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为王十三年,方知是天龙》 第1章 天潢贵胄 第1章 天潢贵胄 骄阳当空,演武场上。 “嘡啷”一声脆响,雁翎刀被红缨长枪磕飞,坠入绿草丛内。 倏地寒光闪烁,一柄青钢剑冷气袭肤,斜指而来,刺向握枪的壮汉。 壮汉掌中长枪草蛇伏线,红缨炸裂,须顷间抖出三朵影,招数未及用完,青钢剑便拖着一抹芒尾,狼狈地落去了远方。 “承让!”壮汉合枪于怀,气定神闲,抱拳说道。 对面站立二人,看着空空如也双手,露出一脸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周师傅好本领,佩服佩服!” “雕虫小技,两位谬赞了。”壮汉虽布衣芒鞋,却精神饱满,气血盈润,威势凛然。 “好!”旁近大树下,一名少年从折背椅上站起,声音朗朗:“周师傅枪法精妙绝伦,神鬼莫测,当真世所罕见。” 壮汉急忙转身,叉手行礼:“燕王殿下过奖,草民万不敢当,草民不过习得几路粗浅功夫罢了,哪值王驾如此盛赞。” 说话少年头戴白玉攒宝冠,金色绸带轻飘,穿着银色氅子,腰悬螭龙佩,生得唇红齿白,俊美非常,他嘴角噙一抹笑意:“周师傅何必自谦?陕西大侠铁臂膀的名头天下晓喻,所会又怎么可能是粗浅功夫!” 壮汉姓周名侗,表字光祖,铁臂膀乃是他的绰号,此刻闻言脸上不由一红,再次行礼道:“燕王,侗虽略有薄名,但真论起武功来……东京城皇宫朝堂,超过草民者,恐怕不知凡几。” “皇宫朝堂?”少年收回目光,露出思索神色,负袖微微沉吟。 “王驾,正是皇宫朝堂。”周侗谨慎应道,眼前这位燕王乃神宗皇帝第八子,当今圣上之弟,名为赵倜。 前些时日对方专门派人去华山寻他,礼数周全请来东京,入府后却无旁事,整日里演武比试,叫他心中十分疑惑不解。 “王驾,京畿之地卧虎藏龙,禁中大内,擅出能人异士,草民虽也算枪棒娴熟,但与其相比,实在自叹弗如。” “周师傅的意思是宫中出高人?本王怎么不知,你且说来听听。”赵倜一双凤目微微眯起。 周侗道:“王驾,当年与老王经略相公收复河潢的大宦李宪,还有后来领军一方的王中正,方仙看,都是闻名于世的武道高手!” “李宪……是童贯的干爹,先皇时五路伐夏的统帅李宪吗?”赵倜脸上若有所思。 “王驾,草民不识童贯,却知李宪,正是先皇神宗之时,统领五路大军讨伐夏佞的大宦李相公。” 赵倜颔首,内侍李宪因为才能出众,被神宗皇帝重用。这一朝自太宗时起便有宦官走马差遣的习惯,神宗之时,最受器重的宦官便是李宪。 五路伐夏是继太宗皇帝雍熙北伐后最大的一次军事行动,李宪不仅参与其事,更被任命为五路统帅,掌有节制诸路之重权,可见其得宠程度非同一般。 “李宪出宫较早,我不晓他有何本领,莫非周师傅知道?”赵倜抬头向上看去,天空中一只飞鸟浮翅掠风,恍如云织,轻盈地落在绿树梢顶。 “李大宦武功深不可测,当年不仅威震河溯北地,西部诸州也未遭一败,不过他身在朝堂,于江湖只属路过,但惊鸿一瞥之下,却留下了赫赫不灭威名。” “噢?”赵倜双眉一扬:“李宪居然这般厉害?我对他私下的手段并不了解,他从哪里学得如此本领?” “王驾,难道不是宫中所学吗?”周侗闻言一愣,露出疑惑目光。 “宫中?”赵倜缓缓摇头:“宫中有什么厉害武艺,所存大抵寻常外门枪棒拳脚罢了,一些侍卫人等身具内功,乃带艺而来,并非禁中所授。” “王驾,这……”周侗眉头皱起,欲言又止。 “本王好武,此番请周师傅来就是想你久留府内,日日切磋,有话但说无妨!”清风拂过,赵倜袍角吹动,恍如堆雪。 周侗小心翼翼道:“江湖传说,当年太宗皇帝潜邸之时曾奉命南征,路上遇到江湖门派,绿林世家便顺手荡平,收取许多武学秘籍,初存于晋王府里,登极大宝后都带入了禁中大内。” “嗯,当真?”赵倜一怔,他生长宫廷十几年,从没听说这件事情,饶是自小就变着法子学武,打听各种武道本领,却也不知此事。 “草民,确实听过……不敢胡自编造妄言。”周侗斟酌说道。 赵倜沉默了几息,面无表情,转身缓缓朝演武场外走去,直出十余丈后才道:“周师傅先行休息,下午随同本王大相国寺吃茶。” “是,王驾。”周侗望向对方背影,不知为何,明明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可见其衣白似云,袂若凌雪,竟有种说不出来的落寞孤独之感。 赵倜慢慢前行,心中却在思索周侗话语。 他当下十六,去年四月离开皇宫在外开府,封号从原本的东平郡王晋为燕王,自此独自过日子。 之前十几年的宫内生活,他几乎将大内禁中的藏书之地翻遍,刀剑拳谱确实存有,但都不是特别厉害的东西。 正因如此,他才派人将周侗请来,记忆中这位陕西大侠铁臂膀是这个时代的武功高手,假以时日便是武道的天板,他需要这样的人在身边助力,毕竟未来他打算做的事情太多。 可却没想对方十分自谦,还说皇宫出高人,当年太宗南下扫荡江湖绿林,将很多武功秘籍藏在了宫内。 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信息。 周侗没道理信口胡诌,那就该是江湖果有传闻,这传闻总不会空穴来风,必有一定缘故,自从他穿越这个时代,事事皆在掌握,首次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不禁生出一种古怪异样之感。 他是穿越者,原本神宗皇帝八子幼时重病,合该早殇,而他恰逢其会穿越至此。因为前身兴趣使然,他对宋朝历史十分熟稔,可这也叫他有些心烦。 就宋而言,眼下并不算个好时期,未来走势堪忧。 还有不足一载,太皇太后高滔滔薨世。 还有七年,哲宗赵煦宾天,向太后力主端王赵佶继位,就是后来的道君皇帝宋徽宗。 徽宗在位期间,各路烟尘不断,大小造反几十起之多。 还有二十七年,梁山贼寇揭竿作乱。 还有二十八年,方腊明教举事江南。 还有三十三年,女真金兵南下。 还有三十四年,东京城破,二帝北狩不返,宗室上至诸王,下至子弟,全部受押同行,沿途伤死无数。 可以说未来危机重重,到老都不消停,大宋江山岌岌可危,他想做个逍遥王爷都难。 那就只好谋算办法,思虑对策。 哲宗无后,兄终弟及,可他熟知历史,彼时向太后力排众议,独相章惇连举数人,又言端王轻佻,不可君天下,都不能够改变赵佶最后登极。 端王赵佶的母亲陈氏出身掖庭御侍,乃向太后一手提拔,视为心腹,向太后亲子亲女幼年夭折,再无所育,所以陈氏死后,其一直视赵佶为己出。 所以哪怕年龄略长,但有嫡传嫡无嫡传长这条路,亦不好走通。 嫡还好说,没有争议,至于长,前朝后世,历史之上,曾无数次证明,是靠不住的! 既然如此,是准备陈桥兵变,还是筹谋烛影斧声? 是先手假造个金匮之盟?亦或确实没有承位,那等女真南下,提前逃出东京,弄死赵九,以近宗亲王之名聚兵? 赵倜觉得都不易,这一切的前提要先掌握莫大权力,但皇室爵位遥领远授,碍祖宗礼法,难得入朝为官。 宗室难以科举、不可从军、难授实权朝官。大宋开朝之初,就算宗正寺卿,判寺事这种管理宗族的官职,都叫赵普与其弟赵安易担任,不以皇族之人任之。 向太后前方阻碍,他思索之下,便来往太皇太后高滔滔,虽然爵位遥授,他亦须晋升,勘高身份,将来才能更好行事。 并非每一名皇子都会封为亲王,神宗皇帝已经不在,他们这些神宗的子嗣只算近宗,而不是当今天子的直系,封伯封公封郡王者大有人在。 燕王是大国王号,本该是神宗十二子莘王赵俣将来晋升的封号,但他抢先一步,是如今近宗诸亲王中,唯一的大国封号。 虽然赵倜知道,亲近高滔滔会得罪赵煦,尽管小皇帝此刻没表现出来,但太皇太后高滔滔去世之后,小皇帝是必要来一盘清算的,不说如今朝中执政的旧党,甚至都险些废掉高氏的太皇太后称号,将其贬为庶人。 不过他于此已有应对之策,倒是没有太过担心。 他穿越之时三岁,如今一十三年过去,期间他学习武艺以为防身强体应变。 谋算是非,为将来一问至尊之位。 出宫后,他暗结坊间帮会势力,打算荡平东京城市井街市,在地下控制整座京畿,若异日大事不遂,说不好兵行危招,走一步险棋。 本以为凡事不出掌握,怎料今日周侗讲出这样一番话来,这种事情后世没有记载,且并不合乎常理,太宗皇帝曾搜罗江湖武学,藏于宫中,怎么想都有些匪夷所思! 赵倜回去书房,坐在椅上沉思足足一个多时辰,看着太阳过午,这才起身换了套简单服裳,朝门外走去。 他有在大相国寺喝茶的习惯,并非寺内,而是正门对面的东京老字号丁家素茶馆。 出门唤了声,廊角阴影处闪现一名古铜皮肤,脸庞棱角分明的青年:“王驾,现在出发吗?” 赵倜点头:“叫上周师傅、苏大、鱼二同往。” 青年名为白战,与苏大鱼二都是赵倜亲随,领命忙去传信。 片刻之后几人出府,一路只做步行,穿街过道,往东门大街方向而去。 待到了东门大街路口,望见相国寺轮廓之时,前方忽然变得拥堵,隐隐有打骂声音传来。 “公子,这……”白战询问。 “过去瞧瞧怎么回事。”赵倜淡淡说道。 几人走上前面,分开人群,看见一片空场,竟是五六个泼皮在踢打一老一少,地上竹筐碎裂,里面果子散落到处都是,老少正拼命用身体保护。 另有几名泼皮持着弹弓、吹筒、粘杆等物,在后方叫好,其中为首者生得刀条脸型三角眼,神色奸滑,手拿一只滚圆鞠球,喊得声音最响。 叫到兴奋之时,他使力将手中鞠毬朝老少打出,却不料掷得有些高,竟然直奔赵倜等人而去! 新书粉嫩嫩,求收藏,求追读,谢谢大家啦 (本章完) 第2章 狠狠惩治 第2章 狠狠惩治 鞠毬又叫皮球,蹴鞠游戏之时使用。 蹴是用足踢踏,鞠是外面皮子内装米糠猪泡等物的圆球,两字合在一起,就是踢球的意思。 蹴鞠一事,古来有之,当前最为风靡,上至宫廷,下到市井,多有玩耍,京城内有圆社、齐社专门踢球的团体,书铺还有教人如何踢球的小扎书籍。 这时球已到赵倜几人近前,白战箭步迎上,口中轻啸,抬臂一拳轰出。 这一拳看似刚烈,实则内蕴柔韧寸力,就听“噗嗤”声闷响,那球不被崩飞,而是给从中狠狠打穿,套在他的胳臂之上,里面的米糠飞扬散落到处都是。 周侗在旁赞道:“白大郎好拳力!” 苏大和鱼二此刻也跃上前方,苏大生就一副虬髯,身材雄壮,好似熊罴,鱼二则瘦小灵活,如同猕猴,两人一起喝道:“大胆!” 场中目光立时被吸引过来,泼皮们表情狞恶,虎视眈眈,摩拳擦掌。 掷球的刀条脸泼皮往这边打量,看赵倜白衣书生装扮,周侗布衣,其他三个也都简朴,不由冷笑道:“好啊好啊,今天出门不顺,适才这老不死爷俩挡我玩球,现在你们又毁了我的物什,还敢发声,岂非找死?” 苏大吼道:“街路中间,供人行走,哪里容得蹴鞠?莫是你故意借此事讹诈良民钱财?” 他声音响亮,恍如旱地声雷,震得泼皮们纷纷捂住耳朵。 “讹钱?”刀条脸唬得身子一抖,恼羞成怒:“好杀才,也不去打听打听,爷爷如今何等身份,岂会讹你那仨瓜俩枣?今日事情必要你磕头赔罪,自家掌嘴,不掉落满口牙齿不能离开,好让你知晓我高俅的厉害!” “腌臜撮鸟,猪狗一般的东西,也敢口出狂言!”苏大两只拳头握成钵盂,回头看向赵倜,就要冲过动手。 赵倜目光一直盯着刀条脸泼皮,听他自报名姓,双眼微眯:“你叫高俅?” 刀条脸望见白衣宛若流云飞雪,又似山峙渊渟,心头没来由就是一跳,不过他有倚仗,当前别说寻常门第,就是官宦门庭也都不怕,拍动胸膛道:“我就是高俅,小白脸可听说过?” “会踢皮球的高俅?”赵倜摸了摸下巴。 “看来你知道,那还赶快不磕头认错,打上几十耳光赔罪!” 赵倜笑了笑,微垂目光,苏大鱼二见状,脚下生风,立刻冲了过去。 前面殴打老少商贩的泼皮“嗷嗷”叫着迎上前来,却哪里是两人对手,就似虎进羊群,又比鹘入鸦巢,三下五除二便把这些泼皮掀翻在地,个个哭爹喊娘,叫苦不止。 赵倜在后方淡淡道:“手轻了。” 白战闻言:“公子我去!”说罢“噌”地一声竟跳出丈远,来至倒地泼皮近前,抬脚便踏,顿时骨裂哀嚎声此起彼伏。 高俅在对面脸色骤变,看苏大鱼二此刻冲他,立刻后退了几步,开口叫道:“你们敢……我乃小苏相公门下出身,端王殿下的亲随,你们敢对我动手,活得不耐烦了吗!” 赵倜闻言嘴角翘了翘,看来确是那个高俅了。 无论史上高俅,还是后世演义中的高俅,经历大抵相差不差,市井帮闲身份,泼皮无赖秉性,几经周折,撞了大运投进苏轼府邸,后来苏轼贬官外地,将他派去了弟弟苏辙府中,再被苏辙遣往别处,最后机缘巧合到了端王赵佶的身边。 高俅口中的小苏相公是苏辙,此刻任为副相,旧党中坚力量,太皇太后高滔滔的嫡系亲信。高俅见对方不语,立刻露出得色,他有这般靠山,可以说在东京城内谁也不怕,好比那句诗说来,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如今就算官府都要予他三分面子。 “既然知道我的名头,还不求饶……” “你球踢的不错。”赵倜合袖身前,微微一笑,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摇了摇头。 “爷爷球自然踢得好,你们……啊呀!”苏大已经到了他近前,不待他说完,一伸手如同抓鸡崽般将他拎起。 两旁剩下的泼皮见势不好,转身要跑,叫白战鱼二赶上,没几下就全部打倒在地,便是折了粘杆,碎了弹弓,惨叫不断。 “你是谁的爷爷?”苏大瓮声瓮气瞪着高俅。 “我,我……”高俅眼珠乱转,挣脱不得:“我可是端王的……” “啪!”苏大一个嘴巴扇了过去:“少拿端王吓唬人!” “你,你们不怕端王殿下?”高俅一张嘴吐出两颗牙齿,露出满脸惊愕:“你敢打我?端王殿下不会饶过你们的!” 苏大不理他,回头望向赵倜:“公子,如何处置?” 赵倜缓缓道:“此人眼下虽只小恶,但其本性奸佞刁滑,擅用巧技惑主,日后必成大害,便碎他双腿,断掉他以为媚主的伎俩好了!” “甚么?”高俅闻言顿时身子发软,他浑身本领全在蹴鞠一事之上,若是碎了双腿还拿什么踢球? “饶,饶命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 苏大不听他说,抬起膝盖,“嘭嘭”两下,就将他双腿磕碎,然后好似丟面条一般软塌塌丟去了地上。 围观百姓见状纷纷喝起彩来,从州桥到相国寺这片街面,哪里有不认识高俅的?以往是憎他厌他,现在却是真的怕他,因为他不但攀上小苏相公,更是成为了端王的亲随。 有那心直口急者,劝说几人快走,言道不然巡逻军差过来,必有麻烦,定会拿他们关去大牢。 白战回到赵倜身边:“公子,用不用叫人知会一声开封府?” 赵倜瞅瞅地上哀嚎的一众泼皮:“这片街面,日里都有军巡司的人来往巡查,此时许久也看不见一个影子,怕是都故意避让这高俅呢。” “公子,开封府掌京畿民事治安,主官更是位列公卿,怎会叫人躲一市井无赖?”周侗在旁纳闷询问。 赵倜摇头道:“主官不会叫躲,但下面司衙的差兵久驻市坊,日日与泼皮之流帮会之人打交道,知这高俅投至端王门下,未免攀炎附势,躲避放纵,任其为害,端王与苏辙识人不明,眼下养护小恶,将来势必成就大恶。” “原来如此,草民懂了。”周侗想通其中关节,恍然称是。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人群外忽然传来嘈乱跑动,有声音高喊:“干什么呢?光天化日,胆敢闹市殴斗,全部锁去开封府问罪!” 新人新书,求收藏,求追读啦,感谢大家 (本章完) 第3章 横生枝节 第3章 横生枝节 下一刻就看围观人群被挤得踉跄分开,从外走进七八名穿皂衣,蹬薄底快靴,斜挎腰刀的军差。 “公子,是军巡司的人。”白战浓眉拧起。 赵倜点了点头,开封府有衙差,有军差,衙差只负责府内事宜,外面巡逻缉捕的都是军差,是禁军编制,归左右军巡司调派。 “吓!”为首的军差生得肥头大耳,白腻面皮,此刻目光扫向横七竖八倒地的泼皮,一眼便瞅见高俅,不由嘴角抽了抽。 “谁,谁干的好事?凶犯跑了没有?”他伸手便将腰刀拔出,唬得两旁百姓急忙往后退去。 “端公,就……就是那几个杀胚!”一旁有个贼眉鼠眼,半捩胸襟,露出纹刺的黄脸汉子大声叫道。 “公子,这该是泼皮一伙,适才离得较远,见势不好去找军差帮忙了。”周侗思索说道。 “周师傅所言不差。”赵倜笑道:“漏网之鱼,居然还敢回来。” “你们好大胆子,青天白日,闹市伤人,将人……都要打死了!”为首的肥胖军差持刀喝道:“还不赶快认罪自缚,随我回开封府受审!” 苏大在前面粗声道:“你这军差毫无道理,连缘由都不问就要带人?” “缘由?甚么缘由!”肥胖军差瞅一眼地上哀嚎的高俅,脸色难看:“伤人就是缘由,将人打残更是大罪!” “这些泼皮街头蹴鞠,殴打商贩,还敢辱骂我家公子,便是该打,我没打死他们就不错了!”苏大冷哼。 “好贼子,还敢还嘴!”肥胖军差气得不轻,东京城平素治安算好,除却那些帮会火并抢地盘之外,像这种闹市殴斗并不常见。 而帮会火并只要不出人命都不会报官,即便出了人命,也是尽力掩藏,开封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种市井殴斗则不同,是必要缉捕的。 “还嘴怎么样?”苏大蛮不在乎:“这些泼皮欺人在先,便是该打,你还想带我们回去?真做得春秋大梦!” “你这厮哪里来的?莫非外面贼寇下山,混入东京图谋不轨?”肥胖军差气急败坏:“都给我抓起来,敢反抗者刀枪伺候!” 他话音落下,其余军差纷纷抽出腰间钢刀,就要上前动手。 苏大两眼一瞪:“你们敢!” 肥胖军差对他恨极,虽然瞅着一地伤残泼皮未免忌惮,但自家这些人官府身份,本具威慑,又拿兵器在手,一时咬牙切齿就想先把这粗莽大汉砍翻。 却不料这时鱼二嘿笑着走上前面,忽地掏出一物,往前一晃:“你等敢对我们动手?” 那物是块巴掌大小的铜牌,上面刻了纹图案,中有云龙隐现,一面阳雕了个“元叁拾捌号”,另一面则有皇城令三个篆书字样。 “你,你们……”肥胖军差猛收住前冲脚步,神情瞬间变得惨白,这令牌但凡衙门当差之人,无有不识,乃是禁中大内特殊军司,皇城司独有信物。 皇城司是禁卫之所,不但有护佑天子和皇室成员安全的职责,更有监视军队百官,以及行重要秘事的权利。 类似于后世的锦衣卫还有粘杆处,只不过没那么残暴,但其独立于朝堂诸司之外,不受辖制,权限极大。肥胖军差汗水滴落,心中不住骂娘,他没想到眼前这几人竟然是皇城司的司卫,别说他惹不起,就算是头上的左右军巡使也惹不起。 “怎么?还要抓我们回去开封府吗?”鱼二笑容一收,冷冷地道。 苏大此刻也摸出一面令牌:“你这鸟差瞅好了,看仔细咱们是哪里的人,就算咱真的犯了什么罪过,也不是你们开封府能拿得了的!” 他的牌子和鱼二的略有不同,鱼二的牌上雕着“元叁拾捌号”,他这枚则是“地拾玖号”。 皇城司司卫以天地元黄排序,每个人都有固定的编号,以方便司内登记,指挥下达任务时,皆称编号,不呼真名。 赵倜出宫开府,不仅带了原本随身的几名宦官宫女,更是在皇城司带走了七个人。 这七人都是自小跟随他身边,每次出宫游玩,出入市井坊间,贴身保护于他的专职司卫。 白战也是这七人中的一个,序号“地拾叁”。 “诸,诸位司长……”肥胖军差挤出副难看笑容:“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吗,小的哪里敢拿你们呢,小的也不知诸位司长在行走公事……” 鱼二摸着稀疏黄须:“行走公事谈不上,路见不平是真章,这伙泼皮闹市蹴鞠,殴打商贩,目无王法,危害一方,我们见到自然要惩治一番,后续之事你自报去军巡司得知吧。” 肥胖军差闻言心中叫苦不迭,他知道高俅根脚,若只寻常泼皮无赖,哪怕被皇城司的人打死,只要有确凿犯法由头,这边也会料理善后,可高俅出身小苏相公门下,如今更是端王亲随,别说军巡司料理不了,就是开封府都不好办。 “这个……”肥胖军差硬着头皮道:“诸位司长……”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苏大不耐烦道。 “诸位司长,那,那高俅……”肥胖军差实在不想顶锅,这锅他也顶不住,就想说出高俅身份。 可他话语尚未出口,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音,围观百姓都是一惊,急忙转头观看。 大宋禁止闹市骑马,除非有军情存在或者特殊情况,但此刻天下靖平,少有军事,所以人们心中纳闷。 就见远处跑来几骑,为首马上是个红色脸膛,一身内侍装束的宦官,正手持鞭子朝前张望。 “会踢皮球的高俅在不在这里?”宦官勒住马匹缰绳,尖细着嗓子询问。 百姓鸦雀无声,会踢皮球的高俅就在地上躺着呢,可谁也不敢搭茬。 宦官见无人讲话,皱眉探头:“你们干什么呢?地上这些是……哎呀,不就是高俅吗?谁把他打成了这副模样!” 说罢急忙翻身下马,身后侍卫也紧跟着跳下,分开人群,往前而来。 新书求收藏,求票票,求追读,谢谢大家啦 (本章完) 第4章 威慑六贼 第4章 威慑六贼 宦官带人匆匆到了高俅旁边,打量一番,不由面皮抽搐:“高亲随,谁给你伤成这般模样?端王殿下还叫我找你回去蹴鞠呢,今日约了圆社的社长,正须你一展身手。” 高俅之前疼得昏迷了阵儿,刚刚醒转,听到声音勉强睁眼,迷糊中看见宦官,顿时泪如雨下:“大总管,大总管给小人报仇啊……” 宦官看他这副惨样,神色也不好看:“究竟怎么回事?我给你做主,就算我做不了主,还有端王殿下在呢!” “大总管,我,我的腿被人打断了,说是叫我以后再不能踢球,不用侍奉殿下!” “甚么?”宦官闻言一愣,仔细瞅了瞅他的腿,顿时黑下了脸:“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干的?” 高俅躺在地上起不来,眼睛看不见远处,勉强抬手乱指:“是个黑熊样的壮汉,主家是个小白脸书生,有四五个人……” 宦官听他说得含糊,皱眉刚要寻找,那边苏大道:“别找了,这厮就是我打的,你这没毛的又待如何?” “你?”宦官闻言大怒,刚要发作,却见开封府军差怵立在旁,不由道:“你们都在干什么呢?为何不捉拿凶手,还让他在这里耀武扬威,逍遥法外?” 肥胖军差陪笑道:“非是小人罔顾律法,实在这几位乃皇城司的司长,小人怎敢动手擒拿……” “皇城司?”宦官狐疑观看苏大,又瞅瞅一旁的鱼二,并不认得,他虽然也是宫中出身,但宫城分内外,皇城司驻守在外,而且人员不少,哪里认识得全。 “确实是皇城司的司长,小人见过信牌。”肥胖军差目光闪烁,心中松下一口气,端王府来人就好了,两家都不好招惹,如今碰头,叫他们自己解决,这口锅可算是甩脱了。 “皇城司……皇城司也不行!”宦官忽然冷声道:“此乃端王亲随,端王正在寻他做事,你们皇城司哪来的胆子将他双腿打断?” 苏大撇了撇嘴:“打都打了,又待如何?这高俅闹市蹴鞠,欺压良善,还敢出言不逊,没打死已经是手下留情给端王面子了。” “好啊,好啊,你好大的胆量!”宦官怒极,跨步上前,指着苏大:“王府的人哪里轮得到你们皇城司插手?居然还敢言及殿下,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苏大搔头,鱼二笑嘻嘻地道:“就算是端王殿下,也不好纵容亲随这般行事吧?这不是给殿下抹黑吗,殿下见了,说不得直接叫人杀威棒打死呢。” “混账!”宦官闻言气得浑身颤抖:“我看你们是假冒皇城司身份,来啊,给我将这几个贼徒拿下,全都拿下!” 他话音一落,跟随而来的几名侍卫立刻往前冲来。 “谁敢!”苏大粗声断喝,将令牌向前一举:“没毛的,看看这是什么,你敢对皇城司的人动手,长了几个胆子!” 宦官盯着令牌,面色阴沉似水,忽地两道长眉一翘:“皇城司也不能随意动端王殿下亲随,就算高俅有什么罪过,也不是你们皇城司可以插手,你们如此妄为,敢殴打端王殿下的人,就是对端王不敬,对端王不恭,对皇家心存怨恨,你们莫非想要造反不成!” 造反俩字一出,场中顿时安静下来。 大宋自建朝来,最忌讳这两个字眼,盖因太祖皇帝陈桥兵变,黄袍加身,行事等同于造反柴氏周朝,所以这俩字朝上朝下,除了各地确有此种军情外,闲则不谈。 宦官看没人说话,猛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戾色,正要再次下令动手,忽然一个声音淡淡从对面传来。 “你说谁想造反?”声音并非很重,乍听似乎还很温和,但细品之下,便如寒风之凛,刀剑错生,冰冷彻骨。 “我说谁想造反?”宦官感觉很难受,这声音叫他觉得居高临下,冷淡漠视,立刻拔起语调:“说的就是你们,我看你们想要造反!” “大胆!”苏大与鱼二同时喝道。 “你再说一遍。”刚才的声音又次响起,就看赵倜从后方负着双手,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缓缓向前走来。 “公子,这宦官武艺似乎不低……”周侗在旁低声道。 赵倜点了点头,瞅着前方红脸膛宦官,嘴角露出一抹寒诮。 宦官顺声看去,望见赵倜,不由便是一愣,少年白衣胜雪,俊美绝伦,正不错眼儿瞧他。 宦官神色瞬息变了几变,最后一片苍白,打了個大大冷战,下一刻“扑通”声跪倒在地:“燕,燕王殿下……” 赵倜狭长好看的眼睛眯了眯,若有所思:“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上一遍给本王听听。” “卑奴……”宦官磕头如捣蒜,撞地砰砰作响:“卑奴李彦,不知燕王殿下在此,信口开河,还,还请王驾恕罪……” 赵倜盯着李彦,这人是端王赵佶在宫中的伴当,赵佶开府时将他带了出来,也是后来的“六贼”之一。 北宋六贼分别为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朱勔、李彦,本来还应有个高俅,可高俅在金军渡河徽宗南下时,和童贯闹了别扭,当时又身染病,一气之下返回东京,结果叫钦宗认为是投靠支持自己,竟然逃过此千古恶名。 “王驾,卑奴有罪,还请王驾看在卑奴伺候端王多年份上,宽恕卑奴啊……”若是别的宗室,李彦不会这般低三下四,至少不会言词哀切磕头求罪,但眼前这位却不一样。 大宋王爵不世袭,这位是当下近宗里唯一的大国号亲王,诸王之首,虽不入朝,但身份却是最高。 而且这位有尚武之名,在宫中时就喜舞枪弄棒,练习武艺,又喜白龙鱼服,市井游逛,抱打不平,与端王的文雅风流笔墨丹青截然不同,性子跋扈飞扬,行事冷酷无情。 赵倜看李彦磕的地面砰砰作响,可脑门丝毫红肿不见,冷笑一声:“李彦,听说你武功不错?” 李彦忙恭声道:“王驾,卑奴确曾学过些粗浅本领,但都是江湖上的小把戏,不值一提,不入王驾法眼。” “粗浅本领?”赵倜哼道:“撞了这么多下,脑门上却纤尘不染,你在糊弄本王玩吗?” “啊,这个……”李彦闻言不由身子一滞,冷汗立时流了出来。 (本章完) 第5章 北乔峰,南慕容 第5章 北乔峰,南慕容 “王驾,卑奴,卑奴……”李彦搜肠刮肚,绞尽脑汁,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赵倜目光如炬,哂然道:“众目睽睽之下,你胆子不小,居然敢和本王玩这种伎俩,是觉得本王好骗吗?” 李彦伏在地上,刚才他运使手段,将一口丹田之气行至额顶,护住脑门,想自己若不抬头对方也瞧不见,可以免受些皮肉之苦,却没料到竟被直接拆穿。 他咬了咬牙,立即散去这口内气,卖力磕了起来,边磕边道:“卑奴习惯使然,忘记泄去内力,还请王驾莫怪,王驾莫怪。” 只是片刻,他额头一片青肿,巧士帽跌落,血丝渗出,土尘沾了一脸。 赵倜看着他狼狈模样,神色淡然:“人皆云祸从口出,今日你言语不敬,自家掌嘴吧!” 李彦心中叫苦连天,他端王府大总管是兼差,正领宫内押班的职位,乃六品差遣,说白了在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上等县的知县都没有他品级高,这闹市磕头也就罢了,再行自己掌嘴,以后必然会传为坊间笑谈。 但他不敢违命,图一时痛快,说了忌讳之词,若对旁人还好遮掩,可对皇室来说实属大忌,就算朝臣士大夫也不敢这么放肆,他身在内侍省更是罪加一等。 “还不快打!”苏大断喝。 李彦陪笑,左右开弓给自家轮起了嘴巴,鱼二在旁阴阳道:“这个时候不用内力了?” 李彦咬了咬牙,使上本领,再是“啪啪”几下,两边脸庞肉眼可见肿胀起来,然后张嘴一口血喷出,眼皮翻了翻,“哐当”声扑倒在地,竟是自己给自己打晕了过去。 白战上前踢了两脚,低声道:“公子,昏了!” 赵倜扫视一圈其他泼皮,又往开封府军差那里落了落,军差个个垂头躬身,不敢说话,那个报信的泼皮,已被苏大惩治,倒在地上哀嚎。 他嘴角扬了扬,看向四周百姓,微微一笑:“吾名赵倜,国姓之赵,倜傥之倜,今下忝为燕王,平素爱走市井民间,遇祸害坊邻,仗势欺人者,必惩戒以儆效尤,众人再遇此事,可往开封府状告,可提吾号与开封府知。” 四旁百姓闻言顿露惊喜,纷纷行礼。有胆大者开口:“原来是燕王千岁。” “可不就是贤王千岁,我刚才心中猜得就是啊。” “小老儿早年便见过贤王,如今老眼昏,刚才莫敢辨认呢。” “嗨,拙下倒识得出来,除了贤王谁还能惩治这些无赖地痞不法官吏呢?” 赵倜冲一众百姓点头示意,他六岁时起便带司卫出宫游逛市井,抱打不平,十年养望,在民间得了贤王的称号。 本来这种养望事情为皇者忌,但哲宗无后,此刻培养名声,将来可为问鼎极位的一记砝码。 这时被打的老少已经叫苏大鱼二扶起,两个要过来拜谢,赵倜摆了摆手,叫白战送些银钱,叮嘱回家养伤。 接着百姓们让出一条道路,赵倜带着几人继续往相国寺行去。 他有吃素茶的习惯,所谓素茶就是未熏的茶叶,再配上素的糕点小食。 大相国寺素茶有名,不但寺内,外面的丁家素茶馆更是东京城老字号,兼卖各种果品饮子,远近闻名。 几人走上了东门大街,只见人群熙攘,光满路,锦绣繁硕,罗绮飘香,热闹非凡。赵倜背着双手,边看心中边感叹,也不过就三十几年模样,女真南下,暴虐凶残,神器沦陷,处处疮痍,这锦绣繁华将再不复存在。 他慢慢向前走,这条路自小倘熟,往返过无数次,没一会儿工夫就到了相国寺正门。 此寺乃皇家寺院,占地极庞,足足五六百亩,内里有六十四处禅律院,金碧辉煌,云霞夫容,宜扬颂声,构此大壮。 相国寺并非日日皆开,每月只开放五次,里面不但外人可以摆摊,僧尼也都做些生意,甚至还有饭馆食店在内开设,生意极好极欢闹,向来有八方争凑,万国咸通,集四海之珍奇,会寰区之异味的说法。 赵倜经常过来吃茶,这个时代娱乐少,除了勾栏听曲之类的风流事宜外,想消遣的事情委实不多,素茶馆除了能吃茶,还能听书,有说书先生讲一些话本传奇,算是不错的解闷地方。 赵倜折转身子到了相国寺对面的丁家素茶馆门前,立刻有小厮迎上:“公子来了,快请快请。” 他捧场此地多年,里面无论掌柜伙计,还是说书先生,甚至后厨的师傅都认得他,一些老客也与他相熟。 进去里面,几乎人满,但独独前方一张桌子空闲,这是他包下来的茶案,随到随坐。 小厮进去禀报,掌柜出来嘘寒问暖,还有些茶客起身与他打起招呼。 赵倜一一回应,随后坐到桌边询问小厮:“曲先生来了吗?今日说什么书?” 小厮将案上抹了又抹,应道:“公子,曲先生来是来了,不过带着一个师弟,说今天由他师弟讲书。” 赵倜笑道:“这是要捧自家人,就不知这师弟姓甚名谁,说得是否精彩?” 小厮道:“先生的师弟叫做霍四究,至于说得好不好小人却不知道,只是听曲先生讲他师弟以前并不在京城营生,是各地赶野场的先生,今日驻店倒是头一遭呢。” “霍四究……”赵倜微微沉吟,这个名字他知道,后世见宋人笔记,这霍四究乃当时第一说书大家,纵观历代也难有人在说书技艺上超过他。 不一时,素茶点心端上来,从后方走出两人,头里的白胡子老者赵倜熟悉,正是在丁家素茶馆说书二十余年的曲先生。 另外一个三十岁左右,身材瘦削,留着短须,一双眼睛雪亮,看样子就是小厮口中的霍四究。 曲先生对众人行了一个礼,客套寒暄后介绍起霍四究,只说今天由这位师弟说书,还请众位衣食父母捧个人场,多多担待。 老茶客早知此事,新茶客看个热闹,片刻后霍四究开讲,声调圆润,收放自如,倒是不比曲先生逊色。 他说的一段五代传,讲那时天下第一豪杰李存孝,所谓王不过项,将不过李是也。 半个时辰后歇息,曲先生上前暖场,再次捧起这位师弟,说他十几岁就外出行走江湖,见识远胜自家,一会儿叫师弟说一段江湖故事给众人品鉴。 东京的茶客惯常听的是沙场征战,名相良将之流,没听说过这种,闻言纷纷叫好。 霍四究润了喉后再次登场,这番却是先说一首李白的侠客行作为定场诗,接着介绍起江湖绿林风情,续而说起人物,言道:“所谓自古英雄出少年,如今江湖之上风头最胜者是两位年轻英雄,时下有名言形容这二位,乃北乔峰,南慕容……” 赵倜在桌旁听到这里便是一怔,旋即神色变化,缓缓站起身形:“霍先生说甚么?再说一遍!” (本章完) 第6章 天龙?天龙! 第6章 天龙?天龙! 前方霍四究露出惊愕,不知自己哪里说得不对,急忙望向曲先生。 曲先生与赵倜熟悉,这丁家素茶馆的掌柜还有他都知赵倜真正身份,不好直接问询缘由,只道:“师弟重新说来给公子细听。” 霍四究依言从头讲起,最后又道:“如今江湖绿林之中,风头最胜者是两位年轻英雄,当下有一句名言形容这二位,乃北乔峰,南慕容。” 赵倜脸上阴晴不定,深深吸了口气,这次没有开口。 霍四究见状,小心翼翼继续往下讲:“这北乔峰说的是当今丐帮帮主乔峰乔大侠,南慕容则是姑苏慕容世家的公子慕容复,两人皆有超高强本领,一身武功出神入化,炉火纯青……” 赵倜虽不开口,但此刻脑中仿若雷电炸裂,天雷滚滚,北乔峰南慕容,北乔峰南慕容,怎么会有北乔峰,南慕容呢?! 萧峰还好,历史上确有其人,可也没有到过大宋。 至于慕容复,他祖宗慕容垂,慕容宝,慕容恪是确实有的,可慕容龙城、慕容博还有他自己,却哪里得来? 赵倜胸臆翻腾,心思百转,暗暗思想,难道说……这里其实是天龙? 如是天龙,周侗所说当年太宗皇帝南下荡平江湖门派,武林世家,收取武学秘籍的事情极可能为真! 但为什么自己在宫内多年没有找到?只有侍卫们所学的粗浅内功?而这些内功也是侍卫们自己带入禁中,并非宫内原本便有。 那么秘籍是被前几任皇帝给毁掉了,还是藏在什么特殊隐秘的地方? 如是天龙,倘若将武功练到极致,岂非日后问鼎至尊之位会多出几分把握? 就算迫不得已,兵行险招,也会加大几分胜算!最不济武功高了,可以保得周全,天大地大哪里又不能去! 如是天龙,他从小习武的路数并未走错,可那些厉害的武学却一门都没得见,若是早派人寻觅,说不定已有斩获了! 听着霍四究继续讲乔峰慕容复二人事迹,中间穿插着些江湖是非,恩怨情仇,再有旁的人物出场,赵倜几乎已经笃定这里就是天龙! 他微闭双目,就算连茶都不喝了,耳中听着霍四究的声音,心内不停思想从小到大接触的一事一物,从中寻觅与武学,与江湖有关的蛛丝马迹。 白战几人从没看过赵倜这般模样,都开始谨慎起来,着眼防范四周。 又待半个时辰,一场书结束,赵倜起身叫白战付了茶钱,又赏了曲先生和霍四究,然后迈步走出茶馆大门。 外面天色依旧明亮,东门大街上的人流散去了一些,两旁店铺摊位生意不减,但却没有之前喧哗。 赵倜对紧随身后的周侗道:“周师傅听那霍先生所言江湖事情,可否真实?” 周侗点头:“公子,基本为实。” 赵倜回头看他一眼:“周师傅也知北乔峰南慕容?” 周侗道:“草民知晓,这两人乃当今江湖上的天骄之辈,虽然年轻,但武功却是极高,就算一些成名宿老,都未必是两人对手。” 赵倜微微沉吟,走出十数步又道:“比之周师傅如何?” 周侗赧然道:“草民虽未曾见过这二人,但从二人传闻来看,只怕难是敌手。” 赵倜笑了笑:“霍先生说那乔峰慕容复武功天下少有,不敌倒属正常。” 周侗愧道:“实乃草民学艺不精……” 片刻之后,一行人出了东门大街,径直返回燕王府。进入府邸赵倜直奔书房,叫白战几个守在门前,周侗进去,看着对方赵倜思索几息开口:“本王有些事情还请周师傅解惑。” 周侗礼道:“王驾请问,但凡草民知晓,定然无所不言,言无不尽。” 赵倜点头:“光祖坐下说话,如今你是王府之人,不用处处拘谨,那边我已经为你报上姓名,朝上会有差遣下来,从此有了品级在身,不必再继续浪荡江湖。” 周侗露出感激神色,学成文武艺,卖给帝王家,什么不想为人拼命,想要自由之身都是矫情言语,不过得晋无门罢了,他急忙再次行礼道:“多谢王驾,王驾恩德,侗敢不效死!” 赵倜手指轻击桌面,缓缓道:“太宗皇帝收集武学秘籍,藏于宫廷的事情,光祖具体哪里听闻,可有信服之力?” 周侗道:“王驾,草民并不妄言,若只是寻常江湖传说,也不敢随意开口卖弄,草民师父还有华山陈家之人,都曾和草民言过这件旧事。” “你师父本王知道,当年曾保护王大相公变法,跟随左右,他老人家如今可好?” “王驾,先皇离世,王大相公被贬后,师父便隐居嵩山少林不见世人,就算是草民也有些年没见过他老人家了。” “隐居嵩山少林?”赵倜眼睛眯了眯,周侗师父乃大有名头之人,后世所谓王不过项,将不过李,拳不过金,这金指的就是他的师父金台。 其人出身嵩山少林俗家,与少林千丝万缕关系,曾入朝为过武职,戍过宋辽边境,王安石变法时常遇刺杀,被神宗皇帝钦命保护四周,江湖上有个绰号称为天下拳王,武功之高可见一斑。 “正是,师父隐居少林,草民曾去过几次,都不得见。” “他老人家既然这样说,该不为虚,华山陈家又是什么人?”赵倜问道。 “王驾,陈家便是当年太祖皇帝下棋输华山,太祖太宗两朝四辞朝请的陈抟老祖陈家。” “原来是那个陈家……”赵倜沉思,当年太祖皇帝浮浪江湖之时,曾得到陈抟指点未来方向,对其心怀感激,至于华山当时是输是封,太祖皇帝后来并没有亲口说明,而陈家自大宋开国后,便一直居住在华山之上。 “王驾,正是此陈家之人与草民闲聊时说起,所以……草民不以为假。” “那倒该是真的了。”赵倜心下琢磨,无论金台还是陈家之人,都与大宋皇室朝堂关系不浅,这事应该确实,但为何些年来自己一直没有在宫中找到这些秘籍呢? “光祖之前说李宪武功高强,不妨再详细道来。” “王驾,李大宦曾有个绰号,叫做北地无敌,出宫差遣,乃至带兵期间,行走于外,无论江湖绿林,未曾遭遇一败。” “他擅长什么兵器武功?”赵倜好奇道。 “李大宦平素用剑,更擅使一种红线飞针,他身法鬼魅,纵掠无形,飞针迅捷诡异,寻常武功兵器,根本难以招架。” 赵倜闻言露出古怪表情,双手伏案,身子略微前倾看向周侗:“光祖说李宪红线飞针,迅捷诡异,身法鬼魅,纵掠无形?” (本章完) 第7章 辟邪巷 第7章 辟邪巷 周侗点头:“王驾,正是如此,李大宦武功端得厉害,但江湖之上并不知他所用的武学名称。” 赵倜慢慢收回身体,靠住椅背,有些沉默,这李宪武功怎么感觉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呢,好像是……葵宝典? 葵宝典在明朝笑傲时代出现,有言解说为前朝太监所创,这个前朝必然不是指元,十有八九指的是宋。 但……这会是李宪创出来的吗? 虽然李宪在神宗一朝得宠万分,任过内侍省都知,皇城司使,后来走马差遣于外,任过一路经略相公,最高五路伐夏时任战时西北宣抚置制使,辖理五军,可李宪的名声在后世,其实还没有他那个干儿子童贯大。 赵倜心中狐疑,但哪怕就算不是李宪所创,对方也应该知道这部武学的真正来历。 “李宪……”他想了想,李宪如今在哪里呢? 神宗驾崩之后,赵煦年幼,太皇太后高滔滔临朝称制,无人再庇护于他,以往种种错失,经略西北时的疏漏,全被朝臣捡起,上疏参讦于他。 高太后虽对李宪素无恩怨,但为了平息众怒,降他为永兴军路副都总管、提举崇福宫,接下来几年,参本不断,于是连连贬谪,最后任宣州观察使、提举明道宫。 好像再后来李宪提出致仕,赵煦批了,准他任便居住。 任便居住就是随意找个地方呆着,不过李宪本就是东京人,那大抵是回来这边养老了。 赵倜想到此处,喊白战进门,叫他去唤王府大管家郑福。 郑福是他在宫中的随身宦官,开府时一并带了出来,领王府所有内事。 不一会儿郑福进入行礼,赵倜看他道:“知李宪如今住在哪里吗?” 郑福闻言一呆,小心翼翼道:“殿下说的是童贯干爹李宪?” 赵倜点头:“我知你素来与童贯来往,可曾听他提过?” 郑福寻思几息:“殿下,我想起来了,童贯确实提过此事,说他干爹告老后回到京城,在辟邪巷居住。” “辟邪巷吗?”赵倜双眉一扬,这是东京内城西面的一条巷子,住的并非官宦朝臣之类,而是一些道人方士,在家居士之流,巷名便是由此而来。 “李宪也曾是封疆大吏,统帅千军万马,对阵西夏有功,怎么住去了那个地方?” “这……”郑福道:“殿下,童贯说李相公不被朝臣所喜,军中也对他多有意见,所以才选了辟邪巷,那边清静无打扰,正好养老。” 赵倜思忖几息,看眼外面天色:“既然如此……就都随本王去见见这位李大宦。” 既然确定是天龙,赵倜觉得事不宜迟,虽然从小习武这条路没有走错,但他还是得争分夺秒。 天龙起于大宋元佑年间,但却没说具体是元佑哪年,此刻无量山剑湖宫之事发生没有。 如果还没有发生,他必然要想办法偷离京城前往探访,取得凌波微步和北冥神功秘籍,若是正当发生,无量剑派遇袭,那也无妨浑水摸鱼,趁乱拿获。 但无论哪种都需自身武功高强,至少要能在对方面前,甚至四大恶人手底自保,毕竟倘若赶上无量剑派被神农帮袭击之时,四大恶人也去了那边,这四人滥杀无辜,万一遇见可不会讲什么道理。 就算他从小习武,斟酌之下哪怕最弱的云中鹤,也不可能与其轻易逃脱。原因很简单,虽然从小习武,可他并没有修炼内功。 并非宫里没有内功才没修习,以他的身份,在皇城司司卫手上,或者外面市井一些帮会武馆处,还是很容易拿到内力修炼方法的,而事实他也的确得到了几本,但审视之下却没有练习。 原因是觉得那些内力修炼法门有些过于粗浅,练那些内功之人,手段并不高强到哪里,甚至还不如他这个只练快剑,练外门招数的人厉害。 而内功这东西一但练习,劳心费力不说,将来如果遇到更好的,能否两种内力共存也是个问题,至于改练恐怕也并不容易,所以才一直拖到如今。 但现在知道竟是天龙,便又自不同,非那些出名的功法不好练习,除却能得到北冥神功,兼容一切,否则必要先修炼一门神妙有名的武学才是。 北冥神功为他当下第一首选,但去无量山怎么都得有自保之力,他在京城此刻也找不到别的高人,李宪虽极可能练的是葵宝典这种自断后路的玩意儿,却难保手上有旁的神功秘籍,倒是可以要来,然后再往无量山一探究竟。 说走就走,此番没有步行,坐辆马车,依旧周侗四人,外加郑福引路,直奔城西辟邪巷。 这时初夏,天波较长,待到辟邪巷时尚未擦黑,只是稍近黄昏,巨大的夕阳如胭脂般挂在西方天空,看起来颇为惊艳奇异。 马车进入巷子,巷内十分安静,唯有马铃声入耳,再听不到别的太多动静。 苏大放慢赶车速度,郑福在辕架上左张右望。 这巷子住的多是道士居士,身家殷实那种,所以宅子并不算小,但和一些朝臣的府邸比起来却远远不如。 “殿下,似乎这家就是李相公的住处。”郑福手指路旁一座宅子冲车内说道:“卑奴看别的都不写匾,这宅子上面写了李府二字。” 赵倜从车厢中探头看了一眼,果然路旁的一座宅上写了字,只不过这宅子其实远够不上府的规模,写了字反而有些尴尬好笑。 “下去瞅瞅。” 他跳下马车朝着宅门处走去,就这时那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面出来一名垂头丧气的男子。 这男子三十左右年龄,颏下无须,焦黄的皮肤,生得膀阔腰圆,似是孔武有力,但却一脸沮丧神情。 “道夫……”郑福瞧见这人急忙喊道。 “啊?”这人闻言一愣,看向郑福,随后目光落在赵倜身上,顿时打了个激灵,忙上前两步行礼:“卑奴童贯,参见燕王殿下。” 赵倜点了点头,这人正是李宪的干儿子童贯,看来前面宅子确为李宪住处无疑。 “王驾屈尊至此……”童贯面露疑惑不解神色。 “道夫,王驾是来探望李相公的,李相公可在……”郑福皱眉:“你这一副苦瓜脸表情,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义父确在家中,只是,只是他重病缠身,恐是时日无多了。”童贯说着说着竟然流下眼泪。 (本章完) 第8章 北地无敌 第8章 北地无敌 “时日无多了?”赵倜神情凝重看向童贯:“我听闻李相公一身武功出神入化,怎会染上恶疾?” 童贯抹了一把泪水:“王驾,义父确实擅长武道,可却病痛多年,卑奴也不知因何而得。” 赵倜沉吟道:“既然如此,赶快带本王去瞧李相公。” 童贯急忙转身打开宅门:“王驾快请,卑奴这就去禀报义父。” 看着童贯小跑进去,赵倜问周侗道:“光祖,这人武功怎样?” 周侗摇头:“王驾,属下看这童贯本事也就稀松平常,似乎并不会内功的样子。” 赵倜道:“那他倒没有骗我,在宫中时我曾问过他武艺,叫他演示拳脚,看着颇为普通……对了,李宪有几个干儿子?” 郑福答道:“王驾,好像就童贯这一个。” “就一个?”赵倜疑惑道:“李宪武功非凡,一生未曾遭受败数,怎么没传给童贯?” 郑福道:“这事儿卑奴倒是听童贯牢骚过,说义父并无弟子,干儿就他一个,却把厉害手段捂着藏着,不教给他,叫他伤心。” “恐怕是李大宦这路武学一脉单传,谨小慎微,不到最后不会留下衣钵。”周侗思索道:“江湖上这种传承方式并不罕见。” “那如遇意外,最后岂不是有可能失传?” “确实如此,古时许多厉害武功并未全部留下后世,大抵便是此种原因才失传的。”周侗轻叹:“属下曾闻春秋之时有神乎剑技,一剑可破三千甲,今日却不得见。” “这般确属神乎其技了。”赵倜想了想:“倒还可能在一些古时洞府,门派遗迹中有所留存,世人难觅罢了。” 周侗道:“王驾所思也有道理。” 几人这时走进宅内,打量四周,见入眼极为寒酸,宅子并不算小,但并没什么修饰点缀,就连圃之类都无,几颗老树肆意生长,废弃鱼塘成了干涸大坑,一口破缸丢在旁边,中间甬道青苔布满,两旁杂草丛生,虫蚱乱蹦。 怎么过成这样?赵倜有些不解,按理说李宪就是观察使致仕,但薪俸也并不算低,大宋有退休工资,维持这座宅子应该绰绰有余,何况李宪素有贪名,这也是朝臣参讦他的一条原因,西北带军时肯定没少贪墨,但钱呢? 宅子内外一共三进,几人走到第一进门口时,童贯小跑出来,满头汗水:“王驾,义父本待亲自迎接,可是,可是……他现在已经下不去床榻,只能勉强更换衣物,叫卑奴告罪。” 赵倜摆了摆手:“李相公重病如斯,没请太医局的人瞧看吗?” “卑奴几次三番和义父提出,可义父却说请了也无用处,叫我不得因此惊扰太皇太后和圣驾,就叫世人以为他早死了便是。” “如此……带本王去看。”赵倜心中纳闷,若真是病患,哪有不看之理? 随后穿过两进屋舍,来到最后的房前,还未得进门,就闻到一股浓烈药味。 “义父自家买药叫人熬制,吃了有些年,但病不见好,反而越来越重,半生浮财,几乎都在了这上面。” 周侗细嗅分辨,轻声道:“王驾,该都是些补血益气,益寿延年的名药重药。” 赵倜琢磨了下,若真是几天一根千年人参,百年何首乌灵芝之类,怕就算李宪曾经贪墨不少,也是会坐吃山空的。 可究竟什么病症,居然要吃这些?说好听的这些是益寿延年的药物,说不好听其实就是拿来吊命的东西。 童贯打开第三进房门,赵倜带人走进,是个厅,但陈旧破烂,名不副实。 接着进入东间,倒是宽敞,却依然破败,不但药气扑鼻,还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腐烂味道。就看房间最里面有一张横榻,榻上半靠半卧着一名老者。 这老者哪怕没有站起,也能看出身量应该极高,满头白发,一脸皱纹仿佛核桃皮深刻,骨瘦如柴,精气神全无,竟是七八十岁行将就木的样貌。 赵倜见状不由扬了扬眉,他记忆中李宪此刻也不过五十几许的岁数,怎么竟然老成这般模样? 榻上老者穿了一身崭新的紫色官服,但显然是刚刚换上,领口歪着,袖子长短不齐,衣摆压在腿下。 “老臣李宪,参见燕王千岁,还请王驾宽恕老臣重病在身,无法衣冠周正,不能行礼之罪。” 赵倜看着李宪,他几岁的时候见过对方,不过那时对方已经出宫,看到则是因为对方觐见神宗皇帝,禀报军情。 “无妨。” 童贯搬过椅子,赵倜坐下:“本王昨夜梦到先皇,先皇言说旧臣,首提李相公,问及李相公如何,本王不知,深感愧疚,今日查访到李相公住处,便即刻前来探望。” “先皇……托梦给燕王了?”李宪在榻上浑身颤抖,挣扎就要坐起,无奈力不从心,几次扑倒,童贯慌忙过去扶着,才勉强挺直了腰身。 “不错,先皇还提及王大相公几人,本王一一作答,唯有李相公不知,先皇呵斥,李相公鞠躬内庭,经略西北,收复河湟,血战贼夏,乃有大功于社稷,怎能不知归处?” 赵倜缓缓说道,这是他之前就想好的词,李宪自神宗去世后一路遭贬,难免心中怨恨,自己若一上来就问你会什么武功,传给我几门?对方恐怕不肯答应,即便答应了给的也未必就是好东西。 李宪闻言不仅泪水纵横,喉头滚动几声,举起双手对天拜礼:“官家,老奴重病缠身再活不得几日,就要前往继续伺候官家了,叫官家久等,老奴有罪啊!” 他说完之后,嘴角竟有血水流出,那血并非鲜红,里面白色虹光闪烁,颇为古怪。 周侗在旁低声道:“王驾,李相公该受过很严重的内伤,迟迟不好,并非普通病患。” 赵倜点头,就看童贯跑去一旁柜中取出颗黑色药丸,给李宪服下,又连喂了几口汤水,这才稳住了气息。 “叫王驾污眼了,老奴将死之人,还劳王驾探望,实在是于心不安。” “李相公有功社稷,若皇家无人探望,岂非心寒,不过……”赵倜道:“我听闻李相公武功极高,当年有北地无敌绰号,怎么会受如此严重内伤,经年不愈?” 李宪一阵沉默,半天才道:“王驾从哪里听得这些?” 赵倜道:“本王自小好武,身边这位周侍卫乃金台金老拳师的弟子,对李相公景仰,告知本王此事。” “金老拳师的弟子?”李宪看向周侗,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问些什么,但最后止住,片刻后再次开口:“王驾竟然喜武?这可实在难得,就不知练得哪种功法?” 赵倜闻言心中一喜,他便是要将话题引到武学之上,没想对方竟然主动问起。 “本王练剑,只练一手快剑,宫内没有高深内功,所以一直使用外力。” “快剑?没有内力的快剑?”李宪看着赵倜,灰暗面容若有所思。 赵倜点头:“正是如此,不知李相公练得哪种功法?” (本章完) 第9章 葵花宝典 第9章 葵宝典 李宪道:“不瞒王驾,老臣所练乃一套并不出名的武功,江湖之上未有传闻,称作葵宝典。” 葵宝典,果然是葵宝典! 饶是赵倜这些年处事不形于色,向来气定神闲,可也不由得表情微微产生变化。 “葵宝典?” “不错……”李宪眼中生出一抹回忆之色:“这是一整套武学的总称,里面涵盖了六种功法。” 六种功法?赵倜心中一怔,难道葵宝典除了那种诡异飞针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手段吗? “愿闻其详。” “看来燕王果然好武,那老臣就啰嗦啰嗦,老臣好久都没和人说起过武道之事了。”李宪声音有些凄凉。 “宝典之中为主的自然是葵真气,以此驱使几种武学招数,除此外还有一种内功名为紫霞劲,与葵真气可以同修。” “紫霞劲?”赵倜皱了皱眉,这个名字竟又是有些耳熟。 “紫霞劲老臣没有练过,老臣继承宝典之时,里面缺少了此门功法,或许……华山陈家此刻存有。” 赵倜瞅了周侗一眼:“这紫霞劲……华山陈家怎么会有?” 李宪笑笑:“这可就说来话长了,不得不提葵宝典的创造者,老臣这一门的祖师爷。” “噢?”赵倜道:“李相公,这套宝典的创造者为何人?” 李宪道:“说起来王驾可能听过,乃是太宗时候的大宦官窦神宝。” 原来是窦神宝,赵倜心中顿时释然,如果说葵宝典是李宪创出,那他有所怀疑,但如果说是窦神宝开创,便没什么疑问了。 窦神宝乃宋初第一大宦,出身宦官世家,其养父窦思俨在五代时候就是天下闻名的宦官,且武艺高强,马上步下,皆能对阵。 窦神宝自小投到晋王府内,是太宗皇帝的嫡系心腹,当年不但跟随太宗一路南征,灭北汉、雍熙北伐也护在左右,曾保太宗皇帝从高粱河一战中脱身,后领兵驻守西北边境,数次将西夏太祖李继迁打得狼狈逃窜。 其人一生十分传奇,年事高时辞去所有职务,回归内庭,在皇城司使的位置上养老直至寿终。 而赵倜关注的则是窦神宝曾经跟随太宗南征的事情,南征途中太宗荡平江湖门派绿林世家,搜寻的武功秘籍必然得有人打理,这个人极大可能便是窦神宝。 窦神宝原本就武艺高强,若是再遍读这些武功秘籍,融会贯通之下,创出葵宝典这部奇书便没什么疑问! 只是,紫霞劲又是什么?关华山陈家什么事? “当年窦祖师创造葵宝典后,神功大成,曾经与陈抟老祖切磋,胜败未知,但两人切磋后共创了紫霞劲一功,同为内功,此功并不与葵真气冲突,所以窦祖师将其放入宝典之内。” “原来如此!”赵倜颔首:“这么说来陈家的紫霞劲是陈抟老祖传下的了?” “王驾所言不错。”李宪道:“可是窦祖师这脉传到仁宗皇帝之时却出了些是非,那时继承宝典的是郭槐……” “郭槐,就是民间流传那个狸猫换太子的郭槐?” “正是,王驾知道此乃民间传讹,其实并无此事,但所言确为这个郭槐,仁宗皇帝因为自小寄养章献明肃太后名下,恶章献太后隐瞒自己身世,再故意派生母章懿太后为真宗守灵,隔绝母子联系,乃至章献明肃太后去世仁宗才知真相,于是迁怒郭槐,将他斩了,其时宝典尚未传完给弟子,缺了一门紫霞劲。” “既是与葵真气无有冲突联系,缺了倒也无妨吧?”赵倜思索道。 “老臣修炼多年,自觉葵宝典原本五种绝学自成一套,以葵真气为主,转日针与魅影步为招式,另有水寒掌、柔伤法两种为辅,紫霞劲似乎有些多余,不知为何会被窦祖师放入其中。”李宪露出迷惑神色。 赵倜眨了眨眼,忽道:“这部宝典听起来神奇,不知李相公可否拿给本王瞧瞧?” 李宪一愣,随即苦笑道:“若是王驾想要这宝典,便算老臣献上又如何,实在是,实在是……”“实在是什么?”赵倜道。 “若王驾不习武还好,就当看个新奇,可王驾好武,给王驾看了恐是害了王驾啊!”李宪连连摇头。 “李相公何出此言?” “王驾,这宝典非净身者不能修炼,因其厉害玄妙,好武之人见后恐怕把持不住,引刀自宫,若是王驾……那老臣还有何面目去见先帝?恐怕挫骨扬灰,都难赎一身罪过。” 赵倜摸了摸鼻子:“李相公除了此宝典外,可还有什么别的功法给本王参详参详?” 他不一定非要看葵宝典,毕竟欲练神功,挥刀自宫,这代价太大,他可做不到,来见李宪的目的就是找一本其他高深内功修炼,然后前往无量山寻觅凌波微步与北冥神功。 “王驾,老臣一生虽与人对战无数,但却只修炼这部宝典,并不会其他的武学。”李宪黯然道。 赵倜不由心中微微一落,竟然没有其它武功,李宪不至于撒谎,葵宝典都没一口拒绝,别的功法肯定会拿出来,那么肯定就是真没有了。 他叹口气,一时想不到还去哪里寻找厉害武学,顺口道:“李相公还是给我宝典一瞧吧,我只观赏,并不带走就是。” 李宪犹豫几息,然后看向周侗等人,赵倜冲身后一挥手:“都出去等着。” 周侗几个听这宝典凶险,个个变了颜色:“王驾,这……” 赵倜哼了声:“你们还怕本王一看之下,就挥刀自宫吗?若是连这点定力都无,倒还真不如切了痛快呢!” 几人面面相觑,只好退去门外,童贯也做势要往出走,李宪唤住他:“道夫就别离开了,去把灯火燃着,然后扶我好了。” 童贯闻言大喜:“是,干爹!” 就看李宪从怀中摸出一叠黄绫布,打开后露出一本扎册来:“王驾,当年郭槐死后,宝典原本遗失,现在这本是补写,除了没有紫霞劲,其它都与原本无二,道夫,拿给王驾观看。” 童贯伸手接过扎册,三步并两步来到赵倜身前,赵倜取过来瞅一眼上面葵宝典四个字,然后伸手翻开。 欲练神功,引刀自宫。八个大字赫然醒目。 他直接忽略掉,翻去了下一页,约莫两刻钟左右,一本册子全部看完,然后神情有些肃穆。 虽然没有亲身练过内功,但他却也见过几本,正因为所看粗劣,所以才没练习,此时心中有了比较,这葵宝典的奥妙之处立刻凸显出来。 葵真气是内力法门。 转日针是飞针招数练法,也可化为剑术,但威力比飞针略有不如。 魅影步是身法。 水寒掌是拳掌招式。 柔伤法则是疗伤的法门。 这套宝典几乎涵盖一名武者需要的所有本领,基本不用再去学别的武功,精修此门即可,这也是李宪身上没有旁种武学的原因。 赵倜深吸口气,合上扎册,看向李宪道:“李相公,难道就没有不自宫便可修炼宝典的办法吗?” (本章完) 第10章 一阴指 第10章 一阴指 “不自宫便修炼宝典?”李宪看着赵倜,霜白眉毛颤了一颤。 半天后他道:“宝典所载武学,脉走极阴,不掺阳火,天一生水,地六盛之,至阴至柔,极魑极魅,遇阳火起,焚尽所有,前功尽弃事小,走火入魔事大,断无成功可能。” 赵倜思量道:“如此说法,岂非不动妄念即可?” 李宪叹道:“王驾,世皆凡人,哪里有不动妄念可能?即便有心无力者,还是有心在前,力不力的在后,既有心,火则起,除非从根源上解决,否则念头动,阳脉生,徒劳无功,一切化为梦幻泡影不说,走火入魔,随顷可能暴毙啊。” 赵倜站起身,在房间内走了两圈:“女子可练?” 李宪道:“宝典非是寻常寒凉功法,男子可宫,女子无去妄火,难调阴阳,不可!” 赵倜笑道:“那便是了,这宝典根本在一个火字之上,女子阴属同样又不可练,可见与人体如何无关,只要能够纳阳匿火,容刚隐烈,那么普通男女也未尝不能练习。” “王驾只看一遍宝典,居然理解如此之深?”李宪双眼紧盯赵倜:“若非王驾果真没有内力,老臣断然会以为王驾浸淫此道多年,不过推想虽然如此,如何解决却是难上加难。” 赵倜沉吟:“本王这些年只学外门快剑,对内功了解有限,观看道理是道理,却不了解天下内功,李相公再想想,本王不信既然有道理存在……就没解决的办法。” “这……”李宪露出一丝犹豫,却即刻隐藏。 赵倜敏锐抓住他神色变化,声音阴郁地道:“李相公,本王喜武,再别无所好,昨夜梦中先皇最后询问生活,本王如实回答,每天打磨气力,粗拳拙腿,难登大雅之堂,先皇叹气,最后拂袖而去,一梦醒来,本王心神不安,恍惚如坠深渊,心内不知所措。” “唉,王驾。”李宪眼睛看着赵倜手上的葵宝典扎册,嘴唇颤了颤,却又闭住。 赵倜见他不为所动,伸手一招童贯,把宝典递还:“其实本王也不是想练这本宝典,毕竟其乃量身裁衣为内侍准备,本王就是心中疑惑,宝典还给李相公,再不须看,李相公若知道如何解决还请明说,也解了本王心中好奇,不然抓肝挠肺一般难受。” 李宪看童贯送回扎册,心下松了口气,这宝典足足近三万字,无论如何对方也不可能全记下来,他其实不怕赵倜偷学了这功法,此功法诞生于宫内,就是为皇家服务,外人自然千防万防,至于皇室,哪怕就叫他直接毁掉,以后再不许练,他也遵从无误,他是怕赵倜真如自述武痴,一个念头不稳,挥刀自宫,那他可就成罪人了。 此刻宝典还回,李宪心中一轻,不由开口:“王驾,老臣曾经对失传的紫霞劲有所猜测,怀疑先行修炼此功,或可免除自宫之苦,但也只是猜测,未必当准。” “紫霞劲……”赵倜摇头,他想起为什么对这功法名称熟悉了,因为和华山派的紫霞神功名字太过相像。 华山派并非后来全真七子之一郝大通于元朝初年创立的那一派,全真创立的道教华山派在朝阳峰下,乃是道观,而真正的华山派则在玉女峰,两者不是一回事。 如果紫霞劲就是紫霞神功的前身,那华山派很可能是陈家一脉创立,这也符合陈抟老祖与华山千丝万缕的关联。 只是学了紫霞劲就能不用自宫练葵宝典,他是不大信的,何况还只为李宪自己猜测。 赵倜不死心:“李相公,我闻当年太宗皇帝南征,荡平江湖绿林,收取不少武功秘籍,窦大宦旁随左右,定然从中掌管,后来创出葵宝典,应该多和参详那些武学有关,难道其中就没有解决之道吗?” 李宪闻言一愣:“王驾怎知此事?”赵倜道:“不难推测。” 童贯这时端过水来,李宪沾了沾唇,默不作声半晌,方道:“既然王驾知道此事,老臣也就不再隐瞒,葵宝典确为窦祖师参考那些武学典籍开创,当年老祖有话传下,若是练得扬子江畔山海观的一种功法,倒可以不必自宫,修炼宝典上武学。 “嗯?当真?”赵倜双眼眯起。 “只是祖师开创这宝典本意是传弟子干儿,都乃净身之人,倒无所谓练不练那功法,所以没谁在意此事。” “扬子江旁畔山海观……是什么功法?”赵倜问道。 “山海观乃为道家大观,其有一门镇观绝学唤做一阴指,又名幻阴指,极为阴幽冷厉,寒冥魅形,若是修炼,可调和阳火,隐匿真刚,再练葵真气就不会被妄火焚身。” “幻阴指?原来是这门武功!” 赵倜记得这门武学,这乃是元末倚天时代混元霹雳手成昆的绝技,极为阴寒毒辣,成昆曾用此功在光明顶重创明教七大高手。 这幻阴指本名一阴指,后改此名,有点像天山生死符,一道阴寒内力附着在体内,且会游走四肢百骸,因为是附着并且移动的,不是专门克制的内力,一旦中招,很难根治。 这指法厉害不说,堪称阴损,被伤到后阴毒附体,对战之时非纯阳内力难以化解。 他此刻脑中思绪电转,不学葵宝典,学这幻阴指也不是不行。 “李相公,这幻阴指如今何在?” 李宪摇了摇头:“王驾,其实并非老臣最开始刻意隐瞒,实在这幻阴指也没有了……” “也没有了?”赵倜愕然。 “王驾既然知道太宗皇帝当年南下搜集武学秘籍之事,难道不知后来仁宗皇帝毁掉三库的事情吗?”李宪纳闷道。 “仁宗皇帝毁掉三库?什么三库?”赵倜不解:“本王自小到大在宫中从没听过此事,仁宗皇帝起居注上也未有记载。” 李宪想了想:“是老臣失言了,三库既为太宗所建,仁宗皇帝损毁后,又怎好记述下来。” “还请李相公告知原委,毁的什么库,和武学又有何关系?”赵倜皱眉问道。 (本章完) 第11章 十二年前秘事 第11章 十二年前秘事 李宪转头看向童贯:“道夫,你也出去吧,为父所言,你不好入耳。” 童贯称是,给赵倜行上一礼,匆匆出门,他心中只惦记葵宝典,皇家的秘事可不想听,那可都是要命的东西。 见童贯由外带好房门,李宪才声音低沉地道:“老臣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燕王殿下屈尊探望,老臣实在是感激涕零,铭心五内,既然王驾问了三库之事,哪怕说出有渎误君上之嫌,老臣也愿为王驾解答。” 赵倜没有说话,李宪这是对朝上有一丝怨意啊,不过也难怪,先皇恩宠,西北建功,位极人臣,何等风光无两?而后却一贬再贬,险些定罪入狱,晚节不保,穷居闹市一隅,苟延残喘,无人记念,这样的落差说一点怨尤都没有不太可能,如今是将死之人,其言也哀了。 就听李宪继续道:“太宗皇帝……好武且擅毒。” 赵倜摸了摸下巴,宫中听不到此种言语,没人敢说,但后世却有记载,说太宗喜欢用毒,尤擅牵机。 “是以登极之后,将原本晋王府的东西全搬入皇城,但不比在王府时松散,怕人擅动窃取惹祸,于是建了三座秘库,一为武库,存放南征北战途中得到的武功秘籍,二为兵库,存放各种长短兵器,其中不乏五代时名将如王彦章杨行密等人器物,也有江湖得到的削铁如泥刀剑,三就是毒库了,里面都是毒药之类。” 赵倜抿了抿唇,他从不知宫中还有这三个库房,自小揣着心思有意各处寻找,亦未曾见过,未听人提起过。 “仁宗皇帝慈爱,不想放存这些东西于宫内,但三库是太宗建造又不好毁掉,至晚年才下定决心摧毁,自此三库皆无,那些武学也就失传了,据老臣所知一阴指便在其中。” 赵倜觉得头大,这也未免太可惜了,重要的是这断了自家念想,不过他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一阴指是扬子江山海观镇观之宝,山海观乃武学大宗,内里藏书浩如烟海,当日攻打此处死伤无数……”李宪嘘叹:“太宗手下也并非全是军士,收揽了一些江湖绿林之人,其时折损大半,就算窦祖师也受了不轻内伤,最后耗费三日三夜才将那里拿下。” 赵倜忖道:“既然山海观这般厉害,太宗为何不收为己用?” 李宪摇头:“山海观虽是道观,却为南唐的家观,里面主事之人都属南唐皇族宗室,怎肯为太宗所用?就是宁死都不肯降的。” “原来是家观……” “不错,山海观类似大理天龙寺,宗族之地,皇家观庙,积累多年,里面武学多不胜数,以三种最为厉害,乃是一阴指、山字经、无量海宝箓,而一阴指的威力实不弱于大理的一阳指!” “不弱于一阳指?”赵倜吸口气:“这幻阴指这般厉害吗?” “两者当时齐名,只不过如今百年已逝,江湖上对一阴指应该已经忘却,就是山海观这种武学大宗,都已淹没于时光之中了……”李宪说到这里不胜感慨。 赵倜琢磨了几息:“李相公,你适才说仁宗皇帝晚年下定决心摧毁三库,但毒药典籍容易毁掉,兵器之类却难磨销,既是兵库,怕不是还有甲胄等物,能军中使用赏赐,怎么就全没了呢?” “这个老臣不知道了,毕竟老臣当年并未亲眼得见,但自英宗皇帝即位后,宫中确实再无三库,或许……” “或许什么?” “或许太皇太后知道的更清楚些,老臣当年听干爹说,仁宗皇帝是在嘉佑七年病重时下的旨意,令英宗秘密主持,那时英宗已经身为太子,太皇太后业已嫁入宫中,如今细捋,太皇太后应知详情。” “嘉佑七年?”赵倜想了想,仁宗是嘉佑八年去世,英宗即位,确实算临死之前下的决心,不过这种事情肯定会秘密执行,毕竟涉及皇家体面,哪怕高滔滔当年为太子妃,英宗也未必会讲吧? 不过转念又想,自家这位便宜爷爷平素可有些惧内,纵观整个封建王朝,只娶一个老婆的皇帝凤毛麟角,自己这位爷爷便是,后世还有个明孝宗朱佑樘,也只有一个老婆。 史书曾载,曹皇后怕英宗蹈仁宗覆辙,后代不昌,曾经赐下三名女官给英宗做侧室,但英宗至死都没有去见过她们,后来还是神宗把这三个人抬了品级,死后陪于陵寝一旁。这么想来的话,摧毁三库的事情,英宗皇帝肯定会和高滔滔说,甚至有可能行动之前就已经说过,那么自己倒是可以去宫中问问。 “正是嘉佑七年,所以老臣以为王驾要详知此事,恐怕得去询问太皇太后。” 赵倜道:“本王好奇,既然如此,那便抽空进宫一趟。” 李宪点头,忽然又有些气息不稳,拿起水来喝了一口,脸色愈发灰暗。 赵倜道:“李相公一身武功炉火纯青,内伤从何而来?究竟是谁将李相公伤成这般模样,药石难医?” “这……”李宪闻言不觉身子滞了一下。 “李相公何妨说说?伤了李相公之人,必然也是大宋仇人,说了好叫本王心中有数。”赵倜道。 “唉……”李宪道:“这件事情倒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王驾既然相信老臣,老臣便翻翻旧事好了。” “李相公但说无妨。”赵倜心中疑惑对方被谁打伤,按理说李宪是葵宝典大成者,学的并非后世明朝笑傲里那种残损宝典,即便残损都几乎当世无敌,李宪练了完整的宝典,还被人伤成这样,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王驾知道十二年前五军伐夏,老臣身为统帅之事吧?” “自然知道,若是奏功,不说全破,至少夺得西夏半壁。” “那王驾也知那次堪比雍熙北伐规模战争最后失败的原因吗?” “原因好像很多,不过……”赵倜沉思。 “不过老臣身为统帅,统理协调不利,难辞其咎。”李宪道。 “虽然名为统理,实际五路分领,似乎不是最主要原因吧……”赵倜淡然道。 “王驾英明,最主要的原因是战争之中四路大军困于灵州,粮草断绝,我却坐镇兰州城外,开兰、会两地,没有前往救援会师,导致那四路先后惨遭溃败。”李宪苦笑道。 “应是这样。”赵倜轻轻一笑。 “其实并非老臣不往救援合师,老臣准备带兵前去灵州的头天夜里,因为粗心大意,疏于防范,竟被刺客潜进营中,刺客趁月黑风高,黑夜浓郁,居然胆大包天潜入营寨,突起行事……”李宪摇头道。 “刺客?”赵倜眼睛眯了眯:“居然敢潜营行刺?李相公便是那时受的内伤吗?这刺客什么人,武功难道比李相公还高?” (本章完) 第12章 刺客乱军 第12章 刺客乱军 李宪脸上现出回忆神色:“这刺客武功又何止高强,简直是老臣一生中从未遇到过的敌手。” 赵倜神情变化:“李相公受这般重伤,最后留下那刺客没有?” “倘若留下,老臣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了,究其原因,都怪老臣当时疏忽大意,否则刺客哪得不察便轻易进入营内。”李宪长吁短叹。 “千军万马之中,那刺客伤了李相公,居然还能逃脱?”赵倜十分意外。 “那刺客武功已臻化境,乃志在必得而来,只是她没料到老臣竟也会武,且不算低,居然在她手里不死。” “倘若李相公不幸……” “那兰、会两州可能不保,老臣所带的熙河路大军恐怕也要全部折损进去了!” “竟然如此……” “老臣受那刺客三掌,刺客却只受我两针,她掌力歹毒,老臣两针伤势远远不及这三掌,几乎没叫她太过受损,其又趁夜色使尽手段离开,倘若白日或可将她留下,可惜却是夜晚……” 赵倜心中有些纳闷,葵宝典走的是鬼魅快疾,迅速无形一路,甚至有时都不会与敌手兵器相交,这般情形之下,对方还能打到李宪三掌,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李相公,那刺客使用什么兵刃?” “只用一口霜寒宝剑。” “用剑?”赵倜皱了皱眉:“我听周侍卫讲,李相公昔年以身法飞针闻名,快如雪泥鸿爪,势似百魅夜行,刺客如何能够抵挡这魅影步和飞针穿梭?” “说来惭愧……”李宪脸上出现些许不甘:“她擅长一种特殊轻功,恍如凌波而走,飘然若仙,根本不下宝典所载魅影步,甚至还要有所超出。” “凌波而走,飘然若仙?”赵倜顿时一怔。 “这也是她敢深入军中刺杀老臣的倚仗,但光凭轻功步法她还未必好伤到老臣,关键是……” “是什么?” “是……”李宪说到此处面露苦涩:“这刺客练有一种神奇武功,不着形象,无迹可寻,居然可以模仿老臣的红线飞针招数!” “甚么?”赵倜扬眉道。 “且模仿得惟妙惟肖,虽然是用剑使出,可如老臣用剑,便几乎会一模一样,若她不是女子,老臣真怀疑也同样练习过葵宝典……”李宪眼中失神道。 “刺客是名女子?” “不错,她只轻纱蒙面,别处未做遮掩,身材曼妙有致,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赵倜神色阴晴不定。 “正因为她突然模仿老臣的宝典武学,老臣心神震动之下,出现一丝破绽,被她以极快身法侵入,连打了老臣三掌,老臣还手两针,却不中要害,老臣情急之下决定殉国,高喊弩箭齐射,不必顾及老臣,她这才退走而去,从营中逃离,或许……也可能她以为那三掌下去势必会要了老臣性命。” 赵倜看着李宪:“李相公不识此女武功?” 李宪道:“哪里识得,老臣前半生宫中,后半生戎马,于江湖只算路过,见识实在有限,那女子模仿宝典的武功极为奇异,后来老臣琢磨,应该是一种特殊内力催动,只要记下招数,就可使用,外表难瞧出来,只怕天下武学大部分都可伪装。” 小无相功,肯定是小无相功!除了小无相功,世间再无此类功法了。赵倜扬了扬眉。 小无相功威力强大,特点不着形相,无迹可寻,只要身具此功,再知道其他武学招式,就可以模仿别人绝学,没有学过那种绝学的人很难分辨。 至于恍如凌波而走,飘然若仙,根本不下于葵宝典所载的魅影步,甚至还要有所超出的轻功又是什么?莫非是凌波微步不成? 赵倜脑中念头电转,若是如此,这女子刺客的身份已经不难猜测! “李相公,对方最后用掌伤你,那掌有何出奇之处?”“那掌不但狠辣,而且颇为神奇,使用起来可劈空而走,恍惚如白虹贯日,曲直不定,白色虹光闪烁,看似正面对敌,实则掌力游走无向!老臣中掌之后这些年,想尽办法都没治好,只是勉强吊住一条性命而已。” 白虹掌力,这是白虹掌力!女子的名字在赵倜心中已经跃然而出。 李秋水,刺杀李宪的竟是李秋水! 李秋水是汉名,出身吐蕃六谷部没藏家族,本名则是没藏秋水。 她当初离开无量山后,几经辗转,最后还是回去了逍遥派,并嫁给西夏皇帝李元昊,生有一子,便是西夏毅宗李谅祚。 她是西夏的太皇太后,大宋五路伐夏,她不可能坐视不理,说不定背后操控战事的根本不是西夏梁太后,而是她这个没藏太皇太后。 李宪继续说道:“五路兵败,老臣重伤被抬回东京,进宫与先皇分说此事,先皇听后久久不语,最后叫老臣三缄其口,不许和别人言起,老臣心中明白,这种事情说出来哪有朝臣相信,恐怕又会给老臣多加上几条罪名。” 赵倜点头:“先皇用心良苦。” 李宪道:“后来先皇一力孤行,于朝堂保住了老臣,却叫朝臣们更加憎恨老臣,先皇英年早逝,老臣便逐渐落得眼下结果,不过苟延残喘至今,老臣业已活够,只想早日前往伺候先皇而去……” 赵倜沉默半晌,看着李宪枯槁模样,道:“李相公不必这般,好好养病才是。” “老臣自知自家事,王驾好意老臣心领,不用安慰老臣了。”李宪说罢,住口不语。 赵倜看着李宪脸上死气萦绕,低叹一声起身,唤门外众人进来。 童贯看李宪神情不对,急忙过去扶住,又喂下一颗药丸精神方才有些好转。 赵倜冲白战点了点头,白战从背后包袱中拿出一只檀木匣送去榻前,打开后里面是满满一盒金叶。 赵倜道:“李相公好好养病,本王就不再打扰,来日再来探望。” “道夫,送王驾……”李宪在榻上行礼。 “不用了。”赵倜道:“道夫好好伺候李相公,就别出门了。” 说完之后他带人离开,房间内童贯看着李宪低声道:“干爹?” 李宪伸手摩挲葵宝典扎册,叹气道:“今日既然你已看到,就传与你罢了。” 童贯大喜,立刻跑到榻前磕头,李宪又道:“若日后燕王起了心思,找你要这宝典,你可万万不能给他,我看燕王确实好武,倘若真的自宫练此宝典,那你百死都不足赎此罪过!” 童贯磕头不停:“孩儿省得,孩儿省得!” 赵倜回到车上,三万余字的葵宝典已经全部记下,他穿越过来便有过目不忘,过耳不遗的天赋,无论什么东西,只要看过一遍就会记住,只要听过一次就不会遗却。 此刻天色已黑,车子回到燕王府门前,大红灯笼高挂,照耀得府前如同亮昼。 就看灯笼下歪七竖八地倒着十几个人,既有侍卫,也有府丁,个个鼻青脸肿,身上带血,正哀叫个不停。 白战见状吃了一惊,跳下马车,疾步上前:“怎么回事?谁将你们打成了这样?” (本章完) 第13章 道理只在枪棒之下 第13章 道理只在枪棒之下 赵倜也下了马车,脸色阴沉走过去,看向一众侍卫府丁。 “王驾,是,是端王……” “嗯?”赵倜冷笑一声。 “说啊,端王如何?”苏大急得跺脚。 “端王,端王带人来找王驾,属下告知王驾不在,端王便想硬闯,属下们拦着不叫进,结果就给他带来的人狠狠打了一顿。” “然后呢?”白战追问。 “属下等不敢还手,对方吆喝吵喊,闹出好大动静,端王见没人出来,估摸王驾确实不在,说了,说了几句话后离开了。” 白战几人一起望向赵倜,赵倜语气冰冷地道:“他说什么?” 侍卫捂着红肿似桃的脸庞,吭哧道:“属下不敢讲……” “恕你无罪。” “端王说,说……那武夫除了耍枪弄棒,当街打人,强盗一般行径,还会什么?简直是辱没斯文!” 众人闻言看向赵倜。 赵倜嗤笑一声:“武夫?强盗?他也懂得什么是武夫?看来本王得叫这位十一弟明白明白,什么才是武夫,道理只在枪棒之下,规矩只在强盗手中!” “王驾,要去楼里喊人吗?”白战小声道。 赵倜还在宫中之时,就偷偷于外组建了一个小堂口,三教九流,鸡鸣狗盗之辈存之,五八门,亡命之徒不少。 其中有身边亲信侍卫介绍来的兄弟好友,也有市井坊间抱打不平结识的耿直汉子,还有从府衙平冤认得的被污可怜之人。 他们的本领说不上如何高强,但是唯有忠心,不缺热血,不惧伤死。 出宫一年,愈发壮大,他将这个堂口起名金风细雨楼。 至于活动经费何来,最开始是使用宫中赏赐,太皇太后高滔滔的赏赐,神宗皇帝的赏赐,他母亲邢贵妃的赏赐,邢贵妃所出有四,前三早殇,所以对他这个唯一儿子十分疼爱,私房钱全部拿出来贴补给他。 后来发展愈大,人吃马嚼,日里消耗,有些捉襟见肘之时,便直接干起了黑吃黑的买卖。 东京城的地下势力有七帮八会说法,内城七帮,外城八会。 东京繁华,宋倡行商,水路漕运畅通,十万类交易,四百州来朝,这些地下势力吃得肚满肠肥,又欺压商户良善,讹诈百姓黎民,所以赵倜对此毫不手软。 从最开始的血战血杀,到现在占据了地下半壁势力,有了自己的生意买卖,已算大势已成,统一东京地下不过早晚。 “这几日楼里与猛虎帮还有青衣会对峙,容不得调遣,何况楼内的人除了商七四个,余下都不好被瞧出和燕王府有关,不好和王府扯上任何联系。”赵倜摇头道:“端王那边又能有什么高手,李彦几个宦官,侍卫不过也是禁军出身,与本王这里数目相同,一般无二。” 金风细雨楼由他从皇城司带出的另外四人打理,四人为首者叫做商七,皇城司序号天地元黄,他排为天字第柒。 “王驾所言极是。”白战说道。赵倜淡淡道:“这都打上门来了,不回敬一下说不过去,叫上人手,抬着伤轻的几个,现在就去端王府,叫本王这位十一弟看看到底什么才是武夫!” 片刻之后,府内出来二三十人,都是作为亲王承制配给的禁军卫兵,再多驱了几辆车驾,直奔端王府而去。 大宋和以往所有朝代不同,京城不夜禁,一到晚间愈发热闹,尤其州桥和潘楼街一带,都攒有夜市,春日一来,灯火通明,到了盛夏,更是喧嚣欢闹。 马车声势不小,路遇两司三衙的侍卫亲军司夜巡小队,亮明身份后,都告罪放行,没多时,便到了端王府前方。 端王府面积和燕王府差不多,但豪奢程度却远胜过燕王府。 赵佶这人,文才笔墨,丹青斐然,喜享受,喜华奢阔气,贪大贪名,金碧辉煌,珠光宝气,皆是他所爱,虽然此刻年小,但性子油然如此,至老不会改变。 马车停下,端王府门前侍卫探头探脑观望,若是寻常行人百姓在此驻足,早呵斥赶跑,哪容得滞留。 可这几辆马车庄严,且看形制并非民间所有,便都没敢擅自开口。 苏大先从车上跳下,到门口吼一嗓子:“端王可在家?” 门前侍卫虽然不赶人,可这般不敬哪里见过,顿时怒道:“何处来的莽汉,竟然如此说话,莫非皮痒,打二十杀威棍尝尝!” 发配军营的杀威棍往往有五十或一百之数,但实际普通人大多二十棍都捱不下就会被打死,强壮者也不过勉强这个数字。 此刻赵倜也下了车驾,白战走上前道:“燕王殿下来找端王,还不迎接。” 门前侍卫顿时就是一愣,今天发生的事情他们可都清楚,毕竟把守府门,看家护宅,想不知都难。 两位大王起了摩擦,指挥下面动手,遭罪的是他们这些底下人,打死打杀的也是他们,两位大王自然稳如泰山不动,坐看风起云落。 为首侍卫强挤出一丝笑容:“燕,燕王殿下,且容小人进去通禀,还请殿下稍待片刻。” 苏大瞪眼道:“你敢叫我家王驾在外面等着,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为首侍卫眼珠转了转,瞅苏大粗豪莽撞,一副就要动手模样,心头不禁一跳,直娘贼,此事无解啊,他暗咬牙关,心中发狠,忽然做了个腿下失足的动作,“唉哟”一声竟然跌去了台阶,随后便躺在地上不起,只是抱着腿脚叫痛。 苏大愣了愣:“撮鸟,你这是做甚?我还没打你呢……” 侍卫首领不理,只在地上翻滚,旁边鱼二道:“是个玲珑心窍的,罢了罢了,别管他了。” 说着两个往阶上走,府门前剩下的侍卫大眼瞪小眼,有的躲去了一旁,有的嘴里嗫嚅道:“殿下,殿下,小人现在就去通报。” 还有的堵住门口,被苏大鱼二几下拳脚打去边里,不敢拔刀弄枪对抗,竟是一哄而跑,做成鸟兽散掉。 苏大鱼二开路,赵倜带着周侗白战走在中间,后面二三十人抬着受伤的燕王府侍卫府丁,直接进入了府中! (本章完) 第14章 闯府闹宴 第14章 闯府闹宴 只见端王府里到处挂着红色的气死风灯笼,映衬四周鲜亮,远近雕楼画栋,精致典雅,美轮美奂,中间一条白鹅卵石子路,直通前方。 此刻府内巡逻军丁闻声跑了过来,呼喝道:“什么人擅闯王府,不想活了吗!” 苏大亮明身份,那些军丁大惊,又道:“便是燕王也不好如此,待我等禀报再说!” 苏大哪里肯听,径直往前,军丁拦住,赵倜在后面道:“不是武夫吗?” 苏大暴吼一声冲去,后面白战鱼二也都助力,顷刻之间就夺了兵器,再将这些军丁打倒在地。 苏大抓着军丁首领衣襟:“端王何在?” 首领吐出两颗牙齿哭道:“端王殿下在前方玉露殿宴客呢。” “宴客?”赵倜于后点头:“夜夜笙歌,纸醉金迷,果然过得精彩。” 苏大把军丁首领丢去一旁:“莫要跟来,不然还有好打。” 一行人向前走去,远远地看到座大殿,灯火辉煌,如同夜色下璀璨明珠。 这时旁边走过来一名小丫头,豆蔻年华,双抓髻,俏刘海,生得眉目如画,肤白似玉,穿一身水绿裙子,捧着只红面漆盘,莲步款款。 她走到路中,望众人诧异道:“相公们也是来赴殿下宴会的吗?” 苏大咧嘴露出槽牙:“我等都是武夫,只怕端王殿下瞧不上眼呢。” 小丫头一双明亮眸子闪了闪,落在赵倜身上,打了个转,小声道:“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武夫又怎么了?” 说罢,径直往一旁岔路走去,居然不是到玉露殿的。 “有意思……”赵倜嘴角翘了翘,看向周侗。 周侗领会,压低声音道:“王驾观看不错,确实会武!” “就不知是哪里安插过来的眼线。”赵倜摇了摇头。 之前他府上也混进过其他势力派来的眼线,都是外面有心者故意所为。 东京城其实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安定平稳,除了朝臣新旧党互相攻讦,彼此查探,大下狠手黑手,布下卧底眼线外,皇室宗族内也是如此,其中多以大宗正寺背后主使。 宗正寺算是清水衙门,宗正寺卿品级虽高但权利却没那么大,平时打理宗族,可宗族有什么好打理的? 宗族之内可都是亲戚,有了是非,各个扯祖宗站墙头,两边站脚助威的人越聚越多,根本难断对错,至于什么证据之类,想都不要想,不可能像开封府那般升堂审问。 于是,久而久之,宗正寺不知谁在背后支招,开始偷偷往各皇室王公府安插眼线,然后搜取宗室王公言行上的过失,再大喇喇上门勒索。 这种事情却容易紧了,毕竟只有一方,而且先拿了证据在手,不怕你不就范,否则就去朝上参本,证据确凿,确实言行有失,那么不是禁足,就是罚俸,甚至降级,宗室一算下来实在不合适,就只能乖乖任其索财,谁叫自家确实有把柄在对方手中呢。赵倜府上就曾经抓出过一名宗正寺派来的人,将他剃了头发眉毛,半夜捆成个粽子形状,丟去了宗正寺府衙墙内,但并没有下文,可能是宗正寺觉得他这个大国号亲王不好拿捏,就此罢了手。 除却这些之外,辽国,西夏党项,甚至南面某些地方有不轨之心的势力,也都在东京布下为数不少的谍子细作,伺机而动。 这些则是国事了,可军中的机宜司没法全都阻住,而枢密院的机速房更是没那么大本领,把京城上下的间谍抓全,所以东京城看似平静,实际上内里形势十分复杂。 赵倜不去管那小丫头来历,无论什么势力安插的,或者自家打眼其实本就端王府人,都无关当下事情,一行人直往玉露殿走,没片刻到了近前。 这时初夏,白日热烈,晚间清爽,就看这殿三门洞开,窗子也都打着,里面刚罢了歌舞,两旁排案,坐满了饮酒行乐之人,阿谀奉承之言不绝于耳,酸腐陈旧之词充斥席间。 门口有侍卫,就要询问,苏大鱼二上前直接打昏,然后径踏入殿内。 大殿宾客本来酒酣不觉,但外面人越进越多,不由逐次愣住,露出迷惑神情。 赵倜走到殿中,看向里面,轻抚双掌:“十一哥儿好兴致,夜宴群宾,这般美事,没请翰林图画院的人来画一幅端王夜宴图,以效韩熙载夜宴吗?” 大殿最里一张雕案后坐着名少年,金冠束发,穿淡蓝色袍子,容貌儒雅,脸上原本带着一丝得意洋洋,但此刻已经变成惊怒,正是神宗皇帝十一子赵佶。 他闻言“腾”地一下站起:“燕王,你来我府上何事?” 赵倜摇头道:“是我忘了,十一哥儿本就是丹青妙手,不用去翰林图画院请人,自家就可画得,你画在哪里?给本王欣赏欣赏。” “燕王你不要欺人太甚!”赵佶脸色变得铁青,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对方居然报仇不过晚,那边打完没多久,这边就赶了过来。 赵倜瞅瞅两旁,那些宾客看穿戴大抵是京城的闲散文人,不由沉脸:“本王要处理些家事,来啊,送诸位出府!” 这些文人本见他气势汹汹,又听说竟是燕王,都不敢动弹,此刻赵倜发话,不待苏大鱼二去“请”,立刻自顾自起身,往门外跑去。 “这里是我的府邸,还轮不到你做主,诸位都别……”赵佶急切喊道,但宾客哪里肯听,分明是皇家内部之事,一眼都不敢看,唯恐到时候麻烦上身。 “燕王,你太欺我……”赵佶目光闪烁,怒气冲冲。 “不欺,不欺,十一哥儿去我府前大耍威风之时,不说本王乃武夫吗,那本王就过来叫十一哥儿看看,武夫到底什么样子。”赵倜笑眯眯地道。 他话音落下,身后众人纷纷将兵器亮出,一时间金铁交鸣嘡啷啷声音乱响,映着殿内的烛火珠光,寒影闪烁,冷气袭人,杀机腾腾。 “啊……”赵佶见状,神色大变,身子一颤,随后突然转身,撒腿便往大殿后门处跑去…… (亲爱的读者们,恳请大家追读,烦请看到最后一章,追读实在太重要了,没有追读就没有推荐,没有曝光,恳请大家每天追读到最后一章,恳请大家了) (本章完) 第15章 大闹端王府(求追读) 第15章 大闹端王府(求追读) “十一哥儿,跑甚么?”赵倜负手,亦步亦趋。 “武夫,明知故问!”赵佶气急败坏:“本王不与你一般见识,你赶快离去,本王还能当做此事没有发生!” “哈哈哈。”赵倜笑道:“那倒不必,我来就是给十一哥儿看武夫的,怎好这就离开?” 赵佶已经到了大殿后门前,听闻此言,气道:“你再不走,我便去宫中告你!” “呵……告状是小孩子的把戏,十一哥儿已经出宫开府,怎还行小儿事呢?” “你!我不管,我就是要告你!” “既然如此……”赵倜淡淡道:“都跟好端王殿下,他去哪里,就给我砸到哪里!” “是,王驾!” “你,你,赵倜你这个强盗!”赵佶这时已经跑出殿外,却露出三分哭音:“来人,快来人保护本王……” 没出几步远,就见李彦带着两名宦官匆匆过来,看到眼前情景不由一呆:“这是,这是……” “李彦,你会武功,赶紧将他们打跑,本王重重赏赐于你!”赵佶松了口气,一下躲到李彦身后。 李彦脑门上白天磕头的青肿还没消掉,虽然回来后使用内功疗伤,可当时太过用力,现在依旧鼓着一个圆包,好似生出只肉角,十分滑稽可笑。 他闻言心中暗自叫苦,咬牙上前一步:“燕王,还请止步。” “李彦,你不用和他客气,你是我的属下,我要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将他们赶走,莫要留情!” 赵倜没有说话,看向身旁周侗,周侗立刻道:“王驾,属下去教训教训这宦官。” 赵倜笑道:“光祖不用留手。” “是,王驾!” 苏大本来在前面跃跃欲试,看见周侗过来,对李彦哼道:“没毛的,算你好运,不然老子出手,直接扭断你的脖子!” 李彦白日里就被他骂,此刻想起心中恼火,怒道:“你这憨货,胆敢出手定然打碎你的狗头!” 苏大撇了撇嘴,一脸轻蔑。 周侗没拿兵器,他擅长枪法,但枪不好带便没有随身,他也精通拳爪,他的拳爪功夫在江湖有名,一套鹰爪翻子手三十六式,脱胎于少林七十二艺中的龙爪手,但又另辟蹊径,不仅分筋错骨,更能抓裂撕捏,威力极大。 他不说话,身子轻盈掠上前方,双手变爪,呼呼携带劲风,朝着李彦咽喉与腹部攻去。 李彦不敢托大,他的武功来自宫外,原本家中是开武馆的,父亲乃京城有名武师,平素好勇斗狠,一次去别家武馆踢场,结果两败俱伤,几天后伤重不治去世。 本来还留些家产田地,但李彦年少时不务正业,整日与帮闲混混玩在一起,没两年便败光家财,想要去州桥底下的关扑店捞上一把翻身,结果却是输得清洁溜光,连唯一的住所都抵押输掉。 最后走投无路,恰逢宫中择收宦官,有个邻居和他父亲有些交情,看他可怜,帮他走了门路,一刀斩断世俗根,从此进入大内当差。 他在武功一道上有些天赋,入宫之后没有外面事情牵绊,除了钻营向上就是练武,十几年下来,居然青出于蓝,此刻已经超过了那好勇斗狠死去的老爹。 可即便这样,也不可能是周侗对手,只两三招便被周侗一爪抓住肩头,一爪提着腰带,狠狠举起再惯去地下,顿时摔了个骨断筋折,哼哼两声便昏迷了过去。赵佶在后面瞪大眼睛,怎么这般不禁打?平时他看李彦和府内侍卫对练,十来个人围攻都不是他对手,此刻竟眨眼之间就被打得倒地不起,是何缘故? 他出宫后也不是没带皇城司司卫,但他向来不喜学武之人,宦官会武那是没办法,但皇城司却瞧着不顺眼,便打发出去不叫在府中居住,平日有事时再唤过来,此刻看见李彦被打趴下,顿时觉得眼前一黑,有种天塌了的感觉。 剩下的两个宦官急忙扶住,他恍了恍神,立刻甩脱,转身便跑。 跑不多远几名亲随迎上来,却是不知哪里得到消息,手中抄着兵刃,口里叫着:“殿下休要惊慌,小人们前来救护。” 赵佶脑海里全是刚才周侗举起李彦摔下的情景,再看这几个亲随,平日里玩乐手段不少,哪得半点武艺,不由打个激灵:“跑,快跑。” 几名亲随倒是有些忠心,但亦有限,这时瞅见追来人多,苏大在头里好似凶神恶煞,顿时泄气,跟着赵佶乱跑起来。 白战在后面对赵倜道:“王驾,要不要直接上去抓住端王?” 赵倜道:“他愿跑就让他跑,你带人去找之前打家丁侍卫的端王府军兵,都给打回去,对了,问问端王书房在何处。” 白战称是,分派了人手,然后抓住落后的两名小宦官,问道:“端王书房在哪里?” 小宦官惊吓道:“就在左近不远。” 白战道:“前面带路!” 小宦官心下觉得不是好事,磨磨蹭蹭,苏大过来一个腿拐,踢的小宦官“哎呦”一声叫,苏大挥了挥手上钢刀:“敢耍奸滑,将你这剩下的两条腿也一并剁掉!” 小宦官哭丧着脸:“不敢不敢,小的这就带路。” 赵佶跑得两腿发软,实在没了力气,气道:“这武夫到底想干什么?等明天看本王进宫告他,请太后狠狠惩治,不得容情。” 一个亲随偷偷回头看了眼,喜道:“殿下,追兵不见了。” “不见了?”赵佶闻言也回头看去,果然后面空无一人,不由得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哪里去了?莫不是出府离开了?” 亲随应道:“该是走了,追这么久想燕王他们定也累了,应该回府喝茶了吧?” “累,那武夫怎会知累!”赵佶哼一声,但随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脸色大变:“不好,大事不好了!” 亲随不解:“殿下,什么不好?” 赵佶两手撑地勉强站起:“那武夫之前说要打砸,如今追不上我,不会是到处砸东西去了吧?赶快都跟我来。” “殿下,去哪里?” “去书房,我的心爱之物全在书房搁着,若是被那武夫损毁,我势必和他拼了。” 赵佶脸色苍白,踉跄着就往书房处跑,不多时来到书房旁近,借着灯火,看到门前聚了不少人,进进出出,似乎正在往外搬东西。 赵佶愣了愣,抬臂向前指去,身子颤抖,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你们,你们在干什么呢!” (本章完) 第16章 颇有收获(求追读) 第16章 颇有收获(求追读) 门前众人充耳不闻,连瞅都不瞅赵佶,依旧热火朝天忙活。 赵佶急的捶胸顿足,咬牙切齿,却又不大敢上前。 这时赵倜从书房中走出,一只手托着两个羊脂玉的镇纸狮子,一只手提着只玉龙笔架,神色颇有些满足。 赵佶见此情景,再也忍受不住,跑过去喊道:“赵倜,你,你干什么呢?” 赵倜斜睨他眼,将手上东西交给周侗,道:“十一哥儿打伤我的人,自然要赔付药费,你跑掉不见,我只能自取。” 赵佶闻言目瞪口呆,伸手指着放在门口的箱子,有箱盖还没合上,露出画轴或台屏笔洗的边角,切齿道:“药费?什么药费需这般多?” “多吗?”赵倜摇了摇头:“我又不知道这些玩意价值几何,只能先拿了,不够再找你要!” “甚么?”赵佶睁大眼睛,怒火中烧:“还找我要?你知我这些东西值多少金银?一件半件都使不了,你全想搬走,还打算再要?” 赵倜合袖身前,皱眉道:“我府上侍卫府丁被打得极重,个个吐血三升,只能靠千年人参,百年首乌这些灵药吊命,你这堆破烂能换来几株灵药?” 赵佶气得哆嗦:“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吐了三升人早死了,什么灵药也救不了性命。” 赵倜神色一冷:“倘是死了,不正好赔付丧葬抚恤!” “那,那也要不了这么多啊,不行不行,你要想全拿走,势必从本王身上踏过,若是这些东西都没了,本王也不活了……”赵佶说着,扑到一只木箱上,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赵倜心中好笑,却板着脸道:“那十一哥儿怎样打算?若不赔付,我便在这里全都砸了,本王自家出钱给手下抚恤便是!” “我,我……”赵佶道:“我赔是赔,可不能赔这么多。” “赔多少?”赵倜问道。 “一件,就一件……”赵佶心中好似滴血,这书房的任意东西都是他的心头肉,没了哪个都难受的要死。 “来人!”赵倜脸上一寒:“给本王砸!” “别,别砸……”赵佶急忙哭喊:“八哥,你说几件?” 赵倜摸了摸下巴:“现在知道叫哥哥了,不直呼大名无礼不敬了?简直是辱没斯文!” 赵佶趴在箱子上险些气死,这是他之前在燕王府说赵倜的话,竟被原原本本还了回来,此刻为了保住箱中器物,也只好委曲求全:“八哥,你,你说几件?” “十件!”赵倜伸出手掌,翻了一翻。 “三,三件!”赵佶咬牙道。 “十件!” “五,五件……” “十件!” “七……” “来人,砸!”赵倜不等他说完,再次下令。 “好好好,十件就十件!”赵佶忙不迭道,然后伸手往周侗怀前一指:“刚才的那两只玉狮子镇纸和笔架不能算数,这个不给。” 赵倜嘴角翘起:“算数?这三样还想算数,这三样是添头。” 赵佶大惊:“怎么还有添头?”赵倜道:“当我不知道吗?这三件又不是买来的,又非你找能工巧匠自己打造,是王都尉送与你的。” 赵佶愣道:“八哥怎么知道?” 赵倜哼了声:“这个十一哥儿就别管了,拿上十件,然后你立下字据,言明是抚恤之钱,此事就此两清。” “为何要立字据?”赵佶疑惑道:“我从来没立过什么字据!” “不立字据,说不得以后我反悔了,或者我手下有没死的,常年人参灵芝吊命,钱不够,再来你这里讨要……”赵倜身子向前浅探,微微一笑。 “啊?”赵佶呆了呆:“那便立字据,立下字据,此事就此两清,八哥可再不能登门。” 赵倜道:“自当如此。” “那,我给你拿……”赵佶从箱子上不情不愿下来,期期艾艾。 “不用,我自己挑选,来人,打开箱子。” 苏大鱼二掀开几口箱盖,赵倜逐个走去观看,挑挑拣拣。 赵佶提心吊胆,心中只道:这武夫以前不好读书,也少写字,诗从未做过一篇,词也未得过一首,图画更是不会,怎识得我这些物件! 他书房存放这些,都和文房有关,再不就是字画之类,心中不信赵倜能够辨认价值高低。 赵倜不紧不慢,看了又看,接着一件件取出,每取一件,赵佶的脸色就黑下一分,都是排在前面值钱的物品,拿到外面都是罕见的宝贝。 赵倜挑完,然后叫人准备笔墨,接着就在箱子上写下字据。 “十一哥儿,签名画押了。” 赵佶一动不动,赵倜疑惑:“还不来签,我可走了。” “签,签!”赵佶此刻简直心如刀绞,同时也纳闷万分,这武夫怎么知道哪个最好?十件东西不说正是排序最值钱的,可也相差不多,这绝不应该啊! 但转念又想,是了是了,刚才定然拷打了宦官,是宦官背叛自家为其指点说明……可还是不对,就算收拾打理书房的小宦官也认不全这些东西啊。 他拿着小毫笔,哆嗦着签下,又在朱砂宝泥上沾了手指按下手印,一份字据完成。 赵倜拿起来轻轻吹了口,叠起揣进怀中,然后下令回府。 看着一群人离开,赵佶咬着牙关,握紧拳头,用力捶打箱子。 这时不远处哭喊声传来,他抬头看去,却是不少侍卫互相搀扶往这边走过,赵佶不耐烦骂道:“都嚎什么呢!” 到了近前,为首侍卫嗫嚅禀报:“殿下,刚才燕王府到处搜索白日里随殿下过去那边的人,找到后都打得躺地不起,我们劝说,便是连我们也揍了一顿,如今身浑身上下吃痛紧呢。” “这伙贼寇强盗!”赵佶怒斥,接着看到箱上笔墨,不由一愣,他的人同样挨打,为何要赔偿药费抚恤给对方? 对方凭什么管自家索取药费抚恤? 好武夫!居然言语诓骗本王!赵佶气得眼冒金星,抬脚朝着箱子踹去,脚上立刻吃疼,后退几步,一屁股栽坐在地上。 本王,本王誓要入宫去告你这贼子! 赵倜回去府内,把十件东西放进自己书房,镇纸狮子和玉龙笔架摆在桌上,赏玩一会儿后,回寝房安歇。 翌日,洗漱早膳完毕,耍了会拳脚后,叫白战赶车,带上周侗鱼二,出府直奔皇宫。 他要找太皇太后高滔滔,询问有关太宗三库之事。 (本章完) 第17章 危言耸听 第17章 危言耸听 马车不紧不慢,过了东华大街,顺着潘楼街到达太康大街交汇处,已经望见了皇城。 宋朝皇城历朝历代最小,即便徽宗之时加扩了延福宫,又建艮岳,算是皇庭一体,可还是比不上前朝的那些皇宫恢宏雄伟。 车子驶出太康街,就到了皇城边上,接着拐过东角楼,没至宣德楼的位置有一座大门,庄严肃穆,是供平日进出的左掖门。 赵倜下了车,叫白战等人去路对面等候,与守门禁卫打了招呼走入进去,一路穿行大庆门,宣佑门,向北再途经数座殿堂,跨过拱辰门后就进入了内庭。 赵倜打算先见母亲邢贵妃,毕竟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他在外面自由,邢贵妃却难得出宫,日里守着宫廷过日。 来到邢贵妃所在的安福宫,守门听差的小宦官见了露出一脸喜色,迎上前去:“殿下回来了。” 赵倜点头,小宦官引路,片刻就进入宫内,只见邢贵妃正在与人聊天,细一看却是郭婕妤,郭婕妤也是神宗的妃嫔,两个关系不错,时常走动。 邢贵妃生得端庄美丽,性格极好,当时颇为受宠,被向太后不喜,若非有赵倜这个独子在,不过淑妃品级,须待二十几年后徽宗封赏前朝宫人时方晋为贵妃。 赵倜上前请了安,邢贵妃欢喜,拉他坐下说话,好一阵嘘寒问暖,又询问入宫何事。 赵倜如实说了,一看母亲,二去瞧望太皇太后,有些事情问询,邢贵妃嘱咐定要谨言慎行,不得逾矩,盘桓半个时辰左右,才起身离开。 出了安福宫之后,赵倜直奔慈宁殿,慈宁殿是太皇太后高滔滔的居处。 这座殿较其它诸宫都宽阔些,门前伺候的宦官宫女也多,看到赵倜过来,行礼询问:“燕王来探望太皇太后吗?” 赵倜点头:“太皇太后可有政事处理?” 宦官答道:“今日无事,不过身体欠安,卑奴去给燕王通传一声。”说着快步朝大殿走去。 片刻之后出来,将净拂往袖弯处一拢:“太皇太后宣王驾进入。” 赵倜微微一笑,殿门前一名小宫女过来带路,直接进入殿中。 这殿乃是组合格局,内里既有正殿,也有处理政事、读书、就寝的侧殿。 小宫女将赵倜领到一处侧殿旁:“太皇太后于内读书,吩咐殿下直接进去便好。” 赵倜颔首,随后走入殿内。 只见里面装饰极为朴素,一点都不奢华,多是书龛文房之类,没有半件珠光宝气物品,最里一张雕长案,后置宽大榻椅,椅上坐着一名穿纻丝纱罗大衫,着深青织金云龙纹霞帔的妇人。 妇人容貌雍容华贵,典雅大气,虽然岁龄其实已经不小,但却依稀可见当年风华绝代之痕迹。 赵倜看向妇人,正是英宗的皇后,神宗亲母,眼下临朝听制的太皇太后高滔滔。 她手上抚着本厚重书册,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白里泛着淡淡青色,气息有些促浊。 赵倜知道,就在今年高滔滔便会去世,如今恐怕已是什么隐疾病症开始发作起来。 “大娘娘,孙儿给大娘娘请安。”赵倜行礼。高滔滔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厚书放到案上,然后上下打量起赵倜。 “八哥儿今日怎想着过来看老身?” 赵倜闻言谦恭一笑,这位皇祖母语气有些不善啊。 他从小来往这位,即便多是为了自身考虑,可毕竟这位也是亲祖母,虽说天家无亲,但大宋的宫廷还算较有情味,不像别的朝代那么冰冷,毫无半点人情可言。 皇帝在宫内基本以我相称,不会像朝上那般自呼为朕,子女们私下也都叫爹爹,不会叫陛下官家之类。 皇后是娘娘,太后是大娘,太皇太后是大娘娘,别的妃子什么可以呼唤品级,或者称呼几姐,因为娘娘只有一个,即便亲母也不能唤这个字眼,但可以换称为母亲。 “孙儿每日都想进宫给大娘娘请安,只不过外面不像宫内,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不用操心旁事,外面总得维持一大府人的生计,但能抽得出身,孙儿这不立刻就过来给祖母问安了……”赵倜一副愁眉不展。 “哦?”高滔滔神色微霁:“知道独自生活的艰难了?” 赵倜点头:“艰难,艰难,想孙儿一个人主持王府便这般不易,大娘娘多年来主理后宫,又再兼顾天下,该是何等的殚精竭虑,费力劳神。” 高滔滔看着他,脸上露出些许笑容,道:“不说老身,你又未娶妃子,其实哪里来的许多事情。” 赵倜愁眉不展道:“大娘娘不知,这外面和宫中不同,若只是游玩还好,真久驻市井民间,便见得繁琐操劳,事无巨细,还须得防范。” “近宗首枝自与宗室不同,宗室于外开府多年,早习惯外方生活,近宗都是第一次出去度日,肯定会有所不适。” 赵倜用力点头:“大娘娘,这外面其实危险得紧呢。” “八哥儿不许胡说,大宋治下乃是清平世界,东京城身为都城,更是治安良好,哪里危险了?”高滔滔皱眉道。 “大娘娘是不知晓,外面泼皮无赖不少,更有帮会勾连当营,抱团成党,很是吓人呢。”赵倜道。 “王府有侍卫,你又有皇城司的人跟着,而且你不是从小习武吗?人家读书时你舞抢弄棒,总有些效本领吧,难道还怕一些鼠类不成?”高滔滔疑惑道。 “大娘娘,你也知孙儿习武,可孙儿武艺实在不高,真遇见亡命之徒,人多势众,就难敌喽。” “京城哪里来的亡命之徒,还人多势众?少要危言耸听!”高滔滔摇了摇头。 这个孙儿自小说话夸张,她每每不愿揭穿,谁叫对方和她亲近呢。 不像那个官家孙儿,低眉顺眼,循规蹈矩,自家难道不知他在伪装吗?身为官家,他伪装什么,又图谋什么呢? “大娘娘,不是的,不是的,怎么会是危言耸听呢,大娘娘莫是忘了还有鬼樊楼……”赵倜察言观色,洞悉高滔滔心中想法,急忙摆手说道。 (本章完) 第18章 询问三库 第18章 询问三库 一听鬼樊楼三个字,高滔滔神情立刻难看起来。 樊楼是东京城最有名的玩乐场所,七十二家正店第一,里面吃饭饮酒,唱曲歌舞皆有,无论官宦豪富,还是外地商客,本地小民,无不以前往樊楼消费为荣。 而鬼樊楼则是指潜藏在东京地下的一股庞大黑暗势力,自称无忧洞,鬼樊楼是百姓们给起的绰号。 樊楼于地上展现东京的繁华热闹,兴盛堂皇。 鬼樊楼则在地下隐匿这世间的污秽丑恶,龌龊腌臜,一个鬼字,道尽了地下世界的藏污纳垢,肮脏污浊。 东京城建在四座城池之上,下面叠压着夏朝的老丘城,战国的大梁城、汉代的浚仪城、唐代的汴州城,向来有东京城,城摞城,下面埋有几座城的说法。 究其原因开封地处兵家必争之地,历经多次天灾人祸,黄河决堤改道,河水裹挟泥沙把城池埋没,后来重建之时,便直接建于其上了。 北宋的东京为了防止暴雨水患,承接前代自然形成的下方通道,加以修整,形成一套地下排水排污的系统。 而这地下水路通连,堪比一个小世界存在,久而久之,乞丐盲流之人,穷凶极恶之徒,各种不法之辈,许多聚集其中,形成一股庞大的势力,专干违法犯罪之事,什么恶毒做什么,什么凶残干什么,全无人性之说。 宋初看有苗头之时其实已经开始整治,但因为地理原因,每每整治失败,而且年年都有流民进京,部分品性恶劣的便进到地下加入了这鬼樊楼。 这也是朝上下令,年年从流民里招收厢军的部分原因,可以一定程度缓解流民生事,或者进入地下,为非作歹。 “哼!”高滔滔哼了一声,这事朝廷无光,皇家脸面更是无光,英宗时曾有一位宗室郡王的女儿在外游春,被鬼樊楼绑走,那个女儿还有县主的封号,后来卖给郊外富户,富户问出来历,吓得急忙送了出去,最后自己跑回家中。 那次朝廷大动干戈,杀了许多鬼樊楼恶徒,足有几千之数,因是地下,禁军竟也折损不少,但只是一年过去,外面新加入的人就将死掉的全给补上了。 赵倜察言观色,看高滔滔不愉,又道:“所以孙儿所学这点武艺,侍卫那点本领,实在不够用,孙儿初到外面自己生活,能不担惊受怕吗。” 高滔滔看他,半天才道:“平素谨慎为上,莫要独自出门。” 赵倜眨了眨眼,忽道:“对了,大娘娘,孙儿前晚梦见爹爹了!” “哦?”高滔滔一愣:“你,你梦见先皇了,为何老身这么多年……” 说到这里她停住,想起自己临朝之后,起用司马光、吕公著等人罢除新法的事情,不由心中叹了口气。 “先皇说了什么?” “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问孙儿生活,孙儿如实告之,在外担心之言也讲了一遍。” “嗯,先皇怎么说?” “爹爹说孩儿小时就练武艺,若是觉得不够,可以去找李宪学习,说李宪武功高强!” “李宪?”高滔滔一怔,刚想说这人还活着吗,又想朝上没有收到他的去世薨告,改口道:“这人眼下哪里?” 赵倜道:“孩儿听了梦中爹爹所言,便去寻找,正好府内的郑福和李宪干儿子童贯来往,最后在城西辟邪巷找到。” “哦,李宪如今可好?” “不好,快死了。”赵倜摇了摇头:“孙儿也没从他那学到什么武艺,他的武艺只有宦官能练,孩儿总不至于为了学武,自己切自己一刀吧……” 高滔滔皱眉:“这李宪,都是些什么歪门邪道!” “是啊!”孩儿当时就问李宪:“可有旁的武艺可学,李宪,李宪说……” “他说什么?”高滔滔道。 “他说自家没有了,但昔年太宗皇帝潜邸之时曾奉命南征,沿途收集江湖绿林的武艺秘本,数不胜数,后来登极在宫中建了三座秘库收藏,仁宗之朝时下令毁掉,若那藏武的秘库侥幸留下几本,倒都是好东西,学来无碍。” “李宪好大的胆子!这种尘封往事都敢往出来讲,他是老糊涂了,还是活腻了?”高滔滔闻言怒不可遏,拍案说道。 赵倜一缩脖,“他本也活不了几天了……”“既然先皇说他一身武艺高超,怎么就活不了几天?莫非这卑奴诓骗于你?”高滔滔神色严肃,声音冷厉。 赵倜忙道:“孙儿亲眼见过,连床榻都下不来了,时时吐血,呈现磷光之色,这些年一直用灵药吊着,如今钱的差不多,人也油尽灯枯,随顷毙命,并非诓骗。” “果真要死了?” “真的,孩儿又不是自家一个人去,手下尽皆看到。” 高滔滔面沉似水,半晌才道:“此事确有,仁宗慈爱,哪怕背着不孝之名,也要毁掉太宗三库,尤其那座毒库,怎好存在宫中。” 赵倜道:“毒物自然不能够留,可兵器库都是好物,许多都是五代名将使用,那些武艺秘本也没甚大危害……” 高滔滔看他,忽然露出一抹笑意,似乎有些识透了他的心思:“八哥儿,你绕这么大弯子……” “大娘娘!”赵倜急忙接口,他生怕万一三库没有全毁,对方并不承认,那么哪怕自己再说出种种理由,也无回旋余地。 对方临朝天下,怎么能前面刚说完一句,后面就自己推翻呢?那不是自家打自家脸。 “大娘娘,孙儿还从李宪那里得知一件秘密,关乎军事,兹事体大,不得不报。” “秘密?什么秘密?他都卸甲这么多年,还有什么关乎军事的秘密?” “大娘娘,有关先皇五路伐夏的事情!” “五路伐夏?” “正是五路伐夏,五路伐夏的失败并非看起来那么简单,里面另有秘辛!” 赵倜不待高滔滔说话,就将李宪遇刺之事按照当时原话快速说了一遍,然后拼命叠甲:“大娘娘,李宪旁的不说,忠心先皇绝对无二,如今将死之人,伐夏之事已过十二年,绝对不会拿先皇撒谎,孙儿以为,他所言当年之事,应该为真,肯定禀报了先皇,是先皇不许他出来解释,以免朝堂纷争!” “这……”高滔滔颦眉不语,显然这种事情出乎了她的意料。 “而且最重要是那女刺客的身份!”赵倜继续说道。 “那刺客什么身份?” “李宪后来派人秘密查探,确认在兰会之地刺杀他的竟是西夏太皇太后,没藏秋水!” “什么?”高滔滔闻言从椅中站起,声音惊讶:“没藏秋水?李元昊的妃子,李谅祚的生母?” “大娘娘,正是此人,这没藏秋水汉名李秋水,曾经在江湖门派学武多年,正因为她一身高深武艺,胆大包天,黑夜刺杀,才导致了战况最后彻底恶化,乃至失败。” “这……这也不能完全就说李宪无过,毕竟五路大军为他统理,此事就算为真,他也是难辞其咎。”高滔滔沉默了几息道。 “自是如此,当时提起,李宪首认其错,然后言的此事,并无推卸责任之语。” “算他还有一份自知,不过这没藏秋水的武艺真有那么高吗?她一个皇室中人……” “当年太祖皇帝行走江湖,一条盘龙棍少逢敌手,以后从军,更是万军阵前俘虏敌将,创三十二势大红拳。” “这倒是确实……” “不说南唐山海观,就是如今的大理亦有天龙寺,里面都是皇家习武之人,辽国说不上也有,西夏……” “行了,那三库除了毒库之外,另外两库并没有全部毁掉。”高滔滔沉吟着打断赵倜话语。 “没有全部毁掉?”赵倜闻言终于松下口气,感觉此刻后背汗水已经浸透衣衫。 (本章完) 第19章 大宋天宫宝藏 第19章 大宋天宫宝藏 高滔滔是太皇太后,掌权多年,从英宗皇帝在时,就或多或少地参与进朝政。 所以她看事情,多着眼成破厉害,绝不会率意而行,更不会轻易与人答案。 就是说如果开门见山询问三库之事,哪怕亲近,她也不可能直接道出实情,因为说出来弊大于利。 仁宗下旨,英宗施为,将太宗视若珍宝的三座秘库摧毁,这种事情如何都上不得台面,更不可见于史书。 因为这种事情,一方辛苦建设,一方彻底销毁,必然便是有个对错,不是太宗错了,就是仁宗英宗错了。 如果太宗没错,那么仁宗英宗就是不忠不孝。 如果仁宗英宗没错,那么太宗就是歹毒暴戾,不歹毒暴戾在宫中设毒库干什么?建兵库干什么? 所以直接去问,高滔滔不可能回答,甚至都不会承认有三库之事。 赵倜早就考虑到这点,所以才循循诱导,以神宗托梦为引,一点点展开叙说,再借李宪之口,讲出三库事情。 可单只这样,高滔滔顶多承认三库,若东西确实没有全部毁掉,她也并不会吐露出来,毕竟没有什么必要,只是横生枝节,图增事端罢了。 所以赵倜接着讲李宪遇刺之事,看看吧,人家西夏的太皇太后武艺高超,为己国民,居然夜闯千军万马营盘,刺杀主帅,全身而退,狠狠刺激了高滔滔一把。 接着话里话外再暗示,高超武功有时候可能会干涉战争走向,甚至会影响到一个国家的兴衰。 毕竟有机会进行“斩首”。 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专诸刺吴王僚,要离刺庆忌,聂政刺侠累,曹沫劫齐桓公,荆轲刺秦王。 哪怕就是碰巧,是运气好,但的确有时可以做到,成功一次便已足够,后果极为严重。 只要有一丝一毫可能,就属军国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怠慢。 而想要防备,前提要有高超武功。 大理有天龙寺,昔日南唐有山海观,西夏也肯定有,大宋当年太祖皇帝武功也很高。 至于太宗,雍熙北伐之时,如果太宗自身没有高深武艺,只靠呼延赞找来的破烂驴车,还有贴身宦官随驾,能一夜跑了近乎三百里,且避开辽国数拨精锐骑兵,这似乎不太可能。 现在或许朝上隐有高手,但皇室之中应该没什么武功高强之人。 赵倜不断叙述这些,又不直接点破,让高滔滔自己去想,自己去判断,如果当年武库秘本没有全部毁掉,说不说,拿不拿? 结果不出他所料,三库确实没有全部被毁,其实李宪说此事时,他就觉得不可能毁的一干二净,至少那些兵器就不太可能都被摧毁。 “大娘娘……”赵倜望着高滔滔。 “毒库确实没有了。”高滔滔道。 赵倜点头,仁宗皇帝的性子怕是这毒库存在都折磨了他半生,必然不会放过。 “兵库当时要拉到西山熔炼,车子刚出皇城仁宗忽然传来秘旨,言暂不熔毁,存放西山飞砲营,再不得入宫。” 赵倜聚精会神倾听。 “至于武库……当场烧毁,寸纸未留!” “啊?”赵倜一怔,不是刚说完那三库除了毒库之外,另外两库并没有全部毁掉吗,这怎么又言说全烧了呢? 高滔滔顿了一下,继续道:“当时武库之内的书本确实全烧掉了,但是……”“但是什么?”赵倜目带询问。 高滔滔审视着他,片刻笑道:“八哥儿,就这般在意?” 赵倜心说,我若不表现这般在意,你必不重视,当以为轻,怎肯轻易说出?恐怕还得继续权衡,叫我接着言语受累。 “大娘娘,孙儿自然在意。”赵倜一脸诚恳:“孙儿好武,又担忧在外平安,再思虑五路伐夏李宪遇刺影响国事,怎能不在意呢!” 高滔滔满意的点了点头:“好,既你在意,也不妨告诉于你,当年武库书本确实全都烧毁了,但是在之前的真宗朝时,曾有过一次摘抄撷取。” “真宗朝时摘抄撷取?”赵倜眨了眨眼睛,这怎么又扯上真宗了? 真宗皇帝好文不好武,写下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劝学诗,又怎么会想到抄录武学秘本? “八哥儿知道天宫宝藏吧?”高滔滔缓缓说道。 天宫宝藏?赵倜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这部书。 大宋一共编修过三部道家经籍,分别是《宝文统录》、《天宫宝藏》、《万寿道藏》。 真宗朝时编《宝文统录》和《天宫宝藏》。 徽宗朝时编《万寿道藏》,即为道经,黄裳总领编纂。 其时《宝文统录》收集道典不全,真宗皇帝于大中祥符五年,令张君房合天下各地道观征道籍经本,与道士们按三洞纲条、四部录略,品详科格,商校异同,以诠次之,涵盖原本的宝文统录,编为一藏。 此藏名为《天宫宝藏》,又称大宋天宫宝藏,共计四千五百六十五卷。 这套书后来战乱遗佚,后世并不得一览全貌,只在《云笈七签》择要辑录中,略为梗概,侥幸可窥一斑。 “真宗编天宫宝藏之时,张君房晋言南唐旧观有古时孤本,可录其中,提到过那座山海观,真宗便令他前往秘库查找,随后取得两三本,录入在天宫宝藏宫字外部,附篇之中。” “两三本……”赵倜闻言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确实有完整秘籍存世,忧的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幻阴指存在。 秘库书本多,并非全部出自道家,张君房既然提到山海观,肯定会首要寻找山海观的东西,那么幻阴指就有机会被拿出来。 李宪说南唐山海观的一阴指媲美大理天龙寺一阳指,他深以为然。 山海观三种武功最为厉害,乃是一阴指、山字经、无量海宝箓,另外两种他没听说过,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幻阴指他却了解威力。 且幻阴指是做为葵宝典后门木马般的存在,可以隐刚匿烈,越过自宫这一步就修炼宝典,这是极不得了的事情。 赵倜甚至怀疑元末倚天时代成昆练的不是完整版本,毕竟岁月更迭,越往后武学失传残损越多。 “大娘娘,那天宫宝藏的附篇……” “天宫宝藏母本方才录有附篇,与外界流传子本不同,这附篇百来年中,存于宫内,未有几人得见。” “大娘娘,如今母本在宫中哪里?”赵倜急忙开口,此刻图穷匕见,话都说到这里,气氛已经烘托出来,厚着脸皮开口索要便是。 “就在老身这里。”高滔滔笑眯眯看着赵倜说道。 (本章完) 第20章 古之名剑 第20章 古之名剑 “在大娘娘这里?”赵倜闻言松下一口气,原说自家从小找遍皇宫各处,库藏的书籍几乎全看一遍,都未得见,竟是在慈宁宫内。 “真宗好道,仁宗敬而略疏,英宗则为执迷,将这套天宫宝藏搬入寝宫观看,可足足四千五百六十五卷,如何看得完,又加批注,至于附篇根本未至看到。”高滔滔叹气。 “那大娘娘……” “我虽知此事,却哪里有你想得多,以往也曾好奇翻阅,不过只看了前后记述与目录而已,附篇一眼扫过,已然都忘记了名称为何。”高滔滔摇了摇头。 “大娘娘,孙儿敢请允许观看。”赵倜说道。 “你既然这般痴迷心思,搬走也就是了,不必在我这里看,本来我留下是对英宗皇帝的念想,如今老眼昏,连司马光的资治通鉴大楷都看不真切,别说那道书上的蝇头小字了。” 赵倜大喜,搬走回府自然比在慈宁宫看要强,虽然高滔滔只说天宫宝藏母本比外界子本多了个附篇,但他可不这么认为,既然是母本,说不定里面有多少与子本不同的地方,子本又修改删除了多少呢。 他刚要说话,心中再想起武库,不由道:“大娘娘,那西山飞砲营……” “兵库的东西运到西山,另起一库,封禁藏秘,从无人动,前两年官家检阅禁军,发现了那处库房。”高滔滔淡淡道。 赵倜眉毛扬了扬,给赵煦给看到了? 赵煦这个人平素喜怒不形色,言不得失,进退有矩,从来都是一副温文尔雅模样,叫人摸不透心中所想。 但赵倜却知道这位六哥所图甚大,所谋甚远,隐忍至深,心机颇重。 “因那些兵器不少都是五代名将使用过的,附有名录,所以官家看到后就跑过来问老身来历。” “大娘娘如何说?”赵倜摸了摸下巴。 高滔滔笑道:“老身能如何说?不比你这个知道三库旧事的,难以隐瞒,只说或许太祖那时留下,既然这么多年一直闲放,官家自己看着处置吧。” 赵倜想了想,赵煦跑过来问高滔滔显见心中在意,否则依他性子,就算是国事也不可能过来询问半点,毕竟因为废黜新法,他心里一直对高滔滔存有恨意。 可如此的话,赵煦必然会登记造册,然后严加保管,自己只怕暂时没机会取得了。 自己与这位大娘娘相近,那就是站在了赵煦的对立面,想去讨兵器恐是千难万难。 “不过……”高滔滔看赵倜神情思索,开口说道。 “大娘娘?”赵倜心里一动,莫非还有什么转机? “不过当年往西山送武库兵刃之时,中间有两口剑,叫英宗皇帝留下了。” 赵倜疑惑道:“孙儿闻得英宗先皇平素并不练武,也没对兵刃的喜好,怎会截留二剑?” “那两口剑是太宗佩戴喜爱之物,英宗当时琢磨若都毁掉岂非更加不孝,又不敢去问仁宗知不知晓太宗之物,便叫老身过去,直接拿回了寝宫。” “大娘娘,那这两口剑……”赵倜深吸一口气。 “二剑既然英宗留下,也算旧物,老身便一直放在身边,如今与天宫宝藏母本同在此殿之内,置于书龛顶上木匣盛放,你且取下来吧。”说完,高滔滔眼神往书龛一处点去。 赵倜顺着对方目光瞧看,见那书龛的最顶上隐隐露出檀木盒子边角,迈步走上前方。 他本待直接跃起,却瞅到一旁的理书木梯,随后一点点登上,看两只檀木匣子叠搁一起,上面微微布了灰尘。 他伸手取得二匣,一长一短,显然其中有一口是短剑。 捧着二匣走回去,轻轻放在桌上,看向高滔滔:“大娘娘,可是此二物?”高滔滔道:“为何不打开观看?” 赵倜摇了摇头:“不敢在大娘娘面前摆弄金铁之器。” 高滔滔露出一丝赞许,随后道:“英宗在时,老身倒是常见这两口宝剑,打开瞧瞧吧。” 赵倜称是,看了看两只匣子,先伸手将短匣的白玉骨签抽出,然后轻轻打开,只见一道白红光芒闪现,他下意识朝旁一躲,那光顿时射将出来,晃得后方墙壁之上二色闪动,转瞬消逝。 “嗯?”赵倜抽了口凉气,这是什么剑,居然开匣这般惊人,所谓寒光闪闪,瑞彩千条,大抵指的便是这种吧? 他回过身往匣内去看,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口短剑,竟无剑鞘,通体细窄,白中透红,锋刃无匹,冷气袭肤。 短剑此刻已经光辉内敛,观其造型极为古朴,隐隐刻了不少纹路,并非今日样式,反而像春秋战国时的形制。 “这口短剑是太平兴国三年,吴越国王钱弘俶纳土归降我朝之时,奉给太宗皇帝的,当时太宗如获至宝,藏于身边,不予人观。 “大娘娘,此剑可曾留下名号?”赵倜心念飞转,这剑一看非凡,且是吴越国王奉上,说不得会是口名剑,但名剑里短窄样貌又是哪个呢? “当时吴越国王一同献来还有些旁的宝物,汇有集册,但老身没有见过那集册,所以未知剑名。” 赵倜道:“看似口极好剑器。” 高滔滔微微一笑:“老身不懂这些,英宗当年曾经絮叨过,说岂非莫邪乎?” 莫邪!赵倜两眼不离短剑,心中便是一荡,倒还真有可能是莫邪! 古来名剑只有莫邪是短剑,至于鱼肠,则是匕首了。 可若是莫邪,那干将呢?雌雄双剑难道分开了吗? 他又打开长匣,这却是一口连鞘宝剑了,剑鞘似乎后配,但从剑珥剑镦来看,好像也是一口古剑。 “此剑乃太宗日常携带之物,得到较早,应该是少年在身,几十载不离,老身同样不知名字,上面亦未刻有铭文,猜测都无从猜起。” 赵倜没有抽出来看,而是把匣子合上,然后望向高滔滔:“大娘娘,那孙儿就带着东西离开了?” 高滔滔哼了一声:“不是早就想离开了吗?来见老身,拐弯抹角,不过为了这些东西!” 赵倜忙道:“孙儿不敢,孙儿怎会有那种大逆不道心思。” 高滔滔道:“天宫宝藏册本较多,找几个宦官,套两辆车子,与你一同回去吧。” 赵倜道:“那敢情好,孙儿谢过祖母了。” 半个时辰之后,高滔滔看着空出三成的书龛,再听脚步远离声音,皱了皱眉,突地剧烈咳嗽起来,原本脸上的淡淡青色只是瞬间,竟是变得浓郁起来…… 赵倜归心似箭,回到府里叫人把天宫宝藏全部搬入书房,然后开始寻找宫字外部的附篇。 这应该是天宫宝藏最后一卷,但书籍实在过多,宦官搬运时混了顺序,用了好半天才从中找到,两厚一薄,共为三册。 他叫人关好房门,然后拿起第一册,轻轻翻开了封页。 (本章完) 第21章 天一生水之一阴指 第21章 天一生水之一阴指 赵倜翻开附篇第一册的封页,映入眼帘足足十几个字。 仙都玉虚太乙光天紫霄坐炼雷法。 这是……赵倜皱了皱眉,向后再翻一页。 凝神定息,舌拄上颚,心目内注,俯视丹田。片时,存祖炁氤氲,绵绵不绝,即两肾中间一点明,又名曰破地召雷法…… 赵倜挠了挠头,又翻一页。 华池玉液频吞咽,即中理五炁,混合百神,十转回灵,万炁齐仙。刀圭橐籥,阖辟工夫,皆在此矣…… 这不是武学啊!他急忙翻去了最后一页。 仰视太虚,金光秘字分明,充塞宇宙,火炎中使者现身,有人达此者,即可返仙乡。 赵倜哭笑不得,合上册子,这该是道家内雷的修炼方法,比较罕见,对道家可谓至宝,甚或无价,但对于他来说并无太大用处。 这东西可能也会练出内力,却绝不会练出什么雷霆。 道家雷法分内外,外法手印画符引雷,内法修炼己身藏雷外放,无论哪个都是画大饼,从来没看过谁能真正干涉雷霆。 此法看开头和内功修炼方法有些相似,不过谁知练至最后将会如何,到时停滞不进,或者走火入魔可没处讲理。 把这册子丟去一旁,他又拿起第二册,翻开后心中微微一沉,只看上面写着几个字,太上素灵洞玄妙经搜补。 似乎也不是武学,他往后翻,这第二册甚至连第一册内炼雷法都不如,里面是些道家术语,通篇大而空泛,夸夸其谈。 连续两本都非武学,赵倜不由在心中重新思忖了一番高滔滔之前话语,天宫宝藏的编纂张君房前往秘库寻找书本,并不是去寻找武学,而是找道家经书。 山海观乃武学大观,但前面还有道家两个字,同样藏了不少道经,当年太宗皇帝收取山海观武学的时候,因为适逢战时,时间紧迫,肯定未做什么细致甄别,便和经书一起带回了东京晋王府,然后全部收进库中。 张君房搜寻天下道经,是去找唯山海观存在的道经孤本,怎么可能会将武学附于天宫宝藏这部道家经书之内?想到此处,赵倜心中不禁微微一凉。 若没有武学秘籍总不好能这样就前往无量山,剑湖宫和神农帮的人还好说,万一遇见四大恶人,可就有些坐蜡了,何况无量山也不是大宋地界,而是大理的地方。 不然先问周侗要个内力修炼法门,到时候倘若能够得到北冥神功,再行散去重练? 他思索片刻,拿起第三册书翻开,嗯…… 天一生水参同契! 这个……天一生水出自河图,参同契是易经、道德经、南华经,三经合一融汇注解的道家经典。 天一生水指万物皆由于水来,天地合五方,阴阳合五行。易经更有一番深入的解释,一与六共居北方,因天一生水,地六盛之,意味在四方广宇原始之宙中,水是最先出现的自然之物。 好像有戏!赵倜扬了扬眉,只见书名左旁有小字,成汉范长生。 成汉是东晋十六国之一。 至于范长生,他眯了眯眼,这可是个大有名气的人物! 蜀之八仙之一,蜀之八仙指的是八位在蜀中得道之人。即容成公、李耳、董仲舒、张道陵、严君平、李八百、范长生、尔朱仙,个个都是教主级别的人物。 范长生出生汉献帝建安时代,是西北天师道掌教,刘备曾征之而不起,刘禅易其宅为长生观。《列仙传》说年百余岁,人奉为仙,称曰长生。《资治通鉴》云其博学多艺能,年过百岁,人奉之如神。西晋末年乱世之时范长生曾却帝位,推李雄建立大成国,即为十六国之一的成汉,他则被封号为四时八节天地太师。 赵倜迅速向后翻去,天一生水,乾坤为鼎,阴阳堤防,水火化机,五行为辅,玄精为基…… 这些……本王暂不要看这些经文!赵倜紧皱眉头。 直翻到半数的时候,见独起一页,梅小篆写着,录长生道人天一生水法门之一阴指篇,以做经文互照参详。 一阴指! 天一生水法门之一阴指! 赵倜哪怕自以心有山川,此刻亦是不禁伸手击案。 果真是一阴指,一阴指居然是这般根脚,怪不得能媲美大理一阳指! 可为什么前面要加天一生水四个字? 天一生水的意思他懂,可放在这里绝对不会是原本之意。 大理一阳指乃六脉神剑前摇,凌波微步乃北冥神功的配套,莫非这一阴指还有后续不成? 不管不管了,倚天之时混元霹雳手成昆的幻阴指便厉害无比,须得纯阳内功才能祛除体中阴寒内力,可天下纯阳内功哪里好找,此刻学了此指,四海八方何处再去不得! 赵倜将书册慎重放入怀中,随后瞧向桌面两只剑匣。 他要试试两口宝剑的锋利程度,先打开短匣,白红光芒一闪,短剑映入眼帘,此刻不比宫内,仔细端详之下,短剑典雅纤娆,细美娇致,仿如倾城美人,绝艳无双,越看越是喜爱。 他伸手轻轻握住剑柄,往起一扬,那白红光芒隐隐再现,也不知什么金铁之精铸成,居然剑身白中透有淡红颜色,绚眼丽目。 他取来书房挂剑,随后轻轻一挥,那寻常挂剑从中斩断,分明是一口削铁如泥的宝兵。 “好好好!”赵倜不舍地将短剑放回匣里,接着取出长剑。 这长剑造型同样古朴,是太宗几十年不离身的佩剑,他抽出剑来仔细观看,果然如高滔滔所说,上面没有铭文,是口无名之剑。 想了想,赵倜持长剑再度挥向书房挂剑。 “嘡啷”一声,此番却没有出现削铁如泥的情形,两剑架在了一起,颇有些势均力敌架势。 赵倜收回手腕,摇了摇头,没想是口普通的长剑,他端详片刻,看不出长剑还有什么特殊之处,将剑还鞘。 太宗少年时候没甚倚仗,又哪里来的宝剑,这口旧剑说不定就是戴的时间长了,习惯使然,才一直佩于身边。 赵倜思索过后,正打算前往王府练功密室仔细揣摩幻阴指功法,忽然外面响起敲门声音。 白战在外轻声道:“王驾,宫中来人传旨,说是太后召见。” 太后召见?向太后吗?赵倜嘴角翘了翘,看来是赵佶前去告状了,向太后打算为其出头! (本章完) 第22章 理直气壮 第22章 理直气壮 他迈步出门,吩咐一声看好书房,任何人不准进入,随后往前堂行去。 片刻后进入堂内,只见一名宦官正坐在椅上吃茶,望到他来,急忙起身行礼:“卑奴田喜,给王驾千岁请安。” 赵倜点了点头:“太后唤我?” 宦官道:“太后口谕,叫王驾入宫,说有事相询。” 赵倜微微一笑:“现在便走。” 两刻钟之后,再次回到皇城,依旧从左掖门进入,这次却不是往慈宁殿方向,而是去了慈明殿。 慈明殿是向太后居住的地方,同样不小,向太后性格强势,不受后宫众人所喜,唯独赵佶因为母亲陈氏的原因,视其为倚靠。 进入殿里,只看向太后居中而坐,旁边赵佶正在低声说着什么,瞧见他来,急忙闭口,扬脸一旁,故意不瞅。 赵倜不动神色,给向太后行礼,道:“大娘唤我?” 向太后面无表情:“燕王,端王来老身这里诉苦,说你强闯他的府邸,勒索敲诈财物,不念兄弟情谊,威胁恐吓于他,可有此事?” 赵倜眨了眨眼,摇头道:“并无此事。” “你,你撒谎!”赵佶闻言立刻转过脸庞,气愤地道:“大娘,他撒谎,他带人闯入儿臣府内,好似离山的强盗,绿林的匪寇,儿臣的宾客全被吓跑,儿臣脸上无光不说,最后还勒索了十几件儿臣心爱之物离开!” 向太后面露不愉:“燕王,在老身这里还要隐瞒不说吗?” 赵倜道:“并非不说,实在是既无勒索之事,也没恐吓端王,是端王带人先来我府前殴打守门侍卫府丁,嚣张跋扈,狂悖无理,所以我才过去讨问药费,合情合理。” “甚么合情合理!”赵佶在一旁气道:“你还打伤我那么多人呢,怎么就为你手下讨得药费,我的手下又如何说?” 赵倜摸了摸下巴:“端王也可以管我要啊,你不从头至尾都没要过吗?” 赵佶一愣,随后咬牙:“那你现在就付我药费,你将我手下打伤那么多,药费须是两倍之数才够!” 赵倜道:“好。” 赵佶道:“甚么时候拿来?” 赵倜摇了摇头:“没有。” 赵佶一怔,随后急赤白脸:“燕王,你戏耍于我? 赵倜道:“我只叫你管要,又没说会给你,何来戏耍一说?” 赵佶气的脸色发青,望着向太后:“大娘,还请大娘为儿臣做主,这,这燕王实在是欺人太甚……” 向太后冷声道:“燕王,这就你的不是了,老身也不必问询前因,既然两边都有人损伤,为何你独去讨取药费?端王不给你还带人追得他满府奔跑,仪态尽失,又勒索敲诈他的财物,还像一名亲王所为吗?” 赵佶在旁道:“大娘,我当时并不受他勒索,横眉冷对,他就抽出泼风也似的快刀威胁,凶神恶煞般样貌,最后不得不叫他索走财物。” 赵倜嘴角抽了抽:“泼风也似快刀?端王,你是戏文听多了,还是话本看多了?何来此事?” 赵佶道:“反正东西被你抢走,如今大娘主持公道,你须全部送回,还得赔偿给我!” 赵倜道:“没有。” “你!”赵佶想冲上前辩理,又心中惧怕,只能去望向太后:“大娘看到了吧,燕王就是个强盗,匪寇……” 向太后哼了一声:“燕王,如此所为,岂非恶行吗?还不赶快回府将端王的财物送回!” 赵倜皱了皱眉:“大娘此话重矣,不问前因,只求后果,偏袒端王,草言行恶,请恕臣不能苟同!”“燕王,你说甚么!”向太后脸色难看,怒道:“老身无所出,你等皆为庶子,我一视同仁,又会偏袒哪个?” “大娘偏袒端王!”赵倜淡淡地道。 “你倒是说说我哪里偏袒他了?你若是说不出来,老身拉你去官家去太皇太后那里,叫他们听听,你说的是何等忤逆不孝之言,可符亲王身份?” 赵倜缓缓道:“端王赔臣手下药费,当时你情我愿,并无胁迫之事,如今却代端王讨要,端王反悔,大娘为他撑腰,还不是偏袒吗?” “你!”向太后闻言“腾”地一声从椅上站起:“你好的胆子,莫非是说老身索取与你?” 赵倜不说话,脸上一副就是如此的表情,他不在乎得罪向太后,向太后在神宗朝时打压宫人,包括他母亲邢贵妃在内,除了她自己亲信,几乎所有人都受过她的责罚。 赵煦如果不在,有嫡传嫡,无嫡传长,向太后肯定会变着法子找自己毛病,捧端王上位,嫡无争议,但长靠不住,历史早就证明了此事,那时自己和对方就是对头仇人。 至于现在,就算高滔滔去世,对方也不能把自己如何,赵煦亲政,一丝一毫权利都不会给她,赵煦和她的关系也不好,因为当年向太后同样责罚过赵煦的母亲朱妃,且不止一遭。 “你强勒端王,索取了财物不还,老身主持公道,到你这里居然变成了老身勒索于你?”向太后怒极,伸手拍打桌案。 “大娘,臣之前说过了,那是端王赔偿臣手下的药费,当时你情我愿,钱事两清,没想到端王居然还反悔找后账,非君子行径,臣耻与兄弟。”赵倜慢慢说道。 “我还不愿与你这强盗一起呢!”赵佶恼道。 “燕王你口口声声说你情我愿,不过信口开河,还敢说端王不是君子?”向太后怒不可遏。 赵倜看着两人,忽然轻笑一声,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随后展开,只见白纸黑字,鲜红的指印,无比清晰。 他悠悠道:“大娘,这乃是当时钱事两清,端王写给我的字据凭证,叙说分明,自愿给予,权当药费,签字画押,证据如山!” 向太后闻言身体一僵,目光在纸上扫了扫,脸色铁青转向赵佶:“端王,这可是你签画的东西?” 赵佶看到那字据瞬间愣神,忽然醒悟当时赵倜叫他写这东西的用意,顿时气急败坏,大叫道:“燕王你个黑心的强盗,你处心积虑叫我签这东西,就是为了眼下之事吧?你个司马仲达之辈……” 赵倜哼了一声:“有证在此,无须多言。” 向太后不吭声,脸色黑的都要滴水,赵佶还要说话,却被她冷冷喝止:“闭嘴!” 赵倜见状微微一笑:“大娘,既然再没什么事情,那臣就出宫去了。”说完,也不待向太后答复,转身便走出殿外。 赵佶在后面气得跺脚:“大娘,大娘,这武夫如此无礼,此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向太后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怒火,重新坐于椅中,淡淡道:“你自己签字画押,还能如何不算?” 赵佶道:“就算那些东西我不要了,可这口气难出,他带人闯入儿臣府中,轰走宾客,追撵恐吓,如此蛮横无理,怎好轻易罢休!” 向太后沉默片刻,声音低沉地道:“无妨,此事我会让大宗正寺前去处理,绝对不会叫他就此安然,得意逍遥!” 赵倜出宫回府,这时天色将晚,他去书房拿了长短两剑,随后唤来郑福白战等人,交待一番之后,去往密室。 密室宽大,是他平时练武所在,空间广阔,纵耍得开,而且桌椅床榻齐全,累了可以就此歇息。 他走至最里石榻上坐下,然后掏出载有幻阴指功法的书册,聚起精神,轻轻翻开。 (本章完) 第23章 幻阴指成 第23章 幻阴指成 不知不觉许久时间过去,赵倜丝毫没感到困乏,反而双眼变得愈发明亮。 他并非对内功一无所知,手上有几篇普通的内功册页,也和学过内功的侍卫多次聊过练功之事。 各种功法修练不同之处只在于吐纳、运功路线,以及练功姿势。 其中吐纳和练功姿势很好理解,基本不会出差,最难的是运功路线。 人体奇经八脉,前任后督,丹田紫府十二重楼,三百六十明隐穴道,这些才是最难的地方。 行气之时,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一旦走错了经脉,轻则徒劳无功,中则前功尽弃,重则身残命丧。 从没练过内功的人只按图索骥,没有师父从旁引导解惑,是很难自练成功的。 丟一本内功到市井坊间,有普通人拿去修炼,十有八九不会练成,若是这本内功厉害,练不成不说,还会伤害伤及自家身体,没练出内力顶多大病一场,亏损几月寿命,一旦练出内力再走岔路线,可就是灾祸临头,弄不好身死命消了。 所以经脉穴位之事,是修炼内功重中之重,没练过,不了解,没师父教授指导,便不得轻举妄动,自行揣摩。 但赵倜不需要,他手中有太医局的天圣铜人,乃针灸经络铜人之鼻祖,不但经脉完全,穴道不差,就是五脏六腑骨骼也都完美雕画出来。 医武一家,他与太医局的医博士详细探讨过人体经络穴道,可以说对人体经脉穴位的了解,并不下于任何一名内功武者。 这篇幻阴指他反复读了五六遍,第一遍就记下全部内容,多次默读则是琢磨功法中一些生涩之处。 那篇天一生水参同契此刻派上用场,两厢对照,再参考河图易经,对这幻阴指已经理解到达九成。 天一生水,地六成之,水乃天地之源,宇宙之源,万物之源,人体之源。一为道,道生水,水为阴,滋养天地,混元太极。 人体如世界,十二经脉,奇经八脉,各分阴阳水火。 正经十二脉六条为阴,六条为阳。 掌背经脉为阳,掌心经脉为阴。身体内侧经脉为阴,身体外侧经脉为阳。六脏为阴,六腑为阳。 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不同,既不直属脏腑,又无表里配合关系,别道奇行,故称奇经,交错循行分布于十二正经之间,同样四阴四阳。 另有三百六十穴位,或明或隐,暗合周天,同样阴阳半数,如宇宙之星辰,散布人体各处。 这么多的经脉、奇经、穴位,交错分织行走,又有上中下三座丹田,可以形成无计其数的运功路线。 每一部内功功法,修炼的经脉穴位不同,行走的路线更加不同,练成后威力强弱不一,大相径庭,相去甚远。 所以才有了内功功法高低上下之分,冷寒炎热快慢迅疾之差。 一般来讲修炼的经脉条数越多,那么可以分化游走的路线就越多,虽然绝对不可能全部走完,但行气位置广袤,那么内功的威力便该越强。 可赵倜却看到,这幻阴指功法只练一条太阴经,甚至连同为十二正经的厥阴少阴都不修练,更别提其它阳经之属。 太阴经是诸阴经之首,幻阴指正名为一阴指,这个一指的就是此首要阴经,另外还有一生万物之意。 将这条太阴经按照功法所述行走特殊路线,固体内小周天循环,一但成功,便可做到太阴掩万物,天一生水,水融万事。小周天慢慢形成大周天,藏刚匿烈,伪火隐阳,通体形成极阴之内力真气,寒冷无比。 一阴指又名幻阴指,也是这个原因,以太阴经脉为唯一大脉,幻化体内所有经脉穴道为阴,此为幻阴是也。 而这也正是幻阴指能够修炼葵宝典的原因! 类似九阳神功,有相似之处,一阳指也同样如此,但六脉神剑则是不同。 一阳指至阳功法,但到六脉神剑却滋生变化,六脉神剑是阴阳相合的功夫。一阳指共分九品,第四品是修炼六脉神剑的基础,那时候才有资格进阶练习六脉神剑。 赵倜没看过一阳指和六脉神剑功法内容,所以不知这门功法在第四品时产生了何种变化。 这幻阴指则分六层,练到四层,可以真气外放伤人,形成指风凌空点穴,对仗无形。 但同一阳指相似,一阳指凌空使出一阳指气极为消耗内力,连续使用小则功力全失,大则性命不保。 无论什么厉害功法,内力不够雄厚,都难以支撑长久使用,甚至不能使用。 六脉神剑内力不足,就无法使出,哪怕拼命吐血,也用不出一点。 很多拳掌也是如此,内力不足时哪怕学会,都无法真正的打全。 赵倜这时已将幻阴指领悟了九成,他盘膝榻上,与一般功法的五心朝天不同,幻阴指则是一心朝天,四心朝地,然后开始吐纳。 须先得气感,聚少成多,存储丹田,然后走太阴经脉,逐步按照功法所述,打通特殊路径的小周天。 此刻就要看习武者天赋,有人可能一年都练不出气感,有人可能一天就会得气。 赵倜只是吐纳了几十息,便忽然觉得一股凉意从丹田升起,不由便是一惊。 他和身具内功的侍卫聊过,得气之时,吐纳精华渐入丹田,仿如一只小热耗子在里面乱窜,暖洋洋舒坦无比。 可自家怎么感觉是凉的? 功法上没说练出内气是冷是热,不过这种寒阴功法…或许就是凉的吧? 他也只能这般作想,好在那真气并没有旁的异常,只是不热,并不乱窜,藏于丹田,仿若蛰伏,静谧沉静。 赵倜思索过后再不去管,只是不停吐纳,不停积蓄,转眼间三夜两天过去。 他进境迅速,本来第一天就练成了这功法的第一层,但觉得意犹未尽,竟然一路继续,眼下竟是踏入了二层境界! 他入密室时天色已晚,此刻第三天清晨,从榻上缓缓起身,喝了些清水,又少许吃些果子,身子一动,在密室之中穿梭起来。 幻阴指内功为主,同有指法步法配合,此刻开始习练,只看人影闪动,恍若魅行,手指轻点,仿佛凌空与人对弈,又似虚空书写长卷。 半晌止住,赵倜深深吸了口气,挥指往墙壁上轻描淡写一戳,那落指处四周竟泛起淡淡白色寒气,抬起后指下有冰霜微凝。 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静坐吐纳恢复片刻,然后打开密室大门,走了出去。 鱼二正在门外侍立,忙行礼道:“王驾出关了?” 赵倜颔首:“这几日可曾有事?” 鱼二道:“旁的没有,就是济阴郡王来了一次,属下们假托王驾不在,便讲过日再来。” 赵倜闻言一笑,济阴郡王赵宗景是宗正寺卿,定然是受向太后之命,来问自己罪过的。 这时总管郑福从远处匆匆行至近前,擦了把额头汗水:“恭贺王驾出关,王驾……” 赵倜看他急切,道:“什么事?” 郑福道:“王驾,济阴郡王二度来府,说要面见王驾。” (本章完) 第24章 谋事先机 第24章 谋事先机 赵倜闻言负袖:“随本王去看。” 他与济阴郡王不熟,自己开府只有一年,对方也并非近宗。 济阴郡王赵宗景是相王赵允弼的儿子,英宗皇帝的堂兄弟。 对方官职不小,抛却王爵不说,还是宗正寺卿,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司空。 但对方名声在宗室内并不算好,除了派人卧进各家府里钓鱼捞钱外,旁的奇葩事情也不少。 元丰四年时他曾收了一个小妾,心下喜欢,便对正妻郡王妃冷嘲热讽,正妻已年近五旬,哪里还有容月貌,后来也不知被气还是什么旁的原因,居然没过多久便一命呜呼。 赵宗景安葬郡王妃后就想把宠妾扶为正室,可按照皇族法度却是不行,正妻既为郡王妃,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册立,宫内得加赐封号,一个无名分走侧门进来的小妾,又没什么特殊功劳,是不会被宫中加封的。 于是他便绞尽脑汁想出个办法,就是先把这个小妾放至外面谎称为良家女子,然后行三媒六聘娶正妻的大礼再把她娶进府来,就可以称为正妻了,这样既绕过宗室律条,又躲过了宫内盘查。 他就此行事,把这个小妾重新迎娶进府作为了正妻,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被御史台给知道了,因为赵宗景是宗正寺卿,带头干这种违法的事情实在不该,于是便上书弹劾。 神宗皇帝觉得这事确实说不过去,于是免了他的开府仪同三司、宗正寺卿职务,妾仍为妾,但是后来赵煦登极,改年元祐后,不知怎么想的,又将他的官职统统给恢复了。 赵倜带人来到府中大堂,进门便见一名穿着紫色官服,身材肥硕的老者靠卧椅上,手抚茶杯,四处打量。 他府内简朴,得赐这座宅邸后没有装饰修葺,里面许多旧物。 老者边打量边露出诧异神色,看到赵倜进门,缓缓起身:“燕王日常很忙碌啊。” 赵倜以前在神宗晏驾之时,还有几次大典都看过这赵宗景,但没说过话,此刻微微一哂:“济阴郡王何来?” 两人宗脉较远,而且明知对方目的,便也没有必要论亲,宗正寺内,也不许和寺卿论亲。 “燕王哪里话?”赵宗景笑道:“老朽非是宗族走动,而是举宗正寺来,询问燕王事情。” 赵倜点头:“不知何事?” 赵宗景没有立刻回答,在堂中走动半圈,然后望着四壁:“燕王生活如此质朴?” “宗正倒不如说我这里陈旧破烂。”赵倜淡淡笑道:“没钱啊,一年下来正俸加上杂七杂八的各种补贴也不过几千贯,眼下行情换白银不过二三千两,就算是河曲马都买不得几匹。” 宋市面虽不直接流通白银,但是榷场、马匹交易、军俸很多时候使用白银支付。 宋市有金银店,专司兑换,太府寺的榷货务也有此类职责。 “燕王这却是哭穷了。”赵宗景嘿然道:“诸王谁人没有生财手段?我可得知燕王从端王那里得到不少好物,一但出手,怕是不止几年俸禄吧!” 赵倜微做思索:“宗正为此事而来?白纸黑字,签名画押,岂容诋毁?” “那却没有。”赵宗景摆了摆手:“端王告燕王闯他府邸,轰散宾客,威胁恐吓。” 赵倜道:“哪有此事,端王造谣。” 赵宗景道:“可端王那边有许多人证在呢。” 赵倜冷笑:“我这里也有许多人证,可以证明绝无此事,不过上门讨取药费而已。” 赵宗景闻言神情发沉:“燕王这是不打算认吗?” 赵倜露出不悦:“没有的事情,何来去认?不然堂前对质,端王先来我府门前挑衅动手,狂悖无形,都可一并算入进去。” 赵宗景脸皮抽搐,挤出一丝笑容:“堂前对质大可不必,两位亲王身份尊贵,且宗内小事,不涉外人,何用前往堂前?” 赵倜不说话,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皱着眉头。 “不过……”赵宗景接着道:“哪怕威胁恐吓之事彼此有证,但燕王确实闯入端王府吧?端王可没进燕王府中。” 赵倜抬起眼皮:“那又如何?” “多多少少触犯了律条,也就同为宗室,所判为轻,若平民百姓,罪过可就大喽!”“那要怎么判?”赵倜揶揄道:“哥哥去弟弟府上,还能判成甚么?” “嘿嘿,燕王……”赵宗景摇头:“我说了,同为宗室,所判为轻,可罚金,可禁足,也可……免于处罚,告诫罢了。” “哦?”赵倜眯了眯眼:“免于处罚?” 这赵宗景亲自上门,怕不过就是前来索钱,既然可罚可禁,可免于处罚,那这判定权力自然在他,想叫自己钱免灾,真打得一手如意算盘! “可罚金本王没钱啊?”赵倜摇了摇头:“便免于处罚好了。” 赵宗景一愣,随后轻咳一声:“燕王,若是罚金都没有,那免于处罚怕是更加不能……” 赵倜道:“这却如何说法?” 赵宗景道:“罚金不少,至于这免于处罚嘛,却是用不了那么多的……” 赵倜眨了眨眼:“宗正,本王贫寒,不如诸王各有进项门路,如今债台高筑,身边分文皆无。” 赵宗景闻言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燕王何必如此,端王那十几件器物岂非资财?” 赵倜叹道:“全都拿去还债了,宗正若是不信,自己去找便是。” “燕王既然这般说辞,那就别怪我不念宗室情分判罚了。”赵宗景脸上笑意再无,冷着表情说道。 “罚金没有,不然宗正看什么好,叫人搬了去吧。” “那倒不必,既然燕王冥顽不灵,就只好判做禁足!” “禁足……”赵倜伸手摸过一把折扇,摇了摇:“三五天本王忍得,十日半月本王也受了,还能如何?” “你,燕王你实在太过狂妄!”赵宗景怒道:“依律可禁足三月,既然这般不知悔改,就半年好了!” 赵倜瞅他一眼:“半年?” “半年!” 赵倜自言自语道:“本王就纳几房小妾,日日笙歌玩乐,半年时光,不过转眼即……” “那便一年!”赵宗景脸红脖子粗,实在被对方气得够呛。 “一年?”赵倜立刻脸色大变:“真要这么久?人生能有几个一年?宗正……” 看着赵倜神情,赵宗景心中不由得意:“燕王,本宗就判你禁足一年府内,不得外出,一但外出,必上殿参你,依宗法责罚,你等着接宗正寺的判书吧!”说罢,抬步走出门外。 瞅着赵宗景走远,赵倜嘴角上扬,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从前往端王府之时,他就已经谋算好了此事。 大宋律法宗室无令不得出京,神宗元丰改制时放宽此命,远宗可去西京洛阳等处居住,近宗依然不得擅出京畿。 他想前往大理无量山,必然要偷偷出门,可是皇家礼事,年大朝会,这些都得参加,不能人影不见,唯有禁足于府方才避过,一年时间已然足够。 片刻后白战进来,捧着一只鲤鱼封:“王驾,楼中来信。” 赵倜接过拆开扫了一眼,道:“告诉商七,今天晚上彻底解决猛虎帮和青衣会,本王会亲自前往。” 白战点头称是,转身离去。 赵倜思索几息起身走出堂外,这时天空变得阴沉,乌云密布,似乎风雨将来。 扫荡了这两个帮会后,东京地下八成的地盘已归自金风细雨楼,他前往大理无量山便也能够放心了。 (本章完) 第25章 风雨提灯,南下大理 第25章 风雨提灯,南下大理 夜色深沉,狂风怒号,暴雨如刀。 东京城,城南朱雀大街,第一甜水巷。 无数黑衣人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悄无声息将这小巷围住。 第一甜水巷,多营饮茶,店铺甚盛,妓馆亦多。 这时,一名身材瘦小似猿猴者,滑墙至众黑衣人前方,低声道:“七哥,确定韦虎就在张婆子家。” “嫖宿小柳红?”黑衣为首者声音阴沉。 “该是如此!”似猿猴者答道。 “一刻钟后动手,务必除掉韦虎,他人莫管,韦虎一死,猛虎帮群贼无首,必然内乱,分崩离析就在眼前!” “七哥高明!” “这是公子说的!” “公子高明!” 州桥之下,汴河之边,不少舟船停靠。 有几艘大的楼船,平日做卖笑生意,悬挂染了猩猩血的羊皮灯笼,不怕风吹雨打,灯笼摇曳,船亦摇曳,光芒影影绰绰。 原本负责内外城巡逻的侍卫亲军司军兵一个不见,野猫蜷在树底桥边,发出一声声凄切哀凉叫声,汴河水浓郁邃重,随风涌动层层波纹,响起深沉如夜枭般的诡异呜鸣。 远处,一柄油纸伞悄然出现,向着汴河飘去,伞身草青新绿,娇嫩喜人,在风雨之中似乎不受摧残,马上便要被吹散刮走。 伞下一名少年,十六七岁模样,穿了件白色儒衫,神色淡淡然然,他一只手轻捏伞柄,另外一只手提着只镂盒小灯,里面火苗闪烁,照亮前行方向。 纸伞少年,风雨提灯,走至汴河边。 他步履轻盈,仿佛合拍这天空坠落的雨点,一下一下节奏分明。 他身后跟着一个黑衣人,倒提一口铁枪,浑身上下颜色和这黑夜仿佛,若隐若现,时有时无。 黑衣人后面还遥遥坠着许多斗笠蓑衣,都仿佛隐身风雨,目远难测。 一艘大船在风雨夜色的河边传出歌舞声音,娇嗔柔斥,莺莺燕燕,叫人不觉心神荡漾,浮想联翩。 大船顺跳板于岸,旁边搭了个木篷,有人看守,这时那篷下传来警惕声音:“谁,哪里来的?” 少年摇了摇手中小镂灯,道:“大宋打更人!” “哪里来的书呆子?快滚!” 少年笑了笑:“我找青衣姑娘。” “没什么青衣姑娘!”篷下身影闪烁,一个人钻了出来:“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给你丢进河里喂鱼虾!” 他看不清远处景象,只有那一点灯火与少年白衫,竟窜步上前,伸手就往少年衣领处抓去。 少年脚下滑动,身子往旁闪过,手中油纸伞被风吹起,他空出的手往那人颈间轻扫,一道白里透红的光芒出现,那人的头颅便告飞起,落在远处汴河之中。 少年看了看袖口,半截剑身隐露,还挺好用,他低声自语。 伸手抓起落下的油纸伞,身后斗笠蓑衣开始涌上,往大船靠近。 这时大船摇晃起来,似乎船下发生了什么事情,接着船身微微下沉,似乎吃进了河水。 船楼内出现惊诧之声,然后竟自混乱,楼门“砰”被踹开,有人高喊:“怎么回事,怎么船底进水了?” 岸上的人顺着跳板上船,斗笠蓑衣和楼门出来的人杀在一起。 少年站在岸边一动不动,他双眼明亮,在混乱之中眨也不眨。他身后持铁枪的身影也不动,仿佛影子,从头至尾坠在少年身边。 这船是东京七帮八会青衣会所有,内城七帮,外城八会,没人会想到外城的青衣会在内城汴河上还有一条船。 而这条船恰恰就是青衣会总部所在。 少年正是赵倜,他叫商七往甜水巷杀猛虎帮韦虎,自己则在这里堵青衣会的会主言青衣。 青衣会主做人牙子勾当,其次做娼门,与地下鬼樊楼有不少勾结,据说会主言青衣就是鬼樊楼出来的人。 大船上杀伐极快,没用多久,兵器交响声音渐息下来,只看一条极细的人影,竟然在船中突起,蜻蜓点水般借着众人头顶,几下纵掠,跳至岸边。 赵倜身后的黑衣人身体一动迎了过去,手上铁枪突地抹出一道乌光,夜色之下,好似蛟龙矫健。 身影拿着两口柳叶形刀,挽出刀,交叉如剪,急忙招架。 黑衣人的铁枪一挑一划,身影根本难以抵挡,三招未出,就被高高挑起,然后惯摔在地。 众人过来观瞧竟是名女子,容貌狠厉,胸口中枪,鲜血汩汩外淌,已是气绝当场。 有识得仔细辨认后叫出名姓,正是青衣会的会主言青衣。 赵倜在后方笑了笑,一手提灯,一手举伞,转过身去,周侗扛着铁枪如影相随,走入了风雨之中…… 三日之后,阳光明媚,是个响晴的天气。 京畿向南的大路上,一架马车在不紧不慢朝前行驶。 少年穿身雪白衣衫,斜坐辕边,倚靠着车厢。 他微微闭着双眼,长长睫毛颤动,耳边夹着根翠绿草杆,嘴里轻声唱着: 桃叶儿那尖上尖 柳叶儿遮满了天 在其位的这个明阿公 细听我来言呐 此事哎出在了 大理的无量山 无量山剑湖宫 有一个段老三…… 赵倜越唱越开心,十几年了,未出京畿半步,如今心中愉悦得紧,对正在赶车的周侗道:“光祖可曾去过大理?” 周侗放下马鞭,也是开心,回头笑道:“公子,年轻之时曾去过两遭,那时好游历,想看遍世间美景,走遍名山大川,到过许多地方。” 赵倜嘴角扬起:“光祖羡煞人了,大理可有什么故交好友,以为投靠?” 周侗想了想:“倒还真有一名好友,前两年还捎信往陕西,叫我过去叙旧相会。” 赵倜坐直了身子:“可也是江湖中人?” 苏大这时从车后跳至前面:“我来赶车,老周和公子好好说话。” 周侗将马鞭交给苏大:“属下这名好友算半个江湖人,他姓马名五德,是名茶商,豪富好客,有孟尝之风,江湖落魄武人前往投靠,必然竭诚相待,属下曾在他家中住过月余。” 赵倜神色微微变化:“他武功如何?” 周侗道:“武功却是平平,但人缘极好,但凡相识,皆有面子,无论一派掌门,或者帮会首领,都唤一声马五哥。” 赵倜点了点头,露出笑意。 周侗所言的马五德,应该就是那个带段誉上无量山剑湖宫做客的马五德,滇南普洱老武师马五德! (本章完) 第26章 马蹄香幽 第26章 马蹄香幽 马车一路前行,出京畿,过京西南路,过荆湖北路,过夔州路,直抵梓州路。 然后来至阳山江边。 阳山江是宋理边界,当年大宋军队到达这里,禀报太祖,太祖用玉斧在地图上指江划线,言道江外非吾有也,就此定下此处边境之地。 大宋破后蜀之时,大理庆贺朝贡,其后又多次入贡,些年来一直表示想为番属,不过大宋感昔日南诏反唐旧事,未曾做应。 赵倜这次出京只带了两个人,周侗与苏大。 周侗不说,苏大虽然看着憨直,却粗中有细,东京禁军军户出身,最早跟随于他。 将马车寄放在一户农家后便打算过江,这种事情周侗熟路,他江湖经验丰厚,只用半个时辰就找来船只,偷渡过去了对面。 过了阳山江,风光顿时一变,别有一番不同景致。 三人走路不便,先至建昌府买马,只见该处繁华,虽然大宋一直不开榷场,但毕竟这里距离边境较近,各色人等齐全,吐蕃党项皆有,熙攘热闹非常。 虽然风俗不同,但大理慕宋,城中还是可以看到不少仿宋建筑,而且用的文字亦都是汉文。 在城内先打了个尖,再准备好清水干粮,就来集市买马。 大理产马,虽然并不高大,却粗实耐性,奔跑有力,可做战马,但这种马并不会流向民间,三人买的都是驽马。 上马出城,周侗询问道:“公子,是先去威楚府找属下好友马五德,还是……“” 赵倜沉吟几息:“先去无量山。” 威楚府就是普洱,宋时称威楚,距离无量山极近。 他不知神农帮围攻剑湖宫的具体时间,来早自不必说,来晚那便无话可讲,就怕正赶当时,马五德带着身边亲近人等还有段誉去往无量山,那就是扑了空,也错过无量山东西二宗比武,随后凌波微步和北冥神功被段誉取走。 三个人骑马前行,又过了一座会川府,看着夕阳西下,前方恰好有小镇盘立,便进入打算宿上一晚。 小镇唤做丹镇,并非很大,只有一条青石板路,客栈同样一家,叫做悦来客栈。 赵倜看到客栈招牌不禁指道:“怎地瞅着眼熟?” 苏大揉了揉脸庞:“公子,东京城不下十家此种名称。” 周侗摇头:“属下走南闯北,也曾见过许多。” “看来天下皆同。”赵倜点了点头。 这时客栈小二迎出,看见三人衣着不凡,牵有马匹,眼睛就是一亮。 这镇虽小,却是大理东部要道,所以日常不短生意,小二也是有些眼价:“三位贵客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不知三位是吃饭还是住宿?” 苏大道:“有甚分别?” 小二哈腰:“若是只做打尖,马就栓于门旁,小的给贵客看守,若是住宿,小的便牵去院中厩下,准备细料好生喂养。” 苏大道:“休要聒噪,西面太阳都落山一半,不住宿难道还睡在荒郊野外不成!” 小二陪一脸笑:“贵客说的是,贵客说的是,几位贵客请……” 三人要往客栈中进,小二牵马打算由侧门去院中养护,就在这个时刻,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骤急的“踏踏踏”声音。 周侗耳朵竖起,惊讶道:“好急的速度,又甚匀称,这般声音,端得是匹好马。”声音是马儿奔跑发出,他三人的驽马既跑不出这种速度,也发不出这种声响。 苏大纳闷道:“乡下小镇哪这种好马,莫非军中出来送报?” 赵倜眯起眼睛,朝着声音传来方向看去,此时正值残阳西下,胭脂颜色,红红黄黄,一片霞辉撒落,美景正是当前。 只见从小镇入口处进来一匹坐骑,在晚霞的照耀下闪闪发光,黑色皮毛仿佛缎子一般优美,昂首之际,更是神骏非凡。 果然好马,他不由点头,待看到马上之人,不禁微微一怔。 马上坐着一名黑衣女子,身段极为苗条,看发束是少女打扮,却用一张轻纱蒙住脸颊,露出远山含黛般细致双眉,一双眸子亮如点漆,肤白若玉。 马匹撞到近前,少女一把勒住,目光在几人身上打了个转,跳将下来对小二道:“马牵去细料喂足。” 小二接过缰绳:“姑娘是住宿还是吃饭?” 少女道:“只做打尖,用完便走。” 赵倜闻她声音轻柔动听,未免多看两眼,这少女觉察得到,目光瞅了过来,瞪了他一下。 赵倜也不怕,微微一笑。 少女扬了扬眉,径直向客栈之中走去。 路过之时,一股幽香之气传来,虽不甚浓,却十分醒神。 “公子,此女武功不错……”周侗压低声音说道。 “哦?”赵倜道:“怎么讲?” 周侗道:“属下观此女行动敏锐,气息却稳定,武功应该入流了。” “入流了吗?”赵倜想了想,还有这种说法,也不知自己学了幻阴指后算做几流。” 周侗道:“武功提升有瓶颈存在,越往上越须得打磨勤炼。” 赵倜点了点头,心中还有疑惑,不过门外并非言谈之地,便转身进去客栈之中。 这客栈入门是个大堂,摆了七八张桌子,之前的黑衣少女正坐在靠窗的桌旁,显然点好东西,眸子清冷,静静等待。 跑堂小二过来殷勤招呼三人坐下,随后道:“三位贵客吃些甚么?小店虽然简陋,饮食却是一应齐全,有羊肉鹅脯熏鸡,还有各色时令果蔬,且有老酒,不必费力来筛,就能直接饮用。” 赵倜叫周侗两人随便点些,又要了坛酒,接着吃喝起来。 片刻后,那靠窗的黑衣少女起身,去柜上打包了些馒头肉脯之类,随即出门离去,赵倜瞧她背影曼妙,心中隐有猜测,但又觉得似乎不会这么巧。 他转回头看向周侗:“光祖,刚才你说习武瓶颈,我想起一件事情,有些疑惑,想问问你。” 周侗道:“属下但凡知道,无有不讲。” 赵倜道:“我现在所学的内功分为六层,前几天最初练习,直接便练成了第一层,然后我觉得意犹未尽,继续修炼下去,竟然毫不费力又到了第二层,若非内力积蓄不足,现在恐怕已经第三层了,这正常吗?” 周侗闻言愣了愣:“公子,你说你练的功法分为六层,直接练成了第一层,接着水到渠成般又练成了二层?” (本章完) 第27章 适逢其会 第27章 适逢其会 赵倜点头:“正是如此,所以才有不解,我知修练内功不易,哪里可能轻松进境。” 周侗露出震惊表情:“公子,虽说道理如此,但也并非没有特殊情况。” “什么特殊情况?” “自然是天赋异禀,资质斐然。” 赵倜摸了摸下巴:“天赋资质不是筛选能否入门,以及量体裁学的吗?可这已经不是寻常快慢,就似顺理成章一般……” 周侗摇头:“虽然属下自家没有见过,可却听师父曾经说起,确实有天资超绝,练功轻松如喝水吃饭般简单,已非快慢能够形容。” 赵倜道:“金台老拳师如何说的?” 周侗思索道:“属下当年学武初成之时,心高气傲,觉得自己天资非同寻常,恩师却说我资质不过中上,我心中不服被师父瞧出,他老人家笑对我言真正天资之人,学任何招数内功都不会遇见桎梏阻挡,招数便是一学就会,内功只要内力积聚雄厚,其它全部水到渠成。” 赵倜闻言沉吟,若说招数,他之前没学内力只练外门技法时,倒正是如此。 别人练会一招,或须三五遍,或须七八遍,或须几十遍才能完整使出,他却只练一遍就学会了,其间转圜细节,精巧变化,都能无差使出,难道便是因为学武天赋超绝吗? 而当下修炼内功,也因为超绝天赋才同样如此? 他又想起无论段誉学凌波微步还是北冥神功都是极快,而张无忌学乾坤大挪移也没用多久。 张无忌只了半日就直接到达乾坤大挪移第五层,如果这样,内力雄厚之下,岂不是学习任何高深武学都遇不见阻碍? 自己除了过目不忘之外,没想到还有这般武道资质! 赵倜点了点头,略过此题:“或许如此,一会吃完饭便行歇息,争取明日早到无量山。” 周侗苏大称是,吃过饭后,直接入房安歇。 翌日天光未待大亮,三人出门上马直奔无量山,一路飞驰,不知许久终于到达无量山脚下。 只见一座好山,横峰侧峦,气势磅礴,重景叠嶂,林木秀茂,出的是云,纳的是雾,万壑千岩险要中不失峻美,虎啸猿啼风生里更添壮阔。 山脚有上山路径,路旁还有三几间草舍,旁埋看马桩,有人守护,更立了块石碑,写着无量剑派几个大字。 赵倜道:“这座大山雄伟,无量剑派即便守了此处也阻不了旁人上山,立下石碑又有何用,以为此山是他家所有吗?” 周侗道:“江湖大抵如此行事,要个场面而已,公子不必在意。” 赵倜点了点头,看眼前模样剑湖宫似乎还没被神农帮袭击,若是已被袭击,最后叫灵鹫宫收编,此处便该改名无量洞了,断然不会还竖着无量剑派的名字。 既然如此,不好从正路上去,须得偷偷进山,然后寻找琅嬛福地所在位置。 他刚想叫周侗两人离开此处,就在这时,对面路上驰来了几匹坐骑。 却是四人四马,到近前勒住缰绳,为首乃一名五旬左右的老者,身材富态,神情端重,气质和蔼。周侗手搭凉棚去看,惊讶道:“公子,那为首的好像正是普洱茶商马五德。” 嗯?赵倜双眉扬了扬,难道竟如此凑巧,赶上正活来了? 周侗拢口喊道:“对面可是马五哥?” 老者听到声音往这边望来,却是瞅了又瞅,看了再看,却没辨认得出,抱拳道:“正是老朽,不知哪位兄弟当前?还恕老朽眼,看不真切。”说着,拍马赶了过来。 周侗道:“公子,十几年未见,属下前去相会。” 赵倜颔首,看他们近了,就听马五德大叫:“原来是光祖贤弟,真是想煞老哥哥也!” 周侗也道:“老哥哥十几年未见,风采更胜当初。” 两人叙旧片刻,各自问起经历,周侗只道投身世家门户,忝为少主亲随,公子就在后方马上,马五德闻言大喜,急忙请教引见。 接着各自下马寒暄,马五德对身后穿青衫一脸好奇的少年介绍道:“这是段誉段兄弟,乃慕老朽薄名来至舍下,听说我要往无量山赴会,便跟着同来,说这里山水清幽,打算赏玩风景。” 赵倜不由一笑,看向段誉。 段·真假情痴·渣男二代·舔狗之祖·开创天下有情人皆为兄妹派·磊落·誉 就看段誉行了个儒礼:“这位赵兄竟然来自大宋?实在叫在下惊喜,在下早就想过去宋国观看山河风景,今日得识兄台,来日说不得前往叨扰,实乃在下之幸也。” 赵倜还了个礼:“好说,好说。” 周侗和马五德所讲来历是陪赵倜逛玩大理,闻得无量山有名,这才过到此处,马五德也将无量派剑湖宫东西二宗比武之事说了一遍,邀一起上山观看。 周侗望向赵倜,赵倜微微思忖,既然现在段誉还没取走凌波微步和北冥神功,那么便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跟随马五德去剑湖宫,然后找机会偷偷溜出去寻无量玉璧琅嬛福地。 另外一个选择是婉言谢绝,自家找路上山。 第一个选择,可以最短最快时间找到琅嬛福地,毕竟记忆里琅嬛福地的地标是从剑湖宫开始延伸,但缺点是有可能会被羁绊在剑湖宫一段时间。 第二个选择,婉言谢绝马五德,自家三人另找路径偷偷上山,这样虽不会被无量剑派和神农帮牵扯,但缺点是无量山大,从别处偷偷上山别说直接找琅嬛福地,就是找剑湖宫都怕寻不到,一但时间久了段誉先取走秘籍可就前功尽弃。 那么还是跟随马五德上山,然后谋而后动为好。 这时草舍处过来两名汉子,抱拳对众人道:“诸位在此盘桓……” 马五德笑着摸出请帖,一名汉子接过看后急忙道:“原来是马大侠光临,还请快快上山,我东宗左宗主等候久矣。” 马五德道:“老朽还带了几名好友……” 汉子笑道:“都知马大侠交游广泛,一起来我无量山捧场,乃是鄙宗之幸。” 马五德微笑抱拳:“如此,便有劳了。” 随后登山,约莫小半个时辰路程,然后远远看到一片粗犷建筑,正是剑湖宫所在! (本章完) 第28章 你的剑练错了 第28章 你的剑练错了 赵倜等人随马五德来到剑湖宫门前,无量剑东宗宗主左子穆相迎。 一番嘘寒问暖,惯有的江湖互吹之后,进入练武厅落座。 赵倜本来打算自己找个机会单溜,周侗两个按照自己给出的路线事后去找。 三人一起走会叫无量剑的人警觉,到时满山搜查便落了下乘,琅嬛福地在那里也跑不了,没必要事情做得太糙。 可是一路上段誉便在耳边絮絮叨叨,进得宫内更是缠在身边问这问那,都是大宋那边的风光事情。 赵倜有些头大,打算借着方便之名出剑湖宫而走,结果对方拉住胳臂,说赵兄同往同往。 段·真·狗皮膏药·烦·誉! 赵倜倒也能强行走脱,可段誉这小子本性是个大嘴巴,回去后说不定如何一惊一乍,大肆渲染。 于是赵倜全程黑着一张脸,坐在练武厅的椅子之上不动,段誉紧挨着他,仿佛生怕他离开,挽臂交谈。 直到比武开始,这才消停一些,叫赵倜心中松了口气,再次琢磨怎样能够伺机脱身。 接下两宗比武,你来我往,剑光森寒,赵倜边看边皱起眉头。 他是第一次看江湖门派中人较量,和东京帮会打杀不同,也与府中侍卫武师切磋迥异。 看着看着他心中升起一丝失望,并没有想象中厉害,或许也是无量剑本身传承武学算不得高明,总之并不入眼。 比武之人全部用剑,不说招数精妙与否,落在他眼中只有一个字,慢! 实在是太慢了,他自小练得一手快剑,虽然速度不可能如葵宝典那般魅影飘形,但肯定比这些无量剑的弟子要快上许多。 随后事情按照记忆发展,无量剑东宗龚光杰对战西宗一名弟子时用出“跌扑步”,长剑挥出仿佛用力过猛,身子微晃,似欲摔跌。 段誉忽然“嗤”地一声笑,随即知道自家失态,急忙伸手按住了嘴巴。 赵倜心中叹了口气。 果然,西宗那名弟子挥掌拍出,打向对方后心,龚光杰跨步避开,手中长剑蓦地圈转,喝一声“着”,刺中西宗弟子左腿,一场比试落下帷幕。 五局三胜,就此东宗再次胜出,西宗宗主辛双清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接下来五年,依旧是东宗居住剑湖宫,可以钻研无量玉璧,西宗只能回去精练武艺,等待下次比试。 左子穆满面红光,和辛双清言语兜搭显摆片刻,忽然目光转向了段誉。 赵倜在旁微闭双目,懒得来听,直到左子穆鼓噪自己弟子和段誉比试,龚光杰场中邀约段誉不成走了过来,打了段誉个耳光,又持剑近前,伸手去抓段誉衣领时,他反手背的钢剑,剑尖指向了赵倜不足一尺。 赵倜不由微微扬眉,身后周侗苏大一起喝道:“大胆!”上前挡在了赵倜身前。 练武厅众人都是一呆,目光尽被吸引。 马五德脸色已经变成猪肝也似,段誉被打,讲情不成,已经使得他颜面尽失,如今自己带来的另外一伙人竟也要产生是非,顿时站起道:“周贤弟……” 他是知道周侗武艺的,自然不似段誉文弱书生,可眼下情景哪里容得动武,毕竟在对方宗门,如何都要吃亏。 龚光杰这时愣了一下收回手去,段誉拍拍胸口:“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的,输了又痛又死,放下钢剑,似在下读书学佛多好。” “闭嘴!”龚光杰狠狠瞪了他眼,目光闪烁看着周侗苏大两人。 赵倜轻咳一声:“光祖你俩让开吧。” 二人闻言,稍避一步,赵倜微微侧脸看向马五德,道:“马五哥,此处无趣,我等先走了。” 马五德道:“好好,我送赵兄弟。”说罢就要起身。 那边左子穆道:“慢着,马五哥,你这个好友也和那姓段的书呆子一般来历吗?”马五德不好撒谎,只道:“确实并非门人亲属,不过和故友一起。” 左子穆道:“何故呵斥我门下弟子?莫非和姓段的一伙?想要助拳,那为何之前不站出来,坐在那里装腔作势。” 周侗哼道:“你那弟子也配,适才反手持剑指着我家公子,如何不能呵斥!” 左子穆道:“这般娇贵走甚江湖?江湖之上,以武说话,不然就和那姓段的一般,打也是白打。” 练武厅人多,几乎都是本地江湖客,各门首领,闻言都不禁大笑起来,马五德顿时有些无地自容,伸手捂住老脸。 周侗见状冷冷道:“那我来与他比过。” 左子穆道:“你家公子莫非也不会武?如此不用比了,叫手下出来什么能耐,给我弟子赔礼道歉便是。” 苏大怒道:“是我俩呵斥你那不长眼的弟子,胆敢叫我家公子赔礼?来来来,我和你这老儿过上两招。” 龚光杰此刻已经退出了一步,手上挥舞长剑,恼道:“你又是什么东西,敢和我师父交手!” 苏大刚要说话,后面赵倜道:“问他想怎么比。” 苏大道:“你想怎么比?” 左子穆冷笑:“说句话还得手下来传,好大的架子,你只要胜过我这弟子,老夫便收回刚才所言,还叫他给你赔礼!” “就他吗?”赵倜伸手一指龚光杰,嘴角扬起,摇了摇头。 “你这小白脸还瞧不上我?”龚光杰闻言大怒。 赵倜眨了眨眼,看向段誉:“段兄,他说你是小白脸。” 段誉摇头:“非也,非也,在下只是穿着青衫,才显得脸白,赵兄穿着白衫,实际更白,他是在说赵兄你啊。” “那你要如何?”左子穆见赵倜言语之下,仿若儿戏,丝毫不将自己瞧在眼里,神情阴沉说道。 “打败了徒弟,徒弟道歉,打败了师父呢?”赵倜淡淡地道。 大厅之中顿时一片沉默,所有人都看向赵倜,包括厅梁之上正藏身而坐的一名圆脸大眼少女,手中握着十来条尺许小蛇,望向赵倜露出惊讶目光。 “你的意思还要和老夫比试?”左子穆忽地扭脸看向马五德:“马五哥,这人莫非是你带来踢我剑湖宫场子的?” 马五德心想,什么都叫你说了,今天脸面算是丢光。 看他不言语,左子穆道:“大言不惭,先胜过我弟子再说。” 赵倜笑道:“那便是答应了?拿口剑来,我教教你这弟子如何用剑,他的剑都学错了,犹自不知。” “竖子胡说八道!”左子穆怒道:“给他口剑,老夫倒要看看他有何本领!” 这时有西宗一名女弟子颠颠跑过去递了口剑,叫辛双清瞪了一眼,弟子吐下舌头急忙跑回。 赵倜曲指一弹,点头道:“还算能用,来吧。” 前面的龚光杰道:“你过来场中!” 赵倜笑着摇头:“勿须站着比试,你剑练错了,坐着便能胜你。” 龚光杰闻言大怒,吼一声,持剑便冲了过去。 (本章完) 第29章 剑惊四座(求追读) 第29章 剑惊四座(求追读) 赵倜手拿青钢剑,端坐椅中,看着龚光杰急迫冲来。 对方不但剑慢,身形步法也慢,哪怕再急,落在他眼内亦如小儿奔走。 原本他只是自家用剑快速,看旁人不会这般真切,但练了幻阴指功法后,洞察事物却变得清晰明朗,听闻也有所增加。 只见龚光杰用了一招金针渡劫,单臂前伸,长剑径直刺来。 这一剑发出“哧哧”声响,居然携带劲风。 后面无量剑东宗弟子不由叫好,左子穆也面呈得色。 西宗宗主辛双清是名女子,手下女徒居多,此刻个个脸现不忿,尤其刚才递剑给赵倜的女弟子,露出一丝担忧表情。 就在龚光杰长剑刚进赵倜胸前尺许距离,忽然“啪”地脆响传来,龚光杰“哎呦”大叫,手中长剑“哐啷”一声狼狈跌落于地。 他手捂手腕,满脸惊愕骇然,赵倜青钢剑不知何时,已经搭在了他的颈边。 练武厅内鸦雀无声,大多数人都没看清怎么回事,甚至左子穆和辛双清也看得不是分明,他俩都在注意龚光杰那一招金针渡劫,那招用得极好极老辣,没一丝毛病。 赵倜坐在椅子上,手中剑拍了拍龚光杰肩膀:“说你练错了还不服气?” 龚光杰脸色泛白:“我,我刚才不小心……” 段誉在旁抚掌笑道:“赵兄,你看他脸好白,原来小白脸竟是他!” 西宗女弟子原本一脸震惊,闻言都不由掩嘴低笑起来。 刚才和龚光杰动手,被他用跌扑步引诱刺伤左腿的西宗男弟子喊道:“龚师兄,刚才我中剑后待欲再斗,龚师兄却还剑于鞘,口呼承让,此时也有面皮说不小心?” 龚光杰额头青筋跳动,嘴里道:“我的确是不小心,我大意了……” 赵倜的剑倏地从龚光杰肩膀处移到他腮边,“啪啪”拍了两下:“嘴挺硬,可有青钢剑硬?” “你,你敢容我再比一遭吗?”龚光杰两只眼珠几乎瞪出眼眶之外,拳头紧握。 左子穆在后面眉头深深皱起,盯着赵倜掌中长剑,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边辛双清同样表情深沉,抿着嘴唇,若有所思。 赵倜缓缓撤回青钢剑,剑尖点了点龚光杰:“来。” 龚光杰捡起地上长剑,深深吸了口气,不错眼看着赵倜,他想寻找对方破绽,可又发现对方此刻浑身上下竟皆是破绽,恍惚之间不知从哪里下手。 “嗨!”他运起气息,这次没有直接进攻,而是先虚晃一记,随后脚步错动到了旁边,接着长剑斜削出去,但中途却变为挑划,使出一招拨草寻蛇。 “啪,嗖……” “啊?”龚光杰惊呼出口,复看手中剑消失不见,不知如何又被磕飞了出去,赵倜的青钢剑再次架于了肩头。 好快!左子穆在后方脸色大变,此番他看得清楚,对方竟然后发先至,打到龚光杰手腕之上,最不可思议的是居然和之前那次同一位置。 “我……”龚光杰的脸色更加苍白,身体一阵颤抖。“还不服?”赵倜收回剑,淡然说道。 龚光杰猛地跑到最近的一名东宗弟子身边,抢过他手中长剑,再次冲向赵倜。 “啪,嗖……”长剑又一次飞了出去,龚光杰站在地上茫然无措,身体哆嗦,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言语。 “还想来吗?”赵倜笑眯眯地道。 “光杰,回来!”左子穆在后方喝道。 “师傅,我,我……” “回来!”左子穆踏前一步,抱拳对赵倜道:“敢问尊驾真实姓名,来自哪里,到我无量剑派究竟所为何事?” 看着龚光杰六神无主般退去一旁,赵倜用手中青钢剑指了指左子穆,又指了指左子穆腰间佩剑。 “好,既然尊驾执意切磋,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左子穆思索几息,慎重说道。 此刻也由不得他不慎重,刚才打了眼,没想到这白衣少年竟是剑道高手,他虽然自忖也能一招败掉龚光杰,但绝不可能这般轻描淡写,甚至坐在椅中不站起来。 此刻是敌是友不知,言语间客气总无大错,江湖有时候不止打打杀杀,更多人情世故。 他从腰间缓缓抽出长剑,忽然想起一事:“尊驾……还不站起来吗?” 赵倜想了想,说实话他对自己的武功高低实在没有准确分数,他从小到大练外门快剑,现在又学幻阴指功法,可却并未和江湖之人切磋过。 不过看无量剑东西二宗比武,难以入眼,既然徒弟如此,想来师父水平也不会太高,这并非托大,左子穆在他忆中确实剑法平平。 他微微一笑:“我所练坐剑,自然坐着比试,站起来威力反而不如坐着。” 左子穆眼角跳了跳,鬼才信你,天下间哪有这种剑法?装比你还要装出个名堂来,实在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而,人情世故! 他压下一口气,强挤出一丝笑容:“既然如此,那左某就占便宜了!” 说罢,手上挽一个剑,使出一招长虹贯日来。 这招威力极大,但对用剑者要求也极高,讲究剑臂合力,腰腿一线,内外合一。 只看剑光如虹,威势惊人,朝着赵倜身前击来,一时间虹光如影,竟然分不清剑尖何处。 赵倜眯了眯眼,这剑使得不错,果然师父远胜徒弟,但还是不够看啊! 如果他此刻没有内功在身,恐怕还不好直接破去对方剑势,毕竟内力加持之下,对方长剑坚固难撼,得想法使用巧劲。 可如今不同,手上青钢剑立刻用出一招分拂柳,只听“叮叮”几声响,青钢剑钻入虹光,直切左子穆手腕。 左子穆顿时惊出一头冷汗,怎么如此快?他这招还没使用完呢,急忙被迫改招叠翠浮青,原本大好的攻势,只是眨眼就变成了防守。 “哦……”赵倜不由暗道,原来自己的剑竟这般快,不过也是左子穆不行,毕竟他在四大恶人中最弱的云中鹤手下也走不过两招,还极可能是云中鹤未出全力,戏耍于他。 而大理四大侍卫之首的褚万里更是一招便夺去过左子穆长剑,可见其武功实在一般。 既然如此,那自己能否也做到轻松卸掉对方兵刃? (本章完) 第30章 下崖,下崖!(求追读) 第30章 下崖,下崖!(求追读) 赵倜此时坐着比斗心下不好判断,但“唰唰唰”三招之后,感觉左子穆实在拿不出更厉害剑式,便用了一记白云出岫,接着使出天坤倒悬,那剑自下扬挑,快速绝伦,刺向左子穆手腕。 左子穆“啊呀”一声大叫,冷汗瞬间湿透后背,他这时根本来不及抽剑,唯有弃剑一途,若是不弃,恐怕手腕要被扎个对穿。 就听“哐啷”一声响,长剑坠地,他身子接连退出四五步远,心中犹自惊恐不已,低头向右手腕膊看去,一个红点迅速变大,刹那变成血一般,就算反应得快,可还是被剑尖伤到。 练武厅内针落可闻,个个满脸惊愕,那些本地的宗门门主目瞪口呆,张着嘴巴久久难合。 五招,只用五招就打掉左子穆的长剑,莫非看错不成? 揉了揉眼睛,这些人心下再次合计不对,那少年是坐在椅中,倘若站着比斗,又将如何? 岂非根本用不了五招?岂非何止打落宝剑,根本就是直接要了左子穆的命! 他们大多武功都还不如左子穆,无量剑是威楚府最负盛名的宗门,在大理东南也有名气,左子穆的武功众所周知,那这少年的武功又高深至何等地步? 所有人都倒吸凉气,望向赵倜的目光变为了敬畏,甚至有的不敢再瞅,生怕对方一个眼神回过,自家不知应该如何回应。 左子穆呆呆地站在大厅中心,手腕鲜血“滴答,滴答”淌落,东宗的弟子也都傻眼,心里一直敬重如神以为难逢敌手的师父居然败了,而且败得这么惨,只是几招而已,对方居然还是坐着使剑! 辛双清目光惊疑不定,望向赵倜露出一抹深深的惧色,左子穆刚才的几剑她看在眼中,那可是无量剑最厉害的招数,便是自家都用不出这般炉火纯青,可这少年居然招招都没让左子穆用完,便击落他手中长剑,使其败退! 赵倜这时观瞧四周,目光落在借剑给他的西宗女弟子身上,招了招手。 那女弟子顿时脸色一红,慢慢走了过来,眼中已不似之前隐隐约约的活泼羞怯,变成了仰慕崇拜。 赵倜将剑交还给她:“多谢姑娘适才借剑,不知如何称呼?” 女弟子低头道:“我叫楚真。” 赵倜点头:“好名字,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 段誉在旁道:“赵兄此诗甚妙,应情合景,应情合景。” 少女闻言脸色更红,拿着剑跑回辛双清身边。 赵倜斜睨段誉一眼:“段兄胡说些甚么呢?” 段誉道:“我就是这般觉得,心中想到激动荡漾之处,就要吐露出来。” 赵倜拿他没办法,摇了摇头,段·赤子·犟种·磊落·誉。 左子穆这时人仿佛都老去十岁,缓艰开口:“尊驾胜了……” 赵倜笑了笑,缓缓站起身形,对周侗苏大道:“走了。” 马五德急忙也跟着站起:“老朽送公子。”他这时不似之前称呼赵兄弟,而改口与周侗一般称谓,神色间满是恭敬。 赵倜摆了摆手:“不必相送,有空我去马五哥府上拜访,马五哥别嫌弃便是。” 马五德闻言,一张老脸涨红,心下知道赵倜这是给他找取台阶,替他挽回今日失去的颜面。 他既然号称赛孟尝,往来人情自是熟稔,立刻一拍胸膛:“公子若光临寒舍,老朽定当扫榻相迎,壶浆塞径,与公子把酒言欢。”厅中那些本地宗门首领此刻都露出艳羡眼光,心中或叹或骂,这马老儿交得哪般好运,居然会认得这般武功非凡的公子,真是活活气煞人也。 段誉这时也站起:“赵……” 赵倜没等他把话全说出口,便道:“段兄不用讲了,我还会在大理盘桓一段时日,肯定能够再次相会,段兄就别打跟着我走的算盘了。” 段誉闻言一脸纳闷,心想这赵兄真是个奇特人物,居然能看透我心中所想,佛门有读心神通,莫非赵兄学了去不成?要不要和赵兄讨教一二?不过这读心神通可否也是武功一种……倘若是了,那我便不要学了。 赵倜三人出门离去,无量剑没一人吭声,也没人后面跟随,大抵是境界相差太远,如身份比对一般,生不起什么猜忌之心了。 出了剑湖宫大门,赵倜小声对周侗二人道:“快走!”说完,带头便往后山溜去。 他估摸被神农帮打伤的左子穆师弟容子矩应该很快回来,到时候缠夹不清,再被纠缠耽搁就不好了。 三个人展开身法向着后山跑去,这时天色已近黄昏,三人脚下迅捷,出了十几里外,来至后山之中。 只听得泉水淙淙声作响,一条小溪入目,赵倜点头,并没有走错路径。 继续向前再奔行一阵,水声响亮,轰轰隆隆,却是前方西北角上犹如银河倒悬,一条大瀑布从高处上倾泄下来,随后一处巨大断崖出现在了眼前。 周侗小心上前张望,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公子莫非要去崖下山谷?这可去不得,实在太高,由此下落太过危险!” 赵倜虽然记忆此地,但也没想到这般陡峭,可这山谷另外三面却比这里还要凶险,更难得下。 而琅嬛福地的出口则在澜沧江畔,别说赶往那边时间急迫,从山里走说不得日夜才能到达,最重要的即使去了那边江畔也难找见位置,那边更加宽高广大,几乎大海捞针。 想到这里他忽然忆起一事:“往下面看看,哪里有裂缝存在。” 段誉当时坠崖被一株老松弹住,然后看见崖壁裂缝,顺着一点点滑去了谷底,如果能够找到裂缝,就可以从那里下谷。 周侗苏大急忙去找,片刻苏大道:“公子,这下面极远的地方好像有条缝隙。” 赵倜闻言走过去看,又叫周侗一起辨认,确实下面远处存在一道崖裂,点了点头:“一会儿我从此处下去,你们即刻往澜沧江边赶,我若是出去定然在那边现身,虽然不知具体方向,总之对着江边就是。” 周侗道:“公子,可……” 赵倜道:“不必啰嗦,我有鲸筋绳索,又有短剑削铁如泥,破这崖壁如刺豆腐,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说着怀中摸出鲸筋细绳,这却是准备好的东西,但此物稀少,来之前只凑了五六十丈,不过用短剑配合一起下崖,应该不会出现意外。 他在崖前寻一块硬石将筋绳绑住:“一会我连扯三下筋绳,你们就将此处解开,把绳索丢下,我好绑另外地方,便可到达裂缝那里,丢完绳索你们就去澜沧江畔,不用在此停留。” 二人称是,赵倜拉一拉筋绳觉得结实,随后走到崖边,一手持绳,一手持短剑,轻轻一跳,便向山崖下方滑去…… (本章完) 第31章 琅嬛福地 第31章 琅嬛福地 赵倜向着山崖下滑,那绳是鲸筋所制,最为韧性结实,可以做为弩炮的绞盘扭索使用,再来上两三个人也未必会被扯断。 短剑却是削铁如泥,插入山壁能够稳固身体,就这样中途再重新系一次筋绳,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来至山崖大裂缝旁。 赵倜仔细观看裂缝,确实可以攀援而落,于是用力拍打山壁,身子轻轻一荡,落进缝隙之中。 接着歇息片刻,便沿着此处,手腿并用,慢慢往谷底下去。 这山谷颇深,即便是裂缝也距离谷底有一段距离,不过越往下面越倾斜,不再是危崖笔立,到后来已经算是个山坡,再无凶险,没多久时间便进入谷中。 此刻听得斜对面大瀑布声音轰隆,远胜上方,一座大湖,在夜色下似乎碧镜,四周茶丛生,摇曳生姿,一副世外出尘景致。 赵倜逆着瀑布看到一片石壁光润如玉,心想这肯定就是无量玉璧了,既然见得此物,那琅嬛福地入口便好找了。 接着他回头去寻记忆中的酸果树丛,没多久瞧得大片,拨开后发现一块莹白如玉和瀑布那边相似的石壁。 赵倜点头,这应该就是当年无崖子和李秋水练功的地方,月亮将两人影子照在这块石壁上,然后再反映到瀑布处的大石壁,叫无量剑的人看见后,以为是玉璧仙影。 此刻月光初起,赵倜双眼盯着下方的这块石壁,只见上面隐隐出现一条剑影,是月光照射西首峭壁上一处洞孔反射出来。 他顺着剑影斜指方向看到一块大岩石,然后走近推了推,入手青苔湿滑,估摸足有一两千斤之重。 赵倜思索一下把四周藤蔓扯尽,又俯身将底下泥沙清除一番,然后再推,那岩石缓缓转动,如一扇大门仿佛,只转到一半,就见岩后露出一个三尺多高的洞穴。 他这时压住心中情绪,摸出火折子和蜡烛,点燃后走了进去。 待走得十几步远,便看见一扇镶碗大门钉的金属门户,他知里面必然未栓,用力一推,打开了此门。 只见里面有一处十分光亮,走近了看到壁上镶嵌水晶,有鱼虾游过,竟是在湖泊之底,引了水光进来。 赵倜继续察看,这室内有石桌石凳,桌上有些梳子钗钏之类,又看墙上东一面西一面还镶嵌了不少铜镜,足足三十几面,借着反光查找,在西南隅壁发现了一道裂缝。 走过去使力推开,果然是一扇门户,有石级向下,走下去后又看见一门,再次打开不由得眼前陡然一亮。 只看一名宫装美女,手持长剑,正用剑尖指着他。 赵倜瞅向对方,忽然微微一笑。 美女是白玉雕成的玉像,却生人大小,一对眸子萤然有光,神采飞扬,肤色有如凝脂一般。 他看少女约莫十八九岁模样,眉梢眼角,略有稚气,但又是说不尽的妩媚可亲,国色天香,颜色世间难觅。 且一双眼睛由黑宝石雕成,越看越深,眼里隐隐有光彩流动,眼光始终对着他,无论他眼神转去哪边,都似跟随一般,似乎喜悦无限,又似怨似愁,似有所盼望期待。 赵倜心中不禁便是一跳,随后嘴角扬了扬,自言自语:“我是该叫你李秋水呢,还是李小妹,或者是二十岁之前的李秋水?”这玉像目中宝石神光变幻,竟似听懂他的话语,有一种惆怅感觉。 他伸出手,在玉像的脸颊上轻轻摸了一把,随后若有所思片刻,开始打量起四周。 四周墙壁刻了不少东西,大多庄子南华经字句,还有无崖子为秋水妹书,洞中无日月,人间至乐也的文字。 随后他又朝玉像看去,只见玉像身前有大小两个蒲团,小的供人拜头,大的供人跪着,那玉像下面的绣鞋内侧似乎绣字,右边绣的是“磕首千遍,供我驱策”,左边绣的是“遵行我命,百死无悔”。 赵倜眨了眨眼,伸手将那小蒲团上处撕开,露出蒲草,然后现出一物,拿出来是一只绸包,白绸上所写语句和记忆相同,无非琅嬛福地练武,杀尽逍遥派弟子。 他打开见一卷帛卷,微微舒展,露出北冥神功四字。 赵倜记得凌波微步位于帛卷尽处,再往后翻,略过那些与玉像容貌一样的横陈竖卧,娇媚弄姿,含情凝眸,轻嗔薄怒罗女修炼画样,到达帛卷最后。 只看上面题写凌波微步,其后绘了无数脚印,注明“归妹”、“无妄”等等字样。 这些尽是易经之中的方位,他以往素有研究,此刻越看越是入神,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外面是明是暗,长长吐出一口气后,站起身来。 他想到经自家在剑湖宫比试,无量剑的事情多少会出现些偏差,也不知段誉还能不能来到这里。 倘若还能辗转过来,那么记得原本是在外盘桓了两三日才找进洞中,不过自己此刻已将洞口大石打开,真若来了恐怕很快就会进入。 想到这里赵倜将帛卷揣进怀里放好,又四处走了走,左侧月洞门里有石床摇篮,应该是李青萝小时所用,壁上挂着断弦之琴,该是李秋水扯破。 再见床左的石几上刻画了十九道棋盘,上面布满黑白棋子,他心下暗想,莫非这就是珍珑棋局吗? 赵倜离开东京,没有选择前往擂鼓山找无崖子破此棋局,得授七十年内力,实在是经过了慎重考虑。 首先无崖子传力没传功,只传了内力,并没有传下凌波微步和北冥神功的练法,虚竹只是有一身浑厚的北冥内力,但并不会使用凌波微步和北冥神功。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在无崖子苏星河等人身前没有一点自保之力,此刻他在大理,哪怕遇见四大恶人,也有一线生机,大理皇室更不用说,坦明身份,必不敢动,但擂鼓山那里,想当然好,但真正去了,万中之一,真有什么意外情况出现,全无转圜余地,不得不防。 赵倜接着又往前走,再是个月洞门,旁边壁上刻了琅嬛福地四个字,走进去一看十分宽大,一排排的木质书架,可架上却连一本书都没有,只是贴了标签,甚么昆仑派,青城派,蓬莱派等等名称。 又一看少林缺易筋经,大理少一阳指六脉神剑,丐帮少降龙十八掌等等甚憾的字样。 他摇了摇头,便想出去,那山谷往外界的密道出口是在玉像那边,想要离开还得回去那里。 可就在他刚走没几步远,外面忽然隐隐约约传来了脚步声音…… (本章完) 第32章 这是贱内 第32章 这是贱内 赵倜微微眯起双眼,心想莫非是段誉找来了? 短时间里不会有旁人找见这谷下山洞,十有八九是段誉依旧走了原本老路,被打下山崖,进入此处。 那,要不要杀人灭口? 赵倜内力流转,悄无声息往回走去。 绕了几绕,进入玉像所在石室,就看段誉正站在玉像前方,痴痴地望着。 赵倜面无表情,摸了摸下巴,沉吟几息后忽然开口:“段兄。” 段誉站在玉像前仿佛聋了一般,两眼只盯着玉像看,嘴中还在嘀咕着什么,浑然一副呆迷形状。 赵倜揉揉额头,慢慢走过去,直至近前段誉也没发现,他只好用力咳嗽了一声:“段兄!” “啊……”段誉顿时吓了一跳,这才缓过神来,望向赵倜一脸惊愕:“赵,赵兄?” 赵倜板着脸道:“段兄何故在此?” 段誉闻言顿时大窘,想起之前在山崖上偷听无量剑男女弟子亲热实非君子所为,不由嗫嚅道:“赵,赵兄,此处是你的家吗?” 赵倜点头道:“正是我家。” 段誉立刻神情有些欣喜,但随后便又愣住,露出慌乱表情中夹着一丝期盼:“赵兄,神仙姊姊可是赵兄的妹妹吗?” 赵倜瞅一眼玉像,道:“段兄看我俩像吗?” 段誉急忙点头:“像,实在是太像了,简直就似孪生的一般无二。” 赵倜哈哈大笑起来,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段誉的肩膀:“段兄,实不相瞒,这玉像乃是我的浑家。” “浑……什么浑家?”段誉闻言顿觉有如五雷轰顶,心中突如其来难受得五味杂陈。 “就是贱内,糟糠,婆娘……”赵倜笑着道。 “我,我不信……”段誉脸色惨白,望着赵倜道:“赵兄定然是和在下开玩笑,赵兄也不可能住在这里,这山谷之中,用物稀少,怎好居住……” 赵倜佯做怒意道:“这又如何不能,我原本便是住在这里的,不过贱内生了孩子,住这里不方便,才举家搬去了大宋的苏州,你若不信,里面还有孩童的摇篮在呢!” 段誉闻言失魂落魄起来,两眼呆呆,不再言语。 赵倜既打消了灭口之心,便不想看他这副模样,刚想坦诚几句,就见段誉仿佛想到什么,忽然涨红脸道:“赵兄既然说神仙姊姊是你娘子,可知她姓甚名谁?” 赵倜道:“浑家。” 段誉尴尬道:“浑,浑……我知赵兄君子,还请赵兄告知在下。” 赵倜皱眉道:“君子有问人家夫人名姓的吗?” 段誉脸色更红,此刻恨不得找个地洞钻入进去,嗫嚅着又说不出言语。 赵倜见状摇了摇头,叹道:“不过江湖儿女,就算告诉段兄也是无妨,以后有机会见面,说不得还要唤一声嫂夫人呢。” 段誉呆了呆:“神仙姊姊……嫂夫人?”赵倜笑道:“甚么神仙姊姊,不过是个整日里只知道枝招展,描眉打鬓,读些死书的女子罢了。” 段誉瞅一眼玉像,又看一眼赵倜,道:“赵兄……” 赵倜道:“对了,我这浑家叫做王语嫣,以后记住见了叫嫂夫人便是,我就不和段兄多言了,出去外面还有些闲事要做。” “王……语嫣。”段誉喃喃道:“好名字,神仙姊姊真叫得好名字,哎,赵兄……” 赵倜不理他,直接顺着室内旁一条斜向上引的石级走去,这是记忆里通往谷外的密道。 “赵兄,你,你刚才所言可是为真……”看赵倜并不回应,片刻失去身影,段誉心中难过万分,暗自想着,是了,是了,赵兄这般熟悉此处,定然并非说谎。 他又念起赵倜刚才所说话语,想去里面看看有没有孩童摇篮,心下却又犹豫不愿,就这时瞅见玉像下方绣鞋处好像有字,急忙低了身子去看。 却见那绣鞋右边内侧绣的是“磕首千遍,供我驱策”,左边绣的是“遵行我命,百死无悔”。 段誉不由一愣,心说这是何意?神仙姊姊为何要刻这字样于上?赵兄适才为何没讲? 不过他此刻感觉心中凄苦,仿佛天大地大都再没了容身之处,世间万事万物都没有了意义,自己孤家寡人孤苦至死才得其所,也不再管那许多,跪倒在大蒲团上便不停地磕起头来。 边磕心中边迷糊地想着,神仙姊姊叫磕一千下,那我就磕两千下,三千下…… 前方的小蒲团本来便破了,里面蒲草露出,他磕头磕得草屑乱飞,那蒲团虽厚,却在他的磕头中不断塌陷稀薄了下去。 也不知道最终磕了多少次,段誉只觉得浑身力气使光,气喘吁吁,这才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赵倜进入密道,径直往上面走,转了三个弯路,未知行出多远,隐约听见轰隆隆的水声,不由心中欢喜。 随即加快步伐,走至通道尽头,看前面是个仅可容身的洞穴,往外张望观瞧,只见外面怒涛汹涌,水流端急,竟是一条大江。 江岸山石头壁立,嶙峋巍峨,应该就是澜沧江了。 他此刻所在这处,距离江岸有十来丈高,但并非挺直陡峭,可以攀登而下。 片刻之后下去江岸,入眼皆为乱石之地,根本没有路径可走,他手搭凉棚,四下瞧望,却并没有看见周侗苏大的身影。 赵倜思索几息,俯身用石块搭起几个特殊形状做了暗号,随后往前方走去,每走一二里地就再留下暗记,直至七八里后,看见一颗野生的毛桃树,走上前摘了果子吃个半饱。 接着继续前行,又走十几里,终于看到有路存在,顺着路一直向前,望到一座过江铁索桥,桥边石头上刻着善人渡三个大字。 赵倜皱眉想了想,澜沧江这边都是山势连绵,既然走一路也没看见周侗二人,总不好继续再呆下去,反正已经留下暗号,二人也知自己安全无恙,尾随跟来也就是了。 随后他踏上铁桥过江,只见下方江水湍急,如同万马奔腾,他身子随着铁索摇晃,却仿佛风吹杨柳,毫不着力,片刻就过得大江。 江那边倒是一直有路,他走了半个时辰左右,就看前面出现了一大片黑色密林,篷织连绵,盖顶遮光,好不幽暗深邃。 (本章完) 第33章 凌波微步 第33章 凌波微步 赵倜观得黑林广阔,不见人家,便顺着路径一直前行。 此刻天色已是不早,他本来打算寻个落脚地方饮食歇息,但四周房舍村落皆无,心中转而思索找一隐蔽所在修练功法。 在黑林中采摘些果子,然后往深处走去,这林却是十分庞大,难辨方向,好比森林一般,走着走着前方地势慢慢高了起来,竟是有连绵小山起伏。 他拔出短剑,披荆斩棘,往山上而行,在半山腰的地方发现一个野生洞穴,丢几块石头进入,窜出一只黑毛野猪,龇牙咧嘴向他冲来。 他一剑斩了,随后遮掩洞口,进入里面点燃蜡烛,拿出了身上帛卷。 那帛卷全部展开,北冥神功四字旁边是一名横卧罗女画像,全身寸缕不着,与琅嬛福地玉像容貌一般无异,但却眉梢眼角,尽是妩媚,唇边颊上,尽显妖娆,比之那玉像的庄严宝相,容貌虽似,神情却是大异。 赵倜面无表情,往后瞧看,后面也是女子图画,个个娇体横陈,魅态百生,勾魂夺魄,似乎活起来一般,在卷上对他凝眸轻嗔,每幅像上均有颜色细线,注明穴道位置及练功法诀,下方有文字讲述。 他深深吸了口气,目光移回功法文字之上,仔细观看。 一刻钟过去,已看到最后,见写着:……然不知敌人虚实,内力若胜于我,则海水倒灌而入江河,凶险莫甚,慎之,慎之。 赵倜皱起眉头,表情有些凝重,逍遥派的第一神功必然是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又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功、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 但也有人说是北冥神功,可此刻看来,北冥神功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神奇,甚至还有不少桎梏存在。 需要周身散去原本内力不说,散功之后,还有一定的虚弱时期,若原本练习的是极为厉害功法,甚至会因此反噬受到伤害。 而且倘若对方内力胜过自己,就有曲折,若是大为胜过,则有凶险,海水倒灌江湖,甚或根本吸不动对方,并非时时刻刻,何人都可随意吸取。 绝顶高手内力根基稳固深厚,有准备的情况下已经很难出现被强行吸取内力的情形,笑傲中的方证与任我行对决就是一个例子,如果说吸星大法没有北冥能吸,那鸠摩智有准备没走火入魔警惕的时候,段誉也是吸不动的,就更别提扫地僧的三尺气墙了。 赵倜沉思起来,又想到一事,李秋水既有凌波微步和北冥神功,为何只学了前者,却没有学习北冥? 他几乎能断定对方没有修练北冥神功,比斗之中从未使用,至于用小无相功能否催动北冥他不知晓,但记忆中有个说法,小无相功催动北冥,倒也能行,可却是只好吸取同源内力,就是逍遥派的内功。 那么李秋水不练北冥神功是害怕散功,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她当时与无崖子在无量山琅嬛福地没什么危险,若北冥远胜过小无相功,白虹掌力,为什么不散功学习?还是在她看来,即便胜过,却也不多,前期危险,后期鸡肋,所以才只学了凌波微步? 赵倜瞧着眼前长卷,神情变幻不定,就当下来说,哪怕思虑好了学习北冥,但也并非合适时机。 离京之前,为了在大理能有自保之力,他学了幻阴指这种高深武学,此刻一身幻阴真气,倘若直接散功的话,以幻阴真气的性子,肯定会受到反噬,这可和原本就没有内力,从没练过内功不同。 眼下四大恶人应该已经聚齐无量山附近,自己随后还要前往天龙寺看看能不能窥探一阳指真貌,无论如何现在散功都有些不合时宜。赵倜思想了半响,觉得还是先学凌波微步为上,北冥留待回去东京,或者身边环境适合之时再做考虑。 接着他向帛卷最后的凌波微步功法看去,之前在琅嬛福地已经参详过一段时间,此时再看,入眼熟稔。 只见足印密密麻麻,不知有几千百个,自一个足印至另一个足印均有绿线贯串,线上绘有箭头,标注尽是易经方位。 别人如何他不知晓,但这功法他学起来却不为难,他熟习易经,卷轴上绘明六十四卦方位,了然于胸,只是这步法甚怪,有时走了上一步后,无法接到下一步,直至想到须得凭空转一个身,这才能极巧妙地自然接上。 而这想不想出如何去续接,有的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有的人短短时间便有对策,这便是属于天资高低之分了。 赵倜将步法烂熟于心,就在洞内演练,有时跃前纵后,左窜右闪,有时摇摇摆摆,长袖飘飘,有时似飞似舞,摇曳不定。 待到熟练如行云流水之时,他口中不禁诵道:“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 又道:“凌波微步西子影,踏浪轻歌五湖舟,谁家窈窕浣纱女,笑看吴宫几度秋。 凌波微步功成之后,他又在山洞内行了两日幻阴指功法,进速飞快,六层境界竟已经到达了第三层,只要再上一层,便可真气外放伤人。 接着这才走出山洞,他登高瞭望,看那山一侧背阴,却是树木稀少,便朝那边下山而去。 这几日没看到周侗二人,他也不想继续在无量山徘徊,思虑着前往大理城。 出东京之前曾经商议,若是在这边遇见什么意外分开,实在寻觅不到,便于大理城相聚,定了城中有名的地点,也定下时间。 赵倜这时下了小山,心中思忖前往大理须得马匹,此处也不见村镇集市,不知哪里觅马,总不能回去无量山下找之前马匹,估计现在无量剑正被攻打,什么马都找不见了。 他顺路走去,琢磨既然有路,总会遇见人家,若有马便买上一匹,就算是驴甚么也好,到热闹地方再换。 随后向前又行了七八里远,忽然看到路旁林荫之下建有一座院落,似乎有人居住,他正欲上前敲门打听道路,忽然那院内中传来“咴溜溜”的马叫声音,不由心中便是一动。 (本章完) 第34章 再次相见 第34章 再次相见 赵倜听见马叫,心中一动,暗想过去寻主人家问问,看能否买卖,若是能够正好骑马赶往大理。 他缓步上前,边走边打量院落四处,却是个独宅坐落,不由思索,此处虽然荒僻,可这院子就建在路边不远,也不像个什么隐居之地,不知何等样人会在此居住。 他想着走到门前,伸手叩击门环,门内毫无动静。 再次用力敲了几下,又开口问道:“主人在家吗?”里面依旧没人搭话。 赵倜微微用力一推,却发现竟是门内栓住,并非离去虚掩,不由眯了眯双眼。 “主人家打扰片刻,请教一些事情。”赵倜道。 院内传来一声清脆叫喊:“什么人,有何事情?” 赵倜笑道:“原来有人,打扰了。” 那清脆声音道:“我家主人隐居,不见外客。” 赵倜道:“我打听个路,再问些事。” 里面清脆声音临近:“打听什么路?此处乃隐士之所,你想找村镇尽管顺着走便是,或早或晚总会找到的。” 赵倜道:“我想和主人家买些物什,不知可否售卖?” 这时里面“啪”地一声,木栓抽出,院门两扇洞开,一名垂鬟小婢叉腰站在门内:“你这个人想买什么东西,我家又非店铺市集,到时主人不高兴了,恐怕你吃不了兜着走。” 赵倜笑笑:“我要买的东西在那里面。” 小婢纳闷:“看你整洁文雅,到底想买什么?” 赵倜伸手一指:“就在那边,你且去看看。”说着向着他刚才听见马叫的地方走去。 小婢好奇跟过,赵倜到了马厩,到了近前一看,马厩之中探出个马头,一双马眼闪闪发光,顾盼之际,神骏非凡。 他绕去厩门之前,再看竟然是一匹通体漆黑的骏马,雄伟高昂,此刻在地上“嗒嗒”踏了两步,又冲他刨了两下蹄子。 赵倜不由赞声好马,他过目不忘,此刻见到,认出是丹小镇遇见的黑衣蒙面少女坐骑。 那少女十有八九便是木婉清,而木婉清既然在此处,十几里外那边的大黑林岂非就是万仇谷的入口? 他看马思忖,段誉难道还没有过来借马去救钟灵吗?是在琅嬛福地难以自拔呆着不愿走了? 小婢道:“你是要……” 赵倜道:“劳烦问问这马,不知能否出售?” 小婢顿时摇头,道:“原来是要买马,这马可……” 她话未来等说完,就听外面远处忽然传来阵阵急促声音,似乎许多人在从四面往这里包抄。 小婢立刻变色,刚想回身往里面院子跑,就看一名少女顺着里面石道走出。 这少女身材窈窕曼妙,一身黑衣,用一块轻纱蒙了脸颊,却是见眉如远山含黛,一双眸子似点漆般明亮,肤白似玉,双手带着薄薄丝质手套。 她先是望一眼外面院门,接着走到马匹这边,看着赵倜道:“你是何人?”声音有些轻柔动听,但语气却是冷冰冰不带一丝暖意。 赵倜微微一笑:“姑娘不认得了,之前在丹镇上曾经见过,姑娘骑马入镇。”少女凝视着他:“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时院外那些声音已至墙边,悉悉索索,却并不露头。 赵倜道:“我和同行游历无量山,谁知遇到江湖上人火拼打斗,一时走散了迷路,便来到此处,瞧见有院落门户,打算问个方向,顺便买上一匹马赶路。” 少女冷冷地看着他,却不讲话。 赵倜瞧眼那厩下黑马:“不知姑娘这马卖否?我愿意出双倍价钱购买,姑娘可能割爱?” 少女淡淡道:“我不取你性命,还是赶快离去,别等我改变心意,到时想走怕是晚了。” 赵倜摇头:“姑娘这是哪里话,若不卖马便说不卖,何至性命,我的性命不管谁要,都是万万不会给的。” 少女颦眉,“嘡”地一声拔出长剑:“你这人到底打什么主意?” 赵倜嘴角弯了弯:“姑娘收回兵器吧,舞刀弄剑,伤到自家便不好了。” 他负手而去,距离少女不足三尺,忽然闻到一阵香气,似兰非兰,似麝非麝,气息虽不甚浓,但却幽幽沉沉,甜甜腻腻。 待走到前方那木门之前,刚想迈步,忽然门外两条杆棒携带劲风,迎着面门便打将过来。 赵倜往后一跳,淡然道:“谁人偷袭?” 门外没人说话,他回头看向少女,少女这时也看着他,眸子一动不动。 赵倜轻叹:“里面的姑娘叫赶快走,外面有人偷袭不叫出去,当真进退两难。” 少女开口:“此人进门问路,事情与他无干,叫他离开。” 门外没有任何回应,赵倜抬步又向出走,这次寒光一闪,两把钢钩左右钩来,他立刻往后退了五六步,冲门外斥道:“哪来的贼子,无故偷袭你家公子,我可与你等有仇?还想滥杀无辜不成!” 他虽然刚才一见黑马,就判定了少女是木婉清,也想了李青萝自苏州派人追杀的事情,可却没料正好赶上。 刚才来到马厩这里便听到远处声音,可那时已经走不了,他从这院子出去,王家那些人不可能轻易放他离开,必然是会动手。 此刻听得一个苍老声音在墙外说道:“这小子油头粉面,定然是那贱人相好,要糊弄放自家相好逃命,天下哪有这等美事!” 赵倜道:“我与这主人家素不相识,莫要诬人清白,若是有胆,便进来讲话!” 说罢转身往那檐下台阶一坐,就见少女走了过来,瞅他冷冷道:“你可与他们一伙?” 赵倜道:“姑娘这是什么话,丹镇不是见过,是不是与他们一起,姑娘难道心中无数?” 少女沉默几息:“你会武功?” 赵倜神色泰然:“学过几手拳绣腿,不然也不敢外出游历山川,观赏风景。” 他刚才躲避杆棒和钢钩往后跳跃,不是会武之人难以做到那种反应和速度,寻常人早便中招。 少女一双眸子盯着他看,忽然手中长剑一振:“你撒谎!” (本章完) 第35章 江南追杀 第35章 江南追杀 赵倜看少女双眸隐含冷意,微微一哂:“我哪里撒谎?” “你并非大理人!” 赵倜摇了摇头:“我哪里又说过自己是大理人了,我是大宋人,出来游历,听说大理风景好,便到这边赏玩。” 少女长剑不动:“你是大宋什么地方人?” 赵倜心想,我若说是苏州,恐怕你这一剑就会直接捅下来,虽然现在给你一百次机会你也捅不到我,给我一次机会你就惨了,但我又怎能那般去说。 他道:“我是东京人。” 少女略微露出一丝疑惑:“大宋京城?” 赵倜颔首:“自然是京城,莫非姑娘去过?” 少女缓缓收回长剑:“没有去过,但听你口音确实不像是……” “不像是什么?” 少女冷哼一声:“没什么!” 赵倜道:“姑娘要我出去,不出就要动手,外面不叫我出,出门便兵刃相向,姑娘说现在如何是好?” 少女看了他片刻:“你留在此处哪怕我不杀你,最后也是丢了性命。” 赵倜笑笑:“此话怎讲?” 少女道:“外面的人一旦攻入进来,这院中一草一木都不会放过,何况你个活人。” 赵倜摸摸下巴:“那不是左右都是死?不过外面人多,还是留下的好。” 少女看他一眼,再不说话,就这么站立不动,对着院门,但门外却没一个人敢进来,头都不冒一下。 赵倜知道外面人忌惮木婉清袖箭,那袖箭机括发出,又快又狠,上面还有剧毒,一但碰到,哪怕就只是擦破点皮,也会丢了性命。 又待片刻,赵倜道:“天还未晚,若是黑下来他们必然会攻入院中,不过……那时想要逃脱也会容易一些。” 少女道:“你要晚上逃吗?外面四周都是埋伏,晚上出去对方在暗处,你在明处,岂不是轻易被人杀死?我看白天才好。” 赵倜揉揉额头:“那你为何现在不走?” 少女冷笑:“再敢多言一句,我立刻把你从这门内丢出去,任他们如何施为!” 赵倜叹息:“我等晚上再走。”说着他起身要奔马厩。 少女道:“你干什么去?” 赵倜道:“我见那马喜欢,再瞅几眼。” 少女淡淡道:“虽然你和他们并非一起,但也未必便是好人,还是呆在这里不要动的好!” 赵倜微微露出揶揄,少女持长剑和外面对峙,就这样天色一点点黯淡,那婢女小心翼翼走过来:“姑娘,我去做些吃的过来。” 少女道:“你可小心。” 赵倜在旁道:“小心有甚用处,你这院子不小,现在还好,若是天黑都翻墙进来,又能防住哪边?” 少女闻言,面纱之下脸色大变,半天不语。 赵倜看不见她的表情,道:“你就没有好友过来助拳?” 婢女这时小声道:“姑娘,谷中那边……” 少女道:“不许说,也不用做什么东西,有干粮清水取得一些就好。” 婢女点头,随后脚步匆匆离去。 赵倜百无聊赖,运起幻阴真气,一时间气质有些阴柔。 少女忽然道:“你武功很高吗?” 赵倜想了想:“拳绣腿,打起来好看,难登大雅之堂。”少女冷笑:“还算有些自知之明,天黑我若走了,你待如何?” 赵倜道:“姑娘卖我马来,我自也走。” 少女道:“就知你打的这般算盘,看我有马,之前想往那边去是不是要盗马逃走?” 赵倜点头:“倒是想过。” 少女呆了呆,随后沉吟:“为何承认?” 赵倜笑道:“这有何不能说的,此刻危急之下,自当坦诚相待,渡此难关。若来扯谎,唯恐生出隔阂,不利当前情景。” “若并非危急……就撒谎了?”少女声音冰冷下来。 “倒也可能。”赵倜道。 “这为何又要承认?”少女语气再是一怔,一双眸子点漆,看向赵倜。 “趋吉避凶,人之常情,若事不危急,盗马便可逃脱此处包围,姑娘发现后逼问,我如实答了,恐怕就要持剑向我动手。”赵倜笑道。 少女手中长剑再次一指:“我最恨说谎男子,你既承认自己会说谎话,之前所言我便是一句不再相信。” 赵倜心想,你哪里是恨说谎男子,你是恨所有男子吧?你那个师父秦红不是说天下男子都是无情无义之辈吗。 他道:“姑娘就没有说过谎?” 少女微微一愕,随后思忖,自家却也是说过,小时在山中玩耍久了,回去怕被师父责骂,也曾扯东扯西,就算师父也是说过的,远的不讲,近处此番去苏州杀那王家女人,一路之上对外人所言并没有几句实话。 但她此刻又哪肯承认:“我没有!” 赵倜笑笑不语,看着天色已经黄昏,西边残阳似血,光辉泼洒下来,照得院中一片红黄,异常好看。 瞅着赵倜一副欣赏风景模样,少女顿时心中怒起,长剑震动,心想给对方个教训尝尝,可便此刻,那后面内院中传来一声惊叫,却是婢女发出的声音。 “动手了……”赵倜皱了皱眉。 少女一言不发,提剑就往后面掠去。 赵倜站起身子,缓缓跟上,本来在这里守着就没用处,又不是地势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也不知这木婉清是如何想的。 到了后院房前,只见婢女在一旁瑟瑟发抖,两名穿着江湖装束的汉子,身上要害处各中剑伤,已经一命呜呼。 少女看他过来:“你还不自家去逃命?” 赵倜看了一眼院门方向:“外面人多势众,此刻出去和送死何异?等天彻底黑下来再说。” 少女沉默:“你刚才所言不假,果然他们要趁天晚进来。” 赵倜摇头道:“却是稍稍提前了些。” 少女瞅他一眼,带着婢女往内院的大厅中走,进里面点亮了灯火,影影绰绰。 赵倜随后进入:“为何要点灯烛,不是给敌人方便之机?” 少女闻言怒道:“就知你要进来,难道叫我与男子暗室相处吗?还不如叫外面动手,省得这么繁琐思虑。” 赵倜道:“姑娘想得太多,哪有益处。” 少女看他半晌,冷笑一声,走去里面椅上坐住。 赵倜打量这厅片刻,见甚为宽敞,东西方向极长,便到那边桌盘里拿了只果子来吃。 少顷吃完,就在此处坐下,闭目养神。 也不知过去多久,外面天色彻底黑暗,窗外只有夜风吹过,虫儿叫鸣全无,气氛一时幽深。 又过去片刻,忽听得声响从四外而来,也不知多少人等,十几息后愈发近了,似乎已经摸至窗下。 (本章完) 第36章 厅内箭影 第36章 厅内箭影 少女在椅上双眸寒光闪烁,犹如冰凌,便欲站起。 赵倜道:“既不灭灯,便不要出去,外面瞅得真切。” 少女道:“你不是说趁黑夜突围,此刻又不这般想了?” 赵倜笑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时机不对。” 少女冷笑道:“纸上谈兵,我不信你。” 她虽这般说,但却再未起身,而是仔细聆听外面动静,眼角余光瞅向赵倜:“你既会武,怎未随身携带兵刃?” 赵倜眯了眯眼,疑似莫邪的短剑一直藏于袖中,至于长剑却是叫苏大背着,此刻不在身上。 他道:“无量山下遇见江湖火拼时跑得匆忙,不小心丢失了,姑娘借我一口剑吧。” 少女道:“身为武者,居然能把自己的兵刃弄丢?” 赵倜摇头:“当时事急,那些江湖人杀得激烈,甚么无量剑,甚么神农帮,还有不知道哪里来的黑衣人,一顿好打,鲜血横飞,死伤许多,情景甚为骇人,走得急迫便丢失了。” 少女道:“我看你穿着儒衫,做书生装扮,你弄丢兵刃与书生弄丢笔墨有甚分别?” 赵倜摆手:“没甚分别,实在情非我愿,所以借口剑使使,我还能帮助却敌。” 少女伸手一指里面厅角:“那墙上挂着,你自取来,倒也不指望你却什么敌,只要自家不死,倒也难得我发这一次善心,若是只会送命,还是现在过来给我杀了,倒得痛快。” 赵倜起身去厅里墙角,果然看到阴影之中挂了一口旧剑,他抬手取下抽出来观瞧,锋刃还好,但也就是普通的剑器。 就在这时,忽然“哐嘡”一声响,赵倜回头瞧看,却是大厅的门被人踹开,露出外面一篷浓郁夜色。 少女依旧坐着不动,不过手臂却已经微微抬起,赵倜知道她袖中有机括毒箭,见血封喉,王夫人派来的这些人就是惧怕此物,才一直小心翼翼。 外面传来一个老妪桀桀笑声:“小贱人,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的好,也省得我们费力,你自家吃苦。” 少女不语,那门外忽然身影窜进,就看她抬手“嗖、嗖”两下,乌光一闪,顿时惨叫声起,两名汉子身体扑倒地上。 赵倜拿剑走了过去,道:“厅不好守,旁边各有两扇窗户,一共四扇,早晚都撞进来。” 少女道:“进来一个,便杀一个。” 她话音还未落下,果然那窗扇响动,她急忙挥手用袖箭去打,可打不过来,竟是掠进几人,这时门口也身影晃动,进入了几个。 赵倜看去,那门口进来为首的是两名老妪,他知道那胖的唤平婆婆,瘦的叫瑞婆婆,两个是这次追杀木婉清的首领。 这时少女不再擅动,只是盯紧两名老妪,就听那平婆婆粗声喝到:“小贱人,尽拖延做甚,还不起身动手!”她手握双刀,交集击之下,铮铮之声刺耳。 少女冷淡道:“你已活了这大把年纪,要死也不争早在这一刻,苏州那姓王的恶毒女人自己不来跟我动手,却派你们这批奴才来跟我啰嗦?” 一旁的瑞婆婆道:“我们家夫人何等样尊贵身份,你这小贱人便想见我们夫人一面也千难万难,你师父呢?” 少女忽然道:“我师父就在你们身后!” 平婆婆、瑞婆婆等人闻言大惊,急忙转头,却哪里得见一人,知道上当,这时少女袖中两枚短箭射出,直奔两个打去。两人急忙躲闪,左支右绌,堪堪避过,但后面人却没有这么好运,便又是躺下了两个。 一名老者心有余悸,发声道:“如此不是办法,还是一拥而上将她剁死的好!” 众人闻言却不语,此刻大厅上足足二十来人握着兵刃,但却没一个吭声,你望我我望你,都不想做那个跑在头里的受死鬼。 平婆婆手握双刀,目光闪烁,瑞婆婆粗粝嗓音,阴沉沉道:“小贱人,你从江南一直逃到大理,我们万里迢迢的追来,就算人人都死在这里,也非杀你不可,你出手罢!” 少女冷哼一声:“少要废话,我袖箭还有一十八枚,虽然不足你们这些人,但先过来的毕竟要死,你们哪个想要先死上前便是。” 两名老妪不语,她二人虽然出身王家,但旁边却并非全是,此刻已经是各自怀起心思,身形不由隐隐往后退去。 赵倜这时来到少女近前,闻得阵阵幽香,刚想说话,就听平婆婆大声道:“这小子是贱人相好,先擒住他,再捉贱人不迟!” 赵倜皱眉道:“你这胖婆子又来胡说八道,我本是进门问路,这位姑娘都叫我离去,偏你们不让我走,真没道理!” 平婆婆大怒道:“你这小子叫我甚么?” 赵倜哂道:“你身宽体胖,不叫你胖婆子,难道要叫瘦婆子平婆子吗?” 平婆婆气得浑身颤抖,持着双刀做势就要冲上前来,却被一旁瑞婆婆用铁仗拦住:“既然对方相好,提防有诈,切莫上当才是!” 平婆婆这才收住,随后就在厅中继续对峙。 不知过去多久,天际一抹鱼肚白浮现,晨曦钻了出来,瑞婆婆神情阴鸷,低声下令:“天亮了,先退出再说!” 接着,二十来人不敢转身,面向少女,一点点倒着退出了大厅。 片刻后,外面再无一点声息,只见少女长出口气,身子仿佛脱力般靠进椅中,微微闭上双目。 又待了一个多时辰,天光已是大亮,赵倜起身向门前走去,后面少女忽然开口:“你要去哪里?” 赵倜道:“我找些吃的和清水。” 少女道:“他们不会撤走,说不定就在院中哪里埋伏,你不要命便去。” 赵倜道:“他们也要吃喝,哪里能够全部埋伏?我去去就回。”说完竟然直接走出了门外。 “你!”少女看他不听自己的话,双眉颦起,紧咬樱唇:“要死随你,却不怪我没有提醒!” 赵倜出了厅门,顺着石道往东去找,这时的厨房大抵都在东面,有个名称,唤做东厨。 石道两旁种满玫瑰,香气馥郁,他穿过一个月洞门,刚走入进去,却忽然脚步一停。 只见旁边阴影内窜出一人,满面狰狞,手持雁翎单刀,刀身寒光闪烁,扑奔过来。 (本章完) 第37章 又生变化 第37章 又生变化 赵倜见是昨晚进厅之人,身子向旁侧闪,躲过一刀。 这人露出如获珍宝一般表情:“小白脸居然敢出厅堂?将你抓住交给平婆婆请功,正好胁迫那小贱人就范!” 赵倜神色不动,看对方又一刀砍来,脚下轻滑,手中长剑瞬间出鞘,也没用什么招数,只是极快地斜刺而去,只看光芒一闪,这人哪里躲避得过,脸现大骇,一篷鲜血从肋间涌出,随后栽倒于地。 赵倜出门,就是想将王夫人派来的手下剪除一番。 他不愿轻易露出武功,若非碰巧赶进这里,并没想故意索取记忆来掺合这些是非。 但是既然碰到了,而且自身半卷于内,伸一把手倒是无妨。 这里不是大宋,而是大理,是另外国家,他不可能什么无量剑、神农帮,甚至旁的什么人都随意搭救,他是宋王,又不是理王,更非江湖侠客。 他是好抱打不平,那也是大宋子民之间,宋外之地,自然随心所欲,不会被任何东西束缚。 他继续往前走,石道拐弯,不远处遇见一名黄衣老者,老者见到他不禁一愣:“你不是那小贱人相好?” 赵倜笑眯眯道:“胖婆子敢说你也敢记?” 老者嘿然道:“小子找死,不知老夫何人,若非那小贱人有一匣毒箭,老夫自己便……” 他话未说完,忽然脸色大变,低头去看,不知何时已被钢剑刺入心窝。 赵倜剑不还鞘,继续前行,剑尖血痕淋洒一地。 望着东厨不远,他使出凌波微步步法,晃了几晃,身影重叠一般就去了近前。 那东厨门前正有一名褐衣汉子在倚门半打瞌睡,听见声音睁眼便要大喊,被他一剑刺入咽喉,瞬间倒在地上。 赵倜伸手推开厨房木门,只见里面五六个人,平婆婆坐在其中,正端着一碗米饭吃得稀里哗啦。 这院子偏僻,想到外面买吃喝说不得要跑多远,这些人就近来到这里做起了伙食,比啃干粮强上不少。 谁也没料到赵倜会来这里,外面路上都布下人看守,却是无人报信,此刻不由尽皆愣住。 赵倜看着平婆婆微微一笑:“胖婆子,好吃吗?” 平婆婆大叫一声:“你这小子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跑出来?老身今天定将你剁成肉馅做包子吃!” 她本来是头领,轻易不会亲自动手,但实在气急,抓过双刀冲过去兜头便砍。 赵倜脚步轻移,躲过这刀,平婆婆武功实属一般,内力修为平常,刀法也无太大精妙之处。 他不想拖延时间,脚下从不可思议之处踏出,身子转去平婆婆背后,接着长剑斜斜一撩,便将平婆婆劈成两片,鲜血喷得满地都是,旁边众人大惊,纷纷抄起兵刃一起攻来。 赵倜只用一手快剑,身子在厨房中如同柳叶轻舞,不过片刻之间,所有人都被刺杀死掉。 他眯了眯眼,还有另外一半人不知去了哪里,于是出门各处寻找。 绕着院子走了一圈,又杀几人后也没看见瑞婆婆和剩余之人。 赵倜站在院门前思索了几息,随后返回内院大厅,就见少女依旧坐在椅上,看他进来,颇感意外:“你……没遇到昨晚那些人?” 赵倜摇头:“我去东厨,发现一地死尸,昨晚那胖婆子便在其中,却没看到另外一个婆子,院内四处也都走过了,又看见几具尸首,许是一伙人起了争执内讧,火并之后离开。”少女颦眉,眼中疑惑:“你莫不是说谎骗我?” 赵倜道:“你自家出去看看便知。” 少女盯着他看了半天:“好,我出去看看,你若骗我……” 赵倜打断她的话,淡淡一笑:“我若骗你,定然是被对方胁迫,外面肯定布下陷阱,到时你想与我动手怕也动不成,你自身已是难保!” 少女哼了一声:“即便是遇见陷阱埋伏,我剑锋锐,也未尝不能冲得出去!” 说罢,她往门外出去,片刻到了东厨,见那些死尸不由怔了怔,查看道:“这些人似乎死在极高明的剑术之下,对面人中没有这种剑道高手。” 赵倜摇头:“姑娘,你管那些做什么,只要死了便好。” 少女目光狐疑打量赵倜,落在他手中长剑之上。 赵倜笑道:“你不是以为我杀的吧?那岂非比姑娘本领更加高强?” 少女道:“你不是自说拳绣腿,岂有这种本领?” 赵倜笑道:“虽然此刻安全,但也不知那些走掉的人会不会再次返回,勾得旁人前来,你还是赶快离开这里,不要再呆下去。” 少女道:“我要留在此处等候师父,暂不能走。” 赵倜想了想:“你师父未必一定回此处找你,你们之间若有暗记不妨留下,她看到自然离开。” 少女闻言一阵思索,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赵倜又道:“你若不走,便将黑马或借或卖于我,我往大理城一次。” 少女瞅他道:“你还在打我马的主意?” 赵倜笑道:“如果不卖,便算借的,不过我还是劝你现在就离开此处,若是骑马离开的话,我倒也就不惦记那黑马了。” 少女道:“待我思量思量。” 赵倜点头:“我先去外面转转。” 他走出东厨门外,来到马厩那里,黑马打着响鼻,昨夜倒是没受什么伤害,看到他不停蹄踏,似乎是想出去遛弯,但凡坐骑战马之类,每日大抵都要出外撒欢一番。 半晌,少女才走过来:“我刚才想了,不远有个地方是师父好友住处,我可去那边等候,既然你与我御敌,无有恶意算计,这马倒也可以借你,就不知你如何归还?” 赵倜知她说的是甘宝宝,万仇谷的入口就在十几里外的大黑林中,他道:“若姑娘去往大理城,便在城中约个地方归还,若是不去,说个地点,叫人给你送过也行。” 少女闻言刚想说话,就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啸声。 这啸声十分粗厉震耳,且一声快似一声,没几息便到了院外,然后怒吼道:“杀我徒弟的那个女娃娃可在里面!” (本章完) 第38章 南海鳄神 第38章 南海鳄神 少女面纱之下神色大变:“此人好高的功力。” 赵倜眯了眯眼,心说莫非是岳老三找来这里? 四大恶人渐聚无量山,万仇谷谷主钟万仇邀请四人前往大理城闹腾,打算寻镇南王段正淳的麻烦,出现在此处并不奇怪。 院门这时“轰”地一声被打得乱飞开去,一人气势汹汹踏入院中。 见其容貌生得狰狞可怖,脑袋大得异乎寻常,一张阔嘴中露出白森森的利齿,一对眼睛又圆又小如两颗豆子,小眼中光芒四射,在赵倜和木婉清脸上骨碌碌一转。 赵倜不禁大皱眉头,再观对方上身粗壮,下肢瘦削,颏下一丛钢刷般的胡子,身上一件黄袍华贵,下身却穿着条粗布裤子,污秽褴褛,十根手指又尖又长,宛如鸡爪。 这人目光最后落定木婉清,抬手一指:“小煞神孙三霸为你杀的,是也不是?” 木婉清淡淡道:“不错!” 这人挥起一掌,击在墙边一块大石头上,登时石屑纷飞,甚为骇人。 “他是我南海鳄神岳老二的心爱弟子,你知不知道?” 赵倜吸了口气,这岳老三的内功居然如此之强,完全就和平婆婆瑞婆婆等人不是一个层次,天壤之分。 木婉清道:“杀的时候不知道,过了几天才知道。” 南海鳄神一声怒吼:“你胆敢杀我弟子,你好大的胆子,仗着谁的势头?你的师父是谁?” 木婉清道:“我自不仗谁的势头,我的师父也是无名之人,说了你也不会知道。” 南海鳄神闻言更怒:“你这女娃娃胆敢杀我一脉单传的弟子,我现在就杀你!” 木婉清道:“你那弟子对我意图不轨,我自然要杀他,若是换做是你,你杀也不杀?” 南海鳄神闻言一愕,道:“若是换我何止杀了,就是要扭断他脖子,还要杀尽他师父弟子亲朋好友!” 赵倜嘴角抽了抽,这岳老三脑回路不一般啊。 木婉清道:“那便是了。” 南海鳄神勃然大怒:“不是不是,小煞神孙三霸是我唯一弟子,你杀了他,我不但得扭断你的脖子,就连你的师父弟子亲朋好友也要一并杀了!” 木婉清不语,抄剑在手。 南海鳄神眼珠转动,忽然道:“我听人说,你常年戴着面幕,不许别人见你容貌,倘若有人见了,你如不杀他,便得嫁他,此言可真?” 木婉清点头:“是苏州那王家恶毒女人手下说的吧?” 南海鳄神道:“就是他们所讲,我那弟子不过想看你容貌,就给你杀死,我得完成他的心愿,瞧瞧你的容貌,否则我那徒儿死不瞑目。” 木婉清闻言一惊,她曾在师父面前发过毒誓,此刻若被南海鳄神来揭面纱,断然无法抵抗,对方武功之高,绝非自己能敌,杀不死他可更不可能嫁他,难道要自杀才成?“南海鳄神,少要做梦,我宁死也不会叫你揭开面纱的!” 这时外面很多人围了过来,不但有瑞婆婆那些,还有一些不知道什么地方来的,短瞬就将院子团团包围。 南海鳄神仰天大笑:“我不但除你面纱,还要将你脖子手脚一起扭断。” 他说完身形一动,“嘿”声轻啸,伸出鸡爪般的五指,便朝木婉清面幕抓去。 木婉清大惊,知道自己没有对方身法快,急忙一揿袖子中机括,三支短箭激射而出,打在南海鳄神胸腹,但却啪啪啪三声响,全部掉落在地,似乎对方穿了什么护身皮甲。 南海鳄神手臂劲风凛凛,尚未到面前,那黑纱便飘动起来,功力之高,叫木婉清不禁心中冰凉,她心中顿时一横,长剑便往颈边放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剑仿佛天外而来,羚羊挂机角无迹可寻,竟瞬间拨开了她的长剑,又迎上前面南海鳄神的一爪。 “啊……”木婉清被这一剑撩得身子朝后退去,看向持剑之人,面纱后神色不禁便是一呆。 心中顿时又喜又愤,喜的是自不必被南海鳄神看去容貌,也不必情急自尽,愤的是这个人从始至终都在对自己撒谎,没一句真话,之前东厨那些人也肯定都是他杀,却不承认,一直欺瞒。 怪不得师父说天下男子尽口是心非,谎话连篇,看来所言不假,师父又说越有本事的男子话语越不能信,此人岂不这般? 他武功如此之高,话语没有一句是真!但却又救下自己……木婉清颦眉咬唇,不觉心内矛盾重重。 赵倜面色凝重,长剑仙人指路,刺向南海鳄神,南海鳄神表情突兀一愣,大吼一声:“小子,你是什么人?!” 他身子暴退,背后鳄嘴剪直接抓在手里,冲赵倜的长剑剪去。 赵倜知这鳄嘴剪并非常物,里面淬夹了南海玄铁,云中鹤的钢爪五指都抵不住被剪断两根,他剑势一转,避其锋芒,身形飘转侧面,又是一剑递出。 他没学过什么高深剑谱,从小练的快剑都是宫中侍卫,市井武馆传出的招数,从里挑捡一些练习,不求繁复,只求迅疾。 南海鳄神这时防备之心大盛,看他剑快,神情更加吃惊,忙几步退到墙边,背靠院墙,全力防守。 凌波微步虽然飘忽无形,但哪怕当日段誉吸南海鳄神内力,也是谎言诈称,方才得手。后来约定三招,南海鳄神只是没打到他,却不会叫他瞬间得手。 这时南海鳄神靠墙防御,凌波微步的步法踏不完全,赵倜但凭一手快剑对他刺来刺去,也叫他丝毫没有还手之力,只见剑光闪烁纷飞,简直惊世骇俗。 那些跟着南海鳄神所来之人,无论他自家手下,还是瑞婆婆等人,都看得傻眼,四大恶人名头在江湖之上极为响亮,人见人怕,是他们心中一等一的高手,此刻竟然被一名少年打得全无还手之力,这少年又是何方高人? 木婉清站在后面,心中暗想,他竟有这般高的武功,我岂能躲过他一剑?便是师父她老人家,怕也避不了几剑吧? 可他又为何隐瞒?莫非是有所图?想到这里面纱后脸色不由微红,但随即就冰冷起来,他满嘴谎言,定然是师傅所说那种无情无义之人,自己必不会放过于他……可是,他现在却救下了自己,又该如何是好?一时之间脑内两种声音不停对抗交缠。 赵倜一剑快似一剑,转眼拆过了十几招,就这时忽然外面尖啸声起,几息便至院内,竟然是个瘦竹竿身形,双手持着一对钢爪,一张脸长得丑恶的男子。 南海鳄神看见这人急忙高呼:“老四,快过来帮忙,我打不过这个小子……” (本章完) 第39章 四大恶人 第39章 四大恶人 赵倜眼角余光瞅向竹竿男子,竟是四大恶人里的云中鹤。 他微微一哂,云中鹤的武功四人里最弱,唯独轻功最高,但这也是他眼下所长。 云中鹤面露诧异,扫一眼场中,开口道:“老三,这小子是什么人?你不是说来为弟子报仇,又如何对上他的?” 南海鳄神怒道:“你少废话,先过来帮我。” 木婉清本来在后方心中复杂,这时忽然看到四大恶人又来一名,顿时提剑就想上前。 赵倜瞥到她的动作,淡淡道:“不用过来送死。” 木婉清听到前面几个字还心中愧疚,后面两个字却气得咬牙。 云中鹤闻言怪笑:“原来是和这小娘子一家,我平素最好这口,正好杀了,小娘子归我所有。”他说着挥舞手上一双钢爪,便冲上前方。 赵倜本来碍着南海鳄神靠墙,使不出全部步法,见云中鹤仗轻功从旁袭击,浅笑一声,瞬间脚下变幻方位,踏出“明夷”,转换“既济”,只是瞬间反而到了云中鹤的侧后,一剑削去。 云中鹤立时大惊,他倚仗轻功,也正因此心中大意,没想到对方脚下更快。 这一剑若是削中,他的半条胳臂全无,顿时惊叫一声,拼命往旁躲闪。 赵倜这一剑本来必中,但南海鳄神已经冲了过来,手上鳄嘴剪使用怪招奔他便剪。 赵倜身形再换,云中鹤躲过此劫,心有余悸叫道:“老三,这小子步法古怪,莫叫他靠得太近!” 三人斗在一起,赵倜以一敌二不落下风,甚至渐渐将两人全都逼去了靠墙。 观看众人此刻已是心神骇然,赵倜能战南海鳄神,就叫他们不敢相信,此刻竟然独战四大恶人中的两个,简直便是不可思议无法想象了。 木婉清一双眸子现出忧虑,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心中暗道,他对战南海鳄神便已经危险得紧,此刻对战四大恶人两名,岂非愈发危机?虽然看起来似乎还占上风,但总归以一对二,变数太多,若是真的不敌,哪怕送死,自己也要上前帮忙。 赵倜以往东京之时,都是与侍卫或者王府武师切磋对练,但那些人谁又敢真的卖出狠毒手段,用下拼命狠招? 所以在剑湖宫中才出了一次手,想积累些真正对战经验,可惜左子穆武功太低,根本不能够给他什么启发,此刻这南海鳄神和云中鹤却算是对手,可从中攫取真正的比斗经验。 他越战剑法越如意,步法越转越快速,到最后简直就是压着两人来打,两人额头之上全部见了汗水。 云中鹤忽然从怀中摸出一只铁哨塞进口内,卖命吹了起来。 那哨音尖锐刺耳,一时传出极远,只不过几十息,就听得女子幽幽歌声从远处飘来:“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一包,果一包,吃了还要留一包……” “老二,别鬼嚎了,还不赶快过来帮忙!”云中鹤声嘶力竭大喊。 那歌声戛然而止,女子显然没料到云中鹤敢这么与她说话,随后不由加速,破空声近。 赵倜眯了眯眼,这是叶二娘来了?四大恶人按武功高低排名,叶二娘的武功可是高过南海鳄神和云中鹤的。不过就算这样他也并不担心,他短剑未露,幻阴指也一直没有使用,这些都是底牌。 至于四大恶人之首段延庆,拥有一阳指力,武功高深,其他三个联合起来也不是其对手,自家不知能不能抵挡,但大不了见势不好逃走便是,有凌波微步在身,就不信对方能留得住自己。 就看院中掠进来一名女子,身披一袭淡青色长衫,满头长发,约莫四十来岁,相貌颇为娟秀,但两边面颊上各有三条殷红血痕,自眼底直划到下颊,似乎刚给人手指抓破一般。 她表情疑惑,似是纳闷云中鹤言语不敬,但一看场中情景顿时吃了一惊,南海鳄神与云中鹤联手,就是她也只能败北,可此刻两人却与一名少年缠斗一起,隐隐还落了下风。 “三妹,看什么看,还不赶快帮忙!”南海鳄神大叫:“你那怀中孩儿折磨死了?” 叶二娘幽幽地道:“刚送去一户人家,还未待重觅新儿。” 南海鳄神道:“那还不赶快过来一起围攻这个小子。” 叶二娘观察赵倜剑法,道:“岳老三,点子扎手,再管我叫三妹我扭身便走,你俩自己打吧。” “好好好,我是岳老三还不行吗。” 叶二娘闻言神情变得凝重,抽出一双寒光柳叶刀,加入战团。 赵倜顿时感觉有些压力出现,但也只是感觉而已,他仗着凌波微步游走场中,一口剑秋水游龙般明灭不定,时而光芒乍起如白日当空,时而隐声匿形若潜龙在渊。 一时间四人穿梭来往,劲气横生,周遭人等不禁退了再退。 那些跟随南海鳄神所来之人都已经表情呆滞麻木,嘴巴张开久久难合。 木婉清面纱之后轻轻咬唇,一双眸子时亮时黯,心中再一次道,原来他的武功竟然还要高,自己却是太过于可笑了,他的本领居然这般大,自己却并不知道…… 转眼之间,赵倜与三人连拆了五六十招出去,却忽然一皱眉,感觉内力有些不足起来。 他的幻阴真气阴绵持久,但他着实修练内功时日太短,幻阴指练到第三层则为境界,并非说他内力已经如何浑厚。 若是换做另外一种什么功法,又无凌波微步辅助加持,十有八九已经内力耗尽,不能够挺到现在。 他微微思忖,脚下连踩六十四卦方位,以凌波微步动功滋练内功,稍稍回复一些真气后,倏忽转去了云中鹤那边,一记云横秦岭斩出。 云中鹤大叫不好,他轻功颇高,急忙缩腰去躲,却不料这招为虚,赵倜又一记雪拥蓝关闪电出手,他却再也躲闪不过,一剑从肋下穿行,划出一条长长的血槽。 叶二娘和南海鳄神见势不好,口中长啸,拼命来护。 赵倜却身子如微风般轻灵一动,趁这个机会跳出了圈外,目光冷冷地看向三人。 (本章完) 第40章 葵花真气浮生剑 第40章 葵真气浮生剑 三人神色惊疑不定,赵倜淡淡道:“你们三个不要跑,我这路剑法只练习一半,等我回去把剩下一半学完,再出来取你三个的狗头!” 三人闻言面面相觑,南海鳄神怒道:“谁跑谁是龟儿,就怕你自己偷偷跑掉!” 赵倜嘴角扬了扬:“岳老三,待我剑法学了完整,回来便要你性命。” 南海鳄神气道:“小子少要吹嘘,我还有一路鳄鱼尾巴鞭法,练完之后,必然败你!” 赵倜轻笑一声:“大言不惭!”说完转身便走。 木婉清见状微微犹豫,便即跟上,却心中砰砰乱乱跳,自小到大除了师父之外,她什么都没有怕过,此刻不知为何,竟有些心虚感觉。 看着赵倜头也不回往内院而去,叶二娘阴沉道:“我看这小子是内力不继,想回去歇息恢复功力!” 云中鹤道:“二姐,就算他内力不济,可拼命之下,只怕我们三个会有死伤。” 叶二娘闻言不语,南海鳄神道:“老大还没到吗?老大只要出手,这小子必然败北,就怕他找机会跑掉。” 叶二娘道:“不急,老大很快就会过来,我之前调了万仇谷的人,估计也快到了,外面层层埋伏,他若想走必然发出动静,到时候我们拖住他,等候老大便是。” 云中鹤包边扎伤口边担心道:“拖得住吗?” 叶二娘道:“别忘了他不是一个人!” 南海鳄神一拍脑袋:“对了,还有那个女娃娃,我来是找女娃娃报杀徒之仇的,却遇见这个小子,剑术高得离谱……” 赵倜进了内院直奔东厨,木婉清跟进,他也不瞅地上平婆婆等人尸身,开锅寻找起吃的。 锅内有蒸好的馒头,捡了一盆,塞进木婉清怀中:“回大厅。” 木婉清看他颐指气使,不由哼了一声,却没有丢下,跟着他回去之前大厅,将馒头和婢女一起分了吃掉,赵倜这才开口:“姑娘,还不知如何称呼?” 木婉清道:“你先说自家叫做什么?” 赵倜笑道:“我姓赵,单名一个倜。” 木婉清露出疑惑目光:“哪个倜?” 赵倜道:“自然是风流倜傥的倜。” 木婉清闻言道:“果真好名字,怪不得满嘴谎言一句真话没有,我叫做木婉清。” 赵倜嘴角勾了勾:“水木清华,婉兮清扬,木姑娘名字也很好,还请木姑娘为我护法,我回复内力。” 木婉清道:“你救我命,我自然尽心竭力为你护法,这点还请赵公子放心。” 赵倜点了点头,大厅西侧有一个偏房,虽然不大,但练功正好。 他走入进去,关好房门,盘膝坐下,默默运起幻阴真气。只感觉太阴经脉之中绵绵密密,那内力不断滋生,仿佛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般,没多久一个小周天行完,内力回复了八成。 他继续运功,这次却是要功行一个大周天,太阴经脉仿佛大海浩瀚,身体其它经脉却宛若小河。 太阴经脉里的真气将一路走过之处全部同化,就算是阳经与奇经八脉也都被太阴经脉浸染。 随后其内真气经任脉直接向着督脉冲击而去,任脉是阴脉之海,督脉是阳脉之海,一但冲破连接了任督二脉,便打开天地之桥,可以内力外放,真气伤人,幻阴指也必然进境到第四层。 赵倜只觉得浑身上下内力流动,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阻碍,但是到达督脉入口时竟没过去,实在是内力不够雄厚,到达这里损耗得不余多少了。 他只得继续行功,恢复之前全部内力,又增加了许多,却依然不足连接天地之桥,便长吐口气,站起了身形。 还是练的时间太短了,幻阴真气虽然精炼,但修习时间短暂,达不到即刻打通任督二脉的条件。不过他也发现一件事情,那就是和南海鳄神三个一番打斗后,再行功法增加内力却是以往几倍之多,看来战斗有助于这幻阴真气的往复滋生。 推门出去,见木婉清正在旁侧不远处坐着,单手托腮,望着他这边出神。 “木姑娘。”赵倜道:“外面可有什么情况发生?” 木婉清坐直了身形:“倒是没人过来,不过我刚才想起一事,既然四大恶人来了三个,恐怕那为首的恶贯满盈段延庆也在不远,此人武功极高,非是另外三个能比,你还是赶快离开这里,省得他来了再搭上性命。” “段延庆。”赵倜点了点头,心中却在思索,自己的武功还是太单一了,除了幻阴指外,其实没有别的绝学可用。 快剑就是大杂烩,靠这么多年的积累融汇才得以使用,凌波微步是步法,北冥神功也并非纯粹进攻武学。 他没有其它掌法、腿法、拳法可用,唯有一门葵宝典现在手中。 本来学了幻阴指后,觉得这门武功已经是可有可无,但此刻看来却未必如此。 他的快剑虽然厉害,但不成系统,而且并没有配套的内力,单纯靠着幻阴真气强行催动,威力其实有限,也就止步于此。 对付左子穆平婆婆之流还可能秒杀,但对付南海鳄神叶二娘这个级别的人,便不再能一剑两剑奏效,若是再厉害些的高手,就该变得没有任何优势,快剑上限也就是这样,再没有什么进步空间。 可葵宝典不同,这是一门绝顶武学……就是有点好说不好听。 李宪仗此和李秋水恶战,虽然最后败北,但那可是小无相功加持白虹掌力,还有凌波微步,且李秋水的年纪要大过李宪不少,内力修为要高出李宪许多,即便落败,也不能否认葵宝典之强。 笑傲时代,葵宝典和吸星大法都是绝学,但两者都是残损的,而残损的北冥神功即吸星大法,其实奈何不得残损的葵宝典。 至于好说不好听,反正也不需要自宫,而且江湖上并不知道这门武学,实在是没什么,最重要的这门武学可以速成,练习起来极快。 如果他还想接下来去天龙寺探察一阳指究竟,光凭眼下这些手段并不够,天龙寺内高手如云,几个老和尚能够用出半步六脉神剑,那可是杀伤力极大的武功。 想到这里,赵倜看着木婉清道:“木姑娘,我还须练功,再请姑娘为我护法。” 木婉清纳闷道:“你不是刚刚练完?” 赵倜道:“我……又想起一门高深功法,打算修练一下。” 木婉清点头,赵倜再度走入偏房之中。 良久,赵倜推门从偏房走了出来,看着木婉清道:“木姑娘,你看我和之前可有不同?” 木婉清上下打量他,摇了摇头:“有何不同?没看出来。” 赵倜笑道:“那便好!”说着抽出长剑,演练起一套剑法。 他刚刚借助幻阴真气,隐刚匿烈,同化经脉,天一生水,一阴炼体,已经练成了葵真气,此刻练习起宝典记载的转日针与魅影步。 这套武学使用出来,大厅之内魅影无形,只见剑光如银线闪烁穿织,几乎看不到赵倜身影。 木婉清吃惊道:“这是什么武功?如此惊人。” 赵倜收了剑,以剑使用葵宝典,威力是会减弱三成,但要他以飞针做为武器,那却是绝不可能。 这剑配合步法,他给起了个旁名,就叫做浮生剑,以为与宝典区别。 “这是浮生剑法。”赵倜说出名字走到门前,伸手推开房门:“我再去会会那三大恶人。” (本章完) 第41章 剑法初成(求追读) 第41章 剑法初成(求追读) 赵倜走出门外,轻弹掌中剑。 不叫辟邪剑法,是因为笑傲的葵宝典是残本,然后到了辟邪剑法之时又残损一些,他此刻练的是原本,自然另外起个名用,其实叫什么都是与旁人听,宝典依旧还是宝典。 木婉清从后面跟出:“我也过去。” 赵倜道:“就不怕被人扯去面巾,又杀不得,只能嫁之?” 木婉清淡淡道:“若那样认命一死便是,你如不敌,我留在此处还不一样!” 赵倜笑笑不语,这时天色近黄昏,夕阳如胭脂,景物惬美,叫人心中不觉沉浸。 看他不说话,木婉清冷笑道:“你是嫌我累赘?” “不错。”赵倜道。 “你!”木婉清气得眸子一寒,脚步却不松下。 赵倜慢悠悠转到前面,那院门墙头有人在向内探望监视,一看到他,急忙跳下便往后撤。 赵倜瞅了瞅:“那三个废物呢?” 外面人去报信,就听南海鳄神在不远处一声大吼:“你小子说谁是废物?” 赵倜道:“你不是废物怎么叫岳老三,不叫岳老大岳老二呢?” 南海鳄神顿时愕然,随后道:“说得可也有理,若我并非废物,岂不就叫岳老大了?” 那边叶二娘道:“少听这小子胡说八道,他就是欺你脑笨,拿话坏你心境。” 赵倜闻言哂笑:“叶二娘,你行事手段恶毒,合该千刀万剐,莫不是当年遇见相同事情,因故生变,己之惨事恶报他人?” “你……”叶二娘闻言声音大变。 “二姐,你既说这小子坏人心境,便也不要听他讲话。”云中鹤声音传来。 “云中鹤,听说你当年追求表妹,表妹却另有心上之人,恼羞成怒下,行恶毒龌龊之事,为人不齿,得而诛之。” “你胡说八道!”云中鹤尖声大叫。 木婉清看着赵倜:“你怎知这些事情?” 赵倜道:“胡乱猜测罢了,我哪里晓得他们出身来历。” 木婉清哼道:“就知你没有一句真话。” 三人这时气势汹汹进入院中,南海鳄神手上多了一条鳄尾鞭,一脸狰狞道:“你小子赶着出来送死?” 叶二娘和云中鹤表情难看,恶狠狠盯着赵倜。 赵倜倒提长剑:“你们一起上吧。” 三人闻言互视一眼,冲了过来。 赵倜只在厅中练了一遍葵宝典剑法,会是会了,但没有多么纯熟,此刻心中想着练手,不使凌波微步,全用葵宝典。 只见他身形魅影无踪,剑子飘忽不定,在三个之间穿梭闪动,仿若无人之境。 三人心惊,并没见过此种剑法,这并非之前的那种快剑,而是极度阴柔诡谲,如影随形,魅对众生一般。木婉清面纱之下一片震惊,原本厅中看赵倜演示,就甚惊人,此刻再用出来简直骇然,这剑入眼极震撼,尤其比斗当中,不由心中暗想,短短时间,他的武功……竟然又高了? 赵倜揣着三个练手喂招的心思,也不急于求出胜负,毕竟这般对手难找。 但随着他愈发熟练这浮生剑法,身形便越快起来,最后已叫人看不清形貌,如一缕光烟来往穿梭。 笑傲里日月神教的宝典和福州林家的七十二路辟邪剑法都是残本,练成使用虽有魅意,但更多的则是阴森之形,这原本的宝典却略为不同,浮光掠影,光烟穿行。 且这剑法也不分为多少路,就是招招绵密,无有名称,一招用出,再生下招,不停使用,竟然有无止无息之意。 赵倜体内运转幻阴真气,弥漫经脉,太阴笼罩,万物为一,葵真气所行之处已不分什么正经奇经,皆为阴脉,手中剑与正常用剑不同,既无劲风呼啸,也无嗤嗤作响,无有一点声息。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赵倜心中忽地对这宝典剑法有了更深一层的领悟,不由笑道:“原来如此!” 南海鳄神三人越战越是心惊,此刻简直就被对方的攻势带着行动,几乎全无自主之意,恐怕对方一但使出杀手,定会有所伤亡。 就在这时,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尖锐悠长的铁哨声,越过层林,破空而至,良久不绝,吹哨者胸中气息竟似无穷无尽、院内众人听得凄厉,相顾愕然。 好深厚的内力,赵倜不由眯了眯眼睛。 “老大来了!”叶二娘长出一口气,若是再继续比斗下去,恐怕三人必有伤损。 “段延庆来了就能救你们三个?”赵倜笑着摇了摇头。 “你少要猖狂,老大来了必取你命!”南海鳄神满脸喜意。 “你……赵公子,段延庆马上就到,你此刻离去这里,或先退回厅内如何?”木婉清在后面急迫说道。 “勿须多言。” “你!”木婉清面纱之后气得银牙暗咬,这姓赵的不识好心,居然敢呵斥自家,自家何曾对人这般劝说过,这般好言过? “都盼那恶贯满盈来,可惜来了也救不得你们!”赵倜此时手上长剑直指叶二娘。 他刚才不过与三人练招熟悉葵宝典,此刻段延庆将至,立刻动了杀机,先要杀这叶二娘。 此人所行之事,千刀万剐都不足赎其罪。 他身形飘动如烟,手中剑子魅异无声,直向叶二娘撩去。 叶二娘明明看到这剑来,却竟是躲不过,那剑无声无息直接穿身而过,她呆了一呆,半生之事瞬间轮转脑海,吐出一句:“我的儿啊……”旋即扑倒。 “三妹?”南海鳄神目眦欲裂,舞着剪刀向赵倜剪来。 赵倜剑尖一挑,那足有几十斤之重的鳄嘴剪竟如草棍般被拨去一旁,他身飘如霞,剑光影闪,向云中鹤直刺而去。 云中鹤吓得亡魂皆冒,叶二娘中剑他就想抽身跑掉,谁知赵倜身法太快,不过有岳老三挡着,倒是松口气,谁知赵倜没有直接对岳老三动手,竟然奔他而来。 “啊……”云中鹤拼尽全身力气往后挣去,可是那剑却飘忽得似有似无,眨眼便到他身前。 云中鹤大叫一声,面无人色。 就在这时,忽然院门处人影一闪,“嗤”地一声响,一道劲气隔空射来,打到了长剑之上。 (本章完) 第42章 打通任督二脉(求追读) 第42章 打通任督二脉(求追读) 一阳指,段延庆! 赵倜神色凝重,段延庆到了。 不过即便是段延庆来,一阳指犀利霸道,可又能阻他杀人? 段延庆就算武功再高毕竟还有一段距离,他和云中鹤可是只有三尺! 长剑飘忽无形,他身法也是无形,再杀云中鹤。 这时破空之声不断,劲气翻飞,剑身接连又中了两道指风。 赵倜心中冷笑,对方不过是换位而思,提前出指阻挡,葵宝典向来走无形无迹一路,还能次次都被对方算到? 他身法魅动,再一剑飘出,那指风果然打偏,云中鹤这次连声音都未喊出,便被从咽喉斜下划去,鲜血喷涌,倒于地中。 这不过是电光火石间发生,场内人影闪烁,外面之人根本没看真切,听得破空风声攒动,随后云中鹤便躺到了地上。 赵倜一剑得手,身体迅速往后退去,眨眼就到丈外,这时段延庆已来至云中鹤倒地之处。 只见对方一身青袍,长须垂胸,脸上一个长长的刀疤,自额头至颏,直斩下来,色做殷红,甚为可怖,一双目光阴沉好似无底之洞,看着赵倜眨也不眨。 南海鳄神一张脸比哭还要难看,过去两步:“老大……” 青袍老者抬起一只手掌,阻住他开口,腹部震荡,声音从中而发:“阁下是什么人?” 赵倜笑眯眯地道:“恶贯满盈段延庆?莫问我是什么人,你家老三来找我麻烦,便怪不得我手下无情。” 南海鳄神脸色青一块白一块,张嘴吼道:“我是找你那相好麻烦,又非找你。” 木婉清面纱后双颊飞红,心中暗想,这岳老三胡说八道,真该一剑杀了,就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先杀岳老三,反而追着云中鹤。 赵倜想要杀对方几个,自然是按照罪过动手,南海鳄神虽是个滥杀无辜之辈,但另外两个比他更加罪大恶极。 段延庆鼓荡胸腹,用腹语说道:“阁下好武功,莫非江南慕容公子?” 赵倜笑着摇了摇头。 段延庆道:“既然阁下不愿亮明真正身份,便将命留在这里,给我二妹四弟陪葬罢!” 他乃是下身残疾,全靠两只细长钢仗来往行路,这两条杖不但能做腿使用,更是他的兵刃,而且他的一阳指练的特别,能透过钢仗使出。 赵倜嘴角弯了弯:“做得一手好梦。” 段延庆身子仿若怪鸟忽地前掠,双杖齐向赵倜点去。 赵倜手中剑一横,瞬间便与对方战在了一起。 两人招法都是极快,赵倜的剑无常无定,远胜段延庆的杖法,但是段延庆一阳指力可以透杖而出,防不胜防,每每赵倜看似要将段延庆一剑刺穿之时,却又不得不闪避对方指风。 而且段延庆内力雄厚,赵倜的身法虽然轻盈飘忽,却也受到一些影响。 转眼之间四五十招拆过,两人依旧斗得难解难分,木婉清在后方却是越看越心惊。 她从没见过这种级别的高手过招,恐怕自己过去不用对方动手,只是劲风横扫,衣袂刮碰都可能受伤丢命。 再又是几十招过去,两人打过百数,赵倜忽然连出三剑,接着身体晃了几晃,竟直接脱离战团,往后滑去。 段延庆刚要追来,就听赵倜道:“我若真心要走,你可能追上?” 段延庆闻言不语,百来招出去,对方武功如何已是心中有数,尤其轻功身法,倘若想要离开,他绝难阻挡。 赵倜道:“段延庆,我有些饥渴,你待我回去吃喝些东西再与你战。”段延庆道:“你要去哪里吃?” 赵倜一指内院:“如果你此刻偏偏要继续纠缠,那我便就此走了。” 段延庆沉吟,一旁南海鳄神道:“老大千万不要上当,之前就是去那院中学剑,出来换了套新剑法,杀了三妹四弟。” 赵倜笑道:“岳老三,这种话也就哄哄你这种废物,甚么剑法是短瞬便能学成?” 段延庆道:“阁下武功如此之高,想来不会食言而走,我就在此处等你,不知需要多久?” 赵倜看了眼上方,这时天已黑下,他道:“明月上中宵。” 段延庆道:“好。” 赵倜微微一笑,转身便走,看他身影远去,南海鳄神急道:“老大?” 段延庆瞅他一眼,冷淡地道:“他若一心要走,我拦之不住!” “这,这……”南海鳄神瞪大眼睛:“那三妹和老四的仇?” 段延庆道:“既要报仇,不在此一时片刻。” 南海鳄神道急忙道:“老大,若那小子说话不算,偷偷跑了……” 段延庆淡淡地道:“莫要多言,我亦须调息恢复!” 赵倜走回厅中,木婉清询问道:“你……赵公子如何了?” 赵倜摆了摆手:“内力消耗不少,段延庆怕我直接跑了,他和岳老三再赶不上我,才答应我罢战,我正好回复内力,还请木姑娘为我护法。” 木婉清点头道:“赵公子放心。” 赵倜进了偏房,开始运转幻阴真气,此番比之前消耗多些,但回复起来却川流不息,仿佛长江大河,过去没多久,竟然已经超过原本的数量。 赵倜引导内力往督脉而去,那一股幻阴真气到达任督交汇之处时,毫不犹豫,没有遇见丝毫阻碍,便贯通过去,赵倜立刻身形一震,感觉身上经脉四通八达,仿佛打开了一片新的天地。 学武超绝天赋,练功不会遇见任何瓶颈,只要内力积聚雄厚,其它全部水到渠成。 赵倜感受着身体和之前的不同,呢喃道:“超绝天赋,竟然连任督二脉都能轻松打通!” 打通任督二脉,便能真气外放,内力直接伤人。 他再次行功一个大周天,感觉体内幻阴真气愈发精纯,竟然进境到了第四层。 第四层幻阴指可以凌空使出指气,隔空伤人! 他起身出了门外:“木姑娘,准备离开这里了。” 木婉清一愣:“离开?” 赵倜点头,看向婢女:“对了,这小丫头……” 木婉清道:“她是万劫谷的人,这宅子也是万劫谷所有,谷主夫人甘宝宝是我师叔,若我走了,外面的万劫谷人不会加害到她。” 赵倜点头道:“那便好。”说着推门迈了出去。 (本章完) 第43章 一阴一阳 第43章 一阴一阳 走到马厩旁时,赵倜道:“段延庆和南海鳄神只会拦我,你骑马冲出去便是,你与万劫谷有亲,对方未必出手,瑞婆子那些人应该挡不住你。” 木婉清目光流转:“那你呢?” 赵倜道:“我随后也出去,你在前方路上等我。” 木婉清微微沉默道:“我不啰嗦劝说,你自己谨慎当心。” 说着到了前门,段延庆双眼炯炯看过来,南海鳄神在旁鳄嘴剪一挥:“小子过来受死。” 赵倜也不说话,微微一笑,身形光烟般飘过,一剑分取二人,那边木婉清上了黑马,袖中短箭射出,直往外面冲去。 赵倜此刻内功大进,打通了任督二脉,剑式又有一番不同,葵真气密布剑身,来往更增阴寒烟魅之感。 转眼几十招过去,看着木婉清那边没了踪影,赵倜右手剑横扫段延庆,左手一指点向南海鳄神。 这乃是个空当,段延庆见状眼睛一亮,钢杖虚扬,“嗤”地一声,一阳指力破空而出。 赵倜忽然身子转动,就在段延庆使出一阳指后,抬起一指,同样向段延庆点去。 人的每只手掌指上都有七穴,分别是少商、商阳、二明、中冲、关冲、少冲、少泽。 但凡修炼内家指法之人,必练这七穴中的一个,高深指法真气外放伤人,必然从某个穴道冲出。 如今赵倜幻阴指第四层,可以真气外放,但也只有归属太阴经脉的少商穴可用,这是主脉,其它穴道都不是太阴正经,还需要修练。 幻阴指真气不比一阳指“嗤嗤”作响,声音空灵阴郁,直向段延庆胸前膻中射去。 段延庆心中大吃一惊,哪料还有此种变化,慌忙躲闪,却晚了些,被那指风紧擦身体而过,顿时一股冷意袭来,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阁下所用什么指法?” 赵倜不语,手指再是一点,幻阴真气又次激发,朝段延庆而去,段延庆抬杖一阳指力打出,两道内力撞在一起,骤然发出“刺啦”动静。 好雄浑的内力,赵倜感觉对方的一阳指力阳刚炽烈,不比之前只是闪避,此刻指风交抗,觉察得到那股厚重之势,不由道:“果然好指!” “老三躲开!”段延庆胸腹鼓荡,南海鳄神急忙闪去一旁。 段延庆钢杖连续点出,一阳指力纵横交错。 赵倜哈哈大笑,接了几指,对这指法更多了解了一些,随后便借着两道指风对撞之力,身形往院外飘去。 院外四大恶人手下和万仇谷人都不敢挡,瑞婆婆几个连木婉清的袖箭都恐惧直面,此刻看赵倜掠来,全是脸上变色,转身便躲。 南海鳄神见状却要追赶,段延庆道:“老三!” 南海鳄神道:“老大?” 段延庆摇头:“我且奈何不得,你追去只是送命……” 赵倜不紧不慢顺着道路前行,他依然用的葵宝典身法,凌波微步是六十四卦脚步,对仗之时变幻无双,但赶路却没有葵宝典记载的轻功迅速。 他心中舒畅,没想到短短几日武功大进,幻阴指也到了内气外放境界,这时顺着路径向前驰掠大半个时辰,浑然不觉疲累。 此刻明月中宵,白光朦胧,道路两旁山树影绰,照耀山河如梦。就看不远处出现一匹黑马,马上一名窈窕女子,面罩黑纱,瞅他辨认,随后清声道:“你……上马!” 赵倜跃上马背,少女身子一颤,却镇定着语气:“坐稳了!” 只看黑马风驰电掣,向着西北方向跑去。 天边鱼肚白出现,来到一处溪流边,少女勒住缰绳下马,然后把缰绳往赵倜手上一递:“这马叫黑玫瑰,你好生待它,过几日我前往大理无为寺门前找你索取。” 赵倜道:“木姑娘去往哪里?” 木婉清道:“我回去等师父,师父看不见我,就会去万仇谷那边寻找,总得找见才能放心。” 赵倜点头,也不赘言,纵马便向大理城方向驰去。 大理城在威楚府西北,他傍晚于一座小镇打尖休息后,第二日上午便进入了大理古城之中。 这城繁华古老,各种名胜极多,商业也算发达,他直接前往和周侗二人约定的地点。 当日离开东京之时,定下若遇意外走散,就在大理城五华楼见面。 五华楼建于唐代,南诏和大理都做为迎宾馆使用,接见国外使者以及各夷的小国君长。 赵倜还未至楼前,就看见一条大汉在路旁树下站着,满脸焦虑神色。 他上去几步,笑道:“光祖。” 大汉正是周侗,一看赵倜,顿时面露惊喜神色,忙走过来行礼:“公子,可算等到你了!” 赵倜点点头:“苏大呢?” 周侗道:“苏大在楼那一侧,我去喊他过来。”说着往那边找人。 片刻后,两人一同回来,苏大行礼就要开口,赵倜道:“这不是说话地方,去客栈再说。” 周侗两人住在大理城南,片刻到达,进房间关好门后,赵倜询问才知,原来二人那日绕山出去还没等过澜沧江,就碰见了南海鳄神的手下。 南海鳄神向来滥杀,手下也是如此,杀人不问青红皂白,撞到一处便打了起来。 周侗两人虽然算不得顶尖高手,但是打这些手下还是绰绰有余,却不料南海鳄神中途赶来,两人不是对手,被一路追杀出极远,最后只好暂时隐匿养伤,等了两日再过去澜沧江对面却没等到赵倜,不过看见了赵倜留下的暗号。 两人顺着暗号一路追寻,却在中途断掉,那时赵倜正在黑林远处的山洞内练功,于是两人商议之下便直接来了大理。 赵倜听罢询问伤势,苏大道:“公子,已经好了,甚么南海鳄鱼当真厉害,若非周兄相携,怕是属下已经死在他的手中。” 赵倜笑了笑,随后叫两个歇息,自家思索起来。 他来大理除了找琅嬛福地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瞧瞧一阳指,若是可能,取得指谱。 大理一阳指传子不传女,更加不传外人,只有后来段誉孙子一灯法师段智兴那时,为了制住大敌西毒欧阳锋,才破了不传外人的规矩,将这门神功先传王重阳,再传渔樵耕读四大弟子。 所以自己想要得到一阳指,须得费一番脑筋,总不好明抢,也难得手,一时陷入深思之中。 (本章完) 第44章 天龙寺 第44章 天龙寺 到得傍晚,赵倜带周侗两人出门游逛。 一路之上所见百姓拍掌高歌,又有青年男女载歌载舞。 大理种族繁多,中原视为蛮夷之地,礼仪风俗颇有不同,街路之上有男女牵手而行,调情嬉笑,旁若无人,谁也不以为异。 赵倜心中暗想,都道段正淳多情,大理民风活泼热情,他又身为段氏皇族,多情倒不足怪了。 接着去寻无为寺,想着过几日木婉清来好还她黑马,一路打听到近前发现是座古寺,香火说不上太过鼎盛,却也人来人往。 周侗道:“公子,这大理的寺庙闭寺较晚,与中原不同,可以进去观赏。” 赵倜颔首,随后进入,就看大雄宝殿中三三两两信客正在上晚香,便也叫苏大去买一束,亲手奉上。 然后出了寺院,又四处走了走熟悉城中地形,回去客栈休息。 第二天一早,收拾完毕,赵倜道:“你二人随我前往天龙寺一游。” 周侗闻言忙道:“公子,天龙寺乃是大理皇家寺院,平日并不对外开放,每月倒是有一次公开讲经,属下看日子还未曾到,此刻前往怕是会虚行一场。” 赵倜笑道:“光祖太实诚了,我这里已经有了法子进入。” 周侗脸红道:“叫公子见笑了。” 赵倜昨晚去无为寺的时候,就已经想出进入天龙寺的办法,同时也想到一个人。 按照时间计算,大雪山大轮寺大轮明王鸠摩智应该很快就来了。 鸠摩智给天龙寺下黄白金贴,言道要以贵重礼物求取六脉神剑剑经,焚于故友慕容博墓前。 因为大轮寺在西域天竺一带名声极大,鸠摩智更是威名远播,所以天龙寺表现得如临大敌,心中无底,竟言出了保经护寺之说,邀了保定帝段正明分练六脉神剑。 既然如此,那自己能不能想办法浑水摸鱼? 六脉神剑他不上心,毕竟这种东西除非硬抢,否则天龙寺是无万一可能主动拿出,而且这东西抢到手也用不了,需要的内力实在是太多了。 至于一阳指却不同,毕竟有后来一灯法师的例子,不但传给了王重阳,也传了渔樵耕读四个,而他对一阳指的兴趣则更大,想要和幻阴指比对一下。 出了客栈大门直奔城外,这大理天龙寺在点苍山北,背负苍山,面临洱海,内里庞大辉煌,有三阁七楼九殿百厦的说法,构筑精丽。 段家历代皇帝与皇室之人,多于此出家为僧,因此天龙寺是大理皇室的家庙,于理国诸寺之中最为尊崇。 三人骑马到了天龙寺外,只见风景清幽,建筑广阔,典雅非常。 栓了马匹,周侗过去敲门,不一时出来名小沙弥,说道:“此乃皇家寺院,不接外客,三位施主请回。” 赵倜笑道:“你且去禀报本因方丈,就说大宋宗室子弟,东京大相国寺方丈灵德大师好友求见,要与他共讨一番佛法。” 小沙弥闻言一愣,大理与大宋友好,虽无番属关系,但却每隔些年给大宋送礼上表,想要成为附庸,虽然被大宋屡屡拒绝,却百年来一直坚持。而大相国寺此刻乃天下诸寺之首,年年开讲坛大会,天下诸寺趋之若鹜,名僧大德云集,执经问难,研讨内典,无不欢喜赞叹而去。 小沙弥急忙道:“三位贵客稍等,待小僧通禀一声。” 片刻之后寺内快步走出一名知客僧人,出门宣佛号道:“请问这位公子,果真中土皇宗?” 赵倜笑道:“言假何义?我与东京大相国寺方丈灵德大师乃是至交,好不容易离家一次,偷偷来游玩大理,灵德大师曾说天龙寺经法玄妙,是以过来拜访。” 神宗元丰改制之时,下旨皇室远宗迁西京洛阳居住,其后又有去南京应天府,到赵煦元祐这时,再为松懈,虽不居于其它地点,但出行离城等事十分常见。 僧人闻言不以有异:“赵公子快请,方丈在禅堂接待。” 赵倜笑着点头,他确实和大相国寺的灵德和尚交深,但灵德和尚可从来未曾提过大理天龙寺,别说大相国寺对此寺不放在心上,中原很多大寺都以大理的寺院是偏僻小庙,佛法浅薄,瞧不上眼。 一路向左,经过瑞鹤门,幌天门,再过般若台,来到一条长廊之侧,走到头便是待客禅堂,两个小沙弥在外急忙拉开房门,知客僧引着赵倜走入进去。 堂中一名六旬左右,面色红润的老僧起身合十道:“赵施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请上座。” 赵倜知这老僧就是本因,论辈分是保定帝段正明的叔父,笑道:“本因大师太客气了,我在东京便闻得大师法号,还有枯荣大师名称,今日见面,大师佛相端庄,果然修法高深。” 本因不由一脸笑意:“赵施主言说大宋宗室,不知是……” 赵倜早就想好了说辞,只道商王赵元份一脉,当下已属远宗,但其实也不算差,赵元份是英宗的祖父,言此倒无错误。 这时茶水端了上来,两人喝茶,本因道:“赵施主,东京大相国寺的方丈也知老衲与枯荣大师吗?” 赵倜喝口茶水:“自是知道,天龙寺内皆大理避位国主,还有皇室中人,灵德大师说能放下身外荣华,皈依空门者,皆有大智慧。” 本因笑道:“久慕大相国寺,天下诸寺之首,佛典瀚如烟海,高僧层出不穷,可惜一直无缘前往。” 赵倜笑道:“这还不容易,只要天龙寺诸位大师想去东京大相国寺研法,我可权为引荐。” 本因露出动色,但随后叹了口气道:“赵施主既和灵德大师相熟,对佛法自然精通,不知可否讨教一二。” 赵倜知他心里还有怀疑,笑道:“自无不可。” 两人随后你一句我一句论起,不过一刻钟后,本因便是满头大汗。 赵倜与相国寺方丈灵德熟悉并非虚言,毕竟大相国寺其实也是皇家寺院,只不过宋室没人在内出家,日常对相国寺管理松散,题额制赞,拨钱修缮,各院住持的任命和辞归由皇帝诏旨允准,其它事情并不怎么干涉。 赵倜第一遭离宫外出就去了大相国寺,这么多年来,算是座上常客,对于佛法机锋自然张口就来,远非本因这种家寺和尚能比。 大理向来崇佛,尤其皇家,段誉不愿练武便是有些佛经读偏了的缘故,本因这时被赵倜问得哑口无言,汗流浃背,心中便是再无怀疑。 就在他刚想讨教几个许久不解的经题之时,赵倜忽然起身,一脸歉意道:“本因大师,刚刚想起些重要事情,要告辞赶回城中。” (本章完) 第45章 太祖长拳不对劲! 第45章 太祖长拳不对劲! 本因闻言一愣,也跟着起身:“赵施主这是?” 赵倜道:“之前在威楚府与人借马,说这几日归还,定在无为寺旁,须得过去看看,不好失信于人。” 本因思索道:“赵施主打算在大理逗留几日?” 赵倜笑道:“此处风光怡人,说不得盘桓一阵再走。” 本因点头:“既然如此,老衲与赵施主一见如故,说不得邀约施主再讨佛法了。” 赵倜合手道:“如此甚好,我也与大师投缘,那不如明日打扰?” 本因道:“如此甚好,我送赵施主。” 赵倜三人出了天龙寺,本因回去禅堂,知客僧道:“方丈师兄,这赵施主来历……” 本因道:“应当不假。” 知客僧道:“师兄如何说?” 本因道:“本参师弟,吾者皆为宗室出身,是否皇宗子弟怎会看不出来?只怕这位赵施主谦虚了,未必甚么远宗,身份应该更高。” 本参回想片刻道:“师兄所言甚是,但那大相国寺……” 本因道:“相国寺本就是大宋皇家寺院,方丈也是宋帝亲封,这位赵施主经法领悟精深,和相国寺方丈为友亦有可能,身为宗室,反倒是两厢印证。” 本参道:“师兄有理。” 赵倜出了天龙寺,看着外面柳绿红,不由微微一笑。 他并非急着去往无为寺,与本因第一次见面,聊得太多太长不好,交浅言深,不妨慢慢来,反正鸠摩智暂时还未至大理。 接着在洱海边游玩一番,归城后无为寺那边走一遭,便回去客栈。 翌日,算着天龙寺午课结束,赵倜再次来访。 此番和本因聊得长了些,尽是经法,又有中土各宗流派,一时两人说的心中舒畅,茶水都喝了许多。 第三日赵倜来得较早,谈论半晌后,竟然聊起了琴棋茶,本因带着赵倜去看寺中茶树,一时开得娇嫩灿丽,细讲品种,赵倜侃侃而谈,叫本因大为惊诧。 第四日赵倜没去,在无为寺逛了半天,等候木婉清,依然没见人影。 第五日继续去往天龙寺,和本因说起天下各大山门,峨眉五台,又言及普陀九华。 最后转谈起禅宗少林,本因道:“不知少林经法如何?” 赵倜摸着下巴,这个还真不好讲,此刻少林方丈该是玄慈,当年雁门关之事的“带头大哥”,叶二娘的情人,虚竹的老爹,佛法这个……估计很不高深。 他道:“经法或好,就不知学得怎样。” 本因听出他话中之意,笑道:“久闻少林有一座藏经阁,内里经书典籍众多,有达摩法师手书,还有一些武学秘典。” 赵倜道:“少林我没去过,但藏经阁确实耳闻,至于武学……” 本因道:“如何?” 赵倜道:“惯听有七十二绝艺,敝帚千金,却是可笑,少林之人哪个能够练全?千百年后,沧海桑田,世事交替,还能够剩下几本?”本因闻言道:“赵施主于武道亦有所得?” 赵倜微微一笑,本因摇头道:“却是老衲失言了,当年大宋太祖皇帝一条盘龙棍棒,棒打四百军州,三十三势无名长拳,打得天下多少英雄隐居,豪杰避世,赵施主怎会对武道没有研究呢。” 赵倜闻言怔了怔:“本因大师说……三十三势太祖长拳?” 太祖长拳又名大红拳、洪拳、砲捶,炮拳,后世称谓六大名拳之首,百拳之母,但无论后世所传,还是赵倜在宫中练习,都是三十二势,而本因口中却说三十三势,心下不由疑惑。 本因道:“老衲可有说错?并非三十三势太祖长拳?” 赵倜沉吟道:“大师从哪里得知太祖长拳三十三势的?” 本因道:“天龙寺中有段氏先祖遗留笔记,至道广慈皇帝与大宋太祖皇帝乃为同时代人,曾经在年轻时去过中原大地,回来后晚年写下过一本手书,里面说起。” 赵倜知大理至道广慈皇帝就是段思聪,与宋太祖乃是同一时代人物,他道:“广慈国主在中原时与太祖打过交道?” 本因回忆道:“笔记上没有细提,只道太祖拳法惊人,三十三势无名拳法,打得天下英雄隐世。” 赵倜吸了口气,好像有些不对劲,他在宫中这么多年,从没听过太祖长拳是三十三势! 太祖太宗真宗仁宗等等皇帝的起居注,他全部看过,没有哪个提到太祖长拳三十三的字样,宫内民间全都是三十二势。 难道段思聪记错了?晚年时候老糊涂了? 本因道:“广慈皇帝好武,曾被后人誉为我段氏武痴,在笔记之中对此拳法推崇备至,便是言说……我大理的一阳指也难比上此拳。” 赵倜双眉扬了扬,这么看来绝对不可能是段思聪老糊涂了,肯定其中藏有隐情,看来回东京之后还得找高太后询问。 “太祖拳法我未得其中精髓。”赵倜缓缓摇头。 本因笑道:“武学一道,继往容易,开来何其艰难,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者,几人可以做到,大凡晚生后学,几个能有开创者更厉害,发乎于心,起之于感,后学者不过有样学样,按图索骥,怎能十成十的融汇进去。” 赵倜颔首:“大师高见。” 两人继续聊论武学,又是一个多时辰,赵倜起身告辞。 接下时日,他几乎天天到访天龙寺,与寺内僧人混得熟稔,和本参本观本相等和尚也都结识,与本因交谈更是方方种种,不再限于佛书经本。 他每天也都去无为寺,却一直没见到木婉清来,便说了形象,叫周侗在那边等候。 这一日,与本因刚聊没多久时,忽然本观进门,冲赵倜露出歉意表情,然后向着本因道:“师兄,枯荣师叔叫你。” 本因闻言与赵倜告了个罪,起身出门离去。 赵倜不由沉思,怕是鸠摩智约定之期临近,天龙寺诸僧想不出办法应对,心中开始急了。 本因半晌之后回来,进门便是一脸苦笑:“赵施主,寺内有些事情,以后怕是不能长久闲聊了。” 赵倜皱眉道:“本因大师愁容展现,出言意外,莫非贵寺遇见甚么难解困处了吗?” (本章完) 第46章 谋算天龙寺 第46章 谋算天龙寺 本因闻言叹气:“这……” 赵倜道:“在下与本因大师相交数日,和诸位大师相熟,觉得一见如故,才唐突此言,如贵寺真遇到难处,我可帮衬一手。” 本因露出思想神色,片刻道:“近日与赵施主聊武甚多,却不知施主武功究竟如何?” 赵倜嘴角扬了扬,天龙寺五僧,除了枯荣之外,其他四人大约和段延庆相差不差。 以保定帝段正明为标,段延庆内力浑厚,但保定帝段正明实战要比段延庆高强,同样比四僧也要高,对战鸠摩智之时就可证明,本相和段正明同时接鸠摩智的火焰刀,段正明毫发无伤,本相却狂喷鲜血。 赵倜这些天没有放下练功,幻阴真气和葵真气再有进境,已经快要到达第五层,如果此刻再对上段延庆和南海鳄神联手,肯定会彻底压住两人,就是斩杀也不好说。 他道:“我的武道……该不差于本参本相几位大师。” 本因脸色凝重,他们师兄弟四人伯仲之间,赵倜说不下于本参本相,那就是不下于他,而且谈论自己武功一般都会谦虚来讲,说不定真实还要更高。 虽然他与赵倜这些天交往,知道对方并非夸夸其谈之人,但还是忍不住道:“赵施主,武功一道莫可夸大,你身份尊贵,若是因此出现些闪失便不好了。” 赵倜笑道:“本因大师是想看看呢,还是试试?” “这……”本因尴尬一笑:“赵施主展现些许,叫老衲见识便好,试就大可不必了。” 赵倜轻轻一笑,抬手便向前方窗户指去,就听阴郁轻灵之声响起,指力射出,瞬间便将那窗棂打出一个空洞来。 “啊?”本因顿时大惊:“赵施主,这是何种指法?莫非拈指,无相劫指,多罗叶指其中一样吗?” 他瞅这指风与一阳指完全不同,便猜测几种天下有名指法。 赵倜摇头笑道:“本因大师玩笑了,大师所言皆为少林武学,我未曾去过少林,又怎会那几种指法呢,此乃家传武功。” “惭愧。”本因双掌合十:“老衲见赵施主指力高强,惊觉之下不由忘记此事,我看赵施主指上功夫犹胜于我。” 赵倜道:“大师为难之事此刻可否讲了?” 本因唉声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说的,赵施主乃大宋宗室,又非江湖之人,倒也不怕施主听去。” 赵倜笑道:“便是如此,宋理友好,见于庙堂,岂是江湖可比?” 本因点头:“正是如此,那老衲便说来施主听听,施主既然礼佛,可知吐蕃大雪山大轮寺吗?” 赵倜道:“知道此地,其宗在西域一带传播,不入中原。” 本因道:“既然赵施主知道,那老衲便好讲了,大轮寺有一位大轮明王鸠摩智,佛法渊深,武功高绝……” 赵倜静静听他说完,和记忆中并无出入,只是本因隐去了六脉神剑的名称,以本寺绝学代替。 他不由皱眉道:“这鸠摩智未免也欺人太甚,想大理虽与大宋未结藩属,可同为锦绣繁华所在,风物闻名,他一个化外野地之僧,居然敢行这种事情,简直欺人太甚!” 本因听罢,深以为然,大理前后曾经十一次给大宋上书贡礼,意求成为藩属,虽然次次都被拒绝,但国里一直以模仿大宋为荣,使用汉字,读汉书,做诗填词,自诩繁华之地。“赵施主所言极是,这大轮明王确实不讲道理!” 赵倜点头:“既然如此,我愿助天龙寺一臂之力!” 本因道:“赵施主,可这是天龙寺家事……” 赵倜道:“宋理早晚一家,既然家事,能不相助?” 本因想了想:“赵施主,此事老衲还得问过枯荣师叔,赵施主大宋宗室身份,万一在大理有所闪失,这……” 赵倜道:“本因大师且去,还请转告枯荣大师,就算枯荣大师犹豫,这个忙我也是帮定!” 本因看他说的坚决,急忙往牟尼堂去见枯荣,赵倜坐在椅中思索。 大理如今能拿出的高手除了天龙寺五僧之外,就剩下一个保定帝段正明,至于段正淳还有下面那些大臣侍卫都不够看。 而段正明会不会带段誉过来天龙寺治病已是两说,毕竟自己改变了琅嬛福地之事,木婉清之前也一直与自己在一起。 如果段正明没带段誉过来,天龙寺主动去找对方的可能不是很大,毕竟六脉神剑虽然珍贵,但与大理江山社稷比较却又不算什么了,孰轻孰重,老和尚们还是能够分清,段正明若有闪失,朝堂不稳出了事情,什么天龙寺什么绝世武功,全都是梦幻泡影。 半晌之后,本因回来,面带喜色:“赵施主,枯荣师叔有请。” 赵倜起身出了禅堂,跟随本因过无无境,绕兜率大士院,再过雨院,最后来至牟尼堂。 进入之后,只看本参本相本观皆在,另有一名身形枯槁的老僧向他望了过来。 赵倜打量老僧,心说这必然就是枯荣,枯荣的武功极高,并非另外三僧可比。 就看老和尚宣佛道:“赵施主,老僧便是枯荣,适才闻得本因言说施主来历经过,又道施主愿助天龙寺一臂之力?” 赵倜合掌道:“我亦礼佛,瞧不得那鸠摩智魔王行径,且宋理友好,见于朝堂,如今赶上,自当助力。” 枯荣目光炯炯看着赵倜:“赵施主,此事危机,你身为大宋宗室身份尊贵,此番襄助我天龙寺,有何需求条件?” 赵倜闻言一笑,没想这老和尚居然如此直接。 旁边本因道:“赵施主,若有需得,不妨说起,枯荣师叔可以做主。” 赵倜摇头:“本未想过,又哪里能够即刻想好……” “这……”本因闻言看向枯荣,枯荣脸上出现一丝疑虑。 赵倜笑道:“应景便可,我一不要鸠摩智索取的功法,二不须金银珠宝馈赠,三不从天龙寺带走一书一物。” 本音闻言眼睛一亮,再度看向枯荣,枯荣唱一声佛号:“赵施主行义,倒是老僧多心了,施主,还请坐下详谈此事。” (本章完) 第47章 带走黑玫瑰 第47章 带走黑玫瑰 从天龙寺出来已经傍晚,外面暖风轻拂,草芳香袭人,赵倜踏着夕阳余晖归城。 回去客栈稍吃些东西,便开始行功修练,幻阴真气在体内笼罩天地,覆盖着葵真气,葵真气匿于一隅,不敢擅有举动。 这幻阴真气居然如此霸道,赵倜心中暗想,这么看来,倚天时候成昆所练未必是完整版本。 沧海桑田,战火纷飞,很多武学越往后传越残损,甚至还有不少直接失传。 他功法行走了一个大周天,感觉内力又有所增加,距离鸠摩智约定到来时间还有七日,他该能冲上幻阴指法的第五层。 第五层幻阴指,会开辟指上中冲穴,到时除少商穴外,自中冲穴也可激发真气伤人。 转眼几日时间过去,这一天功行破晓时分,第五层幻阴指成。 赵倜抬手向梁顶打去,只听两声轻灵阴郁动静响起,那梁上立时破出两个小洞,深逾寸许。 随后休息,早晨洗漱吃饭后,赵倜带周侗两人去城中闲逛,按时间计算后天鸠摩智便到,天龙寺诸僧此刻正在加紧练功,不方便这时去往那边打扰。 在大理城兜兜转转一圈,到了无为寺,无为寺十分热闹,也不知大理什么节日,香客比往常都多,男男女女,拖家带口,耄耋老翁,黄口小儿,嬉笑玩耍,好不闹攘。 就这时,赵倜看见寺门不远处一颗树下,正站着个黑衣窈窕身影,于这繁华熙攘之中显得清冷。 他走过去,笑道:“木姑娘。” 木婉清一双眸子如点漆,瞅他半晌:“赵公子果然信人。” 赵倜听她声音萧索,不同以往的轻柔动听,心想这些时日秦红肯定已经回来,估计会同了钟万仇甘宝宝找段正淳麻烦,说不得她已经知道自己真正身世。 至于段延庆原本计策无法实施,四大恶人已去其二,段延庆留未留在万仇谷都难说,而木婉清之前与自己一起,原本的那些时间线早就掠了过去。 他微微一笑:“自当守信。” 木婉清睫毛微垂:“黑玫瑰还好吗?” 赵倜道:“养得精壮,今日没牵出来。” 木婉清看他道:“我和你取马。” 赵倜抬头望了望天:“今日风清气朗,木姑娘随我四下走走,瞧瞧大理城中风光,取马又有甚么可急。” 木婉清不语,赵倜负手往无为寺中行走,木婉清在后面沉默几息,迈步跟上。 在无为寺内逛了一圈,然后又去城中名胜观赏,至下午时木婉清道:“我得回去了。” 赵倜道:“天色还早,这么着急?” 木婉清道:“我与师父说出来片刻,眼下许久未归,她说不定前来寻我……” 赵倜点头,自然知道秦红的性子,道:“既然如此,那便明日无为寺再见。” 木婉清道:“那今日就不取马了。”说着,转身向北离开。 第二日,赵倜刚到无为寺,就看木婉清匆匆于远处来,见他道:赵公子,马呢?” 赵倜笑了笑:“不是游逛一圈,最后取马?” 木婉清摇头:“我要即刻离开大理,那马……你就先骑去好了。”赵倜奇道:“这怎说走就走,哪里有这么着忙?取马又用不了多久时间。” 木婉清低声道:“昨天回去后叫师父斥责,师父那边收拾好了要离城回山,我捡个机会出来见你交待。” 赵倜闻言思索:“我在大理也呆不了多久,黑玫瑰肯定会骑走,木姑娘如果再想取马,恐怕只有前往东京了。” “东京?”木婉清眸子里一阵失神:“你之前所言家住东京乃是真话?” 赵倜道:“这又何假,东京又非很远,不是什么天涯海角,你江南都去了,东京有何不能去。” 木婉清默不作声几息,随后刚想开口,忽然看见人群中走来二女,不由慌道:“师父找来了,那东京……东京以后再说。” 赵倜见远处人群中东张西望过来两女,都做江湖装扮,想来一个是秦红,一个是甘宝宝,木婉清上前和二人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一起消失在人流之中。 他微微沉吟,随后转身道:“回去吧。” 周侗苏大称是,三人一起回了客栈,赵倜去客栈后院瞅了瞅黑玫瑰,这马几日没出去撒欢,见他顿时刨起了蹄子。 赵倜过去摸了摸它的头:“你家主人有事,就先跟随我了。” 马儿似乎听懂,脑袋直往他臂弯中蹭,赵倜抚了几把后,笑眯眯离开。 次日一大早,赵倜赶到天龙寺中,他和本因在禅室没说上几句话,忽然小沙弥进来:“方丈,国主来了。” 本因一愣,看向赵倜:“赵施主,敝国国主来此不知何事,可愿同见?” 赵倜疑惑段正明为何还是来了天龙寺,道:“见也无妨。” 小沙弥出去,片刻后带进来两人,只见为首者长须黑袍,相貌清俊,后面却是个少年,脸上泛着红黄,神色极为不好,却正是段誉。 段正明进来合掌见礼,天龙寺虽为皇家寺院,但是空门,不拘君臣之礼,也不叙家人辈行,俩人平等礼法相见。 段誉这时一眼瞧见赵倜,露出喜色:“赵兄?赵兄说还能相会,果然如此。” 赵倜看他气息不稳,皱眉道:“段兄这是怎么了?” 段誉道:“赵兄有所不知,我给人往一个叫万仇谷的地方送信,结果被个用腹语说话的残疾恶人所打,伤了奇经八脉,幸好家中的侍卫赶到,不然恐怕要被他活活折磨至死。” 赵倜点了点头,不是原本的中毒,是被段延庆给打的,看来应该经脉伤得较深,所以段正明带来天龙寺求医。 段正明看两人认得,道:“本因大师,这位是……” 本因忙介绍赵倜身份,段正明闻言微微思索,随后神色大变道:“可是大宋燕王殿下当面?” 赵倜没有使用假名,而段正明身为大理国王,承继之前理王心思,一直想要成为大宋藩属,对大宋当今皇室最近宗几人姓名记着。 赵倜笑道:“段国主好眼力,但此事却不能说出。” 段正明整顿神色,道:“宋室之规,我略知一二,倒是唐突了。” 一旁本因怔了怔,不由露出苦笑,原本就高测赵倜身份,没想到竟是宋国亲王,不由道:“赵施主,这……” (本章完) 第48章 大轮明王 第48章 大轮明王 赵倜道:“本因大师勿须多想,之前约定还当做数。” 本因双掌合作十:“老衲惶恐,这还如何使得?” 赵倜道:“如何使不得,大师莫再多言便是。” 本因叹气:“燕王仗义,天龙寺承恩了。” 说罢看向段正明,段正明心思百转,本因与对方交好,身份绝不会假,此刻想到藩属之事,若是这位能进言一二,岂非大有希望? 段誉看着赵倜:“赵兄,原来你竟是宋王!” 赵倜道:“段兄身份不也隐瞒?” 段誉又想说话,本音看着段正明道:“段施主此来……” 段正明回了回神,忙把段誉经脉受伤事情一说。 本因思忖道:“此事得随我去牟尼堂见三位师弟商议。” 段正明道:“打扰众位大师清修,罪过实在不小。” 本因道:“镇南世子将来继承大统,既来天龙寺询问,自是疑难,当与师弟们共商。” 说罢,他望向赵倜:“赵施主先请。” 赵倜点头,段誉过去挽臂:“赵兄,你怎来到这寺中?” 段正明呵斥道:“誉儿莫要对燕王不敬,日常礼仪全都忘记了吗吗?” 段誉松手道:“是,伯父。”但却依然不离赵倜身侧,继续说话。 段正明见状心中琢磨,也不知道誉儿如何与这位结识,但总归好事,可与其拉近关系,请求这位帮忙进言宋帝。 几人一路走去牟尼堂,赵倜并不往内里,而是在一架四弦月琴旁坐住不动,这是之前商议好的,若鸠摩智抢了经文,便于此处拦截。 本因道:“赵施主受累,老衲先带他们两个去里面问伤。” 赵倜颔首,既然段正明来了,那么枯荣为了稳妥起见,恐怕还是会叫他学六脉神剑其中一脉,可就算段正明也学了一脉,几人依然不是鸠摩智对手。 当时该是鸠摩智出手挟住段正明,言语威胁带回吐蕃,随后段誉携六脉神剑出手解救,但段誉虽然解救了段正明,自己却又被抓住。 不说段誉如今练不得六脉神剑,就算能练,最后鸠摩智也是会拿到一人,最终还得自己出手。 这时小沙弥送来茶水,赵倜叫他坐下询问四弦月琴弹法,看小沙弥活泼,又叫他摆来棋子对弈。 中途本因出来两次,和赵倜说了些话,赵倜只叫他去忙里面,本音合掌告罪回去。 不知不觉已经两个多时辰,忽然一阵阵柔和的檀香,跟着一声若有若无的梵唱远远飘来。 牟尼堂内本音内力使动,高声道:“明王法驾,请移步这边。” 外面由近及远道:“有劳方丈了。” 赵倜听这声音亲切谦和,颇为彬彬有礼,不由嘴角上扬。 片刻之后,脚步之声过来,牟尼堂外面出现了十来个人。 为首一名僧人,穿着黄色僧袍,不到五十岁年纪,脸上神采飞扬,隐隐似有宝光流动,如同明珠宝玉,自然生辉。 本因从里走出,看着僧人道:“大轮明王请。”鸠摩智双手合十:“佛曰不生不灭,不垢不净,小僧根器鲁顿,未能参透情憎生死,叨扰天龙寺诸位大师了。” 本因摇头道:“明王此举,实在画蛇添足。” 鸠摩智脸含微笑,向里走去,忽然看见和小沙弥对弈的赵倜,不由身形微微停顿,但随后面不改色继续前行。 他进来时,赵倜只瞅一眼,望过来时,赵倜却是瞧也没瞧他。 鸠摩智自负,再欺大理高手有限,即便怀疑自己是帮手,也不可能退去。 看着两人走进里面,小沙弥道:“赵施主,这,这棋还下吗?” 赵倜笑道:“自然是下,我教你一局珍珑好了。” 两人摆弄黑白,浑然不管内里事情,却是没多久后便听得打了起来。 小沙弥吓得发抖,赵倜道:“下棋不要分心。” 小沙弥道:“是,是,可赵施主,我还是害怕……” 赵倜摇了摇头,听里面大堂之中指气“嗤嗤”不绝于耳,又有另外一种声音,仿佛刀声,但细一分辨,却像劲气破空一般,他知道是鸠摩智的绝学火焰刀掌。 里面越打越激烈,约莫半个来时辰,声音忽然戛然而止,接着没有几息,就看鸠摩智挟带一人而出,正是保定帝段正明。 