得和萧玉他们一起吃了晚饭,而且没回深谷,就住在了山上。那夜,在山洞里,段融和萧玉好一番颠鸾倒凤。 “你今儿发什么神经?!”萧玉拉着兽皮毯子盖子自己身上,黑暗中,白了段融一眼。 段融右手枕在脑后,兀自不语。 他在脑子里过着白天的事。 杨思铉只把他在地牢内关了半个时辰就放了他。 这绝不是他的作风,一定是有人逼迫他了。 是谁呢? 朱鹤吗? 不可能!他才关进才半个时辰,朱鹤就算能那么快就得到消息,他也不可能弹压得了杨思铉。 杨思铉只听楚秋山的。 能弹压杨思铉,除了楚秋山…… 一个名字,在段融的脑海里,呼之欲出了!? 此事,八成是老祖吕荫麟出手干预了! 他忽然想起,那晚在深谷内,他演练过后,吕荫麟的那句话。“以此精修,三年内,必入洞冥境!” 段融其实,还并不知道,三年内入洞冥境,到底意味着什么。 之前他觉得太一门内,洞冥境的修士无算,即便是三年内进入洞冥境也不算什么。 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吕荫麟是真的把他当做苗子在培养呢。 数日后,沈觅芷便带着朱小七回到了宗门内。 朱小七到了山头上,一见萧玉,自是满心满眼的欢喜。当时段融也在,朱小七欢喜过后,立马噘了嘴,开始向萧玉数落段融的不是。 “小姐,你看他。把我一个人扔在神云府那里,两个多月,问也不问一声。就算是小猫小狗,也没得这么冷落的……” 朱小七说着说着,竟满心委屈地哭了起来。 萧玉一边给朱小七擦了眼泪,一边安抚道:“他也有他的苦衷,这不是事一了,就把你接了来了吗?” 朱小七撇嘴道:“小姐你尽向着他说话。” 朱小七说着,委屈地白了段融一眼。 段融笑道:“小七,这事是我不好,让你受了委屈。不过也是事出有因,等你安顿好了,让萧玉好好跟你解释解释。” 段融派沈觅芷去神云府接朱小七后,就将朱小七和杨震的事,前后经过向萧玉说了一遍,萧玉自然清楚知道原委。 将朱小七安顿好后,晚上萧玉就跟朱小七,讲了一遍段融劫她出塔林,触犯了宗门铁律,在无量崖受了三记打神鞭昏死过去的事。 朱小七听到段融为了救萧玉,受了这般多的磨难,就彻底原谅了段融对她的冷落。 朱小七抹着泪,喃喃道:“咱家姑爷,到底是个有良心的。” 朱小七到了山头后,便接管了各人的伙食,自此段融倒是常到山头,来喝一碗朱小七煮得鲜汤。朱小七自是尽心服侍,不在话下。 (本章完) 第528章 黎枯 第528章 黎枯 这日,段融正在深谷内的洞府内,盘膝修炼。 忽然,整个洞府,一阵震颤抖动,头顶的小石子,扑簌簌地往下掉落…… 段融的身子被震得微微晃动,他还以为是这长留山深处,突发了地震。 而就在这时,洞外却传来一声声的闷雷炸响…… 段融已经身如鬼魅,穿过不住抖落的石屑细雨,蹿出了洞府。 段融一出洞外,便抬眸而望向山谷虚空,目中一片惊愕! 只见四方高耸崖壁处的虚空中,有两个身影,正缓缓而落。 那是一位苍髯白发的老者,和一位瘦削苍白的少年。 虚空之上,有数十只,近乎透明状的大鸟虚影,展翅盘旋,那大鸟虚影尾翼飞过处,残留着一抹抹淡淡的稀薄雾气…… 不知为何,那稀薄雾气,让段融想起了枯木林中,那种弥漫的薄雾…… 吕荫麟幽居的这处深谷,整个深谷都被符阵笼罩,四方崖壁的虚空,自然也不例外。 但此时,那一老一少两人,似乎是在硬闯这座符阵! 虚空之上,那数十只的近乎透明状的大鸟虚影,正在向这两人展开攻击,盘旋飞舞,撞向从缓缓落下深谷的两名不速之客。 那苍髯白发的老者,发须衣袍无风自动,周身无数紫色电芒围绕,将他自身和那瘦削苍白的少年,都护在了紫色电网的中央。 每当一头近乎透明状的大鸟虚影撞来,那围绕在苍髯白发的老者周身的紫色电网中,就会陡然飞出一道宛如凝实的紫色雷电,劈在那大鸟虚影之上。 这时,便有一声闷雷炸响! 那大鸟虚影一声清吟悲鸣,便化为一团雾气。 此于同时,整个深谷便一阵轻颤。 吕荫麟站在深谷中,脸色铁青地看着那两个人影,从虚空落下。 又一只大鸟虚影化为雾气后,吕荫麟忽然袖袍一拂,只见有一物什从他袖袍里飞出。 那竟是一支五彩斑斓的翎羽! 那支翎羽,甫一飞出,便羽翼轻抖,陡然消失,再次出现,已盘旋在高空中央,滴溜溜地转动不已…… 随其转动,霞光如水波涌出…… 淡淡的霞光便在虚空中浮动,原本盘旋在虚空中的数十只近乎透明状的大鸟虚影,此时全都身披霞光,发出一阵阵玉碎般的叫声,向那周身紫色电芒围绕的苍髯老者撞去! 那老者面色凝重,眼见那霞光浮动的大鸟虚影,声势骇人,便立马叫道:“吕兄,且停手!老夫是来拜会,不是来斗法的。” 吕荫麟站在谷内,道:“黎枯!有正门你不走,偏要硬闯法阵!哪有你这么个拜会法?!” 吕荫麟显然没有收手的意思,一头接着一头身披霞光的大鸟虚影,向半空中的两人撞去。 紫色电网中,宛如凝实的一道道手指粗细的紫色雷电,不断闪出。 但那些大鸟虚影,已经越冲越近,眼看就要近身。 站在苍髯老者身后的那瘦削苍白的少年,眼眸中闪过一抹恐惧,就在这时,只见一头身披霞光的大鸟虚影,一头撞在那他附近交织闪烁着的紫色电网上。 “滋啦!” 大鸟虚影化为一阵青烟,但那紫色电网竟然烂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来。 而另一头大鸟虚影再次撞来! 苍髯老者眼见周身的紫色电网,已经护不住他们多久,崩溃只在顷刻间,便一把搂住那瘦削苍白的少年,周身气息鼓荡,在紫色电网崩溃前,化为一道黑芒,砸进了深谷里! 苍髯老者砸入深谷,一阵烟尘扬起,一道身披霞光的大鸟虚影,从高空而下,向那烟尘扬起处撞去! 而那团烟尘中,那苍髯老者周身已无紫色电网护体。 眼见大鸟虚影近身,忽然一阵烟尘中,那苍髯老者的头顶上,陡然浮现出一个婴孩的轮廓。 看到烟尘中,那苍髯老者头顶浮现的模糊婴孩轮廓之时,段融的眼眸不由一动。 其实,他已经料到,这老者乃是元婴境的修士。但看到元婴模糊浮现,他还是心头战栗。 虽然烟尘弥漫,完全看不清楚实相…… 那元婴甫一出现,便双目陡然圆睁,抬头冲那只从高空冲下,身披霞光的大鸟虚影,小口一张,那元婴口中发出了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来。 “哤!” 那古怪音节一出,大鸟虚影瞬间化为乌有,连青烟都未冒出。 吕荫麟右手一招,在高空盘旋着的那支五彩斑斓的翎羽,便一阵清吟,抖动入手。 而这时,那苍髯老者终于带着那瘦削苍白的少年,走出了那片飞扬的烟尘。 那苍髯老者看着吕荫麟道:“吕荫麟!刚一照面,非把老夫搞得这般狼狈,连种子字都逼出来了!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听到那老者说到种子字,段融的目色一凝。方才那烟尘中,元婴浮现的瞬间,便发出了一个奶声奶气的古怪音节。“难道那就是种子字?” 段融一时间,思虑浮动。 吕荫麟冷哼一声,道:“老夫倒是有待客之道。黎枯,你总要有个客的样子,老夫才好招待!” “这么说,倒还是我的不是了?”黎枯弹了弹道袍上的灰尘,忽然笑了一下,看着吕荫麟,说道。 吕荫麟瞪了黎枯一眼,道:“一百多年没见了,你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 “怎么好话,到你嘴里就变味了呢。”黎枯笑道:“一百多年前,咱俩在西域的莫贺延碛,也曾并肩作战呢!吕荫麟你见了老夫,怎么总板着脸?这是一点旧情不念啊!” 吕荫麟冷道:“你还有脸说,在那莫贺延碛,要不是你拖累,老夫也不至于受伤。” “小家子气了不是?一点小事,念叨一百多年?”黎枯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古松下的石桌,只见石桌上乃是石刻的棋盘,盘上残局井然。 黎枯桀桀笑道:“还研究残局呢?来,吕荫麟!老子今天兴致不错,陪你下一局!” 吕荫麟道:“就你那臭棋篓子,老夫不稀罕跟你下!” 黎枯道:“别那么傲嘛!谁输谁赢不一定呢!来吧!” 黎枯说着,竟兀自坐在那石桌前。 吕荫麟虽然看起来不怎么待见黎枯,但此时也冷着脸走了过去,坐在了黎枯的对面。 这黎枯,乃是天衍宗的老祖,元婴境的修士,亦是此界最顶尖的存在之一。 九州大宗,也就那么几位大能。在此界最深邃的秘辛上,他们常有一些来往。 黎枯此次为何而来,两人都心知肚明,他既然已经坐在了石桌前,吕荫麟就也要坐过去。 说到底,两人都是元婴境的老怪,也都是一方宗门的老祖,他们之间的交易,必须是平等的交易。 黎枯闯山而来,吕荫麟必须让他狼狈落谷,这是不让! 黎枯已经坐在了石桌前,他就也必须要坐过去,这是不欺! 黎枯见吕荫麟落座,便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那瘦削苍白的少年,冷道:“我和吕前辈有要事淡,你且自己在谷中呆着,不要生事!” “是!老祖!”那瘦削苍白的少年闻言,抱拳一礼后,便往稍远的地方避开了。 就在那少年避开后,黎枯和吕荫麟在那株古松下,一边执子落盘,一边说话,但段融他们已经听不到声音传来了。 段融站在那里,看了看古松下的两位老者。而那瘦削苍白的少年,则站在一崖壁前,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段融睨了山谷对面的吕青竹一眼,缓步走了过去,问道:“吕姑娘,那人好像是天衍宗的老祖吧?” 吕荫麟之前叫了那苍髯老者好几声黎枯,两人自是都听到了。 天衍宗,占据幽州之地,和青州接壤。他们的宗门老祖,名讳黎枯,也不是什么秘密。而且,那老者乃是元婴境的修士,更加佐证了他的身份。 此界的元婴境修士,原本就是十数之内,一共也没几个啊! 吕青竹闻言,一点反应都没有。但段融还是从她那感受到了赞同的意思。 吕青竹孤冷寡言,没反应,就表示她基本赞同。 段融继续问道:“那个跟着天衍宗的老祖来的少年是谁?” 吕青竹瞄了一眼那边崖壁前,一副生人勿进模样的少年,冷道:“我怎么知道?!” 吕青竹说完,便转身进自己的洞府而去。 段融又在那站了一会儿,但他既听不到吕荫麟和黎枯的谈话,也不想贸然去和那一副生人勿进脸色的少年攀谈,便也回到自己洞府内,继续修炼去了。 古松下,黎枯捏着一枚黑子,在手中摩挲着,一时不知如何落下。 吕荫麟说得不错,他的确是臭棋篓子,对于弈棋之道,并不擅长。 黎枯捏着棋子,忽然抬头,道:“吕荫麟啊,老夫有些口渴了!” 吕荫麟瞪了他一眼,道:“闲人屎尿多!” 虽如此说,吕荫麟还是眉头一蹙,只见一方水壶和两只竹筒杯,便从他的洞府深处飞了出来,悬浮在两人的身前。 吕荫麟提壶给黎枯身侧悬浮的竹筒内,倒了一杯清水。 黎枯这时,终于将手中的黑子,落在了棋盘里,然后他端起身侧的竹筒,瞄了一眼,脸上闪过嫌弃的神色。“老夫也是堂堂的一方之主,来你这谷里,连口茶也没有吗?” 吕荫麟道:“我从不喝茶,只喝清水。” 黎枯端起竹筒,呷了一口,咂摸着嘴。“真是寡淡!连茶也不喝?吕荫麟啊,不说我说你,你是一点也不懂享受啊!” 吕荫麟淡笑了一下,道:“在老夫看来,喝清水才是享受。” 黎枯看了吕荫麟一眼,道:“你倒是六根清净!?” 吕荫麟闻言不语,将一颗白子轻轻落在了棋盘上。 黎枯一边观看棋局,一边说道:“两个月前,据传,神意门的庄太儒,结出了元婴。这事你听说了吗?” 吕荫麟道:“听说了。就是不知真假,我正派人在查呢。也许是神意门故意放出的假消息。” 黎枯面色无动,道:“是真的。我那边有人查出来了。” 吕荫麟抬头,饶有深意地看了黎枯一眼。他知道黎枯不会在这事上开玩笑。 也是,要不是真的,黎枯也没必要,到他这深谷来走这一遭了。 “那神意门,可就有两个元婴境坐镇咯!”吕荫麟语气不咸不淡地说道。他知道,这十多年来,天衍宗和神意门的争端更多,神意门的庄太儒陡然成就了元婴境,显然黎枯的压力很大。 黎枯却是说道:“九州大陆的元婴修士,原本就在十数之内。这忽然多了一位出来,这天下的局势,只怕又有一变!” 黎枯不谈自家,只谈天下局势。 吕荫麟淡淡一笑,道:“天下有变,不知黎兄有何打算?” 黎枯抬手指了指吕荫麟,又指了指自己,道:“我天衍宗的幽州与你太一门的青州,都与神意门的冀州之地接壤。神意门这忽然多了一位元婴境的修士,他若欲征伐,你我可就是首当其冲啊!” 吕荫麟道:“青阳门也有两位元婴境的修士,而且奉行千年的宗门均衡策,神意门若欲扩张,青阳门的那两位必定会设法制衡。” 黎枯道:“远水解不可近渴啊!吕荫麟不瞒你说,我此次来,是带着结盟的诚意的。只有你我两宗结盟,才能抵御住神意门的第一波攻伐扩张。这样一来,在青阳门调停制衡前,我们也不至于损失太多。要不然,一但被神意门吃到嘴里的肥肉,要想让他吐出来,可没那么容易啊!” 吕荫麟脸上无甚表情,但却心思起伏。 他要的就是黎枯先将结盟的话讲出来。 黎枯也看出了吕荫麟的心思,但他也没藏着掖着,还是直接点破。因为这十多年下来,天衍宗的确和神意门积累了不少的宿怨,他比吕荫麟更需要这场结盟。 吕荫麟呷了一口水,道:“兹事体大!” 黎枯道:“吕荫麟我知你的算盘。不过我告诉你,神意门的第一波攻伐,未必就从我天衍宗下手?! “哦,怎么说?”吕荫麟闻言,露出了不置可否的脸色。 黎枯道:“是宿怨重要,还是资源利益重要?别忘了!你青州和冀州接壤的那几块地,可肥得很呢!” 吕荫麟的脸色抽动了一下,黎枯说得什么他自然明白。 黎枯道:“吕荫麟,都是千年的狐狸,何必再搞那些弯弯绕绕的,结盟不结盟?你说句痛快话!” 吕荫麟嘿嘿一笑道:“黎枯啊,你还是这么心急。神意门来势汹汹,结盟自然是要结的。不过,我也就是点个头而已。这结盟的具体条约,你们还得跟楚秋山去谈。” 黎枯心头暗骂了一声老狐狸,不过还是笑道:“你点头就行。咱俩说好,他们也好安心去谈不是?” 吕荫麟笑了一下,落下白子,道:“黎枯,这棋你输了。我就说你臭棋篓子吧。” 黎枯看了看那棋局,果然大势已去,叹气道:“棋输了无妨!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嘛。” (本章完) 第529章 宗门质子 第529章 宗门质子 黎枯说着,抓了一把黑棋子撒在棋盘上,哗啦一声,棋盘内已经一片凌乱,他说道:“如此,谁又能看出来老夫的败局呢?” 吕荫麟淡淡笑道:“老匹夫,你这不是耍赖吗?” 黎枯道:“下棋可以耍赖。这结盟,可不能耍赖!” 吕荫麟闻言,只是坐在那里,眼皮耷拉着,并未搭话。 黎枯继续说道:“要不耍赖,总要有些筹码和表示才行。你说是吗?” 吕荫麟抬起头来,看定黎枯,问道:“你有什么表示呢?” 黎枯道:“跟着我来的那个少年,看到了吗?” 吕荫麟轻轻点了下头,道:“看着模样倒还乖巧。” 黎枯道:“他叫黎若简,是天衍宗的宗主黎云景的嫡次子。” “哦。”吕荫麟的眉头动了一下。 天衍宗跟太一门不同。天衍宗的历代宗主,皆是黎姓子孙,而且这黎枯的血脉繁盛,存世的黎姓血脉就有数百人之多。 如此繁盛的血脉,要不生内乱,自然有严格承袭制度。 而宗主之位,便是立长立嫡。 现在的天衍宗的宗主黎云景,有两位嫡子,嫡长子黎若舟,嫡次子黎若简。 若无意外,黎云景百年之后,就是他的嫡长子黎若舟,继承宗主之位,故而黎若舟在天衍宗宗内,也被称为少宗主。 但若有一些意外,比如黎若舟横死,那按照承袭的制度,就是嫡次子黎若简,继承宗主之位。 因此,这黎若简的身份,在天衍宗内,也有其特殊的地方。 黎枯道:“他以后就留在你这里了。还望吕兄,能多加照拂。” 吕荫麟看了一眼,站在崖壁前一脸生人勿进表情的黎若简,淡淡道:“既是你的嫡系血脉,我自会照拂的。” 吕荫麟自然明白,黎枯是将这黎若简,放在他这里,是作为两宗结盟的质子的。 这就是他说的表示和筹码! 说到黎若简,黎枯的脸色似乎有几分凝重。 这些年,他都并不怎么见这些小家伙了。这次一路带着黎若简从幽州赶来,在路上他发觉黎若简不仅颇为乖巧,天赋也甚佳,再加上是他的血脉宗亲,此时他心头难免浮起一抹不忍。 一旦做了质子,就成了这天下变局里的筹码,一万一局势有变,生死难料啊。 黎枯端起竹筒,呷了一口清水,说道:“黎云景带着结盟谈判的队伍,不日就会启程。” “嗯。”吕荫麟点了点头。太一门和天衍宗这些年,其实也有许多利益纠葛,一口应下结盟容易,但真要在白纸黑字上落实,恐怕也是费心劳神之事,不过这就是楚秋山和长老院的事咯。 “还有一事。”黎枯看向吕荫麟道。 “何事?” 黎枯道:“黎云景的嫡长子黎若舟,会跟在谈判队伍里,一起过来。老夫是想,你我做个亲家,这结盟才更见牢固嘛!” 吕荫麟呵呵一笑,道:“老东西,你打得好算盘啊!” 黎枯道:“我把宗门的嫡次子都放在你这里了。娶走你一个女娃子,怎么?你还嫌吃亏了?” 吕荫麟脸上挂着淡淡笑意,不置可否。 他知道黎枯放了个质子在太一门,太一门这边也要有些表示。结盟就是交易,凡是交易,总有你来我往,公平合理,才能相安无事。 黎枯的意思,显然是想让黎若舟将吕青竹娶走,以两家联姻为两宗结盟背书。 从结盟的角度看,黎枯这个提议甚好。只是……吕荫麟有点舍不得吕青竹。 他天性就薄于人情,现在又一千多岁了,对于血脉之事,早已无甚挂碍,只是吕青竹三岁那年,第一次来深谷内拜见他。 他就发觉这小丫头跟他过世千年的那个小女儿,一模一样,宛如再生。 从那时起,他就对于吕青竹很是照拂。 从吕青竹开始修炼起,吕荫麟就亲自指点她,可谓费心劳神,甚至不惜以神魂灌输的方式,助她修炼胎藏经。 吕荫麟实在有些不忍,以宗门结盟的政治联姻将她远嫁,而且据说那天衍宗的少宗主黎若舟,市井风评很是不好。 似乎是看出了吕荫麟脸上的迟疑,黎枯说道:“黎若简放在你身边。那女娃子嫁到我天衍宗。吕兄,你不会是不同意吧?” 吕荫麟没有立即吐口。 黎枯眼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道:“难不成我天衍宗的少宗主还辱没了你家那女娃子不成?!” 吕荫麟呷了一口清水,道:“那当然不会……” “那就好!”黎枯道:“黎若舟那小子会跟在谈判队伍里一起过来的。两人的生辰八字看好,选定了定亲、接亲的黄道吉日。到时候会有张灯结彩的迎亲队伍,大张旗鼓地将那女娃子接到我天衍宗去。” “而且,他们两人的婚礼,我要盛大操办,宴请九州八宗的长老与主事,来观礼赴宴。” “吕荫麟,你该能知他两人婚姻之深意?!” 吕荫麟看了黎枯一眼,脸色凝重。 黎枯道:“他两人的婚姻,就是我们两家之联姻,也是我们两宗之结盟的侧影!婚礼当日,八宗之人,皆是见证!” “婚礼越盛大,就代表我们两宗的结盟越牢固。这不仅是给九州八宗的一个信号,更是给神意门的一个信号。让神意门的人,在筹备攻伐时,能有所忌惮。” 这些利害,吕荫麟心中原本就有沟壑,但他对吕青竹的情愫,让他一时难以决断。但在黎枯一迭声的铺陈攻势下,他心中的天平终于彻底倾倒。 吕荫麟苦笑了一下,道:“黎兄见得深远!此事,就按黎兄说得办!” 黎枯见吕荫麟终于吐口,这才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道:“这才对嘛!黎若舟和你家的那女娃子喜结连理,可以说是郎才女貌。对他俩是好事好,对你我也是好事,对太一门也是好事,对天衍宗也是好事,对天下局势亦是好事。可谓功莫大焉!这么明摆着的事,不知道你方才在那婆婆妈妈个啥呢?” 吕荫麟道:“我听闻黎若舟那小子,好像风评不太好。你回去告诉他,我家青竹要是在他那受了什么委屈,老夫会亲赴天衍宗,掌劈了他!” 吕荫麟最后的那几个字,吐出如雷霆炸响。 黎枯闻言,脸色有些尴尬,道:“年轻人嘛,有失检点的地方是有的。此事,我以后会亲自管束他的。你放心,绝不会委屈了那女娃子的!” 吕荫麟见黎枯如此说,脸色稍缓。 他纵然疼惜吕青竹,但宗门大事,岂能儿女情长呢? 黎枯见两人已经商议的差不多了,忽然扭头冲站在崖壁前的黎若简,招了下手。 两人在古松下,下棋谈事,黎若简就站在那崖壁前,一动不动,站了将近两个时辰。 此时,他见黎枯向他招手,便欲过去,却不由一个趔趄,这才发觉腿竟已有些僵硬。 黎若简元气运转,久站僵硬的腿部气血立即恢复,他挺直腰杆走到了古松前。 黎枯看了他,说道:“若简,这位就是太一门的老祖,吕前辈。” 黎若简抱拳颔首道:“晚辈黎若简,拜见吕前辈!” 吕荫麟上下扫了黎若简两眼,点头道:“不错,是个好胚子!” 黎枯道:“你以后就跟在吕前辈身边修炼。希望你勤勉修行,不要辱了我天衍宗的门楣。” “是,老祖!”黎若简抱拳颔首道:“若简谨遵教诲!” 黎枯心头有些不痛快,别过了脸去,看着吕荫麟,道:“吕荫麟,诸事已定!老夫去矣!” 黎枯说完,便陡然升空! 黎若简目色一愣,旋即向飞入虚空的黎枯噗通跪倒,磕头大叫道:“若简恭送老祖!” 吕荫麟望着黎枯陡然升空的身影,摇头苦笑道:“这老小子,说走就走!” 这深谷内的符阵,从内向外,并无禁制。除非吕荫麟施法发难。不过既然诸事谈定,他也不想再给黎枯难看。就任由黎枯飞出了谷外。 黎枯蹿入了深谷高处的云层里,才松了一口气,吕荫麟深谷内的符阵,颇为精妙。 一百多年没见,他来一趟,自然要试一试吕荫麟的深浅了。 但他是来谈结盟的,总不好跟吕荫麟动手,故而便直闯了这深谷的符阵。 入谷的时候,仅仅是这符阵,就把他的种子字给逼了出来。这座符阵的诸多精妙,让他大为震惊! 还好,出谷时,吕荫麟并未难为他! 黎枯飞入云层,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深谷内,古松下,过了一会儿,黎若简才抬起头来,目色怔怔地望着崖壁前的虚空,那里早已经没了黎枯的影子。 看着空荡荡的虚空,他不觉间,已经流下了两行清泪。 身为质子,孤居在这长留山脉,黎枯这一走,他再见到天衍宗那边的亲人,不知就是何年何月了。 吕荫麟看着他,道:“黎若简,你且起来!” “是!”黎若简擦了脸上的泪痕,站起身来。 吕荫麟道:“以后修炼上,我会亲自指导你。资源上,你也不必担心,绝不会比你在天衍宗内少。虽然你身为质子,受制于人。只要你勤勉修行,他日若是成就了元婴境,九州大地,岂非任你驰骋!” 黎若简道:“多谢前辈开导!只是若简资质愚钝,只怕没有那个本事。” 黎若简很清楚,他身为质子,又怎么可能成就元婴境呢? 没有人会坐视自己手中的棋子,反客为主,吕荫麟更加不会。 吕荫麟道:“你不用多想!你一路劳顿,先去休息吧。” “是!”黎若简抱拳一礼,这时只见身侧一个人影走了过来。 段融走到古松那里,瞄了身侧的黎若简一眼,便向吕荫麟抱拳道:“老祖!” 他方才在洞府内修炼,耳畔忽然响起了吕荫麟的声音,让他过来一趟! 吕荫麟道:“他叫黎若简,以后会长住在谷中,你带他选一处洞府。一应物品,有何或缺的,你照拂一下。” “是,老祖!”段融说完,转身向黎若简道:“黎兄,你随我来!” 黎若简随即跟着段融走了几步,便问道:“兄台怎么称呼?” 段融笑道:“我叫段融!黎兄,你是天衍宗的?” 黎若简点头,道:“是。” 段融站在那里,向黎若简点了几个地方,说道:“这个洞府是我的,这个是吕青竹的,那个是老祖的洞府。其余的,全是空的,你可任意挑选。” 黎若简站在那里,目色一扫,道:“那里吧!” 段融看了一眼黎若简所指之地。他选的洞府在深谷的一角,颇为偏僻,离他们几个都很远。 从这洞府的选择中,就能看出黎若简的性格。 虽然他说话温和可亲,但内心却很是孤僻。 段融笑道:“那里可以。那处洞府旁边就是泉眼,取水方便。我们平时用水都是在泉眼里取用的。” 段融看似在赞赏黎若简的选择,但其实是在提醒他,那里看似偏僻,但他们常会去走动取水。 “啊!”黎若简闻言,脸上果然闪过一抹慌张。“段兄,要不我还是选那边的那座洞府吧?” 段融瞄了一眼,轻轻一笑,道:“当然可以!” 黎若简选了一个距离吕青竹和老祖甚远,距离泉眼也远,但距离他较近的洞府。 毕竟,原本他们三人的洞府就是三角之势,再加上黎若简还想避开泉眼,他无论怎么选,都得亲近一处。 故而他选了段融。 段融带着黎若简走入了那洞府内,洞府久未住人,已经落满了灰尘。 段融道:“山谷简陋,怠慢之处,往黎兄见谅。” 黎若简道:“此乃贵门老祖幽居之所,自然没有凡尘侵扰。稍加清洗,就是一所不错的住处。” 段融道:“心安即是归处。黎兄能如此思量,甚好!” 黎若简听到心安即是归处,目色微微一动。 段融道:“黎兄若是缺少什么,可列个单子给我,我置办给你。” 黎若简抱拳道:“那有劳段兄了。” “不客气!”段融笑道:“黎兄,恕我冒昧!老祖说黎兄要在这谷内长住,不知这长住是住多久呢?” 段融知道黎若简是天衍宗的人,而且是天衍宗的老祖黎枯带入谷内的,但他不解,黎枯离去,为何将他一人留在这深谷内呢?故而他在旁敲侧击地问着心头的疑问。 黎若简苦笑一下道:“段兄,长住是住多久,我也不知!” “你也不知?” 黎若简道:“不瞒段兄,我是天衍宗宗主的嫡次子,乃是作为质子,留在这里的。” “质子!?”段融目色惊愕地看着黎若简。 黎若简音容苦涩道:“砧板上的肉,哪里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上桌呢?任人宰割罢了。” 黎若简知道,段融看着年轻,但能住在这深谷内,跟在太一门老祖身边,绝不简单!故而,他见段融第一面,就生了攀交之心。 攀交的第一义,就是以诚相见。更何况,他是质子的事,也根本算不上什么秘密。 (本章完) 第530章 有负教诲 第530章 有负教诲 黎若简将洞府收拾了一番,而后将所缺的物品写在了一个单子,便来到段融的洞府内,施了一礼后,将单子递给了段融。 段融接了那单子,眸子一扫,便是精神一震。 只见一手飘逸挥洒的行书,颇有风骨! “端得好字!” 段融不由地赞了一声,他通过吞噬器灵,对于书画的造诣,早已经远超一般大家。 虽然黎若简这篇字是随意涂抹,段融还是一眼就看出了不凡来。 黎若简道:“段兄谬赞!” 他以为段融只是礼节性的赞誉,便也以礼回之。 段融笑道:“能把字写成这样,可不是勤勉就行,得有天资才可。形体可以临摹,风骨可是学不来的!” 黎若简微微一愣,他没想到段融竟跟他聊起书法之道来。他自小就痴迷于书法,写烂的笔头都不知有几箩筐呢。 段融道:“我观黎兄的这篇字,倒颇有几分欧体的遗风啊!” 黎若简听到段融点出欧体两个字来,顿时眼睛一亮。“段兄好眼力!” 所谓欧体,就是指此界的大书家欧阳通。 黎若简痴迷书法,用功颇深,杂糅百家,而于欧阳通处用心最深。 多年的临摹揣摩,他自觉五六年前,就已得欧阳通之神髓,已经有了“处处不像而处处像”的境地。 这些年的潜心钻研,他更加逐渐发展出了自己的风骨,欧阳通的一些东西,早已经化进了他自己的风格里。 若不是大行家,绝不可能一眼点出的。 黎若简原本以为段融的称赞只是虚应客套,却不想他是真的看懂自己的笔力。 如此一想,黎若简不由脸上一红,叹道:“不知段兄乃是行家,这字潦草成篇,污了段兄的法眼。” 段融笑道:“泼墨之道,乃天机妙成,有心为之,反而不美。黎兄此字,已见风骨!些许细节处的潦草遗憾,不足道哉!” 黎若简听得心头欢喜。“段兄,此言甚得我心。” 他虽痴迷书法,用功颇深,但奈何此界尚武,文风寥落,他于这书法泼墨之道,自幼喜爱,因钻之愈深,许久已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人。那些附庸风雅之辈,大多都无真才实学,不过是些江湖骗子之流。 故而,黎若简对于此道,很是孤寂。 但不想,在这太一门的幽僻深谷内,做了质子,却偏偏遇到个同道中人,顿时便成了他孤寂心境的一种抚慰。 黎若简实在没想到段融看起来,一身武夫的气质,毫无文气,但却有书道大家的慧眼。 段融笑道:“黎兄,他日有空,我们可好好探究一番。” 黎若简喜道:“自当奉陪!” 黎若简目色一动,便又道:“段兄若无事,现在就可就黎某这字,再指点一二。” 黎若简心头欢喜,哪里还能等到他日。更何况,与人论书,刚好能抚慰他成为宗门质子的伤痛,总比他回到洞府,一人枯坐来得好! 段融闻言,轻轻笑了一下,道:“指点不敢当,说说一些浅陋的看法,倒也可以。” “段兄请讲,黎某洗耳听之!”黎若简眼神期待地看着段融。 段融凝视着手中的那篇字,眉头微蹙道:“恕段某直言,黎兄之字,表面上看,虽有蔚然成风之势,但却后继无力,断难成为大家!” 黎若简闻言,原本期待的眼神陡然一黯,面皮也随之一怔。 他从小痴迷书法,用功又深,加之后来与人谈论之道,皆是阿谀逢迎之词,而且他也确有天赋,眼光又高,他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断难成大家。 段融虽然看到了黎若简的表情变化,但还是继续说道:“黎兄之字,乃是从形体入手,多年浸淫,逐渐琢磨出自己的风骨来。这里面有许多他日之石,攻而成玉的痕迹。” “黎兄此篇之字,以段某的眼光看来,笔墨形体与其内蕴的风骨之间,已然割裂,但黎兄却浑然不觉。依旧因循守旧,路径依赖,还是以多年浸淫的形体来演化出风骨,此乃本末倒置也!” “风骨已成,当舍弃旧体,以风骨为本,自生新体!” 黎若简原本还心有不屑,以为段融托大,但此时他却如同遭了一记焦雷,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 “风骨已成,当舍弃旧体,以风骨为本,自生新体……”黎若简喃喃地重复着段融此话,他脑海里整个的书道世界,在一瞬间,竟整个地颠倒了过来。 段融见黎若简呆若木鸡,喃喃而言的样子,便知他已有所悟,于是便继续说道:“黎兄,旧体于你而言,就像是一支载你过河的木筏。你是因为浸淫旧体而逐渐发展出自己的风骨。但,黎兄,你既已过河,你何必再背着那木筏呢?” 黎若简心头如闪电划过,瞬间透亮。 “是啊!我已过河,又何需背着那木筏子呢?” “旧体当舍,自有新生!” 黎若简怔怔地看着段融,忽然便作了一揖,道:“段兄之言,于黎某不啻于无声之惊雷!” 他此时已经完全明白段融之所以说他,后继无力,断难成为大家的原因了。 因为他浸淫多年而成就的旧体,也就是靠着在这旧体里的浸淫琢磨,他才逐渐发展出自己的风骨来。 但那风骨,乃是他日积月累的感悟,是他印心而生! 自由生命,故而,已经和他杂糅百家,琢磨出来的旧体之间,产生了割裂。 只是他囿于其中,一直浑然未觉罢了。只因他太熟悉旧体,太依赖旧体。 就像段融所说的,因循守旧,路径依赖! 这八个字,可谓字字珠玑!就像八道暗哑的雷霆,殛得他内心透亮! 段融笑道:“段某只是一番戏言,黎兄不必当真!得罪之处,还请黎兄莫怪!” 黎若简却郑重道:“黎某痴于书法,若不是段兄此言,只怕歧途难返!” 段融道:“歧路亡羊,犹未晚也。黎兄他日书法之道,当不可限量。” 黎若简心头欢喜道:“他日若新体乃成,必定先请段兄观之!” 黎若简此时一扫心头郁积,仿若连做了质子的凄楚,也随之烟消云散了,他心头的书法之道,陡然开朗,如雨过天青一般! 段融和黎若简一番论道后,这才拿了那单子,走出了洞府。 他准备出谷,回云浮峰一趟,内史司负责宗门的物资调配,黎若简单子上写的东西,都不过是些日常用具罢了,交给内史司的史监们,很快就会配齐。 段融走到了深谷口处,却忽然看到一个人影从枯木林里走了出来,他目色微微一怔,只见来人是吕钟棠。 吕钟棠是洞冥境的强者,又是长老院的长老。而且他是老祖吕荫麟的血脉,加之吕青竹又长住在深谷内。 无论怎么讲,他都应该常来这谷内走动才是,但段融住进深谷这段时间,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吕钟棠进谷。 段融抱拳一礼,道:“吕前辈!” 吕钟棠瞥了段融一眼,葛如松、裴度的死,都和段融有着莫大的干系,而且最近段融颇闹出了一些事,他也有些耳闻。 吕钟棠鼻子里嗯了一声,便走了过去。 段融也不甚在意,若说这吕钟棠有什么值得他尊重的地方,那大约就是他是吕青竹父亲的这个身份吧。除此以外,段融还真不怎么待见他。 段融随之便走进了枯木林内。 吕钟棠提着一些竹叶八宝粽子,站在山谷内,瞅向吕青竹的洞府那里,不过他并未走过去,而是将几只粽子,挂在身侧的松树上,便提着另一些粽子,往老祖的洞府那里走去了。 那翠绿的粽子,挂在苍幽的松树枝条上,远远看去,倒像是结出的古怪果子一般。 吕钟棠站在老祖洞府口处,心头略微有些紧张。 这算起来,他已经有一年多,未来这谷内请安了。 他虽是老祖的血脉,但却并无随时进谷请安的权利,这固然是因为老祖吕荫麟天性薄于人情,但也是因为吕钟棠,人才庸常,吕荫麟并不怎么愿意见他。 其实,这也是他想要争下一任门主的原因,老祖虽然不过问宗门事务,但作为太一门门主,许多事还是要向老祖请教禀告的!因这一层原因,他就能常来谷内见见老祖。 吕钟棠觉得如果常常相处,也许老祖对他的态度会有所改变! 吕钟棠站在那洞府口处!洞府深处,幽幽一个苍音传来。“钟棠啊!进来吧!” 吕钟棠听到今日老祖唤他的音声颇为亲切,不似往常那般冰冷,心头陡然一热,便趋步走入了洞内。 吕荫麟坐在洞府深处,看着吕钟棠趋步进来,跪倒在地,便叫道:“不肖子孙吕钟棠,拜见老祖!” 吕荫麟目色微微一动,他已经一年多未见过,他这个存世的唯一男丁血脉了。 这次要是不联姻的事,他也不会让褚无伤叫他来的。 吕钟棠膝下无子,他这一支血脉,人丁寥落! 不过吕荫麟活了一千多年,对于血脉之事,早已经看淡,其实许多时候,他看着吕钟棠,都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这一点,吕钟棠也能感觉到,所以他才常常会心中惴惴不安。 但这次不同,吕荫麟对他的态度,似乎亲切了不少,吕钟棠不免有些受宠若惊! “钟棠,起来吧!不必多礼!” “谢老祖!”吕钟棠起身作揖道。 吕荫麟瞥了一眼吕钟棠手中提着的翠绿之物,问道:“你手里提着的是什么?” 吕钟棠道:“回禀老祖,是新包的八宝糯米粽子,里面放了莲子、红枣、生、陈皮等物。不知为何,此次包得这批粽子,味道特别清香,便特意提来,给老祖尝尝。” “是吗?”吕荫麟微微一笑,道:“你剥一个来,我尝尝。” “唉!”吕钟棠满是恩情地应了一声。 他从小到大,虽是老祖血脉,但从未有幸能侍奉一二。今日吕荫麟忽然让他剥个粽子来,吕钟棠心头的欢喜,可想而知了。 他的眼睛,甚至有些微微泛红。 “来,钟棠!你坐这里!”吕荫麟指着不远处的石椅,说道。 “是!” 吕钟棠坐了过去,在一干净的木盘上,将一只粽子剥开,然后趋步而来,两手将粽子,捧在了吕荫麟的身前。 吕荫麟接了过去,托着青翠的竹叶,轻咬了一口,慢慢咽下,淡笑道:“倒是软糯清香!” “老祖若是喜欢,改日我再包了送来!” 吕荫麟道:“你是个有心的孩子。这些年,是我冷落你了!” 吕钟棠闻言,立马匍匐跪倒,带着哭腔道:“老祖如天之德!是子孙不肖!老祖如此说来,钟棠更是万箭穿心!” 吕荫麟道:“好了!你且起来,我有话跟你说!” 吕钟棠闻言,站起身来,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吕荫麟将吃了一半的粽子,放在了桌子上的木盘内,说道:“钟棠,最近神意门的庄太儒成就元婴境的事,你可听说?” 吕钟棠道:“倒也有所耳闻。不过这事好像最早是神意门自己放出的风声,这就有些古怪了。” 吕荫麟点了点头,道:“庄太儒成就元婴境的事,是真的。至于神意门为何自己放出的风声,那是另一回事。” 吕钟棠的目色一动。之前他和许且、郑宜他们讨论过此事,要是庄太儒真的成就了元婴境,那就…… 吕荫麟道:“今日天衍宗的老祖黎枯,来见我了。和我谈起了两宗结盟的事。” 吕钟棠侧耳倾听,心潮翻涌。 只听吕荫麟忽然话锋一转,道:“钟棠,你觉得青竹那孩子,要是跟天衍宗的少宗主黎若舟结为连理,可是一桩好姻缘?” 吕钟棠品着吕荫麟的语气,抱拳道:“门户自是可以,就是不知……” 吕荫麟道:“此事是黎枯提的,我已经应下了。” “那……”吕钟棠道:“天衍宗的少宗主黎若舟,据闻天赋不错,大约十多年内就能进阶洞冥境,最后能成就元婴也未为可知……” 吕荫麟看了吕钟棠一眼,道:“青竹和黎若舟的联姻,是在为两宗结盟背书。别说那黎若舟天赋不错,他就是个残废,吕青竹也得嫁。钟棠,我说的意思,你可明白?” “老祖!钟棠能够领会!天下多事之秋,我吕姓子孙,自当为宗门出力。” 吕荫麟点头道:“你能够领会就好!青竹那孩子,性子倔,你好好劝说与她,让她明白兹事体大。” “老祖放心!婚姻从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等大事,岂容她使性子!?” “还是好生说和,莫要压她过甚。青竹那孩子是个内明之人,当识得大体!” “是,老祖!”吕钟棠道:“青竹自幼就跟在老祖身边,早晚承教庭前,若是这点礼体都不识得,岂非有负老祖的教诲?” (本章完) 第531章 只可玉成 第531章 只可玉成 吕钟棠脸色沉郁地走出了老祖的洞府。 其实,关于黎若舟和吕青竹联姻的事,他一个多月前,就从药阁长老孙伏伽那已经得到了隐晦的消息。 不过那时,才刚传出神意门的庄太儒进阶元婴的消息不久,这关于这天衍宗欲要联姻的事也是难知真假。 吕钟棠便派了几个心腹,进入了天衍宗所在的幽州,一来探查一下关于联姻的事,二来也调查一下天衍宗的少宗主黎若舟的市井风评。 两宗联姻的事,显然颇为机密,在幽州坊间并无什么消息流传。但关于那天衍宗的少宗主黎若舟的市井风评,却很快就有消息传了回来。 吕钟棠看到传回来的消息,一时脸黑得像锅底灰一般。 吕青竹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血,和这样的畜生联姻,岂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虽然之前他和孙伏伽、郑宜、许且他们商议,一旦联姻坐实,对他争得下一任的门主,大有帮助。 但见了那传回来的市井风评,吕钟棠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虎毒不食子,他吕钟棠总不能为了争门主,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要了吧?! 但方才在老祖洞府内,他瞬间已明白事情根本由不得他。 因为让青竹联姻的人是老祖,老祖决定了的事,没有人能违逆。“别说那黎若舟天赋不错,他就是个残废,吕青竹也得嫁。” 吕钟棠走了不远处的松树前,伸手取下了挂在那里的几只翠绿粽子,他缓步走到了吕青竹的洞府那里,他只在洞府口处略一驻足,轻咳了一声,便走了进去。 吕青竹原本在蒲团上练功,听到轻咳声,便站了起来,这时一个人影已经走近洞府。 吕青竹脸色冰冷,有些僵硬地抱拳一礼,叫道:“父亲!” 吕钟棠听到吕青竹叫的那声父亲中的冷意,和她冰冷的脸色,心口不由一疼。他没想到,他们父女竟然已经疏远到这种地步了。 他们父女俩,已经两三年不怎么说话了。起因便是阿墨之死。 为了争夺下一任门主,吕钟棠在许多事上,难免有争功心切的念头,两年前他派阿墨出过一次任务,是和秽血教有关。 吕荫麟心头最恨的就是秽血教! 如果能剪除或者重创秽血教,在老祖那就是大功一件,对宗门也可说是居功至伟。 只是朱鹤和杨思铉他们和秽血教纠缠多年,都尚未有重大的斩获,可见那秽血教的狡诈奸猾。要想重创之,谈何容易? 吕荫麟最初对自己的能力,并无认识,他以为朱鹤和杨思铉做不到的事,他可以做到。 果然在一次任务中,就吃了大亏,阿墨也在那次任务中失踪,从此杳无音讯。 吕青竹寻访阿墨一年未果,黯然返回宗门。从那时起,吕青竹就基本不和她父亲说话了。 这两三年过去,吕青竹心中基本笃定,阿墨应该是死了,因为只要阿墨不死,她一定会回到太一门找她的。 吕青竹很小就没了母亲,阿墨陪在她身边,照顾她,保护她,是她最亲的人。阿墨一死,吕青竹的心就像被剜去了一块一般。 她后来也知道,父亲让阿墨去执行那么危险的任务,是为了立了功,来作为他争夺下一任门主的筹码。 她更加难以在心中原谅吕钟棠,自此,他们父女之间,就愈加疏远了。 吕钟棠压下了心头的隐痛,说道:“青竹,你在这谷中,已经大半年没回过府里了。你姨娘常常念叨你呢。你就算不认我这个父亲,总也该想着回去看看她吧?” “青竹不敢!”吕青竹微微颔首,脸上闪过一抹痛苦。 吕钟棠将手中的几只翠绿粽子放在了石桌上,说道:“这是你姨娘新包的八宝粽子,我带了几个给你。” 吕青竹看了那几只粽子一眼,脑中忽然闪过小时候姨娘教她包粽子的场景。 吕钟棠道:“晚上回家一趟,让你姨娘好好给你做几道菜。” 吕青竹闻言,只是站着,并未应声。 吕钟棠叹了口气,道:“晚上为父有事要说与你知。” 吕青竹抬头望去,见父亲吕钟棠正脸色复杂地望着她。吕青竹心头一动,她能看出来吕钟棠是真的有事,要不然以吕钟棠的脾气,她如此冷淡对之,恐怕早已经拂袖而去了。 这两三年来,她不知如此这般,气走过吕钟棠几次了? “是,父亲!” 见吕青竹应下,吕钟棠便走了洞外,他的心头一片杂乱。 他们父女的关系冷落到了这个地步,那联姻之事一说,恐怕他们父女的缘分就要走到尽头了。 但他能违逆老祖吗? 就算他违逆老祖,吕青竹就不用与那黎若舟联姻了吗? 其实,他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吕钟棠脸色阴郁地走出了深谷。他发觉他一生都是个失败的人,而且他越不想承认,他就失败得越彻底。 段融回到云浮峰,先将手中的单子交给了史监,便往楼阁那朱鹤的房间去了。 黎枯闯谷,还有黎若简进了太一门做质子,这都是今日发生的事,他觉得这些事,得告诉朱鹤一声。 段融走到朱鹤房间所在的那层的拐角处,却忽然看到一个黑衣护卫站在那里向他抱拳,道:“段大人请留步,里面在议事。” 段融瞄了一下走廊那头朱鹤的房间,正欲离去,忽然咯吱一声,只见朱鹤房间的房门打开,吴师道走了出来,抱拳道:“段师弟,师父让你进去!” 段融随即向走廊那头走去,那黑衣护卫抱拳一礼,退后了两步,让开了路。 段融走到朱鹤的房门前,推门走了进去,只见房间内坐着三人,朱鹤坐在桌前,樊红蕉和吴师道则坐在不远处。 段融关了房门,便道:“师父,天衍宗黎枯今日去深谷见过老祖了,还留下了黎若简在门内做质子。” 朱鹤点头,道:“坐下说吧。” 段融在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落座。 樊红蕉笑道:“小师弟,这事我们在幽州那边的探子也才刚刚传消息过来,不仅是黎若简留下做了质子,我们两宗还要联姻呢。” “联姻?”这事段融倒还未听说。 朱鹤道:“段融,黎枯是今日几时到了深谷?” 段融道:“是上午巳时左右吧。” 朱鹤点头点,道:“幽州那边探子的消息倒还挺准,就是太慢了。黎枯都动身了,他们才知道。” 段融看着樊红蕉,问道:“樊师姐,你方才说,我们两宗要联姻?” 樊红蕉笑道:“对啊!质子、联姻都是给结盟背书呢。” 段融目色一动,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问道:“和谁联姻?” 樊红蕉道:“黎若舟和吕青竹!” 听到吕青竹三个字,段融的脑袋顿时嗡的一声。 吴师道却看着朱鹤,说道:“黎若舟和吕青竹的联姻,对于吕钟棠争夺下一任门主是有帮助的,对我们可有些不利啊!” 樊红蕉笑道:“对了,小师弟,在幽暗森林里,吕青竹那小妮子,为何一见面就对你下杀手?而且,现在你俩都住在老祖的那深谷里,孤男寡女的,就没发生点什么?你要是把吕青竹给勾搭过来,破坏了她和黎若舟的联姻,对咱们师父争夺下一任门主,可又是大功一件呢!” 樊红蕉说完,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朱鹤瞪了她一眼,道:“红蕉,不可胡说!段融他是有妻室的人,如何能乱来?” 樊红蕉吐了下舌头,道:“我倒忘了。小师弟,可是个用情至深的好郎君呢。为了救发妻出塔林,不惜触犯宗门铁律。” 朱鹤沉声道:“行了!两宗结盟乃是大事,而且是老祖亲自擘画。关于黎若舟和吕青竹联姻的事,我们不必有任何行动,坐看即可!” “是!”樊红蕉和吴师道都抱拳应道,只有段融脸色怔怔地愣在那里,吕青竹要和黎若舟联姻的消息,对他内心冲击颇大。 其实,他和吕青竹在贤古县郊外破庙内,春风一度的事,已经过去了七年了。 那时候的段融,还只是个在底层挣扎的小人物,而现在,他已经洞冥在望了。 对于儿女之情,他已经并没有那么看重了。 但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吕青竹嫁给别人,他怎么也过不了心里的那关。 吕青竹,是他两世为人的第一个女人!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朱鹤道:“你们去吧!” 樊红蕉和吴师道站起来欲走,段融也跟着起身,朱鹤却道:“段融,你先留下!” 段融便站在了那里,等樊红蕉和吴师道走后,他将房门关了,看着朱鹤,说道:“师父,有事跟我说?” 朱鹤点头道:“嗯,是关于吕青竹的事,为师想嘱咐你两句。” 段融目色一动。他和吕青竹事情的始末,樊红蕉和吴师道并不知道详情,但是段融却是一五一十的,都告诉过朱鹤的。 那时,吕青竹在幽暗森林内,对段融出手,要不是他忽然爆出了刀芒,差一点就死在了吕青竹的手中,朱鹤自然要过问。 朱鹤道:“黎若舟和吕青竹联姻的事,是老祖亲自谋划的,背后是宗门的利益,是天下大局!我知道你和吕青竹有些纠葛,但关于此事,只可玉成,不可破坏!” “只可玉成,不可破坏?!”段融的脸上某处肌肉抽动了一下。 朱鹤道:“不要跟老祖作对。记住为师的话。” 段融脸色有些僵硬,半天说不出话来。 朱鹤道:“你且去吧。” 段融闻言起身,向朱鹤作辞而去。 朱鹤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呷了一口清茶。 原本以为,下一任的门主之位,已经十拿九稳,不想又出了两宗结盟,吕青竹和黎若舟联姻的事。 这件事,显然是对下一任的门主之选,是有影响的,但是到底有多大影响,他也拿不准。 但朱鹤明白,他绝对不能破坏此事。 原因很简单,这是老祖吕荫麟亲自谋划的事。 他们为了争夺门主之位,无论动用什么手段,吕荫麟都不会过问,成王败寇嘛,门主之位,也是能者居之。 但这联姻之事,背后是两宗结盟,是宗门的利益,谁若是在这种事情上坐歪了屁股,违逆老祖的意思,那就是自绝于太一门! 别的事,朱鹤也许会争一争,但他唯一不敢忤逆的,就是老祖吕荫麟的意志。 他很清楚,若是坐观玉成,至少还有一半机会,能成为下一任的门主,若是想要破坏的话,他连一点机会都没有。 这也是他方才特意嘱咐段融的原因。 段融走出朱鹤的房间,缓步走在走廊里,心思翻涌! 他没想到,忽然会遭遇这么大的变故! 本来,那什么两宗结盟啦,联姻啦,他压根就不关心。什么天下大势,宗门利益,那是高层的事,他成为亲传弟子还不到一年呢,管好他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 但偏偏是吕青竹联姻。 其实,他住进深谷这段时间,他能感觉到吕青竹对他的态度的细腻变化,起码他能肯定吕青竹并不厌恶他。 如果把七年前破庙里的事,放到一起来看,吕青竹能不厌恶他,就很能说明问题。 但现在吕青竹却要和天衍宗的少宗主联姻,而且这是老祖吕荫麟的意志。 方才在房间里,朱鹤嘱咐他的话,再次在脑海里闪过。 段融的牙关咬着,因为用力,腮帮子鼓起着。 他如果破坏联姻,就是跟太一门上下为敌。 不!不只是太一门!还有天衍宗! 此事是两大宗门同时推动的,背后是两个元婴境强者的意志。是此界最顶尖的存在! 他真的能留下吕青竹吗? 段融忽然发觉,他现在遇到的问题,比萧玉被困塔林,还要刺手! 真能破局吗? 段融思虑着,已经脸色怔怔地走出了云浮峰的楼阁,忽然一位胖乎乎的史监,抱着一条兽皮毯子,追了出去,叫道:“段大人,你要的东西。” 段融恍然而觉,这才想起,他回云浮峰原本是给黎若简领东西的,他接过那史监手里的兽皮毯子,那兽皮毯子卷着,里面还卷了不少东西,都是单子上列出来的。 段融将那毯子卷好,便心念催动,御风而起,往深谷内而去。 (本章完) 第532章 心有挣扎 第532章 心有挣扎 段融抱着卷起来的兽皮毯子,回到了谷内,他满怀心事地走进了黎若简的洞府内,将一应物品交给了他。 黎若简将原本满是灰尘的洞府,整理得一尘不染,就连石壁上都用抹布擦过了,露出了青粼粼的青石本色。 段融看着那被蘑菇的幽光映地泛青的石壁,目中闪过一抹讶然,叹道:“黎兄倒是个爱干净的。” 段融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却在狐疑这家伙是不是有洁癖。石壁给擦成这样,着实有些过分了啊。 “清扫住处亦是清心嘛。”黎若简接过段融递过去的物品,轻轻一笑,道:“有劳段兄了!” 黎若简把兽皮毯子,在石床上摊开,将里面的物品一一清点。 段融看着黎若简认真细腻的样子,倒似个女儿家一般,眼神中的疑惑更浓。 黎若简忽然抬起头来,捏着一梳子,说道:“段兄拿来的这些东西,可一一都是上品啊。连这梳子都是象牙雕制的。” 段融笑道:“是吗?那就好!那些内史司的史监们不敢糊弄我,自然都是挑最好的来。” 黎若简目色饶有深意地看了段融一眼,只从这物品的细节处,便能佐证他之前的思量并不错,段融能在这深谷内长住,身份确实不简单。 段融看着黎若简那总是含有几分忧戚的脸色,忽然目色一动,问道:“黎兄,你好像是天衍宗宗主的嫡次子?” 黎若简放下梳子,道:“正是。”他不知段融为何和他聊起此事,但他能感觉到段融心中有事。段融方才进来后的笑容里,一直都有不自在的阴影。 段融道:“黎兄还有一个嫡长子的兄长,是叫黎若舟,是吧?” 黎若简点头。“段兄消息倒很灵通。” 段融道:“黎兄,你能否跟我聊聊你这个兄长,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黎若简饶有兴趣地看着段融,忽然却是惨笑了一下,眼神陡然一黯。 “我也是父亲的嫡子。段兄可知,我为何会被送来贵宗,成了宗门质子?” 段融的目色一动,他感觉到这一瞬间,黎若简的情绪有了很大的变化。 黎若简道:“母亲是因生我,难产而死。因为这个,府中上下,都说我不祥,父亲也自小就不待见我。我一年到头,只有年关能向父亲请安磕头,平时便是生辰之日,也是见不到父亲的。我那兄长,不过早我两年出生。我便是人见人嫌的小冷猫,他却是众星捧月的少宗主。” “兄长他,自小就骄横跋扈,这些年更是做下了不少的荒唐事。别说别人了,我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全是出自他手。” 黎若简说着,便撸起了袖子,只见他右臂上,竟有许多一片片、一道道的伤疤,颇为触目惊心! 黎若简点着那些伤口,说道:“这蜈蚣般的一条是划伤,这一片是烫的……” 黎若简点着手臂上的诸多伤口,就像在说一些稀松平常的事一般,他的语气和神态是那般的平静…… 黎若简越是平静,听得段融越是心惊! 这黎若简堪称是被他兄长从小虐待到大的!? 一个对自己的弟弟都这般残忍的家伙…… 段融走出黎若简的洞府时,心头的忧虑更甚。 洞穴内,黎若简看着段融的离去的背影,目中露出了浓重的怨毒来。 他不是怨恨段融,他是怨恨他的父亲,还有他的兄长。 为什么他的兄长能成为少宗主?能和太一门老祖吕荫麟的血脉联姻? 而他就只能成为质子?! 凭什么?! 段融走到自己的洞府前,却忽然驻足在那里,他扭过头去,看向深谷另一边吕青竹的洞府。 段融脸色凝重地走了过去,但他却停在吕青竹的洞府口处,目色迟疑地在那里徘徊许久…… 吕青竹在洞府内盘坐练功,深谷静谧,她早已经听见段融的脚步声走近她的洞府,却在洞口那里徘徊不进。 山谷内,常年静谧,自从段融住进来后,吕青竹不知多少次听到段融的跫音过谷。 以前她看过一本书,书上说,能以足音辨人,那时她还不信。 在这山谷内,她第一次能辨识出来的足音,就是段融的足音了。 “你要是有事就进来!别在那走来走去的,听着烦人!” 段融正在那洞府口处徘徊,忽然听到吕青竹的声音,从洞府内传来,他目色一横,大步进洞。 段融走入洞穴,吕青竹盘坐在蒲团上,并未起身,只是蹙着峨眉打量着他。 段融道:“吕姑娘,关于神意门的庄太儒,进阶了元婴境的事,你可有耳闻?” 吕青竹见段融忽然过来,而且在她洞府口处来回徘徊,原本心中还有些期待,却不想段融一开口,说的竟是这等无聊之事。 “你来见我就是说这事的?”吕青竹眼神一黯,目中闪过一抹嫌弃。 “嗯,就是说这事。”段融并未理会吕青竹的神色变化,继续问道:“你没听过吗?” “这事跟我有何关系?!”吕青竹的语气已经有几分愠怒。 段融道:“因为神意门现在有两位元婴境的大能。天衍宗和太一门都倍感压力,故而两宗要结盟。那天衍宗的老祖黎枯今日来,商议的就是此事。还留下了黎若简在太一门,做宗门质子。而且两宗还要联姻。” 吕青竹蹙着眉头,像看傻子一般看着段融。“你说这么一大串,有的没的,是想说什么?!” 段融道:“联姻啊!你和天衍宗的少宗主黎若舟要联姻!” “你胡说什么!?”吕青竹现在才明白段融要说什么,腾地就从蒲团上跳了起来。 段融道:“吕姑娘,段某没有一句虚言。而且那黎若舟人品堪忧,连他自己的弟弟都……” 段融便将他在黎若简那听来的,关于黎若舟的风评,向吕青竹说了一遍。 吕青竹听得脸上一阵煞白。 段融看的出来吕青竹的情绪起伏,他觉得应该先让吕青竹冷静一下,便说道:“吕姑娘,此事凶险,望姑娘能早做打算!” 段融说完,便退了出来,回到了自己的洞府内。 朱鹤嘱咐他,此事只可玉成,不能破坏。他不知道他这样提前将此事告诉吕青竹,而且连黎若舟的风评都向吕青竹说了,算不算破坏呢? 吕青竹站在洞府深处,心思翻腾! 她丝毫不怀疑段融说的。 因为两宗欲结盟,以联姻背书,合情合理。 更重要的是,那天衍宗的老祖黎枯刚走没多久,她父亲就进谷来了。 老祖他并不怎么待见父亲,父亲他已经有两年未进谷拜见过老祖,今日老祖偏偏唤了她父亲前来。 而且她父亲吕钟棠给她送粽子时,还嘱咐她晚上要回家一趟,说有事跟她说。 除了联姻的事,还有什么事,既跟她父亲有关,又跟她有关呢? 吕青竹看着身侧石桌上的那只翠绿的粽子,忽然就气不打一处来。 “果然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气呼呼地提溜起那几只粽子,就扔出了洞外。 吕钟棠住在神秀峰上。在山腰处有一座颇为煊赫巍峨的府宅。 这里历来都是宗门老祖吕荫麟的吕姓血脉的住所,只是到了这一代,已经人丁凋零,只有吕钟棠一人独居于此罢了。 在后院厅里,吕青竹的姨娘李宝月已经备好了一桌颇为丰盛的晚宴,但眼见已经夜幕降临,却迟迟不见吕青竹的身影。 李宝月站在门口那里,焦急地向外望去。 她自己无有所出,吕青竹是她姐姐的骨血,她一直将吕青竹视为亲生女儿看待,只是青竹那孩子,小时还对她有几分依赖,长大了,对她却是越来越疏远了。 吕钟棠坐在屋内的太师椅上,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却发现茶水已经喝干。 他将茶盏放在几案上,有些恼怒地说道:“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答应我的事,都这个时辰了,竟然还不见人影!?也不知她摆架子,给谁看呢?” 李宝月闻言,扭过头去,柔声嘱咐道:“青竹一会儿来了,你别给她脸色看。她都多久没回来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和和气气的!啊!” 吕钟棠吹胡子瞪眼地坐在那里,没有吱声。 又过了一会儿,李宝月忽然看到一个人影,从后院门口处走了进来,定睛一看,正是吕青竹。 李宝月喜道:“来了!”说完便跑了过去。 吕钟棠闻言,忽然站了起来,但下一刻,他又脸色冰冷地坐了下去,只是眼睛一直盯住门口那里。 没过多久,便见吕青竹已经脸色冰冷地走了进来,李宝月跟在她身后一迭声地嘘寒问暖。 吕青竹走入厅,目光看了吕钟棠一下,便低头看地,声音有些生硬地叫道:“父亲!” 吕钟棠的嘴唇颤抖了下,没有答话。吕青竹的声音中,充满了疏离感。 李宝月看出了场上气氛的尴尬,父女相处的空气中,都能凝出冰碴子了。她立马笑了两声,道:“来,来,都入席。青竹,你看,我特意烧了好几道你最爱吃的菜呢……” 李宝月虽然音声热情,但父女俩都是脸色冰冷,坐在那里,各自吃饭。 李宝月说了几个话题,两人都没接腔。 李宝月还想说什么,吕青竹却忽然叫住了她。“姨娘,我吃好了!” “啊!”李宝月愣了一下,陪这父女俩吃一顿饭,弄得她冷汗涔涔的。“青竹,这就吃好了?来,喝点汤,这道汤,姨娘炖了好几个时辰呢?” 吕青竹道:“姨娘你也吃点吧!你一直在说话都没怎么吃东西。”吕青竹说着,看向李宝月的目光中,闪着一抹柔和。 “唉,我这就吃。”李宝月见吕青竹看向她的目光,心头一动。 她也并不是不想吃,只是这父女俩冰冷相对,这席间太冷了,她若不说话,她感觉这席间都待不下去了。 吕青竹见李宝月开始吃东西,便起身盛了一碗汤,亲自捧在吕钟棠的跟前,道:“女儿不孝,久未侍奉。望父亲恕罪!” 吕钟棠的脸色一愣,接过汤来。 李宝月看到这幅场景,心里好不欢喜,说道:“是嘛!亲生的骨血,哪有过不去的坎?以后和和气气的……” 吕青竹坐回去后,吕钟棠也脸色稍缓,他喝了口汤,顿时感觉说不出的浓郁。 李宝月看了吕钟棠那回味的表情,笑道:“怎么?青竹端的汤,就这般好喝?” 吕钟棠难得笑了一下。 吕青竹却忽然说道:“父亲,你叫女儿回来,是说与天衍宗少宗主联姻的事吗?” 吕钟棠的笑容僵在脸上。 李宝月也愣在那里,那什么联姻的事,她根本就不知道。但她知道,吕青竹是个主意大的丫头,从来不会乱说事。她既然问,必定是有因由。 故而,李宝月也扭头看向吕钟棠。 吕钟棠脸色僵了一会儿,才说道:“两宗结盟。这联姻的事,是老祖亲自擘画的。黎若舟天赋不错,又是天衍宗的少宗主,这桩婚事,对你来说,也算是好的归宿。” 吕青竹见吕钟棠如此言辞,一颗心顿时滑落了谷底。 她冷笑了下,脸色有几分难看。“那请问父亲,那黎若舟的品性如何?” 吕钟棠喉头动了动,道:“他既是天衍宗的少宗主,家学渊源,名门之后,品性应该也不差。” 吕青竹道:“是吗?怎么个不差法?奸杀淫虐也叫不差吗?” “你……”吕钟棠的脸色一拧,却陡然发觉吕青竹的目光也冷得像冰一般看着他。 吕钟棠缓了口气,道:“我倒真生了好闺女!原来是找为父,来兴师问罪来了。不过,我告诉你吕青竹,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且,这事是老祖亲自谋划的。” “我说与你听,这是老祖的原话。别说那黎若舟天赋不错,他就是个残废,吕青竹也得嫁!” 吕青竹忽然看定了吕钟棠,问道:“父亲,那你自己的主意呢?” 吕钟棠愣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 吕青竹继续说道:“青竹毕竟是你的亲生女儿,我想天衍宗少宗主黎若舟的市井风评如何,父亲你一定调查过了。青竹且问父亲,你的心思,也是要为了两宗结盟,让女儿嫁给这么个东西吗?” 吕钟棠的脸色陡然一阵痛苦,他声音颤抖道:“青竹,不要问了……这是老祖的意思,你明白吗?太一门上下,无人能忤逆老祖的意思!” 吕青竹道:“青竹明白了。在老祖面前,父亲压根不会有自己的主意。既然父亲不能为青竹争,那青竹就自己给自己争!” 吕青竹在来之前,还在想吕钟棠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既然那黎若舟品性如此败坏,他总不会真想看着自己进火坑吧。 此时一见,吕青竹已经明了,吕钟棠纵心有挣扎,但他太懦弱了,在老祖面前,他压根升不起一丝反抗的意志来。 这样的父亲,是没有办法,给她挡风遮雨的! 这场偌大的风雨,她得自己来! (本章完) 第533章 破局之策 第533章 破局之策 深夜的幽谷,静谧一片。 冷月在云层间,忽明忽暗,幽谷内也随之明暗变幻着。 吕青竹脸色惨白的走出了老祖吕荫麟的洞府,她的淡眉拧成了一团,右手几乎是下意识地紧紧攥着腰间的佩剑。 从小疼爱她的阿翁,此时竟这般冷酷! 吕青竹抿着嘴唇,心头已经隐隐升起了宁为玉碎的莽劲。 她心思烦乱,低头走路,却忽然看到一个人影挡在她身前。 吕青竹抬起头来,看到月华映照着段融的脸,她的眸子微微一动。 段融瞄了一眼,深谷那头老祖吕荫麟的洞府处,说道:“吕姑娘,你跟我来!” 段融说完,便转身向自己的洞府那边走去。 吕青竹看着段融的背影,不知为何,她紧攥着佩剑的手不由就松开了一些,原本烦乱发狠的心境也似乎稍有平静。 吕青竹跟着段融走向他的洞府。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洞府内。 这是吕青竹第一次进段融的洞府,不由打量了几眼,只见物品杂乱,石床上的毯子胡乱扔在那里,揉成了一团。 段融已经坐在了石桌前,看着吕青竹道:“吕姑娘过来坐,我有话跟你说。” 吕青竹感念段融提前告知她联姻之事,而且此时段融的脸色凝重,毫无不庄重之意,吕青竹便依其言坐了过去。 两人在石桌前,相对而坐。 段融开口便问:“你刚才去见老祖了?” “嗯。”吕青竹点了下头,脸色有些难看。方才她在吕荫麟的洞府内,显然闹得并不愉快。 段融道:“联姻的事,见老祖没用。” 吕青竹沉默不语。 段融道:“姑娘且看。” 段融说着,将一根枯枝掰断,分别放在石桌的两端。“这两根枯枝,分别代表本门的老祖,还有天衍宗的老祖黎枯。” “他们是推动两宗联姻的两个最坚强的意志。”段融点着那两根枯枝,说道:“同时,也是两个最强大的存在。” “因此,也是破局中,最难的下手处。姑娘去找老祖,注定是要碰一鼻子灰,而毫无用处的。” 吕青竹已经听进了,她怔怔地看着石桌上的两根枯枝。 这道理很平常,但段融却能讲得很是透彻。更重要的是视角,吕青竹能感觉到,段融讲的时候,是从一个更高的视角在看问题。这也是他能把平常的道理,讲透的原因。 段融这般一讲,吕青竹心头的那种挫败感便消弭了许多。照段融所讲,她在阿翁那里受挫,的确是她找错了下手处。 段融看的出来,吕青竹已经进入了他分析的场景中。 于是,他将一根根截断的枯枝放在了石桌上,位置是从两头往中间放。 “黎枯以下,是天衍宗宗主,黎云景,然后是少宗主黎若舟。” “我们这边老祖以下,还有楚门主,还有你父亲吕前辈,然后才是吕姑娘你。” 段融看着吕青竹,说道:“这就是联姻线上,所有的重要人物了。” 吕青竹目色湛然,段融这般一摆,似乎整个局势都清明起来了。 段融点着那些枯枝,道:“这些人,那边自黎枯以下,我们这边自老祖以下,甚至包括姑娘的父亲吕前辈,全都连成一片,心思一致,可谓铁板一块。只有姑娘你一人,侧身其间,四面铁壁啊!” 吕青竹沉思稍顷,陡然抬起头来,看着段融,忽然问道:“你不会也想劝我答应这桩婚事吧?” 段融的一番分析,山穷水尽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怪不得吕青竹会起疑。 段融闻言,脸陡然有些胀红,道:“这是局势!先看清,才能破局!” 段融见吕青竹那般说,不由有些起急。 吕青竹见段融急得脸发了红,语气也变了,便噗嗤一笑,道:“你急什么?你继续说!” 吕青竹那般一笑,段融的目光瞬间变亮了,这似乎还是他第一次见吕青竹笑。 他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笑容能有那般大的变化,刚才还是寒冬的腊梅,傲寒挺立,转瞬间,就春意盎然,水波明媚。 “说啊!”吕青竹见段融在那发愣,便催促了一句。 段融这才低下头去,看向石桌上的枯枝。 “姑娘请看,这铁板一块中的诸人!最弱,最能改变局势的,就是黎若舟!因此,此处就是局势中,最佳的破局点。” 吕青竹撇了下嘴,道:“你分析半天,跟我心里想的一样。不就是对付这个黎若舟嘛!” 段融微微摇头,道:“不一样!姑娘自然有对付黎若舟的心思,但也有别的心思。姑娘心乱如麻,难免会有很多踏错的虚招。姑娘去见老祖,便是一例。此种分析的意义,就在于能斩断杂思,凝聚全部力量,攻其一处,务求穿透!” 吕青竹目色一怔,段融说的很对,她方才心里的确有许多心思,对付黎若舟只是其中一端而已。现在想来,那些心思的确都如段融所说,不过是踏错的虚招,虚耗精力罢了。 吕青竹道:“你说得对。应该凝聚全部力量,攻其最薄弱之处,如此,才是破局之策!” 段融笑道:“姑娘聪慧,已经领悟了!此局中,推动此事的乃是两个元婴境的大能,我们自然不可能直接跟他们比拳量力,但只要我们从最薄弱之处下手,就有很大的机会,也能撬动这两个元婴境大能的意志。在意志上,跟他们一较高下。” 段融目光如星辰闪动。 看着石桌上的那些枯枝,他忽然觉得这其实跟前世蓝星学的杠杆原理很像,金融杠杆也好,物理杠杆也好,说的都是以小博大,借力打力的道理。 阿基米德说过,给我一个支点,就能撬动地球。而此时段融要撬动的,则是两个元婴境的大能。 吕青竹看着段融,她原本心境晦暗,但此时段融的神态和眼神都给了她很大的信心。 吕青竹问道:“这局势中,最薄弱之处,该如何下手呢?” 段融看了一眼,石壁那边的某个方向,说道:“和我这里,隔了两个石洞,黎若简就住在那里。” 吕青竹知道段融不是在顾左右而言他,她盯着段融,眼色期待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段融道:“他的兄长不仅能承袭宗主之位,而且还能和吕氏血脉联姻。但是他却只能被送来做了质子,与阶下囚无异。天下局势有变,随时有性命之虞。” 吕青竹道:“你是说黎若简会帮我,去对付黎若舟?!” “其实是我们在帮他。”段融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恐怕他也在等一个机会。黎若舟虽然是局势里,最薄弱的地方,但我们对他并不够了解,若是黎若简参与进来,此局的胜算就会大大攀升。” 吕青竹目色闪亮。“不错。这世界上,最了解黎若舟的,黎若简一定算一个。” “只是……”吕青竹的目中闪过一抹迟疑。“他真的会参与此事吗?” 段融道:“只要我们说,他一定会答应。” 吕青竹道:“他要不答应呢?” “那就求他答应!”段融道:“而且他一旦答应,一定会比我们下手更狠。他只是需要一个台阶和一个说服自己的借口罢了。” 吕青竹点了点头,她似乎已经听懂了段融说的意思。 吕青竹看着段融,心头微微浮动。 想起阿翁的冷酷和父亲的懦弱,在这场偌大的风雨里,似乎只有段融一人在默默地支持着她…… 三日后的黄昏时分,长老院所在的翠微峰上,门主楚秋山、朱鹤、杨思铉、林幽剑、吕钟棠,还有一众长老们,都等在山腰上的某处平台上。 他们已经在此处,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了,众人脸上都没有不耐烦的表情,许多人都在那窃窃私语地聊着什么。 前一日傍晚,天衍宗的宗主黎云景已经飞鹰传书,发了书函,说是今日黄昏时分,必到太一门。 杨思铉早已经吩咐下去,让外围山头的宗门守卫们注意。 就在这时,忽然无尽大山远处,一阵雄浑的号角声响起。 杨思铉道:“来了!号角声是从西南传来,看来西南方位的外围山头,已经看到了天衍宗诸人的行迹了。” 楚秋山点了点头,只是望着云雾缥缈的山谷,并未说话。 没多久后,那山谷内的云雾忽然剧烈翻滚起来,接着便听到一声鹰唳声从云雾深处传来。 鹰唳声苍凉雄浑,那显然是云翎狂鹰的叫声! 数息后,便有三团巨大的黑影从山谷的云雾中,飞窜了出来,如三座小山,破雾冲来,搅得云雾翻腾不止…… 鹰背之上,天衍宗的大纛,被三人合举,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还有十多丈的距离,天衍宗宗主,黎云景那颇为雄浑的大笑声便响起。“楚秋山!三年未见,别来无恙!” 楚秋山亦是气息鼓荡,长啸声,震彻山谷。“善来!黎云景!” 两人的声息,震得十多丈间的云雾溃散,三头云翎狂鹰的身形浮现,如大山奔雷一般,呼啸而至! 每头云翎狂鹰背上,都有十多个身影。估算一下,天衍宗,这次来了有将近五十人! 三头云翎狂鹰,扑落在山腰处的平台边缘,如云大翅拍落,扬起一团飞沙!大鹰收拢翅膀,如三座小山,伫立在那里。 十几条身影,从三头鹰背上各自跳下。有许多还抬着箱笼! 黎云景当头落下,看向过来迎接的人群,一眼便扫到了走在最前面的楚秋山。 两宗接壤,他和楚秋山常有打交道,但亲自见面,已经有三年没这种机会了。 楚秋山为人刚正,虽有些古板,做事太过一板一眼,但这些年下来,黎云景对他的为人还是颇为认可的。 黎云景抱拳道:“楚门主,山水有相逢,我们可又见面了啊!” 楚秋山笑道:“黎宗主!你今日之来,可算是我两宗的幸事!” 黎云景笑道:“结盟自是幸事!只是这条约上,楚门主能否让我一二啊?” 楚秋山哈哈哈一笑,道:“条约上的细则,黎宗主和朱鹤、林幽剑他们谈,我就管不了咯!” “滑头!”黎云景笑道:“楚门主还是老作风啊,一遇到这种事,就做甩手掌柜啊!” 楚秋山道:“黎宗主,你们路途劳顿!庄园里,已经备好了宴席,请诸位入席,我们边饮边聊!” 黎云景道:“如此甚好!吹了一路风沙,正想喝几杯呢!” “请!” “请!” 两拨人,便向山腰不远处的一座庄园而去。 这翠微峰上的庄园,乃是接待最高规格的客人,才会启用的地方,里面的装饰摆件,都是太一门内最好的。 他们这边往庄园而去,便有两个老舍人走了过来,来到了那三头云翎狂鹰的不远处,作揖道:“三位大人,我们二人,带大人们到御鹰院去!” 那三头云翎狂鹰上,都有一名黑衣壮硕大汉,坐在鹰颈处,他们起身瞄了那两个老舍人一眼,便道:“上来吧!” 那两位老舍人道:“我等腿脚不好,劳烦大人们带我们一把。” 他们的话音刚落,便见两个黑影闪过,抓着他们飞到了两头云翎狂鹰的背上。 其中一人将那老舍人放在身后的鹰背上,问道:“御鹰院在哪?” 老舍人踉跄坐稳,抓紧了身侧的一根翎羽,才说道:“向东南方向!三十里外的天柱峰!” 他话音刚落,那头云翎狂鹰便大翅张开,如云垂下一般,在空中一拍,如山的身影便蹿入了山谷的云雾里。 众人来到庄园前,只见巍峨煊赫,气象不凡。 飞阁流丹的大门上,却有一副对联,只见上联是从高处立,下联乃是向宽处行。可谓言浅意深,又应景应时。 一行人,鱼贯而入,便到大厅、侧厅内,各做落座。 分为三桌:天衍宗的宗主和长老们是一桌,在大厅内。 各个主事是另一桌,随行的下人们则又是一桌,都在侧厅。 黎若舟跟着他父亲入了正厅,坐陪在他父亲身旁,按他的修为境界,自然没资格坐在这里,但他是天衍宗的少宗主,按这个身份的话,他的位次的确还在诸位长老之上。 (本章完) 第534章 见面礼 第534章 见面礼 那日,黎若简把段融拿来的东西清点完后,将各种物品归置完毕,刚欲休息,就在这时,忽然耳畔一个声音响起。 “来吾洞府一趟!” 那声音苍幽沉郁,正是太一门老祖吕荫麟的声音。 黎若简的眸子在黑暗中闪动,心中顿时有些不安。他不知这太一门老祖忽然唤他过去,到底是何事。 不过他到了这步田地,正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管太一门老祖要对他做什么,他也只得忍受罢了。 黎若简起身走出洞府,穿过洒满了如水月华的深谷,来到了吕荫麟的洞府内。 吕荫麟坐在洞府深处,面色和煦。 黎若简缓步上前,撩袍跪倒,叫道:“若简拜见吕前辈!” 吕荫麟看了地上的黎若简一眼,道:“起来吧!” 黎若简闻言,磕了头,便起身而立。 吕荫麟道:“洞府里可有或缺的东西?” 黎若简道:“启禀前辈,日常的一应物品,段融师兄都已经替我弄好了。” 吕荫麟点头,道:“那便好。既来了,就安生在这里住下。” 吕荫麟说到此处,却忽然话锋一转,看着黎若简道:“把你的右手抬起来些!” 黎若简微微一愣神,一息后才反应过来,他不知吕荫麟是何用意,不过还是将右手抬起,举在身侧。 吕荫麟忽然在袍袖内一掏,便将一物甩了出去,正撞在黎若简抬起的右手的手腕处。 黎若简正目色紧张地看着吕荫麟,却忽然感觉一团暗影一闪而过,他右手手腕处,便有一铜环在滴溜溜的转动,发出一阵翁鸣之声,随之古奥的符文在其上若隐若现。 吕荫麟手掌一捏,只一瞬间,黎若简都感到手腕处的铜环便陡然而止,不再滴溜溜转动,他扭过头去,只见荧光照映下,一枚纹繁华的古朴铜环正套在手腕上。 他目色一凝,便看到吕荫麟的手中捏着的也是一铜环,色泽纹与套在他手腕处的那枚,一般无二。 吕荫麟忽然抬手,凌空在黎若简的眉心处一点,顿时一滴精血从黎若简的眉心渗出。 那滴精血凌空而起,在半空中便一分为二,分别滴落在那两枚纹繁华的古朴铜环上,瞬间没入。 吕荫麟看着黎若简,道:“此乃龙凤环,乃是一防身保命的法宝。你的精血滴入后,便可心念催动之!” 黎若简面色一动,抱拳道:“多谢前辈赐宝!” 黎若简的眸子中光芒流转,瞄了吕荫麟手中的那枚铜环一眼,既然是龙凤环,必然是有龙环和凤环之别,此物的防身恐怕还在其次。 吕荫麟看黎若简的神色,便知其所想,说道:“你猜得不错!老夫手中的乃是龙环,你手腕上则是凤环。龙凤相寻,老夫催动此环,便能感应到你的方位。符文相应,万里难逃!” 黎若简心头一跳,连忙道:“晚辈既是质子,定会安心在前辈身边修行,哪里敢生潜逃的心思?!” “那就好!”吕荫麟道:“身为质子,便和两宗结盟息息相关,老夫不仅要保证你的安全,同样也要将你牢牢抓在手中。若不然,天衍宗若是向老夫要人,老夫又该当如何呢?” 黎若简神色一黯,道:“多谢前辈教诲。若简能明白自己的处境。” 吕荫麟点了点头,他看得出来,黎若简是个心思明利的人。 吕荫麟的手一挥,一枚阵尺,就悬浮在黎若简的身前。 “以后这深谷,你可自由出入。此物便是谷内符阵的阵尺。只要不出这无尽大山的长留山脉,老夫不会过问!” 黎若简瞄了一眼身侧泛着铜绿的阵尺,便将其抓在了手中。 能出得这深谷,起码好过做只笼中雀,天天在太一门老祖眼皮底下,连畅快哭笑都不敢。 吕荫麟道:“阵尺如何用,可以让段融教你!” “是,多谢前辈!” “你且去吧!” “是!若简告退!” 黎若简攥着阵尺,作揖退后两步,方才转身而去。 走出吕荫麟的洞府,黎若简看着手中布满铜绿的阵尺,他甚至想此时就向段融请教,如何以此物进出符阵,但看着眼前月华满谷,已是深夜,只得作罢。 翠微峰上,山腰处的那座庄园内,此时已是华灯初上,满园的灯光如璀璨的星辰一般。 正厅内,各人已经各自依序落座。 楚秋山和黎云景分别坐在左右上首的座位。 吕钟棠瞄了一眼,坐在黎云景身侧的少年郎,看样子也不过二十出头,倒是生得面如冠玉,剑眉朗目。 吕钟棠虽是太一门老祖的血脉,但并不常在各宗走动,一般的宗门事务和各宗的联动,都是楚秋山和朱鹤在负责,故而黎云景最熟悉的也是这两人,对于吕钟棠他甚至没什么印象。 但他这次来,除了要谈结盟条约,两宗联姻的事,亦是紧要,故而他来之前就已经弄到了一张吕钟棠的画像。 诸人一落座,黎云景父子俱都是一眼认出了吕钟棠来。 黎若舟注意到吕钟棠正望向他,便轻轻一笑,以作回应。 其实,他不笑还罢,看起来模样还颇为周正,这一笑,却有一种难掩的邪魅。 灯光映照下,更是看的吕钟棠心头一颤,想起探子们传从幽州回来的关于此子的那些斑斑劣迹,方才那邪魅之笑,更是梦魇一般,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吕钟棠别过头去,脸色阴冷,不再去看黎若舟。 黎若舟注意到吕钟棠的神色变化,眼眸中闪过一抹疑惑。 席间,各人都举杯相敬,说着客套的场面话,自不必言。酒过三巡后,黎若舟便起身,向太一门的长老们敬酒。 他人长得不俗,话说得也漂亮,倒是赢得太一门长老们的一番夸赞。 黎若简敬吕钟棠酒时,也未多说什么,和敬其他长老时一样,两人都是面色无动地过了一趟。 接风酒席过后,楚秋山就带着太一门的一众长老离去,毕竟天衍宗的诸人远道而来,旅途劳顿,该早点休息才是。 楚秋山和黎云景最后又客套了几句,约定了明日一早在长老院内商谈盟约的事,便离开了庄园。 楚秋山走后,庄园的大门便关上了。 庄园内的婢女和舍人们开始收拾席上的残羹冷炙,天衍宗的诸人便各自离去,欲回房休息。 黎云景父子在走廊上,缓步而行。 黎若舟道:“父亲,方才席间,我怎么感觉那吕钟棠对我的态度,似乎有些冷淡?” 黎云景冷哼了一声,道:“早前你干的那些龌龊事,你真以为人家不知道啊!” 黎若舟脸色一板,道:“父亲,那些都是谣传!孩儿现在可是清清白白的。” 黎云景闻言,不由一笑。“好了!你知道收敛些就好!此事吕钟棠的好恶并不重要,这是两宗老祖定下的事!此间,我们好好地对他以礼相待就行。” 黎若舟道:“父亲教诲的是!” 黎云景笑道:“回房好好休息,明日还有点忙呢!” “是!父亲也好生休息!”黎若舟乖巧一礼,转身向另一头走去。 黎若舟沿着走廊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推开门进了房间。 房间内,一个小厮正在准备茶水,黎若舟忽然推门进来,那小厮呀的叫了一声,手中的茶盏差点掉落。 天衍宗不仅来了多位长老,还带了不少护卫、小厮和礼品箱笼。 黎若舟房间的这小厮,便是他亲点的贴身侍奉的小厮。 他席间喝了不少酒,此时一身的酒气,脸上也泛着酡红。 “你这么长时间都在干什么?老子回来连盏热茶也没有吗?”黎若舟坐在那里,瞪着那神色有些慌张的小厮,怒道。 “有……有茶!”那小厮端着一盏茶,向黎若舟走来。 那小厮方一近身,黎如舟一把将茶盏抓来,拍在几案上,用手一拉,已经将那小厮拉入怀中,手已经搂向那小厮的腰间。 “少宗主,不要啊!”那小厮挣扎着,衣帽脱落,盘着的如瀑青丝滑落。 “小妮子!在云翎狂鹰上坐了三日,老子的火正盛呢!……” “……” 翌日清晨,太一门和天衍宗的诸人便在翠微峰长老院内的议事厅内落座。 太一门这边,楚秋山、朱鹤、林幽剑、杨思铉、吕钟棠、郑宜、孙伏伽等坐于一面。 天衍宗诸人,则坐于另一面。 楚秋山和黎云景说了几句开场白后,便直接开始了盟约具体条目的讨论,这些都是关于两宗的具体利益,各方负责的长老,便开始拉锯着讨价还价起来。 转眼已经是中午,虽然这些人都是洞冥境的强者,除了个别贪于口腹之欲的,大多都已经辟谷。 但待客的礼节,却不能少,中午庄园内,还是备下了丰盛的午膳! 众人走出长老院,各自散去。 “吕先生,可否留步?” 吕钟棠走出长老院,刚欲离去,忽然听到有人叫他,他扭过头去,只见黎云景正笑望着他。 吕钟棠回头抱拳,道:“黎宗主!” 黎云景抱拳回礼,道:“吕先生,请借一步说话!” 两人便向长老院一侧的一处僻静的空地走去。 诸人见他两人这般交谈,一时神色各异。 黎若舟和吕青竹联姻的事,并未公开,这些人虽都是两宗的长老,但也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 若是不掌握宗门情报的,对于此事,还不知道,此时难免心头猜度。 走到僻静无人之处,黎云景看着吕钟棠,道:“吕先生,在下今晚欲到府上拜谒,不知先生可有空否?” 吕钟棠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道:“黎宗主能来,自是蓬荜生辉。” 黎云景笑了一下,道:“吕先生不必客气,以后我们可就是儿女亲家了。若舟和青竹的事,无论对我们两家,还是两宗,那都是利在千秋的好事。” “是,黎宗主说得是。”吕钟棠应和着。 黎云景道:“晚上,黎某过府,会和吕先生交换一下生辰八字贴。” “好,我会准备!”吕钟棠道。 “那好,吕先生,我们晚上见!”黎云景抱拳道。 “晚上见!”吕钟棠抱拳回礼。 黎云景淡笑而去! 晚上刚交戌时,吕钟棠便在客厅坐等。 不多时便有下人来报,黎云景已然进府了。 黎云景穿了一身便服,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抬着一口箱笼。 吕钟棠走出客厅,两人在院中寒暄了几句,黎云景瞄了一眼身后的箱笼,道:“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望亲家公不要嫌弃寒酸啊!” “黎宗主说笑了!”吕钟棠扭头道:“韩成,接了箱子,带两位小哥往后院喝茶去。” 一个中年人带着两个下人出来,将箱子接了过去,其中一个抬箱笼的小厮,将一张礼单交给了韩成,韩成袖了那礼单,带着两个小厮,往后院去了。 吕钟棠和黎云景在客厅落座,李宝月亲自斟了两盏参茶。 两人闲聊了几句,吕钟棠不过是问黎云景在庄园内,住得可还习惯之类的。 两人本就无甚交集,性情也颇不相投,黎云景虽惯于交际,一时也觉得气氛难以热络,又聊了两句后,便直奔主题了。 “吕先生,这是犬子的生辰八字!”黎云景从袖子掏出一张红锦帖子,递向吕钟棠。 吕钟棠接了那帖子,将另一张帖子递给了黎云景。 黎云景打开帖子一看,不由一笑,道:“这是福气来得,八字倒挺合!” 吕钟棠闻言,尴尬地笑了一下。在他看来,两人的八字很一般,只能算不相冲而已! 黎云景道:“吕先生,既然八字合得来!我看明晚就安排他们见面礼吧?” “明晚?这么急吗?”吕钟棠讶然道。 黎云景笑道:“盟约谈成之时,就是两宗结盟之日!正所谓好事成双嘛!黎某算了下日子,这明晚见面礼后,再六日就是黄道吉日,正是定亲的好日子啊!黎某的意思,是定亲的礼仪,就在贵宗进行!定亲之后,确定下了成亲的日子,也好及时通知九州八宗,到我天衍宗观礼!” “这场婚礼,老祖已经吩咐下来了,嘱咐我们必要盛况空前!不瞒吕先生,黎某在动身之前,就已经在安排人手筹办了。” “啊……倒是够快……”吕钟棠面皮有些僵硬,道:“既然黎宗主心中已有章程,那就按你的意思办……不过,这明晚见面礼,着实有些慌张了,我看还是延后一日吧。我好跟小女嘱咐嘱咐,免得她莽撞……” 吕钟棠是害怕明晚就见面礼,吕青竹不肯来,他连转圜的时间都没有,故而便想着推后一天。 此界的习俗,是见面礼、定亲、婚礼,依序而行。 见面礼时,男女双方要交换礼物,以为定情,为后面的定亲之礼,广告亲友做准备。 (本章完) 第535章 惊变 第535章 惊变 商象语的那座山头上,段融和萧玉所居的那座庭院,就前几日,已经在密林内拔地而起了。 庭院内有一片小湖,湖边有一座凉亭。 此日午后,湖面上水光潋滟,湖边的凉亭内,却是坐着三个人,正是段融、吕青竹与黎若简。 他们将茶水放在了亭边的横座上,三人围着亭中的石桌而坐,石桌上铺着一张白纸,黎若简和段融各手持一笔,一边说着一边在那白纸上写着什么。 吕青竹只是间或插两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听他们两人说。 凉亭外的不远处,沈觅芷手握长剑,站在一白石旁,柳眉倒竖,一副生人勿进的冷峻模样。 而庭院坐北朝南的堂屋内,萧玉不时走到门口侧面,抬眸向外望去,她的一双杏目里闪过浓重的忧虑之色。 “小姐,姑爷跟那两人在那亭子里,坐了一个多时辰了,也不知商量什么呢?鬼鬼祟祟的!”朱小七站在萧玉身后,也瞄了屋外湖边的亭子一眼,噘着荔枝般鲜嫩的小嘴,有些不满地嘟囔道。 段融回来,都没跟萧玉说一句话,就直接和那两人坐进了亭子里,还让沈觅芷守在那里,不让其他人近身。 朱小七觉得,段融回到家里,反而倒把萧玉和她当成了外人一般,问都不问她俩一声,就和那不相干的人往凉亭里,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她心头不免有些气闷。主要那里面,还有一个女人,气质清冷,美艳不可方物的,一看就让人来气儿。 萧玉自然也注意到那女子,她早已经猜到那女子是谁了。