只听他朗声道:“敝国国主久仰保定帝风范,渴欲一见,便请屈驾,赴吐蕃国一叙。” 里面众僧追了出来,为首乃是枯荣,他此刻面容奇特,一半红润光滑,一半却如枯骨,焦黄凸出全无肌肉,显然是练得一种特殊功法。 枯荣淡淡道:“明王,此举不妥。” 鸠摩智哈哈大笑,自从踏进大堂,就瞧出段正明神色间全是富贵尊荣,便猜到是保定帝,是以找个机会出手拿下:“何来不妥?来人,接好大理国主!” 门外的十来名手下便想进入,赵倜这时缓缓站起。 鸠摩智防备对面诸僧用六脉神剑,此刻将段正明横在身前,捏着对方脉门,叫其一点内力都使用不出。 赵倜起身,鸠摩智瞅了过来,大理一阳指高手他心中有数,对方年岁不会是段正淳,如无一阳指这种隔空本领,他只要有段正明在手,那退出天龙寺就万无一失,然后以此要求得到六脉神剑全本剑经,至于带回吐蕃,不过是恐吓众僧。 可就在他刚要收回目光之时,赵倜忽然在四弦月琴后面抬了抬手。 只闻轻灵阴郁声音突起,鸠摩智瞬间脸色大变,急忙放开一只手臂,凌空劈去。 一道炽烈掌风立刻与幻阴指真气相交,发出“噼啪”声响。 赵倜感觉对方内力远胜段延庆,这还是一只手挟持段正明,只用另外一只手使用。 他扬了扬眉,双手齐出,四道幻阴指真气分不同方向朝鸠摩智射去。 鸠摩智以段正明挡着前面诸僧,此刻身侧空档,只得连连劈出火焰刀,可幻阴指力阴寒无比,火焰刀掌风根本不能全部劈散,若是两只手还好,但此刻只有一只手能用,不由得宝相破灭,神情狰狞。 赵倜双手幻阴指力不断,鸠摩智心中惊骇,他从没见过这种武功,遍数所知武学也都没有。 幻阴指力一时逼得他左支右绌,忽地大叫一声,放开段正明,另外一只手也用出火焰刀来。 (本章完) 第49章 北返中原 第49章 北返中原 赵倜见状喝道:“诸位在等什么,还不出手!” 天龙寺诸僧奔闪上前,本因拉回段正明,另外几人挥指点去,却是与一阳指声不同,更加刺耳,无形而有声,赵倜知道,这肯定便是六脉神剑了。 众多指力交贯,鸠摩智哪里能抗得住,六脉神剑还好,声势浩大,来势明显,但赵倜的指力却轻灵阴郁,寒柔直击,叫人防不胜防。 就听“噗嗤”响动,赵倜一指射到鸠摩智肩头,鸠摩智怪叫出口,倒退出牟尼堂外,伸手捂在肩上,看向赵倜:“施主究竟是什么人?” 赵倜冷笑道:“我名岂是你能知晓!” 鸠摩智神情变了变,道一声“走”,身形后掠,手下些人慌乱跟上,匆匆撤离了天龙寺。 牟尼堂内,段正明哪怕多年上位,养气功夫到家,可刚才惊险一幕也不由唬得脸色惨白,周身上下冷汗冒出。 若真被鸠摩智掳走,后果不堪设想,哪怕对方只是为了六脉神剑这门武学,可事情一旦传出,必然举国震动,朝堂震荡。 若对方将他往吐蕃带去,那么大理势必将与吐蕃开战,到时候战火烽烟,兴亡大事,可真的无法收拾了。 他整了整衣袍,走到赵倜面前,深深一礼:“段正明谢过燕王殿下搭救之恩。” 赵倜摇头,扶他臂袖:“段国主不必如此,别说我之前便与天龙寺有约,就算没有,宋理朝上友好,又岂会见段国主陷入危急而不救?” 段正明道:“燕王言轻,但于正明这里却是苍山之重,洱海之深,正明代段氏、带大理百姓谢过燕王殿下。” 赵倜手上微微用力,扶起段正明:“此事好说,段国主快起吧。” 段正明直起身,枯荣道:“还请赵施主文殊堂说话。” 牟尼堂里面打得乱糟糟一团,已经无法待客,一众人前往文殊堂行去。 到了文殊堂分别坐下,小沙弥奉来茶水,段正明道:“不知殿下当前居住哪里?” 赵倜笑道:“便在客栈安歇。” 段正明道:“客栈粗劣,我立刻安排殿下移驾五华楼,还请殿下允可。” 枯荣插嘴道:“正明,此却不急,之前老衲曾应过赵施主一事,现在鸠摩智退去,还当即刻兑现。” 段正明道:“长老,不知何事?” 枯荣将之前约定助力之事一说,接着正因道:“赵施主先讲不要鸠摩智所求武学,可证磊落,又说不要金银珠宝,再言不从寺中带走一经一书,实不知天龙寺还能拿出什么东西感谢施主了。” 赵倜笑道:“本就是应景之语,诸位不必这般认真。” 本因道:“那却如何使得,自当一诺千金,还请赵施主提出,天龙寺立行兑现。” 枯荣道:“合该如此!” 赵倜瞅瞅一众老和尚,又看了看段正明,道:“我又不缺什么,不然请诸位大师往东京大相国寺论论佛法如何?” 诸僧摇头,本因道:“这应是老衲等人请求才对,怎会是施主的需要?” 赵倜闻言想了想:“我除了武道再不好其它,既然诸位大师言诚意恳,那便借贵寺一阳指谱一观如何?” “一阳指谱?”诸僧闻言皆是一愣,段正明也呆了一呆。 “赵施主只是一观吗?”枯荣双掌合十。 赵倜道:“之前说过,不从天龙寺内带出一书一经,自然只是观看。” 枯荣沉思,一阳指谱有一万多字,而且还有各种图形说明,经络图画,如果只看一遍,怕是没有谁能够全部记住。 他道:“本观,取指谱来给赵施主。” 赵倜心中料想枯荣不会拒绝,而他又救下段正明,就是与段正明要一阳指看,对方也会答应。过目不忘这种事,大宋建国这些年也不过才出三两人,还是在真宗仁宗神童之风盛行时,仁宗太平宰相晏殊,就有过目不忘之能,但谁又会往这上面想? 何况,就算真的想要,其实也未必不能,天龙寺这边可能犹豫,但段正明那里十有八九会给。 片刻后本观和尚自外取进一只紫檀匣,打开露出一本泛黄书册,拿出捧给赵倜:“还请赵施主一观。” 赵倜点头接过,随后翻看起来,却是越看心中越疑惑,一阳指并没有想象中的玄奥,并非幻阴指那种一阴生万物的霸道总纲,更不是独练一脉,掩盖其它的路数。 他一页页翻看,最后缓缓合上,觉得这门功法似乎有些不及幻阴指。 见他看完一阳指谱,脸上却无有什么惊羡之色,诸僧不由面面相觑。 本因询问道:“赵施主看完了?” 赵倜点头:“看完了。” 枯荣神色郑重:“赵施主以为如何?” 赵倜微微一笑:“不失为一门绝学。” 众僧听他出言褒奖,也不好再问,本因犹豫:“赵施主可还有甚么想要?” 赵倜摇头:“无了,既然鸠摩智退去,我便不在这里打扰诸位大师善后,此刻回城,再过几日,便离开大理。” 枯荣道:“赵施主何必如此匆忙?” 赵倜轻叹:“离开日久,总得回去,唯恐有事寻找。” 本因期艾道:“赵施主之前所言那大相国寺……” 赵倜微微一笑:“我备下净坛素斋,檀香宝烛,随时恭候诸位大师驾临。” 诸僧闻言,一起合掌宣唱佛号。 段正明这时起身:“我与殿下一起,正好安排殿下移驾五华楼居住。” 随后出门,至傍晚时分妥当,赵倜三人下榻进入五华楼迎宾馆。 休息一日,段正明在皇宫摆下酒席,段正淳段誉作陪,邀赵倜赴宴,酒过三旬菜过五味,段正明说到大理藩属之事,言语恳切请赵倜襄助。 赵倜道:“此事我会与官家提起,尽力促成,早开榷场,繁荣商路。” 段正明闻言大喜,举杯频频敬酒。 在大理又呆几日,赵倜提出告辞,段正明备了车马,亲送至城外。 随后开始北返,却未走阳山江,从石城郡方向进入大宋广南西路。 此处山水险恶,庆历时曾有侬智高造反建立南天国,后被名将狄青讨伐,兵败昆仑关。 赵倜未多做逗留,继续往东北而去,进入了荆湖南路。 随后游历山川,看着秋日临至,朝向东京回去。 他虽然禁足一年,却不好在外面呆够足数,高滔滔冬初左右离世,天龙则会晚上一些,但他来到说不得会有什么变化,必须提前一步赶回。 有关太祖长拳的疑惑,他也得找高滔滔询问,若是对方不在,恐怕以后再无人可以解疑。 (本章完) 第50章 入宫,询问 第50章 入宫,询问 秋风瑟起,树叶催黄,赵倜进入京畿路。 在朱仙镇上住了一晚,第二天临近中午,归至东京城中。 京城此刻正值热闹时候,家家户户都在筹备过中秋节日。 中秋一节汉晋初成,唐时定下具体日子,唐书太宗记上写有八月十五中秋节字样。 至宋则推行全国,朝堂休沐,诸店售卖新酒,民间张灯结彩,建彩楼,头,画竿醉仙锦施,包各种馅料小饼烤制,小饼如嚼月,中有酥和饴,便是月饼的原型。 赵倜坐在马车里观看繁闹景象,心中琢磨怎么才能想个法子进宫。 他如今禁足,宫中向太后眼线众多,一旦进去必然会被对方通知大宗正寺,然后质问,再去朝上问责。 而依着官家赵煦的想法,他是高太后嫡近,说不定真会降下什么惩罚。 赵倜坐在车中笑了笑,这位皇兄如今在朝上孤立无援,胸有大志不得施为,说不定如何盼着高滔滔去世,好亲自执政,一展抱负呢。 车子不走王府正门,悄悄从侧门进入,管家郑福和白战得到消息欢喜过来迎接。 赵倜询问道:“几月可有事情发生?” 白战道:“七哥那边已经稳住内外城局势,如今剩余帮会都唯金风细雨楼马首是瞻。” 郑福道:“王驾,前几天见到童贯,李大宦去世了。” “李宪不在了?”赵倜微微思忖:“朝上给了什么说法?” 郑福道:“说是追赠武泰军节度使,谥为忠敏。” 赵倜道:“这么快便给了?” 李宪算是贬臣,追赠也好,谥号也罢,按道理来讲不会这么早就给下来。 “王驾,童贯说李宪去世之前进了一次宫,是太皇太后召见去的。” 赵倜点头,应该高滔滔想印证一些事情,李宪回答令她满意,所以才这么快走完身后流程,忠敏是文武通用的谥号,中谥里算偏上的了。 “对了,王驾……”郑福忽然压低声音。 “还有什么事情?”赵倜问道。 “卑奴听童道夫讲,太后……似乎病了。”郑福小声说道。 “太后病了?”赵倜神情有些凝重:“你现在去库中捡选礼物,不要贵重无用之物,只捡延年益寿药材之类,带两人进宫送去,就说我被禁足,心中惦记大娘娘而不得见,寝食难安,要请一道旨意入宫问候。” “是,王驾!”郑福应命,转身离开。 赵倜行去书房,丫鬟煮了小龙团茶汤送来,他边喝便梳理这几月之事,倒是没什么太大遗漏。 下午时分,郑福捧了一道谕旨回来:“王驾,卑奴见太皇太后脸色十分不好,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讲,卑奴言王驾请旨,也是指着旁边女官司言执笔。” 赵倜接过谕旨一瞧,点点头,上面虽然没说直接解除禁足,但来往皇城之间给了权行,这其实也和解除没什么分别,而且算是给到了宗正寺面子。 他叫郑福准备一番,然后沐浴更衣,揣着谕旨,自王府正门而出,直奔皇城。 此刻下午申牌时分,赵倜从左掖门入宫,往去慈宁殿。 到了殿前,执守宦官行礼道:“燕王,太皇太后有旨,燕王过来直接进殿,不必通报。” 赵倜点头,前方小宫女莲步引着,进入殿内。却和上次不同,换了个地方,里面没有书龛等高大东西,都是些日常旧物,看起来件件都有些年头。 高滔滔坐在一张书案之后,闭着双眼,旁边女官侍立,脸显忧容。 赵倜瞅高滔滔神色极为不好,青中泛灰,有些阴败之意,不由心内疑惑。 他如今内功深厚,看对方不像什么正常病症,反而似体内阴寒积蓄,损坏了血脉一般。 “大娘娘,孙儿给大娘娘请安了。” 高滔滔没有说话,眼睛略微睁开,赵倜看她双目有些灰白,不由怔了怔。 旁边女官这时去外面端来一碗药汤,高滔滔喝下,随后挥了挥手,女官退出门外。 “大娘娘的病……”赵倜轻声道。 “老身无病。”高滔滔开口,声音略显沙哑,语气萧索。 “孙儿被禁足府中,也是刚刚得知大娘娘有恙在身,大娘娘莫怪孙儿不孝才来问候。”赵倜换了个说法。 “八哥儿,你有心了。”高滔滔淡淡道:“那些哥儿姐儿们,也未来老身这里问到一句,是不是他们都心中惧怕老身?盼着老身好走,才能更为自在,官家给他们晋爵加封?” “这……”赵倜听出高滔滔心气不顺,进爵加封的话他没法接茬,不由缄口。 原本来说,神宗在世可以众皇子堪磨后一点点晋级王号。 但是神宗逝去得早,去世之时子女除了赵煦封为延安郡王之外,其他没有一人是王号。 而赵煦登极,改年元祐,这时才晋了几个年长的弟弟为郡王,至于亲王按例是要等亲政之后再封的。 高滔滔破例封了赵倜燕王,那边向太后则给赵佶要了端王,为了平衡期间关系,赵煦又特封了神宗九子赵佖为申王,这都是因为赵倜提早了,所以他听到这里住口不言。 “哼!”高滔滔冷笑一声:“没一个有良心的,老身为社稷操碎心,难道还得教管宫内族事?教他们个个如何行为不成!” “大娘娘莫要动气。”赵倜道:“哥儿姐儿们许多还小,性子未定,自然想事不够周全,大娘娘千万别因此坏了身体。” 高滔滔瞅着赵倜,淡淡道:“老身之前见过李宪了。” 赵倜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李宪可是诚实得很呢。”高滔滔嘴角出现一丝揶揄:“当日八哥儿七分真三分假来骗老身,是看老身糊涂了吗?” 赵倜尴尬笑道:“大娘娘自小便了解孙儿,其实当时大娘娘已经听出孙儿言语之中有夸张不实之处,却不点破,不就是为了成全孙儿的学武之心吗。” 高滔滔冷哼道:“这话便是早就想好了抬举老身,堵老身口的吧?” 赵倜摇头:“孙儿哪里敢,只是实话实说,从没想过大娘娘会听不出孙儿话中的不实之处。” 高滔滔看着赵倜,半天不语,最后道:“老身累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赵倜思忖道:“大娘娘,孙儿想问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高滔滔身子微微后仰,倚进椅子之中。 赵倜吸了口气,道:“大娘娘,宫中和外面流传的太祖长拳都是三十二势,可孙儿却听说此拳原本该是三十三势,为何竟会少了一势?” 高滔滔闻言,原本半开半阖的双目忽然全部睁开:“八哥儿,你说什么?” (本章完) 第51章 巨大的疑问 第51章 巨大的疑问 赵倜道:“孙儿说太祖长拳原本该是三十三势,为何如今竟少了一式?” “八哥,你从哪里听得此言?”高滔滔冷冷地道。 “这个……”赵倜见高滔滔表情有些不对,斟酌道:“孙儿既然习武,难免结识一些江湖中人,还有走南闯北说书的先生,谈起太祖长拳无不赞叹,说当年五代春秋之末,太祖三十三势长拳打遍天下,难逢敌手。” “呵呵!”高滔滔冷笑:“草莽匪类的胡言乱语,你也相信?” “这……”赵倜笑道:“都是如此言说,恐怕并非空穴来风。” “都如此说?京城能有什么见识广泛的江湖之人,神京圣地,武功高强有见识的不会久留,还能与你言说?”高滔滔哂道。 “大娘娘……” 高滔滔看着赵倜:“当年太祖教授军中长拳便是三十二势,由此流传出去,那时教三十二势,外面又怎会说成三十三呢?” “怕是太祖身边将领知道三十三势,泄于外面?”赵倜试探道。 “百来年下去,流进民间便是三十二,那就是三十二,再泄露也是三十二,他们胆敢造谣三十三吗!”高滔滔语气冰冷。 不对劲!赵倜看着对方,这位祖母的反应有些太大了。 “大娘娘也知我习武,这拳术招法,多为九、十八、三三,或者三六、七二、百零八之数,哪里有三十二呢?”赵倜道。 高滔滔脸上一片寒意,盯着赵倜:“八哥儿既然这么肯定问老身,那老身也要问问八哥儿了,你说什么江湖之流,这几月禁足,你不会偷偷跑出京畿了吧?才听得这种荒谬之言!” “孙儿没有。”赵倜心中暗想,对方为何说自己出了京畿?难道京畿之地就没人知道太祖长拳三十三势吗? “孙儿没有。”赵倜道。 “果真没有?”高滔滔皱眉。 “自然没有。”赵倜道:“孙儿守律,怎会做这种事情呢。” 高滔滔看着他继而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最后眼神仿佛有些空洞,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赵倜心中同样思索,他这段时间一直有个疑问。 既然南唐有山海观,大理有天龙寺,西夏有一品堂,那么……大宋有什么? 既是天龙,大宋也该有个什么名堂才对,但自小在宫中没看到,于朝上也没听说。 唯有一个皇城司,可皇城司里的侍卫武功却没有太高,不然他学习内功也不可能拖这么久。 “八哥儿,你真想知道吗?”高滔滔忽然道。 “大娘娘……”赵倜见对方忽然转换口风,忙道:“孙儿真想知道。” 高滔滔看着他:“我不管你在哪里得知太祖长拳三十三势,但知晓这些于你并没有任何好处,你还要知道吗?” 这是承认了三十三势?赵倜点头:“孙儿好武,想要知道,而且孙儿自小便学太祖长拳,实在没发现如何厉害,与孩儿得知的当年太祖打得多少英雄隐居,豪杰避世并不相符。” “你学的太祖长拳?”高滔滔嘴角动了动:“你先回去吧。” “大娘娘……” “三日之后中秋节,你来老身这里,就算老身想与你说,总也得思量如何告诉你才行。”三日之后?赵倜点头,道:“那孙儿……便先告退。”说完,转身往殿外走去。 看着赵倜离开,高滔滔闭上双眼,脸上忽然现出痛苦神色,接着,嘴角边竟缓缓溢出一抹泛着白青颜色的鲜血…… 赵倜离开慈宁殿,心中念头百转,将至左掖门的时候,看到赵佶和一名小宦官入内,小宦官手上还提了只果品匣子。 “八,八哥?”赵佶立刻停下脚步,瞪大双眼:“你不是在家禁足吗,怎么出来了?” 赵倜瞅了眼小宦官手中的果匣:“端王带什么好物进宫?” 赵佶急忙挡在小宦官身前:“这是给向太后的点心,你可不能抢。” 赵倜笑了笑:“十一哥儿这叫什么话?什么是抢?这也是兄弟之间,皇族宗内好提的字眼?” “八哥,你就是个强盗,上次抢走我那么多东西,白玉狮子镇纸好用吗?那可是我的心爱之物。”赵佶满脸警惕道。 赵倜道:“好用的很,前些时日我天天把玩,喜爱至极。” 赵佶恨恨地道:“你放心,早晚有一天我会拿回来的。” 赵倜笑道:“拿不回去了,就在昨日被我出手,此刻说不定轮转何方了。” “你……”赵佶闻言气得肩膀颤抖:“我不和你说这个,你禁足期间擅自出门,我要去太后那里告你。” 看着赵佶气呼呼离开,赵倜摇了摇头,向太后又不是傻子,他大摇大摆进宫,肯定怀有旨意在身,不然岂会如此明目张胆。 继续前行到左掖门,外面忽然进来两名皇城司侍卫。 宫城之中分做内外,皇城司驻在外城东承天门旁,平日也走左掖门。 两人看见赵倜行礼,赵倜对皇城司远比赵佶熟悉,因为过目不忘,所以对里面很多人都有印象,这两个也曾见过。 两人侧立旁边,等他先走,他经过之时忽然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这两人的呼吸极轻,若是普通人根本发现不了这一点,若是以前他也发现不到,但现在他习练幻阴真气,内力日渐深厚,便觉察出了异样。 这应该是内功登堂入室的表现,皇城司此种侍卫凤毛麟角,虽然很多侍卫也练内功,但法门粗浅,再练也练不到这种程度,这两人的内功造诣,就是白战和苏大也有所不及。 他以前在宫中找皇城司人练武,也遇到过这两人,却都推说手笨脚笨,直往后躲,因为皇城司里人多,他未曾在意,但如今看来似乎有些不妥。 赵倜脚步微微一顿,道:“好久不过去司中,如今差遣可忙?” 两人再次行礼:“回王驾,与以往一般,无甚多事。” 就在两人行礼之时,赵倜眼光陡然瞧到其中一人的袖口里有暗红色光一闪,好像衣中衬着赤色的内服。 他不由扬了扬眉,皇城司装束按要求是内外皆青,大宋火炎王朝,取青木生火之意,这侍卫怎么里面穿赤? 他微微点头,负手走出左掖门,思索之下却未回府,去了东角楼对面潘楼街那里一颗大树旁悄立。 随着时间过流逝,天色逐渐黑晚,他看到左掖门内走出两人,远远辨认,正是之前进去的那两名皇城司侍卫。 (本章完) 第52章 大宋暗卫 第52章 大宋暗卫 赵倜不由微微眯眼,这么晚了两人要到哪里? 皇城司并非晚上不能外出,但赵煦登极之后权柄几乎都被高滔滔掌握,高滔滔平日极少使唤皇城司,所以皇城司的差遣不多,晚上行的更少。 赵倜心中思索,从后面缓缓跟上。 只见这两人初始走得很慢,仿佛散步一般,但过了尚书省之后,脚步竟加快起来,直向西而行。 东京内城西南是开封府,正西是太平兴国寺,这两人走到太平兴国寺后方的树林,一头钻了进去,赵倜随即跟进。 西城晚上人少,大多出来的人都去州桥相国寺那边观看夜市,再不则往东城正店饮酒,此处这时没有人行。 兴国寺后这片树林不大,赵倜悄无声息踏入进去,就看两人正在迅速脱换衣装,露出里面常服。 而他之前看到的那抹赤色衣袖,居然还穿在常服之内,不但其中一人里面有穿,就是另外一人也有,此刻二人都不再那么谨慎,没有太过仔细遮掩。 接着两人向北出了树林,又是极快行走,朝着啓圣院方向而去。 这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因为城西不算繁华,灯火也淡,两个人影在前方行走如飞,赵倜面无表情,这两人比自己预料的武功还要高。 之前看两人呼吸轻稳,吸纳平缓,只以为白胜苏大不及,此刻再看两人身法节奏,根本就是超过白战苏大不知多少。 皇城司内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好手了?赵倜心中疑云密布,如果不是他现在武功大进,很难发现此事。 看两人到了啓圣院旁,迅速拐进西面一条街路,这街路赵倜知道,旁边都是份属皇家的一些闲宅,因为处在城西,一般人不愿居住,所以并未怎么赏赐出过。 街上肃静,没有哪座宅子挂了灯笼,但好在马上中秋,霜月如明,可以辨物。 赵倜身形如一缕光烟,在墙边阴影中飘动,就看两人到了最里面一座大宅前,然后在门上轻叩了五轻四重九下,却没等人开门,便打量周围几息后,直接掠上墙头,翻了进去。 赵倜站在阴影内神色变幻,这两人究竟什么身份? 如果说是外面潜进皇城的奸细似乎不太可能,皇城司录用人手勘察极为严格,几乎都要查到五代春秋那个年月。 而且皇城司的人本身还有一层京畿禁军的身份,有一些就是当年随太祖南征北战的军兵后代,不同于边军的军户,这些都是根正苗红的禁军家族,所以不太可能是奸细。 那么……会不会是皇城司之外有什么隐藏的司署? 如果是隐藏不为外人所知?这司署由谁掌管?朝上之人不会,这属于暗卫,难道是皇帝亲自掌握吗? 他之前武艺算不得高,在宫中看不出端倪,此刻武功高了,看见以往所看不到的东西,自然一想便透。 大宋应该有一门暗卫,由皇帝或者临朝太后亲自统领。 可暗卫武功高深,隐藏不与外人知,但宫中的皇子皇女并非外人,为什么也要瞒着? 赵倜在阴影之中呆了半刻钟左右,然后贴着墙边行走如烟,绕去了这座大宅的后方,接着身形仿佛夜鸟,一掠而上。 在墙顶看到里面有不少树木,但地上黑沉,就算天上月光也照不清晰。 赵倜微微皱眉,这时一身白色衣袍太过显眼,容易被人发现,并不好过于深入进去,毕竟不知里面究竟有什么样的高手存在。此刻微风吹来,下方杂草扬动,有微光闪起,定睛一看,似乎是铃铛等物。 他思忖了几息,纵身跃回地上,随后一缕轻烟般消失在远处。 第二日并无宗正寺上门询问昨天出府之事,夜晚亥牌一到,赵倜换上黑色行靠,然后对郑福交待些话语,便从后门出去。 他直奔昨天那条街巷,此时天上黑云遮月,不比昨天明亮,到了那宅子后方轻轻跃至墙顶,然后朝里面望去。 下方有铃铛之类示警之物,说不定还有些陷坑兜网,不能直接落地,他看了看那些大树,树上虽然也不稳妥,但好在树干勉强辨认有无消器机关存在。 在心中计算一下树木之间距离,赵倜朝着其中一颗掠去,然后借力再向另外一颗大树,没片刻工夫就远离了墙边,这时隐约看见前方似乎是个小鱼湖,有九曲回亭搭至中心,而就在这小湖的对面,房舍中影影绰绰闪烁着灯火。 他凝神闭气,葵真气运转,仿佛一片树叶,轻飘飘落至下方。 接着继续施展魅影步,身子皆走在阴影之中,绕过小湖,往那点着烛火的房间而行。 一路之上并未见人,也未见任何活物,就连秋夜的虫儿都不鸣叫。 就在距离房舍只有几十丈远的时候,忽然远处传来动静,他急忙匿身躲避,不一时便瞅见几人往房前走去。 借着微弱光芒,他发现这些人穿的都是赤色衣服,上面隐隐有纹流淌,看不清具体是什么图案。 就瞧这几人到了房舍门前轻轻敲击,声音韵节有律,然后里面有人开门,赵倜远远看去,似乎是名垂髫童子。 几人进入,接着房门关上,赵倜想了想,身影连动向着对面潜行过去。 至近前他仔细观察这房舍,是常见的府邸宅屋形制,三窗六扇,紧紧关闭,里外双层的窗户纸,隐隐约约有说话声音透出。 声音极低,是东京本地口音,说的却是宋辽边境榷场之事。 赵倜听了片刻,虽然断断续续,但连贯起来好像是这人前往边境办一件事情,与契丹人交手的经过。 接着又换了个声音,说起另外之事,但同样也是边境,赵倜不禁微微皱起眉头。 约莫一刻钟左右,里面几人说完了话,脚步声往外传来。 随后房门打开,赵倜目光向内瞅去,只看那房间深处,正有一个年轻瘦削身影,锦绣衣袍,背负双手,侧对房门而立。 看着这身影,赵倜不由目光紧了紧,神色之间一片凝重。 (本章完) 第53章 元祐帝赵煦 第53章 元祐帝赵煦 赵煦! 房间内站立之人竟然是神宗六子,当今元祐帝赵煦。 赵倜目光深沉,凝视着屋中。 自家这位六哥居然身在此处!他想做什么?他在做什么? 大宋皇帝并非不能出宫,太祖太宗自不用说,真宗和仁宗经常去宫外酒楼吃饭,仁宗更是樊楼常客。 至于英宗皇帝,本就是宫外出生,后来一度入宫再出宫,对市井坊市欢喜,登极后多次微服走访民间。 但大半夜还在外面的,应该只有这位元祐帝了。 赵倜心中暗忖,依眼前情况所看,皇室的暗卫便应该是掌握在对方手中。 刚才入内之人所说之事,必然是遵了赵煦吩咐,前往边境差遣,但也只是说了个惊险过程,却不知道为何去,去做什么。 这时那些人都已走远,赵倜一动不动看向屋内,烛光轻轻摇动,星月与之交辉。 赵煦在房间之内缓缓正过身形,面朝门外,一双久负大志的眼神,睿智隐含悲悯的神情,仿佛拒人千里之外却又有些和蔼可亲的气质,似乎充满力量但却萧瑟的身形,几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与人生态度,竟然全部体现一身。 很矛盾,很叫人费解。赵倜微微沉吟。 自小到大,极少有人知道赵煦想什么,要做什么,心思深邃,宠辱不惊。 赵煦这时在房内略略扬首,似乎在仰望星空,随后发出“呵”地轻轻一声,接着徐徐转过身体,垂髫小童上前,缓慢将房门合上。 赵倜静静不动,他已经大半年没见过赵煦,上一次还是开春时的大朝会,此刻心中念头转了再转,良久才向府外退去。 他出了府邸,月光洒路,乌云消散,朝回而行。 到家后行功至破晓,方才轻吐口气,开始歇息。 辰牌起身,布置事宜,还有两日便到八月十五,王府也要过节。 中秋向来受朝堂民间重视,官宦大户人家甚至会请来戏班,在家中唱艳段杂剧,摆开酒宴,庆贺团圆。 民间小户哪怕盈余不多,也会购进果子肉食,买得小月团衬景,甚至会奢侈地沽来半壶新酒,一家人坐于一起,其乐融融。 至于天涯沦落人,世间伤心客,则多找座僻陋小馆,低酌浅唱,忆不尽的心酸往事,忘不掉的竹马青梅,柳绿红,旧游如梦,时岁似刀锋。 便算街头无着无落者,也会想办法得些饮食,倚靠树旁墙边,观望天上蟾宫,期待今生不过南柯一梦,梦醒还能重头再来。 王府的人丁不多,但节日却要热闹度过,几名厨娘着手烤制小月团,宦官丫鬟们也都提前得到一份例钱。 金风细雨楼的几个头脑过来汇报楼内事务,还有自家商铺的账目。 赵倜处理完这一切杂务,然后静静等待十五的到来。 高滔滔既然说中秋叫自己过去,那肯定会讲三十三势太祖长拳之事。至于皇室暗卫,他没想去问,兹事体大,涉及到了权力纷争,不能开口。 而这时再一个疑问却从他心中升起,自家这位祖母自说无病,他看着也不似病症,倒好像经脉伤损,但普通人哪里会伤害经脉这么严重? 内伤经脉多为练功,外伤经脉多为比斗,伤得这么严重,就不是寻常人能够遭遇,难道这位祖母也会武吗? 转眼到达第二日,中秋正节。 大早上府内一众人开始打扫王府,给树木披红挂绿,摘置瓶,清水冲道,东厨之中杀羊宰鹅,然后才用早饭。 此刻多为每日两食,外面正店酒楼除了少数樊楼潘楼高阳正店几家外,大多都中午打烊,临至下午将末再开。 官宦富贵人家刚兴起三餐,但燕王府没有定下此种规矩,赵倜下午进宫,所以这顿早餐十分丰盛。 吃过饭后,他叫厨娘烤制一炉新鲜小月团,又准备好几样时令果品,等日中过去,让郑福备好马车,接着出了王府正门,直奔皇城而去。 进左掖门一路前行,到慈宁殿外,郑福将手上果品礼盒交给值守宦官,赵倜踏入殿内。 这时女官相迎,行礼道:“燕王殿下,太皇太后请燕王去仪心堂等候,打发属下过来引路。” 仪心堂是慈宁殿靠里的一处地方,平时并不待客,这些年就算是赵倜也从未进去过。 他点了点头,跟着女官前行,片刻后进入仪心堂内,女官出去复命,小宦官把礼物放到书案之上,赵倜打量起四周。 只见这堂布置文雅,取静心思己之意,一面墙壁还悬有字画,他走过去观看,不由哑然失笑,竟是苏大胡子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高滔滔欣赏苏氏兄弟才华,犹喜苏轼诗词,这首水调歌头是神宗熙宁九年中秋节之时,苏轼在密州所作。 如今这位身在北面的定州路,任定州路安抚使,兼知定州军州事,虽然定州路是河北西路分出,不算很大,但毕竟属于边塞要地,权柄极重,也可称做一地经略相公了。 随后又等片刻,堂外传来脚步动静,就看女官扶着高滔滔走入。 赵倜见状急忙上前搀过,他只觉高滔滔臂袖寒凉,未免心中诧异,待扶得对方到书案里面坐下后,转至案前礼道:“大娘娘……” 高滔滔看他一眼,露出些许笑容:“八哥儿,今日中秋,身在宫中是否心内无趣。” 赵倜道:“中秋佳节,当与祖母同过,以为孝道。” 高滔滔点了点头,然后打发女官出去,看着桌上盒子:“你倒是有心了。 赵倜瞅她脸上依旧白青颜色,道:“大娘娘前几日说自家无病,但脸色不好,刚才孙儿搀扶又感觉血气凉寒,可是受了什么伤吗?” 高滔滔摇了摇头:“伤不伤的也好些年过去,已无什么大碍了。” 赵倜皱眉:“这怎使得,大娘娘若是受到阴寒之伤,那么孙儿最近得到部功法,据说刚阳之极,说不得可以医治。” “噢?”高滔滔看着他,若有所思:“什么阳刚功法,说来给老身听听。” (本章完) 第54章 拳即是权 第54章 拳即是权 “大娘娘,是一门指法。”赵倜说道,这个时候没必要藏着掖着,不说一阳指的来历名称便好。 这位祖母对他极为不错,虽然说他自有应对赵煦之策,但总不想对方因为内外伤之类离世。 高滔滔看了他半晌:“在哪里得到的?” 赵倜道:“是一位路过京师的绝顶高手所传。” 高滔滔闻言没有任何表情,慢慢打开案上的果盒,看着里面形色精致香气四溢的小月团,道:“哪位高手如此好心,教你阳刚之力指法,可是和尚吗?还是你自家偷跑去了少林寺?” 赵倜摇头笑道:“孙儿没事跑少林寺干什么,孙儿没出过京畿。” 高滔滔道:“不是少林寺?天下唯有少林阳刚掌指最多,那……” 她抬头看向赵倜,神情惊讶:“你莫非跑去了大理不成?拿了大理段氏的一阳指?” 赵倜脑袋摇得好像拨浪鼓:“孙儿可没去过,山高路险,怎会跑去那方山水。” 高滔滔沉吟:“八哥儿,你有心了,不过老身的伤可不是阳刚功法能够医治的。” 赵倜思索道:“我见大娘娘脸色青白,又触寒凉,不正是经脉被阴寒所浸的症状吗,正好以阳刚之法祛除。” 高滔滔笑道:“若是叫你医人,怕是十医十死,你怎知我阴寒侵体?倘若以为少林那些阳刚内力,或者大理一阳指力为我疏养经脉,只怕我立刻便会暴毙了。” “这……”赵倜怔了怔,和自家想的不太一样,他道:“那大娘娘的伤?” 高滔滔道:“我并非你所想那种伤痛,你看我面青身冷,实则是我在用阴寒之力压制那伤,那伤倒也不算什么,已经压住许多年,你勿须管,想管也是管不了的。” 赵倜心中疑惑,可见高滔滔并不想说,只好道:“孙儿知道了,大娘娘保养身体。” 高滔滔拿起一只小月团吃了起来:“你府内的厨娘不错,点心烤得酥脆甜细。” 赵倜笑道:“大娘娘若是喜欢,以后各色样多送过些就是。” 高滔滔点头,忽然嘴角露出抹笑意:“你倒是沉得住气,从进门到现在都不问太祖长拳之事?” 赵倜道:“既然大娘娘答应说给孙儿听,孙儿又急什么,大娘娘岂会食言。” 高滔滔从椅上缓缓站起身形:“既然三日前说过要解答你的疑问,自然不会说了不算,但我先问问你,那附注在天宫宝藏里的功法,你练得怎么样了?” 赵倜道:“略有所得。” 高滔滔道:“南唐山海观武学博大精深,包罗万象,当年太宗攻打着实费了许多力气,却并未全部剿灭,有漏网之鱼走脱。” 赵倜眨了眨眼,心想这位祖母之前却是没说这么详细。 “漏网之鱼?” 高滔滔道:“当时南唐太子李仲寓有一幼子,处身观中,观破纷乱之时,被一名绝世高手救走。” “还有这等事情?”赵倜微微皱眉。 “天下平定之后,太宗派人全国搜查,二十年间无果,想来或者出海,或者跑去别的国家了。” 赵倜思索道:“如今距离那时已逾百年,沧海桑田,时过境迁,怕早便是黄土一抔,即便还有后人存在,大宋定鼎百载,恐怕也不会再思复国之事了。”高滔滔道:“你若不习武,不知山海观,老身与你讲这些无用,但你既然学了幻阴指,老身却要提醒两处,如果以后遇到有会山海观武学之人,千万谨慎不得大意,因为如今之世还会此处武学的,估计除了我赵氏,就只有逃走的南唐李家后人了。” 赵倜摇头道:“大娘娘,可我只会一门幻阴指,别说旁的浩如烟海武学典籍,就是另外两种厉害的山字经与无量海宝箓,都根本没有见过。” 高滔滔道:“那两种虽然不知道特点如何,但总归同出山海观,说不定有迹可循,你自己留心便是。” 赵倜点头:“大娘娘,还需注意什么?” 高滔滔思想道:“幻阴指又称幻阴经,练到高深之处,不但会幻化体内经脉,也会……使修炼者产生幻觉,你须注意,到极处之时莫要胡思乱想,不要想天乱坠之事,只要抱元守心,自然幻像消弭。” “嗯?”赵倜眯起双眼:“大娘娘如何知晓?” 高滔滔脸色微沉:“老身自然是听英宗皇帝说的!” 赵倜心中暗忖,之前你不是还说英宗皇帝翻看天宫宝藏,经年耗月,勤奋批注,都没有看到最后几页吗? “孙儿知道了。” 这时天色渐晚下来,堂内有些黯淡,高滔滔唤进女官,点起六层鎏银烛台,接着开始布置食案酒菜。 桌上自然少不了小月团,然后各色饮子,都是时令水果用冰熬煮,筛凉做成,这种饮子本朝风靡,外面的茶店也有售卖。 菜品只有简单四道,鱼鹅羊还有一道果蔬,酒水三种,蒲中酒、蔷薇露酒、流香酒。 此刻堂窗开放,只见一轮明月飞挂,月上恍惚有山峦宫殿,又有神木当空,叫人不胜向往。 高滔滔望着窗外明月,道:“太祖长拳确实有三十三势!” 赵倜吸口气:“大娘娘,如何说?” 高滔滔放下杯子,微微沉默,十几息后才再次开口:“五代春秋之末,天下英豪辈出,正是风云聚会,群雄逐鹿之时。” 赵倜点头,五代春秋英雄实在太多,七十几年间,简直走马灯般轮换,个个都放出异彩。 “太祖皇帝一身武功,春秋之末曾行江湖,三十三势长拳未逢敌手。” “大娘娘,太祖长拳果真这么厉害,就算是缺少了一势,恐怕也有极大威力,但孙儿自小便练,实在没觉得过于出奇之处。” 高滔滔眼神有些空泛:“你倒说的没错,即便缺少一势也乃世间神功绝学,岂是许多杂拳旁科能比?” “那为何今日这般平常,而那一势又是如何缺少的……”赵倜皱眉。 高滔滔眼神仿佛被天上月色吸走,望着窗外缓缓道:“你知道拳是什么吗?” 赵倜若有所思:“大娘娘,拳是什么?” 高滔滔声音空荡:“拳,拳即是权。” (亲爱的读者们,恳请大家追读,烦请看到最后一章,追读实在太重要了,没有追读就没有推荐,没有曝光,恳请大家每天追读到最后一章,恳请大家了) (本章完) 第55章 武德司赤龙卫(求追读) 第55章 武德司赤龙卫(求追读) “拳即是权,如何轻传!” “宫中与外面流传的根本不是真正的太祖长拳。” “太祖并没有传拳于军中,军中与民间的三十二势长拳,都是太宗后来以太祖遗旨名义传下的!” “太宗传下的?”赵倜双眉扬了扬。 “太宗传下太祖长拳的拳架招式,却没有传拳髓拳意,道不轻言,法不轻传,怎会叫这等神拳随便流落世间呢!”高滔滔淡淡说道。 “既然如此,那又为何要传?不传便好了。”赵倜疑惑问道。 “太宗当年的考量没有人知道。”高滔滔神情有些复杂。 赵倜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为何只有三十二势?” “因为太宗也只学到三十二势,太祖还没有传给太宗第三十三式时,便……驾崩了。” “那这真正的太祖长拳,如今有谁才会?”赵倜眼睛眯了眯,心中已经有所猜测。 高滔滔看着他,道:“只有每一代皇帝,才有资格学真正的太祖长拳,才有资格练习真正的太祖长拳,帝脉单传!” 赵倜微微思忖,道:“大娘娘,如是这样……岂不容易失传?” 他记得赵煦去世得急,虽然对方身子一直不太好,但最后病发十分突然,连话都说不出来,也执不得笔,继位人都没有指定,便离世了。 倘若如此……不是说可能连拳都没有传下去? “失传便失传罢。”高滔滔冷淡道:“虽是神拳,但毕竟缺少一式,金瓯有残,社稷有缺,传下也无甚益处。” 赵倜怔了怔,高滔滔话里有话,言语极重。 什么叫金瓯有残,社稷有缺?什么叫传下也无益处? 他沉吟道:“大娘娘,真宗仁宗,还有英宗都练过此拳吗?” 高滔滔说每一代皇帝都练过,但似仁宗烧武库之举,若对方真的习武,怎么还会烧毁武库呢? “自然练过,大宋历代皇帝,全都练过此拳!”高滔滔慢慢道。 “大娘娘……”赵倜疑惑更深。 “仁宗若不是练了此拳,怎会迁怒之下,一气烧掉武库?甚至都生出毁掉此拳之心。” “这是为何?”赵倜心头一动。 “为何?”高滔滔语气冰冷:“真宗独嗣,仁宗绝嗣,英宗早故,神宗早故!却是为何?” “嗯?”赵倜眼睛眯起。 “当今官家一直没有子嗣,身体看着未必多好,怕也是练这拳练的!” “大娘娘,可真宗仁宗都是曾有子嗣的,不过早夭……” “若不练此拳,怎会致得子女先天不力,血脉不盛,生而即夭,或长而不成?” “那太宗皇帝……”“太宗皇帝?太宗皇帝历经春秋之世大恐怖,于此敬畏,虽然对太祖长拳猜想极多,但却不敢轻举妄动,胡乱施为。” “大娘娘,这又是何意?” “其他几位皇帝,都想从这拳法的前三十二势中,推出那失传的第三十三势,结果没一人成就,将身推拳,伤经耗脉,亏损生气,怠空气血,错败不成!” “什么?”赵倜心中泛起波澜。 “当今官家应该也是如此。”高滔滔声音有些凉意。 “大娘娘,那为何不换门功法练习?既然不能外泄此拳,不能找旁人帮着推演,如是还想习武,换门武功不行吗?” “其实只要不妄推第三十三势就没有事情,但不知太宗传下过什么话语,总之代代像着魔般推衍演练,对旁的武功不屑一顾。” 赵倜心中暗道,莫非这太祖长拳有什么奇特之处?不然为何每一代皇帝都忍不住推演?还是太宗传下的话语迥殊,才使得众人忍耐不住,偏要推习。 “大娘娘……” “仁宗迁怒武库武学,但太祖长拳却不敢毁掉,只能遵循太宗的旨意继续往下流传,英宗对此着迷,但鉴于真宗仁宗旧事,所以参详天宫宝藏,希冀从道家清净无为中得到启悟,但却难改最后结果。” 赵倜这时心中已经肯定,倘若将来赵佶继位,那么十有八九是没学得此拳了,赵煦去世突然,继位者都没有指定,拳自然也是没有传下,不然赵佶不会手无缚鸡之力,真正的太祖长拳在赵煦之后,已告失传。 而赵佶在位二十七年,无病无痛,子嗣昌隆,身体好的不得了,与以往几任皇帝完全不同,应该便是没学此拳的缘故,但……最后却把江山给弄丟了! “孙儿明白了。”赵倜道:“多谢祖母告知此事,以解孙儿心中疑惑。” 高滔滔看着他,半晌不说话,最后神色沉静下来,道:“老身虽是赵家人,但赵家的武功却无权干涉,英宗善待老身,是以才知晓此事,记得不可外扬。” 赵倜点头,随后拿起酒壶给这位祖母满上:“大娘娘见过英宗皇帝练拳吗?” 高滔滔皱眉:“问这个做甚?” 赵倜道:“倒无旁的想法,只是心中好奇。” 高滔滔道:“从无见过,此拳只有帝脉可学,英宗就算与老身感情挚厚,又岂肯轻易泄露。” 赵倜道:“孙儿知道了。”他心中想起那天夜间看见赵煦,这位六哥身上处处显露矛盾之感,身意疏离,气神不合,莫非便是推演这太祖长拳所致? “大宋皇室内还有一门赤龙卫,也由帝脉亲自掌管。”高滔滔道:“你若不学武,便不会告与你知,你既习武,防备日后遇见有什么误会,就一并说与你听了。” “赤龙卫……”赵倜露出倾听神色。 “武德司赤龙卫原本在朝堂明里,当年太宗下令改为皇城司,实则只是遮掩外方眼目,将真正的武德司藏去了暗处。” 赵倜点头,真正的太祖长拳也好,武德司也罢,太宗即位后,都隐匿起来,改成帝脉单传,恐在防范什么,难道当年烛影斧声并非传闻,而是果有其事? 所以太宗才给帝脉层层护甲,对宗室严防死守,连暗卫这种事情都不叫宗室得知。 可这般下去宗室内文风盛行,不倡武道,和辽夏等国的皇室大相径庭,岂不越来越弱? 他微微皱眉,望向窗外。 此刻窗外明月愈发高升,照耀九州大地,娑婆世界。圆月明辉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半个时辰后,赵倜回去王府,一进府门便有小宦官来报,说申王来过,等了许久不见他归,刚刚复返离去了。 (本章完) 第56章 夜杀(求追读) 第56章 夜杀(求追读) 申王是神宗第九子,年幼时曾患急惊风,几乎丧命,被名医钱乙治愈,但却落下眼疾,视物不清。 当时向太后和众臣商量继位事宜,章惇首举哲宗同母弟弟皇十三子赵似,以为做嫡,被向太后否决,再举皇九子,又被否决,就是这位申王赵佖。 赵倜自小与其交好,出府后亦时常走动,赵佖除了眼神不太灵光外,头脑机敏,十分聪慧。 “申王言说今日中秋,过府看望王驾。等候王驾许久未归,方才离开。”小宦官禀道。 赵倜点头,中秋之夜家家户户赏月,歇息较晚,便着人立刻回送了一份礼物过去,带话哪天过府相聚,接着在书房练了会功,便行安歇。 第二日,金风细雨楼送来一封密信,赵倜展开观看,思索后领着周侗白战出门。 他前往楼里,金风细雨楼位于东京内城城南的朱雀大街,这街算不上最繁华的街道,但却极为宽阔,两旁商铺售卖多为字画文玩、珠宝玉器等贵重物品。 赵倜当时从宫中带出七名皇城司侍卫,白战苏大鱼二留于府中,另外四人则在金风细雨楼做事。 其中商七武功最高,便当了楼主,另外的侯三朱四任六从旁辅助。 这楼一层商铺,后面又有院落,是赵倜重金从一名江南商贾手内买下,稍加改动,做为主楼使用。 此刻从后院进入,里面正有几名汉子拿着石锁打磨气力,看他到来纷纷放下手中家什,上前施礼。 商七也从楼中迎出,是名脸庞如石刻坚硬,神色却带几分阴郁的中年男子,行礼道:“公子请上楼。” 赵倜点头,边走边道:“信中所说那个堂口果然破坏规矩?” 商七道:“公子,确实如此,对方似有倚仗,所以属下才没擅自行动,请公子定夺此事。” 一路行进二楼议事厅,赵倜淡淡道:“居然叫做三分堂,好大的口气,是要三分东京城呢,还是要三分天下?” 商七道:“似非草莽之人能够命名。” 赵倜道:“东京江湖水浅,闭门造车,只在京畿这一亩三分地上使力,就算有所倚仗,也必然不出朝堂左右。” 商七道:“公子所言甚是,属下见其口气极大,只怕并非一般门楣。” 赵倜在椅上坐下,朱四送过热茶,他道:“对方收拢了多少人手?” 商七思索道:“之前被楼内剪除的那些帮会残余,大部分都收了过去,那些泼皮无处营生,自然招之即来,约莫有几百之数,如今盘踞在外城的蔡河西畔,再次收起脚夫劳力的平安钱。” “蔡河西畔原本那家帮会呢?” “被这三分堂给拔掉了,那家帮主给乱刀砍死,丟进了蔡河之中,此刻已不知飘去何处。” 赵倜回京之时,东京的帮会只余三两家,都是危害并非太大,为遮掩金风细雨楼存在,他传令留了下来,那几家帮会也愿以金风楼马首是瞻,不再祸害坊市,学做正经行当,此刻却被新起的三分堂给吞并。 “那堂中高手多吗?” “回公子,没有几个,多数不过泼皮混混而已。” 赵倜道:“晚上过去瞅瞅,直接灭掉便好。”商七道:“是公子,属下现在便行准备。” 赵倜点了点头,下午提前在楼内吃了晚饭,天将黑时便出去了东京外城。 东京外城庞大,虽没有内城精致繁华,但居住人口却是内城数倍,几条河流或东西或南北从外城经过,每条河上都有码头建立,劳工脚夫极多。 蔡河在外城靠南方向,距离武学很近,这新成立的三分堂则在蔡河西南的宜男桥不远处。 这里原本是之前那家帮会总舵,被三分堂吞了后直接占领当成自家总堂。 此刻天色微微擦黑,码头上的劳工大部分回家,小部分受货主临时雇佣在此看管货物。 赵倜带着周侗白战来到宜男桥边,只见这桥粗犷,不比州桥那般外表峻逸。 站在桥上看蔡河之中有几艘篷船飘荡,但大多却是货船,停泊在码头一旁。 三分堂的总部就在桥那侧一条巷子中,巷子便叫宜男桥巷,原本住的都是吃码头饭的正经人家,后来慢慢被帮会侵占,或以极低价格买去,或别的什么明目巧取,成为这一带有名的地下窝点。 金风细雨楼并没有出动太多人手,事实上就算现在已经占有八成的东京地下世界,却也没到五百人。 如果做为之前的地下格局来说,虽不算多,但也不少,可现在做了整座京畿的话事人,就显得有些单薄,毕竟大宋东京此时乃世上第一大城,占地最大,人口最多,钱粮商业最广。 不过赵倜秉着兵不在多而在精原则,人数再多,拳脚不行,也是乌合之众没有用处。 这次统共只派来一百五十人,商七亲自带着,分散蔡河两旁,等候子时行动。 天色一点点黯淡,虽然东京不宵禁,但这块地方本来便不繁华,夜色浓郁中,渐渐变得极为安静,只有蔡河水缓缓流淌声音在夜风之中回荡。 随着时间到来,朦胧月光下只见一个个黑衣人仿佛暗夜幽灵,从各处开始往巷子里摸去。 商七的武功最高,楼内每日都由他带领众人练武,这些楼中汉子不说一个能打十个八个,但打上两三个没有问题。 巷内大战一触即发,赵倜站在桥上冷眼观看。 并没有传出太剧烈动静,偷袭之下,三分堂措手不及,根本没想到金风细雨楼如此大胆,直接就敢杀上门来。 只不过短短一两刻钟,就见巷子里有人举起火烛摇动信号,周侗道:“公子,拿下了!” 赵倜点了点头:“过去瞅瞅。” 三人刚走到宜男桥下,忽然远处跑来一队军兵,约莫百来个模样,为首有一人骑马,急匆匆朝巷口方向赶去。 旁边白战辨认:“公子,是夜巡的步军司禁军,但骑马的看穿着却不像禁军之人。” 周侗道:“莫非是三分堂的倚仗闻讯来了?” 赵倜淡淡道:“那更要过去看看了!” (本章完) 第57章 百无禁忌 第57章 百无禁忌 只见那队禁军迅速包围了巷子,然后打亮火把,放声高喊:“里面闹什么事情,这般大动静?都放下兵器,不得擅动!” 赵倜三人这时走近,看清楚是一都百数的队伍,正常夜巡为一队十名军丁,百人极为少见。 只见都头在前面拔出腰刀,断喝道:“里面不管哪个帮会,都放下手中家什,不然剿死勿论。” “公子,马上之人年岁不大,穿着并不像禁军军官。”白战道。 赵倜瞅了一眼队伍旁棕色高马,分明就是匹战马,战马本朝紧缺,大部分外面购买,这几年和西夏关系紧张,青唐马难买,朝中下令不许官员豢养,更不许民间私藏。 骑马的人年轻,穿着锦缎,正伸手往巷内指着:“太大胆了,简直太大胆了,都该死,全都该死!” 赵倜嘴角微微一翘,这时前方军丁看见他们三个,立刻叫道:“哪里来的,赶快站住!” 白战摸出腰牌一晃:“皇城司出行,周走京畿,百无禁忌!” 军兵闻言一愣,巷子口处的都头闻言急忙跑过来,道:“原来是司卫,这么晚了过此有何贵干?” 白战道:“夜巡禁军十人一队,你们这么多聚在此处做甚?” 都头道:“司卫,我们在抓捕帮会贼孽,人少不行!” 白战道:“这却奇怪了,白天不抓,偏偏晚上抓。” 都头讪笑道:“司卫有所不知,白天无事如何来抓?晚上生了是非,才好带人擒捕。” “晚上生了是非……”白战道:“刚才我在桥那边观看此处,巷子中动静不过两三刻钟,你及时得到消息不说,还能快速聚齐十队军丁到来,莫非是专门护着此处巷子?给巷中人撑腰遮挡,做大树傍凉?” 都头急忙晃头:“司卫这是哪里话,绝无此事,绝无此事!” 这时那棕色高马上的年轻人拨转马头,急切道:“曲都头,还不进去抓人,不然那些贼厮全都翻墙跑了,皇城司又管不到禁军捉贼,不用和他多说。” 都头嘴角咧了咧,心说皇城司是管不到禁军正常差遣,可总不好得罪,毕竟都在城中日里混迹,说不定什么时候再能遇见。 白战闻言道:“你是什么人,居然敢指挥禁军行事?” 年轻人在马上也不瞅他,颇不耐地道:“别以为你们皇城司谁都能管?也不看看公子我是谁?赶快退去。” 白战道:“好大胆子,皇城司执宫命行事,不入朝署,勿论何人,便是禁军也有监察之权,你是哪个敢叫皇城司退却!” 年轻人恼道:“我是哪个?我父乃当朝右相,我伯父乃定州路抚帅经略相公,你皇城司敢来查我家吗?你就算想查,也得进宫请询太皇太后允不允许!” 白战闻言拧了拧眉,竟然是苏辙的儿子苏轼之侄,苏辙此时为尚书右丞门下侍郎,位列宰执,颇为受宠,是太皇太后高滔滔的亲信。 “身为苏相公之子,就敢指挥禁军?”白战语气冷道。 “哼,你皇城司最好诱人说话,我可没有指挥,我只是举报抓贼!”年轻人眼珠转了转:“禁军抓贼你们还要监视,莫非和贼人一伙?我回去告诉爹爹,去宫中找太皇太后参你们一本!” “好狂妄!”白战面如寒霜道:“你可有官身,便行与禁军一路?” 年轻人道:“我有无官身也不与你们说,你们有本事找我爹去问!” “虎儿……”这时一个声音于白战身后悠悠响起。 “谁,谁唤我乳名?”年轻人在马上怒道,他大名苏远,小名虎儿,是苏辙最小的儿子,自家十分不喜这个乳名,除了族内长辈,旁人轻易不敢称唤。 “虎儿!”声音又传过来。 “你,你再叫一声试试?”苏远在马上脸色涨红,揉着眼睛仔细去看,只听声音是从前面那个皇城司司卫身后传出。“虎儿!还不下马!” “我……你再叫!”苏远大怒,但却没敢出口造次,知他乳名者不是长辈,便为亲朋。 “虎儿……” 苏远气得肩头直颤,瞪大眼睛去瞅,虽然天上有月,但被黑云半盖,朦朦胧胧,全凭火把照亮。 赵倜在白战后方,他早认出苏远,苏辙的这个小儿子以前进宫陪读,和赵佶关系莫逆。 他也和对方算熟,但说不上好,因为他揍过这苏远几次。 苏远陪读摇头晃脑,满口之乎者也,和赵佶等人做酸诗,想叫他也作,他不想搭理几个,对方缠着不放,就胖揍了一顿。 谁知道后来不长记性,居然拿着诗词去嘲讽他,便再打了一顿。 再后来这苏远也不进宫了,听说在家里开始舞抢弄棒,苏辙骂他也不听,似乎是想练好武艺找他报仇? 赵倜缓缓上前,淡淡道:“虎儿,听说你这几年在家练武,是要找本王比试吗?” “啊?!”苏远在马上一愣,随后脸色大变:“你,燕,燕王……” “还不下来!” “我……”苏远“呼隆”一声从马上张了下来,随后似乎想跑,但又有点不敢,站在那不知所措。 “三分会是你组织的?在家练武,还组建帮会,你想干什么?” 赵倜冷笑一声,禁军听出分晓,纷纷行礼,都头一旁心内叫苦,却不敢吱声,只是低着头,恨不得把身子埋进土中。 “我,我……”苏远脸色苍白。 “还三分堂,你是想要三分东京城,还是三分天下?” “殿下,我就是闹着玩的,我……” “本王明日去问问苏相公,你想要干什么?宰辅之门,书香门第,居然出来你这么个不知所谓,不着调的子弟!” “啊?”苏远“扑通”一声跪倒:“殿下不要,我爹……我爹会打死我的。” “不要?”赵倜看着他道:“说吧,谁在后面怂恿!” “没人怂恿。”苏远摇头:“我是外面听书,相国寺前丁家素茶馆来了个新说书先生,名叫霍四究,写了说三分的画本,讲东汉末年曹魏季汉之事,我觉得这名称好听,便,便拿过来了。” “私用战马,勾营帮会,指使禁军,这些罪可不是叫苏相公一顿打那么简单,闹上朝堂,苏相公可是要被弹劾的!” “啊?”苏远愣了愣,忽然嚎啕大哭起来:“殿下,可千万别让我爹爹知道。” “那你说说,怎么组建这个三分会的?你去哪里认识帮会之人的?”赵倜嘴角扬了扬。 “殿下,我,我……”苏远道:“是端王的亲随里有人认识,知道我想做江湖帮主,从中斡旋觅找,我只是挂名撑腰的啊……” (本章完) 第58章 天人五衰 第58章 天人五衰 半个时辰之后,赵倜收好苏远签字画押的纸张,笑眯眯离开。 三分堂一夜之间瓦解,只剩苏远趴在地上干嚎,还有一队满脸茫然的禁军。 原是赵佶手下不少帮闲,都为高俅做亲随时介绍过去,得知苏相家公子想要体验江湖快意,便从中搅风搅雨,联络了之前那些散掉帮会的余渣,搭建了个草台班子,却被一击即溃。 转眼天气入冬,赵倜每隔几日便进宫探望高滔滔,询问病情,高滔滔脸色渐差,但好在没于冬初之时去世,叫赵倜心内松下一口气。 其间他把童贯要到府上,叫郑福主内,童贯主外,操管王府大小事宜。 又过了两个月,至到年底,元祐八年将要过去,元祐九年马上到来。 除夕之夜,赵倜在宫中陪高滔滔吃饭,虽然外面爆竹声不断,但年晚的慈宁宫却显得格外冷清。 赵煦白天过来请安,呆了没有片刻便即离去,其他皇子也都是陆陆续续来,又陆陆续续走。 高滔滔坐在饭桌后方,看着赵倜嘴角露出一丝揶揄:“这是都知道老身再无多久好活了,生怕沾染上晦气。” 赵倜劝慰:“官家兴许有事要忙,宫外的子弟们也都成家,总不好一大堆家眷都领进宫内,至于还在宫中的,都是小孩子罢了。” 高滔滔冷笑:“英宗神宗之时,每年三十都在一座殿内吃饭,数张桌案,热热闹闹,如今却好,冷清寂寥,难道老身临朝听政,劳心国事,还落得罪来了?” 赵倜摇头,发现对方脸色愈发青白,道:“大娘娘,难道这伤就无药可治了吗?太医局治不得可以去外面寻找,大夫治不得,可以请内功高手来试。” 高滔滔看他道:“老身说过,这伤早已经被压下,你所看见皆为我自身生气殆尽之兆,若老身亡故,也是寿数到了,与伤无关。” 赵倜皱眉:“眼见大娘如此,叫人心忧,不由思虑种种办法。” 高滔滔道:“天人尚且五衰,何况凡夫俗子,人见白头忧,吾见白头喜,多少少年故,不到白头死。” 赵倜沉默片刻:“大娘娘身上的旧伤哪里来的?” 高滔滔喝了一杯酒,放下杯子:“当年随曹皇后回家省亲,遇见刺客,替曹皇后捱过一掌。” 曹皇后就是慈圣光献皇后,仁宗皇帝的皇后,大宋开国功勋曹彬的孙女,也是高滔滔的姨母。 赵倜道:“那刺客……” 高滔滔道:“西夏派来,一共五人,当时便已伏诛。” 赵倜斟酒,高滔滔又喝一杯,这时外面响起阵阵爆竹之声,高滔滔静听片刻:“如今除夕已过,八哥儿回府安歇吧。” 赵倜道:“大娘娘……” 高滔滔笑道:“今晚老身很高兴,还有一个孙儿陪老身过年,八哥儿你很孝顺。” 赵倜道:“大娘娘,这都是孙儿该做的。” 高滔滔点了点头:“回去吧。” 赵倜起身施礼出殿,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高滔滔站起身形,向堂后走去,堂后有一排小书架,上面摆满册书,她拿起一本,只看封面写着天宫宝藏四字。 她神色变得犹豫,喃喃自语:“幻阴一阴,一阴太阴,唉,再试一试吧……” 赵倜出殿朝宫外走,途经福宁宫,这是赵煦居住的地方,只听里面欢声笑语不断,不由脚步顿了一顿,几息后,面无表情离开。 正月里他又进宫几次,却看高滔滔神色竟然一天比一天好起来,询问之下,高滔滔只说多吃了些参芝滋补药物,显得精神增加。二月中高滔滔似乎更为健朗,临朝之时,理事清晰,断奏分明。 二月末最后一天夜里,赵倜在府中刚行完一个大周天功法,打算安歇,忽然童贯脚步踉跄地赶到寝房外面,用力拍门。 赵倜看他神情不对,还未及开口,就听童贯哭道:“王驾,宫内刚送来消息,太皇太后薨世了……” “什么?”赵倜呆了呆,一把抓住童贯衣领:“莫非梦言?” 童贯跪倒在地:“王驾,宫人还未走远,官家的手谕尚在前堂。” 赵倜脸色阴沉:“备马车……不,备马与我进宫!” 童贯爬起来向马厩跑去,赵倜换上官袍,出了府门,上马后直奔皇城。 他心中疑惑不解,这位祖母明明看着越来越好,怎么突然便离世了?之前的红光满面精神焕发,难道是回光返照不成? 此刻虽然午夜,但东京城内各处禁军都往皇城赶去,各个路口也开始戒严。 童贯穿着宦官服饰,不断张口大声嘶喊:“燕王进宫,燕王进宫,全都闪开。” 到了左掖门,赵倜跳下马,进入宫城直奔慈宁殿。 这时宫内的皇城司、宽衣天武、御龙直等近卫已经将慈宁殿围了个水泄不通,看见赵倜,行礼道:“燕王且慢,还请查身。” 赵倜吸了口气,片刻后进入慈宁殿,就听哭声一片,他往里走,看到向太后泪人似的被女官搀扶出来。 到了寝殿,未出宫的皇子都已到齐,立在两旁,赵煦负手站于榻前不远,神情有些伤感复杂,还有一些落寞寥寂。 “官家!”赵倜道。 赵煦看着他,眸子里微微流露出一丝疏淡:“燕王来了。” 赵倜道:“是官家,太皇太后……” “丑时言冷,唤女官加炭火,炭未升起,便即去世。”赵煦声音空灵:“燕王瞧瞧吧。” 赵倜走到榻前,只看高滔滔脸色青白,分明就是年前之时那副仿佛伤发的模样。 “我问女官几日来可有异常,女官说昨天烧了不少东西,都是书册信函之类,刚才叫人查找遗旨,但未留下,甚至连亲笔书写的纸张都无。” 赵倜没有说话,眼睛落在高滔滔一只手上,那手捏了个指诀,正是幻阴指其中一记指法。 “燕王在发什么呆?”赵煦语气淡然。 “心中悲痛,难以自已。”赵倜微微闭上双目道。 “太皇太后待燕王亲重,便持丧事,山陵五使任仪仗,护卫行灵吧。”赵煦缓缓说道。 “是,官家。”赵倜点头。 赵煦看了他一眼,随后朝殿外走去,脚步似乎有些轻快,又像有些沉重。 (本章完) 第59章 风暴来临,大清算开始 第59章 风暴来临,大清算开始 七日之后,朝上朝下所有丧礼完成,开始大殓,接着发殡。 赵倜担任山陵五使中的仪仗使,权出殡过程中所有路桥卫事。 大宋皇陵在东京西面嵩山北麓伊洛河南岸,位于永安县境内,永安县是从巩县分出的百年新县,原本为镇,真宗景德四年升镇为县。 一路之上礼乐哀鸣,闲人退避,赵倜神色阴郁,一言不发。 就在将临嵩山北麓皇陵之时,忽然前方主运棺椁的官员过来:“燕王,太皇太后棺木有些异常,还请王驾过去查看。” 赵倜打马去了近前,护棺侍卫报道:“王驾,不知为何,太皇太后棺椁生寒,与节气不符。” 赵倜下令殡队暂停,然后上前覆手试探,只觉冷意入骨,他微微沉吟:“无妨,继续前行,不可误了时辰。” 殡队继续启程,赵倜在马上思索,自家这位祖母临故之时,所现指诀究竟何意? 他虽然已经猜出这位祖母十有八九也练了幻阴指功法,但毕竟未得其肯定,临终看手上形状方才确认。 可是那个指诀虽然一眼就是幻阴指,但细辨之下,和自己所学的指法还是略有不同。 其似乎更加玄奥精妙,叫人反复琢磨,越琢磨越感妙处无穷。 殡队到达皇陵,按礼制下葬,赵倜在此守护三天,安置好一切事宜后返回东京。 这时东京城仿佛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下,太皇太后高滔滔临朝近乎十载,陡然去世,许多人心内都有些恍惚,尤其宰辅要臣,各部尚书,都不知道亲政的元祐帝要如何作为,会弄出一些什么事情。 他们对赵煦并不了解,正因为不了解,心中才都如重石积压,毕竟皇帝亲政之后,都要换上自己的一套班底,要烧上三把大火。 但赵煦有自己的班底吗?有自己嫡属亲信吗?赵煦没有。 越是未知才越让人烦心,各朝官纷纷传令家中人等,不得惹事,不得生非,不得在外面闯祸后说我爹是谁的话语。 赵倜入宫复命,却没有看到赵煦,宦官传言出来官家忙于政务,已知此事。 赵倜站在宫城路上神情复杂,复命太皇太后安稳下葬都不得见,该是如何不欢喜这位祖母,也是根本不在乎对方殡葬如何,是否合时合制,出没出现意外。 但这也只是开始,就在不久之后的将来,赵煦还会下出旨意,剥夺高滔滔太皇太后身份,剥夺一切荣耀,直接贬为庶人,若非群臣当时拼命拦着,恐怕便真的会落于实处。 赵倜缓缓转身,这必然要清算了,自家也在大清算之中,而且肯定首当其冲。 先拿皇室开刀,再动群臣,才能有信服力,不动自己这个近宗一品亲王,又能动宗内何人呢? 他笑了笑,一甩袍袖,出宫扬长而去。 回到王府,换了常服,周侗过来报说有一封大理国来信。 他离开大理时给段正明段誉留下了东京地址,可以随时信函联络,但防备生出事端,以周侗的名义收取。 赵倜展开信笺,竟是段誉写来,里面洋洋洒洒一两千字,开篇说之前赵倜在大理时,自家被严厉看管,有一件紧要事情没讲出来,憋在心中实在难过,此刻附于信内,他爹居然在外面隐有情人,他凭空竟多出来了两个妹妹。 接下去则说伯父和父亲逼他习武,练他段家最厉害的武艺,他即便不想学武但这次却躲不掉了,因为天龙寺发生的事情太过惊险,做为世子不练不成。最后说等武功有成之后,一定要来大宋游玩,到时候希望能见到赵倜,一起出游。 赵倜看完信后随即焚毁,这信不能叫任何人瞧见,虽然大理不是敌国,但身为宗室,结交朝臣都属罪过,更别说和外国王储暗通曲款了。 接着他沉思半晌,叫郑福准备折册,开始写起奏疏来。 奏疏写的时间很长,从天色尚明写到了华灯初上,几百字每一个字都有斟酌,最后写完晾干又唤过童贯,吩咐道:“备车进宫。” 此刻外面夜空阴沉,出了府门还未等进入马车车厢,天空上一道闪电划过,接着雷声闷响,下起了瓢泼大雨。 赵倜在车中微闭双目,脸上无悲无喜,外面雨打东京,似在洗刷着旧事,昨日之日不可留…… 皇城,文德殿。 空旷的大殿中只有赵煦一个人,坐在龙案后正亲自撰写旨意。 他表情专注,脸上流露出少见的深情气质,写完一张谕旨把笔轻轻放下,自言自语道:“既然亲厚,那便去守一辈子陵吧,朕……已算宽仁了。” 就在这时,外面有宦官轻步进来,小心翼翼走至前方:“陛下,燕王来了。” 赵煦目光穿破殿门,外面是瓢泼大雨,电闪雷鸣,他声音空静地道:“何事?” 宦官从怀中摸出一本奏折:“陛下,燕王上疏,卑奴也知不合规矩,但燕王说不走门下中书,不经宰执之手。” “噢?”赵煦目光落在奏疏之上,沉默了片刻:“呈上来吧。” 宦官谨慎上前,双手捧着折子递过,赵煦轻轻拿起,接着翻开。 奏折之上,只看见第一句话,他的脸色不由微微一变,仿若白玉样的拳头,竟然紧紧握住。 “臣赵倜,祈请陛下,废除旧法,复行新法!” “咔嚓”一个大雷响起,似乎劈打在殿顶之上,殿内的灯烛都摇晃起来。 赵煦一字一句往看下去,几百字的奏疏,他看了三遍,接着坐在龙椅之上,沉默不语。 时间一点点过去,足足一刻多钟,他才慢慢开口:“传燕王进见。” 片刻后,赵倜走入文德殿中,身上滴淌着雨水,却身体笔直,神情泰然,脚步坚定。 他看向龙椅后赵煦,久负大志的眼神,满怀深情的专注,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落寞寂寥的身形。 他行礼道:“官家。” 赵煦看向他:“燕王此奏何意?” 赵倜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臣,祈请陛下废除旧法,复行新法!” (本章完) 第60章 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第60章 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大殿内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陪侍宦官在柱旁猛打了个哆嗦,不敢发出一丝一毫声音。 赵煦在前方阶上没有说话,他身体一动未动,仿佛石刻木雕。 赵倜站在大殿中心同样不动,目光落在龙书案的圣旨之上。 那几张圣旨中必然有自家的名字,复新法,打压朝臣,灭掉朝中不同的声音,先以皇宗动手,这样才能叫人无话可说。 赵煦隐忍近十年,从元丰八年神宗宾天,到现在的元祐九年高滔滔去世,跨度十年,其间几乎无时无刻不想着恢复新法。 神宗故去,高滔滔立刻废除新法,启用旧法,赵煦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不满,反而于旁协助,言说学习操政之事。 但亲政半年左右时,忽然开始动手绍述神宗成法,打压贬谪所有旧党之臣,哪怕死了的也要剥除封号谥号,甚至追问罪过。 赵煦复新法自然是希望越快越好,但他没有一个切入时机,正因为找不到那个时机,所以才拖去半年之久,最后改元绍圣,强行实施。 赵煦没有支持之人,朝上朝下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想法,就算知道,如今旧党当朝,也没人会站在他一边,只会指责他,斥问他,数他的不端,数他的不对! “燕王……为何有此奏?”赵煦看着赵倜,声音低沉。 “臣……以新法有益,于国于民,相比旧法,利大于弊!” “便如此?” “臣……以告父志,以告先皇壮国之心!” 赵煦看着赵倜,神态异状:“燕王莫非以为我便无壮国之心,无继承先皇之志吗?” 赵倜不语,如何说都是错,索性不开口。 “太皇太后摒弃新法,燕王……” “臣未入朝,亲待恭敬祖母是以子孙孝道,请复行新法是以实现父亲志向。”赵倜淡然说道。 赵煦看了赵倜半晌:“杨戬,取椅请燕王坐。” 宦官搬过一把椅子,赵倜坐下。 “燕王可奏上朝堂?”赵煦看着赵倜,吸气说道。 “臣可奏上!”赵倜淡淡道。 “群臣攻之以为如何?” “臣自小宫中习武,又岂在乎文人三言两语。” 赵煦道:“燕王不怕得罪满朝文武吗?” 赵倜道:“复行新法,全先皇之志,臣心无所畏惧。” 赵煦久久不语,大殿之内静得可怕,叫杨戬的宦官紧贴殿柱,噤若一只抱树寒蝉,呼吸声都仿佛不闻。 “若是降爵受惩,燕王如何?” 赵倜坐在椅中微微一笑:“无爵无位,匹夫更可鸣志!” 赵煦点了点头,缓缓走下御阶:“燕王,与朕看看这外面的风雨可大。” 宦官急忙跑到前方,以手权门。 赵倜站起身,跟着赵煦往殿门处走去。宦官轻轻打开殿门,只看外面风雨交加,仿若天倾,黑夜中暗风呼啸,雨点噼啪乱打而下,细密而无隙缝。 赵煦轻叹道:“好大的风雨,东京……很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 赵倜眼望夜空,黝黑如同远古巨兽,神色间沉静淡漠,既然风雨,那便来得更猛烈一些好了…… 大宋每年有三次大朝会,分别在元日,五月初一,冬至。 大朝会时百官来朝,各州派遣进奏官携贡礼参加,在京尚未得到官身的进士亦可随同冠服位列。 元祐九年的第一次大朝会已经过去,本来第二次是五月,但因为太皇太后高滔滔去世,赵煦亲政,这第二次大朝会便提前到了三月三十这天。 由京畿撒出快马奔赴通知,而各处路州心中早有猜测准备,有的遥远州府进奏官已经提前赶往京城。 赵倜自那夜回来后再未进宫,白日里出门游逛风景,晚上则勤加修炼内功。 这时天好,正是三月春暖开季节,王府内风景怡然,赵倜坐在湖心凉亭喝茶,看着小丫鬟撒喂水中鲤鱼。 那鱼似通人性,赵倜若过去从不聚拢张口讨食,小丫鬟一去便都围上前来,有活泼的甚至跃出水面。 远处童贯扛着把锄头,在忙着打理圃,本来王府有一座大园,但童贯说还是再建几个小圃,看起来景色更美。 赵倜便命他操办此事,谁知童贯建好了之后,种得最多却是锦葵。 锦葵紫白色,向阳而开,葵中之首,诗经尔雅多有赞颂,可入药,阴凉灭热,多利于下方。 葵宝典的葵便指此葵,并非那种向日之葵,向日葵明末才流入神州,时间相差,形象性征更是与宝典功法无丝毫契合之意。 赵倜看童贯栽种锦葵也不去管,或许怀念李宪,或者于他练功有益,总之随他自己折腾,看着赏心悦目就行。 这时小丫鬟喂完了鱼,赵倜道:“如意,叫童押班过来。” 小丫头应了一声去喊,片刻童贯扛着锄小跑而来,于亭外站立:“王驾找我?” 赵倜道:“你如今武功练得如何?” 童贯道:“王驾,卑奴这武功练习极快,已有小成了。” 赵倜点头:“与你义父相差多少?” 童贯摇头脸红:“王驾,那自是大有不如,怕得十几二十年方能赶上。” 赵倜道:“这却不急,武道一途重在积累,慢慢练习便是,你换身衣服,喊上周侗,与我出城逛逛。” 童贯称是转身跑走,他最怕赵倜提起武功,唯恐赵倜管他要葵宝典,说什么也不想成为罪人。 随后离府,从东京南门出城,南城外面许多放纸鸢的游人玩耍,赵倜买来只巨大的飞天蜈蚣纸鸢,童贯与周侗后面抬着放起,一时间在天上凶狞恶煞,摇头摆尾,唬得四旁春燕蝴蝶等小巧纸鸢纷纷逃避。 晚间回府继续练功,隔日接着游逛,不知不觉时间过去,转眼来到了三月三十大朝会日期。 此番大朝会与以往不同,涉及到赵煦亲政事宜,中间还有许多礼仪要做,还有各地的进奏考较,拖得极久极长,竟然到了下午申牌时分。 待内礼外事完毕,开始朝臣进言,赵倜在班前直接跨出一步,对丹墀上方微举朝笏,道:“官家,臣有事奏!” (本章完) 第61章 殿战群臣 第61章 殿战群臣 众臣闻言,皆是诧异,一起望了过来。 赵倜虽是亲王,但没有职当差遣,并不入朝,从未奏过一本,今日这是怎么了? “燕王请讲。”赵煦在龙椅上向前欠了欠身,神色显得平静,案下双拳却紧紧握住。 赵倜笑了笑,扫了眼大殿众人:“臣,祈请陛下,废除旧法,复行新法!” “甚么?”群臣闻言皆是一愣,殿内旷达,就算站在远处未得到官身的进士们也都呆住。 “燕王细说!”赵煦脸上出现一抹酡红,那种矛盾的气质居然短暂消失不见,神情中只有专注浮现脸庞。 赵倜举了举朝笏:“陛下,微臣以为旧法弊端过多,沉冗繁重,已不合当今时宜,不合朝情民生,而新法虽然亦有瑕疵,但可以校正修改,优大于旧,是以请陛下复行新法!” “你,燕王你信口开河!”满殿大臣此刻才反应过来,几乎个个脸色大变。 旧党自不用说,哪怕饱读诗书之人,也都面露狰狞,当朝宰辅,六部尚书,更是切齿怒目。 而蛰伏的一些新党,却目瞪口呆,心中震惊,手上几乎捧不住牙板。 新法!十来年间,谁敢擅提恢复新法?朝上言及此处,无非是彼此攻讦,借此争权! “燕王,你信口雌黄,胡说八道!”礼部尚书梁焘从班中出来,气得浑身哆嗦。 赵倜看他一眼:“梁尚书不是病退资政殿,提点醴泉观了吗?既然有病便好生将养,何苦耐不住寂寞来至殿前?又何故出言不逊呢?职不与德符,言不与理合,还怎么统领礼部!” “我……”梁焘闻言怒道:“身为亲王,无有职遣,焉可恣意干政。” 赵倜冷笑:“本王只是上奏陈述己见,梁尚书是不是以往给人栽赃陷害,扣大头巾扣多了,也想给本王来上一顶?” “你,你……” 赵倜再扬朝笏:“陛下,臣以为即下便当休整新法之缺,然后复行新法,彻底废除旧法!” “燕王此言差矣!”尚书左仆射门下侍郎吕大防走出朝班:“燕王既然无有职遣,不知朝事,怎可信口妄谈新法?” 赵倜看他一眼:“我听闻吕相之前已经上旨以避相位,此刻因何又出现在此?莫非贪名恋权,粉饰声望,以退为进,打算迫挟君主吗?” “你,你胡言乱语……” “本王哪里说得不对?若真想避位隐居,优享田园,岂非辞官而去,两袖清风,怎会如此前后不应,言出不计,不是欲擒故纵又是什么?” “新法不可复,旧法不可废,燕王,你不要扰乱朝堂!” 赵倜微微一哂:“若持旧法者都似吕相这般自私自利,惯以计谋示人者,那不要也罢!” “燕王,你究竟想干什么?”此刻班中又走出一人,竟然是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范纯仁,范纯仁是范仲淹之子,同是旧党成员。 “燕王,如今官家亲政,正行朝会,四方庆贺,你提那祸国殃民的新法,居心不良,想要干什么?” 赵倜斜睨他一眼,冷冷地道:“范相,莫要给文正公丢人!” 文正公就是范仲淹,范纯仁是范仲淹次子。范纯仁气得脸色铁青,回身冲御阶上道:“陛下,切不可听燕王胡言乱语,没想到燕王隐藏如此之深,定然是新党首领人物,心思诡秘难测啊。” 赵煦在阶上闻言眉毛动了动,隐藏如此之深?这是在说燕王,还是在说朕呢…… 大殿两旁一些新党不由面面相觑,从来不知道燕王是自己人啊,没听说过啊,别说私下见面商议对付旧党之计,就是平时都没怎么说过话,就连招呼都少打。 赵倜道:“陛下,范相老糊涂了,口不择言,居然说新党首领人物心思诡秘难测。” 赵煦脸色沉了沉:“嗯……” “官家,燕王今日所行怪异,万不可听信!”苏辙从班中走了出来。 “燕王,你所言极恶,身为宗室,怎可误导陛下行事?你分明道德有损,为人不正,请陛下降爵问责,以为惩戒!” 赵倜眯眼看苏辙:“苏相公!” “燕王有何话说?莫非被老夫直击要害,承认自己之错?那还不赶快与陛下说明,给诸位相公赔礼!”苏辙大声说道。 众人目光看向赵倜,苏辙以德行攻击赵倜,是因为苏辙自身养德,从无什么德操失守之举。 赵倜看着苏辙,叹道:“苏相公和本王说道德,说为人,苏相公,岂不闻子若不教,乃父之过吗?以道德标榜自身,却对家门不予约束,算什么道德君子?” “燕王此言何意?”苏辙心中一跳,一种不好的感觉袭来。 赵倜伸手从怀内摸出当日苏远写的口供,往苏辙身上一丢,他也不怕苏辙毁掉,这口供他叫苏远写了双份,而且当时那么多禁军在场,都能证明当朝相公之子于外建立帮会,收码头脚夫的平安钱。 “这,这是什么?”苏辙睁大眼睛,抓过一看,立刻神情大变。 御史台的人见他形状有异,纷纷侧头去瞧,想看那纸上写了什么内容。 苏辙双手颤抖,忽然一把将纸塞进口中,接着嚼了几下,直接咽进肚里。 众人不由呆住,御史台一名平时被排挤惯了,在朝上从来不敢出声的侍御史上前一步:“苏相干什么?大庭广众,天子当前,怎么如此失仪?莫非燕王纸上写了你什么龌龊大秘吗!” 苏辙不言不语,退回班内,紧紧闭上双目,不看众人,也不再坑一声。 “燕王,你,老夫听说你平日舞枪弄棒,行粗鄙武夫之举,哪里能知庙堂江湖之事?你如此胡乱言语,简直离经叛道不知所谓!”这时又有一人出列,乃是大理寺卿。 赵倜冷淡瞅他一眼,伸手指道:“专横无君之辈,也配和本王谈庙堂江湖?可知市上粮米几文一升,青菜几钱一斤,可知黎民疾苦,百姓忧心!” “燕王你不要狡辩,你只知舞刀弄枪,哪里知道朝事,你胡搅蛮缠,耽误君主,你,你罪不可恕……”这时一众旧党纷纷跳出,冲着赵倜拼命大喊。 赵倜冷冷一笑,嘴角扬起,撩眼看向殿顶。 (本章完) 第62章 入朝 第62章 入朝 “好了,够了,别吵了!”赵煦伸手拍了拍御案。 大殿安静下来,赵煦望向百官:“先不说新法旧法之事,朕这里有一件差遣,亲政之后首要去办,看看你们谁能领命!” 众臣闻言诧异,不知赵煦为何忽然提到差遣,吕大防道:“陛下,新旧法之事必须辨明,不然……” “朕说够了,先说差遣。”赵煦淡淡地道。 吕大防愕了愕:“不知官家要讲何事?” 赵煦缓缓道:“朕素闻东京城地下有恶徒贼子盘踞,称为无忧洞,又叫鬼樊楼。其中一个鬼字道尽人间歹事,世中恶毒,上扰朝堂,下祸百姓,大宋建国以来,屡剿不绝,民间怨声载道,流传番邦,嗤笑我大宋无能,你们……谁能领命去剿灭这伙贼匪?” 众臣闻言都大吃一惊,许多不由自主垂下头去。 鬼樊楼! 嵌在京城地下的一颗毒瘤,最早可追溯至五代时期,但五代地下水道没有如今庞大四通八达,所以没成太大气候。 太祖太宗之时,为了确保京师不被黄河泛滥或者灾年大雨淹没,所以耗费人工时间进行过一番疏通修筑,又在地面建设许多八字水口。 但几次黄河泛滥后,因为水道开得太广,竟被冲破,又经暴雨洗涤,里面原本通道变得乱七八糟,各处勾连,自然撞开无数地方,下面再多有塌陷,前朝城池摞叠,一时间仿佛迷宫般难辨,十分适合歹人隐匿潜藏。 太宗最后一次清剿是在至道元年,用了足足半个多月时间,动用禁军近万,但费尽力气最后也没彻底铲除干净。 随后太宗驾崩,到真宗之后再次清剿逐渐困难,都是半途而废,没有剿灭彻底,往后几朝随着京畿禁军战力下降,厢军惫懒贪生怕死,里面之人又都是亡命之徒,往往还没有开始,清剿便宣告结束。 所以这些年下来,鬼樊楼愈发猖獗难控,成为朝廷心病,百姓毒刺,谈之色变。 清剿鬼樊楼的差事没人愿意去接,谁也不想和那里的亡命之徒产生联系,虽然身为朝官不该惧怕,但每人都有家眷子女,都担心被这帮凶徒盯上。 所有人都不吭声,大殿之内静悄悄一片,赵煦在案后皱了皱眉:“众位爱卿怎么不讲话呢?” 依旧没人言语,个个都把脸转去一旁,如同没有听见一般。 赵煦目光有些微寒:“刚才言起废旧法复新法之事,都能说会言,声音大得惊人,讲得出无数道理,这怎么到一件小小差遣之上,就全部充耳不闻,听声退后了?” 梁焘在班里硬着头皮出列:“官家,这,这并非相同之事啊。” 赵煦看他:“梁爱卿可愿去剿鬼樊楼?” 梁焘脸皮剧烈抽搐:“臣……臣有病在身,处理政事还能勉强,带人打打杀杀却是不成。” “原来不能够打打杀杀!”赵煦点了点头:“哪位爱卿能为朕分忧?” 殿内没人开口,这次连站出来分辩的都没有了。 赵煦目光缓缓落向赵倜:“燕王。” 赵倜道:“微臣在。” 赵煦道:“相公们说燕王舞枪弄棒,那就是有武艺在身了?” 赵倜道:“臣……略懂。” “好!”赵煦目光深邃:“燕王可愿带人剿灭鬼樊楼?”赵倜道:“为君分忧,为民解难,为国效力,臣……愿意!” 他此话一出,大殿之中目光齐刷刷看了过来,无论旧党,还是为数不多的新党,都怔了一怔。 这并非好差事,不可能有人愿意接,就算强派下来也是敷衍了事,最后引罚,并不会真的去卖力,怎么对方竟然接了? 苏辙忽然间脸色一变,那边范纯仁也双眼突然睁大。 不好,入朝!对方要入朝! 赵倜亲王爵位,但是于朝中没有职务差遣,他即便上书废除旧法,复行新法,也不会起到什么决定性作用。 但如果入朝有了职差那便不同,可以推动此事行进,宗室不入朝和大臣来往叫结交朝臣,入朝再来往,就有许多说辞可以搪塞,到时候和新党勾联一起,便大大不妙。 “陛下,此事不可!”范纯仁立刻道。 赵煦瞅他一眼:“范爱卿莫非愿意去剿灭鬼樊楼?” “这个……”范纯仁额头汗水立刻流了下来,鬼樊楼都是些什么人?连郡王之女都敢绑走卖掉,这些年背后报复朝廷官员的事情也并非没有发生,就算自身不怕,那一家老小呢?总不能置于险境不管不顾吧。 “陛下,此事还请三思啊……”苏辙这时出班道。 赵煦道:“苏爱卿愿意领命去剿灭鬼樊楼?” “臣,臣……” 赵煦双眉拧起:“既然你们都不愿意去,燕王愿往,为何还要横加阻拦?铲除鬼樊楼于朝廷于东京百姓有莫大益处,诸位都是为国为民的良臣,这般阻扰实在叫朕心中不解。” “陛下,燕王,燕王也未必能剿灭鬼樊楼啊……”吕大防道。 赵煦看向赵倜:“燕王可有把握?” 赵倜笑道:“臣有些把握。” “好,既然燕王有把握,此事就交给燕王办了!”赵煦说道。 “陛下,微臣去剿鬼樊楼可以,但微臣没有差遣在身,如何去剿?也调不动军兵啊。”赵倜说道。 朝堂之上此刻一片诡异气息,旧党个个脸黑,心说你俩一唱一和也不用如此明显吧? 但谁也不敢开口,谁也不想沾上鬼樊楼的边,此种残狞腌臜之地,就是听都不想听,这可涉及到全家老小安危之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赵倜脸上似笑非笑,这是那晚在宫中就商议好的,想直接给旧党撕开个口子,他就得入朝,只有入朝后才能更有说服力,才能更好行事。 可入朝是要有个由头,否则亲王凭空入朝,不管新旧党都会反对,百官必然阻拦。 那么谋算之下就将鬼樊楼拿了出来,赵倜早便想动鬼樊楼,不说为东京的百姓做件好事,就算为整个京畿地下自己说了算,鬼樊楼也必须得除掉,此番入朝,正好借力。 赵煦也很早就想铲除鬼樊楼,鬼樊楼向来是大宋皇帝的一块心病,他亲政后又想增加民间声望,消除新旧法交替产生的不好影响,那么除掉鬼樊楼不失为一个良策。 百官们不可能愿意做这差事,赵倜要入朝打开新法口子,将鬼樊楼拿出说话最合适不过。 这时赵煦点了点头:“既然燕王有此心思,那么朕便授你朝中官职。” (本章完) 第63章 封职议事 第63章 封职议事 殿内众臣目光立刻望了过来,亲王入朝在大宋并非少见,远的不说,英宗神宗时候都曾有过。 如宗正寺卿,现今是济阴郡王赵宗景担当,但前两任可都是一字号的亲王。 旧党看事无转圜,闭口不言,心中暗想赵煦会封个什么官职出来。 赵倜本身是正一品亲王,但这是爵位。 大宋官制复杂,寄禄官、差遣,散官、勋官、贴职分为数种,但其中只有差遣有实际职当,又称作职事官。元丰改制后,部分寄禄官也赋予了差遣。 差遣里面又分知、判、权、直、试、签、提举、提点、管勾等等。 以高品任低品官职叫做行,以低品任高品官职叫做守,赵倜正一品,那么无论授什么职遣,都是行,如果只是暂时掌管,那就叫权行。 众臣不认为赵煦会封个很高的职官,毕竟赵倜在朝上没有资历,也没有什么科举功名,元丰改制后,宗室可以科举,不过哪怕考上也基本是入太学做教授之类,研究一辈子的学问。 他们担心的是赵煦会封个清贵官职,朝中朝外话语存有分量那种,于旧法不利。 赵煦道:“燕王,你就……权行侍卫亲军司,步军司都指挥使一职吧!” 众臣闻言皆是一愣。 赵倜心中也微微怔了下,这与暴雨那晚在宫内所说不同,那晚说的是做个清贵之官,可眼下赵煦居然叫他管兵? 管兵!大宋皇子历来向上磨堪,皆挂文武双职,文一般挂三公加开府仪同三司或尚书令之类,武挂太尉,某某军节度使之类,赵倜现在身上也是文武衔双挂。 大宋军队分为管与调,管归两司三衙,调归枢密院。 两司就是殿前司和侍卫亲军司。 三衙是殿前司下面的殿前都指挥使司,侍卫亲军司下面的步军都指挥使司,马军都指挥使司。 两司并立,相互制约,原本侍卫亲军司的职权稍大一些,对应品级比殿前司高半格,但太宗雍熙二年的时候,右武卫上将军米信诏旨罢职之后,便无复任者,以府司都虞侯暂代其职。 而景德二年,再罢鲁国公王超的都虞候,然后步军司和马军司便由殿前司代管。 百官此刻心中纷纷猜想,难道官家要重启侍卫亲军司吗?毕竟燕王行步军都指挥使之职,那么殿前司便再无权管辖步军司。 这时吕大防为首的旧党长出口气,步军司都指挥使虽然管兵,但在他们心中并没有一个清贵的文官重要,至少在朝上说话没有清贵文官有分量,至于兵不兵的他们并不在乎,步军司只是管兵和卫戍部分东京城,外调之权在枢密院。 赵倜不动神色:“谢过陛下。” 赵煦道:“燕王明日履职,便着手清剿鬼樊楼吧。” 赵倜领命,随后又过半晌,再无旁事,按制退殿,大朝会结束。 第二天上午,赵倜来到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司,这时京畿禁军虽然战力逐年趋弱,但还没有到靖康之时的彻底腐化不堪。 衙内点完册,叫一众低级军官离开,赵倜看向下方,此刻堂中还剩十人左右,分别是副都指挥使和都虞候各一名,还有神卫左右厢,虎翼军、武卫军、雄武军、奉节军、步武军等都指挥使,是步军指挥使司的全部班底。 赵倜微微一笑:“本来不好见全诸位,恰好昨日大朝会赶上,诸位也听到官家要剿灭鬼樊楼,现在有什么想法不妨说说。” 下方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中有几个并不常驻京内,因为大朝会到齐,这时副都指挥使王恩道:“殿下,此事须得慎重,自太祖时起便兴兵清剿鬼樊楼,但百年不绝,想彻底铲除实在不易。”旁边都虞候种朴道:“属下在西军军中曾遇过此类情形,无非水淹火烧烟熏,然后军兵下内再杀,必然得行。” 赵倜看了眼对方,种朴是名将种谔的儿子,之前因功进京任右班殿直,刚刚派来侍卫步军司做都虞候。 王恩闻言摇头道:“种将军不了解那鬼樊楼地下通道,几乎贯穿东京,岂是寻常可比?这些办法以前全都用过,虽有效果,但不能尽除。” 种朴皱眉思想道:“大小也就这些,实在想不出旁的主意,总不好把地下用土填上。” 其他人闻言纷纷点头,对付鬼樊楼这种地方确如种朴所说,几乎再没有了别的办法。 种朴看向赵倜,抱拳道:“不知殿下有何妙策?” 赵倜道:“先不能说,你们一会回去在各自军中选两千精壮,秘传此事,做好准备。” 王恩道:“殿下,鬼樊楼名声在外,虽然诸军勇敢,也怕心慌怠慢,不如到时再讲?” 赵倜摇头,道:“告诉他们,鬼樊楼积累百年,东京地下无数金银财宝,到时……谁得就归谁所有,除此还有军功累计。” 一闻此言,堂中众人全部两眼放光,之前只想到鬼樊楼,却没想过这么些年下来,对方已经积累下多少财物。 “诸位自也是如此!”赵倜嘴角扬起:“贼脏罢了,只要能拿得了。” 王恩摸了一把颏下短须:“殿下,官家那边……” “本王与官家商议过了,官家已经允可,就看诸位的手段如何。”赵倜目光扫过众人,笑着说道。 “鬼樊楼存在百年,怕不是积攒金山银山?”种朴深深吸了一口气。 “金山银山?”神卫左厢都指挥使章缜摇了摇头,他是名将章楶的儿子,章惇的堂侄,章惇眼下还在提举洞霄宫,赵煦尚未调他回京。 “种将军在西面久了,还是不知东京地下事,这鬼樊楼做的乃无本买卖,诱骗拐带,抢劫绑架,采生乞讨,贩卖人丁,百载下来,只怕金山银山都不足形容一二。” “不错,不错,正是如此!”其他人纷纷点头。 赵倜道:“诸位便回去好好拣选些兵丁操练,到时如何施为我会和诸位慢慢细讲。” 他说着起身出了使司大门,周侗苏大在外等候,钻进马车他对周侗道:“光祖可知鬼樊楼与丐帮有无关系?” 东京城内有乞丐,之前探查都非丐帮帮众,而是鬼樊楼的手下。 “王驾,该是没有。”周侗思索道:“丐帮好像有祖训帮规,不能久驻神京,城中那些乞丐不是无忧洞的人,就应该是四处来的野丐。” 赵倜点了点头,半晌之后马车到了城南朱雀大街,然后下车走进金风细雨楼。 就看商七拿了一封请柬还有一张地图过来:“公子,东西弄到手了。” (本章完) 第64章 无忧洞扑卖会 第64章 无忧洞扑卖会 赵倜看着请柬地图,请柬是鬼樊楼每月发出一次的扑卖柬,地图则是鬼樊楼的地下草形。 鬼樊楼每月都开扑卖大会,这请柬便是进入信物,扑卖会类似拍卖,但又不完全相同,有贵重东西价高者得,也有寻常物品标注出售。 这些东西自然并非正途得来,全是各种非法手段掠取,另外还有人口,京城有些妓馆娼门女子便买自鬼樊楼,似当年那位郡王的女儿就是直接拉来会上扑卖,最后被人拍走。 扑卖会不开在地下,地下没人敢去,鬼樊楼名声险恶,谁都不敢亲身进入他们地盘当中。 这扑卖会在地面之上,大抵距离某处八字水口不远,万一出事方便逃回,而通过各种渠道得来请柬的人也心中踏实,不在鬼樊楼内,不担心直接被对方坑害。 请柬日期为七日之后,到时过去地方会有接引使者领着前往某处大院,或者某个楼堂参加扑卖。 至于地图不算详细,却比工部当年建设时留下的图纸好用,地下早就面目全非,两张可以参照互补。 第二天赵倜去了一趟工部,在工部郎中的陪同下走了各个司库,运出一桶桶东西到达军中。 这些东西都是猛火油,便是后世的石油原油。 想要剿灭鬼樊楼其实水淹火烧作用有限,因为下面通道过于庞大通达,除非军兵硬杀,或者使用烟熏,才有可能将对方彻底剿灭。 烟熏之法太祖太宗之时曾经用过,但却是寻常的木柴熏烟,并没有使到猛火油,建国之初猛火油也少,而且很多人并不知道这玩意有毒。 地下那么旷达,烟雾潜身积水里可以躲藏,但用猛火油夹带着熏便又不同,这玩意只要吸上两口就脑昏头疼上不来气,算你有武功也抗受不住。 赵倜调集了京畿地区所有的猛火油,殿前司那边诸军军库也存有此物,毕竟不但是工程用料更是军资,就全部调过步军指挥使司这边。 而王恩种朴等人则训练军丁,就算用了猛火油后也难免遇见冲杀,地下宽阔地方少,狭窄地方多,军中大枪马刀不好使,单刀之类短兵,弓弩器物才更好用。 而叫商七弄到请柬的目的则是打算从扑卖会这边的八字水口开始动手。 八字水口是本朝独创,通水便利,东京城进入地下全是这种形式的渠口。 鬼樊楼的人都是从水口返回,但不好随便找个便进入试探,也不好随意抓到鬼樊楼的人拷打询问,毕竟难确定对方身份重不重要,对地下了解多少。 但这扑卖会不同,扑卖会旁的八字水口,必然是鬼樊楼比较重要的通道之一,而能主持扑卖之事的人,也肯定是鬼樊楼之中的骨干,到时候将这扑卖会一网打尽,然后好顺藤摸瓜从此下手。 转眼已至请柬日期,赵倜在使司安排好一切,便等晚上行动。 到时东京城内的所有八字水口全部封锁,以扑卖会这边的水口为重点,试着杀进一波,探探虚实,然后便开始熏火油烟火。 这时不须担心被鬼樊楼劫下之人,因为每月扑卖鬼樊楼会将所有拐抢人口押到地上进行出售,卖空再重新拐抢,是鬼樊楼多年来的规矩。 天色接近黄昏,赵倜带着周侗商七按照请柬地址一起来到麯院街上,请柬并非有钱就能得到,上面言明可以带两名亲随一同进入,这也是给扑卖的客人心安,不然哪怕不是地下,也不敢轻易的前往。 麯院街是内城西南最后一条街,这边有许多庞大院套,不少为正店酿酒的地方,还有一些则是粮商存放打磨米面等精物的货场。 此处平日行人不多,都是场内劳力伙计出入,到了晚间则人更少,打更的关上场中大门,街面鲜有动静发出。来到麯院街向内走去半里,一颗大树后忽然闪出名黑衣汉子,上下打量三人。 赵倜摇了摇手中折扇,商七见状过去与对方对了几句切口,黑衣汉子点头,道:“贵人请跟我来。” 这是鬼樊楼派出的接引使者,瞅人不对便不会搭言,甚至还会放出暗号叫同伙过来动手。 接着继续前行,就在走到一个交叉路口之时,斜对面的巷子中横穿过来三人。 领头的也是鬼樊楼引路使,后面则跟着一名老者和一个少女。 老者身形壮硕,白发白眉,面沉如水,一副鹰视狼顾。 少女双抓髻,穿着水绿色白底衣裙,眉目如画,脸上蒙了块轻纱。 前面黑衣汉子回头道:“贵人不做遮挡吗?” 鬼樊楼的扑卖可以遮挡形貌,避免相识之人彼此认出,也不叫陌生人能够记得。 “公子?”商七望向赵倜。 赵倜无可无不可,今天晚上赶来参加扑卖会的一个也别想跑,也不怕他们看见,直接当场全杀了爽事。 能来这种地方,除了绿林匪类之外,大多是豪富巨贾,更有官宦之人。 总之,个个都该死。 不过为了不节外生枝,他还是蒙起脸来,不远那双抓髻少女瞅过一眼,眸子闪亮。 赵倜心中微微一动,虽然对方遮盖容貌,他也认出是之前在端王府看见的那名小丫头,就是不知她来这里干什么? 如果说赵佶与鬼樊楼有勾结,或者想买什么东西,不可能叫小丫头出面,而且那白眉老者一身江湖气息,看着并不似东京城人。 三人跟着接引使去到里面一座大院,这大院外表普普通通,看着是粉磨存放麦谷之处,但绕过前面一排房舍,竟露出个外观宽长仿佛库房般的存在。 接着换了个人引路,踏入库房之中,便见里面灯火辉煌,布置仿如宫殿,与外面的粗陋完全不同。 此刻里面已经坐下许多人,足有一二百号,这些人几乎都蒙着脸,身旁有小桌子,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茶水。 商七请柬递了过去,然后三人找张桌子坐下,过了片刻,又进来一些人后,大门缓缓关上。 最前方出现个穿着彩衣,脸上画了粉彩,鬓边簪的男子,他冲众人叉手行了个礼:“诸位贵人,在下有礼,诸位既然到此应该都了解无忧洞的扑卖规则,那便废话不叙,先看本月的第一件货物。” 他说罢轻轻一拍手,后面传来木轮车声音,接着推了一个笼子出来。 (本章完) 第65章 价高者得 第65章 价高者得 众人定睛观看,只见笼中装有一物,并非是人,而是条通体赤毛炸立的巨犬。 这巨犬足有正常家犬两三个肥大,生得狰狞,嘴角流淌出红色口涎,似乎刚饮完鲜血。 “此乃我无忧洞每半年便会调养一只的赤獒犬,有熟悉常来的贵客当知这犬时常喂以人血人肉,凶猛堪比虎豹,能对付七八名壮汉而不倒,是我无忧洞的招牌货物。” 赵倜眯了眯眼,旁边商七低声道:“公子,此物我曾见过,前几月楼内灭掉的铁腿帮中豢养了一条,楼内兄弟攻进去后给乱刀砍死了。” 彩衣男子继续道:“这犬养大不易,十贯起卖,各位贵人可以开始喊价了。” 厅中之人闻言纷纷出价,这獒犬十分抢手,片刻工夫竟然叫到了一百八十贯钱。 鬼樊楼的扑卖会以铜钱喊话,结算却是金银或者飞票,大宋白银只是不在普通市场流通,但大额交易,军饷,榷场买卖却经常使用。 一百五十贯按当下行情已经可以购买两匹低等战马,算是不菲,但价格还在往上涨,只是几息后,竟然被喊到了三百贯。 赵倜手指轻敲桌面,商七立刻道:“五百贯!” 场中闻言顿时鸦雀无声,目光都投了过来,獒犬虽然稀有凶猛,牵出去面子拉足,但费五百贯实在有些太多,后面还有不少好物,都要留着钱买后面的东西。 “这位公子五百贯拍下赤獒,来人记录!”彩衣男子兴奋喊道,赤獒犬首次拍出这样的高价,等扑卖会结束回去无忧洞,肯定会被洞主赏赐。 接着有人捧出只黑色漆盘,上面覆着猩红盖布,彩衣男子小心翼翼揭开,露出一颗鸡蛋大小幽绿色散发难闻气味的珠子。 “此乃阴寒珠,置于地下,上方房舍寒凉彻骨,适于夏日使用,算是一件宝物。”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有人询问:“这珠子如何来的,像珍珠一般水中蚌蛤所得吗?” 彩衣男子幽幽道:“水中却是不假,但并非蚌内生出,是古墓尸水积存千年,于里诞生。” 那人唬了一跳,不敢说话,往后缩了缩身子。 “这也算是稀罕之物,诸位贵人拿给外面名山大川居住的道长隐士观看,说不定喜欢,卖掉可不止我无忧洞所出价格,我无忧洞不好出京,否则怎会贱卖此物。”彩衣男子讪讪笑道。 众人互相瞧瞧,一个道:“贵洞之中竟然有古墓存在?” 彩衣男子道:“一看这位便是外来的贵人,并非东京老户,东京老户谁会不知道这开封城城摞城,下面足有四五城呢,别说坟墓,就是宫阙殿宇都不知多少。” “原来如此……”这人点了点头。 彩衣男子此刻颇有些卖弄:“地下的好物不知凡几,只是压得太深,又有积水成河,难以探查罢了,再过上些年月,沧海桑田,东京城说不定也要陷入下去。” 众人闻言咧嘴,这种话也就鬼樊楼的人敢说,他们是绝不敢讲的。 “好了,现在开始扑卖这颗阴寒珠,起价三百贯!” “三百八十贯!” “四百贯!” “四百三十贯!” “……”虽然此珠有些不详,但还是有人竞买,毕竟这东西此刻散发出一丝丝寒气,前面的人感受得到觉得该是件宝贝,就算自己不用,但拿来送人却是顶好,毕竟自家不说来历,谁又能够知晓。 赵倜瞅着盘中的阴寒珠,琢磨可能是在墓中地下搁置久了,浸泡地水之中,才侵入了寒凉之气,说不得凉气放完就恢复成普通珠子模样。 他对商七示意了下。“一千贯!”商七大声道。 所有人愕住,哪里有这么加价的,这是有钱没地方了吗? 前方一个蒙脸老者回头道:“少年郎,身家很丰厚吗?” 赵倜瞅他眼,微微一哂,商七冷笑:“不服你可以加价!” 老者哼了一声,转过脸去。 这时无人向上加价,前方彩衣男子喜笑颜开,对身旁道:“赶快记起来,这位贵人又拍了一件好物。” 接着又拿出几样东西,却是常见宝物,但起拍价低,一时间竞争激烈,可最后都被商七高价喊走。 彩衣男子的表情开始不大好看,语气也变得有些生硬:“这位贵人确认全都要下吗?我无忧洞卖出东西可不反悔,否则……怕是要用命来填。” 赵倜闭眼不搭理他,一旁周侗道:“少要废话,我家公子富有金山银垛,这点钱算得了什么,如果看得好了,说不定将今夜包场!” “好好好。”彩衣男子舔了舔嘴唇,将脸上粉彩卷进一些品尝,嘿嘿笑了一声:“是我小蝴蝶崔冲眼拙了,不识贵人,还请贵人原谅则个。” 他一句话拉回,说得漂亮,下面众人却听受不得,开始恼起。 一名身形肥硕的中年男人“呼哧”下站起:“小郎,不要太狂妄了!” 另一个看起年岁不大,说话阴柔软绵地道:“天狂有雨,人狂有祸,此刻得意,一会便难说了。” 又有个略显富态的男子道:“太狂了就怕走不出这里,无忧洞做生意要守规矩,我们可不会守。” 商七冷笑道:“无能狂吠之辈,真有本领拿出钱来,没钱扑拍还是趁早滚出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你!”大厅之中眼看就要乱起,彩衣男子急忙制止:“诸位来此是给我无忧洞捧场,此刻闹事,不打算给我无忧洞面子了吗!” “可是……” “诸位贵人,价高者得,这是无忧洞定的规矩,难道诸位不遵守了吗?”彩衣男子神情阴沉下来。 他话语出口,厅内立刻再没人吭声,他伸手“啪啪”拍了两下巴掌,就看后面脚步响起,这次却并非什么珍宝,而是一群凶狞之徒押了七八个人过来。 这七八个人大部分年轻女子,还有个垂髫小童,另外还有一名青年。 所有人都似乎被下了什么药物,呆呆傻傻,任人摆布。 彩衣男子道:“这都是此月的新鲜肉货,老规矩女子小童十贯钱起拍,那青年……三十贯!” (本章完) 第66章 统统都要 第66章 统统都要 青年三十贯?众人闻言交头接耳,虽然无忧洞平素售卖男子较少,可也从没有过这般高价。 “为何如此昂贵?”有人问道。 彩衣男子一指青年:“他身上练有武功,抓他着实费了不少气力,洞内兄弟还有损伤,若非使些手段还真擒拿不住,价钱自然会高一些。” “可若身具武功……”一名大腹便便,戴着员外巾的男人眼神闪烁。 “还请贵人放心,已经捣毁了他的穴道,废除了他的武功,哪位买了回家后可以随意使弄。” 彩衣男子说着走到那些女子身前,瞅一个模样还算俏丽的伸手在她肩头一撕,道:“这批货都无人动过,保证干净,各位贵人不要犹豫,即刻出价吧!” 众人闻言喧闹,开始争先抢后出起了价格。 赵倜心中盘算时间,将手里扇柄往桌面轻轻磕了磕,一旁商七高声道:“都别出了,每人一千贯,我家公子统统要了!” 大厅之中瞬间悄无声息,彩衣男子皱眉道:“贵人莫非在开玩笑?” 商七道:“开甚么玩笑,不但这些要了,你们无忧洞剩下的所有东西我们也全要了!” 彩衣男子道:“贵客带有这么多钱吗?莫非是专门来砸我无忧洞场子的?” 商七大笑:“钱?来你无忧洞买东西还须用钱?” 他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彩衣男子嘿嘿冷笑:“贵人这话也太……” 他话还没有说完,忽然神情一变,转头看向厅门,就听“轰隆”一声响,门被大力撞开,两具尸首扑了进来,竟然是留在外面的眼线。 只看门外此刻全是手持弓弩的禁军,带头的正是种朴,望向厅内大喝道:“都不许动,谁敢动乱箭射死!” 后面的一道门这时也被击碎,部分禁军从后方包抄过来。 厅内噤若寒蝉,看着手持弓弩的带甲兵士不寒而栗,谁都不敢动弹一下。 赵倜起身朝门口走去,淡淡道:“把被劫持的人还有那个彩衣男子带出来。” 周侗和商七立刻上前,先制住彩衣男子,禁军又将被售卖的男女带出大厅。 看着这些人出来,种朴低声道:“殿下,里面的……” 赵倜面无表情:“不留。” “是!”种朴立刻下令放箭,就这时忽然几道寒光在厅内闪过,灯烛竟然被打得灭掉。 弩箭此刻已经射出,大厅内传来阵阵惨叫,却忽然“轰隆”一声巨响,那房顶破出一个大洞,两条人影冲天而起。 下方军兵立刻抬弓箭去射,也不知道有没有射上,两道人影仿佛飞鸟般掠了几掠,消失不见。 种朴额头不由渗出冷汗,看向赵倜:“殿下,这……” 赵倜眯了眯眼,从房顶收回目光:“不是你们能够擒拿,也并非鬼樊楼之人。” 种朴松了口气,不是鬼樊楼的就好,如果鬼樊楼有这种高手,怕是彻底剿灭对方很难。 箭雨这时又射了一会,军兵开始打起火把收拾残局。 那边周侗搬来椅子给赵倜坐下,商七押着彩衣男子过来。彩衣男子脸上的粉彩早便被汗水冲得乱七八糟,一双眼睛乱转。 赵倜淡淡道:“小蝴蝶崔冲?” 彩衣男子不语,商七冷笑摸出一把利刃:“听说鬼樊楼都是亡命,不惧生死,我倒要试试!” 彩衣男子看着匕首忽然尖声道:“小人可不是亡命……” “噢,不是亡命?”赵倜微微点头:“审他一审。” 半晌后,这崔冲全部招供,他并非自来鬼樊楼之人,而是原本外地戏班到京赶场的,结果被鬼樊楼掳去加入其中。 因为他能说会道,又有体面,不像洞内个个凶神恶煞,得到无忧洞主的欢喜,很多事情都安排他做,这扑卖会也叫他来主持。 至于地下情况这崔冲说不完全,他不会武,不敢走得太深,而里面除了洞主之外,大小势力复杂,他也认不完全。 赵倜听完吩咐:“进去探探,弓弩开路,小心机关。” 种扑应是,领了一千兵,驱崔冲带路,顺着不远处的八字水口进入地下。 赵倜随后思索破屋而走的两个身影,那两人他虽然只看到背影,也能确认就是进入大街时遇见的老者和少女。 少女虽然蒙戴面纱,但他认出就是上回在端王府遇见的小丫鬟,当时瞅出她似乎有武功在身,以为东京哪个势力安插进的眼线,可现在看来却似乎并不那么简单。 她身边的老者江湖气太浓,不是京城闭门造车的帮会人物能比,而是真正的江湖气,四大恶人身上那种。 那这两个到底是什么人?赵倜回忆起上次对方说话的声调,虽然满嘴东京味道,但里面还是夹杂了些微的口音,是江南吴越之地的语调。 他淡然道:“把鬼樊楼劫持的那些人带过来。” 周侗领命,片刻协同军兵带至近前,这些人都不再呆呆傻傻任人摆布,之前中了鬼樊楼特有迷药才会那般形状,用清水喷面已经解除。 商七挨个问话,女子们口音无异,最多有郊区的声调,那小童也是如此。 最后赵倜瞅向青年,这青年崔冲说是会武,抓他之时费了极大气力,后来坏了他的穴道,破了他武功。 商七看着他道:“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青年知道得救,却不似女子们欢喜,苦笑道:“在下是江南人氏,来京投奔亲戚,结果还没等找到,就被这些歹人给抓住残害了。” 商七道:“如今得救,为何不喜?” 青年叹气道:“在下原本有些武功在身,练过粗浅的内功,可以给人看家护院,或者去镖局谋份生路,此刻武功全废,尚且不如常人,怎能欢喜得来。” 商七道:“既有武功在身,因何又被轻易抓住?” 青年摇头:“只因我是外乡人才叫恶徒盯上,然后借机下了蒙汗药迷倒,根本不是那贼徒说的动手之后擒捉,凭他们那点功夫,正面对上根本拿不住我。” 赵倜看他微微眯眼,这青年满嘴江南吴越口音,老者和少女来到此处莫非找他? (本章完) 第67章 树欲静风却不止 第67章 树欲静风却不止 赵倜道:“你叫什么名字,投奔亲属在哪,既然外乡人过来东京,我派手下帮你寻找好了。” “这个……”青年闻言一滞,露出为难表情:“回禀这位相公,草民阳春之阳,双字云冲,投奔的亲属姓陈,原本住在城西辟邪巷,但已经搬走,眼下尚未打听到搬去何处。” “阳春之阳?这个姓却不常见。”赵倜笑了笑:“辟邪巷知道,我叫人前去问问,不过那边道士隐者居多,行踪飘忽,闲云野鹤,未必能问得到。” 阳云冲急忙摇头:“不必麻烦相公,我挨家问过,邻里之间并不相识,我那亲属半道半俗,老家在陕西华山,说不定已经归去故里了。” 赵倜道:“这却不好,你为鬼樊楼残害,武功全失,官府自然要帮衬一把,来人……” 商七上前:“公子。” 赵倜道:“将阳大郎好生安顿,不得出现半点意外。” 商七点头:“是,公子!” 阳云冲一愣:“相公,不必如此,我自家离开便是,明天就返回江南……” “走吧你……”商七嘴角露出丝冷意,薅起阳云冲衣领就往一旁带去。 又过片刻,禁军回来送信,种朴在地下遇见多处岔路,不敢继续前行,请赵倜定夺。 赵倜询问道:“杀了多少?” 军丁道:“王驾,总有几十之数,都是射杀,里面黑暗,刀枪难以着手。” 赵倜想了想:“叫种将军不必继续前行,按计划运火油木柴熏烟!” 军丁领命离去,赵倜又传令各处八字水口得知,这些八字水口部分堵死封闭,部分和这边一样,运火油木炭开始熏烟。外面的明渠入河通道,则用木栅叉住,不叫走脱一人。 监视水口的禁军持弓弩或单砲,还调来十几架双弓床弩,摆在几个较大的八字水口前,真有鬼樊楼的人拼死冲出,就将这水口直接轰塌。 猛火油燃烧烟雾含有剧毒,哪怕当时吸的量少没被熏死,过后身体也会出现各种病症,再掺杂木柴木炭,稀薄空气,只是片刻,东京地下世界之内便黑风滚滚,仿佛末日降临。 中途数个水口都有鬼樊楼的恶徒往外跑逃,但因为水口堵住,哀嚎声不断从里面传来,只有少数三五个被撞开,却都被外面禁军乱箭射杀。 暗渠入河通道那边也是如此,木栅最后顶不上事,禁军直接抛起石块将那渠道口堆死。 熏烟整整进行了一夜,工部、殿前司、侍卫亲军司,京畿驻扎禁军辎库内的所有猛火油几乎烧空。 地下不时有味道飘散出来,哪怕外面人闻到一点,也头昏脑胀,恶心欲吐。 赵倜见状再次下令用泥浆石灰暂时将八字水口抹死,不叫烟气渗透而出。 接下一天,禁军日夜轮番看守水口,也不进入也不打开,猛火油燃烧后毒性很重,只能叫其在地下慢慢挥发,到时暴雨来临,打开水口,随之流入江河活水,大笔稀释冲走后,才不会对地上造成什么影响。 两日后,天气依旧晴朗,赵倜傍晚时分,坐车前往金风细雨楼。 阳云冲被他放在此处,日夜看管,莫叫离开。 东京谍子不少,各府司之间相互安插倒也罢了,若是辽国西夏安插进来,或是各地绿林心怀不轨的势力插足东京,那事情便为严重。大宋一朝向来不缺造反起事之辈,杀人造反受招安一说并非空谈,各处绿林抱着此种想法的很多,成便成了,不成就投降当官,所以胆子极大。 可其实所谓招安并不像他们想的那么简单,小打小闹直接扫平,太过势大的朝廷哪里敢用,多数架空了找个由头处死,朝廷也没那么傻,尾大不掉这种蠢事不会去做。 而能将眼线布进东京城的,绝不会是什么寻常绿林势力。 绿林与江湖不同,江湖是个概称,绿林则是专指盗匪贼寇,占山为王,聚众起事的势力,源来自绿林军绿林山之事,与赤眉皆出自王莽新朝时代。 那端王府的小丫头不正常,一名丫头却身怀武功,白眉老者更明显是个高手,且绝非东京人氏,倘若来自江南吴越之地的山上绿林,或者什么有起事意图的帮教那便不好了。 所以赵倜没有放走这阳云冲,打算从他身上问出事情,看看他们这几人究竟自哪里来,混入东京有何意图。 进了楼中,坐下喝茶,侯三朱四过来。 两个一瘦一胖,侯三擅长攀缘,不是轻功高深,而是只靠身材灵活,上屋爬树无所不能,给他两只飞爪,就算城墙都能够上去。 朱四则是一身外功,纯粹筋骨使力,虽然说不上铜筋铁骨,但一般练有粗浅内力之人并非他的对手。 赵倜向两个道:“那阳云冲几日来如何?可否吵闹。” 侯三道:“还算老实,吃喝不用提醒,就是整日里愁眉苦脸,好像心中有天大难过事情。” 朱四道:“其它异常没有,早晚却有些古怪。” “哦?”赵倜拿起茶碗喝了一口:“什么古怪?” 两人对视一眼,侯三道:“公子,他每天早晚冲着西方跪拜磕头,天天如此,就连时辰都不差分毫,嘴里还念念有词,我凑近去听时,便不再说了,开始默语。” 朱四道:“原本我们以为这人给鬼樊楼祸害得呆傻,后来发觉不是,应该在虚空拜哪个神佛菩萨。” “虚空拜哪个神佛菩萨?”赵倜略略欠了下身:“可曾听清他嘀咕什么话语?” 侯三道:“属下听到了生死两字。” 朱四挠头:“属下就只听见一个火字,别的辨认不清,只要被他发觉,便开始默言起来。” “生死……火?”赵倜眼神生出一丝变化,思索间望向窗外,这时夕阳西下,巨大火球仿佛燃烧,将天空大地照得一片赤红…… 夜晚,明月中宵。 啓圣院对面街路的皇家闲宅内,赵煦背手而立,一名赤龙卫正在低声说着什么。 待他说完,行礼站去一旁,仿佛石雕不动。 赵煦眸子有些空静,望向正南方向,自言自语:“朕思国泰民安,天下太平,可惜,树欲静风却不止……” (本章完) 第68章 明教,江南明教 第68章 明教,江南明教 三日之后,天色阴沉,燕子低飞,暴雨将至。 赵倜下令打开全部八字水口和暗渠通道,诸军结篷看守,箭弩瞄准不离左右。 随着大雨瓢泼而来,所有水口没一个鬼樊楼的人跑出,甚至就连鼠虫之类都不得见。 洞内飘散出呛鼻至极气味,但随着雨水冲刷逐渐淡去,一夜过后几乎再不可闻。 赵倜将禁军分成五队,每队两千人,从五个最大的洞口进入,余者则守在外,等候调遣。 随着一个白天过去,各处传来报告,里面死尸遍布,越往深里越多。 接近日落时分,种朴带领亲兵出来,看见赵倜行礼道:“王驾,属下这边已经和另外四路在里碰头,都是未见活人。” 赵倜道:“所有地方都探查过了?” 种朴道:“有两个地方险恶,派了军兵看守,暂时没能进入。” 赵倜问道:“什么地方?” 种朴道:“王驾,是在鬼樊楼的下面。” “下面?”赵倜皱了皱眉,开封确实城摞城,但千多年过去,水土灌填,又承压受重,下方几座废城之间应该缝隙全无,怎么还能下去? “王驾,并非鬼樊楼之下有整座的城池,而是两个地方可以进入下面未曾坍塌空间。” “都是什么地方?”赵倜沉吟道。 “一个地方是水中,那鬼樊楼有一处阴湖,湖水清澈透亮,火光照去隐见水底有半阙宫殿存在,不过属下们觉得应该藏不了人,毕竟谁也不可能在水内闭气太久。” “另外一处呢?”赵倜道。 “另外一处是小蝴蝶崔冲招出来的,十分隐蔽,是个极深的通道,逶迤曲折,似乎比那水中的宫殿更要深远,崔冲说那颗阴寒珠就是从中取得,那深处存有不知哪朝的古墓。” 赵倜想了想:“叫崔冲辨认鬼樊楼首领了吗?” “辨认过了,他认识的人除了无忧洞主还有那洞主身边两个亲随外,全都死了,属下们怀疑那无忧洞主进去通道,藏入了古墓之内。” 赵倜摸了摸下巴,按理来说只要有通道,烟雾便可以钻进去,无忧洞主即便藏进地下更深里,也未必还活着,但总要看见尸首才会放心。 他道:“里面财物多吗?” 种朴小声道:“王驾,财物许多,有王驾之前的命令……” 赵倜点头:“本王说话自然算数,够分吗?” 种朴羞惭道:“军兵们都揣了满怀,属下几个没敢擅动,等候王驾命令。” 赵倜笑了笑:“军兵们这几日辛苦,于外日夜带甲持械看守不说,进去里面也是危急,既然事情做得圆满,没有怨言,自然记功赏赐,你们几个将军也各自捡选几箱带走吧。” “王驾,鬼樊楼的财宝极多,剩余的属下知会几位将军趁夜色都送入王府。”种朴急忙道。 赵倜望眼宫城方向:“官家那里也是要送去些的,但不好由此处走,朝内的相公们看见又该有话说了,先入王府也好。” “王驾所虑极是。”种朴躬身。 “你们将通往古墓的入口围起来,多派些人手,以弓弩朝向,暂不要轻举妄进。” “属下现在就回去安排!”看着种朴离开,赵倜瞧眼天色,叫人备车进宫。 到了宫城过了左掖门直奔福宁宫,御书房在这宫的头里,宦官通报后前面引路,赵倜进去御书房。 只看赵煦穿了一身常服正坐在案后写字,动作十分认真,但神情却无比散漫。 赵倜以往没仔细打量过,此刻看他握笔之手竟然莹白如玉,上面一点青筋都无,好似玉石雕琢出来一样,不由眯了眯眼。 “燕王,坐吧!”赵煦没有抬头,依旧继续书写,是一篇千字文。 赵倜在锦墩坐下,把鬼樊楼的事情叙说一遍,赵煦放下笔点头道:“如果能够不留后患,实为利国利民好事。” 赵倜道:“官家,只怕随后还得派人日常看守,不然风头散去,外面的人还会往里面钻,怕不多久,再一个鬼樊楼又会出现。” 赵煦叹息:“朕自是知道,究其根本其实不在那地下,而在于国政的优劣,百姓的生计,若真像安乐先生诗中所言,人老太平春未老,莺无害日高眠,又哪里会生出这种藏污纳垢的险恶之地呢。” 赵倜不语,微微沉默。 这时赵煦忽然道:“燕王……可知明教吗?” 嗯?赵倜闻言心中一动:“官家,甚么明教?” “就是武周朝延载时期传入中原的摩尼教,民间惯称为明教,崇尚光明之焰,但凡能够点亮光明的事物皆做崇拜。”赵煦缓缓道。 “臣……不知。”赵倜摇了摇头:“官家,这明教怎么了?” “朕最近得到一些消息,明教近来于江南一地大肆宣教,远胜以往任何时候,不住收买民心,拓取民财滋养,朕担心他们意有所图。” 赵倜想了想,此刻的明教总坛在江南,三十年后方腊起事于江南天目山脉羽山的搁船尖,被童贯黄裳带领西军打散后,迁往别处,至元朝建立,神州陆沉才远赴了昆仑建立新光明顶。 “陛下的意思……” 赵煦道:“如今京中只怕也有这些教徒潜藏,我已叫机宜司和机速房去查,燕王于外行事,当得谨慎提防。” 赵倜道:“臣知道了,臣回头就翻书看看,这明教究竟何种章法。” 赵熙笑道:“枢密院有建朝以来对明教的监视记载,燕王可前往索取察看。” 赵倜点头起身,道:“官家,那臣便先行告退。” 他离开福宁宫,思绪翩跹,之前听候三朱四说阳云冲早晚虚空磕拜,嘴里说什么生死与火,心中便有些怀疑。 江南绿林他不了解,但明教却知之甚详,对方信奉大明尊,早晚叩拜,口号有生亦何欢,死亦何苦,还有圣火之词。 这么看来那小丫头与老者,还有阳云冲都是明教中人。 赵倜一路思索回府,天色已黑,吃过饭后进入练功室,他这时幻阴指已到第五层巅峰,第六层并非单纯理解境界,需要庞大的内力支撑,估计还得一段时间才能得行。 午夜之时,赵倜出了练功室,外面执守的童贯悄步过来低声道:“殿下,卑奴刚才听到些动静。” 赵倜看他一眼,微微闭目感受,目光向自己卧房方向看去,就见房顶之上隐约有一道身影在缓缓移动。 “什么人?胆敢夜闯王府!”周侗的声音这时在不远处响起,接着四周开始打亮火把,府内侍卫纷纷朝这边赶来。 (各位老板,求一下明天,也就是周一的追读,明天的追读很重要很重要,小作者在这里恳求各位老板明天追读一下,小作者感激涕零,铭记五内,谢谢各位老板了) (本章完) 第69章 擒拿捉获(求追读) 第69章 擒拿捉获(求追读) 一时间,前方卧房四面照得通明,人声喧沸。 “王驾……”童贯急忙道:“卑奴保护王驾回去练功室,只要卑奴一口气在,势必不叫王驾受到半点伤害!” 赵倜若有所思:“这么多年,本王倒还是头回遭遇刺客,过去瞧瞧。” “王驾,不可啊!”童贯道:“王驾还是进入室内暂避,卑奴在这门前迎着,刺客想要硬闯,除非从卑奴身上踏过!” 赵倜瞅他一眼:“看看那刺客本领如何,若能擒捉也算大功一件。” “大功……”童贯闻言愣了一愣。 “去看看是何等样人,鬼樊楼在外的余孽,还是别的不长眼江湖草贼。”赵倜负手走去,童贯急忙跟上。 府内侍卫此时已把卧房团团围住,周侗白战几个在下面张望,个个脸色不好,刺客闯入府中,他们算是失职。 就看长长的卧房脊上伏着一条黑影不动,这个角度弓箭根本射不中人,弩箭也是无法着身。 周侗一抖枪,白战“嘡啷”拔出腰刀,周侗对房脊喊道:“好蟊贼,胆大包天,夜闯王府,还不下来受死!” 房脊上黑影不言,仿佛融进夜色,周侗看了白战一眼,枪尖点地借力,倏地跃起,直接往房顶弹去。 他没用铁枪,枪更加柔韧,适合高处战斗。 身子一上房顶,“呼”的一声,枪杆借势崩打过去。 黑影手上寒光闪烁,一把似虹单剑出现,直听“叮叮叮”连续交鸣,两人眨眼拆过三招。 赵倜望着屋脊面无表情,黑影武功说不上太过高强,比南海鳄神之流要弱一些,如果身处地面,周侗胜算较大,但脊顶用枪吃亏,长枪开阖间身法势必不能灵活,时时须得小心脚下。 接着又是几招过去,就听黑影声音苍老:“鹰犬,何故投靠朝廷!” 周侗闻言大怒,枪尖一颤,那枪头抖出三朵缨,直锁黑影咽喉前胸。 就看黑影蓦地身子翻起,凌空向下直撩,这一剑使得刁钻冒险,但在房顶却效果极大,周侗无奈,只能往后退却,竟然跳下地来。 白战见状,提刀便想续手,童贯这时大喊:“诸位师傅退后,叫我来拿这贼人!” 他话音未待全落,身子便已窜出,恍如轻烟魅影,落在了房头。 赵倜微微扬眉,这童贯使的葵宝典怎么与自家不太一样? 虽然童贯此刻表现和残缺宝典练出的幽灵阴谧不同,魅意更多一些,可也不似自己那种光烟一般。 难道是幻阴真气的原因? 这时两人已经动起手来,童贯练宝典武功接近一年,比赵倜还要更早,葵宝典功法走得跷径,重意不重气,重变化不重招数,残了再残的辟邪剑法因为损缺已经走偏,红线飞针哪里来的固定招数,其间变化无穷,又最为速成。 就看童贯双袖舞动,几乎没有什么破空声音,两根飞针诡异游荡,便向着黑影要害射去。 黑影发出意外惊啸,显然童贯的武功叫他大为震动,不想王府之中还有这种高手。 两人转眼十几招开外,童贯在脊顶如鱼得水,那黑影已经左支右绌,就看童贯突地脚步滑动,到了黑影后侧,黑影一惊,刚想躲避,却觉得肩头肋下一凉,已经被飞针刺穿。 那针上吊有红线,童贯双手一抖,嘿嘿笑道:“下去吧你!”黑影身子直接扑下房顶,周侗白战苏大等人急促上前,手上兵刃齐挥,已是将对方逼住不动。 只见这人一身夜行衣靠,脸上蒙了黑布,苏大一把撕开,露出副苍老恼怒面容,正是扑卖会那晚赵倜见到的白眉白须老者。 童贯跳下房顶,小步跑至赵倜旁边,讨功道:“王驾,卑奴身手还凑合吧?” 赵倜笑道:“你干爹去世并不算长,你学了宝典也没多久,这门武功倒还挺速成的,不错不错。” 童贯一听赵倜提到宝典二字,又言速成,立刻脸上变色,生怕赵倜想要,自家又不敢不给,给了可就成为罪人,立时嗫嚅起来:“王驾,卑,卑奴学了已有一年,干爹还在的时候就传给卑奴了。” 赵倜笑笑上前,那老者被五大绑,嘴里正在破口大骂。 鱼二道:“王驾,属下把他嘴巴塞上?” 赵倜摇了摇头,伸指在老者天池穴上一点,老者惊怒:“你这恶王想干什么?” 他见赵倜竟然使出罕见的点穴手法,不由心中一惊,但随后发现并非点了哪处穴道,而是一股冷意突钻入体,猛地打了个哆嗦,感觉身上凉寒得难过无比,就是骂人也骂不出来。 幻阴指这门武学有点像生死符,一道阴寒内力附着,游走四肢百骸,不是专门克制的内力,几乎无法根除。 赵倜淡淡道:“是来寻阳云冲的吧?” 老者说不出话,只是怒瞪双眼,赵倜哂道:“阳云冲已经投靠本王,不会再见你们这些乱贼了。” 老者目眦欲裂,强忍着身上难过,拼命崩出两个字来:“你胡……” 赵倜摇头:“你在明教之中是何职位?还有那小丫头现在哪里?” 老者闻言脸色大变,露出惊愕诧异神情,接着将嘴巴紧紧合上,齿唇都咬出血。 “本王的身份是不是那小丫头告诉你的?”赵倜摸着下巴道:“她在明教又是何职位?姓甚名谁?” 老者此刻自是难语,心中却翻起惊涛骇浪,不知道对方怎么能叫出根脚来历。 赵倜看他片刻,摇了摇头:“你不说也罢,阳云冲会告知本王的。” 老者本来一百个不信,但想到对方无论如何也不该洞悉自己来历,不由心中又有一些狐疑。 赵倜摆了摆手:“带下去。” 周侗白战将老者推搡带走关押,赵倜看眼天色,叫人打扫了一番房顶地上,随后安歇。 第二天清早,他坐车直奔金风细雨楼,进了后院侯三正端着饭菜往一处房舍去走,见他急忙行礼:“公子来了。” 赵倜道:“那人如何了?” 侯三道:“属下正要送饭,想是这个时辰又开始虚空叩拜了。” 赵倜点头,进入房舍,果然见阳云冲正跪在地上,面朝西方,嘴中念念有词,在行叩拜之礼。 (本章完) 第70章 丫鬟(求追读) 第70章 丫鬟(求追读) 此刻听到动静,阳云冲也不转头,开始默语,只动嘴唇,不出声音。 赵倜冷冷地道:“阳云冲,你在明教什么职务?” “啊?”阳云冲闻言身子一抖,惊呼出声,他武功全失,不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什么明教,草民不知道!” 侯二过去将他薅转了身:“就看你这小子来路不正,居然是江湖帮教之人,公子问话,还不从实招来!” 赵倜笑一声:“现在有明教入京教徒投靠本王手下,提你姓名,对方说你也是明教之人。” “哪个敢叛……”阳云冲开口,顿觉失言:“草民不知什么明教。” 赵倜微微一哂,阳云冲急忙低下头去:“草民,草民……” “那白眉白发的老者你不认识,他可却认得你,还说你在教中身份不低呢!” 阳云冲面色大变:“白眉白发的老者?” 赵倜点头:“想起来是谁了?” “草民,草民真的不知道,草民就是进京投靠亲戚的啊!” “还在胡言乱语,刚才已经说走嘴,现在不承认晚了!”侯三“啪啪”给了阳云冲两记耳光。 “予你两日时间思量,是投靠本王,享受荣华富贵,还是……”赵倜笑了笑,缓缓回身走出门外。 阳云冲看着对方背影,瘫坐在地,心中乱作一团,白眉白发的老者形象特殊,他一听就知是教内散人白虹剑殷木长,可怎么就会投靠对方,还卖了自家?刚才那狗官自称什么……本王? 赵倜出了金风楼后院,周侗勒马等候,他上车道:“去端王府!” 虽然心中已经九成肯定那小丫头不会继续留在赵佶府内,但还是要过去看看才能放心。 半晌之后,到达端王府门前,赵倜下车。 阶上的侍卫军丁脸露惊慌,匆忙行礼:“殿下来了……” 赵倜道:“端王可在府中?” 军兵首领陪笑道:“在,在,殿下要见端王?” 赵倜瞅他一眼,是上回那个自己滚下台阶的禁军,笑道:“要通报?” “不要,不要,殿下请,请……”他嘴里说着不要,但脚下却先一步跨入府门之内,然后撒腿便往里面跑去。 赵倜带着周侗一路前行,无人敢拦,直奔书房而去。 到了书房不远处就看那军兵首领吐着舌头气喘吁吁从里出来,赵佶也随后露出身形,望见赵倜,脸带怒容,直腰而立。 “燕王,你又来我府中何事?” 赵倜不理他,走过近前,径直往书房中进,赵佶只得让开,嘴里气愤道:“本王这里不迎候你,你还是赶快回去,不然我去宗正寺告你擅闯他人之宅。” 赵倜自顾坐下,然后瞅向赵佶道:“十一哥儿,我问你件事情。” 赵佶满脸警惕,眨巴眼睛:“什么事情?” 赵倜道:“你坐下再说。” 赵佶神色疑惑:“你赶快问完好走,我马上离府出门。” 赵倜嘴角弯了弯:“你府上的丫鬟多吗?” “什么?”赵佶闻言跳了起来:“燕王你上次抢了我那么多宝贝,这次变本加厉,还想抢人吗?” 赵倜摸摸下巴:“抢什么人?事关生死,你须如实回答。” 赵佶恼道:“你莫吓唬于我,甚么生死,我看你就是上次行凶时看我府内丫鬟俊俏,心中打下主意,此番变本加厉,想要霸占抢人。” 赵倜脸色一沉:“你最近也听说我在行何差遣了吧!” 赵佶一愣:“不是鬼樊楼吗?”赵倜道:“鬼樊楼有漏网之鱼逃脱,潜藏在各家府邸,我令捉获的贼子画像,其中有一名和你府中丫鬟形似,所以过来查看。” “你,你不要危言耸听,哪里来的鬼樊楼漏网之鱼?”赵佶呆了呆。 “我是念着兄弟情义,所以才来察看,便是不查又能如何?”赵倜哂道。 “我,我才不信此事,燕王你一定是哄瞒于我……”赵佶目光闪烁,犹豫说道。 “既然十一哥儿不信,我便走了。”赵倜微微一笑,站起身往外行去,边走边道:“鬼樊楼的贼徒杀人不眨眼,还好吃人心肝,扒皮抽筋,每每夜深人静……” “燕,燕王……”赵佶看着赵倜走到门前,急忙开口说道。 “十一哥儿还有事情?”赵倜转头。 “真的有鬼樊楼的人跑出来吗?”赵佶吸气道。 “没有。”赵倜继续往出走。 “燕,燕王。” 赵倜脚步不停。 “八,八哥……”赵佶跑到头里陪笑道:“弟弟刚才言语不恭,八哥莫要生气,刚才所说可确有其事?” 赵倜停下身形,看着他道:“我审问抓住的贼徒,之前他们想要干一件大事,绑个王公去东京地下,派出的都是年轻少女,混进宗室府内,伺机行动。” “那,那八哥说的丫鬟……” “我看贼徒所画和你府中丫鬟很像,你叫人全部出来给我瞧瞧,如果确定就是贼人,直接擒拿问罪。” 赵佶闻言冲不远处站着缩头缩脑的李彦喊道:“赶快把各处院子的丫鬟都叫过来,不能漏下一个。” 李彦跑去传令,半晌后“呼啦啦”来了一群,足有五六十名。 赵倜挨个瞅去,从头看到尾,皱起双眉,里面没有。 他道:“端王将人都叫过来了吗?” 赵佶道:“八哥待我数数,我也认不全呢,只识得共有多少。” 赵倜点头,心中疑惑,那晚看见的少女不可能是内眷,穿着打扮便是丫鬟。 片刻后赵佶道:“八哥,齐全了,没多一个也没少一个。” 赵倜略微沉默,赵佶见状拍胸道:“八哥,里面没有鬼樊楼的贼人吧?可吓坏我了。” 赵倜道:“十一哥儿与我进房。” 赵佶不解,尾随进入,就看赵倜站于桌旁,拿起毫笔开始在纸上描画。 赵佶看了几息大吃一惊:“八哥,你,你怎丹青手段如此神妙,我从未见过这般神乎其神的技法……” 赵倜道:“少废话,你来看看这少女可否认得?”他勾画出那小丫头的容貌身段,然后指给赵佶观看。 赵佶怔了怔,随后深深吸了口气:“八哥从哪里识得如此美人?怎还做丫鬟打扮?八哥可妨告诉我知,若是未许人家,我立即娶进府来,便是做为王妃也并非不能。” 赵倜眯眼道:“果真不认得?” 赵佶道:“哪里认得,八哥告诉我来历,我……” “八哥,你别走啊,你……” 赵倜不理他,径直出了府门,那小丫头不是端王府人却又出现在端王府,只有一个答案,她是过来找人的,乔装过来找王府之人! 端王府确实有明教安插的眼线,但是却无法再查下去,这府内不比他的府邸,足足几百号人口,哪有时间盘查得来。 到了外面周侗道:“王驾还去何处?” 赵倜沉吟片刻:“去八字水口,瞧瞧下面那座古墓是何情景。” (本章完) 第71章 改元绍圣 第71章 改元绍圣 来到西南城麯院大街下车,八字水口周围禁军层层把守,种朴王恩等人上前见礼。 赵倜道:“准备好软盾短弩,配两千军丁,去通道里面瞧瞧。” 几个称是,片刻点齐军兵,从这方水口进入东京地下。 此刻鬼樊楼贼匪尸首都清理干净,里面每隔一段路程都有军队看守,以防有未死藏匿的贼人出现。 但几日下来,并无事情,显然再无一个贼匪活着,就算当时没被猛火油呛死,五六天过去,渴饿也死掉了。 唯一没确定之处就是小蝴蝶崔冲招供的古墓,军兵前方开路,直奔那边行去。 赵倜在队伍中间边走边打量四周,只觉阴风阵阵,气息瘆人,果然恶地。 随着越走越深,风声呜咽,仿佛抽泣,军兵们却不怕这个,都是一脸凶狠表情瞪视四周。 种朴道:“王驾,阴湖在前方路过之处,要不要停下看看?” “阴湖?”赵倜点了点头,之前种朴说地下存在一座暗湖,但琢磨不可能有人长久隐匿湖中,便排除探查之外,只留下军丁看管。 果然片刻后出现一条岔路,路口有禁军把着,种朴前方引路,过去便瞧见了一汪小湖。 军兵将火把围绕四周打去,照得小湖亮如白昼,只看清澈通透,碧绿色湖水仿佛镜面,火光照耀可以瞅见水下景象。 湖底隐隐有半阙宫殿耸立,不知存在多少岁月,依旧色彩斑斓,潋滟生动,湖水仿佛琉璃星辰,那宫阙颇呈神秘,叫人心中生出莫名肃然之感。 赵倜看了半晌,计算光线折射,感觉下面该是很深,恐怕并非种朴之前所说前代之物,说不定已经是地下第几层了。 这里不可能藏人,就算绝顶高手,也没本领在水下闭气这么多天不出来,逍遥派李秋水掌有一门龟息功,恐怕也不能闭气这么久,浪里白条张顺能够在水底呆三天三夜不换气,可也就是三天,或许还是夸张之词。 赵倜思索片刻离开,军兵继续前行,渐渐地下通道变得纷乱,没了人工筑造的迹象,全是被大水冲出的天然痕迹。 又走一段到达个隐蔽洞口,种朴道:“殿下,就是这里,崔冲说往古墓去的通道便从此处进入。” 赵倜道:“叫他带路,不用过去那么多人,二十军兵持盾牌在前,后面一百弩手,再后一百刀手即可。” 种朴前往传令,随后进入通道,初进颇为狭窄,渐渐宽阔向下,竟然三五名军兵可以并行。 赵倜观看两旁洞壁,只见有青石支出,峥嵘若角,也不知什么石雕埋于其中。 约莫一刻钟后,豁然开朗,兵丁回报道:“王驾,有一个好空旷的所在。” 赵倜上前,只见已经是通道尽头,军兵打着火把,隐约看到石人石兽杂乱矗立,远处后方隐约露出庞大凸起,似是大墓前端。 赵倜眯眼观望,黑沉沉,阴森森,晦暗不定。 这时军兵往那大墓走去,片刻后有人喊道:“这里有尸体。” 种朴跑回:“王驾,发现三具尸身,皆在墓前。” 赵倜点了点头:“过去瞅瞅。” 他缓步踏入前方空间,观看些石雕人兽,皆为阴葬之物,未知哪朝哪代物品,不过据这些东西来看,此墓规格似乎很高。 到了不远处,就见有三具尸体,军兵围在近前。赵倜只是一眼,便皱起眉头,这三具尸体怎么全都冲外扑倒? 无论这三人是被猛火油渗过来呛死,还是在此处饥渴而死,都不太可能齐刷刷的脑袋朝外趴在地上,除非三人一起往外走时死掉。 他沉声道:“翻过来。” 军兵立刻上前将尸身反转,这里阴凉,尸体皮肤面目并未过于肿胀腐烂,模样变化不大。 种朴叫崔冲辨认,崔冲看了半天:“将,将军,这个脸上半覆面具的就是无忧洞主那恶贼,另外两个是他随从。” 其中一具尸体魁梧宽大,脸上戴了半边金色面具,但露出一半面庞和下巴,倒也可以辨认。 赵倜瞅了一眼:“把面具去掉。” 军兵扒掉面具,只见下面竟是密密麻麻伤疤,这无忧洞主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毁容。 赵倜眯了眯眼:“都抬出去。” 随后,他看向后方大墓,这墓整体被压在土壁之内,只露出前沿,右下角有个半人高的盗洞。 他略微思索后道:“将这洞挖土填上,外面通道入口也堵住,完毕后下方军兵撤出地下,只守卫外面的八字水口即可。” 种扑称是,赵倜随即回去地上,然后进宫交差。 接下来几日,他每在朝堂提废旧法,复新法,原本那些蛰伏的新党也逐渐开口,开始和旧党争吵不休。 转眼到了四月中旬,天气愈发暖和,夏季已经到来。 赵煦提出改元之事,定新号绍圣,绍之意为继承和连续,绍圣意为继承圣人的思想或行动。 赵煦选择绍圣作为年号,其意明了,他将继续神宗变法。 旧臣对此纷纷反对,但新党因为赵倜的入朝,已有复起之势,两者攻讦三日,最后赵煦定新年号不变。 随后整顿朝臣,从低层开始,一点点换掉旧党,接着再开始贬谪侍郎尚书,最后就连宰相也换了两名,半个月内朝堂已然大换血。 五月初九,赵煦下旨追王安石谥号为文,召章惇、蔡汴、曾布等人回京,自此废旧复新已成定局,再无可更改。 傍晚时分,赵倜入宫,就见赵煦拿着一张奏折沉思:“之前朕叫两江路和两浙路排查明教,颇为惫懒,敷衍了事,值此新法交替之时,各地不能出乱,否则旧党以为借口扰乱民事,新法必然推行不力。” 赵倜道:“陛下之意……” 赵煦叹道:“此乃大事,又涉兵军,朝上新臣暂无可用之人,燕王走一遭如何?” 赵倜笑道:“臣此刻无事,倒可领得。” 赵煦语气深沉:“若能洞察明教贼巢,便一并灭了吧,免得继续蛊惑百姓。” 赵倜道:“臣省得。” 赵煦想了想又道:“顺路去瞧下王文公的后代族人,代朕问候。” (本章完) 第72章 节制四路 第72章 节制四路 赵倜道:“官家,王文公只有嗣孙。” 王文公就是王安石,二子二女,长子王雱,累迁龙图阁直学士,熙宁九年三十三岁时,因病早逝。二子王旁,受父兄压力过大,得了癫病,持刀吓死亲儿,不久也死了。 长女则嫁天章阁待制吴安持,次女嫁蔡卞。 赵煦道:“嗣孙也罢,延续香火便好,代朕问候,以示朝廷并未忘记王家。” 赵倜忖道:“不见无事,若见族人不法,辱没王文公名声,当如何处置?” 赵煦微微一愕,随后笑道:“燕王酌情处理便是。” 第二天上朝,赵煦下旨,任赵倜为江南东路江南西路,浙东路浙西路四路宣抚使,巡察江南,三日后出发。 宣抚使为战时或者大事毕后临时官职,节制所令诸路一切军政民事,权利极大。 赵倜回府准备,这个时候明教起乱,确于新法不利,朝野旧党会借机言语生事,赵煦手下有武德司赤龙卫行走天下,消息灵通,肯定觉察到明教有不妥之处,才有监察或剿灭想法。 如今阳云冲还在金风楼软禁,白发白眉老者转去了步军司的大牢,傍晚时分他去往楼里,叫人把阳云冲带过近前审问。 阳云冲一脸六神无主被侯三朱四押了过来,看见赵倜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赵倜淡淡道:“想明白了?” 阳云冲心情复杂,本来尚未思量好,可不知为何便跪了。 他暗想此刻武功全失,是个废人,回去教内也不会重用,可又不想死,且那白眉老儿已经投靠,既然他投靠得,自家为何投靠不得?对方可是朝廷亲王,投了……说不定真有荣华可享。 “罪民,罪民想通了。”阳云冲叩头道:“罪民愿意投靠殿下,只是草民现在没了武功,不知还有何用处?” 赵倜道:“那鬼樊楼下手粗糙,又懂什么废除武功,你只要好好做事,未必不能恢复!” “恢复?”阳云冲一愣,对方既然亲王,说不得真有什么手段恢复武功,脸上立即出现一抹狂热:“殿下,只要能恢复功力,叫罪民做什么都行。” 旁边侯三冷笑道:“你武功很厉害吗?这么想要恢复?” 阳云冲急忙道:“说不得如何厉害,可总是有些武功才能更好给殿下做事。” 赵倜道:“本王问你,那白发白眉的老者叫什么名字,在明教什么是何身份?” 阳云冲呆了呆:“殿下不是知道吗?” “公子叫你说什么便说,哪有这些废话!”朱四在旁喝道。 “他叫白虹剑殷木长,是教中的散人。”阳云冲心下狐疑,暗想莫非对方怀疑殷木长说了假话,叫自家印证?是了是了,想要做鹰犬哪得这般容易,自古有言伴君如伴虎,伴王应该也差不多。 “殷木长,散人……”赵倜点了点头,明教势大,这次下江南不好胡乱摸索,收些熟悉教内事情的人引路能省不少事情。 “那个小丫头是什么人?” “小丫头?殿下,什么小丫头?”阳云冲疑惑道。 “之前和殷木长一起,大抵这般模样……”赵倜简单描述了一番。 阳云冲摇头:“殿下,罪民没有印象,不知殿下说的哪个。” 侯三道:“既然投靠便不要藏着掖着,于你全无好处。” 阳云冲又紧皱眉头去想,半天再道:“殿下,教内女子不少,不似殷木长白发白眉好认,实在不知殿下说的是谁。” 赵倜从怀中摸出那张在端王府画的画像,往前一抛:“认得吗?” 阳云冲接过仔细看了几息,依旧摇头:“殿下,容貌没见过,这打扮衣着在教内也是无有。” 赵倜道:“你来东京不是找她?” 阳云冲道:“教内想在东京立分坛,做几路过来探查,我这一路并非与此女接头,教内分拨仔细,各路独自行动,一有眉目传信教中,然后会派法王过来统领。”“你与何人接头?”赵倜皱眉,没想到明教行事如此缜密。 “罪民之前没有撒谎,接头之人就住在辟邪巷,姓陈名半道,居住东京日久。” “这么说画中女子只有殷木长才识得了?” “王驾说两个曾在一起,只怕如此。”阳云冲小心翼翼道。 “好,既然如此随本王前往大牢,你劝说一番殷木长。”赵倜道。 “啊?”阳云冲闻言怔了怔,不是对方已经投靠了吗,怎么还要劝说? “阳少侠快走吧!”侯三皮笑肉不笑道。 朱四一把搂住他肩膀:“阳兄弟发什么呆,以后为公子做事,当尽心竭力才对。” 阳云冲咬了咬牙,既然已经投靠,想旁的也无益处,叫干什么就干什么罢。 出了王府直奔步军都指挥使司,侍卫亲军司在城外有大牢,但因为不设都指挥使,荒废已久,步军司和马军司自己都单独建立了牢房。 去到牢里,只见昏暗,整座牢房只有殷木长一个,十多名狱卒看守他一人。 他此刻脸色青白,神情痛苦难当,几日来被幻阴真气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还是赵倜下了最轻的手,只用一丝内力,否则更加不堪。 看栅栏外来人,他立刻瞪大双目,可是嘴里却喊不出声音,经脉穴道被幻阴真气侵染,僵硬无法自主。 侯三从牢头手中取过钥匙,打开牢门,一众人走了进去。 殷木长目光先看向赵倜,随后落在阳云冲身上。 阳云冲见他身绑木柱,神色虚弱,表情愤怒,顿时有些心虚,急忙低下头。 赵倜伸手往殷木长天池穴点去,对方体内那丝阴寒真气仿佛被磁力吸到一般,立刻游了过来。 这丝真气比原本要弱了不少,但还没消磨殆尽,此时被赵倜取走,殷木长吁出一口气来。 朱四搬过椅子,赵倜回去牢门处坐下:“阳少侠劝劝吧。” 阳云冲抬头看向殷木长,挤出笑脸:“殷散人,别来无恙。” 殷木长瞪视着他,喉头“呜呜”作响,半天才吐出声音:“何故叛教?” 阳云冲深吸一口气:“殷散人,有一句古话,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呸!”殷木长张嘴就是一口血沫喷出,喷了阳云冲一脸。 阳云冲抬袖擦了一把,硬着头皮继续道:“殷散人,古语云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羽山的杏开了,散人就不想回去看看吗?只要投靠了殿下,立刻便可重获自由,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何苦与明教贼子为伍?” 殷木长怒目圆睁:“老夫杀了你这叛教之徒。”他身体拼命往前挣,锁链哗啦啦乱响,吓得阳云冲急忙后退一步。 赵倜见状摇头,并非阳云冲口才不好,而是这殷木长实在一点投靠的心思全无。 他淡淡道:“废了他武功,鬼樊楼如何废你的武功,便如何废他。” 阳云冲知这是投名状,搪塞不得,低声道:“是,殿下……” 翌日,赵倜刚吃过早饭,周侗匆匆而至:“王驾,大理有信送来属下这里。” (本章完) 第73章 江南,江南 第73章 江南,江南 赵倜接过信展开一看,竟是段正明所写。 字数不多,语气谦恭。 片刻看完赵倜扬了扬眉,鸠摩智居然再临大理,这次没有光明正大上门,而是偷偷溜进了天龙寺,意图盗取六脉神剑。 而天龙寺自上回后便有防范,鸠摩智叫诸僧发现,脸皮难堪,恼羞成怒之下大打出手,将正在寺内学武的段誉掳走。 鸠摩智怀疑段誉知道六脉神剑剑谱,临走放话带段誉去江南姑苏慕容世家,叫他背出六脉神剑或大理派人拿武学来赎,否则就将段誉焚在慕容博的坟前,告慰好友在天之灵。 段正明心中着急,但身份缘故无法离开大理,恳求赵倜帮忙打探鸠摩智行踪,他这边派人想办法营救,若赵倜能够施以援手,势必重重酬谢。 放下信赵倜沉吟,不说大理段正明的求助,即便与大理无关,姑苏燕子坞参合庄有存在的必要吗?好像没有。 自太祖建国,太宗南征,江南武林平静太久,已经忘记昔日马踏江湖之事,原本蛰伏的武林世家,江湖隐门,纷纷冒头,搅风搅雨。 他不去江南也就罢了,可倘若去……就算南唐山海观那样强大无匹,高手如云,武学浩如烟海的地方,不也不堪铁蹄践踏,军令所指吗?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三秋桂子,十里荷,鸣镝风中,又哪堪采折?不过是残败香满湖。 赵倜思索了片刻,叫周侗往金风楼唤阳云冲过来,阳云冲昨晚亲手废掉殷木长的武功,再无回头之路。 半晌阳云冲进入书房,拜倒道:“罪民见过王驾千岁。” 赵倜唤他起身,淡淡道:“过两日与本王同赴江南,你想个法子叙说东京之事,然后回归明教总坛,别出什么破绽。” 阳云冲大惊:“王驾是要……” 赵倜道:“你既为明教五行旗锐金旗副掌旗使,归教主直属,回去总能遮掩过去,到时暗地传信便好。” 阳云冲没料想对方竟然盯上了明教总坛,这是打算要覆灭明教吗? 赵倜又道:“此番若是功成,你身份自又不同,本王会为你请官,自此……更换门楣,改变身份,荫泽后代。” “罪民,罪民知晓!”阳云冲闻言呆了一呆,心中顿时激动,更换门楣,改变身份,荫泽后代,人生所求不就是如此吗!此刻甚么明教,甚么大明尊,统统不去记得,不不,教义说向往光明,摒弃黑暗,眼下这不就是光明吗?自家做的绝对无错,全是守教义而行! “王驾,自古有言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罪民谨遵王令,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周侗在旁面无表情地看他:“阳少侠,可以称做属下了。” “是,属下,属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赵倜挥了挥手,阳云冲小心翼翼爬起来,再行一礼,转身出门。 周侗低声道:“王驾,这人……” 赵倜微微一笑:“度人度己,修佛修身,眼得心愿之处,皆为光明所在,他倒也没违背了明教经法。”又隔一日,赵倜领旨出朝,去城外军营,从神卫左右厢、虎翼军、武卫军几支人马里各点人数,足五千后打出种种旗号,开始往江南进发。 五千禁军并不算多,但真要行兵事,各地也都有禁军厢军驻守,到时随令调遣也就是了。 这次司内他只带种朴一个,使司必须留人处理日常军务,副都指挥使和都虞候总得有一个留下,种朴是种家子弟,早晚回归西军,将他带在身边提携,算是搭建一条日后接触西军的通道。 府中则带了童贯、周侗、白战、苏大四名。 金风楼带了侯三朱四和阳云冲。 此刻一路往南而去,只见风景渐次不同,暖风熏人,柳暗明,小桥流水,人文也有变化。 沿途各级官司纷纷迎接,虽不知燕王南下何事,但既领兵,显然颇重,不免设宴款待之后,再偷偷送上一份礼物。 周侗江湖熟络,每到一地叙说当地有名人物,赵倜叫他捡品性好的征召些过来做事。 本来还想着或许桀骜,谁知周侗去往说和,居然都莫敢不从,赵倜便叫周侗领了队长管理职务,至长江边时,竟然有了四五十名。 其中有手段不下于周侗者,淮南西路有个江湖门派叫做金刀门,门主号称金刀断魂王承宗,竟要举门投靠,赵倜看他门人实在太多,好似要吃大户一般,便全赶走,只留下他一个使用。 军马过去长江,风色顿时无两,此刻季节当宜,看处处物景曼妙,山水清秀柔美,女子哪怕姿色只有八分,但气韵温婉柔弱,软糯恬雅,便再凭添一分。 过了长江往东,不远便是江宁府,江宁府是江南东路首府,安抚司和知府衙门都在此城。 一般说来,边境各路都是安抚使兼兵马总管,再兼首府知府。不过江南并非边境,这边有的兼任,有的分立,但江宁府却是兼任的,安抚使刚上任不久。 这江南东路安抚使乃是新党,名唤吕嘉问,之前便曾知过江宁,后来旧党起势,被黜知淮阳军,就在上个月得到调令,复又回来。 几天前他便收到东京同好送来的密信,然后才见旨意,已经提前做了准备,赵倜军马距江宁还有二十里时,便率领众官迎接。 赵倜虽然不和新党来往,但此刻隐隐间却成为新党领袖人物,废旧复新的牵头人,很多贬谪各处的新党已将他当做核心看待。 吕嘉问心中也是这般做想,见面之后毕恭毕敬,嘘寒问暖,颇尽逢迎之能事,将赵倜请去安抚使司,奉上香茗,然后道:“王驾远来,下官本有许多事情想要请教,但王驾一路风尘劳顿,还是先安排王驾歇息,下官去准备席宴如何?” 赵倜点了点头,道:“对了,吕安抚,王文公家有谁人在?明日本王前去探望。” 如果不是要看王安石家人,赵倜不一定会走江宁一线,很可能直接走苏州,然后南下奔杭州了。 王安石家在江宁,兄弟几人大多临川出生,后来王安石三知江宁府,弟弟王安礼也曾知过江宁,举家便搬了过来,族人在此地汇聚生息。 (本章完) 第74章 略施惩治 第74章 略施惩治 吕嘉问闻弦知意,揣摩该是赵煦的意思,道:“下官这就派人去看。” 赵倜歇息半晌,酒宴安排妥当,直接入席,席上皆为江宁新党成员,旧党一个未叫。 第二日他带人去了王家,王安石直系血脉无有,只得过继嗣孙王棣,落在长子王雱名下,此刻守家并未出仕。 王棣是王安石弟弟王安礼的亲孙,王安礼曾知过开封府,任过副相,但上书反对熙宁变法,还帮过苏轼,多次谏阻神宗攻打西夏,与王安石的政见十分不合。 可偏偏这样,王安石二兄四弟,却就是过继了王安礼的孙子。 到了王家,除了王棣外其余不少王氏族人都在,列门迎接,赵倜表达了赵煦之意,问候一番,接着留下吃饭,询问王家子弟多少如何。 王棣道是除了江宁府,苏杭皆有,做各种营生不一而言,但多还是读书为官。 赵倜又待半晌,起身离开,王家没什么可多说的,此刻王安礼还活着,些年来已经被贬到知永兴军了,不过很快便会起复,朝堂倒是再入不了,去经略北面的河东路了。 第二日,赵倜下令整军,出城前往苏州,吕嘉问送别时小心翼翼道:“王驾,苏州知州王仲琓乃是旧党,恐会有怠慢之处。” 王仲琓?赵倜微微思索,好个出名人物。 王仲琓是三朝宰相王珪季子,二十几年后选了奸佞秦桧为婿,二十万贯嫁妆嫁女,是秦桧的泰山岳父。 赵倜点头道:“吕安抚有心了。”接着军马开拔,直往苏州而去。 到了苏州这边,景色愈发秀美,军马走走停停,直至苏州城前,却未见一人迎接。 赵倜宣抚节制四路军政,去到哪路哪府哪州,就是宣府使司所在之处,总揽一切政务。 这时看苏州未来人迎接交替,军马又不好入城,望着远处城门嘴角微微上扬。 苏州繁华,城门此刻不少男女老少进进出出,都好奇赵倜这队旗号军马,不住张望过来。 种朴脸色铁青道:“王驾,属下带人进去城里,将这个王仲琓揪过来拜见王驾!” 这时下边收揽的江湖之人也纷纷请命:“殿下,我们过去,拿这狗官来见,给殿下出气。” 周侗见状,脸皮抽搐,怕是平时提到官府变色,此刻哪来这么多胆气,何况狗官二字岂是能够乱用?急忙出言制止。 赵倜道:“种将军,不用太多人,省得扰民,点上五百军兵去苏州州衙瞧瞧。” 种朴道:“王驾,要直接抓回来吗?” 赵倜道:“看何状况,先行复命。” 种朴带人离开,赵倜骑着黑玫瑰四周去转,见一条小河,下了坐骑饮马,饮完后拍拍黑玫瑰的脑袋:“你家主人怕是不要你了,一年都不来取,自此你跟着我,就算再来也不还了。” 黑玫瑰脑袋蹭了蹭他,发出“咴溜溜”两下叫声。 过了半晌,种朴带人气呼呼回返复命:“王驾,到了苏州知州衙门,王仲琓称病不见,说是叫王驾自行进城。” 赵倜摸着黑玫瑰的脑袋:“历来宣府使司行到哪里便落哪里,去将王仲琓丢出去吧,苏州府衙改宣抚使司。” 种朴道:“属下领命!”随后再去城内。赵倜在军中点了一百人,叫那些江湖汉子跟着,慢悠悠往城门行去。 这时守城的军兵脸色都难看到极点,刚才种朴报过身份来历,自然知道赵倜是谁,急忙行礼:“见过王驾千岁。” 侍卫亲军司并非只管京畿兵马,名义上对各路兵马都有管理之权,殿前司在京畿管理的军马数量多过侍卫亲军司,但对各路军马没有管理之权。 也就是说苏州的兵,即便没圣旨和枢密院发令,侍卫亲军司调遣不了,但是却可以管。 赵倜道:“带路去知州衙门。” 小兵不敢违命,前方领着,穿街过道,来到苏州府衙前面,却看几十名衙兵围着一人,这人生得蜡黄脸色山羊胡须,官服沾满尘土颇为狼狈,正指着府衙大门在不住谩骂。 听到脚步声这人回头观看,见引路城兵不由皱眉,然后望到赵倜骑马,又瞅后面跟着京畿装束禁军,不由道:“可是燕王?” 赵倜打量王仲琓,之前还真没见过,他以往只有大朝会上朝,这王仲琓一直外放,并没有什么印象。 “燕王何故乱政?废旧复新,扰乱朝堂?”王仲琓大声道。 赵倜淡淡道:“下方何人喧哗?” 王仲琓怒道:“苏州知府王仲琓,问询燕王!” 赵倜冷笑:“来人,将这逾矩的狂徒给本王拿下!” 后面禁军立刻上前,抓住王仲琓双臂,摸出牛筋绳便是五大绑。 王仲琓一愣,有些惊慌失措:“本官朝廷钦命,燕王你凭甚么拿我?你有何权拿我?我要上朝参你,我要告你!” 赵倜道:“本王宣抚江南四路四十三府州,你说本王无权拿你?” “我……”王仲琓张了张嘴:“我犯了什么律条,触了哪条国法?你滥用宣抚之权,为你新法开道行事,报复朝廷命官,我要参你!” 赵倜缓缓摇头:“查苏州知州王仲琓,治下地界滋养贼寇,不问不纠,放任自流,累寇于大,平日疏于政事,惫懒不堪,逾矩无礼,押入大牢,等候发落!” “我,我治下哪里有贼……呜呜。”王仲琓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苏大上前,用一块破布堵住了嘴巴,接着打掉官帽带走。 那些江湖汉子个个露出痛快神色,别看平日里狗官鹰犬地叫着,可只要坐地开派设门,哪个不是上赶着去结交官府?莫说知州这么大官职见都未曾见过,便是知县主簿都得攀着够着。 至于什么刺杀狗官,为民请命,狗官是吃素的吗?狗官身边没人保护吗,没事谁杀官干什么,哪有那么多不平好打,坐地门派不是江洋大盗,孤家寡人一个,真惹下事非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祸及家人弟子。 此刻见苏州知州转眼拿下,旁边的衙兵没一个敢于护卫,顿时心生快哉,觉得大丈夫不过如此,醒掌天下权,握世间生死在手,实乃男儿不灭志想。 这时大门内又被赶出些人,种朴出门过来禀报:“王驾,府衙清理干净,还请王驾移步。” 赵倜点了点头,迈步向里走:“把苏州大小官员都叫过来,本王问话。” (本章完) 第75章 太湖贼寇 第75章 太湖贼寇 日落时分,苏州治下官员方才到齐。 城中的虽然早便来了,但外面几县的知县、县丞等人因为距离较远,哪怕骑马赶路,亦是不免来迟。 还有太湖水营的指挥,人在城外,也来得较晚。 大宋有水军,太湖、鄱阳、洞庭这些大湖都设有一个营的水兵,沿海也有,但海边水军的建制比这些湖泊要高。 这时知州大堂内红烛高燃,照得一片通明,犹如白昼。 赵倜在椅上目光扫过两旁,左文右武,个个神情不同。 左边第一个是苏州通判,脸色显得欢喜,向来府州主官都和通判不合,通判有监督地方之权,可以直接向皇帝打小报告,府州主官须得防备,且这个苏州通判还是名新党。 右边第一个则是苏州兵马钤辖,黝黑脸膛,络腮胡子,神情有些懵,嘴角硬挤出丝笑,显然平日不是惯于谄媚之人。 至于转运、押狱,平仓、推官等表情各异,大多谨慎,目视前方,不敢有丝毫不妥动作。 赵倜扫了一圈,淡淡地道:“苏州治下贼寇滋生,王仲琓不问不查,放任自流,已经被本王下去了大牢,你们有什么说的吗?” 众官之前多多少少已经知道消息,但此刻闻言还是未免心中一沉。 苏州虽然不是首府之地,却繁华无比,又有漕运水运,知州乃是正四品的官职,已经和一些穷僻军路的首府品级一样了。 更重要的王仲琓乃三朝宰相王珪的儿子,王珪虽然前几年死了,但家族之中为官者甚多,门生故吏遍地,燕王却是说动就给动了。 这事没有转圜,听说人是直接从衙门内抬着丟出去的,然后当街打掉了官帽,直接押往大牢。 燕王是新党,王仲琓是旧党,此刻所有人想到的都是党争二字。 党争就是你死我活,不但要搞倒对方,还要把对方男丁搞得黥面发配,女子充进教坊司,不叫对方彻底无翻身之力,不会罢休。 赵倜看着众人,观其色而知其意,哂道:“都没有说的吗?” 文官不语,这种事情不管真假也是知州扛着,和他们手中职司无关。 右边兵马钤辖却实在有些憋忍不住,张了张嘴,最后小心翼翼站起身行礼道:“王驾,下官在苏州地界为官多年,未,未曾见过什么大贼啊?” 他此言一出,四周众人皆是一惊,心说这憨货怕是要官职不保了,被赶出兵马钤辖司事小,下入牢狱事大,又非旧党,掺合这种事情做甚! 赵倜瞧了瞧他,道:“孙钤辖说说看?” 这钤辖姓孙,名叫孙统,在这个职位上已经多年,一直没有晋升,本来武官升职就难,地方武职位置有数,往上的路兵马钤辖就那么多,一个萝卜一个坑,他再性子憨耿些,便更无法升官。 孙统其实站起来时便有些后悔,但此刻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道:“王驾,下官在苏州不短,日里军兵也配合州衙捉贼,江湖蟊贼市井恶人确有,可,可没看过什么盘踞贼人,坐地滋大的……” 赵倜瞅了他几息,淡淡地道:“太湖上的贼人你也去剿了?” “啊……”孙统闻言便是一愣,顿时神情尴尬起来,原来说的竟是太湖,不由暗道自家莽撞,这下恐受责罚,太湖之上确实有贼,他可从未上去剿过。太湖水营直属路一级钤辖,和州府双下管理,不是他的属下。 这地方自古水贼多如牛毛,有些渔民凶悍,捕鱼之时为民,不捕鱼时就做起了水寇,向来无法清除干净。 太湖方圆两千多公里,湖岸有长四百公里左右,西边起伏丘陵山地,东边平原水道纵横,大岛近百,小岛无数。 太湖河港河口众多,进出有名字的河流就多达五十余条。 这种地方想要彻底剿灭水贼,其实难比登天,远不是鬼樊楼能比,鬼樊楼灭了一遭之后,只要派人日夜把守水口,严防死守之下,不许进入,那么就几乎不会死灰复燃。 而太湖的面积是鬼樊楼无数倍多,无数倍大,又是露天的,根本看不住,也守不了,别说无法彻底剿灭,就算真能费尽滔天之力清除这一遭,没过多久下一遭便又来了。 “王驾,下官,下官……”孙统讷讷不知说什么才好。 赵倜压了压手,孙统如蒙大赦,战战兢兢坐回椅中,额头汗水噼里啪啦掉落。 后面的太湖水营指挥这时却咧了咧嘴,慌忙站起身子,心道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太湖水贼怎么可能剿得干净?别说他手下五百人撒到湖面上水星都看不见,就算五千、五万也没有用,那水贼可是会跑的,军兵不可能一直在水上不动,离开后水贼就又回来了。 “姜指挥,太湖上有贼吗?”赵倜道。 “回王驾,这个……有的。”水营指挥诚惶诚恐道。 “有多久了?”赵倜面无表情。 “王驾……这个,这个好久了。”水营指挥琢磨自家也不是旧党,似他这种品级,还是个武官,就算想加入旧党都不够资格,太湖水贼哪怕朝代更迭,都没剿干净过,怎么就要拿此问罪呢。 其他官员全都变了颜色,一时间噤若寒蝉,但凡水地,黄河长江,哪里没贼?若拿湖泊水贼做为由头,那么此事无解,岂不是想拿捏哪个便拿捏哪个?上合律法,还叫对方哑口无言,燕王果然高明啊。 “可,可王驾……”水营指挥看众人脸色,顿时打了个激灵,这些文官可都是一肚子坏水,这些人都青了脸,那必然大事不好,官职丢了事小,千万别脑袋不保。 “可是王驾,这太湖上,太湖上的水贼剿不没啊……”水营指挥只好分辨,他不是文官,犯错多数贬谪了事,武官可是要问大罪的。 “本王知道!”赵倜打断他的话语,道:“太湖自古多匪患,难靖平。” “啊?”水营指挥立刻愣住,众人也皆愣住。 “本王说的是坐地多年,滋养势大,行走江湖,狼子野心之辈。”赵倜淡然说道。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水营指挥呆了呆,忽然间似乎想起什么,脸色不好看起来。 “本王问你,太湖河道,芦苇深处,有一座燕子坞参合庄,你可知道? (本章完) 第76章 琴韵小筑 第76章 琴韵小筑 燕子坞,参合庄。 众官纷纷露出疑惑表情,水营指挥“噗通”一声跪倒地上:“王驾,此地下官……下官知道。” 众人目光齐刷刷瞅过来,不明白为何营指挥兵反应如此大,这参合庄难道是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吗? 水营指挥心中叫苦,他不想承认不行,就算太湖再广阔,水军这些年也都在湖面还有四周河道里走过了,那么大个水庄不可能一次都没有见到。 若是矢口否认,到时候直接问个不知不察之罪,也是难捱,还不如说知道,说不定还有回旋余地。 “你知道?”赵倜眯了眯眼睛:“说说看。” “是,王驾。”水营指挥擦了把汗水嗫嚅道:“下官自打来到太湖任职,那庄子便有了,就在城西几十里外湖道苇塘深处,老兵们都知道这个地方,据说已经存在好多年头。” “噢?”赵倜面无表情:“那你去查过吗?” “下官……下官自然去查过。” “嗯?” 水营指挥低头道:“去了几次,都是丫鬟仆人在家,没看到庄主,下官便离去了。” 赵倜冷笑:“怕是收了银钱才走的吧?” “啊,这个……”水营指挥心中顿时一紧。 “本王不问你这些。”赵倜嘴角扬了扬:“你就没看出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下官,下官没进去里面。”水营指挥将脑袋伏在地上。 “进都没进去?”赵倜皱了皱眉。 “王驾,那里的丫鬟说,说……” “说什么?” 水营指挥道:“说他家与城中大族王氏有亲,下官又看这么精致庄子,建设风雅,便没进去。” “城中王氏?”赵倜想了想,苏州王氏,份数琅琊一脉,永嘉之乱后王家有人迁至苏州,后世建炎时再有迁入,至南宋亡后又有到来,本朝苏州王家不少人出仕。 水营指挥道:“那丫鬟说老主母是王家的女儿,虽然眼下不在了,但总归是亲戚,属下想着既然王家亲属应该出不了错,便没有去里面查看。” 赵倜哼道:“天下姓王的许多,谁知是不是冒名顶替,何况外嫁之女,都已经死了不知多久,这还能倚仗娘家之名?” “王驾说的是,下官失职,下官失职。”水营指挥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赵倜道:“既然你知道地方,明日点上水军,去这庄子瞧瞧,本王可是得到消息,那庄上所住并非良人。” “是,王驾……”水营指挥心里终于松下口气,但随即又想到真擒拿了几个回来,说了送予自家银钱事情,那真百口莫辩,顿时眼前不觉便是一黑。 赵倜看向孙统:“孙钤辖明天点上些军丁,征些船只,一同前往。” 孙统急忙称是,没想刚才说错话未受到责罚,反而还要受用,顿时心中惊喜交加。 随后叫众官散去,赵倜坐在堂中看童贯挑落灯,微微沉吟。 如今距离无量山之事已经过去一年,可能因为太皇太后高滔滔不知什么缘故突然回光返照去世,西夏的赫连铁树没有带一品堂出使大宋,或许曾经送过文书,但高滔滔当时伤重给拒绝了。 那么西夏一品堂就没到来江南。至于乔峰也没有什么和一品堂的约会,但丐帮大会应该还是开了,乔峰身世应该是揭开了,至于到了哪一步,回没回少室山,甚至去没去到聚贤庄已经不好说。 而慕容复假扮西夏一品堂武士李延宗,与一品堂出现在江南之事也没有出现。 时间线已经开始乱了。 若此刻慕容复在家,看看能不能直接捉来,慕容复的武功很迷,似乎有点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意思,也不知是不是与斗转星移这门绝学有关。 若是慕容复不在家,就不打草惊蛇,先行稳住,等处理完明教之事,回过头来再行动手。 赵倜思虑一番之后安歇,第二天大早,众官过来报到。 随后只要孙统和水营指挥跟随出来,接着点军。 赵倜点了一百水性好的京畿禁军,京畿禁军很多熟悉水性,东京城内城外好几条河,又距离黄河不远,平日里时常往去戏水。 孙统也点了一百名会水的州兵,然后叫水营指挥引路,出了西城直奔太湖河道。 到了岸边只看风光秀美,柳嫩红,水营指挥去调拨了军中船只,孙统也把临时征调的木船汇靠过来,每船装几个十几个不等,约莫四五百名,顺着此河往太湖而去。 这时水面平稳,绿波微漾,几个转折之后,渐渐进入太湖边缘,只看烟波浩渺,远水接天,仿佛天水一色,根本望不见尽头。 水营指挥引路,船向着一处小港行驶,水面上多了不少荷翠叶,清丽非凡,从中行进片刻再经过一丛芦苇和茭白后,便看许多纵横交错棋盘也似的水道。 如此曲曲折折不知多久,望到远处水柳掩映之中,一角飞檐扬起。 水营指挥道:“王驾,到了。” 赵倜打量前方道:“这就是燕子坞参合庄?” 水营指挥道:“王驾,这是琴韵小筑,乃是燕子坞的坞头,后方还有一个听香水榭,然后便是参合庄了,琴韵小筑有个丫鬟看守门户,下官每次都是先过来这边。” 赵倜点头:“去看看在不在。” 小船往前靠去,水营指挥先跃上岸,赵倜下船,只见疏疏落落四五间房舍,娇巧玲珑,十分精致,最近一处小舍上写着琴韵两字。 水营指挥上前敲门:“阿碧姑娘,阿碧姑娘在吗?” 舍内毫无动静,水营指挥又连敲了几下,纳闷道:“莫非往城里买东西了?” 赵倜淡淡道:“去别处房舍再看看。” 水营指挥依言又敲了另外几间,都是无人,赵倜微微思索:“去听香水榭。” 上船不久到了听香水榭,也是个典雅清幽的地方,上岸依旧四处去找,但还是没有人在。 赵倜记得这两个地方一个是阿碧住处,一个是阿朱住处,正常不会全都没人,既然一品堂没来大宋,下江南的事情没有发生,那不该都离家不在才对。 他道:“去后面庄子。” 参合庄这时距离已是很近,几乎和听香水榭勾连,行船过去上岸,见此庄十分古朴,却一片寂静无声。 (本章完) 第77章 参合庄 第77章 参合庄 赵倜打量参合庄,左旁许多水柳,右侧不少菡萏冰兰浮,格局却是不错。 这时一人行礼低声道:“王驾,属下瞅此处似有阵法。” “噢?”赵倜看了看这人,是周侗一路收拢的江湖客,淮南西路濠州八玄门的门主朱初一。 “你懂阵法?” “王驾,属下武功不怎么济事,但拜师玄门,平素喜欢研究各种阵法消器,机关埋伏,阴阳之事,宅第陵墓,都有涉猎。” “你却学的挺杂。”赵倜瞅了瞅这朱初一,生得周正,气质经营得很好,颇显几分正气,留了一缕黑髯,若是披身道装,该有三分仙风道骨。 “属下学了些年,却每无大用,八玄门只在濠州一带与人看阴宅阳宅,给过往江湖朋友算算出行黄历,禁忌之事……”朱初一道。 “那倒有些大材小用了。”赵倜点了点头:“这庄子有什么说法?” 听赵倜询问,朱初一不禁露出喜色,他出身贫贱,少时奔波,生活不顺,落于草莽,曾经不止一次给自己推算,一生中只有一个兴起机会,该就应在四十八岁这年。 所以从年初就派人四处打探消息,不知改命从何而起,直至京中军马过境,居然打着王旗,顿时大喜过望,即便不是周侗前来征召,也会毛遂自荐而往。 一路之上,他寻找时宜表现,可迟迟不到,眼前看见了参合庄,立刻发觉机运,急忙开口。 “王驾,属下观看这庄子乃是水生之格,主后嗣绵延,一缕祖气庇佑福分不断……” 赵倜冷哼一声,朱初一立刻住嘴,不知自己哪里说得不对。 “朱先生继续说。”赵倜淡淡道。 朱初一闻得先生二字未免再次生喜,他江湖半生,所接所触大多相同草莽之人,哪里当得过先生,濠州城里有个五品门户,家主朝中为官,有次上门计算丢失的一条宠犬去处,不过唤他一声朱老头罢了。 而今竟被当朝亲王称为先生,险些泪流满面,若来日果真出头,必然回濠州看看,在那五品门户前炫耀一番,绝不锦衣夜行。 “殿下,这种水生格一般都配六阴菱网阵,四周水下有菱网,墙内有铁蒺,庄中树木卉皆有消器存在,房中各色机关都以莲子蒺藜为主,就算是内中路径也有记号标注。” 赵倜闻言道:“若不用军兵碾压,破除需得多久?” 朱初一道:“有弟子帮忙须得三天,无人帮忙属下自家来破,大抵七日以上。” 赵倜思索了几息,道:“敲门吧。” 水营指挥上前叩打门环,许久里面才有脚步声过来,一名老仆打开了庄门。 水营指挥按照赵倜吩咐,道:“慕容公子可否在家?” 老仆瞅了他眼,又看了看后方众人,摇头道:“军长寻错了,此处哪来的慕容公子?” 水营指挥道:“你这却是玩笑,我又不是头一遭来,不过州内登记,走个过场,本来在琴韵小筑找阿碧姑娘便够了,可阿碧姑娘不在,前面听香水榭的阿朱姑娘也不在,只能到这边问话。” “军长认得阿碧和阿朱?”老仆脸色缓和:“是不是去城内买糕吃了,阿碧小丫头最是嘴馋,阿朱精灵古怪,不过两人一起出去又不太可能,或许去了舅夫人那边……” 水营指挥道:“这我又哪里知晓,公子在家吗?或者公冶大侠在也可以。”老仆摇头:“公子几个月前便出门,一直没有返回,事情都交待给阿朱阿碧操办。” 水营指挥露出焦急神色:“州里那边催得急,我一会儿还要去别处岛子,有册人数就行,可等不得阿朱阿碧两位姑娘回来。” 老仆道:“既是官府事情,总不好推延,公子临走时说若州内有事要好生对待,我记得似乎有几本册子,取来给军长看看。” 水营指挥道:“快去快去,我这心头着火一般。” 老仆转身回去庄内,片刻拿出本书册:“军长看看能否使用?” 水营指挥略微翻了一下,点头道:“这个便好,左右应付了事,你还待府州的相公会亲自翻阅不成,就是苦了我这等差遣之人。” 老仆笑道:“却是劳烦军长跑路了,公子在家定然请入吃茶,公子不在我也不知怎么个待客章程。”说罢,他伸手递出个黑色钱袋。 水营指挥身子滞了滞,嘴角抽了抽,熟练地接过揣进怀内。 他转身要走,又道:“对了,州内最近来了名西域和尚,肥头大耳,脸上还涂了油光,专门拐带俊俏小生,看到了一定小心,叫阿碧姑娘去湖边军营找我。” 老仆愣了愣:“西域的和尚?拐带俊俏小生?这是如何说法?” 水营指挥道:“嗐,谁知道真和尚假和尚,总之那般古怪容貌,或许和尚罢。” 老仆摇头:“见了肯定报官,军长还请放心。” 赵倜看这老仆不似做伪,心中暗想,慕容复不在家倒属正常,怎么鸠摩智也没过来?难道原本的事情依然发生,鸠摩智在琴韵小筑叫阿朱阿碧两人戏弄,随后两个带着段誉往曼陀山庄去了? 水营指挥回来,赵倜下令过去岸边,一行人登到船上。 水营指挥将刚才收的钱袋拿出,里面都是折十的大钱,小声道:“王驾,下官,下官……” 赵倜瞅了瞅他:“曼陀山庄知道吗?” 水营指挥垂头道:“下官知道,那处全是女子,小人过去几次却未登岸。” 赵倜道:“也是苏州王家亲戚?” 水营指挥道:“那里自说比参合庄要更近些,故去的男主人就是王家子弟。” 赵倜点了点头,望了眼碧波荡漾的湖面:“去曼陀山庄吧。” 水营指挥心中舒了口气,忙指挥船只向太湖深处驶去。 这时军兵拼力划船,水间潋滟千波,映衬着阳光照射,煞是好看,各处苇掺杂水气清新,飘扬在微风之中,让人心旷神怡。 也不知行去多久,天色渐至下午,只见前方郁郁葱葱,清脆嫩绿,枝条摇曳,不知有几千株水柳,随后转过一旁,只见树映水而艳,灿若彩霞。 水营指挥行礼道:“王驾,曼陀山庄到了。” (本章完) 第78章 曼陀山庄 第78章 曼陀山庄 船儿直向着山茶树驶去,靠得岸边,一眼望出,绿柳掩映之,到处粉白缤纷。 众人正要跃上岸边,忽听得前方林中有歌声细响,走出一名青衣小婢。 小鬟手里拿着一束兰,看见船只,不由俏脸变色,快步奔近道:“你们是哪里来人,赶快走吧,这是曼陀山庄,州内王家的产业。” 水营指挥板下了脸:“幽草姑娘,不认得本官了!” 小婢瞅了瞅,吐舌道:“原来是军长,怎么今日来到山庄?千万莫要登岸,夫人不许男子上岸。” 孙统见状冲小婢喝道:“大胆!你这婢女什么身份,敢如此讲话!” 那些江湖人此刻吆喝起来,纷纷往岸上跳,军兵也上去,围住小婢,小婢吓得手上草跌落地上,眼圈红道:“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赵倜皱了皱眉,水营指挥立刻叫军兵靠去两旁,然后道:“幽草姑娘,今日我行公事,要上岸查看。” 小婢战战兢兢:“军长不是知道曼陀山庄规矩吗,夫人不叫男子上来,一旦发现要予惩罚。” 孙统走到近前:“你家夫人不过民女,有何权力去罚别人?她要如何惩罚?” 小婢不敢说话,旁边人又开始吆喝,小婢期期艾艾开口:“一旦发觉有男子不经允许到来,便要把双腿砍了,埋在土内做肥呢。” “好大胆,太湖中居然还有这等贼巢!”孙统回到赵倜身边:“王驾,下官请命,带兵平了此处地方!” 小婢吓得慌忙摆手:“只是一说,我却没有亲眼看见,恐也是唬人不得擅闯的言辞。” 赵倜缓缓走过去:“你家夫人在庄内吗?” 小婢道:“之前出门去了,怕是很快回来。” 赵倜微微沉吟:“阿朱阿碧两个可在?” “阿朱阿碧?”小婢见赵倜未着军装一身常服打扮,眼珠转转:“公子认识两位姐姐?” 赵倜点头:“我就是过来找她们的,对了她们可带人来?” 水营指挥道:“公子问你什么,就如实说来,不然有你苦头吃的。” 小婢小心翼翼道:“的确带了一人,是名年轻男子……” 赵倜想了想,估摸应该就是段誉:“前面带路,去找阿朱阿碧还有那名年轻男子看看。” 小婢吓道:“公子,奴家不敢,叫夫人知道怕是会被打死。” 赵倜淡淡道:“大宋军兵当前,她敢打死哪个?” “可,可……”小婢畏畏缩缩。 孙统道:“听我家公子的话,不然军兵横扫过去,把你山庄荡平!” 小婢看岸边人越来越多,都拿刀枪,腰上还挂了匣子,不知放着什么东西,嗫嚅道:“可这么多人一起过去,夫人肯定会知晓,到时,到时……” 赵倜道:“无妨,既然你家夫人不在,我便少带些人去找阿朱阿碧。” 说完他对孙统道:“孙钤辖守在这里,观察庄子主人情况,倘若回来派人报与我知。” 孙统道:“王驾,如果对方无理……” 赵倜眼神扫过一众军兵腰间:“按贼论处,全部射杀。” “是!”孙统立刻抱拳。这些军兵都是带着短弩来的,短弩杀伤力极为惊人,无论速度还是近距离劲头,都与羽箭不同,几百人一起持弩施放,威力不言而喻。 赵倜叫童贯白战苏大跟随,又把那些江湖人一分为二,自己带了几十名,剩下的令周侗率领配合军兵守岸。 小婢此刻没法,只得往前走去,却看两旁林所种皆为茶,旁的则一概不见,赵倜不由便是嘴角轻挑。 这时前方一拐,换了个路径,香气愈发浓郁,显然附近有圃之类存在。 “公,公子,阿朱和阿碧姐姐就在那边房舍呢,夫人不让她们出来,说是,说是……” “说是什么?” “说是叫她们家庄上来人领走,若许久不来,就,就切了做肥使用……” 赵倜点头:“她们两个带来的男子呢?” 小婢道:“那人也不晓得怎么回事,本来夫人要降下惩治,后来见他识得茶,比许多博士都懂,便请他吃饭,不知道席间哪里又得罪了夫人,罚他做了匠,现在应该正在圃里忙呢。” 赵倜听她说的清晰,道:“你知那名男子叫做什么吗?” 小婢道:“这个奴家知道,是大理人,名为段誉。” 赵倜笑了笑,此刻圃已经临近,只见好大一片地方,里面培育全是各种茶。 到了门前,朱初一和金刀门王承宗急忙将木栏拉开,里面曲折,有各种小圆坛,种的都是茶树。 朱初一和王承宗前面开路,往下寻找,没几息就看见一名年轻男子正撅着身子打理树下面肥料。 这男子本是穿着锦衫,可却十分脏乱不堪,嘴里不住唉声叹气,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嘀嘀咕咕,不知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众人走近,年轻男子转脸来看,赵倜见正是段誉,不由笑道:“段兄。” 段誉一呆,随后脸上露出愕然之色:“赵,赵兄?在下莫非是在梦中吗?” 赵倜摇了摇头:“并非是梦。” 段誉伸手拍了拍自己脸庞,大喜道:“真不是梦,赵兄啊赵兄,你骗得我好苦!” 赵倜:“……” 段誉从地上爬了起来:“赵兄,我被那蕃僧鸠摩智掳来江南,本想趁机逃跑,没想阴差阳错,竟来到这里,见到主人家女儿容貌,本以为是赵兄在江南的外宅,可是,可是……” 赵倜眨了眨眼睛,干笑了两声。 段誉小声道:“对了赵兄,为何此处女儿与那玉像仿若一人,我记得赵兄在无量山洞内骗我说家在苏州,此处正是苏州地界……” “姓段的小子,你干什么呢,在和谁说话?”圃深处忽然传来个干枯老妪声音。 段誉闻言,扭头叉腰道:“严婆婆,我自然是在和朋友说话,你管甚么!” 就见从圃另一个方向,转过来个鸡皮鹤发、脸堆横肉的婆子,一只手拿着把雪亮长刀,另外一只手提着似肉似骨不知何种东西,发出阵阵恶臭。 “在和朋友说话?”婆子瞅到赵倜等人不由一愣,随后尖叫起来:“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本章完) 第79章 似有倚仗 第79章 似有倚仗 赵倜目光落在婆子手中之物上,皱了皱眉,这严婆子可并非善类。 婆子看无人搭话,眼睛闪烁煞光,两根尖尖的犬齿露了出来,便似想咬人般,叽叽怪笑一声:“你们是参合庄的?想救阿朱阿碧两个小蹄子?” 赵倜冲前扬了扬下巴,一旁的王承宗立刻冲了过去。 这王承宗便是要带全部门人投靠的金刀门门主,周侗说他本领不错,是征召的江湖客里武功最高一个。 此时见他窜身而出,金刀现于掌内,寒光闪烁间,一招怒涛横扫便将婆子斩死,随后退回,气息平稳,脚步扎实。 赵倜微微点头,这王承宗不但刀法利索,内力也算雄厚,周侗的武功稍稍差南海鳄神一点,这王承宗亦在这个层次。 但两人都属于稳扎稳打类型,大有进步空间,周侗心性好,武功路数虽慢却正,王承宗也是如此。 段誉吓了一跳,随后称快道:“赵兄,在下虽然不喜杀人,可这个婆婆却是该杀,她比那番僧鸠摩智还要恶毒十倍,都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她即便放下了刀也是不会成佛的。” 赵倜点了点头:“段兄随我走吧。” 段誉刚要答话,就这时圃外传来急促脚步声音,几息后守门的苏大进来道:“公子,岸边军兵送信,庄子的主人回来了。” 李青萝回来了?赵倜微微一笑:“去岸边瞅瞅,段兄一起。” 段誉道:“赵兄果真不认得王夫人母女,当初又为何提起苏州?” 赵倜道:“你既说我骗你,便是已经去问过了,怎么还来纠结?” 段誉脸色涨红:“在下不但问过那夫人,就连女儿也都问过了,不然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赵倜负手边走边道:“这是如何说?” “还能如何说,赵兄坑我!”段誉忿忿道:“本来那王夫人以为我懂茶,一直请教,我见她手段残酷,逼人男子杀妻另娶,忍不住说了几句,她便恼怒,我就说赵兄不在家,怎好如此胡为,她顿时大怒,就将我打发圃来了。” 赵倜道:“这与我无干,还不是你揭了她恶行,才恼羞成怒。” 段誉幽幽地道:“后来又见那王姑娘,称唤嫂夫人,询问赵兄何时归来好放我走,王姑娘一脸疑惑说我胡言乱语,接着我便被严婆婆打了一顿,还铐在房之内,险些剁手跺脚。” “哦。”赵倜嘴角翘了翘:“不是最后没剁吗,那和尚鸠摩智跑哪里去了?” 段誉挠了挠头:“和尚觊觎我段氏六脉神剑,只怕没有远走,还在这湖边转着,但那王夫人似乎不惧和尚,当日请我酒席还未翻脸之时,我说有仇敌追杀,她冷笑言语什么高手来了也不怕,我瞧她十分狂妄,应该有所倚仗,就不知道倚仗的是谁?” 赵倜闻言,脚步一沉,李青萝的倚仗自然是丁春秋,难道丁春秋来了吗?(以下设定出自新版天龙,请各位看官参照最新版天龙)当初无崖子和李秋水隐居无量山,李秋水生下李青萝后,无崖子开始冷落对方,转而沉迷他所雕刻的玉像,李秋水百般挽回不成,大为光火,找了很多俊男行乐来气无崖子,更将丁春秋勾引上手。 无崖子得知两人私通事情后欲杀二人,但两人先下手为强,偷袭无崖子,将他打落悬崖,被大弟子苏星河所救,但却全身瘫痪。 随后丁李二人将琅嬛玉洞所藏武学和李青萝带来苏州,李秋水为掩人耳目,令李青萝叫丁春秋为父亲,李青萝自幼习惯称呼,到大亦未改口。 后来李秋水厌烦了丁春秋,扔下李青萝独自跑去西夏,凭美貌媚术当上西夏景宗李元昊的妃嫔,所以李青萝其实是由丁春秋带大的,丁春秋对李秋水用情至深,爱屋及乌之下,对李青萝这个养女颇为宠溺。 不过丁春秋极少露面,只在李青萝和王家成亲前后现身,再以后哪怕来曼陀山庄也是不和外人后辈接触,不说庄中仆从婢女,就算是王语嫣都不知其存在。 赵倜此刻心中暗暗计算时间,按理来说,丁春秋应该去年这个时候来过曼陀山庄一次,难道是一年来一次,此刻正巧赶上? 若去年鸠摩智就到来太湖,那么与段誉失散后为了寻找他,曾机缘巧合见到李青萝,随后跟踪李青萝至曼陀山庄,偷听到李青萝与丁春秋的讲话,得知琅嬛玉洞和小无相功,潜入进琅環玉洞之内,偷走了当年李秋水留下的小无相功秘籍。 小无相功秘籍本来有八册,不过在鸠摩智盗经之前被丁春秋取走了其中的第七册“庚”字册,因而鸠摩智所练的“小无相功”并不完全,至于丁春秋和李青萝的小无相功,丁春秋根本就没有练会几成,很难使用,至于李青萝则因为资质压根就没有学会。 赵倜思索,此刻就不知道原本的事情有没有发生,鸠摩智来没来曼陀山庄盗走功法,想到这里他不由加快脚步,往岸边行去。 到达岸边,只见停了一艘彩色缤纷,绘满了茶的木船,船上站着九对做婢女打扮的青衣女子,手中各执长剑。 婢女中间则站了一名中年美妇,穿鹅黄绸衫,除了年岁相差,脸上有风霜岁月痕迹之外,竟与大理无量山洞中的玉像依稀有五六分相似。 这中年美妇神色凝霜,站在船头一动不动,旁边持剑婢女亦都是如此,若是离得近了,可以看到额头之上正有汗珠滚落。 岸边几百名军兵,拿着短弩对准船头,船上之人只要动个分毫,便会弩箭齐发,眨眼就射穿射死。 看赵倜过来,孙统急忙上前行礼:“王驾,这船上女子就是曼陀山庄主人,刚才到时颇为嚣张跋扈,待弩箭相对,便不敢再多言了。” 赵倜点头笑了笑,随后抚掌向前走去:“可是王夫人当面?” 船头中年美妇正是王夫人李青萝,她眼露寒意,一脸警惕神情:“你是什么人?可知曼陀山庄是苏州王家产业,就算官府也不能随意盘查。” “官府也不能盘查?”赵倜瞅了瞅她,微微一笑:“王家算什么东西,他们什么时候竟然如此大胆了!” (本章完) 第80章 夫人也不想秘密被人知道吧 第80章 夫人也不想秘密被人知道吧 “你!”李青萝咬牙却不敢擅动,对方人数实在太多,持有军弩,而且装束混杂,就是军装都有些差别,叫她拿不准根本来路。 “你们不是苏州官府的人?” “大胆!”童贯这时尖声喝道:“此乃当朝燕王殿下,你这胆大包天不知死活的乡野村妇,还不赶快叫人把剑放下,参拜燕王,否则全部射死,再追查苏州王家的纠贼之罪!” “燕王?”李青萝愣了愣,惊疑不定。 “再不放下兵器,全部射杀!”孙统大声道,就听军兵手上的弩弦绷紧,发出晦涩仿佛忍受不住就要炸开的“吱吱”声。 李青萝眼睛短暂失神,朝廷离她太过遥远,太高不可及,就算苏州衙门,也不是她能轻易接触,还是靠了王家的关系,才能够联络一二。 她不由气息粗重起来,心中知道当朝亲王代表什么,别说苏州,就算两浙路的安抚使,封疆大吏,也远不及对方品高,更不及对方尊崇,对方是皇室亲王,是天潢贵胄。 “都,都把兵刃放下……”李青萝脸色苍白。 “夫,夫人……”两旁女婢身躯颤抖。 “叫你们放下没有听到吗!”李青萝声音压抑,隐隐有些沙哑。 婢女们将刀剑纷纷丢在地上,心中惶惶,个个低头,双手没了兵器此刻无处安放,不由紧张地绞在一起。 “都愣着做甚,还不过来给王驾千岁见礼!”童贯再次尖着嗓子道。 李青萝咬了咬牙,看一眼那齐刷刷对准自己不知几百架的军弩,一步步走下船头,后面婢女们也都跟了过来。 到前方行了礼后,李青萝脸色难看地道:“不知……燕王千岁驾临民妇庄中,有何吩咐?” 赵倜端详了李青萝两眼,微微一笑道:“本王有一个朋友,知晓夫人家中一些事情,本王好奇,所以过来瞅瞅。” 李青萝呆了呆:“不知是何事情?” 赵倜眯了眯眼,没有说话,李青萝怔了下道:“民妇之错,还请燕王千岁去庄内用茶,民妇引路。” 赵倜看李青萝小心翼翼往旁边带路而去,嘴角挑了挑,转过身负手行走,后面童贯等人跟随。 待走了片刻,便见一座精舍在前,赵倜斜睨李青萝道:“我那朋友说,苏州太湖曼陀山庄,有一座琅嬛玉洞。” 李青萝闻言顿时脸色大变,身形猛地滞住:“殿下,民妇家中哪里有什么玉洞,殿下朋友记错了吧?” 赵倜哂笑,李青萝抿了抿唇,到精舍之中,赵倜坐下,打量四周,依旧是大理山茶的点缀装饰。 “燕王千岁,我去煮茶……”李青萝目光闪动道。 “茶便不必喝了。”赵倜道:“我那朋友说曼陀山庄的琅嬛玉洞藏有不少武学典籍,本王过来便是想要瞧瞧。” “燕王千岁,这,这绝对是没有的事情……”李青萝谨慎地道:“殿下那位朋友是不是记错了?” 赵倜瞅她道:“夫人会觉得……这天下有人敢将错事拿与本王面前说吗?” “这……”李青萝心乱如麻,将琅嬛玉洞的武学献出来绝不可能,可看对方语气不容反驳,志在必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殿下,民妇家中确实没有什么武学典籍。”李青萝暗忖实在不行便先拖着,自己养父丁春秋早几日已经来到曼陀山庄,就不知道此刻出去干什么,等他回来再拿主意也好。 赵倜摇了摇头:“夫人莫非想要拖延时间等人?” 李青萝心中一惊:“民妇未曾想过。” 赵倜道:“本王其实可以强寻琅嬛玉洞,但不知你那处是否有机关埋伏,不想平白叫军兵受伤罢了。” “殿下,民妇庄上确实没……” “夫人,本王有个朋友,想来夫人认得。”赵倜悠悠道:“他家住大理,是段氏皇族,名为……段正淳。” “啊?”李青萝闻言顿时变色:“燕王千岁说什么?”赵倜微微一笑:“大理镇南王段正淳,他可什么都与本王说了。” 李青萝不由脸色白了一白,心神大乱,眼前是大宋的燕王,确实可能认得大理皇室,不由喃喃道:“他,他……说什么了?” 赵倜缓缓道:“夫人有个女儿吧?生辰几何,夫人难道心中没数吗!还用再本王再继续往下说吗?” “这……”李青萝闻言退了两步,手扶桌边角:“他,他居然派人来过我这里?为什么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肯见我,他还在怨我,怨我心狠手辣,滥杀无辜吗……” 赵倜摇了摇头:“夫人不想这些秘密被女儿,被王家知道吧?” “我……”李青萝哑然,面如死灰。 “不说名节之事,也不道你那女儿知晓后你如何面对,她又怎么见人,只说若被王家知道,你们母女两个恐怕……” “民妇,民妇……”李青萝脸色惨白,高门大户对待这种事情的手段她太了解,只怕是死无葬身之地,若是平时还能一走了之,可此刻却跑都难跑。 赵倜站起身:“本王倒无瑕管你们这些破事,还不赶快带路去琅嬛玉洞!” “是,殿下……”李青萝一阵失神,仿佛木偶般朝外走去,她现在心中只想赶快将这燕王送走,别说给其看琅嬛玉洞的武学,就算,就算是些旁的事情……她也都会答应。 出去外方,此刻天色还未算晚,李青萝心中忐忑难安。 琅嬛玉洞在曼陀山庄最隐蔽处,若不是知道的人引路,独自随意去找,许久也难找到。 顺着小径往后方走了半晌,又过去几排院舍,然后进入一处林,林中也有道路,就这时前方出现一条身影。 赵倜看去,见一个身穿藕色纱衫的少女,脸朝树,身形苗条,长发披向背心,以银色丝带轻轻挽住,身旁似有烟霞轻笼,出尘脱俗。 少女正在采摘瓣,听到声音转过了头,赵倜见这少女的相貌与无量山石洞中的绝色玉像几乎无异,除了服饰相迥之外,竟没一处不像,宛然便是那玉像复活。 玉像冶艳灵动,颇有勾魂摄魄之态,眼前少女却端庄中带有稚气,如空谷幽兰,仙灵倾美。 “娘,你回来了?”少女开口,声音轻柔悦耳,极为好听。 李青萝眼神闪烁,望了下赵倜:“嫣儿,快来见过……” 赵倜淡淡地道:“夫人的女儿?” 李青萝低声道:“小女王语嫣。” 少女此刻过来行礼,赵倜笑了笑,点头道:“夫人继续带路罢。” 李青萝深吸口气,继续往前走去,童贯一群人紧随其后。 少女望着众人背影,轻轻颦眉,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到了林最里面,绕了几绕,在一株茶树上扳动机关,顿时后方小山壁出现一扇门户。 李青萝道:“燕王千岁请。” 赵倜看向众人:“道夫随我来吧,其他守在外面,有事传送信号。” 众人得令,赵倜跟随李青萝走了进去,几十息后豁然开朗,只见这琅嬛玉洞内里颇为广阔,明珠嵌壁,烛引光辉,十分明亮。 李青萝道:“琅嬛玉洞书籍很多,不知燕王千岁想看哪本?” 赵倜目光扫过一排排书架,道:“小无相功在哪里?” (本章完) 第81章 小无相功 第81章 小无相功 “小无相功?”李青萝变色,这是琅嬛玉洞内最厉害的一套武学,其它武功皆不能与之相比,这燕王怎么会知晓? “就是小无相功。”赵倜嘴角微扬:“夫人取来吧。” 李青萝不敢犹豫,既然已经到了此处,便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应了声是后,朝左侧最深处的书架走去。 她到书架前刚想伸手拿取秘籍,脸色突地变化,惊呼出口:“怎么没了?” 赵倜闻言心中一动,也走过来,看那书架之上果然空空如也。 “燕王千岁,并非民妇欺瞒,本来小无相功全部八册,这里存放了七本,竟然全都不见了……”李青萝脸色难看至极,心神恍惚,不知道这琅嬛玉洞什么时候遭了贼人。 “一共八册,丢失了七本?”赵倜道。 “正是如此,我父亲前几天取走第八册,正该还有七本秘籍在。”李青萝喃喃道。 赵倜面无表情,肯定是鸠摩智来过这里,偷走了前七册,他道:“小无相功是琅嬛玉洞最好的功法,夫人一定练过吧?” 李青萝道:“民妇从小便练,可因为资质不佳,悟性也与功法不匹,并没有练成……” 赵倜道:“这里本来就缺少一册,即便看了也是不全,既然夫人练了很多年,肯定记得全部八册内容,本来也要夫人说第八册听的,现在都说给本王便是了。” 李青萝急忙点头:“也好,民妇这些年练功不成,心有不甘,确实全部记下,民妇说与燕王千岁听,千岁但请放心,民妇不会错漏一个字的。” 赵倜道:“本王练武极快,若是有错即刻觉察,你可想好,到时候别说夫人自家,整座曼陀山庄都恐将不复存在。” “民妇省得,民妇便算有泼天之胆也不敢错漏分毫。”李青萝点头,又疑惑道:“燕王千岁说练武极快,是要……民妇边说边练此功吗?” 赵倜斜睨她眼:“夫人以为如何?” 李青萝闻言吃了一惊,但随即心中却又不以为然,觉得对方实在太过狂妄。 小无相功何等高深丁春秋早便与她说过,这可是逍遥派一等一的神功绝学,其更有一些特殊地方,名称无相二字便已指出,不但要习武天资顶尖,甚至还得悟性和此功契合,方能练得。 丁春秋的天资很高,但就是因为其天份悟性与此功不够契合,虽然入门,也没练成多少,难以使用。 至于她自己,则连门都没得入,她习武天资一般,悟性更是奇差,不说小无相功,琅嬛玉洞其它武功也没哪种精通,否则不会守着这般宝库,武功却平平了。 而且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段正淳,山庄之内几乎到处都是大理茶的痕迹,又怎能安心静意练功? 李青萝念及此处生出恨意,觉得段正淳合该千刀万剐才对。 “夫人在想什么呢?”赵倜看李青萝神色时而灰心丧气,时而满脸甜蜜,时而又咬牙切齿,不由摸了摸下巴。 “啊,燕王千岁……”李青萝顿时脸上一红,心想此种紧张时刻怎就想起些乱七八糟事情来:“殿下,那边有蒲团摆放,还请过去坐着听民妇背诵功法。” 赵倜见其竟露出些小女儿般扭捏姿态,暗道这莫不是想起了大理段二? 他摇了摇头,负手走去,果然那边书架后有蒲团不等,便捡了一只宽大的坐下,童贯直身护于前方。李青萝见状又生出些疑惑,这是要自家一句一句说吗?那小无相功虽然不是冗长大论,却也不算太短,倘若说一句对方琢磨一句,怕是三天三夜也难得说完。 赵倜道:“夫人只管默诵便是,不用间隔停顿。” 李青萝闻言放下心来,回忆几息,开始念起。 小无相功全本八册,但其实字数并非如何之多,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已经说完。 接着赵倜沉思了片刻,忽然笑道:“夫人再默诵一遍给本王听吧。” 李青萝心中一跳,这恶王果然机敏,即便自家为了名声性命绝不敢错漏小无相功字词半点,却还是要自家重说,以做验证,难道他只凭听的就能全部记下来对照吗? 她重新默述了一遍,赵倜点了点头,忽然问道:“夫人的女儿学武吗?” 李青萝纳闷有此一问,答道:“却是不学……” 赵倜笑道:“父亲母亲,外祖父母全都习武,就是祖父也应该会武的,怎么到了这里就不学呢?” 李青萝闻言神情大变,她的亲身父母乃是一个秘密,除了当事之人外几乎没谁知道,对方怎么会得知,还是出言在诓诈自己? “嫣儿自小不喜武功,不喜打打杀杀,所以没有练习,不过她爱读书写字,作诗弹琴,很多武学秘籍都记在心中。” 赵倜点头:“倒是可惜,那传承岂不是就此断掉?这琅嬛玉洞莫非将来失传?” 李青萝呆了呆,这恶王此话何意? “她也记得小无相功吗?”赵倜道。 “却是没有。”李青萝摇头:“这门功法本来我一直带在身边,去年才放进琅嬛玉洞,曾与她说若非自家想要练习,便不可记得此功,以免被人得知惹祸上身,不过这门功法特殊,即便天资够高,但悟性难以契合也是练不成的。” “无相无相,本来就非寻常人能够理解。”赵倜笑了笑:“夫人,再背诵一遍好了。” 李青萝心中暗恨,只说这恶王东拉西扯,扰乱自家心神干什么,原是如果自己做假,那么震惊之下便可能忘记,这时再背诵对照必然不同,真是狡诈无比。 她轻轻吸了口气,又默诵了一遍小无相功,赵倜微闭双目,待李青萝背完之后再没开口,似乎陷入沉思假寐之中。 李青萝见状不敢说话,也不敢乱动,瞅瞅赵倜,再瞅瞅童贯。 童贯此刻眼睛雪亮,倒也记得刚才小无相功开头部分,赵倜带他过来,不叫避人,显然并未在意。 他只记住开头,心中琢磨参详了一下,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极其古怪的表情。 (本章完) 第82章 布袋和尚 第82章 布袋和尚 不知不觉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到了明月当空时分,赵倜依旧闭着双目,神情似喜似悲,仿佛宝相庄严,看得李青萝有些发呆。 她没见过小无相功练成是什么模样,就算丁春秋也没彻底练成,但这时观看对方神态有异,心中未免生出狐疑。 丁春秋练小无相功空耗岁月,她更是毫无所得,难道这燕王能在短短几个时辰练成?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赵倜此刻体内真气鼓荡,他感觉小无相功并不算难,这功法主要是复杂,十分的复杂,复杂到极致,练着练着就会叫人忘掉之前行功路线,那几百上千条的路线想不忘都难,脑中一片糊涂,然后前功尽弃,还得从头再来。 绝真理之众相名无相,就理彰名,理绝众相,无如是相,故名无相。小而无相,芥子须弥,无迹可寻,是以为小无相。 这功法的威力在于模仿其它武功,只要学会了小无相功,再了解某一门武学的招式,便够能用小无相功的内力催动,模仿使出,甚至打出超越原本的效果,对不了解这门武学的人来说,决计看不出来。 而那些没有招数,如一阳指,劈空掌之类单纯以内力伤人的武功,小无相功也可以模仿,打出相似效果。 但这个却几乎无用,因为模仿招数的话和对方比斗观看就能记下使出,而模仿内功外放,是得知道内力运行路线,然后以小无相真气走动这种内功的路线然后使出。 可既然知道了这种内功运行路线,就是本来拥有此种内功,那也不必使用小无相模仿,直接用这种内功便是了。 赵倜已经练出小无相真气,这真气好似一张巨网,从丹田向四面八方延伸,人体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三百六十明隐穴道,相互交错组成无数的运行路线,小无相真气就在这些繁复路线中不停游走。 记住这些路线对赵倜来说没有问题,因为他过目不忘,过耳不遗,只要有过痕迹之事,经历过的事情,只要去想全部都能想起。 他在体内操运小无相功,也是有些惊讶,这功法可并非学武天资高深就可练会,记忆力是一方面,不说像自己过目不忘,总也得能够强记硬背,记忆惊人,另外是得对无相二字须有理解领悟。 随着体内真气路线越来越多,他不知何故突地想起了寺院宝刹内供奉的佛像菩萨,又想起了名观大庙中的天尊神祗,清净自然,宝相庄严,道貌岸然,无垢无净,不增不减。 接下不知为何又想到鸠摩智涂了一脸油光的扮佛形象,又想起了北冥神功帛卷上那与李秋水容貌相同,却媚态横生,仿佛天魔女舞般的画像。 有相,无相。无相,无相…… 赵倜体内小无相功真气快速飙涨,游走如同电掣风行,每一条运行路线再次分化出无数线路,竟然直奔中丹田绛宫,但却有没进入绛宫膻中大穴,围绕此穴转上一圈,开始往两旁发散而去…… 就在这个时候,琅嬛玉洞另一侧忽然传来轻微的“哗啦”动静。 李青萝纳闷转头观望,这琅嬛玉洞十分宽阔,两边距离并不算近,中间排了十几座书架,看不到全部地方,她感觉这声音似乎不在洞内,好像传自对面的山壁之中。 她急忙看向童贯,却见童贯做了一个噤声动作。李青萝放轻呼吸,目光越过书架上端,注视对面洞壁。 这曼陀山庄建在太湖深处的一座小岛上,小岛有小山,琅嬛玉洞其实就是依岛上小山所建。 李青萝看着看着忽然神色一变,难道是有人从那一端进入小山之内?在往琅嬛玉洞这边开辟通道? 岛上小山可不比岸上石土坚硬,而且原本就有不少天然形成的小山洞,山体玲珑,两边位置其实很近,很容易打通,如果不知道琅嬛玉洞位置还罢,倘若知道,倒真能够从那边过来。 想到这里,李青萝不由大惊,这贼人怎么会知道琅嬛玉洞的存在?莫非就是窃取小无相功七册秘本的贼子吗? 可既然得了小无相功,为何还要回来?而且之前能偷得秘籍,显然窥到了机关,为何还要从一面洞中往这里挖掘,想要打穿山壁进入? 想着想着李青萝不由神情大变,脸色顿时冰冷如霜,好贼子,这是要开个暗道将琅嬛玉洞搬空吗? 是了是了,肯定是想把洞内秘籍全部盗走,嫌琅嬛玉洞正门来去不方便,一次也搬不完,容易被人发现前功尽弃,所以才用出这么个招法? 她不由咬牙切齿,手不自觉搭在了腰间佩剑之上。 童贯在旁边伸出两根指头摇了摇,李青萝停止动作,脸上难看要命,心中恨死这贼人,简直贪得无厌,要坏她曼陀山庄根基。 此刻就听对面石壁内动静渐大,似乎临近,但挖掘的位置显然没掌握好,传来的声音有些高,似乎在洞壁偏上方向。 童贯对李青萝使了个眼色,两人微微低下身形,只露双目于书架上方,一动不动盯着远处的山壁。 又过了片刻,山壁传来松动声音,接着一块碎石“啪”地掉落在地。 里面动静立时消失,死一般沉寂。 又过半晌,悉悉索索声响起,就看离地大概五六尺的壁上石土不停滑下,一个黑洞从只有鸡蛋模样开始一点点扩大,最后竟变成三尺左右。 李青萝屏气注视石壁,里面黑乎乎没有什么光芒,但就在几息之后,忽然伸出一条手臂来。 接着片刻,从中又探出颗僧头,一个和尚自洞里迅疾跳出,落地无声。 只看这和尚朴素僧衣,神采飞扬,脸上隐隐似有宝光流动,便如是明珠美玉,自然生辉。 李青萝见状愣了愣,心内不禁大怒,原来竟是个贼秃! 这和尚背靠山壁东张西望,没发现什么异常后,从怀中摸出一只布袋,从那侧书架开始,将上面秘籍往布袋中装去。 他手法快速而圆润,没片刻就装完了几排,然后来到最后一排前,但似乎感觉哪里不妥,走至书架头处往对面张望,立刻便和李青萝的目光对在一起…… (本章完) 第83章 各使手段 第83章 各使手段 大眼瞪小眼。 和尚愕然,李青萝满面怒意,童贯嘴角抽了抽。 “阿弥陀佛!”和尚单掌立于胸前,另外一只拎着布袋的手藏去身后。 “女施主,贫僧这厢有礼了。” 李青萝眼睛冒火,表情阴沉仿佛能滴下水来:“你是哪里的和尚,怎么跑来我曼陀山庄行窃?那七本小无相功是不是你偷走的?” “这个……”和尚闻言露一副笑意,十分从容不迫:“既然撞见,贫僧也不隐瞒,贫僧乃吐蕃大轮寺大轮法王鸠摩智。” “鸠摩智?”李青萝愣了一下:“你就是那个蕃僧?” 她听段誉说过,被一个番僧仇家追杀,名叫鸠摩智,想来便是眼前这和尚。 “噢?”鸠摩智笑道:“女施主竟然知道贫僧,看来贫僧名气足够响亮,宋国江南都有人知晓,既然如此,女施主将那小无相功最后一册送与贫僧可好?缺了一册总练不圆满,贫僧谢过女施主了。” “你这贼秃痴心妄想!”李青萝气得五内俱焚,没想到这和尚居然如此不要脸,偷书不说,此刻竟然张嘴直接开要。 鸠摩智一副彬彬有礼:“贫僧向来不愿强人所难,宁可自取也不令主人家为难,但那最后一册此处没有,贫僧只好破例管女施主讨要了。” “我杀了你这贼秃!”李青萝再也忍受不住,在赵倜面前她不敢放肆,憋了满心怒火,此刻全部撒放出来,长剑一抽在手,直接向鸠摩智刺去。 那剑光寒,速度飞快,鸠摩智身形往后滑走,剑始终距离身体一尺有余,摇头道:“女施主拥有此等宝库,武功怎如此蹩脚?莫非小无相功并未学会?” 李青萝闻言更怒,剑上挽出几朵青色虚影,却是青城派的松风剑法。 鸠摩智笑一声:“招数不错,就是女施主使用得差些意思,看来女施主的习武天赋并不如何,既然如此,这宝库给女施主又有何用?便全予了贫僧吧!” 他话音落下,稍避长剑,挥掌一记火焰刀斩了出去。 火焰刀可以掌风劈空,内力外放,灼热无比,能点檀香,极致之处,甚至可以点燃灯烛。 李青萝只感觉一股热息迎面而来,哪里见过这种功夫,想要躲避却来不及,被掌风斩在肩头之上,惨叫一声,身子倒撞而出。 鸠摩智想逼问小无相功第八册,所以没下杀手,否则这一掌便直接要了她的性命。 李青萝以剑支地,吐出一口鲜血,勉强坐起,脸上惊骇无比,这和尚武功竟如此高强,恐怕只有父亲丁春秋才能抗衡。 鸠摩智竖掌胸前,露出一笑:“得罪了,女施主。” 李青萝心中慌乱,急忙看向童贯,童贯既然被燕王贴身带着,肯定是名高手。 鸠摩智顺着李青萝目光也瞅向童贯,他刚才就打量过童贯,觉得这人看起来很怪,却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而且后面还有一个人,盘膝坐地,被这人身体挡住,看不清容貌。 童贯双袖合拢,心中却不如表面沉着平静,刚才鸠摩智的火焰刀着实吓了他一跳。 能内力外放的无一不是高手,葵宝典虽然不走此路,但倘若真须外放他却绝难做到。 “你这和尚好大胆子!”童贯冷哼一声,此处距离外面洞口有些路程,且洞内聚音,他即便大喊外头也未必听见,何况他害怕惊到后面正在练功的赵倜,两难之下琢磨只能先拖延一些时间。“既然吐蕃僧人,怎敢来大宋撒野,莫非怀揣什么不可告人之秘?” 鸠摩智闻言脸现奇异神色,终于知道古怪之感从何而来:“你是宦官?” 童贯道:“既然知道,还不赶快行礼,本官身具六品,你敢在此撒野,难道想挑动大宋与吐蕃的战事吗?” 鸠摩智皱了皱眉:“我虽是僧人,同样有品级在身,你既为宦官,怎可轻易离宫,到此江南?” 童贯冷笑道:“本官的事情,要你这和尚来管?自然是奉旨办差,你想从中破坏阻拦吗?” 鸠摩智目光闪烁:“这太湖中的水庄能有何差办,你大宋的皇帝恐怕没这么闲吧,想搜罗此处存放的武学?” 童贯哼道:“都说了办差,你这蕃僧少问东问西,还不赶快退去,本官自当没有看见,放你一马。” 鸠摩智沉默几息,目光望向童贯身后,笑道:“恐怕并非如此?你后面何人,怎么不敢露出面容?” 童贯尖声道:“叫你离开就赶快离开,真想阻碍本官办差,挑起战端不成?” 鸠摩智摇了摇头:“你如此紧张,莫非后方之人是你宋国皇室?” 童贯面皮抽搐:“你这和尚哪来许多猜测,刚才你自说是大轮寺僧人,胆敢破坏我的差遣,就不怕找到你大轮寺去?别忘了你可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鸠摩智神情凝重:“你这宦官说得有理,不过今日之事贫僧势在必得,放弃不了,如果你身后之人果真宋国皇室,大不了贫僧带他去大轮寺一游,到时有此人在手,你宋国皇帝又能将贫僧如何?” 童贯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他怕这和尚杀人灭口,听他没吐露此种意图,不由道:“你这蕃僧属实胆子不小,你……” 他还未等说完,就看鸠摩智往前走来,边走边道:“叫贫僧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能带宦官来到江南,莫非王爵不成?” 童贯面露急迫,怒斥道:“和尚安敢!”说罢银针自双袖飞出,直刺向鸠摩智双眼。 嗯?鸠摩智轻咦了一声,看这针快速诡异,后面还系了彩线,心中疑惑,从没见过这样的武功。 他抬手去抓,就看那线头一抖,银针居然拐弯,竟然直奔咽喉,不由向旁躲避。 这时童贯扑上前方,袖中又是两枚飞针闪射,直奔鸠摩智肋间的两处穴道。 鸠摩智眉头微锁,一掌劈出,但那针似不着力,顿了一顿,换了个方向再次刺来。 葵宝典速成,童贯现在已经能够驭使六枚飞针,他脚下步行魅意,眨眼就到了鸠摩智侧旁,指隙间又是两根银针钻出,向鸠摩智刺去。 鸠摩智身形一错,目光炯炯,嘴角露出一抹奇妙笑意,竟是换掌为指,仿佛拈。 也看不到他如何动作,竟捏到两枚针上,随后轻轻一震,两针皆弯,接着再一指冲前点去,童贯吓得亡魂皆冒,用尽浑身力气朝后退走。 就这时,原本闭目的赵倜睁开了双眼。 (本章完) 第84章 小无相功模拟葵花宝典 第84章 小无相功模拟葵宝典 赵倜抬指往前一点,幻阴指力发出轻郁空灵之声,直奔鸠摩智。 幻阴指若不外放,只用指法点穴伤人其实没什么动静,但真气外放自然不同。 鸠摩智听得指风之声不由脸色立变,他之前在大理天龙寺中过赵倜一指,滋味至今难忘,足足用火焰刀内力熔炼了一个月之久,才将那丝幻阴指真气彻底炼化。 火焰刀虽然属阳,但却并非十分纯正的阳刚之功,这也是为什么用这么久时间才化掉的原因。 此刻再次看到幻阴指,鸠摩智顿时宝相破灭,面目狰狞:“是你?” 赵倜从蒲团上缓缓起身,微微一笑:“大名鼎鼎的吐蕃护国法王鸠摩智,精通佛法有大智慧,五年一次开坛讲经,西域天竺各地高僧云集大雪山大轮寺执经问难,研讨内典,无不欢喜赞叹而去。” 鸠摩智神色明灭不定:“你是大宋皇室?” 赵倜抚掌:“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此高僧大德,居然潜入人家庄中偷盗东西,实在叫人惊掉下巴,难道真如魔王所言,末法之世,魔子魔孙混入寺内,穿袈裟,坏佛法,曲经典,大坏戒律吗?” “胡说八道!”鸠摩智一双眉毛几乎立起:“你懂什么佛法,黄口小儿,信口开河,今日本王就拿你去大雪山大轮寺,叫你在佛前参禅三十年,领悟什么才是真正的佛法。” 赵倜摇了摇头:“只怕你没那个本领,佛之一尺,抵魔之一丈,还是我拿了法王,好好教导法王忏悔。” 鸠摩智面无表情,心中暗想当日在天龙寺内,若非七人合击,怎会中那一记阴寒无比的指力?此刻这洞中再无旁的高人,自己又学得小无相功这种绝学,已非去年可比,当迅速擒捉对方,折磨一番后带走。 他不说话,身子突兀一动便到了赵倜近前,接着火焰刀劈出。 赵倜一笑,道:“剑来!”指风打中李青萝拄地长剑,那剑弹起落入他掌内,随后身形如光烟乍起,避过火焰刀掌风,闪至鸠摩智身边。 鸠摩智面露诧异,没想对方居然轻功如此快速,与刚才那宦官所用很像,但又似有不同,不知两者间有何联系。 童贯这时刚要跑出去喊人,看见赵倜步法不由一愣,接着瞧赵倜出剑飘忽阴魅,似若无形,顿时神色大变,仿佛石化一般,呆在了那里。 赵倜抢占先手,葵宝典剑法似夜海波浪,一波接着一波,变化无止,招招连绵,竟然将鸠摩智连续逼退七步。 鸠摩智心中吃惊,原来竟是低估对方,除了那冰寒指法外对方居然于剑道之上还有如此高深造诣。 这时距离太近,赵倜剑法太快,鸠摩智劈出火焰刀掌风转圜呆重,便一手直接用掌,另外一只手连续用出拈指、无相劫指、多罗叶指。 赵倜单手使剑,另一手用上幻阴指和对方少林三种指法对在一起。 那三门指法皆是玄妙无比,鸠摩智练得也精通,但幻阴指走的乃是天一生水的路数,无论那些指法怎么变换,怎么奥妙无穷,都没有攻破幻阴指的防御。 鸠摩智越战心中越沉,他本自负,从不带兵刃在身,只凭掌指走遍天下,但此刻却吃了没有兵器的亏,被一口剑仿佛大网一般缠绕。 他火焰刀掌不止一次拍打在剑脊之上,李青萝的长剑不错,但总非春秋宝料铸造的削铁如泥之兵,以他掌力早该击断,可那剑却魅影横行,拍上根本都不着力,反而借一拍之势变招刺向自己身体别处。 鸠摩智长啸一声,只觉得憋屈无比,明明身负数种绝学,内力也雄浑过对方,竟毫无施展之地。 他这一声惊醒了正在发呆的童贯,童贯脸色苍白如雪宣纸,脑中天旋地转,喃喃自语,完了完了,王驾练了葵宝典,自家可成为罪人了,这待如何是好? 看他呆若木鸡模样,李青萝在地上焦急提醒:“貂寺还不去外面喊人?” 童贯醒悟,撒腿就往外跑,可心中却又有一些疑惑,王驾身形步法,剑招连绵分明就是葵宝典,可为何看起来和自家练的不太一样? 鸠摩智这时听到李青萝话语,不由心头一动,皱起双眉,对方是宋国皇室,怎么可能只有两人在此?外面说不定还有别的高手,或者多少军兵! 想到此处他猛吸口气,若不能迅速拿下,后果不堪设想,从三尺壁洞回返已是不能,毕竟那里仄狭,总不好弯腰倒退出去,何况对方岂能容自己安然进入?只怕进去也是自寻死地,不能返回小山另外一侧。 那就只有从这琅嬛玉洞的正门出去,可正门必然都是对方之人,既然皇室出行,难免有强弓硬弩,除非擒获眼前这少年,以做人质,方能离开。 鸠摩智心思电转,看赵倜哪里好擒,所使剑法与步法似是一套,毫无破绽攫取,魅影光烟,也不知是什么武学。赵倜剑转如意,一招连着一招,仿佛无穷无尽,身形若影,飘忽而不着力。 鸠摩智观看剑招步法,不觉有所感悟,这究竟是什么武功?与旁的武功路数大相径庭,但却又呈现出不凡威力,未见有人用剑斜挑钩上再划下,那身法也没见人这样闪晃颠倒使用,但却玄奥无比,真乃一套绝学! 他心中暗忖,不如以刚学的小无相功模拟一番,说不定威力更胜,且能惊得对方一惊,露出破绽,正好擒获。 鸠摩智一念及此,只觉事不宜迟,说做就做,立刻催生体内刚练成不久的小无相真气,接着一掌碎掉旁边书架,取得根硬木条做剑使用,开始模仿赵倜剑法。 赵倜见状丝毫不惊,心中早就料到这和尚会忍不住使用小无相功,他开始放缓进攻速度,和对方游斗起来。 鸠摩智初时运用葵剑法身形,觉得别扭无比,那些动作根本就似故意为难人一般,角度诡异古怪,但用着用着感觉甚妙,身体血脉都仿佛沸腾起来,果然是绝世好功。 鸠摩智手中硬木条将这葵宝典衍生剑法不停使出,越使越是顺手,越使越觉得意。 赵倜开始从攻到守,冷眼看鸠摩智,若有所思。 此刻琅嬛玉洞外脚步声匆匆而来,鸠摩智已将这剑法用得仿佛一张泼天剑网,身形如魅,阴黯幽谧,来回穿梭不停。 可就在他步步紧逼,似要得手之时,却忽然“啊呀”一声大叫,仿佛旋转的陀螺忽然停住,突兀无比。 就见他面色酡红似血,两只眼睛几乎鼓出眶外,站在地中表情错愕迷惑。 接着一身僧袍寸寸崩裂,臂上身体血管鼓涨如蛇行蚓爬,心脏砰砰剧烈跳动不已。 赵倜移后两步,眯眼去看,鸠摩智忽然惨叫一声,双手捂住下方,“噔噔噔”倒退了几步,“砰”一下撞上墙壁,缓缓滑落于地。 只见他皮肤渗出一丝丝血痕,下方也流出一滩鲜血来,嘴唇动了动:“你,你……” 赵倜眨了眨眼,摸了摸下巴,缓缓走上前方:“这个……我也是学了才知道,小无相功好像模拟不了这门剑法,倘若强行想要模拟,那……” 鸠摩智双目瞪得好似牛眼,眼角鲜血流淌,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赵倜低声嘀咕:“怪不得当年李秋水模拟葵宝典后急着退走,连补剑都没有……” 他心中暗想李秋水当时伤了李宪,补上一二剑也就是几息之事,却急切退走,功亏一篑,显然是受葵宝典反噬,心中震惊无法理解,才着急跑掉,就不知受伤如何。 这葵宝典乃是极阳极阴互转的武功,说白了就是切断阳念,阳化阴生的武学,所以才得自宫,这样练出的极阳真气与极阴互转,才不至于暴体而亡。 而小无相功模仿葵宝典那些招数步法,牵扯刺激了体内阳气猛涨,念火烧身,却因没有自宫无法化解,才会造成与不自宫练此宝典近似的下场。 这时童贯和外面众人跑了进来,将鸠摩智团团围住,口中纷纷呼道护驾来迟。 赵倜摆了摆手:“将这和尚捆绑了抬出去,他这伤怕是不能走路,抬时谨慎一些,切莫颠簸死了。” 推荐一本朋友的书,都市年代文写得很稳健,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本章完) 第85章 琅嬛秘籍 第85章 琅嬛秘籍 众人闻言行动,抽出一块书架横板,把鸠摩智放于上方,往出抬走。 赵倜看向李青萝,笑眯眯道:“夫人的伤不打紧吧?” 李青萝一脸呆滞,这恶王武功居然如此厉害,与那和尚不分高下,最后不知使用了什么诡计取胜,那和尚怕只有父亲才能抵挡,现在看来即便父亲回来也是无用,恶王未必能够拿下,何况还有军兵。 “民妇,民妇没有太大事情,回去服药养伤便好。” 赵倜道:“本王也算给夫人解决了一个仇家,不然这琅嬛玉洞的武学都叫他搬走了,夫人说是也不是?” 李青萝木然点了点头,不知对方何意。 赵倜这时瞧去旁边童贯,童贯像鸵鸟一般,头直往下埋。 “道夫做什么呢?”赵倜道。 “卑奴卑奴……”童贯就想直接跪下认罪,他刚才琢磨过自家好像没给赵倜葵宝典秘籍,但这宝典一脉单传,肯定是赵倜将秘籍取走了去练,那说到底还是自家的过错。 “干什么吞吞吐吐?”赵倜皱眉。 童贯瞅了一眼李青萝,心中暗想这种事情哪好外传,急忙道:“卑奴适才没保护好王驾,罪该万死。” 赵倜看他战战兢兢模样,哪还不知是因为葵宝典,便道:“以后好好练武,不得懈怠。” “是王驾,卑奴知道了。”童贯擦了一把额头汗水。 接着赵倜伸手一指鸠摩智装书的大布袋子:“既然夫人也觉得本王解决了曼陀山庄的仇家,那这袋子里的书就给本王看上几天,权做夫人报答。” “什么?”李青萝一愣,顿时愤慨,这恶王与那和尚行径其实无二,和尚是巧取,他这分明便是豪夺! 赵倜笑道:“夫人放心,本王只是看看,不会不还回来的。” 李青萝嘴唇动了动:“燕王千岁会还书山庄?” 赵倜摇头:“夫人这是什么话,本王并未想走,我看你这山庄风景不错,住上几日再说。” 李青萝闻言差点没晕过去,心说如何不走了?本来想着赶快给这恶王小无相功,叫他离开,反正他是皇族拿了也未必外传,可刚刚又要看琅嬛玉洞其它秘籍,现在竟然直接说不走了! “怎么,莫非夫人不欢迎本王吗?”赵倜淡淡道。 “自是没有。”李青萝强挤出一丝笑容:“民妇是怕山庄简陋,婢女粗糙不懂规矩,伺候不好殿下,怠慢了殿下。” “夫人倒是思虑周全。”赵倜想了想:“夫人不是说你那女儿知书达理,素喜读书写字,作诗弹琴吗?就叫她日里过来伺候好了。” “啊?”李青萝呆了呆,这恶王是何意思?莫非看上了嫣儿?这倒也并非不成,做大做小不说,怎么都比跟着那整天做梦的慕容复强! 一个当朝亲王,一个祖上早就亡国几百年还在异想天开的佞徒,天壤之别,没有丝毫可比之处。 思想到此,李青萝看赵倜眼光便有不同:“殿下,那民妇就尊吩咐,日里叫嫣儿过来操办常事,只是嫣儿年少不太懂事,如有冒犯,还请殿下多多担待。” 赵倜道:“无妨,不过煮煮茶,插插,你那女儿只是平日太少见人罢了。”李青萝称是,此刻童贯将书装满袋子,赵倜负手朝门外走去,到了外面一看,玉兔西坠,天色已经放亮。 他叫周侗孙统和李青萝商议安顿,没过半个时辰便全部妥当,接着歇息下来。 上午起身,收拾完毕,先去看了鸠摩智。 鸠摩智这时被铁链捆于木榻之上,周侗低声对赵倜说了几句话,赵倜惊讶:“竟是如此?” 周侗道:“王驾,确实如此,不过既然对方是和尚,只要不死,属下倒觉得也不算什么……” 赵倜摇头:“西域一带的和尚与中土有所不同,但这也只能怪他自己贪得无厌,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天地间太多奇异本领。” 童贯在旁边目光闪烁,他昨晚听李青萝背诵小无相功,仔细琢磨之下,便以为此功不能模仿葵宝典,但和尚却不知道,哪晓得还有这么一门需要自宫才能练习的武学。 一众江湖人这时都面露敬畏,想不出燕王用了什么武功,竟然使得这和尚落得如此悲惨下场,这以后还如何在外立足江湖?恐怕只有进宫一条路走,说不定就是皇家专门收取宦官的手段。 赵倜走上前去,瞅向躺在榻上的鸠摩智。 鸠摩智并没有昏迷,他受伤虽重,却没有性命之忧,毕竟不是直接修炼葵宝典,不会当时便气血爆体而亡。 他一双眼睛圆睁着,眨也不眨,浑身一动不动,看着上方房梁,似乎一具雕像。 赵倜道:“和尚感觉如何?” 鸠摩智闻言缓缓转动眼珠,望向赵倜,眼内空洞苍白,似乎魂魄都已飞走。 赵倜摸摸下巴:“和尚却不能怪我,我又没叫你用我的武学,我这武学有所限制,你胡乱使用小无相功去模仿,落得这般下场却是咎由自取了。” 鸠摩智将眼睛闭上,又再睁开,两行心酸泪水缓缓淌下,似乎想要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来。 赵倜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和尚若不偷小无相功,哪里有这般是非?和尚若不觊觎六脉神剑,哪里会来江南?和尚若不贪武,何至今日之事?” 鸠摩智缓缓道:“施主所言不错,和尚若不出生,将来便不会死,和尚若不出家,便也不是和尚,你贪了这门武功,也不见得比和尚强到哪里……” 赵倜哑然失笑,知道鸠摩智已经想出葵宝典其中关窍,他道:“这个时候你却要与我辨经问难来了?待你好了,我与你好好辨辨其间道理,无相无相,你分明着相还不自知。” 他说完摇了摇头,走出门外,此刻孙统前来禀报,苏州那边又遣过来五百军兵,还带了粮食菜肉等物。 接着回去住处,前方是个书堂,赵倜坐下观看琅嬛玉洞书籍,童贯立在一旁胡思乱想,不时想起葵宝典之事,未免心惊胆颤一番。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音。 (本章完) 第86章 夕阳有客来 第86章 夕阳有客来 童贯过去开门,见一名身穿淡粉色纱衫的绝色少女带着两个小婢立在门前,不由纳闷。 少女眉如远山含黛,目若秋水清波,微微低头,小声道:“母亲叫我过来见燕王殿下。” 童贯回头望向赵倜,赵倜看了一眼正是王语嫣,道:“进来吧。” 三人进门行礼,王语嫣道:“殿下有事还请吩咐,母亲已经与我说过,叫我,叫我……” 赵倜随手往旁一指,好半天方才道:“王姑娘也喜读书?” 王语嫣站得局促不安,闻言稍稍心内松弛:“民女自幼读书,读得最多典经诗词,也有武学……” “哦?”赵倜放下手中卷册,瞅了过去,王语嫣此刻也抬头,赵倜看她紧张,不由一笑:“不说什么武功之类,王姑娘读这些书,想来也是会作诗填词了?” 王语嫣点头:“略知一二,作不太好。” 赵倜想了想:“你不喜习武,可这诗词文章,庄内怕是少有人懂吧?就算写了出来消遣闲暇时光,怕也只是自得其乐。” 王语嫣微微露出愕然,抬头看向赵倜,只觉对方一双眼仿佛能够瞅破人心,不由有些慌怯,急忙转过头道:“庄上人人都是习武,民女说起这些确实没谁能够探讨。” 赵倜笑道:“不妨拿来本王看看,瞧你文采如何,东京多才女,本王便认得一个小丫头,唤做李清照,其父是礼部员外,她今年只有十一,却作得了一手好词。” 王语嫣闻言不由双颊微红,愈发局促:“民女怎能和官宦门第的女儿相比,民女都只是自学,写的不堪入眼……” 赵倜笑着摆了摆手,瞧向一名青衣婢女,正是那天初上岸时遇见的小丫鬟,名为幽草。 他道:“幽草去煮茶来。” 幽草道:“奴婢马上就去,殿下稍等。” 王语嫣见状道:“民女也去帮忙。” 赵倜拿起书卷:“随你们去弄,煮好便成。” 王语嫣走出门外,拍了拍胸,轻轻出一口气,紧张神色舒缓了些。 幽草问道:“姑娘怎么了?” 王语嫣摇头:“对方身份不同,心内紧迫不安,出来便好了。” 幽草道:“殿下人挺和蔼,就是手下那些个个凶狠恶煞,吆五喝六,才算吓人。” 王语嫣道:“是那些江湖人吗?” 幽草点头:“可不就是,说几句话便好像要吃人一般,恶劣得很。” 王语嫣若有所思,片刻道:“还是去煮茶吧。” 幽草应是,两人走远。 将近傍晚,夕阳红黄颜色,如同巨大胭脂火球,挂在太湖西方天空,映照得湖水半江瑟瑟半江艳红。 赵倜站在岸边观看风景,只见远处渔人收网,唱着调子,小船向湖的另一处驶去,渔歌声音渐远,在夕阳之下,水鸟飞起归巢,水天一线,好一幅宁和美景。 身后童贯张了张嘴,他一直想问葵宝典的事情,但每每要说之时却又不敢开口。 这事赵倜不主动提,他思索着自家先问好像有点忤逆,毕竟此种事情哪能随便道来,得帮殿下藏着掖着,不好泄露半分。 但他犯下大罪,就算殿下不开口,也得主动领罪,就在昨晚他还梦见干爹李宪,李宪怒目圆睁,骂他奸佞,梦里险些掐死他,现在一想还不由吓得哆嗦。赵倜转过身道:“回去吧,叫周侗过来。” 回了书堂坐不多时,周侗进入行礼,赵倜道:“鸠摩智如何?” 周侗道:“王驾,这和尚倒也吃喝,叫给治伤,并不反抗,但却好像魔怔了一般,嘴里不停诵说经文,属下不懂佛经,不知道他说的是何意思。” 赵倜道:“吃喝就行,我知他心内打得什么主意,且不用理他,否则我三言两语坏了他佛心,怕他再无颜活在世上。” 周侗道:“王驾,我听童貂寺说这和尚武功非凡……” 赵倜道:“他天资惊人,世所罕见,所练的武功也无一不是绝学,其实光祖你的天资也好,就不知金老拳师为何没传下些绝技来。” 周侗汗颜道:“师父他老人家所学颇杂,一共教授了三名弟子,属下是最小的,师父偏重传授属下枪马弓箭,战阵厮杀,拳刀虽然也有,却没有那些教得多了。” 赵倜点头:“战阵早晚都用得上,你须好好钻研。” 周侗称是,赵倜沉思片刻道:“我这里有几本适合你的武功,都是枪刀之类,还有一本内功,你拿去吧。” 说着取出几本册子递给周侗,周侗急忙行礼:“谢过王驾,属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赵倜道:“好好统领那些江湖汉子,别叫他们惹是生非。” 周侗点头应是,又次行礼离开。 赵倜看他出门,喝了会茶,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阵长啸之声。 这声音雄浑有力,仿佛震动天际,显是内功十分了得。 他不由眯了眯眼,放下手中书册,站起了身形。 就此刻门外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音,童贯敲门而入:“殿下,岛上来了刺客,还请殿下暂避一避……” “什么刺客?”赵倜绕出书案。 “殿下,报信军兵说是一个鹤发童颜,面如冠玉之人,武功极高,因为没从军营那边上岸,弩手无法围堵射杀,先往王夫人住处,又迅速朝这边赶来。” “鹤发童颜,面如冠玉?”赵倜想了想,这是丁春秋回来了吗? 丁春秋每年都来曼陀山庄看望李青萝,前几日便已到了,但后来又离开不知去了哪里。 “出门看看。”赵倜道。 “殿下不可啊,那人武功极高,万一有什么闪失,卑奴百死莫辞其咎,殿下还是去后面暂歇,叫卑奴把守这门口,除非卑奴殉国,不然谁也不叫进入!” 赵倜摇头道:“有空多把葵宝典练练,比空口说大话,阿谀奉承要好。” 一听葵宝典几字,童贯立刻讷讷不敢言语,跟着赵倜走出门外。 书堂外面是块空场,左右远处都种了茶树,此刻香飘散过来,十分醉人。 这时就听啸声越来越近,片刻到了前方,是个长袍大袖身影,军兵立刻迎了上去。 但这人身法极快,挥袖劲风呼呼作响,内力之声破空不断,根本不做耽搁,没几息便摆脱了纠缠,掠至赵倜四五丈外。 (本章完) 第87章 上架感言 第87章 上架感言 明天1月1号,上架了。感谢大家月票、打赏、追读、投票、阅读这本小说。 谢谢各位老板的鼎力支持、大力相助。 感谢大家,谢谢大家。 小作者在这里恳求一下订阅,希望大家方便的话能够支持一下,让这本书走得更远更好。 谢谢大家,谢谢各位老板,谢谢各位衣食父母。 (本章完) 第88章 凌波微步舞北冥 第88章 凌波微步舞北冥 赵倜观看来人,夕阳余晖照在对方脸上,只见面色红润,满头白发,颏下三缕银髯,身形魁伟,穿着宽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这人也打量赵倜,忽然开口:“便是伱欺负我家女儿?” 赵倜微微一哂,旁边童贯立刻道:“大胆村夫,胆敢如此无礼,还不跪下与王驾请罪,好留一条性命残喘,不然捆绑擒拿,千刀万剐!” 来人哈哈大笑:“甚么王驾,老仙刚才匆匆见得女儿一面,她不敢道出军兵占岛实情,只说官府办事,定然受伱欺负,老仙给女儿出气,再带女儿远走高飞,伱又能耐老仙如何!” 这时孙统领着军丁从后方追上,看四下人多,赵倜又在对面,不好用弩,喝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这逆贼怎敢出此大逆不道话语!” 来人仰天长啸:“便算是王又能耐我星宿老仙……” “丁春秋。”赵倜淡淡开口。 “嗯?”来人一愣,看向赵倜:“伱知道老仙名讳?” 赵倜摇头笑道:“谁不知你星宿老怪丁春秋是个狂悖无形,夜郎自大之辈!” 丁春秋脸色立时阴沉下来:“本来老仙只想教训你一顿了事,既然你出言讥讽,那只能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坐井观天,愚蠢至极。”赵倜哂道。 丁春秋闻言大怒,他杀人不眨眼,最爱别人阿谀奉承,最厌别人讥嘲讽刺,他和人过招占上风,星宿派弟子就要大声吹捧,一见他落下风,就必须赶紧住嘴,以免遭殃。 “你敢再三嘲讽,老仙捉住你好好折磨一番,叫你知道厉害!”他此刻心头恼火,身子仿佛一只大鸟直扑过来,那些江湖客挡在前方,挥舞兵刃迎上。 赵倜道:“此人武功有毒,屏住呼吸,莫叫他手掌沾身。” 丁春秋有腐尸毒,三笑逍遥散等手段,更有化功大法这种歹毒本领。 那些江湖客闻言谨慎起来,但丁春秋根本不和他们纠缠,双袖一扬,内力震荡,化功大法使用,四周根本靠不得近前,随后踏出怪异步法,身形如同闪电,向着赵倜冲去。 童贯见状跃出:“逆贼敢尔!” 他怕对方施毒,六根飞针全部施放,彩线遥制,朝丁春秋身上穴道刺去。 丁春秋皱了皱眉,没看过这种武功,双掌轻拍,飞针立刻绕走,他冷哼一声,脚步催动欺近了些再是一掌。 童贯急忙运针刺他手掌,却不料丁春秋乃是虚招,竟然身形一晃,手掌夹住了一根飞针。 童贯不由暗喜,正想用另外五针去袭丁春秋,却突地感到自家放出的内力竟消失不见,就如同冰雪消融般彻底,而彩线也一瞬间变为了灰黑颜色,直往地上掉落,顿时吓得尖叫一声,身形暴退。 赵倜在后面看得仔细,嘴角不由微微扬起,化功大法! 丁春秋没得无崖子真传,不明白北冥神功散功吸功的道理,就将毒法想象于这门功夫之上,把毒质涂在手掌并吸入体内,发功时掌中所蓄之毒随着内劲暗送出去。 中掌者或内力顷刻化尽,或沾剧毒当场立毙,或哀号数月方死,练这功法得七日抹毒,如若不抹,功力不但会下降,身体里积攒的毒素没了新毒压制,便会慢慢开始发作。这时丁春秋向前奔近,后面军兵和江湖客急忙追来,丁春秋身形飞快无比,抬掌朝赵倜拍去。 赵倜脚步一动,抽了长剑在手,轻轻滑去旁边,一剑斜挑。 丁春秋根本不怕长剑,双掌便去夹抓,赵倜知道他要用化功大法污染长剑,然后顺着自己附在剑上的内力一路化去。 他轻轻一笑,剑身回旋,身子转动,又一剑刺向丁春秋肋下。 丁春秋宽袖拂动,打向长剑,赵倜继续变招,再是一剑递出。 两人眨眼拆出了十余招,丁春秋碰都未碰到剑身一下,一丝衣角都没有刮到长剑,根本没机会使用化功大法,不由脸上怒意陡生。 就这时,李青萝自远处跑来,神色惶惶:“父亲不可!” 众军兵拦住李青萝,李青萝叫道:“父亲这是做甚,还不赶快住手,女儿并未受到欺负,不用父亲出头。” 丁春秋怒道:“晚了,此人胆敢嘲讽于我,必然捉住折磨,青萝不必烦心,大不了举家搬往星宿海居住!” 他说罢鼓荡内力,长袖飞舞,便有一抹毒烟从袖中飞出,其快无比,叫人难以躲闪。 赵倜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神情,小无相真气瞬间笼罩体内,此刻诸穴皆动,诸脉如川,绛宫膻中大穴海纳百川,汪洋巨浸,端在积聚。 小无相真气在丹田快速旋转,全身每处穴道似乎都产生一个漩涡,此刻这真气竟变得阴阳兼具,阳刚煎熬如火炉,阴柔似寒冰,几乎就是百毒不侵,强凶霸道,护体防御暴增。 小无相真气模拟北冥神功! 赵倜在琅嬛玉洞之时做过尝试,小无相功不好模拟葵宝典,但却能模拟北冥神功。 想模拟内功必须知道内功运行路线,赵倜有北冥神功帛卷,早便记住功法,模拟一遍发现确实可行,不过和鸠摩智战斗的时候,左手偷使,却吸不了对方内力,但可以抵御火焰刀阳毒,甚至反震对方。 北冥神功高深,小无相功无法全部模拟,但拒毒却没问题,至于吸功,赵倜怀疑对逍遥派同源内力会有效果,不然天山童姥也不会说李秋水要盗取她一生神功。 李秋水并没有散功,没有散功就无法练习北冥神功,除非李秋水用小无相功模拟北冥神功,可吸取同源内力! 这时看毒烟沾染赵倜身上,丁春秋顿时大喜,呼道:“倒倒倒!” 赵倜身体一层无形内力笼罩,毒烟即便沾了也无法侵害。 丁春秋见状不觉愕然,接着眉毛立起,一掌拍来,化功大法使出。 赵倜淡淡一笑,踏出凌波微步,身子仿佛叠起一层层重影,分不清虚实,瞬间便来到了丁春秋身旁。 他伸手朝对方抓去,手上穴位气漩转动,立刻牵引住丁春秋内力气机。 丁春秋脸色瞬间大变,亡魂皆冒,惊呼出口:“北冥神功?!” (本章完) 第89章 内力暴增 第89章 内力暴增 北冥神功! 丁春秋这一刻几乎吓死,看见凌波微步便感觉不好,待得对方手掌临近,感到阵阵吸力,立刻叫出声来。 他这辈子最耿耿于怀,念念不忘,甚至恨之入骨的就是北冥神功。 无崖子不传他北冥,李秋水知道北冥也没有传他,他只好另辟蹊径创造了化功大法。 可化功大法是什么玩意儿他心中有数,得不停收取毒质来压制身体,而且根本吸不到对手半分内力,只是用毒去化对方内功。 入不了品,不能登堂,叫做邪门污秽功法并不冤枉,甚至还不如一些纯粹的毒功,纯粹毒功是内力从修炼起本就带毒,化功大法则是从外部引毒入体,再以内力掺杂催出。 而北冥神功阴阳防御,不畏剧毒的属性,直接便叫化功大法毫无用处。 丁春秋吓得魂飞魄散,此刻也没时间思索对方为何会用凌波微步和北冥神功,一心只想逃离此处。 赵倜伸手往丁春秋的肩头抓去,既然对方剧毒构不成威胁,那就像待宰羔羊,任人宰割。 丁春秋虽是无崖子门下,但无崖子对丁春秋人品不满,并没有传授逍遥派的真正绝学,他从李秋水处也只学会了一门龟息功,至于小无相功练来练去练不明白,难以使用。 他这时快不过赵倜,凌波微步,步步先机,他只跑出半丈的距离,就被赵倜抓上肩头,然后顿觉浑身一酸,力道丧失,暗叫一声完了。 他内功虽算浑厚,但却驳杂,并不精纯,否则如真正的绝顶高手扫地僧,童姥等人,内力铁板一块,哪里好能吸动。 赵倜感觉丁春秋的内力疯狂顺着手上穴道涌进,全部向着膻中穴汇聚,不由惊喜,果然小无相功模拟的北冥神功能够吸收同源内力! 李秋水早知此事,她一生大敌就在同门,最大敌人天山童姥,是以没有散功修炼北冥,因为只用小无相功催动便可达到吸取对方功力的效果,童姥自然也是知道,才有李秋水要盗取她一生神功的说辞。 “不不不!”丁春秋仰天大叫,状若疯狂,须发飘舞,仙风道骨全无。 李青萝在远处看得目瞪口呆,李秋水虽然没给她留下北冥神功,但她却是知道此功的,这时心脏“砰砰”乱跳,北冥神功,居然是北冥神功!怪不得这恶王会提到嫣儿的外祖父母,他果然知道,就不知他是父亲无崖子的徒弟,还是母亲李秋水的弟子? 赵倜修炼幻阴真气一年多,这种武学特性天一生水,水滋万物,霸脉幻生,每次损耗再恢复时便练得更多,他如今功力深厚,只觉丁春秋内力源源不断吸进,至于那些剧毒则全部隔绝于外。 不知多久,那内力已是全部吸来吸空,赵倜发出一声长啸,穿云裂石,回声久久不停。 丁春秋如同面条般瘫倒在地,功力全失,体内毒素再也压制不住,开始反噬起来。 李青萝喊道:“殿下,殿下叫民妇看一看父亲。” 赵倜瞅她一眼,微微点头,军兵让开李青萝,她飞奔到前,只见丁春秋脸色暗黑死气环绕,急忙从对方怀中摸出几瓶药物灌了进去。 “殿下,父亲冒犯殿下,咎由自取,但此刻剧毒反噬,时间无多,可否叫民妇尽一尽孝道……” 赵倜淡淡道:“丁春秋为恶一生,死不足惜,念你心记舐犊之情,带回去安葬吧。” “民妇谢过殿下……”李青萝跪倒在地。 赵倜看着李青萝带走丁春秋,暗自摇了摇头,丁春秋私通师母,背刺师父,创造化功大法这门歹毒武学,又立星宿派滥杀无辜,就算千刀万剐都不算过,此刻他内功尽失,百毒反噬,也算是一种报应了。此刻前方军兵纷纷拜倒请罪,赵倜令众人起来,曼陀山庄四面是水,身处小岛,阻不住丁春秋偷偷返回也属正常,他叫孙统周侗领众人下去,有伤的治伤,没伤的勉励,随后转身回了书堂。 这次得到内力虽然庞大,但却驳杂不精,不过无论是幻阴真气还是小无相功,都能将其吸收提纯,纳为其内,赵倜吩咐童贯守护门前,开始吐纳运功起来。 小无相功他未必常用,幻阴真气却是根本,一方面威力惊人,一方面幻化经脉,隔绝葵宝典,如今幻阴指已是第五层巅峰,若是内力足够,就要晋升第六层了。 第六层幻阴指是为圆满,可以化水凝冰,指风更加犀利几成实质,仿若枪剑,本来这第六层常人哪怕修练几十载内功,都未必能够达到,但赵倜原本练功就快,进境一日千里,如今更是吸了丁春秋的内力,已经成功在望。 他心中对这幻阴指第六层颇为好奇,高滔滔曾说六层大圆满后可能会产生一些幻象,但又非走火入魔,只要不加理会便好,他倒想看看是什么幻象,还是高滔滔自身练错了这门功法。 时间飞快,转眼已至午夜,赵倜转化了一部分幻阴真气,便起身准备休息,内力实在太多,想全部转化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至少也要几日十几日时间。 第二天赵倜起来收拾完毕,继续观看琅嬛玉洞秘籍。 王语嫣带着幽草两个小丫鬟到来,将书堂中熏香洒水,又煮好了茶,然后开始把外面采好的各色茶插瓶。 赵倜问她作的诗词拿来没有,却是小心翼翼取出几张页纸,赵倜瞧了又瞧,很是工整,或许身边都是练武之人,其文笔并非柔和,反而有些激烈之意,不过却多耽于幻想,不在实处。 他笑道:“京中多风华,王姑娘想要研摩诗词之道,当得入东京才好。” 王语嫣一呆:“东京?殿下说的是京城?” 赵倜点头:“自是京城,士林风华,文采风流,多少巾帼不让须眉,吟诗颂词,日里几多欢乐。” 王语嫣脸上出现一丝迷惘:“民女……” 赵倜笑了笑:“王姑娘是不是很少出门,从未离家远走?” 王语嫣低头道:“去过苏州,只是采买物品,并未待上许久。” 赵倜道:“王姑娘若去京城,可就有些好玩,远比苏州热闹,有州桥大相国寺潘楼街等等地方,还有七十二家正店,无数脚店,八方争凑,锦绣繁华,只有亲自看了才知道。” 王语嫣望了赵倜一眼,眸子露出些许茫然,微微思索:“听殿下所说,民女心生向往,但只怕很难离家……是去不成东京的。” 赵倜笑笑不再讲话,这时周侗敲门进入,行礼道:“王驾,属下有事禀报……” 王语嫣见状万福道:“殿下,民女带人先出去。” 赵倜点头,待三人出门后周侗压低声音道:“王驾,在燕子坞外发现一人,鬼鬼祟祟,似是打算去往参合庄,被在那边盯着的白战苏大两位司长抓了回来。” (本章完) 第90章 明教,阿朱 第90章 明教,阿朱 “哦?”赵倜道:“人在何处,带本王去看。” 周侗道:“就关在房旁边,军兵层层看守,按照王驾吩咐,一切有关燕子坞的事情,都不叫这曼陀山庄之人得知。” 赵倜道:“如此最好,两家有亲,难免走漏风声,不能不防。” 说着出门直奔房,那房挨着大圃,是连排的几间房屋。 赵倜过去众兵行礼让开通道,进内看白战苏大正在审问一名身材富态的中年男子,男子满脸委屈神色。 两个起身施礼,白战道:“公子,这人独自划一艘小船先去琴韵小筑,没找到人便往后面的燕子坞而去,属下看他行迹诡秘,肯定有鬼,便捉了回来。” 苏大道:“这人武功还不错,尤其水性极好,如果不是属下们早就在四周水里下了暗网还真不好擒拿。” “审出什么没有?”赵倜道。 “公子,还没有问出来,不过在他身上搜到了这个。”白战拿出一根竹管,拇指粗细,三寸左右长短,两边蜡封。 “那,那是小人代主顾捎送的家书。”富态男子立刻喊道。 “家书?谁家百姓用这种形制的家书,一看便是江湖手法!”苏大喝道。 “小人哪里知道什么江湖不江湖,这得问托小人送信的主顾。”富态男子道。 “那送信的主顾在哪里?”苏大揪住他的衣领。 “主顾,主顾在洪州,小人那边行商,此番过来苏州采购货物,顺便帮主顾带信。”富态男子道。 “送信到燕子坞参合庄吗?”苏大冷笑。 “小人可不知道什么参合庄,小人就是租船送信,结果被各位军长抓了回来,小人什么违反乱纪的事情都没干,小人冤枉啊!”富态男子叫道。 “还敢撒谎……”苏大抬手欲打。 “听公子如何说。”白战拦住。 赵倜这时拆开竹管,里面卷着一封信,上面寥寥几十个字不多,他看完之后面色略显奇异。 “你是明教的人?明教找慕容复去羽山光明顶干什么?你们又是何时与慕容复勾结上的!”赵倜放下手中纸张,淡淡说道。 这封密信竟然是明教写给慕容复的,从语气来看两者来往似乎不是一天两天,早有勾搭。 “什么光明顶,什么慕容复,小人不知道啊。”富态男子神色不变,用力摇头:“小人就是一个送信的,根本不知道信里内容。” 赵倜哼了一声,信里内容请慕容复下月十八往羽山搁船尖光明顶相聚,具体干什么没说,也没落款,不过慕容复应该知道何人所写。 “明教逆贼,还敢嘴硬!”苏大一耳光抡过去,立刻把富态男子半边脸打肿。 赵倜站起身:“好好问一问,皇城司的手段都拿出来,刑部开封府里的也不妨使用。” “是,公子!”白战苏大应道,赵倜向房外走去,周侗后面跟随。 赵倜此刻心中思索,慕容复并不在家,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即便这封信没被截住送达了参合庄,慕容复也未必能在下月十八之前见到。 他转头看向周侗:“参合庄那两个小丫头怎样了?” 周侗道:“当日登岛查看,两个都吓坏了,以为是王夫人要剁手剁脚添做肥,后来属下与二人解释乃是官兵,那叫阿碧的虽然松下口气,却似有闷闷不乐,叫阿朱的倒十分欢喜。” 赵倜点了点头,阿朱和阿碧有所不同,从两人后来的行事便可略窥一斑,他微微沉吟:“没吵着要走吗?” “这倒是没有,两个都颇有眼色,叫阿碧的瞅出满心焦急也没有开口。”周侗道。赵倜点了点头:“过去瞧瞧。” 周侗引路到一座小院门前,这小院四周也全是军兵把守,水营指挥在院中亲自坐镇。 两个小丫头是燕子坞的,与李青萝不同,李青萝那边只是叫人稍稍盯着就行,这边却是守得严密。 进了院子,水营指挥开门,赵倜走进去就看屋中两名少女。 只见两人都生得俏丽,其中一个着了水绿色衫裙,清雅秀气,嘴角边一颗细细黑痣,增添妩媚,望见他神色颇为紧张。 另外一名更为娇美胜出,身穿淡绛色的纱衫,气韵动人,一双妙目,眼神灵动,自带一股动人的气韵。 水营指挥道:“两个小丫头还不参见燕王千岁!” 两名少女闻言吃了一惊,水绿衫的少女流露出惊慌之色,急忙行礼道:“阿碧见过燕王千岁。” 淡绛衫少女乌黑的眼珠骨碌碌地一转,偷瞄了赵倜一眼,万福道:“阿朱见过燕王千岁。” 赵倜目光落在阿朱身上,她正抬起头来,神情有些笑意,满脸的精灵顽皮之气。 赵倜道:“你两个可想回家?” 两人互相望了眼,齐声道:“自然想要回家。” 赵倜道:“只能先回一个。” 两人一愣,阿朱小声道:“阿碧妹子你先回去好了。” 阿碧道:“我不能留阿朱姐姐自己在舅夫人的庄上。” 阿朱摇头道:“眼下燕王千岁做主,舅夫人不敢砍手剁脚,阿碧妹子放心便是。” 赵倜听她声音清脆动听,犹如珠落玉盘,不由再瞅过去,只瞧肌肤雪白粉嫩,光滑晶莹,神色若春初绽,一股幽幽香气暗自袭来。 他道:“阿朱,听说你会易容之法?” 阿朱回望过来:“殿下,是段公子说的吧,民女确实粗通易容术。” 赵倜点头,微微一笑:“好,明天你就陪本王一起回去听香水榭。” 什么?两人一呆,竟然不是直接放人离开,而是一起过去。 阿碧露出惶恐复杂表情,微微咬唇低头。 阿朱眨了眨眼睛,小声道:“民女遵命。” 赵倜笑了笑,转身离开。 晚上继续练功,转化吸收来的内力为幻阴真气,然后歇息。 第二天一早,赵倜叫童贯带来阿朱,然后点上江湖人等,离开小岛,直奔燕子坞前的听香水榭。 到了水榭那边,军兵从芦苇荡中划船而出,侯三朱四在船头行礼。 赵倜目光扫过水榭四周,又望了望后方,道:“可有什么异常动静?” (今天还有,大概在晚上,谢谢大家了) (本章完) 第91章 一品堂 第91章 一品堂 侯三摇头道:“公子,昨日捉了那人后,再无旁个过来。” 朱四接道:“公子,此处静谧,但凡有风吹草动,属下们都能发现。” 赵倜看向听香水榭:“水榭中也没人吗?” 侯三道:“后面小洲倒有一两人来往,水榭一直没见人迹,无有进出,倒是不少水鸟栖息了,早离晚归,还挺热闹。” 阿朱在旁闻言低声:“我的茉莉露、玫瑰露怕要被打翻了……” 赵倜微微沉吟:“你们继续在此守候,我带人过去瞧瞧。” 船靠上水榭近前,赵倜道:“阿朱,你前面领路。” 阿朱应了一声,身子轻盈地上了水榭栏板,众人随后跟着登临,只见这处地方布置别致,不过因为几天无人打扫,略显有些脏乱。 赵倜从曼陀山庄带出的都是江湖人,周侗指挥四处检查,阿朱见露被水鸟弄碎了几瓶,收拾一番后便是俏立不语,偷偷瞧众人忙活,扑闪双眼,不知心内在想什么。 “王驾,没有异常。”片刻周侗禀报。 赵倜瞅一眼阿朱:“将易容膏粉取来。” 阿朱闻言一怔,随即应道:“民女遵命。” 她至竹窗旁打开一口描了画片的小红木箱,从里拿出些瓶瓶罐罐,抱起往回走去。 就在此时,湖面远处出现了五六艘小船,涤波荡水,奔着水榭位置驶来。 “王驾……”周侗见状道。 “给苇丛那边打个信号,别叫擅动,看看来的是什么人。”赵倜道。 周侗应令,片刻就看小船驶近,赵倜瞧向阿朱,阿朱领会意思,低头小声道:“不是公子回来……” 赵倜笑了笑,就看那几船已经临至竹栏近处,为首船头站名黑衣青年,生得英武,背负双手,气势一副睥睨。 他身后都是江湖装束之人,带剑挎刀,携枪提棒。 此刻船上看见水榭有人,便拢起双手喊道:“可是慕容公子家吗?” 赵倜冲阿朱点点头,阿朱眨了眨眼,向外喊道:“你们是哪个?” 船上回答:“我们求见慕容公子,公子在此处吗?” 赵倜微微露出笑意,阿朱滞了一滞,音调娇脆:“公子就在这里,你们找公子何事?” 船上人回答:“我们找慕容公子有紧要事情相商,这就停泊水榭,还请莫要见怪。” 阿朱闻言望向赵倜,赵倜摸摸下巴,扫过一众人等:“迎客吧。” 众人皆打起精神:“听从公子吩咐。” 赵倜看向阿朱,笑道:“参合庄的大丫鬟过去瞧瞧。” 阿朱小扇般睫毛闪了闪:“是,公子。” 她走至竹阶前,就看几艘船停靠,共有十七八人,那黑衣英武男子先踏上来,后面鱼贯登入水榭。 赵倜眼光打量,显然黑衣青年做主,这人神态有些倨傲,颇有几分目空一切气质。 黑衣青年看水榭之中人多,微微愕然,随即恢复表情,目光环视一圈,落在赵倜身上,抱拳道:“敢问可是慕容公子当面?” 赵倜垂目不语,旁边阿朱道:“正是我家公子,你是哪个,何故来至太湖燕子坞?”黑衣青年后面一名瘦弱清秀的小厮语音生涩:“我家主人不远千里来访,这就是慕容家的待客之道吗?” 赵倜闻言瞅去,这小厮不是中原口音,隐隐夹着西夏蕃北一带的腔调,东京有党项人,吐蕃更多,他打过交道,能辨认出来。 “看坐。”赵倜淡淡道。 阿朱过去搬了一把竹椅:“客人请坐。” 黑衣青年露出些满意,大马金刀坐下,然后道:“中原江湖有云,南慕容,北乔峰,慕容公子自有骄傲自负的本钱,不过在下并非江湖之人,我乃白高大夏国当朝五品官员!” 白高大夏国是西夏自称,宋辽皆称对方为西夏。 赵倜听这青年提到五品武官颇为加重语气,微微一笑:“未知尊驾姓名,来此何干?” 黑衣青年道:“我名野利春风,乃大夏一品堂副堂主,此来中原领我国征东大将军赫连铁树之命,邀请各路豪杰加入我大夏一品堂,自此得授官身,入有品级,光宗耀祖!” “哦?”赵倜双眉扬了扬,瞅向对方身后的江湖人:“这些都是……” “不错,这些都是中原江湖加入我大夏一品堂的好汉,此番随我回去西夏,便即授官,从此拥有身份,不用在江湖拼搏吃力!”野利春风略显得意地道。 赵倜眯起双眼,寒光自眸子闪过,冷笑一声。 野利春风继续道:“我大夏一品堂派出不止一人,不过也只有我打听到了慕容公子住处,此番邀请公子加入我一品堂,随我回大夏封官授职。” 赵倜道:“你怎知我便会加入?” 野利春风一副洞察表情,洋洋道:“一品堂曾经调查过慕容公子家世,对慕容公子这些年所作所为亦是有所了解,自然知道慕容公子心中报负,加入大夏一品堂是慕容公子最好的选择。” 阿朱在旁闻言偷眼看了下赵倜,然后垂头瞅着鞋尖。 赵倜沉默几息:“看来你们一品堂很了解本公子,不过本公子与这些人不同,就算加入你们一品堂,也不能随便弄个八品九品的小官糊弄。” 野利春风身后的江湖人闻言面面相觑,都露出不愉神色,虽然心里不忿,但慕容公子名气太大,便忍着没有说话。 野利春风闻言点了点头:“那慕容公子想要个什么官职,才肯加入一品堂?” 赵倜笑了笑:“以我在江湖上的名气地位,至少须得一品堂副堂主,不然西夏也太无诚意了!” 什么?野利春风身后的江湖人都大吃一惊,没想到对方竟然开口要这般大官。 “慕容公子,你这便不是骄傲,而是有些轻狂了。”野利春风脸色阴晴不定:“你可知一品堂的副堂主皆是我党项精英之辈,甚至还得有皇亲国戚身份才能担任,一品堂可是直接对我大夏皇帝负责的。” 赵倜摇头道:“你西夏太小家子气,党项也好,吐蕃也罢,或者契丹,在我大宋为官者不知凡几,西军中的将门折家不就是你党项一族?契丹的南北两面官更不少汉人,南面官做至极品的也并非没有。” “此话……倒也有理。”野利春风思索道:“可我无权决定此事,也不好厚此薄彼,毕竟此番招揽的好汉豪杰都是平等入堂。” 赵倜哈哈大笑,看向他身后:“这些人不过土鸡瓦狗,焉能与我并提?有或没有其实无甚区别!” “慕容公子,你怎好如此狂妄,大言不惭!” “你居然骂我们是鸡犬?” “你,慕容公子你太狂傲了!” 一众江湖人闻言顿时大怒,难以忍耐,纷纷瞪向赵倜。 (本章完) 第92章 诈约(日万求月票!) 第92章 诈约(日万求月票!) 赵倜哼了一声,淡淡道:“难道本公子说错了吗?你们这些无名之徒品质恶劣,武功低微,本公子若与你们一般待遇,岂非掉了身份!” “你!”一人从野利春风后方闪出,气道:“我乃邛崃山闪电刀杜长风,愿意领教慕容公子高招。” 接着又一人跳出:“在下是漓江派碧水剑肖群,愿意和慕容公子较量!” 又有三人一起走出来:“我们兄弟是长江三杰,慕容公子你太过猖狂,可敢与我们一战!” 野利春风这时隐隐露出笑容:“诸位莫要气恼,诸位此刻都是一品堂的菁英,慕容公子也将加入本堂,比斗之事万万不可啊。” 赵倜身旁的八玄门门主朱初一大声道:“你们这些无名之辈还好意思报出名号?我家公子什么身份,岂是你们能够挑战,若是不服在下与你等一战便是!” 金刀断魂王承宗也道:“不服便来做某刀下之鬼!” 对面江湖人闻言纷纷大怒:“慕容公子你莫非不敢自家出手?依靠手下算何本领,难道是浪得虚名?” 野利春风看向赵倜:“慕容公子,其实一品堂副堂主之位,我也不是不能去请,只是无论在皇帝面前,还是在赫连将军面前,总得有个说法……” 赵倜面色淡然:“说法是吗?” 野利春风道:“正是,一品堂副堂主有权调动堂内手下,慕容公子虽然名震江湖,但陛下和赫连将军总未见过,如我去说,也得有凭有据才好。” 赵倜看着对面江湖人,这些人无家国之念,被敌邦稍一招揽便行投靠,回头说不定卧底国内,或者刺杀军中将士,一个都不能留。 他摇头道:“一起上吧。” 那些江湖人闻言一愣,互相瞅瞅,其中一个道:“慕容复,你太狂妄自大,敢叫我们一起出手?” 赵倜不搭理他,指去不远处的露,阿朱想了想跑过倒了一杯,赵倜品了一下,浓郁芳香:“你们……不敢吗?” 对面这时全部火冒三丈,又一个道:“你既然敢以一对多,怎还不站起来?” 赵倜微微一哂:“对付你们这些废物,本公子不用起身。” “你,你……”十几名江湖人气得暴跳如雷,这个时候再也不管其他,挥舞着兵刃便冲了过来。 赵倜身形不动,抬手幻阴指使出,每只手掌的手指之上共有七个穴道,按照幻阴指功法所讲,练至极处,每手会有六个穴道可以施放真气,仿佛枪剑,杀人无形。 他原本已经单手练成三穴,但得了丁春秋的雄厚内力之后,已经五处穴道可以射出真气。 此刻他手指点动,顿时阴郁之声在水榭内不断响起,野利春风见状神色一变,急忙带着小厮躲去一旁。 那些江湖人手持兵刃尚未来至近前,便被指风着身,接连倒下五六名,剩下的大叫:“不好,慕容复有无形指气,大家小心。” 他们纷纷用兵器拨挡,可轻功不济,手脚慢上几分,便不比指风飞快,转眼又倒下几名。 剩下的冲至前方,眼红耳赤,大吼道:“慕容复,你欺人太甚!” 赵倜微微一笑,此刻幻阴真气消耗极为剧烈,他转化吸来的内力为小无相功,然后模拟这两天观看秘籍学到的泰山观日掌,双掌劲气吞吐向外拍出。 这泰山观日掌虽然不比降龙十八掌、般若掌、大力金刚掌等功夫高深,但也算一门不错武学,不然当初不会被无崖子收取,性属阳刚,内力可以微吐掌外伤敌,是泰山门绝学。 只听“砰”地一声,劲气音爆瞬间炸响,兵刃乱飞,扑上来的几人被顷刻震了回去,滚地葫芦般扑倒一旁。 这时十几名江湖人,个个受伤,轻重不一,脸上全露出惊骇神色,都不敢往赵倜这边来瞅,有的忍着伤痛,偷偷竟往远处爬去。 “废物,都是废物!”赵倜淡淡地道:“这种废物一品堂收走有何用处?白白浪费了军饷粮食!赫连铁树看到说不得会被气死。” 野利春风脸上却满是惊喜,实在是没想到慕容公子武功如此之高,实胜其名,这等武功恐怕不比中原江湖传闻的降龙十八掌差,乔峰不好拉拢,能拉上慕容复也绝对是大功一件。 “慕容公子果然武功绝顶,名不虚传!”野利春风拍手道:“就不知这门武功是何名称,也叫在下长长见识。” 赵倜嘴角微微一扬:“此乃参合指是也。”阿朱在旁肩头一颤,低声道:“我再给公子去斟一杯露。”说着拿了杯子,莲步轻移往向露瓷瓶位置。 “参合指,果然好名称!”野利春风道:“此等神功绝学,真叫人艳羡,恨不得也修练在身。” 赵倜道:“那本公子做不做得一品堂副堂主?” 野利春风点头:“我回去禀报,此事十有八九成功,慕容公子既然答应加入一品堂,那便把心放在肚子里,和在下回去大夏,必然得授官职!” 赵倜摇头:“我在中原还有事情未了,恐是短时间去不得西夏。” 野利春风皱眉:“是何事情?难道还比当官重要?” 赵倜道:“贵堂既来寻我,竟不知什么事情?不过连横合纵罢了。” 野利春风笑道:“原来此事,那却甚妙,用不多久我大夏会访宋国,到时不妨约个地方相见,再论以后谋划。” “嗯?”赵倜道:“西夏要到访大宋?” “去年已经递了一次国书,但被高太后驳回,不日将再递国书,此番必成,那时慕容公子前往东京开封府,直接寻大夏使团就好。”野利春风道。 “既然如此,那便东京城见面。”赵倜点了点头:“我本要带人外出做事,若早一步倒是错过野利副堂主,此刻还须离开,便不挽留了。” “无妨无妨。”野利春风站起身形,摸出一块银色牌子:“这是一品堂信物,届时慕容公子可持此物去见使团。” 小厮将牌子送了过来,赵倜摆弄几下,交给童贯:“切记收好。” 童贯不敢开口,怕被对方识破宦官身份,拼命躬身点头。 野利春风目光看向地上受伤的江湖人:“这些……” 赵倜摇头:“废物而已,野利副堂主不用管了!” “好,那便告辞!”野利春风哈哈大笑。 “我送野利副堂主。”赵倜不动神色。 片刻之后回来,赵倜看着地上一众江湖人等面色一寒。 西军儿郎在前方浴血奋战,抛妻舍子,保家卫国。 西北五路,多少父母丧子,多少寡妇无夫,多少孩童无父! 这些人居然稍一招揽就投奔敌国,将来必将矛头对准同族,简直畜生不如! “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众人纷纷动手,一时之间水榭内讨饶不停,惨叫不止,半晌方才没了动静。 时间渐至下午,赵倜坐在窗边,望着远阔湖面,忽然道:“阿朱,给他们易容。” “给谁易容?”阿朱诧异。 赵倜转回身来,指着童贯:“给他易容成慕容公子。” “啊?”阿朱小嘴一扁。 赵倜又指着周侗和王承宗:“这二人易成邓百川与公冶乾。” 阿朱闻言俏脸一抽,本来宜喜宜嗔的小脸似乎都要哭出来,实在不知这位燕王千岁还要做什么事情。 (日万了,真吐血了,恳求月票支持一下) (本章完) 第93章 西湖六月现白光 第93章 西湖六月现白光 童贯讷讷道:“殿下,卑奴,卑奴易容成公子?” 赵倜道:“你不愿意吗?” 童贯慌忙摇头:“愿意,愿意,可卑奴没当过公子啊。” 赵倜笑道:“入宫前去过州桥那边的关扑店没有?” 童贯道:“去是去过,但只三五遭,卑奴自小家境贫寒,口袋里没有几枚铜钱,多为看看热闹,关扑不起。” 赵倜道:“你就看那场上赢得最多,最意气风发,精神抖擞的便是公子,学来了使用就行。” 童贯嘴角抽了抽:“是,卑奴仔细想想,学上一学。” 赵倜点头:“动手吧。” 阿朱垮着小脸,开始给三人施起易容术来,因为不是随便易成他人,所用时间较长,直至临近酉牌时分,才全部完成。 赵倜瞅了瞅三个,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他道:“阿朱,你自家能辨认出来吗?” 阿朱道:“殿下,民女自然能够辨认,易容之术就算再神奇,也不会装扮成一模一样,还有高矮胖瘦可以参详,不过若不算太熟之人,或者昏暗之下去瞅,便可能看不出来。” 赵倜思索几息:“够了,回曼陀山庄。” 这时水榭已经收拾干净,没留下太多打斗痕迹,便出去上船,往太湖深处回返。 一路之上,夕阳斜照,水面洒满层层金光,仿佛金鳞般灿烂,渔歌唱晚,倦鸟归巢,美不胜收。 赵倜站在船头,神色无喜无忧,只觉天高水阔,心境更上一层。 回到曼陀山庄,他对三人道:“过去见见阿碧丫头。” 阿朱闻言乌黑眼珠转了转,瞅了瞅赵倜,低头微微做了个鬼脸。 进去小院,童贯走在头里,周侗王承宗跟随。 这时天色擦黑,屋中点了灯烛,有些影影绰绰。 就听阿碧惊道:“公子如何来了?邓大哥,公冶二哥也来了?” 童贯双手叉腰,放宽嗓子道:“本公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里能赢钱便去哪里!” 阿碧呆了一呆,揉揉眼睛,吓得“啊呀”一声往后退去:“你是什么人,为何冒充我家公子?” 童贯道:“谁说冒充?我便是慕容公子,如假包换!” 赵倜带着阿朱进来,阿朱上前道:“阿碧妹妹,是我给他们易容,你不要慌张。” 阿碧哭笑不得:“就知道是阿朱姊姊,你……”她想询问为何要这么做,但想起赵倜在场,急忙住口。 赵倜道:“这易容术不错,阿朱你继续住下,过几天就叫你们离开。” 阿朱阿碧对视一眼,欢喜道:“是,殿下。” 赵倜回了书堂练功,打算耽搁几日,把琅嬛玉洞的秘籍看完。 这天王语嫣过来给瓶换水,旧全部拿走,插上新采摘的白粉茶,香气沁人心脾。 赵倜放下手中书册,道:“王姑娘可有新作?”王语嫣与他日渐熟悉,紧张心情消除不少,道:“民女在作一首新词,眼下只得半阕,尚未全部完成。” 赵倜点头:“本王不日便将南下,你多作几首,过段时间本王回来路过观看。” 王语嫣道:“殿下要走吗?可是有紧急事情?” 赵倜见她询问,不由微微一笑:“确有军机要事,不能再呆下去。” “是民女唐突了。”王语嫣刚才问完便觉失言,双颊微红,不由低头。 赵倜看她一眼:“王姑娘去叫令堂过来,我有些事情交待。” 王语嫣应了一声“好”,转身出门去喊李青萝。 片刻李青萝到来,赵倜令她关好房门,然后嘱咐一些话语,李青萝越听越心惊,最后连连称是,神情恍惚离去。 又隔两日,赵倜带了段誉阿朱阿碧率军返回苏州,将段誉和阿碧留在苏州叫人暂时看管,阿朱留于身边,军马直奔杭州而去。 苏杭距离不远,城外三里,杭州知州陈伯庸率众官来接,他是右谏议大夫知杭州,不日将调回东京进枢密院任职。 其人乃为新党,王安石曾经写诗给他,寄石鼓寺陈伯庸。王安石一生极少给人写诗,可见对其看重。 进了城内,坐镇知州衙门,赵倜叫陈伯庸调来历年明教卷宗观看,明教自传中土,从西北一路南移,大宋建朝以来,都是以江南为中心,辐散各地,而明教在外最大的分坛就处在杭州。 光明顶是明教的圣地,外面发展教徒,各项杂物,都以杭州分坛施号发令。 不过没人知道杭州分坛具体位置,城内还是城外,西湖之上,还是钱塘江边,就算阳云冲也不知晓,他身份不够,杭州分坛是由明教光明右使统领。 阳云冲此刻已经回去了光明顶,赵倜叫他除了做内应之外,就是探听杭州分坛具体所在。 想要彻底剿灭明教,只灭光明顶不够,必须得把这个杭州分坛给拔除,不然哪怕光明顶覆灭,杭州分坛依旧能够四处下令,甚至指挥各地的明教教徒潜藏起来,伺机而动。 赵倜看完所有明教的卷宗,不由暗自皱眉,百多年来,杭州清剿明教不止一次,但每回都是草草收场,根本原因就是找不到分坛所在。 卷宗上没有关于分坛的线索,一会说在东,一会说在南,一会说在山上,一会居然扯去了西湖湖底,说西湖底下可能有秘密宫殿,就是明教分坛,但哪怕派了数千军兵去找,却也没有找到入口。 赵倜看到天黑时分,陈伯庸过来请宴,方才起身离开。 第二天他又看了半日,仔细推敲了一些明教教徒的口供,心中不由生出个古怪想法,教徒口供个个都难对上,这么多年也寻找不到,那是不是这分坛并非固定不变,而是几年,几个月,甚至每一次开坛都换一个新地方呢? 赵倜心中猜测,放下卷宗走至门外,这时天上云彩横空,骄阳遮掩,一片凉爽,他微微沉吟后叫童贯去喊周侗阿朱,打算去外面逛逛,熟悉一下杭州城。 片刻出了知州衙门,只看城内热闹并不下于苏州,江南风韵更加十足,遇见些没见过的东西,阿朱在旁讲解,妙语连珠,别有趣味。 随后往西湖走去,湖边游人不少,杨柳岸风光旖旎,水面广阔绿波荡漾。 赵倜观看水波浩淼,不由心中暗忖,杭州城大,明教分坛又未必就在城里,若是漫无目的寻找,几乎大海捞针无异,还是得想个什么法子切入线索,方好进行。 走着走着来到宝祐桥边,宝祐桥就是断桥,此刻桥上人多,都在往湖中观看扬手,似乎在投喂什么东西。 赵倜带着几人也行上去,阿朱去望桥下,道:“好多鱼啊。” 就看水中鱼儿讨食,甚至跃出湖面,颇有灵性。 赵倜观赏片刻,刚想下桥,却忽见一道白影如同虹光般,从水里闪过。 (本章完) 第94章 百尺高塔任翱翔 第94章 百尺高塔任翱翔 赵倜见水中白影,不由眸子一紧,似乎是一条小蛇,又似乎是一口剑? 白影转瞬即逝,他道:“你们瞧见什么没有?” 童贯道:“公子,全都是鱼,没见它物。” 阿朱点头:“确只有鱼。” 赵倜想了想,皱眉往桥对面行下,然后沿着湖岸一路走不知多久,看到前方小山连绵舒缓,树木茂密,葱翠喜人,上面矗立一座宏伟高塔,不由停住。 “公子,好像这就是黄妃塔,当年吴越国王钱俶为了供奉佛螺髻发和舍利而建。”阿朱清脆地道。 赵倜点了点头,其实就是雷峰塔,这一朝叫此名字。 他仰头观望雷峰塔,八面十三层,足有百尺之高,参天耸立。 这和后世不同,后世雷峰塔经历战乱几次重建,没有当下这么高,只几层而已。 这时天空之上乌云渐渐汇聚,有凉风从湖面吹拂而至,天光有些阴霾。 “公子,好像要下雨了。”阿朱望着天空道。 她话刚说完,就看大片大片黑云遮天蔽日而来,风越起越急,已经有水雾气息袭卷。 随后只是瞬间,那天就漆黑如墨,云层之中隐隐金线闪烁,大雨将来。 赵倜看向四周,没有躲雨之处,再次望去雷峰塔,道:“往那边避避吧。” 几人山间行走,路上没什么游人,小径疏落,两旁树叶“哗啦啦”随风悸动,只行至一半,暴雨便瓢泼下来。 阿朱撑开了一把油纸伞,白粉嫩绿颜色,点缀几朵小,给赵倜打起,在这风雨中,纸伞飘飘摇摇,人影朦朦胧胧,恍如一幅意境优美的山水画卷。 小山不大不高,又走没多远,见了青石阶,苔藓微藏缝隙,踏上片刻,就到了雷峰塔前。 这塔近前看十分宏伟,八面十三层,面面皆有佛像,彩色斑斓,被雨水冲刷,颜色愈显鲜艳,上面诸般佛身在雨水下仿佛活了过来,宝相对众生,双目含悲悯。 “公子,这塔不知能不能进去。”阿朱说道,她被风雨淋湿了半边身子,有些瑟瑟发抖。 赵倜往雷峰塔下禅门看去,雷峰塔其实有僧人住持,虽然平日里并不开放,但里面确实有人,无论不远处的寿宁禅院,还是雷峰塔,都得过大宋庙堂封敕。 他走上前轻轻一推,高大的塔门竟然开了,只见里面宽阔,壁凹里点了青灯,照得一片昏黄。 几人走进去,赵倜观看四周墙壁,都绘有壁画,全是佛典中记载之事,世尊讲经,迦叶尊者拈一笑,佛祖涅槃,魔王自天外而来,菩提宝树笼罩大地,其上影印佛祖真身。 除了一些简单器物,檀香袅袅外,空空荡荡,看不到一人,这时周侗绕了一圈回来:“公子,没有人声,僧人恐怕在上面一层吧?” 童贯道:“卑奴素闻佛塔都有地宫,会不会躲去了下面偷懒睡觉?” 阿朱道:“这塔有佛髻舍利镇守在地宫之内,地宫封闭,僧人怎敢下去呢?” 童贯摇头:“这却未必,东京大相国寺的和尚还在院内开饭馆,卖烧肉呢。” 阿朱讶异道:“竟有此种事情?” 童贯刚要搬弄一番相国寺僧人的是非,忽然远处二层石阶后方传来声音。赵倜双眼眯了眯,周侗忙道:“属下过去。” 他还未待迈步,就见那石阶后忽然响起“啪”地一声动静,一块厚重的青石板掀开,然后地下钻出个和尚来。 “看看,看看,小丫头就是没见识,这和尚不是偷下地宫了!”童贯道。 和尚出来一眼望见赵倜几人,立刻大声道:“哪来的罪徒,还不赶快离开,黄妃塔不对外开放,全都出去。” 赵倜看这和尚,满面凶光,没半分慈善,雷峰塔内僧人都属不远处的寿宁禅院,就是后世的净慈寺,南屏晚钟所指的地方。 “大师身上怎么有血?”赵倜淡淡道。 “血?哪里有血?”和尚一愣,低头只见僧袍前方有几滴殷红血迹,不由神色骤转狞恶:“自家找死,留不得你们!” 就在他做势要上前时,石阶旁地宫里又传来动静,这次极大,竟似打斗之声,逐渐清晰,往入口这边过来。 和尚回头看了一眼,脸色突变,刚想往门这边来,忽然那地宫口处传出不停的长啸与娇叱,接着“轰隆”一声巨响,乱石纷飞,从里跃出一名白衣男子。 这白衣人四十左右岁模样,容貌端正,但此刻却有些狼狈不堪,白衣之上不少破碎,手臂还有一道长长的伤痕。 他啸声不断,仓促焦虑,直往塔内二层掠去。 就在他刚上二层台阶一半之时,地宫入口一条紫青色身影飞出,恍若青霜紫电,快速无比。 这身影是一名蒙面女子,扫了眼门前,一掌便朝和尚拍出。 和尚大叫,往旁躲闪,谁知那掌风极为暴烈,速度极快,还是被擦到身体,张嘴一口鲜血喷溅。 女子身法快速绝伦,随后往二层追赶白衣人。 赵倜见状,微微眯眼,上前点了和尚穴道,转身往地宫入口处走。 只看那入口下方亮堂,灯光闪烁,隐约见不少尸首横陈。 周侗上前:“公子,我先进入!”说罢,纵身跳下。 赵倜随后进去,只看这里比上面更广阔,但好像经历了一场激烈打斗,处处破碎,佛像瓷器桌椅全部打烂,尸体哪里都有,除和尚外还有一些世俗之人,足足几十具之多。 他走了几步瞅到最里面一尊佛像,此处只有这一个地方完好,那佛像高达一丈,容貌慈悯,身上所着与别的佛像不同,袍线刻画火焰颜色,身后有巨大圆形佛光笼罩,佛光也和寻常佛像迥异,并非直直向四周散发,而是呈现两波曲线向外辐射。 赵倜双眉扬了扬,二宗三际,摩尼光佛,大明尊!这是明教供奉的大明尊! 他沉声道:“光祖去外面审问那名僧人。” 说完掠出地宫,直往雷峰塔二层,到了后看见八面小窗半数被打得粉碎,一条紫青身影正往上方飞掠。 他来至窗前,外面大雨倾盆,天上电闪雷鸣,白衣男子顺着塔檐跑去了第五层上方,紫青衣衫女子紧追不舍。 接着白衣男子一头扎进第六层塔内,紫衫女子跟着进入,没几息男子从第七层小窗撞出,女子身形如电,紧随而去。 男子此刻见状不好,又往第八层塔外飞掠,女子在后方一掌拍去,那塔石破裂,砖屑横飞,激打雨滴,发出刺耳声音。 (本章完) 第95章 恩消义绝紫海王(求月票!) 第95章 恩消义绝紫海王(求月票!) 赵倜见状不由深吸口气,白衣男子武功已是极高,但紫青衣衫女子更胜一筹。 此刻就看两人盘绕雷峰塔不停飞上飞下,时而交手,时而进入塔中再腾掠出来,片刻竟然已经到了第十层。 他心中思忖,地宫内供奉了大明尊,这一男一女从那里出来,必然与明教有关,就不知哪个才是明教之人。 赵倜心念转动,从后跟了上去,两人已经打到了雷峰塔的第十一层,这里极高,暴雨冲刷之下,塔身光滑,两个却仿佛雨中飞鸟,围绕高塔翱翔。 白衣男子明显不敌女子,但却仗着一手仿若狂怒雪的剑法,左支右绌,化险为夷。 但女子的掌力太过刚猛,竟仿佛有龙象之力一般,每一掌拍出都有巨兽怒吼之声,不出意外白衣男子早晚落败。 转眼间两人打到了第十三层顶,白衣男子眼看再无处可走,忽然大声质问:“霍玲珑,你不要欺人太甚!” 紫衣女子不说话,又是一掌拍出,内力似乎无穷无尽,掌掌威猛无俦。 白衣男子绕着十三层塔而走,嘴里不停怒喊:“我与你相交二十年,你还真想要我的命吗?” 紫衣女子冷哼,依然不开口。 白衣男子长啸:“我中原明教行自己之事而已,你在中原也呆有二十载,难道还没看清这个世道?你若惦念家乡,若想念父亲,回去便是,何必插手来管我中原明教,我中原明教也是有自家教主的!” 女子幽幽道:“明教只有一个,不分中原回鹘亦或波斯,明尊入定时代尚未结束,不合时机,不是时候,你中原明教不能擅做主张!” “你,我看你是着魔了!”白衣男子此刻被逼得上不得下不去:“霍玲珑,我韦寒沉今日与你恩断义绝,从此形同陌路!” 紫衣女子阴冷地道:“我从未与你有过什么交情,又哪里来的恩断义绝?我与中原明教任何人都无交情。” 赵倜在下方听得心中一动,两人居然都是明教的,一个叫霍玲珑,一个叫韦寒沉,就不知什么原因竟内讧起来。 他心中琢磨,若是这二人两败俱伤再行出手,方便容易拿下,也好审问明教消息。 他这时已经上到第十层,十层的小窗也打破几扇,就在他从其中一扇观察上面动静之时,忽然那女子道:“看了这么久,还不出手吗?” 赵倜闻言不由微微一笑,这紫青衣衫女子的武功实在太高,若跟个一层两层,还能不叫对方察觉,但这一直跟上来,却被对方给发现了。 他道:“两位较量,我路过只是瞧个热闹,哪里有出手之意。” 女子声音冰冷:“尾随其来,必然居心叵测,不怀好意,去死!” 她一掌拍下,“隆隆”声不断,赵倜往窗内躲闪,那塔窗瞬间被击得粉碎。 这时就听白衣男子道:“龙王,此刻有外敌觊觎,你我当行联手,先除了外敌再论内部是非。” 女子暴戾道:“你也去死!”又是“隆隆”一声震鸣,雷峰塔尖竟然被打掉一角。 赵倜吸口气,白衣男子倒还好说,这女子却不好相与,想两个全都捉住怕有困难。 “这位兄台,我看不妨你我联手对此女子,你好保命,我也省却些麻烦。”赵倜高声道。 白衣男子在塔上哑了一哑,女子叱道:“韦寒沉,莫非是你的帮手,打算埋伏与我?”白衣男子气急败坏:“霍玲珑,你说什么梦话?若我有帮手,早不出现拖到现在?我已是穷途末路,稍稍不慎,就被你打死,甚么帮手能这般沉得住气!” 女子阴冷一哼:“不管是不是你的帮手,全都得死!” 赵倜在下面喊道:“这位兄台,再不联手,我可跑了,不去管你!” 女子身形一纵,轰隆一声落下,小窗边缘撞碎半面进入塔内,一掌便是拍出。 赵倜见状,急忙闪过,心想这女子怎如此暴烈狂躁。 紫青衣衫女子看他身法快速,一步跟上,再是一掌。 赵倜从这边窗户掠了出去,直往十三层塔顶,就这时看白衣男子想从一侧滑落下塔,不由大喝一声:“兄台,哪里走!” 白衣男子顿时一个哆嗦,怒道:“你是哪里来的,莫管闲事,管好自家!” 紫衣女子这时也从下方冲了上来:“韦寒沉,留下命来!” 白衣男子面皮颤抖,手上长剑一抖,再次掠回塔顶,看向赵倜:“你真可与我联手?” 赵倜笑道:“自然是真的,你我联手对付此女!”说罢,一记幻阴指往男子环跳穴点去。 男子吓得躲闪,气道:“原来你和紫海龙王一起!” 紫青衣衫女子听见冷笑:“确实一起,你还不纳命过来!”说罢一掌往赵倜猛拍,另外一只手上出现一条筷子粗细锁链,竟然奔着白衣男子套去。 赵倜扬了扬眉,这女子竟是明教紫海龙王? 明教四大大法王,各自名称并不是代代延续,一成不变,而是每一代各自起名,如金毛白眉之类,并非继承。 他躲过这一掌,继续进攻白衣男子,那边紫衣女子则双管齐下,两个全部出手。 白衣男子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绕着塔顶乱走,摇摇欲坠,眼看就要被打死打残,就这时候天上忽然一道闪电响起,直接照亮天空大地。 接着仿佛就在塔尖上方三尺,响起了低沉的“轰轰”之声。 赵倜偷眼看下天空,暗想这雷如此之近,只怕会劈在塔顶,他身形一晃,便抽身顺着塔檐往下掠去。 那紫衣女子也察觉不对,冷哼一声往下飞走。 白衣男子见两人举动,也是往塔下方落去,到了第六层,看见紫青衣衫女子和赵倜已至塔底之时,眼珠一转,忽然绕至背面,然后放眼测量一下高度,咬了咬牙,用力一蹬塔身,仿佛一只巨大蝙蝠,朝着远处的寿宁禅院方向滑行而去。 紫青衣衫女子没见白衣男子下来,绕过一瞅,大叫道:“韦寒沉,你往哪里跑!”说罢身形一晃,随后追赶。 赵倜沉默两息,也尾随追去。 这时,酝酿了许久的大雷终于轰隆一声在空中炸响,劈在雷峰塔尖之上,天地仿佛变色…… (本章完) 第96章 龙象般若逞凶狂 第96章 龙象般若逞凶狂 暴雨倾盆,天空仿佛漏掉,白衣男子跑得飞快,他轻功本就极高,此刻借着风雨一路狂奔。 之前从地宫出来不从走塔门反而向上面逃去,是因为看见赵倜几人站在那边,以为霍玲珑的帮手,心中害怕被两面夹击。 此刻脱离雷峰塔,他直奔寿宁禅院,寿宁禅院也是明教的一处据点,这些年明教已将此寺渗透,一些不愿信奉明教的僧人全部控制起来,将明教信徒捧上方丈之位。 片刻寿宁禅院到了近前,他纵身一跳,跃进墙内,再没了声音。 几息之后霍玲珑也到达此处,几乎犹豫都未犹豫,便直接掠进院中。 赵倜在后方看得皱眉,这位明教女法王何止暴躁可以形容,简直性子鲁莽至极,但她武功也确实高强,至少丁春秋绝对不是对手,就算丁春秋使出化功大法,也绝无可能化去对方一丝一毫的内力。 这霍玲珑所用掌法十分厉害,威猛至极,本适合男子修练,不知她为何练了这门功夫。 赵倜此刻心中思索,不想进入雷峰塔避雨,居然误打误撞发现明教的一个据点,而眼前这座寿宁禅院肯定也同样被明教污染,就不知是不是明教杭州分坛? 而两人内讧,他也听个八九不离十,似乎明教要做一件大事,霍玲珑不同意,说大明尊此刻处在入定时代,尚未醒来。 而且话里话外,听着霍玲珑并非中原明教之人,只是在此居住二十载,她提到回鹘明教与波斯明教,有以波斯明教压迫中原明教之意,但韦寒沉明显不服,言道中原明教自有教主。 赵倜看了眼风雨中的寿宁禅院,并没有像霍玲珑直接入内,而是跃上旁近一颗大树树顶,然后朝禅院里面观望。 这时就看山门后聚集了许多僧人,将霍玲珑围困,这些和尚结成一座阵法,脚底不停移动,口中念诵经文。 霍玲珑根本不做废话,依旧用之前那刚猛武功,不但掌风袭人,更是使出了招数。 赵倜仔细观察,心中暗叫玄妙,霍玲珑这武功不但内力雄浑惊人,掌法也十分精奥绝伦,遍数琅嬛玉洞的拳掌秘籍,居然没有一种能与之相比。 他此刻也不着急,隐身树冠,观看霍玲珑与众僧动手。 僧人足足五六十名,阵法配合无间,场内形成一股巨大气劲,排斥得雨水往四处飞溅。 赵倜心中不停默记霍玲珑掌法,虽然得不到其内力练习方法,但这招数却能用小无相功模仿一番。 他看得入神,场中霍玲珑发出阵阵叱声,掌法越来越威烈。 霍玲珑不识这阵势,但功力实在雄厚,竟然硬捱了几名和尚七八拳脚,然后生生地抓过一人打得吐血而死,阵法立刻出现破绽,接着双掌打出一招,这一招玄奥无比,是以一敌多的招数。 赵倜不由叫好,这是他观看掌法中威力最大的一式,虽然不知道还有没有更厉害的招数,但此掌已经天下少见。 此刻“隆隆”声音巨响不断,霍玲珑直接将这阵法撕开一条口子,冲了出去。 她脸上面纱不停起伏,显然有所力竭,和尚回头又来攻杀,她不禁大怒,双掌猛拍出去,再震杀了五六人后,仰天发出一声怒吼,然后纵起身形,往院墙旁而去。 就这时韦寒沉忽然出现在不远地方,高声道:“龙王要走去哪里?莫非就此回波斯吗?” 霍玲珑回头目光冰冷瞅他,韦寒沉神色略显得意道:“龙王不回光明顶与教主道别,也太无礼数了吧?” 霍玲珑忽然转过身形,仿佛一头巨象,似乎踏得大地震动,朝韦寒沉奔去。 赵倜在树上看的清楚,韦寒沉正站在禅院钟楼之下。 只见霍玲珑一掌拍去,韦寒沉却没有躲闪,同样一掌迎出,就在这个当口,那钟楼内巨钟直接向下扣来。 两人掌力瞬间碰撞在一起,韦寒沉根本不是对手,被震得倒飞出去,那口巨大梵钟直接将霍玲珑扣入在内。 韦寒沉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嘴角血痕,笑道:“霍玲珑,就算你龙象般若功再强,又岂能逃脱这口南屏钟?” 钟内没人答话,传出“砰砰”闷响,显然霍玲珑在其内不停拍打钟身,想要掀翻大钟。 韦寒沉喘着粗气道:“打吧打吧,你的龙象般若功虽然厉害,但毕竟没练到极致,我就不信你能掀翻这大钟!” 赵倜在树上摸了摸下巴,居然是龙象般若功,那掌法自然就是龙象般若掌了,这霍玲珑居然会这种功夫,究竟什么来历?恐怕不止出身波斯明教那么简单。 此刻就看梵钟不停摇晃,韦寒沉见状大惊:“来人,将钟按住……” 众和尚一起上前,但还没等将梵钟按住,就听巨响传来,那钟“轰隆”一声被掀翻在旁。 龙象般若功这么凶残?赵倜扬了扬眉。 就看韦寒沉撒腿便跑,霍玲珑站在翻倒的大钟旁身体晃了晃。 一众和尚目光闪烁,没一个敢于上前。 霍玲珑缓了口气朝墙边退去,然后翻过院墙,身形闪了闪,消失在雨中。赵倜在树上没动,霍玲珑武功太高,暴躁不堪,真是拼死一击威力势必惊人,两个明教之人拿住一个就行,韦寒沉更容易下手,而且就算抓住,也是韦寒沉会好审问一些。 这时雨水渐小,时间已经到了夜晚,乌云笼罩,天彻底黑下。 赵倜如一缕青烟从树上滑落,然后绕去了寿宁禅院后方,观察一番,轻轻跃上院墙。 这时禅院里面很安静,之前一场大战,不少和尚受伤,此刻都在养伤。 他轻轻跃下,避身阴暗角落,又待片刻,才往禅房之处行去,到了禅房附近,听了会儿声音,再转去大雄宝殿。 大雄宝殿内灯火通明,赵倜攀上殿顶,然后掀开瓦片观看,韦寒沉正坐在佛像之前,周围有僧人护法。 半晌之后他疗伤完毕,开始与僧人说话,赵倜听了片刻,对方今晚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这才悄悄退出寺外。 此刻雨停,他回去了雷峰塔那边,叫三人回去州衙调兵,接着继续往寿宁禅院监视。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种朴带着军兵到来,从外围将那禅院团团围住,一点点往前兜进。 看差不多的时候,军兵一起燃亮火把,往院中丟去,顿时照得一片火光通明,接着向内冲杀。 僧人出来反抗,虽然个个会武,又有阵法,但又哪里抵得住箭弩射击,片刻就倒了一地。 赵倜一直在观察大雄宝殿的动静,韦寒沉并没有离开,也没有随着僧人杀出。 就在军兵自四面攻进禅院之时,大雄宝殿上方瓦片一动,有个人钻了出来。 赵倜眯了眯眼:“拿弓箭!” 种朴立刻递上一把硬弓,三支狼牙羽毛箭。 赵倜看殿顶之人一身白衣,身后披了件青色大氅,正是韦寒沉,他脚尖在殿顶上方划了几个圈,不知使用什么功夫,然后用力一蹬,那大氅扬起,仿佛羽翼,身子拔高“呼”地窜出,竟然朝寿宁禅院之外滑飞而去。 “真以为自己是蝙蝠吗?”赵倜冷笑,“嗖嗖嗖”三箭齐射。 韦寒沉听得破空声音脸现惊慌,急忙挥剑往后去打,却只打落两支,第三支如何也躲不过去,直接洞穿了小腿,发出一声惨叫,从半空掉落下来,立刻被军兵上前,枪刀逼住。 接着赵倜下令,搜查此处,挖地三尺。 果然在寺内找到供奉明尊的佛堂,还有不少明教经文书籍,到天亮后,军兵返回杭州州衙。 赵倜没有休息,直接审问韦寒沉。 大牢内韦寒沉被绑在木柱之上,脸色惶恐错愕,看着前方一名狱卒给他治伤。 赵倜坐在椅子上:“好好医治,这人武功高强,尤其轻功擅长,说不定爬五更,起半夜,吃苦练习多少年,才有了今日成就,若是这条腿废了,半生辛苦全打水漂。” 狱卒应道:“王驾放心,小的治完保管他完好如初。” 韦寒沉瞪眼,就看那狱卒用手上铁剪刀把那箭头贴肉处一剪,又把箭尾贴肉处也剪掉,然后便开始打开金疮药包往上涂洒。 韦寒沉大惊:“你在做甚?里面箭杆还没取出来,怎便上药。” 狱卒不高兴道:“我学的就是这种治伤手法,治了外面就成,里面不管,保管你好了后健步如飞!” 韦寒沉嘴唇哆嗦,气道:“健步如飞?能活下去只怕也瘸了!失去轻功,不如一刀杀我!” 白战在赵倜后面道:“你这逆贼还不想失去功夫?” 韦寒沉瞅他一眼,把脑袋往旁一甩。 赵倜微微一笑:“想不失去功夫容易,想保命也简单,本王问你些话,如实道来,可保周全。” 韦寒沉目光闪烁:“你,你是大宋皇室?” 白战冲他喝道:“燕王在此,还不赶快认罪招供!” 韦寒沉静默片刻,语气少了几分硬气:“你待怎的?” 赵倜看他道:“投靠本王,剿灭明教,本王为你要六品官职,大宋六品可非那些番邦小国可比,到时荣耀人前,身后子孙遗泽,至于不投靠本王吗,很简单,死……” (本章完) 第97章 大收获 第97章 大收获 韦寒沉猛吸一口气:“我,我……” 赵倜淡淡道:“本王着急,不能长久等你,只给你一刻钟思考,你要想好,是光宗耀祖,人前衣锦,子孙绵延,百年后每日三炷香,后辈三叩首,还是就此成为那路边枯骨,野狗啃食,自此魂飞魄散,血脉就此断绝!” “我,明尊会保佑我等死后进入大光明国界……”韦寒沉吸气道。 赵倜嗤笑一声打断他的话:“谁人不修身前富贵,哪个还等死后成佛?莫骗自己,你明教谁从地府回来与你们报信,说死了比活着更好?” 韦寒沉抿了抿唇,神色变幻。 赵倜道:“本王只有一刻钟时间给你,若不投靠,也不叫你遭罪,直接砍了丟城外给野狗吃便是。” 韦寒沉不语,赵倜瞅他一眼开始闭目养神。 一刻钟过后,赵倜起身淡淡道:“杀了,去问那活着的寿宁寺方丈,总有愿意享受荣华富贵的聪明之人。” 他说罢往外面走,刚出牢门,就听后面韦寒嗫嚅道:“等,等一等……” 赵倜停住身形,回头道:“想好了?” 韦寒沉声音低得几不可闻,似有无限艰难:“我,我愿意投靠燕王……” 赵倜点头,重新回去坐于椅上:“韦寒沉,我来问你,你在明教中是何身份?” 韦寒沉自投靠二字出口,心中顷刻觉得天地之宽,立刻回道:“罪民乃是四大法王之一,白衣蝠王。” “另外三个都是谁?” “搬山猿王,飞天豹王,紫海龙王……” “紫海龙王什么来历?” “紫海龙王是波斯总教二十年前派来中原明教的使者,其实便是监视中原明教,教内一些重要事务,教主不叫她知。” 赵倜闻言思索:“她是波斯人?” 韦寒沉道:“波斯总教每隔几十年都会派一名使者前来中原担任法王,自前唐之时就已开始,皆以龙王命名。” 赵倜道:“她的龙象般若功练到多少层了?” 韦寒沉愣了愣:“我倒是从未问过,据与她交好的搬山猿王说已经练至了第九层……” “第九层的龙象般若功就有这般威力?”赵倜扬了扬眉:“本王听你俩对话,提到他父亲,他父亲是什么人?波斯总教教主吗?” 韦寒沉道:“那却不是,他父亲是波斯总教教主的师弟,绰号山中老人。” 山中老人霍山?创造圣火令武功之人?赵倜点了点头:“霍玲珑阻止中原明教的事情是什么?” 韦寒沉垂下脑袋:“教主说今年起事,霍玲珑说要请示波斯总教,又言明尊入定,不能擅动,后来离开光明顶,教主令我追她劝说,没想到她直接与我动手。” 起事?赵倜目光一寒:“杭州分坛在什么地方?” 韦寒沉犹豫道:“因为怕被发现,所以每次开坛没有固定位置,有时城外,有时城内……” 赵倜道:“西湖底是什么地方?” 韦寒沉立刻冒汗:“那里并非开坛之处,每次右使前来,都住在那边,只算是一处别院。” 赵倜微微欠身,看着韦寒沉:“明教各地分坛信息那里有吧?” 韦寒沉急忙道:“确实有,但罪民虽知此地,却找不到入口,只有右使才知道从哪里进入,右使还有三天便到,要做起事之前的准备……” “三天吗?”赵倜点头。他思索片刻,又问些明教内部之事,韦寒沉一一作答,随后起身回去歇息。 翌日,赵倜将韦寒沉从牢中提去州衙大堂,谋划捉拿明教右使。 按照韦寒沉所说,明教右使武功强他不少,而且有一门绝学,唤做虎啸功,能够音波攻人,类似狮子吼。 韦寒沉言道此人笃信明尊至深,即便捉拿也十有八九不会投靠,出策自身先去哄得对方相信,然后再拿不迟。 赵倜道:“既然那地隐秘,多年从不外露,你如何使他相信?” 韦寒沉道:“只说那西湖下面被霍玲珑发现,前往捣毁,右使必然着急,急切前去查看,我再拿黄妃塔与寿宁禅院之事与他作证,他肯定相信。” 赵倜笑了笑:“倒不失一条妙计。” 韦寒沉道:“殿下,霍玲珑武功极高,右使必然会找帮手,说不定没等罪民开口,就会拽我同行。” 赵倜似笑非笑看他:“不想你还有些智谋,只怕将来六品官职限不住你,还有高升余地。” 韦寒沉闻言心中大喜,此刻还管什么明教不明教,朝廷才是正统,其他全是草寇。 他急忙拜倒道:“罪民愿为殿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赵倜道:“你下去再好好缜算一番,必然不能出错,回去吧。” 看韦寒沉离开,他开始布置人手,明教右使澹台出云每次前来杭州,必在西湖旁边的醉仙楼吃饭,然后再去那处别院。 赵倜打算将醉仙楼四周布置周全,万一韦寒沉露出马脚,就当场击杀澹台出云。 随后他去瞧鸠摩智,鸠摩智被他带了过来,这和尚杀留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吐蕃国师身份。 虽然吐蕃王朝自唐末崩溃成大大小小数个部落后,再无什么威胁,但如果要灭西夏,最好是先得湟水陇右一带狭长土地,到时必然发生冲突,如果能收服鸠摩智,便将事半功倍,减少刀兵,省却不少西军儿郎性命。 进了屋中,侯三朱四正在看守,只见鸠摩智坐在铁笼之内,手脚之上戴着巨大铁镣,他武功太高,一般的捆绑点穴无法稳妥,只能这般关押。 鸠摩智闭目默念经文,听见赵倜进来动静也不睁眼,反而将经文诵得更大声了些。 赵倜笑道:“和尚可好?” 鸠摩智不理会他,把经文读得又快又急,直到赵倜一句“和尚经文背错了”,这才睁开双眼,怒目看去。 赵倜道:“和尚有什么想说的吗?” 鸠摩智打量了赵倜片刻,神色渐渐激动,撩起铁链道:“你,你……” 赵倜摇见状摇头:“若没什么说的,本王便离开了,等江南事了,和尚随本王回去东京。” 鸠摩智听到此处神情大变,忽地怒道:“我宁死也不进宫!” 赵倜摸了摸下巴:“谁说叫你进宫?和尚便这般想成为内侍吗?倒也并非不可,待本王好好想想。” 鸠摩智闻言羞得脸色紫红,猛吸一口气,低头继续背诵经文。 赵倜笑笑离开此地,心想这和尚若能收至府中跟随,却也不失一大助力。 转眼到了明教右使来杭州之日,他早早带着童贯周侗等人去醉仙楼旁的一家小店,选了个外面位置,边喝酒边观察醉仙楼门前情况。 中午刚过,便看醉仙楼里出来两人,一个是韦寒沉,另外一个身穿玄衣,方脸无须,神情沉静。 赵倜端详几息,心中确定,这人必是明教光明右使澹台出云。 (本章完) 第98章 白蛇青蛇(求月票!) 第98章 白蛇青蛇(求月票!) 赵倜对童贯周侗使了个眼色,然后起身跟随过去。 这时醉仙楼外两旁街路,军兵和江湖客混杂人流之中,同样悄悄跟上,走不久再换前方守候之人继续紧跟,就这样沿着湖堤,走出了三四里远。 西湖旁近住有人家,靠湖吃饭的不少,除了渔户之外,还有蛇户,专门捉湖边特产小青蛇卖与人玩弄,靠此吃饭。 小青蛇无毒,又叫翠青蛇,并非竹叶青,性子温顺,颇得城中一些衙内与大户子弟喜爱。 澹台出云和韦寒沉这时进了湖边一片树林之内,林中有不少房屋,都是蛇户居住。 赵倜远远叫停众人脚步,微微沉吟后,冲阿朱示意,阿朱立刻跟随过来。 他边往林内走边道:“你这丫鬟又要公子使钱,公子没钱便养不得你了吧?玩甚么不好偏要玩蛇,还跑到此处来买……” 阿朱扁嘴道:“公子没见过那小青蛇,调皮机灵,还通人性,保准喜欢,说不定自家拿去耍了,不给奴婢玩呢。” 赵倜知她为人机灵,不但擅长易容,也擅长扮演他人,段誉被鸠摩智带去琴韵小筑时就扮演成多人模样。 “谁说公子没有见过,公子这些年什么蛇没瞧见,以前你未进宅时便是赤练都养过两条呢。” “公子说的我才不信,看那小青蛇保管要抢……” 两人一路说话进了树林,就见澹台出云和韦寒沉在不远处站立,目光炯炯瞅着这方。 赵倜微微一笑,伸出手指轻弹了阿朱雪白小脸一下,道:“公子我怎会抢,多买几条,都给你耍弄好了。” 阿朱俏颊飞红,嗔道:“公子你说话算话,不能反悔……” 赵倜哈哈大笑,这才张望过去,冲二人道:“你两个可是卖小青蛇的蛇户?” 澹台出云负手不语,韦寒沉一指旁边那些房屋道:“这位公子若想买蛇还请往那边去寻找。” 赵倜道:“真是麻烦,不说此处住的全都是蛇户吗……” 阿朱眨了眨眼:“叫公子受累了。” 赵倜摇头刚想说话,就瞅远处有个肥胖女子出门倒物,望见这里大声道:“可是买翠青蛇的客官吗?” “是呢,是呢……”阿朱急忙搭话,然后两人走去。 澹台出云在原地又站了片刻,这才朝一座把头的小院行走。 赵倜此刻到了那蛇户门前,眼角余光观看两人去处,微微一笑。 肥胖妇人这时兜搭起蛇货来,有十来条小青蛇,其中还夹着一条通体雪白的白蛇。 阿朱纳闷:“这白蛇是什么品种?” 肥胖妇人摇头:“我家大郎三代捕蛇都未曾见过,只怕是个异种,客官就算不养买来放生也好。” 赵倜笑笑:“全都要了,阿朱你带出去放生,顺便……叫其他人进来看看。” 阿朱闻言顿时领会意思,然后提着蛇篓往林外走去。 赵倜摸了钱给肥胖妇人,然后直奔澹台出云进入的院落。 这时那院内极为安静,他听了一会儿未闻什么声音,便没有轻举妄动。片刻后林外陆陆续续进人,种朴领着乔装的军兵,周侗带着江湖汉子蹑手蹑脚猫低了身形,围着小院周围墙边掩藏起来。 约莫两三刻钟之后,院内传来动静,那房舍外门打开,就听韦寒沉道:“霍玲珑在寿宁禅寺大开杀戒,将我打伤后信誓旦旦说要将此处一把火烧毁,不知为何竟然没来……” 澹台出云道:“那女人疯癫,不能以常理度之,西湖这边隐秘,她得知位置也难,当时怕是恼羞成怒之下出言诈你。” 韦寒沉道:“右使所言不错,估摸如此……” 澹台出云道:“这女人……嗯?” 他话音刚落,外面军兵已是放开呼吸,在种朴信号之下纷纷起身,将弓弩对准院内。 赵倜此时走到院门之前,笑道:“可是明教右使当前?” 澹台出云神色骤变,身形一动就往房舍后方闪去,就在此刻,韦寒沉突然一掌拍出,正中他肩头,直接将他打了跟头。 “韦寒沉,你敢出卖圣教……”澹台出云虽然倒在地上却发出一声长啸,震人耳膜,叫人头晕,墙外军兵差点拿不住兵刃。 赵倜见状皱眉:“直接射死,不必留着!” 军兵闻言箭弩纷纷飞射,那些江湖人也把各种暗器打了过去。 澹台出云拍地纵起,但只跃了丈来高,就被各种器物射满全身,“砰”地一声跌落地上,他死不瞑目,双眼死死地瞪着早便躲去房檐下的韦寒沉。 韦寒沉面皮抽搐:“右使莫要怪我,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我……如今是朝廷的人了,你却是贼啊!” 种朴看向赵倜不解道:“王驾,为何不活捉审问?” 赵倜摇头:“此人武功太高,有一门虎啸功害人无形,若是给他反抗机会……军兵说不定会有伤亡,本王带出的东京儿郎,能不折损便不折损。” 种朴行礼道:“王驾仁义,是种朴想当然了。” 韦寒沉这时过来:“殿下,已经探得房中有密道通往西湖之下,里面几处暗室,藏有各地分坛首领名册,大小头目明细。” 赵倜点头:“种将军带人跟着过去,取出来运往州衙。” 种朴称是,立刻带军兵随韦寒沉进入房内。 傍晚时分,赵倜坐在州衙大堂观看湖下暗室搜出的名册,随后开始写奏折。 这些名册他要送往东京,叫赵煦定夺,是下旨各地直接去剿,还是用什么法子归拢,他这边当前紧要是前往羽山光明顶。 第二天早晨,赵倜点齐军马,直奔江南东路歙州而去。 羽山在歙州境内,后世叫做南山,属于天目山脉,光明顶便位于羽山之上。 到了歙州招来诸官议事,然后将军兵打散分成数批,秘密去到羽山四周。 接着再隔几日,赵倜领童贯周侗王承宗阿朱四个也去往羽山。 此时山下多是军兵和江湖人埋伏,他计算还有两天就至这月十八,便叫阿朱过来,看着童贯几个,沉吟道:“给他们易容吧……” (本章完) 第99章 光明顶 第99章 光明顶 阿朱闻言道:“殿下,还像上次那般?” 赵倜点头:“再仔细一些。” 阿朱想了想:“殿下要上光明顶?” 赵倜笑道:“我不去,这里谁都不去,去的是参合庄之人。” 阿朱乌溜溜眼睛眨了眨,从随身携带的小箱中取出易容膏粉,看向童贯:“貂寺先来?” 童贯脸皮抽抽,谄媚地道:“殿下,你看卑奴,卑奴像公子吗?” 赵倜瞅着他,微微一笑:“像,一会儿易完容后,童貂寺便是公子了。” 童贯小声道:“可卑奴总觉得似乎还差些什么……” 赵倜道:“缺一口剑,公子怎能无剑呢?所谓公子剑浪子刀,一会叫人给你弄上一口,葵宝典也能用剑使出。” 一听葵宝典四字,童贯立刻不吭声,仿佛木雕,这些时日他几乎夜夜噩梦,闻得四字便打心眼里害怕。 赵倜道:“之前在州衙内看过地图,羽山庞大,周围四山环抱,东边大明山七尖,西边清凉峰,南边九龙山,北边天目山,羽山正处中间,不比平地,大军哪怕四面包抄,但在武功高强之人面前,也是能够逃跑。” 周侗道:“山中确实如此,这明教选择此地之初,怕是便想过此节。” 赵倜点头:“此刻我手上有明教教主给慕容复的信笺,字里行间,那教主太叔定乾有求于慕容复,正好趁此机会先一步上去看看,便宜行事。” 周侗道:“王驾,明教举事在即,莫非想拉慕容复加入?” 赵倜摇头:“并非此事,原本不知信是谁写,韦寒沉辨认字迹说教主太叔定乾,我看那信上字数虽少,却露出极为难情绪,似是这太叔定乾遇见了什么事情。” 周侗思索道:“若非入伙,那明教教主还能有何事相求?恐怕慕容复所能帮衬的唯有武功吧……” 赵倜抚掌道:“光祖此言不错,南慕容北乔峰,肯定与武学有关,这位教主遇见了什么武学难题,要找慕容复帮忙。” 周侗道:“王驾,莫非韦寒沉也不知此事?” 赵倜笑道:“韦寒沉有所猜测,但不好确定是否对错,此刻光明顶上人数不多,光明左使亦是不在,只有两个法王几个散人,韦寒沉可做内应,阳云冲也在上面可以接应。” 周侗道:“王驾,属下疑惑,素闻光明左使武功极高,仅下于教主,不在光明顶去了哪里?” 赵倜道:“韦寒沉说去了福建路和两广去主持造反事宜,我已经上奏折与官家说了,光明左使武功非比寻常,为保险起见,我之前给福建路安抚使福州知州黄裳送去一封信,叫他做到心内有数。” 半晌之后,童贯易容完毕,周侗王承宗二人开始,待三个全部完成后,赵倜瞅了瞅阿朱。 阿朱道:“殿下,我也要易容吗?” 赵倜摇头:“你却不必,给本王改扮一下。” 阿朱吃惊道:“王驾要扮演成谁?” 赵倜笑道:“长些岁数,粘上清髯,慕容家上几代隐秘,江湖少有人知晓家族信息,就扮成慕容复的一位族叔好了。” 阿朱道:“这个倒是容易,王驾稍待。” 接着她重新调易容膏粉,又找出假胡子,片刻之后赵倜就变成一名儒雅中年之人。随后开始定下各种暗号暗语,方便举措交流,再对照称呼细节,彼此字号,不能在言语上出现破绽漏洞,赵倜化名慕容景,阿朱名字不变。 第二天大早,赵倜传下军令,一个时辰后正式攻山,不得延误。 接着四人往羽山之中行去,羽山也有数峰,搁船尖光明顶是正中间一峰,高过其余,清晨阳光洒下,先照此处。 到了这峰之下,仰头观望,果然壮丽,隐隐有殿舍存在。 四人寻到路径,就看有一队身穿浅色麻衣之人来往查看,想是日常巡逻的明教教徒。 这队人高声喊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到此何事?” 周侗上前道:“这可是明教光明顶所在?我家公子受教主邀约,前来拜会。” 为首教徒打量四人:“可是慕容公子一行?” 童贯闻言仰面不说话,王承宗道:“正是我家公子,还请带路上山。” 为首教众道:“教主确有交代,这几日在此等候慕容公子,不过为保稳妥,还请出示教主手书。” 童贯哼了一声,周通拿出那封密信递过去:“我家公子不喜,赶快引路上山。” 为首教徒打开密信仔细看了几息,陪笑道:“慕容公子快请,还望公子莫要见怪。” 童贯身穿淡黄轻衫,腰悬长剑,颇有些气宇轩昂,闻言一甩袍袖,昂首朝前走去。 约莫小半时辰之后,已经看见这处峰顶,十分宏阔,前方有大片宽远平台,倚峰建有殿堂,连绵数间之多。 教众引着四人来到最中间一座殿前,就看两旁有看守把门,殿外绘有白色火焰标志。 “慕容公子请。”教徒上前打开殿门,请几人进入。 大殿里面高下宽敞,布置简单,檀香袅袅,教徒此刻匆匆前去通报,片刻之后走出一人。 这人身穿淡蓝色袍子,脸带笑容,略显富态,抬臂抱拳道:“明教散人陆无凡,见过慕容公子。” 童贯拱了拱手,皱起眉头:“太叔教主何在?” 陆无凡道:“还请慕容公子稍坐喝茶,已经派人前去传信,教主这几日企首以盼,得知公子到来,定然欢喜无比。” 童贯点头,大喇喇坐下,片刻有人送来茶水,他端起茶碗掩盖神情望去赵倜,赵倜微微摇头,童贯立刻道:“怎就陆散人一位,其他法王散人都在哪里?” “这个……”陆无凡道:“其他法王眼下都在忙着教务,难以抽身。” 童贯有些不乐道:“本公子前来做客,却无几人迎接,明教就是这种待客之道吗!” 陆无凡满脸陪笑,刚想说话,就见殿后快步走出一人,着土色衣衫,身材矮胖,神色急迫。 陆无凡见状站起:“邵散人,教主如何了?” (本章完) 第100章 乾坤大挪移 第100章 乾坤大挪移 来人稳住身形,道:“教主此刻安好,有请慕容公子……” 陆无凡点头看向童贯:“公子还请随在下来。” 童贯看出有些不妥,道:“太叔教主可是遇见什么事情?” 陆无凡道:“还请公子莫要声张,我在路上与公子细说。” 他与邵散人前方引路,直出大殿后门,陆无凡道:“慕容公子,实不相瞒,教主练功出了些岔子,所以才派人去燕子坞参合庄去请公子,希望公子能助上一臂之力。” 童贯疑惑道:“你家教主武功高强,教内高手如云,练功的事情难道自己教中解决不了吗?还要请本公子过来?” 陆无凡看他说得不客气,倒也不恼,叹气道:“若能解决,还说甚么,而且教内此刻……唉唉。” 童贯闻言眼珠一转,冷笑道:“本公子说为何见不到诸位法王呢,莫非教内也出了事情?” 一旁的邵散人急忙接口:“倒也不能说是出了事情,不过教主练功有些问题,只要教主解决掉武功之事,便一切安好,叫慕容公子见笑了。” 赵倜在后面微微沉吟,莫非杭州的事情太叔定乾到现在都不知道?虽然说韦寒沉回来后会打遮掩,可一点风闻都没有却不现实,可眼下看来这明教教主似乎是一无所知。 几人继续走去,来到一座大厅之前,就看有人站立把守,和巡山那些教徒装束不同,个个胸前衣服都绣了白色火焰图案。 邵散人问道:“教主怎样?” 为首教徒答道:“此刻一直很安静,没有什么异常声音。” 邵散人伸手去推厅门:“任何人来都不许放入进来,但有强闯者立刻发信号通知我等。” 随后进入厅内,却见空无一人,邵散人道:“慕容公子稍等,我先去后面看看教主。” 看着他往后走去,童贯对陆无凡道:“太叔教主练的什么武功,难道走火入魔不成?” 邵散人疑惑道:“公子不知我家教主练什么武功吗?” 童贯闻言想起赵倜交代话语:“莫非是你们明教的绝学乾坤大挪移?” 邵散人道:“上次在歙州教主与公子一见如故,虽然没聊太久,但教主回来后言说与公子论武,谈了不少关于乾坤大挪移之事……” 童贯笑道:“你家教主说乾坤大挪移共分七层境界,悟性高者修习第一层需七年,第二层加倍,如此愈发困难,但若修炼者内力足够深厚,那就无需苦磨时间,可以直接速成。” 陆散人点头:“正是如此,此功极吃内力,创造此功那位大能本人只不过练至第六层,第七层实际上是凭空想象出来的,按照那种庞大内力要求,实在是无法修炼得成。” 童贯心中不以为然,暗想创这功法之人自己都没练成,还敢传下这第七层,只怕是在哄人。 这时邵散人从后方快步走回:“慕容公子,教主有情!”童贯点头,几人刚要迈步,邵散人犹豫道:“公子,教主说只请公子一人……” 童贯闻言脸色一沉,望着赵倜道:“此乃族叔,武功博学不下于我,其他也都是家中之人,若不得进,本公子现在就回苏州,不掺合你们教主的事情。” 陆散人与邵散人闻言一愣,急忙冲赵倜抱拳道:“不知竟是慕容家前辈,实在失礼,还望莫要见怪。” 赵倜淡淡道:“我放心不下侄儿一人过去,虽说你们明教颇有信誉,但我这侄儿身份金贵,却不能担任何风险。” 陆散人望了邵散人一眼:“既然前辈在此,自然得见,快请快请。” 说两人走在前面,出了厅堂后门,则是一间大殿。 就看这殿内没有什么摆设,空空荡荡,正里面有一座石台,石台之上,一名银发披散之人,正身挂粗大锁链盘膝坐着。 这人浓眉虎目,狮鼻阔口,年龄约莫五十几岁,此刻颇显狼狈,他一身衣袍肮脏破碎,隐隐沾染暗红血迹,脸色差到极致,正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邵散人上前低声言语了几句,这人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慕容公子果然信人,如约前来光明顶,还望见谅老夫身体不便,不能起身看礼!” 童贯咔吧咔吧眼睛:“无妨无妨,太叔教主你这是……” 太叔定乾轻轻晃动双臂,身上锁链发出“哗啦啦”声响:“上回与慕容公子在歙州交谈,你我互论武功,你言及慕容家的斗转星移,老夫则说乾坤大挪移,两者有所相似之处。” 童贯点头:“确实如此,有不少相似的地方。” 银发之人继续道:“老夫说要回光明顶冲击乾坤大挪移第五层,但第五层凶险,唯恐走火入魔,与慕容公子提出观看斗转星移武学,以做参考旁通,慕容公子当时说用乾坤乾坤大挪移交换,老夫拒绝,言道乾坤大挪移只有明教教主方才能学,没有答应。” 童贯心中一愣,没想还有此节,忙敷衍道:“本公子对这门武功感些兴趣,才有那般说法,教主既不想换那便算了。” 太叔定乾摇头道:“如今老夫思量再三,答应慕容公子的要求,与公子交换!” 童贯不由眉毛跳了跳,心说自己哪有斗转星移功法给对方?也不想要什么劳什子乾坤大挪移,此刻只能拖延时间,和对方胡扯一通,等待军兵攻山。 就在这时,赵倜轻咳了一声,童贯立刻心中领会,道:“太叔教主,此事我回去之后与族叔说起,此番族叔一起前来,交换功法还得族叔做主。” 太叔定乾点头道:“刚才邵散人言说慕容公子族叔在此,就不知哪位?” 童贯立刻望向赵倜:“教主,这便是在下族叔慕容景。” 太叔定乾上下打量赵倜:“老夫倒是失礼了,不知这位慕容……前辈,可否愿意交换两家功法,互做参详?” 赵倜听他口呼前辈,知其心中焦急,不由微微一笑:“太叔教主是冲击第五层乾坤大挪移走火入魔了吧?” (本章完) 第101章 斗转星移(求月票!) 第101章 斗转星移(求月票!) 太叔定乾点头道:“老夫此刻情景,自然一望便知。” 赵倜笑道:“斗转星移和乾坤大挪移虽有相似之处,但未必就能解决教主困境,教主可要想好。” 太叔定乾微微沉默,道:“此刻也没有别的法子可想,老夫自冲击第五层失败以来,最初每日只有一个时辰头脑不清,血脉翻滚乱窜,眼下却十二个时辰一半时间都是如此,便连教内事务……都无瑕去管了。” 赵倜听到这里,心中琢磨,看来是明教内部有人趁此机会架空了太叔定乾,就不知是明教左使,还是哪个法王。 他道:“教主居然这般严重?” 太叔定乾道:“老夫估计用不了多久时间,便会全天发作,再也压制不下,到时五脏移形,血液逆流,筋骨换位,一命呜呼。” 赵倜观看太叔定乾,乾坤大挪移越往上练越凶险,尤其内力不足强行修练,走火入魔几率极大。 “既是太叔教主遇到此艰难,自当帮衬一把,助教主渡此难关,只不过……” 太叔定乾道:“不过什么?” 赵倜道:“教主怎知我会给真的斗转星移功法或者假的?我这里也无法确定教主的功法真假。” 太叔定乾道:“此点老夫早便想过,交换之后我等并不离开此处,观看揣摩半晌再说,以你慕容家眼光,真假一辨就明,至于斗转星移,我观看之后自然也能认出真伪。” 赵倜笑笑道:“那现在便行交换,我和侄儿也早早下山回去练功。” 太叔定乾闻言释怀大笑道:“如此最好,如此最好!” 他说完之后,臂膀铁链忽然朝上方打去,上面木梁传来“嘎嘣”一声响动,似乎触到什么机关,接着就见木梁中间现出一个凹槽,有一只小匣子掉了出来。 太叔定乾此刻吐气开声:“去!”只见他双手虚空划出一个似圆似方的动作,无形劲气卷住那匣子,便奔赵倜而去。 赵倜眼睛微眯,伸出两指迎上匣子轻轻一点,然后托住匣底,匣子竟然在指尖之上飞转起来。 太叔定乾见状道:“这是什么武功?” 赵倜道:“慕容家参合指,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太叔定乾点头:“果然好武学,可惜于老夫无用!” 赵倜笑了笑,将盒子交给童贯,童贯小心翼翼打开,只见里面竟是一本羊皮册,他拿出来翻看了几下后,望向赵倜。 赵倜这时从怀中摸出一本书册,书册封面写了四个大字,斗转星移。 阿朱在旁眼神错愕,赵倜并没有进去参合庄,还施水阁其实此刻也没有斗转星移存在,早被慕容复带在身上,而且那地方机关消器重重,外人闯入必然会被发现,那赵倜却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此功? 赵倜对着石台扬了扬手,这本秘籍是他几天来以琅嬛玉洞内的各种武学糅合自己对斗转星移所知,还有后世太极拳法一些拳意编写出来的。 能看,毕竟都是武学名堂,但不能练,练了也没用,还可能将身体练坏。 参合庄他自是没进,不想打草惊蛇,耽误以后擒拿慕容复,自己不可能一个人潜进,必然叫军兵横扫,慕容复得知消息肯定逃之夭夭,以后恐怕都不回来,江湖之大,想找却是不易。赵倜心下计算时间,大军现在应该已经开始攻山。 他扬着手上的斗转星移,笑道:“我没教主那般挪移本领,不能凭空送去。” 陆无凡和邵散人互望一眼,陆无凡道:“在下去呈给教主吧。” 他过来从赵倜手中接了书册,然后缓缓向石台上的太叔定乾走去,就在行至一半之时,外面忽然传来打斗声音。 邵散人闻声神色一变:“怎么回事?我去看看。” 太叔定乾皱眉道:“是那两个东西得到消息,过来了吧?” 陆无凡站在地中不动,回头望着门外,太叔定乾喝道:“还不赶快将秘籍拿来。” 陆无凡打了个激灵,急忙道:“是,教主。”说完,再往石台前走去。 就在他走出没有几步,门外传来“砰”地一声大响,邵散人口喷鲜血倒飞进来:“教主,搬山猿王和……” 他话音未落,就见门外进来三人,为首一个身材魁伟,紫色面皮,另外一个却是豹头环眼,焦黄脸色,第三个正是韦寒沉。 就听太叔定乾道:“你们终于等不急了吗?韦寒沉,你什么时候也背叛老夫,与他们狼狈为奸?” 就看那为首的紫脸搬山猿王笑道:“教主,并非属下等不及,属下实在也是遵从左使的吩咐,谁叫你迟迟不传左使乾坤大挪移呢,今日慕容公子前来,定然是要与你交换武功,这时你必然拿出此功,那就怪不得属下们此刻动手了。” “左使,那逆徒罪该万死!”太叔定乾怒吼一声:“以为你们几个就能杀了老夫吗?” 此刻陆无凡走到石台边缘,双手捧着斗转星移书册,向前躬身:“教主,请先拿秘籍。” “好……”太叔定乾刚吐出一个字,就看陆无凡身子继续下躬,背后“嗖嗖嗖”射出七根短箭来。 “啊!”太叔定乾一惊非同小可,陆无凡和邵散人两个一直是他嫡系,甚至在他走火入魔最严重的时候,都侍奉左右,没有半点不轨之心,此刻竟然出手偷袭于他。 他大叫一声,整个身体忽然扭曲变形,随着身躯强拧成不同诡异形状,那七支箭竟然全部落空,射去了后面,但随后他便张嘴一口鲜血混合着内脏喷出。 陆无凡见状手抓斗转星移书册暴退,太叔定乾怒吼连连,身上铁锁发出涩耳巨响,身形晃了几晃。 那边搬山猿王、飞天豹王、韦寒沉飞身上前,直扑过去,陆无凡退至门前,神色不定地瞅着赵倜几人。 太叔定乾此刻重伤之躯,以一敌三,转眼身中数招,口中不停有鲜血淌出。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跑进几人,为首的正是阳云冲,高声喊道:“法王不好,外面有官兵攻山!” (本章完) 第102章 疑惑重重 第102章 疑惑重重 只是几息,便听外方喊杀声阵阵传来,搬山猿王面露惊愕,咬牙道:“先除太叔定乾!” 赵倜冷眼观看,太叔定乾被三人打得撞上殿墙,滑下后一动不动。 这时搬山猿王转头瞅向童贯:“慕容公子如何说?” 童贯目光闪烁:“法王又待如何?” 搬山猿王冷笑一声:“本是想夺公子手中秘籍,但此刻危急,公子可愿联手一起杀敌?” 童贯嘿嘿道:“联手杀敌后,再对本公子出手吗?” 搬山猿王道:“慕容公子此言差矣,事有轻重缓急,眼下官兵围山,必然鸡犬不留,自当以此为先,至于乾坤大挪移秘籍……” 童贯道:“法王已经拿走了我慕容家的斗转星移,还想要乾坤大挪移?” 搬山猿王摇头:“乾坤大挪移是明教绝学,拿不拿慕容公子的斗转星移,乾坤大挪移都是要取回来的。” 童贯此刻心中只想往后拖延时间,等待军兵攻杀过来:“既然如此,那法王将斗转星移还给本公子,我将乾坤大挪移给你。” 搬山猿王瞅了眼站在门前手拿书册的陆无凡:“斗转星移秘籍应算得自太叔定乾之手,何谈归还公子?” 童贯心中暗呸一口,道:“法王耍一口好嘴皮,若冲出重围,再带人围攻,不是一个下场?死在哪里都是死,还不如死在这边。” 搬山猿王神情变幻,外面喊杀声越来越近,他刚才对战太叔定乾费了不少力气,若无官兵,合光明顶教众力量,极大概率会将慕容复留下,至少也能逼对方交出秘籍,但现在出手则是两败俱伤结果,最后便宜了官府。 他冷哼道:“我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杀出去后,慕容公子将那乾坤大挪移誊抄一份,原本给我可好?” 童贯摇头:“这也不行,岂不是白白便宜了法王?” 此刻喊杀声愈发近了,搬山猿王怒道:“那你到底还要怎样?” 童贯刚要再扯七扯八几句,见赵倜对他使了个眼色,改口道:“本公子倒也不想如何,誊抄一份倒是也可,不过法王须得冲杀在前,本公子只会于旁辅助。” 搬山猿王点头:“好,那便现在杀出!” 他说着往殿外走,虽知慕容复底细,不会与官府一起,但还是暗暗提醒飞天豹王与韦寒沉小心提防,两个跟在旁后左右,眼睛监视童贯几人。 就在他刚出大殿门口,忽然感觉胸口处蓦地一凉,低头瞧看,一截雪亮剑尖已然穿胸而出。 “啊!”搬山猿王满面错愕回头,却见韦寒沉面无表情瞅他,他嘴唇动了动:“你……” 韦寒沉手上一用力,那剑又推进了三分,一滴血珠从剑尖滚落,搬山猿王晃了几晃,向前扑倒在地。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旁侧飞天豹王刚反应过来,童贯周侗王承宗三人已经扑上前来。 飞天豹王心中惊慌,猛地拍出一掌,便飞掠而去。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阴郁轻灵之声,他心中大惊,拼命闪躲,可那声音连续响起,腿上一寒,仿佛有凉冰钻入,打了个寒战,“噗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 他低头去看,只见腿上有一处圆洞,没有血液流出,伤口四周覆盖了一层薄薄白霜。 飞天豹王只觉体内一股冰寒异种真气正在到处游走,破坏经脉,他自身内力根本无法对抗,也无法分心于外。他大声喊道:“饶,饶命,我愿意投……” 赵倜站在不远处皱了皱眉:“杀了!” 童贯飘去前方,一剑刺去,飞天豹王想要闪躲,突然又打了个寒战,那剑已是穿喉而过。 韦寒沉在后面看得心头一跳,有种兔死狐悲感觉,却忽然想起,自家既不是兔,也并非狐,自家已经超脱,自家乃是鹰犬! 他立刻上前行礼:“殿下!” 赵倜点了点头:“做得不错,将那个陆无凡找到,一并杀了。” “是!”韦寒沉身形一动,往厅外掠去。 两个时辰之后,赵倜站在光明顶光明大殿前方,种朴和歙州钤辖行礼:“殿下,光明顶明教贼孽已经清剿一空,擒获人等已押去山下候命。” 赵倜取出一张纸,正是在端王府看见的那小丫鬟画像,展开道:“可曾见过此女?” 两人辨认一番,都是摇头,歙州钤辖道:“殿下,明教确有女贼,但并不多,寥寥十几个,无论死的还是擒获的,都没有这般样貌。” 赵倜想了想,将韦寒沉召唤过来:“之前未曾询问过你,看看此女可是山上之人,或者山上平素有喜欢蒙面的女子?” 韦寒沉瞧了半天,小心翼翼道:“殿下,此女并非光明顶之人,山上也无人蒙面,不过分坛便不好说,罪民也认不全分坛人等。” 赵倜道:“白虹剑殷木长识得此女,曾在东京与此女同行,意图前往鬼樊楼搭救阳云冲。” 韦寒沉愣了愣:“殿下,这么说来外地分坛之人也不可能了,白虹剑殷木长是太叔定乾心腹,比邵陆两名散人更加亲近,殷木长向来独行,手下都无,并不与分坛之人来往……” “你的意思是……”赵倜看着他道。 “王驾,此女不似贼教中人,与殷木长一起会不会太叔定乾吩咐,是教外哪处势力派来的使者?之前贼教意欲起事,曾联络天南海北的强盗水寇,不少派使者来过教内,属下接待过数番。”韦寒沉道。 “接待不也没见此女?”赵倜淡淡道。 “这……属下觉得可能是什么隐秘势力,不好现身,只教主一人联络知晓?”韦寒沉道。 赵倜闻言思索,太叔定乾此刻已死,没处去问,真要弄清此女身份看来还得回去审讯殷木长。 就在他思索之时,忽然眼光瞧见远处一座峰上似有个身影在树尖轻盈飞掠,恍如云雀,不由扬了扬眉。 接着开始搜索光明顶,查到许多金银,全部运往山下,运至歙州官衙。 随后犒赏军兵,赏赐酒肉,都有铜钱分润,个个喜笑颜开。 晚上之时,赵倜回去房间,取出乾坤大挪移羊皮册,开始翻看起来。 (本章完) 第103章 自古公公好威名 第103章 自古公公好威名 羊皮册古老,不知什么年代写成,痕迹斑驳,显然流传多人。 乾坤大挪移这门武学能够激发自身潜力、快速学习新功、借力打力,牵引挪移对手攻击或物体位置,转换体内阴阳二气使战斗灵活多变。 甚至可以通过颠倒体内真气,复制对手的武功招式、反弹攻击、转移伤痛。 这门功法与龙象般若功存在相似之处,第七层是创造者凭空想象出来的,并没有人真正练成过。 龙象般若功十三层,后面三层都是推衍,理论上倒是不差,但无人练成,若按部就班要一千年时间才能达到。 不过也要看天资与内力雄浑程度,金轮法王十六年就练至第十层,可见所谓一千年只是循规蹈矩的常理度之。 赵倜慢慢观看,至午夜时分看完全部卷册,然后陷入深思。 这门武功的最大效用首当激发自身潜力与牵引挪移外物。 至于复制对方武功却是个鸡肋,虽然看来似乎比小无相功的模拟更快,但是高深绝顶的武学却是复制不了。 赵倜心中思索,然后微闭双目,开始修练起来。 他眼下内力雄厚,这门武功最吃内力,若是内力足够,初练并不算难。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天光破晓,他缓缓睁开双眼,心中暗叫一声玄妙,这第一层此刻已经练成,仿佛打开一扇新的武学大门,与其它武功比较参照,心中越发开阔,对武学一道的理解越深。 就在他要下令整军返回杭州之时,州衙军兵来报,说东京来人传旨。 赵倜叫童贯去接,一看却是宦官杨戬,杨戬如今是入内内侍省都知,真正的大内总管。 赵倜起身要接旨,杨戬却道:“燕王免了免了,只是陛下口谕,此处又无外人,卑奴说说便好。” 赵倜道:“不知是何口谕?” 杨戬笑道:“陛下看见燕王奏折,担心福建两广事宜,其中最担心福建路,毕竟此处兵少,只有四千多人,所以叫卑奴过来,谕殿下不必回京,前往福建路主持军事。” 赵倜微微沉吟:“如此也好,明教左使身在福建,正好前往看看,杨都知过去吗?” 杨戬堆笑道:“陛下确实也叫卑奴前往,不过卑奴哪有什么本领平贼,给殿下端茶倒水,牵马坠蹬倒能胜任,卑奴觉得殿下率军一到那边,贼人肯定吓得鸟兽散了,说不得都要畏罪自杀呢。” 童贯闻言瞪了瞪眼,心中暗骂一句马屁精。 赵倜似笑非笑,以前以为宫中没有太高武功之人,其实都被皇帝掌握,隐瞒其他皇族,若不知李宪武功高强,神宗也不可能派他离宫差遣,前去经略边境。 眼前这杨戬是赵煦身边宦官,必然不是所见这般庸碌普通,肯定也有武功在身,还可能极高。 他道:“既是如此,事不宜迟,就此起军前往福建路好了。” 杨戬躬身道:“一切殿下定夺。” 说罢赵倜传令,即刻准备,一个时辰后出发南下。 六日之后,军马进入福建路境内,只看此地多山,道路崎岖,自古以来属兵家不争之地。但虽是此地不争,却适于蛰伏,有藏龙在渊之势。 先入邵武军州询问消息,军州此时兵丁几乎全部调走,都往东面支援福州。 接着马不停蹄赶去南剑州,同样与邵武军一般,乡兵都没留下一个,可见战况紧急。 又一日,进入福州境内,已感气氛不同,处处肃杀,这时黄裳已经得到赵倜令报,派人送信过来。 赵倜看罢信后道:“黄裳已将明教贼军往海滨包抄,只怕很快便要奏功。” 杨戬纳闷道:“殿下,这黄裳哪里来的许多人马,能兜得住贼军?” 赵倜道:“他用分化之策,又将明教教主身死消息宣扬,那些贼军大部分是寻常百姓,投降或者直接散掉了,只剩数百人随明教左使负隅顽抗。” 杨戬闻言面色微变,急迫之情浮于言表,赵倜看他一眼:“杨都知有何说法?” 杨戬立刻堆笑道:“卑奴能有什么说法,只是这黄裳也太不识趣,明知道殿下率军已经进入福建,还这般着急灭贼,岂不是……岂不是想独贪此功?” 赵倜微微一笑:“估计他是担心贼军下府占州,伤害百姓,官家震怒,下旨问罪,不过……” 杨戬眼巴眼望抬头,赵倜缓缓道:“不过现在可以派一支军马过去驰援,急行之下,应该还能赶上。” 杨戬急忙道:“殿下,卑奴愿领命带军,前往与殿下建功。” 童贯在旁闻言脸色黑了黑,心中暗骂,前几日你不是还说只要端茶倒水,牵马坠蹬吗?此刻又要领兵打仗了! 赵倜道:“官家既然派你过来,总不好空手而归,似官家担心无用,算有遗漏一般,你便领两千兵前往吧。” 杨戬大喜,急忙行礼:“卑奴这便带兵平贼,必不负殿下重望。”说罢出门匆匆而去。 这时军马放缓,两日之后进入福州,赵倜直奔知州衙门。 一般地方官员若非得到赐宅,或者家中原本有钱能够建房租房,大多便直接住在官廨,黄裳便是住在衙中。 知州衙门后面叫黄裳盖了一堵墙,装扇木门,家人都在墙那边生活,平日不允许过到前面,以免掺合公务,滋生是非,他处理事情则从木门过来,只要不用,就叫人把门上锁,家人出去外处,则走后方小门。 不过墙这侧也有屋舍,赵倜住下,每日观看战报,等待战事结束。 这天他坐在院中乘凉,阿朱煮了茶水放在树下石桌,就听墙那边传来“嘿嘿呀呀”声音,接着有破空动静“嗖嗖”响个不停。 他望去道:“谁在那侧?” 墙那边声音陡然而止,片刻后悉悉索索,爬上个垂髫小童,手执一柄似剑木条,大眼睛好奇瞅向赵倜。 赵倜见他穿着绸衫,工整干净,猜是黄裳之子,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童并不怕生,晃晃手中剑状木条,道:“我叫不败。” (本章完) 第104章 黄裳(求月票!) 第104章 黄裳(求月票!) “哦?”赵倜笑了笑,他之前问过州中官员,黄裳只有一子,名为黄寞,哪里又有个叫不败的儿子?黄裳科举正途,状元出身,也不会给儿子起不败这种江湖名称。 赵倜冲小童招了招手:“过来。” 小童瞅瞅四周,表情犹豫不决。 赵倜道:“不用怕,你父亲没有在家,这边没人管你。” 小童挠头道:“我是怕人告密,少不得挨打。” 赵倜笑道:“哪有什么人告密,你看我像是告密之人吗?” 小童望着赵倜,道:“那可不好说,父亲常说人不可能貌相。” 赵倜道:“这句话用在这里不合适,你几岁了?” 小童道:“我今年九岁。”他说着终于还是忍受不住,骑上了墙头,然后翻身一纵,灵巧落在地上。 赵倜见他熟练:“不是第一次来这边吧。” 小童满脸警惕:“你怎么知道?” 赵倜笑道:“来喝茶水。” 小童走至石桌旁边,阿朱给他倒了杯茶,他一只手端起来喝,另一只手不放那剑状木条。 赵倜道:“你父亲日常忙完公务,都在家里干些什么?” 小童想了想:“看书、作诗……揍我!” 赵倜纳闷道:“他是读书人,揍你干什么?” 小童低头:“我不好好读书,喜欢舞棍弄棒,还经常调皮捣蛋。” 赵倜笑道:“你年纪不大,倒是知道自己的毛病。” 小童又喝了一口茶:“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赵倜摇头:“词又用错地方了,你父亲这两日应该快回来了,你功课都做完了吗?” 小童闻言表情顿时一滞,随后叫声不好,起身便往墙边跑。 阿朱喊道:“不败,去哪里?” 小童道:“功课一点没做,回来恐被打死,得赶快去把千字文写完……”说着,小小身形一纵,勾到墙上,便翻回那边院中。 赵倜收回目光,看着阿朱倒茶,微微沉吟道:“江南事情将了,大理那边我已去信,不日镇南王府来人会将段誉带走去,你若想去大理,我给大理国主段正明写一封信,叫他封你为公主,段正淳刀白凤也言语不出什么。 阿朱闻言身子一颤,却不说话。 曼陀山庄往杭州的路上,赵倜便对阿朱说了其身世由来,并道其有一块长命锁,刻有天上星,亮晶晶,永灿烂,长安宁几字,再说肩头也纹了个小小段字,阿朱听后呆了许久,心中不由不信。 赵倜见她不语,又道:“参合庄是不可能再回去,至于你母亲那里……不去也罢。” 阿朱抬头,忽地露出俏皮神情:“奴婢哪里也不去。” 赵倜看她几息,点了点头:“那回苏州就不叫你见大理来人了。” 阿朱道:“奴婢不知道什么大理,不想见那边来人,也不想踏去那边一步。” 赵倜道:“既然如此,便随本王去东京好了。” 阿朱低头:“奴婢想逛逛大相国寺。” 赵倜笑了笑:“茶凉了,再煮一壶新的过来。” 三日之后,赵倜练了一夜内功,睡至日上三竿方才起身,就听州衙大堂方向传来一阵争吵之声。 他收拾完毕后,那争吵之声还在,且越来越大。走去堂中一看,却是杨戬正和一个身穿官袍,容貌清矍,留一抹薄须的男子在争论不停。 两人看他进来急忙行礼,清矍男子道:“下官黄裳,见过燕王千岁。” 赵倜上下打量黄裳,神宗元丰八年举进士第一,擅诗词,笃信道家,号演山先生。 十八年后,主持编撰大宋第三部道藏,万寿道藏,又名道经。 黄裳见赵倜目光有异,思忖道:“燕王千岁,适才杨都知与下官说战功之事,下官言讲不要战功,百姓安乐便好,杨都知说下官讥讽于他,下官不解,方才辩争起来。” “你,好你个黄冕仲,还说自己不是恶人,此刻不就是恶人先告状吗!”杨戬闻言气道。 黄裳摇头:“治下出现贼寇,是下官治理不利,剿灭乃是本分,本就无功可言,要来何益?都给杨都知便是。” 杨戬指着黄裳道:“殿下看看,这是何等虎狼之词,说都给卑奴,卑奴揽那些战功就是陛下看了也不会相信,还说不恶,分明是诡谲心思,给卑奴使绊子呢。” 赵倜道:“不用争吵,如实上奏即可,功劳多少计算便知。” 黄裳道:“下官尊命。” 杨戬道:“卑奴听从殿下定夺。” 赵倜点头,坐去大案后面:“且说说战事吧,本王也好拟了奏折上报官家。” 一个多时辰后,赵倜听完战事过程,这次黄裳几乎将福建路四千五百军兵全部凑全,就算有老病的也想办法替补上去,然后使计分化明教教徒,把太叔定乾被杀的消息大肆宣扬,那些教徒听完人心惶惶,动摇崩溃。 随后开始围剿,福建路各处库房,几十年都没用过的弓弩,全部配发下去,一路往海边兜撵,过程之中再有不少直接投降,至到海滨时,只剩下不足二百人了。 明教左使则是被他使计派人假冒海客,骗上海船,然后射杀。 赵倜看黄裳道:“此事办得不错,利索不拖泥带水,奏折本王会如实书写,必然不能泯灭半分功绩。” 黄裳道:“下官虽不敢领功,但一切听从王驾做主。” 赵倜又瞅向杨戬:“杨都知的功劳也不可少,本王都会如实上报。” 杨戬道:“卑奴谢过殿下。” 随后叫两人离开,晚间黄裳安排宴席,吃完后赵倜将他唤去了后堂。 “冕仲不习武吗?” 黄裳摇头:“下官倒是好老庄之学,习武……并未想过。” 赵倜点头:“这次事了,估计陛下会调你进京当差,正好与冕仲聊聊道学。” 黄裳意外道:“殿下也喜此门?” 赵倜笑道:“京中这时风靡,但大多沽名钓誉之辈,冕仲去了正好杀杀威风。” 黄裳道:“下官惭愧,不敢在殿下面前卖弄,下官从未拜师,只是一知半解而已。” 赵倜微微一笑:“拜不拜师又能如何,悟性高超便已足够。” 翌日,赵倜将奏折交给杨戬,让其先行一步回京报捷。 再隔一天,赵倜点上兵马,北上往向江宁,这时事了,他想去江宁城外南唐山海观旧址看看。 进了江宁,盘桓一日,出城直奔山海观旧址所在。 这时天阴,似有雨来,凉风乍起。 (本章完) 第105章 山海观 第105章 山海观 一行只有五六人,赵倜除了带白战周侗几个外,还带了朱初一。 按照府志记载,骑马去找,在中午时分到达紫金山附近一处地方。 就看这里风景有些黯沉,槐柳积聚,地上的野草与那些山间墨绿不同,都微微泛着赤色。 虽然百多载过去,但依旧有残垣断壁存在,山海观当年轮廓隐约可辨。 原本该是一块极大地方,傍山而建,仿佛庄园。 这时寻到观门位置,见门基犹存,半掩土中的一块石牌边角,模糊露出山字形状。 赵倜点头:“便是此处了,朱先生去看看风水如何?” 朱初一走去观察,又于高坡瞧看半晌,讶异道:“王驾,此地非同小可,原本该有龙脉。” 赵倜微眯双眼:“龙脉?” 朱初一不知这是哪里,随行几人也不知此地是山海观遗址。 “正是龙脉。”朱初一犹豫道:“不过据属下观看这龙脉似乎被截断破坏了。” “此话怎讲?”赵倜问道。 “这条脉自西北而来,本是游龙,被高人定于此处,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竟被破坏截断,估计……是刀兵之灾吧。”朱初一小心翼翼解释。 “哦?”赵倜对风水倒不算笃信,带朱初一是想叫他看有没有什么阵法残存,刚刚不过随口一提,此刻反而有了些兴趣。 他道:“寻龙定龙之事本王不甚了了,这龙脉既然可以定住,那截断了还能再续上吗?” 朱初一摇头道:“王驾,就好比搭建高楼百日起,倒塌只是顷刻间,没人那么大本领可以续接,只能靠天地造化一点点滋养恢复,说不定千百年后才会有所起色,但也不过残龙罢了,难得长久。” 赵倜闻言若有所思,片刻笑道:“朱先生再看此处有无残存阵法,省得进去凶险。” 朱初一点头,然后跨过两道门基,刚走几步,忽然“咦”了一声:“王驾,似乎有人来过这里。” “有人来过?”赵倜上前,只见地上杂草露出倾倒痕迹,是被踩踏所致。 朱初一低身观察:“这草前后倾轧有序,应是人行之痕,断茬尚新,就在这一两日间。” 赵倜望了望四周,这里其实说不上有多荒僻,虽然距离江宁府三十里,官道也并不算近,但总非深山之中,乃是山郊的一块地方。 他道:“寻条道路,进里瞧瞧。” 朱初一称是,独自往前,走得几乎看不见身影,兜了个圈子从一侧折返回来。 “王驾,确有阵法残迹遗痕,且不止一座,其间还有杀阵,但此刻年代久远,又曾经遭过破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周侗在旁道:“朱兄,只看了眼光能及的地方,里面却没走全,会不会有所遗漏?” 朱初一点头:“有此可能,不过外围无事,可以进入边走边看,倘若发现不妥,在下立刻道出。” 赵倜点头:“此处百多年前乃为江湖圣地,是一座庞大的道观。” 周侗惊讶道:“王驾,莫非就是山海观吗?”赵倜看他笑道:“光祖却是想到了。” 他说罢叫朱初一前方开路,随后众人往里走去。 只见这块地方,阴森森,凉飕飕,渗慌慌,仿佛另处世界。 枯藤老树之上,三五只乌鸦歪头斜瞅几人,眼神诡异似幽星,杂草丛里,“咝咝”传来,不知什么生物爬过。 苏大踩住个东西,发出“咔嚓”脆响,踢去一旁看却是条腿骨。 赵倜观察周围,当年大战痕迹依旧存在,破破烂烂,不少地方能看出被火烧过,其它也都是人为破坏痕迹。 这时前面出现半截大殿,一面墙壁倒塌,殿顶露了半边,长出杂草,有颗小树从破烂瓦间生出,两只伯劳鸟正立在枝上凶残鸣叫。 “到里面瞅瞅。”赵倜开口。 朱初一先步进入殿中,只看好一座殿堂,大理天龙寺根本不能与之相较,比东京相国寺的大雄宝殿面积都不遑多让。 最深处有巨大神台,布满厚厚黑色土尘,原本该是供奉了三座道像,其中两座早跌下变成碎块,另外一座缺了半边身子,也辨认不出容貌是哪位天尊。 “王驾,此处有人来过。”朱初一轻声说道。 地上尘灰显出一排脚印,在那神台前转了一圈,看着是往后面去了。 赵倜眯了眯眼,如是城中人过来访山郊游,大抵不会走这么远,毕竟这里看着阴怖,并非善地,而且脚印只有一人,那就不是郊游,郊游极少有一人出行,何况还进来山中,除非是什么特殊目的。 从后面断壁出了大殿,就看洋洋洒洒直去远方,数座院舍残垣犹在。 赵倜道:“追那脚印方向。” 几人应声,开始捋着足迹前行,一刻钟后来到座破烂殿宇门前,脚印进入这座殿内。 这殿比前方的大殿要完整一些,门前柱阶犹存,殿门缺了一扇,柱上有刀劈枪刺痕迹,窗棂还插着两支箭矢,白羽早就风吹雨打不见,箭杆光秃秃仿佛一吹即断。 朱初一先进殿里,片刻出门道:“王驾,有古怪。” 赵倜上道:“什么古怪?” 朱初一道:“这里供奉不少牌位,似乎是个祠殿,下方……还有新鲜贡品!” “新鲜贡品?”赵倜双眉扬了扬,当时高滔滔说太宗攻打山海观,并未全部剿灭,南唐太子李仲寓幼子李正言身处观中,被一名绝顶高手拼死救走。 李仲寓身为太子,南唐国亡之后,随李煜一起被押往东京,太祖授其右千牛卫大将军。李煜死后,他日日哀伤,在淳化五年八月也去世了。 当时太宗曾问过李煜和李仲寓那名绝顶高手是谁,但两人都说不清身份,观中高手众多,全是南唐皇族,不能确认哪人。 赵倜思索走进大殿,果然看到里面龛上摆放许多牌位,这些牌位颜色不一,有的看起来古旧,有的却似乎写成没有多少年载。 龛前则有供果点心,肉食水酒,还有香烛余烬,看新鲜程度最多也就一两天时间。 他面无表情,微微沉默。 (本章完) 第106章 南唐一脉 第106章 南唐一脉 南唐有孤子存世,太宗搜罗天下二十年而不得,只道远走番邦海外。 当时赵倜对高滔滔说百载过去,早便一抔黄土,冢中枯骨,即便有后代留下也未必再思什么复国之事,其实不过安慰宽心之语,只看慕容复,燕国都亡灭了多少年,远比南唐更早,却还整日里思着连横合纵,想要恢复旧国。 赵倜微微闭目,乾坤大挪移快速运转,感受殿内气息,几息之后,不动神色。 乾坤大挪移他只练了第一层,并非不能继续往下练,而是修习的武功太多,自以幻阴真气为首要,自身内力也以幻阴真气为主。 他这时将乾坤大挪移变成小无相功又感觉了一下,再变成幻阴真气,确定殿内有人存在,但和平常那种隐匿的屏息不同,屏息呼吸几乎停顿,但心跳脉搏之声会有增加,此刻对方呼吸极其的平缓慢速,心跳也是如此,两者平衡,极难被察觉,应该练有一种很特殊功夫,如同龟息一般。 “旧朝余孽,叛逆贼子,还敢在此余罪之处祭拜!”赵倜冷笑:“当年大势所趋,天下所向,后主已写降书,却依旧冥顽不灵,狞恶抵抗,害掉我大宋多少儿郎性命,来人!” 白战几个立刻应是,赵倜道:“将这些牌位全丢出去,把那供桌打翻,明日再派军兵日夜埋伏,抓住问罪,叫余孽以后不得祭拜!” 白战几人立刻上前,就要动手去掀那龛上木牌。 就在此时,上方殿梁隐秘之处,忽然剑光突闪,一条白影追风掣电,直奔赵倜刺来。 赵倜眸子寒光闪过,感觉到对方气息心跳依旧很平缓,这是用的什么功夫,难道是龟息功?龟息功是逍遥派的功夫,李秋水和无崖子都会。 他小无相功立刻模拟北冥神功运转全身,防护体外,周侗枪在手向后挑去。 对方长剑搭上枪便即丧力,周侗用力过猛,收势不回。 这人另外一只手忽然出现一本书册,随风翻转,散掉开来,每一页都仿佛利刃,向着赵倜斩去。 这些书页都是铁制,这人用剑乃是幌子,真正的兵器是这本书。 书页此刻仿佛散,既快又利,这时就算有人过来拨挡,也不可能打掉所有。 白战此刻暴掠而至,就想挡在赵倜前方。 赵倜面无表情,双掌翻起,劲风顿时扑出,竟令白战靠不得近前,他双掌暴烈狂躁,仿佛蕴含无限巨力,正是从霍玲珑处学的龙象般若掌,此刻以小无相功模拟催出。 赵倜不知道这一招掌法具体名称,但打出后同霍玲珑一样,隐隐发出了“隆隆”之声,虽然没有那种单纯内功掌风拍出动静巨大,但若对此不太了解之人,就会以为他也是用龙象般若功使出此掌。 这一记掌法用出,赵倜心中忽然有了一种莫名感悟,世间武功,当唯坚不催,一力之下,统统摧毁,全部碾压! 那些斩来的书页,就算再快,再锋芒,再不着力,但是于这掌法之下,也如风中黄叶,雨后残,就算你在风中漂浮,也会被彻底撕碎。 书页被打得纷纷卷弯,许多倒飞回去,那人惊叫一声,被切身几片,咧嘴怪呼。 赵倜这时看此人穿着书生儒衫,中等年纪,一脸激愤不平神色。 他伸手电闪向前抓去,这人想要躲闪,却又哪里能够,慌乱之下往前一推。 赵倜抓住他一只手掌,小无相功瞬间催动北冥神功,立刻觉到对方内力源源不断涌来。 果然是逍遥派之人,刚才使用的确实是龟息功,不过这人什么身份,为什么来南唐山海观旧址上香祭拜?这人原本一脸愤怒神色忽然变成震惊:“化功……不对,北冥神功?” 赵倜扬了扬眉,小无相功飞速运转,片刻之后这人瘫倒在地,双眼全是惊骇神色。 赵倜仔细打量几息,冷冷道:“为何来此处供奉?” 这人脸上骇然不散,面色苍白,声音孱弱却阴阳怪气道:“来是来了,供奉却不是我供奉的。” 赵倜瞅他:“来了不是供奉,还来此做甚!” 这人摇头:“确实想供奉一番,到了这里,却不知道是哪位英雄先敬上香烛果品,我却是晚了一步,真是可惜可惜。” 赵倜冷笑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口中所言?” 这人有气无力道:“那是你自家的事,我读圣贤书,做仁义事,说真实话,不像你们宋国朝廷,说一套做一套!” 赵倜看向苏大:“将鞋子拿去丈量脚印。” 苏大扒下他两只鞋,与那些尘灰上的足印比照一番,接着又去外面寻找再行对照,片刻回来:“公子,就是这人的足迹,丝毫不差。” 赵倜看着这人道:“那供品新上,殿中外面只有你的脚印,不是你供奉的还能是谁?” 这人摇头:“你爱信不信,我确实带来供品,见已经有了供物,便要稍待些时刻再行祭拜,却不巧你们这些鹰犬到来。” 赵倜望去梁上:“去找找可有东西。” 周侗翻上殿梁,果然发现一只布袋,打开都是祭祀之物。 赵倜皱了皱眉,心中暗忖,此人初以为自己使的是化功大法,化功大法含有剧毒,特征明显,星宿派的人一见便知,他却有所迟疑,那就不是星宿派弟子。 可也不是灵鹫宫来的,灵鹫宫全都是女子,至于收取的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不可能会逍遥派内功。 那么,难道是……无崖子那里?无崖子此刻在棋盘山苏星河身边,苏星河却是有几名徒弟,好像一共八人,虽说苏星河已将他们逐出门墙,但却是假意,是为了保护他们不被丁春秋杀死。 若真是这八人之一,难道其中竟有当年逃走的李正言后代? 赵倜仔细看地上书生,觉得有些不太像,当年逃出的李正言肯定记了不少山海观绝学,传下的后人怎么也不会是苏星河弟子这种水平,且身上只有逍遥派的内力。 他想了想:“将那些牌位都丟出去!” 白战苏大上前动手,把龛上木牌都取下来,然后一脚踢翻下面的贡品,往门外走去。 就看地上书生此刻脸上只是愤怒,却并没有什么难过之情…… (本章完) 第107章 叫王语嫣来见(求月票!) 第107章 叫王语嫣来见(求月票!) 赵倜心念转动,看着这人道:“你说你不撒谎,那你为何行刺杀之事,可敢说出原因。” 这人忿忿道:“自然是敬佩这些英雄,你要捣毁这些英雄豪杰的灵位,我看不过去,自然要管一管。” 赵倜盯着他的眼睛:“你从哪里得知这山海观事情?当年一战已过百年,世上早无人知晓,既不撒谎,还不从实招来!” 这人吸气:“我不撒谎,但也可以不开口说话。” 赵倜冷哼道:“你是那南唐遗孽李正言的后人?” 这人惊讶看赵倜一眼,摇头道:“不是!” 赵倜扬眉,此事好几处都讲不通,这人说供品并非他所奉,但院中殿内却只有他一人足迹,偏偏这人身上确实还存在一袋供物,除非他还想去别处祭祀,但可能性其实不大。 最重要的是这人如果是苏星河弟子,那就不太可能是李正言后人,从他看牌位被搬走时的表情也多少可以证明。 牌位上所写都是当年山海观内供奉的南唐历代皇室,甚或还有新添上的当年战死之人,如果真是南唐李氏后辈,百多年后还有心过来祭拜,必然孝顺,又怎会只有愤怒,一点难过伤心都无? “你怎么知道我会北冥神功?”赵倜突然道。 这人闻言立即面色大变,本想不说话,但想到自己刚才化功大法和北冥神功全说了出来,不由咬牙无力道:“你是李秋水的弟子?” 赵倜冷笑道:“西夏太皇太后会收大宋亲王为弟子吗?” “你是大宋亲王?”这人愣了愣,眼中有些失神:“那你和谁学的北冥神功,你,你又来此处做什么?” 赵倜淡淡道:“我与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所学,这老者身体半瘫,年岁颇高。” “这,这人是谁?” “他自号无崖子,说是逍遥派掌门。”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人立刻开口叫道,神情无比吃惊。 “哦?”赵倜微微探身:“怎么不可能呢?” 这人道:“你要杀就杀,少要套我言语。” 赵倜道:“莫非你认得无崖子?” 这人看着赵倜,眼中全是警惕。 赵倜忽然道:“你是苏星河的弟子,函谷八友之一的书呆苟读吧!” “我……”这人瞪起眼睛,身体微微颤抖。 “你不是南唐李氏后人,那么谁是?是苏星河还是无崖子?”赵倜冷冷喝道。 “你猜错了,你全猜错了!”这人忽然大笑起来,脸色涨红:“我适才是骗你的,其实我正是南唐李氏后人,恨不得杀尽你赵宋皇室,我的师父乃是星宿老仙丁春秋,你放心,他早晚会来找你报仇……” 只见他说完话后,脸色瞬间变紫,脑袋往旁边一歪,口角竟流出青黑色血液。 周侗上前捏开他嘴巴,瞅了一眼道:“王驾,他舌下应该藏了蜡封毒丸,一旦咬破,防不胜防。” 赵倜冷笑道:“这是防备丁春秋的,怕被对方捉到逼问消息,丁春秋擅毒,唯恐捱不下来,才做此防范。” 他缓缓站起身,思索了片刻,此人若是书呆苟读,那必然是受苏星河或者无崖子之命过来祭拜,苏星河与无崖子哪个才是南唐李氏后人?应该无崖子的可能性更大! 但他最初说那些贡品不是他所摆放,他身上也有另外贡品,如果所言为真,又是谁摆下的? 这院中殿内只有他一副脚印来往,若真存在另外之人,轻功岂不是已至踏雪无痕之境? 更重要的是若有这人,那又与南唐李氏是何关系? 赵倜心念百转,觉得这书呆苟读不像撒谎,莫非百多年下来,南唐李氏并非一脉传承,还有旁系?随后出来大殿,往后面转了一圈之后,天上下起了雨,雨并不大,赵倜下令,回去江宁。 到了江宁之后天色将晚,住过一夜,第二日直奔苏州。 他当时在曼陀山庄见到段誉后,便派人给段正明送信,段家估计已经过来人接。 到了苏州州衙,果然通判说有南方客人等候,赵倜叫人喊过一看,却是段家的四大家将。 四人在大理他都曾见过,乃是褚万里与古笃诚、还有傅思归、朱丹臣。 此刻外人都被赵倜打发出去,褚万里低声道:“燕王千岁,我家主人也来了……” 赵倜扬眉道:“镇南王也来了?在哪里?” 褚万里一脸尴尬道:“家主等候几日不见燕王千岁归来,又不知世子在苏州何处,便和我们几人说要出一趟门,去信阳那边走一趟,不日就返。” 赵倜闻言想了想,这是跑去小镜湖看阮星竹了?段正淳几名情妇,待阮星竹最好。 他道:“是你们四个先领段世子离开,还是等等镇南王?” 四人道:“总得等待主人回来方走,主人携了珍稀之物,要重礼感激燕王千岁。” 赵倜这次在光明顶搜罗金银无数,不过谁也不怕好东西多,点头道:“那便再待几日。” 两天之后,段正淳回来苏州,看见赵倜急忙告罪,赵倜也不想点破他风流行径,派人将段誉从一处宅院带来,父子相见难免一番感慨。 一日后,段正淳携段誉离开返往大理,赵倜则点了兵马,再去曼陀山庄。 军兵先去报信,登上岛后,李青萝过来迎接,赵倜见她神色有些凄凉,不由道:“夫人何故这般形状,莫非不想见到本王。” 李青萝行礼道:“民妇岂敢,实在是家中出事了……” 赵倜皱眉道:“出了何事?” 李青萝看着四周众人,不由支支吾吾,小声道:“还请殿下移步再说。” 进了书堂,关好房门,就见李青萝一脸尴尬道:“殿下的朋友过来了苏州……” 赵倜闻言道:“段正淳来了?” 李青萝道:“他,他来探望民妇,民妇想起以往种种,与他吵了起来,被嫣儿见到……” 赵倜摸了摸下巴:“见到如何?” 李青萝抚头道:“当时实在无法解释,最后只好对嫣儿坦白此事,段正淳才是她的亲生父亲,嫣儿内心无法接受,这几日,这几日……” 赵倜想了想,笑道:“令爱现在哪里,叫她过来见我。” (本章完) 第108章 教坊司 第108章 教坊司 李青萝行礼道:“民妇现在就叫她来见殿下。” 赵倜点了点头,拿笔在宣纸上写起千字文。 片刻之后,外面传响起敲门声音,赵倜道:“进来吧”。 只见房门打开,王语嫣从外走入,万福礼道:“殿下回来了。” 赵倜看她,穿了件莲色轻纱衫子,雪色白裙,眸如清水,神色间有些不安,又有些自馁。 他伸手指向旁边的椅子:“王姑娘坐。”然后继续写字。 王语嫣偷瞄他一下,在椅中坐下,不言不语,安静得仿佛一只小猫。 赵倜写了好半天,千字文才写成一半,心中忽然念起黄裳之子小不败写这东西不知要用多久,便将毛笔一抛,随后起身,走出桌案。 他负手走至书堂中间,微微沉吟道:“三日后本王返回东京,王姑娘准备一下同往,与本王去京城散心,看看外面,看看繁华美景,看看这外处的人世间。” 王语嫣闻言美目一呆,喃喃道:“殿下,去东京,这……” 赵倜行往门前,想了想又道:“不必担心那边水土不服,东京气候宜人,不比苏杭炎热,此番阿朱同行,你们路上可以作伴。” 说着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王语嫣望着他背影,神色之间一片茫然迷惘。 翌日一早,种朴过来禀报说苏州通判派人送来各色果品点心、菜蔬鹅羊。 赵倜点头,在苏州时这通判便要宴请,被他拒绝,毕竟不想再耽搁时间,曼陀山庄住几日,就要北返京城。 种朴又道:“通判说王驾若在岛上无趣,明日让教坊司的人过来,给王驾助兴解闷。” 赵倜略微思索:“倒也算好,叫他多唤些乐工教头,器色要全。” 种朴点头行礼:“属下这便去传话。” 晚间,赵倜继续修练内功,他这时身具幻阴真气,葵宝典,小无相功,乾坤大挪移,凌波微步,还有不知算不算完全的龙象般若掌。 其中幻阴指、乾坤大挪移和龙象般若掌都是极吃内力的武功,龙象般若掌须用小无相功使出,所以小无相功要继续修练。 这么算下来,他现在的武功已经分成了两个体系,一个是幻阴真气统领葵宝典,乾坤大挪移。 一个是小无相功统领凌波微步,龙象般若掌。 他先练习幻阴真气,两个多时辰周天圆满,轻轻吐出口气。 随后一只手轻捏出个指诀来,这个指诀类似幻阴指法,是高滔滔去世之时手上所留。 赵倜当日初看觉得是幻阴指,但细辨之下,发现有所不同,似乎幻阴指演变产生出来的新指法。 他学的幻阴指里没有这一记,但高滔滔临终摆出这个指诀,显然是留给他的。 赵倜这个指诀倒是记下,但却一直没用内力催动过。 他这时轻轻运转真气尝试催发,几息后皱了皱眉,虽然与幻阴指法相似,也能操纵内力往手上经脉运行,可捏出这指诀后手上诸般经脉穴道却突然仿佛无底洞一般,根本填不满。赵倜沉默片刻加速催动功力,手掌微微颤抖,但却依然无法使用,不仅陷入沉思。 难道这指诀要幻阴指练到第六层大圆满后才能使出吗? 如果这样,那么自家这位祖母岂不是已经大圆满境界?而且她说圆满之后,会产生一些幻象,不用去管,并非走火入魔,若她非大圆满境界,又岂会知道这么多? 赵倜已对幻阴指这门功法了解极深,知道此功威力和强大经脉的益处,既然如此,大圆满之后的高滔滔为何又会突然去世呢? 可若是这门功法有什么不好地方伤害身体,高滔滔不会不说,这位祖母待他亲近,不可能隐瞒这些事情。 赵倜思索来去,心中疑惑万分,只好暂时放下此事,开始练习小无相功,直至天明,方才歇息。 中午之时,一艘大船靠岸,载着教坊司乐工与歌舞伎到来,足足几十人。 赵倜叫这些人在曼陀山庄一处闲堂调整乐音,熟悉律色,晚上表演。 下午他坐在书堂喝茶,王语嫣写字,写的正是他昨天只写了一半的千字文。 待完成之后,赵倜道:“你那家事本王已经知晓了。” 王语嫣闻言不觉脸色瞬间一白,螓首不语。 赵倜摇了摇头,点到即止,不往下说,转而道:“那日本王离开山庄,你言有新词半阕,不知是否完成?” 王语嫣道:“那词本是言说家中物事,已经……已经写不下去,抵做废稿了。” 赵倜笑道:“晚上开宴,会有词曲,你做一首新的吧,是吟是唱都不妨事,散一散胸臆。” 王语嫣抬头看他:“民女……所做拙劣,给殿下看看倒好,真是吟唱出来,恐要贻笑大方。” 赵倜微微一笑:“酒对知己饮,诗向会人吟,酒宴无有他人,只是本王听罢了。” 王语嫣脸颊一红,道:“民女现在回去准备,殿下到时莫要笑话于我。” 赵倜点了点头,王语嫣起身行礼离开。 随后他也出了书堂,往圃方向行去,到了一看,周侗领着一众江湖人正在此处练武。 足足四五十名,周侗与王承宗为首,彼此切磋互扑,都用得外门武功,一时热闹非常。 这些江湖人眼下被他临时编在一起,起了个堂口名号叫做风云会。 回去朝上后这些人都会依军功得官,在步军都指挥使司衙门任职,至于官职必然武职,这已极其不易,正常的江湖之人,别说品级,就算一座县城的无品无级班头都难得获。 西军里战功累累的将官,名为将官,但很多都是军职,实际上并无品级,一场大仗打下来,擒贼拿寇,记点名,报于朝上,奔赴过来面君,最后也不过是给个八品左右的武衔而已。 此刻这些江湖人心中欢喜,人生际遇,不过朝暮之间,巨浪卷起千堆雪,起伏谁也难料定,个个不觉精神抖擞。 尤其朱初一,自赵倜带他去了山海观遗址后,心中对自己认识更加深刻,他武功稀松平常,被带去是因为玄门阵法之术,不由暗下决心,以后更要仔细研究。 看见赵倜过来,众人施礼,赵倜与这些人聊至晚间,方才离开。 此刻月上柳梢,那些教坊司乐工歌舞伎都过去了山庄中最大一座厅堂,王语嫣也到来,进入厅中。 (本章完) 第109章 飞雪无量洗冰心,青梅从不敌天降 第109章 飞雪无量洗冰心,青梅从不敌天降 这厅堂庞大,布置华丽,本就是曼陀山庄宴请之处。 厅中只有两张案子,赵倜居于上方,王语嫣轻声道:“殿下,没有旁人吗?” 赵倜摇头:“吟诗唱词,不宴旁人。” 王语嫣莲步轻移,坐下方一张案后:“殿下平日里……也作词吗?” 赵倜笑道:“本王自小习武,不爱读书,舞枪弄棒,从未写过。” “嗯?”王语嫣闻言心中纳闷,一直以为赵倜文采极佳,与自己所谈皆是诗词文章,怎会不爱读书,甚至从没写过诗词呢? 她道:“殿下既然喜武,武功很高吗?” 赵倜见她不知道鸠摩智与丁春秋之事,想是李青萝刻意隐瞒,道:“总是比文才高些,不过……” 王语嫣道:“不过什么?” 赵倜微微一笑:“武功不谈,若是一会儿酒至兴起,倒也不妨作上一首。” 王语嫣双眸灿若星辰:“民女期待殿下作词。” 这时开始送上酒菜,还有各种果品饮子。 苏州的饮子与东京差不多,都是各种时令水果做成,甜蜜酸香,冷热不等,蒲萄梨子荔枝石榴摆了七八种之多。 至于酒水便和京城迥异,比东京样更繁,起得雅号,什么枫桥蓝月,落玉暗香,也有三五样数目。 菜肴则更不少,各种色,都为江南菜式,随后丝竹轻响,丫鬟倒酒,赵倜饮了起来。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那教坊司的小娘开始起嗓唱词。 唱的是柳永的雨霖铃:……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接着换了名嗓音浑壮的小娘,再唱一阕八声甘州,立刻激昂气息洋溢厅内。 王语嫣这时看向赵倜,她也喝了几杯酒,眉目如画,双颊飞霞,宜喜宜嗔,双眸流转。 赵倜笑笑,放下手中白玉杯,对乐工教头道:“起调,调寄醉中东风。” 丝竹声动,并不去唱,而是随着韵律,慢慢吟道: 几度霜鬓,问前身何事?红衰佳城,壶中岁月如梦。豪情消尽,更合堪如烟入抱。凌波微步舞北冥。拈应劫,薤露弹冠,侠气留痕。 飞雪无量洗冰心。且红袖魂消,神龙凌云。千古一言而法,寂寞谯门。南浦秋歌慰颜色,鸿飞渺渺万里身。幽燕倦客,卧冰佛子,全在微尘。 一首词吟罢,王语嫣呆住,看着赵倜只觉得眼前之人似朦胧似清晰,那皇室身份,庙堂职位,似也不再那般高远,叫她局促紧迫,好像有了一种亲近,仿佛安然之感。 丝竹声音不停,赵倜回去案后,看向王语嫣:“王姑娘,本王随意而得,到王姑娘诵上一首了。” 王语嫣缓过神来,不觉目光有些乍喜乍忧:“殿下随意而得便即如此豪情悲壮,民女小令只怕难入殿下耳中……” 赵倜摆了摆手:“且吟来一同品鉴。” 王语嫣站起身:“民女……还是唱给殿下听罢。” 赵倜道:“如此也好。” 王语嫣微微思索:“民女本来已经填完,但听殿下之词,未免改动,以合江湖战场,但心中纪念家事,难免掺杂,还望殿下莫要见怪。” 赵倜点了点头,接着乐工听了词牌名称,重新定调,乐声响起。就闻王语嫣声音清柔玉润,唱道: 险峰云咽,命若风中叶。凭谁仗剑天下折?有情即是苦,孽业从此结。营谋尽,二三其德心难灭。 九天命相搏,古刹人如月。因善恶,骨肉裂。鹰飞危楼雾,侠气凌飞雪。曲终人散意未绝。 唱罢,她神色有些恍惚,仿佛魂走天外,站立不动起来。 赵倜知她是念起家中事情,但此词既作出来,想是已然想开,再无什么心结。 他喝了一杯酒,笑道:“王姑娘随本王去东京散心,会看许多事物,许多情景,许多人,你便是以往见的人太少了,多瞧瞧,多瞅瞅,方知人间究竟如何。” “是,殿下……”王语嫣闻言身子微微一颤,行礼说道。 赵倜起身朝外走去:“时候不早,本王歇息,都散去吧。” 他踏月色而归,继续练功,第二日中午将李青萝唤了过来。 李青萝自知赵倜要带自家女儿进京,虽然只说过去散心走动,但女儿答应,叫她心喜不已。 赵倜和她交待了些事情,最主要是看住燕子坞参合庄,一但有什么风吹草动,或者慕容复回来,立刻报知。 随后又叫她以后不得滥杀无辜,若有发现,必然不饶。 再隔一日,回去苏州,点齐兵马,过江北返。 却没走来时之路,而往西北直奔嵩山而去,赵倜要去嵩山北麓的大宋皇陵,给高滔滔上香。 他骑着黑玫瑰,这马每次出行都活泼,赵倜轻抚马头,心中思索也是匹宝马,就不知什么品种,马经之上未有记载,回去后仔细查查。 一辆车驾在后面军中相随,阿朱坐在车里,目光有些狡黠,看着王语嫣。 王语嫣被她瞅得心慌,转过头道:“阿朱,你说东京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阿朱乌溜溜眼珠眨动,笑道:“我带姑娘去相国寺玩,东京是天下第一大城,那寺乃是天下第一大寺,童貂寺说相国寺有和尚开饭馆卖肉,去瞧瞧究竟怎么回事。” 她其实已经知道王语嫣是自己同父异母姐妹,却不点破,王语嫣刚刚从此事走出来,担心她又思想过去。 王语嫣轻声道:“阿朱,你……和殿下那班人马很熟吗?” 阿朱莞尔道:“算是熟悉,有空我给姑娘介绍,那童貂寺最为有趣,整天神神叨叨,不知心中想些什么古怪事情。” 王语嫣点了点头:“好……” 一行军马过府穿州,不日来至嵩山之下,赵倜往上望去,只见群峰矗立,少室山隐于其中。 他沉吟片刻,笑了笑,少林寺早晚得去一趟。 接着军马向北绕走,用了不少时间,终于来到北麓前方的皇陵。 皇陵规模庞大,各帝独占一块地方,后陵陪于一旁,风景极好,青草茵茵,野绽放,想来也有龙脉镇压。 赵倜既来,就不可能单独祭拜,所有陵墓都要供奉,从太祖开始。 可就在他叫停兵马之时,忽然看到就在众陵之间,有一头黑色驴子,正在绿草缓坡上撒欢奔跑…… (本章完) 第110章 皇陵之前,奇异黑驴(求月票!) 第110章 皇陵之前,奇异黑驴(求月票!) 哪里来的驴子?赵倜扬眉瞅去。 只见这驴体型不小,很是壮硕,一身油亮黑毛,四只雪白蹄子,此刻停下跑动,仰头望向这边队伍。 赵倜看了几眼,问旁边童贯道:“嵩山的野驴很多吗?” 童贯摇头:“殿下,卑奴没听说过此事,想来不能,怕是谁家养的不耐劳累,咬断绳缰,偷跑出来吧?” 赵倜摇了摇头,这驴精神,脖上背上没什么套缰挂辕痕迹,一看就是在外面许久。 这时皇陵守陵官带着陵兵过来,守陵官品级不低,是正五品的差遣,就是没什么权利,还要担惊受怕皇陵有坏损闪失,自家被罚禄贬职。 守陵官行礼,他认得赵倜,之前太皇太后高滔滔大葬,赵倜任了山陵使者之一,负责护卫安全。 赵倜点了点头,马鞭指向那草地上的黑驴,道:“哪里来的野驴?” 守陵官回头看去,微微一愕,随后苦笑道:“殿下,这驴由来久了,下官任职时就在这嵩山北麓游荡,下官的前任时也在……” “哦?”赵倜道:“这么长时间了?就没人擒捉射杀吗?驴肉可是好吃的很。” 他此刻站在上风口,只见远处那黑驴耳朵突然支起,也不知是辨懂人言,还是被风吹的。 守陵官道:“殿下,我听老兵说这驴在山上已久,几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至于擒捉射杀,老兵们都讲抓不到,也射不上。” “抓不到,射不上?”赵倜诧异:“哪个是老兵,站出来说说。” 队里走出一个驼背老者,有五六十岁模样,一看就是京畿禁军世家出身,不然这等形状早便被剔除军籍。 他行礼道:“殿下,这事小人却是知晓。” 赵倜道:“看你也当兵年久,不会最初便谋得此差,一直在皇陵守卫吧?” 老兵陪笑道:“殿下明鉴,家里托了关系,小人十几岁就来守护皇陵,一直都在此处。” 赵倜笑道:“那驴子怎么回事?” 老兵道:“小人少年来时便有此驴,听当时老人讲,再早的时候也在,同袍们都曾经试图擒抓,想要射了吃肉,但从来没人成功,哪怕陷阱之类也没用处,后来时间久了,便不去管它,它住在北麓坡林,并非时时过来皇陵这边,倒不滋扰惹祸。” 赵倜点了点头,看来这驴在此处很多年了,驴这种动物长寿,平均寿命二十五到三十年,部分能活四十年以上,甚至有的驴能够活到一甲子的时间,他记得后世有一头驴,都六十五年了,还依然活着。 “不少新来的军兵不服气,都尝试去抓它,但全都不成,后来时间久了,都称呼其为灵驴。” 赵倜摸了摸下巴,驴这种东西记忆力强,生存能力强,智商也高,是所有家畜中智商最高的,但要说这么多人抓不到可就有些扯了,可见这些守陵兵平日多惫懒无用。 他道:“拿弓箭来。” 旁边种朴立刻递上,他瞅着那驴,但还未等搭箭拉弦,就看这匹黑驴灵巧转身,撒腿往嵩山跑去,嘴里发出高亢的叫声,居然还跑出个弧形曲线。 赵倜脸皮抽了抽,不由缓缓放下手臂。老兵低头道:“殿下,这驴认得弓箭,更识得弓弦之声,小人年轻时多次尝试,都是未待射箭,便跑走了。” 赵倜神色略有些尴尬,心中琢磨驴喜欢群居,这山里恐怕未必一头,便道:“去找过它的巢穴吗?可还有其它驴子?” 老兵摇头:“回殿下,上山找过,只知住在那边,却没找到详细地方,也没见别的驴子,就此一头。” 赵倜沉默片刻,冲老兵摆了摆手,老兵归队。 他看向守陵官道:“本王此番南下剿贼,得胜归来,特走此地,打算祭拜各位先皇与圣人。” 守陵官急忙道:“恭贺殿下凯旋而归,剿灭贼寇,护佑社稷,实乃朝廷之福,百姓之福。” 赵倜道:“勿须恭维,前方带路,本王拜祭列祖列宗。” 说完他跳下黑玫瑰,叫后面军兵带好供品,随后一路走去,从太祖的永昌陵开始,然后太宗的永熙陵,直到英宗的永厚陵,高滔滔的陵墓便陪在永厚陵一旁。 此处供品和神宗永裕陵的供品赵倜上得多一些,守陵官见状眼皮直跳,心中暗暗嘀咕,没看到,没看到,下官什么都没看到。 随后赵倜在高滔滔陵前足足呆了大半个时辰,才神情哀伤转身离去。 就在他离开不久,守陵兵各去偷懒后,就瞧那嵩山北麓林中黑驴悄悄跑了出来。 这驴踏着四只白蹄儿,直奔太宗的永熙陵,狂吃起来。 待半晌军兵看到后远远大喊,它撒开蹄子回去山中躲起,过不多久再从林内绕去了英宗的永厚陵,然后瞅到这边供品居然比前面陵墓都多,似是有些愣神,随后扬起驴头,发出一声高亢嘶叫…… 赵倜率兵往东回转,一路之上风光美妙,景色怡人,清风凉爽吹拂。 这时已至下午,顺着官道而走,可以瞧见不远处的洛河水缓缓流淌。 洛河优美,赵倜不由想起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含辞未吐,气若幽兰的句子,他微微思索,叫停队伍,下马带着童贯周侗七八人,往河边走去。 就见洛河之水,波光粼粼,清静少波,虽是北面黄河的支流,却根本不像黄河那么暴躁咆哮。 赵倜站在河边观赏,举目潋滟微波,似梦似幻,不由想起当年始作凌波微步一词的曹植来,想起那篇千古名作洛神赋,再想起闻名于世的七步诗,兄弟阋墙,同室操戈。 他背着双手默默顺着河流向前走去,官道之上军马缓缓跟随。 待走了近乎两刻钟后,瞧见远处河边碎石滩上有人正在打拳。 赵倜一眼就看出此人打的乃是是太祖长拳,但这长拳似乎与外面所传不同,他不由走近了些,仔细观瞧。 只看那打拳之人三十来岁年纪,身穿灰色旧布袍,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的国字脸,颇有风霜之色,顾盼之际,神情蕴含一丝悲愤。 赵倜见状,不由微微眯起双目…… (本章完) 第111章 萧峰,太祖长拳 第111章 萧峰,太祖长拳 这人根本不怕观看,一套太祖长拳打得“呼呼”作响,爆空之声不断传来。 赵倜停住脚步,神色若有所思。 这人所练的太祖长拳,不但与外面流传不同,与宫内的也不一样。 太祖长拳原本宫内宫外是相同的拳法,但这些年宫内的长拳没人改动,一直还是那般,外面的百来年过去,很多地方产生了差异。 各州府之间,相隔不过百里,两处武师打出的拳法却迥然不同。 但这些都不是真正的太祖长拳,因为只有一副拳架,没有真正发力的窍门与拳意。 外面练拳之人自己研究寻找发力,宫内宦官侍卫也是如此,至于拳意领悟则五八门了。 当年太宗以太祖名义传出此拳,只传了拳架,旁的没有,真正的发力和拳意都掌握在历代大宋皇帝手中。 无论宫内宫外练习之人,就算领悟了这太祖长拳外功练内功的法门,据此也练出了内力,可威力却全平平。 但眼前这人不同,赵倜从没看到有谁能将太祖长拳打出此种威势。 绝对是武学天资之辈,恐怕已经摸到一些太祖长拳真正的拳力与拳意。 这人三十二势打完,收功敛气,目光望了过来。 赵倜微微一笑,抚掌道:“好一套拳法,不过练得有些错了,伱这拳架和原本的太祖长拳拳架有所不同,应该是这一脉流传中出现了差失。” 这人本来观望众人一眼,就想转身离开,此刻闻言止住脚步。 他瞅赵倜衣着华贵,身后几人虽看似亲从,却气宇轩昂,穿戴不俗,未免沉吟,斟酌如何开口。 赵倜笑道:“素闻江湖中有北乔峰南慕容的说辞,前者身为丐帮帮主,擅长降龙廿八掌和太祖长拳,我看你洒脱英武,长拳用得与他人不同,似是颇具威力,就不知是否乔帮主当面?” 他见这人形貌气质与记忆中乔峰极为相似,又能打出这种特殊的太祖长拳,乔峰所练太祖长拳威力极大,聚贤庄一战,太祖长拳曾大逞威风,于是猜测对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 这人闻言不再迟疑,抱拳道:“在下正是乔峰,但早已经不是丐帮帮主了,未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赵倜眼下不知道乔峰的事情发展到哪个地步,毕竟自他到来,东京朝上都有变化,尤其踏足江湖之后,蝴蝶效应愈发明显,很多事情的时间线都改变了。 他笑道:“我姓赵,单名一个倜,我观乔大侠这门拳法练得极好,只是拳架有些错漏。” 乔峰点头道:“赵公子所言不错,太祖长拳各地广为流传,练法都有不同,拳架之间存在大小差异,也不知哪个才是原本。” 赵倜道:“原本我这里却有。” 乔峰闻言一愕,太祖长拳不算什么厉害武功,一般来说坐地开馆武师都会,名门大派更不用讲,但这么多年下来,当初的原本在江湖中却罕见了。 “赵公子身具国姓,莫非……”赵倜点头:“我也不做隐瞒,确为宗室,这长拳的原本拳法,在宗室平常可见,就是朝上一些相公尚书家中也有,乔大侠投身任意一家,都可轻松得到。 “这……”乔峰沉吟,对方说得轻松,但宗室也好,庙堂也罢,哪能是说投便会投入进去的,他虽然武功高强,可毕竟江湖身份,若说以往还有些可能,但眼下却是万万不能了。 赵倜见状笑道:“当日太宗皇帝将长拳公布天下,那时武者人人得知,就算是乡野农夫家中都有拳图收藏,如今也不过百余年,想来外方应该还有,只不过找起来费力一些。” 乔峰闻言心中一动,但忽地又神情有些悲怆,他此刻已经模糊知道自己身世,就要前往雁门关去验证一些事情,如果真像那些人所说,说不定今后将会如何,哪里还好寻找太祖长拳的原本。 “多谢赵公子告知,在下也确实想一观太祖长拳原本,只不过……” 赵倜看他神色有异,心中思索莫非身世已经被揭露,要往雁门关去看绝壁刻字了吗? 若是这样,一去之后,彻底确认身份,便要回中原寻找光头大哥……带头大哥报仇了,然后追查中途,发生些意外,远走辽国,等再回来,已经旷日持久。 他想了想道:“原本的太祖长拳并非稀罕难觅之物,乔大侠有难言之隐,我不妨做个人情,送与乔大侠好了。” 太祖长拳寻到不难,别说以乔峰的本领,再低两个层次,若是肯费时间到处寻找,也肯定是会找到的,不过一来乔峰有降龙廿八掌和打狗棒法这等绝顶武学,二来应该也不确认自己所练是否原本,所以才未曾寻觅。 乔峰道:“这如何好,所谓无功不受禄,在下与公子萍水相逢,岂能受此大礼?” 赵倜摇了摇头:“我并非白白送与,倒有一点小小所图。” 乔峰点头道:“赵公子直言不讳,在下也不虚与委蛇,若能做到,定当遵从。” 赵倜微微一笑:“我刚才从你所练第七势看起,其实包含这势往后,伱所练的拳架都有差错,就不知道前面怎样。” 乔峰纳闷道:“七势往后全都错了吗?” 赵倜道:“都有错,但不大,虽说不伤大雅,但总不完美,你重新练给我看看,若还全部有错,那看过就罢,我什么都不要,若有无错的,你将无错的发力窍门与拳意给我便可。” 乔峰闻言一愣,万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条件。自己的拳法若全有错漏,那么对方不要,若有几式没错的,对方要发力窍门。 可这本来不就是大宋皇室的拳法吗?自家的发力窍门和拳意不过是对照琢磨出来的,真正的在皇室之内才对。 他疑惑道:“赵公子,在下这发力窍门乃是自己想的,当不得真。” 赵倜摇了摇头:“我要参详一番,若你三十二势拳架皆错,那便算了。” 乔峰本是磊落之人,思忖这有什么可看的,本就是赵氏之物,便是不给原本,想要问问这自己琢磨的东西,也是可以告诉,此拳天下承泽百年,旁人未必可以,但皇室却实属应当。 他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演练给赵公子看。” 赵倜道:“有劳乔大侠了。” 接着就看乔峰从头打起了这一套三十二势的太祖长拳。 (本章完) 第112章 太祖长拳与降龙十八掌 第112章 太祖长拳与降龙十八掌 赵倜此刻仔细观瞧,太祖长拳是外家拳,不过却是外功练习内功的拳法。 每次打出,是以练出的内劲发力,这种方式并非内家拳那种直接用内力催动。 而是先行意,再崩力,不是先使力,再用拳。 外家拳都受拳意主导,而太祖长拳这种外功练内功的拳法也不例外。 相似的还有降龙廿八掌,降龙廿八掌的拳意极为厉害,几乎每一式都有单独的拳意存在。 潜龙在渊,飞龙在天,潜龙勿用,亢龙有悔。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群龙无首,天下大吉! 看着乔峰这时打出的三十二势长拳,赵倜神色出现一丝变化。 竟是如此,乔峰除了第一势太祖长拳的拳架和原本的长拳拳架相同,其它三十一势,全都有错! 不是很大的错,只是细微的差别,但武功之道,向来都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可既然只有第一势才是对的,后面那些势,为什么依然瞅着威力不凡? 赵倜心念微转,便已想到原因,是第一势带动了后面三十一势,第一势的气机牵引,拳力余波,使得后面三十一势哪怕拳架有错,但打出来也都有些威力。 也就是说乔峰所用的太祖长拳,第一势才是最强的,越往后面则越弱,全凭第一式牵引,才使整套拳法用下来! 片刻后三十二势拳法演完,乔峰道:“叫赵公子见笑了。” 赵倜摇了摇头,他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个驿亭,道:“乔大侠去那边亭里坐着说吧。” 乔峰道:“恭敬不如从命。” 赵倜吩咐白战往后传话,叫军马不必靠过来,就于那边驻停,再将酒送来。 接着往亭处走去,到了里边赵倜道:“坐下来说。” 乔峰道:“赵公子乃宗室身份,在下不过江湖草莽之人,站着便好。” 赵倜摇头:“我与乔大侠交浅言深,谈论武道,有何能不坐的,赶快坐下。” 乔峰闻言抱了抱拳,坐去对面,这时赵倜道:“我刚才看了这套长拳,除了第一势外,其它都有错处。” “都有错处?”乔峰惊讶道。 “其实也算正常,练拳练人,习武习心,很多人习惯使然,就算原本长拳拳法放到面前,该练歪也一样练歪,在人不在法,想来是乔大侠学的拳架便是如此,前面之人一代代传越传越错,与乔大侠无关。”赵倜道。 “在下也明白这个道理,就是没想到居然三十一势皆有错漏。”乔峰脸色微红道。 “乔大侠身负多种绝学,一门半门没有洞察实属正常。”赵倜道。 乔峰闻言道:“惭愧,在下确实以丐帮武功为主,这拳法平时很少演练,今日是心有所思,才在洛水之边打了起来。” 赵倜道:“我现在将真正拳架与乔大侠,乔大侠只把第一势的发力和拳意告诉我便成。” 乔峰道:“合该如此。” 赵倜瞅向站在亭子远处守卫的苏大:“把太祖长拳打上一遍给乔大侠观看。” 乔峰闻言心中吃惊,没想到这位赵公子亲随竟然就会原本的太祖长拳。 实际赵倜身边从皇城司带出的七人,有五个都会,除了侯三朱四没学之外,其他都在宫中练过,都是长拳原本。 苏大应了一声,打起了拳法,他并不发力,只使出一副空拳架。 看完之后乔峰浓眉扬了扬:“果然细微之处有所差别。” 赵倜微微一笑:“再打一遍!”苏大闻言又打了一遍,这次看过后乔峰略微思索,点头道:“烦劳赵公子了,在下已经记住,现在就说第一势的发力拳意给公子听。” 随后他讲了起来,赵倜却越听神色越有些疑惑。 他不知乔峰所领悟和真正太祖长拳有多少差距,但既然打出威力,肯定是摸到了些真意,可能半成,可能一成,也可能两三成。 他没自己上手,只观其势,不知道威力多大。 但他如何也想不出竟然是这种发力方式和拳意,这已不是全部关联天资。 这种发力方式,若按长拳思索,十分有些不搭不靠。 想要推演武学,怎么也得有个参照联系,便如侠客行武功,有了一式之后,才能往前或者往后推其它招式,没有任何参照,谁都无法凭空造物。 乔峰看赵倜神色疑惑,解释道:“不瞒赵公子,我当时曾经试过不少发力方法,皆打不出什么威力来,后来参照降龙廿八掌其中一式发力,才成了现在的长拳,想来两者之间有互通之处。” 赵倜双眼眯起:“是哪一式?” 乔峰道:“飞龙在天,不过此乃丐帮绝学,在下不能和赵公子交换。” 赵倜摆手道:“无妨。” 他心中暗想,居然是这式?飞龙在天与太祖长拳究竟哪里相似? 他道:“其他的招式……” 乔峰摇头:“其他未见相似的地方,就算是太祖长拳后面拳架错误的那三十一势,在下同样参考了飞龙在天这掌。” 只有飞龙在天吗?赵倜皱了皱眉。 这时白战带人送酒过来,还有肉脯果干之类。 赵倜道:“我与乔大侠一见如故,不如饮上几碗。” 乔峰看着酒肉,确实感觉腹中饥饿,倒也不矫情:“乔峰遵命。” 白战拍开酒封,倒满大碗,两人喝了起来。 赵倜没问乔峰丐帮之事,也没问他因何在此,只聊说些武学,乔峰武道天资极高,侃侃而谈,几乎没有什么思索犹豫。 转眼一坛酒喝光,就在这时,亭子那侧远远来了一群人。 周侗守着那边,见状过来报道:“公子,看样貌都是江湖人,穿着各色都有,似乎……是丐帮弟子。” “丐帮弟子?”赵倜看了一眼乔峰。 乔峰起身抱拳:“是来找在下的,谢过公子酒菜款待,乔峰就此别过。” 赵倜道:“何必急着要走,看看什么事情。” 他说着站起身形,出了亭子,往那一侧瞧去。 只见足有三四十人,其中多数穿着补丁衣服,手持木棒,少数正常服饰打扮,握着刀枪。 周侗大声喝道:“哪里来的,全部止步!” 那些人为首的是名白须老者,同样穿着补丁衣裤,背后披着布袋。 就听他道:“丐帮大武分舵舵主孙仁智,率弟子前来堵截契丹贼子乔峰,不知对面哪里的江湖同道,是要为这狗贼出头吗?” (本章完) 第113章 今日,本王为你正名 第113章 今日,本王为你正名 周侗冷冷地道:“少废话,全都止步,不得上前!” 孙仁智看向前方亭中乔峰,旁边还站着一名衣着华贵的少年,皱眉道:“难道诸位不知这乔峰乃是契丹贼子吗?莫非被其迷惑,受其哄骗?” 乔峰在亭内闻言神情大变,悲愤之色涌起,迈步便要出亭。 赵倜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我与乔大侠同去看看。” 他说着走出驿亭,乔峰道:“赵公子,此事不可,此乃乔峰自家事情,不能连累公子。” 赵倜淡淡道:“同室操戈,相煎何急。” 乔峰听到同室操戈四个字后,身体猛地一震:“赵公子你……” “我倒是听说了乔大侠遇见什么事情,却有些不太认可。”赵倜缓缓往前行走。 乔峰看着赵倜,目光有些怔然,急忙跟上。 这时童贯周侗和王承宗拦在路间,后面的白战苏大侯三也都跑了过来,朱四则回去调遣军马。 童贯看着前面的孙仁智道:“哪里来的老子,满嘴胡咧咧甚么,谁被迷惑哄骗?再敢胡说八道,自家跪下掌嘴!” 他瞅出赵倜对乔峰看重,此刻说话也不客气。 孙仁智后面的人纷纷敲起手中木棍,另外一些江湖打扮的都脸带怒色。 孙仁智听着童贯声音不太对劲,疑惑道:“你们是何门派?为何维护这契丹奸细?” 童贯道:“奸不奸细又岂是你们这些子说了算,上有朝堂,下有州府,焉能你们开口便把罪给定了?” “你……”孙仁智脸上出现意外之色,打量童贯,又打量另外几人:“你们,你们难道是官府之人?” 童贯哼道:“是什么不用和你讲,赶快离开此处。” “若是官府,老朽更要说了,这乔峰是契丹狗贼……”孙仁智一副义愤填膺表情。 “他不是你们丐帮的帮主吗?”赵倜这时走得近了,开口道。 孙仁智看见对面少年走来,乔峰跟在一旁,心中猜测必然是这一行的主人,立刻大叫了起来:“这位衙内莫受乔峰哄骗,他乃是契丹之人,狼子野心,潜伏我丐帮多年,如今正要逃回辽国,我得到消息在此拦截,衙内若是能够拿他,必然大功一件。” 赵倜闻言心中好笑,这丐帮大武分舵的舵主倒还会使计策,好一招借刀杀人。 他扫视前面众人,语气平淡地道:“你们以为本王不知他是契丹人吗?” 他话音落下,后面军马步伐声传来,童贯见赵倜表明了身份,立刻宽了嗓子喝道:“燕王停驾在此,还不赶快行礼!” 一众丐帮弟子还有江湖人等闻言不由愣住,随后看到尘烟滚滚,无数军兵过来,顿时脸色大变。 “还不见礼!”童贯再一声喝。 孙仁智神情震骇,感觉脑内阵阵发懵,双腿不自觉就是一软,“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后面人见状都面露惶惶,不由自主跪了几排,脑袋全都低下,不敢抬起。 乔峰已此刻神情震惊,急忙错出五步之远,躬身行礼道:“草民不知是燕王千岁,之前冒犯,实乃大罪。” 赵倜道:“不知者何罪之有?乔大侠莫想太多。” 乔峰嘴唇颤了颤,刚要说话,就看赵倜冲他摆了摆手,然后看向那些跪地之人。 “都抬起头来吧。” 这些人都心中错愕慢慢抬了脑袋,但不敢直视,只敢眼角余光微微瞅着前方。 赵倜看着这些人,叹了口气:“你们知道本王为什么叹气吗?” 后面的人不敢回答,孙仁智壮着胆子,嗫嚅道:“草民,草民们不知千岁为何叹气。”赵倜踱了两步:“你们……都是忠君爱国之人啊!” 下面人本来以为赵倜会怪他们冲撞,说些斥责话语,问罪说词,没想竟然是这样一句褒奖之言,不觉心中没来由的一热,周身血液似乎都被点燃,瞬间有些激奋起来。 这可比被其他人夸赞要强上百倍千倍,这是当朝亲王的夸奖啊,几乎就代表了大宋皇家的肯定,对他们这些人爱国的肯定。 “本王知道你们爱国,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范文正公曾经说过,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虽然你们栖身江湖,亦或草莽,但一颗拳拳爱国之心,却断然不可抹杀。” 下面人虽然对这些话半懂不懂,但也明白还是夸奖,一时之间,只觉得心里好感动,好激动,热血仿佛沸腾,这可是朝上亲王说的,哪怕就是对方现在叫他们前去杀敌,杀夏狗,杀契丹,死在沙场,他们也都心甘情愿了。 “燕王千岁,说得,说得是……”孙仁智老脸涨红。 赵倜摇了摇头:“本王此番南下剿贼归来,一路之上听江湖人谈起乔峰之事,心中颇有感慨,本王曾经派人调查过,乔峰……并非什么奸细。” “千岁!”乔峰在旁闻言低声道,险些潸然泪下。 赵倜叹口气,继续道:“至于乔峰是不是契丹人,现在河北两路的边军中也有不少契丹兵存在,难道你们也要跑去杀他们吗?” “这个……”孙仁智立刻把脑袋低了低。 赵倜又道:“这些年来多与西夏党项开战,而西军将门的折家就是党项一族,除了折家,西军还有不少党项的将领,你们也都是要去杀了吗?” “草民们不能,草民们万万不能……”下面人立刻嗫嚅说道。 大宋西军的党项、吐蕃将领极多,甚至专门有独立成建制的蕃兵,这些他们都是知道的。 其实北面边境汉人契丹混杂,汉人为契丹官职,契丹为大宋官职,他们也都晓得,只是乔峰出身丐帮,还是丐帮帮主,才叫他们心中无法接受。 “今日回去都传本王话语,乔峰并非辽国奸细,你们起来走吧。”赵倜缓缓道。 童贯上前一步:“都听见殿下的话了吧?全都回去吧。” 这些人纷纷起身,然后行礼,这时心中哪里还有乔峰之事,都是当朝燕王的夸奖之词,打算回去找人说起,不然憋得难受,全都心情复杂快速走去。 乔峰看着赵倜,神色激动,便要大礼参拜,赵倜托住他:“不必如此,是非曲直,自有公论,本王不过是说了一句公道话而已。” 乔峰道:“草民谢过千岁,草民得千岁之肯,已是百死无憾!” 赵倜点了点头,微微沉吟道:“本王要回东京,你是要去雁门关吗?” 乔峰道:“草民要验证一些事情,不解开此事,草民日夜难安。” 赵倜知道他要去雁门关看萧远山留于石壁之字,便道:“且去吧。” 乔峰道:“千岁……” 赵倜微微沉吟道:“无论你看见什么,都不要忘记本王今日所说的话。” “乔峰不敢忘记!” 赵倜道:“哪一天若是遇见解决不了之事,可来东京见本王,本王可以给你一个办法,切莫冲动。” “是,千岁,乔峰记下了!” 赵倜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回去队伍,上了黑玫瑰后,军马启动,往东而行。 乔峰站在原地,看着大军过去许久,才迈步向西北方向,步伐坚定,脸上的悲愤之色也几乎消失殆尽…… 东京,晚间大雨,天地仿佛陷入永夜。 赵煦坐在龙椅之上,猛然睁开两眼,一双眸子这时竟然呈现雪白之色。 (本章完) 第114章 飞龙在天,乾卦九五 第114章 飞龙在天,乾卦九五 大殿之内,风雨击打门窗。九层烛台,羊油火烛扑闪欲灭。 赵煦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两手同眸子一样雪白,骨节青筋全都不见。 “不对,还是不对,为什么还不对呢!” 前方有一面铜镜,映照他的身体,刚刚他已经看见自己双眸的变化,形貌如纸偶。 他自言自语:“三十三势少了一式,社稷缺了燕云,金瓯有缺,所以才不成?不,不对,不会与此有关。” 又是一阵沉默。 “或许是心意不够通达吧,江山不全,心念不达,心念有缺,总是记挂,使得心境无法平和圆满,才难以推演成功。” 他缓缓站起身,望向前方,铜鹤熏炉的鹤嘴内香烟袅袅。 “若太祖不死,是否已经收回了幽燕之地?太祖真的练成了第三十三拳吗?” 殿门突然被风雨刮开,烛台火蜡“呼”地一声扑灭。 “哪里有那么多是否,不管是不是与拳法有关,燕云也必收,西夏亦必复啊。” 他看着殿门之外,暴雨急骤,夜色无疆…… 嵩山北麓,一头黑驴藏在山间一个隐蔽洞穴,洞口灌木遮挡,风吹枝叶哗啦做响。 它吃着从陵前叼回的供品,发出巨大咀嚼声音,连香烛一起咽进腹中。 随后似乎有些茫然,叫出几声高亢的动静,穿透外面雨帘,传出好远,接着打了个哈欠,沉沉睡去。 赵倜在距离东京几十里外的阳武县停留,未进城内,于城外军帐中过夜。 阿朱用小银签子轻轻拨弄着灯,赵倜在案上白宣信手涂鸦,心中却在想着太祖长拳之事。 因为他没有降龙廿八掌这种武学,所以之前哪怕将太祖长拳学得倘熟,也未算出真正的发力与拳意。 这种东西不能一点点去试,那样只怕穷尽岁月也无法试完,天资再高也难以设想,因为就像空中楼阁,就像眼前这张宣纸,你可以随意画上任何东西,并不重复,简直无穷无尽。 除非有类似飞龙在天这种招数,可以直接对照参考,触类旁通。 赵倜相信乔峰已将飞龙在天最优于太祖长拳,但这未必就是太祖长拳真正的拳意发力。 只能说确实贴近了,有了几分真意。 飞龙在天,乾卦九五,彖曰:飞龙在天,大人造也。 意思是在天空飞腾的龙,到了大有作为的时候。 乔峰的太祖长拳第一势拳意:飞龙在天,大有作为。 这一势,前掠半凌,游空而击,先声夺人,以纵跃之式崩气丹田,待觉劲力攀升,放松肌骨,拳意威凌心意,存想绛宫诸穴,急发掌劲取敌自上而下。 是一招碾压进攻的杀敌之拳。 赵倜闭目思索,这时阿朱轻声道:“殿下,我回去了。” 赵倜没有说话,阿朱悄悄退出帐中,回去旁边的营帐。 王语嫣在帐内读书,看她归来,有些心悸地道:“阿朱,好大的雨。”阿朱道:“姑娘莫惊心,雨大一般短暂,不会太久,等会儿便会小下来。” 王语嫣道:“殿下在做什么?” 阿朱笑道:“在发呆呢,可能思索武学也不好说。” 王语嫣闻言轻轻“哦”了声,若有所思。 赵倜此刻心中反复琢磨飞龙在天,大有作为,降龙廿八掌这式的拳意必然和太祖长拳第一势的拳意极为接近。 至于发力有无差距,多少差距,还待斟酌。 若第一式能够契合圆满,那么再推演第二式,毕竟有原本拳架存在。 这套太祖长拳既然只传历代皇帝,那么赵煦必不可能拿出来给任何人,得此拳者为帝,赵煦如果现在就传给别人,岂不是自认退位,不当这个宋帝了? 除非将来立了太子,或者临终之时方才会传出。 而赵煦无后,死得突然,去世之前身体动不了,话也说不出,继承人都没有指定便宾天而去,这拳法极有可能就此失传。 从后来赵佶的表现来看,基本可以断定没有学过这套真正太祖长拳。 这套拳自太祖时起便看重,到太宗后更是一脉单传,历代皇帝忍不住都去修练,里面必然存在了什么秘密。 明知第三十三式难以推演,错了会造成种种恶果,却还是去学,去不停推演,没有什么机密绝不可能。 因为哪怕就是无敌之拳,也没必要这样明知后果严重,还要拼命去练。 最危险的是推演三十三势,前面这些应该没有那么严重,推演起来也不会那么困难,而且在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秘密的情况下,收手也容易。 毕竟太宗就忍住了。 赵倜心中不停思索,随后起身在大帐之中练习起来,按照乔峰的拳意和发力方式打出太祖长拳第一势。 与观看不同,乔峰打时只能感觉到威猛,现在上手才知蕴含的力量有多强大。 但并不够,如果只是这样的威力,似乎还不值得如此一脉单传,也不会蕴含什么太大秘密。 赵倜陷入沉思,拳意大有作为,和大有作为相近的意思还有什么? 无所不为?为所欲为?无恶不为?不对,太祖长拳乃是堂皇拳法,必然没有阴暗之意,有的该是王道霸道之气。 赵倜皱了皱眉。大显身手,大展宏图,奋发有为? 拳意是拳法的意图、拳法的精神内涵,主导拳法的精气神,不会是这种夸夸其谈之词。 心发动为意,意源之于心,心动而后有意,心意故须合一。 意所向为拳,气发源于意,气使意领,起落进退无不以意主宰,意在气先,意气合一。 然气表现为力,力借以表现周身,气有督促之功,力有取舍之能,有气方有力,气顺力可发。 那么意必须得有能够引导气,驾驭力的作用,寻常之意必然不成。 赵倜摇了摇头,好像思路有些走岔了,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大人造也。 分开不用大人造也,只看飞龙在天这个词,如果不去斟酌易经,表面意思很容易理解。 飞龙喻帝王,在是存乎某处,天是高空,或庙堂之不同于江湖。 乔峰的这一拳意引用了易经,有些复杂,若是只看飞龙在天表面的意思呢?赵倜想到这里不由心中一动。 (本章完) 第115章 拳意,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二合一章节) 第115章 拳意,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二合一章节) 飞龙在天,君临天下,君游四海,龙行四海? 时间一点点过去,赵倜依旧坐在灯下思索,外面风雨渐轻,已是午夜时分。 忽然他站起身,于地中间打起拳来,反反复复打这一势,不知过了多久,再一次使出这拳时,音爆之声大起,爆豆一般盖过了帐篷内外所有声音。 “轰隆”一声巨响,那书案竟被击得粉碎,两旁灯烛皆灭,余威久久不息。 站在黑暗里,赵倜喃喃道:“飞龙在天,大有作为,这太祖长拳第一式拳意并非是在天,竟是飞天,飞天,不飞……又如何能够在呢!” 翌日,天空晴朗,丝毫看不见昨晚雨骤风急景象,大军临近中午之时回到东京。 赵倜回府,安顿好一切后,沐浴更衣,叫童贯赶车,直奔皇宫。 御书房,赵煦正在观看奏折,赵倜见他面庞又清瘦了几分,但精神却是极好,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似乎不会知道疲惫。 “燕王,此番剿贼可否顺利?”赵煦问道,之前杨戬带回的奏疏自然早便看过,但详细之处还须再问。 赵倜道:“官家,一切顺利,天威之下,所向披靡,江南一地明教贼子几乎全部授首。” 赵煦点了点头:“其它地方却没这么顺畅,两湖四川等地,依然还在围剿,朕看很难彻底铲除,就怕将来死灰复燃,风吹再生。” 赵倜道:“陛下施仁政,治朝弊,百姓安居乐业,就算还有余孽暗中生事,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民心所向,魑魅自绝。” 赵煦叹道:“燕王好一句民心所向,魑魅自绝啊,朕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可民心所向又谈何容易,饥有食,寒有衣,居有所,耕有田,唉……” 赵倜不吭声,面色平静。 赵煦见他不说话,道:“燕王此番立功,当有嘉赏。” 赵倜摇头道:“陛下,如今新旧之法更替,各处都需要稳固贴补,赏便算了吧。” 赵煦沉吟道:“朕已令章惇等人着手完善新法,于民激烈之处修改折中,然后缓行而下,不会那么突然全部改换。” 赵倜道:“官家英明,自当春风化丝雨,柔和行之。” 赵煦又思索片刻,忽道:“八哥儿。” “啊?”赵倜闻言微微一怔,他许久没听过赵煦这般称呼,上一次差不多还是十年前,神宗皇帝活着的时候。 赵煦道:“八哥儿你的终身大事也该考虑考虑了,你开府已经两年,没有王妃不说,朕听闻府内就连侧室与小妾都没一名,这不合皇室规矩啊,要开枝散叶,后嗣绵延才对。” 赵倜看赵煦神色之间隐隐有一丝感慨,又有一抹凄凉,不由暗自皱眉,赵煦早已大婚,也有妃嫔数人,但此刻无子无女,难怪神伤。 “臣知道了。” 赵煦点头,沉默了片刻:“八哥儿,朕问你一件事情。” 赵倜道:“官家请说。” 赵煦思索道:“若新法颁布顺利,朝堂稳若磐石,民生蒸蒸日上,朕可兴刀兵否?” 赵倜闻言双眉微微一扬,瞅向赵倜道:“陛下的意思是……” “自太祖时起,至雍熙北伐,再到澶渊之盟,燕云……始终是一块心病啊。” 赵倜默默不语。 “不过朕又做想,当今局势来看,西夏觊觎中原,占据河套之地,威胁远甚契丹,八哥儿如何思考此事?” 赵倜缓缓道:“燕云有平原,再往北去,过燕山至草原更是一望千里,须有骑兵对抗,须大批战马使用,不然燕云难夺,夺了难守,拉扯国力,辽与西夏如同狼狈,恐怕会被偷袭。” 赵煦道:“战马之事朕也知晓,十分掣肘,这些年战马多为吐蕃西夏购买,屡被胁迫,八哥儿的意思莫非是说想复燕云,先决西夏?” 赵倜道:“官家,臣的意思是神宗熙宁开边不可废,大可……进一步取得陇右,直抵回鹘,获得纵深,东南两向包围西夏,然后再谋图不晚,就算那时不谋西夏,也可在河湟养马,以做战辽资备。” “可是八哥儿,朕想最快速度完成诸位先皇百多年未达之志,补金瓯,贴社稷。” “劝陛下稳妥为上。”赵倜轻声道,燕云谁不想收复?谁不想名留千古,神宗那般激进,都是先对西夏出兵,就是要先取得河套之地,免得西夏会在背后暗下刀子,偷下黑手。 “朕……知道了。”赵煦点了点头:“八哥儿这次出征劳累,朕给你半个月休沐时日,再行上朝论功议事。” “臣谢过陛下。”赵倜起身出了御书房,朝皇城外走去。 他确实想好好休息几天,至于功劳什么则不担心,功劳簿早便递了上去,他这边不知道会怎么加封,但那些手下,都会获得品级。 回去王府之后,去了书房安歇,令人不得打扰。 王语嫣和阿朱被他安排住去了内宅,内宅除了几个丫鬟外,再无旁人,叫她们随意走动,想去哪边观看就去哪边。 两个人倒是好奇,安顿好了府内闲逛,江湖女儿,虽然读书,但没那么忌讳,看得最多是,看来看去,王语嫣纳闷道:“阿朱,你说殿下府中为何这么多锦葵,可有什么说法吗?” 阿朱摇了摇头:“到处都是这种卉,虽说确实好看,向阳而开,一簇一簇的,但这种也实在太多了,哪里都有,估计确实有什么说法。” 王语嫣道:“我听说官宦门第,住宅颇讲风水,讲究四方四胜,阴阳相合,避煞兴旺之格,还要符合主人生辰五行命数,里面各种规矩极多,王府必然更胜普通官宦,说不得就是些风水格局的规矩。” 阿朱点头,刚想说话,就看那边童贯哼着小曲心情舒畅地过来,阿朱立刻道:“我问问童貂寺就知道了。” 她呼唤童贯,童贯笑呵呵过来:“两位姑娘呆得可否习惯,殿下交待了,二位有什么事情随便吩咐,府中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王语嫣闻言脸色一红,阿朱道:“童貂寺,有件事情我和王姑娘好奇,想要请教一下。”童贯一拍胸脯:“二位姑娘什么不明白的都可问我,但有所知,无所不答。” 阿朱道:“为何殿下府内种了好多的锦葵,到处都有,走到哪里都能看见,是有什么说法吗?” 童贯闻言顿时神情大变,看了看阿朱,又看了看王语嫣,脸色苍白无比,转身便走。 阿朱纳闷道:“貂寺走什么,还没有说呢?” 童贯加快了脚步,几乎小跑而去,头也不回。 第二日,赵倜起来后收拾完毕,叫人备好车驾,然后点了周侗白战几人,叫上王语嫣阿朱,直奔相国寺行去。 这日正好是相国寺每月五次的开放时间,外面东门大街之上,各种卖货摊床一眼不见尽头,几乎将街路两旁占满,除了各色杂物新鲜玩意之外,还有飞禽猫犬,珍禽奇兽等活物。 前行只见人流熙攘,光满路,热闹非凡,看得阿朱眼睛都不够用,瞧瞧这个也好,看看那个也想要。 赵倜没有在寺外多做停留,到了寺门直接进入,这寺极大,足有五六百亩,分了几十个小区,辖了六十四处禅律院,这些禅院并非都是和尚,还有不少庵堂,里面居住尼姑。 进门后是相国寺第一层,入眼皆是游客,四周设彩幕露屋义铺,卖蒲合、屏帏、洗漱、时果、脯腊之类不一而足。 再往前靠近佛殿处,则是东京的老字号物品,孟家的道冠,王道人蜜煎,赵文秀的笔以及潘谷墨锭等等,全是有名之物。 远处两廊之下,诸庵院的尼姑师太卖绣作、领抹、朵、珠翠头面、生色销金样、特髻冠子之类。 王语嫣两人简直瞅得眼缭乱,苏州虽然也繁华,但哪里有这等热闹地方,分明万姓交易,八方争凑。 赵倜道:“看什么好就买下来,不用担心钱财,也不用担心拿不动。” 童贯在旁忙道:“二位姑娘放心去买,卑奴这里肩扛背担,能带起许多。” 在这第一层逛了近乎一个时辰,然后进入姿圣门,又看许多热闹,继续向前左右有两瓶琉璃塔,是智海禅院旁边,就这时那禅院门内走出一行人来。 童贯眼尖,低声道:“殿下,是端王。” 只见正是赵佶领了李彦,旁边还跟着一名道人,带着不少亲随朝这边过来。 赵佶从禅院中走出就瞅见赵倜,慌乱便想往一旁转头,却看赵倜目光射来,不由讪讪道:“八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倜瞧了瞧他后,落去一旁那道士身上,这道士身形中等,戴着莲如意冠,穿着淡蓝色道袍,面如冠玉,三缕清髯,岁数中年,颇有些道貌岸然形状。 “昨日归来。”赵倜微微一笑:“十一哥儿怎么来相国寺?不是以往一直摒弃这边?” 赵佶嘿嘿笑了声:“八哥,我最近信道,这次来是带着灵素道长和这里的和尚辩经。” “哦?”赵倜看向那名道士,道士合掌身前:“福生无量天尊,贫道林灵素,见过燕王千岁。” 林灵素?赵倜眯起双眼,竟然是神霄道派的创始人。 赵佶这时瞧见赵倜后方王语嫣和阿朱莺歌燕语,低头说话,不由眼珠一转,大声道:“八哥,你上回去我府里,所画那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可曾找到?” 赵倜闻言心中好笑,摇了摇头道:“没找到,你看过吗?” 赵佶唉声道:“那小美人我若见了,岂会放她离开,肯定留下,八哥不也是这般想的吗?” 赵倜板起脸来:“你胆子不小,都说了那是外方刺客,实际已经七十有八,只不过练了一种特殊的武功,才看起来稚嫩,你不怕死便留,莫要牵扯上我。” 赵佶大惊道:“八哥骗我,上回还说是鬼樊楼的人呢,此刻又言外面刺客,还练有神奇武功,天下哪里有能返老孩童的武功?” 赵倜冷笑不语,赵佶转头看向一旁的林灵素:“灵素道长,世上有那般武功吗?” 就看林灵素微做沉吟,道:“殿下,燕王千岁所言不虚,贫道确曾听闻世上有这么一种武功,可令人返老还童,只是未曾见过实为憾事。” 赵佶愣了愣:“灵素道长,世上真有这样的武功,岂不是人人向往?想要取得到手修练?” 林灵素眼神迟疑,随后摇头道:“贫道听闻这武功只是返老还童,并非能够实现长生不死,而修炼之时还有种种艰难条件限制,还童后初始只有几岁之大,功力也短暂丧失,若遇敌人,则盖难抵挡逃跑,贵人若不好武,实在练此无益。” “原来如此……”赵佶点了点头:“我还以为练了后能长生不老呢,只是还童却没意思了,不过想想也是,哪里能随便练一门武功就长生不老,那倒成笑话了。” 赵倜此刻看向林灵素:“林道长从哪里得知有这么一门武功的?” 林灵素稽首道:“贫道年少之时曾游历天下名山大川,有一回去往大理,听那边江湖人所说,本也不信,但对方说得笃定,想来确实有这种功夫,如今燕王又言,更是确凿了。” “大理江湖人?”赵倜心中十成肯定林灵素是在撒谎,普通江湖人怎么会知道这种功夫,他道:“林道长没去过回鹘天山那边吗?” 林灵素一怔,摇头道:“那边太过遥远,再隔了西夏,贫道却是没有去过。” 赵倜闻言一笑,这林灵素知道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却又没去过天山,这门功法除了逍遥派之人谁又能够知道。 至于这门功法的究源之地,却不可能传出消息,因为那个地方的人不会走出来! 既然这样,林灵素又是从哪里听说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的? 赵佶这时道:“八哥,我带人走了,你慢慢逛吧。” 赵倜点了点头,看着赵佶一行人离开,继续往里面逛去。 片刻后来到一处地方,就听童贯道:“殿下,那和尚开的烧肉小馆到了。” (本章完) 第116章 封赏 第116章 封赏 只见前面有个半开小院,人来人往,院外立着块牌子,烧朱院。 阿朱惊讶道:“怎么是这个朱?看起来叫人心慌。” 王语嫣莞尔道:“没想过竟是阿朱的朱。” 赵倜道:“这肉馆仁宗朝时便有,相国寺本非清静所在,那时有个和尚叫惠明,很会做菜,还会烧肉,为此大相国寺专门成立了烧肉院,后来为了避讳寺庙清修之地的名声,才改名为烧朱院。” 阿朱绷着小脸,道:“总感觉是要将奴婢烧好吃了。” 赵倜笑道:“进去瞅瞅吧,还有人专门为这相国寺的烧肉写过诗呢。” 小院人多,里面一排小房,房内房外都坐满了人。 “此处并非清修,禅院众多,朝上又倡行商,是以才有了此等地方。”赵倜边走边道。 这时一个小和尚迎过来:“施主,客桌全坐满了,想要吃饭只能先等片刻。” 赵倜道:“慧明大师呢?在烧肉吗?” 里面有个肥头大耳僧人闻言跑出来,将小和尚扒拉一旁,满脸堆笑:“公子到了,师父在后院干活,公子请去后院坐着。” 赵倜颔首,他经常来相国寺,很多僧人都知道他身份,这里的大和尚慧明同样知晓。 到了房子后面,只见一个身材魁梧,周身肌肉爆炸,满脸横肉的老和尚冲赵倜点了点头。 赵倜笑了笑,此时旁边一张桌子摆好,几人围着坐了,片刻酒菜上来,开始吃喝。 烧肉院仁宗时代始开,本来只做朱肉,现在却什么肉都有,相国寺的僧人钱赚多了有的甚至还俗,在外面讨个寡妇过日。 吃完饭后,又逛半晌,然后回府,接下去几日天天出游,几乎将东京有名的地方都走了个遍,转眼半月过去。 赵倜这日上朝,就看紫宸殿两旁文武换了不少,许多面孔并不认得。 前殿押班谭稹传呼升殿后,开始议事,首议便是剿贼事情,算赵煦亲政后的头一件文治武功。 剿贼凯旋,平衡住了赵煦亲政之后的大势秤杆,使得朝堂与各州路间联系更紧密起来,同时也将新旧法更替彻底推向了不可逆转地步。 一顿唱功完毕,下方无有异议,赵煦道:“燕王,此功殊荣,当予你封赏。” 赵倜出班道:“为国为民,臣所应当,不求官家赏赐。” 赵煦在御书案后摇了摇头,赵倜的官职很不好封。 亲王爵位,差遣不可能任副职,无论到哪里都得是正职,步军都指挥使司虽然在侍卫亲军司名下,但侍卫亲军司形同虚设,多少年没有置过首领,等同没有,但此刻再封就得好好考量一番了。 他昨日便想过,不能封副职,但封尚书之类的也不好,这个会有非议,毕竟元丰改制后撤除三司使,权利分散给六部,六部都是在朝上磨堪多年,科甲出身之人。 至于封西府枢密院的副使同知同签等,朝臣必然全部反对,枢密院拥有调兵之权,皇室宗室,进入枢密院是为大忌。赵煦微微沉吟,道:“燕王以军得功,本便都辖步军指挥使司,如今就再多管一门马军指挥使司!” 步军都指挥使司,马军都指挥使司,全给赵倜管理! 哪怕朝上此刻几乎全是新党,也不禁露出惊诧之色。 虽说两司三衙为武职,但本身对方便是亲王,之前就已有三公开府仪同三司等虚衔带着,已经无关文武了,且这个武职与军中武职不同,地位根本不一样。 侍卫亲军司与殿前司,乃是直属禁中,枢密院对其也不过只有调令之权,却不能直接插手事务。 此刻赵倜虽然并非侍卫亲军司统领,但下面的马军步军皆管,其实已经等同了。 赵倜闻言心中微微一松,他要的就是这个,就是管兵!发兵调兵的枢密院事不会给宗室,也不可能叫他去地方经略,那么继续管兵便是最好选择! 旁的于他来说无用,他要的就是军中权利,经营军中声望,至于朝上那些清贵官职,或者管理各项政务的差遣,真正到了大事之时,一无用处。 章惇独相,却在赵煦去世后一句定鼎之言都拿不得,就连提携的曾布都在向太后面前呵斥他。 殿前司和侍卫亲军司虽然不能发兵,但却任着守卫京畿之务。 殿前司护佑皇城,侍卫亲军司守卫东京内外城,日夜街上巡逻的全都是马步军司的禁军! 马军司掌管着员僚直、龙卫左右厢、云骑军、骁捷军等兵马。 赵倜立刻礼道:“臣,谢过官家。” 接着军功六转,挂勋上骑都尉,附有了勋号。 随后继续往下封赏,种朴升了一级,他本来是步军司都虞候,从五品官职,此刻直接跳到了从四品,这是在西军之中立多少功劳都几乎不可能的,这个级别是要资历的,说不定到多大年纪,还得有家世有人说话,才能够跨入对武官来说犹如天堑的四品。 武官的差遣基本四品就到头了,想要再往上升,大都要转去文职,但那更是难如登天。 大宋枢密院不比前朝是武司,而是文班,武转文一般进枢密院,如面涅将军狄青。或者直接放去边境知某州,若有家族势力支持,将来会走到一地经略相公的位置,如西北折、种、姚这些将门出身的子弟。 接着继续封赏,赵倜身边白战周侗等人,皆有加封。一路上投靠的江湖人等也全有了品级,其中投靠人里韦寒沉官职封得最高,直接封了从六品振威校尉的官阶,在步军司任职。 韦寒沉自打上到殿来便头不敢抬,哪怕一身武功也毫无作用,双腿都在颤抖,根本不听自家指挥。 一切恍惚做梦一般,听了封的官职激动得差点软倒在地,心中暗恨自己好没出息。 但一生为贼,祖宗八代几乎都是賊,突然就当官了,还当这么大的官,这谁能轻易受了! 改变门楣,身份跃迁!光宗耀祖,从此自开家谱!荫泽后世子孙,虽死也是无憾了! 待所有人都封赏完毕,开始议起旁事,就听赵煦道:“前些时日西夏送来国书,要派使团过来东京,朕应允了,估计这几日便到,诸位爱卿有何说法?” 赵倜闻言抬头,西夏一品堂要来了吗?来吧来吧,不管谁来,来了后一个都别想回去,一个都别想再走! (本章完) 第117章 斗转星移参合指(二合一章节) 第117章 斗转星移参合指(二合一章节) 散朝之后,赵倜去礼部要了西夏使团名单,一看果然团长是征东将军赫连铁树,但名单里却没有一品堂副堂主野利春风的名字。 他心中思索,赫连铁树这等身份都不掩其名,那名单上的字号极可能确实,野利春风官级本就不高没必要遮藏,既然他没来,那便大有可为了。 他有一品堂的腰牌,野利春风说回去给他请副堂主之职,十有八九成功。 回去王府后,赵倜歇息了片刻,接着去湖心凉亭喝茶。 小丫鬟如意正带着王语嫣和阿朱在喂湖鱼,群鱼不停跃出水面,拍打清脆水,看得三人十分欢喜。 赵倜轻咳一声,起身过去,那鱼一见赵倜吓得全部跑走,沉入水里不敢出来。 小丫鬟如意道:“王驾又将鱼儿吓跑了。” 赵倜皱眉:“这些鱼和我不亲近,下次全部捞上来红烧吃了。” 阿朱眨眼道:“殿下从来没喂过这些鱼吧?” 赵倜道:“没有喂过。” 王语嫣笑道:“那便是了,常喂才会亲近,鱼也有灵性,知道是谁过来投喂它们。” 赵倜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亭子,走去马厩,黑玫瑰本来趴在棚下,这时听见熟悉脚步声音,发出一声“浠溜”动静,站了起来。 马夫上前行礼,赵倜道:“本王喂喂马。” 随后拿过豆饼鸡蛋调好的精料,开始喂起黑玫瑰:“本王问过你原来主人的父亲,说那娘俩面皮薄,跑回了山中,本王叫他过去带话,叫你原来的主人来东京,不过就算她至了东京,本王也不会归还你,你已是本王的马了。” 黑玫瑰是匹小母马,它听不懂赵倜嘀咕什么,只是知道赵倜待它极好,吃的比原本主人好多了。 它脑袋蹭了蹭赵倜,赵倜轻轻抚摸了几下,然后笑笑转去练功室练功。 两日之后,西夏使团来到东京,足足一百多人,也不知哪个在京畿路上散出了消息,百姓们纷纷前去堵截指骂。 大宋这些年的国力几乎全消耗在西夏身上,从仁宗时候开始,军费递增不减,仁宗时每年一千万贯的军费,至神宗时已经暴增到了四千八百万贯,几乎大部分都消去西北边境与西夏的拉锯战上。 西夏从梁太后开始,到现在的小梁太后,个个都能作妖,都是唯恐天下不乱之辈,西夏国王李乾顺此刻只有十一岁,小梁太后只有二十七岁,却临朝听政,事事做主。 西夏自李谅祚开始,都有汉后,李秉常李乾顺有汉脉血统,小梁太后就是汉女。 这些事情百姓们多多少少知道些,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愤怒,才恼恨,此刻西夏使团到来,立刻携亲带友,前往斥责。 最后没办法,为了避免冲突,赵煦只好下旨叫军兵四周保护,但军兵心中也不乐,都是京畿禁军,那些百姓里说不得还有七叔八大爷,就有些放水,便叫不少人将杂物东西丢进了使团车队之中。 使团为首一匹雄壮青唐马上坐着一人,身材高大威猛,颏下虬髯似钢针,脸上皮肉仿佛石雕,丝毫表情没有。 旁侧个白面无须的骑士道:“将军,还是去后面队伍里避一避吧。” 这人嘴角向上撇起,眼睛略微眯缝,冷笑道:“无能才好如此,真有本领打胜仗,在战场败我大夏儿郎,又岂会眼前这般怒意?百姓这般,想来那宋国皇帝也是幼稚,我心中欢喜还来不及,怎会躲避呢!” 骑士闻言低声道:“是,将军所言有理。” 这时不知谁远远地丢进来一块石子,直奔这人面庞,这人抬臂便将石子抓在手中,然后掌上用力,就看一块块碎渣从指缝间滑落。 赵倜坐在金风楼二楼窗前,正好能看见使团车队进入,他眼光在车队中轻轻扫过,落在为首的雄壮青唐马上,心中暗道,莫非这人便是赫连铁树? 西夏这次使团规模极高,赫连铁树不但是征东大将军,更是西夏的异姓王,一般来说,只有商议大事才会出动这等级别使者。 国书赵倜看过了,西夏小梁太后在上面林林总总列出二十几条协商事情,但真正重要的只有三条。 第一,大宋开放榷场,放开边贸。第二,西夏一次性购买十万石粮食,不以官价,以低于官价两成的价格购买。第三,将熙河一块地方割给西夏养马,然后这些马可以卖给大宋,价格依照往年。 这三条,哪一条赵煦都不可能答应,朝廷百官都不会同意,尤其第三条,居然叫割地,这怎么可能答应! 赵倜知道,其实这些条全都是幌子,小梁太后的目的就是派赫连铁树来看大宋朝上虚实。 高滔滔去世,赵煦亲政后废旧法复新法,改元绍圣,小梁太后想看看大宋朝堂是否乱起,赵煦这个皇帝坐得稳不稳固。 如果大宋朝堂纷乱,难免又要开始用些小动作,侵扰边境,甚至发军攻打。 赵倜瞧着楼下车队渐渐远去,思索片刻回去了府中,到府内他将阿朱唤了过来。 阿朱穿了身水蓝的衫裙,看向赵倜道:“殿下唤奴婢何事?” 赵倜道:“大丫鬟去取些药膏,给本王易易容貌。” 阿朱惊奇道:“如今殿下身在东京,还要易成何人?” 赵倜想了想,不可能易成慕容复的模样,而又没什么旁人作为参照,拿起毫笔在纸上画出个翩翩公子模样:“照此易容,你心中记下样子,以后说不得还会用到。” 阿朱点头,随后取了易容膏粉开始给赵倜改换容貌,却是比之前上光明顶那次用时更长,下午过去大半才告完成。 接着赵倜叫来周侗和王承宗,两人依旧装作邓百川与公冶乾,不必改换面貌,赵倜摘下书房墙上挂着的太宗佩剑,出了府门,直奔都亭西驿。 东京汴河北岸的都亭驿是接待辽国使节的,都亭西驿则专门接待西夏使者。 半晌之后到达都亭西驿,一看外面不但有禁军把守,也有西夏武士守卫。 他略微沉吟,从身上摸出野利春风留下的一品堂银牌,走上前拿着牌子对两名西夏武士轻轻一晃。 两个武士看见牌子不由一愣,随后目光不着痕迹地瞅了瞅禁军,其中一人上前道:“如何来晚了许多时候,将军都等着急了,还不赶快进来。” 说着,打起眼色,赵倜点了点头,带着周侗王承宗便往馆内走,一旁禁军见状没有说话,毕竟就算是西夏的使节,也有出入馆内或是邀人进去的权利。 待过了外门,踏上里面青石子路,西夏武士才小声道:“你是哪个?”赵倜淡淡道:“江南慕容复。” “啊?”武士闻言上下打量赵倜:“你便是慕容公子?我听野利副堂主说过你的事情,就算将军这次来宋国之前也念叨了。” 赵倜点头:“野利副堂主怎么没来?” 武士道:“国内总得有人主持一品堂事务,将军叫他留下了。” 片刻进入前方青瓦堂中,就看里面桌旁正坐一名虬髯魁梧之人,此刻穿着常服,留着西夏特色的发髡结辫,容貌似石雕一般棱角分明。 武士上前行礼禀报:“将军,姑苏慕容公子来了。” 赵倜看正是在金风楼顶观望的使团为首者,不由微微行了个礼:“赫连将军当面,慕容复有礼了。” 赫连铁树面无表情,上下打量赵倜,几息之后笑起来:“慕容公子果然信人,我今日刚至东京,慕容公子便到了,想来已在此地等候许久?” 赵倜微微一笑:“十几天前便过来了,也不知使团什么时候来,没想赫连将军这便大驾来临。” 赫连铁树道:“我听野利春风说,你想做一品堂副堂主,你可知一品堂副堂主必须得是大夏皇亲才能担任?” 赵倜道:“我身份武功和那些寻常江湖人不同,难道赫连将军要我与他们为伍,只做一名普通武士吗?” 这时旁边的白面无须武士道:“大胆,怎敢反问将军?” 赵倜冷笑:“我与赫连将军说话,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插嘴!” 白面无须武士气得身子一颤,上前一步就朝赵倜肩头抓去。 赫连铁树见状眉梢挑了挑,并未阻止,反而身子往椅后一靠,似是看起戏来。 赵倜哼了一声,忽然抬手,劲风扬起,双掌一圈一放,将那白面无须武士罩入其内。 接着就看那武士本来抓向赵倜的手,忽然回转过来,狠狠地拍在自家的左臂上,顿时痛得大叫一声,向后跳去。 赫连铁树双眼一亮:“这便是姑苏慕容世家的绝学……斗转星移吗?” 赵倜眨了眨眼,道:“赫连将军好眼力,正是斗转星移!” “好,好!”赫连铁树笑道:“我在大夏便闻听斗转星移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听说慕容公子还有一门指法?” 赵倜嘴角扬起,他刚用乾坤大挪移冒充斗转星移,没想到对方又问起参合指:“家传一门参合指,当不比大理段氏的一阳指差!” 他说着,一指朝那白面无须武士点去,阴郁轻灵之声响起,武士嘴角一抽,向旁跳跃,怒道:“慕容复,你不要欺人太甚!” 赵倜脸色一沉:“本公子的大名也是你能叫的?” 说完,双手连点,就看那武士仿佛兔子一般四下乱窜,躲避着指风。 赫连铁树道:“慕容公子,可以了。” 赵倜闻言收手:“赫连将军,虽然在下并非贵国皇室,但一身武功又岂是些平庸之辈能比?一品堂招收天下武功高强之人,但再高还能高得过在下吗,区区一个副堂主之位,将军难道不舍得吗?” 赫连铁树看着赵倜,哈哈大笑道:“慕容公子果然骄傲之人,我生平最喜有本领的英杰,若有本领不去骄傲得意,不知要那本领还有何用。” 赵倜道:“赫连将军谬赞了。” 赫连铁树这时看了眼旁边早惊出一身冷汗的白面武士:“去将一品堂副堂主的身份令牌,还有官凭印信取过来吧。” 白面无须武士狠狠瞪了赵倜一眼,回身转去里面。 赫连铁树继续道:“我听野利春风说起你的武功,便去和陛下请了此事,陛下封你官职,此行一并带来,不过总得眼见为实,不能道听途说,所以刚才未拿出来。” 赵倜行礼道:“将军所言极是,慕容复佩服。” “好,好。”赫连铁树看着赵倜:“我知你家族来历,投靠我大夏乃是你最好选择,若将来真有一日……” 赵倜急忙低头道:“慕容复省得,谢过将军提点。” 赫连铁树颔首,这时白面武士托了一只盘子出来,里面放了一面金色腰牌,还有一枚拳大印信,以及一卷束纸文书。 “腰牌是一品堂副堂主的信物,文书是你的授官凭证,那印信是下品七级武官的官印。” 西夏官制同样比较复杂,有上、次、中、下、末五品司之分,对应不同的军政类别,除了分品之外,品内还分十二个等级。下品对应边军机构,七级类似于偏将职位,但他不进边军,任一品堂副堂主。 赵倜眼睛眯了眯,心想我竟然是西夏的官了,他面露欢喜神色,走上前取过盘中之物。 赫连铁树道:“如今你为我大夏命官,自当效力太后和陛下。” 赵倜一脸真诚道:“太后陛下,文成武德,洪福齐天,寿与天齐,千秋万代,一统天下!” 赫连铁树满意点头:“使团会在东京盘桓些时日,我要视大宋朝堂情况再派军务,你留个地址下来,回去候着,有事我会通知于你。” 赵倜称是,留了金风楼名下一处客栈位置,然后转身出去堂门,带等候的周侗王承宗离开驿馆。 他在街上绕几个圈子,卸掉了易容,回去王府,就见杨戬正在府内等候。 看到赵倜回来,杨戬急忙上前:“殿下,官家召殿下入宫。” 赵倜问道:“可知什么事情?” 杨戬道:“是西夏使团之事,官家想让殿下主持,同礼部尚书一起与使团商议对方国书事宜。” (本章完) 第118章 西夏礼物 第118章 西夏礼物 赵倜换了身衣服,叫童贯备车,随后进宫。 就看御书房内,赵煦正在看书,书册封面上有皇极经世四个字。 这是理学五子之一邵雍写的东西,又叫皇极经世书。 理学五子的周敦颐、邵雍、张载、程颢、程颐,各有著作,周敦颐是儒家理学开山鼻祖,有太极图说,邵雍有皇极经世,先天图,张载虽然学说没两人恢宏,但却有横渠四句名言流传极广。 赵煦放下手中手册,感慨道:“纷纷五代乱离间,一但云开复见天,燕王,哪怕朕不想兴刀兵,却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赵倜道:“官家打算如何应对?” 赵煦摇头:“西夏派使节前来意图明显,就是想看太皇太后去世之后,大宋朝堂有没有呈现乱象,然后伺机而动。” 赵倜道:“如今西夏国内局势不稳,要以外部军功来压制内部纷乱,是小梁的惯用伎俩了。” 赵煦目光悠悠道:“梁思昭此女由来贼心不死,妄为汉脉,不过御驾亲征的女子自古罕见,她也算是千古一朵奇葩了。” 赵倜笑道:“确实如此,只不过此女志大才疏,治国一般,兵法更不是一般的差。” 赵煦点头:“前年她兵败环州,被章惇的族兄,环庆路经略安抚使章楶杀得大败,这还不到两年时间,竟又起了别样心思,真是一点记性没有。” 赵倜想了想:“臣听闻前年西夏兵败,小梁丢弃了自己的金顶大帐,又更换了衣服,甚至鞋子都跑丢了一只,才得以逃脱。” 赵煦笑道:“的确如此,此女恣意胡为,只凭意气行事,将来只怕会遭到反噬。” 赵倜道:“如今她派使者来京,官家打算如何处置?” 赵煦看向赵倜:“燕王觉得怎样合适?” 赵倜微微一笑:“看西夏意思,左右是打算继续在边境生事,无非视我朝上情况滋生大事小事,国书所列商议条款臣以为一条都不能答应。” 赵煦点了点头:“燕王此言正合朕意,不过……” 赵倜道:“官家可是担心未来战马来源?” 宋与西夏和和打打,打的时候双方深仇大恨,恨不得举一时之力直接将对方覆灭,杀得火气冲天。 和的时候也会贸易往来,临时开设榷场,甚至榷场下一级的和市也有不少,但自两年前大战之后榷场一直没有恢复。 贸易之时,宋这边官方首买战马,其次还想要西夏的刀剑,但这个对方不卖,只有暗地里通过别的渠道私下购买。 至于西夏要的就多了,什么都想要,看什么都好,全都妄图拿走,最后扯来扯去,再起摩擦,然后榷场毁掉,又一轮战争开始。 赵煦道:“两年前至今边境未开榷场,也未与西夏买马,只从吐蕃那边购得少量,若是直接开战,马力方面确显弱势,不过朕打算先下手为强,看看能不能夺上一批。” 赵倜思索道:“官家,此事当仔细谋算,须西北几路经略的确切消息。” 赵煦道:“朕已给几路相公下了密旨,估计不久便有消息传回。” 赵倜心中思量,看来赵煦是铁了心要开一战,他道:“官家,那这使节团……” 赵煦脸上露出一股寒意:“朕倒是想将赫连铁树留下,只不过朕先允对方国书,就算对方想刺探我朝上情况,也不好动手,落去口实。” 赵倜笑道:“在我大宋境内自然不好动手,若是离境又自当别论了,赫连铁树手下有不少中原江湖败类,投靠敌国,数典忘祖。”赵煦看了赵倜一眼:“燕王也知西夏一品堂?” 赵倜点头:“江南一行,曾有耳闻。” 赵煦道:“这些人想办法不叫离开,至于赫连铁树,若是离境能够刺杀,谁都没有话说,但恐怕有一些艰难。” 赵倜闻言,微微思索。 隔日上朝,赵煦摆驾垂拱殿,赫连铁树带了两名西夏使者,抬着一口箱子进入殿中。 箱内东西国书之上提到,是小梁太后送给大宋的一份礼物,西夏生甲。 西夏生甲是仅次于西夏重骑装备的一种铠甲。 三千重骑铁鹞子,几次救西夏于危难,可以说没有这支重甲骑兵,百年来的宋夏之战,大宋早就将对方打得抬不起头。 而此刻送来一副铠甲,挑衅示威之意不言而喻。 大宋原本也有重骑,太宗亲自督建重甲静塞军,满员三千人,一人五马,装备精良,战斗力极强,曾在唐河战役中大败辽国重骑铁林军。 但随着后来与辽战事稀少,这支军队居然被拆解了,变成各主力大将的卫队,再后来大宋又建了一支飞羽军,却远不及静塞军战力,飞羽军常驻京畿,也不出去打仗,渐渐沦为摆设。 众臣这时都面含怒意,就见赫连铁树行了个礼,道:“还请陛下容外臣展示礼物。” 赵煦坐在龙案之后面无表情:“展示。” 赫连铁树露出笑容,叫两名使者打开箱子,取出了一副铠甲。 宋夏交战在战场上也获得过此甲,但往往残破,此时看甲胄崭新,油光闪烁,望去厚重坚固,仿佛不可摧般。 大宋虽然国力远超西夏,但战备上却是有所不如,西夏剑闻名四方,远播诸国,铠甲更是同剑一样出名。 看此甲厚重如山,两边大臣纷纷变色,尤其文班从没上过战场的官员,只感觉到那甲立起来似乎丈高巨人,压迫得叫人喘不过气。 赫连铁树看了看左右,望向赵煦:“请陛下叫人试甲。” 试甲?!大臣们闻言倒吸口气,试甲就是试验甲胄防御,可这样的铠甲,刀剑难破,当年韩琦曾经五十步强弩试夏甲,十箭难入其一,即便扎上一支也多是划入甲缝,对里面之人造成的伤害有限。 谁也没想到西夏会玩这一手,此刻不试丢了面子,试了恐怕更加保不住颜面。 众臣大部分脸色不好,赵煦在龙案后目光扫过,道:“哪位爱卿愿意试甲?” 还是有几名大臣露出跃跃神色,文武皆有,显然平素练了武功,但并不展露,此刻当口为了保全大宋面子,就想出手。 赫连铁树笑道:“神兵利器自然不成,也不能用我夏剑试甲,不过可以给贵国三次试甲机会,看看能不能破我大夏铁铠。” 他刚说完便有一人走出来道:“陛下,叫微臣试试这铠甲。” (本章完) 第119章 朝上出手 第119章 朝上出手 众臣一看,是殿前副都指挥使,忠武将军曹琨。 赵煦道:“曹将军可试。” 赫连铁树上下打量曹琨:“只能用战场武器。” 曹琨冷笑:“还用你说!”他伸手召了召殿门外的禁军兵丁,立刻过来一人摘下腰刀送上。 他手执军刀,这算是军械之中最好的刀了,京畿禁军配置强过所有路州,而宫中各班直、宽衣天武、皇城司的配置又强过普通禁军,是最顶尖的。 曹琨冲刀刃轻哈一口气,然后用手指抹下,感觉汗毛都有些倒竖,满意地点了点头。 走到西夏生甲面前,丹田内力运转直上手臂,接着吐气开声,一刀如闪电狠狠向甲胄缝隙中斩去。 只听尖锐涩耳声音响彻殿内,刀甲相交,星火四冒,火线滑行,十分骇人。 众臣这时急忙观看,见那铠甲缝隙自上至下出现一条长长刀槽,但却没破,入甲约莫三成左右。 曹琨脸色一变,他可不是用的蛮力,蛮力这样一下,刀刃早就伤毁了,他是以内力凝结刀身,劈向这甲,却没有想到只入三成,这有些不对劲。 若说是铁鹞子的冷锻瘊子铠有这般防护还可能,但眼前是弱于瘊子铠的生甲,怎么可能防御还这般强大? 他以前是看过生甲的,这时再仔细观察,不由心中暗骂一声无耻,这不是普通的生甲,居然是加了料的,比正常生甲要厚上不少。 可此刻没法开口,骑虎难下,就算说出来对方也不会承认,还会叫赵煦更加难做。 “好!”赫连铁树看了眼那甲胄缝隙中的凹槽:“曹将军武功不错,但想破我大夏铠甲却没有那么容易。” 他脸上浮现笑意,看向两旁:“此甲虽然坚固,但若我大夏健儿在此,持夏剑夏刀转眼就能切破,贵国只能用自家的兵器,毕竟战场上可没那么多夏刀给贵国使用。” 群臣不语,都恨得牙根痒痒,但没办法,对方说的没错。 赵煦在龙案后依旧面无表情:“哪位爱卿再去试试。” 两班文武面面相觑,本来想要出头的几名武官见曹琨一刀无功,都不禁打了退堂鼓,他们也看出其间猫腻,这副西夏生甲应该和正常战甲不一样,虽然比不上铁鹞子的瘊子铠,但也相差不多。 此时就见文官班中走出一人:“陛下,微臣请命试试。” 众臣目光看去,只见出来之人身形高大,方脸白面,留着厚厚的黑色须髯,四十大多年纪。 赵倜也看过去,见却是蔡京。 蔡京在元丰之时曾任龙图阁待制、权知开封府,后来元祐更化,一路贬谪天南海北,知成德军,知瀛州,又发运江南各地,最后知成都。 他是赵煦在改元绍圣后同章惇等人一起调回东京的,此刻权户部尚书一职。 本来赵倜不知道蔡京会武,还是听周侗所说,当年王安石变法,金台保护左右,有几名新党曾经与金台学过武功,算是记名弟子。 金台入门弟子只有三人,记名弟子则不少,蔡京曾与金台学过拳术,至于学得如何周侗就不知道了。 赵煦看向蔡京,露出一丝笑意:“蔡爱卿,可试。” 蔡京行礼道:“臣领命!”说完走上前去。 赫连铁树见出来了个文臣,倒不惊讶,西夏无论文武官员,皆能舞枪弄棒,不算什么稀罕事情。他道:“这位相公用什么兵器?” 蔡京不言不语,走至生甲前,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拳轰出,直打中生甲前胸,那甲被拳力所震,两旁武士把持不住,立刻撒手,铠甲倒飞出去。 赵倜见状点了点头,这蔡京拳力还不错,打的内家拳,怪不得活到八十多岁还耳聪目明,能够在赵佶一朝把持政事多年。 但这一拳的力道依然不够,两名西夏使者将生甲搬了回来,众臣观看,见甲胸前微微有些凹陷,却远没达到能伤死穿甲之人的地步。 赫连铁树大笑道:“不成,不成,难道贵国各位大臣就这点本领吗?如此若将来兵戈相见,我大夏军兵只要穿上此铠,岂不是无敌于战场?” 众臣闻言不由心中暗骂,似这种生铠一共也不会有多少副,此刻加料不说,战场之上又怎好比眼下试铠,般般手段都有,谁能没事只往甲上招呼。 赵倜在班内见状轻叹口气,也不知道那武德司赤龙卫在不在,在也怕难以现身,而赵煦总不可能亲自走下御阶动手,那也太不像话了,就算破了这甲,大宋皇室的面子里子可也就全部丢光了,毕竟自家事情,还是自己来吧。 他想着走了出去,来到生甲之前。 赫连铁树看他一直站在班头,想身份不同,开口道:“这位是……” 礼部侍郎赵挺之开口道:“此乃我大宋燕王!” “燕王?”赫连铁树瞅了瞅赵倜:“失敬了,燕王是想要试甲吗?” 赵倜淡淡地道:“这也算甲吗?” 赫连铁树一皱眉:“燕王此话何意?” 赵倜瞅那西夏生甲,确实比寻常的要厚实,分明是加料的东西,他冷笑道:“这种破铜烂铁,也好拿到我大宋朝堂来丢人现眼?” 赫连铁树双眉一皱:“燕王如此说话,未免太狂妄了些吧!” 赵倜绕着铁甲走了一圈,摇头道:“若你夏国都是这种破烂东西,只怕将不久矣,我大宋兵发兴庆府,马踏居延海,活捉小梁后,指日可待!” “你!”赫连铁树怒极反笑:“燕王大话连篇,谁不会说,你倒是破这甲看看!” 赵倜示意刚才送刀给曹琨的禁军,那禁军领会,立刻跑过来再次送上军刀。 赵倜操刀在手,冲那边曹琨笑道:“曹将军适才毕功半数,剩下的便叫本王完成吧。” 曹琨虽然不明白赵倜何意,还是道:“王驾劳苦了。” 赵倜斜睨了赫连铁树一眼,手上钢刀骤然暴起,一刀向着那西夏生甲划下。 初听涩耳之声,但随后便传来“噗嗤”一下,然后“嘶嘶”难听动静乍现即逝。 这一刀竟然斩进了刚才曹琨那一刀的凹槽之内,借着那凹槽之形,将这生甲缝隙从上向下剖开了尺多远距离…… (本章完) 第120章 本王说了,全都不行! 第120章 本王说了,全都不行! “你……”赫连铁树神情大变,望着赵倜眼中露出阴沉光芒。 “本王说是破铜烂铁就是破铜烂铁,这种东西还拿来我大宋丢人现眼。”赵倜摇了摇头,将刀扔给禁军。 “燕王好武功!”赫连铁树沉声道。 “并非本王武功好,实在是你西夏的东西烂。”赵倜淡然道:“本王借了曹将军之前一刀之力,若真是武功高强之人,都勿须兵刃破甲,既有链接之处,直接生撕了便是!” 赵倜说完回班,赵煦在龙案后露出笑容:“赫连使者,还有何说?” 赫连铁树面阴如水:“外臣请陛下商议国书之事。” 赵煦道:“此事朕已经传旨,燕王与礼部尚书会同你议定。” 赫连铁树看了赵倜一眼:“那外臣便回驿馆等待消息了。” 赵煦笑道:“送赫连使者出殿。” 赫连铁树离开,又议了片刻政事,然后散朝。 赵倜去马步军司各转了一圈,下午回府,就看周侗过来禀报。 赵倜一听居然是赫连铁树送信,叫他去驿馆见面,那天走时他留下了客栈地址,客栈是金风楼产业,他叫周侗在那边候着。 沉思片刻后他将阿朱唤了过来,然后易容,接着便带周侗王承宗两人去往都亭西驿。 进了驿馆大堂就见赫连铁树脸色难看坐在椅中,赵倜微微一礼:“将军唤下官来,可有军务派遣?” 赫连铁树道:“你可知宋国燕王?” 赵倜想了想,摇头道:“下官久在江湖漂泊,于这朝上之事不太了解,不知此人。” 赫连铁树闻言皱眉,沉默起来。 赵倜道:“将军,我大夏不是在京城有谍子细作忍伏,莫非没此人信息吗?” 赫连铁树看他一眼:“你怎知有谍子潜伏东京?” 赵倜笑道:“此不是各国常情。” 赫连铁树道:“这人信报极少,就是最近一两月才有消息传出,不知对方太多情形。” 赵倜“哦”了一声,赫连铁树继续道:“我予你一项军务,调查此人习惯喜好,日常所为,有何弱点,若有可能……” “将军要……”赵倜眯了眯眼睛。 “刺杀掉此人!”赫连铁树冷冷地道。 赵倜摸摸下巴:“属下遵命!” 赫连铁树点了点头:“回去吧,若是没有机会,我离开东京之前将那些资料送过来,若是有机会……得手之后你直接去往兴庆府找野利春风,不用过来我这里汇报了。” “属下明白。”赵倜行了一礼转身出堂,带周侗王承宗离开。 回去王府,一夜无话,转眼到了第二天。 吃过饭后,赵倜先去指挥使司,接着叫人打了仪仗,浩浩荡荡奔往鸿胪寺。 商议西夏国书的地方定在鸿胪寺,元丰改制后重置九寺五监,许多政务都下放开来,鸿胪寺独立职能,归礼部辖管。 到了之后,礼部尚书和鸿胪寺卿已在等候,聊了片刻,却不见赫连铁树带人过来。赵倜淡淡道:“昨日朝上丢了脸皮,此刻故意拖沓摆放姿态。” 礼部尚书林希笑道:“燕王一语中的,这赫连铁树昨日被王驾打掉面皮,今天怕是想要找补。” 赵倜道:“只怕找补不来,国书上的事情一条也不答应,看他如何自处。” 林希点头:“都不答应,只怕此番更加难受。” 又待了半晌,门外才进来军兵报事,言西夏使团到了。 赵倜道:“带进来吧。” 片刻后只见外面走进十余人,为首赫连铁树,后面跟着的都穿西夏官服,不是那些一品堂武士。 此时坐定,赵倜道:“赫连将军来晚了。” 赫连铁树一瞧桌上连茶都无,面色不愉:“这便是宋国待客之道吗?” 赵倜微微一哂:“既是两国商谈,必当守时,此乃国议,如此重大事情,赫连将军居然都不重视,还在乎有无茶喝?” 赫连铁树皱了皱眉:“你这东京地方难走,人口众多,挑担推车,现在能到这里便不错了,怎好怪本将军?” 赵倜道:“赫连将军这般说辞,那本王也要说,莫要谈茶,再来得晚些,连坐处都没有了!” 赫连铁树冷冷道:“燕王你实在太跋扈了,还要不要议国书之事?” 赵倜看了他几息:“议事!”接着身体往后一靠,微微闭上双目,一切都给林希打理。 本来西夏国书之上足足二十几条,正常商议只怕要来回拉扯,说不定月余时间才能完事。 但赫连铁树这边本就是个幌子,重点在刺探宋国朝上情况,若能搂草打兔子签下几项,算饶了白得,回去兴庆府后可加算功劳。 大宋这边赵煦早便交待,一条也不能答应,没有丝毫协商余地,任何让步。 就算是西夏稍做退步也不行,总之就是什么都不应允。 如此一来,那些跟来的西夏官员便有些着急,毕竟就算搂草打兔子多份功绩也是好的,但对面根本没有任何商议余地,每一条都直接反对,甚至让步到彼此平衡,谁也不吃亏的地步,还是反对。 其实大宋对国书上东西可有可无,与西夏除了马匹交易之外,别的根本不看重,而国书之上没有一条是关于正常交易马匹的,至于割地部分熙河路给对方养马,绝不可能。 随着林希一声声反对落下,本来应该数天才能商议完成的国书,一个多时辰便宣告结束。 西夏众人目瞪口呆,都看去赫连铁树,赫连铁树脸黑得仿佛能滴下水来:“林尚书,你这般说话,做得了主吗?” 林希望向赵倜,赵倜睁开眼睛道:“林尚书说的就是本王要说的,本王说了,全都不行,一条都不能签订!” “你!”赫连铁树怒道。 赵倜冷笑一声:“本王话已说完,赫连将军不同意也无用处!” 赫连铁树“腾”地一下站起身子:“燕王你实在太狂妄了,既然如此,也没有继续商谈的必要,告辞!” 说完,他起身便走,后面西夏官员急忙跟上。 赵倜看着赫连铁树一行人出了堂门,嘴角扬了扬:“林尚书,同去宫中复命吧。” (本章完) 第121章 金蝉脱壳 第121章 金蝉脱壳 从皇宫出来,已是黄昏时分,斜阳彩霞铺西天,晚风轻拂杨柳岸。 回去府内,吃罢晚饭,带着王语嫣阿朱几个去逛了一圈州桥夜市,然后踏月而归。 接下去几日未见赫连铁树上朝,驿馆那边毫无动静,一众西夏使者连门都不出,也不知躲在里面干些什么。 转眼小半月过去,这天中午杨戬忽然到来王府,说赵煦召见。 赵倜叫童贯赶车,进了皇宫,刚到御书房后还未等开口,便听赵煦道:“赫连铁树送来辞行呈子,西夏使团要离开东京了。” 赵倜闻言道:“官家打算如何去做?” 赵煦道:“之前所说,那些数典忘祖之辈一个不能放过,至于赫连铁树看离境之后能否刺杀。” 赵倜想了想:“官家打算派谁去行此事?” 赵煦目光炯炯:“无人可用,所以才叫燕王过来商议。” 赵倜笑道:“官家想要臣主理这件事情?” 赵煦点头:“燕王,此事你自行决定,朕不勉强,朕这里也没有详细章程能够谋划,你若有办法尽管施为,倘无什么缜密计算,也不必强行接下。” 赵倜沉吟道:“陛下,此事还容臣回去思索一番。” 赵煦道:“赫连铁树后日离开,若你这边想不出太好主意,朕便知会西北各路,看看能不能够在赫连铁树出境之后追杀。” 赵倜称是,随后再待片刻,转身出宫。 回去王府后他径直到了书房,闻得异香满室,却是王语嫣插了不少锦葵在瓶中,幽魅妖冶,气袭人。 接着琢磨起来,想把一品堂其他人留下不难,但赫连铁树却需一个完整计划,最好是直接留于宋境,但终还是要考虑朝堂名声信誉,得想个两全其美办法才行。 就在这时,周侗敲门,进来后说又收到赫连铁树送信,叫他过去相见。 赵倜点点头,将前几日就拟造好的大宋燕王信息拿着,然后唤来阿朱易好容貌,带周侗王承宗出府。 到了都亭西驿,只见禁军依然守卫,门前的西夏武士没精打采。 赵倜轻咳一声,那武士警醒,抬头看见赵倜急忙笑道:“快来快来,进去说话。” 禁军瞅了一眼,有些狐疑,却没有开口询问。 赵倜随着武士进入里面堂中,不见赫连铁树,武士道:“将军在后面等待慕容公子。” 穿过厅堂,是一排房屋,迈进其中一间,只看赫连铁树双眉紧锁正坐着喝茶,身后还站了两名老者。 这两名老者赵倜只在使团进京那天金风楼上看过,然后一直没有露面。 他行礼道:“将军找下官?” 赫连铁树放下茶杯:“事情办得怎样了?” 赵倜苦笑:“不瞒将军,那燕王府戒备森严,里面机关重重,还有陷阱刀网之类,属下去探过两遭,实在难以得手,全仗一身武艺才能逃离。” 赫连铁树点头,冷笑道:“这却是正常,那赵倜狂悖无形,嚣张跋扈,怎么可能不好好保护自己?不然恐怕早被人杀了几个来回。” 赵倜抿了抿嘴唇:“虽然刺杀不成,但将军说的那些信息,我却找来了。”“拿给我看。”赫连铁树道。 赵倜取出一叠纸张,递了过去,赫连铁树逐个观看,却越看神情越是古怪:“这赵倜不学无术,不喜读书,平素嗜酒,还贪女色,最喜勾栏听曲?” “这个……属下调查来是这样,听说此人与其他皇子不同,别人自小学习诗书,他却好舞枪弄棒,但也没练得如何高深功夫,大抵文不成武不就罢了。” 赫连铁树思索片刻:“后日使团启程回返大夏,你跟随我去办一些事情。” 赵倜道:“将军后日便走吗?可是去夏境办事?属下这边还得回江南交待一番方好离开。” 赫连铁树瞅他一眼,摇了摇头:“不妨告诉你知,使团回去大夏,本将军不回,我带人在宋境有要事调查。” 嗯?赵倜心中一动,赫连铁树居然不走,他道:“将军,使团出境宋国边军怕会对照人数,到时看将军不在,人数又不够,恐不能安然返回。” 赫连铁树笑道:“既然打算留下,这些便早谋划好了,会有一品堂潜伏的武士顶替上去,至于我……也会有人假扮。” 赵倜扬了扬眉,赫连铁树居然早就想好脱身之策,就不知要在大宋境内查什么重要事情,这般处心积虑。 不过若他不离开,使团独自归返,即便死在了宋境,西夏也无话可说,毕竟名义上他已经回去了,若西夏抖落出他并没回去,那便更是有取死之道,以间谍探子之罪论处。 “将军深谋远虑,属下佩服。” 赫连铁树道:“你回去准备一下,五日之后,西京洛阳见面,这是一品堂的联络方式。” 他说着取出张皮卷,身后一名老者接过上前给了赵倜。 赵倜行礼:“那属下便回住处,五日之后于洛阳再拜见将军。” 出了都亭西驿,赵倜心中反复琢磨,赫连铁树究竟要留下查些什么事情? 若说继续探听朝上情报,那不应该跑去洛阳,如果是刺查别的州路之事,一些谍子和一品堂之人就能完成,至于说是想查探西军动静,同样也用不到他亲自去做。 这时来到一条街上,就见有几辆车驾后面赶来,车内传出娇笑之声。 赵倜转头看去,一辆车子帘幔拉开,露出个妙龄女道人的容貌,目光似乎甚是好奇,打量车外一切,又招呼后面车子,皆是女子探头。 赵倜见状不由眯起眼睛,车驾并非随意坐得,马车与别的车子还有所不同,这些女道人坐车不说,且举止失形,是犯律之事。 就看车子超过三人,往前一段距离后向北拐去,赵倜不由微微沉吟,几辆车子上都有端王府标记,这是去了赵佶那里? 他找了处隐蔽地方,卸去易容,然后道:“去端王府。” 周侗二人称是,片刻之后来到端王府所在街上,远远的就听见那府中有丝竹笑闹之声传来。 走去府门近前,府兵头领急忙小跑下了台阶,堆笑道:“燕王千岁……” 赵倜伸手一指:“里面干什么呢?” 府兵头领道:“殿下在开道会,人多了些……” “道会?”赵倜想了想:“怎不开个蟠桃会呢,本王进去瞅瞅。” “啊?”府兵头领立刻咧嘴,却不敢阻拦,赵倜上了台阶后直进府中。 (本章完) 第122章 三件大事(二合一章节) 第122章 三件大事(二合一章节) 进了端王府,顺着声音而去,片刻就到了一块景色优美之处。 只见这里种植许多南北奇木异草,各种卉围绕,中间空地摆着不少桌案,案上有新鲜水果糕点,还熏着檀香。 十几名女道人有的在案后吃水果,有的则在那些木之间穿梭,好像蝴蝶轻舞,发出银铃般的动听声音。 赵倜见状不由深深吸了口气,这些女道人并非那种常驻道观的坤道,而是半出家的女子,类似在家居士,又叫女真人。 这些女真人大多出身不错,生得貌美,又识文断字,还会写诗填词,东京很多诗会之类都去参加,因为着了道服,别有一番风情,颇受文人士子青睐。 这此时一张案后有名姿态慵懒,容颜俊俏的女真人看见赵倜,顿时眼睛一亮,伸手勾了勾:“小官人,过来饮酒啊。” 赵倜摸了摸下巴,看去旁边,那里两个女真人正在掷骰子玩乐,其中一个将袖子挽了起来,露出雪样手臂,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什么道经之类。 那慵懒女真人从案后转出,轻扯赵倜袖角:“小官人也是殿下请来参会的吗?” 赵倜面无表情道:“这是什么会?” 女真人眼波流转:“自是道会,殿下主持,灵素道长讲经,传神霄真法。” 赵倜本来是想见一见赵佶,看看到底用王府车驾拉了这么多女子来干什么,没想却是这么副情景。 他转过身形便往府门处走,女真人着急道:“小相公莫走,殿下还没过来呢……” 赵倜淡淡道:“叫他好好修道,有空我来瞧他道法练得如何,是否有了神通。” 随后带着周侗王承宗离开,一路再无别事,直接回了燕王府。 进府中朝书房行去,走至门口见阿朱出来,显是收拾打扫完毕。 “殿下回来了。”阿朱眼神灵动。 赵倜瞅了瞅她:“阿朱你进来。” “嗯……”阿朱点头,跟着赵倜进门。 “殿下身上有香气。”阿朱在后面忽然道。 “哪里来的香气。”赵倜摇头。 “就是有的,兰草的脂粉香气,还很浓郁。”阿朱低声道。 赵倜摇头:“一会儿教我易容术,我要出门一次。” “殿下要去哪里?”阿朱道:“直接带着奴婢不行吗?” 赵倜道:“此番不行,你和王姑娘好好在家,我不在的日子尽量不要出门,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奴婢知道了,奴婢现在就去取易容膏粉。”阿朱转身出了书房,直往后宅而去。 到了后宅见王语嫣正在看书,这些天两人闲逛买了不少书籍,足足上百本之多。 “姑娘,殿下刚才回来了,我闻到他身上有脂粉香气。”阿朱睫毛扑闪道。 “啊?”王语嫣一愣,随后摇头道:“殿下……殿下不会是去勾栏听曲了吧?我看他没事就总念叨这句。” 阿朱摇头:“不知道,现在还要我传他易容术,说要出一次门,却没说去往何处。” “殿下出门?我们单独在家……”王语嫣放下书卷,神色迟疑:“这……不太好吧。” “要不姑娘与我同去问问?”阿朱眸光露出些狡黠。 “去问殿下……”王语嫣闻言犹豫,本来住在燕王府便有些心中惴惴,此刻赵倜还要离家,顿时局促不安起来。 赵倜坐在书房思索赫连铁树之事,忽见两人同时进门,不由道:“王姑娘怎么也来了?” 王语嫣脸色微红:“我听阿朱说,殿下打算出门?” 赵倜点头:“有些公务,可能会出去一趟,你们在府内呆着便是,有什么事情可以找郑福童贯。” 阿朱在旁纳闷道:“童貂寺不与殿下一起?” 赵倜道:“叫他留下守护王府。” 王语嫣期艾道:“殿下不在府中,我们……” 赵倜笑道:“我不在家,府内一些杂事你们若是看不过去,直接拿主意就行,左右日常琐碎,就算我在也只是下道命令。” “这怎么行……”王语嫣脸颊愈发红起:“我,我不是殿下府中之人,只是暂住为客,怎好……” 赵倜道:“你们不也是看了,我这边本就没什么人,都是些手下侍卫,我离开后一些外事白战苏大几个还好做主,若什么草种得差了,日里饮食不周,他们又怎么方便开口?有人顾着,本王也能安心出去做事。” “可这……”王语嫣神色愈发窘迫,只觉得脸上烧得不行,心也一阵砰砰乱跳。 “我会交待下去,就这样定了。”赵倜看向阿朱:“教本王易容之术吧。” 阿朱笑吟吟地道:“奴婢遵命。” 一两个时辰之后,赵倜将易容术掌握得差不多,他过目不忘,学东西极快,接着便叫人唤童贯过来。 童贯一进书房看到瓶里全都插着锦葵,顿时打个激灵,开口道:“殿,殿下……” 赵倜皱眉:“你慌里慌张干什么呢,坐下本王给你易容。” 童贯急忙坐下,赵倜给他化成个满脸横肉大汉模样,看着还算满意,随后又询问了阿朱一些细微之处的手法处理,接着换个形状将童贯又化成个老妪,倒也没太大破绽。 这时天色将晚,与二女吃过饭后,便前往练功室练功,这些时日他的小无相功愈发精通,乾坤大挪移也练满了第二层,唯有幻阴真气距离第六层境界还有不远的距离。 翌日,上午朝会,下午赵倜进宫去见赵煦。 到了御书房,赵倜道:“官家,赫连铁树的事情臣愿领下。” 赵煦喜道:“燕王可是有了妥善办法?” 赵倜点头:“确实有个办法,不过臣须离京。”赵煦道:“这个自然,需要带多少兵马?朕这边下旨。” 赵倜摇头道:“人马倒不用带,臣秘密行事便好。” 他没有说赫连铁树想要金蝉脱壳留在大宋境内的事情,毕竟如何得来情报不好解释。 赵煦道:“赫连铁树乃梁思昭的左膀右臂,若是剪除,她在西夏军中势力必然削弱,到时想要动兵就会多了不少阻碍,燕王若能做成,是为大功一件。” 赵倜道:“臣明日便行动身,还请陛下在朝上找个由头。” 赵煦笑道:“此事好办,燕王放心前往便是。” 赵倜点头:“那臣便回去准备。”说罢起身行礼,离开皇宫。 随后来到西城,这边是风云会的堂口所在,虽然现在那些江湖人都有了官身,但就职便在马步军司,都是他说了算数。 叫周侗将这些人喊来,交下任务,韦寒沉牵头,先行一步往西北五路那边埋伏,等西夏使团路过之时,进行截杀,将一品堂的武士杀绝,至于假赫连铁树放过。 转眼第二天早晨,赵倜带着周侗和王承宗离开东京,西奔洛阳。 二地不算遥远,三人骑马只用两天多的时间便到,接着等候赫连铁树。 至了约定日期,赵倜按照一品堂的联络方法,找到洛阳南城一座宅子前,就看那白面无须的武士正在门前放哨。 他笑笑走上前去,武士哼了一声:“慕容公子倒挺准时。” 赵倜道:“将军何在?” 白面武士道:“随我来吧。” 走入宅内,到里面一看赫连铁树正一身中原江湖打扮坐于桌旁,除他之外,还有那天看到的两名老者。 赵倜行礼,赫连铁树颔首道:“既然来了,我也不多说废话,此番留下要做三件事情,非武功绝顶之人不可为。” 赵倜露出疑惑:“将军,莫非是什么重大军务,要刺杀西面几路的宋国经略抚帅?” 赫连铁树摇头道:“和军务关系不大,都是太后私下嘱咐。” 太后私下嘱咐……赵倜心中暗想,小梁虽是汉脉,但却西夏土生土长,在中原还能有什么事情? “给你介绍几名手下,到时真若遇上了危急,也好彼此配合。”赫连铁树道。 赵倜点头,赫连铁树先介绍两名老者,是西夏江湖之上有数高手,绰号黑水双煞,再介绍那白脸无须武士,竟是小梁太后的堂弟,名唤梁行运。 赵倜随后也介绍了周侗和王承宗,只道是邓百川公冶乾,乃慕容家将。 这时赫连铁树看了眼外面天色,沉吟道:“现在时辰正好,到嵩山边夜色降临,准备便出发吧。” 赵倜心中一动:“将军可是要去往嵩山少林寺?” 赫连铁树瞅了他眼,嘿嘿笑道:“太后没叫上少林,倒是让去宋国皇陵瞧上一瞧。” “宋国皇陵?”赵倜闻言一怔,心中暗想这西夏小梁太后想干什么?难道想不利大宋龙脉吗? “自是皇陵。”赫连铁树点头:“太后交待去宋国皇陵查看一番地形地势,若有可能,在那皇陵之中埋一些东西下去!” 赵倜道:“这却是不易,虽然属下没有去过,但想来必定有军兵看守,一旦惊动对方,就算埋下了什么,也会被排查发现。” 赫连铁树点头:“所以才要绝顶高手前往,普通一品堂武士不行,不然打草惊蛇,埋下了也没用处。” 赵倜道:“将军,若只此事,恐不须将军留下冒险,只交给属下去办就行。” 赫连铁树摇头:“不只是这一桩,还要往南边寻找一个叫棋盘山天聋地哑谷的地方,看看里面谁在居住,最后再去华山取一件东西,才算完成此行。” 赵倜闻言心中大震,棋盘山天聋地哑谷,那不是苏星河与无崖子所在的地方吗?至于华山,华山又有什么东西可取?只怕这些事情根本不是小梁交待,而是李秋水交待才对! “出发吧。”赫连铁树说着起身,朝门外走去。 赵倜一声不吭,带着周侗王承宗于后跟上,待出了洛阳城,坐骑飞奔,直向南行。 洛阳距离大宋皇陵只有百余里地,在将近傍晚的时候便到了皇陵北侧的洛水之滨。 过了洛水之后,找一处丘陵山坡向南观看,正好可以看见嵩山北麓的皇陵群。 只见浩大的一片地方,此刻随着夕阳西下,天光日暮,显得格外冷清凄凉,甚至还有一股阴森森之感,陵兵有气无力地在四周走动着,个个仿佛行尸走肉一般。 赫连铁树眯眼看了片刻,对梁行运道:“画!” 梁行运应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一块黑蜡似的东西,开始在一张纸上绘起山坡形状,诸陵位置。 赵倜旁边面无表情,冷眼观看,待片刻之后梁行运将前方地形方位全部画完,天色也黑了下来。 几人在丘陵上蛰伏至亥牌时分,这时借着月色望去,那些守陵军兵早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偷懒,皇陵空荡荡的,愈发显得阴魅。 赫连铁树站起身体:“都随我过去。” 下了小山丘,几人悄无声息奔皇陵而行,那些守陵兵一个不见,几人直奔前方一座墓地,正是太祖的永昌陵。 这座陵的规模是所有皇陵里面最大的,建设也宏伟,赫连铁树在前方观看了片刻,然后从怀中摸出一只袋子,从袋内倒出灰褐色的粉末,在陵墓前面洒了起来。 那粉末不知什么东西,隐隐有一股香气,馥郁醒神,叫人眼清目明,似乎是沉香粉末。 赫连铁树足足用了将近一刻钟时间才将粉末洒完,接着刚要转身,就听到远处传来散乱的脚步声音。 几人立刻藏身陵后,半晌看见一队十个军丁懒散地走了过来,然后绕上一圈,又往别的方向行去。 又待一会儿,赫连铁树做了个手势,几人向着一边的太宗永熙陵而去。 接着赫连铁树再拿起袋子,按照刚才在永昌陵前的方位,继续开始洒那种灰褐色的粉末。 可刚洒了没多少,就听见嵩山北麓那处传来“踢踏,踢踏”的声音,赫连铁树一愣,往那边望去,就看一个黑影似驴似马,正朝这边过来。 他皱了下眉,刚想做个手势叫几人去悄无声息解决,那黑影却突然停住了身子,似乎在瞅这边的永熙陵,几息之后猛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高亢嘶鸣…… (本章完) 第123章 紫霞劲 第123章 紫霞劲 听到这声驴叫,赵倜心中轻舒口气。 若是再没有军兵发现,恐怕他便会直接出手了。 虽然不知赫连铁树洒沉香粉末干什么,即便看着袋中所剩不多,洒完永熙陵估计便没有了,但也不能叫他再继续做下去。 这声驴叫十分嘹亮刺耳,划破夜空,军兵定然惊动,赶来查看,势必发现陵前异常。 赫连铁树这时一愣,神色变得难看无比:“混账啊……” 只看前方黑影中驴子在不停跳脚,继续发出阵阵嘶叫,鬼哭狼嚎一般。 “我要杀了这畜牲!”赫连铁树咬牙切齿。 就在此刻,远处脚步跑动声音阵阵传来,兵器摩擦发出“咔咔”锐响,直奔向这边。 “将军?”梁行运开口。 “该死的……”赫连铁树气得七窍生烟,眼看事情做完,不知哪里来了一头驴,这可真是活见鬼了。 军兵过来,肯定仔细检查,那粉末和土色并不一样,必然会被发现,功亏一篑。 “杀了那驴再走!”赫连铁树气急败坏。 两名老者跃出一人,朝着黑影中的驴子掠去。 驴子转身便跑,绕着庞大永熙陵,窜去了另外一边。 黑水双煞是同门师兄弟,乃西夏兴庆府黑水河畔黑水门之人。 黑水门是西夏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门派,两人武功极高,尤其一手黑水掌,掌力狂暴,含有剧毒,打中人身剧毒入血,会将鲜血全部化成黑色,形如黑水,才有这个名称。 出去的是黑水双煞的老二辛楠仁,他身法极快,却不料驴子也快,而且熟悉地形,十来息都没有追上。 这时军兵已经赶到,纷纷大喊:“好贼子,胆敢夜闯皇陵,简直胆大包天!” 只听“嗖嗖”之声响起,箭矢如雨般射了过来。 赫连铁树脸色铁青,不甘心地吐出一个“撤”字,向后方退去。 此刻辛楠仁跑回,沉声道:“将军,那驴有古怪,不是一般畜牲,时间太短,灭杀不得。” 赫连铁树哼了一声,继续退走,片刻已经出了皇陵范围。 赵倜回头看去,见永熙、永昌两座陵前已经亮起团团火把,军兵部分追来,部分正在检查皇陵前后和地上,这才松下心跟着赫连铁树继续奔去。 这一路出得极远,毕竟行动之前就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所以马匹都系在很远的地方。 上了马借着月色向西方飞驰,赫连铁树一言不发,直到天光放亮才语气冰冷地道:“本来皇陵之事圆满,便可往嵩山南面寻找天聋地哑谷,但眼下事败,宋庭必调大军搜查,嵩山附近不能停留,就是京西北路也不能继续呆了,先去华山,待取了太后要的东西后,再回这边寻找山谷好了。” 几人闻言称是,赵倜心中暗暗疑惑,究竟对方要去华山取什么东西,一品堂的武士都不行,居然要赫连铁树这种身份带高手前往? 一路之上马奔不停,直到中午看见道边有家小店,才下来歇息。 进入店内,陈旧包浆的柜面,五六张满是油污的桌案,小二肩搭破抹布跑了过来,满脸陪笑:“几位官人要用些什么?小店的菜式远近闻名,还有热气腾腾的肉馅馒头。” 梁行运道:“菜式报来听听。” 小二道:“有烧鸡鹅脯熏鱼,还有时令蔬菜,早晨时邻村宰了头羊,店内称了几斤羊肉,尚未卖完。”梁行运看了赫连铁树一眼,又道:“酒是什么酒?” 小二道:“山村小店,只有新下的粗酒,不比陈酿老酒,须筛了来吃。” 梁行运道:“各切一些,把那羊肉煮了,盐巴蘸着就行,酒也来上一坛。” 小二道:“官人不点一屉肉馅馒头吗?本店的馒头馅多皮薄,保管官人百吃不够。” 梁行运道:“少要聒噪,赶快操弄。” 小二告了声罪,跑去后厨。 赫连铁树看着店内再无旁人,缓缓地道:“之前事情失败,这次前往华山不能有所闪失了。” 赵倜道:“将军,华山那么大,要去哪边?” 赫连铁树道:“去玉女峰上的陈家。” “玉女峰陈家?”赵倜眼角余光看了下坐在一旁的周侗:“将军,陈家是……” 赫连铁树道:“你身为宋国之人应该知道,就是陈抟道人的那个陈家。” “陈抟道人的陈家?”赵倜心说果不其然,听到玉女峰就感觉应该是这个陈家,只是对方要到陈家取什么东西呢? 这时小二抱上来一坛酒放于桌上,梁行运起身拍开泥封,给每人筛了一碗,接着喊道:“赶快上菜,有熟热的先摆些过来。” 小二道:“官人稍等。”不一会儿端了一盘烧鸡,接着蔬菜鹅鱼也一起放在桌案。 黑风双煞的老大卓铜树先端起酒碗尝了一口,片刻道:“将军,可以饮用。” 赫连铁树闻言拿着粗碗“咕嘟嘟”喝了一大口,然后开始吃菜。 半个时辰后,酒足饭饱,几人出店上马,下午进入了陕西路。 这时离开京西北路,气氛松弛一些,马也跑得慢下来,直到傍晚来到一座小镇,在镇上客栈住下。 第二天赶路后再住一次,第三天中午抵达华州附近,并不进城,直奔华山而去。 这两日晚间,赵倜与周侗商量此事,周侗本就住在华山,与陈家有所来往,对玉女峰比较熟悉。 但因为担心陈家之人不明所以,当场辨认,所以赵倜交待他想个法子知会对方一声,省得穿帮。 来至华山脚下,将马寄存农户家中,便开始登山。 华山险恶陡峭,玉女峰这边相对好些,乃是东峰之旁,后世改为中峰。 不过就算如此,普通人上去也不知多久,几人都有武功,速度自然极快,没用半个时辰就望见峰顶,隐约不少房屋茅舍存在。 周侗道:“将军,小人前方探路,先看看上面是何情况。” 赫连铁树不疑有它,点头应允,周侗施展身法,向前跃去。 赵倜微微思索,随后现一副疑惑表情,试探道:“将军,这里山峰偏僻,少人来往,不知太后要取什么东西?” 赫连铁树望着峰上,沉吟道:“是一门叫做紫霞劲的功法。” (本章完) 第124章 玉女峰风云乍变 第124章 玉女峰风云乍变 紫霞劲。 当年大宦窦神宝以家传武学结合山海观一些功法,创造出葵宝典奇功。 后来他与陈抟老祖切磋,胜负未知,但过不多久,宝典内却多了紫霞劲这门与其它功法格格不入的武功。 李宪说是窦神宝与陈抟老祖共创,同为内功,却不与葵真气冲突,怀疑紫霞劲能够平衡葵宝典阳火窜升,据此可以直接修炼宝典,但这门紫霞劲从郭槐被斩后便在宫中失传。 此刻赫连铁树上华山想要取得紫霞劲,不得不让赵倜心中怀疑,若果真李秋水派他过来,那是不是说李秋水当年刺杀李宪时,用小无相功模拟葵宝典,留下了什么后遗症? 男子强行使用模拟宝典,还好推测后果,女子强行模拟的话,后果却难料为何…… 赵倜其实倾向于这门紫霞劲为陈抟老祖独创,给窦神宝的葵宝典补缺,至于和后来的紫霞神功有没有什么关系,却是不知晓了。 陈抟老祖儒道结合,入道之处在华山,世称希夷先生,自号陈抟道人。 他在五代末宋初之时名动天下,不仅因为几拒朝请,与太祖之间的传闻,更因为他的学说。 他著有《先天图》、《无极图》、《易龙图》三图,更有《贯空篇》经书,描绘万方生成及六十四卦,开创了先天易学这门学说。 理学五子的周敦颐和邵雍将陈抟老祖的先天易学无限推演,成为儒家理学的重要组成部分。 陈抟老祖传人分为内外两脉,外脉最有名的是大儒种放一系,就是西北将门种家之祖,他传《先天图》于种放,种放传穆修,穆修传李之才,李之才则传邵雍。 而邵雍的皇极经世书,便是根据陈抟老祖三图之一的《易龙图》推演。 这时向峰顶走去,本就临近,没多久便到了上方平台,就看周侗正从房舍那边小跑回来。 赵倜看他神色没有异常变化,明白已经知会完毕,便听周侗对赫连铁树道:“将军,前方屋子确有人在,属下打了个招呼,回来禀报。” 赫连铁树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的身份若去哪里必然有人开路,瞅周侗眼色不错,心中不由舒坦。 “那属下再过去看看,应该会有人出来了。”周侗行了个礼后,再度跑向那些房舍。 这时就见其中一间屋子走出两个人来,一男一女。 男子四十多岁,寻常山户服饰,腰间扎了根丝绦,气宇轩昂,太阳穴微微隆起。 女子同样年纪,衣着颇为朴素,容貌温婉柔和,手上提了一口长剑。 这时走得近处,就看那男子抱拳道:“诸位客人,华山郝广宏这厢有礼了。” 赫连铁树微微拱了下手,疑惑道:“你不是陈家之人吗?” 郝广宏闻言不恼,笑道:“我跟随师父山上学艺,内子乃是陈家之人。”说完看向旁边女子。 女子道:“不知几位客人从哪里来,上华山玉女峰有何贵干?” 赫连铁树自持身份,只是点头,旁边梁行运跨前一步,抱拳道:“我家相公远来,想找陈家主人商议一件事情。” 女子奇道:“不知是何事情?” 梁行运干笑两声:“二位看此处山岚吹面,犹如刀割,并不好说……” 郝广宏道:“既然远来,三娘,我看还是请去里面说吧。” 女子陈三娘点了点头,道:“诸位都过来说话吧。” 两人带路来至房舍前面,随后开门进入,只见屋内甚为宽敞,桌椅之物齐全。 郝广宏道:“诸位请坐,到底商量什么事情,还请慢慢道来。” 陈三娘道:“我去煮茶。”说罢转身离去。 赫连铁树这时斟酌了一番言语:“不知令师是陈家的……” 郝广宏这时也坐于椅中,笑道:“我师道号澄阳子,乃老祖之孙,共收弟子七人,我为首徒,负责接来送往之事,不过玉女峰上少有人来,日日落得清闲。” 赫连铁树“哦”了一声,沉默片刻:“令师此刻在峰上吗?” 郝广宏道:“师父他老人家在倒是在,不过正在闭关,年内都不会出关。” 赫连铁树吸了口气:“我此番到来,是想与陈家商量一件要事,虽然你是陈家弟子,恐也难以做主,还是令师出面,或者有旁的陈家人在场,方好决定。” 郝广宏思索道:“不知什么事情,若我真的无法做主,再给客人请别的长辈不迟。” 赫连铁树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便直言,这番上华山乃是受贵人所托,得知华山陈家有门紫霞劲武学,想要求得,不管什么代价,金银珠宝,或旁的武功交换全都可以。” “紫霞劲啊……”郝广宏闻言似笑非笑:“此门武功我还真做不了主。” 这时陈三娘提着茶壶进来,道:“客人想要紫霞劲?” 赫连铁树道:“正是如此。” 陈三娘望了郝广宏一眼,摇了摇头:“此事只怕不成。” 赫连铁树道:“我什么代价都可付得,金银也好,别的功法交换也行,你还是去叫你家长辈过来,再做商议。” 陈三娘笑道:“听客人之意倒有些势在必得,这却不急,我给客人倒了茶水再叫也不算迟。” 她说着给几人都倒了茶,然后不紧不慢往外走去。 郝宏广笑道:“内人自去唤长辈来,客人还请稍安勿躁。” 赫连铁树点头,他此刻确实口渴,拿起茶碗喝了一口,奇道:“这是什么茶,味道如此特殊。” 郝宏广道:“这是山内云雾茶,我玉女峰专采其中一株老树,百多年未变,平日都是饮此树之茶。” 赫连铁树再品了一口茶水:“倒是没喝过这云雾茶,老树味道应该又有一番不同。” 郝宏广笑道:“这树长得好像一只手掌直立形状,老祖当年给此树起名叫做道手。”赫连铁树琢磨其中意味,神色若有所思。 这时就听门外传来脚步动静,一个苍老嗓音响起,似乎颇有些不耐烦:“哪来的客人,还找我老人家过来,紫霞劲这种功法怎能外传,不过也是奇怪了,他们是从哪里知道的……” 只见房门“吱呀”一声推开,外面进来一名瘦小枯干的老者。 这老者穿了一身粗布衣裳,打扮似乎山樵,虽然身材瘦弱,却精神头十足,一张红脸膛,两只眼睛雪亮。 “小师叔来了。”郝宏广起身让座:“这些是远来的客人,想换取紫霞劲一功。” 小老头目光不善地扫过众人,郝宏广又介绍道:“诸位,这是我的小师叔,也是陈家可做主之人。” 赫连铁树微微点头:“唐突打扰了,还望莫怪。” 小老头瞧了瞧他:“你是这些人头领?” 赫连铁树道:“不错,他们都随我上峰办事。” 小老头想了想道:“你是从哪里知道我华山玉女峰有紫霞劲一功的?” 赫连铁树道:“实不相瞒,紫霞劲为我身后贵人换取,据贵人所言,师门长辈曾与华山陈家先祖有过交集,是以知晓此事,贵人乃是听长辈所说。” “哦?”小老头挑了挑眉毛:“你说你身后贵人长辈与我家老祖有过交集?那岂不是百年左右的事情了?” 赫连铁树道:“这我并不知晓,也不知道贵人长辈是哪位,都是贵人告诉我的,若陈家愿意交换紫霞劲,我这边金银财宝皆可,用旁的功法换取也行。” 小老头摇了摇头:“若是别的功法倒还能商量商量,这门功法却是免谈了。” 赫连铁树道:“这却是为何?莫非此门紫霞劲乃是陈家的核心武功,才不予交换吗?” 小老头笑道:“紫霞劲算什么核心武功,这门武功威力一般,我家练的人也并不多,只不过这门武功乃是依据另外一门武功创造出来,那门武功才是核心,虽然参考有限,但总是着些端倪,因此不能够外传。” 赫连铁树脸色不愉道:“贵门实在有些拘泥不化,我这边有好几种神功秘籍,说不定都好过紫霞劲,若是不换岂非贵门损失!” 小老头道:“我陈家自己的武功都练不完全,随便一种都难得精通,又怎会贪图外功?” 赫连铁树闻言不语,脸色极为难看。 小老头哂道:“听你的口音该是从西边来的,虽然我陈家不掺合世事,但总无好感,你还是带人走吧。” 赫连铁树哼了一声,没想到被对方瞧出来历,不过话已经说到这种地步,再留下也无益处,起身道:“下山!” 小老头看着他带领众人出门离去,摸了摸颏下山羊胡子,自言自语道:“这却是奇怪了,除了大宋皇宫,哪里还有外人知道紫霞劲呢?说是长辈有所交集,百年前西面又有哪位高手?” 郝宏广这时脸上紫色一闪即逝,道:“小师叔,恐怕师父他老人家会知晓吧。” 小老头一听师父两个字顿时不乐道:“他躲在希夷洞内不出来,外面的事情都叫我和老二管,烦也烦死了,以后再有这种是非,直接去找你二师叔,别来唤我!” 郝宏广点头笑道:“知道了小师叔。” 小老头走到门前,忽然回头道:“对了,晚上防范一些,我看那为首之人心思未死,就怕半夜过来盗功或者劫人,你练了紫霞劲,别再把你捉去拷问。” 郝宏广急忙行礼:“弟子晓得了……” 赫连铁树带众人下山,神情冰冷,双眉拧起:“这陈家也未免太顽固不化了。” 梁行运道:“正是如此,那老头说紫霞劲并非什么厉害武功,还这般敝帚自珍,有些太不识趣。” 黑水双煞老大卓铜树道:“将军,要不直接抢来算了。” 赫连铁树瞅他一眼:“你知道那紫霞劲秘籍藏在哪里吗?” “这个……”卓铜树摇了摇头。 赫连铁树道:“功法未必找到,但人却是可以抓来,如果对方练了可以逼问,如果没练可以要挟陈家拿紫霞劲来换。” 梁行运道:“将军果然妙计,属下佩服。” 赫连铁树沉吟道:“这也是我带你们几个过来的原因,华山陈家之中应有高手,若是普通武士肯定难以成事,现在下山打尖休息,等晚间再上峰行动。” 山下有一个小镇,名为太西,归华阴县管辖,几人在镇上找了客栈歇息,待到半夜子时左右,出门直奔玉女峰而去。 这时山风寒凉,林中各种悉索动静响起,也不知是什么野兽发出。 到了山顶之上,却没见灯火,房舍前也没有灯笼之类悬挂,但夜空有月,白光朦朦胧胧,可以辨物。 按照之前定下的计划,赫连铁树带着辛楠人,卓铜树带着梁行运,赵倜领着周侗王承宗,朝不同方向摸去。 这排房屋约有二三十间左右,赵倜跟着周侗直奔最靠后的房舍。 卓铜树和梁行运则往中间,到了房屋窗前卓铜树听了听,里面匀称呼吸声传来,便冲梁行运点头。 梁行运从身上摸出一根竹管,打开前面堵头,轻轻吹了两下,里面火星闪烁,然后他舔破窗户纸,将竹管对准窗户纸坏损处,鼓力去吹。 片刻之后,房舍内没什么异状显露,梁行运猫腰走到门前,手上出现一口薄如蝉翼的刀片,悄无声息地插进木门中间的缝隙,轻轻向下切去。 那刀片却是十分锋利,梁行运又用内力加持,几息之后竟然把里面木头门栓给切断。 他缓缓推开房门,回头示意卓铜树,两人一前一后蹑步走入房中。 就在两个刚进屋,忽然门梁之上劲风骤起,竟是有人藏于顶方,此刻双掌拍下,将两个笼罩在内…… 那边赵倜跟着周侗进入最靠后一座房舍,见是个小厅堂,摆放了桌椅之类物什,空无一人。 赵倜打量四周,就看那桌案后面的墙上挂了一副画,竖卷有轴,他走近几步,借着窗外月光看去,画上有一名半儒半道的老者,正在山野间行走,他身后跟着一头黑色小毛驴,长了四只雪白小蹄子。 赵倜不由眯了眯眼,这驴怎么看着竟有些眼熟呢? (本章完) 第125章 葵花宝典真正大成 第125章 葵宝典真正大成 外面此刻开始乱起,长啸劲气之声不绝,赵倜嘴角轻扬。 华山陈家是何等地方,有无防备赫连铁树都不可能遂意,周侗曾经与他说过,陈家人人练武有成,随便拿出哪个放到江湖上都是一等一高手。 别说赫连铁树和黑水双煞武功未必有陈家人高,就算高出那么一成半成,陈家可是几十口人在,地利人和占全,赫连铁树怎么可能成功。 这时房间的后门打开,进来一名清矍道士,执烛放于桌案,稽首道:“可是燕王殿下当面?” 赵倜点头:“道长是静阳子?” 周侗之前先一步上峰,见到的就是这位陈家二当家,澄阳子的弟弟,郝广宏口中的二师叔。 陈家只有两人道装打扮,澄阳子闭关,静阳子在外,周侗和静阳子简单说了此行之事,所以静阳子知道赵倜在此。 静阳子笑道:“正是贫道,燕王殿下大驾光临,玉女峰蓬荜生辉,未曾远迎,实在失礼。” 赵倜摇头:“静阳子道长客气了,此行乃为公事,来得仓促,何谈迎接。” 静阳子道:“公事贫道不便打听,只是……”他说着眼神往外面瞅去。 赵倜知道他说赫连铁树等人,道:“为首虬髯的留下,其他随意。” 静阳子点了点头:“燕王殿下可还有什么吩咐?没有贫道就去通知弟子。” 赵倜微微思索,看向墙上那幅画:“这是贵家老祖吧?” 静阳子道:“正是家祖。” 赵倜指向画上陈抟老祖身后的小毛驴:“这个是……” 静阳子瞅了瞅,道:“这是老祖身边的一头小驴,当年大宋与辽国高粱河之战时,老祖带它下山观战,后来便没带回来,老祖却未曾留言此驴去了哪里。” 赵倜眨了眨眼,莫非就是高粱河拉车的那头驴?陈抟老祖和太祖太宗交情深厚,当时战场情势危急,将这毛驴给了太宗解围? 普通的驴哪里能够一夜狂飙近四百里,何况还拉车带人,中途还要躲避辽军骑兵追杀,弓弩乱射,陈抟老祖身边的小驴必然通晓人性,才有这样本领。 而皇陵那头黑驴十有八九便是此驴或者此驴的后代,后世他知道一匹六十五年还活蹦乱跳的毛驴,若并非后代,此驴活到百岁,倒也有那么一丝可能。 “对了,静阳子道长可否将紫霞劲与我一观?”赵倜想了想又道。 “紫霞劲?”静阳子微微一愕,随后道:“自无不可,但此功法没有什么稀奇之处,在门中只算是几种入门基础功法之一。” 赵倜道:“无妨,只是好奇,想要看看。” 静阳道:“殿下稍等,贫道通知弟子后,便给殿下拿来。”赵倜点头,静阳子从后门出去,他又看向画上的小毛驴,若真是此驴未死,那时牙口应该很轻,至于现在……活了百年只怕已经奸滑成精了。 片刻之后,外面打斗声音渐息,就看静阳子从后门回来:“燕王殿下,门中弟子击毙了两人,都是用的阴歹毒功,为首者和另外一个武功算不上太强的,放他们逃脱了。 赵倜闻言稍加思索,黑水双煞使用毒功,应该是此二人被打死了,这倒也省事,不然最后都得自家动手清理,至于没叫陈家人直接杀了赫连铁树,他是想看看对方寻找天聋地哑谷想要干些什么。 静阳子拿出一本薄册:“殿下,这是紫霞劲的秘本,便送与殿下了。” 赵倜接过道:“如此也好,宫中葵宝典那一脉将这门武功遗失,本王给其找补找补。” 他没有避讳,陈家必然知道这紫霞劲来历,勿论当年是陈抟老祖独创,还是和窦神宝合创,缘由都是葵宝典,说白了这紫霞劲的最大用途其实在宝典那边。 静阳子笑道:“燕王随意,老祖当年曾经留言,这门功法最大之用乃是佐助葵宝典,在本门这里算不上什么特殊武功。” 赵倜闻言道:“老祖还说过些什么?” 静阳子道:“老祖说葵宝典的行功之法极为高深,但是窦大宦因为自身原因,对这门功法在立意之上出了些偏差,说若非是宦官看见宝典又动心要学,岂不是害人?所以才创出紫霞劲中和佐助,并说有紫霞劲在,葵宝典方才能够真正大成。” “真正大成?”赵倜不知道陈抟老祖指的真正大成是什么,但想来自郭槐之后没练过紫霞劲的那些都不够大成。 “正是如此。”静阳子道:“紫霞劲乃是老祖根据本门核心功法创造,两者融汇,才能登峰造极。” 赵倜将书册揣好,点了点头:“本王知晓了,那便不再叨扰,就此下山,若以后还有机会,定然过来拜访。” 静阳子稽首道:“殿下公务在身,还请去忙,陈家扫榻以待,时时欢迎殿下光临寒地。” 赵倜微微一笑,带着周侗两个转身出门,朝玉女峰下去。 路上三人做些伪装,扮成受伤模样,回去客栈一看,赫连铁树脸色紫青,正在吃药,见三人回来,似乎松了口气。 赵倜只说在峰上屋中也遇到偷袭,打去了房后,后面有下山小路,才侥幸逃脱,赫连铁树闻言挥了挥手叫三人赶快疗伤。 回去房间,关好房门,赵倜拿出紫霞劲秘籍,仔细看了一遍,心中不由明悟,紫气东来三万里,先天氤氲调阴阳,原来竟是如此! 随后他开始练习这门武功,因为他此刻内力雄浑无比,又几乎没有任何瓶颈,竟然短短一个时辰便告功成。 接着他再运起葵真气,两者在丹田之中同行,慢慢融汇,仿佛毫无阻碍一般,丝毫没有任何的排斥,不须自家炼化哪一种成为对方,有如天成,竟然慢慢地混为了一体。 他功行周天,只感到四周动静都比以往清晰了几分,甚至身体都有些飘飘若羽,内力行走的经脉窍穴真气充塞,有如凝形,舒畅无比。 他这时一睁眼,立起手掌,只看上面白紫色光芒一闪即逝,轻轻吐一口气,竟有檀香气息微微散发,心中不由暗想,这是葵宝典大成了? (本章完) 第126章 擂鼓山,珍珑棋局 第126章 擂鼓山,珍珑棋局 七日之后,赫连铁树伤势恢复大半,叫梁行运去找赵倜。 赵倜过来一看,赫连铁树神色间有几分颓唐,他本来留下要做三件事情,结果两件失败,还折损了黑水双煞,表情此刻难免尴尬难看。 “明日启程去嵩山之南,寻找天聋地哑谷。”赫连铁树叹口气道:“找见谷内之人,传信之后,便返回大夏。” 赵倜道:“将军知道天聋地哑谷具体何处吗?” 赫连铁树道:“嵩山往南有余脉,绵延出去,唤做擂鼓山,天聋地哑谷在擂鼓山之中,只要进山,想来并不难找。” 赵倜闻言思忖,应是苏星河之前发了英雄帖,被丁春秋揣摩到些端倪,怀疑无崖子隐藏擂鼓山中,然后告与李秋水得知,李秋水才派赫连铁树过来探查。 而丁春秋先往苏州曼陀山庄,估计是对小无相功不死心,想要再试试练第八册,毕竟这些年他心中一直惴惴不安,既想要寻到无崖子斩草除根,又怕无崖子身体恢复,杀他报仇。 只是李秋水和无崖子两人恩怨看似已了,还找对方干什么?听赫连铁树话里的意思乃是查探无崖子在不在此处,传几句话,时隔多年,在与不在又能如何,李秋水难道还想置对方于死地吗? 第二日大早,赫连铁树下令出发,五个人离开太西镇,向着京西北路回返,这次却比之前更加小心翼翼,毕竟少了两个人不说,还有皇陵之事惊动官府,不知道官兵有没有继续追查。 进入京西北路直奔嵩山,然后顺着嵩山西侧一路南行,寻向擂鼓山而去…… 嵩山之南,擂鼓山下,一名二十七八岁年纪,身穿淡黄轻衫,腰悬长剑,看起来面目有些英俊的男子,正骑马走在一支队伍之后。 这支队伍约莫二十几人模样,其中十几人被捆绑着,嘴上塞了破布,“呜呜”说不出话来,多数都面露狰狞,有几个却脸色青黑,似乎中毒一般。 此时一名背琴的老者来到骑马男子前方,抱拳道:“慕容公子,擂鼓山已到,这些星宿派恶徒,是废掉武功放了,还是如何处置?” 男子露出一丝笑意:“康大侠,如今丁春秋失踪,不知是不是练化功大法被剧毒反噬死了,这些星宿门的人就都带上山吧,算是我给令师聪辩先生的一份礼物。” 康姓老者点头道:“那便遵从公子意思,都带去让家师处理,此番多谢慕容公子相救,否则恐怕我们师兄弟几个全都死在这些恶徒的毒功之下了。”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男子摆了摆手,露出一副春风般和煦笑容:“惩奸除恶乃是我辈之责,别说这些只是星宿派弟子,就算丁春秋在,我也定然将他擒获,为江湖同道除害。” 康姓老者道:“慕容公子高义,之前审问这些恶徒,丁春秋可能确实出了事情,好久没和他们联络,若真走火入魔剧毒反噬死在哪里,可是苍天长眼,若非有此猜测,我们师兄弟几个人也不敢违抗师命,回这擂鼓山来。” 男子笑道:“令师却是太过小心了,居然为防此人,就将你们八个逐出师门,若早被我得知此事,就去星宿海找这魔头,与他一战,给你聋哑门解决此患。” 老者苦笑道:“慕容公子仗义,此番家师摆下珍珑棋局,在下祝慕容公子能够破解,必会有无穷好处,叫慕容公子武功更进层楼。” 男子在马上闻言矜持一笑:“果真如此,我倒要认真破上一破了……” 赵倜五人这时已经来到嵩山之南,只见嵩山余脉继续往前延伸,形成了旁的山岭,各有名称,并不相同。 打听了几名下山樵子,确定了擂鼓山的具体位置,然后向前找去,中午时分,来至擂鼓山脚下。 只见这山并不凶险难进,有山道蜿蜒起伏,直通进山内,道上甚至可以看见江湖装扮的行人从山中走出。 赫连铁树见状叫梁行运过去询问,才知那天聋地哑谷就在十几里外的山中,而这些出山的江湖客,都是去那谷中破解珍珑棋局失败而返之人。 赫连铁树道:“这珍珑棋局又是什么东西?天聋地哑谷为何摆设这种东西给人破解。” 赵倜闻言不语,心中琢磨,怕是丁春秋给李秋水送信只说了个模糊,并未提棋局之事。 接着继续往前,虽然此山不恶,但总归山路崎岖,马已难行,赫连铁树道:“找个地方存放马匹,步行进山好了。” 几人左右张望,却哪里有能够存马的地方,两旁根本没住户人家存在。 赵倜道:“将军,我看不如留下一人看马,剩下的进山。” 赫连铁树沉吟片刻:“如此也好,到此地只为探查传信,未必有什么危险。” 赵倜道:“那就让属下一名家将留下好了。” 赫连铁树道:“马匹尽量牵到一旁林里,省得被人觊觎打了主意。” 赵倜回身对周侗使了个眼色,做了个调兵的暗号,然后跳下马匹,接着几人将马缰都交至周侗手中。 随后继续往山内走去,地势渐渐向上,行了片刻后景色清幽起来,路旁出现一座用巨竹搭建的凉亭,构筑精雅,极尽巧思。 就见亭中坐着一男一女,穿戴也是江湖之人,一人背刀,一人手上持着长剑,似在歇息。 此刻远处山道下来一队樵夫打扮的汉子,两人一组扛着竹杠,竹杠中间有系绳,可供人乘坐。 这些人先冲赵倜这边喊道:“有请柬吗?” 梁行运瞅了眼赫连铁树,回道:“并无请柬。” 那些人又对亭子中喊,亭内男女从身上掏出请柬,然后被邀了坐进竹杠内,健步如飞,向山中奔去。 赫连铁树见状恼火,率先前行,他内力也是雄厚,一时间衣袂飘飘,宛如足不沾地,便出了极远距离,赵倜几人急忙跟上。 又过半晌,就见前面出现一座山谷,两旁路中皆为松树,山岚吹过,松涛阵阵。 几人进了松林,行了里许,渐渐听见到人声,也看到有人摇头叹息出林而来。 接着再行数步,瞧见一块开阔之地,不远处有两三排木屋,屋前方有一株参天巨树,树下有二人相对而坐,似在对弈,其中一人后方站着不少江湖客观看。 赵倜扬了扬眉,那坐着两人靠里面的矮小干枯老者必然就是苏星河,而桌上的棋局定然就是珍珑棋局了。 他道:“将军,那大树下摆的似乎就是什么棋局。” 赫连铁树摇头:“我不懂下棋,还是找到主人询问。”赵倜道:“属下看那下棋的老者似乎便是此间主人,不如先过去看看,等他下完棋后再行询问?” 赫连铁树道:“如此也好。” 说完,刚要往前走去,就看对面过来个身穿戏服,脸画油彩之人,到了近前道:“你们来破解珍珑棋局,可有请柬在身,快拿来给我看看。” 赫连铁树见他形貌古怪,言语失恰,没有说话,一旁的梁行运道:“我们并非前来破棋,而是找这天聋地哑谷主人有事询问。” 戏服之人讶异道:“不是破棋局?你们要找谷主询问什么,先说来给我听听。” 梁行运皱眉道:“你是什么人?看你样子并非谷主,为何要说与你听。” 戏服之人闻言不由抬起一只手臂,捏了个兰指,冲他一点,嘴中唱道:“小冤家,你居然忘记了奴家是谁……” 梁行运顿感身上发冷,退后一步叫道:“哪,哪里来的疯子?” 就这时一名背琴老者走了过来,皱眉道:“八师弟你干什么,怎好对客人无礼?” 戏服之人嘻嘻笑道:“大师兄,他们不是来破珍珑棋局的,也没有请柬,说是找师父有事询问,我怕他们来路不正,试探试探他们。” “有你这么试探的吗!”老者瞪他一眼,抱拳道:“不知几位客人尊姓大名,从哪里来,找家师有何事情?” 赫连铁树微微抬手道:“从西面过来,我姓李名铁树,来见这天聋地哑谷谷主有要事相言。” 老者又看向赵倜和梁行运王承宗三人:“这几位……” 梁行运抱拳道:“在下梁行运。” 赵倜想了想,赫连铁树就在旁边,也不能报别的名字,道:“姑苏慕容复。” “什么?”他话一出口,老者和戏服男子都是一呆。 戏服男子随后露出一副愤怒神色:“你说你是慕容公子?” 赵倜心思转动,眼前这两人看装扮应该是苏星河徒弟,函谷八友中的康广陵和李傀儡,本来应该不认得慕容复,难道慕容复此刻来到了这谷中吗? 他笑道:“不才正是。” “胡说八道!”李傀儡一声尖叫,立刻将那边不少观棋之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你居然敢冒充慕容公子,你冒充哪个不好,须知慕容公子眼下就在那边和我师父下棋!” 康广陵紧皱眉头:“这位朋友,玩笑开得有些过头了吧。” 赫连铁树闻言疑惑望向赵倜,脸上表情有些凝固。 “哦?”赵倜看向前方大树下面,只见一个黄衫身影正背对着这边,不由嘴角扬了扬:“我就是慕容复,如假包换,不知道谁在此处打着我的名号行事?” “你!”李傀儡怒道:“慕容公子与我师兄弟几个相识数日,更是一同上山,我们怎会不识?你分明就是假的!” 康广陵也道:“这位朋友,此刻认错还来得及,我们只当你仰慕公子名号,无心之错,否则……” 赵倜摇了摇头,心想原来各人境遇改变竟让对方和慕容复提前相遇了,他表情微微冷下:“你二人怎知我不是真的,我看你们被人哄骗了尚不自知!” “好好好!”李傀儡闻言立刻喊道:“邓大哥公冶二哥,你们快过来……” 旁边王承宗上前一步:“你在喊我吗?” 李傀儡气急败坏瞅他道:“你是哪个?” 王承宗笑道:“在下姑苏慕容氏家臣公冶乾是也。” “你,你……”李傀儡气得直翻白眼,刚要说话,就看那边快步走过来两人。 其中一人身形魁梧,方面大耳,颏下厚厚的胡须,富商豪绅模样。 另外一人四五十岁年纪,眼呈线状,仿佛读书过多损坏似的,铁青色儒生衣巾,模样斯文。 这两人到了近前立刻道:“什么事情喊我二人?” 李傀儡看着赵倜,声音气得有些哆嗦:“他,他冒充慕容公子。” 接着又指向王承宗:“公冶二哥,还有他,他说他才是你……” “哦?”邓百川闻言脸色一变,上下打量赵倜,冷笑道:“这位朋友,此种玩笑可不好开。” 赵倜淡淡道:“你们是什么人?这话应该本公子来说才对吧?你们为何要冒充我的手下,还有那个冒充本公子的在哪里,叫他过来给本公子瞧瞧,我倒要问问他,为何打着本公子的名号在江湖行事,居心何在?”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倒打一耙,颠倒黑白?”公冶乾怒道:“我现在就拿住你问罪,看看为何冒充我家公子!” 王承宗此时在旁幽幽地道:“我看你才是倒打一耙,你又为何冒充我公冶乾?” 公冶乾闻言气得两眼发黑,运气于掌,一掌朝着王承宗拍了过去…… (本章完) 第127章 江南第一 第127章 江南第一 公冶乾掌力雄浑,号称掌法江南第二,虽然有些夸张成分,但也确实造诣不凡。 王承宗武功与周侗不相上下。 周侗之前比南海鳄神略差了一筹,但是这一年来勤修苦练,又得到赵倜给的琅嬛玉洞几本秘籍,早便超过了南海鳄神。 此刻王承宗看公冶乾一掌拍来,便抬掌向前迎去。 他本是练刀的,金刀门门主,掌法虽有,但不算很强,赵倜也给了他秘籍,除了一本刀谱之外,还有一门金沙掌功,走的路数与他刀法相合。 就听“砰”地一声爆响,劲气四下逸散,吹得二人衣袂纷飞,脸上皮肤都扭曲变形。 两人各自退了一步,身体都是晃了一晃,有些相差不多。 公冶乾大叫道:“还说不是假的,我掌法江南第二,你掌上胜不过我,自然不是这个第二,分明就是假冒之徒。” 王承宗闻言也不气恼,哈哈大笑:“那我是第一不就好了!” 公冶乾怒道:“我家公子掌法才是江南第一,不对,我家公子掌力乃是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王承宗望向赵倜:“公子,这西贝货说公子的掌法天下第一。” 赵倜摸了摸下巴:“江南第一倒是不差,天下第一实不敢当,别忘了还有乔峰乔帮主,那降龙廿八掌可威力不俗。” “你!”公冶乾闻言大怒:“我说的乃是我家公子,你敢说你掌法江南第一?” 赵倜微微一笑:“怎么?你不服吗?” “我……”公冶乾跨步上前,便是一掌向着赵倜拍去,他此刻心中好恼,任谁都不能占了自家公子名号,更不可能超过公子,这一掌用上了十分力气。 赵倜摇头哂笑,轻描淡写抬掌迎出,他这掌和王承宗的金沙掌不同,王承宗的掌法走刚猛一路,狂爆威势,劲气十足,他这掌却没有什么声息,乃是葵宝典里记载的水寒掌。 这掌他自练成后从未使过,一是平素喜用长剑,二是既有幻阴指,旁的徒手功夫便几乎不用。 就看这水寒掌白紫色光芒一闪即逝,与公冶乾的掌力碰撞到一起。 并没有刚才那种劲气爆响,公冶乾的掌力虽然雄浑,呼呼生风,但在水寒掌下似乎都被湮灭,直接镇压了一般,根本翻不起一点浪。 “啊……”就听公冶乾惨叫一声,倒飞出去,身子尚未落地,一口鲜血喷出。 “你……”邓百川脸色大变,猛一咬牙,朝前扑来,他也用掌,却是使了个招式,飞逐月般,向着赵倜两处不同位置攻击。 赵倜“呵”了一声,挥袖扫去,就见邓百川同公冶乾一样,瞬间便被震飞,同样口喷鲜血。 王承宗在旁道:“公子掌法江南第一,岂是那些冒牌货可比。” 公冶乾躺在地上目呲欲裂,悲愤之中露出惊惧,邓百川则神色仿若泥雕木塑。 李傀儡与康广陵在旁看呆,李傀儡道:“你,你……” 对方武功之高,远超乎他想象,乃是他生平仅见一两人之中,这时愈发纳闷气恼,这么高的本事,难道眼下是在游戏江湖?不会是和慕容公子有仇吧?这对慕容公子太不公平了! 大树那边看见这里动手,又跑过来不少人,其中两个扑到邓百川和公冶乾身前,高呼大哥二哥,却正是包不同与风波恶。 两人抬头怒目而视,王承宗道:“假的就是假的,还不赶快将那假公子叫来,给我家公子跪下磕头赔罪,说不得还能饶尔等一条狗命!” 包不同闻言“哇呀”一声怪叫,握手成爪就想冲过去,却被邓百川一把拉住:“去……去请公子!” 此刻围观的江湖之人都看出端倪,竟然有两个慕容公子,这边一个武功深不可测,那边一个正在下棋。风波恶闻言急忙往大树下跑,口中呼唤:“公子,公子。” 慕容复此时已经全心投入珍珑棋局之中,对外界事物几乎不知不闻。 他双目凝视棋局,手中捏着一枚白子,在右下角一块白棋上方不动,只觉得这一局棋劫中有劫,既有共活,又有长生,复杂无比,刚刚头清目明,仿佛找到破解之法,下一刻再想却又头昏脑胀,浑然不对。 随着越看越深入,棋局上的黑白二子仿佛化成了将官士卒,彼此之间厮杀不停,己方这边好似将要陷入劣势,不由心中焦急无比。 就在此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大叫:“公子,不好了!” 这声音顿时将他从棋局中拉了出来,不觉一阵恍惚,立刻怒道:“谁打扰我下棋?” 风波恶也管不了其它,急促道:“公子,那边有人冒充公子,邓大哥和公冶二哥指责对方,却都……都被其打伤了。” “什么?”慕容复一愣,他还没完全从棋局中缓过神来,喃喃道:“冒充我……” “正是冒充公子啊!”风波恶看他神态有些迷离,慌忙道:“那人说他才是慕容公子,说公子你是假的,将邓大哥和公冶二哥打倒在地,还,还叫公子你过去赔罪认错……” “啊?!”慕容复闻言顿时反应过来,脸色刹那变得阴沉:“何人敢行此事,莫非活腻了不成!” 他本被棋局纠缠,心头本就有口郁闷之气,此刻闻得风波恶话语,不觉怒起,手上的那枚白子随手拍在棋盘之上。 对面苏星河皱眉道:“慕容公子,你自填一气,共活变成不活,自家杀死一块白棋,这……” 慕容复拱了拱手:“聪辩先生,那边有人冒充在下,且打伤家将,等我过去解决了此事再下。” 说完,他跟着风波恶往松林边走去。 苏星河闻言望了望那边,一脸疑惑站起身形。 这时邓百川和公冶乾已经被包不同扶起,看到慕容复走过来,语气悲愤呼喊公子。 赵倜打量一眼慕容复,倒也有几分潇洒,只是此刻恼羞成怒形状,神情间没什么从容气度。 慕容复脸色冰冷:“哪个冒充于我?” 赵倜微微一哂,旁边王承宗迈步上前:“大胆,你这冒牌货居然还敢贼喊捉贼?还不赶快跪下给我家公子磕头,说不得公子发了善心,饶你不死!” 慕容复看了眼王承宗,眼中杀机一闪,随后目光不善地落在赵倜身上:“你是……” 赵倜淡淡一笑:“本公子乃姑苏慕容复,你是哪个?居然冒充于我!” 此刻围观的江湖人看看赵倜,再瞧瞧慕容复,他们以前并不认得慕容复,脸上不由露出迷惑。 慕容复冷声道:“好胆量,本公子也是那么好冒充的吗?慕容世家的武功天下皆知,斗转……” 赵倜打断他,摇头道:“斗转星移?本公子精通此功,就怕你并不会。” 慕容复闻言一怔:“你会斗转星移?” 赵倜轻呵了一声:“斗转星移算什么,我还有慕容家绝学参合指,你可会吗?” (本章完) 第128章 老魔小丑,岂堪一击 第128章 老魔小丑,岂堪一击 参合指!慕容复闻言便是一呆。 他并非后来经慕容博提醒才知道还施水阁里有这门武学,还施水阁武学名称他早便有印象。 但他心思一直都在复国之上,水阁武学太多,练不过来,而且有了斗转星移之后,对旁的武学便提不起兴趣,此刻听赵倜说起,未免愣神。 赵倜笑了笑,看向四周众人:“世所皆知,慕容世家有一门核心武功斗转星移,但除了斗转星移之外,还有一部绝学,是为参合指!” 围观的江湖客面面相觑,斗转星移他们知道,但参合指却没怎么听说。 赵倜道:“诸位,慕容世家住在苏州太湖燕子坞参合庄,这参合庄的名称已经叫了几百年,参合指与庄同名,意义深远,慕容世家之人必学此功!” “你!”慕容复闻言脸色巨变,他以往却没有想过这点,当年慕容龙城以斗转星移打遍天下,便觉得这才是慕容家第一等武功,旁的都没怎么放在心上。 周围人纷纷点头,慕容世家住了几百年的庄子叫做参合庄,那参合指以此为名,必然也是核心绝学,慕容家的人必学。 慕容复脸色铁青,旁边邓百川四名家将个个错愕,就连康广陵李傀儡也把目光落在他身上,现出一丝疑惑。 王承宗道:“我家公子会参合指,你会吗?不会你就是假的!” “好好好!”慕容复哪里会参合指,那秘籍只看过个封面,连翻都没翻开,他此刻气得脑袋发晕,比思索那珍珑棋局还难受,再下去恐怕就要被气到吐血。 “就叫我领教一下你这参合指!” 他大吼一声,脚步移动,掠上前去,分掌拍出。 赵倜微微一笑,却是身形飘转,一指轻点。 指风?慕容复神色刹那变得难看,急忙改了招数,向旁躲闪。 就看赵倜手指连续点动,无形劲气纷射,慕容复不停闪避,左支右拙,颇有些狼狈。 王承宗笑道:“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敢冒充我家公子?” 赫连铁树在一旁点头,这才对劲,刚才自己还有些怀疑怎么又冒出个慕容复,现在看来假的根本不会参合指。 慕容复此时内心憋屈万分,对方绝不可能会参合指,这分明就是另外一种指法才对,可惜众人不知,看向他的眼神竟都怀疑起来! 他猛吸一口气,双掌旋动,便使出斗转星移。 斗转星移是一门借力打力的武学,不论对方施出何种功夫,都能将之转移力道,反击到对方自身。 他想把赵倜的指气反弹回去,但双掌甫一接着无形指气便不由打了个冷颤,对方使用的竟然是阴寒指法! 他咬牙忍受寒气入骨,运使斗转星移,下一刻却发现,竟然不能直接还施彼身! 慕容复虽然在斗转星移这门功夫上浸淫许多,但限于年岁和天资,远未达到登峰造极境地,遇见内力雄浑,或者真气特殊的高手,是无法将对方的攻击反拨回去伤害对方,只能转移到第三人身上或者一旁。 而对方不但内力强过于他,真气也是极为特殊!自己无法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他头上立刻沁出细密汗水,却不敢再等,拼尽全力将接住的指气向一旁转移,打到虚空之中,那虚空遇此寒凉浓郁的幻阴真气,瞬间白茫茫一片。 围观之人尽皆一愣,不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吗?这怎么打到一旁的虚空中了?看来果然是个假慕容公子啊! 王承宗大声道:“你这是冒牌的斗转星移!” 慕容复百口莫辩,眼前发黑,强自振作精神,“唰”地一声抽出腰间长剑,上前一步,家传剑法使出,只见行云流水一般,连绵不绝。 赵倜面色奇异,道:“叫你看看什么才是斗转星移!” 他双手一圈一划,乾坤大挪移使出,此功他这些时日已经练至了第三层,威力已然十分强大。 乾坤为天地,天地为阴阳,阴阳相吸相斥,仿佛一个劲气磁场,立刻便将慕容复罩在当中。 “啊?不……”慕容复感觉犹如泥潭深陷,动作迟缓下来不说,本来向对方用出的剑招竟然全都回头冲着自家招呼,立刻吓得“当啷”一声,丢下长剑,朝后退去。 但他只不过刚退了两步,便感到阵阵气血翻滚,呼吸不畅,对方竟然不止是将招数返还回来,连着牵动了自己的真气逆行。 “公子!”邓百川四人急忙向前意欲护卫。 “嗯?”赵倜见状哂笑了一声,身形如光烟飘渺,到了前方手指点动,转眼就把四人都点倒在地。 慕容复这时吓得亡魂失魄,急忙再往后退,赵倜一拳轰出,慕容复再次使出斗转星移,意欲化解。 却不料这拳到了近前,突然变掌,竟是小无相功模拟的龙象般若掌。 龙象般若掌力狂暴无比,若是换做慕容博使出斗转星移,依该功的性子遇强则强,倒还有可能移上一移,毕竟慕容博的武功远非慕容复可比。 但慕容复却实在转移不动,他练武一直心有旁骛,天资也并非绝顶,这一刻只感觉对方内力仿佛泰山堆来一般,拼了命也抵挡不了,接着赵倜再是一指点出,幻阴指气正中他天池穴道,他大叫一声,被拳力指气崩飞出去。 围观之人不由震惊,这假慕容复如此不济,居然还敢冒充,装模作样在树底下棋,实在是有些太不自量力了。 赫连铁树在旁不住点头,原来这慕容公子武功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高,怪不得能从华山陈家跑脱,只受些轻微之伤。 “公子,要怎么处置……”王承宗这时道。 赵倜道:“问他认不认罪。” 王承宗走上前去,慕容复这时衣衫破裂,嘴角一抹暗红血液流出,栽在地上,王承宗大声道:“你还不承认自己是假的吗!” 慕容复只觉得浑身无力,仿佛经脉都被刚才那掌给震得扭曲不通,五脏都仿佛移位,气得瞋目切齿,声音抖颤:“你,你们才是假的,本公子就是慕容复!” 赵倜在后方淡淡说道:“杀了吧。” “是!”王承宗一抖手将腰间金刀抽出,寒光闪烁,冷气逼人,就举过肩头。 慕容复吓得“啊呀”一声叫,拼尽力气往后方挪去。 康广陵和李傀儡这时大喊:“住手!” 两个心中皆想,虽然这位慕容公子是假的,但毕竟之前救过自家师兄弟性命,只是不知为何冒充对方,但总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赵倜瞅了这二人一眼:“你们想为此人出头?”康广陵道:“他虽然冒充慕容公子,但并未做下什么坏事,且行侠仗义,救过我们师兄弟性命,总不至死,慕容公子都已经伤了他,还请手下留情,放他一次。” 赵倜看着两人笑道:“你们想袒护这人?” 李傀儡气道:“你都已经将他打伤,还想怎么样?他又没干什么别的坏事,这里是我们聋哑门的地方,万万不能让你杀了此人。” 慕容复听着前方对话,竟然都以为他才是假的,不觉气火攻心,差点直接昏迷。 赵倜冷笑道:“真以为你们聋哑门有那么大的面子,能够命令本公子吗?” 李傀儡道:“面子不面子不说,这可是我聋哑门的地盘,你踩在我聋哑门地上,我们自然有此权利。” 赵倜摇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擂鼓山什么时候成你们的地盘了?拿出地契来给本公子瞧瞧。” “你……”李傀儡道:“慕容复,你少大话唬人,你们慕容家早便灭国几百年,还谈什么王土不王土,做什么春秋大梦!” 慕容复在地上听了,差点吐血,哪怕李傀儡此刻在为他说情,却也心中恨起对方。 这时苏星河从树下走了过来,看向赵倜拱手道:“慕容公子,老朽苏星河有礼了。” 赵倜打量苏星河,瘦小枯干,身材佝偻,容颜衰老,看不出年轻时模样具体如何,怎么瞅也不像南唐李氏后人。 南唐李氏一脉自然形象颇佳,山海观逃走的李正言乃后主李煜和周娥皇的嫡孙,容貌必然不会差了,按照岁数来看这苏星河若真是李氏后人,不该李正言的儿子,应是孙子一辈,只是这才隔了两辈,形象便落至如此吗? 他道:“聪辩先生?” 苏星河笑道:“正是老朽,慕容公子此来聋哑门可是为了破解珍珑棋局?” 赵倜摇了摇头,目光看向赫连铁树,赫连铁树知道对方是这谷主,上前一步:“我等来此是想打听一个人,然后传一句话。” “哦?”苏星河纳闷道:“打听什么人,传什么话?” 李傀儡这时小声道:“师父,他们说是从西面来的。” “西面?”苏星河闻言心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星宿派,表情微微不好:“你们要打听什么人?” 赫连铁树未想其它,他得到的吩咐就是来这里打听一个人,然后说一句话,并未被告知什么忌讳之类,开口道:“我要打听的这人道号无崖子,应该就住在谷中。” “嗯?”苏星河脸色立时变化,随后语气冷淡地道:“我这里并无此人,几位怕是找错了地方。” “对,我们这里没有此人!”李傀儡在旁道:“你们既然不破解珍珑棋局,那还是赶快离开山谷吧。” 赫连铁树闻言皱眉,绝不相信身后之人给他假信息,虽然那位贵人说是探查,但连要传的话都告诉与他,其实便已是笃定此事。 他不由看向赵倜,赵倜冷冷一笑道:“破解珍珑棋局?” 苏星河不说话,他刚才想到星宿派,但却瞅对方并不太像,星宿派修炼毒功,特征比较明显,眼前几人没有那种特征。 何况还有慕容公子在,慕容公子也不可能加入星宿派,难道西面指的是那个西面?一想到那个西面,苏星河额头之上汗水便流淌下来。 李傀儡道:“就是破解珍珑棋局,你们既无此意,谷中也没有你们要找之人,还不离开吗?” 赵倜冷笑:“好,破解珍珑棋局!” 李傀儡道:“就是如此!” 赵倜负手朝树下走去,李傀儡急忙跟上,苏星河思索一下,也跟了过去。 赵倜到了树下看那棋盘,只见黑白纵横,二子各成阵营,厮杀激烈,仿如战场,稍一思考,便要陷入进去。 他冷笑一声,忽然抬起手掌,一掌往那大青石棋盘拍去,只听“轰隆”声巨响,青石棋盘立时四分五裂,上面棋子纷纷震起,弹往天空。 “你……”李傀儡目瞪口呆:“你干什么,你竟然毁了珍珑棋局,我和你拼了!” “聒噪!”赵倜瞅都不瞅他,一巴掌将他扇得倒飞出去,然后来到苏星河面前:“聪辩先生,珍珑棋局破了,说说无崖子在哪里吧!” “你,你……”苏星河看着碎在地上的青石棋盘,露出痛心疾首神色:“这算什么破了,这算什么破了?你,你这魔头……” 赵倜淡淡地道:“你聪辩先生才是魔头,摆这种祸乱人心的棋局,叫人不知不觉陷入其中,只想破解,心神大乱,轻者伤害身体损坏经脉,重者想不开滋出轻生之念,此才乃魔道行径,你不是魔头谁是魔头!” “你你……”苏星河望向赵倜,神色大骇:“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他低头看着地上碎裂棋盘,还有从空中掉落的棋子,脸色惨白无比。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从后方那排房屋中传出:“星河,带他们过来吧!” 赵倜闻言眯眼看去,声音竟是从一个没有门户的房舍内传来。 “是……”苏星河抹了一把脸,神情沮丧无比:“是,师父。” 赵倜冲赫连铁树点了点头,赫连铁树会意,他又道:“将那冒充本公子之人,还有几名手下都押过来。” 王承宗梁行运将几个连拉带扯过到这边,赵倜抬指再封了几处穴道,这才道:“聪辩先生,带路吧!” 苏星河不言不语,往那没有门户的房舍走去,赵倜与赫连铁树在后面跟着。 至了近前,就看苏星河将手放在墙壁之上,不知扭动了个什么机关,木板滑走,现出一扇门来。 苏星河打开房门,引路行入,赵倜二人走进一看,只见里面并没有什么家什,四周空空荡荡。 唯独中间一根黑色绳子自房梁竖下,绳上吊缚着一个人,凌空而坐…… (本章完) 第129章 李秋水的传话 第129章 李秋水的传话 这人其实是被绳子托吊着,腰腿等处,全都依靠黑绳之力,才摆出个凌空虚坐的姿势。 赵倜仔细瞧这人,只见他黑须三尺,没一根斑白,脸如冠玉,更没半丝皱纹,年纪显已不小,却仍神采飞扬,风度闲雅。 应该就是无崖子了。 苏星河行礼道:“师父,徒儿没用……” 这人叹了口气:“你没用又非一天半天,何必时常挂在嘴边呢。” 苏星河不敢抬头,道了一声是,便去一旁站立。 赵倜面无表情,观察对方,无崖子被丁春秋偷袭打下深谷受到重伤,乃至浑身大部分瘫痪,只有双臂和脑袋勉强可动,此刻能够虚空而坐,全靠那根黑绳支撑。 无崖子看了眼赵倜和赫连铁树,道:“你们找我?” 赫连铁树惊讶对方此刻形状,道:“你便是无崖子?” 无崖子缓缓道:“不错,正是老夫,你们……从西而来?” 赫连铁树皱了皱眉,之前屋外嘈杂,这房子又四下紧闭,没想对方竟能在那么多人中辨出说话内容,显然功力极为高深。 他道:“我确实从西面来,代身后贵人瞧瞧你是否在此谷中,若在谷中便为贵人传一句言语。” 无崖子沉默几息:“你们不是我那孽徒丁春秋派来的?” 赫连铁树哂笑道:“星宿派我也知晓,他们却不配使我做事。” 无崖子摇了摇头:“可听你有西夏口音,莫非是她吗?她难道离开无量山,回去了西面?这却是我想错了,还以为她一直在那山中居住呢。” 赫连铁树道:“我不知你说的是谁,现在既然确认,便将贵人话语告诉你知,然后好回返复命。” 无崖子道:“我倒是想听听她有何话对我说。” 赵倜这时聚起精神,他一路伪装,跟随赫连铁树来到这擂鼓山,就是想知道李秋水给无崖子传了什么话语。 按理两人情断意绝,甚至李秋水连李青萝都不要了,算是彻底割断和无崖子的关系,打碎以往种种羁绊,只为安心做她的西夏太皇太后,那还有什么事情找无崖子?有什么话对他说? 就听赫连铁树道:“贵人要我传的话就只一句,你听好了,贵人说……她好像看见师父了。” “好像看见师父了……”无崖子在黑绳之上微微一呆,随后神色大变:“她说好像看见师父了?这又怎么可能!” 赫连铁树道:“你有何疑问我没法解答,其它事情我并不知晓。” 无崖子声音有些焦迫:“为什么是好像?是没看清还是不能辨认,还是……她其实在出言哄我?” 赫连铁树不悦道:“贵人怎么会哄骗你,虽然你看起来武功高深,但观你形状似是身有残疾,贵人千里迢迢派我传信,焉会骗你个残废之人。” “哈哈哈!”无崖子闻言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你当她好心?她是怕了,她现在既希望我早便死了,又希望我还没有死,她说她好像看见师父了,那她定是怕了……”赵倜此刻心神巨震,没想到李秋水叫赫连铁树带来这么一句话语,她好像看见师父了?她的师父是谁,是逍遥子! 记忆之中,并没有逍遥子死的信息,难道说对方此刻还活着? 这却真不好说,毕竟逍遥子当初误打误撞闯进大理山中秘境不老长春谷,那谷中有长春泉,据说喝了能够保持青春,甚至延年益寿。 他既然都能盗走不老长春谷所谓的神书,那喝过长春泉的泉水也极为可能! 赫连铁树这时皱眉道:“你亵渎贵人,乃是大罪,不过看你疯疯癫癫似有失神症状,我不与你一般见识,就此回去了。” 无崖子止住话头,低沉道:“她就没再讲些别的吗?” 赫连铁树刚要说话,旁边赵倜忽然开口道:“贵人其实还有一句问你,这些年你派人去山海观祭祀了吗?” 他此刻已经肯定无崖子便是南唐李氏后人,是以出言试探。 无崖子的岁数应该不是李正言,李正言从山海观逃离的时候有十来岁,南唐灭亡到现在过去百年有余,无崖子没那么大,很可能是李正言之子。 他此话一出口,无崖子目光缓缓从赫连铁树身上转过他这一边,而站在一旁的苏星河也抬起头,错愕地看向他。 赫连铁树凝眉疑惑道:“慕容公子,你……” 赵倜道:“将军,此事重要,容属下一问。” “山海观,你居然知道山海观?”无崖子脸上露出古怪神色,死死地盯着赵倜。 赵倜微微一笑,无崖子乃南唐于外逃离一脉,和东京那些当时便投降的南唐宗室不同,势不能留,而且此刻大限将至,若这时不套些话出来,恐怕以后也没什么别的机会了。 而抓住逼问却不太可能,无崖子武功高强,虽然不怎么能够动弹,但毕竟一身内功惊人,大限之下,倘若拼死出手,恐怕会石破天惊,没有冒险的必要,所以他之前才暗示周侗留下调军,进谷之后也随着赫连铁树之事行进,并未强自硬闯,直接寻找。 无崖子也好,苏星河也罢,大抵是要全都灭杀,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至于破解珍珑,传功之类,他根本就不作想,别说他堂堂大宋亲王,拜南唐余孽为师,就是被对方化掉一身大成内功,再传北冥真气,也绝不可能! 要被无崖子传功就得叫对方化掉身上原本内力,无崖子传功给虚竹之时,也是先化掉对方二十年的少林内功,才倒灌了七十载北冥真气。 这对他来说根本就不可能,他此刻修练有成,进境一日千里,七十年内力绝不至于冒险到给对方化功,将性命交付对方之手。 这时他看着无崖子,笑道:“贵人叫我询问一声,你这些年可曾去山海观供奉。” 无崖子神色变幻,阴晴不定,突然间大笑起来:“那荡妇……根本就不知道山海观的存在!” 说罢,只见他一张嘴,一口真气喷出,裂空做响,铮铮而鸣,犹如飞剑一般,直向着赵倜射了过去…… (本章完) 第130章 北冥一击,海市蜃楼 第130章 北冥一击,海市蜃楼 这道真气快速得令人发指,从口中射出,更加叫人猝不及防。 但赵倜早有准备,虽然说是借李秋水名义套话,可也防范其中有什么不妥地方。 这真气瞬间就来到近前,赵倜一记龙象般若掌拍出,但随之双眉一扬,挡不住! 他立刻改做葵宝典水寒掌,水寒掌阴柔无声,似乎能湮掉一切真气,但遇到这似剑真气,却还是身体被震得后退出去五六步之远。 就这时,无崖子第二道真气再经口内喷出,就看他原本如冠玉般儒雅的面庞瞬间干瘪起来,仿佛老了十几二十年,口喷真气显然极其消耗功力甚至生命。 赵倜双手一圈一转,乾坤大挪移使出,第三层的乾坤大挪移已经威力极大,但却依旧控不住对方这一道真气。 他脚下迈开凌波微步六十卦方位,每一步竟然都将地面踩得塌陷下去,显然身负之重,恍如怀抱巨石。 赵倜神情凝重,无崖子乃是他迄今为止遇见的第一高手,这还是在其残废的情况之下,若对方身体完好,武功可想而知会如何惊人。 “凌波微步,凌波微步!”无崖子坐在黑绳之上满脸错愕:“你怎么会凌波微步!” “自然是贵人传授我的!”赵倜艰难开口,走完六十卦最后一步,终于将对方那一道内力全部卸掉,稍稍松了口气。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知道山海观存在,那荡妇怎么可能传你凌波微步!”就看无崖子上方那根黑绳忽然向前悠起,然后寸寸断裂,他的身体被内力加持撑起,直向着赵倜这里扑来。 他一声大吼,宛若巨龙咆哮,脸上皮肉刹那萎缩,好像被吸干一样,恍如骷髅。 他双臂前探,身上似乎生出无数漩涡,携带着无穷吸力,朝着赵倜抓了过来。 赵倜感觉浑身上下气机牵动,内力仿佛不由自主就要冲出体外,但是下一刻幻阴真气却似乎海市蜃楼一般,变得若有若无起来。 他体内幻阴真气行走路线连接形状,仿如一只远古之蜃,幻生幻灭,无从琢磨,时有时无,外面的吸力竟然瞬间被断掉。 赵倜神色沉静,看着无崖子凌空抓来,双手忽然握拳,长啸一声,竟使出了太祖长拳第一势飞天! 这一拳,是真正的太祖长拳,拳意为飞天,他便称之为飞天。 赵倜自从参悟出此拳后,虽然经常练习,但却从来没有使用过,此刻看无崖子来势汹汹,不由将此拳用出。 “轰隆隆”似乎平地惊雷炸响,赵倜身子瞬间被劲气推得向后滑去,直抵后面的房舍壁板,那板木“咔嚓”一声竟然崩裂开来,他直接被震出了房屋外面。 无崖子大叫一声,身子从空中往下坠落,此刻整个身体竟如一具骷髅架般,薄薄油皮紧贴骨骼,血肉因为连续使用内力而被抽空。 他的手在地上一点,将身体弹起,直往旁边赫连铁树而去。 赫连铁树已经看得呆住,刚才兔起鹘落,几下对击,不过须顷之间完成,这时忽然瞅无崖子一副人形鬼状,朝他扑来,立刻回神,脚下错动,就往门处跑去。 无崖子身形如电,长臂一伸,北冥神功催动,赫连铁树觉得体内真气不由自主一滞,仿佛被往外拉扯,立时吓得惊慌失色。 他拼命后退,但无崖子已经到了近前,一只手抓到他的胳膊,他立刻感觉内力源源不断顺着臂膀往外泄去,竟然都被对方吸走。 赫连铁树惨叫一声,拼力去拉手臂,却哪里拉得动,这时身体阵阵发软,体内真气根本无法运转成形,脸色一息比一息惨白下来。 片刻之后,无崖子手掌一震,赫连铁树软绵绵倒在一旁,已经被他吸干内力,震断了心脉。 无崖子这时长吐一口气,身体微微变得鼓起来些,不再是皮包骨的骷髅架子,他面庞恢复了些血色,双手支地,脑袋朝下,看向那边的苏星河。 苏星河跑过来大哭道:“师父,都是我没用,没给你找到传人,使你变成了这副模样。” 无崖子叹息道:“痴徒,我本来天年已到,就算无今日事,也要归墟而去,怪只怪我之前太过挑剔,总想找个完美传人,可天道有缺,哪里会有什么完美,乃至拖到今日,与你何干。” 苏星河泣道:“可无论如何说,还是……” “不要说了。”无崖子打断他:“我本来也度不过这几日,眼前不过回光返照而已,今日便将逍遥派掌门之位……传与你。” 说着,他从左手指上褪下一枚宝石指环,递给了苏星河:“师父家事,你自知晓,去西北去找李秋水,希望她能看在旧日之情,传你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 “可是徒儿天资迟钝,又这般大的年纪,就算有神功秘籍,恐怕也是学不会了,何况外面那慕容复武功……”苏星河神情失措。 “什么慕容复。”无崖子微微闭上双眼:“那人分明赵宋皇室之人伪装,不但骗过了李秋水派来之人,就将你们也全都给骗了。” “师父……”苏星河惊道:“赵宋皇室?” “只有你们这一脉才知道南唐山海观旧事,就连李秋水都不知,此刻世上,还能叫出此名的大抵便是赵家人了,何况他最后用的那拳……是他们赵家的拳法!” “此人武功那么厉害,徒儿只怕……” 无崖子道:“你是怕逃不出去?他的武功确实厉害,而且内力十分古怪,不过毕竟他修炼年头尚短,刚才抗了我几十载内力一击,此刻估计正在吐纳调息疗伤,你抓紧去吧。” 说着,他双手一拍地,身子凌空翻转过来,一掌按在了苏星河头顶:“刚才一战,为师消耗严重,眼下没有七十年内力给你了,吸了那人后,补充了自身,也就只剩一二十年功力,不过助你逃出去却是足够了。” “师父……”苏星河慌道:“你把内力给徒儿……” “莫要言语。”无崖子缓缓道:“都说过为师本就天年已至了……” 片刻之后,苏星河看着无崖子的尸身痛哭不止,这时外面传来阵阵奔跑动静,他咬了咬牙,走到房舍后墙之处,用力一撞,那板墙顿时被撞出个巨大豁口,然后向外掠去。 可就在他刚出板墙,就看一掌扑面而来,他急忙抬手去迎,可哪怕身上多出了一二十年的内力,却依旧抵不过这掌,竟然直接被打回房舍之内。 苏星河大惊失色,就看那掌竟然再度拍来,这次运起全身功力对抗,不过也就一两息间,便被掀翻在地,然后看到一个陌生的少年站在身前。 赵倜已经卸掉了易容,他此刻面色苍白如纸,刚刚虽然使用太祖长拳第一势抵住了无崖子的近身一击,但还是受了些轻伤。 那一击他内力损耗极大,幸好幻阴真气恢复得快,又有葵宝典的柔伤法辅助,不然这时不可能有余力过来阻止苏星河逃离。 幻阴真气这门功法今天表现得极为特殊诡异,那种海市蜃楼般的状态是这种真气以前从未出现过的。体内幻阴真气行走的经脉路线连接到一起,恍惚成为一个蜃兽之形,真气则虚幻真假难分,时有时无一般,令对方的北冥神功吸无可吸。 这和内力铁板一块,对方吸不动不同,似扫地僧那般,内力浑然一体,凝练几成实质,北冥神功想吸也吸不过去。 但这幻阴真气却不是那种状态,他此刻也不可能做到扫地僧三尺气墙,内力凝结。幻阴真气似在有无之间转换,真真假假,真与幻来回变动,才叫北冥真气吸无可吸,想吸却又没什么可吸。 北冥神功开篇引用庄子逍遥游,言穷发之北有冥海。以庞大积蓄内力为第一要义,内力既厚,天下武功无不为所用,犹之北冥,大舟小舟无不载,大鱼小鱼无不容。 北冥自喻为海,言之大舟小舟无不载,大鱼小鱼无不容。 但是幻阴真气能够幻化遮掩经脉,哄骗体内其它真气,甚至此刻居然展现出了海市蜃楼般的一面。 北冥之海,吞掉一切,但怎么能吞掉海市蜃楼?那本就是似有若无,虚无缥缈,甚至就是虚幻的,吞无可吞,无迹可循。 赵倜看着脚下的苏星河,微微欠身,拎起他的手腕。 “你,你是谁?想干什么?”苏星河望向赵倜惊道。 赵倜将他手指上的逍遥派掌门信物宝石指环取下来,瞅着苏星河微微一笑。 “聪辩先生,莫要慌乱,从今日起,本王便是逍遥派这一代的掌门了。” 几个时辰之后,西京洛阳河南府,府衙大堂,赵倜坐在案后看着前方押上来的几人,正是慕容复五个。 慕容复此刻多少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脸色极度难看,薄唇紧闭,不言不语。 倒是包不同和公冶乾这时破口大骂起来,赵倜皱了皱眉:“拉出去砍了!” “你,你这是草菅人命,欺压良善!”邓百川一脸悲愤道。 “哦?”赵倜淡淡道:“你们……也能算是良善?慕容家几百年来筹谋复国,蹦跳不休,到处连横合纵,难道不是谋逆大罪?谋逆罪者,株连九族。你们四人为慕容家将,为慕容复鞍前马后,卖命筹谋,皆为了谋逆造反,想恢复已经亡了几百年的燕国,处斩你们可冤吗?” “你……”邓百川顿时语塞,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句反驳之言,他们确实是在筹谋造反啊,想到这里不由看向慕容复。 就见慕容复躲避他的目光,微微低下了头。 “你既然想杀,就连我一起杀吧。”邓百川闭上了眼睛。 赵倜淡淡道:“面刺本王者,自当立即处决,不会容情,你是想学那两个蠢货吗?” “我……”邓百川听到本王二字不由愣了一愣,再度看向慕容复,却见慕容复也错愕地抬起头来。 赵倜摇头道:“慕容复,身处江湖,且有名声,寄情山水,逍遥一生不好吗?为何要想着那不切实际的造反大梦?蹉跎岁月,如今又沦为阶下之囚?” 慕容复咬了咬牙,没有吭声。 赵倜忽然自嘲一笑:“本王封号为燕,虽然说宋无燕云,徒具其名,但总也比你梦中那个要真实一些,毕竟燕云尚有收复日,你那个燕不过是黄粱梦一场。” “燕,你是燕王……”慕容复神情大变,看着赵倜,仿佛失力一般,身体竟然有些发软起来。 赵倜看了他片刻,摆了摆手:“这三人押去大牢吧,将聋哑门的人带过来。” 片刻之后,苏星河与函谷八友其中七人,被带到了堂前,书呆苟读当时已经死了山海观旧址。 赵倜看着苏星河,想了想道:“本来在那谷中之时,我是要将你们全都处死的。” 苏星河声音低沉含怒:“要杀便杀,何必废话。” 赵倜轻叹一声,看了眼手上的宝石指环:“但如今我已是逍遥派掌门,许多事情不得不重新思量,无崖子乃南唐余孽,死不足惜,你们反而无什么大恶,我此刻既为掌门,却不好擅杀门中弟子。” “你是掌门,谁承认你是掌门?”苏星河怒道:“师父又没将掌门之位传与你,哪个认你做掌门?” 赵倜道:“掌门信物在我这里,我还不是逍遥派掌门吗。” 苏星河冷笑:“光有掌门信物有何用,逍遥派掌门可不是只有信物就能做得。” 赵倜淡淡道:“我还有北冥神功与凌波微步,够也不够?若是不够,我这里还有小无相功,而且无崖子身为南唐余孽虽然该死,但你应该心中有数,他本就大限将至,又要传功于你,并非算死于我手,我难道不能做掌门吗?” “你……”苏星河闻言大吃一惊:“你怎么会有北冥神功?” 赵倜道:“现在也不好与你分说,你且先下去好好思量思量此事。” “我,我不用去想,我不可能认你为掌门的。”苏星河愤怒道,随后一众人被军丁押了下去。 赵倜坐在椅上沉思了半晌,起身朝门外走去,这时外面秋风起,风中带着一丝寒凉之意。 三日之后,打造囚车,押着众人回京。 到了京城,这些人全下去了步军司大狱,然后赵倜连王府都没回往,便直接进宫。 御书房外,杨戬看见他喜道:“殿下终于回来了,这几日官家便念叨着殿下,好像有什么重要事情等待殿下回来商量。” “重要事情?”赵倜微微沉吟,抬步向御书房中走去。 (本章完) 第131章 辽国之书 第131章 辽国之书 走入御书房,赵煦正在写字,见他进来,不由露出喜色。 赵倜行礼道:“官家,幸不辱命,赫连铁树已经授首,顺便抓住一伙意图谋逆的贼人。” “燕王此行辛苦,快坐快坐。”赵煦笑道。 赵倜呈上奏疏,然后坐于一旁,静静等待。 片刻赵煦看完,点头道:“原来是燕国慕容家之后,都几百年过去,竟然还妄图复国,搅风搅雨。” 赵倜道:“虽然连横合纵,但多数为山贼水寇罢了,臣在其身上搜出的书信,有洞庭那边的水匪,有十万山中的强盗,未见太大势力。” 赵煦思索道:“此等事情都是由小及大,此刻勾连贼寇,明日说不定就是贼国,不好等闲视之。” 赵倜道:“官家之言有理,这几人眼下关在军狱,臣将他们转往大理寺还是刑部?” 赵煦想了想:“直接转去刑部好了,毕竟只是谋划当中,大理寺也不好审。” 赵倜道:“那明日臣便去军狱那边,等候刑部来人。” 赵煦道:“对了,前几日你不在朝,辽国送来国书,朝上广有争议,一直没有结果。” 赵倜闻言暗想,莫非就是杨戬所言的重要之事? 赵煦继续道:“辽国想在边境增开五座榷场,每座榷场下面再开五所和市,燕王看一下。”说着将书案上一封硬折宽信递了过去。 赵倜接来一看,却是辽国大安帝耶律洪基亲笔所书,五座榷场计划在河北与辽国析津府南京路的边境建设。 其中交易之物辽国依然打算以皮货、药材、青白盐、农力牲畜等为主。 而宋这边,辽称除了以往的农产、瓷器、茶叶及丝绸制品以外,想宋再增加一些贵重的珠宝玩物,之前也有此类,但数量都不是很多。 至于铜铁、硫黄、焰硝、箭笥等军用物资,照往例继续禁止。 赵倜看过之后,不由微微一笑,辽国要增加珠宝玩物,奢侈贵重,这是一件好事。 早在仁宗之时,辽国之内便已大行汉风,契丹贵族穿汉服,写诗填词,作曲画画,甚至许多官员除了上朝之外,一概穿着丝绸衣服,对自家传统契丹装束不喜至极。 仁宗末嘉佑时候,大宋派人出使辽国,去到上京临潢府,恰逢秋猎,在城西大草原面见辽帝。 当时耶律洪基刚刚即位,只有二十余岁,坐在一架汉式马车之中,弓矢弃于后,将一首新填的词给使者观看,一脸得意询问写得如何,格律是否无误。 赵煦道:“燕王觉得此事如何?” 赵倜将国书送回:“官家,宋辽榷场与西夏不同,臣倒是觉得此事可以商议商议,尤其信上所言珠宝贵重之物不妨多多与对方交易。” 赵煦笑道:“燕王瞅出端倪了……” 赵倜点头:“大安帝继位以来,开经筵讲论语,倡我汉风,广度僧尼,刻印佛经,建筑寺塔,有时执经亲讲,听闻大康时候竟然饭僧三十六万之多。” 赵煦露出复杂神色:“确实如此,饭僧三十六万,何其消耗国力。” “如今大安帝广搜珍稀贵重之物,臣以为此乃好事。”赵倜道。 赵煦道:“朕也是这么想,斟酌着是否答应,燕王认为能够应允?” 赵倜道:“利大于弊,臣觉得可以,不过大安帝如此急迫想要搜寻珍稀豪奢物品,臣以为不妨与其仔细周旋一番。”赵煦哈哈大笑,从椅中站起身形,背手在书案前走动几圈:“辽地贫瘠,少有殊物,燕王觉得该提什么条件?” 赵倜沉默了几息,道:“战马。” “战马?”赵煦回身看他:“宋辽官方从未交易过战马,自大宋建国以来,辽视契丹马为禁脔,怎肯以此作为条件?” 赵倜眯了眯双眼:“官家,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不要他数千上万匹,也不要他数百匹,只要其百来匹,按照官价,再杂乱配些其它物品,不叫耶律洪基多想。” “这个……”赵煦闻言心动,露出思索神色。 “大宋好物繁多,契丹哪里见过,耶律洪基如今年老,喜集珍宝,一点点予之便是,至于战马也不妨一点点加去数量,可以不在榷场内交易,只作为榷场增添奢华物品的条件,叫辽国朝上难以言讲,时间长了,必然渐失警惕。” “如此甚妙……”赵煦吸了一口气,看向赵倜:“燕王说到朕之心上。” 赵倜笑道:“臣不过拾遗补缺,官家只怕心中早有此念。” 赵煦沉吟道:“不过还有一件事情,连开五榷兹事体大,又要提出战马之类条件,必然要与对方谈判商议,这前往边境,甚或上京商谈之人……” 赵倜微微沉思,随后道:“官家,此事朝上诸位相公如何说法?谁能够去?” 赵煦苦笑道:“半数赞成,半数反对,现在修改铺垫新法正忙碌之时,前往辽国商议此事又不能品级太低,所以朕有些头疼……” 赵倜笑道:“官家不会是想臣前往吧?” 赵煦闻言面露尴尬,赵倜此刻刚刚回来,又立大功,也不好马上就派别的差遣,而且还是出使北辽。 赵倜看赵煦一脸为难,想了想:“臣倒也不是不能前往,但得在家中好好歇上些天,也不去上朝,逍遥自在一段。” 赵煦闻言喜道:“燕王愿意出使,朕心甚慰,燕王想歇多久便歇多久。” 赵倜笑笑道:“不过,这等大事,可也总不能臣独自担着,官家总得给臣派一名副使才行。” 赵煦道:“朝上要臣此刻都难以脱身,级别太低又不好出使,倒是北面边境各路经略可以,都熟悉榷场情况,不过……还是燕王自行选择谁去,朕都答应。” 赵倜点头道:“既然如此,陛下就叫定州路安抚,定州知州苏轼陪臣同往好了。” “苏轼?”赵煦闻言不禁一愣。 赵倜道:“官家,苏轼也算不得什么顽固旧党,不过左右摇摆,按自己心意说话罢了,其实还是忠君顾民的。” 此刻苏轼即将再次面临贬谪,马上就要贬为宁远军节度副使去往惠州,然后又过不多久,再被一叶孤舟贬送去徼边荒凉的海南儋州。 赵煦沉吟道:“既然燕王选择苏轼,那朕同意了便是。” 接着又再商量了片刻,赵倜起身出宫,回往王府。 到了王府门前,众人来接,王语嫣阿朱也在,看他安然无恙,都露出如释重负表情。 带着众人走入里面,阿朱道:“殿下,我与如意烧了热水,还请殿下沐浴更衣。” (本章完) 第132章 追查身份 第132章 追查身份 赵倜闻言笑道:“那便沐浴更衣。” “奴婢现在就行布置,殿下片刻过去就好。”阿朱莞尔一笑,小跑而去。 王语嫣在旁闻言脸蛋一红,低头不敢吭声。 赵倜先回了书房,听童贯白战几个汇报这些时日王府内外情况,然后起身前往沐房。 沐房是个独立大屋,里面倒没太多陈设,只有木盆木桶等物。 进入一看,白气氤氲,阿朱带着如意几个小丫头正在忙碌。 见他来了,阿朱道:“殿下,都准备妥当,可以……沐浴了。” 赵倜点头,挥了挥手:“都出去吧。” 随后进入水中,觉得一阵舒畅,但就在他心神放缓之时,忽然感到体内真气却有些不安分起来。 尤其幻阴真气,颇有几分蠢蠢欲动,他急忙行功,竟发现在水里练功居然比在外面更加快速。 以往幻阴真气并没有这种情况,他也从未在水中进行修练,不知道是不是遇见无崖子北冥一击后,幻阴真气出现海市蜃楼特征激发了某种潜能。 他略微沉吟便开始继续修练,觉到体内经脉越来越强大,越来越牢固宽阔起来,而自丹田到绛宫位置,那行功路线形状因为经脉的强大,隐隐又呈现出蜃兽虚形。 他不由思索,恐怕这幻阴二字是由此而来,倒是比一阴要更贴切一些。 不知不觉时间流逝,这屋内的白气依旧朦胧,但却是由热气变为寒气,那水面之上竟然结了一层薄薄的霜冰。 赵倜丝毫不感寒冷,那些霜冰寒气于他仿佛没有任何凉意,竟温温的还有些舒服。 这时外面天色渐黑下来,他开始收功,半天的修练居然抵上了以往三日,不由心中暗想以后尽可能都在水中练习。 接着又行葵宝典与紫霞劲,白紫二气在身体中内如两条小蛇,穿梭游动,十分活泼。 窦神宝创葵宝典之时,因为自身原因立意有失偏颇,陈抟老祖用紫霞劲弥补,变得圆满,不必担心阳火爆体。 赵倜估计紫霞劲极可能是陈抟老祖从先天功中提取功法要领,创造出来的,先天功是陈抟老祖的绝学,陈抟老祖参悟天机道理,创造三图,其中第一幅就是《先天图》。 先天图、无极图、易龙图,三图世上广有流传,但每每世人彼此对照都有偏差,真迹一直在华山陈家珍藏,秘不示人。 而陈抟老祖所写的指玄篇和贯空篇,外面流传的更是错漏百出,就算宫中的恐怕也和原本差距很大。 赵倜此刻由紫霞劲想到紫霞神功,后世笑傲的岳掌门身具紫霞神功,却还是切了一刀,大抵有两种可能。 第一就是紫霞劲和紫霞神功有些许不同,毕竟几百年下来,极可能存在失传地方,已经不够完整。而岳不群练的葵宝典又同样不完整,乃是残存的葵宝典又提取出来的辟邪剑法,等于残了再残。 两残相加,不可能圆满,紫霞神功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第二点则有些残酷,有可能岳掌门着眼看完,心喜难耐,回观欲练神功,挥刀自宫八个大字后,没有多做考虑,直接一刀先切了痛快。 赵倜这时心中浮想联翩,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动静,就听阿朱怯生生地道:“殿下,殿下你还好吧?” 赵倜怔了怔,这才想起在这室内呆的时间有些长了,每次顶多小半个时辰就出去,此刻已经两三个时辰之久。 “殿下,你……还在里面吗?”阿朱又道。 “殿下不会早走了吧?”旁边如意小声道:“都这么长时间,水早凉透了。” 赵倜刚想开口说话,就看那房门被轻轻推开,接着也不知道哪个进来,小心翼翼朝前走来。 这时外面天色已晚,屋内更是昏暗,就听有人道:“怎会这么冷……” 赵倜听着是阿朱声音,道:“叫如意拿身衣服过来。” “啊……”阿朱顿时吓得娇呼起来:“殿下,你在里面。” 赵倜从水中起身,那霜冰炸裂,发出“咔嚓咔嚓”声响:“快去吧。” 阿朱双手捂脸,只觉得脸上烧得滚烫,撒腿往外跑去。 片刻小丫鬟如意送进衣物,赵倜穿好回去书房,便在书房歇下,一夜无话。 第二天,他叫过周侗几个,然后前往军牢,刑部今日要过来交接慕容复等人。 待一套手续完毕,将慕容复几个交接完成后,赵倜去往苏星河关押之处,苏星河他并未报给赵煦,毕竟除了奉无崖子之命去山海观祭祀外,并无什么大恶。 这时见苏星河坐在干草上神情愤慨,赵倜道:“聪辩先生,掌门过来瞧瞧你。” 苏星河瞅他,怒目道:“我这几日想了,你说自己会北冥神功,这却是绝不可能,你即便有信物指环在身也作不得数,莫要再自称我逍遥派的掌门!” 赵倜看他耿直,笑道:“怎就不会,不过北冥神功罢了。” 他叫人打开牢门,走上前去道:“可是你聪辩先生请本王展示的,莫要后悔。” 苏星河道:“你展示来看,我不信你能吸动我分毫……” 赵倜摇了摇头,伸手搭在苏星河肩头,小无相功立刻催动北冥神功使出。 他不能吸无崖子,一个是无崖子在此功之上浸淫多年,炉火纯青内力雄厚,另一个则是北冥真气容不得旁的内力存在。 他自己学北冥神功,就得散功重练。想被传功,就得被北冥真气化去原本内力。 若是想要吸别人的北冥真气,那么体内也得是北冥真气,否则根本无法容纳,或者体内真气被吸来的北冥化掉,或者两者起冲突,最后筋脉割裂爆开,走火入魔而死。 但苏星河不同,苏星河没练过北冥神功,体内只是逍遥派内力,虽然之前无崖子吸了赫连铁树内功,补充后再传给他部分,但这部分内力却还没有转化成北冥真气。 北冥神功吸收他人内力,不会瞬间转化,要先将这些内力纳于经脉穴位,再用北冥神功运气法门,引导这些外来内力运行,经过融合梳理,才能将其化为北冥真气。 赵倜道:“本王看当时与我同行之人形状,应该是被无崖子吸了内力,然后传与你了吧?我便取来些来用,叫你见识一下北冥神功的厉害。” 苏星河原本乃是逍遥派内力,他能够吸得,这时手上用力,果然对方内力源源不断涌来。苏星河大惊,嘴唇哆嗦,半天才道:“你……你如何真会北冥功法?” 赵倜也不想吸死他,旋即罢手,淡淡道:“既有掌门信物指环,又会北冥神功,如今天下间还能有谁?就算我此刻去了天山缥缈峰灵鹫宫,也得认我是逍遥派掌门。” “你居然知道缥缈峰灵鹫宫,你从哪里知道的,你必然和李秋水有关。”苏星河讷讷道。 赵倜摇了摇头:“你好好想一想,想好了劝一下你那些弟子,我既是掌门,你们自当听命才对。” “我……”苏星河此刻如鲠在喉,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到时说不定我会带你们前往天山,你们是掌门一脉,比起童姥那些弟子更为正统,怎好长久漂泊在外?” 赵倜笑着走出牢门,苏星河呆呆看他背影,只觉得脑袋里面一团浆糊,已经不知道思想去了哪里。 赵倜出门后继续往里行去,明教散人殷木长依然关在此处。 这人也算是硬骨头了,从江南回来之后,他叫阳云冲继续追问那名蒙面少女身份,殷木长就是不说。 哪怕告诉他只要说出少女信息便放他走,可殷木长连编造都不肯编造,叫赵倜有些哭笑不得。 可愈发这样,他便越觉得那少女身份不同寻常,大破光明顶之时,他眼光瞧见远处峰上有身影树尖轻掠,恍如云雀,后来思索之下应该就是那名少女。 这少女不似明教之人,连韦寒沉法王身份都不认得,可若来自外面,究竟何方能教殷木长一直守口如瓶。 他边想边走过去,到了最里面,只看阳云冲正坐在小凳上与殷木长大眼瞪小眼。 殷木长这时依旧捆绑木柱,虽然没用大刑,但这么长时间的囚困,已经是憔悴不堪,有些精神恍惚。 他走进后,阳云冲急忙站起行礼,赵倜道:“依旧冥顽不灵吗?” 阳云冲低头:“属下无用,叫王驾失望了。” 赵倜淡淡道:“可以告诉他了。” 杨云超闻言一愣,随后大声道:“你这老鬼怕还不知道吧,贼教早便覆灭了,你还挺个什么劲头,前阵我不在时,就是随同王驾南征剿贼了,太叔定乾已死,左使右使全都死了,若非王驾心善,早对你动大刑了,你还是赶快招供!” 殷木长闻言脸色刹那变化,半天道:“你少骗我,你这小人嘴里没一句真话,我才不信呢!” 赵倜见状摇了摇头,从怀中摸出一物:“殷木长,你看看这是什么?” 那是一块银色令牌,一面有光芒辐射,一面是燃烧白焰,乃明教的圣光令,只有教主保存,可以号令所有教徒,是从太叔定乾身上搜出来的。 “你……”殷木长双眼圆睁,张了张嘴。 “明教已破,你说出那少女身份,我便不为难你。”赵倜道。 殷木长嘴巴慢慢合上,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几十二年,半天也不说话。 赵倜想追查少女身份,是因为那少女在端王府出现,她既不是端王府之人,那必然是去端王府找潜伏在那里的谍子。 王府埋谍子的若是宗正寺这种地方倒无所谓,但若外面什么势力,便有些不好了。 这少女能和殷木长走在一处,那就不是朝堂势力,而外界势力在皇室府邸布下间谍,其心思诡诈叫人不得不防。 而除了端王府外,别的皇室府中有没有都不好说,甚至宫中存不存在也难讲,所以他才一直想问出身份,然后看看能不能抓住对方,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殷木长的性子属于软硬不吃,利诱不成,若大刑伺候恐怕就会直接寻死,这也是叫赵倜头疼之处。 “本王知那少女并非明教之人,此刻明教都没了,太叔定乾都死了,你还隐瞒那少女身份有何意义?”赵倜摇头道。 殷木长不语,赵倜道:“你仔细想想,若说出来,我便放了你,重获自由,难道不好吗?” 殷木长这时冷笑道:“圣教不在,我便更不能说了,说了你抓住那姑娘,好严刑拷打追问她手下的布置吗?那岂不是断了圣教报仇雪恨念想!” “她手下布置?”赵倜闻言不觉扬起双眉,原来竟是名首领,而且布置二字,颇显缜密,竟然用此言语形容。 殷木长顿觉失言:“要杀便杀,动刑便动刑,不必再问。” 赵倜看了他片刻,道:“你仔细想想,本王说话算话,不会食言。” 殷木长道:“你不要痴心梦想,明教此仇誓报,中原明教不在,还有波斯总教,早晚会重新建立,起大事推翻你赵宋朝廷。” 赵倜闻言笑了笑,轻扬手中令牌,道:“此令在我手里,若本王说我是明教教主,你觉得如何?” “什么?”殷木长呆了呆,脸色顿时有些发青。 “还有乾坤大挪移,本王也练得了,你说波斯总教派人来,会不会认我这个教主呢?”赵倜悠悠地道。 “你……”殷木长神情大变。 赵倜笑道:“若是本王建一个明教,同样奉明尊,倡光明,不就是中原明教?那你所谓的给明教报仇,又该从何说起呢?” 殷木长身体颤抖,似乎听到了世间最可怕之事一般,表情惶恐惊惧无比。 赵倜这时叹了口气,转身往外面走,边走边道:“你说本王到时叫你做个散人好呢,还是封你个法王?就算你不接受,你死了,本王也会将你名字写至教谱之上,你觉得如何?” 他声音渐渐远去,殷木长呆呆不动,眼神之中全是恐惧。 赵倜回去军司,傍晚时分到了金风楼,叫商七摆了酒宴,于楼内吃饭。 足足七八桌,所在之人全部喊过,直吃到将近子牌方才罢休,随后二楼窗边喝茶,观看夜景。 就在几杯清茶之后,赵倜打算回返王府歇息,忽然看到远处房脊之上,一条身影仿若浮光飞掠,往军狱方向奔行而去。 (本章完) 第133章 一路追逐,神秘身份 第133章 一路追逐,神秘身份 赵倜见状不由扬眉,心中微微思索,军狱此刻有什么? 慕容复等人白天已经被刑部解走,眼下里面只有苏星河与聋哑门弟子,还有……殷木长! 那轻功浮光掠影极快,身形略有几分熟悉,他不由淡淡道:“去军狱!” 说着从窗口飞跃而出,恍如光烟便至远处,后面商七周侗等人急忙跟上。 此刻午夜时分,临近中秋,月明星稀,白霜照世间。 赵倜已看不见前方人影,他往军狱疾行,走了一半,掠到一处宅院墙上,接着晃几晃便上房顶,恍如一只夜鸟滑去。 随着他脚下加快,前面渐渐出现一道轻盈跳动的身姿,十分快速,几乎就如蜻蜓点水,不留痕迹。 赵倜尽量隐藏,但身在高处,月洒白光,极难匿形。 前方看着军狱将到,那影子突兀地凌空转了个圈,向下坠落,目光这时扫视六路,远远地瞧见后面赵倜,不由轻“咦”了一声,立刻改变方向,往别处掠走。 赵倜面无表情,虽然这时距离不近,但他自来过目不忘,前方就是那名冒充进入端王府,胆大包天的少女。 捉住她必然严刑拷打,大刑伺候,看她究竟是哪个势力派过来的,居然敢将谍子安插进皇室王府,简直不知死活! 这少女今晚奔军狱而来,极可能是打探到了殷木长关在此处的消息,前来搭救对方……亦或灭口! 赵倜催动葵真气,魅烟光行,快速无比。 前面少女的轻功也很快,不知道是什么身法,浮光掠影,飞一般逃去。 赵倜回头看了一眼,估计只有韦寒沉能跟上自己,不过也没关系,有一个跟上就够,不信那少女能逃往天涯海角。 从房脊到地上,再到墙壁屋顶,从大户宅子,到百姓院中,渐渐地跑去了西城。 这时距离越拉越近,赵倜已经能够真切看观察对方,窈窕轻盈,就似雨燕穿帘,月下凌波。 他沉声道:“你别跑了,我无恶意,只想询问你几句话语。” 前面少女不言语,忽然身法一变,并非走的直线,而是左突又冲,似小鹿乱撞,再几刻,扎进了一座绿荫林内。 赵倜并未直接跟入,而是上了林边一棵大树顶上,居高临下观察,只瞧片刻,那林子尽头,身影窜了出去。 他从林上而行,然后继续紧追,再次渐渐近了,他道:“我只问你一件事情,你回答完便叫你离开,不然天色亮了,大庭广众,你也是难跑。” 前面少女闻言微微一滞,此刻开口,正是端王府那名小丫头轻柔悦耳声音:“堂堂宋国燕王,居然出言哄骗我一名小女子,我若停下,你又怎肯放我离开?” 赵倜呵了一声:“天光将明,你是跑不掉的,此刻有机会给你,岂不信本王一次?” 少女轻声道:“我若信你,被你捉住,后悔又与谁说。” 赵倜吸了口气,将葵真气催到极致,脸上白紫色光芒一闪而逝。 此刻又近几步,那少女口中一声轻咤,往前方一座大宅处投去。 那宅子宽阔,如同小邸,少女奔至宅前。 赵倜默运乾坤大挪移,激发葵宝典潜力,瞬间已追到不远。 这时就看少女跃起,如风中摆荷,就要往宅中掠去。 赵倜抬手一记水寒掌拍出,掌风无形,打向少女柔柳般的身体。少女回身一掌迎上,这掌仿佛罗纱叠障,层层绵绵,烟笼寒水月笼沙,参差塞北十万家。 就听少女一声惊呼,身体如断线风筝一般,往宅中遥遥坠落。 赵倜跳上高墙,眯眼看去,却没瞧见少女身影。 他这一掌击伤了对方,对方却也借了这一掌之力,倒飞而去。 大宅内此刻寂静无声,赵倜目光观察,这宅子有些不太对劲,各处布置不合常理,草中路上隐隐有暗光闪烁,似有机关消器埋藏。 他略微思索之后,顺墙到了一处房屋旁,然后跃上房顶,俯瞰院内。 没有丝毫动静,那少女仿佛消失了一般,也不知躲避了哪里。 赵倜闭上双目,感查着四周声音,片刻后忽然听见墙外传过脚步,竟是韦寒沉赶来。 韦寒沉跃上高墙,刚要下跳,赵倜在房顶道:“这宅内机关重重,你轻功再高,只怕也不能全部躲闪,调兵来了吗?” 韦寒沉道:“殿下,我等彼此相坠往这边赶,路上已经通知夜巡禁军,很快就会到来。” 赵倜点了点头,这种地方自不会冒险,也不会叫手下冒险,只要军兵到来,横推便是。 又待半晌,就看周侗领着步军司禁军来至墙外,将宅子团团围住,赵倜一声令下,这些禁军直接推倒了宅墙,然后用砖石抛弃过去,接着再以军中丈八大枪试探前行。 丈八大枪不是一丈八分,而是一丈八尺,乃为军中专用,以此推进,可以破坏机关,将损伤减至最轻。 只看这宅内确实满布消器陷阱,竟然连毒烟都有机关释放,但在军兵的破坏之下,并未造成什么太大损失。 一两刻钟过去,周侗韦寒沉等人开始进入各处房舍搜查,半晌之后,逐次出来禀报,并没瞧见一人,但却找到一本名册。 赵倜将名册拿在手中刚要观看,就见侯三从宅子后小跑过来:“公子,属下在后面发现一坐神堂,不知道供奉的什么神邸,从未见过。” “带我去看。”赵倜点头。 到了后面,果然一座连在房舍旁的小堂,窗棂门扇全部漆成黑色。 侯三先一步进入,赵倜带众人走进,只见这堂中供奉着两尊极为古怪的神祗,非佛非道,又非各种传说神灵,而是一名威严模样男子骑白马,另外则是个慈厚女子驾青牛。 商七纳闷道:“这是什么神佛?从未见过?” 韦寒沉摇头:“这不是佛……” 周侗疑惑道:“可也并非道家神仙,也不是那些传说中的神明。” 赵倜看着这两尊神像,片刻才缓缓道:“这是辽国萨满教所奉的天神地祗……” (本章完) 第134章 满城风雨,黄裳进京 第134章 满城风雨,黄裳进京 辽国契丹信奉萨满教,后来随着佛教传入兴起,许多人又开始崇信佛教,但萨满教在辽国依旧有强大感召力。 萨满教尊奉万物有灵,对契丹的生活祭祀战争等等事情都有影响。 萨满教供奉之神种类繁多,万物都崇拜,其中以天神地祗为主要神明。 赵倜观瞧前面两尊神像,就是萨满天神地祗的形状容貌,他在宫中曾经看过关于介绍萨满的秘册,萨满甚至会敬供一块大石,而且萨满不止契丹有,女真和草原上蒙兀等部落都信奉此教。 “萨满教?”周侗几人愣了愣,都没有接触过此教,对此教并不了解。 赵倜此刻暗想,看来那少女是辽国之人,毕竟北方那些部落和大宋连来往都没有,也只有辽国才会在东京布下间谍。 而这也能说通那少女之前为什么会和明教的人在一起,肯定是太叔定乾意欲起事,偷偷联系了辽国,而辽国搅风搅雨,说不定背后允诺了明教什么事情,恨不得大宋国内打生打死一团糟的局面,好渔翁得利。 赵倜道:“去看看神像左右有无机关密道。” 他不相信少女能够凭空消失,若搜查不见,就是此处存有密道逃脱。 少女知道甩不掉他,时间长了肯定会被追上,尤其天亮后逃无可逃,唯有回到这里,通过密道才能逃出生天,至于暴露此处也是没有办法之举。 这时众人上前寻找,几息之后,周侗道:“王驾,这里不太对劲!” 就看他扳动神像上一块突起,然后神像后背竟然打开个暗门,里面凉飕飕的风立刻吹了出来。 果然有密道,赵倜点头:“多进去些人,谨慎一些,看看通往哪边。” 韦寒沉周侗两个领头,带了几十名军兵,进入暗道之内。 商七搬过椅子,赵倜坐下等待,打开手中名册。 这名册内容并非汉文,而是契丹文书写,契丹文或者西夏文,都脱胎于汉文,四四方方,有些就是汉字多加了几笔,其实都是一个意思。 赵倜在皇宫之时曾经学过两种文字,甚至吐蕃文也学过,他过目不忘,短短时间便已通晓,观看自然无碍。 这册上都是地址和人名,地址有大臣家的,也有宗室王公的,至于人名却是契丹名在前,汉名在后,显然是潜伏进的谍子真假两种称呼。 他看过之后眉头皱起,足足三四十家,没想到辽国在东京经营如此之深。 册上的大臣倒还好说,多为旧党,不少已经降职罢官,还有的贬谪外地,以前不管,至少最近时间难再被刺探什么消息。 宗室之内,近宗不但端王府有谍子,就是申王赵佖那边也有,宗室本来都不掌权,也不知道辽国往这些府邸安插人等干什么,如果是赌以后能够上位,图谋未来那一丝可能,真算得上布局深远了。 赵倜合上名册,继续等待,过不许久,看韦寒沉周侗等人居然从院外回来,两人禀报这神像中的密道竟是通往外面一处民房,但此刻民房之内早就人去屋空了。 “王驾,那民房中布置简陋,但却封闭极严,显然只是做为这宅子的逃脱出口。”周侗道。 赵倜点了点头,起身走出房间,这时天光已经放亮,他道:“回军司集兵抓人。” 不能再等,毕竟谁也不知道那少女会不会跑去各家通风,若他这边去宫内请旨搜查,然后再回来带兵去抓,这一往一返,说不定人早跑光了。 接着返回军司,先写一份奏疏,叫侯三回府找童贯送与赵煦,然后开始分派人手前往各处捉拿,一些贬谪的旧党家里叫王恩种朴牵头,至于宗室就必须得他亲自前往了。 先去端王府,这时天色还没有完全明亮,街路上的人也并非很多,端王府门口的侍卫军兵抱着枪杆在打瞌睡,看见赵倜带一队人马过来差点吓得转身便跑。 赵倜淡淡道:“慌什么,去叫端王起来,有要事问他。” 军兵急忙跑去找赵佶,赵倜则往他书房走,进去坐下一看,竟然又有不少好物摆放,丝毫不逊色去年他拿走的那些东西。 片刻赵佶黑着眼圈气急败坏进门:“燕王,这才什么时辰,你失心疯跑我这里做甚,还带了军兵,你莫非又要抢劫不成?” 赵倜不理他,把那名册之上两个人名念出来:“这二人是你府里的吧?现在何处?” 赵佶闻言愣了愣,忽然跳脚道:“这两个一人是我侍妾,一人是后宅丫鬟,莫非你上次来府见得好了,此番想要夺走不成?” 赵倜冷笑一声,摇了摇手中名册:“刚刚破获辽国于东京的谍子巢穴,得到细作名单,这两个都是契丹人,你居然还敢收做侍妾,就不怕睡着睡着脑袋搬家,叫人带去上京吗?” “燕王,你,你是吓我吧?”赵佶瞪大双眼:“你拿这事唬过我几遭,此刻又来……” 赵倜将名册往他眼前扬了扬:“你也认得契丹文字,看看这是什么?那陆娇奴和奚巧芳前面都有契丹名字,赶快带我去找。” 赵佶瞅了一眼名册,脸色立时煞白:“这,怎会如此……” 赵倜道:“少再废话,前方带路!” 赵佶双腿有些哆嗦走出书房:“八,八哥,我昨晚就和娇奴在一起……” “那你脑袋还在头顶,也真算命大。”赵倜冷笑。 “八哥别再说了,我心中后怕……”赵佶神情恍惚,深一脚浅一脚走去。 片刻至他卧房前面,进入一看,一名俏美女子在被窝里云鬓疏散,惊讶张望过来。 “殿下,这是干什么?” 赵佶此刻哪敢上前,躲去赵倜一旁,叫道:“你还敢说,你是契丹奸细,一直在欺骗本王。” 女子闻言愣了愣神,嘴角忽然现出一抹古怪笑意:“原来殿下是带人抓我的。” 赵佶偷瞅女子,看她神色颇显诡异,不由心中笃定,便是打了冷战:“八哥,快,快叫人抓她,乱刀砍死这奸细!” 女子娇笑道:“不必了!”忽然作出个咬牙的动作,似乎将什么东西吞进腹中。 赵倜皱眉,就看这女子转眼间口鼻流出黑血,竟然是服毒自尽。 “去找另外一个!”赵倜淡然道。 “那个是丫鬟,在远处院落。”赵佶不敢看已经死去的女子,转身望着外面说道。 “带路!”赵倜面无表情。 接着去了另外一角院子,就看几名丫鬟在外面忙碌,赵佶小声道:“八哥,那个穿绿裙子的就是。” 丫鬟们见来了这么多人,都露出惊讶神色,赵倜抬手一点,幻阴指劲直接将绿裙女子点倒:“把她嘴里毒丸先取出来。” 侯三朱四过去,撬开丫鬟牙关,果然在舌下发现一枚极小的蜡丸。 接着带走,去申王赵佖那里找人,但是却扑了空,继而往另外几家宗室,再抓获一名女子。 随后回去军司,这时派出去搜查各处的人陆陆续续归来,却只带回两名谍子,是一男一女。赵倜询问,原来多数见势不好便直接吞毒了,还有几家人却不在,可能被那少女提前通报了消息,先一步逃掉。 赵倜下令将这四人关去大狱,然后揣着名册进宫。 这时候刚下早朝,赵煦神色难看坐在御书房内。 赵倜进门道:“官家,臣未及请旨直接抓人,和官家请罪。” 赵煦急迫道:“燕王何罪之有?不是已经递过奏疏了吗?抓到多少辽国奸细?” 赵倜将名册呈上,然后道:“这些契丹谍子口中都含有毒丸,极难捕获,最后只有四人落网。” 赵煦松了口气:“抓到就好,燕王审问了没有?” 赵倜摇头:“下到狱中后就过来报与官家得知。” 赵煦拿着名册仔细看了一遍,接着摔去书案:“辽国无孔不入,竟然连皇宗之内都敢伏下眼线,胆大包天,全都该死!” 赵倜道:“也不知经营了多久,更不知这册子是否全部,但臣观都是之前旧党要臣,估计差不多便是这些了。” 赵煦思索道:“燕王先行审问,问出什么马上来报与朕知。” 赵倜道:“陛下,审讯间谍细作是枢密院机速房的事务,臣来审问……” 赵煦哼道:“都是些尸位素餐之徒,恐也问不出什么,燕王你问完了再移交给他们好了。” 赵倜点头,随后起身回返军司大狱,这时抓获的四人都分开关在不同牢房,绑于木柱之上,个个嘴中塞了破布。 种朴过来行礼道:“殿下,有三人想要嚼舌,被军兵阻止,所以才将嘴巴堵住。” 赵倜点头:“那个没咬舌的在哪里,带我去看。” 接着去了前面一处牢房,里面正是在端王府带回的那名丫鬟,叫做奚巧芳,她此刻浑身哆嗦,脸色惨白,双眉之上挂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这是中了幻阴指之后的症状,若是没人以纯阳内力给她疗伤,或是赵倜不收回那道阴寒真气,过不多久便会血脉凝结而死。 赵倜走至她近前,种朴一把扯去口中破布,她声音虚弱地道:“好冷啊,杀了我吧,赶快杀了我……” 种朴喝道:“你这契丹奸细,一刀杀了却是便宜,此刻问你话语如实回答,还能给你个痛快,不然有数十种大刑叫你生不如死!” 这丫鬟摇头:“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赵倜走过去,淡淡地道:“她们三个都想咬舌,你为何不做?” 丫鬟勉强抬头望了赵倜一眼:“我,我也咬了,可最后实在狠不下心……” 赵倜点了点头:“我看你此刻难过,就收了你身上的真气,然后再问你话。” 丫鬟如蒙大赦:“多谢燕王千岁,多谢燕王千岁。” “你知道我?”赵倜将手掌按在对方肩头,收回那一丝幻阴真气。 “上回燕王千岁来府中叫我等站在一起辨认,我便记住了。”这时身上寒意消失,丫鬟说话也利索起来。 赵倜看了她片刻,道:“你知自家犯的死罪,但痛快一刀死了和折磨死了并不相同。” “我知道,燕王千岁就给我个痛快吧……”丫鬟咬牙道。 赵倜摇了摇头:“可还有一种不死之法,你说出我想问的,我可以做主饶你一条性命。” “我宁死也不会供的,若是招供的消息传回辽国,我全家都得死,我,我不能说!” 赵倜微微一笑:“我不问你辽国之事,也不问什么情报,我只问你一件旁事,你回答出来,便留下你一条性命。” “什么事?”丫鬟闻言愣了愣,看向赵倜。 赵倜道:“你们首领是一名少女吧?” 丫鬟心中有些挣扎,但想到她们这些人的身份都已泄露,显然对方已有所知,点头道:“是……” 赵倜笑道:“她却是逃跑在外,我没捉到她,她叫什么名字,在辽国什么身份,你回答出来我便给你一条生路。” “她的名字和身份?”丫鬟面露愕然:“她是我们这些人的统领,统领姓元,名字却不晓得了。” “姓元?”赵倜摇了摇头:“契丹没有这个姓氏,这是汉姓与西夏姓。” “这,这便不知道了……”丫鬟小心翼翼道,生怕赵倜下令用刑。 赵倜想了想:“那边三人知道吗?” 丫鬟道:“我们彼此之间并不认得,那三人我也不知……” 赵倜沉思片刻,对种朴道:“给另外三个动刑吧,除了情报事情,还有我刚才问的这些。” 种朴称是,赵倜随后转身走出牢门,朝外行去。 此刻临近午时,周侗驾车回府,刚走了不到一半路程,就听前方路上一辆车内传来杀猪般滋哇大叫的声音。 赵倜不由皱了皱眉,这声音闻得耳熟,他叫周侗赶至并驾,便听那车内一名小童在嗫嚅背诵:“天地元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鸣,鸣鸟在竹……” “啪”一声竹板打手掌动静传来,小童再次大叫。 “背多少次了,一到这里就错,鸣凤在竹,次次都背成鸣鸟在竹,你说为父该不该打你!” 赵倜闻言在车上道:“黄安抚不要打了,背不好书可以慢慢来,总打也没太多用处。” 旁边车中男子声音正是黄裳,大叫的小童则是小黄寞。 这时那车子停下,黄裳从里面跳出:“可是燕王殿下?” 赵倜掀开车帘:“冕仲,官家调你回京了?” 黄裳行礼道:“正如燕王当日所言,陛下确实不久前传去福建路圣旨,调下官回京任职。” 赵倜看着黄裳露出一抹笑意:“既然回来,正好有件差遣,同本王一起出使辽国。” (本章完) 第135章 高上神霄,去地百万 第135章 高上神霄,去地百万 “出使辽国?”黄裳怔了怔:“殿下要带使团北上?” 赵倜点头:“不日前往,你做好准备,我会和官家请旨,你此刻初来京城,可安顿好住处?” 黄裳道:“劳殿下挂心,已经提前派人租好了房舍。” 赵倜沉吟几息,道:“小不败。” 对面车中传来清脆应声:“在在!” 赵倜道:“下车过来。” 小黄寞爬出车厢,跳下车子,然后偷眼瞅黄裳。 黄裳道:“殿下,这……” 赵倜一指自己车厢:“先别背书了,去我府中耍耍,晚上我在高阳正店备一桌酒席,给你们接风。” 黄裳看着小黄寞兴高采烈钻进赵倜的车厢,嘴角抽了抽,再次行礼:“下官多谢殿下。” 翌日,赵倜前往军狱,傍晚时分入宫。 那三名辽国谍子未审问出什么有价值情报,受刑之下,并未招供。 赵倜打算交给枢密院,毕竟枢密院机速房虽然查间谍不行,但刑具却非马步军狱可比,样繁多,由他们审问间谍细作,比军狱更为拿手。 赵煦应允,然后赵倜说起黄裳的事情,黄裳此刻加端明殿学士,具体差遣还没派下来,赵倜提出要黄裳跟随一起出使,赵煦点头同意。 又隔几日,赵倜带着众人秋游回府,童贯禀报,说端王有请柬送来。 赵倜打开一瞧,居然是赵佶准备开白云法会,邀请京畿一带的道观观主,还有出名的道人前来参加,谈经说法,论述修行。 看完请柬,他问旁边童贯:“京畿一地有多少观院?” 童贯想了想:“殿下,怕不是有几十座吧?” “那却热闹,过去逛逛无妨。”赵倜点头:“去告诉黄学士一声,三日后与我一同参加道会。” 转眼三天已过,黄裳过来王府,满面欣喜,他笃信道家,平日所写诗词都满充斥道家之言,其意玄秘,往往对道家不知者,难为理解。 随后出门,直奔端王府。 这时端王府热闹,府前车驾停去极远,但大多都是青骡或毛驴套辕,各自观主虽然不少朝上敕封,却也不便驾驭马车,毕竟马车有律法规格限制。 门前军兵首领看见赵倜过来,忙跑下阶,点头哈腰满脸堆笑道:“小人给王驾引路。” 赵倜瞅他一眼,是上回故意摔下来的那个,已见过几次:“你倒机灵。” 军兵攀附道:“王驾过奖,小人愧不敢当,小人打心中只对王驾敬重,其他来客并不会如此。” 赵倜笑笑,走入府内,片刻来到一片庞大空场,只看布置得恍如仙境一般,两旁排起的桌案足有百张,所坐之人都着各色道服,鹤发童颜者不少,道貌岸然者有之。 再看案上,各种色点心、时令水果齐全,如今入秋,各地丰收,好物全汇往京师,尤其每张桌案都摆放了几只大桃,红红白白,看了叫人食指大动 赵倜摸摸下巴笑道:“这还真打算开蟠桃会了。” 赵佶见他到场急忙迎接过来,挽臂小声道:“八哥,这几天我可听说了,之前好多府里都查出谍子,你确定我这再没有了?”赵倜瞅着那些如穿蝴蝶一般的女真人,摇头道:“却不好说,你在辽国和西夏都已挂号,名头摆在两边国主案前,没事两边都琢磨你,如今辽国谍子虽然清除,但谁知道还有没有西夏派来的,西夏可比契丹凶残更多。” 赵佶闻言大惊:“八哥,你府上有吗?” 赵倜笑道:“我府中又不进什么人,耶律洪基和梁思昭就算想琢磨我,也找不见机会。” 赵佶小鸡啄米点头:“八哥说得对,我却是要小心了,要小心……” 随后介绍黄裳,赵佶闻听对方于道家颇为崇信,不由热情,这时林灵素也过来稽首见礼。 赵佶道:“八哥,此番灵素道长要建一门新的教派,我与他助威宣法,也在教中占个身份。” 赵倜笑道:“你对道经道法很有研究吗?要占个什么身份?” 赵佶道:“八哥又非不知我,除了书画,便好道宗,研究自是有的,灵素道长的神霄一说颇合我意,便……占据教主位置了。” 赵倜道:“神霄教派教主是吧?” 赵佶得意道:“正是如此,等我修行有成,说不得做天下道教的教主呢。” 赵倜微微一笑,赵佶忙请他去头里坐了,黄裳陪在一旁。 那些女真人这时过来服侍,一时间香气扑鼻,轻声柔语,入眼琳琅,好比天宫。 片刻之后道会开始,林灵素先论起神霄之法,他以《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说起,阐述神霄之道,其中夹杂符箓三宗的道说,言古时天有九霄、九重,最高一重为神霄,所谓高上神霄,去地百万! 他说完之后,那些坐于两旁的各家道观之人,有的附和,有的则提出疑问,纷纷开始以道言分讲辨解,一时间场中气氛十分曼妙,又有各种法器助兴,檀香袅袅,仙乐飘飘。 赵倜靠在椅上,吃了只大桃后,瞧向一旁黄裳,只见黄裳听得认真,脸上还带着几分若有所思…… 江南,苏州,太湖。 一艘小船在水中无篙自行,仿被清风牵动,往曼陀山庄方向驶去。 船头站着一名蓝衫中年文士,龙眉凤目,面如冠玉,微有薄髯,他身形一动不动,恍惚之间,仿佛融入这片水天之中。 此刻若有人看见此处,初眼只会瞧到小舟,若非仔细观望,几乎会疏忽这船头还有一名文士,文士虽在船上,又好似不在,叫人不经意间忽略。 小船平稳前行,曼陀山庄渐渐在望。 李青萝此刻正坐于书堂一脸发懵地看着手上秘籍,这是东海赤霞岛的一本剑谱,琅嬛玉洞武功太多,这本以前没有练过,不过她已经连续看了七八天,却依然对这本秘籍中很多意思不解。 她紧皱双眉,小无相功太难她学不成,这些不如小无相功的武学,她练来竟也如此费力。 就在这时,书堂木门忽然朝两旁打开,她惊了一惊,抬头看去。 就见一名蓝衫中年文士,出现在外面丈远距离,接着仿佛移形换位一般,身体未见太大动作,便到了门前。 然后又是快到叫她无法理解,进入书堂之中。 下一刻,这名文士已经站在了她的前方。 (本章完) 第136章 蓝衫神秘人 第136章 蓝衫神秘人 李青萝心中大惊,“呼”地一下站起身形:“你是什么人?” 中年蓝衫文士上下打量她,原本无喜无悲的面色渐渐出现一丝嫌弃。 李青萝感觉体内似乎被一股无形气机牵引,气血内力都有些悸动翻滚起来,不觉心中惶恐万分。 前方这人武功简直高到她从未见过,就算想都没有想过,这究竟是什么人?来曼陀山庄干什么? 中年文士收回目光,在书堂中徘徊了几步,忽然道:“你的资质太差,简直差得没边,但也难怪,那两个蠢货怎么会生出资质好的后代,但你和他俩相比,又是壤天之分。” “你,你……”李青萝神色阴晴不定,心中不由暗想,这人莫非知道自己父母?她道:“你到底是谁?来我曼陀山庄干什么?” “我是谁?”中年文士微微仰头,看向书堂上方的梁柱,片刻轻叹:“有你这般天赋差到极点的后代,简直辱没我的名声,但……夫复奈何?天意如此,天意如此。” “你……”李青萝脸上生出一些怒意,对方年纪看起来只不过比她大了些微,怎么说自己是他后代?这时壮起胆子道:“你不要乱讲,我父名号无崖子,我不是你的什么后代,你这年岁也……” “你那父亲?”中年文士摇了摇头,一声嗤笑:“蠢儿呆儿罢了,文不成武不就,一些小道都领悟不透,愚昧至极,不过你比他更为不如,真应了那句话,一代不如一代!” 李青萝闻言顿时表情怪异,蠢儿呆儿? 她清楚自己身世和父母来历,小时候的印象还有,无崖子的容貌在记忆中还存在一些,这时看眼前中年文士,隐约感觉父亲无崖子与对方哪里有点相像。 而听对方之前说话口气一副长辈姿态,此刻又叫自己父亲蠢儿呆儿,难道是……可那又怎么可能! “不用想了。”中年文士看她一脸错愕,摇头道:“留着点脑子做旁事吧,你父亲无崖子和母亲李秋水,都是我的徒弟,无崖子……也是我的儿子。” “你,你胡说……”哪怕心中想了,但与对方说出口不同,李青萝不由出声反驳,这根本就是不可能之事。 父母的来历丁春秋曾与她说过,出自西方一座叫做逍遥的武学门派,而父母二人乃是师兄妹关系,是逍遥派掌教逍遥子的徒弟。 但丁春秋并没见过逍遥子,按照丁春秋所讲,眼下逍遥子早便是百岁开外,应该不在世上了,就算还在的话,也绝不可能这么年轻。 而且眼前这文士还说父亲是他儿子,这简直就是胡言乱语:“你这般岁数,我父亲怎么会是你的儿子?” “无知。”中年文士似乎不屑解释,淡淡道:“本来我也没萌生寻找你们之念,不过忽然心血来潮,要到处走走,蠢儿就那般了,想瞧瞧他的后代如何,能不能调教一番,继承李氏的道统,没想到你比他更不如,真是叫我失望!” “我……”李青萝脸上忽红忽白,本是不该相信,但对方的武功实在高到离谱,自己此时便是想要运气都极为艰难,感觉受到对方逸散的气机压制一般。 “我还是不信,父亲的弟子都不……” “那些人知道什么,此事只有你父亲师兄妹三人知晓,李家本是旧日南唐后裔,这百来年不过残存于世罢了。”说到这里中年文士露出一抹自嘲。 “南唐后裔,残存于世?”李青萝心中震惊,这是丁春秋没有说过的,可哪怕她身在江湖,也知当时金陵城破,后主奉表投降,率一众城内宗室去往了东京开封,怎么又是残存? 看见李青萝表情,中年文士淡然道:“我这一脉乃是皇裔,在宋京之中已经断绝。” 李青萝闻言讷讷不知说何才好,若眼前之人真是逍遥子,又是自己祖父,为何看起来如此年轻?难道武功练至登峰造极,能够驻颜不变吗?容貌老去一直是她的心病,但若习武至巅峰能保持青春,她则更加心中更恼,因为她实在是天赋太差了。 中年文士此刻眼中又出现嫌弃之色,开口道:“你有一个女儿?” 李青萝急忙点头:“是有一女,名唤王语嫣。” 中年文士皱眉道:“怎么能够姓王?” 李青萝大窘,嗫嚅道:“确,确实不该姓王,应姓段的,他的亲生父亲是大理段家之人,镇南王段正淳。” 中年文士不悦道:“我是说为什么不姓李,既是我的后代,她那一辈如今又她自己,必然要姓李的,姓什么王和段呢?李秋水本来姓没藏,也是入我门后,随我改的汉姓。” “啊?”李青萝闻言顿时觉得自己真的蠢笨,想事情都会想去了旁里,但又不知该怎么回答,脸上一副自卑尴尬。 “她的学武天赋如何?”中年文士微微沉吟:“段家之人全都习武,当年我曾见过段思聪,天赋不错,但……与我相比却是差了不少。” “她并未学武……”李青萝垂首说道。 “为何不学?难道资质还不如你?”中年文士双眉拧起。 “嫣儿的资质应该比我好,只是她自己不喜欢打打杀杀,所以才不学习,她……可是能够过目不忘的!” “过目不忘?”中年文士道:“那可也算不得什么,不过少浪费点工夫,观看别人切磋能触类旁通一些,真正资质好的乃是一学便会,一想即通,遇见瓶颈桎梏,用不多久便能打破,不会被阻碍太久。” “这……我便不知了。”李青萝摇头。 “她现在哪里,叫过来我看。”中年文士道:“虽听着比你要强,可也得看一下方知。” “嫣儿不在曼陀山庄,她在,在……”李青萝说到这里神色有些不自然起来,南唐是被大宋灭国,就不知说跟着大宋燕王走了,对方会不会恼羞成怒。 “在哪里?莫非去了城中?”中年文士看她神色有异,道:“且说实话,不然即便你是我的后代,我也不介意斩掉你,倒省得活在世上辱没我的身份名声。” “她跟着燕王去东京了。”李青萝闻言一哆嗦,哪里还敢撒谎,脱口说道。 “燕王?宋国的燕王?”中年文士露出思索神色:“为何要与他前往东京?” 李青萝怎好说赵倜主动提起,自己也希望女儿跟着他走,嫁入王府跟着沾光,说了只怕对方会直接一掌拍死她,此刻思来想去找不出理由,只好拿自家的事情做挡箭牌,说女儿知道真正身世,心中难以承受,正好燕王剿匪路过,结识后往东京散心。 中年文士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往东京看看,若是她资质尚可,便带她走,令她学武,今后做为我李氏一脉的传人。” 李青萝闻言心内不觉一跳,感到美梦即要落空,学一身武艺又能如何?岂有嫁入王府更好! 她小心翼翼地道:“我父无崖子不是已经继得逍遥派门户,是南唐李氏一脉传人了吗?”中年文士嘴角露出些微不屑:“那蠢材脑袋里都是些乱七八糟事情,杂念太多,只有小聪明,哪得真慧智,算什么我的传人,何况逍遥派是逍遥派,我南唐李氏一脉是李氏一脉,不能混做一谈。” 李青萝听不懂对方意思,但也不敢继续询问,唯唯诺诺称是。 中年文士扫了她一眼,再不说话,转身往门外走去,又使出那移形换位的身法,几息之后便消失远处不见。 李青萝心内琢磨,也不知这人说的真假,就算真的是自己祖父,武功臻至化境,但也不能坏掉她的美梦,她这一生不顺,父母抛弃,学武不成,遇人不淑,平素便是瞅什么都不如意,此刻就想靠着女儿改换门楣,换一种活法,怎能叫人破坏了,谁都不能挡路。 想到这里,她咬了咬牙,急忙铺纸研墨,给赵倜写信,将这件事情一五一十地写上,然后用蜡丸封好,坐下思索,想派谁前往东京报送。 她自己不能去,对方已经认得她,路上遇见洞悉意图再直接打死,那就只好派人送信,可得派个和赵倜或其手下熟络的,不然王府何等地方,侯门都深似海,王府只怕连大门都靠不近前。 想了片刻,似乎只有小丫鬟幽草与赵倜一行人熟悉,便起了身,到门外谨慎观察一番,径直前去寻找…… 赵倜从端王府回来后,又待了几天闲暇时光,决定北上出使辽国。 在宫中和赵煦确定好一些商谈细节,然后回府准备。 府中交待的事情简单,不比上回,上回离开多少有些仓促,立下事宜较为严肃。 这次都早知道他要出使,府内人等筹备充分,王语嫣和阿朱也没上次的紧张心情。 但赵倜还是嘱咐二女,若出府游玩,定要带上童贯郑福两人,两人不但武功很好,也有官身,遇见麻烦容易处理,二女自然答应。 随后再隔一日,使团离开京城,往河北进发。 此番使团内除了黄裳之外,还有赵倜的身边几人,他带了韦寒沉、周侗、王承宗还有朱初一,几个也都有官职,在名单之上。 剩下的则是各部低级官员,员外郎,军器监使等等二十多个,还有禁军军兵一百名。 出了京畿路过黄河往定州路进发,不日进入定州境内,到了州城门前,苏轼正带着一众官员在列队迎接。 赵倜并不是第一次见苏轼,早在宫中之时他便认得,此刻观瞧这位东坡先生面容依旧清俊,但略显消瘦,不过一篷大胡子却不见少。 苏轼虽然出迎,态度并不热烈,赵倜支持复新法废旧法他并未怎么在意,在他眼中,两法皆有弊端,哪个都不完美。 他在意的是赵倜牵头此事,导致弟弟苏辙接连被贬,此刻已经降为左朝议大夫、试少府监,分司南京、筠州居住处分。 这样天南海北,兄弟两人见面的机会愈发稀少,心中有些不忿。 赵倜观看苏轼表情,知其所想,不由笑道:“苏安抚,五六载未见,一向可好?” 苏轼道:“上回见燕王还是皇宫之内,那时太皇太后健在,朝上一片祥和,如今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竟不想已是几个年头过去,人事改变,时过境迁。 赵倜听出他话中怨气,不由摇头笑道:“子瞻,回去州衙再说好了。” 接着进城,直去衙中坐定,茶水上来,赵倜喝了两口,慢悠悠道:“是本王和官家说的,叫子瞻随我出使辽国。” “原来是燕王?”苏轼讶异道:“本来下官还在静待贬谪,谁知道圣旨到来却是作为副使前往辽国。” 赵倜看他一眼,手指轻敲桌案:“可不就即将被贬,若不出使,一路南去,直往大陆之外了。” 苏轼闻言身体一震,道:“此心安处即吾乡,多年遭贬,苏轼已习以为常。” 赵倜道:“你倒是心静如水,宠辱不惊,和了元和尚学了一手好禅。” 了元就是佛印,苏轼与其相交莫逆,以往时常辩讨机锋。 苏轼沉默几息:“燕王为何要下官一同出使?” 赵倜想了想,道:“我记得子瞻在徐州黄州等地治水弄田,每日勤奋,颇有政功。” 苏轼微微垂首:“往昔之事,多被人忘却,燕王记得,下官心中感动不已。” 赵倜笑了笑:“本王知道你在那边曾发明一种食物,叫回赠肉,本王此番过来想要尝尝。” “燕王……”苏轼嘴角抽搐,抬起头来:“下官可以做肉,但日后此事传扬出去,倒好像下官以此媚上,奸佞行事,不为人齿。” 赵倜摇头道:“难道除了做肉,你便对辽国一无所知?出不得力吗?” “这个……”苏轼闻言恍然:“下官身处定州这段时间,每每去边境巡查,对榷场交易早便熟稔,对契丹人行径也都心内有数。” 赵倜道:“这便是了,此番可能会前往上京,其间榷场交易细节,便由子瞻你来述说。” 苏轼起身行礼道:“下官领命。” 翌日,使团整备完毕,开始离开定州往边境进发。 几天之后,到达宋辽边境,一行队伍刚要往榷场方向行去,忽然听到一侧山包后,传来乱纷纷的吵闹厮打声音。 (本章完) 第137章 燕云十六州,风起云飞扬 第137章 燕云十六州,风起云飞扬 赵倜向山包方向望去,淡淡道:“何事喧哗?” 苏轼闻言露出无奈表情:“殿下,定是宋辽两边百姓商户在那里又起争执了……” “哦?有边境为线,为何还会争执?” “殿下,那边有一口甜水井,恰好不好就打在边境中间,本来倒还没什么,毕竟百姓稀少,汲水并不拥挤,但开了榷场之后,客商云集,都就近而居,人多起来时常因为水事纷争。” 赵倜道:“军兵不维持秩序吗?” 苏轼苦笑道:“却有维持,但初时还好,久了便各有偏倚,有时就会动手。” 赵倜点头:“过去瞅瞅。” 片刻来到山包后方,果然有一口青石块垒砌的大井,两旁不少人翻滚扭打在一处,木桶扁担等物丢得到处都是。 旁边宋辽军兵却不拉架,反而正在往下脱褪军服布甲,摩拳擦掌,看样子想要加入战团。 两旁打得激烈,没有一个示弱,没一个后退讨饶。 赵倜见状不由露出笑容,道了一声“好”! 苏轼纳闷:“殿下,这般乱纪之事,为何说好?” 赵倜看他一眼,悠悠地道:“如何不好?争执之下,难免忍耐不住一方抢先动手,若是契丹先打过来,难道我宋军宋民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与对方示弱吗?” “可这,这得先分个对错啊……”苏轼揉了揉额角,本来以为赵倜会呵斥军纪不严,喊停眼前乱象,然后询问详细缘由,却不料竟然叫起好来。 赵倜道:“此种生活之事,今天你占先了,明日我来晚了,摩肩擦踵,跌撞踩脚,平时怎能避免得了?就算当下分出原由,调停两边,也并非从根源解决,只要井在,纷争便会不息,以后依然还会再有。” “可也不好直接动手,还要脱掉军装上前……”苏轼脸色难看。 赵倜摇头道:“脱掉军装代表他们识得轻重,没有拿刀动枪,只用拳脚,代表他们有所理智,与辽多年未曾开战,边境儿郎血性倒是未泯……” 苏轼闻言心中一惊,揣摩着赵倜话中意思,小声说道:“殿下……” 赵倜看他道:“燕云之地,自古哪里?” 苏轼一愣,随后低头道:“乃我华夏土地。” 赵倜笑道:“这便是了,契丹占据百年,攫取无数财富,一口水井争执,难道还要阻止儿郎们动手或是防卫吗?倘若叫他们退让忍气吞声,岂不寒心?久而久之,懦弱之风蔓延,还谈何……复燕云,补金瓯!” “殿下所言极是。”苏轼抹了一把额头,竟有汗水沁出,时近百年,自澶渊之盟后,头一次从皇室口中听到复燕云三字! 复燕云,幽燕之地,燕云十六州,苏轼心中不由有些激动。 这时那撕打的宋辽两方看这边有队伍过来,骑着高头大马,脸上不由露出迟疑,纷纷跳出圈外。 宋兵这边首领认得官服,瞅苏轼着紫色衣袍,顿时吓得一哆嗦,整座定州路就只有一人着紫,乃是经略相公,定州抚帅。 军兵们急忙把布甲穿好,然后跑过来行礼。 苏轼摸了一把胡须,望向赵倜,赵倜点头:“打得不错,可惜这么半天都没打赢。” 军兵首领是个红脸膛的青年,闻言悻悻道:“对面契丹人多,若是一样的人数,早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了。” 赵倜笑道:“你却能说大话,要知道以少胜多才算本领,真上了沙场,还能祈求对面和你人数一样多,或者比你人少方好取胜吗?” 青年愣了愣,行礼道:“这位相公说得是,只怪小人们学艺不精,为自家寻找借口。” 赵倜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 青年道:“小人姓杨,唤做杨满盈,麟州人氏,现为边营下属巡防都头。” “麟州啊……”赵倜想了想:“做得不错,但下回打的时候也要讲点策略,别一味的蛮干,既然武艺不精,不能直接碾压对方,就要动动脑子想想怎样才能取胜。” “是,小人明白!”青年用力点头,虽然不知赵倜是何身份,但看着经略相公陪在一边,显然官职更大,此刻得到肯定,心中有些激动。 赵倜踏马向前走去,那些契丹人眼怀警惕,纷纷后退。 赵倜笑了笑,握着马鞭一指:“争斗归争斗,不得动刀动枪,不得无赖不认,输的自然当日排后,不服明天可以再来打过。” 契丹军兵里一人道:“你是谁?有何本领定下规矩?” “我有何本领?”赵倜嘴角扬了扬,对旁边周侗道:“拿弓箭来。” 周侗急忙递过宝雕弓白翎箭,赵倜抽出三支白羽,一起搭在弓弦之上。 契丹人见状不由大惊,刚才的军兵喊道:“你都说了争斗不能用兵器,怎么还……” 赵倜摇头一笑,羽箭直指青石井,就听“嘎吱吱”动静,弓挽如满月,瞬间白光便如流星一般齐发出去。 “砰”地一声炸响,根本不分先后,三支羽箭全部射入了青石棱内,入里几乎一半还多。 契丹军兵和那些商户百姓立时脸色大变,石棱乃是青石棱角交接处,极为严实紧密,平常就算用刀划都不容易划开,更别说拿箭射进去了,而且还没入这么深。 苏轼在旁脸色震惊,开口道:“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赵倜望着契丹军兵:“我立规矩,自然有立规矩的本事,你们若能,也可立下规矩。” 契丹军兵面面相觑,刚才那军兵道:“你这宋人好本领,我们确实不能,既然你有本事立下规矩,我们遵守便是。” 赵倜微微一笑,军中立规,看的就是本事大小,拳头大的说了算,且不同于江湖,看的是枪马娴熟,战场武艺。 他勒转缰绳,掉头往那边榷场行去,后面队伍跟上,苏轼道:“殿下这般本领,真叫下官心生佩服。” 赵倜道:“子瞻所作的江城子一词中,不也是亲射虎,射天狼吗。” 苏轼道:“惭愧,下官虽然也能骑射,却哪有殿下威武。” 赵倜瞅他一眼:“不过本王文才不成,没子瞻你名播天下啊。” 苏轼闻言脸上出现一丝谦逊,心中却暗想,对方确实没有什么文声,以前在朝时听说这位不爱读书,宫内几乎不学文章,却是可惜了。 他道:“哪里,哪里,殿下实在是过奖了。” 赵倜看他表情,知其心中所想,不由微微一笑。 这时到了榷场前面,因为提早便有军兵过来通报,不少人在场外迎接。 只见辽国那边为首的是个四五十岁一脸严肃的中年人,此刻开口道:“可是宋国燕王当面?” 辽国官制分南北,两边官员名称基本相同,但南面官主要维持管理汉地事务,对国策影响有限。 这边汉官多主操政事,契丹官少,但多管军务,眼前这人乃是南面官的礼部尚书,叫做张梦迁。 赵倜点头下了马,张梦迁道:“还请燕王里面说话。”来之前赵倜专门查看了辽国南面官的资料,这张梦迁乃是幽州出生的汉人,随后读书科举入辽朝做官,一辈子都没去往过大宋。 赵倜道:“张尚书来几日了?” 张梦迁神情颇为谨慎,道:“已有三日,时刻等待燕王使团。” 赵倜道:“除了张尚书外,可有旁人一起商谈?” 张梦迁道:“这个……榷场之事,我便可以做主。” 赵倜摇了摇头:“只怕张尚书做不得主啊。” 此时进入榷场里面,四周木栅围着,圈出好大一块地方,中间道路,两旁分出宋商和辽商,两国商人相对开设商铺摆放摊位。 宋辽在榷场各有官员管理,其中最大商铺都属朝廷所有,而购买对面货物,也是朝廷具有优先权利。 榷场商人交易双方不能直接接触,由官牙从中斡旋,需要缴纳支付牙税。 这时两侧客人很多,不少官牙跑来跑去,生意十分兴隆。 半晌之后,走入最里面的官舍,待坐定奉来了茶水,张梦迁道:“燕王,我国陛下已经将圣旨下到南面中书省,指定我可全权决定此事,大凡条件,都可以商谈,我能够定夺。” 赵倜喝了一口茶:“本王看你定夺不了,就是你们南面的宰相都定不了。” 张梦迁面色隐隐露出不愉:“燕王这是何意?莫非怀疑我无此权利?” 赵倜摇了摇头,示意黄裳拿出使书,张梦迁打开观看,不由神情一变:“这……这怕是不行。” “我就说张尚书做不了主。”赵倜淡淡道。 张梦迁紧皱眉头:“自辽宋开设榷场以来,从未言过马匹之事,这番为何写入其中?非但我做不了主,怕谁来都做不了主,也不敢答应,辽宋之间不可能有战马交易。” 赵倜道:“并非交易战马,只是以此做为开设榷场的条件。” 张梦迁又看了一遍使书,摇头道:“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此例不可开,不可破。” 赵倜道:“榷场是你们大安帝提出,最后定不定下来还在大安帝,若张尚书真能决定,那本王现在便带人走,你自去北面复命吧。” 张梦迁神色阴晴不定:“此……此条件不能够换一个吗?实在过于突兀,从未有过。” 赵倜道:“不过是百十来匹战马,就算是我派人在边境私下收买,也并非难事,如今提到书上,乃是我陛下英明,不想破两国商规。” “百十来匹,私下收卖……”张梦迁深吸一口气:“燕王,我刚才托大,此事确实做不得主,还须我上奏陛下,看帝意如何。” “好,那本王就在此处等几天。”赵倜笑了笑,涉及到军备,别说对方一个汉人尚书,就算是北面的宰相也拿不了主意,必须耶律洪基开口,跑一趟上京却是不可避免的。 “我现在就回析津府写奏折,派人快马呈去上京。”说着张梦迁起身便要出门。 赵倜道:“张尚书且慢。” 张梦迁疑惑道:“燕王还有什么指教?” 赵倜道:“我朝皇帝给大安帝准备了样小礼物,还请带去同往。” 张梦迁纳闷道:“礼物……” 赵倜向身后示意,韦寒沉拿出一只盒子来,里面是一套上古八骏的玉雕,拳头大小,极为精美,马眼以罕见宝石镶嵌,光芒闪耀。 张梦迁顿时目瞪口呆:“这等宝贝……” 赵倜不动神色,哪怕这些年辽国一直在模仿汉学构造汉物,自称继承唐统,写诗填词,作样文章,但对精巧制工,瓷器纺织等传统汉工,却连门都没摸到。 这一套玉马在大宋宫里只算是平常之物,但在辽国便称得上宝贝了。 “张尚书且要注意,告诫送信之人谨慎,此物写在国书之上,若路途有所闪失,本王可概不负责。” “燕王放心,这等宝物怎敢有丝毫差池。”他说着不敢交给随从,自己小心翼翼捧着向门外走去。 看对方一行人出门,赵倜也站起身形:“回去那边吧。” 这大厅乃双方议事之处,至于宋辽各自处理公务却不在这里。 到了大宋那边的房舍,榷场措置官已经摆下酒席,吃罢到了下午。 赵倜带着周侗等人去外面走动,只看此刻秋高气爽,四周旷达,燕云之地,自古壮阔。 顺着边境线走出极远,赵倜默默无语,直至傍晚方才返回。 再用了些酒菜,然后练功,亥牌时分安歇。 时至午夜,外面明月当空,白光洒人间,就看辽境那边有几匹骏马驰行过来。 这几匹马都是战马,高壮沉稳,并未发出太大声音,在距离榷场不远的地方停下。 为首马上端坐着一名少女,身形窈窕,轻纱蒙面,一双眸子明亮似月。 她望向榷场,面纱之下露出一抹笑意,低声自语:“在东京把我追得好苦,又将我苦心经营布下的谍子全部摧毁,居然还敢来大辽出使?” 后面一名侍女疑惑道:“公主,可是有事吩咐?” 少女道:“没事,过来看看宋国的燕王,此刻就在榷场之内。” “宋国燕王?”侍女惊讶道:“宋国的亲王来边境干什么?” 少女声音轻柔地道:“陛下想要增开五座榷场,宋帝派他出使,不久之后应该前往上京。” “公主认得他吗?”侍女好奇道。 少女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眼中现出很认真的思索之色,轻声道:“去上京不就认得了?” 京畿路,夜色茫茫,一名蓝衫中年文士正在月下掠走。 他身形快到似有似无,月光中影子好似换位一般,明明看着便在这里,下一刻却出现在了远处。 天明之时,他来到东京城前,城门刚刚开放,不少人出入,挑担推车,满载果菜,忙忙碌碌,一日繁华即将开始。 蓝衫中年文士背负双手,看着这座当世第一大城,脸上神色无喜无忧。 (今天去医院了,回来有些晚,欠的明后天补上,谢谢大家,这段字不收费) (本章完) 第138章 真实身份 第138章 真实身份 初升的晨曦斜洒下来,赵倜牵着黑玫瑰徜徉在阳光之中。 黑玫瑰在草地上撒欢,似乎对这片土地极为欢喜。 燕云多平原,气候水草适宜,乃为天然马场,可惜大宋一直未复幽燕,在庐州等地养马又颇不顺,致使骑兵一直被契丹西夏掣肘。 此时到达边境已有七日,赵倜估摸着上京该传来消息,黑玫瑰玩耍够了他慢悠悠骑回榷场,果然看见张梦迁正在等候。 不出他所料,耶律洪基下旨邀使团进京详谈,中午启程,张梦迁相陪,往去上京。 一路之上,越走越见景物萧瑟,原是入秋季节,行走草原,苍凉肃杀气氛渐次浓厚。 待将近上京临潢府的时候,忽然耶律洪基派人送信,说出城往大草原秋狩,叫他们去西方见面。 张梦迁道:“燕王,这却是意外了,近些年陛下都不怎么离京,谁知今年竟然秋狩。” 赵倜微微一笑,心中计算了一下,耶律洪基的年岁已经不小,本身好文好佛,疏废弓马,也不知还能不能打动猎物。 随后使团偏移,往西而去,每隔一段路程都有契丹军兵巡逻,可以问到秋狩队伍所在方向。 没两天工夫,来到上京城西三百余里,只见天地愈发高远,白云清淡,秋风飒飒,数顶大帐鱼贯排列,金顶王帐矗立其中,张梦迁急忙前往禀报。 片刻之后回来,耶律洪基此刻正在帐内,叫使团人等前去觐见。 赵倜瞅了瞅天上太阳,正值上午好时光,这大安帝不去骑马逐猎,猫在帐篷中干什么? 到了近前,张梦迁带赵倜黄裳苏轼走进。 只看这帐里布置得金碧辉煌,珠光宝气,哪还像狩猎所用,分明一座豪华宫殿无异。 左右站着带甲将领,侍卫军兵一直排去里方。 最里面有张书案,一名穿着华贵汉衣常服,身材高大,神情庄严的老者,正坐于案后。 若是不看老者发型,只观其神态衣着,任谁都不会以为老者是契丹人,分明与汉人无异。 赵倜知道这便是辽国大安帝耶律洪基,耶律洪基慕汉至极点,有一段时间甚至要下令全国改换发式,但被群臣拼命阻止。 只见耶律洪基旁侧还坐着一人,赵倜目光扫过,不由双眼微微眯起。 是名宫装绝色少女,眉目如画,肤白似玉,双眸剪水,正在瞅他。 赵倜吸了口气,竟然是那名百寻不到,最后在东京追了大半夜,却被其逃脱的辽国间谍! 这少女竟跑了回来,就不知什么身份,居然坐在耶律洪基一旁不远。 瞧着少女露出一丝好看笑意,赵倜面无表情,心中暗想有什么办法能将她抓回大宋,严刑拷打,问问东京城内还有没有谍子残余。 上前见礼后呈递国书,耶律洪基粗略扫了遍,放去一旁,然后上下打量赵倜。 “之前朕已闻报开设榷场条件,赵使者朕来问你,你国要马匹干什么?” 赵倜笑道:“我国皇帝平时喜欢赛马游戏,每月十余天都行此乐,金银宝器下注关扑,但苦于手底只有青唐马和夏马能跑,旁马有些不行,未免想起契丹马,这才要买上百来匹,不知能否比过另外两种。”耶律洪基语气微带不屑:“契丹马乃是天下第一,青唐马和夏马怎么能够相比。” 赵倜目光闪闪:“可我国陛下不知,就算是东京的王公大臣也全都不晓,只以为青唐马与夏马才能互争鳌头。” 耶律洪基闻言脸色一沉:“宋国竟不识我契丹健马吗?” 赵倜道:“京畿尚且不识,更别说外地。” 耶律洪基目光炯炯看着赵倜,忽然笑了起来:“赵使者以此为引,不就是想激起朕的胜负之心,好与你国交易马匹吗?不过辽宋不易军备,乃一直以来规矩。” 赵倜笑道:“还请辽帝明鉴,这百来匹马根本不在榷场交易之中,只是作为开设榷场的条件,就如……我国皇帝送予辽帝的礼物,也和榷场中的交易无关。” 耶律洪基沉默几息,道:“那礼物朕看了,确实精致,就不知这种物件你国能交易多少?” 赵倜摇头道:“此乃宝贝,我大宋也颇罕见,但若新开榷场,我国皇帝倒可以督促民间有珍宝者前往边境出售。” 