不过她已经站在这里观察良久了,段融坐在那亭子里,基本上都是在和那个气质有些文弱的男子说话,看两人的神态都很专注,显然是在讨论很重要的事,不时似乎还有一些颇为激烈的辩论。而那女子,反而只偶尔插两句而已。 萧玉道:“小七,你再送些茶水去。一个多时辰了,那亭子里的茶水该消耗得差不多了。夫君他们一直在讨论,少不得茶水润喉咙的!” “我不去!”朱小七撇嘴道:“回来连声招呼也不打,还巴巴地过去给他送茶!” 萧玉扭头看着朱小七,蹙眉催促道:“听话!快去!” 朱小七见萧玉有些发急,便蹲了一礼,怪声怪气地说道:“是,小姐!小七这就去!” 朱小七跨出堂屋的门槛,眼神不满地白了那亭子一眼,才去厨房沏了一壶新茶,洗了三只干净的茶杯,放在了木托盘里,便举了托盘往湖边的亭子那走去。 她刚走到湖边不远处的白石那里,沈觅芷忽然抓着带鞘长剑,横在了她面前,拦住了去路。 朱小七微微一愣,笑道:“沈小姐,是去亭子里送茶水呢!” 沈觅芷面色冷峻,道:“他只说了不要让人靠近,没说可以送茶水!” 沈觅芷说的他,自然就是指的段融。 朱小七的脸色有些不悦,道:“我家小姐让送的!” 沈觅芷冷道:“不行!” 朱小七一张俏脸涨得发红,恼怒地瞪了沈觅芷一眼,扭身举着托盘扭身走了。 “沈小姐原本还跟小姐好得跟什么似的,现在可好,也跟着姑爷一个鼻孔出气儿!”朱小七气鼓鼓地走进堂屋,将木托盘放在几案上,不满的嘟囔道。 那边的情况,萧玉站在这里看得真切,朱小七不说她也知道。 朱小七看着依旧站在门侧,望向亭子那里的萧玉,说道:“小姐你还让我巴巴地送茶水过去,人家可倒好,根本不承情,防我们跟防贼似的!” 朱下去说到最后那一句,故意扯高了声调。 萧玉回头瞪了她一眼,道:“小七,你少说两句!” 朱小七道:“小姐,你就惯着姑爷吧!净让他欺负你。” 萧玉道:“你去把拾掇些菜品出来,晚上他们可能会在家里吃饭,别到时候手忙脚乱地怠慢了客人!” 朱小七神色担忧地看着萧玉,道:“小姐,那女的好像是那个吕青竹,跟姑爷一起住在老祖的那深谷里的。” “我知道。”萧玉的目色一阵幽然。 这女子七年前,她就在贤古县见过,那时候的吕青竹还未长开,不像现在这般美艳不可方物。她和段融在贤古郊外破庙里的事,做记名弟子时,段融就告诉过她了。 那时她想,这事只是一桩意外。而且吕青竹是宗门老祖的血脉,那时她和段融都不过是宗门底层的记名弟子,两人有云泥之别,大约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但没想到,不过七年之变! 段融不仅成为了长老的亲传弟子,甚至住进了宗门老祖的幽居的深谷,得到老祖亲自指点修行。 更让萧玉心焦的是,此时那吕青竹就和段融一起,坐在那凉亭里。吕青竹不时会看向段融,虽然只是间或淡淡几眼,但每每看得萧玉心惊肉跳! “你还站在那干什么?快去啊!”萧玉见朱小七还站在那里不肯动,不由跺脚道。 “好,好,好!小姐,我这就去!”朱小七只得出了堂屋,往厨房拾掇菜品出去。 三人在凉亭内,直坐到黄昏时分,夕阳在湖水里铺了一片残红,这时他们才忽然起身,段融拿起他和黎若简写得满满当当的三页大纸,手中气息鼓荡,三张大纸便化为齑粉,飘散在黄昏的风里。 萧玉在堂屋的门后,一见他们在亭子里起身立马迎了过去。 三人从亭子里走了出来,刚好看到萧玉一身罗绮的迎了过来。 萧玉蹲了一礼,仪态谦和地说道:“夫君,家里已经备下晚饭。夫君和客人们聊了一个下午了,想必也累了,不如在家里吃了晚饭再走。” 段融脸色一怔,不知萧玉为何忽然盛装相迎,他说道:“不必了!” 他知道吕青竹和黎若简都已经辟谷,基本不吃什么东西。 段融说着,竟就要和吕青竹、黎若简一起出府。 萧玉急道:“天色已晚,夫君此时还要出府吗?” 段融闻言,回身看向萧玉,只见萧玉依旧蹲在那里,面若桃李,目中更是戚戚然有不舍之色,在一片斜阳里,怔怔地望着自己。 段融的心头一动,这才想起,自己已经连着好几天都住在深谷内,未在府内留宿了。 段融看着吕青竹和黎若简,道:“你们先回谷内吧,我今晚就在府里。” 萧玉听段融如此说,心头一缓。方才若是段融毅然而去,只怕他和吕青竹就是真有事了。 段融说着,手一翻,将一棕色瓷瓶递向吕青竹。 吕青竹接了那瓷瓶。 段融问道:“会用吗?” 吕青竹道:“会。” 吕青竹和黎若简抱拳向段融作别,段融亦抱拳回礼。 吕青竹手里还拿着那瓷瓶,她看向不远处的萧玉,冲萧玉略一颔首,便转身向外走去。 萧玉目送吕青竹离去,向段融灿然一笑,道:“夫君,你最近好像有心事吧?” 段融笑道:“套我话是吧?这事等我回头再详细给你说吧。” 萧玉闻言,抿嘴一笑,道:“夫君晚上想吃些什么?” 段融道:“让小七煮锅鲜汤吧。这几天没吃,还真有些想得慌呢!” 吕青竹走出府门,一边走着,方才萧玉那娴静端庄的模样,总是在她脑中闪过。 她知道萧玉是和段融一样,出身偏远的贤古县,照理说,七年前,她应该见过萧玉才对。但她现在想来,却似乎对那时的萧玉没有任何印象。 段融和萧玉是怎么认识的,以及他们是什么时候结婚的,吕青竹其实一概不知。 但时,方才萧玉应答接对的模样,还是给了她很大的触动。 “果然是个贤良淑德的好女子,怪不得段融宁愿触犯宗门铁律,也要救她出塔林呢?” 吕青竹的心头已经泛起了微微的酸意。 此日入夜后,府内灯火初上。 这座宅院颇大,但却只有吕钟棠一家居住,家丁仆役也不多,整座宅院一入夜,便黑沉沉的,那几个婢女和小厮们都不敢乱跑的。 此时,吕钟棠和李宝月,都穿了正装,坐在厅上。两盏大红灯笼在院子里点起,照的门口处的院落,亮堂堂的。 吕钟棠的眉头紧锁着,脸上一片凝重。 他去告诉吕青竹,今晚戌时和黎家见面礼的事,吕青竹竟然爽快地答应了。 吕钟棠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软硬兼施的话,竟是一句也没说出来,只是他此时坐在这厅上,却不免心中狐疑,担心吕青竹放他鸽子。 那晚,他和吕青竹初次说起联姻之事,彼时吕青竹的态度可很是激烈。但现在却爽快地答应了见面礼的事。这前后态度变化如此之大,难怪吕钟棠起疑。 就在这时,却见吕青竹已经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院落里,被两盏大红灯笼给照得亮堂一片,吕青竹方一出现,吕钟棠便看到她了,他一颗悬着的心,顿时就落进了肚子里,看着一旁坐着的李宝月,道:“青竹到底是大了,能识得事体!” 李宝月闻言,只是面有戚色地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那晚,吕青竹的话,她可是记得,那黎若舟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吕青竹毕竟是她姐姐的骨血,又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如何忍心,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呢? 吕青竹走进院落,看到那两盏高悬的大红灯笼,脸上便闪了一抹厌恶。 她走入厅内,蹲了一礼,恭敬道:“父亲!姨娘!” 吕钟棠道:“跟你姨娘进屋,先将礼服换上吧。” “是!” 李宝月走了过来,拉起吕青竹的手,目色有些心疼,道:“青竹,跟姨娘来!” 吕青竹跟着李宝月进了里屋,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便换好了礼服,盛装坐在厅下。 灯光照着吕青竹,她原本冰冷美艳的脸,在礼服的映衬下,更是如降临人间的仙子一般。 吕钟棠看了她一眼,道:“时间仓促,礼服是你姨娘在内史司那边,按你的尺码找来的,虽是旧物,但也无人穿过。” 吕青竹颔首道:“有劳姨娘了。” 李宝月道:“这礼服,姨娘原是该亲手给你做一件才是。让你穿这样的陈旧东西,姑娘,是姨娘委屈你了。” 李宝月说着,抬起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泪。她是有些触景生情,想起了她那死去的姐姐了。 吕钟棠瞪了李宝月一眼,似乎是在责怪她不分场合地失态。李宝月注意到吕钟棠的表情,立马端正了仪态。 吕钟棠将手身边的一个木匣子一挥,那木匣子便如落叶一般,倏忽飘过,稳稳地落在了吕青竹的身侧的茶几上。 吕钟棠道:“里面是一枚玉如意,品相还不错。等会儿,你和那黎若舟就以此物,作为交换的见面礼吧。” “是!”吕青竹看也没看那木匣,便颔首道:“多谢父亲操持!” 三人坐在厅上,又等了一炷香多的时间,黎云景和黎若舟父子的身影才出现在府门那里,管家韩成早已经迎候在那里。 吕钟棠、李宝月、吕青竹三人都坐在厅上未动,见面礼有特定的仪轨,他们是以礼进行。 韩城将黎云景迎到了厅口,黎若舟则站在院落中央等候。 黎云景站在厅口,吕钟棠、李宝月坐在厅上未动,吕青竹一人起身,向黎云景施礼。 黎云景随之入厅,跨出两步,吕钟棠、李宝月起身,三人互相施礼后,各自落座。 三人落座后,站在门侧的吕青竹方才落座。 这时,韩城才引站在院落中央的黎若舟来到厅口。 黎若舟乃是好色入骨之徒,他最垂涎的就是吕青竹的美色。他早已经打听过,据说吕氏血脉的这位女子,乃是人间绝色,美艳不可方物。 他早就迫不及待,想要一睹真容了。 他站在院落中央那里,就忍不住抬眸望着吕青竹在那施礼。 只是他父亲在厅口挡着,又隔了两丈的距离,他哪里能看的清楚呢? 此时他站在厅口,忍不住就向吕青竹望去。 这一望,便立即僵在了那里。 他见过不少女子,却没有见过如此,娇媚内藏,冷傲绝美的女子,彷佛就是一朵娇艳的玫瑰,被冻在了冰层里。 黎若舟的小腹处,顿时就升起一抹燥热来。 吕青竹自然注意到黎若舟那邪魅的目光,她的峨眉一蹙,冷眸看地,心头杀机涌动! 黎云景坐在那里,轻咳了一声。 黎若舟这才如梦方醒! 他站在厅口处,向吕钟棠、李宝月各自施礼! 吕钟棠、李宝月端坐在那里,接受了黎若舟的施礼后,韩城便引着黎若舟坐在了吕青竹的对面。 黎若舟在吕青竹的对面落座,更是目光肆无忌惮地向吕青竹打量过去。 吕青竹别过脸去,直想抽剑斩了这厮! 按照见面礼的仪轨,黎云景和吕钟棠,一板一眼地说起了礼词来。 礼词毕,韩城便叫道:“换礼!” 黎若舟闻言起身,拿着一方木匣子,向吕青竹走去,走到近处,吕青竹的眉眼就眼前,只见她淡淡的峨眉,微微皱起着,如秋水起波一般。 黎若舟弯腰施礼,双手捧着木匣,在吕青竹身前。 吕青竹压着心头的怒火,依礼起身,先施礼,而后接了木匣。 黎若舟站起身来,深深看了吕青竹一眼,才转身而去。 吕青竹捧着木匣站在那里,待黎若舟在对面落座,才将手中的木匣放在几案上,将另一方木匣捧起,向黎若舟走去。 黎若舟的眼睛一刻都不舍得离开吕青竹。 吕青竹走到了黎若舟身前,弯腰施礼,将手中的木匣子捧在黎若舟的身前。 黎若舟起身,亦施了一礼,然后便去接吕青竹手中的木匣子。 黎若舟故意放慢动作,他仔细地欣赏着吕青竹捧着木匣子的那双柔夷! 修长而白嫩,手指甲圆润饱满点缀在那里,堪称美不胜收! 黎若舟慢慢地接过木匣子,整个过程都在贪婪地看着那双柔夷,就像是行家在把玩一件稀世的古玩一般! 就在这时,吕青竹右手手腕那里,忽然气息微微鼓荡,那里的礼服袖口陡然轻轻翻起! 她的右手对着厅口那边,吕钟棠、黎云景他们视线遮挡,是看不到这边的。 但近在身前的黎若舟,却看得很是真切! 在那袖口翻起的瞬间,他分明看到吕青竹的右手,手腕到手肘那里,都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子。 他惯于风月,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什么疹子。 那种一粒粒微微鼓起,有些溃烂,有些饱满!分明就是柳病啊! 饱满的,艳若桃。溃烂的,黄白之色。 不是柳,又是何物啊?! (本章完) 第536章 仙子提灯 第536章 仙子提灯 见面礼完礼后,黎若舟跟着黎云景出了吕氏宅院,黎若舟拿着那木匣子,一路上都脸色怔怔。 两人回到了翠微峰上,进了庄园,拐入了走廊里。 黎若舟忽然道:“父亲,吕青竹那女子有问题?” 黎云景不甚在意,随口道:“有啥问题?” 黎若舟道:“她有柳病!” 黎云景身形忽然一顿,回头瞪着黎若舟,冷道:“不可胡说!吕姑娘冰清玉洁,怎会有那种脏病?!” 黎若舟:“父亲,是真的!孩儿乃亲眼所见!” 黎若舟随即将方才在吕府发生的那一幕说了一遍。 黎云景目色狐疑地看着黎若舟,只是黎若舟说得一板一眼,细节清楚,似乎不像是瞎编的。 “真的假的,不重要!”黎云景道:“不管她有没有柳病?!哪怕她就是从头到脚底板都流脓,你也得给我娶回家去!两宗联姻呢!你以为真给你找老婆呢?” 黎云景说完,饶有深意地看了黎若舟一眼,便拂袖而去。 黎若舟站在那走廊的阴影,不由一阵愣神。 今晚和吕青竹的见面礼,对他来说,可谓冰火两重天。 原本的满怀期待,到初见吕青竹时的惊为天人,再到见到她身染柳的跌落谷底,而此时他爹黎云景的话,更是如同兜头给他浇了一盆冷水一般。 黎若舟的神情颇为无奈。 “算了,大不了,把她娶回去,扔在房间里,不碰她就是了。” 他说着,不由烦躁起来。“本来以为能娶个天仙回去!?这下可好了,娶了个女鬼回去,还得天天供着,这都是什么事啊?!” 黎若舟心头不由窝火…… 按照黎云景的规划,见面礼后,第六日就是两人定亲的日子。 这定亲的礼仪,他想着就在太一门内举办,算起来也只有五日的准备时间,故而翌日一大早,他就将此事告诉了楚秋山,想和他商量着筹办定亲礼的事宜。 楚秋山闻言,立即叫来了朱鹤。 朱鹤掌管着内史司,这宗门内各大礼仪的主持,都是内史司的事。 朱鹤道:“无须担心!五日筹办,绰绰有余。” 黎云景见朱鹤如此说,顿时便心放宽了许多,他还怕太过仓促,有些赶不及呢! 朱鹤又道:“这定亲礼,我看就在鱼龙厅内办即可,重新布置一番就行,不知楚门主和黎宗主意下如何?” 黎云景笑道:“朱司座的安排必是妥当!” 楚秋山道:“你看着办吧。” 朱鹤点头道:“那今日就让史监们开始布置了。还有天衍宗那边邀请观礼的宾客,还劳黎宗主写个名单给我,我好安排下发帖子。至于太一门这边的观礼宾客,我就以本宗的惯例邀请。” 黎云景道:“朱司座真是得力!思虑周全!黎某这就写了名单给你!” 黎云景当即写了名单交给了朱鹤,朱鹤便拿了名单而去。 当日下午,内史司的史监们就将邀请的名帖发到各峰去了。 这日,萧玉正坐在湖边的亭子里发呆,段融早上起来就匆匆而去了。 萧玉百无聊赖地坐在那亭子里,看着那湖里的几尾金鱼,在那游弋觅食,想起昨日吕青竹的脸,还有她和段融互望的神情,萧玉不由地愁肠百结起来…… 就在这时,西门坎坎忽然急呼呼的跑了进来,庭院内原本很是安静,西门坎坎踢踏踏的跑步声,惊得那几尾金鱼蹿入湖底,不肯出来了。 萧玉扭过头去,便看到了一脸兴奋的西门坎坎。 西门坎坎出塔林这几个月来,又吃胖了回去,此时他那张肥嘟嘟的圆脸,在午后的阳光照耀下,显得红扑扑的,脸上的肥肉更是一阵乱颤。 西门坎坎一直挂名在内史司,段融出了万象洞后,便在司里给他找了个差事。 他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内史司当差呢。 西门坎坎跑进府里,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凉亭内的萧玉,便问道:“段融呢?” 萧玉笑道:“他这会儿没在!你找他做什么呢?” 西门坎坎有几天没来了,他在的时候,萧玉天天嫌他话多闹腾,这连着几天没见西门坎坎人影,她倒感觉跟少了个乐子似的。 西门坎坎大咧咧地跑进凉亭,端起茶盏,便牛饮而尽,接着便把一张帖子扔在了萧玉面前,说道:“这给段融的!他回来了,你记得交给他。” 段融在太一门内是亲传弟子的身份,按惯例,这样的两宗间庆典,他是有资格列席观礼的。 萧玉瞄了那石桌上帖子一眼,只见是红锦缎面,上面还绣着鸳鸯,一看就是喜帖,便问道:“这是哪来的喜帖啊?” 西门坎坎道:“你没听说吗?我们太一门要和天衍宗联姻呢!” “联姻!?谁和谁联姻啊?”萧玉说着,已经拿了帖子,翻开看了。 西门坎坎道:“吕青竹和天衍宗的少宗主黎若舟!” 西门坎坎不说,萧玉自己也已经看到了,她微微一愣,接着眉眼都笑出了来。 西门坎坎眼色古怪地看着萧玉,道:“人家俩联姻,再说也没请你。你瞅你乐的那样,跟吃错了药似的!” 萧玉实在忍不住笑,她拿那翻看的帖子掩了嘴,道:“这么大的喜事,普天同庆,我怎么就不能乐了?” “能乐!能乐!我是怕你笑岔气儿了?” “滚!”萧玉白了西门坎坎一眼,道:“我笑岔气儿了,不会喝口茶顺顺啊!” “你顺!你顺!那你慢慢乐啊!帖子记得给段融!我回云浮峰了!”西门坎坎说着,便出府而去。 西门坎坎走后,萧玉看着那帖子上的字,还是一个劲地傻笑。 但是,她笑着笑着,却是忽然目色一动。 吕青竹要和天衍宗的少宗主联姻,那昨日下午,段融和吕青竹还有那个气质文弱的男子,坐在这亭子里商量什么呢? 萧玉有着女性典型的敏感,她一下子就肯定,段融他们商量的事,一定是和吕青竹联姻有关。 帖子发出去后,吕青竹和天衍宗少宗主联姻的事,就在太一门上下传开了。 翠微峰上的龙鱼厅内,几个史监开始指挥着舍人们,张灯结彩的布置起来了。 长老院内,关于盟约的商讨,也越来越到难啃的骨头处了,许多事情已经不是相关负责人间的讨论,而是摆到了桌面上,成了集体的讨论。 也许是马上就要成为儿女亲家的原因,黎云景就许多事,除了问楚秋山的意见,竟也常会问吕钟棠。他的这一举动,倒引起了许多参与讨论的长老们的侧目,朱鹤自然也是看在眼里。 三个月后,可就是太一门门主换届的日子了。 新门主上任后,最紧要之事,自然就是夯实两宗结盟,将盟约落到实处。而吕钟棠和天衍宗的宗主成了儿女亲家,若由他接任门主,对于两宗结盟的许多细节处的推动,显然是有所裨益的。 长老院内,盟约的讨论越来越深入,黎若舟就基本不怎么参与了。他在宗门内,并未负责具体的事务,只是偶尔他父亲不在时,他会代行几日宗主的职责。 到了第三日,他就已经不往长老院内去了。 这日午后,他正在房间内喝闷酒,那小厮跪侍在一旁。 他正喝得起兴,忽然房门那里传来了打门声。 “何人?”黎若舟听到打门,冷喝了一声,目中闪过一抹恼怒。 他父亲,还有天衍宗的一众长老们都在长老院内商议盟约呢。这庄园内,谁此时敢来敲他的房门? “是我!”只听一个清亮的女声在房门处响起。 黎若舟的眉头一蹙,神识便扫向了屋外,他忽然打了个哆嗦,站在门外的,竟是吕青竹! “快!你躺床上去!”黎若舟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 那小厮立马跑到了屏风后面,钻了垂着纱幔的床榻内。 黎若舟一边穿衣,一边叫道:“姑娘稍等!我这就来!” 黎如舟穿了衣衫,将小厮的衣衫踢到了几案底下,这才打开了房门。 吕青竹站在那里,只见黎若舟脸泛酡红,一身酒气,衣衫也颇为凌乱,想起此人的风评,顿时便柳眉倒竖。 黎若舟站在那里,向吕青竹作了一礼,邪魅一笑,道:“午后无事,便吃了几杯酒,请姑娘莫怪!” 吕青竹冷道:“黎公子!今夜戌时,我在山腰平台处等你。” 吕青竹说完便欲走。 黎若舟立马道:“敢问姑娘何事相邀?” 吕青竹瞥了黎若舟一眼,道:“戌时你来了,我自会告诉你!” 吕青竹说完,便沿着走廊而去。 黎若舟伸头望了吕青竹的背影一眼,目色狐疑地关了房门,坐回了几案前,连着往喉咙里猛灌了几杯酒。 他心头有些犯嘀咕,不知吕青竹那小妮子,忽然约他到山腰平台处干嘛? 不过那山腰平台处,距离庄园倒也不远。 黎若舟想起吕青竹方才的那张嫩脸,忽然右手一攥,将手中的酒杯,捏成了齑粉。 “如此一个尤物,可惜染了一身柳?!这么好的一副身子,到底让哪个风流鬼给捷足先登了?!他日若是知道是谁,老子非活剐了那厮不可!?” 黎若舟说着,也许是被吕青竹给撩拨的,他的小腹又涌起一股燥热。 他踉跄起身,又脱了衣衫,钻进了屏风后的床榻里,随之里面便响起一阵阵的惨叫声。 眼看快交戌时了,黎若舟才头昏脑涨地走出了庄园。 吕青竹说的那山腰处的平台,就是他们最初到这翠微峰上,云翎狂鹰落停之处,原本也没多远的路,不过一路上的都黑魆魆的。 戌时,天色才刚黑没多久,不过这无尽大山内,太阳一落,便黑沉沉一片。 这会儿,这翠微峰上,只有不远处的庄园、长老院以及龙鱼厅是灯光璀璨的。 长老院内,还在进行着盟约的商谈,不时会响起一些争吵声来。 黎若舟走到了那山腰的平台处,只见平台边缘那里,有一个人影,提着一盏灯笼,站在那里。 灯笼昏黄的灯光,映亮了那人的衣裙和脸来,远远看去,正是吕青竹。 黎若舟闪身而近,抱拳一礼,道:“吕姑娘,不好意思!黎某来迟了!” 吕青竹冷眼看了他一眼,道:“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黎若舟目色一动问道:“请问姑娘是什么地方?” 吕青竹道:“此事跟你我的联姻有关。你且跟来!不要多问!” 吕青竹说完,忽然提着灯笼,在夜色中,御风而起。 吕青竹衣枚飘飞,悬停在凄迷的夜空中,提灯凌空而立,宛如仙子一般。 黎若舟仰头而望,一时目色痴迷。就在这瞬间,他觉得,若是娶了吕青竹,她就是真有柳,他也不会放过她的!否则,就太暴殄天物了! 吕青竹悬停在那里,见黎若舟似乎没有动身的意思,便冷喝道:“你要怕了,可以不来。不过我们的婚约,就此作罢!” 吕青竹说完,便提灯闪进了山谷内的云雾里。 只见黑暗中,云雾缥缈里一团灯光,朦胧如豆,在移动着…… 黎若舟目中闪过一抹迟疑,他伸手摸了摸脖子上戴的那枚长命锁,此物乃是一防身的法宝,有此物在身,只要不是洞冥境大后期的高手,不可能伤得了他的。 “青竹姑娘,等等黎某!” 黎若舟御风而行,只见数丈外的云雾缥缈中,一点如豆的朦胧灯火,他立马催动身形,追了上去。 吕青竹注意到黎若舟跟来,冰冷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寒意。她对于此人,可谓没有一丁点的好感,若非此人身份敏感,她真想在这云雾里,就返身给他一剑! 吕青竹提灯在云雾间穿行,没多大会儿,就已经蹿出了数里地的路程。 黎若舟跟了一会儿,心头越来越打鼓,便喊道:“青竹姑娘,我们到底是要去哪里?” 吕青竹不吱声,只提着灯笼在云雾间穿行。 黎若舟心头越来越感觉不对劲,他正想再说什么,却听吕青竹冷道:“跟我下来!” 吕青竹话音刚落,便忽然一拐,提着灯笼,向下斜飞而去! 黎若舟目色一凝,便也跟着那如豆的朦胧灯光,飞了过去。 只见吕青竹飞出了云雾弥漫的山谷,向不远处一座黑魆魆的山峰落去。 那山峰,漆黑一片,不见一点星火,吕青竹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飘然而落,沉入了黑暗中。 黎若舟又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脖子上的长命锁,再想起父亲反复向他交代两人联姻乃是极为紧要之事,此时吕青竹的身影已经没入黑暗中,他害怕跟丢了,便催动身形,向吕青竹身形消失的地方而去…… (本章完) 第537章 妖夜鬼魅 第537章 妖夜鬼魅 黎若舟落入山峰的密林中,抬眸一看,便看到吕青竹提着一盏如豆的昏黄灯光,就站在不远处的树下。 黎若舟心下诧异,环顾四周,密林内静谧一片,并无异动。“青竹姑娘,何故带在下到这荒山野岭来?” 吕青竹提灯而立,看着黎若舟,微微笑了一下,道:“荒山野岭,不是好办事吗?” 黎若舟的呼吸不由一滞,目光已经有些发直。 这荒山野岭,黑漆漆的密林中,那提灯而立的人,到底是鬼魅,还是仙子呢? 黎若舟不知道她是鬼魅还是仙子,他只知道眼前的吕青竹,美艳不可方物。 这荒山野岭间,她独自一人提灯而立,周围凄迷的夜色,更是给眼前的美人,平添了一抹神秘和诱惑…… 黎若舟猎艳无数,却从不曾领略过如此凄迷诱惑的氛围,更要命的是,吕青竹此时正提着灯笼,向他走来,衣袂翩然,黄昏的灯光映照吕青竹那绝美的脸。仙子和魔鬼,岂非本就是同一人吗? 吕青竹已经走到了黎若舟面前,黎若舟怔怔地看着吕青竹,他第一次在一个女人面前,吊若木鸡一般。 眼前的吕青竹,美得惊心动魄! 吕青竹忽然抬起左手,摸在了黎若舟的脸上。 指尖触碰到他的脸颊的时候,黎若舟不由地颤抖了一下,吕青竹的指尖,冰冻而柔滑,就如同冬天屋檐下的冰吊子一般。 “青竹姑娘……”黎若舟看着眼前的吕青竹,不由地咽了口吐沫。 他刚想说什么,忽然住嘴了,因为他的灵魂似乎都在微微战栗,吕青竹那冰冻而柔滑的指尖,顺着他的脸颊,摸到了他的脖子后面,在那里一阵摩挲。 一阵痒麻冰冷的感觉传来,只见眼前的吕青竹抿着嘴唇,目色认真,如看虚空,而她的手却在黎若舟的脖子后面摩挲着…… 因为吕青竹这个动作保持的时间,略有点长了,最初的灵魂战栗过去,黎若舟的目中闪过一抹疑惑。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一声机簧跳动声。 “咔嚓!” 那声音并不响亮,但在静谧的夜色中,听在黎若舟的耳朵里,却很是刺耳,如同一记闷雷。 吕青竹已经纵身而起,向后飞去,提灯在手,衣袂飘飞,昏黄的灯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她冰冷绝美的脸上,此时没有一丝表情。 黎若舟的心头一跳,她看到吕青竹的左手正拿着一枚闪着古铜色的式样古旧的物什。 那东西他再熟悉不过了,因为那就是他从小带到大的那枚长命锁,二十多年来,须臾不曾离开过他。 “这怎么可能!?” 黎若舟的浑身一阵发冷。那长命锁的机簧,何等复杂隐秘,吕青竹如何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解开!? 但此刻已经不容他多想! 那长命锁对他极为重要! “青竹姑娘!此物对黎某极为重要,请姑娘还回!” 黎若舟轻喝一声,已然纵身而起,身形快若鬼魅,已经向吕青竹手中的长命锁抓去! 但就在这时,他眼前忽然银光一闪,一只闪着银光的手在他的手腕处一拨,然后顺势一错,就拍在了他的胸口处。 黎若舟的气机一阵凌乱,整个人倒飞下去,落地后,退后两步才稳住了身形。 他脸色惊愕地抬眼望去,只见吕青竹的身侧正站着一个身形高大之人,那人的双手似乎戴着某种诡异的手套,闪着白粼粼的冷光,其人穿着青色裙裾,梳着丫鬟的头饰,只是灯光映照下,可见其面容极为丑陋,即便是放在男人里,也堪称是凶神恶煞了! 黎若舟惊愕在于,那人猝然而至,只一招就将其击退!显然是高手! “你是什么人?”黎若舟看着站在吕青竹身侧之人,面容狞厉地冷喝道。 那人只用一双冰冷的眸子看着黎若舟,似乎根本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吕青竹却道:“她是我的贴身丫鬟阿墨,从小跟着我长大!黎公子方才忽然对我出手,她自然不会看我受欺!” 黎若舟的目色一缓。阿墨这个名字,他有印象,之前在资料里看到过,好像是从小练一种八部金刚的横练功夫,的确是吕青竹的贴身丫鬟。 此时,吕青竹正就着灯笼,把玩着手中的长命锁。 黎若舟冷道:“青竹姑娘,此物乃是我祖传之物,还请姑娘还回!” 吕青竹道:“祖传之物,我看平平无常嘛!” 黎若舟眉头紧蹙,忽然身形一闪,又欲出手,但他身形刚动,阿墨就忽然站在了他身前,堵住了他的去路。 黎若舟看着眼前的吕青竹和阿墨,心思翻滚:吕青竹到底是如何解开了他那长命锁的机簧,难道只是偶然触发吗? 黎若舟忽然将神识放开,笼罩周身四野,他发觉周围密林内,并无异常,这才看着吕青竹,隐怒问道:“姑娘深夜带黎某来此,又拿了我天衍宗黎氏祖传的长命锁,敢问姑娘,到底意欲何为?” 吕青竹将那长命锁攥在了手里,道:“意欲何为?问得好!你这破锁,我一点都不稀罕,我带你来此,为的是你我两人联姻之事!” 黎若舟见吕青竹脸色郑重,不由目色闪动,吕青竹在翠微峰山腰平台之处,就是这般说辞。 吕青竹道:“世俗的那些繁文缛节,青竹根本不在乎!要娶我吕青竹,就得打得赢阿墨,这是我和阿墨,从小就定下的规矩!” “黎公子若是打得赢阿墨,青竹自当侍奉!若是打不赢,黎公子,你我的婚事就此作罢!” “青竹不喜懦夫!” “至于这把破锁,我压根就看不上!”吕青竹说着,就将手中的长命锁扔在了身前的地上。 黎若舟目色一动,正欲闪去取锁。 阿墨身形再动,如鬼魅般地拦在了他的身前,冷道:“打赢我!再拿锁!” 黎若舟目色一怔,阿墨说话的声音如破锣一般,很是刺耳,在这荒山野岭里,陡然听到这种声音,还真听得人汗毛倒竖。 他瞄了眼不远处地上的长命锁,还有挡在身前的阿墨,终于还是将刀抽了出来。 无论那祖传的长命锁,还有他和吕青竹联姻的事,都是极为重要之事。 更重要的,阿墨所练的八部金刚功,乃是一种横练的功夫。凡是横练的功法,虽然威力惊人,但也有诸多缺陷! 黎若舟出身名门,如何对付横梁功夫,早已经有人系统地教过他了。因此,他觉得真要和这个叫阿墨的动起手来,他未必会输! 黎若舟纵身跃起,刀锋一闪,就向阿墨的面门横斩而去! 半空中,黎若舟目色一凝,刀锋之上,刀芒乍现,宛如凝实! 黎若舟虽然淫邪荒唐,但天赋不错,修炼上也肯下苦功,这也是黎云景一直宠爱他的原因。 不过堪堪二十岁出头,就对意境的领悟,颇为精深了!若不然,何来如此宛如凝实的刀芒呢? 但就在这时,阿墨陡然抬手,戴着磷丝手套的右手,闪着白粼粼的冷光,赤手成掌,便向斩来的刀锋拍去! 黎若舟心头一阵冷笑。不管如何横练的功法,难道还能挡下他意境刀芒的全力一击吗?真是不知所谓!? 吕青竹也目色一阵紧张,她知道段融现在的武功境界已经今非昔比,但是黎若舟那宛如凝实的刀芒,还是让她一阵揪心。 她紧抿着嘴唇,目色专注地看着场中的变化,随时准备出手! 就在这时,眼见刀锋就要和阿墨的手掌相撞,黎若舟的脸色陡然一变!“这……” 阿墨的手掌上,陡然闪出了意境之芒! 侵掠如火,顿成燎原! 不过眨眼间,阿墨整个身体都闪烁着意境之芒! 那意境之芒,嗖嗖蹿起,如密集的乱刺倒竖! 这一瞬间,黎若舟的双眼圆睁如铜铃,震惊得无以复加!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凝实,如乱刺倒竖般的意境之芒? 为何一个人的双手,会闪出意境之芒? 不!不是双手!是整个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阿墨一掌拍在了黎若舟的刀锋上,闪着刀芒的刀锋瞬间便脱手,倒飞而去,黎若舟的虎口处,顿时血流如注! 阿墨身形再动,如鬼魅般,一拳轰击在了黎若舟的腹部。 黎若舟如沙包一般,向黑漆漆的夜空中,斜飞而上! 阿墨身形再闪,忽然便出现在半空中,照着黎若舟的背部,便一拳轰下,将他打落进了泥土里。 黎若舟整个人陷入了地面,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人体的大字! 阿墨纵身而落,将黎若舟提溜了起来! 此时,黎若舟的气机崩散,一边吐着嘴里的泥土,一边嘟囔着:“不是练得横练功夫吗?怎么会有意境之芒?怎么回事?!” 阿墨将闪着白粼粼冷光的拳头,举在了黎若舟的眼前,捏着破锣般的嗓子,问道:“还娶不娶我家小姐了?” 黎若舟眼神恐惧,眼前的这个人形怪物,竟然能全身闪出意境之芒,不过两拳就打得他气机彻底崩散! 他出身名门,也算是见多识广,从来不曾听说过这世界上,有这种的横练功夫? 难道一个人修炼横练功法,也能领悟意境,而且是如此精深、不可思议的意境吗?! 黎若舟此时已经毫无战意,他明白自己绝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 对方如果真想打,五拳之内,就能打得他经脉尽断、丹田崩烂! “不娶。”黎若舟叫了一声。他记得吕青竹说过,如果他不赢阿墨,他们两人的婚事就此作罢。他此时,自然是说不娶。 黎若舟说着,还鼻青脸肿地向提溜着他的阿墨,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来! “不娶!?” 阿墨叫了一声,再次一拳将黎若舟打飞了起来。 黎若舟飞到半空,阿墨纵身一跳,已经闪到他身侧,这次阿墨一掌拍在了他的后背上。因为此时,黎若舟的后背,已经无有元气护体,阿墨若再用拳头,能一拳砸断他的脊椎! 若是如此,黎若舟必定当场横死! 阿墨控制着掌心的元气涌动,手掌轻柔地拍在了黎若舟的背上! “砰!” 黎若舟再次落地,在原本那个大字的不远处,又砸出了一个大字来! 他再次被阿墨提溜起来。阿墨问道:“再问一遍,你还娶不娶我家小姐?” “娶!……”黎若舟一阵慌乱,一迭声叫道。 阿墨再次一拳,又将他打飞了上去! 黎若舟倒飞到半空,阿墨一闪而至,他在半空中,叫道:“大哥,我到底是娶,还是不娶啊?” “你猜!”阿墨一掌拍在了半空中黎若舟的后背上! 砰的一声,随着一阵枯叶尘土飞扬,黎若舟再次陷入地下。 阿墨落地,就像提小鸡一般,将陷入地下的黎若舟给提溜了起来。 黎若舟惊若寒蝉一般,他扭头看了一眼,地上那被自己砸出来的三个深深的大字,目色惊恐地看着阿墨,颤声叫道:“大哥,够了吧!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阿墨看着不远处的吕青竹,冲她点了点头。 黎若舟此时全身的气息,已经被他彻底给打崩散了,但是他的丹田经脉都未损伤,这是一种极为细腻的力道控制,就如同以掌力拍打豆腐一般,豆腐内部已经稀烂,但是表面却完好无损。 吕青竹提着灯笼,缓步走来,她顺势捡起了不远处掉落在地上的那柄刀! 那是黎若舟的兵刃! 毕竟是天衍宗少宗主的兵刃,寒光凛冽,自是不凡! 此时,黎若舟被阿墨提溜在手里,浑身衣衫褴褛,满脸淤青,他看着一手提灯,一手捉刀,来到眼前的吕青竹。 黎若舟道:“青竹姑娘,你我的婚事,作罢也罢,继续也罢,你说什么,黎某就听什么。别让阿墨再打我了!” 吕青竹将寒光凛冽的刀锋,从黎若舟的胯间晃过! 黎若舟惊了一身冷汗,身子往后缩了缩! 吕青竹忽然将刀拍在了黎若舟的脖子处,幽幽说道:“我说过,要娶我,先得打赢阿墨。我这样说,也是为你好。要不然,我到了天衍宗,每日都会让阿墨打你一顿的!” 阿墨操着破锣般的声音,桀桀桀得笑着,她那凶神恶煞般的模样,这般笑起来,简直如恶鬼一般。 黎若舟连着打了几个寒噤,颤声道:“青竹姑娘乃是天上仙子。黎某断不敢消受啊!” 吕青竹看了阿墨一眼,阿墨一记掌刀拍在黎若舟的后脑处,瞬间把他拍得昏死了过去。 段融将昏死的黎若舟,扔在了地上,伸手一抓,便将脸上的脸皮给抓了下来,露出他的本来面目。 虽然他此时扎着丫鬟头,穿着群裾,看上去颇为怪异,但一旁的吕青竹还是目色温柔地看着他。 这时,一个人影,忽然从密林深处闪了出来,在夜色中,如大鸟般,落在了他们的不远处! (本章完) 第538章 豺狼心肠 第538章 豺狼心肠 黎若简略显苍白瘦削的脸,给昏黄的灯光一照,更是忧虑凝重。 他缓步走到一处,弯腰捡起了那里地上的那枚长命锁。 就着昏黄的灯光,黎若简怔怔地看着手中的这长命锁。在年少最初的那几年,此物曾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他摩挲着手中的这长命锁,仿佛看到了年少的自己,那个执拗敏感的家伙。 这长命锁从小就挂在黎若舟的脖子上,但直到他九岁那年,他才知道这长命锁乃是黎氏祖传之物,而且是一件护身的法宝。 黎若舟知道此事的当天,就跑到黎若简这里炫耀。 在那个天气阴郁的午后,黎若舟忽然跑进了黎若简独居的简陋院落,将还在睡午觉的黎若简拉了起来。 他翻开自己的衣领子,露出那长命锁给黎若简看,叫嚷着告诉他:“这是黎氏祖传的法宝,只有嫡长子才能戴,知道吗?” 黎若简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有些好奇地伸手摸了摸那长命锁。 黎若舟立马打开了他的手,叫道:“乱摸什么?仔细给我摸坏了!” 黎若舟眼神嫌弃地看着他的亲弟弟,又说道:“你是没有的!知道吗?你不是嫡长子!” 从那个午后开始,那长命锁就成了黎若简心头的一根刺! 那根刺,似乎将他耻辱的身份,钉在那里! 也就是从那时起,黎若简心头便开始酝酿着一个计划,这计划逐渐从模糊到清晰。 他要将黎若舟脖子上的那枚长命锁偷来,然后把它扔进院子里的那口深井里,谁也别想再找到它! 他想着黎若舟若是弄丢了祖传的法宝,一定会被父亲吊起来打的! 自此,他便总是注意着他兄长脖子上的那枚长命锁!甚至,在他兄长欺负他时,他也总是盯着那长命锁,企图看懂它的机簧。 他偶尔几次看到他兄长将那长命锁取下,拿着手帕,小心地擦拭着那长命锁上的污秽。 有几次兄长将他按倒,两人摔打在一起时,他也总是趁机伸手去摸那长命锁的机簧。 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他才终于知道了那长命锁机簧的开合方法。 但那个时候,黎若舟忽然不再来他院子里欺负他了。 他的那位兄长,在他十二岁那年,就开始爬上了女人的床榻,自此他就鲜少来欺负他这个弟弟了。 而随着年岁的增长,黎若简也发现了他幼年这个心结的荒唐,一枚长命锁根本不会改变他的命运!一个不小心,还会给他带来更深的噩运! 那个可笑的计划,已经被他给遗忘在记忆里。 但此时,看着手中的这枚长命锁,岁月深处,那个执拗敏感的少年,彷佛又回来了,他用一双好奇的眼眸,打量着这枚长命锁。 黎若简的嘴角扬起一抹有些诡异的笑。 他将手中的长命锁,连续开合了几次,彷佛那埋葬在年少心底深处的梦,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实现了。 “黎兄,你在干嘛呢?”段融忽然走了过来,看着黎若简问道。 黎若简抬头,脸上那诡异的笑褪去。和笑一起褪去的,还有年少的残梦。 他的目中闪过一抹遗憾。 “没什么!” 黎若简说着,已经将手中的那枚长命锁,递给了段融。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眼前的事,他虽然也参与了,但他并不是主事的人。 段融接过了那枚长命锁,瞄了身后不远处昏迷在地的黎若舟一眼,问道:“黎兄,你确定,如此这般就能吓退你这位兄长吗?” 黎若简目色无动地缓步走了过去,看向地上的黎若舟。 黎若舟被打的鼻青脸肿,跟猪头一般,但到底是一起长大的亲兄弟,虽然黎若舟被段融打成了猪头,他还是一眼就认出,这就是他那位兄长。 看着黎若舟被打成这个样子,黎若简的心头闪过一抹快慰。他比黎若舟小了两岁,年少两人打架,他从不曾赢过。 修炼以后,他也不曾在境界上,胜过黎若舟。黎若舟天赋不错,资源上,身为一宗的少宗主,更是此界顶尖了。 黎若简对昏死在地的黎若舟没有一丝怜悯。 这位兄长,从小就欺辱他。 至于父亲,更是将他送来太一门做了宗门质子。而且父亲已经来到了太一门三日了,压根就没问过他,就好像他这个儿子,根本不存在一样! 如此父兄!他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黎若简目中的怨毒一闪而逝,他抬起头来,笑看着段融,道:“我这位兄长,修为境界,也算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了。不想在段兄手中,竟一招都过不了!段兄,果然非常人也!若简也算是遍阅典籍,深入经藏之人,但这全身闪出意境之芒,真是匪夷所思,恒古未闻!” 方才目睹段融出手,黎若简才终于明白,段融为何能住在深谷,在太一门老祖身边修行了。如此大才,谁人不喜?! 段融目色一怔,道:“黎兄啊,我承认你马屁拍得好,但这时机是不是不对!我是问你,确定这般就能吓退这家伙吗?” 黎若简笑了一下,看着段融和吕青竹,道:“段兄,吕姑娘,大可放心!这位兄长,黎某最清楚不过,最是色厉内荏了!虽然常常欺凌弱小,但却最是胆薄!幼年一次,因为我弄坏了他的风筝,他便将我按在柴房里打。也是我俩的动作太大,惊动了那里的一窝老鼠。那几只老鼠从柴堆里蹿出时,竟吓得我这兄长,嗷嗷大叫!自此我便发现了秘诀,养了几只老鼠。他一来欺负我,我便举着老鼠笼子将他吓退。如此,才安生地活了几年呢。” 黎若简说着往年,脸上闪过和煦的笑容。 段融和吕青竹却都是目色微动,虽然只是简短的几句,也能约略感受到黎若简童年的艰辛。再想起他被送来太一门成了宗门质子,可见此人的命运,也真是坎坷了。 段融看着地上昏死的黎若舟,道:“既然黎兄如此说,看来此事应该无甚问题了。不过,我还想再给它添把火!” 吕青竹和黎若舟闻言,都眼神好奇地看向段融。 翠微峰的偏僻处,有两座破旧的宅院,相隔不远,一座是舍人院,一座是婢女院。 这两座宅院,便是翠微峰上,舍人和婢女们居住的宅子。 只是此时,眼见就要交亥时了,这两座宅院内,还是黑灯瞎火的,寂静一片。 这几日的翠微峰也确实忙得一塌糊涂。 龙鱼厅在置办两宗联姻的定婚礼。长老院内,太一门和天衍宗正在商讨盟约。搞得这帮舍人和婢女们,两头忙乱,常常到了半夜才能歇息。 此时,才刚交亥时,自然还无人呢! 段融掳着黎若舟,和黎若简藏在一处树影后面,不一会儿,只见一个人影从婢女院里飞了出来,身影窈窕,衣袂飘然,正是吕青竹。 段融让她去婢女院里探探路。 吕青竹在树影里停下身形,道:“里面没人。” 段融问道:“你进入时,可有神识扫过?” 吕青竹道:“没有!” 段融点了点头,和他所预料得也差不多。 翠微峰上,无论是长老院、还是太一阁、龙鱼厅,还有天衍宗诸人居住的庄园,都是有修为颇深的护卫把守,可谓防守严密。 但这翠微峰毕竟极大,不可能处处都守,这舍人院和婢女院乃是下人居住的地方,自然无有修为高深的护卫把守。 这也是段融选择婢女院的原因! 既然吕青竹已经探过路了,段融便掳着黎若舟蹿出了树影。 “你们在此等我!”段融嘱咐了一句,便施展身形,如鬼魅般,一纵腾跃而起,几个起落便如大鸟般,落在了婢女院的院子里。 落下的瞬间,他的神识便陡然放出。 漆黑一片的院落,随即在他神识的探查下,清清楚楚。 偌大的院落还有那数间低矮相连的房间内,俱都空无一人。 院落中间的晾衣绳上,挂满了各种衣裳,其中女子的亵裤、兜肚也有不少。 段融提溜着黎如舟来到了那挂满衣裳的晾衣绳中间处,那里有一根枯木桩子砸进了地下。 枯木桩子上,拴着两根晾衣绳,分别系在了东西两侧的两间房舍的窗户木格子上。 段融伸手试了试那木桩,发现很是牢固,便提溜着昏死的黎若舟,绑在了那木桩子上,此时的黎若舟已经浑身赤裸、一丝不挂,胸前还挂着一木牌子。 段融将黎若舟绑好,然后将晾晒在旁边一张毯子拉了拉,遮住了他的身体,这才闪出了院落。 他出了院落,站在那里,忽然从怀里掏出一迭纸来,夜风呼啸,那迭纸被吹得呼啦作响,很快便往山腰各处飘去。 做完这一切,段融立马施展身形,在婢女院的附近消失了。 他再次闪进了那树影里,看着黑影里的吕青竹,道:“一切就绪!” 黑暗里,吕青竹的目色闪亮,道:“那我们走吧!” 段融扭过头去,只见不远处的长老院那里,不知何时已经一片黑暗,看来今日盟约商谈已经结束了。 几盏灯火从那里蜿蜒而下,顺着夜风隐隐能听到笑吟吟的女笑声。 在长老院侍奉的婢女们,已经要回来歇息了。 段融问道:“长老院何时熄灯的?” 吕青竹道:“就在你进院落没多久。” “那时间刚刚好!”段融道:“我们走吧。” 眼见那提着灯笼的婢女们,距离此地已经不算远了,夜风中她们笑吟吟的谈笑声,已经越来越清亮了。 三人正欲施展身形离开,他们御风而起,升起夜空,刚飞了不远处,黎若简忽然道:“段兄,吕姑娘,你们先走,我下去一下。” 段融目色一蹙,问道:“你干什么去?” 黎若简笑道:“人有三急嘛。我下去到密林里解决一下。” 黎若简说着,便施展身形,落入了下方的密林内。 段融悬浮在夜色凄迷的空中,看着黎若简的身形落入密林内,目色深邃闪烁着。 段融道:“你先回深谷,我去去就来!” 段融说完,忽然御风而去,射向刚刚离开的翠微峰的方向。 吕青竹的杏目一闪,也跟了过去。她知道,段融不会平白无故地回去。 黎若简并未御风而行,而是施展身形,在密林内窜行,他的轻功极佳,很快就蹿出密林,纵身一跃,便御风而行,横穿了山谷,落在了婢女院的不远处。 他在空地那一落地,吕青竹便在树影后面看到他了。 看到黎若简的瞬间,吕青竹就知道段融为何会折返了! 吕青竹并未出手,她知道段融一定是已经有了计划,她若是贸然出手,反而会干扰段融! 黎若简身形如鬼魅般,几个起落便跳入了黑魆魆的婢女院内。 落入院内的瞬间,他的神识便陡然放出,院内无人,他的神识瞬间便锁定了院落中间,被绑在那枯木桩子上的黎若舟。 黑暗中,黎若简的脸上闪过一抹狞笑。 “兄长,你知道吗?我能原谅你的唯一方式,就是亲手杀了你!若是还有下辈子的话,我们阴阳两界,永不相逢!” 黑暗中,黎若简抽出长剑,寒光一闪,就向黎若舟的心口处点去。 黎若舟全身的气机都被段融打散,而且还在昏死状态,他这一剑过去,就能要了黎若舟的命。 就在黎若简一剑纵出之时,忽然东侧房舍后面,一道身影在夜空中,陡然跃起。 黑夜空中,段融的手边忽然绽放出一朵梅残影,一枚磷晶飞针,寒光一闪,凌空直刺黎若简的眉心。 黎若简心头大惊,挥剑一荡。 “叮!”便将那枚飞针拍飞,段融身形一纵,白粼粼的手套便一把捏住了被黎若简拍飞的磷晶飞针! 黎若简心头大惊! 他很清楚,他猝然间拍飞的飞针,能被段融凌空接住,意味着什么。 他挥剑拍飞的瞬间,根据他的剑路,段融已然判断出了飞针被拍飞的方位,故而早就等在那里了。据此一点,两人的武功造诣,高下立判! 段融捏着飞针,冷道:“黎兄,段某早料到你有这一手!你这招可不怎么光彩啊!” 黎若简黯然神伤地看了院落中央那里一眼,他知道黎若舟就被绑在那里。 就在段融出现的瞬间,他就知道,他费尽心思谋划的这次人生翻盘的机会,已然葬送。 段融是绝对不可能,让他杀了黎若舟的! 黑暗中,段融已经跃上了墙头,他看着呆立在院落里的黎若简,道:“还不走?!” 黎若简叹了口气,扭头而去,和段融一起,跃出了婢女院。 两人刚出婢女院,吕青竹便迎了过来,此时那提着几盏灯笼的婢女们,距离这里不过数丈而已了。 吕青竹瞄了黎若简一眼,看着段融,压低声音问道:“没事吧?” 段融道:“没事!我们走!” 三人施展身形,蹿入了密林内,在密林内蹿出了好一段后,才忽然御风而去,升入夜空,往深谷的方向而去。 夜空中,段融的神识一路都锁定着黎若简。 黎若简自热也能感受到段融神识的笼罩,若是之前,段融如此这般,自是极为冒犯,但有了方才那事,段融只用神识锁定他,对他就算是极为客气了。 段融最初找到黎若简时,就已经知道此人的危险。 特别是在谋划之时,黎若简更是倾囊而出,毫不藏私,若不是他教会了吕青竹,黎若舟戴在脖子上的那枚长命锁的机簧开合之法,段融也不可能把黎若舟,揍得鼻青脸肿! 但段融早就在防着黎若简!他用黎若简,本来就是一把双刃剑! 方才在婢女院内,黎若简若是杀了黎若舟!这罪名可就落在了吕青竹身上了! 毕竟是吕青竹约黎若舟出来的。 而吕青竹为了掩护段融,会不惜身命,将罪责全部承担! 借此,黎若简也可全身而退!毕竟,若是吕青竹把他吐出来,段融也会被牵连。 黎若舟身死,他可就是继承天衍宗少宗主的第一人选了。 黎若简就是算准了吕青竹的心思,才敢如此出手! “此人真是豺狼心肠!”段融在心头暗想道:“通常受尽折磨的人,也会不择手段,这种人,最是要小心!” (本章完) 第539章 十大淫罪 第539章 十大淫罪 夜色中,十多个身着各色裙裾的绿绿的婢女们,提着灯笼已经走到了婢女院的后边。 “哎呀!终于回来了!这一天忙前忙后的,我的腿都快跑断了!” “就是呢!天衍宗的那些老头真凶!而且这几日都是熬到这么晚,我都有些顶不住了。” “你可知足吧!我们在长老院还好呢!你没看龙鱼厅这几日,日日都是通宵呢!那些舍人们晚上都打地铺,睡在厅里呢。” 一个提着灯笼的身材高挑的婢女,忽然看到身侧路边的一棵松树上,挂着一张白纸,她峨眉一蹙。“咦,这是什么?!” 那高挑的婢女顺手将那白纸取下,就着昏黄的灯光看去,这一看不打紧,她原本白皙的脸,腾地就变得通红。 “你在看什么呢?”一众婢女立马就凑了过来。 只见见那白纸上的最上面,笔墨酣畅地写着十大淫罪,四个力透纸背的大字! 下面更是列出了十条,竟是历数了天衍宗少宗主黎若舟最近这两年间的十桩淫邪不堪入目的丑事。 那些婢女们,只看那些文字,都一个个面红耳赤起来。 “这人怎么这么坏?!” “何止是坏,这简直是禽兽不如!?” “这说的是天衍宗的少宗主黎若舟呢!他不是就要跟我们太一门联姻吗?” “行了,别乱嚼舌头了!这纸上写得也不知真的假的?”最初从松树上取下那张纸的高挑婢女,忽然吒了一声,手一松,那张白纸便随夜风飞了出去。“这纸上写的东西,我们不要乱说,仔细被人拿问!” “姐姐说的是!”另一稍显稳重的婢女也附和道:“怕不是有人在生乱呢。” “走吧,我们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日还得早起呢!” 一众婢女提着灯笼,来到婢女院的院门前,其中一人从腰间摸出了钥匙,将院门给打开了。 几点如豆的灯光,涌入了黑魆魆的院子。 她们散开穿过院落,三三两两地往自己的房舍而去,谁也没注意到,院子中央被毯子盖着的昏死在那的黎若舟。 不一会儿,各处低矮的房舍内,都亮起了昏黄的灯光。 婢女们脱了裙裾,穿着亵裤、兜肚,端着木盆,到院子里的井边汲水梳洗。 因为井边排队的人多,也有在铺床、收衣服。 一个身材娇小的婢女,穿着兜肚,在晾衣绳上收衣服,她收了几件她自己还有和她住一个屋的那个姐姐的衣服,便来到院子中央,去拽挂在那里的那张毯子。 她将毯子扯下来,抱在怀里刚欲走时,忽然脚步一滞,扭头看向那院落中央的木桩子。 这一看打不紧,顿时惊得魂飞天外,容失色! 只见凄迷的夜色中,那木桩子上,显然绑着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脸被打得鼻青脸肿,如猪头一般,被房舍里射出来的昏暗的灯光一照,宛如人身怪头的怪物一般。 “啊~” 那娇小的婢女,抱在怀里的衣服、毯子掉落在地,惊恐地尖叫起来…… “小七,怎么了?” 房间里,还有井边的婢女们都围了过来。 她们立马就看到了被绑在木桩子上,昏死的黎若舟,只见他青一块紫一块的肿脸耷拉着,也不知是死是活,更兼他是赤身裸体,一众婢女都脸色煞白,不敢上前。 “这人是死是活?!”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缓过劲儿来,问道。 “他身上好像挂着个牌子呢?!”有人站得近些,隐隐约约地看到。 这些婢女大多都还未嫁人,几时见过赤身裸体的男子,都别过脸去,不敢去看。只有几个年纪稍长的女子,站在前面。 就在她们惊魂甫定时,婢女院的院门那里,忽然响起了急躁躁的打门声,大叫道:“开门!开门!” 听着那粗声粗气的叫嚷的男嗓,那些只穿了亵裤和兜肚的婢女们,顿时噤若寒蝉地抱成了一团…… 黎云景从长老院内出来,一身疲倦地回到了庄园他自己的房间里。 他坐在太师椅上,呷了两口参茶,忽然冲房门那里嚷道:“天一,进来下!” 房门咯吱一声便推开了,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抱拳道:“宗主!” 黎云景面色疲倦地瞥了他一眼,道:“去喊黎若舟过来一趟,我有事吩咐他!” “是!”杨天一抱拳一礼,应声而去。 没过多久,他便脚步匆匆地跑了回来,道:“启禀宗主,少宗主他没在房间里!” 黎云景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喝道:“没在房间里?!” 此时,已过亥时,这小子竟然没在房间里。黎云景心头有些焦急,他是害怕黎若舟,狗改不吃屎,万一在这太一门做出了下作的事来,那就难看了。 杨天一自然注意到黎云景的脸色变化。“少宗主房间里的小厮说,少宗主他戌时之前就出去了。” “戌时之前?”黎云景目色闪动。“那不就一个多时辰了?!” 黎云景并不担忧黎若舟的安危,黎若舟本身修为不错,而且还有黎氏祖传的法宝护体,除非是洞冥境大后期的修士出手,要不然不可能留得住他。 “天一,你带些人出去找找。”黎云景神色担忧地吩咐道。 “是,宗主!”杨天一抱拳一礼,大步捉刀而去。 他点了七八名巡逻的护卫,便带着一起出去了庄园。 “杨头,这黑灯瞎火的,我们往哪找少宗主去啊!”一个瘦削的护卫,看着黑魆魆的无尽大山,问道。 杨天一也锁着眉头,有些犯难。“先在这翠微峰上找找吧。找不到再说!”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夜风呼啸,一张白纸呼啦一声,糊在了杨天一身旁的一个护卫的脸上。 众人一阵窃笑! 杨天一扭过头去,已经借着昏暗的灯光,看见糊在那护卫脸上的白纸上写满了字,最上面就是四个笔墨酣畅的大字,十大淫罪,杨天一的目色一跳。 “他妈的!” 那护卫已经一把抓下了那糊在脸上的白纸,那白纸呼啦啦刮过他也看到了,原本也没在意,不想风一转,竟然直接给糊他脸上了。 那护卫正想运气将那白纸爆成齑粉,杨天一却忽然叫住了他。 “等等!” 杨天一伸手将那白纸拿了过来,就着昏黄的灯光看去。 看完之后,他的心头大惊! “这是什么人!?竟敢在这个节骨眼上作乱!?” 三日后,就是两宗联姻的定婚大礼,竟然此时,在这翠微峰上,飘出了历数他们少宗主那些不堪之事的白纸,而且冠名曰十大淫罪! “其心可诛!?” 杨天一脸色一阵阴晴不定,他正准备拿着白纸,回庄园内,给黎云景过目,就在这时,他却听到东南山脚下那里,传来一声凄厉惊恐的尖叫声。 那尖叫声划破黑魆魆的夜空。 那显然是受了惊吓的女子的叫声! 杨天一目色一凝,抬眸望去,只见黑魆魆的山脚下,亮着一片昏黄的灯光。少宗主的脾性他知之甚详,只是这可是在太一门的地界啊! “跟我来!” 杨天一怕出事,立马御风而起,如大鸟般,飞向山脚处,那片昏黄的院落。 一众护卫亦是跃起,在黑暗中,脚踩树梢,跟在杨天一后面,向山脚下那里纵跃而去。 杨天一到那院落附近,神识一扫,就已经知晓发生了什么,他是黎云景的贴身护卫,也算从小看着黎若舟长大,虽然被打成猪头绑在那里,他神识一扫也立即认了出来,更重要,黎若舟的脖子上还挂着黎氏祖传的长命锁呢。 杨天一没有直接跃进院落里去,这里是太一门的地界,而且院子里全是只穿了亵裤、兜肚的婢女,他若直接跃进去,指不定闹出什么事呢。 他立即闪到了院门那里,伸手打门,粗着嗓子喊道:“开门!开门!” 里面的那些婢女慌乱一团,其中一个高挑的婢女,目色一冷,喝道:“慌什么!?” 她从晾衣绳上扯下一条毯子,往身上一裹,冲着院门处问道:“如此深更半夜,打门者何人?” 门外杨天一嚷道:“我是天衍宗的护卫,院子里被打晕的是我家的少宗主!快开门!” 那高挑的婢女目色一闪,扭头看着那些慌乱的婢女,道:“你们先回房间,把衣衫穿了!” 那些婢女闻言,立马往各自的房间跑去。 那高挑的婢女见一众姐妹都回房了,这才裹着毯子过去将院门给打开了。 院门方一打开,一个黑影便闪了进来。 “少宗主!” 那人叫了一声,便立即冲到了院落中央的那木桩前。 杨天一伸手探了探黎若舟的鼻息,这才心下一缓,只是昏迷而已。 他注意到黎若舟的胸前挂着一个牌子。 杨天一扯下那木牌子,就着昏黄的灯光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淫棍少宗主! 但看那笔墨气韵,却与方才看到那白纸上的字体不同。 段融吞噬的书画字帖器灵,已然不少,日日换着字体写,一个月都能不重样,而且每种都是大家气象! 杨天一手掌成刀,气息鼓荡,已经斩断了绑着黎若舟的绳索。他右手一引,掉落在不远处地上的一张毯子便呼啦一声飞起,裹在了黎若舟的身上。 杨天一抱着裹了毯子的昏迷的黎若舟,这才看向身后那高挑的女子,这时那七八名护卫也从院门处涌了进来。 那高挑的女子,裹着毯子,站在一众护卫前,脸色只是稍一慌乱,便镇定了下来。 杨天一问道:“是谁打伤了我家少宗主?” 那高挑婢女道:“我们方才从长老院散班回来,是小七收衣服时,最初发现少……那人在木桩上绑着……” 杨天一目色闪动,这些都是长老院内的婢女,长老院的确是才刚散班,而且他也是在庄园门口,不久前,才听到那声划破夜空的惊恐的尖叫声。大约也就是那时,才有人发现了少宗主。 而且少宗主再怎么说也是气旋境的修士,这些婢女们还伤不了她。 杨天一沉声道:“姑娘,我知道此事与你们无关。不过今日之事,若有问话,杨某希望你们能如实回复。” 那高挑婢女道:“你放心!我看到什么,就说什么!” 杨天一点了点头,目色有些欣赏地看了那女子一眼。在这种场合下,还能不慌乱,这女子,是个能经得住事的人。 “我们走!” 杨天一抱着裹着毯子的黎若舟,腾空而起,向庄园飞去。 一众护卫,也忽然如大鸟般,身形忽闪,跃墙而去。 那高挑的婢女,站在那里,看着忽然寂静,空荡荡的院子,她从裹着的毯子里,伸出修长冰冷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长叹了口气,就像做了一个噩梦一般。 这时,各处的房门才打开,一众的婢女才畏畏怯怯地走出了房间…… 庄园内,黎云景正颇为担忧地在房间内走来走去,忽然便听到门外喊道:“宗主!出事了!” 黎云景心头咯噔一声,立马便推门而出,他刚想问何事,便看到杨天一抱着昏迷的黎若舟纵身而来。 黎云景一眼便看到,被毯子裹着的黎若舟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地昏死了过去,他的心头陡然一疼。 他自小宠溺黎若舟,虽然这儿子很混,但父子间的亲近处,确也不少。 黎云景一阵慌乱,问道:“我儿怎么了?” 杨天一道:“宗主勿忧!少宗主只是昏迷,丹田经脉亦无损!” 黎云景心下稍缓,道:“带进房间!” 杨天一抱着黎若舟,进了房间,放在了床榻上,黎云景侧身而坐,亲自搭脉后,将一粒药丸塞进了黎若舟的口中,用茶水帮其顺下。 黎云景看黎若舟是赤身裸体,心头一阵恼怒,他瞄了一眼黎若舟的脖子上的那枚长命锁,扭头看着杨天一,道:“你是在何处发现的他?” 杨天一便将他在婢女院的见闻说了一遍。 黎云景闻言,目色闪动。护身的法宝,长命锁现在还在黎若舟的脖子上,那到底是谁把他打昏死过去的呢? 难道是洞冥境大后期的修士? 这时,杨一天忽然将一方木牌子,还有那张白纸,递向黎云景,沉声道:“这木牌子是挂在少宗主脖子上的。这种白纸,手下发现在这翠微峰上,还飘着不少呢。” 黎云景接了过来,一看之下,怒火直往上蹿。 “淫棍少宗主!” “十大淫罪!” 黎云景压着怒火,看完那张白纸,心头顿时五味杂陈,因为那十大淫罪,桩桩件件都是确有其事。 黎云景站起身来,目色沉郁,他忽然声音苍幽地说道:“天一,去找太一门的楚门主和杨司座来!看来,这是有人想破坏我们两宗的联姻啊!” (本章完) 第540章 连个畜生都不如 第540章 连个畜生都不如 楚秋山和杨思铉赶到翠微峰上的庄园里时,黎若舟已经在那颗药丸的滋养下,转醒了过来。 他也没顾得穿上衣衫,裹了毯子,便坐到了厅上,顶着那颗肿得跟猪头一般的脑袋,就向方才进来的楚秋山和杨思铉,添油加醋地讲起了他在密林中,那凄惨的遭遇。 “吕青竹的小妮子也太变态了!” “她养了一个打手,长得人高马大的。小爷也算是颇有天赋,竟然在那怪物手中连一招也过不了!” “打赢我就算了!” “还一下接一下的爆菜我啊!足足在那地上,砸了三个大字啊!这是人干的事吗?”黎若舟说着,伸手摸了一下自己歪了的鼻子,顿时疼得吸溜了一下。 杨思铉闻言,目色一动,问道:“黎少宗主说,青竹姑娘养了个打手!不知那打手,是什么样貌?” “什么样貌?!奇丑无比!”黎若舟叫喳喳地说道。今夜的事,他显然受了刺激,把他那恣意妄为的本性给激发出来了,说起话来,颇有些肆无忌惮。 黎若舟说完,见杨思铉还是一脸疑惑,便叫道:“就她那个贴身丫鬟,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叫什么来着……对!阿墨!叫阿墨!” “阿墨?!”杨思铉闻言,眼色古怪地看了黎若舟一眼,但是也未说话。据他所知,阿墨已经失踪了两年多了,难道是最近回来了不成? 黎若舟见杨思铉不说话,便嚷道:“杨司座,吕青竹那小妮子是你们宗门老祖的血脉,我知道你们惹不起!她就不说了!但是,她那个叫阿墨的丫鬟必须重重惩处!起码要斩掉她一只手!要不然难泄黎某的心头之恨。” 杨思铉脸上闪过一抹不快。“杨某执掌裁决宗正司,是办案的,不是给谁泄愤的!” “你……”黎若舟裹着毯子,陡然站起,一脸不忿地瞪着杨思铉。 黎云景清咳了一声,道:“若舟,不得无礼!你一个小辈,难道还想教杨司座办案吗?” “父亲!?……”黎若舟颇有些委屈地看向黎云景,还欲说什么。 “好了!”黎云景直接截住了他的话头。“天一,带少宗主回他自己的房间休息!” 他知道黎若舟刚醒,又受了惊吓,此时似乎有些失态,不宜让他在杨思铉他们面前多呆。 黎若舟其实方才刚醒,黎云景还未来得及问他为何会被打成这样,楚秋山和杨思铉他们就来了。 黎若舟就直接裹了毯子,嚷嚷着出来见楚秋山和杨思铉。 黎若舟的讲述和杨思铉的问话,黎云景站在一旁,也听得很仔细。 其实,方才在黎若舟昏迷躺在床榻上,黎云景已经叫来了在外围值守的护卫。 庄园本身就有护卫,这些都是太一门的人。 但他们天衍宗自己也有护卫,守住他们住的这片。 黎云景一番察问,已经问出来,午后的时候,吕青竹来见过黎若舟,在黎若舟的房门前,两人聊了几句。 天衍宗宗主和少宗主,住的这片,防卫颇为严密,吕青竹若不是出示了宗门云牒,她也进不来! 再结合,刚才黎若舟的话,黎云景心里对事情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 黎若舟被杨天一连推带哄地带出去后,黎云景才看着楚秋山和杨思铉,道:“犬子受了些惊吓。言辞有些失态,还望两位莫怪!” 杨思铉黑着脸没说话。 楚秋山道:“逢此大变,行至有些反常,也是人之常情嘛。黎宗主放心,此事既然是在我太一门内发生的,我们一定会查清楚的。” 黎云景抱拳,道:“有劳楚门主和杨司座。” 黎云景说着,目色一动,将那木牌子和写着十大淫罪的白纸,摊在了几案上。“这两件东西,也请两位过目一下。” 楚秋山和杨思铉看了那白纸上的内容,都是脸色惊愕。 黎云景的脸色不由地有些尴尬,说道:“这纸上说的什么十大淫罪,全是胡编乱造的脏水。犬子早些年,的确也有过一些荒唐之事,但也不过是年少叛逆,早已经改过了。” 黎云景说着,脸色忽然有几分阴沉,道:“这白纸,在翠微峰上可是飘了不少呢。而且,其他山头上有没有呢?” “这东西,影响实在太坏!”黎云景说着,捏着那白纸抖了抖,道:“黎某这次来贵宗,毕竟人手有限。还望两位能派些人,将那些飘散的白纸,搜寻回来,一并销毁。如此,方能免得影响扩散。” 杨思铉耷拉着眼皮,没有吱声,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楚秋山咳嗽了一下,道:“杨司座,按黎宗主说得办!” “是,门主!” 黎云景见楚秋山吐了话,脸色稍缓,说道:“两宗的联姻,乃是大事!越是临近,越不能生乱啊!” 楚秋山道:“黎宗主虑得是!” 黎云景这才又继续说道:“还有那婢女院那边,也要有劳杨司座派人去知会一声,让那些婢女们不要乱嚼舌根子才好。” 杨思铉的心头闪过一抹厌恶,心头暗道:这父子俩真是一个德性,都这么喜欢教人做事。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那就有劳两位了。”黎云景此时才挤出了一丝笑来。 黎云景亲自送楚秋山和杨思铉走出房间,两人向他作别后,便化为两道黑芒,射入了夜空而去。 黑魆魆的夜空中,两人陡然停住了身形。 此时,四野黑沉沉的,夜风呼啸。 楚秋山道:“此事,你怎么看?” 杨思铉道:“办案嘛!总不能光听他黎家的一面之词吧。”杨思铉对于黎若舟说的话很是怀疑,只是那阿墨之事,他就疑窦丛生。 楚秋山点了点头,显然很是赞成杨思铉的意思,不过他还是说道:“黎云景提的那两件事,还是颇为重要的,你要亲自布置去办。” 杨思铉知道楚秋山说的是搜寻销毁那十大淫罪的白纸之事,还有让婢女院的婢女们闭嘴的事。“门主放心,我一定会差得力的人去办。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只怕纸是包不住火的。” 楚秋山道:“尽力去做吧。两宗的联姻,乃是老祖亲自谋划的。我们总要求个平稳,才能在老祖那交差。” “门主说得是。”杨思铉道:“门主,还有一事得烦劳门主。” 楚秋山道:“何事?” 杨思铉道:“此事我得亲自问一问吕青竹,她住在老祖那深谷里,还得请门主带个路。” 杨思铉虽然是长老院的长老,而且执掌着裁决宗正司,但却没有进谷向老祖拜见请安的权利。 楚秋山道:“你不说,我也准备带你去呢。” 两人说着,便化为两道黑芒,射向深谷那而去。 此时虽然已经是深夜,但楚秋山知道,老祖吕荫麟几乎已经不怎么睡觉,此时拜见并不算打扰。 两人走入深谷,空谷跫音在静谧的夜色里,最是清晰。 段融、吕青竹、黎若简三人都未睡着,躺在床榻上,听得清清楚楚。 两人走到那株古松旁,楚秋山看着杨思铉,道:“你在此处等我。我先去拜见老祖,向老祖汇报一下此事,还有最近两宗盟约谈判的进度。” “是,门主!”杨思铉抱拳道。不知为何,一进这深谷来,他心头就有些惴惴。 楚秋山走到吕荫麟的洞府前,刚欲抱拳礼见,他还未出口,一个声音便在他头顶响起。“秋山,进来吧!” 楚秋山走进洞府,那长满石壁的诡异蘑菇发出的荧光,将洞穴深处映得一片幽亮。 吕荫麟的面前堆放着一些发黄的书册,许多都翻开着,他似乎在查找着什么。 楚秋山进来,跪倒一礼,便兀自站起了。 他常来拜见请安,知道吕荫麟不喜虚礼,他若是长跪不起,反而会引起吕荫麟的不快。 吕荫麟脸色凝重地看着手中的一本册子,他扭头瞥了楚秋山一眼,将那册子翻了一页道:“秋山,你说你的。我听着呢!” “是,老祖!” 楚秋山说着说着,吕荫麟便放下了册子,侧耳倾听。 楚秋山在吕荫麟的洞府内,呆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 他走出洞府时,杨思铉还站在那株古松旁原来的位置处,一动未动。 楚秋山道:“杨司座,你跟我来,吕青竹的洞府在那边。” 两人一起来到了吕青竹的洞府门口。 杨思铉站在洞口那里,气息微微鼓荡,道:“吕青竹,夤夜叨扰!还望一见!” 低沉的声音顿时缭绕在洞穴内。 不多会儿,吕青竹的声音便传了出来,道:“楚门主,杨司座,请进!” 两人随即进了洞府。 两人刚走进去,吕青竹便劈头说道:“两位此来,可是要问那黎若舟之事?” 杨思铉神色古怪地看了吕青竹一眼,笑道:“青竹丫头,你这是要不打自招吗?” 吕青竹脸色凝重,道:“没什么招不招的。关于此事,我原本也没打算隐瞒。” “是吗?”杨思铉道:“那你说来听听。” 吕青竹道:“联姻之事,事起仓促。我也是前几日才知晓,便打听了下黎若舟的为人。” 吕青竹说到此处,脸色顿时煞白难看,道:“不想此子……竟如此……败坏……只是那定婚礼的帖子也都发出去了……青竹越想越气,便约了那黎若舟出来,想当面质问他。” “不想……不想……在那密林内,此子竟生了歹意,想要非礼于我!” 听到此处,楚秋山和杨思铉的脸色都是一凝。 这还真成了罗生门了。 吕青竹怒道:“我当是真恨不得一剑了结了此登徒子!但想起两宗结盟,兹事体大!这才压下了心头的怒火,将他绑在了婢女院中,略施惩戒!” 楚秋山听到此处,沉声道:“青竹丫头啊!你若真杀了那小子,这事可就闹大了。现在是两宗结盟的关键时候,对方的少宗主死在我们太一门的地界,此事老祖定然会亲自过问。你若真杀了那小子,天衍宗问我们要人,你就算是吕氏血脉,为了结盟大业,只怕也得将你交出去!此事要引以为戒,万不可莽撞啊!” 吕青竹冷笑了一下,道:“结盟大业,就把我往火坑里推!?山中的野兽,还知道护犊子呢!亏你们还都是一方大能,做出来的事,连个畜生都不如!” 楚秋山和杨思铉闻言,脸色都吓得煞白。他们自然知道,吕青竹在含沙射影地骂谁呢?那哪里是在骂他们两个,那分明就是在骂老祖吕荫麟呢! 两人也不敢在那洞穴内再呆,匆匆而出,离谷而去。 吕荫麟在洞府内,翻着发黄的书册,脸皮忽然毫无征兆地抽搐了一下,他掩卷而叹道:“这丫头平时是个闷葫芦,这骂起人来,嘴就跟刀子一样。” 平时,在这谷中,段融、吕青竹、黎若简他们的情况,吕荫麟一般都不会去窥探的。他毕竟也是元婴境的大能,还没下作到去窥探小辈的隐私。 只是,吕青竹的事,方才楚秋山禀告过他了,故而他们去审问吕青竹时,吕荫麟就听了一耳朵,不想就听到了吕青竹骂他。 骂得那是真脏啊! 楚秋山和杨思铉出了深谷。 杨思铉道:“门主,我回裁决宗正司去,连夜将此案的调查推进。” 楚秋山点头,道:“杨司座辛苦了!” 两人化作两道黑芒,各自而去。 杨思铉在查案奔走时,黎若舟正在自己的房间内喝闷酒呢。 他看着案头上,那张十大淫罪的白纸,越想越气。这张是他的小厮方才去端酒菜时,从屋顶上飘下来的。 “自己就是个染了柳病的狐媚子,还好意思说我呢!”黎若舟点着那白纸,骂道:“乌鸦站在猪身上,就看见别人黑了!” 他如此说着,忽然想起阿墨那丑陋恐怖的脸上,还有那大如斗的拳头,不由地打了个寒噤。 “他妈的!”黎若舟气得骂了一句。 方才在黎云景的厅上,他嚷着让杨思铉斩掉阿墨的一支手,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如果杨思铉不废了阿墨,他是真的不敢娶那个吕青竹啊! 别说,此女染了一身柳! 这都是小事! 娶了这么个玉罗刹,母老虎回去,天天虐他,他哪里受得了啊!? 但这两宗联姻,乃是大事,黎云景对他三令五申,不让他胡闹,这联姻他决计是绕不过去的。 除非……除非……他逃婚! 黎若舟扔掉酒杯,直接用酒壶,往喉咙里灌了一口大酒。 他的思路已经清楚了,首先是想办法,让杨思铉废掉阿墨。这样的话,他就是娶了吕青竹,把她当姑奶奶供在天衍宗就行。如此一来,事情就没有后顾之忧。 但,如果没有废掉阿墨,他娶吕青竹,那就是在作死呢! 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就只能逃婚了! (本章完) 第541章 溜之大吉 第541章 溜之大吉 黎云景这几日,原本就颇为劳累,因为这事又折腾到后半夜才躺下,拢共也就睡了大约有一个时辰,便又爬了起来。 长老院内,两宗盟约的商讨,到了最紧要之处,正是关键利益的拉锯时,许多地方都少不得他这个宗主拍板主持,他必须得在场才行。 黎云景随便洗漱了一番,本来他还想去黎若舟那里嘱咐那小子几句,但时间实在太紧,他只得匆匆出了庄园,往长老院去了。 黎云景一直在长老院内主持着紧张的商讨,因为谈判到了深水区,气氛已经有些诡异。谁都知道,在条约上哪怕松一点口,都是现实边界中,大片的利益。故而都咬得死死的,不肯让步。 到了这个程度,就需要两宗的宗主出来,在不同的地方来协调交易了。这个地方我让一步,那个地方你让一步,以寻求一种整体盟约上的平衡。 黎云景又提出了一个方案,递给了楚秋山过目。“楚门主,这几块的利益,黎某又做了一个方案,在三处做了细节处的调整。你再思虑思虑,如果可以,我们就把这几块先定下来,再谈其它的。” “结盟嘛,总要两宗都能利益均沾,才能长久不是?”黎云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楚秋山接了那方案,颇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他原本对于世俗事务,就不耐繁巨,这几日的盟约商讨下来,他的确感觉有些心神俱疲。 他直接将那方案递给了身侧的朱鹤,嘱咐道:“朱司座,你先看一看。” 朱鹤面色无动地接了过来。 黎云景的神色微微一凛,他上两次的方案都是这个朱鹤给否决的,说什么貌似平衡,长久来看,天衍宗则占尽实惠,搞得黎云景不得不再做让步,心头自是很不爽。 就在这时,杨思铉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也是一脸的倦容,只是面色颇为沉静,不似这些商讨盟约的长老们,都是一脸焦躁的。 杨思铉走到了楚秋山身侧,耳语了几句。 楚秋山便看向黎云景,道:“黎宗主,我们到外边聊两句吧。顺便也透透气。” 黎云景一见杨思铉进来,就知道要说的是昨夜之事。联姻之事和盟约之事,都极为紧要,他便和楚秋山、杨思铉一起出了长老院,走到东南角的一片空地处。 长老院内,护卫严密,四面方位都有洞冥境的强者镇守,他们三人刚走出来时,还有一道神识从他们身上扫过。 待他们在他空地处站定,那道神识便退去了。 毕竟是两宗宗主在此处密探,谁又敢以神识窃听呢? 三人站定后,楚秋山便道:“杨司座,你就昨夜事件的调查,向黎宗主汇报一下吧。” “是!”杨司铉略一抱拳,便说道:“那揭露十大淫罪的白纸,我已经着人遍野搜寻销毁,但夜间风大,谷深林密,实在是难以穷尽。” 黎云景听到揭露两字,脸色已经不快,不过他也不好发飙,便道:“尽力就好。” 杨思铉道:“婢女院那里,我也派人去说了。她们虽是婢女,但能侍奉在这翠微峰山的婢女都还是有些身份的,这里面的轻重,她们应该省得。” “那就好,那就好。”黎云景笑道:“有劳杨司座了。” “不敢当。这都是杨某份内的事。”杨思铉道:“至于黎少宗主被打的事……” 杨思铉说到此处,话语稍稍停顿。昨夜事件,此处才是最关键处,黎云景凝目向杨思铉看去。 黎若舟毕竟是他的嫡长子,也是天衍宗的少宗主,就这么平白无故在太一门的地界,被打成那般,总要有个说法吧。要不然,他真就要质问质问这太一门的待客之道了! 杨思铉道:“昨夜黎少宗主说,伤他的是吕青竹的贴身丫鬟阿墨。杨某就此事做了调查核实。吕青竹的确有一个叫阿墨的贴身丫鬟,此女天生根骨奇绝,从十岁起,就开始练一种八部金刚的横练功夫。” 黎云景听到此处,眉头微微一蹙,这横练的功夫,他也略有了解。只是一个练八部金刚横练功夫的丫鬟,能把黎若舟伤成那样,他殊为不信。 杨思铉看着黎云景的神色,便知道他在起疑,便话锋一转道:“可是……这阿墨,在两年前就已经失踪了。” “失踪了?!”黎云景脸上一阵惊愕。 “对!”杨思铉道:“阿墨在一次执行和秽血教有关的任务中,不知所踪,两年过去了,依然杳无音讯。” 黎云景一阵阴晴不定,压着心头的愠怒,说道:“这么说,倒是犬子在说谎了?” 杨思铉道:“就此事,杨某昨夜也当面问过了吕青竹。吕青竹说,她听到了一些关于黎少宗主的风评,就约了黎少宗主出来,想就这些传闻,当面质问质问他。却不想在那密林内,黎少宗主竟生了歹意,欲非礼于她。她是出于义愤,才略施惩戒!” 黎云景的脸黑如锅底一般,右脸某处的肌肉不住地跳动着。 他一再对黎若舟三令五申!这小子,真还这么大胆?!竟然在太一门的地界,欲要非礼吕青竹!? 不对!这小子应该还没混到这地步。 其实,杨思铉说阿墨失踪时,黎云景就怀疑太一门是想护短。 黎云景笑道:“你看这事。这倒真是各执一词呢!” 杨思铉一听黎云景的语气,就知道他的话外之意,便凝目冷道:“吕青竹所说非礼之事,毕竟只有黎少宗主和她两人在场,并无佐证。的确是各执一词!但阿墨失踪之事,乃是公案,就此一点,恐怕黎少宗主所言,就已经不足为信了!” “杨司座,不可无礼!”楚秋山忽然呵了杨思铉一声。 杨思铉立即便沉默不语了。 但黎云景的脸色依然很是难看,在场的三人都是人精,杨思铉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从阿墨失踪来论证,黎若舟说谎!此其一。 那黎若舟被打成那样,他为何要说谎呢?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的确欲非礼吕青竹,害怕事情败露,才故意说谎,混淆是非。 杨思铉的言外之意,是用逻辑推演,来论证吕青竹所言的可信。 楚秋山和黎云景都听懂了。 黎云景最初还有些怀疑太一门在护短,但此时他看杨思铉的态度,心头开始疑窦丛生。也许那小子真干了混事呢? 楚秋山忽然道:“黎宗主!这事啊,虽然吕青竹和黎少宗主的说法不一,我看再纠察下去,恐怕伤了和气,毕竟两日后就是定婚礼,还是以和为贵。楚某以为,此事能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呢。还是以两宗结盟的大局为重,你说呢?” 黎云景难看地笑了一下,道:“楚门主果有胸襟!” 黎云景这话,其实是有几分讽刺的意思,毕竟被打的是他的儿子。 不过,黎云景此时心中也不能确定,黎若舟有没有干下欲非礼吕青竹的事,但楚秋山说的对,定婚礼在即,的确不宜再纠缠下去了。 黎云景道:“那此事就此作罢了。黎若舟那小子我会好生管束于他。” 黎云景虽言辞礼让,但语气却颇有几分生硬。 三人一番作礼后,杨思铉便离开回裁决宗正司去了,楚秋山回到了长老院内,黎云景在那站在了一会儿,他并没有立即回长老院去,新方案已经给了朱鹤了,他这会儿进去也是等朱鹤回复。 他便决定趁这个间歇,回庄园一趟,就杨思铉所说之事,再问问黎若舟。 黎云景逸回到庄园,走到他们住得的那片,杨天一便迎了过来,抱拳恭敬道:“宗主,你回来了!” 黎云景看了他一眼问道:“少宗主呢?” 杨天一道:“一直在房间呢。” 黎云景闻言,便向黎若舟的房间走去,他走了几步,却忽然一顿,他想起了一件事来,便扭头看向杨天一,问道:“我记得,之前调查吕青竹的资料,好像是你过手的吧?” 就像吕钟棠调查黎若舟的风评一样。 当初有意联姻时,黎云景也让杨天一派人去调查吕青竹的资料。 这资料他只是大致看了遍,知晓了吕青竹的身世天赋,而且他也知道吕青竹一直跟在太一门老祖身边修行,鲜少外出。 知道了这些,对黎云景来说,他已经足够,其他一些细节,他并未在意。 杨天一抱拳道:“是属下派人去调查的。” 黎云景看着他问道:“那我且问你,吕青竹有个贴身丫鬟叫阿墨的。你可有印象?” 杨一天目色一动,道:“有印象。她两年前就失踪了。” 黎云景心头咯噔一下。如此说来,黎若舟那小子,真在撒谎了!? 那岂不是说……照之前杨思铉的推论,他就是在密林内,欲行不轨之事,要不然,他为何撒谎呢? 黎云景的脸色一阵难看,他瞪着杨天一,道:“你既然知道阿墨已经失踪了,那你昨夜怎么不说话?” 杨天一道:“少宗主既然说是阿墨打伤他的。宗主若不问,属下怎好再说什么呢!?若是属下主动说此事,那不是在挑拨宗主父子间的是非吗?疏不间亲啊!宗主!” 黎云景闻言,却是冷道:“你倒是个有眼色的!” 杨天一道:“属下不敢当!” 黎云景道:“你当我夸你呢?!” 杨天一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黎云景转身大步而去,走到黎若舟的房门前,他此时心头盛怒,一脚就将房门给踹开了。 房门踹开的瞬间,黎云景就愣在了那里! 只见房间内,黎若舟顶着一颗肿胀如猪头般的青紫脑袋,正趴在几案上一个白生生的胴体身上。 如瀑的长发从几案上垂下来,黎若舟捂着她的嘴,正在那里…… 他正嘿咻嘿咻的起劲,忽然嘭的一声,门栓断裂,房门竟被人踹开了。 黎若舟趴在几案上,抬起如猪头般的脑袋,正好看到他父亲黎云景那张黑如锅底的脸。 他顿时便如野狗般跳将了起来! 一边往身上穿衣衫,一边呵斥那小厮。“还不拿了你的衣物,躲里面去!” 那小厮抱了衣服,躲进了屏风后面。 黎若舟穿好了凌乱的衣衫,却道:“父亲,你如何这般鲁莽呢?!” 他是在责怪黎云景为何连门都不敲,竟直接踹门进来。 但黎云景此时心头,更是一万只草泥马踢踏而过!他没想到,他们乘坐云翎狂鹰来到太一门,黎若舟竟然让他的姘头伪装成贴身小厮,两人竟在这房间内,白日宣淫。 他可是来联姻、定婚的啊! 黎云景用手点着黎若舟,气得手都有些发抖。“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黎云景瞪着黎若舟,质问道:“我且问你,昨夜在密林内,你是不是欲要非礼吕青竹?” 黎若舟闻言,神色微微一愣。那夜吕青竹那鬼魅般美艳妖异的脸,一整夜都在他脑子里徘徊呢。 黎云景一见黎若舟愣神,便骂道:“怪不得人家把你打成猪头呢!活该!” “谁非礼她了?!胡说!?”黎若舟怒道:“那个吕青竹分明就是平白无故就让她那贴身丫鬟阿墨打我的!” “行了!别说了!”黎云景眼色厌恶地吼了一声。“阿墨两年前就失踪了,生死不明。你编谎话,也提前做做功课!” “谁编谎话!父亲,你连你亲儿子都不信,却相信外人在那瞎说!” “外人?!”黎云景冷道:“杨天一也是外人!” 黎若舟神色一滞,他知道杨天一是他父亲最信得过的人。“不是,父亲!我真没说谎!昨夜在那密林内,那个叫阿墨的,一身横练的功夫,而且全身都闪出了意境之芒,那家伙根本就是个怪物,孩儿在她手下,连一招都过不了啊……” “行了!?”黎云景的脸色已经越来越恼怒。“谁练横练功夫,还能练出意境之芒的?亏你还是天衍宗的少宗主呢,就这种见识?!还全身闪出意境之芒,越说越离谱!” “父亲!?” “闭嘴!”黎云景怒道:“两日后,就是定婚礼!我告诉你,你欲非礼吕青竹的事,必须立即亲自去向她道歉。” “我不去!我压根没非礼她!她把我打成这样,我还巴巴地跟她道歉。我贱啊!” “啪!” 黎云景盛怒之下,一巴掌扇在了黎若舟的脸上,将黎若舟扇得侧身一个趔趄。 黎若舟的脸本来就肿如猪头,黎云景盛怒之下的一巴掌,下手颇重,疼得黎若舟一阵吸溜,眼神如刀地瞪着他的父亲。 黎云景道:“我晚上从长老院回来,你要还没去道歉!老子就打断你的腿!” 黎云景说完,便大怒而去,长老院那边的方案还等他决断呢! 黎云景走后。 黎若舟捂着脸,在那站了半天,越想越觉得委屈,忽然便甩手大骂道:“他妈的!老子不干了!爱谁谁……” (本章完) 第542章 让步 第542章 让步 暮色刚刚降临,翠微峰上就出现了如豆般的点点星火。 半山腰的那片庄园内,各处的屋檐走廊下,也升起了灯笼。 忽然,少宗主黎若舟的房门打开,只见一个小厮提着食盒走了出来,拐过走廊,往厨房的方向而去了。 守在那里的护卫,只瞄了那小厮一眼,便看向别处了。 黎若舟颇好酒食,他房间里的那小厮每晚都会去厨房那边,提些酒菜回来,那些护卫们早就习惯了。 那小厮低着头走在走廊里,将帽角耷拉着…… 他躲在走廊的阴影里,刚刚降临的暮色给了他很好的掩护,没人注意到他那青一块紫一块肿胀的猪头。 走过庄园内天衍宗住的那一片后,那小厮长吁了口气。 庄园内,其他地方的巡逻和守卫的护卫,都是太一门的人,没人会管他的。 他将食盒一跨,大摇大摆地向厨房那边走去,但他并未进厨房,而是穿过厨房,直接向庄园的西门走去。 庄园的西门是杂物进出还有婢女杂役们换班出入的地方。不时有婢女杂役出入,那些守卫们只盘查进来的人,出去的则一概不管。 黎若舟穿着一身略显不合体的小厮衣衫,但此时暮色昏暗,根本不大看得出,他那小厮模样,混在稀稀落落的人流里,毫不显眼,径直就走出了西门。 黎若舟出了西门,缓步走到某处平台的边缘处,眼神一瞟,趁人不察,忽然便蹿入了密林内,他将跨着的食盒一扔,就施展身形,消失在黑暗里了…… 黎云景在长老院内,主持着盟约的谈判,他的那一版方案,又被朱鹤给否了。这次黎云景便很是恼火,直接撂挑子不干了,让朱鹤把边出方案。 朱鹤倒很是干脆,很快就出了方案。黎云景竟然也连着否了两次。他说道:“朱司座,你不能光站在你自己的立场上看问题。” 朱鹤道:“黎宗主,这条约上,但凡朱某手松一点,那可就是成片的利益啊。我看我们还是掰扯清楚吧。” 