耶律洪基微微思索:“不知宋帝除了赛马,平日还玩些什么?” 赵倜道:“我国陛下除了赛马,就好收藏各色宝物,除此之外,便是广开诗会文会,收集佛经梵书,听高僧大德辩讨佛法,从中领悟天人之理。” 耶律洪基点头:“原来如此,看来宋帝与朕乃为同道,他不好打猎阅武,观看教场演兵吗?” “打猎阅兵?”赵倜摇头道:“我帝好文,自来不碰金铁之器,我皇室之中罕有宗亲好武,我有一弟,是端王赵佶,丹青笔墨东京一绝,广被士林文坛赞颂。” “燕王难道也不好武吗?”这时一个悦耳声音于旁响起,赵倜看去,正是那名宫装少女。 他吸了口气,没有回答,看向耶律洪基。 耶律洪基瞅了瞅一旁,露出慈厚目光:“赵使者,这是朕的孙女成安公主,耶律南仙。” 耶律南仙?赵倜闻言心念转动,原来竟是此女,耶律南仙在辽国乃至整座大草原上都颇有名气,号称秀思慧黠,文武双全,是契丹皇室中罕出的才女。 而且未来辽夏将会联姻,此女会嫁与西夏第四位皇帝李乾顺,成为西夏的皇后,身临河西白高国,问政党项青唐。 但为什么在端王府抓的辽国谍子奚巧芳却说她姓元?难道是往大宋布置间谍之事,用的化名吗? “我还有个名字叫做元小仙。”少女此刻莞尔笑道:“我母亲乃是西夏人,北魏拓跋氏后代,拓跋改姓为元,我于外走动,多用此名。” 元小仙?赵倜瞧向她,这便对了,此女倒有几分本领,敢往大宋行机密之事,就不知一身武功从何学来,那种浮光掠影轻功,并不比葵宝典记载的身法弱,她内力不够雄厚,才无法发挥全部威能。 “原来是成安公主,真是失敬。”赵倜微微一笑。 “刚才燕王说宋室之内,罕有好武之人,就不知燕王你喜不喜武?”元小仙看着赵倜,睫毛如小扇扑闪,轻轻地道。 (本章完) 第139章 神京来人动四方,射雕引弓塞外茫 第139章 神京来人动四方,射雕引弓塞外茫 赵倜闻言摇了摇头,淡然道:“本王不喜武,本王从来都自认文采飞扬,不好武功。” “燕王居然不好武,自认文采飞扬?”元小仙微笑道:“燕王果然言语诡谲,不能使人相信。” 耶律洪基露出一副感兴趣模样:“赵使者自诩文才,比之苏使者如何?” 苏轼这时在后面一脸发懵,心想虽然辽帝贪心汉文汉统,此刻不免投其所好,但燕王你也不好这般吹嘘自己吧? 满朝上下谁不知道你不读书,只好舞抢弄棒,就算在辽国要隐藏我大宋威武,不叫对方忌惮,可这般胡乱说话,万一辽帝来了兴趣,也开个文会诗会,岂不露馅?商谈之事必将告吹。 “与苏使者相比……”赵倜看了一眼身后苏轼,苏轼文坛名声可谓广播天下,不但于大宋响亮,诗词也多传与外邦,尤其大理辽国等地,都有诗集分发。 苏轼头皮发麻,不知该如何回答,可既然赵倜都说出口,也不好揭穿对方根本不读书的事情,只好顺着说道:“这个……燕王文才实不下我。” 耶律洪基闻言,浓眉稍稍扬起:“赵使者的才华居然不下苏使者?这可叫朕未及想到,苏使者在我大辽名气极响,那水调歌头、念奴娇等词,被广为传唱。” 苏轼咬牙道:“外臣惭愧,燕王之才确实极高,在我朝上民间也多为人称颂。” 他暗自琢磨,就怕耶律洪基心血来潮回上京聚开诗会,等出帐定要找赵倜商议,将自己压箱底还没传出去的几首词与小文给他,让他背下来做不时之需,但这也不算稳妥,若是遇见指定的题目又该如何是好?心中一时纠结无比。 “好。”耶律洪基满意地点点头:“待回返上京,定与二位使者谈论此道,至于国书所言之事,待朕思量一番再说。” 赵倜道:“外臣等待便是。” 耶律洪基道:“本来今早要出去围狩,但占卜时辰不佳,便推至下午,三位使者出去用些饮食,午后与朕一同前往草原狩猎。” 赵倜行礼出了大帐,张梦迁安排居住餐饮,下午时刻一到,营中号角声起,各帐主人全部出来。 辽国北面朝上的官员来了大半,无论文官武将,与西夏一样,皆能骑射,可以舞刀弄枪。 赵倜不由看向黄裳苏轼两人,黄裳道:“王驾,下官打猎没有问题,不会逊色这些契丹人。” 赵倜微微沉吟:“冕仲近日可有习武?” 黄裳道:“自福建之时王驾与下官提过,下官便记在心中,最近时常参详道家拳法,略有心得。” 赵倜道:“不找个师父教教吗?” 黄裳摇头:“下官自小读经好道,于黄老之言多有理解,那日在端王府中听百家道人论经,其实与下官所参不差多少,甚或有些还不如下官解意,下官觉得自悟就好。” 赵倜点了点头:“冕仲觉得林灵素所言如何。” 黄裳露出思索:“那神霄一说,乍闻荒谬,但细一琢磨却也有三分道理,只是下官觉得似乎并非灵素道长能够想出。” 赵倜微微思索,又看向苏轼:“子瞻却不必多说了,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子瞻心中早有涤平西夏之心,不讲骑射,武艺自也是精通。” 苏轼闻言目瞪口呆:“殿下,那乃诗词渲染之语,焉能全部当真?骑马射箭我倒是能,武艺却哪得精通?” 赵倜笑眯眯地道:“只是不精通而已,那就是说确实会了?” 苏轼垂头道:“略懂一二,与殿下自无法相比。” 赵倜笑道:“那便出发!” 说罢,带二人上马,然后前面张梦迁引路,往狩猎队伍中汇合。 大宋,京畿路,东京城。 蓝衫中年人已经站了足足一个上午,观看城门前的熙熙攘攘,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这时日头往西南偏去,他微微闭上双眼,然后再次睁开,神韵内敛,迈步朝城中走去。 就在他进入城中不过几息,路边一名青衣人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蓝衫中年人面色清淡,不加理会,大踏步继续前行。 青衣人望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冲身后打个手势,后面出现两人往前跟上,他则直奔内城,向着啓圣院对面的巷子走去。 巷子里有一座皇家大宅,从未赐出,正是赵倜上次探察的那座府邸,当时见到赵煦在里面听武德司赤龙卫的人禀报消息。 青衣人进入府内,朝一处亭榭快步而行,亭中此刻正有两人下棋。 其中一人身着黑袍,浓眉宽面,表象威严。另外一个则须发皆白,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青衣人上前对黑袍威严男子行了一礼:“提举,发现一名入城之人异常,形态气息动作脚步仿佛绝顶高手。” “哦?”黑袍威严男子捏着棋子,悬在棋盘上方:“可感察准了?” 青衣人道:“提举,不能完全拿捏准,只是属下武功都看不到实处,感觉对方气质姿态虚虚实实,十分飘渺,若非高过属下太多,绝不可能如此,所以属下觉得该是一名高手。” “高手?”黑袍威严男子沉吟道:“神京早便多年不见高手,且说样貌看看。” 青衣人形容样貌后,黑袍威严男子望向对面白发白须老者,老者脸上出现思索之色,随后摇了摇头。 黑袍威严男子道:“且调人盯着,若不惹事,待他出城,旁的不用去管,顾好皇宫,若胆敢往皇宫前踏上半步,就算他武功再高也走脱不了。” 青衣人点头称是,行礼离去。 白发白须老者道:“还是通知宫中一声吧。” 黑袍威严男子道:“来人。” 只见从那亭后阴影内闪出两名赤衣侍卫:“提举!” 黑袍男子道:“去宫内知会皇城司宽衣天武等处,再知会……骐骥院!” “是!”两名赤衣人转身离开,片刻换了皇城司官服出去府邸,直奔宫城。 皇宫骐骥院,数座马厩排列,这里原本叫天驷监,雍熙二年改换此名,乃是饲养御马的地方。 此刻就看一个佝偻驼背的老宦官,从马厩中蹒跚而出,一只手拿着木叉,另外一只手拖着个竹萁,竹萁里都是马粪,他气喘吁吁,满头汗水,仿佛下一刻便会累得跌倒。 回头瞅向马厩里正瞪着大眼珠望他的一匹红马,老宦官抱怨道:“就你最难伺候啊,每次给你收拾都要踢我老人家,唉,人老不中用了,就连马都瞧不上了。” 他嘀嘀咕咕去倒马粪,布满核桃纹的面孔满是感慨唏嘘。 就这时远处一名皇城司卫快步走来,正是之前在武德司换了衣服的两名赤龙卫其一。 老宦官眯眼向对方看去,似乎老眼昏看不太真切,用力揉了揉时,那名赤龙卫已至近前。 “郭院使。” 老宦官皱皱白双眉:“什么院使不院使的,没看我老人家都亲自干活了吗,那些小崽子哪个会尊我为院使,你这么叫是在嘲讽我老人家吗。”赤龙卫陪笑道:“不称你老人家为院使还能称呼什么?再说干活不也是院使自己想干吗,谁又敢强迫院使收拾马厩呢。” “唉,我老人家干活是在赎罪啊……”老宦官闻言露出一抹追忆神色,但随后面孔一板,道:“来我这里干什么?” 赤龙卫道:“周提举叫小人过来知会院使一声,城中来了高人。” “高人……”老宦官一副若有所思:“有多高?” 赤龙卫道:“这个却不知道了。” “神京好久没来过高人了。”老宦官叹了口气:“真想出去会一会啊,可惜的是我老人家哪里都不能去,要守着皇宫,死也要死在这里……” “院使,那小人就先回去了。”赤龙卫道。 老宦官裂开嘴巴笑了笑,露出一口雪白牙齿,他的牙上下分别胼成一块,完整一体,并没颗数之分,就像两排骨板。 看着赤龙卫离开,他慢吞吞地倒了马粪,然后步履蹒跚离开骐骥院,往福宁宫方向走去…… 赵倜骑着黑玫瑰,跟随辽国大臣将官,顺着草原朝西而行。 跑出几里之后,队伍开始散开,有军兵向南北奔驰,然后兜着野兽往这边赶来,给耶律洪基和一众大臣们射猎。 但此处草原经过前几天的围狩,野兽已经稀少,耶律洪基便叫人鸣镝向远方而去。 继续在草原上跑了一阵,耶律洪基下令军兵放出几只猎鹰,那鹰冲上云霄,意欲捕捉途径此处的大雁等飞鸟。 这时众大臣和将领早就不聚在一起,而是慢慢散开各自寻取野物。 赵倜距离耶律洪基并不算远,对方一路下来只射了五六箭,除了一只早便受伤的兔子外,一无所得。 他摇头看了看天上的猎鹰,显然对方打算以此捕猎,作为自己收获。 那几只鹰在天空盘旋,忽然瞅见西方远处飞来一个影子,立刻拍翅迎了过去。 赵倜手搭凉棚仰头观瞧,那影子体型很大,翅展极长,不知是什么鸟类。 耶律洪基身边一名少年忽然高声道:“陛下,是雕,是雕!” 那大鸟此刻飞得近了,耶律洪基身边没有远走的大臣纷纷道:“陛下,真是一只雕,看起来好像刚刚成年,不知猎鹰能不能擒获下来。” 雕之一属分很多种,体型都比鹰要大,赵倜也不识得天上是哪种雕类,就看转眼便与那几只鹰战在一处。 猎鹰平时训练有素,晓得围攻之法,但那雕十分勇猛,只是片刻就将一只鹰斗伤,从天上往下跌落。 这时剩下的鹰愈发不敌,刚才耶律洪基身旁说话的少年叫道:“陛下,射箭吧。” 耶律洪基点了点头,少年抬起弓刚要搭箭,瞅见一旁的元小仙:“姐,你箭法准,你来吧。” 元小仙笑道:“十三,你这番秋狩还无所得,若是能射下一只雕也算收获,能射雕者在草原上都是英雄。” 少年闻言脸色一红,再不谦让,举弓便是一箭射去,他的箭法其实不错,但天上的雕鹰都在飞翔,这一箭从大雕旁边穿越而去。 雕在半空惊了一惊,雕喙发出一声高亢唳鸣,似乎极为愤怒。 少年斥骂道:“好扁毛,叫个甚么,我将你射下拔毛来吃,看你还嚣不嚣张。” 他“嗖嗖嗖”又是几箭射去,那雕在空中半闪不避,居然连边没刮到,此刻雕确认了下面射箭之人,立刻冲少年凶厉叫个不停。 少年大怒,脸皮有些挂不住,喊道:“一起射,一起射……” 旁边将官立刻抬弓朝大雕射去,那大雕一开始不跑,变换姿势,似乎炫耀,但忽然尾羽处中了一箭,这才仿佛炸毛一般,旋身朝西边飞去。 此刻箭飞如雨,那雕后面又中了两箭,发出惨唳, 耶律洪基摸了一把胡须,点头道:“确是刚成年的大雕,此刻受伤,怕不久便会坠落,谁能追上活捉官升一级,赏百金,死的也有封赏!” 他身旁少年闻言,立刻道:“陛下,我去擒这畜牲。”说完打马追赶。 那些留下的将官互相瞅瞅,也纷纷请命,足足半数人往西去赶大雕,元小仙看一眼前方,也扬起马鞭奔去。 这时张梦迁冲赵倜喊道:“赵使者还不去赶雕,拿到了陛下可有重赏。” 耶律洪基望过来,颔首道:“赵使者不妨前往。” 赵倜讪讪一笑:“陛下,我弓马不济,还是……” 耶律洪基皱眉:“莫非赵使者瞧不上朕的奖赏吗?” 赵倜摇头笑道:“恭敬不如从命,那外臣便也前往看看。” 说完,他冲黄裳苏轼使个眼色,两人立刻跟上,直往草原西方投去…… 东京城,燕王府。 王语嫣这时放下手中书卷看向阿朱:“不知殿下什么时候归来?” 阿朱笑道:“王姑娘想念殿下了?” 王语嫣脸红道:“才不是,这些书都看过了,觉得无聊有些闷而已。” 阿朱道:“那不妨出府逛逛,早上听前面人说,今日五岳庙有庙会,十分热闹。” 王语嫣犹豫道:“殿下交待出门要带上童貂寺和郑貂寺。” 阿朱道:“我去喊他们两个,看他们闲得很,怕也极想出去玩耍。” 片刻之后,四人离开王府直奔酸枣门外的五岳庙,见果然欢闹非常,求神祈福,抽签买货,人山人海。 两人每座庙都拜了拜,从最后一座出来后时,看那边庙墙有个极大的豁口,王语嫣好奇道:“对面是什么地方,瞧起来空旷宽敞,风景不错。” 童贯躬身笑道:“姑娘,那边是相国寺的大菜园子。” 王语嫣疑惑道:“相国寺菜园子为何不与寺中一处?” 童贯解释道:“姑娘,相国寺产业太多,这菜园子好几处都有,平时寺里打发些和尚过来看管,却个个惫懒,不好好种菜,净弄些草闲物。” 王语嫣莞尔道:“既有草,不妨过去观赏。” 童贯称是,带头走过,在园中游逛了好一大圈后,尽了兴致,开始转身回返。 就此刻,几人忽然发现不远处竟站了名蓝衫中年文士,中年文士见几人面露惊讶望来,负手微微一笑。 (本章完) 第140章 白雾瘴地 第140章 白雾瘴地 赵倜骑着黑玫瑰,一路向西,追天上大雕而去。 这大雕尾巴后面扎了三根白翎羽箭,在空中惨唳,颇有些不平和后悔。 赵倜心中暗道,谁叫你当时不跑,在天上耍宝,各种翻跟头打把,卖弄技艺。 看来确是个刚出巢穴不久,没见过人世间险恶,不知两脚兽厉害的扁毛夯货。 此时大雕在半空左右滑动飞行,躲避后面弓箭的射击,后方追撵的辽国大臣将官,分散成了扇面,在草原上往前追赶。 雕尾巴后的三根羽箭颤抖不停,似乎过于吃痛,激发了它的潜力,速度不由加快许多。 渐渐雕影远去,但是追撵人群心中有数,雕受的伤并不轻,鸟类不比野兽,三箭伤势几乎不可能自愈,最后肯定难得幸免。 只看它坠落哪里,捡到时若有口气,那么官升一级,就算死了,也有封赏。 雕影消失,人群开始逐步分开,往不同方向,这个时候大抵便是赌运气了,继续向前,说不定谁会得到收获。 赵倜目光极远,直看到天上黑点不见那一刻,感觉似乎朝北拐走。 他拍了拍黑玫瑰的脖子,黑玫瑰发出一声嘶鸣,发疯般地奔跑,马儿从来没到过草原,年轻的马生之中未曾见过这般辽阔地方,可以纵情驰骋,只觉得主人待它太好,恨不得卖命相报。 也不知跑了多久,这时看不见太多旁人,三三两两又次分开,前方只有一匹白马在继续行进。 赵倜瞅着那白马扬了扬眉,竟是元小仙。 就算此刻对方落单,他也不好捉拿用刑审问,毕竟乃是辽地,此番出使以军国大事为重,自家也犯不上在辽国冒险。 同理对方也不敢如何,大宋亲王率使团来商议事情,争论吵闹无妨,可但凡损了一根毫毛,就是国战将起。 宋辽近百年没有开战,耶律洪基厌烦兵火,臣子们贪图享乐,自上到下没一个愿意打仗。 随着越跑越远,赵倜望见天边出现一个黑影,正是大雕,看来追寻的方向没错。 这雕此刻仿佛有些乏力,越飞越低下来,速度也慢了不少。 前方的元小仙朝天射了一箭不中,然后四周观瞧,看赵倜从后方追来,不由拢起纤手喊道:“燕王怎还在追赶?” 赵倜沉声道:“本王自要射雕。” 元小仙嫣然一笑:“燕王要做草原上的英雄吗?” 赵倜心想,我若真想做英雄就先拿下你大刑伺候,然后取了雕献给耶律洪基,乘机一掌拍死对方,那必然会成为名满天下的大英雄。 “射雕算是英雄?” “自然是英雄,草原之上能够射雕的都是各部落头领,只是燕王之前说武功不济,怕是会猎雕不成。” 赵倜闻言嘴角扬了扬,小丫头擅逞口舌之能,不必搭理,他一催黑玫瑰赶上前去。 元小仙见状马鞭轻扬,白马也快速窜出。 两人一前一后,天上大雕已有坠落之势,此刻不远处出现连绵小山,山势不大,十分低矮,山前有稀疏树木,乱石荆棘,遮蔽小山下方形状。 就见那雕直往小山扎落,元小仙跳下马,把缰绳往树上一栓,径直走去。 赵倜随后赶到,他看了眼一旁元小仙的白马,打量这片地方,既不是密林,也并非什么乱地,但荆棘不少,石头也多,微微思索后便也栓了黑玫瑰,尾随而去。可刚走出不远,原本还能看到的小山忽然朦朦胧胧不见,四旁起了一丛丛白雾,阳光也被雾气掩盖,转瞬失去了方向。 他摸摸下巴,这是进入什么迷阵了?可这种荒凉地方,谁闲得没事会布下阵势呢,有何用处。 此处既不是什么兵家要地,也不是什么草原要道,水草也不丰美,只怕平时都少人来。 他向前行了数步,发现四周白雾氤氲,仿佛绕回原地。 就此时远处传来一个银铃般的声音:“燕王在此慢慢等候吧,黄昏日落,雾自会散,到时燕王再出来不迟,小女子先行去寻雕了。” 赵倜冷哼一声,忽然身形一动,仿佛魅影光烟,双手打出龙象般若掌,“隆隆”之声雷鸣般不绝。 他微闭双眼,不叫白雾影响视觉,朝着元小仙刚才发出声音的地方冲去,沿途不管什么树木荆棘,乱石横岩,全部撞破击碎,仿佛巨兽一般肆虐碾压。 赵倜到了元小仙说话地点,看左右没人,纵身一跃极高,目光扫下,就见不远隐隐有个地方泛出与白雾不同颜色,便是掠过一掌拍出。 就听“砰”地一声响,然后娇咤传来,赵倜冷冷一笑,连续几掌拍去,竟连雾气都打散了不少,便看元小仙脸色发白,神情忿忿地出现在对面。 赵倜道:“带本王离开这里。” 元小仙眼波流转:“我也被困此处,哪里知道路径,燕王不要为难小女子。” 赵倜淡淡道:“刚才你说黄昏雾散,我自能走,你要先离开寻雕,还说不知出去路径?” 元小仙道:“那是在骗燕王殿下,若是能走,我不早就出去,何必在此处和燕王周旋。” 赵倜扫视周围:“这是什么地方?” 元小仙眸子露出一丝狡黠:“似乎天然形成的一块瘴地,听说你们宋国南面有不少这样的地方,还起了好听名字,甚么桃瘴青竹瘴之类。” “瘴地?”赵倜冷笑:“有这样的瘴地吗?分明就是借助天光水气,人为布置的一座迷阵,黄昏日落便散掉了,还想骗本王吗!” 元小仙眨了眨眼,瞅旁边一块大青山坐下:“燕王爱信不信,反正我要等黄昏再出……” 赵倜不待她话音落下,身子突兀闪上前方,一指往她肩头点去。 “你……”元小仙急忙躲闪,一拳打出。 这一拳看似没什么力量,但赵倜却皱了皱眉,觉得有如山势样沉重,十分压迫。 他立刻变指为掌,水寒掌用出,一把抓住元小仙的拳头,水寒掌绵绵柔柔的力道不停化解这拳上力量。 元小仙见被抓住,另外一只手急忙拍来。 赵倜侧身躲过,幻阴指气瞬间点出。 此刻距离极近,对方一只手又被握住,赵倜瞬间便封住了她两处穴道,叫她动弹不得,然后目光深邃看了过去。 元小仙见状失色道:“燕王,你要干什么?” (本章完) 第141章 严刑拷问 第141章 严刑拷问 赵倜瞅她几息:“说吧,怎么走出这块地方?” 元小仙低声道:“你放开我的手,解开我的穴道,我就告诉你怎么出去。” 赵倜松了她的拳头,淡淡道:“怎么出去?” 元小仙瞧他一眼:“穴道还没解开呢。” 赵倜摇头:“你那浮光掠影轻功不错,若是解开,你不管不顾直接退走雾中,我去哪里寻你?” 元小仙闻言道:“你不解开我不会说的,你杀了我吧。” 赵倜哼了一声:“你以为本王不敢吗?” 元小仙双眸闪了闪:“你是宋国燕王,自然没什么不敢,不过杀我一名弱质女流可不算什么英雄。” 赵倜这时与她极近,只觉吐气如兰,声音软柔悦耳,不由伸出手指勾住她下巴,感到一阵细腻莹润:“不错,本王是没什么不敢的。” “你……”元小仙身子一颤,眼睛转去一旁,软声道:“燕王,你还是解开我的穴道好了,我必然会说如何离开这里的。” 赵倜摇了摇头,他可不相信对方,虽然这小丫头此刻看起来楚楚可怜,但能在大宋东京布置那么多间谍,必然诡计多端,而且自身武功极高,他不信任一点。 思索几息,赵倜胼指往元小仙肩头指去,顿时幻阴真气进入对方体内。 “你在干什么?”元小仙惊了惊,感到一丝外来的异种真气正往下走。 赵倜不语,控制那丝真气顺着对方经脉游走乱动,片刻至肋下,转眼又至腰间,最后竟然去了足底,元小仙神色不由变得奇异起来,只觉得体内似乎有蛊虫在爬,难受无比,忍不住格格娇笑起来。 她想躲避赵倜放在肩头控制真气的手指,但苦于穴道被点无法动弹,笑了几息后,白嫩似玉的面颊竟然变得酡红,双眸如水,想忍住不笑却又做不到。 赵倜淡淡道:“还不肯说吗?” “我,我……”元小仙实在忍得辛苦,这时感觉难过无比,竟然转瞬哭了起来,求饶道:“我说还不行吗,你,你赶快放手。” 赵倜拿开手指,看着对方娇艳欲滴,如喜似悲的神情,淡淡道:“说吧。” 元小仙轻吸了口气,咬牙道:“你闭上眼睛,在这里左前行十八步,再右前行十八步,这么走上五遭,然后一直往前,就会离开白雾,到达小山下面了。” 赵倜闻言没有说话,元小仙小声道:“要不你解开我腿上穴道,我在前方带路,你跟着也能出去。” 赵倜点头:“还是这个法子好。” 说罢给对方只解了双腿的穴道,然后元小仙闭起眼睛,按照刚才自说的步法走去,果然半晌之后便离开白雾之地,到达小山之下。 赵倜瞅了瞅前面,那些树木乱石之后,竟有一座庙宇存在。 他伸手一指:“成安公主,那是什么地方?” 元小仙一脸忿忿:“小女子不知道。” 赵倜道:“过去看看。” “你,你把我穴道解开!”元小仙恼道。 赵倜摇了摇头:“一会儿再说,你不是能走路吗。” 说罢,他往前行走,元小仙在旁眼珠转了转,急忙跟上。 这时至了庙前,只见是一座刷成黑色的小庙,约莫三四间的模样,庙门关着,看不见内里如何。 赵倜见状心中暗忖,本来往小山上寻雕,这庙不用搭理,但此处荒凉,又不得不防。 他对元小仙道:“过去问问,看是什么所在。” 元小仙瞅他一眼,磨磨蹭蹭往前方走,到了庙门前因为双臂不能动弹,无法敲门,只好抬起腿,用小羊皮靴子轻叩了几下,喊道:“里面有人吗?” 片刻庙门打开,出来个青年女子,穿着十分古怪,虽然传统的契丹衣服形制,却是不少彩布条缝成,鲜艳无比。 她腰上扎了根彩带,带上系了个布兜,兜旁还插了只摇铃,随着身形移动,那摇铃发出“叮当”的清脆声音。 “请问……此处是什么地方?”元小仙看着青年女子,眨了眨眼。 青年女子微微一愣,但随后便隐藏起表情,目光不着痕迹扫了后面赵倜一下,道:“此处乃是小鹰岭萨满神庙,贵人从何处来?是想拜神祈愿吗?” 元小仙回头看向赵倜:“这里是神庙,你要祈愿吗?” 赵倜心中呵呵一声,萨满神庙?你在东京城内供奉的就是萨满教天地二神,外面的那迷阵又知道离开方法,此刻装作不认识对方?” “好,那就祈愿。”他说着走至元小仙并肩:“进去吧。” 青年女子在前面神色微变,道:“还请问二位贵人从何处而来?” 赵倜进入庙中打量四周,只看布置甚为简陋,里面正中靠墙地方有神龛,龛上供奉萨满天神地祗,摆了果品牲肉,香烛燃烧正旺。 他道:“从上京而来,路过此地,看见神庙正好瞧瞧,我观此处荒凉,你这庙建在这里,有人上香吗?” 青年女子道:“这却是贵客不知了,后面小山遮挡,贵客没有看见,山那边好几个部落,时常过来拜神。” “原来如此。”赵倜点了点头,伸手一指元小仙:“这是我家丫鬟,她想祈福,叫她拜拜吧。” “丫鬟?”青年女子惊讶,看向元小仙,元小仙急忙对她打眼色,心中却暗暗叹气,本来就没想能瞒过赵倜,这时更加露馅了。 “怎么,不像吗?”赵倜斜睨青年女子一眼:“从小买来的,还算听话,我经常带她出来游玩。” “不是不是……”青年女子急忙解释道:“只看穿着不像而已。” 赵倜冷笑:“穿着能看出什么,都是我赏赐的,不然带出来岂不丢人?赶快祈福吧。” 元小仙低眉顺眼走至神像前方,她双手动不了,直直地站在哪里,咬牙切齿默默嘀咕起来。 就在此刻,旁边房门忽然打开,走出个黑衣大汉,见到元小仙站在神像前方,纳闷道:“小师姑,你怎么来了?” 他话音出口,那青年女子神色大变,抬手便朝赵倜抓去,嘴中呼唤:“赶快帮忙,这歹人劫持了小师姑!” 男子大惊,纵身上前,抬掌便向赵倜拍去。 元小仙这时转过身体,叹气道:“本来还想你们弄个陷阱圈套捉他,谁知笨得可以,使眼色都看不出来,还不赶快住手,你俩根本打不赢他。” 但她说话已晚,赵倜转眼就已经封住了两人的穴道,接着走至青年女子面前:“你们为何管她叫师姑?” 青年女子此刻有些搞不清状况,本来以为劫持,但看来又不太像。 元小仙走过来道:“她们是我师侄,自然管我叫师姑。” 赵倜微微思索:“原来你的武功和萨满教之人学的。” 元小仙道:“你还是赶快解开我的穴道,不上山寻雕,再叫其他人收走。”赵倜冷哼:“先与我上山,穴道回来再说。” 元小仙无奈,对二人道:“委屈两位师侄了,若是我们一时半刻不回来,就等穴道自解吧。”说罢,跟着赵倜走出庙门。 青年女子看着两人背影,低声道:“师弟,你看小师姑可有危险……” 男子皱眉:“我看小师姑神情镇定自若,那人也没什么凶形恶状,不像有危险的样子,若真是会对小师姑不利,恐怕已经将我们两个灭口了。” 青年女子想了想:“确是如此,那人只是点了我们穴道,要真的想携小师姑去什么不好地方,肯定会杀了我们两个,不会只点穴道了事。” 男子唉声叹气:“那人武功太高,你我居然在他手下连一招都没走过,就不知是何派的高手,怎么从未闻过?” 青年女子道:“只怕是上京那边来的,小师姑认识的人里哪有寻常之辈。” 男子道:“估计此人身份也不寻常,否则岂敢这么造次?” 青年女子想了想:“就不知是否也为耶律皇族……” 赵倜带着元小仙上山,这山既不陡也不难走,树木稀少,几乎都是草石。 片刻走到山腰中间,也没见那雕,赵倜道:“莫非坠去山的那侧?” 元小仙道:“去顶上看看,一般雕都愿意在山顶筑巢,说不定此山就是它的巢穴,往这边飞是想回家。” 赵倜点头:“此言有理。” 元小仙睫毛扑闪道:“既然有理,燕王还不解开我的穴道?” 赵倜不理她,走至山顶,仔细观看起来。 元小仙往一旁寻去,十几息后忽然道:“这边有个好大的洞穴!” 赵倜过去一瞅,见果然是个山洞,点了点头:“前方开路。” 元小仙道:“我手臂又不能动,万一里面并非鹰巢,而是什么野兽,如何抵挡?” 赵倜淡淡道:“有本王在你担心什么。” 元小仙轻哼一声往洞内走去,这洞并不算深,几步便至尽头,就看里面靠一块大石的地方正趴着只鸟。 这鸟体型庞大,两只圆滚滚眼睛瞪得雪亮,身上暗灰泛银羽毛,尾后扎了三根白色羽箭,正是那只受伤的大雕…… 东京城,酸枣门外,相国寺大菜园子。 蓝衫中年文士目光扫过四人,最后落在王语嫣身上,露出一副十分满意的表情。 “好,很好,你就是嫣儿吧?” 王语嫣面露疑惑:“这位先生怎知小女名字?” 蓝衫中年文士笑道:“我自然知晓,我特地进京寻你,王府前转了几日,今天看你们出门彼此间说话,确认是你。” 王语嫣有些错愕:“先生是什么人,寻小女有何事情?” 蓝衫中年文士道:“我是你的长辈,此番过来乃是想授你家传武功,继承我的衣钵。” “长辈?”王语嫣怔了怔,脸色有些不好:“你是段家的……” 中年文士摇头,打断她道:“我知你要说何人,我不是大理来的。” 王语嫣闻言松下口气,暗想不是那大理段……正淳派来的就好,自己并不想见此人,也不想和大理段家扯上任何关系。 不过她随即心头一动,不是段家又自称长辈,莫非此人是娘的父亲,自己的外公吗? 上次她撞到李青萝和段正淳吵架,追问之下,李青萝将她的身世来历一股脑全说出来,无崖子和李秋水也讲出来,王语嫣怀疑对方是无崖子,只是惊讶居然这般年轻。 “我不想学武,也不喜欢打打杀杀,先生既称是我长辈,还请问是哪位长辈?” 蓝衫中年文士笑道:“说来只怕你不相信,但又不能不说,既然寻你做我这一脉传人,怎好连我的身份都不知道。” “你是……外公吗?”王语嫣试探道。 “我不是你的外公,我来之前去过曼陀山庄,你母亲李青萝说你已经知道自己身世来历,我是你外祖父无崖子的父亲,按辈分你该叫我一声曾外祖父,不过我这一脉你是唯一后代,便直接叫曾祖父吧,不必加那个多余的外字。” “这,这不可能……”王语嫣露出不可置信神色:“你,你一定是在骗人……” 啓圣院对面巷子武德司内,黑袍威严男子坐在亭中,看着前面青衣人皱眉道:“几日都在燕王府外?” 青衣人点头:“提举,那名高手这几天确实就守在燕王府前,并不进入,未曾生事。” “没往皇宫那边去吗?”黑袍威严男子道。 “没有,其意应该不在宫城禁中,但他虽然在燕王府外面守着,却没与任何人搭话,白日也好,晚间也罢,都未进入刺探。” “只要不踏入皇城范围,不用去管,等几日,盯着他出城便是了。”黑袍威严男子摆了摆手道。 “提举。”这时石桌对面的白眉白须老者道:“虽然说武德司只负责帝事,叫皇城之中不得出现任何闪失,不过……既是燕王,老朽觉得还是过去看看的好。” 黑袍威严男子道:“燕王并不在府,早便出使辽国去了,不然虽是犯律,去瞅瞅倒也无妨。” “燕王不在?”白眉白须老者思索道:“犯律是担心被其他皇室知晓武德司赤龙卫存在,至于燕王,此刻未必便不知道。” 黑袍威严男子闻言微微沉吟:“那人如今何在?依旧燕王府门前吗?” 青衣人道:“中午的时候王府总管陪着两名女子去五岳庙,那人大摇大摆跟了过去,并不避讳我等。” “并不避讳……”黑袍威严男子微微一哂:“两名女子何人?我记得燕王并无王妃妾室。” “是燕王从江南带回来的,以朋友身份住于府中,看样子尚未收入房内。”青衣人道。 黑袍威严男子沉吟几息,看向白眉白须老者。 白眉白须老者笑道:“我去瞅一眼,瞧瞧究竟怎么回事。” 黑袍威严男子点了点头:“冯老记好,武德司只为官家一人所使,旁人能不插手便不插手,而且燕王不在,王府中其他人事情勿须去管。” 白眉白须老者笑道:“我自知晓,不可在外人前泄露武德司存在,但久不见高手,心中技痒,不过即便见猎心喜,也会以我原本世俗身份露面。” 他说着,起身出亭,往府外走去。 (本章完) 第142章 觊觎大雕 第142章 觊觎大雕 赵倜看向大雕,大雕两只圆滚滚眼珠也望过来。 它喙中发出威胁的唳叫,似想乍翅起身恐吓赵倜,不过此刻伤重,只勉强摆出一半的姿势,就有气无力趴倒地上。 大雕之前飞行逃命几乎耗尽所有,能跑回巢中已是万幸。 元小仙道:“这雕却有些不同寻常,普通雕类中了三支羽箭早便坠落,它居然还能飞这么远回家。” 赵倜看着大雕微微沉吟,如果直接带走,恐怕一路颠死,还是治一治伤再说。 这时雕虽然已经站不起来,但拼命往后缩着,尾后三根羽箭支楞,猛顶石壁,顿时疼得发出尖鸣。 赵倜上前去抓大雕翅根,雕扬头张嘴便啄,那喙足有拳头大小,若是被叨上一口,恐怕骨断筋折,血肉淋漓。 赵倜一巴掌将雕头拍去旁边,然后拎起翅膀将它扳转过来,雕想挣扎却无力量,不由发出一声声哀叫,任命被人宰割。 它尾后的三根羽箭入肉不浅,且也算是要害,只是这雕体型够大,所以才没被直接射死。 赵倜抬手拔箭,射鸟的箭矢都并非狼牙,而是细窄尖头的棱形箭,狼牙往空中发射阻力更大一些,速度没有棱形箭快,而且容易将飞鸟直接击碎。 他缓缓拔出箭身,然后取出金疮药洒上,再撕下衣布将雕包成粽子形状,上面打个结,拎起来就往山洞外走。 雕两只眼睛露出惊慌茫然,此刻连哀叫都停下,不知要被带去何方。 下小山后,来到那片白雾迷阵之前,这时天色近晚,雾已经散去许多,穿过这里回了栓马的大树,只见黑玫瑰正低头啃草,看赵倜回来,发出“浠溜溜”长嘶。 元小仙清眸流盼:“燕王,还不解开我的穴道吗?” 赵倜将雕挂在黑玫瑰身上,然后扬手凌空给她解了穴,翻身上马。 元小仙道:“燕王,这雕我也有份,你等我一下,我给两名师侄解穴,去去便回。”说着,往庙宇方向飞掠。 赵倜瞅她背影,想了想,一拍黑玫瑰,马儿转头便往草原跑去。 大草原上,已是黄昏时分,风吹草低,巨大如同胭脂般的落日横挂西方,几乎占据整个天边。 赵倜望着落日,红黄光芒冷冷洒下,映衬秋天萧瑟风景,天地之间无比孤寂苍凉。 他面无表情,往狩猎营地赶回,中途遇见黄裳苏轼二人,一起回返。 待到达营地时天色擦黑,篝火升起,军兵在火上烤肉,香气弥漫,远处草丛中的饿狼闪烁绿色眼珠,吞咽口水不敢上前。 耶律洪基看到赵倜携雕而返,不由大喜,瞅那雕还活着更是笑容愈盛,毕竟似乎是只刚成年的禽鸟,说不得还可以驯化一番。 可他刚要封赏取雕,却不由皱起眉头,赵倜身为宋国亲王,他无法封官,可就算是辽国之人,也难再封了,亲王都是正一品之数,往上可就是皇帝了! 他思索片刻只得悻悻道:“赵使者此番威勇,官职却无法加封,这雕就赏赐给赵使者吧,另外再加百金。” 赵倜闻言微微一笑,与他心中所料一样,若非计算到能落下这雕,他根本都不会带回来,给它治伤便当了事。 随后回至使团所在位置,这时宋兵也都在烧烤,他坐于篝火旁撕了块生肉喂雕。 雕虽然被衣布包着,但早已感觉到后面羽箭消失,又有药物敷润,疼痛轻了许多,心中大抵明白了些,这两脚兽之前是在给它治伤。 它此刻饥渴,赵倜喂肉一开始还扭捏两下,后来实在忍不住大吃了起来。 赵倜见状笑道:“你却是个没骨气的,不像那些鹰属,还须熬上一熬。” 雕自不知他说的什么意思,只要不把自家放在火上烤就好,饿了自然要吃。 这时不远处辽军篝火前走来一人,正是射雕时耶律洪基身边那名少年。 少年此刻脸色有些红,显然喝了酒,走近了便去瞅雕,目中流露出觊觎之色,开口道:“赵宋使,这雕卖给我可好?”赵倜继续撕了块肉给雕,道:“你是……” 少年笑道:“我叫耶律延禧,成安公主是我姐姐。” 赵倜抬头打量他一下,这就是辽国的末代皇帝天祚帝吗? “你拿什么买?” “什么都行,金银珠宝,美女仆从,赵宋使只要说出,我都能做到。”耶律延禧搓了搓手。 “都能做到?”赵倜微微一笑:“我此番出使辽国,只为国书之事,若你能进言达成,此雕予你又何妨?” “国书之事?”耶律延禧闻言愣了愣:“你是说那些战马?” “就是战马。”赵倜点头。 “这个……”耶律延禧神色为难:“此事我与陛下说了也没用处,陛下心中自有决断,旁人谁都不敢掺合。” 赵倜摇了摇头:“那这雕便不能给你。” 耶律延禧吸了口气:“赵使者就不能交换些其他东西吗?” 赵倜笑笑不语,这时从远处走来一名宫装少女,正是元小仙归来,到近前看着赵倜咬牙道:“燕王不是信人。” 赵倜笑道:“成安公主,你弟弟讨雕,你也来讨吗?” 元小仙道:“这雕本就是我寻到的,燕王怎好独占?” 旁边耶律延禧纳闷道:“姐,既然是你寻到,为何此刻在赵使者手中?” 元小仙脸色一红,道:“十三,你莫要管,先与我回去,我有办法……” 赵倜看着两人边走边小声密语,摇了摇头,想要大雕,门都没有。 转眼几日过去,秋狩结束,这天下午耶律洪基传旨拔营起帐,赵倜率使团跟随,一路返往上京…… 东京城,大相国寺菜园子。 王语嫣看着蓝衫中年文士,神色惊疑,暗道这怎么可能? 对方说是她的外曾祖父,母亲只与她讲了外公外婆,外曾祖父是什么人却未曾听说,既然未说,应该已不在世。 何况,看这人年岁不老,若真有外曾祖父还活着,也绝对不可能这般年轻。 她退后一步,眼含警惕:“先生怕是搞错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外曾祖父名字样貌,怎好相认?” 青衫中年文士点了点头:“李青萝不知道这些事情,你继承我衣钵,我与你详细分说。” 王语嫣摇头:“我不认得你,也不要继承什么衣钵,先生还是别再挡路,叫我等过去。” 这时童贯从后面走过前方:“你是哪里来的老酸生?再挡在前面,别怪我不客气了。” 蓝衫中年文士目光缓缓移到他身上:“哦,你要如何不客气?” (本章完) 第143章 无量海宝箓 第143章 无量海宝箓 童贯双手叉腰,呵斥道:“看你穿得也像读书人,一把年纪还没有取得功名吧?赶快回家温书,少在这里咬文嚼字,再不识趣,我打你满地找牙。” 中年文士闻言冷冷一笑,眼中寒芒忽闪,身边忽然一阵风刮起,这风转眼竟到了童贯身前,童贯面色瞬间一变。 只听“砰”地一声炸响,他头上的冠帽竟被风打飞,重重嵌在了旁边一颗大树之上,入木三分,不停颤抖。 他身上衣袍刹那出现裂痕,仿佛龟裂,脚上的两只黑鲨鱼皮官靴全部爆开,碎片乱飞四处。 “你,你……”童贯大惊失色,嘴唇哆嗦,呼吸都仿佛骤停。 “罡风?”郑福上前一步,眼中出现深深警惕:“无形罡气?” 蓝衫中年文士看了郑福一眼,随后又换做一副和蔼可亲表情,瞅向王语嫣:“孙女,与曾祖父走,曾祖父传你盖世神功,到时天下哪里都可去得,再也不被人欺负。” “我,我不走,我不要学什么武功,本也没谁欺负我,何况我根本都不知道你是何人!”王语嫣语气虽然有些慌乱,却坚定无比。 蓝衫中年文士摇头:“我名逍遥子,你必然是要继承我的衣钵,继承我李家的武学,成为我这一脉的传人。” “逍遥子?”王语嫣看着文士,疑惑道:“你叫做逍遥子?” 逍遥子点头:“我自有世俗名称,随我走后,我会告知与你。” 王语嫣紧咬樱唇,刚想说话,就这时看从前方园墙的豁口处进来一男一女。 男的是白战,女的容貌清秀,身穿青衣,扮做男装,却是曼陀山庄的小丫鬟幽草。 “姑娘……”幽草高声喊道。 王语嫣讶异道:“幽草,你怎么来东京了?” 幽草跑上前,一眼瞧到逍遥子,不由吓得身体一颤。 “幽草,你怎么了?”王语嫣道。 幽草神情惊慌,她来之前李青萝与她说过逍遥子的样貌,叫她在路上小心提防,一但遇见,千万不要引起对方注意。 若被发现,则立刻喊出对方的身份求饶,希望逍遥子能看在她这个孙女面上,不要一巴掌拍死,叫小丫鬟枉送性命。 “姑,姑娘……”幽草急忙从逍遥子身上收回目光:“奴婢没想到太翁翁也在这里。” “太翁翁?”王语嫣望了一眼逍遥子,小声道:“幽草你是说……” 幽草拼命点头,想起李青萝的交待,道:“那,那就是太翁翁,是夫人的祖父,姑娘的曾祖父。” 逍遥子这时听见曾祖父三字,表情微微有些愉色,淡淡道:“那蠢货还算长点脑子,曾祖父就是曾祖父,她敢带上外字,我回去一巴掌拍死她。” 原来是真的?王语嫣愣了愣,竟然自己的外曾祖父还活着,就不知道为何这般年轻。 “姑娘……”幽草不敢抬头,原本以为到了东京万事大吉,没想到竟在这里遇见逍遥子。 她今日进城后就直奔燕王府,本是根本不得入的,但她对门口军兵连提了数个赵倜身边之人,军兵觉得有异,这才进去找了白战。 幽草一见白战立刻将李青萝十万火急送信的事情讲出,白战说燕王不在,往辽国出使去了,小丫鬟顿时急得大哭。 白战好奇什么事情,幽草呜咽道是关于王语嫣之事,李青萝叫务必将信送至赵倜手内。 白战琢磨只怕确实要事,就带着她出来寻找王语嫣,想着虽然赵倜不在,可既然是李青萝送来,给王语嫣看看应该也行。 “幽草,还不过来见礼。”王语嫣虽然疑惑外曾祖父为何看起比母亲大不了多少,但既然确是长辈,那就不能短了礼数。 她给逍遥子行礼,幽草在旁边跟着,逍遥子点了点头:“既然已经确认,便随我学武去吧。” 王语嫣刚想说话,幽草小声道:“姑娘,我这里,我这里……” 王语嫣看她似有事情,瞅了逍遥子一眼,将她拉去一旁:“幽草你为何进京来了?” 幽草听李青萝说过逍遥子武功绝顶,不敢言语怕对方听去,将那蜡丸密信偷偷塞进王语嫣手中。 王语嫣会意,往大树后走去,逍遥子见状嘴角出现一丝揶揄:“通风报信,看来还是个蠢货,还得回去一巴掌拍死才好。” 王语嫣此刻在树后打开蜡丸,展信一看,顿时霞飞双颊,神色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李青萝的信写得十分露骨,简直就是直白,恳求赵倜将王语嫣收入房内,哪怕就是为妾亦都无妨,只要能嫁入王府之中,那么叫她李青萝做什么事情都愿意,做牛做马也甘心情愿。 接着便写了逍遥子之事,说了逍遥子的身份,乃是自己祖父,想带王语嫣去学武功继承衣钵,言王语嫣本来就不喜学武,何况山庄内琅嬛玉洞那么多功法都学不完,还学什么旁的劳什子武功,求赵倜想办法千万阻止。 最后又反复说了逍遥子武功厉害,请赵倜不能大意,一定小心谨慎。 王语嫣看完之后,只觉得脸蛋滚烫,没想到母亲竟然就这般将自己送人,一点都不掩饰,实在无地自容。 她想到赵倜,不由心中“砰砰”乱跳起来,这信给赵倜看见了,自己简直都要羞死。 一念及此,不由脸上更加发烧,站在树后痴痴的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幽草小心翼翼走过来:“姑娘……” 王语嫣顿时醒转,慌忙把信叠好揣入怀内,然后走去前面。 她此刻瞧着白战童贯等王府中人,也难为情起来,低着头不说话,心乱如麻,不知怎么才好。 逍遥子在对面看着她:“孙女,随曾祖父去往天山,那边天高地远,风景优美,曾祖父传你盖世神功,无上的本领。” 王语嫣闻言一惊,脱口道:“我,我不去哪里,我才不去那么远的地方。” 逍遥子不禁露出喜色:“你是同意与我习武了?” 王语嫣怔了下,才知道自己刚才话语说的含糊,被对方误解了。 “天山一地,气息清新,景色宜人,有益于修练内功,比外方俗世红尘更胜几成,你随我去天山练武,会进境更快。”逍遥子斟酌道。 王语嫣神色变了变:“我不去天山,宁死都不会去那么远的地方,我绝不会离开中原……江南的。”逍遥子扬了扬眉,道:“为何不想去天山?” 王语嫣不语,逍遥子瞅了瞅她,面露思索:“只要你愿意学武,不去天山也不是不行,那去峨眉如何?那里气息也好。” “不去,我不去……”王语嫣低声道,然后瞅了瞅王府众人,众人此刻也都在看她,她顿时觉得脸上又烧得滚烫,心想不会信上所说的事情被知道了吧?虽然那信的内容不可能被看见,但谁知母亲当时在曼陀山庄有没有那般说过,简直此刻难以为情。 “那你想去哪里?”逍遥子奇怪道。 “我,我要回曼陀山庄……”王语嫣道,她现在只觉得实在太难为情了,幸好赵倜没看到她此刻羞态,暂时回去,正好问问母亲为什么要说那样话语,叫她在王府之中如何自处。 “去曼陀山庄学武?”逍遥子微微沉吟,道:“曼陀山庄虽然在尘俗中,不过太湖气息倒也勉强,既然你执意要回此地,那曾祖父便与你返往山庄好了。” 王语嫣点了点头,心中松下口气,旁边阿朱道:“姑娘真要回去吗?” 王语嫣道:“我……出来久了,回去看望母亲。” 阿朱乌溜溜眼珠转动,笑道:“那等殿下回来,姑娘武功学得好了,请殿下去接姑娘?” 王语嫣小声道:“阿朱你不要胡说……” 逍遥子在前面皱了皱眉,想要说句什么,但瞧瞧王语嫣不由罢了口,脸上尽是满意至极表情。 “现在就和曾祖父走吧。 “好……”王语嫣点头,看眼王府众人:“还请诸位转告殿下一声,我……回去曼陀山庄看望母亲。” 幽草这时道:“姑娘,奴婢和你一起回去。” 王语嫣刚要说话,逍遥子淡淡道:“自己回去,我带不得旁人。” 幽草来京之前听李青萝说得逍遥子恐怖,心中害怕,不由后退了一步。 阿朱笑道:“幽草你不要走了,你家姑娘在府内好多东西,都得打理,你留下与我作伴。” 幽草呆了呆,刚要询问王语嫣,就这时便听园外传来一声道号:“无量天尊。” 众人一愣,举目望去,只见大菜园子豁口处走进一人。 这人是个白发白须的老者,穿得半道半俗,气质出尘,神情流露一抹笑意。 他脚步看似极慢,但身形却不知不觉便来到近前,目光微微扫过,落在逍遥子身上。 逍遥子不加理会,对王语嫣道:“乖孙女,我们现在就走好了。” 王语嫣点了点头,冲众人行个福礼,便要跟着逍遥子离去。 白发白须老者见状,冲逍遥子笑道:“这位先生且慢……” 逍遥子面上无喜无悲:“我带孙女离开回家,你宋庭也要阻拦吗?” 白发白须老者闻言一愕,随后道:“这位先生误会了,老朽与朝廷无关,只是逛来此处,见到先生欣喜,方才过来见面。” 逍遥子嘴角浮现一丝揶揄:“与朝廷无关?” 白发白须老者笑道:“老朽多年以前有个匪号,唤做江湖夜雨十年灯,姓冯名九泉,不知先生高姓大名?” 逍遥子打量他,哂笑一声:“你说过来见我,有何事情?” 白发白须老者闻他不报姓名,倒也不生恼火:“老朽隐居东京闹市不知几十载,难得观看高人,今日见猎心喜,想和先生讨教讨教。” “和我讨教讨教?”逍遥子忽然笑了起来。 童贯在后面目光闪烁,心说你这老头真是不知死字如何写的,这王姑娘的太爷爷武功已经臻至化境,你岂非找不自在吗? “正是与先生讨教。”冯九泉道:“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逍遥子目光转去王语嫣:“乖孙女,走吧。”说着,往前走去。 王语嫣在后面跟上,待临近白发白须老者时,逍遥子道:“既要讨教,出手吧。” 冯九泉微微一愣,没想到对方竟然这般随意,不由皱眉,但他实在不想错过机会,毕竟这些年在武德司憋闷太久。 里面打得过的,打不过的,都早便熟悉,没有什么意思,至于从来不出手的,也没办法叫对方强行出手,这时稍一思索,道:“得罪了!” 两人距离很近,冯九泉抬起一指便向逍遥子点去,指上劲气透出,发来“嗖”地一声锐响。 逍遥子看都不看,轻轻挥了挥袖子,立刻那劲风便消弭无形,然后继续往前走去。 冯九泉见状脸色微变,错出一步,一掌隔空而拍,掌风隐含风雷,呼呼作响。 逍遥子依旧不瞧他,抬起手随意一挡,就听“啪”地一下爆响,冯九泉发出一声长啸,身子倒飞出去。 他这时脸色已经凝重无比,再看不见一丝笑意,眉头锁到一处,退出三丈之后,身子猛地一弹,如怪鸟一般滑行上前。 他瞬间打出五指九掌十八拳,虚虚实实,变幻莫测,根本分不清哪招是真哪招是假,只见三丈之内,劲气纵横,刮得空气都发出鬼哭狼嚎一般声音。 逍遥子这时转过头,脸色稍稍认真了些,但依旧只出一手,他虚空一抓,那些纵横的劲气竟全都奔他这只手掌涌来,仿佛百川归海,又好像万物归极,不可思议般全都被这一只手控制。 冯九泉一呆,急忙催动内力,四周呼啸之声再起,他掌心橙光如霞,仿佛火云燃烧,朝逍遥子拍去。 逍遥子冷哼,手掌白芒闪耀,冯九泉不由大叫一声,这一刻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皮肉骨骼都似乎要被对方抓走,仿佛气血都要被对方抽干。 他拼命后退,运起周身内力抗衡,却感觉血肉翻腾,经脉乱动,对方那只手掌,就仿佛无量大海,要收罗世上万物。 无量之海,海纳阴阳,容纳四方。 (本章完) 第144章 山字经 第144章 山字经 赵倜站在房中微闭双目,身形晃动,反复打着同一招拳法。 是太祖长拳第二势,从擂鼓山归来后,他就在不停琢磨这第二势的拳意和真正发力。 若没有第一势,那这第二势无从推起,仿如空中楼阁,不知从哪开始建造,有了真正的第一势,才能顺应其意其力,往后推衍下去。 自出擂鼓山,他已经尝试千百回,却每每好像抓到点端倪,然而最后却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但那日寻雕去大草原黄昏回返,观看夕阳如胭脂,天边落寞,苍凉孤寂,心中不由有感。 到上京后,便开始不停演练,越练心中越是清晰,越练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越发明朗,此刻已经推演到了第三十六次。 赵倜这时目光望向窗外,只见那些并不南徙的飞鸟在半空盘旋嬉戏,你追我赶,叽叽喳喳,欢快吵闹。 他扬了扬眉,看群鸟回旋姿态,翔飞精神,忽然心中一动,莫非…… 沉吟片刻之后,赵倜第三十七次打出太祖长拳第二势。 乍起手端,空气之中音爆突然响起,与之前推演使用皆为不同,一阵风旋起于身旁,拳劲十分惊人,四周呼啸,瓶都发出“呜呜”尖鸣,桌椅都微微颤动, 赵倜拳势如龙,转瞬击出,就听“轰隆”一声巨响,那房门连同半面墙壁都被打塌,散发的气劲将一些散碎之物扬起,在旋风之中被绞得粉碎。 院内军兵闻声都吓得跑了过来,高声喊道:“王驾,王驾……” 赵倜踩着破砖碎木从房中缓缓走到外面,脸上带着一丝明觉,第二势太祖长拳已然推出,这势拳法威力极大,应敌作用和第一势有些迥异,力量超过了第一势。 太祖长拳每一势的拳意都不相同,第一势飞天的拳意用不到第二势上,但两者却有所关联,一脉相承。 第一势拳意飞天,此刻他悟出的第二势拳意是游天,这不禁叫他心中猜想,难道第三势的拳意也与天地有关? 赵倜冲军兵摆了摆手:“本王无事,辽国的房子太不结实,收拾一下,别叫上面瓦石掉下来砸到人。” 军兵上前打扫,赵倜走去旁边厢房,大雕正在厢房内的桌下伏着,看见赵倜不由露出警惕之色。 这时雕身上的衣布早便解开,赵倜也没绑它的翅膀腿脚,它身上有伤,刚刚能勉强站起,飞是飞不动的,最多在地上蹒跚几步,然后还得趴着。 赵倜瞅了瞅它,道:“等你好了,我带你回大宋,若你不听话,便绑你去,你不想被一路绑着吧?” 大雕眼睛圆滚滚望向赵倜,虽然听不懂,但似乎觉得是不利自己的话语,立刻扬起脖子尖叫两声。 赵倜伸出手去撸它,它下意识就要歪头去啄,但忽然想到已经被对方扇打了无数次,自己无论如何也是快不过对方的魔爪,便强忍不动,叫这两脚兽在脑袋背上来回摩挲。 赵倜正撸着雕,外面有军兵敲门报道:“王驾,辽国来人求见。” “哦?”赵倜站起身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使团已经到达上京三天,辽国朝上没有丝毫消息,耶律洪基甚至也没有召见,此刻忍不住了吗? 正常这种情况,使团都会先着急,想办法联系朝臣,往皇帝那里进言,叫赶快商议,但这次出使本来就是辽国先提出开设榷场,大宋随后才列了条件,他这里自然没什么急迫。 出门到了外面,一看却是元小仙带着耶律延禧。元小仙笑吟吟道:“我来给燕王报喜。” 赵倜看她眉眼可人,隐隐露出一丝慧黠,淡淡道:“什么喜事?” 元小仙道:“陛下打算开一场诗会,邀请燕王参加,到时上京城有名的才子、各路大家都会到来,燕王可大展身手。” “大展身手?”赵倜瞅了瞅她。 “燕王那日不是说自己文采飞扬,这岂不是个机会,正好展露才华,给我大辽皇帝还有上京的才子们看看?”元小仙微笑道。 呵呵,赵倜上下打量她一番,原来在这等着自己呢? 对方于东京经营谍报,自然知道自己从小不读书,只爱舞枪弄棒,由来东京城的文坛士林举行诗会从不参加,未曾显露过任何文采才华。 那日在耶律洪基面前说好文不好武,其实要误导一下对方,毕竟是来交易战马军备,听到大宋皇室文治,那么耶律洪基自然会放松几分戒备,而且他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想要对方听了心中不服气,动起诗会之念。 耶律洪基为人好胜,从小便喜此道,自然想在诗词文章上盖过大宋,保不齐想开个诗会之类打压使团,自己身为皇室,若是比不过上京的士子,那对方正好借机宣传辽国才是华夏正统。 只不过对方真的以为辽国便会赢吗?自己只是不读书,又非不知书,而且诗词这东西,虽然眼下这个时代名篇已经出了不少,但往后悠悠几百年内,也有不少佳章存在吧? 至于元小仙此刻说话,除了知道自己其实没什么文声,想将自己架上去报仇外,恐怕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果然,就听耶律延禧此刻接道:“赵使者,这次诗会我也参加。” “哦?”赵倜看着他笑道:“你也文采飞扬?” 耶律拍了拍胸膛,嘿然道:“不瞒赵使者说,我其实乃是文武双全。” “文武双全?”赵倜摸了摸下巴:“文还好说,你武在哪里?就是那天射雕,好几箭连雕毛都碰不到的箭法吗?” “你!”耶律延禧闻言恼道:“弓马是战场武艺,我说的乃是武功!” “武功?”赵倜露出好奇神色:“你武功很高?似乎有些……不太像啊。” 虽然元小仙武功好,但他真不认为耶律延禧武功会有多高,毕竟以他当前眼光,多少能够看出来些,耶律延禧双眼微浊,气息略粗,步伐稍重,这是内力稀松普通的表现。 “哪里不像?”耶律延禧道:“我练的武功非比寻常,你又岂能看得出来,只怕听都没有听说过!” “非比寻常?”赵倜摇了摇头,笑道:“你练的什么武功,这般厉害,还听都没有听说过?” 耶律延禧振振道:“不是宋国那些武功,赵使者自然不会知道,我练的乃是一门山字经功法,赵使者听说过吗?” (本章完) 第145章 诗会,大牢 第145章 诗会,大牢 山字经!赵倜闻言心中一怔。 南唐山海观当年有三门核心武学,分别是幻阴指,山字经,无量海宝箓。 宋军攻打金陵的时候,李煜之孙,南唐皇储李仲寓之子李正言困于山海观内,被一名绝顶高手冒死救走。 从擂鼓山下来,赵倜曾经推测逍遥子就是李正言。 因为无崖子岁数不够,无崖子的父亲却差不多。 李正言既然从山海观逃出不会没有武学功法,或者之前就有武功基础,或者逃出后为了自身安危开始练武,总之必然习武,并且不会太低。 他不可能放心自己儿子拜于其他门派,毕竟那个时候不比如今,距离南唐灭国时间还短,要处处小心提防。 而无崖子拜入逍遥派,最后又做了掌门,除非这个门派就是李正言自己创立的,那么几乎便可以断定逍遥子便是李正言。 只不过无崖子、李秋水、童姥三人武功和山海观核心的武学名称不同,就不知是李正言记得的并非三门绝学,还是将其改头换面,修改了再传下去。 修改传下肯定是害怕三人随意显露,被大宋得知,然后派人追杀。 但无论怎么修改提取,里面绝对没有幻阴指,这个赵倜肯定,因为无崖子三人的功法中不存在这门指法的影子。 他曾想过无量海宝箓和山字经,无量海宝箓多多少少名称还能和北冥扯上点关系,至于山字经却是一头雾水了。 此刻他从耶律延禧口中听到了这门武功,心中有些讶异。 按理来说,南唐山海观的核心武功不可能被辽国皇室得知,何况山海观都覆灭了百多年,除非是李正言曾经来过传下。 李正言逃出山海观后,首先自然就是远离大宋,曾经逃到辽国倒极为可能,这么说李正言在辽国传下过一脉吗? 他不动神色,看着耶律延禧道:“确实没有听说过,莫非是贵国皇室秘传的一门武学吗?” 耶律延禧笑道:“与皇室无关,总之赵使者没听过就对了,我说自己文武全才肯定不是吹嘘,这次诗会我与赵使者比比文才,若赵使者愿意,诗会结束,再切磋一番武功。” 赵倜摇头道:“我不好武,比武还是算了。” 耶律延禧瞅了元小仙一眼,元小仙眨了眨眼,耶律延禧道:“我大辽诗会若无较量便罢,若有人想要比试,那可是有彩头的。” 赵倜道:“什么彩头?” 耶律延禧道:“比试之前彼此押上东西,谁输了将东西给赢的一方。” 赵倜微微沉吟:“你是想与我各自押上物品,然后输家物品归给赢家?若我不想押呢?” 耶律延禧道:“赵使者若是不敢押也无妨,这事会记在我大辽的朝录之上,宋国亲王出使大辽,诗词文会胆怯不敢押物,对自己文道毫无信心,我大辽也会派人往宋国去宣传一番。” 赵倜闻言好笑,回头瞅了一眼后面房间,道:“你不会是想要我押那只大雕吧?” 耶律延禧拼命点头:“就是那只雕,赵使者敢吗?” 赵倜笑了笑:“那便押雕,你输了给我什么?” “我?”耶律延禧道:“我输了任凭赵使者挑选,只要我有的,你都可以拿去。” 赵倜道:“什么都可以?” 耶律延禧一脸大方地道:“自然什么都可以,契丹男儿说话算话,绝不反悔。” 赵倜笑道:“把你刚才说的那山字经写一份给我瞧瞧。” “啊?”耶律延禧闻言顿时一愣,随后摇头:“这个,这个却是不成……” 赵倜道:“刚才不还说要什么都可以,契丹男儿说话算数吗?” 耶律延禧脸色有些涨红:“那功法是师父传下来的,不能全算我的,我不能押上。” 赵倜点头:“你这是怕输,没有十成的把握赢我,看来你也没有自信。” 耶律延禧有些急迫:“别的都可以,这个绝对不行,若是被师父知道了恐怕要捉我问罪,就是陛下都不好保我。” 赵倜闻言眼睛眯了眯,心想这传给耶律延禧山字经的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连耶律洪基都不好讲情。 “那我就去你府内挑匹战马好了。”赵倜道。 耶律延禧点头:“这个可以,那三日后还请赵使者前往文华殿参会,到时陛下会亲自主持,定下封赏。” 赵倜微微一笑:“放心,不会晚的。” 随后耶律延禧和元小仙转身往院外走去,赵倜隐隐约约听见耶律延禧问元小仙:“姐,你教我的那些激将法一个都没用上,赵使者怎么直接就答应赌雕了呢?” 元小仙道:“此事有所蹊跷,使团之中有宋词大家,说不定……看来要和陛下仔细商议规则……” 赵倜瞅着两人背影消失,想了想,刚要回去屋中,却看苏轼走了过来。 “殿下!” 赵倜道:“子瞻为何一脸沉重?” 苏轼摇头:“刚才下官在房间里听见成安公主两人说话,辽帝要摆诗会,必然是想逞威风,借此压我大宋文道,可是刚才听对方意思,似乎只请殿下一人作诗?” 赵倜笑道:“若叫子瞻出手,岂非欺负人吗?上京城内哪个又能胜过东坡先生,耶律洪基只是自大,并非是傻。” 苏轼苦笑道:“殿下,这可不是抬举下官的时候,虽然辽国文萃底蕴无法与我大宋相比,可毕竟上京人多,不少官员也是将自汉晋以来的文章读遍,不可大意啊。” 赵倜道:“不必在乎,辽人能作出什么锦绣文章,读的书再多也不过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浮于表面,不解其意,即便写诗填词,大抵东施效颦,徒增笑耳。” 苏轼闻言,一篷大胡子颤了又颤,心说殿下你还好意思说辽人读书不解意?你却是压根连读都不读的啊! “前两日下官说的将一些攒下未发的诗词稿子给予殿下,殿下考虑的怎么样了?” 他在到了上京之后就与赵倜说起此事,担心耶律洪基会举行诗会,要将一些稿子给赵倜背于心中,但被赵倜回绝了。 “子瞻想的太简单了。”赵倜摇头:“若是指定题目,或者抽取题目,那么事先背稿又有何用?何况我也不可能占子瞻之美,不必再说了。” “下官,下官也正是担心这点。”苏轼一脸愁色。 赵倜摆了摆手:“不必担心,区区诗会罢了,本王心中有数。”他说着,回身往房中行去,继续去撸大雕。 东京城,相国寺大菜园子。 冯九泉此刻感觉周身上下,无一处不被蓝衫中年文士抓攫。 何止内力,分明血肉都要被扯散,经脉都在抖动。 他拼尽全力抵抗,将数十载功力全部用上,却依旧抵不住对面的抓吸之力越来越强。 这是什么武功?对方看着年轻,怎么内力似乎比自己雄厚数倍? 冯九泉脸色变得骇然,这时根本也使不出旁的本领,他本来精通武功极多,却根本没机会用出。 眼看两人距离越来越近,冯九泉感觉身体都要散掉之时,忽然那攫吸之力猛地一松,接着剧烈一震,他大叫一声,身子踉踉跄跄往后面倒去,直退出了十几步远,险些坐到地上,晃了几晃,方才稳住身形。 他知道这是对方收手,深吸口气,抹一把脸上汗水后,想要开口说话,却看那蓝衫文士带着少女已经朝园外走去。 他见状急忙向前迈出两步,打算追上询问对方这是何等神功,但第三步时却缓缓停下,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他瞧了王府众人一眼,有些意兴阑珊背起手,口中低吟了几句诗词,从菜园子另一面出门,往武德司回去。 到了武德司,只看那黑袍威严男子正坐在亭中喝茶,他进去给自家倒上一杯茶水,“咕嘟嘟”灌了大口,随后道:“叫提举看笑话了。” 黑袍威严男子笑道:“战果确实禀报回来,那人武功深不可测,似还未出全力,冯司长不必心心念念,对了,柳老叫冯司长过去一趟,有话相问。” “柳老找我?”冯九泉愣了愣:“我现在就过去。” 随后他出了亭子,朝府中深处走去,绕过几座堂舍,来至一座小殿前面。 上了台阶,刚想敲门,里面传来一个清静如水的声音:“进来吧。” “是。”冯九泉应了一声,打开门走入殿中。 就看这座小殿的窗户全部开着,清风徐徐吹进,四周布置得极为诗情画意。 一名青衫人正站在殿壁前观看画卷,画上绘着春雨丝落,山水郊野,小桥流水,桥上一名书生打伞过桥。 冯九泉走上前方,行了一礼,低头道:“柳老。” 青衫人转过身来,是一名清矍老者,留着淡淡胡须,两只眸子光芒闪烁,能够看出年轻之时必是个美男子,便是此刻也有着八分神气。 “说说那人的武功吧。”柳老微微一笑。 “是。”冯九泉将和逍遥子动手的过程详细叙说,不漏一分一毫。 片刻之后,柳老眸子愈发雪亮,轻轻道了一句:“有意思……” 逍遥子带着王语嫣向城外行走,王语嫣不说话,脑中都是回了曼陀山庄怎么询问母亲书信之事。 逍遥子看她沉默,笑道:“乖孙女,想知道曾祖父刚才用的什么武功吗?” 王语嫣一怔,摇头道:“不想知道。” 逍遥子闻言笑容有些凝滞,但随后再次堆出笑意道:“我刚才用的乃是李家祖传的武学无量海宝箓,你不想知道宝箓中都记载些什么吗?” 王语嫣瞅了他一眼:“无量海宝箓?这名字却是有些好听。” 逍遥子露出一丝愁容,伸手抚了抚额角。 这时刚出东京城门,他思索着再找些话语来说,前方却走过来一名黑衣人。 这黑衣人脚步有些匆匆,但却毫无声息,径直而来,看样子着急进城。 逍遥子和黑衣人走了对面,黑衣人并未太过闪让。 错身之时,黑衣人微微抬了抬臂肘,逍遥子身体纹丝未动,依旧不变姿势前行。 黑衣人却身子一晃陡然停住,回头望去,脸上若有所思。 但片刻之后,他吸了口气,略显苍老的面容出现一丝坚决,继续往城中疾走。 逍遥子嘴角出现丝揶揄,微不可闻地自言自语一声:“斗转星移?这么急着进东京城,去送死吗……” 刑部,刑部大牢。 作为整座京畿路,甚至整个大宋最大的一座牢狱,也就只有开封府狱能够与其相比。 不过开封府狱所关的犯人许多罪责没那么严重,不比刑部大牢,全是重刑死刑罪犯。 这时在大牢甲字号区域最深处关押着五个人,甲字号区域是大牢专门关押图谋不轨,意图造反的犯人,此刻只有这五人关在这里,分占了五座牢房。 靠里的一间牢房中,慕容复被锁链铐住手脚,系于一根铁柱之上。 大牢内昏暗少光,他缩在墙角,眼睛睁着,里面全是愤恨之色。 他进来之时,一身武功被废,从原本的高手变成了普通人都不如。 此刻时值深秋,这牢房阴冷,他失去内力,身上衣薄,不由猛地打了个哆嗦。 随后就见他嘴巴不由自主张开,从里面钻出一个雪白之物,也就手指粗细,两三寸大小,速度飞快,四下游移起来。 竟然是一只通体莹白的小蚕,在牢房内窜了一圈,重新回到他身上,然后就看这蚕身体起伏,似乎在吸着他体内的凉寒之气,片刻慕容复感觉不再那般寒冷,缓缓舒了口气。 这蚕是当日从星宿派之人身上搜到,也没问出什么详细来历,好像是从一名和尚手内抢得,他觉得是件异物,便一直收藏于身。 擂鼓山一战,他中了赵倜幻阴指,通体冰寒,冷意入体,这蚕竟然破匣而出,钻入他的身里,随后再没出来,直到进入刑部大牢,才从他口内钻出,吸收内外凉气,似乎极其喜欢寒冷。 片刻,蚕再次钻进他口里,待了一会儿,他感觉头脑一阵昏厥,昏昏沉沉睡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见门外有人轻呼:“复儿,是复儿吗……” 他闻得有人唤他小名,睁开眼睛,看见就牢门外隐约站着一名黑衣人,穿着不像牢卒,急忙回答:“是我,你是何人?” 那黑衣人闻言不说话,伸手去开牢门,可门还没有打开,外面各处忽然亮起了熊熊火把。 就听军卒呼喝,一个粗壮声音冷笑道:“真是好大胆子,居然敢来刑部大牢劫人!” (本章完) 第146章 别射了,我们投降 第146章 别射了,我们投降 黑衣人神情一变,手上却不松懈,快速打开了牢门。 “复儿,我保护你出去!” 慕容复此刻确定对方是来搭救自己的,但心中疑惑:“你是哪个?” 黑衣人进入牢房,淡淡道:“你仔细看看。” 慕容复听他声音隐约有些耳熟,但想不起来,这时对方走得近了,借着外面火把照过来的亮光,他看清黑衣人容貌。 初入眼并非认得,再看似乎有些印象,等对方弄断铁链,将他解脱出来,他忽然脑袋嗡地一声:“你是爹爹?你,你不是早就死了吗?” 黑衣人嘿然道:“慕容家的人哪容易就死,当年不过诈亡蒙骗外面罢了!” 慕容复目瞪口呆,他小时慕容博去世,不过容貌还有些印象,慕容博那时候经常教诲,要他以兴复大燕为终生之志,心中不能够忘,他边回忆边道:“爹爹,你这些年诈死去了哪里?孩儿一个人好苦。” 慕容博冷哼道:“古来成大功业者,哪一个不历尽千辛万苦!” 此刻外面军兵奔跑声音愈近,慕容复听不进他说,慌道:“爹爹,官府有弩箭,咱们快走吧……” 慕容博伸手提住他后颈衣服,冷冷道:“没出息的东西,慌什么,汉高祖有白登之困,光武帝有冀北之厄,倘若都似你这么慌乱无谋,还谈何开国中兴?只不过是个心窄气狭的愚汉而已,你毫无气度镇定,连勾践、韩信也不如,当真无见无识。” 慕容复闻言悚然惊惧,讷讷不敢言语。 慕容博拎着他,身形一晃便出了牢门,这时军兵已到近处,纷纷射箭。 他也不往大牢出口突围,手中扬出一面颜色绚烂的袈裟,仿佛种种异宝金线织造,以内力展开,袈裟仿佛一面盾牌,舞动如风,稍稍挡住一波箭雨。 慕容博不朝前去,他心中早便定下计划,身子飞快往大牢另外一个区域绕走,躲开羽箭,向深处疾跑。 就在到了大牢癸字区域尽头处后,他忽然一声清啸,用力一跺脚,身形猛然弹起,恍如砲石一般,向着牢顶上方撞去。 他浑身上下内力运转极致,发出剧烈破空之声,到了牢顶一掌拍出,上方的石木出现撕裂动静,他的身体威势不减,直撞过去,就听“轰隆”一声巨响,这牢狱的顶部竟然被他撞出来一个大洞,露出灿灿星光。 他一只手搭住那上方残断木梁,吸了口气,再度一冲,身形似铁鸟般,四周石木被劲气扫得乱飞,他已经提着慕容复跃到了牢房之外。 外面月光明亮,群星璀璨,他脸上露出轻松表情,但就在身子悬于半空,尚未落到一旁实处之时,忽然听得一声颇为嘲讽的“呵”声从上面传来。 他心中陡然一惊,这时就看到一袭黑影似乎从天而落,气息恍如泰山磐石,一掌盖顶,冲着他压了下去。 “啊!”慕容博大叫出口,他此刻身子还在半空,脚下尚未落地,这一掌兜头罩顶而来,哪得有力相抗,急忙挥手往上迎去,就感到似乎大山镇来一般,惨叫一声,瞬间被打回下方牢内。 那影子是个黑袍威严男子,正是武德司周姓提举,他将慕容博压回牢中之后,观瞧两眼,身形闪了几下便消失无踪。 慕容博坠回大牢,只觉得头昏眼,气血乱滚,他虚空受袭,无法全力相抗,已经被这一掌震出不轻内伤。 他嘴角血液流出,咬了咬牙,抓着慕容复踉跄起身想要再走,那边军兵已经围到,弩箭纷纷射来,大声呼唤:“再敢动弹,全部射死。” 慕容博舞动袈裟,这时又哪里还能全部挡住,“噗嗤”声响手臂已是中了一箭。 慕容复躲在他身后脸色大变,急忙喊道:“别射了,别射了,我们不动就是,我们投降……”慕容博闻言身形微微一滞,随后长长叹了口气…… 辽国上京,转眼三天时间已到。 赵倜在迎宾馆厢房喂完大雕后,便准备前往皇宫文华殿参加诗会。 虽然苏轼和黄裳两人不能参与作诗,但跟去观看却是无妨。 他与韦寒沉周侗几个交待一番,换了身衣服,带二人出门。 此时的辽国皇宫不比之前时期,之前那些皇帝在位宫廷粗犷简陋,只突出一个大字,没什么值得观赏之处。 但耶律洪基这一朝曾数次翻建,修得宏伟辉煌,雕栏画柱,处处华丽奢侈。 到了宫门之前,有人迎接,然后进去里面直奔文华殿,文华殿乃仿照大宋宫殿而设,宽敞典雅,专操办一些诗会文事。 这时走入殿内,就看中间红毯铺地,猩色鲜艳,一旁足足摆了百来张桌案,已坐了不少人等,老少皆有,有的着辽国官服,有的则只是一身儒衫。 而红毯另一侧,硕大地方却只有三张案子,孤悬大殿左旁,看起来格外醒目。 赵倜摸了摸下巴,这怎么像是打擂台的架势?哪里还有文会模样,这耶律洪基脸皮也未免太厚了,为了赢已经什么都不顾及。 他站立观瞧,殿内人瞅过来,窃窃私语。 元小仙莞尔一笑,迎上前来:“燕王光临,真使文华殿蓬荜生辉……” 她走得与赵倜极近,眸如清水,身上散发淡淡香气,眼光流转,似是有无数话语要说,却又欲言而止。 坐在一旁的那些上京士子见状不由目瞪口呆,成安公主乃是草原上最美的玫瑰,最璀璨夺目的珍珠,向来对任何男子都不假辞色,不会与旁的男子多说什么话语,是他们心中神女一般的存在。 此时他们见成安公主与宋国亲王这般模样,顿时怒从心起,看着赵倜目光纷纷不善起来。 嗯……赵倜面无表情,小丫头又开始耍上手段了?是要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吗?不过他本就是要过来狠狠打压这些辽国士子的,叫他们知道什么才是诗,什么才是词,大宋才是华夏文统正传,根本不怕他们的敌意,他们越是敌意越好,此刻越是恼怒,一会才会越为惊惧。 赵倜微微一笑,道:“成安公主忘了那白雾瘴中事情吗?” 元小仙闻言神情一变,隐含忿意,但随后却脸色一红,仿如春娇艳,略略低了头,一言不发,转身莲步走了回去。 那些士子见状都不禁愣住,什么白雾瘴?瘴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公主为何脸红了?一时间胡乱猜想,哪怕从没与元小仙说过话的人都不由心痛如绞,看向赵倜愈发怒意冲天。 赵倜微微一哂,走至红毯那边三张桌案的地方坐下,黄裳苏轼陪在左右。 又待片刻,就听有人报殿:“陛下驾临。” 众人闻言纷纷站了起来,向大殿里面望去。 (本章完) 第147章 诗会文华殿 第147章 诗会文华殿 只看耶律洪基一身盛装,在侍从的护卫之下走了出来,耶律延禧陪在一旁。 见完礼后,耶律洪基压了压双手:“诸位都乃我大辽才子,勿须多礼,都坐下吧。” 随后他也到长案之后放松身形,耶律延禧坐于边上一张小椅。 耶律洪基目光扫过前方众人,最后落在赵倜这里,笑着说道:“此番赵使者前来商议国事,自称文采飞扬,能诗擅词,朕想着我大辽的才子岂非也是如此?不如办一场诗会切磋一番。” 那些士子中有身穿七品官服者起身道:“陛下,微臣久闻宋国诗词大家,却从没有听说过赵使者才名,也从没见过赵使者有什么诗词流世。” 再有一名士子站起行礼道:“陛下,臣也没听过,别说大家,宋国略有些名气的诗人臣几乎全都知道,里面并没有赵使者,倒是苏使者臣久仰大名,心中好生景仰佩服。” 他说着冲苏轼抱拳示意,苏轼起身回礼。 “哦?”耶律洪基点了点头“这么说来……赵使者其实没什么名声了?所谓文采飞扬不过自称而已?” 其他上京士子纷纷起身,言语之中全道:“陛下,从没见过赵使者一诗一词。” 赵倜坐在案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地道:“那是你们少见多怪,孤陋寡闻,我还不知道你们的一文一字,只言片句呢。” “你……”对面士子闻言立刻怒目而视。 耶律洪基点了点头:“赵使者。” 赵倜道:“外臣在。” 耶律洪基道:“赵使者以为自家文采飞扬,但我大辽士子却不为认可,那么朕觉得今日诗会不妨直接比试好了。” 赵倜心想,对方果然是舍出了脸皮,这么多人比自己一个,为了显示辽国文道强于大宋,连脸都不要了。 “外臣随意,陛下定规矩便好。” 耶律洪基道:“赵使者大可放心公平之事,我朝多汉官,身为宰辅者有之,朕与萧兀纳从中裁判,再让汉相王师儒,副相韩资让,郑颛等一起评论诗文好坏,不会出现不公之处。” 赵倜闻言微微一笑,看向那侧案头里几人,萧兀纳乃是辽国的北府宰相,封为兰陵王。 当日耶律乙辛陷害耶律延禧的父亲太子耶律浚,萧兀纳出言反驳,后来又与耶律洪基请求侍从耶律延禧保护左右,耶律乙辛事情泄露败死后,他被封王爵,经过几年磨堪,此刻已经主持北府大事。 赵倜道:“外臣并不担心这点,外臣既然文采飞扬,所作诗词自非旁人可比,好坏一眼就能辩认,若是不公,天下之人皆见,自有公论。” 他此言一出,对面士子立刻有一个站起来道:“赵使者,你太狂妄了,什么叫做自非旁人可比?好坏一眼辩出?难道你作的就是好的,我等所作皆为坏吗?” 赵倜笑着点头:“你理解还算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或者你们平时作的也还算好,但与我比起来只能称坏了。” 士子嘴唇动了动,想再反驳几句,却有些词穷,一甩袖子,气呼呼坐下。 耶律洪基微微露出不悦之色:“赵使者,既然决定比试,那朕便说比试规矩了。” 赵倜道:“陛下稍等,我听闻贵国诗会有押彩之事,能够押上彩头,博取输赢。” 耶律洪基道:“确有此事,赵使者听谁说的?” 赵倜看了一眼耶律延禧:“外臣听皇孙所说,皇孙还言无论什么物品都可押彩,绝不反悔,契丹男儿,一言九鼎,出口之后,雄鹰难追。” 耶律洪基看了一眼耶律延禧,耶律延禧摸了摸脑袋:“陛下,孙儿确实说过,孙儿也与赵使者单独押了彩头,赢了赵使者就将秋狩时得到的那只大雕给我。” “好好好!”耶律洪基点头笑道:“那不知赵使者想与我大辽士子押些什么物件?” 赵倜道:“我这里金银珠宝皆有,每样都价值不菲,若是哪个胜了我,随意挑选,全拿走都无妨,若是几人胜我,那平分便是,每人几百金总有,若是我赢了……” “赵使者赢了想要什么?”律洪基道。 “若是我赢了……”赵倜笑道:“诸位士子总也比不上我的身家,要个几百金来恐怕日子便不好过,外臣就前去府中……挑上一匹马好了,不过百十两银子,不伤筋动骨,算不得什么。” 辽国与宋不同,百姓家中也多有马匹,大臣与世家门第则多为战马,这也是大宋能在边境买来私马的原因,因为实在太多了。 换做辽到大宋偷偷买马,却是千难万难,因为实在没有。 虽然大宋与辽民间日常都以铜钱交易,但榷场之内则更多金银,或者易物,宋与西夏买马多数也是以银交易,一匹上等战马按此刻的市价为百两银子左右。 耶律洪基闻言似笑非笑:“赵使者倒是打了一手好主意。” 赵倜道:“外臣想多带回些马匹献给我国皇帝,以博取官家欢心。” 耶律洪基摇了摇头:“朕看不必如此,你国都提出榷场条件要百数战马,此刻多了数量放于彩头有些不妥,这诗会若是大辽士子输了,朕代他们付马,充做之前所说的条件,若是他们赢了,也是朕来赏赐,不过赵使者须放弃那些条件,不知能否做主?” 赵倜闻言一笑,赢了等同于耶律洪基答应战马条件开榷场,输了那么就放弃这个条件,直接开设,这与他所计大差不差。 正常商议,即便耶律洪基最后答应,中间怕也会有许多曲折,拖去日久时间,所以他从一开始便叙说文采之事,将耶律洪基往诗会上引。 本来琢磨诗会中再想办法提到马匹事情,耶律延禧却过去找他赌雕,更说诗会可以押注彩头,他便借此开口提出押注战马。 他估计耶律洪基要么等自己赢得战马,拿此抵了榷场条件,要么开口反对,将战马条件直接提上来作为彩头,两者大抵其一。 “可以做主。”赵倜这时道。 “赵使者可以做主便好。”耶律洪基面现喜色,他从心里不想给大宋战马,虽然就算交易了也不算什么大事,但毕竟坏了百年规矩,还有和西夏那边的约定。 但他又极为想要大宋的珍奇宝物,这几天在心中琢磨平衡之法,没想到赵倜提出彩头之事,让士子押注马匹。 再多给大宋一份战马他不可能答应,哪怕就是做为彩头也不行,一想不如将榷场条件的战马直接转换过去,这样便解决了思索难定事情。 他并不觉得赵倜会赢,别说元小仙带回的东京情报说这个宋国燕王根本不好文道,就算他自己这几年研究宋国诗词,也从没见过对方的名字。 一个从来都不作诗的人,他不相信上京这么多士子一起,还赢不过对方! “那便分为五局,由朕出题,五局三胜,赵使者可有意见?”赵倜笑道:“听陛下所定。” 耶律洪基摸了一把胡须,扫视一下殿内众人,点头道:“那便开始,朕先出题,此刻正值秋日,百凋谢,唯有菊开,就以……咏菊为题做一首七言绝句好了。” 咏菊七言?赵倜想了想,露出一丝淡淡笑意。 那些士子也都现出笑容,显然心中对此早有腹稿,且不说耶律洪基之前有没有故意漏题,这种咏菊的题目本来就是秋天最常见的题材,到了季节都会琢磨一句两句。 耶律延禧这时道:“陛下,要做何种风格?” 耶律洪基道:“咏菊自然豪放一些。” 这时一名士子站起来道:“陛下,臣有了!” 耶律洪基道:“爱卿才思敏捷,赶快说来听听。” 这名士子露出得意神色看了看赵倜,随后便开口吟道:“冷雨欺枝志未休,寒秋独绽韵长留。百凋落吾犹盛,笑对霜天傲九州。” “不错不错!”耶律洪基颔首,这首七言绝句做的算是工整,也有豪迈,只是用词差了一些,但还算可取。 接着又一名士子站起道:“陛下,臣也来一首。” 耶律洪基点头,随着这名士子吟诵结束,又站起七八人,最后耶律延禧道:“那我也作一首好了!” 耶律洪基道:“吾孙向有文才,作来听听。” 耶律延禧站起身,眼睛望去赵倜,大声开口:“霜天万里任风嚎,独绽寒秋意自高。不向春光争妩媚,孤芳傲立领风骚。” “好,皇孙做的太好了!” “不错,皇孙这首咏菊是我听到几十年内最好的一首菊诗了。” “我看这首不应该叫咏菊,直接叫菊志最好,以菊明志啊!” 耶律延禧拱手笑道:“诸位谬赞,谬赞了。” 赵倜也笑了起来,却是摇了摇头。 耶律延禧看他摇头,道:“赵使者觉得怎样?” 赵倜道:“没有一首称得上豪迈,不过泛泛而已,骨里哪有半点豪迈之意?” 耶律延禧脸色变道:“赵使者说我们做的诗都不够豪迈?” 赵倜笑道:“何止是不够豪迈,简直都不搭边,空洞乏味至极,如此简单的一首咏物诗,都能作成这种样子,这就是上京的士子?” “你……”耶律延禧恼道:“你还没作呢,怎就说我们的诗不够豪迈?” “是啊,是啊,你都没作出来,也来嘲笑我们?”一群士子激愤地叫道。 “赵使者。”耶律洪基脸色不太好看,沉声说道:“既然说我辽国士子做得不好,那么便请赵使者作一首吧。” “咏菊是吗?”赵倜点了点头,看向对面士子:“就叫你们知道什么才是豪迈,什么才是诗意在骨不在皮!” “你,你赶快作……”耶律延禧气呼呼道。 赵倜笑了笑,站起身走出案外,轻踱了几步,开口吟道: “百发时我不发,我若发时都吓杀。要与西风战一场,遍身穿就黄金甲!” 什么?所有人闻言都愣住,全都不吱声,个个呆怔有些发傻。 对方这首咏菊杀气腾腾,虽然用词极简,语句甚至有些粗糙,但意透诗背,杀气凛然,豪情万丈。 几乎直追唐末大贼黄巢的那首咏菊,但又有所不同,黄巢那首有匪气,以下犯上之意浓重,这首却恰恰相反,透着堂皇,临高启下之感。 耶律洪基吸了口气,这样的咏菊,根本就不用比较,高下一眼立判,大辽这边输了。 他看了看那侧士子,露出一丝冷意:“朕再出第二题,第二题……就作一首七律,这次不要豪迈,要婉约清新,或闲适感慨的风格!” 众士子互相望去,这种律诗更是时常来写,都有腹稿在胸,一人站起道:“陛下,我先来。” 耶律洪基看他淡淡道:“可要想好了再作,五局三胜,已经是第二局了。” 这士子闻言打了个冷噤,不过心中对自家之诗极信,清了清嗓子开口吟道:“秋夜沉沉菊半黄,幽姿摇曳惹离肠。寒香缕缕添愁绪,瘦影亭亭映冷光。月下独怜渐老,风前暗叹岁如霜。遥思旧梦情难寄,枕上残痕泪几行。” 他吟诵罢了,只见周围之人都露出赞叹之色,就是耶律延禧也点了点头,称赞几句,不过随后耶律延禧便道:“陛下,孙儿作一首。” 耶律洪基应允,耶律延禧立刻开口吟道:“细雨如丝润晚春,轻寒未减锁重门。风摇弱柳添幽恨,燕语雕梁惹旧痕。寂寞闲庭渐落,凄迷小径草初繁。凭栏望断天涯路,离思悠悠入梦魂。” “好!”众士子立刻叫起好来,耶律延禧得意地道:“这首诗乃我苦思之作,当我眼下最好的律诗了。” 说罢眼睛向赵倜望去,赵倜摇了摇头,耶律延禧恼道:“赵使者莫非又以为不好?” 赵倜微微一笑:“何止不好,简直太不好了。” 耶律延禧脸色铁青:“那你来作,我倒要看看你能作出什么样的婉约闲适的七律!” 赵倜道:“你们没有人再作了吗?” 众士子皆是摇头,觉得不可能超过耶律延禧那首。 赵倜见状笑道:“既然没人,那我可就作了。” (本章完) 第148章 坏尔国心(大合章) 第148章 坏尔国心(大合章) “你作,你赶快作,让大家听听是我的诗好,还是你的诗好。”耶律延禧气道。 那些士子神色难看到极点,个个瞪着眼睛,等着赵倜作诗。 “婉约或是闲适吗?”赵倜想起李清照,小丫头的还是算了吧,给她留着吧,那些词他吟出来味道也不对,有点太柔婉绮丽了。 那就作闲适一点的好了,他站起身形,走到案前红毯之处,踱了几步,开口道: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肗戏分茶。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一首诗吟罢,大殿之内针落可闻,没人说话,甚至连彼此相望都没有,神情呆滞,都在品着诗中的意境味道。 苏轼瞪大眼睛,张了张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燕王怎么可能作出这等诗作?他怎么会有这般诗才?有这般诗才,为何十几年都没露过?这不可能啊! 耶律洪基在桌案后低声念着:“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妙啊,实在是太妙了……” 他浸淫诗词一道几十年,著有《清宁集》,最擅长写这种闲适感叹的诗词,里面一首题黄菊赋传扬外方,就是大宋那边也广为人知,其中一句袖中犹觉有余香,冷落西风吹不去,多为士林夸赞。 此刻听到赵倜这诗,立刻沉入其中,眼前一幅画面瞬间展开,闭目摇头,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耶律延禧看着赵倜嘴唇哆嗦,他不相信这是赵倜作的,对方怎么可能写出这种佳作啊?对方不是只会舞刀弄枪吗?刚才那首咏菊虽也压过众人,但杀气雄浑,不够文腻,称不得太上品,可这一首却气韵悠长,意境绵绵,一听便是会流传后世的佳作啊。 这已经根本不用再比较了,不用费力斟酌,殿内无人能及! 元小仙妙目流转,表情宜喜宜嗔,似也在感受诗中韵味,但片刻后俏脸一板,自言自语道:“他文采飞扬居然是真的,些年竟从未显露,虚虚实实,故意引我入局,我……又被他给骗了。” 赵倜这时目光扫过众士子:“诸位才子,觉得我这首诗如何?相比你们刚才所作能否胜出。” 士子们顿时惊觉,几人脱口道:“胜出,胜出,我等自愧不如……” 但随即便看见赵倜一脸的矜持得意,立刻醒悟,不由气得牙痒,可转思起此诗句子,不由个个面如死灰。 赵倜瞅向耶律洪基:“陛下觉得如何?” 耶律洪基轻吁一口气,强自从那小楼夜雨、杏纷落的意境之中挣脱出来,叹气道:“赵使者此诗当传颂后世,为世人吟唱,赵使者……两场都赢了。” “都赢了吗?”赵倜笑着点了点头:“既然都赢了,那么外臣有个提议。” 耶律洪基道:“赵使者有何提议,还请说来。” 赵倜道:“外臣看也不用叫士子们先开口作了,还剩三局,陛下出题,我全作了,作完之后,若是有不服者,再一起来献丑吧。” 众士子闻言不由大惊,随后怒不可遏。 什么叫你全作了?然后我们再一起来献丑?献什么丑?这是人话吗! “你,赵使者,你太狂妄了!”耶律延禧叫道:“你不过才赢两场而已,竟然不叫我们作了?” 赵倜道:“作出来也是贻笑大方,徒增笑柄,等我作后,你们便会心生不能比较之念,统统不会开口了。” 耶律洪基目光闪闪:“赵使者的意思是……能够五局五胜?” 赵倜道:“陛下明鉴,今日五局,我若先开口,谅无人再生较量之心。” “你,你……”对面士子立刻炸营一般喧嚣起来,不少人都起身指责,指责赵倜太狂妄,简直目空一切,丧心病狂到了极点。 耶律洪基微微沉吟:“既是诗会,这般也不好,既然赵使者笃定能够五局五胜,那么余下三首,每首结束了,若有人想要比较,令其作上一作,不必等待五首全部作完。” 赵倜道:“便依陛下所定,只不过外臣怕……” 他目光扫过众士子:“怕我全部作完之后,也都没人敢于站起应对。” 此刻对面众人神情羞恼,就连坐在案头里的辽国汉官也都眉头紧锁,心中气不打一处来。 赵倜看向几位汉官,这几人有南面宰相,北面副宰,他微微一笑:“诸位相公若是觉得能胜过外官,不妨也下场指教一二,毕竟……五场全赢的话,外官也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呢。” 南面宰相王师儒深吸一口气:“赵使者只不过刚作了两首,第一首甚至有些粗砺,就敢夸此海口吗?” 赵倜摇头道:“外官……等待王相公指点。” 王师儒淡淡道:“指点不敢当,但也不至于叫赵使者一直猖狂下去!” 赵倜笑着回身看耶律洪基:“还请陛下出题。” 耶律洪基神色复杂,他不想大辽输,连输五场,传扬出去简直太丢人了。 可他又想听到佳作,尤其刚刚那种能流传后世,必然世代为人传唱的诗句,其中意境拨人心弦,这种诗作,他甚至都能在里面徜徉一天,泛身诗意之中不出来。 他此刻心中狐疑,佳作本天成,妙手偶得知,就算是诗词大家,也不可能首首都是好作品,总有些一些平庸之作存在,他又是临时出题,对方还能再作出好诗吗? 耶律洪基思索片刻道:“赵使者填一首词吧。” “哦?”赵倜点头:“不知填什么词牌?” 耶律洪基道:“便填一阕……六州歌头好了。” 他此言一出,对面士子纷纷变色,这词牌心中可没有腹稿,这是双调一百四十三字的大词牌啊,平时根本都没有尝试过,更别说临场而作了。 一般的小令还能现场发挥一下,这种大牌基本都是一点点填成,费时几日甚至几月不等。 而且六州歌头乃是豪放古风,文王合六州,这种牌子必要作出豪迈之气,作不出豪迈,不符词牌意思,依旧不行。 他们都看向赵倜,神色舒缓了不少,就算赵倜真的才华横溢,临场作一首六州歌头,只怕也极难,就更别提作得好了。 但这些士子随即便又想到,哪怕对方作得平常,哪怕差劲,只要格律不错,他们作不上来,却依旧算赢,未免心中陡然一惊,立即开始绞尽脑汁,琢磨辞藻,想着用最快时间,胡乱填一阕出来。 “六州歌头。”赵倜微眯双眼,居然是这个牌子,他笑了笑,在案前往返两趟,道:“便六州歌头。” 这时众人闻他开口,目光全部看过,赵倜负起双手,眼神有些热烈,吟诵道:“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 少年侠气?众人闻言不由一愣,居然不是怀古一类,而是要直抒胸臆?这简直更加难作了! 只听赵倜继续道: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鞚,斗城东。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闲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乐匆匆。 似黄粱梦,辞丹凤。明月共,漾孤篷。官冗从,怀倥偬。落尘笼,簿书丛。鹖弁如云众,供粗用,忽奇功。笳鼓动,渔阳弄,思悲翁。不请长缨,系取天骄种,剑吼西风。恨登山临水,手寄七弦桐,目送归鸿。” 什么?!一首六州歌头少年侠气作完,士子们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个个觉得心跳加速。 这首词上半阕简直就是酣畅淋漓,痛快无比,但下半阙却是悲壮凄切,志不得,意难平,叫人愤怒而吼,宝剑无请缨,马鸣萧萧啸西风。 这种词别说叫他们现场作,就是回去想几天,几月,想一年都写不出来啊。 赵倜此时神色露出一丝感叹,这首词乃是贺知章后人,太祖贺皇后的族孙贺铸于二十几年后而作,当时宣和七年,乃为抗金所书写下来的。 苏轼望着赵倜,露出古怪表情,不对啊,越来越不对劲了。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他却能感觉出来,这首词和上一首的风格差太多了,和第一首风格也不像,怎么看也不似出自同一人之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心中暗想,除非……除非这人乃是天纵奇才,文比天高,才能来回转换风格写诗,难道说燕王竟然是文道天才?燕王这么多年孤芳自赏,不愿掺合那些士林文坛的虚名之事,此刻为了大宋,为了获得战马,才不得不破了规矩?是了,是了,定然是如此了,没想到燕王品行如此高洁,真叫人倾佩。 “好!”这时对面案头里的北府宰相萧兀纳轻拍桌案,呼了一声。 耶律洪基瞧他一眼,只见萧兀纳面色有些激昂,知他有感词意,不由胸中也顿时激起几分豪情:“确实好,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耶律延禧在旁脸色苍白,看着赵倜,心说坏了,看来姐姐定然是被这赵使者给骗了,居然说他只有武功,没有文声,这是没有文声?诗词大家也不过如此吧!就不知姐姐还有没有被骗了别的什么。 耶律洪基再次细品一番这首词,稍稍有些疑惑地道:“赵使者,怎会想到作此词意?” 赵倜闻言微微一笑,这首六州歌头少年侠气下半阕有些激愤哀切,报国无门之意,他道:“我于东京掌马步兵,有西北老将致仕,家在东京归返,与其谈论饮酒,听其述说一生事,心中感慨,颇为情动,权为其生平经历而作。” 耶律洪基点了点头,这就对了,这词的内容沧桑深情,也只有老将老卒,或者久在宦海浮沉之人才有这种情绪。 赵倜看向对面众人:“可有愿意作此词的士子与我对这一阕。” 没人说话,南面宰相王师儒将脸扭去了一旁,都是一问一个不吱声。 赵倜转头去瞅耶律洪基,耶律洪基顿觉有些尴尬,三局皆输,若非对方托大,此刻诗会已经结束,他轻咳道:“朕……朕便再出一题?” 赵倜道:“还请陛下出题。” 耶律洪基心想,不好再出什么太难的题目,这样下去大辽这边的士子当场难作出来,就是几个汉人相公也不得手,而且多少也得顾及点自家颜面。 他道:“赵使者便作一首小令木兰吧。” 小令木兰,双调五十六字,唐教坊曲名,后作词牌名,世所常见,但凡填词者,多少写过此牌。 对面士子闻言便是眼睛一亮,这种小令,半数人心中都有存货,就是没有的,现在写来也不难。 赵倜闻言瞧着众士子,微微笑道:“诸位不用费神了,我若开口先作,诸位必然不敢言声,还是歇歇吧。” 众人气得面色发青,王师儒冷哼道:“赵使者就敢这般夸口?” 赵倜道:“王相公是有意相比了?” 王师儒也是饱学之士,在辽国称得上文坛大家,只是之前说他们几人作为裁判,并不下场,但此刻实在忍耐不住,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看着赵倜狂妄嚣张,辽国士子全都无法对抗,就起了心思,而赵倜又出言说他可以下场,这怎么还能忍受得住? “比不比未必谈上,但赵使者说一诗作完,叫我大辽没人再能开口,是不是有些太目中无人,不可一世了?木兰这种小令多见,不像那些大的词牌,或好坏相差不多,或者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怎能你一词作出,便压了全场呢?”王师儒端着姿态,哼声道。 赵倜笑眯眯道:“我知王相公意思,不过是这种小令字少,高下判别难得太大,给人献丑的机会多些,但我作此词,只怕连献丑机会都不会给各位留下。” 王师儒闻言心中火气愈大,对方看着不过十七八岁年龄,怎敢就夸下这般海口?他冷笑道:“本相自是不信,哪里来得这种事情!” 赵倜笑道:“王相公执意要献丑了?” 王师儒道:“你且作来,谁献丑还不好说!” “木兰是吧?”赵倜点了点头,看一眼众人,开口吟诵道:“词牌木兰……”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大殿之内再次失去声音,鸦雀无声,苏轼只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要炸了,这怎么又换了风格?又换了!而且还是作得这么好,自己简直都要疯了,燕王不是天才,是天纵奇才啊! “又一首将会传诵千古的名篇。”耶律洪基伸手去摸胡须,却摸到了鼻子上,心中有些酸酸的,他觉得对方之前说的文采飞扬好像有些过于谦虚了,这又何止文采飞扬?他简直心生嫉妒。 元小仙坐在案后双眸顾盼生辉,心中默默念着人生若只如初见,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所有士子此刻都忘了刚才心中所措词句,满脑里都是这首木兰,有的不由想起了一些伤心往事,竟然忍不住潸然泪下。 赵倜看着王师儒,笑眯眯地道:“还请……王相公献丑。” 王师儒自听完这阕木兰后,表情一直处于呆滞状态,这时赵倜说话,才激灵灵一下醒转。 打不过!比不了!这辈子都写不出来!一旦开口,可就真要献丑了! 他脸色惨白,嘴角抽搐,两个肩膀都在微微颤抖。 献丑?献什么丑?堂堂大辽南面宰相,怎么能够献丑呢! 缓缓站起身,走出书案,来到红毯之上。 赵倜眯了眯眼,此人看来有些东西啊,这首词都要打上一打?自己还是有些小觑天下英杰了! 就看王师儒站在红毯中间,冲耶律洪基深深一礼:“陛下,微臣忽感身体不适,与陛下告请,请陛下准臣先行告退。” 额……耶律洪基一阵头疼,太丢人了,实在是太丢人了,不过丟人归丢人,你来给朕告什么请?我若开口,叫你走还是不走?我只要开口接上你的话,就比你更加丢人!好你个奸臣贼子啊,居然使用祸水东移之策来谋算朕! 看着耶律洪基不讲话,王师儒脸色愈发白起,忽然转了身,匆匆往门外而去,走至一半,以袖掩面,片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倜摸了摸下巴,还能这么玩?可真是大开眼界,看来辽国君臣之间很和睦啊,耶律洪基不愧被称为契丹仁君,叫人心中好生佩服。 殿内没人说话,士子个个垂头丧气,耷拉个脑袋,耶律洪基假装喝茶,耶律延禧将耳后小辫拽来前面,数头发丝玩。 赵倜看向耶律洪基道:“陛下,还剩最后一题。” “最后一题……”耶律洪基端起茶杯,深深吸了一口气,难道要一败到底?他不相信啊,就算输也得有人站出来作上一首比较比较吧?哪怕真的是献丑,总也比连作都不敢作强。 他沉吟片刻:“就再填一首西江月,感怀古意好了。” 西江月也是小令,比较容易做,而且怀古的题材简单,任谁都能写上几阕出来,他就不相信这样的题目,大辽这边还没人站起来应对一番! “西江月,感怀古意……”赵倜点头,微微思索,笑道:“陛下,外臣好了。” 又是这么快就作出了?耶律洪基刚喝到嘴里的茶水差点一口喷出:“那个,还请赵使者诵来……” 赵倜笑了笑:“西江月……”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七雄五霸斗春秋。顷刻兴亡过手。 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什么?!”耶律洪基手上茶杯“啪”地一声跌落掉地,发出脆响,呆呆地看向赵倜。 所有人都望向赵倜,脸上全是震惊之色,全都大口喘气,都不敢置信,都不敢相信耳中所听,简直洪钟大吕,简直当头断喝一样,敲击心神,直叫人明悟,叫人开窍,叫人恍惚寻回了宿世聪慧。 此词之气势磅礴,古今少见,别说西江月里,就是别的词牌里也罕见到,单此一词,当世多少大家便要败北,多少词人甘拜下风,什么耽美纤巧之词全要碾压,那些豪放之风,也少有能如。 赵倜上前一步,道:“陛下,外臣以为,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好时光,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耶律洪基失了片刻神后,缓缓点头:“朕参佛礼佛多年,从没今日这般通透,赵使者一首西江月之词,蕴含人间道理,叫朕大悟顿悟,明心见性了。” 赵倜目光闪闪:“陛下,非心非佛,即心即佛,亦复如是,殿下既见心性,一念为佛,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了。” 这时对面士子也听明白了,辽这些年来佛盛,读书人少有不读佛经的,都理解两人对话意思,佛自本心,明心见性,耶律洪基这是大彻大悟了,纷纷站起身行礼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耶律洪基面露笑容,身体都端正了许多,分明觉得自己现在一举一动都有佛辉散发,一言一笑都有佛光闪耀。 他压了压手:“诸位爱卿快坐,勿须多礼。” 赵倜此时行礼道:“陛下,外臣已赢得诗会,那些马匹……” 耶律洪基道:“赵使者何用惦记,区区百来匹战马,不必放在心中,朕允了。” 赵倜点头道:“外臣谢过陛下。”随后转身回去桌案后方坐定,嘴角漾起一丝笑容…… 江南,太湖参合庄,天阴飘雨。 庄子后面有一片阴冷之地,建在岛山下面,乃慕容家坟陵所在。 最前的坟墓石碑上刻着慕容博三个字,往后顺序排列,都是慕容家迁移江南后的先人。 这时就见一座处于后方,大过其它坟丘的陵墓,里面忽然传来阵阵古怪动静。 此刻天上蒙蒙细雨洒下,坟中劲气之声与雨声交织,气氛一时奇异莫名。 (本章完) 第149章 山中古庙,婉清玫瑰 第149章 山中古庙,婉清玫瑰 三日之后,赵倜启程回大宋。 榷场之事已经全部商议妥当,五座榷场定好位置,河东路两座,河北路三座,其中一座位于海滨。 战马清点完毕,使团出城,就看元小仙骑着白马,带领侍女从后面追了上来。 “燕王,我送你。” 赵倜微微一哂:“成安公主要与本王回东京吗?” 元小仙星眸流转:“不敢与燕王同去,恐燕王将我关入大牢,百般审问。” 赵倜瞅她:“是要自己偷着去?” 元小仙烟眉如画,双瞳剪水:“燕王不想小女子前往东京吗?” 赵倜微微一笑:“东京太热,我怕你受不了!” 元小仙神情灵动俏媚:“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若有一日,雨后清晨,气息芬芳,我卖杏于王府之外,声音娇弱,饥寒交迫,燕王可会怜惜购买吗?” 赵倜眯了眯眼:“卖姑娘?我府中只有锦葵,瓶里也都是锦葵,要卖你得卖葵。” 元小仙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燕王可还记得那日端王府内,夜色虽茫茫,灯火却如昼吗?” 赵倜道:“月下人如玉,可惜没有擒抓,不然军狱是个好去处,里面的刑具极多,本王很喜欢观看成安公主这样的美女其中受刑。” 元小仙莞尔一笑:“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岁月经转,似水流年,燕王……会忘记小女子吗?” 赵倜轻轻摩挲黑玫瑰,笑笑道:“你若改名叫玫瑰,本王倒不会忘。” 元小仙好奇道:“什么玫瑰?” 赵倜轻拍马头,黑玫瑰长嘶一声转过身子,继续往前走去,他嘴角轻扬,道:“白玫瑰。” 元小仙看着赵倜身影缓缓消失于视线之中,露出一丝依依之情,呢喃道:“是那马叫做黑玫瑰吗?若真是这般名字,恐怕是哪个女子赠予,就不知是谁……” 大理,善巨郡以北,吐蕃以南的连绵高山。 一座佛庙建在山内地方,此刻钟声隐隐,香烟邈邈。 一名黑衣少女顺着山路,来到佛庙之前,然后止步,这庙叫做苦梵寺,里面供奉的是龙树菩萨。 此时庙里走出来一个小沙弥,穿着洗得发白的僧衣,看见黑衣少女宣佛道:“木姑娘来了。” 少女正是木婉清,她回敬佛礼道:“铜钦师父,我过来上香。” 小沙弥道:“姑娘请自进去,里面没人,我去挖些野菜,须得半晌回来。” 木婉清点头,刚要朝庙内走,小沙弥又道:“这些时日怎不见姑娘带黑玫瑰来?” 木婉清闻言面纱之下神色一黯,轻咬朱唇:“黑玫瑰被我借给一位朋友,尚未取回。” 小沙弥道:“原来如此,还以为这马跑回山中不见了呢。” 黑玫瑰原本是这片大山内的一匹野马,小时候经常去木婉清和秦红住处讨吃的,然后跑来寺庙这边睡觉,两者距离不远,都认得它。木婉清从来没见过黑玫瑰的父母,猜测它或许被大马遗弃,或许是大马被什么野兽吃掉了,只能孤苦伶仃生活,黑玫瑰那时只是一匹小马驹。 一年冬天,自西北雪山刮来的寒风笼罩了这片连绵大山,小马驹瑟瑟发抖,寺庙大门它进不去,便跑去了木婉清的住处,用头拱门,木婉清听见动静,放它进来,从此收留了它。 木婉清也思念黑玫瑰,但秦红不许她下山,大理都不许她去,更别提前往大宋了。 她此刻走入苦梵寺内,进入佛殿,里面空无一人。 这寺是小寺,只供奉龙树菩萨,教义与中原佛教教义有所不同。 这时看前方那尊庄严佛像,木婉清双手合十默颂佛经,然后取出檀香点燃敬上。 这位菩萨形象和中原寺庙的佛菩萨形象有所不同,除了手指捏的印诀是佛家少见的几种之外,脑后佛光之中隐隐雕藏了蛇状生灵存在。 木婉清口中默诵大智度经开篇,每次念完之后,檀香烧尽,她便会离开。 以往之时她一个月过来这苦梵寺三五次,但自从去年下山归返,便几乎日日都来。 木婉清回山之后心中一直很乱,初时还以为是自己了解身世,难以平复,但后来发现眼前总出现赵倜的身影,才知道并非如此。 她不敢将此事与秦红说,可越是这般,赵倜的身影就越愿意出现,然后对她露出微微笑意,称呼她木姑娘,叫她心神一阵摇动。 木婉清觉得自己是中了心魔,觉得一切都是假的,其实只是一场梦罢了,但黑玫瑰不在身边,却叫这梦似乎变真,刚才铜钦和尚询问起马儿,更是叫她一惊,一切经历都是真的,并没有半分的虚假。 这时她越思索,脑袋越有些晕,内力阵阵悸动起来,气血也开始不住翻滚。 她身子晃了几晃,暗叫一声不好,这是要走火入魔了吗? 幸好她武功并不算太高,走火入魔的症状没有那般强烈,她强撑着盘膝坐于地上,运功调整身体,感受檀香气息,还有殿后不知谁人的低沉诵经之声,慢慢好转。 长吐口气,抬头望向前方的菩萨,菩萨神情悲悯,佛光中的蛇样生灵诡状,让她不由心中一跳,急忙移开目光。 这殿内不止供了龙树菩萨一尊,两旁还有精怪之像,这也与中原寺庙不同,中原寺院都是护法金刚之类,此处则是听佛菩萨讲法的各种神物精灵。 木婉清不太知道那些神物精灵名称,她也从未问过僧人,而来庙里上香的山内山外人,都只是敬拜菩萨,此刻她看了一眼那些神物精灵,便站起身子,朝殿外走去。 出了苦梵寺的山门,叫铜钦的小沙弥还没有回来,木婉清站在山风中缓了缓神,随后朝家中回返…… 宋辽边境,使团队伍在榷场内休息了一晚,继续往东京进发。 一路之上,景色萧疏,枯叶飘落,已是秋末之时。 待过了黄河,赵倜派人先行传信,将辽国所经事情写于奏折,送给赵煦观看…… 东京,这日傍晚,赵煦看完奏折之后,现出些许轻松表情。 只要取得契丹马,使团访辽便告功成,正如赵倜所说,千里之堤,溃于一穴,百年未曾开过的战马口子,一旦有了第一次交易,势必还会有第二次。 只要谋算得当,不愁将来大事不成。 他脸上露出笑容,却忽然间双眉一紧,便听“砰,砰”几声轻响,身上袍子突然崩出了几个细小圆孔,竟然是鲜血从体内激射而出。 他出手如电,迅速点了两处穴道止血,然后望着外面渐逝的阳光,轻轻叹了口气…… (本章完) 第150章 诡计多端,寒蚕凝冰 第150章 诡计多端,寒蚕凝冰 赵倜坐在黑玫瑰上,马儿知道是要回家,变得慵懒起来。 大雕挂于马身一旁的箩兜中,好奇地打量着外面一切。 它伤势好转许多,但依旧还不能飞,但跳跑却是没了问题。 赵倜和这雕接触久了,发现似乎与耶律洪基等人说的不太一样。 耶律洪基等人说这雕刚刚成年,但他接触这些天却感觉似乎并非如此,只是这雕身体长得大,能够飞行,才叫人误解。 鸟类会飞不代表成年,学会飞行只是它们成长过程中的一个阶段,并不是成年的标志。 就像八哥两个月左右便会飞行,但得九到十二个月才算成年。 成年的雕不可能这般老实,就如同成年的鸟一样,何况雕还是猛禽,天性凶猛,几乎没有天敌存在。 赵倜此刻瞅这雕在箩兜中待得安逸,一点都没有逃跑的意图,饿了就冲自己大叫,除了睡觉便是圆滚滚眼珠乱转,观看沿途景致。 分明是只没有成年,喜欢玩耍,充满好奇心的鸟,原本以为是大雕,其实只是小雕一只。 眼看东京城在望,使团行得愈发慢了,黑玫瑰磨蹭不前,不愿意回家。 赵倜安抚了它片刻,这才加快速度,跟随赵煦派来迎接的队伍,进去城中。 此刻下午时分,将马交给群牧司官员,赵倜便行回府。 来到府门之前,一众人翘首以待,赵倜扫了过去,却没看到王语嫣。 边往府内走,童贯边禀报说:“殿下,王姑娘被家中长辈接回曼陀山庄,说是练武去了。” “哦?”赵倜转头道:“哪个长辈?” 童贯道:“是王姑娘的外曾祖父,卑奴听对方自报名号为逍遥子。” “逍遥子?”赵倜停下脚步看他一眼,笑道:“都过来书房细说。” 进了书房坐定后,赵倜道:“当时都谁在场?仔细描述一番。” 童贯郑福和阿朱三人立刻说了起来,赵倜边听边点头,果然和他之前所料一样,逍遥子就是李正言,无崖子拜在逍遥派门中,实际上就是拜在自己老爹名下。 那么当日山海观旧址发生的事情便能解释通了,书呆苟读说那些香烛果品不是他供奉的,他想要供奉却发现有人早他一步,但派人四周探查却只有苟呆一副脚印,并未瞧到第二人留下的痕迹。 这般来看该是逍遥子去过,以逍遥子的武功,踏雪无痕不在话下,想不留下足印之类应该很轻松,而且除了逍遥子,也不会再有谁去祭拜山海观了。 赵倜听几人说完,又叫童贯再仔细描述一遍逍遥子的容貌和所使用的武功,然后靠进椅内沉思起来。 阿朱看他思索,不由道:“殿下,幽草眼下在府里,她从曼陀山庄来送信,应该也知道那位逍遥子前辈的事情,不如叫过来问问?” 赵倜点头,片刻后阿朱把小丫鬟幽草带了过来。 幽草行礼,不敢抬头看赵倜。 赵倜道:“几个月不见,怎与本王生分了?” 幽草小脸抽抽,有些害怕地道:“殿下,我把夫人送与殿下的信给了姑娘,姑娘,姑娘带走了……” 赵倜笑道:“无妨,不用看我也知道信上写了什么,你只管说说夫人当时怎么与你交待的就行。” 幽草一五一十叙说,赵倜想了片刻,打发众人离开,然后吩咐童贯备车进宫。 一路无话,到了皇城直奔御书房,就看赵煦脸色有些苍白,正坐在案后观看奏疏。 他将此行所历再次口述了一遍,赵煦笑道:“燕王辛苦了,此番又立功劳,朕明日会于朝上封赏。” 赵倜摇头道:“官家就莫要赏赐了,多放我几天假比什么都好,官家脸色怎么不似往常,可是生病了吗?” 赵煦闻言沉默两息,道:“确实身体有些小恙,不过已经看过太医,休息几日就好……对了燕王,那慕容家的罪囚前几日有同犯过来劫狱,已经被抓获关押起来。” 赵倜听他岔开话题,也不便再问对方身体究竟如何,道:“同犯劫狱?不知是什么样人?” 赵煦道:“刑部那边报上来说是名老者,但尚未审出和那主犯慕容复的关系。” 赵倜想了想,笑道:“陛下,微臣请旨前往看看。” 赵煦点了点头:“燕王去瞧瞧也好,不知还有没有旁的同伙再来,所以朕一直没有下令处斩。” 赵倜称是,起身出了御书房。 赵煦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太阳穴猛地跳动起来,他急忙抬手往胸前连点几指,慢慢呼出口气…… 赵倜离开皇宫直奔刑部大牢,然后在押狱的引路下走入进去。 大牢此刻不比以往昏暗,自劫狱之事发生后里面很多地方都点了灯火,便于观察囚犯一举一动。 这时走到甲字号区域,押狱道:“王驾,慕容复和那名劫狱的罪犯关在最里面。” 赵倜颔首,路过邓百川几人牢房时瞅了几眼,都早便没了什么精神,就算望见赵倜,也没有太多反应。 至了甲字号区域深处,先看到慕容复,和之前一样被锁链铐着,系于铁柱。 赵倜站在栅栏外瞧他,慕容复辨认出赵倜,目光闪烁,嘴唇动了动,想要说点什么,却没说出口。 随后到了一旁的牢舍,就看一名老者被细锁穿了琵琶骨,绑缚在中间柱子之上。 这老者身形极为瘦削,并不魁梧,他顶上无发,似僧人模样,可偏偏一身衣服却是俗家打扮,并非僧袍,此刻因为受刑,衣服已经沾染不少血迹,有些零碎不堪。 他这时睁开眼望向牢外,虽然神色并不好看,蜡黄泛白,但却眼神深邃,似藏无尽智谋,狡黠中透露出些高深莫测,仿佛世间一切皆在他的算计之内。 此刻押狱叫人将牢门打开,几名狱卒走在前方,押狱和童贯紧随其后,护着赵倜进入。 外面狱卒搬进来椅子,赵倜坐下再次打量起慕容博。慕容博瞅他一眼,露出一丝揶揄,轻轻哼了一声,眼神向上方看去。 押狱低语道:“殿下,此罪犯任何事情都未招供,些日下来也不怕大刑拷打,因为怕将其打死,所以这两天停了刑具,他才恢复精神,又做出这般令人生憎的表情。” 赵倜道:“连姓名都未问出来吗?” 押狱道:“审问慕容复说对方是他诈死了二十几年的父亲慕容博,但问这人,却并不承认,下官想着此事蹊跷,诈死二十几年,死而复生总得能够确定,但从他嘴里却什么都未审问出来。” 赵倜道:“既然他来救慕容复,难道没用对方威迫,叫他招供吗?” 押狱苦笑道:“下官确实用慕容复那反贼威胁于他,令人奇怪的是既然舍命来救这反贼,可现在要拿慕容复开刀,他却反而全不在乎了,还说什么赶快杀了利索之类的话语。” 赵倜笑了笑,道:“这是对其失望了吧,这慕容复做了什么惹怒对方之事,竟然令其连生死都不管了?” 押狱思索道:“也没什么,就是当时抓这二人之时,军卒放箭,那慕容复躲在这假和尚身后,高声大喊投降。” 赵倜摇头道:“自古有言,识时务者为俊杰,慕容复倒也不算错,生死之间无小事,贪生怕死为常情,这人却是有些想不开了。” 慕容博那边闻听赵倜说话,目光转过来望了望他,又次哼了一声。 押狱道:“下官再去问问?” 赵倜点头,押狱来到慕容博面前道:“你这假和尚几日来可曾想通?若不招供,之后难免再受大刑惩罚,然后千刀万剐处死,若是招了,至少免受皮肉之苦,还能留一具全尸出来。” 慕容博并不说话,眼神有些飘忽,似在思考什么。 押狱随后又声色俱厉的问了几句,慕容博一直闭口,他回头道:“殿下,要用刑吗?” 赵倜摆了摆手,叫押狱站去一旁,微微一笑道:“瞧你年岁,莫非是慕容复的长辈?” 慕容博看他一眼,依然不做回答。 赵倜想了想:“我查过慕容家谱系,慕容复的上一代叫做慕容博,你既然能闯天牢救他,莫非便是他的父亲慕容博吗?” 慕容博闻言依旧神色不动,但却不再闭嘴:“慕容博我倒认得,已经死了去二十几年了,我怎会是他?” “不是吗?可慕容复都说你是他的父亲,这天下还有认错父亲的吗?”赵倜似笑非笑:“而我看你们二人容貌有些相像?据我所知,慕容家到慕容复这里,已经三代单传了,你不是慕容博又会是谁呢?” “贫僧……乃是吐蕃国师,鸠摩智!”慕容博忽然深吸一口气说道。 “鸠摩智?”赵倜眨了眨眼:“你说你叫鸠摩智?还是吐蕃国师?” 慕容博淡淡道:“正是,若你们不信,可以派人去吐蕃查证,看贫僧有没有说谎。” 赵倜摸了摸下巴,心说这慕容博果然是诡计多端,竟然冒充起鸠摩智来,鸠摩智身份特殊,真若由朝廷判决,必然得查证一番所言是否真实,毕竟若鸠摩智身为吐蕃国师,他若劫狱,得确定是不是受到吐蕃朝廷主使。 这样一来可以拖延活命时间,二来说不定引起两国之恶,给大宋造点什么麻烦,乃是一箭双雕之策。 赵倜道:“你既然是吐蕃国师,为何来救慕容家的反贼?” 慕容博道:“贫僧与慕容复的父亲慕容博乃是生死之交,不忍看他唯一后代身陷囹圄,便想着救上一救,何况慕容世家在吐蕃很多人知晓,救了慕容复之后,贫僧打算带他回去吐蕃做个一官半职,也算与九泉之下的老友有个交待。” 赵倜点了点头,真假掺半,这慕容博撒谎功夫了得,他道:“既然如此,我便请奏往吐蕃送去国书,询问此事,若你所言为真,倒也并非不能活你一命。” 他说着起身往外走,慕容博看他出门离开,微微松了口气,但转瞬听到对方似乎进去旁边牢房,又不禁皱起眉头。 赵倜带人走入慕容复牢内,慕容复见状身子直往墙角缩去,他此刻武功全失,没有内力,原本就心境不稳患得患失的性子,现在接连受到打击,连寻死之心都已丧掉,只想多活一日是一日。 赵倜走到近处,看着他道:“慕容复,那人可是你父慕容博?” 慕容复慌忙点头:“我不会认错,就是我父亲,之前他还说当年不过是诈死,只为图谋大事。” 赵倜想了想:“参合庄还施水阁里有斗转星移吗?” 慕容复摇头:“那秘籍早便被我拿来带在身上,后来担心丢掉,就叫我直接毁去了。” 赵倜道:“给本王默写一份出来吧。” 慕容复闻言不敢推脱:“我,我现在就写。” 赵倜叫押狱取过纸笔给对方,慕容复“唰唰”写了起来。 这斗转星移的功法并不算长,约莫几千字样子,慕容复写完后赵倜观看一遍,片刻道:“再写一份。” 慕容复挥笔又写了一份,直到写完了三份,赵倜看并没什么不同之处,且全记在心中,这才掌心幻阴寒气一吐,将那三张纸全部化为粉末,落在地上。 就在这时,慕容复忽然大叫一声,嘴巴似乎不由自主张开,一道白光快逾闪电射出,直奔赵倜手掌扑来。 什么东西?赵倜收掌胼指,轻轻一夹,电光火石般将那东西夹在了指间,竟是条三寸长短,通体莹白的小蚕。 这……赵倜感受着手指间寒冷之意不住传来,脸色顿时变化,莫非是那条昆仑冰蚕吗? 昆仑冰蚕当时被慧净和尚得到,后来叫游坦之寻见,但此刻丁春秋已死,不存在阿紫盗取神木王鼎后被丁春秋派人追杀之事,很多事情都已改变,就不知慕容复又是从哪里得来此蚕。 他刚想询问慕容复,忽然感觉剧烈寒意入体,半条手臂瞬间便挂满了白霜,衣袖全部冻上,看不出本来模样。 “殿下!”童贯等人大惊,立刻想过到近前。 赵倜扬眉道:“都别过来!” 这昆仑冰蚕可不是一般之物,若不发威还好,倘若发威,一夜之间可以令一座宫殿变成冰窖,将里面茶壶、茶碗的茶水都结成冰。 游坦之收取这蚕后,哪怕装在葫芦之内,都造成了这种结果,其时还是七月盛夏季节,可见这蚕有多寒凉,寒毒又有多盛。 此刻冰蚕依旧在他指间扭动,赵倜哪怕半只手臂冻上,也紧紧捏着并不放开,又是几息,就看白霜已经延至他的肩头,冰蚕发出“滋滋”愤怒的尖叫声音。 赵倜见状,不由嘴角轻轻扬起,别人或许怕这蚕的寒毒,但他可不怎么怕,既然这冰蚕来了,就别想再走。 (本章完) 第151章 寒冰之气 第151章 寒冰之气 冰蚕明显是受幻阴真气的吸引,才突然跑出来的。 幻阴真气阴寒至极,喜爱寒凉的生物容易被其诱惑,冰蚕天生异种蛮横霸道,不满足于偷偷吸纳,现身想要直接夺取寒气。 赵倜此刻内力飞速运转,并非抵抗冰蚕的寒毒,而是在将这寒毒一点点收入体中。 幻阴真气本身极寒属性,对寒毒几乎免疫,受到寻常寒毒攻击,非但不会有所伤害,还能成为补益。 不过这冰蚕凶猛,是能将宫殿化为冰窖的存在,可以凝水成冰,赵倜动作之下稍显谨慎。 幻阴真气将寒毒层层包裹,寒毒并不能冲破分毫,反而有着同化的迹象,一点点被收进丹田之内。 这时他指间的冰蚕叫得愈发尖锐,小小身体发出极具穿透力的声音,疯狂地往外吐出寒气精华,想将赵倜冻死。 此刻这冰蚕已经不再打算吸收什么寒气了,只要从赵倜手指之间挣脱。 赵倜吸取不算很快,冰蚕的攻击却是迅疾无比,只是几息,他浑身上下都覆盖了一层白霜,露于衣外的皮肤表面甚至冻结成冰。 四周童贯等人冷得瑟瑟发抖,慕容复上下牙齿不停碰撞打颤,喃喃道:“那是我的……是我的宝贝……” 童贯怒道:“什么宝贝,分明毒物,殿下若有半点闪失,定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慕容复吓得立刻不敢言语,直往后方缩去,感到周围越来越寒冷刺骨,身体仿佛都要被冻僵。 赵倜吸进去的寒毒被幻阴真气包裹,体外则被幻阴真气保护,虽然霜冰覆盖,却不能伤害分毫。 这时他加速运转内力,幻阴真气同化寒毒愈发快速起来,真气开始不停暴涨。 约莫一刻钟后,赵倜几乎被冻成座冰雕,冰蚕的扭动却慢了下来,本来莹白晶润的身体,竟变得黯淡无光,甚至有些灰蒙蒙颜色。 就听“咔、咔”清脆声音传来,冰蚕身体竟然出现了破断裂纹,接着忽地分做几瓣崩裂而开。 然后“啾”地一个软绵绵叫声,从破碎蚕身之内传出,一只原本冰蚕三分之一大小的雪白蚕宝宝滚落在地。 这新生小蚕在地上着慌去跑,可惜滑得不快,半天也没跑出多远,也没再散发任何寒意。 赵倜看到心中纳闷,这冰蚕居然会脱壳?蚕不该是作茧自缚,化蛾飞出才对吗?怎么还新生出来一只小的呢? 他轻啸一声,身体抖动,那些冰霜立刻炸开极远。 赵倜低头看那小蚕,笨笨拙拙,滑得不快,似与普通之蚕无二,唯有身体颜色和之前相同,莹白无比。 他伸手夹起小蚕,小蚕挣扎,也没什么力气,不会吐发寒气,只是“啾啾”叫个不停。 赵倜想了想,道:“回去王府。” 半晌后回了府中,叫阿朱寻个大号盛放葡萄酒的水晶壶来,他将小蚕丢入其中,把壶嘴稍堵上一些,留下缝隙通气,然后仔细观察。 阿朱好奇道:“殿下,何处取了只蚕来?” 赵倜道:“这可不是寻常的蚕,乃是昆仑冰蚕破体重生,现在虽然瞧着普通,说不定有何异常之处,须谨慎小心。” 阿朱道:“昆仑冰蚕?从未听说,也会吐丝吗?” 赵倜微微思索,他对这蚕了解并不算深,只知道个来历大概:“吐丝倒没见过,之前乃是吞吐寒冰之气,能够化雾为霜,凝水成冰,一片地方全变成寒冬仿佛,此刻重生,也不知道还具不具备此种本领。”“这么厉害?”阿朱惊讶道:“凝水成冰?” 赵倜点头:“此蚕于外,一般的野兽巨蟒全非敌手,就算是武功高强之人,如无特殊宝物,都难擒捉,即便凑巧捉了也拿它没有办法。” 阿朱看着水晶壶里的小蚕,蠢蠢呆呆,怎么也不像赵倜描述的厉害样子,道:“殿下,不会重生之后……就没那些特殊本领了吧?” 赵倜道:“此时还不肯定,小心看管就行。” 阿朱点了点头,趴在桌案上看这小蚕,越看越是喜爱,用手在水晶壶外逗弄,小蚕于里面跟随而走,啾啾叫个不停。 赵倜瞧了片刻走出书房,直奔练功室,他现在体内依旧有庞大的冰寒之毒没被幻阴真气同化,存于丹田之中。 叫童贯守在门外,进入练功室内便开始行功,足足七八个时辰都未停歇,一夜之后,外面天明,他方才睁开双眼。 此时他体内的幻阴真气已经膨胀到前所未有的境地,无限接近突破第六层的大门。 冰蚕的寒冰之毒九成同化融于幻阴真气之中,不过剩下的一成却无论如何都难以相合。 这一成乃是冰蚕自身滋生出来,并非无数年从外吸取的阴寒精华,所以格格不入。 但这一成所蕴含的力量却极为精纯,这乃是冰蚕的修练之菁,是它能够吸收外方寒气的基础。 赵倜思索片刻,这一成的寒冰之气他没办法使用,因为不知道冰蚕气息在体内运行的路线,毕竟这一成相当于冰蚕本命真气一般的存在,与旁的外界吸收来寒气不同。 虽然使用不了,但逼出体外丢弃却实在有些可惜,赵倜琢磨了一会,决定先不去管,以幻阴真气将其包裹,造不成什么伤害便好,留待以后再说。 他起身走出了练功室,收拾一番吃了早饭,便去见鸠摩智。 从江南回来后,鸠摩智就一直关在王府,没送往外面牢狱。 到了鸠摩智关押的房间,就看苏大鱼二正在看守,鸠摩智盘膝于铁笼之内观看经书。 赵倜负手走去近前,鸠摩智头也不抬,依旧认真看书。 苏大搬来椅子,赵倜坐下后道:“和尚在看什么?” 鸠摩智眼神不离经书:“施主在看什么,贫僧便在看什么。” 赵倜笑道:“我自然是在看和尚。” 鸠摩智摇了摇头:“并非如此,施主看的不是和尚,施主看的分明还是施主。” 赵倜摸了摸下巴,看来鸠摩智这阵子心境恢复不错,居然还打起了机锋。 他道:“我昨日见了一名罪囚,做僧人模样,自称他才是吐蕃国师鸠摩智,那罪囚若是鸠摩智,和尚又是谁?” 鸠摩智闻言缓缓放下经书,转过头来:“中原并无几人知晓鸠摩智,何况冒充贫僧有何好处?施主莫非又蒙骗于我?” (本章完) 第152章 一年之约(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恭喜发财) 第152章 一年之约(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恭喜发财) 赵倜微微一笑:“鸟何事而撄罗,鱼何为而在网?我又何时骗过和尚?” 鸠摩智闻言哼了一声:“施主是未曾主动欺骗,不过设下套子放在那里等贫僧去钻,便如鸟鱼自投罗网一般,用心何其深沉,比主动蒙骗还要险恶十分。” 赵倜笑道:“和尚不必给自家的贪嗔妄念寻找借口,如今已吃了我半年米粮,难道还打算继续下去?” 鸠摩智闻言身体一震:“你是要杀了贫僧,还是放贫僧走?送进宫中为卑为奴却是万万不能。” 赵倜道:“和尚就这般想进宫吗?几次三番提到?” 鸠摩智脸色微变道:“除此三点之外,实在找不出你要如何处置贫僧,杀放不值一提,送进宫内羞辱却是宁死不从。” 赵倜摇头:“送你入宫我还放不下心,王府总管也并非不够能当。” 鸠摩智深吸口气:“想都别想。” 赵倜笑道:“刚才和尚说中原无有几人知道你的姓名?更不会冒充?” 鸠摩智道:“贫僧在中原江湖没谁知晓,就些大寺高僧或许得闻,但佛法不同,经义两论,怎会冒充贫僧,有何好处?施主就莫要哄骗了,有何诡谲心思不妨直接道来。” 赵倜笑道:“我与和尚打个赌,若真有人冒充,和尚如何?” 鸠摩智皱眉道:“贫僧不信。” 赵倜道:“那人犯谋逆之罪,当斩首处死,若按照和尚姓名杀了岂不冤枉了和尚?说不定引得大宋与吐蕃不睦,生些是非出来。” 鸠摩智望向赵倜,疑惑道:“谋逆之罪?” 赵倜笑道:“不错,他只认自家就是吐蕃国师鸠摩智,真若按此罪名杀了,消息传去吐蕃,后果怎样,和尚心中有数吧?” 鸠摩智脸色微沉:“旁些罪名倒也罢了,谋逆却又不同,上升国事便不好了,何人用心如此恶毒?” 赵倜笑道:“本王与和尚洗刷罪名如何?” 鸠摩智瞅他一眼:“施主究竟有什么目的,何必拐弯抹角?” 赵倜道:“我不想再白白养着和尚了。” 鸠摩智冷笑一声:“施主肯放我走吗?” 赵倜看了他几息:“未必不能。” 鸠摩智浓眉皱起:“施主就不怕放我离开,日后寻找报仇?” 赵倜道:“报甚么仇?我与和尚哪来的仇?你前往曼陀山庄挖洞盗取秘籍,被发现后大打出手,又自作聪明偷学本王武功,才致今日下场,究其原因,不过自作自受罢了。” 鸠摩智闻言神色忿忿,半天才道:“偷学你武功,你这武功……可真的是大大的好啊。” 赵倜笑笑不语,童贯在一旁垂头低脑,心中不由阵阵发虚。 鸠摩智沉默片刻,道:“放了我走,施主就真不怕贫僧回去大雪山练好功夫,再回来寻找施主?” 赵倜微微一笑:“和尚不会认为练了就是我的对手吧?你能练功,本王便不能练吗?不过我为和尚洗刷冤屈,和尚一无所报就要走吗?” 鸠摩智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表情:“贫僧就知施主事事皆有计算,岂会便这么轻松放过贫僧!” 赵倜悠悠地道:“我给和尚洗冤,种了此因,和尚难道不该还果吗?” 鸠摩智道:“施主到底想要如何?” 赵倜道:“随我身边左右,听我调遣一年,叫你离开。” 鸠摩智道:“施主便不怕我不守信用,就此跑了吗?” 赵倜笑道:“你说本王怕不怕和尚逃跑?” 鸠摩智忽然有些气恼道:“我的短处被你握在手内,你自然不怕,我受那种伤势,施主若宣扬天下,我如何立足?只有名正言顺入宫一条路走!” 赵倜笑着摇头:“和尚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王可没有这般言说,全是和尚自家说的。” 鸠摩智哼了一声,沉思道:“贫僧待去看看什么人冒充,不会是施主找人假扮谋算于我吧?” 赵倜道:“看过之后呢?” 鸠摩智道:“贫僧便跟施主一载,听施主调遣,等完毕后贫僧回大雪山再练武功,将来找施主比试。” 赵倜笑道:“现在便走吧,来人,打开铁笼。” 苏大上前去开笼子,赵倜坐在椅中微微思索,他并不担心鸠摩智反悔。 鸠摩智这个人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其实武痴而已,从来没杀过人,算有底线存在。 继续关押着他也不是件事情,总不能白养到老,杀了则无必要,至于就此放掉却为可惜,正好遇见慕容博冒充对方,借此由头使用他一年,解决此事。 只见鸠摩智从笼中出来,神色浮现一抹恍惚,心中竟然有所明悟。 笼中可望见外面,外面也能看见笼内,气息相通,见闻相同,本来是一个世界,但此刻他却仿佛再世为人。 他宣了一声佛号,道:“打开铜枷断铁锁,笼内笼外我非我。” 赵倜看他道:“和尚佛法有所精进了。”鸠摩智道:“还不全拜施主所赐。” 赵倜嘴角动了动:“和尚不必感激本王,随我来吧。”说着往外走去。 出了府门,上了马车,直奔刑部大牢。 鸠摩智在车中沉默片刻,忽地开口道:“赵施主,可是少林寺僧人冒充贫僧?” 赵倜摇了摇头:“和尚怎会去想少林僧人?” 鸠摩智道:“除了少林之外,实在想不去他处。” 赵倜道:“片刻看了你便知晓,本王不会闲着没事,拐弯抹角诓你,想放你想使用你,有很多办法,何必找人费力假扮罪囚,然后说其冒充帮你洗冤,兜这么的大圈子。” 鸠摩智此刻心中已是不疑,又沉默了几息忽然声音略略放低道:“赵施主当日所用那种武功…… “嗯?”赵倜瞅了瞅他,笑道:“怎么,和尚之前受其害,难道反而还想学吗?” 鸠摩智宣读佛号道:“功法无罪,其罪在人,其害也在人。” 赵倜看着他点了点头:“本王怎么感觉和尚佛法精深不是一点?难道笼中岁月与面壁冥思竟有异曲同工之效?” 鸠摩智眼皮跳了跳,双掌合十:“……南无本师大日如来佛。” 赵倜想了想:“那门功法并不轻传,原是宫中之物,你若想求,怕不得不进宫了。” 鸠摩智深吸一口气:“贫僧誓死不会进宫。” 赵倜笑着摇了摇头,这时刑部大牢已到,下了车子,牢头过来行礼,引着走入进去。 片刻来到最里面慕容博的牢房门前,赵倜向里一点,道:“便是此人冒充和尚,言说身为吐蕃国师。” 鸠摩智走到栏栅旁仔细往里看去,里面的慕容博也抬眼瞅来,两人都是大吃一惊。 鸠摩智脱口而出:“慕容施主?竟然是你,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慕容博此刻脸色难看至极,平生都未曾这般尴尬过,他向来擅使计谋,却从未被人揭穿,当年哪怕诈死也要躲避雁门关众人问责,心中自诩算无遗策,此刻却是嘴巴张了又张,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鸠摩智吸了一口气:“我道是谁冒充贫僧,原来竟是慕容施主,真没想到慕容施主当年竟然诈死,施主这般行事,未免有损慕容世家的威名!” 慕容博无言以对,冷笑两声,将脸扭去一旁。 鸠摩智摇了摇头,望向赵倜:“赵施主,贫僧与慕容施主结识不短,一直以为他已去世,却没想到竟然是他冒充贫僧。” 赵倜笑了笑:“原来真是慕容博,此人狡诈,居然连儿子都不认,还冒充和尚想要引起宋蕃两国争端,现在我帮和尚洗冤,和尚以为如何?” 鸠摩智叹气道:“贫僧……便跟随施主一年,听候调遣是了。” 赵倜点头,看了牢中慕容博一眼,随后转身向外出去。 到了外面上车回府,安排好鸠摩智住处,刚往书房去的路上,就遇到阿朱快速走来。 “殿下,那条小蚕……”阿朱神色有些急迫。 “小蚕怎么了?”赵倜道。 “早上时便蔫蔫的不怎么动弹,现在怕是快要死了。”阿朱道。 “要死了?”赵倜皱了皱眉:“我去看看。” 两人片刻进了书房,只见水晶壶里的小蚕果然不动。 赵倜瞅了几息,将小蚕从壶中夹了出来,就看这蚕此刻扭动力气都无,也不发什么叫声。 “殿下,我觉得它像是饿的,但喂什么东西都不吃。”阿朱道。 赵倜瞧向水晶壶底的瓣菜果,摇了摇头,估计这蚕就算饿死,也不会吃这些东西。 昆仑冰蚕可是能和巨蟒猛兽争斗的异种,能以寒毒压百毒,决计不会以普通青菜果品为食。 他捏着小蚕微微思索,然后试探催动幻阴真气,一股凉寒气息注入小蚕体内,就看这蚕突然便颤动了一下,身上的颜色莹润了些。 赵倜眯起双眼,这是得用凉寒之气喂养吗? 他又输入进去一些寒气,小蚕开始变得活泼起来,扭动不停,他缓缓将小蚕放入壶中,道:“以后别投普通东西,有阴寒之物,多放入些,叫它吸收上面凉气。” 阿朱见赵倜施为,心中恍然:“奴婢知道了。” 赵倜将晶壶盖好,靠在椅上休息了片刻,然后道:“阿朱,去沐房准备些清水。” 阿朱道:“殿下要沐浴吗?” 赵倜点头:“水勿须太热,多些方好。” 阿朱小脸一红,称了声是,朝门外走去。 (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恭喜发财,前几天欠的和今天欠的字数,会在两三天内补上,谢谢大家,此段不收费) (本章完) 第153章 少林,少林(求月票) 第153章 少林,少林(求月票) 半晌之后,赵倜起身前往沐房,阿朱正好从里面出来。 “殿下,看看水是否足够?”阿朱轻声道。 赵倜走进去一瞧,池桶内都已漾满,笑道:“不错,已然够用,叫如意准备衣物送来。” 阿朱睫毛扑闪:“奴婢取过便好……” 赵倜瞅她一眼:“我叫如意捏背,阿朱你会吗?” 阿朱顿时霞飞双颊:“我……我可以学。” 赵倜点头道:“若不怕冷,取完衣物来吧。”说罢,进入池中。 片刻,水面之上飘起丝丝白色寒气,房内房外仿佛两个季节。 阿朱敲门:“殿下,衣物取好了。” 赵倜道:“进来吧。” 阿朱进门不敢睁眼,放下衣服,摸索着慢慢走上前:“奴婢,奴婢给殿下捏背。” 赵倜闭上双目,感觉一双纤手搭在肩头,微微有些温热。 良久,房内气息变得越来越冷,赵倜感觉阿朱冻得有些哆嗦,想了想道:“把那条冰蚕拿来这里。” 阿朱称了声是,回去书房取来水晶壶,赵倜见她小脸都有些发白,摇头道:“去找个地方暖和暖和好了。” 阿朱道:“可是殿下一会儿更衣……” 赵倜道:“说不得要什么时候,总不能在这里冻成冰雕,我自行便好。” 阿朱道:“那奴婢前去取暖,殿下修练的什么功法,这般寒冷……” 赵倜笑了笑:“是门能够结水成冰的寒功,若是全部使用出来,降寒本领该不比那冰蚕之前差,赶快去吧。” 阿朱应声出门,将沐房关好,赵倜看向水晶壶,小蚕已经感受到了这里的冷意,在壶中乱跳,啾啾叫个不停。 赵倜打开壶盖,不待伸手去取,这蚕自行蹦了出来,欢快雀跃,在房中到处滑行。 他心中琢磨,这东西不知有没有记忆,马匹驴子大雕之类都有记忆,这东西太小本不该具备,但身为异种,按照当时它在慧净和尚手中的表现来看,可能还是有的。 不过就算不凡拥有记忆,眼下蜕壳新生之后怕也忘记了以前,估计不会记仇,否则记得被自己吸干寒毒之事,此刻早便该夺路而逃,或者来咬自己,不会眼下这般欢喜。 赵倜目光跟随小蚕,见它身上的颜色愈发莹白,室内的寒冷气息都仿佛少了一分,暗想不知道用寒气滋养下去,这蚕能不能恢复原来的本领。 小蚕这时来到水池旁,在池边飞快滑行,随后发出啾啾几声叫,竟然一头扎进池内。 赵倜真气催发,小蚕立刻被震了出去,然后似乎有些发懵地滑到赵倜一侧,在他手掌旁啾啾不停。 赵倜拿起看了片刻,只觉得实在太小,哪里像雕马般能够辨别情绪,不由摇头道:“一边玩去,别打扰本王练功。” 他将小蚕远远丢走,接着开始练功,此刻距离幻阴真气第六层已经极近,只怕用不多久便会晋升,到时就知道高滔滔所说的幻境到底是怎么回事。练完幻阴真气后又练小无相功,这门功法他已经十分精通,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些意犹未尽。 如果逍遥派的功法除了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外,都是逍遥子根据无量海宝箓与山字经,或其它山海观武学提炼而出,以长春功调和新创,那这小无相功显然并非是完整版本。 他随后再练乾坤大挪移,乾坤大挪移处在第三层巅峰之境,距离进阶第四层,勿须太长时间。 最后修练葵宝典,葵宝典在境界之上已然大成,不过他觉得内力方面似乎还差了一些,毕竟李宪当年未学紫霞劲都能硬抗白虹掌力不死,那么就不是此功速成招法的厉害,而是李宪自身内力雄厚无比。 赵倜体内白紫二气顺着经脉飞速运行,不知多久时间过去,一个周天结束,真气明显有所增加,脸上隐隐泛着二色,整个身形都散发出一种莫名神秘,难以言道的气质。 他睁开双目,神光内敛,轻轻张嘴,檀香之气吐出,整座房间都变得有些庄严肃洁。 起身穿好衣服,摊开手掌,真气盘旋,混合室内寒气,凝出一朵霜,那小蚕见状立即滑了过来,小小身子弹起,跃至他的掌心。 赵倜将它丢入水晶壶中,走出门外,此刻天边鱼肚白泛起,已是清晨时分。 七日之后,赵倜休假结束,开始上朝,此刻朝上一派热火朝天,欣欣向荣。 新法各种事项已经逐步推行下去,大臣们干劲十足,极为忙碌,彼此配合默契无间,至少在这种万事初兴时候,还没有表现太多的勾心斗角。 不过赵倜知道,随着一切稳步向前,新法益处在朝堂民间展现,国力民力大幅提高,进到蓬勃时期,那么各种矛盾的产生不可避免。 国力弱时有弱的矛盾,国力强时有强的矛盾。 朝堂臣官之间,即便是忠臣也好声名,而想强国富民,一展报负,又怎可手中无权?不争权又怎能行。 奸臣更不必说,弱时大抵涸泽而渔,强时只想要的更多。 赵倜眼下不想过深掺合这些事情,繁琐宂重,耗费精力,有赵煦在,如何甄别判断,如何平衡其间对错,在赵煦这个官家,不在他这个亲王,他插不插手其实影响不大。 随着政事结束,赵煦对出使辽国人员赏赐,他军功再转,又被赐下一座大宅和城外一所庄园。 其他人也差不多都有封赏,苏轼赏了不少,但官职未动,不过这已算是不错,否则若无此番出使,早就贬走,再过两年,去了天涯海角那边。 散朝之后,赵煦召赵倜去御书房说话,但进去坐了半天,赵煦却只是沉默,并不开口。 赵倜观看赵煦神情,见他又出现那种极为矛盾的气质,仿佛平日几种不同时刻的状态拼凑到一起,看起来格外的割裂别扭。 足足一两刻钟,赵煦才叹了口气道:“八哥儿。” 赵倜微眯双眼道:“官家,臣弟在。” 赵煦点头:“我有一件私事,打算叫八哥儿去办。” 赵倜闻言疑惑:“官家,不知是何私事?” 赵煦看着他道:“我想叫八哥儿前往少林寺一趟。” (本章完) 第154章 取一件东西 第154章 取一件东西 前往少林寺?赵倜吸了口气:“官家叫臣弟去少林何事?” 赵煦再次沉默,片刻后道:“八哥儿去少林寺给我取一件东西回来,派别人前往,我不放心。” 赵倜双眉微微扬起,派别人前往不放心?赵煦手中可是有武德司赤龙卫的,赤龙卫只忠于他一个,说是死士都不为过,难道这样的人前去都不放心吗? “官家请说。”赵倜道。 赵煦从案后站起身子,走了几步,转头看向赵倜:“去少林寺取一本经书回来。” “什么经书?”赵倜询问。 赵煦缓缓说道:“易筋经。” “易筋经?”赵倜摸了摸下巴,竟是这本经书?易筋经是江湖武林之人梦寐以求的宝典,传说乃是达摩祖师自梁适魏,面壁少林九年,留下的武学经书。 易筋经是少林武功中顶尖的存在,除了能够打下最稳武基,修得高深雄厚、不可撼动的内力之外,还能洗身伐髓,易筋壮骨,改变体内因为练武错漏各种原因,走上岔路而形成的暗伤隐疾。 可以说若是修得易筋经,那么在武学一道上基本不会有走火入魔事情发生,易筋经不但能够矫正修复练错武功对身体形成的伤害,还能提升稳固心境。 但这门武功修习却不是那么容易,否则少林寺人人都是绝顶高手,早便天下无敌了。 修习易筋经,须得堪破“我相、人相”,心中不存修练武功之念。可但凡学者,哪个又不想勇猛精进,以期有成?要做到心无所往,实在是千难万难。 以往数百上千年间,修习易筋经的少林高僧不少,但穷年累月用功,往往一无所获,顶多百年方才有成一个,最后许多人望而却步,转去学别的技艺。 少林记载,史上易筋经修得最大成的乃是禅宗二祖慧可,慧可与峨眉山梵僧波剌密谛讲谈佛学,七七四十九日,悟通易筋经上的佛理,但最后印证却并非武功。 十二年后,长安道上,慧可遇见一名武功绝顶的年轻人,二人谈论三日三夜武功,这才将易筋经中的武学秘奥,尽数领悟出来,而那名武功绝顶的年轻人,就是唐时开国功臣,后来封为卫公的李靖。 “正是易筋经。”赵煦此刻点头:“八哥儿去见少林方丈玄慈,抄录一份经书,带回宫中来吧。” 赵倜这时心中已然明白,为什么赵煦竟连武德司赤龙卫都不相信,而是叫自己去取经书。 赤龙卫虽然是死士,可以为每一代皇帝舍生就死,不被外界事物蛊惑动摇,但这些外界事物中唯一不包括的却是武学,绝顶的武学。 赤龙卫个个都是高手,除了忠心皇家之外,唯一追求的大抵就是神功绝学了。 在易筋经这种绝世神功面前,偷着背下抄录一份倒是小事,就怕看见经书直接心神动摇,自此一去不回,带跑了经书到什么地方潜心修练去了。 但这种事情在皇室身上却不会发生,看了便看了,肉烂在锅中罢了,即便真想练也会回来府内偷着修习,不会就此拿了经书跑路。 赵倜道:“不知官家打算让臣弟何时出发?” 赵煦道:“自是越早越好,八哥儿若无旁事,明日……便启程如何?” 赵倜点了点头,心中暗想,该是赵煦推演太祖长拳第三十三势,受了不轻的内伤,难为扭转,才打算试试看能否参悟易筋经,来矫正体内的伤害。 他很想劝说一番,但太祖长拳这种事情他无法开口,甚至都不能透露自己知道这拳法特殊。 这是帝拳,只有大宋历代皇帝才能修习,他若露出了学习此拳,哪怕一招半式,两人都注定无法再和睦相处。 纵算即便能够开口,这种事情其实也劝说不动,既然历代大宋皇帝都执意去推三十三势,其间恐怕还有什么秘事他不知晓,又言何种理由去规劝呢? 何况设身处地,自己若是练完三十二势,都难免想要尝试一下推衍最后一势,就勿谈知晓其中秘密的历代皇帝了。 赵倜道:“微臣还请圣旨,明日便启程前往少林寺取经。” 赵煦闻言露出喜意,回去案后:“圣旨我已经拟好,少林那边虽然没有提前知会,但想来应该并无问题。” 赵倜上前取了圣旨,赵煦继续道:“少林也算皇家寺院,历代方丈都是朝廷敕封,这一代的玄慈大师乃先帝朝封的,当时曾经过来东京面圣,可惜那时我年岁太小并未见到,但此番不过抄录一份经书,该不会拒绝。” 赵倜道是,少林确实算皇家寺院,前朝不说,本朝自嘉佑年间开始敕封,不但寺院加名,住持也一直受到皇帝的诏书封赐,嘉佑时的少林寺住持智浩禅师被授“赐紫”袈裟,其后几朝基本如此,而且任命住持如官吏上任一般,颁发“钦依”公文。 少林不会拒绝抄一份经书,事实上就算皇帝想要将所有经文都抄来,少林也不太能直接便开口拒绝。 “臣弟领旨。”赵倜道:“那臣弟现在就回去准备,明天出发嵩山。” 赵煦点头:“八哥儿此番辛苦了。” 赵倜道:“既是官家私事,臣弟理所应当前往,情不容辞。” 说完,他转身出了御书房,赵煦望着他背影,脸上神色稍稍变得轻松了一些。 赵倜回去王府,就看黄裳之子小黄寞正和苏大站在一处,苏大打拳,他在旁边有模有样学习。 黄裳本来进京租房居住,但后来赵煦赐了一座宅子,距离王府不远,赵倜去过两回,叫小黄寞没事之时过来玩耍。 “不败……”赵倜唤道。 小黄寞闻声转头,露出喜色,小小身躯行礼道:“殿下回来了?见过殿下。” 赵倜笑道:“怎么还学上拳法了?” 小黄寞瞅了瞅旁边的苏大,道:“这位大叔说学会了拳法,就不用怕挨爹爹揍了,爹爹想要揍我,就用拳法反制于他。” “王驾,属下……属下逗小孩子玩呢。”苏大挠了挠后脑勺,心说这小子怎么嘴上没把门的呢?刚才还和他说将此话藏在心中,不能对任何人讲,怎么转过头来就将自己给卖了? “殿下,阿朱姊姊说有好东西给我看,去往书房拿取了。”小黄寞道。 赵倜笑了笑,阿朱这丫头肯定是去拿冰蚕了,自从自己带了冰蚕回来,阿朱眼见着欢喜此物,不时叫如意她们一帮小丫鬟观看。 果然,十几息后阿朱抱着水晶壶走了回来,望见赵倜后行了一礼,接着对小黄寞道:“不败,瞧瞧这是什么?” 小黄寞凑了过去,立刻瞪大眼睛:“阿朱姊姊,这是什么东西?是蚕吗?怎么我见的蚕和这个不太一样?这个……身上好像会发光?” 冰蚕这几天吸饱寒气,身上隐隐放出白色冷光,在太阳下面尤其明显,耀耀生辉,仿佛金属一般。 “这是冰蚕,殿下从外面捉回来的,好玩吗?”阿朱得意地眨了眨眼睛。 “阿朱姊姊,能拿出来给我看看吗?”小黄寞露出一副眼馋神情。 阿朱道:“给你看看,不过你小心一点,冰蚕身上很冷呢。”小黄寞道:“我知道了阿朱姊姊,不过蚕怎么会冷?” 阿朱小心翼翼打开壶盖,夹出冰蚕,此刻这冰蚕没有什么本领,除了凉点之外伤不到人,而且除非屋中地面光洁,否则在外面土地之上滑得不快,容易拿捉。 小黄寞接过冰蚕,托在掌心,道:“真的好冷啊。” 小蚕在他手中扭动了几下,似乎不喜欢掌心的温度,就想往旁边逃跑。 小黄寞急忙伸出手指去按,却不料小蚕猛地一甩尾,竟从他手内弹出,直向赵倜跃去,然后跳上赵倜的肩头,拼命一钻,钻进袍领之中藏了起来,一动不动,也不出来。 赵倜笑道:“你却是会找靠山,知道我这里安全。” 他也不管这冰蚕,对小黄寞道:“不败,我带你去看另一件好物。” 小黄寞疑惑道:“殿下还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赵倜道:“你来了便知。”说完,往马厩走去。 王府马厩里有十几匹马,厩旁新建了个窝舍,大雕正站在舍前与厩里最边上的一匹红马大眼瞪小眼互望。 这雕赵倜并未绑翅栓腿,不过眼看着伤好的差不多,应该能飞翔了,但它却似乎并不乐意上天。 它这些日子有些知道自家身份在府中不寻常,没人对它吆五喝六,反而小心翼翼伺候着,便也大了些胆子,觉得两脚兽也不全那么可怕。 不过他还是不太敢离开马厩左右太远,就在这边蹦跳着耍玩,没事与马厩里的马儿对叫,马匹烦它,冲它嘶鸣,两个谁也听不懂谁的言语。 它原本只认赵倜,后来和阿朱有些熟悉,这时看两人都过来,不由蹦蹦跳跳上前。 小黄寞看见大雕顿时呆住:“这,这是什么?” 雕直立着身子比他还要高上一点,雕喙比他拳头还要大,一双金黄色的大爪子抓在地上,十分骇人。 赵倜道:“这是我之前从草原带回的一只雕,你父亲见过,威风吧?” 小黄寞眼睛都快要瞪出眼眶,不由自主向前探了探身子,背后的小木剑“啪啦”掉在地上都不管,伸出一只手想要去摸雕。 大雕唳叫一声,立刻吓得他缩回胳膊,躲去赵倜身旁,露出半张小脸,嗫嚅道:“这,这雕好吓人。” 赵倜上前两步,摩挲了几下雕头,笑道:“你和它熟悉便好了,它其实是个惫懒货色,不过虚张声势而已。” 小黄寞点了点头,苏大取过来生肉,赵倜叫小黄寞喂雕,片刻有些熟络,但还是不许他摸。 就在这时,管事禀报黄裳过府,赵倜叫请过来,片刻就看对方一袭青袍走至近前行礼。 赵倜问他何事,黄裳尴尬道:“王驾,下官接小儿回去读书,昨天功课还没补完,便跑来叨扰王驾了。” 赵倜颔首:“一篇千字文从我去福建路至今,连三成都背不上来,也确实说不过去,回去吧。” 黄裳有些难堪地看着儿子:“黄寞,与为父回家读书。” 小黄寞小声道:“爹爹,我,我叫黄不败……” 黄裳闻言望了赵倜一眼,深吸一口气,看着小黄寞,嘿然道:“黄不败,随为父回家读书吧。” 小黄寞高兴点头,父子两个再次行礼,然后往府门走去。 阿朱道:“小不败回去要挨揍了。” 苏大道:“怕不是要被打死了。” 赵倜瞅他一眼:“你不是教了拳法吗?” 苏大垂头道:“属下,属下感觉教了也无用处,小胳膊小腿,怎么会是黄学士的对手……” 赵倜闻言眯眼思索一会,随后似乎想到什么,露出一丝淡淡笑意。 翌日,赵倜带了府内童贯白战众人,唤了鸠摩智,又叫阿朱抱了水晶壶,前往军司。 在司里又点周侗、韦寒沉、王承宗、朱初一等几十名原本的江湖汉子,去城外调取五百军马,直奔嵩山而去。 因为路途不算太远,他特意绕走嵩山北麓,想看看那头黑驴。 他已经见过黑驴两次,从江南回来祭拜皇陵时看见一次,与赫连铁树看见一次。 而后去往华山,他在陈家看到陈抟老祖画卷,发现陈抟老祖身后跟着的小驴与皇陵黑驴极其相似,询问陈家后人静阳子得知,那小驴居然是高梁河拉车的那头驴,他便怀疑皇陵的黑驴不是此驴便是此驴的后代。 赫连铁树那次在墓前洒沉香粉末,被黑驴惊动破坏,后来他从擂鼓山回来京城路上,特意叫人去问了一嘴,那些东西确实是沉香木粉,并无任何危害,已经全部清除,就不知道李秋水叫赫连铁树洒这东西干什么。 到了皇陵前方,守陵官得到消息急忙迎接过来,赵倜和他聊上几句,便问起黑驴。 守陵官道:“殿下,自上回有人偷闯皇陵,这驴便昼伏夜出,晚上没事下山去陵内趴着,白天回去歇息,此刻不在,最早也要下午过半才出来活动。” 赵倜道:“他都在哪里趴着?” 守陵官道:“大抵都是太宗的永熙陵附近,其他先帝墓前少往。” 赵倜点了点头,心中有数,若是高梁河那头驴的后代,顶多栖息这里,不会故意选择在哪处厮守,这驴只在永熙陵附近,怕真就是高梁河之驴了。 这时天色还早,不可能等到下午看驴,他思索片刻打算从少林回来再说,随后掉转队伍,顺着嵩山北麓山脚,往南面的少室山行去。 到了少室山下,因为马匹上不得山,便叫军兵留着看马,然后带领周侗、韦寒沉等几十人上去,直奔少林寺。 这些人都有武功,脚程极快,不久上了少室山便看见少林寺山门所在。 却瞧此刻少林寺大门紧闭,外面聚集足足一百多号人,都做江湖装束打扮,为首是两名女子,一个穿浅红衣衫,一个穿月白衣衫,都是瓜子脸蛋,眼如点漆,清秀绝俗。 赵倜见状不由心中疑惑,刚想令人上前询问,却听得这些人里传来声音:“我们乃是天山缥缈峰灵鹫宫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你们是哪里来的?到少林寺何事?” (本章完) 第155章 灵鹫宫来人(求月票) 第155章 灵鹫宫来人(求月票) 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赵倜看着这些人微微眯起双眼。 这些所谓的洞主岛主,在江湖上是一批既不属任何门派,又不隶任何帮会的旁门左道之士。 这些人武功有高有低,人品有善有恶,几乎个个独来独往,各行其事,并不被江湖中人摆在重要地位。 他们有的散居在大海诸座岛屿,有的则住于各地名山大川,甚至昆仑、祁连这些遥远地方,不过虽然名号在外,却其实没什么太大作为。 赵倜目光在这些洞主岛主身上打量几圈,这些人此刻应该都已被天山童姥用生死符控制,成为了缥缈峰灵鹫宫的附庸手下,为童姥使唤,就不知跑来嵩山少林寺干什么? 他又瞧向前方那两名少女,两名少女生得俏丽,身材窈窕,却眼神清寒,同样对他望过来。 赵倜心中思索,这两个少女明显是这些旁门左道的头领,但看起来又非哪家洞主岛主,难道是灵鹫宫自家之人? 缥缈峰灵鹫宫有九天九部的直属力量,直接效命于童姥,除此之外还有梅兰竹菊四名剑侍,乃是天山童姥身边侍女,最为信任。 梅兰竹菊四名剑侍为孪生姐妹,生得极其相似,眼前二女便容貌相像,只是穿着衣衫颜色不同,一为浅红,一为月白。 赵倜回想记忆中关于灵鹫宫人等的特征,推测两女便是剑侍里的梅剑与兰剑。 这时韦寒沉跨步上前,内力鼓荡,声音恍如洪钟:“你们喊什么,少林乃清静之地,哪容你等这般喧嚣?问我们来干什么,我还没问你们这些人到此何事呢!” 对面一百多号人不少,但他们这边也足有五六十名,声势并不算弱。 这些人听韦寒沉开口,内力雄厚,顿时面面相觑,都望向前方两名少女。 两名少女露出思考神色,没有说话,这些人里面走出一个长臂长腿的黑衣人,怀抱一柄绿光闪闪,厚背薄刃儿鬼头刀。 他哼一声道:“我们受天山童姥之命前来提醒少林寺一件事情,在此期间任何人不能进入寺内,否则就是与我们天山缥缈峰灵鹫宫作对。” 韦寒沉闻言奇道:“你们提醒少林寺事情?提醒过后为什么不离开,居然还堵起寺门来了?” 黑衣人冷笑道:“少林和尚愚钝,不相信我们所说,我们只能在这边看守戒备,不叫外人进入!” 韦寒沉皱眉道:“你们怕不是得了疯症,这般举动和打上少林有何区别?也就是和尚们脾气好,没赶你们下山!” 此时对面人群中又走出一名大头老者,脑袋光秃秃,没有一根毫发,远远望去便如皮毬一般。 他声音沙哑道:“我们可不是攻打少林,和尚们也知道我们乃为好意,只是不相信罢了,我们又不阻和尚进出,只是不许外人来往进入,尤其女子!” 他说着眼光在韦寒沉身后乱扫,落在抱着水晶壶的阿朱身上:“你们中间有女子存在,想进少林却是万万不行。” 韦寒沉气极而笑道:“你们这些旁门左道之徒好大的胆子,敢在中原之地生事,莫非都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他此话一出口,那三十六洞主、七十二岛主立刻叫嚷起来,有的怒吼,有的冷哼,有的不怀好意阵阵阴笑。 这些人既然被江湖列为旁门之辈,便是从不服任何管束,江湖规矩都不能够束缚,这段时间被童姥用生死符控制,早便心下憋了无数怒火没处撒放,闻听对方说他们生事,顿时火气冲天起来。 就见人群中走出一个黄袍老者,来到两名少女面前,高声道:“二位姑娘,这些人不知是何来历,出口狂妄,侮辱我等,要不要出手教训一番?” 月白色衣衫的少女声音有如银铃:“你们莫非一天不打打杀杀便难过?我们要拦的是外来不认不识之人,你知寺内与他们认不认得?是不是寺内请来的客人?我们不过阻那名女子罢了,他们这么多人难道要与其混战一团吗?若被那女子趁乱潜入寺内,岂不顾此失彼?” 赵倜闻言瞅了瞅对方,这月白衣衫的是兰剑,虽然和红衣梅剑同胞,却看起来俏美更胜一筹,声音悦耳,有条有理。 韦寒沉回头望向赵倜,见赵倜没什么表示,嘲讽道:“我却是听懂了,你们要挡一名女子进寺,还提醒了少林,谁知道人家不理不睬,你们就在这里自行其事,免费充当护卫,热脸贴冷屁股。” 此言一出,对面的洞主岛主立刻大怒,纷纷亮出了兵器。 红衣少女见状不由颦眉,刚想开口,却瞧着人群之中走出一个中等身形,长须之人,低声道:“姑娘,我认识对面那名少年。” 红衣少女道:“左洞主认得此人?此人看起来虽年纪不大,但却似首领。” 赵倜这时瞅去,长须之人正是无量剑的东宗掌门左子穆,去年他跟着马五德上无量山,正好遇见神农帮受灵鹫宫指使攻打无量剑派,后来他离去后,无量剑被灵鹫宫收服,改名为无量洞。 左子穆小声将赵倜曾去到剑湖宫的事情说了一遍,红衣少女惊讶道:“他武功这般高吗?是什么来历?” 左子穆摇头:“这个属下便不知了,属下后来问过马五德,马五德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穿月白色衣衫的兰剑望了赵倜一眼,转头道:“姐姐,我觉得他们应该和那女人无关。” 红衣少女思索道:“有关无关,得看寺中认不认得,那女人寺内却绝无可能认识,但他们这么多,就算认得带头的几个,可其他人……” 就在这时,童贯上前敲门,半天山门打开,出来个中年和尚宣佛号道:“诸洞诸岛的施主,少林知道你们乃是好意,早便记下你们所说的事情,防备有人盗经,就劳烦你们赶快离开此处吧,不用各位施主在此地守护维持。” 童贯闻言知道是在说那些灵鹫宫人,皮笑肉不笑道:“大师傅认错了,我们可不是那些江湖人。” 中年僧人闻言一愣,往外仔细看去,见竟是新来的一群人,和那些旁门左道的洞主岛主并不在一处,纳闷道:“施主们是……” 童贯昂了昂头,嘿嘿道:“我们从东京往过,玄慈方丈此刻在寺中吗?” 中年僧人是少林寺知客头领,最识眼色,辨别高低上下身份,心窍玲珑。 他听童贯说话声音有异,再看后方众人,穿戴打扮与江湖不同,不少脚下都是黑鲨皮的官靴,望见赵倜扎着玉带,身上隐隐现出贵气,不由神情立刻一凛:“诸位贵人是……” 童贯回头瞅了一眼那边的洞主岛主,微微撩起袍摆,露出宫中行走腰牌:“我们过来嵩山乃有要事,这里人多眼杂,倒不好明说,不过……” 他回身冲后面白战示意,白战走上前捧出锦匣,打开之后露出圣旨卷轴,知客僧一看之下大惊,他却是见过圣旨的,自嘉佑年来,少林方丈皆受敕封,都有圣旨下达,在一座独立大殿供奉,这时神情不由急剧变化。 本只以为是东京的贵人过来添香油,没想到竟然是朝上来旨,他匆忙低头道:“诸位贵客稍待,小僧马上去请方丈迎接。” 他说着转身往寺内跑,看得那边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全都露出疑惑之色。 最先出来说话的长臂长腿黑衣人道:“这知客僧对咱们一直冷面冷脸,不爱搭理,此刻怎么一反常态,急切不说,瞧着还有些谄媚之色?” 一名中年女子皱眉,她乃是东海恶浪岛的岛主,接言道:“莫非这些人有什么来历不成?是江湖上哪个名门大派人物?还是哪个世家出行?” 旁边大脑袋光头之人眼珠转了转:“这些人刚刚给那势利眼和尚看了样东西,装在匣内,恐怕是金银珠宝之物,和尚见钱眼开,自然低几分头,我们前来提醒他们小心有人盗经,却反而受了冷落。” 人群中有个铁冠道人摇头道:“哪有那么简单,我见山门前那个焦黄脸的汉子先给和尚看了袍下腰间,估摸是腰牌身份之类,至于那匣子窄长,怎能装下什么宝物,说是画卷才对,至于身份倒还真的难猜。”月白衣衫兰剑闻言望向梅剑道:“姐姐,我观那知客神情不对,只怕这些人真和寺内认得。” 梅剑沉吟道:“看看再说,知客僧进去通报,就算认得,他们这么些人也不可能全部进入,顶多一两个罢了,若非女子,不用去管。” 童贯这时回去赵倜面前,小声道:“公子,卑奴看那边江湖人多,未直接袒露身份,叫公子站在外面等候,卑奴该死。” “合该如此。”赵倜瞅了眼那边梅剑兰剑一群人,心中隐隐有所猜测:“不透露身份最好,一会进去寺中再说不迟。” 只不过片刻之后,就听少林寺里竟然响起了钟声,本来晨钟暮鼓,这个时候临近中午,但却响起了钟鸣,便听那钟声分明与早晨之时节奏不同,悠扬祥和,长远隆重。 人群中一名头陀惊讶道:“居然敲钟了,怎么会敲钟?” 黑衣人问道:“敲钟有什么说法?寺庙不是天天早晨都敲钟吗?” 头陀深深吸了一口气:“乌老大,这却是你不懂了,我当年在五台山清凉寺挂过单,好住了一段时间,这寺内除了晨钟之外,其它时间敲钟都是有大事发生,我听这钟点轻重,为迎接贵宾的节奏。” “贵宾?什么贵宾?”黑衣人乃三十六洞黑风洞的洞主,在这些人里声望很高。 “佛宗领袖,贵重宾客,会敲此钟,十分稀罕少见。”头陀诧异道:“就不知那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居然能叫少林寺敲钟相迎!” 这时前面月白衣衫的兰剑道:“姐姐,这……” 梅剑面无表情道:“管他们哪里来的,我们自办好姥姥的交待之事,旁的不用掺合。” 此刻就见少林寺正中山门向两旁缓缓开放,木鱼、磬、钹等乐器齐鸣,清净祥和,里面走出一大群僧人来。 这些僧人足有上百之多,并无普通和尚,都是在寺中有牵头执事身份的僧官。 所有僧人都戴僧帽着袈裟,但其中有不少穿着并非那么整齐,显然是因为出来有些匆忙,没有整好衣冠。 首的是一名高大瘦削约莫五六十岁的僧人,这僧人容貌柔和慈悲,身披罕见的紫色袈裟,带领众人径直走出寺门之外,在刚才的知客僧指引下,来到赵倜等人面前。 童贯这时侧身一旁,瞅着僧人们道:“这是我家公子。” 紫裟僧人望向赵倜,双掌合十:“阿弥陀佛,贵客到来,有失远迎,实属少林之过。” 赵倜看着紫裟僧人点了点头:“玄慈大师?” 紫裟僧人道:“正是贫僧,还未请问贵客……” 赵倜笑了笑,轻声道:“我姓赵。” 玄慈闻言双眉颤了颤,再宣了一次佛号:“赵施主,快请入寺一谈。” 赵倜颔首,向前走去,想了想又道:“我与大相国寺的方丈灵德大师乃为至交,以前倒没问过灵德和尚,与少林寺之间是否有什么渊源……” 玄慈双手合掌道:“相国寺灵德大师乃是贫僧师伯,贫僧师尊灵门禅师的师兄。” 赵倜闻言微微一笑,原本他未想相国寺与少林有什么关系,毕竟相国寺没有武僧,也没什么功法流传,都是些念生意经的和尚,此刻顺嘴问了一下,竟然有所渊源,看来回去要去见见灵德,老和尚这些年居然一直在瞒他。 他走在前方,后面几十人跟随,直向寺内进入。 那边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众人见状傻眼,一名身背双斧的矮胖大汉道:“怎么这便进去了?我们来这里几天,别说不叫进门,连在正门前站片刻,都出来和尚赶去一旁。” 一个须发皆白老者冷笑:“牛岛主,你看这是进去吗?这分明就是鼓乐喧天隆重请进去的,老夫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听闻过少林的僧人这么齐整整地出来接人,你看那些和尚,怕是整座少林的僧头都到全了。” 乌老大这时沉吟道:“那名锦衣少年是什么人,居然有这么大的面子?只怕就算大派世家的掌教家主前来,少林寺也不会这般兴师动众吧!” 一个做账房先生打扮,豆眼鼠须,怀抱只宽大铁算盘的肥胖男子哼道:“江湖上的人哪里有这般面子,这是非富即贵,还不是一般的富贵呢,这少林寺盛名难副,实乃见钱眼开趋炎附势之地!” 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众人这时都脸色难看,他们来这里是受童姥之命,提醒少林有人想要盗经,结果一片好意对方却根本没放在心上,不曾感激不说,连大门都不叫进入。 此刻他们瞧见眼下情景,震惊之下,都有些愤愤不平,个个神色不对,有几人将兵器往地上一插,竟气呼呼直接席地而坐。 穿月白衣衫的兰剑这时一脸惊愕,看着梅剑道:“姐姐,全都进去了……” 梅剑闻言皱了皱眉,上前一步高声道:“诸位大师,且慢!” 她声音虽然响亮,但这时寺内法器乐声更大,将她的声音盖去不少,那些后面跟随的僧人虽也有听到,却根本瞅都不瞅过来,就当她不存在一般。 梅剑心中恼怒,运足内力,再次加大声音道:“少林诸位大师,还请不要放女子进门。” 这次声更加响亮,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但却依然没人理睬她,她咬了咬牙,刚想上前,却被兰剑一把拉住,小声道:“姐姐,来时姥姥交待,要和少林的人好好叙说,不要与其动手,我们虽然人数不少,但少林更是举寺武僧,几名玄字辈和尚武功高强不提,还有五百人的罗汉大阵能摆,一旦动手占不到什么便宜。” 梅剑咬了咬牙,低语道:“我是怕那李秋水就此混入寺内,我们在少林四周埋下眼线,无论白天黑夜,只要她进寺便能感知,她动手伤害监视之人更能够确定,唯有与旁人一起走正门入寺,不便觉察。” 兰剑道:“姐姐,我瞅这些人不像与李秋水有什么关系,寺中开大门迎接,显然认识。” 梅剑摇头:“李秋水阴险狡诈,说不定胁迫那为首少年,你瞧他这队里那名女子,抱着古怪水晶瓶不离左右,甚为可疑。” 兰剑思索道:“姐姐,若是这般说来,光拦女子有何用处?李秋水若假扮男子不是一样混进寺中?” 梅剑道:“我才仔细观察了,其他人都有喉结存在,不是女子假扮,这队人中只有那一名少女。” 兰剑呆了呆:“姐姐,那若真是李秋水要如何办?姥姥交待,千万不能被其盗取易筋经,少林寺自家不在乎,我们阻得住吗?” 这时所有人都进入了寺中,梅剑望着缓缓关闭的山门,深吸了一口气:“实在不成,也只好冒一冒险了……” (还有在写,这两天争取补完,谢谢大家,此段不收费) (本章完) 第156章 神足经 第156章 神足经 这时寺内通礼殿中,童贯已经宣完旨意,玄慈双手接过圣旨,望向赵倜道:“还请燕王去禅房饮茶。” 赵倜点了点头,出殿往方丈禅室而去,这禅室乃少林住持日常理事会客的地方。 片刻到达,他带童贯和阿朱走进,玄慈则唤了达摩堂首座玄难,戒律院首座玄寂相陪。 分别落坐后,玄慈道:“陛下旨意贫僧省得,易筋经虽然贵重,但陛下有旨,小寺必然遵从,就不知这抄录……” 赵倜笑道:“本王来抄便好,不用劳烦诸位大师。” 玄慈道:“却不劳烦,只是那易筋经为梵文所书,贫僧担心燕王看了厌弃,若燕王不欲亲自动手,可叫寺内精通此文的玄祥师弟抄写。” 赵倜摇了摇头:“本王自小在宫内学习多种文字,其中便包括梵文,全当温习一番了。” 玄慈道:“没想燕王竟然通晓梵文,贫僧敬佩,寺中诸位师兄师弟倒有多数不识。” 赵倜微微一笑,他知道玄慈认得梵文,寺中玄字辈僧人并非他所说那么不堪,多数也还是识得的,此刻所说不过客气之言。 玄慈这个人性格有些复杂,一方面很有领导能力,善于交际周旋,能言会道,一方面却不识人,毫无担当,性格软弱挣扎。 至于说佛法,他虽然身为少林方丈,却是一点都无的。 这时外面小沙弥送来茶水,赵倜品了一口:“玄慈大师,外面那些江湖人是怎么回事?” 玄慈闻言皱起眉头:“惊扰燕王,实在是小寺之过,那些人乃江湖上一些旁门左道之辈,原本散落天南海北,不知何时被天山缥缈峰灵鹫宫收服,此番来少林言称送信。” “玄慈大师知道缥缈峰灵鹫宫?”赵倜道。 “贫僧年轻之时曾去西夏杀贼,听过此处名字,不过除了这个称呼,其它所知甚少。”玄慈道。 赵倜点了点头:“他们送什么信?” 玄慈闻言苦笑道:“他们说受灵鹫宫主天山童姥之命,来提醒少林,有人要来寺中盗取易筋经。” 果然如此,赵倜心中暗想,必然是李秋水要想要取易筋经,不知为何竟然被童姥得知了消息,派人前来报信,意图阻止。 看来李秋水当年模拟葵宝典所受伤势难愈,之前打陈家主意,结果赫连铁树音信全无,她心中不知原因,便转而把念头打到易筋经身上。 易筋经能治疗大多数因为练功错漏受损的经脉与走火入魔之症,不然赵煦也不会想到此功。 “玄慈大师以为此事真伪?”赵倜笑道。 玄慈宣了一声佛号:“本来这种事情贫僧是不信的,但对方来这么多人,又不得不叫贫僧心中犯疑,为首两名女子自称天山童姥身边侍女,说那盗经者武功绝顶,怕寺中无人能敌,才带这么多人过来帮忙,若那盗经人真如对方所说厉害,这些人又岂能阻住?说不得许多送死。” “来得人多,才能叫少林相信。”赵倜微微一笑:“大开杀戒更能惊动少林,让少林认真戒备。” 玄慈皱眉道:“若此事不虚,这童姥和那人究竟何愁何怨,宁可牺牲手下,也要阻止对方?” 赵倜摇头轻叹:“仇深似海,恨之入骨,不死不休。”“莫非燕王知道?”玄慈惊讶道。 “略有耳闻,所以玄慈大师还是早做准备吧。”赵倜道。 玄慈微微沉思:“寺外有那些旁门左道守着,对方一旦过来,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毫无声息杀光所有,只要大打出手必会惊动寺内……” “大师不要光想着寺外。”赵倜瞅了对方一眼,道:“童姥谋算虽好,可若是对方早便已潜入寺中,只是还未发现藏经地点,一直蛰伏,又该如何说法?” 玄慈闻言陡然一惊:“早便潜入寺中?” 赵倜道:“只是猜测,童姥若能事事都料得先机,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未除掉对方了。” 玄慈思索道:“燕王所言有理,可若有这般可能,一旦抄录经书,不就容易被对方发现?那样即便四周设下埋伏,也难保抄经之人无事,燕王……” 赵倜摇了摇头,此经还就真得他亲自抄不可,因为易筋经之内藏有神足经。 神足经全称摩伽陀国欲三摩地断行成就神足经,是用隐形草液写在易筋经书册之上的。 有了神足经便可据此和冰蚕的自身的本命寒毒修练成冰蚕神掌,又叫寒冰神掌。 若是没有赵煦派他来取易筋经,那么此事或可延后,但既然此刻来了,又有李秋水要夺易筋经,就不能不先取了。 至于不和少林说里面藏了此经,叫对方取经给自己,无非两个原因,第一是无法解释为何知道此事,易筋经从未出过少林,他也从未来过寺中,从哪里得知神足经的存在? 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并非皇帝,赵煦可以下旨抄录经文,少林寺大抵遵从,但他向少林寺取经却是两回事了,尤其神足经这种从未现过世的经书,少林未必会给,自己总不好硬夺。 那就抄录易筋经时看上一遍,也不毁坏,至于以后谁再发现,就是冥冥之中个人的缘法了。 “无妨。”赵倜道:“只是猜测而已,即便那人真的潜藏寺内,得知消息过来抢夺,本王正好瞧瞧究竟何等高手。” 赵倜心中一直想看看李秋水模拟葵宝典被反噬后,是个什么状态。 他其实并不担心李秋水出手,一个是他此刻武功基本能够自保,即便到时候李秋水真的杀穿这些僧人的守护,过来抢经他有所不敌,那么打不过还能跑,只要往藏经阁扫地僧那边一跑,万事大吉。 不过思起扫地僧他不由念到一件事情,周侗的师父金台也在寺中,不知道法号什么,在哪座院堂潜修。 赵倜之前曾经想过金台是不是扫地僧,但后来计算年纪,觉得不太可能,扫地僧年龄已经近百或者过百,金台没有那么大岁数。 而且金台十几年前还在跟着王安石变法,保护王安石左右,朝上朝下忙碌,扫地僧则应该几十载都没离开过少林,时间也不符合。 这时玄慈刚想再出言劝阻几句,赵倜开口道:“我听闻当年随王文公变法的金台老拳师,此刻身在寺中?” 玄慈闻言一愣:“金台老拳师?” (本章完) 第157章 寒冰神掌扫地僧(求月票) 第157章 寒冰神掌扫地僧(求月票) 赵倜点了点头,看着玄慈。 玄慈思索道:“贫僧久闻金老拳师大名,也知晓他出身少林,几十年前,金老拳师还俗下山,那时贫僧尚未剃度,但自他闯荡江湖,又入朝堂后,并未回过寺院。” “未回过少林?”赵倜手指轻轻敲击桌案。玄慈身为少林方丈,倘若金台回山养老,他断无不知晓的道理,可为何周侗却说金台归返寺中? “寺内僧谱记载,金台老拳师乃为灵字辈的僧人,还俗之前法号灵台,算起来该是贫僧的师叔,若真返回寺内,贫僧不会不知。”玄慈望向赵倜道。 赵倜想了想,叫童贯唤周侗进来,将此事一说,周侗不由愣住:“王驾,属下最后一次见师父,确实说回少林静修,叫我等几名弟子莫要打扰,不用来瞧。” 玄慈闻言皱眉道:“周施主,能否形容一下金老拳师相貌?” 周侗描述了一番,玄慈听罢缓缓道:“贫僧在少林这些年,哪怕和一些僧人不曾说话,却也记得模样长相,寺内绝无周施主描述之人,金老拳师应该没有回来寺中。” 周侗纳闷道:“这却是奇怪了,师父没回少林去了哪里?” 赵倜摇了摇头:“或许怕被打扰,在旁的地方潜修,回少林之说不过敷衍你等弟子。” 周侗苦笑道:“师父确实喜欢清静,也只能做此猜想了。” 赵倜琢磨片刻玄慈话语,道:“玄慈大师,能否带本王去外面走走,介绍一下寺内景物?” “自无不可。”玄慈站起身形,玄难和玄寂也跟着起身,陪赵倜往门外走去。 这时秋深,景物萧瑟,树叶随风飘落。 一行人先至大雄宝殿观赏,再去天王殿,接着达摩堂、罗汉堂、戒律院、千佛殿、菩提院,最后朝向藏经阁走去。 藏经阁处于寺内深处,远远观望古朴庄重,飞檐斗拱,上面覆盖青瓦,外壁斑驳灰石,四周高墙环绕,寂静无比,看来颇为神秘。 赵倜点头道:“却是个好地方。” 玄慈道:“燕王,寺内的大部分经书都在此处,有佛经也有武学,平日并不随意开放,燕王可要进去入看看?” 赵倜笑道:“不必进阁,外面瞧瞧便行。” 玄慈闻言宣声佛号,微微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赵倜向前走去。 就看藏经阁前方有些空旷,两旁种了几棵大树,但这时已光秃近半,树叶被秋风吹落在地,枯黄单薄,在地面打着小旋。 那阁前此刻正有一名身穿青衣的枯瘦僧人,手中拿着一把扫帚,在弓身扫地。 这僧人年纪不小,稀稀疏疏的几根长须已然全白,行动迟缓,有气没力一般,看着不似身具武功。 赵倜止住脚步,瞅向僧人,僧人并不抬头,也不往他们这边观看,依旧在缓慢地扫着地上落叶。 玄慈思索道:“这是藏经阁扫地老僧,不知在此多少年了,贫僧倒未曾和他讲过话语。” 赵倜颔首,看了眼旁边周侗,周侗神色正常,分明不认得老僧,但他还是问了一句:“光祖见这僧人可有熟悉?” 周侗怔了怔,摇头道:“属下从未见过这位大师,并不认得。” 这时那扫地老僧直起身体,用扫帚支地,像这边望了过来,赵倜仔细打量他,只见容貌清枯,一身敝旧青色僧衣,服色显示职司极低,只不过是烧茶扫地的杂役着装。 再看对方眼神,目光迟钝,如直视而不见物,却又并非盲人,脸上神色木讷,全无喜怒哀乐的表情。 赵倜微微一笑,双掌合十:“大师请了。” 老僧双眼茫然,并无什么精神,将扫帚竹杆靠在身上,缓缓合掌,喃喃说道:“施主请了……”随后转身,继续开始扫起地上落叶。 赵倜看了老僧片刻,毫无疑问,这就是那位藏经阁扫地僧了。 以他如今的境界,竟然看不出对方一点存有内力的迹象,看不到一点会武的痕迹。 玄慈不知赵倜为何一直盯着老僧,他抬头望眼天色,道:“燕王,寺内到了晚饭时间,不知道王驾是在寺中用斋,还是出去……” 赵倜闻言从老僧身上收回目光,点头道:“用斋便好。” 玄慈随后引路,一行人转身,周侗心中疑惑赵倜刚才询问是否熟悉老僧,不由回头,却见老僧正在望着他们,脸上表情朦胧,似乎蒙罩一层薄雾。 众人往斋堂而去,少林的斋堂很大,僧官和寻常僧侣不在同一堂内共食,方丈、监寺,各院首座则又是一个房间。 吃完斋饭后,天色已经擦黑,赵倜道:“玄慈大师,还请准备一番,本王抄录经文。” 玄慈道:“贫僧现在便去安排,请燕王稍做安歇。” 赵倜点头,回去禅房,一个时辰之后,玄慈过来请他,直去菩提院中。 到了菩提院穿过前堂,进入后殿,就看这后殿的佛像之前安着一座屏风,屏风上装了一面极大的铜镜,擦得晶光净亮,佛像龛案此刻点了几盏油灯,昏黄如豆。 玄慈低声道:“燕王在殿内抄录,还是上去阁楼?” 赵倜向前看一眼,这殿右侧却是有木阶可以往上一层,他道:“楼上有些什么?可同藏经阁一般都是经书一类?” 玄慈摇头道:“并无经书,只是布置雅致,取非树非台之意,平素养心所用。” 赵倜瞅一眼那佛像前的铜镜,笑道:“明镜亦非台竟是应在这里,那还是去楼上吧,本来无一物,莫在此处惹尘埃了。” 玄慈道:“惭愧,此殿布置落了下乘,叫燕王见笑了。” 他说着走到那铜镜前方,然后伸出右手食指,在镜上掀点了几次,只听轧轧声响,铜镜已经翻起,他伸手向内一摸,掏出一只布包来。 随后玄慈不做言语,只是将布包小心翼翼呈给赵倜。 赵倜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本小册,无论封面还是册内皆为梵文,他点了点头,对身后的童贯和阿朱道:“随我上楼。” 玄慈这时放低声音:“燕王,楼上笔墨纸砚齐全,菩提院四周都布置妥当,不过……若那盗经之人果真潜在寺内,武功绝顶,燕王还当以自身安危为重,不用在意此经得失,纵算毁掉亦是无妨。” 赵倜沉吟道:“若是毁掉……” 玄慈道:“我与玄寂玄难两位师弟,各自默记三成多在心,不会就此失传。” 赵倜笑了笑,迈步往楼上走,到了上方一看,此处虽然名为阁楼,其实十分宽阔,三面皆有窗户,布置清幽雅致,墙上挂着六祖惠能手书偈诗,更有长条桌案,文房四宝,甚至琴筝等物。 他行至窗边,就见藏经阁距离不远,和这菩提院只一路相隔,那边此刻黑暗,一层隐隐见有灯火,星星点点闪烁。 他走去桌案后方坐定,阿朱取水研墨,童贯将案角几本空白册子取出一本摆放正中。 赵倜靠在椅上,打开易筋经观瞧。 这经书为梵文书写,内容深奥晦涩,多引用佛经之语,须两两结合参悟。 当时二祖慧可便是先悟通了易筋经里的佛法内容,多年之后,长安道上遇见李靖交谈,才领悟出其中武学。 想修练这易筋经乃有三难,一难是须得精通梵文,这个精通可不是光认识梵字就行,须得对梵文字词意思有十分了解,八分九分都不成,稍微不符,佛法领会便差却十万八千里,武功表达的意思也自然不对。 二难就是想学易筋经,须得对佛法有一定根基和悟性,原本佛法不高深根本学不了,但是二祖慧可学通此经后,逐字逐句用梵文在下面做了注释,有一定根基就能看懂,至于悟性这个东西缥缈,参悟不了,便是难于上青天了。 三则是修炼艰难,需勘破“我相、人相”,心中不存修习武功之念,没有杂念,没有修炼武功以获取功力、战胜他人等念头,不能有求胜、求强等功利想法,心无所住。 其中“我相”便是自我,要达到无我之境,不执着于自我身份、得失,“人相”则是要做到天地众灵皆一般,看待人和万物没有区别。 这对心性要求已经达到顶尖,千百年来少林高僧众多,却鲜有人能够练成,就是勘不破“我相、人相”,罢不却胜负之心。 赵倜看完易筋经之后,不由默默无语。 他不知道赵煦能不能练成,但若给他练,却不是一时片刻便能着手,并非立刻就会领悟,因为此刻未必能轻松罢却两相之心。这时阿朱已经准备好了笔墨,赵倜开始抄写经文。 易筋经字数不多,也就千余字,但二祖慧可的注释还有一两千文,可也极快,不到一个时辰便抄写完毕。 随后,他看着易筋经书册思索几息,对阿朱道:“取盆清水过来。” 阿朱闻言打了清水,然后赵倜伸手蘸了蘸抹在易筋经书页之上,书页并没有任何显示。 他微微眯起双眼,神足经是用天竺国的隐形草液书写绘制,本以为清水就能显形,此刻看来并非如此。 赵倜心中回忆,游坦之拿到经书后,是因为身中蝮蛇、冰蚕等剧毒,体内毒发时涕泪唾液流到书页上,与隐形草液发生反应,才使神足经上的图形和文字显现出来。 此刻清水不行,就得换另外方法,他默运内力,将之前吸收的那部分无法使用冰蚕本命寒毒从指尖逼发出来一滴。 这寒毒呈现惨白颜色,发出“咝咝”之声,冒着森森冷气,桌案四周气息瞬间一凉,阿朱眸子闪了闪,咬了咬唇,抱着水晶壶向后退去一步。 赵倜将这寒毒轻轻一弹,进入盆内,盆中清水立刻变了颜色,不再清亮透明,开始腾起白雾。 他伸手将这混合了冰毒的水蘸了一些,然后往易筋经书页上抹了抹,只一两息间,就看有图案和文字显现出来。 赵倜嘴角轻扬,定睛辨认,果然是神足经! 他记下这图形和文字,然后开始往第二张书页抹去寒毒,第二页也显现了图案和文字,再次记住后,继续往后涂抹,约莫一刻多钟,所有图案文字都显现了一遍,他全部记在心里。 这时前面几页的图案文字已经隐藏消失,恢复原本模样,后面也开始逐渐淡去,赵倜吸了口气,慢慢合上易筋经书册。 他微微闭起双目,心中琢磨起这神足经来。 神足经没有修炼心性的高深要求,也无需特别的佛法领悟,游坦之对佛法一窍不通,甚至心性差到极点,只是得到此种机缘便能开始修炼。 这门功法极其容易上手,威力极大极强,可令人百毒不侵。 游坦之手指被至阴至寒的冰蚕咬住后,他以神足经中运功之法化解了冰蚕的剧毒,还将冰蚕寒毒吸进体内为己用,练成之后百毒莫侵,且把冰蚕阴寒化为独特的寒冰劲气。 这门功法提升内力的速度也是惊人,可在不知不觉间功力日进,迅速增加内力。 游坦之原本无什么武功根基,只是些粗浅法门,修炼神足经后内力大增,战斗力急剧增强,甚至不在乔峰玄慈等人之下,凭借神足经与乔峰对战数十回合都不落下风,还曾打败了丁春秋。 而神足经还能够提升自身的速度和反应。 游坦之在与众高手对决之时,身形移动闪避和接近对手的速度十分快速,在少室山与萧峰等人大战,没有任何身法的情形下,只凭神足经的加持,几乎等于掌握了一门极高轻功。 可想而知,若是原本就有绝顶轻功,以神足经加持过的身体使用出来,速度该有多么快速。 赵倜深深吸了一口气,并不想再等,这功法修炼要求极低,不用特意找个什么安静无声,空气清新,无人打扰地方修炼,现在就能练习。 他对童贯道:“看好四周,本王练门武功。” 童贯大惊:“殿下,在这里练功?不是说可能会有人……” 赵倜摆了摆手:“无妨,此功并不碍事,看好外面就行。” 阿朱道:“殿下要不回去禅房?这里……” 赵倜摇了摇头,回不回去都一样,若真有人来盗易筋经,必然是得到了自己抄录经书的消息,两份经书,一份在少林寺那边,一份在自己这里,任谁权衡之下都会先找自己,而不是去硬碰少林和尚,毕竟怎么看找自己都比和尚更容易得手。 他随即开始按照神足经所述修炼法门吐纳,然后引气入体,观想体内,按特定经脉路线行走。 这神足经的运行路线极为怪异特殊,就算是幻阴真气都不走那些地方,因为有些经脉交汇之处想要通过艰难无比,甚至有直接鼓爆受伤的可能。 但这神足经却有外部肢体动作图形来配合这呼吸吐纳,引导内力在经脉中运行。 那些动作十分古怪,几乎就是从不可能之处去扭曲折弯身体,平时就算用心去想,几乎都想不出这些怪异的动作来。 但就是这些奇异动作,竟然使得体内那些难以行走的经脉变得有些通畅。 赵倜已不坐于椅中,在后方靠墙的大蒲团上,他没摆出常见的五心朝天之类运功姿势,而是在不停扭来扭去,每隔片刻,就做一个叫人目瞪口呆至极的动作出来。 阿朱在对面看得眼睛眨眨,小嘴张开,一副难以置信表情。 童贯更是震惊,他瞧赵倜一会将腿从身体后面倒扳脑后,一会两只胳膊像脱臼一样反着使用,一会又倒立而起以肩头左右摇摆走路,不由心中乱跳,暗想这是什么邪门功法?比葵宝典还要古怪。 赵倜此刻只觉无论幻阴真气还是葵真气,甚至小无相功的内力都不停飙升起来,而那一成原本无法使用的冰蚕本命寒气也有些蠢蠢欲动。 他微微思索之后,开始依照神足经的运行法门,引导这体内冰蚕寒毒与自身部分气血融合,顿时便感觉身体数处穴道传来内鸣,筋脉瞬间便刺痛膨胀起来。 便在这个时候,楼外突然传来阵阵劲气破空动静,就听玄难的声音在外面大喊:“什么人,敢闯少林!” 童贯和阿朱都是一惊,心中有些着慌,看一眼赵倜,却又不敢惊扰。 童贯小声道:“阿朱姑娘,你去殿下那里护着,我守窗边,决不可叫人进来伤害殿下。” 阿朱点了点头,跑去赵倜所在靠墙位置,只见这时赵倜已经不再使用那些怪异动作,整个人身外覆起了一层寒冰,寒冰之外又是一层白霜,冒着冷森森气息,看起仿佛就像冬天堆砌的雪人一般。 童贯快步来到窗边,向下方张望,就看菩提院内外火把通明,足有数百僧人聚集在此。 这些僧人摆了一个大阵,中间玄慈玄难玄寂等九名玄字辈僧人又摆了一个小阵,正困着一名白衣蒙面女子。 童贯见状不由眼皮跳了跳,这女子莫非就是灵鹫宫所说的盗经人?竟然连夜行衣靠都不穿,着显眼的白衣,也未免太过托大了,此刻玄字辈九僧尽皆出手,又有大小阵势围困,想来用不片刻就会将对方擒捉! 他刚想到这里,就看那女子一掌往空处拍去,白色虹光一闪,玄生和尚明明不在掌势笼罩之下,却惨呼一声,身子往后倒飞,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被后面僧人接住。 童贯神色一变,这女子怎么这样厉害?他随即又愣了愣,这女子所用掌法怎么看着眼熟,似乎从哪听说过? 就看玄渡这时冲女子一指点出,恍如拈,女子不避不让,同样一指迎上,指法竟与玄渡一模一样,两指相碰,玄渡大叫一声,“咔嚓”一声响,手指腕骨全部折断,喷口鲜血踉跄扑倒在地。 童贯见状两只眼珠差点瞪出眶外,大惊失色,这是,这是……当年刺杀干爹李宪的那个女人! 赵倜去看李宪,李宪说当年五路伐夏所遇刺之事,童贯在旁听到,后来李宪传童贯葵宝典,又将这事详细与他说了一遍,童贯对照那白虹般掌法,还有模拟对手武功的奇特本领,顿时心中有些确认。 他嘴唇哆嗦,不好不好了,这女人怎么来少林了?这人武功绝顶,干爹都不是对手,此刻这些少林和尚看着也不敌,可如何是好? 童贯不由回头望向赵倜,看赵倜仿佛无知觉般盖在冰霜之下一动不动,顿时一咬牙,暗想不管了,赶快将殿下先背走再说,至于什么易筋经之类,丟在这里便是,想来这女人得到经书之后,不会追着赶尽杀绝。 他往赵倜身边跑去,可就在刚跑一半的时候,忽然右侧的一扇窗户“轰隆”一声响,竟然被撞得粉碎,跃进来一名黑衣人。 这黑衣人身材高大,黑巾蒙面,进来后眼睛迅速在房中一扫,然后直奔桌案。 童贯见状不由一愣,怎么还有人,不好,这盗经的居然并非一个! 他这时看黑衣人奔向桌案易筋经,却无心去管,只想背赵倜赶快逃离。 就在他刚到近前,黑衣人已至桌案,正欲伸手之时,忽然一个声音冷冷传来:“大胆!” 黑衣人闻言身形一滞,却依旧抓向桌上经书。 此刻就听墙边一声剧烈炸响,冰霜飞起,溅得到处都是,赵倜从中而出,身形如电跃至,一掌白蒙蒙冷气森然,冲着黑衣人拍去。 黑衣人急忙抬掌迎上,两道劲气相交,发出“嗤嗤”声响,赵倜身势不减,竟然如雪山一般直接碾压过去,“砰”地一声,与黑衣人两掌相对,只看黑衣人手掌之上一层白霜迅速漫起,眨眼之间竟然到了肩头之处。 黑衣人一双眼睛圆睁,露出惊骇之色,随后惨叫一声,黑巾之上冒出片片冷气,赵倜寒冰掌力一吐,只听“轰隆”一声响,黑衣人身形倒飞而去,竟将这楼的墙壁撞碎,整个人跌出楼外。 赵倜并未追击,稍稍调气,他刚才用神足经融合冰蚕本命寒毒,已经将寒冰神掌练成,没想到威力如此强大,来人武功极高,但却不是他一掌之敌。 他回身从案上拿起两本易筋经揣入怀内,刚想唤童贯阿朱下楼,就在这时,只见窗边白影闪烁,突兀地出现一人。 这人一身白衣,青丝飞扬,身形婀娜,衣袂若仙,脸上蒙着雪色的面纱,竟是名气质高雅飘逸的女子。 (本章完) 第158章 白虹掌力搜魂功 第158章 白虹掌力搜魂功 赵倜神色凝重打量这名女子,虽然白纱蒙面,看不见全部容貌,但面纱外露出的眉眼极美,隐泛妩媚动人之态。 此时女子向前走来,声音甚是宛转悠扬:“易筋经呢?” 随着她的动作,举手投足,轻风摇裾,原本高雅飘逸的仙子之姿竟变得风情万种起来,散发诱人魅力。 李秋水,必然是李秋水无疑了。赵倜心中笃定,他眼神斜睨窗外藏经阁方向,微微一笑:“什么易筋经?” 女子双眸在他身上转了转:“好俊俏的少年郎,赶快把经书拿出来,我不伤你。” 那边阿朱闻言,乌溜溜眼珠紧盯对方,小脸又是焦迫又是警惕,用力抱紧怀中的水晶壶。 童贯张了张嘴,猛吸一口气,脚下偷偷往前移去。 “你是什么人?”赵倜神色不变,脑内飞速运转,李秋水会的所有武学在脑海之中闪过。 不管能不能打了李秋水,小无相功和凌波微步是万万不可露的。 使用小无相功催动北冥神功也不行,李秋水见了如果同样施为,自己……肯定是吸不过她。 虽然自己体内只有小无相真气,但也不好白白便宜给她。 李秋水继续向前走来,发出悦耳笑声:“不用拖延时间等待那些和尚,还是乖乖拿出经书,我看你生得顺眼,不伤害于你。” 赵倜摇了摇头,刚想说话,只见楼外跃上两人,刚至窗户中间,李秋水挥掌打去,便听闷哼响起,皆被击翻出去。 赵倜眼神闪动道:“你一名女子,要这和尚练习的经书做甚?这经书女子根本练不得,你莫非要拿去送人吗?” 李秋水闻言细眉扬了扬,声音依旧动听:“你听谁说易筋经女子不能修炼?” 赵倜道:“自然是寺内大师们所说,这经书乃为至阳至刚的武功,女子若参悟不出来还好,一旦参悟出来修练,只怕损经折脉,走火入魔呢。” 李秋水脚步顿了顿,眼神露出一丝疑惑,但随即便发出娇柔笑声:“少年郎还想骗我,你不给我,我可自取了……” 她说着身形一动,一片虚影洒出,赵倜见状顿时太阳穴一跳,凌波微步! 他此刻却是不好使用这功,不能叫对方洞察自己有一分一毫的逍遥派武学在身。 这时童贯脚下一滑,想冲过去拦截,但两人功力相差太远,李秋水先行动作,等他迈步之时,李秋水已经到了赵倜近前。 童贯见状咬了咬牙,胳臂身体有些颤抖,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出手,立刻就会被对方认出来历。 当年干爹李宪用葵宝典和对方交手,被对方模拟,虽然不知最后受到何种伤害,但肯定不轻,否则岂会远来中原意图盗取易筋经? 对方必然对葵宝典恨之入骨,一但见自己使用,必定想将自己千刀万剐。 可殿下也练了这宝典,一会出手使用,岂不……想到这里童贯觉得头皮发麻,心中一狠,不管了,护殿下安危之责,报干爹当年之仇,哪条都不容后退,死便死了! 他手指轻弹,赤橙黄绿青蓝紫,七根彩线飞针,朝着李秋水后方七处穴道刺去。飞针声音极轻,几近于无,但李秋水是何等深厚功力,便是再轻的声音都能洞察。 她本来听见有暗器偷袭之声,正想反掌拍落,但只是刹那,便认出这声音来历,露于面纱之外的眉眼顷刻之间变得凶厉无比,发出一声尖啸。 赵倜神色沉静,见李秋水似要转身,立即催动刚练成的寒冰神掌,猛地朝前拍去。 这寒冰神掌本叫冰蚕神掌,冰蚕毒掌,虽然他刚刚练成,但之前一掌便击败盗经的黑衣人,可见威力不凡。 他料那黑衣人极可能是萧峰的父亲萧远山,当时留了些手,没有使用全部功力,此刻却是将寒冰真气全都催发,楼内温度瞬间便下降了几分,丝丝寒气肉眼可见,白茫茫的劲气直向李秋水罩去。 李秋水这时不复之前轻风动裾飘飘若仙的从容气度,面纱露出一半的容颜狠厉凶恶,身形更是仿若修罗般充斥杀意。 她要回身杀了那用飞针邪功之人,比此刻夺取易筋经还要更加要紧,将其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没人知道她这十几年怎么过的,虽然当初用小无相功模拟这邪功并未受什么大伤,也不影响武功,但有一些事情根本无法启齿,带来的那种特殊损伤比任何伤害都要令她难受,叫她每次都想起简直都要疯掉。 她身子刚欲回转,忽然前方冰寒之气乍起,就看对面少年一掌白茫茫拍来,竟然是至阴至寒的掌法。 李秋水此刻心中恼恨至极,但被这掌的冷意一激,顿时有三分清醒,好厉害的掌风,好雄厚的内力。 她挑了挑眉,虽然掌力雄厚阴寒,但对她来说还不够! 她一掌往前拍出,白虹光芒一闪,便碰到赵倜的寒冰掌风之上。 另外一只胳臂衣袖往后轻拂,乃是独门绝技寒袖拂穴,立刻将童贯的七枚飞针卷入袖内,往前一带,童贯被牵引的踉跄扑来。 赵倜寒冰神掌和白虹掌力霎时碰到一起。 寒冰掌虽然霸道,冰冻万物,但对方掌力却飘忽曲折,不停卸开阴寒之气,而且李秋水的内力仿佛绵绵不绝,一浪高过一浪,雄厚程度胜过寒冰真气。 他身子不由向旁一闪,抽掌便是一指点去,幻阴指劲直奔对方关元穴。 李秋水哼了一声,拂袖抵住指劲,接着一掌拍出,赵倜急忙掠身避开。 那边童贯被不由自主带着向前,面色不禁大变,咬牙之下,急忙扯断七根彩线。 却不料李秋水冷冷一哂,忽然发出一声尖锐厉啸,不同之前只是愤怒啸声,这次仿佛能穿墙透墙,正是她又一种绝学传音搜魂。 童贯在这厉啸之下心神大乱,脑袋嗡嗡作响,体内气血翻滚不停,双手抱头,仿佛喝醉酒一般摇摇欲倒。 赵倜见状,接连拍出寒冰掌,李秋水使用凌波微步皆是躲开,接着就看她脚踏六十四卦,东一掌,西一掌,尽往虚处打去,顷刻之间竟然打出了十几掌。 赵倜双眼微微眯起,就听楼内破空之声不断,劲气纵横,那些掌力游走不定,难料从哪里出现,曲折如意,全部奔他而来。 (本章完) 第159章 葵花宝典反噬(求月票) 第159章 葵宝典反噬(求月票) 白虹掌力四处皆来,赵倜心中闪念,对方看着不像身上负有伤势。 李秋水掌风犀利飘忽,内力雄浑无俦,身法掠风逐影,毫无受伤迹象。 但她当年被葵宝典反噬却不可能是假的,小无相功模拟葵宝典必然产生恶果,而且她派赫连铁树去华山陈家寻紫霞劲,又亲自来少林意欲夺取易筋经,都证明了她必然是被葵宝典伤到了。 莫非此伤非彼伤,不是什么寻常意义的内外伤之类,而是其它后果?虽不影响武功发挥,却可能折损寿命,又或者引发别的一些难以猜想的状况? 赵倜念头一转而过,左手于外,右手于内,磅礴劲气旋于身体周围,仿佛怀抱天下般,乾坤大挪移第四层瞬间使出。 他离京之前乾坤大挪移处在第三层巅峰,当时若强行突破并非不能晋升第四层,或者更高的境界。 只不过这门功法须以旁的内力转圜法门,是法不是功,不会自己产生内力,所以他练习次数不多。 他首要修练幻阴真气与葵真气,两者都能迅速滋生内力,这才是重中之重,乾坤大挪移便有些顺其自然,等内力超过太多,水满自溢功到自然成,甚至不用刻意反复习练,只要心中有法,无为而行,便会破境晋升。 他刚才修炼神足经,内力暴涨之下,乾坤大挪移第四层直接成就,若当时主动练起再强行往上其实亦可,不过是见猎心喜,转而修起寒冰神掌,乾坤大挪移便停留在这一层境界。 随着这门武功使出,赵倜身子包裹于层层气旋当中,李秋水的白虹掌力不比其它功法,简直四面八方都有,他把乾坤大挪移运到极处,将身体周围,哪怕一丝一毫的风气等物,都要挪走。 也是他此刻内功高深,不然难能接得住这么多的白虹掌力,就听脚下“嘎嘣”一声响,地板龟裂,木屑扬飞。 他自身内力强大,接来的掌力同样如此,这般大的力道必然引发外物受损,只是木板有些许破坏,已算是真气控制得当,否则刚才一刹那,只怕这阁楼都要被直接掀飞崩塌。 赵倜此刻面色似喜无忧,轻轻吐声:“回去!” 十几道白虹掌力全部被他挪移控制,朝李秋水奔回。 “不够,再来!”赵倜身体随白虹掌力向前而走,寒冰神掌紧跟着拍出。 “还是不够!”他体内幻阴真气笼罩,隔绝其它内力,分心二用,一只手飞快点出,数道指风封住凌波微步六十四卦中的几个重要方位。 李秋水露在面纱之外的眉眼变得慎重起来,冷冷道:“斗转星移?” 此刻她面对着自家十几道白虹掌力,虽然每掌并非全力打出,一来一回之间力道有所消散,但也威势惊人,而后面还有赵倜那种阴寒至极的掌法,还有指劲乱点,她不由深吸口气。 就看她双手如同穿扑蝶,轻轻往两旁一拉,银光闪烁,仿佛在身前架出一座虹桥,迎上自己刚刚打出的掌风。 便听“噼啪”之声暴响不断,李秋水双眉拧起,硬抗掌力,身形震荡,后退了一步,那剩余掌力势头变得缓和,她急忙牵引一旁,顿时崩碎了半面楼角,然后她挥臂迎上紧接而至的寒冰神掌。 赵倜眯起双眼,这一记寒冰神掌同样全力施为,狠狠与对方掌风碰撞在一起。 只见李秋水白皙的手掌立刻凝出一层寒霜,这不比之前那一记寒冰掌,之前正面相抗,赵倜寒冰真气刚刚练成,不可能如李秋水的白虹掌力雄厚,这时李秋水已经不少损耗,又硬对了她自己的白虹掌力,立刻被寒冰真气趁虚而入。 李秋水冷哼一声,小无相内力疯狂涌出,取代白虹掌力,震碎破掉冰霜,随后换做另外一门掌法。 赵倜见状神色不变,化掌做指,往她身前点去。 两人近身相斗,李秋水以小无相功连续催动不同掌法拳法,也不知道都是哪门哪派的绝学,被她偷学之后使出。 她的小无相功乃是本命武学,浸淫一甲子以上,单以内力来论,远超白虹掌力。 赵倜这时不好用龙象般若掌,近身打斗,全凭一门幻阴指法,他不是不会别的招数,琅嬛玉洞的武功读遍,可真论起精妙来并没有能超过幻阴指的。 此刻楼外跑上来不少僧人,但玄字辈的只有玄因和玄石两个,其他包括玄慈在内的玄字辈七人,在外面都被李秋水击伤。 和尚们上楼,看到赵倜与对方恶战,根本插不上手,都不由露出焦急之色。 菩提院这处阁楼虽然也算宽阔,但想摆什么大阵却是万万不够,一时心中都盼着赵倜赶快跳下楼去,然后在外面围攻李秋水,但又瞧两人胶着,根本不好分开,神情愈发急迫。 此时就在一面窗旁,露出两个身影,分明是两名少女,一个穿月白,一个穿浅红,都生得瓜子脸蛋,眼如点漆,清丽绝俗,月白衣裳的少女又比浅红衣裳的要俊俏几分。 两人正是兰剑和梅剑,之前梅剑定下商议,偷偷进入寺内冒险,查看赵倜一伙人中的女子是不是李秋水。 若对方不是,小心无大错,顶多被和尚们恶言恶语赶出来,她们乃为好意,虽然算是鲁莽,但少林寺的和尚不太可能过于为难她们。 若对方是李秋水易容,便揭穿对方,叫和尚们知道,便可免去对方盗取易筋经之事。 虽然李秋水武功高深莫测,但她二人忠心童姥,哪怕此事有性命之虞也要来办,完成童姥交付的任务,而且觉得倘是揭穿,有和尚在旁,也能护她们一护。 两个想得当然,便潜进寺中,但还没有寻到赵倜等人居住地点,就听菩提院这边传来打斗之声,偷偷到这边一看顿时傻眼,和尚们摆下大阵已然困住了李秋水。 等李秋水破阵上楼,和尚乱作一团,往楼中去的有,抬着玄慈等人往别处治伤的也有,她们两个便商量是离开还是留下助力。 本来少林寺已经发现李秋水,二人自知武功又不如玄字辈僧人,留下用处不大,但瞅着那么多和尚受伤,好像没剩多少高手,便决定看看情况再说。 然后等菩提院僧人上楼的上楼,治伤的治伤,外面没剩几个,就小心翼翼来到楼下,她俩不敢走楼梯,便从下面掠至窗口往内观看。这时李秋水已经没有工夫管顾窗边,毕竟和尚都上来不少,她俩向里一看顿时惊呆,月白衣衫的兰剑低声道:“那位公子真好生厉害,居然能和李秋水缠斗。” 梅剑道:“之前寺外瞧得来历,和尚们趋炎谄媚,对方该不是江湖中人,若来自江湖,和尚都会摆一副高深面皮,可能是宋国官府的势力。” “宋国官府……”兰剑眼里露出些茫然,天山绝大部分在回鹘境内,她们缥缈峰灵鹫宫所处的位置,却是回鹘、西夏、大草原三处交界,是个三不管的地方,平时根本不接触官府。 而之前进入宋境,也都是走的江湖,与官面没有任何来往,此刻闻言,觉得这个词极远极陌生。 她瞅到楼内阿朱,小声道:“姐姐,我就说你看差了,那抱着水晶壶的姑娘不是还在?并非李秋水所扮。” 梅剑哪肯认错,便不言语,阿朱看见她们两人,认出是寺外那伙旁门左道的头领,知道她们既来送信,必然与白衣女子有仇,便没有声张,小脸满是担心继续望向场中比斗。 赵倜和李秋水过了几十招,对方用小无相功变换了七八种武学,门门高强,李秋水的内力仿佛无止无尽,没有半点干涸迹象。 他心中稍一思索,和对方消耗不起,对方至少一甲子以上功力,哪怕自己现在内力也算雄厚,但毕竟神足经刚学,怕是损耗不过,久战下去只会吃亏。 赵倜想到这里,身形微晃,寒冰掌拍出,趁着李秋水接挡之时,瞬间将长剑拔出,一剑魅影无形,朝对方刺去。 李秋水乍看这剑不由一愣,随后双眉立起,哪还认不出赵倜所用竟也是那门邪功。 她心中顿时大恨,原本以为之前那个焦黄脸不济,是当年宋帅的徒子徒孙,但眼下这少年也会便不寻常了,这少年武功本来就高,居然同样会这门邪功,说不定是宋国军中重要人物,绝对不能放过。 她倒是没往旁处想,只想到军里,因为她早便揣摩透了这邪功特点,身为男子,若不挥刀作为,绝无可能练就此功,宋庭多出内侍领兵,不太可能是别的差遣。 李秋水虽然知道紫霞劲能解自身困顿,但却不晓紫霞劲可补葵宝典缺陷,之前她看到消失多年不见的逍遥子,激动之下询问,逍遥子与她说可去修练华山陈家紫霞劲,她想再多问什么,逍遥子却不再理睬,飘然而去。 她对这位师父极怕,逍遥子对她们几名弟子冷漠没什么感情,就算对无崖子这个亲儿子也冷冷落落,但毕竟是儿子,她叫赫连铁树送信给无崖子说好像看见逍遥子,话说得模棱两可,其实暗示若真逍遥子找去询问过往,为何身残,叫无崖子记念旧情,别讲实话。 李秋水此刻看见赵倜用出葵宝典剑法,怒火中烧,肺几乎气炸,十几年饱受摧残经历,全部浮现眼前,立即将小无相功使到极致,不再留任何后手防备少林和尚,往他身上直抓了过去。 却不料赵倜的葵宝典和李宪不同,他本来以幻阴真气幻化修练就与李宪那种宝典不太一样,现在又练了紫霞劲,剑法轨迹倒是相似能够辨认同路,气息则十分径庭,他如今完整葵宝典大成境界,并非当年李宪可比。 只看光烟一闪,空气中淡淡檀香之气飘出,赵倜身形已然不见。 原本哪怕他大成完整的葵宝典,也没有这般速度,但此时他运转神足经,此经刺激经脉穴位、筋骨气血,加持于身,速度竟然快上不止一分。 葵宝典本就以飘忽灵魅见长,加持神足经后,简直叫人发指,移形换影一般。 赵倜倏忽出现在李秋水旁侧,掌中长剑阴柔无声,一剑向李秋水眼光死角之处递去。 李秋水发现赵倜的葵宝典和自己所知不同为时已晚,她本心思沉定,但接连两次看到这邪功,不由得再稳不住情绪,赵倜身法快到无与伦比,出剑幽黯,已无时间阻挡。 她不由尖啸一声,对方这一剑直奔左侧肋下腰间,若是刺进即便不切身而断,也会穿肠破腹要命。 这剑刹那到了近前,李秋水忽然一吸气,将逍遥派的龟息功使到极致,腰前顿时塌陷下去,随后身体用了个铁板桥往后倾倒。 原本赵倜这剑即将穿腰而过,这般却刺入那塌陷空隙之中,他微微眯眼,机会千载难逢,势必不能放过。 他葵真气逆行,忍着气血翻涌,强行止住这剑前刺,接着瞅也不瞅,反手朝李秋水后倒的身形削了过去。 李秋水这时身子倒倾速度极快,但赵倜的剑也飞快,她铁板桥倒撑于地,终是高了几分,赵倜这剑竟然从她身前斩过。 就听“噗噗”声响传来,仿佛刀着丝帛,有两物从她身体前方掉落,似不着力,滚于地上,竟然是两团绸缎缝就的布球,这时被剑划破,里面布角散落一地。 赵倜见状不由愣了愣,他目光瞅向李秋水胸前,就看贴身里衣之处熨熨平平,平整如镜,什么都没有…… 这,这不对啊,李秋水难道一直都是男扮女装?那李青萝又是谁生的…… 赵倜忽然心中一动,莫非这便是李秋水用小无相功,大意模拟葵宝典,反噬的后果不成? 就看李秋水从地面快速滑后,直起身形,却同样是呆了一呆,接着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尖叫,衣衫无风自鼓,青丝扬起,恶怖如鬼,朝赵倜冲过来伸手便抓。 赵倜感受对方周身内力狂暴袭人,急忙一剑刺去,却不料李秋水根本不管不顾,依然双手成爪,向他身前抓来。 嗯?这女人要拼命了,赵倜嘴角抽了抽。 他错步避开这两爪,再是一剑刺出,李秋水依旧不闪不躲,双爪劲气呼啸,继续朝他攻击。 真的是疯了,赵倜移动闪避,李秋水空门大开,接着向他杀来,招招都是两败俱伤的拼命打法。 赵倜眼角跳了跳,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飞快至到窗边,然后倒掠而出,直向菩提院对面的藏经阁跑去。 李秋水发出一声无比悲愤长啸,如一只惊巢夜鸟,同样跳出楼外,往前追赶。 (本章完) 第160章 三尺气墙,神秘佛经(求月票) 第160章 三尺气墙,神秘佛经(求月票) 赵倜回头瞅了一眼,李秋水身法极快,头发散乱,眉目狞恶,紧追不舍。 他掠过菩提院边的白石子甬路,直扎入对面藏经阁庭前。 就看藏经阁古拙质朴,宽大厚重,两旁树木高耸,参天而立,恍入夜空黑云,风声飒飒,一片神秘肃静气氛。 他并不停歇,奔至阁下,藏经阁底层窗内青灯闪烁,隐约如豆。 赵倜高呼:“大师,有人夜袭少林寺,图谋易筋经,已到藏经阁了。”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他心中暗想,扫地僧平日并不掺合是非,便算寺内事情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萧远山和慕容博盗经多年,他都不愿去管。 原本该为慕容博与萧峰父子说要复国,要搅天下大乱,征战不休,劝对方蛊惑耶律洪基开启宋辽之战,然后率兵南下自立为王,慕容氏造反呼应,与吐蕃、西夏、大理五家瓜分大宋,扫地僧听到这些话语,方才出现。 可这不由叫赵倜疑惑,扫地僧在少林隐居几十年甚或更多,不关心少林的事情,被盗种种重要经书都不搭理,反而关注大宋兴亡,天下安危,实在有些奇怪。 他不由再次喊道:“大师,盗经者来自西夏,乃西夏开国贼主李元昊妃子,如今的国主李乾顺曾祖母,封为太皇太后,名叫李秋水,进入少林用心险恶,图谋不轨!” 他话音刚刚落下,就看藏经阁底层木门往两边打开,走出一名身穿青袍的枯瘦僧人来。 这僧人年纪不小,稀稀疏疏的几根长须已然全白,动作迟缓,看起来有气无力,不似身有武功模样。 果然,盗经的事情不管,一听西夏什么的就出来了,赵倜此刻也来不及思索更多,几步走至近前。 老僧眼光茫然,并无太多精神,口中略显低沉道:“西夏……太皇太后?” 赵倜点头:“正是此女,居心叵测,夜闯少林,名为盗易筋经,不知道真实目的又当哪般,是否刺探我大宋军国大事,丈量我大宋锦绣山河,或者绘制江山社稷图画,想密谋什么行动!” 老僧看他一眼,微微摇头:“施主,严重了……” 赵倜不由讪笑道:“大师,不严重,不严重,她跑来这里,必然不怀好意便是……” 这时李秋水从远处掠来庭前,身上劲气环绕,衣袂拍打夜风猎猎作响,刚要冲去阁下,却一眼看到老僧。 本来她怒意冲天,满心满脑都是赵倜之前的一剑,将她心中最大的秘密坦在人前,叫她无地自容,简直生不如死,誓要报仇雪恨,不管付出何种代价。 但此刻望见老僧立于阁底,仿若一颗不知存在多久远的老树,似和这阁这块地方融为一体,楼阁不动,老僧亦不动,她陡然心中便是一惊,脑海突地变得有些清明。 她忙收住脚步,目光迟疑,仔细打量老僧,却怎么看对方都不似有武功模样,但那种仿若糅进四周一草一木,一楼一宇的气质,却叫她不禁深吸口气。 类似这种古怪气质,她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那便是逍遥子。 逍遥子离开逍遥派之时,气质还不甚明显,但上回突然出现,奇异气质流露,身形气息恍有恍无,仿佛融进天地一般,叫她心中迷惑不解。 如果这气质和武学境界有关,那么她习武已经超过一甲子,也算天下有数的高人,怎么对此从未听过,自身也未曾有过这方面的感悟? 是她孤陋寡闻,武功还不够高?或者那气质只不过是活得久了,老而不死,经历世间风雨沧桑,红尘气息多了,被天地同化的靡靡之相? 前方老僧的气质与逍遥子相类,但却又有不同,逍遥子是自身若有若无,仿佛融进天地。 这老僧却似乎是亘古便在,融进身旁一草一木,一事一物。 虽然似乎有不少分别,但在李秋水眼中,却是同一类的东西。 李秋水暗暗思索,这老僧看来朽木一般,年岁必然不小,说不得已经过百,师父逍遥子也过百岁,莫非便是活得久了,被天地同化厌憎,冥冥内衰掉其寿数,荡掉生途,却又拼命挣扎,苟延残喘,才这般古怪难解,与常人大有径庭,迥然不同? 至于说和武学有关,倒也有所可能,但她心中却是持几分怀疑,因为逍遥子没教导过这些,她自己修练之中也没接触到过。 她习武天赋极高,否则也不会被逍遥子收为弟子,逍遥子惊才绝艳,眼高于顶,视天下英雄为无物,却收她为徒弟,可见她在武学之道上天姿惊人。 但些年下来,习武一甲子往上,看过太多武功,太多奇人异士,也顿悟过不少境界,却根本没见有能够令气质变成这般的武学,她觉得该还是存在太久,老天将收,大抵被天地同化,活不久矣的征兆! 李秋水边想边再次抬步,向前走去。 老僧看了旁边赵倜一眼,赵倜小声道:“大师,便是此女,居心叵测,来我大宋,犯我少林,必有极大图谋。” 老僧脸色朦胧,冲前方李秋水缓缓道:“施主,离去吧。” 李秋水目光森寒如剑,瞅他道:“老和尚,你是什么人?” 虽然此种气质她未与武学相连,但观这和尚岁数极大,那可恶少年又躲于一旁,似以为倚仗,说不定武功高深莫测,不由得询问一句。 老僧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我是什么人?我,我是什么人……” 李秋水目光紧了紧,故意嗤笑道:“你是守这藏经阁的?莫非出家太久,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吗?连自己俗家名姓,在寺中的法号身份都不记得了吗?” 老僧闻言屈起手指,似在计算,然后慢慢道:“我……记不清楚了,我确实出家太久,不知是六十年、五十年,还是四十多年了,我名姓也忘记了,寺中身份……法号,也都不记得了。” 李秋水看他木讷,再上前一步,目光紧盯着赵倜:“老和尚,你闪去一旁,别挡着我杀这小贼。” 老僧闻言双手合什,叹了口气:“阿弥陀佛,佛门善地,不开杀戒,施主还是不要妄动无明,赶快离去吧。” 李秋水看赵倜在老僧侧后微扬嘴角,怒火再次腾地一下烧起:“本来看你年大,合该苍天来收,我不想杀你,但你这和尚既然主动找死,也怪不得我!” 她说着身形移动,随后一记白虹掌力拍了过去,虹光闪烁之间,眨眼就到了老僧面前。 就看老僧身体并不动弹,双掌微微向起一合,便似有一股力道化成无形之墙般,那打来的白虹掌力撞在这堵墙上,登时无影无踪,消失不知去了哪里。 李秋水见状不由双眉一挑,飞身纵起,双掌齐出,朝老僧再次拍击。 老僧仿佛不闻不见,全不理睬,李秋水的掌风推到对方身前两三尺之处,突然间有如撞上一堵无形之墙,更似撞进一张大网之中,白虹掌力再犀利飘忽,却全无可施为之处,竟给那气墙反弹了回来。 本来这掌力拍去之时凶猛,反弹之力也必然会十分凌厉,可李秋水挥手迎上自家这掌时,却感觉十分绵软柔和,似乎只有其形,其中力道已为那无形气墙尽数化去。 李秋水顿时心惊,这是什么武功,又是何等深厚的内力?居然能在身前结出不消不灭的三尺气墙,阻挡化解一切攻击? 她此刻目光闪烁,哪肯就此甘心,双手微微拢在一处,暗暗运起小无相功来,接着趁老僧神情惘然之际,模拟少林七十二绝艺中的多罗叶指,闪电出手,朝向老僧虚空一点。 就听“嗤”地声闷响,那多罗叶指劲甫及那老僧身前三尺之外,便似遇上了一层柔韧至极,却又坚硬无比的屏障,几声低沉响动过后,指劲便散得无影无形,这次却并未反弹而回。 李秋水面纱之下神色巨变,这老僧武功之高除了逍遥子外她从没见过,而那气墙怪异,就是逍遥子也没使用过此类武学,她这时心中打鼓,但也激起了凶厉之念。 一想到对面躲在老僧身后,嘴角略带揶揄的少年,想到他一剑破开自家隐藏了十几年的秘密,说不得当时楼上情景再过些时候就会传回西夏,甚至叫宋军在边境大肆宣扬,便感到羞辱万分,生不如死。 她此刻血气再次上头,全然不管不顾,周身内力疯狂运转,白虹掌力冲四面八方虚处疯狂而打,然后身子凌空跃起,小无相功催动少林的大力金刚掌法,狠狠地朝着老僧头顶拍去。 老僧神情略显迷茫,一只手往身前平平一抹,白虹掌力再次打在气墙之上,然后他抬起头来。 李秋水这时仿若一只暴兽,携带无匹掌力,凌空压制过来,老僧另外一只手朝上方迎去,就看那合了一甲子多的小无相功使出的大力金刚掌,仿佛打在了空处,全无效果。 老僧的一掌却是正好对上她拍落,“啵”地一声响,正好击在她光洁的脑门上,李秋水全身剧震,面纱都被震掉,从空中跌下,踉踉跄跄退出了十几步远,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这时没了面纱,露出真正面目,只见不再是光看眉眼的妩媚动人,似乎有四十来岁年纪,一张雪白脸蛋本应极美,但脸上错有几条血痕,似是旧日伤疤,纵横仿佛利剑所划,成个“井”字,让她美感全失,竟是说不出的难看,令人感到恐怖。 她神色呆滞愕然,两手撑于地面,眼中光彩涣散,好像失魂了一般,不动不作,不言不语。 赵倜开口道:“大师,此女来自西夏,又伤少林多人,当该除去。” 老僧望他一眼,缓缓立起手掌宣了声佛号:“寺本空门,方外之地,怎好杀人?” 赵倜不知老僧做何想法,或许多年青灯古佛,慈悲为善,他想起对方原本放过慕容博和萧远山之事,心中有了几分猜测,不过试探道:“大师,那……丢去寺外再除掉?”老僧语气喃喃:“寺外与寺内有何分别?此刻死于寺外,其实死在寺中。” 赵倜看他脸上又是迷惘神色,也不知他要如何去做,但这时又不好自己动手杀了李秋水,老僧既然开口,便是不想杀人,李秋水失魂落魄模样,全无反抗之力,不过寺内寺外都罢,若旁人杀了她,老僧都会认为是死于自家之的手。 赵倜笑了两声,此刻外面早便围了许多人,和尚不少,童贯周侗等也过来,都瞧见刚才老僧与李秋水动手情景,人人神色震骇,听了老僧语言,个个不由沉默。 老僧慢慢往前走去,走到李秋水前方,李秋水不知不觉,仿佛对外界全无所知,突然间听得老僧本来慢吞吞的语气变得凌厉,喝道:“咄!” 李秋水顿时打了个颤抖,仿佛回魂一般,哆嗦了一下,接着露出心如死灰,万念俱灭一般的神情。 她此刻身上最大的秘密被揭穿,被人以为怪物,而脸上的丑陋真容也被许多人看到,似鬼般令人生厌憎恶,本来全是引以为傲的地方,现在都变成了杀她的尖刀一般,仿佛所有人,甚至那草中的虫儿,树上的宿鸟都在嘲笑她,直是再无半分活生之念。 她脸色惨白地抬头看了前面老僧一眼,接着举起手掌,便往自己面门之上拍去。 老僧这时又是一声断喝,他伸手气劲出现,后发先至,往李秋水头顶一放,李秋水的胳膊缓缓垂下。 他口中这时诵出一段经文,赵倜站在后面细听,却是从未闻过的佛经:……盖有三种,在地在虚在天空,心不端故,谓尊助天。五谓六众,不为说一,四谓五谛,不说一事。由痴恚而感此身,聋呆无知,故乐脱伦。修慈修慧,挽回前因,脱彼伦也……” 这是什么经?赵倜心中疑惑,他虽然没有专心理过佛,但许多佛经却还是知道,过目不忘之下,宫中存有的佛经全都记得,经常来往大相国寺,也看了记下不少。 这时老僧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仿佛传音入密一般,只是嘴唇微动,却没有声音,但李秋水的身体却不住颤抖,神色一点点变得平静下来。 原本她那种狰狞的表情,愤怒的表情,万念俱灰的表情全部消失,双眼微微闭着,仿佛泥雕木塑一般。 老僧渐渐停止了念经,赵倜想了想,原本老和尚点化萧远山和慕容博后,都收做弟子,此刻看这般形状,是确实打算放过李秋水?活她一条生路? 他目光闪闪,笑道:“大师莫非想将此女收为弟子,在门下教化,早晚三叩首,晨昏一炷香吗?虽然是女子,想来少林也可开个先例。” 围观众僧闻言都面面相觑,都露出忿忿之色,心说你这是什么话?少林又非尼姑庵,何况留在寺内不说……还收于门下,算怎么一回事? 他们虽然不知道老僧法号,还有老僧过往来历,但心中都对其好生敬佩,老僧武功深不可测不说,看起来佛法也极为精深,乃是一位毫无名利之心,潜心修行的大德,此刻闻得赵倜言语,只道这位燕王太不着调。 老僧朝赵倜望过来,慢慢道:“施主,此心若静时,何处不灵山?何况少林一寺?” 赵倜闻言一笑,他不放心李秋水,想看老僧想法,但老僧既然这般言语肯定,想来是李秋水已经明悟,放下世事,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老僧这时对李秋水道:“去吧……” 李秋水从地上爬起,朝老僧行了个佛礼,低声道:“弟子回返来处,自此守身斋堂,只问修行敬佛,不再涉问俗事。” 然后转身,向着寺外缓慢走去。 赵倜望着她背影,忽然目光瞅见人群旁边的鸠摩智,瞧鸠摩智一脸思索模样,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过几息,就看那边玄慈和玄寂被人抬了过来,随两人到来的还有一个拄了拐杖的白眉老和尚。 原来是玄石派人将这边事情禀报了过去,玄慈闻言震动,他虽对老僧有所印象,却从没想过这扫地老僧有这般大的本领,于是叫寺内灵字辈年龄最大的灵长和尚过来辨认。 玄慈倒在架上起不了身,和扫地老僧勉强互礼后,看向眉毛都白了的灵长。 灵长拄着拐杖,他武功一般,却佛法高深,微微摇头道:“老衲只知这位师兄久在藏经阁扫地,却也不知这位师兄的过往来历。” 玄慈只好开口询问,老僧一脸迷惘,仿佛回忆,良久都不讲话,最后双掌合什:“南无阿弥陀佛。” 玄慈见状也不好继续深问,心中只道老僧或许是比灵字辈僧人更高的辈分,到时查查僧谱,只要还在世的僧人,上面都应有所记载,看看老僧究竟法号什么,是哪一代僧人。 这时赵倜看向老僧,思索道:“大师……” 老僧瞅他,神色之间好像有些笑意,似是欢喜,但随后又似变得有点不乐,接着又陷入迷惘茫然。 赵倜道:“大师,之前在藏经阁盗经的那位慕容居士,此刻押在东京天牢了。” 老僧没有说话,赵倜随后又道:“今晚还有一人前往菩提院想夺易筋经,被我掌力震伤,应该就是另外一个在藏经阁盗经的萧居士。” 玄慈在架上闻言惊诧:“原来那个受伤的黑衣人曾来这里盗经?” 赵倜不理会他,继续对老僧道:“大师知道萧居士来历,此事便托给大师处置了,最好……是收为弟子。” 他这是为萧峰着想,毕竟几十年的恩怨不好化解,不过既然始作俑者慕容博关在东京,早晚受刑,那么萧远山的事情倒也不是没有转圜余地,就看老僧如何施为了。 老僧微微点了点头,也不问赵倜怎么得知这等秘事,随后思索了几息,往藏经阁中慢慢走去。 赵倜看向玄慈,从怀内摸出易筋经原本递给对方道:“经书已经抄完,还给大师。” 玄慈将原本经书收起,然后道:“燕王身体无碍吧?” 赵倜笑道:“并无事情,大师好好养伤,天亮之后本王便启程返回东京。” 玄慈宣佛号称好,赵倜带领手下往禅房处走,这时看路边一群和尚里有个年纪轻的,浓眉大眼,双耳招风,嘴唇甚厚,神态恭敬地望过来,不由停了停脚步。 “这位师傅怎么称呼?” 那青年和尚闻言急忙双手鞠礼,有些紧张,道:“小僧虚竹,见过燕王。” 赵倜道:“小师傅在少林过得好吗?是否开心” 虚竹不知对方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道:“小僧过得很好,很开心。” 赵倜笑了笑:“开心便好,回头我与玄慈大师说一声,叫他将你调去身边,学高深些的武功,亲自教导你,收你为弟子,传你衣钵,终归……少林方才正统啊。” 虚竹闻言一愣,不知他此言何意,但旁边的僧人都微微变了脸色,正统二字对少林来说,自乃皇朝的敕封,对寺院的敕封,对……方丈住持的敕封。 随后继续走,走了一半,看见玄石率着几名和尚正往外赶两名少女,少女一穿浅红,一穿月白,正是梅剑与兰剑。 他叫住玄石,上前打量二女,梅剑低头不敢看他,原本知道他是官府之人,又见他武功居然能与李秋水交手,心中隐隐有些害怕。 兰剑却偷眼望向赵倜,眸子内都是好奇,赵倜看过来,她不禁脸颊一红。 赵倜笑道:“童姥可好?” 兰剑道:“公子认得童姥?” 赵倜摇了摇头:“有待一日,我上灵鹫宫,不就认得了?” 兰剑莞尔道:“公子要去天山缥缈峰?什么时候去?” 赵倜微微一笑:“早晚过去瞧瞧……” 随后他继续往禅房走去,到了禅房叫众人回屋歇息,独将鸠摩智留下。 他思索道:“我听藏经阁那位大师念经度李秋水,和尚可识得是什么经文吗?” 鸠摩智闻言点头:“却是识得,乃龙树菩萨的大智度经,西南几宗佛门有所流传。” 赵倜闻言眯起双眼,自言自语道:“龙树菩萨的大智度经……” (本章完) 第161章 无量海宝箓,大智度经 第161章 无量海宝箓,大智度经 江南,太湖,曼陀山庄。 风清水秀,茶树下,逍遥子坐在石桌后方。 桌面十九道棋路纵横交错,他与王语嫣对弈,不过片刻之间,便已连赢三盘。 轻轻喝了口茶,逍遥子笑道:“乖孙女,曾祖父这里有两门李家祖传的神功,一曰山字经,二曰无量海宝箓,我打算先教你学其中一种。” 王语嫣望着逍遥子不语,她才不想学什么武功,她又不喜欢打打杀杀,怎有作诗填词抚琴插有趣,此刻满心都是东京燕王府,半分也不想在曼陀山庄呆着。 逍遥子抚须道:“本来李家有三部核心绝学,另外一部叫做幻阴经,不过……已经失传了。” 王语嫣“哦”了一声,道:“那却是可惜,曾祖父不是说还记得些其它功法,想来也都各有千秋,择一门简单的教给孙女便好。” 逍遥子闻言摇头:“那些功法虽也厉害,但部分并非李家的武学,部分即便出自李家,却怎比山字经与无量海宝箓,你要继承李家衣钵,自然要学最好的核心武功。” 王语嫣将棋子缓缓向棋罐中装去,丝毫不上心地道:“曾祖父说孙女学哪门?” 逍遥子放下茶杯,微微思索:“两者各有厉害神奇之处,不过山字经这部武学有个不好的地方,想要登峰造极,须达成某些……古怪苛刻条件,一言难尽,还是无量海宝箓博大精深,便先学此功吧。” 王语嫣抬头,眼如清水:“孙女要学山字经。” 逍遥子闻言神色一滞,深吸一口气,挤出些慈祥笑容:“曾祖父刚才说错了,是无量海宝箓大成受古怪条件影响,山字经博大精深,没有什么要求,那便学山字经吧。” “那好,我学无量海宝箓。”王语嫣淡淡地道。 逍遥子揉了揉太阳穴,笑道:“好,好,那便学无量海宝箓,明日我开始传授你这门武功,你天资极高,不仅好过你母亲那个蠢货,也强过我之前收的三个废物徒弟,一定会极快学会这门武功的。” 王语嫣闻得极快二字,不由露出些轻松表情,心中暗想,一旦学会就立刻返回东京,之前不辞而别与殿下失去礼数,要和殿下解释一番,不过自己……可并非是因为思念殿下才着急回去,燕王府里还有自己许多东西,小丫鬟幽草也还在那,怎能不回去呢…… 她点头道:“是,曾祖父。” 这时李青萝小心翼翼走了过来,她刚才听到逍遥子骂她蠢货,但不敢露出半点不高兴神情,满脸陪笑道:“祖父,你派人叫我?” 逍遥子道:“明日我开始教嫣儿武功,你于庄后准备一块清静地方,不许任何人打扰,如果没我的命令,有人敢擅自闯入,我便一掌拍死了事。” 李青萝吓得一哆嗦,急忙道:“是祖父,我现在就去准备,祖父但请放心,到时绝不会叫任何人前往打扰的。” 逍遥子冲她挥了挥手,接着又一脸慈祥地看向王语嫣,道:“乖孙女,左右现在也无事,我先给你说说这无量海宝箓的特点和威力。” 王语嫣点了点头,既然必须得学,那先听听也无妨,就看逍遥子喝口茶后,正了正身姿,然后语气认真地讲述起来…… 大理,善巨郡以北,吐蕃以南的连绵高山。 一座佛庙建在山内地方,此刻钟声隐隐,香烟邈邈,正是名为苦梵的古寺。 这时秋日将结,远处西北的大雪山寒气吹来,使得这片连绵山中风岚极凉,如同进入冷冬。木婉清此段时间几乎天天都来苦梵寺,有两遭秦红一起,剩下都是独身一人。 这片山内,不止她一家居住,也有樵子,也有猎户,还有采药与采燕之人。 采燕人就是燕户,靠山中采集燕窝为生的人,金丝燕和高山雨燕不止会在沿海岛屿筑巢,山区的山洞、悬崖峭壁等地方也会建巢。 苦梵寺虽然算不得大,但却是一座古寺,不仅山内人来拜菩萨,就是大山西北面靠近吐蕃光护王那里,一些蕃人有时也会过来。 可即便如此,寺中的香火依旧不算旺盛,毕竟不是建在繁华之地,人口少了不说,也都没有什么钱财,捐予寺内的多为些生活物品。 但苦梵寺从来不计量这些,这是一座苦修寺,有无信徒过来填香油,僧人们也都会自给自足生活,山中不缺为生之物,依靠苍茫连绵大山便可存活延续。 木婉清来到苦梵寺门前,一名山妇正从中走出,粗粝满布风霜之痕的脸庞闪动纯净笑意,不知道是心中烦忧在菩萨面前得到了洗涤,还是之前许下的愿望已然达成。 木婉清走进寺中佛殿,就看小沙弥铜钦正在收拾香鼎中的灰色炉灰,见到她合掌道:“木姑娘来了。” 木婉清还了个礼,小沙弥思索道:“姑娘还没去朋友处取马吗?” 木婉清摇头:“今年去不成了,母亲不叫下山,也不知道黑玫瑰如今在……他那里怎样了。” 铜钦斟酌道:“黑玫瑰毕竟山中所生,野马根底,长时间在山外怕不适应呢,说起来昨日方丈还提了一嘴怎么久不见黑马,我说姑娘借出去了,方丈说那马野性,未必喜欢山外生活,毕竟要拴着关着,不比山内能撒开缰套,自由自在奔跑驰骋。” 木婉清闻言道:“方丈这般说吗?” 苦梵寺的人都与黑玫瑰熟络,毕竟小马驹孤独一个在山内流浪的时候,经常去木婉清和秦红住处讨吃的,然后跑来寺庙这边睡觉。 “确是这般说的。”铜钦再次合掌。 木婉清想了想:“我知道了,它确实不喜欢栓套厩内生活,之前在家的时候,我都放开叫它自己玩耍,或者进山撒欢,我那位朋友门庭很深,决计不会这般惯着它,只怕日日都会拴着,叫它难受,等过去今年,我商量母亲,去那边将黑玫瑰带回。” 说完之后,她取出包中物品,开始在菩萨像前上香,口中默诵大智度经。 这经是苦梵寺的方丈在庙中开经会时传出,山中各人来听,或多或少都会记下些,她记了半数。 苦梵寺平日只修三种经文,大智度经与经论,妙法莲华经,首楞严经,而其它两经,经会上却是不说。 上香诵经之后,木婉清起身离开苦梵寺,出门回家。 嵩山脚下,赵倜率领队伍往北麓而走,他要去皇陵前瞧瞧黑驴。 (本章完) 第162章 踏雪无痕高梁河(求月票) 第162章 踏雪无痕高梁河(求月票) 赵倜此番嵩山少林之行,收获极多。 不但得到易筋经,更是得到了神足经,并据此练成寒冰神掌。 寒冰神掌初练不到一天,便能够与李秋水一甲子以上的内力相较,令人叹为观止,可见其不凡厉害之处。 他初对李秋水没用全力,是为了演练熟悉这寒冰真气,与李秋水对战良久,后来换了葵宝典,统共也就前后只出手两剑,便几乎算是败掉了对方。 虽然中间有李秋水误以为他的葵宝典和李宪相同,心中存了先入之念,在防守上走入歧途的原因,但差之毫厘,失之千里,高手过招,不仅拼的是功力战力,更有临场应变判断的能力。 李秋水判断他的葵宝典错误,所以第二剑算是没有躲过去,若非李秋水被小无相功模拟葵宝典反噬后身体变得古怪,那向后平削的一剑,已经叫她受了重伤。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就是见到扫地僧,并引对方出手,对方果然内力臻至化境,雄厚程度叫人震惊,居然能横出三尺气墙,阻挡一切攻击,不知是何功法,简直神奇无比,但扫地僧的身份依旧是一个谜团,不知其原本为何许人也。 而扫地僧点化李秋水,李秋水走时言说回西夏结庵居住,不再询问世事,那便是不掺合朝事了,对宋辽之间是非再不插手,这也算是一件收获。 赵倜此刻的功力比来嵩山之前增长许多,神足经哪怕不主动运转,只要自身在行动之中,便会滋生内力出来,堪称罕见的神功。 临走之前,他将虚竹的事情与玄慈交待,虽然玄慈纳闷他为何照顾这个杂役小僧,却还是满口答应,收其为弟子,亲自教导。 赵倜离开嵩山后走得不快,因为按照守陵官的说法,黑驴最早也要下午才会出现,那么当天肯定来不及了,便慢悠悠地于第二日中午,才行到嵩山北麓皇陵。 与上次从江南回来时一样,逐座皇陵上香供奉,于英宗和高滔滔的永厚陵前,还有神宗的永裕陵前则都多上了些贡品,守陵官见状不敢言语,转过头去装作没看见。 中午过后,也不见黑驴出来,赵倜百无聊赖,便骑上黑玫瑰带着童贯阿朱往洛水边闲逛。 黑玫瑰一路有些觉察,这是又要回家,便如上次从辽国返回时般有些磨蹭,但看见河水又不由欢喜。 赵倜把缰绳往它脖子上一搭,叫它自己去水边,它兴奋得发出一声长嘶,然后仿佛一道黑色闪电,到了河边浅滩,竟然直接跑去水中,在里面蹦蹦跳跳欢闹无比。 赵倜坐在不远处的一块大石上心想,你那原本主人也不知在干些什么,去年夏日的事情,这都一年之后秋天都快过去了,居然渺无音讯,不过看你也是把她给忘了,那以后就跟着本王生活吧。 等看马儿玩够了,他呼哨一声,黑玫瑰从洛河之内踢哒踢哒返回,身上不停滴着水珠。 赵倜叫童贯取来干布,亲自动手给黑玫瑰擦拭一番,此刻天凉,不比夏日,担心马儿生病。 只见擦完之后,黑玫瑰皮毛如同缎子一般闪着光亮,一双大眼像黑宝石般熠熠生辉,将头埋进赵倜臂弯,亲昵地不停蹭来蹭去。 赵倜牵着它一路慢慢向皇陵返回,待到能看见诸陵位置之时,守陵官小跑过来:“殿下,那驴出来了,在陵间吃草呢。” 赵倜道:“此驴有功,没有日日给它准备些吃喝东西吗?” 守陵官道:“殿下,自有准备,而且陵兵现在都敬着它,不敢骚扰追赶,只是此驴胃口甚大,准备的东西根本不够它吃,足足五匹马的马料都能吃得下,似乎还不太饱。” 赵倜笑道:“能吃是好事,在哪里呢,带我去看看。” 守陵官闻言前面引路,片刻后进入皇陵之间,只看这驴在太宗永熙陵不远处低头吃地上枯草,仿佛风卷残云,嚼都不嚼,眨眼地上便空出了一块。 守陵官道:“刚才给它送了食料等东西,早便吃完了,这不过是在打牙祭。” 赵倜点了点头,仔细观瞧,驴虽然生得高大,但下面四只雪白蹄子却显眼分明,若在马中便有个说法,叫做踏雪无痕,乃是罕见的宝马良驹,至于驴却不太知道了。 他此刻看这黑驴与华山陈家那幅图画上小驴几乎一模一样,尤其一只耳朵长,一只耳朵短的特征都分毫不差,而且一直维护永熙陵,已经能够完全笃定就是高梁河给太宗拉车的那头驴了。 这时驴也不吃了,抬头警惕观望四周,见赵倜站在远处瞅它,本不想搭理对方,但忽然之间似乎想起了什么,竟挺起脖子“昂昂”地对着赵倜大叫起来,边叫边用后蹄刨地,形状似乎很不高兴。 赵倜见状眯了眯双眼,心中不由有些纳闷,这驴看样子对自己有些不善啊,哪来的这么大敌意? 他冲驴伸指勾了勾,驴哪肯过来,叫的声音愈发大,他不由负手向前走去。 驴不比那回初见,转身便跑,而是停止叫声,小心翼翼打量他,谨慎做出随时逃走的姿态。 赵倜和驴三丈远的时候便停下脚步,笑了笑道:“你都活了这般多年头,想必多少能听懂些人言。” 驴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瞅他,没有任何回应。 赵倜道:“就算是些猫啊狗啊,多养了几年,都知道一些人言何意,我不相信你不知道。” 驴呲了呲一口板牙,似笑似怒。 赵倜嘴角扬了扬道:“你是当年给太宗皇帝拉车的那头小驴吧?怎么跑来了这里,当初太宗宾天之后,没人管你了吗?” 驴没有任何表示,瞪着赵倜。 赵倜道:“那你为何不回去华山?你原本不是陈抟老祖的驴吗?现在华山那边还都记着你呢,岂不比在这里露宿餐风要好?” 黑驴闻言“昂”地一声,仿佛颇不高兴,然后它向旁走了几步,瞧见赵倜腰间的佩剑,不由便是停住。 那剑是太宗的剑,太宗留下两口剑,都被高滔滔给了赵倜,一口是这把寻常佩剑,另外一口疑似莫邪,他一直在袖中隐藏。 赵倜注意到黑驴目光,微微一笑,将腰上剑抬起晃了晃:“认得?” 黑驴听他言语似乎有些恼怒,又大叫不停,这次几乎是跳着脚叫了,蹄子踢的泥土乱飞。赵倜疑惑道:“这是干什么呢?哪来的这么大脾气?” 黑驴向前跑去,赵倜想了想随后跟上。 只见黑驴来到太宗永熙陵前,冲着陵前的供果不停叫唤,接着再向另一边跑去,赵倜微微沉吟,慢悠悠尾随。 片刻到了英宗永厚陵那里,只见供品要比永熙陵多上不少,黑驴冲着供品叫唤,赵倜不由摸了摸额角。 再去了神宗永裕陵,黑驴又是同样表现,赵倜已经明白,摇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黑驴不待他说完,再冲他腰间的剑一顿叫,赵倜叹道:“你果然是成精了,我知道了,下回定然不会供奉不匀,你既认太宗为主,难免此刻心中不平,埋怨我这个做子孙不公。” 黑驴这才消停些,然后看着那陵前的供果,露出垂涎三尺的模样。 赵倜心中好笑,道:“当年高梁河一战,你救下太宗,立下天大的功劳,虽然我不知道太宗离世后你遭遇什么,可也总不至于宿于山林,与我回东京可好?给你找一处地方安置,有房有舍,有吃有喝,安享余生?” 黑驴闻言警惕地朝后一跳,似乎听懂了赵倜的话,十分不高兴地呲了呲牙。 “这是不愿意回去?就想在此处呆着?”赵倜扬了扬眉,沉思几息:“你愿意留在皇陵也好,平时还能协助护卫一些,那些军丁惫懒,虽然这里不太可能出什么事,但有你在会更加安全。” 黑驴闻言没有任何表示,不住偷眼瞅那陵前供品。 赵倜看了看旁边的守陵官,道:“若是你有什么事情,发现什么不妥,可以去找陵墓官员,你都活了这么久,自然知道哪个是官,叫他传信给我,我过来这边察看。” 守陵官这时忙行礼道:“下官知道了,若神驴寻找,定然派人通知殿下。” 赵倜点了点头:“往后有继任者到来,将此话传递下去,就说是本王的命令。” 守陵官道:“下官省得。” 赵倜又看了驴片刻,然后转身率领一众人往陵外走,边走边道:“刚才说的话作数,倘若想要回去东京,也可以去找守陵官。” 他带人越走越远,黑驴在陵前看他身影,隐隐约约之间,竟露出一丝仿佛思索的神态…… 赵倜上了官道,队伍往东京返回,没两日踏入京畿,于这天早晨进到京城之中。 他回王府换了身衣物,然后入宫复命,倒没有别的多说,把易筋经给了赵煦,赵煦露出大喜表情。 这种私事自然不可能朝上加封,赏赐赵倜也不要,毕竟他现在身家太过丰厚,不说富可敌国,可也不遑多让。 鬼樊楼数十近百年的财物,江南明教数代积攒的金银,明教可是要举事的,没钱怎么好举事?又不是那种官逼民反的起义。 当时他除了给赵煦送了一些外,剩下的都留在王府,可王府之中的库房根本装不下,最后挖了庞大地窖存放。 这些钱财来路较明,他也不怕赵煦知道许多,毕竟真怕知道就不会每次都给宫中送进一些了。 最后赵煦给他一个月的假期,可以好好在家歇息,他除了带领手下众人出城郊游,就是在府内修练武功,将神足经和寒冰神掌都练得更为熟稔,内力也增加了许多。 转眼一个月假期将要结束,这天收到了王语嫣自江南派人送来的书信。 信足足写了七八页之多,大抵都是当时不辞而别的解释,言说来日到东京当面致歉,然后便是说些在曼陀山庄的日常琐事,包括和逍遥子学武,学的乃是李家家传的无量海宝箓。 赵倜将她描述逍遥子和学武之处反复看了几遍,期间王语嫣提起山字经,言道逍遥子说这门功法古怪,想大成有极为苛刻的条件,所以逍遥子才先教她无量海宝箓。 赵倜放下信后不由沉思,想起在辽国时耶律延禧说他练的就是山字经,此刻看来,却又不太像是逍遥子传授,那耶律延禧从哪里学来的这门功法? 还有他发现王语嫣没提南唐之事,只说李家,那么应该是逍遥子未与对方说起他这个李家的真正来历,王语嫣只以为是江湖上的武学世家。 结合上次逍遥子入京表现,这人似乎对当年南唐灭国的事情已不太记挂于心,就算还有些耿耿于怀,可好像也不打算有任何举动。 但想想也是,都百多年过去,放在民间普通人身上,都已经五六代了,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就算当时再恨大宋,但已经百载岁月,时间或许早就冲淡这些事情。 不过也有可能是出于无奈,觉得没有任何希望,毕竟大宋立国太久,他不比慕容家那些人执拗,觉得还会复国有望。 至于刺杀宋帝报仇,眼下来看却没任何意义,当年下旨进攻南唐的是太祖,扫平山海观的是太宗,两个人都已经死去许久,那么刺杀当今皇帝吗? 不说京城宫中还有武德司隐藏了多少高手,就算能杀了,那也绝对跑不掉,必然葬身于此。 至于大宋宗室成员那么多,再推上来一位做皇帝就是了,就算朝堂震动也不过是一时,根本动摇不了根基,等于做了无用功,还将自己搭入进去,等若当初从山海观白跑了。 随着赵倜开始上朝,冬日也已来临,京城迎来了第一场雪。 然后年关将近,城内各处热闹,百姓们都开始准备年货过年。 就在腊月二十七这天下午,赵煦召赵倜入宫,到了御书房坐下后,赵煦道:“辽国送来了国书,说要增加榷场货物种类和数量,会在年后派使团进京商谈。” 赵倜闻言摸了摸下巴:“辽国派使团过来?” (本章完) 第163章 刀气堂中横 第163章 刀气堂中横 腊月二十八上午,赵倜叫童贯郑福套了五六辆马车,出门往城内各处采买年货。 之前已经置办过一回,此番拾漏补缺,再逛一趟,然后便等待过年。 这次带的人多,身边阿朱、如意、幽草三个,府内除了童贯郑福两名总管外,周侗白战等人也一起跟上。 鸠摩智亦是叫来,不过和尚不愿坐车,非要在车后随着步行,赵倜想将要过年路上行人不少,车驾缓慢,便令他自便。 先去东城马行街,这里有东京内城最大的市场,什么东西都卖,虽然难称精致,但胜在货物周全,数量巨大。 至于要买更细致些的,就要往州桥或者大相国寺那边了。 在马行街足足逛了一个多时辰,天空飘起了雪,洋洋洒洒,树木和行人都变得银装素裹起来。 看着已经采买差不多,赵倜叫众人上车,打算再到别处瞧瞧。 阿朱这时披了件素白的裘氅,肌肤雪白粉嫩,光滑晶莹,神色若雪中冰初绽,娇媚动人。 她怀内抱着水晶壶,冰蚕于中乱跳,显然极喜欢此刻天气,想要蹦出来玩耍,但阿朱不敢在此处将它放开,只怕一出了瓶子,便跑得没影。 如意和幽草也都穿了裘子,两个虽然捧了手炉,但小脸还是冻得红扑扑的。 几人上了头驾马车,童贯坐在辕上,显得心情极好,殿下一练武时他心中便七上八下,殿下一和姑娘们在一起,他便心中欢喜。 赵倜坐在车厢内看向阿朱怀里的小蚕,想了想:“给它放开来,有我看着它跑不掉。” 阿朱点头,将冰蚕拿出给了赵倜,赵倜托在掌心,如今几个月过去,这小蚕却没有见长,还是那么大点,就看它“噌”地一下跃起,钻入赵倜衣领之中,便再动也不动。 赵倜笑道:“倒是轻车熟路了,次次都知道躲藏此处。” 自上回小不败看冰蚕,这蚕钻进他衣领之后,只要放出来时他在旁边,十次有八次都往衣领里钻。 阿朱撩开车帘,只见外面雪飘得更大,天地间一片洁白茫茫,景色如画,但却不影响赶年集百姓的热情,街路两旁,依旧许多人携家带口,提货背袋,喜气洋洋地行走着。 “殿下,还去什么地方?”阿朱问道。 “去州桥逛逛,然后往相国寺喝茶。”赵倜舒了舒身体,马车内宽阔,点了炭炉,并不寒冷。 幽草看着外面大雪,小声道:“姑娘在这里便好了,她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呢,肯定会无比欣喜,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赵倜听她提起王语嫣,笑道:“太湖不下大雪吗?她都留你在这里了,早晚会回来的。” 幽草道:“奴婢记事时起,便没下过这么大的雪,看了心中委实震撼。” 半晌之后,到了州桥,下车又逛一个多时辰,这边的物品却是比马行街要贵上不少,但精致程度远非马行街可比。 他叫几人下车选购自己喜欢的东西,不用再参照府内年货购买。 如意在府内有月钱,至于阿朱,赵倜给账房下过命令,可以按照府内最大的例钱额度支取使用,只有小丫鬟幽草这时眼巴巴,她身无分文,本来从曼陀山庄过来还剩些盘缠,但京城好吃的多,什么糕啊饼啊的,早没了。 赵倜瞅她一眼,摸出只钱袋丢过:“去买吧。” 幽草一脸感激刚要道谢,赵倜又道:“九出十三归,算你家姑娘欠的,等她回来还。” “九……九出十三归?”幽草呆了呆:“殿下,那要还多少?” 赵倜笑眯眯道:“还得越晚就越多,若是半年不还,曼陀山庄便算利息抵给本王了,一年不还,你家姑娘自己便也抵上吧。” “啊?”幽草闻言吓得小脸抽抽,有些不知所措。 如意拉她道:“殿下和你开玩笑的,赶快去买东西吧。” 几人下车,赵倜坐在车内没动,这一路之上,神足经不停运转,内力在不停生出,加上天降大雪,幻阴真气和寒冰真气喜寒,两者滋生内力竟是以往倍数还多。 他此刻明显察觉幻阴真气第六层已经松动,似乎碰触到了这一层次的边缘,只要内力继续增长下去,过不多久,便会晋境。 可就在此刻,他没来由地有一些恍惚,感到车厢内好像绽放出一些鲜的馥郁香气,但他即刻清醒,再品之时,哪里有一点味道,心中惊讶,不禁陷入沉思。 半晌之后,周侗忽然过来:“王驾,适才抓到个在桥上收商贩平安钱的泼皮,如何处理?” “平安钱?”赵倜微微眯起双眼,自从金风细雨楼控制了整座京畿的地下帮会,已经基本看不到这种事情,毕竟他严令下去,不得骚扰百姓商户。 “属下这边拷问了,就是街头泼皮无赖之流,不是帮会中人。”周侗道。 “街头无赖?”赵倜微微颔首,这却是难以消除干净的,盛世也好,乱世也罢,从不少这种人,欺压良善,好逸恶劳,盘剥街里,这样的恶人几乎何时都有。 他挥挥手,本想叫直接送往开封府,但又皱了皱眉走下车驾:“在哪里?带本王前去看看。” 周侗点头,片刻来至州桥之上,只见一名满脸横肉,身材似熊,夹脑连头也没几根毛发,不惧寒冷,敞胸露出绣的赖汉正躺于地中。 白战双手抱胸站在他旁边,这赖汉脸上的横肉此刻不停抖动,眼神流露出惧意,但又有一丝怨恨。 鱼二过来行礼道:“公子,属下询问四周百姓清楚,这货是州桥一带有名的泼皮,浑号卷毛大虫,唤为牛大,专在街上撒泼撞闹,盘剥行凶,时常连为几头官司,开封府也治他不下,州桥一带人见他都躲避为上。 “开封府也治他不下?”赵倜打量这卷毛大虫几眼,摇头道:“胳膊腿脚全部打碎,丢去开封府院中,看他们还治不治得下!” 鱼二称是,赵倜转身回了马车,片刻之后童贯几人归返,赶车奔去东门大街大相国寺。 东门大街此时热闹非常,甚至比州桥一带还要喧嚣拥挤,赵倜叫众人买完各自喜爱的物品后,往丁家素茶店吃罢了点心,已经是下午时光,雪依然不停,有越来越大之势。 他负手站在门外看了片刻,然后领人往寺中走去,又逛了一大圈热闹,买得许多好物,然后走得深入,到了智海、慧林、宝梵等禅院地方,赵倜微微沉吟,瞅向鸠摩智。 “和尚随我去前方一观?” 鸠摩智合掌道:“殿下要贫僧与相国寺僧人辩经吗?” 赵倜笑道:“你连我都未必辩过,还能辩得过这寺内的僧人?这寺里和尚可都市侩得很,只讲钱财,不讲佛法,也不讲道理。” 鸠摩智摇头道:“贫僧不信,大相国寺如何说也是中原第一大寺,每年都开经筵,我在大雪山大轮寺早有耳闻,怎会只讲金银钱财这等俗物呢。” 赵倜笑道:“我正要找这里的灵德方丈问些事情,你随我来吧。” 说罢他也不带旁人,叫其他的去烧朱院吃肉,独领鸠摩智往前走去。 半晌看见琉璃塔,又有殿阁陈列铜铸的鎏金五百罗汉像,已是到了大相国寺后方院舍。 这时有小沙弥迎上,认得赵倜,行礼道:“殿下有些时日未来。” 赵倜笑道:“老和尚在吗?” 小沙弥道:“方丈刚做完午课,正在歇息,小僧现在去通报方丈,说殿下到了。” 赵倜点头,小沙弥快步往佛院内行走。 鸠摩智闻言纳闷:“这午课是什么章程?” 赵倜道:“哪来的什么午课,不过是给自家找个借口,随便读两句经文,吃吃喝喝罢了。” “还有这等道理?”鸠摩智疑惑道。 赵倜摇了摇头,瞅他一眼:“你们那边的寺庙不也有各种道理?这边还算遮掩一些,听说你那边直接在庙内便连后代都生了。” 鸠摩智闻言顿时脸色涨红:“各修法门不同,焉可一概而论?我大轮寺和西部诸寺持的便是此种法门,与佛理佛经无碍,同样也是修行,同样证得正果。” 赵倜道:“修是修了,正不正却不知道了,一会见了灵德老和尚,看我眼色行事。”“行什么事?”鸠摩智纳闷:“燕王不是不叫贫僧与相国寺方丈辩论机锋吗?” “叫你行事动手揍那老和尚,他出身少林,却在我这里隐瞒多年,我当初曾问过他是否会武,与我说那等粗鲁之事,佛门中人怎会轻涉,他精深的乃是佛法禅功,可少林僧人哪里有不会武功的,何况他还是玄慈师伯,灵字辈僧人。” “这……”鸠摩智嘴角抽了抽,心想这大相国寺的老和尚满嘴胡言,的确过分,但都过去许久,你来叫贫僧暗中偷袭对方,也实在是半斤八两。 “用那火焰刀劈他一劈,或者用小无相功模拟剑法捅他一捅。”赵倜道。 “小无相功使那剑法?”鸠摩智神色立变,他小无相功只差一本没有学全,但也已经是能模拟许多武功,可再次模拟葵宝典,他却是万万不敢。 “不错,左右你如今已经……”赵倜思索道:“再使此剑无妨,有什么厉害本领全招呼出来,叫相国寺老和尚知道你大轮明王的厉害。” 鸠摩智闻言,下意识伸手朝自己胸前摸去:“这,这……” 赵倜斜睨他一眼:“你本来便没有,摸什么摸?那李秋水练没了,你还能练生长出来不成?” 鸠摩智气道:“谁知那邪门功法还有什么别的反噬,你叫贫僧做恶人偷袭相国寺方丈便罢了,想诱使贫僧再用那邪功却是万万不能。” 赵倜道:“甚么恶人?你不想想将来回去吐蕃,与众弟子说你大轮法王出手如闪电,揍得相国寺老和尚直叫唤,名扬中原吗?你本就经法闻名,再武功压过相国寺高僧,岂不被人人尊崇?若非本王带你过来,你哪有机会偷袭对方!” “那倒也是……”鸠摩智心中不由大动,没有赵倜带他,他能不能见到相国寺方丈都不好说,就算能够见到,自己乃是蕃僧,对方必然防备,偷袭根本无从说起,而相国寺乃当今天下第一大寺,可不比天龙寺那种螺蛳壳里做道场的小地方,真能赢了,岂不是…… 赵倜看他,鸠摩智乃是武痴,经法横压西南吐蕃一带,甚至天竺都广为称颂,在此上名声极大,与中原诸寺大德隐隐分庭抗礼。 但他武功倒似不怎么外显,偏又好此道,为了学武甚至一些龌龊之事都能干出来,偷经盗书不在话下,此刻若于武道压过天下第一大寺的住持,那么肯定心中乐于此成。 至于偷袭不偷袭的,鸠摩智在天龙寺挟持段正明,威胁寺内僧人,曼陀山庄挖山洞进琅嬛山洞盗书,这种事情都能干出来,为了武道无所不用,偷袭又何在话下。 “所以要用全力,不管什么武功,赢了就行。”赵倜说着负手朝后院走去。 这时相国寺后院也热闹,各处都有负责主持事务的僧官,此刻聚集在此,每逢什么节日,寺内所要饮食茶果都是巨量之数,所以都要在一起商量操持。 这路上有认得赵倜的,忙不迭合什行僧礼问好,脸上堆得核桃纹一般笑容,有不认识的,看此情景,也跟着问好,只道必然是位贵客,奉承一些有功无过。 鸠摩智左右观望,心中隐隐觉得,这大相国寺与以往看的所有寺院都不同。 这里烟火气太重了,和尚不像和尚,尼姑不像尼姑,甚至比外面市井商人瞅着还油腻,看不出半点佛法,全无高深之处,言语之间三句不离银钱,这究竟怎么回事? 赵倜此刻笑道:“这寺中有钱,不说平时做各行商当,拥有许多产业,便还还往外放钱给人使用呢,一本万利。” 鸠摩智愣了愣:“居然还放钱?” 赵倜点头,相国寺在东京城往外放印子钱可是最大的一户,光这笔收入,就是京城那些大商家都无法相比。 这时前方出现一座大殿,顺殿旁长廊而过,只看两边走廊都是当朝大家题字,苏轼的字也在其上,写得龙飞凤舞。 左边墙壁画了炽盛光佛降九曜图、鬼百戏图,右边墙上画着佛降鬼子母揭盂图,还壁隐浮雕刻乐队马队,高大宫殿人物,全都精妙绝伦。 此时之前见的小沙弥迎了回来:“殿下,方丈闻得殿下来临,已经叫人去上茶水,恭请殿下进入。” 赵倜笑了笑,两人跟着小沙弥来到方丈禅房,这却是比少林寺玄慈的禅房大上许多,简直一座小殿般,里面陈设浮华,檀香阵阵,一名老和尚正在里面禅桌旁安然端坐。 这和尚生得倒不像外面那些僧人油腻,有几分高僧大德模样,身披一袭洗得微微泛白却一尘不染的袈裟,色泽宛如古木,质朴庄严。 他面容显现清癯,脸上皱纹仿佛雕刻,眉毛修长,隐透慈悲光辉,眼中似蕴藏洞悉世间万物之智。 老和尚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笑意,双手交叠于身前,正在捻动一串紫檀佛珠。 鸠摩智不由心中赞叹,好一位高僧大德人物。 老和尚缓缓站起,佛珠滑去腕处,双手合什看着赵倜宣佛号道:“阿弥陀佛,赵施主,许久不见了。” 赵倜微微一笑,还佛礼道:“灵德大师,一向可好。” 旁边鸠摩智也见佛礼,灵德道:“这位是……” 赵倜笑了一声:“我前阵子去了趟少林,这是少林方丈玄慈的师弟玄智。” 灵德老和尚闻言面不改色,道:“原来是少林的玄智师傅,以往经常听下面僧人提到,真是久仰久仰。” 鸠摩智闻言愕了愕,心说这乃燕王起的假名,你怎么会听人说过提起,还久仰久仰了? 何况自己在少林可听那玄慈方丈讲过,你这老和尚是他师伯,玄字是要比灵字矮一辈的,你怎么能对玄字辈这样无端客气? 不过此刻也只好道:“贫僧有甚名气,倒是灵德大师名扬天下,贫僧才是真正久仰呢。” 老和尚闻言笑眯眯地道:“玄智师傅太谦虚了,老衲不过虚名罢了,全靠同道衬托而已。” 这时两人坐下,茶已煮好送来,赵倜喝了口茶道:“灵德大师,我前段时日奉旨前往少林寺,那些和尚好生厉害,练有内力,能飞檐走壁,掌风惊人,阵法精通,威猛无,大师觉得如何?大师真不会武功吗?” 老和尚闻言微微愕然,随后摇头道:“老衲精通的乃是佛法禅功,经义之学,从未学过武道。” 不承认是吧?赵倜就想过自己问询之下,这老和尚依然不会承认会武。 他笑道:“可我问太平兴国寺方丈懒残大师,他说灵德大师会武。” 老和尚眨了眨眼:“懒残……此言实属无赖,虽然传承不同,怎么好这般胡说编排同道。” 他说着低头喝茶,就此刻赵倜冲鸠摩智使了个眼色,鸠摩智早做好了准备,一记火焰刀便斩过去。 火焰刀是他独门武功,专以掌风伤人,这刀风隐隐泛着些青白,当时在天龙寺乃是迫燃藏香,与香气混合,才呈现烟气为绿,是所谓碧烟,并非掌风为绿。 他这一记火焰刀,出其不意,迅快无比,而且是在灵德低头喝茶时发出,简直就是必中。 见此情景,鸠摩智未免有些后悔,他从不杀人,之前所谓什么在慕容博坟前把段誉烧了,等于将六脉神剑带给慕容博了,也不过是威胁恐吓而已,甚至他都没给段誉用什么刑罚拷问。 他不由心中暗想,莫非又是被燕王坑了?他与老和尚有仇,诓骗于贫僧,借贫僧手杀了,然后贫僧被大相国寺少林寺等处追杀,背了恶名,燕王坐享其成,真是一副顶好谋算。 可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忽然看老和尚两只手向前一抹,然后那一记火焰刀就似打在什么绵韧之物上般,微微起些气浪出来,便消弭无形。 老和尚这时袖子微微飞扬,茶杯中却滴水未溅。 赵倜见状不由眯眼,这招法怎么看着有点熟悉?虽然不比扫地僧三尺气墙雄厚无比,但这种于身前布下内力劲气的方式,倒和扫地僧的气墙有些许相似,莫非其间有什么关联? “玄智施主,你这可并非少林武功啊……”灵智和尚放下茶杯:“你这看着怎么像吐蕃那边的佛门功法呢?少林弟子为何会学吐蕃武学?” 鸠摩智见老和尚未受伤害,心中不由一喜,却是自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燕王又怎会坑害他,就算上回那邪功之事也不过是自家贪妄之念丛生,主动模拟自作自受罢了…… 他见猎心喜,好久未曾与人动手,不由双掌接连劈动,火焰刀风乱斩,周遭气流瞬间被搅乱,掌风呼啸,所过之处皆泛起一阵腾腾热气。 此刻空间都似被这掌力扭曲,灵德老和尚在这股掌风下,如狂风中的孤舟,摇摇欲坠,但双手却不停往身前抹去,无形内力浮现,竟然将鸠摩智的火焰刀全部挡住。 鸠摩智见状身形一转,掌风继续凌厉如电,瞬间仿佛在空气中切割出一道道涟漪,似利刃划过布帛,发出“嘶嘶”声响,让人不寒而栗。 灵智老和尚见状,忽然大叫一声道:“好厉害!”然后就看他身形在椅上平平移去,眨眼就到了一侧墙边,鸠摩智的掌风全劈在椅子还有后面案之上,将那椅案劈得粉碎。 这时外面闻声跑进来不少和尚,鸠摩智见状住手,偷袭未有见功,淋漓畅快一击也被对方闪过,老和尚已经展现了身手,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阿弥陀佛……”就看灵智老和尚双掌合什,苦笑道:“施主哪来的这般火气,为何要偷袭老衲呢?” 鸠摩智脸皮抽了抽,偷眼瞅向赵倜。 赵倜此时表情惊讶道:“灵德大师武功如此之高,为何之前隐瞒,和我说学武乃为粗鲁之事呢?” (本章完) 第164章 无量金刚护世壁 第164章 无量金刚护世壁 “这个……”灵德老和尚两条长眉抖了抖,挥手叫刚刚进来的僧人出去,然后低声念起经来。 “大师还没想好怎么圆谎吗?”赵倜笑了笑:“大师出身少林,灵字辈分,会武实属正常,我想不通大师为何要隐瞒此事。” 灵德老和尚闻言轻叹一声道:“老衲虽出身少林,但当年因为一些私人恩怨离开了嵩山,固然并非逐出门墙,但老衲自省,身上武功皆来少林,便不想再用,也不想有所提及。” 赵倜看着灵德老和尚,却是有几分不信,但这种事情对方不说,也难辨别真假,至于什么恩怨,随口编一个就是,毕竟年代久远,对方既然不是逐出门墙,那现在便算去少林询问,也未必能问得到了。 不过这个不是重点,赵倜真正感兴趣的是对方的武功,他道:“灵德大师所言武功皆传自少林,不知刚才用的什么功法,我看并非是七十二艺。” 老和尚默默走回桌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老衲所练就是七十二艺……” 赵倜道:“大师这却是开玩笑了,大师那是七十二艺吗?”说完冲鸠摩智使个眼色。 鸠摩智道:“大师此言谬已,贫僧所会才是七十二艺。” 老和尚闻言脸色不愉:“玄智师傅刚才用的是吐蕃佛门功法,老衲又非看不出来,玄智师父是否出身少林都属未知。” 鸠摩智摇头:“我刚才只是没用少林绝学,又没说那掌法就是七十二艺,总比大师弄旁的功夫冒充要好,我现在用来大师瞧瞧。” 他说完之后,只见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搭在一起,似乎拈住了一朵鲜般,面上流露出笑意,左手五指却向前弹去。 前面墙上是一幅画,绘得不知什么精怪在听佛祖讲经说法,画下有一张小琴桌,桌上有几只茶碗,还有琴盒。 他出指轻柔无比,似乎是在掸落鲜上的露珠,却又怕震落瓣,脸上始终含有微笑,仿若当年佛祖手拈金色波罗遍示诸众讲法,迦叶尊者破颜微笑领悟一般。 就听“啪、啪”之声不断传来,那小琴桌上的茶碗受力撞击,跃起再落下,发出清脆声响,但却又是不破不倒,十分神奇。 灵德老和尚见状不由道:“禅宗心传顿悟为第一大事,玄智师傅对这拈指倒是颇有精研啊。” 鸠摩智并不说话,身形微微转动,脚下快步而行去了一旁,这次冲着另外一处的木椅十指快速连点,但见椅子上木屑纷飞,不停抖动,顷刻间一张椅子已经散成木块。 随后他笑道:“多罗叶指我学得寻常,有些霸道,不得佛法真意了。” 接着就看他手指不动,指着那些碎木,那些木块忽地飞舞跳跃起来,似乎有绳线牵引一般,又仿佛自主行动,不住的动弹,他脸上始终温和,看不出喜怒哀乐。 灵德老和尚道:“无相劫指,没想玄智师傅竟然精通三门指法,实属难得。” 鸠摩智这三门指法都是自己练成,不是小无相功催动,他很早之前便从慕容博手中得到这三种武学,凭借过人天赋一一修成,与原本后来前往少林寺用小无相功模仿其它少林绝学,不是同一回事。 赵倜笑道:“这才是七十二艺,灵德大师所用又是什么绝艺?” 灵德老和尚拿起茶碗,又往嘴里灌水,赵倜道:“大师还未编造出来吗?” 灵德老和尚一口水差点噎到,瞪了瞪眼:“老衲口渴,喝完再说。” 赵倜笑着摇头,心中暗想,老和尚刚才的功法虽然远不如扫地僧三尺气墙,但却怎么看都似乎有点联系。 灵德这时放下茶杯,微微思索道:“老衲刚才所用那门武功,乃叫做无量金刚护世壁!” 赵倜闻言不语,鸠摩智纳闷道:“大师玩笑了,少林哪里有这门武功?” 灵德老和尚道:“此乃我当年参悟易筋经的皮毛,金刚不坏体的行功,结合七十二绝艺中有禅宗心法的武学,融会贯通而来。”赵倜哂然道:“易筋经的皮毛,金刚不坏体的行功,还有旁的绝艺心法,不如叫万法归一御世墙更为妥贴,大师改个名吧。” 他是半点也不相信,老和尚不说真话,即便真是从少林绝艺中自创而来,也不会是这样的功名。 灵德老和尚哼了一声,一副爱信不信的模样,瞅着那些碎裂的案椅子,心疼道:“赵施主今日香油钱莫得少捐,这可都是上好的梨和紫檀啊。” 赵倜看他顾左右言其他,道:“我问大师一件事情。” 灵德老和尚道:“什么事情?” 赵倜道:“大师出身少林,又是灵字辈,当年又能接触到易筋经,金刚不坏体这些并不给普通弟子观看的经书,那么对当时寺内的高手该全认得了?” 灵德老和尚怔了怔:“当时寺内高手?” 赵倜点头:“大师也来相国寺有三十多个年头了,那出家该有五六十年,五十左右年前的少林高手,大师应该都还有印象吧。” 灵德老和尚沉吟,不知赵倜何意,道:“多少记得一些,赵施主想问……” 赵倜道:“寺内深处藏经阁,有一扫地枯瘦老僧,武功极高,不说少林,怕是整座江湖都难逢对手,大师知道这是何人吗?” “藏经阁……扫地僧?”老和尚闻言愣了愣:“整座江湖难逢对手?” 赵倜点头道:“正是如此,我前些日去少林见到,曾露出一手武功,和大师刚才的什么无量金刚护世墙倒有点像呢。” 灵德老和尚目光闪烁,半天才道:“这如何可能,老衲这门武功乃是少林绝学自创,从未传出,莫非那位大师也是自创武功?那位大师生得什么模样,赵施主是否能够描述一下?” 赵倜将扫地僧的样貌说了一遍,老和尚垂首思索,良久才抬起头道:“老衲不识,说不得那位大师也和老衲一般,融会贯通了许多武功,自创的武学。” 赵倜盯着他看了半天,老和尚脸上波澜不动,他轻叹道:“大师,今日香油钱没有了。” 灵德老和尚闻言气道:“不说香油钱,赵施主难道毁坏东西便不赔偿吗?” 赵倜起身往外走:“赔甚赔偿,椅案又不是我打坏的。” 灵德老和尚闻言看向鸠摩智:“玄智师父须赔钱再走。” 鸠摩智身上哪里有钱,便是个铜板都无,急忙追上赵倜道:“大师,那是燕王叫贫僧打的,须找殿下要钱。” 灵德老和尚追到门前:“赵施主……” 赵倜回头:“大师俗家名姓为何?” 灵德老和尚道:“老衲俗家姓焦,这案椅……” 赵倜道:“都说了不是我打碎的,谁打碎的大师管谁要去。” “你们……”灵德老和尚看着两人身影快速消失,脸上的恼意渐渐不见,神色间转而露出一抹疑惑,但随后又变得有些沉重。 (本章完) 第165章 此间乐否 第165章 此间乐否 离开禅堂,直奔前方烧朱院,童贯等人正在等候。 然后出了大相国寺,坐上车驾,回返王府。 赵倜在车中暗暗思索,老和尚的话并不可信,但也不好逼问,姓氏倒应该是真的,毕竟有度牒存在,做到大相国寺方丈,度牒上的籍贯信息真伪审核极严,到时候查一查焦这个姓,看建朝以后,庙堂江湖,出过什么有名的人物没有。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东京城张灯结彩,就是树木也都披红挂绿,商家门户,七十二正店,内外都系鲜艳绸绫,以庆新年到来。 爆竹之声自天亮响起再未断过,城内各处都洋溢着节日气息。 燕王府自是热闹非凡,早晨宫中赏赐下物品,接着不少朝上官员,还有马步军司的手下过来送礼。 本来马步军司还好,朝上官员应该避嫌一些,但赵倜却照单全收,没什么可避的,若是全退回去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 其中犹以蔡京的礼物最为贵重,叫长子蔡攸送到府中,有字有画,都是历来大家作品。 中午赵倜给府中人发红包,每个都有,晚上时大摆宴席,鞭炮齐鸣,热热闹闹过了除夕。 转眼就是初一,进宫去给邢贵妃拜年,又往赵煦处走了一趟,随后回府。 又隔几日大朝会,赵倜上朝,足足一天时间,各项礼事及路州事宜结束,开始议起接待辽国使者的事情。 辽国在国书之上列出增加货物的种类和数量,众臣早便商量过了,并非什么特殊之物,与军备无关,只是少见贵重而已,这些年宋辽之间并未交易这些。 而耶律洪基对这些却很看重,一方面于辽来说是宝物一般的存在,一方面大宋虽然不算在意,但表现出来的态度却很重视,所以才派使团特意过来商谈。 赵倜之前看过国书上辽国使团人员,乃是耶律延禧任为团长,南面朝礼部尚书张梦迁为副团长,还有一个副团长叫做萧璇玑,是辽国司天监的太史令。 辽国司天监乃为观测天文,监察风云雨雪,占星预测的一个部门,无甚权利,但职司清贵,虽然朝臣都纳闷为何派这么个司官前来出使,但自来使团没有什么固定官员说法,倒也没有细究。 除了这几人之外,赵倜看见耶律南仙也在使团人员名单之中,不由笑了一笑。 使团一共近乎两百人,比之前大宋出使的人还要多。 朝上此刻对辽国国书所提之事大抵是同意为主,但提出什么条件,却分成两派争吵起来。 以章惇为首的一大半朝臣建议直接再要马匹,毕竟辽对大宋而言,只有战马才真正有用,其它东西几乎都可有可无,能够替换,或者从旁的国家弄到。 另外一派则是蔡卞为首,觉得刚从辽国得到百多匹战马,立刻再次索要交易,恐会被对方疑心直接拒绝,不如要些其它东西,战马下次再说,徐徐图之。 章惇则言道趁热打铁才是道理,趁着耶律洪基此刻心头火热,贪心失智之际,多多索要,让对方习以为常,以后才好打开正式交易战马的口子。 赵煦在上方难做决定,两者所言皆有道理,最后目光看向赵倜:“燕王觉得如何?” 赵倜瞅了瞅两旁大臣,沉吟道:“官家,我看诸位相公所言皆是不错,但如何决定最好还是见过使团再说,视对方情形姿态而定。” 赵煦点头:“合该如此,条件暂不着急,那便看过对方再说好了。” 接着任命接待使团人选,因为赵倜上回出使,一直全权此事,自然还令赵倜负责做主商谈,赵倜其实不愿接这个差使,大正月的,本想在家逍遥快活,谁愿意和辽国谈判。 和辽谈判与西夏不同,西夏毕竟一直算作敌国,辽虽然私下多有龌龊,但还得维持外表的体面,谈起来比较难受。 不过他看赵煦意思已决,只好道:“官家,还请给臣安排一名副手,臣一人之力不足啊。” 赵煦闻言笑道:“那就叫吏部尚书许将协助燕王好了。” 许将闻言从班中出来领旨,冲赵倜点头一笑。 许将是嘉祐八年癸卯科状元,才华横溢,而且为人沉稳有担当,章惇行事激烈,曾经奏请掘元祐党魁司马光坟墓,许将当时认为不可,引经据典说服赵煦罢却此事。 而宰辅之下,六部礼部为首,历来是潜相职务,吏部则也高于其它四部,向来有吏部天官之称,这个天官有一部分意思是说皇帝嫡系,不是皇帝亲信之人,不会坐上这个位子。 赵倜看到许将心中不由松快一些,到时大不了所有事情推给对方就是,对方的能力去和辽国谈判绰绰有余,自己可不能天天都去陪着使团东拉西扯。 随后散朝,又是几日过去,正月十四这天,辽国使团进城。 按礼需要迎接一下,赵倜没有亲自前往,叫许将带着鸿胪寺一众官员往去城外,他坐在朱雀大街的金风楼二楼观望。 百姓们虽然也对辽使不忿,但毕竟已经近百来年没有开战,总不比对西夏那般愤激,只是在远处指指点点,低声说些话语。 赵倜在楼上观瞧,只看使团人中耶律延禧骑着高头大马,一身契丹传统衣袍,好奇东张西望,眼内都是震撼和惊奇。 赵倜见状不由微微一笑,好好看吧,将这世界的东西都学回上京,估计等不到将来女真起事,你这辽便会提前完了。耶律延禧旁边是成安公主耶律南仙,就是元小仙,神情中却无什么对东京繁华的惊讶,只是望着前方许将等人的迎接队伍,微微露出一丝失望之色。 赵倜不知道她之前在京城呆过多久,但既然能统领辽国布置在东京的谍子,显然对东京已是颇熟,就不知此刻脸上失望什么。 而就在两人身后,一匹黑马上端坐一名四五十岁年纪,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凤眼黑须之人。 这人衣着与契丹传统装束略有迥异,腰间扎了一条彩带,气质幽冷,叫人一望之下,觉得格外突兀,与其他人有所不同。 赵倜心中猜测是那个辽国司天监的太史令萧璇玑。 辽建国之后,除了汉姓之外,契丹族自己只保留了两姓,就是耶律和萧。 其中皇族的耶律称为嫡耶律,而和皇室无关的耶律被叫为庶耶律,至于萧也是如此,与皇室有关的都是后族萧,无关的则是庶萧。 晚间的时候,赵倜在鸿胪寺摆了一场酒宴,宴请辽国使团。 这时乐声响起,赵倜坐在案后,目光打量下方使团众人。 耶律延禧虽是昂首挺胸,但眼神明显不够用,东张西望,鸿胪寺宴宾殿布置算是华丽,但在东京还不算最好,可却比辽国皇宫的那些大殿强上许多了。 而且乐师所吹奏的音声,也远非辽国宫廷乐师能够比较,不但技艺远超,就是那种精美音色的乐器,辽国也都没有。 至于前方的歌舞更是看得耶律延禧目瞪口呆,辽国皇宫有什么别致舞蹈,哪里能和东京的教坊相比。 赵倜此刻微微一笑,举起酒杯,看着耶律延禧道:“皇孙觉得可好?” 耶律延禧双手捧杯,大声道:“好,极好。” 赵倜道:“皇孙乐否?” 耶律延禧道:“乐,极乐。” 赵倜一口将杯中酒饮尽,笑道:“既然此间乐,皇孙不妨多呆些时日,商谈又非重要,我带皇孙各处去走走,东京好玩的地方很多,皇孙若是觉得喜欢,不妨回去依样建造。” 耶律延禧仰脖喝光了酒,脸色涨红点头道:“那便有劳燕王了。” 元小仙这时望了过来,她也穿着契丹衣裙,显得有些厚重,但双瞳剪水,明媚娇俏,一张小脸宜喜宜嗔,甚为动人。 赵倜放下酒杯:“没想成安公主此番竟也来了。” 元小仙清眸流盼:“燕王,要带弟弟去哪里玩乐?说不得小女子也熟悉。” 赵倜笑道:“莫非公主也要前往?我倒有个好去处带公主观赏,我司下有军狱,里面新奇之物甚多,公主可愿一游?” 元小仙瞅他几息,莞尔道:“明日上元节,东京有灯会,燕王可愿带我等观灯?” 赵倜闻言笑笑,刚想拒绝,一旁耶律延禧道:“好啊,上京虽也有灯会,但总是粗陋不堪,听说东京的元宵灯会天下第一,燕王可否劳驾引路观看?” 赵倜微微思索,片刻笑道:“自无不可,那明日晚间便带诸位前往灯会观赏。” 耶律延禧给自己满了一大杯,喜道:“甚好,甚好。” 随后继续喝酒,赵倜一直悄悄注意那司天监的萧璇玑,却看对方端坐一丝不苟,喝酒吃菜倒无怪异,就是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相比在金风楼上观察之时,愈发明显。 第二天朝堂休沐,辽国使团未能面见赵煦,赵倜叫许将陪着先试探对方国书之事口风,然后晚上带了童贯出门,直奔都亭驿馆。 片刻之后,耶律延禧、元小仙、萧璇玑、张梦迁几人出来,另外还带了五六名侍卫。 东京灯市有几处,内城最大的是州桥汴河旁的灯市和朱雀大街灯会,外城最大的则是蔡河边的太学灯市。 这番前往州桥,远远便看到夜色之下,彩绸飘飘,各种样貌灯笼高悬,红似火,粉如霞,蓝若海,将州桥一带装点得如梦似幻。 只见汴河旁人山人海,赏灯猜灯谜的,河畔放烟的,阵阵欢呼不绝,小贩们叫卖、孩童欢闹、游人谈乐交织一起,比白昼更要热闹十倍。 赵倜带着几人走入进去,耶律延禧看得眼缭乱,兴奋之下忍不住猜了几个谜题,居然还中得一灯,不由手舞足蹈。 就在这时,前方一处灯摊上的嫦娥奔月灯吸引了他的注意,就看那摊前围了不少人,正有一名小女孩站在摊前,背着双手,嘴里在大声吟诵什么。 (本章完) 第166章 此才一石,我占十一斗 第166章 此才一石,我占十一斗 这小女孩约莫只有十一二岁,穿着浅绿色的衫裙,生得很是清秀,一双眼明亮。 她正在吟诵一首词,脸上表情丰富,声音抑扬顿挫,小大人一般。 旁边围观游客都露出惊叹神色,等她吟完之后,纷纷挑起大拇指,有认识她的夸赞道:“李姑娘这首青玉案元夕,简直字字珠玑,文采斐然,当为古来元宵词翘楚,意境旖旎,缱绻隽永,空灵幽远。” 小女孩闻言笑吟吟,对那灯摊主人道:“这只嫦娥奔月的灯是不是可以给我了?” 灯摊主人乃是名中年男子,样貌穿着似个酸文书生,大宋并不抑商,反而倡商,尤其元丰改制之后,商户可以参加科举,商籍出身的读书人也很多,能考中科试,自此身份地位跃迁,考不中继续做生意过日子。 他脸上露出欣喜之色,目光有些思索,似还在回忆对方词中之境,点头道:“当然给李姑娘,李姑娘这首青玉案元夕超过我太多,按照之前定下的规矩,李姑娘算赢走这只嫦娥奔月灯了。” 词不像诗一样起名,往往词牌后坠整首词的第一句,作为名称,但描写节庆之日的词,有时候也以节日称呼冠名。 小姑娘填作一首青玉案,赢了灯,这摊上灯不像别的商贩那里除用钱购买外,可猜灯谜获得,这摊须得作词超过书生摊主,才会赢到灯。 嫦娥奔月灯是摊上最精致好看的一只,若使钱得三贯,价格不菲,但作词想超过这书生也不轻松,酸文书生虽然科举不行,但钻研此道多年,一首元宵词打磨许久,寻常人想压过他并不容易。 而真正出名的大家,不会因为想得到一只灯下场作词,大家的词都是权做名望甚至金银的,哪肯轻易出口,就算不换钱财名声,总也得在秦楼楚馆换取风流韵事,博个青楼幸名。 酸文书生这时拿起竹竿去挑灯,小女孩眼巴眼望,露出期待神色,她身后老仆笑道:“姑娘今晚都得好几只灯了,这只也要送回去吗?管家他们送灯还没回来,我送回去可就没人护守姑娘了,今晚人多,要安全为上。” 小女孩摇头:“这只最好看,不用送回去,提着玩好了,再不猜谜作诗了,灯太多了便也无趣。” 酸文书生此刻将灯拿下,刚要交给小女孩,忽然一声大喊传来:“慢着慢着,你这灯我要了,多少钱?” 说话的正是耶律延禧,他远远看见嫦娥奔月灯喜欢,这灯不但造型别致巧妙,上面绘的嫦娥也是容月貌,笔功极好,内里灯火一衬,仿佛生人一般楚楚可怜,心中就是想要得到。 “这位客官说的什么话?”书生面露不快道:“我这摊上灯虽也售卖,但亦能填词赠予,此灯已被这位姑娘以词赢走,何谈动钱购买?” 耶律延禧闻言愕了愕,顿时明白,别家灯摊是猜谜得灯,他这里须得作词。 书生道:“填词虽难,但我不收开口钱,如果作的词能超过我灯之词,直接送与。” 开口钱就是猜谜并不白猜,想要猜得先付出少量铜钱,一次不算多,也就是灯成本三成,猜不出来,这钱就归摊主了,不然谜语就算再翻样,年年也有重复,商贩都得赔死。 耶律延禧倒不在乎这些,闻言急忙道:“那你先别给人,我亦能作词。” 书生上下打量他,耶律延禧换了汉服,也是儒衫,他见状未免有些犹豫,这时灯还未交付小女孩手中,按理说有人来想要接着作词赢灯,不能拒绝。 他不由看向小女孩:“李姑娘,这……” 小女孩眨了眨眼,声音清脆道:“不妨给他先看看词再说,叫他知难而退。” 书生立刻点头,心想这少年虽然一副志在必得模样,但只怕看词后便要打退堂鼓了。 他先叫耶律延禧看自己的元宵词:“这位公子,须超过在下这首。” 耶律延禧观那书生自家所作,脸色渐渐难看,瞅一眼书生瞅一眼词,心说宋国一个卖灯小贩诗词都写得这般好吗?拿去上京便为佳作了,叫大辽文人情何以堪。 书生观他神情,不由心中有数,笑道:“公子再看看李姑娘的,然后再决定是否作词吧。” 接着他又把刚才自家抄写小女孩的词在耶律延禧面前一展,耶律延禧只看了半阕,眼珠子便差点滚落地上,指着小女孩道:“这是你作的?” 小女孩道:“正是小女,这位公子想要指教吗?” 耶律延禧吸了口气,刚才那书生的词他还能够比试一下,这小女孩的词却想都不要想,根本就不可能超过,只怕再写十年都超不过对方。 他道:“你莫非姓苏?还是姓周?” 小女孩眼珠一转:“我知你说的是何人?我姓李,不过苏家翁翁是我父亲的老师。” “姓李?”耶律延禧不由疑惑,心中思想半天也没想起宋国有什么李姓大词人。 “别想了。”这时赵倜带着元小仙等人走了过来。 他已经听到两个对话,此刻道:“她叫李清照,是东京有名的小才女,父亲李格非原是太学博士转工部,为苏轼弟子,她自小便有词名,许多士子都不及。” 耶律延禧闻言不由恍然,但是心中却失落无比,这灯看样子得不到了,若强行作一首词也不会比上对方,而且输给个小姑娘实在丢人,传回辽国必被皇室其他人耻笑攻讦。 “你,是你这坏人?”李清照这时看向赵倜,顿时神情一变,有些忿忿。 后面老仆闻言吓得惊慌失措,忙低声道:“姑娘还不赶快给殿下见礼。” 说着他跑去前方躬身道:“殿下莫怪,我家姑娘太小,说话口不择言,都是无心之词。” 李清照此刻低了低眉眼,行了个万福,却不说话。 赵倜微微一笑,他在李清照眼中可是大大的坏人,前两年有一次郊游,在城外山旁看见李格非一家人正游玩作诗,他心血来潮上前作了两首将其全部压下,尤其李清照的一首诗,直接碾压了对方。 但临走之时,他叫对方不能外传,所以他于东京没有诗名,但李清照却是知道。 还有说他坏人是因为牵头新法之事,起新废旧由他率领,此刻庙堂江湖,无不认为他是新法党首。 去年他在苏州,惩治了三朝宰相王珪的季子王仲琓,王仲琓乃是李清照的亲舅舅,李清照生母是王珪的女儿,但去世较早,她是王珪的亲外孙女。 而章惇为相后,立局编类元祐诸臣章疏,召了李格非为检讨,李格非身为旧党,拒不就职,最后被外放去了广信军通判。 王珪当时虽然听从神宗皇帝命令,站在王安石一边,家中余人却不少旧党,也是两头下注,至于李家却全属旧党了。 这些事情放在李清照眼中,赵倜自然是大大的坏人,但她对新旧党之争理解倒还差些,主要是前两年对方在诗上压过自己,又不许她回头去找报仇,还不能声张,不能对别人说,憋在胸中,无比难受。 “燕王……”耶律延禧见状心头一动,他倒没想着以势压人夺取嫦娥奔月灯,只是赵倜诗词造诣高不可攀,若是能作一词,岂非这灯唾手可得? 赵倜瞅了瞅他:“想要这灯?” 耶律延禧陪笑道:“这灯精致唯美,巧夺天工,我从来都没见过……” 赵倜瞅了瞅那书生手里的嫦娥奔月灯,摇了摇头:“我刚才听了,要作词出来,你自作便是,又非不会。” 耶律延禧闻言脸皮一抽,他要是能赢对方又何必开口,不由急得有些抓耳挠腮。 元小仙这时目光流转瞧向那灯,眼中全是喜爱之情,口中喃喃道:“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李清照此刻见状,不由上前一步:“既然没人敢比词得灯,那我可取走了。” 她故意将“敢”字咬得极重,又偷眼去瞅赵倜,这两年她的诗词愈发得心应手,受外界夸赞颇多,心中总想找赵倜报仇,可对方身份尊贵,当时又言不许外传,一直耿耿于怀。 赵倜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下巴。 李清照看赵倜没什么表示,磨磨蹭蹭上前,却不伸手接书生的灯,而是道:“这灯果真好看,是今年元宵最好的一只了,以前没有,以后怕也难得了。” 书生道:“李姑娘所言极是,这只灯在下连制带画,足足扎了一年方才完成,太耗费时间,以后也不会再做此种了,别家更不可能浪费这么久只做一只灯来。” 李清照道:“那岂非再难见到?” 书生点头:“正是如此,我还备考科举,就算旁的灯也不会制作了,总要读书为主。” 元小仙这时看向赵倜,双眸流盼:“燕王,这灯确实很美,画得也极传神,这灯……” 她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几乎呢喃仿若听不见般,赵倜斜睨她一眼:“想要?” “嗯……”元小仙闻言不由垂头,双颊飞红,自小到大,哪里管人要过东西,身为公主,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少,就算没有的也可以金银买得,可这灯却要文采方会获取,她心中喜欢想要,可长这么大,从未与人开过此口,不由美玉般的脸颊烧得滚烫。 李清照见状,皱了皱小鼻子,捏紧小拳头,看不得这种情形,心中来气,伸手就去接灯,道:“我的词无人超过,我可取灯了。” 赵倜笑道:“你的词,哪里呢?给我看看。” 一闻此言,李清照不由立即住手,道:“看了还能怎样?莫以为便能超得过我,两年前我是随手而为,才叫你赢去,谁知你是不是攒了许久字句才赢了那遭。” 赵倜不搭理她,书生早便听出赵倜身份尊贵,急忙将李清照刚才所作展开:“公子请看。” 赵倜瞅了瞅,淡淡一笑:“小家子气。” “你,你这坏人说什么……”李清照小脸涨红,身后老仆吓得急忙伸手拉她。赵倜摇头道:“不止小家子气,为赋新词强说愁,言的就是你了,小小年纪,写的什么乱七八糟,长大些再写这种吧。” “我,我……”李清照紧咬嘴唇,气愤填膺:“你莫要说风凉话,作出一首词来给大家看看,到底是你的好,还是我的好。” 这时围观众人都露出不忿之色,李清照虽然年小又为女子,可大宋原本就推崇神童,而且女子能够读书,在这后神童时代,李清照名气于京中极响,受东京百姓士子所知。 虽然众人感觉到赵倜身份不一般,但未闻是什么有名的文人,不由都觉得对方在说空话大话而已,脸上现出不平神色。 书生也觉得赵倜说得有些过了,他比围观之人更知道李清照名气,对方犹擅于词,别说普通读书人,就是些有名的文才拔萃的士子,所作也不及她,对方虽然身份似乎很尊贵,但论起才华却没听说过,怎么也好意思点评呢? “我作一首?”赵倜看向李清照,小小一只,还不到自己胸高,他道:“实在是不愿意欺负小孩子……” 李清照不乐道:“两年前都欺负过了,那时候怎不这般讲?” 赵倜笑道:“那时是你李家所有人,你这小只不过稍带罢了。” 李清照咬牙:“我不信你能作得比我更好,你这人,你……” 赵倜微微一笑:“元宵词是吧,我看你作了一首青玉案,我便也作一首青玉案吧。” 他话音落下,后面辽国尚书张梦迁急忙从随身带的书箱中取出毫笔墨盒,又在箱子上铺开宣纸,宋国燕王要作词了,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此番来宋国之前大安帝还与他说,若能得到对方新词,务必带回欣赏。 “好,那便青玉案,我倒要看看……”李清照脸上露出十分不服神情。 赵倜笑眯眯道:“我这元宵词一出,只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下元宵词一石,我这词独占十一斗。” “怎会是十一斗?一石不是十斗吗?”耶律延禧在旁愣道。 “自然是倒欠我一斗了。”赵倜笑道。 李清照气得牙痒痒,磨着小银牙:“你,你还不作吗?” 旁边众人目瞪口呆,书生心想,这也实在是太狂了吧?当年谢灵运说天下文才共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谢灵运自己得一斗,天下其他人分一斗,你这虽然是单指一种词,但居然敢说天下倒欠你一斗,这是何等的狂妄啊。 赵倜看了眼众人,又瞧了瞧李清照,旁边元小仙妙目望来,满是期待。 他微微沉吟几息,神色悠然开口:“青玉案,元夕。” 众人此刻一起望过,就听赵倜吟道: “东风夜放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随后他微微停顿,李清照大吃一惊,但哪里肯认输,道:“说不定虎头蛇尾……” 赵倜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吟道: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啊?!”听完下阕,李清照神情大变,小小身体颤抖起来:“你,这……” 那边书生瞠目结舌,有如雷击,他自是比众人更懂词,此刻和李清照一样,身体有些颤动,脑子里都是这首青玉案的句子,口中喃喃道:“元宵词第一,元宵词第一,前无古人,后,后无来者啊……” 围观众人呆若木鸡,虽然没有书生读书多,但好坏还是能听出来,尤其最后一句,简直戳到心窝里,谁能无憾事?简直就是叫心内酸痛无比,哪怕没有什么文才,却也立刻陷入此词的意境当中,不能够自拔。 耶律延禧张口结舌,后面的张梦迁写了一半,却停住了笔,整个人进入这首词的情境氛围内,几十年前往事从眼前轮转而过。 当年家境贫穷,科举负重前行,路遇富贵之家小娘赠送盘缠,有情有义,等金榜题名,放得官职,便匆忙回去寻找,想明媒正娶,风光接对方入门,却发现对方竟刚刚远嫁而走,有缘无分,人生至憾。 这时回头再想浑似一梦,他不由大叫一声,猛捶胸口,呼道:“痛死我也!” 那辽国司天监的太史令脸色煞白,好像经历了极其可怕之事,身上格格不入之感瞬间变得若有若无,劲气从身体弥漫散出,仿若不能控制,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身形迅速退后,竟直奔都亭驿馆飞奔而去。 元小仙望着赵倜,喃喃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她仿佛醉眸微醺,双目盈波,光芒潋滟,看着赵倜,抬头再低下再抬头,容颜绝色,倾国倾城,一时却是痴了。 赵倜负手瞧向李清照:“如何,当不当得第一?” 李清照身体不由自主往后踉了几步,接着小嘴扁了扁,然后竟然转身撒腿便跑,边跑边呜呜哭了起来。 赵倜怔了怔,摇头道:“怎还跑了,还哭了?明日不会到处说我欺负你吧?” 那李家老仆仓皇行礼:“殿下,殿下,姑娘万不敢这个意思,是觉得自己所作之词不及殿下啊,羞愧难当……”他说完一路朝着李清照跑去的方向追去。 赵倜想了想,走上摊前,对书生道:“此词如何?” 书生在摊后深深行礼:“公子大才,小生刚才失礼,给公子赔罪了。” 赵倜摆了摆手:“无妨,够得灯了吧?” 书生道:“公子以此词得小生一只寻常灯,小生何其幸也,何其幸也。” 赵倜笑道:“元宵词中可占十一斗否?” 书生抹了一把额头热汗,虽然此刻天气还有些严寒,但他却觉得燥热无比,心内想到一事,此词必将流传后世万代,必然来历也将备注,那后人看见此词的来历,岂不是也会看到自家?自家被写入书籍当中将为后世所知了! “占的,占得!”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激动难以,不想自己将会以这种方式被后人知晓。 赵倜点点头,拿了灯给了元小仙,若有所思道:“公主的灯。” 元小仙接过嫦娥奔月灯,神色间一片柔情荡漾,低声道:“多谢殿下。” 耶律延禧在旁眨了眨眼,看着元小仙神情含羞带怯,心说姐姐你啥意思,不会一只灯你就倾心相许了吧?你可是大草原的明珠,诸多契丹男儿的梦啊! 赵倜忽然呵呵了一声:“明日成安公主随我去一趟军狱。” “嗯?”元小仙闻言,顿时一呆,看向赵倜:“殿下你……” 赵倜淡淡一笑:“那明教散人殷木长关了许久,不肯招供你的来历,与我去一趟,我要他有用。” “好,我随殿下前往……” 耶律延禧在旁闻言心中来气,暗想姐姐怎么叫你去你就去啊,那可是军狱啊,虽然身为使者对方不敢扣押,可谁知道会不会有旁的什么是非呢。 赵倜笑笑,随后继续前行。 只看这时汴河边烟更盛,天空彩光分舞,炫丽灿烂,美景无双。 东风夜放千树,星如雨。凤箫声动,一夜鱼龙舞。 第二天上朝,赵煦接见辽国使团,倒没有太多可说,只言国书事情交付燕王,由燕王做主谈判,朝下商议。 散朝后前往鸿胪寺,赵倜叫许将开口,相互试探了大半天,没有头绪结果,最后定下明日再议。 接着出门,赵倜看元小仙道:“公主随我去军狱吧。” 元小仙点头,仿佛一只小猫,轻轻跟在赵倜身后,看得耶律延禧暗自跺脚。 上了车驾,元小仙道:“殿下要收服殷散人?” 赵倜道:“此人忠心,若是直接杀了倒有些可惜。” 元小仙道:“殷散人没有吐露我的消息,上回我要劫军狱救他,被殿下发现后一路追赶,本来此番思索求情,没料殿下想要收服。” “求情便不必了。”赵倜淡淡道:“别捣乱就好。” 元小仙低声道:“怎会给殿下捣乱,本来只望殿下能留他性命,不想要用,明教已经土崩瓦解,殿下为甚……” 赵倜看她一眼:“公主问的太多了。” 元小仙眉目如画,微微思忖,嫣然一笑道:“殿下说得是。” 片刻军狱到达,两人下车,走入进去。 (本章完) 第167章 再立地水火风 第167章 再立地水火风 只看这牢此刻却有些热闹,并非只关殷木长一个,苏星河与七名弟子还在其内。 赵倜叫狱卒宽散管束,勿须用刑,不必打骂,拿去围棋等物给这几人解闷。 他没事过来劝说两句,让这些人叫掌门,苏星河几个叫也不甘心,不叫出不去,无可奈何之下浑浑噩噩度日。 此刻一路走过去,元小仙好奇道:“这都是什么罪犯?” 赵倜淡淡道:“我门中弟子,欺师灭祖,关起来忏悔思过。” 苏星河几个闻言怒目相向,赵倜挥了挥手上逍遥派掌门信物宝石指环,冷冷道:“逍遥派门规,信物加神功就是掌门,你们不是欺师灭祖又是什么?” 苏星河气道:“我等从未欺师灭祖。” 赵倜道:“那还不叫掌门?” 几人闻言不语,神情扭曲纠结,内心无比挣扎。 元小仙闻言惊愕道:“逍遥派?” 赵倜看她一眼:“成安公主知道?” 元小仙点头:“听我师父提起过。” “哦?”赵倜眯眼道:“成安公主的师父是……” 元小仙低声道:“我师父是草原之上萨满教的大祭司。” “萨满教大祭司?”赵倜扬了扬眉,萨满教的大祭司其实就是名义上的萨满教主,草原上又称作莫昆萨满。 “那皇孙的师父是?”赵倜忽然想起耶律延禧。 元小仙道:“十三弟的师父也是大祭司,我和十三弟先后拜在师父门下,十三弟是师父的关门弟子。” “关门弟子?”赵倜闻言不禁心中一动,耶律延禧说他修习的功法是山字经,难道山字经是和大祭司学的吗?可大祭师又怎么会南唐山海观的武功? “大祭司本来早便不收弟子,后来因为一些原因破例收了我们,我在师父身边时间较长,十三弟因为要陪伴陛下,又得熟悉国事政务,所以在师父身边只有几个月时间,学得武功不多。”元小仙解释道。 赵倜点了点头,继续向里走去,只看一处牢房内满是刑具,各色都有,他嘴角微微上扬,瞅了眼元小仙。 元小仙妙目流转:“这处刑具好多,我国牢狱少有刑器,刑罚层格稀薄,缺用刑问,但处极重。” 辽国的刑律远没有大宋复杂,中间也没那么多种罪名层层递进,大抵就是该差不差便配军,或者直接杀头,监狱不怎么养犯人,审问什么的不那么看重,疑罪从有,该杀便杀。 赵倜微微一笑:“我带公主参观一下。” 元小仙道:“殿下,这不好吧,小女子不看……” 赵倜摇了摇头:“无妨,本是想捉住公主关起审问,但公主随使团前来,本王不会动手,暂给公主看看,公主若是再行谍探之事,此地便是公主最后的归宿。” 元小仙明眸皓齿,双颊微红:“小女子已经辞去了军中差事,以后也不会管枢密国事,殿下的打算只怕要落空了……” “辞去了军中差事?”赵倜微微眯起双眼,上下打量元小仙。 元小仙望着赵倜:“殿下若不相信可问十三弟,此种事情倒没有隐瞒殿下必要。” 赵倜皱了皱眉,想了想道:“左右都来了,便也看看吧。” 元小仙道:“你……” 赵倜招手叫狱卒过来打开这座牢门,然后负手走了进去,元小仙看了看他,低头走入。 这牢内有几十样刑具,但大多从未使用过,毕竟军牢,不比地方大狱,禁军犯错进入的本来就少,而且稍一打点,便也了事,用不着动用刑罚。 “此处没有开封府刑具多,开封府比这里再多几十种。”赵倜道。 “上京监狱却没多少刑具,顶多就是皮鞭之类东西。”元小仙轻声道。 “皮鞭?”赵倜闻言瞅了瞅她若有所思,随后微微一笑,走出牢房,向关押殷木长的地方而去。 就看阳云冲正坐在牢内小凳上看话本,见赵倜过来急忙起身行礼。 赵倜道:“武功恢复如何了?” 自去年从江南归来,赵倜仔细查看了下对方伤势,鬼樊楼虽然下手较重废掉了阳云冲的武功,但是手法粗劣没废彻底。 阳云冲之前回去明教卧底,因为太叔定乾走火入魔自身难保,未给他治疗,赵倜看过后赐下些名贵药材,叫韦寒沉帮着医治。 阳云冲这时道:“已经恢复差不多了,殿下大恩大德,云冲无以为报,愿两肋插刀,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赵倜点头一笑,看向殷木长。 殷木长这时已经不绑柱子,但铁链缠身,目光有些呆滞,不言不语,早没有之前那种宁死不屈,豪气干云的精神。 赵倜道:“殷散人。” 殷木长有气无力:“又来做甚,要杀便杀,多言无益。” 赵倜摇了摇头:“我过来问殷散人一句话,散人回答了,是杀是放,我给散人个痛快。” “好,你问!”殷木长眼中流露出一丝光彩,佝偻的身子略略直起。 赵倜笑道:“身为明教散人,自入狱以来张嘴闭嘴忠心不二,那我问你,你忠的是明尊,还是中原明教,或者太叔定乾?” “啊……”殷木长闻言一愣,看着赵倜目光,脸色瞬间大变起来。 赵倜悠悠地道:“你忠心明尊,自当以经义行事,唯光明上,你忠于中原明教,自当以中原明教为主,你若忠于太叔定乾,太叔定乾已经不在。” “我,我……”殷木长脑海之中不由一阵错乱,他由来性子直率,只知道为教中做事,却从未想过自己忠的是哪个。 可他忽然灵光一现:“我全都忠心不二,没甚分别!” 赵倜看他继续道:“明尊经义唯光明故,唯至善故,可如今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你们却四处联络,蛊惑人心,意欲起事,将良善百姓流离失所,战乱死起,不是与光明相悖吗?能说忠心明尊吗?” “啊?”殷木长顿时一呆,随后脱口道:“我忠心的是中原明教!” 赵倜笑道:“上回与你说过,我持教主令牌,欲重设明教,再立地水火风四大法王,教内人人口称光明,念明经,为明徒,你要忠于我教吗?” “我,我……”殷木长神情难看无比:“我不忠于你这个明教,你这个明教,你这个……” 赵倜叹道:“莫非你要说忠于太叔定乾吗?” “我就是忠于太叔教主……”殷木长出一口气,只觉脑中一片混乱,仿佛明经上所言的域外天魔肆虐降临,体内气血翻滚,竟是隐约有一些走火入魔的征兆。 “太叔定乾被搬山猿王和飞天豹王设计谋害,我杀了他二人给太叔教主报仇,你……是不是要忠心于我呢?”赵倜缓缓道。 “忠心于你?”殷木长脸色一片惨白。 “本王读明经,信光明,持信物,立明教,给前任教主报仇,你不忠于我又忠于谁呢?”赵倜道。 “你,你……”殷木长只觉得脑海似要炸裂而开,喃喃道:“你定是想骗我说之前事情,想知道那名少女身份由来,这是太叔教主生前交待,万万不可说的,你想要骗得此事,却是不能……” 赵倜这时回头看了一眼元小仙,元小仙望了望他,上前一步,神色庄肃,走至殷木长面前。 她深深一礼:“殷散人,是小仙连累散人了。” 殷木长揉了揉双眼,满面震惊:“公,公主?公主怎会在此,莫非被他擒捉……” 元小仙摇摇头:“我已叫燕王识破身份,此番出使宋国,乃为国事,小仙亏欠散人,小仙给散人赔罪……” “公主,公主何至给我一名草莽之人……”殷木长见状向旁躲去,欲起身回礼,但镣铐太重,起了几下都没站稳。 赵倜微微沉吟,下令道:“将殷散人镣铐打开。” 殷木长闻言不由怔住,元小仙星眸眨了眨。 阳云冲将殷木长锁链全部打开,殷木长给元小仙还过礼后,呆立有些不知所措,半天道:“我,我……” 赵倜微微笑道:“散人暂住,再想想我刚才所说之事,本王觉得,散人忠于本王,便是忠于中原明教,忠于中原明教便是忠于明尊啊!” 说罢,他转身往牢外走去,元小仙神色似有所悟,随后跟上。 到了外面,元小仙道:“殿下再立明教是……” 赵倜道:“虽然光明顶覆灭,但四处信徒一直未有彻底断绝,公主说……一但重新立下中原明教,那些散于各地的贼孽,当如何自处呢?” 元小仙脸上露出惊讶神色:“殿下居然这般谋算,好一招釜底抽薪之计,若那些人过来投奔,正好一网打尽,若不投奔,则并非正统,教义教训难再立住,慢慢必将自行土崩瓦解。” 赵倜笑道:“如今公主得知我的谋划,会有所毁乎?” 元小仙莞尔一笑,低头看向轻盈飘动的裙摆,小声道:“殿下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小女子安有本领破坏?” 赵倜目光扫了她一眼,再不说话,随后上车。 都亭驿馆之内,辽国司天监太史令萧璇玑身外青色气息笼罩。他神色仿若极为痛苦,隐隐泛出一股恨意,脸上忽然绿光闪过,大叫了一声:“不!” 接着就看他身子栽了几栽,强行稳住,嘴角有一丝鲜血隐隐流出,然后缓缓睁开双眼。 这时外面房门被推开,耶律延禧面带惊慌走进:“师兄,你怎么样了?” 萧璇玑深深吸入一口气,伸手抹了一把唇边血迹,摇头道:“险些走火入魔,已经没事了。” 耶律延禧道:“师兄昨晚为何突然内力紊乱,真气不稳?乃至走火入魔之兆?” 萧璇玑哼道:“宋国燕王以诗词坏我武道之心,我必杀此人解恨!” “诗词坏武道之心?那首青玉案元夕……”耶律延禧表情难看:“师兄是说山字经吗?” 萧璇玑点头:“就是此功,若练此功大成,必须配以忘情天书,绝情忘性,没想到他那首词如此凌厉,最后一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竟然勾起我心中情事,险些坏了我绝情之心。” 耶律延禧疑惑道:“我却是没练忘情天书,师父也没有传授与我此门功法。” 萧璇玑摇了摇头:“皇孙学此功何用,只学山字经便好。” 耶律延禧道:“那岂非不能大成?” 萧璇玑道:“皇孙想要武功大成又非这一门武学可选,山字经固然厉害,但桎梏太多,利弊参半,想要登峰造极受许多限制,皇孙将来要继承大统,身份容不得闪失,是以师父不传忘情天书与你。” 耶律延禧思索道:“师父那里还有别的武功强于山字经吗?” 萧璇玑皱眉:“此事我也不知,须问师父,对了皇孙,明日我便不参加国书商议,白天要在这东京城内好生走走,绘地理图画,晚间要映照天上星辰,观察比对星相旺衰。” 耶律延禧道:“这次教内给陛下奉来的羊皮卷,要绘制东京地理形制,难道寻常人绘不得,非要师兄亲自过来吗?” 萧璇玑摇了摇头:“你道这宋国东京城是随意建的吗?历来一国京城,都是经过复杂勘测,观天相地气,分星定位,对称河山,然后才能立为京都,此城濒临黄河,常遭水患,前后多平原,丝毫没有地势之优,宋国却还定京于此,里面当有种种说法。” 耶律延禧道:“我曾听闻宋国开国太祖在位后期,曾提迁都洛阳之议,后来不知为什么没有去做。” 萧璇玑道:“久远之事,无从考证,只怕如今的宋帝都不晓得当年为何没有迁都。” 耶律延禧道:“就不知教中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萧璇玑微想了想道:“好像是教内观测天空星象有异,乃自古罕有的异兆,只看我大辽未得结果,须参考一番宋国这边。” 耶律延禧闻言喃喃道:“自古罕有的异兆,那又是何种景象?” 萧璇玑神色凝重:“我久在朝上,详细也未得知,须到教才能知晓……” 赵倜这时回府,进去书房就看见阿朱在摆弄小蚕。 小蚕如今和她熟稔,在她掌心躺着,看起来憨态可掬。 阿朱与这蚕久了,似乎渐渐不再怕寒冷,旁人一碰都觉凉寒难忍,她却没什么感觉。 赵倜伸手拨了拨蚕,蚕打个滚,并不理睬,阿朱道:“殿下身上有香气,是去勾栏了吗?” 赵倜至案后坐下:“和辽国成安公主在一起片刻。” 阿朱道:“元小仙?” 赵倜道:“自我出使辽国回来,就与你说过一次,你倒记得清楚。” 阿朱灵动俏媚,盈盈一笑:“殿下说的所有话,我都记得清楚呢。” 赵倜笑道:“研些墨来,王姑娘给我来了几次信,尚且一封未回,要给她写一封过去,问问她学武如何。” 阿朱点头:“是,殿下。”接着将冰蚕放入壶内,前去取水研磨…… 转眼辽国使团到东京已小半月有余,国书商谈从最初的彼此试探,到最后图穷匕见,大宋终是提出要使用战马交易作为条件,数量为五百匹。 接着又是十几天的拉扯,辽国这边最后勉强同意,但最多只能交易三百匹,五百匹说什么都不答应,显然来时耶律洪基有所交待,三百应该就是最多了。 然后又是三五日敲定具体细节,签定细约,任下前往榷场权事的官员,辽国使团便请旨上殿,与赵煦告辞,打算离开返回上京。 这时天气已暖,梅英疏淡,冰澌溶泄,东风暗换年华。 北城门外,辽国使团前行,元小仙坠后,望着一旁赵倜道:“今日离别,物转星移,不知何时再见殿下。” 赵倜笑道:“公主心自在,身自在,但想要见,何时不见?” 元小仙幽幽道:“我自前行,将终不敢回头,只怕蓦然回首,万里云渺渺,君身已在光天繁盛,我……不能及之处。” 赵倜道:“公主思想太多,思多无益,损及身心,北返吧。” 元小仙看他一眼,星眸流转,嫣然一笑,打马向前追赶使团而去。 赵倜坐在黑玫瑰上,看人影渐渐消失,春风漾下,再无踪迹,拨转了黑玫瑰,回去东京城内。 几日之后一天下午,杨戬来到王府,言赵煦召见。 赵倜换了身衣服,叫童贯赶车前往皇宫,进了御书房,就看赵煦正眉头紧锁,在案后观看奏折。 行过礼后,小宦官搬过椅子,赵倜坐下。 “朕刚收到折子,燕王看看吧。”赵煦将桌案奏折往前一推。 赵倜走过去看了几本,脸色微微变化,露出沉思神情。 “果然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几地又现明教余孽,暗中招收教徒,虽然各处府衙清剿,却总有逃去,不能彻底覆灭殆尽。”赵煦叹了口气道。 赵倜想了想:“看折上所言,该成不了什么气候,都是当时各路被剿灭的残余贼徒,想要再次起事却千难万难。” “朕其实也知短时再次起事不能,只不过新法眼下在民间推行如火如荼,这些贼人出言造谣诋毁,未免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万,对新法大不利,对朝堂名声大损啊。” “这……”赵倜面露思索。 “若是旁时,徐徐图之即可,但眼下时刻,朕如鲠在喉,必然要再灭其一次,就算依旧无法彻底覆之,总也要叫其如阴暗之鼠,轻易不敢出门妖言惑众,只会苟延残喘,小心藏伏度日。” “这个……”赵倜伸手摸了摸下巴。 “此种事情若放在朝堂去议,争闹不休,众说纷纭,难有建策,哪会有所结果,何况朕知这明教乃是波斯传过,恐还有什么联络,波斯派人策划,勾连一起生事,让朕心忧不已。”赵煦摇了摇头。 “波斯还有联络,派人前来勾连一起?”赵倜想了想道:“上次臣的奏折提过,明教确实有号龙法王,固定都由波斯所派,意在监察中原明教。” “正是如此……”赵煦看向赵倜:“此事朕为之烦心不已,燕王与明教颇多了解,之前建有大功,可有什么计策解决此事吗?” 赵倜闻言思忖片刻,道:“臣……确实有一策想。” 赵煦忙道:“燕王说来听听?” 赵倜笑道:“陛下,其实想要彻底灭除这种逆教不易,谁也不好保证,但想短时间不叫对方出现倒有个法子……” 他将几天前在军监中所言之事道了一遍,赵煦听完之后目瞪口呆。 赵倜道:“只要朝廷派人假托其名重建中原明教,坐镇大光明顶,待各处自投罗网便是了,就是波斯明教来人,也必然全都抓获,至于各地不来的,直接以明教名义宣称其为假冒,不是真的明教,自然民间无人再信,久而散之。” 赵煦表情略微呆滞,半天才道:“那是不是也可以明教之名,宣说新法好处,朝廷之功,诸官之劳?” 赵倜笑道:“正是如此,待一切稳如磐石,贼寇不敢现形,再撤掉这个明教便是了,以后万一死灰有所复燃,也可随用随取。” 赵煦从案后站起,微微有些激动:“燕王此计堪称绝妙,简直深谋远虑,神机妙算!” 赵倜道:“明教不同佛道,或其他逆教,其内只奉明尊一个,若是换成别教,或者辽国萨满教之类,此计倒没甚太大用处了。” 赵煦道:“哪想其它,朕只忧心明教一宗,但派谁人前往主持此事方好?” 赵倜揉了揉太阳穴:“陛下觉得派谁前往合适……” 赵煦笑道:“自然是燕王前去,明教之前都由燕王主持,计策又是燕王所谋,自然燕王前往才能叫朕放心!” 赵倜心中轻叹,知道此事必然无法躲过,站起身道:“微臣领旨,必不负圣命。” 五天之后,赵倜点了府中一众人等,再将马步军司那些出身江湖之人唤齐,又叫阿朱幽草跟随,集三千军,出东京直往江南而去。 这一路前行,不知几日,至到淮西路境内夜宿。 忽然斥候过来帅帐,说西方十几里外的山下,有不少人燃着火把,未明何事,不曾惊动,返回禀报。 赵倜闻言微微思索,随后点上兵马,前往那处山下观看。 (本章完) 第168章 众魔大会 第168章 众魔大会 待半晌之后,远远看到前方一座黑蒙蒙孤山,山下坳里隐约火光闪烁。 赵倜瞧向旁边朱初一,询问道:“此处山中可有打家劫舍贼寇,占山为王的强盗?” 朱初一身为淮西濠州八玄门门主,虽然武功一般,但八玄门坐地帮派,走的是接来送往广交朋友之路,熟悉地方绿林江湖。 他在马上躬身道:“殿下,这里名唤大孤山,既不险要,也无水林,从来没有匪盗贼寇占领。” “哦?”赵倜道:“看那火光影绰,似乎人还不少,不知从哪来的。” 朱初一道:“殿下,会不会是过路江湖客,行货商贩之流?” 赵倜眯眼观望前方,忽道:“居然有绿灯闪烁,必不是正经行人商贩。” 他眼光好,这时身边也就鸠摩智、韦寒沉几个瞧见,旁人却是看不到的。 那山坳光亮中,有一丛绿油油的光芒,不同寻常灯火的艳红或者昏黄。 鸠摩智双掌合什:“磷光之色,必非善类,只怕是邪魔外道在此聚会。” 众人闻言深以为是,但又未放在心上,此刻不但有军兵在,原本的江湖人足足五六十名,还有童贯、周侗这等好手,不论遇见哪个邪门魔派,都绝无什么忌惮之心。 赵倜点头道:“放轻声音,靠过去瞧瞧。” 随后继续往前,行得大半,就听得嗤一声响,一枚绿色火箭射向天上,蓬地一下炸了开来,映得半边夜空都成深碧之色。 见被发现,苏大粗声道:“殿下,我看一不做二不休,扫荡了这批妖魔鬼怪就是。” 朱初一道:“这大孤山的山坳乃是块窝风之地,只要拦住前方出口,里面想要爬上去逃走却是不易,须本领高强,手下确有真功。” 赵倜随即下令,叫军兵扇面合围过去,然后带着手下这些人从中间迎上。 过不片刻,就见山坳口处立着一只大鼎,鼎中有一道烟气上升,细如一线,却其直如矢,颜色幽绿。 这时周侗思索道:“殿下,这好像是川西碧磷洞桑土公一派的物事,碧磷洞似乎被那什么……灵鹫宫收做手下了。” “哦?”赵倜闻言瞅向那鼎,苏大上前弯下腰来,用火把仔细观察,见鼎足上果然铸有一个“桑”字,乃以几条小蛇蜈蚣之状盘造而成,色泽旧黯,是件古物。 就这时军兵从四周远远兜围过来,往坳口锁上,忽然就看那山坳口黑暗中“呼呼”两声响,金刃劈风,有人要往出冲,却被军兵一排羽箭射回,再没了动静。 赵倜下令道:“封住此处,别叫出人,瞧瞧里面究竟怎么回事。” 随即军兵箭矢齐发,前方开道,短短十几息便占据了坳口。 这时里面的火把灯光灭了大半,传来阵阵怪声,有似狼嚎,有似鬼哭,还有疯言疯语伴随着隐隐约约的低笑。 王承宗道:“公子,这些邪魔外道虚张声势,若真有胆量早便杀出来或者埋伏不动,哪会如此表现。” 韦寒沉也道:“不错,这是怕了,否则怎会浪费此种力气。” 赵倜道:“将火把打亮,全部丢进去,军兵绑火箭,往深处散射。” 下面闻言一起动手,没片刻那坳中便火光冲天起来,只见不少黑影呈现,却是正在纷纷隐藏,有的躲在树下石后,有的攀附山壁岩间,有的往崖上爬去,有的则于洞口之前闪避。 就在此时,左边的一处高坡山洞前有个声音传了过来:“何方帮派,到万仙大会捣乱?当真将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都不放在眼内吗?” 韦寒沉周侗等人闻言都轻轻“哦”了一声,原来竟是三十六洞七十二岛这些旁门左道。 上回从少林寺离开时,寺门外已经见不到这些人,只以为随着灵鹫宫两名剑侍去了天山,没想居然躲在这里开起什么万仙大会来。 韦寒沉看向赵倜,赵倜微微思索,不由一笑。 这些人原本确实开了万仙会,想趁天山童姥功力受损之机商量联合起来对付童姥,解决自身所中生死符,本来该是在洛阳西面,可能因为自家去了一趟少林,梅剑兰剑着急回天山报信,他们才远远躲到了此处。 赵倜点了点头,韦寒沉大声道:“原来是你们这群邪魔外道,什么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一群江湖宵小之辈,还不全现身出来,否则放火烧了此地,想要逃跑的全部射杀。” 那些黑影其实早便察觉不妥,觉得来人不像江湖帮会门派,此刻闻言更加笃定,哪里有江湖人这般说话,沉默半晌,有个声音响起:“听你语音熟悉,不知我们是否见过?” 韦寒沉冷笑道:“去年少林寺外曾经说话,这么短时间就忘却了吗?” 他此言一出,那坳内各处纷纷传来低呼,显然都辨出了韦寒沉的声音。 那人“呀”了一声:“竟是你们,你们不是少林寺的贵客吗?” 韦寒沉道:“亏你还有些记性,这么多人聚在此处干什么呢?” 声音滞了几息,尽量放得平缓客气:“既然有缘再次相见,还请问诸位到底什么身份?” 韦寒沉哼了一声道:“你等还不知道我们是何身份吗?灵鹫宫那两个丫头没透漏一二?” 声音听了尴尬笑了笑,语气愈发低和起来:“我等只知道诸位来历不凡,乃为贵人,与我们这样的江湖草莽远远不同,灵鹫宫的梅使者和兰使者倒也没讲,眼下再次遇见,未免,未免厚脸请教了。” 韦寒沉闻言再次看向赵倜,赵倜道:“无妨。” 韦寒沉大声道:“当朝燕王在此,还不全出来见礼,躲躲藏藏成何体统,谁失了礼数,即刻问罪,大军碾压,尸骨不留!” “啊!”他此言一出,顿时惊呼声不断,原本这些人在少林时就有猜测,猜他们是官面身份,但却没想到居然是当朝的亲王。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用在这些人身上极为恰当,这些人武功高低不同,人品善恶有分,散居独行皆是,不守江湖绿林规矩,我行我素,被称为旁门左道,乃是江湖之中最偏孤的一群人。 这些人并不如正常的门派帮会,有机会接触官府,官府于他们极为遥远,至于庙堂简直好比天上地下。 身处泥泞,随心所欲行事,不敢抬头望九天,宫阙如梦,并非不想看看天空风景,实是内心自惭,敬畏而不敢。 此刻闻言,这些人纷纷愕然,不知所措,一生里从未料到竟有这般遭遇。 随着惊呼过后,死一般的沉寂,韦寒沉冷笑道:“你们这些蛇虫,真想失礼于殿下吗?” 之前声音急促响起:“并无此事,我等……我等立刻出来。” 他一言出口,然后似乎使了个什么暗号,接着就看一处方向升起盏黄灯,跟着别的地方也都各有红黄二色灯火照亮。 不过转眼之间,四面八方的灯笼、火把,松明柴草一一点燃,刚才不知藏在何处,现在忽明忽暗映照,一条条人影闪了出现,火光耀在各人脸上,个个震惊莫名。 这些人男女皆有,美丑不一,僧道并列,既有长须飞舞的老翁,也有云髻高耸的女子,服饰半数怪状,并非全部宋装,有的持有兵刃,也大都形相古怪,说不出名堂称呼。 就看刚才说话之人,正是当时少林寺前的黑风洞洞主乌老大,他隐隐为这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众人首领,此刻脸色极为复杂,纵横江湖几十年,哪遇见过这样事情,做梦都未曾想过。 他看着前方火光冲天,带甲军兵纷纷举着弓弩,斟酌着上前两步,脸上努力堆出笑容,行礼道:“不想竟然是燕王殿下天驾贵临,草莽之人不识礼数,还请王驾莫要见怪。” 韦寒沉哼了一声,目光瞅向后方那些洞主岛主,乌老大见状心中一凛,急忙回身道:“还不都赶快过来给王驾千岁见礼,傻了不成。” 这些洞主岛主确实都在呆怔,以往话语再多的也不吭声,脾气再暴躁的也没了言语,性子再桀骜不驯的也垂眉低眼起来。 个个闻得乌老大声音后不由骤然惊醒,开始或快或慢走上前方,声音参次,行礼道:“草莽之人见过王驾千岁。” 无量剑的左子穆和辛双清也夹在人群当中,两个心中掀起滔天大浪,尤其左子穆,没想到那时上剑湖宫的赵公子竟然是大宋亲王,不由阵阵后悔不迭,暗自叹气不已。 他不比那些偏远地方的洞主岛主,总归在大理治下,与官府打交道次数不少,心中想倘那时知晓对方身份,便举派投靠过去,怕就不会发生身中生死符之事了。 但此刻说什么都已晚了,行礼后不敢抬头,把脑袋深深埋起,脸色忧郁难当。“殿下看这些人……”韦寒沉望向赵倜。 赵倜在马上瞅了瞅,足足一百多号,有的岛主并非一个,而是两人三人,而洞主有的也不止一名,如无量洞就左子穆和辛双清。 而这些人一大部分还都有手下,却没在此处,如果把手下全算上,怕是会有上千之多。 赵倜道:“叫他们挨个上前报名。” 韦寒沉道了声是,然后看去前方:“殿下让你们报上名号,姓甚名谁,都是哪洞哪岛之人。”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朝上亲王想干什么,但看着也不似要直接动手,毕竟对他们这等江湖草莽真要动手,哪里还会询问什么姓名。 乌老大看了眼众人,暗自示意,然后先走出来道:“王驾千岁,草民乃是秦凤路云雾山黑风洞洞主,名唤……乌老大。” 赵倜闻言脸色微沉,韦寒沉在旁喝道:“大胆,在殿下面前居然敢称老大?” 乌老大闻言心中憋屈,哪怕纵横江湖几十年,也没人在他名字上挑毛病,可此刻却是哪怕再憋屈,但眼睛望向前方的队伍,觉得如泰山一般沉重,叫他有些上不来气,便难以升起一丝反抗之心。 “草民,草民这名字是同道叫惯了,就像绰号一样称呼,并非,并非草民在千岁面前故意炫耀。”乌老大低头道。 “这个名字不好,你原本叫做什么?”赵倜这时悠悠开口说道。 他声音极轻不重,但听在众人耳中却仿佛巨雷一般炸响,个个都变了颜色,心说这位朝堂亲王好雄厚的内力! 可他们同时心中也泛起层层疑惑,如果说这位身边护卫之人武功高强情有可原,为何这位自己还修得这么深厚的内功? 只有左子穆苦笑一声,去年赵倜坐着便能几剑之下赢了他,此刻看来却是一日千里,说不定弹指之间就可令他败北了。 他偷眼去瞅旁边的辛双清,辛双清同样一副震惊模样,满脸不可置信。 “王,王驾千岁……”乌老大心中惊骇,脱口道:“草民原本也没什么名字,小时出身贫寒,爹娘未曾取得大号,不过二郎三郎地叫着。” “既然没有大名,本王赐你一个名字好了。”赵倜坐在马上看着乌老大,微微一笑。 “啊?!”乌老大此时觉得对方武功好生高明,这声音在脑中震荡不休,层层叠叠,仿佛山峦回声。 他下意识抬眼望去,只见前方黑马上这位王驾身前仿佛有烟雾笼罩,看不真切,但却不知为何又显得分明,淡淡檀香之气从这位身周随风飘来,竟叫人感觉有如神明一般庄严心生膜拜,不由神情间便是阵阵恍惚。 “你既然出身云雾山黑风洞,本王便赐你一个熊字好了,从今往后你便叫乌熊罢了。”赵倜说道。 “草民,草民多谢王驾千岁赐名。”乌熊浑身一颤,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极为激动,庙堂亲王赐名,哪怕就算是赐个阿猫阿狗阿龟,也比江湖上谁起的无敌霸天或者云雷风电甚么要好上十倍百倍。 自此出外,与人提起,哪个不艳羡,哪个不敬畏?朝堂亲王千岁给起的名字啊,就算几世十几世之下,后人们也不会忘记,他乌家先祖的名字可是大宋亲王开口所赐。 一想到这里,不知为何,哪怕身上武功不凡,却浑似没了半分气力,膝腿一软“噗通”声竟然跪倒在地,叩头道:“草民,草民多谢千岁赐名之恩,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这一时竟然忘记了身受生死符之痛,也忘记了在此开这万仙大会,心中喜悦掩盖住旁的一切事情。 后方众人见状,不少露出诧异目光,乌老大武功高强,性子也向来阴沉自负,手上一口秘练绿波香露刀,舞起来寒气碧光,宛如幽蛇,毒雾弥漫,中者立时剧痛,毒气攻心,从不肯与人示弱,这时居然下跪叩头? 但这些人转念一想,居然被当朝亲王千岁赐名,这若行走江湖之上,该是何等的风光,何样的排场,立刻便都恨不得上前将乌老大薅去一旁,自己代替过去,求个姓名出来。 赵倜见状微微点头,这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人,虽然是旁门邪道,但里面还是有那么几名好手的,这乌老大就是其中佼佼者,他印象之内,此人武功也就比慕容复略微低那么一个层次而已。 他淡淡道:“起来吧。” 乌老大起身,后面一个大头老者急忙窜上前来,也是当日在少林寺开口说过话之人,乃琼州岛五指山赤焰洞主端木元。 他报完名后,赵倜点头,接着后面人逐个上来。 待到左子穆时,弓着身子,不敢露面给赵倜看,赵倜笑道:“左掌门却是越混越回去了,无量剑变成了无量洞,愧对令门祖宗了吧?” 左子穆闻言讷讷:“千岁,千岁所言极是,小人没有本领,愧对无量剑的列祖列宗……” 众人听见不由惊讶,这左子穆竟然认得王驾千岁,他武功平平,怎么会认得这等庙堂之上大人物?一时间心中不由艳羡不已。 等所有人都报完了名姓,赵倜扫过一遍,最后目光落在乌老大身上:“乌熊。” 乌老大忙躬身道:“千岁,草民在。”虽然对方直呼其名,但他此刻又哪在乎这些,他又没有表字,江湖上没那么多说法。 赵倜想了想:“梅剑和兰剑去了哪里?” 乌熊道:“两位剑侍回去缥缈峰灵鹫宫,汇报少林之事了。” 赵倜闻言笑道:“童姥现今如何?” 一听童姥二字,众人脸上变色,有的竟然后退了几步,身子发抖,直是怕得厉害。 乌熊这时重新忆起自己身中生死符事情,顿时面上惨白一片,不过还是道:“草民不知童姥如今怎样了,千岁,千岁认得童姥?” 赵倜摇了摇头,原本就是乌老大无意间发现缥缈峰上的反常之处,推测天山童姥可能出了问题,判断童姥受伤或无暇他顾,正是摆脱其控制的好时机,所以才召集了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开万仙大会,商议对付天山童姥之策。 他道:“我却是与童姥不识,但看你们在此地开大会,不是商议如何对付童姥吗?” 众人闻言都不自禁发出“哦哦”声音,显得心情甚是激动,有的惊惧,有的愤怒,有的惶惑,有的惨痛,更有人发出“呜呜”似乎悲咽。 乌熊道:“千岁,千岁果真不识童姥吗?” 韦寒沉喝道:“你敢质疑殿下的话?” 乌熊急忙道:“不敢,不敢,草民失口,还请殿下恕罪,草民等人实在是对……童姥惧怕过深,才,才……” 赵倜点头:“这我倒是知道,你们受尽了天山童姥的凌辱荼毒,实无人生乐趣,江湖英雄豪杰闻之,无不扼腕,你们开这大会不就是想要奋起反抗吗? 众人面色不觉一变,但随即却又垂头耷脑起来,乌熊苦笑道:“没想江湖小事,千岁竟也知道,实在是我等本领不足,才,才……” “不就是那生死符吗?”赵倜淡淡道。 此言一出,众人再次变色,不少身体瑟瑟发抖起来。 童姥用生死符控制他们做事,这符发作起来会先觉得全身奇寒,仿佛身处冰窖,骨髓都被冻住,冷得牙关打战、浑身颤抖,紧接着又会酷热难耐,像置身火海,五脏六腑似被烈火焚烧。 这符还会扰乱中符者的内力运行,使内力在经脉中四处乱窜,如同无数根针在经脉里乱刺,经脉胀痛、气血逆行,还冲击脏腑,针刺般的疼痛,直如万蚁咬啮。 每次生死符发作痛苦难以忍受,而且发作过后,中符者身体会极度虚弱,四肢无力,仿佛大病一场,需要长时间调养才能恢复些许元气,但只要生死符未除,下次发作还会面临同样的痛苦。 “千,千岁也知生死符……”一想到此符可怕之处,乌熊不觉牙齿竟有些打战,说话也不利索起来。 “本王自然知道。”赵倜思索道:“不过此物似乎一个月左右就得服次解药,如今梅剑兰剑不在你们这里,到时犯病你们如何自处?” “二位剑侍这番走得匆忙,临行时多留了几个月药,而草民之前发现缥缈峰似有不妥之处,所以才敢与众位洞主岛主远远离开西面,跑来这里一起商议摆脱童姥之事……”乌熊一咬牙,全盘说了出来。 “摆脱童姥……”赵倜摇了摇头:“所谓摆脱童姥就是摆脱生死符,可即便你们联合一处,趁着缥缈峰不知发生什么变故时,杀了上去,哪怕就算是擒捉住了童姥,便一定会解掉生死符吗?” “这……”乌熊脸色有些不太好,此事他和这些人也商量过了,其实根本没有完全把握,只不过实在忍受不了生死符的折磨,拼命搏上一次而已。 那些洞主岛主都长吁短叹起来,其实刚才商议半天,就是怕此番即便能攻上灵鹫宫,但却解不了生死符。 赵倜看这些人表情,不由淡淡笑道:“生死符……本王倒是有些办法。” 这些人闻言,不禁露出震惊神色,一起望了过来。 (本章完) 第169章 黑玫瑰,香巴拉 第169章 黑玫瑰,香巴拉 大理,善巨郡以北,吐蕃以南的连绵高山。 此刻春暖开,树木葱绿,清风袭人。 苦梵寺前,一名身形干枯的老和尚,穿着灰旧僧衣,坐在一块青石之上,正在给山民们讲经。 这些山民有樵夫猎户,有采燕客,有山那边过来的蕃人。 木婉清也在听经人群之中,她一袭青衣,黑纱蒙面,眸如清水。 老和尚说的是大智度经,据他所言,大智度经乃为佛祖于灵鹫山法会,给护法神众、神道精怪、异类精灵传授的修行法门。 此法门由龙树菩萨细解,阐述般若智慧教义,再被阿难尊者整理为大智度经和大智度论。 佛所讲述为经,菩萨所讲为论。 但若菩萨所说之法得到佛陀认可,法会中以佛陀的智慧加持进行宣说,内容与佛陀的教法完全契合,本质上是佛法的体现,亦可称为经。 所以大智度经虽然有经有论,但合称为经,佛所说的本经字数极少,龙树菩萨本论则多一些。 老和尚经论都说,每每说一句经,讲十句论,山民们听不懂经,却能听懂几分论,论就如真经之解。 木婉清听得很认真,老和尚共讲了十句经,百句论,讲完之后,山民渐渐散去,她依然坐在那里不动。 老和尚看着她道:“木施主有宿慧之根。” 木婉清摇头道:“大师,我可不想出家。” 老和尚笑道:“谁说有慧根便得出家?修行不分庙外庙内,不分俗世空门。” 木婉清眨眼道:“大师,我知道了,可以在家中修行。” 老和尚道:“木施主,黑马可曾去朋友之处取回?” 木婉清摇头:“须过一阵再去,母亲总难商量,不许我下山,但她又时常念叨要往大理城,说再暖和些就往那边走走,我正好去宋国取马。” 老和尚点了点头:“黑马不凡,养在山中最好,莫叫流落外方。” 木婉清疑惑道:“大师,黑玫瑰不是一匹野马吗,有何不凡?” 老和尚微微闭目:“传说香巴拉国有黑马似墨玉,目如宝瑙,蹄若曜石,奔跑如云,来去似风,神异有不凡之处。” 木婉清惊讶道:“香巴拉国?那不是传说中的刹土净美之地?不过黑玫瑰确实和别的马不太一样,它的眼睛都是纯黑的颜色,我才起名黑玫瑰,难道真是来自香巴拉安乐净土之国?” 老和尚道:“但凡完美之地,理想之国,神秘净土,无痛苦烦恼,和平安宁,皆为香巴拉,非一定是阿弥陀佛的净刹国土。” 木婉清有些听不懂:“大师,黑玫瑰……来自这样的美好地方吗?” 老和尚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老僧只是猜测,但若猜测为真,那最好不叫其沾染外界凡尘,还让它回归这片大山之中,保其一份挚真。” 木婉清思索道:“我会将它带回来的,还请大师放心。” 老僧从青石上起身:“木施主,此事记得便好。” 看着老和尚缓缓进入寺里,木婉清发了会儿呆,然后往家的方向走,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想了片刻,踏上另外一条朝山内去的小路。 没多久时候,她来到一个景致幽美的地方,在此驻足,这里是她以前经常和黑玫瑰玩耍之处。 只见山溪翠林,鸟儿歌唱,时不时还有兔子从草中钻出,一切安宁美好。 木婉清坐在小溪边,看着溪中鱼儿嬉戏,虾儿拱水,感到有些迷惘,她眼前出现赵倜的身影,不由面纱之下轻轻咬了咬唇。 即便过段时间和母亲去往大理,母亲也不会轻易叫她前去宋国,或者随同她一起,或者难免留下书信独自而走,但母亲势必又会随后追赶。 她思来想去,正在心中纷乱之时,忽然听见隐隐约约的急促脚步声音传来。 抬头瞧看,就见远处从那山深的地方,跑过来一条身影。 这身影初入眼时很快,但渐渐却不知为何竟然慢下,开始有些脚步蹒跚。 木婉清看这人是名中年男子,穿着颇为古怪,既不是山中装束,也与山外有所不同,长袍大袖,颜色旧黯,腰间扎着极宽的带子,颇有几分累赘之感。 这人望见木婉清,忽然大呼起来:“救,救命……” 木婉清以为他被什么狼虫虎豹追逐,急忙站起,“嘡啷”一声拔出了长剑。 “救救我……”这人跑到小溪对面,木婉清瞧到他后面其实并无猛兽,不禁颦了颦眉。 但就在此刻,她忽然发现这人的容貌竟然与刚才初入眼时不同,仿佛老了十年不止,刚刚还是黑须,现在竟是有些斑白起来。 “我,我……”这人对着小溪看了下自己面貌,然后再望向木婉清,脸上全是恐惧和慌乱。木婉清退后一步,眼中寒光闪烁:“你是什么人?哪里来的……” 这人容颜肉眼可见继续衰老,流露出绝望的神色,表情也变得有些呆滞。 木婉清剑横胸前,看着对方的眉毛都开始白了起来,不由再退后了两步:“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人露出苦笑,嘴里喃喃地道:“你知道长春谷在哪里吗?我,我回不去了……” “什么长春谷?”木婉清面纱之后全是警惕。 “不老长春谷啊,我,我跑出来却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这人容貌已经变成七八十岁模样,全是皱纹,身形都佝偻下来。 木婉清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心中暗想,莫非是什么旁门左道之人,练了什么邪功走火入魔不成? 她刚要放出袖箭试探,就看小溪对面这人忽然大叫了一声,张嘴吐出满口牙齿,然后顺着小溪朝下面踉跄跑去。 木婉清犹豫了几息,然后在溪水这一侧慢慢跟随。 小溪最下是处缓坡,溪水顺坡流淌,坡那边却有个断崖,就看这人到了断崖之旁,身子摇摇欲坠,仿佛都已经站不稳当。 木婉清见状不由开口道:“别走了……” 这人身体不稳收不住步,强自回头瞅了木婉清一眼,却已是垂老不堪,足像百岁之龄,接着晃了几晃,便直往崖下跌落而去。 木婉清愣了愣,越过小溪,来到山崖之前,微微探身张望,只看那崖底雾气缭绕,猿猴啼鸣,哪里还见什么影踪…… 淮西路,大孤山,黑云遮月,灯火昏黄。 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全是一脸震惊神色,有人身体甚至在微微颤抖。 赤焰洞洞主,大头老者端木元深深吸了一口气:“千岁有办法解除生死符?” 东海恶浪岛岛主程玉清声音颤栗:“千岁,千岁神功盖世,莫不是真有对付生死符的办法?” 乌熊这时表情也大变,有些涨红激动:“你们胡言乱语什么,怎可大逆不道怀疑王驾千岁,没听千岁刚才说有办法吗!” 这时剩下的洞主岛主纷纷脸露期盼,有几个久受生死符折磨,心中急迫的,竟然上前几步跪倒在地,口中道:“王驾千岁,还求王驾千岁给草民们解符,草民们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倜坐在黑玫瑰之上,点了点头,他确实有办法解除生死符。 生死符是逆运真气,将刚阳之气转为阴柔,使掌心中发出来的真气冷于寒冰数倍,将液体凝结成冰打入敌人体内。 而这片薄冰之上,附着阳刚内力阴柔内力不等,有时三分阳、七分阴,或者是六分阴、四分阳,虽只阴阳二气,但先后之序既异,多寡之数又有不同,随心所欲,变化万千。 想要彻底拔出生死符,正常唯有天山六阳掌,再配合灵鹫宫的医典,以掌握每一片生死符阴阳虚实几分迥异,制出解药,方可完全根除,不然寻常解药只是缓解短时间症状,并不会真的治好。 但这是正常祛除生死符的方法,赵倜自少林寺返回东京后,想出了另外一个根治生死符的办法。 这个办法说出来其实很简单,但就算是童姥也做不到,那便是直接以北冥神功,吸了生死符上的真气,然后再以幻阴真气化掉生死符产生的阴寒。 他虽然没练北冥神功,但却可以用小无相功催动北冥吸收同源内力,直接吸去附于生死符的内力,然后用幻阴真气化掉中符者体内的阴寒气息。 “本王确实有一个办法可以拔除你们体内的生死符,但是……”赵倜缓缓道。 这时前方众人都表情焦急,一听赵倜再次肯定可以彻底除掉生死符,不由激动不已,可听对方说出“但是”二字,又有些疑惑患得患失起来,似乎生怕这件事情有什么问题做不到。 “王驾千岁,但,但是什么……”乌熊在一旁小心翼翼询问。 “但是并非只要施为就立刻可以解除……”赵倜摇了摇头:“生死符哪里有那么简单,若那么容易拔掉,童姥也不会以此为手段控制你们了,何况你们人多,需一个个来治,也是要些时日使用的。” “千岁,是……需要一定的时候吗?”乌熊闻言非但没露出失望,反而眼神愈发热烈,赵倜这般说他才更为相信,如果直接拿出什么药物,告诉他们喝了后立刻就把生死符解决了,那他心中却是断断不敢信任的。 这时众人也都露出喜色,显然与乌熊都是同一个想法。 赵倜点头:“确实须要一定时间,此事需本王亲自动手,你们这么多人,只怕我一个月方才能全部治上一遍,至于拔出,大概得一两年时间,但此期间,你们生死符还可能会发作,但绝不会有以往那般痛苦,更不会致命,而若有本王在身旁,还可给你们消除痛苦。” “竟是王驾千岁亲自动手?”乌熊惊讶道,他们一百多号人,挨个医治,只用一个月时间其实已经超过他的预期,他以为还不得治个一年半载,才能都治疗一遍,而一两年时间彻底根除,更是完全没有话说,那可是生死符,一两年就能治得痊愈,都乃是侥天之幸了。 众人相互望去点头,接着一起行礼:“草民们请王驾千岁降恩,医治生死符,草民等人愿意俯首听命,任千岁差遣,万死不辞!” 赵倜闻言笑了笑,然后看向乌熊:“本王瞧你隐隐为首,就在此处先给你治上一治,其他人随本王南下,路上逐个治疗。” 乌熊闻言大喜,再次跪倒在地:“草民多谢千岁。” 赵倜点了点头:“起来吧,给本王瞧瞧。” 乌熊爬起身,将绿波香露刀往身后抛去远远,然后朝着赵倜马前走来。 (本章完) 第170章 生死符,光明顶 第170章 生死符,光明顶 赵倜看乌熊到了近前,一脸期待站立,轻轻下了坐骑,然后抬指往对方肩上一搭。 乌大只觉得身子猛然一震,一股强横内力直接进入到体内。 赵倜用小无相功催使北冥真气,搜索对方身体中的生死符。 生死符是童姥以逍遥派内力化生而成,天山六阳掌对其相生相克,这时他放开北冥真气,感觉到对方督脉之中,一道气息快速而来。 这道气息极为阴寒,极其霸道,穿经过脉直接扑奔,乌熊立刻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呼。 “找见了。”赵倜淡淡道:“找到生死符所在了。” 众人在前方闻言都松下口气,能这么快就找到生死符,看来这位王驾千岁肯定有办法对付此物。 乌熊不敢说话,他此刻感觉身体之内仿如万针穿刺,简直难以忍耐,便是气息都有些喘上不来,似乎将要经脉破裂而死一般难过。 赵倜这时觉察生死符真气已经到了近前,运用北冥神功微微一吸,竟然将这真气吸走了半数,那真气少了一半,乌熊顿时体内一轻,不再那般痛苦,感到身体莫名地竟然轻快许多。 赵倜收回手道:“现在如何?” “王驾千岁,千岁果然能治这生死符!”乌熊大喜过望,险些再次跪倒在地。 赵倜道:“我再给你化解寒气,这生死符入体之后,会留下一抹寒毒,即便生死符不存在了,这寒毒早晚也还会生出是非,不过消除并非一蹴而就之事,二者须得一两年工夫才能彻底。” 乌熊这时只觉得心中满是光明,别说一两年时间,就算再多一些也无妨,总比每次犯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得哀求解药,被生死符跟随一世要好上千倍万倍。 “还请千岁施为,草民愿意鞍前马后为千岁效劳,纵死无怨。”他大声说道。 赵倜笑了笑,这番改用幻阴真气进入对方体内,然后顺着经脉搜索寒毒,这比之前北冥神功强吸生死符要慢上许多,待找到那寒毒之后,他以幻阴真气一卷,立刻将寒毒包裹了一半,收进自己体中。 他其实也能够一次治好生死符,不过眼前人实在太多了,他吸了生死符后,要以小无相功催动北冥神功转化生死符上的真气,一个两个还好,一百多人却是个庞大数量,全部吸来负担太重,这和直接吸收内力转化不一样,说不定得多久才能融合完成。 而且这些人本为旁门左道,都是桀骜不驯肆意妄为之辈,若非心中忽生念头想收到手下使用一番,而生死符的真气与寒毒也能增加自身内力,他并不会轻易给这些人解符。 但既然想使用,就不得不留些制约的手段,生死符要慢慢解才好,否则直接解除了,不好说有没有人会阳奉阴违,甚至偷偷跑掉。 “暂时可以了!”赵倜这时收回胳膊,沉吟道:“以后最好每隔一个月来本王这里再治一次,若是没有医治,生死符依然会发作,但却不会有之前痛苦,但不能长时间硬捱,久之折损经脉,不要超过三月之数,否则本王也没有办法,按此治疗,一两年间便会全部治好。” 众人闻言大喜,望向赵倜目露敬畏神色。 端木元道:“王驾千岁,那我等便跟随王千岁而去,一切以千岁马首是瞻。” 赵倜点了点头:“我正好奉旨前往江南一趟,你们倒也能帮上些忙,说不得……还能立下些功劳,到时上达天听,有无穷好处。” 众人闻言愣了愣,随后都喜出望外,纷纷行礼道:“全凭千岁做主!” 赵倜道:“那便随本王前去营帐歇息,不必在外餐风露宿。” 说完他上了坐骑,向大营回返,这些人坠后跟随。到了营寨叫韦寒沉负责管理这些人,待安置完毕,赵倜在帅帐内开始化解体内那半数生死符真气。 这真气是童姥的内力所结,不同于吸收其它同源真气,按部就班同化,着实费了一般力气,才将其转化完成。 天亮之后继续出发,过长江之后先奔江宁府和杭州,在两地分别住了几天,打好招呼,接着直去歙州。 到歙州进入州衙,然后开始布置此番事宜,此刻那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才知道这位亲王殿下想干什么,竟然是要再设明教,重立光明顶。 他们虽然都是旁门左道,有的住于偏远,甚至不在大宋境内,但对明教却多少知道一些,去年明教被朝廷扫平之事也有耳闻,这时未免有些惊疑不定。 赵倜看着这些人:“此番乃为国事,要立新明教,清除前明教余孽,你等便都做明教手下,本王随后分派你们教内职务,一切按明教规矩行事。” 赵倜已经将这些人生死符治疗了大半数,这些人闻言自无反对,没想居然还混得一个明教身份。 随后再耽搁两日,准备一应上山物品,开始前往羽山搁船尖大光明顶。 至到了光明顶之上,早不复当初巍峨辉煌,处处破败不堪,杂草乱生,去年一场刀兵之后,这里再无人前来,被野兽飞鸟觅为巢穴。 赵倜下令收拾打扫,军兵一起动手,用了三天时间才恢复当初八分样貌。 接着他坐镇大光明殿,开始封授四大法王,五大散人等教中一应掌权职务。 其中韦寒沉继续做白衣蝠王,鸠摩智做金鼻象王,鸠摩智很不喜欢这个称呼,但是没法子,只能听命。 周侗做撼山虎王,王承宗做摇海蛟王。 五大散人殷木长占第一位,自上次赵倜在狱中与他言说一顿,他又看见元小仙之后,心中已然动摇,这番出京来江南,赵倜再次去了军狱,收降了对方。 他一直想将殷木长纳为手下,除了对方是个忠耿之人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听韦寒沉说殷木长和紫海龙王霍玲珑关系不错。 霍玲珑在中原明教二十年,只和搬山猿王还有殷木长谈得来一些。 而霍玲珑是不是真回去了波斯,还会不会再来中原搅风搅雨都不好说,所以将殷木长收降,下一着先手,若有可能,霍玲珑倘若回返,埋伏对方一道。 其他四名散人则由白战、苏大、鱼二、朱初一担任。 至于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则封为一百零八星将,于教主麾下听命。 接着又给众人发下明尊经书,叫众人熟读,知晓明教教义,一切都按明教习规行事。 随后传信两浙路两江路等地府州衙门,叫其放出消息配合,只言明教并未彻底覆没,已然重新起势。 再暗中令韦寒沉阳云冲等知道接头信息之人,往各地布下明教暗号,试探与那些潜藏的教徒见面。 如果见不到对方,就留下消息,说旧日法王散人重聚光明顶,再建明教,让各地坛主教徒前往汇聚,共谋大事。 (本章完) 第171章 龙象般若功 第171章 龙象般若功 果然,仅仅过了半个月,便陆陆续续有各处明教残余来投。 其中不乏坛主之类的地方执事高层,去年大宋官军清剿之时,这些人见势不好躲了性命,眼下却开始蠢蠢欲动。 这些人武功未必多高,但对教义极其熟络,以光明之义极能蛊惑人心,在民间擅长蒙诱百姓,论起真正危害,即便是法王散人都不能够与之相比。 除了这些人外,竟然还有一些江湖匪类绿林贼寇,也过来归附,无非是早被朝廷下了海捕公文,通缉在案的罪徒,想加入明教对抗朝堂,干些大事,捞些好处。 但凡来的,全部捉拿关押,尤其那些明教的漏网之鱼,抓获后审问,叫其招供当地还有多少教徒隐藏,列出名单,一并发去其所来之处的府州衙门,进行查找然后擒捉。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渐渐已至春深时候,羽山中风光大好,光明顶上欣欣向荣。 各地此刻都抓捕得差不多,山上也再没什么人过来,看着这次事情将要结束,赵倜下令开山珍野味宴,在光明大殿排筵庆祝。 山珍皆是这羽山内的茸菇芝蘑等物,野味则是下面人费几天工夫打的飞禽走兽。 光明殿里足足摆了两百来张桌案,分配左右两侧,除了周侗白战人等,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也都在其中。 赵倜端坐最上方,中午时分,宣布开席。 待得刚刚饮用没多久,忽然山下巡逻军兵进殿禀报事情。 这些军兵都穿着明教教徒服饰,胸前一抹白色火焰犹为显眼。 赵倜放下酒杯询问,军兵行礼道:“教主,山下来了一女三男,行迹可疑,远远的观察山上良久,盘桓不去,最后女子过来询问我等殷散人可在山顶。” “哦?”赵倜瞅了眼旁边坐着的殷木长,道:“这一女三男何等样貌?” 军兵道:“男子穿着古怪,不似中原装束,相貌也有迥异,倒似……胡人一般,女子身着紫色衫裙,纱巾蒙面,瞧不见具体模样。” 赵倜闻言不禁微微一笑,紫衣女子,又蒙面容,在山下询问殷木长,莫非是霍玲珑回来了吗? 他看向韦寒沉,韦寒沉道:“教主,十有八九是那叛逆霍玲珑从波斯回返了。” 赵倜点头道:“三男又该是何人?” 韦寒沉思索道:“大抵是波斯总教的圣火使者,当初霍玲珑初到中原明教任法王时,就是圣火使一路护送而来,携带总教那边文经信物。” 赵倜道:“我之前看霍玲珑武功很高,你不及她,这圣火使难道还要高过霍玲珑吗? 韦寒沉摇头:“当初自然是高过的,但霍玲珑在中原明教二十年潜心修习武功,属下觉得此刻未必便比圣火使弱。” 赵倜想了想:“这圣火使用什么武功?” 韦寒沉道:“当初曾在教内演示过一番,也曾与人切磋,乃为波斯一些秘传功法,还有圣火令武功。” 赵倜道:“圣火令武功?” 韦寒沉道:“他们的武器乃是圣火令牌,其上刻有武学,乃是山中老人霍山所创,以此令命名。” 赵倜微微回忆,明教的圣火令上确实有武学存在,令牌共十二枚,其中六枚刻着武功,另外六枚刻的是明教教规,为霍山所铸,波斯明教教徒据圣火令上所刻文字修炼,使教中很多人武功大进。 霍山创造的乃是圣火令武学,并非乾坤大挪移,他不是乾坤大挪移的始创之人。 乾坤大挪移是波斯早年一位未知名的高手所创,但这位高手也只练到第六层,第七层是其靠想象推演而出,自己都未练成。 赵倜点头:“既然紫海龙王携圣火使者到来,中原明教理当迎接,殷散人……” 殷木长已经听到两人对话,此刻感觉头皮发麻,知道赵倜想拿霍玲珑,但既已投靠,无可奈何,起身道:“教主。” 赵倜道:“殷散人去迎一下霍龙王吧。” 殷木长道:“是,属下现在就下山去接霍龙王。” 赵倜又看向阳云冲:“阳旗使也一起前往,故人多点,霍龙王见了心中高兴,务必将霍龙王请到山上来。” 阳云冲也起身称是,两人心中明白,派去熟人,是叫霍玲珑放下警惕,能安心跟随上到光明顶。 此刻山下绿树荫底,霍玲珑正望向巡山教徒,若有所思。 她是去年得到明教覆灭消息后,才转回波斯总教的。 到波斯总教将事情禀报,波斯总教经过一番思量,在春初之时派了三名圣火使与她同来中原,打算重新建立明教。 但等她到达中原之后,却听说明教似乎依旧存在,便四处寻找明教教徒留下的暗号信息之类,得知原来竟有法王散人未死,已经在大光明顶复建了中原总坛。 霍玲珑心中疑惑重重,不知道究竟是哪个法王散人还在,更加纳闷的是谁当了明教教主。 然后她便带着圣火令隐雷、流风,冷月三使,匆匆来至羽山,想探听一下情况,到底是不是真的旧日之人重新建设教场。 她在山下观察良久,看巡山教徒穿着打扮与以往并无不同,口中也念经文,脸上也带虔诚,似乎并无什么不妥,这才现身询问殷木长可在山上。 她知道当时殷木长被太叔定乾派出做事,心内琢磨可能躲过官兵围杀,一问之下果然在此,便叫教徒上山传递消息。 这时就看蜿蜒山路上匆匆下来两人,其中一个白眉如雪,行走似风,年岁不小,另外一个则是名二十多岁的青年,步伐矫健,身形有力。 两人她全认得,一个正是殷木长,另外一个则是五行旗锐金旗的副旗使阳云冲。 她身后三名圣火令使此刻用波斯话低语询问,霍玲珑微微点头。 殷木长行至近前,大声道:“原来真是龙王归来,我听教徒禀报心中便有猜测,果然如此。” 霍玲珑戴着面纱,瞧不见表情,她冷冷道:“散人,这光明顶怎么回事?中原明教不是被宋庭给攻灭了吗?何时又立起总坛?” 殷木长摇头道:“自去年猿王豹王反叛偷袭教主,被官军捡了个便宜后,中原明教各地起军皆败,不少都潜藏起来,年后方才联络,我与蝠王等人商议不短时间,决定回来光明顶重建明教。” “白衣蝠王?”霍玲珑皱了皱眉:“他还没死吗?” 殷木长苦笑道:“龙王,我听蝠王说过你二人之前打斗事情,并无私怨,都乃为明教,实在不算什么。” 霍玲珑哼了一声:“话虽如此,但他为何不下山接我?” 殷木长摇头道:“还不是上回被龙王你打怕了,不敢见你,怕你看到他生气,直接大打出手。” 霍玲珑淡淡道:“还算有些自知之明,上回他居然敢算计于我,真是胆大包天!” 殷木长陪笑道:“龙王还请上山吧,此刻光明殿内正开筵席,所有人都在,喝酒商议事情。” 霍玲珑沉吟道:“如今哪个做教主?为何没有派人知会总教那边?” 殷木长道:“新教主龙王倒也认得,不过还容老朽卖个关子,龙王上山后一见便知。” 霍玲珑冷哼一声:“是左使吗?新教主可并非有圣光令就能接任,还须会乾坤大挪移。” 殷木长点头笑道:“教主确实学得了乾坤大挪移,而且已经练至了第四层。” 霍玲珑瞅他一眼:“我却要看看,哪个学得了这门神功,居然还练到了第四层之高。” 殷木长闻言,急忙伸臂道:“还请龙王上山。” 霍玲珑背着双手,对身后三名圣火使用波斯语说了几句,然后朝山上走去。 到了山顶,只看变化不小,殷木长解释道:“去年官军偷袭,破坏许多,都是重新修整过的。” 霍玲珑道:“明尊尚在入定,须得二十六年后方能携光明普照大地,那时方好起事,可教中无人听我劝说,争权夺利,着急举事,否则固守此处,又怎会被官兵轻易击破?” 殷木长闻言点头:“却是龙王真知灼见,中原明教疏忽大意了。” 这时走到了殿前,霍玲珑抬头看去,只见一方崭新的描金扁额悬于上方,书写了大光明殿四字。 她端详几息,想想了,迈步走入进去。 此刻殿内所有人都放下手中杯筷,一起张望过来。 霍玲珑面纱之后露出惊讶,没想到里面竟然这么多人,可左右瞧看,实在是没有几名认得,但这些人却又不似普通教徒,个个自有一番气势,江湖气息浓重,也不知这新教从哪里招收而来。 她看这些人目光似有些不善,心中未免便是一跳,朝着最前方那教主所在位置望去,不由愣了愣:“是你?” 赵倜坐在椅上微微一笑:“龙王归来,可喜可贺,蝠王,还不赶快给龙王安排位置坐下,与众人同乐。” 韦寒沉这时站起,皮笑肉不笑看着霍玲珑道:“龙王还请上座,以龙王身份应该排在头里,坐于我之前才好。” 霍玲珑眼珠转转,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不知当时在杭州西湖畔黄妃塔与自己打斗的少年,怎么就成了新一任中原明教教主。这时后面三名圣火使者发现她有些不对劲,开口询问,霍玲珑摇了摇头,用波斯语道:“无妨,待我问问。” 赵倜在上方见状道:“这三位是总教使者吧,因何躲在龙王身后,不过来见礼?” 霍玲珑闻言顿时火起,波斯总教使者身份尊贵,向来过往中原都被尊贵客,不说和中原教主平起平坐,可也从未有见礼一说。 她淡淡道:“我记得你,武功不错,但你原非明教中人,因何竟做了教主?” 她话音落下,王承宗在一旁喝道:“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和教主这般说话,还不赶快赔罪,祈求教主宽恕原谅!” 霍玲珑闻言拧了拧眉:“你又是哪个,敢与我这般大呼小叫?” 王承宗冷笑道:“我乃明教四大法王之一,动海蛟王是也!” “你是动海蛟王?”霍玲珑闻听便是明白,对方必然顶替了自家法王的位置。 “怎么,你这胡女不服吗?莫非此番回来还想夺我法王之位?”王承宗道。 “法王还有何人?”霍玲珑面纱之下脸色阴沉似水,目光往前扫去。 韦寒沉道:“叫龙王见笑,在下依然是白衣蝙王。” 鸠摩智双掌合什,容色颇苦:“吾乃金鼻象王。” 周侗淡淡道:“我是撼山虎王!” “好好好……”霍玲珑冷哼:“那左右二使在哪里?” 童贯在赵倜身后讪笑道:“左使在此!” 阿朱抱着水晶壶,弱弱地道:“我是右使。” “你们……”霍玲珑此刻有些怒火攻心,这些人看着个个对自己不善,分明都没把自己放在心上,没把总教来人当做一回事,还算是明教吗? 赵倜这时笑道:“龙王,见本座麾下如何?可不比之前的明教更加兵强马壮?” “你们,你们算什么明教!”霍玲珑怒道:“没有波斯总教同意,中原明教不得擅立教主人等!” 赵倜脸色一沉:“龙王,此话便不对了,本座持有教主信物,又会乾坤大挪移,你敢说本座不是教主!” “你,你得到波斯总教认可了吗?你称为教主,总教可知一点分毫?”霍玲珑恼火道。 “哼……”赵倜看他一眼,冷哼道:“波斯总教?波斯总教算什么东西?从今往后,天下只有一个明教,那就是中原明教,什么波斯总教……只怕早便势微,自身难保了吧!” “你……”霍玲珑闻言神色大变,波斯总教确实现在情况不太好,被其它教派围攻打压,境况早就不如全胜时期。 “你敢辱没总教!” “若非波斯太远……”赵倜微微一哂:“本座倒觉得波斯总教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这时两侧众人看着霍玲珑和那三名圣火令使,都摇头晃脑,笑了起来。 霍玲珑脸色铁青,那三名圣火令使者也知不对,刚要有所动作,就听得“砰砰砰”连续响动,大殿的门窗竟然全部关闭起来。 赵倜看着霍玲珑:“龙王,臣服于本座,还给你法王位置,宽恕你刚才不敬之罪。” 霍玲珑神情大变,火烧顶门,暴怒道:“你这是假明教,是伪教,是亵渎明尊,我要以教中大规罚处你这异端!” 她说着,身体如同一条暴龙,劲气崩发,“呼呼”做响,直向赵倜冲去。 后面三名圣火令使也跟着朝前冲来,虽然他们听不懂霍玲珑和赵倜话语,但却已经看出眼前情形极为不对,关门关窗,这是要对付他们的征兆。 霍玲珑鲁莽暴躁,没有和他们开口提醒,不过既然霍玲珑奔向上方之人,那么肯定乃是首领,此刻殿中人多,想安然逃脱,只能抓住此人威胁。 赵倜坐在案后露出一抹笑容:“龙王要做无谓的挣扎吗?” 霍玲珑心中恼怒至极,哪肯答话,脚下加快,可距离赵倜还有一段距离之时,鸠摩智斜刺里冲了出来:“龙王,叫贫僧领教一下你的高招。” “金鼻象王?”霍玲珑吼道:“你有何本领居然敢称象王?给我去死!” 鸠摩智闻言不乐,他才不想叫什么象王,虽然象在佛宗之中乃是大力雄伟与智慧之意,可金鼻是什么玩意?哪只象会长只金色的鼻子! 霍玲珑一掌拍来,隐隐挟带雷鸣之音,鸠摩智道:“来得好!” 他这时武功自去年又有精进,原是心境变化,一破一现,一灭一生,无论内力还是各种功法,都非往昔可比。 他看霍玲珑仗力硬冲,便也一掌迎上,“轰隆”声暴响,两人衣袂翻飞,各自气血翻腾,霍玲珑面纱之下神情顿时极为难看。 她本以为对方不过草台班子而已,韦寒沉武功不及她,居然还能继续做法王,应该除了赵倜之外再没什么高手,都是江湖三流角色,可这一掌却叫她大吃一惊。 鸠摩智这时一字一句道:“竟是龙象般若功,龙王从哪里学来的金刚宗护法神功?” 龙象般若功是吐蕃密教金刚宗的至高无上护法神功,共分十三层,据说此功每练成一层都可获得龙象之力加持,掌力强悍,凶劲无。 但此功讲究循序渐进,毫无修行门槛,纵是下愚之人亦可修成,但修炼起来极为耗费时间,越往后越难。 以普通常见的学武天资而论,从第五层往后,每练深一层往往需要至少三十年以上苦功,而且层层叠加翻倍,想要全部练成,理论上需要千多载方能达至最高境。 就在前些年,金刚宗有一位高僧天资惊人,将这龙象般若功练到了第九层,然后收势不住,继续勇猛精进,待练到第十层时,心魔骤起,无法自制,狂舞七日七夜,自终绝脉而死。 所以此功前十层可以明确,后面三层境界,至少眼下等于推演猜想。 鸠摩智身为吐蕃护国法师,大雪山大轮寺明王,自然认得此功,不过他大雪山的宗派和金刚宗并非和谐,所以他不会此功,只是识得。 “贼和尚,要你管!”霍玲珑此刻已经暴躁无比,两掌朝鸠摩智打出,雷声轰轰作响,然后借势就想冲去赵倜前方。 赵倜饶有兴致看着霍玲珑,波斯总教什么的其实不重要,他一直想擒捉霍玲珑是为了这龙象般若功。 此功威猛无比,阳刚至极,从第二层开始,每升一层掌力翻倍,真不知练至极致会有什么样的威力。 “异端,纳命来!”霍玲珑大吼出口便想前扑,但鸠摩智一记火焰刀劈过,硬生生再次阻住了她的脚步。 后面三名圣火令使也被韦寒沉、周侗、王承宗拦住,但这三人武功怪异无比,尤其联手之下,极难攻破,韦寒沉这时道:“诸位还等什么,又非切磋比试,都上来抓住再说!” 他话音落下,那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主纷纷怪叫扑上,只是眨眼间就将这三名圣火令使笼罩其中。 那边霍玲珑根本战鸠摩智不下,她虽然练得龙象般若功至第九层巅峰,但总是并非第十层,后世也就只有金轮法王一个才练到第十层,能够和五绝等人抗衡。 鸠摩智这时神威大展,火焰刀与拈等指法纷纷使用,一时间叫霍玲珑寸步难进。 霍玲珑这时处在龙象第九层巅峰,实际内力其实已经超过了第九层,只是跨不过十层的门槛,而且她并非独练此功,还有霍山的独门功法加持,并非只是第九层龙象的功力,可就这般却还是攻不破鸠摩智拦截之力。 她此刻心中怒火燃烧,暴跳如雷,发出声声大吼,正想拼着受伤硬捱鸠摩智一记,也要冲去抓住赵倜,可就在这时,后面人潮涌来,黑压压一片,各种劲气纷飞,都朝着她打去,瞬间便将她淹没…… 片刻之后,赵倜看着地上三名浑身是伤的圣火令使,再瞧瞧呼呼喘着粗气,身上血迹斑斑,被铁链锁住的霍玲珑,微微一笑。 霍玲珑声嘶力竭大叫:“异端,你伪冒明教,亵渎光明,明尊必将降下惩罚,你罪大恶极,你……” “明尊?”赵倜摇了摇头打断她:“本座读明经,悟教义,坐镇大光明顶,身为中原明教之主,龙王,你才是亵渎光明的那个啊。” “你,你……”霍玲珑目呲欲裂。 “何况龙王不是说了,明尊入定,尚未醒来,那还降什么惩罚?你又做何春秋大梦呢。”赵倜淡淡道:“来人,都带下去。” “异端,你赶快放开我,你可敢与我公平一战,你,你敢不敢……”霍玲珑气不可遏,被一众人等推推搡搡,朝后面押走。 接着殿内收拾干净,各人重新落座,筵席继续。 夜幕降临,酒宴散去,童贯等人前方带路,赵倜去往光明顶后的牢房。 只看霍玲珑四个被绑在大柱之上,望见赵倜,霍玲珑目光怒火闪烁。 赵倜淡淡道:“将龙王面纱撤下。” “异端,你敢!”霍玲珑大叫:“你放开我,我要与你决一死战。” 童贯嘴角抽了抽,心说好暴躁的脾气,他上前扯掉霍玲珑面纱,露出一张寻常面容,不算好看也不难看,约莫三十多岁年纪,只是此刻脸色涨红,显得愤怒无比。 赵倜瞅了片刻,笑道:“龙王,将龙象般若功法说给本座,本座或许可以饶你不死。” (本章完) 第172章 九层境界 第172章 九层境界 “龙象般若功法?”霍玲珑愣了愣:“你这异端想要此功法?” “本座听说这门功法极容易修练,资质愚钝亦可练习,但同时又极为难练,五层之后,倘若天资普通,练到死都未必晋升,本座对此并不相信,龙王这种资质都能练至九层,这功法又能有多难?”赵倜摇头道。 “你,你什么意思?”霍玲珑脸色由红转黑:“你说我天资不好?” 赵倜点头道:“比普通武者强些有限。” 霍玲珑气得嘴唇颤抖:“你不要做梦了,我不可能给你龙象般若功的!” 赵倜道:“其实我也并非太看重此功,派人去吐蕃寻找未必便得不到,龙王知道之前与你对战的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 “吐蕃护国法师,大雪山大轮寺大轮明王鸠摩智。” “是这和尚?”霍玲珑愣了愣,咬牙切齿:“他怎么会听从你这异端指挥,还入你这假明教?” “龙王没必要知道此种事情,龙王只须知道,说出龙象般若功,本座说不定可以饶你不死。”赵倜淡淡道。 “你这异端少来做梦,我宁可死也不会给你!”霍玲珑拼命挣扎,身上铁链“哗啦啦”作响:“有胆量放开我,与我一战,仗着人多获胜,算什么英雄好汉!” 赵倜摸了摸下巴:“赢了龙王,龙王就肯说出龙象般若功法了吗?” 霍玲珑怔了一下,气道:“想都别想!” 赵倜看了眼旁边三名圣火令使,笑道:“我将这三人全都杀了,龙王看如何?” “要杀便杀,明教之人从不怕死,死了也会在光明世界复活,从此沐浴明尊圣光之下!”霍玲珑大声道。 赵倜瞅瞅她:“那龙王为何不直接自杀,去见明尊沐浴圣光呢?” 霍玲珑怒道:“我等要在这秽土世界传播光明,怎肯自己去死!” 赵倜点了点头:“不过龙王连这龙象般若功第十层都练不成,又谈何传播光明呢?本座看还不如早点死了利索,省得给明尊丢人现眼,但就怕死了都进不去光明世界,会被明尊嫌弃没用。” “我,我……”霍玲珑此刻额头青筋跳起,几乎气得血脉爆炸,看得周遭人纷纷摇头,暗想此女怎这般大火性? “第十层本来就没人真正练成过,第十一层往后更都是推演,你这异端不要信口开河!”霍玲珑怒吼。 赵倜摇头:“明明资质差劲,偏偏埋怨功法高深……” “你,你……”霍玲珑气得浑身哆嗦:“没人能稳上第十层不走火入魔,更别提以后境界,龙象般若功十层以后都是传说,你这异端坏我武心,我要,我要……” 她说着身体拼命往前探去,牙齿上下虚咬,发出“咔咔”声响。 赵倜淡然道:“若本座能练到第十层呢?” 霍玲珑闻言一滞,目光看向赵倜:“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这异端还在坏我武心,你这魔头……” 赵倜缓缓道:“将龙象般若功说给本座,本座若是练不上第十层,就放你走,叫你继续去传播光明,龙王看如何?” “啊?”霍玲珑顿时一呆。 “本座练不上龙象般若功十层,便叫你们离开。” 霍玲珑不语,眸子中有些失神,眉毛拧紧不动。 “若是本座练上第十层,那么你须承认自己资质不行,然后入本座麾下,给本座办事!” “你,你这魔头是想以此骗我功法?”霍玲珑瞪大双目:“我才不会相信你所说,你若练不上去也不放我,又该怎讲?何况你乃异端,我怎能为你办事?” 赵倜摇了摇头:“又不是什么绝世紧要功法,本座说了只是见猎心喜,不想浪费时间派人前去吐蕃寻找,本座不会食言,而且……” 他冲身后微微示意,童贯白战等人皆诵起光明经来,个个虔诚,情真意切,仿佛置身光辉之中。 霍玲珑看得目瞪口呆,赵倜道:“本座立明教,信明尊,崇尚光明,又怎会有假?教内人人学经,心存善美,只崇明尊,可不是龙王口中所谓的异端,入本座的中原明教,于光明无改,于龙王所持信念不变。” “你们,你们……”霍玲珑此刻不觉恍惚,心神有些乱起,她对经文无比熟悉,这些人背诵十分流畅,显然不是草草读过之后,便来蒙骗自己。 “难道龙王口是心非,其实心中认为本座能够练至第十层,所以害怕了不敢答应?刚才所说的没人能稳住第十层境界乃为托词,是掩盖自家资质愚钝的借口?”赵倜笑着说道。 霍玲珑眼珠转了转,心中暗想,绝对不可能有人练到第十层还能稳住境界,只是对方拿到功法后反悔怎么办?虽然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可一旦反悔,自己却是没什么办法。 赵倜观看霍玲珑表情,点了点头:“龙王在担心本座说话不算吗?此刻对龙王来说,却只有这一个机会可博,本座说了练不成便会放你,你即便心下怀疑,也只能赌这一把,因为你全无逃脱可能。”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何况本王其实最想的是龙王加入中原明教,否则不用绕这么大圈子,只要你拿出功法,放你离开不就是了?何必又以练功为赌,龙王琢磨一下,是否这个道理?” 霍玲珑看向赵倜:“我不相信你能将此功练至第十层,何况你若练个几十年都无法晋升,叫我一直等待下去,岂不是终归还是被你所骗?” 赵倜摇头:“既然以此为赌,自有时间限制,若真是几十年才能练至第十层,那此功不要也罢,就算是一年两年都不可接受,就以……一个月为限如何?” “什么?”霍玲珑顿时大惊:“你果然是在骗我,哪怕你天资再高,一个月就算第九层你都未必能够练到,又谈何第十层!” 赵倜看了她一眼:“你资质愚钝,本座说了你也不懂。” 霍玲珑怒道:“我虽天资说不上多高,但也不是愚笨,愚笨怎能练至九层!” 赵倜淡淡道:“第九层龙象般若,有手就行。” “你你……”霍玲珑气得七窍生烟,此刻被对方贬低如此,虽然内心恼怒,但却不由生出了一丝怀疑,难道自己资质真的不行?虽然和父亲霍山相比不了,可说愚钝却是万万不会承认。 赵倜道:“一个月练不上第十层,就放龙王离开,否则龙王为我效力。” 霍玲珑神色忿忿:“我还是不信,除非你放开我,与我打一场,若能赢过我,我才相信你不是自吹自擂,只为骗取我功法才信口开河!” “打上一场……”赵倜笑道:“龙王还以为当日西湖之畔,与本座不分上下?那时也不过是我留了力气,至于眼下……龙王可敌得过我一掌?” “多说无益,敢不敢放开我?若是赢我,便应了你的赌约又何妨!”霍玲珑大声道。 赵倜瞧她片刻,微微一笑:“明尊见证,龙王若输,说出功法,我若不能一月达到第十层,放龙王离开,我若达第十层,龙王入我中原明教,为我效力。”“明尊见证,我若食言,永堕黑暗之世,不见光明,沉沦恶地,不得新生!”霍玲珑高声说道。 赵倜点了点头,这紫海龙王脑筋较粗,先将对方绕进来,得到龙象般若功法再说。 至于自己练至了第十层,对方会不会真的忠心效力,都是后话。 而能不能在一个月内将此功练到第十层境界,他心中还是有些把握的。 “来人,放开龙王。” 童贯白战立刻上前,打开了锁链,就看霍玲珑仰头一声厉啸,震得房梁灰尘扑扑落下。 接着她脸上瞬间呈现出紫红之色,脚下传来“咚咚”巨响,猛地便朝赵倜冲去,然后一掌拍出。 掌风扫荡周围众人衣袂飘舞,“轰轰”雷鸣不断,仿若龙象怒吼。 赵倜嘴角轻扬,抬手寒冰神掌迎上,身后阿朱怀中水晶壶内的小蚕,立刻发出“啾”地一声兴奋尖叫。 他此刻的寒冰神掌与在少林寺初练成时不同,已经雄厚许多,尤其吸收了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的半数寒毒,更有增加。 掌力相交,并没有发出什么剧烈动静,寒冰真气瞬间便包裹住对方的掌风,将雷鸣轰轰之音湮灭大半,霍玲珑手臂眨眼就被白霜蔓延上去,直至肩头。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赵倜淡淡地道:“第九层龙象般若不够看啊!” 他掌力吐出,就见霍玲珑身体一震,便倒飞了出去,直接撞在牢房墙上,那墙摇了几摇,泛起一层微白霜气。 霍玲珑脸上表情骇呆:“不,这不可能……” 赵倜摇头道:“龙王不服吗?” 霍玲珑身体猛然弹起,仿佛一只猛兽,大叫道:“我不……” 服字还未等出口,便又是被赵倜一掌拍去了墙上,她喘着粗气,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待了几息,爬起又朝向赵倜扑去。 赵倜道:“龙王还不知与本座的差距吗?” 他再是一掌,这一掌冰寒之意十足,直接将霍玲珑打得嵌进了墙中,满头满脸都覆盖了白霜,活像一只雪偶,只有两只滚圆眼珠露在白霜外面转动。 半晌,她缓缓伸出手抓墙,然后从墙内偎蹭出来,一屁股墩到了地上,此番也不再跃过继续向赵倜攻击,甚至都不起身,发呆般十几息后,忽然手掌不停捶地,嚎啕大哭起来。 赵倜见状也不理她,去牢门口椅上坐下,等了片刻之后,道:“龙王还不说功法吗?” 霍玲珑抹了一把眼泪,此刻霜冰融化,她几乎湿透,道:“我以明尊名义起誓,自会给你,但我绝不相信你能练成第十层龙象般若功……” 赵倜道:“输都输了,少要啰嗦,赶快说来,练不成放龙王离开便是。” 霍玲珑道:“那你可找纸笔记好,此功极长,不比别的功法,写出来要足足一册!” 赵倜摇头:“说了便行。” 霍玲珑沉默一会儿,然后背诵起龙象般若功法。 此功确实极长,尤其最后三层,每一层字数几乎都有前面十层加在一起那么多,而且对应还有掌法存在,同样很长。 赵倜听完一遍后,隔了会儿叫霍玲珑再次背诵,前后三回,直至天光大亮,方才离开牢中。 他回去歇息,下午时分起身,收拾完毕,叫童贯等人于外看守,开始参悟起这门龙象般若功来。 此功法纂述并不晦涩,尤其五层之前,浅显易懂,然后五层到九层逐渐深奥,可描绘也不算太为复杂。 第十层倒是有些庞乱,这一层开始,创造此功者已经属于依靠前九层的经验推演了,不过一般武者倒也都能看懂。 至于十一层以后,言语才开始艰深,所描所述,有些叫人摸不到头脑,显然这最后三层,已经全部都为推想。 第十层还好,前面九层有人练成,是建立在前九层的基础之上进一步推度,但后面三层却完全是空中楼阁,因为第十层没人练成,这三层便等于是惯性为之,虚空设想。 赵倜思索了一会,此功没有什么门槛,所谓循序渐进,不过是要求根基牢固,心境跟上,基础和心境能够撑起功法的境界。 基础没什么可说,他本来内力就雄厚无比,学什么武功都不会在此处遇见困难,自少林回来之后,他体内神足经不停运转,层层累积,事实上现在内功雄厚早已经不下于当初身具七十年内力的无崖子了。 而且这时又转化了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体内的半数生死符真气,内力再次大增。 至于心境这块,事实上九层之下要求并非很高,大抵以佛法之中阐述对照即可,并非那种极为高深难达之境。 而第十层心境虽然赵倜不好想象是怎么个情况,毕竟没人练成,功法内也没有描述,但是有幻阴经存在,到时可以佐助修练,他觉得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至到功法最难之处,每层之间的桎梏瓶颈,在他这里反而最不是问题,因为他修练武功,只要有时间存在,内力积累充足,修炼起来便如鱼得水,水到渠成一般,并不会遇到什么阻碍。 正因如此,他才与霍玲珑说可以在一个月内练成此功的第十层,于旁人仿佛艰难不可逾越,甚至几十年都难解决的般般种种,在他这里并不算困难麻烦。 随后开始修练这龙象般若功,赵倜双足交叠,五心朝天而坐,缓缓闭上眼,以意守心,摒弃外界一切纷扰,内外渐趋平静。 然后按照功法描述,守丹田凝内力,小心翼翼地牵引,沿着任脉缓缓上行,内力所经之处,经脉之中仿佛都发出轰轰巨鸣,四肢百骸似乎被拉扯捶打。 而内力至膻中穴稍作停顿,他屏气敛息,压制内鸣,接着将内力分散,化作数股细流,分别融入奇经八脉之内。 此时内力不断流转,相互交融,每一次运转,赵倜感受内力的变化,将其逐渐精炼凝实,接着再以其进行锤锻经脉。 随着时间一点点消逝,龙象般若功的第一层练成,第二层练成、第三层、第四层、第五层…… 直至天明,一夜时间过去,赵倜忽然发出一声长啸,起身而立。 此刻他劲气环绕周围,每跨一步皆有雷鸣轰轰之音,每挥出一掌都有巨力涌动,竟已是将此功的第九层练成…… (本章完) 第173章 大周天斗转星移 第173章 大周天斗转星移 一夜之间,练成龙象般若功九层境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赵倜随后开始练龙象般若掌,这掌法他去年在寿宁禅院观看霍玲珑对战众僧时便学会了大半,此刻不过拾遗补缺,将此掌连贯起来,比学内功更要轻松几分。 半个多个时辰过去,他走出房间,就看童贯正在门前站立,见他急忙行礼。 赵倜道:“可有明教之人上山?” 童贯道:“殿下,并无人来投。” 赵倜颔首,这七八日内除了霍玲珑几个,再没了明教残余前来,原本宴会之后就打算离开,已经是时候了。 他思索道:“去通知众人准备,明日下去光明顶。” 童贯称是,赵倜转身回房间给两浙路两江路安抚使写信,交待了一些须注意之事,派人送往。 第二天率军下山,直接离开。 霍玲珑四人被点了穴道,五大绑,随着队伍一起走,这时她才发现,对方根本不是什么想要抢占光明之称的异端,而竟然是官兵假扮,不由一阵傻眼,脸上时青时白。 离开羽山之后,赵倜并没有直接返回京城,而是传令往苏州方向。 此刻慕容家父子和四名家将都在东京押着,估计不久便会问斩,他想顺便前往太湖解决一下参合庄之事。 毕竟慕容家此刻已经没人做主,只剩些仆人存在,那么这庄子也实在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或者直接捣毁,或者收入官家,但终是要去看一眼,毕竟还施水阁中还有不少武学,不能叫其随意流传外方。 这一路行得并不快速,不知几日到达苏州,苏州已有新知州上任,进入城内与其相见后,赵倜叫水营指挥过来。 水营指挥已算熟人,见面急忙行礼:“下官拜见殿下……” 赵倜看了看他:“最近可有去曼陀山庄?” 水营指挥急忙点头:“殿下,每月都去那么一二次。” 赵倜道:“曼陀山庄的王夫人可有异样?” 水营指挥闻言挠头:“殿下,这位夫人近半年来确实有些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 “下官每次见她,感觉她都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去年殿下曾经交待看顾一二,下官便询问是否遇见匪盗之流,但她却说无有此类事情发生,可瞅着像在害怕什么一般。” 赵倜微微一笑,逍遥子住在曼陀山庄叫李青萝心惊胆战,生怕一个不顺眼便会拍死她自家,不由道:“你去岛上可曾见过一名蓝衫中年文士?” 水军指挥摇头:“殿下,这却是没有,下官就是在前堂打个转喝口茶便即离开,未曾见殿下所说之人。” 赵倜略微琢磨,王语嫣信中提到,逍遥子让李青萝在庄后备了一块地方,传授她无量海宝箓,不许任何人踏入,自然李青萝不敢叫水营指挥靠近。 “参合庄最近去过吗?” 水军指挥闻言道:“殿下,此处每月都去上一遭,不过还是只有那名老仆出来迎对,慕容公子并未回返。” 赵倜道:“可有什么异常?” 水军指挥摇了摇头,但随即又点了点头:“殿下,我看那老仆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哦?”赵倜扬眉道:“有何不对?” 水军指挥思索道:“清明之时下官去过一趟参合庄,见那老仆脸色难看,神情有些恍惚惊惧,问他怎么回事,他却不说。” “哦?恍惚惊惧?”赵倜道。 “殿下,就是此种形状,与王夫人不同,这老仆好像被什么吓到了一样……”水营指挥回忆道:“我问他不说,嘴里嘀嘀咕咕些我听不清的话语,下官怀疑他年岁大了有些糊涂。” “清明时候,那近两月还去过吗?”赵倜皱眉道。“上个月去了,这个月还没来及前往。”水营指挥道。 “上月去了可有不同?” “上个月下官前往参合庄,看那老仆似比清明时还不如,问他什么都回答前言不搭后语,又说庄上人跑掉了,他年岁大没地方可去,也不怕什么,死便死在这里,然后还给下官不少银钱,下官记得殿下交待,便都收下了……” 赵倜想了几息:“庄上人跑掉了是何意思?” 水营指挥道:“参合庄内仆从不止老仆一个,听他意思,好像都离开了,就剩他自己,但下官没有亲眼见到,只当他是疯言疯语。” 赵倜点了点头:“或许真是年岁大糊涂了。” 水营指挥道:“下官也这般想,过几日再去看看什么情况。” 赵倜道:“不必过几日,现在准备好船只,明早本王带人往庄上瞧瞧。” 水营指挥点头称是,出门离去。 傍晚时分,苏州知州设宴款待,赵倜吃罢后回房。 他思索了一会,开始练起斗转星移,自从得到这门武功之后,他只练过一遍,虽然学会,但却从未使用。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此刻他内力庞大无比,演起此功,房间烛光闪烁不停,劲气翻腾不休,四周桌案上器物摇晃不止,仿佛要自家移动位置。 这时窗外星光璀璨,照耀房中灯火扑曳,似乎彼此之间牵引,相互竟有一丝交映…… 太湖,参合庄,夜色寂静无声。 庄后岛山下方有一块阴冷之地,数座坟墓依次排列,最前面的坟墓石碑上刻着慕容博字样。 其中一座处于后方,大过其它坟丘的陵墓,石碑中间则刻了慕容龙城四字。 就在这座墓内,有个细窄通道,直达下方一处石室。 石室中原本昏暗,只有上方曲折弯曲的通气孔里,有零散星辰光芒隐隐落进。 但此时却有一簇光亮忽然明起,接着又有无数火光点燃,足足四十九簇,照亮了此间。 只看这石室极为宽敞,中间摆放了一口巨大棺木,一个人正盘膝坐于棺木之上。 这人骨架高大,但此刻却干瘪不堪,仿佛没有血肉,只是皮包骨头,空具人形一般。 随着石室之内明亮,这人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球同样极为干瘪,没有任何的神采,然后颇为生涩地转了转,接着嘴唇动了动,猛然用力向体内吸了一口气。 随后他不停地吐纳,似乎在使用一种极为高明的内功功法,石室之中灯火忽明忽暗,那通气孔外曲折进入的星光映照在他脸上,渐渐有了些血色。 他的身体逐渐饱满开来,内力将衣袍鼓荡而起,发出猎猎之声,血肉似乎得到滋润补充,过了半晌竟然已经变得不再干瘪,而是成为一个身材高大,银发银须的老者。 他脸上有着一丝迷惘,看向前方,双手熟练伸去,快到无法形容,根本辨别不出是些什么动作,但却玄奥无比。 就见那石壁之间的四十九盏不知道什么燃料的油灯,灯火忽然浮空而起,向着一盏并未被点亮的大灯飞走。 四十九簇火苗全部打到那大灯灯芯,大灯骤然点亮。 接着他双手又再一动,那大灯竟然被截出了一半灯火,其快无比分别射回四十九盏小灯,四十九盏小灯重新被点燃。 此刻五十盏灯皆亮,照得室内有如白昼,这棺上白发白须老者脸庞茫然:“大周天斗转星移?” 他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两只胳膊:“是这门武功的名字?” 他又慢慢抬起了头,神色一片迷茫:“那我又是谁?” (本章完) 第174章 旧恨心魔 第174章 旧恨心魔 赵倜早晨起来收拾完毕,去瞧霍玲珑。 霍玲珑几人拘于苏州大牢,严加看管。 进到里面,看霍玲珑被铁链绑锁,正坐墙角,神情呆滞。 赵倜道:“龙王可好?” 霍玲珑抬头望他,咬牙切齿:“你这魔头骗我!” 赵倜微微一笑:“我如何骗龙王?龙王不要乱讲。” 霍玲珑气道:“你们这些人分明是宋国官府,却假扮明教,居心叵测,明尊必会降下惩罚!” 赵倜摇头:“本座从没说过不是官府,你也从未问过,而且官府和明教未必就有冲突,我记得波斯萨珊朝之时,明教还曾得到过沙普尔国主的大力支持。” 霍玲珑闻言一愕:“你怎知道这些?” 赵倜笑道:“我自然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这都是明尊看本座虔诚,赐下的智慧和伟力啊。” 霍玲珑脸色苍白:“你在胡说,明尊只会惩罚你们这些异端,波斯总教会找你们算账!” 赵倜道:“龙王莫以为本座不知,如今明尊入定未醒,波斯明教式微,被异教围追堵截,就算顷刻覆灭都有可能,即便不灭,也是躲藏起来,苟延残喘罢了。” 霍玲珑神情大变:“你……” 赵倜继续道:“眼下西北回鹘明教也自不利,回鹘虽然与喀喇汗王朝不停开战,抵挡异教入侵,但回鹘国之内佛教兴旺,还有景教、祆教等派别,又有多少信徒可以争取?” 霍玲珑身体颤抖:“你为何……” 赵倜淡淡道:“所以波斯那边才看重中原明教,甚至都有打算教庭一旦破灭,将教场东迁中原,方才几次三番派人过来,甚至去年中原明教被剿,今年便派你与三使来此重建。” 霍玲珑愤怒的眼神中隐隐有一丝恐惧:“你,不要再说了!” 赵倜看她道:“龙王怕了吗?龙王莫要掩耳盗铃了。” “谁说我怕了?一但明尊入定结束,圣光普照大地,异教必然灰飞烟灭,被烈火焚烧,碎于虚空!”霍玲珑大声道。 “呵呵,照眼下之情景,恐怕等不到那天了,明尊醒来,教徒都没了,教场都被捣毁不知多久了,香火已然断绝了。”赵倜笑道:“不过……” 霍玲珑神色颇为紧张:“不过什么?” 赵倜轻轻一叹:“不过本座是朝廷中人不假,但同样也是明教东传第二十三代、中原第六代明教教主,自然有兴旺明教之义务。” 霍玲珑转了转眼珠,不言不语,望着赵倜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赵倜道:“波斯总教此刻境况甚至都无回鹘明教好,从此往后,波斯总教除名,以中原明教为主,波斯残余来投,皆入中原明教。” “你,你……”霍玲珑闻言怔了怔,随后身子往前冲去,带动铁链一阵乱响。 “本座说了,明教和朝堂未必便要有冲突,明教纳入大宋朝廷,波斯残余纳入中原明教,本座身为明教这一代教主,自会带着明教走向兴盛的。”赵倜悠悠道。 霍玲珑怒目圆睁,拼命往前挣扎:“你这魔头异端,我要,我要……” 赵倜看她仿佛一头暴龙,笑了笑道:“对了,有件事情忘记和龙王说,本座已将龙象般若功练至第九层了。” “什么?”霍玲珑闻言立刻停止动作,满脸惊愕:“你这几天就练至九层?不可能,这不可能,你定然又在骗我!” 赵倜摇头:“不是这几天,是龙王说了功法后的当天晚上,本座一夜上九层,龙王觉得这速度如何?” 霍玲珑眼神有些呆滞,看着赵倜:“我不相信,你这异端在骗我!” 赵倜笑道:“其实本王还觉得有些慢了呢,没有一夜十层,实在不值一提,不好意思开口。” 他说着,抬臂一掌往牢门之外打去,就听空爆炸裂动静传来,劲气滚荡,雷鸣轰轰之声不绝于耳。 霍玲珑脸色惨白,满是震惊,喃喃道:“你果然是魔头,除了魔头,谁能将佛门功法练得这么快速,佛门功法循序渐进,只有魔头才好伪装心境,才能……” 赵倜看着她摇了摇头:“龙王谬误,正所谓魔在佛中坐,明尊亦出身释门,你根本不懂……你还是经义领悟得太少了。” “我,我经义领悟太少?”霍玲珑讷讷自语,望向赵倜。 赵倜道:“确实太少,连皮毛都谈不上,不过似龙王这等愚钝资质,也不好追求过高,大抵便如此了,强求无用,还……伤脑子。” “你……是在说我没脑子?”霍玲珑闻言片刻,怒火中烧,再次往前扑来,铁链哗啦啦乱响。 赵倜嘴角微微上扬:“有一件事情我忘记询问龙王,既为波斯人,为何龙王生得和中原人相似,没有太多胡人特征?” 霍玲珑一愣,随后停止向前动作,不露痕迹后移两步:“此事与你何干?我母亲乃是中原之人,我自然长得像中原人。” 赵倜瞅了瞅她:“龙王觉得本座会信吗?” “你这异端愿信不信,那是你的事情。”霍玲珑小心翼翼再退后半步,低声说道。 赵倜笑笑,摇了摇头,转身向门外走去。 出了牢房,回去州衙,这时水营指挥前来禀报,说船只已经备好。 赵倜点了手下江湖人,足足二百多名,出城往太湖边而去。 湖边此刻停了几十艘舟船,水营三百军兵引路,算上江湖人等,共五百余人,浩浩荡荡往燕子坞参合庄而去。 此刻上午,湖面清风徐来,水波微漾,风光如画。 赵倜负手站于船头,感觉天高水阔,心旷神怡。 旁边阿朱抱着水晶壶,轻轻呢喃道:“不知听香水榭怎样了……” 赵倜道:“喜欢水榭风物?” 阿朱点了点头,又摇头,微微垂下睫毛。 赵倜转身瞅她道:“回去王府,在府内湖上建一座,倘若觉小,城外官家赐的那座庄子前也有河流,引河水来可以搭设。” “殿下,奴婢没有此意,奴婢,奴婢……”阿朱说着说着低下头,抱紧怀中水晶壶,小蚕在里面一跳一跳,欢快无比。 赵倜看她侧颜精致如玉,不再讲话,继续向远处瞭望。 过不多久,船只来到琴韵小筑,绕过此处,片刻又至了听香水榭,但未做停留,而是继续往前,直奔燕子坞。 半晌驶进燕子坞内,前方参合庄已经进入眼底,水军指挥过来道:“殿下,要军兵直接推进庄中吗?” 赵倜微微沉吟:“暂不须强压,先和本王过去瞅瞅。” 他说着看向后面的朱初一:“朱先生之前说能破此庄,如今时间充裕,不妨叫人配合,权当练习,省得时间长了,技艺生疏,以后不当大用。” 上回来参合庄的时候,他问过朱初一,朱初一说若自己慢慢破去要七日往上,若人多从旁配合,一天即可。 朱初一闻言急忙行礼:“王驾所言极是,属下正想请缨,此地可叫属下一展所学,对照参研,得益良多。” 赵倜点头,这时船只靠岸,带人至庄户门前,水营指挥上前敲门。 好半天里面传来散乱脚步声音,就看那名老仆打开庄门,目光有些呆滞望向众人。 赵倜瞧这老仆神色仓皇,颇有几分失魂落魄模样,和去年见到之时大相径庭。 他心中思索,虽是年纪大了,可看着并不像衰老糊涂所致,却似是有几分受到惊吓后的错乱形状。 此刻老仆看见阿朱,忽然大惊道:“阿朱姑娘怎么回来了?那些人没去水榭和姑娘说吗?庄上出事了,姑娘还是赶快走吧,最好别来庄子。” 阿朱呆了呆,望向赵倜,赵倜点了点头。 阿朱道:“秦伯,庄上出了什么事情?其他人呢?” 老仆声音有些颤栗:“跑了,都给吓跑了,没一个敢在留下……” 阿朱疑惑道:“秦伯,到底是何事情?” 老仆脸上现出些迷惘,皱眉道:“是何事情?我,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叫我好好想想……” 赵倜对阿朱微微示意,阿朱道:“秦伯,我们去里面说吧。” “好,好,就去里面说……”老仆也不看其他人,转身便往庄内走。 赵倜见状叫众人跟上,然后着朱初一与其他人在庄内寻找机关破除。 老仆这时进了堂中,东张西望:“阿朱姑娘,我去给你们煮茶。”阿朱道:“秦伯不用忙活了,坐下来歇歇,想想是何事情好了。” 水军指挥在旁也道:“是啊秦管家,大上个月我来之时就看你有些不对劲,你好好想想到底怎么了。” 老仆看了水军指挥一眼,絮絮叨叨道:“我认得你,你是官军首领,来了许多次,我没少给你银钱,唉,给了就给了吧,总比被那些人卷跑了要好……” 水军指挥尴尬道:“这个倒是,秦管家你如果遇见难事,我可以帮忙。” 老仆忽然道:“首领刚才说什么?什么时候来了?” 水军指挥道:“我上月和大上个月都来过,大上个月是清明左右,好像不是清明第二天就是第三天,那时就看秦管家你神情不对,问你怎么了,你也不说。” “清明……”老仆猛然眼睛圆睁:“清明,我想起来了,闹鬼了,庄上闹鬼了,人全被吓跑了……” “闹鬼了?”阿朱诧异道:“秦伯,好端端的庄上怎么会闹鬼呢?” 老仆此时脸色大变:“不是庄内,是庄子后面……我,我记得,那天我和几人去庄后给公子的先祖上香祭奉,听到那坟中,坟中有人说话啊,还有像是棺木碰撞的响动……” “坟中有人说话?”阿朱怔了怔:“秦伯,会不会是你听错了?坟中怎么可能会有人说话呢?”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阿朱姑娘,没有听错,我们那么多人,怎么可能都听差呢。”老仆摇头:“那声音很大,后来还听见砰砰的击打动静,就在坟地的下面。” 几人闻言互相望望,赵倜皱眉道:“只是清明那天吗?会不会庄内谁开玩笑,躲起来故意吓唬你们?” “不是,不是。”老仆摇动双手:“不止那天,晚上也听到了墓地传来很大的声音,后来每隔几日都有动静传出,有人跑去看了,那声音在地下时近时远,近的时候似乎紧贴着坟土,立刻就要出来一般……” “哦?”赵倜道:“不会是什么人前来盗墓吧?你们就没想着四处瞅瞅,有无盗洞之类吗?” 老仆用力摇头:“都看过了并无盗洞,墓地之处还有机关,也未曾破坏,就是坟里面传来的声音,一开始胆战心惊,后来有人先偷偷走了,接着便越走越多,最后就剩下我一个……” 阿朱在旁道:“现在还有动静吗?” 老仆道:“可能是我岁数大了,耳朵不灵,已经好久没听到,不过就在昨晚,那声音又响起来,还十分响亮,似是怨愤大喊一般,我不敢出去,昏昏沉沉睡着,也不知声音多久消失……” 赵倜沉思道:“既然听到多次,似乎坟内人言,可曾听清说的什么?” 老仆愣愣道:“之前都没有辨别,只是胆颤心慌,人言仿佛呓语,只有昨晚极大,响彻岛上,听着仿佛在大喊我又是谁……” “我又是谁?”赵倜眯了眯眼,不会是慕容家哪个人没死的躲在地下吧?慕容博就是诈死立墓,换了个身份行走外面,除了慕容复的母亲再无人知,难道这种事情还有传统? 可如果是慕容家先人诈死藏在地下,为何会说“我又是谁”这种话? 至于外人进入,也有可能,参合庄仆人没找到盗洞不代表就没有,说不定盗洞在水下也不好说,这些仆人或者没有武功,或者武功低微,不太可能发现岛下的洞口。 但即便外人,说出“我又是谁”这种言语也不合常理,盗墓也好,别的企图也罢,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谁呢? 他看向阿朱,阿朱道:“公子,应该不是外面来人,墓地四周青石垒砌,石灰糯米浇灌,岛屿临水下方全有机关消器埋伏,想毫无声息潜入墓中不太可能,而且庄上一直持简入殓,外来人进入墓内总该有所图,不会呆这般长时间还不离开……” “无有可图,这么长时间不走……”赵倜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这么看来不该是外人潜进了,那么…… “公,公子……”水营指挥脸皮抖搐道:“不会真的是闹鬼吧?” 赵倜道:“你见过鬼吗?” 水营指挥道:“下官,下官却是没见过鬼,但下官年轻之时在荆湖南路洞庭湖当水军时候,一次与指挥追剿一伙洞庭湖水贼,往荆西那边而去,看到过那边有人在赶尸僵,这,这不会是慕容家的先人变成僵尸了吧?” “哦?”赵倜看着水营指挥笑道:“你还看过赶尸?什么样子,说来听听。” 水营指挥嘴角抽抽地道:“那时下官和袍泽都瞧见许多尸体被草绳串起来,七八尺远一个,披着宽大黑色尸布,头上戴着高筒毡帽,帽上压着画符的黄纸,看不到长相,双脚并拢、双手伸直跳着走……” “是晚上吧?”赵倜打断他道。 “是,是晚上,洞庭湖的指挥急忙叫住下官等人,让这些赶尸僵的先过去,却也错过了追到水贼的最佳时机。” 赵倜点了点头,赶尸之事确实此刻便有,甚或还要更早,但赶的未必是什么僵尸,大抵出于叶落归根习俗,荆西那边专有赶尸匠职业存在,通过各种方法将尸体运回生前故里。 至于为何晚间出现,又看不清面容,形似僵直跳跃,其实应该是赶尸匠的一种伎俩,白天怕吓唬到人,晚上增加神秘感叫人敬畏,而僵直跳跃多有抬尸竹竿一说,又有固定搬运说,都是赶尸匠的一种手段,晚上黑暗,看起来似是而非。 他道:“身为官军,不可迷信此种事情,莫说没有,都是惑人障眼之法,就算是有,执天家之令,拿断生之刀,又有何怕!” 水营指挥急忙低头称是,赵倜道:“先莫管此事,去还施水阁瞧瞧,阿朱你可知那边机关?” 阿朱道:“奴婢只知阁外机关,里面却是不知道了。” 赵倜想了想,叫童贯把朱初一唤过来,叫他先去破还施水阁那里,朱初一领命前往。 此刻带来人多,远超他单打独斗破解,约莫一个来时辰后过来复命,已将机关全部破除。 赵倜叫水营指挥留下与老仆说话,然后带人直奔水阁而去…… 参合庄后,岛山阴冷之地,慕容龙城石碑后面的墓下。 棺上之人这时又恢复干瘪模样,一动不动,仿佛死尸一般。 不知多久,就听他体内传来“咕咕”声音,接着一声叹息,这人便像之前时候猛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运起内功,身体四周渐渐劲风拂动,衣袂猎猎作响。 他身子渐渐鼓涨恢复,是名银发披肩,白须垂胸的高大老者。 此刻老者神情依旧是一片茫然,不过茫然之中却隐隐蕴含了一丝愤怒。 他似在思索,自言自语:“难道我是之前死了吗?不然为何会在此处?可明明只是大周天斗转星移假死养伤,怎么竟然会被人以为真死下葬?” 说着说着,他伸出双手猛地扯开大红寿衣的前襟,就看那胸骨位置露出一个深深凹陷,一枚拳印清晰无比地印在肌肤之上,甚至仿佛都刻进皮下骨骼,似永不消失一般。 “我是受了这一拳之伤,才假死过去的吗?这拳法好厉害霸道,可……究竟是谁把我伤成这个样子?” 他手抚胸前,陷入沉思,良久,喃喃道:“想不起来,实在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来我究竟是谁,此处到底哪里,被谁人葬下,伤我的又是哪个……” 死一般的沉寂,老者闭上眼睛,复再睁开:“可为何我心中这般大的恨意?好似痛恨进骨髓魂魄之中一样?我恨的又是什么呢……” “似乎生死都无有所谓,只是恨不平,恨不甘,我究竟在恨什么呢?” 老者的脸色渐渐变得酡红,身体内再次“咕咕”而鸣,他一挥手,灼热内气纷射,瞬间打亮石室中灯火。 看着火光闪烁,他突然双手抱头,大声厉叫:“出去,我要出去……” 就看他神情扭曲,刹那变得狞恶无比,但随后又变成一片茫然,接着两种表情不停错动变换,最后竟然一边脸凶残一边脸迷惘,同一张脸庞之上,两样表情共存。 他仰头发出一声愤怒无比的长啸,整座石室都晃动起来,仿佛马上就要坍塌一般,声音直冲出地底,响彻外界。 他的身子不见动作,但却恍惚影子一闪,出现在石室门前,再然后又是一闪,向上方而去…… 赵倜在还施水阁中走了一圈,叫鸠摩智把里面秘籍装满一大布袋,背在身后。 鸠摩智满脸动心之色,宝相庄严半点不见,其内隐杂愤愤不平,暗想当时自家去曼陀山庄琅嬛玉洞,也是这般施为,却被叫成窃书,之后落了个悲惨不可说下场。 可对方此刻所作所为,与自己实在无甚太大分别,不过自家还顾及声誉悄悄为之,对方却是大摇大摆,毫无所忌,分明当自己家中一般,简直是气煞人也! 他越想越不是滋味,这时走出水阁之外,忽然听得一声悲愤长啸从庄后方向传来,响彻整座岛屿。 这声音仿佛穿金裂石,内力之雄厚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鸠摩智神色一片惊骇,不由身体便是一震。 赵倜走在前方忽地停下脚步,脸上表情变化,看向庄后位置,眯起双眼。 阿朱在旁身子发抖,小脸愕然,低声道:“公子,是,是墓地方向。” 赵倜点头,淡淡道:“前往那边观看!” 江湖人等汇聚,后面跟随,一起朝庄后而去。 待到了墓地前方,就听一阵剧烈响动从地下轰鸣传来,赵倜目光缓缓扫过,最后落在一座最大的坟墓之上。 这坟外面全是大块青石垒砌,缝隙灌以石灰糯米浆封合,坚固无比,坟前立有一块石碑,两旁小字模糊,中间四个大字明显,刻的乃是慕容龙城。 赵倜双眉皱起,慕容龙城?竟是此墓之下传出的声音。 就在这时,忽然那大墓一阵剧烈摇晃,接着听得动静仿佛石破天惊,“轰隆隆”一声震天巨响,墓石炸裂而开,碎屑四处乱飞不止。 就看坟墓外处石块崩裂,溅射四面八方极远,好似飞砲利矢,众人忙后退闪避。 随后便听得雄壮啸声从墓中传来,一道身影裹挟滚滚烟尘冲天而起。 这身影速度极快,直冲向上空,劲气环绕四周,铮铮而鸣,裂裂作响…… (本章完) 第175章 特殊气质 第175章 特殊气质 “退后!”赵倜脸色凝重下令。 炸墓而出的是一个绝顶高手,尽管不知对方因何隐身坟中,但肯定并非什么尸僵鬼怪。 这人武功之高,虽然未明能否及得扫地僧,但断不是童姥李秋水之流可以相比。 至于逍遥子,他没见过,难以确定,可看这人出墓姿态,说不好乃同层次高手。 他目光紧紧盯着这人,是一名银发散乱披肩,白须如雪的老者,古怪的是穿了一身大红寿衣。 入殓的寿装! 赵倜眼神迅速扫过已经崩毁的大墓,前方墓碑倾斜将倒,但慕容龙城四字还是入眼可见。 这是慕容龙城的坟墓,这人又穿着寿衣,一个猜想自赵倜脑海之中浮现而出。 难道竟是慕容龙城不成? 慕容龙城若是没死会有多大岁数? 他飞快回忆思索起来,慕容龙城该比太祖大上几年,倘若现今还活着,那么约莫可能有一百六七十岁。 虽然说武功练至化境,登峰造极,气血充盈,可以长寿绵延,寿龄轻易过百,但似乎也不太可能活到一百六七十多岁这么久。 除非…… 赵倜目光紧盯前面银发白须老者,此刻这人已经从上方坠落。 除非是练有一种特殊武功,比逍遥派的龟息功更要厉害,类似龟息大法之类,能够进入假死状态,这样或许可以活得再久一些。 这时老者已然落地,双脚所着之处,石屑震飞,发出轰然之音,只瞧其表情怪异,半数狞恶,半数茫然。 他先是打量了一眼赵倜等人,然后目光落去坟墓之间,若有所思。 赵倜冲众人暗暗示意,叫所有人别说话也不要动,倘若真是慕容龙城未死,那么此地空旷无比,这些人未必可以拿下对方,就算拦住都有些不太可能,说不定会死伤多少。 除非军兵使用弩箭围困,但三百水军留在岸边没有进庄,就算进来作用也不会大,因为太湖水军虽然有弓在手,却没有逐个配弩,弩比弓好用,朝廷对民间禁弩不禁弓。 慕容龙城在五代之末有江湖第一高手之称,其中虽然不包含马战,但武功至此层次,即便马战也会高强无比。 而且慕容家的核心武学斗转星移就是他创造的,能开创一门武功,且这门武功还极为厉害,堪称绝学,那便可以称之为武学宗师了,古往今来,能称作武学宗师之人,都是有数的。 赵倜眼光不离老者,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就看这老者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呆,然后走至那破毁大墓的石碑前,看着上面自言自语:“慕容龙城?” 他皱紧眉头,好半天又道:“这是慕容龙城的坟墓?如此说来……我是慕容龙城了?” 老者仰头向天,喃喃道:“不过,慕容龙城又是谁呢?” 他声音不大,众人几乎都未听清,但赵倜此时武功已然极高,尤其葵宝典完整之后,其内的紫霞劲与葵真气混成白紫真气,耳聪目明,一点细微之音都可辨清。 他闻言眸子骤然便是一紧,什么意思?这老者所言何意? 之前参合庄老仆说昨晚听到坟地传出声音,大喊“我又是谁”,那是否就为这名老者所发? 如果是这老者发出,结合他现在所说言语,莫非……竟是失忆了? 赵倜扬了扬眉,如果老者确是慕容龙城,仗着绝世武功,化境内力,使用了类似龟息大法,枯荣神功,不死印法,天蚕神功或旁的什么高深武学,进行假死活至如今,似乎也并非没有一点可能。那么,对方为何又会失忆? 赵倜深吸口气,这个却是暂时想不出来了,但绝对不会是伪装,对方没有什么理由和必要伪装。 老者臂膀极长,手搭墓碑之上,身体隐隐有一种特殊气质环绕。 这气质似乎与常人有些格格不入,一瞬间就叫赵倜想到了扫地僧。 扫地僧身上便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存在,老僧似乎亘古便有,融合身边一草一木,一事一物,意境极为殊异。 前方这老者便有些类似,但却像融于生死之间,此刻看着乃是生机盎然,好像气血旺盛如炉,但仔细瞧瞧却又有些死气萦绕,仿佛过不多久便会寿尽归西。 虽然和扫地僧显现出来的气质有些迥异区别,但在赵倜眼内,其实却是却是相类的意境,是同类之人一般,或者是因为武功路数不同,才表象迥状,实际却是一类意象。 赵倜神情思索,虽然这时他内力雄厚无比,会的武学也多,但恐怕依然不会是这老者对手。 他并没有什么把握能打过扫地僧,而老者若为其同层次之人,自然也难为取胜。 可对方真是慕容龙城的话,会不会主动出手却不好说,毕竟看他神情颇为古怪,既狞恶又茫然,又是失忆状态,能否疯狂起来大打出手极难预料。 此刻老者忽然转过身体,银发飞舞,身上的大红寿装鼓荡做响,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话。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赵倜眯了眯眼,身形一动,上前两步,大声道:“前辈神功大成,破墓而出,真乃天大之喜可喜可贺,晚辈恭喜前辈了!” 老者看向他,声音略微有些低沉沙哑,里面含着一丝冷漠之意:“你是何人?” “前辈?”赵倜神色露出一副大惑不解:“晚辈……便是这参合庄慕容家之人啊!” “慕容家之人?”老者眉头皱了皱,再次看向墓碑:“如此说来,老夫便是这个慕容龙城了?” “这……”赵倜用力点头:“前辈自然是慕容龙城啊!” 老者沉默不语,似乎在思索慕容龙城这个名字,良久之后双眉依旧深锁,缓缓说道:“老夫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既然身在此墓之内,又这身装束,想来应该便是此人……” “前辈什么都不记得了吗?”赵倜露出纳闷神色:“为何会如此?前辈当年可是慕容家一代天骄,神功盖世,天下莫敌,怎会忘记了事情。” “老夫以大周天斗转星移,假死养伤,不知为何竟然被人更了衣裳,真的下葬,可能被摆动颠簸震动经脉,或者假死之后紊乱真气,你可知谁人将老夫埋葬下去的吗?”老者忽然发出一声冷哼。 大周天斗转星移?赵倜心中一动,此功和斗转星移有何关系? 他道:“前辈入墓已久,大抵已是百年开外了,当年的事情晚辈实在不知,若非今天巡视岛内,都不知前辈会破墓而出,无法相迎。” 老者道:“此事已经百年开外?” 赵倜点头道:“正是如此,前辈埋于地下,时光荏苒,岁月匆匆,早已过去百年。” 老者神情渐渐平静,思索片刻:“除了武功,别的事情老夫都想不起来,就是年景什么也不记得了……” 赵倜目光闪闪,道:“前辈莫要焦急,说不定是在地下太久,过段时间便可恢复。” 老者闻言看了看他,缓缓说道:“既然你也是慕容家之人,那叫何名字?” (本章完) 第176章 传音入密 第176章 传音入密 “晚辈……慕容复!”赵倜神情自若,开口说道。 “莫容复?”老者打量他片刻,淡淡道:“虽然老夫忘记事情,可也不是谁说都信,老夫穿这衣裳从此墓出,当是慕容龙城无太大疑问,你言你是慕容家人,叫做慕容复,如何能够证明?” 赵倜笑了笑:“前辈,刚才闻前辈提到斗转星移一功,此功已成慕容家核心武功,不传绝学,只有慕容家之人才会,绝对难以作伪。” “斗转星移?”老者沉吟道:“我传下此功给慕容家了吗?” 赵倜点头:“正是如此。” 老者道:“你会此功?” 赵倜笑道:“晚辈自然会,慕容家历代子弟都有学习。” 老者道:“你用给老夫看看。”他说着寿装袍袖一抖,顿时不少石头碎块卷起,朝赵倜飞去。 赵倜立刻运使斗转星移,只看双臂之间劲气回旋,隐隐泛出青光,那些石块并未着体,却给劲气不知以何法门转去了旁边,打在一颗大树之上,砰砰作响。 “果然是斗转星移。”老者点了点头:“看来老夫确实传下了此功,不过斗转星移并非最终完整,老夫对武功有所记忆,这门功法我补充融合过,最后成为一门绝世武学,起名大周天斗转星移。” “大周天斗转星移?”赵倜道:“这却是没听起过,家内也无记录流传,只得了一门斗转星移。” 老者微微沉思,片刻道:“你带这么多人来墓前做甚?” 赵倜苦笑道:“之前墓地时有动静发出,晚辈不明所以,心内惊疑,所以经常带人查看,现在知道了是前辈在地下练功所发,而且…… “而且什么?”老者看他道。 “而且家内有一名大敌就住在不远,总是过往滋扰,还曾打伤家将数名,唯恐他来偷袭,身边不敢离人,日日巡逻,尤其墓地左近当重,防备他心生破坏。”赵倜道。 “哦?大敌?”老者闻听不由道:“斗转星移此功虽然不全,不比大周天斗转星移,但也算是难得武学,我观你内力浑厚,手下众多,还有什么人能在你面前称为大敌?” 赵倜摇头道:“前辈有所不知,这大敌……实在是一言难尽啊。” 老者不悦道:“有何一言难尽?” 赵倜道:“此处不是说话地方,还请前辈去往庄内堂上言说。” 老者瞅了瞅他:“老夫也正有此意,去将族谱拿来给我瞧瞧,看上面到底有没有慕容龙城,慕容复字样,这坟墓是不是作假,是否有人设局欺诈与我!” 赵倜闻言心中暗道果然,他刚才最开始其实没想使用慕容复之名,不过担心慕容龙城会查看族书,这才再次用了这个名字。 他回身对众人打个眼色,道:“我陪前辈进庄饮茶,你等将此处打扫干净,务必整洁庄严,不得有误。” 众人一起开口:“谨听慕容公子吩咐。” 赵倜点了点头,看向老者:“前辈请!” 待走出一半路程,他瞧去身旁阿朱:“去庄内叫秦伯马上煮茶,还有将族谱找出来给前辈观看。” 阿朱心窍玲珑,点头称是,先一步回了参合庄。 老者这时观望四周风景,道:“慕容家平日做何营生?” 赵倜道:“前辈,慕容氏乃江湖世家,又为地方大豪,自不少田产商铺,生活无虞,只是人丁稀薄,江南这支,如今便只剩晚辈一脉单传了……” “剩你一个?”老者讶异道:“为何不多生儿育女,开枝散叶,人口不广,谈何兴旺!” 赵倜苦笑道:“数代人下来,皆醉心武学,忽略此事,才导致如此。” 老者皱眉:“这却是不肖了。” 片刻来至庄前进入,只看这庄内此刻乱得可以,都是之前朱初一带人破解机关消器所致。 “此地……怎会如此凌乱不堪?”老者疑惑道。 赵倜一脸苦涩:“前辈,这便是晚辈刚才所说的那名大敌侵犯造成,就昨日还过来肆虐,将一些防守机关全部破坏,晚辈实在没有办法,钱将城中官兵请来,就在湖畔守卫,今日看着才消停一些。” “何方之人,居然敢如此猖狂?”老者闻言不禁大怒。 “前辈还请堂内说。”赵倜嘴角动了动,急忙打开前堂木门。 这时阿朱已先一步回来送信,水营指挥带着老仆离开了此处。 进去坐下后刚要讲话,就看阿朱捧着一只檀木匣子到了门口:“公子,族书取来了。” 赵倜道:“赶快奉给前辈观看。” 老者拿出木匣里面书册,翻看过去,果然见到慕容龙城名字,接着再往后找,却在最后面看见了慕容复三字,慕容复之后则再无记录。 他将册子放回了紫檀匣,点头道:“这族书页纸泛黄,字迹古旧,看来老夫确实是慕容龙城了,没想到在墓中这么久,竟是数代已过。”赵倜道:“前辈在墓内练什么神功,闭关如此多年?” 慕容龙城摇了摇头:“并非练功,我忘记当初事情,推测当年应该是被人打伤,然后以大周天斗转星移假死疗伤,但不知为何,竟然被直接下葬了,中间是何过程原因使得经脉错乱,导致迟迟不醒,已然难以判断,我不记得有没有与人交待过此功可以假死,或许是没有,才会出现了此事。” “前辈推测被人打伤?”赵倜闻言心中暗惊,慕容龙城乃是五代末第一高手,谁能够打伤他? “莫非……前辈是給人埋伏合攻了吗?”赵倜询问。 “不像……”慕容龙城伸手扯开寿衣前襟,露出那个深深拳印:“正面中拳,并非兵器,不似被围,也不可能是偷袭。” 赵倜仔细看那拳印,越看越是心惊,这拳印刻入清晰极深,显是用拳之人内功已经到了一个无法想象之境地,而且这拳法也必然是一门绝世神拳。 可正面一拳将慕容龙城打得假死逃生,五代宋初,究竟何人有这般高深武功? 阿朱这时送茶进堂,老者闻得茶香,忽然腹中“咕咕”乱叫起来,就在此刻,他整个身体肉眼可见干瘪下去,开声道:“准备一些吃食。” 赵倜眯了眯眼,不知对方是何情况,对阿朱道:“多备酒菜,尽多肉食。” 慕容龙城淡淡道:“这多年假死不动,呼吸细慢,难耗精力,所需极微,只靠真气延续,如今既然出墓,难以再继续维持了,需得饮食补充。” 赵倜闻言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这大周天斗转星移和原本的斗转星移有何分别,但显然胜过不是一筹半筹,居然有这种功效。 过不多时,外面将食物送进前堂,就在茶桌上摆起,慕容龙城并不做何讲究,立即开始大朵快颐起来。 他风卷残云,吃了片刻,就看身体又恢复原本的高大雄壮,这时灌了一碗酒后,道:“你这小辈可以说说慕容家那名大敌了。”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赵倜点头道:“前辈,这名大敌说起由来已久,几乎可以上溯三代了,对方同样也是江湖世家,也住在太湖之中,距离此处不远,称为……曼陀山庄!” “曼陀山庄?”慕容龙城道。 赵倜点头:“当年和这曼陀山庄结怨,就是因为都家处太湖,都想执此地江湖牛耳,谁都不愿意搬离,就此数番大打出手,有胜有负,倒也平衡,但后来……” “后来怎样?”慕容龙城问道。 “后来慕容家人丁稀薄,先辈若不离开坟墓,那就只剩晚辈一个,而曼陀山庄上代出了一名绝世高手,惊才羡艳,晚辈不敌,就时常过来强逼离开,幸好晚辈这些年于官面多有打点,他又在此地不动,多少有些顾及,没有偷下黑手,不过晚辈估计也是早晚之事。” “哦?强逼离开?” “就是强逼离开,其实晚辈倒也想过暂避锋芒,韬光养晦,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奈何诸位先辈陵墓都在岛上,怎好轻易动土惊扰?所以才一直苦苦支撑,撑不下去那天,就与他决一死战,但必然不敌对方,终会战死。” “这人武功如此高吗?你刚说绝世高手,惊才羡艳,有这般夸张?” 赵倜道:“正是如此,晚辈又岂会抬捧他人,贬低自身。” 慕容龙城微微沉吟,道:“既如此,你带老夫前去会会他,他叫什么名字?” 赵倜道:“他号为逍遥子,外面平素都以此称,日里好做一副文士打扮,前辈,前辈之前言道身上有伤……” 慕容龙城道:“百年养伤,已然不碍,你叫人给我取一套衣衫,总不好穿这死人衣服前往。” 赵倜闻言立刻唤阿朱寻了一套衣服过来,慕容龙城换上之后,起身道:“带老夫去看,看看谁敢欺辱慕容家这么多年。” 赵倜不动声色,引着慕容龙城来至岸边,也不叫多人跟随,只带了亲近的几个,然后上船直奔曼陀山庄而去。 船行水面,慕容龙城道:“这逍遥子有些什么武功,你与我说来听听。” 赵倜立刻道:“前辈,这人武功颇为厉害,他擅长一种功法,可以吸人内力……甚或牵拉着血肉都将扯走,他还有一种特殊内力,类似传说中的罡气,勿须施为,站立不动几乎就可以直接弹出伤人。” 慕容龙城看他一眼,皱眉道:“听着似乎有些熟悉……” 赵倜闻言心中暗想,说不定对方当年和南唐山海观之人交过手,此话不能再提。 “前辈,晚辈心中惴惴,总觉得此事有些过于仓促。” 慕容龙城道:“你是怕老夫不敌对方,死在曼陀山庄吗?” 赵倜急忙摇头:“晚辈,晚辈不是这个意思,如今慕容家只剩前辈和晚辈两个,晚辈……” 慕容龙城闻言脸上露出思索表情,片刻之后忽然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发出。 但赵倜感觉耳边有声响动,不由心中一震,竟然是寻常难见的传音入密神功。 只听慕容龙城道:“你既然已会斗转星移,那么老夫把大周天斗转星移告诉你,给你补全此功,虽然老夫不信那人是什么绝世高手,可事有万一,若真不敌,你自离开,也省得慕容氏此功失传。” 赵倜不由惊喜交加,只听慕容龙城快速将功法说了三遍,然后道:“若是还记不住,那么你学也是学不会的,就此死心好了,合该慕容家不振。” “前辈,晚辈知道了。”赵倜忙道。 慕容龙城点了点头,这时就看水波远处,一座小岛出现,正是曼陀山庄。 (本章完) 第177章 逍遥御风 第177章 逍遥御风 此刻入夏,曼陀山庄风光旖旎,庄上茶品种繁多,五彩缤纷,娇柔美丽。 香随风飘来,淡雅清甜,沁人心脾,令船上众人心旷神怡。 慕容龙城立于船头,神色之间露出一抹疑惑。 他道:“这岛上种的什么卉,香气似有一些熟悉。” 赵倜道:“前辈,这处多为茶,中原少见,来自大理。” 慕容龙城微微沉吟:“却是想不起来了,可能我当年去过大理此地,或者有那处故人,才感觉似曾相识。” 赵倜道:“前辈百余年前纵横天下,确有可能去过那边,认识些人也不好说,大理茶繁多,山野民户,都有生长栽培。” 慕容龙城点头:“时光悠悠,岁月轮转,纵算曾有故人,其也无大周天斗转星移这等功法,想来早便不在,化为一抔黄土了。” 赵倜道:“前辈神功盖世,寿载绵延,自然并非旁个能比,故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故人,此种事情确叫人感慨。” 慕容龙城轻叹道:“话虽如此说,可墓下时光与真死又有何分别,那些年也大抵不好计入,若这般来看,老夫其实并不算多活了什么年景。” 赵倜道:“是前辈过谦了。” 慕容龙城摇了摇头:“古今一瞬,盖莫如是。” 这时船近小岛,看风景愈发秀丽,岸边水柳依依,随风轻摆,荷叶田田,动人心弦,庄外茶树红粉缤纷,叫人不由自主陶醉。 赵倜道:“前辈,是直接进去,还是报一下家门?” 慕容龙城道:“既然都为江湖世家,哪怕结怨有仇,也勿须硬闯,若对方无理不睬,再直接进入不迟。” 赵倜道:“前辈大义,那逍遥子望尘莫及,此人平素无礼之至,哪里有前辈的胸襟气魄。” 慕容龙城闻言露出一抹微笑:“纵算利益相争,打生打死,但既然站于高处,又怎能不顾名声身份,落人口实于外。” 赵倜道:“前辈光明磊落,如明月高山,晚辈佩服,那晚辈喊话了。” 慕容龙城点头,赵倜拢起双手冲岸上高声喊道:“呔,那逍遥子与李青萝听着,参合庄慕容复带前辈挑战,尔等还不赶快出来相迎,净水洒道,俯首认罪,方才好饶尔等一条狗命。” 他声音极大,运起内功,几乎响彻云霄,笼罩整座小岛,回音重重叠叠不断。 慕容龙城看他一眼:“小辈,你功力雄浑至此,老夫像你这般年纪时,都似未达到。” 赵倜羞赧道:“晚辈不过虚张声势,哪能和前辈相比,若晚辈真有前辈本领,也不会一直被这曼陀山庄欺负,时刻逼迫想要赶离。” 慕容龙城缓缓摇头:“你这般内力都不敌那人,就算老夫时代的江湖,此人也算绝顶高手了。” 赵倜眼光闪闪:“前辈,还当谨慎,休要留手,晚辈期待和前辈回去参合庄把酒言欢。” 他话音落下,就看这时前方岛上传来脚步动静,从庄内跑出几十名黑衣侍女,个个手执长剑,闪烁光寒,李青萝正在当间。 船只靠岸,赵倜先跳下去,瞧向过来众人,伸手一指:“李青萝,逍遥子何在?慕容复携前辈过来报仇了!” 李青萝闻言不由一愣,瞅瞅赵倜,又瞅瞅船上正在走下的慕容龙城,咽中滚了滚,微微怔住。 赵倜皱眉,这李青萝脑子有些不太好用,他此刻背对慕容龙城,示意道:“你还呆愣甚么?难道我参合庄慕容家就不能来此报仇吗?还是你以为我慕容家不敢主动到你曼陀山庄?” 李青萝这时方自缓神,虽然不知赵倜因何再下江南,扮做慕容复,但必然是有要事,即刻脸色阴沉,冷冷道:“慕容复,你来此做甚!” 赵倜道:“你们曼陀山庄这些年一直想将我慕容家赶出太湖,无所不用其极,实在欺人太甚,今日我家前辈归来,寻你等讨个说法,那逍遥子何在?” 李青萝脸皮抽了抽:“慕容复,你要找我祖父?” 赵倜身子往旁闪过,将慕容龙城让出,冷哼道:“我家前辈在此,叫逍遥子赶快出来送死,别躲在庄中不敢露面!” 李青萝偷偷看了眼慕容龙城,心说这必然是位高手了,否则殿下不可能带来。 可她转念又想,自己祖父武功高可参天,殿下并没有亲眼看过,这老者虽然瞅着气势十足,但会是祖父的对手吗? 若是打不过祖父,伤及殿下,可就不好了。 赵倜瞧她神色不定,似在犹豫,不由再次高声,震彻岛上:“逍遥子赶快出来送死!” 就听岛后一个声音悠悠传来:“何方宵小,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这声音落下须顷,便看一个蓝色身影,仿佛移形换位,从庄子中闪出,他每迈一步,便瞬间现身在前方,动作快得让人根本捕捉不到丝毫痕迹。 赵倜眼皮不由跳了跳,好高深的轻功,这该便是逍遥子了。 他忙往后退到慕容龙城身边,低声道:“前辈,大敌来了。” 慕容龙城面无表情,微微点头,只见一名蓝衣中年文士,已经站于李青萝之前。 这文士龙眉凤目,面如冠玉,微有薄髯,神色之间无悲无喜,气质恍恍惚惚,好似融入这座小岛水天。 赵倜仔细打量逍遥子,这就是南唐后主李煜的嫡孙李正言了。 当初李家宗室只有他一人走脱,太宗在位二十年遍寻不到,百载悠悠而过,此人却依然逍遥世上。 慕容龙城和太祖乃为同一代人,李正言则要低了两代,但也有一百二十余岁了。 赵倜看他容貌却不过四十几许,心中确定必然是在不老长春谷中喝过了长春泉水,才葆有容颜不变。 但是却有个疑问自他心中升起,他记忆中不老长春谷那眼泉水是有副作用的,喝了后虽然能够永葆容颜,但却不好再次出谷。 一旦出谷之后呆得半晌,便会开始“黑发就转雪白、背驼身缩、满脸皱纹,几天之内就似乎老了一百岁,再过几天就死了”。 而且从那谷内一但跑出来,想再寻回却是极难,这也是最后段誉带众人前往传说的山中走了一圈,思索之后,乘兴而去,败兴而返,不再继续寻找山谷的原因。 那逍遥子是怎么做到离开了不老长春谷,却依然容颜不变,不老不死的呢? 这时就看逍遥子眼神扫过这边,落于慕容龙城身上:“你等找死?” 他听到了赵倜刚才的喊话,什么参合庄,什么慕容家,什么找自己报仇,虽然根本莫须有之事,但他又哪屑来询问辩解。 在他面前一个不敬,就都要直接打死,就算是亲孙女李青萝,看着蠢笨,几次都想直接拍死了事。 何况眼前这些人居然敢直呼其名,还说要杀了他,要他俯首认罪,才能保有狗命,他这一生之中,最恨的便是认罪这两个字! 慕容龙城淡淡道:“逍遥子?” 逍遥子冷哼一声:“好罕见的高手,不知是从哪座山的犄角旮旯,哪座枯坟野冢之内爬出来的!” 慕容龙城闻得枯坟野冢四字,面色寒下,本来狞恶茫然的双重表情,此刻已经全被狞恶覆盖,心中暗想,小辈说得不错,果然是个无礼至极之徒。 “逍遥子,原本老夫不过只想教训你一顿,你却不想再活,这曼陀山庄,看来不留也罢。” “教训我一顿?”逍遥子闻言冷冷一哂:“只怕你这腐朽残喘之人,没有这等本领!” 他话音一落,周身气息瞬间凝如实质,一股无形罡气汹涌而出,澎湃无俦,势如山岳,简直蕴含摧毁一切之力,无所不破,无所不灭,朝向前方卷来。 赵倜神色一变,道:“闪开!” 说完拉着阿朱朝一旁挪去,童贯、鸠摩智、周侗五六人纷纷使上全力,往远处躲闪。 这罡气扑面打向慕容龙城,慕容龙城背负双手,动也不动。 那罡气着身,仿佛飓风,吹得他衣袍剧烈响动,往后扬走,他银发如雪,飞舞不停,立在罡气之内,身子呼呼作响,却未伤及分毫。 赵倜见状双眉挑挑,拉着阿朱又向旁边退去数步。 “好一门移转力道的武学,居然能够无迹可循,可惜却当不得什么大用!”逍遥子面无表情,淡淡说道。 慕容龙城忽然冷笑一声:“你这武功,老夫似乎看过,也当不得什么作用!” 他说完背后手指微微颤动,就看数道指风竟然从身后而出,几乎凝质成色,稍显黑青,奔逸绝尘,四面八方,全往逍遥子射去。 参合指?参合指居然还能够这般使用?赵倜在远处不由眼睛眯起,这得多雄厚内力才能支撑起这么多道指风点出?而且这指风黯烈深沉,符合慕容家当年所经参合陂之事,取其中的惨烈之意。 就看逍遥子一只大袖挥动,将身后李青萝等人扫去一旁,另外只袖子在前面一抹,顿时一道罡气仿佛山势推出,与那参合指风碰在一起,发出“嗤嗤”涩耳声响。 慕容龙城身形晃动,滑行了无痕迹,逍遥子同样向前,两人霎时撞在一起,剧烈劲风仿佛爆炸一般,从地中间往两旁蔓走。那些青草地皮全部掀起倒卷扬飞,哪怕就是一根草棍,一个土块,这时都蕴满了劲气,打中人身不死也即重伤。 两人身影在劲气中间看不分明,只有青蓝两色,是二人的衣袍色泽,纠缠一处,仿佛两团耀眼光芒,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碰撞不休。 赵倜目不转睛看着这一切,两人的招数实在是太快了,快到就算是他,也不能够完完全全瞅得分明,至于旁边童贯鸠摩智等人,甚至连十分之一的情景都看不完全。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极快地从庄内掠出,显然轻功不错,赵倜转头瞧去,却正是王语嫣。 就看王语嫣穿着一袭月白色罗裙,裙摆绣着细碎的淡蓝色水仙纹,轻纱披帛随风轻摇,掠动仿若仙子凌波。 她见场中情景身形不由滞了一滞,随后望到不远处观战的赵倜,立刻再次动作,转瞬便到了近前。 赵倜冲她轻轻点头,她立刻惊觉,没敢擅自开口,双颊飞红。 刚才庄后她听到赵倜的喊话,初时一愣,随后心中暗想这是殿下的声音,但为何这般言语? 逍遥子往庄前过来,叫她莫要离开,但她哪肯听从,只觉得心中好似小鹿乱撞,既羞涩又有担心。 羞涩已经几月不见,不知赵倜再下江南,来到曼陀山庄,是不是过来瞧她。 担心是赵倜喊的那些话语,必将激怒自家曾祖父,曾祖父武功究极天下,哪里有人会是对手,伤害到赵倜如何是好。 此刻见赵倜并没有动手,站在远处观战,眼神示意,刚才又那般言语,其中必有缘故,就未开口,只是一双妙目望向对方,难以移开。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赵倜扫了眼场内,却是打得激烈,显然慕容龙城和逍遥子二人武功相差并非悬殊,又都博学精深,内力几乎无穷无尽,短时间根本难分胜负。 他往后再退却数步,王语嫣见状轻咬樱唇跟上,到了近前,却不知该如何称呼。 赵倜显然在隐瞒自家身份,就是封号姓名都不能叫出,不然破坏什么要事不说,弄不好还会有所危险。 “公子……”王语嫣轻轻道,之前路上想好的词竟不知如何组织出口。 “王姑娘这段时间可好?”赵倜微微一笑。 “小女很好,劳烦公子惦念,就是之前不辞而别实在失礼,小女……”王语嫣微微低头。 “此事无妨,来龙去脉我已知晓,东京姑娘便当自己家中,姑娘回江南已经着人叙说过原因,又写信解释,又有何失礼。”赵倜道。 王语嫣闻言脸上愈发烧得滚烫,就是雪白的颈子都红了起来,用力去看纤致鞋尖,却影影绰绰也难看见,心中不停回荡赵倜话语,想着对方说东京就当家中,那自是指的燕王府了,感觉心跳更加厉害。 赵倜笑笑又道:“姑娘安心学武,想什么时候回去都行,姑娘留下的物事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府中人等谁都不会前去翻动。” “公子,我……”王语嫣闻言仰头望向赵倜,绝美小脸欢喜之中有一丝迷惘娇羞。 她从怀内取出一物,是只水蓝色的荷包,银线穿丝,上面绣鹈鹕图案,此刻仿佛用了过往十几年所有力气,向前递了过去:“公子,这是小女绣的,本来想在端午节之前派人给公子送去,现在,现在……” “哦?”赵倜看着荷包,笑道:“是端午节给我的礼物吗?” 他去接荷包,碰到王语嫣素手,对方微微一颤,他想了想,不由轻轻握住。 王语嫣如遭雷击,身子不觉酥软了半边,脑中轰地一下满是空白,心内乱呈纷纷。 赵倜只觉得对方的手滑腻娇润,一时不忍松开,就这样轻轻握着,道:“王姑娘有心了。” “里,里面还有我写的一首小诗……”王语嫣看着赵倜眼睛,笔直双腿紧紧并拢,鼓足勇气说道。 赵倜点了点头:“我回去慢慢观看。”说完,他放开玉手,将荷包揣进了怀里。 王语嫣复低下头,却是再也不敢抬起。 这时慕容龙城和逍遥子打斗愈发激烈,丝毫没有怠力模样,赵倜转身神色凝重,仔细看去。 就见慕容龙城身形如电疾速,手上激射参合指黑青色凌厉指劲,指风呼啸不止,逼向逍遥子周身上下,身旁丈余全部封闭。 逍遥子神色冷淡,脚下踩动凌波微步,身形闪烁,重影叠叠般避开攻击,参合指风擦身而过,击在远处假山之上,碎石飞溅,假山断折。 逍遥子趁势双掌微曲成爪,运起无量海宝箓,掌心仿佛大海中最深漩涡,又似银河内隐谧黑洞,一股无形巨大吸力,试图将慕容龙城扯近。 慕容龙城银发飞扬,脸上神色狞恶,双手圈绕,隐隐青色光芒出现,这青光之中白曜闪烁,仿佛茫茫夜空无数星斗,正是大周天斗转星移,立刻将逍遥子掌上的吸力扭曲变形,在两人中间不停拉牵碰撞,发出骇耳之声。 这两股力量虚空碰撞,沉闷巨响,气流肆虐,便是远处的那些茶树都不停摇曳,瓣坠落满地。 逍遥子此时忽然施展出移形换位,瞬间化作数道残影,从不同方向攻向慕容龙城。 慕容龙城换做另外一种武学,却是一种掌法,只看他手缘边处尽皆变成金黄,每打出一掌都似金沙弥漫,一道道掌风纵横交错,与逍遥子的残影不停碰撞。 刹那之间,光辉闪烁,掌风劲气四溢,两人来来往往,难解难分,好如惊世之战,让观看众人脸上为之变色。 这时脚步错动,两个打进庄中,树木倾倒,房舍坍塌,阵阵轰鸣不止,处处烟尘弥漫,一会凌空而击,一会地上催动纠缠。 逍遥子无量海宝箓功力大开,居然连周遭的巨石大树砖瓦,甚至池中流水都吸过来,那掌前黑洞,似乎无所不纳,无所不容,大海无量,吞进万物。 慕容龙城的大周天斗转星移几乎使得任何东西都难沾身,青光弥漫之间,仿佛自家立于星辰之外,周天之旁,冷眼看世间,沧海桑田,不傍一物。 李青萝此刻心疼得要死,全打烂了,全打碎了,那可是她多年辛苦培育的茶,都是名贵品种,还有这曼陀山庄的一草一木,房舍水榭,暗想两个老东西怎不立刻同归于尽,活着简直就是祸害。 这时两人从庄内又打过来,依旧劲气丛生,丝毫不见半点匮乏,树木纷纷折倒,卷得枝漫空飞舞,未待落下,便绞成粉末。 就看两人同时腾空而起,彼此硬生生对了三掌,接着互换了五指七拳十三爪,轰然落地,将地上震出两处深深凹陷。 逍遥子蓦地发出一声清啸,身子随着劲气清风而起,便如凌空虚驾,根本不见任何形似轻功的动作,却随风而动。 他一手无量海宝箓,一手无形罡气,两着交映,竟然形成朦朦胧胧一片天蓝之辉,朝着慕容龙城飘荡而去。 慕容龙城面庞狞恶,眉头皱起,身子快速后退,但只是刹那,就变成了倒纵而去,仿佛虚空而滑一般,往岸边退走。 “这是什么武功?”赵倜看着逍遥子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片形似小天海的真气之内,疑惑道。 “公子,这是逍遥御风,是曾祖父的一门绝学。”王语嫣低声说道。 “逍遥御风?”赵倜点了点头,果然衬得上逍遥二字,有朝游北海暮苍梧,朗吟飞过江海湖之意。 这时慕容龙城和逍遥子已经打到了太湖之上,就在湖波上方交手,那水面但凡有一物一事存在,都成为二人的借脚之处。 哪怕一时没有东西可借,但水波涌动之力,两人劲气相互弹放之力,都可借于水面不沉。 鸠摩智此时看得神色震惊,双掌合什道:“当年达摩祖师一苇渡江,东行传法,想来便似如此……” 片刻之后,慕容龙城逍遥子又从湖面打到岸上,只见一路愈打愈远,最后打去了庄后,只闻得声声巨震不断,却是看不见人迹影踪。 赵倜见状摇了摇头,原本想两个打生打死,同归于尽方好,可眼下来看,只怕是三天三夜都未必能决出胜负了。 他瞅向王语嫣:“王姑娘学得那逍遥御风了吗?” 王语嫣摇头:“我当前学的是无量海宝箓,逍遥御风功法须再合另外两种武功方能使出,我暂时尚未学到。” 赵倜微微沉吟:“姑娘将武功都学了才好,哪怕不练,也须知晓,博学……总是一件好事,是没有错的。” 王语嫣闻言,美眸流转:“殿下,我知道了,我会将曾祖父的武功全都问来,就是不练,也会记住。” 赵倜笑道:“姑娘能学会还是用心学会吧,有武防身,叫人放心,我此刻便要离开此处,回去东京了。” 王语嫣点头:“殿下,这就要走了吗?” 赵倜颔首:“京中事物繁多,不能在外久待,姑娘想要回京,随时前往,燕王府就是姑娘的京中之家。”他说完之后转身,向岸边走去。 王语嫣望着他的背影,不由露出怅然若失神情,但转瞬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是一阵欣喜,微微羞红了脸颊。 赵倜登上船只,周侗问道:“公子,先往哪里?” 赵倜道:“去参合庄会集众人,然后往苏州合禁军队伍。” 鸠摩智道:“赵施主,那这岛上的两位?” 赵倜摇头道:“这两位前辈武功高强,堪称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就叫他们……慢慢地打吧。” (本章完) 第178章 八部护法 第178章 八部护法 大理,善巨郡以北,吐蕃以南的连绵高山。 山中翠色映目,日光倾洒,辉芒于林间欢快跳跃。 小径两旁野肆意绽放,微风撩动青草,潺潺溪水应和,云雾上空悠悠飘荡,尽显灵动静谧。 苦梵寺内,木婉清身形窈窕,青纱蒙面,口中默诵大智度经,正在龙树菩萨像前上香。 今日寺里没有经会,只有三三两两山民礼敬,早便散去,眼下殿内香客只得她一人。 待檀香燃尽,她停止诵经,面纱之后有一丝喜悦。 明日秦红带她下山,前往大理,她到时借机提出北上取马,母亲看到那位父亲肯定心中高兴,说不定就放她离去,一人前往宋国的神京。 小沙弥铜钦在擦拭两旁不知名神像的供龛,这些神像平时没有山民礼敬香火,都是庙中自己烧香,自己供奉。 木婉清看了一会,这些神像容貌各不相同,威严俊俏美丽皆有,每一尊都散发着神秘的气息,不少气质诡谲奇异。 而身形轮廓则有的是人,有的却似人非人,还有的看似精怪,雕琢虚虚实实,或隐或现一般,散发着一股奥妙神韵,令人心生敬畏,难以捉摸。 小沙弥铜钦这时直起身来,宣佛号道:“木姑娘,今天得闲?” 木婉清笑道:“明日要下山去,说不得什么时候回来,多待片刻。” 小沙弥道:“姑娘可是要往朋友那里取马?好久不见黑马倒很想念。” 木婉清点头:“先往大理,然后北去朋友之处,可能有段日子才能归来,也不知黑玫瑰眼下胖了还是瘦了。” 她此刻心中暗思,当日在万劫谷不远处的小庄中,赵倜几次三番说看黑玫瑰喜爱,大抵是发自真心的,那该会好生对待,应是胖了才对。 小沙弥琢磨道:“小僧想着黑马喜欢山野自在,不乐于外方世俗呆着,看到姑娘前往领它,定然会欢声雀跃。” 木婉清点头:“马儿自然也是时时刻刻念着我的,看到我肯定会高兴无比。” 小沙弥笑道:“必然如此。” 木婉清这时望向小沙弥身后一尊高高在上的雕像,有些好奇道:“铜钦师父,我拜菩萨好久,但一直不认得殿中两旁是些什么神像,也是佛菩萨吗?” 小沙弥回身看了一眼,道:“木姑娘,这些神像并非佛与菩萨,而是我佛门之中的诸位护法神,守护佛法,守护修行者还有众生的神明。” “护法神?”木婉清疑惑道。 小沙弥点头:“教内护法神分为不同,苦梵寺供奉的乃是八部众护法之神,又尊名为天龙八部,龙神八部,天空八部。” “八部众,天龙八部,龙神八部……”木婉清略微思索,仰头眼光逐一看去。 小沙弥道:“护法神都神通广大,是人如人非人,精灵不一,也都是佛法精通的,其中有护法神喜听佛祖讲经,但却是反驳的性子,佛祖说四,他言该五,佛祖说五,他便要加一做六,虽然自己心内知错,但口上总是不服。” 木婉清闻言惊讶道:“大智度经中有四谓五谛,五谓六众,不说一事,似乎就是这个意思……” 小沙弥笑道:“正是言的此神,师父讲经虽然讲到这几句,但还未曾做解,估计下次经会便要开说了。”“原来说的竟是八部众的护法神明……”木婉清道。 “大智度经便是佛祖在灵鹫山给八部众护法众神言修行领悟的经验,还有各神自身不能持的着相入魔之处,如何堪化。”小沙弥道:“龙树菩萨又做细解,由阿难尊者整理为大智度经,大智度论两本佛法典籍。” “原来如此,竟是佛祖说给天龙八部诸护法神的经法……”木婉清面纱之后露出恍然神情,道:“铜钦师傅,这八部诸神都怎么尊称?” 小沙弥道:“八部诸神众分为一天众、二龙众、三乾达婆、四夜叉、五阿修罗、六迦楼罗、七紧那罗、八摩睺罗迦,摩睺罗迦在一些隐宗之中,也被称为罗刹。其中天众龙众最为神通,势力庞大,所以八部众护法之神又被称为天龙八部。” 木婉清“啊”了一生,这时目光落在其中一尊相貌极其俊美,眼神微微含笑的神像之上,道:“铜钦师父,这是哪位护法神?” 小沙弥望过去,笑道:“这位是乾达婆神王,又称为香神。” “香神?”木婉清讶异道。 “正是香神,乾达婆神众,不进任何食物酒肉,是只寻香气滋养供神通法力之神,身上有馥郁浓冽之香散发。”小沙弥道。 “竟然如此。”木婉清点头。 “乾达婆神众在梵经之中还被称为幻神,有变幻莫测之意,梵语之中,魔术师也被称为乾达婆,还有……海市蜃楼叫做乾达婆城,香气和变幻都隐约飘渺,难以捉摸,是为此神。”小沙弥思索道。 木婉清此刻看着那香神神像,只觉得对方一双含笑双目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不由心中顿时着慌,急忙瞅向旁边一貌美女相之神道:“这,这位是什么神?” 小沙弥看了看,道:“这是紧那罗神王,乃是歌乐之神。” 木婉清又看向另外一神,这神相貌丑陋狰狞,似乎满含恶意,道:“这又是什么……护法神?” 小沙弥笑道:“这位便是阿修罗神王了,就是听佛祖说经不服的护法之神,常疑于佛祖,佛说四念处,他说五念处,佛说三十七道品,他说三十八道品,性子暴执……权利很大,神通很广,但就是喜爱天下大乱,越乱越好呢……” 木婉清闻得不由脸带震惊:“这位神王如此……” 小沙弥继续道:“阿修罗神王疑心很重,听佛说法怀疑佛偏袒帝释天神王,与他少说一样,才将佛所说都多加一数,他和帝释天神王开战,总是打得天翻地覆,大战的结果,往往阿修罗神王战败,上天入地无处可逃,就化身潜入藕的丝孔之中躲藏……” 木婉清闻言呆了片刻,心中暗想,这些神王不比佛菩萨慈悲平和,居然好争善斗,性子也都古怪,不过做为护法之神,为护法二字,倒也说得过去。 她看向头里神像道:“这又是哪位护法之神?” 小沙弥合什道:“这位就是帝释天神王了,天龙八部天众之尊,天众之中以帝释天神王为首。” 木婉清闻言思索半晌,这些都是她以前不知道的,没想还有种种说法,她道:“铜钦师父,我想给八部众王上香奉拜,但明日便要离开,只能下山回来再说了。” 小沙弥道:“木姑娘,此却不忙,等姑娘回来奉拜亦可。” 木婉清点了点头,又望了眼八部神王雕像,然后转身朝寺外走去。 这时赵倜已经返回苏州,点好了军兵,出城直奔长江…… (本章完) 第179章 晋境,封赏 第179章 晋境,封赏 一路之上,青山绿水,鸟语香,待过得大江之后,景色更迭,渐是别样风光。 赵倜轻抚黑玫瑰,道:“又要回家了,是不是心中有些不甘?” 黑玫瑰发出一声轻嘶,慢哒哒往前面走,不搭理他。 赵倜摸了摸马的两耳,道:“出来这么久还没玩够吗?虽然自比不上你原本山中自在,可即便在东京时,也都是每天叫人带你出去城外遛弯,难道还不惬意吗?” 马轻轻一甩,摆脱他抚耳手掌,回了回头,黑宝石般的大眼看了看他,然后加快速度,往前方而去。 两三日后,来至徐州,在此歇了一歇,赵倜修练起龙象般若功第十层。 他现在手上还有两门武学没练,一门是易筋经,并非不练,而是此经须堪破我相、人相,心无所住,方好成功。 另外一门则是大周天斗转星移,这门武功是斗转星移的完整版,极为复杂繁复,比小无相功要杂琐数倍,也不知道慕容龙城怎么创造出的这门武学。 因为这门武功实在繁琐,他一直在心中推敲,待全无疑问,完整之后再着手。 而龙象般若功却没有这么多限制,只要内力足够,悟性足够,心境能够支持,那么就可继续往下修习。 赵倜没住州衙,而是在驿馆之中,此刻安静,外面夜色茫茫,万籁无声。 他运行龙象内力,开始往第十层路线推进,就听得体内经脉“轰轰”内鸣做响,条条鼓涨,真气行走之间,仿佛江河之水奔腾,甚为骇人。 周身上下三百六十处明隐穴道,其中竟有几处如刀剜般疼痛,深入骨髓。 赵倜面不改色,这是此功过于霸道,真气冲撞猛烈,有炸体而出之势,他缓缓吸气,将那几处穴道闭合,继续行功。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身体中的内鸣之声越来越响亮,简直就如同在耳边咆哮一般,似龙象嘶吼,愤怒无比,气息磅礴。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体内有一头巨兽要破体而出,身外衣衫都膨胀起来,整个人似乎都将要爆炸。 他轻吸一口气,不着不慌,继续行功,这第十层龙象功法是推演而来,推演和推想不同,推演是依据之前一层做基础,推想则就是空中楼阁了。 转眼几个时辰过去,窗外夜色已经渐渐消逝,星辰暗隐,赵倜忽然睁开双眼,吐气开声,竟然发出仿佛龙象之吟的动静,震得房中梁窗嗡嗡作响。 “成了!”就在他刚刚露出如释重负表情的时候,神色却随即一变,脸上颜色莹白如玉,太阳穴震颤不止。 嗯?赵倜不由一皱眉,此刻感觉脑海之中种种杂念纷沓而来,竟全是各种负面情绪,善与恶相比恶更痛快,好与坏相比坏更爽利,正与邪相比邪更舒坦,佛与魔相比魔更通达,凡此种种,在他脑中乱做一团。 “这……便是骤起的心魔吗?”赵倜自言自语,前些年一位吐蕃高僧将此功练到第九层后,冲击第十层时心魔骤起,登上了第十层却无法自制,狂舞七日七夜,最后绝脉而死。 他摇了摇头,嘴角微微上扬,若只是此种层次的心魔……那也未免太低级了一些,什么善恶,什么好坏,什么正邪,什么佛魔,观照般若,皆为表象,般若之下,全为虚妄。 唯大智慧,击破法外之法,空外之空,滴水乾坤,粒沙世界,不过迷惑双眼罢了。 他淡然道:“散去!”只是一瞬间,脑中杂念便如潮水一般退却,就似从没出现过,不留一丝一毫的痕迹。 随后他起身走到门外,天边已经泛起白光,玉兔西坠,金乌渐生,新的一天到来。 用过早饭,收拾完毕,他去往徐州大牢,就看霍玲珑正坐在角落里,抱着一张大饼在吃。 见他过来,霍玲珑急忙停下,用袖子抹了抹嘴,往后缩了缩身,不言不语。 赵倜怀疑霍玲珑脸上还有一层易容,他问过阿朱,阿朱说若真有也不是寻常的材料描画之类改装,该是一种极为高明的人皮面具。 所以上次他出言点了对方一点,果然霍玲珑老实不少。 “龙王继续吃,别因为本座来便不敢吃,再饿坏肚子。”赵倜淡淡道。 霍玲珑闻言警觉看向赵倜,见他一脸揶揄神色,不由心中来气,刚想冲过去看看能不能抓到对方,但心里却突然想起什么,接下没有动作,而是低头又咬了一口手上的大饼。 赵倜看她容貌,极为普通,大约三十几许的样子,问道:“龙王今年多大年龄?” 霍玲珑抬起头,白了他一眼,不说话继续啃饼。 赵倜瞅向一旁的韦寒沉:“蝠王,你之前曾和我说龙王在中原明教二十年?” 韦寒沉点头:“殿下,正是如此,龙王来中原明教二十载,其间每隔三年波斯那边都会派使者过来探望,她将中原明教境况书写,叫使者带回去,禀报总教。” 赵倜道:“龙王来那年什么装扮,多大岁数?” 韦寒沉思索道:“当年龙王来的时候便蒙面纱,自述十四。” “哦?”赵倜道:“那时就蒙着面纱,这些年……” 韦寒沉道:“一直蒙面,除了教主之外,别人未看过她容貌,不过她的声音脾性好辨,又有总教令牌,所以教中谁都未在意此事。” 赵倜想了想道:“既然连面容都没谁瞧见,那这年龄,岂不是她自说多少便是多少,也都没有个对照比较?” 韦寒沉笑道:“殿下,却是如此,属下记得当年龙王初至大光明顶之时,身材矮小瘦弱,瞅着似乎不大,却没想到十几岁人了,这些年居然还能长高不少。” 霍玲珑闻言抬起头瞪向韦寒沉,牙齿磨得“咔咔”作响。 韦寒沉嘴角抽了抽:“龙王你别此种眼神看我,本来教中兄弟早这般说过,觉得你入教之时的年龄根本就是胡编的,说十几岁,然后过了十来年还在长高,哪有这种事情。” 霍玲珑闻言“咚”地一声腾身而起,就想往韦寒沉那边扑去,但看见赵倜一副饶有兴致的目光,不由捏着大饼,咬着牙再次缓缓坐下。 赵倜道:“龙王就要自由了。” 霍玲珑一呆:“什么自由?你这魔头要放我走吗?” 赵倜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此事只怕不能,我说龙王就要自由的意思是……本座已经练成了龙象般若功第十层!” 霍玲珑手上大饼“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怔了片刻,接着拾起来吹了吹上面土尘,用力咬一口,含混不清地道:“不可能,你少骗我了,绝对不可能!” 赵倜笑了笑,忽然抬起手掌,一掌往前方拍起,就听牢房之内“轰隆”一声仿佛大雷陡然打响,震耳欲聋,尘土飞扬,余声隆隆不断,回音久久不绝。 那一面墙壁竟然被这凌空一掌直接劈出个巨大豁口出来,露出旁边那间牢房内的景象。霍玲珑被尘土扑了满身满脸,手上大饼再次掉落,这番却没有去捡,只是愣愣地望向赵倜。 “龙王看这龙象般若功第十层如何?”赵倜看着霍玲珑微微笑道。 “你,你……”霍玲珑舔了舔嘴唇,一脸难以置信:“你这魔头怎么可能真的练成……” 赵倜摇了摇头:“说你天资愚钝,总不承认,有何练不成的。” “你,你练成第十层没有心魔滋生吗?”霍玲珑喃喃道:“不对,不对,你本来就是魔头,又怎么会滋生心魔呢。” “本座已经练成了第十层龙象般若,龙王准备加入中原明教,成为本座麾下吧。”赵倜道。 “我……”霍玲珑神色不停变幻,最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以明尊之名起誓,自然不会反悔,入中原明教便入,左右我之前也属中原明教之人,入不入有何分别……” 赵倜看了眼她,对旁边韦寒沉道:“一会儿将龙王解开,带她找处地方收拾收拾,污衣垢面,脏兮兮的。” “你……”霍玲珑气道:“还不都是拜你所赐。” 赵倜道:“以后记得要叫教主,不然按教规处置,对教主大不敬该怎么处罚,相信龙王比我更加清楚。” 霍玲珑转转眼珠,闭嘴不再说话,就看赵倜转身往牢房外面走去,边走边自言自语道:“第十层到了,第十一层还会远吗?” 见他身影渐渐消失,霍玲珑拳头用力捶地,似乎在发泄心中郁闷,但随后便又是脸露茫然:“十一层?真的有十一层吗?那不都是凭空想象出来的功法吗……” 翌日启程,离开徐州,直返东京。 霍玲珑这时已经重获自由,在队伍之中,一言不发。 赵倜也不管她,待队伍进入京畿路之后,下令加快行进速度。 又过了一天来至开封地界,将近中午时分到达东京近郊。 赵倜叫周侗带着霍玲珑,还有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都去上回赵煦赐下的那座庄园落脚。 那处庄园很大,东京四周多农庄,很多农户与主家都住在一所庄子之内,别说这些人,就算是再多个几百也能装下。 随后他进入城中,回府收拾一番之后,傍晚时分入宫复命。 到了御书房,就看桌案上堆满奏折,赵煦正坐于后方观看。 赵倜瞧他脸色似有一些红润,不像之前苍白如纸,心中猜测,莫非这位六哥研究易筋经有成,缓解了伤势吗? 赵煦此刻看他笑逐颜开,道:“燕王此行劳苦功高,来人,快给燕王看座。” 杨戬小跑搬过一把椅子,一脸谄媚道:“燕王还请坐着说话。” 赵倜坐下之后,将这番光明顶之事说了一遍,言道:“官家,此番已经擒拿得差不多,各地之前隐藏的分坛主也几乎全部落网,至少十年之内不会再因此生出风波了。” 赵煦点头:“依照燕王之策,就算还有风波也是无妨,毕竟明教现在已经是朝廷的明教,一切都是朝廷说了算数。” 赵倜笑道:“正是如此,只要中原明教般般种种都握在朝廷手内,此事其实已算绝了后患。” 赵煦道:“燕王此番大功,回去好生休息,明日上朝封赏,然后再放假期。” 赵倜点头,接着起身出宫,回去府中。 第二天早晨,天未亮便即起床,童贯驾车,直奔皇城。 到了宣德楼前,就见不少人正往掖门中进入,看到他纷纷行礼打起招呼。 一些品级低的官员并不知他这段日子去了哪里,但三品以上官员还是有所知晓的。 蔡京这时凑到近前行礼,赵倜看他,身材魁伟,相貌堂堂,一篷浓密黑须,倒有几分风度。 蔡京低声道:“殿下,此行可否顺利?” 赵倜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蔡京此刻位置又有变动,原本去年从外地调回京中以龙图阁直学士权户部尚书,但现在迁翰林学士承旨了。 翰林学士承旨这个位置特殊,在唐朝时有内相之称,因为直达禁中之秘,对皇帝独承密命,职权尤重,多至宰相,不是单纯起草诏令,而是在禁中职掌机密。 大宋的翰林学士承旨虽不再像唐朝那样具有宰相权利,但仍为翰林学士院主官,掌制诰诏令撰述主事,是当朝皇帝的心腹。 蔡京看赵倜点头,不由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又建大功。” 两人边说话便朝紫宸殿走去,知枢密院事曾布在后面脸色不好,因为蔡京一直觊觎东西二府执政,他此刻位置又不稳靠,一直忌恨防备对方,此时不觉脸黑。 到了殿内,紫宸殿使谭稹陪同赵煦过来在龙椅之上坐下,然后唱班。 待完毕后,赵煦道:“此番燕王南下再次剿灭贼教余孽,功劳巨大,朕欲封赏。” 两旁文武齐举笏板,高呼官家圣明。 赵煦微微沉思,道:“朕决定重起侍卫亲军司,合两司三衙完整,马步二军都指挥使司,仍归侍卫亲军司辖理,由燕王提举侍卫亲军司。” 重臣互相望望,居然是重立侍卫亲军司,那些虚职虚衔不算,这已经是武职差遣的最高了,就算是殿前司都不能比,因为原本侍卫亲军司就比殿前司高了半级。 至于枢密院在前面几朝是武品之司,但本朝已经改做文司了。 随后又军功九转,再赏赐各色东西下来,赵倜出班谢恩。 接着放了一个月假期,司中事务酌情打理,但不用上朝,再待了半晌议论些旁事之后,赵煦起身,谭稹辞班,朝会结束。 此刻,大理国大理城外,木婉清和秦红母女二人,已经来至了城门之前…… (本章完) 第180章 东京,东京 第180章 东京,东京 望着城门处熙熙攘攘的行人,木婉清道:“娘,我们……” 秦红神色间明显有一丝压抑不住的喜悦:“婉儿,待会见了你爹爹,万不可像上次一般无礼!” 木婉清眸子黯了黯,没有说话,师父变成母亲,本来说好的大仇人变成父亲,她初时心中实在难以接受,回到山中在苦梵寺静心许久,方才逐渐认可此事。 当日她在万劫谷外等到秦红,恰逢段正淳带着家将赶来,秦红说这才是最大的仇家,比苏州姓王的女人还要可恨,接着便与甘宝宝一起联手攻击对方。 谁知打来打去,最后几番言语后,非但罢手不说,大仇人竟然变成了爹,师父变成了娘,两人卿卿我我,丝毫不顾及她内心的感受。 木婉清觉得秦红这些年所教导的话语,全都被她自家推翻,原来都是在发泄心中对爹爹的恨意,见面后那般殷殷,不过是眼内只有这位父亲一人罢了,因爱生恨,才时常那般与自己言说,说什么天下男子皆为薄情寡义…… 娘有些自私,这位爹爹也同样如此,而她从始至终不过是两人的累赘,当时气愤,对这位爹爹说了几句不尊敬的话,谁知娘竟然记到如今,而且还在此刻提醒自己。 看来在娘心中,自己远不如这位爹爹,自己不过是两人之间的拖累罢了。 一想到此处,木婉清面纱内的神色便有些凄凄,轻轻咬唇,脑海里不知不觉浮现出赵倜身影。 秦红看她发呆,道:“婉儿,记得娘刚才说的话没有?” 木婉清默默点头,秦红满意一笑,率先进入城中。 上回离开大理前,她与段正淳约了今日相见,因为女儿的存在被那位保定帝得知,便也不必于外面偷偷摸摸了,只是不好进入镇南王府,来城中却是无碍。 一路之上,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事情,又是规矩,又是大理皇族的尊贵,听得木婉清心内忽上忽下,不知为何,竟然有些不安起来。 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这位父亲的门第太高,自己不敢看他,大理镇南王高高在上,执掌权柄,身为宗室,她出身不好,那些府中家将都趾高气昂…… 秦红走在前面,步伐急促,似乎有些迫不及待,拐过了几条街巷之后,来至西城的一座宅子旁。 此处瞅着肃静,建设优雅,门前有两株绿树如碧,院内茶香气飘散而出。 宅门口站立一名黄衣汉子,看二人道:“夫人和姑娘来了?镇南王已在宅中等候许久,两位快请进吧。” 秦红笑着点了点头:“劳烦褚将军了。”这人是镇南王府四大家臣之一的褚万里。 木婉清此刻只觉得窘迫无比,实在不知自己以什么身份进到其内,但秦红在前方脚步轻快,也只好低头跟上。 进入宅中客堂,就看段正淳一身常服背着手似在思索什么,瞧到两人不禁露出喜色:“红,婉儿,你们来了。” 秦红道:“段郎,你,你果然守时……” 段正淳笑道:“一想到要见红你,我几夜都失眠难以入睡,满心都是以往厮守之事,怎么能够不守时呢?何况我们还有女儿,叫我挂记。” 秦红脸上露出少女般的娇羞,拉了拉身旁木婉清:“婉儿,还不给你父亲行礼。” 木婉清有些麻木地行了一个礼后,段正淳道:“婉儿这面纱一直戴着不难过吗?这次住得久一些,我给你寻一户好人家结亲,自此便再也不用佩戴此物了。” 木婉清闻言不由后退一步,脱口道:“我,我不要……” “婉儿,你在说什么呢?”秦红不悦道:“你父亲不也是为了你好,还不赶快谢谢父亲。” 木婉清瞅了瞅秦红,又看了看段正淳:“娘,你不是说天下男子没一个好人吗?我才不要嫁人,也不要摘去面纱……” “你,婉儿你……”秦红闻言变色,生气地抬起胳膊:“婉儿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唉……”段正淳身形一动拦在中间,皱眉道:“红你这又是做甚,女儿不过少不历事,年小无知罢了,何况这些还不都是你教的?” 秦红道:“我,我那时说的也不过是气话……” 段正淳摇了摇头:“今天乃大喜日子,且不可因为琐事口角,我为了见你们母女,可是好好准备了一番,等下摆宴,都是红你最爱吃的东西,想来女儿也会喜欢。” 秦红闻言道:“段郎,你还记得我最爱吃的东西?” “自然记得,就算平日在府中我也时常叫人烹调,回味和红你在一起的惬意时光,怎么可能忘却。”段正淳笑道,看着一旁发怔的木婉清:“婉儿,赶快坐下吧,都不要站着了。” 木婉清应了一声,三人坐于椅上,接着有人送过茶来。 聊了半晌之后,开始摆宴,席间木婉清一言不发,只听这位父亲回忆当年的事情,又说将来会如何美好,叫她们就在城中安家落户,秦红听得眉开眼笑。 接着至了晚上,木婉清在房中却怎么都睡不着,她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夜空圆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她要去宋国取马,但却不知道赵倜住在东京何处。 当时在城内分别匆忙,对方只言叫自己前往东京,可却没有说具体地址。 自己只知道他的名姓,家中似乎经商有些钱财,出门兵器丟了都不在乎,好像还有些随从之类在无量山下走散,门户算大,其余却都一概都不知了。 她露出思索,不过既然知道姓名,知道家中做什么的,想来去东京能够打听得到。 木婉清在窗边想了许久,方才回去床上,翻来覆去,直至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睡着。 转眼在大理城待了三天,这日傍晚吃饭之时,木婉清看向秦红道:“娘,我要前往宋国一趟,取黑玫瑰。” 秦红纳闷道:“婉儿你说那马借给了一个朋友,难道竟是宋国之人吗?” 木婉清点头:“是宋国东京人,我要去东京取马……” 秦红皱眉道:“东京那么远,不过一匹马,我看还是不要去了,万一路上出什么事情,叫为娘如何是好?” 段正淳也道:“婉儿,左右不过是马,父亲明天叫人多送来几匹,任你挑选,都要了也无妨。” 木婉清道:“娘,那时去苏州杀姓王的女人,走散后被对方一路坠着追赶,我都独自回来了大理,有何可担心的?此番只是取马,又无与人动手的危险。” 秦红脸色难看道:“那怎么能够一样,东京比苏州更远,何况东京乃是宋国京城,各种规矩必然极多,盘查极严,远非苏州可比。” 木婉清低头道:“我想念黑玫瑰,不要旁的马,就是得去将黑玫瑰取回。” 秦红眉头紧锁,闻言看向段正淳,段正淳示意她不要开口,道:“婉儿,你决定了一定要去东京吗?” 木婉清道:“我必须要去一趟,我想念黑玫瑰我,不取回心中难过。” 段正淳道:“等过段时间……” 木婉清看他一眼:“我现在就要去,一刻都不能再等。” 段正淳笑道:“那我叫几人陪你同往好了,也能护着你安全。” 木婉清露出惊慌神色,急忙摇头:“我不要人和我一起,自家就行,我有武功在身,又有袖箭这等犀利暗器,不会出什么事情。” 段正淳看着她略显慌乱的眼神,微微思索,道:“婉儿,你那朋友多大年岁,在东京是做什么的?” 木婉清道:“他,他年龄与我差不多少,家中好像是经商的。” “好像是经商?”段正淳摇了摇头:“你去了东京就一定能找到他吗?” 木婉清道:“我虽然不知道他的住址,但他家的生意该是……做得算大,我知晓他的名姓,打听总能打听得到。” “原来连详细住址都不知晓。”段正淳叹了口气,看向秦红,露出担忧目光。 “婉儿你这却有些鲁莽了,你和那人交情很深吗?自己的坐骑给了人家,还要远远去找,就不怕他说谎骗你,其实根本不住在东京,而是什么别的地方?或者去了对方也不会还马,躲着不见你吗?” 木婉清闻言拼命摇头:“不会的,我和他虽然相处短暂,但遇见大敌他都没有独自逃走,还救下了我,打败打杀了几名敌人,我们交情很深!” “大敌?”段正淳不以为然道:“什么样的大敌?” 木婉清道:“是四大恶人,我当时以为不能幸免,想要自杀,他阻住我,又杀了叶二娘和云中鹤,而且还败了段延庆和南海鳄神!” “哦?”段正淳闻言不由满脸惊愕,急忙道:“婉儿,你所言可否为真?” 秦红也愣道:“婉儿,你为何一直没有与我说过此事?” 木婉清道:“我所言自然为真,当时不少人都瞧见,娘你又没问过我,我当时说黑玫瑰借出去了,你只是顾着和爹说话,我还提这事做什么……” 段正淳道:“他武功竟然这般高?用得什么武功,婉儿你确定他与你年岁差不多?” 木婉清点头道:“他确实与我差不多少,或者比我小个一岁半岁,但不会比我大太多就是,只用一口剑,我不认得是什么剑法。” 段正淳闻言不由一阵沉思,片刻才道:“依我本领,都敌不过那四大恶人之首的段延庆,你那朋友居然武功如此高强,只怕大有来历,并非普通经商那么简单……” 木婉清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去东京一次的,明天,明天就走……” 段正淳和秦红默默不语,良久段正淳道:“若只是江湖儿女,你想要去东京取回坐骑,没人会多说什么,叮咛嘱咐也就是了,但你现在是我的女儿,怎放心得下。” 木婉清道:“这有何不放心的?我不走江湖就好,改扮装束,只去东京一地,谅无什么危险存在。” 段正淳苦笑一声:“这个危险,未必就指的就是刀剑之危啊……” “那还能有什么?”木婉清疑惑道。段正淳嘴角抽了抽,看向秦红,秦红似乎想到了什么,哼了一声,不去瞅他。 段正淳讪笑一声,随后正色道:“婉儿,你真的决定去东京,还不用我派人跟随保护?” 木婉清用力点头,斩钉截铁道:“我不喜欢有人跟着,派人我也会摆脱。” 段正淳道:“你不知那朋友住址,只想着打听寻找,却是将此事想得太简单了,宋国东京城庞大无比,岂是大理城这样,人口足有一百几十万之巨,你只靠打听,哪里便会找到人。” 木婉清闻言呆了一呆,心中吃惊,虽然知道宋国东京极大,但却没有想过竟有这么多人,如果这样,却真有些不太好找。 秦红这时道:“段郎,你看如何是好?东京那样大,婉儿又是自己一个人……” 段正淳沉吟道:“宋国东京,我倒认得一位大人物,或许能求动他帮一下忙。” 秦红闻言忙道:“段郎,你说的是哪位大人物,竟能帮上此忙?” 段正淳伸手轻轻捋了把胡须,微微一笑:“我认识这位可是了不得之人,乃大宋国朝上的燕王殿下千岁。” “大宋国的燕王千岁?”秦红惊讶道:“竟是此等大人物?那确实能帮忙此事,就是不知这位千岁殿下,肯不肯……” 段正淳思索道:“若是旁人之事,就算我亲自开口,哪怕是皇兄开口,这位也未必便会答应,但婉儿不同,婉儿是我亲生的女儿,我央告一番,他应该给些面子。” 秦红道:“那就好,那就好,没想到段郎你竟然还认得这般人物……” “我一会给燕王殿下写一封亲笔信,述说此事,言婉儿是我亲女,恳请殿下帮忙,叫婉儿随身将信带去东京拜见。”段正淳笑了笑道。 “如此甚好。”秦红点头,然后看向木婉清:“婉儿记得,到了东京之后,一定马上去拜访燕王千岁,将你父亲的信呈给殿下,求对方帮忙。” 段正淳道:“合该如此,燕王殿下说不定看在我的恳请,旁的也会帮衬一二,这样婉儿的安危也就不用担心了。” 秦红闻言称是,心中松了口气,望向段正淳露出崇拜的目光。 “燕王?”木婉清呆了呆:“大宋国的亲王,我,我……” 她闻言心中未免有些害怕,大理小国王室都规矩这般多,叫人望而却步,大宋国的亲王那里说不定得多少规矩,高山仰止,难以靠近。 段正淳道:“婉儿切记,到时千万不要将信弄丢。” 木婉清犹豫道:“我,我不用,我自己去找就行……” 秦红微微沉脸道:“婉儿,你父亲舍脸求人,你千万不要任性,辜负一番苦心。” 段正淳叹气道:“就是如此,若非亲生女儿,我哪舍得给这位写信,去求人情,要知世上之事,人情总有用尽时啊。” 木婉清闻言只好点头,但心中却是想着那等皇家高门,还是莫要靠近好了,自己不过山中江湖之女,万一说错哪句话,惹得对方一个不高兴,冷脸斥责一番不说,还会给父亲带来麻烦,信且收着,不上门便好。 吃完饭后,秦红铺纸研墨,段正淳思索几息,开始着手写信,足足写了一个来时辰,四五页信纸,这才吹干装进封中。 然后又道:“总不好空手前往,我备几件礼物,要容易携带的,婉儿到了京城一并送上,定要说些讨喜之话,不能由着性子行事。” 木婉清低头道:“我知道了……” 第二天大早,她揣好信笺,然后又将那几样礼物拿上,骑了匹枣红马,出大理向北而去。 她曾和秦红去过一回江南,还算知道些路径,可江南在东,开封在北,走至一半的时候岔了路,去了江南西路,只好转而北折,又不少天方至京畿境内。 接着继续四处打听,来到了东京城前,只看好一座雄城,两旁几乎望不见尽头,比大理城要高大上数倍,城门人流如潮水般繁多。 木婉清顿时有些发懵,原本想着自己进城询问一番便能找到赵倜,可看眼前这种情景估计不易。 进城之后,更见处处繁华,商铺林立,房楼无数,街头路尾全都是人,各行各业,什么都有,她站在路边,竟不知从哪里开始下手。 但总不愿使用那封信笺,咬了咬牙,找家客栈安顿下来后,开始漫无目寻找。 她想着赵倜家中既然经商,便从那些商铺问起,结果问了不少商铺没一人识得赵倜,还反问她对方是做哪种生意的。 木婉清根本不知道赵倜做何生意,只能讷讷离开,再换旁处接着询问。 如此下来半月过去,东京天气已经开始变热,正式进入了夏季。 这天木婉清站在州桥之上,双手把着桥栏发呆,从没想过竟会这般艰难,看着桥下汴河水西来东走,桥上两旁人来人往,心中暗想,真要去那燕王府恳求帮忙吗? 但她心中总有不甘,又自寻了几日,依旧无有结果,感觉全无半点希望,最后思来想去,决定往王府求人…… 隔天她收拾利索,与客栈店家打听燕王府地址,倒是一问便知,然后出门直接找去。 半晌到了东城一条街路,却见此处十分宽敞安静,不比那些别的地方嘈杂热闹,进入这里,不自觉走路都谨慎下来。 这街内就一座宅子,院墙绵长,久久不见尽头,她靠边小心翼翼前行,就这时后面有一辆马车驰来。 马车看见有人,不由放慢了速度,过了她身边后在前方府门处停下,然后车中下来两名少女。 木婉清看其中一名穿着绛色宫装衣衫,怀中抱只罕见的透明瓶壶,生得容颜绝美,另外一个也是娇俏秀丽,笑容可人。 她不由停了停脚步,待这二女进入府中后,这才走了过去。 就看这府门高大宽阔,前方有台阶可登,上方两旁都立着带甲持枪军兵,面无表情,威风凛凛,还有几名穿着青衣的府丁站在门旁,小声言语着什么。 木婉清抬头望高悬于宽大朱门上的金字匾额,燕王府三个大字笔锋刚劲有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似彰显无比尊崇地位与赫赫权势,尽展此处的尊贵与威严,令人望之生畏。 她见状不由觉得步伐沉重,心中挣扎想要转身回去,但知道这一转身恐怕再也找不见赵倜了,心头未免便是一酸,险些有眼泪滚落下来。 她犹豫了半天也没磨蹭到近前,一名家丁冲她喊道:“这位姑娘,在燕王府前盘桓良久,可是有什么事情?” 木婉清闻言咬了咬牙,开口道:“打扰了,我,我要找燕王殿下千岁。” 府丁闻言一愣,打量她片刻:“这位姑娘要找殿下?” 木婉清道:“我正是要找燕王千岁,我有书信,是……父亲叫我来的,父亲和燕王千岁熟识。” 家丁皱了皱眉:“这位姑娘,不能谁人来找殿下我们都去通报,如何你也得说出令尊是谁,什么官职,家住何方才好。” 木婉清闻言有些迟疑,来时段正淳曾经交待,最好别直接道出来历,递信也不要递给寻常之人,可以找一位周姓侍卫,将信给他。 家丁看她道:“姑娘若有难言之隐,我们却是不能禀报,而且姑娘也不好长时在此逗留。” 木婉清道:“请问周侍卫在吗?” 家丁想了想:“姑娘是说周将军吧?他恰好不在府中,于军司办事。” 木婉清闻言心中便有些乱,就这时白战走出门来,原是要往金风细雨楼去,看前面情景询问,家丁述说一番后,他看向木婉清道:“姑娘找周将军?” 木婉清点头:“我本来是找燕王千岁,带有父亲书信,最好是周将军递过。” 白战仔细辨了辨她口音,笑道:“姑娘莫非来自大理?” 木婉清心中顿时一惊,知道语声泄露身份来历,刚想遮掩,就听白战道:“将信交与我也无妨,我直接送到里面给殿下,姑娘不必担心什么。” 木婉清谨慎道:“周将军一时半刻不会回来吗?” 白战摇头:“在忙公事,今天都可能不回来,将信给我便是,我曾和大理不少人打过交道,也知道殿下都认得大理哪个。” 木婉清闻言又思索几息,这才拿出信来,交给白战,低声道:“劳烦这位将军了。” 白战笑着点头,重新回去府中,直奔书房。 赵倜正在房中看书,看的是一本夜卷珠帘话册,白战敲门进入,道:“王驾,府门外有一位姑娘求见,来自大理,言父亲相识王驾,有书信呈上,我带过来了。” 赵倜怔了一下:“什么样的姑娘?” 白战描述了一番后道:“不过脸上蒙着面纱,看不见容貌。” 赵倜微眯双眼:“把信拿来我看。” 白站捧上信后,赵倜打开瞧了一遍,不由笑了笑,站起身往外面走,边走边道:“去将那位姑娘请进来好了。” 白战称是,于后跟上。 赵倜出了书房,直奔前堂,路过不远处的马厩,走过去拍了拍黑玫瑰的头,叹气道:“不好了,你那前主人找来了,这番定是想要了你回去,本王可万万不肯答应啊。” 黑玫瑰宝石一般的眼睛瞅了瞅他,探过来蹭他臂弯,赵倜又抚摸了两把,继续朝向前堂行去。 (本章完) 第181章 如何报答 第181章 如何报答 白战至了府外,看着木婉清道:“姑娘随我来吧,王驾召见。” 木婉清心中松口气,就怕这种尊荣似海的天潢贵邸中人故意刁难,却没想到竟颇为顺利。 “多谢将军了。”她略微低头,谨记段正淳和秦红话语,要守规矩,不能乱瞧乱看。 上了台阶,小心翼翼跟着白战进入门内,没走几步前方童贯闲逛此处,见状道:“白侍卫,你这是……” 白战道:“这位姑娘自大理来,有事拜见王驾,王驾叫带过前堂相见。” 童贯打量木婉清,咔巴几下眼睛:“我领过去好了,白侍卫你不是要出门吗?赶快去忙吧。” 白战点头:“如此甚好,那交与道夫了。” 接着他对木婉清道:“这位是童总管,姑娘和他走便是。” 木婉清看白战转身离开,顿时心中有些发慌,瞅了眼童贯,微微低下头。 童贯笑道:“姑娘贵姓?” 木婉清道:“我姓木。” 童贯背手在前面边走边道:“姑娘自大理来啊,听说那个地方很好,山美水美儿美,个个还都会唱山歌。” 木婉清不知道他什么意思,道:“大抵是的……” 童贯笑道:“我家殿下日常在府内很是无趣,这府中要多些外来的姑娘便好了,殿下平素爱好听曲,想来山歌也会喜欢的。” 木婉清愣了愣,心里想这位总管此言何意?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这时到了堂门之前,童贯道:“我去通禀,姑娘稍待片刻,对了,姑娘为何戴着面纱?拜见殿下可是不能遮掩容貌的。” 木婉清闻言不由身形一滞,喃喃道:“不能遮挡容貌吗?” “自然不能,否则岂非大不敬之罪?”童贯摇了摇头,敲门进入堂中。 木婉清站在原地有些发呆,摘掉面纱断不可能,第一个看了自己容颜的男子,便要嫁与他的,不然只得…… 几息后童贯出门:“木姑娘,殿下叫你进去呢,你怎么还戴着面纱?拜见殿下,还是赶快摘掉吧……” “我,我……”木婉清一阵心乱如麻,下意识就想转身跑掉,可又想这是找见赵倜的唯一希望,不由双腿似灌铅一般沉重。 她用力往前挪走,心中思索这位千岁应该并非不讲道理之人,否则来之前父亲会与自己述说,叫自己注意,那么自己与他好好解释一番,说不定不会怪罪。 倘若真怪罪的话,自己也只好逃掉了,至于动手却是万万不可,就不知这王府森严,自己能不能够跑得脱。 看着木婉清依旧没摘面纱,有些发呆地往堂内走,童贯摇头,随后跟进,却见赵倜在里面冲他摆了摆手,便退出来,将堂门轻轻一声关闭。 木婉清这时已经进入堂中,听见关门声不由心里一惊,缓了缓神,微微举目,隐约看见前方案主位上似坐一人。 段正淳曾经嘱咐过她,见到对方不能直目注视,属于不恭,乃为大忌,她此刻也不敢抬头去看,行礼道:“民女木婉清,拜见燕王千岁。” 前面一个威严声音传来:“你是大理镇南王的女儿?” 木婉清闻言顿时有些尴尬,父亲姓段,自己却姓木,但此刻不好详细分说,只能道:“民女正是,因些许缘故,所以姓氏不同。” 前方威严声音道:“此来东京何事?” 木婉清不由愣了愣,心想那信上不是都已经说明了吗,如何还问?莫非是父亲写得繁琐,对方不耐看下去,只瞅个开头结尾大概? 她道:“民女前来东京寻找一名朋友,但人海茫茫,不知住址,恳请燕王千岁帮忙。” 前面道:“东京城常住人口百几十万,就算本王帮你,查看户籍姓名,只你一人,怕是要几月下来方能完成。”木婉清闻言不由一喜,看来这位殿下果然权势滔天,竟然能够去逐个查找户籍辨认,可别说几月,就算一两年自己也是要查的:“民女不怕时间久,只要能找到朋友,再久也会去做。” 前方沉默片刻,道:“本王与你父相熟,所以好奇问一句,究竟什么样的朋友,竟叫你如此费心费力,居然还让你父亲出面,写信求到本王这里?” “是……民女一位极重要的朋友。”木婉清心中一跳,道:“他欠民女的马匹未曾归还。” 前面似乎轻笑一声:“欠马未还?本王这边有不少好马,都是名种,我看你不如挑一匹回去好了,省得费力查找人口,讨什么欠马。” “不不……”木婉清急忙摇头:“民女不要千岁府中的马,民女只找那朋友要。” “这可是你说不要的……”前方仿佛低声嘀咕了一句。 木婉清呆了呆,道:“民女真的不要,民女……” 前面轻咳一声:“你与那朋友是何关系,只怕一匹马,不会这般用心费力寻找吧?” 木婉清闻言面纱之后脸色微微泛起一抹红晕:“只是好友而已。” “只是好友?”前方传来手指轻轻敲击桌案的声音。 “交情很深厚……的好友。”木婉清声音渐渐有些低。 “有多深?”前面道。 “他,他救过民女……”木婉清面纱后轻咬朱唇。 “原来如此。”前方道:“那倒是该好好寻寻,救命之恩,自当涌泉相报才对啊。” 木婉清闻言眸子闪了闪,觉得这位燕王千岁语气有些怪怪的,虽然声音极度威严,但话语间说不上来哪里不太对劲。 “是,民女是想报答……” “那还总想着要什么马。”前面不悦道:“想好了怎么报答没有?是以身相许,还是来世再报?来世再报可就有些太敷衍了。” “啊?”木婉清顿时大窘,心说这位千岁怎么能问出这种言语,身为长辈,这种言语也未免太轻浮了吧,虽然事外之人,可怎么好就这样说呢。 “面见本王,为何不摘面纱?”前方忽然道。 “我,民女有不得已的苦衷。”木婉清心中一惊,没想对方还是提到此事。 “什么苦衷?什么苦衷能比得上对本王不敬?”前面一声冷哼:“摘下来吧。” “我,我不要……”木婉清惊道:“千岁你听民女解释。” “这有何可解释的,摘下给本王瞧瞧,不然治你不敬之罪,下入牢内,到时你不想摘也得摘。”前方淡淡道。 木婉清心中立时慌乱无比,不由后退了一步:“千岁还是听民女说明缘由……” “缘由在本王面前又有何用?难道须本王亲自动手吗?”前方之人似乎起身,然后脚步声起,竟是朝这边走了过来。 木婉清惊乱失色,这时也顾不得什么直目注视不恭,急忙抬头去看。 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梦中几度萦绕,正似笑非笑向她走来,一时间竟不由得呆住…… (本章完) 第182章 美人如玉 第182章 美人如玉 赵倜朝木婉清走去,改回本来声音,笑眯眯地道:“木姑娘,刚才可是你说的,不要我府中马匹,此事不能反悔。” 木婉清娇躯颤动,面纱之后神色难以置信:“你,你……赵公子?” 赵倜走至近前:“上回离开大理之时,你未待我说住址,便跑去人群内见你母亲,否则不早就找见我了。” 木婉清心神大乱:“赵公子,真的……真的是你吗?” 赵倜笑道:“自然是我,你都来至我府里了,还有何怀疑,我不就站在你面前?” 木婉清此刻眸中惊慌,还有些恍惚茫然,不由向后又退了两步。 赵倜道:“你怕是没和父亲说我名字,不然你父亲多少该会猜想一些,你之前在城中寻找过了吧?却是白白浪费力气。” 木婉清望着他,突地想到对方的身份,有些声颤语低:“赵公子是大宋国的燕王千岁?” 赵倜笑道:“自然便是本王了。” “我,我……”木婉清忽然转身,就要往外面跑。 她这时心中惘然无措,对方竟然是大宋亲王,是这等身份地位高不可攀,只能遥遥仰望的大人物,是父亲都须仰视的存在,自己,自己…… 自己不过是名山野之女,江湖女子,出身难以言道,自己之前所想的,所念的,所思的,都是没有自知之明的异想天开,想入非非,都是梦中的虚幻…… 她要逃走,要远远离开这王府,不能被他笑话,被他看不起,被他不以为然,被他知道自己心中惦着他,想着他,念着他…… 自己以后也不能够再见他,一想到这里,木婉清已是忍不住,两行晶莹泪水滑落脸颊…… 赵倜看她忽然转身,似是想逃,道:“木姑娘,这便要跑吗?” 他一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胳臂,木婉清向外慌乱挣扎,手掌滑握去了莹白如玉的手腕。 木婉清身体如遭雷击,此刻不由忆起秦红说过的话,男人多会谎言欺骗女子,都是不可信的。 她想起赵倜最初隐瞒身份,说家中经商,刚刚又假扮不识,高高在上,还说叫自己报答的语话,不由既羞又忿,转过身来,眸中含泪:“你,燕王千岁你拉着民女干什么?” 赵倜瞅她一副既可怜巴巴又强自倔强的模样,笑道:“还未报答,就想逃跑,是要耍赖吗?” “民女不敢……”木婉清挣了几下,挣不脱对方的手掌,心中万般矛盾纠结,心意兜兜转转,却是再无力气往外面迈上一步。 “不敢还跑什么。”赵倜拉着她皓如白雪的手腕,微微一笑:“想好怎么报答了吗?” 木婉清忍不住抬头看他,清眸雾气朦胧:“我,我不过山野女子,你,你……” 赵倜此时闻见她身上香气,似兰非兰,似麝非麝,幽幽沉沉,甜甜腻腻不由得心中一动,手臂微一用力,就将她拉了过来,另外一只手揽住了纤细腰肢。 木婉清顿时大惊,想要躲掉,却感觉对方的手掌有力,根本挣不开,一挣之下身子不由得阵阵酥软。 赵倜看她这时泪水滚落眼角,那露出黑纱的肌肤晶莹如雪,如玉承明珠,凝晓露,略一思索,放开那只皓腕,抬手向面纱而去。 木婉清顿时睁大了双眼,声音弱不可闻:“你,你要做什么……”虽然口中惊惶,却无力举臂阻止。 赵倜并不说话,轻轻至鬓边发后,解开那黑纱环扣,然后向前掀来。 只看一张绝色容颜呈现眼前,清丽脱俗,娇美无双,如新月含晖,若玉树堆雪,眉若远山含黛,目若夜空星辰,双颊泛起一丝红晕,神色慌乱之中微带羞涩。 赵倜但觉她楚楚可怜,娇柔婉转,忍不住向怀中搂了搂。 “以后不用再戴面纱了。” 木婉清闻言不由心内砰砰乱跳,这时紧贴赵倜身前,感到没有一丝一毫的气力,呢喃道:“你,你不知我曾立誓,若有哪个男子见到我的容貌,我,我便得嫁与他吗……” 赵倜道:“当日在那处院落,遇见南海鳄神之时,那头鳄鱼不是说过了一遍吗。” “你知道还……”木婉清这时睫毛颤动,看着赵倜。 赵倜笑了笑:“不正好报答本王?” 木婉清低低的道:“可我不过只是一名寻常江湖民女,身份低微,怎能,怎能……” 赵倜笑道:“这是本王之事,旁人哪个敢多话,何况是你自投罗网而来,本王又岂会放你逃开。” 一听自投罗网四字,木婉清只觉身子烧得滚烫,仿佛要融化成水,喃喃道:“我,我不信你,你最初骗我身份,刚刚还欺骗于我,我自是打不过你的,最后也只能逃走。” 赵倜道:“你又能逃去哪里?莫非不想报恩了吗?” 一听报恩二字,木婉清不觉容颜愈发娇艳欲滴:“我……我要去看黑玫瑰,我要带着黑玫瑰离开,娘说男子言巧语并不会错,你位高权重,身份非比寻常,必然和父亲是一样的,最后,最后只是会被无情抛弃,心中难过一生……”赵倜轻轻放开她,道:“那去看看黑玫瑰,看它愿不愿意与你离开,再回那大山之中生活。” 木婉清只觉心跳愈发厉害,这时不比在对方怀内,再也不敢抬头,只觉得羞涩无比,颇有几分难以为情无地自容。 她小声道:“黑玫瑰我自小养大,怎会不与我走。” 赵倜微微一笑,向门外走去:“随我来吧。” 木婉清随后跟上,片刻至到马厩,就看大雕正在旁边滑动双翅玩耍,见两人过来急忙停下,好奇张望。 赵倜不搭理它,走到黑玫瑰那边,黑玫瑰这时也看见两人,宝石一般的大眼紧盯着木婉清,仰颈发出一声嘶鸣。 木婉清闻听欢喜,心中的紧张消除不少,几步上前进入马厩,伸手抱住黑玫瑰。 黑玫瑰踢踏了几下,然后用头拼命地蹭着木婉清,显然极为高兴。 木婉清道:“马儿,马儿,与我走吧,我这次来就是接你回去的。” 黑玫瑰虽然听不懂人言,但似乎好像觉察到了什么,它看赵倜在厩外抱臂而立,不由宝石般的眼睛光芒闪烁,然后仰头再叫了一声。 赵倜微微一笑走进厩内,道:“木姑娘将黑玫瑰解开,看它肯不肯与你离去。” 木婉清闻言顿时心中难过,暗想这便要赶自己走了吗?原来马儿竟是个好借口,也不必说些不好伤人的言语,还是自己太天真无知,侯门且深似海,何况皇室亲王之府,这里必然并非自己能够逗留之处…… 她默默解开黑玫瑰的缰绳,抚摸了一下马头,声音有些忧伤地道:“马儿,与我回家吧,我们回去山中,再也不出来了。” 她牵着黑玫瑰走了两步,刚要出马厩,就见黑玫瑰忽然一挣,甩脱了缰绳,竟然直接跑去了赵倜身后。 木婉清目瞪口呆,片刻才道:“马儿,你……” 她上前想要再次去牵黑玫瑰,这马似乎已经知道她要带自己去哪里,在赵倜身后不停躲闪,不叫她捉到。 赵倜笑道:“算了,马儿都不愿意走,木姑娘还要走吗?” “我,我……”木婉清有些发懵,黑玫瑰虽然是匹野马,可也算自小她喂养长大,苦梵寺的僧人也说它不会喜欢在俗世中待着,可此刻却不听自己的话,好像更不愿意回去山中。 赵倜冲身后挥了挥手,黑玫瑰立刻转来前面,他抚摸了两把,道:“这马已经是我的了,木姑娘不要想着带回去了,姑娘自己也先不要走了,暂时住下吧。” “住下?”木婉清闻言脸红起来,忽然想到一事,神色微微又有些泛白:“殿下,你府上有女眷在,我留下不太合适……” 赵倜微微思索,随后笑道:“木姑娘说的是阿朱吧?一会介绍你们认识,我这府上可不似大理镇南王府,你那父亲行事拖泥带水,说了不作数,留不得欢喜之人。” 一听此言,木婉清不由低下头去,心中不知何故,既喜又忧,忽又想起黑玫瑰,不知为何不听自己的话,竟然和对方比自己还要亲近。 赵倜走出马厩,连黑玫瑰的缰绳也不去绑,黑玫瑰自己叼着绳子跑去一旁,看着两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倜这时瞧见童贯在远处往这边张望,招了招手,童贯眉飞色舞小跑过来:“殿下有何吩咐?” 赵倜道:“去备一桌酒宴,叫阿朱过来,介绍木姑娘彼此认识。” 童贯闻言高兴,瞅了眼木婉清,急忙前去传令。 赵倜负手前行:“木姑娘随我转转,熟知一下府中,免得走去找不见方向。” 木婉清点头,两人在府内说话缓慢而行。 赵倜多问的是大理情形,还有这近两年的境况,听见木婉清提起在山中常去苦梵寺上香,学了大智度经诵读,不由微微沉思。 就此时,阿朱过来,木婉清看竟是之前在府外下车的少女,此刻怀中依旧抱着那只透明的瓶壶。 赵倜叫两个认得,随后笑道:“没站在一起还不觉得,竟怎么瞅着哪里有点相像呢。” 阿朱精灵活泼,拉着木婉清说话,木婉清性子本来素冷,进府之后心中忐忑拘谨,但在阿朱的妙语连珠之下,却不由说了许多。 过了半晌摆好筵席,只有三人,待将要吃完时,忽然府丁来报,说蔡攸在府门外求见。 蔡攸是蔡京长子,前段他叫蔡京帮着查询自建朝起,朝堂上有多少姓焦的上品官员,以确定一下是否与大相国寺方丈灵德有关,想是有了消息,让自己儿子过来禀报。 他点头道:“叫进来吧,去前堂等候。” (本章完) 第183章 查询根脚 第183章 查询根脚 片刻吃完了饭,阿朱笑道:“殿下,我带着木姑娘四处去走走,叫木姑娘挑座喜欢的院子居住。” 木婉清闻言,脸色“唰”地一下红起,道:“我,我在客栈还有些东西放着,回客栈住宿便好……” 阿朱莞尔道:“怎能还去外方?殿下可不会同意,我也想与婉儿姐姐说话,府中后面房子许多,都无人居住,姐姐同我一起去看。” 赵倜点了点头,阿朱知晓自己身世,也知道木婉清、王语嫣、钟灵几个是自家姐妹,这些赵倜都对她说过。 阿朱也知道阿紫,原本她是从康敏处得知自己身世线索,后来与阮星竹相认,听阮星竹讲述了当年两个女儿出生后被送走之事。 此刻虽然她没经历这些,但赵倜已将阿紫的存在告诉与她,她知道自己还有一个亲妹妹。 “须得报答,没本王的允许,不得擅自离开。”赵倜看了木婉清一眼,微微笑道。 “殿下你……”木婉清将头埋得极低,本来依她性子,寻到了赵倜,自己面纱也被摘下,自然是要与对方在一起,可这王府太深,心中总是有些惴惴。 赵倜出门奔前堂而去,进入一看,蔡攸正半坐椅上,小心翼翼喝茶。 见他到来,蔡攸急忙站起行礼:“殿下,小人蔡攸,见过殿下千岁。” 赵倜点了点头,打量蔡攸,看他衣服华贵,穿着整齐,白面无须,容貌与蔡京不算太相似,身材更没有蔡京高大魁梧。 蔡攸此时也不过是名少年,既无功名,也未做官,每日玩乐,不思什么进取。 蔡京儿子多,有学问不错的,有不学无术的,蔡攸属于后者。 “那件事有眉目了?”赵倜道。 蔡攸称是,然后从怀中摸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双手奉了过去:“千岁,自建朝以来,上品焦姓官员名称门户,出身来历,父亲都写于其上,还请千岁过目。” 赵倜点了点头,接过册子:“坐下说吧。” 蔡攸连道不敢,赵倜压了压手,方才谨慎地搭在椅上一角。 赵倜打开薄册一看,这蔡京的字极好,毕竟一榜甲科第九名出身,后世谈宋代书法四家,苏黄米蔡,有一种说法是这个蔡并非蔡襄,而是指的蔡京,因蔡京人品缘因,北宋亡故,盖棺定论,后人便将其换成了蔡襄。 这册子书写极有条理,将焦姓官员分成门户,且连杂其亲戚之类,但凡与朝堂有关系的,全部都书于其上。 赵倜叫蔡京查的是五品以上焦姓官员,这个姓本就不多,而入朝做官,且能做到五品的,就更加稀少了。 他怀疑大相国寺方丈和扫地僧认识,知道扫地僧的根脚。 而能坐上大相国寺方丈之位,可并非佛法精通便管用,甚至哪怕八面玲珑,接人待物,迎来送往无比圆滑,又擅使钱,也还是远远不够的。 那顶多做个僧官,能做相国寺内某一座禅院的住持,已是极为了不得,想做整寺的方丈,却是万无可能。 能做相国寺方丈,须得有人为其说话,有人在背后支撑,给其经营运作,但几十年下来,当初谁人暗中使的力量,已然不好查证。 而且赵倜也不想过于惊动对方,毕竟真有什么难言的谋划在内,要避免打草惊蛇,抽丝剥茧方好。 不过一般来说,既然相国寺都是僧人,那此等事情大抵并非妻丈老师外处使力,多为原本自家关系帮衬。 所以赵倜要查这灵德老和尚到底是个什么来历,他也叫周侗商七等人去遍数江湖百年来的焦姓高手,但这个应该与灵德关系不大,而且消息已经送回,这些年景,江湖绿林并无什么姓焦的绝顶高人出现。 赵倜拿着册子逐个看去,先对寒门出身,孤独在朝,子女没有延续父亲继续做官,甚至官职没有其父大的这些一一排除。 因为运作到大相国寺方丈这等地位,并且一直暗中维持,必然有家族势力支撑,否则在当初为其用力之后,或致仕或老故,那么灵德未必还能继续在这个位置上呆着。 很可能会去别处任方丈,如五台山清凉寺之类小一些的寺院,将相国寺的位置给腾出来。 赵倜把册子翻了一遍,然后重头又看起,其中符合这些条件的只有三座门户,第一个是焦玉,焦玉是真宗时候的五品中侍大夫,后代也都为官,有个孙子在仁宗朝时做到了从四品的天章阁侍制。 但还是有些低了,而且焦玉出身只是寻常书香门第,祖辈没有进过本朝,没什么势力,所以这个排掉。 第二个是焦博武,任过从四品的诸卫将军,执右金吾,其中次子做过正四品的通议大夫,但再往后的子孙却都没有官职高于四品的,想要继续维护相国寺住持位置,怕是也难。 这个也该没什么关系。 至于第三个,赵倜翻到那册页时,不禁露出一抹微笑。 这可是一个好大的门户,说起来甚至与他还沾着亲带着故,不但于朝堂兴盛多年,就是与大宋皇族也一直瓜葛匪浅。 大宋开国太尉焦继勋,五代之末宋初人,曾任彰德军节度使,西京留守。 少年任侠,不事诗书,被石敬瑭所喜,留于帐下听用,屡立战功,官至保大军节度使,郭威进京戡乱,与慕容延钊一起归于帐下。 后随柴荣南征北战,又随太祖东征西讨,太祖欲迁都洛阳,大事全权付给焦继勋,开宝六年,赐“推诚奉国戴翊”功臣。 其子焦珪,银青光禄大夫,右内率府副率,与宫中联系紧密。 其孙焦守吉,右班殿直,为天子使节,视军政查边事,几次行走马承受。 另一孙焦守节,东上阁门使,加荣州刺使,右神武大将军。 不过这些都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焦氏之先,翊戴艺祖,削平区夏,联姻帝室,终始不衰,望于京国,门阀高显,居养盛强! 焦家自太祖时候起便与皇室联姻,不但和太祖一系姻亲颇重,就是和太宗一脉也多有姻故,而且焦家还多次娶宗室之女,和皇室之间关系十分融洽密切。 赵倜目光看向册子,亲二叔楚王赵颢的王妃姓焦,原来就是这焦家之女,而宗室内上一辈还有赵仲葳赵仲篪等人,也都娶的焦家女儿。 这个焦家……赵倜目光看向头里,蔡京书写了皇室第一次和焦家联姻之人,居然是太祖皇帝的第四子,秦王赵德芳。 赵德芳的正妃就是太尉焦继勋的孙女,但当时因为辈分关系,维护皇家之尊,曾经升行,以孙女为女,方才嫁入皇室。 赵倜此刻微微沉吟,旁边蔡攸不敢有丝毫动作,连茶水都不敢喝,脸上全是恭谨,老实坐着,心中却是欣喜万分,此番回去后,又有和那些衙内吹嘘之事了,自家居然被燕王赐座赏茶,待了好片刻呢。 赵倜轻呼口气,若大相国寺方丈灵德出身这个焦家,事情就有些扑朔迷离了。 这焦家怎么可能会出个和尚呢?以焦家的家世几乎不会有人遁入空门,这种门庭,并非普通官宦可比,出家几无可能。 而若真是这个焦家,想来查对方家谱也是查不到灵德和尚详细信息的,家世庞大,百年间病死诈死真死假死无从查起,除了姓氏老和尚不愿忘本保留,其他早便湮没在岁月尘埃之中了。 但得再去瞅一眼,诈一诈灵德老和尚,虽然老和尚狡猾,但也难免会露出些马脚。 想到此处,他看向蔡攸:“转告蔡学士一声,此事他有心了。” 蔡攸急忙起身行礼:“小人知道,王驾千岁,那小人便告辞了。” 赵倜点点头,看着蔡攸兴冲冲出门离开,又思索了半晌,这时日色西沉,黄昏已是到来。 他起身往后面走去,临近书房时见阿朱正和木婉清在小圃旁看,锦葵生长得好,朵绚丽,幽香阵阵。 他负手过去道:“可安顿好了?” 阿朱道:“安顿好了,不过木姑娘说喜静,挑了个偏僻的院落。” 赵倜道:“后面宅子本来就没几个人居住,还选边边角角地方做甚?” 木婉清道:“我……在山里习惯了,喜欢肃静一些,越没声响越好。” 赵倜笑道:“之前客栈便不觉得嘈杂了?此刻要偏僻之处?” 木婉清心说,那不都是为了找你,就算住在街边,也能咬牙坚持。 她忍不住抬头看赵倜,见赵倜眼神明亮,似乎瞧出自家所想,不由心中便是一跳。 “客栈,那座客栈生意不好,也是没什么人的……”她急忙道。 赵倜笑了笑:“带我去看看是哪座院子,本王认个门。” 木婉清闻言脸色飞红,阿朱嫣然道:“殿下,我引路。” 赵赵倜点头,一路走去后宅,却看虽然入夏,暖风薰人,草芬芳,但这边却清冷无比。 王府庞大,后宅有几十座大小不一的院落,除了院落还有各种浣衣杂事的长房,也有数间独立的东厨,平日烘烤点心小食之类。 可此刻却看不见人影,本来广大地方就只有五六个小丫鬟操持,但里面如意又是赵倜贴身的,不住在后宅,幽草来了后也不顶事,浪都不起,看着依旧冷冷清清。 赵倜不常过来这边,此刻瞅了瞅,道:“好像有些冷清了……” 阿朱道:“等王姑娘回来还能再热闹些。” 赵倜想起王语嫣,却也不是个活泼性子,摇了摇头:“不知曼陀山庄那边打得怎样,有没有打完。” 阿朱抿嘴笑道:“都这么些天了,恐怕两位前辈早便完毕分开了。” 赵倜道:“完毕也好,只要两个不在一起对账就行……” 阿朱自然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愈发忍俊不住,木婉清询问,她简单将之前江南之事说了一遍,木婉清心想,殿下果然是会骗人的,但为何自己心中却一点都不生气呢。 这时顺着白石子甬路,走至西面一个院落,这里离府墙不远,那边翠树环抱,再无房舍,小院设计便是幽静格局,一丛丛草围绕。赵倜打量一下:“这里果然安宁,之前却没怎么注意,倒可称得上府中小桃源了。” 就见两个小丫鬟从里面出来,看见赵倜行礼,显然刚刚打扫收拾完毕。 赵倜对木婉清道:“以后有什么事情交付她们便好。” 随后又想了想:“过几天再多雇几人,阿朱你和郑福去办,省得真有事情,人数再不够用。” 木婉清道:“我不用人伺候,我什么事情自己做便行。” 赵倜瞅她笑笑,向院内走去,到里面扫视一圈,然后进入正房。 正房是连环套间,厅书房齐全,最里面是寝房,他迈了过去,阿朱道:“我去煮一壶茶来。” 她说着出门离开,房中只剩下赵倜和木婉清二人。 赵倜走至床边,看了看点头道:“还算整洁。” 木婉清望见那床头竟然摆放了两只枕头,不由羞涩得转身就要往外面出去,赵倜抬臂拉住她手腕,笑道:“想去哪里?” 木婉清身子一抖,嗫嚅道:“我,我去看看外面的陈设。” 赵倜道:“刚才不是已经看过,这边再瞅瞅,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好行更换。” 木婉清低头道:“不用更换,哪里……哪里都好。” 赵倜笑道:“那便行了,住得舒坦就好,再不要总想着逃跑,我知你脸皮薄,不过此处便是你家中一般,在自己家里还有什么难为情的?” 木婉清辩解道:“我才没有,殿下想多了。” 赵倜笑道:“真的没有吗?” 木婉清嗯了一声,然后抬起头看赵倜,眸中微微有些迷蒙:“就是没有,我想和赵郎一起,赵郎不抛弃于我,我不会自家逃离,赵郎若不要我,我,我再走便是了。” 赵倜闻着幽香阵阵,心中微微一荡,不由将她揽进怀内,只觉柔若无骨,低头轻轻在她额上点了一点。 木婉清宛遭雷击,眼内微醉朦胧,感觉身子都要化掉一般,她用力踮起脚尖,去望赵倜。 赵倜不由再次低下头,木婉清娇躯一颤,整个身子忽然绷紧,“呜呜”两声轻柔动静,紧紧抱住赵倜。 片刻之后,外面传来敲门声音,赵倜轻轻放开她,看她面色酡红,眼内波光潋滟,声音几不可闻道:“我,我……阿朱妹子回来了。” 赵倜道:“去喝茶说话,明日带出去城内逛逛。” 说罢去了外面,阿朱这时煮了小龙团,沏了三碗,接着三人说些趣闻异事,随后赵倜回去前方书房。 第二天早晨吃过饭后,赵倜叫了鸠摩智过来,鸠摩智唱佛号道:“赵施主何事吩咐?” 赵倜道:“再去一趟大相国寺。” 鸠摩智呆了呆:“还去见灵德大师?” 赵倜点头:“此番和上回一样,看我眼色行事。” 鸠摩智嘴角抽了抽:“赵施主,贫僧与施主的一年之约将要结束……” 赵倜挥手道:“无妨,可以续约。” 鸠摩智愣道:“续……续什么约?” 赵倜道:“我这里有琅嬛玉洞和还施水阁全部武学,和尚以为如何?” 鸠摩智闻言不语,口中念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赵倜笑道:“我这里还有一部葵宝典,堪称世上绝学,我看和尚与此功有缘。” “赵施主……”鸠摩智立刻破功,心经也不诵了:“施主提此功何意?” 赵倜微微一笑:“和尚在府内有些时日,对此功来历限制也都算知晓,这门功法和尚现在能毫无后患修习,以为如何? 鸠摩智闭上眼睛,低声道:“南无大日如来佛……” 赵倜道:“本王倒也不强求,只是和尚武道天赋惊人,此刻又能练习此功,因由此功而生,果自当由此功而毕,若不学到手实在是既不合心意,又不合佛法了。” 鸠摩智眼皮跳动,只是唱佛号。 赵倜摇头:“既然和尚无意,就当本王没说,明日去宫内随意找几个有些天赋的,传下便是。” 就鸠摩智闻言立刻着急开口:“施主,法不轻传,功不轻授,怎么能够随意……” 赵倜似笑非笑看他,鸠摩智低声道:“施主,贫僧……贫僧总得要回去吐蕃朝上看一眼,回去大轮寺瞧瞧,不然那边见贫僧许久不归,以为出了意外,位置不保,徒弟说不定也要被挤兑压迫……” 赵倜点了点头,吐蕃如今国势孱弱,事实上现在分做几大部,自吐蕃王朝于唐后期崩溃之后,南缩一些地方,如今延续的王室形同虚设,内部争权,贵族混战,多个势力各自为政,部落联盟彼此攻打。 其中光护王,母坚王,岭国格萨尔王,是其中比较强大的势力,根本不听名存实亡的王朝之命。 但即便这种有名无实的朝廷,内部却依然争斗厉害,虽然外面势力无法控制左右,但对下面的百姓却还是鱼肉榨取。 所以鸠摩智虽然是王朝护国法师,位置却不算稳,离开久了难免会被有心人夺去,吐蕃佛宗极多,一旦他失势,那连带着他这一宗都要跟着遭殃,徒子徒孙都要被牵连受罪。 赵倜道:“这却也为考量之情,到时和尚回去一趟亦未尝不可。” 鸠摩智急忙点头:“那便好,那便好,赵施主以为可以,功法就给贫僧留着,且不可轻传啊。” 赵倜笑了笑,随后叫童贯备了车,喊上木婉清和阿朱,出府往相国寺去。 车厢之中,他看着木婉清沉吟道:“一会到了寺内,如果说到大智度经之事,无须隐藏,苦梵寺的事情也可以讲。” 木婉清不知他是何用意,道:“我知晓了。” 半晌来到东门大街相国寺前,是每月五天开放的日子,热闹非常,先到处游玩一番,中午在丁家素茶馆听书吃点心,然后下午又进寺中,直奔后面方丈院。 木婉清没见过中原佛寺内里模样,刚才只是前面逛热闹买些东西,此刻不由面露惊讶,没想这里金碧辉煌,豪华奢侈,苦梵寺与其简直难以相提。 这时又看见上回的小沙弥在院前知客,望到赵倜,上前行佛礼。 赵倜道:“灵德大师可在。” 小沙弥道:“殿下,方丈正在房中喝茶,嘱咐不见任何人,但殿下自然不在其内,小僧前方引路。” 赵倜笑道:“这怎还端起架子来了,还不见任何人,如苏学士等人来了也都不见吗?” 小沙弥道:“方丈很长时间都心情不好,勤修佛法,不理外事,也不言笑,也不午间进食了,有时候晚上都不吃饭,至于苏学士等人来了见不见,却不知晓。” 赵倜道:“不会是自我上回来过后心情才不好的吧?居然持起午晚了。” 小和尚想了想:“殿下所言极是,小僧记得,似乎真是从那时起的。 赵倜笑道:“我去瞅瞅他。” 到了禅房不远,小沙弥先一步跑进去通报,赵倜随后进入,看灵德老和尚正闭眼坐在椅中,手捻那串已经包浆似大黑药丸子般的紫檀佛珠念诵经文。 他听见声音也不起身,充耳不闻。 赵倜径直走到前面坐下,然后一挥手:“都坐吧,不用客气。” 几人面面相觑,阿朱闻言抿嘴一笑,拉着木婉清坐去一旁,木婉清看前面墙上有一幅画,绘得似人非人的护法之神在听佛祖讲经说法,不由便是一呆。 赵倜瞅对小沙弥:“茶,上茶,上好茶。” 小沙弥应声:“是,殿下。”撒腿跑出堂去。 灵德老和尚闻言面皮抽搐,再也忍不住,睁眼道:“赵施主,这是老衲的方丈禅房,赵施主怎好发号施令呢。” 赵倜道:“哦?我听大师念经入神,不便打扰,所以本王只好自己下令,丰衣足食了。” 老和尚气道:“赵施主也知老衲在念经吗?赵施主既然学佛,可知老衲念的是什么经?” 赵倜笑道:“大师还考较本王,不过是大智度经罢了,我这里不说人人都会,也都是知道一些的。” 灵德和尚立刻大惊道:“赵施主怎会知晓此经,又何言人人皆知道一些?” (本章完) 第184章 真经秘传 第184章 真经秘传 赵倜微微一笑:“又非什么太了不得经文,有何不知道的?” 灵德和尚摇头:“赵施主夸张了,此经乃为秘传,世人只知大智度论,罕知大智度经。” “秘传?”赵倜眯起双眼。 “正是秘传,而且此经在中原早便失传了,赵施主知道可能是机缘巧合,从哪方古籍中见过提起几句,人人都知岂非诓骗老衲?” 赵倜道:“既是经法,谈何秘传?不都是渡己渡人的大乘之说吗?” 灵德和尚看着赵倜,缓缓道:“大智度经不是寻常经法,乃为真经。” “真经?”赵倜皱了皱眉,佛门经书向来有真伪之说。 一说确实佛亲口所言,一字不漏流传下来,乃称真经,若非如此,都属伪经。 一说佛确言过此语此意,大差不差,弟子整理出来乃为真经,而借名造经,或者魔冒佛名所说,则是伪经。 若依第二条,那么世上真经不少,佛寺之中大多都是真经。 灵德老和尚道:“此经是佛亲口所言,句句不差,说给八部护法神王的修行之道,乃为真经,龙树菩萨曾解此经,是为大智度论。” 赵倜摸了摸下巴,道:“八部护法神王?” 灵德老和尚道:“正是如此,八部护法常于灵鹫山听佛讲经,佛讲最妙谛处便是这大智度经。” 赵倜笑道:“八部天龙,是人非人,我记得里面好几名都与佛祖别扭,佛说去东,他偏往西,佛说四五,他说六七。” 木婉清这时在前方听到,心中不由暗想,原来殿下竟然熟知佛家,连护法神王之事也知晓,怪不得昨日叫自己将大智度经说给他听呢。 昨天赵倜与木婉清出前堂,一路聊天走动,问她境况,她说了大理城情形,也说了苦梵寺,后来言道每日颂大智度经,赵倜问她经文,就将所学的叙述了一遍。 不过木婉清并不会全部的大智度经,苦梵寺方丈这两年开经会往往重复说起,说来说去,也不过才讲了三成左右,她便只记住三成。 但这也比那些山民们记得多,山民不会场场都去,有的愚钝,左耳进右耳出,听来听去多数才记下一句半句。 赵倜在少林寺时,扫地僧点化李秋水曾低诵此经,刚才见灵德和尚又在读,不由言道出来,但却不知此经竟还有这么多的说法。 灵德和尚摇头道:“护法神王全都秉性奇异,精灵惚恍,有大力大神通,但佛法不圆满,是以疑佛,佛以真经解惑。” 赵倜道:“既然是真经,中原又失传,大师从哪里得来?” 灵德半天方道:“自是遍搜古经,博览群书,又遣相国寺僧人到各处询问查访,才得一二成罢了,所以赵施主说随来之人都知道一些,贫僧才不相信。” 赵倜点了点头,灵德老和尚刚才所诵确是大智度经开篇,少林寺内听扫地僧说的,也是此经前面话语,这从木婉清告诉他的三成经文内可以相互印证。 他道:“这有何不信,大师着相了,看来大师佛法不精通,居然疑我,我既言有,岂会实无,大师此举,与神王疑佛有何分别。” 灵德和尚怒道:“赵施主怎好这般去比,吾怎好比做神王,赵施主又怎好比佛。” 赵倜笑道:“世人皆为佛,慈悲自心生,心善即菩提,万物皆含禅,诸般俱是空,万念俱成禅,万相皆为无,说大师着相,还不承认。” 灵德和尚道:“大智度经乃佛祖开悟诸神王的真经,哪能人人皆知,赵施主莫学魔王狡辩,将无说成有,将虚说实,将伪说成真。” 赵倜闻言摇了摇头:“大师不信?” 灵德和尚道:“赵施主口说无凭,谁个能信?” 赵倜看向鸠摩智:“玄智师傅,诵几句大智度经给灵德大师听。” 鸠摩智闻言有些愁眉苦脸,这经不是他本宗所传,当时在少林寺赵倜询问,他言出来历,是因为西南有些密教小寺流传此经,他所知晓。 但那些地方的和尚也不会全本,还藏着掖着,他以前听到记得的,不过开头三五句而已。 可想起刚进禅房时,灵德和尚也不是从开头第一句诵起,该不会质疑,便合什道:“既然灵德大师说此经秘传,小僧也不好讲太多,就将开篇几句说给大师听听。” 随后他将自己仅知道几句说了出来,灵德和尚变色道:“玄智你果然是番僧,中原哪里有僧人知此经的,你敢接老衲刚才那句往后续说吗?” 鸠摩智哪里知道后面的,讪笑道:“法不轻传,经……怎好白读呢。” 灵德恼道:“你身为出家之人,怎好此种言语。” 赵倜道:“大师恼羞成怒了?” 灵德道:“番僧知道几句不足言道,谁还知晓?” 赵倜看向木婉清,道:“木姑娘续大师一句好了。” 木婉清记得赵倜在车上所说,立刻开口续了一句,灵德一脸愕然,良久才道:“这位姑娘是从哪里得知此经的?” 木婉清道:“我住的地方有一座寺,叫做苦梵寺,那里方丈开经会讲的。” 灵德闻言脸色变了变:“苦梵寺?姑娘住在苦梵寺附近?” 木婉清点了点头:“就在那边不远,时常去寺中听经礼佛。”赵倜观看灵德表情,扫地僧会此经,灵德也会,说两人不认识他是不信的。 他怀疑灵德的大智度经便是和扫地僧学的,而既然此经中原失传,难道扫地僧曾经去过吐蕃大理那边?甚至就去过这苦梵寺不成? 只是此经能叫灵德这般在意,只是简单的所谓真经吗?即便真经似乎也并非太稀奇之物,难道还有什么旁的说法不成? 这时灵德脸上表情渐渐恢复,立起手掌,再不谈经事,道:“阿弥陀佛,赵施主今日来找老衲有何贵干?” 赵倜笑了笑,道:“却也没什么,不过前几日我去楚王府上,婶婶与我聊天,说起相国寺,言道灵德大师乃是婶婶的本家,辈分还很高呢。” 灵德闻言,再次变色,急忙道:“老衲可并非出自那个焦家……” 赵倜眯了眯眼:“大师怎知我二婶出身哪个焦家?” 灵德和尚愣了愣,立刻辩解:“京城不就只有那一个大户焦家吗?” 赵倜嘴角扬了扬,老狐狸露出马脚了,依此刻形状来看必然便是出身这个焦家了。 只是不知对方为焦家何人,扫地僧是否也出身焦家,还是说与焦家关系密切,但为何两个都遁入了空门? 灵德看赵倜神情,不由神色有些发青:“老衲要参禅了,就不留赵施主了。” 赵倜点了点头,冲鸠摩智使个眼色,鸠摩智立刻起身,一记火焰刀劈了过去。 灵德和尚见状气道:“居然还来?” 他两只手往前方一抹,就看那火焰刀风就似打在什么绵韧之物上一般,微微泛起些气浪出来。 鸠摩智此刻武功比去年又有精进,连劈三刀之后,用起了无相劫指,嗤嗤之声不断,打得老和尚身前无形屏障仿佛水面般涟漪荡漾。 赵倜道:“大师这门无量金刚护世壁与少林寺藏经阁那位扫地老僧的三尺气墙太过相似,上回大师与我说谎了吧?怕是认得那名扫地僧人,武功也与对方有所渊缘。” 灵德和尚大叫一声:“好厉害。”随后便与上次一般,躲了旁边,身下的椅子被鸠摩智打得粉碎。 鸠摩智收手立于一旁,赵倜继续道:“大师还请说说扫地僧人是何身份。” 灵德老和尚怒气冲冲:“送客,送客。” 小沙弥在门外抹了把鼻子,悄悄转身,撒腿跑了个无影无踪。 灵德老和尚气得浑身颤抖:“老衲不认识什么扫地僧,赵施主你们不走,老衲走便是。” 他说着往门外去,脚步竟然不比小沙弥慢,转眼就无影无踪。 赵倜摇头道:“好一招三十六计,最后一计……” 他喝了口茶,此行目的已经达到,灵德就是焦家的人,至于扫地僧,或者也出身焦家,但这种可能性不大,也许是和焦家关系密切,甚至有可能是皇家之人。 至于两个为何都当了和尚,却是个疑问,但倘若扫地僧是皇家之人,以对方岁数来看,倒还真有个理由,若能确定灵德是焦家的哪个,扫地僧的身份未尝不能推测而出,他想到这里不由扬了扬眉。 木婉清这时看堂内再没旁人,小心翼翼站起来,走到前面那张画前。 阿朱跟过去好奇道:“木姑娘认得画上的佛菩萨?” 木婉清点头道:“这画绘得就是八部神王听佛祖讲经的场景,苦梵寺有八部神王雕像,和这画上形象差不多少。” 阿朱点头道:“我却是不认得,只认得佛祖一个。” 木婉清道:“我其实也有一个不认得的,佛祖旁边站着的黑衣少女,却不知道是谁。” 那画上除了佛菩萨与八部神王外,在佛祖旁侧还站了一名梳双抓髻,尖尖下颏,长得极为秀气,身着黑衣的少女,特殊的是这少女两只眼睛漆黑深邃,没有一丝白色。 赵倜起身走过去看道:“这是龙众之中,沙竭罗龙王的女儿龙女。” 阿朱道:“殿下,这龙女可有什么说法?” 赵倜想了想道:“龙女幼时八岁,智慧猛利,能受持诸佛所说甚深秘藏,于刹那之顷发菩提心,得不退转。” 阿朱道:“这,这是何意?” 赵倜笑道:“灵鹫山在法华会上,佛说妙法莲华经之后,龙女以一颗价值三千大千世界的宝珠献佛,即刻转为男身,腾空驾祥云前往南方无垢世界,坐宝莲华台,成等正觉,具足三十二相,八十种好,普为十方一切众生演说妙法。” 阿朱和木婉清都听得目瞪口呆,两个不懂,鸠摩智却是熟知,合什道:“南无摩诃毗卢遮那佛,赵施主好学识……” 赵倜笑笑,带着众人出了禅房,然后在前面又逛一圈,离开大相国寺。 回府之后,杨戬正在等待,见面行礼。 赵倜道:“杨都知,可是陛下有事?” 杨戬道:“王驾,正是陛下召见,有要事相商。” 赵倜点头,随后换了身衣服,叫童贯驾车,朝皇宫而去。 (本章完) 第185章 幻阴第六层 第185章 幻阴第六层 过了半晌,进入宫中,径直前往御书房,只见赵煦正坐在龙案后沉思。 赵倜行礼,观看赵煦神色,和上一次相差不多,血气浮现,无以往那种气质迥异交错之感。 赵煦这时道:“燕王本月没上朝,有一件事情不知,今日过来商议一番。” 杨戬搬过锦墩,赵倜坐下,道:“官家,不知是何事情?” 赵煦拿起龙案上一本黑色册子:“西夏遣人送来国书,商议马匹交易之事,写得言辞恳切,燕王看看吧。” “哦?”赵倜起身取过那本黑色书册,道:“上次与西夏交易马匹还是元祐五年,结果当年交易完毕,对方换了金银粮食等物,次年元祐六年,便派兵攻熙河兰岷鄜延诸路与麟府二州。” 赵煦摇头道:“就是这般,再往前也几乎相同,每逢交易结束,过不多久,便派兵进攻骚扰。” 赵倜想了想:“确实如此,先皇还有仁宗英宗时,西夏皆是此种行径。” 赵煦道:“却像疯狗无二,不过自元祐七年梁思昭此女率兵亲征,兵败鞋都跑丟后,边境榷场一直未有恢复,西夏去年受灾,想是粮食不够用,又听闻大宋与辽国买马事情,所以着急,主动提起。” 赵倜笑道:“然后大宋买了他们的马后,便想想又觉得自家亏了,再派兵生事,想要将马或者更多财物土地掠来。” 赵煦也笑道:“本来朕便想着出兵西夏,这倒是省得找个什么理由了,也好多做些准备。” 赵倜翻开国书,小梁皇后亲笔,字里行间极为谦虚礼敬,但这其实都为假的,梁思昭此女是个跋扈傲慢的性子,写这书来不过是为了交换粮食钱财,一旦得手,说翻脸便会翻脸。 等交换完毕后,西夏军粮充足,钱财可支持战事,大宋也有了战马,新一轮战争十有八九便会开始。 他看完西夏国书,道:“官家以为如何?” 赵煦道:“朕意自然是想买的,随后倘若真行开战,期望此一战之力,兵指兴庆,马踏银川,荡平黑水河。” 赵倜思索道:“臣也觉得,马自当买,不过战事还须仔细谋划一下。” 赵煦道:“燕王有何想法,不妨直言。” 赵倜道:“臣还是以为取西夏,必先遏陇右,遏陇右必要下青唐,只要夺了青唐古城,将西海以北的土地全部囊括,那么成合围之势,以西夏军力,必将不达,如此一来,西夏自然覆灭在即。” “西海以北,青唐古城……”赵煦沉吟道:“陇右那一带势力复杂,南是吐蕃诸部,青唐城就是当年吐蕃王朝唃厮啰一系势力所在,再往西陇右有龟兹国与九姓鞑靼,沙州回鹘,再远些就是高昌回鹘国之地了。” 赵倜道:“臣觉得,沙州回鹘与九姓鞑靼向来朝书纳贡,或臣服,不足为事,至于高昌回鹘则距离太远,抵御更西边的东喀喇汗已是焦头烂额,龟兹小国并不济事,只要拿下青唐古城,大军推去陇右,沿途只有归降,将直抵高昌回鹘边境。” 赵煦沉吟道:“如此……即便不下西夏,岂非同样开疆拓土?” 赵倜道:“青唐有西夏三成面积,若再收沙州回鹘九姓鞑靼,地方之大,已是西夏八成,同乃先皇之志啊。” 赵煦不语,良久叹气道:“陇右、西夏、燕云,皆为我大宋所念也,燕王……可愿竭尽全力,复汉唐之兴否?” 赵倜这时看到赵煦眼中有着一丝深深的疲惫,血气莹润之下,似乎有些油尽灯枯之感。 他道:“社稷大统,金瓯完整,臣所愿也,焉不尽力?” 赵煦点了点头:“如此朕便放心了,先议买马之事,燕王觉得谁能当任前往?” 赵倜道:“臣觉得朝中应出一位擅于钱财计算,讨价还价的大臣,西军之内再出位熟悉河曲甘青马的将领,两相配合即可。” 赵煦道:“燕王觉得蔡京如何?” 赵倜道:“蔡元长确擅此道,也擅理财,不然陛下之前不会叫其管理户部了。” 赵煦笑道:“他于此确实有些手段,燕王觉得西军哪位将领能担任副使?” 赵倜闻言摇头:“这臣便不知晓了。”赵煦道:“前阵子折可适来京,朕将他从环庆路兵马副总管,调去了宁州知州,就派他前往好了。” 赵倜道:“陛下知人善用。” 赵煦想了想,笑道:“燕王既提青唐古城,又言陇右收取,可否要同往西夏,借路观看一番?顺便暗中权一权买马之事?” 赵倜闻言心中轻叹,就知道怎么都跑不掉一趟差事,不过他也确想于实处看看西夏国内如何,还有西海青唐一带,将来一旦开战,做到心中有数。 这时起身道:“臣去一遭倒是无妨,不过隐身使团之内即可,或还可能提前离开,往南面行,须找人替代。” 赵煦见他答应,顿时大喜道:“燕王愿意跟随前去,一切自行做主,朕全允了,若须提前离开,替代之人好办,朕会叫折可适令军中机宜司安排。” 赵倜点头:“不过臣不能即刻前往,得再歇上几日。” 赵煦道:“全依燕王,就再给燕王半月假期。” 赵倜笑道:“臣领命。” 随后他出宫而去,直回府内,思忖片刻,唤阿朱去沐房备水,打算修练幻阴真气。 如今有神足经加持,幻阴真气已经是触到了第六层临界之点,估摸多几日修习下来,便可突破。 阿朱那边准备完毕,赵倜叫她把冰蚕留下,又将些衣物之类提前备好,不许任何打扰,接着进入池中。 他运转幻阴经,就看水池之上一缕缕寒气慢慢升腾而起,冰蚕在水晶壶里见状直接跃出,一头扎入池内。 但随后只是眨眼工夫,就被赵倜给丟了出去,在角落里蹦蹦跳跳,再不敢过来。 赵倜此刻庞大真气运行周身,所有经脉穴道全被幻阴真气笼罩。 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太阴正经在身体之中似有似无,幻化其它经络穴道,太阴掩万物,一水融万方。 待一个大周天走完,身体中的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三百六十穴道,隐隐幻化出一幅图案来,呈出一只传说中远古蜃兽的模样。 此刻所有经脉穴道连在一起,但是被幻阴经又给隐去其中大部分,而现于内视之中的,便是此兽之形。 赵倜缓慢吸气,这蜃兽形状的经脉图案不觉明显,他轻轻吐气,这蜃兽的经脉竟然消失,而且体内似乎所有经脉穴道都不再存在,仿佛一个空空如也的幽谷一般。 幻梦所照,海市蜃楼。 他吐纳不停,体内幻生幻灭,时虚时实,似乎一刻为真,一刻为假,在真假虚幻之间不停地跳换。 赵倜额上凝汗成冰,仿佛冬时檐下交错的狼牙,他神色平淡僵硬,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初时这种跳换极为痛苦,简直整个人都似被撕裂了一般,甚至每一次转换结束,他都有仿佛踏入虚无,已经不存于这个世间的感觉,但下一刻又切身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似乎从深渊之中返回。 不知过了多久,一刻钟,一个时辰,甚至一天一夜,他的吐纳开始变得圆转如意,渐渐的痛苦消失,体内的真气越聚越多,多到不须自己去仔细引导疏通,只是念头一动,幻阴真气便鼓荡运行起来,那远古蜃兽图案自行明灭不定,幻灭幻生。 忽然,赵倜觉得体内似乎传来一声奇异响动,宛如掀开瓶盖的声音,又似打开一扇门,发出“啪”地一下动静。 这声音并不重,很悦耳,有些阴郁,他感到身体仿佛一轻,好像羽毛一般有些飘飘欲仙,此时分明是坐于池内,却又感觉漂浮在水上。 他运转真气,心中已然知晓,自己修练到了幻阴经的第六层,大成之境。 赵倜缓缓睁开双眼,神色微微生出一丝变化。 他看见了眼前一幅奇异的景象,不由嘴角动了动。 刚晋升至第六层,这幻阴经的幻觉便来了吗? (本章完) 第186章 东京很热 第186章 东京很热 当日太皇太后高滔滔曾言,幻阴指又称幻阴经,练至大成,不但会幻化体内经脉,也会使修习者产生一些幻觉。 但只要在修练之时,不胡思乱想,不念些天乱坠、遐想无边无际、天高水远跳脱之事,幻觉未必一定便会出现。 即使出现了,那么抱元守意,凝神致志,维持本心,自然幻象消弭无形。 并非是走火入魔,至于什么原因高滔滔没说,只道功法特殊,不必过于在乎,不会影响任何事情。 赵倜问高滔滔如何知晓,高滔滔不悦,言是听英宗皇帝所讲。 但他其实清楚,英宗推演太祖三十三势长拳殚精竭虑,时间不充,天宫宝藏都没有看完,哪里会练幻阴经。 大抵这位祖母撒谎,自家修练了此功,且练至大成,上到了第六层的境界,才知此事。 但第六层幻阴经内力强大无匹,功深如海,为何还有人能伤到她? 她当时与曹皇后一起,又被层层保卫,虽然是在宫外,但已经到了曹家的府门前,怎么还可能受那么重的伤,多年一直未愈? 除非当时这位祖母没有完全练成此经,功力浅薄,发生了这件事情之后,勤奋修习,乃至高深,方能够一直镇压着伤势。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位祖母依然在撒谎,她的伤并非自述在宫外为了保护曹皇后而受,乃是别有隐情。 不过这位祖母既然幻阴经都给出来了,怎么看都没有撒谎的理由,这些事情没必要隐瞒,就不知又为何始终遮遮掩掩。 此刻赵倜心中念头一闪而过,他不止一次想过幻象之事,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他已经收功将近完毕,这幻象居然还是来了,不胡思乱想,不念些天乱坠之事,他能够做到,可遐想无边无际,天高水远跳脱之事,却不好做。 因为他看到过许多当下并未出现的情景,那些都是来自后世,而搁于眼前,自然算遐想无边了。 他这时虽然感觉到身在池内,被冰霜所冻,但眼中耳内所见所闻,却并非沐室的情景。 耳中响起一阵阵乐器之声,似是竖琴动静,悠扬清脆如夜莺,美妙动听。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奢侈宫殿,金碧辉煌,处处黄金包裹,刻着古怪纹路,绚烂夺目。 他正盘膝坐于一张造型别致的桌案之后,桌上有美酒,还有许多水果。 水果模样古怪,颜色艳丽,不知何名。 他穿着极为华贵的奇特长袍,气质优雅,正欣赏着前方的歌舞。 殿中弥漫一股浓郁香气,馥郁奇异,幽魅扑鼻,似乎是他身上所发,也似乎这殿中别处传来。 前方有一队女子正在跳舞,皆着金黄色异服异裙,露出手臂小腿,洁白似雪,戴银色手镯踝环,跳的似乎是天魔曲,但仔细看又有点不像。 这些女子轻纱蒙面,居中一个却是戴黄金面缕,眉目如画,看着仿若熟悉。 一旁有名白裙异服少女在弹七弦琴,旁边还有一个紫裙少女在唱歌,唱的什么一句都听不懂,不知是哪方语言。 有意思……赵倜不禁眯了眯眼睛,这些幻觉不能够迷惑练功者,练功者是知道自身处在幻境之内的。 也就难怪高滔滔说并非走火入魔,不必过于在意,不影响任何事情了。 他觉得此刻只要自己心念一动,神思归一,那么眼前这些幻象就会全部消失。 不过这幻象里有些后世才出现之物,他看了心中感慨,便打算多瞧上一会儿。 就见跳舞女子为首的那名,边跳边轻摆腰肢向前而来。 她如雪似玉的额间点了椭圆形似红宝石一般的吉祥砂,眉眼含笑,款款至桌前。 然后伸出春葱一般柔荑,拿起桌上曲颈天鹅形状的银酒壶,向银杯里倒起美酒来,酒色琥珀,不知是葡萄酒还是什么别的品种。 就在这时,忽然“啾”地一声叫,从身后传来。 赵倜就看一条白色冰线,闪着莹润光芒,朝向倒酒少女扑奔。 眨眼之间,画面碎裂,仿佛打破了一幕薄薄的透明瓷器,景象一片片消失。 嗯?赵倜眯了眯眼,前方恢复到沐室情景,池中凝冰,四周壁墙等物挂满白霜。 他此刻手臂前伸,指间轻夹了一个雪白的小东西,正在拼命扭着,叫个不停,正是冰蚕。 赵倜微微思索,原来不抱元守意,心神存一,只要有外面物事干扰,也能打破这幻象,似乎并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伤害。 他放开冰蚕,冰蚕立刻弹跳跑走,这蚕自脱掉原本外壳后,已经过去不少时间,却一直没有长大。 赵倜再行运转幻阴真气,身体又出现轻若羽毛的感觉,第六层幻阴真气,比体内所有功法的内力加在一起还要雄厚数倍。 他身体微动,水池内的冰面传来“嘎嘣,嘎嘣”声音,接着“嘭”地一声猛然炸响,四处乱飞而去,屋中仿佛倾天,下起了一场冰霜之雨。 赵倜缓缓站起身子,在冰雨内换好衣衫,冲着墙角直立着小小身躯的冰蚕弹指,幻阴指气激荡而出。 小蚕浑然不惧,投入进去,竟然想要逆流而上。 赵倜微微一笑,忽然手指一圈,那指劲真气竟然回圜,在虚处打了一个漩涡,卷着小蚕而来。 就看小蚕“啾”的一声钻入他衣领之内,便再动也不动。 赵倜走出门外,此刻上午,阳光明媚,木婉清和阿朱二人在不远处站立。 他笑道:“木姑娘怎么来了?” 木婉清望向他,脸现担心:“阿朱妹妹说殿下练功,可是快三天了还没有出来,我心内惦记,就守在这里。” 赵倜道:“原来都过去这么久了,还以为只是一夜呢。” 木婉清道:“殿下,练功还顺利吗?” 赵倜点头:“确有精进,比以往雄厚了许多。” 阿朱笑道:“殿下刚才在房中弄出好大的动静,木姑娘听了着慌,以为出了事情,险些拉奴婢进入呢。” 木婉清低头道:“是我莽撞了……” 赵倜摇头笑道:“关心则乱,你又不比阿朱知道我如今的武功如何。” 阿朱道:“殿下每次在此处练功,都会出现异象,就是里面的水都会凝结成冰呢。” 木婉清诧异道:“凝水成冰?” 阿朱点头:“正是如此,殿下功法冰寒,无论什么天气,都会将水冻冰。” 木婉清迟疑道:“我记得殿下原本是擅长剑法的。” 赵倜笑道:“学的武功有点多,剑却也常用,只是没有刚刚功法那般异状。” 就这时,冰蚕从他衣领之中钻出,望着阿朱扑奔而去,阿朱用身前的水晶壶接住。 赵倜瞅了瞅阿朱,刚才那幻象中的跳舞少女眉目和与其有相似,看来幻由心生,即便生出些陌生的事物,但也都是曾经在心中有所痕迹,才会演化浮现。 童贯此刻从远处小跑而来,到了近前行礼:“恭喜殿下出关,神功大成,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赵倜问道:“这几日府内可有什么事情?” 童贯道:“殿下,却没有什么旁事,不过蔡承旨昨日派人送来礼物。” 赵倜点了点头,看来赵煦已经将出使西夏买马的事情对蔡京说了。 买马乃是个立功的好差遣,且不会有什么危险,因为谈妥之后还须边境交易,所以在此之前使者大抵都会被奉为座上宾,百般哄着,至于翻脸,那也是交易完毕之后了。 这蔡京做事倒是丝毫空子不漏,赵倜点了点头。 “对了,殿下。”童贯又道:“刚刚城外绿柳庄乌熊来了,就在前面候着呢。” 绿柳庄便是上回赵煦赐下来的那座郊外庄子,原本无名,赵倜起了绿柳二字,现在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都在那边居住。 “绿柳庄……”赵倜想了想,该是时间到了,这些人里有犯生死符之痛的,过来求治。 他点了点头:“叫乌熊先回去,我下午过去那边。” 说罢往堂内用了一些饭菜,然后又休息片刻,待到日过正午之时叫上白战几个,又令童贯套马,准备往至绿柳庄。 出了书房,正好木婉清过来,端着在后宅东厨烘烤的小食,道:“殿下要去哪里?” 赵倜看着盘中点心,笑道:“木姑娘还会做这些东西,看着倒精致。” 木婉清脸上一红,抬头望他:“我,我想着不能总舞刀弄剑,便与阿朱妹妹学了些手工烹饪,就不知道好不好吃。” 赵倜尝了两块,点头道:“香甜可口,若想吃之时便能够吃到,那就更好了。” 木婉清低声道:“殿下,殿下怎与我父亲说话相似,不过殿下喜欢,我每日制作都成。” “这个……”赵倜闻言尴尬笑笑:“我要往城外绿柳庄一走,木姑娘可愿同去逛逛?” “绿柳庄,那是哪里?”木婉清好奇道。 赵倜将绿柳庄来历简单说了一遍,道:“不过可能要在那边耽上两天,给手下治伤。” 木婉清道:“此庄听名字风景必然优美,殿下不在府中我也不知做些什么,愿和殿下同往。” 赵倜点头,随后出府上了马车,离城直奔南面而行。 约莫也就五六里路,来到处山水明秀之地,前方有条小河缓缓流淌,绿色水柳环绕庄前,景色清爽怡人。 庄子大门外轮值的洞主岛主立刻去里面喊人迎接,片刻“呼啦啦”出来一群,足足一二百号,全部行礼高呼殿下千岁。 到了庄中,童贯白战几个张罗杀羊宰鹅,排布筵席,赵倜把人叫进大堂内,开始一一诊治。 他以第六层幻阴经治疗生死符飞快,就算用寒冰真气拔除寒毒速度也极为迅速。不过待几个犯生死符伤之人完毕,他又令乌熊叫其他人也逐次过来,轮番给每个治了一治,转眼就治去几十名。 乌熊和这些被医治了的洞主岛主不明所以,拜谢之后不由询问。 赵倜笑道:“之前说的那件事该要做了,先给你们治上一遍,省得到时候真动手急促,再走散几名,这余下的生死符虽然没那般难忍,也不致死,可总归是难受。” 乌熊闻言不由脸膛涨得紫红,道:“千岁说的那件事……是,是上天山飘渺峰灵鹫宫吗?” 赵倜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天山横亘西北,绵延几千里之远,几乎大部分都在回鹘境内,但靠东麓的缥缈峰却处于回鹘、西夏,还有大草原交汇之处,是个三不管地带。 这个回鹘,指的是高昌回鹘,并非沙州回鹘黄头回鹘等处,但凡回鹘,说的都是高昌回鹘。 唐时曾设北庭都护府与安西都护府,定做西州,所以高昌回鹘又叫西州回鹘,高昌乃是回鹘都城,故做此名。 高昌回鹘也与大宋上表纳贡,但距离实在过于遥远,中间又隔着青唐、沙州、九姓鞑靼、西夏等处,所以并未臣属大宋,而是臣于了辽国。 乌熊一看赵倜点头肯定,登时大喜,行礼道:“望千岁与我等报仇,荡平缥缈峰,踏破灵鹫宫,活捉天山童姥。” 众人一起行礼:“荡平缥缈峰,踏破灵鹫宫,活捉天山童姥!” 赵倜笑道:“活捉童姥是不是?到时看看,擒住审问一番,问问她为何视天下英雄为无物,用出生死符这等歹毒手段控住英雄豪杰。” 众人一起拜倒,高呼道:“审问童姥,审问童姥,审问童姥!” 赵倜抬手叫众人起来:“这几日都抓紧练功,做个准备,到时随本王一起前往。” 木婉清在旁疑惑,小声道:“殿下要去天山吗?” 赵倜道:“过些日奉旨出使西夏,顺便往天山瞧瞧,看看那缥缈峰与灵鹫宫。” 木婉清眸子闪了闪,露出一丝不舍,不再说话。 接着赵倜又治疗了几个,便歇下来,然后众人开始在大堂内摆放桌案,等待酒宴。 半晌过去,外面食物煮好备齐,开始往堂中端上,都是大块粗糙手笔,但胜在管够,又有老酒,免于来筛,众人随即吃喝。 待吃完之后,已经夕阳西下,时至傍晚时分。 赵倜将剩下的洞主岛主治完,便是月上柳梢,庄内各处燃亮了灯笼。 这时东海恶浪岛岛主程玉清与无量洞辛双清一起过来请赵倜安歇。 庄中内事这段时间都由此二女负责,程玉清行礼道:“教主,还请教主与夫人安歇。” 辛双清也道:“房间已经收拾干净,熏香摆完毕,还请教主和夫人休息。” 木婉清闻言大窘,低声道:“什,什么教主夫人……” 赵倜道:“这个忘记说了,我还是中原明教教主,所以他们大多时候都也称我为教主。” 木婉清闻言不仅一呆,明教大理却是没有的,不知是个什么帮派。 赵倜思索道:“收拾了几个房间?” 二女愣了愣:“教主,我们就收拾一间,白将军周将军他们都说自己打扫……” “一间便一间吧。”赵倜颔首,随后起身看了眼木婉清:“过去瞧瞧好了。” 木婉清不敢抬头,直觉得心跳厉害无比,一抹红晕从脸颊飞起,但脚下却又不由自主跟了上去。 到那边一看,却正是庄中的主房,青石院道已经冲洗干干净净,于外可见房中灯影摇曳。 辛双清上前开门,赵倜和木婉清走入,辛双清道:“教主和夫人有什么事情喊我二人即可,我二人并不远去。” 木婉清闻言将头垂得更低,只觉得脸蛋烧烫仿佛着火一般。 赵倜摇头道:“你们也忙碌许久,休息好了,不必来管这边。” 辛双清道:“属下们不累,属下们护卫此处,教主随时呼唤。” 接着她轻轻关上房门,与程玉清去远处待着。 这时两人进入房间,看是个套房,外面厅,里面卧房,此刻月色如水,透过雕窗棂洒落进来,屋内如蒙银纱。 赵倜往卧房走去,里面烛火摇曳,光影于墙壁上微微晃动,陡生旖旎之意。 木婉清在旁边望向赵倜,一袭银衣,身姿挺拔,眉凤目在烛光下更显深邃,忽然轻轻咬了咬唇,下了极大决心一般,抬起手臂握住了他的手掌,然后紧张地将眼睛紧紧闭上。 赵倜转头看她,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木婉清此刻脸颊绯红,似天边晚霞,如出水芙蓉,又娇艳似桃李。 赵倜伸手轻抚她发丝,沿着她的脸颊轻轻落下,木婉清低垂眼帘,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如受惊的蝴蝶。 “婉儿……”赵倜看着面前少女,听她心跳,眉眼娇美无双,肌肤胜雪,更添几分娇俏,在她耳畔低语,温热的气息让她脸颊愈发滚烫,木婉清微微发抖,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他的衣袖。 “赵郎……”木婉清轻唤,声音低低且带着一丝颤抖,指尖触碰到赵倜,睁开眼睛微微仰头,眼中满是情意与羞涩,轻轻靠入他的怀中。 两人呼吸交织,衣物摩挲,缓缓相拥,轻轻触碰,如春风互迎,温存却又带着让人颤栗的炽热。 赵倜抬臂将木婉清拦腰抱起,动作轻柔,走到榻边轻轻放下,木婉清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脖颈,衣物在不经意间滑落…… 窗外,微风拂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似在奏鸣夜的乐章。 屋内,时间仿佛静止,世上一切喧嚣都被隔绝在外,唯有这化不开的暖意,在灯光中蔓延。 晨曦初放,天光大亮,赵倜睁开双眼,木婉清蜷在他臂弯之中,眸子如星看他,似是早便醒了,却一动不敢动。 她脸上犹带昨晚因为痛楚留下的泪痕,表情中全是欢喜和安宁。 赵倜看着她:“婉儿,就在东京住下吧。” 木婉清“嘤咛”一声:“东京,东京有些太热了……” 赵倜笑笑:“东京自是不比大理四季如春,不过我的武功可以制冰,却比大理那边更为惬意。” 木婉清低低道:“赵郎,我,我是不愿走的,但总要告知父母,本来我要和赵郎多呆一段时间……” “嗯……”赵倜看她,轻轻俯下头。 “唔唔……”木婉清说不出话来,紧紧抱住对方。 良久,她才挣扎道:“赵郎你要出使西夏,我正好趁这段时间回去大理,和父母述说,然后便回来留在府中。” 赵倜想了想,笑道:“如此也好,总得知会一下,不好不声不响,且你的母亲思想颇多,言语随心随欲,还叫你以面纱立誓。” “娘说世间男子皆薄情寡义之辈,好色无厌之徒,见了我容颜定会设法引诱我失身,所以才让我戴起面纱。”木婉清小声道:“其实娘只是心中父亲一个,由爱生恨,才说许多气话罢了。” 赵倜笑道:“失身是吧?” 木婉清看他,眸子迷离,呢喃道:“已经失了……” 赵倜微微翻转:“便……再失一次好了。” “赵郎……”木婉清双颊红晕:“不,不要……” 窗外阳光斜斜洒入,映得台上瓶中鲜,娇美绝伦,艳丽欲滴。 转眼赵倜已在绿柳庄住了三天,这日将众人唤过议事。 他随使团进入西夏,其余人则要偷偷潜入过去,除了三十六洞洞主和七十二岛岛主,有些原本的手下也要带着。 不过宋夏边境之处本来盘查就不怎么严厉,过去也容易,这些人到时往天山东麓那边,约见面时间暗号即可。 等一切商议完毕,赵倜叫这些人在庄中好好练功,等待出发,然后带着木婉清回城。 马车之内,木婉清倚靠在他怀中,无声胜有声,半晌之后到达了王府。 接下几天,赵倜不是潜心练功,思忖龙象般若功第十一层,就是与木婉清一起,不知不觉半月假期已经结束。 这日上朝,赵煦宣布出使事宜,将使团人员拟定完毕,其中有一名工部七品的普通使者,便做赵倜在使团内的身份,这个身份只有蔡京一人知道。 第二天,蔡京领了国书和各件手续物事,点齐一百五十名使团人员,然后出东京向西,直奔环庆路宁州而去。 因为副使折可适在环庆路宁州任知州,得先汇合他,然后再一起前往西夏国都兴庆府。 一路之上并不算快,游山玩水悠悠而行,于七月初到达了宁州。 宁州古城,在环庆路首府庆州东南一百余里,环庆路与鄜延路向来是西夏进攻大宋的首选二路,因为这两路西北直对兴庆府,在大宋这边到兴庆府距离最短。 而边境那侧也是西夏最强的静塞军司与嘉宁军司,归西夏的左厢都统军辖理。 这时来在宁州城门外,折可适早得到消息出城来接,他官服整齐,身材矫健,容貌坚毅,留着淡淡须髯,一副儒将模样。 折可适乃西北名将,出身西军第一将门折家,今年四十几岁,自小习武,勇壮果敢,屡立军功,在西军之中有“真将种”的称谓。 他倒是知道赵倜隐身使团,但不好于外见礼,这时便寒暄过后向城中行进。 可就在走出没多远的时候,忽然看到前方尘土翻滚,叫好声不断,路旁竟然有两伙人在打架。 其中一伙人少只有三名,一伙人多七八个,两边尽用拳脚,不使兵刃。 人少之中有名少年,身手矫捷不凡,率着另外两人,将对面七八个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看着就要败北逃窜。 (本章完) 第187章 余晖,少女 第187章 余晖,少女 队伍这时过来,百姓见状退去两旁,纷纷行礼口中高呼“折将军”。 折可适之前一直是武官,不过大宋武官做到五品左右的时候,功高或者有根脚的,便会转文。 因为武官不能独自领兵,实权差遣四品就到头了,再往上都是加官贴官虚衔。 想领兵为帅,或者继续晋升差遣,须得转文,事实上无论真宗仁宗时的一些名将,还是后来的中兴四将七王,全都是文官,大部分便是由武转文的。 品级到了,磨堪优秀,累积军功入帝眼,便会转文,或者出身特殊,酌情考虑,也会破例转文。 武官转文后,有入枢密院和知边境军州事两种仕途道路。 枢密院多为养老的地方,武将即便转文,想做到西府相公枢密使位置却也极难,所以大部分会选择依旧在边境任职,以谋求将来经略一路。 折可适前段时间进京就是以武转文,他本身军功积累充足,又出身西军第一的折家,虽然不是嫡脉,但也为近枝,无论哪方面考虑,赵煦都是要给他转成文职的。 但西北百姓可不认这个,什么知州,远没有折将军叫得顺嘴,等对方晋升了一路经略再行改口好了,到时就唤经略相公。 折可适与百姓点头示意,随后看向打斗的两伙人,面色阴沉。 蔡京在马上笑道:“西北民风彪悍,街头打斗倒也不算什么,若是无这般好勇狠武,胆火不壮,如何去抵御西夏贼狼呢。” 折可适神情难看:“这个……下官并非是看他们街边打架才……” 他话未说完,就听百姓里有人喊道:“二郎胜了。” 又有人高叫:“折将军虎父无犬子。” “折家二郎拳脚是咱宁州第一。” “折二郎勇猛无敌!” “哦?折家二郎?”蔡京瞅瞅折彦质,伸手摸了一把浓密黑须,似笑非笑。 “正是小犬彦质。”折可适叹了口气,对蔡京一拱手,然后冲那三人为首的少年吼道:“还不赶快滚过来!” 少年刚刚觉察到了过来的队伍,只不过打得兴起,将败对方,所以没有理会,这时仔细看去不由立刻没了龙精虎猛的劲头,低头磨蹭到折可适马前:“爹……” 折可适道:“混账东西,怎又与人打斗?” 少年吭哧两声,辩解道:“路上遇见,碰撞了肩膀,对方仗着人多出言不逊,自然出手教一教他们。” 折可适道:“回去家中禁足半月,不许出门。” “啊?”少年一脸不情不愿:“爹,三天行吗?半月实在太久了……” 折可适道:“岂有你讨价还价余地!” “爹……”少年闻言挠头。 “折知州何必处罚这么重呢,我看三天就行了。”赵倜这时抚马上前笑道:“关中那边,种家和姚家子弟,不也每天打来打去,不扰民便好。” 折可适看见赵倜,不由心中一跳,他知赵倜在使团之中,于城外其实已经隐约辨认出来,只是人多眼杂,不好见礼。 此刻听赵倜开口,急忙道:“那……便三天,二郎,还不赶快谢过这位尊使说情。” 少年望向赵倜,眼珠转了转,行礼道:“折彦质多谢尊使。” 赵倜看着折彦质,此刻十五六岁的年纪,生得英武,脸上还微有些稚气,不由暗中感叹。 若正常发展下去,三十年后,女真南下,折家当时的家主折可求嫡子折彦文被擒,完颜娄室胁迫,折可求率折家主脉和部分支脉,以麟州、府州、丰州三地投降。 而折可适这一枝却没有降金,折彦质一直抵抗女真,后来南北割断,他于绍兴年间入签枢密院,又任参知政事副宰,但他的后代却都弃武从文了,他则被称为折家最后的余晖。 赵倜摆了摆手:“二郎跟着队伍回府吧。” 折彦质点头,凑到赵倜马前:“我与尊使一起走。” 折可适道:“成何体统,不许打扰尊使,还不后面坠着!” 赵倜笑道:“无妨,我与二郎聊聊。” 折可适无奈,不知这个不省心的二儿子怎么就入这位之眼了,只好道:“是……” 赵倜和折彦质边走说,片刻后到了宁州州衙,这边的州衙却是简陋,别说和江南那些衙门比不了,就是西南一些偏僻之地州衙都难比。 进里之后,分别安顿,赵倜示意蔡京去后面说话,到了后堂折可适拜见。 赵倜道:“此行兴庆府,买马事宜你们商议便可,我不出面,只听你们言报,若有不妥我再指出,我有旁事,会在兴庆城内与四下走动,倘若中途离开,你找人替代。” 折可适点头:“下官知晓,代替之人都已经安排好了,王驾尽管放心。” 赵倜想了想,又交待些须在西夏注意的事项,便叫了折彦质出门,在院中观看他演武。 随后府内摆放酒席,吃完歇息,第二日离开宁州,过庆州、环州,出境往西夏静塞军司的韦州而去。 进入西夏境内,风景渐次变化,民族参差不同,穿着打扮,语言各异。 西夏之地各族汇集,不只党项,汉人也有不少,吐蕃回鹘契丹等都有生活,草原鞑靼中的各姓也有存在。但西夏却是以儒治国,尊孔崇儒,推儒家学说,李元昊称帝后,效仿唐与大宋建立蕃学和汉学,以儒家经典为主要教材,教授党项和其他族的子弟。 过境之后,西夏派了个副都统军一路护送,没几日时间,使团便抵达了兴庆府兴州城内。 兴州为西夏之都,虽然处在西北,却热闹繁华,烟火十足,城中街道纵横交错,人流熙攘,许多佛寺佛塔,店铺林立,香料皮毛等货品琳琅满目,街头还有艺人杂耍,驼铃声、吆喝声此起彼伏不绝。 使团人等直接进入青松驿馆安歇,第二日蔡京与折可适去往西夏朝堂,见小梁太后与李乾顺,回复国书。 第三日开始商谈买马事宜,使团之人去了閤门司,赵倜并没有同往,蔡京为其托病与西夏官员敷衍。 赵倜则悄悄出了驿馆在兴州城到处闲逛,西夏信多种教派,其中以佛教与巫教为主,虽然也有道、萨满、祆、景等教存在,却远远没有佛巫两教势力大。 兴州城内寺院繁多,其次便是巫庭。 西夏的佛宗是显密双修,显教多学法华经中的观世音普门品,西夏朝堂规定番、汉、羌童子若能流利诵颂包括此经在内的十一种佛经,便可奏为出家僧人。 密教方面,则尊崇观音经轨,学金刚亥母、白伞盖、大黑天、观音等类梵我合一无上密教经轨,还流行诸如捨寿定、十三佛中围等密教修法。 至于西夏的巫教,则被称谓大厮教,党项族称巫为厮,巫师被称为厮乩,据说可以沟通人鬼神三者之间,有驱鬼占卜的手段本领。 党项由来便信鬼神之说,唐时以天崇拜,后来对各种鬼神都相信,建朝后更加崇尚多神,山神、水神、龙神、树神、土地诸神无一不信。 西夏在打仗之前,甚至会请巫教之人进行占卜以问吉凶,于战争中也经常施行所谓杀鬼招魂的巫术。 赵倜于城中缓缓行走,每经过一处寺院巫庭就停下看一眼,甚至走进逛逛。 寺院还好进去,巫庭却不能擅入,西夏的巫庭并不时时刻刻开放,而且不与陌生人往来,不少需要熟悉者从中引荐,才能进入拜神求卜。 他在城中走了一日,并未逛完,晚上回来听蔡京等人汇报商谈事宜,自然是双方彼此拉扯,大宋说再便宜些,西夏说还须涨点价,没有个把月时间不会商量出结果。 接着又是两日过去,他将兴庆城走的差不多,就在这天回去驿馆后,蔡京过来禀报说晚上西夏宣徽院举办宴会,宴请大宋使团,询问赵倜是否前往。 赵倜摇头,只叫他们参加,宣徽院的宴会规格较高,说不得西夏朝堂有谁会去,就是李乾顺去了都不好说,他不想露面给对方。 看着斜阳西落,使团中几十名使者收拾停当,在军兵侍卫的陪同下前去宣徽院,驿馆内只留下几名收拾杂物的随从,还有平日煮饭做菜的厨工。 赵倜吃罢厨工简单料理的菜饭,回去房间思索片刻,开始练功。 他练了半晌葵宝典后,月色已高,窗外暖风习习,虫鸣不断,屋中一片闷热。 赵倜想了想,接着运行起寒冰真气,这门功法已经有段时间未主动练习。 原因是这寒冰真气是以冰蚕的本命寒毒为基,神足经调和,方成成就这门内功,但除了从外界吸取寒毒增加功力之外,这功法主要还是靠神足经自行运转。 而神足经所自动产生的真气,全部被他补充给了幻阴功,就连葵宝典都未分到,这寒冰真气除了从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等人身上吸收寒毒增加了功力外,并没有什么主动的进境。 他这时调动寒冰真气,以神足经摆出种种匪夷所思的动作运转,真气开始一点点增加。 神足经主动修练起来,自然比平素被动自行运转产生真气更多,只是这些动作有的实在过于怪异,自己练还好,若被人瞧见,极可能吓一大跳。 此刻赵倜刚摆完一个似蝎子摆尾的怪异动作,然后身形一晃,腾空跃起,一只腿挂去了上方梁间,身体反曲,扬头向前,类似倒挂金钩,珍珠倒卷帘,但比那两者更难用出。 这时他催动寒冰真气走遍周身,只是片刻工夫,身外便覆上一层薄冰,身体一动不动,仿佛僵在了梁上。 赵倜不停运功,两三刻钟之后,感觉这个动作已经达到体内真气运转的限度,刚想下来,就听窗外一阵悉悉索索声音由远而来。 他定睛看去,只见竟然是一只通体泛着青色的小蛇,这时快速爬过窗台,然后来至梁下位置。 这青色小蛇不停吐着信子,似乎有些着急,又有些不知所措,看它样子,分明想要往梁上自己这里爬,却又不得其路。 赵倜微微思索,知是运使寒冰真气吸引来这蛇,蛇之一物,但凡有毒,毒性寒凉冷热不同,想来这是一条寒毒之蛇。 他正待跳下房梁,捉起这条小蛇看看,忽然一缕香气从窗外钻入房中,这香气似乎是某种香料燃烧所发,味道极为怪异,以前从未闻过。 地中的小蛇感觉到这香气,忽然一颤,扭动身躯就要往窗外赶,但上了窗台后,却又挣扎起来,重新转回房内,在赵倜所在的梁下,不停转圈,似乎不知是循着香气而走好,还是继续留在这里想办法上梁好。 赵倜看了小蛇几息,很明显自己用真气凝结的寒冰,对小蛇更具吸引,明显超过香料之气。 这香料气息渐渐有些变得浓郁,小蛇在地上愈发急迫,着急之下,竟然盘了起来,猛地一口咬住自己的尾巴,然后不停转圈。 赵倜虽然不知道香料有毒无毒,但不甚在意,因为冰蚕的本命寒毒炼在体内,便已经百毒不侵,几乎没有什么毒是冰蚕寒毒镇压化解不了的。 他这时也不急着下去,这香料气息逐渐浓郁,显然燃烧此香之人已经越来越近,他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谁在使用这种手段引诱小蛇而去。 片刻之后,香气愈发浓烈,他微微眯眼,听着由远及近的动静,又是几息,窗外传来瑟瑟轻响,声音极轻,接着就看棂扇边鬼鬼祟祟闪出一名少女来。 这少女全身紫衫,看样貌只有十五六岁,一双眼睛乌溜溜,脸色白腻,光滑晶莹,樱桃小口灵巧端正,嘴唇薄而光润似鲜瓣,牙齿洁白如碎玉,下颏尖尖,相貌精致无比,满脸精乖之色。 嗯?赵倜不由皱了皱眉,竟是个小丫头,不过怎么感觉有些眼熟。 紫衣少女张望了一下,见房中无人,接着轻轻跳入进来,到地中间一把将小蛇抓住,塞进手中一只深黄颜色,五六寸高的小木鼎中,然后就想往外离去。 这在这时,她似乎觉察哪里有些不对,好像感觉到了上方凉意,下意识抬头去看,就见一个倒挂着的人形冰雕,正在不错眼珠地瞅她。 她立刻一呆,扬手一把红色粉末打出,然后飞快跑至窗边,仿佛一只受惊的小狐狸般跳去了窗外…… (本章完) 第188章 云影水月当初事 第188章 云影水月当初事 这少女是……阿紫?那小鼎是神木王鼎?赵倜在梁上眯了眯眼,张嘴一口气吹出。 只见那些红色粉末全被吹去旁边,接着他轻轻一抖身体,薄冰碎裂,跃下房梁。 他站在地中微微思索,阿紫怎么会在兴州城出现?是偷了神木王鼎之后,躲避掉星宿派的追杀,然后落脚此处? 丁春秋失踪不见,星宿派乱作一团,没人指挥命令,阿紫从星宿海一路北逃来至兴州,然后隐藏,倒极为可能。 赵倜边想边走出房间,四处望望,这时已经不见少女。 他身形一纵,直接掠上屋脊,就看一个紫色的影子,正在远处拼命逃跑。 赵倜身法展开,向着紫影追去,少女轻功并不算高,跑得谈不上如何快,赵倜不紧不慢,渐渐追到近处,但却没惊动对方,想看她在哪里落脚。 此时来至兴州北城,这边有西夏皇宫,还有党项一些宗室居住,府宅较为稀落,不比其它三面密集。 只看这少女三拐两绕,躲避了那些府邸,又往西北方向而去,不久之后前方出现了一片竹林,她一头扎了进去。 赵倜仔细打量四周,这里已是极为偏僻的所在,但也不是寻常百姓能居之地,难道对方住在这边不成? 他看眼竹林,然后身形一动,跃至那竹梢顶上,向前观望,看这竹林深处,居然影影绰绰有一片宅院建筑,少女到了院前直接开门进去。 赵倜扬了扬眉,提气摄竹尖而行,片刻落地,然后走至那片宅院之前,这时方看清楚,居然是一座庵堂。 这庵堂不小,但瞅四边墙壁并不古旧,没有什么岁月痕迹,想来建成时间应该不会过长。 大门上方挂着一方匾额,书写了水月庵三个字,看来是此处名称。 赵倜想了想,既然在城北,说不定与西夏皇室有什么关系,不好直接从门而入。 他绕至旁边,纵上高墙,然后俯瞰了一番这庵堂之内,居然不下几十间房舍,中间有大殿,后面还有禅房。 他微微思索几息,然后跳了进去,向着大殿而行。 这庵中并不算十分明亮,也没看到什么人来往行走,只有微微风声,还有虫鸣,十分安静。 到达大殿之后,赵倜听了片刻,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便轻轻一推殿门走进。 只见殿内燃着长明灯,还点了不少烛台,供奉着佛菩萨,全都宝相庄严,金身宏伟。 赵倜在里面悄无声息走了一圈,然后从殿门后方而出,又看两行房舍,除了其中一间有几名尼姑正打瞌睡外,再不见其他人。 这时走到庵后,却见有一个极大却精致的圆月形门,门的上方篆刻了云影水月四个字。 水月庵云影水月?赵倜琢磨了几息,然后身形有如一道光烟,闪入进去。 片刻后依然没看到什么人,他继续往前,终于见到了一处明亮之地,是一个横堂,外面檐下挂了两排素灯,堂门开着,里面烛火有些明亮。 他来至门前近处,往里瞧去,只见这堂中正面供奉了一尊菩萨雕像,神情慈悲,一个白衣婀娜身影正盘膝背门坐在龛前,看手臂形状似在合什,有低低诵经声音传来。 白衣身影旁边站着两个尼姑,并不见那名紫衣少女。 赵倜目光在白衣人身上打量,是名女子,并未削发,一头青丝垂至腰间,看背影似乎有些熟悉。他又听那经文,是妙法莲华经,声音虽然低沉,但语声悦耳,他心中不由一动,这是李秋水的声音,莫非李秋水返回西夏之后,便在这处水月庵修行吗? 但那少女若是阿紫,又怎么会跑来这里?看她轻车熟路,绝非误打误撞,莫非她是住在这庵中不成? 赵倜在阴影内望着堂中,虽说当时看李秋水已被扫地僧点化,言道回来修行,跳出红尘,再不管国事,但却也难说一定真实,倒不如趁眼前这个机会试她一试。 李秋水与他深仇大恨,若是没有真正抛开世事,那么一但自己出现在她面前,必然变色恼怒就要动手,甚或喊人帮衬。 自己或者直接铲除她,或者一走了之,不留痕迹便是,而且一路行来兴庆府,哪怕就是在队伍之中时,也没怎么露过相貌形象。 赵倜想到这里,负起双手,放开呼吸,缓缓向着横堂木门而去。 这时里面两名尼姑觉察,脸上变色,刚要往门处来,就看李秋水摆了摆手。 两名尼姑立刻不动,双掌合什低头,就听李秋水背对堂门道:“何方高人驾临水月庵?” 赵倜笑道:“李秋水,你却是好为闲暇,在此处修行就不怕童姥得知,过来偷袭吗?” 李秋水闻言一阵沉默,好半天方才道:“原来竟是施主……” 赵倜道:“自然是我,前段时日我往少林,与藏经阁的扫地大师聊天,谈经论法,心中想起了没藏太后,过来瞧瞧。” 李秋水道:“却是有劳施主了,不远数千里来至西夏,师父可好?” 赵倜听她言语中认扫地僧为师,不由笑道:“大师自然一切都好。” 李秋水这时缓缓站起,转过身子,却是脸上未戴面纱,露着伤疤交错,但神色平静,一副无喜无忧。 赵倜目光微微扫视,李秋水道:“施主还是莫打诳语,我已出世之人,只是尚未削发,有事还请直言,不必拐弯抹角。” 赵倜看她平静,点了点头:“我见一名紫衣少女入庵,不知何人?” 李秋水看了看他,道:“那是我的一名晚辈,暂居此处,如果得罪了施主,我代她赔罪,还请施主见谅。” 晚辈?赵倜眯了眯眼,如是阿紫,还确实算李秋水的晚辈,阿紫是丁春秋的徒弟,无论丁春秋叛没叛出逍遥派,或者从丁春秋与李秋水的关系来论,都属晚辈了。 赵倜道:“确实于我不敬,就不知是没藏太后怎么个晚辈?” 李秋水道:“她是故人之徒,如今门派蒙难凋零,她带着昔日故人信笺与信物投奔,我收留她在身边生活。” 赵倜闻言笑笑,果然是阿紫,不过李秋水该是被阿紫给骗了。 看来阿紫不止偷了神木王鼎走,还偷了丁春秋旁些东西,但可能得知到丁春秋失踪,怀疑对方走火入魔而死,便投靠了这里,躲避那些师兄的追杀。 他点头道:“我此番过来,还有一件事情询问,之前在少林寺仓促没有开口,此刻问完我便离开。” 李秋水道:“不知施主还问何事?” 赵倜道:“当日太后派赫连铁树前往中原,在大宋皇陵之前洒下沉香粉末,是为何意?” (本章完) 第189章 大侠神通广大,威震天下 第189章 大侠神通广大,威震天下 李秋水闻言看向赵倜:“原来竟是此事……” 赵倜淡淡一笑,观察李秋水表情,若其心存恶念,意欲动手或者喊人,他不介意直接将对方除掉。 “想来赫连铁树神不知鬼不觉消失宋境,是施主所为了?”李秋水摇了摇头:“使团却因谍子顶替全部回到大夏,叫朝上有苦说不出,施主真是好手段。” “说我好手段,倒不如说太后好谋划。”赵倜不动神色道。 李秋水幽幽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水月镜,缘木求鱼,全都无用功罢了……” 赵倜不语,等待李秋水解说。 几息之后,李秋水道:“赫连铁树在宋陵之前洒沉香粉末,乃是巫教的一种手段。” “巫教?”赵倜扬了扬眉:“大厮教?” “不错。”李秋水缓缓道:“赫连铁树出使之前,巫教曾献策于我,言可以去宋陵之前使用巫术破坏一番。” “普通的沉香粉末能破坏什么?”赵倜道。 李秋水道:“确实只是寻常沉香粉末,不过有一套法咒,赫连铁树施为时候心中默诵,巫教大厮乩说可以起到些许散灵遮运的作用,乃是巫术。” 西夏称巫为厮,巫教为大厮教,巫师为厮乩,大厮乩就是大巫师。 “太后信这些?”赵倜面无表情:“若是这些有用,两国征战何须那般费力,多多使用此种手段,只要能够稍微左右战场,怕胜负天秤便会有所倾斜了。” 李秋水道:“不过聊胜于无,党项巫术流传已久,朝上民间习以为深,哪怕就算心中不信,试试何妨。” 赵倜冷笑道:“没想西夏巫教居然有这般影响。” 李秋水轻轻摇头:“我国如今学佛者方才是多。” 赵倜看了她半晌:“太后学什么佛?” 李秋水道:“自然学师父所传。” 赵倜眯了眯眼睛,看来李秋水确实将扫地僧认为师父:“你可知当日扫地大师读的什么经?” 李秋水道:“我回大夏后曾经询问承天寺波照国师,言为无上秘传的大智度经。” 赵倜道:“太后可将此经学了?” 李秋水看向他恬静一笑:“师父在少林时未曾说全,我本回来要学,可是除了波照国师知这经三两句外,再无人知晓。” 西夏波照极为有名,又称六方续善国师可怖不动金刚。 向来西域一带佛宗有北波照,南大轮的称法。 北波照指的便是西夏承天寺可怖金刚波照,南大轮指的则是吐蕃大轮寺大轮明王鸠摩智。 赵倜道:“那太后学什么?” 李秋水道:“波照国师虽然不知大智度经文,但言妙法莲华经与大智度经渊源颇深,其间关系紧密,叫我学习此经。” 赵倜微微沉吟,妙法莲华经确实与大智度经有些关联。 妙法莲华经开权显实,言一切众生皆能成佛,以种种方便法门引导,顺和大智度经的诸灵为佛经义,以世俗谛和胜义谛解释实相之理,生灵逐步超越世俗。 而他以知道的三成大智度经来看,若二者为一宗,那么大智度经便为宗旨,妙法莲华经则是延伸,其内一心三观、道种智、一切智、一切种智,阐发诸法实相。 而且妙法莲华经之中也几次言说八部天龙之事,龙女献宝珠于佛祖,顷刻开悟,腾空而起,驾祥云往南方无垢世界示现成佛度众,就是出自此经。 他思想半晌,道:“既如此,那太后便专心修行吧。”说罢,转身朝云影水月院外而去,出了月亮门,身形加快,如一缕光烟离开了此处。 李秋水站在堂中,看赵倜背影消失,不动不语。 良久,从堂后走出一名紫衫少女,正是阿紫,她一双眼睛乌溜溜,明亮灵动,透着机灵狡黠,小心翼翼走至李秋水旁边。 “师祖,那人走了?”阿紫语气略带些怯弱,与她此刻眼神中的灵活并不相符。 李秋水道:“你如何得罪了此人?” 阿紫道:“师祖,其实也不算得罪,我出去抓蛇,误撞到此人,看他武功高强,吓得就跑掉了,没想他竟然跟了过来。” 她既没说自己进去西夏接待国外使者的青松驿馆,也没说走时扬了一把毒粉。 李秋水道:“以后若再遇此人,不要无礼得罪,我已与他说完,今日事算结毕,估摸他在兴州也呆不多久,你尽量躲开为好。” 阿紫眨了眨眼睛:“师祖,这是什么人啊?” 李秋水闻言眉间拧了拧,摇了摇头:“不要去管这些,对你没有好处。” 阿紫眼珠转转,心中却在想那把毒粉为何没有奏效?是对方武功太高,给避过去了,还是说对方身上有什么可以解毒,能够百毒不侵的宝物? 她又想起那条淡青色小蛇被吸引进入房内,就算神木王鼎都没那般能力,吸引不过那座房间,那大抵还是有宝物存在了。 一想到宝物,她眉宇之间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人难以捉摸她的小心思,显出她内心的鬼点子和小心机。 赵倜回去驿馆,此刻童贯等人都已经归来,见他忙禀报酒宴情形,李乾顺果然露面。 赵倜听完倒没觉得什么异常,李乾顺此刻不过十二三岁,在酒宴上没言国事,就算关于买卖马匹,也几乎没提,只是喝酒作乐,最后喝多,被人抬回了皇宫。 他返去房中,思索李秋水说的巫教事宜,看来佛教虽然是西夏国教、第一大教,但实际上对朝事影响却比不上巫教。 巫教行事诡秘,勿论真假,有无用处,总叫人心中生出几分幽暗阴森之意,至于那个提出此事的大厮乩,已然是取死有道了。 这几日赵倜观察下来,兴州城内的巫庭一共有十三座,遍布城中各处,最大的那座总庭位于东北城方向。 他将这些地方全部走到,但不比佛寺,没有进入其中,都是在外观看。 大厮乩便是大巫师,厮乃巫之意,乩则是指占卜问疑。 而常闻的通过特殊手段方法,让所谓的神灵或鬼魂在沙盘等介质上写字,回答问题或预示吉凶,便叫做扶乩。 西夏巫教之中大巫师共有五人,其中四人分于西夏四方,都城另有一位实力最强的大巫师在总庭坐镇,赵倜琢磨给李秋水出主意的便是这个。 而除了大巫师外,下面还有不少巫师,巫师下面还有一些人,都是巫教的教官。 杀大巫师不太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一点惊动没有,因为对方身份不同,武功也应当不凡。 赵倜思索了半晌,必然是要以商议买马为主,轻重缓急拿捏,不能因为除大巫师引起西夏怀疑,耽误了军国大事。 等商谈买马结束时候再行动手,否则一旦对方死了,西夏怀疑到使团身上便有些画蛇添足,但倒是可以先去探查一番。 第二天,赵倜再次出门,往城中东北而去,来到大厮教总廷之处。 只看这是一片类似庄园的地方,占地不小,里面建筑全为黑色,就连那些楼堂的窗棂也都刷上了黑漆。 门前有教徒在走动巡视,有来拜神问卜之人,需要验明身份,还须交上一定数量银钱或者价值不菲物品,方能进去。 赵倜绕着此处走了一圈,打量地势,然后又去偏僻地方寻一颗大树跳上,站在高处眺望观察。 只见这总庭园内中心地带,有一座三层殿楼突兀矗立,狭长且宽阔,周身漆黑如墨,似被无尽黑暗浸透,哪怕此刻白日,远远看去也能感觉到每一块砖石都散发着幽冷气息,透着丝丝寒意。 这时风从园中吹来,殿楼檐角上挂着的黑色铃铛发出诡异声响,遥遥而至,似鬼哭低吟,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这座狭长宽阔的殿楼于巫教地位,等同于寺院中的大雄宝殿,但凡拜神求卜多在此处进行,而除了这里,园中还有不少黑色小殿,不知是供奉其他神邸,还是另有用途。 赵倜隐身大树上方,足足观察了一两个时辰,包括那园前教徒换岗的时间,里面行人都向何方而去,看完之后,这才悄然下来,回去驿馆。 转眼几天,赵倜已经将这巫教总庭内的日常情况摸个大概,便想寻个时间进去探上一探。 这天晚上李乾顺心血来潮,于宫中摆宴饮酒,邀了使团之人前往,他再次令蔡京找理由推掉,然后打算待夜色深些,便去大巫教中一察。 这时吃过简单饭菜,便于房中先行练功,将幻阴经行了一遍,然后葵宝典再运使一番,接着以神足经调动寒冰真气。 接连换过几个神足经动作后,他在榻上腾跃而起,双腿横挂上方榻架两旁的栏杆镂空处,身体仿佛纸片,紧紧贴住榻上面顶楣,头部微微向前扬起。 然后体内寒冰真气飞速转动,肉眼可见,寒气浮现,一层半透明的薄冰渐渐凝结。 赵倜不停催使内力,转行神足经,寒冰真气从经脉原本根本不能快速通行之处奔涌而过。 这些经脉原本连接或狭窄,或曲折,或薄弱,全都被神足经以怪异动作扭转,使得真气顺利前行,周天运速何止快了一倍两倍。 赵倜正沉浸在真气不停增长的惬意愉悦之内,忽然窗外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 他不由注目看去,就见一条淡青色的小蛇从窗台之上蜿蜒爬了进来。 这小蛇正是前几天来过那条,后被阿紫捉进神木王鼎中带走,只见它此时却不比之前欢快,精神有些不济,上了窗台并未寻路而下,而是“啪嗒”一声直接掉落。 赵倜瞅了瞅,这是……体内之毒被神木王鼎给抽走了?可怎么又来了这里? 李秋水住的水月庵距离这青松驿馆遥远,这小蛇就算能逃出神木王鼎所困,但如此远的距离,不该还能找到此处,除非…… 他心念微转,除非阿紫那小丫头驱使,这小丫头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置,按理来说,无论与大理段家的交情,还是看在阿朱面上,都该带回中原,叫其与家人团聚,过上正常人生活。 但这小丫头自小在星宿海长大,养成顽劣狠毒的性子,心中无法无天,做事从不分善恶,只凭喜好,鬼心思极多,若带回去实在算个祸害。 若是闻听身世,送去大理,只怕会将大理闹个底朝天。 若留在东京,唯恐阿朱操心惦记她而受劳累,这小丫头又哪里是个服管的性子,口是心非,心口不一,诡计多端,实在是多为不便。 所以他还在琢磨怎么处理,告不告诉身世,带不带走,没有最后确定。 可自己没去找她,她却胆大包天再次来了这里,心中打的什么主意? 赵倜眼神在小蛇身上扫了扫,瞬间便已明白,既然驱使小蛇过来,莫非见那天屋内情景,以为自己这里有什么宝物,可以收聚毒虫,抵御百毒,更胜神木王鼎,是以觊觎想要盗取吗? 小蛇这时感受寒冰内力气息,往榻边爬来,但它实在不比那一日有力,身体软绵绵的,在榻前无论怎么着急努力,都爬不上去。 赵倜瞅了瞅,这时外面传来动静,声音很轻,普通人根本不会觉察,但落在他耳中却极为明显。 便看窗外不远处的树分开,露出个紫衫身影,有些娇小玲珑,蹑手蹑脚来至窗前,赵倜一看正是阿紫。 就见阿紫一双眼睛灵动如星,满脸的伶俐精乖之气,稍稍打量下屋中便跳了进来。 她先抬头往梁上看去,那天赵倜就在这梁上挂着,吓她一跳,虽然刚才窗外已经瞧见上面没人,但再次确认一遍才能心安。 “哼……”轻哼一声,阿紫拍了拍胸口,然后看向榻边的小蛇,这小蛇分明是想上榻而不得,她心中猜测宝物极可能便在这榻上。 她先是抽出一把短剑,拨动榻上枕被等物,看有无机关,然后发现没有反应,这才动起手来翻找,可找了片刻却什么都没找到。 她心中疑惑,看一眼小蛇,这榻上分明有什么东西吸引它,才在此处盘桓不走,便一伸手将小蛇捞过去,想叫小蛇寻找。 谁知小蛇在榻上并不找什么宝物,而是还想往上,几息爬去墙的位置,要继续向上攀登。 阿紫心中隐隐感觉不好,忽然想到有一个地方没看,上回来是没看房梁之处,这番却没看这床榻的顶楣上。 她却没有立即抬头,而是冲着小蛇言语:“走吧,走吧,什么都找不到与我回家好了。” 小蛇哪里能够听懂,她伸手去抓小蛇,却忽然往上一扬,黑蓬蓬毒烟打出,另外一只手则绿色光芒闪烁,发出轻微地“嗖嗖”声音。 黑烟是一种毒功,以内力催动,也算一种特殊的兵器。 至于绿色光芒,则是星宿派的独门暗器碧磷针,她身为星宿派弟子,将此针练得纯熟,偷袭或远攻,都可让敌人防不胜防。 就听上方没有丝毫动静,阿紫眉宇间现出似笑非笑,如雪般脸蛋露出少女的娇嫩与明净,自语道:“哼,还以为像上次一般躲在顶上吓人,倒是我想多了……” 她边说边抬头去望,就看那床榻顶楣之上贴着一个人形薄冰,一双眼睛正没有任何情感地瞅她。 “啊……”阿紫立刻吓得不轻,娇呼出声,身子不由向后倒退出几步,一个站立不稳,竟然直接坐在了地上。 这时,“稀里哗啦”一顿响,顶楣之上,连着碎冰带刚才那些碧磷针暗器全部掉落下来。 赵倜立于榻间,轻轻拍打着身衣衫,小蛇缠住他袍角,发出欢快地“咝咝”声音。 阿紫小脸煞白,坐在地上乌溜溜眼珠转转,忽然起身就要往窗户处跑。 赵倜一扬手,两道指风先一步打在窗扇之上,那窗子“砰”地一声被击得关闭。 阿紫一咬牙,就想撞窗而出,赵倜淡淡道:“你觉得能快过我的指劲吗?” 阿紫闻言身子一滞,小心翼翼转过身来,挤出一抹讨好的笑容:“你,你且听我狡辩……” “什么?”赵倜脸色顿时一沉。 “啊,不是,我说错啦。”阿紫呀了一声,急忙改口:“你,你听我解释。” 赵倜瞅了瞅她,肤色雪白,容颜甜美,眼中隐隐透着机灵和狡黠,却在拼命掩盖,想表现出一副诚实神情,却又叫他轻易识破。 他伸手指了指桌旁凳子,阿紫眼神看过去,然后谨慎地挪去那边,却不敢坐。 赵倜眼睛微微眯起,阿紫见状马上坐于凳中,将双手摆于膝上,一副老实无比的模样。 他这时下了床榻,小蛇挂在腿上,也不去管,在地中间踱了两圈,阿紫目光偷偷看他,又小心去看房门那边。 “叫什么名字?”赵倜止住脚步,淡淡地道。 “我叫阿……紫。”阿紫小声道。 赵倜嘴角扬了扬,停顿那一下明显是想撒谎,但可能是那天自己与李秋水说话,被她得知,觉得会穿帮,才又改口。 “来我这里干什么?”赵倜冷冷地道。 “我……”阿紫瞧了瞧挂在赵倜腿边的小蛇,心中暗想这人武功实在太高,恐怕师父在都不是对手,那天师祖都客客气气,万不能得罪于他,不好说来盗取他的宝物,否则一巴掌拍死却是冤枉。 “我,我驱赶小蛇寻找毒物练功,谁知它跑到了这里……”阿紫道:“我想着找到些毒虫之类就离开,不知为何它又进来屋内,然后然后……” 赵倜冷笑一声:“编不下去了吗,都是小蛇的锅,小蛇带你来的,你听它指挥?” 阿紫急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它怕是知道大侠你神功盖世,修炼奇门毒功,才,才投奔而来……” “神功盖世?”赵倜面无表情。 “就是,就是……”阿紫察言观色,语声恭维道:“大侠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威震天下,我不但见所未见,更是从来闻所未闻……” 赵倜冷哼一声:“你身上可有一块锁片带着?” 阿紫小脸神色变幻道:“大侠怎知晓?” 赵倜道:“上面可有刻字?” 阿紫迟疑点头:“刻了湖边竹,盈盈绿,报平安,多喜乐几个字。” 赵倜道:“拿出来给我看看。” 阿紫眼睛眨眨,立刻从颈下摸出锁片:“大侠怎么知道我有锁片?这是金子做的,我还有一只项圈,都献给大侠好了,我……我还要回去水月庵,师祖还在等我,大侠与师祖旧识,一定会放我走吧?” 赵倜闻言皱眉,道:“我要你的东西干什么?你左肩上是否还有纹刺,是一个小小的段字?” 阿紫闻言顿时大吃一惊,若说项圈锁片有人知道不算稀奇,毕竟不少时候这两样东西她就戴在衣外,给人见到过。 但肩头上的刺字,却十分隐秘,除了自家还有小时伺候自己的一名婆婆外,哪里有旁人得知,那名婆婆修炼毒功,在她不大的时候走火入魔被反噬死了,再便没人知晓,对方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她不由伸手朝左肩摸去,然后脱口道:“你,你不会是我爹爹吧,竟然知道此事?” “混账!”赵倜沉脸道:“在胡说八道甚么!” 阿紫轻轻向一侧扯落衣领,露出雪白纤弱肩头:“可没人知道我这里有字,知道的必然与我身世有关……” 赵倜眯了眯双眼:“行了,滚回水月庵去吧!” 阿紫松了口气,如蒙大赦,虽然心中疑惑但不敢开口,只觉得这次跑了再也不来,这人实在恐怖,除非练得神功找对方报仇,不然可别叫对方再次捉到。 她起身往门外走,步履轻轻无声,忽然听后面冷冷道:“站住。” 她身形一颤,急忙止步,回头看去。 就见对方一指点了过来,她想要躲避,哪里能够来及,只觉得一道冰寒刺骨的真气瞬间钻入体内,在经脉之中飞快游走,片刻后就进入丹田,仿佛一枚钢针,隐隐作痛。 她小脸变色:“这,这是什么?” 赵倜刚才心中思索,还是要将阿紫带回中原,毕竟无论是看段正淳还是阿朱,都领回去为好,至于回去后不服管教,那便关起来送往大理,叫段家自己操心也就是了。 可又想她这几日可能不老实逃跑,便将一道幻阴指力打入她体内,叫她知道厉害。 “寒毒入体,七日之后过来报到,不然全身僵冻冰冷而死。”赵倜淡淡道:“除了本座之外,没人解得了这寒毒,李秋水也不能。” 阿紫闻言,不由两只眼睛睁大:“寒,寒毒入体,僵冷冰冻而死?” 赵倜神情冷漠,道:“须记得每日在心中奉承恭维本座,但凡有一丝不恭,立刻便会毒发有如万蚁噬心,我这边也会知晓,到时不会给你解毒。” “知,知道了……”阿紫战战兢兢。 “滚吧。”赵倜冷冷道。 “是……”阿紫小心向外走去,心中慌乱无比,生怕动作大些丹田中那根寒气之针发作,甚至破体而出,直接毙命。 赵倜看她离开,在房中静坐片刻,蔡京等人依旧没有回返。 他将腿上小蛇摘掉往榻上一丢,然后起身走出门外。 只见外面夜色茫茫,乌云遮月,他辨了一下方向,跃上房脊,直奔巫教总庭而去。 (本章完) 第190章 七曜同辉 第190章 七曜同辉 这时夜空光芒稀淡,城中缺少灯火,一切显得幽寂晦暗。 半晌之后,赵倜来到位于东北方的巫教总庭。 就看这座庭园里面悬挂不少灯笼,却非寻常形制,乃是深黑颜色。 西夏多以皮造灯,但黑色皮面难为透光,染成黑色更加释放光芒有限,所以向来罕见。 黑色灯笼看着阴森,比白灯笼更要憎怖几分,一眼望去叫人心中仿佛有巨石压着,沉重闷抑,上不来气息。 赵倜悄无声音绕巫教总庭走了一圈,然后从旁侧跃上高墙。 他往院内观瞧,只见远处有巫教教徒在来回巡逻,身穿黑衣,步伐飘忽,仿佛黑暗中的幽灵。 他看了片刻,然后瞅一个空隙,跳进园内,身子在阴影里行走,片刻到达了园中心处的那座殿楼。 殿楼此时趴伏在夜色之下,仿佛一只巨兽,昏黑阴暗,皮灯笼根本放射不出多少光芒,反而映照得许多物事影影绰绰,恍恍惚惚,好似另外一方世界。 这殿楼狭长宽阔,共有三层,前方六扇大门,这时全部关闭,门前有教徒执守。 赵倜找一处不显眼之地,身子没发出一点动静,直接向上方掠去,到了二层的一扇窗前,指间用力,将那窗户打开,闪入进去。 只见这房中燃了蜡灯,靠墙壁处有黑色神龛,神龛绘满了繁复纹,上面供奉了一个巫教神祗雕像。 他仔细瞧看,这雕像足有一丈多高,面容似人非人,双目圆睁有些空洞无物,一只手捧着个镶嵌奇异宝石的圆盘,一手持把斧头,脚下踏着不知名怪兽。 赵倜不认得这是什么巫神,西夏巫教在大宋记录极少,大宋皇宫中书籍关于契丹萨满的较多,但对巫教却只有薄薄一本册页,上面只言片语,连巫教神谱都没有。 他在窗边站了一会儿,然后向屋外走,这殿楼之中此刻十分安静,几无任何声响。 但像这种地方绝对不会没人存在,不说看护防盗,就是各处灯火,也得有人值守管顾。 出了这间房后,是个长廊,深邃暗沉,每隔几步墙壁间都有凹槽,里面点着琉璃灯,奇巧玉色,璃光晃耀。 这种灯西夏不产,都是与大宋和平时期,榷场开设从宋商手中买来。 赵倜看着长廊那一方,似乎是殿楼中心,隐约有木梯通往上面三层。 他测算了一下距离,这番前来就是探查,并未打算动手,不好叫巫教中人发现。 计算倾听一番之后,神足经主动运转,加持身体之上,接着运使葵宝典身法,几乎连身影都看不见,长廊之内仿佛一阵清风吹过,下一刻他就出现在前方殿中心的楼梯旁。 赵倜瞧了瞧,对面依旧是一条长廊,他心中思索是向上还是向下时,忽然一楼传来脚步声音。 他立刻隐身在楼梯背侧的阴影之内,就看两名黑衣人手持灯火从下方登来。 这两个人上到二楼后分别往两侧长廊过去检查,然后回至中间,往三楼而去。 两人在三楼待的时间有点长,约莫一刻多钟才走下,然后回去楼底。 赵倜想了想,转到楼梯前向三楼而去。 到了三楼,只看与二层格局完全不同,没有长廊,也没那么多房间,正中是一座大殿,殿门两旁有神兽雕像镇压。 这神兽人面蛇身,覆有鳞片,通体赤红,眼睛直直看向前面,眼球凸出眼眶,状态威严。 赵倜认得这是传说中的烛龙,睁眼为昼、闭眼为夜,吹气为冬、呼气为夏,能呼风唤雨,具有莫大神力。 他略微思索,朝大殿之中走去,进了大殿,目光扫视,不由双眉微微一扬。 这大殿布置十分奇异诡状,四周墙壁无数浮雕纹路,刻有云彩雨雪,兽鸟鱼虫,奇异不识名之灵,还有远古先民在进行祭祀之事。 环绕大殿周遭,则是一排排的神像,各有容貌,大多数是半人之形,或似人非人,或怪状兽态,什么模样都有。 而就在大殿正前方,则是一个巨大的神坛,弥漫着诡谲气息,供奉着一尊通体漆黑的神祗。 这神祗身形高大,头颅仿若扭曲的星空,双眼如幽邃黑洞,虽没有丝毫光亮,却似能将人的灵魂吸入,阔口咧至耳根,其中獠牙交错,尖锐充满寒意,周身缠绕着若有若无黑烟,一副神秘狰狞感觉。 神像一只手举着只墨色骨仗,另外只手则托着个匣子般的东西,其上隐隐光芒交闪,不知镶嵌了什么宝物。 赵倜眯了眯眼,这就是大厮神?巫教虽然神祗很多,但最敬拜为天,而这个大厮神就是巫教之中天之使者,称为天巫神。 他打量了一番这神像,然后目光落下,就在这神像的正前方有面巨大圆盘。 这圆盘足有两三丈长的直径,皆以墨玉配各种水晶宝石雕建,半人多高,盘中绘刻了许多古怪东西,似乎山川河流,又似江山社稷,还似虚空银河。 此刻大殿上方有微弱光芒射下,殿顶镂空,显然外面乌云已散。 赵倜看那上方进入光芒照在圆盘之上,圆盘发出奇异之辉,然后光芒流转,渐渐汇聚在七个地方,那七个地方的光明比其它地方更深邃浓郁,有些忽闪之感。 这是什么东西?赵倜不禁皱了皱眉,看起来似乎是巫教的一件法器,法器在道观寺庙等处都很常见,象木鱼、铙磬钹、金钱剑等物,都是法器,但这么大的一件,还真是从未见过。 他观看这圆盘半天,并未瞅出个所以然,就在这时楼下忽然传来声音,似在往上而行。 赵倜四下瞧了瞧,一闪身躲去了那黑漆漆的大巫神像后方。 片刻之后,就听脚步动静,从殿门外进来三人。 前方是个黑袍老者,隐约中见其身形雄壮,白发如霜,脸上纹路沟壑纵横,双眸幽邃似渊,让人猜不透历经多少岁月。 后面两个同样岁数亦不算小,都布满皱纹,双手抄在胸前,摆着一个奇怪的手势。 前方老者神色间隐隐露出些焦急,快步来到那墨玉圆盘之前,看了一眼,不由语气吃惊开口道:“七曜同辉……” (本章完) 第191章 加重寒毒 第191章 加重寒毒 七曜同辉?赵倜在神像后微微皱眉。 七曜指的是太阳、月亮、金木水火土七星,七曜同时出现并不罕见,但同辉却是极为稀罕了。 七星要同时出现在天空之中,亮度在一时远远超过其它星辰,交相辉映,才能够被称做同辉。 这属于一种奇特天相,一般各国朝廷都专有部门负责观天之事,大宋与辽国叫司天监,西夏则叫查天署。 赵倜不知道大宋的司天监观没观测到七曜同辉,不过想来这大巫教都能发现,大宋自然也会知道。 只是不知对方为何对此惊讶,这种诡秘教派信鬼神巫术,行占卜解惑,应是与各种天象都有不同的解释,以预兆之说迷惑百姓,久而久之,可能自己也都信了。 赵倜心中揣测,就不知七曜同辉这种天象在大巫教中代表什么。 这时前方传来声音:“大厮乩,果真……果真是七曜同辉?” 赵倜闻言目光看去,说话的是后面黑衣人,看来前方老者就是留在总庭的大巫师。 只看这老者缓缓点头,眼神不离墨玉圆盘:“不会错,教内这块墨渊星象盘虽然没有旁的作用,但观测天象却是极准,就是查天署中那些器物都未必比得上。” 旁边黑衣人道:“大厮乩,如果真是七曜同辉,岂非要天下大变?” 老者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上回七曜同辉是几百年前,这一番不知天下又要出现什么巨大的变故了。” 黑衣人道:“大厮乩,是否要报于朝上?” 老者不语,好半天才叹口气道:“再观测几日,若星盘影映的时间越长,代表未来这次变故越久越大,到时再报吧……” 旁边黑衣人道:“是,大厮乩。” 此刻就看老者绕着圆盘走了几圈,然后停下,抬头望向那镂空的殿顶,不知心中在想什么,动也不动。 良久之后,他转过了身,语声低沉地道:“回去吧。” 赵倜看着三人离开大殿,脚步往下方去,从神像后面走出。 他在墨渊星象盘旁看了起来,神色若有所思,片刻后也离开这里。 随后他又四处转了一圈,从二楼原路跃进园内,离去巫教总庭,返回了青松驿馆。 接下去几日,大宋与西夏的商谈已近尾声,马匹的价格和数量基本敲定,就等待签订契书回转,然后于边境之上交易了。 这天晚上,赵倜在房间练功,听见窗外远处传来声音,不禁抬头看去,就见阿紫从树之间探出头来。 赵倜心中计算,七天时间已到,这丫头是来找自己解寒毒了。 就看阿紫左右观察,赵倜这边本来就是独院,住的肃静,并没闲杂人等来往,她看了一会儿分开树,小心翼翼走了过来。 却是在窗边微微一滞,不敢再行跳窗,上前敲门而入。 赵倜瞧了她一眼,往墙边一指,叫她站着,然后继续练功。 阿紫依旧穿着那件紫色衣衫,脸色有些苍白,似乎此刻内心害怕,却又显得雪白娇艳。 不过她眼神中有一股顽皮狡黠神态,与神情径庭,倒像是个玩偶娃娃般,既滑稽又使人觉得可怜巴巴。 但赵倜却是不信她一分一毫,此刻也不管她,待将近一个时辰后,行功完毕,目光才又次瞅了过去。 阿紫眼珠转转:“大侠,你真不是我爹爹吗?” 赵倜眯了眯眼,阿紫急忙道:“我曾经听师父说过,天下间有一种武功叫做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一但大成,有可能保持青春不变,大侠知道我的身世,练了这种武功保持年轻也未必不会。” 赵倜冷笑一声:“去把灯挑了。” 阿紫闻言急忙去挑灯,忙活半天终于将灯烛拨得明亮,然后道:“大侠,我这几日每时每刻都在心中恭维奉承大侠,半点不敢懈怠。” 赵倜抓过身旁小蛇,这小蛇此刻有了些精神,赵倜指着房门旁的一只木盆:“去院中树下汲一盆水来。” 阿紫讨好地应了一声“是”,转身却变化气气的表情,拿盆去到外面。 到了树下井边,打了一桶水倒入盆内,然后端了回来。 赵倜道:“拿近前来。” 阿紫急忙又端着水走至榻边,就看赵倜将一只手掌放进盆中,然后寒冰真气运转,盆内白色冷气袅袅腾腾,只是须顷便开始冷冻结冰,不过几息,一盆水已经变成一块冰坨。 阿紫见了心中真是又惊又怕,赵倜淡淡道:“将人冻成冰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阿紫急忙逢迎恭维道:“大侠神功盖世,天下莫敌,威震江湖……” 赵倜伸手将小蛇丟去了盆里,小蛇雀跃,他道:“端去旁边,再将这屋中都仔细打扫了。” 阿紫暗暗咬牙,心中又气又怕,赵倜瞅她一眼,她急忙作出乖巧听话模样,赵倜不由冷笑。 待将房中收拾了一遍之后,阿紫走过来,小声陪笑道:“大侠,是不是可以解那阴寒之毒了?” 赵倜点了点头,抬手一道指气虚空向她膻中穴点去。 阿紫之觉得身体立刻一寒,竟是又一根针状真气进入了体内,直奔丹田沉下,她不由吃惊后退。 赵倜淡淡道:“这次的真气压住那天真气,可保三天不犯,你三天之后再过来。” 阿紫神色大变,委屈无比,嘴唇动了动,却不敢说什么,只好行礼道:“那我……我三天之后再来见大侠。” 说完,她偷眼瞅了赵倜一下,谨慎出门而去。 赵倜看她背影,心中暗暗思索,即便要将她带回中原,或者送去大理,只怕此遭也不能成行。 因为他要去除巫教大巫师,除掉对方之后再西行天山,去缥缈峰灵鹫宫找童姥,想办法从童姥手里取得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 这一番下来,于自身虽然未必算什么难事,但却不好多带了一个累赘,还是先约束对方,叫这她知道害怕,然后看看是回来时带她走,还是别的什么办法令其去往中原。 转眼之间三日已过,这天蔡京于西夏朝上请辞,然后回来和赵倜禀报。 赵倜让他收拾东西,明天便带使团离开,然后去边境之处主持马匹交易具体事宜。 随后将折可适唤来,叫其安排机宜司的人替换自己,他暂时不回宋境,折可适闻听前往布置。 晚上时候,阿紫再次来到赵倜所住之处,这次却愈发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赵倜令她忙活了一顿后,累得小脸满是苦色,这才把她唤至近前。 阿紫此刻心里怕极赵倜,不知道对方究竟想干什么,知道自己身世也不告诉,虽然她并不在乎身世如何,可多少有点好奇。 对方在她身上下去寒毒,却还命她内心时刻恭维,说给解毒,反而变本加厉再下一次,比上回还要短暂,三天就会毒发。 原本以为找到了师祖这个大靠山,可谁知道师祖好像也不敢得罪,不给自己出头不说,居然还叫自己躲避着对方。 赵倜这时看她片刻,淡淡地道:“此次给你寒气发作时间延久些。” 阿紫眨巴眨巴眼睛,对方竟还是不肯解毒,但久些又是多久? 赵倜伸手点去她肩头,幻阴真气进入她体内,汇合了之前两道,然后潜进丹田深处。 他道:“这寒毒一年之后才会发作,一年之内,你不能离开水月庵,若是离开了,死活我便不再管了。” 阿紫闻言小心地道:“大侠,我肯定不会离开,可若是……大侠一年之后不来怎么办?” 赵倜瞅她一眼:“我若不来,那你等死便是了。” 阿紫立刻脸色煞白:“我,我不想死……” 赵倜道:“那就叫李秋水出手,说不定能多保你几天性命,将你送去大理国段家,他家有门一阳指武功,可以再多维系些时日,我说不定会去往段家给你解毒。” 阿紫急忙点头:“段家,我知道了,我肩上刺了个段字,可就是出身这个段家?” 赵倜冷冷道:“回去吧!” 阿紫见他不答,心中疑惑,但又念着这寒毒恐怖,只好转身,出了房间往水月庵而回。 第二天,赵倜悄悄离开青松驿馆,隐于城中,待到晚上之时,直奔巫教总庭而去。 (本章完) 第192章 还有高手 第192章 还有高手 只见夜色浓重,月光稀薄黯淡,洒落街巷,四下静寂,偶尔传来几声更夫梆子响,在城内各处回荡。 赵倜踏于阴影之中,仿佛一抹轻烟,就像融进了这漆黑夜幕,无迹可查。 他来至巫教总庭外,身形晃动,飘进园里,瞅到远处红光闪烁,一队人往中间殿楼而去。 赵倜眯了眯眼,那红光是灯笼发出,按之前所看,巫教内都是黑皮灯,不知为何竟出现了红色的灯笼。 这支队伍人数不少,足足一二百名,他目力所及,除了大巫师和黑衣教徒外,还有着甲军兵,未免有些疑惑。 这是西夏军中有人来了此处?可这么晚了,军中人来这里干什么? 赵倜看着这队人往殿楼前方而行,稍作思索,悄无声息靠了过去。 片刻来至殿楼左近,大巫师陪着一名身穿常服,身材纤削之人走入楼内,后面教徒军兵鱼贯跟随。 大巫师他见过,只看身影就能辨认,这名纤削之人却不知道是谁。 赵倜心念转动,观身材动作似乎是名女子,不可能是军队军官之类,但又有兵丁保护,莫非西夏皇室中人吗? 可哪怕就算是皇室中的女子,有这么多军兵随身保护的,也屈指可数,大半夜还能出门,来至巫教这种地方,整个西夏只有两人。 那就是没藏太皇太后李秋水,与小梁太后梁思昭。 但那身形明显不是李秋水,莫非竟然是小梁不成? 赵倜神色间微微露出一些奇异,若真是梁思昭此女,在这里将对方杀了,不知西夏朝堂会有怎么一番震动。 此女这时内忧外困,朝上大臣纷纷与其不和,李乾顺也与她矛盾重重,甚至辽国也对其不满,下旨谴责。 但此女一直都以强硬姿态现身,弹压一切,说一不二,甚至对辽也都敷衍了事,每当镇不住四方反对的时候,就与大宋开战化解内部矛盾。 她若真的死了,西夏朝堂上下估计都会拍手叫好,就算是李乾顺也都可能心内称快,党项皇族亲情淡薄,争权夺利,李乾顺与小梁太后关系极为恶劣。 原本小梁是过几年死于辽国下毒,李乾顺当时知道原因,但什么都没表示,可见没有什么亲缘情分。 但哪怕就算这样,小梁如果被刺死了,那么所带来的震荡影响,却绝不可小视。 毕竟她积威已久,恐怕西夏朝上朝下要乱一阵子,西夏可不比大宋,大宋宗室繁多,律规完整,足够应对任何变化,短时间就能够稳住,西夏没这种本领。 赵倜想到这里,身形再次动作,快速简直无法形容,就到了殿楼侧面的一处阴影内,然后无声无息朝上方掠去。 此番却没有从二楼进入,毕竟里面有不少军兵,想来楼梯等处全都被把守,不可能悄然登上。 他直接去了殿楼顶部,楼顶狭长宽阔,且有镂空之处,方便观察,从这里下手最方便与出其不意。 赵倜在殿楼顶上微微停了几息,便朝中间移动。 待接近那些镂空透光之处时,稍稍停顿,然后向下面望去。 下面正是那块墨渊星象盘,此刻光芒从殿顶镂空渗进,星象盘上隐隐有七处在忽闪着光芒。 大巫师和那个身材纤削之人正站于盘边,赵倜这时看清对方面容,虽做男装,但确实是名女子。 这女子年岁并非很大,约莫不过三十,容貌端庄华美,但神情冰冷,攒有威仪,正目光望着墨渊星象盘,若有所思。 就听大巫师道:“太后,此种星象,古来罕见,一旦出现,天下大乱不说,甚还会……” “天下大乱本宫知道,战国末年、秦末、晋末都曾出现过,至于什么鬼神之说便不要讲了。”女子淡淡地道。 大巫师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不过都是教内记述……” 女子冷哼一声,没有说话,目光就在那墨渊星象盘上来回扫动。 大巫师道:“太后,察天署那边如何说法?” 女子道:“都是一群废物,还未观测出来此事,倒是之前在辽国上京的谍子传来密报,说辽国司天监好像发现一件大事,那司天监的太史令萧璇玑已经回去萨满教内,一直未归。” 大巫师闻言露出思考表情:“辽国司天监,萨满教……” 女子道:“十有八九也是发现此事,宋国那边却没什么动静,不过我大夏在宋国的谍子位置不高,难以探查详细。” 赵倜在上方眯起双眼,他自从年后便几乎没怎么上朝,也不知大宋司天监洞没洞察,赵煦也没谈过此事,但想来应该会发现这种罕见天象。 大巫师道:“太后,若只论天下,这星象虽然代表大乱,却也未尝不是个机会……” 女子语气淡然道:“本宫知道是个机会,只不过世间之事,焉能只看星象而定?谁知这预示的是几年十几年,或者几十年之后呢。” 大巫师想了想道:“太后说得有理。” 女子冷冷道:“我若行刀兵,不过一令之下,举国皆动,兵锋所指,无不披靡。” 她说罢开始转身,看样子就想往殿外走。 赵倜在楼顶扬了扬眉,机会来了,这个时候哪怕保护之人,也会分散精力,不能光顾后面,还得顾向前方。 他身形微微一动,追风逐电一般,直接向那镂空之处撞去,那处空隙雕木瞬间便如豆腐破碎。 他掌中寒光闪烁,身不着地,一剑飘忽幽暗,直指女子。 这一下电光火石,奔逸绝尘,防不胜防,眼看着女子根本躲避不开,大巫师发出一声怒吼,身形猛然挡在前方,双掌劲风骤起,向剑身拍去:“敢尔……” “死!”赵倜冷冰冰吐气开声,掌中流光一闪,周遭气流瞬间仿佛被撕裂,光烟无形,刹那之时,就看血肉横飞,大巫师的身躯竟直接被这凌厉一剑炸得四分五裂。 赵倜剑势不停,空灵魅影,继续指向女子。 女子已经反应过来,回转过身,神色震惊,双袖拂动,竟然是一双金铁袍袖。 但纵算金铁,也无法挡住这一剑,这剑虽然看着幽魅浮光,但真气裹挟,剑尖竟有芒气闪烁,快到只留下一道残影,女子金铁铸就的双袖瞬间崩碎,接着身躯如镜面般轰然裂开,血雨喷溅。 什么兵锋所指,不过痴梦一场,什么所向披靡,尽归尘土! 赵倜得手,身形向后倒飞,就看那些军兵和黑袍人纷纷慌乱大呼起来,暗器弓弩打来。 他面无表情,在地上微微一借力,身子往上跃去,瞬间而出,回了楼殿顶上。 这时下方已经乱做一团,传来尖锐哨笛之音,音声十分急促凄烈,破空扬起,转眼传遍园内,极远地方都可听到。 就在哨笛响起后,那园中深处忽然发出一声悠悠长啸,内力破云裂空一般,绵绵不绝,仿佛无休无止。 赵倜瞅了一眼那个方向,有个身影腾空而起,快速无比,往这边而来。 他眯了眯双眼,没想到这巫教总庭内竟有高手,不由嘴角微微扬起,身形一晃,朝园外掠去…… (本章完) 第193章 击杀,疑惑 第193章 击杀,疑惑 赵倜无意管巫教之中还有何高手存在,此刻身形如电,出了园后直往兴州城墙方向飞掠。 本来只是杀大巫师,没想到小梁太后居然来此,将其除去实乃意外收获,偶得之喜,根本不管其他人,离开方才为上。 这时就看无数火箭冲天而起,接着嘈杂动静自四面八方而来,显然巫教园中那些军兵施放信号,通知城中各处发生了惊天大事。 