黎云景叹了口气,他最怕的就是朱鹤这种的,什么大大小小的利益全都门清,还很有耐心,跟你一点一点掰扯,一副不占你便宜也不让你占便宜的嘴脸。这种家伙,嘴上都客气,但最难伺候了。 两人磨了好几个版本,才终于这块给谈妥了下来。 而此时,已快交亥时,长老院外面,早已经是黑魆魆的。 黎云景连磨了好几个版本,看了一天那密密麻麻的条约,此时忽然抬头看着身侧的灯盏便觉一阵眼,他扭过头去,只见外面已是黑魆魆的夜色,便叹气道:“今日就到这儿吧!最难啃的骨头,就算还是啃下了一块。还是有收获的,其他的,明日再谈吧。” 一众长老都是脸色疲倦的站起身来,各自散去。 黎云景走回庄园内自己的房间内,一屁股坐在那张太师椅上,便不想动了,他呷了几口参茶,这才想起还有黎若舟的事呢。 “这个混小子!?” 一想起黎若舟,他的太阳穴就一阵针扎般的刺疼。虽然不愿意动,他还是挣扎着起身,向黎若舟的房间走去。 走到黎若舟那房间门前,他轻轻一推,房门就应声而开,上午他踹断的门栓还掉落在门口那里。 黎云景走进房间,便看到黎若舟背对他坐在几案前,面前放着一摞书,头上还戴着一顶方巾帽。 黎云景眉头一拧,骂道:“在宗里的时候,你几时看过书?这会儿了,又在那装什么蒜呢?” 黎云景骂着,却忽然发现那“黎若舟”一个劲儿在那颤抖着…… 他心头闪过一抹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只见那“黎若舟”忽然翻身匍匐跪下,原本戴在头上的方巾帽掉落,如瀑的长发散了一动,娇滴滴地哭诉道:“宗主饶命啊!是少宗主他逼奴家坐在这里的!” 黎云景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喝道:“他人呢?!” 他一声大喝,将那女子惊得如筛糠般一阵战栗,她想说话,牙齿只打颤,根本说出话来,她摸出一信封来,颤巍巍地用两手捧了。“少宗主……” 她的话还未说完,那信封便兀自一晃,如利箭般射进了黎云景的手里。 黎云景打眼一看,只见那信封是火漆封口,加盖了黎若舟私章,他撕开信封,将里面的信笺抽了出来,就着灯光,凝目看去,只见其上写道:父亲,这联姻我是没有联了!孩儿不孝,先走了!不要大张旗鼓地找我,我暂时不回幽州!孩儿决定在外游历一番,增长见闻。勿念!不孝子若舟书! “这个逆子!?”黎云景的暴喝声,如同一个炸雷一般,更是右掌气息鼓荡,将身侧门口的架连同上面的盆,一掌拍成了齑粉! 这一声暴喝,还有那化为齑粉的架,顿时将黎若舟那姘头,吓得容失色,几乎昏厥过去。 杨天一也闻声,闪动门口的走廊那里,他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站在门口那里,不敢乱进! 黎云景脸色狞厉,将怒气压了下去,看着那如面条般瘫软在地上的白嫩女子,厉声问道:“他几时走得?” 那女子知道在问她话,狠命地咬了下嘴唇,让自己稍稍镇定,颤声答道:“刚交……酉时……黄昏后就走了……” 黎云景闻言,目色更是一片狰狞。那就走了将近两个时辰了! 他陡然便化为一道黑芒,腾空升起。 黎云景在夜空上,御风而立,呼啸的夜风,吹动了他的鬓发和衣袖,他望着黑魆魆的无尽大山,心头一阵悲痛,叹道:“黎云景,你真是教子无方啊!” 两个时辰了,黎若舟早已经不知逃往何方了,这黑魆魆的无尽大山,他又往哪里找呢? 黎云景返回了庄园内,落在了黎若舟房前的走廊里,杨天一早已经等在了那里。 黎云景看了那房间里的白嫩女子一眼,眼神里闪过一抹浓重的厌恶,冷道:“天一,把此女给我打死!” 黎云景的语气平静而冷酷。 那女子闻言,知道丧命就在顷刻,立即大哭求饶。“饶命啊!宗……” 她刚喊出声,杨天一便大步而来,一把便掐住了她的喉咙,将她拖了出去。 不过数息后,杨天一就回到了走廊里,他知道黎若舟逃走,黎云景一定有事会吩咐他。 果然,他刚一过来,黎云景便说道:“天一,你带几个人,连夜乘云翎狂鹰返回宗门,发动宗门内的一切力量,把那逆子给我找回来!” “重点在幽州以外。”黎云景说着,将手中黎若舟留下的那封信递给了杨天一。 杨天一接了一看,脸色顿时凝重。“幽州以外,宗门的力量有限,只怕……” “去吧!尽力而为吧。不要耽搁!” “是!宗主!”杨天一抱拳后,大步而去。 杨天一走后,黎云景只在那院子里站了片刻,便忽然化为一道黑芒,从庄园那里,直射向长老院而去。 此时的长老院内,早已经黑灯瞎火,漆黑一片,只有门口处,有一值班舍人在那打着哈欠。 黎云景并未去找这值班的舍人,因为此人身份低微,通传太慢。 他身形悬停在长老院上方,便有两道强大的神识,交叉向他扫来。 黎云景随即放开神识,向其中一道的强大神识而去。 他知道长老院内的四大守卫,都是洞冥境的强者,乃是受门主楚秋山直接领导,有事可以直接向楚秋山汇报。 那两道神识交叉扫过后,就已经知道了黎云景的身份,故而他飞入其中一人时,也无人拦他。 黎云景在那人身前落下,只见不远处是一白发苍髯的老头。那老头在长老院东南的一方大石坐着,他的怀里还抱着一只猫。 黑魆魆的夜色中,那猫的两只眼睛,如两颗宝石一般,闪着冰冷的幽光。 那老者半眯着眼睛,似乎对黎云景的到来毫无觉察一般。 黎云景抱拳道:“黎某有急事,想求见楚门主。可否劳您给带个路?” 那老者睁眼,瞄了黎云景一眼,这期间,他的那苍老的满是皱纹的手,一直温柔缓慢地抚摸着怀里的猫,冷道:“何事?” 黎云景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两日后,就是两宗联姻的定婚里。但犬子顽劣,竟是逃了!” 那老者听到此处,便抱着那猫,从大石上站起身来。他也知此是大事,耽误不得。 老者将手中的猫一丢,那猫原本慵懒地蜷缩着,此时半空中,陡然翻身,平稳落地,颇为不满地叫了一声。 老者道:“跟我来!”随即化为一道黑芒,向高空射去。 黎云景亦化作一道黑芒,紧随其后。 两道黑芒,在夜空中,呼啸而过,没过多久,便陡然划出颇为优美的弧度,落在了一座山头上。 那老者看着不远处的一座茅屋,便道:“楚门主就住在那边,黎宗主你可自去。老朽告辞!” 那老者说完,不等黎云景说话,便化作一道黑芒而去。 这老者,乃是太一门内的一位宿耆,素来性情孤僻,黎云景却偏偏找上了他,不过他也不以为意,便向那座茅屋走去。 黎云景颇为惊讶,楚秋山竟然独居在这么一座茅屋里,不由心头暗道:孤山茅屋,看来此人的确是一心向道。 楚秋山这座茅屋附近并无符阵,但黎云景刚一走近,茅屋内便亮起了昏黄的灯光来。 黎云景站在门口处,抱拳道:“楚门主,夤夜来访,还望见谅!” “黎宗主请进!”楚秋山略有嘶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黎云景掀开挂在门口的兽皮帘子,踏入屋内。 屋内极为简陋,两人在一破落的木桌前落座。 楚秋山为黎云景倒了一杯清水,道:“楚某性本疏阔,自建一座茅屋在这山头居住,不做门主时,倒与野人无异。让黎宗主见笑了!” “不敢!”黎云景道:“楚门主一心玄修,如此才是我等修士本色啊!” 楚秋山闻言只,轻轻一笑,便问道:“黎宗主此时来访,想必是出事了吧?” 黎云景脸上闪过一抹难看。“犬子顽劣,不肯联姻,两个时辰前,竟逃了!” 楚秋山目色一动,他端起竹筒,呷了一口清水,并未说话,只是他那沉默的脸,如同岩石般冷硬。 黎云景道:“此事是我天衍宗失礼!也是黎某管教无方,教出了这样的逆子。楚门主,黎某的意思是这定婚礼,能不能往后推延五日?” 黎云景说着,脸上挂着难看的笑容,他这样也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其实他对于能用七日时间找回黎若舟那小子一点相信也没有。 楚秋山看了黎云景一眼,冷道:“此时关系到两宗联姻,我得去问过老祖才能回复黎宗主。” 黎云景道:“自然,自然,应是这样。” 联姻的事,原本就是黎枯和吕荫麟谈下的,其实商量好定婚礼推延的事后,黎云景也会将此事汇报给黎枯。 楚秋山站起身来,道:“黎宗主可先回庄园。” 黎云景道:“黎某还在就在此地等候楚门主吧!我现在回去,也是坐卧难安!” “也可!”楚秋山应了一句,便化作一道黑芒射入了夜空。 深谷,吕荫麟的洞府内。 吕荫麟听了楚秋山的汇报后,脸上也闪过了一抹不快,他略一沉吟,便问道:“秋山,此事你是怎么看的?” 楚秋山见吕荫麟问他的意见,便抱拳道:“老祖,黎若舟昨日那事,虽说杨思铉带人扑灭了一些,但还是有许多流言在宗门内发酵流传着。黎若舟这一逃,更是风助火势,那流言猜想,还不满天飞?” 吕荫麟闻言脸色凝重地叹了口气,道:“黎云景的意思,是想将定婚礼推延五日,你以为如何?” 楚秋山道:“此议断断不可!” 吕荫麟眼色感兴趣地看向他,示意他说下去。 楚秋山继续说道:“两日后定婚礼的帖子已经发下去了。若再更改,和黎若舟逃走的消息一结合,就显得我太一门上赶着要跟他天衍宗联姻似的。宗门上下,难免议论。而且,真推延五日后,黎若舟若还是找不到呢!那就更难看了,就好像我们上赶着要送,人家还不要呢!” 吕荫麟脸色很是阴沉。黎若舟这一逃,虽然是礼仪上是天衍宗失礼,但在面子上,却是打了太一门的脸。 吕荫麟冷道:“告诉黎云景,定婚礼两日后举行,日子不变!若是黎若舟两日后不能在场,就是他天衍宗失礼。那这盟约上,他们就要做出让步!” (本章完) 第543章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第543章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无尽大山,黑魆魆的夜色里,楚秋山化为一道黑芒,落在了孤山山顶。 他的身形方一落定,黎云景便掀帘子出来,随即问道:“楚门主,贵宗老祖是怎么说的?” 楚秋山道:“黎宗主,我们还是进去聊吧!” 两人进屋落座,楚秋山呷了口清水,说道:“定婚礼日子推延五日的事,老祖他没有答应。” “啊!?”黎云景脸色一变,抱拳沉声道:“两宗联姻可不是小事啊!楚门主,黎某唐突,能否请你再到老祖那劝说劝说,替我们求求情!” 楚秋山道:“我可以去求情。黎宗主若是能保证,推延五日,你们一定能将黎若舟找回来!楚某一定劝说老祖接受黎宗主的延后之议。” “这……”黎云景的脸色顿时一片凝重。别说五日了,就算是十日,他也不敢保证能将黎若舟那小子给找出来啊。 九州大陆,如此茫茫,那小子现在如泥牛入海一般,让他向哪找去呢? 黎云景深重地叹了口气。他此时颇有些悔恨,平时对于黎若舟太过于娇养放纵,致使酿成了今日的祸事。 联姻事败,回到宗门,老祖必定会重罚于他!让他这一支彻底失去继承序列也不是不可能啊! 楚秋山道:“黎兄,此事我太一门也是不得已。黎兄试想,定婚礼的帖子已经传遍宗门上下。黎若舟昨夜在婢女院闹出的事,再加上他此番逃走,宗门内恐怕已经谣言四起!若再推延五日后!只会助长谣言的蔓延,而且时日一长,必定更多流言发酵。真推延五日,到了那时,黎如舟又未找回,定婚礼还是胎死腹中,黎兄啊,那时我太一门该如何收场呢!” “楚兄说的是。”黎云景满脸苦涩地摇了摇头,叹道:“此事终究是黎某教子无方,连累两宗大事了。” 楚秋山道:“老祖方才还交待了一事!” 黎云景抬起头来,目色有些阴沉地看向楚秋山。他知道那太一门老祖此时交待的事,一定不会是对他有利的。 果然,听楚秋山说道:“老祖说,若是两日后的订婚礼不能如期举行。便是天衍宗有负我太一门。鉴于此,盟约上要请贵宗做些让步!” 黎云景脸上的肌肉跳了跳,他觉得太一门这是在趁乱打劫,压着怒火,沉声道:“贵宗如此,是否有些欺人太甚了?!” 楚秋山冷脸哼了一声,语气愠怒道:“黎宗主若作此想,大可以离去。至于盟约,容后再议也可!” 黎云景的太阳穴一阵刺痛,楚秋山这是在将他的军呢! 联姻的事已经败了,若是盟约再未谈定,他这个宗主以后真不用再做了! “楚兄勿恼!盟约让步的事,我们可以在长老院内再谈。”黎云景说着便站起身来。“事出突然,黎某有些急躁了,还请楚兄体谅!” 楚秋山冷着脸坐在那里,一言未发。 黎云景略一抱拳,便道:“夤夜来访,多有叨扰!黎某告辞!” 黎云景说完,便面容苦涩地大步而去。 他出了楚秋山的茅屋,便化为一道黑芒回到了庄园内。 黎云景一回房间,便坐在了几案前,他的脸如罩着乌云一般,黑得可怕。 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但无论如何,他必须禀告老祖,如此大事,他若是迁延不报,更是后患无穷。 黎云景不断推敲着措辞,三易其稿才终于完成,他有些疲累地站了起来,立即吩咐心腹,飞鹰传书,传回宗门! 那人接了信笺而去。 黎云景感觉喉咙干涩,腮帮子更是一阵发僵,他这才发觉他大半个晚上,竟都咬着牙关呢。“这个败家惹祸的逆子!?” 黎云景此刻心头悲愤交加,他呷了两口参茶,躺到了床榻上。 虽然他很是疲累,但却无论如何也睡不住,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感觉没过多大会儿,天色就已经大亮了! 黎云景只得挣扎着起身,他的双目布满了血丝,眉头紧锁,原本白的两鬓竟一夜全白! 这一夜,他竟彷佛老了十多岁一般。 他只觉心头积郁沉闷,而且精神一直紧绷,不曾休息,但他还必须到长老院去,参与盟约的商谈。昨夜他已经想好了,盟约的让步,他只能做一些表面的让步,在实质的利益上,是断不能让的。要不然,他回去更没法交代了。 关于这些,他必须软硬兼施地和楚秋山、朱鹤他们耗下去。 黎若舟逃走的消息,从庄园内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宗门上下。 黎若舟在婢女院内闹的事,还有那漫山遍野的十大淫罪的大字报,原本都只在底下压着,没人敢公开嚷嚷。 黎若舟出逃的消息,就像是点燃薪柴的火焰,顿时干柴烈火地炸裂开来。 有人说,黎若舟躲藏在婢女院内,就是要奸淫那些婢女,只是被翠微峰上的洞冥境的镇守宿耆给发现了,才打晕了他云云。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那些婢女听了传闻,也不知真假,只一个个吓得脸色煞白。 倒是有不少好事的舍人,来找她们打听那晚的事……这些婢女大多闭口不言,也有禁不住地,便说了一些……这些话,经过那些舍人们传来传去,又变得面目全非…… 黎若舟出逃的消息,还有那些风言风语自然也传进了龙鱼厅。 这几日来,宗门上下最辛苦的就属龙鱼厅内的史监和舍人们了,几乎都没怎么睡觉,一个个都熬成了兔子眼,红得吓人。 忙乎了这么几天,眼见两日后就是定婚礼的日子,忽然黎若舟跑了,他们死熬死熬的,不都白忙乎了吗? 几个舍人正将箱笼里的摆件擦拭后,放在各处,忽然一个老史监走了进来,其中一个舍人立马问道:“秦头,天衍宗那少宗主都跑了,我们还拾掇这些干嘛呢?” 那姓秦的史监厉声道:“此事我已经问过司座,司座说照原计划布置。你们都打起精神来!这些问题不是你们操心的,干好各自手边的事!” “是,是……”那些舍人们一迭声称是,又瞪着发红的眼睛干起了活来。 云浮峰,内史司的楼阁里。 西门坎坎翘着二郎腿坐在一间不甚宽阔的单独房间里。 他捏了一枚红艳多汁的浆果,咬进口里,然后吸溜几口清茶。 这是他发明的新吃法,浆果的鲜嫩和清茶的醇香融合,果香和茶香一起在口腔里交融…… 西门坎坎闭着眼,缓慢地咽下去,一脸的享受。 像他这样刚出塔林的挂名内门弟子,能在内史司有间单独的房间,其实也是件很了得的事呢。一般人,可不会有这待遇。 那些管事的老史监们,都知道西门坎坎是段融的人。 段融现在不仅在云浮峰很有份量,更是宗门老祖身边的人,他们想巴结还找不到机会呢,自然对西门坎坎礼敬有加,没少关照他。 西门坎坎正喝着他的果茶,忽然房门那里便响起了打门声。 他咕咚一声,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仰头道:“进来!” 房门随之打开,一个看起来颇为机灵的年轻舍人,闪了进来,他关了房门趋步走到了西门坎坎身前。 西门坎坎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有消息了?” 那舍人点头道:“嗯。黎若舟昨夜逃了!” “逃了!?”西门坎坎唬得跳将起来。 段融那日告诉他,让他布几个眼线下去,注意黎若舟的消息,一点有变,立马告诉他。他还纳闷段融忽然关心黎若舟干什么,看来是真有事啊! 西门坎坎目色一动,看向那舍人,问道:“消息没问题吧?别是谣言吧?” 那舍人道:“我找了熟人,向庄园内的护卫核实过了。消息确实!” “那就好!”西门坎坎道:“干得不错,回头有你的好处!嘴巴给我放紧点!” 那舍人喜道:“大人放心!露一个字出去,你铰了小人的舌头!” 西门坎坎点头,道:“去吧!” 那舍人掩门而去。 西门坎坎捏了一个果子,扔进嘴里咬爆,又呷了两口清茶,便出门而去了。 段融和萧玉,坐在湖畔的凉亭里下棋。 段融有些心不在焉,不时望向湖里的金鳞。 萧玉捏着棋子,眼波温柔地看向段融,柔声问道:“夫君,可是累了吗?” 段融轻笑了一下,道:“就是累了,赢你还是不在话下的。” “是吗?”萧玉说着便低头将手中的棋子落在了某处,而后抬起头来,她的眉眼里都是淡淡的笑意,说道:“夫君,你好像输了啊!” 段融低头一看,果然大局已定,便苦涩地摇了摇头,道:“一个不慎,又让你赢了一局!” 萧玉笑道:“夫君心思不在棋盘上,三步里倒有两步是乱下的。” 段融闻言只是笑笑,并未说话。 萧玉一边收拾棋子,一边道:“虽然夫君的心思不在棋盘上,但肯陪我这般坐着,我已经很满足了。” 段融闻言,扭过头来,这时刚好有一阵微风掠过,萧玉的眉眼低垂,鬓角轻动,一时柔情无限,段融的心头微微颤动。 两人结婚这几年,萧玉渐渐有了成熟夫人的韵味,端庄谦和,礼让有度。 就在这时,院门那里传来了咚咚咚的打门声,西门坎坎叫道:“开门!开门!” 段融一听西门坎坎的声音,便蓦然转头,这时,沈觅芷已经将院门打开,嗔道:“急吼吼地喊个啥?!” 西门坎坎跑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凉亭内的段融,便嚷道:“有消息了!” 段融施展身形,如鬼魅般蹿出了亭子,一晃间,已停在了西门坎坎身侧,目色有些紧张地问道:“什么消息?” 西门坎坎压低声音道:“黎若舟逃了!” 段融问道:“消息可确实?” “确实!不确实的消息我能来告诉你吗?”西门坎坎说道。 段融淡淡一笑,道:“你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西门坎坎那般说辞,把自己说得好像很靠谱似的。 西门坎坎道:“那是!你就是尊真佛,也得贴了金,才有人拜你呢。” 段融道:“你先回云浮峰吧。继续关注动静,有了消息及时来告我。” “好唻!”西门坎坎抬头看向庭院,扯着嗓门道:“萧玉,沈觅芷,小七,我走了啊!” 萧玉站在凉亭内,回头笑道:“快走吧!我就没看见你!” 西门坎坎瞪眼道:“行,萧玉,你等着。”他说完,便急吼吼地捉刀而去了。这会儿,他还真没空跟萧玉斗嘴。 段融站在那里,心头却是一片欢喜。 黎若舟逃了!一番谋划,总算有了结果! 段融转身走到亭子里,看着萧玉,道:“中午备些酒菜,我要带两个人回来吃饭。” 萧玉微微一愣,蹲了一礼,道:“是。” 段融道:“家里还有酒吗?” 萧玉道:“还有两坛。” 段融道:“两坛不够。让沈觅芷去云浮峰一趟,找西门坎坎再领几坛酒回来。” 萧玉目色一动,不禁问道:“不知夫君是请何人吃饭?” 段融道:“就是那日跟我坐在凉亭里的两人。” 萧玉目色一怔。那日下午的场景,她可是历历在目。段融要请的是吕青竹和黎若简啊! 段融交待完后,已经转身出了庭院,御风往深谷而去。 他走入深谷,径直就走进了吕青竹的洞府,吕青竹盘膝坐在蒲团上,听到段融的脚步声,顿时有些紧张,她知道段融来,一定是有消息了。 段融走进洞府深处,看着吕青竹,道:“妥了!” 吕青竹一笑,一时眉眼盈盈地看着段融。 段融微微一怔,道:“我去喊黎若简。一起去我家的那庭院里,吃杯酒吧?” 吕青竹道:“好。” 段融笑了一下,走出了洞府,吕青竹跟着段融走了出来,目光一直望着段融的背影。 段融在黎若简的洞府口处,喊道:“黎若简,出来!” 黎若简缓步走了出来,眼神警惕地看着段融。 段融拍了他后背一把,道:“行了!那天的事过了!来了这么久了,一起吃杯酒吧?” 黎若简一听说吃酒,顿时眼睛一亮,问道:“去哪里吃?” 段融笑道:“就上次那座庭院。” 三人随即出了深谷,御风而行,往商象语那座山头飞去。 在云雾缥缈的高空中,段融道:“黎兄啊,还是你了解你这个兄长啊!这几日,我可是一直吊着心呢!” 黎若简笑道:“我这个兄长,从小骄纵惯了,他犯浑起来,那会管什么两宗结盟呢?!不过段兄,这次事能成,还是你推演地环环相扣,调动各方形成了合力,这才逼走了他!” 关于这个部分,那日下午,段融和黎若简颇有些争论,不过最后还是被段融的方案说服。 段融笑道:“这事咱们三人都有出力。这叫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吕青竹笑问道:“诸葛亮!?诸葛亮是谁?” 段融道:“诸葛亮嘛!是我老家的一位智者。” 吕青竹道:“能让你称为智者的,定然不凡。有机会的话,能带我拜访一下这位诸葛先生吗?” 段融很想说,诸葛先生已经去世多年,不过他看着吕青竹清亮的眼眸中那期待的神色,一时不忍拂她的意,便爽快应道:“行啊!” 他心里想到,若真有同行那天,他再向吕青竹解释。 吕青竹轻轻一笑,很是开心。 阿墨死后的这两年多,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喜悦过了。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在这场偌大的风雨中,唯一坚定站在她身边的人,就只有段融了! (本章完) 第544章 青阳门 第544章 青阳门 段融、吕青竹、黎若简三人,那日喝下了整整六坛酒。 吕青竹不吭不嗯的,倒还很能喝。 黎若简喝得酩酊大醉,抱着段融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大吐苦水,哀叹着自己的悲惨命运。 他们喝到半夜才散,吕青竹独自回了深谷。 黎若简醉得不省人事,便被段融抱进了东厢房,扔在了床上。 他自己这才半醺地爬上了萧玉的床。 萧玉原本还想旁敲侧击地问问他们三人为何相聚饮酒,但见段融刚一爬上床榻就迷迷糊糊地睡熟了过去,便只得作罢。 第二日,天刚刚蒙蒙亮。 翠微峰,龙鱼厅内,二十多个舍人打地铺睡在中央的空地处,此时黑魆魆的厅内,鼾声一片,如呼应的交响乐一般。 就在这时,关着的厅门被轻轻推开,蒙蒙亮的天光里,只见一个头发白的老史监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负责这次定婚礼龙鱼厅布置的秦史监。 这几日,他每日都是天刚蒙蒙亮,便过来,打醒这些睡不够的舍人们,好让他们起来干活。他也知道这些舍人们,这段时间辛苦了,但任务摆在那,容不得他们睡觉啊! 秦史监跨入门来,看着那些睡得香甜的舍人们,忽然有些不忍。 按说明日就是定婚礼的日子,今儿这一天怎么着也要早点将最后的尾巴给收了,好留些时间,再做最后的调整。所以,今儿的任务,可也不轻啊。 秦史监忽然扭头走了,临走还将厅门给带上,龙鱼厅内又变得漆黑一片。 黎若舟已经逃走了,明日那定婚礼必是办不成了。何必再苛责这些舍人们呢?还不如让他们睡个囫囵觉。 天色才刚大亮,山腰平台处的长老院内,两宗的长老都已经打着哈欠坐在那里。 黎云景目色不善地瞄了对面的楚秋山一眼,忽然便脸上堆笑道:“楚门主,我们开始吧。” 楚秋山闻言,点了点头,道:“开始吧。” “黎云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就在这时,忽然一声炸雷般的大响,从长老殿外门滚滚而来,如炸响在各人的耳畔。 如雷大音响起,震得长老院内诸人耳膜生疼,两宗的长老齐刷刷地扭头往长老院的大门那里望去。 只见一团黑影,如翻滚的乌云般,呼啸而来,迅如奔雷! 那乌云倏忽而至,上端的黑气散去,显出天衍宗老祖黎枯的真容来,只见其满脸怒容,虎目横扫,一眼就锁定了坐在人群中的黎云景。 “老祖?!” 黎云景和天衍宗的长老们,都没想到老祖黎枯会忽然降临,全都满脸惊愕! 就在这时,忽然四道身影,从四个方位而来,一同向黎枯闪去。 那正是镇守长老院的四位洞冥境的宗门宿耆。 黎枯的速度太快,他们反应过来时,黎枯已经进了长老院内! 四人身影一晃,便已经将黎枯围在那里。 其中一位白发苍髯的老者,看着黎枯,面色谨慎地说道:“阁下是何人?这长老院乃是我太一门圣地,不可擅闯!” 方才黎枯闪进来的那速度和气势,这四位镇守长老院的宿耆都感觉到了,知道对方八成是元婴境的大修士,再加上此时是两宗盟约谈判之时,眼前之人的身份,他们已经隐隐猜出。 只是他们有守土之责,此人不问自进,他们少不得要来过问的。 黎枯闻言只是耷拉着眼皮瞄了那老者一眼,根本不屑于回答他。 这时,天衍宗的宗主黎云景和一众长老都飞身而来,在黎枯的身前不远处跪倒一片,叫道:“拜见老祖!” 楚秋山也已经过来,施礼道:“拜见黎前辈!” 那四位镇守的宿耆已经向后退去,楚秋山向其中一人施了个眼色。 他们退出大殿,其中三位回到了镇守的位置,还有一位化为一道黑芒,射入了云霄。方才楚秋山向他施眼色的意思,是让他去禀告老祖,说黎枯来了! 黎枯无视眼前跪拜的诸人,一双虎目只瞪向黎云景。 这时,黎枯周身的黑气才全部散去,众人这才看到,他的手中,竟还掳着一个人! “嘭!” 黎枯将那人扔在了黎云景的面前。“看好你的儿子,若再让他跑了!你就不用要回天衍宗了!” 黎云景凝目向身前地上的那人看去,只见其穿了一身小厮的衣衫,脸肿的像猪头一般,正是他那逃婚的儿子黎若舟啊! 黎云景一探黎若舟的脉搏,发觉他只是昏迷而已,顿时又喜又惊,跪倒道:“多谢老祖!” 明日就是定婚礼的举行日,老祖此时将黎若舟捉了回来,那明日的定婚礼就可以照常举行了,这样一来,在盟约上,他们也不用让步。 黎云景心头的疑难,瞬间就全部解了。此时,他心头涌动,甚至有一种喜极欲泣的冲动,但他毕竟是一宗之主,好歹压住了失态。这两三日像噩梦一场,他这个宗主,当得真是难啊! 黎枯此来,原本一腔怒火,但他看到黎云景的瞬间,不过数日不见,他却像老了许多一般,心中的怒气顿时便消了大半,只不咸不淡地呵斥了他一句。 楚秋山和杨思铉都在那里,自然也看到了昏迷在地的黎若舟,两人的脸色微微惊愕。 其实,不独他们惊愕,连黎云景也一样吃惊不小! 黎云景是前日后半夜,才将消息,飞鹰传书传回宗门的! 幽州、青州,千里之隔,即便是飞鹰传书,也至少需要一日一夜,也就是说老祖最快也是昨日夜间才能得到消息。 但是,此时,黎若舟就已经在众人面前。 也就是说,天衍宗的老祖黎枯找到逃走的黎若舟,并且将其带回太一门,一共就用了几个时辰罢了。 这……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啊! 大地茫茫,找一个人,岂非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这时,长老院内一阵风起。风过处,不知何时,老祖吕荫麟已经站在了门口处。 吕荫麟笑道:“黎兄啊!没想到这事你竟亲自出马了啊!” 黎枯回头道:“联姻乃是大事。老夫不亲自出马,眼见这事就要办砸了。” 吕荫麟道:“既然来了,我们出去聊两句。” 黎枯道:“正有此意。”他还真有事,想跟吕荫麟聊。 黎枯扭头看向黎云景,嘱咐道:“云景!办好你的事,别再出乱子了!” “是,老祖!” 黎云景叫了一声,黎枯和吕荫麟已经走出了长老院。 其实,黎枯能如此快得找到逃走的黎若舟,正是因为黎若舟脖子里戴的那枚护身法宝的长命锁。 此物,乃是黎氏祖传之物,也是黎枯当年搜集邺水之铜,费心炼制出来的。他当年炼制之时,就打了一道感应的法印。 别说是黎若舟,任何戴着此物的人,他都能感应到方位。 而这一点,即便是身为天衍宗宗主的黎云景,也是不知的。 黎枯和吕荫麟走出了长老院,来到了外面平台的某处角落。 两人方一站定,黎枯便开门见山地问道:“青阳门的人,也联系你了?” 吕荫麟目色一动,黎枯如此问,显然就是在直接告诉他,青阳门已经联系他了。 吕荫麟点了点头,道:“说是邀请我去青阳门一趟,有要事相商。” 黎枯冷笑一下,道:“跟我讲的说辞,也是如此。” 青阳门千年以来,以宗门均衡策制衡六宗。 现在神意门的庄太儒忽然成就了元婴境,神意门一宗就有两位元婴境的修士,论起来,岂非就能跟他青阳门扳扳手腕了。 在这样情况下,青阳门一定会设法削弱神意门。 他们在这个时候,叫吕荫麟和黎枯到青阳门去,想法就呼之欲出了。青阳门的算盘,显然是让他们两宗作为削弱神意门的急先锋,而青阳门在后面为他们两宗提供一些支持。 这里面的文章,可就大啦! 太一门和天衍宗,的确有面对神意门的压力,他们两宗也想借助青阳门的力量。但是黎枯和吕荫麟的想法是一致的,就是联合防守,守住自己的利益,而真正削弱神意门的事,他们是希望青阳门能亲自下场。 黎枯看着吕荫麟,问道:“你是怎么回复青阳门那边的?” “还未回复。”吕荫麟道:“我原本就打算跟你商量一下,不想你竟来了,也是巧。” 黎枯叹气道:“唉,也是家门不幸。这种事还得老夫亲自出马。” 黎枯说着,话锋一转道:“吕兄啊,青阳门的事,我是这么看的。你我是一定要去的,毕竟在制衡神意门的这事上,青阳门的立场和我们两宗是一致的。不过,去之前,我们两宗要先将盟约定下来。这样,我们去青阳门,也能有些底气。” 吕荫麟道:“我也是这个意思。这盟约的事,我们回去都给各自的人施压,争取这几日就谈下来。” 黎枯道:“可以!” 吕荫麟道:“明日就是定婚礼!定婚礼之后,盟约一旦谈定,就广发请帖,将大婚的日子,知会各宗!喜帖下发之日,就是你我动身前往青阳门之时!” 黎枯道:“正合我意!” 事情已经谈定,那黎某就告辞了。“吕兄,后会有期!” 黎枯说完,便化为一团黑云,腾空而去。 吕荫麟站在那里,抬头望了一眼,随着一阵风过,他的身影,便如鬼魅般消失了。 (本章完) 第545章 漫天风雨 第545章 漫天风雨 龙鱼厅内,那些舍人们都还在地板上睡着呢。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龙鱼厅里面也已经是亮堂堂得一片,这些舍人却都心照不宣地蒙头大睡。 他们自然知道早睡过头了,但是一来秦史监并未来喊他们,二来,黎若舟逃走,定婚礼已然举办不成了,他们那般苦熬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好好睡一觉呢。 就在他们睡得香甜之时,厅门忽然被推门,外面刺眼的阳光射了进来。 背部已经有些佝偻的秦史监,在厅门口那里,跳脚大吼。 “还睡呢!?太阳都照屁股了!?” “都起来!都给我起来!”秦史监跑过去,开始扯那些蒙头人的毯子。 “我告诉你们,天衍宗的少宗主已经回来了!明日定婚礼照常举行!今天的活儿要是干不完,都仔细你们的皮!” 那些舍人们一听说,天衍宗的少宗主回来了,顿时都一个激灵。明日的定婚礼,乃是两宗联姻的大事,背后还牵扯到两宗的结盟,他们有几个脑袋,敢耽误这等大事。 不等秦史监再喊,那些舍人都跟打了鸡血一般,跳将起来,卷了铺盖,就各自忙碌起来了…… 段融这边睡得日上三竿才从床上爬起来,萧玉见他起来,一边伺候他洗漱,一边吩咐朱小七去沏了茶来。 段融洗漱完毕,脑袋有些昏沉地坐在厅上,呷了两口朱小七递过来的热酽茶,问道:“黎若简起来了吗?” 朱小七道:“还睡着呢!” 段融点了点头,就在这时,庭院院门那里,忽然响起了打门声,西门坎坎急促的声音在门外传来。 “开门!快开门!” 朱小七走出厅房,施展云蛇步,穿庭过院,将院门打开了,嚷道:“你喊什么?大上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抄家的呢?” 西门坎坎道:“我有急事。段融呢?” 朱小七白了西门坎坎一眼,道:“在厅上喝茶呢!” 西门坎坎施展身形,如利箭般,射入了厅内。 段融放下手中的茶盏,脸色凝重,他让西门坎坎注意的就是黎若舟的消息,明日就是定婚礼了,西门坎坎此时忽然急吼吼地赶来。莫非是事情有变! 西门坎坎一入厅内,便叫道:“出事了!” 段融心头咯噔一下,凝目道:“何事?说!” 西门坎坎道:“黎若舟回来了!” “什么!?”段融陡然站起,一脸大惊。 萧玉就在一旁,她看着段融那震惊的样子,心头不由一颤。西门坎坎刚才提到了黎若舟,她知道黎若舟是天衍宗的少宗主,是和吕青竹联姻的那个人。 昨晚,他们三人相聚饮酒,萧玉就心头纳闷。 果然是怕啥来啥,现在见段融这番光景,可见他一直都在替那个吕青竹谋划呢。 西门坎坎道:“是天衍宗的老祖将黎若舟给捉回来的。” 段融脸色凝重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西门坎坎道:“早上天刚亮的时候。事情发生在长老院内,长老院里面的消息不容易探知,这消息还是从龙鱼厅内传出来的,晚了两个时辰。” 段融道:“你且回去云浮峰,继续注意消息动向。” 段融说完,便陡然御风而起,如燕子抄水般,横飞出了厅外,向深谷那里飞去。 段融一去,西门坎坎也转身欲走。 萧玉却忽然喊住了他。 “坎坎!段融一直在让你探查那黎若舟的消息吗?”萧玉问道。 西门坎坎道:“也不算探知,就是注意些风评舆论,这本也就是内史司的日常事务。” “是吗?”萧玉道。 “我先走了!”西门坎坎急匆匆而去。 萧玉站在厅门那里,一脸苦涩。她知道,段融一定是去找吕青竹了。“夫君,人家都要联姻了?!你怎么还不放手啊?!” 段融走入深谷,禁径直就向吕青竹的洞府走去。 吕青竹盘坐在那行气练功,忽然听到段融的脚步声,便是心头一喜。 她收了功,凝目盘坐在蒲团上,等着段融进来。 段融进来的瞬间,吕青竹的心里却是咯噔一下。因为段融满脸忧虑,眉毛更是拧成了一团。 段融看着吕青竹,道:“出事了。你跟我出来。” 段融说完,便走出了洞府。 吕青竹立马起身,跟着段融出去,她心里一时间便七上八下起来。段融说的出事,一定是说联姻的事,但明日就是定婚礼,而且黎若舟已经逃了。此时,到底能出什么事呢? 两人走出谷口的枯木林后,段融看了吕青竹一眼,便御风而起,往东南而去。 吕青竹亦衣袂飘然,跟在段融身后。 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如大鸟一般,在云雾缥缈中,御风穿行。 段融在云雾中,忽然向某处偏僻的谷地密林内落去,吕青竹亦随之而下。 两人在密林内站定。 阳光从树叶缝隙间,斑驳落下,撒在密林各处。 段融的侧脸上,迎着一缕阳光,他看着吕青竹道:“今日早上,黎若舟被黎枯带回来了。” 吕青竹闻言脸色一惊,眼神瞬间一片慌乱,喃喃道:“明日就是定婚礼的日子。这……” 段融道:“事情陡然生变!而且时间太紧了!” 段融在密林内走了两步,踩得满地的落叶,咔嚓作响。这一路上,他都在思量,却根本没有一点眉目。 就在这时,吕青竹沉吟后,忽然抬头,她眸子里闪着某种坚定,她忽然轻声喊了一下段融。“段融!” “嗯。”段融正在深思,闻言轻应了下,扭头看向吕青竹。 吕青竹此时的神色有些古怪,说不上是喜悦还是忧愁,她原本冰冷绝美的脸上,竟忽然浮现一抹羞赧,就如同一朵冰,忽然染上淡淡的血色。 “段融,你可愿娶我?” 段融怔在了那里,那一刻,吕青竹的声音像梦魇一般,在静谧的密林里,一直回荡着…… 你可愿娶我? 吕青竹双目明亮地盯着段融。 “青竹!我是有家室的人。”段融的脸上闪过一抹苦涩。 他的心里当然有吕青竹,但他不能休了萧玉,娶吕青竹。这样的事,他做不出来。更何况,萧玉贤良淑德,他如何能伤她呢?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他也无法。 “我知道。”吕青竹抬手捋了下鬓角的青丝,坚定道:“我可以做侧室!” 段融目色惊愕地看着吕青竹,这个念头他从来不敢升起过。 吕青竹是宗门老祖的血脉,吕氏宗亲,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给他做小老婆呢? 但是,现在吕青竹却亲口说出来,要做他的侧室。他如何能不心惊? 段融心惊之后,却不由地很是感动。吕青竹若心中无他,绝不会说出此话。 吕青竹见段融还愣在那里,便问道:“段融,我给你做侧室,你要不要?” 段融恍然转醒,道:“要!我要!” 段融说完,便向吕青竹笑了一下。 吕青竹白了他一眼,忽而幽幽说道:“你娶了我。他们就不能再逼我联姻了!” 吕青竹不说,段融也已经猜出了她的意思。 段融走了过去,忽然抓住了吕青竹的手。 吕青竹心头一紧,她颤抖了一下,但终于还是没有将手缩回去。 段融一把将吕青竹搂进了怀里。 两人原本就有过肌肤之亲,但那已经是陈年旧事。此时,两人在密林内相拥,紧紧地抱住对方。 知道此时,他们才发觉,彼此一直深爱着对方。 吕青竹的眼中,奔涌出泪来。 七年前,在贤古县郊外的那座破庙里的事。既牵动了他们的因缘,但也成了他们心头的隔阂。 此刻,这隔阂终于释然冰解,吕青竹第一次深深抱着段融,拥进了段融的怀里,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安全,触动着她的心弦。 两人在密林内相拥许久,他们只是这样抱着,仿佛天地都不存在一般。 许久后,心头的悸动才慢慢褪去,段融摸着吕青竹的发丝,道:“这的确是个办法,就是有些委屈你了。” 吕青竹抬头看了段融一眼,道:“我不觉得委屈!这些世俗的繁文缛节,我压根不在意。而且萧玉,我也见过两次,她做正妻,我没意见。” 吕青竹对于世俗的繁文缛节,的确不放在心上,但她也从未想过,要和谁去共侍一夫。要不是联姻之事逼迫,她也生不起这个念头。 但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挥之不去。就在那个念头升起的瞬间,她才深刻地明白了自己的心。 她心底深处唯一想嫁的男人就是段融。 她不愿意联姻,其实也是因为这。 吕青竹不能确定的是,这个执念是什么时候形成的? 是在贤古县的那座破庙里吗?还是在那座破庙之前就已经有苗头了? 或者是在幽暗森林内,忽然再见段融之时?又或者是在深谷内,段融一招就夺了她的剑的时候? 这样一回想,她忽然发觉,她和段融之间,不知不觉间就有了这么多的纠葛。 在这张缠绕着她的情网里,谁又能知道,哪里是头呢? 段融忽然抓住吕青竹的肩膀,将她轻轻推开,目色郑重地看着她,说道:“青竹,时间紧迫。我接下来说得每一句话,你都要记住。” 吕青竹点头,道:“嗯,你说。” 大约半柱香后,两道身影便从密林内腾空而起,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往不同的山谷间飞去。 段融先回到了他在商象语那座山头的庭院。 他走进正厅时,萧玉正坐在那里发呆。 段融看了她一眼,道:“萧玉,跟我进来下。” 段融说着,已经走进了卧室。 萧玉立马起身,跟了进去,她能感觉得出来,段融方才看她那一眼,颇有深意。 她进去时,段融已经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她方一走进去,段融劈头便道:“萧玉,我要纳吕青竹为妾!” 萧玉闻言,两眼一黑,差点栽倒。 她好险站稳,才说道:“夫君,此事万万不可!” 段融道:“萧玉,我和吕青竹的事,我在做记名弟子时,就已经告诉过你。” 萧玉道:“那时的事和现在的事,是两件事。夫君,现在吕青竹身上牵扯着两宗联姻,背后更是两宗结盟的大事,夫君这样以身涉险,大为不妥啊!请夫君三思!” 萧玉虽然神色焦急,但依旧端庄贤婉,苦口婆心地劝着段融。她不是在争风吃醋,她是害怕段融有危险。 段融心头一动,他看得出来,萧玉是在关心他的安危,害怕他一时糊涂,做了犯浑的事。 段融道:“萧玉,我知你心意。但我无法看着吕青竹嫁于别人,此事我意已决!” 段融知道,他要娶吕青竹为侧室,在礼制上,必须要有萧玉的同意,要不然行礼之时,萧玉不在场,就不是完备的礼仪。 萧玉道:“夫君,你要纳妾,为妻并不反对!但是吕青竹断断不可。” 段融看定萧玉,道:“萧玉,你要接受此事。我必须娶吕青竹!” 段融的言语中,有某种坚决的意志。萧玉看着段融目色里的光亮,她知道这意志,她已经无法撼动。 萧玉的眼中滚下泪来,叹息道:“夫君可知,你一旦在这个节骨眼上,娶吕青竹,那背后必定是漫天风雨,刀光剑影啊!夫君,为了一个吕青竹,值得吗?” 萧玉还没有放弃,她深知此时牵扯甚大! 段融道:“这不是做生意!没有值不值得!若问值不值得的话,我当初为何宁愿触犯宗门铁律,也要救你出塔林呢。你的事和吕青竹的事,本质其实是同一件事!若我此时,因为那漫天风雨,刀光剑影就不敢娶吕青竹的话,彼时我也同样会因为不敢触犯宗门,就置你困死塔林而不顾。” “萧玉,你真的想要一个那样的丈夫吗?” 萧玉怔怔地看着段融,她的目光中闪过明亮的光泽,就彷佛她是第一次认识段融一般。 她当然不想要那样的夫君,她的夫君是为了自己的女人,敢与天下人为敌的男人,绝不是懦夫! 一个害怕风雨和刀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嫁给别人的人,真的值得她爱吗? 正因为段融是这样的男人,她才死心塌地地做他的妻子。怎么她自己反而忘了呢? 萧玉忽然蹲了一礼,道:“夫君,是萧玉糊涂!夫君愿往之地,就算是漫天风雨,刀光剑影,萧玉也一定站在夫君身后!” 段融走了过去,将萧玉扶起,道:“萧玉啊,你能接纳她,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萧玉笑道:“夫君既然心中有她,萧玉必定待青竹,如亲妹妹一般。” 段融道:“贤德如斯!段融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萧玉道:“夫君,明日可就是定婚礼的日子了。时间如此紧迫,此事如何进行,夫君心中可有眉目吗?” 段融道:“今夜我就娶吕青竹过门。礼制上的有些准备,还要靠你来操持呢。” 萧玉道:“嗯,夫君尽管吩咐!” (本章完) 第546章 礼之三昧 第546章 礼之三昧 吕氏宅院内。 吕钟棠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厅上走来走去的。 他方才去深谷内找吕青竹,吕青竹却并不在洞府内。 厅上还坐着一位发须苍然的老者。老者呷了一口茶,也是神色焦急地向门外望去。 此人名叫萧德藻,乃是内史司里,一位深通古礼的老史监,他此时来到这吕氏宅院,原是要教吕青竹明日定婚礼的礼仪章程的。 萧德藻穿了一身发旧的月白袍子,看向吕钟棠,说道:“吕大人,要不萧某还是先回翠微峰吧。那边也有一摊子事等着我料理呢。这册子里,是定婚礼的详细依仗礼制。等青竹小姐回来,大人督促小姐,好好参详此册亦可。” 吕钟棠脸色一动,他还是希望萧德藻能留下来,亲自指点吕青竹一番,也免得明日行礼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贻笑两宗权贵。 但是眼见吕青竹没在,他也不好叫萧德藻在这里干等。 吕钟棠正在迟疑,如何措辞,留萧德藻再等一会儿,就在这时,李宝月从外面跑进厅来,道:“青竹来了!” 吕钟棠脸色一喜,问道:“她人在哪?” 他的话音刚落,吕青竹已经从李宝月的身后走了进来。 吕青竹站在厅上,向吕钟棠恭敬一礼,叫道:“父亲!” 吕钟棠笑了一下,道:“青竹,这位是内史司的老史监,萧德藻萧先生!他是来教你明日的礼制的。” 吕青竹看向萧德藻,亦行了一礼,道:“有劳先生!” 萧德藻打量着吕青竹,捋了捋胡须,道:“青竹小姐,明艳清绝,真乃千古佳人也!” 萧德藻说完咳嗽了一声,拿起了一本册子,说道:“古礼乃是天下之本!此册中定婚一则,详细记载了礼仪细节,萧某会依此册教习小姐。望小姐用心!” 接着,萧德藻便在厅上教习吕青竹礼仪,吕钟棠亦在一旁作陪。 萧德藻深通古礼,一旦教起来,很是较真,一个动作常常让吕青竹连做好几遍,直到毫无偏差才行。 他说起来,不自觉就开始口若悬河,一盏茶没多大会儿就被他喝光了。 萧德藻在那厅上,教了吕青竹足足有两个时辰。他教得很是热情,吕青竹也很配合,她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的神色,每一个细腻的动作,都很认真的学习照做。 她知道学的是定婚礼的礼仪,但定婚乃是大婚的雏形,许多细节颇为相像,她如此尽心学,心里想的却是晚上的大婚之礼! 萧德藻终于将最后一处礼仪讲完,他捋着胡须,满意地看着吕青竹,点头道:“青竹小姐果然是吕氏血脉,这几套仪轨,做得端庄威仪,已得古礼之神髓也!” 吕青竹作礼,道:“是先生教得好!青竹愚钝,劳先生费心了!” 萧德藻笑道:“青竹小姐冰雪聪明,人品贵重!老夫能教小姐,也是三生有幸啊!” 吕钟棠起身道:“萧先生教得好!这已经中午,厅已经备下了宴席,请萧先生入席!” 萧德藻立马道:“大人盛情相请,萧某原不该拂大人的面子。但实在是事情仓促,明日就是定婚礼的日子,翠微峰上还有一摊子事呢!” 吕钟棠也知道,这定婚礼一波三折,黎若舟早上才忽然被黎枯给捉了回来,这些主办之人,毕竟手忙脚乱。 吕钟棠道:“既然如此!此乃大事,吕某就不强留萧先生了。” 萧德藻抱拳道:“大人海涵!” 萧德藻正欲离去,吕青竹忽然道:“萧先生,那本礼仪的册子,能否留下,让青竹再观摩自学一番。” 萧德藻喜道:“青竹小姐果然好学!” “这册子原就是留给小姐的!”萧德藻说着,便将那册子递到了吕青竹手里,吕青竹恭敬接了。 吕钟棠亲自送萧德藻出了宅院。 吕钟棠送走萧德藻,返回厅上,却见吕青竹已经坐在那里,神色专注地看着那本册子。 吕钟棠没有打扰她,悄悄地将迈进去的那只脚抬了出来,往后院厅那边去了。 他如果悄悄走近,就会发觉,吕青竹看的那礼仪册子,乃是翻在大婚的部分呢。 吕青竹在那厅上做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她姨娘李宝月端了参茶来,柔声说道:“青竹,喝盏参茶再看吧。” 吕青竹点了点头,她扭头看着李宝月,说道:“今日是我的好日子!姨娘,你给我梳梳头吧。” 李宝月脸色一怔。 此界的习俗,女儿出嫁,娘亲都要给她梳头。吕青竹要李宝月给她梳头,是拿她当亲娘看待了。 李宝月的眼睛不由泛红,她拉起了吕青竹,说道:“青竹,来,跟姨娘来!姨娘给你梳头!” 吕青竹拿了册子,便跟着李宝月往后院去了。 坐在李宝月的梳妆台前,吕青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如容月貌一般,不由问道:“姨娘,我好看吗?” “好看。咱家青竹是大美人!”李宝月道。 “是吗?”吕青竹笑了一下,道:“那姨娘好好给我梳头!让青竹漂漂亮亮地出嫁!” “嗯~”李宝月摸了下眼角的泪,笑道:“姨娘一定给青竹梳得漂漂亮亮的。” 萧德藻回到翠微峰上,先到龙鱼厅那边,巡查了一遍那里的布置,许多地方都没有弄好,萧德藻指着负责此事的秦史监的鼻子,把他好一通臭骂。 秦史监一边摸着额头的冷汗,一边点头哈腰道:“萧老放心,今晚一定全部弄好!” 萧德藻道:“你最好别再出岔子!” “不会!不会!” 萧德藻气呼呼地走出了龙鱼厅,往山脚的那别院去了。 那别院也是要布置的,吕青竹今晚就会进入别院,穿了礼服,盖了盖头。明日一早,吉时一到,就有仪仗会把她接到龙鱼厅去完礼。 萧德藻巡查完别院这边的布置,却是相当满意,几乎没发现什么纰漏。 “姜尧章这小子不错,到底是老夫亲自调教出来的!” 萧德藻走出厅堂,瞄了一眼门侧立着的日晷,发觉已经是申时末,眼见就是黄昏了。 他看了一眼门口站着的舍人,道:“去,把姜尧章叫过来,老夫有事吩咐他。” 那舍人闻言,一溜烟似的钻入了一条走廊,不一会儿,便将一个方脸白面的青年人带了过来。 这青年也不过二十出头,但长相气质却颇为老练,他一出走廊,便远远看到了萧德藻,立即就趋步而来,跪倒道:“拜见恩师!” 姜尧章跟着萧德藻学习古礼已经有三年,可谓颇为用心,深得萧德藻的看重。可越是如此,他却对萧德藻越是执礼甚恭,不敢越累池半步。 萧德藻道:“尧章,起来吧。别院这边布置的不错,没什么岔子。时间这么紧,还得不出纰漏。这才叫得了礼之三昧。” 黎若舟忽然被黎枯捉回来,别院这边也是一通忙乱,但同样是忙乱,龙鱼厅那边处处纰漏,或大或小,但别院这边却事无巨细,皆合乎礼制,这就是差别。 姜尧章道:“弟子不敢!在恩师跟前受教三年,也才刚刚摸到点边。” 萧德藻点了点头,姜尧章这谦和大度、不骄不躁的样子,他很是喜欢。“时辰差不多了,你带人去吕氏别院,把青竹小姐接过来吧。” “是,恩师。弟子这就去!” 姜尧章施礼后,便趋步而退。 姜尧章刚走,一个舍人便从别院外面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向站在那里的萧德藻禀告道:“萧老,段大人在外面,说要见你!” “段大人?”萧德藻的眉毛一挑。“哪个段大人?” 舍人道:“段融段大人!” 萧德藻道:“快请!” 那舍人刚欲转身,萧德藻忽然又道:“不,我亲自去!” 萧德藻在内史司古礼这块,很有地位,连朱鹤平时也对他礼遇有加。但他也很清楚,段融现在在朱鹤那以及在宗门老祖那的份量。 别院因为在布置礼仪,闲杂人等都不让入内,故而段融来了,也只能等在门外。 萧德藻迎出门外,向段融抱拳,笑道:“段大人,得罪得罪啊!这些小的不开眼,倒把你给挡在外面了。” 段融笑道:“是段某这个时候了,还来给萧老添乱。有些不合时宜了!” 萧德藻道:“段大人快别这么说!大人里面请!” 萧德藻已经听出来段融话里有话,是有事找他,便立马将段融请入了别院。 两人在厅上落座,只见四处红烛结彩。 段融自然知道,这是给明日的定婚礼布置的。 萧德藻看向段融道:“段大人,此来可是有事?” 段融面色郑重,道:“萧老,段某欲娶一房侧室。定的吉时就是今晚。这次大婚之礼,段某想以古礼行之。” 萧德藻闻言,眼色古怪地看了段融一眼。 古礼繁琐,基本已经废弛,只有重要的节典,才会以古礼而行。现世之人,娶正妻都不一定行古礼,这段大人,娶一房侧室,竟要行古礼,也算罕见。 更奇怪的是,他今晚的吉时,现在才来找他,这时间也太仓促了。 萧德藻道:“段大人,不是萧某推辞!吉时是今晚。但现在天已黄昏。此时才安排古礼,是不是有些太赶了。” 段融道:“临时定下来的。确实仓促了,还望萧老成全!” 萧德藻看了段融一眼,道:“明日就是定婚礼,老夫此间还抽不开身。这样吧!段大人,老夫有一个弟子,名叫姜尧章。你的事,就交由他负责。” “这……”段融有些迟疑。 萧德藻道:“段大人放心。这小子跟了我三年,已经深得古礼之三昧。定能帮大人圆满此礼。” 段融见萧德藻说得有信心,而且他也知道明日是定婚礼,这萧德藻的确分不开身,便道:“萧老推荐,必是得力之人。不知姜先生他人呢?” 萧德藻道:“老夫差他出去办点事,一会儿就回来了!” 山谷内,姜尧章带着几名身穿礼服的护卫,抬着一顶轿子,在云雾缥缈间穿行。 一众人等落在了吕氏宅院的门口。 姜尧章向守在门口的护卫,出示了宗门云牒。 那护卫看那顶雕纹路繁复的轿子,还有那一个个身着礼服的护卫,就已经猜到是何事,看了宗门云牒,便立马领着姜尧章进了宅院。 轿子进了宅院,停在了前厅那里。 姜尧章跟着管家往后院而去。 姜尧章等在那里,不一会儿,只见一处房舍的帘子掀开,一个姿容绝尘的女子,缓步走了出来。 李宝月搀扶着吕青竹,走到了姜尧章的不远处。 姜尧章瞄了一眼,吕青竹的头饰,心头赞道:“端得好头饰!” 姜尧章向吕青竹抱拳道:“姜某来接青竹姑娘去别院,为明日的大礼做准备!” 吕青竹道:“有劳姜先生!” 姜尧章道:“不敢!姑娘请随我来!” 李宝月和吕青竹跟着姜尧章,来到了前厅那里。 他们过去时,吕钟棠已经等在了那里。 父女俩此时见面,竟也一时无话。 吕青竹等了一会儿,方蹲礼道:“父亲,女儿去了!” 吕钟棠忽然有些神伤,但他依然冷着脸,道:“仔细礼制,别在典礼上出岔子了。” 吕青竹心头一刺,道:“是。” 那个是字出口,不知为何,吕钟棠的肩膀微微颤抖。 吕青竹行礼后,看了李宝月一眼,笑道:“姨娘,多谢你给青竹梳头。青竹去了。” 吕青竹说完,便转身钻入了轿子。 李宝月一时掩面而哭,只见轿帘一闪,吕青竹的影子已经不见了。 姜尧章向吕钟棠和李宝月,一揖到底,而后转身,领着轿子出了宅院,飞入了云雾缥缈间,往翠微峰而去。 李宝月奔出府门,站在那里看着那轿影,消失在云雾深处,她一时不由地悲从中来,不能自禁。“青竹,是姨娘没照顾好你……让你受委屈了……” 姜尧章带着仪仗队,将吕青竹接回了别院,他刚走入别院,一个小舍人便过来,在他耳边耳语了一阵。 他目色一动,便嘱咐两人心腹的舍人安置吕青竹,自己则脚步匆匆往前厅而去。 (本章完) 第547章 姜尧章的惊愕 第547章 姜尧章的惊愕 姜尧章走入前厅,趋步跪倒,叫道:“恩师,你找弟子。” 萧德藻道:“尧章啊,这位是段融段大人。” 姜尧章这三年一直在内史司,虽然前几个月才刚升了史监,但段融的名字,还是听说过的。 他立马恭敬作礼道:“小人拜见段大人!” 段融和煦笑道:“姜先生请起!” 姜尧章闻言起身,再作了一揖,方恭敬站在那里。 萧德藻道:“尧章,段大人要娶一房侧室,今晚的吉时。大人欲依古礼行之。此事为师就交托给你了,你务必帮段大人办好。” 姜尧章看着段融,欢喜赞道:“大人依循古礼,乃是君子之风啊!” 段融笑道:“我这位如夫人身份特殊,依循古礼,也是对她的一种敬重。” 萧德藻闻言,目色一动,心道:看来这位段融,要娶的侧室,恐怕是哪位权贵的女儿了,怪不得他要依循古礼呢? 不过萧德藻只不过略一猜测罢了,他还在为明日的定婚礼操心呢,还有心思去揣摩段融的事。 萧德藻看着姜尧章,问道:“青竹小姐接过来了?” 姜尧章道:“接过来了。已经送到凤仪苑去了。” 萧德藻闻言,点了点头,道:“这边的事,你就不用管了,专心给段大人办事。” “是,恩师!” 萧德藻而后和段融说了几句祝福的话,便走了出去,往凤仪苑那边去了。 萧德藻走后,姜尧章向段融一礼,道:“敢问段大人,如夫人的身份几何?” 身份不同,古礼的许多仪仗会有相应的调整。 段融道:“她的身份……应该是与我差不多吧。” 姜尧章的心头微微惊愕。 段融现在的身份已经是太一门的亲传弟子,而且是宗门老祖亲自指导他修行。 这位如夫人的身份竟然和段融差不多。 姜尧章哪里知道,段融这么说,已经是很保守的说法了。 姜尧章道:“如夫人的身份尊贵,依古礼,整个仪礼程式与正妻无异,只是凤冠上的会少一颗明珠。” 段融道:“只是时间有些仓促,不知这仪仗上,可还来得及吗?” 姜尧章道:“请问大人,府上可有准备什么吗?” 段融道:“只准备了一些日常的东西,红烛、剪纸这些。” 姜尧章道:“这也无妨!因为筹办这次的定婚礼,这别院里,置办了不少的仪仗用品,以备不时之需,刚好可以给大人调用一些。” 段融道:“如此甚好!” 姜尧章又问道:“请问大人,这次参加婚礼的亲友预计有多少人?” 段融道:“也就几个人吧。” “就几个人吗?”姜尧章眼色古怪地看了段融一眼。 “嗯。”段融点头道。 姜尧章以为段融既然说如夫人的身份尊贵,而且他还是以古礼行之,必定是要大宴宾客的,没想到亲友只有几个人。这可不是有些奇怪吗? 姜尧章压下了心头的疑问,说道:“那小人带两个舍人过去,就能将此典礼承办下来了。” 段融面色无动,道:“姜先生可自行决策。” 姜尧章道:“不过布置和置办仪仗的时间还是很紧张的。麻烦大人跟我一同当仓库去,如夫人的凤冠和礼服,大小是否合身,还要大人过目才行。选定了以后,我们就去大人府上,手脚快一些,应该误不了吉时。” 段融笑道:“那就有劳姜先生费心了。” 姜尧章道:“大人肯依古礼,姜某很是敬重,必定勠力为大人办好。” 段融看了姜尧章一眼,此人心思缜密,办事踏实,萧德藻确实给他安排了个得力的人! 两人走出前厅,往后院的仓库而去。 院中四处张灯结彩,段融一边走一边抬眸四望,将整个后院的环境都印进了脑子里。 他们走过了一道走廊,眼见不远处假山后面有一处院落,段融忽然便问道:“姜先生,那里就是凤仪苑吧?” 姜尧章瞄了一眼,道:“回禀大人,正是凤仪苑。” 段融问道:“青竹小姐,今夜一整夜都在凤仪苑里吗?” 姜尧章道:“是的。青竹小姐要梳好头饰,穿好礼服,然后熟悉明日的礼仪。等候吉时一到,仪仗队就会接她到龙鱼厅完礼。” “哦。”段融一边走,一边口气随意地应了一声。 又走了几步,段融心头一动,整个神识忽然放出,向四周笼罩而去。 他的神识穿墙过院,很快便惊动了东南和西南两位镇守之人,有两道神识,同时交叉着从段融身上扫过。 只一瞬间,段融就立马收回了神识。 “大人,我们这边走!”姜尧章见段融忽然站在那里不动了,便目色一凝,回头说道。 段融笑了一下,道:“好,姜先生!走!” 他跟着姜尧章,继续向前走去。 段融方才神识放出不过一瞬而已,而且还有姜尧章领着他,故而那两个镇守之人也没有为难他。 说实话,他们就算拦住段融,也不能把段融怎么样?在东南、西门镇守的两人也不过是气旋境的修为罢了。 方才虽然只一瞬间,段融已经将这两人的神识探测范围和方位,把握地清清楚楚。 以他现在的神识成就,完全就碾压着两人。 不过,他其实不用硬碰硬,因为方才那一瞬间,他发觉那两个人的神识探测范围之间,有一道很窄的盲区。大约只有一棵树那么粗细,这盲区一直绵延到凤仪苑后墙那里。 两人值守时,即便是神识交替探查扫过,也无法触及那个很窄的盲区。 因为两人的神识,一道是从东南那边扫过来,一道是从西南那头扫过来,相斜交汇,必有盲区。 段融一边走,一边思量着,很快便跟着姜尧章到了仓库门口。 姜尧章是萧德藻的心腹弟子,是可以自由出入仓库,调用物资的,不用经过任何人的同意,只要签字就行,这是萧德藻给他的特权。 段融跟着姜尧章走进了别院仓库,开始挑选仪仗用品。 这边,萧德藻缓步走进了凤仪苑,他一进去,便看到吕青竹在那里看古礼册子呢。 萧德藻点了点头,瞄了一眼吕青竹的头饰,道:“青竹姑娘的这头饰,倒是梳得颇为讲究呢!” 萧德藻原本还点了人,预备着给吕青竹梳头呢,没想到吕青竹这头已经梳得这般好了,倒是省了事了。 吕青竹闻言抬头,目色深思看着萧德藻,道:“请问,萧先生,这定婚礼此处的仪轨,似乎和大婚的很有相似,但又略有不同。能否请萧先生拆解一番。” 萧德藻目色一动,走了过去,向吕青竹手中摊开的古礼册子一看,心头微微一惊。 吕青竹这个问题,可谓问到了点子上,也是古礼仪轨的难点。 萧德藻带过不少弟子,有没有悟性,就看问问题了。能问到点子上的,一般都学得快。 吕青竹不过才看了两三个时辰而已,竟然就能问到这个问题,不由让萧德藻有些刮目相看。 萧德藻随即便将此问题,详尽地向吕青竹拆解了一番,吕青竹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头。 萧德藻道:“青竹小姐初接触古礼,就能深究背后的玄机,果然是有心之人。不过时间有限,小姐还是把精力放在明日的典礼上才好呢。” 吕青竹道:“谢萧先生提醒。青竹知晓。” 萧德藻点了点头,指了指桌子上的凤冠和礼服,道:“青竹小姐熟悉完了仪程,记得把礼服和凤冠换上。” 吕青竹道:“是,萧先生。” 萧德藻见吕青竹乖巧用功,顿时大为放心,便出了凤仪苑。 他出了凤仪苑后,就径直走出了别院,往山上的龙鱼厅去了。 别院这边,还有吕青竹那里都安置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剩下这龙鱼厅了,他得亲自去督办,才能安心。 这边,姜尧章带着两个舍人和两名护卫,跟着段融,来到了他在商象语的那座山头的新盖的庭院内。 那两名护卫,每人的肩头都扛着一口大箱子。 此时,暮色已经降临,庭院内屋檐都挂着大红灯笼,各处也是张灯结彩,这些都是萧玉带着朱小七和沈觅芷,今天刚布置上的。 几人跟著段融来到正厅,萧玉他们已经迎了过来。 西门坎坎也已经来了,他一看到段融就劈头问道:“段融,你这是要娶谁啊?” 段融要娶吕青竹的事,只有萧玉知道,其余人都不清楚,而萧玉自然也守口如瓶,不会乱说。 西门坎坎这种好奇宝宝,自然忍不住要问。 段融道:“多干活,少问!” 西门坎坎还想说话,却被萧玉一把拽了过去。 姜尧章的心头更加奇怪。难道这些亲友们还不知段大人是要娶谁吗? 他此时才发觉这事透做邪乎。 虽然娶得侧室,却要依循古礼!而且如此庆典,亲友只有眼前的这几位,而且他们中还有人不知段大人娶得是谁? 这一层一层,桩桩件件可都透着邪乎呢! 姜尧章正脸色凝重地站在那里,段融忽然说道:“姜先生,你可以开始了。这房间里的这些人,你可以随意差遣。只要在吉时前,把该布置的都布置好就行。” 姜尧章尴尬地笑了一下,道:“好,好……” 他既然已经来了,不管多邪乎,也只能硬着头皮干了。 姜尧章的暗叹了口气,便将两口大箱子打开,开始指挥着众人布置了起来。 姜尧章深通古礼,整个仪程和布置,都在他心里明明朗朗的,而且他又心思缜密,将仪程和布置分拆成数块,布置给了萧玉他们,自己则居中调动。 不过一个时辰而已,所有的东西都布置妥当了。 姜尧章的脸上闪过一抹疲惫,刚才那一个时辰,他整个人一直紧绷着,处于高速运转的状态。 现在那箱子里,只剩下礼服和凤冠了。 姜尧章看着段融,问道:“请问大人,如夫人呢?” 段融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已然黑魆魆的了,便道:“姜先生稍等,她马上就来!” 姜尧章目色微动,没有再说话,他早已经觉察出事情不对劲,更觉得不能深问。 段融回头看了一眼沈觅芷,道:“觅芷,你跟我出去一趟。” “是!”沈觅芷走了过来。 萧玉闻言,和段融互望一眼,两人目色深邃,但都没有说话。 段融和沈觅芷走出了正厅。段融忽然搂住沈觅芷,陡然御风而起,飞入了夜色中。 沈觅芷的腰肢被段融搂着,脸上微微泛红,呼吸也有些急促。 两人的身影,在云雾翻滚的黑暗山谷中穿行。 沈觅芷忽然问道:“你是要娶吕青竹吗?” 段融道:“萧玉告诉你的?” 沈觅芷道:“不是,我猜得。” 段融道:“嗯。此事我正要告诉你。” 他和吕青竹的事,沈觅芷也是重要一环,但段融并未提前告诉她,而是事到眼前,才一边飞身过谷,一边向她说着。 沈觅芷被段融搂在身侧,仔细地听着段融的讲述。 两人在翠微峰的山脚处落下时,段融已经将计划给沈觅芷讲了一遍。 黑暗中,段融问道:“还有不明白的吗?” “没有!”沈觅芷道。 沈觅芷知道段融娶了吕青竹会惹偌大的麻烦,但她觉得这种事是你情我愿的事,只要他们两人自己愿意,天王老子也管不了! “那走吧!”段融说完,再次搂住沈觅芷的腰肢,在黑暗中穿行。 段融在白天试探过别院的防卫,对于东南和西南的两道神识探查,知之甚深。 而至于一般的巡查护卫,更是不可能发现得了段融。 段融搂着沈觅芷如大鸟般,轻盈落在别院的某处,落地无声。 他落地处,就是神识探查的盲区所在。 他搂住沈觅芷,纵跃而落。 如此数次起落,每个落点都在神识探查的盲区内。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凤仪苑的后墙那里。 后墙上,有一扇窗户,昏黄的灯光,从窗子里透射出来。 那窗子乃是一扇通体黑铁的窗户,而且只能从里面打开。 段融忽然站在那里,学了两声野猫叫。 房间内的吕青竹,早就坐在了窗户下面,假装看古礼册子,一直侧耳倾听。 她听到那两声的野猫叫声,立即起身将那扇通体黑铁的窗户给打开了,昏黄的灯光映照下,她立即就看到了外面段融的脸。 吕青竹不由一笑。 接着段融便退后一步,一个身影从那扇铁窗蹿了进来,落在了吕青竹的身侧。 吕青竹瞄了沈觅芷一眼,施展身形,如鬼魅般,从铁窗蹿了出去。 吕青竹一出去,沈觅芷立马就将那扇铁窗给关死了。 凤仪苑外,段融搂着吕青竹,纵跃起跳,每个落点都落在神识探查的盲区内。 数个起落后,两人就出了别院,在黑暗中,段融搂着吕青竹,御风而起,往段融的庭院赶去。 吕青竹能闻到段融身上的气息,她颇有些动情,道:“段融,天地为鉴,你莫要负我。” 段融搂着吕青竹腰肢,深情涌动,道:“青竹,我宁负天下人,也不负你!” 沈觅芷关好铁窗后,立马走到几案前,将礼服和凤冠穿好,坐在那里,把红盖头盖在了头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终于长吁了一口气。方才那会儿,如果有人进来,她可就露馅了。 那些镇守的护卫,虽然神识在外围探查,但不会穿透进入凤仪苑里面来。除非发现有异动,要不然他们随意将神识穿透凤仪苑,那就是在窥探吕青竹的隐私了。 这一点也是段融谋划整个路线的思量所在。 这边,萧德藻的脚步颤颤巍巍地回到了别院里,龙鱼厅那边的布置,这时才终于彻底完备了,他在那边好一通责骂,现在还口干舌燥,嗓子眼儿生疼。 萧德藻在前厅呷了两口茶,便硬撑着往凤仪苑去了,他走进凤仪苑,看到吕青竹已经穿好了礼服和凤冠,顶着红盖头,坐在一盏大红灯笼旁,身旁还放着那本古礼册子。 萧德藻长吁一口气,一番忙碌,终于万事俱备,没出乱子,他准备去前厅眯一会儿,等候明日的吉时。 商象语山头的那座庭院内,姜尧章不免有些焦急,眼见离吉时已经越来越近了,不仅见不到如夫人,连段大人也出去了。 姜尧章尴尬一笑,看向萧玉,道:“夫人,吉时已经快到了啊!” 萧玉道:“先生放心,误不了事。” 姜尧章目色一动,这夫人倒有定气。 就在这时,只见段融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姜尧章立马迎了上去,开口便问:“段大人,如夫人她人呢?吉时快到了,还要换礼服呢!” 段融道:“她已经来了!” 段融话音刚落,只见一个人影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只见其身量窈窕,气质清绝,姿容更如宛如仙子。 姜尧章一见那女子,顿时大惊失色。“吕青竹!?” “你!?” “这……!?” (本章完) 第548章 人心丧乱 第548章 人心丧乱 姜尧章还若木鸡地站在那里,萧玉已经走了过来,她从箱笼里捧出了礼服和凤冠,捧到了吕青竹的面前,说道:“妹妹,吉时快到了。先进去换上礼服吧。” 吕青竹感激地看着萧玉,蹲了一礼,道:“多谢姐姐!” 吕青竹施礼后,方才起身,接了礼服和凤冠,往里屋去了。 直到吕青竹的身影消失在门帘后面,厅上的诸人才反应过来。 西门坎坎一脸精彩地看着段融,叫道:“好家伙啊!怪不得一直让我注意黎若舟的消息呢?敢情你要娶吕青竹啊!我的乖乖呀!” 段融没鸟西门坎坎,他一直盯着姜尧章,他发现姜尧章的脸色一直阴晴不定的。 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姜尧章向段融抱拳道:“段大人,你的如夫人竟是青竹姑娘!?大人,明日就是两宗联姻的定婚礼,这……” 姜尧章的心头大为震动,没想到一趟外差,竟然接了这么个烫手的山芋。 段融道:“姜先生,那天衍宗少宗主黎若舟最近的一些消息,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吧?” 姜尧章目色一动,他自然知道段融说的是什么了。黎若舟那事,既是边异闻,又掺杂了许多狗血剧情,那消息跟长了脚似的,早已经在宗门上下传遍了。 姜尧章脸色迟疑道:“可是……” 段融负手而立,眼神如刀,道:“我和青竹乃是倾心相许,还望姜先生成全!” 段融话说得平常,但身上已经杀机涌动。 以他现在的修为境界,这杀机宛若实质一般,笼罩大厅。 姜尧章瞬间就满头大汗,心里一阵发慌,忙道:“是……” 段融见姜尧章吐了口,才笑了一下,道:“那有劳姜先生了。” 此时,那笼罩在厅上的杀机才悄然褪去,姜尧章心头一松,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眼神恐惧地看向段融。 方才那一刻,被杀机笼罩,他竟有一种濒死之感,心慌得很是厉害。 这时,门帘一掀,吕青竹已经走了出来。 穿了礼服和凤冠的吕青竹,顿时明艳照人,宛若波光潋滟的春潮一般…… 不独段融和西门坎坎的目色一亮,连萧玉和朱小七都看得一呆。 一个真正的美人的杀伤力,是不分男女的。 段融在去凤仪苑那边之前,就已经穿上了礼服。他走了过去,将吕青竹牵到了大厅中间,看着姜尧章道:“姜先生,吉时差不多了,我们准备开始吧。” 姜尧章道:“是,大人。” 此时姜尧章心头已无芥蒂,所谓木已成舟,他只有顺水推舟了。 在姜尧章的主持下,典礼一板一眼地进行着,吕青竹颇有光泽的脸蛋红扑扑的,不时眉眼如笑地看向段融。 她并不是个会掩饰的人,往日的冰冷孤傲是她的真实心境,此时的倾心于人,亦是她的真实心境。 姜尧章主持了一会儿,不由大为心惊,段融和吕青竹的执礼动作竟都很有威仪。 不仅吕青竹修学了古礼册子,段融也找来了古礼册子,好好研究了一番。此时,两人和姜尧章配合得颇为默契。 渐渐地,这典礼就显出一种范儿来。 这是因为段融和吕青竹乃是真心相许,两人又执礼合度,故而才能将这古礼的仪态呈现了出现。 古礼流传万年,看似繁文缛节,但每个动作,都颇有深意。 只是行礼之人,大多不过是依葫芦画瓢而已!只是表面的恭敬,没有内心的真实心境。 典礼举行着举行着,姜尧章的眼眶便不由发红,他学礼经年,不独老师夸他,他自己也暗暗自诩,已得礼之三昧。 但今日在段融和吕青竹的这场婚礼上,他才初次看到古礼之实相! 姜尧章心头触动,他此时终于明白,所谓礼者,真实义乃在诚心。只有以诚心为魂,古礼才能复兴。而当今古礼之湮灭,乃在天下人心的丧乱啊! 礼仪乃是媒介,背后是礼敬天地,礼敬神明,礼敬山河日月之诚心。 有此诚心,则人伦可固。无此诚心,则天下丧乱! “天地为鉴,日月为媒!段融与吕青竹,结为夫妇!” “拜!” “再拜!” “三拜!” 古礼繁复,整整一个时辰才终于结束! 整个过程中,段融和吕青竹没有错一个动作,而且越到后面,越是心神澄澈! 古之圣贤制定礼仪,绝不是胡乱为之,每一个动作都大有深意。 姜尧章看得大为感动,典礼结束后,他不禁向段融和吕青竹夫妇深深一礼,道:“两位诚心,天地日月可鉴!尧章直到今日方知礼为何物啊!?” 婚礼结束后,段融和吕青竹进入了洞房,这洞房是萧玉领着朱小七布置出来的,颇费了一些心思。 这边段融和吕青竹离开后,西门坎坎立马拉着姜尧章、还有两名舍人和护卫,开始吃酒。 段融早已经嘱咐过他,今夜必须看好这些人,一个都不能放走! 萧玉和朱小七亦是注意着这些人,萧玉深知,此事万一走漏了风声,会闹出多大的事来,她自然不敢松懈。 洞房内,段融和吕青竹已经躺在了床上! 两人都穿着礼服。 吕青竹的凤冠放在几案上,红烛高照,她的脸上挂着笑意。 吕青竹忽然动了动肩膀。 段融道:“怎么了?” 吕青竹道:“下面好像有东西。” 她说着,已经从被子下面摸出几颗枣子来。 她看着那枣子,不解道:“这是干什么的?” 段融笑道:“这是萧玉放的。枣,寓意早生贵子。” 吕青竹脸一红,将那几颗枣子放了回去。 段融轻轻将吕青竹搂进了怀里,问道:“青竹,在幽暗森林那次遇到的时候,你真要杀我吗?” “嗯!”吕青竹道:“我都说了,再见之日就是我杀你之日。你还跑到我面前来?” 段融道:“我又不知道你那时在幽暗森林里,我要是知道的话,一定绕得远远的。” “是吗?”吕青竹枕着段融的肩膀,声音很是柔美。 段融道:“那你是什么时候不打算再杀我了呢?” 吕青竹认真地想了一下,道:“其实,就是那次幽暗森林之后,我就已经不会再杀你了。” 段融的心头一动,这个答案跟他想得可不太一样。 “那次之后你就不会再杀了我?”段融欠了下身子,看着吕青竹问道:“为什么?” 吕青竹道:“你记得那次你忽然使出了意境刀芒吗?” 段融点了点头,那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展现意境刀芒。 吕青竹道:“要是那时候你没有使出意境刀芒,我那一剑就已经杀了你了!那一刻我的心像被洞穿了一样!我真的以为你会死!还好你使出了刀芒拦下了我那一剑!那一剑之后,我就没法再杀你了!” 两人就这样躺在床上聊天,只聊到天色蒙蒙亮。 段融看了一眼窗户泛起的天色,说道:“青竹,我们该走了!” “嗯!”吕青竹坐了起来,走到梳妆台前,开始梳头。 之后两人便一起走出了洞房,来到了大厅。 西门坎坎和那两个舍人还有两个护卫,都已经醉倒。 萧玉和朱小七都是一脸倦色地坐在那里,几案上的红烛已经垂泪…… 姜尧章则以手支头,在那里假寐。 段融走了过来,道:“姜先生!” 姜尧章转过头来,看到了段融,立马起身一礼,道:“段大人!” 段融道:“有劳姜大人,跟我夫妇两人去一趟龙鱼厅,为我们做一个见证!” “是,大人!姜某愿往!”姜尧章作揖道。 若是之前,他可能还会迟疑,但昨夜在段融和吕青竹的婚礼之上,他看见了古礼之实相。 姜尧章痴迷古礼,敬古礼如神明! 见古礼之实相,如睹神明之真容!维护段融和吕青竹的礼仪,就是维护他心中的信仰! 萧玉走了过来,看着段融和吕青竹,道:“夫君、妹妹,这一去要早些回来,我们一家人好团聚!” 萧玉说着,拉了吕青竹的手,吕青竹也轻轻地攥着萧玉的手。 段融见她们二人和睦心头一时颇为欢喜,不过想起将要面对的风雨,他脸色又不由凝重了起来。 沈觅芷还在翠微峰上呢,他不能不去! 萧玉亲自送三人出了庭院,目色担忧地望着他们的身形,消失在云雾缥缈间。 她知道段融和吕青竹,此去龙鱼厅,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这个时候,她很想站在段融身侧,但是她不能! 她知道,她若是去了,不仅帮不了段融任何忙,反而还会使段融分心。 翠微峰,山脚下的别院内。 天色刚蒙蒙亮,颇为盛大的仪仗队,便进了别院,吹锣打鼓,鞭炮震天! 仪仗队一路吹打弹唱地来到了凤仪苑的门前! 萧德藻早已经等候在凤仪苑的院子里! 仪仗队在凤仪苑门口放了好几挂的鞭炮,萧德藻依旧站在那院落里岿然不动! 直到房门前的香炉内的一炷香燃尽,他才挥了挥手。 一个老嬷嬷便带着穿着礼服,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从凤仪苑里走了出去,进了仪仗队的八抬大轿! 仪仗队随即掉头,敲锣打鼓而去! 沈觅芷坐在轿子里,将盖头取下,从轿帘的缝隙,向外望了望! 不知为何,沈觅芷此时却是毫不慌张,可能天生性格里就有大胆和鲁莽的一面。 “真是给我派的好活儿?!还没嫁人,倒是先做起了新娘子了!?” 沈觅芷吐槽了一句,将红盖头重新盖好,端坐在那里了。段融来之前,她必须把戏演好! 除非真到了和黎若舟行大礼的那一刻,要不然她是不会主动掀了红盖头的! 仪仗队从山脚下,拾阶而上,往龙鱼厅而去。 一路上,鞭炮声不断! 淡淡的薄雾里,整个翠微峰都弥漫着一股硫磺火药味。 十六个穿着讲究的精壮汉子,抬着大轿,晃悠悠地踏石阶而上…… 大约半个时辰后,仪仗队已经停在了龙鱼厅门口的青石平台上! 那抬轿的十六个精壮汉子,都是元气境的修士,一路上来,步履稳健,大气儿都不带喘一下的。 “新人出轿!” 礼仪官高呼一声后,一位妆容精致的嬷嬷已经趋步而来,掀开轿帘,将沈觅芷引出轿来,往龙鱼厅而去。 直到跨过了龙鱼厅的门槛时,沈觅芷才开始有些慌张了。 都这个点了,段融怎么还没来?! 进了龙鱼厅,时辰一到,可就要开始行大礼了啊! 龙鱼厅内,诸多观礼的宾客都已经各自落座! 黎若舟穿着礼服,顶着一颗青肿不堪的猪头,杵在那里,一脸茫然! 他看着跨过门槛,盖着红盖头的吕青竹,竟然不由打了个寒噤!目色四顾,发现没有阿墨,才心下稍安。 朱鹤和太一门的长老们坐在颇为显贵的位置。朱鹤瞄了一眼,那和天衍宗宗主黎云景一起坐在高堂位置上的吕钟棠,只见两人坐在那里说着什么,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意。 朱鹤自然知道,这场两宗联姻,对他争夺下一任门主颇为不利,原本出了一些波折,黎若舟逃了,那时眼见联姻就要泡汤,他心头还颇为窃喜。 但没想到,事情忽然再次急转,黎枯竟然几个时辰就把逃走的黎若舟给捉了回来。朱鹤后来才知道,黎枯之所以能这么快捉回黎若舟,乃是因为黎若舟脖子上的那枚长命锁! “天意难料啊!”朱鹤不由心头感慨道。 厅内,长老之下,就是宗门亲传弟子的位置。 樊红蕉、吴师道、卢庚、王阅都坐在那里,只有段融的位子空着。 樊红蕉瞄了一眼段融那位子,道:“都这个时辰了,这小师弟是不是不来了?” 朱鹤坐在那里,也瞄了一眼段融那空位子。他知道段融和吕青竹之间的一些纠缠,在他看来,段融不来也很是正常。 段融抓着姜尧章,吕青竹则紧跟在两人身后。三人身形忽闪,飞出了云雾,落在了翠微峰山顶的青石平台上。 段融落定,便发觉这青石平台,满是鞭炮屑子,空气中更是弥漫着浓郁的火药味。 三人趋步向前走去,距离龙鱼厅还有数丈的距离,便被几名护卫给拦下了。 那护卫首领,眼神诡异地看着他们。 这些人都是翠微峰上的护卫,姜尧章他们都是认识的。但段融和吕青竹他们却并未见过,主要是两人竟穿着崭新的礼服,故而让护卫们很是奇怪。 段融掏出了名帖,递给了那护卫首领,指了指身侧的吕青竹,道:“这位是我夫人,跟我一起来观礼的。” 护卫首领看了名帖心头一动。宗门亲传弟子的身份,在太一门内还是很是尊贵的,只在宗门长老和宗门宿耆之下。 不过那护卫首领还是脸色迟疑,道:“得罪大人!小人能否看一下大人的宗门云牒?” 这护卫首领实在有些怀疑段融的身份,哪有人来参加婚礼,穿得跟新郎新娘似的呢?这是来参加婚礼,还是来砸场子的? 段融递出了宗门云牒,那护卫首领一看之下,发现并无问题,但是他还是不敢放段融进来。“这……” 就在这时,龙鱼厅那里已经响起了奏乐声,段融知道这是定婚大礼要开始了。 段融忽然手一探,便将宗门云牒抓了回来,瞄了身后的姜尧章一眼,便喝道:“跟我走!” 段融说着已经抓起姜尧章,身形如鬼魅般一晃而过。吕青竹亦是身形忽闪,跟住了段融! “唉~”那护卫首领刚一转身,一点萤火,便在他眼前一晃而过,没入了他的眉心,下一刻他便两眼发直,愣在了那里,原本想说的话也哑在了喉咙里。 (本章完) 第549章 龙鱼厅之殇 第549章 龙鱼厅之殇 龙鱼厅内,定婚的大礼刚欲举行,段融和吕青竹便携手闪了进来,身形一顿,停在了厅门口那里。 厅上诸人都脸色惊愕都看向忽然出现的吕青竹。 吕青竹穿着礼服、凤冠,明艳动人,宛如仙子。 只是……这吕青竹刚从厅门口闪进来! 那此时站在那里,顶着红盖头,欲要和黎若舟行定婚礼的又是谁呢? 楚秋山看到吕青竹闪进来的瞬间就脸色一沉,他袖口一挥,便卷起一道风起,吹飞了沈觅芷头上的盖头。 盖头飞起,沈觅芷蓦然一惊! 看到沈觅芷,诸人又都是一阵惊呼。“这是何人?” 黎云景和黎若舟都不认识沈觅芷。 朱鹤坐在那里,却是一眼就认出了沈觅芷,就是跟着段融的那个女子,他陡然凝目看向段融,这时他已经发现,段融和吕青竹都穿着崭新的礼服,而且两人是拉着手进来的。 朱鹤一时心思如潮翻滚! 段融一见沈觅芷的盖头被掀开,便立马叫道:“觅芷,过来!” 沈觅芷随即身形一蹿,便在众目睽睽之下,闪到了段融身后。 楚秋山的双目如喷火般瞪向段融,怒道:“段融!你在干什么?!”段融先和吕青竹一起进来,又叫那女子躲在身后,显然是主事之人。 楚秋山此时怒极,暴喝声如滚滚雷霆! 厅上修为稍弱的,都觉耳膜一阵发麻! 段融却是目色无动,朗声道:“楚门主,诸位长老,就在昨日,我已经与吕青竹结为夫妇!” 此言一出,场上都是鸦雀无声。 楚秋山闻更是周身不由一冷,他已经注意到,段融和吕青竹都穿着礼服,而且两人执手而立,他的目中的怒气已经散去一半,扭头看向吕青竹,问道:“青竹,他说的可是真的?” 吕青竹道:“夫君所言,自是不虚!” “夫君?!” 厅中顿时响起了一阵骚动。黎云景更是瞳孔一缩,瞪向段融! 这时,长老席上的郑宜忽然起身,目色饶有深意地看着段融,问道:“段师侄,郑某没记错的话,你是有妻室的,如何还能再娶吕青竹呢?” 郑宜的意思很明显,他觉得两人就是在故意捣乱。他是吕钟棠这边的阵营的,吕青竹和黎若舟的联姻,显然对吕钟棠争夺下一任门主有力,也跟他自己的利益相关,此时他自然要发难。 厅上诸人闻言,也都安静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携手站在那里的段融和吕青竹。 正如郑宜所说,段融已有妻室。他之前为了救萧玉去塔林,不惜触犯宗门铁律,此事宗门上下,也是人尽皆知。 段融并未回答郑宜的话,吕青竹却道:“我嫁与夫君为侧室,萧玉为大,我为小!” 此言一出,厅上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吕青竹身上。 “这吕青竹竟然不愿意与天衍宗少宗主联姻,却反而肯嫁给段融做侧室!?” “段融这是修得什么艳福!?” “吕青竹竟然肯给他做小老婆?不怕遭天谴吗?!” 一片哗然中,高堂位上,黎云景和吕钟棠的脸色是全场最难看的。 吕青竹宁肯给人做小老婆,都不愿意跟他天衍宗的少宗主联姻,这等于是在打他天衍宗的脸,听着厅上的诸多吵闹,黎云景心头更是怒极。 吕钟棠此时却是身体止不住地颤动,他的面容甚至有几分扭曲,狰狞地可怕! 他如同一头发怒的豹子般站起身来,拳头紧攥着,身体仍然止不住在颤动。 吕钟棠几乎是一字一顿地看着吕青竹,问道:“青竹,你真的嫁给他做妾了?” 吕青竹看着他的父亲,她能感觉到父亲的异样。 “父亲,我和段融倾心相许,我不在乎什么妾不妾的?!这不过是世俗名分罢了!” “好,好,好!好一个倾心相许!”吕钟棠脸色煞白,依旧目色狞厉地问道:“我问的是你是不是真的已经嫁给他做妾了?” 吕钟棠此时似乎很是执拗,好似必须听到吕青竹亲口说出来,他才能相信一般。 吕青竹道:“是!段融现在就是我的夫君!” 吕青竹目光坚定,厅上滔滔之言,她毫无所动! 吕钟棠看着自己的女儿,他的目光陡然闪过一抹陌生,他浑身的颤抖瞬间就停止了。 吕钟棠忽然冰冷地说道:“既然如此,你就不是我女儿了。” 吕青竹闻言,嘴唇不由地哆嗦了一下。 吕钟棠道:“吕青竹,你的命是我养大的,我现在要杀了你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吕青竹惨笑了一下,道:“那这条命,我就还给你!你我两不相欠!” “好!” 吕钟棠一个好字喝出口,陡然飞身而起,凌空一掌便向吕青竹当头拍下! 事起仓促,而且一个洞冥境强者的速度,何其迅疾! 几乎只是身形一晃,空间波纹便已凌空压下! 吕钟棠此时怒击,只觉得这吕青竹让自己丢尽了颜面,若是不当众杀了她,自己还有何面目活在这天地之间呢? 段融忽然就将吕青竹拉在身后,那一瞬间段融整个身体杀机暴起! 他心念催动,脖子上挂着的那枚饮露蝉,忽然发出一声低吟的蝉鸣声! 那声低沉的蝉鸣声,在寂静的厅上,很是刺耳! “饮露蝉!?” 长老席上的诸人皆是神色大变!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风起! 风过之处,一道身影已经站在了段融和吕钟棠之间! 也不见那人有何动作,但那一瞬间,段融感觉他和饮露蝉之间的神魂联系,却陡然消失了。 他竟感知不到饮露蝉的存在了! 而他原本催动的饮露蝉也并未爆发出来,而是归于沉寂了! 同时,吕钟棠拍下的空间波纹也陡然消失,他仓促落地,脚步不由一个趔趄! 那风起之处,出现之人,自然就是太一门老祖吕荫麟! “老祖!”吕钟棠叫了一声。 “拜见老祖!”厅上诸人悉皆跪倒。 段融回头看了一眼吕青竹,吕青竹此时的脸色,哀伤至极! 段融心口一疼,拉着她向吕荫麟跪倒。 吕荫麟扭过头去,看向身后跪倒的段融和吕青竹,看到两人紧攥着的手,还有他们那身崭新的礼服,吕荫麟不由地眉头一拧。 方才那一瞬间,段融直接挡在了吕青竹面前!吕荫麟自然是看到了! 厅上诸人也都看到了! 生死之间,肯将你护在身后的人,这世上能有几人呢? 吕荫麟忽然手一翻,段融不知为何就感觉身体一阵失衡,便被凌空甩了出去,待他回过神来,竟已在朱鹤的身侧。 吕荫麟怒瞪着朱鹤,道:“看好你这徒弟!” “是,老祖!”朱鹤立马叫道。 吕荫麟随即扭头看向吕青竹。 段融知道吕荫麟要威逼吕青竹,立马就欲过去。这个时候,他要站在吕青竹的身边,不能让她一个女孩子,面对这漫天风雨啊!? 但他刚欲动身,已经被朱鹤把住。 段融的周身,空间波纹浮动,直接把他固定在那,那瞬间,他如同中了定身术一般。 吕荫麟道:“吕青竹,今日是你与黎若舟定婚的好日子,去换一幅礼服和凤冠,把礼仪行了!” 吕青竹此时所戴的凤冠乃是侧室的凤冠,比正妻的凤冠,少了一颗明珠! 吕青竹抬起头来,她的目光坚定如磐石,说道:“老祖!青竹已经嫁人了!一女不事二夫,段融就是我此世唯一的夫君!” 吕荫麟道:“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可私相授受!” 吕青竹道:“古礼不可欺!天地为大,日月神明为证!” 吕荫麟看得出吕青竹的坚定,凝目问道:“古礼?你说得是哪门子的古礼?” 吕青竹道:“昨晚的典礼,乃是内史司的史监姜尧章,以古礼行之。姜先生,你回答老祖,昨日的典礼可是以古礼行之?” 姜尧章就跪在厅门那里,此时不由一身冷汗,他微微抬头。 吕荫麟已经冷目望了过去。 姜尧章一与吕荫麟的目光接触,便不由颤抖了一下。 吕荫麟看着他,问道:“你就是姜尧章?” 姜尧章道:“启禀老祖,小人是!” “好!你说!段融和吕青竹的婚礼,作不作数?”吕荫麟声如洪钟,震得姜尧章的脑袋一阵翁鸣。 吕荫麟是要借姜尧章之口,压吕青竹就范。 在他看来,内史司一个小小的史监而已,还敢忤他这个宗门老祖的意吗? 姜尧章将厅内的形势看得很清楚,他正准备回答,但此时他忽然瞄了吕青竹的侧影一眼。 不远处,吕青竹跪在那里,那有瞬间,他能感觉到吕青竹的坚定。就像昨夜典礼上,她执礼甚恭一般。 所谓礼仪,内心有东西,仪态上才会外显。 昨晚典礼上的一幕一幕再次在姜尧章心头,如清泉流过。 他信仰古礼,一生献身于古礼! 难道在这个风口浪尖处,他反而要出卖古礼,以求得一个安身立命吗? 他想起了昨晚典礼上领悟到的一句话,心头陡然一亮,如一道闪电划过。 天下无礼,乃在于人心丧乱! 姜尧章慌乱的目光,陡然坚定! 他抱拳朗声道:“启禀老祖!依据古礼,段融和吕青竹已是夫妇!天地为鉴,日月为媒!礼不可废,他们的婚礼自然作数!” 吕荫麟愣在那里,厅上顿时鸦雀无声。 吕青竹回头看向姜尧章,目中闪过一抹惊讶。 那头,太一门长老郑宜忽然抬头道:“姜尧章,你一个小小的史监,竟然还教训起老祖来了,谁给你的胆子?” 郑宜说着,不由含沙射影般地瞄了朱鹤一眼。 段融是朱鹤的徒弟,那姜尧章更是朱鹤内史司的人,郑宜此言显然是想往朱鹤身上攀扯。 朱鹤的脸上一阵阴晴不定,但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姜尧章面对郑宜的质问,沉声说道:“尧章自是身份低微,但礼乃是天地人伦之大节。古人语,据礼力争,当仁不让!” 郑宜被姜尧章此话,说得脸色一怔,讪讪不语。 人群里,须发苍白的萧德藻已经老泪纵横,他嘴唇颤抖地小声喃喃自语道:“好,好……尧章啊!为师没有白教你!好一句据礼力争,当仁不让!后生可畏啊!礼道不会废!古礼有希望……” 就在这时,吕荫麟却是冷哼了一声,道:“据礼力争,当仁不让?那老夫就让你求仁得仁!” 吕荫麟说完,忽然手一挥,一阵风过,姜尧章就化为了一团血雾,随风飘散出厅外。 “几年不出来!这些小辈们真是无法无天!这太一门到底谁说了算?!”吕荫麟说着,冷目横扫,杀气腾腾地看向段融。 若不是段融天赋过人,甚至有可能进阶原神境,吕荫麟已经当厅杀了他了! 姜尧章的死,和吕荫麟涌动向段融的杀机,向吕青竹心头一惊。 吕荫麟扭头看向吕青竹,冷道:“吕青竹你是现在就是换礼服,把定婚礼办了呢?还是要老夫灭了段融才肯去?” 吕荫麟压根不会灭杀段融,他只是拿此时威逼吕青竹。 吕青竹坚定的目光,闪过一抹慌乱。 她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的段融。段融以一个古怪的姿势,被困在空间波纹里,他的一双眼睛不住地转动着…… 吕青竹忽然道:“阿翁,你从小最疼青竹了。你何忍逼我至此?” 听到吕青竹叫他阿翁,吕荫麟的心头微微一动,不过这种触动只一闪而过,他便冷脸道:“两宗联姻,乃是宗门大事!青竹,不可任性!” 吕青竹冷笑了一下,道:“满厅衣冠楚楚,青竹今日只看到了两个血性男儿!这样的宗门留之何用?!” “青竹姑娘,慎言啊!”萧德藻从人群里抬起头来,目色担忧道。他刚死了爱徒,已经不想在这厅上,再看到悲剧了。 这时一个嬷嬷已经走了过来,看着吕青竹道:“青竹姑娘,请与我到内堂换礼服吧?”这嬷嬷其实是心下不忍,规劝于吕青竹。 吕青竹的目色茫然,如行尸走肉般跟着那嬷嬷往内堂那边走去,吕青竹走着走着忽然停下了脚步,因为她已经走到了段融的不远处。 吕青竹脚步一拐,便向段融走去。那嬷嬷见吕青竹忽然往那边走,眉头一蹙,但她并没有说话。 吕青竹走到段融身前半丈处,就已经无法前进了,那浮动的空间波纹,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看着不远处的段融,轻轻一笑,即便到了此时,她的笑容还是那么明艳动人,如冰解冻一般。 “段融,谢谢你娶我!你很勇敢!” “谢谢你将我挡在身后!青竹永远不会忘!” “段融,你要好好活下去!来世,我们再做夫妻!” 段融被困在空间波纹里,他怔怔地看着吕青竹,心头涌起不好的预感。 吕青竹说完,她的眼角终于流下了两行清泪。今日在这厅上她一直不曾流泪,但此时,她已经心力交瘁! 吕青竹站在那里,扭过头去,看向站在那里的吕荫麟,吕荫麟亦看向她。 吕青竹忽然大喊道:“阿翁,我恨你!” 她喊出这句话时,额头青筋暴起,瞬间大口喷出血来! 吕青竹竟自断筋脉! 她运气崩断了自己的三条大脉!而且此时她体内元气还在逆转倒流! 厅上洞冥境的修士,一看吕青竹那个样子,瞬间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青竹!”吕钟棠两眼一红,大叫着飞身而来! 但随着一阵风起,吕青竹刚欲昏倒,便被老祖吕荫麟抱住。 吕荫麟伸手,在吕青竹周身几处大穴快速点过,立即将她经脉内逆转的元气停住。 然后便将一粒药丸塞进了吕青竹的嘴里,几乎就在药丸入口的瞬间,他就裹着吕青竹,化为一阵风,从厅上消失了。 (本章完) 第550章 黑玉棺 第550章 黑玉棺 吕钟棠扑了个空。 他脸色惊恐,看了一眼地板上那滩血渍。那血渍里分明掺杂有内脏碎块!吕钟棠脸色煞白,身形一晃,便飞出了厅去。 段融被困在空间波纹里,一动也不能动,但此时他那岩石般僵硬的脸上,却也已经落下了两行清泪。 吕青竹最后说的那些话,像刀子一般扎在他的心上。“青竹……” 就在这时,朱鹤才反应过来,他大手一引,笼罩在段融周身的空间波纹,随即消弭! 段融身体恢复的瞬间,便心念催动,御风而起,横飞出厅,往深谷而去。 就在段融闪出去后,沈觅芷也趁没人注意,溜出了龙鱼厅,回商象语的那座庭院里去了。 厅上诸人,脸色都有些发怔,方才虽然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但诸多变故,接连而至,冲击着他们的心弦。 樊红蕉走了过来,看着朱鹤,目色担忧地说道:“师父,我要不要跟过去,看看小师弟?” 朱鹤知道樊红蕉是担心段融,叹气道:“不用!” 朱鹤说着,扭过头去,目色不善地看了郑宜一眼,此人方才那含沙射影的话,他自然听得出来。 郑宜注意到朱鹤的目光,倒也并不在意。不过他想将此事往朱鹤身上引显然是不凑效的。方才厅上的事,诸公都看得明白,段融和吕青竹显然是生死相许。这件事哪里是朱鹤谋划得了的? 不过郑宜不得不感慨朱鹤的命好,段融和吕青竹这般一闹,这两宗联姻显然是泡汤的,那太一门的下一任门主就是朱鹤的囊中之物了。他们这边数番谋划,终于还是一败涂地! 厅上之人都有些唏嘘不已,只有黎若舟一人,顶着颗青肿的猪头,在那傻乐…… 不管怎么样,他终于不用娶吕青竹了。自断经脉,死了才好呢?! 黎若舟正在那乐,黎云景脸色阴沉地瞪了他一眼,黎若舟立马收了笑容。自从他这次逃婚被老祖捉回来,他感觉他父亲看他的目光都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往父亲看向他的目光总是透着慈爱和欢喜,但现在却透着一股阴沉。 楚秋山走了过来,说道:“黎宗主,这联姻的事,只能押后再说了。我们还是先把盟约谈妥吧。” 黎云景面容苦涩地点了点头。这事闹成这样,只得作罢了,说是押后再说,哪还有后事。就算有,他这边也不敢应了。这还是在太一门内发生的事,若是吕青竹是在他们天衍宗自断经脉,哪才是恐怖呢? 厅上诸公已经在各自散去。 萧德藻却是跪在厅口那里,禁不住悲痛大哭,老泪纵横。 “尧章,你是为礼而死,这是殉道!” “老夫会为你建一座衣冠冢,亲自主持大礼!” 萧德藻所跪之处就是姜尧章化为血雾,飘飞出去的地方。别说尸体了,连血渣滓都不曾留下,那团血雾早已经飘散在山谷内的云雾里了…… 段融御风而行,落在枯木林那里,穿过枯木林,进了深谷。 他一进入深谷,就看到吕钟棠正站在老祖的洞府口处,如行尸走肉般,失魂落魄地伫立在那里。 甚至连段融走过去,他都浑然未知。 吕钟棠是洞冥境的修士,速度自然是比段融快。 段融方走到了那洞府口附近,就感觉到一股无形的障碍阻住了他的脚步。 “是空间壁!?” 段融目色一动,随即就放出神识,欲向洞府内笼罩。 以神识探查老祖的洞府,显然是以下犯上,但到了此时,他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段融神识放出的瞬间,身旁吕钟棠的声音便幽幽传来。“没用的。” 果然,段融的神识到洞府口处,就无法进入了。显然,吕钟棠已经试过了,知道这种情况了。 段融扭过头去,看了吕钟棠一眼。 吕钟棠注意到段融的目光,却是有些畏怯地低下了头去。 段融对于吕钟棠的反应,颇为惊讶,吕钟棠现在竟像一只被遗弃的狗崽子一般,收拢着肩膀,惶惶如丧家之犬。 吕钟棠此时的确是心神惊恐! 吕青竹在厅上自断经脉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慌了神了。 他惊恐,是因为他很清楚,一个气旋境的修士,若有死志,以元气逆行经脉,会发生什么! 他此时,如此惶惶不安,甚至有些畏怯段融的目光,是因为他极度害怕吕青竹会死去,那害怕穿透了他所有的心防! 吕钟棠从来没想过吕青竹会死! 甚至在厅上,即便当时段融不出手,他也不会真得拍死吕青竹!他拍下的那些空间波纹,不过是想将吕青竹卷过去而已。 但现在吕青竹真得有可能会死! 即便有老祖救治,但元气逆行经脉,等于搅烂五脏六腑啊! 洞府的最深处,一间狭小的石室内,一面石壁上,长满了那些发着淡淡青色荧光的蘑菇。 这间石室内,并无他物。 只有中央,停着一口黑玉棺! 这口黑玉棺,乃是吕荫麟早年练功,专门打造的。 后来,他功法大成,这口黑玉棺便留在了这间石室内。 这口黑玉棺已经停在这里数百年了,但此时棺盖却已经打开。 在青色幽光中,肉眼可见的丝丝的寒气,从黑玉棺内漂浮出来…… 而嘴角挂着血渍的吕青竹,此时就躺在黑玉棺内,她像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脸上、手上都结了一层寒霜。 黑玉棺之上的虚空处,吕荫麟脸色阴冷,盘膝而坐! 他的神识放出,仔细地探查着吕青竹的脏腑经脉的每一个处伤口,越察看,他越触目惊心! 在厅内他发现的瞬间,就制止住了吕青竹体内的元气逆流,但吕青竹的脏腑还是伤到了让他心惊的地步! 吕荫麟的脸色凝重地睁开眼来,看着黑玉棺中,如同活死人一般的吕青竹! 在龙鱼厅内,吕青竹自断经脉、声撕心裂肺的叫喊画面,再次冲进了吕荫麟的脑海! “阿翁!我恨你!” 这一幕和一千多年的那一幕何其相似! 往日的旧伤疤,在吕荫麟的心头被掀开。 那伤疤,此时在无人能看到处,血流如注、鲜血淋淋…… 谁能想到,一个活了一千多年的老怪物,心头也有伤痕呢! 都说吕荫麟薄于人情,其实他也不是天生就是这样的人。 吕荫麟的眼眶微微湿润,他没想到自己过了一千年后,竟又犯了同样的错误。他竟也逼死了吕青竹。 一千多年前,他的错,他无法挽回! 但是,这一次,他已经是元婴境的修士,他要亡羊补牢! 吕荫麟忽然身形如鬼魅般消失,他再次出现时,已经整个身体,横着悬浮在黑玉棺的上方,右手的大拇指按在吕青竹的眉心处。 一缕一缕的青色幽光,从他的右手大拇指的指肚子蹿出,如菌丝般,钻入了吕青竹的眉心。 这种青色幽光,有滋养神魂的功效! 吕荫麟要先稳住吕青竹的神魂! 然后以黑玉棺封住吕青竹身体的伤,再慢慢疗愈她! 这是他在路上就想好的治疗方法! 段融和吕钟棠在那洞府口处,一等就是两天! 两人都是两天两夜没合眼,眼睛红得像兔子似的,他们都很心焦,只是吕钟棠比段融还要神魂萎靡…… 这日,黎若简端了一盘从山中采摘的果子,来到了段融的身前,说道:“段兄,吃点果子。你这样熬也不是办法。” 段融接了,声音嘶哑道:“多谢!” 段融拿了两个果子放在那里,便端着盘子,走过去,放在了吕钟棠的身边。 吕钟棠看了一眼那盘子,忽然对段融说到:“段融,吕青竹给你做侧室的事,我是不会答应的!” 段融咬了口果子,没搭理吕钟棠。现在吕青竹生死不明,他没心情跟吕钟棠讨论这事。 吕钟棠道:“我告诉你,段融!你把那个叫萧玉的休了,让青竹给你做正妻!要不然这事没完!” 段融闻言,直接被咬进嘴里的浆果给呛住了,连着咳嗽了几声。 吕钟棠那日在龙鱼厅上,也已经看出来了,段融和青竹那丫头,感情真挚,生死不退,但无论如何他绝对接受不了,吕青竹给别人做妾! 段融好歹止住了咳嗽,道:“青竹还生死不明,你怎么……” 吕钟棠道:“老祖一定能救活她。” 段融目色古怪地看了吕钟棠一眼。 吕钟棠道:“已经两天了。这是好消息。要是没得救,早就有动静了。” 段融点了点头,道:“但愿如你所说!” 两人正说着,却见楚秋山缓步走了过来。 楚秋山走到洞府门口不远处,看着段融和吕钟棠,问道:“老祖一直没出来过?” 吕钟棠目色不善地看着楚秋山,叫嚷道:“怎么?楚秋山,你是盼着我家青竹出事吗?” 楚秋山被吕钟棠说得一头雾水,不知此人为何忽然向他发火。 但段融却很明白,吕钟棠为何发怒。就像方才吕钟棠分析的那样,老祖一直不出来,说明吕青竹有希望,要是很快出来,反而说明希望渺茫。吕钟棠现在心头惊恐,浑身是刺。 不过,段融并不想两人在此地发生口角,便说道:“楚门主,老祖这几日,一直未曾出来过。” 楚秋山闻言,向段融点了点头,他问得也不过就是这个问题罢了。然后他无声地斜睨了吕钟棠一眼,便转身出了深谷。 两宗的盟约已经谈定,他原本是来就此事,向老祖报告的。但老祖显然在闭关救治吕青竹,根本不可能见他。 龙鱼厅上的事,当日黎云景就飞鹰传书,给天衍宗老祖黎枯发了密信。 这事,天衍宗也不好再说什么。吕青竹宁死也不愿意嫁给黎若舟,也许也跟黎若舟的风评有关。这小子平日的作风,也确实太不想好。在太一门内,甚至还流传着他的十大淫罪…… 吕青竹闹得自断经脉的下场,他们天衍宗也是有责任的。 故而,两宗联姻之事,便无人再提,不了了之。 倒是盟约的谈判,在两日就完成了。 盟约谈定后,天衍宗的诸人次日就乘坐云翎狂鹰,离开了太一门。 楚秋山走出枯木林,缓步走到了密林空地内的一座茅屋前。 那茅屋前的菜畦内,一身老农衣着的褚无伤,正蹲在那里挖土豆呢。 楚秋山缓步走了过去,向蹲在那里的褚无伤,深深一礼,恭声叫道:“褚先生!” 褚无伤一边搓着新挖出的土豆的泥,一边扭头看了一眼楚秋山道:“是楚门主啊!是有事吗?” 楚秋山道:“和天衍宗的盟约已经议定了。只是老祖现在在闭关!若是老祖出关了,劳褚先生替我禀告一声!” 褚无伤点头,道:“嗯,此事确实该及时禀告老祖。若是能见到老祖了,我会替你通传的。” 楚秋山再次深深一揖,道:“多谢褚先生!” 但此时,褚无伤已经不再搭理他了,背过脸去,继续挖他的土豆了。 楚秋山一揖作毕,兀自而去。 (本章完) 第551章 邪祟和神魔幻境 第551章 邪祟和神魔幻境 段融和吕钟棠,一直在洞府外守着。到了第六天,两人都有些形容枯槁了。 这日午后,他们的耳畔忽然响起一个略显嘶哑的声音。“你们进来吧。” 段融陡然一愣,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不由地望向不远处的吕钟棠。 他一看吕钟棠那发怔的脸色就知道他也听到了,可见并不是自己缺觉严重,开始产生幻觉了,他便说道:“走,叫我们进去呢!” 吕钟棠这才回过神来,挣扎着起身,他连续六天未合眼,已经有些发虚,此时起得猛了,更是一个趔趄差点栽倒,还好段融一把扶住了他。 “你小心点!” 吕钟棠应了一声,这才和段融一起向洞府内走去,原本笼罩在洞口处的空间壁已经消失,两人毫无阻隔地走入了洞府内。 他们走进了洞府深处,便看到吕荫麟一脸疲倦地坐在那里。 这吕荫麟此时竟和他两人一样,也是两眼微微有些发红,他竟是也足足熬了六天,未曾有一刻合眼。 那蘑菇的青色幽光照亮着他们三人,三人都是红彤彤的眼睛,如幽鬼一般。 两人刚看到吕荫麟,还未行礼,吕荫麟却已经站起身来,声音嘶哑道:“跟我过来!”他说着,已经起身向洞府深处某处角落走去。 段融他们立马趋步跟上。 吕荫麟在石壁上的某处机关按下,石壁上的一扇石门便轰隆隆地沉入下去,便出现了一条弥漫着青色幽光的甬道。 那甬道内,两侧的石壁上,都长满了那种诡异的蘑菇。 吕荫麟大步踏入,两人立马跟了进去。 越往甬道深处走,越觉得有浓郁的寒意袭来。 很快,他们便跟着吕荫麟走进了甬道最深处的一间逼仄的石室内。 一入这石室,浓重的寒气,更如同刺骨一般。 吕钟棠还能忍受,段融已经需要御气抵御了。 只见石室中央停着一口不小的黑玉棺,肉眼可见的丝丝寒气,在黑玉棺周围浮动着…… 吕荫麟袖口一挥,黑玉棺的棺盖便如同落叶一般,轻盈飘落。 大片的寒气从棺内涌了出来,在石室的顶部,甚至凝结出了一片泛白的霜丝来。 段融的眉头一跳,吕荫麟不会平白无故地带他们来看一口黑玉棺材。 “那里面……” 段融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的心头微微一紧,缓步向那口黑玉棺走去。 吕钟棠也眼神惊恐地跟在段融身后。 两人站在黑玉棺口旁,向黑玉棺内看去,只见青色幽光照耀下,里面正躺着一个人。 吕青竹脸上、手上都结了一层细霜,在诡异的幽光照耀下,如同活死人一般。 吕钟棠喉头滚动一下,腿一软,已经跪倒在地。 “老祖!你救救青竹啊!” 吕钟棠原本充满希望,但看到吕青竹现在这幅样子,显然不知是死是活,他顿时就心防大破。 段融亦是有些不忍,眼泪涔涔。 吕荫麟瞪了吕钟棠一眼,愠怒道:“老夫在,她还死不了!” 吕荫麟说完,袖口一挥,黑玉棺的棺盖已然盖上。 接着,吕荫麟便向外走去,他走到石室门口,回过头来,看到段融和吕钟棠还站在那里,便道:“出来!老夫有事跟你们说。” 段融扶起了吕钟棠,两人看了一眼身侧的黑玉棺,向外走去。 两人的心头都跟压了大石头一般,虽然吕荫麟说青竹死不了,但刚才看到吕青竹的状态,实在是让人揪心啊。 他们走出了弥漫着青色幽光的甬道。 吕荫麟已经在一方石桌前坐下,只见他拿起竹筒,呷了两口清水。 两人趋步而至,跪倒叫道:“老祖!” 吕钟棠喉头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他看了眼吕荫麟阴沉的脸色,终于没能说什么。 吕荫麟也没让他们起来,便直接说道:“青竹那丫头的状况,你们也看到了。” 吕钟棠道:“青竹她……” 吕荫麟打断他道:“黑玉棺能封住她的伤势,不致蔓延。但她的脏腑受损,老夫虽动用功力帮她修复了一部分。但受损的本源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修复好的,只是以她的状态,久拖下去,怕是不好……” 吕钟棠听到此处,嗓子里跟塞了什么东西一般,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段融道:“老祖是不是有法子救她?需要我们做什么,老祖只管吩咐!” 段融知道,吕荫麟不会平白无故地,这么有耐心地跟他们说这些。 吕荫麟看了段融一眼,道:“老夫的确有法子救她。不过需要两种药!赤箭和碧焰草!” “赤箭?!碧焰草!?” 段融目色一惊,他能辨识百草,却从未听过这两种草药的名字。既然他没听过,莫不是…… 吕荫麟道:“这两味草药,乃是出自于神魔遗迹内的神药。” “神魔遗迹?神药?”段融目色怔怔地看着吕荫麟。 神魔遗迹,乃是此界真正的秘辛! 经藏院内的各种典籍,关于神魔遗迹内的记述也大多语焉不详,一笔带过而已。关于这方面的信息,段融一直知之甚少。 吕荫麟道:“神秘遗迹内的信息,在宗门内一直是禁忌。你不知道也正常。” 吕荫麟一看段融的脸色,就知道他对于神秘遗迹还很是陌生。其实,不光是他陌生,连吕钟棠知道的也很有限。 只有进入过神秘遗迹内的人,才知道里面的情况,而关于里面的消息是不能对外乱讲的。正像吕荫麟所讲,此乃宗门禁忌。 吕荫麟道:“你们先起来吧。” 两人已经跪了不短的时间,吕荫麟这会儿才让他们起来。 段融搀扶着吕钟棠站起身来。 吕荫麟又呷了口清水,这才声音嘶哑地继续说了起来。 “九州大陆的八大宗门,引以为根基的神魔遗迹,一共也只有八处。” “除了八处神魔遗迹外,此界其实还有其他十多处的神魔遗址。但只有这八处能成为宗门据点,就在于此八处神魔遗迹内的法则保存完整,故而有源源不断地天地元气生发而出,这才成就了宗门的修行。” “也因此这八处神魔遗迹内,有着神药生长,这些神药有着诸多神妙之处。这也是八宗能雄踞九州的另一个原因。” “而其他十多处的神魔遗址,全都法则破损、混乱不破,远比这八处神魔遗迹要危险得多,而且里面神药很少,天地元气也不浓郁。” “但是……”吕荫麟忽然话锋一转,说道:“正因为宗门据点的这八处神魔遗迹内法则完整,故而其内的法则威压也很严重。洞冥境以上的修士,根本无法踏入。因为洞冥境修士的以法则凝结的洞冥,乃是在此界领悟的,和神魔遗迹内的法则完全不兼容。洞冥境的修士一旦步入神魔遗迹内,立即步履维艰,稍有不慎,就洞冥破碎而亡!” 吕荫麟说到此处,饶有深意地看了段融一眼,道:“自本门立宗以来,能进入神魔遗迹内的,都是气旋境的修士。” “气旋境?那不就是他吗?”段融听到此处已经听明白了。吕荫麟的意思,应该是让他进入神魔遗迹能取出神药,来救吕青竹。 段融直接问道:“老祖,不知那神秘遗迹内,可有什么危险?” 吕荫麟笑了一下,他是看段融反应挺快,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危险自然是有的。神魔遗迹内最主要的危险有两个,邪祟和神魔幻境!” “邪祟?!”段融的脸色微微一变。邪祟不就是鬼物吗? 吕荫麟道:“神魔遗迹内的法则与此界不同,神魔遗迹内是会孕育邪祟的。不过这些邪祟无法走出神魔遗迹,一但走出遗迹,在此界的法则之力下,它们会立即消亡!” 段融最不想面对的就是这玩意,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吕荫麟见段融面容苦涩,便说道:“进入神魔遗迹内,也有莫大的好处。在神魔幻境内,若是得到神魔意志的认可,会获得神魔烙印!神魔烙印,常常会伴随着某种神通!此界八大宗门的老祖,凡是进阶元婴境的老怪物,当年都获得过神魔烙印,能动用某种神通!” “若不是有神通的存在,在此界走到顶尖,可是殊为不易啊!段融!这一点老夫深有感触!” 段融目色微微一动,此界竟然有神通的存在。 他看了吕荫麟一眼,照吕荫麟刚才的说法,吕荫麟自己就身具某种神通。 吕荫麟并未讲他身具的何种神通,而是继续说道:“这只是其一。不过能获得神魔烙印的几率还是很低的。” “但这第二项好处,却几乎是人人有份了。只要能活着走到神魔遗迹的中央祭台,便能得到神魔呢喃的祝福,滋养神魂。” “神魔呢喃的滋养,对于修士神魂,乃是一种本源的提升。以本门立宗以来的记载来看,凡是受到过神魔呢喃滋养的修士,只有能活着出来,全都进阶了洞冥境!” “全都进阶了洞冥境?”段融的脸色一阵惊愕。他现在才知道,为何这八处神魔遗迹才是八宗雄踞九州的底蕴所在了。 只这神魔呢喃这一条,就能让宗门出不少的洞冥境修士。而那些没有占据掌控神魔遗迹的势力,又怎么跟八宗去抗衡呢?其他势力最终都无法跟八宗抗衡,便会慢慢消亡! 故而,数万年来,九州大陆,只有八大宗门雄踞天下! 吕荫麟继续道:“神魔呢喃每次祝福后,需要时间恢复!遗迹内的神药被采摘后也需要时间生长!而且利用符阵打开进入神魔遗迹内的通道,宗门也需要付出巨大的消耗!故而,神秘遗迹,三十年打开一次,乃是宗门祖制!” “三十年打开一次?!”段融心头惊讶,问道:“现在已经到三十年了?” 吕荫麟道:“现在距离上一次打开神魔遗迹,过去了二十九了。” “还有一年吗?”段融脸色怔怔,若是还要再等一年,恐怕吕荫麟绝不会现在就跟他说这么多的。 果然,吕荫麟忽然站起身来,踱步道:“我准备提前一年就打开神秘遗迹!青竹丫头的那种状况,恐怕等不了一年。从神魔遗迹内采摘出来的神药,因为法则不同,通常都难以保存。即便是炼制成丹药,只有部分药物能得到较好的保存,绵延使用。大部分的神药都是即采即用的。救治青竹那丫头,需要的两味神药,赤箭和碧焰草,都是无法保存的。宗门内并无存货,必须进入神魔遗迹内采摘。” “段融,这事要靠你!”吕荫麟忽然扭头看向段融,语气凝重地说道。 段融目色闪动,看着吕荫麟,问道:“老祖,这次进入神魔遗迹内的不会只有弟子一人吧?” 段融根据吕荫麟方才说道,已经隐隐听出,每次打开神魔遗迹,宗门都会付出颇大的代价,而且有诸多好处,怎么会只让他一人进入呢。 吕荫麟道:“当然不会。虽然每次进入神魔遗迹都会有弟子折损在里面,但好处也是巨大的,每次进入的名额,各方都会争抢!” 段融心头暗道:果然如此。神魔烙印和神秘呢喃的滋养,这好处,太大了! 吕荫麟道:“不过,赤箭和碧焰草采摘可能会颇有危险。毕竟对进入神魔遗迹内的宗门弟子而言,采摘神药都不是最重要的,通常都只是随缘采摘,若有危险就会放弃!但是,这次为了救治青竹那丫头!段融,你必须想办法把这两味神药采摘回来!” 段融道:“老祖放心!赤箭和碧焰草,此行我必得之!” 此时他的心思如潮翻滚,为了救吕青竹,赤箭和碧焰草,他一定会设法采摘。但那神魔烙印和神秘呢喃的滋养,他也绝不会放过。 特别是那神魔烙印,按照吕荫麟的讲法,几率很低,但八大宗门的老祖都身具神魔烙印的神通,可见这神魔烙印的非同凡响了。 吕荫麟道:“这几日,进入神魔遗迹的名单定下来后,而对你们进行集中培训。具体的情况,那时会有人详细指导你的。你只要记得赤箭和碧焰草的任务即可!” 段融道:“弟子必定谨记!” 吕荫麟道:“好了!你们先退下吧。老夫要歇息一下。” “是,老祖!” 段融和吕钟棠跪倒一礼后,便退出了洞府。 吕荫麟脸色疲倦地叹了口气,盘膝坐在了蒲团上,瞬间入定! (本章完) 请假,容我鸽一天 请假,容我鸽一天 神魔遗迹是恐怖模式! (本章完) 第552章 六十四座周天大阵 第552章 六十四座周天大阵 吕荫麟盘坐在洞府深处,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便陡然睁开了眼来。 他毕竟是元婴境的修士,只如此打坐恢复了一番,此时就已经神采奕奕,不仅双眼中熬了六日的血丝消弭殆尽,连脸上的疲惫之色也消失不见,面容变得和煦恬静起来。 吕荫麟缓缓起身,长吁了一口浊气,身形便陡然如鬼魅一般,兀自消失不见了。 太一门宗门所在,乃是长留山脉的腹地,而在这无尽大山的地底深处,则是绵延千里的幽暗森林。 樊红蕉、段融他们,还有一众内门弟子,他们探查幽暗森林,猎取元兽,其实都在幽暗森林的边缘外围。就如同凿一口深井,刚开始挖出的那两铁锹的表层土罢了。 幽暗森林真正的危险,他们还从未领略过! 而穿过恐怖的幽暗森林的腹地,在幽暗森林的最核心处,便有一片诡异之地! 此地便是太一门的神魔遗迹! 神魔遗迹的外观真容,从外面已经无法窥探,因为整个神魔遗迹都被符阵所围绕包裹。 整整八八六十四座精妙大阵,层层围绕! 每一座大阵都有一位宗门宿耆在主持着! 这八八六十四座周天大阵,对于包裹在其内的神魔遗迹,乃是一种滋养和保护! 神魔遗迹内的法则,与此界法则不同! 两种法则,如磨盘一般,相互推磨,绵延不止何其久远的岁月,才形成了方圆千里的幽暗森林! 而在这无尽悠久的岁月中,此界的法则也在不断地侵蚀着神秘遗迹内的法则! 此界所发现的法则完整的神魔遗迹,一共也只有八处,这也是八宗的由来! 其余十多处的神魔遗址,全都法则破损、混乱不破,就是被此界法则所侵蚀的结果。 而这八处神魔遗迹内之所以能法则完整,也不是没有原因。区别就在于其核心区域的中央祭台,神魔呢喃的滋养。 这神魔呢喃的滋养,不仅对于修士的神魂本源大有好处,对于神魔遗迹内的法则巩固也是益处颇大的。 但即便有神魔呢喃的滋养,这八处神魔遗迹,在此界法则的侵蚀磨削下,也在不断的萎缩坍塌…… 若是任由其如此下去,再过数十万年,甚至数万年,恐怕这八处法则完整的神魔遗迹,迟早也将沦为法则破损、混乱不堪的神魔遗址了。 故而,从八大宗门立宗之时,创派祖师就开始主持大阵,延缓神魔遗迹的萎缩坍塌。 数万年发展演变下来,已经形成层层围绕的八八六十四座精妙周天大阵,不仅阻止了神魔遗迹的萎缩坍塌。甚至,这数千年来,神魔遗迹的区域不仅没有继续萎缩坍塌,反而是在缓慢地生长蔓延呢…… 而此时,八八六十四座周天精妙大阵,西北的巽卦方位。此处大阵外的一方大青石上,一位老者,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此人名曰傅行简,是主持此方大阵的宗门宿耆。 他从大青石上下来,背负双手,缓步走入了大阵,在大阵内转了一圈,看了看阵盘和阵旗。 他发觉有两处阵盘和阵旗,已经符文晦暗,大约已经撑不了多久了,为了保险起见,过几日就该将它们换掉了。 傅行简在心头默默记下来,那两处阵盘和阵旗的位置,便慵懒的走出大阵,准备再去睡一会儿。 他刚走出大阵,正准备往大青石上走去,忽然身前不远处,陡然无端一阵风起。 风过处,一个身影赫然浮现。 傅行简脸色一惊,立马跪拜叫道:“拜见老祖!” 来人正是太一门老祖吕荫麟。 吕荫麟看着傅行简,道:“行简,不必多礼!” 傅行简随即起身,笑道:“老祖,你可是有日子没来了?” 吕荫麟道:“你们在这主持地好好的,我来干嘛?” 傅行简点头道:“是,是,大阵确实也没啥问题。” 吕荫麟道:“召集他们所有人都过来,我有事要宣布!” “是!”傅行简目色一动,抱拳应道。 他知道老祖不会平白无故到此,但凡过来一定有事。 傅行简抱拳退后两步,这才转身,大走回了大阵内。 一入大阵,他便拿出阵尺,一番感应,身形忽闪,便出现在了大阵中央。 傅行简在此处立定,抬头望去,只见大阵天幕之上,青铜铸成的拳头大小的铃铛,悬浮在那天幕中央,兀自不动,古朴苍幽。 他目色一凝,一道法诀,便打在了那青铜铃铛之上,随之一阵清越之声便在天幕上荡漾开来! 八八六十四座周天精妙大阵,六十枚青铜铃铛,皆悉相应!不同的法诀,呼应不同的法阵! 而此时,周遭六十四座大阵内的天幕之上,都响起了清越之声。 西南艮卦方位,姚仲禹原本正在巡视大阵,忽然便听到了大阵中央的清越之声在天幕之上蔓延,他身形一闪,兀自消失不见,下一刻便出现在了大阵中央的天幕底下。 他抬起头来,看着大阵之上的铃铛震颤,眉头微蹙。 听着那清越之声的韵律,姚仲禹忽然自语道:“傅行简那老小子忽然唤我作甚?该不是又没及时制作阵盘、阵旗,找我借存货吧?上次借的还没还呢!?这老小子真是越来越惫懒了!” 姚仲禹虽然嘟囔着,还是化为一道黑芒,闪了出去,沿着周天大阵外围,往西北方位飞去。 他刚闪出一段,便看到三道身影从身后而来,一人看到他,便叫道:“怎么?仲禹!傅行简那老小子也唤你了?” 姚仲禹道:“是啊!我还以为那老小子又找我借阵旗呢?看来不是!估计是真有事!” “应该是有事!我们走吧!” 傅行简若是真借阵盘,不可能这么大张旗鼓地唤这么多人来,搞得人尽皆知的,生怕有人不知道他惫懒成性似的。 唤这么多人来,一定是真有什么事了! 姚仲禹一行人向西北巽卦的方位而去,一路上又遇到不少人,诸人都在纳闷傅行简为何召集他们过去! 姚仲禹他们在西北巽卦方位的大阵前落下,便看到已经有不少人已经站在一方大青石前,而那方大青石上此时正盘坐一人,诸人远远一望,便已经看出是何人。 “老祖!是老祖来了!” 姚仲禹诸人趋步来到大青石前,跪拜施礼,道:“拜见老祖!” 吕荫麟嗓子深处嗯了一声,随意地抬了抬手,便算打过招呼了。姚仲禹诸人起身,站到了人群里去。 姚仲禹一站定,目色一扫便看到了站在边缘处的傅行简,他缓步走了过去,看了傅行简一眼,下巴点了点人群前头的大青石那里,悄声问道:“行简,是什么事啊?” 傅行简抬起左手,轻轻摆了摆,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姚仲禹便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去。 又过了没多大会儿,六十四位宗门宿耆,就都站在了那方大青石前。 吕荫麟见人已经到齐,这才起身,目光横扫,颇有威仪地说道:“各位常年主持大阵,也是辛苦了!半个月后,我欲开启神魔遗迹!需要各位主持大阵,配合我,以八八六十四座周天精妙大阵的力量,打开一道洞穿法则混乱地带,深入神魔遗迹内的通道来!” 听了吕荫麟此话,场上顿时起了一阵微微的骚乱。 姚仲禹忽然抱拳道:“启禀老祖!依祖制,神魔遗迹应该是三十年开启一次!距离上次开启二十九年!还有一年啊!” 姚仲禹所说,也是诸人心头疑惑,但只有他一人给说了出来。 吕荫麟闻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清咳了一声,道:“我知道还有一年!神魔遗迹三十年开启一次,的确是祖制,但老夫身为宗门老祖,难道就没有提前一年开启的权力吗?” “这……”姚仲禹竟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忽然感觉有人在扯他的袖子,他扭过头去,便看到傅行简在冲他暗暗摇头。 姚仲禹随即便将喉咙里的话给咽了下去。 吕荫麟见无人说话,便沉声道:“此番跟往昔开启神魔遗迹一样,老夫会亲自主持。六十四座周天精妙大阵的阵旗、阵盘必须全新,要不然可能会承受不住神魔遗迹内的法则之压。一旦通道中途溃败,绞死在里面的可都是宗门这些年里最耀眼的苗子,各位莫要大意啊!” “老祖放心!我等常年主持大阵,定然不会出问题的!”吕荫麟一说完,傅行简便率先抱拳回应道。 他一说话,诸人便跟着应和。 吕荫麟点了点头,道:“只有十五日的时间,诸位辛苦!” “老祖放心!我等必不会误事!”人群中亦有人叫道。 吕荫麟这才脸色满意地嗯了一声,随即一阵风起,他的身形便消失不见了。 这时,原本安静下来的人群又起了杂乱的响动来。 傅行简看着姚仲禹,道:“老姚,你是怎么回事呢?老祖都说了要开启神魔遗迹,你还在那扯什么祖制?” 姚仲禹脸色不悦,道:“祖制本来就是三十年开启一次吗?我说祖制有什么错?” “行,行!你真是越活越倒缩!”傅行简被姚仲禹的话气得脸色都变了,道:“你是老祖,还是他是老祖?” “我……”姚仲禹一时语结,他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莽撞。但他天生是直性子,虽然修炼天赋不错,但人情这块一直不太通达。 傅行简见姚仲禹语结的样子,气恼稍缓,说道:“老姚,你难道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 傅行简道:“数日前,宗门联姻的事啊!他的血脉,那个叫吕青竹的女娃子,在龙鱼厅上自断经脉!” 姚仲禹摇了摇头,道:“没听说过。” 傅行简白了他一眼,道:“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老祖提前开启神魔遗迹,显然是想进去采摘神药,好救治自己的血脉。你何必在这种事上,触他的霉头呢?” “原来是这样!”姚仲禹点了点头,目色闪过一抹领悟之色,而后说道:“行简啊,方才感谢你及时叫住了我啊!” 傅行简笑道:“咱俩这交情!不用谢的!不过……老姚啊!” “嗯。” “那个……那个……”傅行简脸色迟疑道:“你的阵旗和阵盘能不能借我点,十五日的光景,炼制一套全新的,时间有点赶啊!” 姚仲禹闻言,脸色一拉,道:“不行!上次你借我的还没还呢!?” 傅行简笑道:“下次一块还嘛!” 姚仲禹道:“不行!” 傅行简笑道:“这样!我就借半套!” “什么!?”姚仲禹瞪着眼道:“不可能!” 姚仲禹实在想不通,这傅行简是怎么有脸,一张口就狮子大开口一般,说要借半套的阵旗和阵盘的。 “那这样……八杆阵旗,八柄阵盘……如何……老姚,老姚……”傅行简一见姚仲禹甩脸要走,立马拉着他,继续软磨道。 这边,吕荫麟刚回到洞府内,他坐在石桌前,呷了两口清水,没多大会儿,褚无伤便走进了洞府来。 褚无伤是太一门内,唯一一人可以不用请示,就进入他洞府内的。 吕荫麟抬眼看了褚无伤一眼,他知道他这六日一直在给吕青竹疗伤,宗门内必然是发生了一些事的。褚无伤一见他出关,便匆匆而来,显然是有事向他禀告。 褚无伤方一施礼,吕荫麟便道:“什么事?说吧。” 褚无伤道:“老祖,那日龙鱼厅的事后,你闭关为青竹小姐疗伤。两日后,和天衍宗的盟约就已经谈妥了。” 吕荫麟闻言,长吁了一口浊气,这几日以来,他一直都在想给吕青竹疗伤的事。两宗结盟,共同抵御神意门的事,可还未落定呢! 吕荫麟道:“去叫楚秋山过来一趟。” 盟约的谈判是楚秋山主持的,具体的情况,还得楚秋山向他汇报。 “是,老祖!”褚无伤应道,接着从衣襟内掏出了一封密函来,双手捧起,道:“这是两日前,天衍宗老祖黎枯给您的密函。楚秋山接了密函就送过来了,只是老祖您当时还在闭关,我没敢进来打扰!” 吕荫麟右手抬起,虚空一捏,那密函便嗖的飞了过去,刚好被他捏在手里。他低眸一看,只见那密函的封口处有火漆和印章,正是黎枯的私章。 吕荫麟撕开密函,兀自看了起来。而这时,褚无伤已经退了出去,他还要去找楚秋山过来见老祖呢。 在密函内,黎枯不仅没有就联姻的事,责怪太一门,反而颇为恳切地道歉。说联姻之事,是他莽撞了,不知黎若舟那小子,人品败坏,害得吕青竹在龙鱼厅上自断经脉,他心头殊为难安。 “救治方面,若是需要什么帮助,吕兄尽管开口,黎某一定竭力相助!” 吕荫麟看着这封密函,目色深邃闪动,黎枯显然是怕联姻的事,闹得不愉快,影响了两宗的结盟。 吕荫麟将那密函拍在了石桌上,兀自叹道:“青竹,你太刚烈啊!跟我那小闺女真是一个性子……” 尘封的往事似乎涌上了心头,吕荫麟的双目竟一时微微泛红,兀自叹气不止。 (本章完) 第553章 结案文书 第553章 结案文书 吕荫麟暗自神伤叹息时,楚秋山已经走入深谷了。 楚秋山缓步走到洞府口不远处,吕荫麟早已经觉察到他,收了密函,正色端坐在了那里。 楚秋山在洞口那里,脚步一停,微微一礼,刚欲呼叫,一个幽幽的声音已经从洞府深处传了出来。“秋山,进来吧。” 楚秋山目色一动,便走入洞府。 他一走入洞府深处,吕荫麟看着他,劈头就问道:“盟约已经谈妥了?” 楚秋山道:“是,老祖!四日前谈妥的。” 吕荫麟闻言,不动声色地呷了口清水。 楚秋山便会意,立即就盟约的一些紧要条款,向吕荫麟做了些阐述。 吕荫麟一边听,一边点头。 楚秋山说完,吕荫麟不免赞道:“这几项盟约条款,处理得不错!长久利益和眼前利益平衡兼顾得很好!” 楚秋山道:“这几项的方案都是朱鹤朱长老提出来的。” “是吗?”吕荫麟挑了下眉毛,笑道:“朱鹤这家伙,在修炼上的天赋虽然一般,这些世俗纠葛,他倒是摸得门清啊!” 楚秋山道:“这次盟约谈判,幸好有他襄助,才能这么快谈妥下来。” 楚秋山说得是实话,这次两宗盟约谈判,太一门这边的确是朱鹤在挑大梁! 吕荫麟饶有深意地看了楚秋山一眼,问道:“秋山啊,你这一任五十年的门主之期,是不是快到了?” 楚秋山道:“是,老祖。就剩下最后一个多月了。” 吕荫麟点头道:“倒是辛苦你了。你一个一心玄修的人,倒被这些俗务缠了五十年!” 楚秋山闻言,立马面有戚戚焉。“弟子当年也是修行遇到瓶颈,难以突破,才想着对境消磨,拿这些俗务历练一番心境,以期能另辟蹊径。不过说来惭愧啊!五十年过去,竟是寸尺未进!倒是古师弟突破到了洞冥境的大后期!” 吕荫麟道:“五十年俗务消磨并不会白费的!这之后,你再闭关修行,心境就会不同,能有突破也未为可知!” 楚秋山闻言,目色闪了闪。他不能确定吕荫麟此言,是在安慰他呢,还是真的是在肯定他的做法。 吕荫麟却并没有就这个话题深入,而是话锋一转道:“秋山啊!那下一任的门主,你觉得会是谁呢?” “这……”楚秋山心头微动,此事正是他心底想和老祖讨论的事。 其实,他一开始点朱鹤出来,就有讨论此事的意思了。吕荫麟自然也是听出来了。 照现在这种势头,朱鹤接任下一任的门主,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但楚秋山必须征询一下老祖的意见。 门主一任就是五十年,除了总赞宗门事务,更重要的事,乃是需要常来给宗门老祖禀告要务,若是老祖不喜之人,就算是人望再高,也不能让他当选。 楚秋山略一迟疑,思量了下措辞,便说道:“从资历、能力上来讲,朱鹤是挺合适的人选。而且朱鹤此人平素也颇为广结善缘,和长老院里的长老大多都处得不错。若是直接在长老院内推选的话,他当选的概率是很大的。” 吕荫麟点头,道:“那就让他干吧。我看那家伙做这些事,挺有劲儿头的。” 楚秋山道:“是。”有了老祖这话,楚秋山就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 老实说,两宗的盟约虽然谈定了。但两宗联盟共同抵御神意门之事,这盟约的具体落实,还有许多颇为棘手的工作。 而且神意门的崛起,对太一门来说,也压力颇大,下一任的门主,必须得是个得力之人! 故而,楚秋山才点出了朱鹤的名字,摒弃前嫌,为宗门举贤,看来老祖的心思,应该是和他一样的。 盟约和门主的人选,都谈完了,楚秋山正欲告退,吕荫麟却忽然道:“秋山,还有一件要事要交代你。” 楚秋山目色一动,道:“是,请老祖吩咐!” 吕荫麟道:“十五日后,我准备开启神魔遗迹!” 楚秋山闻言,脸色一愣。他自然知道神魔遗迹,依祖制,是三十年开启一次,现在还差一年呢。不过,他心思一动,便已经知晓了吕荫麟的意思。违背祖制,提前一年开启神魔遗迹,自然跟吕青竹日前受伤有关。 楚秋山道:“是,老祖!” 吕荫麟见楚秋山并无异议,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便点头道:“十五的时间是有点紧!秋山啊!给你五日时间,你知会宗门长老和宿耆们,将这次进入神魔遗迹的人选名单给定下来!接下来十日,好好给他们培训一番!十五日后就启程!” 楚秋山道:“老祖,这人选上,是否还有嘱咐的?” 吕荫麟道:“我没有嘱咐的。你、朱鹤、杨思铉、林幽剑,以你们四人为首,汇总各方意见,看着选吧。” 吕荫麟并没有点出段融的名字,因为他知道不管他点不点,段融都一定会在人选名单里的。 楚秋山道:“那秋山告退,人选的名单出来后,我会第一时间交给褚先生的。” 吕荫麟点头道:“嗯,你去忙吧。” “是,老祖!”楚秋山抱拳一礼,退出了洞府。 这日午后,商象语那座山头的庭院内,萧玉正坐在湖边的凉亭里,看着湖水发愣。 六日前,段融和吕青竹在龙鱼厅内的事,她当天就知道了消息。 段融六日未归,她除了坐在这里等候外,也实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萧玉坐着坐着,眼角就不觉落下了清泪来。 吕青竹竟然在龙鱼厅上,当厅自毁经脉!如此刚烈,实在让萧玉服膺! 萧玉这六日来,既担心吕青竹的生死,又担忧段融的安危,可说是心焦如炭,坐卧难安。 她不由扭头望了一眼,院门那边。 她嘱咐过西门坎坎,每日都要过来,将最新的消息告诉她。 这几日,盟约的谈妥和天衍宗的撤离,她都是知道的。 只是,往日这个时辰,西门坎坎已经来了,今天怕不是给什么事给绊住了吧。 萧玉这般想着,忽然见到一个身影如大鸟一般落在凉亭外的不远处。 她心头一紧,凝目看去。只看一个侧影,她就忽得站了起来,欢喜叫道:“夫君!” 段融扭过头来,冲亭子里的萧玉,淡淡一笑。 只是他的笑容里,难掩苦涩。 萧玉一见段融的神情,顿时好不心疼! 段融连熬了六日,双目布满了血丝,形容枯槁,面色疲惫! 萧玉走了过来,眼角垂泪,伸手摸住了段融的脸,怔怔望着,动情道:“夫君,你何必如此自苦?” 段融笑道:“熬了六日,是有些累了。” 段融说着,伸手抹了抹萧玉脸上的泪,说道:“我不碍事的,你不用焦心。” 萧玉叹了口气,这才问道:“青竹妹妹的伤势如何了?” 段融眼神一黯,道:“老祖暂时控制住了她的伤势,但要彻底治愈,需得两味神药。” “神药?!”萧玉闻言,一阵愕然。 段融随即将他十五日后,要进入神魔遗迹的事也向萧玉说了。 虽然他不想让萧玉为他担心,但这事也瞒不住,毕竟十五日后,他就要启程了。 萧玉自然是感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心里七上八下的。 段融道:“萧玉,我累了,想歇息一会儿。” 萧玉道:“夫君,我要吃些东西吗?我让小七做了,你吃了再睡吧?” 段融道:“不了。我没什么胃口。” 段融进阶气旋境后,已经开始辟谷,平日只喝清水就可,后来是因为馋朱小七煮的那鲜汤滋味鲜美,便时常会喝一碗。 但此时吕青竹还躺在黑玉棺内,神魔遗迹之行,也如在迷雾内,祸福难料,这个时候,他实在没有纵情口腹之欲的心情。 接着,萧玉便服侍段融在内室床榻躺下了。 段融一挨床,瞬间就睡死了。 萧玉给他盖好了毯子,坐在那床榻边上,看了段融一会儿。 自从她嫁于段融,做了人妻,这数年来,可谓颇多波折。但自她父亲死后,段融就是她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依靠。她心头常常有种患得患失之感。 萧玉兀自一声长叹,便起身,放下了床榻的纱幔,才走出了内室。 她吩咐朱小七准备好食材,等夫君醒了,好熬了鲜汤给他喝。 朱小七便挎着竹篮,往密林里,采蘑菇和木耳去了。 整个庭院内,顿时寂静一片,萧玉便坐回到了凉亭内,看着湖面上游弋的金鳞,她想起吕青竹的伤势,还有段融说的神魔遗迹之行,禁不住又担忧了起来。 大约半个时辰后,庭院院门那里,忽然响起了咚咚咚的打门声。 西门坎坎在院门外,叫道:“朱小七,沈觅芷,给我开门!” 萧玉怕西门坎坎这般叫门,吵到了房间内沉睡的段融,立马施展云蛇步,头上的发簪金钗,叮当乱响,她便如此身形忽闪,穿庭过院,便将院门打开了,便冲西门坎坎道:“你小声点,别吵到人了!” 西门坎坎眨巴着眼睛,伸着脖子往庭院里,望了望,纳闷道:“吵到谁啊!?你这里静得给鬼一样……” 萧玉悄声道:“段融回来了。” 西门坎坎闻言,眼睛顿时一亮。“在哪呢?我刚好有事找他。” 萧玉道:“有什么事回头再说!他两眼熬得血红,好容易睡下。” 西门坎坎道:“那他有说吕青竹的事吗?吕青竹是死了还是没死?” 萧玉见西门坎坎一脸的八卦样儿,不由白了他一眼,不过她还是把段融讲的吕青竹的事,给西门坎坎说了一遍。 西门坎坎道:“要这么说,看来是死不了了。” 萧玉瞪他了一眼,啐道:“听你那语气,怎么?你还盼着她死?” 西门坎坎急道:“哪有?你别胡说,我明明是担心她……” 萧玉道:“行了。你要没事,就先回去吧。” 西门坎坎想了想,还是要了纸笔,写了几行字,递给萧玉,道:“段融醒了,给他看一下。这是他之前嘱咐我注意的事,现在有消息了。” 萧玉接了那纸,迭好袖了,道:“知道了。” 西门坎坎这才出了庭院。 段融不过也就睡了两个时辰,就兀自转醒了。 他挣扎着起身,瞄了一眼窗户,外面似乎已经是黄昏的天色,房间内晦明一片。 虽然只睡了两个时辰,但他的精神已经恢复得颇好,眼眸中的血丝也去了。 段融这边刚有些窸窣的动静,萧玉就走了进来。“夫君,你才睡了两个时辰呢!再睡一会儿吧。” 段融打着哈欠道:“不睡了。”他抬眼看了一眼窗户,道:“那,天都快黑了。” 萧玉笑了一下,道:“天黑有什么打紧的。天黑不就是睡觉的吗?” 段融忽然道:“我想洗澡。” 萧玉脸色泛红,一片羞赧,道:“已经烧了热水了,我服侍夫君洗吧。” 段融点了点头。 萧玉随即和段融一起往洗澡的房间去了。 将近一个时辰后,两人才从里面出来,萧玉的脸红扑扑的,段融也是神采奕奕。 朱小七已经煮好了鲜汤,段融刚坐下来,朱小七便将鲜汤端了上来。 段融一边喝着鲜汤,萧玉这才将西门坎坎留下的那张纸,递给段融,道:“西门坎坎来过,留了这消息给你。” “坎坎?!”段融吸溜了口鲜汤,将那纸张接了过来。 西门坎坎也是练过字的,虽然字迹潦草,但运笔还是颇为劲道。 段融看了一遍,便将那纸迭了,放在桌边,继续喝汤了。 萧玉问道:“这纸还留吗?” 段融道:“不留。” 萧玉随即捏了那纸,在旁边几案上的灯盏上,给烧了。 西门坎坎在那张纸上,是告诉他,之前杨思铉调查的关于萧栖梧失踪还有打神鞭遗失的案子,结案文书三日前已经送到了内史司了。 只是这等机密的文书,以西门坎坎的权责,还调阅不了,他只察看到了目录。 这案子按时间已经绵延了一个多月了。 其实,这案子,裁决宗正司和杨思铉那边,一个月前就已经放弃调查了。只是结案文书,一直没有出具。 后来又遇上了两宗盟约商谈和两宗联姻的事,就一直耽搁下来了。 前几日盟约谈定,天衍宗的人一走,第二日,杨思铉就把结案文书发到了内史司了。 这案子,段融一直在心里记挂着呢,毕竟萧栖梧案种种都和他息息相关,而萧栖梧欲灭杀他的那背后之人,他还一直没揪出来呢。这可也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啊! (本章完) 第554章 炉鼎 第554章 炉鼎 夜晚的云浮峰上,静谧一片,楼阁处亮着灯光,远望过去,如同黑暗中的一座玲珑宝塔。 段融在夜色中,御风呼啸而来,如落叶般,轻盈落在楼阁的不远处。 他方一落地,向前走了两步,便有两个护卫闪了出来,在半丈外,捉刀而立,声音警惕地呵斥道:“什么人?” 夜晚的云浮峰,防守一向严密,黑暗中,稍有动静便有护卫闪了出来。 “是我!” 段融呼了一声,便又向前走了两步,走进了一片昏黄斑驳的灯影里。 楼阁檐下,挂着的灯笼的黯淡的光,已经远远地打在了段融的脸上。 那护卫脸色一惊,道:“是段大人!?” 段融道:“我有事回来一趟。” 两名护卫立马让开,抱拳躬身侧立,道:“小人该死!惊扰大人了!” 段融没有说话,径直走了过去,进了楼阁,往文牍库而去。 夜里的文牍库,点着几盏昏暗的灯笼,值班的史监张辛平,半卧在太师椅上,将两脚搁在几案上晃悠着。 而那边的几名舍人,正在架子间忙碌着,将今日收到的各类文书归档。 张辛平打了个哈欠,拉过来一张毯子盖在身上。他还是挺喜欢夜里值班的,没什么交接,清净,睡一觉就过去了。 他刚眯上眼睛,却忽然听到一声咳嗽声。 张辛平躺在那里未动,睁开眼皮,往门口那里扫了一眼,只见一个身影正站在了那里,他这才扭过头去,凝目望了过去,昏黄的灯光正照着一个熟悉的脸。 “段大人!?” 张辛平立马唬得跳起,毯子飘落在地上,他也顾不得捡。 段融笑道:“张史监!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休息了。” 张辛平脸色有些尴尬道:“哪有?小的是看此时无事,就小眯一会儿。大人莫怪!” 段融笑着,拍了拍张辛平的肩膀,道:“夜里值班本就辛苦!不睡觉干什么?张史监不必惊慌!” 张辛平见段融如此说,而且态度和煦,终于心下稍安,道:“多谢大人体谅!”他随即目色一动,道:“大人深夜到文牍库,是有事吧?” 段融道:“是这样。我想查阅最近的一份文书。” 张辛平道:“大人要查阅何种文书,尽管吩咐小的,小的这就跟大人找来。” 段融道:“前几日,裁决宗正司送过来的关于萧栖梧失踪和打神鞭遗失案的卷宗。我想看看。” “打神鞭遗失案的卷宗?这个……”张辛平的脸上泛起为难的神色。 此类卷宗,在文牍库内,属于机密级别较高的文书,按规矩的话,段融是无权调阅的。 段融看了张辛平一眼,道:“我知道,按照文牍库的管理规矩,这类机密级别的文书,只有司座和吴师兄可以调阅。” 段融说的吴师兄,就是吴师道,朱鹤将文牍库的管理交给了吴师道,故而只有他们两人能调阅此处任何机密级别的文书。 段融道:“只是现在天色已晚,现在去打扰吴师兄有些不便。我想调阅这份卷宗,也是因为此案发生时,我正被关在万象洞内,故而对于那期间,发生在无量崖上的事颇为好奇。这事张史监你也知道,我因为触犯宗门铁律,在无量崖上被打了三鞭。” “这个……小人知道……”张辛平这才想起来,这案子发生时,段融的确正被关在万象洞内。 段融见张辛平还不吐口,便脸色一板,声音愠怒道:“既然张史监不方便!那段某就明日讨了吴师兄的手谕再来吧!” 张辛平见段融语气愠怒,脸色阴沉,顿时心头一跳,立马堆笑道:“没有不方便!?段大人你要查阅卷宗而已,哪有啥不方便的!大人你稍等,小人这就将卷宗给你拿过来。” 段融袖子一拂,冷脸坐到了几案前。 这人若是不知变通,他就只得明日去见了吴师道,再来查阅这卷宗。总之,这份卷宗他是必看的。而且,这案子本来就发生在他被关万象洞的期间,他想看看卷宗也是自然之理。 张辛平没过多久就把卷宗拿了过来,段融冷脸接了过来,看都没看张辛平一眼。 张辛平将卷宗奉上,见段融没有说话的意思,便小心地退了过来。他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段融的背影,不由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他颇为后悔刚才太过拘泥不化,答应得有些慢了,显然惹得这位颇有背景的段大人很是不悦。 段融心中早已经将张辛平的事,放在一边了,他方才给张辛平甩脸也不过是在警告他罢了。 段融摊开卷宗,便目色专注地看了起来。 萧栖梧失踪、打神鞭遗失,在太一门内,这也算得上是大案了。故而卷宗写得颇为详细。 段融先扫了前面几页,便直接翻到了最后,看了结论,果然是按悬案处理。 接着,他才开始一条一条地去看卷宗中关于每一条线索的详细分析…… “荆畴?!葛如松的贴身老奴!?” 这个叫荆畴的,竟然在他在无量崖受刑三鞭的前两日,来无量峰拜谒过萧栖梧,更诡异的,是这家伙回去后,竟在他受刑前一晚,把自己给吊死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这个荆畴如此诡异,要说他没有鬼,段融绝计不信! “看来,这事的根儿,还出在葛如松身上啊!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段融目色闪动,想起他在萧栖梧身上找到的那本册子,还有那枚阴阳鱼的阳鱼。 他思量了一会儿,继续向下看去。 越往下看,段融的心中疑惑越甚。 原来,这荆畴不仅去拜谒过萧栖梧,在他死得前一天,他还去拜谒过另一个宗门宿耆。紫竹林的申屠樱。 “申屠樱?!”段融拧着眉毛,目中露出了浓重的深思之色。 “如果阴阳鱼的阳鱼是在萧栖梧手中,那么阴鱼……” 忽然一个惊人的答案,在段融心中浮现。 根据这个答案,他几乎可以断定,这个叫做申屠樱的宗门宿耆,和萧栖梧一样,对他而言,乃是一柄悬在头顶上的利剑,很是危险。 “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个隐患!”段融目色有几分凝重。 这申屠樱乃是宗门宿耆,洞冥境的强者,要解决这个隐患,恐怕也不是短时间就能办到的。段融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枚饮露蝉。他现在,眼前最迫切的问题,乃是马上就要进入神魔遗迹,申屠樱的事,只能出了神魔遗迹再说了。 段融如是想着,发觉卷宗已然翻到了最后一页。 他合上卷宗,将几个重要的信息重新想了一遍,确认自己前后的推理没有纰漏,这才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文牍库。 张辛平一见段融起身,就立马站了起来,他尴尬笑着想打声招呼,却见段融阴沉着脸,径直而去,只得讪讪闭口,过去将卷宗收了起来。 他收好卷宗,将那边在架子间忙碌着的舍人叫了过来,冷目横扫,沉声道:“方才那位大人来查阅文书的事,谁都不要说出去。若是谁走漏了风声,别怪我张某人不客气!” 那几个舍人都唯唯诺诺地称是。 张辛平这才脸色难看地往前后那张太师椅上睡觉去了,但不知怎的,总是睡不安稳,一个劲儿地做噩梦…… 这日,夜色深沉,褚无伤缓步走入深谷,走进了吕荫麟的洞府内。 褚无伤走入洞府,发现吕荫麟并未在洞府深处,他也不急,就站在那里默默等着。 大约一炷香后,洞府深处某处石壁上的一扇石门,一阵震颤,便沉了下来,吕荫麟面色疲惫地走了出来。 他每隔三日都要为吕青竹运功,控制伤势。 吕荫麟一出密室,便看到褚无伤站在那里,凝目问道:“什么事?” 褚无伤掏出一份文书,道:“进入神魔遗迹内的初步名单已经拟定下来了。这是方才楚秋山送过来的。” 吕荫麟目色一动,这才想起来,他给了楚秋山五日的时间,确定进入神魔遗迹内的人选名单,明日就是最后一日了。 吕荫麟道:“放那吧。” 他对于具体谁进入神魔遗迹,其实并不上心,虽然名单上的人选,必定都是宗门这几年的佼佼者,但说实话,但让他看上眼的,也就段融一个罢了。 对于吕荫麟这个宗门老祖来说,他只关心有可能成就元婴境的苗子。其他人才的培养,压根跟他无关,那是楚秋山他们的事了。 褚无伤将那份文书,放在了石桌上,之后还站在那里,兀自不动。 吕荫麟目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问道:“还有事?” 褚无伤道:“申屠樱在我那耗了一个时辰了,说要见你。” “申屠樱?!”吕荫麟的脸上浮现处一抹古怪。 一百多年前,他因为修炼一门功法,也就是跟现在吕青竹躺着那口黑玉棺是同一门功法,叫做寒煞功。 此功对于元婴有一定的滋养作用,但是颇难练成。 他为了练成此功,颇费了一些心思。那黑玉棺曾助他突破一个关口,还有一个关口他就是借助申屠樱突破的。 说是借助,其实当时,他是拿申屠樱做了练功的炉鼎。 不过,事后,他也没有亏待申屠樱,一直留她在身边修行,帮她进阶了洞冥境。只是此女的天赋一般,只停留在洞冥境初期,一百多年来再无突破。 当年,她成就洞冥境时,吕荫麟就让她出谷了。 这一百多年过去了,两人之间已经再无来往,以往的纠葛,吕荫麟也几乎就要忘了,要不是褚无伤忽然提到这个名字,他甚至都想不起来了。 “叫她进来吧。”吕荫麟停了稍顷,才忽然说道。 此女毕竟这一百多年间,都未来找过他,也算识得进退了,此次她前来,不管什么事,他总得听一听吧。 褚无伤听了此话,便转身走出了洞府。 没过多久,他便带着一个略显佝偻的苍老身影,走出了枯木林,步入了幽静的深谷。 此时,朗月泼洒银辉,将谷口处照得一片亮堂,只见跟在褚无伤的身后的乃是一个脚步有些颤巍巍的老妪,发丝白,脸上的皱纹更是沟壑纵深。此人就是隐居在紫竹林内,被叫做鸩婆婆的申屠樱。 申屠樱一步入深谷,目色便是一动。这深谷,她已经一百多年,未曾踏入了,故地重游,心头顿时五味杂阵。 其实,当年,她对于吕荫麟可谓又爱又恨。 所恨者,吕荫麟只把她当做练功的炉鼎,用完即弃,将她赶出了这深谷。 但吕荫麟毕竟助她修行,让她突破了洞冥境,要不然这一百多年过去,她恐怕早已经坐化了。 褚秋山站在一株古松前,指着三丈外的一处洞府,道:“申屠樱,那处洞府就是,你自去吧。” 申屠樱点头道:“褚先生,多谢了!”她的声音有些嘶哑,正是老妪的声音。 褚无伤没有说话,转身向谷口走去。 申屠樱瞄了三丈外的洞府一眼,却没有立即走过去,而是借着月光,怔怔地看着身旁的那株古松。 一百多年前,她刚刚离开这深谷时,这株松树,不过才刚亭亭如盖而已,现在,竟苍幽如许了…… 申屠樱在那站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脚步颤巍巍地向那处洞府走去。 她听在洞府口处,略有些迟疑,便听到一个声音悠悠传来。“进来吧。” 那声音无喜无悲,却穿过了百年岁月,再次震颤了她的耳膜。但申屠樱的心,已经冰冷如石,不复再动了。 她缓步踏入了洞府! 洞府深谷,吕荫麟坐在石桌前,低头看着一份文书。 石壁上,蘑菇发着的青幽的光,照着他的侧脸。 申屠樱站在那里,怔怔地望了吕荫麟的侧脸。一百多年未见,吕荫麟倒几乎没什么变化。 申屠樱兀自跪倒,叫道:“申屠樱拜见老祖!” 吕荫麟只看着手中的文书,并未答话,过了一会儿,才悠悠说道:“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吧?” 吕荫麟说着,便扭过头来,看向申屠樱,只见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妪,正跪在不远处。吕荫麟的眉头一皱,此女当年也称得上绝色,不想百年岁月,竟苍老成这个样子。 真是美人迟暮…… 申屠樱道:“谢老祖关心。没什么好不好的,苦熬日子罢了。” 吕荫麟见申屠樱这幅模样,已经毫无叙旧的心思了,便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你来见我,有何事?” 申屠樱道:“是为了开启神魔遗迹的事。我十年前,收了个徒弟叫苏心珏。心珏这孩子,天赋颇佳,人也孝顺,甚得我的欢心。这次开启神魔遗迹的事,殊为难得,我想让她也参加……” 吕荫麟闻言脸色阴沉,他面前的那份楚秋山送过来的名单里,可没有苏心珏的名字。他要往这名单里加一个名字,自然是很简单的事,但这些事,他实在不想干预。 吕荫麟沉默不语。 申屠樱侍奉过吕荫麟多年,一见他的脸色和反应就知道他的心思,便说道:“这些年来,我从未求过你什么。只此一事,这事过了,我今生不再见你!” 吕荫麟闻言,只是眼皮跳了一下,但依旧没有说话。 申屠樱忽然叹息了一声,道:“百年岁月,往日的情分,终究不过是浮光掠影罢了。”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妪,如此说话,吕荫麟的心头不由的泛起一抹恶心。 但就在此时,申屠樱周身噗的一声响,她的衣衫、头皮竟然全都炸开,碎片乱飞…… 吕荫麟心头一惊,扭过头去,只见一个曲线玲珑,肌肤光泽细腻的胴体,就站在不远处,石壁上蘑菇那诡异的青色幽光,更给这具完美的身体,平添了许多诱惑。 吕荫麟的瞳孔微微一缩,看向申屠樱的脸去。 那是一张娇美绝艳的脸,如同一张二十多岁的少女的脸一般,百年岁月竟未在那张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似乎只在眼角处有两道担忧若无的鱼尾纹而已。 吕荫麟禁不住嘴唇微微哆嗦,因为申屠樱已经向他走了过来,她光洁的双腿交叉迈动,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风情…… (本章完) 第555章 鬼蛸 第555章 鬼蛸 幽暗森林的深处,此时正有一队人影在林间穿梭着…… 此处,已经深入了幽暗森林的腹地,可以说已经相当危险。 深入到这个程度,之前一路上不时出来扰袭的小元兽已经不见了,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这说明他们已经进入到了中阶元兽的地域。 中阶元兽有很强的领地意识,一般那些存在在幽暗森林食物链最底层的小元兽们,一旦嗅到中阶元兽的气息就会躲得远远的。 段融自然也在这队伍中,御风而行,在林间穿梭着…… 他们一行人是要穿过幽暗森林的腹地,到达最核心的诡异之地,也就是神魔遗迹的所在之处。 此次开启神魔遗迹,宗门内进入神魔遗迹的人选一共是八人:姜寒烟、苏心珏、郭天、段融、卢储、杨随、徐晦、杜绾。 他们八人都是气旋境的境界,即便是八人组队也不可能穿过绵延千里的幽暗森林,到达最核心的神魔遗迹之处。 现在,他们到达的还只是中阶元兽的领地,再往腹地深入,还有高阶元兽。高阶元兽的破坏力相当于洞冥境强者的攻击,绝不是他们能抵挡的。 故而,有两位长老院的长老带队,林幽剑和柳肃! 这两位长老也是在集训那十天内,对他们进行培训的人。 经过那十天集训后,原本还有些兴奋的八人,此时都脸色阴沉。 神魔遗迹内的恐怖远超他们的想象,但即便如此,也没有谁提出主动退出的,因为好处也同样巨大。凡是接受过神魔呢喃滋养的修士,无一例外,全都进阶了洞冥境,只这一条就让他们难以拒绝。 此时林幽剑在前面领队,柳肃则在队伍最后面压阵! 他们两人二十九前,都进入了上一次的神魔遗迹,而且表现颇佳,才能有机会成为这次集训的教官! 入选的八人中,姜寒烟是林幽剑的亲传弟子,姜寒烟在数年前的幽谷测试时,段融就见过她,不过那时,姜寒烟脸上戴着纱幔,段融并未识得真容。 这次集训之时,他才第一次见到姜寒烟的脸,自然也是容颜娇美,但段融还是觉得,戴着纱幔的那种淡淡的神秘感,更让人神往,一旦见了真容,反而有一抹失落。 而柳肃的亲传弟子徐晦也在队伍里,此人是个瘦削白皙的男子,平素沉默寡言的,不过看起来倒也不招人厌。 其余诸人,集训的那十天,段融也基本熟悉了,一旦进入神魔遗迹内,他们彼此间要相互配合,故而集训之间,相互的了解,也是必备的课程。当然,没有人会把自己彻底坦露给别人,有些保留是必然的。 一行人穿过密林,忽然来到一处颇为辽阔的草地。 他们御风而行,在茫茫的草地上,如暗夜鬼魅一般。 这一大片区域,不长林木,只有野草,通常跟地质有关,幽暗森林绵延千里,地质形态也颇为复杂。 一行人的速度极快,御风呼啸而过! 就在这时,忽然他们的头顶上,响起数声刺耳至极的怪叫! 一听到那叫声,段融便心头一跳。这叫声他再熟悉不过了,乃是酸与怪鸟的叫声! 他和吕青竹在取黑火莲子之时,就曾经被一头酸与怪鸟堵在山洞内。 那怪鸟的恐怖速度和攻击力给了段融很深的印象。 关键此时,头顶之上,并不是一头酸与怪鸟,而是足有八头之多。 在高空之上,从两个方向,向他们这行人飞袭而来! 酸与鸟的视力极佳,即便是在高空也能看清地面上的事物。 他们一行人,在辽阔的草地上,呼啸而行,酸与鸟在很远的高空就能看到的。 一头酸与怪鸟,就能逼退段融和吕青竹联手,别说现在足足八头,这战力已经相当恐怖了。 在队伍前面领队的林幽剑,听到那刺耳的怪叫声的瞬间,便仰头望去,只见远处的高空,几个黑点正在逼近,速度快若奔雷一般。 林幽剑眉头一蹙,袖口一抖,一柄长约七十公分的青玉洞萧,便被她按在了唇间。 林幽剑凌空侧立,衣袂飘然,悠长宛如一口深长的呼吸声的一个萧声的音节便飘了出来。 只一个音节,并未成调子! 那音节听在段融的耳朵里,只微微觉得有些刺耳,兼之颇为悠长,他不由地泛起一股淡淡的恶心。 但那个音节过处,高空之上,从两个方向,快速逼近的数个黑点,瞬间就爆成了团团血雾,在高空飘散消弭…… 而此时林幽剑已经收了青玉洞萧,凌空侧立在那里,向他们一行人一招手,便道:“走!” 一行人随之继续呼啸赶路! 方才,林幽剑一个音节,就让高空上的八头酸与怪鸟,爆成了血雾的场景,还是给了段融颇大的刺激。不独段融,其余诸人,也都有些愣神! 段融一边呼啸而行,一边看向一丈开外的林幽剑那窈窕的背影。 他的目色闪过一抹幽深。“音波劲!” 当年,在龙鱼厅择师的时候,他最终选择了拜入朱鹤的门墙,当时他也在林幽剑身上犹豫过。那时候,他便对于音波劲的神秘,就颇为好奇。 方才见林幽剑一个音节,就灭杀了八头酸与怪鸟,更让他有些遗憾。 因为姜寒烟就在他身旁不远处,一起集训时,他完全有机会摸一摸姜寒烟的那把古琴。但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吞噬,因为老祖吕荫麟早已经告诉过他了,意境驳杂,是不利于结成洞冥的。 他好容易,在万象洞内,历经一番生死,将上百种驳杂的意境,融炼化一。何苦再去吞噬别的意境呢? 不过方才洞冥境强者的强大,还是给了段融很深刻的印象。 以林幽剑瞬间一举灭杀八头酸与怪鸟的战力,类比推算,恐怕他两个月前,在万象洞内,灭杀了萧栖梧,还真有些侥幸。 洞冥境的修士,毕竟掌握了法则之力,他们的强大,真不是盖的。那时,在万象洞内,但凡给萧栖梧使出一招的机会,只怕他已经形神俱灭了! 段融想到此处,不由地摸了摸脖颈处。只是往常挂着饮露蝉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了。 他在进入幽暗森林之前,已经将饮露蝉,交给朱鹤保管了。 因为饮露蝉是无法带入神魔遗迹内的。饮露蝉内含有法则之力和神秘遗迹内的法则不相融,一旦将其带入神魔遗迹内,饮露蝉将会自爆! 段融正摸着空空的胸前,忽然他眼角的余光,发觉有人在侧面看向他,他陡然扭过头去,苏心珏的脸随即转了过去,眼波闪动地看向前方! 但方才那一瞬间,苏心珏明明在望着他! 苏心珏长得颇为美艳动人,在气质上,不如姜寒烟,在诱惑上,却胜过姜寒烟一分。 段融早就在注意她了!在集训时,段融就知道,苏心珏的师尊就是宗门宿耆申屠樱! 苏心珏是申屠樱的亲传弟子! 既然申屠樱对他而言是危险的隐患,那么苏心珏就同样是危险的隐患! 在他们这个进入神魔遗迹的八人队伍里,段融第一个要小心的就是苏心珏! 神魔遗迹内颇多危险变数,此女难保没有加害他的心!方才她为何望向自己呢? 要小心!? 段融他们已经御风呼啸奔袭了,十多个时辰了。 虽然他们都是气旋境的强者,三聚顶一开,幽暗森林内的浓郁的天地元气,会源源不断地汇集入体内。 在元气上,他们并不会枯竭。 但是御风飞行,其实颇为消耗神魂,一行人都有些脸色疲累。 这时,忽然前方,林幽剑的声音传了过来。“都小心的,快到真正的腹地了!” 诸人闻言,都是心头一紧! 林幽剑所说的真正的腹地,就是指高阶元兽出没的地方,这里才是幽暗森林内真正的极度危险之处。 林幽剑原本在队伍前面一丈开外领队,此处忽然如鬼魅般向后一退,直接站在了段融的身边,和他们的队伍贴在了一起。 后面压阵的柳肃,亦是同样,贴在了队尾。 林幽剑看了段融的一眼,道:“段小子,当年在龙鱼厅,你为何不选我为师?你选我的话,你和我家寒烟,一琴一萧,岂不是美事?” 姜寒烟在旁边闻言,亦是瞄了段融一眼。 段融道:“林前辈,不瞒你说,我原本是想选你来着。可是我不会乐器,更不通音律。前辈你方才一个音节,就灭杀了八头酸与怪鸟。我这不通音律的,搞不好把自己给吹死了。” 段融说得搞怪,林幽剑不由笑了一下,道:“胡说!” 其实,他通过吞噬器灵,习得一手宗师级的音律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条路,他终究没走罢了。 诸人又行进了一段路,林幽剑和柳肃都感受到了前方不远的地域内,弥漫有隐隐的空间波动的威压。 “小心!已经要进入高阶元兽的地域了!”队伍后面,柳肃有几分阴沉的声音幽幽传来。 诸人的面色都有几分凝重,姜寒烟不由地向她师尊林幽剑那里靠了靠。 一进入那方区域,林幽剑和柳肃也放出了威压,以震慑可能在附近出没的高阶元兽!可能是这个方法的确管用,他们行进了许久,虽然附近不时有空间波纹弥漫,但却没有一头高阶元兽向他们发起攻击来! 但即便如此,林幽剑和柳肃也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他们两人身为这次进入神魔遗迹诸人的教官,在这幽暗森林内,但凡有一人出了意外,宗门都会拿他两人试问。 一行人继续向前进行,而且前方越来越空旷,别说林木了,连草皮都没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黝黑土质,如干了的淤泥一般。 见了这样的地质地貌,神魔遗迹的所在处,就已经不远处了。 林幽剑和柳肃虽然依旧满脸凝重,但其余八人已经开始放松警惕了,马上就要到达神魔遗迹的所在地了。 这处诡异之地的真容,谁人不想见见呢? 但就在这时,林幽剑忽然暴喝道:“退后!” 几乎同时,她的袖口一挥,一阵大风便送诸人向后退去。段融他们全都施展身形,配合林幽剑忽然卷起的大风,瞬间爆退出了数丈的距离。 林幽剑卷起那阵的大风的瞬间,整个人便向高空蹿起! 而于此同时,诸人原本的地方,黝黑的地表忽然炸开翻卷,一条如同章鱼尾巴的黏糊糊的触手,便伸了出来,诡异地在半空中飞舞着。 而那触手周围的地表,亦有多处也在裂开,一条条黏糊糊的触手探出头来,不住蠕动着,颇为恶心…… 柳肃一直跟着队伍,看到那些触手的瞬间,他的眉毛瞬间,便拧成了一团。“高阶元兽,鬼蛸!” 林幽剑飞向高空的瞬间,已经将那柄长约七十公分的青玉洞萧,按在了唇间。这次幽幽的曲调声,终于从洞萧内传了出来。是曲子,不是单个的音节! 随着洞萧声弥漫,一层层的空间波纹,同样在弥漫,向地下的那些触手蔓延而去,而且穿过了那些触手,向地底深处蔓延…… 那些触手更是剧烈地翻滚起来,地底深处隐隐传来沉闷的嘶吼声! 林幽剑的洞萧声,显然让着蛰伏在地底的高阶元兽鬼蛸颇为痛苦! 鬼蛸的触手强大,但本体颇为孱弱,故而藏在深深的地底! 但林幽剑的洞萧声,可以穿过鬼蛸的重重防御,直接攻击它的本体! 这时,柳肃身上的威压,也彻底释放开来,他要随时防止这一行人遭到别的攻击,特别是现在林幽剑在对付鬼蛸,他的压力就更大了。 那鬼蛸颇为吃疼,再加上柳肃身上释放出来的强大威压。高阶元兽已经具有灵智,知道难以取得上风,便向更深的地底蛰去。 地表的那些飞舞的触手消失不见,只留下了几个大小不一的翻卷泥洞…… 见鬼蛸退去,林幽剑便收了洞萧,身影一纵,便至诸人身侧,柳眉倒竖道:“我们走!” 随即,一行人恢复了阵型,林幽剑打头,柳肃压尾,身形呼啸地向前而去。 此时,段融他们八人的脸色都很是凝重,方才那瞬间,要是谁被鬼蛸的那种黏糊糊的触手卷住,现在恐怕已经化为脓汁了…… (本章完) 第556章 进入遗迹 第556章 进入遗迹 林幽剑惊退了鬼蛸,之后一路上倒还算太平,虽然也有几个地方有空间波纹隐隐荡漾而过,但并没有高阶元兽对他们发起攻击。 一行人御风而行,大约一个时辰后,就远远看到前方有一大片青幽光幕在闪动着。 在这黝黑土层绵延无尽一般的地界,那青幽光幕很是显眼,而且颇为巨大,如一座大山一般,绵延遮蔽着… 看着那片青幽光幕,林幽剑一直紧绷的心弦微微一缓。“终于到了!” 段融他们想象过无数次,神魔遗迹会是什么样子,却没想到却是这般闪动着的巨大的青色光幕。“难道这就是神魔遗迹?” 他们不知道,现在他们所看到的,不过是六十座周天大阵中的一座,而且不是大阵的全貌,不过是最外层的那一圈的样子罢了。 围绕着神魔遗迹的八八六十四座周天大阵,集训十天的时候,林幽剑和柳肃都未和段融他们讲起过。毕竟,这方面的知识对他们在神魔遗迹内存活毫无用处。集训十天,时间本来就很紧张,主要还是针对的神魔遗迹内部的情况。 故而,段融他们看到那巨大的青幽光幕,都是一头雾水,还以为已经看到了神魔遗迹呢。 一行人在林幽剑的带领下,加快了速度,没过多久已经来到了那青幽光幕前。 林幽剑凌空飞起,忽然手一翻,便将一枚楔形阵牌捏在了手中。 段融一走近,看着眼前的青幽光幕的那灵动忽闪的样子,就已经看出这是符阵了,再看到林幽剑捏在手里的那枚阵牌,更加佐证了他的判断。 林幽剑捏着那阵牌打了一道法诀,点在了那青幽光幕上,眼前的青幽光幕顿时一阵模糊变幻,接着便闪出了一处椭圆形的洞口来。 看到眼前的场景,段融、姜寒烟他们几个还比较淡定,但也有几人不熟悉符阵的,脸色露出了惊愕的表情来。 段融注意到,几人中脸色最错愕的就是苏心珏。申屠樱常年隐居紫竹林,苏心珏虽然跟着她修行十年,但也一直蛰伏在紫竹林内,没见过什么世面。 林幽剑扭头道:“柳肃,带他们进去!” “好!”柳肃应了一声,看着段融他们道:“排好队,依次序跟我进来!” 一行人随之进入了青幽光幕内,林幽剑最后才收了悬浮在那里的针牌,身影一晃便闪了进去。 她闪入了瞬间,那青幽光幕一阵晃动变幻,椭圆形的洞口便消弭不见,青幽光幕恢复如初。 进入青幽光幕,眼前并不是一处很大的空间,大约只有两间房子那么大罢了,四周都是闪动着的弧形光幕,色泽深浅,略有不同。 林幽剑看着他们道:“这里已经很安全了,你们可以休息一会儿。” 诸人闻言,终于长吁了一口气,他们都颇有些疲累了。 林幽剑走到柳肃跟前,道:“柳肃,你看着他们,不要让他们乱跑。我去里面看看。看打开神魔遗迹通道的大阵,启动了没?” 柳肃笑望着林幽剑,道:“放心吧!你去吧。” 柳肃和林幽剑都是长老院内,年轻一辈的长老,两人已经认识了几十年了,二十九年前两人还一起进入了神魔遗迹。 其实,从那时候开始柳肃就对林幽剑有些动心。但奈何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林幽剑早年受过情伤,对于男女之事,很是反感!柳肃自然也能感觉到林幽剑的态度,故而从来不曾吐露过心声。 林幽剑点了点头,便转身而去,来到了一面弧形光幕前,她将阵牌在光幕上一点,便闪了进去。 段融他们则都在那里,盘膝而坐,打坐休养。 林幽剑一进那片光幕,便发觉眼前的偌大的空间内,弥漫着淡青色的雾气。 只见一个模糊的人影从雾气中,向她走了过来,走近到不远处,她才认出来是六十四座周天大阵其中一座的主持长老傅行简。 傅行简笑眯眯地看着不远处的林幽剑,道:“林丫头,今年是你带队啊?” 林幽剑笑道:“是啊!傅老,可有日子没见了。” 傅行简道:“我退下来,就被派到了这鸟不生蛋的地方,主持大阵,你上哪见我去?” 林幽剑笑道:“此处乃是宗门的底蕴所在,怎么在傅老嘴里倒成了鸟不生蛋的地方了呢?” “当然是底蕴所在!”傅行简道:“不过也确实鸟不生蛋!” 林幽剑知道这傅行简,早些年在宗门那边就惫懒成性,闹出过一些不像话的事情,偏偏又嘴皮子贼溜,搞得裁决宗正司的杨思铉和内史司的朱鹤都颇为头疼,这才被门主楚秋山派过来主持周天大阵。 林幽剑看着偌大的空间内弥漫着的雾气,问道:“大阵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她如此问,是因为知道眼前这空间内的淡青雾气,并不是故弄玄虚的,而是大阵布置好后,自发生成的雾气。 傅行简点头,道:“已经布置好了,就等老祖来,亲自主持,就可启动!”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忽然无端一阵风起,吹得那里的青雾一片翻涌。 青雾翻涌中,一个身影已经缓步走去。 说曹操,曹操到。老祖吕荫麟已经来了。 傅行简和林幽剑立即跪倒,道:“拜见老祖!” 随着他们的声响,青雾深处,亦是远远近近传来山呼。 吕荫麟抬了抬手,道:“都起来吧!” 傅行简和林幽剑随即起身。 吕荫麟看向林幽剑,问道:“人都带来了吗?” 林幽剑道:“启禀老祖。都带来了,在外面等着呢。” 吕荫麟闻言,扭过头去,他的神念轻轻一动,已经穿过光幕,笼罩在段融他们身上。 而且神识扫过,段融他们诸人,无有一人察觉。 八人中,只有姜寒烟和苏心珏两个女子,而姜寒烟吕荫麟是见过的,故而另一个姿容不俗的女子,自然就是苏心珏了。 吕荫麟的神念只在苏心珏的身上扫过便收了回来,他看着林幽剑,问道:“他们身上的不能留法则攻击类的法器,带他们来之前,有查过吗?” 林幽剑道:“老祖放心,已经仔细查过了。” 吕荫麟点了点头,他方才神念扫过,也并无发觉异常。 吕荫麟扭头看向傅行简,道:“全面启动大阵!” 傅行简抱拳道:“是,老祖!” 傅行简随即手一翻,便攥着了一柄阵尺,那阵尺之上符文繁复,他一道法诀打在那柄阵尺上,那阵尺之上的符文一阵明暗闪烁,随之便不住震颤,发出了隐隐的翁鸣之音。 那阵尺上的符文一阵明暗闪烁后,忽然光明大放时,傅行简就在此时陡然松手,那阵尺便化为一团明亮的光团,飞入了弥漫的淡青色的雾气深处。 光团飞入喉,原本在偌大空间内平静弥漫着的淡青色的雾气,便开始剧烈地翻滚起来…… 与此同时,老祖吕荫麟和傅行简各化为一道黑芒,向雾气深处飞去。 傅行简是向侧面某处飞去,但吕荫麟却是向雾气翻滚最浓烈的中央飞了进入。 林幽剑见两人身影消失在雾气深处,便也闪出了此处空间,回到了段融他们盘膝打坐的地方。 林幽剑方走过来,柳肃便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那不住变幻着的弧形光幕,道:“大阵启动了!?” 林幽剑道:“对!不过大阵启动,到打通进入神魔遗迹内的通道需要好几个时辰呢。且得等呢。我们休息一下吧。” 柳肃点了点头。 两人此时才在队伍两侧,盘膝坐下,开始运气。 这一路而来,柳肃还好,林幽剑打头阵,可谓杀了一路,消耗其实颇大的。 几个时辰后,段融他们已经恢复地神采奕奕。 此时,他们盘膝而坐之处,大地竟微微战栗起来,就如同地震的前兆一般,而随着大地的战栗,不远处的一面弧形光幕开始不住有各色异光,刺穿光幕,射入这方空间内。 那些刺穿光幕,而射进来的异光已经黯淡了很多,在这方空间内漂浮变幻,如极光一般,看得诸人都目色发怔! 这种情况,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忽然那面弧形光幕一阵剧烈翻滚,接着那光幕中央一个拳头大小的漩涡忽然出现。 那漩涡甫一出现,就不住蔓延扩大,不过数息间,已经将整个弧线光幕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接着,便有大暴风忽然从漩涡中刮了出来,席卷这方空间,顿时飞沙走石,黄土弥漫,吹得段融他们诸人都睁不开眼来。 这时,一道道空间波纹淡淡弥漫在周围,将他们包裹了起来。 那空间波纹的中心处,正是盘坐在那里的林幽剑。 那空间波纹,终于将风暴和沙土,挡在了外面。 只是此时外面已经黄沙弥漫,完全看不见任何东西。 这种情况,没持续多久,很快风暴便停了下来,沙土散去,包裹在周围的空间波纹也随之消失。 “都站起来!”林幽剑忽然喝了一声。 段融他们随即起身。 林幽剑道:“过来,按次序排队!” 这时,他们才发觉林幽剑已经站到了原本那面弧形光幕的不远处。 之前黄沙弥漫时,那面弧形光幕已经变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但此时,那弧形光幕已经恢复了之前青幽淡光的模样,只是其中央处,却是出现了一个半丈宽的洞口来。 