若非是在宫外,又是夜晚巫教这种地方,哪里能够轻易杀了小梁,机会都难寻觅,一但冒险行刺,军兵层层围困,将会难以走脱。 赵倜边想边行,已经到了兴州北城,他回头稍稍瞧看,就见一条看似雄壮的黑影追来,速度居然不下自己多少。 果然是个高手,赵倜面无表情,仗剑在手,直接往城墙蹬道前方而奔。 这时那守护上城蹬道的西夏兵已经发现了他,刚想开口呼叫,赵倜却到了近前,剑光一闪,人已踏上蹬道极远,那些西夏兵方才倒下,鲜血喷出。 现在只要一个快字,不然等人聚多,或者是天色亮起,便难再出去兴州。 城墙上方觉察,开始朝下射箭,赵倜身形飘忽,只是几个晃动,就到了城墙之上。 这时城上不少带甲军兵堵住蹬道入口,但毕竟夜色黑沉,西夏这边越是打亮火把,瞧看赵倜越影影绰绰,赵倜观看他们反而越是清晰。 他直接从这些人头顶掠过,远处军兵立刻迎了过来,纷纷射箭,犹如飞蝗。 赵倜拨打箭矢,落入军兵之中,寒冰真气一掌拍出,随后剑光一闪,长剑开道,杀出一条血路至城垛前方。 兴州城并非古城,乃为后建,其实并不算很高,非但与大宋东京相比不了,就是一些大宋的坚城都要远远高过此处。 这城赵倜在进入之时便已经目测过,不过四丈左右,算上城垛也不足五丈,连借力都不怎么需要。 这也是他想除掉大巫师的一个最主要原因,动手之后容易离开,不会有太大的风险存在。 这时到了城垛边,他略微思索,回手一掌拍出,劲气迸发,震得冲过来的西夏军兵纷纷倒飞而去,口中惨叫不止,随后借着这一掌之势往城下飘去。 他仿佛一只大鸟,并未直接坠于城底,而是仿佛滑翔一般,向护城河边荡走。 就在身子将要落地之时,一记寒冰掌往下方拍去,“轰隆”声闷响,身子微微一滞,然后长剑探出轻轻在地上一点,已经掠至护城河上方。 西夏的城墙不算如何高,但这护城河却是极宽,足足有七八丈的距离。 城池向来分水城与旱城两种,重要关隘多依水而建,几乎都是水城。 一般小水城的护城河一丈多至三丈左右,中型水城的护城河三丈至六丈左右,而大型的护城河能达到十丈开外。 东京城还有江南江宁府护城河,都宽在十丈以外。 赵倜袖中扬出一道道翠色光芒,竟然是块块竹片,铺在前面水上,他身子微微借力,仿佛踏水而行一般,转眼就到了那一侧。 然后身形不停,直向西方,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就在他过了护城河不过十几息时间,那兴州城头又跃下一人,同样水面借力,过了护城河,朝他消失的方向追去。 赵倜几乎不停,径往前赶,这时虽然没有马匹,但速度甚或比奔马还要快速。 他内力雄厚悠长,神足经加持身体,使上葵宝典轻功,简直就是肉眼难辨影踪,月光之下快若清风。 他能觉察后面有人追来,就是巫教中后来发出长啸声音之人。 这人是一个高手,根本不是大巫师可以相比,应该是巫教真正的掌控者。 赵倜这时已经离开兴州很远,不禁放慢了一些速度,既然已经远离城中,已是不介意瞧瞧对方什么样貌,顺便看看能不能除掉。 只按轻功来算,对方应该不如他,他是在城头遇见军兵被阻隔了几息,才叫对方赶上来。 至于出城还能继续追下,是对方在城头看见他奔行的方向,这才追随过来。 他是有神足经加持在身,这等神功加持身体,又用葵宝典的身法,对方不如很正常,不过听对方啸声,内力应该是为浑厚。 赵倜估摸,对方的内力可能不比自己弱多少,便是超过都不好说,而虽然轻功稍慢一些,依然能追过来,武功也该极为高明。 他速度疾迟交替,时不时露出身影给对方看上一眼,随后再次加快甩对方一段,就这样不知不觉间天光已经大亮。 西夏的城池多集中在东南,水土肥美之地则在河套平原,越往西面则越荒凉,虽然西面也有几处军司存在,更有阳关玉门关、瓜州甘州这种古城古隘,但多是分于南北边境,在中间却没什么大城,多为村镇。 西夏中间靠西位置是两块套连的沙漠,称为腾格里沙漠,这四周都是一片荒疏。 赵倜一路往西,足足跑了大半天时间,这才加快速度,将后方追来之人甩的没有踪影后来至一座小镇之上。 说是镇子,其实房屋住户也就和大宋村落差不多,简陋粗犷,颜色昏暗,只有一家客栈和一座小酒铺。 赵倜看了看酒铺,斜挑旗子,破破烂烂,上面字都斑驳不清,至于客栈更不过是一个土坯大院,里面七八间两排房子而已。 他自是不可能住宿的,直接进了酒铺,里面空无一人,敲了敲桌子,一个梳着西夏髡发的少年走了出来,看向他愣了愣。 赵倜进巫教总庭之时,衣着略做改变,倒是瞅不出宋人,发型当时也稍微遮掩,但此刻却显露了出来。 他淡淡道:“有酒肉吗?” 西夏少年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酒肉都有,就不知客官……” 赵倜道:“过往行商的,好酒好肉都端上来,不差你银钱。”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一片金叶子丟于桌上。 西夏少年见状两眼泛光,一把抓起道:“客官稍待,片刻酒肉就来。” 赵倜瞅了他一眼,微微点头,然后目光朝向酒铺之外。 这铺外正对空旷之处,可以看到极远,这时那巫教之人还没有追上。 等了一会儿,少年端出了一陶盆羊肉,还有一大瓮酒,道:“客官慢用,还有什么需要喊小的便是。” 赵倜抬手拍开瓮盖,稍微闻了一下,冷冷地道:“你们这店连蒙汗药都不舍得吗,居然直接下毒?” 少年脸色变了变,忽然手向背后一伸,抽出一把剔骨解肉的短刀,口中叫道:“宋人都该死!” 赵倜哼了一声,李元昊时下令全国髡发,国中使属番遵此,三日不从,许众杀之,所以但凡不是此头型的必然是外来人。 虽然外地行商不必按此规矩留西夏发型,但契丹吐蕃回鹘等地各有不同发式,都与大宋不同,大宋容易辨认,一看就知宋人。 赵倜冷笑道:“谋财害命就说谋财害命,谈什么大宋西夏,就怕你们在此连党项人都害吧?” 少年闻言表情狰狞,一言不发,挥刀便扑了上来。 赵倜抬手一指点去他前胸天突穴上,劲气透体,直接击杀,然后起身向后门走去。 身子刚迈入后门半步,就看寒光自上方劈来,他身形一错,看是个四十多岁的西夏大汉,一脸横肉狰狞。 这大汉手上刀劈空,身子不由往前踉跄,显然刚才一下用尽了全身力气。 他回转过身,神色有些错愕,刚想再次扬刀,赵倜皱了皱眉,抬手将他也点死。 接着便在此处寻找起来,前方的酒肉都放了料,需找些吃的,若不动用内力几日不食都无什么大碍,但长久奔跑下来不进食不行。 他看墙角还有几瓮酒,打开一只检查了下,却是干净没有下药的,直接端起“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然后往旁边一丢。 随后又寻了些干净的羊肉,吃了几块,接着打个包袱装了,便往外面走去。 待出了店门,就看正有一个身影从远处疾奔而来。 这时下午,阳光自西方照过去,看得清楚,是一个身形极其魁梧宽硕之人。 这人穿着一身漆黑如墨的袍子,留着光头,脸上带了一副面具,面具上似乎绘有星辰日月,只露两只眼睛瞪视。 赵倜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掌冲这人做了一个斩首的动作,然后转身往西方行去。 这人几息到了酒铺前面,进里转了一圈,发出震天怒吼,怒吼过后却与赵倜刚才一样,喝了大半瓮酒,抓起一只羊腿吃了几口就出门继续追去。 赵倜跑至天色将黑之时,来至一座小河边,这河多沙砾,里面可见鱼儿游走。 他洗了把脸,歇了片刻,继续不改方向,往正西而行。 不知不觉天色黑下,他依旧不停,只要有食物和水,神足经运转,内力几乎无止无休,只使用轻功身法,极难消耗得尽。 这一夜时间几乎未做停留,在月色之下拉拉扯扯,待清晨之时,赵倜看远处地势有所变化,出现连绵小山丘陵,忽然身形一拐,向西北小山而去。 后面黑影见状不由微微一滞,他这一路之上,尽皆做下记号,全是向正西,却没成想对方忽然改变行进路线。 赵倜奔那些连绵小山而去,到了近前直接进入山中。 后面黑影遥遥看见不由面具之后紧皱眉头,但脚下并未放慢,也跟着进入山内。 赵倜这时已经去到小山山顶,直接跃至一株树上观看。 黑影顺着林木痕迹一路追来,未至上方已经望见赵倜站在树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林叶鸟虫纷纷坠下:“宋人,不跑了吗?” 赵倜在树顶双手抱胸,看着黑袍人冷笑道:“我若继续,你能追得上吗?” 黑袍人并不作答,似乎生怕他真的继续再跑一般,向前飞奔而去,遇见树木都不躲闪,竟然全都撞断,然后到了赵倜这里,跃起身子,猛然一拳轰出。 赵倜看这拳势,不由微微扬眉,那拳前方竟然打出丝丝的黑色涟漪,发出闷雷破灭之音。 这是什么武功?从来未听未见过,但看起来又似乎威力不凡。 赵倜运起龙象般若功第十层,毫无保留一拳迎出。 就听“隆隆”之音响起,龙吟象嘶不绝于耳,拳力瞬间碰撞到一起。 赵倜身下的树木“嘎嘣”一声断裂,那黑袍人退后两步,吼道:“龙象般若功,难道是第十层吗?你怎会此功,怎能练得到第十层?” 赵倜从树上落下,此刻面无表情:“你是个和尚?” 黑袍人留着光头,在西夏只有和尚才留全光之头,不过密宗僧人不点戒疤。 赵倜心中疑惑,对方如果真是和尚,为什么会在巫教之内出现?西夏巫教与佛教虽然不说势同水火,但也不会有什么来往。 黑袍人并不答话,这时再次扑上前来,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读一门佛经,却是赵倜从来没听过的一种经文。 只见他再次使用出那种声势浩大的拳法,这拳法力量极猛,而且隐隐含有摧毁消亡之意。 赵倜寒冰掌拍出,瞬间冻结了黑袍人的臂膀,只看他浑身上下仿佛有一层黑气缭绕,转眼就融了冰霜,然后身形犹如降魔之杵一般,口中诵读佛经,风驰电掣便撞了过来。 好怪异的武功,赵倜无论从对方拳法还是此刻招数观看,都感觉这黑袍人使的是佛门武学,但又与常见不同。 佛门武学哪怕就是刚猛杀招,也都带堂堂正正之意,但这黑袍人的武功却充满了消亡毁灭之意。 转眼之间,两人已经过了十几招,这黑袍人内力雄厚无比,武功稀奇古怪,赵倜边打边琢磨对方所用的武学。 就看黑袍人似乎有些急迫,忽然一拳捣出后,口中诵经声音变大,从细微可闻,忽然变得响彻天地一般。 这时赵倜眼睛微微眯起,瞧见对方身外那层若有若无的黑气开始浓郁,而且他发现对方身形气质竟然隐隐有着一丝改变。 虽然极淡极淡,但确实有所改变,似乎是一种破灭与重生的味道。 这种气质不禁让他想起了扫地僧,慕容龙城,逍遥子。 虽然这黑袍人此刻浮现的特殊气质不及另外三人百分之一,也似乎并非自然携带,而好像是什么秘法催动,却还是叫赵倜心中不禁一跳。 这人来历不明,身为和尚却在巫教之内,武功古怪,从未见未闻过此种,内力雄厚无比,又出现气质升华征状,赵倜暗道不能再拖下去。 他脚下一动,长剑已在手中,身形闪向前方,一剑直指黑袍人面门。 黑袍人双掌忽然结莲之形,劲气缭绕,隐隐黑光闪烁,居然不避那剑,而是朝向前拿来。 赵倜皱了皱眉,一剑直入,就看黑袍人双掌覆盖黑色,仿佛戴了一副黑色手套,倏然锁住长剑,一股奇特内力顺着剑身,向赵倜身体蔓延袭来。 赵倜目光一闪,手腕轻抖,一口通体细窄,造型古朴,泛着白红二色光芒的短剑如惊龙游鸿一般,从袖中电闪而出。 他瞬间弃了长剑,将这剑握在手中,正是在高滔滔处得的那口吴越王钱弘俶献给太宗,疑似莫邪的短剑。 这剑削铁如泥,光彩奇异,赵倜一直带在身上藏于袖内,此刻吐出换剑,白亮飞红光芒闪动,继续刺向黑袍人。 黑袍人哪料有此一变,双掌急忙合莲形上迎,但这剑简直快得无法形容,也锋利难以形容,已经至他面门之处,向下轻轻一划,将他脸上面具划开,直往下斩,鲜血顿时崩溅而出。 赵倜刹那挪去一旁,几息上前,这人已是没了气息,面具散落,露出副古怪容色,漆黑若墨染,下颏没有胡须,符合僧人形象。 瞅了片刻,赵倜内心疑惑,始终不知这究竟是什么人,略微思索一会,向对方衣服摸去,却摸出两本书来,一本是《大日经疏》,另外一本是《大黑天仪轨》,两本皆和密教大黑天护法神有关,是密教的佛经。 赵倜想了想,不由摇头,其中太多不解,一时半刻难以查明。 随后,他过了这处小山,继续向西而去,躲避西夏军兵追查,没多时日,来到西夏和回鹘的边境。 出了边境,往天山方向行走,隔了两天,发现手下人所留暗记。 顺记号一路寻找,就在距离天山东麓不远之处,看到正在等候的鸠摩智。 (本章完) 第194章 洞察,欢喜 第194章 洞察,欢喜 江南,太湖,参合庄。 慕容龙城怒气冲冲走入堂内,他身上衣袍破烂,腰带崩断,脚下鞋子裂开,露出半面脚板。 “慕容复还没回来吗?都几个月了,跑去哪里了?”他看秦伯正在擦拭着角落的芙蓉胆瓶,沉声问道。 秦伯转头望他一眼,眼神呆滞,着实回想了一番,摇着脑袋道:“公子已经好几年都没回来过了……” 慕容龙城双眼如炬,盯着秦伯:“老糊涂的东西,次次都这般敷衍,难道老夫之前看到都是假的吗?当日那么多人在庄上,你还忙前忙后殷勤伺候!” 秦伯想了想:“你说的那些人啊,那次不是阿朱姑娘来了吗?还有水营的营长,肯定要好好招待啊……” 慕容龙城银发无风飘动:“那个年轻穿白袍的,不就是慕容复吗!” 秦伯愣了愣,半天才道:“那不是阿朱姑娘的夫婿吗?并非公子啊。” 慕容龙城深深吸了口气,双目圆睁:“怎么可能不是慕容复,你确实老糊涂了,还不赶快取一套衣服给我更换。” 秦伯点了点头,蹒跚往堂外而去,边走边嘀咕:“天天出去打架,每天都打得破破烂烂回来,哪里有那么多的衣裳给你换。” 慕容龙城道:“你说什么?” 秦伯并不回答,用更小的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那座坟内的死人,你说你都死了那么些年,就老老实实呆在棺材里睡觉算了,还出来作什么妖呢……” 半晌之后,慕容龙城换好一套新衣袍,吃过秦伯煮烧的饭菜,然后回去房中练功。 这些时日,他天天去曼陀山庄和逍遥子打架,一打至少便是一天,有时候兴起,三天三夜都不罢手。 最开始他还只是想给慕容家出口气,但渐渐打出了真火,慕容复又失踪不见,便将找逍遥子当成每日必做之事,不与对方斗上一场,心中总觉得少些什么。 两人打来打去,也说不好谁胜谁负,逍遥子那边来者不拒,他这里又不罢休,就这样渐渐几个月过去。 慕容龙城练功之后,望着窗外夜空,皱紧了双眉,他依旧没想起过往之事,这时沉思后,起身向祠堂走去。 他想再瞅一眼慕容家的族谱,看能不能勾起心中对往事的回忆。 祠堂之前他倒是并未来过,不想见自己的灵位摆在其中,看着糟心。 至了祠堂门口,就看里面灯火闪烁,秦伯正在上香。 慕容龙城踏进去,秦伯转身,神情呆了呆:“你来这里干什么……” 慕容龙城道:“我过来看看,族谱在哪边放着呢?” 秦伯伸手一指长长的案龛侧旁:“就在匣里装着呢。” 慕容龙城点头,这时望向龛上牌位,不由微微一愕:“怎么如此多灵牌?” 秦伯道:“一直都是这么多啊。” 慕容龙城看到自己的牌位居然摆在下方几层里,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当时看族谱自己可是在谱书前面,怎么在灵龛上位置这么低? 他辨认了一下,发现有许多灵位名字自己之前并没有在谱书见过,心下愈发纳闷。 他对秦伯道:“把我的牌位丢出去,不必再摆放这里了。” 秦伯慢腾腾将写着慕容龙城的灵牌取下,倒提着出了灵堂。 慕容龙城走向龛角,那有个匣子,族谱在里面存放。 他拿起匣子刚想离开,就看匣旁有一本泛黄的册页,心说谁将谱书搁在外面了?伸手取过打开匣子就想装进去,这时却看匣中居然还有另外一本族谱。 慕容龙城眯了眯眼,两本谱书一样的形制,并没太大分别,他微微沉吟,怎么竟然是两本? 当时那小丫头可只拿了一本给他看,莫非不知道其实有两本族谱?可也不对,那小辈慕容复就在旁边,怎么也没有提醒? 慕容龙城想了想,将匣中的族谱取了出来,翻看一下,却是自己之前所观的那本,自己的名字也确实排在前面。 他又打开刚发现的另外一本,打开后却不由神情变了变。 这本放在龛上的族谱不仅整本写满,不像那本只写了一半,更是一些人名之后有一长串的文字,是庙号谥号与年号。 这是……慕容龙城急忙接连翻去,居然好几页都是这般。 他站在地上怔住,怎么回事?难道说慕容家乃是帝王之家,祖上出过皇帝吗? 他重新翻回第一页,仔细向后观看,不落下一个人名。 慕容皝、慕容儁、慕容垂、慕容宝、慕容泓、慕容冲、慕容德、慕容超…… 看起来似曾相识,好像心中很早就有这些名字,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那小辈慕容复为何没与自己说这件事情?慕容家是皇族之后,而那丫头只拿了一本谱书给自己看,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不知道有两本族谱,没注意龛上这一本? 慕容龙城脸色迷惑万分,又有些沉重,站立片刻,握着两本族谱出门而去…… 大理国,大理城,僻静雅致小院之中。 木婉清坐在桌边,低头说着在东京城的遭遇,听得一旁段正淳和秦红目瞪口呆。 “竟,竟然是那位?”段正淳开口道,面上都是难以置信。 秦红有些呆傻,半天才道:“婉儿,这位……这位殿下千岁不会,不会转过身就不要你了吧?” 木婉清抬头脸红道:“娘,你说什么呢,殿下说王府就是我的家,叫我回来和父母言说一声,就回去呢。” “王府就是你的家……”秦红下意识瞅了段正淳一眼,段正淳急忙扭过脸去,她道:“这位殿下真是这么说的吗?” 木婉清用力点头:“殿下还说府内他说了算,叫我……叫我安心住下便是。” 秦红喃喃道:“他,他竟然对你这般好,她府中可还有别的女人……” 木婉清想了想道:“只有一个阿朱姑娘,好像还有一位王姑娘,不过那时不在,阿朱姑娘说……都不妨事的,殿下,殿下是重情重义之人。” 段正淳在旁边急忙轻咳了一声:“堂堂大宋燕王府,岂会只有一名女子,那可是大宋的亲王啊。” 秦红闻言忿忿地道:“大理镇南王府里不就是只有一人……” 段正淳讪讪道:“这个……大理怎能与大宋好比,大理小国,不过大宋一路的面积罢了,不可比,不可比。” 秦红又想说话,段正淳忙打断道:“婉儿既入燕王府,眼下身份不好,须得抬高自家,才好匹配一二,我一会就去宫内言说此事,为婉儿请求封号。” 秦红闻言喜道:“如此甚好,段郎你能请什么封号?” 段正淳道:“若是旁事恐怕请也难请,不过婉儿要入大宋燕王府,想来请公主封号,皇兄还是会答应的。” 木婉清这时摇头道:“我不要什么封号,殿下也不会在乎这些,认识的时候我就是一名寻常江湖女子,他也丝毫没有嫌弃,此番在东京,他也从未提身份之事……” 秦红道:“婉儿你太小了,又知道什么,若是娘当年……唉,全听你父亲的才是。” 段正淳点头:“婉儿你确实年幼无知,不懂世事,皇家的姻亲岂是你想的那般简单?听为父的,不会有错。” 木婉清看着父母,心中不以为然,她觉得赵倜才不是那样的人,若真看重那些东西,当初怎可能理她一名舞刀弄剑的山野之女,又怎会说王府就是她的家。 “婉儿,等你爹爹为你请来封号后,你就赶紧回去东京。” 段正淳纳闷道:“为何如此着急,不叫女儿多住几日,何况真要嫁入,总也不好提前在那边太久吧……” “这有什么?”秦红道:“千岁愿意,婉儿愿意,在东京或者大理又有什么关系。” 段正淳苦笑摇头:“这却不好,这已非儿女私事,涉及国体,涉及国体啊。” 秦红板脸道:“段郎与我在一起时,为何不谈国体?是否因为民女出身不好,来自江湖草莽?” 木婉清见状道:“娘,父亲,我还是能住上几天的,殿下出使西夏,得一段时间才能归返,倒不着急回去。” 秦红闻言不由转笑:“原来如此,那便多住几日,然后再往东京不迟。” 木婉清点头:“我还要回去山里一趟,将,将一些常用东西收拾了……带走。” 段正淳道:“有何收拾的,你要什么爹爹都可以给你买,不必回去山内了,就在大理,为父带你四处去玩,估计你皇伯父也会要见一见你呢。” 木婉清道:“还是要回去一次,有些旧物我舍不得,要带于身边方好。” 段正淳闻言瞅了秦红一眼:“红,要不你也回去收拾收拾,将一些舍不得的都带过来,从此就在大理常住?” 秦红掩不住欢喜,道:“段郎,为何,为何出此言?” 段正淳看着木婉清,笑道:“谁叫我们有一个好女儿呢……” 天山东麓,草绿香。 山下五里,有一座小镇,名为木门。 赵倜看着镇前快步迎过来的鸠摩智,点了点头。 (本章完) 第195章 剑神,捉拿(求月票) 第195章 剑神,捉拿(求月票) 赵倜这次除了让三十六洞主,七十二岛主赶至天山,还叫了五六名手下一起过来。 其中除了周侗、苏大,朱初一之外,还有鸠摩智和霍玲珑。 一路之上,这些人留下记号,尤其出了西夏境内,在天山这边更是到处做满标记,唯恐赵倜找不见地方。 这日轮到鸠摩智在镇外守候,望得赵倜寻至,急忙迎了过去。 赵倜询问一番有无看到缥缈峰下来人等,鸠摩智摇头,只说天山之上静悄悄,未曾见有人从此处下山。 赵倜点头,随后进镇,众人一起过来见礼。 原这木门镇是草原鞑靼自发建设的一处地点,并不归哪里管辖。 这个季节水草丰美,镇上住户全都赶着牛羊去逐水草放牧,留下的不多,一行人商量为了方便行事,直接给余下看家的老弱金银,叫他们去别处住上一段再回来。 此刻木门镇全都是自己人,一两百号,扮做各种模样,仿佛正常过日子一般。 赵倜给众人开了个简单会议,然后令晚上准备篝火晚宴,好好吃喝一顿,再定如何攻上缥缈峰灵鹫宫。 镇上本就有些羊牲,都是那些镇民的口粮,之前一并买了过来,傍晚时分开始烤起。 小镇并非很大,夜幕降临,篝火旺盛,香气随风飘扬极远,看起来十分热闹。 赵倜在一处篝火前席地而坐,大碗酒,大块肉,微风徐徐,边吃边观看远处风景,颇为惬意。 就在众人吃了一半,兴致正浓之时,他忽然往镇口瞧去,那边有一株大树,浓密翠绿,不知生长了多少年。 鸠摩智也看去,皱了皱眉,霍玲珑在对面小声冷笑道:“不知是什么人前来窥探。” 片刻之后,便听得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诸位真是好兴致。” 众人抬头去找,只见那镇口大树之上站着一名黑须道人,手握拂尘,随着树枝一弹一沉,神情潇洒。 乌雄立刻望向赵倜,赵倜微微点头,乌熊大声道:“你是什么人,为何窥视我等。” 树顶道人微笑道:“可是云雾山黑风洞的乌先生当面?” 乌熊冷笑道:“正是乌某,你为何不报上名号?” 这人却道:“不急,不急,乌先生,三十六洞主七十二岛主聚集在此,可是为了天山之上那个人吗?” 乌熊闻言脸上变色,偷眼去瞅赵倜,看赵倜依旧微微点头,大声道:“你在说什么话,再不报名,可别怪我等不客气了。” 道人哈哈大笑:“我有个道号,唤做不平道人,想来乌先生一定听过。” 乌熊露出意外神色:“可是蛟王不平道人?” 道人点头,这时周侗在赵倜身边小声道:“公子,这人也是亦正亦邪,行事与洞主岛主们一般,武功该比乌熊略高一些。” 赵倜想了想,竟是此人,原本此人是勾连了乌老大与洞主岛主,一起杀上了天山,和灵鹫宫童姥对敌。 这人与剑神卓不凡是拜把兄弟,和卓不凡、芙蓉仙子崔绿华一起守在天山圣女像前,杀死杀伤了不少天山弟子。 后来与乌老大等人追击虚竹和童姥,被虚竹投掷松球击中脑壳毙命。 赵倜微微思索,不平道人竟然在这里出现,就不知道那所谓的剑神卓不凡此刻何处。 这卓不凡可是个自己一直想找到的人物。 不平道人在树顶笑道:“正是小道,见过各位洞主岛主了。” 他说着从树顶跳落,身子变化了几个动作,着实卖弄了一番武功身法。 在场洞主岛主大多都知晓此人,见赵倜不出面,叫乌熊说话,都心中领会,纷纷开口问礼。 就看不平道人说道:“贫道素闻诸位受尽缥缈峰灵鹫宫天山童姥的……”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似笑非笑。 乌熊闻言哼了一声:“不平道长莫非特地来此嘲笑我等吗?” 不平道人摇头续道:“岂敢如此,诸位受尽童姥凌辱,天下英雄无不感叹,就不知诸位为何不奋起反抗,必然有人襄助,就算贫道也愿拔剑助一臂之力。” 乌熊目光闪烁道:“童姥她老人家对我等管束严一些,也是为了我等好,我们感恩戴德,怎说的上反抗二字?” 不平道人道:“如此倒是我多事了,我这便上天山去和童姥谈谈,就说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朋友对她一片孝心,在山下镇上乔装改扮,正商量给她老人家拜寿呢。” 众人闻言立刻纷纷站起,个个脸色难看,有人喝道:“好牛鼻,你此话何意?” 又有人呼道:“乌洞主,不能叫这牛鼻子走,他若真上山,不是将我等全都卖掉了吗?” “诸位想要杀人灭口吗?”不平道人这时笑道:“剑神老兄,芙蓉仙子,三十六洞七十二岛想要反叛童姥,被我撞破,赶快相救啊。” 他声音极大,传得极远,震得四周嗡嗡回响。 就这时,只听南面远远地传来个冷峭傲慢声音:“我可没那份能耐,不平兄还是赶紧逃吧。” 北面也有个女子声音传来:“谁叫你多管闲事,还想帮人,结果人家不领情要杀你灭口,自作自受。” 乌熊再去望赵倜,赵倜轻轻做了个手势,他立刻高声道:“不平道长,卓剑神,芙蓉仙子,三位可是真心愿意相助?若是如此我错怪道长了,还请三位过来相会。” 这时不平道人笑道:“既然如此,还请两位过来吧。” 只看他话音落下,南面远处地方人影闪烁,身法极快,片刻就过来一名面目清秀,长须飘飘的男子。 这男子四五十岁模样,身后背着口长剑,动作飘逸,隐隐有些骄傲神情流露。 赵倜在篝火旁打量他,知道这便是那剑神卓不凡了,此人出身一字慧剑门,与童姥有仇,一字慧剑门二十多年前被天山童姥灭门,只有他侥幸逃脱。 而他此刻出现,一是要借这些洞主岛主之力杀上天山报仇,另外一个则是想夺取生死符解药,以此控制三十六洞七十二岛,建立自己的势力。 至于赵倜要找他的原因,是因为此人门派被天山童姥灭门后,他逃亡远走,在北方荒僻极寒大山之中,得到一本前辈高手遗留的剑经。 这本剑经所记剑法极为奇特稀奇,居然可生剑芒,能够在剑尖之上生出半尺左右长吞吐不定的青芒,这剑芒一经使出,犹似长蛇般伸缩不定,可以此伤人。 而这套剑法的剑招也十分精妙,并非快慢,而是能瞬间将物体划成大小一致的均等不同数量,不差分毫,剑力精微无比,内力运使极度奥妙。 赵倜无论在琅嬛玉洞,还是还施水阁,甚至听周侗等人说起江湖使剑门派,从没见到听过哪种剑法能够生出半尺多长的伤人剑芒。 就算是他用葵宝典剑法,也不过围绕剑身一圈,覆盖了层朦胧的晕芒,这和剑尖之上生出半尺吞吐不定青芒,并不相同。 所以他心中一直想看看这门剑法究竟是怎么回事,虽然说这卓不凡在缥缈峰接连败给虚竹两次,但虚竹的内力层次太高,不能单以胜败来论两人武学高低,极可能是这卓不凡内功太弱,剑法还未练得真正精通。 便在赵倜思索之际,从北面掠来一名绿裙女子,这女子三十来岁年纪,生得有几分俊俏,一张粉面好如荷瓣,正是芙蓉仙子崔绿华。 就看她手中提着一只黑色布袋,绳子系紧袋口,不知装的何物,来到了近前。 这时卓不凡道:“诸位洞主岛主,真想好攻上缥缈峰了?” 乌熊看着三人抱了抱拳,苦笑道:“既然被三位撞破,倒也不相瞒,正在此地商议具体办法,待想得周全,直接杀上天山,捉拿童姥,报仇雪恨!” 不平道长点了点头:“我三人愿助一臂之力也不是假的,我们也与童姥有仇,诸位还当放心。” 崔绿华笑道:“诸位光在这里商议可不行,总得知晓此刻灵鹫宫内的虚实,尚有多少高手,布置如何,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乌熊闻言道:“这个……仙子此言有理,不过说也惭愧,我们有些胆怯,还没有派人潜进峰上呢。” 崔绿华摇头道:“这却是你们的失误了,我与卓剑神之前倒是上峰探了一遭。” “哦?”乌熊闻言急忙道:“剑神和仙子探听得如何?” 崔绿华道:“我们也是竭力隐藏,唯恐撞见人,但悄悄走了半圈,却还是在宫后圃之中,给一个女童见到了。” 乌熊惊讶道:“被一名女童撞见?” 崔绿华点头:“也不知是丫鬟还是婢女,本来想要灭口,看她岁数太小唯恐留下痕迹,还怕其得宫中传授武学,交手引起注意,但最后无奈之下又不得不行动手。” 乌熊道:“然后如何?” 崔绿华笑道:“谁知我一动手,才发现这女童竟一点武功也无,稍微制于对方,便即软倒,全身没半分力气。” 乌熊疑惑道:“既怕留下痕迹,不好便直接杀了吧?” 崔绿华道:“将她捉住,带下峰来了。” 乌熊诧异道:“带下峰来了?现在何处?” 崔绿华笑着一指手旁的黑色袋子:“就在这里装着呢。” (本章完) 第196章 长春功,神剑经(求月票) 第196章 长春功,神剑经(求月票) 众人闻言,一起朝向那布袋看去。 乌熊道:“崔仙子当真了得,居然能从峰上拿下人来。” 崔绿华摇头道:“这女童又无武功,算不得什么本领。” 乌熊道:“话却不能这般说,我等都是连上峰探查都未曾呢,还不是心有忌惮,崔仙子竟然能捉来人,岂是等闲之事?当得女中豪杰!” 崔绿华闻言未免有些得意:“倒不怕诸位见笑,当时我也有些心虚,虽然是个女童,也怕她有高深武功,出手之后,见其毫不抗拒,并无功夫在身,方才松下口气。” 乌熊道:“不知道何样的女童?” 崔绿华解开布袋绳子,将袋口往下一捺,露出个人来。 众人目光齐聚,只见那人身形单薄甚小,确是一名女童。 这些洞主岛主对灵鹫宫心中怨气极深,这时也不管对方年龄大小,有无武功,不由都赞叹呼唤起来。 就听呼唤声中,夹杂着一声声咿咿呀呀的哭泣,那女童双手捂脸,呜呜而哭。 崔绿华道:“下山之后,我倒是想盘问这女童,但可惜得很,她却是个哑巴。” 乌熊闻言想了想:“灵鹫宫没听闻过有哑巴存在,不会是装聋作哑吧?” 崔绿华笑道:“下峰之后,我多次试探,用了不少法儿,背后大叫吓唬都有,试来试去,确实是哑的。” 这时众人听这女童呀呀呀的哭泣,果然是哑巴之声,乌熊道:“仙子,即便是哑巴,这女娃娃不会写字吗?” 崔绿华摇头:“也用过些别的办法来试,威胁饿饭泡水都用过,叫她提笔书写,确实字都不会,并非倔强。” 乌熊道:“那倒该是真的了,虽然没听过灵鹫宫有哑子,可毕竟上面人也不少,九天九部人员颇多杂,她又年小,该不会是在欺瞒。” 这时众人里有喊道:“无论如何,总也为灵鹫宫恶贼,不能轻易饶过罢。” 卓不凡道:“怎能饶了,灵鹫宫中皆为心狠手辣的歹毒之人,个个都该死,这女童也要折磨用刑,处死为是。” 鸠摩智这时在后方篝火处缓缓起身:“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佛有慈悲之心,这女童年岁尚小,不谙武功,又是哑巴,怎好既折磨又处死呢?” 卓不凡不由神色一冷,望过去上下打量鸠摩智:“大和尚是哪山哪岛的人物?” 鸠摩智双掌合什,心中记着刚刚赵倜传音所言,道:“贫僧……乃小雷音洞,黄眉僧人是也。” 卓不凡闻言哼了一声:“没听过三十六洞有此洞存在,大和尚眉毛也不黄,为何称此法号?” 鸠摩智心想,贫僧也纳闷啊,不知殿下为何传话叫我自称这个名字。 他道:“三十六洞如今已是三十七洞,卓施主自然没有听过,至于贫僧法号,施主眼中所见之色,未必便是真实之色,怎知我眉其实不黄?” 卓不凡冷笑:“我不与和尚你辩论机锋,我一字慧剑曾遭灵鹫宫派人灭门,只有我一个逃出,这些年只为报仇而活,你们在童姥手中所受的折磨羞辱,更是不少,如今还有生死符在身,生不如死,怎好对灵鹫宫谈什么慈悲心肠?” 鸠摩智道:“南无大日如来佛,卓施主所言句句不差,自当对灵鹫宫报仇雪恨,只是这女童生为哑子,年岁又小,恐未做甚恶事,不过叫童姥等人裹挟,同样也是受其害罢了,与我等有何分别?” 卓不凡闻言怒道:“我平生最恨你们佛门之人,口吐莲,颠倒黑白,满嘴圣言,妄称慈悲,却不过都是些假慈悲而已,若你满门被灭,就该不这般说了!” 鸠摩智宣佛号道:“卓施主不要混淆是非,偷换辞令,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却不是假的,冤有头债有主,怎好牵连无辜,挥刀向同为苦难之人呢?” 卓不凡大怒道:“好你个口吐莲的圣僧,是要保这女童了?” 鸠摩智道:“贫僧观这女童也同是受苦之人,即便处死,给个痛快也就是了,何谈折磨二字……” 卓不凡喝道:“我若偏要折磨呢?” 鸠摩智摇了摇头:“施主已然坠入魔道也……” 众人此刻全都不语,知道鸠摩智必然是受赵倜命令,才起身开口。 两个这时大眼瞪小眼,卓不凡忽然“嗖”地一声,从背后拔出长剑,寒光闪烁,大声道:“和尚要试试我宝剑是否锋利吗?” 鸠摩智此时耳边传来赵倜轻语,他立刻回道:“我剑也未尝不利!” 卓不凡愣道:“你剑在哪里?” 鸠摩智忙偷眼去瞧赵倜,看赵倜若无其事喝酒吃肉,耳边却传声音教他,嘴角抽了抽,学道:“我有剑心一颗,久被尘劳封锁,今日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好好好……”卓不凡立剑身前,左手食中两指在剑脊上轻抹:“好你个和尚,口绽莲,可敢试剑?若我败了,依你放过这女童又何妨!” 鸠摩智点头走去:“卓施主有剑神称号?贫僧倒是从未闻过。” 卓不凡哼道:“十年练一剑,锋刃未曾试,今日和尚就知道了。” 这时鸠摩智已经来至近前,就看卓不凡手中长剑光影一闪,便向他刺去。 鸠摩智的武功几乎时时刻刻都在进步,不是琅嬛玉洞时可比,也并非上回在相国寺时相同。 赵倜手下不仅是他,就是周侗的武功也是突飞猛进,一日千里,所谓厚积爆发,不外如此。 卓不凡一剑递出,赵倜抬头看去。 只见这一剑所运使招数精妙,转圜力道和旁的剑法皆不一样,甚至可以说大相径庭。 尤其剑势,甚为迥异,完全就别开蹊径,竟是一种没有瞧过的路数。 这剑法十分奇异特殊,赵倜隐隐感觉哪里不太对,这种剑势,卓不凡使来似乎含着握着,没有彻底打开剑势,似乎不能完全掌握驾驭这种剑法。 两人此刻斗在一处,卓不凡虽然剑招巧妙,剑势惊人,但鸠摩智却游刃有余,在对方剑下闲庭信步。 实在是功法积累相差太多,只凭一门似未精通的奇剑,难以伤到现在的大轮明王。 卓不凡脸上渐渐变色,没想这个小雷音洞的黄眉和尚居然武功这般高强。 但鸠摩智虽然不被对方所伤,想败掉卓不凡也非轻而易举,对方那种似是而非的剑势不好破除。 就在这时,卓不凡口内发出一声清啸,周身上下气息翻涌,掌中长剑青光闪烁,似有灵韵,剑尖之处光芒吞吐不定,陡然逼出了一道半尺多长的剑芒来。 他大喝一声,剑招仿佛携天地之势,割裂空气,发出尖锐呼啸,凌厉刺出,仿佛天倾一般,攻向鸠摩智。 鸠摩智神色变得凝重,以火焰刀抵挡,无形刀气呼啸,与冰冷剑芒碰撞,炽热森冷激烈交击,爆起层层气浪,发出刺耳声响。 一时间,剑影刀光交错,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赵倜眼神在卓不凡长剑前方的青芒上转来转去,确实是传说中的剑芒,足足探出剑外半尺多长,吞吐不定,短时也有三五寸,长时却是超过半尺了,破裂空气发出“呲呲”之声,一直维持在剑尖之外,并不消失。 这可与指风不一样,和一阳指、多罗叶指、无相劫指的指劲不同,也和鸠摩智的火焰刀不一样。 因为无论哪种功法,内气外放,都是不能长久存在于外的,即便是以掌法伤人,拼比内力,也不会长时间内力吐出在外。 但眼下这卓不凡的剑芒不但能一直维持在剑尖之外,长达半尺多,而且竟然还有青光闪烁,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究竟是什么剑法这般奇异?赵倜想了想,没记得此剑有什么名字,就是当年一字慧剑门被灵鹫宫灭门之后,卓不凡逃亡至遥远北方的荒凉苦寒大山之中得到,言说可能前辈高人留下。 他不禁摇了摇头,这种剑法无论怎么看都十分不凡,只是对方可能限于天资,内功,见识等原因,练得并不精通,或者领悟得不够,也不知道悟得几分,否则不说一定能胜过鸠摩智,可也不会打得这般纠缠。 就看场内两人已经拆过了几十招开外,光看卓不凡这时形状,确实与剑神无异,长剑芒尾青光吞吐,四处剑气纵横,周遭草木纷纷折断,受不得这般凌厉之气。 鸠摩智虽也惊异对方剑法神奇,却稳扎稳打,虽慎重却不慌不忙,几种武功交替使用,丝毫不露败相。 就在两人至六十招外时,鸠摩智忽然身法加快,与对方拉开距离,瞅一个空当儿,火焰刀连续劈出,接着分心二用,一记拈指悄然射去。 拈指走的乃是阴柔路子,与多罗叶指和无相劫指不同,那两者一个指力霸道,可破巨石,施展起来声势浩大,一个炙热纯阳,中者全身焦黑如火烧,发起有强大真气波动。 拈指出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搭住,似拈住一朵鲜一般,指力透出伤人于无形,凌空虚点也没有太惊人的明显声响,相对隐蔽无形。 鸠摩智这一指十分隐秘刁钻,在火焰刀掌风的遮掩之下,直接钻进了层层劲气之内。 卓不凡根本没注意到这记拈指,等发现之时,已然晚了,他能和鸠摩智打这么久,全凭剑法神奇,无论内功、身法、还是经验都没鸠摩智丰富,鸠摩智乃是武道天才,比斗之间细微之处拿捏,几乎不会出现任何错误。 这记拈指,直接点在了卓不凡的曲池穴上,他不由大叫一声,长剑脱手而飞,远远抛落。 鸠摩智趁这机会,凌空又是两指,封住了卓不凡的穴道,然后双掌合什道:“南无宝幢如来佛。” 那边蛟王不平道人和芙蓉仙子崔绿华大惊,两人急忙上前来道:“你这和尚做甚么,比试切磋为何要封卓剑神穴道?” 卓不凡躺在地上脸色大变,再无之前飘逸气质,怒道:“你,你想要做甚?” 赵倜这时在篝火旁用丝巾擦了擦手掌上的烤肉油腻,缓缓站起身形:“都拿下吧。” 众人闻言高呼得令,立刻动作起来将不平道人和崔绿华包围,两人不由惊慌失色:“你们,你们……” 众人纷纷大笑,只是瞬间,便将两个彻底淹没。 片刻之后,赵倜看着地上三人,都被点了穴道,叫牛筋绳牢牢捆住,摇了摇头:“这等三脚猫的功夫,也学人连横合纵,还想借力利用,真是不知死活。” 卓不凡目呲欲裂:“你是什么人?可是灵鹫宫派出的使者?” 赵倜淡淡道:“你这脑子怪不得练不好神剑,灵鹫宫内有男子吗?我又岂会是峰上派出?” 卓不凡话语立刻一滞,随后更加愤怒:“那你又是何人?擒住我等为甚?难道不是童姥指使?” “童姥啊……”赵倜想了想,目光瞅向一旁的黑布袋,袋子口此刻早便是耷拉下来,就看那名女童坐在袋中,只有八九岁的模样,生得粉雕玉琢一般,一双眼睛如黑葡萄,正在呆呆看着场中情景。 他知道这就是童姥,童姥主修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练成便能永葆青春且有所长生,但是每三十年要返老还童一次,返老还童之后,功力会全部丧失。 而还童功力消失之后,随着慢慢修炼,将一点点逐步恢复,一日顶一年,几十天到数月的时间,回复原本,功力还会有所提升。 若修练者在返老还童后得到天材地宝辅助,或者内力助力一些特殊方式,恢复时间会缩短。 反之,若受到外界干扰,如被敌人追杀、缺乏灵药食物、受伤等等,恢复时间则会延长,甚至出岔,还可能永远无法恢复到原本功力。 童姥自六岁起就开始修习这门功夫,但练得有些太早,几年后这内功的威力显现出来,身子从此不能长大,永远保持八九岁的模样,而倘若是十七八岁时起始修习,有成之后身材成年,返老还童也便回到十七八岁。 可在她二十六岁那年,本已可逆运神功,发身长大,改正身材矮小的弊病,但当时师妹李秋水因爱上了师兄无崖子妒忌她,就在她练功的紧要关头,在她脑后一声大叫,吓得她内息走火,真气走入岔道,从此身形便再难发起修正,永远停留在了八九岁的模样。 不过童姥修炼天长地久不老长春返老还童后,随着功力一点点的逐渐恢复,容貌上却会随之变化,但身材却永远不会改变,是以才有童姥之称。 赵倜推测这门功法和逍遥子从不老长春谷中盗取的那部神书有关,毕竟不老长春谷的名称,以及里面喝了就能永葆青春的长春泉,都和这部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名字太过相象,难保没有什么联系。 就是不知道逍遥子传给童姥的是完整的神书,或者只是提取了其中一部分。 女童这时见赵倜看过来,不由也瞅向他,露出些害怕神色。 赵倜微微一笑,不去理会,转过看向卓不凡:“童姥又有何资格来指使本座,至于擒住你几个不是说了吗,你们想要借力利用,却不生脑子,是你们自己找死罢了。” “你……”卓不凡瞪大双眼,表情百般不服,又有三分后悔,没想自己忍辱偷生二十余年,练得神剑在手,却还没等找到童姥报仇,便莫名其妙地栽在了这里。 赵倜看了他片刻,微笑道:“你刚才所用的那套剑法很不错。” 卓不凡闻言不由惊慌,支撑着他活着的理由,就是报仇雪恨,而能报仇的唯一倚仗便是从那苦寒之地大山中得到的神剑剑谱,这是他的命根子,甚至比他的命更要重要。 “将那套剑法献出来,本座可以饶你们不死。”赵倜声音缓慢地道。 卓不凡目光闪烁,脸色变得煞白,不声不响。 一旁不平道人此时小声道:“卓老兄,保,保命要紧啊……” 崔绿华也道:“卓兄,我二人的性命可全系于你一人之手……” 卓不凡咬了咬牙:“我,我……” 赵倜瞅他片刻,看他犹豫并不开口,摇了摇头:“来人,搜搜他身上。” 一听说要搜身,卓不凡神情大变,在地上拼命用力,想要往后移蹭,可他被点了穴道,哪里好移分毫,额上青筋跳动,汗水淋淋而下。 乌熊和端木元过去便是一顿摸索,将他鞋子外袍全部扒下查看,最后在其肋旁发现一个皮袋,打开了里面有绸布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的一本小册子,急忙拿过去捧给赵倜。 卓不凡这时面如死灰,发出撕心裂肺地喊叫:“那是我的,神剑剑经是我的。” 赵倜淡淡道:“神功秘法,天材地宝,有德者获之,你都练过了此剑法,本座拿来看看,又有什么可叫的?” 卓不凡道:“我,我还没有练完此剑呢!” “没有练完?”赵倜纳闷道:“看你也该是得到这剑法时间不短了,一字慧剑门灭掉二十多年,你得这剑法至少十年开外,怎么能还没练完?” 卓不凡盯着赵倜手中剑经,知道事无挽回,不由长叹一声:“没练完就是没练完,我,我认不全那上面的字,为防剑谱泄露,找人识字便用了许久,而且这剑法,这剑法还……唉唉,你看看就知道了。” 赵倜搭眼往书册上看去,泛黄不知什么动物皮革做成,外皮没有字样。 他翻开一页,不由眼睛眯起,先秦小篆? 怪不得这卓不凡说认字就用许久,秦篆可不是谁都能识得,虽然大宋民间识字率比较高,但那也只是指普通用字,稍微难杂点,依旧许多人不识,更别提秦篆。 并且秦纂也不是普通开蒙过的人就能接触,便算真正的读书人也不认得几个,科举正途,三甲出身,也未必认识几字,这东西得专门研究的人才识得全。 卓不凡得到这剑经还不是宋境,而是辽国之内,山海关外,东北的太白山中,辽国认得秦篆的便更少了,这么些年下来,他能翻译并练习,其实已经颇为不易。 这剑经外皮没有名称,打开第一页便是总纲,言语之间极为晦涩,也都不是当下正常使用的市井白话。 字是秦篆,话也是古时的那种语言,但这还并非最难的,最难的则是断句。 没有标点,无数字堆积在一起,总纲又不比剑谱有图有字,字数较少,总纲足足几百上千字,这种古时言语,即便叫读书人断来,也有些难度,对卓不凡这种江湖之人就更不要说了。 他又不想泄露剑经出去,估计一点点摸索,分开找人询问,不知道多久才读懂这些。 赵倜继续往后翻,这时出现图谱,而下面叙述解释的文字依旧古时语言,不好琢磨。 再翻几页,还是如此,赵倜不由摇了摇头。 怪不得卓不凡刚才那般说,这种古谱,没有师父教导,自行想办法识文断句,再揣摩古语之意,简直无比耗费时间。 而且还容易揣摩错了,练得偏差都极为可能,再加上天资悟性之类,卓不凡这些年没练完此剑谱倒也不算奇怪。 而且他可能连剑经后面的文字都没有全部翻译完,想暗中记下,却又不识,至于只记字形,又怕出错,毕竟记字形和记字可是两回事,而且还有图谱存在,所以才一直把剑经贴身带着。 赵倜想了想,也未细看,直接揣进怀中,道:“既然你资质不行,别说彻底参悟,练都没有练完,那不妨给本座研究便是了。” 卓不凡看见书册被揣起,未免难受,但此刻哪怕再不愿意,也无了办法,已是如待宰羔羊,只能保命为上。 他气愤道:“既然剑经你已拿走,该放我三人离开了吧?” 赵倜想了想:“这剑法没有名字吗?” 卓不凡摇头:“我拿到时就是一本封面没字的皮册子,里面也没记载名称。” 赵倜思索道:“将找到这剑经的经过详细叙述一遍,再画张地图出来。” 卓不凡道:“你,你要干什么?那地方无什么特殊,还画地图做甚?” 赵倜并不答话,示意白战周侗,两人立刻上前将卓不凡拉起押走。 接着他看向一旁黑布袋里坐着的女童,女童此刻神色惊惶,脸露惧怕。 赵倜见状笑了笑,对鸠摩智和霍玲珑道:“把这灵鹫宫女童带去房中,我有些话问她。” (本章完) 第197章 天山女童 第197章 天山女童 片刻之后,赵倜坐于屋内,看向前方女童。 这时窗棂开着,夏夜微风轻拂,伴随着篝火烧烤的气息,丝丝缕缕飘扬进来。 女童穿了一件红色小衫,梳着双垂螺髻,一双鞋子有些破,露出半边晶莹的脚趾。 她生得极为好看,粉雕玉琢的小脸,两条细眉,一双眼睛如黑宝石般扑闪,此刻脸上有些湿漉漉,显是刚才哭泣泪痕未干。 赵倜瞅了几息,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童不答,似乎没有听见,露出害怕的表情,小小肩头微微颤抖。 赵倜笑了笑:“都说你是哑巴,但本座不信,龙王去检查检查。” 鸠摩智和霍玲珑此刻站在一旁,霍玲珑闻言上前查看。 一般哑子也都耳聋,先天形成的话,都是聋哑一体。 霍玲珑自然知道赵倜心内怀疑,毕竟就算是她也不太相信灵鹫宫有聋哑之人。 她对缥缈峰有些了解,毕竟回鹘也有明教,而回鹘明教往总教禀报事情的时候,不止一次提到过此处。 灵鹫宫中高手如云,宫主天山童姥更是武功臻至化境,这种地方怎么可能养一名不会功夫的聋哑女童呢。 女童见她过来,露出惧怕神色,霍玲珑笑了笑:“小姑娘别怕,我瞅瞅便好。” 说着检查了一番,无非是耳朵和咽喉,半天后望向赵倜道:“教主,耳膜咽嗓完好,不似先天有此病症。” 赵倜点了点头,伸手冲女童招了招手。 女童见状并不动弹,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转动。 赵倜道:“若不听话,直接打死,丢去外面喂灵鹫好了。” 女童依旧没有动作,小脸之上略微有点茫然,仿佛没听到赵倜言语。 赵倜再次招手,道:“听不见说话,还看不见手势吗?” 女童盯着他的手若有所思,几息后磨蹭走了过去。 来至近前,微微低头,瞅着自己破了的鞋子和露出的小脚趾。 赵倜嘴角扬了扬,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女童浑身一颤,有些瑟瑟发抖,抬头看了赵倜一眼,目光惊惶无措,又急忙低下。 赵倜缓缓地道:“慕容家擅长假死,逍遥派则喜装聋作哑,这都是有传统的,你们逍遥派还有个聋哑门,不知你可否知道?” 女童将头垂得更低,鞋尖紧紧并在一起,看起来颇有些可怜兮兮。 这时候鸠摩智道:“施主,我看这女童倒似乎真哑,不象什么伪装。” 赵倜瞧他道:“和尚什么时候还会判定是否聋哑了?” 鸠摩智道:“那灵鹫宫都是女子,想来天山童姥四处捡来的可怜之人,然后教导长大,其中有先天聋哑的,也未尝没有可能。” 赵倜笑道:“也有几分道理,和尚去把乌熊唤进来。” 鸠摩智应是出门,片刻乌熊进入行礼,赵倜道:“你几次上缥缈峰,见过童姥面貌吗?” 乌熊愣了愣,摇头道:“教主,我以前上过三回缥缈峰,只是给蒙住了眼睛,没见过童姥的真实形貌,其他人……大概也都和我差不多。” 赵倜道:“那岂不就算天山童姥站在你们面前,你们也都认不出来?如此即便杀上天山,也不好找到对方,因为没人见过认得。” 乌熊道:“确是如此,之前我们曾经想过此事,最后琢磨只能雷霆手段,直接围了灵鹫宫,逐个逼问,总有受不得拷打的,会指认出来。” 赵倜道:“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乌熊犹豫道:“属下们恼恨之下,也想着直接杀那宫中个鸡犬不留,但是全杀了生死符没人能解,便摒弃了这个念头。” 赵倜道:“你们和那卓不凡不同,他是被灭满门,你们则是受生死符控制,恩怨源头在于此符,自当以解此符为主。” 乌熊再次行礼道:“教主解符大恩大德,属下们铭记在心,永不会忘。” 赵倜摆了摆手:“去拿些酒肉进来,刚才本座没有吃饱,再慢慢品尝一番。” 乌熊应声出去,不一会功夫与左子穆端进酒肉,摆放桌上。 赵倜看了眼女童:“要吃吗?” 女童呆呆地望着他,赵倜笑道:“只要你开口说句要,我便叫你坐来一起吃。” 女童不吭声,赵倜又伸出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女童浑身发抖,赵倜道:“那便看着我吃好了。” 说完他自顾自地吃喝起来,女童在一旁眼睛眨了眨,咽喉滚动,似乎在吞咽口水。 赵倜这时忽然将另外一只手从身旁拿起,放在了桌面。 这只手的手指上戴了一枚指环,不知道是什么宝石雕刻而成,熠熠生辉。 女童正在偷眼瞅着食物,忽然看见这指环,不由身子一震,脸上再也控制不住表情,流露出吃惊神色。 赵倜对乌熊道:“本座此番上缥缈峰,除了擒拿童姥之外,还要收服灵鹫宫。” 乌熊怔了怔:“教主要收服灵鹫宫?” 赵倜道:“正是如此。” 乌熊急忙道:“属下们全听教主差遣,以教主马首是瞻,不过……灵鹫宫那些女子凶顽恶劣,个个都不服管束,教主要如何收服?” 赵倜道:“天下之事,莫是讲一个大义正统在先,除了明教教主外,其实我还是逍遥派的掌门,灵鹫宫该算逍遥派下属,缥缈峰上本都是逍遥派的产业,我以掌门之令命之,敢不从者便是欺师灭祖,若童姥不从,也当如此,废除武功,吊于山上,受天地自然刑罚之苦。” 乌熊吃惊道:“教主还是逍遥派掌门?” 赵倜笑着举了举手:“这便是逍遥派的掌门信物七宝指环,我还身具逍遥派掌门必备的武学北冥神功,我不是掌门,谁又是掌门?” 乌熊闻言急忙行礼道:“教主无所不能,一统江湖武林,属下佩服五体投地。” 这时女童眼神紧紧盯着赵倜手上的指环,脸上神情惘然呆滞,大眼中仿佛有泪在泛动。 赵倜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虽然你不会说话,但也算是逍遥派之人,自此该尊我这位掌门才是,否则就是欺师灭祖,背叛逍遥派。” 女童望他,眼中不由自主出现了一丝怒意,两只小拳头紧紧握着,小小身躯颤栗,眼珠动也不动,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本章完) 第198章 剑气当空舞(求月票) 第198章 剑气当空舞(求月票) 赵倜慢慢吃完酒肉,看了看桌子,拿起一块羊腿大骨,朝一旁女童丢去。 女童下意识接住,抱着这根大骨头愣愣望向赵倜,有些不明所以。 赵倜道:“身为掌门,总不能叫你饿死,吃一点吧。” 女童眼中怒色一闪而过,小脸冷若冰霜,不言不语。 赵倜笑了笑,又一次伸出手去揉她脑袋,这番更久一些,女童再次浑身发抖,小牙忍不住摩擦出声,已是恼愤填胸。 “这是不高兴吗?”赵倜眯起了双眼。 女童目光在他手上指环处打了个转,将怀中的大骨头抱紧了些,缓缓低下了头。 赵倜看了她半晌,转向霍玲珑道:“龙王将这女童带去安置,可找辛双清等人轮流看守,莫叫她悄悄走脱。” 霍玲珑点头,上前将女童带了出去。 赵倜瞧着女童的背影,童姥此刻约莫只有三两年的功力。 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返老孩童之后,修练一天顶一年,虽然身材上看不出变化,但容貌会改变,此刻童姥容貌符合女童身形,那也就是说处于她八九岁时的功力。 赵倜想了一会儿,叫众人进来议事,要直接从童姥这里问出天长地久不老春功不太可能,还是把灵鹫宫先拿下,叫童姥无可奈何后,再慢慢审问这套神奇的武功。 众人进入房中,他开始分派人手,先叫一队人上山,看到灵鹫宫使者便说久未见联络去送解药,只能自行过来求取,然后打探峰上虚实回来禀报。 至于山下小镇四边,也都暗暗埋伏下人,毕竟童姥失踪,不知道宫中人会不会着慌,若是童姥事先没有交待不准打扰之类,说不定发现后下山寻找,那就直接伏击,全都抓回来。 乌熊道:“教主,若是有宫中人要下来查看剩余人等情况,如何应对?” 赵倜道:“人少直接领进镇内再说,人多就叫外面埋伏的抓获好了。” 乌熊点头,随后带众人出去分派。 赵倜思索片刻,从怀中掏出那本无名剑经。 剑经皮制,否则也不会保存悠久岁月,若纸张造就,早便灰飞烟灭,从上面文字来看,必然战国或秦时的东西,因为后世不会用篆字书写。 他翻开第一页总纲,仔细观看,秦篆他是认得的,宫中对皇子的课业教授,其中有古字认写,而且宫内也有秦书存在,他看上一遍就全会了。 这篇几百近千字的总纲,有一半是在讲剑,另外一半则是讲气。 文字内容放在当下自然晦涩无比,但以秦时语言观瞧,其实言简意赅,深入浅出,意思叙述很明了。 其中讲剑乃百兵之君,真正的剑道,并不拘泥于招式,而在于心境,心若止水不动,方能洞察先机,以意驭剑,以心使剑。 而练至极致,不但需心境打磨,勤练不辍,更要体悟天地自然,于山川草木间寻剑道真意,以剑为引,融合天地之力,达剑人合一之境。 赵倜目光凝视文字,剑人合一?这是在其它秘籍上从未见有提过的。 琅嬛玉洞和还施水阁的秘籍中也有剑谱,没一个上面提起这个词。 并非说当今江湖中没有人剑合一的说法,事实上人剑合一是每一名用剑武者追求的梦想,每一个剑客都知道这个词,只是不知要如何去做才能到达这种剑道至高境界。 眼下天下用剑的高手并不算多,各山各派虽然都有剑术传承,但实在是没几个出名之人,也没看到有什么惊世剑法出来搅风搅雨。 赵倜曾经仔细思索过大宋的江湖武林,实际当前无论门派世家,还是帮派,多以内功拳掌为主流,各种兵器不过是辅助。 他曾和手下众人,包括韦寒沉、周侗等探讨过此事,大抵便是五代乱世后,天下禁兵,有几种兵器是不能带着随意行走的,更不得进入城池所在。 宋初之时最为严厉,灭了南唐北汉等国之后,虽说没有大举马踏江湖,但当时各路州官府,都给辖下江湖门派下过命令,言天下害兵久矣,不得擅动利器。 后来太宗即位,太平兴国年间,甚至收缴过江湖之上的刀枪等物,虽然各门派象征性地交上一部分,大多都藏了起来,但门中练功的路数却从一些兵器为主,渐渐转成了内功拳掌。 毕竟江湖人总要走江湖,刀剑不能随意携带,遇见就被官府抓拿,那还练了有什么意义? 至于律法之中允许随身的武器哨棒朴刀之类,实在没有什么高深武学流传,练了也无益处。 这种情况直到神宗朝时才有所改变,因为神宗致力灭除西夏,宣武扬威,在民间尤其西面各路,对兵器管束渐渐放宽下来,但这时已是百来年岁月过去。 江湖之上恩怨情仇,打打杀杀,门派之间也好,帮会彼此也罢,总有后人不继,或者被灭亡的,许多武学秘籍便告失传。 而就算有人活着,所练所记下的也都兵刃武谱为少,拳脚掌指为多。 所以此刻江湖之上的剑客,虽然也知道人剑合一这个词称,但根本不明白怎么练习。 秘籍丢的丢,不见的不见,即便找到几本,也没人剑合一的叙述。 赵倜想到这里皱了皱眉,随后摇了摇头,心中琢磨,即便大宋禁兵导致剑谱失传,剑客稀少,但只怕这人剑合一的剑术,还并非一定在这一朝才没有的。 只怕还要更早,因为大宋建朝百来年没有名剑客不说,五代之时其实已经没有了。 而再往前追溯,便要到唐末,那时曾出过一个闻名天下的大剑客,便是号称天补平均大将军的王仙芝,至于同时期的冲天大将军黄巢,则传说是用一把奇门兵器镔铁宝伞。 王仙芝以前就要追到唐中期李太白的时代,这么判断,只怕人剑合一的武学,可能在唐末五代就失传了。 赵倜微微沉吟,至于战国末年,先秦之时,乃是个大争之世,天下侠客广行,刺客列出,用剑者不知凡几。 这本剑经从文字判断,大抵应该是那时的剑客留下。 他接着看去,看完总纲关于剑的部分,又看关于气,大抵是如何炼内力为剑气的阐述,这也是如今各种剑谱之上都没有提到的。 而卓不凡长剑芒尾吞吐出去的半尺青光,就是所谓的剑气。 这和赵倜一直以来认为的剑气并不相同,此刻所谓的剑气,乃是内力灌注剑身,以特殊法门从剑身上崩射出去,或者从剑尖逼出的真气,是为剑气。 这种剑气和指劲、掌风一样,不会长时间留在外面,或者转圜收回体内,或者直接就消耗掉了。 但这剑经总纲之中,却说那逼出剑身之外,能凝集不散的才为剑气,让他心中颇为疑惑。 而且,还需要将原本的内力转化成为这种剑气,方可使用。 赵倜沉思,若是将内力都转化为这种剑气,那么与人交手之时,显然旁的功法不好使用,因为不可能瞬间又把这剑气变回内力,那么便只能依剑取胜,这显然是极道于剑的一种法门。 但若是剑失手掉了呢?被对手打飞了呢?再没了拳脚内力,岂不是全无招架还手之功了? 他心中纳闷继续看去,在总纲最后看到,原是能练至人剑合一,就可放心将全身内力都化为剑气,到时哪怕手中无剑,但飞摘叶,皆为剑锋,甚至人剑合一之下,自己便也是一口剑了,指臂身腿,无不可为剑,无不可逼出剑气伤人,已然勿须使用拳脚功夫了。 而练不到此境界,还是不要转化全身剑气,按照自己所需多少转成便是,以剑气覆盖剑身为准,未必一定要吐出芒尾。 这剑法……赵倜神色奇异,这完全就是与当今流传剑法不同的东西啊。 难道先秦的剑客都是这么练剑的吗? 还有上面那种转化内力为剑气的法门,也与正常的内力之间相互转换不同,这算是先秦炼气士的内功心法吗? 他迅速往剑经后面翻去,没用多久就看完了整本书册,里面所绘一切都记在了心中。 这剑法不过于追求招数,注重剑气与剑势,剑气在体内与剑身之上的使力发力,节点细微。 剑势的凌厉压人,连贯剑意,一但彻底领悟使出,将对手完全罩在剑势之下。 赵倜心中琢磨会儿,然后唤来白战周侗,叫两人把守门外,开始试探着将一小点内力转化成剑气。 他运功行转,却觉得这种法门十分艰涩,大抵不是谁都能练成功的,卓不凡练成此种剑气,说不得费了多久时间。 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才练得一簇剑气出来,在丹田之中仿佛一抹青火,跳动游走,与其它内力不合,摩擦排斥,隐隐的体内竟然传来一丝刺痛。 赵倜闭目内视感受,这簇剑气左碰右撞,因为实在过于渺小,哪怕犀利,但在丹田中不得势,最后竟然有想要破体而出之意。 他眯了眯眼,伸手取过一旁长剑,然后按照剑经法门,将这簇剑气运使出来,就看长剑之上瞬间覆盖住一层青蒙蒙的光辉。 他接着又试探催吐剑芒,但这剑气实在太少,根本无法吐出。 赵倜见状心中有数,将剑气收回体内,又开始转化一部分内力,这番用的时间更长,外面天色都已见明,才转化完毕。 然后他拿起长剑,剑气行脉破经运使,剑身发出“嗡”地一声轻鸣,青蒙蒙的光辉再次覆盖,他催吐剑芒,只看剑尖芒尾之上立刻有近乎一尺的剑芒出现,吞吐不定,甚为骇人。 赵倜双眉不由一扬,这剑芒怎么比卓不凡的要长?卓不凡的剑芒只有半尺多,他的剑芒已经接近一尺了。 是和剑气多少有关系,还是和原本转化内力的精纯有关? 赵倜心中回想,这点剑经上有过简单描述,则是内力越雄厚,越精纯,那么芒尾剑气便会逼出剑身越远。 这么说来,是卓不凡的内功修为不够雄浑,所以才只能运使出半尺多的芒尾? 赵倜回想当时卓不凡和鸠摩智比斗,中了鸠摩智拈指后,几乎全无反抗就被鸠摩智凌空点了穴道。 那么卓不凡应该是将所有内力都化成了剑气,但他又未至人剑合一的境界,属于孤注一掷了,丢了宝剑,便几乎和常人无异,可就不知道这剑气转回内力需要多久,但应该并不轻松。 赵倜想到这里,将剑上剑气向体内收去,顺经脉行走,回归丹田,然后试探着化为原本的内力。 但这一试之下,却是神色微微一变,这想要再转回去,居然比转来要难上十倍不止。 他转过来这些内力用了一两个时辰,但想再转回去,恐怕要一天时间都将不止。 不过好在他所用不多,大概也就全部内力的一成左右,其实立不立刻转回,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就在他想着暂时这般,丹田之内却开始暴动起来,那剑气比第一次壮大许多,这时也不思着破体而出了,而是开始四处挑衅。 赵倜感觉丹田内阵阵刺痛,根本无法安抚这剑气,顿时明白了卓不凡为什么将一身内力全化为剑气,因为根本承受不住这剑气的党同伐异,嚣张跋扈的行径。 若是没有办法化解,不是叫这剑气攻击其它内力,引起走火入魔,就是会自行破体而出,在他身上开出无数裂洞来,到时奇惨无比。 他微微思索,运起幻阴经,幻阴真气立刻笼罩丹田,弥漫各处穴道经络,那剑气顿时被迷惑住,似乎觉得丹田之中只剩下自家,不由渐渐老实起来。 赵倜深吸了口气,站起身形,心中不由暗想,倘若把自己的全部内力都幻化成剑气,将会如何? 会不会出现丈长剑芒,煌煌横空,彩练当空舞之景象?那也未免太壮观了。 这时天色已经彻底亮起,他浑然不觉得疲累,收拾一番之后,开始吃早饭。 待吃完了早饭,便叫鸠摩智去唤霍玲珑,让霍玲珑把女童领过来。 片刻之后,霍玲珑和辛双清一起带着女童走进了房中。 (本章完) 第199章 来历出处 第199章 来历出处 赵倜招了招手,女童犹豫一下,小步行了过来。 赵倜道:“还不肯开口吗?” 女童偷眼瞧他手上指环,表情严肃,不声不响。 赵倜脸色微沉,往旁边一指:“那里罚站。” 女童望了望他,顺着手指方向走过去,然后垂头,一动不动。 赵倜再不看她,令人将卓不凡押至,卓不凡此刻神色颇有几分憔悴,进屋后有气无力看着赵倜道:“你既然不是童姥的使者,如今秘籍也拿了,怎还不放我三人离开?” 旁边白战喝道:“闭嘴,再擅自开口,就没这般客气。” 卓不凡哆嗦道:“莫是想杀人灭口不成……” 赵倜在前方瞅他片刻,缓缓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厚土有载物之重,既无冤仇,你三个亦非大盗贼寇,放过倒也无妨。” 卓不凡闻言,原本枯黯眼神亮了亮:“你,你说话可算数?” 赵倜淡淡道:“本座问你几件事,如实回答,待我缥缈峰事情办完,不是不能放你们走。” 卓不凡此刻早没了昨晚的骨气,小鸡啄米般点头:“尊,尊驾请问。” 赵倜道:“那剑谱我已看过,你将内力全部转为剑气了?” 卓不凡闻言大惊:“尊驾能看懂那剑经?” 赵倜道:“区区古字古言,又有何难。” 卓不凡满脸震撼:“我,我确实都转了剑气,若不全部转圜,剑气在丹田左冲右突,怕用不多久便会破体而出,死于非命。” 赵倜点头,这与他猜测一样,道:“昨晚叙说找到秘籍经过,画了地图?” 卓不凡道:“叙说了几遍,地图也画了两幅。” 赵倜道:“再说一遍,再画一幅地图出来。” 卓不凡一愣,知道对方在反复确认自己是否撒谎,道:“那我再讲一次……” 赵倜听他叙述,原来当年一字慧剑门被童姥灭掉之后,卓不凡一路往北逃离,如同惊弓之鸟,一字慧剑门在福建,他竟然跑到了黄河之畔。 但这时还觉不够,真的被吓破了胆,唯恐追上,竟然渡过黄河逃去了辽境,然后再往东北苦寒偏僻之地而去,若干时日后,逃至了太白山中。 随后在山内迷失方向,不过已不担心再被赶上了,这太白山也是连绵极大,野兽禽鸟颇多,松菇山珍满处,隐居生活皆可。 他这时根本生不起报仇之心,只觉得能保全性命便是万幸,但有天追逐一只野鹿,不知不觉去到山脉更深更高处。 然后看这野鹿往一座巨大圆湖跑去,他紧追不舍,就在到巨大圆湖不远距离的地方,跌进了一个洞窟之内。 洞窟腐朽沉败,有条狭窄通道,他在通道尽头一间石室中得到这本无名剑经。 赵倜听完道:“那洞窟还有无通往其他地方的道路?” 卓不凡摇头:“我当时看见剑经心喜,虽然不认识字,却看得上面图形是门功法,自然还想找找其它宝物,却一无所获,也没发现有别的通道去往他方。” 赵倜道:“你说那石室内机关骸骨种种全无,也无留言字样,只有木匣摆放石桌?” 卓不凡道:“正是如此,当时我还纳闷,怎么就这样明晃晃摆着,都说神功秘籍,天材地宝,必有阻碍,但却没有任何机关埋伏,也无人留下的痕迹,估计放剑经的前辈一时心血来潮,放了书册之后,就飘然离去了。” 赵倜缓缓摇头,凡事皆有动机,即便心血来潮也必然有所前因,并不会像卓不凡说的这么简单。 卓不凡又道:“我当时心中疑惑重重,后来回了住处隔些日子又找去两遍,皆是都无发现,就把洞口掩盖,行了大礼之后离开。” 赵倜思索片刻:“绘制地图吧。” 卓不凡依言而行,待画完和昨夜的对比并无异处,便叫白战带去下面。 这时已经临近中午,赵倜叫人准备酒肉,本来他午间是不吃饭的,但瞅了瞅旁边女童,还是让人送过来食物。 除了食物之外,还有一碗生羊血。 按照心中记忆,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这门武学主修手少阳三焦经,运功强化三焦可获比普通功法更多的真气,练成后将布满全身。 不过这门功法会使气远多于血,气生为阳,血滋为阴,没有血阴调和阳气,就会阳盛阴虚而死,所以需要补血,在中午阳气最盛之时,饮吸一碗生血。 正常情况下,此功大成后便再无此弊端,但天山童姥在功力即成之时被李秋水暗害,差点走火入魔,不仅无法发身正常身高,还童之后更是必须吸饮生血来修炼恢复功力。 看到满满一大碗羊血放于桌上,女童表情出现了一丝变化,两只小拳头用力攥紧,黑葡萄般的大眼动了动,这人什么意思? 这人莫非发现了自己真实身份吗?女童心中不由一惊,悄悄地向后退了一步。 她自是童姥不假,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竟然会被带下山来,本听说西夏李秋水之事,略微心中放松些警惕,但没想到居然还有外人偷偷潜进灵鹫宫中。 她下山之后自然装哑,可却没想到落在眼前之人手内,这人来历神秘,且带着七宝指环,还言会北冥神功,想来和师弟无崖子有些关系。 但师弟无崖子既然传出了掌门信物指环,那么估计已是不在人世了,想到这里女童眼神之中有些黯淡。 这都是李秋水那贱婢所致,即便她说什么遁入空门,不管世事,也不再找自己,但自己安能放过她?等这次神功恢复,必然去兴州杀掉这贱人。 还有眼前这个小子,实在太过可恶,不管他和师弟无崖子是何关系,就算是无崖子的弟子,自己也必将其一巴掌拍死,居然敢摸自己的脑袋? 一想到此处,女童心中大恨,莫非他以为自己是一只猫吗?还揉来揉去? 她眼神在那碗生血之上飘移,如果对方没发现自己身份,准备一碗生血干什么?如果发现了,这又是要耍什么样? 赵倜此时对她招了招手,道:“过来。” 女童冷落着小脸走了过去,眼睛偷盯盛满羊血的粗瓷大碗。 赵倜笑眯眯地道:“只要开口说话,这碗血就给你喝。” (本章完) 第200章 起个名字(求月票) 第200章 起个名字(求月票) 女童闻言心中恼怒,双眼盯着赵倜,不言不语。 暗想这是在出言试探自己?还是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但无论哪种,对方都显然知道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的特性,也知道自己还童后需要每日饮用生血之事。 赵倜道:“不装哑巴,正常说话,不但中午给你一碗生血,也给你吃饱食物。” 女童眨了眨眼,心中激烈挣扎,若是再得不到生血补充,已经并非恢不恢复功力的事情,恐怕生命都有危险。 可若听他命令做事,自己成了什么?简直是太可恶了! 赵倜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道:“你也不想喝不到生血,引发什么严重后果吧?” 女童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跳起来一巴掌拍飞对方,但却最后低下头,一副乖巧模样:“我说……” 鸠摩智在旁顿时大惊:“原来真是装的?” 霍玲珑冷笑:“你这和尚练武不错,眼光却差的太远。” 赵倜听她声音清脆悦耳,不由笑道:“叫什么名字?” 女童抬眼,露出忿忿之色:“不是说话就可以了吗?” 赵倜缓缓摇头:“回答问题,才有吃的。” 女童摆起双手,晃头气道:“那我不吃了……” 赵倜看她小小身形,稚嫩面貌,却有些张牙舞爪,颇觉好笑,道:“不吃我可就叫人倒掉了,来……” “我姓巫,没有名字……”女童立即开口,怒愤填膺:“别倒。” “没有名字?”赵倜点了点头:“那我给你起个好了,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巫小小吧。” “巫……小小?”女童愣了愣:“什么小小?我哪里小了?我不叫这个名字。” 赵倜道:“你哪里不小?” “你,你……”女童浑身发抖。 赵倜笑道:“过来喝吧。” 女童吸了口气,走上前端起瓷碗小心翼翼喝了起来,心中却在暗想,等我恢复功力,必然好好折磨你这小贼解气。 看她喝完,赵倜道:“一天恢复一年功力?” 女童翻了个白眼,把小脸转去一旁,恨恨不说话,心中已经确认对方识出了自己身份。 只是不知对方究竟想要干什么,带着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人来,又说攻上灵鹫宫,分明来者不善,可却给自己生血恢复功力,显然还有旁的阴谋。 赵倜微微一笑,挥挥手,叫霍玲珑将女童带下去。 转眼傍晚,外面忽然来报,说早上去灵鹫峰探查的一行人归返,中间还有两名使者一起跟来。 赵倜询问是哪两名使者,报信洞主言说是一直与他们联系的梅剑与兰剑。 赵倜想了想,竟是这二女,传令直接带过这边。 片刻之后,就听着外面“呼呼拉拉”声音,众多洞主岛主簇拥着二女进来。 只看两女一个穿浅红衫,一个穿月白衫,都生得瓜子脸蛋,眼如点漆,清丽绝俗,其中兰剑更加秀美,胜过梅剑一筹。 两人进来看到赵倜端坐前方,不由吃了一惊,梅剑急忙转头瞅向乌熊:“这人为何在此处?” 乌熊此时也不再伪装,上前行礼道:“教主,这二女想跟随下峰观看余下人等如何,遵从教主吩咐,都带过来了。” 梅剑顿时脸色大变:“你,你们背叛童姥?” 端木元在旁冷笑道:“我们此番就是来捉拿童姥的,荡平缥缈峰,踏平灵鹫宫!” 梅剑脸如冰霜:“你们敢,就不怕生死符发作,生不如死吗!” 乌熊哈哈大笑:“教主已经帮我们解了生死符,再也不用去求童姥了,你们还是赶快跪下磕头,祈求教主开恩,说不定伺候教主舒坦,教主会放你们一条生路!” 兰剑这时望着赵倜,微微发呆:“公子当日在少林说话不假,竟真的来灵鹫宫了?” 这时洞主岛主纷纷围上,梅剑和兰剑就算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抵挡,这些人虽然份属旁门左道,但其中以乌老大为例,若是绿波香露刀在手,也就比慕容复弱上那么一筹而已。 看着被一群人凶神恶煞围起,二女脸色发白,众人纷纷喝道:“还不赶快和教主求饶。” 兰剑看着赵倜:“公子这是……” 赵倜冲众人摆了摆手,众人稍做收敛,他瞧二女道:“此番本座是来收回灵鹫宫的。” “收回灵鹫宫?”二女顿时吃了一惊,脸上全是迷惑不解。 赵倜竖起手掌,七宝指环光芒闪烁:“本座乃为逍遥派掌门,灵鹫宫本就是逍遥派产业,这番过来就是要取回这处地方的。” “逍遥派掌门?”梅剑神情震惊,她们梅兰竹菊四名剑侍,都知道逍遥派来历,知道灵鹫宫本就归属逍遥派,这时心中乱作一团,已然不知如何是好。 “取回灵鹫宫?”兰剑呆了呆:“公子取回灵鹫宫,姥姥去哪里?还有九天九部与我们……” 赵倜看向她:“童姥若是识趣,就叫她暂时看管此处,若不识趣,便叫你们一同流浪天涯去好了……” “流浪天涯?”一听到这四个字,兰剑慌乱道:“公子既然是逍遥派掌门,姥姥也是逍遥派之人,还是莫要赶走的好,我们除了天山,都没有地方可去。” 赵倜道:“她若听话,本座自然会网开一面,她若不听话,本座必然不会客气,全部驱逐出去。” 兰剑道:“可是姥姥失踪不见,公子去哪里找人商议……” 旁边梅剑变色道:“妹妹,怎好随便透漏此事?” 兰剑道:“姐姐,公子是逍遥派掌门,又非外人,有何不能说的,正好说了商量。” 梅剑道:“妹妹,他,他这是要夺了姥姥的基业啊,何况他说是逍遥派掌门便是了吗?” 兰剑“呀”了一声,脸颊有些发白,声音越说越小:“公子怎会那般想法,何况姥姥曾说过指环之事,形状样子不能作假,自然,自然是真的了……” 梅剑恨铁不成钢道:“妹妹,自你从少林回来,便无事念着此人,还言何时来天山,此刻真来了,居然要打上灵鹫宫,赶姥姥与我等走,你还为他说话……” 兰剑闻言雪白脸蛋立刻红晕起来,低下头不再吭声。 梅剑又道:“何况峰上有九天九部那些姐妹,个个都是武功高强,即便这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贼子反叛,也未必就敌不过他们,妹妹怎么竟想到流浪天涯呢?” “我,我……”兰剑将头垂得更低,羞涩难当。 赵倜淡淡道:“什么九天九部,都是不堪一击,何况你们二人都已经落于此处,怎还敢做它想?现在归降本座还不算晚。” 梅剑闻言不由反应过来,表情沉重,一时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看着凶神恶煞一般的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人,不由脸上一阵苍白。 赵倜瞧着两人:“给你们一天时间,明天再问,你们好好思考一下。” 梅剑道:“这,这事如何思考,若是姥姥同意,我们自然跟随,姥姥不同意……” 赵倜淡淡道:“童姥的事情你们不必管,管好自己便够了。” 说完,下令让霍玲珑将二女押去旁边的房间看守。 随后叫众人轮番巡逻镇外,看着天色黑下,便开始练功。 他先将那无名剑经演练一遍,这剑经同葵宝典的剑法一样,没有具体招式,但所重在势,这又与葵剑法迥异。 这时长剑在手,盲尾吞吐尺余青光,剑势展开,整座房间仿佛都被笼罩。 赵倜能感觉到这剑势之重,与卓不凡当时使用完全不同。 卓不凡用出剑势,含着蜷着,根本没有施展出来,应该是一方面没领悟透这剑经,一方面则没有练全剑经,后面的剑经文字没有彻底翻译。 他与鸠摩智动手,主要靠的是剑芒吞吐,出其不意,防不胜防,而剑势残缺,比正常威力不知小了多少倍。 赵倜学这剑经,倒没遇见什么太过艰难之处,一方面他见过的秘籍极多,眼界少人能比,基本上不存在理解的偏差。 一方面他内功雄厚,只要理解了某种武学,学起来事半功倍,至于积累之说,在雄厚内力之下全都不是问题。 最后一方面则是他习武几乎没有瓶颈,至少眼下还未曾遇见过,只要看懂,就能学会,只要学会,就能一直向前,最后不过也就差的实战经验罢了。 可以说这三点具备,他学任何武功都快速令人发指,只要不是那种需要内力超过此刻自身所备之数,都能在极短时间学会使用。 赵倜一套剑势打完,就听得房中“哗啦”一声响,那些桌椅板凳等器物,全都堆塌了下来,软糟之处,几成齑粉。 他这套剑并无剑气外泄乱飞,只靠剑势压往场内四周,便造成这种结果,可见这剑势施展开来有多沉重了。 练完剑法,赵倜稍稍调息,接着开始琢磨起龙象般若功第十一层。 想要练成这传说中的第十一层功法,有好几个先决条件,首先就是要对第十一层功法领悟透彻。 这个倒不算难,龙象般若功本就是循序渐进的武功,一层一层累积迭加,之后到达一个惊人数目。第十一层虽然是空中楼阁,只存在于理论,但是这功法按部就班推演,理论不会有错,只是无人实际能够达到。 其次就是内功,要使得内力能达到符合第十一层的标准。 再有就是十一层的瓶颈。 最后一个则是一旦站上第十一层,那么相对应的心境能不能稳住功法的境界。 而其中的内力、瓶颈和心境,对其他人而言,每一点都是难比登天之事。 但对赵倜来讲,却又不算是什么大事情,除了内力之外,另外两点可以忽略不计。 而按照功法叙述,内力所须年数庞大,练满十三层须千多年的时间,但那是以资质平庸较差,愚钝之人来说,说的是这门功法的下限。 因为这门功法没有门槛,谁都可以练习,所以这个年数其实指的是最长修炼成功所用的时间。 对于天资横溢之人,自然不可能这么长时间,否则,金轮法王也不会十六年就将此功练至第十层了。 按功法所述的下限来看,练至第十层其实需要数百年的时间。 金轮法王十六年练成第十层,赵倜一夜练成,那么第十一层也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 自从赵倜将幻阴经练至六层大圆满后,就主练此功,虽然十一层不可能再一夜达成,但也不会太过旷日持久。 他这时已经一点点精进,向着第十一层逼近而去,只怕用不了太多日子,就会临近第十一层功力,等到突破之机。 练完龙象般若功之后,夜色已经极深,他随后安歇。 第二天起身,中午之时,叫人把女童押了过来。 只看女童容貌明显比昨日稍微变化一些,眉眼间虽然稚嫩依旧,但却又有些灵动。 赵倜道:“巫小小。” 女童闻言立刻出现不乐神情,但却没吭声,心中只想,我且忍耐,忍屈求全,等恢复功力,看一掌拍不拍死你这小贼。 赵倜叫人备了食物和生血放于桌上,然后道:“将屋子收拾一下。” 女童露出惊诧神色,心中哪想对方竟提出这等无理要求,就算是师父逍遥子当年,也未曾如此支使过自己。 赵倜伸手一指桌上生血:“收拾完就可以享用了。” 女童咬牙,心内矛盾,犹豫不决,左思右想,最后还是缓缓收拾起来,却是生涩无比,显然从来没干过这种活。 赵倜微微一笑,看她收拾半晌也未彻底打扫干净,毕竟身材弱小,而且根本没做过,摇头道:“太没用了,过来吧。” 女童气呼呼地走过,赵倜道:“吃吧。” 女童开始吃喝起来,咬得羊骨“嘎吱吱”响,发泄心中气愤。 半天完毕,站于一旁,赵倜微微思索,下令道:“去把梅剑和兰剑叫过来。” 女童闻言在旁边眼珠转动,脸上虽然没有一丝表情,心中却是焦急无比,不知二女为何竟也落进此处。 霍玲珑领命出去,半天后与人将二女带了过来。 二女一进门,便即瞅见童姥,不由失色开口道:“姥姥,你如何也在这里?” (本章完) 第201章 全都是本座的 第201章 全都是本座的 童姥闻言小脸上神色严肃,眼珠转了转。 赵倜手指轻敲桌案,似笑非笑。 门口的乌熊等人皆是一愣,全都望向女童。 二女见状顿感不对,忽然省悟,童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一副可怜巴巴的老实模样? 童姥可是在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还童期间,功力只有几年,来到这里岂非羊入狼群? 莫是被捉来的?而且看童姥一副不认得自己两人的神情,似乎……是在伪装身份? 二女一念及此不由脸色大变。 坏了,叫穿童姥的身份,不是直接害了童姥吗! 梅剑嘴唇颤抖,嗫嚅道:“认,认错了,不是童姥……” 兰剑低头,纤细手指交缠,清丽脸蛋上一片惶乱。 赵倜敲动桌面,目光移动向女童:“童姥……” 众人都看向女童,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面皮颤抖,不敢置信。 女童这时瞅了瞅梅剑兰剑,一副失望表情,实在是不够机灵啊,怎么能够直接叫出自己身份呢?若不是知道二女忠心,都会以为两人已经叛变了。 她略微思索,背起小手,上前几步望着赵倜:“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吗?还一直在装模作样,有何企图赶紧道来。” 赵倜看她垂髫纯真模样,却偏偏作出大人的动作神态,语言也是大人口吻,瞅起来甚为好笑,不由摸了摸下巴。 “本座知道你是哪个?” 女童闻言气道:“自然是知道我为天山童姥了!” 她开口承认,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人更加吃惊,虽然见她身形不大,且好像也没有什么武功,但都不禁戒备起来,显然在心中积威已久,还是有些惧怕。 赵倜道:“你说你是天山童姥?” 女童哼道:“你不早知,否则又怎会拿生血试探?你打的什么主意,还不赶快说来,我若心中高兴,一时给你面子答应了也说不好。” 赵倜笑了笑:“巫小小,原来你竟然是童姥,本座确实没有想到,生血也不过看你生得孱弱,想给你补充一些力气罢了。” 女童恼道:“什么巫小小,我乃缥缈峰,灵鹫宫,天山童姥是也,既然落到这个境地,也没什么多的可讲,你究竟要怎样,想得到些什么,直接道来便是!” 赵倜笑着伸手摩挲着指上的七宝指环,摇头缓缓道:“我想得到什么?灵鹫宫的一一草,一木一屋,一砖一瓦,包括你们所有的人,都是本座的,我还要用想吗?” “你,你说什么?”女童小脸一变:“灵鹫宫怎么就成了你的?灵鹫宫中人又和你有何关系?” 赵倜微微一笑:“本座乃是逍遥派这一代掌门,持掌门信物,携北冥神功,灵鹫宫不该就是本座的吗?我此番自中原而来,便是要收回此地。”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至于你们所有人,且不说份属于逍遥派弟子,合当是本座门人,而在缥缈峰灵鹫宫白住这么久,却对逍遥派一点贡献没有,不得回报一二?后半生自应归本座所有,听本座号令,叫你往东,不得去西,叫你打狗,不得撵鸡。” “你你你……”女童气得浑身发抖:“我还未曾问你,这七宝指环怎么落在你手,你又是从哪里学得北冥神功?无崖子师弟如今何在?” 赵倜道:“指环自然是无崖子处所得,他已经不在了,不过他门中的弟子都忠诚于我,归到我的麾下。” 女童闻言两只大眼隐含水气:“师弟不在了吗?是李秋水或者丁春秋前往逼迫了?你莫非李秋水的人,不然哪里得来的北冥神功?” 赵倜淡淡道:“本座怎可能与李秋水有关,有些事情不是你该关心的,你也不可来问本座,逍遥派见指环如见掌门,你还不臣服吗?” “我,我不服!”女童气道:“我就是不服,你来历不明,休想接管缥缈峰灵鹫宫,我不认你这个掌门。” 赵倜瞅了她几息,然后看向梅剑和兰剑道:“逍遥派欺师灭祖,不尊掌门,该如何处置?” 二女哪敢答话,都低头不语。 赵倜微眯双眼,冲霍玲珑道:“将这欺师灭祖的叛门逆徒吊起来。” 女童闻言大叫道:“你,你敢,你不过欺我身上没有几年功力,如果我恢复了全部武功,定要抓住你这小贼,打下生死符,叫你……” 她话还没有说完,霍玲珑过来一把揪住她,她双掌舞动,似乎想要使用天山六阳掌,但只有三两年的功力,如何能打出什么威力,立刻就被按住捆了起来,然后倒吊梁上。 赵倜道:“狠狠打屁股,打服为止。” 女童大惊:“你无耻……” 赵倜哼道:“这又有何,权当管教家中不听话的孩童了。” 女童挣扎不脱,小脸微微泛起红晕,霍玲珑面色尴尬地打了起来。 只听得“噼啪”作响,鸠摩智双掌合什,口中称佛号:“南无大日如来佛。” 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人都觉解气,杀了童姥不过一刀之事,折磨羞辱对方才好心中解恨。 霍玲珑打了一百余下,看向赵倜:“教主……” 赵倜点了点头:“天山童姥被打屁股之事传去江湖,不知会叫人如何议论。” 女童吊在空中,气息紊乱,脸色难堪,牙齿磨得“咔咔”作响:“我,我,等我恢复武功,定要一巴掌拍死你这小贼,你……” 赵倜轻叹:“你以为武功恢复就能打得过我吗?李秋水不是我一招之敌,你虽然比李秋水高些,但又怎会是我的对手?” “我不信,我不信……”女童在空中小脸变了变,开口叫道。 兰剑这时忍不住道:“姥姥,李秋水确实并非公子之敌……” 女童看向她:“兰儿你说什么?” 兰剑道:“姥姥,这位公子就是之前我与姐姐在少林寺所遇之人。” 女童闻言惊诧:“便是此人一剑伤了李秋水,破了,破了她的身子?” 赵倜闻言脸色微沉,道:“胡说八道甚么呢!” 女童目光流转:“我说的有错吗?你若不破她身子,怎能坏她武心,叫她得以点化,最后遁入空门?” 赵倜瞅她一眼:“胡言乱语,你要不要也叫本座使剑破上一破?” (本章完) 第202章 教宫(求月票) 第202章 教宫(求月票) 女童闻言恼怒,咬牙切齿道:“你,你敢!” 赵倜淡淡道:“只怕本座出剑之后,你与李秋水一样,都破无可破。” 女童疑惑道:“什么意思?” 赵倜道:“巫小小,小小,还用本座说吗?李秋水是被功法反噬,导致身体变化,至于你……” “我,我怎么了……”女童在空中小脸涨红,不停挣扎:“你,你居然敢藐视我,我,我要将碎尸万段,方解心中恨意。” 赵倜淡淡道:“你武功虽然并不算低,也足以啸傲一方,但在本座手下,只怕非一合之敌。” 女童大叫:“我不信,你敢叫我恢复了功力比试吗?若你能胜我,就承认你逍遥派掌门又如何!” 赵倜道:“恢复功力之后,你就不怕我以北冥神功,吸去你浑身内力吗?” “啊?”女童闻言不由身体一抖,眼睛警惕看向赵倜,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赵倜道:“本座这番前来收回灵鹫宫,你若举宫归纳,本座既往不咎,你若蓄意反抗,本座不介意将你等全部赶出去,流浪四方,或者……杀个血流成河。” “我……”女童在空中神色变化,黑葡萄般眼睛转动。 赵倜淡然道:“不过是回归逍遥派罢了,本座给你思索时间,明早回答便可。” 说完,他挥了挥手,叫霍玲珑把女童带下,随后又看向梅剑兰剑。 “童姥敢违逆本座的意思吗?”赵倜缓缓说道。 梅剑不说话,兰剑道:“公子,姥姥从来都承认自己是逍遥派的人,其实,其实还私下说过,只是守着逍遥派的基业,等那位无崖子掌门归来,就全交给他呢……” 赵倜点了点头:“无崖子却是不在了,但逍遥派的传承不能断绝,本座既然已经是逍遥派掌门,自然有责任将其发扬光大。” 兰剑道:“公子说的是……” 赵倜看她道:“我这里还缺一名剑侍,等宫中事了,你到我身边来吧。” 兰剑闻言俏脸顿时一红,刚想说好,忽然神情出现担心:“我,姥姥若不答应跟随公子,我不能背叛姥姥的……” 赵倜道:“这还不简单,你们去劝劝她不就是了?” 兰剑喜道:“公子叫我和姐姐与姥姥见面说话?” 赵倜点头:“好好劝说一下,毕竟本座这个逍遥派掌门当不得假,投到我这里于灵鹫宫也有好处,不然真是反抗,后果难料,叫她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九天九部那么多人口。” 兰剑望向梅剑:“姐姐,我们一起劝劝姥姥,不然婆婆姐妹们都会无家可归,而且真若打起来…… 梅剑看了她一眼,轻叹道:“那便劝上一劝,不过姥姥的性子,你也知道,只怕……” 兰剑道:“姥姥现在正练功紧要时候,总不好这样继续下去,就算公子没有什么举动,未免也会折损了自己……” 梅剑道:“这却也是……” 赵倜叫人送二女去童姥关押之处,二女进门一看,女童粉雕玉琢的小脸一片寒霜,正在咬着嘴唇生气。 二人道:“姥姥。” 女童瞅二人,冷声道:“你两个确实笨得可以,居然直接拆穿我的身份。” 二人讷讷,都是知道犯了错,不敢反驳。 女童轻哼一声:“那小贼怎么好心叫你俩来看我,怕不是叫你们劝说我投靠吧!” 兰剑道:“姥姥一猜就中,公子确实叫我们过来劝说。” 女童瞅她一眼:“傻丫头,你以为我会投靠那小子?若不是想着满宫之人,早便与他撕破脸皮,死则死矣,绝不会委曲求全。” 兰剑小声道:“姥姥,其实公子也挺好的,而且姥姥你不时常说守着逍遥派基业,等待掌门回来吗,如今掌门回来了,姥姥又何必与其做对呢……” 女童闻言吸了口气:“我是在等待逍遥派的掌门,谁知他这个掌门怎么来的,得来正不正,怎可能轻易便听其命令。” 兰剑道:“总不是和西夏那个姓李的女人一伙……” 梅剑这时也道:“姥姥,这位公子确非与李秋水一伙,当日少林菩提院中厮杀,很多人都见到,好生激烈。” 女童道:“我知他与李秋水不是一起,所以才更奇怪他的来历,不知是哪个门派之人。” 兰剑道:“公子好像并非江湖中人,似乎和大宋国官府有些关系……” “大宋国官府?”女童怔了一怔,微微思索后道:“你二人再将当日嵩山上发生的事情叙述一遍。” 两人对视一眼,慢慢说了起来。 转眼到了晚上,赵倜把鸠摩智唤过房中。 鸠摩智纳闷询问:“施主何事?” 赵倜从身上摸出两本经书,一本《大日经疏》,另一本《大黑天仪轨》,两本都是击杀那名西夏大厮教出来的僧人所得。 鸠摩智看着两本经书:“施主,这是密教大黑天护法神经文,看书册形制,并非贫僧这一宗。” 赵倜点了点头,将当时情形讲述了一遍,然后道:“和尚有什么见解?” 鸠摩智闻言脸上露出迷惑,半天才道:“西夏虽然也信奉密教,但和吐蕃还是有些区别,他们这一宗与贫僧这宗不和,在吐蕃国内时常争辩,势力不大,至于巫教之事贫僧却不知了,他从巫教内出,难以猜测原因。” 赵倜道:“当时那僧人气质变化,仿若破灭重生,和尚怎么看?” 鸠摩智双掌合什:“施主,贫僧曾在少林寺观看到扫地大师,亦曾在参合庄与曼陀山庄见过慕容龙城与逍遥子两位施主……” “哦?”赵倜笑道:“如何说?” 鸠摩智脸上颇有几份迟疑:“贫僧瞧他们都有一种特殊气质存在,怀疑乃是一种武学的至高境界,贫僧远远未能企及之境。” 赵倜点了点头:“与我猜想无二。” 鸠摩智道:“不过施主说那个信奉大黑天的僧人,当时也忽然有特殊气质滋生,但不及那三位施主百一,贫僧觉得该是用一种什么特殊的功法,刺激了身体潜力,短暂时间摸到了那种至高境界的边缘,但还是远远不如,且不能长久,甚至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转之伤害。” 赵倜笑道:“我也是这般想的,找和尚来研究一下。” 鸠摩智看着赵倜,思索道:“施主接触到了那种境界没有?” 赵倜摇头:“从未感知。” 鸠摩智颇有些疑惑道:“以施主武功之高,都没有感应吗?” 赵倜眯了眯双眼,他确实没有感觉到,若说那种特殊的气质确实为武学某种至高境界,以他现在的武功,似乎多少都会洞察,但却没有任何发现。 鸠摩智沉思道:“贫僧这次回去吐蕃,在逻娑城好好寻找古时秘典,看看有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记述。” 赵倜道:“和尚找是找,可别忘记回来。” 鸠摩智乃是密教红宗一派,眼下逻娑城的吐蕃王庭虽然在吐蕃各大势力中不算最大,但一直秉王国正统,虽然调不动各处势力,但一些王朝遗留密藏仍在,辗转都在此处保存,可以查阅。 尤其红山宫就在逻娑城附近,这座宫乃是当年吐蕃王朝最强大之时,松赞大赞普所造皇宫,当时为了迎娶大唐文成公主修建。 建成红山宫后,松赞干布与文成公主在此成婚居住,而吐蕃皇宫也由原本的旧宫,搬至红山宫。 后来随着吐蕃王朝土崩瓦解,这座宫殿渐渐荒掉,随着王朝内外战乱,征战不休,各立王廷,此处变得破败无比。 随后数百年间,红山宫只为吐蕃王室堆放物品,存王室旧物之处,红山宫派杂人看管,部分建筑坍塌。 后世明末清初之时,密教黄宗僧人,以教篡政,窃取王权,重修红山宫,以此作为大本营,宣佛代政,发号施令,改名为布宫。 鸠摩智道:“贫僧怎会去而不返,施主若是不信,同贫僧同往也非不可,以施主之身份,只怕赞普会亲自出逻娑城迎接,大摆筵席,宣扬高原各处,叫大雪山还有西南母坚王,岭国之处都得知。” 赵倜笑着摇了摇头:“我倒是想去,但可不是这个时候,将来再说。” 吐蕃诸势力之中,残余的中心王廷对大宋还是递书纳贡的,与大宋不睦的主要是北部青唐城唃厮啰势力。 唃厮啰势力的首领也是吐蕃王族的一支,占据西海以北,陇右一带土地,与中心王庭不和,和西夏勾勾搭搭,还与龟兹等小国互相苟且。 依他身份,倘若真驾临逻娑城吐蕃王廷,那这此刻残余生存,不得志的吐蕃王,说不得会如何欢喜。 鸠摩智道:“贫僧倒真希望将来有一天能和施主高原论法,雪山论经,说不得会留下万世佳名。” 赵倜微微一笑,目光悠悠:“这天只怕不会太远。” 鸠摩智合什道:“希望如此。” 接着两人又谈了一些关乎武学方面事情,随后鸠摩智离去,赵倜开始修练龙象般若功。 第二天大早,他将童姥和梅剑兰剑唤来,看着女童道:“思考如何了?” 女童目光闪闪:“就算不问你的来历,但逍遥一派,强者为尊,总得武功超过于我,才好承认你是掌门。” “强者为尊?”赵倜笑了笑:“说了你非我一合之敌,既然纠结此事,那便等你恢复功力,不过到时我忍不住吸取你一身内功,可莫要后悔。” “你……”女童变色:“就知你未安什么好心。” 赵倜道:“既然如此,今日我便直接带人上山了,但有反抗,必将杀无赦。” 女童气道:“你少要言语威胁哄骗,有我在你手中,哪个敢会反抗?” 赵倜笑道:“这却也是,小小不说,本座倒还未曾想到。” 女童怒道:“你莫要给我胡乱起名,即便真为掌门,哪有这般无礼之举,我,我其实不小!” 赵倜看她一眼,嘴角扬了扬,对霍玲珑道:“居然敢说本座无礼,龙王,将这欺师灭祖的巫小小,吊起来如昨日般受打。” 霍玲珑脸皮抽了抽,三下五除二把女童吊了起来,然后开始打屁股,顿时房中“哇哇”大叫不止。 中午之时,给女童喝了一碗生血之后,赵倜下令,直接上缥缈峰。 这时自东麓踏入天山,只见美景如画,缥缈峰是天山东面第一峰,一路望去,云雾似薄纱轻幔,峰峦隐匿,正午阳光洒落,山间镀上金边,瞅去如梦似幻。 灵鹫宫便坐落于此峰之上,行至半数,便已看到峰巅宫宇楼阁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气势恢宏隐透神秘气息。 上山途中,押着女童在前,但凡遇见宫内之人,几乎莫敢不从,没有敢于动手,更不敢多问。 女童此刻也不言语,眼珠转动,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待登至峰顶,赵倜放眼观瞧,好一座峰上之宫,宫宇楼阁错落有致,云雾掩映宛若仙境,阳光照耀熠熠生辉,奇异草点缀其间,叫人看去竟以为来至琼楼瑶池之地。 这时早有人进去禀报,竹剑菊剑,还有九天九部众女子皆出了宫来。 女童在前方冲这些人摆了摆手:“你们都各司其职,不用来管……” 她话未说完,就被赵倜打住:“巫小小,本座叫你说话了吗?再敢多嘴,你是想在这里将你吊起来打呢,还是本座直接下令动手?” 宫前众人闻言顿时大惊失色,不知眼前是何情况。 女童回看赵倜,气得咬牙,却不敢再吱声。 这时乌熊上前,高声喝道:“掌门大驾光临,你们还不赶快行礼迎接,难道想要犯上作乱,叛教谋逆吗!” “什么掌门?”宫前竹剑菊剑,还有九天九部之人都脸露惊讶,面面相觑起来。 这时赵倜冲梅剑和兰剑示意,两女立刻上前与众人解释起此事。 宫前众人听完无不惊惶,但看女童在对面脸无表情,九部之中的佘婆婆上前一步道:“姥姥,这……” 她话未说完,乌熊断喝道:“大胆,谁叫你开口,如今灵鹫宫是掌门做主不知道吗?再敢多嘴,全部拿下!” 女童这时深吸一口气道:“你们还不赶快迎接掌门。” 宫前人等愣了愣,然后开始行礼,口呼恭迎掌门。 赵倜见状笑了笑:“带路,入宫。” (本章完) 第203章 圣战(求月票) 第203章 圣战(求月票) 进入灵鹫宫内,四处走动观瞧,原来竟是一座不知道什么年代留下的宫殿,并非童姥或者逍遥子建设。 往宫殿后方而行,有通道连接石窟,石窟中存在壁画图像,一眼便是数百上千载之久的东西,应为前主人遗下。 墙壁还记载了一些武学法门,都十分怪异,有部分竟与生死符有关,想来便是童姥生死符的来源,还有一些法门奇特,能看出逍遥子应是据此将山海观武功改头换面成为逍遥派功法。 而殿室不少精美华丽,壁上装嵌着无数明珠,四下里珠光映照,宝石生辉,照耀得如外面一般白亮。 还有些布置陈设,雕像器物,暗符天干地支,易经六十四卦方位,无一不是有所说法。 这里的所有的殿堂、房室、地道、石窟建构宏伟,耗费人力物力极巨,不是逍遥派中人所能为,很多年前就已完成,都为其原本主人所创。 赵倜走了一大圈,回至灵鹫宫中心,这里有露天广场,种了许多奇异草,香气扑鼻,靠北方向有一座台子,上面设有大椅,显是与宫内人议事所用。 此刻灵鹫宫所有人都被唤来此处,赵倜上台以逍遥派掌门身份给众人开会,女童立于一旁,形单影孤,神色不愉,觉得自家站着似喽啰。 说完之后,赵倜瞅向女童,女童只好道:“一切都听掌门命令,自此灵鹫宫回归逍遥派门下。” 她昨晚便打好了主意,听梅剑兰剑言说,对方应有大宋国官方身份,觉得不可能在缥缈峰久待下去,虚与委蛇一番,保得宫内之人安全,等对方离开便是。 台前众人都呼道:“属下谨尊掌门之令。” 赵倜点头,道:“都各去忙吧。”随后便叫人打扫殿堂,在灵鹫宫住下。 转眼几日,这天午时刚过,他叫霍玲珑去唤童姥。 女童这时刚喝完生血,正在练功,不由道:“教主何事?” 霍玲珑:“我却不知,小小你自去询问。” 女童道:“龙王莫要再唤此名,我比你年大,怎能叫这种名称?” 霍玲珑笑道:“教主起的,怎好随意改动? 女童眼珠转了转,她这时已经恢复了十年左右的功力,心中有些底气,顿时道:“我去叫他更改。” 说罢,跟着霍玲珑来至赵倜所住宫殿,见他正在一张石案后闭目养神,不由开口道:“掌门,你将我这名字换掉,莫再让别人叫了。” 赵倜睁开双眼,微微沉吟:“可是有不符之处?” 女童道:“全都不符,没一样真实,赶快改掉!” 赵倜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遍:“哪里不符,分明都不大吗,不大岂不就是小。” 女童闻言咬唇道:“大不大我自己知道,你能瞧出甚么。” 赵倜这时瞅她,身高依旧未变,但容色娇艳似少女,眼波盈盈,直是个美貌的大姑娘了,不由微微一笑。 女童见状脸上露出些警惕:“你,你看什么看,我比你大上许多,不是外表所瞧这样。 赵倜笑道:“却是不太好再揉头了。” 女童道:“我又不是猫。” 赵倜道:“名字是不可能改了,这次叫你过来有一件事情。” 女童道:“什么事情?” 赵倜思索道:“把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给我。” “什么?”女童闻言一愣:“你要此功何用?” 赵倜道:“身为掌门,自然有权对所有功法知晓。” 女童摇头:“这却不是说给就给的,当初师父将门中功法分开传授,必然有所考虑,不然无崖子师弟岂不由来便会此功了?” 赵倜笑道:“他有何考虑?只不过是想你们三人资质平庸,与笨蛋仿佛,不如他万一,都传了根本学不会,才一人传个几样的。” 女童气道:“你如今虽为掌门,也不好妄自猜测开山祖师想法,何况我三人资质都是极好,哪来的和笨蛋一样?” 赵倜摇头道:“我又非没见过他,前阵子还看他与人打架,怎可能说错。” 女童大吃一惊道:“你,你在胡说什么?怎么可能看见师父,师父早便羽化而去,不在凡尘,你从哪里见到。” 赵倜闻言道:“他又未死,哪来的羽化之事,曾于西夏现身,李秋水都曾见到,想来对你失望至极,才没上缥缈峰见面。” 女童呆了呆,道:“这绝不可能,你莫是想骗我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才编造这等荒谬言语欺瞒?” 赵倜笑道:“这还用编造?我若说来他形貌如何,你安有不信之理?” 女童立刻道:“你且说说师父什么模样?” 赵倜将逍遥子容貌身形稍作描述,女童立刻愣愣不动,半天才道:“谁知是不是你逼问李秋水得知……” 赵倜打断道:“我见他使用逍遥御风的功法,你们可曾见过学过?” 女童愣道:“逍遥御风?你看到了这种功法?” 赵倜道:“自然见了,那须得几种武功结合,你自然不会使用,无崖子李秋水也都不会。” 女童怔在原地,似在思考。 赵倜冲她招了招手,女童下意识道:“要干什么?” 赵倜道:“我若想干什么,你岂能反抗得了,别说你现在只有十来年功力,就算全部恢复,又岂是我一根手指的对手。” 女童不服道:“我全都不信,你敢等我恢复功力与我打上一场?” 赵倜微微眯眼道:“若是赢你,你须献上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法。” 女童道:“虽然你是掌门,但献出功法,不好逼迫,总要我心悦诚服。” 赵倜笑道:“我却是在此处耗不得这么久时间。” 女童闻言心中大喜,就是要以此让对方生出放弃之意,她彻底恢复武功还须几十天之多,估摸对方不会久待下去,说不得便会就此作罢。 不过赵倜这时话锋一转:“我还要去回鹘、陇右、青唐等地一走,明日启程,你与我一起吧,等恢复了功力,我就叫你心服口服好了。” “啊?”女童闻言大惊:“我,我不去,我不离开天山。” 赵倜看着她淡淡道:“这可就由不得你了。” 晚间,赵倜将所有人唤过来,言说离宫之事,九天九部之属都暗中松了口气,但又听说童姥跟随,未免露出担心表情。 翌日一早,赵倜点齐人等,灵鹫宫这边就带了女童与兰剑,然后下峰而去。 他将佩剑丢给兰剑,这剑是太宗随身那把,虽然不能削铁如泥,但也算宝剑,他日常使用。 待离了天山,一路往南,进入回鹘地界,随后便叫霍玲珑引路,因为霍玲珑不止一次来过此处,也到过回鹘的都城高昌城。 五六日之后,经途沙漠,也往去绿洲,至到了高昌城前。 却看一座好城,仿佛镶嵌在西域之地的一颗璀璨明珠。 高昌虽然城墙不算雄伟也不属坚固,但占地面积还是颇广,无疑是一座大城,连通南北,商系东西,于外面看各族人等来来往往,可窥城内的繁华热闹。 踏入高昌城中,熙熙攘攘,仿若步入一处商贸奇境,街道上车水马龙,西来胡人牵着满载香料珠宝的骆驼,高声叫卖,吐蕃人带着精美蕃毯与精巧手工物事,摊前人潮涌动,契丹人和党项人都骑着高马,满载皮货、药材等物,引得人们驻足挑选。 赵倜边走边看,瞧见不止一国的商队往来穿梭,简直琳琅满目,目不暇接。 除了这些,还有各处高高佛塔耸立,形状与中原迥异,就是和西夏兴州也不尽相同。 眼下那西来的异教还没有侵入到此地,回鹘年年与东喀喇汗,便是黑汗东支征战,绝大部分是为了抵挡那异教东犯。 回鹘这时主要信奉佛教,其次还有祆教、景教与明教。 明教是摩尼教,崇光明。祆教同样崇光仰火。景教则是西方的基教旁支,更是崇拜圣光。三者互为异端,向来不和,时常举圣战,打得头破血流,无止无休。 而佛教坐收渔翁之利,逐渐势大,占据回鹘第一大教位置。 至于回鹘朝上,对于各教彼此的攻讦战斗,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怎么去管。 毕竟这些教派还都能控制,只是宣经叫人信奉,不会更改百姓生活习俗习惯,不会自根上将族内千百年流传下的东西换掉,取而代之一种新的东西。 不像西面那来势汹汹的异教,一旦侵入,彻头彻尾改变一切,就是朝上王族的生活都要被其约束,极为霸道蛮横。 这时霍玲珑带着一行人,直往明教回鹘总坛而去。 这行人此刻足足近二百名,走在路上颇为惹眼,但却没有回鹘兵丁询问。 高昌是商城,来往商队生人闲杂极多,只要不是潜入宣异教之人,几乎不会理会。 赵倜一行虽然人数不少,但看容貌便是自东面而来,绝无可能与异教有关,倒是叫人猜测是从大宋过来,引起不少好奇目光。 半晌之后到了明教回鹘总坛所在,一看却是个陈旧腐朽仿若堡垒一般的院落,里面隐约能看到有回鹘特色的房屋存在,门前三两人垂头耷脑,全无什么气势可言。 霍玲珑脸色不好,过去开口训斥,那三两个回鹘明教教徒露出吃惊神色,急忙跑去里面通报。 片刻就见一名穿着褐色袍子,胸前大片银色光焰的老者,带着几十人快步走了出来,个个愁眉苦脸,似乎遇到什么天大难事,毫无精神,没有喜色。 赵倜见状摇了摇头,道:“这回鹘明教败落至此,看着武功也都不高,亏龙王当初还不愿意并入中原,早知这样,本座根本不稀罕要。” 霍玲珑脸色尴尬:“春日我过来时还未这样,不知遇见什么是非,才愁困如斯。” 那回鹘老者到了近前,对霍玲珑行礼:“见过龙王,龙王缘何又至回鹘?” 霍玲珑将身侧去一旁:“中原明教教主在此,还不赶快拜见!” 老者愣了愣,望向赵倜,本来浑浊昏暗的双眼忽然出现了些光芒:“中原,中原明教教主?” 霍玲珑皱眉道:“回鹘明教并入中原明教,自此全听中原明教指挥,教主至尊大驾光临,还不赶快礼过!” 老者神色陡然激动,身后那些人也都露出了一副大喜过望的表情,行教礼自称职位名称,道:“见过上邦教主至尊。” 霍玲珑和这些人都是用回鹘语交谈,不过赵倜能够听懂,大宋四周的国家语言文字,在宫中之时就全部学会。 赵倜看着老者:“你是回鹘明教教主?” 老者躬身道:“上邦教主,属下巴什,正是回鹘明教教主。” 赵倜淡淡地道:“怎么将明教经营得这般惨淡,不怕明尊怪罪吗?” 老者一脸无奈苦涩:“回禀上邦教主,属下也不愿如此,实在是我教在回鹘坎坷,这些年常遇不顺,和祆教景教时常开战,结果屡屡不敌,受到压迫,才导致越来越落魄。” 赵倜道:“莫非百战都无一胜?” 老者脸色难看,后面那些教徒不禁都垂下头。 霍玲珑这时道:“怎么哑了,还不进去说话。” 老者闻言醒悟,忙道:“还请上邦教主和龙王进入商谈。” 随后走进这院中,迎面是一间大殿,形制和中原不同,上方用回鹘文和波斯文写了光明之地几个字。 大殿内各处陈旧失修,正前方是明尊雕像,丈高上下,宝相庄严,脑后光芒辐射,手掐光明诀,四周则是光明五子清净气、妙风、明力、妙水、妙火的神像。 前方神龛下正在匆忙打扫,见落地香灰陈旧,各处隐有蛛网密结,显然已经许久无人清理,此刻看到宾客,才临时抱佛脚,收拾起来。 赵倜瞅了瞅,道:“怎能如此落魄,你们就算不敌祆教景教,可也不好这般怠慢明尊吧?” 霍玲珑怒道:“若是这般,那回鹘明教还有存在必要?将来明尊入定苏醒,感知后恐怕降下惩罚!” 老者苦笑道:“龙王,明尊若真降下处罚,属下自认,可眼前,眼前教中都未必能够过去了。” “什么意思?”霍玲珑皱眉道:“眼前又如何了?” 老者道:“龙王有所不知,那祆教此刻势大,些年来一心想灭了我教,就是教徒都不知被拉去多少,就在明日,将有一场圣战,唯恐,唯恐……” “明日有圣战?”霍玲珑纳闷:“我春天过来之时,不是刚刚与景教打过吗?” 老者点头:“龙王,正是如此,属下怀疑两家说不定商议好了,先拿我教开刀,待我教灭亡,然后与佛教三足鼎立,再论雌雄。” 霍玲珑闻言看向赵倜,赵倜想了想:“你们圣战每次多少人?” 老者道:“各教都能出千名左右,不过我教这几年教徒凋零,上回才凑了几百人……” 女童闻言在旁不屑道:“千人左右的圣战,也叫圣战吗?” 霍玲珑尴尬道:“回鹘这边圣战便是此等规模,地盘不大,人口也少,无法与波斯圣战相比,与大宋……就更无法相提并论了。” 老者也道:“上邦教主,回鹘面积不过大宋一路有余,但论起人口,却连大宋一路的一成都不到,千人……已经算是大战了。” 赵倜想了想,元丰之时有回鹘使者进东京献国书,言人口三十余万,丁壮二十万,而彼时大宋两浙路有人九百九十多万,京东东路四百多万,永兴军路五百万。 就是说回鹘国和大宋一些人口多的路比较,确实连人口一成都没到。 赵倜点头:“国小势微,教中能出千人之战,已算不易,不过若真是这么些人,倒也好解决。” 霍玲珑闻言道:“教主的意思是……” 赵倜笑道:“此番既然带了人手来,回鹘明教又归中原,不妨帮衬,就不知祆教景教有多少高手,在哪个层次,能否扭转战局。” 霍玲珑思索道:“这属下倒是知道些,并不比中原那些教派强多少,若以中原明教来论,千人对千人足以覆灭对方,而此番教主所带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人,哪里是普通教徒可比,一但参战,对方必然败北。” 赵倜道:“顶尖高手呢?祆教肯定有顶层高手存在。” 霍玲珑道:“有则有矣,实在不多,属下这个层次便可应付。” 赵倜道:“还须注意一点。” 霍玲珑急忙道:“教主请说。” 赵倜缓缓道:“虽然此番是与祆教开战,但既然祆教景教都欲灭我圣教,那要提防两者暗中联手,景教暗里偷袭!” 霍玲珑闻言变色,老者大吃一惊道:“上邦教主所言极是,不排除有此可能,若真如此,还,还可抵挡吗?” 赵倜道:“不来便罢,来了最好,趁此机会将此两教打残不能翻身。” 霍玲珑道:“教主有何妙策?” 赵倜道:“且将开战时间地点,还有两教各有何种人等报上一遍。” 老者忙道:“上邦教主还请后面说话,待属下慢慢道来。” 说着去了殿后的明堂,奉上奶茶吃食,老者慢慢说了起来。 待至傍晚时分,赵倜已经拟好计划,交由霍玲珑负责,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人给霍玲珑调配,叫鸠摩智也配合霍玲珑,一起行动。 接着在回鹘明教总坛住了一夜,第二天下午,聚集人马,回鹘这边有八九百号,本来凑不上这么多,但一战关乎存亡,有些老弱也都上场。 随后合上霍玲珑带领人手,过了千数,便往高昌城外而去。 虽然回鹘朝上不管教派彼此攻杀,但小来小去在城中还能装成不见,这种规模却是不行了。 高昌城外四周有村镇,都被三教分了地盘,明里暗里争抢教徒,霍玲珑在老者引路之下,来至一处明教与祆教的交界之处,列下人马,随后按照赵倜吩咐布置。 赵倜则在这座镇子后方明教小教庭中坐着喝茶,白战周侗朱初一在旁,童姥和兰剑也站在一边。 临近傍晚时分,外面打了起来,各种大叫不断,声嘶力竭喊着各神的口号,听起来比真正战场还要激烈几分。 女童道:“那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人虽然废物,但也个个有武功在身,对付这些教徒不过轻而易举之事。” 赵倜看她一眼,几日下来愈发颜色妍丽,已是女郎容貌,说起话顾盼嫣然,妙目流转,唯有身材不变。 女童瞅他目光上下打量,不由玉颜生春,双颊晕红:“你又看什么看?” 赵倜笑道:“见你这几日武功恢复不少,莫非也想要出去战一场回来?” 女童摇头:“这些人武功不高,怎用我出手。” 赵倜忽然往窗外镇后一指:“一会怕是不出手不成,有人从这边杀过来了。” 女童闻言脸现疑惑,但几息之后道:“果然有人来了,不知是不是景教,那边不是已有埋伏?” 赵倜道:“对方总会有一两名高手,寻常人怎能全部拦住。” 两人正说着话,镇后方向厮杀起来,这边却是设有埋伏,瞬间便占据了上风。 但却听得怪啸不断,接着有几道身形竟然突破包围往镇中来,显然是想去镇前那边抄明教后路。 赵倜淡淡地道:“拦住吧。” 周侗白战立刻跃了出去,对面三人,却有一个直绕这里,女童道:“撞上门来的却不好不出手了。” 她迎第三人,此刻身上已经恢复了十几年功力,天山六阳掌打得呼呼生风。 这门掌法可以阴阳转换,六字代表易经中的二阳数,故此其也可称之为天山阴阳掌。 她此刻使阳掌之时至刚至烈,连用阳春白雪、阳关三迭、阳歌天钧三招。 只看掌势举重若轻、潇洒如意,虽然只有十几年功力,但已将那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赵倜看去,摇头道:“还是拖沓了。” 女童不乐道:“你此言何意?” 赵倜微微一笑,一记龙象般若掌拍了出去,只闻仿似雷声般“轰轰”炸响不绝,龙象嘶吼咆哮不断。 他这时掌力已经超过了第十层,无限接近第十一层,这一掌凌空拍中那人,顿时将对方打得四分五裂。 女童吓了一跳,急忙跳去一旁:“你,你不是剑法高强吗,掌力为何也如此厉害?” (本章完) 第204章 女儿国 第204章 女儿国 女童听梅剑兰剑说过少林寺事情,知道赵倜剑法精通,以剑败了李秋水,却没想到他掌力居然也这般恐怖。 赵倜斜睨她一眼,道:“不过掌法,有何难的,区区小事耳。” 女童恨得牙痒,道:“我若恢复全部武功,天山六阳掌未必不能打出这般威力。” 赵倜淡然道:“等你恢复了再说吧。” 女童气得两个腮帮鼓鼓,回了屋中不声不响。 赵倜看向一旁抱着太宗宝剑的兰剑:“与我前方看看。” 兰剑点头:“是,公子。” 出了小教庭,往前而去,女童在后面眨了眨眼,快步跟上。 到了镇前,战事已接近尾声,几乎是一边倒的局面,有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掺杂明教教徒之内,根本就是剖瓜切菜一般顺利。 这些人虽然说不上绝顶高手,但却都有独特本领,所谓旁门左道,邪派中人,必备诡异手段。 就拿乌老大说,手中的绿波香露刀形如幽暗毒蛇,色泛幽幽绿光,如深潭粼波,刀身喂毒,恶臭逼人,毒性极烈,即使是持刀人,如果手上不擦解药,受到毒气熏蒸,照样会中毒。 此刀之威,虽不及开山裂石之神兵,但却以其剧烈毒性叫人闻风丧胆,刀光一闪,毒雾弥漫,中者立时感到一阵剧痛,随即毒气攻心,生死只在须臾之间。 那些祆教教徒,哪里见过这般可怕武器,根本不及沾身,便几乎丧失了战力。 其他洞主岛主也都是各有手段,阴毒险恶,一时杀的兴起,血雨翻飞,眼前仿若地狱。 霍玲珑和鸠摩智对上几名祆教首领,两人武功远非对方可比,根本不过去多少招,就打得这些首领纷纷扑倒在地。 不到半个时辰,战斗便已结束,接着赵倜下令,去镇后驰援埋伏人马,围攻偷袭的景教徒。 景教是西方基教的一个分支流派,所用多为矛、鞭、大斧,还有持单手剑,拿盾牌的。 虽然看起来战力似乎比祆教微微强那么一丝,但却缺少变化,还不如祆教灵活,会用些火焰手段。 前方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人一到,各种奇异本领使出,这些景教徒根本未曾见过,哪里知晓如何防范,三下五除二就被杀倒一片。 过不多时,战斗已然结束,回鹘明教之人口中高呼:“焚我身躯,熊熊光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 回鹘教主巴什浑身颤抖,脸上激动的变色,有多久没有打赢过圣战?他几乎都记不住了。 明教原本可是回鹘第一大教,当初甚至是国教,风光无两,教徒何止数千过万,后来回鹘汗国分崩离析,西迁南走,各处被佛教蚕食,又有异教渗透,高昌总坛再遭祆教景教狙击,江河日下,一天不如一天。 尤其波斯总教那边境况不妙,无法支援,异教席卷西面各处,祆教景教也被攻击凄惨无比,回鹘便成了喘息之地,三教拼死相争。 但谁知二教时常暗中勾搭,针对明教,如此下去,回鹘明教早晚也被侵吞,没想到中原明教过来援手,人人武功高强无比,简直就是雪中送炭,放射无量光于黑暗之中。 “上邦至尊教主,是大光明神派下拯救回鹘明教的使者。”巴什行礼高声说道。 明教教徒这时一起行光明礼,高呼明尊法力无量,光明使者功德无量。 赵倜笑了笑,双手压了压:“此番重创两教,我看不如乘胜追击,能取得多大战果就取得多大战果,本座在高昌城坐镇三日,你们尽力施为。” 巴什脸色涨红,急忙应好,众人又再次行礼。 随后回城走去,赵倜思索道:“莫非本座真是光明之使?” 霍玲珑心情兴奋,道:“教主必然是明尊派下尘世的使者,昌盛我教,传播光明,放大光明于世的光明使者。” 赵倜摸了摸下巴,看她一眼:“我就不会是明尊本尊降世,拯救世上灾厄,亲自来消弭黑暗吗?” 霍玲珑闻言顿时脸色一黑:“你,你在说甚么?” 赵倜笑道:“没什么,倒是觉得教主的身份好像有些太低了啊,明尊降世方才够好。” 霍玲珑神情难看地道:“你这是渎神,是在亵渎神明……” 赵倜摇头:“龙王知道什么,谁说本座就不能是明尊亲自降世了。” 霍玲珑瞅了一眼前面那些兴高采烈的回鹘明教教徒,低声道:“你,你这异端,如此说话,分明就是最大的那个异端……” 赵倜嘴角扬了扬,也不理她,径自走去,霍玲珑在后面眼神复杂,暗自切齿。 在高昌城住了三日,回鹘明教于内于外,将祆景两教打得落流水,看着局面稳定,赵倜才率人离去,开始东返。 十数日之后,在绿洲与沙漠之中交替穿行,出了高昌回鹘,进入陇右狭长地带。 观看了沙州回鹘甘州回鹘等杂牌回鹘之地,又经九姓鞑靼,随后向南一转,进入了龟兹国内。 随着大宋开宝年间,东喀喇汗向于阗国发动圣战,至真宗景德三年,于阗国被喀喇汗所灭,异教入侵,西域古国里,就只剩下龟兹一处了。 什么楼兰、大宛、车师、乌孙、精绝等等国度,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而这个龟兹国实际上和古龟兹还是有些不太一样的,古龟兹国在唐贞观时便被灭掉,这个龟兹实际上是后来于阗扶植的势力,为了防范高昌回鹘,在两者之间建设的缓冲。 但后来于阗国被喀喇汗灭掉,龟兹却因为地势原因幸存。 龟兹国在偏南的方位,本来东归不算顺路,但因为龟兹国向来与青唐城的唃厮啰政权交好,于阗国的残余王室也都躲在青唐城内苟延残喘,所以赵倜打算往去走一走。 此刻的龟兹国大宋称为伪龟兹,这个国度自古以来有男子当政,也有女子掌权,国内女多于男。 一些传说称龟兹国因水质等原因只生女不生男,国内官员女性居多,却是真实事情,此刻龟兹国就是一名公主当权,而在后世一些故事演绎中,所谓的女儿国便是指的龟兹。 踏入龟兹国内,进到都城之中,只见处处莺歌燕舞,气息芬芳,到处都是女子,看得一行人不由神色奇异。 (本章完) 第205章 鬼母滩(求月票) 第205章 鬼母滩(求月票) 龟兹国都城叫做伊逻卢,整个国家只有这一座城,余者不过小镇村落。 城池说不上多大,乃为土石建设,但里面物事却一应俱全,并不似西域常见那种黄沙色调,反而粉刷色彩分明,不少还很鲜艳。 此刻回鹘明教带路向导,低声劝诫众人,莫与路边女子搭茬闲聊,对方开口,千万不要应声。 众人看得眼缭乱,乌熊顺嘴道:“应声会怎样?” 那回鹘明教派来的向导是个五六十岁的干瘦老者,闻言嘿嘿道:“你与她们闲聊,她们主动说话,你忍不住接口,便会误以为对她们有意,要将你请去家中生活,你若不从,可是要报官的,到时绑也要给绑去。” 乌熊笑道:“那不正好,我打了半辈子光棍,就因为脸皮薄,才没讨上婆娘,这只要应句话就能娶亲,岂非好事?” 老者向导笑着摇头,用生涩宋话道:“上邦兄弟,别看你生得壮,但这可不是你来娶妻,而是人家娶你。” 乌熊奇怪道:“娶我?哪有女子娶男人的道理?我虽然不住在西域,但见识也不算少,可从没听过这等事情。” 老者道:“龟兹国内是没这种说法,一样都是男娶女,但对外面来的男人却这么叫,而且家中姐妹会侍奉这一名男子,就怕你再壮也吃不消,到时可不是你说了便算的。” 乌熊拍着胸膛:“我还怕这个,多多益善才好。” 老者笑道:“此国女多男少,多数女子做官主外,不少男子在家日日操作,只为生儿育女,不予旁事,时间长了,铁打的人也经受不起。” 乌熊眨了眨眼睛,吸口气再不讲话,鸠摩智这时合什道:“贫僧倒也闻过此地风俗,本国人还好,外来男子须小心为上。” 赵倜笑道:“都谨慎着些,莫要随意说话,如被抓走,本座可不管你,就留在这里做上门赘婿好了。” 众人都哈哈笑起来,就在这时前面忽然来了一队女子,穿着艳丽,纱巾半掩面容,拦住众人。 霍玲珑望向赵倜,想上前询问何事,就看这群女子忽然跳起舞来,占据了整座街道,叫人不得过去。 老者向导急忙低声道:“诸位看则看矣,看完了千万别开口,这是龟兹宫中女官,见咱们是外来人,故意勾引,谁若开口,直接就要抓走充进宫廷之内。” 众人诧异,急忙闭嘴,待片刻这群女子跳完,其中个年长似乎头领的中年女人,上前用龟兹语言说,众人不语,她想了想,又换做宋话。 龟兹这块地方自古与中原王朝交流频繁,唐设安西都护府后,中原语成为官方语言之一,流传下来。 除此之外龟兹还说梵语,曾有许多高僧来到过龟兹,在此住下翻译经文,而著名的佛教大德,高僧鸠摩罗什就是龟兹人。 他父亲是天竺贵族,也是个和尚,后至龟兹弘扬佛法,然后被当时国王的妹妹看中,就留住不走,生下了鸠摩罗什。 就听这中年女子道:“诸位贵客可是自中土大宋而来?” 众人牢记老者向导语言,并不开口,唯恐被拉扯入宫做了龟兹公主的妃嫔,失掉自由。 女官见没人说话,不由露出一抹苦笑:“我知诸位担心什么,诸位但请放心,我们拦住诸位献舞,并非是想拉诸位入赘,而是另有要事相商。” 众人都是老江湖,你瞅瞅我,我看看你,依然不说话。 女官继续道:“实在是鄙国遇见紧急事情,眼下四处请人求助,才打扰了诸位,并非诸位所想那般。” 这时赵倜微微点头,霍玲珑对着女官道:“你看好了,我可是女人,我和你搭言,你可不能将我拉走。” 女官急忙道:“怎会如此,诸位可是来自中土?” 霍玲珑点头,一行人发式衣着看就是宋人,并不好说谎。 女官道:“诸位不少拿着兵刃,定然有武功在身,我龟兹王室眼下遇到大事,正在四处寻求帮助,希望诸位能伸一把援手,帮上一帮,龟兹国感激不尽。” “遇见大事,寻求帮忙?”霍玲珑目露疑惑:“你们国内养有军兵,遇事怎还要向外寻求帮助?” 女官道:“贵客或许知道,我国女多男少,军兵也不过千多人,向来都倚靠回鹘青唐生存。” 老者向导这时低声道:“龟兹确实兵少,此刻不比古时,约莫一两千人而已。” 霍玲珑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去找回鹘青唐?怎还来街上求人?何况你国有一二千兵都不济事,我们又能帮上什么忙?” 女官摇头道:“各处都派人去请了,只唯恐不及,所以才出宫寻找,我国军兵普通,又女子居多,没什么武功,更无高手,是以才出外寻求。” 霍玲珑冷笑道:“难道我们就是高手了?” 女官闻言眼睛亮道:“我国向来接待东西南北商客,但凡远途而至,多有武功在身,贵客人数众多,从来少见,说没有武功倒是不可能了。” 霍玲珑闻言哼了一声,再不说话,望去赵倜。 赵倜想了想,道:“问问她龟兹到底发生何事,要帮什么忙?” 霍玲珑再次开口道:“你国遇见什么事情,要我们帮什么忙?” 女官这时看出赵倜是做主之人,急忙行了一礼道:“这个……还请诸位换个地方商谈。” 霍玲珑道:“我们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是不是诱骗去做那……上门赘婿。” 女官道:“诸位不必担心,城中昨天就贴出了告示,诸位一看便知,并非临时起意哄骗贵客。” 霍玲珑道:“告示在何处?” 女官道:“诸位随我来,前方客舍墙上便有。” 客舍就是客栈,在西域还被称做邸舍。 众人跟着到了前方,只见长墙上确实有几张告示,宋文、回鹘文、吐蕃文、契丹文皆有,观看痕迹并非刚刚贴就。 告示书写龟兹国寻求过路高人帮忙,王室以黄金珠宝等物重谢,但却没有言明是何事情。 霍玲珑道:“你龟兹到底遇见什么是非?看样子也不是刀兵之祸,怎还满大街求助,也不怕惊扰百姓?” 女官摇头道:“贵客有所不知,我国没有那么多说法,不比古时国力充沛,遇见事情只能求救,百姓习以为常,并不在乎。” 赵倜这时目光从告示上挪开:“到底是何事情?” 女官道:“诸位不妨客舍里说话。” 这客舍是龟兹国自属,城中所有与行商有关的地方,基本都是龟兹自家建设,归属王室,龟兹自古便是西域走商要地,从来名播四方。 到了客舍大堂,也不闭门,女官瞅了瞅四周,然后一脸苦涩地道:“实不相瞒,本国公主被一名和尚带走了。” “公主?”霍玲珑纳闷。 向导老者这时忍不住开口:“贵国公主,不就是龟兹女王?” 女官点头:“正是如此,公主即位日短,国内宫中有时还以此称,叫得顺嘴,一时难以改正。” “被一名和尚带走了……”霍玲珑这时不禁看向了鸠摩智。 鸠摩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双掌合什:“阿弥陀佛,霍施主看贫僧做甚?” 霍玲珑哼了一声,然后道:“你家公主与和尚私奔,该找和尚才对,派兵追赶,找过路之人能帮上什么忙?何况家丑不可外扬,怎好叫我们知晓。” 女官叹气道:“贵客有所不知,我国……其实此等事情自古常有,只不过此番不同罢了。” “自古常有?”霍玲珑眨巴眨巴眼睛:“都是与和尚吗?此番又有何不同?” 女官尴尬道:“确实多与国内或外方的僧人有关,此番是因为公主三代单传,如今尚未诞下子女,就离开了,不得不叫人着急。” 赵倜开口道:“莫非能够追上?还是你们知道她去了何处?这种事情她如果不愿回来,你们难道还能绑着返回吗?” 女官道:“这位贵客说得是,我们确实知道公主和僧人去了哪里,而且王后下令,绑也得给公主绑回来,因为那僧人怪异,带着公主去了一处恶地,与其说是绑回来,不如说是救公主回来。” “哦?”赵倜闻言笑了笑:“详细说说。” 女官点头,开始叙述起来。 半晌之后讲完,众人已经听得大概,这龟兹公主未留后代就私奔跑掉,确实是王室要追她的理由。 但更重要的一个理由则是那法号优楼的僧人根本来路不明,且将龟兹公主领入了一处险地之中,不知要干什么,根本不似要与对方双宿双栖。 赵倜沉吟道:“那僧人并非你国内人口,至于从外面何处来的也是不知,却是人才一表,经法精通?” “正是如此……”女官道:“公主曾言,想来大雪山大轮寺的明王鸠摩智也不过如此吧。” 鸠摩智两条眉毛耸动:“南无阿弥陀佛。” 霍玲珑道:“大师为什么经常换宣佛号?” 鸠摩智道:“与施主何关。” 霍玲珑冷笑:“大师恐怕是后悔没早点来龟兹国吧?” 鸠摩智神色不变:“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赵倜微微一笑:“和尚,可曾听说那叫优楼的僧人?” 鸠摩智摇头:“从未有闻。” 赵倜思索道:“这却不该,既然佛法那般精深,想来在西域一地该大有名声,就算是天竺那边的僧人,名气也该传过来。” 鸠摩智道:“施主,莫说高僧,但凡有些许名气的僧人,北至天山,南抵天竺,贫僧几乎全都知晓,西域无有此人,说不好是中原僧侣。” 赵倜摇头:“你知道我熟悉中原寺院各宗,中原僧人排行称辈,哪有此种法号称呼,何况龟兹自古有僧国商国之说,龟兹公主不会不了解经法,这僧人佛法必然是有的,就是来历可疑。” 女官道:“那僧人诡异,并不述此事,不像以往那些外方僧人,都会将出身挂在嘴边,他是闭口不提,但迷惑了公主,又偷偷带公主离开,幸亏发现得早,许多军兵追索,竟是带着公主去了恶地。” “是何等恶地?”赵倜道。 “我国西南有一块地方,唤做鬼母滩,在幽山脚下的黑洲之畔,向来怪异莫名,人少进出,传言有鬼怪栖于其中,来往商客绕行,国中百姓也都不敢走。”女官道。 “哦?”赵倜微眯双眼,看向回鹘明教的向导老者。 “鬼母滩……”老者道:“教主,这地方属下在高昌有所耳闻,确实是一片恶地,传闻中是埋葬远古鬼母的地方,里面不比外方绿洲黄沙,一切颜色皆黯,据说那沙都是黑的,更是藏有鬼物,吃人食牲,人们远离。” 赵倜想了想,看着女官道:“你国的王后不会是怀疑那优楼僧人从此处出来的吧?” 女官颜色变化,点头道:“贵客见识不凡,王后正是怀疑那僧人是鬼母滩中鬼怪化形而出,迷惑了公主,带回滩内,不知要做何毒事。” 赵倜道:“军兵没有追进鬼母滩内吗?” 女官道:“实不瞒贵客,仗着人多,杀进去近千人,但却只出来七八百,言说里面光线暗淡,怪声恐怖,难寻路径,不敢深入,最后什么都未寻找到,慌乱逃出,还有一二百却不知了去向。” 赵倜摇头道:“这等事情,光怪陆离,危机重重,哪好随意帮手,你国出的酬金也未免太轻了。” 女官道:“那榜上酬谢不过是对单身商客,似贵客这么多人等,当加倍感谢,王后还许下一颗雮尘宝珠,但能救公主安然返回,以此宝珠另外做酬。” 雮尘宝珠?赵倜点了点头,雮尘珠号称西域三大宝珠之首,形似染满黄金浸的玉石眼,又因形状酷似凤凰的瞳睛,还被叫做凤凰目,历来是西域对中原最顶级的贡品之一。 女官又道:“贵客不用担心龟兹不守信用,龟兹自古便为商国,若不守信如何立足,此事已经派人往四方求援,断然不会遮掩消息抵赖。” 赵倜道:“如今有多少商客过往援手?” 女官道:“已有十几队,约莫百多人过去了鬼母滩那边。” 赵倜笑了笑:“一会吃过东西,你不妨前面带路,瞧瞧究竟是怎样一个地方。” (本章完) 第206章 九层魔塔 第206章 九层魔塔 女官闻言大喜,急忙让客舍做起饭菜,然后自我介绍,名叫麦丽,是龟兹皇宫中的内庭总管。 二百来人的饭菜着实准备了一会,吃完之后,太阳已过正午。 女官道:“诸位贵客,现在可否前往?” 乌熊道:“你急什么,不得容我们歇口气!” 女官陪笑道:“不急,不急,我等诸位。” 片刻喝了奶茶,赵倜道:“过去看看吧,不知多远路程。” 女官道:“贵客,那地方就在伊逻卢西南十几里,本是少有人走,缺少道路,但这两天军兵来往,已经踏出来了。” 赵倜点头,接着女官出门带路,一起往城外西南方向而去。 途中询问女官此处地点来历,女官称是由来已早,在伊逻卢城建设之前便存在了。 而至于为何叫鬼母滩,传说里面埋葬了远古时候魔国的鬼母,魔国是西域神秘国度,早就灭亡,鬼母则是魔国大祭祀,神通广大,如今西域还有关于她的传说。 赵倜听到这里看向回鹘明教向导:“可知什么传说?” 向导老者急忙点头:“教主,这个回鹘那边也流传了一点,说是远古魔国的鬼母有沟通神域的本领,通过仪式和祭祀能连通神所在的地方,叫死去族人在那边复活。” 赵倜道:“既然是魔国,又哪里来的神域,魔域才对吧?” 向导老者道:“他们供奉邪神,自称神域,不过在旁人看来,确实是魔域。” 赵倜瞅了瞅霍玲珑:“我圣教中人,故去后,不也都在明尊的大光明界复活?” 霍玲珑眨眨眼睛,不知赵倜何意,但听着总似有些讥讽,辩道:“那种邪神怎能和明尊相比,明尊一根手指就能摁死千百个。” 赵倜笑了笑,这些神佛无论正邪,传说最终都差不多,便是信徒不会真正死亡,一但死了就会在神世复生,可谁又能回来证明? 这时路程走了一半,前方忽然有一匹马驰来,马上是名粗壮女兵,看见众人慌忙勒住,下来对麦丽行礼道:“总管……” 女官道:“那边如何了?” 女兵答道:“过来帮忙的商客之前进入鬼母滩许多,可……可出来不足半数,军兵也重新进去了两三百名,同样失踪不少,哈西娜统领着急,叫我回来找总管商议。” 女官道:“城中已经无兵可调了,不过我此番请来一队贵客,都有武功在身,赶快随我过去吧。” 女兵称是,重新上马,前面引路,此刻虽然是晴天白日,但不知为何光亮却逐渐黯淡,抬头望去,仿佛太阳被什么蒙住,变得影影绰绰。 鸠摩智道:“此处多为黑沙,轻若灰尘,扬于高空之中,遮挡了光明。” 赵倜点头:“确是如此,叫人看了还以为进入什么鬼地,西域沙漠气候地貌多变,不足为怪。” 鸠摩智合什道:“施主洞察,贫僧佩服。” 再行了半晌,看到一个地方,有连绵黑色小山起伏,还有一条小河流淌,河水呈现黑色,河滩也是暗沉,显然都为黑沙作怪。 女官道:“贵客,这里便是幽山黑洲了,再深处行去,就是鬼母滩。” 赵倜瞧了瞧,河滩边不少人站立,而顺着河滩往远处,颜色愈发黑暗,就是对方所谓的鬼母滩。 这时就看一个穿着皮甲,身材高大的女将迎上,望向女官急迫道:“麦丽总管,青唐和回鹘还没有派人过来帮忙吗?” 女官道:“哈西娜统领,两处送信需要时间,那边商议也需要时间,再派人来又得时间,哪里就会到了。” 女将面上着急:“可此时不能再等,那妖僧已经将公主带入险地两天,说不得行什么恶毒之事,晚些只怕公主已被他加害。” 女官一脸苦涩:“哈西娜统领,我知你和公主友情挚厚,可我也和公主情谊深重,又怎会不急?两国的事情我们无法左右,只能恳求,不过我请了一批贵客来,定然能够帮上大忙。” “就是……这些客人吗?”女将不由露出惊讶:“虽然人多,但需要武功高强,不然抵不上什么作用,说不定还会白白送命。” 女官道:“这些贵客都有武功在身,不是平常军兵可比。” 女将道:“可我还是不放心,之前进去不少商客没有出来,若不能搭救公主,在龟兹出事,传扬回去对商路不利,我……” “你什么?”乌熊这时上前一步,冷哼道:“你还要试试我们的武功不成?” 女将恼道:“你这人不讲道理,我是为了你们着想,鬼母滩不比别的地方,若没本领在身,走得浅些,还可能回返,走的深了就出不来了。” “看来你还是好心了。”乌熊哼道:“来来来,我看看你这女子身手如何,居然敢谈本领二字。” 女将立刻瞅向女官,女官则望向赵倜:“贵客,这……” 赵倜微微一笑:“叫他们试试吧,我看看你们龟兹国将领什么手段,好对此处有个对比。” 乌熊闻言立刻对女将勾了勾手指:“小娘皮,出手吧。” 女将见他出言不逊,立刻大怒,冲上前来便是一拳。 这一拳快疾迅速,腰马有力,但却没什么变化,看便是军中拳脚。 乌熊不由桀桀怪笑:“就这种招数,也敢谈本领武艺?” 他也不动绿波香露刀,也不做闪避,运足内力同样一拳击出。 他这拳却是“呼呼”生风,劲气十足,女将立刻变色,但此时根本收不住势头,改变不了招式,两人拳头硬生生撞到了一处。 女将不由发出声痛呼:“啊……”身子踉跄后退了十几步远,跌坐在地上,脸上一片呆滞。 乌熊收回拳头:“你这不过蛮劲罢了,打平常人倒可以,我岂是你能抵挡?若使全力,这一下就打死你了。” 他若持有毒刀在手,也不过只比慕容复逊一筹而已,即便没有毒刀,自身内力也够深厚,打这种西域小国将官,不过轻而易举之事。 旁边女官见状大喜:“诸位贵客果然武功高强。” 女官从地上爬起来,上前行礼:“是哈西娜多虑了,还请贵客别放在心上。” 乌熊笑道:“好说,好说。”回身望向赵倜。 赵倜微微点头,道:“去那鬼母滩边看看,将详细情况讲给我听。” 女将立刻道:“是,贵客这边请。” 众人跟着她往前走,就看前方愈发灰暗,隐隐约约有一棵粗壮的大树矗立,树下面许多人正在观望前处。 这些人有一部分是龟兹的军兵,还有一些是被请过来帮忙的商客,商客各种发式衣着都有,来自吐蕃辽国西夏不同。 至了树旁,军兵上来行礼,女将指着树那侧灰暗区域道:“贵客,那边就是鬼母滩所在了。” 赵倜眯眼瞅了瞅,他目光能看到极远,所及里面十分荒瘠,黑色小河缓缓流淌,另外一侧渺渺茫茫,没有什么建筑存在,倒是不少乱石丛生。 “那妖僧就是带着公主从这里进入的,军兵追到此处,眼看着他携公主飞快闯入,军兵试探进去追赶,但踏入之后,却看不见了两人踪迹,不敢继续,便暂退出来。”女将说道。 “这两日来,我也带着军兵又进去几次,但稍微远些就迷失了方向,里面起了黑沙,下令军兵列队携手而出,但来到外面清点人数,却每每都少上一些,再去寻找,却怎么都找不见。” 赵倜颔首:“那些商客可有所发现?” 女将摇了摇头:“他们也三三两两入内探查,走得比军兵更远,言说遥遥的看到里面模糊有巨大恐怖黑影,发出凄厉鬼呼,吓得跑出来,也失踪了一些人,这是我刚才询问贵客们武功如何的原因,免得白白送死。” 赵倜道:“叫个看到那黑影的过来问问。” 女将点头,随后去树下请过两名契丹装束的商客。 这两名商客手掌宽厚,布满老茧,肩臂挺直,显然手上功夫不错,但两人脸色却很不好,有些苍白,似有余悸。 女将道:“贵客,这二位是走得最深的,本来五人同行,却只有这二位最后跑了出来……” 赵倜看着两人道:“你们在里面看见了什么?” 两人中个子高的打量赵倜一行:“宋人,你们莫非也想进去?那里面有鬼怪盘踞,有大恐怖,我劝你还是三思为上。” 赵倜笑道:“你也是习武之人,怎会信鬼怪之事,只怕是有人装神弄鬼,或者什么凶猛野兽横行罢了,且说来听听。” 两人对望一眼,高个道:“既然你执意想知,我就说与你们听听,希望你所言才对,倘若真能将装神弄鬼之辈或者凶兽杀死,也算为我三名兄弟报仇了。” “哦?”赵倜道:“你确认同行三人都已死了?” 高个道:“那地方诡异,我那三名兄弟并非一起不见,而是一个个失踪,落单之下,此刻还未出来,十有八九就是已经罹难了。” 赵倜道:“详细说说。” 高个神色悲凄又带着一丝后怕道:“我们兄弟五个本来和其他人一同进去这鬼母滩,但因为没有太紧靠一起,渐渐和那些人走散,然后继续往前,开始听到不少鬼怪声音出现,但身具武功也未在意……” 片刻之后,赵倜听完,这五个和其他人走散后竟然再未遇上,然后一路深入,发现不少诡异事情。 其中鬼哭狼嚎不断,还有各种黑影在远处乱跑,他们倚仗武功追上去看,却什么都没瞧到。 里面看不见阳光,到处灰蒙蒙颜色,一路找去也没什么建筑,就是树木都没有,地上多为石砬子之类,虽然生长杂草,可草却是黑色。 五人逐渐深入,这时那些黑影更多,他们已经有些惧怕,毕竟只见影子却看不到人,依靠武功看不懂是何原因,难免恐惧。 此时仗着胆子再往前走,不知多远,却发现身边一人忽然竟不见了,本来还以为是在周遭哪里解手之类,但找也没找到,心中愈发惊恐。 但五人乃是结义兄弟,咬牙想着再多行几步寻觅,却在那遥遥远处看到一些东西,那些东西朦朦胧胧都是低矮的建筑,一大片存在,而就在这些建筑中间有个黑漆漆的庞然大物。 这时距离较远,但那物十分高大,似楼似塔,发出“呜呜”声响,然后竟然转了个身,露出两只猩红色的眼睛,立刻吓得他们转头就跑。 就在跑动的过程之中,又失踪了两人,剩下他们两个也不敢再到处寻找,最后拼命逃了回来。 赵倜道:“你说那庞然大物在一片低矮建筑之中,会转身,还有红色眼睛?” 高个道:“正是如此,我二人都有看见,不会差的,不知是什么恐怖巨鬼存在。” 赵倜摇了摇头:“本来那里面就昏暗,你们又距离遥远,哪里就能看得清,该是楼宇之类,巨兽之流,也不可能是鬼怪。” 高个摇头道:“楼宇……这个倒不好说,但哪里有那般大的野兽,虽然距离较远,但看着也足足十几丈高呢……” “十几丈高……”赵倜点了点头。 他转头看向女将:“既然此处鬼母滩是远古魔国鬼母的坟葬之地,估计那片建筑便是坟墓了。” 女将道:“有此种说法,说鬼母滩正中是鬼母陵墓所在,不过这些年并没人到过那里的记录。” 高个这时道:“哪里会有人记录,真若到了中心处,又怎能活着出来……” 女官道:“王后说那优楼僧人是鬼物变化,必然带着公主去了中间鬼母的坟墓。” 女将道:“既然进入这里,定然有所目的,总不会闲着冒险跑来游玩吧?” 女官望向赵倜:“贵人,你看……” 赵倜微微沉吟:“本座带人进去看看,不过不能保证找到你龟兹公主,也不能保证找到活的公主,但即便是死的,那雮尘宝珠你龟兹国也得献出。” 女官道:“若是真无法救出活的公主,王后也必然理解,断然不会反悔此事的。” 赵倜点了点头,看向手下众人:“与本座进去瞧瞧,看看什么鬼怪之地,居然弄得这般神秘。” 霍玲珑道:“明尊光芒照耀,必将涤尽黑暗,一切妖魔鬼怪无所遁形!” 鸠摩智道:“贫僧要看看那个和尚,究竟是哪里来的妖僧,竟敢称佛法高深。” 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人这时一起高呼:“明教教主,法力无边,神通广大,法驾西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震古烁今,一统江湖……” 女官女将,还有那些商客,都看得目瞪口呆,赵倜笑了笑双手压下:“走吧,过去瞧瞧。” 女童这时在旁边低声道:“你,你和星宿派有何关系?” 赵倜脸色一沉:“少要废话,赶快走路。” 女童哼了一声,在他身边跟上。 众人“呼呼啦啦”过了那颗大树边界,朝鬼母滩内行去,只见入眼昏暗荒瘠,光线不强,灰灰黄黄,阴风呼啸。 霍玲珑走在前方,神色冰冷,遇见什么石头之物挡路,直接一记龙象般若掌拍出,打得石屑纷飞,轰轰作响。 众人逐渐深入,这时远远看一旁的黑色小河,幽静无光,静谧流淌。 四周也无什么活物,全是死凉的气息,没有树木野之类,只有稀稀落落的黑色野草,这野草生长也与正常不同,紧趴于地,若不仔细观看,恍惚以为是蜘蛛蜈蚣之类抓伏。 半晌之后,随着越往里面风声越大,隐约看见远处似乎有黑影穿梭。 霍玲珑在前方止住脚步,回头道:“教主,看见那契丹人说的东西了。” 赵倜眯眼瞅去,他目光敏锐,不是契丹商客可比,此刻看着那些黑影并不算多,但速度极快,不甚高大,并不是人。 鸠摩智道:“阿弥陀佛,并不像人。” 赵倜点头:“确非为人,该是什么奇兽之类,都小心着,别叫偷袭。” 说完继续向前,这时已经深入鬼母滩,就看那种黑影竟越来越多起来,虽然依旧在远处,但发出凄厉的叫声,仿若人哭。 乌大皱眉,回头道:“这是什么怪物,从未见过,你们可曾见过吗?” 后面人开口:“乌洞主,我们也没……” 这些人还没等说完,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接着大叫声起:“什么东西?” 前方众人闻言一惊,立刻往后跑去,只见后面几名洞主岛主正手上持着兵刃,猛刺一物。 众人围过去观瞧,只见竟然是个似猴生物,半人多高,全身燎黑,毛短尾长,口中呲着獠牙,身子半在地内,此刻已经被洞主岛主们用兵器扎死。 赵倜这时走了过来,众人急忙让开道路,他上前看了几息,道:“这是什么兽类?” 众人纷纷摇头,鸠摩智凑近仔细瞧看片刻,道:“好像是佛经中所言的魔国幽狇,此物穿于山洞地穴,有大力量,食人生血,吸髓吃骨,狰恶无比,传说就是魔国之人死后所化。 “魔国幽狇?”赵倜点头:“不是说魔国人死后都去了神域吗,怎么变成这种怪物?” 鸠摩智道:“这却不知了,经上只言了此物来历,说有此物处必有妖鬼之类存在,当以明王大火燃烧灭之。 赵倜又瞅了瞅眼前的魔国幽狇,道:“拉出来看看。” 这怪物此刻腿埋在地下,似乎是从地底钻出,被洞主岛主拽了出来,只看下面出现一个黑黝黝洞口,血腥恶臭味道传出。 乌熊打亮火把,往里一照,只见那黑洞里面竟然有一具被啃得破烂的尸体,已经露出森森白骨。 众人用兵器把尸体勾上来,还连带着破烂衣物穿着,乌熊道:“好像是那些失踪的客商,没想到竟然被这种东西拖入地下吃了。” 端木元道:“看来那些失踪的龟兹军兵还有商客都受害此物,倒是解开失踪去向。” “大家小心,那些黑影靠近了。”白战这时喊道。 只见原本在远处不停闪烁穿梭的黑影,这时纷纷向众人靠近,也看不出有多少,但却已经能够辨认出来,正是此种魔国幽狇。 乌熊大叫道:“来得好,叫这些东西尝尝我毒刀的厉害。” 其他人也纷纷呼叫起来,全部拿出手段,各种奇异歹毒暗器,各种奇功毒药,都招呼开去,那些魔国幽狇瞬间便倒了一片,剩下的发出凄厉仿若哭泣的尖叫,再不敢上前。 随后对峙了片刻,魔国幽狇开始潮水般退去,片刻后再不见一只。 赵倜观察了几息,下令道:“走吧,前方看看。” 众人接着往鬼母滩深处行去,却是没有多远便遥遥看到一片低矮建筑,这些建筑有殿有堂,还有屋舍,但却比正常房屋短了一半,人进入艰难,魔国幽狇却是正好。 朱初一此时在旁边道:“公子,这是陪墓阴宅,不是给活人建筑的东西。” “阴宅……”赵倜道:“看来是陪那鬼母墓葬的了。” 朱初一道:“该是如此,鬼母墓葬当在阴宅中心位置,四边有机关埋伏,不过这乃远古墓地,恐怕许多机关早就失效无用了。” 赵倜伸手一指那阴宅建筑中心的庞然大物,道:“这就应该是契丹商客说的会动鬼物,朱先生看看是什么东西?” 只见那些建筑中间,隐隐约约有一个十几丈高的巨物,矗立不动,看起来阴森深沉,叫人喘不上气。 朱初一看了会道:“公子,这便该是那鬼母的墓葬,西域多有天葬云葬风葬,不全埋在地下,这物应该是一座塔……鬼母悬空而葬,尸身就在塔中。” 鸠摩智眼望远处那庞然大物,道:“这个东西……应为远古传说中的九层魔塔。” “九层魔塔?”赵倜看了眼鸠摩智:“有何说法?” 鸠摩智道:“传说里天魔结世,地魔滋生,葬在九层魔塔之中的,都是鬼魔内的至高者……” 就在他说话之际,那远处隐隐约约的庞然大物似乎扭动,然后上方亮起了两团猩红光芒,看似两只巨大的眼睛一般…… (本章完) 第207章 金刚不坏体 第207章 金刚不坏体 “动了?”众人这时惊讶道,虽然景象诡异离奇,但却没有一个害怕。 人多胆壮是一方面,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人本来就胆大包天是另一方面,除非如生死符一般切身感到恐惧,否则不会胆怯什么。 赵倜仔细去看那九层魔塔,几息之后摇了摇头道:“并非什么眼睛,是有人在塔上点了两团灯火。” “那转身是怎么回事?”女童疑惑,她功力没有完全恢复,看不分明远处景象。 “也不是转身。”鸠摩智道:“这塔上装有风轮,风稍大些,便会给人感觉塔也在跟着转动的假象。” 女童纳闷道:“不是远古的悬空坟墓吗,这么多年,风轮还没有毁坏?” 鸠摩智摇头:“正因为是远古之墓,毁掉了不少风轮,才只给人转身假象,否则九层魔塔共有六百六十六只风轮,齐动起来整座塔都似飞速旋转,望一眼过去,就会头晕目眩,不敢直视。” 赵倜道:“或许早便全部坏掉了,不过后来有人给修葺一番,只是没有都修好罢了。” 鸠摩智道:“施主说得是,倒也有此种可能,施主的意思是那妖僧所做?” 赵倜语气平淡道:“这却难说,谁知道这地方有无传承,否则怎会凭空出现个妖僧来?” 鸠摩智想了想:“施主,但这远古魔国的传承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僧人啊?该是妖鬼巫师一类。” 赵倜看他一眼:“和尚怎么着相了?看是僧人难道就一定是僧人吗?魔亦会说佛经,披袈裟,收弟子,传衣钵。” 鸠摩智闻言立刻额头汗下:“阿弥陀佛,贫僧佛法竟有退步,让施主见笑了。” 赵倜道:“过去看看吧,妖僧究竟是个什么来历,掳那龟兹国女王到这种地方干什么。” 众人纷纷称是,一起向前而去。 这时来到那片低矮建筑前面,已经能够看清庞然大物上的两团猩红光芒,确实为灯火之光。 霍玲珑道:“邪魔外道想以此障眼吓走过来的人,倒是个不错的办法,这里昏暗,此处瘆人,远远看去便要逃跑。” 乌熊道:“外面有那些魔国幽狇骚扰吃人,里面还有这种布置,除非上万大军直接踏平,否则不似我等英雄好汉,哪敢近前。” 霍玲珑手放胸口,做光明印:“都是明尊护佑,光辉照耀世间。” 乌熊道:“教主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霍玲珑瞪他一眼,冷哼了声,乌熊不敢接话,讪笑着跑去和朱初一查看那些低矮建筑。 这些建筑形制和外面的宫群之类没有两样,就是单薄许多,也矮小一半。 朱初一走了一圈回去赵倜身前道:“公子,这处原来该有几层古阵交迭,就算是我也不能全部认识,无法按阵行走,但好在经年日久,风吹雨打,这些阵已经毁坏大半,只要破开一个缺口,就可安然进入。” 赵倜点头:“动手吧。” 就看朱初一手捧罗盘,寻到一处,然后指挥众人施为,瞬间便听一声轰鸣,从地下竟然冒出一只巨大物事来。 这是个巨犁样的东西,四周锋锐,还有锯齿一样的边缘,上方爬满了黑色虫子,密密麻麻,细瞅之下,竟在彼此吞噬,仿佛蛊虫。 众人看得心惊肉跳,这玩意藏于地底,一旦走动,防不胜防,直接将人撩起,不划死也要被那些怪虫啃噬。 “这是噬骸腐灵犁棘狱,围绕这片建筑四周都有,只要清除了此物,前方便不算什么问题。”朱初一说道。 随后他叫众人点亮身上所带火把,投掷过去,将那些虫子烧得“噼啪”作响,片刻没有了动静。 接着继续向前,边走边破路上残阵,不一时就过了这片建筑,已经可以看清中心处那庞然大物。 只见果然是一座高塔,颜色如墨黯沉,由厚重石头与散发诡异光泽不知名木材交错搭建,石缝间隐隐有黑色雾气渗出。 塔共九层,每层四角皆尖锐如兽牙,塔身刻满扭曲符文,颜色暗红斑斓,不知原本是什么材料绘制而成,望去犹如古老的诅咒。 塔外还挂着的累累骨骸,已经辨认不出本来形状,黑黄惨淡,在风中碰撞,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在这昏暗之下骤添几分阴森。 鸠摩智双掌合什:“传说九层魔塔,塔身覆盖层层尸骸,看来果真如此。” 霍玲珑道:“却不像远古留下的,这些年头过去,骨骸于外曝露,哪里还能够保存。” 鸠摩智道:“应该是后来人悬挂,但看痕迹,也并非全是近年,但那妖僧必然有份。” 霍玲珑道:“大师憎恨此僧?” 鸠摩智面色平静道:“哪来憎恨欢喜,不过除魔卫佛。” 赵倜打量这九层魔塔片刻,这塔上面的红光该是两只水晶灯,里面不知盛装了什么油脂,十分艳红,此刻燃烧畅旺。 朱初一这时道:“公子,此塔中应也有机关存在,属下对此物不甚了解,若是一一破除,说不得要几天时间。” 赵倜点头:“依你看如何好办?” 朱初一斟酌几息:“公子,属下的意思是未必定要进入……直接放火烧塔,如果妖僧真在塔中,逼他出来便是。” 赵倜想了想,这远古魔国的鬼母墓葬内肯定不少诡秘机关,甚或巨毒烟火也不好说,冒然进入,有所损耗并不值当,毕竟不过是猎奇此处,雮尘宝珠就算再珍稀,也不值得过于冒险。 他道:“放火吧。” 随着令下,众人从身上纷纷掏出火折火镰,还有些竹管瓷瓶之类,里面都是易燃的油类之物,然后围着这座魔塔洒上,点了起来。 只是片刻之间,四周大火熊起,发出“呼呼”声音,直往塔身上方烧去。 这时众人把这塔围住,观看上方情景,上方既然点灯,那么必有人存在,就看上面的人是坐以待毙,还是跳出逃生。 熊熊大火转眼便将九层魔塔裹挟,火焰如同狰狞巨兽,疯狂啃噬着石木,塔身上的符文在火光中扭曲闪烁,披挂的骨骸被高温炙烤,迸裂脆响,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焦糊味道。 鸠摩智目光不离塔上,就在那两只水晶灯旁来回转动,既然这边点灯,那么塔中之人应该距离不远。 忽然他瞧到那两灯之间有一道金色人影闪烁,刚想双掌合什宣唱佛号,就听塔中一个愤怒声音破空响起:“啊!” 这声音极大,极具威势,简直震耳欲聋,在大火燃烧声中清晰无比,显出内力雄厚磅礴。 鸠摩智不由脸色一变,好深的功力,单听此声,竟然不下于自己。 这时大火已经烧至了七八层之高,那两簇猩红灯光位于八层,转眼就被大火团团包围。 便在此刻,就看塔中探出一个身影,周身金光闪闪,发出一声长啸,然后竟然直接扑掠下来。 这身影不比人正常使用轻功飘落,反是看起来分外沉重,如同重物下坠。 赵倜这时瞧得清楚,是一个赤膊僧人,上身没有穿衣服,只有下面一条直裰衲裤,光着双脚。 这僧人肌肤古铜般颜色,又隐隐泛着一层金光,看起来就如庙中供奉的金身罗汉一般。 他身后隐约还负着一人,瞧不清面容,只见黑色长袍大袖穿着,头埋在他背间,动也不动。 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人此刻全朝这边围了过来,只要赵倜一声令下,就各种暗器招呼。 与这种诡异邪僧根本没必要单打独斗,人多压死对方才是道理,唯一不知这僧人身后是不是龟兹国公主,既然奔这公主而来,直接打死倒显得不好。 “轰隆”一声巨响,僧人坠下,震得土地都仿佛晃了一晃,砂石跳起,向四周溅扬。 众人这时仔细看这妖僧,生得浓眉大眼,容貌硬朗,脸庞与身上一般,泛着一层金光,也不知是何奇异功法。 这僧人年龄有些模糊,朦朦胧胧,十分不好辨认,似乎中年,又似乎有些老成,但还有点年轻形状。 这时就看僧人单掌竖起,高声宣唱佛号:“南无定光如来佛!” 鸠摩智闻言,不由神色动了动,此佛号极为稀罕,向来少有佛徒宣唱,因为这是过去佛。 定光佛是过去庄严劫中所出世千佛之一,梵文音译提和竭罗或者提洹竭,因其出生时身边一切光明如灯,故称为燃灯佛,又被称定光如来。 “过去永恒不动,时光长河无法湮灭,本心澄澈无染,业力迷障无法遮蔽。”僧人高声吟诵,恍惚响在各人耳旁,语气十分神秘而诡谲,饱含诱导之音。 赵倜微微眯眼,鸠摩智脸色大变,喃喃自语:“旧道?” 佛门之中没有异端之说,佛教以外的学说派别,被称为外道,佛教自称则为内道,内道中的显密各宗,虽然区分法门不同,但都称之为同参道友。 赵倜瞅了一眼鸠摩智,这旧道二字他却是头一次听说,不知代表何意。 就看前方的僧人一步步走来,宝相庄严,犹如真身罗汉临凡,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人脸上纷纷露出迷惘之色。 鸠摩智忽然发出一声虎豹雷音,响彻当场,那些洞主岛主立刻打了一个激灵。 “妖僧坏我术法!”前方僧人恼怒开口。 鸠摩智闻言脸色发青,在对方口中他反而成了妖僧,不过自从琅嬛玉洞之事后,他养气功夫逐渐了得,这时深吸口气:“贫僧乃大雪山大轮寺大轮明王鸠摩智,你是哪个?” 前面僧人露出回忆神色,忽然冷笑:“你有何神通,敢称明王,不过是披袈裟,宣佛名的亵佛妖僧而已。” 鸠摩智这下再也忍不住,对方接连称他妖僧,听意思好像是说他乃佛经中所言的魔子魔孙,冒充佛门之事,以魔篡佛的魔头一般。 “你才是妖僧,你这妖僧哪里来的?还不赶快授首!”鸠摩智只觉得胸中怒火燃烧,也不等赵倜开口,直奔前面僧人扑去。 他一拳捣出,口中虎豹雷音,满是愤怒,他所使乃大悲拳法,这门拳法又名大悲心陀罗尼拳,越是愤怒使出威力越大,打拳过程中再配合声音,会增加功力。 就看前方那僧人抬起臂也是一拳,却金光闪闪,颇具庄严,不知是何武功。 两人拳头相碰,鸠摩智忽然神情一僵,本来青白的含气之脸瞬间变成了涨红,一口鲜血猛烈喷出,人已是倒退出去。 赵倜见状扬了扬眉,开口道:“一起动手!” 他话音落下,众人纷纷打出各种暗器,绿绿,奇形怪状无所不有,大部分都含有剧毒,气息中立刻弥漫了叫人恶心作呕味道。 还有本领高强的凌空劈出掌风,霍玲珑的龙象般若掌“隆隆”之音不绝,全部打向这僧人。 僧人忽然张嘴龇牙,口中牙齿竟然也全是金色,他发出不像人声仿若兽咆之响,周身劲气环绕,金黄闪闪,就似寺庙内的金身罗汉无二。 暗器射到他身上全部弹回,落在地上,掌风拳劲也不过是将他打得晃了几晃,却没见受伤。 赵倜见状皱了皱眉:“金刚不坏体?” 少林七十二艺里有几门最难练的武功,其中一个就是金刚不坏体,全称金刚不坏体神功,并不是金刚不坏神功。 他倒是没见过这门武功,但眼下看这僧人功法奇异,金光闪闪,不由心中做想。 但若这和尚会的真是这门武功,那应该出身少林,怎么会跑到西域来,还勾引龟兹公主,隐遁鬼母坟中? 似乎还是有些不对。 这时僧人又一声大叫,隐隐的身上气质改变,竟是在旧与新中不停交替,似乎一半身体在旧日之内,一半身体却跻身当下现在。 接着这僧人迈开步子,大步流星冲了过来,竟然是想冲破包围逃跑。 赵倜脸色微微变化,这和尚怎么也会出现这种气质? 扫地僧的万物如我,我为万物。逍遥子的天地隐我,我在天地。莫容龙城的生即是我,死也是我。还有那西夏大巫教信奉大黑天僧人的毁灭与重生。 眼前这僧人竟是旧与新,旧日是他,今朝也是他。 就不知这僧人是本身在这种境界,还是同那大黑天僧人一样,用秘法刺激潜力,提升了境界? 赵倜这时身形微微一动,龙象般若功无限接近第十一层,轰了出去。 (本章完) 第208章 幻阴外一指,赵倜的气质 第208章 幻阴外一指,赵倜的气质 赵倜的龙象般若功早已十层大圆满,无限接近于第十一层。 这一掌远不是霍玲珑的第九层圆满可比,“隆隆”声响不绝于耳,龙吟象吼剧烈,震荡不断。 僧人这时仗着一身金光劲气,外力难伤,百毒难侵,见赵倜一掌威猛,虽然变色,但却依然不躲不避,仿若远古野兽,冲撞过来。 这一掌风直直打到僧人身上,僧人发出一声大叫,身形立刻被打得迟滞,最后“蹬蹬蹬”惯性向后,退回了原本所处之地。 “妖僧,魔僧,你们全都是魔!”僧人在前方吼道:“冒佛之名,伪佛之功,我佛涅槃重生之后,一切魔道当永破毁灭。” 什么意思?赵倜眼睛眯了眯,这僧人认出龙象般若功也是佛门功法并不奇怪,但说什么冒佛之名,伪佛之功又是何意? 若是将鸠摩智说成魔子魔孙冒充佛徒,还好理解,毕竟此刻对手,彼此攻讦,但说佛门功法是伪佛之功,却有点奇怪了。 鸠摩智此刻也是愕然,霍玲珑也是迷惑不解。 赵倜看着僧人面无表情,十层大圆满龙象般若功不够,对方居然能够硬接一记,可见其内力之强,境界之高,功力之深厚。 不过对方出现那种气质,不是用秘法刺激潜能,催动提升的吗?还是这僧人本身就已经到达了这种境界? 僧人这时双拳挥动,再次向前冲来,他拳风仿如金铁,根本叫人难撄其锋,身形带动劲气仿佛刮起一阵金风,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人都被扫到了一旁,就连霍玲珑也踉跄跌走。 鸠摩智火焰刀和大悲拳齐用,却依旧不是僧人对手,再次被打得倒退回来。 僧人此刻似乎只想离开此地,并不追着谁杀,而是径直往外奔冲。 赵倜双手握拳,只在无崖子那里用过一次的三十三势太祖长拳第一势飞天骤然使出。 他此刻使这拳与那时不同光景,那时内力哪有此刻雄厚,也不比现在熟练,这一拳仿佛携带天威,堂皇无比,直奔僧人。 僧人一拳迎上,这下不比之前硬捱那记龙象般若掌,而是硬碰硬对撞起来,就听得爆裂之声炸响,赵倜身形不动,僧人大呼:“原来不是伪佛,还有外道之功,外道更该毁掉!” 赵倜冷哼,太祖长拳第二势游天又用出。 这是领悟这第二势之后,头回使用此招,只见拳风呼啸不定,卷起砂尘飞扬,劲气仿若游龙,向僧人席卷而去。 僧人依旧是赤膊用那金色拳法,这拳法简直无懈可击,没有短处,挟着开山裂石之力,与游龙这一势正面相碰,发出震天巨响,劲气四溢,空气仿佛被撕裂。 两人不由都退后了三步,赵倜身形如电,双指连点,幻阴指气点出,然后微一晃动,寒冰神掌全力拍去,接着乾坤大挪移,斗转星移,龙象般若掌,太祖长拳第一二势连续使出。 那僧人被逼得节节后退,但却未见受何重伤,脸上出现震怒之色,其间又有一些犹豫,但最后似乎决定了什么大事一般,身上气质陡然改变。 他本来隐约之中,是旧与新的气质交替,但这一刻,竟然整个人都被旧的气质所覆盖。 古朴、昏黄、残旧,颓败,衰朽、却又永恒不变。 他整个人似乎都与刚才不同,刚才的金光闪闪,精气神盈溢,年富力壮,此刻竟然似乎无限苍老,就像那旧日的乐章,从黯淡的七弦琴中弹出,陈腐衰朽不堪。 他换拳为掌,一掌拍出,身上金光忽明忽暗,这一掌隐隐带着佛经之音,仿佛灵鹫山上,世尊讲法,众门人低声称颂。 鸠摩智这时神情大变,竟然露出了一丝慌乱:“不可能,这是真佛之音,施主,小心!” 赵倜双眉微扬,眸中寒光一闪,身形顿错,神足经加持,凌波微步加持,葵宝典加持,如同一道暗色光烟,穿梭在对方掌影之下。 这一掌竟然是如影随形,笼罩住他,无论往哪里去,都仿佛逃不过,离不开,躲不掉。 在众人眼中,赵倜的影子都似乎被对方这一掌侵蚀得腐朽,隐约之中,他的衣物都开始旧烂,他的头发似乎一点点在变苍白,他整个人都有些垂垂老矣。 众人想要帮忙,却根本踏不上前,身形凝滞,仿佛每迈出一步,都似没迈,都转瞬回复到之前,脚下根本没动上分毫,时间似乎停在旧时的一刻。 赵倜不记得跑了多少步,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并不是在逃避这一掌,而是在溯流而上,在对方掌力之下往前冲着,向对方靠近,奔去对方身前。 什么影子腐朽,什么衣物旧烂,什么头发苍白,什么整个人都垂垂老矣,全都是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虚幻,都是幻梦,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他已近对方三尺,抬手一指点去,这一指如梦似幻,这一指亦真亦假,这一指若虚若实,这一指似有似无。 这一指,正是太皇太后高滔滔去世之时,手上捏的那一记幻阴指法。 这一指并不在幻阴经之中,不在六层幻阴指记载之内。 这一指不知从何处来,不知往何处去,从赵倜手中使出,无迹可循,无数可查,无痕可辨。 就在这一刻,赵倜身上朦胧之中,气质发生了变化,变成了虚幻与真实共存,真与假同在,有相与无相伴随,我本真实,何谈虚幻,我本虚幻,何言真实。 他一指无痕无迹,无真无假,如梦似幻,似伪存真,向着僧人点出。 瞬间便点破了那旧日的掌力,点破那层层的金光,点破那僧人身上的古朴腐朽之气,直接点至他的胸前。 “不,这不可能……”僧人发出声声嘶吼,劲气之中的佛经似乎在哀鸣,佛徒在颤栗,佛祖沉默不语。 只看僧人身上金光黯淡消失,身体一层层裂开,一双眼满是慌乱与不可置信,还有无数疑惑与错愕迷茫。 他的身体“砰”地一声炸开,扬散四周,身后背着那个黑衣长袍之人倒栽而去,滚出极远。 赵倜这一指点出后,身形转瞬如同光烟遁回,恍恍惚惚之间,已经立于众人身前,就像从来未出过手一般…… (本章完) 第209章 西海剑影 第209章 西海剑影 赵倜是在幻阴经晋升第六层之后,开始琢磨高滔滔所留指诀的。 这记指诀并未记载于经内,高滔滔去世之时,一只手掐此诀不动,明显给他看的。 赵倜在离开天山后,渐渐参悟透彻,但心中也愈发迷惑不解。 高滔滔显然已经将幻阴经练至了第六层大圆满,否则不会知道练功时出现幻象之事,但身上的伤究竟是怎么来的,谁又能伤得了她? 还有这多出的一指,也不知是高滔滔自己领悟出来的,还是幻阴经本身不全,其实还有后续的功法。 而身上意外出现气质改变,却是他没有料想,虽然参悟了这额外一指,但当时并未发现什么特殊,直至刚才使出,才展露出那种梦幻与真实,有相与无相,真与假的气质。 那一刻,他周身上下内力仿佛升华到一个崭新的层次,功力无比精纯,而幻阴真气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沸腾,不但遮掩了身体各处经脉穴道,就是精神念头似乎也都被遮蔽,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 不但可以让外界分不清真假虚幻,就是对自身的念头也可以遮掩过去。 只不过在使用完这一指后,那种气质缓缓消失,升华缓缓落下,让他心中疑惑。 幻阴经的额外一指叫他气质升华,收功之后消失,是不是说只有这一指的力量才进入到那种境界之中? 而他本身的幻阴经就是不全的,缺少了后续,高滔滔留下这一指不但是传功给自己,同时也是在提醒自己此事? 赵倜沉思,这时鸠摩智过来,面露羡慕,双掌合什:“恭喜施主武学更有进境,进入崭新境地。” 赵倜摇了摇头:“还有些不解之处,并非和尚所想那样,片刻细谈。” 鸠摩智点头,这时众人都围上前去,就见那名为优楼的僧人已被赵倜这一指点的四分五裂,散于各处,那种金光皮肤已经没有,血迹呈现暗黑颜色,外面覆盖一层薄冰。 这是幻阴外一指的威力,刚刚这一指至阴至寒,将对方直接以极寒气息裂体毁掉,对方那种旧新气质下的掌法不能相抗,金刚不坏体也不能抵挡。 霍玲珑挑起一块妖僧尸身观看,却看不出什么异常,鸠摩智也过去瞅了片刻,皱眉摇头,幻阴指下,已经冰冻惨烈,无法分辨有无不妥。 这时众人围去从妖僧身上跌下的黑衣长袍人前,这人长发显出,趴伏于地,露出半边脸庞,显然是个女子。 赵倜道:“看看气息如何,将她唤醒询问。” 众人七手八脚将她翻转过来,只见果然是名面目姣好的女人,此刻双眼紧闭,脸色惨白,昏厥状态。 霍玲珑走过来摸了摸女子气息,又探一下脉搏,然后从身上拿出一只小瓶,取出一颗指甲大的绿色药丸,掰开女子嘴巴,送了进去。 片刻后女子悠悠醒转,一脸仓皇,用龟兹语哭着大叫:“不要,放我走吧,我根本不是鬼母转世……” 赵倜闻言扬了扬眉,霍玲珑伸手给她两巴掌:“叫什么叫,那和尚业已死了,他说你是魔国鬼母转世吗?” 女子能听懂回鹘话,闻言呆了一呆,这才仔细打量起众人来,看见鸠摩智不禁身子一颤,往后缩去。 鸠摩智道:“女施主看好了,我可不是那妖僧,我乃大雪山大轮寺大轮明王鸠摩智是也。” 霍玲珑道:“我们受你龟兹国内庭总管麦丽所请,过来救你,此刻已经杀死了那妖僧,你不用害怕了。” 女子神色惊愕,半天才缓过神来,露出一副心有余悸表情,眼泪哗哗流淌:“优楼,优楼大师真的死了吗?” 霍玲珑不悦道:“自然死了,他都将你带到这种地方,你还称呼他什么大师?” 女子嗫嚅道:“我也没想到他会以为我是鬼母转世,还要,还要做什么祭祀,说唤醒我宿世的记忆……” “什么祭祀?”霍玲珑道:“还能唤醒宿世记忆?” “我不知道……”女子摇头:“他就说要唤醒我身为鬼母的记忆,将我放到那鬼母的棺中,然后在我身上画一些东西,又念念有词,在棺外做法事……” “放到鬼母棺中?鬼母的尸身还有吗?”霍玲珑道。 “鬼母的尸身……”女子刚说到这里,后面大火中的九层魔塔忽然发出剧烈动静,顿时吓得她身体猛地一抖。 众人一起往那边看去,只看九层魔塔在熊熊大火吞噬下已是摇摇欲坠,火苗好似一条条狰狞火蛇,沿着塔身疯狂攀援,滚滚浓烟如黑色恶雾,从塔内汹涌而出,遮天蔽日。 不过几息,“轰隆”一声巨响,魔塔开始崩塌,巨大的石块从高空坠落,砸起漫天烟尘,炽热的火星飞溅四方,眨眼之间,这座魔塔便轰然倒地。 只见焦黑木块与砖石杂乱散落,残火星星点点,在废墟中苟延残喘,难闻的味道四下弥漫,入目满是疮痍,黑烟呼呼蒸腾,变成一片冒着残火的废墟。 “我,我不知道,我不敢看,不知道棺中还有没有鬼母尸身……”女子被魔塔坍塌景象吓得哇哇大哭。 赵倜瞅向塌落之处,见没有什么异状,道:“走吧,带她离开这里再说。” 众人称是,霍玲珑一把抓起龟兹公主,扛在肩上就往外出,刚走到那片低矮建筑前方,就听见远处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似乎无数人在悲伤哭泣。 就看密密麻麻的黑影从四面八方而来,全都是魔国幽狇,也不知有多少数目,眼睛猩红,身形迅速,扑奔而至。 “快速杀出去。”赵倜下令。 众人各种手段齐上,魔国幽狇瞬间倒下一片,但却不比上回吓得往后撤退,反而是再也不畏死,疯狂对众人攻击。 “九层魔塔毁掉,这些东西都疯了。”鸠摩智摇头:“佛经中说,九层魔塔不存,伴生之灵也会全部死亡,他们即便不上来与我们拼死,过不多久也会自行死去的。” “本来这种怪物就不该存于世上!”霍玲珑冷冷地说道。 众人这时将能用的手段全部用上,无一丝保留,暗器弓箭毒粉一起施为,立刻杀出条路来。 这些魔国幽狇虽然凶恶,但毕竟是野兽,没有什么武功,更无兵刃,唯一倚仗速度飞快,但众人合在一处,便叫它们无机可乘。 半晌之后,已经到了鬼母滩边缘,望见那棵粗大古树,这时魔国幽狇已经不再紧追,发出阵阵惨烈的哀嚎,声音无比凄厉悲切。 一行人直奔外面,出来之后,那些魔国幽狇呆呆望着古树这边,个个都仿佛石雕木刻,目光呆滞,动也不动。 鬼母滩外之人,看见他们出来,都不由欢呼,但看着那一边的魔国幽狇形状恐怖,又吓得后退了一段距离。 女官麦丽和女将哈西娜带着军兵把众人迎去小黑河旁,纷纷行礼,霍玲珑将女子丢到地上:“看看是不是你们的公主?” 两人急忙上前抱住女子,辨认无误,再次行礼道:“多谢诸位贵客搭救公主,龟兹国必有重谢,还请诸位贵客回城。” 龟兹公主这时依旧一副余悸未消模样,身形瑟瑟,也不说话,哈西娜将她抱在马上,亲自带着,直往伊逻卢而去。 众人也跟着返回,随后入了龟兹皇宫,见到龟兹的王后。 龟兹王后其实是龟兹公主的母亲,因病无法处理国政,所以才将位置传给了公主,却没料到传位没多久,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接下在宫中饮宴,待到宴会结束,王后拿出金银珠宝感谢,最后又捧出一只纯金盒子,说里面就是雮尘宝珠凤凰眼,做为这次的最大谢礼。 赵倜自是欣然笑纳,这凤凰眼宝珠乃西域三大宝珠之一,自古对中原的顶级贡品,有不少神奇传说。 史书记录自西周开始,共有五次供奉此珠,周天子时两次,秦始皇统一六国后一次,汉武帝之时一次,唐贞观之时一次,一共献上了五枚此珠。 但这五枚珠子却在王朝更替,战乱之中早便失踪,也可能埋在当时的皇帝坟墓内,不为外世所知。 总之如今中原那边没人见过这东西,都是书中识得形状,赵倜也没有直接打开,还要在这城内住上一夜,准备回去观看。 这时满头白发一脸沧桑的龟兹王后道:“贵客,这枚雮尘宝珠乃是整座西域最后一枚了,还请贵客珍惜。” 赵倜道:“如何是最后一枚,有何说法?” 王后叹道:“宝珠乃是古时天成,后世不产,原本诸国争抢,共得九枚,但自汉唐以后,诸国破灭,除了供奉中土天朝的,剩余全都不知去向,只有我龟兹国还保有这一颗。” 赵倜点头:“一共只有九枚,余者不知去向,那这枚却是珍贵了。” 王后道:“确实如此,而且这枚还有些与众不同,雮尘宝珠形似染满黄金浸的玉石眼,酷似凤凰瞳睛,还被叫做凤凰目,颜色金黄泛玉石光泽,这枚却是仿佛金血两浸,是泛着黄金赤红两种颜色,闪玉石光泽的。” 赵倜道:“原来如此,待我回去观看,倒有劳王后解惑了。” 王后道:“贵客太客气了,此番救我女儿,延续龟兹国祚,老身还以为报答不够,若国不存焉,珍奇宝物又有何用呢。” 赵倜笑了笑,这个龟兹王后是个明白人,随后带众人回去客舍,先没看宝珠,而是将鸠摩智叫了过来。 鸠摩智唱佛号道:“南无阿弥陀佛,赵施主,贫僧正想寻施主解惑。” 赵倜道:“是问武学境界之事吧?” 鸠摩智称是道:“在鬼母滩内贫僧见施主出手之后,气质大变已经站上那个境界,但后来为何又消失不见了,是施主隐藏起来了吗?” 赵倜笑道:“或许这种独特气质可以隐藏,但我却不是,只不过用那功法招数之时踏入那种境界,但收功之后却跌了回来。” 鸠摩智道:“施主的意思是真正功力还差一些,所以维持不住?但全力使用却会进入,这算是一只脚踏入那境界吗?” 赵倜想了想:“或许吧,是我功法修炼不够完全精通,想时时维持那种状态的话,除非能将功法再上一层楼。” 他心中琢磨,幻阴经或者本身不全,或者就算完全,也还有后续更高深的功法存在,才会出现此种情况。 高滔滔留下的那一指,可能是她根据现有幻阴经参悟出来的后续功法,也可能是她知道这经不全,自己推演出来,也或者本来就知这是残经,知道这残余的一指。 鸠摩智闻言不由陷入思索,赵倜看了他一会儿道:“和尚当时叫那妖僧旧道是什么意思,我从未听过此种称法。” 鸠摩智苦笑道:“施主本也学佛,自然知道非佛门弟子都称外道,佛门弟子哪怕不是一宗,也唤同参道友。” 赵倜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所以我才纳闷旧道称呼何来?” 鸠摩智道:“旧道之称本来就是流传在我密教之中的说法,各宗都有些记载,但凡信奉过去庄严劫中出世千佛,尊定光如来燃灯古佛的,都唤旧道。” 赵倜微微思忖,过去佛、现在佛、未来佛是佛教中的竖三世佛,过去燃灯,现在释迦牟尼,未来弥勒,但这是一种关乎佛门天秤的说辞,并非就是真的旧,而信奉过去佛的怎么能叫旧道呢? 鸠摩智继续道:“密宗有一种学说,旧日不在,淹没在旧日之中的力量会被腐蚀变化,佛心虽不变,但佛身佛徒佛力只能存于旧日,不能于现在展法,否则就是打乱天秤,视为魔道,称为旧道。” 赵倜缓缓道:“旧日只能存于旧日,现在只能存在现在,是这种意思吗?” 鸠摩智点头:“施主慧智,正是如此,天秤已定,不可更改,旧佛之力不能干扰现在,旧道不能存乎眼下,旧道不能出世,也无法转为新道,因为信仰不可变,信仰变化,力量坍塌,旧日便化为灰烬了。” 赵倜沉吟道:“我明白了,所以眼下只称南无阿弥陀佛,南无世尊诸般法身化身报身。” 鸠摩智道:“正是如此,因为这一世……世尊掌天盘。” 赵倜笑道:“可末法之年又如何说,末法时代,邪师说法,如恒河沙,法灭众经书,先而灭楞严……” “这个……”鸠摩智立刻满头大汗起来:“施主,所谓末法并非那般解释……” 赵倜摇了摇头:“未来永不会出现,因为未来一旦到了便是现在,过去永不会消失,因为过去过了也是现在,所以末法之年,真的是末法啊……” “施主,施主……”鸠摩智脸色惨白:“施主莫非以为如今便是末法之年吗?” 赵倜悠悠道:“大集经有言,正法五百年、像法一千年、末法一万年,在五代乱世之时,便已经进入末法了。” 鸠摩智道:“可大悲经、大乘三圣忏悔经、悲华经等对正像末三种时期记录不同。” 赵倜笑道:“那几本不是所提末法时间更早?难道便不是末法之年了?” 鸠摩智不语,宣佛号脸色愈发难看,随后告辞离开。 赵倜看他走后,沉默了半晌,打开那只黄金盒子,观看这西域诸国内仅存的一颗雮尘宝珠。 只见盒盖掀开,一道红黄光芒闪烁,映着灯光十分明亮耀目,竟是一枚形似凤凰眼状的狭长半圆宝石。 这宝石周身萦绕着灵动光辉,外表呈现赤红颜色,隐隐泛着金黄,恰似初升旭日,又如黄昏胭脂,红纹流转,灵韵涌动,竟然真似一只眼眸,说不出的好看,叫人望去之后,久久不愿离开。 赵倜将这颗宝珠拿在手中,感到有些微微温热,不比一般宝石润凉,他仔细观看,越看越似乎一只真正的眼眸,虽然没见过凤凰何样,可若真为眼眸,那倒可能真就是传说中凤凰的了。 他把玩了片刻,觉得越来越想看这东西,不由摇了摇头,伸手丢进盒中,将盒盖盖上,随后安歇。 第二天,众人离开龟兹国,一路往东而去,这次绕往青唐城之后,便直接从熙河路入境,返回大宋。 不知几日,来到了西海以南的地方,陇右大抵以西海为界,北归青唐,南为吐蕃诸部。 西海是天下第一大湖,就算是太湖洞庭也不能与之相比。 众人站于西海之畔,极目远眺,只见浩渺湖水与天际高原相融,湖面似澄澈明镜,波光粼粼,清透无波,天光云影共徘徊,目之所及,满是纯净与安然。 这时上午,天空白云几朵,远处高原微巍峨壮丽,不由叫人心旷神怡,胸怀一阵开阔。 就在众人观看美景之际,忽然见那湖面泛起阵阵巨波,接着“哗啦”一声大响,竟然从中跃出一人来。 只看这人一身湿淋淋,手上持了一只短仗,之前分明是在水中潜游,这时看到岸边将近,才跳出水面。 女童大声道:“又是个和尚。” 就见水中那人确实是个和尚,穿着僧服,在水面掠来,力尽时扎入水中,借着浮力而起,再掠一程,已经快至湖岸。 鸠摩智道:“巫施主,西域自然多僧人,越往南僧人越多呢。” 女童漆黑的眼珠转了转:“这僧人大师可认得?” 鸠摩智看着那从湖上而来的僧人,不由摇了摇头,这僧人武功看似也极高,但他却并不认得。 就在僧人将至岸上之时,忽然一道白光从后方湖水中冲天而起,竟是一道剑光,凛冽森寒,仿如银蛇,破空而上。 僧人似乎感觉到了后面的寒意,不由加快身法,转眼已至岸边。 他看岸上这么多人不由一惊,但又见多是好奇目光,并非阻拦于他,便是冷哼了一声,然后直接往南面而去。 众人看他形状无礼,不由纷纷呵斥起来,那僧人听见,回头瞪视一眼,瞧见湖中白光也快至岸边,不由神色一变,猛然加快速度。 这时湖中剑光也至了岸上,是名白衣人,穿着打扮不似回鹘吐蕃,反而是中土装束,中等的年纪,留着清髯,神色肃穆,手中剑气光寒,直往前方那僧人追去。 这白衣剑客路过一行人旁,不由微微皱眉,同样冷哼了一声。 众人不禁大怒,和尚无礼,这人居然也无礼,不由再次呵斥。 白衣人回头皱眉,扬手一剑斩出,顿时劲气劈空,化为数道,直奔众人。 众人不由抵挡,但这白衣人剑气十分磅礴,呼啸而来,有身手弱些的险被着到,颇有几分踉跄狼狈。 白衣人见状神色一副不屑,继续往南掠去,追赶前方的僧人。 乌熊一脸怒色,上前道:“教主,这……” 赵倜望着那两个仿佛弹丸般,在高原之上弹跳的身影,眼睛眯起,淡淡道:“追过去看看。” (本章完) 第210章 极乐净土 第210章 极乐净土 大理,善巨郡以北,吐蕃以南的连绵高山。 木婉清在家中收拾好了东西,连小时候的一些玩具都打进包中,然后微微思索,走出院门。 秦红在后面喊道:“婉儿,你去哪里?” 木婉清转头道:“娘,我去苦梵寺一趟,以后离开大山,恐难归返,给菩萨再烧炷香。” 秦红道:“早些回来,明天还要赶回大理城呢。” 木婉清应了一声:“知道了。” 她脚步轻快,仿佛一只云雀,顺着蜿蜒山路,朝向苦梵寺而去。 大山这处稀稀落落住着人口,房舍都距离寺庙很近,木婉清观赏沿途风景,揣着畅快心情,片刻后来至了寺前。 因为没有经会,苦梵寺前并无人等汇聚,里面小殿倒有两名正在敬香的山民,一个双手捧香,絮絮叨叨小声嘀咕什么,另外一个将香上去炉中,闭目合什,似在心中许愿。 小沙弥铜钦此刻无事,拄着扫把发呆,看到木婉清急忙打起招呼:“木姑娘许久不见,是下山归来了吗?” 木婉清点头:“师父们一向可好?” 小沙弥道:“都很好,木姑娘之前说前往朋友处取黑玫瑰,这次带回来了吗?” 木婉清笑道:“马儿不愿回来,我牵领不动,此番收拾了东西,就去山外和马儿一起生活了。” 小沙弥好奇道:“黑玫瑰不愿回山吗,在外面能够忍受约束?” 木婉清点头:“倒也没甚约束,它吃得好睡得好,贪图安逸,养尊处优,哪里还思念山中,早便忘了家里,是个没良心的马儿。” 小沙弥笑道:“生活好便行,都是担心它不喜外面生活,毕竟从小看着长大,寺中多数有些惦记。” 木婉清道:“我这次去与它一起,恐怕以后也不怎么再回山内,今天来给菩萨上香,明日便下山离去了。” 小沙弥合掌道:“心中有佛,佛自无处不在,姑娘无论身处何方,处处皆有苦梵寺在。” 木婉清莞尔道:“觉法大师可在?” 小沙弥道:“方丈去外寺交流佛法了,不过走时有一物留下,叫我付给姑娘。” 木婉清纳闷道:“从没听过觉法大师离开,是去哪里了?” 小沙弥道:“师父往去大理南面,苦行走动,言一路寺庙皆可论经说法。” 木婉清点了点头:“不知大师给我什么东西?” 小沙弥道:“方丈没说,我现在取来给姑娘好了。” 木婉清道:“那我上香,这次八部神王都要拜上一拜。” 小沙弥道:“木姑娘自便,我去拿东西。”说完,他放下手中扫把,往小殿后门而去。 木婉清取出檀香,先给正前方的龙树菩萨拜上,默诵了片刻经文,开始转向两旁的八部神王。 她逐个神王敬香,每到一座神王像前,都仔细望几眼,等全部结束,那边小沙弥从后门回来。 他手中拿着一个灰布包,道:“木姑娘,这就是方丈留给姑娘的东西。” 木婉清接过打开,见是个旧木匣子,道:“这是何物?” 小沙弥道:“方丈没说,姑娘自看吧。” 木婉清抽开匣盖,却是一本陈旧书册,上面写着大智度经几个字,不由道:“原来大师给我这部经书。” 她随后推上木匣,将布包系好,轻叹道:“可惜不能和大师告辞,若大师回来,铜钦小师父代我辞别吧。” 小沙弥点头:“姑娘放心,小僧定然转达。” 木婉清微微一笑,等奉上的香火全部燃尽,便出寺离去。 这时太阳刚过了正午,山风微微吹动,她心中一片喜悦,朝着家中走去。 就在走至一半的时候,忽然看见远远往山中去的路上,有道黑影一闪。 她不由驻足,心中纳闷,似乎是一匹马的样子,难道这山里还有别的野马存在? 就在她思索之际,那黑影又是一闪,这番看得比刚才清楚,不由惊讶出口:“黑玫瑰?” 木婉清呆了一呆,那黑影是匹黑马,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却瞅着有些熟悉,和黑玫瑰十分相像。 可黑玫瑰此刻应该在东京燕王府中才对,赵倜出使西夏没有带它,自己也没有骑它回来,怎么可能自行跑回大理山中呢? 木婉清揉了揉眼睛,是看错了吗,还是一匹和黑玫瑰相似的马? 她微微犹豫便追了上去,心想难道是黑玫瑰的父母,或者是它的兄弟姐妹? 前方黑影跑得飞快,直往大山里去,木婉清越追越疑惑,越看越像黑玫瑰,似乎就是马儿,可它怎么出的东京城,此刻又为什么要跑呢? 她不由展开轻功,边追边喊着黑玫瑰的名字,这时前方的马影却直往大山那一面而去。 大山虽然连绵不知多远多长,但那黑影并不往两旁,竟是向山那一侧飞奔。 不知多久时间过去,渐渐已经跨过了大山,来到了山的那面,只见黑影快速往山下而跑。 木婉清继续催动轻功,下山却比上山更快,不用多少时间,便至了这一侧的山脚。 这边却是大理与吐蕃的边界,山下的道路原野那一旁便是吐蕃国了,只见不远处大雪山巍峨耸立,哪怕此刻夏天,雪山上方也是洁白皑皑。 前面的黑影越过中间道路和并不平整的原野,直奔远处大雪山奔跑。 木婉清见状有些焦虑,看眼天色,却是下午过半,她想了几息,不由双手拢起,呼唤黑玫瑰的名字。 远处黑影听见声音不由停下,回头张望了她一眼,随后继续朝雪山内奔跑。 木婉清咬了咬牙,颦眉追赶,半晌之后,进入到大雪山中。 这片大雪山下方其实也有吐蕃住户,往对面连绵大山那侧苦梵寺听经的蕃人,多是这片大雪山下的居民,但山内却是稀罕有人。 木婉清进入山中追了一阵儿,渐觉失去方向,这时感到雪山中气息凉寒,脑内不由有些清醒。 她想着怎么可能会是黑玫瑰呢,如果是黑玫瑰的父母也好,兄弟姐妹也好,不过山中野马,自己追它们来这边干什么? 此时她举目四望已经不知身处山中何方,大雪山她从没有来过,各峰雪白,下方因为季节关系,有些葱绿显露,可却不晓得是山内的何处。 木婉清心中琢磨,自己有武功在身,知道家在雪山东面的连绵大山,总也能够出去,便不太着慌。 她打量远方,却是似乎有个山坳之类所在,那黑影依然在跑,一头扎进了山坳之中。 木婉清看了眼天上太阳,不由纳闷,那山坳似乎在东面方向,这是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想要下山往东面走,似乎也得路过那处山坳。 她纵起身形,向着山坳而行,片刻到了停下脚步,往内张望,看却似个谷坳,那黑影再也不见。 木婉清略微思索,既然是谷坳,可能没有旁的出口,黑影进入这里,应该是野马在雪山中的家了,本来不想再追,可是路过此处也不妨进去看看。 她至坳口便踏了进去,见两旁景色优美,没一点冰雪的存在,气候也温暖如春。 直到来至里面宽阔之处,她不由脸上露出惊诧神色,前方竟然是一个美丽如仙境的地方。 只看上方云雾拨开,太阳下仿佛闪耀神圣之光,照着眼前一切,草甸似绿毯,湛蓝湖泊如眼眸,繁肆意铺展,微风携来淡淡香。 许多美丽如梦境的大小建筑,还有不少金碧辉煌的殿宇,由近向远铺去,耳畔传来悠悠钟声,遥遥的寺庙金顶熠熠生辉,宛如梦幻的天堂一般,祥和叫人沉醉。 微风这时轻轻地吹着,没有闲杂的声音,有的都宛如仙乐一般,让心里宛如洗涤,安宁舒适,惬意无限。 似乎是极乐净土,一眼看过去,心中便会想象,这里所住之人,都该是心怀善意,互助互爱,没有纷争苦难,处处满盈温暖,岁月皆温柔。 仿佛是理想之国,烦恼不扰,笑容常绽,公平与希望如影随形,生活满是安宁,处处皆圆满。 这里必然会秩序井然,真善流淌,人们彼此平等尊重,一切美好都被珍视,梦想皆绽放,是充满幸福的地方。 木婉清呆呆地望着前方,心中不禁跳出几个字来,香巴拉国。 她常听苦梵寺方丈老和尚提起香巴拉,老和尚给山民每回讲经时,都会提到这个地方,说这里是阿弥陀佛的净土,理想极乐,拥有最美好的生活,是充满幸福安乐的国度。 这是香巴拉吗?木婉清喃喃自语,脚下不自觉的向前方走去…… (本章完) 第211章 安得倚天抽宝剑 第211章 安得倚天抽宝剑 苏州,太湖,参合庄。 慕容龙城一身破烂,满脸怒色地走进庄中,他银发飘扬,神情难看,边走边大骂逍遥子。 今日的打斗,他略微吃了些小亏,虽然说昨天占了便宜,但今天却叫对方给阴了一记,险些就跌进湖内,让他颇有些气不可遏。 两人这时根本也不说几句话,见面便打,唯一在某个人占据上风时,会与对方大叫“服否”,对方必是阴沉着脸儿不肯张嘴。 至于“对账”的事情并未发生,两人自恃身份,打出真火,哪肯先开口辩证此事,那岂非示弱表现? 慕容龙城进入堂中,秦伯佝偻着身子,给他送上一碗绿豆汤。 他顿时不悦道:“怎无茶水?” 秦伯恹恹地道:“豆汤都要喝不上顿了,哪里还有钱买茶?你又不赚钱,又不事生产,已经坐吃山空喽。” 慕容龙城道:“这家大业大,怎连买茶的钱都没有了呢?不会是你这老儿贪去,偷给外面亲属子女了吧?” 秦伯叹了口气:“我外面若有子女就好了,早便离开投奔,不会还留在这里浑噩度日。” 慕容龙城哼了一声:“等慕容复回来便有钱了,他说外方有不少生意店铺,定是去巡视了,收获满满便即归来。” 秦伯瞅了瞅他,喃喃地道:“我都说了公子几年没回来过,你为何不信呢,也不知是你老糊涂了,还是我老糊涂了。” 慕容龙城瞪着他,半天才深吸口气:“老儿,赶快去造饭吧。” 秦伯转身往堂外走,边走边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我看你不止糊涂,还有些傻……” 傍晚时分,夕阳洒太湖,半湖瑟瑟半湖红。 慕容龙城吃过秦伯烧的一条鱼后回去房间,他盘膝在床上运行一遍周天功法,睁开双目。 接着微微沉吟,伸手将那第一册谱书拿在手中,这上面记载了慕容家那些做过皇帝之人。 他每天都要从头到尾翻看一遍这册谱书,每看一遍都觉得心中似乎想起些什么,但却又隐隐约约说不太出来。 慕容龙城感觉这册家谱对自己极为有用,是恢复自己记忆的最重要东西,因为在山庄内看别的都没有什么感触,唯有这册谱书读下来,心中有所触动。 他慢慢翻完,脸上露出些思索,忽然脑中灵光一现,竟然出现一个名字,不由脱口而出道:“慕容延钊!” 但随后他便露出些茫然,自语道:“慕容延钊是谁?” 他接着重新翻起谱书,将那第二册也拿过来看了一遍,慕容延续,慕容延辉,慕容延光,慕容延德,慕容龙城……上面并无慕容延钊这个名字。 慕容龙城眼睛望向窗外,这个名字绝对不是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的,必然是存在于失去记忆之中的,可同样姓慕容,谱书之上却没有此人。 那究竟是不是同宗?或者此人这时还在世?但似乎有些不太可能,按照自己的年龄计算,这个世上不可能还有旧人存在。 那么,如果是同宗的话,此人因何又不在谱书之上,莫非当年自己受伤假死时,慕容家发生过什么大变吗? 这个慕容延钊究竟是谁? 西海之南,众人一起向前方追寻白衣剑客而去。 那和尚与剑客身法飞快无比,转瞬远走,不过高原开阔,影踪明显,倒不怕短时间失掉痕迹。 但追着追着,一些轻功差的渐渐被落下,赵倜下令叫这些人回去西海边等候,然后只带鸠摩智、霍玲珑、巫小小、周侗、乌熊几个继续赶去。 他身法自然快速,但鸠摩智几个也不差,童姥也恢复了许多功力,倒也能相互缀上,一个赶着一个。 这时已经不知去到多远,日头都偏转西南,前方远远的出现一座雄伟壮阔不知多长多远的山脉。 这座高原山脉仿佛横空出世一般,如巨龙蜿蜒盘踞,在天地间勾勒出雄浑惊人的轮廓。 只看连绵群峰直插云霄,皑皑白雪覆顶,在阳光照耀下闪着神圣光辉,山谷间冰川奔涌,凛冽寒风呼啸而过,岁月沧桑时刻展露,尽显磅礴的气势与不凡宏状,天地万物在其面前,都顿时感觉渺小。 “施主,昆仑到了。”鸠摩智在后方大声传音。 赵倜倒是没有追得太急,但也落下身后几人一段距离。 昆仑吗?他眯眼仔细向那遥远处看去,这时其实距离昆仑还有不少距离,只不过高原极目天舒,已然能够瞧见这万山之祖了。 果然现世横空,莽莽苍苍,阅尽人间沧桑颜色,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夏日消融,江河横溢,山原天云为一色。 赵倜不由笑道:“安得倚天抽宝剑,汝若阻吾前路,必将截汝为两段。” 鸠摩智在后面大喊:“施主好气魄。” 赵倜道:“莫要阿谀奉承,赶快追来。” 鸠摩智道:“南无……阿弥陀佛。” 这时就看那前方昆仑的支脉往东都是巨大不见边际的断层,那个持短仗的和尚与白衣剑客一头便扎了过去。 赵倜目观那侧方向,微微停下脚步。 鸠摩智几人赶上来后也停下,赵倜看着那不见边际的支脉断层,道:“两个都进去其中了,这种断层里面的地貌和尚可知吗?” 鸠摩智打量一番,道:“这种地方有不少层洞,有的寒冰覆盖,万千年未化,有的巨岩林立,仿佛迷窟,有的里面暗河流淌,不知往向哪里。” 赵倜点头道:“从未见过此种景象,不妨一观。” 鸠摩智道:“贫僧倒是若干年前在大南面的他山层洞进入过,倒无什么危险,就是普通人难行,有武功在身者并不艰困。” 赵倜抬头望了望高空,又看看那正面的莽莽昆仑,道:“既是巧合偶遇来到此地,不瞧瞧风光,却是虚枉此行了。” 这时众人心思已经不全在那和尚与白衣剑客身上,只觉得天高地阔,人之渺小无力,心胸无数想法,只想大声高呼一舒胸臆,若不领略这等景色,简直虚活一生。 众人皆是称好,赵倜笑道:“过去看看,此番高原开胸襟,说不定功力都会凭增一二分呢。” 众人一起称是,然后向那方无边无际的山脉断层纵掠而去,片刻之后来至了近前,比远处看更叫人震撼。 站在那些断层层洞之外,眼前冰川蜿蜒,似白色巨龙盘踞,层洞连绵,峰刃刺天,阳光倾洒,冰面反光与山影交织,雄浑壮阔,震撼人心。 赵倜指着一处层洞道:“两人便是由此进入,往去瞧瞧。” 众人点头,进去这处层洞,只见里面甚宽甚大,顶壁之上不少亘古寒冰覆盖,冰雕天成,美景于外界从未见过。 里面有一处天然宽阔通道,不知通向何方,鸠摩智上前查看片刻,道:“有痕迹留下,那和尚与白衣人该是从此经过。” 赵倜道:“我看他们似乎熟知此地,那短仗僧人倒还好理解,高原寺庙不少,那白衣人就不知出自哪方了。” 鸠摩智道:“贫僧亦未见过那等中土装扮剑客,西域吐蕃哪有这种中原高手。” 赵倜微微摇头:“我看他穿着虽做汉服,但还是有些怪异,也未必就是来自大宋。” 鸠摩智道:“莫非大理?” 赵倜道:“追过去看看便知。” 众人一起进入通道向前,片刻之后,发现一些打斗痕迹,坚冰破裂,壁上破坏严重,地上脚印深深显痕,看出打斗之人功力的高强。 随后继续向前,却是断断续续再现出追打的痕迹。 但半晌之后,层洞之中竟然出现了几条不同岔道,众人观察后寻了一条,再走片刻,又出现岔道,再走片刻,则又是出现。 这时鸠摩智不由挠头:“施主,恐怕是追丢了,对方武功太高,有打斗迹象留下还能辨别,如一闪而过,却是难以寻找从哪个通道走了。” 赵倜笑道:“无妨,再走走看,前方若是还有分岔,就回去好了,这两人打生打死,在此种地方,怕是最终会有一个丢下性命,还找这二人寻什么不礼之事,却有些没甚意义了。” 众人都道正是如此,找一条通道继续往前,这番却是走得慢了,只观看这层洞之内景致美丽无比,外方阳光顺着冰岩层层浸入,映得里面光芒明暗交闪,隐隐泛出七彩颜色。 就在这时,女童忽然道:“那边好像有一具尸体。” 尸体?众人一愕,顺着童姥手指方向看去,只见确实有个人形之冰靠在冰墙一侧。 鸠摩智上到前方,不由惊讶道:“果然是具死尸,死后该是经了洞内寒冰融化又覆盖,再冷冻之上包裹了。” 霍玲珑走到近前:“这怕不是存在千百年之久了吧?这冰的颜色都和那壁上无二,几乎就是与冰壁合为了一体。” 女童凑到冰旁,乌黑眼珠仔细瞅瞅,忽然回头看鸠摩智:“这冰里好像冻的也是个和尚呢。” 鸠摩智“啊”了一声,注目观瞧,不由浓眉皱了皱:“里面倒确实像个僧人,就不知因何死在这处。” 这时周侗忽然道:“上面冰壁之下似乎有字?” 赵倜眯眼瞅去,就看那冰层下方确实隐隐约约似乎有字样存在,他抬手震破一层冰面,那字清晰了一些,但依旧还覆在冰下,又震破一层,已经接近石壁,这时字才完全显露出来。 他仔细看去,竟然是一种比秦篆笔画更均匀挺直,更粗细一致,每个字大小极为统一的文字。 “这是什么字?”女童此刻抬头好奇道。 赵倜看着文字,脸上表情凝重:“这是秦朝篆书,不过看字状模样却该为汉时的那种形制……” “这么远古的文字?”女童惊讶道:“你,你认得上面写的是什么吗?” 赵倜看着那些字,神色变得有些奇异,片刻之后慢慢说道:“上面写的是昆仑冰蚕宫冽霄子,斩五百罗汉之伽耶舍那于此。” “什么?”鸠摩智闻言不由大惊失色:“赵施主,那冰壁之上写的什么?” 赵倜看了他一眼,重复道:“昆仑冰蚕宫冽霄子,斩五百罗汉之伽耶舍那于此。” (本章完) 第212章 冰蚕宫 第212章 冰蚕宫 “斩五百罗汉之伽耶舍那?”鸠摩智喃喃地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赵倜微眯双眼,缓缓地道:“我也觉得不太可能。” 鸠摩智闻言松了口气:“伽耶舍那尊者五百罗汉排第四十四位,如何,如何会死于此处?” 赵倜面无表情,瞅他不语。 鸠摩智继续道:“伽耶舍那尊者是西方禅宗十七祖僧伽难提的弟子,是第十九祖鸠摩罗多的老师,他是第十八祖……” 赵倜道:“西方禅宗共二十八祖,第二十八祖是达摩,达摩东渡传慧可,禅宗正脉自此中原延续。” 鸠摩智道:“施主所言不错,自是这样的。” 赵倜微微沉吟,看了眼冰壁上篆字:“不过年代倒是有些符合……” 鸠摩智用力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伽耶舍那尊者晚年到大月氏国,遇婆罗门鸠摩罗多,知其是佛陀预言将绍隆玄化之人,便将衣钵传给鸠摩罗多,留下有种有心地,因缘能发萌,于缘不相碍,当生生不生的偈语,之后跃身虚空,现十八种神变,化火光三昧自焚其身,弟子们建造宝塔供奉其舍利……” 赵倜淡淡道:“哪里有这些神异,二十八祖达摩不过就是武功高强,绝顶高手而已,何来的什么神通,少林传下皆为武学,莫有他法。” 鸠摩智喃喃道:“那这冰中人也不会是真的罗汉啊……”他说着看向身前冰冻尸身,随后一掌拍去。 只听“咔嚓”声响,仿佛裂开远古大石,刺耳尖锐,尸身表面冰层纷纷脱落,露出里面人物形状。 果然是一名僧人,保存完好,容貌可辨,生得端正严肃,宽眉大耳,粗鼻阔口,年岁并不算小。 这僧人身躯亦是完整,穿着一种十分古朴的衣服,手中还握着半根长杖,那杖也是古怪,一头好似乐器的圆形音筒,隐隐上面有些斑驳颜色,杖身则灰褐黯淡。 鸠摩智看着僧人的衣服,脸色变化不定,片刻方道:“这,这确实是古天竺的僧衣……” “古天竺的僧衣?”赵倜点了点头:“那杖奇怪,是什么东西?” 鸠摩智观察半天:“此杖贫僧却不认得了,没有见过这种样式的禅杖,施主,这些东西并不能证明此人是传说中的第四十四位罗汉,禅宗第十八祖,只能说确实为古天竺僧人……” 赵倜笑了笑,眼下事情透着层层怪异,那白衣剑客虽然留着汉发式样,穿着汉装,可和眼下大宋常见的衣服却有些不同。 而这剑客从西海追杀僧人至到这里,颇多不解之处。 此刻又看到冰冻千年的和尚尸身,还有壁上刻字,刻字说和尚是古天竺禅宗十八祖,又是传说中的五百罗汉第四十四位,一切迷雾重重,且先不论刻字真假,那写字之人又是什么身份? 冰壁上留名,昆仑冰蚕宫冽霄子,昆仑冰蚕宫是什么地方?是远古时昆仑山的一个武学门派吗? 昆仑自古不乏武学门派,传闻中有昆仑派,还有昆仑剑宗,若是按照原本发展下去,后世明教总坛也会搬来昆仑,可这冰蚕宫…… 赵倜摸了摸下巴,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称。 “看看这僧人身上有没有遗下什么物品。”他淡淡道。 众人立刻摸索,但却一无所得,既没有类似度牒类身份证明,也没有经书等物事。 赵倜想了想,看眼失神落魄的鸠摩智,摇了摇头:“往前再走去看看。” 众人点头,顺着通道继续向前,这时观看洞内景致的心情已经被冰冻尸身破坏,个个心内复杂难明。 就在出去没有多远,女童忽然叫道:“那里……好像还有一具尸体?” 众人一愣,只看十几丈外的墙边,有个人形物体正在紧紧靠着。 鸠摩智快步上前,仔细端详,回头声音发颤道:“赵施主,好像还是一个和尚。” “哦?”赵倜走过去略微打量,透过冰层,隐约可见里面所冻之人没有发髻,似乎是个光头。 周侗这时道:“公子……这块壁上也刻了字样。” 赵倜往冰壁看去,里面确实有字,他抬手震碎了两迭冰层,字体呈现出来,依然是篆字,写的是昆仑神剑宫盖昂,斩五百罗汉之那提迦叶在此。 鸠摩智这时声音颤抖开口道:“施主,这次写了什么字?” 赵倜幽幽地道:“昆仑神剑宫盖昂,斩五百罗汉之那提迦叶于此。” “那提迦叶尊者?”鸠摩智喃喃道:“那提迦叶尊者是五百罗汉第十六尊,显化佛驻心中,曾有一次在那提河边遇到强盗,强盗逼迫他交出钱财,他说心中有佛,强盗要他证明,他接过尖刀划开胸口,露出心脏中的佛像,强盗们被其法力折服,发誓皈依并追随他学习佛法……” 赵倜摇头道:“此种更加荒谬了,只为传说而已。” 鸠摩智不声不响,将那冰像破碎而开,露出里面一个和尚的尸体。 这和尚也是穿着古天竺僧衣,但却比之前那个壮硕宽大,虽然冰冻千年肤色难看,但也能看出原本就该有些黝黑。 可他却和之前的那个伽耶舍那不同,伽耶舍浑身上下看不到伤痕所在,这个和尚却胸口破了一个大洞。 鸠摩智看着这和尚胸口的黑洞不由怔住,那洞很大,几乎占据小半面胸膛,里面心脏什么都不在了。 女童在旁道:“大师不是说他不是说他佛驻心中吗,这……都不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曾经有佛驻在心内。” 鸠摩智半天才道:“这是剑伤,乃一剑术极高明之人,刺中左胸,剑气炸开,将周遭全都粉碎了……” 赵倜点头:“很厉害的剑术,只碎胸脏,而未坏裂其它地方,可见内力收发自如,精微之处回圜如意,不过……” “不过什么?”鸠摩智急忙问道。 赵倜思索道:“会不会并非被剑刺穿,而是直接剑气凌胸,穿破身体造成此种伤害?” 鸠摩智思索道:“剑气直接凌胸?若是一阳指、六脉神剑、无相劫指这等武功劲气破体,不过一道细洞,就算剑气也就是稍粗一些,不会有这般宽阔的伤害吧?” 赵倜道:“这和剑气粗壮确实有关,但也和内力精纯有关,内力精纯至极点,破坏力极强,也未必不能洞出这般大的伤口。” 鸠摩智想了想:“施主之言有理,只不过那壁上所书之字,贫僧还是不认同。” 赵倜笑道:“这倒是无关了,千百年前发生之事,谁能知道究竟如何,是真是伪呢。” 鸠摩智点了点头,似乎心中有些放下,但忽然之间却又脸色大变起来,道:“不对,施主,贫僧想起一件事情来。” 众人一起望向他,女童道:“大师一惊一乍的,又想起何事?” 鸠摩智顿道:“之前在龟兹国鬼母滩所遇的那个妖僧,可是叫做优楼?” 霍玲珑点头道:“确实叫做此名,当时全都听见了,那龟兹公主被其坑害,还称呼对方优楼大师呢。” 鸠摩智脸色苍白道:“世尊座下五百罗汉,第十四位,称呼优楼频螺尊者……” 赵倜闻言笑道:“确实有此名号,莫非本王斩的还是一名传说中的罗汉不成?” 鸠摩智道:“优楼频螺尊者乃世尊弟子,原本摩揭陀国王的师长,有五百门人,信奉事火外道,世尊为度化他,展现了诸般神通,他起初坚持沙门虽神,不如我道真,但后来还是被世尊感化,最终皈依于佛。” 霍玲珑在旁道:“莫非就是摩诃迦叶?” 鸠摩智摇头:“不是摩诃伽叶,世人常将两位混淆,其实并非同一尊者。” 赵倜道:“摩诃伽叶乃是领悟拈一笑,创拈指法的尊者,又称大迦叶,世上混合,实际并非一人。” 鸠摩智此刻目光惊悚,望着赵倜:“施主,此事太过诡异,贫僧,贫僧……” 赵倜道:“和尚莫急,再往前看看。” 鸠摩智宣佛号道:“是贫僧心境动摇了,全依施主……” 众人接着继续往前,连续又看见两具冰冻尸身,皆为僧人,冰壁上方都有字样刻画,昆仑某宫某派某人,斩五百罗汉某某的描述。 鸠摩智一路沉默不语,随后再往前去,却看洞内变得愈发宽阔,更明亮了些,显然距离这层洞的出口已是不远。 但就在这时,又出现了两具人形的冰冻,这两具冰冻距离极近,也就五六尺左右,众人一起上前观看。 透过冰身却看这两个冰冻之内的人隐隐约约蓄有发髻,但其中一个发样有些怪异。 鸠摩智震开那发样怪异的冰坨,看到里面的尸身,不由“噔噔噔”倒退出去好几步远。 女童大叫道:“怎么这般古怪的头发?” 霍玲珑神情异常,惊疑不定地道:“这是高螺髻啊,这,这……庙中菩萨才梳此种发髻吧?” 赵倜眯眼看向冰坨内现出的这具尸身,确实是高螺髻,这种发髻没有寻常人梳,寻常人也极难梳出来,寺庙雕像,菩萨多为雕刻类似的发式。 他再看容貌,只见这尸身脸型饱满如月,细眉弯弯,双目闭合,鼻若悬胆,唇薄口小,颇有祥和美好之态。 女童再次开口道:“你们看出是男是女没有?” 赵倜瞧她一眼:“小小,你觉得呢?” 女童不乐道:“你又唤我这名,我叫巫行云,实在要叫,你称这个名称更好。” 赵倜摇了摇头:“不好,还是小小贴切一些。” 女童气道:“身为掌门,怎能胡乱给人取名?” 赵倜嘴角扬了扬:“你还知本座是掌门?既知掌门,便该言听计从,不敢二事,任何事情都以遵从为主。” 女童鼓着腮帮,眼波流转,哼了一声:“我觉得这人是名女子。” 霍玲珑纳闷道:“哪里瞧出来的?” 女童低头看着鞋尖:“这还不容易分辨吗?” 霍玲珑打量一眼尸身上下,恍然道:“我明白了……” 鸠摩智此刻缓过神来,听得众人言语上前仔细瞧观瞧,半天松了口气:“既是女子形状,便不可能是菩萨了……” 乌熊在后面不解道:“为何?” 鸠摩智道:“菩萨已是超越世俗存在,证悟一定境界,摆脱生死轮回和种种束缚,哪有性别概念,两元对于菩萨并不适用,维摩诘经说男女相只是一种假相,佛法智慧,不执性别之相。” 乌熊道:“可寺庙中不少菩萨都是女相啊。” 鸠摩智摇头:“传法需要,普度众生,面容自做慈悲状,除魔需要,明王做狰狞状,护法需要,金刚做凶猛状,不过只是容颜法相,方便众生,实无分别。” 女童眼珠转了转,道:“可这人容貌柔和端秀,身体,身体就似女子一般啊……” 鸠摩智笑道:“所以才不可能是菩萨呢,容貌可以法化无常,方便众生,但身体不会变化,修成一元无形无状,无任何分别罢了。” 女童道:“我可不信,人还能修练到那种境界?无男女之分?那岂非怪物?” 鸠摩智合什道:“阿弥陀佛,佛经所言,贫僧不敢打诳语,至于真假,善美道信我佛处处为真,堕魔道不信我佛桩桩为假。” 霍玲珑哼道:“我可听过不少你这和尚的过往,诳语你还少打过吗?” 鸠摩智嘴角抽了抽:“总之这不可能是菩萨,这般看来,前面那些冰壁上所书罗汉之名也都不可信。” 女童道:“那可未必,眼前这人后面的墙上可没写字说是不是菩萨,说不定就是普通武者,前面那几个和尚却写了罗汉,你只能单独去证那几人不是,和这个人无有关系。” 鸠摩智一愕,急忙往上方看去,见这里果然和前面不一样,没有任何字迹隐约显露。 霍玲珑冷笑道:“小小说得对,此处可没写字说这人是什么菩萨,可能只是普通女武者罢了,和菩萨没有任何关系,你只能去证明前面几个不是罗汉,这个没有任何参考的意义。” 鸠摩智听两人一唱一和,气得脸色发青,双掌合什,低宣佛号,鼓气不语。 周侗在冰壁上又仔细找了一遍,回身对赵倜道:“公子,这面墙果然没人留下字迹。” 赵倜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另外一个冰坨上,道:“看看这个是什么样人。” 周侗应是,挥掌将另外那个冰冻拍开,只见里面露出个白发须,老年男子的尸身。 这老年男子却是穿着汉服,乃为真正汉时服饰,汉朝形制的衣服。 女童走过来道:“咦,这却不是僧人了。” 霍玲珑看了看那螺发女子,又瞅了瞅这须发皆白老者,道:“这两人似乎并非一伙,会不会……是两个对手,同归于尽在此处了?” 女童道:“这却大有可能,前方墙壁上写着宫啊派啊的,都是斩杀和尚的,那女子螺发,不管是不是菩萨,总也像佛门中人,这个老头却是汉服,说不定就是那宫啊派啊里面的,两个大战油尽灯枯,都死掉了,所以墙上才没有留下字来。” 赵倜笑道:“有几分道理。” 女童不服道:“就几分吗,难道不是十分?” 赵倜摇头道:“哪里有十分,大衍四九,天道遁一,世上何有十分之事。” 女童望着赵倜眸子眨眨,嘿嘿两声,不再言语。 这时鸠摩智在两具尸身前转来转去,观察两人,这二人都没有拿兵器,但衣服有破碎之处,肌肤有裂开之痕,生前应都受过伤害。 他道:“确是像两败俱伤之像,这二人也不知使用什么功法,看着伤害浅薄,但最后都双双毙命。” 女童道:“怕是都打的内伤,内里经脉脏器全都粉碎了。” 鸠摩智道:“应该如此……” 周侗这时道:“公子,前方光明渐亮,恐怕已经到了层洞尽头,还要继续出去看看吗?” 赵倜微微思索,瞅了一眼通道那方:“既然都走至此处了,还是瞧瞧吧。”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然后继续朝前行去,过不片刻,果然见到出口,待走出洞外,竟是到了大山断层的另外一侧。 这时极目眺去,昆仑已经不远,就看此处山巅皆被冰雪严严实实包裹,万年的积雪在峰上层层堆迭,日光之下反射出冷冽光芒,刺目且又摄人心魄。 而往下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山壁陡峭,露出冷峻岩石,墨绿植被颜色交织,与那些厚重积雪相互交错,勾勒一幅粗犷雄阔画面。 再往下方,更是一番惊人景象,瞅到狂风呼啸,暴雪横飞,雪裹挟着冰碴,如锋利刀刃,仿佛切割这片天地,从中分开,雄浑与肃杀绵延不知多少里远。 “那是什么地方?”霍玲珑忽然指着大山下远远一处说道。 众人望去,只见就在昆仑主脉与支脉交接的山下,那暴雪扬洒不知多少里远之处,隐隐约约有一片建筑存在。 “好像,好像是宫殿之类的东西……”女童手搭凉棚,眼珠转了转。 “宫殿?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宫殿?”乌熊功力不济,看不见那么远,好奇问道。 鸠摩智道:“这有何不能,吐蕃宫殿皆建于高原,那些大寺不少也在雪山之内,贫僧所在的大轮寺就处大雪山中,当初的王庭红山宫更是高山之上,莫非前面风雪山下是一座大寺不成?” 霍玲珑看向赵倜:“教主,过不过去瞧瞧?” 赵倜眯眼望着那片地方,他比任何人都看得更远,这时瞅那远处确实不少宫殿,有七八座模样围在一起,还有些稍小建筑环绕。 他沉吟道:“却不是什么寺庙。” 鸠摩智道:“施主,或者古时废弃的部落王城?” 赵倜摇头:“也不太像,过去看看吧,这处隐蔽,不知之前那和尚与白衣人是不是跑去了那里。” 众人称是,随后一起朝远处风雪中掠走。 这片风雪也不知道从哪里刮来,只在那大山之下,不知出去多远距离,远远地根本望不见消失尽头。 这时众人进入雪中,都纷纷运转内功抵御寒气,他们穿着夏装单薄,如果不运功行不多远,就可能被冻得僵掉。 赵倜虽然也运转功法,却是放开了所有经脉和穴道,幻阴经飞速运转,几乎是边走边在修炼。 此刻渐渐靠近那片建筑,就看有一块巨大白色石碑立于显眼地方,众人停下观看,只见上面刻了类似秦朝的小篆文字,却又比较粗重,大小有些不一。 “这是什么文字?”女童惊讶道:“和层洞内冰墙上的字有些像,但细看则又不太一样。” 赵倜瞧了瞧,道:“这是周时的大篆,这三个字写的是冰蚕宫。 “冰蚕宫?”女童道:“不就是冰墙上那些宫啊派啊里的一个?” 赵倜点头:“正是如此。” 霍玲珑道:“层洞那些死尸怕不都有千年之久,这冰蚕宫千年下来还存在吗?不说中原没听说过,就是在西域之地也未曾耳闻。” 鸠摩智思索道:“西域一地,确实不闻此处,并无书录记载。” 赵倜道:“过去看看。” 众人继续向前,待近了露出惊讶神色,女童道:“这殿……怎么看着竟像寒冰凝形,堆砌而成?” 只见前方迎面一座大殿,分明就是巨大冰块建造,晶莹剔透,即便风雪之中,却依然闪烁光辉。 “倒不全是,也有石块的。”霍玲珑伸手往旁边一指,那边有几个低矮房舍之类,却是石头垒的,但外表也都被冰霜包裹。 女童眨巴眨巴眼睛,瞅了一圈,重新望向前方大殿:“怎么没人把守?” 乌熊也纳闷道:“这种地方外面总该有人守护才对。” 霍玲珑上前几步,这时临到殿前,就看那殿门上方有寒冰雕琢字样,她不认得,回头望向赵倜。 赵倜打量一下,淡然道:“这是冰蚕殿。” “冰蚕宫,冰蚕殿,倒是好名字。”女童道。 霍玲珑登上殿前冰阶,走至殿门处,却看冰门关闭,里面没有丝毫动静。 她喊了一声:“里面有人吗?” 并无人回应,她又连喊了几句,依旧没人说话,接着她用力将门推开,探视一眼,回头道:“教主,好像真没有人。” 赵倜点了点头,领着几个登上冰阶踏入这座寒冰堆砌的殿内,刹那间便仿若坠入了梦幻奇境。 只见里面与外不同,剔透冰块层层垒砌,毫无杂质,如天然水晶,折射出五彩华光,似琉璃世界。 每一处冰棱冰砖,都雕琢恰到好处,宫殿穹顶与墙壁上的冰纹自然蜿蜒,精美程度令人惊叹,美得超乎想象。 几人四下观看,却见这殿内空空荡荡,并无一个人影。 (本章完) 第213章 发现 第213章 发现 这寒冰砌成的大殿美轮美奂,却空无一人,也没有任何的陈列摆设,冷冷清清。 鸠摩智、霍玲珑几个绕着殿边走了一圈,查看痕迹。 片刻后回来,鸠摩智摇头道:“这殿应该许久没人来过了,周遭地上覆霜厚重,不知几十数百年形成,一直未被打扫。” 赵倜想了想,往冰殿后门走去:“到那边看看。” 几个人从冰殿后面行出,是个类似小广场的地方,前方又有一殿,接着进入,里处依旧没有人踪。 这么连走了三四座大殿,直至进入最后一座大殿时,发现此处为所有殿宇最大,宽广无比,最里现出神龛,还有各项物品。 神龛上方供奉了一个神人雕像,静静伫立,非道非俗,雪色外衣,绘有星辰图案,袖袍宽大,气质非凡。 这神人雕刻容貌出众,银发束起,古簪横插其中,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两侧,面容俊朗,留着须髯,肤色白皙似玉,双眸微微阖起,鼻梁高挺笔直,薄唇轻抿,神色宁静祥和。 他身后琢画无数光晕,隐隐有丝线若隐若现,一手自然下垂,掌心向下,另一手微微抬起,手心有一只雪白小蚕,小蚕居然生有双翅,仿佛下一就要振翅而飞,奔赴远方。 “这是什么神?”霍玲珑纳闷道。 鸠摩智摇头:“从未见过这种形象的神祗。” 乌熊也道:“我走遍天南海北,庙观看得多了,也没见过此神。” 女童目光落在神像掌中那雕刻栩栩如生的小蚕身上:“这里叫做冰蚕宫,这神像又手托冰蚕,莫非是蚕神吗?” 赵倜微微皱眉:“蚕神?民间传说之中确有蚕神,但那是一名女子,乃上古黄帝之妻嫘祖,出生古西陵国,梦西王母教她抽丝织锦之法,醒来后养蚕造丝,人们称其蚕神或先蚕娘娘。” “这个雕像不是女神,是个男人。”女童道。 赵倜沉默片刻,与众人又看殿内其它物品,都是一些供拜之类,还有些奇形怪状,雕琢精美石玉,类似法器。 他走了一圈:“到周围房屋瞧瞧吧。” 随后几人出门,往四周的建筑里面转去,看见不少东西,但大都为古老陈旧的生活物品,无特殊发现。 最后来至这神蚕宫的后方,这里有许多小冰舍,没那些殿大,和正常房子差不多。 几人挨个走进,只看里面格局设置怪异,大间小间不等,冰床冰桌冰墩齐全,但却无其它特别之物。 直至走到最后一座冰屋内时,却是一间大房,里面寒气袭人,隐隐有一层白雾弥漫。 女童眨眼道:“不会有什么宝贝吧?不然就算冰块建造,也不大可能这么多凉寒之气。” 鸠摩智摇头:“或许建在寒泉之上,高原雪山内不少这种地方,下面隐藏寒泉,比别处更冷,腾漫凉气。” 几人这时仔细观看,此处也有冰床桌墩,但同样没什么过于奇特的物件。 就在打算离开之时,忽然一道白光从房舍内白雾最浓重的地方射出,快若闪电一般,直接向赵倜扑来。 众人大惊,那速度快得令人发指,根本来不及反应上前阻挡,这道白光已经到了赵倜前方。 就看赵倜倏地伸出二指,鹰撮霆击一般夹向那道白光,便听“啾啾”两声清悦鸣音,白光眨眼消失,赵倜指间多出了一物。 那是一条雪白晶莹,看似有些纤弱的小蚕,亮黑双眼恍如点漆,身体在赵倜手指间扭来扭去。 这是……赵倜扬了扬眉,这是冰蚕吗? 他府中那只冰蚕和眼前这只很像,但却没有这只雪白莹润,那只蜕了一层壳后小上不少,可也比手上这只要大些。 手上这蚕虽然看着比那只羸弱,但感觉丝丝寒气侵肤,却远比那只更为寒凉。 那只冰蚕就来自昆仑,是少林僧人慧净从昆仑山万里迢迢带回中原,于悯忠寺所养的,被游坦之发现并偷走,游坦之后来机缘巧合得到了神足经,据此练成了寒冰神掌。 赵倜心中思索,莫非是这慧净和尚到过冰蚕宫?就是从此处得了冰蚕?但此地无比隐秘,就算是鸠摩智都不知晓,西域本地居民也都不知道,慧净一个少林寺的和尚,又是从哪得知的呢? 而且慧净得到冰蚕之后,也没返回少林,反而跑去悯忠寺挂单,这里面恐有疑问,至于他为何去昆仑取冰蚕,是想练功还是研究收藏,也不得而知。 如果练功的话,少林根本就没有阴寒功法可从冰蚕身上受益,而研究收藏却不值得冒如此巨大风险,要知道冰蚕寒毒极盛,冒然接触,无异于自寻死路。 赵倜微微摇头,慧净和尚怎么知晓昆仑有冰蚕存在,又是在昆仑哪里得到的冰蚕,取得冰蚕想要干什么,已因其身死,成为谜团了。 这时几人都围过来看赵倜夹住的这只冰蚕。 霍玲珑惊奇道:“这是什么东西?好像阿朱姑娘的那只小蚕,莫非就是这座冰蚕宫名称来历的冰蚕?” 鸠摩智瞧了半晌:“确实很像,但还有不同,没想昆仑之中产出此物,我在南面的大雪山却从未见过。” 女童道:“蚕不都是吐丝结茧的吗,这冰蚕宫看着寒凉,这蚕又比正常蚕个头要大,不知吐出什么丝来,可会是传说中的天蚕丝?” 赵倜看着小蚕在指间扭动,摇了摇头:“该便是冰蚕了,只不过这东西好像不会吐丝。” “不会吐丝?”女童疑惑道:“不会吐丝又叫什么蚕。” 赵倜摇头道:“我家中便有一只,养了许久,平日惫懒无比,只知玩耍,哪会吐什么丝呢。” “你家有一只?”女童疑惑:“我可不信,这一看便是异物,谁家里能养,何况若为此地出产,你从未来过,在哪得到?” 赵倜道:“要不你随我回家去看?” 女童闻言后退一步,乌溜溜眼睛眨动:“我不去,我哪里都不去,我若离开天山,还是童姥吗……” 赵倜笑笑,微微松力,那小蚕就要挣脱逃跑,他重新捏紧:“既然来了,就不要走,带你回去和那只做个伴好了。” 随后在房中查找,却没有第二只存在,思索之后,带几人走出房外。 (本章完) 第214章 激战 第214章 激战 出了冰房,在外面又转一圈,雪依旧洋洋洒洒,几人没发现什么异常,便要往回而行。 就在此时,远处昆仑山脉这一侧半山之中,隐隐约约有长啸声传来。 几人向那边望去,只见遥遥山上,积雪与墨绿交接之处,两个人影正打在一起。 鸠摩智道:“是那个和尚与白衣人,不知从哪里绕去了山上?” 霍玲珑道:“那层洞之内复杂,通道众多,必然走了那边的方向,追上之后一顿好打。” 乌熊道:“这二人究竟什么仇怨,追这么久不说还打死打活?” 女童这时嘿嘿了两声:“你们看他两个和洞中的那些冰冻尸身可有关系?” 乌熊道:“那些尸身都死去千年,怎么可能会有……” 他话未说完,脸色突兀一变:“洞中也是和尚,也有汉服之人,还有同归于尽的迹象,墙壁还有留字,那这两个……” 鸠摩智闻言神情变化,望向赵倜:“施主……” 赵倜点了点头:“往过看看吧。” 几人施展轻功向昆仑山那边掠去,虽然在这里能够看到山上景象,但实则并不算近,全仗高原开阔,光线十足,目力才有所及。 待等几人来至那边大山上,战斗已经将要结束。 就看白衣人长剑森寒,剑气迸射,仿佛无坚不摧,周身笼罩无形劲气,长剑挥动之间,光赛霜雪,似乎将周遭空气都搅碎。 和尚此刻却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被白衣人逼迫接连后退,左支右绌,身上僧袍被剑气割破数道口子,短杖抵挡的动作越来越迟缓,每一次都险象环生,似下一秒就会被长剑洞穿。 几人至到这边,两人都已发觉,和尚大吼:“有外人过来了,还要打吗?” 白衣人冷笑:“先杀了你这贼秃再说。” 和尚被那剑气撩伤数处,鲜血流淌出来,怒道:“如何不遵从盟约行事?被外人瞧见怎好?” 白衣人哼了一声:“谁说不守盟约,杀了你再杀了他们,就没什么外人知道了。” 和尚气骂道:“好卑劣无耻,但伤害了外人,岂非也不守盟约?” 白衣人闻言哈哈大笑:“全都杀了,又有谁会知道,何况天象已经大变,教主当有谕下,当年的盟约也将作废掉了。” “你!”和尚怒目圆睁:“你们这些……” 他话还没等说话,白衣人一剑已经穿透他的前胸,他瞪着眼珠咬牙:“这些……” 白衣人手臂一震,剑气翻滚,竟然直接把和尚身体绞得粉碎,随后哂道:“死在临头,居然还敢胡言乱语!” 女童这时望向赵倜:“这人刚才说要杀我们灭口?” 赵倜眯了眯眼,霍玲珑冷哼一声:“妄佞之徒,还没找他算账,他居然口出狂言。” 鸠摩智脸色不好看,合什道:“此人说那些话是何意思?” 霍玲珑皱眉道:“没头没尾的,可能是某个隐世宗门,与那些和尚之间有什么约定,看样子想要撕毁。” 乌熊道:“什么隐世宗门,是洞中所刻的冰蚕宫神剑宫那些吗?” 霍玲珑道:“十有八九便是。” 这时白衣人望向这边,目光不善打量,女童大声道:“你瞅什么瞅,再瞅把你眼珠子挖掉。” 白衣人闻言微微一愕,随后露出满脸狞笑,朝几人这里走来。 他倒拖长剑,剑身犹有血迹流淌,摩擦山石,发出刺耳的“咔咔”声音。 “是你们这些外人找死,此事可怪不得我了。” “什么外人?”女童道:“这山又不是你家的,我们怎么就成了外人?” 白衣人冷冷一笑:“本来之前在西海之畔看见也就看见了,我着急杀那和尚,想着留你们一命,没想到你们居然还敢追过来,找死又怪得了谁。” 霍玲珑怒道:“你这是什么道理,难道看了你就得死吗?” 白衣人道:“看见可死可不死,追来可就必须得死了。” 鸠摩智脸色沉如水道:“施主好大的口气。” 白衣人瞅向他,哼了一声:“你这假和尚闭口,再敢多嘴,先便杀你!” 鸠摩智神色一变:“施主此言何意?贫僧自幼出家大雪山,怎就是假和尚了?” 白衣人一脸鄙薄神情:“说你是假的你就是假的,你们这些外方和尚,哪有一个真僧!” 鸠摩智闻言大怒:“施主刚才便杀我同道,此刻又出此种诋毁言语,想要动手便动手,这般说话到底何意?” 白衣人揶揄道:“怎么,要为刚才那个贼秃报仇?是不是以为同是贼秃,便以为同道?不过你想错了,你们……根本不是同道!” 鸠摩智气得脸色发青,此时再不说话,看白衣人已经距离不远,一声虎豹雷音出口,大悲掌便拍了出去。 白衣人身形一动,仿如雪光流淌,躲过掌风,便已至近前,手中长剑如毒蛇一般递出。 鸠摩智此刻武功突飞猛进,但面对这一剑却也只是堪堪避过,对方长剑突地回旋,竟然割断了他一角僧袍。 白衣人这剑法走一个疾快之诀,又有剑气迸射无形伤人,一但出剑,叫人只顾抵挡防范,几乎难再还手。 鸠摩智额头冷汗瞬下,急忙后退,要与对方拉开距离,使用火焰刀气伤人。 但白衣人的身法极快,犹如流风回雪,步步紧跟,眼看鸠摩智就要不敌。 那边霍玲珑见状大吼一声冲来,九层大圆满的龙象般若掌拍出。 白衣人哼了一声:“又是个和尚传承的功法。” 霍玲珑道:“管什么功法,要你命便好!” 白衣人冷笑:“就凭你们吗?三角猫的功夫,一起上吧,省得我挨个去杀。” 周侗和乌熊闻言望向赵倜,赵倜微微点头,两人也上去加入战团。 白衣人以一敌四,非但不落下风,反而看起来轻松无比,眼神带着一丝戏谑:“就这点本领,也敢追我?这可是你们自己找死,不算我滥杀无辜。” 他手中长剑忽然剑气浓烈,似乎雪片乱飞,四人被压制得不由纷纷后退。 女童这时忽然一个箭步跃上前方,天山六阳掌使出,连续三掌猛拍,发出剧烈动静。 白衣人见状身形晃动躲避,目中带着一丝诧异看向童姥:“你这小童怎能使出这般掌力?” 女童大怒:“谁是小童,我是你姑奶奶!” 她在赵倜面前吃瘪许久,闻得对方提了个小字,顿时触及心中痛处,双掌翻飞,内力不要钱般往外打出。 白衣人边闪边上下打量她,忽然脸色变得愤怒:“你可是练过一种返老还童功法?” 女童闻言一愣,但嘴上却哪肯承认:“姥姥练什么功要你来管,你敢快去死吧!” 白衣人怒喝:“你从哪里得到那等功法,那功法岂是你这种外人能学!” 女童“呸”了一声:“张嘴外人闭嘴外人,我看你才是外人,再吃我一掌!” 白衣人狰狞道:“你敢偷练这种功法便有万死之道,先拿下你,等杀了另外几个,好好审问!” 他说着手中长剑舞动,剑光如电,快若惊鸿,白芒闪烁间似霜雪倾洒,夺目非常,直刺向女童身上几处穴道。 女童身法轻灵,比鸠摩智还胜一筹,但面对仿如道道雪白色闪电般的剑影,却立刻落了下风,身形连续躲闪退避。 就看白衣人掌内长剑以肉眼难辨速度划过,带起的光芒比雪还白,快速刺目,让人望下几近失明。 女童大叫一声,双掌齐拍,却见青白光芒一闪,竟是直接用出了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 这门功法原本只是内功,能修炼一身阴阳调和,至刚极阴内力,用以催发天山六阳掌,还有般般种种的两级武学,但也能够外放伤人。 但这种内功外放伤人,则就是纯粹拼比内力使用,不是万不得已,不会这般施为,因为消耗十分巨大不说,一但落败,则有损根本,失去功力要许久才能修回。 “果然是这种功法,不过你练得不太对!”白衣人长啸一声,身形一晃,快速无以伦比躲过那道青白色剧烈磅礴的掌风,然后一剑如银蛇,直接刺向女童。 这一下风驰电掣,另外三人根本来不及上来援救,眼看一剑就将临身,直接洞穿女童的琵琶骨,便在这时,一道光烟渺渺茫茫至了近前,空气瞬间都仿佛寒了下来,雄浑劲气携带寒霜之意拍向白衣人。 赵倜到了场中,一记寒冰掌拍去白衣人,救下女童。 白衣人惊叫一声:“寒冰掌法,你是冰蚕宫的人?不对,你是外人,从哪里偷学的冰蚕宫武功?” 赵倜冷哼一声,他的寒冰掌是神足经催生冰蚕寒毒练成,想是冰蚕宫有类似样貌的掌功,对方一见之下认错。 他接连又是几掌拍出,白衣人怒不可遏:“你们这些外人都是哪里来的,从何处偷学了这些武功,个个都该万死!” 赵倜皱眉:“大胆,山野村夫,大言不惭,还不放剑投降,饶尔一条性命!” 白衣人面色恶毒:“你们全都该死,你们来昆仑到底有何企图?等我拿下你等,个个审问,再一一杀死!” 说完之后,他忽然剑式一变,脸色这一刻苍白如雪,手中长剑剑身颤抖,发出铮铮之音,若龙吟惊人,仿佛要刺破苍穹,若天外飞仙,锁定四周方位,空气都嗤嗤作响,直奔赵倜。 赵倜面色凝重,身上气质陡然一变,虚幻与真实交加,真与假变化,有相与无相映照。 他身形影影绰绰,气息若有若无,抬臂向前迎去,手指竟然在电光火石之间,夹住了那长剑的剑尖三寸之处…… (本章完) 第215章 洞察,归程 第215章 洞察,归程 昆仑之侧,雪山之巅,西来一剑,天外飞仙。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白衣人这一剑不是天外飞仙,却似天外飞仙。 赵倜这一指,不是灵犀一指,却胜过灵犀一指。 他身上气质大变,虚幻与真实共存,真与假同在,有相与无相伴随。 这一指如梦似幻,亦真亦假,若虚若实,似有似无,倏忽间,夹住了白衣人霜雪一般的长剑。 白衣人大惊,目光从剑身移至赵倜那种假作真来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的气质之上。 “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他一声嘶吼,语气中满是不信,满是嫉妒,满是畏惧。 只看长剑之上转眼出现龟裂,仿佛时间长河在快速推进,这剑身哪怕就是再坚固,再坚硬,也难抵岁月摩擦,开始破裂,开始断为一块块碎片,然后带着昆仑山吹拂了亘古的微风,坠落于地。 “你怎么可能修练到这种境界,这不可能啊,这不可能!”白衣人发出仿若野兽般的吼叫,身子向后暴退。 赵倜面无表情,幻阴外一指不停,往前轻轻点去。 这一指不知从何处来,不知往何处去,从赵倜手中使出,无迹可循,无踪可查,无痕可辨。 他一指无痕无迹,无真无假,如梦似幻,似伪存真,向着白衣人点出。 天大地大,白衣人这一刻竟然觉得自己无处可逃,眼神中出现了张惶失措,深深的恐惧。 赵倜一指向前,穿破了他的护身劲气,直接点到他的肩井穴之上,“噗嗤”一声,穴道洞穿,血流如注,白衣人身体瞬间停滞,浑身骨节发出仿佛鞭打欲碎的声响,缓缓委顿于地。 赵倜这一指,本可以直接点死他,但却收了力,偏了部分,他想问这白衣人一些话语。 层洞之内所见古怪莫名,后方冰蚕宫的存在也是离奇,他想问问白衣人这些事物的来历,还有他自身来自哪里,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白衣人堆在地上,眼神满是怨恨瞅着赵倜:“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把武功练至那种境界?” 赵倜看着他,淡淡地道:“哪种境界?” 白衣人闻言眼神闪烁,忽然大笑起来:“原来你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境界!这便对了,你们这些外人,就算从哪里偷学了功法,却根本不知道武功的极致是什么!” 赵倜神色冷漠:“谁说我不知道?” 白衣人道:“你少要套我话语,今日你伤了我,你等也别想于世上存活,这些武学境界岂是你们可以企及,练到此种的外人,都得死!” 赵倜目光奇异,淡淡地道:“可是我身边至这种境界的高手可不止一名两名,都活了一百几十年,哪个也没死掉。” 白衣人闻言愣了愣,恨恨地道:“那是没找到他们,找到他们全都要灭掉。” 赵倜不动声色,嘴角扬了扬:“恐怕……也可能是打不过吧?” 白衣人脸色变了变:“有何打不过的,只是难找而已,何况……” 赵倜道:“何况什么?” 白衣人忽然冷笑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这些事情?” 赵倜悠悠地道:“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有什么资格不说?你的来历出身,还有外人是何意思,为什么所谓外人练武至极高境界,你们就要去找对方动手,都一一道来吧。” “想得美!”白衣人咬牙道。 “你是想要我动刑吗?”赵倜微微一笑。 旁边乌熊立刻瞪眼:“我这里有一百零八般酷刑,你可要试试?” “你敢!”白衣人:“宫内不会放过你们的,势必要追杀你们到天涯海角!” “宫内……”赵倜点了点头:“是冰蚕宫还是神剑宫?还是其它的什么宫?你们这些上古武学门派,为何对昆仑之外那么大的敌意?居然还管别人练武,就不怕各国发大军踏平你们吗?” 白衣人冷哼一声,不言不语。 “不肯说吗?”赵倜点了点头:“用刑吧。” “你们敢!”白衣人脸上全是怨毒:“即便我死了,也会有人去找你们,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赵倜笑笑:“刑都敢上,还怕人找?来一个杀一个!” “你!”白衣人深深吸了口气,忽然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虽然不知道你们来昆仑到底干什么,但只要动我,必然有人会找去你们。” 女童忍不住道:“那也得找得到算!” 乌熊道:“将你挫骨扬灰,叫你死无葬身,谁又知道是我们干的?” 霍玲珑道:“尸体直接带去别处,骨肉全部喂了野狗,谁又能知道!” 白衣人闻言脸色铁青,哼哼道:“你们可以试试!” 赵倜淡淡地道:“动刑吧。” 乌熊立刻上前施为,他本就是旁门左道,不少折磨人的手法,直接拿出几种最痛厉的用到了白衣人身上。 白衣人此刻被封住穴道,什么内力抵抗都用不出来,不由痛呼连连,额头豆大汗珠不停滚落。 但他却不肯松口,一番刑罚下来,什么都不招供。 赵倜看了眼女童,女童领会道:“我用生死符试试!” 生死符是利用水酒等液体,逆运真气,将刚阳之气转为阴柔,使掌心中发出来的真气冷于寒冰数倍,手中液体自然凝结成冰,打入在敌人体中。 乌熊一听生死符二字,不由变色,急忙躲去了一旁。 此处无有酒茶之类,女童从不远处的地上抓起一把积雪,然后运功将雪结成几只冰片,其薄如纸,接下运转功力,直打入白衣人体内。 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人中生死符,不过每个仅仅一片,都难以忍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白衣人几片入体,不由瞬间脸上惨白,难过的大叫起来。 但他依旧不求饶,片刻之后痛的几乎昏倒,女童怕他直接死掉,喂了些解药,叫他缓和些问道:“只要招供,我就不叫那生死符发作。” 白衣人大口喘着粗气:“做梦,想也别想,你们以为我害怕折磨,却是料错了。” 赵倜淡淡道:“只要说出你背后那些上古的宫派都在昆仑何处,我便饶你一条性命不死。” “哈哈哈……”白衣人大笑起来:“你们从那边山下过来,不是已经见过冰蚕宫了吗?” “那宫是覆灭了还是搬走了?”女童道:“我看十有八九是搬家了,是不是搬去了昆仑深处?” 白衣人看她一眼,哼了一声:“你们便去找好了!” 女童望向赵倜,赵倜摇了摇头:“冰蚕宫还真不好说存在不存在了,不然怎么冰蚕在废弃殿中乱跑。” 他说着将那条小蚕拿出在白衣人眼前晃了晃。 白衣人看见不由一呆,随后道:“冰蚕宫中如何还有此物?这不可能……” 赵倜瞅着他:“去那宫中瞧到,没人管顾这东西,冰蚕宫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白衣人冷笑:“试我口风也没用,你们想去找便去找吧,说不定真能找到呢。” 赵倜笑道:“我们审你不出,就离开了,若盲目找去,此刻人少,遇见你同伙之类,岂非横生事端?” 白衣人脸色一变,见心思被拆穿,将头一扭,不言不语。 童姥这时再施展起生死符来,却不收手,白衣人实在忍受不住,忽地大叫一声:“会有人找你们为我报仇的……” 喊完之后,忽然脸上紫青之色涌现,只是几息,便脑袋一耷,竟然气绝身亡。 霍玲珑上前检查,惊讶道:“教主,这人自闭呼吸,阻隔心脉气血而死。” “自闭呼吸……”赵倜点了点头:“如此死法,倒是对自己够狠辣果决,常人难以做到。” 女童道:“这般死倒是便宜他了。” 乌熊道:“教主,这……” 赵倜看了白衣人尸身片刻:“搜查搜查吧。” 几个上前一起搜索,这白衣人却是身无长物,除了几块干粮肉脯,再什么都没有。 周侗道:“公子,是在这边处理,还是带走?” 女童道:“我看还是带走,这人刚才言语中说必能找到我们,应是同伙那些宫派之人擅长追查痕迹,不好叫他同伙发现,即便处理,也不在此处。” 赵倜点头:“带出这边山中再说。” 乌熊立刻把白衣人尸体背到身后,那边周侗则将先死的和尚也扛起,霍玲珑清除一遍周遭痕迹,然后下山而去。 到了冰蚕宫后,再清除一遍之前来过的迹象,接着通过大山层洞,往西海返回。 出层洞气候逐渐恢复,走了一半,赵倜下令向西面折十几里,处理尸体。 随后找了一处僻静地方,乌熊从怀内掏出一只瓶子,将药粉洒在了两具尸体上面。 半晌工夫,两个尸身就都化为一滩黄水,再将剩余衣物焚烧,挖坑深埋,地上恢复原本样貌,接着折了路径,继续往西海方向赶回。 待回到西海之畔,已是夜晚时分,不过天上月色明亮,众人又在湖边架着篝火,一时亮如白昼。 见赵倜几人回来,朱初一张罗烤肉做饭,弄好之后,赵倜等人吃完,已经月上中宵。 随后安歇,进入龟兹国送的帐篷之内,赵倜轻轻打开手掌,就看那条小蚕正在放赖躺着。 出层洞的时候,赵倜发现它有点打蔫,估计是因为大山内外温度相差过大,这蚕一时之间受不了外面的温热,才导致没有精神。 他担心这蚕不比府上那只,是慧净和尚一点点从昆仑赶出来的,逐渐习惯外界,这只是他直接捉走,恐会死掉,便运寒冰真气于手掌,将这小蚕握于其内。 本来这小蚕一直有所挣扎,即便没了精神也攒力去扭,但一得寒冰真气滋润,却立刻老实起来,不跑不动,就在他掌心懒洋洋的卧着,这时居然肚皮朝上放赖。 赵倜看了片刻,微微思索道:“你这小东西是不是感觉到了本座的寒冰之气,才扑奔过来的?” 他想着当时小蚕在那冰房深处直接射出,不向别人,直接奔自己,应该是觉察到了自己身上的寒冰真气。 毕竟寒冰真气的根本是另外那只小蚕的本源寒毒,若那小蚕也同样来自冰蚕宫,说不定这只会有感应,能察觉寒毒存在。 不过幻阴经的至阴功力倒也可能吸引对方,就不知哪个才对了。 小蚕哪里知道他说什么,就感觉此刻十分舒坦,动也都不想动,点漆一样的眼睛瞅着他,有些感觉亲切。 赵倜自语道:“总不好在我手上过一夜吧,还是给你造个小房好了。” 说着他喊来白战,叫去西海打一盆水来,然后将手放在水中,他此刻用幻阴功法和寒冰真气都能造冰,但两者还是略有不同。 幻阴经倾向极阴极寒,天一生水,一阴生、天地肃之意,并不只为制造冰霜。 寒冰真气则主攻此道,造冰更快,他便催发寒冰真气,只见那盆水顷刻凝结,然后手掌搅动几下,继续运功,一座小冰房出现。 接着他将这小房取出来,摆在皮榻之边,将小蚕往里一丢。 小蚕本来在他掌心正待得舒坦,一下进入冰房不由吃了一惊,下意识就想回头往他掌心跑,他轻轻一合冰房,将出口封闭,只留一个细小通气孔,便将小蚕困于其内。 小蚕在冰房蹦跳几下,似乎再度感到寒冰真气的气息,便逐渐消停了下来,又开始放赖昏睡。 赵倜随后安歇,第二天早晨起来后叫众人清除西海湖畔露营的痕迹,然后向东北方向而走,进入陇右,直奔青唐城,此番在青唐逛一圈后,就要回去大宋了。 青唐是座古城,因为地理地势原因,史上多有拉扯,北魏置鄯州,唐朝初期称鄯城,是唐与吐蕃争夺的重要地区之一,双方在此展开多次大战。 安史之乱后,唐朝国力受到极大削弱,军事力量内调平叛,在西部边疆的防御能力下降,吐蕃趁机东进,逐步占领了包括鄯城在内的河陇地区,上元年间,鄯城正式陷于吐蕃,改名青唐城。 这座古城向来被誉为西北明珠,不但是河湟地区往西域咽喉要塞,更是眼下替代丝绸之路的西北部最大商路,号称青海道丝绸南路,南北朝乱世之后乃至西夏建国,阻断西行商途,东西商人们便改走陇右,在青唐城交易歇脚。 可以说如今整个西域陇右吐蕃西夏地带,最大的商城就是青唐,西夏都城兴州都比不了,龟兹国更比不上,青唐无论商业繁荣,城池规模,还有风光景色,都堪称西部诸城数一数二。 青唐地处湟水之边,当年神宗熙河开边,几乎就打到了青唐脚下,夺取了河湟大部分地区,而也正因此大宋与青唐的吐蕃唃厮啰政权关系恶劣到极致,使得对方倒向西夏,对大宋十分敌视。 众人沿着湟水一路来至青唐城边,只看青唐城广二十余里,旁开八门,中有隔城,以门通之,为东西二城。 赵倜下令众人改扮东归商人模样进入城中,青唐虽然对大宋提防仇恨,但对宋商不禁,毕竟宋商经途此地,乃是一笔巨大的收入来源,而且青唐也需要宋商带来的种种货物。 接下在青唐城内住了足足七天,赵倜叫众人摸清城中各处景象细节,自己也走了一遍记于心中,打算回去之后绘画地图,为将来出兵收服陇右做准备。 七天之后,众人购得不少特产物品,全做商人来往模样,三三两两,分批出城。 鸠摩智这时南下回去吐蕃王庭,女童却没有其走,依旧一起同行。 赵倜领众人直奔熙河兰会路,一路漫长,观察地势。 神宗熙河开边打下了两千多里地盘,本来应该是一件好事,有了土地就有百姓,有了百姓自然就有赋税,而且河湟可以养马,若是此地能够完全充分利用,则大宋战马不愁。 但问题是当时被征服的吐蕃人马势力,其实一直都不服气,总是在宋朝大军各地驻扎离开后,发动叛变,为此大宋必须派遣重兵把守。 这么一来费的精力和物力可就极大,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这片地方少得可怜的税收,完全不足以支付军费。 为此大宋收复河湟之地后,除了战略意义以外,其实一直经营不顺,除非能直接把青唐也拿下,否则便是虚耗。 而养马之事,一开始热火朝天,各项举措挨个实施,雇得蕃人做工饲养,军中跟着学习,也有所产出,但五路伐夏失败之后,朝堂风气大变,神宗皇帝病渐垂危,后至去世,各项边务都开始懈怠。 接着王安石下台,王韶也遭到了贬谪,熙河开边的事情,就这么搁置了下来,马场等地也逐渐荒废,最后渐渐的养马的蕃人全部跑光,总的来说,没有取下青唐,哪怕战略意义重大,却显得虎头蛇尾。 而战略意义,直指西夏,不破西夏,这个战略意义又约等于无。 赵倜带人一路走去,路过熙河路首府熙州并未进入,接着向北而行,上泾原路、环庆路、鄜延路,最后在鄜延路路治延安府延州停下。 这时鄜延路的经略安抚使是吕惠卿,此人乃是王安石变法中的二号人物,刚刚被赵煦任命到此处。 赵倜无意见他,便在城中租赁了个院落,悄悄住下。 几日之后,计算时间,将女童唤来房中。 女童小心翼翼地看着赵倜,不知对方想干什么,龟兹国和昆仑山两战之后,她对自己恢复武功,战胜对方早便没了把握。 赵倜道:“小小随我回东京吗?” 女童大摇其头:“我不去,你家在东京住吗?兰儿说你是官府背景,现在我还不知道你究竟是干什么的呢?” 赵倜喝了一口茶,打量她道:“去了不就知道,我府中可大得很呢,听过一入侯门深似海吗?” 女童不由后退一步,她这时已经恢复二八容貌,直是玉颜生春,双颊晕红,顾盼嫣然,看到赵倜目光立刻道:“我可是天山童姥,怎能去别处,何况去了干什么。” 赵倜笑道:“如今你功力还差些时日才能完全恢复,可我不能再等,要离开西面,你若不给我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就得随我往东京了,待你恢复打上一场,到那时你还是要给我功法的。” “我,我给你功法还不成吗?”女童吸气道:“不过你以后要叫我巫行云,我给完你功法就回天山去了。” 赵倜想了想:“如何叫是本座的事情,你回去也罢,但别往兴州去找李秋水了。” “为何不找?”女童怒道。 “原本你功力确实高她一筹,但眼下你……却已并非她的对手,莫要送死。”赵倜缓缓道。 女童眨着乌溜溜眼珠,半天才道:“你是掌门,这次我听你的。” 赵倜道:“说功法吧。” 女童微微思索几息,将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的功法讲了一遍。 赵倜听过后点了点头:“什么时候离开?” 女童惊讶道:“我只说一遍,你全都记住了?” 赵倜道:“我之资质岂是你能想象,这也是你们逍遥派师兄妹三人分开学习武功的原因,你们资质不够,所以当初逍遥子才没有全部教授。” 女童闻言恨得亮晶晶牙齿摩擦“咔咔”作响,道:“我明日便走,你要带兰儿一起去东京吗?” 赵倜微微一笑:“兰儿自然跟我,你不要以为我离开天山就不是逍遥派掌门,说不定哪天会回去瞅瞅,如你经营不利,我会降下惩罚。” 女童眼珠转转:“巫行云知道了。” 赵倜嘴角挑了挑:“如果遇到什么危机,也可以往东京给本座送信,直接过来却也无妨。” 女童闻言嘻嘻一笑,眼波盈盈,双颊晕红娇美:“掌门,属下知晓了。” 赵倜点头:“知道便好。” 女童道:“那我去找兰儿,与她交待一些事情。” 赵倜点了点头,女童出门离开,隔了一日,便带手下众人出延州踏上回京之路。 江南,太湖,曼陀山庄。 这时正值下午,逍遥子在庄后教导王语嫣武功,却蓦然间脸色一变。 王语嫣见状道:“曾祖父,可是慕容龙城又来了吗?” 逍遥子摇了摇头,蹙眉沉吟,露出阴冷之意:“不是他,可能是一些见不得光之人……” (本章完) 第216章 来客 第216章 来客 “见不得光之人?”王语嫣星眸眨动,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嫣儿你先回屋吧。”逍遥子看向庄子前方,这时已闻破空之声,动静十分骤急,显是衣袂快速划过疾风,来势有些汹汹。 王语嫣摇头道:“曾祖父,我不回去,你和慕容龙城比斗都叫我看,此刻为何避着孙女?” 逍遥子叹气道:“那慕容老儿只是个对手而已,此刻来的却算仇家了。” “仇家?”王语嫣诧异道:“曾祖父,你还有仇家?” 逍遥子道:“自然是有的,都是一些不敢现世的鼠辈,只会偷偷摸摸行事,但武功却不错,你还是避一避吧。” 王语嫣点头,朝屋内走去,进入后却趴于窗边,小心翼翼向外观看。 她有一段时间没收到赵倜的回信,心中略微有些发慌,暗想上次对方说要出使西夏,也不知有无回来,正愁没甚新鲜事言说,眼下却算是个话题了,就不晓得曾祖父的仇人是什么来历。 此时逍遥子负手站在房屋之前,这里是片敞亮空地,有石桌墩凳,还有一排兵器架,远处草环绕,绿树迭翠,风景十分怡人。 他脸上露出一丝不耐表情,双眉微微扬起,宝石蓝的文士衫轻轻吹动,仿佛融入天地之间,叫人看去不觉一阵朦胧恍惚。 就在下一刻,只见场中从不同方向掠来三人,乃为两男一女,身法快速敏捷,落地悄无声息,可见轻功非同寻常。 两男乃是一名老者和一名中年,老者白玉簪扎发,狮鼻阔口,红光满面,太阳穴高高凸起。 手上拿一柄拂尘,长袍大袖,衣上有寿字纹路,看起来仙风道骨。 中年脑上发髻高挽,白面长须,略长双眼,隐隐透出精明算计,嘴角似有似无挂着一丝冷笑。 他身着一袭黑袍,上绘百妖朝拜图案,袍角画云纹豹纹,足蹬薄靴,佩一口宝剑,腰系丝绦,悬了只焦皮葫芦。 女子头戴古朴金冠,镶嵌珠宝美玉,光芒闪耀,束着乌黑长发,容貌端庄威严,眼神锐利有神,透出内力修为高深。 她穿色彩鲜艳道袍,绣有水火,手持龙虎双刀,刀体铸有二物,身上还佩戴珠宝,光芒闪闪,散发着各色光辉。 逍遥子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那中年黑袍之人身上,冷冷哼了一声。 中年黑袍人见状大笑:“逍遥子,竟又被我找到你了,你服也不服?” 逍遥子淡淡道:“公冶黑虎,你又带人过来送死了?上回你自己跑掉,大上回也是独自逃脱,所带之人无一不丢了性命。” 中年黑袍人闻言面色一滞,随后嘿嘿道:“逍遥子,你少要猖狂,此番不同,定然将你拿下,我看你还是乖乖认罪自缚,跟我走吧!” “哦?有何不同?”逍遥子哼了一声:“不是长春谷中的腐朽之徒,就是昆仑山内的没脸之辈,想要拿我,恐怕你们还没那等本领和资格。” 公冶黑虎神情一变:“逍遥子,你这个盗书贼,若非从长春谷盗走神书,又喝了不老长春泉水,焉有今日的本领?” 逍遥子露出一抹哂笑:“那书对你们来说不算稀罕之物,你等为何又练不成?说来说去不还是资质不行,既然资质不行,还有何资格谈来拿我,几次三番,狼狈逃窜,太不知羞耻了!” 公冶黑虎露出一丝愠怒之意:“别以为你练至那种武学境界,我们就拿不住你,之前也不过大意失手罢了,此番看你还往哪里逃走!” 逍遥子揶揄道:“哪次又不大意?” 公冶黑虎道:“你少狂妄,我昆仑之中又非无有高手,不过对付你这种外人,根本不必那些前辈现世!” 逍遥子冷笑道:“是不用他们现世,还是他们不好现世?个个老不死的,不现世还能苟延残喘,现世只怕死得就快了。” 公冶黑虎神情变幻:“你懂什么,七曜同宫,天地大变,龙虎风云聚会,乱世将在未来逐渐开启,那时前辈师长们自然会下山出手,等到那个时候,可就不是将你绑回昆仑问罪的事情了,到时直接斩你,你莫要追悔不及。” 逍遥子哼道:“神神叨叨,一个个练武都练傻了,什么外人,什么境界,什么天象,什么预兆,什么应运出世,全都一派胡言,牛鬼蛇神,有朝一日我杀上昆仑,全部拍死!” 这时旁边穿戴华丽的女子脸色冰冷道:“师弟,何必与这种罪人多言,赶快擒拿才是。” 公冶黑虎点头道:“此番全仰仗金师姐和木师兄了!” 女子点头:“若非我之前闭关不好在长春谷走动,怎么会被这贼子潜入进去,偷走神书,喝了神泉之水离开,当时也就擒下了!” 老者点头:“确实如此,当时我两个都在闭关,才叫这人进入其中盗取,此事我二人有责在身,这番昆仑下了严令,我二人必将捉拿他问罪,也正好归返昆仑。” 女子道:“一甲子未回昆仑,没想竟要以此种方式将功赎罪返回。” 公冶黑虎道:“师兄师姐还请小心,这人武功已经练至那种特殊境界且能稳固,不可小觑。” 两人闻言都有些妒忌神色,老者道:“我们又非没触到那境界,就是师弟你也已经摸到,虽只算半步,要靠秘法刺激潜力才完全达成,无法长久维持,但总归不是假的。” 公冶黑虎道:“二位师兄师姐还是小心为上,他所达至的意境十分厉害,不是寻常意境可比。” 女子不悦道:“我的意境也不是寻常的!” 她说完之后身上气质立刻开始变化,竟然是一种轻与重之意,这两种意境交错,瞬间叫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扭曲无形,一时轻若鸿毛,再瞅却重于泰山。 老者的气质也跟着变化,居然是缓与急,既缓如抽丝,又急逾星火。 而公冶黑虎的气质也跟着改变,却是隐隐现出了兴与亡二意,兴也是苦,亡也是苦,兴亡谁人定,盛衰岂无凭。 逍遥子冷冷看着他们三个,不见怎么动作,竟然原地消失影踪。 随后他的身形突兀出现在老者前方,他看出三人里老者最弱,移形换位轻功这一刻使出,接着伸手抓去,无量海宝箓顷刻催动…… (本章完) 第217章 落脚 第217章 落脚 太湖那侧,水柳掩映,参合庄中。 慕容龙城脸色不愉,在堂前仿佛失了魂般,转了十几圈之后,朝向庄外走去。 秦伯佝偻着身子问道:“你还要出去打架吗?家中已经没有衣服可换了,这番回来再打破打烂,就只能赤膊了。” 慕容龙城不耐烦地扬了扬手:“今天不打架,我要出门一趟,到外方去查询一个人。” 秦伯纳闷道:“查什么人?你不是将以前都忘记了吗?还记得什么人?” 慕容龙城回头看他一眼:“慕容延钊这个名字,你可知道?” 秦伯露出思索,随后木然地道:“庄后没有此人之墓啊……” 慕容龙城皱眉道:“好好看家,我不定几日回来,若慕容复归返叫他等我,我有事情问他。” 秦伯叹气道:“谁知公子什么时候才能归来,就怕迷恋外面的世界,再也不思回家了……” 慕容龙城哼道:“总之记得我的话语,慕容复回来就告诉他……你这老儿平日警醒一些,别进了盗贼都不知晓。” 他说着走出庄外,在水岸边寻了一条小船跳进去,然后轻轻一跺脚,那船仿佛无形之中有人掌舵,在水中调了个头,便往苏州那边行驶过去。 慕容龙城这几日心神不宁,时时念起慕容延钊这个名字,虽然知道此人于自己似乎极为重要,却怎么也想不起究竟何种来历。 他反复翻看谱书,怀疑这人是慕容家延字辈的同族,却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录在书上。 而自己在延字辈排行最后,但除了他却没人用龙字行辈,他有些猜测,自己是否也是慕容家延字辈之人,至于龙城其实乃后改的名字。 小船分波破浪,如箭行驶,过不多久便来至了湖畔,随后纵身一跃,上了陆面…… 曼陀山庄之内,大战正酣,逍遥子以一敌三,却闲庭信步,根本不落下风。 他冷笑道:“又是这种废物,公冶黑虎,你就不能叫些真正高手来吗?这种没用的东西也想捉拿我,岂非黄粱之梦未醒?” 女子和老者此刻神色都极为难看,他们身上气质变化不定,来往交错,竟然融进了武功招数,以力助意,以意导力。 他们的功力都已经提到了巅峰,看着与对方不相上下,却不知为何,就是难以敌过对方,三个打一个还颇为吃力,根本拿不下来。 逍遥子淡淡道:“你们几个不过三脚猫的功夫,我看也看过了,该结束了。” 公冶黑虎这时眼神闪烁,咬牙切齿大声道:“师兄师姐,这贼子的意境厉害,无形助长功力,我们一起使用绝招攻击,消耗他方为上策。” 女子老者不由点头,纷纷使出压箱底的武学,虽然在武道意境上比不过对方,但单论内力不觉得差过许多,若一点点消磨对方,也未必最后不能取胜。 逍遥子冷哼,瞧着两人电闪扑来,老者拂尘千针抖动,恍如下了一场银针之雨,女子龙虎双刀咆哮似要开山裂海,威势无比,笼罩四面八方。 他蓦地发出一声清啸,身子随着劲风掠起,便如凌空虚渡,看不到任何动作,向前迎去。 逍遥子此刻身体仿佛御风一般,一手无量海宝箓,一手无形罡气,两相映照,竟然出现朦朦胧胧一片天蓝之辉。 女子和老者身形不由一滞,二人脸上出现不敢相信表情,转瞬变为恐惧,这一刻拼命将内力运转,疯狂把种种绝招抛出,却难以抵挡天蓝之辉的侵袭。 便在此时,公冶黑虎目光闪烁,露出心虚表情,接着似乎心中坚定了什么事情,猛吸一口气,竟然暴退十余丈,然后转身便跑。 只是几息,他便听见身后传来连续惨叫动静,不由额上汗水哗哗淌落,心中大骂废物,庆幸见机得快,不然已被逍遥子拍死。 他恍如一道黑风遁逃,片刻就至曼陀山庄水岸之边,跃上来时的小舟,脚下一沉,内力使动,那舟“噌”地一声窜出,向远处没命地滑行而去。 算上这次,他已经从逍遥子手中脱逃了三回,每回都是见机得早才保住性命,逍遥子武功见一次比一次深厚,似乎每隔一段时间都在增长,这也叫他一直无法完成宫内的任务。 他心中大恨,又有些恐惧,凡事有再一再二,哪有再三再四,接连三回完不成任务,带不回去对方,宫内肯定要降下惩罚。 说不定会把他锁在雪山之顶,受鹫咬鸟啄,凄惨无比,一想到此,他不由打了个大大的冷颤。 小舟漫无目的,胡乱冲去,他回头瞅了数次,没看逍遥子追来,这才稍稍松下口气。 昆仑是暂时不好回了,可也不能远走,必须还得监视逍遥子,找到他不容易,若是将其踪迹再弄丢,那恐怕就是罪上加罪了。 公冶黑虎心中正自想着,忽然望见湖面远处出现了一处坞堡,坞堡中间隐隐有座水庄存在。 这太湖之中岛屿众多,上面半数都有大小庄子,甚至有的还附住了渔村,公冶黑虎暗自琢磨,既然要监视对方行踪,总不好跑去陆地,大抵还是留在水面方好。 他仔细打量前方这座庄子,觉得虽看起来颇为气势,但隐隐的又有颓败,似乎散发着一些败落之气,心中计算了下曼陀山庄的距离,已是颇远,两者未必熟知,心中暗想不如看看能否在此处落脚。 小船转瞬驶入坞内,然后向前一段,靠在那庄子的岸边,接着他小心翼翼登了上去。 公冶黑虎打量四周,运起内力探查,只看风景不错,就是静悄悄的没有人声,只是微风虫鸣还有水波荡漾动静。 他不禁心中疑惑,这么大的庄子,竟然缺少人口吗?好像有些不太正常。 继续谨慎向前走去,来至庄门位置,抬头一看上面有方横匾,写了参合庄三个大字。 这是什么古怪名字?公冶黑虎心中暗暗自语,那逍遥子栖身的曼陀山庄还能理解何意,这参合庄却不知道代表什么了。 他看庄门虚掩,便抓起门环叩了几下,里面久久没有回音。 莫非是座废庄不成?公冶黑虎不由皱眉,脸上露出多疑神色,外面看去这里有些颓败之气,莫非没有人住?但这么大的庄子,又哪里能说丢便丢? 他再用力敲了几下,依旧没人回应,便推门走了进去,只看里面格局气势颇大,房舍瞅着也精致,但甬道两旁却破破烂烂不堪,似乎多久之前叫人用犁杖给到处垦荒了一遍。 他这时鼓荡内力,大声喊道:“有人吗?” 好半天,就听有悉悉索索传了过来,他不由单手按剑柄,目光警惕向前方看去。 就见一个身材佝偻的老者,怀中抱着一只竹畚箕,里面装着豆子,也不知道穿过几层房舍,走了过来。 公冶黑虎打量对方,只见一副浑浑噩噩模样,浑不似有武功在身,稍稍安下些心,道:“我是远方游人,观赏太湖风景路过此处,主人可否在家?” 老者正是秦伯,这时一只手抱着畚箕,一只手在里面挑着豆子,也不瞅对方,梦呓一般说道:“客人找公子吗?公子已经好几年没回来过了……” “公子?好几年没回来过了?”公冶黑虎闻言不由心中一动:“老丈,公子就是此间主人吗?因何久久未归?” 秦伯喃喃地道:“这谁知晓呢,可能公子有大事要做,忙得没空回来。” 公冶黑虎目光炯炯,看了秦伯片刻,再次打量四周道:“老丈,我观庄内肃静,两旁又杂乱似少收拾,可是庄内人不多吗?” 秦伯抬起了头,一副老眼昏形状,道:“哪里还有什么人,早便跑光了,如今就只剩下我自己一个了……” 公冶黑虎闻言心中暗喜,正想找个落脚的地方,不想此庄便恰为合适,既无主人在家,又无杂人叨扰。 他不由道:“老丈,我打算在太湖游玩一段时间,不知可否在庄上借宿些日子?” 秦伯看了看他:“你说什么?想要留在庄中?” 公冶黑虎见他有些耳背,便大声再次说了一遍,秦伯这回听清,喃喃道:“住便住下,只是庄上也没什么余粮了……” 公冶黑虎笑道:“没粮无事,我这里有些银钱,可以权做宿钱,老丈可以拿去买米菜回来。” 秦伯闻言点头:“有钱便好,有钱便好,那就住下吧,我晚上给你煮豆子吃……” 关洛道上,快马驰骋,直奔京畿而去。 赵倜摸了摸藏在衣领中的小蚕,微微露出笑容。 这一路小蚕已经与他熟悉,不须手抓握着担心它逃走,甚至冰房也都不用建设,只要运转寒冰真气于身体一处,它就在那里老实呆着不动。 傍晚时分进入了洛阳,第二日继续启程,三日后终于来至东京郊外。 先去绿柳庄,将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人安置,接着赵倜带兰剑、周侗几人奔东京城而去。 城门不远,兰剑担心道:“公子,我听说京城禁带兵刃进入,这宝剑是否要暂时藏起?” 赵倜看了眼她抱着的太宗佩剑,笑道:“无妨,且带着便是。” 临至城门,那守门官一看几人不由大惊,急忙行礼,刚要开口之时,赵倜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各自去忙,随后进入了城中。 兰剑不由露出惊讶表情,虽然知道自家公子是官府身份,但没想到守城官兵竟都认得,能明晃晃抱着兵刃入城,就不知是多大的官职。 进了城内之后,并未做停留,白战前面开道,一行人直往燕王府而去。 (本章完) 第218章 入宫,推测 第218章 入宫,推测 此刻中午时分,阳光明媚,碧空万里无云,王府门前一切依旧。 军兵盔明甲亮,手中长枪寒光闪闪,家丁青衣崭新,精神抖擞腰杆笔直。 赵倜背着手慢慢走去,身后兰剑俏丽脸颊开始发呆,看着远远大门上方的燕王府三个字,小嘴不由惊讶半张。 “公子……” “到家了。”赵倜笑了笑。 阶上军兵家丁揉着眼睛望来,不由纷纷跑下台阶,迎上前方。 因为没有事先通知,所以王府和金风楼不知他今天返回,没有在外等候。 军兵家丁们跑上前行礼,口呼王驾千岁。 赵倜问军兵首领道:“几月来外面可有事情?” 军兵首领躬身道:“回王驾,无事情发生,全都如常。” 赵倜又看值守家丁:“府内呢?” 家丁急忙道:“王驾,府内一切都好,与王驾出使之前一样。” 赵倜点了点头:“继续勤守。” 众人闻言再次行礼,两名军兵跑回阶上开府门,剩下的闪去两旁,鱼贯行回之前岗位。 兰剑在后方紧张无比,小声道:“公子,公子是……” 赵倜微微一笑:“我就是这府的主人,大宋燕王,兰儿从此便随我生活吧。” 兰剑轻轻咬着樱唇,神情拘谨,低头忐忑道:“我,我愿意追随公子,只是民女不懂太多规矩,怕,怕……” 赵倜看她微微颤抖的细致双眉,清秀绝俗瓜子脸蛋,摇头道:“没什么怕的,燕王府规矩不多,住上渐渐就熟悉了。” 兰剑颇有些局促,低声羞涩道:“奴婢愿意侍奉公子,公子不嫌弃奴婢,奴婢不会离开公子……” 赵倜笑道:“进府去吧,有些人物给你介绍。” 兰剑双颊晕红道:“是,公子……” 说着赵倜往前走去,此刻府内已经得到消息,童贯率先小跑了出来。 “殿下,殿下归来,卑奴迎接来迟,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后方郑福、阿朱、如意等人也快步走了出来,都露出欢喜表情。 阿朱走上前,望向赵倜,双瞳剪水,眸子晶润,小脸有些抽抽:“殿下……” 赵倜嘴角扬了扬,伸出手在她脸上轻轻一弹:“这是做甚,可不像是你的性子。” 阿朱闻言不由莞尔一笑,恢复精灵顽皮的神气,灵动俏媚:“奴婢就是思念殿下了。” 赵倜笑道:“这不回来了,对了,有个人介绍给你,一会带着安置。” 说完,回头看兰剑道:“兰儿过来,这是阿朱,你们之前在少林应该见过。” 兰剑有些娇羞道:“公子,我确曾见过阿朱姐姐,当时,当时还怀疑她是李秋水假扮的呢……” 阿朱看着兰剑,眼眸眨了眨,眼光中满是顽皮神色:“原来是兰儿妹妹,少林的时候我就看妹妹心喜,没想到殿下去天山灵鹫宫,把妹妹带回来了。” 兰剑颇有些不好意思道:“阿朱姐姐,公子是我逍遥派的掌门,我,我是给公子抱剑来的……” 阿朱上前牵过她的手:“兰儿妹妹和我走吧,一会儿我带妹妹去府中转转,熟悉各处。” 兰剑望了赵倜一眼,小声道:“好,我听阿朱姐姐的。” 赵倜笑道:“别在外面说了,都进府聊吧。” “是,殿下。”阿朱嫣然道,仿佛蝴蝶闪去一旁:“殿下先请。” 赵倜笑笑,带着众人,直入府中。 到了前堂坐定,他将路上写好的奏疏交与童贯,叫送去宫中给赵煦观看,然后命人准备宴席。 这次出门时间较长,经历是非极多,虽然都是顺利往过,但心神难免有些疲乏,回来府内才安然了下来。 过不多久,金风楼众人至府拜见,赵倜都叫留下不走,等着一会儿吃宴。 待下午过半时候,又将这次没带出去的侍卫亲军司那些手下唤来,不久开席,直吃至黄昏傍晚。 此时天色微黑,赵倜看众人散去,思索片刻,决定还是进宫一趟。 本来是打算明日再去见赵煦,但童贯送奏疏回府后,带来赵煦口信,叫他吃完歇息若没有旁事,就过去说话。 他喝了杯茶,然后叫童贯备车,接着出王府直奔皇城。 到宫城顺左掖门而入,向御书房走去,远远地就看见御书房内灯火通明,赵煦身形影影绰绰。 杨戬在门外迎了上来,躬身道:“王驾归来,可喜可贺,刚刚陛下还念着王驾能不能过来呢……” 赵倜道:“这么晚了,陛下还在处理国事?” 杨戬道:“正是如此,王驾看了便知,陛下这段时间日渐清瘦啊。” 赵倜点了点头,随后进入御书房内,看赵煦正在批阅奏章,头也不抬道:“燕王坐吧,杨戬去煮茶来,燕王待朕看一遍广南路的折子。” 赵倜瞅了瞅对方,果然有些见瘦,道:“陛下勤政也得注重身体才好,忙了一天政事,这个时间也该休息了。” 赵煦摇头道:“朕这算不得什么,不过批阅些奏章罢了,燕王远行西域诸国,才真是危机重重,辛苦劳累,与燕王相比,朕……实在是太过舒适了。” 赵倜道:“陛下这般说可折煞臣了。” 赵煦叹道:“燕王此番劳苦功高,童贯送来奏疏朕即刻就看了,本来想要燕王好好休息一晚,可心里又实在有些事情忍不住要问,才叫童道夫传话,让燕王若是得空,就进宫一趟。” 赵倜道:“臣左右也无旁事,合该进宫交差。” 赵煦笑道:“走时都说了不必如此,有奏疏便好,此刻就是朕过于急迫想听事情了。” 这时杨戬领着宫女进来送茶,待摆放完毕,赵倜喝了几口,赵煦放下了手上的折册。 此刻他抬头来,赵倜看得清楚,竟不比离开东京之时,神色间那些迥然各异的气质又次微微出现,而且脸色还有些过分的白皙。 “朕先想问燕王一件事情,这件事情燕王奏疏里没提。”赵煦端起茶碗,轻轻喝了一口。 “陛下请问。”赵倜心中隐隐有所推想。 “小梁太后被刺杀死了,就在使团离开西夏的当天晚上,燕王……”赵煦注视着赵倜,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微不可觉的期盼。 “陛下……”赵倜想了想,忽然一笑,此事其实已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他几次带兵外出,京城又有武德司暗中存在,他具备武功的事情,在赵煦这里已不算什么秘密了。 “微臣侥幸得手而已。”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从赵倜口中亲自验证,赵煦本来苍白的脸上还是出现了一抹激动的红晕。 “燕王立此旷世奇功,朕,真不知还要怎么封赏燕王了。” 赵倜摇头:“陛下,此功臣不要,臣可不想外面知道是臣做的此事,陛下也不想西夏知道此事吧?总是与将来谋划无有益处。” 赵煦半天才道:“确是如此,但总为彰显国威,威震四夷之事,朕如喜在胸,不吐出来,憋闷不快……唉。” 说罢,他摇了摇头:“还是要以大事为重啊……” 接着开始问一些路途经历,赵倜在奏疏上将远走回鹘、龟兹、昆仑、青唐的事情,捡些能说的都写上去,叫赵煦大感兴趣。 赵倜详细述说,赵煦竟是对龟兹国问得最多,对九层魔塔着实问了一遍,对那妖僧优楼形状颇有兴致。 其次是昆仑的经历,昆仑之事赵倜在奏疏上也有书写,说了那白衣人与和尚,不过交手之事却隐去了,只言所见所历。 赵煦听完之后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时辰,他看了看漏刻,笑道:“朕也想出外走走,看看外方世界,但总是难啊……” 赵倜道:“陛下万金之躯,坐不垂堂,哪里好外出呢。” 赵煦摇头,故作不满:“就行燕王白龙鱼服,不能朕微服私访吗?” 赵倜眨了眨眼:“陛下,这可不是一回事啊……” 赵煦闻言微微沉默,忽然笑道:“当年太宗真宗都曾御驾亲征,叫朕羡慕。” 赵倜闻言嘴角抽了抽,看着赵煦眼神璀璨如星,明亮无比,没有言语。 赵煦走出案外,来回踱步,片刻后唏嘘道:“燕王回去歇息吧,不用着急上朝,朕给你一月假期,不过有事还是会传燕王过来与朕商议的。” 赵倜点头道:“谨遵陛下旨意。”说完,他出门离开,渐渐消失夜色之中。 赵煦立于房中,看着赵倜不见身影,低声自言自语道:“唉,八弟,你可知朕其实很羡慕你……” 说完,他慢慢朝外走去,杨戬急忙于后跟随。 站在御书房门前,赵煦仰头望向夜空,此刻明月当天,群星灿烂,银河似玉带横贯。 他声音略微有些朦胧不清:“七曜同宫,没想到竟然叫朕给赶上,莫非冥冥之中,早有注定?朕不信啊,朕……并不服。” “陛下……”杨戬在旁边小心翼翼地道:“太使局那些神神叨叨言语,卑奴以为不好相信。” 大宋掌管天文历法,观星察天的部门在不同时期名称不同,前期叫做司天监,元丰改制后称太史局,长官太史令。 赵煦并不看他,负袖继续看天道:“你不懂的,太史局那些人也不全懂……” 杨戬不敢言语,弯着身子站于一旁。 良久,赵煦忽然道:“杨都知,你说太宗真宗都能御驾亲征,朕……也能吗?” 杨戬闻言一愣,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卑奴哪敢当陛下如此称呼……” 赵煦淡淡道:“朕问你话呢。” “啊?”杨戬闻言不由心中暗自叫苦,这可叫他怎么回答,这是他该答的吗,是他能答的吗? 回答不能,那就是说不如太宗真宗,虽然两个都打了败仗,但总也出去过,自己说不能岂非说陛下连败仗都打不了?这可是取死之道啊。 回答能,朝上那些文官知道了,还不得活扒了他的皮,就算眼下陛下保他,可万一亲征出了闪失,或者吃了败仗,那些大头巾们肯定说是自己这个佞贼撺掇的啊,到时,到时陛下便也不好再保了。 “卑奴,卑奴……”杨戬额头汗水噼里啪啦落下。 “说吧。”赵煦声音渐渐冷下。 杨戬咬了咬牙,两害相权取其轻,他猛吸口气,硬着头皮道:“卑奴以为陛下雄才大略,英明神武,当然能够亲征。” “哦?”赵熙看向他:“就是能了?” 杨戬以头触地:“自然是能的,陛下亲征,定然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大军所至,天下无有敌手,不过,卑奴以为……” “够了,朕……”赵煦转身,慢慢朝书房中回去,声音有些飘零:“也想出去走走,英明神武什么的就算了,至于战无不胜……” 他这时神情无比落寞,眼神久负大志,睿智之中隐含着悲悯,还有那么一丝孤单伶仃与萧瑟,缓缓走进了御书房内…… 赵倜出宫上了马车,心中一直在思索赵煦话语,赵煦对西域很感兴趣,尤其对那些僧人还有白衣人,反复多问了几次。 他神色间有些凝重,莫非这位六哥也知道些昆仑的什么事情吗? 赵倜不由沉思,想到那白衣人口中的外人两个字,还有一些别的话,什么天象大变,教主当有谕下,当年盟约该废掉了。 外人或者是指昆仑那一片地方之外,或者是那些古老宗门之外的人。 而外人是不能学他们武功的,武功也不能练至某种极致境界,否则就要被他们追杀。 至于原因白衣人没有透露,那些和尚也没说出来,里面颇有几分诡秘奇异。 赵倜这时又想到自己的幻阴外一指,这里面有个疑问,高滔滔为何不在世的时候将这指诀传给自己,反而等弥留之际,才掐这指诀不放,给自己看? 这显然是中间有许多犹豫和考虑,直至临终才决定交给自己。 而自己练了这指诀,居然能进入到那种气质境界之内,在白衣人眼中也是被追杀的对象,据此来看自家这位祖母的伤,是否会与这些上古的宗门有关?与昆仑有关? 他对此还有些琢磨不透,练了幻阴外一指,只要使用就会进入那种气质,和慕容龙城、逍遥子那种究竟有什么区别? 他未服灵药激发潜能,也没有使用什么秘法刺激身体,似乎不是什么半步之说,那到底是只靠这一指强行跻身那种境界,还是其实已经站在那个境界了? 而高滔滔有没有练成这一指,他也是不太确定,毕竟一指之威太过明显,一旦练成,想被人伤到已经极难,何况高滔滔身份非比寻常。 自己能练成是因为内力雄浑无比,且练功没有瓶颈,高滔滔即便幻阴经六层大圆满,内力也不可能比自己雄厚,更不太会遇不到瓶颈。 而若是没练成这一指,那她就进入不到那种境界,身上的伤又是哪里来的?这一指也绝对不可能是她自行参悟出来的,又是从哪里得到的? 赵倜思索之间,马车已经回了府外,童贯拢起车帘,他走下车去。 进入府中,各处灯光明亮,加点了灯笼,就看阿朱和兰剑依旧没睡,正在园旁扑捉萤火虫,见他过来急忙行礼。 阿朱道:“殿下,兰儿妹妹的住处已经安排妥当,就在我旁边不远。” 兰剑道:“与阿朱姐姐隔了一座院子。” 赵倜点了点头,道:“隔的是王姑娘的院子吧,带我过去瞧瞧。” (还有一章,会很晚,大家别等了明天看吧,这段不算钱) (本章完) 第219章 末法,冰蚕 第219章 末法,冰蚕 三人一起往后宅走去,阿朱道:“也不知王姑娘什么时候回来,幽草小丫鬟天天都念叨着。” 赵倜想了想,笑道:“去冬腊月里出去买年货,我曾予幽草一些银钱,言说算借的,九出十三归,一年不还便要将曼陀山庄连庄带人,都抵当过来。” 阿朱笑道:“幽草时常提起此事,担心得要紧,生怕将庄子抵出给殿下,王夫人会责罚于她。” 赵倜道:“得空告诉她一声吧,本王与她说笑,不要当真了,不然日子都过不安生。” 阿朱点头:“是,殿下。” 兰剑在旁听得好奇:“殿下借给幽草姐姐多少钱,居然庄子人口都要抵上?” 赵倜道:“却也不多,一袋折十的大钱,但当不得九出十三归利息厉害,我没要她砍头息,但还起来却是一样的,一年下来要还七八十倍的样子吧。” “啊?”兰剑闻言顿时就是一呆。 赵倜道:“所以千万别与人借钱,否则还不上将缥缈峰灵鹫宫抵出去都未必足够,那时说不得可就要抵人了。” 兰剑吓得拼命摇头:“公子放心,我,我不会借钱的。” 赵倜道:“这还是不最高的,大相国寺另有些样,若只算短期利息,却是比这种还要多上一些呢。” “大相国寺?”兰剑怔了怔:“公子,寺庙也放贷吗?僧人们不是修行为本,募化为主,怎好贪钱?” 赵倜闻言微微眯起双眼,思索那白衣人所言的假僧话语,道:“如今末法之年,自唐末五代春秋便开始了,谁知眼下的和尚是真是假,说不定那时就都被魔王派人取代了呢。” 阿朱道:“殿下,鸠摩智大师回家了吗?” 赵倜点头:“回吐蕃了,过阵子还要回来。” 阿朱道:“若真如殿下所说,那大师岂非魔徒吗?” 赵倜叹道:“魔徒倒没甚么,可怕的是身为魔徒却不知,还以为佛徒,末法之后,寺院或误魔为佛,自此佛魔交替,愚弄世人,久而久之,魔便将是佛了。” 阿朱道:“奴婢觉得……相国寺那烧朱院的和尚们就都是顶大的魔头。” 赵倜笑道:“你却念起此事来,过几日无事要去逛逛,我倒还有些话想问问灵德老和尚。” 说话间进入了后宅,只见入眼一片冷清,只有几处院落亮着灯火,余下皆是黑暗。 阿朱前面带路,片刻来至座小院前方,赵倜看去果然那一旁就是王语嫣住的地方,再往一侧就是阿朱的住处了。 随后进入这座小院内走了一圈,房间打扫干干净净,物品却是简单稀少,赵倜道:“若缺什么东西就与阿朱说好了,多添置一些回来。” 兰剑双颊飞红:“公子,我什么都不用,在灵鹫宫简单惯了,能休息便好。” 赵倜摇头道:“灵鹫宫虽然看着气魄,实则苦寒,不好相比,你自家思忖物品,既然至了王府,不说用度,也是要领一份月钱的。” “啊?”兰剑闻言不安道:“公子,我不要钱,我也用不上钱。” 赵倜摆了摆手,向外面走去,边走边道:“那也要看在哪里,住于山中自然不奢外物,京城居却是大不易,且都休息吧,不用送了。” 他往后宅外面走出,二女不肯歇着,一路送去,直至书房。 赵倜进房中看了会书后,便准备安歇,这时衣领内小蚕弹跳出来,落在枕边。 他也不管,直接就于榻上,小蚕瞅了瞅,一头钻进了枕下,便无了动静。 第二日起来吃过早饭后,赵倜去湖心亭喝茶,叫阿朱将另外一只冰蚕带来。 片刻阿朱抱着水晶壶和兰剑一起来至湖心,就看那只小蚕在壶内蹦跳不停。 她将壶放在亭中桌上,就见赵倜衣领中白光一闪,接着“啪”一声脆响,从天山带回的小蚕竟然一头撞中壶身,然后软软地贴着水晶瓶面滑了下来。 嗯……怎么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赵倜见状皱了皱眉。 阿朱惊讶道:“殿下,这是……” 赵倜伸出两根手指夹起这只小蚕,小蚕耷拉着脑袋,显然刚才那下碰得不轻。 “这是在昆仑山一个地方发现的,与府中冰蚕有可能来自同处所在。” 阿朱看了看赵倜指间的小蚕,又看了看水晶壶里那个,道:“殿下以前说过这只也是来自昆仑山,长得有些像呢,说不定确实一个地方产出。” 兰剑看着两只蚕,道:“公子这只好像更晶润一些,但比壶中的那只要小点。” 这时壶中冰蚕发现了外面的小蚕,也不蹦跳了,扒着水晶壁似乎向外张望,有些呆滞。 赵倜摸了摸外面小蚕的脑袋,动也不动,显是撞晕了过去。 他运起寒冰真气,顿时掌中森森白气腾起,那小蚕颤抖了一下,然后缓缓翻了个身,这次却不敢跳出去,而是谨慎地向水晶壶观看。 阿朱道:“两只眼睛似乎还有不同。” 兰剑道:“公子带回的这只眼睛点漆般墨黑,壶里的颜色淡些。” 赵倜道:“将壶打开来看看。” 阿朱打开了水晶壶,里面的小蚕“嗖”地一下就往赵倜手掌中蹦。 赵倜轻轻曲指,将它弹回桌去,然后将另外一只也放上,两蚕立刻对视发起呆来。 片刻后,就看壶中的冰蚕围着赵倜带回的小蚕转起圈子,“啾啾”叫个不停。 赵倜带回的小蚕却是不动也不叫,依旧发傻,不知在想着什么。 阿朱道:“殿下这只蚕好像有点憨憨的……” 赵倜摸了摸下巴,刚想说话,就看这只小蚕忽然张嘴喷出口寒气,那桌面立刻覆盖白霜,茶壶茶碗里的水瞬时结了一层薄冰,阿朱和兰剑急忙往后退去,躲避寒毒。 另外一只“啾啾”叫的更欢快起来,似乎也要喷冷气,但却有些不敢的样子。 赵倜一伸手将带回的小蚕夹了起来,呵斥道:“混账东西,在干什么?” 小蚕在他指间终于开口,“啾啾啾”乱叫个不停,扭来扭去。 赵倜看了它片刻,道:“这只还有些野气,暂时不好放在瓶中,再跟随我一段时间吧。” 阿朱点头:“殿下,我看这只比那只似乎厉害。” 赵倜微微沉吟:“那只失了本源寒毒,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不过就算当时也没这只小蚕造寒速度。” 他说着松了一下手,小蚕不往外跑,却“噌”一下窜回他衣领之内,再也不肯出来。 在府中歇了一天后,隔日赵倜叫上童贯白战周侗几人,又带阿朱兰剑,出府朝着大相国寺而去。 (本章完) 第220章 恩恩怨怨 第220章 恩恩怨怨 这时天气已经入秋,是收获的季节,东京城处处洋溢着一片丰裕景象。 外方各色物品特产,顺着运河源源不断运来,码头上忙碌非常,来往货船比一年中哪个时刻都多,号子声此起彼伏,传出极远。 城中民间自发的急脚到处游走跑动,给各家送货送信,虽不比军中的急脚递正规,可双腿绑上道观内求来的甲马符,心理作用之下,精神大振,速度倒也算快。 游人三五成行,向城外踏秋玩耍而去,老翁老妇彼此相扶,颤颤巍巍,步履蹒跚却充满了喜悦。 官人们鬓边插,背着双手,旁边娘子盛装涂抹了胭脂,用了露,官人的眼神却不在自家娘子身上,而是到处乱瞟,尤其在那人群中丰满之处,娘子开口叫他,立刻轻咳一下,作声佯怒:正思诗词,且莫开口。 年轻小郎小娘穿着崭新鲜艳,小郎跳脱活泼,小娘羞涩螓首,脸儿晕红,既保持着距离又偷偷眉来眼去,心神荡漾,说不出的欢乐愉快。 马车从王府出发,一路慢慢悠悠,到了东门大街一看,人流却没有往常熙攘拥挤,显然是忙碌的季节,事情繁多,闲逛的空闲减少。 兰剑路上一直好奇向车窗外面观望,进东京的时候心中紧张,几乎没怎么抬头打量,更勿提东张西瞧各样事物,此刻却看得处处新奇,简直眼缭乱,目不暇接。 她姐妹四个自小便被抛弃,想来是家中负担不起几个生活,以后又当不得劳力,叫童姥捡去了山上,在灵鹫宫度日,后来长大虽然也不少出外,却多为行走江湖山川,收服各门派之间,进城都少,哪里看过这般繁华景象。 赵倜道:“眼下还算不得什么,赶上节日才真正各处披红带绿,人头攒动,摩肩擦踵,喧嚣得非常。” 兰剑道:“公子,那过年之时不是最为热闹?” 赵倜道:“确实如此,不过不用等那时刻,再有几日中秋就到了,外方许多人返回京师过节,也人多热烈。” 兰剑点头,此刻来至东门大街中段,车马已经难行,众人下来,童贯找了处专司看放的地方交付,然后一行人往相国寺正门而去。 往常都是先游逛一圈,然后在丁家素茶馆喝茶,今日也不例外。 在街上走遍,就进入相国寺中,门内几层游罢一两个时辰过去,兰剑兴奋得小脸绯红,像个小孩子般开心雀跃。 这时往里面去,路过烧朱院,一股诱人肉香气飘荡出来,兰剑大吃一惊,道:“阿朱姐姐说的就是此处吗?” 阿朱气气地道:“可不就是这里,明明做的是肉食生意,却偏偏用这个朱字,兰儿妹妹,你说气人不气人。” 兰剑纳闷道:“确实气人,就不知为要用此字,分明也不是这个字的意思啊。” 赵倜道:“换个词使,欲盖弥彰罢了,总要留些面皮,毕竟佛门之地,不好过于直白才是。” 童贯小声道:“卑奴听说这里宰杀禽畜时,大和尚还要问一句,汝可愿否?” 赵倜笑道:“确有此说。” 阿朱道:“那些鸡啊鹅啊羊啊,哪晓开口反对,就是说了,也没人听懂。” 兰剑道:“这不是表面功夫,自欺欺人吗?” 童贯道:“二位姑娘不知,这些和尚可虚伪得很,寻常百姓拾掇禽畜时如何言语自无所谓,他们这样假装行事可就实在叫人笑话了。” 周侗摇头道:“道夫此言差矣。 童贯咔巴咔巴眼睛:“如何差矣?” 周侗道:“你当人人都如我们一眼便能着破?许多百姓却是真的以为和尚们神通广大,能够听懂兽语,又有前世来生,因果德孽之说,不少都相信的,我等反而才为少数。” 童贯想了想:“却也有道理,原来是相信的多,不信的少了。” 赵倜道:“善男信女,不外如是,不过大多都遂了心愿便是好的,不遂心愿自生怀疑,如此看来,倒勿须言什么好坏,是魔是佛反而都无所谓了。” 兰剑不解道:“公子,难道哄骗世人也好吗?” 赵倜悠悠道:“若能骗一辈子安安乐乐,却也说不上骗了,若无前世来生,岂非只有当下这辈子才是真实。” 兰剑闻言若有所思,刚想说话,忽然传来一声佛号:“南无阿弥陀佛,赵施主好佛法精通,施主此番言语堪破真空性德、有相无相,赵施主前世定为我佛门的高僧大德,就算是菩萨转世也不无可能啊。” 众人一起望去,只看从后方来了大群僧人,为首者穿的华丽,竟然是一袭紫裟,手持九环锡杖,见就是朝廷曾敕封赐下。 赵倜微微一笑:“懒残大师怎么来相国寺了?” 童贯此时小声给众人说道:“这老和尚是太平兴国寺的方丈,法号懒残,也不知是哪一佛宗的续辈,独他一个人叫这懒字,两寺之间不和,这懒残与相国寺的灵德乃是对头,时常辩经,互不相服。” 东京两大寺,大相国寺与太平兴国寺。 虽然都属皇家寺院,相国寺更是庞大无比,但太平兴国寺却与朝堂要稍近些,自古至今,遥望后世,以帝王年号为寺庙名称者,仅为此寺而已。 当年太宗皇帝岁轻之时曾闯荡幽州,惹出祸事,被辽兵一路追杀,身负重伤,逃至黄河岸边,其时黄河尚未改道,前有滔滔大水,后有敌军不舍,正遇来此做事的兴国寺僧人,拼命将他救下,并护送回去了后周。 数十年后,太宗登基,不忘此事,就用自己的年号太平兴国封敕了此寺,并于太平兴国三年,立碑敕赐太平兴国寺记,以记录此事。 太平兴国寺有两座,一座在大伾山,一座在东京城内,东京城内的是太宗再次赐名,归于大伾山之寺,原本由大伾山派遣方丈监寺等人,后来渐渐便朝廷直接任命,势力压过主寺。 相国寺庞大,香火甚巨,日入斗金,太平兴国寺不服眼红,彼此难和平相处,时常互相背地诋毁,各说短处龌龊,编造是非,造谣传谣。 太平兴国寺的僧人常来相国寺执经问难,辩论机锋,赢了眉开眼笑,与众夸口,又言语犀利,咄咄逼人,讽刺嘲笑,得意洋洋离开。 输了便脸红脖粗,面紫耳赤,耍赖撒泼,胡说八道,掀桌子摔茶碗,放下狠话,悻悻而走。 相国寺内广有六十四座禅律院,岂怕这个,也不惯着,由问经到辩论,由辩论到口角,有时甚至动上粗来,两边滚做一团,甚么贫僧同道,都变成了贼厮撮鸟,胜在身为主场,往往把太平兴国寺的和尚打得抱头鼠窜逃跑。 “南无弥陀佛。”就看这懒残和尚再宣佛号,他生得五十上下,浓眉方面,鼻直口方,高大威猛,一身华装,彰显高僧气质。 “赵施主,贫僧来此处是因那灵德今日说法,来看看他是否有错漏之处,当场指出,教其改正。” 赵倜闻言摸了摸下巴,心想你不就是来踢场子的吗,怎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童贯小声道:“有热闹看了,这大和尚亲自过来,一会吵闹不休,恐怕会把和尚脑袋打成豚脑袋了。” 几人中白战是东京老户,祖上开封府军巡院巡使出身,不然也不能进皇城司这种重要地方,熟知两寺恩怨是非,小时候就常过来看热闹,但阿朱兰剑和周侗却不甚清楚,闻言不由目瞪口呆。 “原来灵德方丈今日说法,这却不知了。”赵倜点了点头。 “赵施主日理万机,公务繁忙,哪会有空关注这等事情,何况灵德佛法不高,灵德灵德,不灵也没甚德,在外面无有高名,说法也没人传播,少人过来,贫僧不过是看在同道份上,捧个场罢了。” “嗯……”赵倜笑笑,心想你是无处不想要踩对方啊,连话语空子都不落下。 懒残这时走上前来,就看后面足足跟了近百僧人,有无佛法不知道,却个个身材魁梧,膀阔腰圆,手上拿着各色法器,有个居然抱着只桌大木鱼,那鱼锤几乎比战场的兵器铁锤还要更大。 白战这时也压低声音道:“瞧见没有,那些法器可不是来助经乐的,一会打将起来,全做家伙使用。” 赵倜目光也落在大木鱼上,心说这可是老演员了,敲起来既能打乱讲法,也能打人脑袋,乃是太平兴国寺的镇寺之宝。 懒残凑近了,道:“赵施主有段时日没去兴国寺了,贫僧最近得到南方一处小寺院奉送的极品好茶,施主得空还请品鉴一番。” “哦?”赵倜道:“不知是什么品种?” 懒残笑道:“乃是孤品,天下只那一颗茶树,在小寺所处的山中,名曰佛手,味道难以形容奇妙,可助生悟性禅机,不然贫僧也不敢斗胆请赵施主品尝了。” “佛手……”赵倜想了想:“可是陆羽茶经之中所载的佛手之茶?” 懒残道:“赵施主博览群书,广见博闻,贫僧佩服五体投地,正是此茶。” 赵倜微微一笑:“这佛手茶树据说在唐末之时就已经绝迹,没想还有存在,倒是真要去尝尝了。” 懒残喜道:“如此甚好,贫僧扫榻以待,静候赵施主大驾光临。” 赵倜点头,这时继续向前走去,懒残将手上的九环锡杖交与身后弟子,紧紧跟随。 片刻渐近相国寺后方,已经听见佛乐声,看到经坛,黑压压的人山人海,显然听法的不少。 这还不是万寺经法大会,万寺经法大会,天下诸寺来朝,趋之若鹜,名僧大德云集,到时相国寺人满为患,堪称天下佛门盛典。 