那洞口颇为诡异,站在此处望去,彷佛里面有无尽的流云在漂浮一般,而且那些白云在快速地变换闪过,眼缭乱。更重要的是,那些流云层层迭迭,虽然忽闪地眼缭乱,但显然洞内的空间,幽深无比,绵绵无尽一般…… 段融他们已经在林幽剑身侧站好了队了。 八人的次序在集训时,就已经排好了,郭天第一,段融第二,姜寒烟第三……。 郭天目色询问地看向林幽剑。 林幽剑注意到郭天的神色,便说道:“此时还不行,现在通道还不稳定,等稳定了,我会告诉你们的。” 郭天恭敬颔首应道:“是,前辈!” 不远处,弧形光幕上的那个洞口内,依旧是层层迭迭的流云在闪过,这种情况足足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后,忽然那洞口处一阵模糊变幻,接着便如幽暗的晶体一般,闪着冰冷的幽光。 林幽剑看着那如黑晶镜面一般的洞口,道:“应该是稳定了。” 这时,忽然一个身影闪在了黑晶镜面的洞口不远处,看着林幽剑,道:“可以了!让他们进去吧。” 来人就是老祖吕荫麟。 林幽剑道:“是,老祖!” 苏心珏从来没有见过吕荫麟,见一个老者闪了出来,还不知是谁,听见林幽剑叫老祖,她才恍然而觉,怔怔地看向了吕荫麟。 吕荫麟站在那里,目光只淡淡地扫过段融,便兀自消失不见了。 林幽剑看着郭天道:“进去吧!” 此处真的可以进入通道了,郭天站在最前面却有些迟疑,因为通道口处的那黑晶镜面,闪过冰冷的黑色幽光,看起来确实有些瘆人。 林幽剑见郭天没动,眉头一蹙,抓着郭天的肩膀,便将他扔了进去。 郭天被林幽剑扔入了那黑晶镜面里,段融亲眼看着郭天魁梧的身体,消失在镜面上,那泛着冰冷黑光的镜面,就如同通往诡异世界的魔镜一般。 段融脸色阴沉地跳入了黑晶镜面里,瞬间也消失不见了…… (本章完) 第557章 鬼刺魔芋 第557章 鬼刺魔芋 段融两腿发软地站在那里,一股反胃的感觉涌上来,他好险才止住呕吐。 他扭头瞥了一眼身后的黑晶镜面般的诡异洞口,只见一个一个人影正从那闪着渗人冷光的镜面里面被甩出来,如沙包般地掉落在地上。 有几人,刚一着地,就趴在那里呕吐了起来,胆汁鼻涕流了一地…… 段融对他们的反应毫不奇怪,方才几人在那大阵开启的通道内经历了什么,他很清楚。他也是也一样过来的。 那就好像把人放进了大型的混凝土搅拌机里,然后开到最大,足足转了一个时辰。 段融之所以能止住呕吐,是他胃囊里根本就没啥东西,在进入这神魔遗迹的前一天他就开始断食,只喝清水了。 他们中的几人,有些想着要在神魔遗迹内保存体力,故而出发之前还吃了不少东西呢,可惜现在全吐出来了。 其实,他们的这种想法也没有错。 因为神魔遗迹内,法则不同,他们的三聚顶无法开启,无法动用空间内的天地元气。而他们丹田内的天地元气很有限。 在神魔遗迹内,他们的速度、战力都被扭曲的法则所压制。 而且三聚顶开启不了,他们也无法御风而行,就算能御风而行,丹田内的那一点有限的元气,也飞不了多远,故而在神魔遗迹内,体力就显得特别重要。 在集训那几日,段融也顿顿大鱼大肉的,将肌肉内的血气给养足了。只是在出发的前一天,才开始断食。 在苏心珏最后一个被甩出来后,诸人身后的那黑晶镜面般的诡异洞口一阵晃动后,便消失不见了。 苏心珏一出来,便一阵狂呕,娇美不再,容失色。 这边的几人还未回过神来,第一个出来的郭天,已经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了地图,在手中展开地图,开始对照着眼前的场景。 郭天不仅是第一个被甩出来的,而且他也和段融一样,前一天就开始断食了。 段融也才身后的背包里摸出了地图,一边展开地图,一边抬眼打量着眼前的景况。 说是遗迹,他还以为地方不大,一进来才发现,这方世界似乎辽阔无穷无尽一般,起码打眼望去是看不到边的…… 其实,这神魔遗迹并不算大,不过绵延百里罢了。作为一个地方的话,自然不算小了,但作为一个法则独立的异世界,就不算啥了。绵延百里,也不过就跟贤古县差不多大小罢了。 而大阵开启的通道,将他们甩进来的,是在遗迹内相对中心的位置。 因为他们一行,要去的核心地方,是神魔遗迹内的中央祭台,在那里接受神魔呢喃的祝福滋养。 在这相对中心的位置,抬眼望去,自然是看不到神魔遗迹的边界的…… 此方神魔遗迹,上头竟是诡异的苍黄色的天空,抬头望去就感觉很是压抑。 而四周入目,远远近近全是坍塌的乱石。 诸人一时,如同置身于巨大的乱石丛林一般。 那坍塌的乱石,很是巨大,如一座座连绵的小山一般。 那些散乱的断石表面虽然陈旧斑驳,但还是能看到表面残留着许多古奥繁复的雕刻纹。 眼前的这片地域,似乎是原本神魔世界的一处很重要的建筑群落。 只是天道堕落,法则溃败后,一番沧海桑田的变迁,此处沉降地底! 不知多少悠远的岁月侵蚀后,竟残破如斯! 此处神魔世界能最终保存下来,就是因为其内的中央祭台的神魔呢喃。 这中央祭台的神魔呢喃,不仅对这神魔遗迹内的法则保存很有效力,对此界修士的神魂亦有很大的滋养。同样的,即便是在神魔世界,这中央祭台的神魔呢喃,也是极为重要的存在,对神魔亦有很大效用。 这一点,仅从这些小山般巨大的断壁残垣上,就能看出这片建筑群落,昔日的宏伟和荣光! 只是遗憾,这些建筑群落的原貌,已经无法窥见。 这神魔遗迹内,已经无有一栋建筑,只有散乱的断石,如小山般连绵堆积着,诉说这岁月的哀歌…… 杜绾看了一眼拿着展开地图看了有一会儿的郭天,问道:“看出我们在哪个位置了吗?” 郭天板着脸,沉默不语。 八人集训十天,各人的性格都已经摸得差不多了。郭天沉默寡言,基本不怎么搭理人,但办事还是靠谱的。 他不吱声就是没看出来的意思。 诸人便又扭头看向段融,因为只有他们两人拿出了地图来,看了有一会儿,其余诸人都刚吐完。 段融见诸人看向自己,摇了摇头,道:“到处都是散乱的巨石,无法判断位置。我们还是选个方向走吧。只有遇到某种显眼的地标,才能借那处地标来确定我们的位置。” 诸人闻言,都暗自赞同,因为周围全都是散乱的大石,根本看不出差别,如何确定位置呢。 不确定位置,他们就无法厘定路线,往中央祭台处开拔! 郭天将手中的地图一合,便往一个方向走去。 他显然也赞同段融的说法,以行动表达! 诸人立马跟了上去,郭天选的那个方向已经是地形最开阔的方向了。 地形开阔,视野就相对辽阔,更方便他们确定自己的位置。 诸人走在一条两堆乱石坍塌中间的“小径”上,对神魔来说是小径,对他们来说,其实是宽敞的大路,并行四辆马车都有余。 断裂的青石地板上,有许多杂乱的野草。 诸人一边走,后面已经有几个人,开始在野草间寻觅起来。 野草里,也许会夹杂着神药呢。 采了神药带回去,可以跟宗门交换资源。 段融看着脚边的那丛杂草,只脸色冰冷地走过去。一般的神药,他根本没兴趣,他在宗门老祖吕荫麟身边修行,资源这块对他来说,压根就没有啥限制。 他唯一在意的就只有两味神药,赤箭和碧焰草。 不过,赤箭在神魔遗迹内颇为易得,据林幽剑和柳肃说,二十九年前,神秘遗迹的中央祭台附近,就长满了赤箭。此既然已经在中央祭台,成片生长,现在二十九年过去,只怕会更加茂盛。 故而赤箭,段融已经不担心,到了中央祭台,自然可以采摘。 而碧焰草则是一味极为背阴的神药,在光线明亮的地方根本无法生长,只有在阴暗之地,才能长势良好。 这如此天光明亮的路边杂草里,怎么可能有碧焰草呢? 诸人一番探查,还真有人找到了几株年份不长的神药来,不过年份不长,药性羸弱,价值也大打折扣,不过他们还是将那几株年份不长的神药给收了起来。 走在前面的卢储,忽然扭头看向身后磨磨蹭蹭的几人,道:“别在那浪费时间了,这里能有什么神药。哪一波人来,不是像你们这样一路走,一路拔的!就算真有几株神药也留不住!” 诸人闻言,脸色一愣,都觉得卢储说得有道理。 的确是这样。大阵开始的通道,虽然每次出口都有差异,但相距也不远,都在这片。 这边地形开阔,这条路不知被多少人走过了,能留存神药的概率的确不大了。 更重要的是,他们需要在这地形复杂的陌生地域赶路,在一个月内,赶到中央祭台那里,接受神魔呢喃滋养后,再赶回此地。 因为,在大阵开始通道的位置,一个月后会重新开启,接引他们回去,要是慢了就赶不上了。 一旦被困在这片神魔遗迹内,几乎没有生还的先例! 而神魔遗迹内的一日夜,跟外面不同。神魔遗迹内,一日夜是十八个时辰,也就是外面一日夜的一倍半。 这般一换算,按神魔遗迹内的时辰。他们就只有二十天的时间,要跑一个来回。 地形如此恶劣杂乱,而且完全是陌生之地,而且他们还无法御风飞行,丹田内那点仅存的天地元气也不能乱用,因为神魔遗迹内是有邪祟的,而且还可能有其他意外,他们必须留存天地元气,应对变数。 也就是说,他们只能用纯粹的体力,在这个地形复杂的陌生之地,跑一个来回,这其实相当不易。 卢储那般说,是催促他们快走,不要浪费时间。 落在后面的那几人也醒悟过来,他们不过是最初看到神药有些兴奋和新奇罢了,此时立马放弃了寻觅,赶上了队伍。 如此又走了一段,杜绾忽然看着路边某处缓步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笑道:“卢兄,你说得的确在理。但是嘛,这天下的事,常常会有例外。你看,这里不是有株银边紫吗?” 诸人闻言,脚步微微一顿,便向杜绾走向的路边看去。 只见一砸在路边的巨大断石旁,兀自长着一株紫红色的银边紫,通体深紫,而且点缀着银边,正在微风中摇曳着…… 看那品相,起码有四十年往上的年份。 杜绾已经走近那株银边紫,弯腰欲采,笑道:“这是第一株上年份的神药,也算开门红了!” 杜绾的话音刚落,忽然一支婴孩手臂粗细的藤蔓,从旁边的巨石后面,嗖得蹿了出来,那藤蔓头处一朵赤血色的大,红艳欲滴,如血骷髅一般,陡然盛开,如怪物张开血盆大口一般,向杜绾兜脸盖来。 “小心!”卢储叫了一声。 听到卢储的提醒,但那血盆大口已经要盖上他的脸,而且事发突然,杜绾根本来不及反应,更何况,他此时微微弯腰,欲采摘那株银边紫,身姿也不利于躲避…… 杜绾的脸色已经吓得一阵煞白,因为那一瞬间,他已经认出那血盆大口是什么了,他闻到了浓郁的腥臭味。 是鬼刺魔芋!含有剧毒! 杜绾心下冰冷,瞬间就欲施展身形暴退! 但在神魔遗迹内,他的修为境界都遭到了变异法则的压制,而且那鬼刺魔芋甩过来的藤蔓速度极快,他显然慢了一拍! 杜绾施展身形,向后纵去的瞬间,就知道自己慢了! 他的双目闪过一抹悲哀,后悔没有听卢储的话,他一向自视甚高,觉得自己天赋甚佳,而且人也聪敏,他实在没想到自己刚进神魔遗迹,就要死在这里了。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黑影从他头顶斜划下来,就在那血盆大口眼见就要盖在他脸上的瞬间,一只闪着冰冷磷光的手,竟直接拍在了那血盆大口上,将那血盆大口连同藤蔓拍得倒飞出去。 不知何时,段融已经戴着磷丝手套,站在了杜绾身侧。 方才那瞬间,段融根本没有动用元气,他用得乃是擒拿手法! 在那电光石火的刹那,段融用得是纯粹的肉体力量和对武功招式的深刻理解,因为运气已经来不及了。 一切都发生地太快! 诸人都愣在那里,杜绾更是一阵后怕,脸色白得吓人。 就在段融拍退那支藤蔓的瞬间,又有三条藤蔓从路边的巨石后面蹿了出来。 诸人一惊,迅速拉开了距离。 还好那藤蔓不过半丈左右,再远就超出了它的攻击范围,数条藤蔓在周围一番乱舞后,便缩回了巨石后面。 只剩下巨石旁边的那株紫红色的银边紫,还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 这时,诸人终于知道,为何这里会有一株四五十年年份的成熟神药。因为那旁边巨石后面,有一株剧毒的鬼刺魔芋! 鬼刺魔芋遍体毒刺,藤蔓缠绕,一旦近身,以气旋境在遗迹内被压制的攻击和速度,根本不是其对手。 卢储看着脸色煞白的杜绾,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杜绾点了点头,深表认同,他方才差一点就死在那里。他扭过头去,眼神感激地看向段融,道:“段兄,我欠你一条命!” 苏心珏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段融右手的那磷光闪闪的磷丝手套。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段融的攻击手段! 她心头颇为诧异,因为集训之时,她就在观察段融。她从来没见段融带过兵刃,她一直在想段融是用的何种隐秘的武器?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竟然是手套! 段融道:“还记得在集训的时候,林教官的话吗?在神魔遗迹内,同门就是最大的依靠。若是没有生死与共的心,你们谁也走不出来!” 段融说这句话时,忽然扭头看向苏心珏。苏心珏微微侧脸,避开段融的目光,段融手一翻,右手的那只磷丝手套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本章完) 第558章 骸骨 第558章 骸骨 郭天和姜寒烟都眼睛欣赏地看着段融。 林幽剑和柳肃在集训之时,的确反复告诫过他们,在神魔遗迹内,要共同进退。 而且历次进入神魔遗迹内的队伍,有过数次都是因为同门间各怀鬼胎、互相算计而近乎全部覆没,可谓是血的惨痛教训。 林幽剑和柳肃虽然如此告诫,但他们八人毕竟在集训的那十天,才开始彼此熟悉,有些人甚至之前都没见过面,仓促之间,便组队一起进入神魔遗迹,难免心有芥蒂,有所保留的。 故而,段融方才忽然站出来,出手救下了杜绾,可算是现身说法了,瞬间就把队伍的士气,提升了一大截。 一旦大家有了信心,能够同生死,共进退,对队伍里每个人的生存都是大有好处的。 而且,段融方才出手,一招就拍退了鬼刺魔芋,将杜绾从鬼门关前给拉了回来。 在场诸人,都是天赋颇好,自然能看出那拍出的一掌看似随意,实则时机、力道、角度都无比精当,妙之毫巅! 可见段融对于武功的理解,已经达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境界!怪不得能在老祖身边修行呢,真不是盖的! 一贯沉默寡言、阴沉沉的郭天,竟走了过来,用大手拍了拍段融的肩膀,龇牙笑道:“段融,干得不错!” 诸人随即在安全距离内,绕到了路边的那巨石的后面。 方才那鬼刺魔芋的数条藤蔓都伸了出来,大约是半丈的范围,他们在近丈的距离绕过去,那鬼刺魔芋就不可能攻击到他们。 诸人不仅是好奇那鬼刺魔芋,而是这鬼刺魔芋得价值颇大,远超过那株四五十年份的银边紫。 鬼刺魔芋藤蔓顶端的是魔芋。 魔芋张开的血盆大口的蕊中,含有剧毒,这毒物,只要是洞冥境以下的修士,触之毙命,故而在外界价值颇大。 若是他们几人联手,小心一些,想办法斩断那几朵魔芋,这玩意远比一般的神药要贵重得多呢。 诸人绕到后面一看,顿时都死心了! 那鬼刺魔芋的本体,已经颇为壮硕,除了方才绕过巨石的四条藤蔓外,还有另外四条藤蔓在纠结缠绕着。而且这还只是大的藤蔓,本体的根部还有许多细小些的藤蔓在那里低垂着呢。 如此成熟体的鬼刺魔芋,就是他们八人联手也不可能拿下的。 杜绾忽然道:“你们看,那鬼刺魔芋的本体好像是生长在一具尸体上呢。怪不得能长这么壮硕呢?” 诸人闻言,定睛看去,只见那鬼刺魔芋的本体根部,的确扎根在一团从地面隆起的表面灰白的东西上。 那东西,显然跟地表泥土的颜色完全不一样,而且跟人体大小无异,的确很像是一具尸体。 难道这鬼刺魔芋之所以长得如此壮硕,是因为它一直在吸收着陈死人的血肉? 不过,若是尸体的话,很可能是之前进入神魔遗迹的同门。可是,已经二十九年过去,尸体怎么可能不腐化呢? 徐晦道:“那不是尸体,那好像是神魔残躯!?” “神魔残躯!?”诸人闻言,都是心头一惊。 在集训的十天里,林幽剑和柳肃跟他们讲过多次神魔残躯。 神魔遗迹内是有神魔残躯的,而且神魔残躯万年不腐,表面也的确是灰白之色,的确和那鬼刺魔芋本体扎根之处的那东西很像。 但是,神魔之躯,高耸如山,即便是残躯,也不可能这么细小,竟跟人类的身体大小无异呢? “好像就是神魔残躯!”杜绾也已经反应过来了,如果是人的尸体,怎么可能一直不腐化呢。“你们看,那好像是根手指头,从我这边看,还能看到断裂的指甲呢!” 有人已经凑到了杜绾那里,果然看到在藤蔓缠绕的缝隙,那明显是人脸大小的黑黄断裂的指甲。 之前,杜绾就是把那指甲给当成人脸了。徐晦一提醒,他仔细看了看,终于认出那竟是断裂的指甲。 那神魔残躯的指甲本就人脸大小,而黑黄之色,在藤蔓缝隙里,若隐若现的,的确很像是一张人脸。 “从这看过去,倒是真像一张脸呢!”卢储不免感叹道。 杜绾道:“对吧。我刚才一眼看过去,就以为是具尸体呢!” 诸人看着那如人脸般的黑黄指甲,都一阵惊叹! 所惊叹者,不仅因其像极了人脸,而是神魔残躯的一根手指,竟如同人体般大小。 以此遥想,神魔之身躯,是何等高大到不可思议。 郭天道:“我们走吧。既然取不了那魔芋,就不要在这浪费时间了。” 诸人闻言,都点了点头,继续沿着大路往前走去。 诸人转身离去时,段融依旧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那鬼刺魔芋的本体根部处。 杜绾见段融还站在那里,便回身喊道:“段融,走了!” “哦,来了!”段融应了一声,便转身向队伍而去。 他之所以逗留,是因为他看到那鬼刺魔芋的本体根部的阴影里,竟长着几株碧焰草。 碧焰草,喜阴滋生。成熟体,开出的朵,如同碧色的火焰,故而得名。 但那几株碧焰草,才刚刚探头吐出骨朵。碧焰草从刚刚长出骨朵,到开绽放的成熟体,至少还需要十年的生长。 段融在这神魔遗迹内,一共只能呆二十天罢了。这几株碧焰草,体未开,他采之无用! 一行人继续向前走去,走了一段路后,忽然看到大路中间,竟砸在地上一块高高耸立巨石。 那巨石的边缘和巨石上面都长有杂草。显然那巨石已经砸落在那里不知多少岁月了! 诸人吸取了方才被鬼刺魔芋从巨石后面忽然袭击的教训,故而都远远地绕过巨石而走。 方一绕过巨石,他们都禁不住,在那里驻足了! 那巨石的后面,竟坐卧着一具骸骨。那骸骨旁边的黑色泥土里,还掉落着一枚太一令! “是同门!?” 诸人走了过去,向那具骸骨看去。 那具骸骨,腰以上已经发黑,特别是头骨,更是浓黑如墨。腰部以下,黑色渐无,到脚裸骨那里,已经是发着白粼粼的渗人的冷光。 段融的目色微动,这人显然是中毒而死! 而且那毒物,颇为厉害。也不知多少年过去了,他坐卧那一片的地上,竟还是寸草不生,泛着乌黑之色。 卢储道:“这是同门的尸骨!也不知暴尸在这里多少年了!不如,我们将其收殓掩埋了吧。” 卢储如此提议,诸人却都沉默不语,心有戚戚焉。 段融道:“这样不妥。卢师兄,你忘了你之前说过的,事出反常必有妖。既是同门的尸骨,为何之前无人掩埋,一直暴尸在这里呢?这毒物,显然极为厉害,恐怕触之利毙!你看那骸骨身下的泥土,乌黑一片,寸草不生!” 这时,诸人也都看出了异常来。确如段融所说。要知道,神魔遗迹内的毒物,都不是一般的毒物,毒性之猛烈,和神药是一个级别的。 段融继续道:“那骸骨的脚裸骨,虽然泛着白粼粼的冷光,似乎未染毒一般,但那脚骨附近的地上,也是寸草不生!而且我就在这站了一会儿,已经开始鼻子发痒!” 诸人闻言,这才一觉察,都发觉喉鼻间的异样,离得最近的卢储,甚至已经开始流清鼻涕了。 卢储立马跳开,也顾不得缅怀同门,只一个劲地揩鼻涕呢。 他们不过是站在那里没多大会儿,吸了些骸骨附近的空气,鼻子就有了异常,可见那毒性之猛烈! 诸人避之唯恐不及,那里还有人再提收殓掩埋骸骨的事呢? (本章完) 第559章 法则差异 第559章 法则差异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去,卢储一边走一边不住地揉着鼻子,过了这一会儿,他越来越感觉鼻孔里面,微微刺痛和发痒起来。 卢储苦涩着脸问道:“段融,我不会死吧?”他想起方才那具发黑的骸骨,不由有些担忧。 段融扭头看了卢储一眼,道:“脸色淡淡泛黑或者潮红才是初期中毒的迹象。这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你脸色正常,应该没有中毒!” 卢储一边揉着鼻子,有些焦急道:“哪我的鼻孔深处,怎么一阵阵刺痛和发痒?” 段融道:“你要不一直揉,这会儿已经不痒了。别自己吓自己!” 卢储见段融如此说,终于长吁了一口气,将揉鼻子的手放了下来。 队伍的中间,苏心珏走在姜寒烟的身边,八人中,只有她们两人是女子,自然也就结伴起来。 两人在集训之时,就常在一起,但似乎两人都是不善言谈的人,一直也没能真正热络起来。 姜寒烟偶尔会给苏心珏搭话,但苏心珏一路上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她的确是有心事! 苏心珏进入这神魔遗迹来,是有任务的。她的师尊申屠樱千嘱咐万交代,让她一定想办法在神魔遗迹内,不动声色地弄死段融。要是没做到,就别回去见她。 苏心珏并不清楚,她师尊申屠樱为何要弄死段融。但是师命难违,她在集训时就开始注意观察段融。只是段融为人低调,几乎不怎么说话,集训期间,她并没有搜集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而进入神魔遗迹后,无论是段融出手救下了杜绾,还是在方才那具中毒骸骨前提醒大家,都让她心头颇有好感,而且从这些事也能看得出来段融是个冷静厉害的家伙。 段融在救下杜绾后,复述林幽剑的那句话,更是让她心生涟漪,有些动摇。 “在神魔遗迹内,同门就是最大的依靠。若是没有生死与共的心,你们谁也走不出来!” 更重要的是,段融出手那次所展现出来的武功境界,已经达到了她难以窥见的高深地步。苏心珏怀疑,他们八人中,段融即便是一挑二,都能不落下风。 一个如此冷静厉害的家伙,对武功的理解又达到了如此高深的境界,这让她如何下手呢? 苏心珏已经有些想打退堂鼓了。 故而,从方才开始,这一路上,她一直神思不属的。 灭杀段融,老实讲,她完全没有信心,而且她心底对这事也颇为抵触。但是,如果不做,出了神魔遗迹,又怎么向师尊交代呢? 苏心珏的内心,一直在撕扯挣扎! “心珏,你在想什么呢?一直低着头。”姜寒烟忽然扭头看了苏心珏一眼,问道。 “没……没想什么……”苏心珏冷不丁被姜寒烟一问,便不免有些紧张。 这时,走在前面的段融,似乎是听到了两人说话,竟忽然扭头,目光冷冽地看向苏心珏。 苏心珏顿时心头一慌,脚步不由一顿,怔怔地看着段融,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她感觉段融好像知道她要做什么似的。 段融短暂地回头看了一眼,便已经继续向前走路了。 而苏心珏还愣在那里,段融方才那如同洞穿了她心思的冷冽目光,此刻仿佛定格在了脑海里一般。“难道他知道?不可能!师尊说过我是暗处,让我设法把握好机会。他不可能知道的!” 姜寒烟见苏心珏脸色发怔地站在那里,便扭头喊道:“心珏,走了!” 苏心珏回过神来,立马追上了队伍。 姜寒烟目色关心地看着苏心珏,问道:“心珏,你是不舒服吗?” 苏心珏道:“可能刚进入遗迹内,就大吐了一番,又在那骸骨附近吸了些有毒的空气,有些不适应吧。没事的,应该过一会儿就好了。” 苏心珏说着,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容里明显有着一抹阴霾。 “哦,没事就好。”姜寒烟虽如此说,但她的目中却闪过了一抹不易觉察的狐疑。 她也在大阵通道内,被甩得七荤八素,刚一落地,就吐得把胆汁都吐出来了。不过,他们毕竟是修炼之人,很快就把那种不适之感就压下去了。 苏心珏不可能还没适应。 这神魔遗迹内和外界隔绝,苏心珏如此神思不属,所虑的必定是这神魔遗迹内的事。只是他们一行人,不过才刚刚进入神魔遗迹而已,到底有何事,让她如此神思不属的呢? 苏心珏此时已经不再低头沉思,而是像其他人一样,一边走一边开始观察着四周的景况。 他们毕竟刚进入神魔遗迹内,需要熟悉环境。集训时,林幽剑和柳肃讲的,很多都是抽象的描述和纸面上的名词,与真实的景况对照之下,还是颇让人震惊的。 姜寒烟见苏心珏已然恢复正常,便渐渐地将心头的那抹疑惑,给抛之脑后了。 一行人走着走着,郭天在最前面忽然道:“看,那里好像有一处水源!” 诸人闻言,凝目望去,便看到前方的路边,的确是一处的水潭,那似乎是某处低洼之处,聚集的水,远望过去,泛着粼粼的黄光。 水面泛着黄光,是因为神魔遗迹内,天空是苍黄色的。水波映着天空的颜色,便微微泛黄。 段融目色一凝,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水源不仅是重要的补给之地,而且也是神魔遗迹内重要的地标,他们手中的地图里,清楚地标示出了各处的水源。 通过面前的这处水源,他们也许就能准确地确定出,他们此处在神魔遗迹内的具体位置,这样他们就能依据地图,往中央祭台的方向走去。 要不然,四周入目全是乱石,他们就算拿着地图,也不知该往哪走啊! 这水潭算是他们发现的第一个地标了。 一行人加快了脚步,向那处水潭走去,很快便来到了水潭边上。 水潭并不算大,椭圆形,深度也有限,但水质很是清澈,黄光见底。 诸人都摊开了地图,开始以此水潭为地标,目光搜寻,尝试确认着他们一行人的位置。 卢储点着手中的地图的某处,看了看眼前的水潭,道:“我们应该是在这里!椭圆形的水潭,外观形状和大小都对得上。” 郭天和徐晦都站在卢储不远处,两人闻言都瞄了一眼卢储手点的地方,而后看回自己的手中的地图,若有所思。 卢储扭过头去,看着两人,问道:“是这里吗?” 郭天没有说话。徐晦点了点头,道:“我也觉得应该是这里。” 这时,一行人都凑了过来,卢储便举着地图,向他们点着,道:“应该是这里!你们看,外观形状和大小,都很相似。地图中的数处水源,只有这处最像了。” 段融却站在那里,凝目看着四周的景况,忽然道:“我觉得不是那里!” 卢储闻言,来了兴趣,问道:“那你觉得眼前的水潭是地图中的哪处水源呢?” 他已经仔细看过了地图中的各处水源,只有他点出的那处和眼前水潭形状与大小最相近了。他很好奇,段融竟有不同答案。 段融点了点地图的某处,卢储伸过头去看了一眼,有些纳闷道:“段兄,你不是开玩笑的吧?咱们眼前的这处水源,外观形状明明是椭圆形的,你点的这处水源,外观形状可是比眼前的水源狭长了不少呢。” 杜绾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却只是沉默不语,他心头也不赞同段融,但段融救过他,他不好出言反驳。 段融道:“卢师兄,你不要忘了,这地图可是二十九年前画得,显示的是二十九年前,神魔遗迹内的情况。” “这……”卢储目色一怔,这一点他压根没想到。“你的意思是……” 段融道:“二十九年了。水源或大或小,略有变迁,外观形状有些变化,乃是自然现象。不能以此作为唯一推断的依据。” 卢储目色闪动,他不得不承认,段融说得是有道理的。毕竟二十九年过去了,水潭的外观形状有所变化,也并不奇怪,此时他再看地图中,段融点出的那处水源,虽然比眼前的水源略显狭长,但只有两头稍一收缩,外观就会变成椭圆形的。 段融道:“我是以水源四周的景况和水源的外观形状,两方因素,相互佐证,最后选定了这处水源。我认为,此处的可能性最大。” 听了段融的讲述,一行人都围了过来,看了看段融选定的位置。诸人看了后,不免都微微蹙眉,似乎一时难以理解。 卢储目色动了动,道:“这样吧。既然意见有分歧,我们就投票决定。赞成我的,就站在我这边。赞成段融的,就站在段融那边。” 段融没有说话,他虽然不能肯定自己选的那处一定是对的。但他几乎可以肯定,卢储选得那处一定是错的。 很快,陆续有人站到了卢储那里,杨随、徐晦、姜寒烟、苏心珏,都走了过去。 只有郭天和杜绾还站在原地。 忽然郭天竟沉默不语地走到了段融的身边。段融微微惊讶,他没想到,郭天想通了他的推断。 这其实,并不容易。 段融能理解姜寒烟、徐晦,他们为何会选择卢储,因为卢储的答案最直观。 这些人虽然修炼天赋颇佳,但并不像段融那般,受过复杂的现代教育的轰炸,而且前世经常看手机导航和地图,故而他能以地图和眼前实况进行对比推理。 但这种东西,对于姜寒烟、徐晦就有些超纲了。 郭天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完全听懂段融的结论,并且能在卢储那边人数站压倒性优势的情况下,还选择了他,这是需要定力的。 段融目色饶有深意地看了郭天一眼。 这时,最后站在那里的杜绾也走向了段融,笑道:“段融,虽然我没听到你的结论。但我相信你的判断。” 段融脸色苦涩地微微一笑,暗道:这家伙,纯打感情牌啊! 即便杜绾也选择了段融,他们一共也只有三个人而已。 段融看着地图,忽然道:“你们看这两处水源,沿着同一个方向走,都能走到下一个地标。我选的这处水源的下一个地标是一处古井!而卢师兄所选的那处水源的下一个地标则是一处神魔残躯!只要我们沿着这个方向过去,就能在下一处地标的地方,验证答案了。” 地图中,那处古井也做了水源的标示,可见是有水的古井。 而且能在地图中标示出来的神魔残躯,必定是很是巨大的残躯,如果小的神魔残躯根本不会作为地标,在地图内标示出来的。 诸人闻言,展开地图,仔细看去。 卢储道:“段兄说得不错!的确是沿着同一个方向,就能走到下一处地标。” 无论是水源、古井还是神魔残躯,在神魔遗迹内都有多处,他们原本就很难靠一处地标就准备地确定位置。 “那我们走吧,下一处地标,路程也不远!”郭天闻言,立马说道。此人沉默寡言,却是雷厉风行的性格,干什么都等不得。 郭天说着,就收了地图,抬脚向某个方向走去。 “等等!”徐晦忽然冲郭天喊道。 郭天驻足扭头,目色疑惑地向徐晦看去,那眼神似乎是在问,已经确定好了还等什么呢? 徐晦道:“你和段融方才没吐,可能感觉不明显。我们几个吐得厉害的,已经有些脱水了。在这处水源地,刚好补充一些水份。再走下去,下一处水源还不一定在哪呢?如果脱水,会影响我们的体力。” 杜绾附和道:“是啊!别忘了,神魔遗迹内是有邪祟的。在脱水状态下,体力不支,万一再遭遇邪祟,那可就危险了。” 郭天和段融方才并未呕吐,的确不需要补充水分。说到底,他们进入这神魔遗迹到现在,也不过就一个时辰罢了。 郭天走了回来,面无表情地站在了那里。 这时,徐晦已经从背包里掏出一根银针,走到了水潭边,去检测水源了。 徐晦快回走动,将手中的银针,在多个地方放入了水中,涮了涮。徐晦拿出湿漉漉的银针,对着苍黄的天色,仔细得看了看,道:“诸位同门,水质没问题。” 诸人随即从背包里,拿出了银杯,在水潭边开始取水。 他们的背包不大,装得各种东西也有不少,而水具便只有这个银杯了。 段融和郭天也取了一杯水,坐在那里,慢慢地喝了起来。 神魔遗迹内的水,与外界的水,并无二致。 神魔遗迹内的法则,虽然与此界的法则有差异。但差异只是很细微的部分,主要是跟修炼相关的。 其实,神魔遗迹内的法则,跟此界的法则,绝大部分,还是完全一致的。要不然,神魔遗迹也不可能在此界留存。 要是法则绝大部分都是不一致的,两种法则严重冲撞,神魔遗迹在此界,恐怕早就荡然无存了。 也正因为法则,绝大部分,都是完全一致的,只有关于修炼的这部分有差异,故而两种法则,才能彼此消磨,但谁也没能彻底湮没另一个,这是因为它们绝大部分的法则都是交融一致的。 (本章完) 第560章 神药与心机 第560章 神药与心机 一行人饮水毕,便继续沿着某个方向向前走去,他们要在不远处的第二个地标那里,验证他们的位置。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走在最前面的郭天已经拿出了地图,他一边看着地图,一边脸色凝重地打量着四周。 卢储也一样,他看了看地图,脸色不由地有些失望。“应该就是这一片了!但是既没有神魔残躯,也不没有古井啊!” 诸人都是脸色难看,抬眸四望,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散乱巨石。哪里有什么神魔残躯和古井呢? 地图和神魔遗迹内世界的真实比例,在集训那十天里,林幽剑和柳肃早带他们领悟过,长留山内的某处密林内,搭建有一小片神魔遗迹的模拟世界。所以,这第二处地标的位置,他们绝对不会找错。 既然位置没有错,但在这里并没有找到预想第二处地标,那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第一处地标的那处水潭,既不是段融点出了那处,也不是卢储点出的那处。 郭天又往前走了一段,但还是没有发现,他缓步走了回来,冲诸人摇了摇头。 卢储一脸灰败地看着段融,道:“看来,咱俩都错了。这里既没有神魔残躯,也没有古井!” 段融拿着地图,不时抬眸扫视四周,他的目色专注,对卢储的话跟没听见一般。 郭天道:“我们还是继续往前走吧,也许再走一段就能发现其他地标了。” 大阵开启进入神魔遗迹的通道,是不能准确定位的。所以,他们进入神魔遗迹内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自己凭借地图来确定他们在神魔遗迹内的位置。这是十天集训的第一课。 诸人听这第一课时,都不甚在意,以为这个任务很容易完成。毕竟拿着地图,地图里还详细标注了各处地标,还能找不到自己在哪吗? 但自从他们进入神魔遗迹,已经在这里像无头苍蝇一般,转悠了将近两个时辰了,但直到此时他们还是没能确定自己在神魔遗迹内的位置。 神魔遗迹对他们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地方,而且此处乱石林立,简直就是一处方圆百里的乱石丛林。 也就如同忽然把你抛进一处荒野密林内,你就算是手拿地图,也很难知道自己到底在哪啊?! 诸人听了郭天的话,都叹了口气,准备跟着郭天继续向前走去。 确定自己位置的唯一方法就是找到地标,既然方才找到的那处水潭不能确定,他们就只能再找下一处的地标了。别无他法! 此时他们心头都有些失望,毕竟他们满怀希望地跑过来,却扑了个空。 就在这时,段融忽然道:“先等一下!” 他们闻言都扭过头去,只见段融还站在那里,拿着地图,目光盯着路边的某处,而那里则长满了野草和藤蔓。 众人都是脸色疑惑地看向段融。 卢储道:“段融,怎么了?” 其实,卢储走在路上一直在想段融的说法,只是他想来想去,还是没想明白,此时他看段融还固执地站在那里,心头颇升起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触来。 段融没有回答他,只是快步走到了路边,忽然抄起一块头颅大小的石头,用力地砸向了那长满了野草和藤蔓地方的深处。 众人都对段融的怪异行为很是纳闷。 郭天却是眼睛一亮,忽然道:“井就在那里!” 郭天的话音刚落,诸人便听到噗通一声,那显然是大石落水的声响! 其实,这个问题原本并不难。但是之前诸人中,只有郭天是想明白了段融的推断,站在了他这一边。 其余这些人原本就不相信段融的推断,他们走过来,就是找神魔残躯的。 而能够在地图中,标记为地标的神魔残躯都是很大的,神魔的身躯本就如山一般,因此在土地中标记为地标的神魔残躯,其实就是一座灰白色的小山。故而,他们站在那里举目一望就知道没有。 郭天倒是也想找一找古井,但他并没有看到。 地图中,其实是将此处古井标记为水源,而且也没有写古井被野草和藤蔓所遮蔽。原因很简单,因为二十九年前,这里并没有野草和藤蔓滋长。 不过二十九过去,有些地方总会发生各种变化。此处野草和藤蔓的生长,遮蔽了古井。 段融方才也有一丝怀疑自己的判断,因为在这附近,他第一眼并没有发现古井。然后他展开地图,通过四周景况的对比,判断出了古井的准确位置,而那里,竟然滋长着野草和藤蔓。 段融立即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诸人立马奔了过来,站在那里,向野草和藤蔓的深处看去,只见被大石连砸带扯,弄出一大片黑魆魆的洞口来。 那里显然就是一口井! “古井、水源,两个地标!”杜绾已经摊开了地图,点着地图的某处,欢喜地叫道:“我们在这里!” 通过第一处的水潭,和此处的古井,他们已经能准确地确定自己在神魔遗迹内的位置。进入神魔遗迹内的第一个任务,此时就算是完成了。 诸人都掏出了朱砂笔,开始在地图的某处做标记,他们是根据这两处地标,来倒推自己最初进入神魔遗迹内的那个位置。也就是大阵开启通道的位置。 二十天后,大阵通道再次开启,还是在那个位置附近,不会有太大偏差。他们必须提前标记好,免得回返的时候遗忘了。 诸人做好标记,便看向段融。他们虽然没能明白段融判断的依据,但事实摆在眼前,段融之前的判断才是对的。 卢储折了地图,笑看着段融,道:“段兄,还是你对。” 杜绾也笑道:“段融,多亏了你,我们才能这么快确定位置。不过,我也是很英明的,之前就站在你这边。” 杜绾原本内心是赞成卢储的判断的,他是看自己就算站到段融这边,也还是卢储那边人多,他才站了段融这边。若是当时,他是关键一票的话,他肯定会选卢储。因为不同的判断,是影响他们接下来的行动,他必须表达真实的意见。 段融道:“走吧!二十天要走个来回!中央祭台还远着呢!” 段融说得不错,找到位置,不过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而已。而直到此时,他们才算是开始了真实的征程呢。 郭天看了看地图,忽然抬手指了指某处方向,道:“我们应该往这边走!” 徐晦望了那个方向一眼,指着地图,道:“走那个方向是不是有些绕路?我们可以走这边直插过去!” 郭天没去看徐晦指着地图的地方,就知道他说的是哪,便道:“那条路的确是路程最近的路线。但沿途没有水源补给点。走那条路,两三日后,我们就会全体脱水。不仅行进速度会大大减慢,而且很危险。” 脱水的状态下,一旦碰到邪祟的话,他们是很难活下来的。 徐晦闻言脸色一怔,低头一看,发现这条路线沿途的确是没有水源补给点。 这时,段融合上地图,道:“郭兄选择的那条,是最好的路线。远近适中,补给充足!” 诸人见段融也这般说,便不再有异议,一行人就继续向前走去。 此时,毕竟是白天,虽然神魔遗迹内,天空是苍黄色的,但视野却是很好。 故而,他们一行人沿途行进,诸人还是或多或少,采到了一些神药。 沿途的路边和乱石缝隙里,不时会冒出一株,甚至数株的神药出来。二十九年过去,有些之前还没上年份的神药,现在就已经是成熟体了。 段融也不时沿途察看,但他只看背阴的地方,他唯一留心的便是碧焰草罢了,其他的神药他就算是看到也直接无视。 因为沿途采摘神药,行进队伍便有些稀稀落落。不过此时是白天,他们彼此离得也不是真的很远,抬眼一望就能看到前后的队友。 其实,在神魔遗迹内,白天也是有会遭到邪祟攻击的,但是夜晚的概率更大。 邪祟的部分,在十天集训里,是两大重点之一,另一个重点就是神魔幻境。 在神魔遗迹内,同门的折损,基本就在这两个部分,要么就是死在神魔幻境里,要么就是死在邪祟手里。 段融目色有些担忧地扫过前后采摘神药的同门们,不过他也不能不让大家采摘神药,毕竟神药就意味着资源,谁也不像他一样,能在老祖身边修行,资源这块,完全无忧!更何况,他不也一直在寻搜着碧焰草吗? 段融刚从一处背阴处,扭过头来,就看到杜绾拿着两株颇有些年份的银边紫,缓步走了过来,看着段融,说道:“段融,你采了几株神药了?” 杜绾见段融一路上,也在四处跑动,他猜段融应该采了不少的神药了,故而过来一问。 不想段融却摇头,道:“我一株也没采。” 段融只看碧焰草,他这一路上,的确还未发现一株上年份的碧焰草。 “你一株也没采到?”杜绾脸色有些愕然,随即目色一动,将手里的两株银边紫,分出了一株,递向了段融,笑道:“我已经采了好几株!这两株银边紫长在一块,段融,分你一株吧!” 段融看着杜绾憨厚的笑容,心头微微一动,道:“谢谢,杜绾!但是不用。我只要碧焰草。” “碧焰草?!”杜绾的目色忽闪,已经想起了碧焰草的特性。十天集训里,识别神药也是主要内容之一。他们这些人,神识颇强,记忆力都不差,基本都能过目不忘。 “碧焰草,背阴滋长!”杜绾这才想起,他方才走过来时,段融就是看向那块巨石的背阴处呢。 “不错!”段融道:“成熟年份的碧焰草,三株就够。” 杜绾道:“放心吧,我帮你注意看着。” 段融微微一笑,道:“那多谢了。” 杜绾道:“说什么谢。你可是救了我一命呢。” 段融淡淡一笑,便继续往前走去。 杜绾随即将手中的两株银边紫,放进了背包里的黑玉盒子里,神药放入黑玉盒子,瞬间便结了一层冰霜,而之前他放入了两株神药,已经在黑玉盒子里凝成了冰雕了。 之后,杜绾便真的开始像段融一般,开始注意各种背阴处。 段融不时注意到杜绾的动作,心头微微一动,他之前以为杜绾不过是随便应和他一句罢了,没想到真的开始很用心地帮他找了起来。“这小子倒是个实在人!” 段融能明显感觉到,进入神魔遗迹后,大家的心境都有了某种变化,他们之间的信任感,显然比在集训时,要高了很多。 集训时,他们毕竟是在九州世界,人迹纷纷,尔虞我诈。但进入这神魔遗迹内后,整个这个神魔遗迹内,就只有他们八个活人罢了。只有真实进入这场景的人,才能明白他们此时的心境。 在这里面,只有你身份的这几人能给你一种归属感,你很快就会对身边的人,产生一种在外界不会有的亲切与信任。 苏心珏一直在偷偷注意着段融,因为分心,她也不过就采到一株神药罢了。 她早就发现,段融一直在注意背阴的地方,后来,杜绾过去跟段融聊了几句后,也开始注意沿途各处背阴的地方。 苏心珏走了一段后,便故意靠近了杜绾。 杜绾刚走一处背阴的地方扭过头来,苏心珏便笑着走了过来。 苏心珏巧笑倩兮,风姿诱惑,杜绾的目色微微一动。 苏心珏笑道:“杜绾师兄,你刚在那背阴处看啥呢?” 苏心珏不敢直接问段融,那样容易暴露自己。她便过来套套杜绾的口风。 杜绾随口道:“没啥。找神药呢!” 苏心珏看着杜绾,笑问道:“专在背阴处找吗?” 杜绾闻言,眉头一蹙,心中已经升起了警惕。 苏心珏注意到杜绾的神色变化,微微低首,柔声笑道:“我是觉得背阴处比较危险,师兄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苏心珏原本就姿容不俗,此时微微低头,更是一派娇羞不胜,言语中也是充盈着一种对杜绾的关切。 杜绾随即便放松了警惕,说道:“苏师妹,多谢关心。我是在找碧焰草呢,此神药乃是背阴滋长,故而我多注意了一些背阴处。苏师妹放心,我会小心的!” “原来是这样啊!”苏心珏抬头笑道:“怪不得师兄老看背阴处呢……” 苏心珏还想说什么却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段融驻足在路边,正望向这里,她眉心一跳,随即向杜绾蹲了一礼,便转身去了。 苏心珏背过脸去,喃喃道:“原来段融是在找碧焰草呢!” 虽然她不知道段融为何要找碧焰草,但这条信息显然很是重要。 (本章完) 第561章 暗夜降临 第561章 暗夜降临 数个时辰后,苍黄的天色便开始昏暗起来了。这代表神魔遗迹内的暗夜就要降临了。 郭天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暗夜要来临了!我们休息一下,补充一下体力,暗夜比白天要危险得多!” 众人随即便在某处空旷处,盘膝坐了下来。 他们都从背包里拿出了干肉,咀嚼吞咽了起来。 干肉并不好吃,但却能补充他们消耗的气血。毕竟在这神魔遗迹内,他们主要靠得就是实打实的体力。 他们吃了些干肉,只是稍微休息了一下,周围就暗了下来。神魔遗迹内的暮色,已经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了。 这乱石丛林,在苍幽的暮色里,更显得诡异凄凉。 郭天拧开了火折子,吹出了火苗,然后从背包里抽出了根火把,用火折子点着了。 一团火焰,便在暮色中,呼呼作响,映亮了众人的脸。 郭天道:“夜晚不安宁,我们轮流戒备。分成两组,我和段融作组长,各位有意见吗?” 杜绾道:“没意见。” 卢储笑道:“我也没意见。” 其余诸人没说话,就算是默认了。 他们列好阵型后,便继续向前走去。 神魔遗迹的暗夜虽然危险,但也必须继续赶路。一来,他们二十天就要到中央祭台赶个来回,夜里不赶路,根本就来不及。二来,就算他们不赶路,暗夜里,呆在一个地方也一样危险,邪祟一样随时会找上门的。 此时,段融、卢储、杜绾、徐晦四人走在队伍中间,他们是一组。 现在是郭天他们那一组戒备。 郭天举着火把走在前面,姜寒烟和苏心珏走在队伍两侧戒备,杨随则举着第二支火把走在队伍最后。 夜晚视野昏暗,与白天不同,这时候,没有人再敢去寻觅神药了。大家都按照特定的队形走着。 前后的两支火把,已经将队伍这片照得亮堂堂的了。 郭天举着火把走在最前面,他身材魁梧,背后还背着一柄宽刃大刀,如一座小山挡在那里。 姜寒烟和苏心珏一边走着,一边眼神警惕地扫向队伍两侧,火光外面的浓郁的黑暗。 这片空间内,除了呼呼的夜风声,死寂一片,几人走路的脚步声,空洞地响在寂静的空间里。 走在队伍最后,举着火把的杨随,是心头最发毛的。他不时扭头向身后看去,耳朵更是竖起一般,仔细地听着身后的动静。有时夜风时停时起,便惊得他连连回头,生怕有什么东西,从黑暗里逼近了过来…… 众人在黑暗中,走了一个多时辰后,渐渐就适应了。连走在队伍最后面的杨随也不像之前那般心头发毛了。 而且神魔遗迹的夜空上,升起了一枚“月亮”。如果那能叫做月亮的话。 那月亮发着惨淡的绿光,就像一只诡异的蜷曲着身子的绿毛兔子一般。那绿光很是黯淡,几乎起不到什么照亮的作用,只是让原本的诡异的乱石丛林,笼罩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绿光,更显得有几分瘆人了。 杨随依旧不时回头,望向身后不远处那火光照亮之外的浓郁的黑暗,但他早已经习惯了夜风的呼呼声,和手边烤得他脸颊生疼的火把。黑魆魆的浓郁的黑暗,的确瘆人,但人是会习惯恐惧的。 既然不知道邪祟什么时候会来,自己一直吓自己也没用啊! 在十天集训期间,邪祟部分是两大重点之一。 神魔遗迹内之所以存在邪祟,是因为遗迹内的法则不同。也即神魔世界的法则,本身就能诞生邪祟。 但根据历年进入神魔遗迹内的记录,一般他们在往返中央祭台的过程,遭遇的邪祟,最多也就是两只。 有些运气好的队伍,整个过程也就遭遇了一次邪祟的袭扰。 也就说,遭遇邪祟的记录是一到两只,而且每次进入神魔遗迹内,遭遇的邪祟都不一样。 至于这是为什么,宗门一直没有定论。 因为九州世界是没有邪祟的,而神魔遗迹又残破不全,或者只有一片而已,邪祟诞生、长生的规律,根本无从研究。 据林幽剑他们的推断,大约跟神魔遗迹的大小有关,也就是说太一门的这处神魔遗迹的地域大小,最多就能诞生两只邪祟而已。 他们往返中央祭台一共是二十天的时间,如果运气好的话,最多就只有一次邪祟的袭扰。 何苦第一个夜晚,就这么自己吓自己呢? 数个时辰后,两组轮换,该段融他们戒备了。 段融举着火把走在队伍前面,卢储和杜绾在队伍两侧戒备,脸色苍白的徐晦则接过了之前杨随手里的火把,走在了队伍的最后。 郭天他们一组则走在了队伍中央,此时郭天他们四人都有些疲惫,耷拉着眼皮。数个时辰,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周遭的动静,也很耗费心神,杨随不由地打了个哈欠。 四周还是寂静一片,四人方才戒备有些累了,都一边走一边假寐起来。 两组两再次轮换后,又走了一个时辰,郭天忽然拿出地图,一边走一边说道:“那里有一处水源,我们还是休息一会儿,补充一下。因为距离下一处的水源,可还有两天的路程呢。” 段融闻言目色一动。他看过地图,看来他们走得不慢,已经到第二处的水源那里了。 段融抬眼向前方黑暗中望去,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一片幽光,那显然是一处潭水反射的暗光。 众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对郭天的说法都没有异议。 他们已经轮换戒备了两次,估计天也快亮了呢。这一夜,他们几乎脚都没停过,行进的距离可还是不短呢。 众人便举着火把,往不远处的水潭走去。 走近水潭后,郭天和杨随将火把插在水潭旁的乱石缝里。 火光照耀下,只见那水潭并不大,大约只有之前遇到的第一处水潭的一半大小。 这可比之前地图标示出来的大小,小了一圈不止。 卢储看着眼前的水潭,再次想起段融之前的判断。二十九年过去,水潭这种容易变流的东西,的确会有变化,就是消失不见了,也是正常的。 众人坐在那里休息,徐晦却从石缝里抽出了一支火把,缓步走到了水潭的不远处。 他盯着黑幽幽的水潭,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警惕。 队伍里,他是负责检测水源的任务。这原本就是众多日常不起眼的任务之一。 但这处水潭跟白天的那水潭不同。 白天的时候,天光明亮,而且水潭水质很好,黄光透入水底,水潭底部一览无余。 但现在是黑夜,这水潭虽然不大,但黑幽幽的一片,不知里面有没有藏匿着什么东西。 徐晦是个谨慎敏感的人,这也是为何在出发前,分配日常任何时,柳肃将检测水源的任务交给了徐晦。 柳肃对自己的这个徒弟,知之甚深。检测水源虽然是个不起眼的任务,但必须交给一个可靠的人。 段融看出来徐晦有些迟疑,便站起身来,走了过去拍了拍徐晦的肩膀,道:“走,我陪你过去。” 徐晦扭过头去,眼神感激地看了段融一眼,道:“多谢。” 两人便一起来到了潭水边。他们站在那,盯着潭水看了一会儿,只见水面上有一个诡异的绿毛月亮,在水波荡漾间漂浮着。 段融道:“应该没事,徐晦,你检测吧。” 徐晦点了点头,取出银针,弯下腰去,将银针在潭水里,轻轻地搅了搅,然后他又换了一个地方,继续将银针探入水里。 整个过程中,段融都站在那里,目光如刀地盯着水面,稍有异动,他就会立即叫住徐晦。 徐晦围着水潭,检测了数个地方,终于站起身来,向段融淡淡笑道:“水没问题。” 水潭不大,只有一只毛茸茸的绿月亮漂浮在那里,倒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段融道:“那就好!” 徐晦检测完后,众人便来到了水潭边上取水。 每人都用银杯舀了一杯水,便坐到了水潭边的乱石上,一边从背包里拿出了干肉咀嚼着,一边便喝起了水来。 过了一会儿,姜寒烟和苏心珏忽然站起身来。 姜寒烟道:“我和心珏去那边一趟,你们在这儿等我们一下。” 郭天闻言,微微一愣,愕然道:“你们去那边干什么?” 郭天的意思很明确,现在是黑夜,邪祟随时会出没,这时候,脱离队伍显然很危险。 姜寒烟见郭天问她,脸色微微一红,却没有搭理郭天,只从石缝里抽出了一支火把,便和苏心珏往黑暗里走去。 “这……”郭天愣在那里,不知姜寒烟为何如此,他竟有些迟疑地站起了身来。 郭天因为姜寒烟、苏心珏是他的那一组的,又是两个女子,很有些担心她们会出事。 卢储见郭天起身,注视着走向黑暗的姜寒烟,忽然便一把按住他的肩膀,笑道:“郭师兄,她俩去那边解决问题呢。你也要跟去吗?” “解决问题?解决啥问题?!”郭天还是没反应过来,那边的杜绾已经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姜寒烟、苏心珏,其实是去那边小解去了。 白天还好,她俩可以互相把风,在稍微隐蔽些的地方小解。 但这整整一个夜晚,她俩就只能忍着。因为队伍中的八人一直聚集在一起,分组戒备着。 他们男的,直接在路边就解决了,解决完了,立马走过来,还不掉队。但她俩不行,只能一直忍着,现在在水潭这里,又喝了些水,吃了些东西,实在忍不住了,便只能去不远处的那里解决一下。 姜寒烟、苏心珏走到了一处乱石堆旁,她们站在那里,能看到不远处的水潭那里,亮着一团火光,静谧的黑暗里,连卢储他们的说话声都能听到。 姜寒烟举着火把,将苏心珏挡在身后,让她先蹲在那里解决…… 郭天这时终于回过味来,脸色有些尴尬地坐了回去。 众人吃喝完毕,便将银杯收了起来,刚好坐在那里休息一会儿,也等姜寒烟和苏心珏回来。 段融抬头看了看黑魆魆的天色,按时辰估计的话,天应该快要亮了。 就在这时,忽然不远处的黑暗里,走出了一个人影来,腰身苗条,青绿水裙。 “是苏心珏!?” 段融看到苏心珏的瞬间,心头不免咯噔一下。 一是,苏心珏回来地太快了。姜寒烟和她才刚刚前脚离开,她竟后脚就返回来了。二来,她是一个人回来的,不仅姜寒烟不在她身边,而且她们带走的火把也没在,此女方才是从浓郁的黑暗中走出来的。 就在段融心头升起不祥感,苏心珏已经向他们走来。 离苏心珏从黑暗走出的那地方最近的是坐在一块乱石上看地图的卢储。 旁边的黑暗中,走出了一个人影,卢储眼角的余光自然扫到了,他扭头去便看到走过来的苏心珏。 卢储脸色一怔。只见苏心珏正看着他,脸上挂着诡异僵硬的笑。 卢储问道:“心珏,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姜寒烟呢?” 卢储说着,看了看苏心珏身后,那里只有浓郁的黑暗,哪里有姜寒烟的人影呢? 眼见苏心珏距离卢储不过只有几步的距离了,段融忽然大叫道:“卢储快闪开!” “啊!?” “她不是苏心珏!?” 卢储听到段融的喊声,脸色一惊,随即发现苏心珏正在向他走近,不仅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而且那是一种僵硬的一成不变的笑容,就像一张人脸面具一般。 苏心珏此时走路的姿势,也有些僵硬,却不是她平素柔美的体态。 卢储立马向后跳去,避开了走近他的苏心珏。 除了他也感觉到苏心珏的古怪外,还有一层是他对于段融的几次判断都颇为信服,他相信,段融若是没有看到什么,是不会无缘无故叫他闪开的。 卢储躲开后,苏心珏僵硬地转过身体来,脸上依旧挂着那诡异的笑容,看向卢储。 段融站在不远处,目色阴冷地看着那个“苏心珏”,赫然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个“苏心珏”似乎听懂了段融的问话,她原本看向卢储的诡异的脸,忽然转了过来,看向段融。 这时,众人也都站了起来,有些神情不定地看着苏心珏和段融。 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人虽然表情有些古怪,但明明就是苏心珏啊!但段融为何说她不是苏心珏,而且段融方才的问题,用得字眼是“东西”,不是人。 难道!? 就在众人眼神变化之时,卢储心头有些发怵,他看了一眼段融,问道:“段融,你刚才说她不是苏心珏!?” 卢储说着,已经又拉开了一些和“苏心珏”的距离。 这时,在场诸人心头都有些发毛。 段融冷道:“她当然不是苏心珏!因为她脚上穿得根本就不是苏心珏的鞋!” 众人才低头一看,只见那“苏心珏”的水裙底下,一双殷红如血的绣鞋若隐若现。 这时,那“苏心珏”的脸上依然挂着诡异的笑容,但她那幽深的双目却涌出了浓重的怨毒之色。 就在那“苏心珏”双目涌出怨毒之色的瞬间,段融忽然右手一甩,黑暗中,他的手边一朵梅影绽开,三枚磷晶飞针已经被他无声射处,扎向那“苏心珏”的诡异的脸上。 那三枚磷晶飞针在距离“苏心珏”面部数寸的距离,忽然便悬停在那里,接着便是一阵诡异幽深的笑声在静谧的夜色中响起,忽远忽近,令人发毛…… 在笑声响起的瞬间,一股极为阴寒的气息便从那“苏心珏”的身体上散发出来,周围的空气似乎瞬间冷了下去……一团浓重的黑暗在那“苏心珏”的脚底处生成…… 众人不由打了个寒噤,而三枚悬浮的磷晶飞针竟也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般,竟化为齑粉,散落掉了…… 而这个时候,“苏心珏”已经消失不见,站在那里的,赫然是一个顶着红盖头的一身殷红的新娘,而那诡异的笑声正是从盖头里发出的,但却如同来自于深不见底的幽井一般,充满诡异的嗡声回响…… (本章完) 第562章 邪祟本体 第562章 邪祟本体 众人都目色惊恐地看着眼前的“鬼新娘”邪祟。 它全身殷红如血,红盖头更是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但更可怕的是这“鬼新娘”邪祟的肚子,竟然是剖开向外翻起着的,里面空荡荡的,已经腐烂变质,散发着令人欲呕的浓郁尸臭味…… 十天集训的时候,林幽剑和柳肃,给他们讲过不少的邪祟案例,就是希望他们能有了心理准备。 但此时,见到这“鬼新娘”邪祟的瞬间,诸人还是心神失守,惊得心头发麻! 那种透骨的阴冷和巨大的惊恐,瞬间就穿透了他们! 他们都能感受到眼前这东西的可怕! 就在这时,竟有一股温暖迷醉的柔软声音从红盖头地下幽幽传了出来,荡漾在在场诸人的耳膜上。 “孩子,我的孩子呢。你在哪?妈妈好想你啊……” 那诡异迷醉的声音瞬间让在场诸人心神一怔,那声音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能让人的心神整个地陷落进去…… 段融识海内,那明镜琉璃体周身忽然一阵五色荧光闪过。 段融陡然转醒,脸色阴冷地大吼一声。 “走!” 原本心神失守的诸人瞬间被段融吼得清醒过来。 他们都知道眼前这东西的可怕,都欲离开此地,但就在他们要转身离开的瞬间,“鬼新娘”邪祟的头顶上的那殷红如血的红盖头,竟无风自动,一角轻轻扬起。 一张脸竟露出了出来!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定在那里!那张脸,仿若有着无穷的魅力一般! 段融亦是如脚下生钉了一般,怔怔地看着那红盖头下的那张脸! 那竟是吕青竹的脸。 “青竹……”段融的目中闪过一抹凄迷古怪的神色。如果他神智清明,自然应该知道这邪祟怎么可能是吕青竹呢? 但重要的,并不是那张脸,而是那“鬼新娘”邪祟的脚底处的那团浓郁的黑暗,就在方才那瞬间,探出了数道不易察觉的手臂粗细的黑影。 那黑影像树杈一般,纵横交错。 每道黑影尽头都是一只黑乎乎的黑影之手。 那些黑影之手已经抓住了他们每一个人的脚。 也就在一只黑影之手抓住段融的脚的瞬间,他看到了盖头下那张吕青竹的脸! 不仅段融神情凄迷古怪地站在那里,在场诸人都是脸色古怪地看着那“鬼新娘”邪祟,红盖头一角扬起下的那张脸。 只是他们每个人看到的都是不同的脸!那是他们心底最深刻,最柔软的地方! 郭天的眼眶里已经噙满了泪水,他一贯僵硬的脸,此时竟有几分动容扭曲。“妈妈!……” 就在这时,忽然有数个红点,从那“鬼新娘”邪祟脚底的那团浓重的黑暗里深处,飞了出来! 那些红点,一边飞,便越来越大,竟是数顶红盖头! 那些红盖头,甫一飞出,便蹿上夜空,在夜空之上,兀自旋转着…… 随即,一阵阵的童音,便从那些夜空中旋转的红盖头上传了出来,荡漾在静谧的夜空。 “丑姑娘要嫁人,石榴姐姐做媒人。长手巾,挂房门,短手巾,揩台灯,揩得台灯亮晶晶,杏园里办嫁妆,桃园里结成亲。爹爹拨我金环环,姆妈拨我水龙裙……” 就在那诡异清亮的童音在头顶响起时,原本神色迷醉的诸人,都怔怔地抬起头来。 也就在他们抬起头来时,那在夜空之上旋转着的红盖头底下,忽然便浮现出一张张的鬼脸来,那鬼脸分明就是他们各自的脸! 俱都是脸色苍白,泛起诡异的僵硬的笑容! 就在这时,一股阴冷至极的气息忽然从那夜空之上的兀自旋转的红盖头下的鬼脸那里传来,诸人都不由地打了个寒噤! 就在那阴冷至极的气息传来的瞬间,那些在夜空之上兀自旋转的红盖头,便忽然缓缓飘落,竟是向诸人扬起的脸上罩去! 而他们在此时,却都如同中邪了一般,竟兀自跪下,满脸迷醉的仰着脸,此时他们这些男子竟都是一副娇羞不胜的女儿态,打起了兰指,眼神诡异地看着那缓缓落下的红盖头上自己的鬼脸,竟是如同深情的女子望着自己的情郎! 他们几人中,只有段融还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没有跪下。他怔怔地扬着头,神情古怪地看着那头顶之上的夜空里,正缓缓落下的红盖头,那红盖头底下竟是一张他自己的鬼脸。 此时,段融灵明识海的苍穹之上的高处,一个鬼脸陡然浮现! 那鬼脸如段融一般的模样,只是挂着苍白僵硬的邪笑!从苍穹之上缓缓落下! 在识海内盘坐的明净琉璃体陡然抬头望向那欲盖向他头顶的鬼脸! 这一刻,明净琉璃体陡然周身五彩之色大放,同时其眉心出的那团云团意境,也兀自翻滚不止,白芒闪现! 也就在这瞬间,段融陡然转醒! 段融转醒的瞬间,一眼便看到那从夜空之下落下的自己的鬼脸红盖头,他的脊梁骨处瞬间便一阵发寒。 这也太邪性了!? 段融目色一凝,一记神魂刺向射向那头顶之上的挂着邪笑的自己的鬼脸! 十天集训的时候,林幽剑和柳肃,并没有跟他们讲过,胎藏经所修习的神魂术,比如神魂刺、荧惑这些,能不能用来对付邪祟! 因为之前宗门内进入神魔遗迹内的人,并没有一人能在气旋境就结出了神魂刺的! 胎藏经可不是那么好成就的! 林幽剑和柳肃,并不知道段融已经成就了第十三层的胎藏经,就算知道,他们也无法告诉段融,神魂刺和荧惑,能不能对付邪祟!因为他俩自己就完全没有用神魂术对付过邪祟的经验啊! 故而,这方面,只能靠段融自己摸索了! 段融之所以,在第一时间,就射出了神魂刺!是因为他觉得神魂刺是可以攻击,那头顶之上正落下来的自己的鬼脸红盖头的。 那红盖头并未在他的灵明识海内出现,但那张鬼脸可是出现在了他的灵明识海内的。 凡是能出现在他的灵明识海内的,必定是神魂体! 既然是神魂体,神魂刺就可以攻击! 神魂刺乃是神识攻击,几乎发出就是到达! 那挂着诡异僵硬笑容的鬼脸,瞬间就被神魂刺扎穿,啵的一声,就化为一团白烟,袅袅而散! 就在这时,那“鬼新娘”邪祟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一股怨毒的气息笼罩向段融。 而此时,段融终于看清了,那“鬼新娘”邪祟红盖头下的脸,哪里是吕青竹的脸,那分明是一张腐烂生蛆的脸啊! 此时,段融孤零零地站在黑暗里,他身边诸人还神色诡异忸怩地跪在那里! 段融毫不迟疑,一边身形暴退,拉开了和“鬼新娘”邪祟的距离,便再次射出了两记神魂刺,射向夜空之上的两张鬼脸红盖头! 郭天、杜绾头顶之上的鬼脸,瞬间化为了白烟! 段融之所以第一次时间用神魂刺去攻击那些落下的鬼脸,没有去攻击“鬼新娘”邪祟的本体! 一来,他攻击那些鬼脸,能救下郭天、杜绾他们二人。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段融还没有发现“鬼新娘”邪祟的本体! 他能确定,那具腐烂发臭瘆人的尸体,并不是“鬼新娘”邪祟的本体,因为他在那具腐烂发臭、肚皮翻开的尸体上,感觉不到一丝的神魂波动。 没有神魂波动,也就是说邪祟本体并不在那具尸体内! 他若是用神魂刺去攻击,并没有藏匿本体的腐烂尸体,就如同在攻击一团烂肉!那是毫无作用的,纯粹是在浪费神魂刺! 他的神魂刺,是要耗费时间凝结的,用一枚就少一枚! 段融有用神魂刺,再次灭掉了两个鬼脸!“鬼新娘”邪祟的身体,颤抖了两下,它的红盖头一角忽然无风微微扬起,这时,数张在夜空之上正缓缓落下的鬼脸红盖头,忽然向“鬼新娘”邪祟那里飞去! 显然,段融连着灭掉了三张鬼脸,让“鬼新娘”邪祟有些肉疼,它将剩余的红盖头都招了回去,免得都被段融灭了。 那些漂浮在夜空的鬼脸红盖头,竟然全部飞进了“鬼新娘”邪祟脚底下的那团浓郁的黑暗里,然后就消失在那浓郁黑暗的深处,就好似融入了一般…… 在那个瞬间,段融的瞳孔陡然一缩,他终于知道那“鬼新娘”邪祟的本体是什么了? “鬼新娘”邪祟的本体,并不是那具腐烂发臭、穿着一身殷红血衣的尸体。邪祟的本体就是它脚底下的那团浓郁的黑暗! 那才是邪祟! 而那具腐烂发臭的尸体,不过就是邪祟选得寄体罢了! 就在段融确定邪祟脚底下的那团浓郁的黑暗才是它的本体的时候,他忽然发现,那团浓郁的黑暗里,不知何时,竟探出了道道黑影,每一道黑影都有只黑乎乎的黑影之手,其中一只正抓在他的右脚脖子上! 即便方才段融身形暴退时,那黑影之手,也如影随形! 就在这时,那“鬼新娘”邪祟收回了数张鬼脸后,忽然它头顶上那张殷红如血的盖头,陡然整个上翻,露出了整张腐烂生蛆的烂脸来! 段融看着抓在脚上的黑影之手,还有那邪祟腐烂生蛆的烂脸,心头一阵发寒恶心。 而这时,那张烂脸上的腐烂的眼珠子动了动,竟似乎是怨毒地盯向了段融,而就在这两颗腐烂眼珠子转动之时,竟有两只爬动的蛆虫掉落了下来…… 那“鬼新娘”邪祟忽然两手抬起,身形无风自动,发黑的手向段融抓来! 段融灭掉了它三张鬼脸,它现在显然已经把段融当做了目标,而暂时放弃了对其余诸人动手! 就在那邪祟身形启动的瞬间,段融身形再次暴退! 他知道绝不能让那团浓郁的黑暗近身! 它既然能寄生在那具尸体上,就也有可能寄生在自己身上!毕竟,方才要不是他神识强悍,灵明识海内有淬炼出来的明净琉璃体爆发,恐怕那一张近身的鬼脸就已经控制住他了。 段融身形暴退的同时,便陡然接连甩出了三枚神魂刺! 三枚神魂刺如无声的钉子一般,瞬间钉入了邪祟脚底下的那团浓郁的黑暗深处! 瞬间便有三团白烟冒起! 那“鬼新娘”邪祟的身体忽然便停在那里,颤抖如筛糠一般,脸上的蛆虫大片抖落!同时,其脚底的那团浓郁黑暗的深处,竟伴随着阵阵白烟,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也是在惨叫声响起和白烟冒起时,原本抓着诸人脚脖子的黑影之手,陡然都缩了回去,一晃,退入了那浓郁的黑暗里! 在那些黑影之手退去的瞬间,郭天、杜绾他们其余五人终于陡然转醒! 他们转醒的瞬间,便看到身边在凄厉惨叫声和阵阵白烟中的那张不住抖落蛆虫的烂脸。 他们都是呼吸一滞,脸色发青,他们发觉各自竟都跪在那里,做出诡异的女儿忸怩之态…… “走!” 段融大喊一声,诸人瞬间醒悟,猛然扭头看向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段融! 众人如弹簧跳起,向段融那里奔去。 原本有三张红盖头,被段融射出的神魂刺,刺灭的鬼脸。这三张红盖头并未被“鬼新娘”邪祟收回那浓郁的黑暗里。好像失去了鬼脸的牵引,这三张诡异的红盖头,并不能直接受邪祟的控制一般。 而被刺没鬼脸后,这三张诡异的殷红如血的红盖头,便无主一般,在暗夜中飘落! 其中一张就落在此时段融脚边的不远处! 在众人向他奔来之时,段融一把抄起脚边的那张红盖头,便一马当先地奔入了黑暗里了。 这张红盖头,既然邪祟本体不能直接控制,而且它似乎又能彻底融入和浓郁黑暗的邪祟本体里,段融决定研究一下,起码看看能不能读取器灵。 众人从潭水边的火焰亮光里奔了出来,这时,姜寒烟和苏心珏才举着火把赶了回来! 卢储见到跟在姜寒烟身后的苏心珏,心头顿时一寒,那邪祟竟然能幻化成他们中的一员,来接近他们! 实在太邪性了! 再想起他们转醒时,那诡异恐怖的一幕,他们跪着作出女儿忸怩态的场景!还有那烂脸生蛆的邪祟!而他方才竟从那张生蛆的烂脸上,看到了他少年时的情人! 看到姜寒烟和苏心珏的瞬间,郭天便冲她们喊道:“邪祟来了!快走!” “邪祟!?” 姜寒烟和苏心珏闻言,都是容失色,她们扭头看去,只见水潭旁的那团火光里,有一个浑身殷红如血的人影,正以一个诡异的姿势站在那里,而它的身侧还有袅袅白烟升起…… 而此时,那潭水边的“鬼新娘”邪祟的惨叫声已经停止,它缓缓地直起腰身…… (本章完) 第563章 鬼婴 第563章 鬼婴 “鬼新娘”邪祟脚底下的那浓郁的黑暗,似乎缩小了一圈,但此时也已经不再冒袅袅白烟了。 它腐烂的眼珠子在水潭旁转了一圈,像是在寻找什么一般。 “鬼新娘”邪祟在水潭旁徘徊了一遍,终于卷起一阵阴风,飞出了水潭旁的火把照亮的光圈,往黑暗里的某处而去。 临走之时,“鬼新娘”邪祟腐烂的眼珠子扫过了段融他们逃跑的方向,但它却是向黑暗中的另一个方向飞走了。 显然,段融的神魂刺,让它有些感觉到了威胁,故而避开了段融他们。但其实,段融的神魂刺,只剩下一枚了,神魂刺的凝结颇为耗时,补充起来并不容易,只是方才为了对付这“鬼新娘”邪祟,段融不得不把弹药几乎打尽。 在段融他们和那“鬼新娘”邪祟都离开以后,水潭旁边恢复静谧一片,只有插在石缝里的那支火把,呼呼燃烧着…… 那掉落在地上的几只翻滚的蛆虫,在“鬼新娘”邪祟离去后不久就化为黑水了。这些蛆虫乃是以阴气为食,此时那浓郁的黑暗远离后,它们的生命就无以为继了。 就在这时,水潭边上忽然哗啦一声水响,打破了死寂一般的宁静。 火光照耀下,只见有一团蜷缩着身子的湿漉漉的东西,从水潭边上爬了上来。 那团东西,看大小如刚出生的婴孩一般,只是脑袋偏大,四肢瘦小,但可怖的是,它浑身是浓郁的乌青之色。 其脑袋上的两颗眼珠子,更是大得有些诡异,但可怕的是,那两颗乌黑的眼珠子表面竟布满了鲜红淋漓的血丝,此时它竟缩着身子,抬眼望向黑暗, 段融他们方才喝水的水潭里,竟不知何时,藏了一只鬼婴邪祟。 那鬼婴警惕地抬着脑袋,向四周的黑暗打量着,它似乎在害怕着什么东西,身体一直缩成一团,似乎随时准备重新跳入水潭里躲避。 旁边的火把的火光照在它湿漉漉的身体上,它在那观望了一会儿,似乎是确定没有危险了,忽然手脚并用,向黑暗里的某处爬起,它的手脚忽闪交替竟如老鼠般灵活,只嗖得一闪,就快如鬼魅一般,钻入了黑暗中,消失不见了。 这鬼婴的速度,竟很是惊人,而且它蹿入黑暗里的方向,正是段融他们逃离此处的方向。 那鬼婴其实是在躲避那“鬼新娘”邪祟,它藏身在水潭里,也知道“鬼新娘”邪祟并没有走段融他们那个方向。 那鬼婴就是为了躲避“鬼新娘”邪祟的搜寻,在段融他们到来前,才刚跳进了水潭里,躲进了潭底。 这鬼婴邪祟,其实是有毒的,但它前脚跳入,段融他们后脚就来,毒素根本还来不及扩散。 那鬼婴躲在潭底深处,段融他们是在表面上取水,故而他们其实并未中毒,不过当时如果有人取第二杯水,估计就会取到毒水。 一旦取到毒水,银杯就会变黑,他们也不会喝的。 这也是为何,有徐晦负责检测水源,还给他们每人都配了银杯,这都是有前车之鉴的! 鬼婴虽然躲避进了水潭里,“鬼新娘”邪祟还是寻着它沿途留下的气味,找到了水潭这里,它见一群人在水潭旁,而那里正是鬼婴气味消失的地方,这才化为苏心珏的模样,接近过来探查。 其实,如果不是段融窥破它的身份,它只探查一圈,就会离去。 邪祟虽然天生怨毒,但现在“鬼新娘”邪祟只想尽快找到鬼婴,并不想节外生枝! 段融他们一行人在黑暗中,一路狂奔。 他们在水潭边休息时,就是天亮前黑暗最浓郁的时刻,此时一通狂奔,四周的黑暗已经悄然褪去,天色已然大亮。 神魔遗迹内,苍黄色的天空,再次浮现。 众人跑得气喘吁吁地,他们抬头望了一眼头顶苍黄色的天空。之前很是讨厌这诡异的天空,总给人一种不适应的压抑感,但现在觉得这苍黄色的天空,似乎也蛮可爱的,作为风景,别有一番风貌。 几人不由对望一笑,那“鬼新娘”邪祟虽然可怕,但他们总算没有一人死在那潭水边。 而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不仅视野变好,而且邪祟在白天,其阴邪之力会受到压制,没有在夜晚那么狂暴厉害的。也就是说,此时天色大亮,他们已经安全不少了。 诸人回望四周来路,远远近近,并未发现异常的身影,可见那邪祟并未追来,众人都是暗松了一口气。 苏心珏也跑得气喘吁吁,她身旁姜寒烟手中的火把都给跑灭了。 苏心珏的脸色微微一红,因为她发觉,郭天、杜绾他们都脸色怔怔地望着她,就好像她脸上有什么东西一般。 苏心珏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你们都看着我干嘛?” “你还不知道吧?”卢储也看着苏心珏,说道:“那水潭边上的邪祟,是变成你的模样,才接近我们的!” “变成我的模样!?”苏心珏吃了一惊,脸色有些难看。 卢储道:“对的!要不是段融窥破,当时我离得最近,说不定已经死在那水潭边上了呢!?” 卢储说着眼神感激地看了段融一眼。 其余诸人也都看向段融。 一贯沉默寡言的郭天,看着段融,说道:“段融,那时我们都着了邪祟的道,跪在那里,似乎只有你一人在和邪祟斗,后来唤醒了我们。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众人只记得那“鬼新娘”邪祟在水潭边现身,他们看到一张心底深处的脸,之后他们的记忆就一片空白了,再次恢复记忆时,就是那“鬼新娘”邪祟在惨叫,而且脚底的黑影里还冒出阵阵白烟,显然是被段融给伤了,他们才有机会逃脱。 段融道:“走吧。一边走,我一边给你们讲。” 白天视野清晰辽远,他们不像晚上会列阵型前行,此时他们就围着段融向前走去,段融便开始给他们讲起了水潭边的那场诡异激烈的战斗。 段融只是语气平静地讲述着,他尽量将自己发现的邪祟的特点,向这些同门们讲清楚。 众人都听得瞪大了眼睛,特别是说道那夜空之上旋转的红盖头,还有那红盖头下和他们面容一模一样的鬼脸,众人都脸色大惊! 关于邪祟的本体是其脚底的那团浓郁的黑暗,段融也并未隐患,告诉了他们。 只是,关于他是如何伤了那邪祟本体,段融并未去说,诸人也心照不宣并未多问。 杜绾感慨道:“那邪祟的本体竟然是脚底下的那团浓郁的黑暗,真是匪夷所思啊!” 杜绾说着,眼神颇为敬佩地看着段融。 其余诸人听完段融的讲述后,心底对于段融也是大为折服。 而且,段融能够对付邪祟,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种依仗。毕竟,昨夜在水潭边那里,要不是段融,他们说不定全都死在那里了。 只是,苏心珏躲在人群后面,看向段融的眼神中,却充满了挣扎之色。 段融不仅从邪祟手里,救下了他们诸人,还跟他们分享自己的经验。而且段融显然有着某种对付邪祟的手段,他们这一路往返,随时都可能遭遇邪祟的袭扰,段融显然是他们的一个依仗。但是师父申屠樱的命令,她真能不管吗?! 苏心珏不知道,其实她挣扎的眼神,段融一直看在眼里。她以为自己是在暗处,但其实自从她进入集训的那天,段融就开始注意她了。 众人之后,便继续前行,不知道是不是昨夜遭遇邪祟的余波,他们都有点惊恐,连采摘神药的动作都变得小了很多。 队伍也不再稀稀落落,众人基本都相距不远。 段融趁人不注意,忽然手一翻,便拿出了昨夜临走时,从水潭边的地上,捡起的那张殷红如血的红盖头。 此时,在明亮的天光下,那东西依旧殷红如血一般,段融将其迭了抓在手里,背在身后,一边走一边看着诸人的动静,同时心头暗道:“读取器灵!” 下一刻,闪着淡淡荧光的数据面板,便浮现在他眼前。 段融的脸色一阵愕然! 竟然读取失败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读取器灵失败的!之前最多是吞噬失败!或者器灵是白板而已,从来还未发生过读取失败的情况。 数据面板上,读取失败四个刺目红字,不住闪烁着。下面还有一行注解:此物乃是阴邪之气所化,并未实体器物,无法读取! “阴邪之气所化!?”段融看着那行注解的小字,不由地心头一动。 他原本顺手将这诡异的红盖头抄来,是想通过吞噬器灵,来更加了解那“鬼新娘”邪祟。 但不想竟读取失败了! 其实,他早该想到,这诡异的红盖头,既然是从那“鬼新娘”邪祟的脚底的那团浓郁的黑暗里飞出来的,而且还能回到那团浓郁的黑暗里,怎么会是器物呢? 虽然,他现在攥在手里有真实的触感,但此物却是阴邪之气所化,显然并非器物。 既然无法读取器灵,段融便顺手将这红盖头扔进背后的背包里了,此物虽然无法读取,但一旦失去了那鬼脸,似乎“鬼新娘”邪祟也无法控制它了,段融决定找机会研究一下,看看它有没有别的用处。 一行人继续向前走去,段融依旧沿途在注意着碧焰草的踪迹! 段融忽然发现不远处,郭天也在某处背阴的地方观望呢,他目色一动,便走了过去,道:“郭兄,在找什么呢?” 郭天闻言,扭过头来,淡淡一笑,道:“碧焰草吗?杜绾已经告诉我们了,你放心,大家一起找,一定能找到的!” 段融心头一动。就在不久前,杜绾已经将此事,不动声色地告诉了每一人了。 段融道:“郭兄,多谢了!我的确是在碧焰草!” 郭天看着段融道:“段融,该说谢谢的是我们。你救了我们一命,也是我们的依仗,我们能做得的不过就是这点小事罢了。” 段融嘴唇微动,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此时郭天脸色郑重地看着他,此人平素沉默寡言,说话更是直抒胸臆。 郭天道:“段融,多谢你在潭水边救了我。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会还你!” 郭天说完,便转身向前走去。 郭天是血性汉子,他说的还,其实是很重的词。 段融看着郭天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些同门,其实都有可交之处。 数个时辰后,众人忽然走到一处,三面都是高大如山的乱石坍塌,好像是走到了某处绝路。 他们便在那里,停了下来,稍作休息,同时拿出了地图来做研究。 郭天看了会儿地图,忽然指了指某处乱石坍塌如高山之处,道:“按照地图的标示,从这里翻过去就是一条大路。不过地图在这里还有一些注释,建议不要翻过去,因为乱石坍塌的缝隙里有很多成年的鬼刺魔芋,如果直接翻过去,会遭到攻击!” 姜寒烟并未看地图,闻言便问道:“你说的那到底是翻,还是不翻呢?” 翻过去就是大路,但翻了又会遭遇鬼刺魔芋,这一听就有矛盾啊! 郭天却对姜寒烟没了好脸色,冷道:“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姜寒烟便闭了嘴,她知道自己方才说话有些急了。 郭天继续道:“地图的注释里说,那处坍塌底下其实是空的,可以从石缝里钻进入,从坍塌底下空间穿过去,这样可以避免鬼刺魔芋的攻击。” 卢储也拿着地图,抬头道:“是的。注释里的确是这么讲的。这是前人总结出来的经验,我看我们还是依照地图里讲得进行吧。” 众人闻言,都没有意见。能写入地图的建议,一定是很有参考性的,若非必要,还是不要胡乱更改。 郭天收了地图,站起身来,道:“那坍塌底下的空间,视野可能不是很好,我看我们还是以夜晚的队形进行吧。” 段融道:“这点我同意。大家还是列好队形,一点有了意外,也好应对!” 这两日下来,段融和郭天已经隐隐是他们一行人的灵魂,除了能力和才智,更重要的是,两人都很沉稳,能给人一种很可靠的安全感。 也好是因为这一点,夜晚队伍分组戒备,两人便是各自那组的组长。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力,众人也对他们两人颇为认可。 (本章完) 第564章 暗影忽闪 第564章 暗影忽闪 一行人按照地图的标示,来到了乱石坍塌的某处,那里两方倾斜倒地的巨石之间有一处半米宽的石缝。 从那石缝里钻进去,就可进入乱石坍塌堆的中空内部,从中空内部径直穿过去,就能越过这处障碍。 一行人走到了那处半米宽的石缝前,就将地图收了,准备进入乱石坍塌堆的内部。 他们站在那里,从这个方位看过去,能看到那乱石坍塌堆的顶上,有不少探出头的殷红的骨朵,那些骨朵有些有拳头大小,有些有人头大小,显然都是成熟的鬼刺魔芋。 怪不得地图里建议他们不要翻过去,从这里望过去,乱石坍塌堆的顶上的鬼刺魔芋,几乎是成片成片的。 这鬼刺魔芋含有剧毒,极其难缠,一株就够他们受得了,如此大面积连成片的鬼刺魔芋,那不是要他们的命吗? 如此看来,地图里的建议,用词实在太轻了!好像是真的存在两条路一般,只是建议他们走内部中空地带穿过去而已呢。 但看现在这情况,走上面翻过去,根本就是死路一条啊! 不过这也不奇怪,这地图中说得是二十九年前的情况,这么多年过去,情况自然有很多变化。也许二十九前,这里的鬼刺魔芋并不像现在这般泛滥,不过那时想必已经能让人吃不少苦头了。 毕竟,那些鬼刺魔芋的藤蔓,可以躲在石缝里,在诸人翻跃之时,忽然蹿出来,杀个措手不及。 他们之前就已经议定好了分工队形,是由郭天他们那组戒备。 郭天和杨随已经举起了点燃的火把。 郭天拿着火把,看了诸人一眼,便当先从那半米宽的石缝里钻了进去,闪进了黑魆魆的黑暗里。 郭天进去后,负责在队伍两侧戒备的姜寒烟和苏心珏,也钻了过去。 而后,段融、卢储、徐晦、杜绾他们四人钻了进去,杨随这才拿着火把,最后钻入石缝。 一进入里面,他们发现乱石坍塌堆底下的空间,竟然很是不小。在火光照耀下,抬头一望,只见有几根颇为巨大的石柱在那里横着,看来这空间就是被这些巨大的石柱给架出来的。 这空间内,黑魆魆的,有浓郁的潮气弥漫着…… 一行人站在那里,已经列好了队形,段融、卢储、徐晦、杜绾他们四人在中间,队伍前后亮着两团呼呼燃烧着的火把,姜寒烟和苏心珏则站在两侧。 郭天看了一眼,那黑魆魆的远处,那里透进来的一处远远的亮光,便是这处空间的另一个出口。他随即抬脚向那出口的方向走去,一行人便跟着他向那边而去。 这段路程,似乎并没有多远,看样子也就一里地左右吧。 只是他们一进入这黑魆魆的空间内,心头就开始紧张,毕竟数个时辰前,他们才遭遇了邪祟,对黑暗的环境还有些过敏。 不过,理智告诉他们,这空间内有邪祟的概率实在不大。 整个神魔遗迹内,最多也就只会有两只邪祟而已。 这是有神魔遗迹的整体大小所决定的,最多只能诞生两只邪祟。 他们刚进入神魔遗迹才一天而已,就撞到了一只邪祟,这已经算是倒霉透顶了。 难道昨夜才刚刚摆脱了那“鬼新娘”邪祟,不过才数个时辰而已,就在这里面遇到第二只邪祟,这概率简直比早上出门,连着踩两泡狗屎还小呢! 而至于那“鬼新娘”邪祟,他们很确定,那邪祟并未跟着他们走这条路。 但毕竟是在黑暗幽闭的环境里,一行人始终小心戒备着周遭,即便是在队伍中间的段融他们四人也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一行人越来越望黑暗的中心走去,里面的潮气似乎越来越浓郁了,而且隐隐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味在弥漫着…… 他们踩在泥土上,窸窣的脚步声,在这死寂的空间内响起着,只是没有人发现,走在队伍最后面的杨随的脸色却是越来越苍白,他举着火把不住地回头向火光外的黑暗里左右乱扫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后面的黑暗里有东西在跟着他……但他回头扫视,却只看到火光之外的那浓郁的黑暗。 杨随只得跟着队伍,继续向前走去,他有些怀疑自己在胡思乱想。 只是他又跟着队伍走了一会儿,却隐隐发觉身后再次响起了极其细微的声音,杨随竖起了耳朵,不由自主地,他的额头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杨随走着走着,忽然冷不丁地猛一回头,那一瞬间,他分明看到一双布满血丝的乌黑眼珠子,在身后的黑暗里,诡异一闪,就消失不见了…… 杨随的牙齿瞬间就开始打颤,虽然只有一瞬而已,但他确定没有看错。 这空间里有一只邪祟! 杨随声音发颤地说道:“郭天,我背后那里面有东西!”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郭天闻言,脚步一顿,诸人也都扭过头去,看着站在队伍后面,举着火把,满脸冷汗,脸色煞白的杨随,火光将他一脸的冷汗,映得亮晶晶的。 