赵倜道:“我前些时候来相国寺见灵德方丈,谈起了懒残大师。” 懒残闻言脸色一变:“赵施主,那贼……灵德,如何说贫僧的。” 赵倜笑道:“倒也没说旁些有的无的。” 懒残神色放松:“没编排贫僧就好,就好,这……灵德时常造谣贫僧,前段时间居然派人满处去说贫僧在外面娶有妻子来往,还生了两个小郎一个小娘,实在是无耻之至,无耻之至。” “不过……”赵倜瞅了懒残和尚一眼:“灵德方丈说懒残大师武功高强,乃当世一流高手,若是放于江湖绿林,鲜有敌手啊。” “武功高强,一流高手?”懒残闻言愣了愣,脱口道:“这灵德忒地胡言乱语,欺骗施主,贫僧若有高深武功在身,手下僧人怎会不教导,许多次都被这相国寺的和尚打跑……” 赵倜微微一笑,心想灵德武功非凡,不还是有一次论经之后,两边动手打了起来,出手僧人全都胡抡野球拳,没一个会武,但却被个随手丢出的圆磬,打得脑袋起了个大包,这两人说话,实在是不可信也。 “灵德方丈还说,懒残大师出身诡秘,来历可疑,极可能年轻时候在少林寺出过家,不知犯了什么事情被逐出了门墙……” “什,什么?”懒残瞪大了眼睛,皱了皱眉,立刻宣佛号道:“赵施主千万不要相信,贫僧可是一辈子都没去过少林啊,倒是这灵德和尚的排辈正是禅宗的排行,不少寺院可都执过灵字辈呢。” “哦?”赵倜笑眯眯道:“懒残大师此言倒也有理,大师这个懒字辈倒是罕见,从没听闻过,大伾山那边的兴国寺好像也没有这个辈分。” “唉……”懒残闻言叹气:“赵施主有所不知,贫僧这法号乃是当年师父所取,贫僧师父这脉本来并非僧人,后来生了些变故才出了家,但修的是野禅,入太平兴国寺挂了单,不过师父佛法精深,被朝堂看中,这才做了兴国寺的住持,只收贫僧一人为弟子,自然没什么法号排行。” 赵倜想了想:“令师又是何来历?” 懒残道:“不瞒赵施主说,我师父原来是狄将军的贴身侍卫,当日狄将军进京任西府相公,便一同跟来,再后狄将军遭贬郁郁而终,师父便遁入了空门。” 赵倜闻言眯起双眼,狄将军自然便是狄青,仁宗之时夜袭昆仑关,大败侬智高,数度大破西夏,有面涅将军,武曲星之称,当时仁宗皇帝号称赤脚大仙下凡转世,朝中传有文武双星辅佐,文曲星包拯,武曲星便是狄青。 其后狄青进京任西府枢密使,家中的狗生双角,并多次发光,谏官上奏请求将他调出京师,以保全其名声,但仁宗没有答应。 不过到至东京发生洪涝大水,狄青避水将家搬去了大相国寺,在佛殿上居住,引起不少疑惑议论,这时朝堂方下旨免去了他枢密使职务,但加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之衔,离京出知陈州,次年因病而故。 而熙宁元年之时,神宗皇帝给近世帅将排名,极为推崇狄青,言其深沉多谋,有始有终,颇为感慨怀念,下旨取来狄青的画像放进宫内,并亲自为其御制祭文,又派使者去他家中重祀。 赵倜在宫中曾经看过狄青画像,十分感念其事迹过往,这时闻言不由道:“原来令师竟然是狄相公的侍卫。” 懒残和尚点头:“正是如此,所以灵德一派胡言,赵施主千万莫要相信。” 赵倜道:“这却是不能相信了,令师当日必然也为军中功臣,又是狄相公手下,怎好听灵德所言呢。” 此刻来至围观讲法的人群外面,听经之人看来了许多和尚,有认得的立刻道:“兴国寺的懒残大师来了。” 一闻此言,人群立刻分开一条通道,叫众人进入。 随后向前而去,穿过密密层层人潮,至了最前方的法坛,就看灵德戴着毗卢五佛帽,披着紫袈裟,正坐在坛上说经。 他看见众人来了面不改色,继续绘声绘色讲解,这时说的乃是阿弥陀佛所在的西方极乐世界。 释迦牟尼佛是现世娑婆世界的教主,为众生宣说佛法,引导众生走向解脱,无忧无虑,无生无灭。 阿弥陀佛是西方极乐世界的教主,以其慈悲愿力建立了此界,接引众生往生彼国,信徒通过念诵南无阿弥陀佛的佛号,发大愿修佛法,则会往生阿弥陀佛的极乐之世。 灵德和尚这时引无量寿经描述,言极乐世界黄金为地、七宝楼阁,众生听闻佛法,皆能证得不退转的菩萨果位,往生此世界者可摆脱轮回之苦…… 前方懒残听着听着,忽然双掌合什,高声道:“灵德方丈,贫僧有一处不明,还请解惑。” (本章完) 第221章 国度,诗与兵 第221章 国度,诗与兵 灵德在法坛之上闻言微微耷拉眼皮,声音慈悲和蔼:“原来是懒残师弟来了,师弟学法不精,难道连西方极乐世界都不甚了了,存有疑惑吗?” 懒残哼了一声:“西方极乐世界贫僧怎会有惑,贫僧想问师兄的是阿弥陀佛的极乐世界和无量光佛的极乐净土,有何分别?” 灵德在坛上闻言不由一滞,阿弥陀佛就是无量光佛,阿弥陀佛又名无量佛。 无量光佛、无量寿佛,无量相佛,无量幢佛,无量功德佛,皆为阿弥陀佛。 而无量光、无量寿等都是阿弥陀佛另一面的不同愿力因缘,无量功德佛则是阿弥陀佛的化身,阿弥陀在梵文之中就是无极、无尽、无量的意思。 但极乐世界和极乐净土却有些不同,西方极乐世界的教主是阿弥陀佛,密教所言极乐净土的教主却为无量光佛。 灵德在坛上忽然缓缓道:“有何分别。” 懒残大声说道:“是我在问师兄,西方极乐世界和极乐净土的分别。” 灵德看着他,心中不由大骂,这秃驴居然找茬都找到密教经法之上了。 显教和密教虽同为大乘,但一般来说辽国和西夏才会显密双修,论双经法,中原只持显教诸宗,无论修佛还是执经问难,不会谈及密教。 他嘴角含笑,脸上涂抹油光闪亮,一副宝相庄严,道:“阿弥陀佛即无量光佛,既然如此,同为极乐之世有何分别?” 懒残冷笑一声:“师兄又来问我?分明是我提出的问题,师兄为何总抛回来?莫非是不知吗!既然不知,那就叫贫僧给师兄解惑。” 灵德微微一笑,既不说知,也不说不知,只是拿捏姿态,有些矜持模样,他此刻高坐,冷眼看去倒颇具当世大德风采。 懒残眼睛扫视周围黑压压的听经人群:“既然灵德方丈不知,那就叫贫僧给方丈解惑两者分别,西方极乐世界,并非极乐净土,二者不同。” 灵德:“哦,呵呵……” 懒残双掌合什:“阿弥陀佛虽然就是无量光佛,但极乐世界却非极乐净土,而是无量光佛发大愿力,建构的另外一处地方,又名香巴拉!” 灵德点头:“极乐净土确实指的是香巴拉,并非极乐世界。” 懒残继续道:“西方极乐世界乃为佛界,极乐净土香巴拉却是接近世俗的地方,是一个理想之国,美好国度,教主无量光佛亲自主持。” “这处净土位于西方大雪山深处,它形如八瓣莲,被雪山环绕,没有贫穷困苦,人们寿命以千年计数,无量光佛以大法力手段将国土隐藏,不为外界而知。” “这里有君主和国民,国民生性善良,深信佛法,国内有众多修行者和寺庙,人们通过修行可达至心灵净化与解脱,此处无有战争,不存饥饿,更没疾病,人们生活幸福美满,国度和谐有序。 “香巴拉的历任国王均为大菩萨之化身,守护传播佛法,第一世国王是佛亲授密法的传承弟子,掌管香巴拉国度,九百六十万座城邦,无垠广阔之地。 “但凡有缘者,哪怕原本不是佛徒,只要具大智慧,也可以进入香巴拉,在里面生活,最后修成罗汉菩萨与佛。” 灵德听到这里,冲坛下侍奉的小沙弥招了招手,小沙弥立刻献上一朵纯金打造的波罗,灵德手捏金波罗,拈微微一笑。 “师弟说的倒没太大错漏,就是有些颠三倒四,还是心中不算熟悉,是临时抱佛脚,刚看了经书才来的吧?” 这时四周相国寺僧人高呼无量光佛,以净瓶撒露水于法坛四周,又点檀香,叫灵德在香气之中袅袅朦朦,随后纷纷道:“方丈大师佛光普照,法力无边,神通广大,无所不知。” 兰剑此刻小声道:“这位灵德方丈果然有佛法,看样子慈悲不凡,就似殿中供奉的佛像金身呢。” 赵倜笑道:“老和尚还是有些手段的,不然如何经营得大相国寺风生水起,以往外方属于相国寺的房舍土地都为租赁,到他这里却派僧人自家开起店铺来了。” 懒残这时闻言一愕,明明是自己问灵德,怎么变成灵德考较自己了?这贼秃也太无耻了吧! “灵德方丈好一手移接木本领,怕是根本不晓得香巴拉,贫僧一说才知道此地吧?” 灵德在坛上淡然一笑:“老衲观无量寿经,感香巴拉的时候,师弟只怕还未曾出生,老衲梦游理想之国的时候,师弟只怕还不知法为何物呢。” 懒残哼道:“我自有前世前前世之智慧,岂是灵德方丈这一世可比?” 灵德道:“九世又如何,有大智慧立地成佛,何曾要苦修诸世?” 懒残道:“诸世方领悟妙谛,岂是那种浅薄根基可比?” 灵德道:“众生平等,我佛平等,诸法平等,无有高下,师弟堕入魔道了。” 懒残道:“既无有高下,明王因何一怒降魔?我看方丈才入魔道了。” 灵德忽然在坛上怒吼一声,道:“老衲唤醒师弟,居然敢怀疑佛法!” 懒残被吓了一跳,立刻道:“分明是你领悟佛法谬误,众生平等,诸法平等,根本不是那般解释!” 灵德道:“那要哪般解释?师弟莫要口吐魔言,否则休怪老衲降妖除魔了!” 懒残恼道:“说不得谁才降魔呢,来人,奏乐!” 就看后面那些太平兴国寺僧人立刻将手中法器敲响,尤其大木鱼声音震天,接着口中诵读楞严降魔咒。 相国寺的僧人也不示弱,齐诵阿惟越致遮经降魔品,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起来。 赵倜见状摇了摇头,这是又要动手了? 法坛下的小沙弥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过来,搬了把椅子给赵倜,合什道:“施主坐着看。” 赵倜笑道:“在我旁边,别过去了。” 小沙弥急忙称是,却又不知跑去哪里捧来冰水献上,童贯见状不由挠了挠鬓角,心中顿感威胁。 只是片刻之后,场面就彻底大乱起来,两面僧人对到了一处,怒目圆睁,口中经文也喊得震天价的响,中间还掺杂了各种问候之语。 又过一会儿,推推搡搡开始,灵德急忙从法坛之上爬下,然后两名僧人保护左右,也不回方丈禅院,直往西面跑去。 赵倜摇了摇头,笑着起身:“走了走了,不看了,出门去素茶馆吃茶吧。” 众人齐声称是,转身向外没行几步,后方全武行开始,“乒乒乓乓”动静迭起,就听“哗啦”一声响,法坛倒塌,惹得惊呼之声连绵不断…… 一行人出了相国寺,到丁家素茶馆坐着吃茶水点心,然后回府。 这时已经下午过半,赵倜回书房呆了片刻,然后起身朝马厩方向走去。 到了马厩前一看,大雕正靠着木栏晒太阳,见他过来蹦蹦跳跳迎上,赵倜摸了摸雕头,只觉得这扁毛竟又长大了。 看来草原之时果然不算是完全成熟,体型还有生长余地,他瞧大雕展开翅膀,不由心中思索,这再大一些,岂不是能够骑着飞行了? 放开雕后,走进马厩,就看黑玫瑰趴伏在地,正自家玩着缰绳。 上次木婉清来时赵倜给它解开了绳子,它自己叼去里面后,就再没怎么栓过,它也不太往外跑,顶多就是昂首挺胸在府中走上一圈,便自己回来了,府中人已经见怪不怪。 看到赵倜,黑玫瑰从地上站起,走上前来蹭他胳臂,赵倜抚着马头,微微沉吟道:“你那前主人也不知在大理做什么,说回去送信后就归来,如今非但人影不见,且消息也全无了。” 黑玫瑰一双宝石般的眼睛望着他,似乎也在思索此事,但却琢磨不明白,又用脖子继续蹭来蹭去。 赵倜想了想道:“是要在家中过完中秋再回来吗?不过也好,总是个团圆的节日,此刻应该大理那边度过,以后却未必了,东京便也是家。” 他说着将黑玫瑰牵了出去,在府中溜了一圈,大雕于后摇摇摆摆跟随,不时还滑行数步,显得心中快活。 转眼几日过去,到了中秋前一天,再带着众人出外逛了大半个东京城,买许多物品回来,就静待过节了。 黄昏时分,天边云彩灿烂,夕阳胭脂红黄,赵倜吃完饭后正想去静室之中练功,忽然管事来报,说府门外有人求见。 赵倜道:“什么样人?” 管事苦笑道:“王驾,是个小丫头,年岁不大,本来以为小孩子调皮玩耍走错了地方,不敢禀报叨扰王驾,但她说叫李清照,是苏学士的晚辈,认得王驾,有事情要说。” “李清照啊……”赵倜眯了眯眼,这小丫头找自己干什么?上次元宵节作词输了,哭着跑掉,说不得心中如何恨自己呢,怎还敢找到府门前来? 他道:“叫过来吧。” 管事出去没片刻,又小跑着回来,道:“王驾,她不肯进府,说想在外面见王驾,这……” 赵倜喝了口茶:“她和谁过来的,一个人吗?” 管事道:“本来是一个,但刚刚出去却看有一名老仆追随过来,表情十分尴尬,一劲儿对小人使眼色,似乎是不想让小人再行通报了。” 赵倜笑道:“这又是出什么幺蛾子,如今中秋已至,团圆之时,她父亲被章惇贬去了外地,莫非念起了此事,来找本王这个新法首领讨说法?可也该去找章惇才对啊,李格非是章惇赶走的,又不是本王。” 管事不敢说话,赵倜轻叹一声:“党法之事,岂是她个小孩子能够理解,别说现在,长大了她都未必能够明白,算了,本王就去看看吧。” 说完起身向外走去,管事松了口气,于后跟上。 出了王府大门,果然见台阶下方李清照站立,个头比元宵时稍稍长了一些,不过依旧没过他胸口,还是小小一只。 “叫你进府不进,到底什么事情找本王?”赵倜打量小丫头,只见愈发出落得清秀可人,细细的柳叶双眉,琼鼻檀口,小脸之上一副不忿表情。 后面老仆急忙拉她行礼,礼罢李清照抬头望着赵倜道:“燕王殿下,明天中秋,今日我来找你比诗。” “比诗和明天中秋有什么关系?是要以中秋为题作诗吗?”赵倜道。 “不是,我想起了父亲,要和你比诗,我若赢了你,父亲定然会很高兴。”李清照扑闪着睫毛说道。 “赢了本王?”赵倜哈哈笑道:“上回和苏学士出使辽国曾做诗词数首,他都不好说赢本王,你这小丫头也敢大言不惭?何况你父亲是不尊章相公命令被贬去了外地,你来找本王做甚?该去找章惇才对啊。” “燕王殿下是复新废旧始作俑者,若无新法复生,哪来其后这些事情,民女自然要找燕王……” “姑娘可千万别胡说啊。”老仆闻言顿时吓一跳,立刻拽了李清照一把,上前不停行礼:“王驾千万不要怪罪,我家姑娘小孩子不懂事,还请王驾恕罪。” 赵倜淡淡道:“无妨,两法之事本来就未禁民间之口,本王这个新党党魁也不是一人两人说了,岂会和她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老仆闻言松了口气,转身道:“姑娘,还是回去吧,王驾出来见姑娘已是万分屈尊,千万不要再打扰王驾千岁了……” 李清照摇头道:“我做了诗就走,燕王既然已经出门,怎好不听一听我的诗呢,不然这门岂不是白出了吗。” 老仆急道:“姑娘啊,你就听小人一句话吧,夫人还在等着姑娘回家呢,姑娘说去相国寺买书画下午便回,这可都傍晚了。” 李清照道:“我既然都已经来了,怎好直接就走?人见都知道我来找燕王殿下比诗,这样走了会叫人误会的,误会燕王不敢与我比诗呢。” “哪来的此般歪理?”赵倜闻言笑了笑:“说吧,要比什么样的诗词?速速道来,本王还有事情要忙,没空和你这小孩子浪费时间。” 李清照闻言道:“怎是浪费时间?燕王不会忧虑这番要输,一会我作出来后,借口托词走吧?” 赵倜摸了摸下巴:“既然如此,说题目吧,你也不想回家太晚被母亲担心吧?” “好!”李清照点了点头:“那就做一首豪放诗来,五绝七绝不限,五言七言均可。” “豪放诗?”赵倜上下打量小丫头,心想这并非你所擅长啊,怎么想要作这种诗来? 就看李清照眼光之中微微露出一丝狡黠,不由心中了然,这是上回那首青玉案元夕叫对方误会了,以为自己只能做婉约类词呢。 辛词多豪放,但这首青玉案元夕却是其少见的一首婉约之词。 赵倜微微一笑,小丫头和自己在这玩田忌赛马呢?她擅长婉约,却也能少做几首豪放,以为自己只能作婉约,不会豪放,所以用她不算擅长的,来对自己更不擅长的? “就是豪放怀古!”李清照用力点头:“只作诗,不作词,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豪放怀古。”赵倜笑了笑,他记忆之中对方一共只作了十来首绝句律诗,其中豪放却只有三首。 最有名当属未来骂丈夫赵明诚的那首夏日绝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其次就是七绝乌江,还有题八咏楼。 生当作人杰这首诗,是当时赵明诚弃城不战而逃,被李清照知道,愤而作下,指责其贪生怕死,怯战逃跑。 但这首诗其实单拿出来,不作影射暗指,也算一首极上乘的豪放咏志诗了。 想到这里赵倜微微一笑:“既是如此,本王先来吧。” 李清照微微惊讶,眼珠转了转,没想对方竟要先来,道:“燕王殿下不喜欢压轴再作吗?” “呵呵……”赵倜摇了摇头道:“本王不想听一些无病呻吟,强自说愁,矫揉造作的东西,本王作完,你怕就难以开口了。” “燕王你!”李清照气得磨着小白牙:“那你作吧,我看你能做出什么豪放的诗来。” 赵倜看着她道:“你可听好了,本王一首诗,够你钻研个三五年了。” “我不信。”李清照道:“你作来听听。” 赵倜道:“那就作一首五绝吧,权作怀古咏志。” 他随后略微思索几息,开口吟道: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李清照听第一句的时候,两只眼睛便睁得大大,听到第二句时小小肩膀颤抖起来,听第三句时候脸色完全一副不敢相信,听最后一句已经露出很害怕很害怕的表情。 “你,你怎么知道我要作的诗?你怎么知道的……”李清照小脸煞白,结结巴巴地道。 嗯?这是小丫头提前将此诗作出来了吗?赵倜看着对方,应该是提前作出来了,毕竟记忆中这小丫头很崇拜项羽,不为将来骂赵明诚,此刻若努努力极可能也会作出,而且今天就想拿这诗来和自己打擂台。 赵倜不语,似笑非笑,看着对方。 小丫头脸上有些恐惧,眼神慌乱,忽然转身就跑,边跑边带着哭音道:“燕王,你,你吓唬我,我要回家告诉我娘去……” 老仆人见状急忙给赵倜行礼,然后回身去追:“姑娘,姑娘等等老奴啊。” 赵倜站在门前想了想,摇了摇头,转身走回府中。 第二日中秋,城中同去年一般热闹,彩带各处悬挂,上午街上行人络绎不绝,下午家家户户炊烟袅袅,香气飘出院落。 不管大户小户这日都有家宴,游子归来,家人团聚,有的还雇上戏班唱戏。 燕王府这日也雇了个班子,唱杂剧庆节,杂剧是继承隋唐参军戏和歌舞戏,又吸收民间曲艺唱谈等伎艺发展而成,平日多在瓦舍勾栏等场所演出。 这种剧有艳段、正剧和杂扮三部分,艳段是正式表演前的歌舞滑稽小段,演寻常熟事,正剧是核心,演说故事,杂扮则多为滑稽小戏或杂技表演。 今日王府人多,金风细雨楼还有侍卫亲军司一些人过来,都是没有成家的,被赵倜喊来热闹。 待看完剧后就开始摆宴席,各色酒肉、点心、果子、甜酒齐全,吃到明月升起,开始拜月,中宵之时方才散去。 转眼又过了几天,赵倜假期还没有结束,除了带着阿朱兰剑出外散心就是在府内练功,无旁事烦扰。 这日下午之时,杨戬忽然来到府中,言赵煦召见,赵倜换了身衣服,叫童贯赶车,直奔皇城。 进入宫中前往御书房,就看赵煦正在案前踱步,见他来了笑道:“燕王与朕商议些事情。” 赵倜点头,杨戬搬过椅子,赵煦转回案后各自坐定,赵倜道:“陛下何事与臣商量?” 赵煦双手平放案上,端正身形,道:“朕思索再三,决定对西夏用兵。” 赵倜点了点头,这却不出乎预料,赵煦很早就说了要出兵西夏,开启大战只是早晚之事。 “陛下,西夏又在边境频繁骚扰了吗?” 赵煦点头:“交易完战马没过一个月,就开始频繁动作,不停试探,抢了边境好几处村落,还在一个镇上杀了十几人。” 赵倜道:“边军如何?” 赵煦道:“边军追了过去,有几场短暂交接,各有伤亡,朕不想于此再等了,不灭西夏,朕心难安啊。” 赵倜点头:“西夏狼子野心,向无仁义道德可言,臣也希望彻底覆灭此獠,最好是毕其功于一役,雷霆之击,不拖去太长时间。” 赵煦道:“如今战马已经不缺,今岁又是丰收,国库这些年也充盈,朕想要打一场大仗,打一场狠仗,直接绝掉大宋西部的后患。” 赵倜道:“眼下各方面确实成熟,就不知陛下准备如何去做?” 赵煦笑道:“自然是依当初燕王的谋算,先拿陇右,再指西夏,以合围之势灭掉对方,如今季节入秋,朕打算年前迅速打下陇右,年后立即对西夏出兵动手。” 赵倜想了想:“陛下思虑周全,臣觉得时机上没有什么问题。” 赵煦这时先是点头,然后却又微微摇了摇头:“不过,朕却担心一件事情。” 赵倜思索道:“陛下担心辽国吗?” 赵煦笑道:“燕王果然知朕心意,若大宋军队能够胜过对方,长驱直入,存灭西夏之心,辽国必然会插一些手。” 赵倜道:“不错,历来大宋西夏开战,若打得过于激烈,西夏有颓败之势,辽国必然会横插一杠,名为调停,实际上偏袒对方。” 赵煦道:“燕王如何看待此事,可有什么谋策解决?总不能两面开战便是了,朕还没有自大到那种程度。” 赵倜想了想:“上回臣出使辽国,观辽国举朝上下,全无战心战意,臣以为今非昔比,辽国即便依旧会出面偏袒,但不太可能用兵,只要一方面迅速灭亡西夏,一方面拖延辽国,并不算什么问题,待木已成舟之时,辽国无计可施自然罢手。” 赵煦闻言沉思,片刻道:“朕觉可行,不过宋辽边境那边?” 赵倜道:“自当调兵马防范,但臣意是不好动西军与河东军。” 赵煦皱眉道:“可也不好调南方各路军兵过来,本来南方各路军兵就少,又所处环境不同,一旦意料之外出事,未必适应北地战场。” 赵倜道:“依臣看来,不如分一支京畿禁军过去好了,京畿禁军数量庞大,装备精良,倒也能担此重任。” 赵倜再度沉吟,片刻道:“也未尝不可,就是京畿禁军同样多年未战,恐怕没什么战力,还得提前好好操练一番,锻炼胆量与攻杀阵技,就要燕王劳累了。” 赵倜道:“此乃臣份内之事,陛下但请放心。” 赵煦点头:“那便暂时权定,年前下陇右,年后出兵西夏!” 随后两人又商议一些发兵陇右的细节,赵倜起身出宫离去。 他刚回到府中不久,正在书房观看地图,外面周侗敲门。 叫进来后周侗行礼道:“王驾,大理镇南王有信送来。” (本章完) 第222章 推测 第222章 推测 段正淳来信?赵倜闻言点了点头:“拿给本王看看。” 周侗将信奉上,赵倜打开观瞧,渐渐皱起双眉。 信中极为恭敬客气,却又小心翼翼,不比上次简单说木婉清是其女儿,而是详细言及了木婉清的身世来历。 最后话锋一转,说木婉清回大理之后,与母亲秦红去山中收拾东西,却忽然消失了踪影,百寻不见,询问是否独自前往了东京。 赵倜面无表情,将信从头又仔细看了一遍,眯起眼睛,自语道:“不见了?” 信上说得清晰,木婉清一天下午去山间小寺烧香,出寺却并未回家,竟诡异不知去向。 秦红找了几天都没有找到,慌乱之下到大理城找段正淳求救,段正淳带人亲来,去小寺察实,确认木婉清那天离开了寺庙,便在山中寻找,可月余下来,全无结果,这才无奈来信询问。 赵倜放下信沉默片刻,木婉清性子并非那种遮遮掩掩,如果真有事情,不会不与秦红说,或者不留信告知,那就是真的失踪了。 他对周侗道:“去绿柳庄将霍玲珑与乌熊唤来。” 周侗应是出门,没过多久两人过来府中,进入书房。 赵倜看着两人道:“有一件事情交你们去办,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全都要去。” 二人惊讶,霍玲珑道:“教主要我们去哪里?办何事项?” 赵倜道:“前往大理,木姑娘失踪不见,去看看是何状况,务必查明,找到人在何处。” 二人闻言变色,他们都知木婉清和赵倜的关系,木婉清失踪非同小可,赵倜出京不易,此事交给他们,乃为重任,必然要完成。 乌熊急忙道:“教主放心,属下们定然将木姑娘找回,若木姑娘受到什么伤害,属下们拼死也要给木姑娘报仇。” 赵倜点了点头,然后将段正淳的来信内容说了一遍:“你们都久历江湖,不用我多做叮嘱,该知道从哪里寻起,怎么查找。” 二人互望一眼,乌熊道:“三十六洞七十二岛见惯是非,洞悉各种江湖鬼域伎俩,人多再能集思广益,必不负教主所命。” 赵倜想了想,提笔又写了两封信,一封给段正淳,一封给段正明,令二人带在身上。 随后两个出门,刚至书房门前,赵倜沉思道:“龙王稍待,我有些话说。” 霍玲珑闻言留下,赵倜将她叫至案前,道:“我现在将龙象般若功第十层所遇到的心境魔障说与你听,虽不知是否人人一样,但也可作参考,以为防范,你早日突破,别在第九层迟迟不进了。” 霍玲珑顿时一呆,接着露出激动神色,她也是武学奇才,不可能如下愚者按部积累,需要无数年功力方能达到晋升条件,只是第十层魔障恐怖,于心中一直畏惧,不敢全心激进,此刻闻听自然振奋。 “多谢教主,属下定然努力练功,争取早日登上龙象般若功第十层境界。” 赵倜点了点头,把自己晋升十层之时所遇到的般般种种讲与她听,片刻之后,霍玲珑一脸凝重离开了书房。 随后赵倜坐在椅中陷入沉思,反复琢磨木婉清失踪之事。 若是霍玲珑等人再寻不到对方,恐怕自己就要亲往走一趟了。 他不认为木婉清遭遇了野兽之类发生危险,木婉清虽然武功一般,但遇见虎豹实在打不过逃跑却没问题,而且身上还有袖箭等物,不可能会被野兽所伤。 那么就是遇见了什么仇家,但木婉清除了李青萝与南海鳄神之外,根本没有别的仇人,李青萝此刻不敢也不会派人去找她们母女,更不知道她们住在哪里。 南海鳄神可能性也不大,这都两年多过去,依南海鳄神的浑性,怕早将徒弟被杀的事情抛之脑后,且同样不知对方住于大山哪处。 至于回家路上和旁的什么人发生冲突不敌,概率依然极小,因为从段正淳信中描述来看,那苦梵寺距离秦红的家极近,一眼可望到两边,若真是回家路上冲突,两方几乎都可以听见声音。 那么就只剩下两种可能,第一苦梵寺有问题,但这种事情段正淳不会想不到,既然带人前往,必然会将苦梵寺翻个底朝天,恐怕会挖地三尺,把寺都拆掉查找。 可看段正淳信中的意思,该与寺庙无关,那么便剩下唯一的可能,是被什么悄悄引走,木婉清在出寺庙回家的路上,看见了什么人或物,给引走去了别处。 至于引去哪里,段正淳上山带了大理军兵,必然四处搜寻,至少近边的山上山峰定然查遍,既是没有任何发现,恐怕会去了大山深远之处,甚或离开了大山都未必可知。 想到这里赵倜神情阴冷,虽然不确定引走木婉清之事为好意恶意,引走的是好人恶人,但既然令木婉清什么消息都没留下就消失,自己是必然不会放过对方的。 霍玲珑带着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人前往寻察,这些人江湖处事经验丰富无比,不但段正淳比不了,在一些稀奇古怪情形之上,自己也未必能便能超过,倘还找不到,就证明推测无错,那时无论如何想办法,也要离京去一次了。 赵倜从椅子上站起,脸色有些冰寒,缓缓走出书房向着马厩而行。 这时黑玫瑰却不在厩内,正在外面栏杆前方和大雕瞪眼。 大雕晃晃悠悠,来回走着,不时乍一下翅膀,然后炫耀似飞起来几层房高,再落下去。 黑玫瑰瞅它不停折腾,仿佛看戏,也见不出什么嫉妒生气的反应,一双黑宝石般的大眼眨动着,尤其大雕飞起来时,仰头认真去看,落下来后,便歪着脑袋犹如在思索什么。 赵倜上前,大雕立刻停止表演,它有些会察言观色,似是感觉到赵倜有些不愉,便没凑过来,而是讨好般叫了几声,接下缩头缩脑老老实实起来。 黑玫瑰瞅赵倜,赵倜摸了一把它的头,淡淡地道:“你前主人失踪了。” 黑玫瑰忽然发出一声嘶鸣,后腿向地上刨了两下,赵倜眯眼道:“你能听懂?” 黑玫瑰似乎摇了一下脑袋,赵倜淡然道:“既然听不懂,为何要摇头呢?” 黑玫瑰立刻不再动弹,只是一双眼怔怔地望着他。 一人一马就这么看了片刻,赵倜又抚摸了它几下,转身朝着练功室走去。 (本章完) 第223章 十二重楼 第223章 十二重楼 王府的练功室在书房左近不远,赵倜刚来至前面,就看童贯小跑过来。 “殿下要修习武功吗?卑奴给殿下外面护法。”童贯行礼道。 “不知要练多久,你和苏大几个轮着守卫好了。”赵倜随口说了一句,便走入室内。 这练功室内部极大,分为两间,进来是一大间,不说能够跑马行车,却也足够宽广,内里还有个小间,可以累了休息。 赵倜最初练幻阴经就在此处,而从高滔滔那取来的天宫宝藏全部经书也存放在这里。 他背负手走向里面的小间,此处靠墙有两排书架,一排书架上摆放的正是天宫宝藏四千五百六十五卷。 大宋此刻共有两部道藏,第一部是《宝文统录》,第二部便是《天宫宝藏》,都是真宗朝时编纂的。 至于《万寿道藏》又名道经,此刻还没有开始编修,该为十几年后黄裳奉赵佶命令,了八载时间才搜集整理完成。 其中《天宫宝藏》是《宝文统录》的拾遗补缺,涵盖宝文统录,里面有不少大宋建国之时,从天下各地得到的孤本经书,两者为一系,内外丹齐全,没有厚此薄彼。 而《万寿道藏》略微有些不同,因为赵佶崇信神霄道,自称教主道君皇帝,所以里面的经书多为内丹修炼法门,神霄道以内丹为主,符箓咒术为辅,属于新符箓一派。 赵倜眼光在书册上面扫过,看向另外一只架子,这架上只有两样东西,是两个锦盒,其中一个装的是自鬼樊楼无忧洞得到的那颗阴寒珠,另外一个盒子装的则是在龟兹国得到的凤凰眼雮尘珠。 他打开盒子挨个瞧了瞧,随后回身去看天宫宝藏,虽然他过目不忘,但毕竟有许多事情要忙,而这道藏也实在卷数太多,如今连一成都没有看完。 站在架前翻看了几卷之后,他走至末尾,将那最后一卷的第三册拿了起来。 这一册前面是天一生水参同契,后面就是幻阴经。 而幻阴经在这里的名称是,录长生道人天一生水法门之一阴指篇。 天一生水参同契是成汉范长生所作,范长生是蜀中八仙之一,所谓蜀中八仙,是指最后得道于蜀地的八个人,其中容成公、李耳、董仲舒、张道陵等,全都大有名气。 按照书册的字样,这幻阴经功法似乎就是长生真人范长生所创,但只有六层,不过六层却也符合阴六阳九的极阴之数。 只是赵倜心中一直疑问幻阴外一指来历,虽然这些经文全部记在心中,此刻却还是逐字看了一遍。 看完幻阴经,又看了看天一生水参同契,天一生水,地六盛之,乾坤为鼎,阴阳堤防,水火化机,五行为辅,玄精为机…… 当时练幻阴经之时,便以这篇参同契对照,再参考河图易经,方才把经文参透。 此刻观看心中不由就是一动,隐隐约约间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对,恍恍然完全是一种意犹未尽之感,以前此种感觉从没有出现过,这时却从心内生出。 赵倜将书册放下,转身到了外面大室,直接在这里的榻上坐下,开始练功。 幻阴真气乃是他的主修内功,其它所有内力合在一起,都没有幻阴真气多,这时气息弥漫体中,内视之下经脉若隐若现,形成远古蜃兽形状。 这经脉明灭形成的蜃兽,其头颅便是中丹田部位,爪尾则在下丹田底部。 中丹田又称绛宫,下丹田又称坤宫,随着赵倜不停吐纳运转真气,经脉鼓涨雄壮,这蜃兽的形状竟然也一点点高大起来。 经脉明灭不定,逐渐竟从下丹田至中丹田这一块地方,开始朝上蔓延。 中丹田的上方并非上丹田,上丹田指的是两眉之间印堂穴附近,又名紫府、玉都、泥丸宫、元神府等。 天宫宝藏之云笈七签卷五十,《三一九宫法》有云:两眉间却入一寸为明堂宫,却入二寸为洞房,却入三寸为丹田,此乃三一。 九宫则是指泥丸宫共有九处宫阙存在,乃除了三一,还有流珠宫、玉帝宫、太皇宫、玄丹宫、极真宫、天庭宫等六宫。 至于各家秘传,为了不被外人得知经法真谛,将上丹田还用昆仑顶、翠微宫、圆觉海、中一宫、陀罗尼门、脑血之琼房、魂精之玉宝、清虚府、最高峰种种名称隐代。 赵倜这时内视,经脉异动从中丹田向上而去,上方乃是十二重楼所在。 十二重楼是指喉轮行气一段地方,此处共有十二道环结,称为十二重楼,而其中正对着咽喉所在位置的是第九重楼,又叫做生死玄关。 赵倜此刻只感觉真气汹涌向上,疯狂往十二重楼冲击而去,不由神色之间一片肃穆。 要知道以往行气走大周天,是环任督二脉,绕着身体前后经络而走,并没有自体内的中丹田绛宫往上面行过。 他所知的所有功法,包括北冥神功,都不会这般运行,北冥神功是以中丹田的膻中穴为中心,往四面八方穴道扩散,却不会上行想要去打通十二重楼。 若是北冥神功有通十二重楼的方法手段,那么气行咽喉之上,只怕不用接触别人身体,只要冲着对方张嘴用力一吸,就会将对方内力从穴道之中吸出。 而眼下这幻阴真气仿佛不受控制向上冲行,也是幻阴经之中未曾记载过的。 赵倜十分谨慎,虽然无法完全控制住真气,却尽量不叫其向别处溢出。 就看体内的蜃兽越来越大起来,那头上的分叉双角已经亮进了十二重楼第一重内。 远古蜃兽传说之中有两种,其一是为蜃龙,蜃龙是一种比帝龙更强也更诡秘的龙族。 蜃龙强悍莫名,孤傲自赏,极少以真面目示人,而是喜好以鸟类贝类甚至是龙珠的形态存在。 它真实身体巨大无匹,似龙身躯,似麟腿足,向来持静止,整个身体时时不停飘摇盘旋,形成眼缭乱的一团闪光,和各种错综复杂,仿佛梦幻一般的景象。 蜃龙可以无限幻化各种事物,真假难辩,传说之中不但能化出风光景色,更可幻出城市人口,甚至幻化一方天地,神佛都难识破。 而另外一种蜃兽则是大蛤,身躯巨大,乃贝类成精,吞吐出气息盘旋上升,在氤氲的蜃气中,楼台殿阁会逐渐显形。 也有传说其实大蛤就是蜃龙不愿本体呈现于世,幻化的另外一种身体,看着是大蛤在演化万物,实际上大蛤也是假的,真实的则是不知隐藏在虚空何处的蜃龙。 蜃龙似龙身躯,似麟腿足,头生双角,身覆鳞片,身体一半以下鳞尽逆,口中吐气,存各种各样幻景。 最可怕的是这种幻景还随人不同,看着是同一种幻景,在不同人的眼里却完全不一样,蜃龙向来有嘘气成楼台,变幻千万种,香气闻百里的说法。 赵倜体内的蜃兽形状就是蜃龙,而在经脉明灭形成的蜃龙之形触上十二重楼第一层之时,他忽然感觉到身前似乎生出变化,耳中也传来许多奇异声音,似乎室内景象改变了。 他不由缓缓睁开眼睛,注目四周,幻阴经修炼之时,随性产生幻象果然出现了。 (本章完) 第224章 内外兼修,武道意境 第224章 内外兼修,武道意境 赵倜打量前方,只看竟然是蔚蓝色的大海,清澜无波,风平浪静,水天一色。 他不由微微沉吟,上次幻象是一座金碧辉煌宫殿,殿内许多奇异不为现世或者大宋之物,有少女弹七弦竖琴,美女着异服异裙,露雪白臂腿,跳仿似天魔曲舞。 而他则穿着奇特华贵长袍,坐于别致桌案之后,吃异果,赏歌舞,用银酒杯喝酒。 眼下却是场景变化极大,居然置身在了大海之滨。 虽说抱元守一,凝神致志,维持本心,这幻象便会短暂消失无形,但他还是想看看这次幻象中都有些什么。 他低头望去,不由顿时无语,自己竟连人身都不存在了,而是变成了一条蜃龙。 皇宫之内有神物奇兽图谱,上面就有蜃龙画像,这时他的身体形状和那蜃龙图画一模一样。 龙的身躯,麒麟腿脚,布满鳞片还有长尾,借着海水观看,也是一颗蜃龙奇异之首,头上生有二角,口喷气息,颇有几分奇异威严。 此刻远处海上传来阵阵鸟鸣,居然是一群群燕子,身姿美丽无双,声音婉转悠扬,颜色似雪如玉。 这个……赵倜想起在宫中看神兽奇物图谱所言之事,说蜃龙喜欢吃燕子,尤其海上白玉般的雪燕,会喷气做出幻影,引诱燕子飞进自己嘴里。 这时就看他喷出的气息幻化院户房落,绿树荫翠,优美迷人,那些燕子径直飞来,就想往他口中而入。 赵倜不由皱起眉头,这次的幻象却是有些遭不住了,变成传说中的远古蜃龙不说,还要生吞玉燕,实在有些一言难尽。 他立刻闭上双眼,守意归心,只是几息耳边声音消失,再睁眼时幻境已然不见,依旧处在练功室之中。 赵倜感觉体内幻阴真气再有大进,已经打通了绛宫与十二重楼第一重的通道,内力游走其间,舒坦无比,呼吸几乎无任何声音,不可觉一般,身子也愈发轻了几分。 他从塌上下来,直起身形,觉察自身气质浮现变化,似乎无时不在虚幻与真实,真与假之间交错变换。 而体内真气也伴随着这种变化在不停律动,一个词忽然从他脑海之中跳了出来。 内外兼修,难道这才是真正的内外兼修吗? 他没有使用幻阴外一指,就稳定住了这种气质状态,莫非这便是武意?是武道意境,是自己的武意? 只有内力冲上十二重楼,才会出现这种内外兼修的武道意境?形成这种特殊的气质存在? 这么说来,扫地僧、慕容龙城、逍遥子,都是真气行走至了十二重楼之间,所以具备了自身的武意? 可这武意必然会有高低上下之分,或者因为功法厉害程度不同,或者因为自身的内力精纯程度,雄厚程度迥异,或者因为天赋差距,即便都有了武意,但必然有的更强,有的稍弱。 赵倜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真气慢慢沉了下去,全部回归下丹田坤宫之内,身上的武意竟然缓缓消失,变得和之前一样。 果然这种意境能收能发,赵倜点了点头,随即又想到自己是以幻阴经达到这种意境,产生了真与幻的武道意境,那么就不知别的功法修至极高处时,倘也能游走十二重楼,会不会再次诞生出来另外一种武意来? 他现在身具多种功法,不由心中暗暗归纳分析。 其中葵宝典、小无相功、龙象般若功、寒冰真气,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这几种都是内功,可以修炼至更高深之处。 而斗转星移、乾坤大挪移,是技,是武技不是内功,不存在修炼内力的说法。 但慕容龙城传他的大周天斗转星移却是内功与武技一套的存在,可以进一步修为。 至于神足经是一种辅助功法,本身可以快速增加其他功法内力修炼速度,凌波微步是轻功,也有些微辅助增加内力效果,但却远远不如神足经。 太祖三十三势长拳,是外功练内功,按照道理来说,也能使内力至高深之处,就不知会不会冲击游走十二重楼。 而北冥神功可以练北冥真气,不过它吸取别人的内力却是术与技了,这个术与技里并没有记载张嘴便吸对方的方法,所以即便能够练至真气走十二重楼,也不太可能用嘴便吸收对方的功力。 最后那无名剑气,需要自身内力转化,却没有直接练成的法门,也不在修练高深游走十二重楼之列,倒是也有些近乎术技。 如此看来,他自身现在葵宝典葵宝典、小无相功、龙象般若功、寒冰真气,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大周天斗转星移,太祖长拳,还有北冥神功,都有可能练出武意。 不过小无相功进境十分缓慢,本身虽然产生内力,却不以此为长,即便有神足经辅助,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达到游走十二重楼的境地。 寒冰真气也是这样,乃为神足经和冰蚕寒毒交融产生的一种奇功,只靠神足经推进,自身没有修练法门,难以登顶。 不过上回在昆仑遇见那白衣人误会这寒冰神掌是另外一种功法,似乎是冰蚕宫所有,估计也与冰蚕的寒毒有关,只是不知道练法。 太祖三十三势长拳,目前只推演出了第一势飞天,第二式游天,继续推演是个漫长过程,也不能说一定练出武意,只能暂时排除在外。 北冥神功没有修习,那么也排除出去。 那剩下的就只有葵宝典、龙象般若功、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大周天斗转星移,这四种武学适合试探冲顶,看能不能游走十二重楼,会不会练出新的武意来。 赵倜心中归纳总结了一遍,梳理清楚以后的练功思路,除了幻阴经之外,大体就要以这四种功法修习。 其中葵宝典和龙象般若功都算大成,可以勤练一些,长春功和大周天斗转星移尚未修习,可以慢慢来。 想好这一切之后,赵倜向外面走去,练功室外已经是清晨光景,不知不觉中修练了半天一夜有余。 收拾一下,吃过早饭,他便回去书房休息。 下午之时童贯过来禀报,说杨戬到来,赵煦口谕召他入宫。 (本章完) 第225章 兴兵 第225章 兴兵 赵倜闻言叫童贯备车,随后出王府大门,直奔皇城。 进入宫城来到御书房内,只见里面已经站了不少大臣。 章惇、蔡卞、曾布、林希、黄履,许将、何执中,谢景温,邓润甫、范镗、祝臣,蔡京、赵挺之、苗授等等,足足十几名,朝上宰辅还有各部尚书几乎到齐。 赵倜礼道:“参见陛下,臣来迟了,还请陛下恕罪。” 赵煦在书案后笑道:“诸臣都是下朝直接过来的,燕王又没上朝,何言迟到,来的正是时候。” 赵倜谢恩,然后站去案边,就听赵煦道:“这些时日朝上一直商量出兵陇右,今天已经最后敲定,以熙河路经略安抚副使王愍为统军,泾原路兵马总管王赡为副统军,环庆路庆州兵马钤辖高永年为前锋,总蕃兵官,起军八万,进攻青唐城,推进陇右,燕王可有什么看法?” 赵倜闻言心中暗道和自己路上所想一样,这位六哥也该有所动作了,果然今日已经定下,他道:“陛下英明,识人善用,此番必然奏下大功,开疆拓土。” 王愍三人实际也是元符青唐之战的主将,这个时候进攻陇右时间提前,不过赵熙依然用这三人,可见三人确实合适河湟战事。 其中王愍乃是熙河路经略副帅,第二主将,在大宋帅将排名之中,能与种谔、刘法等并列一级。 另外两个不但是当世名将,名气都流传后世,种谔不提,身为种家名将,是种师道的叔叔,而刘法在后来可是号称天生神将,有一句说法是时论名将,必以刘法为首。 这些人都属于集团军级指挥名将,虽然王愍名气不响,没有另外两个出名,可军事本领却并非为虚。 赵煦闻言点头,神情之间略微有些兴奋,道:“既然燕王觉得用人无误,那朕便放心了。” 这时众臣都看向赵倜,心中各种思索都有,赵煦此言分明极为信任对方,可见倚重,看重对方的想法。 赵煦接下道:“这乃朕亲政之后的第一次战事,务必得胜,收复青唐,开拓陇右,收青唐则掣肘西夏,取陇右则围困敌邦,不能有误。” 众臣闻言一起行礼:“陛下雄才大略,青唐之战,势必旗开得胜,马到功成,平定夏贼指日可待。” 赵煦伸出双手压了压,道:“当年先皇之时,五路伐夏,最后功败垂成,朕不希望再蹈覆辙,倘若将来再与西夏开启那般大战,只能成功,不好失败,若是败了,大宋这些年积累的士气,民间的呼声,朝上的精神,可就要再度溃散了。” 众人闻听不语,五路伐夏失败之事,不但对大宋当时国力产生巨大的损耗,就是对神宗皇帝的身心也造成极大打击,甚至一度重病都上不了朝。 赵煦继续道:“五路伐夏失败原因许多,虽然最后处置了李宪、高遵裕、种谔、沈括、刘昌祚等人,但惨痛之处却不能不铭记于心。” 赵倜听到沈括的名字不由心中轻轻一叹,这个沈括就是写《梦溪笔谈》的沈括,时任鄜延路主帅经略安抚使。 沈括在五路伐夏永乐城之战中,主张行事有些谬误与差错,过后也受到处罚追究,影响了后来的仕途,不然是有望能够再进一步的,其人已于今年春季病死在任上了。 赵煦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虽然青唐陇右远不可比拟西夏,但朕也不希望军中又次出现争功之事,各自为令,也不想看见互援与后勤补给再出现大问题。” 众人不觉神色难看,大宋军中最大的问题不是什么吃空饷,也不是什么将帅不和,而是争功,战事未曾结束,便开始抢功,下面的副将偏将也好,上面的统帅副统帅也罢,全都争夺功劳。 若是最后战况确定大胜无疑,战事也将要结束,倒还有几分勉强说得过去,可事实往往是战局根本未曾明朗,胜负尚未可知,就开始谋算抢夺功劳了。 赵倜此刻开口道:“陛下,还请严旨责令,叫军中将领遵守,若有违反,列下军规处置,或者……任命一名宣抚过去督查。” 此事真的没什么好办法,赵倜记忆之中元符青唐之战,虽然没有五路伐夏那么多西军名将参加,就是王愍王赡高永年三个做主大小事,可也存在了抢功事情的发生。 其中王愍、王赡不和,熙帅孙路又极其不喜王赡,认为他狡狯难制,分军出去后,在后勤补给方面给王赡使了不少小绊子。 但由于当时青唐内乱,战事进展仍旧非常顺利,宋军收复邈川后,让青唐陷入无险可守的境地,唃厮啰人心全面溃散,可以直取古城。 但宋军将帅却弃略地不顾专心内斗,差点最后功亏一篑,朝上当时也发现此事,感觉已经影响到战局,没办法就以孙路“措置邈川事乖错”把他调离了熙河,移知河南府,以知庆州胡宗回知熙州,任为抚帅。 宋军最后虽然拿下了青唐城,却体力疲惫,憔悴不堪,衣屦穿决,器仗不全,没有一点威武雄师的体面,这根本都不是打仗造成的,压根就是争功内斗,导致后勤空虚,补给不上的结果。 而宋军占领青唐城之后,吐蕃唃厮啰各部开始反抗,战事频发,加之后勤不继,处境很有些艰难。 本来这个时候,朝廷议政要援军过去,处理此事,站稳脚步,可就在这个当口,赵煦只有三个月大唯一的儿子夭折了,直接一病不起。 随后腊月之时,赵煦病有好转,年时恢复正常,年后刚上朝议起此事,却忽然就在正月中吐血暴亡宾天。 随后朝上政事变动,皇权更迭,政令改换,宋军没有办法,于两个月之后,不得不暂时撤出湟水流域,河湟地区得而复失,青唐城重回吐蕃唃厮啰政权之手。 赵煦这时闻言道:“燕王的意思是不用熙河路经略主持,朝中派人前往?” 众臣不由看向赵倜,纷纷心中暗想,莫非燕王与熙帅孙路有什么过节?如此大功之事,居然不要孙路殿后? 熙河路经略安抚使孙路也是新党,不过现在朝上新党掌权,将旧党剪除完毕了,自家也不再是铁板一块,分了几派,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争斗,但暗地中却十分较劲。 赵倜道:“正是如此,臣觉得若陛下担心争功内斗事情难以禁止,不妨派一名宣抚使监察,平衡军中诸将便是了。” 赵煦点了点头,他本也犹豫要不要这么做,但一来没有合适人选,二来担心自己亲政后首开战事,这样会不会叫西军将领心中有想法。 毕竟宣抚使战时节制一切权利,朝上派人前往,无疑是要对军中行指挥监察之事,至于会不会打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监军。 而若派个真不会打仗的,指手画脚起来,还不得不遵,又是叫将领们难免心中不满。 赵煦思索片刻,忽然笑道:“燕王……” 赵倜见状急忙摇头:“臣可不去,臣刚从西面回来没多久,实在跑不动了。” 赵煦点了点头,他倒是希望自己这个八弟前往,可想想也不可能,对方刚回来不说,这两年已经外出过好几次了,朝都没怎么上,如何也得在家中歇上一歇。 “燕王觉得谁合适做这个宣抚使,总督青唐军事?”赵煦微微一笑,心想八弟你不去便不去吧,可也别想太轻松,替朕分分忧,得罪人的事情别全让朕一个人干了。 众臣望着赵倜,都不由露出会心的笑容,自然知道赵煦心中所想,陛下这是要把燕王也拉下水啊,不想叫燕王置身此事之外,不过也是,燕王提举侍卫亲军司,为都指挥使,两司三衙的老大,这种军战大事,怎好一点都不参与? 赵倜笑了笑,目光扫过众臣,别说刚才提到宣抚使之事时,就是来皇城的路上,推测入宫可能商议陇右出兵,便已经做好了数种准备。 他眼神缓缓落去赵煦身后一旁,那侧杨戬正抱着柄净拂,神色有些火热地望着众大臣,两只耳朵高高竖起,不放过房中每一句话。 他发现赵倜似笑非笑看过来,不由便是一怔,但随后身体猛地一振,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睁大,嘴唇颤了颤,微微向前躬了躬身。 赵倜开口道:“陛下,臣觉得宣抚一职……杨都知倒可胜任。” “杨戬?”赵煦露出意外表情,众大臣也都愣住。 赵倜道:“正是。” 杨戬闻言激动的肩膀轻颤,他做梦都想派遣知外,哪怕做两任走马承受都行,可赵煦虽然知道他有武艺,却还是不放他出去。 赵煦转头看向杨戬,上下打量几息:“懂军事吗?” “啊?”杨戬一呆,心中刚刚大喜,但此刻又肠子都悔恨青了,他不懂军事,从没读过兵书战策,最爱看的是情情爱爱的绣像话本,最爱听的是怪力乱神的故事。 “陛下,卑奴,卑奴不懂军事……”杨戬不敢撒谎,这种事撒谎可没好果子吃。 “不懂打仗吗?”赵煦想了想,看向赵倜。 杨戬也望向赵倜,这个时候恨不得跑去前面抱住对方大腿,求对方再为自己说句话,以后肝脑涂地,赴汤蹈火都行。 赵倜道:“陛下,若为打仗,朝上何必派人过去?西军诸帅将哪个不是久经沙场,满腹韬略,随便拉出个副将,都要比杨都知强,陛下是要平衡内部,杜绝争功和后勤懈怠之事。” 赵煦沉吟道:“这却也是,又非是去指挥打仗……” 杨戬在侧方闻言,险些跑到前面给赵倜跪下,这番若能任为宣抚使,那便立刻在朝上和军中打出名号,已经算是入朝了。 宣抚使虽然不是常置官职,战时临设,但层格极高,这可是大资历,且青唐陇右之战是什么?是开疆拓土,是要留名史书的。 有了这层资历,以后再有什么差遣,必然还会委派,甚至说不得有一天就像李宪一样,外放边境统军为官了。 众人这时面面相觑,都没有表示什么,若赵倜推荐一名朝臣,那必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甚至私下勾连,赶快将消息送去西军中得知,却没想到推荐的是宫中宦官。 新党之中几派,这下我得不到,你们也没得到,总之大家都得不到,反而不会有什么怨言,不但没有在心中对赵倜有想法,反倒觉得赵倜此举实在高明。 赵倜这时冷眼观看,其实杨戬并非最好的宣抚使人选,杨戬这人并不懂军事,又十分贪心,可推荐旁人,到时难免再陷入派系之争,反而不如杨戬得力,众人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既然这样,就叫朝外之人过去好了,赵煦也必然明白自己的用心。 赵煦道:“杨戬,派你宣抚,不会打仗,能否不胡乱指挥?” 杨戬激动地跑去龙案前方,“噗通”一声跪倒:“陛下,卑奴哪敢指挥战事,卑奴刚才听得明白,督查军纪与后勤补给,卑奴自家省得,明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赵煦瞅他两眼,看向众臣:“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众臣互相望望,这不是已经都决定了吗,怎么还来问我们呢?这是要我们表态给西军看吧? 章惇轻咳一声,上前道:“陛下,臣觉得可行,军中当派宣抚督查事宜。” 曾布也道:“微臣以为杨都知既从未行于朝上军中,反而无有偏向哪方,正合适此职,叫军中不会有所怨言厚此薄彼。” 蔡卞道:“臣附议……” 看着众臣纷纷表态,赵煦笑道:“既然众位爱卿都同意燕王此荐,那杨戬……” 杨戬跪在地上道:“卑奴在!” 赵煦道:“宣抚使一职,向来节制战时一切,你不懂军事战场,在打仗之上便不要去插嘴了,遇事三思而行。” 杨戬急忙磕头,“砰砰”作响:“卑奴省得,卑奴省得,卑奴必然不负圣望。” 赵煦点头道:“既然如此,封你为熙河陇右宣抚使好了,明日带人前往熙州。” 杨戬激动谢恩,随后起来立于一旁。 赵煦看向曾布道:“军器监还有弓弩院那边要催促一下,将双弓弩车多造出些,八牛弩也不能怠慢,到时都运往青唐吧。” 曾布称是,军器监之类部门都在枢密院下辖,这些都归他管理。 赵煦又看向章惇:“旁些事宜尚书省操持,朕就不多问了,小事章相公拿主意便好。” 元丰改制后恢复三省六部制,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为左相,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为右相,议事办公地点设在原政事堂正厅,改称三省都堂,宰相在尚书省办公。 章惇行礼道:“臣遵旨。” 随后又议了一些旁杂事等,然后赵煦叫众臣离开,独留赵倜没走。 他令杨戬将御书房大门关闭,然后道:“取椅给燕王坐。” 杨戬闻言搬来椅子,赵倜坐下道:“陛下还有何事问臣?” 此刻青唐军事已定,如无意外旨意明日就会发出,熙河大军开动,他不知赵煦还有什么计议。 就听赵煦道:“燕王对天文星相可有涉猎?” 赵倜微微摇头:“臣于此道却没什么研究。” 赵煦道:“上回燕王和朕说那西夏大巫教内摆放巨大星盘类物品,巫师言七曜同宫天相,并请了小梁过去观看,燕王才有机会刺杀。” 赵倜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臣不知这种星相代表何意。” 他确实对此没做过太多研究,毕竟星相这种东西后世的观念和古时不一样,古时往往渲染各种预兆之意,附之神秘色彩,但在后世看来,就是正常的天文现象。 “司天监那边早在去岁冬日就发现了七曜同宫天象将会出现,今年出现之时朕还登高观看,可惜太过遥远,并未瞧到什么异常。”赵煦叹气道:“那时你并不在京中。” 赵倜想了想:“陛下,这星相究竟何意?” 赵煦道:“七曜同宫是天地大变的征召,古来出现过几次,每次或为大兴,或为大乱,或说世间异事显现,不一而足。” 赵倜道:“大兴大乱臣能理解,异事显现是何意思?” 赵煦摇头道:“朕也不知,一直有此一说,但古来几次都是兴乱,却未曾出现什么异常之事,或许未到时候吧。” 赵倜闻言沉默几息:“不知这星相所预之事,多久会出现发生?” 赵煦道:“甲子之内。” 赵倜疑惑道:“不是当下?” 赵煦摇头:“可能是当下,可能是几年十几年后,也可能是三五十年外,一甲子之中必生变化。” 赵倜想了想,这种事情却是并不好相信,但看赵煦一副认真神情,也难以说得过多,笑道:“臣回去之后寻些星相书籍,看看能否领悟出些什么。” 赵煦道:“燕王多看看,星相之说,博大精深,确实会有所感悟。” 赵倜点头,接着又说片刻军中事情,起身离开皇城往府中回去。 江南,浙西路,苏州。 苏州城外,慕容龙城看着城门处络绎不绝的来往行人,脸上一片茫然。 他摸了摸怀中两本谱书,低念了句慕容延钊,然后向城中走去。 (本章完) 第226章 秘辛 第226章 秘辛 慕容龙城进入苏州城内,举目四顾,脸上迷茫之色愈重。 他并不知道要去哪里打听慕容延钊,而慕容延钊若是无名之辈,又恐极难问到。 就算慕容延钊有些江湖名气,可百多年过去,是否还会有人记得,亦是未可知数。 他心中沉思,眼下不晓慕容复跑去了何处,不然可以问问慕容复此事,或者叫他出来外方打听。 慕容龙城站在街边,车水马龙从路上匆匆流过,他仿佛置身凡世之外,孤单寂寥,与这红尘熙攘格格而不入。 他想到谱书,第一册谱书记录,慕容家祖上很多人做过皇帝,虽然不知到底哪个朝代,但总不可能瞎编乱造。 自己一身武功,还有那小辈慕容复也身手不凡,慕容家改朝换代许多年后,眼下当为江湖世家,盘踞太湖。 如上两点来看,历代所出之人,必非碌碌无为,不说笑傲江湖绿林,至少在苏州这块坐地之处,肯定颇有名声,慕容延钊倘真为同族,该可以问到。 笃定了心中所想,他决定先找城内的武馆询问。 苏州繁华,大小武馆拳门十几家,慕容龙城挨个登门。 他银发飘飘,身形高大,长袍阔袖,龙行虎步,雄姿非常,气宇不凡。 城中的武馆拳门与大山大川内的门派不同,吃得入世饭,弄得世故情,向来是铜壶煮三江,招待十六方,眼界见识独到,处事圆滑,八面玲珑。 武馆中人看他威势凛然,姿仪卓群,都客气回应,并没有冷眉冷眼相对。 然而并没有人听说过慕容延钊,但对慕容世家与慕容复却无所不知,慕容龙城这时才知道江湖上有北乔峰南慕容的说辞。 他顿时大感欣慰,看来这小辈还算有些本领,不枉自家把大周天斗转星移传授。 走了最后一处武馆,看还是没人知道慕容延钊是谁,他不由露出失望的神色。 这时武馆的馆主客气言道:“老先生,我这武馆也传承了数代,慕容世家的人也都有耳闻,就是慕容公子的父亲,前一代家主慕容博,我小时也曾见过,但却未听说慕容延钊这个名字。” 慕容龙城点了点头,慕容博他知道,也在谱书之上,是慕容复的父亲,他道:“莫非慕容延钊并非江南慕容家之人?” 武馆馆主摇头:“这却不可知了,毕竟若是年头太久远的慕容家先人,我等又上哪里记得。” 慕容龙城想了想:“你刚才说见过慕容博?” 武馆馆主道:“正是如此,慕容老家主娶的乃苏州王家女儿,早些年娶亲的时候我还去街边瞧过热闹,慕容家主好不英俊潇洒,后来也时常来往城中,我见过不止一次。” 慕容龙城道:“慕容博娶的王家女儿?这王家在哪里,也是江湖人家吗?” 武馆馆主笑道:“王家可并非什么江湖人,而是累世的官宦世家,如今在外做官的王家子弟有五六人呢,就连京城都有,城北那边最大的宅子便是王家了。” “官宦世家?”慕容龙城闻言纳闷,他只是失忆,却没有丧失对事情的基本判断。 虽然说慕容家以前出过皇帝,但那毕竟是以前,按照族谱上的代数计算,该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后来断续,自然朝代更迭再更迭,如今落魄为江湖寒门,草莽之人,累世官宦的王家怎么会把女儿嫁过来? 要知道可有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说法,这个千年世家说的就是官宦之户,簪缨世家。 他皱眉道:“门不当户不对,累世官宦世家的女儿,怎么会下嫁到江湖家门之内?” 武馆馆主摇了摇头:“这……在下可就不知道了。” 慕容龙城看了看他,道了声谢后,大袖飘飘转身走出门外。 他心中十分疑惑此事,不过既然这王家与慕容家有姻亲,是慕容复的外公家,不妨也前去问问,或者慕容复此刻在那里住着也不好说。 来至苏州北城,他询问了几名路人,到了王家大宅之前。 只看好一座壮阔宏伟宅府,从一侧看去,根本望不见尽头,高墙青瓦,古朴厚重,处处彰显威仪气派。 正门之前足足站了八名家丁,青衣小帽,神态倨傲,打量着宅前来往行人,露出不屑目光。 慕容龙城略做观察,走上前去,刚至阶下,就听上面家丁喊道:“站住站住,你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慕容龙城眯眼扫了扫对方,缓缓说道:“我是太湖参合庄慕容家的人,慕容博的长辈,想见见王家主人。” 家丁闻言不由一愣,窃窃私语几句,然后一人道:“你稍等一会,我去给你问问。” 慕容龙城看着这家丁从角门跑了进去,脸上露出一丝疑惑,虽然刚才对方言语声音极小,但他何等武功,早便听了个大概,家丁们说的是慕容家的人怎么会来,来这里干什么。 他心中有些不解,就算王家门第再高,可也毕竟是慕容博的岳丈,有着外家之亲,又是慕容复的公舅家,怎么会纳闷自己前来? 只看片刻后从宅中走出一名身材圆胖,管家模样的中年人,站在台阶上面打量了慕容龙城一番,拱手道:“老先生是慕容家的人?” 慕容龙城微微沉吟道:“正是,老夫乃慕容复的长辈,来看看慕容复是否在此处,也想见一见王家的主人。” 中年管家闻言皮笑肉不笑地道:“老先生并非住在参合庄吧?据我所知,参合庄慕容家这一支到此代已经没什么人了,只剩下慕容复一个。” 慕容龙城道:“老夫隐居练功,外界并不晓得。” 中年管家道:“不管老先生所言是否为真,难道慕容复没和老先生说过吗,两家早就断了来往,他自不可能在此处。” “断了来往?”慕容龙城闻言皱眉道:“儿女姻亲,又有子嗣育养,怎会断了来往?” 中年管家摇头道:“这就不是小人能得知原因的了,总之当日慕容夫人去世之后,两家就不再来往了,慕容复也再未登门过。” 慕容龙城不语,片刻方道:“既然慕容复不在,那老夫想见一见王家此刻的主人。” 中年管家闻言背起双手道:“老先生就不要为难小人了,难道小人话说得还不够明白吗?两家已经无有来往,这是府中上下皆知的事情,家主早便交待过了,小人前去禀报不是找骂挨吗?说不得还会打上几板子,到时老先生能替小人承受吗?” 慕容龙城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缓缓离开。 他随后在城中转了转,问些大的店面,知不知道慕容家的产业都在哪里,却没有人晓得,这时天色渐渐已经黑了下来,夕阳西下。 慕容龙城身上分文没有,不过他几日不吃东西也没有事情,便找了一处寺庙,在庙后的僻静之处暂歇。 待得华灯初上之时,他慢慢起身,继续在城中转去,等待月上中宵,重新来至王家的宅子外方。 这番却是没有往大门去,而是直接悄无声息地跃墙而入,然后在宅中各处查看起来。 没多久的时候,他就找到了王家家主所在的院落,随后轻轻翻进,此刻王家的主人正要安歇,两个小丫鬟搀扶着往床榻而去。 慕容龙城进了房间,稍一抬手,黯淡指劲点出,两名小丫头连反应都没有便扑倒在地。 王家家主是名头发白的老者,失去两个小丫鬟的扶持,身子颤了颤,强自稳住。 他这时没有回身,而是语气平和开口:“何方高人驾临王家?” 慕容龙城看着他,淡淡地道:“你不怕?” 王家家主一手支榻,慢慢转过身来,容色老迈,胡须稀落,但神情却淡定无比,打量慕容龙城几息,道:“王家见惯风雨,改朝换代都经了几经,历了几历,高人踏夜来访之事,族书上数不尽数,有何可怕的?” 慕容龙城露出一抹笑容,若对方吓得瘫倒,或者大喊大叫,反而烦心,这般镇静才是最好。 他走到圆桌前坐下,伸手摸壶,茶水犹温,便给自己倒了一杯喝进肚中,点头赞叹:“比那姓秦老儿煮的绿豆汤好喝甚多。” 王家家主眼神不离他上下,没有任何表情流出,静待他继续开口。 慕容龙城又喝了一杯茶水之后,方才说道:“也无旁事,就是想要找你打听打听一个人。” 王家家主摸索着坐去塌上:“先生为何想到王家?外面不能询问吗?” 慕容龙城闻言神色一寒,双目冷光绽放,向他看去。 王家家主摇头道:“是老朽说错了,似先生这等高人,肯定在外方早已问遍,才想到这里,先生……请说吧。” 慕容龙城淡然道:“本要与你打听一人,但又听说你家与太湖参合庄有姻亲存在,我好奇为何不再来往?” 王家家主闻言露出诧异神色,良久才道:“先生关注此事,莫非与参合庄有什么关系吗?” 慕容龙城道:“算是有吧。” 王家家主微微点头:“王家确实和太湖参合庄慕容氏有所姻亲,但那是老朽当年糊涂,一念之差下为之,将女儿七娘嫁给了慕容博。” “这么说……你就是慕容复的外公了?”慕容龙城蹙眉说道。 “不错。”王家家主点头。 “为何不再来往?当初为何又下嫁女儿给慕容博?”慕容龙城道。 “为何下嫁……实在是那时猪油蒙了心,不说也罢,至于不来往一则是老朽后悔了这门亲事,二则是那慕容复所行所为老朽看不惯而已,七娘已不在世,断了心中清净。” 似乎说了又似乎什么都没说,慕容龙城冷笑一声,看来这里面还有些隐情,但这不是他关心的,他关心的是慕容延钊是谁。 “我与你打听你一个人,你若知晓,莫做隐瞒,否则老夫不管你什么官宦不官宦的世家,这满府之下,恐怕不够老夫一只手杀。” 王家家主笑了笑,叹气道:“我也老迈,没学过甚么武功,半只脚踏进棺材,不比先生精神矍铄,先生若是打听人的话,断然没有隐瞒不说的道理。” 言下之意自是我不怕死,打听家事不太想说,若非家事全都可以告诉你。 慕容龙城冷哼一声:“我不问你家之事,你家既然与参合庄慕容氏有亲,我问问你可否知道一个叫做慕容延钊的人。” 王家家主闻言古井无波的面容忽然一愕,随后道:“先生问慕容延钊?” 慕容龙城见状心中立刻肯定,对方认得慕容延钊,他道:“慕容延钊可是参合庄之人?” 王驾家主眼神中有些狐疑,片刻才道:“慕容延钊与参合庄的慕容氏确实有些关系,算是同宗远亲,但并非参合庄之人。” 慕容龙城闻言点头,果然是同一个慕容,不过对方说并非参合庄之人,还是有些出乎意料,想来是另外一支慕容氏,所以族书之上才未记其名字,就不知是从族书上谁人那里分了家出去。 不过按照道理来说,即便是分出的也要录上这一支的人员名字,就不晓得是其后断了来往,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没有收录慕容延钊这支慕容族人。 “此人有何事情说法?”慕容龙城道。 王家家主微微摇头道:“没想先生竟然问的这人,本来不打算说刚才的家事,但先生问起慕容延钊来,却又不能不说了。” 慕容龙城眯眼道:“此话怎讲?” 王家家主苦笑一声:“当初老朽就是为了攀附慕容延钊家族,才将女儿下嫁给了慕容博,谁知道那参合庄的慕容家虽然与慕容延钊那支有亲,却全无什么来往,形同陌路。” “攀附?”慕容龙城疑惑道:“你王家身为官宦世家,何谈攀附二字,那慕容延钊……” “先生既与慕容家有关,难道真的不知?”王家家主看慕容龙城一脸茫然神情,不由道:“慕容延钊那一支家族与参合庄不同,供身朝堂,位高权重,老朽当年正因如此才嫁了女儿,谁知两处没有联络,对我王家子弟全无什么帮助。” 慕容龙城闻言眉头紧皱,他心中能想起慕容延钊这个名字,显然是对方令自己记忆极度深刻,可眼前老者却说两者没有来往,形同陌路,那是在自己假死被下葬之后,参合庄才与对方逐渐断了联系的吗? 王家家主又道:“老朽那时因为王家子弟正处青黄不接,没有良才美玉,才心急失智将七娘嫁给慕容博,事后心悔却也于事无补,七娘生病离世,看那慕容复行事乖离,便传下话来,与参合庄断去了一切关系。” “慕容延钊居然做官,是什么官职……”慕容龙城思索道。 王家家主眼中露出回想,边想边道:“他追随本朝开国太祖,南征北战,戎马一生,是大宋的开国功勋。” “曾任节度使、殿前都点检,掌管殿前司,管半数大宋禁军,自他之后,点检再不设置,两司三衙的最高官职,就改为都指挥使了。” “他又任过当朝的枢密副使、检校太尉等重要官职,备受太祖皇帝信任重用,死后追赠中书令,封……河南王。” 河南王?!慕容龙城闻言不由双眉扬起,这慕容延钊居然死后封王,慕容家既有这等人物,参合庄为何又会与其断了联系? 而自己当时与这慕容延钊有过什么重要交集,竟然心中念念不忘,记忆丢失,百般寻找,却先想到他这个名字? “慕容延钊的胞弟慕容延卿同样掌军,官至虎捷军都指挥使。”王家家主缓缓说道。 “哦?”慕容龙城一怔,谱书之上同样也没有这个名字。 王家家主继续道:“慕容延钊次子慕容德丰,曾知镇州、贝州、瀛洲等地,孙子慕容惟素,官至殿内承制,乃天子近臣。” “他的侄子,慕容延卿的儿子慕容德琛曾知宪州,右监门卫大将军,此官正三品,掌宫城诸门禁卫及门籍,同样是天子近臣。” “正因为如此,老朽那时觉得虽然河南王已经去世,但他孙子侄子尚在,都是能于御前说得上话的,才利令智昏将女儿嫁去了参合庄,毕竟参合庄的慕容家与河南王有亲之事,苏州本地皆知,且家产也够多,足以丰衣足食,可谁想……唉。” 慕容龙城越听越是心中疑惑,实在想不出自己会和慕容延钊有过什么往来,这支既然初时就从龙这一朝的太祖皇帝,自己怎么可能与对方有所关系? 他半天才道:“你刚才说不与参合庄来往,除了自己判断失误外,还言慕容复行事乖离,又为何意?” 王家家主露出一丝不可觉察的笑容,稍稍放低声音道:“慕容家乃是几百年前的燕国皇室后裔,慕容复几岁时来我这里,便言将来要复兴燕国,他名字里的这个复字就是慕容博寓意所给取的。 “我曾劝说过女儿,但女儿却不在意,后来女儿去世之后,我听说慕容复勾连水贼,又广结绿林,不知想要干什么,你说……我还敢和这样心有逆意的外孙来往吗?” 燕国?慕容龙城此刻闻言不由心中就是一阵骚动,不知为何,这两个字仿佛有魔力一样,在脑海之内越来越响亮,最后仿佛都要炸开一般,叫他头痛欲裂,感觉到这两个字无比重要,甚至比他的生命都要重要。 他强自忍耐道:“我看如今天下似乎清平,世间繁华,燕国大抵已是数百年前之事,那慕容博慕容复何故还会有此念?” “这谁知道呢……”王家家主道:“或者是异想天开罢了,鬼迷心窍而已。” “你……将那些朝代的事情都说与我听听。”慕容龙城脑中燕国两个字不停打转,似乎据这两个字马上就要想起些什么来,却又抓不住其间重点。 “原来你竟连这些都不知道。”王家家主摇了摇头:“我便说与你听听吧,那慕容家的燕国已经是极远的事情,而且当时也并非什么大国,不过割据一方……” 慕容龙城闻言并未恼怒,神情急促道:“速速说来。” 王家家主一点点说起,足足说了近乎小半个时辰,方才说完,只见慕容龙城的脸色在不停的变化,到最后已是青白二色交织,周身劲气环绕,桌上的瓷壶瓷杯承受不住,竟然“砰”地一声炸裂而碎。 慕容龙城缓慢站起身形,仿佛身上负了一座大山,步履沉重无比,向外面走去。 王家家主瞅他出门,微微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看来你也是姓慕容的啊……” 慕容龙城出了王家,在街上漫无目的行走,这时夜空乌云笼罩,忽然闪电在上方划过。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猛地加快了速度,朝着城门处飞掠而去,他如一支离弦之箭,快速令人发指,风驰电掣,根本叫那些军兵难以反应,就冲上了城头,然后向城外无尽黑暗之中跳去。 一声巨雷震耳欲聋响起,紧随着大雨瓢泼而下,慕容龙城在雨中身影飞奔,寂寥飘渺,没有任何方向。 他忽然一声长啸,充满悲愤,似乎胸中无尽的痛苦此刻发出:“慕容延钊,狗贼害我误我,误我慕容氏的帝业,我势要将你碎尸万段,啊啊啊……” 这时,他已经想起来了一切,全部的记忆,当年发生的所有事情…… (本章完) 第227章 少年子弟江湖老,春花秋月何时了 第227章 少年子弟江湖老,春秋月何时了 慕容龙城不停奔去,身形恍如星驰电射,只有一道暗影虚无缥缈般地闪烁。 不知过了多久,已经不再有雨,又不知过了多久,天边已经放出亮光。 他终于停下,身上那种生与死交替的气质变幻莫测,仿佛不受控制,彻底紊乱一般,他神色狞恶,有如修罗恶魔,再无飘飘欲仙的高人形貌。 当年的事情一幕幕自眼前流淌而过,慕容彦超、慕容延钊、慕容延卿、石敬瑭、刘知远、刘承祐、郭威、柴荣、赵大、李煜、耶律德光、段思聪、萧思温、高怀德、潘美…… 山海观、月行天、萨满教、长春谷,神鹫宫、昆吾山、开封无忧墓…… 还有…… 慕容龙城缓缓闭上双目,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慕容家在经历了前、后、南、西、北、五度建立燕国,五度又灭亡后,再也不复起。 而战乱纷纷,五度建国,其间血脉也彻底复杂混乱,本就是鲜卑少族,亲伦杂淆,事实上宗谱已经极不准确了。 灭与建之间,数条宗脉虽然都执皇族名义,事实上已经无法验证到底是不是真正后嗣血脉,各自执宗谱,都以王族后裔称呼。 其中尤其北燕皇帝慕容云,本是高姓,为高句丽人后裔,并非鲜卑,乃后燕皇帝慕容宝的养子,而后燕再遭冯跋发起政变,推翻慕容云,自立为帝,仍沿用燕国国号,都与真正的鲜卑慕容无关了。 而自慕容燕国彻底亡国之后,非但王族,就是寻常鲜卑也在战乱之中死去许多,白云苍狗,沧海桑田,时光轮转不休,至唐末时只剩三家慕容氏还执燕国皇族后裔之名。 三家初时,都为五代十国春秋中,后唐的官员将领。 其中慕容彦超在后唐后晋交替间,累迁四州刺史,石敬瑭取代后唐为后晋,称帝死后,慕容彦超同母异父兄长刘知远被后晋续帝怀疑,在太原起兵,建立后汉,慕容彦超率兵投靠,为节度使。 慕容延钊的父亲慕容章,则是后唐开州刺史,刘之远建立后汉,在太原起兵之后,慕容章举门投靠,其子慕容延钊则成为枢密使郭威的门下。 他的父亲慕容昭光则为后唐明宗李嗣源时候的侍中,石敬瑭以晋代唐,同样归顺,刘之远太原起兵,建立后汉,又投靠去了后汉。 自此,三家慕容同事后唐、后晋,又一起归了后汉刘之远。 投靠刘之远的原因,除了后晋石敬瑭死后,其继位人义子石重贵不能服众,更因为其猜忌众将,无法平衡,五代其时将臣都乃桀骜不驯之辈,于是纷纷倒戈。 三家那时广有联络,无论数百年下来,血脉是否还属确实,但都姓氏慕容,都执鲜卑慕容祖谱,索迹久远往上,自然互相称作族人。 其中慕容彦超当世之时,曾有为鲜卑西迁吐谷浑那一脉的说法,但也执有族谱,称做同族,是时慕容血脉不昌,就算吐谷浑也是同一个先祖,所以并无其他无谓考量,都为一族,暗中为复兴大燕准备。 后来刘知远死,其子刘承祐继位,年号乾祐。 乾祐元年之时,河中节度使李守贞、永兴节度使赵思绾、凤翔节度使王景崇相继起兵造反,朝廷屡次派兵讨伐,均无功而返。 这时后汉风雨飘摇,刘承祐派枢密使郭威亲自出征,郭威连败三家,杀李守贞,降赵思绾、王景崇,使得后汉转危为安,接着移师北伐,大败契丹,进邺都留守,天雄军节度使,河北诸州郡皆听郭威节制。 此刻刘承祐已对郭威等有功将领十分猜疑,暗中召令诸亲信节度杀郭威、王峻、王殷等先朝旧将势力。 结果走漏风声,郭威用手下计策,反宣旨意,称刘承祐令其杀那些亲信诸将,就此起兵。 乾祐三年,刘承祐将郭威在开封的所有家眷全部杀死,包括郭威的长辈子女,当时后汉的都城乃为开封,称做汴州。 郭威得知,悲痛欲绝,带军马杀向汴州。 此刻慕容彦超、慕容昭光两脉皆在开封汴州,而慕容延钊一脉则在郭威手下,无奈三方彼此暗中通信,定了两头下注的决策。 再往后,郭威大军势如破竹,率军渡黄河,七里坡大捷,直下开封,假意拥戴刘氏宗室为帝,接着突报契丹南侵,率军北上,途径澶州时候,士兵发动兵变,郭威黄袍加身,返回开封,废除刘氏,夺得国政。 郭威称帝,国号大周,年号广顺,定都开封汴州,是为后周太祖。 之前慕容彦超坐镇兖州节度使,曾奉命援救开封,但大败而归,郭威称帝后,他考虑既然慕容家已经两头下注,不如假意朝贡,暗中招兵买马,储蓄钱粮,联络了刘氏宗族在太原建立的北汉和江南的南唐,打算一起反周。 后周广顺二年五月,太祖郭威亲征兖州,不接受城中投降,兖州兵败城破,慕容彦超与妻子投井而死。 至于慕容龙城这脉,在后汉刘承祐开封城破之时,族人便陆续逃离,前往兖州投奔了慕容延钊。 慕容龙城此时只有三十来岁,受慕容彦超所派联络南唐,结果兖州城破,慕容彦超死,他带着部分从兖州逃出的族人,便留在了南唐之内,在太湖之上建了参合庄生活。 而他依旧不断在为了复国大燕做准备,虽然慕容彦超的一脉已经失败,但胜在两头下注,慕容延钊取得了郭威的信任,做了亲信的官职。 随后的岁月中,慕容龙城游走江湖,行遍天下,结交豪强绿林,倚仗一身武功,几乎没有遇到对手。 他去过契丹,往过青唐河曲,到过回鹘天山,行过吐蕃雪原,走过大理洱海,进入过南方的十万大山。 他在北汉游说,在契丹萨满教中见过大祭师,他在南唐韩熙载府中做了门客,在江湖之上吟风啸月。 他到过许多或名震天下,或隐秘无比的地方。 天下武学七大秘地山海观、月行天、长春谷,神鹫宫、昆吾山、萨满教,开封无忧墓,他去过近半之数。 然而这全都是为了复燕国寻找机会,与做准备。 他认得了许多人,李煜、耶律德光、萧思温、光护王、母坚王、段思聪、李彝殷、王昭,长春子,月行僧,逍遥王,还有她…… 一想到她,慕容龙城的神色渐渐平静了下来,气质之间全是死意,此刻矗立原野山下,仿佛枯朽之木,无了一点点生机。 随着太阳逐渐拔高,到了正南方向,他方才身形动了动,就像僵了无数年的尸体,生硬得仿佛不知道要如何动作。 他往西方走去,身影萧瑟,再无那种威猛之势,反而尽是无精打采的颓唐和不知所措。 他走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天色已经渐渐黯淡,他来至一条小河边,河水潺潺,叮叮咚咚,敲打滩石,似乎在敲击着他的心事。 慕容龙城不由呆了一呆,在河边驻足,一立便是金乌隐遁,玉兔东升,清冷光辉洒世间。 “赵大!”慕容龙城忽然发出一声惊人怒吼,双手猛地扯开胸衣,露出那枚仿佛刻在了骨上的拳印。 这一处,不见血肉,仿佛石雕,一层薄薄的皮肤紧贴胸骨,骨头塌陷,甚为可怕恐怖。 这是被凌空一拳所打,拳风所及,居然打得这般惨烈,百死无生。 “慕容延钊,赵大!”慕容龙城仰天大吼,这一拳是被赵大所打。 他走遍天下,联络了许多地方,国度江湖,绿林草莽,将要举事反周之时,便约了慕容延钊出来见面。 慕容延钊此刻已经掌有一些兵权,周太祖郭威病重,正是行大事的最好机会。 如果慕容延钊这时里应外合,四方再遭乱起,那么慕容家定然会取得一块地盘,瓜分周国,大燕复兴有望。 他前往了开封城南四十五里的朱仙镇,在此见到了慕容延钊,却不料慕容延钊还带了两个人,护圣都指挥使、检校司徒赵弘殷之子赵匡胤,还有与其生死之交的高怀德。 赵匡胤比他小上几岁不多,此刻二十几许,年少便行走江湖,使一条盘龙棍,又擅自创的拳法,其人好赌无赖,吃瓜都不予银钱,不算光明磊落的好汉。 他早些年就认得赵匡胤,毕竟家中长辈都在后唐后汉为官,赵匡胤与华山陈抟交好,他也与陈抟打过交道,知道赵匡胤武功不错,但两人从来没交过手。 至于高怀德却是五代枪王、拳法大宗师高思继的孙子,一手燎原百击神枪,四季神拳罕逢敌手。 他这时纳闷,慕容延钊为何带这两人来,不过也是相识,便没太说什么。 但有这两人在,却不好言及里应外合反周之事,他示意慕容延钊支开二人,述说秘事,谁知道慕容延钊竟然开门见山劝说起他,说大燕事情久矣,如今天下格局将定,就不要再思索那些事情了。 慕容龙城闻言大惊,慕容延钊不但不想复国大燕,居然还出卖了自己,将这些事情与赵匡胤高怀德知晓,也不知郭威柴荣知不知道。 他这时怒火中烧,直接便动起手来,他对自己武功极有信心,些年行走江湖,几乎未逢敌手。 那些隐世的武学秘地不说,外方江湖绿林,军中民间,向来隐隐以天下第一自居。 慕容延钊自然不是他的对手,高怀德哪怕枪法再厉害,也比他稍差一筹。 唯有赵大,一条盘龙棍与他打了许久,中间不停劝说他放下复国执念,共效大周朝,可他哪里会听,赵匡胤这个人极为泼皮,夸夸其谈,但武功却真的很厉害,堪称顶尖的高手。 最后打得火起,他用出了大周天斗转星移,对方也使出了传闻中自创的拳法。 这门拳法极为的霸道厉害,简直裂金开山,无坚不摧,他甚至怀疑这门拳术根本不是对方所创造,而不知从哪里所得,打来打去,难解难分。 最后赵匡胤用出了一招拳势,煌煌凌空,渡虚而来,拳风简直撕裂风气,融化铁石,他的大周天斗转星移居然没有挪开,胸前中了这一记拳法,立刻筋脉碎断,穴道崩塌,血气逆转,直接倒飞而出倒地。 他虽然看起来已经断气身亡,但大周天斗转星移这门武功奇异神奇,在体内缓慢不停将伤势移转外放,他事实上乃为处在假死的状态。 这时他模糊听慕容延钊叹气,与赵大二人说毕竟同族一场,不好曝尸荒野,也不好报与柴荣知道,就派人送回江南安葬了去吧。 赵大回应直是可惜,本应成为栋梁,为国效力,却执念不灭,妄想复什么已经亡了几百年的燕国。 至于后来迷迷糊糊中,有人将他放进了一口棺材,又压上巨大冰块,再然后颠颠簸簸彻底没了知觉,想来是一路南下,运回了江南参合庄交给族人安葬。 至于往后的事情,他都是听王家家主描述了,郭威当年死后,其养子内侄柴荣继位,六年后柴荣死,赵大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做了皇帝。 接着灭北汉、灭南唐、灭后蜀、灭南汉、灭荆南、灭武平、收吴越,混一中原,天下四百军州皆姓了赵氏,而至如今,已经传了七位皇帝,自赵大立朝开始,已经一百三十余年过去了…… 慕容龙城想到这里,脸上神色悲怆无比,再次高声长啸,余音响彻夜空,久久不绝于耳。 他就在小河边这样呆立不动,直至夜尽天明,初升的东曦照射到脸上,在他面庞肆虐着暖意,光芒使得他的脸色缓缓出现了一丝生气。 他这才发出一声极为复杂,似乎是放下了什么巨大心事的长叹,叹息声中,许多东西远走,他睁开双目望向四周山水,陌生却又熟悉,但这片时空已经早不是当年那片天地了。 五代乱世春秋,还有时机复国大燕,至于眼下,却根本都全无机会了,就不知那小辈慕容复,还忙着这些事情做甚。 愚昧啊,真是愚昧,蠢货啊,真是一帮蠢货…… 什么郭威柴荣,甚么赵大慕容延钊,全都已经是冢中枯骨,黄土一抔了,江山也好,社稷也罢,千古岁月悠悠,山河依旧在,人事却改变,物换星移几度秋。 他想起王家家主给自己讲完这些事情后,说了一首李煜的词,春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春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慕容龙城缓缓向前迈了一步。 他当日从兖州来至南唐,在南唐认得很多人,也包括那时还并非太子,而是封做郑王的李煜。 他又走出了第二步。 他认得了许多南唐的大臣,其中有一人是司徒周宗。 他走出了第三步。 那时候他常往韩熙载处久住,除此便是司徒周宗的府内,第一次去周宗家里,他便见到了一个人。 慕容龙城停下不动,脸上全是追忆神色,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上午,在那世间最好的季节,与最好的天气,见到了她。 他轻轻叹气,这么多年过去,她……怕也早是尸骨朽烂,无法再辨认一分颜色了。 慕容空城神色出现一丝空洞,还夹杂着一丝莫名的惆怅与痛苦。 他前半生全都在为复国大燕奔波,没有成婚,没有子嗣,都是一个人在过。 本来以为不会对世间任何女子动心,可是……慕容龙城又一声长叹,眼中尽为追忆之色。 他继续往西方走去,太阳升起,光辉越来越暖,他的心也开始有些融化,许许多多的记忆再次蜂拥而至。 他第一次去南唐司徒周宗的府中时,看见了一名少女,那是周宗的长女周娥皇,明艳照人,美丽活泼,叫他心中怦然而动,那便该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 慕容龙城露出苦笑,那是何等明媚美丽的一个女子,自己竟也有一段放不下的情事,有过一个喜欢而忘记不了的人。 他神色之间无限惆怅与感怀,按照王家家主所说,就在自己死于开封朱仙镇的那年,娥皇便嫁给了李煜,后来成了南唐的皇后。 慕容龙城摇了摇头,步履这时又开始有些沉重,忘了燕国,忘了慕容延钊,忘了赵大,为何心中还想着她?想着南唐司徒周宗的长女娥皇,南唐李煜的第一任皇后。 他此刻心中甚至有一种莫名庆幸,王家家主所说南唐之事,大小周后,娥皇就是大周后,在南唐还未灭国之时便已故去,没有如她那个妹妹一般,随着李煜往了宋都…… 看看吧,去看看吧,放弃复国江山的想法,去她的坟前看看也好,慕容龙城的脚步又轻快起来。 他一路向着江宁府而走,那是南唐的国都,又被称为金陵,娥皇死后就葬在金陵外的山边,如今……陵墓该还在吧? 慕容龙城一路不停,几日之后进入江宁府地界,山还是那山,水还是那水,但世上的许多人却早已经不在了。 他在城中稍做询问,从西城门而出,来至一块地方,是当年南唐的皇陵。 此刻秋日,风景绚烂,又隐隐有着几分的萧瑟。 皇陵衰落,并无甚么人看管打理,显得纷乱不堪,但他几乎是立刻就找到了那座坟墓。 站在坟墓之前,看着碑上斑驳的字迹,他露出无限的感慨之意。 开落,落开,少年子弟江湖老,如今世上再无故人,他的头上,也尽是白发了。 他伸出手去,打理碑前的乱草,眼前似乎又看到司徒府中的那个少女,明媚美丽,可是,那已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东京,燕王府内。 赵倜站在圃前方,感觉秋风清爽,瓣随风而去,飘落于地,不由轻吟道:“春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阿朱在旁道:“开落,落开,又是一年将要过去了。” 赵倜转头看她,微微一笑,神色间些许感慨感叹。 阿朱双眸明慧,有一丝潇洒顽皮,望着赵倜道:“殿下,何苦惆怅呢?” 赵倜摇头道:“我并非惆怅,只是感慨,光阴似流水,人力难抚藉,世事太多意难平了……” 阿朱道:“殿下所言确实,世上事,十之八九都不如愿罢了。” 赵倜缓缓朝前走去:“我前番去西夏,看见你那妹妹阿紫了。” 阿朱不由一怔,莞尔道:“殿下……为何不将她带回?” 赵倜叹道:“她在星宿派将性子养坏了。” 阿朱默然,片刻后道:“殿下,有多坏……” 赵倜背着手朝小湖边走去:“极坏极坏……” 阿朱抬头,露出明秀灿烂的笑容:“殿下带她回来啊,我可以管教她的,我不教她,就没人教她了……” 赵倜看了阿朱一眼,摇了摇头:“我不想你劳累,何况你也是管不了的,我会叫你父亲管束。” “父亲……”阿朱闻言,颇有些小心翼翼地道:“他会管吗?” 赵倜道:“该他管的,有何不管,还有你那母亲,为了取悦你父亲,留住你父亲,叫你父亲能常来常往,狠心将你姐妹两个丢弃,实在是有取死之道啊……” 阿朱低头:“殿下……” 赵倜继续往前走去:“到时叫你父亲管着试试吧,实在管不了,就要我亲自出手管一管了……” 阿朱小声道:“奴婢谢过殿下。” 赵倜悠悠地道:“阿朱啊,你一直陪着我,何必总要如此称呼?” 阿朱露出调皮神情:“殿下,奴婢喜欢这般自称,欢喜得很呢……” 金陵城外,夜色已经黑了下来,慕容龙城依旧站在坟墓之前,动也不动,似乎坟内不是什么南唐的皇后,依然是当初的少女。 此时明月在天,清风吹叶,乌鸦啼于树梢之顶,虫儿鸣叫四方草林。 慕容龙城自言自语道:“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该走了……” 说完之后,他蓦地转身,辨别了一下方向,径直朝着北方而去。 北方是长江,长江再北有大宋的京城开封府东京,北去开封无故人…… (本章完) 第228章 秋功 第228章 秋功 东京,秋风萧瑟,黄叶坠枝,入眼寂凉。 这日有雨,稀稀又落落,冷冷复清清,一场秋雨一场寒。 赵倜坐在湖心亭之中,望着水面烟寒,似纱笼罩,心境不由朦胧中一片茫茫然然。 阿朱和兰剑立于后方,幽草抱着只彩绘的鱼食罐,小丫鬟如意扑在亭子漆红木栏上,探身饲鱼。 鱼儿愈发欢快,不但扬嘴乞食,更有奋力跃起者,接住颗鱼食,然后“啪”地一声落下,尾打湖面,拍起水朵朵。 赵倜眼神看着那鱼,缓缓道:“鸟何事而撄罗,鱼何为而在网,生物诡隔,精灵惚恍……” 兰剑道:“公子好辞文,听着叫人心生感悟。” 赵倜道:“我看灵鹫宫后方的石壁上也有词文,颇有老庄之风。” 兰剑想了想:“公子说那些啊,那是此宫原本就有的,姥姥讲她小时候经常见祖师在壁前观看,不知为何,看着看着便莫名恼怒,言道都是一派胡言。” “逍遥子吗?”赵倜笑道:“号为逍遥,行事逍遥,就是这性子一点也不逍遥。” 兰剑道:“姥姥说那宫原来并不叫灵鹫宫,是祖师改的名字,那宫古时就有一个武学门派,称为逍遥派,祖师便直接承继了下来,自家名号也是这么起的。” 赵倜点了点头,飘渺峰灵鹫宫存在久远,并非逍遥子或者童姥修建,这点他原本就知道,去了之后,观看石壁上字样更是肯定,这处是逍遥子后来寻到并占据的地方。 “那原本灵鹫宫叫什么名字?”赵倜道。 “姥姥说该是叫神鹫宫的,那石壁深处有写着,她不识得那些字,祖师学究天人,却都认得,以前讲给她听过。”兰剑思索道。 “神鹫宫,那便对了……”赵倜道:“灵鹫宫与逍遥派这两个名字本来就不合规矩,佛在灵鹫山讲经说法,灵鹫二字已被普代为佛场,逍遥却有南华真人的逍遥游,泛指道门,怎会合用一起?” “这个……”兰剑眨眨好看眼眸,摇头道:“奴婢不知晓,姥姥没说祖师因何改名灵鹫宫。” 赵倜想了想,逍遥子这个人稚龄之时遭遇巨变,九死一生,虽然天赋惊才绝艳,但性子却是有些乖僻邪谬,做事往往出人预料,不按常理行之,奇诞不经。 他听王语嫣来信日里描述逍遥子所行所为,随心所欲,愤世嫉俗,藐于一切,结合当日在曼陀山庄观察,已经是判断了个大概。 他不由微微一笑,叹气道:“你们这位祖师啊,其实是佛道全未瞧得起,才改了这么个名称,将两者放于一处,引人促狭,叫为矛盾,自家冷笑心中调侃,至于续逍遥派之名,不过就信手为之,游戏罢了……” 兰剑呆了一呆:“公子……这般了解祖师?” 赵倜道:“我也是猜测,但估计八九不离十。” 阿朱道:“王姑娘和逍遥子前辈学武,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赵倜道:“怕不是要将一身所学都传了去,才放心叫语嫣离开。” 他说到这里不由微微有些疑惑,逍遥子当年将掌门位置给了无崖子后,便不知所踪,此时突然出现便开始寻找衣钵传人,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看逍遥子精气神十足,武功臻至化境,再活个几十年应该都没问题,为何突然就起了传武之念呢? 赵倜琢磨了片刻,未思索出答案,这时亭外的雨小了些,变得如轻丝一般,虽然并非春日,却亦是秋雨如酒柳如烟。 他站起身,向亭外走去,阿朱在后面打起油纸伞,刚出了九曲回廊,来至岸上,就见那边童贯从白石子甬道跑了过来。 “殿下,端王派人送来一封请柬。” “请柬?”赵倜瞅了瞅童贯放在怀中的手腕,一个四方形似乎折子样的东西支楞着:“他又要行何事情做敛财之道?” 童贯闻言不敢做出表情,这话殿下说说也就罢了,他可不敢往下接:“卑奴也不晓得,李彦送过来的,没说内里详细。” 赵倜脚步不停:“去书房看吧。” 童贯应是,急忙后面跟上。 到了书房之后,赵倜坐下接过请柬,见竟极为别致,淡蓝色的封面,绘了芝兰卉,还有些隐隐约约的不知名符文,泛着道家岸然气息。 他打开瞧了一遍,字数不少,洋洋洒洒,书法飘逸,竟然是赵佶出钱在城中建设了一座神霄观,举行启真开光庆典,邀请他前往捧场。 这座神霄观的观主自然是林灵素,里面的大小道人来历却是不知,赵佶言语间以道门神霄派教主自居,颇有些得意。 赵倜放下请柬,看向案前的阿朱与兰剑:“过几天城内有座新观举行启道仪式,想去瞧瞧热闹吗?” 阿朱道:“殿下,是新道观开张吗?奴婢想去见识,就不知是哪家道派?” 兰剑不好意思张嘴,却也露出跃跃表情,似是极想前往。 赵倜道:“那便去看看热闹,那家道派……是个新道派,叫做神霄道呢。” 皇城之内,福宁宫后方的一座秘殿之中,赵煦正在端坐练功。 他这时练的是易筋经,易筋经乃为少林寺镇寺武学宝典,名气响彻天下,但自此功诞世以来,练成者却寥寥无几。 除了功法晦涩艰难之外,想修炼此功还须堪破我相、人相。 就是说要不存修习武功之心,又不能存练成后的种种所执念想。 如练成以后成佛作祖,称霸武林,天下无敌,一呼百应,佛门成圣,独霸江湖之类的想法。 但明明练功,要假装并非如此。明明练后必有所图,不然何必去练,却反要摒弃心中所求。两者不要说全部做到,就是做到一点都千难万难。 这种功法,除非真正的无欲无求高僧大德,隐居的隐士高人,心中修得菩提树,心境好如明镜台,不然不会练成。 赵煦推演三十三势太祖长拳,气血亏衡,经脉错乱,神离恍惚,想以易筋经调整,看能不能弥补身体亏朽,但也只是做到了第二点,而没做到第一点。 他自小学过梵文,又破书万卷,这易筋经下方再有二祖慧可对经法的注释,自然理解无碍,但我相、人相他却也只做到了堪破人相,没有堪破我相。 他能做到练功时无欲无求,本来就是九五至尊,对功法除了调和身体所需,再无所图。 而易筋经调和亏朽的身体,他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并未将希望过于付诸其上,毕竟大宋之前的皇帝也未尝没试过此条道路,但却没有留下任何成功的记录,那么成则成,不成则也就罢了。 他却百般尝试做不到堪破本我,一个人明明在练习武功,怎么能当成没在练呢? 一个人吃饭怎么能当成没在吃呢?写字怎么能当成没在写呢?读书怎么能当成没在读呢?练武怎么能当成没在练呢? 他实在做不到,哪怕练时努力将此刻的行为忘掉,但同时也是停下了正在进行的动作和呼吸吐纳,修习同样停止掉了,前功尽弃。 但只堪破其中一条人相,也叫他勉强把易筋经硬练下去些,威力不知,效果不知,却有了些微内力产生。 甚至他调动这少得可怜的内力,尝试沿着奇经八脉运行,使内力能够在体内自由流转后,觉得十分舒坦,似乎经脉都被滋润了一番。 所以他每日都在坚持练习,这总比历来少林那些两相都未堪破的僧人,穷年累月用功,最后一无所获要强之百倍。 赵煦这时行功了一个周天,发现又增加了微乎其微的一丝内力,不觉心中大喜,开始以此舒缓筋脉筋骨,果然身上痛苦有些减轻,却不由也是怅然若失。 他此刻脸庞几种迥然不同的气质交替变幻,只想着即便此功会起些效用,但若不能真正练成,只怕还是无法阻住推演第三十三势太祖长拳带来的反噬。 即便有一天全部练成,能否彻底改变身体,也是一个未可知数。 他缓缓起身离开了秘殿,走出了福宁宫,站在宫门之前,看着前方细雨如丝,飘荡而下,心中不由感到无以伦比的悲寥与惆怅…… (本章完) 第229章 启道 第229章 启道 三日之后,赵倜换了身素雅袍服,让童贯备好车驾,带着阿朱兰剑,又叫上白战苏大二人,直奔神霄观而去。 赵佶出钱建设的这座神霄观位于东京内城,在内城西南的浚仪桥街上,距离玉清观很近,一路之隔。 玉清观是曾经的玉清昭应宫所属别观下院,玉清昭应宫真宗大中祥符二年破土,耗时八载完成,当时不但是东京最大观,也是那时的天下第一大观,比龙虎山的道观规模还要大。 但在仁宗天圣七年一把火烧毁,再没有再重新修建,只余下了一座比玉清昭应宫小上数倍的玉清观。 神霄观设在玉清观邻旁,未尝没有借势吸其香火之意,虽然玉清昭应宫不在了,但名头一直留存东京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聊之中,玉清观的香火自然鼎盛,香客极多。 马车进入浚仪桥街,一路向西南行去,这时已经可以看到路两旁有道士行走,皆着光鲜衣裳,崭新鞋履。 也有些违制的车驾,里方传出一串串银铃般的悦耳笑声,给此刻略显肃重的街面凭添了一丝活泼气氛。 兰剑纳闷道:“阿朱姐姐,外面那些车中什么人笑得这般大声?” 阿朱眸子闪闪:“自是女真人了,都妖魅得很呢,殿下打过交道,兰儿可以问问殿下。” 兰剑立刻望向赵倜,赵倜瞅了瞅阿朱,淡然道:“都是京城里称得上门户的一些人家庶女之类,学了些诗书,好佛好道,放浪形骸,勿须言之。” 兰剑立刻低头道:“原来如此。” 这时前方已经远远可以看到一座观院,入目崭新,青砖琉璃,飞檐翘起,三扇大门洞开。 观院对面停了不少车辆,多为驴骡,少数为马,正有些穿着道服,勾了黛眉,涂抹了胭脂,打扮得曼妙的女子从车上走下。 兰剑顺着车窗观看,却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女真人,不由惊讶得伸手捂住小嘴。 此刻童贯驾车,瞧着前方喧闹,那些女道人在路中叽叽喳喳,磨磨蹭蹭,互相拉拉扯扯,还有的从身上摸出小铜镜,不知在照些什么。 他不由将马鞭用力抖动,发出“啪啪”爆豆般的声音,大声喊道:“全都闪开,莫阻路中,某的长鞭可不长眼。” 女真人们闻言纷纷望来,有的刚开口叫道:“有本事你便抽……”下一刻却瞧见马车形制,脸色大变,快速往路旁躲去,然后将头埋起不敢抬望。 她们出身未必很高,但却绝对不低,读书知晓许多,又常在外方厮混,眼界全是有的。 大宋马车规制极严格,天子驾六,亲王驾五,一二品官员驾四,普通官员最多只能用两匹马,百姓无特殊情况不可使用马车,可用驴骡牛车。 她们这时看清楚前方来的竟然是四马驾车,立刻都吓得心中砰砰乱跳起来,不停往人身后躲藏。 其实这还是赵倜不想太张扬,没用五马驾车,他平日最多就是使四马,有时不过只用两马。 童贯坐在车辕上不由得意地道:“实在是太没规矩了,算你们见机得早,不然必叫你们受一受某的长鞭伐挞。” 这时观门前的知客道人小跑过来,陪一脸笑,压低声音道:“端公,可是燕王殿下到了?” 童贯看他一眼:“不怪能做知客,却是有点眼力。” 知客道人笑容更加堆紧,急忙冲后面打手势,立刻有小道士往观院内禀报。 此刻后面的白战苏大跳下车来,往前方撩车帘,赵倜下了车,抬眼向那观门上方瞧去,正是赵佶自提的神霄观三个大字。 他道:“端王却还没少下功夫。” 知客道人急忙躬身,在侧旁朝前移走:“殿下请,殿下请,已经叫人去报,端王和林观主马上就出来迎接王驾。” 赵倜点了点头往前行去,这时那路旁人群中一名神色有些慵懒的女真人讶异道:“咦,我见过这位年轻官人。” 旁边另一个女真人道:“妙玉,你是在梦里见到的吧?那可是四马驾车,平时路上都瞅不见的,你能哪里见到。” 叫妙玉的女真人道:“我确实见过,去年在端王殿下的府内,我还拉过这位年轻官人的衣袖呢……” 另一个女真人嘻嘻笑道:“真的假的,我才不信呢,这等身份的官人能叫你碰袖子?未等及近,早拿那鞭子将你鞭挞得动都难动分毫……呀,快看端王和林观主都迎出来了。” 赵倜此刻来到观门处,就看里面赵佶和林灵素快步走出。 “八哥,你过来可真是太好了。”赵佶穿了身半道半俗的袍子,手上拿着一柄白玉杆莲拂尘,上前道:“许多时日没见八哥,小弟心中甚为思念。” 赵倜道:“来可是来了,就是最近没钱,烧不得香火。” “无妨,无妨,八哥的香火我垫上就是。”赵佶讪笑道。 赵倜想了想,这不是左手倒右手吗,这观是你的,收来的香火钱也都装进了你的口袋,你替我垫上了,垫上后还是进你自己的腰包。 林灵素这时稽首道:“小道灵素,参见燕王殿下。” 赵倜看着林灵素,头戴五岳天师冠,身穿隐蓝缎子道袍,气色红润脸含笑容,点头道:“林道长精气神不错吗。” 林灵素急忙道:“托燕王殿下的福,还好还好。” 赵倜道:“这却不对,该是托三清道君的福的才是。” 赵佶道:“八哥,我带你进去观看一番,我这观内可供奉了许多仙君神长呢。” 他随后向前引路,进入了第一重大殿之中,只看这里供奉的乃是神霄九宸大帝之首神霄玉清真王长生大帝。 赵佶道:“我神霄派信奉九宸大帝,乃为我派主君,首殿奉的便即是神霄长生大帝君。” 赵倜点头,九宸确实为神霄派的主神,另外八帝还有东极青华大帝、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九天雷祖大帝、上清紫微碧玉宫太乙大天帝等等。 这大殿之内此刻倒是极热闹,不少道人还有杂役在忙活着,因为还没有开始启光仪式,所以一切比较随意。 接着到了第二重殿,这殿里供奉却是三清了,元始天尊位于中间,灵宝天尊在元始天尊左侧,道德天尊在元始天尊右侧。 每个天尊像都有丈高,只见元始天尊云冠高髻,眉眼庄重威严,衣袍刻云霞垂落,周身雕先天灵光,一副神圣模样。 灵宝天尊则气质清逸,眼神平和深邃,仿佛洞察万物,手持如意,雕琢瑞兽仙纹,似有无穷法力。 太上面容和蔼,白须飘逸,拂尘轻搭臂弯,袍身绘画古朴厚重,仿若承载悠悠岁月与道德真谛。 赵倜看了片刻忽然道:“我怎么看灵宝天尊比元始高上那么一点?” 赵佶闻言不由一愣:“八哥,这不可能啊,怎么会呢?” 三清的供放、高低、位置都是有规矩的,元始必然居中,且灵宝和道德不可能出现塑像高过元始的情况,那样便不符合道教整体的教义和规范了。 赵佶抬头去看,三清像高大巍峨,他瞅了好半天,也没瞅出灵宝像如何高过元始,不由道:“八哥,我看你是眼了,我怎么没看出来呢,匠人也不敢这么做啊,而且林道长都检查过了。” “是吗?”赵倜不置可否,他确实看出灵宝比元始高出那么半分,只不过三像高大,人在下面望去极难比较,难为分辨,这种事情虽然道家有规矩,可工匠惫懒起来差个分毫倒也不好说。 随后往第三重殿走去,第三重殿供奉的是玉皇、紫微、勾陈三帝。 这一座殿内人员最多,因为两旁连着宽阔的耳殿,旁的道观前来参加启光盛典的道士观主便在该处歇息。 其中有认得赵倜的,立时起身过来打招呼,就算是不认得,听见竟是燕王殿下过来,也厚着面皮上前,稽首行礼,混个脸熟再说。 赵倜皆微笑示意,这些人皆来自于京畿路上的道观,不少地方他以前都曾去过。 接着继续向后行走,这一重殿奉的却是北极四圣,分别是天蓬元帅、天猷元帅、翊圣元帅、真武元帅,他们算是神霄雷霆的主帅,负责调兵遣将,降妖除魔。 看完这里就算至了尽头,再便是些道舍之类,不过前面横向两旁还有些大殿,也供奉了神尊雕像,待全走了一遍,回去首殿之中,时辰已经差不多,林灵素焚香洗手敲钟,众道人一起诵经,神霄观启圣典礼正式开始…… 此刻就在东京南城外,一个高大身影正站于城门不远,负手前望。 这人银发飘飘,须髯皆白,双目有神,气势不凡,正是慕容龙城。 就听他声音低沉,自言自语:“百年岁月,故地重游,便看看你这赵家治下的开封有何变化吧……”说着,缓缓朝向城门处走去。 (本章完) 第230章 天书,楼三 第230章 天书,楼三 赵倜坐于大殿上首,阿朱兰剑等人站在他的身后,观看前方启光开法。 诵经声夹杂着经乐不断,神霄观道人在殿前足踏七星八卦步,持令牌、令旗、铃铛、法尺,水盂等等,各般法器不同,快速转圜走动。 林灵素伫立众道之间,右手握一把法剑,左手捏一张黄纸符箓,口中念念有词,忽然一扬手,掌心发出仿佛雷霆般动静,将那符箓拍去了道钟之上,大钟立刻发出轰鸣之音。 赵倜见状不由眯了眯眼,这林灵素的内功还很不错,居然能用劈空掌法,而且他这掌法还能打出雷声。 殿中观礼的京畿路各家道观观主副观主,不管有无武功修为,皆是变色。 会些武功的,瞧出这竟然是传说之中的劈空掌,未免心神震动,不想林灵素竟然是个绝世高手。 不会武功,专致修道学经的,看林灵素虚空动作,使用符箓,竟然雷鸣响起,大钟轰鸣,不由吃了一惊,暗道神霄派宣扬雷法,莫非真能释放外雷吗? 这时就看林灵素手上符箓不断出现,全部拍向道钟,那钟声不绝于耳,一声大过一声,早便传出观外,传到街路之上,令行人纳闷驻足。 赵倜微微一笑,不错的手段,如此一来,不须三日,神霄观观主外放符雷击动大钟之事便会传遍东京城,叫人信以为真,认为其真有法力神通。 待得林灵素拍出了天罡地煞之数后,缓缓收手,脸色有些苍白,显然连续打一百零八记劈空掌,实在是个不小的消耗。 此刻赵佶在旁边兴高采烈,小声道:“八哥,你看林道长手段如何?这雷法施得可还算可以?” 赵倜笑道:“勉强可以,不过这种雷法本王也会。” “啊?”赵佶眼珠转了转,道:“八哥又来骗我了,八哥何时修过道法?” 赵倜道:“我自小得神人传授,那年冬天京城大雪,我带侍卫出宫去逛州桥,遇见一名老者饥寒交迫,奄奄一息,我给他买衣暖身,吃饭饱腹,谁知他竟然是东极青华大帝君下凡,说我骨骼清奇,是万中无一的修道奇才,传授了我一本天书修炼。” 赵佶听得目瞪口呆:“八哥,那,那天书在哪里呢?” 赵倜道:“天书吗,既是天书,自然是看过之后字便消失了,书也自己燃烧起来,重归天上了。” 赵佶忙道:“八哥,可否将天书内容传授给我,我,我愿意出钱购买……” 赵倜笑道:“十一哥儿,你也知道是天书,书只在心中,却是讲不出口的,也写不出字来,传不得外人,不然你以为大帝君的手段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 赵佶有些抓耳挠腮,几息道:“真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吗?” 赵倜轻叹道:“只有天书的开篇道诗能说出来,不过却与修炼无关。” 赵佶顿时喜道:“八哥,将那诗与我知道也好,说不定能参悟些什么呢?” 赵倜皱了皱眉:“十一哥儿,道不轻传,法不轻言,哪怕只是一首诗,可若轻易说出来,为兄也怕大帝君知道后怪罪啊。” 赵佶眨了眨眼睛:“八哥……我在外城有一座宅子,虽然不大,可也适合游玩累了休息小憩,晚些时候我叫李彦把房契给你送过去?” 赵倜笑道:“这怎么好呢,不过就是一首诗罢了,虽然是天书上的诗,但哪里能收受地宅这类东西。” 赵佶急道:“八哥,那宅确实不大,就是一处院落,八哥赶快收下,将诗说我与听。” 赵倜想了想:“那为兄就却之不恭了。” 赵佶点头:“八哥说罢,我已经急不可耐,对了八哥,千万不好大声,别被别人听见。” 赵倜道:“我只说一遍,你记好了,天地玄法定乾坤,山河江岳耀吾门,运机巧变藏虚实,广化万物道长存。” “天地玄法定乾坤,山河江岳耀吾门,运机巧变藏虚实,广化万物道长存。”赵佶喃喃自语:“果然是天书上的诗,虽然无格无律,但却是意境深远,叫人不觉浮想万千……” 赵倜笑了笑,再不说话,而是继续看前方道士们作法启光。 足足两个多时辰下来,典礼结束,神霄观备下筵席,款待各家道观来人。 神霄道立派之规属于正一,饮食上不禁荤腥,但斋期或法会时需要持素,今日开道门做启圣之事,自然便不能沾酒肉类了。 赵倜也没直接走,在观内吃完了这顿素斋,才带着众人离开神霄观,回去府中。 东京内城,七十二家正店排名第三的高阳正店门前,慕容龙城有些移不动脚步。 此刻楼中的酒菜香气不停扑出门窗,洋溢在街路之上,闻起叫人食指大动。 慕容龙城艰难地伸手摸了摸胸怀,里面空空如也,他从参合庄出来没带半枚铜钱,自江宁至开封路上都是猎飞禽走兽,吃野果充饥。 收了手臂他不禁暗叹一声,终是做不到赵大那种身无分文,还能坦然吃瓜的事情,不由摇了摇头,慢慢向前走去。 眼下的开封叫他有一种极陌生的感觉,同外面山水既熟悉又陌生不同,这里熟悉的东西极少,除了那汴河蔡河金水河几条河流之外,再看不到什么昔日的景物了。 各处繁华,远胜当年几十数百倍,人口也多的根本不是百多年前可比。 他仿佛于此处,于这滚滚红尘之间,是一个多余的人,一个本不该存在,却又依然活着,别扭无比的人。 慕容龙城身上那种死与生的气质在不停交映闪烁着,他一半面容如同死灰,另一半面容却又仿若生机盎然。 他缓缓朝前走去,眼前盛世繁似锦,他当年何曾见过,只存在于梦想之中,复国大燕,终归是一场梦啊。 美梦一场,不如此刻风光,蓝天白云,微风暖阳,百多年落开,来一次人间匆忙。 大风大浪地狱天堂,还有当年灿烂的脸庞,向前走决不回望,百多年的沧桑形状,吾依然还是自己的模样…… 慕容龙城身周气息大变,气质浓郁几成实形,精光隐隐敛于内,神光熠熠烁于外,整个人仿佛都获得了新生。 这一刻,他体内的真气冲上了十二重楼第三层,青龙结。 (本章完) 第231章 白衣卿相,阳刚狂暴 第231章 白衣卿相,阳刚狂暴 十二重楼第三层青龙结,对应的心境是大药魔镜劫。 大药魔镜劫乃心魔之诱,只有堪破心中那最执念,最颠狂的诱惑,武功才能稳住在十二重楼第三层上。 慕容龙城彻彻底底放下了复国之念,心境扶摇,至此已是稳定在了此处。 他露出一丝笑容,嘴角有些僵硬,但又有着无比的轻松。 “看,这位翁翁好奇怪啊,头发那般白,比冬天的雪还要白呢。” 一名小童在旁边商铺门前,蹦蹦跳跳,好奇说道,这是家糕点铺,果饼香气飘荡。 “是啊是啊,好白啊,这位翁翁不知多大年龄了,怕不有一百岁了吧。”另一名小童在边上附和。 慕容龙城转头看了两名小童一眼,微做笑意,继续向着前方走去。 他缓慢而行,观察着周围一切,心中平和无比,彻底放下了复国之念,顿觉天高地远,神清气爽,一事一物都仿佛蕴含了天地间至理。 慕容龙城出了这条街,前面是一条更繁华的街道,店铺更多,各种生意行当皆有,商品琳琅满目,绿绿,叫人目不暇接。 这处是潘楼街,潘楼街有东京城七十二正店排名第二的大酒楼潘楼,重檐华丽,描金夺目,庞宏广阔,气派尽显。 慕容龙城望了这座酒楼片刻,然后静静地从门前走过,再往前是一家隶属户部榷货司的金银兑换店,正有两名官差在墙上张贴告示,不少百姓观看。 慕容龙城也上前,这时官差已经贴完,一人提着浆糊桶,一人抱着剩下的纸张离开要去别处继续忙活。 他来至近处,不经意向那告示看去,平静如水的神色忽然生出了变化,已经古井无波的心境,再次泛起波澜。 告示是大宋刑部颁发,内容只有一个:明日午时,于外城西城白虎桥畔瓮市口,斩杀谋逆贼子慕容博、慕容复。 谋逆贼子慕容博、慕容复?慕容龙城露出些许疑惑表情,这是参合庄慕容家的慕容博和慕容复吗? 可有一人重名还可能,两人重名却大概不会,何况罪名还是谋逆。 慕容龙城目光落在慕容博的名字之上,此人是慕容复的父亲,但不是已经死了吗?谱书就在怀中,上面写得明明白白。 他转念一想便即释然,自己都能假死一百多年,何况这些小辈,说不定便是为了复国,做得什么样。 至于慕容复,这么久未回庄子,原来竟是被官府给抓去,他武功极为不错,怎么就抓走了? 慕容龙城微微沉思,既然定的是谋反罪,那肯定是行事败露了,就不知是在何处被抓,倘若城中,那么军兵围剿之下,想逃确实也难。 他露出一丝不悦之色,两人自以为是,不自量力,如今清平世界,何谈复国,简直愚昧无比。 那慕容博死也就死了,蠢人一个死不足惜,至于慕容复…… 慕容龙城轻轻叹口气,据族谱上来看,或许有旁枝漏记,但也有可能其便是他这支慕容唯一的后裔。 救还是不救?他有些意兴阑珊,心中感觉这些已与他无关,百多年下来,白云苍狗,蝼蚁众生,救不救都那么回事。 不过慕容复得到了他大周天斗转星移传承,那还是出一次手吧,就这一次,然后随便他去,自己了却此尘缘,找处名山大川,隐居修练。 慕容龙城做了决定,刚想继续行走,却回了一下头,目光穿透重重人群,落在一个黑影之上,那黑影看他回首,假做走动消失。 他自进城来,就觉察到后方有人监视跟随,想来是大宋赵家的暗卫之流,不过也并未在意,一国神京,有暗卫监察,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而且就算被暗卫坠上,里面有些高手,可又能高到哪里?百年之前自己是天下第一,除了赵大…… 百年之后自己此刻还是天下第一,而赵大呢,已然是冢内枯骨,路旁悍鬼罢了。 慕容龙城露出感慨一笑,就算你国计掌在手中,大地踩在脚下,称霸一时高高在上,无人敢为说话,可如今呢? 不还是我在看这江山美好如画,在世间潇洒,在纵横叱咤,而你……黄土一抔,只是过眼云霞。 慕容龙城负手越走越远,渐渐消失于人海之内,不见踪迹。 内城之西,启圣院对面街道深处,武德司的大宅子内。 一身黑袍的高姓提举正与冯九泉坐在亭中下棋,一名武德司暗卫在亭外躬身禀报事情。 听完之后高姓提举放下手中棋子,看向了冯九泉,冯九泉道:“竟是又来了一名高人。” 高提举笑道:“冯司长还要去试探一番吗?” 冯九泉摇头,上回逍遥子进城,他找对方切磋惨败而归,伤势足足大半年方才好转,这是逍遥子留情,不然当场就打死他了。 高提举看着亭外暗卫,思索道:“你说那银发老者观看刑部告示,停足了片刻?” “提举,正是如此,若依常理度之,只是走过路过看热闹,那么一眼下去也就罢了,但属下观那老者看完若有所思,极可能……是认得慕容博慕容复两人的。”暗卫道。 “认得慕容博慕容复?”高提举点头:“你判断细微,说得不错,常人不会这般反应,两人明日就要斩首,这人此刻进入城中,又观告示举止怪异,不能不防。” 冯九泉道:“莫非是那两名逆贼的同伙,前来救他二人?” 高提举道:“不排除这种可能,这人倘若认得那两个,便难保不是想要劫人。” 冯九泉道:“倘真如此,提举还要像上回对慕容博那般亲自出手吗?” 高提举摇了摇头:“上回是那慕容博武功寻常,我也许久没有与人动手,正好过去看一眼,此刻描述今天这人,却远非慕容博可比……” 冯九泉沉吟,瞅了瞅那暗卫,暗卫名叫卢厚,刚才所言银发老者气质形状十分惊人。 他想了想道:“确实不同,莫非与之前我交手那人武功相当?可天下又哪来得这么多高手。” 高提举道:“天下自有隐藏高人,不过他自隐藏逍遥,朝廷也不会去管,但来京城便不好了。” 冯九泉道:“提举的意思是……” 高提举这时起身,叹道:“我去见见柳老好了,再派人往宫中知会皇城司宽衣天武内班直,还有郭院使那里。” 随后他出了亭子,朝大宅深处而去,绕过了几座房舍,来至一座小殿堂前方。 走上台阶,刚想敲门,殿堂内传出一个清静如水的声音:“子雄来了,进来吧。” “是,柳老。”高统领应了一声,推开房门走入殿内。 就看这座小殿堂四处窗户全部开着,清风正徐徐吹进,纱幔随风吹起,显得极为诗情画意。 一个白衫人正站于堂壁前方观看一幅画卷,那画上绘着青山绿水,原野盎然,小桥流水,桥上一名书生正夹着一把雨伞过桥。 高统领走到前方,行了一礼,道:“打扰柳老了。” 白袍人转过身来,是一名清矍老者,瘦削脸颊,留着淡淡须髯,两只眸子光芒闪烁,能够看出年轻之时必是个美男子,便是此刻看去也十分的神气。 “什么事过来找我?”柳老微微一笑道。 高统领将暗卫禀报的事情详细叙说,不漏一分一毫,然后道:“若来人和上回那蓝衫文士仿佛,晚辈恐不能敌,蓝衫文士不过进京寻自家孙女,所以未请柳老出手,这番来人怕是要劫逆贼,又唯恐对皇城不利,还是得柳老照看一二了。” “上回那人武功我听冯九泉说了。”柳老摇了摇头:“若与那人仿佛,我或也可阻之劫囚,但想留下对方,光凭我自己却是不够的,你最好还是去高老和王老那边一趟。” “是。”高统领点头:“祖父那边我一会儿就去,王老那里……” 柳老轻笑道:“将那人武功再夸得高些,就不信他不心痒想要出手。” 高统领称了一声是,然后行礼出门离开。 柳老看着他背影远走,忽然虚空向对面殿壁一伸手,墙壁微微震动,上方悬挂的一口宝剑发出龙吟之声。 那剑形制极其庄重厚朴,并非寻常,乃是帝王佩剑的制式。 这时就看柳老内力吐动,那剑竟自剑鞘跳出,在壁上一弹陡然反射而来,他轻轻抓于手中,自言自语道:“当初你叫我奉旨填词,我去了,你儿子又给我一把剑,叫我护佑皇室,我也做了,如今自你开始已然五代,我真不愿意再操心你们赵家的这些破事了……” 他持剑在手,那剑雪白,如破晓天光,分割混沌,扬起清光一片,凌厉之气扑面而来,他使出一招,就看殿内凉风骤起,仿佛温度都降了几分,他口中轻轻吟道:“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三招用完,剑却不停,他口中的吟诵也不停:“冷落清秋,晓风残月,千种风情,更与何人……” 就看此刻殿内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剑影,又仿佛是剑丝,又仿佛是情丝情愫,一股绵绵密密,似情似思似念的剑力,笼罩了整座大殿,斩不断,理还乱…… 赵倜回去府内,刚走至书房门前,忽然神色微微变化,停下脚步。 阿朱道:“殿下有何事情吩咐?” 赵倜微眯双眼,脑海中不断反复着林灵素那天罡地煞之数的一百零八记劈空掌。 他过目不忘,此刻越想对方那掌法竟越有些奇异,当时林灵素用黄纸符箓掩于掌心,发掌之后把黄纸符打上钟身,击响大钟,但纸符却不破不损。 这不但已经是将内力拿捏至收发自如境界,且隔纸发掌力远比隔山打牛要艰难十数倍,精微之处,非内力雄厚就能做到,林灵素的武功很古怪。 他道:“无事,刚刚忽然心有所感,要去练一门功法。” 阿朱道:“殿下要去沐房吗?奴婢和兰儿给殿下打水。” 赵倜摇了摇头:“我练另外一种武功,不用在水中,去练功室便好。” 说完,他转了方向,朝着练功室走去,到了后直接进入。 他要练龙象般若功第十一层,他的内力如今早已经超过无崖子等人,如长江大河奔流,看到林灵素那种也能打出雷音的掌法,忽然心生感悟,打算冲击一下试试。 这时先自打了一遍龙象般若掌,使得内外贯通,接着坐在榻上开始行起功法。 片刻之后,那“轰轰”雷响之声,伴随着龙吟象吼,已经不只于内视内听,竟然从周身穴道崩发于外,练功室里,仿佛龙象奔腾,竟然震得四壁嗡嗡颤动。 外方阿朱兰剑听得声音,不由露出惊诧神色,兰剑道:“阿朱姐姐,公子练什么武功这般惊人?” 阿朱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殿下会的功法太多,有些我都没有见过……” 这时童贯从远处小跑过来,喊道:“怎么了,怎么了,二位姑娘,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阿朱道:“殿下在里面练功,没想很大动静,也不知是什么功法。” 童贯仔细听了片刻,道:“这声音……不会是龙象般若功吧?我见霍玲珑用过此掌,便是这种声音,不过里面的远比霍玲珑的掌法动静更大。” 阿朱道:“那便该是这门武功了,也不知殿下练至什么境界,居然这般骇人……” 赵倜此刻在室中身体宛如一艘小舟,那逸散的内力劲气仿佛大海,舟行于海,在惊涛骇浪中颠簸沉浮。 上一刻似乎被高高抛起,下一刻又像被狠狠砸下,他身体有如舟身,骨骼有如木板,不停嘎吱作响,仿若马上就会支离破碎,粉身碎骨。 他微闭双目,心中也是吃惊,没想到这龙象般若功只存在于设想中的第十一层境界,居然这般凶险危难。 不过好在他没有遇到桎梏阻拦,不然还需冲击瓶颈,只怕凶危更甚,绝难一蹴而成。 龙象般若功十层之前所谓的每一层增加一龙一象之力,乃是虚数,这第十一层,是前十层全部迭加也无法达到的力量之数。 赵倜这时不停积蓄内力,神足经自动运转,龙象般若功的真气仿佛大海巨潮,涛生云灭,不停向上冲走。 就听得体内仿佛有一声梵音响起,在龙嘶像吼之中分外真切,“轰轰”之声不断,整座练功室似乎都被劲气充盈。 朦朦胧胧之间,他感觉四周仿佛陷入一片深渊,远古龙象践踏而来,禅音不断,似乎在低沉喝着:有罪,有罪…… 这是……赵倜想了想,这是心境的考验来了?之前吐蕃曾有一位高僧练到了第十层,心魔骤起,无法自制,狂舞七日七夜,自终绝脉而死。 对此功来说,累积艰难是一方面,心境则比累积更难,累积功力就算登上了那一层境界,但是心境过不去,心魔骤起,非但白练了,还会连命都丢掉。 不过赵倜最不怕心魔之事,除了自身经历与众不同,心境与旁人不一样之外,幻阴经实际上也有破除魔障,堪破心魔的效果。 幻音经本身的特性就是造假成真,将真做假,虚幻掩藏,变变化化,所以对心魔类东西几乎可以抵御大部分。 赵倜练幻阴经第六层大成,心境方面别说本来就极难遇见破绽,哪怕真的遇到,还有幻阴经这一层壁垒防御,可将那些心魔幻境消弭无形。 这时那些有罪之声在耳边越来越大,仿佛金刚怒吼,护法断喝,菩萨冷笑,龙象般若功是佛门功法,是以才会产生这样的魔障。 他不由冷哼一声:“尔等才有罪!” 那些隐藏在虚空中的般般种种声音立刻提高,仿佛愤怒,似乎千夫所指,全都冲着他来,有的无的数起他诸般罪过。 从小时在皇宫起,到长大于外独自开府,是他的事情说与他听,不是他做的,赵煦赵佶赵俣赵偲所做的事情,也全都安在了他的身上,全是他的过错,叫他认罪认错。 他越听心中越怒,这心魔还没完没了了,不由冷笑道:“你们这些混账东西!” 阿朱兰剑童贯此刻在练功室外面忽然听得一声惊天巨响,震耳欲聋,仿佛石破天惊。 那练功室偌大的房屋竟然直接崩炸而开,砖石木梁横飞,似乎天塌地裂一般,三人疾退,神情无比震骇。 就看赵倜的身影随着那些砖木直跃出来,冲天而起,口中一声长啸,仿若龙吟,响彻府内四遭,龙象般若功第十一层,这时已然成了。 片刻之后,赵倜换了一身衣服,坐在书房之中,阿朱煮好了茶水,给他倒上,他轻轻喝了一口。 龙象般若功第十一层威力惊人,就是纯粹的阳刚狂暴之力,所谓无坚不摧,指的就是这种。 他眼下体内经脉犹自在不停痉挛颤动,显然此功霸烈,即便站上了这一层,又过去段时间,依旧有所反应。 连喝了几杯茶后,赵倜稍稍放松心神,看外面斜阳西下,已经临至黄昏时间。 此时东厨应该做好饭菜,他站起身刚想叫阿朱兰剑过去吃饭,忽然童贯敲门进来,报道:“殿下,端王来了。” 赵倜闻言不由摸了摸下巴,之前在神霄观赵佶说打发李彦送外城那座小宅地契,怎么自己来了? (本章完) 第232章 胸中真书藏万卷 第232章 胸中真书藏万卷 到了前堂,童贯将赵佶引入过来。 就看赵佶此刻彻底换了身道袍,神色得意,进入堂门后便背手吟道:“天地玄法定乾坤,山河江岳耀吾门,运机巧变藏虚实,广化万物道长存。” 赵倜瞅了瞅他,不觉好笑,开口道:“半神半圣亦半仙,全儒全道是全贤,脑中真书藏万卷,掌握文武半边天。” 赵佶闻听大吃一惊,紧走两步,上前道:“八,八哥,怎么还有诗?” 赵倜道:“我又想起来一首。” 赵佶急切道:“这怎还带想起来的?天书上的诗八哥还能忘记?” 赵倜道:“日里繁杂事情太多,忘记了也正常。” 赵佶疑惑道:“八哥莫是又在蒙骗小弟,我听这首更加玄奥,似蕴含至深法理,不如我用这首?” 赵倜摇头:“这如何使得,当时你求的是那首,哪有换的道理,此刻我当你面吟出,等于白送了,你回去偷着参悟便好。” 赵佶闻言结结巴巴地道:“我想在人前诵上一诵……” 赵倜皱眉:“这首我已经用了,手下皆知,就是不少朝上大臣也都听过,你若当人诵出,不是叫人以为剽窃吗?” 赵佶尴尬道:“这却也是,我不过听八哥这首心喜……” 赵倜想了想道:“房契拿来了吗?” 赵佶忙道:“拿来了,拿来了,八哥还请收下。”说着,从怀中掏出盖着暗红官印的纸张。 赵倜接过契票看看,随手交给旁边童贯:“十一哥儿,我刚才还念起一事,给你的那首道诗不全,只是上半阕,其实还有下半阕在。” “还有下半阕?”赵佶闻言差点跳起来:“八哥坑我,只告诉我上半阕,若我参悟出来什么法门,修炼不成,岂不是白费功夫?” 赵倜不悦道:“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何况只不过一首诗而已,你能参悟出什么修炼法门?” 赵佶用力摇头:“那可未必,林道长说我是天上神仙转世下凡,能够见微知著,必然能从一事一物之间得到大道理,何况还是天书上的道诗,待我苏醒一切记忆,掌握法力神通,是要回去天宫的。” 赵倜沉默了两息,道:“就算如此,道诗只有上半阕也是无碍的,你参悟出什么,照此修炼也不会有事情,毕竟乃玄天正法。” 赵佶急道:“这可不行,八哥要把下半阕说给我听才好,光有上半阙算怎么档子事?” 赵倜淡淡道:“法不轻传,道不轻言。” 赵佶嘴角抽了抽,吸了口气:“八哥,我不是刚刚给了你那小宅的房契?难不成你一首道诗还要分两笔来卖吗?” 赵倜道:“什么叫卖?十一哥儿可以不要。” “我……”赵佶气道:“八哥是看我开了道观,香火钱不少收,故意想敲我一笔对吗?我那些钱都是有用的,林道长说攒起来再开下第一家道观,要把神霄观开遍天下。” 赵倜叹道:“若是如此,你自己不是用不到分毫?” 赵佶道:“我不好用,林道长说开遍一百零八家神霄观后,我能得到大功德,早日飞升天庭,归位仙班。” 赵倜瞅他半晌:“既然你不用,都给林灵素管理,攒取功德,那换道诗便不是功德了吗?” 赵佶闻言愣了愣,忽然喜道:“确是功德,确是功德,八哥所言极是啊,这可是天书道诗,怎会不是功德呢!” 赵倜点头:“我也不多要你的,你自家觉得拿什么来换?” 赵佶道:“我……还是直接用钱好了,我给八哥一万贯,八哥将那道诗下半阕给我可好?” 赵倜摇了摇头:“道诗本无价,不过看十一哥儿你心诚,才说与你听,可一万贯也未免太少了些吧?你那神霄观盖下来怕都过百万了……” 赵佶咬牙道:“可我的钱全用做盖道观了,里面还有不少向太后出的,太后还拿了一些物品给我变卖,才将神霄观盖起来,我现在手头实在没有太多,最多就再能给八哥添五千贯。” “一万五千贯?”赵倜思索道:“那便这些吧,有天你会知晓,买我这道诗,可比给了林灵素拿去使用了更加值当。” 赵佶小鸡啄米般点头,只道:“八哥说的对,赶快将道诗下半阕告诉小弟吧。” 赵倜笑道:“你且听好了,万里黄沙不见僧,狂风暴雨掩儒生,三教原本道为首,焉能平坐共齐名。” 赵佶瞪大双眼,脸上露出惊喜光芒:“天地玄法定乾坤,山河江岳耀吾门,运机巧变藏虚实,广化万物道长存,万里黄沙不见僧,狂风暴雨掩儒生,三教原本道为首,焉能平坐共齐名!” 赵倜低头:“觉得如何?” “好好好,八哥,这下半阙原本才是道诗真谛所在,我要悟了,肯定会悟的!”赵佶此刻颇有些手舞足蹈,喜上眉梢:“我现在就回去好好参详,钱明日叫李彦给八哥送来。” 说完,他转身便往外走,边走边又道:“等我参详好了就去大相国寺找和尚们辩机,到时我现身此诗一出,怕不震动当场!” 赵倜看他出门往府外去,摇了摇头:“若非亲王身份,你去相国寺读此诗,怕不叫人直接打出来……” 转眼天色已黑,月亮升起一弯上弦,东京城华灯燃放,各处夜市开起,热闹无比。 慕容龙城在州桥转了一圈,接着走去大相国寺,但寺门早已关闭,他想了想便在寺后方找个地方呆下,等再晚些时候往刑部大牢劫人。 不能待明天法场动手,白天本身便不好行事,而且还要携带两人走,就算不管慕容博只带慕容复,也不是那么容易。 他绝对不会小觑东京城的禁军,何况还有暗卫存在,自己虽然有把握离开自如,但带人可就难说了,总不能带个死人出去便是。 随着时间流逝,已至午夜时分,慕容龙城缓缓起身,朝着刑部而去。 刑部大牢在司衙后方,十分好找,他尽量避开夜巡的军兵,不叫发觉,片刻后已经望见大牢所在。 他的打算很简单,解决了守门官兵,然后进里找到人便走。 若是其间被闻声赶来的禁军堵住大牢入口,那么直接从上方破牢而出,接着往南城,从城头跳城离开,虽然东京城高,但也阻不住他。 这时他身形连续向前几晃,仿如一抹黑色雾影,已是到了刑部大牢的门前。 (本章完) 第233章 劫牢 第233章 劫牢 刑部大牢其实并非东京城最大的监牢,城中最大的监牢是开封府狱。 大宋建国,对六部权利极为限制削弱,如吏部的部分职权便被审官院等司衙分割,户部的权力被三司完全占有,甚至三司还侵夺了兵部工部等部分权力。 直到神宗元丰改制,又废除三司,六部的职权才渐渐恢复一些,但也不比前朝鼎盛时期。 虽然刑部这一块也有变化,但却并不算大,一般除非要案,否则也不会经刑部最后审核和参与审理,至于大牢基本就没动过,当年建时什么规模,此刻还是什么规模。 即便后来元丰改制,但京城除了开封府狱,还有御史台狱、大理寺狱、左右军巡狱、四排岸监狱、殿前马步军狱,各司其职,所以刑部监狱也没扩建,里面押的人也向来不多。 甚至除了慕容博慕容复这种涉及谋逆的外方草寇,一般官员忤逆或者涉嫌造反等,也都不会关于此处。 慕容龙城来到大牢之前,就看又破又旧的黑色牢门,不知风吹雨打多少年未曾换过,上面痕迹斑驳,都似将要腐朽了一般。 本来该谨慎站岗守卫的军兵,一个堆靠着旁边的石方,打得鼾声如雷,另外一个却是直接躺在地上,怀抱缨枪,睡得正香。 他见此状未免皱眉,不过一想当日王家家主描述大宋的一些朝制,六部不被重视,刑部不能独立审案,兵部甚至管兵带兵的权利都没有,倒也心中释然。 可就算这样,牢狱不修缮加固,但守刑部牢的军兵执守时候却倒地就睡,也实在太松懈了些。 会不会有什么诈?慕容龙城面无表情抬起掌来,就想将两人拍死,可听着两人呼吸均匀,分明熟睡,不由缓缓收回。 他瞅眼大门,上前将手贴在上方,感觉里面栓死,不由内力一吐,那门并未发出什么动静便被打开。 然后走进,就闻得一股酒气自里传来,门旁还瘫坐着一名狱卒,烂醉如泥,人事不省。 慕容龙城若有所思,如果说这刑部大牢松懈惫懒是日常之状,那眼下所见也太过火了点吧? 地方州县的监牢这般倒还能够找些借口理由,京城这样就有点说不过去了,看来这大宋军纪不够严明,朝堂驭军不行,怪不得百多年都未收回幽燕。 不过也可能是陷阱,知道有人要劫牢,才故意做出这么副假状,他脑海中不由想起白日里在潘楼街观看告示时,后方跟随的暗卫身影。 慕容龙城嘴角不由出现冷笑,就算陷阱又如何,他一身武功天下无敌,如今夜色茫茫,不比白日,就算上万大军围困,在这夜晚之下,也困不住他。 这时他向里面走去,狭仄通道两旁的墙凹里点着油灯,扑闪影绰,阴冷阴森。 出了通道,光火亮堂了些,酒气却更加浓烈,一张方桌上杯盘狼藉,酒坛空空,十来名狱卒早就横七竖八,或趴或倒,醉得人事不知。 慕容龙城冷哼一声,也不去管,径直往前找去。 只见牢房几乎都空空如也,有的门上所挂锁链都已锈死,显然许久未曾关押犯人。 还有的牢门开着,深处干草堆积,细一看竟然是狱卒躺在上面呼呼大睡。 慕容龙城越发觉得有异,这种军纪,大宋还能持国百多年,简直就是奇迹了,看来对方肯定是确认自己要来劫牢,故意做一副样子出来,就不知是在里面埋伏,还是外面。 他心中也不慌乱,一身武功就是底气,这大牢困不住他,这东京城也困不住他,只要不是他自家找死,往军兵堆里硬冲,不会出现任何危机。 在这一侧牢房转了一圈,来至那边的甲字区域,他洞察前方有些声音,似乎是有人在动作。 快步走过,远远地就看到一间牢房内隐约有个人影,上前一看却是个衣衫褴褛的老者正在小心翼翼掰着脚下铁链。 他无有声息,老者并未发觉,依旧在用力弄着,可那铁镣结实,紧扣在一起,老者又似乎没有什么武功,哪里能掰动分毫。 老者的身前还放着两个盘子一只碗,里面有糙饭炊饼,还有肉菜,但却像一动没有动过。 慕容龙城上下打量这老者,看出他是一身武功被人废掉,体内丝毫内力不存,与普通人无二。 老者这时叹了口气,忽然小声开口:“复儿……” 慕容龙城闻言双眉微扬,这是在叫慕容复吗?隔壁牢房内悉悉索索,里面有人存在,但却没回应这老者。 老者抬起头来,露出心死如灰的表情,刚想再说些什么,忽然看见慕容龙城负手在栅栏外站着,顿时吓了一跳。 但随后他打量了慕容龙城几息,目中现出一些浑浊光芒,迟疑地道:“你,你是……” 慕容龙城没有说话,他一眼就看出这老者绝不是什么人故意假扮的囚徒,应该在这牢中关了许久,而且被废武功的痕迹,也不是作伪。 “前,前辈……”牢中的老者正是慕容博,本来今日收到明天中午处斩的消息,已经是万念俱灰,就连晚上给死囚加餐的伙食都吃不下一点,可此刻看外面之人衣着形状不是官差,又这个时间过来,不由升起一丝侥幸之心。 “前辈,是……” 慕容龙城道:“你就是慕容博?慕容复在哪里?” 慕容博闻言一愣,急忙道:“犬子就在旁边的牢中。” 慕容龙城转身往前走去,慕容博不由发呆,弄不清楚什么情况,若说是来搭救他们,怎么不声不响就走掉了? 慕容龙城来到前方牢前,就看里面一个蓬头乱发之人正拿着一只鸡腿骨嚼着,那鸡骨上面已经没有一点肉,但这人却贪婪用力咬着。 慕容龙城不由皱了皱眉:“慕容复!” 牢内的人不做声,实在咬不动鸡腿骨,又抓起身前的盘子舔了起来。 慕容龙城双目精光闪烁,心中疑窦大生,怎么眼前这个人看身形与慕容复有些不同? 这时里面人将盘子丢下,抬起了头,脸色黑黄,不少污垢,一点精神没有,怔怔望着慕容龙城。 “你是什么人?”慕容龙城脱口道,这根本就不是慕容复,和慕容复长得没一处相像。 里面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嗫嚅道:“我是慕容复,你叫我干什么?” 慕容龙城双眼死死地盯着这人,一字一顿地道:“你是慕容复?江南参合庄的慕容复?” 里面人点头,露出茫然神色,慕容龙城再道:“想要复国大燕,江湖上称南慕容的慕容复?” 里面人露出惊恐表情,喃喃地道:“是啊,你,你不会是来杀我的吧?不是说明天才问斩吗?” 慕容龙城此刻脑海之中电闪雷鸣,一张脸变得黑沉无比。 他用力沉下一口气:“你可会斗转星移功法?” 里面人再次点头:“我会啊,上次不是都写给燕王了吗……” “写给燕王?燕王是谁?” 里面人语气带着一丝哭音:“你是燕王派来的吧?你能不能告诉燕王饶我一条性命,我不想死,只要不死,我给他做牛做马都行。” 慕容龙城这时脑袋都仿佛要炸开,如果眼前这人是慕容复,那么自己之前见过的那个又是谁? “你将斗转星移背给我听听!”他语气冰冷地道:“背第一句,最后一句,还有倒数第五句。” 里面人闻声不语,脸上露出忐忑神情:“我都要死了,不会再说家传绝学了,燕王知道这门武学的,你不是燕王派来的?” 慕容龙城低沉地道:“我是来救你的,只要能确定你慕容复身份,我就带你走!” 里面人正是慕容复,他闻言愣了愣,睁大双眼:“我,我背给你听,你真能带我走吗?” “快背,不背我一指点死你!”慕容龙城抬手就是一记参合指,“噗”地一声将那青砖墙面打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小孔。 “我背,我背……”慕容复吓得一哆嗦,急忙将斗转星移功法的第一句末尾一句还有倒数第五句说了出来。 慕容龙城此刻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脑中回想起在参合庄时,那姓秦的糊涂老儿不止一次说慕容复好几年没回过庄子的话语。 自己当时还不相信,但眼下看来十有八九是真,眼前这个才是慕容复,可那个得了自己大周天斗转星移的少年又是谁人? 他语气森寒道:“你刚才说将这功法给了燕王?哪个燕王?这宋国的燕王吗?” 慕容复用力点头:“就是他,就是他,他当时在擂鼓山冒充我,又将我抓住,后来逼问斗转星移功法。” 慕容龙城一听冒充两个字,脑袋“嗡”地一声,不觉眼前就是一黑,声音有些发颤地道:“他长什么样子?” 慕容复忙形容了一番,然后道:“你真不是他派来杀我,而是救我的吗?” “竖子,竖子胆敢骗我!”慕容龙城脸色已经一片紫青,哪里有空搭理慕容复,气得浑身都在哆嗦。 想通了,终于想通了,为什么那个慕容复当时在曼陀山庄偷偷跑掉,参合庄也一直不回,叫阿朱的丫头为何只拿给他一本家谱观看,没拿另外那本,那糊涂老头为什么反反复复说公子根本没有回家过。 确实是假的,那个慕容复确定假的无疑,骗走自己大周天斗转星移,将自己骗的溜溜转,居然还叫自己心生不忍,前来这东京刑部大牢救他! 慕容龙城仰天长啸,震得牢狱上方土尘纷纷掉落,木梁“哗哗”作响,虫鼠跌下,死了一地。 他抬掌拍开牢门,扯断绑缚慕容复的铐链,薅起他的衣领。 就在这时,旁边牢房中的慕容博听见动静,大声喊道:“前辈,带我一起走,带我一起走,我也是慕容家的人,我也会斗转……” 慕容龙城一掌朝那墙面打去,足足三尺厚的砖墙,直接打得如齑粉一般,掌力不衰,拍到了慕容博身上,将其震得四分五裂,顿死当场。 然后他怒吼一声,冲天而起,将牢房上方撞破一个大洞,人已经出现在月下。 便在此刻,倏忽一道剑光闪烁,仿佛铺满半个夜空天际,将他笼罩在其内。 “滚!”慕容龙城挥手大周天斗转星移用出,他心中悲愤莫名,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少年耍得团团转,而这个少年居然还是赵氏之人,简直要死的心都有,屈辱愤怒,五内俱焚。 此时出手的不是旁人,正是隐身武德司的柳姓老者,乃这一朝初闻名天下的诗词大家柳三变,曾屡试不第,真宗言之且去填词,是以有奉旨填词的说法。 后来仁宗朝时,改名柳永之后才做了官职,其后也不知道什么缘故,竟然隐身在了武德司中,直至如今。 这时就看满天剑影在慕容龙城一掌之下,竟然全部消失,而那剑气竟然都旋转回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柳永不由神情微变,身上陡然升起情与怨两种不同气质,化解自己打出的剑力,脸色凝重,随后再是一剑刺出,悠悠然然,仿佛有一丝情愫蕴含其中,叫人心神不觉牵引。 慕容龙城见状双眉耸起:“你是哪个?” 柳永微微一笑,道:“河东柳氏柳三变,讨教高招。” “河东柳氏,簪缨世家?”慕容龙城神色阴冷:“五代十国春秋,居然没有把你们这些东西杀绝?给我死!” 他说着一拳朝柳永轰去,拳上星光闪烁,仿佛周天星幕,大周天星斗神拳。 (本章完) 第234章 前辈,请留步 第234章 前辈,请留步 大周天星斗神拳,银河化臂,星辰如拳,耀耀生辉,熠熠临凡。 这一刻,慕容龙城出拳仿佛流星,燃烧星辰之力,向着柳永打去。 流星赶月,快若疾火,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柳永神情严峻肃穆,手中雪白长剑眨眼之间不知道划出去多少道,五剑,十剑,五十剑,一百剑! 漫天剑网,仿若情丝缠绕,每一剑都蕴含着情愫,缠缠绵绵,叫人心神荡漾,欲休还止。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柳永开口吟道,每一句词都是一招剑式,每一招剑式都是一根情丝,根根情丝织就了一张情网。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此时他连续使出雨霖铃、蝶恋、望海潮、八声甘州,以词做剑,以情为意,剑意笼罩了身前上空,叫人心弦不觉随着拨动。 他奉旨填词,半生流连秦楼楚馆,世人只知他开创了不少新的词牌,作过许多必当流传千古的诗词,乃无可争议的此道大家。 但却不知开创的那些词牌,每一字每一句,都被他与剑道相合,也不知先有剑后有词,还是先有词后有剑。 这时一张情愫织就剑网,层层迭迭于前,意图阻挡慕容龙城的大周天星斗神拳,吞噬绞灭慕容龙城的身体。 慕容龙城瞬间感觉心神悠动,竟仿佛回到了百多年前,那个草长莺飞的江南三月天。 他剑眉星目,猿臂蜂腰,背负一口龙城飞剑,穿似墨黑衣走进南唐司徒周宗府内。 是时春光灿烂,百开放,馥郁芳香,少女巧笑嫣然,美眸流盼,一笑倾城,再笑倾国。 “慕容公子,你为什么做名龙城呢?这个名字听起来好生古怪。” “我慕容家风起于辽西龙城,为念祖地而不忘,在下便将慕容延龙之名改做了龙城,叫娥皇姑娘见笑了。” “公子不忘祖业,胸怀天下,奴家怎会见笑,奴家心中佩服。” “公子刚刚从青唐归来,这次又要去往哪里?” “去开封,去汴州,去见一个族人。” “公子是去办大事吗?多久再会返回?” “很快就会回来。” “我愿公子马到功成,早日回来金陵……” 慕容龙城此刻感觉心如针刺,心痛如绞,眼前少女的影子挥之不去,铭刻于心,铭刻在神魂之内,这一生消灭不了的烙印。 春风再美也比不过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千里茫茫若梦,双眸璨璨如星,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那若是不回呢? “情丝斩千次,终究难断了,百转又千折,红尘总缠绕。”柳永开口轻吟,情丝剑网更密,仿佛将慕容龙城全部罩于其内。 那若是不回呢?“那便不回了!”慕容龙城一声悲怆长啸,拳上宝石光芒闪烁,如耀眼辰星,璀璨夺目。 这一拳瞬间突破层层剑网,将那无数剑丝情愫震荡而散,只有一拳亮得刺眼,恍若巨大白炙流星,已经到了近前。 柳永神色变化,身形暴退,前胸衣服都燃起了阵阵焦糊味道,他高声道:“二位,还不出手吗?” 对方武功之高,实在出乎预料,这等高手,世所难见,自己想阻他劫人,只怕是有些办不到。 就在此刻,忽然一道拳光自旁侧而来,光影闪烁,仿佛春夏秋冬四气轮转,春柔夏炎秋凉冬寒,一个锦袍身影蓦然出现,一拳打向慕容龙城。 另外一个方向,一杆铁枪破空而出,枪身锈迹斑斑,沉黯无辉,枪头黑红如久凝之血,携带无比杀机,同样撩向慕容龙城。 “白马高思继的四季神拳,铁枪王彦章的怒裂破空,好好好,你们这些乱世匪类的后代余孽全都该死,全都该死!” 慕容龙城一手大周天星斗神拳,一手大周天斗转星移,只听轰鸣之声不断,仿佛天地将塌一般,疾风席卷,狂风暴扬。 这时刑部大牢外面已经围满层层军丁,越积越多,夜巡的步军司都头将消息上报营指挥,营指挥上报指挥使,指挥使上报都虞候,都虞候直接报给司内值夜的副都指挥使。 另外刑部司衙之中,消息也层层递出,转圜进了中书省,进了皇城,进了殿前司诸班直,直达宫廷。 赵倜刚刚打算休息,就接到侍卫亲军司值守副都指挥使送来的急报,打开一看不由双眉扬了扬。 有江湖高手趁夜前往刑部大牢劫人,劫出了慕容复,正在牢顶激战,武功……高深莫测? 谁会来东京救慕容复?怕不是慕容龙城找来了吧! 一想到慕容龙城,他不由眯起双眼,就不知这位前辈在牢中看到慕容复后,是不是大吃一惊呢? 他不由微微一笑,还是要去看看的,于公于私,都不好不露面,也不知这位前辈见到自己,会不会有些怒不可遏。 赵倜思索了几息,往书房门外走去,白战这时于一侧柱后闪出:“王驾……” 赵倜看他一眼,道:“江南参合庄那位来了,正在刑部大牢打架呢,走吧过去瞅瞅。” 白战闻言咧了咧嘴,参合庄还有曼陀山庄事情他也在场,不由挠头道:“是,王驾。” 这时刑部大牢之上激战愈烈,慕容龙城以一敌三,却不落下风,若不是要顾及慕容复安危,他倒是可以仗着武功离开,不被困在此处。 但既然救了出来,此刻也不好便直接丢下不管,能带走还是要带走的。 至于下面围困的官兵,他没有过于在意,此刻并非白天也不是平原地带,这些军兵围不住他,即便使用弩箭,并非狭小之处,他的武功完全可以抵挡避开。 万人敌是不能,但离开却没什么太大问题。 他这时趁着一个空当,忽然在慕容复身上连续拍打,浓厚内力涌进,疏通了他的经络穴道。 柳永见状忽然身子向前微俯,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直冲慕容复。 这一声仿若旱地惊雷,劲气狂暴冲击,声响传出极远之处, “河东柳氏狮吼功?”慕容龙城喝道,挥袖一掌朝柳永拍去,另外一只手迅速封闭慕容复三处穴道,接着提着他的衣领,冲天而起,凌空打出九掌十八拳,接着往正南方向掠走。 这时就看下方军兵发箭如雨,似电射去,慕容龙城大袖挥舞,护身星斗罡气崩裂,拨打之间,无一着身。 柳永此刻再是一声怒吼,慕容龙城长啸震天抵去冲击,继续前行,柳永迅速看了看另外两名老者,皆脸色苍白有些气虚,却都是点头,三人脚下滑动,如轻烟一般追了出去。 这时就在不远处的一座宅子内,显谟阁侍制陈季常从梦中惊醒,睁眼一看,旁边夫人柳月娥正直直坐于榻上,脸色惊异往窗外观看。 他伸手摸了一把白胡须,道:“夫人不睡觉在干什么?吓我一跳。” 柳月娥皱眉道:“听见有我河东柳氏之人使用狮吼功对敌,功力高深,非寻常族人可比,就不知是家中哪位前辈出世?” 陈季常脸色微变,嗫嚅道:“河东狮吼功?有人在用你们河东柳氏的狮吼功吗……” 柳月娥道:“我要前去看看,如真是族人,看能不能帮忙。” 陈季常慌道:“夫人还是莫往,你也说了是你家前辈,你去又能抵什么用?你那武功大抵也就对我起效,外方对敌怎会是对手,说不定还要拖累前辈照顾于你。” 柳月娥看他一眼,思索几息叹气道:“夫君所言倒也极是……” 皇城,宣德楼上,一个佝偻有些驼背的身影正在站立。 这身影一只手拿着个木叉,一只手拿了个竹萁,满头汗水,气喘吁吁,似乎爬这楼累得有些筋疲力力竭。 他一身宦官服制,白双眉,容貌苍老,脸上皱纹仿佛核桃一般绽放,正是宫中的骐骥院的院使,郭姓内侍。 就看他眼神望去刑部方向,皱了皱眉,摇头叹气道:“还没拿下吗?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可惜我老人家不能出宫去啊。” 又看了一会,他张开嘴巴露出一口雪白牙齿,牙齿上下分别胼做一块,完整一体,并没颗数之分,就像两排骨板。 他自嘲笑着:“不出去好啊,还是守着皇宫舒服,死也要死在这里……” 赵煦坐在福宁殿内,将手上的刑部密报往桌上一丢,脸上几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交相变化,看起来颇为奇异。 一名中年宦官在旁小心翼翼道:“陛下,要不卑奴过去一趟?” 赵煦看了他一眼,宦官面色一变,“噗通”跪倒在地:“陛下,卑奴知错了,卑奴不该说此种话语,还请陛下降罪。” 赵煦摇了摇头:“谭稹啊,你知道吗,朕倒是也想过去一趟,可惜不能啊……” 夜色深沉,云掩弯月。 赵倜这时身形如光烟横行,早便将白战甩得没有了影子。 刚才他听到那声狮吼功声音,追循而行,竟是已经往南城偏去。 这是要跑走离开了?他心中琢磨,狮吼功的声调并非慕容龙城,显然是有高手在与其交手。 赵倜继续加快速度,如果是往南城去,那么慕容龙城必然是想从南城头逃走,对方身法不慢,追之不易,最好是能提前截住对方。 他立刻稍微改变方向,往正南而走。 慕容龙城这时已经跑到了内城之下,军兵自然追不上他,只有那三个高手穷追不舍。 不过三人实力他已经摸得差不多,想要留下他没什么可能,只是他手上有慕容复在,投鼠忌器,无法放开大战。 这时他往内城上方掠去,守着城下廊道的军兵根本阻挡不了,闪了几闪,便上去内城城头。 城头军兵众多,全都刀枪在手,乱箭射来,慕容龙城闪避抵挡,身形恍如一只大鸟,片刻来至城垛边,后面柳永三人已经追来,立刻又战在一起。 不过十几息过去,慕容龙城一掌打出狂暴内力如同山海呼啸,飓风刮起,借势直接跃下了城头。 东京内城墙远没有外城高大,他落在地上根本不停,继续往前掠走,这时问手中提着的慕容复道:“感觉如何?” 慕容复经他之前一股内力打入,精神了许多,此刻道:“前辈,我感觉经脉和穴道都疏通开来,就是,就是失去的内力一点都未滋生。” 慕容龙城哼了一声不语,慕容复此刻只觉得风驰电掣,耳边“呼呼”气息作响,有些战兢地道:“前辈,前辈救我性命,还未知前辈高姓大名。” 慕容空城淡淡道:“我乃慕容龙城,你可知晓?” “啊?”慕容复闻言不由大惊,身体有些哆嗦:“慕容……此名晚辈知晓,是我慕容家一位先祖名姓,那位先祖天资绝顶,惊才羡艳,当时武功天下无敌,可是,可是在百多年前便已去世了?” 慕容龙城不说话,脸色阴沉如水,心情极度不好,若是知道牢中的慕容复不是参合庄那个,他都未必来救。 就算这一支慕容氏没了,其他慕容分脉又非没有,也断绝不了,他是想着既传下大周天斗转星移,总也算做衣钵,这才出手,谁知道两个并非一人。 一想起那少年来,不由心中火气再起,真是好手段,好计谋,好武功,好沉着啊,他慕容家怎么没出了此等人物,而净是些愚昧的废物? 慕容复此刻看他不语,继续小声道:“前辈莫非真是我慕容家龙城先祖?可是先祖不是早在百多年前就去世了吗?怎么还能……” “老夫诈死而已,修炼高深功夫,非你能够知晓。”慕容龙城淡然道。 “老祖,果真是老祖!”慕容复这时喜上心来,慕容龙城是他慕容家千年一出的武学奇才,据说不但创出斗转星移这种武学奇功,参合指绝技也是这位先祖创造,当年无敌天下,江湖未逢敌手。 而且这位先祖志向远大,生前一直牢记祖宗遗训,想要兴复大燕,暗中积聚力量,富有谋略,而且还施水阁就是这位先祖所设,搜罗天下武功秘本,为复国大业做准备。 “老祖,老祖既然诈死实生,我慕容家复国有望了!”慕容复喜道。 他心中暗想有老祖在,兴复大燕必然功成,到时老祖做皇帝,自己的父亲已死,那么就必然是自己当太子了,不不不,说不定老祖不愿意称帝,直接叫自己做皇帝也不好说呢。 “闭嘴!”慕容龙城冷冷地道:“再说一句话就将你丢下,任宋军处置。” 慕容复闻言吓得“啊”了一声,立刻不敢再开口,不知哪句话触怒了对方。 慕容龙城轻功速度飞快,没有多久工夫,前方远远的看到了东京外城南城墙。 这里不比内城城墙,而是高大宽阔无比,前方除了兵道兵阶,还有马道,城墙之上可以奔跑行走马匹。 慕容龙城丝毫不停,直接往城上而去,哪怕这里箭弩齐发,但他武功绝顶,此刻又并非想要专注杀人,而是逃走离开东京,没多久便已经上去了城头。 就见这城上早就摆出一副壁垒森严阵势,盾桩竖立,后方不知隐藏了多少禁军,箭矢抛射直射攒射都有,简直如雨点一般密集。 慕容龙城见状不由脸上露出慎重之色,这种情况只能硬冲,普通羽箭还好,弩箭却实在叫人烦心,自家倒是没什么,就是慕容复恐被刮碰。 都已经将他带至了这里,更不好放下,无论如何都要带出城外。 慕容龙城一念及此,忽然手上微微用力,将一股真气打入对方体中,慕容复顿时就是一颤。 “自己也注意些。”慕容龙城淡淡道。 慕容复心喜难耐,本来经脉穴道重新贯通就叫他激动,此刻有了对方打进的内力,更为惊喜若狂。 他试着催动,虽然还不比自己没有丧失功力之时,但也心中有了一些底气。 他应了一声“是”,就看慕容龙城一拳向着前方轰去,拳风若流星奔走,无坚不摧,接着身形朝前直撞过去。 前方这种恍如军阵箭形的布置,即便逍遥子来冲也并不会多省力,不过且不说慕容龙城与逍遥子谁人高低,但有一点是不同的,他会斗转星移这门奇功。 此刻天光又暗,他大周天斗转星移使用出来,那箭矢被移转的纷纷往四旁乱飞,就是上空抛射的箭矢也落去别处,甚至不少掉头回转,打于那些盾桩之上。 也就不过十几二十几息的工夫,慕容龙城便来至盾桩之前,接着星斗神拳用出,将那些盾桩震碎震飞,后面军兵全向两旁倾倒,他身形一晃,已是将至城墙。 就在这时,便听得后方传来一个朗朗声音:“前辈,请留步!” 接着一道雷鸣轰隆般的劲风自后滚滚袭至,来势浩荡,十分惊人。 慕容龙城乍闻说话之声,顿时觉得浑身血液全都冲向脑海,一张脸瞬间涨红,他一拳朝后迎去,只听得劲爆不断,旁边的一些军械器物全都被劲风击飞。 他猛地回头,就看见一人正站于不远,笑吟吟地看着他。 “竖子!”慕容龙城此刻浑身颤抖,乃是被气的,来人正是那个在参合庄冒充慕容复,骗走自己大周天斗转星移功法的少年。 慕容复这时一脸惧色,躲于慕容龙城身后,道:“老祖,就是他,他就是宋国燕王,在擂鼓山假冒于我,将我抓来东京,又逼问去了斗转星移功法……” “好好好!”慕容龙城银发随风舞动,胡须都飘扬起来,眼角余光扫了扫后方城墙:“竖子,你百般欺骗老夫,视老夫如无物,今日老夫就除了你再走。” 来人正是赵倜,他直奔南城,中途没有改变方向,这才追上了慕容龙城。 “前辈何必如此?”赵倜微微一笑:“我看前辈还是不要走了,我府上已经准备酒宴,前辈随我前往饮酒叙旧,该有多好?” 慕容龙城哪肯开口,一拳便直直轰出,只听拳风呼啸,半天的星斗,璀璨无比,全奔着赵倜而去。 赵倜身形一动,就闪于远处,他的轻功身法不是柳永三人可比,若三人说不得就要半挡半抗,几乎不能直接避开这必中的一拳。 慕容空城见状不觉异道:“你这竖子哪来的这般身法?” 赵倜笑道:“前辈却是小觑于我,若无有一身武学,哪敢当日隐瞒前辈?不过也是迫不得已,前辈破墓而出景象惊人,谁知前辈是不是僵尸复生,也只好行了计策。” “竖子,气死我也!”慕容龙城神色变幻不定,生死两种气质交织闪烁,忽然脚下一晃就到了赵倜前方,又是一记大周天星斗神拳。 赵倜再次避过,他在拖延时间,等待之前与慕容龙城交手之人赶来,毕竟慕容龙城武功实在太高,难判断自己究竟能不能胜过,不到万不得已,不想与之硬拼。 两拳之后,慕容龙城已经瞧出他的打算,不由内力鼓荡无有一分一毫保留,拳影笼罩四方,劲气仿佛形成一座空狱,大周天星斗神狱,即便对方闪走也得接过自己一招。 赵倜见状不由嘴角上扬:“前辈,我请前辈上府吃酒,前辈却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他身形一动,体内龙吟象吼之声传出,“轰隆隆”雷鸣不断,龙象般若功第十一层打出。 这门功法只存设想,之前从未问世与人交手,此刻简直夜色都更黯淡了三分,竟是直接与慕容龙城的内力撞到了一起。 慕容龙城只觉得身体一震,脸上变色,竟然向后方退去,直退到了慕容复身边。 那里赵倜也是退走了几步,但随后神色一喜,没想到这一拳居然和对方五五开了,如此还多想什么,转瞬向前,又是龙象般若功十一层击去。 慕容复瑟瑟发抖:“老祖……” 慕容龙城神色冰冷,忽然抓住他一股真气再度打入他体内,猛地朝城外远远抛去:“自己逃命去吧!” 赵倜见状不由双眼眯起:“前辈,这样便不好了吧。” 他拳已至近前,慕容龙城迎上,“轰隆”一声巨响,垛壁都打塌了半边。 赵倜一拳快似一拳,就是以龙象般若功硬撼慕容龙城,慕容龙城心中怒火燃烧,但却感觉对方拳法沉重无比,内力雄厚难测,而且自己的大周天斗转星移此刻根本挪不动对方。 对方内力精纯如铁板是一方面,也懂这门功法,根本知道如何避过又是一方面,他不由仰天一声悲啸:“竖子欺我,今日必将除你!” 就在这时后方柳永三人赶到城上,虽然赵倜不认得三个,三个却却都识得他的身份,齐声道:“燕王,我等来助你。” 赵倜扬眉道:“慕容复逃去,诸位还是赶快去追,这人我还能拖上一拖。” 三人闻言皱眉,柳永道:“燕王你……” 赵倜道:“诸位快去吧,此处暂时无碍。” 三人对望一眼,也不再犹豫,一起跳下城头,消失在黑暗之中。 慕容龙城见此情景不由脸上一片铁青,他身上忽然出现一丝死意,似乎生机这一刻全无,肌肉血脉开始萎缩干枯起来,皮肤贴骨,竟然如当日从棺中刚出来时一般无二。 就见他口鼻之中的呼吸都仿佛带着丝丝黑色真气,双手摆出一个奇形怪状姿势手印,口中唤道:“南斗主生,北斗主死,北斗神拳,死死死死死死死!” 他连唤出七个死字,宛如暗合北斗七星,此刻四周死气漫生,双拳似是握抱星辰,向赵倜而去。 赵倜眼睛微眯,身上气质完全变成了虚幻一般,那些黑色劲气蔓延而来却仿佛根本没遇见一物,竟是穿透而过。 他脚下似乎向前,又似乎没动,整个人虚虚恍恍,似在似不在,叫人看去极为不真实,仿若隐藏了风气之中。 慕容龙城的北斗神拳带着无限死气,看似打到赵倜身上,但又仿佛没打到,明明中了,又似乎没中,慕容龙城脸色瞬间大变,发出一声嘶哑之声:“你……” 就看赵倜胳膊缓缓抬起,前方一指却已然出现,向着慕容龙城点去,慕容龙城一声低沉嘶吼,双拳劲气层层包住了这指。 赵倜的胳膊这时又已放下,但瞬间再度抬起,复是一指点出,这是一记他从来没使用过的指法。 慕容龙城猛地低头,却见对方指诀古怪莫名,但携着无限阴寒之意,已经中了他的胸口。 “这……”他脸上出现极度震撼神色,下一刻“砰”地一声,重重地栽倒于地。 赵倜站在前方,一动不动,脸色一片漆黑,似是慕容龙城之前使用大周天北斗神拳时的死气。 这时四周军兵靠近,但看他形状诡异,不敢开口惊动,更不敢弄出声响。 几息之后,赵倜张了张嘴,吐出一口黑色气息,随后开始不停喷吐黑气,片刻呼吸方才渐渐变得无有任何颜色,脸上也逐渐恢复,但却和正常还是有些不同,煞白至极,显然也是受了内伤。 “好厉害的大周天北斗神拳……”他看向倒在地上的慕容龙城,下令道:“绑起来吧。” 军兵闻言立刻找来铁链,谨慎动手,将慕容龙城捆得如同铁粽子一般。 赵倜微微舒了一口气,抬起手指看去,神情复杂凝重,没想到竟然在使出幻阴外一指之后,临阵悟出了第二指。 (本章完) 第235章 气乱 第235章 气乱 他刚刚使用幻阴外一指,却被慕容龙城以北斗神拳死气包裹,彼此拉扯攻伐,看似短短瞬间,实际上内力功术已经不知比拼了多少次。 可就在他不欲缠斗,想要抽身而走,改换招法之时,心中顿生感触,刹那灵光闪动,功至法凝,悟出了又一指。 这一指是在幻阴外一指基础之上顿悟。 他自从幻阴真气冲升十二重楼第一层后,便隐隐感觉有些意犹未尽,无论经法还是指法,总觉得未走到头。 所以时日来心中一直推敲,再思高滔滔当初言语,其中暗有所指,又留指诀,已然是断定这幻阴经该为不全,幻阴指也缺少后续。 南唐山海观所存幻阴经并非完本,上面不说此经过往来历,只写了范长生之名,那么就还有一个可能。 幻阴经未必就是长生真人范长生所创,可能是他偶得再传,而他也没有得到完本,此经真正来历成谜。 赵倜还想到一件事情,高滔滔去世当日,宫女说这位祖母烧了不少似乎书稿的东西,全化为灰。 这位祖母向来不作诗词,不写文章,家人多在东京,身为太后也不会与谁有什么书信往来,那么烧的是什么东西? 若是外方的来往密函,不想为人见到,看过之后就该焚毁,断然不会等至临终,那么会不会是这位祖母一直在推演此经,记于纸上? 不过因为推衍的偏倚,并不正确,除了外一指,其它都有谬错,所以临终之际,才全烧了? 这倒是极有可能之事,赵倜不由沉思,这位祖母当时伤重,言道无外药可医,心中或许认定幻阴经能够救治,可幻阴经不全,所以才一直推敲不断,而那两年日日浸淫此经,临死所烧的书稿与日常之事有关,也合情合理。 就在他思索之时,忽然微微蹙眉,感觉幻阴真气在体内翻翻滚滚,仿佛云海翻腾一般,眼前不觉有些恍惚。 他急忙深吸一口气,这是怎么回事?从来没发觉过幻阴真气出现这种状态。 他眼下体内有伤,慕容龙城的北斗神拳死气并未全部化除,正在用幻阴之气压制,打算回府之后疗伤,怎么此刻还暴动起来了? 这时前方守城的指挥检查了一番慕容龙城后,过来禀报:“王驾,这逆贼好像已经死了。” “死了?”赵倜努力控制体内悸动的真气,走上前去观看。 他不相信慕容龙城会这么轻易就死,他这第二指是刚刚悟出,仓促使用,运转还不算太熟练,劲道也并未使上十分。 而且慕容龙城与旁人不同,他可有大周天斗转星移功法,受到重伤时此功能瞬间护住心脉要害,使得人处于假死状态,不被外界察觉。 赵倜探了一下慕容龙城呼吸,又把住对方脉门,确实全无生机,看似已经绝气身亡,而且身体也凉了下来。 他想了想,将大周天斗转星移的真气向对方膻中穴渡了进去,微闭双目,仔细感察,半晌之后露出一丝笑意。 果然并没有死透,这种假死状态极为隐蔽,别的功法根本难以探到,只有用同种的内力,才会发现。 慕容龙城此时身体已经完全变成一副僵尸状态,甚至比僵尸还要枯干,皮紧贴骨,血肉经脉等等萎缩几乎不可见,似乎这样便可将消耗降至极小极少。 赵倜微微沉吟,上一回慕容龙城受重伤假死,一百多年后才醒转过来,这回不是也要那么久吧? 他还有些重要的话问对方,不好就直接将对方大卸八块,彻底断绝生机,毕竟人活着未审,直接便杀了没什么意义。 不过他此刻也没想好怎么才能唤醒对方,这件事要仔细考量,从长计议。 这时他抬起手来也不管有效无效,连点了慕容龙城身上十八处大穴,然后道:“暂运去军狱之中,再加固几条锁链。” 军指挥道:“王驾,用把琵琶骨栓上吗?” 赵倜沉吟两息:“暂时不须,这人一半天都未必醒来,等禀报过陛下,再看如何处置。” 瞅着军兵把慕容龙城抬走,他往城垛处行去,只见远方黑茫茫一片,黎明将至,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前往追慕容复的三人尚未归来,那三人武功都极高,按道理来说虽然慕容复早跑了一会,但追上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又静站片刻,然后下城向皇宫而去。 赵煦此时并未休息,已经从福宁宫来到前面的御书房,看样子打算从这里直接上朝。 见他过来,赵煦露出询问神色:“燕王也过去刑部那边了吗?事情如何?” 赵倜叙说了一遍,赵煦皱眉:“假死之状?” 赵倜点头,把大周天斗转星移功法简要描述,赵煦点头:“倒是门奇异的武功。” 赵倜道:“陛下,此人不知何时才能醒来,臣已经将其押在军狱之中。” 赵煦道:“燕王酌情去办,既然未死,总要审问之后再行处置,不过且莫叫他跑掉,这等武功,若是走脱唯恐成为大害。” 赵倜道:“陛下放心,臣心中有数。” 赵煦思索片刻,看了眼外面,这时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晨曦乍透,天已经亮了。 他道:“燕王不必回府了,与朕一起用过早膳,然后便上朝好了。” 赵倜自是无可无不可,片刻御膳房将早餐送了过来,两人吃完之后正要往紫宸殿去,外面忽然有人送来一封折子。 谭稹将折子呈给赵煦,赵煦看后微微沉吟:“慕容复不知去向,追索他的人并没有找到踪影,已经加调人手再去寻找了。” 赵倜双眼微眯,按那三人的武功,断然不会追不上的,怎么会没有找到? 赵煦道:“此人也不算什么,武功不高,痴心妄想,与旁的逆贼所图不同,是要复什么数百年前的燕国,甚为好笑,不必太过担心在意。” 赵倜点头道:“陛下所言不错,确实是异想天开了。” 赵煦道:“只要捉回来便好,既然没找到,也不急于眼前,朕会叫刑部和大理寺下海捕公文,倒是那劫狱的老者武功非同凡响,抓到乃大功一件。” 赵倜道:“臣会想办法叫其醒转,审问详细。” 赵煦点头,随后两人上朝,朝中尽议陇右与西夏军事,直至中午方休。 回府之后,赵倜愈发觉得体内幻阴真气肆虐混乱,叫阿朱与兰剑给沐房添水,然后走入进去。 (本章完) 第236章 境遇 第236章 境遇 赵倜进入房间,在水池中开始行运功法,一个周天结束,幻阴真气勉强归于平稳。 他心中不由琢磨,此种变化莫非自己顿悟了第二指方才引起?而以当前六层幻阴经所练出的内力,其实无法完全驾驭这第二指? 赵倜想到这里,真气运转,右手捏出一个玄奥无比的指诀,内力以特殊的路线运行。 待气息过了胳臂手腕,于指上的少商、中冲、关冲三穴往复一次,突然跳至二明穴,接着迅速冲聚商阳穴道,向前轻轻点去。 就看那指前的空气瞬间因为寒意而现出苍白颜色,四周仿佛起了一层涟漪,仿佛按破了什么东西般,发出一声极清脆的音爆动静。 接着指影居然有那么一瞬间消失不见,再出来之时,又是连续的音爆响起,阴郁轻灵,幽幽似天雨落世间,敲打世上万物,万物不可避,滴滴皆中。 赵倜忽地感到体内的幻阴真气再次躁动,开始不受控制一般乱窜起来。 果然如此,他心中笃定,是使用这第二指引起的幻阴真气异常。 他不由陷入沉思,如是幻阴经不全,往后推演这部功法可为极难的一件事情,甚或不比推演太祖长拳简单。 这可是内功,推演招数错了可能会遭到反噬,带来身体上不可磨灭的伤害,但推演内功错了,立刻便会走火入魔,即刻练死练残也不好说。 但又不能不往下推,眼下能顿悟出第二指,因为幻阴真气还可支持使用这一指,那若有第三指,眼下的真气就未必还能使出来了,使都使不出来,也就没了顿悟之说。 这是彼此相辅相成的道理,不过既然高滔滔之前可能一直在推演,虽然并未成功,但说明这条路或也可行,只不过时间要漫长一些,也要危险一些。 赵倜刚思想到此处,忽然眼前景象仿佛被轻抚而过一般,模模糊糊之间改变了起来。 水池还有沐房的东西全都不见,取而代之则是茫茫无边无际的大山,而他此刻似乎在天上往前悠然飞行。 这是幻境再次出现了?怎么还在天上飞呢,难道又变成蜃龙了吗?他顿时一阵无语。 赵倜低头打量自己,却看还是人身,只不过穿着纯白色绣了耀眼金线的长袍,正坐在一张无比宽大,四四方方镶嵌各色宝石的飞毯之上。 那毯上摆放了各种奇异果品,鲜甜食物,还有银酒壶银酒杯,银盘子和银勺子。 这时耳边隐隐约约反复响起两个字来,有说有唱,有欢快有低沉,响的都是“自在”这二字。 自在?赵倜瞅了瞅这幻境之中的景象,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哪里有半分的自在可言。 就此时,遥遥无边大山前方出现一处所在,是一处极为庞大,又极古怪的地方。 正中似乎是一座国度,城壁辉煌似真金铸成,地面柔软如兜罗纱绵,城有千门,严饰庄丽,五百青衣药叉神,各严铠仗,城中无数大殿,种种妙宝庄严。 城池四边有四台,以金银等四宝所就,中央各有一如意池,八功德水,盈满其中,随欲有妙、宝舟、好鸟等种种绚烂。 就在这国的四方,每一方还有八个小国度,算上这个国度,一共三十三国。 这是……赵倜不觉纳闷,这是幻化出了个什么所在? 就在他思索之际,忽然衣领之中传来“啾”地一声尖叫,是冰蚕的声音,顿时前方幻象打破,恢复正常。 赵倜低首看去,就见冰蚕缩头缩脑,在往前方张望,似乎是感觉到了池水内的凉寒,猛地一弹跳进了水中。 赵倜没去管它,思索片刻,然后开始疗伤,他体内还有不少北斗神拳的死气,这时开始用葵宝典中的柔伤法一点点化解起来…… 东京南面三百余里,京西北路陈州旁的一座无名小山。 慕容复看着火堆上滋滋冒油的一只野兔,不由咽了下口水,眼神小心翼翼移到正在烤兔的男子身上。 男子大约四五十岁模样,生得浓眉大眼,气势不凡,穿一身样式有些古早的旧袍,身后背了口鲨鱼皮鞘宝剑。 昨晚就是这名男子在东京城外将他救起,然后趁着夜色一路飞奔,在下午之时来到这里。 路上男子没说一句话,到了此处随手打死一只野兔后,便烧烤了起来。 慕容复心中不由有些庆幸,慕容龙城那一下险些将他摔死,虽然他经对方渡了些内力过来,可东京城那么高,若非男子在下面搭了把手,就算不死也要半残受伤。 而且就算不会受伤,宋兵也必然会出城探查,他又哪里能跑够远,所以这名男子是他的救命恩人。 只是这男子虽然算救了他,可来自何方,是什么人,又有什么企图,却叫他心中没数。 他也不敢主动开口询问,生怕男子不悦之下拔剑砍了他。 待兔子烤熟,男子伸手一指,声音颇有几分洪亮:“看你也饿了,赶快吃吧。” 慕容复闻言也顾不得烫手,立刻掰下来一只兔腿,大嚼了起来。 男子目光炯炯瞅他,见他将兔子吃了大半之后,再次道:“这一路上我也没有问你,为何大半夜叫人从东京城头给丢下来?” 慕容复不由身体一滞,抬头望向男子。 “我看那城上似在厮杀,你这一身样貌衣服似乎囚徒,是越狱跑过去的吗?”男子若有所思道。 慕容复伸手抹了一把嘴角油污,心中暗想,自己此刻狼狈腌臜,蓬头垢面,一看就不是官府的人,这样对方还救了自己,显然是和宋国有怨,否则该抓自己邀功,不会带自己逃跑。 他立刻道:“前辈,正是如此,我被狗朝廷抓入囚牢将要处死,家中老祖过来搭救,杀至城头,结果被人缠上,无奈之下,才将晚辈先丢了出来。” 男子闻言笑了笑:“你犯了什么罪,被这宋国的官府押入牢中?” 慕容复道:“这个……不瞒前辈说,算是造反谋逆之罪吧。” “造反谋逆?”男子点点头:“那确实是死罪了,你叫什么名字,来自何方?” 慕容复闻听心念微转,他对此早想好了说辞,对方虽然救了自己,但却是不能吐露真名,否则南慕容名声太响,对方再心生贪念,逼问自己斗转星移功法怎么办? 其实斗转星移倒也不是不能给,只不过给了斗转星移,再要参合指,自己又往哪里弄去?自己根本没记得这门指法,对方不信,用刑折磨,甚至最后杀人灭口可如何是好? “晚辈江南公冶乾,感谢前辈救命大恩。”他立刻站了起来,深深一礼。 “你叫公冶乾?是江南人氏?”男子饶有兴致看他,也未追问他如何造的反,怎么起事有多少人,似乎对那些并不在意。 “正是……”慕容复心想,自己以前太傻,行走江湖恨不得每到一处都报慕容公子名姓,此刻看来还是那燕王奸诈,不用自己名称道来,反而可以心中轻松,肆无忌惮行事。 “江南人氏好……”男子思索道:“我正要往江南一趟,没人带路,你当向导罢。” 慕容复不由一愣,随即道:“晚辈确实熟悉江南,就不知前辈要去江南哪里?” 男子笑道:“我要去的是一个叫苏州的地方,旁边有一座大湖称为太湖,湖上有一座庄子,名为参合庄。” 慕容复顿时睁大了双眼,讷讷地道:“前辈,前辈要去参合庄?” 男子道:“正是参合庄,不过就算苏州我都难找,还须到处打听……看你表情似乎知道地方?” 慕容复此刻心中大惊,也不知道对方想去参合庄干什么,不由暗想自己刚才报了假名,若回去庄子被庄中人开口揭穿,男子一怒之下不会拔剑砍死自己吧?这天杀的燕王实在坑人,若非有他冒充之事在前,自己怎会想到报出假名。 他这时表情已露,又不能反口说不知参合庄在哪里,只得犹犹豫豫地道:“晚辈确实知道那处庄子,只是路途遥远难走,怕要有些时日才能到达。” 男子点头道:“这却无妨,到了便好,你赶快吃吧,吃完好向前赶路,省得宋国官府有人追来,还要费番手脚。” 慕容复“唔唔”了两声,心中有些不知所措,又怕被男子觉察不妥,急忙抓起架上剩余的烤兔,但这回却是不比之前香甜,心事之下,颇有些味同嚼蜡…… 嵩山,少林寺,方丈禅房。 “乔施主。”玄慈看着茶桌对面的昂藏大汉,双掌合什,摇了摇头。 “现在应该称呼萧施主了,雁门关之事前因后果,老衲已经全部说与施主听了,之前也曾与萧老施主讲过一遍,老衲也是受那奸人慕容博蒙骗,才犯下此大过。” 对面之人正是萧峰,他那时赶往雁门关进入辽国,但却不是原本的时间了,前面未曾遇见段誉,许多事情便已改变,遭遇再和原来不同。 其后又在洛水畔遇到赵倜,一同饮酒,又与丐帮之人免除了一场冲突,时间又自不同,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去了辽国后未曾遇见耶律洪基,就是连完颜阿骨打都未曾遇到。 不过他却在辽国寻到了母族之人,萧远山虽然是契丹族,但其妻却是汉人,萧远山自幼随汉人师父习武,在辽国拜珊军总教头,当日带着妻儿便乃是回辽国南朝省亲,路过雁门关时,遭遇了一众中原武林人士的袭击。 他在母族之中居住了一段,便开始游历辽国境内,向北走出极远,甚至去到了辽国萨满教的总教之处,一路上闯荡辽国江湖,大小数百战,从无一败,威震草原。 这次返回中原,首先就来少林寺,想寻到萧远山再次确认当年经过,没想到萧远山已经放弃了恩怨,皈依在扫地僧门下,叫他有什么疑问去询方丈玄慈,玄慈便给他从头说了一遍当年的前因后果。 萧峰这时沉思道:“方丈大师,我还有一事不明,请大师解惑。” 玄慈道:“萧施主请说。” 萧峰道:“当年方丈为何对慕容博那般相信,言听计从,被其利用,还犹然不觉?” 玄慈闻言不由叹气道:“其一老纳那时急于建立声名,以图少林寺方丈位置,而少林方丈向来朝廷敕封,朝廷看重军功,江湖之上也以杀敌更好扬名,老衲急功近利,才没考虑过多,被慕容博蒙骗。” 萧峰点头道:“原来如此。” 玄慈接着道:“最重要的则是其二,即便老衲再急功心切,也不会任何人蛊惑都会听从,实在是那慕容博与老衲还有一层特殊的关系存在。” 萧峰皱眉:“方丈与那奸贼还有何关系?” 玄慈道:“萧施主有所不知,老衲的师父灵门大师乃是舍家出家,而灵门大师俗家复姓慕容,乃为……慕容博的生父。” 萧峰闻言不由“啊”一声:“灵门方丈原来是舍家出家?竟是那奸贼的父亲?” 玄慈点了点头:“这是师父与我说过的,我乃他首徒,他临终之前又嘱咐我有机会照顾对方,师父圆寂之后,方丈之位由灵字辈师叔暂任,其后择贤举荐,等待朝廷封敕,就这时慕容博前来找我,老衲建功心切,便轻信了……” 萧峰不由沉默起来,良久之后起身道:“方丈大师,萧某已经清楚前因后果,便就此告辞了。” 玄慈摇头道:“我送萧施主好了……” 东京,步军司大狱。 距离慕容龙城劫牢已过三日,赵倜上午在城外训练兵马,下午来到军狱之中。 就看慕容龙城被关在一座铁皮牢房内,横放木板之上,依旧浑身干瘪,一动不动。 他上前用大周天斗转星移内力探了探对方心脉,确认还在假死状态,不由微微皱眉。 此刻还没想到什么法子能弄醒对方,对方虽然不死,但伤势必然不轻,恐怕没有一些恢复,极难醒转。 但是也不能就这么一直在外面曝晾着,慕容龙城此刻形状瘆人,如同僵尸,这么露着总不算好。 他想了想,对旁边周侗道:“光祖,传我命令,叫军器监打一副铁棺材送来。” (本章完) 第237章 信兵,见面 第237章 信兵,见面 几日之后,一口近寸厚的生铁棺材拉进了大狱。 赵倜令军兵将棺材放到牢房正中,然后叫人把慕容龙城抬入棺内。 这铁棺乃是军器监现烧模具,浇铸而成,棺盖上方有七个出气小孔,形似北斗七星排列。 他看了片刻棺中的慕容龙城,道:“取纸笔来。” 牢头刚要转身,他思索又道:“还是光祖去吧,回府取羊皮纸过来。” 周侗应是,半晌之后取了羊皮纸,这时狱卒摆好桌案,他坐在案后写字。 也不知慕容龙城会不会突然醒来,或者许久方能醒转,他打算留书搁在对方身边,而羊皮纸才能保存更久,不易损毁。 微微思索,赵倜落笔写下前辈二字。 接着他笑了笑,摇了摇头,倘若这位前辈醒过来,却如同上次一般变得失忆,那自己可得好好斟酌一番词句。 自己要提醒这位前辈叫什么名字,是何身份,因何假死躺进了铁皮棺内。 因何而假死,大抵就是练功走火入魔导致。 为何装进铁皮棺里,只因传说中铁皮棺材可以脱皮留世,下一生还会转世在这方天地,不会去其它地方。 而前辈你担心不会醒转,才做此布置,希望哪怕不醒,转世也要转留此方世界。 自然这种说法有所依据,包拯临死之时,便嘱咐幼子家人,以铁皮棺盛之,想要转世大宋再为国效力。 只不过他乃文曲星下凡,说不定回去了天上,铁皮棺材没起什么作用。 赵倜想到这里眯了眯眼,包拯的小儿子如今在哪里?也年近四十了,好像在潭州任通判呢,娶了文彦博的女儿,旧党一枚。 至于棺外层层铁链绑缚,自然也是前辈你要求这么做的,怕自己变为僵尸,祸害人间,前辈大义…… 片刻之后,洋洋洒洒,近乎千言留下。 至于慕容龙城会不会醒来后没失去记忆?那也无妨,前辈是君子,君子大概不会伪装失忆,暗算自己一遭……至于怒不可遏,想找自己拼命报仇,却是难免。 不过,就算伪装自己也能看得出来。 赵倜将羊皮纸上的字迹吹干,还觉得有些不妥,令人去外面州桥下的铺子里买来阴阳水火八卦紫绶仙衣,给慕容龙城换上。 接下,把羊皮纸装入其怀内,将铁棺盖盖上,小臂粗的大铁链层层绑缚棺身。 然后把所有狱卒叫到一起,仔细交待了一番后,这才拿着两本慕容家的谱书,离开了军狱。 赵倜回去府中,一夜无事,第二天下朝往城外训练禁军。 此刻驻扎在京畿路,还有京东西路,京西北路,京西南路这四路禁军轮番来至东京,接受集训。 这是朝廷直属禁军,四路全是拱卫京师所设,所谓的六军,一般就是指这种朝廷直属的军队。 至于地方上的正规部队,其实也叫禁军,而厢军是厢军,乡兵是乡兵,并不混淆。 地方禁军数量不等,往南无战事则少,西北多战则多。 大宋江南东路只有禁军五千二百人,两浙路不过四千,福建路也就四千五。 这还不算吃空饷的,实际数量约莫要再减二至三成。 而北面临边境的河东路一地就有八万,河北几路则有七万,若加厢军乡兵,两路各自都在十万开外。 至于京畿四路的禁军,侍卫亲军司直辖部队,马军有员僚直重建,龙卫左右厢,中龙卫,云骑军,骁捷军。 直辖步军有神卫左右厢、虎翼军、武卫军、雄武军、奉节军、步武军。 所谓大宋龙神卫,指的就是侍卫亲军司的龙卫左右厢和神卫左右厢。 而殿前司除了御龙诸直、殿前诸班直,也辖管马步军。 其中直辖马军捧日左右厢、拱辰军、骁骑军、契丹直、龙猛军、神骑军、骁雄军,吐浑直、安庆直、清朔军、擒戎军、骁胜军、宁朔军,飞猛军。 殿前司的马军看着比侍卫亲军司多,但实际上这些马军除了捧日左右厢外,其他大部分建制不够军团,只是一个指挥的编制,人数并不算多。 步军直辖天武左右厢、广勇军,神勇军,雄威军、宣武军、广德军、广捷军、雄威军、宣威军、神射军、鞭箭军。 所谓大宋捧日天武,指的便是殿前司的马军捧日和部军天武了。 此刻不但侍卫亲军司辖下诸军轮来东京训练,殿前司诸军也来。 而殿前司都指挥使,太尉苗授也过来城外,苗授是真宗时边帅苗京的儿子,唐朝宰相苗晋卿之后,也是苗家将的真正起家之人,更是后来苗刘兵变主犯之一,苗傅的祖父。 他眼下已近七十岁,须发皆白,却着盔贯甲,穿了征袍,骑着战马,和赵倜一起检校、教演诸军。 京畿四路几十万兵,几乎日日换防,转来东京操训,这些兵已经数十上百年都不上战场打仗了。 自真宗御驾亲征澶州后,大宋京畿各路禁军顶多也就剿剿山贼强盗,地方谋逆,其时也不过就数千人派往,往往军马一到,对方不是望风而散,就是受了招安,厮杀时候不多。 所以真实的战斗力等若于无,胆量更是远远不及西军与北部边军。 即便这些禁军配着大宋最好的衣甲,拿着当下军器监出产最精锐的兵器,骑着最强壮的河曲青唐战马,实际上却并不能打仗。 不过说一点都不能打未免有些菲薄,但按照赵倜这些日来的观察,至少西军一个打京畿禁军三个不成问题。 这还是刨除了战场指挥协同,军令纪律,胆量谋略等种种因素,只看单兵素质。 若是加上那些,恐怕西军一支八千人部队,杀败京畿禁军五万人军团,都有可能。 这时夕阳西下,昏昏黄黄,苗授脸色有些不好看,一支两支军队这样还可找个借口,些日来东京轮训的禁军,都是这副德性,实在心中有些发虚。 他不由转头望向赵倜:“燕王,这……” 赵倜看着前方黑压压一片没有尽头,累的东倒西歪,丢盔卸甲,舌头吐出老长“呼呼”粗喘的禁军兵丁,叹了口气。 “慢慢来吧。”他摇了摇头:“又不叫他们打西夏,若真开启战事,他们顶多北上支援辽国边境,或者就是环卫京师,还是能抵上作用的。” “可这也,这也太……”苗授在马上颇有几分痛心疾首,其实他管殿前司多年,多少也有责任,平素顶多由军中教头演练些东京驻守禁军的武艺,便是日常内容。 真正的大训兵操练得皇帝发话,皇帝不发话,他也是不能都调遣过来东京这边训练的。 赵倜其实对此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毕竟精锐不是一蹴而成,而且真正精兵是经历战场的,京畿禁军职责是守卫东京,保护朝堂,哪可能随意派往边境厮杀。 太宗雍熙北伐、真宗澶州之战那都是御驾亲征,所以才带了许多京畿禁军去前线,不然是绝对不能擅动的。 赵倜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毕竟未来即便开战,也是在年后春季之时。” 苗授唉声嘘气:“也是只好做这般想了。” 看着天气不早,赵倜道:“今日便到此为止,老太尉回府吧,明天再继续。” 苗授点头,在马上抱拳,然后一扯缰绳,调转马头行去,一袭旧红披风,夕阳之下,身影无比落寞。 赵倜也拨转了黑玫瑰,黑玫瑰叫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往城中走,半晌才回去王府。 一进府门,童贯立刻来报:“殿下,有个外方人前来拜见殿下,苏大说识得,殿下必然会见,卑奴安排在前堂之中等候了。” “哦?”赵倜道:“是什么人,叫何名字?” 童贯道:“说是江湖人,姓萧名峰。” “萧峰?”赵倜笑了笑,去年至今萧峰一直没有消息,还以为耽在辽国了,没想却是已经归来。 他直奔前堂,跨入门内就看见一条大汉,三十左右岁年纪,身材甚是魁伟,穿着灰色旧布袍,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国字脸,颇有风霜之色。 大汉正是萧峰,他从嵩山下来后便直奔京城,一是要感谢当时洛水之畔赵倜解围之事,二则是要谢赵倜于少林放过萧远山之事。 萧远山在少林意欲抢夺易筋经,被赵倜一掌打出窗外,却留了性命,而后又叫玄慈照顾,交给扫地僧化解心中仇怨。 萧远山杀了不少人,有些人与雁门关之事根本无关,甚至还冒了萧峰之名,论罪该死,但赵倜留他一线生机,算是再生大恩。 萧峰这时直接扑倒在地,大礼参拜:“草民萧峰参见殿下,感谢殿下恩情,饶草民父亲不死,予以安身立命。” 赵倜点了点头:“萧大侠何必如此?赶快起来吧,坐下说话。” 萧峰起身,立于一旁:“殿下在此,草民不能无礼而坐。” 赵倜笑道:“当日驿亭之内不是都饮酒了,此刻言什么不好坐的。” 萧峰颇为赧然道:“殿下,草民那时不知殿下身份,实在是有失礼数……” 赵倜摇头:“坐吧,正好与本王聊聊这一两年来经历之事。” 萧峰看赵倜不容推辞,只好坐下,道:“草民无理,还请殿下恕罪。” 片刻有茶上来,赵倜道:“且说说此番北出雁门所历。” 萧峰点头,立刻讲了起来,却是事无巨细,娓娓道来,直至讲到他去往了辽国萨满教总教所在的建安军节度使司,可敦城。 这里乃是辽的西北重镇,后启之地,自辽开国以来便受到历代辽帝的重视,并为辽西北路招讨司的驻地。 赵倜知道这个地方,即使在辽末战乱,女真灭辽时,这里仍然相对安定,有各部军队两万余骑,战马数十万匹。 后来辽国灭亡,天祚帝被俘,所谓的耶律大石率铁骑二三百西行远征,只凭此几百人数便打下一片偌大的西辽江山,却是胡言不实的。 耶律大石是率着几百铁骑来到了可敦城,在此召见七州及十八部王众之后,方始称王,后来带着可敦城及诸部过万精锐骑兵反攻,至天会七年,已夺回了金朝二方二营。 但后来看金国国势正旺,实在无法收服大辽失地,灭金复辽,思索之下才带数万军马开始西征,最后建立西辽一片功业。 “可敦城。”赵倜点了点头:“萨满教的总部确实在可敦城,可有与其交手?” 萧峰道:“草民曾与不止一名萨满教的人交手,与其中一个萨满祭师前后大战数次。” “哦?”赵倜知道萨满教以大祭师为教主,其下共有七名祭师分掌四方,但只是一名祭师,居然能与萧峰有来有回打了数场,可见武功之强。 “只是一名祭师就有这般高的本领吗?” 萧峰道:“殿下,这名萨满教祭师乃萨满教七祭师之首,有近百岁年龄,功力深厚无比,尤擅山字经内功,与神方十八打,是萨满大祭师之下第一人。” “山字经……”赵倜手指轻敲桌面,再次听到了这个名字。 这门分明南唐山海观的功法,不知为何流落去了辽国,还叫萨满教得到,是当年逍遥子前去传授下的吗? 可逍遥子为何传下此功?若说是投靠了萨满教,投靠了辽国,还可以理解,但明明后来跑去天山,还跑了长春谷那种诡秘地方,并未在辽国彻底落脚,怎么还会传出这等绝学? 他道:“萨满教徒在那边很多吗?” 萧峰思索道:“辽虽崇佛,但人人又都信萨满,家家都有萨满各神牌位供奉,就算贫困人家,也以黄纸写各路神名,虔诚烧香,日日摆供,若说这些也算教徒,那实在是个庞大数量。” 赵倜点头,草原之上几乎各族都信萨满,而就算信佛信什么旁教的,也并不耽误信奉萨满。 因为草原上人一旦生病,多采草药,草药不灵就要请萨满祭师过来做法,萨满有特殊的治病方法,类似祝由十三科,十分奇异,往往出奇效,所以草原之人离不开萨满。 至于所供之神,则是五八门,一般家中供奉的不是天神地祇,这个太大,普通百姓担不起,普通百姓供奉的往往是山、水、树、石等,也供一些山野兽虫精灵,如狐、蛇、鼠等。 赵倜道:“这些却也能算是信徒了,不过还与真正的信徒不同,真正信徒会为教廷拼死拼活,心中只有供奉之神,不容外物,真遇乱事,这些普通百姓哪里有本领维护其教,还要顾着家中。” 萧峰道:“殿下所言极是。” 接着又说了一番萧峰在辽国南朝母族的事情,天色渐渐黑下,这时东厨备好酒菜,两人过去饮酒。 待酒宴结束,已经是月上柳梢,赵倜安排萧峰往金风细雨楼居住,其后每日都过往攀谈一番。 七天之后,萧峰辞行,赵倜沉吟道:“萧大侠可愿入军中做事?” 萧峰闻言一愣,低头道:“承蒙殿下不蔑异族之身,萧峰也想做一番事业,只是萧峰此刻身无寸功,怎好眷殿下之名,冒然从军,到时恐怕叫人非议,累及殿下清誉。” 赵倜颔首:“那将要行去哪里?” 萧峰道:“当日殿下在洛河之畔丐帮诸人面前,给草民正身,这番草民回来中原,丐帮也传出消息,请草民回去继续主持帮务,草民想看看,若能整顿一番,往西北建功,也不负殿下一番苦心。” 赵倜笑道:“如此也好,不过丐帮之内善恶混杂,有人忠义无双,有人机巧狡诈,有人阴险歹毒,当施雷霆手段,莫叫心慈手软,如有需要,可寻官府帮忙。” 萧峰点头道:“草民省得,多谢殿下指点。” 赵倜想了想:“还有一件事情说与你知,叫你了却一桩心事。” 萧峰道:“殿下,不知是何事情?” 赵倜道:“雁门关前因后果你已尽晓,其罪魁祸首慕容博去年便已入狱,在你到东京之前的一场劫狱乱斗之中,已经死掉了。” 萧峰闻言不由呆了呆,随后神情激动,拜倒于地:“草民多谢殿下给萧峰报仇,了萧峰心愿。” 赵倜伸手搀起他:“此事也是意外,本来慕容博第二天就要伏法斩首,却于前夜死掉,不过总归是罪有应得,倒勿须论什么死法了。” 萧峰再次抱拳:“殿下大恩,萧峰难以报答,凡殿下有所驱策,萧峰无往不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倜摇头道:“何必言说报答呢,从军之事时刻算数,你随时过来都好,若想立功再来也可。” “草民明白,草民谨记心中。”萧峰再次行礼,随后离去,渐渐消失身影。 江南,两浙西路,苏州。 慕容复和男子从一家酒楼走出,他此刻已经知道男子姓名,叫做周砚。 这时他前面带路,出西城门直往太湖,自京畿南下后,他引男子辗转了不少地方,但无奈怎么迂回曲折,最后也还是到达了江南。 此刻太湖已在咫尺,不好再胡乱去走,只得心中惴惴不言不语,闷头而行。 到了太湖边上,雇一艘小船,没多久便遥遥地看见了琴韵小筑。 (本章完) 第238章 不认得你 第238章 不认得你 慕容复这时在心中祈求,阿碧可千万不要突然出来,唤他一声公子,那就全露馅了。 周砚虽然救了自己,但见自己欺骗,再思索路上兜兜转转醒悟自己故意而为,说不定大怒之下,直接拔剑砍他。 他如今内力不多,周砚的武功见识过一次,剑出如飞虹现世,剑收似海罢清光,就算自己全胜时都抵挡不住,若要杀他,绝无幸理。 慕容复偷眼瞅周砚,见其正望着琴韵小筑露出疑惑,小船行近后开口道:“这是什么地方?” 慕容复扫过前方,琴韵小筑此刻毫无生气,呈现破败景象,水鸟从中飞来飞去,不由心中一动,这里看样子似乎已是许久没人,莫非阿碧搬去水榭和阿朱一起住了吗? 他几年未归,不知有何变化,但想着既然自己被抓去定了谋反,说不定官府来搜过这边,阿碧阿朱还有参合庄等人,被驱赶了也不好说,捉走问罪都有可能。 慕容复心中压根就不想回这里,谁知官府有没有在参合庄埋伏下人,等着抓他,但周砚要来,他却无法阻挡,之前撒谎用了假名,这时出言提醒岂非现出马脚? “前辈,这里是参合庄的外围,参合庄又有燕子坞的称呼,围绕着参合庄四周水面,不少水坞水堡存在。” 周砚点头:“原来如此,不过看这里鸟虫横行,怕是许久不住人荒废掉了。” 慕容复急忙道:“该是如此,都被飞鸟做巢穴了,必然没人存在。” 他这时心中巴不得阿碧等人全都叫官府抓走,最好不是在水榭呆着或者于庄中汇聚,方才能避免自己身份被拆穿的风险。 周砚道:“那便不观看了,本来还想上去瞧瞧新鲜。” 慕容复道:“前辈,这种粗陋地方有甚可瞧。” 周砚瞅他一眼:“你是生长江南,司空见惯,我却从来没有观赏过水乡风景。” 慕容复闻言唯诺两句,小船继续向前,没多久看到了听香水榭,只见这里与琴韵小筑一般,同样破败景象,似久无人往来。 慕容复心中松了口气,暗道没人最好,但又陡然一惊,不会真的都去了参合庄那边住下吧? 小船接着前行,过了片刻望见水柳掩映,风光如画,不远处一座岛上庄园出现。 周砚不由赞叹:“好一处美妙所在,想来这里就是参合庄了。” 慕容复称是,目光闪烁不停打量庄子,忽然看见那庄内竟然有袅袅炊烟升起,心中顿时大惊,暗叫一声不好。 有人在庄内生火做饭,这是参合庄的家丁之类没被官府抓走?还是说官府在这里守株待兔,等候自己自投罗网,长久住下了? 无论哪点都不好办,就算是官府在此,恐怕也执有自己画像吧?到时开口指认,直接暴露。 他立刻低下头,待小船靠岸,磨磨蹭蹭不愿动弹。 周砚奇道:“为何不走?” 慕容复道:“前辈谨慎,唯恐此处有机关消器,再中了阴招埋伏。” 周砚笑道:“不必担心,我也是接信来此,早有同泽住在这里了。” 慕容复愣了愣,心中疑惑,又不敢询问,只好过去往前敲门。 连敲了四五下之后,就听里面脚步蹒跚之声响起,一个苍老动静传出:“谁啊?” 慕容复闻言头上微微冒汗,这是老秦,若旁人还好打个眼色,这老秦却不甚机灵,就怕看不懂自家的暗示。 庄门“吱吱呀呀”打开,就看秦伯老眼昏望出,慕容复急忙对他拼命眨眼,嘴角又往后扯,示意后方还有别人。 秦伯不由怔住,瞅了瞅慕容复,又看向后方,然后低头道:“公子回来了,公子好几年都不回家,家里人都跑光了……” 慕容复险些气得晕倒,恨不得一掌拍死对方,气急败坏道:“什么公子,你,你看清楚我是谁。” 周砚这时走上前,皱眉道:“公子?” 慕容复急忙道:“前辈,这老头年老糊涂,认错了人呢。” “哦?”周砚露出一丝疑惑:“认错了人?” 慕容复再次拼命冲秦伯挤眉弄眼,秦伯似有所觉悟,“哦哦”了两声道:“认错了,不是公子,公子前些日子和阿朱姑娘回来又走了……” 慕容复松了口气,笑道:“前辈,他将晚辈认成了什么公子,现在又说不是。” 周砚点头:“老伯,我来找个人,叫做公冶黑虎,就在这庄上暂住,不知此刻可在?” 秦伯想了想,道:“确实有个客人住下,自称姓公冶的,名字却忘记了……” 周砚笑道:“那该是了,我与他有约,前来见面。” 秦伯道:“那便进来吧,客人正在后面杀鱼,新买的鱼虾,新鲜得很,我给你们煮来吃吃。” 随后进门,慕容复打量路径两旁只见一派萧条景象,那地看着都似被犁进三尺,什么机关全破坏掉了。 他心中惊疑不定,也不知还能遇见谁人,就听前方秦伯自言自语道:“都跑光了,如今庄上就剩下我一个,要不是客人有钱买米,也要饿死了……” 慕容心中愈发不解,不知道参合庄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想着只剩秦伯一个还好,不用费心再与旁人打招呼隐藏身份。 这时过了两重房,就看一个发髻高挽,白面长须,略长双眼,隐隐透出些精明计算,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笑容的黑袍人,正挽着双袖,在台阶上弄鱼。 此人看见周砚,急忙站起了身,不顾手上腌臜,稽首道:“怎么竟然是周护法来了?” 周砚笑道:“你们碧寒宫办事不力,我们神剑宫便是要亲自出手了,周某奉宫主之命,来擒逍遥子回去问罪。” 这人正是在参合庄住下的公冶黑虎,他闻言不由露出喜色道:“有神剑宫出手,自当马到功成,我就说早该请神剑宫出面,可惜宫主不听……” 他说着看向慕容复:“周护法,这位小兄弟又是什么人?” 周砚将慕容复来历讲了一遍,道:“他与宋国官府有仇,被我救下,南来引路才找到了参合庄。” 公冶黑虎听完看着慕容复笑道:“与宋国官府有仇好啊,这宋国赵家之人向来胆大妄为,怕也不会长久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慕容复也不知两人说的什么意思,急忙行礼:“晚辈公冶乾。” “公冶乾?好好好!”公冶黑虎笑意更浓:“没想到竟然是个本家,我这本家天下可不多,瞅你生得齐整,根骨也似不错,以后就跟在我身边伺候吧。” 慕容复虽然不清楚周砚和眼前这人来历,但周砚武功高强,想来这人也必然不凡,大喜行礼道:“晚辈遵命。” 周砚不管二人言语,这时道:“我此番过来除了去宋国京城观察一番与擒捉逍遥子外,还带一道法旨,说与你知。” 公冶黑虎道:“既有法旨,屋中说话。” 看着两人进去了房内,慕容复看向秦伯,秦伯正将杀好的鱼清洗,也不瞅他,此刻倒好似真不认得他了一般。 片刻之后,两人出来,就听周砚道:“我做事向来不愿拖拉,现在就往那逍遥子所在之处,将他擒来好了。” 公冶黑虎道:“如此最好,若是神剑宫早行出手,哪里会有这般多的波折,我带路引周护法前往。” 周砚点头,公冶黑虎望着秦伯:“老伯且好好烹鱼,等我回来庆功,自还有钱财赐予。” 随后他又看慕容复:“小子好生待着,回来还有话问你。” 慕容复不知二人去哪里,要做什么,只好陪笑称是,公冶黑虎点头,随后带着周砚出庄而走。 见两人离开不见身影,慕容复急忙对秦伯道:“秦伯,庄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其他人都哪里去了?” 秦伯抬头,看他道:“你是哪个?” 慕容复闻言一愣,怒道:“我是哪个,我自然是你家公子,你说我是哪个!” 秦伯上下打量他,缓缓摇着脑袋:“我不认得你,你不要趁着没有人在,就蒙骗于我,公子早便带阿朱姑娘离开了,只怕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慕容复闻言目瞪口呆:“老秦,你看仔细了我是谁,少要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带阿朱走了?” 秦伯慢慢地道:“我说的又不是你,说的是公子,你这人为何要冒充公子之名呢?莫非有什么企图,图谋不轨想要占了参合庄吗?” 慕容复气道:“你看清楚了,我是慕容复,是你家公子,你真是老糊涂了!” 秦伯又看了他几眼,再次摇了摇头,喃喃地道:“我不认得你,你心术不正,想要鸠占鹊巢,我必然不会让你得逞的……” 他说着,抱起鱼盆往东厨方向走去,慕容复瞧他背影,气得咬牙切齿,身体不住颤抖。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就听外面传来衣袂快速破空之声,公冶黑虎恍如一道黑箭射进了庄中。 他到了房前不声不响径直往屋内走,慕容复没看到周砚,不由纳闷问道:“前辈,周前辈去哪里了?” 公冶黑虎瞅他一眼,脸色难看,进入房中“砰”地一下关闭了木门,再无半点声息…… (本章完) 第239章 监国 第239章 监国 东京城,燕王府中,赵倜正与黄裳对坐饮茶。 小黄寞则在一旁同大雕戏耍,他如今和大雕混熟,大雕许它触碰,但他却总想骑上雕身,雕不高兴掀翻他几次,他乐此不疲,两个滚打到一起。 黄裳见状气道:“没见我与王驾说话?还不一边儿玩去。” 赵倜笑道:“无妨,莫管他们,黄学士继续说好了。” 黄裳道:“这孽子真是气死下官了,下官说到哪里了……对了,下官如今观看经书愈多,想要汇众家之长,集撰一部出来。” 赵倜点头:“集撰一部,当有偏倚,不然道经浩如烟海,工程浩大,只凭黄学士自己,恐怕皓首穷经都未必能够实现。” 正常发展,黄裳编撰万寿道藏乃是受赵佶所命,前后历经八年时间,合数名官员,各地道士,足足几百人一起,方才完成。 如今他想一个人编经书出来,没有朝堂支持,没人从旁协助,若不有所侧重,那就是到死也不见得达成。 “王驾,下官想过这点,所以下官……”黄裳思索道:“决定侧重内丹修行之法。” 赵倜笑道:“内丹外丹,不过是从法门上将丹道修行分成两半,同样也是不计其数,车载斗量。” 黄裳道:“下官琢磨集撰内丹的内雷之法。” 赵倜看着他道:“虽然又细分了一些,但依旧不少,不过却未必不能行了,林灵素的神霄道也专修雷法,内外皆有,你可参考参考。” “神霄道……”黄裳犹豫道:“下官觉得此人夸夸其谈,行事浮而不实,似无真正本领,不过是想借此敛财博名。” 赵倜微微摇头:“这人武功不错,你既然是想自悟武学,不妨看看他神霄道编的那些经书。” “王驾,他武功很好吗?”黄裳讶异道:“莫非也是从道家经书之中感悟出来?” 赵倜道:“这却不知了,或许有关,但既然专擅雷道,内外雷皆有,黄学士不妨他山之石,以为参详。” “下官明白了。”黄裳道:“多谢王驾提点。” 赵倜笑了笑,看着他悠悠道:“黄学士的路还要自己走,本王其实帮不上什么忙的。” 他说着起身,出去亭外,冲大雕招了招手。 大雕晃晃悠悠,似走似跳,奔了过来,赵倜将小黄寞抱上雕身,然后轻轻一拍,雕跑出几丈后竟然直接飞起。 小黄寞在雕身上只觉得“忽忽悠悠”脑袋一阵发晕,下一刻仔细看去,已经是几层房高,不由兴奋得一阵高声大叫…… 转眼秋去冬来,天气渐渐寒冷,东京飘下了第一场雪。 整座京城银装素裹,粉妆玉砌,景色清新脱俗,叫人看了不胜欣喜愉悦,仿佛所有的烦恼都被这洁白的雪景洗涤一空。 朝上这时也接到了来自陇右的捷报,熙河大军已经将青唐城四周障碍全部扫空,团团围困,估计不久便将拿下这座高原明珠。 其间赵倜前往军狱看过慕容龙城数次,却都一点动静没有,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方能醒转过来。 城外的军马依然日日操训,有的军队已经轮到了第二遭,赵倜嘱咐王恩、种朴、章缜几人一定不能懈怠,哪怕禁军再叫苦不迭,也不许偷懒,其实这些军兵并非不能承受,只是养成了不愿吃苦的习惯,只要坚持下来就好,世上事都贵在坚持二字。 渐渐时间又过去一些,已经进入了腊月,赵倜这日在府中沐房练功,原本外面就是天寒地冻,里面又有幻阴真气鼓荡,更加如同冰窖一般冷寒。 两只小蚕却无比欢喜雀跃,在沐房之内来往穿梭,仿佛两道白光,不见具体身形。 阿朱小脸冻得通红,抱着水晶瓶,看着赵倜在水池之中变成了一大块冰坨,眼睛眨也不眨。 赵倜在冰中道:“还不回房去,若冻出病来,还得我来医治。” 阿朱道:“冰蚕会吸走寒意,不会得病。” 赵倜不再言语,继续行功,如今他幻阴真气已经在十二层楼第一层来往自如,内力愈发深厚。 而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如今也窥得了门径,这门功法份属至阳,乃为极阳攒气之功。 而这门功法需要吸饮鲜血,是因为修炼者全身布满真气,气为阳,血为阴,气太多而血相对不足,会导致阳盛阴虚,为了调和阴阳,童姥选择了吸饮鲜血这种极端的方式。 但赵倜不须如此,他本来修炼的就多为至阴功法,都不须动用幻阴经,只用寒冰真气便可以调和长春功的阳气,修炼起来比童姥简直快上十数倍。 至于这门功法最大缺陷,每三十年返老孩童,功力全失,在他这里也不算什么。 所谓还童,是容貌身形恢复至初炼功法有成之时。 童姥六岁练功,八九岁有成,所以她是回复到八九岁时候的形貌。 而后来她已经摸到门径,能逆转此事,却被李秋水吓了一下,走火入魔,才一直停在那时的身材不变。 而若三十年后,赵倜经历此事,也是返回成眼下模样,不会向前向后多上半分。 至于功力全失的事情,在他这里也并不存在,他可不是只修炼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一门功法,这门内功全失,还有其它。 就算此功霸道,到时可能会压制其它功法,但幻阴经能够幻化经脉,隐藏旁的功力,骗过它也就是了。 待天色将晚的时候,赵倜练功完毕,阿朱取来衣物换上,随后出了沐房,往堂中吃饭。 接下又过去几日,就在小年之时,陇右的战报再次到了,青唐城已经夺取。 这日朝会足足议了一天,赵煦兴奋无比,传下数道圣旨,赏赐前方有功帅将,随后把对西夏用兵之事提上朝堂。 众臣都对此没有太多异议,毕竟就在上个月西夏又骚扰环庆路边境,杀了人抢了东西跑走。 但是对兴多少兵,如何制定作战步奏,是闪电之击,是大军压境,还是堡寨推进,层层吞之,却存在了不少矛盾,朝臣分成几伙,彼此争论不休,直到天黑也没有个章程,最后赵煦只好罢朝。 不过赵倜却没有走,和赵煦出了紫宸殿,前往御书房坐下。 赵煦此刻兴奋之意犹未消散,道:“燕王以为如何?对西夏哪种用兵最佳?” 赵倜道:“臣的意思还与上次相同,取得陇右是要行大军四方压境之战,一举奏功,不然真若打闪电一击,或者堡寨推进,也不用拿下陇右了。” 赵煦点头道:“闪电之战难以实现,至于堡寨之法虽然稳扎稳打,但越是缓慢越容易生变,毕竟还要防备辽国插手,而朕……也不想等那么久的时间了。” 赵倜道:“既然如此,陛下心中可有具体部署?” 赵煦笑着说道:“自然是有的,此番必要倾西军将官全力,比先皇五路伐夏更要多重布置,前车之鉴,断然不会叫那时的错漏再次重演。” 赵倜思索道:“臣以为,此事当慎,毕竟百密一疏,下西夏的功劳远比下青唐大上无数倍,如无合适人选平衡压制,难免内斗再生,西夏之事,并非杨戬等无威望者能够制衡。” 赵煦微微沉默几息,然后道:“朕已经想好了统领诸军之人,这般大事,官高未必得行,功高也未必服众,名留青史之下,只怕个个怀揣心意,不服眼红,难以从中协调,不保各怀心事。” 赵倜道:“正是如此,陛下既然已经想好人选,不知要派何人为帅宣抚?带领西军悍将强兵?” 赵煦看着赵倜,缓缓说道:“燕王觉得朕如何?” 赵倜闻言双眉扬起,之前从陇右回到京城见赵煦,赵煦就说想要出外走走,看看外方世界,又言当年太宗真宗御驾亲征,十分羡慕,没想并非只是说说罢了,居然真要御驾亲征。 他站起来道:“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可,陛下万金之身,坐不垂堂,哪里好外出亲征?” 赵煦道:“有何不好的,太宗真宗都能做,朕又有何不能?何况……二位先皇败了,朕却未必会败。” 赵倜看着赵煦神情间一丝寂寥,隐隐还有兴奋与跃跃欲试,不由再道:“陛下,虽说大军攻伐西夏,朝中可以拖延辽国,叫其未必于边境擅动,但总不保齐一,陛下若在朝还好,陛下若不坐镇京师,则不一定能够拖辽国得住。” 赵煦微微一笑,道:“这有何难,朕御驾亲征,燕王监国便是。” 监国!赵倜闻言微微一怔,眉头攒起,刚想开口就听赵煦继续道:“燕王监国,朕自放心,即便辽国因朕不在,于边境威胁恐吓,燕王难道就没有应对之法吗?就算对峙而去,又奈予何?” 赵倜吸了口气,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臣……拒之。” 赵煦看了看他,摇头道:“燕王拒也无用,朕意已决,年后大朝会便会下旨,朕乏了,燕王也回去歇息吧。” 他说着打了个哈欠,起身从御书房后门而出,转瞬不见了踪影。 赵倜在书房中半晌不动,谭稹走过来道:“王驾,圣意已决,还请王驾回吧。” 赵倜微垂双目,缓缓吸了一口气,方才向外走去,神情之间无比凝重。 (本章完) 第240章 开封府尹,东京留守(求月票) 第240章 开封府尹,东京留守(求月票) 转瞬到了腊月二十七,东京城中一派喜庆气氛。 今年不同往夕,朝廷对外用兵,开疆拓土,足足打下了一块相当于大半个西夏的地盘。 虽然这种事情于百姓无甚实际利益,甚至打仗还会劳民伤财,但国强则民壮,民壮则国威,乃是相辅相成之事。 朝廷统御六极,八方来朝,番辖诸国,百姓腰杆也会硬,说话也更有底气,出门去到外夷之处也少人敢欺负,于是纷纷奔走相告,年货都多买了两贯钱的。 青唐陇右地理位置狭长,但面积却不小,北接西夏,西临高昌回鹘,南连吐蕃诸邦,甚至西南还有一角和喀喇汗接壤。 那一角是四国之地,拿下陇右,于大宋来说并非只是开疆拓土那么简单,有很大的战略意义。 而且正北绵长的边境线那面就是西夏,如此西夏原本的地域利好尽失,人口稀少兵源不足的劣势,在这一刻凸显。 辽国是南面部分和大宋相交,吐蕃则是东面,原本西夏是东南边境和大宋西北五路相对。 但如今就变成了东南、正南、西南三面都与大宋相连,整个西夏大半国土被宋环绕,地缘优势荡然无存。 此刻杨戬还没有回来,与熙河诸将在青唐城和最西的节占城布置防御,毕竟这一战不止打了吐蕃唃厮啰政权,将一些杂牌回鹘,九姓鞑靼也都灭掉或者驱逐。 不过杨戬虽然未归,却派人将青唐这一系的吐蕃王室,还有栖身在青唐的原于阗国王子公主等人押送至京。 除此还有无数的珠宝玉石,青唐城向来有明珠城,宝城的称呼,宋军在城内青唐王宫起获的金银宝贝足足充了上千口大箱子,犹未装下。 还有数百名西域美女,青唐战马中百匹挑一的顶尖马,大量香料、皮毛、各种特殊特色的手工制品,都送来了东京。 赵熙令章惇将俘虏的人口安置,并未入狱,而是随意封个名称,就叫在东京居住下来。 物品大部分入户部库存,小部分则拉进了宫内,至于战马全都赏赐下去给了朝臣。 赵倜也被赐了一匹马,比普通青唐战马高了三寸有余,通体棕红颜色,在阳光下隐隐发出暗金光芒。 年前最后一天上午,赵倜带着府中众人出去扫荡年货,傍晚方归。 三十时候,王府中热闹无比,开了年宴,叫没有成家的手下都过来饮酒聚会,又包了许多红包,一一派发。 从三十早晨直到大年初一上午,东京城的爆竹声音没有停过,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百姓用桃木板写上神荼、郁垒两位神灵之名,悬挂在门旁,以示一切万象更新。 初一中午时分,天空飘下了稀稀落落的轻雪,绍圣三年,就在这种喜庆的气氛之中,正式来临了。 赵倜傍晚入宫,先给母亲邢贵妃拜年,邢贵妃今年住处热闹,挤了昭容、婉仪、婕妤等不少神宗时的妃嫔。 母凭子贵,亲王封号不说,大宋的亲王不少,但掌实权却罕有,而实权里再掌兵权的,自开朝以来,不过就太宗皇帝一人。 这些妃嫔看他到来也不走,反而叽叽喳喳聊起家长,大宋皇宫是历来皇朝最近乎百姓家的,规矩不多,没有什么繁缛条框,称呼也都贴近寻常家庭叫法。 一众人说来说去说起赵倜的终身大事,邢贵妃知道这个儿子独立,未免询问:“吾儿后宅不好久空,王妃之位不好久悬,可有意中之人?” 赵倜闻言顿时哑然,旁边小林昭容笑道:“燕王若无心仪人选,不妨择合适人家画像送来,观看一番,或者动心。” 其她妃嫔也纷纷开口出起主意,还有的甚至直接荐起自己的侄女外甥,家族之人来。 赵倜听得脑袋发炸,急忙起身和邢贵妃告辞,就往外走,后面传过一众笑声,有人打趣道:“燕王逃不得此事,若久了宗正寺该找上门了,到时催促急迫,不如眼下有时间选择。” 赵倜嘴角抽抽,快步走出,直奔去了赵煦的福宁宫,喝茶聊了些日常事情,未谈军事,便回返府中。 再过几日,大朝会开始。 这朝会不同正常朝会,各路府州均要派人,有的官员因为述职就在京城,余下大部分派朝集使参与,东京大小官员,只要有品在身的,必须参加。 宫城大庆殿内一时人满为患,黑压压都排去了殿外。 这次大朝会并未在一天结束,而是足足开了三日,大朝会的时间长短并没有严规,视商议事情多寡而定。 一些重大节日,庆典活动,如新皇登基册封大典与大朝会结合之时,往往会持续时间更加漫长,仪式和活动安排,祭祀、朝贺、宴会等多个环节会达数天时间。 绍圣三年首次的大朝会第一日处理政务、各地政事、接受朝贺,第二天话题则转到了军事之上。 先以陇右为题,毕竟取得陇右已是开疆拓土之功,议了半天,下半天就是西夏频繁侵边之事,骚扰屠戮百姓,抢夺财物粮食,决定兴兵讨之,众臣无不拍手赞成。 然后第三日,赵煦上来便直接宣布要御驾亲征,起王师亲自讨伐,顿时大庆殿内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章惇蔡汴曾布等两府的相公并不出言,显然之前赵煦就与几人商议过圣驾临戎,銮舆亲征之事,各方面的准备都做好了,眼下不过是宣讲出来。 六部还有枢密院副使同签等人,虽然未亲参与进去商量这种机密,但多少也听到些风声,心中有了准备,也都不语。 唯有御史台在外,一直不知道这件事情,御史台主官是御史中丞,元丰改制前,御史大夫为御史台名义上最高长官,但通常不实授,仅作为加官授予其他官员。 元丰改制后,废除了御史大夫,御史中丞成为御史台的实际主官,掌判台政,负责御史台的所有事务,监察百官、肃正纲纪。 此刻御使中丞乃是黄履,他脸色大变,看着没人言语,持着笏板踏出一步,高声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 赵煦在龙椅之上看他一眼,道:“黄爱卿且说说有何不可?” 黄履眼看众人,见没一个出来帮他站台,那些相公尚书或面无表情,或紧锁眉头做沉思状,立刻道:“陛下定然是受了奸臣贼子蛊惑,才兴起此念,陛下怎可离京亲临贼地呢,其间危机重重,陛下金身贵体,万不可轻涉此险啊。” 赵煦不悦道:“我大宋自太祖建朝之后,平北汉、灭南唐、征后蜀、剿南汉、荡荆南,除武平,收吴越,结束五代十国春秋乱世,岂无武功?太祖虽然受禅后周,但其后各处都是奋力打下的,大半数也是亲征,若不涉险,哪里有四百座军州的太平盛世。” 黄履听他居然提到后周之事,不由便是一愣,这可是大忌,朝堂向来不提,没想对方竟然说起。 他立刻气道:“陛下,开国是开国,如今是如今,太祖开国,一条盘龙金棍棍打四百军州,陛下此时怎好相比?太祖武艺精通盖世,军旅出身,弓马非同凡响,遇险可自保,陛下能比吗?” 赵煦冷笑道:“纷纷五代乱世间,一旦云开复见天,太宗和真宗也都是亲征过的,太宗不用说,真宗的武艺就能比太祖皇帝吗?一定能够自保吗?” 黄履越听越觉得离谱,真宗是怎么去御驾亲征的难道你心里没数吗?那是自己愿意去的吗?人家不想去,你可倒好,开大朝会主动要去。 大殿之中本来还有些朝臣,于心中措辞,想要一会劝说赵煦此事,此刻看居然提起后周,又提太宗真宗亲征,不由脸上色变,立刻打消了此念。 “陛下,那怎相同,那自是不一样事情。”黄履心中暗道,那两位就算御驾亲征,可也都没算赢,前车之鉴在那里放着呢,你亲征就能赢吗? 赵煦道:“有何不同?” 黄履胡须颤了颤,御驾亲征也未必能赢这种话自不好说,说了可就不是劝谏了,而是忤逆朝堂了。 他道:“自是不同,太宗亲征之时有太子监国,何况那时太宗已值不惑之年,陛下如今春秋刚起,尚无子嗣,自当以留京主持政事和绵延皇嗣为重。” 赵煦闻言缓缓地道:“真宗呢?如朕没记错的话,真宗御驾亲征时候可也是没有子嗣在的,当年乃是开封府尹、雍王监国,任为东京留守。” “这个……”黄履顿时哑然,真宗亲征澶州的时候,确实没有子嗣,更勿提太子监国了。 那时真宗长子赵禔去世,次子赵祐就在前一年也离世,三子四子五子尚未出生,而最后唯一存活下来的六子仁宗赵祯,却是在亲征的六年之后才出生。 当时便是由雍王赵元份监国留守,赵元份原名赵德严,是太宗皇帝第四子,时任开封府尹,而且这位还是英宗皇帝的本生祖父,也是赵煦的高祖父,如今帝统便是赵元份这一脉。 “可是陛下,陛下……”黄履这时已经不知说什么才好了,说危险对方不听,说御驾亲征稀罕,对方拿太宗真宗为例,说无太子监国,对方说当年自家高祖父监国,也并非太子,可既然这般你要任谁监国啊? 赵煦这时在上方道:“黄爱卿不必多说了,诸臣也不必来劝,此事朕已经和几位相公议好,西军那边早已经密旨传送,朕御驾亲征不能更改,至于监国之事……燕王。” 赵倜闻言心中长叹,本来之前想过实在不成自己跑一趟西夏,劳累点就劳累点,没想到这位六哥竟要亲往,但却留了个更累的差事,监国啊,国那么好监的吗?监国可一点都不比出征轻松啊,且无自由。 他出班礼道:“陛下。” 赵煦在上方看了他几息:“燕王,朕自西征,燕王便留下监国吧。” 赵倜道:“臣……遵旨。” 这时大殿中的所有人都望向赵倜,当年真宗无有子嗣之时,北征辽国,留其弟雍王赵元份监国,其实意图已经很明显了,若不能归来,就是赵元份继承帝位。 赵煦道:“燕王,朕封你开封府尹,东京留守,权一切政事军事,待朕凯旋。” 此刻开封府有知府,称为权知开封府事,但开封府名义上的主官却是开封府尹,不过自太宗往后,大部分时间都以知开封府事差遣,开封府尹为皇室之人虚挂,以示掌握京畿。 赵倜礼道:“臣……定然恪尽职守,鞠躬尽瘁,不敢丝毫怠慢。” “好。”赵煦在龙椅上微微点头,露出轻松之色。 这时赵倜忽然开口道:“陛下,若北方有变,臣不得不出之时,那么朝中谁可负责?” 众臣闻言不由皆是一愣,既然监国怎么又来不得不出的言语?北方,北方能有什么变数?但随即就想到了辽国,辽与西夏,向来狼狈,不由个个神色大变起来。 赵煦笑道:“这朕早便考量过了,倘若万一,万一北方有事,燕王欲动,那么章相权政事。” 赵倜若不得不出,就由宰相章惇暂时平政事,这也都不出众人意料,宰相平政,古来也不是没有过,且不是一例两例,不过,这只是做万全打算,正常情况燕王不可能再做离京。 章惇出班行礼,赵煦又道:“此番定下前后,再不多议反复,余只讨军事了。” 接着便开始对六部后勤补给下了种种命令,御驾亲征哪个又敢怠慢,各部尚书纷纷出列,个个神情肃穆表态。 正常行军有三重补给,一种则是打到哪里,原地补充,烧杀抢掠,以供军需,一般这种不常见,乱世多闻,轻骑深入使用。 剩下两种一种是地方上后勤补充,一种是朝中补充,战争规模普通的时候,多为地方直补,朝廷会加拨银钱。 但战争规模大的时候,地方根本无法完全供应,朝廷便会直接输送各种东西过去,粮食盔甲军械等等,可往往各司部运转怠慢,这才常发生断粮断草,或者器械打残无有更换之事。 而御驾亲征六部哪敢懈怠,此刻六部尚书侍郎纷纷言语,就差直接立军令状了。 接着继续议论军事,给各路转运司下旨,尤其是专职转运使路,严辞此番战事之重,不得怠慢各种物资输送至京,或者直接运往西面。 商议至到天黑方才罢休,这次大朝会虽然结束,但一些朝臣赵煦却没叫走,继续往御书房议事。 几乎明月挂中宵的时候,赵倜才从宫中回去王府,赵煦出征之日定得很急,三天后就要离京。 随行大臣除了有两个副相之外,枢密使曾布也带着前往,朝中七品以上的武官带走三成,但六部的尚书侍郎留下,郎中则从各部带走一员,余下各司还有九寺五监,择人带取。 有一些人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文官,所司之职也与打仗不刮一点边,管民生读书农业的都有,这已经是打算灭国西夏之后的更替事宜了。 除此之外,京畿禁军带走三万,以为护驾,余者兵马皆由西北五路与河东路出,西北三大将门折、种、姚,还有余下小将门几十家全部参战。 而所调遣使用的军马达到了近乎五十万,算上乡兵,已经近七十万之数了。 这已经比神宗五路伐夏的时候还要多,五路伐夏之时参战军马近四十万,乡兵二十万,不过六十万人。 若此战大胜,灭国番夏,那么流芳千古,后世传唱,大宋国运必将迈上一个新台阶,开启一个新的纪元。 若此战败……将数年难以恢复元气,不比神宗五路伐夏后可以接着休养,有一哪有二,必将西北引起动荡,影响国运也难预料。 赵倜又思朝堂,离开这么多人,接下朝事会很艰巨,不但有政务,还有西北的后勤运补,而且枢密院也没了主官,殿前司也没了主官,军务之上也是一堆,想想未免头大如斗。 转眼两日过去,到了出征前夜,御书房中议完亲征事宜后众大臣离去,赵煦将赵倜留下,道:“燕王,朕明日西行,有一事交待于你。” 赵倜道:“不知陛下何事付臣?” 赵煦神色奇异,几种气质在脸上不停流转,慢语道:“朕有一物留在福宁宫中,若此西征不顺,有所闪失……燕王可找谭稹拿来观看,里面有朕旨函,还有涉我大宋皇室要物,燕王看了便知其中隐秘,若是平夏顺利,那燕王莫记此事,记了于心不利。” 赵倜闻言双眼眯起:“陛下何出此言?陛下必将旗开得胜,马到功成,平夏归来,臣不想,也不会去看那物事。” 赵熙闻言笑了笑,脸上露出一丝落寞的神情:“其实不看反而对燕王是好事,看了反而是恶事,似燕王一般自在无拘何幸难得,当年父亲与我说了这件事后,我便心中大悔,唯恐纠缠一生,恨不得逃出宫外,远远跑掉,但,又不能啊……” 赵倜闻言不语,心中猜测莫非是太祖长拳之事? 这拳究竟有何秘密隐藏,缺少最后一式,却还叫历代皇帝费尽心血去推演,说是因为武功威力,却不可能,身为九五至尊,广有天下,武功威力根本没那么大吸引力,何况推演错误,遭受反噬,气血亏败,身损命忧,哪里会无故练习。 那不是武功威力又是什么?这位六哥为何说听了大悔,唯恐纠缠一生,这似乎也与拳法没太大关联。 赵倜道:“臣还是不要知道了,臣静待陛下归来庆功。” 赵煦叹道:“朕自然也想如此,不过做个万全罢了,你记下此事便好,这算旨意。” 赵倜沉默几息:“臣遵旨……” 随后再无言语,赵倜出宫回去府中,第二日早起至东京西城门外,送亲征队伍。 这时不止满朝官员在场,东京许多百姓也都闻讯赶来,官家御驾亲征,何等大事,都来相送。 此刻天色刚刚破晓,初升的东曦倾洒而下,东京西城四座城门之一的万胜门缓缓打开,厚重声音传出极远。 只见龙帜随风猎猎作响,各色号语不见尽头,号角沉闷有力,战鼓不停擂着,声音震荡四方。 数万将士列阵整齐,手中的大旗如海般翻涌,红底黑字宋旗、各军将领的帅旗,在风中肆意飞扬,士兵们身披各阶铠甲,手持长枪利刃,寒光闪烁,晃人眼目。 随着一道道命令传下,大军浩浩荡荡开拔,马蹄声脚步声彼此交织,道路两旁,百姓相送,高呼万岁,声震九霄。 阳光照耀之下,队伍如一条辉煌长龙,绵延向西,缓缓行去远方,近乎小半个时辰,方才不见踪影。 赵倜带着朝上留守官员,在城外伫望,亲征队伍已经离开一刻钟,依旧莫动。 旁边章惇低声道:“王驾,归朝吧。” 赵倜这才点了点头,拨转了黑玫瑰,向城中返回。 (本章完) 第241章 迷惑,飘零 第241章 迷惑,飘零 木婉清发觉自己迷路了。 从进入大雪山内这块美丽如净土的地方后,便一直处在迷路状态当中。 这里景色优美,气候温暖如春,天上太阳闪着圣洁光辉,照耀下面一片妙宝庄严国度。 草甸似翠绿柔毯,湖泊似湛蓝深邃眼眸,繁肆意铺展,微风携来阵阵醉人甜香。 无数殿宇金碧辉煌,不时有悠悠钟声传来,遥远的寺庙金顶熠熠生辉,宛如佛经里所说的天堂一般,祥和气氛叫人心中舒适惬意。 但木婉清知道这不对,她可是在大雪山中,雪山寒冷旷凉,怎么可能有这种极乐净土一般的所在? 莫非真的是传说之中的香巴拉国吗? 但不管是无量光佛的香巴拉国,还是阿弥陀佛的极乐世界,她都不想在这里呆着,看着眼前似梦似幻的景象,她心中有些着慌与害怕。 初时踏入此处,打量了这片地方,她不自觉地走出了几步后,就想转身回去。 但当她回头的那一刹那,却看见来时的路已经不见了,那进入这里的雪山通道,竟然变成了林荫洒满星星点点光辉的小路,她跑过去,跑到尽头,却依然是这方神秘国度。 她再跑回来,一切都没有变化,宛如圣境,她从那时就已经迷路,此刻已经不知过去许久。 木婉清最初以为是幻觉,家那边的山户说过,越高的地方越冷,越叫人上不来气息,到一定的程度,就会产生幻觉,但她知道并不是。 她有内功在身,而且也试探了自己的种种反应,并不是因为高冷而使得眼前产生幻境。 难道真的误入香巴拉极乐净土?她颇有些不知所措,此处气息安宁温馨,不自觉地心中生出这里居住之人必然心怀善意,互助互爱,没有纷争苦难,可她还是要出去,她要回家,她要去东京。 木婉清在这片世界之中走了不知道多少天,却没有见到一个人,河里没有一条鱼、天上没有一只鸟、草中没有一条小虫。 没有人,没有生灵,那钟声是风吹荡钟槌自动撞上去的,但那风明明不大,为何竟能够吹动木槌? 这些天她渴了就喝那湛蓝湖中的水,饿了就吃草地上的瓣,还有树上结的果实,那果实酸酸甜甜,十分可口,吃完之后身上升起一丝暖意,似乎内力都有所精进。 她早远离了最初来时的山谷通道,变成林荫的那个地点,却依旧找不到出口。 她进了很多殿堂,很多样式奇怪的房子,很多看似人们居住的屋舍,很多寺庙,里面都是空空荡荡,没有人存在。 木婉清坐在蓝色的湖边,看着宝石一样湖面,微风轻漾着,四周没有闲杂声音,钟声还有一些法器都宛如仙乐,叫人感觉心安。 但她却无比惆怅,虽然此处风光如画,安详美好,可她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呆着,哪怕真是香巴拉的理想之国,极乐净土,她也要离开。 她站起身,葱白的手指掐了一朵似乎传闻中的波罗,继续往前方走。 这次不知道又走了多久,金碧辉煌的建筑越来越多,有庞大的王宫,王宫仿佛都是纯金打造,奢侈华丽,珠宝镶嵌,传来阵阵异香。 那些圆顶的佛寺也更加密集起来,她随便走入其中几座观看,风吹钟鸣,法器奏响,没有一个人存在。 终于,不知道又过了多少天,木婉清穿过了这里,看到前面一片绿地,绿地的那侧尽头是无边无际,连在一起的巨大佛国。 她走过绿草地,来到这片佛国之前,看着轻烟袅袅,檀香气息悠悠传来,不由神清目明。 但却不知为何,哪怕还没走进佛国之中,心内却升起了此处还是没人存在的念头。 可若没人,那檀香又是谁点?莫非微风不但能鼓动钟鸣法器,还能点燃香火吗…… 参合庄内,公冶黑虎从房间走出。 他此时神情难看至极,手中拎着一个打好了的蓝底白小包袱,似要离去。 慕容复在门外见状不由愣了愣,急忙道:“前辈要往哪里?” 公冶黑虎脚步一滞,脸色转换有些庄严,瞅着慕容复:“本座要回宫中去了,你继续留在此处吗?” 慕容复闻言心思飞快转动,想自身眼下武功低微,朝廷缉捕捉拿,不知奔去何方,这位前辈武功高超,张嘴便是什么宫门,又是什么法旨,必然背后势力强大,不妨投靠韬光养晦,再谋复国之策。 他恭谨道:“前辈,前辈不是说要晚辈伺候四周吗?怎好一个人走,还是带着晚辈一起吧。” 公冶黑虎看着他微微沉吟:“虽然你与我一个姓氏,天下少有,几百年前必然一家,但我的宫门可是不容外人的。” 慕容复立刻道:“前辈,既然我们是一家,又怎么能叫外人?公冶这个姓氏少有,晚辈说不定与前辈份属同枝呢。” 公冶黑虎看向他,幽幽地道:“便算真是如此,可也得有个排辈论行,回去宫内也好述说,使人相信,不然……并不得成。” 慕容复闻言怔了怔,猛地扑倒在地:“前辈,既然我与前辈都是公冶一家,前辈若不嫌弃,公冶乾愿拜前辈为父,还望前辈答应。” “认本座为父吗?”公冶黑虎眼中不由闪现光芒:“你真这般想的?可是由心而发?” 慕容复低头道:“晚辈飘零一生,向来无所依靠,既与前辈同家,前辈如不嫌憎愿认前辈为父亲,伺候左右,孝思不匮,菽水承欢。” 公冶黑虎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胡子都有些颤抖,他未曾娶妻,更无后代,虽然这些年也出昆仑山走了不少地方,但却没遇见一个姓公冶之人。 本来他未曾思过后嗣事情,不想竟在参合庄遇到同姓,这公冶乾的来历不成问题,毕竟是神剑宫的人救下带过,若非和宋国有仇,周砚也不可能带来见面。 那么收对方为子也不是不行,带回宫内算有个传承,叫那些老东西羡慕,而且还可以证明周砚确实死于了逍遥子之手,不是路上意外失踪,可以给神剑宫一个交待。 他点头笑道:“好好好,既然如此,本座便收下你,吾儿快起吧,就此随为父走便是了。” 慕容复从地上爬起来,询问道:“父亲,要去哪里?” 公冶黑虎将蓝底白小包袱往他怀中一丢,悠然道:“昆仑山,碧寒宫!” (本章完) 第242章 府地旧事 第242章 府地旧事 转眼上元节已过,二月二龙抬头也随之过去,赵煦御驾亲征离开东京已经一月有余。 这时冬去春来,万物萌生,小草吐芽,天空有雨。 赵倜走在京城的青石板巷中,阿朱在一旁打着浅绿色画着水仙的油纸伞,童贯于后跟随,朝开封府衙而去。 赵倜刚往了白战家里一趟,白战住在这条名为和义巷的胡同之内。 虽然只是一条小胡同,但却修建得平整,与其它脏乱的巷子不同,还有石板铺道。 这条巷子里的宅院也都整齐,看着仿佛同时建设,颇有章法,不似那些民宅,高低参差,各凭心意。 这条和义巷是开封府军巡司的公宅,仁宗朝时兴建,赏赐军巡司的巡使、判官及下面有功之人。 只要后代绵续,又不违法犯科,那么朝廷就不收回这些宅子,给其一直居住,但不能售卖。 这种专门给军巡司的福利待遇,只在仁宗嘉佑元年有过那么一次,其后再于军巡司当差的人,则无获得。 那年包拯任权知开封府事,破了不少奇案,军巡司的官员立功极大,也损失惨重,仁宗皇帝感念这些人忠勇,是以特例建此公宅赏赐,不然以军巡司的等级,是没有此种恩典的。 东京居,大不易,尤其内城寸土寸金,这和义巷位置又好,距离开封府衙极近,便成为了当年那批军巡司官差后代的安身立命之所。 白战的曾祖父任过开封府右军巡使,在嘉佑元年的一场大案之中,身先士卒,不幸罹难,获赐了这里一座宅院,家人一直住至如今。 左右军巡司是开封府的左膀右臂,开封府办差、破案、抓人、维护东京城的日常治安,都是左右军巡司的职责,而府内的衙役只管里面开堂,不管衙外事情。 赵倜到此是因为白战的妻子白丁氏生产,摆了满月酒,过来问候一番。 因为不想大张旗鼓,惹人耳目,就没有坐车,带了阿朱和一些手下步行。 这时用饭完毕,他与阿朱童贯离开,叫周侗苏大等人继续吃酒,打算往开封府衙走一走。 这时的权知开封府事名为路昌衡,进士出身,曾任过江淮发运、陕西转运副使,知过广州,徙过荆南,再徙潭州。 赵煦亲政之后加直龙图阁、叫他知庆州,就在去年召为卫尉、大理卿,迁工部侍郎,续以宝文阁待制权知开封府。 这人是墙头草,一方面赞成新法,一方面又和司马光等来往密切,前些年几经罢贬,宦海浮沉,终于熬至了京官,且是知开封府这种重要位置,算是修得功德圆满。 但这个人性格上很有些糊涂,赵倜记得再过两年这人因为犯错,便又被赵煦给贬官徙外去了。 后来赵佶上位的时候,这人继续官职反复,升升降降,居然又做了一次知开封府事,也算奇迹了。 这时天上小雨依旧丝丝缕缕,如泣如诉,前方府衙在望,走过去后,阶上站岗军丁急忙打开大门,有的举大伞下来迎接,有的跑往里面通报。 赵倜负着双手进入衙中,阿朱收了油纸伞好奇观望,开封府并非直进就是公堂,而是一个庞大的宅落。 里面有戒石、左右厅、左右军巡院、大堂、议事厅、梅堂、清心楼、明礼院、英武楼、校场等大大小小几十个所在。 此刻阿朱瞧向树立在正厅前方的巨石,这就是戒石铭,南面镌刻公生明三字,北面刻着尔奉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绕过戒石铭,便是开封府的公堂,是发布政令,处理政务以及审理要案的地方。 一旁不远梅堂,则是传说包拯倒坐南衙,智勘灰阑记等审问奇诡之案的所在。 赵倜停于正堂前方,仰头望着堂门上悬挂的清正廉明匾,若有所思。 这时只见路昌衡一身官服从后方小跑而来,衙役打伞他也不顾,丝雨淋得发鬓脸庞有些湿漉漉,上前行礼:“下官参见王驾千岁。” 赵倜笑笑,道:“无事过来走动,虽然之前来了几次,但都匆忙,没仔细看看这衙内情景。” 路昌衡微微一愕,道:“王驾后面请,下官已经叫人在大厅之中煮下了茶水。” 赵倜道:“不忙,这细雨之间风景不错,你随我到处看看,府内不小,你接任之后也没有走全吧?” 路昌衡道:“下官惭愧,确实不少地方没有去过,一些库房还有陈旧舍殿,下官没进去过。” 赵倜点头:“本王有一名手下,祖上曾在军巡院当差,也是做过巡使官职的,今日他家中有喜,不少客人都是那时巡院军差的后代,本王在那里听说一件事情。” 路昌衡愣了愣,道:“王驾,不知是何事情?” 赵倜想了想:“他们都说当年包拯有三口铡刀,民间也有所闻,但未曾见记于朝廷记载,不知真假?” 路昌衡闻言思索道:“此事下官也曾听闻,下官便是京师祥符人氏,小时候就听到过此种传闻,家里爹娘常拿此事吓唬,叫我不敢出外惹祸,但为官后曾问过同僚,都言是假的,乃百姓们以讹传讹。” 赵倜看了他一眼:“旁人说也就罢了,那些巡院的后代也信誓旦旦这般说,就有些问题了,要知道,那些人不少都是嘉佑元年死去的巡院军差后人。” 路昌衡听了不由变色,他就是东京人,嘉佑元年发生的事情他自然知晓,那年有许多奇案,死了不少人,开封府为破案绞尽脑汁,最后虽然都一一告破,但冲锋在前的军巡司伤亡惨重,左右两个军巡使全都死了。 他急忙道:“王驾的意思是……” 赵倜望了一眼天气:“既然来了,路学士就随本王到处看看吧,想若真有三口铡刀存在,肯定是存放在哪里了,包拯当时卸任知开封府事去御史台做官,不会将那铡刀带走,他也不好在御史台铡人吧,再往后任了三司使,更是无用处了。” 路昌衡点头:“王驾所言极是,那从哪里去看?” 赵倜道:“就看看你没去过的一些旧库和废殿吧。” 路昌衡应声领命,立刻唤过十几名衙役,拿着水火棒前方带路,接着朝大堂后方行去。 这开封府衙内里极大,后面还有英武楼、军械库、演武场等处,路昌衡所谓的没走到的地方,大抵都是这边。 首先来到英武楼,这里废殿较多,逐个看去,里面大多堆积卷宗,不但大宋建国时的有,甚至后周时代一些档籍还存在,不过虫吃鼠咬,许多都不完整了。 然后军械库那边也走一遭,虽然弓刀不少,也有枪锤之类,但却没有铡刀,按照传闻来看,那三口铡刀不小,如果在库中会很明显,却是没有。 最后来到演武场,演武场一侧连着府司西狱有几排阴蔽库房,挨个查过去,直到后面一座门上似乎贴着封条的老旧仓库。 这库房封条虽然因为门顶有遮盖未被雨水冲刷毁坏干净,但年代实在久远,已是不完整,字迹模模糊糊。 赵倜看了看:“这是什么地方,府衙内怎么还有贴封条之处?” 路昌衡摇头:“下官没来过这里,下官现在就叫人问。” 他急忙打发衙役去喊人,片刻后开封府的管勾架阁官跑了过来,此官专管府内档案文书的保存和查阅,知晓府内旧事。 来人上前行礼,口呼王驾千岁,是个白发苍苍老者,不知多大年岁。 赵倜点头道:“你可知这库房因何贴了封条?” (本章完) 第243章 旧案(求月票) 第243章 旧案(求月票) 管勾架阁官闻言看向库房门上:“王驾,下官确实知道这封条事情。” 赵倜道:“府衙之内,怎会贴了封条,哪有自家封自家的道理,此事如何由来?” 架阁官道:“档册有所记载,此封乃是当年任开封府事的包拯包相公离任之前下令封贴。” 赵倜眯眼道:“里面有什么禁物,竟然还要封存?” 架阁官摇头:“按档上记载,这里是包相公在任之时,所破一些奇案的证物案据类东西,当年那些案子都颇为奇诡,包相公怕有反复,便没有销毁,而是封存在这里了。” 赵倜闻言沉吟道:“后来任职的知事们便无一打开过瞧看吗?” 架阁官苦笑道:“王驾,后来的诸位相公也有来到此处的,可一听是嘉佑时那些奇案留下的东西,便都转身就走。” 赵倜道:“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们没想着将这些销毁掉?” 架阁官道:“王驾,嘉佑时包相公破获的泥神杀人案、乌盆案、血衫叫街、耳畔有声、鬼推磨,借尸还魂……都,都诡异得很,新来的相公知道和这些案件有关,全避之不及,唯恐有些沾染。” 赵倜想了想,这些确实都是传闻中包拯破获的奇案,民间流传离奇诡秘,虽然最后都结案,但过程究竟怎样,包拯如何取得证据,查出真相,却是没人知了。 至于档宗上所记载,不过就是发案举证破获结案几个步奏,还有便是其间死了多少官差,尤其是一个叫做紫金锤案的,死的军差人数很多。 传闻此案乃为前朝战锤成精,化形杀人,不过档宗上却写是当时军器监主官犯案,酒后持一柄唐锤行凶,抓捕时因为是官身,武功又高强,反抗打死了不少差官。 对这等凶案所遗的器物,后来上任的开封府官员不愿沾碰也情有可原,看都不想看,至于毁掉岂不是比看要沾染更多,所以便不去管了。 “开门吧。”赵倜道,他想瞧瞧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按理来说这些都是该销毁的,虽然包拯当年因为案件复杂,怕有反复才保存了,但这么多年过去,已经没有什么继续留下的意义。 开封府的衙役们闻令快步走去前方,将门上残余的封条扯下,这库门除了封条还有大锁,但早便锈死,就算是找到钥匙也打不开。 “王驾,这……”路昌衡在旁询问。 赵倜回头看了眼童贯,童贯立刻过去伸手握住锁头,他用力一扭,“咯嘣”一声,锁头里面簧片断裂,锁被强行打开。 接着他闪去一旁,衙役推开库门,只看一篷烟尘扑面而出,霉烂腐朽的味道涌了出来。 衙役急忙往门外门内泼水,压住灰尘,接着让开中间通道。 路昌衡前面开路,先行踏入,一进去便惊讶地道:“王驾,这,这里好像真有铡刀。” “有铡刀吗?”赵倜点了点头,如果当年包拯确实有三口铡刀,那此事不录官档,只在民间流传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当初包拯陈州放粮查赈,仁宗赐给御扎三道,包拯回去后将其改为御铡三刀以震慑朝纲,宋仁宗见了没有恼怒,却反而应允默许此事,且钦点为此名,令包拯打造使用。 但这玩意儿仁宗能忍,不代表其他皇帝也能忍,不代表满朝大臣能忍。 而包拯自己心中也知道此事,所以调离开封府时,就直接封存了,而不录朝档或者是当时仁宗下令不叫写,也或者是英宗时候给全抹去了,毕竟这东西的存在叫皇帝也好,朝臣士大夫也罢,有些颜面损失。 这时赵倜走入进去,看到库房正前方摆着三物,每件都有半丈长短,原本应该披了油布,但此刻都已经掀开,闪烁着乌漆漆的光芒。 果然是三口铡刀,哪怕几十年过去,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凶狞,赵倜冲童贯示意,童贯走过手握刀柄,向上拉起,只见那锋刃凛寒,呈现暗沉,不知是血污痕迹,还是原本颜色。 赵倜点了点头,童贯放下,接着他往里而行,就看在三口铡刀后面分门别类摆置了许多物品。 这些东西放的极有条理,还贴了纸签标记,其中有一只黑色瓦盆,贴了乌盆案物的标记。 这个案子是民间流传较广的一个案件,十分诡异,说的是一名生意人回乡途中遭遇大雨,在人家借宿,结果被对方夫妻窥见钱财灌醉杀死,并把尸身烧成灰烬和泥做成了乌盆。 数年之后,一个老头去这夫妻家讨债,临走趁夫妻不注意又拿了院子里一个漆黑的乌盆当利息,回去途中听到乌盆喊冤,老头吓得急忙带着乌盆去开封府鸣冤。 而其时冤魂却被阻在门外,包拯初以老头昏聩,后来得知原因写了一个“令”字贴到门上,让冤魂进入详细叙述了经过,接着抓了那夫妻二人使计策令其招供。 赵倜看了片刻这乌盆,又看了看其它器物,都是当年的案件物品,其中一只紫金锤吸引了他的目光,这便是那只所谓的“锤精”了,前朝唐时的样式,并非是普通的锤子,该是殿锤之类, 此锤颜色金紫,也不知道什么材料打制,隐隐流转着阴沉晦暝的光芒,看去叫人心内陡生压抑之感。 紫金锤案,死伤人数过百,那名军器监主官,每逢雨夜,饮过酒后,不打伞也不穿戴蓑衣,专携带大锤出门杀人。 其间多用此锤击杀女子,东京虽然不夜禁,但雨夜行人还是稀少,勾栏瓦舍之类却有所出入,尤其相国寺南面第二甜水巷,不少娼门。 该主官于各处杀人数十,东京振动,包拯抽丝剥茧最后查至军器监,谁知那主官忽然暴起,持锤拒捕,一时军巡司死伤惨重。 最后军巡司在东京市井浑号三卫四侍五虎的军差,带领数人合攻此主官,终将其击毙,而三卫四侍五虎却死了大半数,左右军巡使也都不幸罹难。 可民间流传却不是这样,而是说锤子成精,雨夜杀人的不是军器监主官,而是紫金锤生出脑袋手臂双腿,出外杀人,最后那主官不过是被锤子控制,才拒捕反抗。 但无论卷宗还是民间传说,都只言是一把唐朝大锤,具体的来历却没有,军器监主官如何得到这把锤子也没说。 赵倜想到这里不由沉思,片刻之后,伸手向着紫金锤抓去。 (本章完) 第244章 秘境(求月票) 第244章 秘境(求月票) 这紫金锤大约五尺长短,比刀剑要长,比枪要短,殿锤形制。 不过锤头却有些硕大,要知道正常武器中的锤头其实就海碗口那般,或圆状或骨朵状,小的甚至不过一拳左右。 而西瓜样的大锤实际颇为罕见,几乎只传于话本演义,尤其双短锤,就算武将有功夫在身挥舞无碍,但问题是战马未必能够吃消。 眼前这紫金锤的锤头却是大过海碗口许多,虽然没西瓜那般唬人,可也总有一半的样子,瞅似颇为沉重。 赵倜伸手抓住锤柄,感觉上面纹路复杂,冰寒之意袭来,也不知是哪种金属打造。 他抬臂便将这锤拿起,锤上晦涩之光忽闪,看着形状甚为恐怖。 路昌衡慌道:“王驾小心,莫要伤到身体。” 赵倜淡然道:“无妨,本王看看这东西。” 他将锤在手中翻转,见除了硕大锤头,确属站殿兵器形制样貌,不过这锤上阴铸了许多古怪纹,似字似符,怪异莫名。 而这锤的重量也明显超过了铜铁,普通人绝无可能拿起,更别提挥动使用。 他心中琢磨,这般看当年那军器监的主官武艺还不错,就算不会内功,但外门功夫也是惊人。 锤身之上除了原本的暗紫颜色,还有不少斑驳幽沉,想来是当年杀人血迹,未经擦拭洗刷,多载沉积而成。 看了片刻,赵倜将锤子放下,随后再扫了一遍这库中的物品。 路昌衡小心翼翼问道:“王驾,这些器物要做销毁处理吗?” 赵倜沉思半晌,开口道:“暂不用做了,都盖好再封,重写封条。” 他本来的打算是时间过长,一起销掉,但看三口铡刀在此,还有这锤子,铡刀自然不能毁弃,至于锤子材质形状特殊,损掉却有些可惜,既是如此,那么与其它东西一并先放着好了。 路昌衡称是,随后赵倜走出门外,这时小雨依旧未停。 他来到校场边缘,看此地草蔓攀生,道:“这里许久没清理了吧,开封府的差役和军巡司的兵丁平日不训练吗?” 路昌衡闻言低头:“是下官失职,下官待雨停便叫人打扫,日日过来操练。” 赵倜点了点头:“西夏的战报你也看过了,虽然节节胜利,但京畿禁军战力之弱不堪入目,军巡司虽然在开封府下,可毕竟也是禁军编制,不好不做训练。” 路昌衡闻言不由脸皮抽搐,此刻西面战事正盛,宋军已经杀过边境,此番共分了四道兵马,两道从大宋西北五路方向杀入,另外两路则从陇右方向攻进。 这时西北五路那面已经将西夏的嘉宁军司、西寿保泰军司、静塞军司占领,西夏的左厢都统军被打得溃败,重兵集守去了西平府。 而陇右那两道兵马攻陷了西夏的卓罗和南军司与朝顺军司,打下了西凉府,拥兵重城凉州。 西夏实行全民皆兵制,男子十五岁即编入军籍,平时耕作放牧,战时出征,巅峰有兵近五十万,平时宣称养兵三十万。 但此次战线实在拉得过长,尤其陇右那边,根本就防不住,再往西的阳关玉门关一带,防御几近于无,虚设一般。 这样只要初时占据优势,大军推进过去,必然形成三面包围兴庆的局面,如无意外,西夏灭国不过早晚。 赵煦此刻的中军已经移至静塞军司韦州,与西平府遥望对峙,其间他派从东京带出的京畿禁军一万人参战,结果却叫人大失所望。 京畿一万禁军,装备最好,刀马最良,但却没有堵截住西夏的八千残军,被八千败兵杀的丢盔卸甲跑回了韦州,一时在西军之中传做笑谈。 赵煦脸上挂不住,只得下旨斥责枢密院与两司三衙,叫继续在东京城外,或者直接拉到黄河边去训练京畿禁军。 不过赵倜知道,其实这样已经算不错了,毕竟真过去和西夏军队厮杀了,真刀真枪,血肉相搏,战败是战败,并非打都没打便掉头就跑。 路昌衡知晓这件事情,急忙道:“王驾放心,下官必然会勤训军兵,不敢怠慢。” 赵倜又看了一会儿,接着向开封府外走去,这时小雨依旧淅淅沥沥,到府门处路昌衡要派人护送,却被赵倜拒绝。 轻雨之中,阿朱撑着油纸伞身形窈窕,纤腰楚楚,那伞颜色娇绿,仿若清新荷叶,一点点消失在烟雨里…… 回去王府,赵倜在书房刚喝了杯茶,郑福便敲门进入,手上拿了一封蜡丸密信。 信是霍玲珑于大理书写,他去白战家时送到的。 赵倜将蜡封打开观看,不由蹙起双眉,脸色有些阴沉,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人去往大理调查木婉清失踪事情,已经不少时间,但却几乎一无所获。 他们之前盘查线索,来信报告,初时言苦梵寺似有问题,但最后却没找到什么破绽,将寺周边翻遍,山都险些削平一层,把那些山户也都软硬皆施查了一遭,却劳而无功。 随后开始往远处调查,但没发现任何可疑迹象,最后同大理的军兵翻山寻找,那连绵大山何其深远,宽便几十里,长则几百里之遥,一时半刻根本难做完成。 但霍玲珑于信上却提到一事,说在山里遇见高檐峭壁采集金丝燕窝的燕户,世居深山之中,言道山内有一座不老长春谷,十分神秘隐蔽。 两个采燕客说这谷内有一道饮了可长保青春的泉水,喝了可以青春不老,且延年益寿,活得许久不死。 而谷里偶尔也会有人出来,但出来后就再也回不去,出来的人脸白唇红,年轻美貌得很,但在谷外住不了几日,黑发就转雪白、背驼身缩、满脸皱纹,几天之内就似乎老了一百岁,再过几天就死了。 外方的人一直传说谷中有妖怪,谈虎色变,谁都不敢往大山太深处走,也不知道长春谷具体所在,只知道存于茫茫深山中的某一处。 霍玲珑信内怀疑木婉清可能误入了这不老长春谷,在里面找不到出来的路,或者是陷入进去,难以得出。 “不老长春谷……”赵倜看到此处不由自言自语,神色变得无比肃穆。 这个地方极可能是逍遥派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的发源之地。 在关于天龙的记忆之中,这不老长春谷位在大理善巨郡以北,吐蕃以南的连绵高山之内,此刻看来,便是木婉清秦红所住的这座大山了。 据说这谷里本来有一部神奇的书,教人怎样长生不老,后来不知道哪一年,这部神书给一个叫做逍遥子的人拿走,谷内只留下了令人饮了可常葆青春的一道泉水。 而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便可能是出自这部神书,或者并非完本,只是逍遥子当时领悟出来的部分,直接传给了巫行云。 也或者是逍遥子有所保留,没有给童姥完整功法,还或许是有什么忌惮之处,所以给的并非完整。 至于逍遥子为何保持容颜不变,则有两个可能,第一个便是练此功法所致,本来这个功法就是常葆青春的武功。 但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不老长春功其实不能永葆春春,慢慢还是会一点点老去,不过这个过程可能极其漫长,百多年死时方会至白发苍苍。 而只有喝了不老泉水,才会一直不变,死时都这般年轻,而逍遥子便是喝了不老泉水,所以容颜不变。 至于逍遥子为何能够出谷而不衰老,那就是所谓的神书与泉水乃是相辅相成的东西,两相配合,方能实现真正青春不老。 赵倜脸色凝重,轻轻将信放去桌上,莫非木婉清是误入这座谷内了吗?倘若真是进入长春谷,那么百寻不到其消息也是可能。 不过他记忆中只有不老长春谷的简单信息,神书泉水,喝泉水则不能出谷,逍遥子入谷盗书,神书已随逍遥去,此谷惟余长春泉,再便没有别的了。 赵倜不由沉思,段正淳和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人至今没有找到木婉清,自己必须要亲走一趟了。 而木婉清若真进入了长春谷,自己更是得去,因为这个似乎秘境一样的地方,哪怕自己所知有限,但也总比其他人要更为了解…… 翌日,紫宸殿升朝,赵倜与众臣处理政事,就在前几天辽国已经发国书来,呼吁停战,言是睦邻友好,岂可轻起刀兵,叫大宋罢手,撤出西夏之土。 赵倜这边并没有给予答复,打算再拖些时日回信过去,可就在这天正午,辽国第二封国书又送到了,这次却措辞严厉了些,言道宋若一意孤行,继续侵占西夏,那么辽国便要直接出面调停了。 众臣看这国书不由面面相觑,直接出面调停是什么意思?是要派人过去战场那边插手战事吗? 章惇道:“辽知陛下御驾亲征,估计会派一支军马携带使者前往战场,到时辽军横在其中,我宋军进退两难。” 蔡京摇头道:“这有何难,不理对方绕过去打不就是了?” 赵挺之道:“那岂不是将对方脸面踏在地上践踏,辽国又岂会善罢甘休?” 礼部尚书林希道:“看这封国书来势颇急,该是李乾顺不止一次往辽国求救了。” 吏部尚书许将道:“即便没有李乾顺求救,辽国又岂会坐看大宋灭掉夏贼?那河套之地肥沃无比,辽也垂涎三尺,真若我大宋不罢手灭之,辽岂会不想染指?” 黄履看向赵倜:“燕王,此事当做何解?” 赵倜微微点头:“既然辽国急促,就回他一封信过去便是,只言可以商议,但须得西夏岁贡,用以拖延此事。” 黄履道:“可若西夏真愿意岁贡呢?” 赵倜笑道:“兵马勿须停,大宋这边总也得商量,商量出个西夏不愿同意的数字出来,真拿出条件,西夏不肯,到时辽有何话说?” 林希道:“王驾,若真到那步,西夏岌岌可危,辽会在北部边境兴兵,以围魏救赵,保全西夏吗?” 赵倜微微思索,摇了摇头:“许尚书刚刚说得对,只要能拖到那一步,局势便又不同了,西夏覆灭在即,辽想的就不会是保护西夏遏制大宋了,而是想要分一杯羹了。” “不错,就是如此!许将道:“真大势已成,辽犯我边境与我开战,怎比得上去西夏捡便宜?耶律洪基又不糊涂,那边现成土地人口可以侵占,怎还会来我大宋打生打死,意图阻止呢?” 这时章惇道:“那势必要拖去那时候,只望陛下兵贵神速,将局面早早定下。” “可还是要防备辽国摘桃子啊。”林希道:“陛下御驾亲征,我大宋儿郎血战在外,最后若被契丹毫不费力占有了部分土地,尤其河套平原那边肥沃之土,岂非难忍至极?” 黄履道:“届时疲军,总不好在西夏那边再与辽国开战吧?” “确要防范此事。”赵倜点了点头:“我给陛下写一封信,言明此间关节,辽国则回书拖延,要西夏岁贡,以此为由还可拖去来往几个回合,若我大宋军马行进顺利,一两月间就会有结果出来,只要兵困兴州,覆灭西夏再无反转。” 众臣一起点头称是,随后赵倜开始写信,一封送去前方给赵煦,一封往辽国给耶律洪基。 成都府路邛州,慕容复和公冶黑虎出城直奔宋蕃边境。 邛州距离吐蕃极近,两人中午出发,傍晚时分就已经到达。 这里的边境线上,几乎看不到守卫兵卒,因为地势实在不佳,而且贫瘠无比,几十里都难见一座村落,也便没什么镇守的了。 宋军在这边百里开外才有堡寨,寨中驻一都的军兵,平日根本不出去巡视,就在寨子前后晃悠,混吃等死一般。 两人出了边境,直往高原大山中走,这时风景骤变,风气都硬朗起来,慕容复不由心中隐隐有些后悔。 他本来以为找到个隐世门派做靠山,韬光养晦,以谋复国之策,却没料到竟然是在此等荒凉之地。 公冶黑虎说要回的碧寒宫在昆仑山内,昆仑山虽然是九州祖脉,但却不知多长多远,苍茫旷寂,远离中原,雪山无数,不见人烟,早知如此,他便不认什么爹了。 此刻两人已经在高原走了几日,已是进入到山脉之中,依旧一路往西,只看四周渺渺茫茫,清浊分明,天高地远,景色壮阔。 慕容复不由开口:“父亲,还有多久才到?” 公冶黑虎打量了一下四周:“明天就会到达了,吾儿,你别看此处寂凉,但为父所居之地却非如此,乃是个风景怡人的所在。” 慕容复口中称是,一副欣喜表情,心中却暗想这广阔无尽的昆仑之内能有什么怡人风景?他可是惯见了江南的秀丽软糯,这等粗犷之地实在是入不得心去。 天黑之时来到一处山洞休息,里面居然有柴木盐巴等物,还有陶盆糙米,风干肉脯。 慕容复纳闷,公冶黑虎笑道:“这里是宫中的一处补给之点,我出昆仑时曾来过这里,东西所剩无几,此番不知谁过来都给补上了。” 慕容复点头,随后生火,再去山上方取积雪融化成水煮了饭吃,他脸上虽然不变色,但心中却有些叫苦不迭,一想到以后去那劳什子碧寒宫过这种生活,便有些大不甘心。 第二日早起,继续往昆仑山脉西方行去,待得中午之时,也不知处在了山脉哪一段,就听公冶黑虎道:“前方过去那小峰便是了。” 慕容复道:“果然是处壮丽豪迈地方。”嘴上虽然如此说,心中却腹诽不已。 公冶黑虎闻言有些得意:“宫内那些老不死的哪有几个具备子嗣,此番带你过去,定要给为父长脸。” 慕容复恭恭敬敬称是,接着继续往前,待过了那峰头已至下午,就看前方出现一条若有若无的路径,虽然不甚明显,但总有经人行走痕迹。 接着两人顺此路至一座山下,就看那山间有个豁口出现,里面恍惚翠色掩映。 慕容复不由纳闷,一路即便有些耐寒植被也是墨绿黯淡,怎会出现这种新鲜颜色? 接着他就看一只巴掌大的木鸟从那豁口飞出,直奔两人而来,顿时惊道:“父亲,这是什么东西?怎会自己飞行?” 公冶黑虎摸了一把胡须:“此乃墨鸟是也。” 那木头飞鸟至到近前,公冶黑虎将一件似令牌的薄物放于鸟背,然后木鸟打了一个旋,转身飞回了豁口之内。 慕容复看得呆住:“父亲,墨,墨鸟又是何物?” 公冶黑虎这时抬步往豁口处走,边走边道:“是天巧宫所造之物,你不知俗世有话说墨翟居鲁山,斫木为鹞,三年而成吗?” 慕容复有些结巴地道:“孩儿自然是知道墨翟的,乃春秋末年时候墨家的创始人,世称墨子,倒似乎……似乎会造一些奇巧东西。” 公冶黑虎道:“墨翟便是出自天巧宫,后来显世,以墨为姓,所造机巧物品皆贯此名头,却不知都是天巧宫中的本来之物。” 慕容复闻言只觉得脑里有些浑噩茫然,亦步亦趋跟着公冶黑虎走到豁口,往内直去是个通道,两边绿色鲜翠。 待行得片刻,看一块大青石拦路,墨鸟在青石上空飞翔,石头缓缓向旁移去,露出里面一个世界来…… (本章完) 第245章 鏖战 第245章 鏖战 繁锦簇,春意深浓,小楼外桃李轻风,落英缤纷,洒满了雪白鹅卵石铺就的路径。 四月十九,大宋朝堂收到战报,赵煦的亲征大军,在付出了惨痛代价之后,击溃击散了西夏重骑铁鹞子,覆灭精锐步兵横山步跋子,围困住了兴庆府兴州。 满朝文武都松了口气,这段时间辽国国书不断,大宋这边对西夏岁贡狮子开口要出天价,辽代为还码几次觉得不对,发觉大宋的拖延意图,十分恼火,来信指责。 大宋自是不会认的,依旧在价码上论长争短,辽国已经没有心思再行商议,最后颇有几分图穷匕见,国书言道若宋不从西夏撤军,那辽将兵发大宋雄、霸二州之地。 赵倜此刻在紫宸殿观看河北路军报,辽国已于边境对面陈兵十万,吹号敲鼓,蠢蠢欲动。 章惇眉头紧锁道:“王驾,此事当之奈何?” 赵倜微微一笑道:“朋友来了有美酒,敌人来了有弓枪,但本王看辽只是军马唬人,虚张声势,在我朝此番回书之前,不会真的动作。” 章惇沉思:“若回书说些什么?” 赵倜道:“耶律洪基那边该也有西夏战报,回书不妨直言大军已经围困兴庆府,不日攻陷,西夏……已将至亡国了。” 章惇道:“王驾,辽会据此撤军……抢夺西夏余地吗?” 赵倜笑了笑:“辽极可能在行瞒天过海之策,一方在北部边境摇旗威胁,索要好处,一方可能偷偷的已经布置去夺河套平原了。” 黄履这时道:“那当如何是好?我大宋官家御驾亲征,将士抛头颅洒热血,辛辛苦苦打下的土地,总不能叫契丹摘桃子吧?” 林希道:“恐怕一点不取并不可能,毕竟西夏国土北面东面都与辽国接壤,只要西夏覆灭,辽国军马推进过去,那便是直接占领了。” 许将道:“北面且不去提,但东面河套平原的千里沃土万万不可叫对方取走。” 赵倜点头:“此事陛下心中自会有数,至于能不能全部取来河套肥沃之地,战场瞬息万变,机诈诡谲,只能尽谋其力,却是难以事先言辞笃定。” 众臣皆点头称是,随后赵倜给给耶律洪基写信,写完稍做凝思,又给赵煦写了一封。 接着开始签传军令,调京东东路京东西路,两路禁军三万,再调京西北路京西南路禁军两万,合计五万人马,北上河北路边境。 虽然推测辽不会在边境开战,但防还是要防备一些的,河北路本有兵七万,这样再合五万共十二万兵马横列,与对方摆摆队形,唱唱对台,也叫辽有所忌惮,不好过于跋扈挑衅。 待一切事情颁署完毕,众人各归司衙,赵倜在紫宸殿中轻轻叹了口气,大宋十几年休养生息,此番一战已经是将国库打空了。 兵马一动,白银万两,哪怕不上战场,只是调动开来,那么钱也似水一般流淌,毕竟进入战时,军饷粮草配置与平时完全不同,足足多了数成。 不过打下西夏,一切都可以补充,西夏百多载积累,还有无数马匹牛羊矿产军械等等,不但可以将消耗抹平,甚至盈余不知要翻多少倍了…… 此刻兴庆府兴州城外五里,赵煦站在瞭望塔上往前观看,又一波攻城已然开始。 远远的,投石机巨大抛射砸落声音,八牛弩轰击城墙声音,军兵嘶喊拼杀声音,都随风传来。 兴州远没有东京高大壮阔,比大宋一些重城也都是不如,别说江宁、杭州等地,就是比荆州、襄阳等也差得极远。 但眼下城中在做负隅顽抗,用人硬填,死尸累了一层又一层,都以火油点燃抛落,也分不清是军丁还是城中百姓,始终不断。 城头之上到处布满盾桩,前方都是密密麻麻铁钉尖刺,堵在城垛旁,叫云梯即便搭设过来也难上人,即便登上,就用弓箭长矛射挑。 而只要打退一波攻势,另外一波攻势在城下将起之时,滚木擂石砸落,轰隆隆作响,更有灰瓶油罐等种种东西,阻挡下方宋军。 赵煦这时脸上微微露出一丝不耐,道:“再加八牛弩轰城,往前方架设箭塔,堆土山,三日内必须破了兴州!” 令兵闻言往去传命,一个多时辰之后,就听一声巨响,兴州城的一角被连续不断的弩枪射塌,上面不少西夏守军掉落了下来。 弩枪是八牛弩所射之物,八牛弩是大宋床子弩之中威力最大的一种,也是纵观古今后世射程最远最有力的弩类兵器,没有之一。 而八牛弩得名便是其强大的拉力,好比用八头牛的力量才能拉开,威力强劲无以伦比,需百人方可操作发射,可以射出三里地之远。 这种弩有铁头铁翎箭枪,还有踏橛箭、斗子箭,而踏橛箭可以攒射城墙缝隙,形成向上箭梯,矮城军兵可以据此攀缘城池。 景德元年澶渊之战时,大宋曾用八牛弩伏于隘道,在澶州射杀契丹南京统军使,主将萧挞凛,当时辽军深入北宋境内,主将阵亡使得士气大挫,担心腹背受敌,最终议和。 不过八牛弩损耗也是巨大,一般来说,射上五十左右箭,就不能继续使用,需要修葺矫正,而如果强行射百箭开外,那么弩车难以承受,直接便会废掉。 但此刻兴州城下的八牛弩,还有别的床弩,全都不管不顾,拼着彻底坏掉却箭枪不停,简直就是如骤雨一般射击。 赵熙此次西征,将京城军器监下面各院的武器几乎搬光,就是要毕此一力,永绝河曲后患。 至傍晚之时,兴州四城之上,城楼都已不复存在了,全部坍塌,尤其大宋主攻的东城,城垛残缺不全,上面几个巨大豁口,短时间根本无法进行修补。 随着天色渐黑,宋军指挥主帅章楶观察一番城头情况,然后下令放射火箭,大宋军器监下方专门设有火箭院,便是研究各种火器的部门。 只看箭雨如蝗,上面绑缚了圆筒、子母箭、油瓶、布头全都抛射去了兴州城头,这些箭不是正在燃烧,就是冒着火星,立刻在兴州城上燃起了大火。 章楶又看了片刻,这才命令一点点停歇箭雨,然后缓缓收军,撤出了城下。 旋即他便带众将去中军和赵煦汇报战况,赵煦褒奖一番,不过依旧下了死令,三日之内必须下兴州。 他任章楶做为此次西征的主帅不止因为对方沉静有谋,更是因为章家并非西军将门,可以平衡诸方,不然折家种家姚家,或者其他家任了主将,难免私下会有些什么龌龊。 随后与众人一起用饭,接着众将回去前方,赵煦安歇。 但就在约莫午夜时分当口,他忽然在黑暗之中睁开了双眼。 此时,就在大帐外面上空响起极其微弱的声音,似乎飞鸟在扇动翅膀。 (本章完) 第246章 造化(求月票) 第246章 造化(求月票) 赵煦目光幽冷,望着帐顶,嘴角微微挑起一丝揶揄。 这时帐内一个黑影闪现,低声道:“陛下,何事?” 赵煦缓缓坐起身子,往帐上一指,黑影立刻道:“属下出去检……”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一阵极为轻弱的“嗤嗤”之声传来,那帐顶牛皮竟然瞬间被打穿,无数银光射进。 黑影手上刹那出现一面仿佛斗篷状的物品,扬起便将那些白光卷入,竟然是密密麻麻不知几百枚的银针。 赵煦冷笑一声,忽然一拳往上方打去,就听“砰”地声闷响,帐篷竟然被他的拳风击出一个大洞,一只木头飞鸟被震成数段掉落下来。 他伸手接住那木鸟残躯,这一刻双目尽皆变为雪白颜色,看了木鸟一眼:“墨鸟……” 然后他手上微微用力,那木块竟粉碎变成了屑末,从指缝之间流淌而出。 黑影这时身形一闪朝门外飞掠而去,帐内四角又是四个身影出现,护到了虎皮大榻之前。 此刻外面光明不盛,乌云遮月,星稀朦胧,赵煦从床榻下来,去桌边喝了一口凉茶,忽然回身看向上方那帐篷破损洞口,瘦削苍白脸颊露出冷意。 就看那大帐上方破损的洞口忽然黯沉光芒闪烁,一道身影电射而进,直奔他而来。 帐内四个黑影一起迎上,但就在一霎间,那洞口竟然又跳进了一人,速度快得发指,闪过四个黑影,已经到了他身前丈余。 这是一个长袍大袖的老者,红紫面色,粗眉圆目,没有任何表情,一掌往前拍去,无有丝毫声息。 赵煦站立没动,他身后忽然寒光一闪,有一剑刺出,恍如流星赶月,璀璨无名,直奔老者那一掌。 老者一掌听不见劲风携带,似乎没外放掌风,但他这时距离赵煦根本不足一臂之距,本来该是无论如何都打不到赵煦的,可忽地就看他的胳膊居然暴涨数尺,刹那便到了赵煦的胸前。 赵煦身后而出的那柄剑绽放剑,转瞬护住赵煦前方,只听“噗噗噗”连续声响,竟然将老者的手掌连带胳膊斩成十几段,掉落在地。 但那些断臂却不见血,落下发出沉闷动静,竟然全都是木头所制,根本不是血肉凝聚生长。 老者竟然是用假臂攻击,而这假臂竟可伸出丈余,怪异难言。 “天巧宫!”赵煦口中淡淡吐出三个字。 老者立即变色,身子向前扑来,嘶哑道:“没想百多年过去,当今宋帝也知本宫之名,是那使盘龙棒的泼皮无赖传下来的吧?” 赵煦身后用剑之人立刻拦住他,赵煦目光上下打量老者:“胆大包天,居然敢对本朝太祖不敬,你们掺合世俗之战,就不怕大军踏平你们山中的巢穴吗!” 老者与用剑之人交手不停,口中却冷哼道:“世俗之事本不该掺合,但涉及你们赵家可就不算世俗事了,你们赵家当年与我昆仑有因,自然要承担此时之果。” 赵煦冷冷道:“甚么因果,不过是你们这些人装神弄鬼,故作玄虚,自以为是罢了!” 老者闻言大怒:“那使盘龙棍的泼皮若不抢去造化拳谱,何来你赵家今日?若你赵家不占据中原帝位,昆仑何必几次三番去找你们?” 赵煦道:“物华天宝,神兵秘籍,能者居之,德者配位,你昆仑无德无能,得不到拳谱又怪得了谁?却依此往我大宋神京几次找事出手,真就不怕朕率大军踏破昆仑吗?” 老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昆仑是什么地方,岂是你一个世俗王朝能够撼动,昆仑不掺合世俗之事,乃是怕受天谴,但你赵家除外,你宋国若敢发兵以世俗冒犯昆仑,这条规则便无用途,昆仑会大开杀戒,杀那些前来冒犯的世俗人等,不用担心天降惩罚!” “朕看你们昏了头,全都是疯子,自上古传承以来,那些所说辞令都是疯言疯语,哪一条哪一项都是胡说八道,可有半点真实?”赵煦脸上几种气质快速流转。 “那使盘龙棍的泼皮传下不少话语吧?不过我看你这宋帝也知之有限,对了,你这一脉不是那泼皮的后代,有一些事情必然不晓!”老者沉声说道。 “危言耸听,还有什么是朕不知晓的!”赵煦神色间出现一抹奇异。 “哼,少要套话!”老者道:“那泼皮当日离奇去世,恐怕造化拳你们这一脉都没学全,失了此拳,你这宋国也怕时不久矣,到时天地大变,昆仑先问罪于你赵宋皇室。” “妖言惑众!”赵煦目光冷冽:“哪里有什么天地大变,只有朕率兵杀入昆仑,将你们这些腐朽上古门派,一一覆灭!” 这时那用剑之人一剑快似一剑,老者猛吸一口气,脚步错动躲闪,看实在冲不上来,开始往后退去。 “七曜同宫已然出现,这次将与以往不同,可不是改朝换代,世上大乱那么简单,天地必起变化,到时你们赵宋皇室才会覆灭!”老者脸上现出讥讽笑容。 用剑之人此刻忽然剑走中宫,寒光一道刺向老者前胸,就看老者胸口弹出八只铁制蛛爪,锁了一下那剑尖,便借势再退,已经退至了大帐破洞下方。 “走吧,下次再取宋帝性命!”他对另外一人说道,那人已经被四名黑影杀的左支右绌,闻言立刻扬手打出一把飞蜂,都为木制,口含锐尖,震动翅膀,“嗡嗡嗡”朝黑影飞去。 四个黑影挥动武器拨挡,两人纵身掠起,就往上方洞口跃去。 此刻那使剑之人已经追上,正要出手拦截,就见衣袂飘忽,赵煦已经到了近前,袖上虚影重重迭迭闪烁,一拳朝着上方打去。 这一拳浩浩荡荡,似乎蕴含世上无数机理,无穷无尽的力量,拳风发出呼啸之声,呈现淡白光芒。 上方老者脸色顿变,与另外一人手上各自出现一块藤牌样的东西,挡于身前,又挥掌拍去。 可是赵煦的拳风仿佛无坚不摧,那两块藤牌,还有抵挡的劲气,包括两人的身体,在这一刻都似乎纸糊的一般,被打得四分五裂,崩落了下来。 那拳风却犹自不止,将上方帐篷全部化为齑粉,再打到空中,白光淡淡,呼啸之声不绝…… 片刻后,赵煦坐在一顶新帐内,神色间有些焦虑,还有些疑惑,似是斟酌什么事情。 就这时外面军兵进来禀报,赵煦微微点头,随后种谔走入,行礼道:“陛下,兴州城动兵,北西南三面突围,李乾顺应在其中,但不知具体隐身哪个方向。” 赵煦思索几息,语气寡淡地道:“堵截南面为主,若都突围出去,大军可以着重追此方向。” (本章完) 第247章 权行诸路(求月票) 第247章 权行诸路(求月票) 大宋绍圣三年,五月初三。 东京朝堂收到战报,宋军攻陷西夏都城兴庆府兴州,李乾顺向南逃亡,不知所踪。 赵煦兵分数路,一路往西收复西平军司和黑水镇燕军司。 一路南下向陇右、西海、吐蕃等地,搜寻李乾顺踪迹。 一路行进东北,直奔河套平原的弥娥川军司与黑山威福军司。 五月二十八,折可适、姚古带兵攻陷了西方的瓜州和亦集乃城,占领西平与黑水两个军司,阳关、玉门关重回中原怀抱。 南去搜查李乾顺则无消息,镇守青唐的杨戬得赵煦令,加派兵马往南继续寻找。 河套平原之地,赵煦亲带二十万人进攻,下黑山威福军司,待要往弥娥川军司的时候,辽军已提前一步到至那里,弥娥川军司投降,赵煦率兵驻于兀剌海城,与弥娥川军司的辽军对峙。 自此西夏十二军司全部败亡,西夏国祚断绝,已是灭国。 而当前还有两件事情需要解决,一个就是必须找到西夏末帝李乾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生不死也要得知对方具体消息。 还有便是河套平原弥娥川军司之事,弥娥川军司占据河套三分之一土地,在偏北位置,此刻辽军源源不断增兵过来,看情形不想把到嘴的肥肉吐出。 赵煦站在兀剌海城城头,遥遥向北方弥娥川的位置望去,脸上表情若有所思。 事实上河套平原最肥沃的地方已在脚下,辽国其时没抢得这边,是因为黑山威福军司往东对辽国西京路的天德军有险可守。 这个险自然就是黄河之险,黄河在此处有一个双重河道,用兵极难,而黑山军司的统军乃是党项嵬名皇室,根本就没有降辽心思,所以辽绕走北方,取了弥娥川军司。 这时旁边侍立众将足足几十名之多,都是西军出色将领,脸上神情恭谨,心中却都在猜测赵煦的打算。 弥娥川军司拿不拿已经不重要,毕竟大部分河套肥沃土地已占,辽军现在重兵占据弥娥川,除非硬打,否则谈是没得谈的。 赵煦面庞之上种种气质流转不定,突地一笑,瘦削苍白脸颊泛起一抹殷红:“诸位如何看?” 众将闻言你瞧我我瞧你,刘仲武道:“陛下,臣觉得若想取得完整西夏国土,只有硬攻了,辽摆明车马不会放弃弥娥川之地,只有在战场之上见真章。” 种师中道:“微臣觉得,即便真要再与辽行兵事,眼下不是最好时机,河北路那边辽国大军陈列,这边又足足四十万人马,我军征战几月已显疲惫,若不整备一番并无完全胜算把握。” “四十万辽军……”赵煦点了点头,这次虽然灭国西夏,但宋军战损也极为严重,正规军早已不足五十万之数,损耗三成还多。 姚雄道:“臣窃以为,当稳固已得土地,此刻兵马疲惫是一方面,军备也消减许多,若是陛下真要再与辽争夺,最好还是缓一段时间。” “其实人数多少并非问题,疲军不疲军也不是问题……”赵煦仰头望向天空,颇有几分意兴阑珊。 “这块地方皆是平原草地,不好迂回作战,步卒难为建功,而轻骑夺军是契丹擅长,我大宋军队想要对辽轻骑取胜,却远远比不得与西夏打山原之战。 众将闻言齐声道:“陛下所言极是。” 赵煦沉默了片刻:“如今河曲在手,首当稳固土地,繁育战马,培训骑兵,但就恐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不继续兴兵,契丹反而会咄咄逼人,步步紧逼,想攫取更多地方。” 章楶道:“却不排除此事,以契丹得寸进尺的习惯,难免不想要整个河套之地,甚至再往南也想染指,陛下的意思……” 赵煦神情落寞,叹气道:“河曲战备之态不能解除,总须得人镇压,将自河套至陇右,至西海,南面吐蕃诸部连成一片,打造稳固之地。” 众将面面相觑,这却不好接口了,这涉及到诸般差遣,宣抚官职,毕竟这么大块地方若是保持战态,那么必然得有能够做主直接下令,对朝堂负责之人。 赵煦继续道:“还有李乾顺的下落也要追查,大抵是投靠吐蕃诸部去了。” 李乾顺不投辽在意料之中,毕竟辽若是同样想占夏土,那么投过去等于死路一条,甚至辽还会以其名义招揽党项,给辽卖命,彻底吞并党项一族。 还有便是若李乾顺投了辽,大宋这边真若想致其死地,可以提出条件换人,那只要条件够高,辽未尝不会动心。 而西面回鹘的关系和西夏一直不怎么样,虽然不打仗,可也不来往,过去说不定直接把他抓起来,献给大宋捞取好处。 唯有向南投靠吐蕃诸部,吐蕃王庭弱小,但有几部却极为强大,其中有与宋不睦,还有从不与宋打交道的邦国,这样在那边安身,等局势平稳,暗招旧部,联合吐蕃,许诺好处,可行反攻复国之事。 折可大道:“陛下,吐蕃诸部,此刻当以母坚王部为最强,李乾顺会不会投去那里?” “光护王部也有可能,此部也与我大宋不睦。”吕惠卿道。 “若说安全当属吐蕃最西南方向的格萨尔王岭国,此部从未与我大宋通过书表,我大宋甚或都无人去过,只知其名,不知其详。”陆师闵道。 “岭国格萨尔王部?”赵煦露出思索神色,这个吐蕃邦国确实没有与大宋打过任何交道,据说其赞普格萨尔并没有吐蕃王族血统,自小磨难,但经历离奇,在高原之上打出一片国度,被吐蕃百姓称为高原雄鹰。 “正是此部。”陆师闵道:“贼酋李乾顺逃去此处也有可能,此地偏吐蕃南西,据说有一条大山通道,可以直往天竺,不必经西域那边远行西方再折返向南,费许多力气。” 赵煦闻言想了想,摇了摇头,露出一丝笑容:“这等事情,朕就不去操心了,到时自然会有人操心的……” 大宋绍圣三年,五月十八。 东京,紫宸殿。 赵倜看着赵煦自西北兀剌海城传来的圣旨,不禁表情奇异。 本想着此番赵煦不会劳自家在外奔波,但这位六哥还是不想放过自己。 赵煦打算还朝了,至于西夏那边的军政之事不想亲自操理,尤其追查李乾顺,还有北面辽国对峙的事情,都想移交给他。 这又是一个累人的差事,不过这次加封的官职却极有些特殊,赵倜心中琢磨,这位六哥究竟是做何想法。 此刻满朝诸臣全部脸带惊色,因为圣旨上的封官实在太惊人了,要知道这种封职,只有战时天下大乱才有,此刻封出不得不叫人猜疑不定。 赵煦春秋刚起,虽然当前没有儿子,但这种年纪实在不须过于着急,毕竟眼下神宗一脉皇室,其实并无一人育有子嗣。 赵倜未纳王妃,据闻妾室也都没有,申王赵佖无子,端王赵佶虽然娶妃,府中小妾也众多,但此刻却也是无子。 可赵煦在圣旨上封这官职又是何意?难道就不怕燕王存有异心吗?这官职可不比开封府尹,东京留守,这可是实打实地握了兵权,可以调兵遣将,且主政事,若不变动,已经类似于实封藩王了。 大宋王爵都是虚封遥领,从不就藩,没有就藩一说,可就算就藩,古往今来,也没有如此大的藩地啊! 何况眼下这么封,将来赵煦有子之后怎么办?岂不是逼着对方造反吗?或者还能裂土封疆?可那又怎么可能! 只看圣旨之上赵煦亲笔书写,钦封燕王赵倜,西北诸路宣抚置制使!西北诸路兵马都总管! 诸路,乃是包括西北五路,如今再加陇右青唐,再加西夏十一军司之地,这么大的地方,节制政军之权不说,兵马都总管已经直接辖诸路军权了。 且还不是权行,并非暂时掌管! 还有就是燕王赵倜没有卸任开封府尹,依旧还是东京留守。 圣旨下面接着则是青唐陇右立陇右都护府,燕王行都护府大都护。 这个倒无关紧要了,毕竟一个西北诸路宣抚置制使,一个西北诸路兵马都总管,就已经掌控西北,说白了已然名副其实的西北王了。 诸臣这时都望向赵倜,赵倜对这官职也有些难言,摇头道:“西北虽已拿下,但党羌盘踞几百年,西夏立国又有百载,哪能一时得平,北还有契丹虎视眈眈意在河套之地,南有吐蕃诸部、青唐唃厮啰残余无事生非,此刻前事未靖,当殚精竭虑,打造清平,连贯中原,大同天下。” 众臣互望,心中都暗想,就算如此,也不用封个西北王出来吧?但个个此刻不好言语,行礼道:“王驾此去靖平地方,臣等恭祝王驾马到功成,拒辽于外,擒贼于内。” 赵倜点了点头,按平时礼仪,散了朝会,出去紫宸殿。 就在他往掖门处走之时,刚才从西北归来传旨的宦官追了上来,低声道:“王驾请留步。” 赵倜回头看去,这宦官道:“王驾,陛下还有一封信给王驾。” 赵倜颔首,赵煦有密信却是礼矩之外,意料之中了,封这种官职,不好好说说怎么回事,可真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他接过信,继续回府,半晌之后,进入王府书房,拆开信观看。 这封信写的很长,赵煦亲笔,其中上下行落之间墨迹深浅不一,看去并非一气呵成,该是边思索边写,费不少时间。 赵倜逐字观看,脸色渐渐生出变化,神情变得有些有些凝重肃穆,至到最后双眉已是蹙起。 “昆仑……”他自言自语,整封信前前后后出现了不下十次昆仑二字,每次写到这二字,赵煦皆用厚墨,以为重视。 “原来竟是如此,竟然有这般恩怨……”赵倜这时喃喃道:“照此看来,太祖三十三势拳法,便该是所谓的造化拳法了,没想到此拳竟是这般由来,居然与昆仑有关。” 赵煦并未在信中提到太祖长拳,但说了另外一个名字,三十三造化神拳,不过按照这拳来历与三十三的势样该就是太祖长拳了。 这拳并非太祖自创,而是夺来的,太祖自创的乃是盘龙十八棒,内功则用的是陈抟老祖的易龙图。 陈抟老祖有三图,《先天图》、《无极图》、《易龙图》。 还有三篇《指玄篇》、《贯空篇》、《龟鉴篇》。 还有三说《太极阴阳说》、《胎息说》、《气功内养说》。 赵煦在信中言此皆为功法,但却没有具体道来是不是陈抟老祖自著,只说是老祖拥有,而太祖所用的则是其中易龙图的内功。 当初太祖年轻之时,闯荡江湖,好走名山大川,好结交朋友,好找人切磋讨论武艺。 其时有一回在京兆府遇见几人,看似形容古怪,皆携剑背刀,不由主动攀谈。 几人初时不理,但耐不住他去磨耗,便与他动手较量,太祖看对方武功稀奇古怪,不是当世流传,便有所保留,与几人分别斗个旗鼓相当。 随后几人言回归门派,告辞要走,太祖纳闷是何隐世之门,便请对方引荐认识,谁知对方一口回绝,声色俱厉,甚至怒目相向。 太祖见状心中更加好奇,便一路尾随,这一路之间越走越往西方,最后竟然进入昆仑山脉之中。 赵煦并未在信内详细描述太祖进入山里发生了什么,只说那遥遥山脉存有不少上古宗门,太祖机缘巧合,得到一部造化拳谱带出,自此便与昆仑这些宗门结仇,遭到对方追杀,后来离开江湖回去从军,直至最后坐了天下。 但信中话里话外,又言昆仑山诸上古宗门行事所想与常人不同,有些疯疯癫癫,诡秘离奇,而此仇绵绵延延已逾百年,昆仑竟然犹不肯罢休。 百年之间数次前往神京找事,此番西征竟行刺杀,而让他主持西北事宜,务必小心,最好不要过于显露武功,昆仑对世俗武功高超的人怀有敌意。 赵倜放下信不由沉思起来,很明显赵煦这封信颇有几分遮遮掩掩,有些话说的不够完全。 对方没有言太祖长拳,虽然自己知道十之八九就便是三十三造化拳,但对方于信上没有写出。 还有就是对与昆仑的恩怨写的不够清楚,三十三造化拳究竟是一部什么样的拳谱,竟能叫昆仑百多年都不放弃此仇。 而若寻常武功一代两代也就算了,这拳法之内究竟含有什么秘密,昆仑竟敢冒死往东京寻事,赵煦没有说。 还有就是赵煦信中言那昆仑山脉诸家门派皆疯疯癫癫,胡言乱语,但却没有讲具体胡言乱语些什么事情。 赵倜想起赵煦临走之时的落寞寂寥神情,说若西征不顺,有所闪失,叫他找谭稹取福宁宫所藏旨函,内有涉大宋皇室要物。 其后又说,不看反而是好事,看了反而恶事,自在无拘何幸难得,当年从先皇处得知是非,便心中大悔,唯恐纠缠一生,恨不得逃出宫外,远远跑掉。 “难道就是与昆仑,与造化拳法有关的事情吗?”赵倜自语,很显然在赵煦心中这些都是恶事,不想叫自己得知,恐知道了约束一生,于己无益,但此刻又不能不说一些,可还是隐瞒去了不少,捡能讲的给自己讲了部分。 从信上墨迹深浅不一,字词断续不贯,可见赵煦必然是斟酌再斟酌,才写下来的。 其间主要意思是西北行事,谨慎小心,提防昆仑,莫露武功。 赵倜又扫了眼信最后的便宜行事四个字,然后将信放到了桌案之上。 他闭目思索了片刻,昆仑的事情倒没什么,赵煦的信上言昆仑虽然针对赵家,但却是针对皇脉,与宗室倒不瓜葛,这也是些年来宗室根本不知此事的原因。 至于武功,从他之前杀那白衣剑客来看,昆仑应该是针对武功达到十二层楼的人动手。 他那时使用幻阴外一指,能够瞬间踏入此境界,显露气质于外,对方误以为到达此种境界,才说出那些话语。 而事实上,十二重楼可以隐藏气质,不被外方发现,昆仑的这些话不过就是自家说说,天下那么大,他们哪里去发现所有十二重楼高手?又怎么追查,不过吹嘘而已。 想到这里赵倜摇了摇头,不管如何,很明显这些事情都不该他得知,这应该是帝脉才应该知道的事情。 赵煦告诉自己这些,该是处于一种极其矛盾,极其纠结挣扎之中,甚至还有莫名的担心。 对方究竟在担心什么?所担心的是不是那些未付诸信上,遮遮掩掩中那些事情,出征之前留在旨函上的事情? 赵倜再看了一遍信,既然便宜行事,那倒也好,总是不少自由,暂且当个所谓的西北王,也很是自在。 这时赵煦应该在返回的路上,他这边也该及早动身,不可能两头交接,不可能等对方回来自己再走,那样西北空悬主帅,辽国说不定有所举动。 想到这里,赵倜立刻下令准备动身离京事宜,军司那边没什么可交代,他也并未卸职,不过有副都指挥使,还有都虞候在,运转无碍。 东京政事有章惇等人,也乱不了,而且赵煦估计很快就会回来,一切都滋生不了变化。 而这番离京,说不好什么时候才能归返,府中之人该带走的全暂时带走,唯一有些放心不下的就是慕容龙城。 慕容龙城依旧未曾醒来,也不知还要假死多久,但铁棺锁链绑缚紧靠,即便苏醒也难以逃出,他打发周侗过去再叮嘱牢头狱卒一些话语,琢磨应该不会发生意外。 这时府上开始行动起来,因为此番离开仓促,足足收拾至半夜,才料理停当。 第二天早晨,府内身边之人只留下总管郑福和鱼二,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侍卫家丁不动,其他人全部随着西行。 而军兵则从龙卫军点五千骑,再从神卫军点五千步兵,这一万人是赵煦在圣旨上给他的近卫亲兵,一同带去西方。 上午巳时一刻,自东京西门出发,一路晓动夜宿,直往兴庆府兴州急行。 宣抚帅府设在兴州,辐射四方,坐镇西北,总督西北军政大事,所以他要先去兴州,将阿朱等人安顿好,并不耽误北上路程时间。 而与赵煦的回返大军则在永兴军路河中府相遇,两人并未多余话语,赵煦脸色有些不好,只道些事都在信内言说,一切相机行事,便即分开,各自上路。 赵倜到达兴州之后,这时并无太多政务,全城尚处在军管之中,他简单巡查一番,下达了数十条命令,将身边诸人安置完毕,便带兵北上。 两日之后,军马至到黑山威福军司兀剌海城,此刻章楶暂时主持事务,看他临至,急忙率众将领出城迎接。 进入城中,帅府议事,章楶手拿一封厚纸信函呈上:“王驾,今日早晨,弥娥川军司辽军打发人送了书信过来。” (本章完) 第248章 处政阵约(求月票) 第248章 处政阵约(求月票) 赵倜接过信笺,拆开后瞧看,是辽国西南路招讨司,招讨使耶律端庆所写。 招讨司是辽国负责管理边疆地区军务的部门,用以震慑外方,防范外敌,维护安全稳定,兼管地方政经。 这个机构类似大宋的经略安抚使司,不过辽国的招讨司所辖地盘要比宋的经略抚路大上许多。 辽国只有三个招讨司,分别是西南路招讨司、西北路招讨司、西路招讨司。 其中西南路招讨司和西京道部分重合,下有丰州天德军、云内州开远军、宁边州镇西军、东胜州武兴军和金肃州河清军等处。 因为两地重合,政经交接,所以西南路招讨司向来与西京道留守司不和。 辽国西京道留守兼大同府尹是西京道最高主官,负责管理西京道的军政事务,留守司下还设有西京兵马都部署司和西南面安抚司等机构。 这样一来很多地方就出现了一处两令的局面,争权夺利,朝令夕改,下方苦了边境百姓。 这个西南路招讨使耶律端庆赵倜认得,他当日出使辽国同耶律洪基秋狩之时,耶律端庆也在场,其人乃是辽国宗室,寿昌帝耶律洪基的族侄。 对于此人赵倜了解不多,只是见其秋狩几日射得了许多猎物,弓马精通,武艺纯熟,篝火旁互饮过一杯酒。 这人后来没有参加文华殿诗会,被派出外面差遣,去年的时候被耶律洪基任为了西南路招讨使。 赵倜扫过来信内容,不由微微一笑,这耶律端庆倒是会找时机,赵煦在的时候不声不响,只陈兵对峙,探得赵煦离开,立刻来信威胁,居然张嘴便索要黑山威福军司土地。 信中措辞十分狂妄嚣张,其不管大宋听与不听,言语跋扈至极,仿佛自说自话,总之就是张嘴便要,好像大宋肯定会给。 赵倜看完,将信与众人传去,众将都看了一遍之后,刘仲武道:“王驾,我看此人可能有病。” 种师中道:“如此狂横之徒,属下也是头次见到。” 高永岁道:“下官从未听过辽有此将,大抵无名之辈,夸谈炫耀,不足为惧。” 赵倜笑了笑:“这人我却是见过一次,似乎……并非这种性子。” 众将闻言急忙询问,赵倜把当日出使辽国的经过说了一遍,章楶道:“王驾的意思是此人故意为之?” 赵倜点头:“我在辽国瞧此人武艺精通,却并不骄躁,没想到还有谋略,趁陛下离开之际,故意狂妄话语,激怒恐吓,惑我军心。” 章楶道:“王驾明鉴,若此人如王驾所讲,那确为有勇有谋了。” 赵倜道:“他不知我来,我回他一封信,看他如何说法。” 说罢,叫人铺纸研墨,蘸饱狼毫,“唰唰唰”写了半页纸,然后打发人送过弥娥川去。 随后开始询问军中情况,此刻黑山威福军司依旧署兵二十万,虽然之前进攻这里有所战耗,赵煦又带走部分,但从旁地补充过来一些,只为防范辽国。 而将领却没有原本那么多,毕竟此番西征很多边境经略安抚使都跟随过来,如今覆灭了西夏,一些主官便回去就防了,而且西夏各处军司也需要人驻守。 这时剩下的除了几个重要抚帅之外,大多都是年轻将领,三大将门的子弟,还有刘仲武、刘法等人。 接下并不停歇,出外巡逻各处,城内看了一番,然后去到城外,走了黄河边,又去远处横列大营与辽兵对峙之地,直至傍晚时分方才归来。 赵倜住于原本的军司都统军府,身边只带了韦寒沉、周侗、王承宗、朱初一四个,余下人等皆留在了兴州。 毕竟此刻西夏虽然覆灭,但各处并不算稳妥,尤其兴州城内,虽然军管,但时不时还有事情发生。 无论多腐朽的王朝,末年覆亡之后,总会有余烬存在未消,在暗中星星点点,意图反复。 王朝灭亡时,没有烂到一定程度,这种反抗可能激烈一点,刺杀袭军种种。 而王朝亡时彻底腐败不堪,那大抵就是渗透居多,美人计文治教化等等掺合进去,潜移默化,试图一点点腐烂新朝的风气。 西夏则是第一种,其时虽然说不上清明,可也没到大厦将倾的地步,所以此刻兴州城内还是颇有几分混乱。 可首先要解决北面辽国问题,所以赵倜只能先行北上,兴州多留人手,维护带来的王府众人安全。 回到军司后简单吃过饭便行休息,第二天照常议事,观看各处送来的政军报告。 他身为西北诸路宣抚置制使,西北诸路兵马都总管,在眼下这个战时状态,是要处理各处军政要务的,尤其是还有陇右大都护的职位,赵煦圣旨又督办一切,便宜行事字样,便是要总揽所有。 这样就算是玉门关、西海、甚至陇右最西节占城和回鹘、喀喇汗、吐蕃交接之处的事宜,多得汇报过来。 每日信报仿如雪片般飞来,赵煦在时还好,毕竟带了朝中不少文武官员可以处理这些。 但他走了,那些官员除了部分任命去西夏各处之外,其余的全随驾返回东京,赵倜过来则是手下一清二白,压根没有班底可以处理这些事务。 他坐在案后看着前方堆积如山的折报,顿觉有些无语,但哪怕再多也还是要看的,不看的话只会越积越多。 众将这时在旁都不敢言语,这些人虽然有的是文官身份,知一州一府,但几乎全为武将根底,转文官是为了能独自统兵更进一步,而州府政事都有手下料理,就是大事上拿拿主意。 此刻看着那些恐有数百封的折报,个个头大如斗,生怕赵倜喊他们一起处置,这些折报内容五八门,涵盖军教农商方方面面,他们看着就心中发慌。 赵倜目光抬起,扫过众人,轻叹了口气,抄起笔来冲旁边周侗示意,周侗立刻拿起一本打开放到他的前面。 赵倜眼神略略瞧了一遍,就落笔批复,然后推去一旁,接着周侗又递过来第二本。 他几乎不假思索,速度极快,看过便批,片刻之间已经是完成了几十本之数。 前方众将都望得有些傻眼,怎么能这么快?这是想都没想就写了吧,不会是胡乱写的吧? 他们州府做主官的都熟悉批复流程,总要斟酌一二,遇到大事难决的说不定要隔天才给出结果,哪里会眼前所看,简直一挥而就,似是根本没有思考。 赵倜也不瞅他们,就像偶人一般,重复着批复的过程,这些折报上面的内容和问题,对他来讲实在是太简单了。 以他的经验眼光,还有这些年过目不忘博览群书,通古晓今的积累,处理起来轻松无比。 他叹气的并非是内容有多难回复,而是太多了,若天天都有这么一堆,实在也是一件烦心之事。 此刻司堂之内只有落笔之声,还有放折子推折子的声音,就这样半晌之后,方才去掉了三分之一左右。 赵倜将笔一抛,身子向椅中一靠,暗想这也不是个办法,但眼下军事未定,没法子收拢审查那些西夏降官,可不将那些降官之事整合完毕,提拔一些再重用一些,光靠自己处理的话可就不用干别的了。 他看向诸将,诸将这时都满脸震惊,望着案上折子,再望向赵倜,不相信他已是完成了这么多。 赵倜道:“我写得慢了点,也难知晓有没有错漏,都来看看吧,尤其几位经略相公,有失误好指出来,本王改一下,此刻各地事务敏感繁杂,不好出错。” 诸将闻言全部面皮抽搐,你这叫慢?恐怕就算是默写也没有这么快吧? 众将面面相觑,赵倜若不是说自己写的慢,他们也就不想看了,虽然心中好奇,但这事总有些不恭,可对方如此快速,还言称呼慢,个个都不由纳闷,这还叫慢,还能多快?究竟写了些什么东西,能这样信手拈来? 章楶微微沉吟,上前一步:“王驾,那下官就瞅瞅吧,也好与王驾学习一番,平日里在环庆路处理公务可实在叫下官头疼得紧呢。” 赵倜笑道:“都过来看。” 有章楶牵头,其他经略还有将官也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翻起那些批复完成的折报。 不看不要紧,一看不由全都大吃一惊,这折报非但回的条理清晰,有理有据,而且在一些问题上给出的答案简直堪称完美,就是他们哪怕想一夜都未必能想出来这种处置结果。 章楶手指颤抖,连连翻去,几乎本本皆是如此,简直无一例外。 尤其上面根本没有半点勾抹涂改,字迹极为优美,简直有书法大家风范,这还是随手写的,真不知道赵倜如果认真写一幅字将会何等典雅飘逸。 “这,这……”章楶不由满面震撼,瞅向其他人,其他人也都是如此表情,望着赵倜,颇有几分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因为这实在是太惊人了,须得多高的才思决判,多敏锐的军政判断,才能写这么快的回复出来?