郭天走了过去,站在那里,向黑暗中扫视,但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卢储看着杨随,道:“别自己吓自己,我们才刚遇到一只邪祟,怎么可能在这又遇到一只呢?!” 杨随道:“是真的!我刚在黑暗里,看到了一双赤红色的恐怖眼珠子。” 杨随说着,脸上闪过一抹恐惧。 众人都看得出来,他那恐惧的模样和害怕的眼神,绝不可能是装得,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 段融忽然看着杨随,道:“杨随,方才你身后是不是一直有细微的声音跟着?” 杨随闻言,眼神惊愕地看着段融,道:“你也听到了?” 段融点了点头,道:“你停下的时候,我也停了两次。” 郭天看向段融,似乎是在等他的意见。 段融道:“我们快走!尽快离开这里!” 众人随即恢复队形,继续向前走去。 这次他们的脚步明显加快了很多,他们知道了黑暗里有东西存在,很可能是邪祟,脚步加快,但也都更加注意着周遭黑暗里的情况了。 一行人向前走了没多远,忽然苏心珏瞥到她右边的黑暗里,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速度快得吓人。 苏心珏呀了一声,道:“刚那边有个什么东西闪过去了。” 队伍前面,郭天冰冷而坚决的声音传来,道:“保持队形!快走!” 他们速度不减地向前走去,苏心珏既然说有东西从右边的黑暗闪过,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右侧的黑暗里,也许那只邪祟此时就藏身在那边。 连站在队伍左侧戒备的姜寒烟,也不时瞥向那边的黑暗,好像那浓郁的黑暗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盯着她呢……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窸窣声在附近响起。 她心头咯噔一下,猛然扭过头去,那瞬间,她看到一双布满淋漓血丝的乌黑眼珠,正在黑暗中死盯着她。 姜寒烟还未来得及尖叫,一只乌青的东西,便从黑暗里蹿了出来。 那东西,如一只大老鼠一般,身形敏捷之极,一蹿便已经扑倒了她的后背上。 姜寒烟吓得连连尖叫,这时,所有人都看到那东西,那是一只脑袋硕大,四肢细小的东西,脑袋几乎占了身体的一半,双眼赤红,通体乌青,分明就是一只“鬼婴”邪祟! 那鬼婴极其敏捷,在姜寒烟的后背、腰间和双腿间,闪动攀爬…… 姜寒烟吓得浑身颤抖,她也不敢伸手去拍,两眼涌出了泪水,大急呼救…… 众人也不知这鬼婴邪祟有何邪术,一时也不敢近身,郭天抽出背后的宽刃大刀,蹿了过来,但那鬼婴速度太快,又是在姜寒烟身上攀爬,他一时也大为犯难,有些投鼠忌器,害怕贸然出手,不仅没能伤了那鬼婴,反而伤到了姜寒烟。 就在这时,忽然银光一闪,段融已经戴上了磷丝手套,向那鬼婴拍去。 那鬼婴的速度奇快,段融也使出了擒拿绝技,一时间,只见一乌青、一银白的两道光影在姜寒烟的周身腾挪忽闪! 段融心头大惊,他境界全出的情况下,竟然也一时擒拿不住那鬼婴。 一番对峙后,段融只得跳开,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此时,那“鬼婴”邪祟,两只纤细的手臂,扒着姜寒烟的肩头,将自己整个乌青身体吊在姜寒烟的后背上,用一双布满血丝的诡异恐怖的眼睛看向段融,那诡异恐怖的眼睛里竟然闪过一抹戏谑之色。 姜寒烟知道那鬼婴就趴在她背上,但她不敢乱动,只是嘤嘤抽泣地扭过头来,看向段融,祈求道:“段融,救我……” “姜寒烟,别乱动!”郭天忽然吼了一声,寒光一闪,手中的宽刃大刀便向吊在姜寒烟背上的鬼婴斩去。 那鬼婴青影一闪,便蹿到了姜寒烟的正面腰间,两手抱住了姜寒烟的腰肢。 鬼婴刚抱住腰肢,便抬头冲正低头垂泣的姜寒烟,诡异一笑,吓得姜寒烟打了个寒噤,这时,银光一闪,段融的掌风已经拍到。那鬼婴一晃,再次抱住了姜寒烟的后腰。 郭天和段融一番夹击,也没能伤了那鬼婴的一丝毫毛。 郭天怒道:“姜寒烟,你站着不要动,免得我误伤了你。段融,姜寒烟的后背交给我,前面交给你了!” “好!” 段融一个好字吐出,郭天的宽刃大刀便自上而下,几乎是贴着姜寒烟的后背斩下,段融也双手银光一闪,已经等在了姜寒烟的前面,鬼婴一旦闪过去,他便一掌拍出。 但只见这时,段融的右臂之上,却见青影一闪,那鬼婴竟然并未闪到姜寒烟的前面,而且纵身一跳,直接跳到了段融的右臂上,然后借力一蹿,就躲到了段融的后背上。 段融用力一甩,便将后背对着了郭天,叫道:“郭兄!在这!” 郭天刀锋一转,便斩向段融的后背。 那鬼婴青影一蹿,便纵身跃下。 那鬼婴甫一落地,便发觉身侧有一团红影,它蓦然扭头,却看到一张殷红如血的红盖头,在头顶兀自飘落。 那鬼婴顿时吓得魂飞天外! 那鬼婴方才趴在段融的背包上,它跳落之时,不小心便把段融之前放进背包的那张红盖头给带出来了! 那鬼婴看到那兀自飘落的红盖头,如同见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一般,怪叫了一声,便蹿入了黑暗中,就消失不见了。 众人见那红盖头兀自飘落在地,还以为那“鬼新娘”邪祟又追来了,顿时脸色煞白! 段融说道:“之前灭了那红盖头下的鬼脸,就顺手抄过来一张,准备研究一下呢。” 众人眼色古怪地看了段融一眼,不过也算是暗松了一口气。 杜绾道:“那鬼婴方才……好像很怕这红盖头……” 段融点了点头,目色闪动。方才那鬼婴显然是被这红盖头给吓走的,要不然它估计还会蹿到其他人的身上去呢。 此时,姜寒烟蹲在那里,捂住脸抽泣着,方才她显然给吓坏了,苏心珏正蹲在她身旁,拍着她的肩头,安慰着她。 段融一弯腰,便用戴着磷丝手台将飘落在地的那张殷红如血的红盖头给捡了起来。 “咦!这是……” 段融捡起那红盖头后,却是目光一凝,只见火光照耀的地上,方才红盖头盖着的地方,竟有一片细长的叶子。 那叶子边缘是锯齿状,而且叶子表面有点点白斑。 段融目色一动,已经拾起了那片叶子来,放在鼻尖下嗅了嗅。 杜绾凑过来,看了一眼,道:“好像是成熟年份的碧焰草的叶子!” 段融点了点头,这的确是成熟年份的碧焰草的叶子,其特点就是叶片表面的那些点点白斑。 段融捏着那片叶子,向四周的黑暗里望了望。 他们一路走过来,并未见到过碧焰草,那这碧焰草的叶子是哪里来的?很有可能是沾在那鬼婴身上,给它带过来的。 也就是说,那鬼婴跟碧焰草有关。 段融之所以进入神魔遗迹,就是为了赤箭和碧焰草,这两味神药。 赤箭易得,但这碧焰草的生长环境颇为苛刻,成熟的株体就更是稀少。 段融想到此处,目色一动,此处空间,不仅是背阴之处,而且颇为潮湿,正是碧焰草难得的生长之地啊。 此处有成熟株体的碧焰草,其实并不是奇怪。 段融目色怔怔地看着四周的黑暗,他知道这黑暗的某处,一定有成熟株体的碧焰草。 (本章完) 第565章 鬼婴之吻 第565章 鬼婴之吻 段融脸色凝重地看着手中的碧焰草叶子。 郭天瞄了段融一眼。他知道段融一直在找碧焰草,但现在这地方实在太危险了,鬼婴邪祟虽然被惊走了,但随时可能回来。 郭天举着火把,忽然道:“段融、徐晦,你俩代替姜寒烟和苏心珏戒备,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众人目色有些惊恐地望着周遭的黑暗。那藏匿在黑暗深处的鬼婴,也许随时会蹿出来……没有人反对郭天的意见,所有人都想尽快离开这里。 段融、徐晦各自又点燃了一支火把,站在了队伍的两侧戒备。现在足有四支火把围着队伍,将一行人周遭照得更明亮了。 姜寒烟缩在队伍中央,被苏心珏扶着,她受了极度的惊吓,这会儿才慢慢止住了抽泣。 众人脚步更快地向那头的出口走去,他们的脸色都有些不安。毕竟那鬼婴就在这黑暗中的某处,说不定就在附近跟着他们呢。 虽然众人一路恐慌,但后半程的路,却颇为顺利,他们走到了那出口旁时,见到天光从半米宽的巨石缝隙里射进来,将出口附近那里的黑暗驱散,心头都是微微一松。 郭天举着火把站在出口旁,先让队伍中央的四人走了出去,而后是段融和徐晦。两人走出去后,郭天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杨随,道:“杨随,你先出去。” “多谢!”杨随一边说着一边跨了出去。 郭天站在那里,扫了一眼周遭的黑暗,也快速地跨了出去。 众人一见外面明亮的天光,俱是脸色大缓,都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 杜绾道:“真是倒霉!昨夜刚在水潭旁遇到了邪祟,方才在这里竟然又遇到了一只。要不是林教官和柳教官,他们反复说,这里面最多就只有两只邪祟。我还以为这神魔遗迹内,遍地都是邪祟呢!?” 其实,杜绾所说,也是众人心头所想,他们确实有点背,这才刚进入神魔一进,就连着碰到两只邪祟。这种状况,教官在集训的时候,可没教过啊! 这时,苏心珏忽然脸色一变,看着姜寒烟的脖颈后面,说道:“寒烟,这脖子后面这是什么东西?” 姜寒烟闻言,微微愣神,道:“什么东西?” 她说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后面,但也没摸到什么,故而扭过头去,脸色奇怪地看着苏心珏。 “有团黑乎乎的东西。”苏心珏说着伸手擦了擦,脸色微微惊愕,道:“好像擦不掉啊!” 姜寒烟略微有些慌了,因为她看得出来,苏心珏脸色郑重,不是在乱说。 这时,众人也都围了过来,看向姜寒烟的脖子后面。 苏心珏将姜寒烟的头发拨开,把衣领翻下来,让姜寒烟雪白的脖子整个地露了出来。 虽然一个女人被这么多男人围观,有些不雅,但苏心珏此时,已经感到了那东西的邪祟,她已经不敢用手去擦了。 姜寒烟脸色煞白地问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我脖子上?” 她此时的眼神很是恐惧,她是害怕那东西跟之前碰到那鬼婴邪祟有关,毕竟那东西,在她后背上呆了不短的时间呢。邪祟害人的手段千变化万、匪夷所思,这一点,在集训时,林幽剑和柳肃可没少讲呢。 卢储盯着姜寒烟脖颈后面那两瓣青黑色的东西看了一会儿,忽然道:“这好像是一个唇印!?” “唇印!?”姜寒烟脸色一怔,她一时没听明白。 但卢储这么一说,众人都反应了过来。“对,就是唇印!你看,这褶皱……” 姜寒烟两手搂在胸前,抱着自己,她已经听明白了。那鬼婴邪祟,竟然在她脖子上,吻下了一个唇印。 鬼婴之吻!? 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显然不是好事。 姜寒烟恐慌了一会儿,忽然脸色发狠地抬起头来,她看着苏心珏,道:“心珏,那唇印在哪?你指给我。” 苏心珏拿起姜寒烟按在她脖颈后面的唇印上,道:“就在这里,脖子后面的正中间。” 姜寒烟两个指肚子按在那里,便使劲地揉搓起来,而且越搓越用力。 不一会儿,她白皙的脖子已经淌出了血来。 苏心珏一把抓住了姜寒烟的手。“寒烟,你疯了?!” 姜寒烟的脸色是有些狞厉,不知是不是连番受到惊吓导致的。 姜寒烟这才发觉,自己的两个指头上已经满是血迹,她顾不得许多,连忙问道:“那唇印还在吗?” 众人此时的眼神中都闪过一抹恐惧。 他们看着姜寒烟白皙的脖子中央,那里的一团已经被搓得血肉模糊,但是那青黑的唇印,却是依然清晰,连细腻的褶皱处都一丝未变。 “这怎么可能!?这太邪性了!” 段融站在那里,亦是看着姜寒烟脖子上的那枚青黑唇印,目色深邃闪动。 那唇印,显然是鬼婴留下的。 至于鬼婴的目的,以及那唇印有何古怪目前还不能得知,但邪祟的手段绝对是匪夷所思的。 就在众人一团恐慌之时,段融却忽然道:“你们在这里休息一个时辰,也顺便等我一下。” “等你!?”众人脸色疑惑地看着段融。 段融道:“我要回去一趟。” “回去一趟!?” 众人闻言,脸色都变得惊愕。 郭天眼神古怪地看了段融一眼,问道:“是因为碧焰草吗?” 段融点了点头。他在找碧焰草,众人都是知道的。 杜绾道:“段融,那里面可是有邪祟啊!?” 杜绾不能理解,那鬼婴如此邪性,而且它在姜寒烟脖子上留下的那鬼婴之吻的唇印,还不知是何意图呢?这个时候,段融却要返回那黑暗空间里面去。 段融道:“碧焰草对生长环境要求苛刻,只有背阴潮湿的地方,才能滋长。而成熟体的碧焰草就更加稀少了。如果放弃此处的碧焰草,我不知道接下来在神魔遗迹内还能不能找到!” 一贯不怎么说话的徐晦,看着段融,说道:“段兄,碧焰草的确稀少,但为了这碧焰草就如此冒险,真的值得吗?” 段融目色坚定地说道:“碧焰草对我很重要!” 众人都看出来了段融的坚定,一些原本欲要劝他的话,都咽下了肚子。 段融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我要是还未回来,你们就走,不必再等!” 段融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跨入了那不远处的半米宽的石缝空隙里,消失了身形。 众人的脸色有些难看,段融如果出事,对他们来说,折损颇大。只有苏心珏站在人群里,目色忽闪。她在想,那里面可是有邪祟呢,段融要是死在里面,那可就不用她动手了,而且还能在师父那里交差。 段融跨进那石缝后,便抽出火折子,又点燃了火把。他的两手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戴着磷丝手套,不曾取下。 他一手举着火把,另一手一翻,那殷红如血的红盖头便抓在了手上。 他的灵明识海内,只剩下一枚神魂刺了,而且他到现在为止,一直都不知那鬼婴的本体是在哪里,这神魂刺的依仗,他实在没多少底气。 不过,那鬼婴显然很害怕这红盖头。也许他可以凭借此物,压制鬼婴,摘取一些成熟年份的碧焰草。 段融站在缝隙口处的天光里,他看了一眼,不远处浓郁的黑暗,便大步跨了进去。 他刚跨入黑暗,忽然心头一动,将神识放了出来。 集训十天,林幽剑告诉过他们,在神魔遗迹内,神识探查是不能用的。 故而,从进入这神魔遗迹内开始,段融就未曾外放过神识。 但之前,在潭水旁的那次与“鬼新娘”邪祟的一番缠斗,他发觉,神魂刺是可以用的,而且威力颇为惊人。 就因此,就在他刚刚踏入黑暗的瞬间,他想尝试一下神识探查,是否真的如林幽剑所说,完全不能用的。 神识放出的瞬间,段融的目中便闪过一抹惊愕。 神识探查的周遭世界,竟是浓雾弥漫一般,完全看不清楚,甚至连脚边火光照亮的地方的都被浓雾遮蔽着…… “这……林幽剑说得果然是真的……神识探查在神魔遗迹内完全不能用的……” 段融要想在这方,黑魆魆的空间内寻找碧焰草的生长之地并不容易,故而他有些不甘心,便试了试神识探查。这神识探查,但凡有点效果,也比他举着火把,两眼一抹黑地乱找要靠谱些吧。 但是,在九州世界,无往而不利的神识探查,在这神魔遗迹内,好像无法穿透空气一般。 其实,这神魔遗迹内,到处漂浮着残破的神魔意志,这些神魔意志在无尽岁月里,不断的模糊破裂,如雾气一般,漂浮在这方世界内。 因为空气中有这些如雾气般漂浮着的神魔意志的存在,人类的神识探查便不可能穿透。 神魂刺之所以能用,是因为神魂刺的穿透能力,要远超过神识探查,九州世界的普通人一记神魂刺过去,就会直接神魂破碎而死。 这些漂浮着的神魔意志的雾气,虽然能阻挡神识探查的穿透,但却挡不住神魂刺。 段融随即收回了神识,神识探查毫无用处,他该如何在这黑魆魆的空间内,找到碧焰草呢?而且还有一只鬼婴邪祟,不知潜伏在何处呢? 他逐渐走入了黑暗深处,脸色越来越阴沉凝重。 段融决定先回到鬼婴最初袭击他们的地方,也就是这方空间的最中间那里。 与其两眼一抹黑地乱找,他宁愿先找出一个优先的范围。 那片碧焰草的叶子,显然是鬼婴带过来的,而鬼婴最初袭击他们的那地方,说不定就已经离碧焰草的生长之地不远了呢。 段融站在这方空间的中央,四周都是浓郁的黑暗,他的心头不仅浮起一抹恐惧。 鬼婴既然之前在此处袭击过他们,那也很有可能会袭击他,他不能不小心一些。 段融一手举着火把,另一只抓着那红盖头,他一边走着,手中如唱二人转一般,将那红盖头转了起来。 段融目色冷冽地四处扫过,那殷红如血的红盖头,在火光照耀下,红影忽闪地转动着,颇为诡异。他如此也不是为了秀活,他是想吓退那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鬼婴。 他走了一段,忽然鼻头动了动了,他闻到了一股古怪的味道。 “这是什么味儿?!”段融的鼻子轻轻地抽了抽,他的目色在黑暗中忽闪着。 他的脑海中,闪过集训时,看到的关于碧焰草特性的文字。他记得很清楚,几乎一个字都不会错。 即便是成熟年份的碧焰草,也开无嗅。 这就像前世蓝星的海棠一般,体无香。 虽说如此,但段融总觉得此处的那淡淡的怪味是和碧焰草有关的。 因为他之前一路走过去,他很确定这方空间,只有中间这片是漂浮着那种淡淡的怪味的。而这个地方,就是鬼婴袭击他们的地方,这中间必然是有什么关联的。 段融如此想着,忽然将火把咬在嘴里,捏出了之前在此处捡到的那枚碧焰草的叶子。 他捏着那枚叶子,在鼻前嗅了嗅,目中闪过一抹疑惑,暗道:“好像不对,叶子也没什么味啊!” 段融的眉头忽然蹙了一下,他两指一搓,将叶子中间一团在指间搓得稀烂。 他将搓烂的叶子浆汁又放到鼻前嗅了嗅。 这次,段融的脸色陡然一变! 那烂了的叶子和此处漂浮着的怪味,是一模一样的味道! 不管是如何发生的,显然此处漂浮着的怪味,就是碧焰草叶子搓烂的味道。 段融随即嗅着那味道,开始找了起来。他不断抽动着鼻子,判断着那味道的浓淡,常常走到一个方向走着走着又退了回来。 渐渐地,他终于锁定了方位。 他向这方黑魆魆的空间的某个角落处走去,他的鼻子轻轻抽动着,嗅到的怪味越来越浓郁。 就在这时,段融忽然发现脚边竟然有一片碧焰草的叶子! 他的心头一动,继续向前走去,只见地上碧焰草的叶子,不断出现,虽然稀稀落落的!但这说明,他找对地方了! 又走了一段,地上的叶子,逐渐多了起来,忽然他看向眼前不远处那里。 只见那里的地上,竟然几乎铺满是碧焰草的叶子……就如同老鼠窝附近的老鼠屎一般…… (本章完) 第568章 为我护法 第568章 为我护法 那“鬼新娘”邪祟的速度极快,如流星奔月一般,在灰白大地上飞逝着,已经距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众人也看得越来越清楚。 只见那“鬼新娘”邪祟卷着阴风,两脚离地不过半尺的距离,而它脚底下的地面上有一团浓郁的黑暗,如影随形般地跟着它…… “已经要来了!?”杜绾有些恐惧地咽了口吐沫,道:“真不退吗?” 杜绾是真害怕,他此刻真的有脚底抹油,趁机先溜的冲动。虽然郭天分析的头头是道,但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难免各有心思。 卢储道:“你没看那邪祟的速度,远快于我们。哪里逃得了啊!?只能战!” “战?!”杜绾心想,那可是邪祟啊!“我看我们还是分开逃吧。分开逃,邪祟只能追一个人!最多也就死一个人,剩余的都能活!” 郭天扭头瞪了杜绾一眼,道:“也许追得那个就是你。” 杜绾被郭天吼得一愣,他真害怕那邪祟好说不说真就追他了呢。 郭天道:“昨夜在水潭旁,这邪祟就没占什么便宜。现在又是白天,它的阴邪之力会被压制一部分。只要我们小心对应,未必就会死人。胡乱逃窜,乱了阵脚,才是取死之道!” 郭天说完,不由地看了段融一眼。 众人注意到郭天的眼神,也都知道他的意思,俱都是看向段融。 昨夜在水潭旁,就是段融一人压制了那“鬼新娘”邪祟,让他们众人成功地逃了出来。而且当时那“鬼新娘”邪祟冒着白烟,一阵阵惨叫,显然伤损不轻,那时都没来追他们。只是这邪祟现在过来,难道是为了报仇吗? 段融不仅在水潭旁压制了“鬼新娘”邪祟,而且方才还是独自进入了那鬼婴邪祟的空间,取得碧焰草后,全身而退。 这些都说明,段融有对付邪祟的隐秘手段,也是他们此时不退的最大依仗。 段融注意到众人望向他的目光,却是心头一阵发苦。 他的神魂刺可就剩下一枚了,好死不死的,三次荧惑在那鬼婴邪祟的空间,也使用殆尽了。他能对付邪祟的手段,可就剩下那一枚枚神魂刺罢了。 虽说段融心头发苦,但他也认可郭天的说法。此时若是胡乱逃窜,乱了阵脚,才是取死之道。 眼见那“鬼新娘”邪祟距离他们不过十来丈的距离了,那殷红如血的阴邪劲儿已经彷佛扑面而来! 众人都严阵以待地看着,段融忽然道:“都低下头,不要去看它的红盖头!” 他们听到段融如此说,微微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知道了段融说的是什么意思。昨夜在水潭旁,那邪祟一现真身,红盖头的一角就微微扬起。他们诸人就是在那刹那间,各自看到一个心底里的脸来,从那一刻就陷入迷失,直到段融把他们唤醒。 众人都将看向那“鬼新娘”邪祟的目光下移,避免和它的红盖头接触。 眼见那“鬼新娘”邪祟距离他们只有五六丈的距离了,众人原本慌乱的心,却冷静了下来。 既然决定要面对,就不再作他想了。 段融方才的那句提醒,不仅是在提醒小心,不要再陷入那邪祟的邪术里了。 同时也在提醒他们另一件事,那就是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跟这邪祟打交道了。林幽剑和柳肃教导过他们,邪祟伤人,是基于某种规律,或表象背后有着某种内在的逻辑链条,只要能洞悉规律和那种逻辑链条,就能避免受制,甚至有机会反客为主! 邪祟的邪术,就像人类的武功一样,都不是无迹可寻的!只是看你能不能窥破,并找到躲避甚至克制的方法。 不知道是不是众人都不去看它的红盖头那地方的缘故,那“鬼新娘”邪祟竟忽然在三丈外停了下来。 它停在那里,一动不动。搞得众人都心头打鼓!难道段融提醒他们不去看那邪祟的红盖头真的这么有效,那邪祟竟然不再发动攻击了。 但他们又觉得不可能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能完全压制那邪祟。 段融站在那里,却是看向那“鬼新娘”邪祟脚底的那团黑暗。 那团黑暗,不仅没有昨夜在水潭旁看到的那么浓郁,而且还缩小了一大圈。看来,白天那邪祟的力量的确会受到很大的压制。 众人和那“鬼新娘”邪祟隔着三丈左右的隔离,对峙着,许久都不见那邪祟有何动作? 卢储忽然道:“进也不进,退也不退。这邪祟想干嘛?” 杜绾道:“要不我们往后退一步,看看那邪祟的反应?” 郭天闻言瞪了杜绾一眼。 杜绾立马说道:“这不是逃跑。这是战略性试探。” 段融道:“也好。我数三声。我们一起退一步,看看那邪祟的反应。” “好!” 见段融也这样说,郭天却首先表示赞同,搞得杜绾一时无语。 段融一边盯着那“鬼新娘”邪祟腰腹的位置,一边轻数了三声。三声过后,众人一起退了一步。 这时,只见随着众人退一步的同时,那“鬼新娘”邪祟竟然往前跳了一步,然后又站在那里不动了。 过了数息后,段融再数了三声,众人又退了一步。那“鬼新娘”邪祟又再次向前跳了一步。 “它到底要干嘛?”卢储的目中闪过浓郁的迷惑。 段融的眼眸了也闪过了深思之色。 他怔怔地看着那“鬼新娘”邪祟的腰腹那里,那邪祟的肚皮是腐烂翻开的,因为要避开邪祟的红盖头,他便不得不瞄向这处最恶心的部位,看得久了,甚至能看到一只只蛆虫,从烂肉里爬进爬出的…… 虽然他提醒了众人不去看那邪祟的红盖头,但那邪祟绝不会只因为这一点就站在三丈外不敢近身。 很可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它昨夜在水潭边,把那邪祟伤得不轻,也许它是在惧怕自己的手段。毕竟,这邪祟并不知道自己的神魂刺就剩下一枚了。 但它既然惧怕,又为何在这白天,自己的阴邪之力还受到压制的情况下,却找了过来呢? 想到此处,段融的目色忽然一凝。 如果这邪祟不敢近身,是因为惧怕!那它一路找来,又不肯退去是因为什么呢? 显然,他们中间一定有邪祟要找的东西! 它在找什么? 段融这般想着,目色忽然从身边诸人的身上扫过。 接着,他想到了一件东西。难道是他顺走了那邪祟的一张红盖头,那邪祟才一路跟来的吗? 段融觉得这不合理! 在水潭边,他就拿走了那红盖头,当时那邪祟并未追来!此时又怎么会因为那红盖头,一路追过来呢? 段融虽说如此推断,但他还是手一翻,已经将那张红盖头拿在了手里。他随即一转、一扔,动作颇为流畅娴熟,那红盖头便旋转着飞了出去,落在了那“鬼新娘”邪祟侧面的数丈外。 此时,他们一行人、“鬼新娘”邪祟还有那落地的红盖头,成了三方掎角之势。 众人见那红盖头忽然飞出,便是脸色一阵愕然,不知段融为何忽然有些动作? 杜绾却忽然道:“段融,你是怀疑那邪祟为了那红盖头而来?” 段融道:“可能性不大,不过试试无妨。” 红盖头落地后,数息后,那“鬼新娘”邪祟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显然,它并不是为了那遗失的红盖头而来的。 段融忽然道:“我们从它侧面绕过去,看看它有什么反应。这样一直站着,也不是办法,站到天黑的话,邪祟的阴邪之力可就恢复了。” 众人闻言,有些迟疑。杜绾道:“可是绕过去,是不是太危险了?” 郭天道:“段融说得不错,不能一直这样等着。等到天黑的话,对我们更不利了。” 杜绾见段融和郭天都如此说,终于闭嘴了。 一行人列好了队形,便手持兵刃,严阵以待,缓缓往侧面绕行,他们一边走,目光都盯着那“鬼新娘”邪祟翻开的腐烂的肚皮。那肚皮腐烂生蛆,里面却空荡荡的,如同被掏干净了一般…… 他们如此这般走着,而那“鬼新娘”邪祟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似乎任由他们绕行。 “这……” 众人一时无法理解为何会如此,不过他们全都严阵以待,继续绕行着…… 过了一会儿,他们已经走到了成掎角之势的那张红盖头的地方,段融走过时,弯腰手一抄,便将那红盖头抄了起来。 这红盖头对鬼婴邪祟,颇有克制之效,以后也许用得着。而且“鬼新娘”邪祟对此物又无甚反应,段融便将其抄了起来,扔进了背包里。 一行人在掎角之势那里,并未停顿,便继续向前走去。 可他们刚跨过掎角之势那里,忽然那“鬼新娘”邪祟的红盖头里,竟然一缕一缕成片的头发,如野草般疯狂探出、滋长,瞬间便如黑水一般倾泄出来…… 那头发甫一涌出,便如数条毒蛇一般,向他们扑来。 速度之快,如电石火! 那数条盘结的头发,竟然钻入人群,却都缠到了姜寒烟的两脚和腰肢上,瞬间就将姜寒烟拖倒,顺着灰白的地面就欲拖向邪祟那里。 郭天眼疾手快,手中的宽刃大刀,倏忽一闪,已经坎在那盘结的头发上。 砰的一声响,刀锋在坚硬的神魔尸体表面,砸出了几点火星。 砸出了火星,可见郭天的用力之猛,而且他的宽刃大刀异常锋利,但尽管如此,那从“鬼新娘”邪祟红盖头探出了来的头发,竟然毫无损伤! 郭天反应迅疾,刀锋一转,就用刀背抵住了姜寒烟的脚底,众人也立马抓住了姜寒烟,随即成了拔河之势。 虽然他们七个人都用力拉着姜寒烟,但那邪祟的头发依然紧紧地缠绕着姜寒烟,而且将姜寒烟一点一点地向它那边拉去。 七人都是修炼的人,从内息境一路练到气旋境,他们的力量,绝对不弱。但是合七人之力,竟然还是拉不过那邪祟的头发,那邪祟站在那里,稳如泰山一般。 姜寒烟被发丝缠绕着,浑身颤抖,容扭曲失色,目色极度恐惧。“不要!我不要过去!……” 但眼见距离在一点一点地拉近! 众人的额头都出了一层冷汗!有人已经生了放手的心,毕竟没有人愿意和姜寒烟一起被拉到邪祟身旁去,彼时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苏心珏竟第一个放手,向后跳去! 闺蜜果然是最不靠谱的! 杜绾也欲放手,就在这时,段融忽然心念催动,最后一枚神魂刺陡然射出! 扎进了那“鬼新娘”邪祟脚底下的那团浓郁黑暗的深处! 一道婴孩手臂粗细的白烟随即冒出,那“鬼新娘”邪祟的红盖头下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声! 段融目色一动,他发觉那团浓郁黑暗的深处,此时冒出的白烟的烟柱,似乎比昨夜在水潭旁那里的,要粗大了一些。 这说明,白天邪祟的阴邪之力被压制后,神魂刺对它的伤害也增加了。 就在那白烟袅袅升起的瞬间,那纠缠在姜寒烟的腰肢和双脚上的如蛇毒般的盘结发丝,忽然放开退缩…… 原本拉着姜寒烟的众人都觉手上一松,脚步一阵踉跄。 这时,只见那“鬼新娘”邪祟已然卷起一阵阴风,脚底下冒出的袅袅白烟还未散尽,便已经向侧面飞去。如瀑布般地发丝,就在它身后飘飞着,如毒蛇般颤抖,快速地退缩进了那红盖头里了…… 那“鬼新娘”邪祟,飞出了十来丈外,众人才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段融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心头暗道了声侥幸。还好一枚神魂刺就惊退了那邪祟!不过,这也跟白天那邪祟的阴邪之力减弱,神魂刺对其的伤害增强了也是有关的。 郭天将宽刃大刀收了回去,他看向段融,目色微动。 昨夜在水潭旁,他方一被段融唤醒,也看到那“鬼新娘”邪祟正冒着白烟,跟方才的场景很是相似。 而且段融已经告诉过他们,那团浓郁的黑暗,才是邪祟的本体。 郭天忽然问道:“段融,你伤那邪祟的手段,可是神魂刺吗?” 神魂刺是神识攻击的手段,无形无体。 方才郭天就是未见到段融如何动作,邪祟脚底的那团浓郁黑暗,便陡然冒起了白烟。那一瞬间,郭天便想到了神魂攻击。 郭天一点破,众人也都目色怔怔地看向段融。 段融面色无动道:“郭兄猜得不错,正是神魂刺!” 众人的脸上都闪过一抹惊愕。 杜绾道:“段融,神魂刺好像是胎藏经成就第六层后,才能动用的手段吧?难道你已经……” 卢储道:“段兄他毕竟是在老祖身边修行的人,成就了胎藏经第六层,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们都知道,段融成为内门弟子不过才一年多而已。一年多,就成就了六层胎藏经! 妖孽就是妖孽啊!怪不得能在老祖身边修行呢! 段融对于他们诸人各异的神色,并无甚在意,只是淡淡说道:“我凝结的神魂刺已经用完!方才那已经是最后一枚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接下来我们还是随时会遇到邪祟。我需要几个时辰,重新凝结几枚神魂刺!还请各位同门,为我护法!” (本章完) 第569章 恐怖的暗影 第569章 恐怖的暗影 段融在灰白大地上盘膝而坐,开始沉入识海,凝结神魂刺。 其余诸人则在段融附近,一边休息,一边戒备。 此时是白天,天光明亮,而且是这神魔尸体上。这宽广如高原的脊背上面,举目灰白,杂草不生,但有异动,他们老远就能发现。之前那“鬼新娘”邪祟,他们老远就看到有一个诡异的模糊红点…… 苏心珏脸色有些尴尬地看向姜寒烟,说道:“寒烟,不好意思啊!我方才是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这才跳开的。” 众人都知道苏心珏是在扯谎,但也没有拆穿她的意思。方才那刻,想跳开的可不止她一人。毕竟眼看他们在一点点向那“鬼新娘”邪祟靠近,说不怕那都是骗人的。 杜绾笑道:“没事,心珏,我当时也准备跳开。只是还来得及动作呢。” 苏心珏闻言,向杜绾笑了下,一时娇媚无限。 苏心珏和杜绾在说话时,姜寒烟却只是目光呆滞地站在那里,只是两眼空洞地看着前方,就彷佛诸人都不存在一般。 郭天见了姜寒烟的状态,不由地拧了下眉头,脸色凝重地走到了她的身后,看向她脖子处的那鬼婴之吻。 鬼婴之吻还是原本的样子,唇印上细腻的褶皱,纤毫毕现,只是看得久了,郭天的眼皮顿时一跳,那鬼婴之吻,栩栩如生,看久了竟似一活物一般,在蠕动似的。 卢储就站在郭天身旁,也是盯着那鬼婴之吻,脸色惊愕,他忽然说道:“这东西怎么越看越邪性!” 卢储说着,又绕到了前面看了看姜寒烟的状态,他的目中满是担忧,忽然伸手在姜寒烟的眼前摆了摆,但姜寒烟竟毫无反应,依旧目光呆滞地直视前方。 姜寒烟这种状态,显然很是异常,已经不能用惊吓过度来形容了。 卢储看着郭天,脸色凝重地说道:“姜寒烟这种状态,显然是跟那鬼婴之吻有关!郭天,你说她该不会变成邪祟吧?” “啊!?” 苏心珏和杨随原本站在姜寒烟的不远处,听到卢储如此说,都不由地让开了一些,脸上闪过一抹惊恐,很是难看。 郭天瞪了卢储一眼,道:“别胡说!”但此时他的心思同样在翻滚。 卢储随即低头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卢储所说的,郭天亦有担忧,但不能因为这个只是可能性的假设,就抛弃姜寒烟。这样,对整体士气死颇大的打击。一遇险境,人心思变啊! 郭天看向苏心珏,道:“苏心珏,你看好姜寒烟,若发现有什么异常,及时说出来。” 苏心珏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情愿,但她还是点头答应了。 郭天说的异常,就已经在暗示,他也部分认同卢储方才说的了。不过,队伍里只有她和姜寒烟两个女子,而且郭天又点了她的名字,她就是心里不愿意,也只得应下来了。 诸人开始轮番戒备休息,只有姜寒烟一直是直愣愣地站在那里,脸色僵硬,目光呆滞。苏心珏盘坐在不远处,不时瞟向她两眼。 数个时辰后,天光渐渐地黯淡了下去,暮色已经要升起来了。 就在这时,段融陡然睁开了眼睛,他的面容闪过一抹疲惫,吐出了一口浊气。 诸人见段融睁开眼睛,亦都各自起身。 郭天问道:“凝结好了?” “差不多了。”段融抬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天色,道:“应付今晚应该足够了。” 段融的话,说得众人的心头都是一凛,自从水潭边遇到那“鬼新娘”邪祟以来,他们就跟捅了邪祟的窝了一般,一直遭遇邪祟的袭扰攻击。 眼见暮色降临,马上就要进入暗夜。 进入暗夜后,邪祟的阴邪之力,比白天更甚。这一夜过后,他们这些人还能不能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那还真不好说呢! 众人想到此处都目色凝重地看向直愣愣站在那里的姜寒烟。 姜寒烟中了鬼婴之吻,那玩意到底有多邪性,还不好说呢。万一真让卢储给说中了,夜里姜寒烟也变成了邪祟,那他们就等于是带了个邪祟在身边呢…… 郭天脸色看了一眼围过来的暮色,道:“我们得走了!路程不能再耽搁了!” 他说着,已经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支火把,然后吹亮了火折子,将火把引燃。杨随也拿着一支火把过来,就着火焰给点燃了。 两团黄亮的火焰,在黑暗中呼呼燃烧,照亮着众人凝重阴沉的脸。 郭天重新布置了下戒备的队伍。毕竟姜寒烟出事,苏心珏要看着她。而且段融连着数个时辰凝结神魂刺,已经很是疲累,也必须休息一下。 段融、姜寒烟、苏心珏三人在队伍中间聚在一团,其余五人都在外围警戒,众人心头都有一种感觉,这个暗夜不会太平。多做警戒,起码能少一些手忙脚乱。 众人列好队形,便启程上路了。 郭天举着火把,侧脸看了眼段融,道:“段融,你也注意着姜寒烟,她看起来不太对劲。” 段融目色凝重地瞅了身侧的姜寒烟一眼,此时姜寒烟双目空洞,如同没了魂的躯壳一般。 一行人在夜色来临之际,便沿着神魔尸体如高原般宽广的脊背,向前走去。 没过多久,黑沉沉的压抑低垂的夜空上,如绿毛兔子般黯淡的月亮,已然升起,四周灰白的大地上,都笼罩了一层淡淡的惨绿色,看起来颇为诡异。 这神魔的身躯极大,从他的尾椎骨那里,走到他的后脖子附近,这路程可是不近啊! 众人在神魔身躯上,踩出了空洞的脚步声,在静谧的夜色中回响着…… 他们虽然一直心头惴惴不安,颇为惊慌,彷佛四周的黑暗里潜伏着什么东西,但数个时辰过去,却一路平安,眼见他们已经走到了这片高原的中央地带,此处的地势微微凹陷。 段融借着前后的火光,不时看向姜寒烟后脖上的那鬼婴之吻处。 一路上,他都在想一个问题。 白天的时候,他们欲要绕过“鬼新娘”邪祟。那邪祟忽然发起进攻,用头发缠住了姜寒烟。 他们有八个人,邪祟选择的攻击对象,却是姜寒烟,而且只是她一人。 这难道只是巧合吗?还是说,姜寒烟就是那邪祟要找的人? 如果不是巧合!那么,“鬼新娘”邪祟为何独独要找姜寒烟?她身上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难带就因为这鬼婴之吻吗? 这鬼婴之吻,为何对“鬼新娘”邪祟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呢?以至于它甘愿犯险,在白天受到压制的情况下,就追了过来。 段融正在深思,忽然听到身侧噗通一声响动! 他扭过头去,只见姜寒烟已经被拖到,她的腰上和脖子上都缠满了蠕动着的头发,那些头发如密密麻麻的黑蛇一般越缠越紧,而且欲将她往外拖去! “鬼新娘”邪祟竟然又来了!? 苏心珏也已经发现了异常,她脸色惊恐地尖叫了一声。 这时,姜寒烟已经擦着她的脚边向外拖了出去,眼见就要从戒备在那里的卢储和杜绾中间的缝隙里拖走,拉进黑魆魆的黑暗里去了。 就在那刹那间,卢储和杜绾几乎同时扑倒,一把抱住了姜寒烟。三人一起被往黑暗里扯去,这时,郭天也飞身过来,用魁梧的身躯压在了那里。郭天压在那里,脚后跟蹬着地面,他们被扯入黑暗里的速度终于稍缓。 段融目色冷冽,一把抓住身侧杨随手里的火把,纵身一跃,便跳了出去,半空中便将火把向诡异头发探出来的黑暗深处抛了过去! 那火把旋转着,火星四溅地向黑暗深处飞去,划出了一道黄亮的光团。 那黄亮光团里,赫然一个殷红如血的恐怖身影站在那里!无数头发如野草黑水一般,从它的红盖头里,滋长倾泄出来…… 众人接着那火把光团划过,都看见了黑暗中那“鬼新娘”邪祟!心头都是一阵惊恐,头发不由如过电棒,阵阵发麻! 白天看到邪祟和深夜在黑暗深处看到邪祟,那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 在那火把照亮“鬼新娘”邪祟的恐怖身影的瞬间,半空中,段融的神魂刺,便已经射了出去! 那邪祟也知危险,但神魂刺发出即是抵达,避无可避! 在段融看到它的瞬间,神魂刺就已经射中了它脚底下的那团浓郁的黑暗。 一团袅袅的白烟,随即冒起! “鬼新娘”邪祟身形暴退,那些如野草般的发丝,拖在它身后,不住地蠕动扭曲着…… 众人见那“鬼新娘”邪祟退去,都脸色煞白! 段融站在那里,目色阴冷地看向黑暗深处。 他有种感觉那邪祟并未走远,随时还会再次袭来! 段融扭头冷道:“快走!那东西没有走远!还在附近!” 众人闻言,都一个激灵跳将起来,布好队形,便继续往前而去,只是他们的腿肚子都有些发颤。 段融在队伍中间,一边注意着周遭的动静,一边看向身侧的姜寒烟。 第二次了! 那邪祟还是独独袭击姜寒烟!如果第一次还能说是巧合,那连着两次,就绝不可能是巧合! 而且看那邪祟的架势,是想把姜寒烟给掳走! 段融看着姜寒烟后脖子上的那似乎在蠕动着的鬼婴之吻,之前推理着的许多逻辑链条,重新活跃了起来。 “鬼新娘”邪祟在八人中,独独选择袭击姜寒烟,原因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姜寒烟中了鬼婴之吻。 “鬼新娘”邪祟是因为那鬼婴之吻,欲掳走姜寒烟。 那背后就有另一个逻辑。也就是鬼婴邪祟和“鬼新娘”邪祟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 段融忽然目色一动,胃里一阵翻涌恶心。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来。 那“鬼新娘”邪祟的肚皮是翻开的,而且里面空荡荡的! 那鬼婴显然就是从“鬼新娘”邪祟的肚皮里爬出来的! 段融陡然回忆起来,那“鬼新娘”邪祟在水潭边一直发着诡异的声音。“孩子……我的孩子……” 这样看来,那“鬼新娘”邪祟其实一直在找鬼婴! 而鬼婴却对那“鬼新娘”邪祟的红盖头,退避三舍,很是恐惧,这说明,鬼婴一直在躲避“鬼新娘”邪祟的寻找。 此刻,段融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那鬼婴邪祟为何躲避在那黑魆魆的角落里,而且用碧焰草的叶子涂满了周身附近的石壁。 如果段融所料不错的,那碧焰草叶子的气味,恐怕能掩盖鬼婴的气息,阻止“鬼新娘”对它的追索。 若不是如是,段融死在想不出来,那鬼婴何以如此古怪,要用碧焰草的叶子,将那石壁全都涂满呢? 而沿着这个逻辑,一路推理下来,鬼婴在姜寒烟身上留下那鬼婴之吻的目的就十分清楚了。 鬼婴知道我们一行人将往神魔遗迹的深处而去,它在姜寒烟身上用自己的邪祟本体留下唇印,就是为了让他们替它调虎离山,吸引“鬼新娘”邪祟远离。 至于,鬼婴利用他们将“鬼新娘”邪祟引走的目的,只是为了躲避,还是它还有其他动作,那就不得而知了。 鬼婴邪祟的本体就潜伏在嘴唇里,而它在姜寒烟身上留下的也是类似邪祟本体的唇印。 “鬼新娘”邪祟一定是在姜寒烟身上感受到了浓郁的鬼婴的气息,才一路跟随,三番两次地对她出手。 忽然走在队伍右侧戒备的杜绾,神情惊恐地咽了口吐沫,他的脸色愈加煞白,有些结巴地说道:“在……那边呢……” 众人闻言,都扭过头来,只见队伍右侧不远处的黑暗里,赫然站在一个殷红如血的身影。 那殷红如血的神影,周身笼罩着一层黯淡的绿光,说不出的恐怖诡异! 卢储看了一眼,道:“这玩意竟一直跟着我们呢!” 一行人目色惊恐地又走了几步,郭天忽然转身,看着众人说道:“我们停一下,我有件事要说。” 众人闻言脚步一滞,都有些心头发慌,他们眼神古怪地看着郭天。那邪祟就在不远处的黑暗里,你现在要停一下?! 郭天看着众人的眼色,却是毫无所动,阴冷着脸,道:“我们不能再带着姜寒烟了!?” 诸人闻言,都是脸色惊愕!没想到,郭天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忽然丢出这么一句话来。 段融目色一动,看向郭天。显然,郭天也已经发现,那邪祟是冲着姜寒烟来的。 郭天毫无废话,斩钉截铁地说道:“姜寒烟中了鬼婴之吻,之后有何变数,暂时不表!但那邪祟两次出手都是冲姜寒烟来的,这绝不是巧合!如果我们一直带着姜寒烟,那邪祟也会一直跟着我们!阴魂不散!” 众人听到那邪祟会一直跟着,脸色都很是难看!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比一只阴冷的邪祟,一直跟在你身后更可怕了呢? (本章完) 第570章 苦尽甘来 第570章 苦尽甘来 郭天的话说完后,在场诸人俱是一阵沉默。这个时候,沉默就是默认了。 现在的姜寒烟无疑成为了个极度危险的烫手山芋,不仅自身中了鬼婴之吻,有化身邪祟的危险,而且不知为何,她还引得那“鬼新娘”邪祟一路跟随着他们。 如果仅仅是那鬼婴之吻,众人一时还不会舍弃她,总要再看看她的变化再说。但像现在这种情况,她显然引得那“鬼新娘”邪祟一再出手,而且那邪祟一直在暗夜中尾随着他们,这也只能舍弃她了。 其实,众人心里对于郭天忽然说出这话来,心里还是颇为佩服的。这个时候,需要果决。如果因为一点怜悯,就将姜寒烟留下队伍里,邪祟一再对她出手下,诸人不可能次次都能救下她。 虽然段融的神魂刺能够压制邪祟,但毕竟有限,若是屡次跟邪祟对决,到底会发生什么,根本难以预料! 这时,众人的眼眸不时瞟向愣愣站在那里的姜寒烟。 郭天说要舍弃她,但姜寒烟竟跟没听到一般,毫无反应,只是两眼空洞,呆若木鸡般地站着。 众人不免摇头,暗道郭天做得对,现在的姜寒烟根本已经不是她自己了,她似乎已经被邪祟夺了魂魄。 就在这时,徐晦忽然声音有几分悲切地说道:“你们看!寒烟,她哭了!” 众人闻言,蓦然扭头,就着火把的亮光,再次看去。 只见姜寒烟的脸色僵硬,眼神依旧空洞无物地直视着前方,但却有两行清泪,在她的脸颊上无声落下…… 场中诸人的心都被扎了一下。连脸色阴沉的郭天的嘴唇也哆嗦了一下。 姜寒烟显然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她只是被邪祟控制,无法反应罢了。但她知道自己将要被队友舍弃,很可能会落入邪祟的手里。也许会死掉,甚至化为邪祟! 巨大的恐惧,让她即便是被邪祟控制之下,也还是落下了泪来…… 那两行无声的清泪,是僵硬身体里的灵魂,在经历着巨大的悲怆! “寒烟……”苏心珏有些心疼地喊了一声,这瞬间她似乎忘了害怕那鬼婴之吻,不由地拉了拉姜寒烟已经冰冷的手。 场上诸人的脸色都有了些变化。 郭天的脸上也浮现一抹挣扎之色,但随即便目光一凝,脸色再次阴沉,他正欲说什么,却听段融忽然说道:“其实,鬼新娘邪祟要找的是鬼婴,不是姜寒烟,它之所以一直死追着姜寒烟不放,是因为姜寒烟中了鬼婴之吻,身上有浓郁的鬼婴的气息。” 众人闻言,脸上都闪过一抹茫然。 他们自然也能猜到,“鬼新娘”邪祟一直对姜寒烟出手,是因为她身上的鬼婴之吻。但段融所说的,“鬼新娘”邪祟一直在追索的是鬼婴,它之所以一路咬着姜寒烟不放,也是因为她身上有浓郁的鬼婴的气息,这他们就不清楚了。 众人见段融把这事说的如此明白,都怔怔地看着他。 徐晦道:“段融,你是不是有办法救她?” 段融目色微动,不置可否。其实他也不知道这方法管不管用。 郭天眼色古怪地看了段融一眼,问道:“你不会是想用神魂刺吧?” 段融道:“不是。” 姜寒烟这种情况,是用不了神魂刺的! 因为那鬼婴之吻就在她的后脖子正中间的位置,神魂刺灭了那鬼婴之吻后,必定会穿透她的身体! 更重要的,在这神魂遗迹内,段融的神魂刺是控制不好准头的。 在九州世界里,神魂刺的射出不仅发出就是抵达,而且百步穿杨,指哪打哪,精准无比。 但这有个前提,就是得有神识探查的配合。 有神识探查的精准锁定,才有神魂刺的精准击杀! 但在神魔遗迹内,神识探查根本没法用,段融射出神魂刺,凭借的都是肉眼的感觉。 但姜寒烟这种情况,那鬼婴之吻就在后脖子处,神魂刺稍有偏差,就等于是段融亲手灭杀了她。 这种事,授人以柄,一旦回去被人捅到宗门里,他说都说不清楚。 那林幽剑可不是吃素的!? 就在众人一片疑惑的眼神里,段融的手一翻,之前那张殷红如血的红盖头已经捏在了手里。 “这……此物不是那鬼新娘邪祟的红盖头吗?” 众人说着,不由地瞥了一眼身后的黑暗深处,那里“鬼新娘”邪祟就站在那,殷红如血的身上涂着一层诡异的绿光。 只瞄一眼,他们的心头就一阵发毛。 段融道:“不错!之前在那乱石坍塌的幽闭空间内,就是这东西,将鬼婴邪祟给吓走的。我能安全取得碧焰草,也是因为此物。那鬼婴如此惧怕这红盖头,此物必定能克制它!” 众人闻言都是目色一动,段融说得显然很有道理,起码也是值得一试。 郭天道:“段融,若是此物有用,能救得下姜寒烟最好。若是此物无用的话,我们只能将她留在此地了!” 段融拿着那红盖头看了姜寒烟一眼,道:“若是无用,那就是她的命了!” 姜寒烟依旧眼神空洞,但她脸上流淌着的清泪已经止住了,她似乎听懂了段融的话。 段融扭头瞥了一眼,那头黑暗深处站在那里的“鬼新娘”,那邪祟是惧怕他的神魂刺,才一直不敢近身。 “你们注意着那邪祟!” 段融嘱咐了一声,这才抓住那红盖头,将其攥成一团,然后慢慢地向姜寒烟后脖子中间的那鬼婴之吻,凑了过去。 那红盖头刚一临近,那鬼婴之吻的唇印竟诡异的扭曲蠕动起来,就像毒蛇、泥鳅一般。 “有反应!?” 段融的目色一亮。有反应就是有戏!他忽然将手中攥成团的红盖头,一把按在那了鬼婴之吻上! 瞬间,便白烟大起! 一直身体僵直、呆若木鸡的姜寒烟,忽然一阵凄厉的惨叫,脸色狞厉,身体颤抖如筛糠一般。 随着姜寒烟的颤抖挣扎,段融攥在手里的红盖头已经按不住她脖子后面的那团唇印了。 姜寒烟也已经倒在地上,身体抽搐着,口吐白沫,几近昏迷。 段融目色一跳,发现众人都盯着姜寒烟,他心头一凛,立马扭过头去,只见那头黑暗深处,那“鬼新娘”邪祟依旧站在那里,并无什么动作。 段融的脸上闪过一抹愠怒,他瞪着郭天,道:“郭天,你看着那邪祟!若有异动,马上叫住我!” “哦……”郭天应了一声。 其实,他原本一直盯着那邪祟,只是这边动静太大了,段融将红盖头按上的瞬间,不仅白烟大起,而且姜寒烟一阵凄厉的惨叫,接着便抽搐倒地,口吐白沫…… 段融见郭天,盯着那“鬼新娘”邪祟,这才看向自己攥在手中的红盖头,只见那红盖头上竟已经破了一个大洞,如同被火燎的一般。 姜寒烟还倒在地上微微抽搐着,不过已经不像方才那么严重了。段融蹲了下去,接着火光,撩开她后脖子那里的衣领,一看之下,他的脸色便是一沉。那鬼婴之吻的唇印,色泽明显浅淡了一些。 站在段融身侧的卢储、杜绾也看了出来,喜道:“有用,那玩意好像淡了!” 段融道:“卢储、杜绾,你俩把姜寒烟按在地上,不要让她乱动。苏心珏,你抱住她的头。” 苏心珏有些害怕。方才姜寒烟的反应实在太激烈了。 段融瞪了她一眼,冷道:“快点!” 苏心珏见卢储、杜绾已经一人抓着姜寒烟的一支胳膊将她按在那里,有些不情愿地走了过去,抱住了姜寒烟的头。 段融见三人,将姜寒烟稳住了,这才再次将手中的红盖头,猛然按在了那她后脖子那鬼婴之吻上。 姜寒烟再次发出凄厉的惨叫声!身体扭曲挣扎颤抖着,但却被卢储、杜绾稳稳按死! 姜寒烟的后脖子那里,白烟袅袅升起,而且越来越浓烈…… 苏心珏死命地抱住她的头,但她依旧挣扎摆动着,不过段融的手一直灵动移动着,不管她的头颅怎么摆动,那红盖头始终死死地按在那里。 数息后,那白烟开始有浓转淡…… 这个时候,姜寒烟的挣扎已经越来越弱了。 段融将手中的红盖头抬了起来,凝目一看,只见那鬼婴之吻的唇印,已经大片消失,只有几处零星的残印了。 而他攥在手中的红盖头,已经被撩穿了数层的大洞。 段融将红盖头重新一捏,再次攥成了一个小团,忽然在那几处残印那里,如同用抹布擦东西般,按揉擦拭起来,而姜寒烟已经不再剧烈挣扎了。 数息后,随着缕缕的淡烟散去。姜寒烟的后脖子那里的鬼婴之吻的唇印,已经彻底消失。 也就在这时,姜寒烟忽然啊的一声,吐出了大片的黑水,那黑水里还有蛆虫在蠕动着…… 苏心珏一直抱着姜寒烟的头,一时不擦,被那黑水喷了一身,她恶心的跳开,脸上一阵厌恶。 此时,段融手中的红盖头已经破烂不堪,满是破洞,如同破烂一般。他将那东西顺手一扔,便扭头看向那“鬼新娘”邪祟,却蓦然发现那“鬼新娘”邪祟已经不在那里。 段融心头一惊,看向郭天,问道:“那邪祟呢?” 郭天目色警惕地扫过四周的黑暗,紧张道:“不知道,就刚刚不见的!” 段融道:“大家注意戒备,那邪祟不见了!” 众人随即围了一圈,注视着周遭的黑暗,只有姜寒烟一人,被他们围在中间,倒在一滩黑水旁,身体微微动着…… 他们都是神色慌张,见了那黑暗中的邪祟,虽然让人心头发毛,但明明知道邪祟就在附近,却不知在哪里,却更让人恐惧。 段融凝望着周遭的黑暗里好一会儿,忽然长吁了一口浊气道:“那东西好像已经走了!?” “走了!?” 这时,段融扭过头去,看向身后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姜寒烟。 他能感觉到那邪祟已经不在附近了。那邪祟一直跟着他们就是因为鬼婴的气息,它既然走了,说明姜寒烟身上鬼婴的气息已经不存在了。 就在段融扭过头去时,姜寒烟已经挣扎着站起身来,她的脸色很是煞白,但是双目里已经恢复了灵气,眼波流转。 她看向段融,目光清澈,声音娇柔地说道:“段融,谢谢你救我!” 看来,她虽被邪祟控制,但发生的事却是一直知道的。 听到姜寒烟说话,众人心头都是一块大石头落下。段融道:“这是你的命!能活一个是一个。” 郭天道:“走吧,我们快点离开这里。此处不宜久待!” 众人都明白郭天的意思,一边戒备着,一边快速离开了此地。 一路上,他们都注意着周遭的黑暗,生怕那邪祟再蹿出来。 一路提心吊胆,直到黑暗褪去,天色大亮,他们才长吁了一口气。 自从姜寒烟清醒过来以后,这后半夜的数个时辰,他们再也没有遭遇邪祟的攻击。 这几日来,邪祟像阴魂一般缠着他们,此时众人都有些精神疲累,一屁股坐在了那里,看着苍黄色的天空,目色萎靡。 天亮之后,他们轮流把守,睡了一觉,恢复了下体力。 数个时辰后,一行人便再次出发。 临快天黑时,他们已经远远看到,前面有一座发亮的石山。 他们走近才发觉,原来他们已经走到了那神魔尸体的后脑勺处了。 那后脑勺圆滚滚的,像一座一毛不长的光滑石山,在暮色中微微发亮。 一行人点亮火把,从这里向神魔尸体的右臂拐去,走下右臂,就是他们要去的那条大路了。 神魔的右臂,很是巨大,众人如同在走一个绵长的大下坡,越走感觉脚步越轻松。 天色大亮时,他们已经看到那远处的那条在乱世林立间,蜿蜒盘旋的大路了。 再走了一段,一行人已经走到了神魔尸体的右手上,他们沿着小拇指走了下去。 那小拇指如同一座陡峭的山峰,倾斜而下。 众人滑下指甲盖后,便看到一条青石板间蹿出不少杂草的大路来。神魔遗迹内的大路,远超外界九州,如广场一般。 杜绾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看向郭天,问道:“沿着这大路走,下一处水源,还有多远?” 郭天道:“大约一天的路程吧。” “那走吧!”杜绾道:“我有种感觉,一走上这条大路,我们一直以来的霉运可就被甩在身后了!” 众人都知道杜绾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们一进入神魔遗迹,就连着碰到鬼新娘和鬼婴两只邪祟。可谓背到家了!? 这几日以来,一直被邪祟袭扰,几乎没安生过片刻。 但同样的,林幽剑和柳肃也教过他们,因为神魔遗迹就这么大,它能产生的邪祟最多也就两只。 这也就是说,他们一旦摆脱了那两只邪祟,接下来,就不会再受到邪祟袭扰了。这也算是苦尽甘来吧! (本章完) 卡文,鸽一天 卡文,鸽一天 抱歉哈! (本章完) 第571章 神魔天音 第571章 神魔天音 一行人沿着大路而行,没了邪祟的袭扰,他们的心情都舒畅了不少,一边走着一边又开始沿途采集神药了。 第二日清晨,众人赶了一夜路,刚熄灭了火把,便在晨光中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处水潭。 亮晶晶的水面,在远处的晨光中,闪着柔和的光泽。 他们早已经口干舌燥,立即奔了过去,一到那里,就催促着徐晦检测水源。 徐晦拿出银针,慢腾腾地围着水潭多处检测,急得诸人一阵骂娘。徐晦已经检测了三处,但卢储、杜绾问他,他是低着头不说话,往下一处检测点跑去。 杜绾不由骂道:“这个死脑筋!” 足足抽检够五处后,徐晦才抬起头来,说道:“好了,没问题。喝吧。” 众人这才舀了水,先灌了一气儿,这才舀了第二杯,坐在水潭边的乱石上,拿出了背包里的干肉。一边喝水,一边吃着干肉。 吃着吃着,他们便闲聊了起来。 卢储一边看着地图,一边说道:“我们到这里,已经走了有一半的路程了。虽然前面这段路走得艰苦,但好在已经经历了两只邪祟,接下来的路程,总算能轻松些。” “但愿吧。”杜绾将嚼碎的干肉咽了下去,便嘟囔了一句。 卢储闻言,瞥了他一眼,道:“怎么?你看起来不是很有信心嘛!” 杜绾笑了一下,道:“你别忘了……” 杜绾的话还未说话,忽然一阵黄钟大吕般的梵呗声响,陡然在苍黄色的天空上回荡。 众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神魔天音!?” 神魔天音响起,就是神魔幻境开启的征兆! 方才杜绾想说的就是神魔幻境,虽然他们已经遭遇过了两只邪祟,到中央祭台之前,应该不会再遇到邪祟滋扰他们,但是神魔幻境可还未开启呢?! 十天集训的两大重点,就是邪祟和神魔幻境。这神魔幻境亦是遗迹内最危险存在。 因为,在神魔幻境中,他们遭遇的死亡是真实的死亡! 如果在神魔幻境内死掉,那么,他们在此方遗迹内的真实生命也同样会被抹杀! 集训时,林幽剑和柳肃已经告诉过他们,神魔天音可以穿透灵魂,引起神魂震荡。 虽然他们已经知道,但当那黄钟大吕般的梵呗声,在整个天际回荡,一种诡异的神圣感还是洞穿了他们的身心。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变得清澈而虔诚,他们都怔怔抬头,望着苍黄色的天空,也就在这时,那苍黄色的天空上,忽然浮现出一张透明的脸。 那脸虽是透明,但却如琉璃一般,宛如实质,与其说它是一张脸,它更像是一张面具。 更重要的是,这张脸几乎占满了整个天空。也就是说,这一刻,笼罩着这方世界的整个天空,化为了一张脸。 众人都是倒抽一口凉气。 那脸孔的五官与人类无异,只是双眸紧闭。那脸浮现在那里,一动不动,数息后,两眼才缓缓睁开,琉璃般的地眼眸低垂俯视,望向段融他们。 就在那双眸睁开的瞬间,众人的身心都感觉被什么穿透一般,不由地颤了一下。 那是神魔意志穿透了他们的身体,他们瞬间就如同石化一般,神魂已经不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因为颤了那一下,杜绾握在手里的银杯脱手,向下跌落! 也就在这时,忽然一只如山大手在虚空中浮现,那透明大手,凌空一点,一圈一圈的空间波纹,如水中涟漪一般,便在他们周围荡漾开来。 而那涟漪荡漾的中心处,赫然就是姜寒烟。这一刻,姜寒烟的双目竟也宛如琉璃一般,闪着诡异的光芒。 神魔幻境,并不是凭空而出现。而是借助神魔意志,他们的神魂将进入一行八人中一人的某段深藏的记忆或梦魇中。而这段深藏的记忆或梦魇中,一定含有此人的执念。 他们要在神魔幻境中破除此执念,才能走出幻境! 看来,神魔意志选中了姜寒烟! 集训的时候,林幽剑和柳肃告诉过他们,第一次的神魔幻境,神魔意志会选执念最深的那个人! 而第二次则随机性很大,通常跟第一次神魔幻境中各人的表现有关。 神魔幻境出现的次数不定,但在一到三次之间,宗门历来进入神魔遗迹内的人,最多也就是遭遇三次神魔幻境,最少也是一次,而遭遇两次的队伍在记录中是超过一半的! 随着那空间波纹,以姜寒烟为中心,在周围如涟漪般荡漾开来…… 众人的目色都闪过一抹惊愕,因为那空间波纹,一经荡过,眼前的景物就一阵模糊变化。 其实,众人都心头好奇,姜寒烟心底到底有什么执念,竟是他们八人中执念最深的那个人! 数息过后,眼前晃动模糊的景物便稳定了下来。 那瞬间,他们都感到满是尘土的干燥的风,正阵阵吹过。空气中,除了泥土的气息,荒草的气息,还有一股子刺鼻的血腥味。 他们几人都脸色惊慌,抬眸望去,只见尘土飞扬中,是一座不小的村庄。只是此时村庄内,乱马嘶鸣,不时传来惨叫声! 正让人惊恐的是,他们所在村口处,那里的一棵大树上,树枝上竟然绑满了人头!而大树底下,全是断头的尸体,将那里的黄土都染成了血红色! “这是……马贼在屠村!?” 段融他们都是心头慌张,没想到一进入神魔幻境,就是这种场景,更让人无语的是,他们都变成了七八岁的孩童,一个个瘦骨嶙峋、破衣烂衫的。 大约有十多个孩童,被三个持刀的马贼围在那里,都是差不多的个头,全都面黄肌瘦的。 段融他们目光扫视,很快便将彼此认了出来,他们虽然都变成了七八岁的孩童,但眉眼没什么改变,一眼就认出了彼此来。 此时,八人都在那堆被围在村口的孩童里面,除了他们几人其余的孩童都哭哭啼啼的…… 他们不远处则是被另三个马贼持刀看守着的女人,一共五人,段融瞄了一眼,这五人虽然是村妇打扮,但姿色都不错,皮肤也白净,但却都是脸色煞白,目光呆滞,显然不久前才经历过极其恐怖的事。 段融的目色闪动,这村口这里,显然刚刚经过屠杀。 大量的村民被赶到了这里,在那棵大树下,被杀戮殆尽,只有他们这十多个孩童,还有那五个姿色不错的女人,活了下来。 而村庄里,烟尘四起,惨叫连连,显然还有藏身在村子的村民不断地被马贼发现,虐杀而死! 此时,那棵满挂了人头的大树下,有一人打马站在那里! 那匹枣红马似乎见惯了杀戮,那么浓郁的血腥味,竟也好不惊慌,只是低头吃着一丛浸满血渍的野草。 那马上之人,腰间系着一柄刀,黑皮刀鞘,他坐在马上,似乎是望向村庄那边。只是因为他头上裹着了一圈巾子,遮住了脸,让他的脸陷入了黑影深处,更看不清楚他的眼眸。 此人就是这马帮的大当家,孟宗秋。内息竟第二重的修为。 而这时,村庄内的杀戮声和惨叫声已经不再响起,只有杂乱的马蹄声还在四处奔行着…… 段融他们已经凑到了姜寒烟身边,他们要先搞清楚,姜寒烟的执念是什么,才能去想办法走出了这神魔幻境。 他们现在的境况,可谓非常糟糕,变成了七八岁的孩童,一身的修为已经没了,只剩下脑海中关于武功的记忆了,更遭遇的是,他们竟然身陷马贼屠村!其实,他们想得都是,想个什么办法先离开这里。 不过,在这之前,他们得先问一问姜寒烟。 因为现在是在姜寒烟的记忆或梦魇中,姜寒烟比他们任何人都更了解状况。 这时,忽然一骑马从村子里狂奔了出来,扬起了一路的烟尘。 “吁!” 马上之人在血腥味刺鼻的大树不远处,勒住了狂奔的马匹,跳下了马来,低头抱拳跪倒:“禀告大当家!二当家和三当家在村子里,因为一个女人厮杀了起来,三当家被砍掉一支胳膊,马上就要死了。求大当家赶过去救救他吧。” 孟宗秋坐在那匹枣红马上,毫无反应,他的脸埋在巾子里,更是看不见是什么表情。 那低头抱拳之人,见孟宗秋一言不发,顿时心头一阵慌乱,额头更是泌了一层汗水,但他此时只能姿势僵硬地抱拳低着头。 孟宗秋忽然道:“你的鞋子是不是有些不合脚?!” 那人他低着头,脸上的肌肉不由地抽动了一下。他脚上虽然穿着马贼的鞋子,但是脚后跟却是露在外面的,那鞋子显然有些小了。 那人的脸色忽然一阵扭曲发狠,他陡然跳将起来,手一抖,两枚梭镖便射了出去,随即便转身一纵,欲跳回马上,但他还是慢了一步,就在他扔出梭镖的瞬间,孟宗秋已经如大鸟般,从马上陡然跃起,不仅躲开了他的两枚梭镖,而且半空中闪过他的头顶,在错身的一刹那间,只听滋溜一声,寒光一闪,孟宗秋已然抽刀将其枭首。 头颅飞起,滚落到大树旁,而一具无头尸体滋起一道血。就在那血旁,孟宗秋飘然而落,抖刀入鞘。 他瞄了一眼那此时才倒地,砸起一片尘土的尸体,说道:“忘了告诉你了,老二他压根不喜欢女人。” 此人显然是藏在村子里的一个练家子,他是想骗孟宗秋离开此处,他好打马从这里逃到官道上去。但他不知道,他扯的那个谎,却有很大的漏洞。 在孟宗秋枭首那人的瞬间,段融的瞳孔便微微一缩。虽然失去了修为,但眼光见识还在,他一眼就看出了孟宗秋是内息境第二重的修为。 其余几人自然也都看出了。 此时,忽然有大批的马匹,声如奔雷一般,从村庄里传出,滚滚烟尘里,只见马队已经出村了。 数辆牛车上,堆满了粮食,有两辆牛车上,还绑着几只山羊,咩咩咩地叫着…… 这些马贼已经将村庄洗劫一空,满载而出了。 马队走到了近处便停了下来,有两人打马从队伍里走了出来。 这两人其中一人身材魁梧,人高马大,手持一柄血淋淋的宽刃大刀,他的颧骨很高,双目闪过毒蛇般的寒光,此人名曰武明甫,是这马帮的二当家。 另一人则脸色阴沉白皙,扎了一头的脏辫,此时他的嘴唇鲜红,嘴角留着血渍,此人名曰李塘,是这马帮的三当家。 此时,李塘的马匹上还横放着一个人,那显然是一个女人,随着马匹颠簸正尖叫着。 李塘打马经过段融他们不远处的那五个被马贼看守着的女人,便抓着马匹上的女人,也给扔了过去。 李塘用的是巧力,那女人被扔了过去,只脚步一个踉跄便站稳了。只见她脸色悲戚、目色慌张,脸上更是挂满了的泪痕。 但这女子一站到那五个女人身旁,便顿时有种鹤立鸡群之感,因为这女子实在是有些漂亮。 李塘骑在马上,不由地又看了那女子一眼,但扭过头去,打马欲行,却忽然发现,大当家孟宗秋站在不远处,虽然他的脸埋在头巾里,但李塘还是心头一跳,他知道孟宗秋正看着他方才掳过来的女子。 若是孟宗秋看上那女子,就没他什么事了。因为凡是进了孟宗秋碉堡里的女子,第二天都会成为尸体被抬出来。 武明甫和李塘,已经打马走到了孟宗秋的附近。 李塘道:“算上地瓜和玉米,一共也就三百斤粮食。七头牛,十五只羊。就这么点东西了!” 武明甫道:“这些村子,真是越来越穷了。” 孟宗秋这时才将目光从那女子身上移开,哑着嗓子道:“年成不好!已经不错了!老二,老三,点好各自的人,回山寨吧!” 一片尘土飞扬中,杜绾站在姜寒烟身侧,七八岁的杜绾,瘦得跟猴子一般,皮包骨头的,他看着姜寒烟,问道:“寒烟,你在这里的执念是什么?” 姜寒烟闻言,目光扫向距离他们最近的李塘的背影。 郭天目色一动,悄然问道:“你的执念不会是杀了三当家吧?” 那大当家是内息境第二重的修为,那三当家就算再不济,当能马帮的头儿,起码也是内息境第一重的修为了。 这样的境界,在他们这些宗门亲传弟子眼里,自然是土鸡瓦狗,若是平时他们杀都懒得杀,但现在,在这神魔幻境中,他们修为全失,而且不过是一些饿得皮包骨头的七八岁的孩童罢了,有何战力? 如何杀得了,修为有成,杀人不眨眼的马帮头目呢? 姜寒烟抿着嘴唇,眼色发狠道:“不是一个!是三个!” “三个?!”段融惊讶地望向那大树下,马帮的三位当家的正在那说着什么。 “嗯。”姜寒烟的声音中,有着一股自然流露的坚定。“二当家叫武明甫,阿爸是他杀的。还有那个李塘,阿妈是被他弄死的!他必须死!” 姜寒烟说道此处,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场景,眼神变得可怕,嘴唇也被咬得流下了一抹血渍。 段融问道:“那大当家呢?!” 姜寒烟道:“他是他们的头儿,一样得死!”姜寒烟说着,忽然仰头,凝目看向那棵大树的某处。 那棵血淋淋的大树上,挂满了人头,而姜寒烟看向的那里,或许是她忽然认出了她阿爸的头…… 众人看着姜寒烟的神情,都目色怔怔! 屠村!杀父虐母! 血海深仇啊! 姜寒烟竟然还有这种经历!怪不得是他们八人中执念最深的! 这仇太大了! (本章完) 第572章 山寨 第572章 山寨 马队沿着土路哒哒前行,尘土飞扬。 队伍走得并不快,毕竟有拉满了粮食的牛车,只能缓缓而行。 段融他们十多个孩童,被一条长绳接连捆住了双手,绳的另一头绑在一辆牛车后面,拽着他们踉跄而行! 卢储黑瘦的脸上,蒙了一层浮灰,被细汗粘着,他脸色有些难看地瞟了一眼身旁的骑在马上的马贼手中攥着的闪着寒光的刀刃,他低下头去,悄声向姜寒烟,问道:“寒烟,我们就这样被带回山寨,不会被弄死吧?” 卢储的担心,也是段融他们的心头的担忧。他们现在可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随便一个马贼就能虐杀他们的。 而且,如果在这神魔幻境里被杀,那他们在遗迹内的真实生命,也会被神魔意志抹杀掉。就是真的死了啊! 众人现在的生命,可以说是极为脆弱,可谓危如累卵! 姜寒烟摇头道:“暂时不会死!他们抓我们回去,是让我们干活的!” “干活?!”众人的脸上都闪过一抹不解。 姜寒烟道:“这是大当家孟宗秋的一贯作法!屠村之后,就将村里的孩童带回山寨,充当苦力。因为相对于成年的劳力,孩童更便于控制,危险性也最小。” 听到这里,众人都暗暗缓了一口气,起码暂时没有死亡危险。他们虽然身体羸弱,武功全失,但毕竟是成年人的心智,而且有颇多经验可以借鉴,只要不死,还是大有可为的。 杜绾道:“寒烟,这马帮的三个当家的,都是什么情况,你跟我们说说吧。” 众人知道,姜寒烟的执念就是杀掉这三人,那他们总得先知道那三人的情况吧。 而且此时八人挤在一起,虽然还有另外一些孩童,但都被他们挤到一边去了,他们小声嘀咕,那些正抽泣的孩童们是听不到的。 姜寒烟眼神警惕地瞄了在路边的几个马贼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大当家叫孟宗秋,你们方才应该看出来了,是内息境第二重的修为。二当家武明甫是内息境第一重的修为。三当家也是内息境第一重的修为。” 杜绾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侧面,那里根根骨头微微凸起着,道:“就这瘦骨嶙峋的样子!饿成这样了,杀狗都费劲呢,怎么杀人家马帮的练家子呢?” 众人心头都一阵哀叹,这难度也太大了,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段融站在那里,脸色阴沉,一句话也没说。他同样觉得以他们七八岁孩童的身份,想给姜寒烟报了杀父杀母之仇,消弭她的执念,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而且他方才试了一下,不独一身的武功不在,连神魂术也同样无法动用。 其实,要是能动用神魂术,他杀掉那三人,就是三枚神魂刺的事,弹指灭之!但现在,面对那三个马匪,段融不由有一种蚍蜉撼大树之感。 老实说,他们实在是太弱小了! 杜绾说道:“寒烟,你能不能换个执念啊?” 姜寒烟瞥了杜绾一眼,眼神坚定道:“能换还叫执念吗?” 其实,在真实的九州世界里,姜寒烟多年后,修为有成,曾多次回到老家梁元府,找寻孟宗秋他们三人的下落,但她多方寻找,毫无踪迹。 甚至,她成为太一门的亲传弟子后,也曾动用过宗门力量,但依旧毫无所获。 那时候,她觉得孟宗秋他们三人,要不就是已经死了,要不就逃出了太一门掌管的青州,不在这青州的地界了。 这次能借助神魔意志的力量,重新进入当年的场景,她其实心头还涌现着一种感动。她觉得这是她进入这次神魔遗迹的最好的礼物。 她心底多年的窟窿,也许就能在此地弥合。她一定要灭杀这三人! 郭天听到杜绾说让姜寒烟换个执念,他扭头看了杜绾一眼,道:“怎么换?假如你阿爹的头颅,被人挂在那树上,你能换?她要是换了,她还是人吗?” “得,算我没说!”杜绾无奈道。他不过就吐槽一下,就被姜寒烟和郭天一起怼了一顿。 姜寒烟道:“虽然我们一身修为尽失,但所有的武功套路和内功心法都在我们脑子里,我们可以重新练回来!” “重新练回来?!” “对!”姜寒烟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振奋。“只要我们也成就了内息境第一重,合我们八人之力,计划得当的话,一定能杀了他们三人。” 杜绾道:“就我们现在这样,在这幻境中,要成就内息境第一重,起码也得五六年的时间。” 卢储撇了下嘴,道:“五六年?!杜绾,我觉得你太乐观了!” 姜寒烟却道:“五六年怎么了?只要能杀了他们,五六年也是值得的!” 这次不独杜绾想吐槽,连郭天也眼色古怪地看向姜寒烟。 神魔幻境内的时光是千年一瞬,也就是他们走出神魔幻境,就如同做了一个大梦罢了。 但虽然在真实世界里,是一瞬间而已,但在神魔幻境里,时光的流逝却是真实的,五年就是五年,五天就是五天。 不是他们不愿意熬! 是呆在这幻境里的时间越长,他们死亡的概率就越大! 姜寒烟竟然说,让他们个五六年的时间,将武功修炼到成就内息境第一重,然后合八人之力,击杀孟宗秋他们! 这想法,实在太疯狂了! 看来,这姜寒烟真是执念入骨啊! 郭天忽然目色一动,看向走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段融,问道:“段融,你有什么看法?” 段融扭头看了郭天一眼,道:“杀人,有时候不一定要用武功!” 如果真要等他们将脑海里的武学记忆,在幻境里,转化为真正的武功境界,的确需要五六年的时间。 这么长的时间,他们根本耗不起,而且万一这中间有了什么变数呢? 众人闻言,都觉得段融话里有话,想让他再说清楚一些。 忽然路边的一个马贼持刀拍马过来,瞪着他们,吼道:“你们几个狗崽子,在那嘀咕什么呢?” 众人都是一怔,随即闭嘴,杜绾抬头道:“大爷,我饿得心慌!走不动路!” 那马贼冷笑了一下,用刀尖指了指他们绑在那辆牛车前头的牛屁股,说道:“等会儿那头牛屙屎了,你捡些牛屎吃!热腾腾的牛粪,可营养得很呢!” 那马贼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路边的几个马贼附和着大笑起来。 不过,这般一番闹腾,那马贼便又拍马回到路边了。 杜绾脸色发狠地低下头去,嘟囔骂道:“老子早晚用牛粪,塞满你那张臭嘴!” 数个时辰后,马队已经走到了土路的尽头,打眼望去,远处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影影幢幢的,如无穷无尽,望不到头一般。 牛车是进不了山的!牛车上的拉的粮食,便驮在了一匹匹马的身上。那几头牛,每头牛身上也可以驮好几袋的粮食。 马队在山前,稍作停留,重新整队,将卸下来的牛车砸烂,便沿着崎岖的山路进山了。 他们走近大山深处,翻过数座山峦,终于远远看到在一片暮色中,亮着点点灯火的山坳。 待马队走到那座山坳里,大栅栏的门前,天色已经黑魆魆的,那里的两盏灯笼,发着微弱的红光,在黑夜的山风里摇曳。 马队里举着的火把,也在山风里被吹得猎猎作响。 大栅栏的门旁立着的一座箭楼上,也已经有人举着火把,开始向马队对切口。 火光透亮,那箭楼上的人,已经认出外面的马队里,都是山寨里的兄弟们,但对切口是大当家定下的规矩,免得中了奸计,他只能照做。 二当家武明甫打马向前,在大栅栏的门前,粗着嗓子和那箭楼上的人互喊了几句。叽里咕噜的,段融他们也听不懂。 那箭楼上的人,说了一堆呜呜啦啦,分不清是兽语还是鸟语的话后,忽然大喊道:“是大当家他们回来了!开寨门!” 随即大栅栏的寨门,被人推开,马队便在一片火把的亮光里,进了山寨。 门口站着一人,是负责山寨大门守卫的小头目。他一见马队进寨,立马抱拳叫道:“属下恭迎三位当家的回寨!” 孟宗秋坐在马上,冷言道:“酒菜都准备好了吗?” 那人道:“已经准备好了!” 孟宗秋道:“兄弟们,把各自带得粮食交接了!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山寨门口随即响起了山呼声! 孟宗秋扭头看向李塘,道:“老三,把你今日掳的女人也带过去,酒宴上,给兄弟们耍耍!” “是,大哥!”李塘应道。 山寨门口随即响起了一连串的口哨声,那几个被押来的女子,瞬间都脸色苍白。 牛羊、粮食、女人都被带走了。 只有两个马贼,拉着栓着段融他们这些孩童的绳子,从门口的一片光亮里,往偏僻黑暗的角落走去。 那两个马贼都有些骂骂咧咧的。 “他们吃香喝辣去了!把送这些小狗崽子的活儿,倒交给我俩了!” “行了。我知道你惦记那几个女人,就是现在让你去,也轮不上你。” 两个马贼押着那十多个孩童,来到了一处院落里,此时院落里寂静一片,但这里明显都浓重的油烟和泔水味。 “老何!睡这么早啊!给你送劳力来了!” 随着其中一个马贼嚷了一嗓子,院落里一间屋子的窗户上忽然亮起了昏黄的灯光,房门打开,一个五六十岁的精瘦老头,披着衣服,提着一盏灯笼走了出来。 那老头一边走一边嘟囔道:“为了给你们准备接风的酒宴,我这一把老骨头都快累散架了。还不能早睡会儿了?!” 这院子,就是山寨的伙房,一山寨人的吃食都在这里解决。眼前这个精瘦的老头,名曰何冲,就是这伙房的负责人。 他提着灯笼,目中炯炯有神地从那十多个孩童身上扫过,叹气道:“都瘦成这样了,能有什么力气!?净剩一张嘴了!” 那马贼道:“年成不好!都是饿得!” 老何摇了摇头,道:“行了,你们去吧!” 那两个马贼闻言就要提刀离去,老何忽然道:“等等。把绑着他们的绳子割了。”那两个马贼只得回头,拿刀将段融他们的绳子给割断了。 老何在山寨里还是颇有些地位的,只因烧了一手好菜,不仅山寨里的吃食是他负责,连三个当家的的伙食,也是他在小厨房给做出来的。那两个马贼还真不敢得罪他。 两个马贼离开后,老何提着灯笼,看着院子里那十多个黑瘦的孩童,指了指不远处的窝棚矮房,说道:“睡觉就在那里面!大通铺,自己进去找地方!现在太晚了,已经没吃的了,不过那边的水缸里有水!我提醒你们一句,不要想着逃跑,这里是深山,到处都是豺狼虎豹,迷了路就只能死在山里。而且逃跑一旦被抓,当家的是要剥皮的!” 听到剥皮两个字,有几个孩子明显打了个寒噤。 说完这些,老何便披着衣裳走回了自己的房间,熄灯躺下了。 那些孩童,随即便走到了大口大水缸前,开始舀水喝。他们早已经又喝又饿,肚子咕咕叫,嘴唇也干得起皮。 不喝水还好,喝了水后,更是饿得刺挠。 这时候,有个小孩在地上,捡到几片烂菜叶子,那几个孩童随即便争抢起来。 段融他们八人没去管那些争抢烂菜叶的孩子,离开水缸那里,就往睡觉的地方去了。 他们刚跨入黑魆魆的房间内,一股臭脚丫子和臭屁混杂的味道,便扑面而来。几人咳嗽了几声,还是走了进去。 黑暗里,响着此起披伏的鼾声! 他们在黑暗里站了一会儿,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里的光线。 只见大通铺上,稀稀拉拉睡着十来条人影,看身形,也跟他们一样,都是不大的孩童。此时,那些孩子都睡得死沉死沉的。 方才老何说,为了准备酒宴,他的骨头快累散架了,这些孩子恐怕比他更遭罪。 段融他们捡了空当的地方,八个人挨在一起躺了下去。 他们原本还想躺下来,思虑思虑接下来的打算,但是他们早已经累得不行,一挨床板就睡死了过去,连那刺挠的饥饿感都没能止住猛烈袭上来的困意…… (本章完) 第573章 鸠占鹊巢 第573章 鸠占鹊巢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何老头便勾着头走进了低矮窝棚,手里攥着柳条鞭子,便向躺在大通铺上的孩童们抽去! “都滚起来!” “就知道睡!白糟践粮食!” 被抽到的孩童都疼得一阵吸溜,原本躺在大通铺上的一众身影,全都跳起,顿作鸟兽散。 何老头看看空荡荡的大通铺,这才一背手,满意地踱步走了出去。 段融他们八人因为睡在靠里面的地方,倒也没挨鞭子。 何老头踱步出来,一看站在院子里的那些孩童,便眼睛一瞪,骂道:“还杵在那里干嘛?还不去把饭食抬出来?!吃了早饭,都给我干活!” 段融他们一听说要吃饭,顿时都是眼睛一亮。他们早饿得心慌发虚。 几个孩童已经去了大伙房,将一个大木桶还有盖着布的箩筐,搬了出来,放在了大伙房门口的一张开裂变形的木桌上。 那些孩童们放好了木桶和箩筐,就站在不远处舔着舌头,何老头不发话他们谁也不敢动。 何老头走了过去,一把掀开了盖着箩筐的白布,掺了野草的杂面窝头便冒出热气来…… 那些常年吃不饱肚子的孩子们,都咽起了口水。 何老头拿起那木桶里的大勺子一搅和,那些孩子们便如同得令了一般,开始排着队往老何面前走去。 段融他们也立马蹿进了队伍里。 每个孩童都在木桶里给自己舀了碗稀得如清水般的米汤,然后从箩筐里抓起两个窝头,便闪到一边吃了起来。 段融他们领了窝头和米汤,也蹲在一处吃了起来。 这点东西,杜绾三下五除二就吃了个干净,可肚子里还是空荡荡的,他看到旁边的那堆孩童,都端着喝干净的米汤碗在那舔着碗底。 杜绾看着亮晶晶的碗底,也想舔,但一时又拉不下脸来。 这时,他却看到段融竟还剩余了一口窝头,他捏着那点窝头将米碗给擦拭了个干净,最后才塞进了嘴里。 这看的杜绾好不羡慕,不由嘟囔道:真会吃! 这时,何老头忽然嚷道:“吃完了都滚起来!磨磨蹭蹭的!” 这些孩童,这才恋恋不舍地将手中的碗,陆续放回了木盆里,杜绾临走之前,还是没忍住,捧着碗埋头舔了一番,才将瓷碗放进了木盆里。 那些孩童站在了院子里,何老头拿着手中的柳条鞭子一扒拉,就把那些孩童分成了两堆,然后哑着嗓子说道:“你们去清洗昨夜从宴席上拉回来的碗筷!你们去大伙房,准备中午的饭食!” 一批孩童已经往院落一角,那里好几盆的碗筷堆放着。 还有一些孩童则向大伙房走去,段融、杜绾两人也立马跟着往大伙房而去。 方才,何老头那么一扒拉,就将段融他们八人从中间分开了,段融、杜绾被分去了大伙房,其余六人则去清洗昨夜宴席的碗筷了。 段融他们走进大伙房,便看到有一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胖子,站在那里,清点着面前的萝卜、白菜和土豆等。 此人叫栗刚,是大伙房的掌勺,也算是何老头的一个徒弟。不过,何老头从来没把真本事教给他。 何老头守着小厨房,负责寨子里三位当家的的饭食。 这栗刚则在大伙房内,负责寨中兄弟们的饭食,也就是大锅饭,寨中好几百的兄弟,一日三餐可都是大工程啊! 栗刚似乎已经将中午的菜量都清点清楚了,这才回过头来,看向那些孩童,他一眼便扫向了段融和杜绾两人。 他俩是新面孔,栗刚一眼就看了出来,便笑道:“吆,又来了一批狗崽子啊!哪个村子的?” 段融道:“姜家庄的!” 栗刚目色闪了一下,没再多说,便道:“都干活吧!手脚勤快点!” 那些孩童立即便干起活来,段融、杜绾跟在后面,在看他们要干什么。 他们要干的活,其实也简单,就是洗菜切菜,只是量有点大,三百多张嘴呢! 他们一边弄好了,栗刚便会在大铁锅里掌勺炒菜! 站在大锅台上,用一柄大铁锨当炒菜的勺子。栗刚要不是个胖子,这活儿他还真干不下来呢! 开始切菜后,段融便趁机来到了切菜的案板前,那些孩童见段融过来,也不排斥他,直接递给他一把菜刀,说道:“手脚麻利点!干得慢了,给何老头看见,不给饭吃,那可是要饿肚子的!” 段融接过那菜刀,便切起土豆丝来,他虽然修为尽失,但许多武功路数,早已经化入神魂,开始的几刀有点生涩,数刀过去,便已经有模有样起来。 他旁边的那孩童,眼色古怪地看了段融一眼。他可是在这里干了两个月了,但段融刚上手,不仅切得比他快,而且大小均匀,根根细长,竟犹如老手一般。 段融却不在意,他一边切着,忽然目色一动,心头暗道:读取器灵。 下一刻,他的面前便浮现出闪着荧光的数据面板。 段融看着眼前的浮现的面板,眼睛不由发亮,吞噬器灵的能力,在这神魔幻境里,竟然也能用。 “吞噬!”段融脸色无动,心头暗道。 这时他瞟了一眼,案板旁的墙上挂着的各种刀具!除了菜刀,还有剔骨刀,砍刀等,山寨里的马贼可是顿顿离不开肉的! 段融看着那些油腻腻的刀具,一边切菜,一边趁机把那些的刀具都摸了一遍,站在段融身边的那孩童,见段融如此,便问道:“你动那些东西干什么?” 段融随意道:“没事,随便看看。” 那孩童斜睨了段融一眼,但段融切土豆切得远比他好,也比他快,不过就是趁间歇,伸手摸了摸那些刀具,他也不好说什么! 院里子,郭天、卢储都蹲在那里,撅着屁股在那洗碗筷呢。 好几大盆的碗筷盘子,要洗得干干净净的,可够他们忙乎了! 不时还有一道道鞭影,落在他们的脊背上。 何老头骂道:“手脚麻利点!再磨磨蹭蹭的,中午就不要吃饭了!” 何老头在那些洗碗的孩童那里,踱步了好几圈,抽了几鞭子后,又到小厨房转了一圈,然后踱步进了大伙房去了。 何老头走进去时,栗刚正在腌制几只大鹅,这大鹅腌一腌,跟萝卜一起炖汤,也算一道硬菜了。 何老头踱步进去,栗刚立马起身冲他恭敬地叫了声师父。 何老头鼻子里嗯了一声,便瞄了一眼那木盆里的大鹅,他的眉头不由一蹙,不由地暗自摇头。 他明显看到那大鹅的毛都没拔干净,这栗刚做事一向马虎,这也是他不愿教给他真本事的原因。教给他,简直白瞎了自己的手艺!? 何老头不再搭理栗刚,转身在那些拾掇菜的孩童们中间,踱步起来。 栗刚瞄了何老头的背影一眼,目色微微一暗,他能感觉得到何老头不待见他。这老头一直让他做毫无手艺,只需一把子力气的大锅饭,完全是拿他当苦力在用呢!? 何老头逛了一圈,正准备出去,却忽然驻足,扭过头来看向站在案板前的段融! 段融拿过几个土豆,放在案板上,先片片,后切丝,动作行云流水一般,毫无滞涩。 “这……”何老头的脸色微微一变。这刀功,都快要赶上他了。 他瞄了瞄段融的脸。脸生,应该是昨夜才进来的! 何老头走了过去,站在段融的身后看了一会儿。 段融知道何老头已经站在他身后,但还是脸色无动,只是自顾切菜。 “小子,你停一下!”何老头忽然说道。 段融却假装没听到一般,手上的菜刀依旧一起一落,在案板上敲击着轻微的有节奏的笃笃笃的声响。 这时,栗刚过来,拍了段融一下,道:“小子,何老叫你呢!” 段融这才啊的一声,转过头来。 何老头看着段融,说道:“你刀功不错!” 段融故作憨实地说道:“跟我阿爹学的!十里八乡有红白喜事,我阿爹都会去做菜,我就给他打下手。” “是吗?”何老头笑了一下,说道:“剔骨会吗?” 段融道:“当然!阿爹教过我,剔骨片肉要心里门清,要不然,活儿干不好,就是在浪费东西。” 一个人七八岁的孩子,说起这些话来,却是颇有几分自信。 何老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段融!” “你跟我来小厨房一趟!”何老头说着,便踱步出了大伙房。 段融还在案板那里,傻愣愣地站着。 栗刚眼色古怪地瞪了他一眼,道:“何老叫你呢?还不快去!” 段融立马放下菜刀,奔了出去,一阵小跑,追上了已经走到院落中央的何老头。 郭天、卢储他们正在院子里洗碗筷,忽然见段融从大伙房跑了出来,顿时便向段融看去。 卢储小声道:“段融他干嘛呢?” “不清楚?!”郭天虽然变成了七八岁的孩童,但说话神态,还有一股老气横秋的气质。 两人看了一会儿,都脸色微微一变。 只见段融跟着何老头走进了院落的一间房子里去了。 他们虽然一直在这洗碗筷,但只要何老头一走,这些孩子就小声瞎聊起来了。 郭天和卢储已经知道,段融方才跟着何老头进去的地方,是小厨房! 那里,可是这片院里的机要重地!连大伙房的掌勺栗刚,都不能随便出入的! 卢储道:“段融好像是进小厨房了?” 郭天目色闪动地看着那里,只是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段融跨入小厨房的瞬间,心头微微一惊。这里面竟很是整洁,完全没有一般厨房的脏乱。 而且这厨房那头,还挂着一道黑布帘子,有笃笃笃的声响,从黑布帘子后面传出。 何老头走到了锅台后面,忽然哗啦一声,拉开了一道黑布帘子! 只见里面,靠墙的高高案板前,有个和他差不多个头的孩子,正踩着板凳站在那里,在那剁肉呢! 何老头道:“这黑布帘子能挡住外面炒菜的油烟,免得脏了食材!炒菜除了手艺以外,最重要的就是食材的新鲜,还有就是处理要得当!” “你过来!剁肉馅给我看看!”何老头说着,将另一个靠在那里的案板放了下来,取下一把剁肉的刀,捡了一块颇为难剁的牛肉,扔在那案板上。 段融搬了个小板凳走了过来,放下小板凳站了上去,他瞄了那牛肉一眼,便问道:“剁肉馅干嘛的?” 何老头道:“加了粉条,蒸牛肉包子。” 段融道:“那就得剁成肉泥!” 何老头道:“不错,越碎越好!” 何老头说了这句后,就不说话了,只是站在那里,等着看段融如何动作。 段融并未急着动刀,而且先仔细地观察了案板上那块牛肉的纹理,而后他小心地将牛肉拉成大小不均的条块! 有些大,有些小,堆在案板上,看起来乱七八糟的! 旁边也正在剁牛肉馅的那孩童,名叫王龙。他一见段融如此做事,不由地笑了一下。只是他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何老头双目已经露出了极为感兴趣的神色。 段融费了一些时间,将那一大块牛肉,片成形状奇怪的条块后,这才剁了起来! 剁肉刀有节奏地在案板上起伏着!段融纤细的手腕,攥着那剁肉的大菜刀,竟似毫不费力一般! 王龙这时候的神色终于一变!段融显然是个老手! 段融用的是巧劲,刀的节奏起来后,已经进入了某种韵律一般! 刀撞在案板上,是有一个回弹力的,只是一般人都把握不好,会用手腕发力,将这回弹力抵消一部分,段融能巧妙地把握住,用这回弹力稳稳地将剁肉刀弹起! 而后,弹起后的剁肉刀,再以自身重量下坠,段融只不过一拨一拨的,如同按开关一般。 只是那种节奏和细腻精巧的把握,绝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剁起牛肉应该是颇为吃力的,但段融此刻,手中的剁肉刀,刀影忽闪,上下跳动,而他那纤细的手腕,随刀而动,到好似不是它在握着刀,反而是刀在带着手腕而动一般。 这就有点神乎其技了! 何老头瞄了段融背影一眼,心道:这小子,还是个刀功的天才!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段融的肉馅已经剁好了!肉碎如沫! 王龙那边,几乎是同样大小的一块牛肉,而且他还比段融先剁了好一会儿,和段融剁碎的那肉沫一比,他那连半成品就还算不上呢。 何老头咳嗽了一声,道:“王龙,你回大伙房吧。小厨房这边,你不用再过来了!” 王龙闻言,顿时脸色变得煞白。 在小厨房给何老头打下手的那小子,前几天得了背疽,化脓发烧,竟一命呼呜了。何老头这才从大伙房那边,选了王龙过来帮手! 这几日,王龙还在得意,因为在小厨房做活,那可是顿顿有肉的!这几日他连打嗝都有香味,睡觉也不刺挠了。但不过才得意了几日,竟就有人过来,鸠占鹊巢!? (本章完) 第574章 弹指经年 第574章 弹指经年 眼见就到中午的饭点了,这院落里已经热闹起来,飘荡着饭食的香气…… 小厨房里,菜品也都已经备好。 何老头亲自用三个大食盒一一装好了,他小心翼翼地盖上最后一个食盒的盖子,扭过头来,看着段融,说道:“食盒侧面标有字样,这个是大当家,这个是二当家,这个是三当家的,要记清楚。三位当家的忌口,各有不同,万不可弄乱了!” 段融看着那食盒,点了点头,道:“何老,你放心,我不会弄错的。” 何老头提起其中的两个食盒,一手一个,说道:“提了三当家的食盒。今日是第一天,我带你认认路。” 段融身体瘦小,有些吃力地提起第三个食盒,跟在了何老头的后面,走出了这处院落。 何老头虽然看起来年纪有些大了,但身体很结实,提着两个食盒,毫不费力,他一边走一边向段融说道:“日常的这些饭食,大当家、二当家的我会送,三当家住在另一边,你去送。” 段融道:“知道了,何老。” 何老头继续说道:“我还没说完呢。大当家、二当家这边的路,你也要记清楚了。虽然日常的饭食不用你送,但是三位当家的,有时候会临时要一些东西,比如要些羹汤或夜宵下酒菜之类的,这些东西也都是你送的。” 何老头说完,见段融没应声,便道:“记下了吗?” 段融道:“记下了。” 何老头道:“我是说,走过来的路,你记下了吗?” 段融其实一直用心记着路,不过此时他却装傻充愣,道:“路?!” 何老头停了下来,回头道:“刚才咱们是从那边拐了个弯过来的,用心点。” 段融道:“知道了,何老。我记下了。” 两人又走了一段,何老头忽然站在路边一个翻倒的大磨盘那里,说道:“记住这个磨盘,从这往南是去大当家那里,往东是去二当家那里。” 何老头说完,便继续往前走去。 段融站在磨盘那里,左右望了望,目色闪动。 从磨盘那里,大约走了有一炷香的时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山寨的最里面,靠近山体的地方。 段融远远便看到一座古怪的建筑,依山体而建,两面用高墙围着,难见里面建筑的真容。 何老头道:“那就是大当家住的碉堡!” 段融一边走着一边倒抽着凉气。 这孟宗秋竟然住在这种地方! 段融不用想也知道,山寨里的金银珠宝,定是都被孟宗秋藏在那碉堡内。 而且那碉堡里面,一定是机关重重! 姜寒烟的执念,竟是杀死那孟宗秋,真是痴人说梦! 这种刀口舔血的悍匪,最是怕死!岂是那么容易下手! 段融靠吞噬器灵,展现刀功,为的那就是能亲近何老头,方便用毒! 毕竟他还有另一个优势,那就是辨识百草,精于毒道!但是看到这座碉堡的瞬间,段融对于能毒死孟宗秋,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那孟宗秋不仅住在这座碉堡里,而且屠村那天,他打马站在村口,就一直用头巾裹着脸,到现在为止,段融连他的脸都未看到过。 这一切都在诉说着一件事,那就是孟宗秋是个极为小心的人,这样的人,想在他的饭食上动手脚,等于自暴! 除非有极为巧妙的下毒之法或者极为隐蔽的毒物,而这两条段融现在都不具备。 所谓极为巧妙的下毒之法,必须在非常了解目标人物,才有可能从他的生活细节入手,到达瞒天过海的目的。 但孟宗秋显然将自己的一切都隐藏的很好,为的就是不让任何人了解他! 没人了解他,就无人能针对他! 这山寨里,都是马贼,孟宗秋对于他的这些手下,难道就信任吗?每日送过去的饭食,怕不是都要用银针试毒呢! 要想用毒,杀掉孟宗秋,段融看到碉堡的瞬间,就已经觉得不可能了。 何老头领着段融到了碉堡前,他放下食盒,拉了拉那里的一根绳子,高墙里随即响起一阵悦耳的铃铛声。 接着,眼前的一扇厚实的木门打开,一个脸色阴鸷白皙地年轻人走了出来,咿咿呀呀地指着那食盒说着什么。 段融目色一动。这人长得模样倒还周正,不想却是个哑巴。 何老头把大当家的食盒递了过去,然后指着段融,说道:“以后送饭的活儿,交给他了!” 那脸色阴鸷的年轻人冷漠地瞄了段融一眼,便提着食盒,啪的一声将木门给关了。 何老头似乎已经习惯如此,对那人的无礼也不以为意,转身说道:“走吧,我们去二当家那里。” 段融跟着何老头走了几步,问道:“那人是哑巴?” 何老头道:“原本也不是哑巴,只是被大当家割了舌头。凡是进入碉堡的人,都不能有舌头,而且还不能识字!” 段融闻言,心头一紧。没了舌头,还不能识字,那就没法往外传递信息了。 这孟宗秋做得可真够绝的,这样一来,他在那碉堡里做什么,外面的人,就谁也不可能知道了! 此人不容易对付啊! 何老头和段融又来到了二当家住的院子那,那守门的护卫,瞥了何老头一眼,道:“二当家不在,菜先放这儿吧。” 何老头便放下了食盒,和段融一起离开了。 段融站在那里,只打量了那院落两眼,倒也就是普通的院落罢了,无甚奇特的。 接着,何老头便领着段融到了三当家的院落前,一走到那院落附近,段融便听到立马传来了一阵娇笑声。 那门口的护卫见何老头和一个提着食盒的孩童过来,便直接放他们进去了。 段融跟着何老头趋步过院! 何老头站在屋檐下,叫道:“三爷!小的给你送饭来了!” 里面那笑声,这才停了,李塘清亮的声音便传了出来。“老何啊!进来吧!老子正饿了呢!” 何老头随即领着段融走进了房屋内。 段融提着食盒,低眉顺目地进去,不敢抬头。 何老头一走进去,便指着身后的段融,笑道:“三爷,以后你老儿的饭,就是他送了。他叫段融。” “段融?”李塘闻言扭头看了段融一眼,只见是个生脸孔,便问道:“王龙呢?不是前两天才换的人?这又换了!” 何老头笑道:“王龙不行。干活差点意思!这小子人机灵,干活也灵性!” “是吗?”李塘只是随口一问,其实也不太关心。“谁送都行,菜弄好就行!” 何老头扭过脸去,冲段融嚷了一句。“段融!还不快把菜给三爷摆上!” 段融立马提着食盒,到了桌子前,他打开食盒,将里面的菜品,一盘一盘端了出来。 李塘就坐在那桌子前,正呷着清茶,他身旁还坐着一个穿红戴绿,头戴金钗的女子。段融往那桌子上放菜的时候,顺势瞟了那女子一眼。 他一眼就认出,那女子就是昨日屠村时,被押在村口的五个女子中的一个,此时她不再是村姑的打扮,穿了绫罗,倒也显得一身贵气,脸上涂了胭脂,更是满面桃一般。 而且,昨日在村口,她还在那里哭哭啼啼,如丧考妣,而此时被李塘搂着腰肢,却是笑吟吟的卖弄着风情…… 这前后的反差,看得段融心头一阵叹息! 人为了生存,什么都能放下! 她一家人的头颅,也许就挂在村口的那棵树上,甚至就是被李塘亲手杀得,要不然怎么掳她到村口呢!亲人尸骨未寒,她就已经穿金戴银,在向仇人卖弄风情了! 段融放好菜品,便提了空食盒,乖巧地站在那里。 何老头道:“三爷,你慢用,小的们告退了。” 李塘没搭理他,何老头冲段融使了个眼色,两人便走出了此处的院落。 一走出院门,何老头便看着段融,问道:“路都记清楚了吗?” 段融道:“都记下了。” “走,我们回吧!” 何老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便负手向前走去,段融提着食盒跟在他的身后,只是一路上都心事重重的。 孟宗秋自然是难以用下毒,将其毒杀的,毕竟他连碉堡都进不去! 但也许三当家李塘那有机会!但即便是要毒杀李塘,毒也不能下到饭菜里! 这就需要段融想到一个巧妙的下毒之法,不仅要毒杀李塘,而且还要想办法不让自己陷进去! 这就是不仅仅是下毒之法了,很可能对于毒物的一些特殊属性也会有所要求的!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被困在这山寨里,根本弄不到毒物,这山寨外面的无尽大山,倒是有取之不尽的毒草! 段融辨识百草,只要给他半天时间,他就能弄到大批种类不一的各种属性的毒物。 但是,现在他根本不可能有这个机会。他们这些孩童,都是马贼们从村子里掳劫过来的劳力,怎么可能让他们出山寨呢? 这山寨的地方倒也不小,但是植被杂草却很有限,这里面到底有没有毒物,段融还真不敢确定。 段融如是这般走着,便一边走,一边开始注意路边和墙角的一些杂草,想看看里面有没有能用的毒草。 段融正提着食盒,在一处墙边,用脚扒拉着那里的一丛野草,这时走在前面的何老头忽然回头,眼色古怪地看着段融,沉声问道:“你在那干嘛?” “啊~”段融微微一愣,道:“刚不小心踩了一泡狗屎,我在这里蹭蹭……” 何老头道:“走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段融随即跟了上去,那一处野草长势很好,只是里面一株毒草也没有。 两人很快便回到了伙房的院落里,郭天他们已经蹲在那里开始吃饭了,中午饭还是杂面野菜窝头,不过比早上好一点,有一碗漂着菜叶子的酸白菜汤,这对于这些常年饥馑的孩童来说,已经算是美食了。 郭天一边吸溜着那酸白菜汤汁,一边想到,就他们现在这种劳动量,还有这样的吃食,就算脑子里用武功的套路和心法,也有足够的经验,他们也是不可能成就的。 内息境的成就,颇耗气血!所谓内息,就是是从气血里,炼化出来的! 他们现在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练成的! 姜寒烟所说的让众人练功云云,压根就行不通的。而且他们也不可能在这神魔幻境内,熬了五六年的!但是恐怕姜寒烟彼时那样说,也并不是乱说的。 因为只要他们不杀了孟宗秋他们三人,消弭了姜寒烟的执念,那么他们就不可能从这神魔幻境内出去的。这一点,连姜寒烟自己也决定不了。 能改变的,还叫执念吗? 姜寒烟之所以提出那个方案,是因为在她看来,并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案,杀掉孟宗秋他们三人。 而姜寒烟显然比他们所有人都更了解这座山寨,也更了解孟宗秋他们三人。郭天他们虽然只在这里呆了一日,他们已经能明白了姜寒烟所说的意思。 以他们现在这种情况,要杀孟宗秋他们三人,真是蚍蜉撼树,痴人说梦啊! 难道真要想办法活下去,练成武功,才能走出了神魔幻境吗?这样的事,几人都难以接受!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郭天一边咬着窝头,一边脸色阴冷地想到,就在这时,他看到段融提着一个食盒,跟着何老头走了进来。 段融跟着何老头走进了小厨房,他将手里的空食盒,房子里原位。 何老头先给段融交代了下午的活计,也就是为三位当家的晚餐准备些什么,肉骨头怎么处理?菜怎么处理?段融把这些都料理好了,何老头到时候就省事了。 何老头都交代了一遍,才领着段融来到了锅台前。何老头掀开锅盖,一阵香气便蹿了出来。 锅里的一大一小的两碗菜,菜上面放着白面馒头。 何老头将大碗端了出来,说道:“吃吧!里面的那碗是你的!你好好干,在小厨房,顿顿都少不了肉的!” 何老头说完,便端着碗走出了小厨房。 段融将那碗菜和白面馒头端了出来。他咬了一口馒头,喝了一口漂着油子的菜汤,嚼在口中,顿时感觉咸香咸香的。 他端着碗,坐在了小厨房的门槛上,他一边吃着菜馍,一边蹙眉沉思着。 那菜里竟有不少的肥肉条子!? 他在想如果一时杀不了孟宗秋他们,他就要想办法在这神魔幻境里活下去!八年十年都有可能! 只要什么时候杀了孟宗秋他们,他就可以出去!从这个角度说,姜寒烟的说法是不错的! 营养和练武是同样重要的!谁也不能保证,他们能短时间就杀掉孟宗秋他们,走出神魔幻境! 特别是段融方才见了孟宗秋住的那座碉堡后,他更是觉得很有这个任务未必能完成!若是那样,只能接受最坏的结果,那就是在这里熬下去!重新将自己练成高手!这样虽然很苦逼,但这神魔幻境说到底只是黄粱一梦,只有要大梦醒时,一切都化为乌有!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不过也就是弹指间罢了! (本章完) 第575章 如此凶狠 第575章 如此凶狠 段融坐在小厨房,一边吃饭,一边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他没有注意到,斜对面大伙房的门口,一双眼睛正恶狠狠地盯着他。 王龙咬着手里的窝头,他看着段融拿在手里的大白馒头,愤恨难消,他知道段融端着的碗里,还有不少的肥肉条子呢。而这些东西,就在昨日还是他在享用呢! 段融压根没注意到蹲在人群里的王龙的眼神,他吃完饭后,便返回了小厨房,洗了碗筷后,便开始准备晚饭的各种肉菜材料了。 虽然进入神魔幻境,修为尽失,但他脑袋里的武功经验都在,以段融原本的武功境界,即使这具七八岁孩童的瘦弱身体,也能发挥出不小的力量。对付孟宗秋他们这些内息境的武者,也许有点困难,但是砍骨头切菜,那还是小菜一碟的。 更何况,段融还吞噬了这里刀具的器灵,对于刀功也已经炉火纯青。 兼具了力量和刀功,何老头交代给他的活儿,不过一个时辰就做完了。 段融擦了擦手,将挂在脖子上的围裙解了下来,踱步走出了小厨房。 他走出小厨房,郭天他们还在院子里忙碌着呢,郭天、卢储还有三个段融不认识的孩童,围在一处,在那削土豆皮呢,而他们身旁已经堆了两大木盆的土豆……三百多人的吃食,真不是盖的!光是土豆都有的削呢! 段融走出小厨房的瞬间,郭天就抬头凝视着他,段融也扭过头去看着郭天。但两人都没有说话的意思。段融是径直往院落外走去的。 卢储道:“段融他出去了?” “嗯。”郭天只嗯了一声,便不说话了,只继续削他的土豆。郭天对于段融还是很是赞赏的,毕竟段融刚来第一天就能混进小厨房。 这样一来,最起码他们掌握的信息面会更广一些。其实,这大半天来,郭天他们虽然一直在干活,也没少向那些孩童打听寨子里的事。 在这干活的都是七八岁的孩童,无甚心机,郭天他们只要随便抛个话题出去,他们就聊开了,而郭天也会故意把话题往他想知道的方向去引。 至于,这会儿段融为何忽然出了院子,郭天觉得段融一定有他自己的行事原因。 他们八人的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想办法灭杀孟宗秋他们,如果段融有办法做到,郭天他们也会尽一些可能配合他的。 段融走出了院落,便沿着另一个方向,缓缓踱步而行。 他手上拿着一根树枝,但凡看到一处草丛,便会用树枝打一打,然后进去辨识一番,看有没有毒草。 用树枝打,他是怕草丛里面有蛇。别没毒死别人,自己先给毒蛇咬了。 在这马贼的山寨里,他们这些孩童的命,根本不值钱,被毒蛇咬了,那就只能等死了。 其实,这也是郭天他们不愿意接受姜寒烟的那个方案的原因,他们本身实在太弱了,如果要在这神魔幻境中,熬到修为有成,搞不好还没成为内息境,自己就出意外,先挂了。 在这兵荒马乱的山寨里,死个把孩童劳力,说实话,跟死条狗没什么分别。 段融忽然发现一处院落前,有一处颇大的乱草丛,他便缓步走了过去,拿树枝拍了拍就走了进去。 杂草密集,他拿树枝拨着,免得遗漏了毒草。 这时,忽然一个小头目,带着几个马贼,打马经过。 那小头目坐在马上,斜睨了段融一眼,沉声问道:“小兔崽子,你在那干嘛呢?” “我屙屎呢!”段融应了一声,便解开裤子蹲了下去。长到脚脖子高的杂草,盖住了他的屁股。 段融蹲在那杂草里,见那几个马贼走远,才提着裤子,站起身来。 他感觉屁股一阵发痒,便在自己刚才蹲下的地方,仔细察看了一番,发现那里有三株猫眼草。 段融不由地摇了摇头。“这玩意是有毒,但要毒死人,起码得一大捆呢。” 猫眼草的毒性太弱,而且处理麻烦。在这里根本没法用。 段融接着又探查了一番,却是毫无所获,他有些怏怏不乐地离开了这里。 这么大一丛杂草堆,竟然只有三株猫眼草,他对于在山寨里,能寻到毒物,是越来越没有信心了。 段融沿着一个方向,走到了山寨的边缘,高高圆木珊栏,足有两丈高,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座箭楼。 那箭楼也兼作瞭望塔之用,山寨外若是敌人,他们老远就能看到。 当然,在这白天,段融他们若是想逃出山寨,也会被箭楼里的人,当场射杀! 段融站在那里,看着栅栏外,郁郁葱葱的山野,不由升起一种望洋兴叹之感。 那山野间,毒草遍布,而他又辨识百草,要寻到无嗅无味的毒物,甚至毒烟类的毒物,都不在话下。 只是近在咫尺,那一层栅栏,就禁锢住了他。 段融忽然发觉,东南方向的一座箭楼上,一双眼睛已经盯住了他。他立马转身向来路走去,万一被射杀了,他可没处说理去。 段融走回伙房的院落,已经快到准备晚饭的时辰了。下午将近两个时辰的忙乎,竟然只发现了三株猫眼草,这让他很是泄气。 段融走进小厨房,何老头已经站在那里,在系着围裙了。 何老头见他进去,瞪了一眼,道:“你去哪了?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吗?” 段融道:“都准备好了!” 何老头没好气地黑着脸,拉开黑帘子,进去察看了一番。发现一应物品,整整齐齐的,除了一些需要现切的,其他的全都处理停当,码摆整齐了。 “活儿干得不错!”何老头称赞了一声,便扭头看着段融道:“行了!剩余的,我来搞!你生火吧!” 段融便抱来柴火,用火石引燃了,便蹲在炉灶前,烧起火来…… 何老头的手艺,那是没得说的,要不是身上犯了命案,他也不至于躲到了这马贼的山寨里来。 三位当家的晚餐,他足足费了将近一个时辰。 何老头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将一盘蒸排骨放在了一个食盒内,他抬眼看着段融,道:“三当家的菜齐了,你送过去吧。提着灯笼,路上仔细脚下,要是打翻了菜,仔细你的皮。” 段融答应着,将一盏灯笼,斜插在食盒的把手那里,提着食盒就出了小厨房。 此时,天色已经黑魆魆的,山寨内有点点灯火,但四周的无尽大山,却黑压压的,如同蹲伏的巨兽。 段融一边走着,一边看着远处的黑暗,目色闪动。 其实,他身上有缩骨功,虽然没有练过,但这具身体,本就瘦小,加上缩骨功中对关节活动的一些技巧,从栅栏的缝隙里钻出去,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虽然有箭楼,但夜色昏暗,段融其实有可以逃出山寨的。 但夜色昏暗,即便山中遍布毒草,他也无法辨识,而且山中猛兽大多都是夜间捕食,夜里在山野间乱跑很容易死在山中。 段融提着食盒,沿着白天走过的路,很快便来到了三当家李塘所住的院落。 那护卫一见段融提了食盒过来,只打开盖子瞄了一眼,便放他进去了。 房间内,烛光明亮,从打开的房门射出斑驳的光来。 段融站在那团光里,将灯笼取下放在脚边,这才叫道:“三爷,小的送晚餐来了!” 房间内,静谧了数息,才听到一个清亮的嗓音,叫道:“进来吧。” 段融随即提了食盒,走进了房间内。 一进房间,只见李塘正坐在一盏烛光前,擦着一柄闪着寒光的刀刃,而他新掳来的姘头,则坐在一面铜镜前,正用胭脂涂抹着脸呢。 李塘捏着白布从刀刃上缓缓滑过,他见段融提着食盒走了进来,便道:“菜放桌子上吧。” 段融闻言,乖巧地道了声是,便打开食盒,将菜肴,一盘一碗地端了出来,在桌子上摆好了。 他弄好,作礼道:“三爷,菜都放好了。小的告退!” 李塘没搭理他,段融便欲退去。 这时,段融听到李塘向那女子,道:“中午用过的银针,你放哪了?” 段融闻言,心头一动。 这李塘用餐前,竟要用银针试毒! 看来,这些马贼的头目,常年在头口上舔血,早已经养成了谨慎的行事作风。不过,段融从来没想过要在菜肴上下毒,要是那样,就算是毒死了李塘,自己也跑不了的! 虽然如此,段融还是放慢了脚步,想看一看李塘以银针验毒的手法。 那女子闻言,便从梳妆台的一角,拿起了一个铁盒道:“爷,银针在这呢!” “拿过来!我饿了!”李塘说着,滋溜一声回刀入鞘。 那女子媚笑了一下,便拿着铁盒来到了饭桌前,她打开铁盒抽出了银针,便往菜品上一一试去。 李塘则在一旁,看着她的动作。他忽然身形一纵,便来到了那女子身后,一把搂住了那女子的腰肢,接着便在那女子的满脸桃的脸上啃食起来。 啃得口水直响! 那女子捏着银针的手,被李塘反剪在身后,拧得生疼,她也不敢出声嗔骂,只拧着眉头,默默忍受着…… 段融提着空食盒,走到房门口,斜眼一睨,刚好看到这一幕。 想看看银针验毒的手法,没想到看到了饿狼扑食。 段融的脚步并未停留,提了灯笼,便走出了三当家的院落。 就在走出那院落的瞬间,段融就想到了一个下毒的妙法,可是空有毒计,他手中却没有能用的毒物啊! 就凭那三株猫眼草,最多也就能毒死几只蚂蚁罢了。 段融一路上都在苦思对策,他走回小厨房时,便知道何老头已经回来过了,墙角处已经摆放着大当家和二当家的空食盒。 段融将手中的食盒也放了过去,便来到了锅台前,打开锅盖,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他顿时口水直流! 说实话,他这一天也够忙乎的了,脚几乎就没停过。 段融狼吞虎咽地将晚餐吃完,打了个饱嗝,便走出了小厨房。 郭天他们吃完晚饭后,还要洗漱碗筷,洗完后才能睡觉! 段融只瞄了他们一眼,便径直往睡觉的那窝棚走去,院子里的孩童都眼神羡慕地看着他。 进了窝棚后,段融便在大通铺上昨晚他躺的地方,倒身躺了下去。 他一身疲累,躺下去,将鞋蹬掉时,才发现脚底一阵痛,他起来一看,不知何时,脚底板上,竟磨出了两个水泡。 没办法啊!草鞋磨脚,他又跑了一天! 而且他明天还得跑!得在这山寨内,找到毒物才行啊!他能辨识百草,但若是找不到毒物,这一身用毒的本事,不就废了吗? 段融如是想着,便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 郭天他们回到窝棚里,段融已经响起了微微的鼾声。白天的时候,郭天还想着晚上回来跟段商量商量对策,但不仅段融睡着了,他忙了一天,也感觉体力超支,头昏脑涨的。脑筋此时压根转不动,还商量什么呢? 郭天他们一挨床板,便瞬间睡死了过去。 段融睡得朦朦胧胧的,却忽然感觉腰部一疼,像是被什么东西锤了一下。 他随即转醒,却见一个如棍棒般的狭长黑影,正向他的脑袋上招呼! 段融虽然身体羸弱,但他毕竟精通百家武学,此时一个翻身就躲了过去,那狭长黑影被砰的一声砸在了大通铺上。 段融这才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影。他随即整个人纵身跃起,一脚便踩在那黑影脸上。 两人一起跌倒在地上,扭打成一团。 接着,黑暗里,便响起了急叫声! “段融!放开!……” 那是王龙的叫声!只是那叫声在变,似乎被什么噎住了一般,渐渐弱下去! 窝棚里的孩童随即都被吵醒,有人用火折子,点燃了油灯! 只见大通铺旁的地上,王龙的双手反剪,脑袋更是被段融的腿绞着,而段融整个人挤成了一团,像麻一般,将王龙的脖子那里,越拧越紧! 而王龙已经满脸大汗,脸色苍白,他额头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啊声,但已经说不出话来。 段融只要在这样勒下去,王龙再过数息,恐怕就会被活活勒死! “段融,你干什么,快放了王龙!”和王龙同村的几个孩童围了过来,但立马被郭天他们几人给挡住了。 这时,眼见王龙已经快不行了,段融才忽然微微一松,王龙的喉咙忽然像风箱一般,扯其风来,发出类似驴叫一般的声音。 段融道:“再有下次,我就直接勒死你!” 段融说完,便跳了起来,他拿起大通铺上掉落的那根擀面杖,砸在了王龙的身上。 王龙方才显然就是用的这根擀面杖打得段融。 王龙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擀面杖砸在身上,也恍若未觉。 段融看了郭天一眼,道:“郭天,我们睡觉!” 八人随即便躺到了大通铺上。 “王龙,你没事吧?”同村的几个孩童,看着王龙,关切问道。他们走近才发现,此时王龙身下的地面上,湿了一片。 王龙竟然给吓尿了!而王龙就坐在那滩尿水里,目色惊恐! 他不过就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但方才那一刻,他真的升起了濒死的感觉!他甚至觉得段融是真的要杀死他! 王龙好一阵,才缓过神来,他扭过头去,恐惧地看向睡在大通铺上的段融!这一刻,他的心头没有一丝记恨,只被无限的恐惧吞噬着。 他没想到,看起来木讷寡言的段融,竟然如此凶狠!跟头狼崽子一般! (本章完) 第577章 搅乱一池死水 第577章 搅乱一池死水 郭天说完后,段融也将他这几天的一些发现告诉了郭天。 两人在那黑暗偏僻的地方,交换完信息后,便沿着路边的阴影里小心走着,回到了院落里。 他们刚躺回床铺上,卢储便凑了过来,在郭天的耳边,悄声问道:“你跟段融去哪了?” 郭天不想多说,便说道:“撒尿!”而后就裹了毯子睡了。 卢储在黑暗中切了一声,便拥着毯子,也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段融已经早早来到了小厨房,他趁何老头还没来,便拿了一个小黑瓷碗,还有一个蘸料的小碟。 他拿着那瓷碗和小碟,蹲在了灶台前,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拿出迭着的布团,将布团打开,晦暗中,约略能辨出那是一朵小。 段融捏着瓣,将那朵鸠盘放进了黑瓷碗底,然后用小碟盖了上去。做好这些,段融又起身,从发面的面盆里,拧了小块面团下来,然后用面团将那小碟糊在了黑瓷碗底。最后才将那碗,埋进了灶台的灰堆里。 这时,段融才拍了拍手上的灰,往大铁锅里舀了些水,就生火烧了起来。 当炉灶里的火苗烤得他的脸生疼,大铁锅里开始冒出袅袅的热气时,何老头才缓步走了进来…… 这日还是跟往常一样,段融除了忙乎小厨房的事,就是在山寨内转悠。 何老头也不怎么管他,因为他活干得很是漂亮,饶是何老头颇为挑剔,也挑不出任何毛病。至于其他时间,他想干嘛,何老头就由他去了,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跑跑玩玩不是很正常吗? 段融已经将山寨里的各处草丛都扫荡了一遍,能用的毒草,那是一株也没有。 唯一的一株鸠盘还是在屋顶上找到的,所以,段融决定再个一天的时间,将山寨各处的屋顶都仔细察看一番,看能不能另有发现。 夜色深沉中,段融提着空食盒,缓步走进了院落,郭天他们已经蹲在墙角吃饭了。 段融沉默无言地走了过去,径直进了小厨房,他刚跨入小厨房的门,目光便向炉灶那里瞥了一眼,炉火已经熄灭了。 那朵鸠盘,从早上烤到现在,三顿大火,毒性应该已经被完全逼出来了。 不过段融并不急着去里面扒拉,他放好食盒,先吃起了晚饭来。 这几日,他天天跑断腿,要不是吃食不错,油水足,还真支撑不了他的体力消耗呢。 段融吃完饭后,打了个饱嗝,对面大伙房那边,那些人又开始忙碌起来了。他在门口那里瞅了一会儿,便将手中的碗筷,放在了门口的地上,便缓步来到了灶台前。 拿着一根柴火,将炉灰拨开,将那黑瓷碗挑了起来。 那黑瓷碗还很是烫手,段融将其拉到了一边,用破布将里面的灰擦干净了,这才一手按着小碟,一手小心翼翼地扣掉了小碟周围的干面糊。 干面糊扣净后,段融便屏住了呼吸,然后轻轻将小白碟给掀开了。 只见那瓷碗底,有几瓣烤得干枯的瓣。 段融屏着呼吸,将那几瓣干瓣捏掉,这时便看到黑瓷碗底,有几小点红粉。那就是鸠盘的蕊烤成的粉末。 也就是段融要的毒粉! 此时只要他鼻息稍动,这毒粉就被吹散了。 段融取出早已经准备好的黄纸,将那毒粉弄到黄纸上包了起来。而后他将那黄纸塞进了墙角土坯砖的缝隙里。 这时,段融将那黑瓷碗和小碟,都用砖头给砸碎了,碎片扔到了外面的那堆垃圾里。这碗可是粘过鸠盘的粉的,万一谁用了,就算不死,也得拉好几天的肚子! 此物剧毒! 段融做好了这一切,把该收拾的东西收拾了一番,便回到窝棚躺了下来。 他躺在大通铺上,看着低矮简陋而且有着不少蜘蛛网的屋顶,目色闪动。 他白天已经将整个山寨的屋顶都扫了一遍,屋顶不像杂草丛扫荡起来那么慢,只要缓缓走过,抬眼望一圈,有没有毒草就一清二楚了。 现在,段融很确定,整个山寨,唯一发现的毒草,就是那株鸠盘。那点用鸠盘蕊烤出来的毒粉,也就能毒杀一个人罢了。 如果只能杀一个人,要是可能的话,段融当然最想杀大当家孟宗秋,大当家一死,整个山寨就乱了,也许他们可能趁乱生变,再找机会弄死二当家武明甫和三当家李塘。 他们其实也并非毫无优势,虽然他们都是七八岁的孩童,但是脑海都有颇为纯熟的武技,如果八个人猝然而发,杀伤力也不小! 但显然毒杀孟宗秋是不可能的,因为他根本没有下毒的机会!他连碉堡都进不去! 三当家李塘那,他天天都去送饭,算是最熟悉那里了。最主要的是,李塘那里,他已经有了一个很是成熟的下毒技巧!不仅神不知鬼不觉,而且无后顾之忧! 既然这山寨内,已经没有其他毒草,段融决定先对李塘下手! 如果不出手,这山寨内,永远是铁板死水,既然他找到了一株鸠盘,那就用这朵鸠盘搅动这池死水!只有搅动起来,才能在后续中再寻找机会! 不出手的话,难道真的在这神魔幻境内,熬个五六年的时间,去成就内息境第一重吗? 段融心中打定了主意,便合了眼皮,沉入梦境。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从睡梦中醒来,转过身去,黑暗中,能感觉到身侧郭天的呼吸吹在他的脸上。从昨晚一起出去后,郭天便开始睡在他旁边了。 段融忽然推了郭天一把,然后坐了起来,骂咧咧道:“晚上多喝了碗水,尿憋得难受。” 他说着,便下了大通铺,趿拉着鞋向外走去。 郭天也下了大通铺,跟着段融走了出去。 卢储也想起身,但他想了想还是没动,三个人出去就有些扎眼了。 段融和郭天来到院子里撒尿的地方,那里扔着好几个满是污秽的便桶。 两人一边撒尿,段融便压低声音,说道:“郭天,我准备动手!” 郭天闻言,嗯了一声,道:“需要我们帮忙吗?”郭天知道段融找到了一株毒草,至于他怎么下毒,怎么收场,郭天相信段融已经思虑清楚了,不需要多问。 段融道:“暂时不需要。不过事后,可能会有些牵连,但应该不会有事。你到时候看住他们,不要乱动,静观其变就行。” 郭天道:“我知道了。这个你需要吗?” “什么?!” 段融不知道郭天说的是什么,只见郭天手一翻,便将一枚三寸多长的黑铁钉子捏在手里,那钉子的尖头,被磨得很是锋利,而且两边开刃! 郭天道:“这几日,白天趁着干活,在院子里的磨刀石上磨得!你带身上,也许能防身!” 段融瞄了那钉子一眼,见手握的地方还用细麻绳缠着,显然郭天很费了一番心思。 “我暂时用不上!你先收起来,我要用了,找你拿!” 他要毒杀三当家李塘,后续可能会有些麻烦,若带了凶器在身上,岂不是更授人以柄! “好!” 郭天将那锋利的钉子重新收了起来。 两人不过是趁着撒尿的功夫,小声嘀咕了两句,之后便又回去睡觉了。 第二日,段融照常在小厨房忙碌,而后就是给三当家李塘送饭! 可是两天过去,他还是没等到动手的机会! 段融每次走过,郭天都会看向他,彷佛在询问他什么时候动手,但段融总是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跟没看见一样。 这日晚上,山寨里已经黑魆魆的一片,段融提着食盒和灯笼进了李塘的院子前。 那些护卫已经对他很是熟悉,也不再检查,招招手就让他进去了。 段融在院子里自报家门后,听到房间里面应声,这才提着食盒走进了房间,只见李塘和那女子正坐在桌子前,那女子的发丝有些凌乱,衣衫的领子翻着。 段融站在那里,轻轻瞟了一眼那梳妆台上,只见那盒胭脂是打开着的,盖子就斜搭在胭脂盒边。 段融心头一跳,他知道等了多日的机会已经来了。 他等的就是胭脂盒打开的那一刻! “还愣在那干什么?还不把菜都端上来,老子刚累了半天,正饿着呢!?”李塘忽然骂咧咧地说道。 “是,三爷!”段融乖巧顺从地应了一声,便打开食盒,将菜品一盘一碗地放在了桌子上。 而那女子已经捏着银针开始验菜了。 那碗粉蒸排骨,她扎了两针后,李塘见那银针并未变色,便已经吃了起来了。 段融将菜品放完,便作揖道:“三爷,菜已经上完!小的告退!” 李塘只顾吃菜,压根没搭理段融。往常这时候,段融就直接走了。 段融转过身去,他拿起放在了那里的食盒盖子,正准备像往常一样盖上食盒,但忽然他手一松。 那食盒盖子哐啷一声掉落地上,一阵响动,就滚到了梳妆台的桌脚那里,停了下来。 段融立马转身作揖,道:“一时失手,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李塘将嘴里的骨头吐在了桌子上,脸上闪过一抹厌恶,骂道:“行了!拿了你那盖子,快给老子滚!别在这给我碍眼!” “是,三爷!” 段融立马故作慌张地奔了过去,弯腰捡起了那食盒盖子,但就在他起身的瞬间,他的袖口一抖,一小团红粉已经撒在了那盒胭脂的表面。红艳艳的胭脂和殷红的毒粉,仿若一色,肉眼根本看不出差别! 段融走回食盒的地方,将盖子盖好,便提了空食盒,走出了房间。 那女子瞄了段融的背影一眼,道:“这孩子,毛手毛脚的!” 那女子的话音刚落,便被李塘搂住了腰肢,李塘那满是油腻的嘴,在她的脸上啃了起来…… 段融走出房间的瞬间,便暗吐了一口浊气,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提了灯笼走出了院落。 段融刚离开,忽然一个护卫,来到了房门前,抱拳道:“爷,二爷的人来了!” 李塘正捏紧着那女子的腰肢,忽然听到那护卫的声音,便放了手,压住了刚刚升起的邪火,道:“让他进来!” 来人是二当家武明甫的护卫,一进来,便作揖,笑道:“三爷,俺们爷得了几坛子好酒,颇为难得,让小的来叫你,一起对饮呢!” 李塘忽然一阵大笑,道:“二哥最是疼我,一有好酒,保准忘不了我!走!” 李塘说着,便站起身来,搂着那护卫肩膀,便往外走去。 那女子这几日来,日日被李塘奸淫折辱,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早已经有了求死之心,一见李塘离去,她便忽然认真盘算起这事来了。 “一了百了……” 那女子的杏目中闪过一抹决绝的神色,她扭头看了一眼,那边的房梁,她不知多少次怔怔地望着那房梁,幻想着自己吊死在那里。 她想站起身来,两腿却一阵发软,她趴在桌子上,愣愣看着面前的那盘粉蒸排骨,竟忍不住咽了口吐沫。 何老头的手艺确实不错,即便是比之府城大酒楼的厨子,那也是不遑多让的。 这道粉蒸排骨,她前两日就吃过一次,那滋味,她从出生以来,从未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她忍不住又捏了一块粉蒸排骨放进了嘴里。 她吃完这块粉蒸排骨就站起了身来,她将衣柜里李塘的好几条腰带,绑在了一块,然后一头绑住了软枕,用力一扔,便从房梁上绕了下来。 她搬了椅子过来,站在椅子上,将那枕头解下来,将腰带的两端绑在了一起,她绑着绑着,却忽然哭了起来,因为她站在那里,刚好看到了铜镜里自己的脸上。 那张脸,还那么年轻!她真不想死啊! 她原本以为自己死志坚决,却不想顷刻之间就瓦解地一丝不剩! 她从椅子上下来,扑在床上就大哭起来,哭累了就不觉睡着了。 当她从再次醒来,已经是深夜了,她站起身来,心境已经平静了不少。 死,其实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看着那从房梁上垂下来的腰带,便走了过去,站上椅子,将腰带去了下来,一一解开,放回了衣柜里。 这时,她走到梳妆台前,忽然看到铜镜里,哭得满脸污痕的自己,李塘回来若是看到她哭成这样,必定会拷问于她。 她便坐在梳妆台前,开始补妆。就在她用胭脂扑脸时,李塘已经一身酒气地,晃晃悠悠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本章完) 第578章 李塘之死 第578章 李塘之死 李塘走进房间,不由地打了个酒嗝。武明甫酒量惊人,他可也没少喝,此时已经有些醉了。 他忽然瞟瞥见桌子上的一盘凉拌豆腐。 在武明甫那,下酒的都是硬菜,大鱼大肉的,而且他刚在外面吹了夜风,酒劲涌了上来,正有些难受呢,刚好借这道凉菜压一压。 李塘便坐在那桌子前,端着那盘子,扒拉了几口。小葱拌豆腐,撒了些香油,入口清爽。 几口下去,李塘便感觉舒服了一些。他便站起身来,准备去睡觉。 他刚转过身去,便看到那女子坐在梳妆台上,从这个位置看过去,刚好看到了她白皙的脖子和缕缕的凌乱青丝映衬,也许是刚喝过酒,李塘的欲火腾地就被勾了起来。 他大步走了过去,一把就捏住了那女子的后脖子,将她按在了梳妆台上,一张满是酒臭味的大嘴,就往她的脸上盖去…… 手更是如蛇游走…… 李塘忽然抓住那女子的头发,将其摔倒在地,他扶着梳妆台,脸上泛起一抹狞厉,道:“滚到床榻上去!老子今天晚上非好好拾掇你不可!” 李塘借着酒劲,竟就有些兽性大发! 那女子摔倒在地上,疼得哎吆了一声,她扭过脸来,就看到李塘脸色狞厉地看着她,不由地就打了个寒噤。她知道今夜,她又得在炼狱里度过。 她的脸色有些麻木地站起身来,绕过屏风,进了床榻里面。 李塘正准备跟着到床榻上去,但忽然感觉头有些发蒙,他觉得可能是酒劲又上来了,但接着他的视线也开始模糊…… “这……” 李塘感觉不太对劲,晃了晃头,强打起精神,努力定睛一看。刚好看到了铜镜里的人影。那人影分明就是他自己,只是脸色乌青,如同恶鬼一般。 李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下一刻就两腿一软,如烂泥一般,瘫在了地上…… 那女子惴惴不安地躺在了床榻上。李塘折磨她最凶的那次,就是第一天的夜里,那夜的李塘就像是一头野兽一般。但她有种感觉,今夜的李塘只怕比那夜还要凶残! 她咬着嘴唇,被一阵阵恐惧淹没…… 只是半柱香过去,李塘还没有过来。女子心里有些打鼓…… 她知道李塘的脾气,而且方才在梳妆台那里,她分明看到了李塘眼睛中跳动着的欲火,李塘不可能放过她的。 除非李塘临时有什么急事,又出去了。 女子这样想着,终于有些受不了等待忐忑的煎熬。要是李塘真出去了,她就不用这么害怕了。 她最终还是鼓足勇气,决定出去看看。 “爷,你在哪呢?” 那女子一边说着,一边绕过屏风。 她刚转过屏风,便心头一紧。李塘就倒在梳妆台前的地上。 她的脸上露出了迟疑的神色,因为她觉得李塘是酒醉在地上睡着了。她要是不管李塘,自己去床上睡了,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挨打! 她在那屏风前站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过去。 一走近,她的脸瞬间便是一怔! 李塘满脸乌青,哪里像是睡着了呢? “这……” 她又走近了几步,有些心慌地蹲了下去,试了试李塘的鼻息。 “死……死了?”她瞬间容失色,两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她惊慌地两腿蹬地,向后退去,一边退一边嚷道:“来人啊!来人啊!” 守在院子里的两名护卫听到叫声,只是相视一笑,那女子来的第一晚,叫得可比这凶多了。 那女子见无人进来,这才叫道:“三爷死了!死了!” 那两名护卫蓦然一惊,立马冲了进来,然后便看到那女子坐在地上,而不远处的梳妆台前,李塘就倒在那里。 两名护卫都是李塘的心腹,随即就奔了过去,一见李塘满脸乌青,立马就心叫不好,他们试了下鼻息,发现李塘已经气绝! 一名护卫扭过头去,瞪着那女子,骂道:“臭婊子,你做了什么?俺们爷是怎么会这样?” 那女子本就惊慌,被那护卫一吼,更是语无伦次。“我……不知……三爷……他就躺在那……” 另一名护卫忽然道:“梁宝,你在这守着,我去禀告大爷、二爷。” 那名护卫说完,便奔了出去。 那个叫梁宝的护卫,随即滋溜一声,抽出了泛着寒光的钢刀,目色发狠地看着那女子。在他看来,这房间只有李塘和这女子,李塘现在死了,肯定和这女子有关。 没过多久,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在院子外响起。 一队举着火把的马贼,将院子给围了。 “老三!老三!” 一个身材魁梧的身影,大步奔了进来,正是山寨的二当家武明甫。 “老三他怎么了?!”武明甫声如雷震,滚滚而出。 那守在李塘身侧的护卫,立马抱拳半跪,目色含悲,道:“二爷,俺们爷死了!” 武明甫这才发现那护卫的身后就有一人倒在地上,看那衣衫正是李塘。 “老三!” 武明甫大叫一声,便已经施展身形,如黑虎一般蹿出,黑影一晃,已然将倒地的李塘抱在怀里。 只见李塘脸色乌青,气息已绝,武明甫顿时目眦尽裂! 这山寨中,他独和李塘最投脾气,而且也常在一起喝酒,不想不久前才刚刚告别,此时李塘竟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了。 就在这时,大当家孟宗秋也走了进来,他的身后便跟着李塘的另一位贴身护卫。 孟宗秋身穿便服,但即便此时,他头上还是裹着那与这身宽松衣衫有些格格不入的头巾,将自己的脸给遮了起来。 孟宗秋一踏入房间,便声音冷冽地问道:“老二,老三他是死是活?” 武明甫扭头道:“大哥,三弟他已经死了。看样子,是中毒!” 孟宗秋缓步走了过去,只见李塘满脸乌青,正是中毒之象。他蹲下身去,搭了搭李塘的脉搏,孟宗秋颇通医理,搭了会儿脉,便说道:“应该是刚死不久。” 他陡然扭过头去,扫向场上的诸人,冷道:“是谁发现老三中毒的?” 护卫梁宝抱拳道:“禀告大当家,是这婊子在屋里叫,我们进来才发现的。” 梁宝说着,抬手指向那已经站了起来,只是颇为忐忑惊慌站在一旁的女子。 孟宗秋闻言,便也看向那女子。 头巾遮着孟宗秋的脸,但那女子分明感觉到那被遮住的阴影里,有两只毒蛇般的眼睛正盯着她。 孟宗秋冷道:“老三是怎么中毒的?” 那女子脸色发苦,身体不由一颤。“我……我不知道。” 孟宗秋道:“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要不然,我就剥了你的皮,挂在山寨门口的箭楼上!” 那女子心头一颤,还是有些磕巴地说道:“三爷他……去二爷那喝酒……刚回来还好好的……然后,然后……他让我去床榻上等他……过了一会儿我见三爷一直没进去,就出来一看,三爷就已经倒在地上……就死了……” 孟宗秋听那女子说完,站在那里一阵沉默。 武明甫能感觉到,孟宗秋那躲在头巾阴影里的阴毒目光此时正看向他呢。 武明甫的心头闪过一抹愠怒,瞪着那女子,道:“你是说,是我毒死我自家的三弟?”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那女子因为紧张,一边摆手一边后退,似乎被武明甫凶狠的目光吓得不轻。 武明甫这时扭头看向孟宗秋,道:“得了几坛好酒,便叫了三弟一起去喝了几杯。大哥,你一向滴酒不沾的,没敢叫你。三弟从我那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孟宗秋心头也清楚,不可能是武明甫毒死李塘,两人的关系一向很好,而且他俩也没有什么利害冲突。 孟宗秋看向那两名护卫道:“老三他回来的时候,有什么异常吗?” 护卫梁宝目色动了动,道:“一身酒味,应该喝得有些多,脚步有些发虚。不过三爷他看起来也没啥问题,还跟我俩开玩笑呢。” 孟宗秋略一沉默,便忽然扭头,再次看向那站在角落的女子,声音陡然发寒,厉声问道:“说!李塘是不是你毒死的?!” 按照的那护卫的说法,李塘进屋之前,应该还未中毒。而这屋子里,除了李塘,就只有眼前的女子一人。 虽然她此时看起来柔弱惊慌,但是她的嫌疑显然最大! “大爷饶命!”那女子忽然噗通跪倒,磕头如捣蒜。“小女子连鸡都不敢杀,哪里敢杀人呢?” 孟宗秋忽然身形一闪,蹿到了那女子身前,他准备折断这女子的双手,严刑拷打! 但就在这时,那女子却忽然说道:“我想起来!我知道三爷是怎么被毒死的了!” 孟宗秋陡然一停,冷道:“说!” 那女子道:“是那盘小葱拌豆腐,三爷回来时,许是酒劲上来了,就拿那凉菜压了压。我当时正坐在梳妆台上,刚好看见了。现在想来,一定是那菜有问题。” 孟宗秋这才看到了房间的桌子上的那些菜肴。那些菜肴动得不多,只有两道菜有吃过的痕迹,其他的菜品都完完整整的。 那两道被动过的菜,是粉蒸排骨和凉拌豆腐。 孟宗秋看着那女子,冷道:“胡说!我们凡是进口的东西,都会过银针。老三这点警觉性还是有的。小厨房送来的菜,难道他不用银针验菜吗?” 那女子闻言,头微微一低,说道:“这几日,三爷都是让我来验菜的。本来今晚的菜送过来,我正在用银针验菜呢,可是刚验了道粉蒸排骨,忽然二爷的人来叫三爷去喝酒。三爷一走,后面的菜我就没验了。想来,一定是那道凉拌豆腐有毒,三爷吃了没多久,就在这这里毒发了!” 那女子此时语气颇为肯定,因为她确定李塘从武明甫那回来,唯一吃过的东西,就是那盘凉拌豆腐。现在李塘毒发,必是那盘凉拌豆腐有毒啊! 普通人常会犯的错误,就是略一思考,稍有所得,便以为发现了真理。 更何况,她那时因为有心寻死,李塘一走,她哪里还有心思继续验菜呢。 一来,她没验那盘菜。二来,刚好李塘一吃那盘菜就死了。这不是前后逻辑贯通了吗?此女此时竟有一种恍然大悟之感。 武明甫叫道:“我去抓何老头过来!这老小子怕不是要造反!?” 孟宗秋躲在头巾阴影里的眼眸不住闪动。他觉得何冲不会这么做。何冲身上背着命案,这山寨就是他的安身之地,他为何要毒杀李塘呢?这不是自掘坟墓吗? 孟宗秋虽如此想着,但他也没拦着武明甫。 只是武明甫刚走,孟宗秋就走到了那桌子上,打开桌角的铁盒,取出了银针,在那盘凉拌豆腐上扎了两下,就着灯光向手中的银针看去…… 郭天他们在大伙房那边,终于将晚上的活儿干完了,这群瘦小的劳力,拖着疲惫的身体,往窝棚里走去。 郭天最近这几日都睡在段融的身边,他躺下去的瞬间,就知道段融还没睡着,因为呼吸声不一样。 段融虽然不打呼噜,但人睡着的呼吸节奏和醒着的呼吸节奏是完全不一样的。 往常他过来时,段融可都是睡着了,今日这是怎么了?这会儿还醒着呢。 段融的确一直没睡着,他虽然躺在那里,但实在睡不着。 他估摸着李塘今晚就有可能会毒杀! 一旦李塘被毒杀,后续的余波,恐怕会波及到小厨房这边。 段融睡不着,就是觉得等会儿可能会有动静。 郭天在段融耳边,悄声道:“还没睡?” 段融压低声音道:“睡不着。” 郭天道:“今晚会有事?” 段融道:“可能。” 段融那细弱蚊蝇的可能两字刚刚出口,院子便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竟然有一队人马,提着灯笼,拿着钢刀,冲了进来。 武明甫一马当先,一脚被踹开了何老头的房门,像提溜狗崽子一般,把只穿了单薄上衣和亵裤的何老头从床上给提溜了起来。 何老头心头惊慌,一见那魁梧如小山般的身形,还有那一身酒气就已经猜到了是谁。“二爷,这是干什么呢?” 武明甫道:“干什么!?你老小子干得好差事!我家三弟,给你的菜给毒死了!” “二爷,这可不敢胡说!何某本本分分的,这寨子里干了这么多年,几时生过这种心思啊!” “废什么话!?”武明甫一把把何老头扔给了跟自己来的那些马贼,忽然目色一动,嚷道:“还有那个送菜的小子,叫什么来着?老头,问你话呢。” 何老头被两个马贼反剪着手,说道:“叫段融。这几日,三爷的菜一向是他送的。” (本章完) 第579章 毒师胡进 第579章 毒师胡进 武明甫带着一队马贼,两个马贼押着只穿了单衣和亵裤的何老头,而武明甫提溜着身材瘦小的段融,如提溜着小鸡一般。 他们在黑魆魆的山寨内,迅疾而行。 武明甫原本就喝了一肚子的酒,此时吹了冷风,再加上来回奔波,酒劲翻上来,脑袋不由地一阵阵胀痛。 到了三当家李塘的院落门口,武明甫一手提溜着段融,一手提溜着何老头,大步踏入房间,一进门便将两人扔在了地上。 何老头身体还算硬朗,摔到地上,倒也无甚大碍,只是他的眼神有些慌乱,因为他已经看到了不远处躺在地上的李塘,只见其脸色乌青,两眼空洞圆睁,显然是中毒而亡的迹象。 段融摔在地上,也是一眼就看到了李塘的尸体,然后他立马将头低了下去,因为大当家孟宗秋虽然裹了头巾,段融还是敏锐地觉察到那头巾阴影里的那双眼睛此时正盯向他呢。 武明甫站在那里,不由地打了个酒嗝,指着桌子上的那着凉拌豆腐,说道:“何老头,老三他就吃你的菜,中毒死的,这事你怎么说?” 何老头的脸色顿时一片煞白,他急忙磕头,道:“大爷,二爷,我在这寨子里也有三个年头,早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了。我怎么会害三爷呢?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啊!?” 那女子站在那里,却是忽然叫道:“不是你,就是那小兔崽子!反正三爷就是吃了你们送来的东西,才中毒的。” 孟宗秋躲在头巾阴影深处的眼眸,从何老头、段融和那女子的脸上扫过,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他都没有放过。他算是老江湖了,见过的世道人心,不可谓不多了,要是谁的脸色稍有异常,他立马能看出端倪来。 那女子此时言之凿凿,显然对于自己的判断很是确信。 一来她很确信李塘就是吃了那盘凉拌豆腐后,中毒死的。二来,方才孟宗秋用银针试探过那盘豆腐后,就沉默不语地站在了那里,显然是佐证了她的看法。 但其实,孟宗秋不说话,是想就此事,看看各方的反应,想从他们临机的反应里,看出一些端倪来。 孟宗秋原本最怀疑的人,就是那女子,特别是用银针试毒后,更觉得她是在胡乱攀咬,但那女子坚定的模样,却让他有点生疑。这女子也不过十七八岁罢了,而且自小在村子里长大,那村庄民风淳朴,她即便是说谎,也不可能说得这般老练世故。 何老头见那女子如此说,立马说道:“据我所知,小厨房送来的饭,三爷每次都会以银针试毒,怎么可能是吃了饭菜中毒的呢?” 那女子便把之前的话,又说了一遍,她正在试毒时,二爷的人就来喊三爷过去喝酒,三爷走后,后面的菜她就没试了。 “这……”何老头见那女子如此说,而且李塘的确是中毒而死在房间内,心下不由起疑,难道那饭菜真的有毒。何老头如此想着,便不由地瞥了身侧的段融一眼。毕竟,除了他以外,接触过三爷这边的菜品的就只有段融了。 何老头的表情一变,孟宗秋隐藏在头巾阴影深处的眼眸便不由一跳。 段融注意到何老头看向他的表情,立马说道:“何老,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啊?她就这次没验,偏偏就是这次有毒,三爷就刚好吃了毒死了,我咋恁不信呢?!” 孟宗秋闻言,却忽然看着段融,问道:“小子,你确信那盘菜里没毒吗?” 孟宗秋看定着段融,注意着他的神色的细微变化。 段融道:“当然。何老不会下毒,我也没下毒,那菜里怎么会有毒呢?” 何老头此时也是眼色一亮,说道:“你这女娃子,空口白牙的,说得我一愣一愣的。段融说得对,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呢?!” 那女子目色一怔,她此时也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那就是假如他们真的下毒的话,他们怎么能知道她今日会不验毒呢?这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呢。她此时才发现,自己原本以为无懈可击,前后映照的真理,竟然瞬间崩塌。 “这……”那女子脸色泛红,目中闪烁着反思的光芒。 孟宗秋站在那里,看着那女子的反应,却是一阵沉吟。开始的言之凿凿,此时的沉思,都不是作假。 孟宗秋惊讶的发现,从他的江湖经验来看,这三人竟都不是下毒之人! 如此一来,那毒死李塘的到底是谁呢? 这时,武明甫听了半天,发胀的脑袋才清明了一些,便说道:“你们三个说这许多,拿银针验验那盘菜不就知道了?” 武明甫说着,就要过去验菜。 “不用了!”孟宗秋忽然叫住他。 武明甫驻足,目色狐疑地看向孟宗秋。 孟宗秋说道:“我已经验过了,那菜没毒!” 孟宗秋说完这句话,目光再次从何老头、段融和那女子三人的脸上扫过。何老头和段融都是松了一口气,而那女子听了孟宗秋此话,却是神色一愣,她一直以为孟宗秋方才验过菜之后不说话,是因为她说对了,那盘菜的确有毒。 此时,孟宗秋却忽然说出那菜没毒,结果是大出那女子的意料,她一时有些狐疑地看向桌子上的那盘凉拌豆腐。李塘明明就是吃了那盘菜被毒死的,那菜怎么会没毒呢? 那女子最后的表情,孟宗秋也看在眼里,特别是她最后盯着桌子上的那盘凉拌豆腐看了半天的神情,更是让孟宗秋觉得知道她此时还在心里起疑,甚至在怀疑他在说谎呢?果然,那女子随之便抬头,眼神颇有疑虑地看了孟宗秋一眼。 孟宗秋不由一阵沉吟,如果何老头、段融和那女子,都没有下毒去毒杀李塘,那么李塘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孟宗秋忽然扭头看向武明甫,说道:“老二,你下山一趟吧。” “去哪?”武明甫微微一愣。 孟宗秋道:“去仓房镇,把胡医师请过来一趟。” 那仓房镇距离这山寨还是有些距离的。但凡是正经医师,谁会进马贼的山寨呢? 这仓房镇的胡医师,名曰胡进,虽是医师,但也是一个用毒解毒的高手,孟宗秋早年飘零江湖的时候,就和他认识,后来他落草为寇了,偶尔也会接触此人,请他出手治病解毒。 一来早年有些交情,二来孟宗秋出手阔绰,渐渐地,两人也就混得更熟了,这位胡医师每年都会来这山寨几次。 “是,老大,我这就去。”武明甫抱拳一礼,便大步走入了夜色里。 孟宗秋此时,也颇有些作难。何老头、段融和那女子,这三人他完全看不出来是谁下的毒?既然从各人的临机反应,没看出端倪来,那就只有找胡进这个用毒的高手过来。 毕竟他此时,虽然知道李塘是中毒而死的,但到底中的什么毒,他却无从知晓。 但若是胡进过来,一定是能看出来的。 还有,但凡下毒,难免也会留下痕迹,胡进精于用毒,也许也能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武明甫走后,孟宗秋忽然冷道:“来人!” 外面随即进来几个马贼,手持钢刀,寒光闪动,其中一个脸上有刀疤之人,叫道:“大当家,有何吩咐?” 孟宗秋抬手指了指何老头、段融和那女子,道:“把他们三人绑到院子里去。” 那些马贼随即动手,押着何老头、段融和那女子走出了房间。 “还有!” 那脸上有刀疤之人刚想转身离去,孟宗秋忽然叫住他,说道:“把这两人也绑了。” 这次孟宗秋指向的是李塘的两名贴身护卫,这两人可算是李塘的心腹了。 那护卫梁宝脑袋有些发蒙,脸色发怔地说道:“大当家,你绑小的们做甚?” 孟宗秋冷眼瞥了梁宝一眼,道:“那三人我暂时没看出问题。那就只能将怀疑的范围扩大。你们虽然是李塘的心腹,但奴才反噬主子的事,我见得多了。你们放心,若是没问题,孟某绝不会冤枉你们。” 那个叫梁宝的护卫似乎还想说什么,孟宗秋却是手一挥道:“绑了!” 那脸上有刀疤的马贼随即走了过来,道:“梁宝,对不住了。”他说完,便缴了梁宝的兵刃,将他押了出去。另一名护卫被两个马贼押了出去。 五个人全都被绑在院子里立着的五根木桩上! 最扎眼的就数何老头和段融了。段融的身体瘦小,绑在那粗大的木桩上,看起来颇为滑稽。 而何老头则是只穿了上衣和亵裤,此时被绑在木桩上,如同是被抓奸了一般,那些马贼们看着他,便一阵打趣。 所有人都被押出去后,孟宗秋又独自在那房间里,各处仔细察看了一番,不过他也没看出什么线索来。 孟宗秋缓步走了出去,站在院子里,瞄了一眼,那绑在木桩子上的五人,只见段融被绑在那里,已经勾着头睡着了。 孟宗秋看了那脸上有刀疤的马贼一眼,道:“看好这里,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乱进这里。” “大当家放心!” 孟宗秋点了点头,便走出了这处院落。他刚走出院落,一个提着灯笼脸色苍白的青年人便跟了过来,提着灯笼给他照路,两人一起往孟宗秋碉堡的方向而去。 那青年正是每日接过何老头送过去饭食的那个被剪掉了舌头的哑巴。 段融被抓走后,伙房院落的窝棚里,就乱做一团。 那些孩童都脸色惊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特别是卢储、杜绾他们,更是神色慌张,他们都不知道段融出了什么事。 神魔幻境里一切都是梦境幻化的,但这里面唯一真实的就是死亡。 只要你在神魔幻境里死亡,你的神魂就会瞬间破碎。你在遗迹内的真实生命就会被神魔意志给彻底抹煞掉。 段融对他们颇为重要,因为他们回程的时候,还会面对邪祟!段融若是死在这神魔幻境里,对他们而言,可谓损失颇大。 郭天看着卢储、杜绾他们,说道:“没事。我们静观其变就好!先睡觉!” 郭天说完,竟又躺到了大通铺上。 卢储、杜绾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段融都被抓了,郭天怎么还这么淡定呢? 郭天道:“说了没事,你们干着急有什么用呢?”郭天说完,竟拿毯子一蒙,便蒙头大睡起来。 卢储见郭天如此,忽然便目色动了动,他可是知道,段融和郭天最近可没少嘀咕,既然郭天如此笃定没事,说不定是两人在计划什么呢。 卢储便也躺在大通铺上,裹了毯子睡了起来。“这大半夜的,不先睡觉养足精神,明天哪有劲儿干活呢?” 卢储的话里有话,其余几人见郭天和卢储都没事人一般,开始睡觉,再看看外面黑魆魆的夜色,他们又都是七八岁的孩童,段融就算被抓了,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杜绾他们便哀叹了一声,各自睡去。 王龙却是躺在那里,思绪翻腾。他巴不得段融出事呢,段融要是真出事了,他说不定又能回小厨房了呢。 他才吃了两天的肥肉条子和白面馒头,就被段融给顶了,这几天吃得都是杂面窝头,越吃越觉得寡淡,他真是怀念白面馒头就着肥肉条子的香味啊! “段融,你最好别回来了!”王龙如做梦般喃喃嘟囔了一句,便困意袭来,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栗刚便拿着何老头的柳条鞭子,站在窝棚门口那里,往大通铺上抽人。 “快点给我起来!今天的活儿不用干了?!” 何老头虽然被抓走了,但栗刚是负责山寨三百多人的饭食的,他可歇不了啊! 一众睡眼惺忪的孩童们都爬了起来,涌出了窝棚。 郭天他们干活的时候,才听栗刚说道,昨夜竟是山寨三当家李塘被毒杀了!郭天、姜寒烟、卢储不由面面相觑。“难道这事是段融干的?” 只有郭天心里很确定,这事一定是段融干的,他只是有些好奇,段融做下此事,将如何脱身呢? 那仓房镇距离山寨颇有些距离,二当家武明甫带着胡进胡医师走进山寨时,已经是翌日下午申时了。 两人一进山寨,便有人去禀告了大当家。 大当家孟宗秋,亲自迎了出来,将胡进医师请到了自己的碉堡内饮茶。 孟宗秋的碉堡,可不是谁都能进的!?连二当家、三当家没有传唤都不能随便进入的! 胡进医师和孟宗秋在那碉堡里,总共也就呆了半个时辰,而后孟宗秋就带着他走进了李塘住的那座院落里。 胡进走入那院落的瞬间,段融的一双眼睛便盯住他背在身上的药箱! (本章完) 第580章 混杂之道 第580章 混杂之道 只见那背着药箱之人,看年龄大约四十来岁,脸盘瘦长,留着一撮稀疏的胡须。他穿着一件浆洗得发白的长衫,长衫的下摆沾了不少露水和草屑子。 段融心中念头滚动,此人应该就是孟宗秋口中所说的胡进医师。 他虽然是医师,但李塘早已经死透,神仙也不可能救活,孟宗秋叫此人来,显然不可能是救治李塘的。 既然不是救治,那就是想让此人查明李塘的死因。而李塘是中毒死的,孟宗秋既然让武明甫跑了老远将此人叫来,这人必定是深谙毒道之人。 一个深谙毒道之人的药箱里面有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段融用鸠盘毒杀李塘,就是想搅乱这池死水,看能不能在混乱中找到机会。 当胡进背着药箱进来的瞬间,段融就知道机会已经来了。破局的关键是怎么拿下胡进! 武明甫将胡进送进山寨后,便独自来到了李塘住的这座院落里,此时他酒劲散去,心中更觉悲怆。 虽说他们这些马匪,基本都是些虚情假意,但这些年来,他和李塘不仅性情相投,而且也有过多次出生入死的经历。陡见李塘就这么死了,他还真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李塘已经被放在一块木板上,放在了房间门口不远处,而且尸首也被白布盖了。 武明甫进来,又看了看李塘惨死的样子,不由地感慨了一番,就在这时,大当家孟宗秋带着胡进走了进来。只见两人有说有笑地缓步而入。 胡进瞟了一眼院落里绑在木桩子上的五人,事情的前因后果,在碉堡内饮茶时,孟宗秋已经向他讲述了一遍,他已经大致了解了。 武明甫走了出来,向两人抱拳,道:“大哥!胡先生!” 孟宗秋道:“老二,老三的尸体呢?带胡先生先察看一下尸体。” 武明甫道:“老三尸体在里面。胡先生,请!” 武明甫随即领着胡进走进了房间。 门口不远处的地上就是盖着白布的李塘的尸体。 胡进走了过去,将药箱取下,放在地上,然后蹲了下去,掀开了白布。 李塘原本是圆睁着的空洞双目,武明甫回来后,就用手将他的眼皮抿了下来,此时李塘的尸体倒是双眼紧闭,只是面皮上的乌青之色很是浓郁,如青面恶鬼一般。 胡进的眼皮跳了一下。“乌青之色……” 胡进打开药箱,取出了银针和工具,开始查验。 一路银针探下去,他发觉李塘的喉咙、食道、胃囊皆有毒物,而后他用东西撬开了李塘的嘴,又仔细地察看了他的口腔。 过了许久,胡进才用布擦了擦额头的细汗,站起了身来。 武明甫一见胡进停止了动作,立马急问道:“胡先生,老三他到底是中了什么毒?” 孟宗秋虽然有些责怪武明甫,言语急切,有失礼数,但武明甫所问也正是他想问的问题。孟宗秋只是蹙了下眉头,便也眼神询问地看向胡进。 胡进一边用布擦手,一边说道:“具体什么毒?还不好说!” “啊!?”武明甫没想到,胡进会来这么一句,顿时脸上闪过一抹失望。 胡进道:“要确定是什么毒,除非有一些奇异的症状,比如异香,或古怪之象。三当家虽然脸色乌青,但能造成这种死亡之象的,胡某知道就有三种毒草,具体是哪一种就很难说了。” 孟宗秋和武明甫都一阵沉默,没想到叫了这胡进过来,还是无法确定老三是中的什么毒。 胡进没理会两人脸上的失望之色,继续说道:“三当家口腔内,残留大量毒物。几乎可以确定是,是毒从口入!” “毒从口入!?”武明甫愣了一下道:“胡先生,但老三他吃过的东西,都没毒啊!” 胡进闻言,瞄了一眼不远处桌子上的那桌剩菜,特别是那盘被扒拉了两口的凉拌豆腐。 他拿着银针走了过去,将那些菜都验了一番。 胡进验完后,收了银针站在那里。 武明甫道:“没毒吧?” 胡进看了孟宗秋一眼,道:“两位当家的,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下毒之法,是用混杂的方法?” “混杂下毒?!”孟宗秋目色一动,他早年跑江湖倒是听过这个说法,只是他一直当做山野杜撰的无稽之谈。“胡先生,莫非真有此法?” 胡进道:“有是有的。不过这要对毒道有很深的了解才行。一般的江湖人士只会用现成的毒药。懂得混杂之道的可不多啊!” 武明甫不由地笑了一下,道:“就外面那五个家伙,胡先生觉得他们像吗?” 胡进捋着稀疏的山羊胡,道:“人不可貌相啊!而且,此事听大当家在碉堡内的讲述,刚才胡某又一番查验,越想越觉得只有这混杂之法,才能将此事蹊跷之处贯通!” “这……”武明甫压根没听过混杂之法,被胡进的一番说辞弄得一愣一愣的。 孟宗秋却是站在那里,脸上一阵阴晴不定。 他已经在想,如果老三真的是被混杂之法给毒死的,那么外面院子里绑着的那五人,谁最有嫌疑呢。嫌疑最大的就是何老头啊!? 他的饭食可也是他在管,若是此人真的是鬼,就必须查出来,要不然那就是后患无穷,说不定下次死的人就是他了。 孟宗秋道:“胡先生,这混杂之法下毒,应该怎么查?” 胡进道:“二当家昨晚叫了三当家去喝酒,这事,厨房那边知道吗?” 武明甫目色一动,道:“知道啊!我晚上派人告诉过何老头我晚上要喝大酒,让他多给我弄几道硬菜。” 胡进道:“这就对了!若将混杂之毒,分别下在二当家的菜里和三当家自己的菜里。只有吃了两边的菜,才会两相混杂,形成毒物!而单独用银针验一方的菜,是验不出毒物的。” 武明甫眼睛顿时一亮,望向胡进的眼神中露出了一抹佩服的神色。“如此一来,就完全能说通,为何老三他回来一吃了这盘凉拌豆腐就被毒死了。而怎么用银针查,这盘豆腐都是无毒的。” 胡进道:“正是此理!” 孟宗秋神色一动,问道:“老二,你那边的菜还有吗?” 武明甫道:“有呢!剩酒剩菜都还扔在我那屋里呢,我没说话,没人敢乱动的。” 昨晚,李塘走后,武明甫贪酒成性,又独自喝了一会儿,只是他刚饮了两杯,李塘的一个贴身护卫就跑过来告诉他,李塘死了! 武明甫顿时大怒,带了他那边的人就冲了过来。 在那边折腾了一会儿,就被大当家派去仓房镇接胡医师了,之后他就来了这边。这中间,压根就没回去了。 他只要不在,他的房间,那些护卫们绝对不敢乱进。更别说,收拾那些剩酒剩菜! 孟宗秋道:“胡先生,两边的菜都还在。” 胡进端起来了桌子上的那盘凉拌豆腐,道:“走,二当家,我们去你那边一趟!” 三人随即出了房间! 何老头、段融他们五人被绑在院子里的木桩前,忽然看到那胡进端着那盘凉拌豆腐出来,脸上都闪过一抹诧异。 而这时,何老头忽然打了个寒噤,因为孟宗秋和武明甫从房间里走出的瞬间,俱都目光阴狠地从他身上扫过。 三人来到了武明甫的那座院落里。 武明甫看着守在门外的两名护卫,冷道:“老子不在的这段时间,有人进过我的房间吗?” 那护卫道:“二爷你不在,谁敢乱进?那可是掉脑袋的!” “记得便好!”武明甫道:“上一次乱进我房间被我拧断脑袋的那家伙!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我还以为你们这帮狗崽子给忘了呢!” “小的们不敢忘二爷的规矩!” “那便好!” 武明甫扭过头来,笑着道:“老大,胡先生,请!” 孟宗秋的目色动了动,武明甫的驭下之严,显然要远超过李塘。 三人走进了武明甫的房间,只见一桌子的残羹冷炙。 武明甫看着胡进,问道:“请问先生,该如何做?” 胡进道:“劳烦二当家,找了木盆过来。” 武明甫随即着人拿了个木盆过来,胡进便将那盘凉拌豆腐倒入了木盆里,然后将那一桌子的残羹冷炙的菜肴都倒了进去。 那些残羹冷炙,昨夜被武明甫和李塘,一顿狂吃,基本都只剩下菜底了。 两方的菜肴混杂,胡进拿了一双筷子,搅拌了一番后,便拿着银针再次查验。 这次,孟宗秋和武明甫都好奇地凑了过去。 胡进查验了一番后,忽然眉毛拧成了一团。 两方的菜肴混杂后,竟然还是无毒的。 胡进不由地喃喃自语道:“难道我猜错了?” 这时,胡进目光扫过桌边的酒坛子,便问道:“昨晚三当家有喝酒吗?” 武明甫道:“有喝。俺俩各干了两大坛的酒。” 胡进忽然抱起了那酒坛,将里面残余的酒,倒进了木盆里一些。 这时,木盆里已经是酒菜混杂的汤汁,胡进再次拿出银针,查验了一番。 这次,孟宗秋和武明甫都看了出来,根本没毒。两人原本还抱了很大希望,觉得胡进分析得很有道理,现在看来,真是高估此人了。 武明甫看向胡进的眼神,已经有了变化。 胡进道:“是胡某判断错了,看来,三当家中的并不是混杂之毒。” 武明甫已经沉着脸不说话了,但孟宗秋依旧态度和煦地问道:“胡先生还有其他设想吗?” 孟宗秋素来知道胡进的毒道功夫,绝不是那些江湖庸医可以比拟的,就算他判断错了一次,孟宗秋以后用得到他的地方还多着呢。 胡进道:“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三当家的口腔内残留大量毒物,此毒必是从口而入!所以,二当家你能再详细讲一遍,三当家在你这边都吃了什么东西吗?” 武明甫闻言却是沉默不语,根本不想接胡进的话茬儿。 孟宗秋见状,瞪了他一眼,道:“老二,胡先生问你话呢!” 武明甫这才语气不情愿地说道:“就是这些东西嘛!酒啊!菜啊!先生你都倒进盆里了。” 胡进看着武明甫,继续问道:“你们有没有吃水果或者干果之类的?” 武明甫道:“没有,就是这些东西了!” 胡进点了点头,道:“两位当家的,我想再去三当家那边一趟。” 孟宗秋道:“好!胡先生!那我们过去。” 孟宗秋随即和胡进一起走了出去,武明甫在后面磨磨蹭蹭地跟着。 他们回到李塘住的那座院落,胡进目色一动,便径直走到了在木桩上绑着的那女子身前。 在碉堡内,孟宗秋已经向他说过这女子,就是她第一个发现李塘被毒杀的! 胡进看着那女子,问道:“三当家回到这边后,都吃了什么东西?” 那女子道:“就吃了那盘凉拌豆腐!” 胡进问道:“只有那盘豆腐?” 那女子点头,道:“对!只有那盘豆腐!” 胡进目中闪过一抹疑惑,如果李塘入口的只有这些东西,这些东西无论单验还是混杂全都无毒,那李塘的口腔内怎么会残留大量毒物呢?真是见了鬼了!? 胡进忽然看着那女子,道:“你把三当家进屋后,直到你发现他被毒杀前,三当家的所作所为都说一遍。” 那女子目中闪过一抹狐疑,不过还是说道:“三当家进来的时候,我正在梳妆台上补妆,我看见他坐在那桌子前,端起了那盘凉拌豆腐扒拉了几口……” “然后呢?”胡进见那女子一阵沉默,便催促道。 “然后……他就过来,把我按在梳妆台那亲我!”那女子脸上闪过一抹难堪之色。 胡进道:“往下说!” 那女子定了定神,继续说道:“接着三当家就让我去床榻上等他。但我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进来,我出来一看,三当家已经毒死在地上了!” 胡进看向那女子,问道:“你等了多长时间?” “大约有一炷香吧。” 胡进低头一阵沉吟,他忽然抬头盯着那女子妆的脸,目光冷冽地问道:“你刚才说,三当家在梳妆台那亲你?” “嗯。”那女子应了一声。 胡进道:“你出来时,三当家是死在梳妆台那里的地上的?” “嗯,是。” 胡进问道:“三当家是如何亲你的?” 那女子脸上闪过一抹绯红,一时支吾不语。 孟宗秋和武明甫站在一旁,心头都有些纳闷,要不是此时胡进目光冷冽,他俩都以为他是想听香艳故事呢。 胡进盯着那女子妆的脸,忽然问道:“他啃了你的脸,是不是?” 那女子被问得一惊,细若蚊蝇地嗯了一声。 胡进扭头道:“二当家,劳烦你打一盆水来。” 武明甫原本已经不想搭理胡进,但看到孟宗秋不善的脸色,还是拿了木盆,打了一盆清水过来。 那盆清水放过来后,胡进看着守在那里的马贼,道:“把此女放开!” 那马贼手持钢刀,脸色微微一愣,眼神询问地看向大当家孟宗秋。 孟宗秋道:“胡先生让你放就放!” 那马贼得令,便用钢刀割断了绑着那女子的绳子。 那女子摸了摸被绑得生疼发僵的手腕,这时胡进看着她,冷道:“把你的脸洗了!” “啊!?”那女子一头雾水地看着胡进。 胡进阴沉着脸,道:“洗脸!” 那女子看了看胡进,又看了看站在胡进身后沉默不语的孟宗秋和武明甫,便蹲到了那盆清水前,将脸洗了。 她站起身来,将湿漉漉的手,在身上抹了抹,道:“洗好了!” 胡进没有搭理她,而是蹲在了那盆有些浑浊的水前,忽然捏着银针探了进去! 当胡进将银针从水盆里拿出来时,孟宗秋、武明甫和那女子都惊愕地发现,那银针赫然已经变黑了! 这水竟然有毒!? (本章完) 明天更 明天更 抱歉!鸽一天! (本章完) 第581章 红粉骷髅 第581章 红粉骷髅 胡进凝视着手中的发黑的银针,而后扭头看向那女子,不由感叹道:“端得好毒技啊!胡某也算见过不少江湖客死在毒道之下,但如姑娘这般,如此心思机巧的下毒之法,饶是胡某也是生平仅见啊!” 那女子还脸色怔怔地,一时没听明白胡进说的什么意思。“什么下毒之法?!你在说什么?我洗脸的水为何会有毒?” 胡进目色饶有深意地看了那女子一眼,不由轻浅一笑。他自然是觉得这女子在故意装傻充愣。 在场诸人,武明甫也还没明白,他盯着那盆在在暮色中微微发亮的洗脸水,紧蹙着眉头。 大当家孟宗秋已然听懂,他隐藏在头巾深处的瞳孔不由一缩,有些不解地瞪向那女子。 胡进盯着那女子的双眼,说道:“几日相处下来,你早已经深知了三当家的习气,故而你将毒粉掺杂在胭脂粉里,涂抹在脸上。如此一来,三当家在你脸上狂亲乱啃的时候,就将毒粉都吞咽了下去。可怜那三当家临死之时,都不知道自己是死在谁人之手啊?!” 那女子脸色一阵慌张。“你胡说什么?!我没有!不是我做的……” 武明甫此时才终于听明白了胡进的意思,而后他低头一想,越想越觉得合理。他们三人也算别着脑袋过日子,都是刀口舔血过来的,凡入口的东西都会分外小心,哪会轻易被毒死?! 老三的素好美姬,这次果然着了毒,竟然遇到这么个诡计多端的毒蛇,将毒粉掺杂在胭脂粉里,涂在脸上,给老三啃进了肚子去了。太毒了!? “还想狡辩!?你和老三朝夕相处,才这么清楚他的毛病习气,这等事别人如何得知?除了你,还有谁!?”武明甫瞪着那女子,目眦尽裂地怒吼道。 孟宗秋也忽然叹了口气,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皆不毒,最毒妇人心!老三果然还是死在了女人身上!” 孟宗秋说着,便走入了房间内,他再次出来时,手上已经拿了梳妆台上的那盒胭脂。 那女子站在那里,脸色煞白,她想要反驳,却不知如何说起。因为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为何她脸上的胭脂里会掺杂了毒粉呢? 李塘是昨晚被毒死的,而昨日中午李塘还在桌子上,对她白日宣淫,那时,李塘也啃了她脸上的胭脂,那时候李塘并未死啊。 为何晚上她因为哭了脸,刚补了妆,李塘扑过来一通乱啃,就被毒死了! 从中午到晚上,数个时辰罢了,这中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为何那胭脂粉里会被掺杂了毒粉? 那女子的目色忽然一亮,整个人如遭雷殛一般,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来,就是段融昨晚给李塘这边送菜的时候,临离开时,食盒的盖子忽然掉落,滚到了梳妆台那里。然后他就跑到梳妆台那将那盖子捡了回来。 而这中间,除了段融,没有任何其他人,走近过她那梳妆台! 可段融不过就是个七八岁的孩童啊!?难道真是他做得!? 那女子蓦然扭头,目色惊愕地看向段融。 段融和何老头都被绑在那里,两人都是一脸懵的表情,段融更是傻愣愣的样子,一副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的表情。 就在这时,孟宗秋忽然捏住那女子白皙修长的脖子,将她举得两脚离地乱蹬,如此近的距离,那女子终于看清了孟宗秋藏在头巾深处的脸,那是一张满是坑坑洼洼的脸,长着一双毒蛇般冷漠阴鸷的眼睛。 孟宗秋忽然将手中的胭脂盒按在那女人张着的嘴里,一阵乱拧。大量的脂粉呛入喉咙,那女子想咳嗽但被死死捏着脖子,根本咳不出来。 孟宗秋随即脸上的肌肉一跳,便一把扯掉了那女子的衣衫,将一具白皙曼妙的胴体,用力摔在了地上。 那胴体趴在地上,一阵抽搐后,便不动了。 那女子已经死了,两眼空洞地圆睁着,嘴里塞满了胭脂,也不知是被胭脂粉塞入喉管憋死的,还是被里面残余的毒粉毒死的,抑或是被孟宗秋连掐带摔给弄死的…… 孟宗秋看向武明甫,说道:“老二!去把这婊子挂在山寨门口的箭楼上,曝尸三日!” 武明甫随即一把薅住那女子的头发,将她就地向外拖去,一边拖一边向那胴体上啐了口吐沫,骂道:“臭婊子,老三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他妈还偏偏犯贱找死!?” 武明甫将那女子的尸体拖出去后,孟宗秋便向胡进抱拳,笑道:“真是有劳胡先生了!若非先生过来,此事恐怕还难以真相大白!” 胡进道:“大当家不必客气,你我也是常相往来的。” 孟宗秋从袖口掏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看了眼天色,道:“胡先生,暮色将至,下山不便。你恐怕得在山寨留住一宿,明日一早,让老二送礼下山!” 胡进不动声色地接了银票,看也不看,便袖了,说道:“客随主便!凭大当家安排!” 孟宗秋笑了一下,便看向院子里的一名马贼,道:“带胡先生到东边的别院休息。” “是,大当家!” 那名马贼抱拳,收刀后,便向胡进做了一礼,胡进随即背起自己的药箱,跟着那马贼出了院子。 孟宗秋将其送出了院子后,才缓步走了回来。他站在那里,瞄了一眼,被绑在木桩子上的段融、何老头还有李塘的两名贴身护卫,沉声道:“把他们放了!” 那些马贼,随即用钢刀将绑着四人的绳子割了。 段融瘦小,小胳膊小腿都被勒出了深深的印子,他站在那里,龇牙咧嘴地揉搓着…… 孟宗秋瞄了那两名护卫一眼,便看向一旁脸上有刀疤的马贼道:“夏昆,这两个家伙以后就跟你了!” “是,多谢大当家!”夏昆抱拳沉声道。李塘这两名贴身护卫的武功不弱,跟了他也算是助力不小呢。 孟宗秋看向何老头,道:“老何,这次让你受委屈了!老三死了,免不了要查一番的。” 何老头立马作揖,道:“大当家如此说就折煞老奴了。您肯收留我在寨子里就是莫大的恩典。再说,这事都是那个心肠歹毒的婊子搞出来的。只要能查出真凶,给三当家报仇雪恨,我受点委屈算啥了!” 孟宗秋点头道:“嗯。老何你去吧!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是,大当家!”何老头又是一揖,这才领着段融走出了院落。 何老头走出院落的瞬间,才长吁一口浊气,人世苍茫,之前他还真怕会栽在这里了。 孟宗秋站在院落里,看着何老头在暮色中,有些佝偻的背影,目色深邃。 何老头不仅厨艺甚佳,而且这些年也没出过什么岔子,这样的人,要不是身上有命案,是不会留在寨子里。这些年,他们兄弟能吃得好,说起来,也全靠此人了! 孟宗秋忽然道:“夏昆!你今夜带人,把老三的灵堂布置起来。” “是,大当家!” 孟宗秋吩咐完后,便缓步走出了这座院落,暮色中一片梧桐叶子飘落。他们原本是四个结拜兄弟,现在已经走了两了,活着的只剩下他和老二了…… 何老头和段融走在回伙房的路上,路上不时遇到几个马贼,都窃笑着看着他们,因为何老头只穿了单衣和亵裤,一片暮色中,看起来颇有些滑稽。 何老头忽然问道:“段融,你刚被绑在那里,怕吗?” 段融知道何老头这么问,是因为他怕了,便说道:“不怕!我就是想我娘了!” 何老头笑了一下,道:“想娘就是怕了。” 段融目色动了动,没有接这个话茬儿,而是问道:“那个姓胡的人还挺厉害,一来就抓住了那女的,查出来是她下的毒。” 何老头道:“那是。大当家二当家他们好几次中毒,都是胡医师给解的毒呢。” “噢!”段融拉长了声调应了一声,随口问道:“那胡医师武功应该也很厉害吧?” 何老头道:“胡医师不会武功,只是精于医毒之道。” “哦,这样啊!”这一点对段融来说,也是颇为重要的信息。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伙房院子里,院子里飘着饭食的香气,马上就是晚饭的时辰,郭天他们都在忙碌着摆弄着各种东西。 他们忽然看见何老头和段融进来,都是目色一愣。 特别王龙,看到段融好好地回来,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栗刚原本正在搅着稀粥呢,他一见何老头回来,立马放下大勺,擦着手跑了过来,点头哈腰,道:“何老,您回来了!我就知道你吉人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 何老头没有搭理他,只看着段融,道:“段融,你先去小厨房,把那羊排处理下,我穿了衣服就过去。” “是,何老!”段融应了一声,便往小厨房走去。 此时正是饭点的时辰,何老头要给两位当家的,还有贵客胡先生准备晚饭呢。 栗刚脸色一怔,他点头哈腰地走过去,段融和何老头却看也没看他一眼,就各自走开,他不由地脸上有些讪讪,便阴沉着脸,走了回来,继续忙他的活儿了。 这边,武明甫将那女子裸露的尸体,用一柄长枪贯通心口,钉在了山寨门口箭楼侧面的一根柱子上。 这时,夕阳的余晖已经渐渐被吞没,黄昏的最后一抹残照,撒在那白皙的胴体上,她被长枪贯穿的胸口处,一道血线慢慢流下,划过曲线玲珑的身体…… 武明甫脸色阴沉地走回了自己的住的那座院落,他刚走到院落门口,守在那里的护卫,便说道:“二爷,大当家刚派人来吩咐,让您回来,就去碉堡里见他。” 武明甫目色一凝,脚步一转,就往碉堡的方向而去。 那碉堡依山体而建,外围是高墙,武明甫走到高墙门前,打了打门,不一会儿门打开道缝,一个脑袋伸了出来,看了他一眼,而后才将门整个打开,让他进去了。 武明甫走入高墙,只见高墙围成的院子里,孟宗秋正坐在一张石桌前,在那里饮茶,而他的身后就是依山体而建的碉堡,碉堡的入口只有一扇厚重的大铁门。那铁门的钥匙,只有孟宗秋一人有。 孟宗秋一见武明甫进来,便伸手一让,道:“老二,坐!” 武明甫随即坐到了孟宗秋的对面,孟宗秋倒了一杯清茶,递给了他,武明甫接了,轻抿了一口。 孟宗秋忽然将石桌上一圈钥匙,推到了武明甫的身前,道:“这是粮仓的钥匙,老三去了,粮仓这块的事儿,你也先兼几天。” 武明甫接了那钥匙道:“寨子里事情多,老三去了,得再提拔个领头的上来!” 孟宗秋对山寨的杂事其实过问的不多,但武明甫知道,孟宗秋内心深处很是多疑,他和老三各掌一方,孟宗秋还能放心。现在,老三去了,他一人抓住了粮仓和武器库,孟宗秋岂会不忌惮?故而,他才说再提拔了人上来,这是向孟宗秋表明,自己没有揽权的意思。 孟宗秋闻言,果然看了孟宗秋一眼,沉吟良久,呷了口茶,道:“你觉得夏昆如何?” 夏昆就是脸上有刀疤的家伙,武明甫知道此人乃是孟宗秋的心腹,便说道:“那家伙不错!是个狠角色,而且御下颇有方略!” 孟宗秋道:“那你带带他!粮仓的事,他熟练了,就交给他吧。” 武明甫道:“这事好说。” 武明甫感觉事情说完了,他知道孟宗秋一向没废话,说完事就该走了。 他刚欲起来告辞,孟宗秋睨了他一眼,说道:“老二!别怪我话多!老三已经死在女人身上了!红粉骷髅啊!你素来好酒,那玩意也是穿肠毒药!误人误事!咱们兄弟四人,现在就剩咱俩了。老二,我希望咱们都能长命百岁!我劝你一句,少喝点!” 武明甫嘴唇动了动,道:“大哥,我知道了。” 武明甫走出了高墙,回到了自己住的院落,他原本还想着人去告诉何老头一声,晚上给他弄几个硬菜。李塘之死,搞得他心头郁闷,他正想借酒浇愁一番。 只是大当家孟宗秋才刚刚嘱咐过他,他总不好一走出来就大喝起来吧,此事只得作罢了。“还是改日再饮吧。” (本章完) 第582章 暴毙 第582章 暴毙 小厨房这边,因为没有提前处理食材,何老头和段融在里面忙得不可开交。 段融不仅要烧火,注意炉灶里的火候,还要给何老头打下手。 两人一番忙碌后,都出了一身汗,终于把晚饭给搞好了。 何老头将菜肴一盘盘端进了三个食盒里,放好了。 段融道:“何老,胡先生的那份我去送吧?” 何老头道:“你知道胡先生住的那院落,怎么走吗?” 段融道:“被绑住的时候,我看到他们是往东走的。” 何老头道:“对!从三爷的院子往东走,第六座院落就是。” 段融道:“好,我知道了。” 何老头道:“行,你去吧。” 段融忽然捂住肚子道:“何老,不行,我得先上个厕所,回来马上就去哈。” 段融说完,就冲出了小厨房,往茅厕去了。 何老头看着段融猴急猴急的样子,自语道:“这小子,吃得多,拉得多。” 何老头说完,便提着大当家和二当家的食盒,走出了小厨房,缓步走入了黑魆魆的夜色里。 段融趴在茅厕门口那里,看着何老头走了,才假装提着裤子走了出来,他没有进小厨房,而是一双眼睛在大伙房门口那里扫视,很快便锁定了正忙碌着的郭天。 段融缓步走了过去,郭天正在一个大木盆里,搅拌着凉菜呢,忽然被段融一把搭在了肩膀上,郭天微微一愣,段融几时这么孟浪过?却听段融笑道:“怎么样?老子半夜被逮走,在那木桩子上被绑了一天。郭天,有没有为老子哭鼻子啊?” 卢储、杜绾都被段融忽然这般说话的样子,搞得一愣一愣的。 段融忽然凑在郭天耳边,悄声道:“把你打磨的那根长铁钉给我!我要用!” 郭天目色一凝,看着身边故作嬉笑的段融。他知道段融忽然跟他要此物,一定是要做什么。 郭天手一翻,便将被一团破麻袋包裹着的长条东西,塞进了段融的手中。 段融捏着那东西,再次嬉笑着说道:“郭天,老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跟着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段融说完便转身向小厨房走去。 卢储看着段融离去的背影,一时不明白他发什么神经。 但姜寒烟站的角度,却刚好看到郭天塞了个什么东西给段融。这不是偶然,从段融走过来,她就立马盯了过来。 她今日白天一直在想,三当家李塘忽然被毒杀,有可能是真的跟段融有关。只是一整天他们都有干不完的活,她虽然一直在想,却也出不去这院子。 因为在她原本的记忆里,孟宗秋、武明甫、李塘是都没有死的。但是现在,李塘却被毒杀了。 她记忆里唯一的变数,就是她们八人的神魂变了!那么,李塘的死一定是跟他们八人是有关的。 而这几日,除了段融,他们其余七人都压根没出过这院子。 所以,从姜寒烟的角度,她几乎能断定是段融毒杀了李塘。而且,方才郭天忽然塞了个东西给段融,更加让她觉得段融郭天他们一定在谋划着什么。 只是,李塘被毒杀的关节处,姜寒烟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段融虽然负责送李塘的饭食,但要是在饭菜里下毒,他和何老头怎么可能安安稳稳地回来了呢? 姜寒烟一边干着手里的活,一边盯着段融瘦弱的背影跨入了小厨房里。 段融走进小厨房,立马将手里捏着的那团东西,在灯光下一照,只见是一条细绳绑着的破麻袋。他将那团破麻袋解掉,只见破麻袋包裹的就是那柄闪过寒光的锋利长钉。 段融攥了攥那柄钉子,试了试手感。只见那钉子的尾部,郭天还缠绕了一层细线,以防止它打滑,而尖端更磨得异常锋利,寒光粼粼。 将那团破麻袋扔进了炉灶里,段融便来到了那食盒前,他打开食盒,将三层食盒的前两层都取下,把手中的那柄钉子,放进了第三层的角落处,用一盘狮子头压住了,而后将食盒重新盖好。 做好这一切,段融被火光照应的脸上,闪过一抹凝重。 虽然有些冒险,但这也是很好的机会,如果不抓住,那他们说不定就只能在这神魔幻境的世界里,苦熬时光了。 说实话,就在这兵荒马乱的马贼窝里,他又是个毫无自保能力的孩童,他真的能在这样的世界里,熬过五六年而不出意外吗? 若不抓住这次机会,他们危若累卵的生命,随时有可能碎掉。 而且那胡医师不会武功,他猝然而发,成功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段融似乎下定了决心,便提起食盒,向外走去。 他走出小厨房的瞬间,忽然看到姜寒烟站在那里,目光炯炯地扭头望向他。两人目光相遇,姜寒烟的眼睛如会说话般望着段融,段融将脸别了过去。 段融提着食盒走了过去,出了伙房的院落。 他走后,姜寒烟趁机凑到了郭天身侧,悄声问道:“你和段融要干什么?” 郭天沉默不语。不是他不想说,是他压根就不知道段融要干嘛。但他知道是段融毒杀了三当家李塘,而且还平安脱身,虽然不知道段融是怎么做到的,但郭天还是觉得颇为震惊! 毕竟,他们都是七八岁的孩童,武功全失,又在这马贼的山寨里,可谓团团围困。段融能在这种环境下,诛杀三当家李塘,还不让事情攀扯到自己身上,这中间必有极为精巧的设计! 段融提着灯笼和食盒,走在黑魆魆的路上,他先沿着熟路走到了三当家李塘原本住的那座院落,然后在往东走。 现在已经是晚上,但李塘东边的院落,却都黑灯瞎火的,只有第六座院落的门前,点着两盏昏黄的灯笼而已。 那里就是胡医师暂住的地方。 这座院落,原本是这山寨四当家李桐的住处。只是这李桐两年前死了。这院落也就无人住了,偶尔有客人进山寨的话,孟宗秋都会安排在此处居住。 段融缓步走了过来,心头不免有些惴惴。毕竟他现在是武功全失,一会儿万一失手,后果不堪设想。 只见那院落门前的灯笼下,站着一个马贼,在那打着哈欠,此人显然是这院落的护卫。 段融走近了几步,便认出那马贼就是白天,孟宗秋指派带胡医师过来的那个人。此人昨晚半夜就到了李塘的院子里,而后便一直没睡,直熬到现在,自然很是困乏。 段融一走近,那马贼就认出了他来了。毕竟白天段融就被绑在李塘的院子里,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被绑在那里,自然颇为扎眼,那马贼们都没少注意他。 段融提着食盒走到院落门口,便说道:“小的来给胡先生送饭!” 那马贼招了招手,道:“进去吧。”刚说完,便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中泌出了眼泪来。 段融提着食盒走去了院落,那院中长了不少杂草,而且院落一角还有一口枯井,井口处落满了枯叶。这里毕竟不常住人,枯叶杂草堆积…… 穿过枯寂的院子,房间的门打开着,斑驳的光亮从里面照了出来,段融站在走廊里,敲了敲开着的房门,道:“胡先生,小的给你送饭来了!” 只听里面什么东西,吱吱呀呀地响着,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声音应道:“进来吧!” 他提着食盒走了进去,只见房间内布置地颇为简朴,也没什么像样的家具,胡进正躺在一张摇椅上,轻轻摇着。 他从仓房镇一路赶路,又爬山才到了这山寨,他又不是习武之人,早已经颇为疲累,就在摇椅上休息了一会儿。 胡进扭过头来,便看到了提着食盒站在门口处的段融,他挣扎着从摇椅上起身,说道:“我早就饿坏了!小子,把饭菜都放桌子上吧。” “是。”段融乖巧地应了一声,便将食盒放下,打开盖子,将菜肴一盘一盘端了,往桌子上放去。 胡进下了躺椅,便蹲在躺椅旁的他的药箱前,取了银针盒子,便缓步走了过来。 段融一边往桌子上放菜,胡进已经捏着银针坐了下来,笑道:“有两个月没吃老何做的菜了!老何的手艺,就是比县里酒楼的成名厨子,都不遑多让啊!” 胡进说着,便捏针开始验菜,他颇精于毒道,而且这山寨里鱼龙混杂,不能不小心。 段融将一盘盘菜端了过去,眼见食盒内就剩下最后一盘狮子头了,他端起狮子头,便看到了食盒底部那柄闪着寒光的锋利长铁钉。 段融面色无动,将那柄长铁钉压在了狮子头盘子的底部。 他两手端着盘子转过身去,而此时桌子前,胡进正低着头,以银针验菜呢。 段融端着那盘狮子头,走到了桌子前,胡进目光只瞥了那狮子头一眼,便继续捏着银针,验着眼前的两盘菜。 段融轻轻地将那盘狮子头向那桌子上放去,他特意在桌子上的盘碗间留了一个盘子的空当,就在胡进的跟前。 眼见那盘狮子头正往那处空当里放去,就在这时,忽然一点寒光从盘子底部闪出,段融右手已经攥紧着那锋利的长钉子,目色狠辣地直扎向胡进的喉咙。 段融虽然武功尽失,但武功境界都在他脑子里,他知道这具羸弱的身体,以什么样的方式杀人最有效率。 胡进根本就没反应过来,一来他没想到一个七八岁的孩童,会忽然对他出手!二来,近在咫尺,猝然而发,他躲无可躲! 那锋利的长钉子,寒光一闪,便划开了他的喉管,而后半空中,段融手一张,攥在右手里的锋利长钉子便兀自掉落,段融等在那里的左手一把攥住,顺势一捅就扎进了胡进的心脏。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般,毫无滞涩!只在电光石火间,便全部完成! 锋利的长钉子,扎进胡进的心脏的瞬间,段融便立马跳开。胡进毕竟是毒师,他身上有没有什么防身的东西,他可不敢说。 万一有什么淬毒的暗器,那就是同归于尽了! 这也是段融出手前,觉得冒险的地方! 他跳开后,胡进便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那盘狮子头也打翻在地,砰的一声,摔碎掉了! 胡进一手捂住自己的喉咙,一手捂住心口处,不住地抽搐着,汩汩的血液不断涌出,他的双目露出极度的恐惧!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无论是喉管,还是心脏,都是致命伤! 他实在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死在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手里! 他不明白,一个被孟宗秋从村子里掳来的充当劳力的七八岁的孩童,为何有如此利落的身手,以及如此缜密的心机呢? 那电光石火的刹那间,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距离太短了!而且是猝然出手!动作极为干净利落,毫无滞涩,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可谓一气呵成! 那绝不是一个在村子里长大的孩童可以做得的! 段融站在那里,额头满是冷汗,他喘着粗气。方才那一瞬间,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虽然武功全失,但他很清楚,身体发力的原理。 方才那一瞬间,他扭胯转身,一钉子刺出!以胯带肩、以肩带臂,以臂带腕,几乎是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到一个点爆出! 才能完成那个颇为凌厉的杀招! 全部是这具瘦弱的身体的肌肉力量,在方寸之间,爆出来的! 原本是很小的力量,但是在运用者缜密的思维和善巧精准的运用下,便达到了四两拨千斤的必杀效果! 因为胡进的倒地和盘子摔烂的脆响,弄出来的响动,似乎惊动院门那里的那个守卫。 那护卫扭头,望向这里,叫道:“里面是出什么事了吗?” 段融心头一惊,立马走出了房门口处,说道:“没事,打碎了个盘子!” 那护卫闻言,便将伸着的头,转了回去。 段融躲在房门后面,目光盯着那守在院门处的护卫看了一会儿,确定他并未起疑后,这才长吁了口气。这也不是那护卫大意,谁能想到一个七八岁的孩童,会刺杀胡医师呢? 段融站在那里,扭头看向桌子旁边,只见倒在一片血渍里的胡进身体已经不再抽搐了,他的脸色狰狞,双眼恐怖的圆睁着…… 段融瞄了那死去的目光一眼,便缓步走了过去,他已经见过许多死人的目光。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的死去,每一个暴毙而死的人的目光都是极度恐惧的…… 因为,对他们而言,死亡,来得太突然了…… (本章完) 第583章 绿鬼影 第583章 绿鬼影 段融看得出来,胡进已经死透,他倒在血泊里,诡异的表情,僵在脸上。 段融蹲了下去,铁锈般的血腥味,直冲鼻腔。 他用一双如鸟爪子般的干瘦小手,缓慢而认真地摸着胡进的周身上下。 在胡进衣襟胸口的内兜里,段融摸到一个瓷瓶,他取了出来,离远了些,微微打开,用手扇了扇,随即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香。 显然不是毒药! 段融这才将瓷瓶口放在鼻翼上嗅了嗅,而后目色一动,便将瓷瓶望掌心轻轻一倒,只见掌心那里便出现一颗淡绿色的药丸。 他伸舌头在那药丸上了舔了一下。其实,他闻了闻,已经有了大致的判断,舔了一下,他更是已经清楚了这药丸的成分。 这药丸竟用了不少的贵重药材,对大部分的毒物都有或多或少解毒之效,即便是对很厉害的毒物,也有压制缓解的功效。 看来,胡进随身带着此药丸,乃是保命的。山野之间,若是不慎被毒蛇咬了,这一粒药丸下去,蛇毒就清得差不多了。 段融将瓷瓶放在旁边,继续对胡进搜身,忽然在胡进右手的小臂处,段融摸到一个突起的东西。 他将胡进的袖子翻开,赫然看到其小臂上绑着一把小巧的弩机。 那弩机上只有一柄弩箭,弩箭的箭头上闪着隐隐的淡绿之芒,段融的目色不由一凝,那弩箭显然是淬毒了。 胡进精于毒道,他保命暗器上的淬的毒,一定是见血封喉的。 段融方才乃是在方寸之间,忽然向胡进发起了攻击,而后更是跳到了胡进坐着的侧后方,他那些动作,只要有一个计算错误,方才那弩箭恐怕就已经射进了他身体。 段融此时看着那柄弩箭,不由一阵后怕,他几乎是和死神,擦身而过。 他继续在胡进的身上一阵摸索,接下来却是只摸出了几块碎银子。 段融搜了胡进的身上后,便扭头看向了不远处那放在摇椅旁的药箱。 从胡进走入李塘那院落的瞬间,他便一眼就盯住了那药箱。 虽然段融能辨识百草,对各种毒物更是如数家珍。 下毒的技巧,他也自诩不凡,毕竟他很是熟悉各种毒物的特性,所谓熟能生巧,只要善于观察,总能将毒物和环境里的一些东西,巧妙地结合起来。 普通的江湖人,甚至可能连胡进这种人,都以为下毒的技巧在于心思,其实不然,下毒的所谓技巧,其实是在于你对于毒物的各种特性,有没有深刻的理解。只要深刻理解了毒物,便会对于能和它融合的东西,产生天然的敏感,巧思自然会产生! 比如他毒杀李塘之事,用那女子的胭脂粉下毒,在外人看来,觉得匪夷所思,但在段融自己看来,实在是再自然不过了,或者说,本来就是这样的,实在毫无出奇之处啊! 只是,段融虽然有这本事,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整个山寨,他就找到一株鸠盘。 空有一身毒技,但却苦于无毒可用啊! 而胡进的药箱,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宝藏。 因为段融有着高超的用毒能力,毒物在他手中,将发挥最大的功效! 段融走了过去,轻轻打开那药箱,只见里面放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的东西。 段融随手将最上面一个颇大的瓷瓶拿了出来,打开瓶塞,将瓶口远离自己,用手轻轻扇着风,他嗅了几下,已经闻出来了,这里面是烈性迷药。 段融将那瓷瓶盖好,又拿出角落处的一个小巧的黑瓷瓶。 他远远的一嗅,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恶臭味。 他的脸色一凝。“瓷瓶内显然是剧毒之物!?” 段融还想继续察看下去,却忽然扭头看向房间门口一眼,那护卫却还守在院落门口呢,留着是一个隐患! 他目色一动,便看向脚边放着的一大一小的两个瓷瓶。 段融在那里一阵摸索,便站起身来,他先搬了一张椅子,放在房间门后的侧面,然后便走了出去,站在房门外,忽然道:“护卫大哥,胡先生叫你进来一趟!” 那护卫扭过头来,只见段融正站在灯光斑驳的门口,他以为是胡进医师有事叫他,便转身走进院里。 段融一见那护卫走进院落,便立马进了房间,爬上了门后面的那张椅子上。 那护卫走进房门,刚欲称呼胡先生,却忽然脸色一僵,只见摆满了菜肴的桌子旁,胡进医师正倒在血泊里…… “胡……!?” 那护卫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一只小手忽然从身侧的房门后伸出,陡然一挥,一团粉末便撒在他脸上。 段融站在门口的那张椅子上,高度刚好和那护卫差不多,而那护卫此时就站在门口处,他的脸几乎都快贴住门边了,段融撒出的那团毒粉,几乎是糊在他的脸上了。 那团药粉,段融掺杂了那剧毒药粉和烈性迷药。 那护卫意识到不对时,那毒粉早已经随着呼吸进入了鼻腔。那护卫一把抓住门边,将房门一推,便赫然看到段融正站在门后的椅子上。 段融已经跳下椅子,沿着墙边向房间里跑去。 那护卫想去追,却是脚步一个踉跄,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段融站在那里,看着那护卫倒在门口处的地上,许久未动。然后他才走了过去,将那护卫沉重的身体翻过来,只见那护卫的脸上泛着淡淡的黑气,不过还有呼吸,显然只是昏迷不醒……他吸得毒粉并不多,被毒杀可能还需要一会儿。 段融走到了胡进的尸体那里,将扎在胡进身上的那柄锋利长钉子拔了下来。那长钉子的尖头处,糊了一层血,如涂了红漆一般。 段融攥着那锋利长钉,走到了那护卫身侧,他蹲下身去,一钉子扎进了那护卫的心脏里。 这瞬间,那护卫忽然一颤,闷哼一般,轻轻地啊了一声,口腔鼻腔都喷出了浊气,那浊气里含有毒粉,差一点就喷到了段融的脸上。 段融没想到,那护卫会是这种反应,差点着了道。 万一被那毒粉喷着,自己也昏迷在这里,那就搞笑了。 还好,护卫的那口浊气,是从侧面喷向段融的,段融立马将脸别了过去,屏住了呼吸。 段融立马起身来,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跑到了胡进的尸体旁,将那里的解毒的丸药,吃了一颗。 他这才将护卫的尸体,从房门口处拉开了。然后他穿过院子,将院落的门也关了,这才返回了房间。 他跨过房门侧面的护卫的尸体,走向墙边的摇椅旁的那药箱。 那药箱里,他才刚刚察看了两个瓷瓶而已呢。 段融在药箱前蹲了下去,随手捏出了一个青绿色的瓷瓶,他打开瓶塞放远了嗅了嗅,随即便嗅到了淡淡的香味。 那不是药草的清香,而是浓烈的古怪异香。 嗅到那香味的瞬间,段融立马闭气,而后将瓷瓶盖好了。 这味道他一嗅就认出来了! 是一种叫做绿鬼影的毒物。此毒物最大的特性,就是能通过燃烧,挥发在空气中,而且燃烧之后,其异香消失,变得无臭无味。 段融目色一怔,他想到一件事来,这绿鬼影的毒物,好像刚好用的上。 段融在那药箱前,蹲了大约整整一炷香的时间。这还是因为他对于各种毒物药性很是熟稔,才能如此快的。 毕竟这里面有不少的毒物,他也不敢直接就乱闻,只能小心翼翼地拿远了,用手扇风,慢慢嗅着,以免自己中毒。 加上胡进身旁的那瓶解毒的药丸,段融最后留下了七个大小不一的瓷瓶,其中六瓶都是毒物! 段融扭头看了一眼,胡进和那护卫的尸体!可惜胡进的药箱里没有腐尸粉,若是有腐尸粉,两具尸体,处理起来就容易多了。 段融想了想,先走到了胡进的尸体旁,将胡进右小臂上的那小巧的弩机取了下来。这玩意对他而言,有些时候,还是很有用处的。 而后,段融走到了护卫身旁,将他的刀抽了出来,用那柄刀扎进了护卫的心脏,盖住了钉子扎出了血洞。 他接着两手举着那柄对他来说,有些沉重的钢刀,走到了胡进的尸体前,用钢刀在胡进喉咙处的伤口那里剌了剌,而后才将钢刀扎进了胡进的心脏那里,这次他并未将钢刀拔出来。 现在这个现场就是一个颇为迷惑的现场,看起来有点像,那护卫和胡医师自相残杀,同归于尽! 段融做完这些,便将那七个瓷瓶和小巧的弩机装进了食盒里,接着他扫视了一遍房间,确认没啥遗漏后,便提着食盒,走出了房间。 即便是明日有人发现了尸体,也绝不会有人怀疑到他的头上! 胡医师和那护卫都死在那房间里。谁能想到,一个是善用毒道的医师,一个是起码懂些武功的强壮护卫,会是他一个七八岁的瘦弱孩童杀得呢? 武林四大忌,和尚、道士、女人、小孩,绝不是没有道理的! 段融走出了房间,他先是踩着枯叶,来到了角落处的枯井旁,将手中那柄糊了一层血的锋利长钉子,扔进了枯井里。 这柄长钉子,今晚建功颇大,但也不能留在身边了。血迹就算洗掉,老江湖嗅一嗅,就能知道这玩意是沾过人血的。 段融扔掉了那柄长钉子后,便提着食盒和灯笼,出了院落,走进了黑魆魆的夜色里。 他在这里呆的时间有些长了,但也不算离谱。 段融回到伙房的院落时,郭天他们正在角落处吃晚饭呢。段融冷着脸,默默地走了过去,回到了小厨房。 这中间,郭天、姜寒烟都死死地盯着段融,好像段融的脸上有字一般。 段融走回小厨房,只见角落处已经放着两个食盒,显然何老头已经回来过了。 他回头望了望,见身后没人跟来,便提着食盒钻到了黑帘子的后面,在里面堆放食材的角落,段融打开了一个罐子。 那罐子里,是何老头腌制的咸鸭蛋。 而这个罐子里的,还是段融来小厨房的第二日,他看着何老头,将一大盆鸭蛋,一个一个裹了盐泥,放进了罐子里。这起码要放两三个月,这些咸鸭蛋才能腌入味呢。这就是说,最近这段时间,何老头不会动这个罐子。 段融打开罐子后,便将食盒里的七个瓷瓶、还有那把小巧的弩机都放进了罐子里,而后他才将罐子盖好,走出了黑帘子,将空食盒放在了原位。 做完了这一切,段融站在小厨房那,静静地将事情想了一遍,发现似乎并无什么纰漏。 这时,他才吐了一口浊气,他忽然感觉很是疲累,这具身体实在太羸弱了。 他挣扎着走到锅台前,打开锅盖,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段融端出里面的馍菜,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他吃完饭,将碗洗了洗。 段融走出小厨房时,郭天他们还在大伙房那边干活呢。 段融沉默无语地走了过去,直径走进了睡觉的窝棚里。 他躺在黑魆魆的大通铺上,此时他已经很是疲累困乏,但他还不能睡去。 今夜的收获很大,他需要好好想一想下一步的计划。 忽然得了如此多的毒物,该如何运用呢? 而且,还有大约明日,胡进和那护卫的尸体就会被发现,他该如何应对呢? 寨子里接连死人,会不会引起孟宗秋他们的警觉呢? 段融仔细盘算了下手中的毒物,因为毒物颇多,毒杀二当家武明甫,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困难! 现在,唯一的困难就是大当家孟宗秋! 孟宗秋常年如缩头乌龟般,呆在那碉堡里,而且外人也很难进入,食物直接下毒也绝对入不了孟宗秋的口。 虽然段融有如此多的毒物,要毒杀孟宗秋显然还是不可能! 段融躺在大通铺上,在黑暗中,一双眸子亮如星辰,他在推演着杀掉孟宗秋的方法…… 郭天他们终于忙完了,这些七八岁的孩童,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了黑魆魆的窝棚里,他们爬上了大通铺,摸到了各自的常睡的位置,便裹了毯子睡去了。一般没事,他们回来都不怎么点灯的。 郭天刚躺下,准备往段融身边凑,却忽然见一个身影躺在了他和段融之间,那竟是姜寒烟。 七八岁的姜寒烟,瘦得皮包骨头,头发梢儿也微微泛黄,正是一个没啥模样的黄毛丫头,谁能想到她后来能出落得亭亭玉立的。 这几日,她都和苏心珏睡在一块,不过今夜她却忽然钻到这边来了。 段融和郭天都知道她来干什么的,郭天还好,段融却不仅一阵头疼,立马装睡起来。 不是他不想说,他做那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而这地方又人多耳杂…… 姜寒烟在他耳边叫了好几声,段融就只是装睡,姜寒烟气得掐了段融的大腿一把,段融疼地推了姜寒烟的肩头一把,道:“你下手轻点!本来就瘦得没肉,哪经得住你这般掐呢?!” 姜寒烟却立马扑了过来,凑在段融耳边,问道:“快说!你到底在干什么呢?” 姜寒烟的吐出的气息,吹得段融耳朵眼儿直痒痒。段融道:“我老家有句俗话,叫好奇害死猫。郭天把她弄过去,影响我睡觉!” 郭天知道段融不想说,而且有些事也没法说,郭天便搂住姜寒烟的腰肢把她抱到了另一边。 “你……”姜寒烟很是气闷,但段融和郭天都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她干生气也无法,而那边段融那里已经响起了微微的鼾声。 姜寒烟只得气呼呼地躺了下来,只是在黑暗中,她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本章完) 第584章 烟杀 第584章 烟杀 已然是深夜,一弯残月从高岭上升起,清辉泼洒进了山坳里的寨子。 武明甫颇为烦躁地躺在床榻之上,他不时翻着身体,一会儿将枕头压在头下,一会儿又取过来扔在一边。 换了各种姿势,但总感觉睡得不舒服。 每次翻动,他魁梧的身体,都压得那红木床榻一阵咯吱作响。 其实,他是酒瘾犯了! 虽然昨夜和李塘一起喝了个通透,只是他原本就日日不离酒,再加上李塘的死,给他的刺激了不小。 这又一失眠,酒瘾就涌上来了! 黄昏的时候,他到孟宗秋那碉堡里,孟宗秋才嘱咐过他少喝点酒,故而他晚饭的时候,滴酒未沾。原本以为自己能扛个几天,起码也算给孟宗秋一个交代,免得他说自己把他的话,当做了耳旁风。 但,此时,眼见到了后半夜,武明甫却是越来越感觉一阵阵抓心挠肝的刺挠,他忽然起身,内息鼓荡,一把将手边的枕头,扯了个稀烂,便嚷道:“来人!” 那守卫院门处的护卫,正勾着头打盹,忽然听到房间里的大喊,便是一惊,立马就走了进去。 他站在房间门口,叫道:“二爷,有何吩咐?” 话音刚落,只见房门忽得打开,武明甫赫然已经抱着一个酒坛子站在那里,说道:“去,到小厨房去,让老何搞几个下酒菜过来!” “是!”那护卫抱拳应道。 武明甫经常会在夜里下酒,在这院里,这种事已经是常态了,那护卫根本不以为意,便提着一盏灯笼,沿着黑魆魆夜路,往伙房那里去了。 伙房院里,此时那些孩童睡觉的窝棚,响着此起彼伏的鼾声,这些孩童们身体本就羸弱,干的活又颇重,连睡在段融身旁的郭天也打着微微的鼾声。 但在鼾声混杂的黑暗里,段融的双眸却一直闪动着,经过反复推演,他终于想到了一个方案。 原本他的思路已经陷入了死胡同。他虽然有多种毒物在手,但他无论如何推演,都无法毒杀孟宗秋。 除非他能进入碉堡,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孟宗秋不会平白无故地让他进碉堡的!这条路似乎已经推进不下去了。 就在段融觉得自己已经进入一个死局里,无论如何挖空心思,也想不到破局点。忽然他想起了前世看过的小说,无论是金庸的《鹿鼎记》还是二月河的《康熙大帝》都提到过一个情节,那就是少年康熙诛杀鳌拜。 鳌拜是满清第一个勇士,但康熙暗中训练了一群小太监。到了他觉得时机成熟时,就将鳌拜召入宫中,让那些小太监埋伏在侧,群起围攻,最终将鳌拜诛杀。 这个模式,同样适用他现在面临的这个死局!他们八人就是那一群小太监!而孟宗秋就是鳌拜! 首先第一步就要想办法,要设法除尽孟宗秋的羽翼,让他成为孤身一人!这个过程就像招鳌拜入宫一样。 虽然毒杀孟宗秋对段融很有难度,但毒杀山寨里的这些毫无防备的普通马贼,对段融来说,却是易如反掌。 而第二步就是设局围杀孟宗秋! 关键是这一步,孟宗秋毕竟是内息境第二重的武者,而他们八人不过就是毫无武功,而且身体羸弱的孩童罢了。 就算孟宗秋孤身一人,被他们围住,他们真的能杀得了孟宗秋吗? 此处破局点在哪? 段融反复思量,忽然想到了一个信息,二当家武明甫身上有武器库的钥匙,而山寨的武器库里是有弩机的! 如果将弩机的弩箭,全部淬毒,他们八个孩童就有机会杀掉孟宗秋!不过还是不保险,除非…… 段融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忽然在黑暗中转动了几下自己的手腕,许久后,似是喃喃自语道:“这羸弱的手腕子,真的可以吗?……” 就在这时,段融忽然听到了窝棚外面的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 他在黑暗中立马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窝棚里外院子里的动静。能听出来,那脚步声走入院里,便往对面的房间去了,不一会儿,便听到一个声音响起,同时还有砰砰砰的打门声。 “老何!老何!” 数息后,何老头便披着衣衫,将房门打开,只见一个捉刀的护卫提着灯笼站在门外,他一眼便认出来了,是二当家武明甫那边的护卫。 何老头扣了扣眼屎,道:“是二爷要下酒菜?” “对!”那护卫笑道:“俺们爷就这点爱好!这脾性都让你摸清了。” 何老头道:“半夜里,食材有限,只能弄几个简单点的!” 那护卫道:“那没事。俺们爷主要是喝酒,菜不挑的。” 何老头道:“那成。弄好我叫人给送去。” 那护卫道:“老何你快着点,别让我们爷等着急。” 何老头道:“放心吧。又不是第一次给二爷做宵夜了。” 何老头说着披着衣服走出了房间,而那护卫则提着灯笼离开了。 何老头走进了那些孩童睡觉的窝棚里,他摸黑走到了角落的那张破烂的木桌子前,吹亮了火折子,将那里的油灯给点着了。 昏暗的灯光,随即充满了这低矮的窝棚。 灯光映照下,只见大通铺上的那些孩童们,七仰八叉地睡着,各种古怪的姿势都有…… 何老头走到了最里面,那里是段融常睡的位置,昏暗的灯光下,段融正蜷缩着腿熟睡着。 他伸手摇了摇段融。 段融却兀自不醒。 何老头拍了拍他,叫道:“段融,起来!有活干了!先别睡了!” 段融这才头一扭,一脸瞌睡地看向何老头。 何老头道:“别睡了,干完活再睡,去把小厨房的火生起来!” 段融揉了揉眼睛,爬了起来。 何老头见他起来了,便佝偻着身子出了窝棚。 何老头走出窝棚后,段融原本瞌睡的脸,瞬间就变得清明起来。 围杀孟宗秋的方案,他已经推演清楚了。原本准备找机会再实施,但没想到他刚推演完毕,机会就来了。 真是刚打瞌睡,就有人给送枕头。 既然机会来了,段融就不准备再等了。他推演的那个方案,是环环相扣的,一旦启动,整个都要推动下去。 他瞄了一眼,大通铺上的郭天他们,毕竟白天累坏了,他们都还睡得跟死猪一般呢。这计划,其实他们都有一份,但段融不准备跟他们商量了。 因为时间来不及!他现在就要启动这个方案了! 现在启动,最大的好处是胡进医师被杀的事,可能压根没机会暴露了!这样就少了一桩麻烦! 而且,既然方案已经想清楚了,启动的机会又来了!不能因为没有时间和郭天他们商量,就往后推迟啊! 须知,迟则生变! 下一次启动的机会,也不知什么时候再来!这中间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这事只能回头再跟郭天他们商量了。不过,那时候,应该已经不叫商量了。 段融走入小厨房时,何老头正在那里切着卤好的牛肉。他只瞥了何老头一眼,便去炉灶那里生火去了。 灶台上的篦子上,何老头已经放了几种蒸菜,大火烧起,香味就开始冒出来了…… 何老头那边拾掇好几道凉菜后,这边的蒸菜也已经蒸得差不多了。他走了过来,将盖子掀开,用毛巾垫着,将那几盘蒸菜,放进了食盒里,然后又将几盘凉菜也放了进去。 都弄好后,何老头解掉了围裙,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就这一会儿功夫,他已经整出来了八个菜。这也是他平时准备充足,一些该腌该卤的东西,从来没有断过,光是咸鸭蛋他就腌制了三罐。 何老头看着段融,道:“给二爷送去吧。夜里黑,看着点路。” 段融嗯了一声,便向那食盒走去。何老头已经转身走出了小厨房。段融见何老头出去,却是忽然一猫身,就窜到了那黑帘子后面,走到了角落的那腌制咸鸭蛋的罐子里,从里面摸出了一个小巧的瓷瓶来。 段融打开瓷瓶,将里面的粉末倒出了一些在一小片黄草纸上,然后将那黄草纸折迭好,塞进了袖子里。 他做完这些,走出了黑帘子,提起那食盒,便出了小厨房。 段融提着食盒和灯笼,沿着黑魆魆的夜里,往二当家武明甫的院落走去,这其实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给武明甫送夜里的下酒菜了。 武明甫好酒,而且还特别喜欢在夜里喝酒! 段融走在路上,将之前想好的方案又在脑子里推演了一遍,每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若他感到稍有纰漏,就会立即停止眼前这个启动的机会。 毕竟,那包绿鬼影就在他袖子,但用不用却在他一念之间! 段融一路走了故去,当远远看到武明甫的院落前,挂着的那两盏昏黄的灯笼时,他已经彻底决定,今夜就毒杀武明甫! 这一路上,他又推演了一遍,确认之前想的那个方案,所有细节,都毫无漏洞。 他走到了武明甫的院落前,只见昏暗的灯光下,那护卫正在那勾着头打瞌睡。 段融道:“我给二爷送菜来了!” 那护卫闻言一动,便抬头看向段融。这已经是段融第三次给武明甫送夜菜了,护卫早已经认识他了,他道:“挺快的嘛!进去吧,二爷正等着呢!” 那护卫说着,便将院门打开了。 段融提着食盒和灯笼走了进去,他穿过院子,在走廊下,将灯笼放下,只提着食盒,便站在走廊下叫道:“二爷,菜来了!” “进来!”段融的话音刚落,房间里一个浑厚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段融随即提着食盒走了进去,他方一进去,武明甫便道:“把菜摆上吧。” 只见一片灯光里,武明甫正抱着酒坛子,坐在桌子前,这一会儿,他已经喝下半坛子的酒,一身酒气。 段融目色一动,便提着食盒走到了桌子不远处的一方几案前,将食盒放下了。而那几案上,则点着一盏油灯。 往日,段融都是将食盒直接放在桌子边,今日他却是多走了两步,将那食盒放在了几案前。 不过,这点细节的差别,武明甫并未在意。那几案原本距离桌子也不远的。 段融打开食盒,将菜肴一盘一盘端到了武明甫身前的桌子上。 武明甫已经捏着一枚银针开始验菜,虽然他嗜酒如狂,但也惜命!李塘刚刚被毒杀,他如何能不小心呢? 就在他在验菜时,段融却是背对着他在几案前,他一边从食盒内单手端起一盘凉菜,却是右手忽然在几案上的油灯处,一拂而过。 一团粉末便撒入了那灯油里,那灯油表面随即泛起一些淡绿的浮沫。段融两手端菜,将手里的那盘凉拌牛肉,放在了武明甫的跟前。 接着,段融又端了几盘菜出来,而那灯油里的浮沫,在一点点的消失。 食盒里的菜肴全部上桌后,段融便拿着食盒站在那几案前,挡在了那油灯前,刚好挡住了武明甫的视线。 武明甫验完菜后,抬起头来,段融这才笑了一下,作揖道:“二爷,菜已经上完!小的告退!” 武明甫鼻子里嗯了一声,不知为何,他感觉这小子今夜有点怪怪的!难道是因为李塘那事被吓住了?! 不过武明甫的疑虑只是一闪而过,并不甚在意,他夹起一片牛肉塞进嘴里,灌了一口烈酒,一起下肚了! 老何的这五香牛肉,卤得相当到位!都是上好的香料,而且没有放多,不让香料喧宾夺主,盖住了牛肉的味道。 武明甫吃得很是开心! 段融扭过身去,他瞄了一眼,这时那灯油里的浮沫已经消失殆尽了。 他盖好了食盒的盖子,便提着空食盒走出了房间,临出去时,他还将房门给带上了。 而武明甫此时,一心吃喝,心思都放在了口腹之欲上,对于段融的这些小动作,他压根没注意! 段融提着空食盒,走入了黑魆魆的夜色里,他走了几步后,回头看了一眼武明甫的院子,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就这一会儿,那房间窗户上的灯光好似黯淡了几分。 房间内,武明甫大口吃喝,他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几案上,那原本橘黄色的灯火,此时竟泛起了微微的淡绿,而且竟有一丝一丝的烟丝从晃动的火焰上,袅袅而起…… 绿鬼影虽有异香,但被火苗燃烧成烟丝后,却变得无臭无味。至于它之前那淡淡的异香味,早已经被房间内的酒味和菜肴味给压下去了…… (本章完) 第585章 时机 第585章 时机 段融回到了伙房的院落里,他先将空食盒放回了原处,然后便走出了小厨房。 此时,院落里静谧一片,何老头的房间也毫无杂响,显然又睡着了。 段融穿过院落,来到了大伙房门口的那堆玉米杆垛旁。 小厨房烧火做饭,都用的是劈好的干柴,但大伙房这边常会用扎成捆的干玉米杆,这玩意也没别的坏处,就是一烧就屑子乱飞,难免会沾得厨房里到处都是,特别是粥和馒头上,总是沾的不少。 大伙房这边对这些也不甚讲究,毕竟是给寨子里的那些普通马贼吃得。 但小厨房就不敢用这玩意烧火了,万一弄得菜里飘了些黑屑子,那三位当家的,真动起怒来,何老头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小厨房一直都是用上好的干柴烧火,但在这黑魆魆的夜色中,段融却忽然来到了那堆干玉米杆垛旁,他竟忽然背起了一捆干玉米杆,然后便低头往小厨房那走去。 院子里,静谧一片,只是段融的举动却颇为怪异。小厨房又不用干玉米杆烧火,他为何要背一捆干玉米杆到小厨房呢。 段融背着那捆干玉米杆进了小厨房,将其放在了小厨房的那堆干柴的后面,而后他打了打身上的干屑子,便走到了黑帘子的后面。 他来到了那腌制咸鸭蛋的罐子旁,打开罐子在里面摸索了一番,过了一会儿,便捏出了一个瓷瓶,往怀里一揣,走了出去。 摸黑走进了窝棚里,躺到了大通铺上,段融能听到身侧郭天那微微的鼾声。 他在那躺了一会儿,定了定神,却是忽然在黑暗中推了郭天一把。 郭天被推得鼾声一滞,但还未醒,过了数息后,鼾声再次响起,竟又睡着了。 段融使劲摇了摇他的肩膀。 郭天终于被摇醒了,他在黑暗中睁开惺忪的睡眼,但意识还未清明,只是段融的声音,已经悄然在耳畔响起:“醒了吗?我有事跟你说。” 郭天听到段融声音的瞬间,瞌睡已经散去了大半,他知道段融找他一定是有事。而且段融傍晚的时候,才从他这里,将那柄他打磨的长钉子就拿走了,至于段融做了什么,他却一直不得而知。 郭天在喉咙里嗯了一声,段融知道他已经醒了,便将揣在怀里的那个瓷瓶,塞给了郭天,悄声说道:“明早,把这瓶药粉,全部放进粥里。” 郭天闻言心头一惊,他摸索着手里的那光滑的瓷瓶,那瓷瓶并不大,他七八岁的孩童的瘦如鸡爪一般的手都能将其握进手心。 郭天已经猜到那瓷瓶里必定是毒药。 段融接着又嘱咐道:“别忘了嘱咐他们几个一声,明日吃早饭都不要吃粥。” 段融说完,躺回自己的位置,破毯子一裹,就睡了过去。 郭天却攥着那个瓷瓶在黑暗里失眠了。 段融显然已经开始行动了。将那瓶毒药全部放进粥里。这毒药他是哪里来的?他是毒死整个山寨的马贼吗? 可是姜寒烟的执念是杀了孟宗秋他们三个,为什么要毒死这些普通的马贼呢?而且就这么小小的一瓶药粉,真的能毒死全山寨三百多名马贼吗? 郭天在那思绪连篇时。段融已经响起了微微的鼾声,明日就是一场恶战。 而且明日那场杀局,他的状态很重要,所以他必须强迫自己好好睡一觉。他也确实累了,就晚上这几个时辰,他已经连杀了三个人。他毕竟只是个七八岁孩童的羸弱身体,真有些扛不住! 段融已经熟睡了过去,而这时二当家武明甫院落里,也是一片静谧,院落门口的护卫也已经靠着院门睡着了。 武明甫的房间门关着,淡淡的光影在窗户上亮着。 房间内,武明甫已经将整整一坛子酒喝完,但还觉得不足,他准备起身再去抱一坛子酒过来,但他刚一起身,竟然一个趔趄,又坐倒在地,他房间并无梳妆台,亦无铜镜,他自然无法发现他的脸色此时已经微微泛黑。 武明甫跌坐在桌前,微微有些诧异,不过才一坛酒而已,他怎么醉成这样,连路都走不了了!而且脑袋还一阵阵刺痛! “这……怎么回事?” 武明甫忽然觉得脑袋一阵模糊,视野也开始晃动起来了,这时,他发觉不远处几案上的那盏油灯,不知何时,火苗子竟然变成了绿色了…… 绿色的火焰,中间泛黑,如同一张鬼脸一般,这也就是绿鬼影这种毒物的名字的由来。 武明甫自然不晓得这种毒物,他只是觉得奇怪,怀疑是自己眼了,那火苗怎么成诡异的绿色了?这时他觉得鼻子那好似黏糊糊的,伸手一摸,竟然摸到了一滩血。 这时候,他已经明白,他是出事了,他想叫人,但喉咙里已经发不出声音来,砰的一声,他巨大的脑袋砸在了木桌子上,一线血水,从桌边流下,滴进了武明甫脚边的空酒坛子里……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段融他们就爬了起来,郭天显然没睡好觉,脸色凝重地看着段融,但段融根本看都没看他一眼,兀自洗漱一番,就直接进了小厨房了。 他走到小厨房,刚把炉灶里的火升起来,何老头就打着哈欠走了进来,开始准备早餐了。 小厨房对面的大伙房那里,栗刚也领着那些孩童们,忙碌了起来…… 早饭惯例是要煮粥的,栗刚用大铁锅熬了一大锅粥,而且将红薯,还有昨天吃剩的白米饭也都放了进去。 卢储在那烧火,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将干玉米杆子折了折塞进炉灶里。 栗刚把该放的东西都一股脑放进去后,就开始拾掇馒头和咸菜了,这时,郭天忽然踱步过来。 卢储见郭天鬼鬼祟祟地走了过来,便是目色一怔。 郭天先是四处望了望,而后眼睛便直勾勾地看着栗刚,只见栗刚在那里专心地切着咸菜,他忽然手一翻,竟当着卢储的面,将那一瓷瓶的药粉,倒进了大铁锅里。 那瞬间,卢储的眼睛陡然瞪的如铜铃一般,呼吸微微一滞,他差点就啊了一声。 郭天将药粉倒完,便将空瓷瓶往怀里一揣,拿起灶台上的大勺子,在锅里搅了搅,便跟没事人一般走了出去。 那些孩子都还在外面忙碌着呢,他们要揉面蒸馒头,这也是早饭最大的工程了。 郭天走了出去,姜寒烟的目光就锁定了他,郭天却是从她身边走过,往厕所去了。他走入厕所,直接把空瓷瓶扔进了屎坑里。 郭天走回了大伙房外面,在姜寒烟的身旁就开始揉面,上厕所不洗手,栗刚是不会说的,这反正是给那些马贼吃的,那些孩童经常往面团里揩鼻涕,栗刚看见了也假装没看见,他觉得鼻涕也不脏,揩进去还能省些盐巴呢。 姜寒烟一边揉着面团,一边看向身侧的郭天,她感觉郭天也怪怪的,正揉着面团呢,忽然就进伙房里面了,忽然又去厕所了。郭天素来沉默稳重,到处乱跑根本不像他的作风。 姜寒烟正在瞎揣摩呢,郭天忽然凑近她,悄声说道:“今早的粥不要喝!” 姜寒烟闻言,眉头一蹙,很是不解地看向郭天,问道:“为什么?” 郭天小声道:“不想死,就不要喝!” 姜寒烟倒抽一口凉气。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再联想起不久前,三当家李塘才被毒杀,那粥里显然是被下毒了。 姜寒烟悄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她说的你们自然是指郭天和段融。 但其实,郭天也知道段融要干什么,但他对段融有一种莫名的信心,特别是段融毒杀李塘,然后安全脱身后。到现在为止,郭天还是没想明白,段融是如何毒杀李塘,而且还不让事情攀扯到他的呢?着实有些本事啊! 郭天却只是沉默地揉着面团,搞得姜寒烟心里一阵发狠。 小厨房这边,何老头已经将早餐准备停当了。 毕竟不能一天三顿都大鱼大肉的,早餐相对要清淡一些,故而准备起来也快。 何老头将早点放进了三个食盒,转过身来,刚准备嘱咐段融两句,却忽然一怔,因为他转身过去的瞬间,却发现段融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 段融微微一笑,忽然小手一扬,一团粉末就撒在了何老头的脸上。 “你……!?” 何老头的脸色一僵,意识却已经开始模糊,他实在想不明白,段融一个七八岁的孩童,为何会用毒药呢? 那毒药显然很是烈性,他只是一时不察,吸了一口,现在竟然已经开始迷糊…… 何老头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已经昏死了过去,段融撒到他脸上的是烈性迷药。 段融见何老头已经昏倒,便两手用力将何老头拖进了黑帘子的后面。这烈性毒药,能让何老头睡整整一天,深度昏迷更是能持续数个时辰。而数个时辰过去,他们和孟宗秋之间,恐怕已见了生死了! 段融走出黑帘子,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对他这具羸弱的身体来讲,要拖一个昏死的人,还真是费了老鼻子的劲儿了。 他喘了会儿气,便提着大当家的食盒,走出了小厨房。 大伙房那边的孩童们都在忙碌着,对于段融和何老头进进出出的事,几乎没什么人在意。 段融提着食盒,便往孟宗秋碉堡的方向走去。 武明甫和胡进都已经死了,压根就不用送饭。 段融提着食盒来到了碉堡外的一处高墙前,他拉了拉那里垂下来的一条麻绳,麻绳拉下来的瞬间,便听到了里面传来悦耳的铜铃声。 不一会儿,一扇厚实的木门便打开了一道缝隙,那个面皮白净的阴鸷青年便伸了脑袋出来,他一见是段融,目色显然微微一愣。 段融便道:“何老头崴住脚了,走不得路。嘱咐我把早点送来!” 那青年闻言,便直接将食盒抓了,而后从门口抓了另一个空食盒塞进了段融手里,接着便砰的一声将木门关了。 段融便提着那空食盒,往回走去。 他走到半路,已经看到陆续有马贼从伙房那边端着碗走过来。有些马贼一手拿着夹了咸菜的馒头,一手端着粥,边走边吃着…… 昨日,段融给郭天的那小瓶毒药,那个剂量,最多能毒死三五十个人,但这山寨的马贼却有三百多人。 那就是说,那毒药被稀释了十倍有余。 他高中的化学老师就告诉过他们,撇开剂量谈毒性就是耍流氓。 段融并不是准备直接用那粥,毒死这三百多的马贼,那粥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而这时,那守在武明甫院落前的护卫眼见陆续有人端碗走了过去,伙房那边已经放饭了。他不由咽了咽吐沫,守了一夜,早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 过了没多久,只见那头,那跟他换班的另一名护卫一边喝着粥,一边向这边走来。 两人换班后,那护卫就欲往伙房那边走,另一名端着碗的护卫道:“唉,二爷洗漱过了吗?早餐送来了吗?” “早餐还没送来!二爷应该还在睡着呢,房门一直关着呢。”那护卫努了下嘴说道,接着便转身往伙房走去。 那守院门的护卫,吃完了早饭,扭头看了看,发觉房间门还是在关着的,不由心中起了疑窦,二爷平素可没有关门的习惯啊! 他忽然走了过去,将房间轻轻一推,那房门显然是虚掩的,轻轻一推就开了。 那护卫伸头一望,只见武明甫趴在桌子边上,脚边放还放着一个空酒坛子。他一望立马将头缩了回来,在他看来武明甫显然是一夜宿醉,正在那睡觉呢,他如何敢去搅扰,他随即虚掩了房门,重新到院落门前去守着了。 段融提着空食盒走回伙房的院落,大伙房的门口那里,挤满了打饭的马贼,熙熙攘攘的,郭天姜寒烟他们都忙得不可开交,段融径直走回了小厨房。 他将空食盒放好后,便端了饭菜,坐在那小厨房的门槛上,一边吃,一边看着大伙房门口那边。 段融这个举动,在那边给马贼们盛粥的王龙看来,是在显摆他吃得好,而且还清闲,但其实,他是在等时机。 段融吃得很慢,因为他要等大伙房那边,放完饭。他知道,馒头通常是不够的,来晚的马贼有些是吃不上馒头的,但是粥却是每天都会剩些的。这些七八岁孩童的早饭就是稀粥。 (本章完) 第586章 满城灰絮 第586章 满城灰絮 大伙房门口那里的人逐渐散去,虽然三百多人吃饭,但一窝蜂地挤了两拨,也就没多少人了。 馒头已经发完了,熬了两大桶的粥也只剩下个桶底了。 栗刚见没人来了,便嘱咐那些孩童们开始吃饭,毕竟吃完早饭还有一大堆活儿要干呢。 段融一直坐在小厨房门槛那里,一见栗刚他们开始准备吃饭了,便看了对面的郭天一眼,将端在手里的碗底的一口菜汤,倒进了嘴里,就起身进了小厨房。 一进小厨房,段融就将手里的空碗扔在了灶台上,快步走到了黑帘子后面,在那个腌制咸鸭蛋的罐子里,摸出了两个瓷瓶来,这两个瓷瓶都有拳头大小呢。 这是他推演毒性的时候,仔细考虑好的方案。实操的方案,不仅要考虑药理,还要考虑药量! 段融一手攥着一只瓷瓶,来到了炉灶前,他将瓷瓶放在脚边,打开了挡在炉灶口的折角薄铁板。 炉灶里面的还有干柴的余火,如炭一般闪着红光。 小厨房烧火的可是上好的柴火啊!光看着炭的品相就能看出来,都是硬木的好材质啊! 段融起身将他半夜放在柴堆后面的那捆干玉米杆抱了出来,放在了脚边,然后折断了半根玉米杆,塞进了炉灶里,青烟呛住,他趴在炉灶口吹了吹,火苗便燃了起来。 大火升起后,段融又往里面添了些玉米杆子,然后又塞,塞的玉米杆子多了就把大火给压下去了些。 这时,段融忽然手一翻,便将另一个瓷瓶捏在了手中,这是胡进随身携带的解毒药丸的那个瓷瓶。 他倒出了一粒药丸,含在了嘴里。然后将挂在不远处的一块干抹布,系在了脸上,遮挡住了口鼻。 做完这一切后,段融再次来到了炉灶前,这次炉灶内大火又烧了起来,他立马又折了半根玉米杆子塞进来,将大火压下去了。 这次将大火压下去后,段融拿起脚边的瓷瓶,打开微微一扬,便将一些毒粉撒进了炉灶里还未烧起的玉米杆子的表面。 毒粉撒过后,段融立马又折了些干玉米杆子,往炉灶里塞去,直将整个炉灶塞得满当当的,这时,那大火一时烧不起来,但却有汩汩的浓烟冒出,顺着烟囱道,袅袅升腾着…… 将炉灶塞满后,段融立马拿起那折角薄铁板,将炉灶口给挡住了,因为也有青烟从那炉灶口往小厨房里冒呢。 青烟里,还有不少的玉米杆烧完的那种细小的纤维屑子,黑乎乎的乱飘着…… 挡好盖子的瞬间,段融立马闭气跳开,那青烟和黑屑子都是有毒的! 虽然毒性不大,他又有解毒丸还在嘴里,但闻多了也不好! 这些毒粉,如果用在一个身上能毒死一个人的!但是放进炉灶里,被玉米杆子烧成那些细小的纤维屑子,那含在纤维屑子上的毒,就微乎其微了。 还是那句话,撇开剂量谈毒性就是耍流氓。 院子里,那些孩童正蹲在大伙房门口一旁在吃饭呢。卢储却将刚盛的粥放在脚边,似乎压根没有吃的意思。旁边一个孩童一边吸溜着稀粥,一边道:“你咋不吃?” 卢储道:“我等会儿再吃!”他说着,不由地憋了郭天一眼,还吃呢,他可是亲眼看着郭天往里面下药了! 不仅他没吃,郭天、姜寒烟、杜绾都没有吃。只有杜绾装模作样地举着碗,但也不往嘴里送,其他人都干脆把碗放在面前,目色忽闪地四处看着。 他们都知道这粥里下药了,但下完药后,到底要干什么呢? 这时,栗刚也踱步从伙房里面走了出来,他一手端着粥碗,另一手抓着一张烙饼,一边吃着烙饼一边喝着稀粥,搞得一旁的那些孩童口水直流,那烙饼油乎乎的,看着就好吃。 栗刚正吃着,忽然目色一跳,因为他看到院子对面小厨房上的烟囱里,正冒着黑乎乎的浓烟。 浓烟袅袅升腾,被轻柔的微风,吹得四散开来…… “这咋回事呢?都这个点了,怎么小厨房还在升火呢?”栗刚的脸上闪过一抹疑惑。 小厨房是给几位当家的做饭的,一般都是比这边早做好的,这个时候还在升火做饭,着实是少见的。 而更让栗刚起疑的是,那烟囱里冒出的,竟是滚滚的浓烟啊! 要知道小厨房烧得可是上好的木柴,就算是大伙房这边烧得干玉米杆子也不会冒这么浓重的黑烟啊。除非是谁故意压着烧,不让大火燎起来! 他在疑惑的时候,并未发现眼前的这院子里,已经飘满了细小的纤维屑子。 栗刚刚欲喝粥,忽然发现他端着手里的粥的表面,竟然有一个小黑点,开始他还以为是落进去的小蚂蚁,但不过一瞬间,一个黑点就变成三个黑点子…… 三个变成五个! 那些黑点都是细小的纤维屑子落进了他的粥碗里,瞬间便起了反应。 这些在院子里飘荡着的,干玉米杆子烧出来的细小的纤维屑子上,所含的毒性其实是很微弱的。 那粥里被稀释了十倍有余的毒药也是毒不死人的,但是两相结合后,却乃剧毒之物! 栗刚正在诧异,他忽然一扬头,便看到院子的上空飘满了灰尘屑子,如满城飞絮一般。 就在这时,他身边的孩童,竟如多米诺骨牌一般,连成串的倒下,全都脸色发黑,口鼻流血! 那明显是中毒了啊! 栗刚刚感觉不对,就一阵眩晕,接着便噗通一声栽倒在地,烙饼和稀粥都砸在了地上。 他刚才虽然只喝了两三口粥,但他呼吸时已经有许多细微的灰尘屑子,进入了他的鼻孔,两种微小的毒素在他的身体里相遇,随即就起了反应,生成了剧毒之物! 大伙房门口,栗刚还有一众孩童,瞬间皆被毒杀! 只有郭天他们傻愣愣地站在那里,目色惊愕。他们有些不理解,这些人好像刚一喝粥就死了,但那些来领饭的马贼,都是一边走一边吃粥,为什么没事呢? 为何如此?这太诡异了! 就在他们疑惑惊愕之时,段融已经脸上裹着一块破抹布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说道:“都闭气!那烟有毒!” 段融说的,自然是指小厨房烟囱里冒出的黑烟。 郭天他们闻言,抬头看向那如一条黑龙般,滚滚升腾的黑烟,脸色更是惊愕。“那烟也有毒吗?!” 段融早就注意着这边的情况,栗刚他们一倒,他就冲了出来。就是为了及时提醒郭天他们,免得他们吸了太多的毒烟。 郭天他们没喝粥,只这毒烟的话,毒性是极微小的。 段融跑了过来,拿着一个瓷瓶开始给他们倒解毒的药丸。“这药丸能解毒,含在嘴里!” 段融一人给他们发了一粒药丸后,便说道:“你们都找块布把脸遮了,免得把这有毒的黑屑子吸进去!” 他说完后,便立即就跑回了小厨房,炉灶里还等着他续火续毒呢,他正忙呢,虽然这有毒的屑子飘满了院落,但还远远没有飘满整个山寨呢。 段融如一阵风一般,风急火燎地过来,又风急火燎地跑了。 郭天他们看着段融放在手里的丸药,忽然便发现面前的粥碗里,竟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点,如爬满了黑蚂蚁一般。 他们几人都头皮一阵发麻,而且那黑点的密度还在增加着,一层一层的…… 显然,就是飘满院落的那种细微的黑屑子落在粥里,而且那黑点一旦密集了以后,还散发着一种诡异的恶臭…… 郭天他们立即将段融给的药丸含进了嘴里,然后冲进了窝棚里,准备找东西将口鼻给遮了。 段融在炉灶前,一直压着不让大火燎起,保持炉灶内塞满着干玉米杆子的状态,而且每过一段时间,就撒些毒粉进去。 撒过毒粉后,他就用那折角薄铁板盖住炉灶口,然后跑到一边,但即便这样,小厨房内也很快就飘满了那种细微的黑屑子……段融无法,只能将那破布,在脸上裹得更紧了。 郭天他们每人脸上都裹了一块布,走出了窝棚。 他们抬眼一看,只见小厨房上面的烟囱依旧黑烟滚滚,而段融则在小厨房内一会儿跑这边,一会跑那边。 杜绾蹙了下眉头,道:“段融,他在干什么呢?” 众人都沉默不语。 这时,卢储说道:“你们发觉没有?我们在含药丸前,也吸了些那漂浮着的黑屑子。但我们都没事,可栗刚他们都死了!” 杜绾道:“是啊,他们喝粥了,粥有毒!” 卢储道:“粥有毒,那些一边喝粥一边走的马贼们怎么没被立即毒死呢?栗刚就刚喝了两口就被毒死了?” 郭天道:“你们没看到那些屑子一落到粥碗里,就黑乎乎的一团吗?” 卢储、杜绾闻言,都看向郭天。 郭天道:“别看我,我也不知道这是在干嘛?但我知道,段融一定是个精于毒道的家伙。要不然怎么可能毒杀了三当家李塘,还能安然脱身呢?” 众人都点头,表示同意。 “不管段融他要做什么,我们配合他就行!”姜寒烟看着小厨房里,那个跑来跑去的单薄身影,目色闪动地说道。 这神魔幻境里的执念,对其他人来说,只是任务,但对她来说,那的确是深入骨髓的执念啊,她现在很确信,那个在小厨房内,跑来跑去的单薄身影就是她消弭执念的希望啊! 大约半个时辰后,段融已经将那一捆的干玉米杆子烧完,两瓷瓶的毒粉也用掉了整整一瓶。 他拿着另一瓶毒粉走了出来,郭天他们都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他。 段融出来后,只是瞄了郭天他们一眼,便仰头看向小厨房上的烟囱那里,只见那烟囱里依然冒着滚滚黑烟…… 微风吹着黑烟微微向东南方向倾斜着…… 段融看向那黑烟,就是为了判断风向,看过风向后,他脑海里一转就知道了大概的情况了。前几日,他为了在山寨寻找毒草,将整个山寨转了整整两遍,故而整个山寨的图景,在他脑海里早已经清清楚楚的。 段融扭头看向郭天他们道:“背两捆玉米杆子,跟我走!” 他说完便已经向院落外面走去,其他人立马跟上了。走到大伙房门口,卢储、杜绾便跑到了玉米杆垛那里,各背了一捆玉米杆,跟上了队伍。 他们一出院落,便看到路边各处,稀稀落落倒着的尸体,都是脸色泛黑,口鼻流血的死状。有些人手里还端着粥碗,那粥碗里同样落着零星的黑点子…… 段融领着他们走的是风向的反方向,这边的黑屑子并不像院子里那么多,但也不少,这种细小的黑屑子,有时候风一停就乱飘…… 他们一行人,走了一段后,就拐入了一条小路,又走了一会儿,便在一条巷道里停了下来。 这里就是山寨的西北方向,而且位置颇为偏僻。 段融他们停在了那巷子里。 段融扭头道:“把两捆玉米杆子放地上,用火折子点了。” 卢储、杜绾便将那两捆玉米杆子放下,郭天已经拿出火折子,吹出了火苗,将其点着了。 烧了一会儿,段融就打开瓷瓶,将毒粉倒在了那玉米杆子上,燎了一会儿后,便有滚滚的黑烟冒出…… 随着滚滚黑烟,无数的细小黑屑子便被微风,吹得四散起舞…… 段融看了那燃烧着的玉米杆子堆一眼,便道:“走,跟我走!” 姜寒烟道:“去哪?” 段融道:“去武明甫那!” 姜寒烟峨眉一蹙,众人都是一惊。姜寒烟道:“武明甫是内息境第一重的武者!” 段融道:“他已经死了。他身上有武器库的钥匙。我们过去,将他身上的钥匙取来。” “死了!?” 众人都是脸色吃惊地看着段融,这些信息他们都不知道。 段融道“一边走,一边说!时间紧迫!” 众人随即跟着段融,往武明甫的院落赶去,他们这些天都在伙房院落里,几乎很少出来,对整个山寨一点不熟悉,若无段融带路,他们简直就跟路痴差不多。 这也是姜寒烟为何建议他们熬几年,将脑海里的武功经验转化成身体上的武功境界后,再谋行动,因为他们实在是太羸弱了,而且受制于人。 姜寒烟早就知道是这种情况,她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毕竟是七八岁孩童的羸弱身体,又是在兵荒马乱的马贼山寨里,可谓重重受制啊! 但是,段融竟然能在这种情况下,接连灭了三当家、二当家,而且现在还毒杀了整个山寨的马贼! 几乎是一人之力,何其壮哉!? 特别是他们听段融讲完,接下来所布的杀局后,更是倾心服膺了! 这最后的杀局,自然是为了大当家孟宗秋准备的。 段融讲完整个计划后,众人一阵沉默,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最后的杀局,实在是杀机四伏。 孟宗秋毕竟是内息境第二重的强者,即便他们作局,掌握了主动,但生死胜负还是在五五开。 这一点,段融直接给他们挑明了! 他们之所以沉默,是因为段融问了他们一个问题。“我们是离开山寨呢?还是就地作局,诛杀孟宗秋?!” (本章完) 第587章 一击的代价 第587章 一击的代价 段融之所以要问众人这个问题,是因为他所布这个最后的杀局,是有可能死人的。 毕竟他们只是八个身体羸弱的孩童,面对的却是一个内息境第二重的江湖老手。这孟宗秋能成为这帮马贼的大当家的,绝对是个心狠手辣,老奸巨猾的家伙。 在这杀局中,一旦他们这方死了人,甚至折损大半。段融如果事先没有询问过他们,就自作主张,让他们进入布局,这就等于是拿同伴当棋子了,他们完成任务回到遗迹内,这些人就算嘴里不说,也难免对他心生芥蒂。 若是如此,那他接下来的处境就尴尬了。 现在,段融把所有的布局计划给他们挑明,然后让大家来共同决定是离开山寨,还是留下作局,诛杀孟宗秋。这是免得自己落得个出力不讨好的下场。 众人都沉默着,毕竟要面对的是一个内息境第二重的高手,稍有差池,那孟宗秋杀他们这些孩童,还不跟杀鸡宰狗一般。 姜寒烟见他们不说话,顿时有些发急,道:“段融的这个布局,很是巧妙,而且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难道我们就此放弃吗?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们出了山寨,在外面将武功练出来了,但那时还能找到孟宗秋吗?我在九州各地找了他十来年了,此人后来一直杳无痕迹,要不是如此,我这执念也不会一直带到这神魔遗迹里来。” 段融告诉他们布局的胜算是在五五开,众人的心思原本是有些摇摆的,但也不甘心就此放弃,故而才有些沉默。 姜寒烟一番话,说得他们心思又回到了这杀局上。 正如姜寒烟所说,孟宗秋一旦如泥牛入海,他们就算武功有成,又去哪里找他呢?这次机会绝不能放过,要不然就真的被困在这神魔幻境中,十年二十年也说不定呢! 郭天道:“怕的可以离开!同意干的就留下!”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着,没有一人离开。 段融回头瞄了一众人一眼,道:“既然大家都决定留下,那我们就跟孟宗秋斗一斗。我说胜算五成,是说在大家心思不齐,有人离开的情况下。现在大家同仇敌忾,所谓上下同欲者,胜!只要我们心念化一,这最后杀局的胜算起码在八成以上!” 众人闻言,都是眼睛一亮。 郭天目色饶有深意地看了段融一眼。所谓领袖气质,就是在困局中,能鼓励大家燃起斗志,让人愿意跟随你。郭天并不清楚段融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显然他的这番话,鼓舞了人。任何时候,战心和战力都同等重要! 卢储忽然道:“那就跟他斗一斗!谁退谁是软蛋!” 段融目色清明冷冽,说道:“我们快一点,时间有点紧!” 他说完,就脚步匆匆地向前而去,众人亦都跟上了他的速度。 段融天天送饭,对这各处巷子,都如竹在胸一般,他领着众人以最短的路程,来到了武明甫的院落前。 那院落门前,有一名护卫倒在那里,脸色泛黑,眼鼻滴血。 段融大步走了过去,一脚就将院落踹开,他穿过院子,将房门推开,然后说道:“房间里的空气残留有剧毒,我、郭天、卢储三人进去,将武明甫的尸体抬出来,其余人留在院子里。” 郭天和卢储已经站在了段融的身侧。 三人站在走廊那里,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闭气蹿了进去。 他们到了木桌前,段融一把便将武明甫扯倒在地,然后他抱住了武明甫的头,郭天和卢储一人抱住郭天和卢储的一条腿。 三人连拉带拖将武明甫弄了出去。 段融他们一出房间,便立刻大喘气起来。 三人都憋气憋得脸色发白,但又不敢乱吸,只得硬挺着。 卢储忽然道:“段融,我刚在里面好像是吸了一小口气儿,不会有事吧?” 段融道:“没事,那灯早熄灭了。毒气的密度会慢慢下降的,而且你嘴里还有解毒的药丸。”卢储见段融如此说,终于安心了。 他们把武明甫尸体拉出来后,杜绾和徐晦就开始在他身上搜了起来。 很快,便从他身上搜出了两根大钥匙,那钥匙都是开大锁,绝不是一般门户上的锁子。 杜绾举着两把大钥匙,向段融说道:“有两把钥匙呢!?” “都拿着!我们走!”段融说着,便向外走去。 这是昨日昏黄在孟宗秋的碉堡里,孟宗秋将粮仓的钥匙,也交给了武明甫。段融虽然不知道这事,但他一看那两把齿纹明显不一样的钥匙,就猜出来了。毕竟李塘已经死了,那粮仓的钥匙总不会还放在他身上的,显然是孟宗秋将粮仓的钥匙,也暂时交给武明甫了。 段融他们走出了院落,在院落门口处,段融忽然回头,看向还愣在房间门口处的姜寒烟。 姜寒烟看着躺在门口地上的武明甫的尸体,目中射出诡异暴虐的寒光。 段融忽然喝道:“姜寒烟!现在还不是你泄愤的时候!孟宗秋可还没死呢!” 姜寒烟闻言,恍然大觉,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段融说得不错,孟宗秋还没死呢!她瞪了武明甫的尸体一眼,便奔了出去,追上了段融他们。 段融在山寨里转悠找毒草那几天,有几个地方他是无法走近的,比如山寨门口的箭楼、孟宗秋的碉堡,还有就是粮仓和武器库。 粮仓和武器库都有众多马贼把守,段融每次路过都会绕开。 但是,它们的位置,段融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孟宗秋每日起床后,都会在碉堡内,站桩一个时辰。内息境内功的修行,是以站桩为主的。 内息是产生于气血,从站桩的气血奔涌里炼化出内息来。 他练完功后,擦了擦身子,才走出了碉堡。 即便是在碉堡内,甚至在睡觉时,练功时,孟宗秋都永远裹着他那头巾,连在碉堡里伺候他的那两个哑巴,都未见过他的真容。 孟宗秋扭动机关,推开了厚实的铁门,走出碉堡。 他走出碉堡的瞬间,早已经等在那里的那面容阴鸷的白皙青年,立马将食盒打开,将早点一一摆在了一张石桌上。 孟宗秋缓步走了过去,坐下后,便拿出银针,一一验过后,便开始吃早点了。 他吃得很慢,这是他素来的习惯。 因为他听人说,津液可以养生,乃是长寿之道。吃慢些,可以将津液引出来。 而且,他也确实不急。山寨的日常事务,他都交出去的,自己身上没有一件杂务。 今日之事,无非就是老三的葬礼,还有就是送胡进医师回仓房镇去。 这些事,都不用急的。 送胡进医师走,总要等胡进医师吃完饭不是吗?他一旦去得早了,若是他过去时,胡进医师还在吃饭,那不是失了礼数吗? 故而,孟宗秋吃完早饭后,又喝了一盏清茶,这才缓缓起身,打开那扇厚实的木门,走出了碉堡外围着的高墙! 孟宗秋走出高墙的瞬间,刚迈出脚去,就觉得不对! 因为静! 今日的山寨,实在太安静了! 要知道,这山寨内可是有三百多的马贼呢,你一言,我一语,随便一些响动,汇集起来,那都是不小的动静。 这山寨就是孟宗秋一手建立起来的,他对于这里的熟悉,可以说要超过所有的人。这山寨从他建立的那一刻起,就从来没有这么静过。 简直一片死寂!安静到连四周山林的鸟叫声,都大得吓人! 孟宗秋的右手立马就抓住了系在腰间的刀的刀柄上,他的额头已经有冷汗渗出。 山寨如此死寂,让他想到了一种情况,或许是昨夜有高手偷袭了山寨! 但不可能啊! 三百多人被杀总不可能一声惨叫声都没有吧!而且箭楼那里,各处要点,还有老二那里、夏昆那里,都有连通碉堡的警报! 但他昨夜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难道有人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山寨,然后杀人如草不闻声地抹杀了所有人! 除非是绝顶的高手! 孟宗秋此刻甚至有躲进碉堡的想法,能不动声色地灭杀三百多人的高手,绝不是他能撄其锋的。 但就在这时,孟宗秋微微抬头,忽然便看到初升红日的朝晖里,竟然漂浮着密密麻麻的细微黑屑子…… “这是……” 孟宗秋的心头一惊,他的第一个想法是粮仓被烧了!要不然,这山寨的空气里,何故会漂浮着如此多的黑屑子呢? 但这更不可能!粮仓有很多机关,都是和他的碉堡里相连的,粮仓被烧的话,他碉堡里的那些警报,不可能不响动的。 绝不是粮仓被烧! 只是若不是粮仓被烧,那漂浮在空气中,密密麻麻的黑屑子是从哪里来的? 这瞬间,孟宗秋的心头疑窦丛生! 他的碉堡是依山体而建,在山寨最里面最偏僻的地方,又有高墙围着,故而方才他坐在高墙内吃早餐的时候,并未发现空气中有黑屑子漂浮着。也许是太少了,而且他住的高墙里面,光线阴霾,根本看不到那些细微的黑屑子。 孟宗秋觉得事情有鬼,便捉刀小心向前走去。 他走了一段后,忽然看到前面的路边倒着两个马贼,那两个马贼他都认识,此时他们都已经死了,脸色泛黑,眼鼻滴血,显然是中毒而死! 孟宗秋的碉堡内机关重重,而且高墙厚实,故而并无人在外把守,他是走了一段,才看到的尸体。 孟宗秋蓦然一惊,立马奔了过去,他还以为是高手潜入抹杀了他们,不想竟是中毒而死! 这怎么可能?! 难道整个山寨的人,都被毒死了? 若不然,就算被人毒杀,怎会一点响动都没有呢? 孟宗秋走近那两具尸体,便看到其中一具尸体倒在那里,手中还端着黑陶碗,那陶碗里还有小半碗的粥。 只见那粥里竟有一些黑点,那黑点并不密集,因为这一片在山寨里已经比较偏僻了,距离段融他们燃烧玉米杆子,放出滚滚毒烟的地方也最远,空气漂浮着的黑屑子也是最稀薄的。 不过,孟宗秋毕竟是老江湖,他立即明白那些黑点和空气中漂浮着的黑屑子是有关系的。 他想起了胡进昨日所说的混杂之道,如此高深的毒技,恐怕一般的江湖术士是绝对不可能掌握的! “胡进!?我敬汝为上宾!你为何灭杀我整个山寨的兄弟!?” 孟宗秋瞬间就认定此事是胡进所谓,他顿时心头暴怒,目眦尽裂,施展身形,便向胡进住的院子而去。 一路上,遍地的尸体,看得他心惊肉跳! 他建立这座山寨,笼络这些人,可谓费尽半生心血,此时竟然全部毁于一旦,他如何不怒?! 孟宗秋知道胡进虽然有些毒技,但并无武功,他只担心胡进灭杀这些人后已经逃走了! 孟宗秋施展轻功,身形忽闪,如野猫般蹿了胡进住的那座院子里,只见房门开着,他站在那里叫道:“胡进,你给我滚出来!” 见无人应,他便忽然施展身形,倏忽一闪,竟是从窗子里跳了进去。 他一滚落地,便陡然一惊!因为他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打眼一看,便看到胡进和那他派过去的护卫,都死在房间里。 胡进倒在地上,一把钢刀扎在他胸口处,身下的血渍已经有些粘稠,显然已经死了不短的时间。 而那名护卫,身上也有刀口,但脸色泛黑,显然也中毒了。 孟宗秋站在那里,目色闪动,一时不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胡进和这护卫都被杀,而且显然死了不短的时间了,那山寨里的人都是吃早饭才被毒杀的,绝不可能是胡进干的。 “不是胡进,那是谁呢?!” 孟宗秋忽然想到,那毒除了到处漂浮的黑屑子,还有就是粥里的毒。 “到底是谁在粥里下毒?是栗刚还是何冲?!” 孟宗秋想到此处便施展身形,向伙房的院子里忽闪而去,这事他越想越诡异,但毒杀整个寨子里的兄弟,显然是在饭食上下了手脚的。 伙房那边,他无论如何也要去看看,作为第一现场,一定有线索。 孟宗秋一闪入伙房的院里,便是蓦然一惊,只见那些作为劳力的孩童,被死在大伙房的门口那里,遍地死尸,都是脸色发黑,七孔流血,死状很是凄惨! 而那些孩童堆里,竟还有两具大人的尸体,正是栗刚和何冲! 孟宗秋在路上也想到了,栗刚和何冲许只是被人利用,现在见两人惨死在这里,更是坐实了心中的想法! 但孟宗秋忽然发现栗刚的脸色泛黑,眼鼻滴血,死状和其他人一样,但何冲何老头却死得脸色如常,眼鼻也没有黑血滴下。 孟宗秋心下起疑,忽然手一甩,一柄梭镖便扎在了何老头的心口处。孟宗秋内息灌注,那梭镖没根而入,只有红缨子飘在外面。 而何老头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确定何老头并不是装死后,孟宗秋便缓步走近,他想过去察看一番,看何老头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何死状与其他人不一样,这里面也许有什么线索? 而段融就死在何老头的身旁,也是脸色泛黑,气孔流血,死状很是凄惨。 因为李塘之死的事,孟宗秋倒也认得段融,不过的目光只是冰冷的扫过,并未做任何停留,因为段融的死状跟其他小孩无异,根本不值得他察看。 孟宗秋走到了何老头的身边,正俯身察看何老头的死因,就在这时,何老头身边躺着的那具尸体,泛黑的脸上,双目陡然睁开,而那一直放在何老头肩头的小手,忽然一翻,一朵梅残影,竟然在那干瘦如鸡爪般的小手旁浮现,两枚淬毒的银针,陡然从那朵梅残影里射出! 就在那两枚银针射出的瞬间,段融的手腕便咔嚓一声折断,右手手骨更是近乎整个粉碎性骨折! 这就是他这一击的代价! 以他对于武功的深刻理解,对这招暗器技法,做了大幅度的删减和改良,以适应这幅柔弱的手腕子,但即便如此,这一击的成败,不到真发出的那一刻,他自己也确定不了。 (本章完) 第588章 血债血偿 第588章 血债血偿 孟宗秋俯身察看,他们离的很近,段融睁开眼的瞬间,便看清了孟宗秋头巾阴影深处的那一双明亮的眼睛。 两枚银针,寒光一闪,直取双目! 咫尺之间,猝然而发,快若鬼魅!别说躲避了,孟宗秋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孟宗秋心头大惊之时,他的双目已经一疼,两枚银针已然扎中了他瞳孔。孟宗秋瞬间便内息鼓荡,双目中的银针被他弹得倒飞出去,但是淬毒的针尖已经扎中了他的虹膜。 段融银针出手,便身体一骨碌地向后翻去!几乎和孟宗秋双目银针弹出是同时的。 孟宗秋一看段融向后翻去的样子,就知道他是不会武功的。一时间,跟吃了一只苍蝇般的恶心。他混迹江湖四十年,没想到今日会着了一个七八岁孩童的道。 孟宗秋心头大怒,滋溜一声就抽出了刀刃,身形一蹿,便持刀向段融刺去! 内息境第二重武者的速度,对现在的段融来说,也是很致命的! 段融向后一翻的同时,便左手一挥,一团毒粉就向身后撒去,而后手臂一抬,从胡进那得到的小巧弩机上的那支弩箭便射了出去。 孟宗秋的刀刃刚欲刺去,便见一团毒粉撒来,他瞬间止息,要闭气硬攻,但那团毒粉里竟赫然射出了一枚弩箭,直取他的面门。 孟宗秋陡然心惊,只得挥刀格挡,身形稍滞! “叮!” 就在孟宗秋斩飞那支从毒粉中射出来的弩箭的瞬间,他附近那群倒地而死的孩童尸体中,竟有七人忽然跳起,每人都手持一把不大的双发弩机,瞬间全都瞄准向他。 “嗖!” “嗖!” 随着弦动的破空声,十四支淬毒的弩箭,齐刷刷向孟宗秋射来! 孟宗秋欲挥刀格挡,但他的眼眸已经开始如蒙了一层水雾一般,渐渐模糊起来了。 段融以梅柳叶刀的手法,射出的两枚银针,刺中了他的双目,虽然只有短短一瞬,而且刺得很浅。 但那两枚银针上淬的乃是剧毒之物。 此时不过才一息过去,孟宗秋的眼珠表面已经开始腐烂。 孟宗秋眼盲的瞬间,脚步不由一阵凌乱,十四支弩箭,他斩飞了四支,因为他身形暴退,有六只弩箭射空,但依然有另外四支弩箭,射中了他的肩头、大腿和腰眼几处。 而这些弩箭,全都是淬毒的! 段融蹲在那里,脸色苍白,额头冒了一层冷汗,他以这七八岁孩童的脆弱手腕,强行使出了梅柳叶刀,射出了那两枚银针,直接将自己的右手变成的无骨鸡爪,就那么耷拉着…… 那种炸裂的痛楚,可谓钻心啊! 他见孟宗秋被四支弩箭射中,心头已经微微一松! 胜负已定!生死已决! 孟宗秋眼眸中的那两根银针,扎得很浅,只是让他失去了视力,但绝不会致命。 但他身中的四支弩箭,却都扎入了皮肉,以那四支箭头上毒物的剂量,毒死四五个人绰绰有余。 郭天他们一波射出,立即就持箭装机,准备再射第二波! 这时,孟宗秋已经知道自己要死! 他一边刀刃乱挥着向后退去,一边骂道:“你们这群小狗崽子,真以为杀得了我吗?老子见过的风浪多了……你们这群狗娘养得……” 孟宗秋向后退着,忽然便靠到了院落的墙壁,他立马施展身形蹿出了院落,但视力全无,一出院落就撞到了旁边的一个废弃的磨盘上,踉跄倒地…… 孟宗秋爬了起来,一边挥刀乱舞着,一边乱跑,不时被一具具倒在路边的尸体绊倒在地,扬起一阵黄土…… 郭天他们拿着弩机冲出去的时候,都不由地停在了那里,他们都看出来了,不用再射,孟宗秋已经必死无疑了。 姜寒烟却是眼色发狠,拿着弩机走近了几步,对准刚刚倒地爬起的孟宗秋,扣动了机簧。 “嗖”的一声,弦动破空! 两支弩箭一齐射出,直中孟宗秋的胸膛! 孟宗秋被射得退后两步,倒在地上,便再也没有爬起来! 这时,不知为何,姜寒烟的双目竟然滚下泪来,在手刃仇人的那瞬间,她的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洞穿了。 姜寒烟举着空空的弩机,站在那里,久久不动。 杜绾忽然眨了眨眼睛,道:“孟宗秋,武明甫,李塘三个家伙都死了吧!为什么我们还在神魔幻境里呢?” 段融举着痛楚异常的右手,努了努嘴,道:“这你要问姜寒烟了!” 杜绾走了过去,愕然发现,僵直站在那里的姜寒烟,竟然满脸都是泪水。 杜绾不由地心头一动,问道:“姜寒烟,你还有执念?” 姜寒烟这时才将一直举着的那空空的弩机放下,悲声道:“我要把他们三人的头,挂在树上,就像我家村口那样。” “女人真是麻烦!”段融看着姜寒烟的背影,不由的心内吐槽道。而后他看向郭天道:“郭天,你带卢储、杜绾他们,用那边的拉车,把武明甫,李塘的尸体拉过来。” 郭天他们随即拉了空木板车,到了武明甫和李塘的院落,将两人的尸体拉了过来。 姜寒烟亲自动手,割掉了三人的头,挂在一棵枯死的光秃秃的大树上。 那树下则倒着三具无头尸体。 就在姜寒烟割掉孟宗秋的头颅时,段融他们第一次看到了孟宗秋的脸,一张瘦削的脸上,皮肤蜡黄,只是右眼的眼角处有一大块胎记。 段融的心头一动,孟宗秋一直不让人看到他的脸,显然是因为他这张脸,太有辨识度了。 若不是他行事谨慎,一直以头巾遮脸,不以真面容示人。恐怕在九州地界,姜寒烟也不会找了他十多年,都毫无下落。因为那胎记就是最好的线索啊! 姜寒烟的手上、脸上都溅着血滴子,她看着眼前的树上挂着的那三颗还在往下滴血的人头,眼眸忽然闪过一抹残忍的快意。 “血债还要血来偿!阿爹!阿娘!寒烟给你们报仇了!”姜寒烟满眼含悲地跪地叫道。 随着她的叫声,段融他们周围的景色如同水波一样,开始荡漾模糊,然后破碎成一团团的光影,接着便层层消散! 就如无穷无尽的光幕碎掉消失一般,恍如大梦初醒,他们赫然回到了神魔遗迹内的那水潭边。 众人都是脸色惊愕,却只听“砰”的一声! 杜绾身前的银杯掉落在地,里面的清水撒了出来。 众人愣愣地看着那道流淌在地的水渍,忽而有一种一梦千年的错觉。 就在那神魔天音忽然出现时,杜绾手中的银杯被惊得脱手掉落,而到此时,那银杯才方落地,清水流淌…… 到底哪个才是梦? 是这银杯落地是梦?还是那兵荒马乱的山寨是梦呢? 姜寒烟此时更是愣在那里,恍而失神,喃喃自语道:“原来是在做梦……” 她在神魔幻境中,看到孟宗秋、武明甫、李塘的瞬间,几乎忘记那是假的,是幻境,那埋在心底报仇的执念,瞬间就笼罩了她。 假作真时真亦假,甚至在幻梦中,她真的以为自己报仇了! 那种被某种大仇得报的感觉洞穿的感受,现在还留在她的身体里,却是一瞬间大梦初醒,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好梦由来最易醒啊! 姜寒烟的眸子里,忽然便闪出了冷冽的光来。 因为对她而言,那并不全是梦!起码她看到了孟宗秋的脸和他右眼上那块胎记。有了这条线索,只要出了神魔遗迹,她一定有办法找到此人。 她要在九州地界真的灭杀此人,为死去的父母报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