又得多好的书法功底,才能即快又不失端庄的书写完成? 赵倜道:“诸君……觉得本王的字如何?” “啊?”众将不由一愣,没想到对方竟然问起了字。 “算了,算了……”赵倜摇了摇头:“本王的字原本就写的一般,此刻匆匆而就,便更不入眼了,不为难诸位了。” 众将闻言脸色变化,未免胸中忿忿,暗想你这要是难入眼,我们写的岂非不都是狗爬鸡啄? “王驾之字,下官自愧弗如。”章楶开口道:“王驾也实在是太过谦了。” “王驾实在是过谦了。”诸将异口同声。 赵倜摇了摇头:“诸位捧杀我了,那些批复错漏不对地方,且提出来,好做修改,早早送过去莫耽误了事情。” “错漏不对……”章楶摸了一把胡子,瞅了瞅众将。 众将不由嘴角咧咧,哪里有不对的,比他们想一天一夜想出来的批复都好,甚至有的事情解决办法,叫他们想一个月都未必能想得出来。 “诸君难道不愿与本王分忧吗?”赵倜皱眉,脸色微有不霁。 “这个……王驾的批复也没有什么错漏之处,堪称典范。”章楶垂眉道,心中不禁暗叹,没想这位才智居然这般惊人,真乃世所罕见。 “王驾无错,下官们无从提起指出啊。”众将都是一副同章楶相同的表情,心中震惊无比。 赵倜看了看众人:“真的如此?本王平生不爱读书,只爱舞抢弄棒,宫中教师皆知,诸位……不是在奉承我吧?” 众将嘴角抽搐,心说燕王你不读书都有如此本领,我们读书的却做不到,那我们岂不是书都读狗肚子里了? “王驾太过谦了,下官们并非奉承,实在是王驾处理得当,下官们自愧不如啊。”诸将忙道。 赵倜想了几息,道:“既然如此,那本王继续写了,真的没有什么错漏吗……” 他微微摇头,继续批复,将近中午之时,已然完成了半数,看得众人大气都不敢喘,眼神都有些发呆。 至下午申牌刚起,所有折报批复完毕,赵倜将手中紫竹笔管一丢,心想这简直就不是人干的活啊,如此下去,岂还得了。 他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刚想说话,城外前营军指挥进来报告道:“王驾,辽国派人回信来了。” 赵倜摸了摸下巴,道:“本王不想再看什么字了,你就直接念吧。” 军指挥不知他何故此言,看着诸人都是一副拧巴惶骇的神色,也不敢多说什么,急忙拆开信,读了起来。 片刻读完,堂中鸦雀无声。 良久之后赵倜轻咳一下,道:“这耶律端庆知道本王在上京作诗,大杀四方,文采整座上京城之人都无法相比,论起诗词,辽国朝上朝下无人能及……” 章楶望了望他,幽幽地道:“王驾,可他这次约王驾阵前相见,说的是要与王驾一同行狩猎之事啊……” “狩猎之事……”赵倜吸了口气,露出思索之色:“之前去上京与耶律洪基秋狩,本王却一只兔子都没打到,这耶律端庆居然要约本王狩猎……” 众将闻言不由纷纷攒起眉头,耶律端庆既然当时也在耶律洪基秋狩队伍里,显然记得此桩,此刻是要行彰显武功事情了。 赵倜叹气:“没想到这耶律端庆还是个有心之人,记得这件事,此刻已知本王坐镇黑山军司,是想卖弄本领了,想要败我军威。” 章楶道:“王驾所料不错,必然就是如此,这样思来耶律端庆此人狡诈,前面故意来信狂言,乱我军心,此般又以旧日之事相架,实乃奸滑之辈。” 赵倜想了想:“其实本王也不算一无所得,后来在草原深处的山上捡来一只大雕,这次西行带来,此刻便在兴州城中。” 章楶低声道:“王驾,那捡来的是不好作数的……” 赵倜哦了一声:“不好作数,这耶律端庆明知本王当时无所得,还邀去狩猎,诸位觉得本王是去还是不去呢?” 众将闻言纷纷露出为难神色,对方这是明晃晃的阳谋,此刻尚没和辽国兵戎相见,只是战场对峙,若连打猎都不敢比较,也实在有煞威风。 赵倜瞧众人不言不语,摇头嘘声道:“总不能长对方志气,败自家军威,明日就去见一见他好了。” (本章完) 第249章 语锋(求月票) 第249章 语锋(求月票) 章楶看向众将,众将皆面露犹豫为难,不由开口道:“王驾,见是要见的,毕竟还有军事相傍,只是这打猎……” 赵倜悠悠道:“对方挑衅,若不答应比较,岂非弱了声势?” 章楶苦笑一声摇头:“王驾,这打猎与写诗填词乃为二事,不能相较,王驾便诗词无双,辽国无敌,可自家也说了,上回秋狩一无所得,这耶律端庆却是大有收获。” 赵倜沉吟道:“章相公的意思……” 章楶道:“若不答应和对方同狩,确实会弱些声威,可若答应又输了,不是更加损失锐气吗?下官看王驾不妨寻个借口,拒了此事方好。” 赵倜瞅向他,半天才道:“其实本王当时乃为故意示弱,所以没有猎得一物,为了榷场之事,怎好展露锋芒,不过使耶律洪基不察安心罢了。” 章楶闻言一愣,众将也随之怔住,章楶几息后摇了摇头:“王驾,这种事情可不是随意说说,即便王驾……真为示弱,可那耶律端庆满载而归,这中间胜负岂非也是难料?” 赵倜笑了笑,看众人皆半信半疑,道:“明日见他列下什么章程再说,打猎也分许多种,见有无彩头方好决定。” 章楶疑虑道:“王驾三思,若是彩头过重,还是万莫应允,王驾文华惊人,下官们有目共睹,心中佩服五体投地,可这弓马总非文事可比……” 赵倜点了点头,负手往外走去,周侗急忙跟上,片刻身影消失。 堂内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吕惠卿道:“章相公还是好好劝劝王驾,别意气用事,到时真若输了,于此刻不利。” 章楶叹气道:“吕相公也要规劝,王驾才华无双,自是心高气傲,可那武事却和才华无关,怎好强来。” 刘仲武这时道:“二位相公,下官倒是觉得王驾未必虚言,说不定真的不遑多让,甚或胜过对方呢?” 吕惠卿道:“世上允文允武的英才不缺,但王驾文才略断有多高你刚刚也已见到,在辽国又诗压朝上朝下,你觉得武艺能与文才并驾齐驱吗?” “这个……”刘仲武揉了揉头,对方说的其实没错,文才已然惊才绝艳,那么弓马武艺还能这般绝伦吗?恐怕不能够吧,就算娴熟都已经是难得了,已经算文武双全了。 堂中之人不由都是点头,刘仲武虽然觉得道理上没错,但心中还是有些莫名的迟疑,感到赵倜不会随意夸大其词,说不定真就文武并驾齐驱呢。 夕阳西下,吃过晚饭,赵倜前去马厩。 这次从东京到西北他不仅带了黑玫瑰,还将之前赵煦赐下的那匹河曲马也一同带来。 此刻两匹马都在马厩之中,河曲马站在槽前,正在低头吃料,黑玫瑰却蜷在马厩一侧,舒展身子,头伏于腿趴卧着。 看他过来,黑玫瑰从地上站起,抖了抖沾染的干草,过来蹭他臂弯。 赵倜摸着它脑袋,微微沉思,河套的事情要抓紧解决,然后还要追查李乾顺,整顿西夏之地。 而若是大理那边木婉清再无消息,也要趁追查李乾顺的时机去走一趟了,既然是便宜行事,那一切都自家说了算,在西北一地,无人可以掣肘于他。 第二天大早,兀剌海城军队运转,足足三万人出城,直奔前营。 前营有十万大军横防,远远对峙弥娥川一带,而其他河套驻军则驻于四周要道,防备辽军刺探情报或者偷袭。 这时前营的军马也动了起来,但并未直接随着三万军走,而是列出了作战姿态,在后方缓缓跟随,保持随时随刻都能够进入战场的状态。 赵倜骑着黑玫瑰在那三万军马前方,诸将四周相护,往弥娥川军司方向而去。 弥娥川军司并非西夏建国十二军司,是后来从黑山威福军司分出去的,李乾顺继西夏王位,小梁太后下令将此地独立出去。 西夏最多的时候有十七军司,但正常时候都以十四军司为主,不过因为建国之时是十二,所以一般便以此数概称。 弥娥川军司的前城唤做踏古尔,距离兀剌海城很近,辽军重兵陈列在此地,对河套地区虎视眈眈。 此刻再向前行出不久,远远地就望到黑压压的大队人马,辽军已然等候多时。 双方对照了帅旗,然后派出令兵过去传话,回来确认相见事宜,接着赵倜点了三千人马,带着诸将往前而去,对面也有一支约莫两三千人的队伍迎了过来。 此刻逐渐靠近,就看对面旗帜之下簇拥着一人,顶盔掼甲,罩袍束带,扎办得十分整齐,正是辽国西南招讨司招讨使耶律端庆。 赵倜观瞧对方,与出使上京时所看变化不大,中等年纪,留着一抹修剪整齐的短髭,微白的面皮,很有几分儒雅,与寻常辽将不同。 这时就听他高声道:“燕王殿下,草原一别已近两载,殿下风采犹胜往昔,真叫人看了倾羡。” 赵倜微笑道:“耶律将军何尝不是,依旧英武非凡,气势不减昔日。” 章楶在旁看着吕惠卿低声道:“这人……” 吕惠卿点头:“变化多端,绝非易与之辈。” 耶律端庆在前后两封信上,还有此刻的表现,几乎判若三者,叫人根本琢磨不透他性格究竟如何。 “燕王殿下实在太抬举了,在下又有何气势可言,不过在其位谋其事不得不这般罢了,若有可能,在下倒是想回去上京每日风雪月,吟诗作词,不胜乐哉。”耶律端庆道。 赵倜道:“耶律将军一身弓马本领,若回去上京日日只作享乐,岂非浪费了武艺?” 耶律端庆叹息道:“这却是殿下不知了,在下于上京可也是颇有诗名,喜好此道,可惜之前殿下于文华殿作诗不在,未能现场领略殿下风姿,实为抱憾。” 赵倜笑了笑:“既然如此,我看不必打什么猎了,改成作诗好了,你我对上三首,不就可以让耶律将军达成夙愿?” 耶律端庆闻言立刻讪笑道:“此事不妥,一来我自认不是燕王殿下对手,二来既然在这军中,还是狩猎应景,燕王殿下觉得是否如此?” 赵倜看着他笑而不语,旁边吕惠卿小声道:“王驾三思,此事重大,不好随意答允对方。” 就听耶律端庆又道:“我自然作诗不及殿下,所以不敢和殿下比较文才,若是殿下也觉得弓马不如在下,不敢与在下……此事倒也大可作罢。” 章楶在旁脸色一变:“殿下,对方狡诈,莫听对方啊。” 赵倜伸手摸了摸黑玫瑰的耳朵,黑玫瑰回头瞅他,他神色闲适平静道:“只是比较吗?胜负又怎样说?” 耶律端庆对面闻言露出一丝喜色:“殿下这是同意了?胜负自然是有些彩头方好。” 赵倜微微一笑:“不知耶律将军想定什么彩头?” (本章完) 第250章 约射开弓(求月票) 第250章 约射开弓(求月票) 耶律端庆望了望远处沃野,开口道:“在下以为,就博这军前二十里土地如何?” “军前二十里土地?”赵倜似笑非笑。 “王驾,此事万万不可……”章楶、吕惠卿尽皆变色,周遭诸将也都露出愕然表情。 “王驾,二十里已经将达兀剌海城前方了。”章楶急忙又道。 “正是如此,已经抵至大军前哨之处。”吕惠卿也道。 赵倜道:“以此界反向,不也是到了踏古尔城那边?” 二人顿时哑然,额头冒汗:“可是,王驾……” “正是军前二十里。”耶律端庆大声道:“不过些许土地罢了,想来燕王殿下不会做不了主吧?” “二十里地……”赵倜点了点头:“这点方寸之地耶律将军居然也好言说做不做主?耶律将军不嫌有些太少了吗。” 耶律端庆顿时一怔:“有些太少了?燕王殿下的意思是……” 赵倜笑了笑,抬起手做出一个怀抱天下的动作:“二十里有什么意思?我看不妨就以弥勒川军司和黑山威福军司做为彩头,输家便将整座军司送给对方吧。” “整座军司?”耶律端庆神色震惊:“燕王竟然要赌整座军司……” 他不由浮现一丝意动之色,但随后表情复杂地摇了摇头:“这个,整座军司这个……” 赵倜大笑道:“耶律将军莫非还是嫌小?不过一座军司确实也还是小了点,本王看不妨就以你辽国东南招讨司的地盘,本王以原西夏的地盘,大赌一场如何?就不知耶律将军能不能做得了这个主?” “啊?”耶律端庆闻言顿时呆住,周边那些辽国将官也都傻眼,个个张口结舌。 疯了,这是疯了,居然敢拿一国之地来赌,西夏是一国,东南招讨司的面积也完全可以称得上一个小国,这……自古以来都没有这般大的赌注啊,已经堪称天注了。 赵倜悠悠地道:“本王当下总揽西北事务,全权处理此地军政,有独断专行之力,能够做主此事,就不知耶律将军可否做主吗?” 耶律端庆脸色有些苍白发麻,伸手用力抹了一把面庞,深深吸了口气:“燕王殿下好气魄,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贯古绝今,在下佩服……” 赵倜看他不语,轻抚黑玫瑰脑袋,黑玫瑰发出舒坦的低声。 “不过在下确实做不了主,别说招讨司,就算是弥娥川军司在下也做不了主……”耶律端庆苦笑道:“在下只能做主二十里之地,这便已是极限了。” “二十里地……”赵倜看向两旁诸将,诸将都是神色复杂,刚才几乎把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暗道王驾你是过瘾了,我们却几乎都被吓死啊。 “既然如此,那二十里就二十里吧,聊胜于无,总比什么都没有好。”赵倜挥了挥马鞭:“不过这地界太近,若是输了无赖,偷偷用兵占回又该如何说?” 耶律端庆道:“这个……可以立下字据,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赵倜看着他缓缓摇头:“字据不大好吧?以国土相赌,怎好个人字据作数呢?” 耶律端庆道:“燕王殿下以为如何?” 赵倜道:“自然是要以府文国书为主了,耶律将军总领西南路招讨司,位极人臣,莫非连区区二十里地都拿不得文书,这么点权利都没有吗?” 耶律端庆闻言沉思,随后与周遭将官窃窃私语几句,道:“好,那便应燕王之意,签订此书文,输者一年之内不得动兵抢占回土地。” 赵倜笑道:“是不得去抢那二十里地,还是这河套之地都不得去抢呢?” 耶律端庆道:“殿下此言何意?” 赵倜缓缓地道:“这里输了二十里,立了文书不得打赖回头去抢,那跑别处去占了二十里,又如何说?岂非李代桃僵,移接木?” 耶律端庆半天不语,最后笑道:“王驾心思缜密通透,是在下疏忽了,赌输者一年之内不好动军事,维持河套一线的太平,令百姓休养生息,耕作缓解战事之苦。” 他话音落下,身后一名老者变色小声道:“招讨使,这……” 耶律端庆不去看他,声音骤然变冷,哼道:“本司使乃有全盘处置之权,难道你认为本司还会输吗?” 老者顿时低头,讷讷无语。 赵倜见状若有所思,就听耶律端庆继续说道:“不过赢家……” “赢家如何?”赵倜道。 “赢家自然不受此限制,可以随时举军事。”耶律端庆说道。 “便不令百姓休养生息,缓解战事之苦了?”赵倜轻叹道。 “既然赢家,当想如何便如何,赢家若行兵事,输家也不再受约定限制。”耶律端庆笑道:“不过赢家体恤百姓,不兴刀兵,是赢家的决定权利。” 这是赢便赢全盘,输也输全盘。 赵倜道:“既然如此,也还尚可,耶律将军可想好什么比试规则了吗?” 耶律端庆道:“这般大事,总不好草率,不能像寻常一样逐草狩猎,以多少论胜负。” 赵倜笑道:“不以多少最好,本王上回秋狩那次,可是一无所得,耶律将军却是收获满满,真是以多寡论,那本王却十之八九要输了。” 耶律端庆闻言神情微不自然,讪讪道:“殿下也不是一无所得,我记得殿下不是寻到那只大雕了吗,可谓众人里收获最大的一个。” “雕啊……”赵倜想了想,往空中望去,河套平原这边草丰水美,野地里兔兽乱跑,天上雕鹰不时飞过,翅击长空,俯冲捕取猎物。 “雕不听话,带回大宋后叫本王炖了,一锅没炖下呢。”赵倜道。 “什,什么?”耶律端庆嘴角抽了抽:“殿下,那雕当时不觉,后来我回去思索查找图录,乃是一只异种,殿下怎么竟然给炖了?” “异种?”赵倜还真没有查过是只什么雕,但长的那么大,绝对不是普通的草原雕或金雕之类,也并非雕鹫,雕鹫虽然也生得高大,但样貌却一点不像。 “就是异种啊!”耶律端庆在马上猛拍大腿:“殿下怎么就给炖了吃了呢?” 赵倜摸了摸下巴,契丹人喜爱雕鹰,有些名贵品种甚至价逾千金,上京贵族每年都会在草原上开出种种报酬,以换使人捕捉送往。 当时这只大雕耶律洪基还许金银和官职,但被自己得到,黄金给了官职却没法升,只能作罢。 “其实也不是很好吃……”赵倜笑道:“耶律将军查到是只什么雕?” “是苍雕啊……”耶律端庆一副痛心疾首:“这种雕成年之后体型极硕,凶猛无比,双爪可撕裂虎豹,百年难遇一只。” “苍雕?”赵倜扬眉,没有听说过此名,不过大宋的雕谱肯定无辽国完全,许多品种大宋这边书上并未收录,但是说这雕凶猛…… “本王没看出来哪里凶猛,反而颇为懒惰,喜欢晒太阳,还不愿意飞。” 耶律端庆愣了愣,脸上惋惜之情更甚:“那就没错了,这种雕越长大越不喜欢飞,不过哪怕没有天空惯力,也可直接在地上对搏猛兽。” “原来如此。”赵倜点了点头:“那倒的确可惜了,早知道当初卖给你们辽国皇孙耶律延禧也好。” 耶律端庆道:“燕王殿下,我看此番就以天空狩猎决定输赢,需射天空之物,哪个猎获最凶猛者,当为赢家!” “猎获最凶猛者……”赵倜微微思索,这必然是要射鹰雕之属了,看来对方念念不忘那只大雕呢。 “就是最凶猛者,若为同类,再分数量。”耶律端庆道:“就以一天为限,不出河套之地,殿下看如何?” “一起射猎吗?”赵倜道,既然比试肯定不好太过分开,否则有作弊可能存在。 “自然是一起。”耶律端庆说完之后又道:“不过各方追逐,也难免会短暂离开,在下看还是各派一人于对方队伍中跟随,以保公正。” “耶律将军倒是想的周全。”赵倜微微一笑:“其实不必如此麻烦,输赢还不好决吗,用得着东奔西跑,不过既然耶律将军想要这般行事,那各自派人就是。” 耶律端庆心说,我不是怕你弄虚作假吗,你文才不凡确实,但弓马武艺如何我又非没有见过,就算再有藏拙,又怎好和文才相比? “今日已晚,燕王千岁觉得哪天狩猎为好?” 赵倜道:“本王须得回去练一练弓箭,许久未曾摸过,早便手生,今天签府司文书,再过三日打猎便是。” 耶律端庆点头,随后各自派人回去城中拿来公文印防,接着就在外方马上签订下来,按了印信,各自率领队伍回城。 章楶这时在马上脸色沉重,一言不发,诸将皆是神情有些黯然,虽说只是二十里土地,可也不好输的吧。 何况输家一年不能动刀兵,赢家却可随意,那么岂不是赢家能够随时准备偷袭,输家只能绞尽心力防范? 赵倜瞅了瞅众人:“还未等比试呢,怎么就都愁眉苦脸,笃定本王要输?” 吕惠卿道:“王驾,下官们哪能做如此想,实在是狩猎本身就难,何况还是猎空呢……” 赵倜道:“苏学士曾有词曰,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天狼自是指的西夏,西夏都被我大宋射下来了,难道还射不下区区几只空中猎物吗?” 吕惠卿闻言心中不由叹道,书生意气,书生意气啊! 章楶摇头急道:“王驾,那苏大胡子懂什么会挽雕弓如满月,他词里左牵黄,右擎苍,最后也不过就打了一只野兔罢了,还是一箭没射中要害,兔子根本没死,最后追逐给累死的……” 赵倜笑道:“但也算有所收获。” 章楶道:“可是,可是……” 赵倜道:“诸位不必担心,既然空猎难射,耶律端庆也未必就有斩获,当时上京秋狩,他虽然打了许多猎物,但飞禽却寥寥无几。”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此刻也只得这般做想,希望对方也射不下什么来了。 回了兀剌海城,赵倜在司中处理了半晌折报,待完毕后天色已至傍晚,他丟了笔带着周侗几人去城中巡视了一番,接着回府吃饭歇息。 第二日,赵倜命章楶等人去打造彩旗,全部写上燕王必胜,宝弓擒日月,神箭射八方等等字样。 章楶这时也无可奈何,总之破罐子破摔随他折腾,出去叫人做旗,赵倜则就在军司后面的武场上练起弓箭来。 此刻四周也没有旁人,周侗递上他常用的那把雕弓,他伸手轻弹弓弦,发出“嗡嗡”沉重动静。 一般民间用弓多为一石或者以下,拉力算是适中,普通人使用便能够满足狩猎需求。 而精锐士兵和将领用弓就在一石到三石之间了,汉代的一些精锐弓箭手使用的强弓可达两石以上,已经算是极为罕见。 至于三石的弓,那都得名将才能开出来,至于再重的则多为操场演练,武科比试所用,真正战场使三石以上弓寥寥无几。 因为这种重弓并非说拉开就能用,在战场之上,尤其马上,即便勉强开了弓,那么准头也未必好找,而且强开的话,接下来可能就射不出第二箭第三箭了。 史上有记载最重的弓是为十石,但这样的强弓极其罕见,唐代张弘靖曾制造过十石之弓,不过此类弓主要是作为力量展示开得几分评判臂力,根本没人能拿来实战。 赵倜的弓是五石,这已经非正常力量所能使用,若非天生神力,或者内外功出类拔萃,是无法驭使的。 他接过周侗递上的一支羽箭,搭起弓弦,腰臂腕指一起用力,就听“嘎吱吱”动静,弓开如圆月,箭矢“嗖”地一声,仿佛流火飞星,便射了出去。 眨眼之间,箭就到了远处,就听“砰”地一声响,那远处的箭靶竟然直接被这一箭给轰得粉碎。 赵倜笑道:“这箭头不行,打猛兽所用,打飞禽只怕一下就击碎了,雕鹰也承受不住,去换一下箭吧。” 周侗应是,随后找来矰头点钢箭,这种箭头狭窄,没有倒勾,向上能破风阻力,适合射禽鸟。 赵倜连射了十箭,全部命中红心,最后一箭直接顶到前一根箭的箭尾上,力道传递,竟将靶心打漏,所有箭一起穿了出去。 他见状点头,看来箭术还算没怎么荒废,射箭并非武功高能拉开弓就行,还要准头,内功雄厚并不代表射的就一定准。 赵倜随后带几人离开演武场,赶往前堂去继续批复折报。 就在他走了不久,刘仲武背弓过来,打算练习箭法,却看到远处的箭靶一脸疑惑。 本来这里有三座靶子,但此刻一个靶身不知去向,一个红心洞穿,只剩有一个完好了。 他急忙跑上前去,就见地上不少破碎靶身,还有一枚红心木块,上面足足射了十支箭矢,不由便是怔了一怔…… (本章完) 第251章 神箭定边(求月票) 第251章 神箭定边(求月票) 三日之后,彩旗招展,盔明甲亮,军马浩浩荡荡出发,直奔那日相见之处。 耶律端庆早便带人在此等候多时,看到对面许多彩旗,上方写着燕王必胜种种字样,手下军兵不由皆是目瞪口呆,神情忿忿。 身旁将官道:“大帅,属下看这燕王赵倜书生意气,根本不知武艺为何物,甚是可笑。” “书生意气……”耶律端庆点了点头:“但诗词写的是真好,本帅不及,衷心敬佩,至于弓马武艺,恐怕只有皮毛。” 将官道:“大帅之前言与陛下秋狩,此人一无所得,最后因为运气才捡得到那只大雕,或许连皮毛都没有吧?” 旁边一人接道:“我看也是如此,否则文治武功,覆灭西夏这般大事,如何不过来带兵,何必等战事结束才来主持一切?” 耶律端庆摇了摇头:“也不尽然,宋与我大辽不同,带兵未必要能征惯战,刀马本领高超,其有文韬武略即可,实在是他得宋帝信任,那时留守东京了。” 将官道:“依属下观瞧总也是没甚本领的,这时居然做了旗子,狩猎若是输掉岂不贻笑大方?” 耶律端庆道:“如此才好,狩猎输了本就会乱军心,再有这等劳什子物件,只怕面皮都要丢光了。” 两军这时已经相距不远,令兵传信,随后赵倜与耶律端庆各带人马上前。 此刻赵倜身后军兵一起高声喊道:“燕王必胜,燕王必胜,宝弓擒日月,神箭射辰星。” 身旁诸将闻听都不由羞愧的低下头去,若是狩猎赢了还好,若是输了,别说军威煞减,脸皮全都要丟尽了。 赵倜哈哈大笑,压了压手,看向前方耶律端庆:“耶律将军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不然本王胜利,只怕耶律将军在你国皇帝那里不好交待。” 耶律端庆不动神色:“燕王此言大谬,燕王何言就一定能赢呢?在下怎么就一定会输呢?” 赵倜眯眼瞅他几息:“真不反悔吗?” 耶律端庆道:“数万军兵在此倾听,若即反悔,在下只怕于我大辽国再也抬不起头来,何况签订的府书都已经送往上京了,就算想悔也悔不了了。” 赵倜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耶律将军,那你是输了!” 耶律端庆满脸不解,就听赵倜道:“拿弓来!” 旁边周侗立刻从梨木匣中取出宝雕长弓,赵倜接于手内,迎风晃了一晃,只见上面大小宝石星罗棋布,流光溢彩,光芒闪耀。 这弓柄弦宽长,布满斑驳纹,散发古朴肃杀之气,乃用奇异兽骨装饰,弓弭尖锐似扭曲枪锋,鎏金庄雅中透着狰狞,是一件华丽残暴之器。 耶律端庆微微变色,此弓形制与寻常不同,材质一眼之下就极特殊,看起来是一把重弓。 他自家能开三石弓,但平素只用二石至三石之间,可看着赵倜手上这张弓似乎不止三石的模样。 赵倜声音朗朗:“本王用的乃为五石弓,这般重弓,军中又有几人能够开起,耶律将军还不俯首认输吗?” “什么?五石弓!” “宋王居然能开五石弓?” “这怎么可能,开五石弓可都是古来传名的英雄好汉!” “我不信,定然不足五石,这宋国燕王肯定是在吹嘘……” 辽军之中议论纷纷,耶律端庆神色怀疑,眼睛紧盯着赵倜手里长弓,一动不动。 宋军内也是窃窃私语,章楶嘴巴半张,瞅着赵倜手上,一脸发懵,不止是他,所有将领都是一脸的震惊。 五石的弓,难道燕王竟然能够开五石重弓吗? 耶律端庆缓缓道:“燕王果能开五石弓?只不过这般重弓,即便拉得开,也是很难射得准的,而且重弓射击天上飞禽,好像并非十分合适。” 重弓打猎的话一般都是射猛兽之类,射天上飞禽力道不好掌握。 而且因为鸟飞行往往比野兽速度要快,野兽或逃或攻击,几乎都是一条直线,容易射中,鸟则不然,要预判得更加精确,是野兽数倍,所以更难。 赵倜闻言不由笑道:“能开五石弓,还射不得飞鸟吗?别说寻常飞鸟,若有凤鸾,都一并射下!” 耶律端庆不语,神情难看,对方既然敢亮出五石弓,那必然是可以使用的,否则岂非转眼就被揭穿? 先不管对方箭法如何,能开这等硬弓已经是神力惊人了,无论是练了内功还是打磨的外功,都称得上武艺高强。 “王驾……”章楶这时小心翼翼地道,眼中泛出喜色:“王驾真能用此弓吗?” 众将也都是一脸期盼,就算比试输了,但开五石弓这一点,就不会使得军威弱下。 赵倜笑了笑,面朝辽军队伍,并不吸气,沉肩坠肘,左手持弓端平,右手三指勾弦,直接发力,只听得“咯吱吱”声音响起,宝雕弓缓缓拉开,弓弦紧绷好似满月,弓梢好似剑锋。 宋军立刻爆发出震天的叫好动静,声音直冲云霄。 刘仲武在一旁脸上出现莫名光彩,心中不由暗想,难道那日的箭靶就是王驾所射?如果如此,那比试胜利再无疑问了。 对面辽军鸦雀无声,虽然这些年辽国崇文,国中处处弥漫着文声佛经,但对军中武艺高强,勇士之人依旧十分崇拜,开五石弓,那是当真无愧的虎斯! 虎斯在契丹语里是“有力”“强大”的意思,也是“英雄”的意思,辽国开国之初,天显年间,六院大王耶律郎因勇敢有力,每战辄克,则被称呼为“虎斯”。 赵倜哈哈大笑,弓如满月朝着对面晃了半圈,吟道:“西北望,射天狼,耶律将军可否当得了本王这一箭呢?” 他维持满弓状态,犹自能转圜移动,臂力之强已经叫辽军目瞪口呆,个个沉默不语。 耶律端庆强做笑容道:“燕王殿下神力惊人,五石弓的一箭别说人身血肉之躯,就是虎豹都要被一射为两段,可就怕殿下……射不准呢。” 赵倜缓缓收弦,弓不能空放,即便是武科比试,拉伸考较,也是要慢慢收回,不然有损弓箭。 “耶律将军莫惩口舌之快。”赵倜微微一笑,阵前开五石弓就是震慑辽军,叫对方胆寒。 至于狩猎赢对方,也要灭对方军威,使得对方军中从上到下胆怯,不敢在河套平原弄什么小动作,轻举妄动。 他不能长驻兀剌海城,而眼下也不是与契丹开战的最好时机,当前要务是稳固既得的西夏地盘。 辽国此刻全国上下并无打仗心思,这些年的战事基本都是北方平叛的小打小闹,些年和平下来,国内崇儒崇佛,耶律洪基奢侈靡乱,喜好享受,整个朝堂并无甚么起刀兵之意。 至于此番无非是西夏与其关系相近,脸面上不好过去,而且西夏偌大的地盘,看着也十分眼馋。 不过这时已经取得弥娥川,自己这边与对方赌了一年和平之期,军前再威慑一番,赢过对方,那么保持短时间的和平该不成问题。 他道:“今日碧空万里,天气明媚,正合猎空,耶律将军可准备好了吗?” 耶律端庆目光炯炯,此时已是开弓再无回头箭,而且就算对方能用五石弓,天生神力或内外功高超,可不代表箭就一定射得准。 “自然准备好了,燕王殿下请!” 赵倜颔首,随后两人各带部分军马,直往东北方向而去。 猎杀飞禽与猎杀走兽还有一点不同,打野兽时可以从远处围着往中间驱赶猎物,进行合围,但飞禽却没有用。 鸟在空中驱赶不了,若以弓箭惊之,只会往更远地方跑去,断然不会依着人的意图,四周驱赶至某一处。 这时宋辽两支队伍齐驱,所带大多都是战将,因为不用合围,军兵其时也就百余人两都的样子。 河套平原虽然肥沃,但也并非都是沃野,河流湖泊,草原湿地,边缘处也有山麓阶地,而往西南还有大片沙漠。 此刻正值入夏,风景优美无比,轻风徐徐,十分怡人。 队伍奔向平原与草地交接的地带,约莫小半个时辰,就已经看到原野中兽走兔奔,影子闪绰。 赵倜忽然道:“前方那是什么?” 他声音略高,嗡嗡而鸣,震得一侧辽军众将不由变色,暗道宋王好足的中气。 耶律端庆心中恼愤,自之前见面后赵倜便频举事情,他自然猜测到对方心思,但又无法阻拦,这时不由沉声道:“约莫是头草原孤狼,燕王何故大惊小怪?” 赵倜笑道:“既然见到,焉能不取?” 耶律端庆皱眉:“燕王莫非忘记比试内容,乃为猎杀空中禽鸟,不是打地上走兽。” 赵倜淡淡道:“遇见了哪有不取之理,不过信手为之罢了,耶律将军,本王要拿今日的第一件猎物了!” 他一语道罢,稍夹马肋,黑玫瑰立刻窜了出去。 耶律端庆顿时大惊,这又是对方的手段,要借比试之外的事情振奋军心,真是谋算深沉,不由立刻催马追去。 就看那兽影钻入草中,草叶微微颤动往远方跑走,赵倜笑了一下,搭弓引箭,箭矢如流星赶月便即射去,草中传来一声嚎嗥,草叶剧烈颤抖了几下便即不动。 耶律端庆神色难看,已经拿起弓箭的手缓缓落下。 后面的两名宋军骑丁急忙奔去前方,下马后从草内捞出一头野狼来,这狼已经断绝气息,一箭封喉,从颈部射了一个对穿,血犹在不停地汩汩淌出。 赵倜笑道:“本王夺取了这狩猎的第一件猎物,耶律将军还须努力啊。” 耶律端庆脸色沉沉地道:“燕王此言可不对了,这根本不算比试猎物,燕王愿意打走兽,在下自然不与燕王争夺。” 赵倜摇头道:“是不想争夺,还是争夺不过呢?” 他说完黑玫瑰纵身向前,驰骋草地,这时只看远方几处草动,显然有野兽存在,立即奔赴过去。 耶律端庆咬了咬牙,神情之间有些晦暗不定,急忙也跟上去。 赵倜箭矢不停,转瞬便又射中两只野兔,军兵拾回。 耶律端庆见状也已不想刚才争不争夺的话语,抄起弓箭来就是一顿乱射。 此处地方野兽极多,但因为草高,往往难以分辨何物,大一些的还可依照经验推测,小点的是獾是兔还是别的,却压根难知。 他倒也并非无所得,射中一个后辽兵跑过去捡了回来,一看之下却是脸皮抽搐,神色又青上两分。 这一箭猎杀了一只塔刺不,塔刺不就是旱獭,还有个常见的泛称名字,叫做土拨鼠。 这玩意也能吃,不过不太好吃,草原之上只有遇到天灾的时候,牛羊受损,靠打猎渡过困难之时才会吃这东西。 大抵是扒皮后撒上盐巴再用皮包裹起来,然后直接丟火里烧,烧得差不多将外面皮毛焦糊的地方扯掉,就可以吃了,味道怪怪的,比狼肉难吃。 狼好歹还能取得一些材料使用,这玩意却没任何用途,别说耶律端庆,就是普通辽兵也没有吃这东西的。 耶律端庆刚想开口叫扔掉,但一想怎么也算猎物,颇有些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感觉,低声道:“收起来吧。” 此刻两支队伍在草地上越跑越远,大大小小的猎物打了不少,却多是赵倜所射,耶律端庆不过是兔鼠三两只,大一点的狐狸都没有一个。 有时哪怕同一时间发现猎物,他也抢不过赵倜,对方箭总比他快上那么一分,让他吃惊之余心中不由阵阵发慌。 就在这时,天上忽然传来唳鸣之音,出现了鹰类飞禽。 耶律端庆急忙抬头,却看是一只草鹰从远处飞了过来,这种鹰不大,可也算做猛禽,能够捕捉寻常飞鸟,若是小点的兔子也能抓获。 他急忙举弓瞄去,那鹰尚没到头顶,距离还有些远,他在心中暗暗预判飞行轨迹,只待进入差不多的范围,便直接射下。 但就在这时,只听得“砰”地一声弓弦弹震响动,然后一枚箭矢快若闪电向天上射去。 耶律端庆不由一愣,就看那箭不但速度快得无以伦比,而且续力极足,判断简直精准不差分毫,直接射中了远处飞来的草鹰。 那鹰在空中几乎没有半点挣扎,就跌落了下来。 他立刻望向赵倜,赵倜扬了扬手上长弓,笑道:“耶律将军,五石的弓可是要比三石的射程远上许多啊。” 耶律端庆面色铁青,射程远些倒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对方预判如此准确,这和打地上野兽可不同,判断要更加精细才行。 此刻宋军全部高呼起来,诸将个个神情兴奋,原本以为赵倜是为了面子接这比试,没想到不但能开五石的弓,居然还能如此远的距离射飞禽下来,简直叫人不敢相信。 章楶在马上行礼道:“王驾神乎其技,下官真心佩服!” 吕惠卿抱拳道:“王驾文武双全,如此远的距离箭击长空,射下飞鹰,实乃罕见,下官当填词一首,以做传颂纪念。” 诸将齐声道:“王驾文武双全,属下们佩服五体投地!” 赵倜摆了摆手,语气谦谦道:“不过一只小鹰罢了,不值得什么,且莫要传颂了,好似本王过于炫耀一般,对了,耶律将军……” 耶律端庆猛吸一口气,挤出几分笑容:“燕王何事?” 赵倜道:“耶律将军那边也别叫人传颂了,区区一只鹰而已,何足道哉。” 耶律端庆闻言肩膀不住颤抖,半天才道:“燕王放心,我辽国儿郎不会传宋国之事。” 赵倜点了点头,眼睛扫过那些辽将和辽兵,笑眯眯地道:“一只小鹰自不足提,若是接下来本王射了雕鹰,该说还是要说的,草原之上不都不言能射雕者当为英雄吗。” 辽国众人个个气得暗咬牙关,但看了眼他手上的长弓,又不仅目光闪烁,隐含畏惧,那可是五石重弓啊,哪怕就算铠甲在身,只恐一箭震也要将人震死了。 赵倜道:“此刻天色还早,耶律将军继续,说不定将军也有机会射得什么禽物。” 耶律端庆道:“自然,此处天高地阔,怎会被燕王独占鳌头呢。” 说着,他策马向前方奔去,两支队伍在草原上驰骋。 这时空中的飞鸟多了起来,但多是寻常禽种,并未看到鹰雕之属,耶律端庆不由心急,那些斑鸠沙鸡山鸦之类,打了也是不作数的,要比较的乃是猛禽。 就在将至中午的时候,忽然从西北方向飞来一只兀鹰,兀鹰就是鹫鹰,又名座山雕。 这种雕类一般都是群体活动,不知为何竟然落单,兀鹰体型很大,在空中极其明显,远不是刚才的草鹰能够相比。 耶律端庆见状不由大喜,这种鹰大,哪怕远些也好判断飞向,三石的弓虽然和五石相差不少,可实际上在射空时未必有多少分别,除非实在过于遥远,但此刻显然并非高进云层,急忙举弓就射。 但便在同时,就听一旁赵倜那里也是弓弦声动,他急忙瞅去,不由两只眼睛瞪得滚圆起来。 他的一箭是先发,但对方的一箭紧随他的箭而去,仗着五石弓弹速更快,居然将他的那支箭给顶落了下去。 这还不算,赵倜竟是一起射出二箭,一箭顶掉了他的箭,另外一箭依旧直奔高空。 就听赵倜道:“双箭齐发,不外如是乎。” 耶律端庆急忙抄弓想要补箭,却听天上一声惨鸣,那兀鹰已经自半空张落。 他立刻道:“燕王,此为何意?” 赵倜淡然道:“既是比试,当然可以拦截对方箭矢。” 耶律端庆哼了一声,心中焦急,此刻已经中午,对方猎下了两只猛禽,自己若还不追上,只怕到晚上结束之时就输了此场狩猎。 他立刻拍马往别处寻找,赵倜轻轻一笑,随即带人跟上。 就在片刻之后,只见天边飞过来几只草原雕,此雕也大,但却甚为灵敏,知道躲避下方袭击,平时不好射猎。 耶律端庆这时弓弦也搭了双箭,他也能两箭齐发,但准头却是有些差,不过此刻也顾不及那么多,一是怕赵倜会拦截他,一是天上雕多,想着怎么都能射下一只来。 就在他两箭射出之后,便看三道银光追随而去,“啪啪”两声响,他刚刚射出的两支羽箭全被撞落在地,那两支追上的箭也随之坠落,唯有一道银光冲上天际,正中一只草原雕,将那雕射下。 耶律端庆目瞪口呆,看向赵倜,赵倜笑道:“耶律将军难道忘记了,除了双箭齐发之外,可还有一弓三箭呢!” 耶律端庆脸色已经有些发黑,后面辽军纷纷低语,一弓三箭的箭技他们只闻听过,从未见过,此时都心中震惊无比。 “一弓三箭,王驾真乃神箭啊!”章楶在一旁道。 “不错,就是神箭,王驾箭技这般高超,恐天下罕有人能够匹敌。”吕惠卿也道。 众将个个脸色涨红,尤其刘仲武,这时望着赵倜的眼神无比崇拜,他擅长弓箭,向来自认弓法精通,可此刻却不由心内自惭,暗道自家的弓箭和王驾比起来简直就是天上地下,萤火与皓月一般的差距。 耶律端庆一声不吭,这个时候心中愈发急迫,这比试他可和耶律洪基打了包票必赢,若是输了,真不知过后如何与对方交待。 不过一想起赵倜开始要赌两座军司,又要赌西夏国土,不由背后沁出一层冷汗,他确实没有那么大的权利,不过真有权利恐怕就敢赌上弥娥川军司之地了,到时输了,可就真死无葬身之地,全家都跟着遭殃。 他心中有些着慌,打马继续往前寻找,这此刻已经到了下午,草原上暖风熏人,天空变得稀有鸟雀。 可越是这样他越急,对方已经猎了三只,自己一只没有,如果不能在太阳落山前追上对方,那此次比试就算败北了。 这个时候想要期待再射上四只五只有些不切实际,只期望能来一只更强大的雕鹰,以此一只压过对方三只,或者怎么也得射一个,不至于输的太难看了。 可无论怎么寻找,天上都没什么禽鸟,两队人马在草原之上迂回,似乎不会再有什么收获。 但就在太阳已经向西坠去之时,忽然天边有一道影子飞来,这影子也是极大,竟然是一只金雕,翅膀在斜阳之下闪着灿灿金色光芒。 耶律端庆顿时大喜,金雕凶猛,射下来就算还是不赢,也瞧瞧能不能赖个平手,即便输了也不算太难堪。 他急忙抓过一把箭连珠射去,心中也顾不得其它,为了防备赵倜拦截,才使用连珠手法,但这种手法其实很难准确。 毕竟雕在天空飞动,连珠箭从第二箭之后几乎不做怎么瞄准,全凭感觉而射,可那金雕岂是易与之物,听得弓弦声音,便侧翅往旁闪去,后面连发的箭便是连根雕毛都没有碰到。 这时雕飞已远,就看突起一道银光追随而去,快得如同流火一般,一声高亢惨烈的雕啼传来,天空远处的影子向下坠落。 耶律端庆顿时面如死灰颜色,比试已然再无挽回余地。 赵倜此刻微微一笑,道:“耶律将军,还不认输吗?” 耶律端庆呆呆地望了一眼夕阳,微闭双目,缓缓道:“燕王殿下好算计,当初在上京狩猎隐藏本领,却叫我大辽诸人不察……” 赵倜道:“何来隐藏之说,本王不是取得了大雕吗,等若那次秋狩第一,只不过怎么拿的大雕你们没有看见罢了……” 耶律端庆苦笑道:“原来如此,是我没想到此间关节,这次确实在下输了,燕王可进军二十里,我大辽必然不会有所举动。” 赵倜点了点头:“如此便好,不过二十里土地,想来辽国不会出尔反尔,背定败约。” 耶律端庆道:“府印约书我已送去上京,陛下这时已该看到,何来出尔反尔,在下……也要回一趟上京,去请罪了。” 赵倜看了他几息,笑道:“耶律将军保重,想来辽帝不会因为区区二十里地便责备你的。” 耶律端庆摇了摇头,道了一声希望如此,然后拨转了坐骑,带着无精打采的辽兵辽将向弥娥川回归。 赵倜看着对方一行队伍消失,这才下令返往兀剌海城。 他在兀剌海城又住了七日,颁布军事军令,遣派人员调往,安置各方事宜。 待七日之后,各事完毕,赵倜点起部分人马,带着周侗四人,直奔兴庆府兴州而去。 (本章完) 第252章 南寻王庭(求月票) 第252章 南寻王庭(求月票) 兴州,城北,西夏王宫。 这座王宫并非十分宏阔,然而建造却极奢华,金碧辉映,雕栏玉砌,富丽堂皇。 原本王宫里面存有无数金银珠宝,各色不菲器物,都是西夏立国前后,百余年的积攒珍藏。 但如今却是空空如也,金银宝物都已不在,只剩下日常生活用度的一些东西,不过这些东西皆是值钱材料打造,看起来赏心悦目。 赵煦返回东京时,将西夏的国库还有王宫中所藏搬走,以弥补这次大宋的战损。 此番大战,把大宋五路伐夏后的积攒险些打光,若是没有西夏这些国库宫中财物补充,那么哪怕拿下河曲之地,朝上也要穷困潦倒一段漫长日子了。 这般大的灭国之战若全无半点收获,那么无论胜负,都会直接将一个国家拖至贫穷地步。 但真若丝毫预判的利益都没有,除非昏了头,或者深仇大恨涉及存亡,不打不行,一国帝王方会下令开启这种规模的战争。 对西夏的灭国之战,正因为早有了判断可以弥补军损消耗,所以满朝大臣才没有反对,若真是打极为贫瘠,无有钱财收益的地方,那么朝臣也不会赞成开启战端。 此刻王宫最前方的一排殿宇已经改为大宋西北宣抚司,军兵昂首挺胸,盔甲闪光,红缨在手。 赵倜就住在王宫之中,这倒没有什么,西夏在大宋眼内也不过是外王,而且大宋在元昊的时候就给对方去帝号,封的国主。 赵倜本身是一品亲王,赵煦既然敢叫他总督西北诸事,总领军政之权,那放着现成的西夏王宫不住,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王行王事,并非逾矩,大臣们也道不出什么子午卯酉,赵煦若是怀疑他,会有方方面面的理由,只谨慎所居所住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赵倜用了半月时间整合西夏政务,西夏的官员路份极杂,党项人、契丹人、汉人、回鹘人,甚至还有西边的大食人。 几乎所有官员都行降事,哪怕党项的嵬名皇室也不例外。 没有什么忠贞不屈,宁死不降,愿以心昭日月,愿以身殉国,不过这也符合西夏的一贯作风,不论当初的李继迁,还是后来建国的李元昊,都是说降就降,对此向来无半点面红耳赤。 人还是要用的,尤其一些掌管民生的大臣,赵煦虽然留下一些从朝中带来的官员,但却远远不够。 这些官员自是能力出众,可一来人数不足,二来对西夏原本的情形政事不够了解,需要有一段时间的磨合,才能熟练对待各种事务。 赵倜捡一些降官中口碑还算清廉的提拔任命,对一些虽然投降了,但审查后发现是奸佞之辈,歹诈贪墨之徒的就直接杀了,然后抄家将财产都搬进宣抚司中。 本来这样不太符合纳降的章程,毕竟算是前国之事,不好此刻降了还问罪过,但谁叫赵煦把钱拿得一点不剩呢,总得想办法取得些周转度日。 而且所杀都是有民怨的,张了榜单告示,兴州城内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至于提拔所用的降官是何族类,却没有过于区别对待,而事实上累年为西夏卖命做事的汉人,未必此刻就比党项人契丹人可靠。 大小梁太后都是汉人,但下令边境开战,抢夺烧杀却眼睛都不眨一下,宋军西军中部分帅将就是党项人和吐蕃人,但忠心程度却都不二。 这样将所有官员司职之事处置完毕,又详细书写,奏折送往东京之后,赵倜终于松下口气来。 不过兴州城以及各地的军管并未完全取消,这个还要持续一阵子,毕竟国度更替,改旗易帜,要有一段维护沉淀的时间。 这天下午处理完政务,他在王宫之中信步走动,看阿朱和兰剑正拿着锄在园中种。 两人望他过来,放下锄头擦拭汗水,上前见礼。 阿朱道:“殿下,奴婢从东京带过来不少种,和兰儿妹妹种上一些,这边阳光充足,估计不久便会长成开放。” 赵倜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事,道:“你二人收拾下,我带你们出去一个地方。” 阿朱道:“殿下要带我们去哪里?” 赵倜道:“上回说了你妹妹阿紫的事情,就在不远处的水月庵居住,过去瞧瞧眼下如何了。” 阿朱喜道:“殿下真带奴婢去找妹妹?殿下放心,妹妹虽然顽劣,但奴婢定然会好生管教于她,教她为人做事。” 赵倜笑着摇了摇头:“可还记得我上次所说,轻易是教不得改不了的,就算是丟去大理你那父亲身边,只怕也难纠正。” 阿朱闻言欢喜之中不由有些黯然,明眸眨眨:“却是叫殿下劳心了。” 赵倜摇了摇头道:“若非因你缘故,虽不至于一掌拍死,总也任其自生自灭罢了。” 阿朱道:“妹妹自小被……被母亲抛弃,入了邪魔外道,并非她心中所愿,这么些年下来耳濡目染,自然学的都是魔道恶行手段,但奴婢以为还是能够挽救的。” 赵倜想了想:“寻常方法想改变是不易了,到时瞧瞧再说吧,你二人收拾收拾便随我去。” 阿朱应了一声,拉着兰剑跑去换衣服,片刻整齐,赵倜叫上童贯白战几个,又点一哨军兵,出王宫而去。 李秋水所在的水月庵位于王宫西面方向,距离不是很远,被一片林子环绕。 此刻他也不知李秋水还在不在庵中,毕竟西夏已经灭国,按理来说她这个太皇太后不好再留下,但是跟着李乾顺逃离的可能性又非很大。 这时军兵前方开道,没太长时间,来至那林子外围。 兴州城内佛寺庵堂十分多,赵煦进入兴州后下令不许骚扰破坏,所以这些地方几乎都保持完好,里面僧尼也未被捉拿问询。 但赵煦却将巫教一锅给端了,原本巫教所在地方的全都铲平,里面东西也都毁掉的毁掉,拉走的拉走。 进去林子,就看深处影影绰绰有一片宅院建筑,行至近前看到大门上挂着一方匾额,写着水月庵三个字。 白战上前敲门,片刻之后出来一名尼姑,看到外面不少戴盔穿甲的军兵,顿时面色惊惶,小声道:“你们,你们找谁?” 白战道:“找在此修行的李居士。” 尼姑结结巴巴道:“我们这里没有什么李居士,都是削发遁入空门之人,无外方挂脚栖身的居士。” 赵倜负手上前道:“李秋水在吗?前国西夏的太皇太后,不是也削发为尼了吧?” 尼姑闻言顿时大惊:“你们,你们……” 赵倜道:“你莫惊惶,去年我便来过一次见她,当时在那云影水月的院落当中,她可在此?带我去瞧。” 尼姑嗫嚅道:“你,你是要找水月师太,此刻早没了什么太皇太后,只有水月师太……” “那便是她,带路吧。”赵倜点了点头,没想到李秋水还真彻底遁入空门,连头发都剃了。 白战道:“小师傅还不带路,我们硬闯进去也非寻找不到,你听命才是。” 小尼姑只好点头,低首转身,往庵内行去,众人于后面跟随。 过了几重大殿,又经两行禅舍,来到庵后一个位置,只见一个极精致的月亮门出现,上方篆刻了云影水月四个字。 然后从圆门进入,到一个横堂前方,檐下挂着两排素灯,堂门开放着,正是赵倜上回见李秋水之处。 一行人走过去,往里观瞧,只看堂中正面供奉了一尊菩萨雕像,宝相庄严,隐含慈悲,一个戴着尼帽,穿白色比丘法衣的身影,正背门于菩萨像前,手臂形状似乎合什,低低的诵经声传出。 赵倜打量身影,虽然宽大衣服掩盖身姿,但还是一眼认出正是李秋水。 经文诵的依旧是妙法莲华经,声音低沉却悦耳,无喜无悲,似是置身尘俗之外,任何都不能影响心境。 赵倜淡淡地道:“李秋水,本座来了。” 前面身影诵经声音陡然一停,李秋水道:“赵施主,没想施主再次驾临此处,看来施主乃为宋国的宗室了。” 她说着缓缓站起,转过身形,素面朝天,脸上旧疤清晰可见,神情间一片清淡,微泛柔和光芒。 赵倜目光在她身上扫了扫,道:“此不重要,既然你已遁入空门,大宋对佛门中人无意为难,你自修你的,只要不掺合外方是非,没人会寻你滋问旧事,我来此处是有另外一件事情。” 李秋手低低宣了一声佛号:“赵施主还请坐下说话,使用茶水。” 赵倜点点头,在旁边靠堂壁处坐定,两名小尼姑端上茶来,他喝了一口。 李秋水开口道:“赵施主既然不是来问夏国旧事,又何缘故大驾光临?” 赵倜看了旁边阿朱一眼,道:“阿紫哪里去了,叫她出来见我?” 李秋水闻言微微诧异:“赵施主竟然是来找阿紫的?” 赵倜颔首:“人在何处?” 李秋水摇了摇头:“施主却是来晚了一步,阿紫之前偷偷离开了水月庵,连我都没有告诉。” “啊?”阿朱在旁闻言不由低声呼道,望向赵倜。 “偷偷走了?”赵倜摸了摸下巴。 “正是如此,宋军困城的时候我便看她有些惊惶,恐是担心我的身份会牵连众人,后来李乾顺弃城逃走,宋军入兴州,盘查几日放松内外出行,她便不见了,想是离开了城内。” “公,公子,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吧?”阿朱喃喃道,脸上尽是担忧之情。 赵倜摇头,阿紫能出什么意外,她去了哪里,旁人会出些意外才有可能。 “依你判断,她会往什么地方去?”赵倜瞅着李秋水道。 “这个……”李秋水面露思索:“赵施主之前曾在她身上下过功法吧?她一直担心施主不会回来解开,之前看发作日期将近曾念叨着要往大理,说施主讲了若不过来兴州便叫她去那边解决此事,有可能去大理那边了。” 赵倜皱了皱眉,道:“还有一段日期才到那功法发作时候,她这么着急跑出去干什么?” “这个……”李秋水道:“虽然她性格活泼,但未尝不是担心害怕,又值大军困城,兵荒马乱,好不容易开放了城池,就慌了逃走也有可能。” 赵倜点了点头:“可也该再等等,这有点太过于怕死了吧,走了具体多久?” 李秋水道:“开放城门出入第二天便从庵中消失不见,未与我说也未留信,十有八九是此种可能。” 赵倜点头:“既然如此本座知道了,便不久留,李居士在此好好修行吧。” 他说着站起身来往外走去,随行人等一起跟上。 出了水月庵,阿朱道:“殿下,妹妹真会去大理吗?” 赵倜想了想:“倒有可能,只是此刻距离功法发作还有些时间,我估计她还是担心会被李秋水牵连,所以提前跑掉了。” 阿朱道:“那妹妹现在……” 赵倜道:“该是往大理那边途中,但未必便到,她的性子稀奇古怪,谁知会不会在哪里耽搁耍玩。” 阿朱思索小声道:“殿下,我,我想出去寻找妹妹。” 赵倜摇头:“王宫中还要你管理事情,何况你即便去了可就能找得她回来?遇不见还好,遇见了说不定再被她骗了。” 阿朱闻言莞尔道:“殿下,我哪里会被妹妹骗到呢。” 赵倜瞅了她几息,笑道:“这却也是,阿朱精灵得很,未必叫那个顽劣不堪的妹妹骗得,不过还是暂不去了,我要追查李乾顺的消息,会离开兴州,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她,你还是留下主持内里的事务罢。” 阿朱明眸流盼,道:“殿下,奴婢遵命。” 随后众人回了王宫,又过几日,赵倜观看南下追索李乾顺的信报,还有杨戬那边传来的消息,确实发现些李乾顺痕迹,但已经过了西海,一路往南去了。 他思索了一阵,下令章楶从黑山威福军司来兴州,让吕惠卿接替对方打理那边军务。 待章楶到来,将原本赵煦留下的文武官员叫在一处,然后商议了两天,各地军司分别下了几道命令,各方事情安置妥当,便准备带人南去找李乾顺。 其实这事并非一定他亲力亲为,不过他一是打算借此时机往大理寻木婉清踪迹,二是阿紫既然不见了,看顺路能不能遇到将她捉住。 阿紫如果去大理,必然不会从大宋绕行再朝西南折返,肯定是要从兴州直下走吐蕃,接着从大理的建昌府进入。 几日之后准备妥当,赵倜只带童贯与朱初一两个,又点三千精兵,余者白战周侗等人则留在兴州护佑王宫和监察城内安全。 随后出城朝西南方向走卓罗和南军司,经盖朱城,向陇右而去。 到了陇右他在青唐城住下,这时杨戬镇守此处,赵煦未并召他回去。 赵倜询问杨戬追查李乾顺经过,杨戬详细述说一遍后道:“殿下,属下觉得李乾顺该逃去吐蕃诸部深处,不太好寻找了。” 赵倜点头沉思,杨戬又道:“那边几个邦国与我大宋不睦,若带军过去必然会冲突开战,若不带兵人少又是难以查询。” 赵倜道:“不过还是要过去看一下,也好对陛下和朝堂有个完整交待,其后是下国书索要,还是举兵事,就看陛下的意图了。” 杨戬称是,又道:“殿下,不如属下陪殿下前往如何?” 赵倜笑着摇头:“你还是安心守陇右,这边地广人稀,诸族混杂,之前将官大多都撤回熙河,可不比兴州那边,那边我能放心走脱,你这里不行。” 杨戬道:“那属下就守卫不动,可殿下要如何前往?” 赵倜道:“加派兵马,再扫至吐蕃诸部边境一次,找不到李乾顺的话,换蕃兵五百,易了军服,与我先去吐蕃王庭瞧看,之后事情便随机应变了。” 杨戬道:“殿下,吐蕃王庭还好,可与我大宋有国书往来,纳贡献表,其他诸部……” 赵倜笑道:“此事无妨,本王心中有数,你这边莫走漏消息就好。” 杨戬道:“那属下便行安排。” 两日之后,陇右边城各处派出兵马往前推进,赵倜率三千兵直接南去。 十几天后其它地方皆传来消息,依旧不见李乾顺,赵倜将军中五百蕃兵留下,其余都打发回青唐,接着继续南行。 这时已经过了大非山脉,此处是唐时薛仁贵与吐蕃鏖战的地方,前方便是昆仑山脉,实际上昆仑并无被哪国哪方势力所控,只算一个南北交界之处。 昆仑山脉绵延五六千里之远,宽度三百里到七百多里不等,比东京开封府到广南东路的广州距离还长,甚至比东京向南走到海边跨海到琼州都要远。 这山脉极为复杂,虽有平坦通向的地方但不多,山势起伏,高的几乎入云,低的也白雪覆盖,山上鲜有人居住,野兽之类却是不少。 此时来到一条稍微平坦的高原通路前,却是距离上次赵倜等人往那层洞的地方有数百里之遥。 赵倜登去一座山顶四处观看,只见莽莽苍苍根本没有尽头,高低不平,白峰墨山,各处都有不同。 他心念转了转,想起那次在层洞内见到的千年冻尸,墙壁上冰蚕宫神剑宫等等宫门字样,还有白衣剑客与那奇怪僧人,以及赵煦后来信中所说昆仑上古门派事情,不由陷入沉思。 这般幅员辽阔,宏大无俦的地方,五六千里之长远,数百里之宽,比大宋最北端到最南端都长,几个十几个上古宗门藏身其中,仿佛沧海一粟,若无人带路,再地势险恶复杂,根本难以找到,就算想发兵彻底解决大宋与其的仇怨也是不可能。 他又想到太祖三十三势拳法,就不知道这拳法对那些上古宗门到底有何重要,这么多年都不忘却,还过往东京寻仇,这些人知不知其实这拳的第三十三势已然失传多年了。 在峰上立了足半晌,赵倜才走下来,费两三天时间带着众人穿过昆仑。 其实他与童贯三个施展轻功不过一天就能过去,毕竟昆仑最宽处虽然有七百多里,但窄处三百多里,这种通道山口都是较窄的地方,但蕃兵却没有那么快的脚程。 过了昆仑山后,这边散落了许多吐蕃零碎部落,都是些小部,没有什么势力,名义上归王庭管理,实际之上王庭的命令根本无法到达此处。 赵倜率人缓缓向南,将五百蕃兵洒出去各方部落打探,一路下来并没有李乾顺的消息,渐渐的数日后已经接近了吐蕃王庭。 吐蕃的正统王庭就是逻娑城,这里有红山宫,当年松赞干布迎娶文成公主而兴建的大赞普宫,不过现今已经荒废掉了。 这一日,众人远远地望到了逻娑城,只见这座城于山原之上雄起,立在红山之下,古老城墙环绕,斑驳陆离,历经风雨,韵味悠长。 赵倜不由笑了笑,道:“走吧,去这座吐蕃古城之中看看,说不定会有些什么收获。” (本章完) 第253章 旧法 第253章 旧法 随后将五百蕃兵打散,约定好暗号与汇合地点,分批进入逻娑城。 赵倜带着童贯朱初一,等这些军兵走进之后,又隔了半个时辰,缓缓向着城门处行去。 五百蕃兵都换回了吐蕃百姓服饰,赵倜三人则没改装扮,作为吐蕃最大城池的逻娑,里面各族之人都有,大宋的商人游客也不少。 就好比东京,其中外族人最多的便是吐蕃,而契丹、党项、大理等人口也都存在。 每到大相国寺月五次开放的时候,蕃商汇集此处,售卖特色物品,有些蕃商没有摊位,就胸前挎着洛玛筐,里面摆些小物件,沿街吆喝。 逻娑城门倒没有什么盘查,甚至看赵倜几人穿着宋服,军兵都现出热情神色。 吐蕃王庭所在的位置属于蕃北,这里一直到陇右,都与大宋交集密切,西军之中有为数不少的蕃兵,独立建制,首领或有功者分予土地。 西军中的蕃兵待遇远超吐蕃王庭或者南面诸邦国,比之前的青唐唃厮啰也高,家中有一个在宋军中当兵的,那其余诸人什么都不做也能生活得起。 尤其那些小部落,有的人家里出了蕃兵,便会部落庆祝,若是立功被赐予土地,那么举族都要搬往宋境熙河路等处居住。 赵倜三人进城,却看这吐蕃王庭虽然命不动诸邦,各部不服其管,但逻娑城的繁华却大抵是其它邦国难相比的。 本来高原阳光就充足,这时又是个响晴的天气,日光毫无保留倾洒,整座城似镀上一层金辉,热闹之景瞬间便撞入三人眼帘。 宽阔街道上人来人往,集市相连熙熙攘攘,叫卖声此起彼伏,摊位鳞次栉比,一眼望不到尽头。 中原丝绸瓷器,回鹘香料毛毯,契丹腌硝的皮草,还有西方大食水晶制品,水晶制品非但有杯碗,还有水晶指环之类饰物。 摊位后方的店铺,更是各地奇货汇聚,珠宝首饰,本地特色的氆氇、短刀、玛瑙、密香等等,香烟袅袅从店中飘出,醇厚香气漾荡极远,叫人一闻之下,不由阵阵迷醉。 往来之人穿着什么都有,吐蕃传统服饰居多,各种颜色袍子上绣五彩纹明艳,有人原地挥动长袖起舞,还有卖各种特色小吃的,将滚烫酥油茶倒入木碗,气息瞬间散漫开来。 赵倜三人边走边看,买了三碗酥油茶喝,他与童贯还好,朱初一却喝不惯这味道,险些吐出,童贯笑道:“老朱莫要糟践,这可是别处见不到的东西。” 朱初一只好翻着白眼咽下,脸色一时难看无比。 三人继续走去,路两旁由近及远各种特色房屋,古老之时留下的宫殿厚重古朴,各种佛寺造型与中原迥异,不知什么年代建造,隐隐透着神秘的气息。 赵倜想了想:“不知和尚在此处,还是回了大雪山大轮寺?” 童贯小声道:“殿下说鸠摩智大师?” 赵倜点头:“当时言是过段便回中原,但这许久时间不见人影,也不知跑了哪里。” 童贯道:“大师乃吐蕃国师,怕还是在王庭吧?” 赵倜面露思索,继续行去,就听见法器奏乐声音从远处传来,悠扬空灵,叫人心神不由随之起伏。 待走了片刻,看到人流多起,摩肩擦踵,人头攒动,似是在观看什么事情。 这时一座庞大寺院在前方呈现,人们里三层外三层,都往寺门前围去。 “好壮阔的佛寺啊。”朱初一道:“没想到西南之地也有此种大寺。” 赵倜瞧了瞧,这该是大昭寺到了,不过此刻这寺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做惹萨寺,也称呼为觉康。 这时该寺没有被黄宗所据,包括红山宫,也没有被黄宗占有。 在后世明朝的时候黄宗才逐渐形成,进驻大昭寺,将此寺改成这个名字,后来又以教篡政,窃取王权,占据重修红山宫,以此作为大本营,宣佛代政,发号施令,将红山宫称为布宫。 而眼下却是没有这些的,他道:“西北大寺不少,就是修行与中原各宗不同,前方应该是惹萨寺了,算是吐蕃第一大寺。” 童贯道:“殿下,这些人都围着在干什么?莫非如京师大相国寺一般,有和尚在讲经说法?” 此刻人太多,根本看不见里面如何,只闻法器声不停传来,赵倜道:“进去瞅瞅。” 三人都有武功,一时内力鼓荡,基本无人沾身,片刻就过了层层人海到了头里,便看这大寺正门前竟然有一座台子。 台并不高,但却四方篆刻无数梵文,更有莲云纹等物事雕琢,上方端坐了三名僧人。 朱初一瞧正中的僧人有些面熟,但又不太肯定,仔细看了几息才惊讶道:“公子,这不是鸠摩智大师吗?怎么削瘦成这副模样?” 赵倜瞅了瞅,中间坐的确实是鸠摩智,只不过与去年分别之时不同,原本大和尚身形壮硕,面方鼻直,双耳垂轮,宝相庄严,但此刻却瘦下一半还多,且脸上也没涂油光,颇显憔悴枯槁。 而就在台子对面,也有一方木台,上面却坐了个老和尚,这老和尚穿着古怪衣服,样式赵倜见过,就和昆仑遇到的那些冻尸一般,是古天竺的僧衣。 双方正在辩经,用的梵语,童贯和朱初一听不懂,赵倜听了片刻,微微眯起眼睛。 两方所辩的是经法过去现在之分,老和尚执定过去永恒不变,终将醒来,现在变化无端,并非恒久的道理。 对面鸠摩智三人举种种经文,却总不能驳,因为现在时时刻刻都在变成过去,只有变为过去才无法改变,三人额头上汗水哗哗流下,片刻之后已然面如死灰。 又是这些和尚,赵倜不由摸了摸下巴,之前龟兹国九层魔塔遇到的,还有昆仑山层洞之中尸身,还有白衣剑客追杀的那名僧人,似乎都是同一宗的,秉持旧日,宣燃灯古佛定光如来。 也不知道这些执过去之法的和尚都是哪里冒出的,居然跑来逻娑城与僧人辩经,此刻的大昭寺各宗僧人都有,高僧云集,不过看情形,寺中却好像没讨得什么便宜。 就在赵倜思索之际,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喧哗拥搡,赵倜转头瞧去,竟是十几个人凶神恶煞一般闯了过来,为首的是一名紫衣少女。 (本章完) 第254章 大王饶命 第254章 大王饶命 赵倜看那紫衣少女,梳了一只单螺髻,发丝朝旁偏去,发尾向上倔强翘起,此有说法叫做蝎子勾,乃是我不好惹,我为恶人之意。 再看这少女容貌,生得仿佛春一般好看,俏丽娇气,五官精致,一双大眼乌溜溜,满是精乖伶俐之色,又有些似笑非笑,似藏无尽变化算计。 她背着一双手,周遭之人给她开道,她得意洋洋,待出了人群,立刻变做副乖巧模样,从旁侧一人手中接过只净瓶,走去那和大昭寺打擂台的老和尚面前,恭恭敬敬道:“还请师父喝水。” 赵倜扬了扬眉,竟是阿紫,阿紫居然跑来这逻娑城了,看样子在这里混得还不错,也没有半点担心体内幻阴指发作的神色。 他打量阿紫身边的十几人,衣着不似城中本地服饰,却都有武功在身,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老和尚说经似颇为口渴,拿着净瓶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交还给阿紫,阿紫就站在他身后,看他继续和前边鸠摩智三人辩争。 赵倜这时淡淡地道:“那紫衣少女就是阿朱的妹妹。” 身旁二人闻言一愣,童贯挠挠头道:“殿下,原来是阿朱姑娘的妹妹,看着倒有那么一丝相像,不过这,这……” 朱初一道:“似乎性子气质过于迥异了,阿朱姑娘温婉柔和得很,这个姑娘……” 赵倜道:“阿朱也是顽皮精灵的,只是你们不知道,但她这个妹妹吗……却是诡计多端,暗藏机心,心狠手辣。” “竟然这样?”二人闻言惊讶,朱初一道:“看着却是表面天真无邪,不过属下能观察出来实则有些冷酷,没想竟然是如此凶恶?” 赵倜无甚表情道:“莫被表象蒙骗,她心机可深着呢,阿朱说可以带回去她来管教,想的简单了,哪里能管教得了,捉住后先丟往大理吧。” 朱初一纳闷道:“公子,为何要丟去大理?” 赵倜道:“凡事有果有因,到时你们就知道了。” 此刻前方辩论已经结束,显然是鸠摩智三人输了,就看鸠摩智缓缓下了榻台,也不说话,默默转身就朝寺门内走,另外两个僧人却是一脸愤慨,但也没什么言语,跟随而去。 那个老和尚却没有下台,依旧坐着,宣了一声南无定光佛的佛号,接着竟然给四周百姓讲起经来。 他这时改成吐蕃语,说的十分绘声绘色,乃为唤做增一阿含经的经法。 老和尚说过去久远劫时,有王名为地主,其臣善明之第一夫人日月光生子名为灯光,年二十九出家学道,即夜成佛,便是燃灯之古佛,即灯光如来、定光如来,也是过去佛,掌管天盘,渡世间一切。 他说得十分生动又有道理,四周百姓听得如痴如醉,跟随着念南无燃灯古佛,南无定光佛。 赵倜边听边观察阿紫,只见阿紫在老和尚身后虽然也合掌念佛,但脸上露出微微不耐之色,显然是对这些全然不信的。 而她带过来的那些人,却有的一脸虔诚,有的半信半疑,但表情之下尽皆凶狞形状。 赵倜心中思索,看这些人不是逻娑城的人,难道是星宿派的余孽?星宿派丁春秋失踪之后,神木王鼎又被阿紫偷走,一时几乎土崩瓦解,或者阿紫离开兴州,先跑去星宿海收拢了些残余,再跑来此处? 这时老和尚念经完毕,从台上下来,神情之间颇有高僧风范,阿紫急忙道:“师父,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 老和尚点头,对闻经众人示意,然后众人让开一条道路,他向外走去,阿紫在后面昂首挺胸跟随。 赵倜见状不觉好笑,道:“跟过去吧,一会直接捉住好了。” 三人在后不远不近地吊着,却看老和尚竟然向城外走去,不是住在城中。 待出城往红山那边而行,就在山下侧方有两行废殿,原本该是红山宫的卫殿,这时早便荒废许久,老和尚一行人走入了其中。 童贯道:“殿下,现在就去拿人吗?” 赵倜看了眼天色,已经是下午,点头道:“捉住说不定还能进城歇息,不用等天黑动手。” 吐蕃这边本来不比大宋平安,人人几乎带刀,街头虽然繁华,但打斗也是不止,此刻又不是在城中,赵倜便下了命令。 随后一起往那废殿行去,殿门前立着两人看守,正是阿紫之前所带之人,这时喊道:“你们哪里来的,还不速速离去,莫扰大师清修。” 赵倜道:“什么大师?” 两人怔道:“自然是闻声大师,你们不是来拜师的吗?” 赵倜点了点头:“原来老和尚叫做闻声。”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直呼大师法号,我看你们是活腻了。”一人抽出腰刀便直冲过来。 童贯道:“殿下……” 赵倜道:“不用留什么活口。” 童贯应是,迎了上去,袍袖一扬便有飞针射出,只是一个照面就穿喉而过,直接将那人射死。 另外一人见状不好,转身要往殿内跑,童贯身影闪烁犹如鬼魅便到了近前,这人吓得急忙冲殿内大喊,但只喊了一半,童贯抬手将他也结果掉。 殿内这时听见外面动静,脚步声匆匆响起,竟是又出来几人,朱初一也掠到前方出手,他用一面铁镜,乃为奇门兵器,但武功却实在平常,童贯将另几个杀死,他这边还没有结束,只是占据了上风。 童贯飞针闪烁,再将这人结果,朱初一不由一脸惭色,回到赵倜身前,低头道:“殿下,属下……” 赵倜道:“寸有所短,尺有所长,各有各用途,你之长处不在比武打斗,莫要自哀自悲。” 朱初一点头称是,就在此刻,便听一声轻叱从殿内传出,一条紫色身影闪了出来,正是阿紫。 她本是拧眉冰冷神色,可出了殿门后立刻便瞧见了赵倜,不由小脸顿时化做一呆,然后眼神快速闪了闪,转身就要往殿内跑。 但赵倜身法多快,只是微微一晃就到了近前,伸手提住她的后脖领,冷笑道:“还要跑去哪里?” 阿紫大惊,慌忙道:“大王饶命,小的并没想跑。” 赵倜道:“没想跑转身干什么?” 阿紫小脸不由露出讨好神情:“小的,小的这不是看见了大王高兴,想要进里收拾一番,再请大王进入……” (本章完) 第255章 狠狠惩处 第255章 狠狠惩处 赵倜哼了一声,手上微微用力,将她提得踮脚:“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阿紫顿时“哎呦”一声:“大王,不,爹爹,爹爹饶了我吧。” “谁是你爹?”赵倜皱眉:“又来胡说八道,再乱说本座便不客气了。” “你,你知道我的本命金锁,还知道我肩上刺字,又让我去大理段家,清楚我的身世,不是我爹爹又能是谁?” 赵倜脸黑了黑:“你爹会这般年轻吗?” “那可未必,星宿老……老怪说过,世上有一门武功叫做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练了就能青春不老,说不定爹爹你练了此功呢,也说不定你是为练此功,才没空照顾于我,在我小时迫不得才将我抛弃了。”阿紫说着用力扭头去看赵倜。 这时外面的斜阳照射过来,映衬得阿紫脸上一派天真无邪,脸蛋有如苹果般微红可爱,不过赵倜却看见她眼神中瞬间闪过的灵动与狡黠。 “你爹是姓段的,本座可不是!”赵倜淡淡道:“再胡言乱语,信不信我一掌拍死你?” “我,我信……”阿紫慌不迭道,然后微不可闻嗫嚅:“我姓段,那就是大理段家的人了,可段家又怎么会遗弃我,估摸我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野孩子罢了……” 她说得可怜,赵倜却瞧见她目中闪烁着忿忿的光芒,犹如一只狡猾的小狐狸,心怀鬼胎一般,不由冷哼了一声,捉去给段正淳,叫他烦心去吧。 既然大理段氏崇佛,信奉因果相报,善则善,恶则恶,那段正淳当年种因,今日自当还果,果报循天道,合情合理,至于阮星竹也自是一样,段正淳会去找她说此事的。 提着阿紫走入废殿之中,却见四处斑驳,布满灰尘,老和尚没有在内。 赵倜刚想开口,阿紫小声道:“大王,师父后面那重殿歇着呢,今日辩经累了,正冥想休憩。” 赵倜看她这么快就把老和尚卖掉,倒也符合其性子,沉声道:“为何从兴州跑出来,还认了个师父?” 阿紫小心翼翼瞅他:“当时宋国大军攻城,不知多长时间,我怕那寒毒发作没命,后来城陷后就赶紧逃了,想去大理……路上,路上遇见星宿海的人,便收敛他们一起,我做大师姐,然后来到此处。” “嗯?”赵倜皱了皱眉。 阿紫急忙又道:“来了这里本是歇脚,谁知看见惹萨寺的和尚辩法,还在寺前比武,老和尚武功高强,我便拜为了师父。” 赵倜提着她边往后面走边道:“他就收下你了?” 阿紫道:“本来是不收的,后来不知为何又说我有宿慧,只是没觉醒自我,便收了下来,还,还给我把身上的寒毒解了。” 赵倜冷笑一声,刚刚他抓住阿紫的时候,发现留下的那丝幻阴真气已经消失不见,竟是老和尚给解了。 当初留的幻阴真气虽然不多,但也并非寻常人能够解除,至少李秋水就解不了,看来老和尚武功不错。 “他没说是从哪里来的?” 阿紫迟疑道:“我,我没有问,小的想哪里来的又有何关系,只是求个护佑,问了怕他不高兴,以为刨根问底。” 这时出了此殿后门,前方又是一座殿,赵倜眯了眯眼停下脚步,听到那殿内传来声音。 几息之后,殿门打开,老僧缓缓跨出门外。 赵倜打量老和尚,虽然苍老,却一副高僧大德形象,身材适中,黄面无须。 “南无燃灯定光佛。”老和尚宣佛号,看向赵倜:“施主在前面大开杀戒,又捉了贫僧徒儿,是为哪般?” 阿紫这时快速道:“师父,这是我爹爹,他来捉我回……” 赵倜不待她说完,便点了两处穴位,丢去后面给童贯朱初一看管,接着淡淡道:“老和尚名为闻声?” 老僧神情平静:“老衲法号闻声。” 赵倜眯了眯眼睛:“素闻罗汉之中第六位称作闻声得果尊者,是佛亲传弟子,因听闻佛法的声音就能证得圣果,根性极为敏锐,对佛法的领悟力极高,是以才有此号。” 老僧摇头:“施主混淆了,老衲只是法号如此,与传说中的尊者无关。” 赵倜道:“老和尚从哪里来?” 老僧合什道:“自是来处而来。” 赵倜慢慢道:“不是从什么旧日之中来的吗?” 老僧闻言目光炯炯,片刻才道:“施主知道旧日之事?” 赵倜心中一动,点头道:“自然是有一些知晓。” “那施主都知道些什么呢?”老僧脸上闪现一抹怪异神色。 赵倜若有所思,他哪里知道什么旧日事情,唯一的就是凭空出现这些宣扬旧佛旧法的和尚,不过此刻心中琢磨,这些和尚该与昆仑山有怨,无论是寒冰层洞之内,还是那白衣剑客追杀,两者都似有大仇,并非一路之人。 他道:“昆仑山中,上古诸宫……” 老僧面容微变:“看来施主果真知晓些事情,就不知……” 赵倜见状顺势道:“本座也与昆仑有仇,恨不得除之后快。” 老僧皱眉讶异:“莫非……施主已经到了那种武学境界,被昆仑中人追杀不成?” 赵倜心下念头闪过,道:“正是如此,本座与昆仑势不两立,不共戴天。” 老僧沉默,半天方道:“知晓太多对施主无益,这些事情本与凡俗无关,不过……施主已至那种境界,此刻倒也不能脱身事外了。” 赵倜轻叹道:“便是如此,所以才游历各地寻找他法破解,若能一举除掉昆仑之人,哪怕再艰难困阻,也必不放弃。” 老僧望了赵倜半晌,声音忽然有些诡秘:“其实也并非全无办法,七曜同宫天象出现,天地即要变化,世上幽暗大乱将起,到时昆仑必陷入无穷讨伐之中,最后破灭不存。” 赵倜闻言不觉扬了扬眉,他已经不止一次听到七曜同宫天地大变的话语,难解其意,如今不仅从老和尚口中再次听到,而且还说幽暗之乱将起,不知又是什么意思? 昆仑不过一些上古武学宗门,苟延残喘于莽莽山脉之内,平时都不怎么沾染世俗,为何又会陷入无穷讨伐之中? 老僧道:“施主还是知晓太少了,不过没有关系,施主既然与昆仑结仇,那就是与我佛门有缘,我佛门倒是可以助施主一把。” “哦?”赵倜露出洗耳恭听神色:“不知佛门如何能助本座?” 老僧道:“幽暗之乱起时,我佛将降临人间,将世上那些魔王魔子魔孙伪装的假佛徒一一化尽,我佛会与昆仑开战,蹈灭昆仑,打造世上无忧净土,极乐世界。” 赵倜越听越觉得诡异,不由道:“佛会降临?不知哪位佛降临?” 老僧道:“自然为我过去之佛祖,带领过去庄严劫中千佛降临,除魔维法,接引外道,拯救此世。” 过去之佛祖燃灯,是过去庄严劫中出世的千佛之一,梵文提和竭罗,因出生时身边一切光明如灯,故称燃灯佛,又称定光佛,定光如来。 赵倜目光闪闪:“就不知真佛降临,要去哪方投靠?” 老僧宣号道:“无尽岁月前,西方无量光佛曾将其净土香巴拉投影于此世,到时香巴拉佛国开放,绽无量宝光于大雪山中,给世上万灵开方便之门,信我佛者,有我缘者,都可前往投顾。” 赵倜吸了一口气,道:“现在不能投奔吗?” 老僧缓缓摇头:“我等真佛弟子正在逐渐醒悟,寻找香巴拉所在,香巴拉隐藏无量雪山之中,若不到幽暗大变来临那日,不会呈现于世,我等眼下还在寻找,想提前找到进入朝圣,不过却没有什么消息……但估计也用不得多久了,即便找不到,那么大变降临之时,也会出现在世人面前。” 赵倜道:“就不知要前往投奔,可有些私下的方便之门?” 老僧闻听哑然,随后露出心领神会笑容:“施主是想走一走近途?” 赵倜也笑道:“得遇大师即为缘法,虽然佛国广开方便之门,但与私下的人情之门自然还是有所不同的,真有那一日,本座想抄些近路,皈依我佛。” 老僧点了点头,又瞧了那边阿紫一眼:“也非是不能,既与施主有缘,到时也可给施主引荐入我佛门,而且我那徒儿虽然不过记名,但我瞧她有宿慧,只是没有醒悟,你既要带她走,也算与老衲留下因果,将来可以寻找老衲。” 赵倜沉吟道:“若到那日我如何寻找大师?” 老僧从身上摸出一物,是一块三寸许的经牌:“到时施主可持此物去香巴拉找老衲,想来那时老衲已在香巴拉佛国之中了。” 他说着手上内力托举,那檀木经牌向前飞去,速度不快不慢,显然内力已至收发自如地步。 赵倜抬臂轻轻松松接住经牌,看了一眼上面经文,是一种自己从未听过的佛经,笑道:“如此甚好,真有那天本座便去叨扰了,还望大师不要忘记。” 老僧道:“怎会忘记,施主既然是我那徒儿的爹爹,将来不妨带她一同前往,此刻她是我记名弟子,到时我收她为入门真传。” 赵倜笑道:“大师真相信她所说话语,觉得我是她爹吗?” 老僧也笑道:“是与不是有又何妨,既然她这么叫施主,那么在老衲这里便如此认为,至于是真是假却不重要了。” 赵倜转头看了阿紫一眼,阿紫一双大眼中满是讨好,神情如同一个精致瓷娃娃般懵懂而纯净。 他面无表情,回身道:“既如此就不打扰大师清修了,我便带她离开,来日方长,期待将来和大师见面那天。” 老僧双掌合什:“南无定光佛,老衲不送施主了。” 赵倜点头,走过去提起阿紫后脖衣领,带童贯二人往外而去。 老僧在后面缓缓吟诵:“过去永恒不动,时光长河无法湮灭,本心澄净无染,业力迷障怎可遮蔽…… 赵倜出了废殿,将阿紫放下解开她的穴道,想了想:“与我回逻娑城暂住,然后带你往去大理。” 阿紫惊讶道:“小的寒毒已解,还去大理干什么?” 赵倜瞅她一眼:“那边山清水美,风光怡人,此时好季节,过去游玩一番。” 阿紫眼珠转转,嘀咕道:“我若果真出身那边的段家,不就是将我送回去给人管教吗,还说什么游山玩水骗人……” 赵倜冷笑:“去不去?” 阿紫立刻露出迎合之色:“自然要去的,也看看生我之人是哪个,为何生而不养,将我丢弃,丢弃也就罢了,还刺字留牌,是叫我长大后自行寻找吗,不知什么愚蠢的心思。” 赵倜不搭理她,一行人往逻娑城走,没多久来到城门之前,这时太阳还未彻底落山,城门并没有关闭。 进了城后,先找了一处食店吃些东西,然后寻一家客栈走入。 这客栈有通铺单间几种规格的客房,也有独立肃静小院,但价格很是昂贵。 童贯出面择了一座院落,几人过去,看收拾十分整齐,有正房三间,还有一排侧着的厢房。 赵倜走入正房,瞅了瞅阿紫,伸手一指:“今晚你睡这边。” 阿紫瞪大眼睛道:“我,我睡外面厢房就好,这里面还是给大王住下。” 赵倜眯了眯眼:“想要趁夜逃跑吗?” 阿紫急忙摇头:“我怎敢逃跑,再逃也逃不出大王的手掌心,我还想去大理看看风景呢。” 赵倜道:“你知晓便好,本座也不想点了你穴道过夜,你老实一点,我若不喜,直接拍死你了,大理你也不用再去。” 阿紫道:“知道,知道,我去沏壶茶来给大王来喝。” 赵倜无有任何语气道:“本座可是百毒不侵的。” 阿紫身子微微一滞,献媚道:“大王武功盖世,百毒不侵,天下无敌,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必将一统江湖,称霸武林。” 赵倜扬了扬手:“快去快回。” 阿紫小跑离开,朱初一道:“殿下,这……” 赵倜道:“她识眼色,此刻不敢逃走。” 朱初一叹道:“阿朱姑娘这个妹妹,还真不是个省心之人。” 童贯道:“确实如此,心思狡诈得很。” 赵倜道:“莫要透露阿朱的事情与她知晓。” 二人嘴角抽抽,点头称是。 片刻之后,就看阿紫捧了个木头托盘过来,显然在客栈前面借的,里面搁着一只茶壶,几只小茶碗。 她将木盘放在桌上,物事摆齐,开始给茶碗里倒水,边倒边说:“这种地方也没有什么好茶,大王爹爹将就喝一些吧,听说大理的茶香,没几日去那边就有好的了。” 赵倜瞅了瞅杯中茶汤,淡淡褐色,道:“你觉得本座能喝吗?” 阿紫愣道:“为,为甚么不能喝,这茶虽然不算好,可也是此处少见的中原茶叶啊。” 朱初一在旁道:“阿紫姑娘不知道吧,我家教主从来喝的都是大小龙团,明前龙井,新采碧螺,哪会喝这种茶叶。” 阿紫瞅了一眼茶水:“我觉得挺好,我好不容易烧的呢。” 赵倜道:“你喝来一杯看看。” 阿紫眼睛眨了眨道:“我……没有放什么东西,大王百毒不侵,我放了也是无用的。” 赵倜点头:“现在喝一杯,还等什么。” 阿紫脸色有些发白,伸手移向一只茶碗,慢慢拿起道:“我喝就是了。” 她端着碗轻轻咂了一点,就要放下,赵倜道:“都喝了!” 阿紫咬了咬唇,一仰脖将茶汤全倒入口中,接着几息,就看她摇摇晃晃起来,最后“噗通”一声栽倒于地。 童贯惊讶道:“殿下,这……” 赵倜道:“她听我说百毒不侵,不好下毒,就下了蒙汗药这类的迷药,却不知道真正的百毒不侵,这些迷药也是难染,纯属异想天开,自作自受!” 朱初一道:“殿下,要救她起来吗?” 赵倜道:“冷水泼醒,然后你们回去安歇吧,这边不用管了。” 两人称是,随后出外打水,片刻取来迎头泼去,就看阿紫悠悠醒转,二人瞧了瞧,便开门退了出去。 阿紫此刻却是神情慌张,坐起缓了缓神,便大声叫道:“不好了,这是家黑店,居然在茶中下蒙汗药,大王,赶快将他们全部杀光,然后攫了钱财出城去吧……” 赵倜冷笑道:“这种小孩子的把戏,也要在本座面前耍吗?” 阿紫闻言“噗通”一声跪倒:“大王,是小的错了,小的刚刚出门不知道迷上了什么,被妖魔上了身,才办下此等错事,大王饶了小的吧,这都不是小的心里要做的,是那上身的妖魔所为。” 赵倜看她还不悔改,只是找借口推脱,不由道:“那妖魔想来还附体未出,在你身上吧?” 阿紫闻言一怔,随后看赵倜抬起手指,不由脸色一变。 赵倜一道指风打入她体内,她立刻一个寒噤,然后不由轻哼起来,但只是十几息后,便抱着胳膊喊冷,接下表情痛苦站起就要往里间的床榻处跑。 赵倜凌空点了她穴道,她立刻不动,小脸上无比难过,此时不但觉得既冷又寒,而且体内好像有无数只虫子在爬在咬。 赵倜道:“本座面前,任何招伎俩都无用,本座甚或不用掌拍,只是一根手指就会按死你了。” 阿紫虽然动不得,但可以开口说话,告饶道:“大,大王爹爹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一定忠心大王爹爹,不再动半点旁的心思,小的可以发誓,嗯嗯啊……” 她难过求饶,起誓发愿半天,赵倜不为所动,最后站起来又封闭了她的哑穴,淡淡道:“叫你长个记性,就惩治一夜,好好在这里反省。” 说完,径直走去里面,上床安歇。 (本章完) 第256章 枷锁,山歌 第256章 枷锁,山歌 翌日起来,解开阿紫穴道,阿紫“哎呦”一声,直接跌坐到地上。 她站了一夜,双腿早已麻木,若不解穴还好,仿如木雕泥塑,一旦解开,稍微动一动便失了平衡,立时摔倒。 她呜呜哭着,伸出手挽起裤管,露出两只雪白的小腿,上面一些地方隐透淡淡青点,显是淤血堆积。 赵倜道:“哭什么?” 阿紫摇头,发髻后的蝎子勾散掉,黑发垂于肩背,用力揉着小腿,眼泪“噼里啪啦”落在膝上。 赵倜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道:“给本座打洗脸水去。” 阿紫瞅了瞅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仿佛木偶般僵直着动作往外面走。 片刻后她小心端来一盆清水,然后赵倜叫她出去自己收拾利索,待一切完毕,离开客栈往城中吃早餐。 吃过了早餐,去到惹萨寺门前,寺中知客僧正和一名小沙弥说话,看见几人一身大宋装束,急忙合什念佛问询。 赵倜只道故人来找大轮明王,知客僧闻言前方带路,进入寺内。 惹萨寺乃是古寺,吐蕃王朝土崩瓦解时,也受了些损毁,但依旧保留不少最初时的建筑,看起来古色古香,而且因为与中原佛寺许多器物不同,更添一丝神秘气息。 没多久工夫来到寺后,就看一座院里鸠摩智正站立望着西方发呆。 童贯喊了一声:“大师好悠闲,也不知回去东京,还得教主亲自来找。” 鸠摩智在院中一怔,转过头瞧到众人,露出诧异神色,上前行佛礼道:“赵施主如何亲自过来了?” 赵倜笑道:“我若不来,和尚是不是就不回去了?” 鸠摩智苦笑摇头:“赵施主玩笑了,本来早便想去中原,谁知遇见事情给耽误了。” 赵倜道:“什么事情?” 鸠摩叹气:“此事说来话长,赵施主还请进屋细谈。” 说着,走进后面房舍,分别落座,打发小沙弥前去煮茶,鸠摩智说了起来。 原来他去年从青唐一路南下,先到的逻娑城,回朝与蕃王言说两年来的经历,其间不过真真假假,蕃王没去过中原,听得一愣一愣,没有丝毫怀疑。 紧接便向南返去大雪山大轮寺,寺中倒也没什么太大变化,住上一段时间,与众弟子说心得佛法,又去四周各山还有其他邦国的寺庙走了一圈,就在打算回中原时,惹萨寺忽然送信,说有外处僧人过来辩经不能敌,请他前往帮衬。 他想着去中原走哪条路都行,从逻娑城走也不算绕远,到那边一场经法辩论下来,直接出发并不耽误事情,便起身前往。 谁知一去才知道,惹萨寺的各宗僧人早便一败涂地,全不是外来老和尚的对手,非但论经不行,就是武功也不敌。 他心中自是不服,西夏西域吐蕃一地,向有北波照南大轮的说法。 北波照是指兴州承天寺住持,可怖金刚波照上人,南大轮指的便是吐蕃大雪山大轮寺,大轮明王鸠摩智。 鸠摩智是吐蕃护国法王,佛法无比精通,大轮寺每隔五年开坛讲经,西域各地高僧大德云集大雪山大轮寺,执经问难,研讨内典,闻法既毕,无不欢喜赞叹离去,可见他经论之深,佛法之精。 但叫他难接受的是,和那法号闻声的老和尚第一场论经便败下阵来,对方不但博览群经,而且领悟极高,乃佛法理解在寻常僧侣不可企及的地步。 鸠摩智虽然第一场输了,但心中根本不服,他不是普通僧人,输的也没有那么难看,差之不多。 可随后的第二场、第三场却还是输了,这就叫他有些慌乱,接着便一路溃不成军般的连续大败起来,没有一场胜利。 老和尚赢了数天,非但不走,突然又祭出一些过去之论,全都围绕过去庄严劫出世千佛的经文讨论。 而当世所执经法大抵都为现在世的法门,众僧对那些过去诸佛的经论根本不熟悉,或者很多压根都没有听过,别说辩解,就是思索其意都须好一段时间。 于是继续败北,整座寺中人心惶惶,老和尚赢了后又在寺门前直接讲经,吸收佛徒,甚至说的一些经义都已经传去了朝上,鸠摩智心中烦忧消瘦下来,不但是他,寺中原本几个胖僧人,也都在这段日子瘦了许多。 赵倜听完之后微微思索,道:“那叫闻声的老和尚我昨日见过了,与他有所攀谈。” 鸠摩智惊道:“赵施主与他谈过?谈了些什么?” 赵倜将昨天在城外废殿与老僧所谈话语讲了一遍,随后道:“其言语甚为荒谬,如同梦呓,若非看他神智清醒,有所条理,几以他疯魔了一般。” 鸠摩智脸色变化,站起摇头道:“胡说八道,简直是胡说八道,怎么会有那种事情发生,贫僧是半点也不相信,那老和尚根本就不知道修的哪一宗偏僻法门,忽然出世,妖言惑众。” 赵倜道:“可还记得龟兹国,昆仑之事?” 鸠摩智点头:“应该都是同一伙僧人,修的生僻邪门,估计古时与昆仑山中的宗门结仇,被其灭了一遭,躲去哪方潜伏,苟延残喘,如今缓过来些,便又出世惑众作乱了。” 赵倜思索道:“我也是这般想的,其说辞实在过于匪夷所思,仿若信口开河,中间很多地方都无原由头尾,诡谲奇异,使人难信。” 鸠摩智道:“可外面百姓却不这般想,一旦看得久了,听得多了,受此妖魔蛊惑,极可能信以为真。” 赵倜沉吟道:“如大和尚所说,许他们传法,叫百姓信以为真,什么幽暗大乱将起,真佛降临,目的又当为何?” 鸠摩智道:“浅些说自然以此使人心生恐惧,然后借机收敛钱财,深些说便是混淆佛宗,行李代桃僵之事,他们才是真正魔头,想行篡佛之事。” “篡佛之事?”赵倜伸手摸了摸下巴。 “或者以大乱之世唬人,还有可能再借机篡政乱政,夺取王权,鱼肉百姓啊。”鸠摩智脸色不好。 “篡政乱政,鱼肉百姓?”赵倜眯了眯眼睛。 鸠摩智道:“可惜我辩经辩不过他,惹萨寺中无人是他辩才,就算和佛徒百姓分说他是邪道,也没什么说服力量。” 赵倜摇了摇头道:“若笃定如此,又辩不过对方,何必再辩呢?” 鸠摩智愣了愣:“赵施主的意思是……” 赵倜淡淡道:“对方既然邪魔,你们又说不过他,那解决了也就是了。” 鸠摩智咬牙道:“可堂堂正正辩经说法,却赢不过一个邪魔外道,总归心有不甘,正法怎么能胜不了邪魔呢,就算杀了他,却会在心中留下破绽,只怕以后修行再无丝毫进步了。” 赵倜看着鸠摩智,缓缓道:“大和尚执相了,若不解决对方,破绽岂非越来越大?你知道他赢了那么多场经辩,为何还不离去,依旧找你们辩经?” 鸠摩智道:“却是为何?” 赵倜悠悠道:“赢了这么多,完全可以直接宣经收获信徒了,可依旧在不停辩论,就是要让你们破绽越来越多,惹萨寺是吐蕃第一寺,整寺人都不敌他,连和尚你都输了,那么消息会传得越远,其他寺内的传经说法,还会有人信吗?” 鸠摩智立刻额头见汗:“贫僧倒是没念这一节,只想着若不能堂正赢他,被外方看到,诸般不利,哪曾想他居然如此心机深沉。” 赵倜思索几息:“我明日起身离开逻娑城,和尚自己看着办好了,继续拖延愈发不利,如今他同党尚未出现,一但人多了,在城中大宣歪理邪说,只怕再无惹萨寺立锥之地了。” “好……”鸠摩智点头:“贫僧一会就找住持商议此事,施主此番前往大理要呆多久?” 赵倜道:“这却拿不准,你这边若是完事可去大理寻我,若我不在,就直接往兴州城吧。” 鸠摩智道:“如此甚好,施主一番言语,贫僧茅塞顿开,对了施主,上次所言那种武道气质,贫僧查找到一些眉目。” “哦?”赵倜笑道:“如何说法?” 鸠摩智回来之前,两人曾讨论过那种浮现于外,不停变换的正反气质,因为不知名称,便称之为武道气质,鸠摩智说回吐蕃查找,看能否寻出什么来历。 “红山宫那边贫僧去了,却没有什么发现,里面破破烂烂,几无完整之物,不过就在这惹萨寺找到一本古时经书笔记,里面有些微记录谈到。” “古时经书笔记?”赵倜道。 “是古时不知哪位大师留下的抄经笔记,看着比惹萨寺年代要更久远,应该是建寺之时,有高僧从别处带过来的。” 赵倜点了点头:“上面如何说?” 鸠摩智道:“那经文后面的笔记中有一句话,并非论的经法,而是言的武学,说武学练到极致,可以打破佛枷,形成武意,称为武道意志。” “武道意志……”赵倜眯了眯眼。 “正是武道意志,但光凭这几句云里雾里的话还说不好与那气质有关,不过后面笔记上举了个例子,说摩揭陀国天护王时期有位僧人打破了佛枷,练成武道意志,身上两种特征交互变化碰撞,可隐藏,可显现,出手若奔雷,有龙象之力。”鸠摩智道。 赵倜闻言扬眉,不由沉思。 鸠摩智继续道:“贫僧觉得这说的就是那种武道气质,而想要练到这种境界,须得打破佛枷,至于佛枷又是什么意思,却再未从别的经文之中找到,贫僧武学不够精深,也未从自身修行境界内感悟。” “佛枷……”赵倜自言自语,他如今肯定的是真气冲上游走十二重楼,便可生出武意,可那佛枷又是什么意思呢? 听鸠摩智描述应该没错,打破佛枷就是形成武意之始,必然指的登上这一境界的瓶颈名称,但这个称呼明显是佛门中的叫法,佛门管这个瓶颈叫做佛枷,别的道门什么的,又该称呼什么? 赵倜吸了口气,他修习武功没有瓶颈,所以根本就无法感知真气突破十二重楼时有多难,具体怎样,会遇到哪些艰险阻碍。 其实这样也不算好,虽然功力上去了,境界提升了,但心境却没丝毫进展,他此刻能够凭借知天文晓地理,通古今明未来,不被功法束缚纠缠,可以后武功越来越高的时候,此刻的心境还够用吗? 鸠摩智看他思考,也不打扰,半晌之后赵倜缓缓说道:“我知此事了,和尚记得还要勤加练功,说不得将来有一日便会触及此处瓶颈,早做准备,于冲击境界有利。” 鸠摩智称是,赵倜又想了片刻,然后起身带着几人离开。 接着在城内逛了大半天,于外面吃完晚饭后才回去客栈,天色这时尚未黑下,夕阳悬挂高空,照得高原傍晚有些清冷。 赵倜坐在小院中喝酥油茶,看阿紫在井边洗剥果子,待好后端上来小心翼翼道:“大王请吃。” 赵倜面无表情吃了几颗果子,然后往房间中走去,阿紫看他背影,表情忿忿,恨不得现在拔腿就跑,但心下又是不敢。 待天色见黑,她谨慎走入房中,然后点亮了灯火,望见赵倜正在床边坐着。 阿紫眼珠转转,小脸上满是巴结:“大王,可还有什么吩咐小的吗?” 赵倜看了看她,道:“去烧一盆洗脚水来。” “啊?”阿紫不由嘴角弯了弯,却不敢说不去,低声嘀咕:“烧了洗脚水,是不是还叫我给你洗脚……” 赵倜冷哼一声:“你很想洗吗?” “我,我……”阿紫神色一变,急忙快步跑出了房中。 转瞬一两个时辰过去,赵倜依旧在思索事情,全无安歇之意。 阿紫在桌旁站着,困得眼皮都睁不开,昨晚她被点了穴道,偏偏里面没有晕穴,几乎等若一夜没睡,此刻已经有些熬忍不住。 赵倜这时忽然起身,她见状顿时欢喜交加:“大王,要歇息了?” 赵倜点了点头,眼神上下打量她,她不由心中有些慌乱:“大王,今天晚上可不要再点小的穴道,就叫小的好好睡觉吧。” 赵倜淡淡道:“趁着夜色跑了怎么办?” 阿紫急促摇头:“小的绝不会跑,小的要去大理,就算跑……”说到这里,她立刻闭嘴。 赵倜冷笑道:“就算跑也是到大理后从段家那边再跑?” 阿紫眼珠转转,忙道:“小的可没有说,大王莫要提醒我。” 赵倜道:“不点穴还是不稳妥,你若逃走,我去哪里再抓?” 阿紫一脸可怜巴巴哀求道:“大王真不要点穴了,再点恐怕明日该行不得路。” 赵倜想了想:“明日启程去大理,走不了路确实不成,那便不点穴了。” 阿紫立刻欢喜道:“多谢大王,多谢大王……” 她话未说完,赵倜又道:“去外面找一条绳子来。” 阿紫呆道:“找绳子干什么?” 赵倜眯了眯眼,阿紫立刻小跑出去,半天回来却双手空空,委屈道:“找了半天院里没有绳子,此刻也已经晚了,不好去客栈前面借取。” 赵倜淡淡道:“把井绳解下拿过来。” 阿紫暗中咬牙,却露出恍然表情:“小的如何没想到,还有井绳可用。” 她磨磨蹭蹭去了外面,好久才提着井绳走回屋中。 赵倜道:“穴便不点了,自己将自己绑起来睡一夜吧,莫说不会逃走的话语,你也知我是不信的。” 阿紫道:“我,我不会自己绑自己。” 赵倜瞅了她两眼,走过去取来绳子,内力灌注,那绳子立刻往她身上卷去。 阿紫立刻惊叫,又不敢躲,只看绳子在身上缠了一道又一道,片刻之间便捆绑完毕。 “大王,为,为何腿上绑那么多道?”阿紫战战兢兢,低头瞧去,两条腿各被缠了数道。 “防你逃跑,自然绑腿。”赵倜边说边将她提起来,走去中堂对面房间,往屋内的床上一丟:“睡吧!” 阿紫点了点头,马上闭起双目,赵倜转身离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阿紫睁开眼睛,一双眸子在黑暗之中闪亮,她捆缚身后的手腕袖内忽然弹出一段薄窄刀刃,开始去割后面的绳子。 那刀刃虽然并不算钝,但实在是太小,割起来费力,足足一刻钟时间方才割断,但她挣扎几下绳子却没有散开,赵倜绑的是一种特殊手法,不会断一处便行解脱。 她不由咬牙切齿,继续割去,将近大半个时辰,这才觉得身上松动,然后尽量不弄出任何声音,从绳子之中跑出。 接着蹑手蹑脚下地,来到窗前,刚想要伸手开窗子逃走,就听脚步声传来,顿时脸色大变,怔怔站住,不知所措。 只是两三息就见赵倜出现在门处,看到她也不说话,一扬手点了几处穴道,然后转身便走。 阿紫一脸呆滞,站在窗前,睫毛颤动,欲哭无泪…… 天光大亮,赵倜再次过来,给她解了穴,阿紫“噗通”一声又跌坐在地。 赵倜道:“打水去,吃过饭好赶路。” 阿紫嗫嚅道:“我,我站不起来了。” 赵倜冷冷地道:“爬也要爬去。” 阿紫哭哭唧唧扶着窗台起来,然后朝门外而去。 又过了一阵,吃喝收拾停当,几人离开客栈,出了逻娑城。 这时一路往东南,晓行夜宿,不知多少日,终于穿过吐蕃,下了高原,进入大理的建昌府地界。 就看风景瞬间变化,柳绿红,气候温润,处处鸟语香起来。 几人行走绿野,就听不远处的环翠小山间有山歌传来。 唱得是:六月茶满树红,有缘跟哥来相逢,哥妹情意比酒浓,哎哟哟,比那酒浓…… (本章完) 第257章 对歌,还珠 第257章 对歌,还珠 山歌阵阵,随风飘来,悠扬悦耳。 这时又有女声唱道:妹是好在园中,哥是春风催红,春风搅动儿动,哎哟哟,那儿动。 童贯听得傻眼,望向赵倜:“卑奴以前听说这大理山歌有名,没想竟是这般,这般直抒胸臆……” 赵倜笑道:“大理民风如此,情感炽烈,向来不藏着掖着,至于山歌吗……颇为脍炙人口。” 童贯眼睛眨巴眨巴,连道好山歌,旁边朱初一也点头称赞,露出羡慕神情。 阿紫一边却道:“有什么好的,光天化日,大庭广众,唱这种靡靡之音,不知害臊。” 几人不理他,边走边笑,阿紫气得两腮鼓鼓,撅着小嘴背起双手,神情愤慨。 这时便看不远处小山上有一蓝衣少女,生得清秀,往下望来羞涩唱道:妹是南山一枝梅,蜜蜂寻梅满天飞,两翅摇摇不想回,哎哟哟,不想回。 阿紫立刻道:“不知羞,不知羞。” 赵倜瞅她一眼,悠悠道:“本座对上一对。” 童贯和朱初一不由拍手称好,童贯道:“公子对来,赐教给属下们,叫属下们好生学习学习。” 朱初一纳闷:“在下学习还有用处,童兄学来做甚?” 童贯道:“朱兄有所不知,我平日里最爱看言情话本,但总是千篇一律,仿若套路一般,今日学得山歌,回去后手痒也写来几册,定压过那些作者,说不定风靡京师呢。” 朱初一挑起大拇指:“童兄好志向,在下佩服。” 童贯讪讪道:“虽是纸上谈兵,但此乃文华之事,杨戬那匹夫还学人填词,谭稹那莽辈也练习写诗,我便作作话本文章好了。” 他说完,立刻躬身向赵倜:“公子,还请公子教卑奴山歌……” 阿紫瞪大眼睛,瞅了瞅赵倜,又瞅了瞅童贯,气道:“这种山歌有伤风化,什么好唱好学的?” 几人依旧不搭理她,赵倜瞧了瞧远处小山上的清秀少女,微微一笑,开口唱道:“哥是天上一条龙,妹是地下一丛,龙不翻身不下雨呦,雨不浇……不红。” 童贯朱初一闻听欢喜不迭,急忙鼓掌叫好,阿紫呆了呆,小脸绯红,伸手捂住耳朵往前跑去:“不听,不听……” 赵倜笑道:“教你们了,别忘记了。” 童贯急忙道:“卑奴记下,待回去就写话本。” 朱初一也道:“公子,属下也记得了,有机会属下也唱上一唱。” 阿紫回头道:“胡子一大把,还要学人唱山歌,羞不羞愧。” 朱初一顿时脸红道:“小丫头知道什么,我只是唱,又没说与谁对歌。” “欲盖弥彰,刚说了有机会也唱,机会机会,那不是要对是什么。”阿紫道。 “山歌吗……”赵倜摇了摇头:“并非一定是情事,大理这边平日娱乐也会唱的。” “就是如此,小丫头不要胡说八道。”朱初一涨红着脸说道。 阿紫哼了一声,在前边蹦蹦跳跳而走,眼珠却偷偷打量四周,寻找逃跑机会。 又行了半晌,到达一处小县,几人吃过饭后前去马市。 大理产马,平日无什么战事,所以对马匹买卖比较自由,战马和驽马之间区分并非很大,有时候在马市也能买到好马。 挑了四匹马后,继续赶路,却是速度快上不少,晚间的时候便已经到了府治建昌,此地古称邛都,后世为西昌,唐朝所设南诏改名,大理袭之。 在建昌住了一夜,第二日继续上路,过了会川府,再过弄栋府,来到阳派郡。 这里是弄栋府和大理本府地界交汇之处,不过却没有赶在日落之前进入城中,只好于外寻一处地方露宿。 大理原本气候就温暖宜人,风景优美,如今更值盛夏,夜宿也不会寒冷,只会炎热,几人找了个幽静山水之旁歇下。 因为没有带帐篷,所以折了树木石块搭建些简易东西格蔽,待月亮升起,只闻四处虫声啾啾,溪水潺潺,无比惬意。 赵倜睡着睡着忽然睁开双眼,缓缓起身,向一旁不远处看去,却见阿紫失了踪影。 他皱了皱眉,微微辨别了一下四处声音,面无表情向小溪处行走,到了近前借着月光,只看一个身影已然走至小溪中间。 身影娇小玲珑,一只手提着两只鞋子,一只手平举着胳臂,在溪水中保持平衡,正往对面行过。 赵倜淡淡道:“阿紫,你要去哪里?” 溪中身影顿时一抖,原地不动起来,几息后慢慢转过身子,露出一张天真无邪如精致瓷娃娃般的面容:“大,大王,小的不去哪里,小的实在是太热了,有些睡不着才跑来水中乘凉。” “太热了,睡不着?”赵倜嘴角扬了扬。 “确实是太热了。”阿紫有些着慌,在水中往回返来,踏得溪水“啪啪”作响。 片刻上了岸,轻咬樱唇,看向赵倜,她此刻裤腿高高卷起,一双小脚雪白晶莹,如玉之润,似缎之柔,隐隐白色透明,十个晶甲不知何时涂了凤仙汁都作粉红色,像十片小小的瓣。 赵倜道:“回去睡觉,既然热了,我有办法。” 阿紫闻言顿时大惊失色:“大王又要使那冰寒功法?” 赵倜不语,待回去歇息之处,抬手一道幻阴指气打入阿紫体内,阿紫立刻冷得叫苦不迭,瑟瑟发颤。 赵倜看也不看她,接着躺下休息,第二日天色明亮后继续往大理城赶去。 随后再行两日,终于至到大理城中,穿街过路,瞧看不少热闹地方,来到了镇南王府的门前。 赵倜伸手往门上一指,对阿紫道:“知道这是哪里吗?” 阿紫惊讶道:“镇南王府?” 赵倜点了点头,阿紫目光扑闪:“大王说小的出身大理段家,就知必然是皇氏了,否则我自己来也寻找不到,可却不想竟是这般大的府邸,我,我是郡主出身吗?” 赵倜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阿紫神情有些晦暗:“小的早便想过了,我必然出身不正,是个野孩子,才会自小便被抛弃,我既姓段,该是这镇南王在外沾惹草生下,生我的那人端得心狠,就丟掉不要了。” 赵倜道:“你却聪明得很,能够拎的清,但有刺字留牌,也是心中不忍的。” 阿紫脸色出现一些寒意:“有甚么不忍,我岂不知道她打得什么愚蠢主意。” 赵倜淡然道:“他们此刻也在寻找你,只是不知道你的具体下落。” 阿紫露出似笑非笑神色:“他们快活够了,如今方才思念起当初抛弃的女儿,此时十几年过去,还寻找干什么呢?” 赵倜看她片刻,摇了摇头:“你的家事,本座不管,送你过来,去问你爹。” “不对。”阿紫望向赵倜,乌溜溜大眼中满是伶俐:“大王为何不远千里寻我送来?这其中莫非还有别的什么关节?” 赵倜哼了一声:“我与你爹有旧,顺路过来办事,遇见你自然抓了送过,难不成看你不成器,直接一掌拍死吗?” 阿紫眼珠转转,瞧了瞧前方镇南王府上的匾额,又望了望赵倜,也不说话。 这时府门打开,出来一人,正是褚万里,他此刻外出做事,刚想往旁阶下而走,却瞧见赵倜一行人,不由愣了愣,然后急忙跑了过来。 当日赵倜来大理,与段正明段正淳饮宴几番,褚万里便见过他,后来在苏州交付段誉之时,他也跟随,更是认得,此刻面露震惊,上前行礼:“燕……” 赵倜摆了摆手,示意他闭口莫言,褚万里机警,立时闭了嘴,就听赵倜道:“叫我公子吧,镇南王在府中吗?我从兴州过来找他有事商谈。” 褚万里急促点头:“在的在的,前日刚从善巨郡那边的大山里回来。” 赵倜闻言蹙眉:“还无消息吗?” 褚万里知道木婉清和赵倜关系,苦笑道:“回赵公子……那个暂时还没有。” 赵倜道:“去见镇南王吧。” 褚万里道:“小人带路。” 说罢,往前行进了府门,然后喊来管家继续引着,褚万里道:“公子,我去禀报镇南王得知,过来迎接公子。” 赵倜点了点头,跟着管家往里走,这府中布置十分典雅奢侈,尤其茶种得多,处处馥郁芳香。 阿紫东张西望,眼睛有些不够使,再看那些堂廊亭子,雕梁画栋,忽然想起了一事:“大王,这……这镇南王妃定然是个厉害人物,否则当初镇南王为何不敢把我母女带回?他是大理皇室,多些女人又如何,他惧怕此人,我怎么能在这里呆着,莫非那王妃死了不成?” 赵倜想了想,段正淳也不能就说怕刀白凤,其中有些政治利益牵扯,所以才不好将别的女子纳入府内。 他道:“死却是没死。” 阿紫道:“既然没死,当年镇南王不敢收留我母女,如今便敢了吗?” 赵倜淡淡道:“镇南王妃并不常在府中,于外面道观居住。” 阿紫止步道:“那也并非不会返回,若是知道我这个野野孩子到来,岂不是要回来大闹?到时小的还是要被赶走,或者害了小的也不好说,我,我不见镇南王了,我还不如现在离开。” 赵倜看她道:“再说一遍?” 阿紫目光闪烁:“我不敢说了,但事实便是如此。” 赵倜道:“镇南王妃不敢的。” 阿紫眼神狡黠:“连镇南王都怕她,她有何不敢,大王还是放过小的吧,我不想见她。” 赵倜哼了一声:“我说不敢就不敢。” 阿紫低声道:“大王……她为何要怕大王?” 赵倜冷笑:“你又皮痒了吗吗?” 阿紫一缩脖:“我不问了……” 就在这时,段正淳带着段誉,还有四大家将从里面快步行了出来。 就看他神色憔悴,已无以往潇洒风仪,到了近前张了张嘴,颇有几分不知如何称呼才好。 之前褚万里说对方似要隐藏身份,那就不能叫燕王殿下,可也不好称姑爷,毕竟对方和自家女儿尚未成亲,而且女儿失踪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后面段誉却是先开了口:“赵兄,许久不见,可想煞小弟了。” 段正淳嘴唇动了动,这才说道:“赵公子,如何亲自过来了?” 赵倜冲段誉点头,然后看着段正淳道:“至今找不到人,我再不来,只怕更无消息,没有尽头了。” 段正淳苦笑道:“此事都是我无用,年前便行寻找,年后更是一直在善巨郡那边,却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刚刚才回来两天。” 赵倜道:“如今还什么人在那里呢?” 段正淳道:“除了公子派来的人和大理军兵外,婉儿她娘,还有……宝宝与灵儿,也都在那处大山。” 赵倜道:“甘宝宝也去了?” 段正淳嘴角抽抽:“确是去了,她和红是师姐妹,这般大事,不好不帮忙。” 阿紫暗中听得仔细,小声道:“大王,婉儿是谁?” 赵倜没有说话,段正淳见她生得相貌绝美,五官精致,肤白如玉,双眼灵动有神,躲在赵倜臂后,一副娇俏可爱模样,不由心中叫苦,是这位此段时间又结识的姑娘吗? 他不由开口道:“赵公子,不知这是……” 赵倜瞅他一眼,又转头看了看阿紫,淡淡道:“镇南王,不觉得哪里有些熟悉吗?” “熟悉?”段正淳不由一愣,再上下打量阿紫,确实感到哪里相熟,但又肯定以前没有见过,心下疑惑:“赵公子,这……” 赵倜道:“我给你送来一个女儿。” “女儿?”段正淳顿时大惊,脑海中生平所识女子样貌一一闪过,再快速筛选了一遍,哪个给自己生过子女,对照样貌,顿时身体一颤:“你,你,你是竹妹的女儿,你是阿朱还是阿紫?” 阮星竹遗弃阿朱阿紫,但在她们身上留下段字纹刺和金锁片作为记认,段正淳后来知道有这两个女儿存在,一直在寻找,只是没有找到。 阿紫望了望赵倜,眼珠溜溜转了转,向前走去,一副天真无邪模样:“我是阿紫,你就是我爹爹吗?” 段正淳此刻胡须都在抖动,用力点头:“我是你爹爹,你,你……” 阿紫将脖上金锁扯出来,轻轻晃了晃:“我肩上还有一个刺字,刺得是一个段,好像是说我姓段呢。” 段正淳揉了揉眼,瞧向金锁片,只看上面刻着“湖边竹,绿盈盈,报平安,多喜乐”。 他喃喃道:“阿紫,是阿紫,你是我的女儿阿紫。” 阿紫忽然道:“阿朱是谁?” 赵倜闻言不由一皱眉,冲段正淳摇头示意,段正淳眼睛只盯着阿紫,却根本没有注意,说道:“阿朱是你的姐姐,你们都是我和竹妹的女儿。” “原来我还有个姐姐呢。”阿紫回头望向赵倜,目光闪闪。 赵倜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段正淳这时抬头:“赵公子,段正淳多谢公子帮我找回与竹妹的女儿。” 赵倜看向阿紫,只见她一副纯真烂漫,单纯无邪模样,轻轻吐气道:“不谢……” 段正淳这时挽住阿紫双臂,神情激动:“阿紫,若是竹妹得知我寻到你,说不得如何高兴呢。” 阿紫道:“竹妹是谁?便是我娘吗?” 段正淳道:“正是你的娘亲,我称呼她竹妹,还叫她阿星,也叫她星竹。” 阿紫点头:“原来我娘这么多名字。” 段正淳道:“她叫做阮星竹,这些都是为父对她的爱称。” 阿紫似笑非笑,眼神灵动,里面此刻似乎有无数鬼点子,却不说话,心中不知在谋算些什么。 段正淳突然又道:“赵公子,既然找到了阿紫,可曾有……可曾有阿朱的什么消息吗?” 赵倜眉角动了动,慢慢道:“这个却是没有。” 段正淳露出神伤表情,但随后看着阿紫又高兴起来:“能找到一个女儿已经是侥天之幸,段某谢过赵公子了。” 他说着就要行礼,赵倜道:“镇南王,此却不必。”内力瞬间涌出,将对方挡住。 段正淳心中五味杂陈,找不到木婉清,结果对方送来个女儿,可看见这个女儿不禁想起她的姐姐阿朱,然后再次想到失踪的木婉清。 阿紫这时瞅向段誉,段誉挠了挠头,走过几步,道:“我叫段誉,是你的兄长。” 阿紫顿时拍手,皮笑肉不笑欢喜道:“原来我不但有个同胞姐姐,还有兄长,真是太好了,我从小就孤单得很,被人欺负也不敢吭声,就是因为没有哥哥保护。” 段誉道:“阿紫妹妹放心,如今没人再敢欺负你,我和爹爹都会保护你的,对了,你还有两个姐姐,一个是婉儿姐姐,一个是灵儿姐姐,婉儿姐姐不见了,我们正在寻找,两位姐姐也都会保护你。” 阿紫笑道:“好啊好啊,原来还有这么多的姐姐,看来顶数我最小了,婉儿也是姐姐,还有什么灵儿也是……” 她说着眼角余光偷瞅赵倜,却被赵倜立刻捕捉到,重重冷哼了一声,她急忙住口不语,低下头拿起金锁假做观看,却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段正淳道:“赵公子,赶快去堂内上座说话,我马上禀报皇兄赵公子大驾光临,再安排筵席给公子接风。 赵倜点了点头,段正淳前面带路,一行人往堂中走去。 (本章完) 第258章 上山 第258章 上山 没过多久,段正明到来,随后开宴,边饮边聊,直到月上柳梢。 待筵席散去,赵倜将段正淳单独叫至一旁,把阿紫自小经历,于星宿派长大,养成恶劣个性之事讲了一遍。 段正淳思索道:“殿下放心,既是我和星竹的女儿,定然认真管教,不叫她重蹈覆辙,做什么坏事。” 赵倜看了他片刻:“镇南王最好心中有数,记得要苛加管束,不然将来后悔莫及。” 段正淳闻得严重,点头道:“多谢殿下提醒,我必将殿下的话放到心上,再写信给星竹知晓。” 赵倜道:“明日我便前往善巨郡那边大山,镇南王找两个人给我带路。” 段正淳道:“我自给殿下带路吧。” 赵倜摇头:“镇南王歇上几日,叫别人带路便好,你即使去了,也于此事再无什么帮助。” 段正淳一脸惭愧道:“都是我的过失,连自家女儿都找不到。” 赵倜看了看他:“阿紫在这里,就暂时别叫镇南王妃回来了,知不知道无所谓,先别碰面为好。” 段正淳迟疑道:“殿下,此事有殿下做主,白凤根本不敢说什么,恐都要当做亲生女儿对待呢,白凤家中也必然不会允她胡闹。” 赵倜闻言沉默几息,淡淡地道:“其实我不是担心王妃会如何,我是担心阿紫。” 段正淳愕了愕,看赵倜一脸严肃神色,心中没来由地一跳,道:“好,我知道了……” 第二日一大早,赵倜将阿紫叫过来,阿紫一脸纯真,小声道:“大王唤小的何事?” 赵倜冷冷地道:“本座要离开办事,你就在此处呆着生活,这里风光优美,衣食无忧,能做到吗?” 阿紫点头:“能做到。” 赵倜又道:“听你父亲话语,随你哥哥读书,平日学些插茶艺,琴棋女红,能做到吗?” 阿紫点头:“能做到。” 赵倜再道:“不许惹是生非,兴风作浪,闯祸招灾,行好人好事,能做到吗?” 阿紫双眼乌溜溜,一副乖巧模样:“我……我知道了。” 赵倜皱眉:“前两个能做到,这个怎么就只是知道了?” 阿紫低头:“我,我不晓得能不能够做到,尽量去做好了。” 赵倜看着她沉吟片刻:“做好了到时于你有无穷好处,你是镇南王的女儿,不必我多赘言,做不好……即便你爹不忍出手,可莫怪我一巴掌拍死你。” 阿紫抬头看他一眼:“我努力去做……” 赵倜再瞧她几息,然后起身,段正淳派了褚万里和朱丹臣引路,出王府离开大理城,直往北方而去。 善巨郡在大理城正北,与吐蕃光护王的地盘毗邻,光护王是吐蕃诸王中的一系,初祖是吐蕃王朝末任赞普朗达玛的儿子,其母是朗达玛的小妃蔡邦萨赞莫潘。 吐蕃末任赞普朗达玛被僧人拉隆刺杀后,王妃那囊氏拥立哥哥尚延力三岁的儿子乞离胡为赞普,王妃摄政。 而大臣们不服,光护王生母蔡邦氏为保护他,逃往山南地区自立,在此建立邦国,其后和逻娑王系多次发生大战,经历许多年才逐渐稳定。 一行人进去善巨郡地界继续往北,秦红所住的连绵大山在更北方,与光护王邦国交接,那大山对面便为雪域高原,便是光护王的地盘。 路上赵倜和褚万里朱丹臣攀谈,段正淳去山中寻找木婉清,一直带着四个家臣,两人前后跟随,知晓所有事情。 赵倜听来听去不过只有一个结果,那便是全无线索,木婉清失踪至今,在寻找过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脉络可循。 也就是说,这么长时间,无论段正淳也好,霍玲珑率领的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也罢,都无真正头绪出来,哪怕费了无数力气,也没有查得任何蛛丝马迹。 这也是最后不得不用最笨的办法,以人进行翻山寻找,可那山脉何其远深,人力有时穷,恐怕彻底推进完毕,一两年都未必能够做到。 这还得说没有漏下之处,事实上就算搜小山孤山,都不能防备遗漏,更别提这么大的山脉了,除了遗漏也许错开,这里刚寻完离开,说不定从别处再来这里,除非以人海之术蔓延全部山脉,才能避免这种事情发生,但那根本难以做到。 赵倜微微思索,他觉得还有另外一个可能,不由开口道:“若是婉清已经离开了这座大山呢?” 褚万里一愣,道:“殿下,镇南王这番回来的路上也说过此种可能,但是于山内都没找到什么线索,山外茫茫,四面八方,更不知去哪里找了。” 赵倜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草蛇灰线,伏脉于外,找不到初时的痕迹,不能抽丝剥茧,顺藤摸瓜,那么即便以为木婉清离开了大山,在山外也是很难寻起。 几日之后,终于来到连绵山脉之前,只看却是好一座山,树木葱茏,层层迭翠,日光倾洒之下,景色秀丽,巍峨壮观。 接着找到上山之处,这山的路径不多,本来大理这边就人烟稀少,山那侧更是如此,所以入山多都只踏这一条路。 往山上走去绿树成荫,亭亭如盖,藤蔓纠缠其间,繁野草点缀,清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尽显清幽秀丽之景。 渐渐的远处出现些山户房屋,褚万里介绍道:“殿下,便是这处了,住了约莫几十户人家,都是靠山为生,公主家就在一旁。” 保定帝段正明封了木婉清公主之号,称为仪清公主。 赵倜点头:“那苦梵寺呢?” 褚万里道:“却是极近的,两边可以互相望到,再走几步就能瞧见。” 随后继续往前,果然不过十几息,就看到一座山间小寺,朱初一在道:“殿下,此处好地势,这寺当时建设,必有高人观看,盖在了吞云吐气之处。” 赵倜停住脚步,凝视片刻,眯起了双眼:“有何说法?” 朱初一道:“此乃适合修练之地,若是在此习武,氤氲清爽,真炁醇厚,修习内力,远胜浊世红尘,山中别的地方大抵比不过这里。” 赵倜道:“与道家三十六洞天相比如何?” 朱初一道:“这却是有所不如,但寻常的大山中却很难找到这样的地方。” 赵倜点了点头,道:“那便先去这寺中看看好了。” (本章完) 第259章 钟灵毓秀 第259章 钟灵毓秀 一行人继续往山上走,待近了那些山户住处时,小路两旁分开,一侧通往苦梵寺。 赵倜示意转过,褚万里急忙去头里引着,片刻来至小寺之前。 只看寺外有些破烂,土似乎曾被掀开过,原本该是有一块大青石,但不知被什么重物击打,敲得粉碎,石块散落到处都是。 赵倜瞅了几眼,看来段正淳所谓挖地三尺该不为虚,寺外都这般,寺内更不必说了。 褚万里道:“殿下,初时镇南王怀疑这里,里外搜查数遍,每一寸地几乎都掘了,就连里面菩萨护法的雕像,都通体检查,但一无所获。” 赵倜点了点头,褚万里继续道:“后来霍法王带着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过来,初时也觉得该寺疑惑最大,又查了一遭,依旧无任何所得,方才排除掉。” 赵倜道:“婉清来这里之后失踪,从此处开始查找是不错的。” 褚万里道:“正是如此,但几次三番找了,又讯问里面僧人,最后确定不像做伪,镇南王便留下银钱,叫寺内修葺一下。” “哦?”赵倜道:“既然留下了银钱给对方整修,为何寺外还如此狼藉景象?” 褚万里道:“这小寺的僧人不多,只有四名而已,那住持觉法和尚早于事情之前便外出游历去了,剩下三个说不好做主,要等住持回来再定如何修缮寺庙。” 赵倜淡淡道:“分明是心中负气,否则修理可以等住持回来定夺,可这寺外都不收拾,不就是内心抱怨吗?” 褚万里道:“小人看也是如此,但负责打扫的沙弥铜钦说,寺外的那块大青石为住持觉法和尚日常给山户说经所坐,他要等对方回来亲眼目睹破碎了再打扫,不然移除担心受到责罚……” 这时有人从寺中走出,一男一女,看穿戴是山上猎户,瞧见赵倜等人,急忙低头,快步离开。 赵倜道:“这苦梵寺偏僻,几十户山中居民就算全过来奉香,也没太多香火。” 褚万里道:“山那边的一些吐蕃住户也来这里,不过人数同样不多,而且多为施物,寺内和尚日常都去山中挖野菜山货度日。” 赵倜点头:“看来是个苦修之处,进里瞧瞧吧。” 说着,几人往寺内走去,进了寺门迎面就是间小殿,这时户窗皆开着,能够看到里面景象。 就见一个小沙弥正拄着扫帚,立在门前颇有几分昏昏欲睡模样,而殿内还有两个身影似在上香祷告。 两个都是女子,其中一个比较粗壮,穿着粗布衣服,腰间还挂了只鹿皮袋子,低着头,看便是山中妇人。 赵倜目光落在另外一个身影上,这身影苗条玲珑,穿鹅黄色衫子,发下有两只小刷子搭在肩背,看起来甚为可爱。 褚万里瞅了瞅,不由嘴角一咧:“殿下,好像是钟姑娘,钟姑娘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钟灵吗?赵倜摸了摸下巴,他是见过钟灵的。 当时在无量山剑湖宫观看东西两宗弟子比武,钟灵就藏在斜上方的梁上。 当时宫内无人发觉,不过赵倜却知道,也看了几眼,没有被她发现。 就听褚万里急步进入小殿中,道:“钟姑娘,钟姑娘,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虽然钟灵认了亲身父亲段正淳,但却没有与甘宝宝留在大理城生活,依旧回去了万劫谷,姓氏也并没改正。 就看那黄衫少女回头,样貌娇俏可人,笑靥如,嘴角边两个小小酒窝,肌肤雪白粉嫩,一副天真烂漫,活泼的模样。 “褚大叔,你怎么回来了?”少女声音清脆如银铃。 褚万里急忙道:“在下自是回来有事,姑娘怎自家跑出来,令堂怎么不相陪?” 少女道:“娘和秦师伯说话,我悄悄溜出来给菩萨上香,保佑婉儿姐姐平平安安,早日回家。” 她说着说着,看见了赵倜,不由便是一呆,脱口而出:“我认得你。” 赵倜微微一笑:“钟姑娘自然是认得我的。” 钟灵这时转过身来,好奇地上下打量赵倜:“你如何知道我认得你呢?” 赵倜道:“无量山上,剑湖宫中,堂内梁顶,姑娘隐藏。” “哎呀,你……”钟灵顿时双颊飞红:“你原来那时便知道我在偷看了。” 赵倜点了点头:“当日我瞧见钟姑娘手上不少小蛇,看比武兴致勃勃,不好打扰。” 钟灵道:“我后来还心中纳闷,你武功既然那般高,为何没有发现我隐藏。” 赵倜闻言笑了笑,他搅和了剑湖宫东西宗比武,又杀了四大恶人其中两个,导致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 段延庆因为叶二娘和云中鹤死了,仓皇之下原本计划取消,没有给段誉下毒,而是打伤了他的奇经八脉,段正明带人前去围攻,段延庆和南海鳄神逃走。 而赵倜往天龙寺寻一阳指的时候,遇到段正明领着段誉前去找寺中僧人治伤,曾说起过此件事情。 褚万里这时纳闷道:“殿下,你们认识?” 赵倜笑道:“也说不上认得,不过以前算是见过一次。” 钟灵这时看向褚万里道:“褚大叔,他……” 褚万里道:“钟姑娘,这是大宋的燕王殿下,此番亲身过来寻找公主的。” “燕王殿下。”钟灵儿呆了呆,上前几步:“你就是燕王殿下,是来找婉儿姐姐的……” 赵倜点头:“木姑娘失踪这些时日,全无头绪,我只能自己过来想办法查找了。” 钟灵儿闻言急忙行礼道:“殿下,殿下过来便好,还是赶快找到婉儿姐姐吧,我心中十分想念她,秦师伯日日以泪洗面,人瘦得皮包骨了……” 赵倜道:“我上山先来苦梵寺,便是因此缘故,婉清是在这里不见的,所以首要来这里瞧瞧。” 此刻在殿门旁拄扫帚打瞌睡的铜钦已然醒转,闻言忍不住道:“这位公子,我都说了无数遍了,当日木姑娘在寺中烧香后已然离去,并非在小寺失踪不见的。” 赵倜看了他一眼,褚万里道:“殿下,这便是负责打扫寺院的铜钦和尚。” 赵倜负着双手,并未说话,而是在殿中走了起来,看了看两旁的护法神像,又瞅着正面供奉的菩萨,皱眉道:“天龙八部,人与非人,皆遥见彼龙女成佛。” 铜钦闻言怔道:“这位公子也通佛经?” 赵倜微微一笑,他所言的话是法华经提婆达多品里的,里面描述了八部众的一些事情。 铜钦望着赵倜,心念转动,这些时日过来的山下人几乎没有一个通佛经的,就是那镇南王也不算太懂,剩下除了多数凶神恶煞一般外,还有外道,居然信奉什么明尊,还说明尊原身也是一尊佛。 赵倜道:“天龙八部与龙树菩萨共奉一堂,似乎有些不合规制。” 铜钦合什道:“这小僧却不知,师父从未说过,想来方便法门,尽无不可吧?也可能是苦梵寺太小了,无太多地方单供,只能奉于一殿了。” 赵倜缓缓摇头:“方便法门并非这般开的,似你这种小寺只有一座佛殿的,哪有供奉八部众的道理,既奉菩萨那便奉菩萨,若能多奉,必然供佛了,哪里能奉八部神王八尊之多,供四大天王都可能在殿外别处,怎好八部众与菩萨拥挤一处。” 铜钦愣了愣:“小僧不太晓得这些。” 赵倜道:“看你也是个糊涂和尚,带路去殿后瞧瞧。” 铜钦闻言往前方走,边走边嘟囔道:“小僧这些日子都带了无数路,真不知道还有何可看,我所说都是实话,那日站在殿中望木姑娘走出寺外,又向家那边路上拐了后,我才接着干活的……” 童贯在后面道:“哪来这么多聒噪,我看你这小和尚平日白念经了,还不如早些还俗去好。” 铜钦回头瞅了童贯一眼:“小僧倒看施主与我佛有缘,不如剃度出家,肯定会修成正果。” 童贯气笑道:“你这小和尚合该修一修闭口禅,用不用我帮帮忙。” 铜钦道:“施主莫用威胁,小僧是不怕死的,何况不做亏心事,不怕谁敲门,佛祖会保佑小僧的。” 童贯道:“真不怕吗?我这里有一百零八套刑罚,足叫你生死不得,生不见世上天日,死不见地藏菩萨,更勿论佛祖了。” 铜钦脸色变了变:“我不与施主争,施主说的都有理便是……” 童贯笑道:“却还是个知进退好歹的和尚。” 这时来至殿后,看到一片不算宽敞的场地,上面起伏不平,显然之前也被挖掘过,有些木石所制法器乱放着,还有生活器物丟于一旁。 前面还有一排房屋,不过五六间模样,其中一间里面传了些动静出来。 赵倜道:“何人在内?” 铜钦道:“小僧有两名师兄,一个去山里采摘野果野菜连带着砍柴了,剩下这个在灶间做饭呢。” 赵倜道:“这个时候做什么饭?” 铜钦道:“小寺持晚,过午不食,所以现在做饭,吃了后今天便不再吃了。” 赵倜道:“寺虽然小,却还秉了些修行戒律。” 铜钦合什道:“师父说,总得持些规制,不好太过松懈。” 赵倜看了眼那灶间屋舍,思索道:“带路过去看看。” (本章完) 第260章 抽丝剥茧 第260章 抽丝剥茧 铜钦带路,走至灶间门前,推开了虚掩的木门。 只见有个白胖肥大和尚正在锅前忙碌,闻声诧异回过头来。 “公子,师兄在蒸蛮糕呢。”铜钦说道。 蛮糕就是蛮头、馒头,中原此刻称呼炊饼。 “蒸蛮糕。”赵倜颔首:“伙食不错。” 铜钦道:“公子不要误会,小寺贫苦,用的可不是白面,乃是些粗杂面混合一起。” 赵倜笑道:“杂面更是养人,白面不过吃个细腻,是一整锅蛮糕吗?” 铜钦点头:“将明早的一起带出,省得到时再费力气。” 白胖和尚略弯腰背走来,行佛礼道:“诸位……” 铜钦道:“师兄,还是木姑娘的事情,这位公子新到,过来瞧上一番。” 白胖和尚道:“原来如此。” 他看了看褚万里,却是认得,之前来过多次,再看赵倜,苦笑道:“公子瞧什么都请随意,贫僧等人也与木姑娘熟络,木姑娘平日常听师父说经,也算是同门了,我等都希望诸位早些将木姑娘找回。” “也算是同门……”赵倜笑了笑:“这锅不小,光是蒸蛮糕吃吗,可有菜肴?” 白胖和尚道:“回公子话,煮了些蘑菇。” 赵倜瞅向旁边一只瓦罐,只看上面冒着热气,不过气息中竟隐隐闪烁艳蓝光芒,也不知是阳光照射进来映衬,还是灶间什么东西晃出的。 “快好了吧?”赵倜道。 “已经差不多了。”白胖和尚陪笑。 赵倜眯眼看了看他:“和尚怎么称呼?” 白胖和尚低声宣佛号道:“贫僧法号铜安。” 赵倜道:“那个叫铜钦,你叫铜安,还有个唤做什么?” 铜钦在旁边道:“出去外面采摘野菜野果的是大师兄,法号铜角。” 赵倜道:“这个字号排辈,却是与中原各处都不靠了,吐蕃也没有,原本的西夏也是不见的。” 褚万里道:“大理这边也没有,镇南王当时还纳闷,说这寺不知源承,只怕是一处古来孤脉传递。” 赵倜道:“孤脉不孤脉的也非太过稀罕,中原那边多了,都称之为野寺。” 一听此话铜钦急忙道:“公子,师父说我们也是有传承的,并非什么野寺。” 赵倜道:“你师父觉法的名称倒还可能,不过你们这里却是断了,你师父也是个惫懒的和尚,给你们起的法号却是连装一装都不肯,摆明了山间野寺的称呼。” 铜钦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找不见理由,一时哑口无言。 白胖的铜安和尚道:“公子所言有理,师父以前曾经叹息说,我们三人的法号都是随意起的,没什么佛理蕴含在内。” 赵倜笑笑看眼外面:“天色不早,该吃饭了。” 铜安道:“小寺过午不食,确实要用饭了。” 赵倜点了点头,对身后道:“去收拾收拾,放桌子吃饭吧,上山也累了,吃饱再说。” 童贯朱初一立刻行动起来,出去片刻,也不知哪里搬的桌子摆置门前,然后将灶间的碗盆洗了又洗,涮了又涮,接着揭起锅盖就开始往盆里装蛮糕。 铜钦和铜安看得目瞪口呆,铜钦道:“公,公子,你们也要吃吗?你们将东西都吃没了,贫僧和师兄们还吃什么?” 童贯道:“少吃一顿又饿不死。”说着便要盛瓦罐里的蘑菇。 铜安急忙阻拦道:“诸位施主,这个蘑菇可吃不得,乃具毒性,我们常吃才没有事情,山外的人不好随意。” 童贯道:“莫不是怕我们吃光,才编造谎言欺骗?” 铜安慌忙摆手:“并非如此,这种蘑菇天生青蓝色,有个名称叫做吞岁青,吃了之后轻则出现各种幻觉,不知身处何方,重则会要了性命,诸位不信去找山户询问一下便得知了。” “吞岁青……”赵倜微微思索。 “是蓝蘑菇吗?”钟灵在旁道:“这种蘑菇确实有毒,山上常见,我家那里也有,如果烹饪不当,确实会毒翻人的。” 赵倜笑道:“味道如何?” 钟灵道:“却是鲜美得很,我也好久没尝过了。” 赵倜冲童贯道:“都盛过来吧。” 童贯眉开眼笑应声,将蘑菇汤装了几大碗来。 铜钦喃喃道:“被毒倒可不是小僧们的罪过,小僧们提醒过各位施主了……” 随后几人坐在桌旁,褚万里也认得此种蘑菇,道:“这菌子要时候久长些,大火烧旺些,方才没事,也不知寺中弄了多长时间,不过具备内功,发作时可以将毒化掉。” 接着吃喝起来,将蛮糕吃光,每个人又美美地喝了一大碗蘑菇汤,站起身形。 两个和尚面色难看,此时肚子“咕噜噜”作响,铜钦道:“施主们竟一点都没给小僧留……” 童贯道:“小和尚修行不到家,我听说佛祖割肉喂鹰,方便众生,怎一顿饥饿就受不得了,这还如何成佛?” 铜钦道:“心中自然受得,可肚内不听使唤,饿得腿脚无力,身上阵阵发慌……” 铜安道:“师弟莫慌,师兄马上再蒸一锅便是。” 铜钦道:“只怕再吃之时,要破了持午戒律。” 铜安叹道:“却是没有办法,多年修行成空,但总也不能饿着肚肠,左右师父不在家,回来且莫叫他知晓就好。” 铜钦道:“也只能如此了……” 赵倜看两人一唱一和,淡淡道:“带路去你师父房中看看。” 铜钦“哦”了一声走到前面,几息之后来到一排房屋中间,开门道:“公子,这便是师父的住处。” 赵倜走了进去,只看里面十分简陋,木桌油灯,佛像经卷,再无什么旁物,大抵应了那句青灯古佛言语。 他拿起经书翻阅片刻,又看佛像,除了佛像之外,还有护法神像,是天龙八部神王之像。 赵倜微微蹙眉,这苦梵寺不知为何对八部众十分执着,外面殿中将八部天龙与龙树菩萨同奉,这住持房间也有神王小像。 看了片刻并未发现什么特殊异常,又在寺内各处转了转,赵倜道:“去婉清家吧。” 这里已经遭过段正淳还有霍玲珑等人两番检查,地皮都向外翻了不知多少里,都未发现不对,那就确实没有隐藏什么了,只不过赵倜心中感觉哪里不妥,这寺看着颇有几分诡秘。 众人顺着小路往山户那边走,刚行至一半,就听童贯“哎呦”一声叫:“殿下,黑玫瑰怎么跟来了?” 赵倜扬了扬眉:“黑玫瑰在哪里?” 童贯吃惊道:“殿下,黑玫瑰变成了一名少女,还怪好看的,就是冷眉冷眼,头上还生了两只龙角……不好了,不好了,如何还天女散起来,肯定那和尚的蘑菇没煮熟,属下着道了。” 钟灵忽然止住脚步,瞅了赵倜一眼,脸颊微微发红:“我,我也看到些奇异景象……吞岁青煮的时间短了,产生幻觉了。” 褚万里急忙道:“大家运功可以消除,普通人确实对此有所妨碍,但有内力还是可以消弭掉的。” 赵倜这时眼前出现了许多只有拇指大的小和尚,举着五彩缤纷伞盖降下来,口中纷纷称呼大自在,对他行佛礼,神色恭敬庄肃。 他想了想,微微运转幻阴经,那些小和尚非但没有消失,竟是个个成为了金身,只看天乱坠,地涌金莲,到处都是宣唱大自在的僧音,眼前变成了一方极乐灿烂世界。 赵倜不由皱眉,怎么没有消掉幻觉?是幻阴经本身的致幻特性,和这吞岁青蘑菇起了反应吗? 他又运转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眼前景象却随着功力转动忽然一滞,接着仿佛打碎的镜面一般,破裂消散掉了。 就看其他几人也都是恢复了正常,童贯脸色难看抹了一把额头汗水:“殿下,这蘑菇的毒性没想到这般厉害,幻觉竟和真的一般。” 赵倜道:“如何流了许多汗水?” 其他几人都是没什么两样,已经收了功法,唯有童贯汗流浃背。 他一脸心有余悸道:“殿下有所不知,那黑玫瑰变化的龙女冷眉冷眼,玉手迎风一扬,居然多了一口三尺青锋,斥卑奴是谄媚阿谀之徒,说早晚奸佞误国,要一剑斩了卑奴才利索呢。” 赵倜摸了摸下巴:“幻由心生,你不是平素路过马厩的时候,胡言乱语给马儿听了?” “卑奴,卑奴哪里敢啊。”童贯道:“卑奴见了黑玫瑰都是满嘴的吉祥话,恭维奉承它,没想这幻境里她居然要斩了卑奴啊……” 赵倜笑了笑,童贯有向上攀爬之心,阿谀奉承以做手段都习惯了,这算是有心生暗鬼,知道这般做乃奸佞行径,所以幻境中露出心扉,最害怕的事情出现,幻境人物要杀了他这个奸臣。 “走吧,别再胡思乱想。” 他说着往前走去,几人跟上,片刻来至山户人家住处,钟灵引路,至到一座小院门口。 这时就见一个美貌女子行了出来,生得妍丽秀气,白嫩脸庞,嘴唇樱红,虽已是中年,却看着反有一种独特魅力,她眉目间依稀与钟灵有些相似,正是甘宝宝。 “娘……”钟灵跑上前方,甘宝宝脸带担心:“灵儿,你怎么自己出去了?” 钟灵道:“我去苦梵寺给婉儿姐姐祈福,又没有旁的事情。” 甘宝宝挽着钟灵手臂道:“你婉儿姐姐就是往寺庙烧香后出的事,你还敢去那地方?再不要一个人出门了。” 钟灵道:“不是说和寺中没有关系了吗?我以往出外去逛都是自己,为何便不能出去呢?” 甘宝宝道:“此地不同寻常,你又非不知……对了,褚将军怎么回来了,这位公子是?” 她说着看向褚万里,又望了望赵倜。 褚万里上前一步道:“甘夫人,这位便是大宋的燕王殿下,此次亲自过来查寻仪清公主失踪之事。” “原来竟是燕王殿下。”甘宝宝脸上红云微飞,她虽人至中年,娇羞之态却不减妙龄少女,模样甚是温婉,行礼道:“甘宝宝见过殿下。” 赵倜微微一笑:“夫人不必多礼。” 甘宝宝表情欣喜,道:“殿下快请进来说话,我去告诉师姐得知,让师姐出来接驾。” 赵倜点了点头,就看甘宝宝莲步轻移,回身已然转去屋前,一行人刚走几息,就看从门内出来个深色衣服女子。 这女子尖尖的脸蛋,双眉细长,相貌本该甚美,但此刻却神色苍白,十分瘦削,颇无精神,看似仿佛灵魂离体。 甘宝宝在后面跟着,至了近前道:“师姐,这位便是燕王殿下,此番亲自过来寻找婉儿了。” 赵倜瞧向前面女子,正是秦红,当日在大理与木婉清分别时远远地看过对方一眼。 就看秦红行礼道:“燕王殿下,民妇这里有礼了,殿下……” 她说着说着不由潸然泪下,眼中有几分倔强又有几分失神无力,赵倜轻叹一声,伸手扶住她道:“夫人不用这样,我既然来了,总要找到婉清回去,夫人大可放心便是。” 甘宝宝递上丝绢,秦红擦着脸庞泪水道:“婉儿能遇见殿下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却没想到,没想到出了这种事情,也不知人到底去了何方……” 甘宝宝道:“师姐,殿下既然说了找婉儿回来,你还是放心吧,殿下是何等样的身份人物,必然能够寻到,还是赶快请殿下到屋中去坐。” 秦红点头:“燕王殿下,寒舍简陋,殿下不嫌弃还请进入歇着,民妇给殿下煮茶来喝。” 赵倜道:“夫人这是哪般话呢,何来的嫌弃,进屋说好了。” 随后入内众人坐定,赵倜打量四周,虽然布置简陋却甚为温馨,颇有家的气息。 喝了一杯茶后他道:“婉清的房间在哪边?我过去瞧瞧。” 秦红道:“我带殿下观看。” 说着起身来至对面的一个房中,能看出是女儿家闺房,颇有一些小心思的别致摆设在内,墙上还有剪的彩,还有挂的绣锦。 赵倜目光落在床上,那里放着两只包袱,秦红见状道:“这是那天婉儿收拾好的,将小时一些东西也都装下,说要一起带走,然后出去苦梵寺给菩萨上香,就一去没有回来……” 赵倜点了点头,又在房中呆了片刻回了堂内,道:“霍玲珑等人如今搜去何处了?” 褚万里道:“霍法王和军兵们大概向山内推进二百多里了。” “二百多里。”赵倜点了点头,如今搜寻时间已经不短,但二百多里却还是连这山脉一小半都不到,这山足足一千多里长远,如此下去一两年都未必查完。 何况这么搜寻,难免出现遗漏,时间拖得越长,遗漏便会越大,初时没有找到,后面多数便是在做无用之功。 他对朱初一道:“给前面霍玲珑送信,就说本王来了,明日便会过去。” 朱初一点头,叫朱丹臣引路,两人出门离开。 接着赵倜看秦红道:“本待今日直接去山中瞧瞧情况,但过去后天色也不会早了,还要察看这里一些地方,便明日启程。” 秦红道:“殿下不要着急,还是好好安歇一夜再说。” 赵倜道:“歇到不用,此刻已经见过夫人,我要出外走走四周,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线索。” 秦红道:“民妇陪殿下去。” 赵倜摇了摇头:“夫人且呆着好了,我带手下出去便可。” “那民妇在家中给殿下准备晚饭吧。”秦红道:“只是山中粗陋,没有什么太精致东西,也不知殿下好不好入口。” 赵倜道:“这却无妨,夫人想多了,我向来不挑拣这些。” “我,我陪殿下一起去看,这四周我已经走熟了。”钟灵这时说道。 秦红闻言点头:“灵儿跟随殿下,给殿下指引些道路。” 甘宝宝道:“如此甚好,灵儿记得不要往山中太深远地方去,好好保护殿下。” 钟灵不由吐了吐香舌:“殿下武功高强,还用我保护吗?” 甘宝宝道:“灵儿不要调皮,殿下身份何等金贵,你记得保护周全,在前方开路。” 钟灵道:“我知道了娘。” 随后几人离开房间,到了院门前远远地正好瞭望到苦梵寺,赵倜道:“若当日婉清从苦梵寺往家中返回,路上遇见歹人,必然出声,在此处能够闻得。” 褚万里道:“确实如此,可若……” 赵倜道:“可若对方武功极高,却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制住婉清带走。” 褚万里道:“殿下明鉴,正是如此。” 赵倜摇了摇头:“婉清身家清白,无世间利益牵扯,而且此处荒野连绵大山之内,能有什么武功高强之人?除非苦梵寺的和尚,但那寺虽然有些古怪,却不像与婉清失踪有关。” 能对木婉清有理由出手的只有三个人,段延庆、南海鳄神、李青萝。 而李青萝这时根本不可能再对木婉清追杀,而且即便派出的人也没什么高手,想悄无声息挟持走木婉清全无机会,至于段延庆和南海鳄神也是不知道此处的。 褚万里道:“殿下的意思是……” 赵倜道:“婉清应该自己走的,或者被什么吸引离开了,并非是被挟持。” 钟灵道:“可是婉儿姐姐能往哪里而去?” 赵倜看着小路,慢慢前行,后面几人相随,片刻走至小路正中间,这里是个交叉口,斜侧里有下山的道路,另外一边则是往山中的小道。 他道:“如果婉清是被什么吸引而走,便该在此处转了方向离去,毕竟当时已经查过路外的地方,并无任何荆木折断,草踩踏之类痕迹。” 钟灵露出恍然神情:“殿下的意思是……婉儿姐姐便从岔路这里转去了别方?” “正是如此。”赵倜点头:“或被吸引走,或自己有什么事情往别处去了,但吸引走的可能性更大,毕竟婉清东西都已经收拾好,打算第二天起身前往东京。” 褚万里道:“殿下所说极对,便是这么个道理。” 赵倜看了看下山和通往山里的小路:“你们觉得婉清若被什么吸引,是往山下的可能性大,还是往深山中的可能性大?” “似乎往深山的可能性更大。”钟灵思索道。 “确实往山中可能性更大,如果是被什么吸引,那最可能的会是哪种东西?”赵倜看着钟灵,小姑娘此刻双眸清亮,脸蛋白里透粉,十分可爱。 “殿下,这山中会有什么吸引婉儿姐姐?人不太可能,那该是什么野兽了?”钟灵思索道。 赵倜微微颔首:“不错,极可能是什么奇异罕见的动物吸引婉清注意,所以她才追去察看,可若是动物的话……逃跑时必然是往山中去的,不可能往山下逃窜。” 他说着朝进山的小道一指:“婉清当日必然是顺着这小路向山里去了。” “殿下抽丝剥茧,环环紧扣,该便是如此了。”褚万里不由激动道。 “可是,可是婉儿姐姐追寻动物往深山中去,却消失不见,是被野兽给吃了吗?”钟灵脸色大变。 赵倜缓缓摇头:“不会如此。” “那为什么?”钟灵紧张道:“既然婉儿姐姐没有被野兽吃掉,怎么又失踪不见?” 赵倜道:“野兽吃人又不吃衣物兵器,若是婉清遭遇不幸,必然会有东西留下,远处不说,这里方圆百来里必然被军兵人等仔细寻遍,却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兽洞都掏空了也没看到婉清的物品,说明婉清不是被野兽吃掉了。” “可野兽不会跑去更远地方再行凶吗?”钟灵困惑道。 “野兽不会将人叼去那么远才吃的。”赵倜摇了摇头:“几十里都不可能,就莫说百里开外了,最重要的是寻常野兽根本伤害不了婉清,她有机括袖箭,就算虎豹伤她也难。” “那婉清姐姐到底去哪里了?”钟灵脸上呈现疑虑。 赵倜望着那入山的小路,缓缓道:“婉清应该是追寻那东西进入大山深处了,或者从大山的另外一侧,追出山外了……” (本章完) 第261章 判断 第261章 判断 “追出山外了?”钟灵不由小嘴张开,吃惊道。 赵倜点了点头:“不排除此种可能,但其中却有个疑问。” “什么疑问?”钟灵道。 “如果婉儿没进入更深的大山,而是追去了对侧山外,那么……究竟是哪种动物,或者说是什么东西,才能让婉清这么锲而不舍地一直追寻下去?”赵倜眯起双眼说道。 这是个很难解释的情况,即便木婉清没跑出山,而是去了大山更深处,也同样存在此费解之处,究竟是被什么东西吸引才不放弃一直追索。 “婉儿姐姐……”钟灵想了想:“并不是那种好奇性子,即便一时看到新鲜东西,也不会这般执着的。” 赵倜点头,他了解木婉清,确非那种好奇活泼个性:“若推测没有错误,她所看到的东西必然不能以常理度之。” “那该是什么呢?”钟灵明眸眨动道。 赵倜负起手,向通往山内的那条小路走去,几人随后跟上。 这时下午光景,山中景色十分清幽,众人默默不语,观看四周,脑内在不停思索。 待越走越远,后方已经看不见山户居处,也看不见苦梵寺,有些小兽开始零星出现。 褚万里道:“公主身具武功,按理说不会追不上什么野兽,而且此山物产丰富,一般的猛兽也不太可能往这边靠近。” 赵倜道:“此言不错。” 褚万里接着道:“所以在下真的想不通此事了。” 赵倜停下脚步,抬头望两旁林梢,有小鸟在枝头叽叽喳喳打闹,他缓缓道:“走兽易追,飞禽却要难些,但同样不太可能。” 几人不由脸色复杂,除了飞禽走兽,这山中也没旁的大点活物了,小溪里的鱼总不会长腿跑出来就是。 接着继续往前走去,不知走了多久,太阳微微偏西,赵倜道:“歇一歇便回转吧。” 几人称好,钟灵瞅向旁边一颗树木,有枝丫侧伸出来,她刚要纵身跳上去坐,忽然道:“咦,这里好多蓝蘑菇啊。” 只见那树下还有树身长了十几簇妖冶艳蓝的小伞盖,正是之前在苦梵寺吃的吞岁青菌子。 “采回去叫娘做来吃,娘的手艺可比寺中和尚高超得多,会把毒性煮没的。”钟灵走了过去,撩起衣裙开始摘蘑菇。 “殿下,卑奴,卑奴想到了一个可能……”童贯这时忽然大声道。 钟灵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上一抖,一朵蓝蘑菇的伞盖掰落,伞杆中亮蓝色的汁液流满春葱般小手。 “什么可能?”赵倜看向童贯。 “殿下,卑奴想……是不是木姑娘当时产生了什么幻觉,看见了某种奇异的兽类,是大山中没有的,话本戏文里那些神兽怪兽之属,这才心生奇怪,一路追去?” “产生幻觉?看见了大山中不存在的神兽怪兽……” “殿下,正是如此,幻觉里可什么都会出现,卑奴之前在那苦梵寺中吃了毒蘑菇,然后路上发作产生幻象,都看见黑玫瑰来了,还变化成龙女要杀卑奴呢。”童贯心有余悸说道。 “这倒是一种可能……”赵倜微微沉吟,他其实也想过此种,但木婉清为何会凭空生出幻觉来? 不可能是吃蘑菇吃的,因为这蘑菇虽然致幻,但运转功力就会化解,木婉清自小在山中居住,不会不了解,就算不了解可追上去使了内力也该化掉。 所以若是往这个方向推测,那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木婉清的幻觉因何而起? “殿下,我觉得这位将军说得对。”钟灵道:“婉儿姐姐可能产生了什么幻觉,看见原本不存在的奇异东西,这才心生惊讶一路追踪。” 赵倜点了点头,缓缓道:“可你们想过没有,婉清为何竟会突然之间产生幻觉呢?” 几人闻言再是不语,这时斜阳红红黄黄的余晖透过林隙照射下来,在众人身上洒出一片片光斑。 赵倜道:“钟姑娘继续采蘑菇吧,采完了好回去。” 钟灵点头“嗯”了一声,把蓝蘑菇放在前衣襟内兜着,片刻后站起身:“殿下,我摘完了。” 赵倜瞅了瞅她,落日下小脸被照得红扑扑的,身上衣裙蓝一块紫一块,都是被蘑菇汁液所染,不由道:“你那只闪电貂呢?” 钟灵愣了愣,心中依稀记得当初对方离开无量剑派前,自己并没有展露过闪电貂,怎么会知道有貂存在? “貂儿被我放出去了,晚上便会回秦师伯家里。” 赵倜想了想,随后转身往来时方向走去,待回到山户居处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下。 秦红做了一大桌子菜,十分丰盛,都是山珍野味,吃完后便行安歇。 第二天大早起来,收拾利索,就看钟灵在院中正逗弄一只小貂玩耍。 这貂灰白颜色,十分敏捷,一双眼睛亮晶晶,原本该是段誉碰到莽牯朱蛤时此貂现身,然后不敌莽牯朱蛤被毒死,但因为他的出现,许多事情改变,这貂可能没遇见莽牯朱蛤活了下来。 赵倜冲小貂招了招手,小貂望了望他,又转头瞅钟灵,似乎有些惧怕。 钟灵纳闷道:“貂儿也知殿下武功高强,畏缩了吗……” 赵倜心中明白这貂感受到了自己身上冰蚕的气息,方才露出此种姿态,冰蚕的寒毒极为猛烈,且吸了后百毒不侵,小貂知道奈何不得,不敢上前。 “倒是有些灵性。”赵倜走过去伸手去撸貂。 小貂想跑,赵倜出手如电一把抓住,然后狠狠摩挲了几把,貂气得龇出白牙,钟灵道:“貂儿听话,便让殿下摸摸好了。” 赵倜又把弄一会,甘宝宝出门喊两人吃饭,吃过了早餐赵倜准备启程,钟灵看着甘宝宝道:“娘,我也要和殿下过去寻找婉儿姐姐。” 甘宝宝望了眼赵倜:“灵儿……你平日调皮,哪里知道如何寻找,跟随殿下只会添乱,耽误了正事。” 钟灵道:“娘,不会的,我有闪电貂在手,到时貂儿也能够帮忙。” 甘宝宝不由颦眉,看赵倜道:“殿下,这……” 赵倜瞅了瞅钟灵怀中的小貂,道:“去也无妨,就是不能自己到处乱跑。” 钟灵道:“我才不会乱跑,我就跟着殿下与军兵身边,不自己出去。” 说罢她又看向秦红:“秦师伯放心,这次定然能将婉儿姐姐寻找回来。” 秦红闻言泪珠又在眼眶打转,道:“希望如此,灵儿记得到时小心,千万不要远离了人群。” 钟灵应了一声,再与甘宝宝告别,几人便开始动身,出门后褚万里前面带路,直奔大山深处行去。 (本章完) 第262章 寻谷 第262章 寻谷 一行人向山内走了约莫刻钟时间,开始施展轻功,风驰电掣前奔。 这路已经被军兵踏了出来,荆棘索绊不多,唯有山道崎岖蜿蜒,但也都算不得大碍。 若只是赵倜自己,哪怕不用最快速度,中午之前便可到二百里外,童贯和褚万里也勉强能够过午抵达,但钟灵内力没有那么雄厚,跑一阵须得回力,这样天黑之时竟还有几十里的路程。 无奈只好在林中歇下,钟灵知是自己拖累了行程,不由内疚道:“殿下,我,我还是不跟来好了……” 赵倜看了看她:“此刻后悔也无用处,总不能叫你再回去,不过歇下也罢,明早到达正好询问情况看看去哪里寻找婉清。” 钟灵垂着头,“嗯”了一声,却依旧有些难过,闪电貂在她怀中冲赵倜龇牙伸爪,它自是听不懂人言,只以为自家主人伤心与赵倜有关,可上前攻击却又不敢,只好虚张声势假模假样一番,以表忠心不二。 一夜无话,第二天鱼肚白泛出,几人继续启程,待天光大亮之时已经瞧见军兵搭建的营帐。 这时树上有人放哨,急忙跳下迎来,前方引路过去帐中。 就看霍玲珑一脸羞惭行礼,乌熊也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 赵倜不由冷笑:“当日夸下的海口呢?” 霍玲珑小声道:“属下无用,愿受教主责罚。” 赵倜瞅了瞅她:“难得霍龙王有服软的时候,说说这么长时间都干了些什么。” 霍玲珑和乌熊对视一眼,开始讲起,足足半个时辰方叙说完毕,霍玲珑道:“属下思索木姑娘还是极大可能进了那不老长春谷,现在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人四处寻觅此谷,大理军兵不停向前推进搜山。” “不老长春谷?”赵倜眯起双眼。 “就是此谷,教主,这谷必然是存在的,而且一旦进入……尤其是喝了那长春泉的泉水,便再不能出,属下估计木姑娘因此才无法离开。”霍玲珑道。 赵倜微微思索,不老长春谷自然是存在的,不老长春功就和谷里那本神书有关,逍遥子也是进谷盗书之后容颜不再改变。 如果木婉清真跑来深山之内,那么十有八九可能是进入此谷了,反之则就该跑出去山外那一侧,不知往去何方了。 “找到长春谷的线索了吗?”赵倜淡淡道。 “这个……教主,暂时还没有找见。”霍玲珑低声道。 赵倜哼了一声:“若寻常兵丁也便罢了,三十六洞七十二岛都有武功在身,不少也是居住在大山里,这么久了连一些线索都找不见?” 乌熊额头汗水哗哗流下:“王驾,属下们该死,还请王驾责罚。” 赵倜道:“责罚有何用处,全杀了难道就能解决问题吗!” 乌熊不敢动弹,汗珠噼里啪啦坠地:“王驾,不,不能……” 赵倜道:“既然不能,还不收敛人手随本王去找。” 乌熊急忙称是,去外面放出冲天响箭,没多久便有一些洞主岛主返回。 赵倜皱眉道:“其他人呢?” 乌熊道:“有一些去得远了,听不到响箭,须过两日自行回返。” 赵倜思索几息:“都随本王来吧。” 他脑海中有零星关于不老长春谷的位置线索,并非是没有记住太多,而是关于这个地方描述原本就只一点。 记忆之中,说不老长春谷在山中数百里深处,涧深林密,高峰挡道,外人万难入谷。 还有路径险峻陡峭,要攀藤拉索方可前行,待寻到一处高高的台地,在此才能定下随后方向位置。 他边走边将这些特征说毕,然后远离了帐篷,一行三四十人直接往大山深里行去。 这次有了些对照特征,便专往险恶之处行走,遇藤则攀,遇峰则过,就在太阳往南偏去的时候终于找到一块高高的台地。 赵倜站在此处瞭望四周,对众人道:“此地往前该有一处深涧,若是走到,那便不会错了。” 接着继续施展轻功前行,果不其然,小半个时辰之后前方地形横空断绝,出现一条大涧,若再向前只有下入深谷再往对面攀援了。 就这时从旁边密林中转出两个人来,都穿山户的短打服饰,一人持带网长杆,一人抗着张竹梯。 霍玲珑道:“似是山中燕户,属下去询问一番。” 她过去交谈,赵倜在后方听得清楚,这两人果然知道不老长春谷,说传闻中此谷大概要过涧再往前一二百里,或者绕过山涧而行,却要多走一些路程。 又言道山中人都不敢往对面去,山涧一线似是禁地,据说那谷中有妖怪存在,于谷内青春长生,出谷几日便白发苍苍,衰老恐怖死亡,前方的山涧边树石上刻有一些字样,该与此谷有关,不过他们并不认得。 霍玲珑听完回头望向赵倜,赵倜颔首,霍玲珑拿出些银钱感谢两人,两人欢天喜地离开。 赵倜道:“都去找找那树石上的字迹。” 众人上前,片刻就在山崖边找见不少文字,却是奇形怪状,弯弯曲曲,看斑驳程度应该有些年头留下。 褚万里道:“这是当地土族的文字,少有人识,不过在下少年时候学过一些,勉强能够译来。” 赵倜叫他翻译,他看了半天道:“殿下,这种文字表达较为细致繁复,看着字多,但实则内容却很简单。” 钟灵道:“褚大叔,究竟写了些什么?” 褚万里缓缓道:“大抵与采燕客所说无二,那谷中有道神泉,饮了可常葆青春,但出谷则就开始老去,背驼身佝,满脸皱纹,似乎快速衰朽一百岁般,几日内就会死了。” 霍玲珑道:“确与采燕客说的一样,之前我别处遇见的燕客也都是这般说,言道那处妖异多端,谁都不敢往过靠近,更不敢寻找。” 褚万里点头:“这些字后面还有两句话,写的是……神书已随逍遥去,此谷惟余长春泉。” 赵倜闻言,目光望向山涧的那一方,只看远远的云雾霭霭,浮浮沉沉,明暗不定。 他淡淡道:“过涧继续寻谷。” (本章完) 第263章 不老长春谷 第263章 不老长春谷 前面山涧渊深险恶,但想绕过山涧,不知又要横向再走多少里,翻过多少座峰头了。 而下去底部可以再朝上攀援,涧壁挂有无数老藤,新生的嫩绿,古来的褐黄,能够着手揽附使用。 若寻常人这样做自然危险重重,但对武者来说,却没有太大问题,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人并非易与之辈,更有旁门手段帮衬,过去此涧无碍。 唯有钟灵众人中武功最低,会有些困阻,赵倜看向她:“钟姑娘与我共附一藤好了。” 钟灵低头“嗯”了一声,知道自己又成为拖累,心中发虚,轻咬樱唇,不敢看赵倜。 赵倜知她心意,笑道:“无妨,只是一道山涧,穿过便好。” 说完众人纷纷下崖,那藤倒是结实无比,粗的比手臂还要阔上几圈,细的则似筷子一般,但无论哪种都颇为承力,根本拉扯不断。 就看渐渐的四周出云纳雾,瀑布斜落,草萝倒挂,风景仿似仙境,但上不接天,下不连地,却让人心中生寒。 这时约莫已至了一半距离,有鹰鸷乱飞,巨蟒出洞,老猿鸣啼,山魈示威,远处虎豹啸林,近里虫豸跑爬,一副难以言说画面。 就看一只大鹰俯冲下来,直向霍玲珑,霍玲珑挥拳击出,滚滚雷鸣,将那鹰震死于半空,毛羽纷纷飘落。 待又下去些距离,钟灵忽然一声惊呼,却是时间长了内力不继,拿捏藤蔓不稳,朝向涧下惯去。 赵倜与她附的同一根藤枝,身在前处,见状不由轻舒手臂,向上牵引,瞬间将她接入怀中。 钟灵小脸吓得煞白,却感到突然间坠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望一眼正是赵倜,不由双颊飞红:“殿,殿下……” 赵倜只觉得柔若无骨,阵阵幽香袭来,再看去对方小脸如同朝霞明媚,双眸似水,肤如凝脂,吹气如兰,就算还带有一些刚才坠落的惊慌,却不掩清新脱俗的气质,秀美纯真之色。 他道:“抱稳了。” 钟灵闻言小脸嫣红更甚,刚想说自己还能够继续揽藤行动,却感觉赵倜身子迅速坠去,耳旁风声“呼呼”响起,顿时身体有些失衡,下意识往前来扑。 这一下却抱住了赵倜的胸膛,她羞得不敢睁眼,睫毛微垂,不停颤动,心中慌得有如一只小兔子在乱蹦乱跳。 赵倜感觉她发丝被山岚吹起,撩到自己面上,有些酥痒难耐,眯了眯眼睛道:“向上些。” 钟灵“啊”一声,没听清他说什么,不敢问也不敢动。 赵倜又道:“钟姑娘的头发刮在我脸上了,有一些……还是向上点抱着吧。” 钟灵这次听清,可还是不敢动弹,自己整个人都在对方怀内,稍微动一动就是肌肤摩擦,就算此刻也有着微微的挲摩,仿佛被雷电击到,身子阵阵酥麻,没有分毫的力气。 赵倜看她还是不动,想了想微微松了臂膀,然后再环过来,这样钟灵的身子就向上了些。 钟灵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呢喃,双臂已是不由自主抱住了赵倜的脖颈,脸颊一下紧紧贴了上去,顿时心跳的愈发厉害,简直都要蹦了出来,脸烧得滚烫无比。 赵倜忽然觉到身前一软,又轻弹开,然后再跳撞过来,颇有几分香娇玉嫩之感,不由微微“嗯”了一声。 钟灵闻听更觉羞涩难当,自然知是什么事情,两人贴得这般近,对方察略了自己的身子,立刻将头埋得更深,动也不敢动一点。 又过了片刻,终于下到涧底,赵倜看对方依旧勾着自己脖颈不放,显是早便羞得神游天外,未免摇头笑道:“钟姑娘,到了。” 钟灵此刻双目微闭,睫毛如小扇一般抖动,心中乱得六神无主,哪里听见半点声音。 赵倜无奈再说一次,她这才恍惚醒转,不由急忙难为情的松去双手,从赵倜怀中离开:“殿下,我,我……” 赵倜看她一副娇羞可爱又不知所措模样,道:“事急从权,钟姑娘不用想得过多。” 钟灵稳了稳气息,乖乖站立,低头道:“灵儿知道了,都是我不好,拖累了殿下。” 赵倜看她站得端正认真,一副私塾犯错的乖巧学生模样,不由道:“那该怎么办呢,就将钟姑娘丟在这山涧下不管好了。” 钟灵闻言慌忙抬头:“殿下,我不要一个人在这里……” 说到此处她看见赵倜眼中笑意,喃喃道:“殿下原来在和灵儿开玩笑……” 赵倜笑了笑:“歇歇吧,到那边还得继续向上攀登呢。” 这时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下到谷底,过来报了一声,点好数目后缓了片刻气息,往谷壑对面而去。 这山涧下方也不知几百几千年没有人来过,处处难行,各种原始景色呈现,兽虫不知其数。 乌熊带着人在前面开路,哪怕众人武功不凡,也足足了小半个时辰才至到山涧那侧。 向上攀援却远比向下要费力数倍,毕竟所耗的力气根本不是下来时能够相比,但除了钟灵之外,对众人来说问题不算太大,只是速度慢去许多。 赵倜微微沉吟:“钟姑娘自己攀登恐会艰难,还是我带你好了。” 钟灵抬头望向上方,只看那涧顶不知多高,从此处瞅去简直接空一般,藤蔓就像通天藤一样,看着十分骇人,不由道:“我,我听殿下的。” 赵倜点头:“钟姑娘到后面吧,我背着姑娘则更轻松。” 钟灵低头道了一声好,赵倜将她负起,她双手勾住赵倜,只觉得身子竟比在前面时贴得更加紧密,不由嘤咛一声,将小脸深深埋在赵倜背上。 众人这时开始向上攀去,却速度十分缓慢,简直比下来多费数倍的时间,等到至了涧顶,天色已然不早。 就看这山涧上景象和对面有所不同,便是愈发的古老原生起来,赵倜打量了一番,传令继续前行,待几十里后,夕阳西下,开始歇息准备饮食。 这时半数人砍伐树木搭建简易房屋,半数人做饭。 众人随身带有干粮肉脯,还有小锅,又采来各种蘑菇,叫褚万里和钟灵辨认无毒之后,生火煮起。 半晌之后香气扑鼻,开始吃饭,等吃完天色彻底黑下,阴云掩月,四周寂沉,便在这处地方休憩起来。 第二日大早,收拾后饮食完毕,继续上路。 赵倜记忆中描述长春谷距离山涧二百余里,而之前遇到的采燕客说一二百里,那大差不差便应该是此种数目。 但这边实在极为难走,根本无路可行,每每都需现走现开辟道路,就是用了不少时间,这般等天黑时才走出约莫一百五六十里,只好又住了一夜。 第三天早晨再行赶路,这番却不多时就看景致生出变化,遥山迭翠,远水澄清,奇绽放锦绣铺林,嫩柳舞动金丝拂地。 只是这般走着走着,众人都感觉不对,竟然渐渐地失去了方向,而之前看到的那些远处美景也都朦胧起来,又不知为何明明鱼贯往前,但人人之间的距离却越拉越远。 赵倜见状道:“此处有些古怪,都凑得近些,至少三两人要靠于一起,哪怕拉袖扯手也行。” 众人称是,他回头又对钟灵道:“扯着我衣角走好了。” 钟灵答应了一声,然后拽住赵倜袍子一角,继续向前。 走着走着便听后方传来乌熊声音:“殿下,少了些人,不知绕去了哪里,属下看侧面不远处好像已经行过了。” 朱初一道:“殿下,这里该有大阵,但这阵实在是太大了,应为天然形成之地,又被人不知多少年改造而成,想要破解并非旦夕之功。” 赵倜闻言微微沉吟,这块地方确实隐含了阵法,叫人向前艰难,只能往后,但却没发现有何危险存在,该是只起阻挡遮掩作用。 他道:“依朱先生之见要多久能找到前路?” 朱初一苦笑道:“属下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天地造化形成的阵势与所布之阵相合,该一点点边走边破,可能七八日,可能十数日,如果前方遥远,则费时间会更长。” 赵倜道:“这片地方庞大广阔,阵势必然覆盖深远,如此绕下去无益,根本过不了前方,也不好慢慢等待,你带两人破阵,其他几人一组,分头去找前路,说不定能够误打误撞寻到出口。” 朱初一点头:“属下们若是寻到,就留下标记,以响箭为号。” 赵倜颔首:“实在找不到前行之处,时间久了也不必执着,向后面退回去等待,不能轻易有所损伤。” 众人纷纷称是,赵倜看向钟灵:“钟姑娘还是与我一起。” 钟灵望他一眼,拉着的他衣角道:“好,我不离殿下左右……” 童贯这时道:“殿下,我也跟随保护殿下。” 赵倜瞧了瞧他,微微一笑摇头:“真有事情是你保护本王,还是本王保护你?” 童贯脸皮抽搐,道:“殿下,这个,这个……” 赵倜目光扫过众人,道:“本王保护钟姑娘一个就算了,再要多保护些实在心有不耐,都分头去找前行之路吧。” 众人齐声称是,然后开始分开,赵倜也往前去。 待走了一会看不到其余人等,赵倜停下沉思,钟灵道:“殿下,我觉得此处有些熟悉。” 赵倜点头,刚才这里确实已经走过,他道:“寻常之法想出这么大片阵势看来极难。” 钟灵道:“殿下有何办法?” 赵倜望了望周围那些参天巨木:“只能上去看看了。” 钟灵抬头,只看这里许多树木都不知生长几百上千年,高耸入云,惊讶道:“这么高,殿下上得去?” 赵倜眯起眼睛,这些树确实极高,在外面看见一棵都难,此处却比比皆是,那顶梢仿佛插入云中。 “上去倒不难,难的是在上面行走。”他笑着摇了摇头,这也是叫众人分开寻找的原因。 众人里只有寥寥几个如霍玲珑、童贯、乌熊等能上至顶端,但也无法长久,前行几乎不能,估计几颗树便会掉下来。 这般带着其余人也没有用处,他如果在上方行走寻找,下面人也跟不住,甚至树密层层迭迭,高耸无比,都不会看见他的身影。 钟灵闻言愈发吃惊道:“殿下能在这么高的树顶行走?” 赵倜笑道:“不然如何才能找到前路?此处如此庞大,不居高临下去看,别的办法都得继续拖延。” “那,那灵儿怎么办?”钟灵不由脸上露出害怕神色:“我,我不想一个人在此处呆着。” 赵倜道:“钟姑娘和我一起走就是了。” 他说着伸臂一托钟灵的纤细腰肢,立刻纵身向大树跃起,中途在树干上稍借几次力道,便来至了树顶。 这时已离地足足几十丈了,脚踩柔韧枝叶,赵倜向远处望去,却看四周依旧漫漫林海,还是辨不清去处。 他微微思索,脚下的大树并非最高一株,看来还得再往高处去,接着直奔附近最高的一个树冠飞掠,片刻之后到达,这时却一览众山小,可看到下方遥远之处的情况。 赵倜手搭凉棚瞭望,辨别了来时之路,那边景色与这林海不同,再向前看去,只见隐约有小峰连绵露出,立刻飞驰而往。 他展开最快的身法,神足经运转加持自身,简直追风逐电一般,并没用太长时间就到了小峰近处。 这时在树梢观望,只见那连绵小山峰环绕之间云雾霭霭,不知什么所在,随即行到前方,跳下树顶,就看居然又是一道涧谷。 但这涧谷远远没有之前的那大涧渊深,而且一侧靠着小峰,不过小峰却陡峭悬立,光滑无比,连草都不生,而靠近涧谷的那边反而有藤干垂下,悠悠荡荡。 赵倜瞅那小峰,微微皱眉,说是山峰,不如说一块不知哪里飞来的天外巨石,横亘此地,而想过涧谷对面自然不是翻这峰顶,从侧面的藤干悠荡过去更加快捷。 他站在涧谷边又眯眼瞧了片刻对面,雾气氤氲朦胧,实在分辨不清都有些什么,对钟灵道:“钟姑娘,那面极可能便是传说中的不老长春谷所在,说不定里面会有危险,你是留在此地等其他人到来,还是随我入内?” 钟灵眨了眨眼:“婉儿姐姐就在里面吧?我要进去找她。” 赵倜神色凝重,微微思索:“此刻并不能确定婉清一定就在这里,只是一种可能。” “那我也要去,我不敢一个人留在此处。”钟灵望了下身后的层层林海,摇头说道。 “好。”赵倜一拉钟灵,接着向前掠出几丈之远,另外一只手抓住峰壁上的藤枝遥遥悠去。 只看深壑在下方荡然而过,“呼呼”风响,然后未等藤枝到去对面崖上,赵倜已是借着惯力,先行一步跳至。 落脚之处极为绵软,那地上石头隙间满是柔柔青草,与对面全然不同。 赵倜站在原地望了望朦胧白雾,开口道:“钟姑娘叫闪电貂试试雾气有无毒性,若为毒瘴钟姑娘未必能够承受。” 钟灵点头,从腰间皮袋之中放出闪电貂来,这貂两只亮晶晶的眼睛闪了闪,“嗖”地一声便窜进雾气内,片刻回来,“吱吱叽叽”叫个不停。 钟灵道:“它这般叫便是没事,否则该呜呜的声音了。” 赵倜知道貂类表达情绪动静不同,道:“钟姑娘跟随我来吧。” 随后进去白雾之内,里面隐约可以辨认方向物事,缓缓走了约莫一刻钟时间,就看雾气渐渐消失,前面豁然开朗,出现一处地界来。 赵倜仔细打量,只见这里两旁高山削直巍峨,中间丈多宽的一条通道,分明是一个巨大山谷的入口,他吸了口气,对钟灵说了一声小心,走进这谷口之内。 仿若一脚迈进了尘世之外的桃源仙境,便看满目风色世间罕见,谷内入眼处处优美,青草一路蔓延开去,烂漫野到处绽放,清风吹来,甜香缕缕,蜂蝶萦绕。 几株看似比外方更古老的巨木拔地而起,粗壮枝干四周伸展,繁茂枝叶交织如天然穹顶。 一条清澈溪流从旁边蜿蜒而过,潺潺流淌,五色石子在水流冲刷下圆润光滑,溪水如镜倒映天光树影。 “殿下,这里有块石碑。”钟灵忽然道。 只看一块巨大石碑就在一颗树下耸立,足足有半人多高,上面篆书写了五个字,不老长春谷。 果然是此处,赵倜点头道:“这里便是长春谷了。” 钟灵不认得碑上文字,闻言喜道:“殿下居然认识那些古怪的字,我一个都不识得呢。” 赵倜笑道:“这算是周篆了,外面也没几个人识得。” 随后向前方走去,只看沿途风景优美不减,甚至两旁还出现小片的绿野,种了不知什么谷物,结穗极大。 这时不远处看到似乎集镇一般的存在,有许多房屋,似乎还有街道,也有些人声隐隐传来。 两人继续往前,只看从那集镇一样的地方走出几名男子,都穿着长袍大袖,样式古朴。 他们望见赵倜二人,稍稍打量之后,不由吃惊喊道:“你们,你们是哪里来的?” (本章完) 第264章 当年 第264章 当年 赵倜瞧着这几个人,高冠木屐,阔袖宽袍,腰系带勾,与外方衣饰差异明显。 再看他们容貌,都唇红齿白,皮肤光滑,无一丝皱纹,哪怕其中留长须者,却瞅着也不过最多三十几许年岁。 赵倜脸上现出一丝茫然,开口道:“我们在山中迷路,转来此地,还请问这是何处?” 前方几个人面面相觑,那长须者略带疑惑道:“山中迷路?你们是哪里人?怎么会来到此谷之内。” 赵倜道:“我们乃是大理人,一个朋友之前在山间追逐野兽走失,我们到处寻找,结果转来转去出不得大山,就来了这里。” 长须者不悦道:“本谷几十年都没进过外人,你两个还是赶快走吧。” 赵倜摇头:“我们寻找同伴,她不是进来了这座谷中?” 长须者道:“都说了谷内几十年没进过外人了,你们赶快离开,这里不是你们所能呆的地方。” 赵倜闻言看了眼钟灵,钟灵心领神会,道:“我们行了不知多少里路,翻了多少座山,又饥又渴,好不容易见到人烟,哪里还往回走得动。” 长须者顿时皱眉,旁边一个白面圆脸男子笑道:“庞眉翁何必隐瞒他们,即便他们转身,长春谷又岂是想出就出?” 又一个梳着高髻的男子也道:“长春谷进来难,出去则更难,他二人进得来可未必出得去啊。” 那被唤为庞眉翁的长须者道:“你们说当要如何?” 白面圆脸男子道:“自是带去镇内给副谷主决定。” 庞眉翁哼了一声:“外来人……看到外来人我便想起逍遥子那狗贼,当年之事太叫人气闷难消。” 高髻者点头附和道:“逍遥子狼子野心,假意和众人亲近,实则暗怀鬼胎,不但盗走了神书,还带走了春娘的一片心啊。” 庞眉翁闻听此言不由忿忿:“若是叫我再遇见这狗贼,定然抽筋扒皮,绝不轻饶!” “噗嗤”,这时另外一个身材矮小,却顶着颗大头的男子嗤笑一声,道:“还绝不轻饶,你打得过他吗?若非他武功盖世,当初春娘又怎会看得上他呢?” “你,谁说我打不过他?”庞眉翁恼怒道:“周王孙,你此话何意?” 矮小大头者嘿嘿道:“打不过就是打不过,还此话何意,别忘了那时他将谷内的小辈打了一个遍,哪个又是对手?就算再上一辈,也没几人能够胜得过他。” 庞眉翁气愤道:“那是我没有出手。” 周王孙又是笑道:“你当时是害怕不敌,在春娘面前丟了脸皮,才没有邀战的吧?” 庞眉翁道:“我是受这恶贼私下迷惑欺骗,才信他……” 周王孙打断他言语:“这些年谷内还有昆仑那边都派了多少人手,哪又抓住他了?不说旁的,就说那神书谁又悟出来过?是你庞眉翁领悟出来了,还是我周王孙学得了?” 庞眉翁闻言脸色难看:“我才不相信他全都领悟了,那书涉及武学大秘,他就算资质再高,也不可能全都学会。” 周王孙哂道:“莫管他学会多少,至少喝了长春泉的泉水后可以出谷,你这般厉害,怎不敢出去谷中呢?” 庞眉翁气得直翻白眼,瞪着周王孙:“你,你……” 白面圆脸男子此刻劝道:“算了算了,有什么好争辩的,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如今天地正在变化,说不定我等将来也有机会出去走走,还是先看这两个外来人如何安置吧?” 高髻男子道:“我看也是带去副谷主那边,叫副谷主决定。” 周王孙道:“几个副谷主都在闭关,怎好打扰?” 白面圆脸男子道:“那就带去春娘那里,叫春娘做定夺吧。” 庞眉翁闻言哼了一声:“春娘必然是会偏向这些外来人的。” 白面圆脸男子笑道:“这可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情,谷主许多年不露面,事务都叫副谷主和春娘处理,与我等无关。” 他说着看向赵倜和钟灵:“你二人进入长春谷,也是缘法使然,跟我来吧,带你两个去见能够做主之人,看看怎么安排你们。” 赵倜眯了眯眼,刚才对方所说话语全都听在耳中,似乎逍遥子当年在这谷内没少出风头,最后却偷了神书离开,还与那叫春娘的有过一段情,叫谷中不少人心生嫉恨。 他道:“多谢这位先生了,只是我们还有一个朋友……” 白面圆脸男子摇头道:“刚才说过了,谷内几十载都没进入过外人,你们是这些年来第一次,你那朋友说不定跑去别的地方了。” 赵倜闻言不由暗中一皱眉,面上露出为难神情:“这个……” 白面男子见状道:“你以为此谷好进吗?寻常人没有大缘分是连谷口都找不见的,若说武功高深找来……看你们年岁也不可能,赶快和我走吧,这于你等乃是幸事。” 赵倜看了眼钟灵,钟灵脸色也有失望:“婉儿姐姐……” 赵倜道:“且随这位先生前往再说。” 就看白面圆脸男子对另外几人道:“你们继续去瞧看稻麦,我带他们见春娘。” 说罢,他转身带路往集镇方向走,赵倜冲钟灵轻轻使个眼色,随后跟上。 赵倜边走边道:“这位先生,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白胖男子道:“我叫做西门岩,刚才长须的是庞眉翁,矮个的朱王孙,高髻的则叫南宫松,我们四个在谷内有个称号,唤做东篱四友。” 赵倜道:“原来如此,在下赵倜,这个是在下的朋友钟灵。” 西门岩看了二人一眼:“出谷大抵是不可能了,即便没人拦着你们也走不出去,何况进来谷内还有件天大好处,你们知道了也未必愿意再走。” 赵倜闻言沉吟,对方说的好处极有可能便是长春泉,不过刚才听四人言语,话里话外并非所有人都喝过泉水,而逍遥子喝了泉水还能离开长春谷的原因,确为领悟到神书上的武功。 片刻之后走至集镇前方,西门岩道:“谷内人都在镇上居住,谷主副谷主此刻闭关当中,春娘是谷主的女儿,眼下谷中之事由她做主。” 赵倜点头,接着进入小镇内,只看这里建筑大小参差不同,既有青瓦青砖,也有木头房屋,但全都古色古香,多为上古春秋之时的造制形状。 小镇中间有一条青石板路,两旁还有一些店铺,有人走动来往,看见赵倜两个都露出诧异目光。 渐至小镇中心,就见一座木制小楼,后面还连着长长的青墙院落。 来到小楼前面,西门岩道:“春娘就在此居住,你二人随我进去吧。” (本章完) 第265章 询问,泉水 第265章 询问,泉水 小楼木门旁倚坐一名老者,满面皱纹,眯着双目,正在晒太阳,对三人未加阻拦。 赵倜扫了眼对方,微微沉吟,老者形貌似乎未饮过长春泉水,但也不好说,毕竟泉水葆青春其实是固定当时的容貌,并非什么返老还童。 年轻时喝,就会维持年轻容貌,中年喝就会维持中年容貌,至于老了后再喝,那自然就是这副形状。 而所谓的不老长春,多指的是青年壮年时便喝了长春泉水,自此不会再变化衰老而已。 进入楼内,楼梯口站着个青年,手上正在摆弄只木鸟,那木鸟并非一块木头雕刻而成,而是身上有关节可以活动,还有机括般的装置,不知是何用途。 青年瞅向三人,观看赵倜和钟灵的着装,面露奇异之色。 “休哥,春娘在吗?”西门岩开口问道。 青年笑了笑:“西门,这是有外人进谷了?” 西门岩也笑道:“正是如此,这两人从外面进来,被我和庞眉翁几个撞见,带过来给春娘知晓安置。” 青年点头:“谷内好久没进来过外人了,怕是有一甲子了吧?” 西门岩想了想:“差不上下,自从逍遥子离开后,再就进来过一次,但已是六十年开外的事情了。” 青年有些唏嘘:“如今天地大变在即,也说不好将来长春谷将会如何,这两人之后只怕再难有人来了。” 西门岩闻言微微摇头:“这可未必,说不定到时山谷开放,谁都能够来往呢,而且出入不再受泉水功效限制。” 青年看着他忽然一笑:“真若大变了,你觉得长春谷还会存在吗?虽然你并非谷内长春堂的人,但多多少少该听说过一些传言吧。” 西门岩变色道:“这个……” 青年道:“快上楼去吧,权当我说漏了嘴。” 西门岩不语,默默往木头楼梯上走,走了一半才想起赵倜两个,回头看两人跟来,又开始神色沉重向上行去。 木楼三层,二层楼梯口同样站着一人,是个穿蓝色粗布衣裳的女子,西门岩与对方并未搭话。 片刻上了三楼,居然是个宽大平层,四面开了八扇窗户,清风徐徐吹进,在楼内可以看到整座小镇包括远处的景象。 一名女子正坐在张巨大书案之后,约莫二十多岁年纪,穿了身鲜艳的红色衣裙,头上插着簪钗,手上捏了一管紫竹笔,正在白纸上作画。 谷内有没有紫竹,能不能生产宣纸赵倜不确定,不过谷内未喝长春泉水的人,应该可以外出携带物品返回。 赵倜怀疑这谷并非只有进来时那一条通道,还有别的地方可以离去,但对喝了泉水的人来说,就算是画地为谷,恐怕也是不敢离开的。 这楼上颇大,三人距离红衣女子不近,但赵倜目力极强,虽远却看清了女子所画之物,乃是桃李缤纷,春风十里的题材,画的属实一般,不说自己,就算是赵佶,闭着眼睛来画都比对方要强。 此刻女子抬起了头,是一张美丽面容,十分端庄秀气,脸上表情也柔和,先是瞧了眼西门岩,又看向赵倜二人,开口道:“你两个是山外何方人氏?” 西门岩不由道:“原来春娘在窗边已经看到了。” 女子露出淡淡笑意:“正好遥望风景,看见他二人从远处来到。” 赵倜道:“这位姑娘,我们是山外面大理国的人,因为寻找一个在山中失踪的朋友,才误入了此地。” 女子不由表情微微变得怪异,接着轻叹一声:“我可不是什么姑娘,我都已经一百多岁了。” 赵倜怔了怔,摇头道:“这又怎么可能,在下看姑娘正是青春年少,怎么会,怎么会……那么大的年纪?” 女子瞅去西门岩:“谷内之事未与他二人详说?” 西门岩道:“这却没有,只是道了进谷难,出谷则更加难,其他等待春娘来行安排。” 春娘点点头:“你二人说是寻找朋友才误入长春谷的?” 赵倜道:“正是如此,我那朋友是名女子,进山追逐野兽失踪,我们沿途查找痕迹在大山内迷了路,误打误撞进入此地。” 春娘道:“谷内已经几十年未进过外面的人,你们那朋友并不在谷中。” 赵倜露出失望神色:“这位姑娘,既然我那朋友没来到贵地,我们可否离开这里?” 春娘微微笑道:“却是离不开了。” 赵倜道:“怎么会呢?刚才来时听那几位先生说话,在下就心中有所不解,既然能进来为何出不去?我们从进来的地方原路返回也就是了。” 春娘轻叹一声:“你们进来那里有天然阵势存在,随着日月光气,清风雨水时时刻刻变化,再往那边找却是找不见出口的。” 赵倜惊道:“那要如何才能出谷?” 春娘道:“按理来说长春谷是有谷规的,对外人许进不许出,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若你们自己有本事离开,谷内也不强求,只是这个本领可要武功极高,罕有人能够做到。” 赵倜目光闪闪,很明显这春娘没有说实话,谷内肯定还有通道对内部之人使用,至于所谓的有本事离开,应该只针对外面进来之人,或者就是一种托词借口。 “我问你们一件事情。”春娘又道:“你们在外面可曾听说过一个叫做逍遥子的人?” “逍遥子……”赵倜闻言沉吟,钟灵这时看向他,脸露疑惑,虽然山涧前的树石文字说神书已随逍遥去,但却不知道逍遥子具体是哪个。 “正是逍遥子,这是他的号,他本姓李,也是大理人氏。”春娘补充道。 “逍遥子……是大理人氏?”赵倜面现诧异。 春娘点了点头:“该不会错,他自述便是大理国大理城中的人。” 赵倜想了想:“那个……虽然在下世居大理,不过大理地方也是不小的,人口也有许多,在下并未听过此人名称。” “他该会有些名气的吧……”春娘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是我想错了,或者他离开之后就再没回去大理,而且百来年前的事情,你没听过也属正常。” 赵倜道:“应是如此。” 春娘思索了片刻:“你们进来这谷中乃为缘法,此谷名唤不老长春谷,知道为何叫此名字吗?” 赵倜道:“还请姑娘赐教。” 春娘道:“你唤我春娘便好,至于为何叫不老长春谷,只因为这谷内有一道长春泉水,喝了之后就可以永葆青春不变,还能延年益寿。” 赵倜闻言呆了一呆,道:“莫非是仙泉不成?” 春娘缓缓道:“和仙泉还差一些,因为这泉水有所限制,喝后虽然能够青春不老,也可多活些年,但却不能再出谷。” 赵倜疑惑道:“为何再不能出谷?” 春娘看了一眼西门岩:“长春谷在一处神奇灵脉之上,采天地日月之精华,所以才蕴养了此泉,只有在此处才能永葆青春,且可长生,若是离开了此地,那么几日内便会迅速衰老,然后死去了。” 赵倜不语,钟灵小声道:“竟然这般可怕。” 春娘道:“这泉水也不是谁都能喝的,外来之人,若非在谷内住上三五年,是不会被给予此泉水的。” 赵倜道:“春娘,若我二人还是想离开呢?” 春娘闻言淡淡道:“你们可以试试能不能够走出,若有那等本领,谷内不会阻拦。” 赵倜点头尴尬一笑:“若真离不开了,还请春娘给予长春泉水一用。” 春娘看着他,半天才道:“外来人打得好算盘,不过……倒也算诚实,既然如此谷内会给你们一个住处,也有地方领取米面菜蔬,若你们有什么技艺手段,也可以做出些东西来在镇内换旁人的物品。” 赵倜道:“以物易物吗,在下知道了。” 春娘点头:“就叫西门带你们去办理此事吧。” 西门岩在旁边道:“春娘,那我便带他们两个离开了。” 春娘道:“去吧,我会打下招呼,给办事的人得知。” 她说着忽然一挥袖子,就见那袖间有一物展翅飞出,赵倜双眼微微眯起,看去竟然是一只木鸟。 这木鸟此刻自行飞动,已经穿过窗户,向下方不知哪里去了。 “机关之术而已,不必惊讶。”春娘道了一句,然后低下头开始继续画画。 赵倜二人跟着西门岩下了木楼,然后去到街路对面斜刺里的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门上挂着匾额,篆书写着长春堂三个字,西门岩道:“谷中的所有事务都在此处办理,若遇见什么难题,也可到这里寻求解决办法,以后米面用度也都在此领取。” 赵倜道:“不用费银钱吗?” 西门岩道:“银钱在谷中毫无用途,不过你有本领制造些有用东西出来,倒也可来这里多换些物品。” 赵倜道:“在下知道了。” 西门岩想了想又道:“你二人可是一家?” 钟灵闻言不由小脸飞霞,慌忙低头,赵倜道:“我们乃是朋友关系。” 西门岩想了想道:“这却不甚重要,总之只能领取一个住处,到时你两人愿意怎么分配就怎么分配吧。” 说完进入堂中,里面有一条宽长老木横台,刚才春娘放出的木鸟就在台上落着。 后面一名短髭之人神色严肃,目光在赵倜两人身扫了扫,道:“西门,这就是外来之人吗?” 西门岩道:“正是,春娘叫我带他们两个过来登记,领取物事。” 短髭之人道:“春娘已经传递消息过来了,你们上前登记名姓来历之后便可领取物品。” 二人闻言走上前方,须顷弄好一切,领了一座镇内的小院居住,又有米粮等不少杂物。 西门岩道:“我带你们去居住的地方,再叮嘱你们些事宜,谷内生活的各种规矩。” 赵倜点头,两人随即跟着他走去,在镇边街面后方找到座院落,院子不大,里面有三间小屋,还有个杂舍。 进入之后四下察看,却是各种生活器具齐全,继而西门岩开始给两人讲起谷内各项规矩,说完又叮嘱了一番,转身离开。 房间内这时只剩下二人,赵倜看着钟灵,钟灵也看着他,两人默默相望,半天无语。 (本章完) 第266章 卖梦者 第266章 卖梦者 “殿下,我……我会做饭的。”钟灵片刻小声说道。 赵倜哑然失笑,摇了摇头:“钟姑娘现在饿吗?” 钟灵道:“现在不饿,殿下如果想吃东西,灵儿去给殿下料理。” 赵倜道:“暂时不须,这长春谷中的人说未见到婉清,言语之间凿凿,没露甚么破绽,真假有些不太好分辨。” 钟灵思索道:“我看谷内人不像穷凶极恶之徒,说话也讲道理,似乎没撒谎的必要,如果撒谎,也不会对我和殿下如此安置了。” 赵倜想了想,这长春谷的人何止不似穷凶极恶,甚至还有些不太精明的样子。 这却并非轻视对方,若这里的人真精明,怎么会被逍遥子骗到? 骗了谷主女儿,骗到离开此处也就罢了,又怎么会把神书那么珍贵的东西给偷走? 那种东西所在消息都不可能透漏出半点,就更别说叫一个外来之人盗去了。 而昆仑山那边的情形似乎也有点相似,凶不凶先不说,若真精明,太祖还能哄骗过那些出来办事的昆仑人?又一路尾随混进山去,最后不知用什么办法取得了三十三造化拳返回中原? 总而言之,都是不太聪明的样子,也可以解释为闭塞生活于一地多年,渐渐和俗世脱节,因为都是自己人等,没许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无数载下来,对人防范,行事机心,都浅陋无比。 想到这里,赵倜摸了摸下巴道:“钟姑娘与我去外面走走,看是否如春娘所说,谷内出不去了。” 钟灵点头,二人随后出门,遇见行人满脸好奇,与两个打招呼,赵倜笑着回应。 先去来时的方向,路过那片不知种了什么谷物的绿野,庞眉翁等人已然不在,应是回了镇内。 接着继续行进,明明两旁风景不差分毫,可是却看不到之前入谷的山口。 赵倜站在一棵树下仰头往远处观望,只见万仞绝壁,光滑削落,上方无任何藤蔓,想要攀登出谷,却是千难万难。 钟灵喃喃道:“真是不见了山口,我记得就是从此处进来的。” 赵倜道:“往别处再看看吧。” 两人绕着这方行走,入眼皆为光秃秃镜面一样的峭壁,不知走了多久,傍晚来临,已至小镇的另外一边。 赵倜沉思道:“这么看下去意义不大,按照春娘所说,如果那谷口随着日月光影,清风雨气时时变化,那么咱们前面看到还是绝壁,等走过了之后,说不定谷口便在身后出现,往前寻找也没有用处。” 钟灵道:“春娘说的……好像就是这个意思,但这也实在太过神奇了。” 赵倜道:“天地造化,神妙奇异之处颇多,而世人因为寿命有限,又被世俗杂事羁绊,难为探索,所以知悉太少。” 钟灵双眸明亮,眼神乖巧,似乎一个好学的塾堂蒙童,看着赵倜:“殿下说的有理。” 赵倜笑道:“其实江湖中人所知要比寻常百姓哪怕官府多得多,钟姑娘所见所闻,便远非常人可比。” 钟灵低头道:“灵儿哪里知道什么,又没怎么读过书,说些什么叫殿下听了见笑。” 赵倜摇头:“走吧,直接去镇后看看,不用紧绕着谷中了。” 两人随后改换方向,直接至小镇后方,这里却距离那些绝壁更近,可以瞧见壁下有山洞存在,还有人看守。 赵倜沉思道:“这些壁洞不知是做什么的。” 钟灵道:“之前那些先生说,什么谷主副谷主都在闭关,不会就是在这山洞里吧?总不好在普通房屋内练功参悟武学。” 赵倜点头,钟灵又道:“还有那长春泉,一直没有看见在哪里,会不会不是在外面,而是在山洞之中?” 赵倜扬了扬眉:“这却极有可能,此种泉水堪比神泉珍贵,大抵不会坦露在外,不然日晒雨淋,怎么保持纯净呢。” 他说完又看一眼那边山洞:“几处洞穴,但就不知道具体在哪一个里面了。” 钟灵露出好奇神色:“殿下,如果春娘给予长春泉水饮用,殿下喝是不喝?” 赵倜笑道:“自然是要喝了,既能保持容颜青春不变,又能延长寿命,何乐而不为呢。” 钟灵睫毛抖动:“容颜不变自然是好,就是不能够再离开这谷内,看不见亲朋好友,却是,却是……” 赵倜笑道:“未必就离不开的。” 他有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这门功法脱胎于神书,或许是全部,或许只是一部分。 但不管是其多少,按照庞眉翁几人所说,逍遥子离开长春谷时必然没有全部悟透,但哪怕只是一部分,也不受长春泉水限制了。 他想了想道:“一会回去我教你一门功法,学了之后可以喝此泉水,却离开无碍。” 钟灵闻听大惊:“殿下……” 赵倜伸出手指,做了一个嘘声动作道:“回去再说。” 两人接着返去镇中小院,简单弄了一点吃的东西,天色黑下,赵倜开始传钟灵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 他先把逍遥子的事情说了一遍,将此功来历道明,钟灵听得一愕一愕,小声道:“殿下,这种神功珍贵,我,我不能学。” 赵倜道:“无妨,既然来到了这谷中,因时制宜,通权达变,不但要应付喝长春泉水的风险,也要学些高深功法防身,你原来所学却是差了。” 钟灵道:“我原本以为家传武功厉害,后来出外行走次数多了,才晓得其实一般……” 赵倜知她说的是万劫谷的武功还有甘宝宝所传,笑道:“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学的那些如果寻常来往江湖,勉强够用,但至段延庆保定帝那种级别,便不管事了,再至我身边霍玲珑鸠摩智等人,便是如同孩童把戏一样。” 钟灵道:“便是如此……” 赵倜点头:“我现在传你,你认真来学,但须守口若瓶不好宣扬出去,任何人都不要说。” 钟灵眨眼道:“灵儿必然不会和任何人讲的,就是和母亲……和母亲也不讲。” 赵倜点头,开始传她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一直练到午夜时分,才停了下来。 这屋舍正房三间,居中是个简陋小堂,两旁都是卧房,二人分屋歇息。 翌日清晨,起来收拾完毕,吃了早餐后,赵倜道:“钟姑娘出去走走,昨日来了只在镇外逛的仔细,镇内匆匆一瞥,不知道有无什么新奇之处。” 钟灵点头称好,两人出了院落来至镇上。 镇上只有一条古老的青石板路,已经不知铺就多少年头,斑驳包浆,远远延伸开去。 路两边有些店铺,售卖的多是手工制品,有的生活能用,有的只是赏玩。 按照春娘所说,想购得须以物易物,两人没什么可以拿去交换,只好瞧个热闹作罢。 这时遥遥的看到有一面杏黄色酒旗斜插出来,迎风招展,钟灵惊讶道:“这里居然还有酒家?” 赵倜思索道:“此处一应饮食都是谷中配发,由长春堂管理,这酒家也该是长春堂开的,不然普通居民哪得粮食酿酒。” 钟灵点头:“殿下说的不错,应是如此。” 赵倜道:“过去瞧瞧,有什么酒水在卖。” 两人往前行走,就这时看到一名老道士沿着街边,身形潇洒过来。 这老道须发皆呈暗黄颜色,瞅着年龄不小,也不知喝没喝过长春泉水,穿戴十分整洁,拿了一把拂尘,尘尾搭于臂弯,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意。 只见他边走边吟诵道:“世间有异贾,专售荒唐梦,慰藉失意人,买者购如风,不问梦醒时,享乐在梦中,人生为何物,百岁一场空……” 赵倜瞅向道人,道人“呵呵”笑着走了过来,打了个稽首:“这位善客面生的很啊。” 赵倜点头道:“外方新来之人,今日第一次上街,没想到谷中还有道人。” 老道士笑眯眯道:“阐化三千六百门,门门隐道道隐真,远来三圣立机妙,口耳微传附玄音,人人都是道人,道人又是人人,又有何分别呢?” 赵倜双眉扬了扬:“好一首道偈,阐化三千六百门,不是道化三千六百门吗?如何竟然道在阐中呢?” 老道士不理会:“贫道售梦,善客不妨购买,却是离奇之中见纯实,虚假之内现真章。” 赵倜眯了眯眼:“不知晓道长这梦如何售给对方?难道能叫买者直接昏沉沉睡去,随后大梦一场吗?” 老道士微微笑道:“这梦贫道给善客们做,然后再讲给善客们知,不会错漏分毫。” 赵倜闻言摸了摸下巴:“我东西物品,从道长这里买梦,然后道长做了梦后再说给我听,怎么感觉好处都给道长占去了?” 老道士摇头道:“梦是善客的,贫道只是代做而已,会原本不动地说给善客知道。” 赵倜笑了笑:“便是如此,听着不好,我了物品,却叫道长亲身得到了,然后编个故事告诉我,我都不知真假。” 老道士拂尘轻甩:“善主想太多了,你怎知假不是真,真却其实为假呢?” 赵倜摇头:“就算我想从道长这里买梦,也没什么可交换的东西,等我过几日采草伐木,做些物品再过来换吧。” 老道士叹道:“今日此刻时辰好,善主购买了可能做个美梦,过些日若赶时辰不好,说不定却做了噩梦,讲出来吓善主一大跳……” 赵倜嘴角扬了扬:“还有这等说法?不是道长着急卖梦,出言哄骗唬人吧?” 老道士一副悲天悯人神情:“贫道从来梦真价实,童叟无欺,并不会如此的……” 他刚说到这里,就看西门岩从后面快步走了上来,脸色怪异地道:“赵兄弟,听这疯道人胡言乱语做甚。” “疯道人?”赵倜微微一怔,他没看出这老道士哪里疯,反而颇有几分神棍的意思。 “唉……”西门岩低声道:“都疯了不知多少年,我小时候他便这样到处卖梦,你看他穿得整整齐齐,其实口中全是胡言乱语,说话不着边际,还代人做梦,你买了之后,他睡上片刻就编排故事给你听,什么稀奇古怪都敢开口。” 赵倜瞧了老道士一眼,就看老道士一脸期待看着他,似乎没听到西门岩的话语。 “若是自己做一梦还说得过去。”赵倜点了点头:“他人代做却有点荒诞了。” “便是如此,实际就是编个故事给你听,还不少都重样了,赵兄弟若想他的故事,我记得好几个呢,一会儿说给你知吧。”西门岩摇头:“赵兄弟,走吧走吧。” 赵倜点头,然后冲老道士道:“等我做些物品,再寻道长好了。” 老道士露出失望神情:“贫道住在镇东街路后方,善主若在街上寻不见贫道,可以那边去找。” 赵倜应了一声,随着西门岩往前行去,后方又传来老道人的吟诵叫卖声:“世间有异贾,专售荒唐梦,慰藉失意人……” 西门岩道:“赵兄弟不觉得他是疯的,待我说说他那些梦,还有他自家的胡言乱语,就不这般想了。” 赵倜道:“适才西门先生说自小便看他卖梦,不知他是原本谷中的人,还是外方进来的?” 西门岩皱了皱眉:“这却真不知道了,他年岁实在太大,听说谷主过来之时他便已经在了,或者谷主方能知晓。” 赵倜“哦”了一声,看向前面杏黄色酒旗:“镇内居然还有卖酒之处,不知要何物才能换得,我请西门先生喝上一杯。” 钟灵在旁愣了愣,刚才走了几家店铺,身上并没有什么能够交换的物品,店内又不收首饰玉佩等物,多要实用东西,殿下拿什么请客? 就听西门岩道:“赵兄弟新来乍到,怎好请客,我正随身带些物件,今日请赵兄弟,以后还来便是。” 赵倜忙推辞道:“这多不好意思,怎么还能叫西门先生请客呢?” 钟灵这时眨了眨眼,看下赵倜,看下西门岩,再看向赵倜。 西门岩道:“我看赵兄弟投缘,也莫要称呼什么先生了,直接叫西门兄长好了,走走走,去店内小酌一杯,我与赵兄弟说说那白石道人的事情。” “西门兄,那老道士叫做白石吗?”赵倜应道。 “他自称道号白石,我记得小时候他说这个世界乃是梦中,他正在做一场大梦呢,你说这不是疯的又是什么?”西门岩摇头道。 “在梦中?”赵倜笑道:“那代人做梦不就是梦中梦了?” “他后来又改口了,说这里并非是梦,是他弄错了,他乃转世重生来了此处,只不过没有觉醒自己的本领手段,等他觉醒了就不受这长春谷限制,能够自由来往内外。”西门岩道。 “这么说他喝过长春泉水?”赵倜笑道:“怎么老迈时候才喝呢。” “那却不知了……”西门岩也笑起来:“昨日庞眉翁他们说话赵兄弟也听见了,谷中原来有一本神书,谁能参悟得透哪怕喝了泉水亦可来往无碍,听说这白石道人也看过那书,却什么都没悟出来,不如逍遥子,可见所谓恢复什么本领之类都是胡言乱语。” 赵倜道:“这却也是,既然说前世有许多手段,怎么会一点都悟不透神书,神书有那么难吗?” 西门岩道:“此书……实在一言难尽,虽然我没看过,但这些年听说也听说了,那些副谷主走马灯似轮换,没有一个能领悟半点,谷主倒不知晓,但如果真有领悟,消息早便传开,不可能压着不说。” 这时走到酒馆门前,三人进去,却看里面空荡荡没有一名顾客。 酒柜后方,一个穿褐色褂子的青年正在打盹,西门岩大声道:“来人了。” 那青年一个激灵:“人在哪里呢?” 西门岩道:“可不就在这呢,絮哥,赶快准备一坛酒,再烧几个菜吃,还要一只熏鸡,直接撕开上吧,不用整只。” 青年揉了揉眼睛:“原来是西门大哥,怎么今日想起饮酒?” 西门岩道:“谷内新来了两个朋友,正好也许久没过来了,就喝上几杯,爽利爽利。” 青年道:“西门大哥用什么交换?” 西门岩走上前去,从怀中摸出个布包:“还是上次那种物品,你看够也不够?” 青年道:“如果是那物事却足够了。”说着接了过来。 赵倜在后面也没看到具体什么东西,不过想该是十分实用的器物,才能换得一顿美食美酒。 待西门岩走回,三人坐下,赵倜道:“还请西门兄讲解白石道长梦中之事。” 西门岩笑道:“不急不急,那等荒诞离奇之事等酒菜来了再说更好,以佐美酒,我倒对外面的事情更加好奇,赵兄弟给我讲讲大理国还有旁的国度都有什么事物传闻,古代今日拣新奇有趣说说。” 赵倜闻言不觉明了,这西门岩为何从昨日里就表现那么积极,带他们两人又去找春娘,又帮忙安排住处,今日又请喝酒,原来是想了解外面之事。 不过想想也是,听对方话语该是这长春谷土著,此处生此处长,从来没在外面呆过,虽然能葆青春延年益寿,但实际却没什么用处。 甚至都不如笼中之鸟,笼中鸟至少可透过笼子看见听见外面情景,而长春谷就仿佛一个天然的大瓮,一旦喝了长春泉水,那么除了上方天日,却是永远也看不见外面一点一毫。 而这般活多久又能如何,青春不老又能怎样,没有任何意义,即便长生些年,但因为和外面没有什么接触,那么并无时间岁数概念,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延寿了。 赵倜点头笑笑,开始给西门岩讲起外面来,他不知道以前对方听没听过,便从秦汉讲起,一直至五代十国,接着又讲宋与契丹,还有大理吐蕃等国。 说完这些又讲趣闻轶事,尤其大理这边,毕竟装成大理人说此处事情为好,实在讲不出了就叫钟灵来说,钟灵就是大理人氏,知道的比他更多。 西门岩听得入迷,待酒菜上齐之后才喟叹一声:“赵兄弟却是活得值了,在外面见识经历过,又来到谷中能得青春长生,似我等在谷内生长之人却没这福分,在此地生此地死,就如那瓮中之鳖,无处可逃,什么都看不到。” 赵倜摇头道:“西门兄不必这般颓丧,说不定哪天走出谷中也不好说。” 西门岩摇头道:“我既无逍遥子那般悟性,也不像有些人没喝过泉水,恐怕无任何机会离开,虽然最近谷内都在传什么天地大变,可就算天地真变了,这谷内的规则就会随之改变吗?我看也是未必吧。” 赵倜道:“天地大变什么的在下不懂,不过真有那等异事出现,谷中总会有一些转机才对……” 这时开始饮酒,西门岩叙说白石道人的梦境,果然都是古怪稀奇之事。 这白石道人居然说在他自家的梦里,是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十分神奇,虽然和这个世界相似,但武学壁垒却极低,甚至可以练出神通手段。 而他则是那个世界道尊一般的存在,是道祖的弟子,下面门人无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几乎无所不能。 又说在那个世界和其他道祖之间展开过无数大战,所描所绘匪夷所思,简直比话本说书还更精彩。 至于说旁人的梦境也是各种神奇,许多怪异,但却抵不过他自己的,都是一些现实之中绝难实现的事情场景。 而有的人买了梦后,他入睡醒来说起,居然还有和旁人相同的,问他解释,却解释不清,最后只道你们不是前世并肩作战过,就曾是一家之人,所以方才一样。 西门岩边说边笑着摇头:“若是再追问下去,他就开始耍起无赖,不是念那些不知何意的偈语,就是直接扑倒在地,装起睡来。” 赵倜道:“这却是有趣,也不知真梦得到,还是实为编造。” 西门岩道:“哪里能梦见,几乎全是编造罢了,现在谷内人根本没有买他梦的了。” 就在这时,忽然酒馆外传来阵阵嘈杂的脚步声,还有鼎沸人声,语气间隐隐的都是惊奇。 褐衣青年跑出门看,片刻之后回来,脸上神色诧异。 西门岩道:“絮哥,发生什么事情?我看人都往镇西那边跑去了。” 褐衣青年抿了抿嘴唇:“西门大哥,外面的人说……说秦寡妇生了。” “秦寡妇了生了?”西门岩闻言顿时一板脸:“她不是怀孕都快一年了吗?也该生了,就不知道是谁的种呢。” “不是,不是……”褐衣青年摆手道:“不是那样,外面的人说秦寡妇生了,生了一堆小和尚出来……” (本章完) 第267章 突变 第267章 突变 西门岩顿时一愣,目光炯炯看向褐衣青年:“絮哥说什么?秦寡妇生了一堆小和尚?” 赵倜不由双眼微微眯起,长春谷内有几条谷规,分别是不能提和尚,不能言僧事,不能学佛门的武功。 长春谷为昆仑一脉,昆仑山与和尚有仇,大抵是那种宣扬旧日的僧人,所以这里禁止此类事情倒也正常,但寡妇怀孕,还生了一堆小和尚是什么情况? 褐衣青年面皮抽搐:“西门大哥,外面人都这么说,许多跑去那边观看,春娘也过去了。” 西门岩眉头皱紧:“这是什么妖孽事情,生便生了,谷内也不是一遭两遭,但怎么可能生出和尚来?” 赵倜瞅向西门岩:“西门兄,这是……” 西门岩脸色难看:“秦寡妇的男人去年失踪,谷内判定死了,因为他喝了长春泉水,就算有那微乎其微的可能出去谷外,也是活不了的,可后来秦寡妇却怀了孕,也不知是谁的,可这足足都一年了才生产,居然生了什么小和尚?” 赵倜思索道:“这好像有点不可思议了……” 西门岩摇了摇头:“就是不可能啊,哪怕生猴子出来,也不会生什么一堆小和尚,简直荒谬至极。” 他说着站起身形:“赵兄弟,恕为兄不能再做相陪,这等事情必要过去瞧瞧,看是怎么个究竟。” 赵倜笑道:“西门兄都不喝了,在下二人怎好继续?可是心中好奇,不如与西门兄同去看看是何事情。” 西门岩点头:“如此也好,赵兄弟一起来吧。” 说着朝门外走,这时酒馆外的青石板路上依旧有不少人在往镇子西边而去。 这些人有男有女,大多生得面貌年轻,衣袂飘飘,劲气扑荡,腿下步履飞快,显然都有武功在身。 其中甚至有脚足似乎不挨地者,恍如一阵清风吹过,身影只是一闪就已经到了远方。 西门岩见状不由道:“赵兄弟武功如何?” 赵倜面露惭愧道:“在外面或还称得上有些本领,这谷内却是不够瞧了。” 西门岩道:“赵兄弟才练多少年,这里都是些老东西,不好相比较的。” 赵倜点了点头,心中琢磨,昆仑那边肯定有一些年老寿衰者过来隐居,以图多活些年,但必然也有不愿意在此苟延残喘,宁可于外自由,也不想自囚等死的。 西门岩此刻怕两人跟不上,压着脚步前行,但镇子本来就不大,片刻就已经到达镇西。 那秦寡妇住处距离赵倜的小院并不算远,这时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除了人声嘈杂之外,那房子之中还传出阵阵的凄厉惨叫。 西门岩吸气道:“这是秦寡妇的声音,这么久了还没有生完吗,难道真生了一堆?” 说着他带头挤进人群,人们纷纷道:“西门兄来了,赶快进去看看吧,是不是什么罕见的病症,好给治上一治。” 赵倜闻言不由看向对方,没想到此人居然会岐黄之术,是名大夫。 西门岩觉察赵倜目光,摇头道:“家传些医术而已,也不算高明,接生什么的不会,若是妖邪撞体,同样没有办法。” 赵倜道:“西门兄实在太谦虚了,妖邪入体本来也非是正常的医术。” 几息后来到门前,就看屋内站了不少人,春娘也在其中,都往里面的地上望着。 西门岩招呼了一声,春娘回过头来神色庄肃:“并非普通生产,过来瞧瞧吧。” 三人上前,只看地面上正躺着一名女子,在不停哀叫。 这女子容貌有几分秀丽,衣衫不整,肚子鼓起,露出大片肌肤,而就在她的身上旁边,正有不少气泡漂浮,这气泡金光闪闪,每个里面都影影绰绰似乎盘膝坐着个小和尚。 而这气泡此刻依旧在不停产生,从这女子身上各处穴道往外面钻出,每生一个,她的肚子就微微塌下一点,已经有几十个气泡围绕在她周围。 “这,这……”西门岩瞪大眼睛:“这是什么玩意?” 春娘淡淡道:“本以为是怀孕,结果是一种诡异的佛门功法,这武功实在离奇,说生出小和尚也不为过,那气泡有形有质,似乎是真气化成,却不知道为何这般形状。” “诡异的佛门功法?”西门岩愣道:“春娘,谷内哪来的佛门功法?而且秦寡妇是谷中生长的,不可能从外面带进来武学。” 春娘看了赵倜一眼:“我怀疑谷中……有邪教僧人进入了。” “邪教僧人?”西门岩怔了一下:“这又怎么可能,谷内但凡进来外人不会不被知道,莫非……” 春娘摇了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此件事情另有别情,但谷中必然是进来了和尚。” 就在这时,那女子身体产生气泡的速度陡然加快,肚子也急剧瘪了下去,气泡开始缓缓向外扩散。 “退后!”春娘冷声道。 她话音刚落,就有个气泡飘到一名围观男子面前,男子不由抬手一掌推去。 他的掌风刚与气泡接触,那气泡就“啪”地一下爆裂,里面的小和尚分明是一篷有形有质的真气凝结,这时恢复原状,顺着掌风便侵袭过去,男子的整条胳膊瞬间变成金光闪闪。 众人见状都吓了一跳,这名男子不由神色大变,但他显然内功深厚,吐气开音发出一声断喝,立刻将胳膊上的金色逼退,转眼只剩下指尖还有些金光闪耀。 就在众人都以为没有了事情,地上女子忽然一声厉叫,已是绝气身亡,她整个身体变做皮包骨一般,所有血肉精气内力都化成了包裹小和尚的气泡。 而这些气泡一起动了起来,刹那全部向着那名男子扑去。 这种变化来得极快,根本不叫众人反应,气泡霎时就将男子层层裹住,男子发出仿佛窒息挣扎一般的闷呼,运动功力想要挣脱,但却将气泡纷纷打碎,那里面的金色立刻流散出来,他瞬间浑身上下散发出无量金光来。 “朱太翁!”春娘不由双眉立起,大声喊道。 众人皆是脸上失色,就要上前,便见那男子在金光之中拼命挥手,声音嘶哑:“不要过来,千万不要过来,这邪功有度化恶效,沾染,沾染……” 他话还没有说完,金光中面庞上的神情渐渐收拢,从痛苦震惊变得平静下来,甚至有一些宝相庄严。 就看他嘴角仿佛偶人一般微微翘起,手掌在胸前合什:“南无定光佛。” “朱太翁,你……”春娘目光冷冽,紧盯金光中的男子。 男子看向众人,声音飘忽奇异:“我佛到时,众生皈依,举大慈悲,行大法力,普天同庆,世人极乐……” “朱太翁,你还认得我吗?”春娘大声道。 “你是春娘,我又怎会不认得。”男子摇着头:“你们般般个个,我都没有忘记,我已是心中明悟了一切,洞察了这长春谷的奥秘,知晓如何才能走出而不会衰老死亡,能在外面生活。” 他声音虽然平静,但却极具蛊惑之力,叫人听来不由生出信服之感。 “你,你真的知道如何离开这谷了?”人群中立刻有声音惊讶问道。 “别听他说,他已经不是朱太翁了!”春娘焦急喝了一声。 但却依旧有人开口:“怎么可能不是,我才不相信贼秃的功法会这般厉害,能够凭空度化于人。” “就是啊,秦寡妇练这邪功已经死了,难道她都死了,留下的功力还能惑人不成?” “天下哪里有这般厉害的武功,那便已经不是武功,而是妖法了,和尚若有此种本领,早就天下都崇佛了,还有道士们什么事情。” “春娘,你别忘记了,我可是外面进来的,外面的和尚我见得多了,中原的少林僧人我也见过,何曾会有这种功法,让他说说怎么才能出谷好了。” “你们,你们根本不懂!”春娘这时颇有几分急迫,声音也严厉起来:“有一些事情你们并不知晓,不要再添乱了。” 就在此刻,便听得远处传来长啸之声,声音一下近过一下,几息之间,就到了小院中。 外面人纷纷道:“张副谷主,是张副谷主来了。” 只见门外身影一闪,进来一名黑衣男子,这男子中等年纪,留着短须,目中精光四射,一眼就瞅见朱太翁。 朱太翁此时身外金光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强烈,似乎都被他收入了体内,不过还是有些金灿灿的,且神情愈发慈悲庄严起来。 黑衣男子见状并不讲话,直接上前一拳轰出,往对方胸口打去。 他拳势极为凶猛,发出爆豆一般的“啪啪”声音,似乎空气都被打爆。 朱太翁身子不动,嘴角裂出一丝笑容:“张副谷主,我佛慈悲,普度众生,无处不慈航……” 黑衣人这一拳直中他胸口,却仿佛打上一团丝絮,毫不着力,而朱太翁身上的金光顺着他的拳头,直往他胳膊蔓延。 黑衣人冷哼一声,忽然身上清与浊两种气质出现,交相变换,那已经蔓上手臂的金光立刻被逼退了回去。 朱太翁见状原本慈悲面庞一瞬间变成狰狞,声音也不再平静若水,而是转瞬变成了暴怒:“张副谷主入了魔道还不自知吗?” “佛亦有大忿怒,既有低眉慈悲之态,又有忿怒降魔之举。” “佛之慈悲心坚固如磐,智慧光明耀眼,却以怒目圆睁、獠牙外露之相示人,只因世间魔障横行。” “佛性广大,举手间可遮蔽日月光辉,口中呼吸皆能形成云雾,令妖魔胆寒,将一切邪秽不净之物统统降伏!” 朱太翁口中喋喋不休,身上金光再次照耀房中,就如金身一般。 黑衣人的那只拳头陷在他的胸口,进不得进,出不得出,似乎被粘住了一样。 黑衣人神情一半清矍,一半污浊,突然之间仿佛崩裂,都呈现出赤红颜色。 他忽地张开嘴,一口鲜血喷出,直喷到朱太翁那一身金光之上,随后发出宛如狮子咆哮之声,全身上下都响起了爆豆声音。 他陷在金光中的拳头猛然一个震颤,发出细碎的若禽鸟破壳般的动静,但劲气却肉眼可见的爆炸开来,那些金光全部被震散,朱太翁的身体在这一刻也被震得四分五裂,飞向各处。 “张副谷主……”春娘在后面松了一口气。 “不要过来。”黑衣人脸上金光忽闪,随即坐在地上,开始吐纳运功。 半晌之后,他悠悠吐出一口气,站起身形:“好邪门的佛家功法。” 春娘道:“张副谷主没事了吗?” 黑衣人点了点头:“看来谷中真的混进僧人来了。” 春娘眼神犹豫:“外面进来似乎不太可能……” 黑衣人道:“外面哪里有这种武功,但那个地方日夜看守,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春娘沉吟道:“总不能是凭空出现的才对。” 黑衣人思索片刻道:“还是那个地方最为可疑,不行,我得去唤醒谷主商量此事。” 他说完后匆匆往外走去,春娘看他身影消失,扫视屋中一圈:“来人,外方架火,将这屋子烧掉。” 片刻之后,柴木堆满院落,大火熊熊燃起,火木烧得“噼啪”作响,映红了半面天际。 春娘站在火光之前,看着众人:“有贼僧混入了谷中,污染了秦寡妇,又做嫁衣于朱太翁,眼下不知藏匿何处,十分危险,各位现在全部回家,不要在外走动了,长春堂会搜索谷内,查找妖僧。”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有吭声,这种事情以前从来没有遇见过,个个都脸上一片茫然。 就听春娘继续说道:“搜索完谷内,也会去各位家中察看,事关长春谷安危,还请诸位见谅。” 人群闻言传来阵阵嘈杂,不过片刻就安静下来,有人道:“这却是应该的,刚才的情景我们都看到了,确实诡异莫名。” 又有人道:“之前是我等想的太简单了,张副谷主都险些被污染,看来这妖僧的功法确实非比寻常。” 还有人道:“刚才我们说的不对,春娘你莫见怪,我们也是从来没见过此种景象。” 春娘神色凝重道:“无妨,长春谷也从未出现过这种事情,并不怪各位,各位记得千万要小心,一但发现妖僧的踪迹,即刻放出信号给长春堂得知,还请赶快回去吧。” 众人闻言纷纷抱拳,然后各自往家中回返。 赵倜也和西门岩告辞,西门岩道:“赵兄弟新来谷内,小心为上,回去后将门窗锁好,长春堂检查完毕之前,便不要出来了。” 赵倜点头,随后带着钟灵向自家小院走,路上钟灵小声道:“殿下,刚才实在太吓人了,那是什么邪门功法,居然还会彼此污染?” 赵倜笑道:“平时抓毒蛇都不怕呢,此刻怕了?” 钟灵道:“殿下,这不太一样,此种邪门武功实在是太骇人了。” 两人这时走进了院落,赵倜道:“既然害怕,还不赶紧将门关上?” 钟灵急忙关好院门,又道:“可这木门木栓能阻住邪僧吗?” 赵倜道:“阻自然是阻不住的,起个防范作用吧,若真是有什么不妥动静,大声呼唤,那长春堂该会赶来救助。” 钟灵想了想:“确是如此,殿下,那赶快回屋吧。” 说着两人朝房中走去,钟灵又将屋门也栓好,这才轻轻拍了拍胸口。 赵倜看了看她:“既然没有旁事,抓紧练习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吧。” 钟灵点头,开始修习起功法,不知不觉间已至了傍晚时分。 (本章完) 第268章 无尽深渊 第268章 无尽深渊 谷内小镇后方,万仞绝壁,下面错落了十几处大小不一的山洞。 每处山洞入口都有人把守,平时不过一两人,此刻却是倍增,尤其一处最大的山洞,外面竟围了十几名衣着不同的男女人等。 这些人有的持着兵刃,有的则为空手,但无一例外全神色严肃,眉头攒起。 前方山洞之内,光影交映,嶙峋怪石密布,钟芦形态各异,水滴落下答答作响,仿佛一方古老神秘世界。 在更深之处,黑暗如墨,油灯恍豆,偶尔有微光闪烁,隐隐传来风声似鬼哭狼嚎。 这里有一个仿佛大殿般的山窟,四周宽阔宏旷,中间有座半人高造型古朴石台,台上正站了五个人。 为首的是一名身材雄伟,长发披散,面如重枣,左眉中断的老者。 老者背负双手,正在盯着台中一块地方,其他四人皆是如此,都看着这方宽台中间位置。 那里有一个直径约莫丈数,修建八角形状,类似水井的东西。 这东西上方覆有一盖,不知什么金属所造,黑黝黝无一丝光泽,但却铸满符文,弯曲诡异,未解何用。 “谷主,这深渊之口绝对没有打开过,万不可能从这里逃出妖僧。”有人低声言道。 面如重枣的老者目光观察那盖子边缘,只见尘土嵌生,几与盖子颜色相同,若不仔细去看,都会以为两者一体,显然许久没有被揭开过了。 “看这深渊之井四周的痕迹,不知多久都没有人动过,妖僧不太可能从这里出来,还是从外方混进谷中的可能性更大。”又有人说道。 “外方混入倒也或许,毕竟无尽深渊的入口又不止长春谷一处,但真有妖僧从外面进入,谷内又怎会不知不察呢?”另一人道。 “我觉得不太可能,外面的那些所谓裂缝,据说狭小无比,很多都早便被添满堵死了,实在堵不上跑出妖僧必然会被人知,而且就算神不知鬼不觉跑出,又何必来长春谷中呢?在哪里不能宣扬妖法?” “确实如此,若真外方妖僧,没有必要进来谷内了。” “会不会是为了不老长春泉而来?妖僧觊觎泉水,想要过来盗泉?眼下长春泉水有枯竭之势,说不得很快便会干涸,妖僧想要对此下手?” “盗泉却更不可能了,妖僧要泉水何用?喝了之后反而自己离不开,岂非作茧自缚,若说打算破坏还有可能,就是此泉本来就要干了,而且破坏此泉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长春泉水有干涸之势应该与天地大变有关,妖僧破不破坏泉水,将来也会没的,根本没有必要冒险潜入谷中,我看还是从谷内哪里出来的,会不会并非眼前这个深渊通道,而是谷内旁的地方也出现了通道?” “旁的地方?这似乎不太可能……” 面如重枣的老者这时道:“都别争论了,谷中旁的地方不会再出现通道,外面进来也微乎其微,还是这里问题较大。” “可是谷主,这里分明看着许多年都没有打开过了。” 面如重枣老者缓缓摇头:“若真是妖僧从这里出来,那未必便是眼下这几年。” “谷主?”另外四人闻言大惊:“谷主的意思是?” 老者淡淡道:“那妖僧说不定已经出来许久了,十几年,几十年,或者过百年了,一直潜伏在谷内,从未惊动旁人,此刻才出现搅风搅雨,而这通道入口经这些年的岁月侵蚀消磨,早便看不到当时打开的痕迹。” “可是谷主……若真妖僧早便出来,一直潜伏在谷内,那为何到此刻才出现兴风作浪呢?” 老者目光悠悠:“七曜同宫,天地大变,那些远来的妖僧必然许多年前就谋算好了当下时候,乃至潜伏今日方开始出世为祸,昆仑那边传来的消息,外面也出现了妖僧影踪,自从秦汉时起妖僧已经绝迹,此番出现,必然是因为传说中的天地大变。” “谷主,无尽深渊还有远来之客的传说是真的吗?”一名黑衣人开口问道,正是之前在秦寡妇家中出现的张姓副谷主。 老者闻言身后飘散的长发无风自动,半晌说道:“我也不知是真是假,但妖僧的事情却是真的,妖僧会从无尽深渊之中爬出来祸乱于世,言道外面的佛门为假,他们才是真的,而其实……他们乃是魔道,想要以魔篡世上佛门,再将昆仑覆灭,然后驱役天下百姓,把世上的国度都变成魔国。” 几人不由沉默,片刻之后一个道:“谷主,可若那妖僧已经出来些年头,又能隐藏何处才不被发现呢?长春谷并非很大,短暂日子还好,若是久了,这些年他总要吃喝,也不可能藏在哪里一动不动,怎么竟然不被人看见察觉?” 老者淡淡道:“这个反而最简单不过,他当时出来后只要杀了谷中一人,冒充其身份继续生活下去就是了。” “啊?”几人闻言脸色皆是大变。 张副谷主神情沉重道:“确实此种可能最大,若以和尚形象短时间在谷中藏着还好,时间久了必然会被人发觉,只有冒充谷内之人才更安全,也会长期隐藏下去。” “可这妖僧究竟冒充的是谁?”另外一人道:“谷中人口足有几百上千,这些年下来,已然不好查找。” 又一人道:“自然是冒充那些独自居住,没有家属,孤僻又与旁人没甚么来往的。” “除此之外,少人了解的住户也该是其目标,毕竟有一些人虽然独处,却为昆仑那边过来,根底我们还是知道的。” 老者点头:“确实如此,他想要冒充,必然找独居且别人少了解过去之人,至于在谷内生活年头已多,近些年代事情便不能作数了。” “那他用什么方法冒充?若是人皮面具或者药粉装扮,只要察看之下便能发觉。” “恐怕不会那么简单,他既然会邪门功法,那么剔掉对方人皮,贴于脸上说不定慢慢能够生长一处,根本揭不下来。” “就算揭不下来,可也总该有痕迹可循,不可能一点迹象都不留下。” “这可不好说,如果短时间肯定留痕,但真若是几十上百年了,那未必还能看出什么了。” 看着几人争论不休,老者皱了皱眉:“留下两个带人看守此处,另外的随我出去。” 片刻决定好谁看守这深渊之口,老者带着另外两名副谷主出了山洞。 外面人见他出来,都抱拳道:“谷主。” 老者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他是这不老长春谷的谷主,号为长春子,长春子并非是一个人,历来每届的长春谷主都称呼此名,前者卸任或者老死,那么接替者就是新一任的长春子。 他回身对另外两名副谷主道:“我闭关年头太久,你们先去镇内配合长春堂搜索妖僧,我去看看泉水干涸到什么程度了。” 两名副谷主点头离开,长春子向前方走去,半晌之后他行至一座状如树叶般的洞口停下,这里也有人把守,足足五名。 “来两个随我进去看看长春泉。”他话音落下,有两人立刻跟了上来。 随后进入山洞,只看这山洞与旁的不同,里面郁郁青青,洞壁之上不但布满了绿苔,居然还有一些小型枝树在壁隙中生长。 长春子没走出多远便停住身形,他看到有一棵小树的绿叶之中居然夹杂了一丝黄色,不由皱起眉头。 “谷主,从十年前开始这些枝树和苔草便不都是翠绿颜色了,今年这种情况更甚。”一人说道。 长春子又看向那些青苔,虽然冷眼瞅去一片绿意,但仔细瞧实际上绿色下面都泛起了枯黄,颇有几分枯败之感。 他道:“泉水将枯,这洞中的植被已是显现出来了……” 身后两人不语,脸上都露出些惶恐不知所措表情。 长春子道:“也不必惊慌,其实却是一件好事,到时你们喝了泉水的说不定就能走出这山谷了。” 一人道:“谷主,我想着若按传说天地大变,不是该这泉水更加浓郁了吗,怎还会变得枯萎呢?” 长春子道:“打乱旧物,滋生新物,旧的自然会破败,说不定别处出现更好的泉水,而不是这长春泉变得更神奇。” 他边说边往洞深处走去,只见这山洞内部愈发静谧,洞中景色精致,看起来十分幽美。 就在几十息之后,忽然“滴答”一声从前方传来。 长春子脚步微微一滞:“这是……” 身后人苦笑道:“谷主,长春泉原本的涓流已经变成了水滴,而且好久才能滴下一滴,一年也接不来半壶。” 长春子道:“竟然至了这种地步吗?” 他说着加快步伐,片刻来到里面,只见入眼豁然开朗,绿色掩盖,天然形成的风景令人称绝,处处都是清丽野趣。 地上一条石子小路,通往里方,最里有一座大块水晶雕琢的池子,池上有一块精美的壶口样水晶,连接至石缝之中。 长春子走上前去,看到水晶池内放了十几只银色小壶,其中一个正对着上面的水晶壶嘴。 他沉吟道:“这便是几十年来的储藏吗?” 身旁之人点头称是:“谷主,因为几十年将近一甲子都没有外人入谷,昆仑那边来人则似在等待天地大变,不愿冒然喝长春泉水,所以才攒下这么多。” 长春子唏嘘道:“传说这里之前用池接泉,但自外方秦汉以后便用壶了,不过我来谷中时一年也可得一壶,如今连半壶都没有了吗?” 身旁人道:“谷主,正是如此,不过眼下不管接得多或少,都没什么大用处了吧?喝过的再喝没有效果,不想喝的根本不在乎这泉水。” 长春子摇头,目光盯着那些银色水壶:“那却未必,这泉水……” 他说到这里忽然止住,然后思索了片刻,道:“一定要看好这泉水,任何人都不得擅动,更要防备妖僧前来破坏损毁。” 身旁人闻言露出诧异,心中不以为然,这泉水眼下其实就是鸡肋一般的存在,不知道对方为何还这么在乎。 长春子再瞅了一眼池中的水壶,随后负手向外而走,出了山洞他望一眼天色,已经傍晚时分,想了想直奔前方镇中而去…… 钟灵在房内练功,看着外面夕阳光辉撒入屋里,不由缓缓收了气息,道:“殿下,天色晚了,我给殿下做饭来吃。” 赵倜站在窗前:“出去不怕妖僧过来吗?” 钟灵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有些怕,不过也不能不做饭,否则未等妖僧上门,人已是饿死了。” 赵倜笑道:“我与你一起去吧,简单弄一些就好。” 钟灵有些犹豫望向赵倜:“殿下,我们,我们还能出去吗?” 赵倜道:“不好说,若出不去呢?” 钟灵闻言不由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但随后变得有些慌乱起来:“殿下,我们是来寻婉儿姐姐的,若是出不去了,还怎么找婉儿姐姐呢?” 赵倜摸了摸下巴,笑道:“出去也不算难,不过既然来此一趟,也不能全听谷中人说,总要亲自搜查一遍看婉清在或不在,还有那长春泉水,待取得这泉水尝尝,再离开此处不迟。” 钟灵点头应是,然后小心打开房门,往外面望望走了出去,赵倜也跟着去了院中。 厨房却是在那杂舍一侧,两人刚至前面,就听院外有脚步声音由远及近。 钟灵道:“殿下,是不是长春堂的人过来了?”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音:“还请开一下门,我们是长春堂的,前来察看妖僧痕迹。” 赵倜示意,钟灵跑过去打开院门,就看为首的正是登记领取物品时所见的短髭男子。 男子身后跟着十余个人,此刻笑道:“你们两个倒是不用查了,不可能为妖僧假扮,就是院中屋内须得看看,那妖僧武功高强,说不定隐藏哪里没被你们发现。” 钟灵闻言好奇道:“妖僧还会假扮他人吗?身边的人不会识得出来?” 短髭男子道:“姑娘,这你便有所不知了,我这里不好解释,左右你两个不可能是妖僧扮成,无须关心此事了。” 钟灵点头,赵倜微微一笑:“还请诸位赶快检查吧。” 短髭男子带人里里外外察看了一番,无有发现,边往外走边道:“记得晚上小心,有何风吹草动立刻大声唤人,你二人年轻不可能是妖僧的对手,莫要逞强,求救为上。” 钟灵用力点头,看着一行人出去,又紧紧锁好院子木门,疑惑地道:“殿下,为何他们说我们两个不可能是妖僧所扮?” 赵倜笑道:“看来那妖僧混入谷中已然许久,不知多少年了,此刻方才出来弄些是非,咱们新来乍到,怎么可能是妖僧假扮呢。” 钟灵道:“原来如此,殿下,那我们的嫌疑岂非等于没有?” 赵倜点头:“确实这样,不过……” 他说到这里笑了笑:“赶快做饭吧,然后好回屋中,再不要出来了。” 这时闪电貂从钟灵腰间皮袋窜出,跃上她肩头,警惕地盯着赵倜。 赵倜看向小貂:“你也不要到处乱跑,就呆在钟姑娘身边,出去小心被人打死,若是妖僧捉到,将你度化,可就一辈子再无自由了。” 貂不知道赵倜说什么,只是觉得他似在威胁恐吓,不由眼睛闪亮,伸了伸爪子,嘴中发出“呜呜”声音。 赵倜见状一伸手就将它提了过来,撸了两把,貂气得四爪乱蹬,却怎么都挣扎不脱,呲出一口小白牙,愤怒哼哼。 赵倜淡然道:“再不听话煮来喝汤,省得还要担心跑出去便宜他人。” 钟灵道:“貂儿听殿下的,殿下也是为你好,不想你乱跑被人捉到呢。” 貂这才老实一点,但眼珠转了转,忽然不动,摆出一副装死模样。 赵倜笑道:“都说貂会装死,我却第一次见到,既然这样那我就当死的来对待了。”他说着把貂往腰间一挂,长长尾巴悠悠荡荡,却好像一件别致饰物。 待片刻钟灵弄好食物,天色已经彻底黑下,两人回屋吃完饭后开始练功。 钟灵的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已然入门,赵倜在旁指导护法,待午夜想要休息之时,他忽然眯眼朝窗外看去。 这时外面起了夜风,乌云盖月,风吹窗棂发出“哗啦啦”声响。 “公子……”钟灵看赵倜神情变化,改变称呼低声唤道。 赵倜嘴角微微扬起,就在这时外面房门传来轻轻地“吱呀”一声。 钟灵顿时小脸煞白,道:“我,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赵倜摇了摇头,对她做了个禁声动作,钟灵立刻不语。 随后半天外面再没什么动静传来,赵倜笑道:“走了。” 钟灵嗫嚅道:“什么,什么走了?” 赵倜道:“可能是妖僧,也可能是旁的什么人。” 钟灵吓得小脸变色:“殿下,我,我……” 赵倜起身道:“随我看看。” 两人出了屋子,就看前面房门完好无损,门栓也没打开,就不知道刚才那轻微的“吱呀”声是从哪里传出。 钟灵看向赵倜:“殿下,怎么门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赵倜沉思片刻:“歇息吧。” 钟灵不由紧张道:“殿下,我有些害怕。” 赵倜看她一眼,道:“既然害怕,今晚就在我这边睡吧。” 钟灵闻言不由呆了呆,随后低下头去,两只手交结在一起,声音弱不可闻:“我听殿下的……” 片刻之后,两个人在榻上合衣而眠,小貂趴在两人中间,头枕着自己的尾巴,睡得香甜无比,钟灵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两只大眼睁着,心中“砰砰”乱跳不停,想着殿下和婉儿姐姐才是一对,自己该管对方叫姐夫的才对,可怎么就和殿下睡到一起了呢? 又想起上下山涧石壁之时,殿下抱着负着,自己的身体都被对方感受到了,不由脸蛋阵阵滚烫发烧。 她偷眼去看赵倜,见赵倜睡得很熟,轻轻咬了咬唇,似乎想到什么,双腿紧紧并在一起,两只手捂住小脸,一副羞涩难当的表情。 不知不觉天光大亮,赵倜缓缓睁开双眼起身坐起,看旁边钟灵已经陷入了熟睡,微微思索,随后悄无声息下床朝外走去。 在院中转了一圈,正待进厨房看看有什么东西可当早餐,忽然远处传来叫卖的声音:“卖梦了,卖梦了,世间有异贾,专售荒唐梦,慰藉失意人……” 嗯?赵倜不由蹙眉,昨日春娘说暂不叫镇内居民上街,等长春堂挨家查看,小镇内的人口不少,应该还没查完,这老道人怎么便跑出来了? 此时叫卖之声越来越近,已经来到小院前方,却听后面有人大喊:“白石道长,你怎么偷跑出来了,你家还没有检查呢……” 老道人不做理会,继续叫卖,后面脚步匆匆,片刻追到,就听有人道:“白石道长,你不要坏了规矩,赶快回家叫我等察看一番。” 老道人不高兴地道:“你们要做什么?拉我衣袖干甚,我这身道袍可是新浆洗的,扯坏了你们得赔。” 就听有人道:“道长跟我们回去便不扯了,再往前走还是要扯的。” 老道人这时怒道:“扯袍子也就算了,为甚还扯胡须,怎么还往上揪我面皮,莫非以为贫道带了人皮面具不成吗?” 有人答道:“白石道长你不肯回家,就只好在此处检查,然后我们再去白石道长的家中察看。” 老道人不满道:“白石白石,甚么白石,我昨日晚间做了一个梦,梦中我道号可不是白石,而是叫做黄龙道人。” “黄龙道人?白石道长别说胡话了,赶快给我等仔细看看。” “看什么看,没见贫道头发是黄的,胡须也是黄的吗,不叫黄龙道人又叫什么。” “好好好,黄龙道长不要动,再给我们看看耳朵下面。” 赵倜在院中听着外面拉扯,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本章完) 第269章 出手 第269章 出手 院外的喧闹声半天才止,长春堂没检查出老道人有何问题,转身要往他家中再行察看。 老道人见状着急,口中絮絮叨叨于后跟随,梦便也是不再卖了。 赵倜沉默片刻,刚想进入厨房,就看钟灵小心翼翼从屋内出来。 她脸颊红红的,看见赵倜忙低下头:“殿下回去屋中歇着,我来打水做饭。” 赵倜道:“水不用了,我在院内收拾收拾便好。”说着,走向水井边,顺下木桶提水。 半晌过后,两人吃饭完毕,这时就听外面街路闹吵一片。 出门观看,竟然又是有人偷偷溜出家中闲逛,毕竟数百上千年都没有这种禁令,镇内居民根本就不习惯,难免忍不住迈出家去。 就听长春堂的人大声喊着:“再忍一天,再忍一天就检查完毕,明天早晨就一切恢复正常。” 有住户道:“都搜了一日毫无结果,明天早晨若还不找到妖僧,不是还得依旧禁足在家?” 长春堂的人道:“这又怎么可能,谷主都出关了,别说妖僧,就算是妖怪也必然能够找到。” 住户闻言小声抱怨着,向家里返回,钟灵道:“殿下,会找到妖僧吗?” 赵倜道:“找是差不多能找到的,就怕……” 钟灵道:“就怕什么?” 赵倜微微一笑:“就怕妖僧有同伙存在,并非只是一人。” “有同伙?”钟灵惊讶道:“这山谷隐秘,混进来一个倒还可能,怎么会不止一人?” 赵倜道:“外面进来不被发现极难,就怕是从谷中哪里钻出来的,既然能出来一个,未必便没有第二个。” “这……”钟灵闻言不由露出思索神色。 赵倜道:“既然是隐藏多年,那么当初便不见得只来一名,说不定会有几个妖僧在谷内潜伏。” 钟灵道:“殿下,那这谷中的搜查……” 赵倜沉吟道:“看看吧,若料的不错,今天晚上这谷内就将乱起了。” 小镇中心春娘所在的木楼,长春子坐于桌后双眉紧皱,神情沉重复杂。 春娘道:“父亲还在担心什么?” 长春子摇了摇头:“自然是担心妖僧不止一名。” 春娘道:“这又怎么可能,难道当初从深渊中跑出来的并非一个吗?” 长春子看了她一眼,叹气道:“不能不做此防范啊。” 春娘急切道:“父亲,知会昆仑那边了吗?” 长春子点头:“昨晚就送出信息,昆仑有人在对面大雪山那里驻守,估计很快便会过来。” 春娘道:“已经搜查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妖僧踪迹,若真不止一个,那么今天晚上……” 长春子道:“加紧防范吧,我去洞中的深渊入口处再瞧上一瞧,若是妖僧数年之前便约定好这个时候作乱,那边也不会稳妥。” 他说着起身下楼,春娘看他背影消失,神情一片肃穆沉郁。 转眼日头西下,黄昏再次来临,赵倜坐在小院中逗弄闪电貂,钟灵则在旁边剥一箕豆子。 夕阳这时洒落过来,光芒暖洋洋照射在两人身上,红红黄黄,灿烂粼粼,钟灵不由有些呆住。 小貂冲她“叽叽”叫了起来,她恍一恍神,小脸上泛起嫣红,偷眼去瞅赵倜。 赵倜觉察她的目光,笑道:“刚才发什么呆呢?” 钟灵道:“阳光好暖,好舒坦的感觉,都忘记剥豆子了,似乎都要睡去。” 赵倜道:“岁月静好,若这长春谷中没有什么妖僧,人们也不会武功,只是平静生活下去,倒也不失为一方桃源。” 钟灵忽然咬了咬唇,鼓起勇气直视向他:“殿下,我……” 赵倜看着她,圆圆的脸蛋上,嘴角边各有一个小小的酒窝,容貌明媚,说不尽的纯真可爱,一副天真烂漫模样。 他想了想,忽然伸出胳臂将对方一只小手捉了过来,钟灵不由身体一颤,顿时小脸儿羞羞的,满面红晕流霞,微微地低下头去。 闪电貂望着这一幕,颇有几分不解,嘴里发出“咕咕”的声音,直立起来,用两只小爪子比比划划。 赵倜抬臂就将它抓住,然后往袍带中一塞,它挣脱不出,即刻装死。 “殿下……”钟灵觉得脸烧得好似着了火,对方的手握着自己的手好像有电传过来一般,身体酥酥的,又麻麻的。 赵倜微微舒臂,将她揽进怀中,只觉得幽香满怀,柔若无骨,却又火热滚烫。 钟灵紧紧闭着双目,长长的睫毛不停抖动,心跳得厉害无比。 “殿下,我……”钟灵的声音细弱,若有若无。 赵倜看着她白皙透粉的脸蛋,纯真无邪的神情,清香扑面而来,忍不住低下头去,落在了对方脸颊上。 钟灵如遭雷击,双手立刻抓紧赵倜的胳臂,眼睛下意识睁开。 赵倜再次低头,轻轻地盖住了对方的小嘴,钟灵立刻发出“呜呜”的声音,但只是片刻,就紧紧抱住了赵倜…… 良久之后,赵倜松开了手,钟灵羞得急忙从他怀中跑出,然后捧起箕中的豆子,慌张地往厨房走去:“殿下,我,我去做饭了……” 待天色完全黑下,两人在房中吃过饭后,开始练功。 约莫戌时过半,忽然小院外面传来阵阵喊叫动静,这动静有远有近,并不是一处发出。 赵倜负手来至窗前,只看夜色之下,镇中不少地方都亮起了红点,显然灯笼火把之类东西。 随后有打斗声音顿起,好几处都高声喊着“抓妖僧”“妖僧现身了”的话语。 钟灵这时停止了吐纳,道:“殿下,妖僧被长春堂的人发现了?” 赵倜点了点头,回去桌边喝了一杯水,然后道:“听好几处都传来喊声,该是不止一名妖僧。” “这么多僧人长春谷能全抓住吗?”钟灵好奇道。 “这谷内的实力远非外人想象,你看那些普通的住户,说不定都多大年纪,拿出外方都是一顶一的高手,抓住应该不成问题,但就怕……”赵倜思索道。 “怕什么?”钟灵道。 “就怕还有妖僧会从哪里冒出来,这些僧人潜伏许久,隐忍多年,赶这个时刻现身兴风作浪,说没有什么后手却不太可能。”赵倜忖道。 钟灵闻言刚要说话,就看赵倜对她稍稍使了个眼色,她立刻不语,警惕地看向窗外。 几息之后,忽然外面房门传来极其轻微的“吱呀”动静,紧接着竟然有脚步声走了进来。 “哪个不请自入?”赵倜开口道。 那脚步声闻言戛然而止,停在了外面的堂中。 “再不说话,我可喊人了。”赵倜淡淡道。 “别喊别喊,赵贤弟,是为兄我。”外面人轻咳一声说道,竟然是西门岩的声音。 “西门兄?”赵倜看了眼钟灵,示意她过来自己身边,随后稍显惊讶道:“西门兄怎么到我这里了?” 脚步这时继续动了起来,接着屋门被缓缓推开,露出一个身形,容貌正是西门岩。 就听西门岩道:“赵兄弟,今晚可有什么事情,一切可好?” 赵倜上下打量他几眼,疑惑道:“西门兄,你还没说为何来我这里?我听见外面长春堂正在抓捕妖僧呢,你……” 西门岩点了点头:“可不是抓捕妖僧吗,长春堂人手不够,所以为兄也被征调了过去,跟随一起查找捉拿。” 赵倜目光闪闪,没有言语。 西门岩道:“这不刚才发现了妖僧的踪迹,竟然伪装成一名谷人生活多年,被检查露馅后往远处逃窜,长春堂于后追赶,可为兄的轻功差些没有赶上,就落了后。” 赵倜有些迟疑看他道:“我听外面好像不止一处打斗,西门兄为何不往旁的地方帮忙,竟然至了我这里?” 西门岩脸上现出一丝担心:“还不是惦记赵兄弟两个,唯恐妖僧过来伤害你们,你们新来乍到,又年纪轻轻,武功肯定不够高深,真有妖僧过来怕你们不敌。” 赵倜闻言露出如释重负表情,拱手道:“多谢西门兄了,西门兄快请进来,别在门口站着了。” 西门岩点头走进屋内,然后扫视了一下房间,笑道:“之前还说只是朋友关系,我看你们两个分明是小两口才对。” 赵倜纳闷道:“西门兄哪里看出来的?” 西门岩伸手一指床榻,笑道:“此处两个枕头还不能说明吗?原本这些空院子都是一屋一个枕头的,此刻既然都在这里,还不能证实你们两个是夫妻?” 钟灵闻言不由脸红低头,赵倜露出羞愧神情:“叫西门兄见笑了,我们还没有正式拜堂,所以对外不好称呼。” 西门岩点头:“无妨,江湖儿女,哪来的那么多繁文缛节,直称便是了。” 赵倜点头,接着道:“西门兄快请坐下喝水,外面那么大动静,究竟有多少名妖僧,抓住一个没有?” 西门岩叹道:“原本以为只有一名,谁知道最后在镇东面的人家里查出来了三四个,已经伏法一个,剩下的逃走了,不过谷内地方也没多大,估计很快便会擒杀。” 赵倜道:“这些妖僧实在是太可恶了,也不知究竟什么根脚,那天从秦寡妇家中回来,小弟一夜都没有睡着,希望长春堂赶快都将他们杀死,还谷内一个安稳。” 西门岩这时看着赵倜,目光有些深邃,道:“是吗?赵兄弟真是这么想的吗?” “小弟当然是这么想的,西门兄为何……”赵倜说到这里忽然瞪大了眼睛:“西门兄,你,你脸上的皮怎么掉下来了?” 这时就看西门岩一侧面颊下,竟有块皮肤耷拉了下来,上面还沾着一块肉,殷红色的鲜血涌出,滴答在衣领之上。 西门岩面无表情伸手摸去,叹气道:“本来都已经生长到了一起了,痕迹也浅不可见,没想长春堂的人下手居然这么狠……赵兄弟,你看为兄像妖僧吗?” 赵倜眨了眨眼睛:“西门兄……你在说什么?” 西门岩道:“为兄像妖僧吗?” 赵倜伸手将钟灵拉去身后,声音有些奇异:“西门兄,我看你并不像妖僧,和尚不都是没有头发的吗?你头发这般浓密,哪里像僧人呢。” 西门岩笑道:“头发是会生长的……可惜为兄就是妖僧,今日要借赵兄弟的身份用一用了。” 他说着向前抬手,胳臂瞬间暴涨了半尺多长,速度快如闪电,抓向赵倜的面门,而另外只手则射出一物,闪烁赤光打向后面的钟灵。 钟灵肩上的小貂立刻发出“滋滋”叫声,“嗖”地一下就向前窜了出去,可是却撞在赵倜后背之上,晕头转向掉到了地下。 就看赵倜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一只手已经抓住西门岩的手腕,西门岩胳臂金光闪烁,但却侵入不了他分毫。 赵倜瞅着那金色的光辉,摇头道:“我就说西门兄不是妖僧,妖僧哪里能够这点本领,实在是太弱了。” “你,你……”西门岩这时神色大变:“你究竟是什么人?” 赵倜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道:“其实不妨和西门兄直说,其实……小弟才是妖僧。” “这不可能!”西门岩双眼阴鸷,此刻周身上下金光冒出,变成了金人一般,另外只手向前拍出,隐隐有梵音低唱。 赵倜道:“这有何不可能的,你看小弟也会佛门功法,而且比你这种唬人的金光威力更大。” 他龙象般若掌用出,雷声低沉轰鸣,隐含龙象之音迎上对方,闷哼顿时传来,西门岩竟然直接被打了出去,而那条被赵倜握着的胳臂竟然硬生生扯断,鲜血不停流淌。 赵倜将他断臂往地上一丟,一步步迈去前面,摇头道:“西门兄,你可知假冒妖僧有何后果?” “你,你是昆仑的人……”西门岩靠着墙壁,失声叫道:“你是昆仑山派过来的,借此天地大变之时,故意引我们入局?” 赵倜哑然失笑:“什么昆仑,这我可不知道。” “那你……”西门岩此刻脸皮已经掉下来了一半,被龙象般若掌所震,而面皮下方是血淋淋的筋肉,根本看不出原来是何模样。 赵倜走到他前面:“西门兄说说吧,你们到底是从哪里出来这谷中的,若是叫我满意,可以不将你交给长春谷的人。” 西门岩眼神恶毒,咬了咬牙,忽然低声念诵起经文来。 那也不知是一段什么经,甚至辨别不了经文的字词为何,声音虽似虫鸣一般细微,但入耳却仿佛针尖刀锋,直扰人心神。 赵倜道:“灵儿把耳朵堵上。” 后面钟灵应了一声堵起了耳朵,赵倜看着西门岩,嘴角上扬:“西门兄这是什么经文?我从来都没有听过,不会是自己编造的吧,西门兄果然是个假妖僧。” 西门岩看他不为所动,忽然张嘴,一团红雾喷出,雾中似有无数微尘般的小虫在动,发出牙齿摩擦的瘆人声响。 赵倜轻轻一挥袖子,红雾全部打了回去,扑到西门岩的脸上,就看那些灰尘样的小虫立刻钻入血淋淋的皮肤之内,还有不少钻进了眼睛之中。 西门岩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哼,赵倜道:“西门兄此刻说出根底还不算晚,我还能够救你一救。” 西门岩并不答话,也看不出表情,忽然抬起剩下的一只手掌往自己胸前拍去,不知他怀中放了什么东西,竟然火光一闪,整个人烧着起来。 他在火焰之中面目狰狞:“赵兄弟,我记得你了,我还会回来找你的……” 赵倜眼神微寒,之前杀过的僧人也说过相同话语,他冷冷一笑,抬掌向前拍去,掌风直接湮灭了火焰,将西门岩打得粉身碎骨。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又传来“吱呀”的门声,接着脚步经过堂中往这边走来,一名身穿月白色一尘不染僧袍的年轻和尚出现在前面。 他看了一眼屋内,随后目光落在赵倜身上:“伏驮师兄?” 赵倜看着他笑了笑,身形快若疾风已经到了和尚前面,伸手向他衣领处抓去。 月白衣和尚顿时脸色大变,脚下往后滑去,一拳向着前方打出。 赵倜不闪不避,手掌径直抓向那拳,月白衣和尚发出一声低吼,拳风崩裂,劲气仿佛能熔炼金石。 赵倜眯了眯眼,龙象般若功第十一层涌出,仿佛摧枯拉朽一般,骨头碎裂,筋皮扯断之音不绝,月白衣和尚发出一声惨呼,直接被打去了墙角,仿若一滩肉泥。 赵倜缓缓走过去,和尚还有一丝气息尚存,他未出全力,淡淡道:“你们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和尚已然面目全非,却又似在咬牙切齿:“你们昆仑的人不用得意,过不多久诸佛降临,定然覆灭你们昆仑……” “覆灭昆仑?”赵倜点了点头:“好啊,不过这世上本就有佛门宣教,崇信各佛,你那诸佛都是魔头假扮的吧?” “哈哈哈……”和尚忽然笑了起来:“这个世界的僧人不都是你们昆仑之人所篡的吗?你们才是魔头,此刻居然还在说我们是假的,真是可笑。” “昆仑所篡?”赵倜不由蹙眉,当世的佛门和昆仑又有什么关系?昆仑为何要篡佛?而且从没见过天下哪座寺庙和昆仑有所来往。 他沉吟道:“信口开河!” 和尚不再说话,而是猛吸了一口气,忽然那肉泥一样的身子迅速膨胀起来,看似就要炸开。 赵倜抬手一记幻阴指点出,和尚身体立刻瘪了回去,人也再没了一丝气息。 “殿下,这些尸身要怎么处理?”钟灵此刻走上前,小脸有些苍白。 “不用处理,来不及了。”赵倜摇头道,转身望向窗外。 (本章完) 第270章 威慑,来历 第270章 威慑,来历 只见外面红光闪烁,不少灯笼火把已至小院门前。 接着“哗啦”一声响,院门被推开,有人喊道:“新来的两位住户在里面吗?” 赵倜看了看地上残肢断臂,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钟灵道:“殿下,不好解释吗?” 赵倜摇了摇头,若为妖僧自不必说,会被对方攻击不死不休,可把妖僧杀了,而且还是两名,则同样有所嫌疑,难为分解。 钟灵道:“殿下,妖僧过来伤人,出手反击,将对方杀死,难道谷中还会怀疑吗?” 赵倜道:“若是旁人杀了还好些,咱们却不太容易说清。” 倘是谷中居住多年的老户私下杀了妖僧,长春堂对其来历功法了解则辨别简单,但他们二人没有旁证却有点解释不清。 能杀妖僧自然武功高强,可无论是此刻入谷,还是高深的武功,是否在杀人灭口,都为值得怀疑的事情。 两人入谷的时间太敏感了,又会这么高的武功,必然会引起长春堂疑虑。 “殿下,这不太公平,妖僧来杀人,不反击便为其所害,反击杀了对方却要被怀疑,那还有别的办法吗……”钟灵小声道。 赵倜唏嘘道:“这世上哪里来的绝对公平,又哪里有那么多公平可言。” 钟灵道:“殿下,那要怎么办?如果谷中怀疑……” 她话还没有说完,堂门动静响起:“里面没有人吗?” 两人不语,就看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露出一行身影。 赵倜放眼看去,这行人大概有七八名的样子,都拿着灯火,为首并非熟悉的那名短髭男子,而是个从未见过的卷须老者。 老者目光向堂中扫了扫,随即落在月白僧衣的和尚尸体上,不由神色大变,后面之人也皆是满脸震惊。 “这妖僧是怎么死的?”他厉声道。 赵倜瞅了眼和尚尸身,年轻和尚最初走去里屋,自己出手后他滑了出来,死在了堂中。 卷须老者眼神在赵倜身上打转,神情阴沉:“谁杀了这妖僧?” 赵倜淡淡道:“我杀的。” “你杀的?”卷须老者眼光似刀,满是猜疑不信。 “不错,他进来意图行凶,被我出手解决了。”赵倜点了点头。 “我们追这妖僧许久,看他往此方向逃来,隐隐坠入了你的院落,这才不过短短时间,你就杀了他?”老者神色闪烁不定。 “不过区区一名妖僧。”赵倜微负双手:“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他又没甚出奇本领,三两下打死,你们便过来了。” “区区妖僧?没甚出奇本领?”卷须老者深吸口气:“我们一行人围攻追了许久,交手几遭,都未灭杀,你三两下就打死了?” 赵倜微微一哂:“确是如此,可能是妖僧大意,或者力竭了吧。” “妖僧怎么会大意,追踪这么久力没力竭老夫还不知道吗?”卷须老者一脸警惕:“我知道你们二人是新入谷的,为何从没和长春堂报过武功高低?” 赵倜淡然道:“长春堂并没有询问。” 卷须老者目光凌厉:“你说你轻易杀死妖僧,可有旁证看到?” 赵倜摇了摇头:“他进门便自出手,哪里来人看见?他要行凶,我自然是直接打死他了,难道还等着被他伤害!” 卷须老者哼了一声:“这妖僧为何旁处不去,专奔你这里投来?你是新入谷之人,你们之前难道便认得吗?” 赵倜闻言失笑道:“我上哪里认得这和尚,他来这里自是有缘由的。” “什么缘由?”卷须老者表情警觉,身后众人也都戒备起来。 “他是来找另一个妖僧的。”赵倜悠悠地道。 “另一个妖僧?”卷须老者大吃一惊:“你这里还有一个妖僧?他在什么地方?” 赵倜往屋中一指:“也被我打死了,不过身体破碎只剩下一条胳膊了。” “什么?也打死了?”卷须老者抬腿就要往里屋走去察看,但见赵倜距离那房门不远,却不由止了步,对后面道:“从外面窗户那边看看。” 身后人立刻跑去窗外,片刻回来,低语道:“长老,观看尸体残骸还有破碎的衣物,好像是之前发现冒充西门岩跑掉的妖僧。” “冒充西门岩跑掉的妖僧?”卷须老者双眉不由立起:“他为何来你这里?” 赵倜叹气:“我哪里知道来这干什么,恐怕是觉得我二人没太大嫌疑,他这个身份已经暴露,想要再冒充我们吧。” “阁下怎么发现他是妖僧,又杀死的?”卷须老者再次深深吸气。 “我看他面皮掉落又突然出手,便直接打杀了……”赵倜说着往前迈了一步。 卷须老者见状立刻神情大变,急忙向后退去一步。 “我总不能坐视这两人行凶而不还手吧?”赵倜再往前走了一步。 卷须老者脸色发青,朝后又退了一步,身后之人个个露出惊惶之色,都出去了门外。 “不还手就要被妖僧所害,还手却要被谷中怀疑,这位先生教教我,若是遇到此种情况该怎么办才好?”赵倜向前迈出了第三步。 “啊……”卷须老者急忙再往后退,却是大叫一声,忘记身后有门槛存在,被绊了个踉跄,立刻脸色紫红道:“此事也不能怪谷中。” 赵倜看他们都出了屋子,停住身形道:“如何不能怪?” 卷须老者对身后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一人飞快往院外跑去,然后他才道:“阁下新来乍到,又是那妖僧冒充的西门岩领去春娘那边,再由西门岩带去长春堂登记……” “那又如何?”赵倜道。 “今晚此人死在这里,而且还有其他妖僧也在,并无旁证,此事……” “依他所作所为,不难猜测之前为何给我二人带路吧?”赵倜淡淡道。 卷须老者挤出一丝僵硬笑容:“自然可能是其处心积虑,但也得两位去长春堂详细说说此事,叫堂中分辨一番才好。” “去长春堂中说说?”赵倜笑道:“现在不是已经说了,还要怎么说呢?” 卷须老者道:“这个……自然是要和谷主仔细叙说一番,两位的详细来历,还有为何能够轻易杀死妖僧,杀死妖僧的具体过程。” 赵倜摇头:“若我不去呢?” 卷须老者闻言脸色骤变:“两位若无嫌疑,为何不敢去呢?” 赵倜冷笑:“就怕去了长春堂,长春堂的人不会再叫我们出去。” 卷须老者脸皮抽了抽:“这又怎么可能,两位若真和妖僧没有瓜葛,又武功高强,当为我长春谷菁英,怎会不叫两位离开呢?” 赵倜道:“你不信我武功很高吗?” 卷须老者讪笑道:“能杀死两名妖僧我又怎么会不信,但就不知道是怎么杀死的,是正面杀死,还是……偷袭?” 赵倜面无表情道:“对那两人还须偷袭?你的意思我与两名妖僧认得,商议事情之下偷袭了对方?” 卷须老者目光闪烁,他心中确实有此想法,但即便这样能杀死两名妖僧也足见武功之高了,毕竟妖僧功法诡异多变,往往死而不僵,还有后手。 赵倜看他表情,冷哼一声,钟灵小声道:“果然和公子想的一样,他们不信,还要带我和公子去长春堂……” 赵倜点了点头,道:“咱们走吧。” 老者在门外顿时惊道:“二位要去哪里?” 赵倜淡淡道:“自然是出去逛逛,不掺合你这谷中和那些妖僧的是非。” 老者闻言急忙道:“二位先不要走。” 赵倜眯眼道:“你敢拦我?” 老者咬牙道:“谷主副谷主片刻就到,二位还是先不要离开。” 赵倜冷笑:“看来你们是同妖僧一样,想找死了?” 老者神情难看地道:“阁下,即便我相信二位和妖僧无关也没有用,此处死了两个妖僧,总得谷主看后方可定夺。” 赵倜道:“你在找死吗?” 老者脸色铁青:“若阁下执意要离开,我们也不得不出手阻拦了。” 赵倜冷笑一声:“灵儿,走吧。”说着径直往外走去,钟灵在后面跟上。 他边走边道:“看来今晚要开些杀戒了。” 这时已行走至门前,外面人纷纷露出提防神色,卷须老者扫视众人,突然大声开口道:“拦住他们,谷主到来之前,不能叫他们离开!” 众人闻言互望一眼,个个心中惴惴,妖僧本领如何都是有数,对方能杀死两名,却毫发无伤,显然武功高深莫测,但此刻又不得不出手。 长春谷内人人会武,长春堂是维护山谷秩序的部门,里面高手济济,这些人一起动手声势浩大,小院内疾风呼啸,两旁地上物品都被散逸的劲气掀翻。 赵倜喝了一声“滚开”,龙象般若功第十一层全开,一掌拍出。 只闻雷声轰隆不息,龙象嘶吼夹杂其中,龙象般若掌力气势磅礴,浩浩荡荡向前冲去,烟尘滚荡中仿佛在前面开出一处通道,阻拦之人全部口喷鲜血,朝两旁倒飞。 卷须老者目呲欲裂,哪怕心内知道不敌,却还是抽出一口狭刀,趁着赵倜掌力将尽之时,刀光一闪,自旁斩来。 他这一刀奇快无比,角度刁钻,已不知在上面浸淫了多少年,简直圆润如意,毫无破绽。 但是却根本没有作用,功力完全碾压之下,任何精妙招数都用处不大,越是精巧就越里胡哨,这也是真正高深的武技根本不拘泥招数的原因。 真正高深的武技无论掌拳之法,刀剑之术根本就是无招胜有招,一记出手,时时刻刻都在变化,老者这一刀虽然看似没有破绽,但身为固定不变之招,其实就是最大的破绽。 赵倜根本连瞅都不瞅,寒冰神掌拍出,顿时空气都冷了三分,气息肉眼可见变成白茫茫一片,老者不由身形一滞,刀意受阻,这招已然破了。 但寒冰掌力却未停歇,直接卷来,他大吼一声再是一刀劈出,这却不是劈向赵倜,而是劈向寒冰掌风,接着他又一拳向前轰去,却感觉对方内力仿如长江大河,根本不可抵挡,不由惊得脸色大骇,亡魂皆冒,慌忙往后方闪躲。 可是已经来不及,白茫茫的掌力比他的身形更要快上一分,电光火石之间,早至他身前,他又连击几拳,却根本抵挡不住,瞬间就被掌力撞在身上,他立刻惨叫着向后跌跌撞撞而去,但没出几步却忽然不动,身上肉眼可见一层白霜覆盖,接着竟然寒冰凝结,整个人被冻在了冰中。 赵倜看都不看这些人一眼,牵着钟灵,向院外走去,这时小镇内不少处又传出打斗声音,也不知哪里再有妖僧冒出。 钟灵道:“殿下,我们去什么地方?” 赵倜道:“四边察看一番,确认一下有没有婉清的踪迹再说。” 钟灵点头,赵倜拉着她恍如一道轻烟,眨眼便消失于夜色之中……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后夜时分,镇内非但没有安静下来,各地火光闪映,几个地方燃起了熊熊大火,乱象居然有愈演愈烈之势。 赵倜这时和钟灵隐于镇后一颗大树上,远远望着绝壁下方的山洞,道:“只有这块没看了,若春娘等人说谎,那婉清必然在其中,反之则婉清并没有进入长春谷来,极有可能当时越过大山,往山那边去了……” 钟灵小声道:“殿下,这些山洞好像都有人看守。” 赵倜点头:“无妨,硬闯进去也就是了,若再无发现就想办法离开,叫长春谷和那些和尚继续打死打活罢。” 钟灵道:“殿下有办法离开这山谷?” 赵倜望了一眼万仞山壁,道:“前方洞内应该有出外通道,即便没有也能出去,但却须费力一些。” 钟灵道:“都是我拖累了殿下,不然殿下肯定来去自如,不用这么瞻前顾后。” 赵倜笑道:“未至于此,现在就过去察看一番,等天亮后便不好进入了,灵儿在此等候。” 说着,他跃下大树,向着前方山洞掠走。 这些山洞并非并排,而是或近或远都隔了些距离,他轻功运至极致,到一处洞口前根本不等守卫的人反应,便点了对方穴道,直接进洞。 但连走了好几处山洞都没有什么发现,除了外面的守卫,里面根本没人,也没什么奇异之处,看摆设物件应该都是闭关练功的所在。 这时来到一个极大的洞口前方,足足有十来人在此看护,赵倜观察片刻,随后身子踩着夜光阴影迅速上前,几乎没费什么力,也没弄出太大动静,就将人制住,随后向洞中走去。 只见这洞内时明时暗,嶙峋怪石密布,更有钟芦形态怪异,上面滴答水珠“啪啪”作响,仿佛一方古老神秘世界。 他不由皱了皱眉,向更深处走,只看黑暗如墨,偶尔有微光闪烁,洞风犹如鬼哭狼嚎恐怖阴森。 待走了片刻来至一个仿佛大殿般的山窟,此处却是灯火通明,四周宽阔宏旷,中间有一座半人高造型古朴的石台,台上盘膝坐了两个人。 这两人面目十分陌生,赵倜在谷中没有看见过,他目光扫过石台,台子看起来似乎有些年头,上面两人似乎在看守着什么。 他身形藏在阴影之内,就听其中一人叹气道:“也不知昆仑的人什么时候来,刚才外面报说镇内大乱,我担心妖僧尚未平定,这深渊入口再出事情。” 另一人道:“估计很快就能来了,毕竟对面大雪山上就有昆仑同道驻守,今夜不来,明天白日必到。” 之前说话的人道:“希望越快越好,不知为何,我这心中越来越不踏实,刚刚恍惚听见深渊之中有动静传出,不会是里面有东西要出来配合外面妖僧吧。” 另一人笑道:“你这却是紧张过头了,我怎么没听见声音,你当这无尽深渊是何善地,轻易就能爬得上来?” 之前人道:“难道不是吗?我只了解那些妖僧会顺着深渊来在世上,至于里面具体什么情形还真不知晓。” 另外一人道:“你年岁轻些,没听说深渊里如何也属正常,我告诉你这无尽深渊可并非说上就能上来的,现任谷主没来之前我曾跟随老谷主,他说几百年前昆仑曾经派人下去探查过,那里面十分险恶,根本无法想象。” 之前人奇道:“有多险恶,居然还无法想象?” 另外一人道:“据老谷主说,深渊之内首先有三样恶物无处不在,乃是地火地水与地风,那火有燃在一处的,也有如闪电般乱滚乱窜的,一旦挨着立刻焚烧成灰,那水也是如此,有小河小湖,也会突然从上方似雨落下,沾着则直接腐蚀衣物身体,无药可救,风虽然没有这两者厉害,但被吹到骨软筋酥浑身无力,一旦火水来了却是再难躲避。” 之前人惊道:“居然这般恐怖吗?” 另外一人道:“这还只是外物,老谷主说深渊地势也是极险的,行走艰难不易,尤其这通道至深渊下面那一段,虽然不是竖直光滑难以攀爬,却石棱如刀,岩刃似剑,哪里就容易上来。” 之前人道:“原来如此,这我便放心了,想那些妖僧根本就难过到这边来,即便来也来不了几人,勿须太过担心。” 赵倜听到这里,在阴影中神色一片疑惑,两人居然是在这里守着什么无尽深渊的入口,谷内妖僧竟是从这里爬上来的,而且深渊之中险恶超乎想象,诡异程度匪夷所思。 另外一人这时又道:“虽然不至于过分担心,但也不能不盯着,毕竟外面妖僧作乱,谁知道当年是不是与深渊中约定好了,深渊下面也会来人配合。” 之前人思索道:“这却也是,若有约定才属合理,不过下面这么险恶,到底能不能过来却是两说了,不过既然深渊底下环境这么恶劣,那些妖僧是怎么一直活着的?” 另外人摇了摇头道:“这我也不知道,昆仑那边应该知晓详细,老谷主当年倒是曾经说过一句,说妖僧并非是在下面生活,好像是从遥远地方来的,至于太具体的则不知了。” 之前人点头:“如果远来的倒也说得过去,下面那么险恶怎好生存,就不知是从什么地方而来,为何会出现在深渊内。” 另外一人这时刚想开口说话,就听那台子下方传来一声轻微动静。 这动静虽然不大,但因为山洞静谧,所以听得特别清晰,赵倜在阴影内不由眯了眯眼,他能确定这声音就是从那八角井口之中传出来的。 此刻台上一人忽地跳起,然后整个身子伏在那丈宽的八角井盖上,耳朵贴住盖子倾听,另外一人也站了起来,神色之间全是惊骇。 赵倜摸了摸下巴,这两人所言所语怪异离奇,但那所谓的地下深渊竟真传出动静,莫非确有妖僧要从下方出来? 就看趴在盖子上的人喃喃地道:“里面有声音,里面真的有声音,不好了,赶快去叫外面人都进来守护,再通知谷主。” 另外一人道:“我现在就唤他们进来。”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只木鸟,扭动几下后木鸟身子轻轻一扬,便朝洞外飞去。 但过了片刻外面却没人进来,趴着的人着急道:“是不是墨鸟出问题了?还是赶快去看看吧,我听下面的声音隐隐约约似乎近了,好像就在往上方来呢。” 另外一人脸色变了变:“我出去喊人,你小心一些。” 盖上之人道:“这上面的八角玄铁罩奇重无比,轻易根本揭不开,我再镇压于上短时间该没什么问题,你赶快去吧。”他说着盘膝坐于盖上。 另外一人点头,跳下石台经过赵倜身旁不远朝外而去,却浑然没有发觉赵倜的存在。 就在他刚离开几息之后,那盖子下面又传来一声轻微动静,声音依旧不大,但听着却比之前那声要近了许多。 盖顶之人额头立刻有汗水流出,急忙运起功力,脸上一抹乌光闪过,双手紧紧按在了盖子之上…… (本章完) 第271章 八部天龙 第271章 八部天龙 木婉清手掐一朵金色波罗,穿过珠宝镶嵌仿佛纯金打造的辉煌王宫,路过奢侈华丽的圆顶寺庙,来到一片草地前。 草地颜色翠绿悦目,各种野点缀其中,那一边尽头是无边无际,连在一起的巨大佛国。 她过了草地,行至这片佛国之前,只见轻烟袅袅,檀烛气息悠悠,还有各种异香飘荡在空气之中。 微微仰望这片佛国,哪怕没有走进其中,不知为何木婉清心里却升起此处还是没人的念头。 可若没人,那香火是谁所点?法器是哪个奏响?这么恢宏雄伟,妙宝庄严,看不到边际的佛国建筑,是谁在打理? 木婉清咬了咬唇,心中颇为不安,她想念家里,思念赵倜,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呆着,但又不得不到处寻找出路。 她往佛国之中走去,佛国地势有些高高在上,前面一百零八个阶梯可以登临。 这些阶梯都极长极大,银白的颜色,发出莹润光辉,似非凡间之物。 木婉清踏上第一层台级,忽然心中乱跳起来,气息不稳,脑内杂念纷沓而至。 她急忙念诵起大智度经,这些天已经将觉法住持留下的大智度经全部背熟。 木婉清低声念着经文,此地不见人烟,处处神秘奇异,心慌意乱之时,全靠此经稳定心神。 果然,诵起经后台级上的影响消失,气息也稳定下来,她吸了口气继续往上面行走。 一百零八个台级,看似不多,但越往上行越吃力,似乎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哪怕将内功催发到极致,也是步履艰难,若没有大智度经从旁辅助,清心静意,恐怕她连十级台阶都登临不上。 渐渐的几个时辰过去,她终于迈上了最后一级,顿时觉得身子一轻,似乎耳目都一阵清明,心灵都受到洗涤,攀登石级损失的内力更以平时几倍的速度开始恢复。 木婉清抬头打量起四处,却比在下方望着还叫人震撼,那些殿堂连绵无际,每一座样式都不相同,各有特色,雄伟壮丽。 她略微犹豫了一下,没有走正前方的那座大殿,那大殿虽然外表金光闪闪,但却瞅着太大太宏伟了,隐隐散发出庄严的气氛,叫人有窒息之感。 木婉清绕过这座大殿,朝佛国里面行去,这时不少殿堂内都传来梵音钟声,仿佛在欢迎她一般,叫她心中微微慌乱。 最后寻了一座小殿走入,只见里面供奉着一尊罗汉之像,容貌极其狰狞凶恶,金漆粉身,光芒闪闪,一只手拿着降魔杵,一只手拿了件不知什么名堂的法器。 木婉清看了半天,没认出是哪尊罗汉,她对这些知之有限,不过在苦梵寺了解一些,从东京大相国寺知道一点。 而大理虽然崇佛,她在城中也进过些寺庙,却是无人介绍走马观,佛菩萨还算认得,罗汉却是不识了。 从这座殿退出,继续往前面找去,又进了些殿堂,但依旧是罗汉像,表情各异,形态不一,有欢喜惆怅,有悲伤愤怒,有长眉多臂,有跨虎骑鹿。 木婉清不由心中纳闷,怎么都是些罗汉,没有其他菩萨护法? 但她稍微思索便即明了,这佛国其大不知几许,自己所走之处多供奉罗汉金身,佛和菩萨应该都在旁的地方。 随后继续向其中走去,往中心方向而靠,忽然看到一片建筑迥异离奇,虽然还是佛家风格,却和寻常的寺殿不同。 她好奇行至近前,却是好大的一座殿堂,华丽程度远超那些罗汉殿,颇有几分奢侈之意。 木婉清想了想,走到殿门之前,这门却是没有打开,她用力去推,门丝毫未动,她内力运转,方听得“吱呀呀”动静,将殿门打开半数。 进入殿内,看各处皆镶嵌宝珠宝玉,明亮无比,正中供奉一尊高大雕像,非佛菩萨也非罗汉,十分威严,似有无穷大法力。 木婉清仔细辨认,却是认得了,居然为八部天龙护法神王的天众首领帝释天。 帝释天并非诸天众之中最强大者,不过却是天众名义上的领袖,带领天众作战。 有一些天众不居于帝释天所在的仞利天,也就是所谓的三十三天,而是居于别处,不受帝释天所管,甚至有的权利比帝释天还要大。 佛教共有二十八大天,分别是欲界六天,色界十八天,无色界四天,共为二十八。 而所谓的三十三天其实指的是欲界中第二天仞利天。 忉利天位于须弥山顶,中心是帝释天居住的善见城,四方各有八天,总三十二天,算上中间善见城的善法堂天,合计三十三天。 也就是说二十八天乃是大天,而三十三天其实是二十八天之中,帝释天坐镇统领的欲界第二天仞利天。 仞利天分成了三十三块,被称三十三天,是为小天。 木婉清看了片刻帝释天神像,心中惊奇,暗想这佛国居然还有八部神王供奉,就不知道另外七名神王都在哪里? 这殿内的神王只有帝释天一尊,而大殿两旁则各是十六名形貌不一的天众,共三十二个。 这三十二尊神像木婉清虽然没有见过,但心内猜测是帝释天最亲近的三十二名手下。 忉利天由帝释天统治,他有三十二个大臣辅佐,加上帝释天自己,分居四面八方和中心,每处都有一座大城,城内各自拥有一座天宫。 木婉清又看了片刻,然后退了出去,继续朝四周探索,片刻她又看见一座古怪大殿,与正常佛殿迥异,不由运转内力推开殿门。 这座殿内供奉的却是八部天龙护法神王中的龙王。 八部众龙众以难陀龙王为首,意为欢喜龙王,是护法龙神的首领,具大威力大智慧,能够顺应众生心意,调御风雨,掌控水域。 龙众与天众不同,天众大法力者都独立了出去,族中权利集在帝释天手上。 而龙众则权力较为分散,在族内主事的除了名义上首领难陀龙王之外,还有跋难陀、婆伽罗、和修吉、五德义迦、阿那婆达多、摩那斯、优钵罗七位龙王。 除此之外其他龙王也不少,并不主族内事务,各自生活,如娑竭罗龙王,作为咸海一百七十七龙王中的第七龙王,他的女儿便是在法华会上示现成佛的那名龙女。 龙女幼时八岁,智慧猛利,能受持诸佛所说甚深秘藏,于刹那之顷发菩提心,得不退转。 灵鹫山法华会上,佛说妙法莲华经之后,龙女以一颗价值三千大千世界的宝珠献佛,即刻转为佛身,腾空驾祥云前往南方无垢世界,坐宝莲华台,成等正觉,具足三十二相,八十种好,普为十方一切众生演说妙法。 木婉清站在殿中两旁看了看,另外七位龙王也在此处供奉,形态不一,有的几首多爪,有的似大蟒无角,表情也各异,或暴躁,或愤怒,或柔和。 她又呆了片刻,然后走出殿外,继续向前方寻找。 接着就在不远之处,又找到了乾闼婆神王的神殿。 乾闼婆神王又被俗世称为乾达婆、香神,名字中有变幻莫测的意思,梵文里魔术师也被叫做乾闼婆,海市蜃楼被称为乾闼婆城,代表隐约飘渺,难以琢磨。 这个神像她最为熟悉,在苦梵寺的时候看的最多,神王嘴角微微含了一丝笑意。 木婉清瞧了好半晌,总觉得神王笑容似乎在哪里看过,苦梵寺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却想不起来究竟在什么地方曾经见到。 随后出了殿门,又走了几处样式有些奇怪的大殿,都是供奉八部神王的殿宇,最后她看到一座色彩金蓝相间的殿堂,不由走入进去。 这里供奉的是紧那罗神王的雕像,神王是女性形象,端庄绝美,手中似乎拿着一件法乐之器。 紧那罗神王又被称为歌神,还名音乐天,传闻族中女子多与乾闼婆族中男子结伴,一奏神乐,一唱神歌,配合无间。 就此时木婉清忽然感觉到了一些倦意,这些日子困了她就在各处房屋殿堂,或者草地上睡去,此刻朦朦胧胧间走至前方须弥台旁倚下。 恍惚中殿内似乎响起了歌声,神秘而空灵,悠扬而悦耳。 她不由露出一丝笑容,口中呢喃诵着大智度经,慢慢地睡了过去…… (本章完) 第272章 深渊来客 第272章 深渊来客 赵倜在阴影中看着前方石台,台上男子脸庞乌光闪烁,双手死死按着身底的玄铁盖罩。 这时盖下又传出动静,听着比之前更要接近,而且时间也长久了些,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扳断的声音。 男子的汗水“噼里啪啦”落在盖罩之上,目光往山洞口望去,喃喃自语:“怎么还不回来?” 赵倜摸了摸下巴,另外一人去叫那些守卫,不过守卫都被自己用幻阴指点了穴道,恐怕一时半刻那人不能解开。 如此那人必然跑去镇中求援,可不是立刻便能返回的了。 他微微思索,本待没有发现木婉清的踪迹就离开,但刚才两人所言所语实在诡异离奇,台下又不时有动静传出,还是看看到底有无什么东西爬出再说。 这时玄铁盖下动静又一次响起,声音不但愈发接近,也大了许多,断断续续不绝,不像刚才响一下便停半天。 也就十几息之后,忽然那盖下传来“啪啪”的轻叩动静,分明有人正在敲击盖子的另外一面,上方男子顿时吓得亡魂皆冒,颇有几分不知如何是好。 赵倜见状不由嘴角抽了抽,也不怪这人慌神,毕竟此种情景实在有些过于诡谲。 那敲击声音三长两短,存有规律,连续几次之后消失。 赵倜眯了眯眼睛,这该是下面的人与外面妖僧约定的暗号,不过妖僧在镇中被追杀,并未如期过来接应,就不知下面的人要怎么应对。 那块玄铁罩盖沉重无比,对于武功高强之人来说,若在平地之上或许也能搬开,但既然下方是深渊,肯定难以着力,想要硬掀开去还是有些难度的。 几息之后,忽然听得“轰”地一声巨响,金铁交鸣声音涩耳,震得地都颤了几颤,竟是下面的人开始硬掀盖子。 盖上男子被这一下震得头昏眼,哪怕一身功力雄厚,却也口鼻瞬间淌出血来。 但他不敢离开,整个身子倒立悬起,只有双掌贴于玄铁盖罩,内力集于双臂,死死按住下方。 随后又是一声剧烈轰鸣传出,这人大叫一声,内力使出,身上衣袍鼓荡,好像一个充满气风的布口袋。 可就在刚才的一瞬,赵倜看见盖子已被震开了一角,虽然此刻落下,但显然并非不能撞开。 这是持有钝物兵器在手?赵倜扬了扬眉,如果有钝器在的话,自下向上打开盖子却要容易得多,看来地下人乃是深思熟虑,有备而来。 接着下方的巨震不停响起,上面男子终于吃不消,被一下震荡之后大声惨叫,口喷鲜血,飞出了台外。 就看那锁着盖子的巨大铁链纷纷扯断,盖子弹起了一半再落下。 男子从台下拼力爬了起来,神色惊骇就要往台上扑去,可就这时又一声巨震传来,那玄铁盖罩已经被撞得偏离了原本位置,下方露出一个黑黝黝的缝隙。 男子见状大惊失色,跃到了台上,却闻听的“轰隆”声响,盖子彻底撞去了旁边,一股阴风直吹上来,一个漆黑的仿佛封印妖魔的洞口露出。 阴风吹到男子身上,男子顿时打了个冷颤,但随即便反应过来,一掌往那洞口之内拍去。 他的功力其实不弱,身为长春谷副谷主,也能借助外力秘法,短暂将功力提到十二重楼第一重的境界。 虽然不比真正的十二重楼,相差较远,但也非其他寻常的武者能够比拟。 不过他之前在玄铁盖罩上被震荡受伤,刚才又叫深渊中的阴风吹了一吹,这一掌的威力自然大打折扣。 就看他这掌拍去下面毫无动静,但随后不过一两息,一只巨大闪着暗金光芒的降魔杵捣出。 降魔杵这种东西寺庙常见,然而多数尺寸不大,做法之时使用,没有僧人拿这东西当成兵器。 因为这东西真要制成刀剑长短会极为沉重,本身造型不方便持有,更少人挥舞得动,还不如锡杖顺手,这东西本就是法器,不是兵器,也没有相应的武学招式。 可那洞口却伸出此物,直奔外面男子,男子本来可以躲避,但若躲闪下面的人借势就会上来,不由咬了咬牙,挥掌向着这杵迎去。 只听“咯嘣”一声骨头折断动静传来,男子惨叫着从台上摔了下去。 他轻视了这降魔杵的重量,哪怕没有内力加在其上也是件重兵,刚刚掀开玄铁盖罩的极可能就是这个东西,下面之人内力和降魔杵本身的重量结合,他阻挡不住,自身手臂折断不说,还受了内伤。 这时就听“呼”地声响,从那洞口中跃出一个肥大的身影,竟然是一名身材魁梧肥硕的和尚。 这和尚穿着灰色僧袍,一脸虬髯,膀阔腰圆,手中的降魔杵足有五六尺长,两头宽处有如脸盆大小。 就看他紧追男子而去,男子受伤哪里跑得远,被他赶上前一杵砸得脑浆迸裂而死。 随后这和尚重新跃回台上,往深渊之内看了一眼,开始打量起洞窟四周。 他目光从赵倜这边扫过,并没有发觉什么,刚想再次往洞窟中去瞧看时,忽然猛地一回头,再次落向赵倜藏身之处。 赵倜目光闪闪,一步迈了出去,笑道:“和尚怎么发现本座的?” 肥大和尚神情阴鸷:“好高深的隐匿功法,若非你那里有香气隐隐传来,贫僧还觉察不到。” 赵倜嘴角轻扬:“和尚好灵敏的鼻子。” 他和钟灵呆在一起,被对方身上香气沾染,没想到这和尚竟然能够闻得出来。 肥大和尚冷哼一声:“你隐藏而不出手,当并非此地之人,又是哪个?” 赵倜似笑非笑道:“许多年不见,你难道忘记我是谁了吗?” 和尚闻言不由露出愕然:“你是……” 就看他眼珠转动,下一刻忽然一声暴吼:“该死的昆仑山人,居然还想冒充贫僧同道!” 说着,抡动巨大降魔杵,一跃而至,向着赵倜撞捣。 赵倜微微一哂,抬指点去,正中杵尖,那降魔杵力量惯性巨大,刚才男子直接被震的骨折,可赵倜这一指却仿佛定海神针,立刻抵住了对方不动。 和尚不由表情大变,刚想说话,却突然之间打了个冷战,接着脸色瞬间化做铁青,“噗通”一声向后栽倒。 赵倜也不瞅他,跳上了台子,朝深渊洞口中观看,只见下方黑茫茫深不见底,影影绰绰中有些红点闪烁,显然是还有人打着火把在往上爬。 他思索了几息,妖僧上便上来,长春谷是昆仑一脉,与大宋有仇,两家想打就打好了。 随后他下了石台,如一缕轻烟朝外掠走,转瞬间出了山洞,只看外面那些守卫果然呆呆站立,并没被另外一人解开穴道。 他向小镇那边看了一眼,混乱依旧,微一思忖,便往前方的下一处山洞而去。 (本章完) 第273章 璇玑台,佛枷神锁 第273章 璇玑台,佛枷神锁 赵倜接连又走了几座山洞,没有任何发现,片刻后来到一个仿若树叶形状的洞口旁。 此地也是不少人看守,严密程度仅次于深渊山洞那边。 他从阴影之中跨出,迅雷不及掩耳点了洞口守卫穴道,接着踏入进去。 只看洞中景象与其它山洞截然不同,别的山洞内都是怪石嶙峋,景致不过钟芦之类,这里却翠色掩映,风光迷人。 洞内处处布满绿苔,郁郁葱葱,岩壁中小草和小树生长出来,色泽喜人。 他见状心中略有猜测,直向里面行去,片刻后就看景色愈发精致幽美,前方豁然开朗,地上出现一条石子小路。 赵倜顺着小路行至最深处,瞅见清丽风景下有一座大块水晶雕琢的池子,池上一块精美壶口样水晶连进石缝当中。 他走了过去,发现水晶池内放着十几只银色小壶,其中一个正对上面的水晶壶嘴。 赵倜扬了扬眉,暗道这便是长春泉吗?可为什么一点泉水都没有流出? 他仔细观察接进墙壁中的水晶壶口,并没有被堵上,也没有什么机关需要打开才能流淌泉水,不由沉思起来。 难道是这泉水将要干涸?他迅速退出洞外,在洞口解开一人穴道询问。 那人本来视死如归,但耐不住幻阴指力在体内游走肆虐,便将长春泉将干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后赵倜心中思索,竟与天地大变有关,这长春谷建在一处奇特灵脉之上,是以蕴生此泉,而天地大变导致灵脉枯竭不存,或者转移它处,所以长春泉要干枯消失了。 他又询问了些关于长春泉旁的事情,在谷外饮用又会如何,然后重新点了这人穴道,再往山洞中行去。 既然泉水将干,那便不给长春谷留了,池内积攒的这些全都要带走。 而这泉水在外面喝下与谷中饮下再离开一样,人会三两天中迅速衰老,然后丧生。 但他有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并不怕这些,既然能长葆青春,延长寿命,不如全部拿走,以备后用。 这时回去水晶池前,瞅了瞅那十几个银壶,然后将外袍脱下,把壶一一放在上面,不过放最后一瓶的时候,他心中一动,将壶盖打开观瞧。 顿时清冽气息扑面而来,叫人头脑为之一振,双目都愈发明亮。 赵倜眯了眯眼,再看壶中泉水清澈透明,隐隐泛起毫光,不由举了起来,轻轻尝了一口。 他只觉得这泉水入口甘甜无比,有些在口中便化掉消失之感,体内的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这时居然自行运转,内力行走奇经八脉,有沸腾之势。 居然这般好喝?赵倜舔了舔唇,按照那洞口守卫的说法,此泉给人饮用只须一杯就可达到效果,以往无论昆仑来人,还是外方进入谷中,也就这个数量,不会多喝。 这一壶可以分成三杯,即便好喝,也没人敢于过数饮用,因为个个都怀着将来能够出去谷中的侥幸心理,生怕喝多了到时希望落空。 本来按照眼下泉水储量是供不上这些年饮用的,但昆仑很多人这个甲子没到谷中饮泉居住,都等着天地大变期盼有什么奇迹降临,在外就能延缓衰老死亡,所以才积攒下这十几壶。 赵倜感受体内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的悸动,放心下来,既然两者共鸣,那么功法必然有效,喝过泉水也会出谷无碍。 他“咕嘟嘟”将这一壶泉水都喝了下去,只觉得长春功的内力竟然直往十二重楼冲去。 就算久久没有什么动静的幻阴真气也开始在十二重楼第一重的天枢锁内跳跃不息。 这泉水还有增进功力的作用?赵倜扬眉,但随即又摇了摇头,恐是这泉水虽能增进功力,却受功法境界限制,不然谷中之人为何不多多饮取? 但也可能谷内高深武功无大用途,而且前些年这泉水又要分给昆仑来人,不可能畅饮,人又于此处怀着侥幸出谷心理,不敢多喝。 可不管如何,此刻他感觉内力精进并非虚假,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和幻阴真气全都有了反应,这不止是内力大幅增加,而且更精纯精炼起来。 赵倜微微闭目内视身体,只看长春功就在十二重楼下方徘徊,只差一些就会突破上去。 至于幻阴真气也跃跃欲试想要上行,意图冲击十二重楼第二重璇玑台。 赵倜想了想,抬手再拿起一壶长春泉水“咕嘟嘟”喝下,只觉得周身无比舒畅,毛孔都似乎张开,在呼吸外界气息。 可是这一壶虽然继续精进了功力,却依然没叫两种功法达到晋升的临界之点,他又举起一壶泉水。 第三壶泉水喝完这一刻,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在体内发出一声清脆的破壁声音,直接跃上了十二重楼第一重天枢锁。 赵倜不由大喜,没有瓶颈,这就是修练没有瓶颈的好处,不然哪怕有长春泉水这等神物配合,冲击境界也须大费周章,不会如此顺心省力。 那不老长春功的内力进入天枢锁之后,仿佛帝王一般霸道,想要占据所有位置,不停地前后左右巡游。 而幻阴真气在它进入之后,就变得真假难辨,若有若无起来,哪怕不老长春功内力到处游动,却没有发现对方一丝一毫存在。 赵倜见状若有所思,按理来说,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出自逍遥子带出谷外的神书,功法等级应该极高,若是幻阴真气境界远远超过对方,不被发现还有可能,但为何两者此刻同在十二重楼,幻阴真气还能骗过长春功? 莫非幻阴真气的规格更高?这门功法来自南唐山海观,按道理似乎不该强过长春功,难道幻阴真气或者山海观还有什么别的说法不成? 不过当时山海观只有六层幻阴经,并没有后续,幻阴外第一指和第二指都不是功法本身记载,包括眼下他所练的,都往后进行推衍了,是否又和这些有关? 赵倜心中百思不解,这时他稍稍向外放出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的武意出来,只看身上出现了另外两种气质交缠。 这两种气质分明就是青春与垂暮,他神情之上时而青春焕发,时而垂垂老朽,在不停交相互映。 赵倜感受了片刻,接着收回武意,再观察天枢锁内的幻阴真气,只看此真气已是急不可耐想登上第二重楼,但却终究还是差了一些。 他瞅一眼盛放泉水的银壶,刚才喝了三瓶,此时还剩十瓶,不由伸手再拿起一瓶倒进口中。 好喝果然好喝,喝完这壶赵倜情不自禁又取了一壶,待这壶再喝完后,那处在天枢锁中的幻阴真气突然变化,蜃形图案在体内呈现,明灭不定,两只峥嵘头角瞬间便刺破了璇玑台。 仿佛洪钟大吕在体内轰鸣,他整个身体的血脉都在震荡涌动,皮肤肌肉骨骼都似乎经历了一番洗礼,幻阴真气以倍数递增,精炼得仿佛要化内气为罡液,再化罡液为天罡真形的固态存在。 这就是传说中刚柔并济,化气为形的武学意境吗? 赵倜此刻觉得自己的目力还有听力都远胜以往,甚至口吐罡风便可伤人,无须练什么狮子吼之类的声波武功,随意开口就能震伤对手。 他深深吸了口气,刚要放下手中的银壶,就在这时脑中忽然“轰”地一声炸响,各种杂念纷沓而至。 莫非心魔来了?赵倜观看天宫宝藏典籍,知道十二重楼名称和对应十二重的心魔劫难。 其中第一重楼天枢锁,对应第一重心魔内照身受劫,内照身受劫代表身体的纯净无垢。 第二重楼璇玑台,对应第二重心魔练形丹火劫,练形丹火劫代表习武修道坚定不移的信仰。 此刻那些杂念全是质疑习武之事,那些杂声全是揶揄嘲讽,不屑一顾,对习武万分怀疑。 赵倜身体不动,面无表情静静听着,这些声音其实是他潜在的心声,只是平时习武信念坚定,全部镇压了下去,此时晋升境界,这些心声趁机都钻了出来。 心魔乃自心生,若己身从来无任何的心猿意马,旁念杂意,是不会生出心魔的。 但除非是天生赤子之心,或者达到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的心境,否则人人都有心魔,谁都不例外。 而心魔可大可小,小了乱其心乱其意,大了若按照道家的说法则就是此心勾引外魔,体外之魔,天外之魔,内外夹击,毁了道行。 外魔存不存在赵倜不确定,毕竟他练的是武道,而这些杂念杂意若是把持不住,必然会有损身体,轻则身受内伤,境界跌落,重则武功全失,走火入魔,有生命危险。 他这时微眯双眼,感受着自己的心声,这些心声般般种种都是冷嘲热讽,各种怀疑,听着听着他不由笑了起来,摇了摇头。 自小到大对武功的所有负面看法,在这一刻全部涌现,在脑内吵闹不休。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辛辛苦苦有何用?不如吃喝玩耍,作乐饮酒。 闻鸡起舞,昼夜练习,劳累时光有何用?不如左拥右抱,软玉温香满怀。 大军之下武功再高又能如何?强弩硬弓,金戈铁马,谁又能真的刀枪不入?抵挡冲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者一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个人武力能起什么大的用途? 种种质疑声音根本不停,赵倜静静不动,既不反驳也不辩论,仿佛一个局外之人般,似乎在看一场热闹。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些声音开始从气势汹汹,嘹亮亢奋,逐渐变得弱了下来,似乎是找不到可扰乱的对象,变得无力一点点退却,就像潮水一般来得凶猛,退时声息大减。 赵倜嘴角挂着淡淡笑容,摇了摇头,看来这心魔还是太单薄无力了,心魔由心而生,攻击心灵上的漏洞,但他此刻于武道心境早便铁板一块,只拿些旧日的想法来攻击,却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就在那种种杂念退去之时,外面忽然传来极轻微,却又颇显急促的脚步声音。 这声音寻常人根本听不见,但赵倜却听得分明,他转头向外瞧去,一个身影已是闪了进来。 这身影看动作本该是想悄无声息隐藏,却不料赵倜转头观望,顿时打破其意直接现身。 赵倜看去,是个身材魁伟的老者,长发披散,面如重枣,左眉中断,正紧紧盯着自己手上的银壶。 “你,你在干什么呢?”老者神色惊诧,开口吼道。 “干什么?”赵倜瞅了瞅手上装泉水的空壶,丟进池中:“你看不见我干什么吗?” “你,你喝了长春泉水?”老者气得身体都不由哆嗦起来:“你这妖僧喝此泉水有何用处?难道你不知晓喝了便走不出长春谷吗?” 赵倜不搭理他,心中猜测莫非是长春子吗?看形象绝非普通谷人,而且这个时候来到此处,不是长春子也绝不会是等闲人等。 “你,你喝了几壶?”老者面色凶狞,又是惋惜又是恼怒。 赵倜淡淡道:“你没看见那边丢着五个空壶呢,此水好喝,我连喝了五壶。” “五壶?你不怕喝这么多撑死吗?”老者气得咬牙切齿,痛心疾首,但看赵倜正在将装剩余银壶往袍子里打包,立刻恼道:“这又是在干什么?” 赵倜道:“剩下八壶留起来,以后再喝。” “什么?”老者怒道:“你居然还要拿走?” 赵倜这时打好了包裹,转身龇牙笑道:“不拿走还给你们长春谷留下吗?” 老者眼神出现一丝疑惑,忽然道:“你……不是妖僧?” 赵倜摇头:“本座是什么妖僧,那边山洞内的深渊入口已经打开,你既然是谷中之人,不去阻拦妖僧,跑这边来干什么?” 老者不语,眼神死死盯着赵倜,长发无风扬起,显然内力正在不停运转。 赵倜笑道:“莫非这鸡肋一般的长春泉水还有什么旁的用途,比妖僧从深渊里爬出来更重要?” “你到底是谁?你还知道些什么?”老者开口道,语气阴森无比。 “别的不知晓了,你愿意说可以说出来听听。”赵倜伸手提起袍服所打的包裹,做势就想往外面走。 “好贼子,无论你是什么人,今日誓不能留你!”老者忽然身上气息大变,脸上出现炎与凉两种气质,交相辉映。 “嗯?”赵倜瞅了瞅他,哂笑道:“这是什么功法?居然能练出炎凉两种武意出来?倒挺稀罕。” 他说着将幻阴经武意释放而出,顿时身上真假交替变幻,假作真来真亦假,整个人都有些虚实不定。 “你……居然也打开了神锁?”老者声音震惊,似乎对此有些不可置信。 “神锁?”赵倜闻言目光闪了闪,对方居然管这种武意外放叫打开神锁? 武意外放是内力冲上十二重楼,自身所执武道精粹的一种外在具现,只有十二重楼的高手才有这种特征。 而他从鸠摩智那里闻听,佛门管这种十二重楼的瓶颈称为佛枷,此刻眼前这老者又言神锁,看来这是同一境界的两种不同称呼。 佛门称佛枷,武道称神锁,道门则是直呼为十二重楼?赵倜想到此处不由点了点头。 “你是长春子?”他道。 “正是老夫,你究竟何人,既然不是妖僧,为何与我长春谷作对?”长春子脸上炎凉气质闪烁飞快,显然已是箭在弦上随时准备出手。 “路过而已。”赵倜提着包袱边往外走边道:“谁知道遇见妖僧作乱,你不去阻止妖僧,在此处拦我无益,等妖僧全爬上来,你悔之晚矣。” “你将泉水留下再说!”长春子大怒,他其实进来之时就想动手,只不过看不透对方,担心有所闪失,妖僧那边再无力阻挡,可此刻见对方真要带长春泉水离开,再也忍受不住。 长春泉即将干涸,这些泉水算是硕果仅存,吉光片羽般的东西,他知道这泉水的一些奥秘,可以在符合某些条件之下,大幅增加功力,只不过泉水喝了就得长留谷内,再不得出去,所以没人愿意多饮,只为那心中一点侥幸心理。 但是如今天地大变在即,若将来喝了泉水也不受长春谷限制,能够自由出入,那此水便堪称神物了,简直是千金难求,什么宝贵的武功秘籍都没有此泉值钱。 而对方连喝了五壶不说,剩下的八壶居然还要一起带走?这还得了,哪怕有妖僧之事,也不能叫对方将泉水携离。 “留下泉水?”赵倜淡淡看了长春子一眼:“你老糊涂了吗?在做梦吗?” “老夫……”长春子气得肩膀都在颤抖,对方也是打破神锁的武者,他实在是不想和对方动手,但此刻又不出手不行,必须夺回泉水。 他哼了一声,双掌一起向前拍去,就看红白两道掌风分别出现,朝着赵倜袭来。 他这掌风一冷一热,左手红色,右手白色,红色声势浩大,仿佛溶金化石,右手悄无声息,似乎能寒冷一切。 赵倜双目微眯,这似乎和大理天龙寺枯荣长老的枯荣禅功有些相似,只不过一个是枯荣一个是炎凉。 他哂笑道:“里胡哨,不堪一击!” 说罢十一层龙象般若功拍出,“隆隆”之声不绝于耳,龙象吼叫隐藏其中。 这门功法他虽然练到第十一层,但并未达到十二重楼的境界,还差了那么分毫,可这功法暴虐无比,内力刚猛无俦,此刻硬撼对方的掌力,非但不落下风,居然还有着一些压制。 “龙象般若功?”长春子大叫道:“你这是龙象般若功第几层?怎有这般威力?” 赵倜瞅他一眼,若是将这长春子直接打死也不好,虽然和昆仑有仇,但是妖僧出来太多,真的惑乱世间也是个问题。 他道:“莫要找死,还不滚开!” 长春子闻言怒不可遏:“你留下泉水老夫便让你走。” 赵倜冷冷地道:“我劝你识时务,否则追悔莫及。” “你,你总要留下几瓶,不能全部带走!”长春子刚才一掌之下已然发现对方武功竟隐隐在自己之上,不由有些心虚。 赵倜哑然失笑,伸手一指那水晶池子:“不是多少还能再滴答一些,你守在此处接着就是了。” 长春子闻言鼻子险些气歪,那泉水几天都滴答不下一滴,恐怕一年都接不上半壶,随时干涸,哪还能得到什么。 他立刻气道:“不留下一壶泉水,不能放你离开。”说罢身子一闪,扑上前来,又是两掌拍出。 赵倜冷笑一声:“不知死活!” 他这时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已至十二重楼天枢锁境界,有心试一下威力,这门武功乃是内功,并无什么掌拳招法可言,能够配合单一的招数运转,也能逼出体外用掌风伤人。 赵倜所学大多是成套的武功,就是有武有功,单独的招数极少,所以此刻直接将此功迫了出来,只看掌心绿光一闪,迎向长春子的双掌。 “神书,神书武学……”长春子忽然怪叫一声,但已经收势不住,两相碰撞到了一起。 就听“轰”地一声巨震,长春子身子向后倒飞出去,直撞到洞壁之上。 “你,你怎么会神书武学?逍遥子是你什么人?”长春子头发凌乱,嘴角溢血,脸上两种气质全被震散,大口喘着粗气道。 赵倜只用了三成的功力,正在惊讶这长春功怎么闪烁绿光,闻言哼道:“逍遥子是谁,不认识。” “不可能,你这分明就是神书武功,神书武功记载青春不老之法,青春不老生机盎然如树木长青,因此才有绿意生机出现,绿光忽闪,只有逍遥子才会此功,当时他强闯出谷曾经使用过……”长春子惊疑不定,心知对方留了情,但一想竟是神书武功,还是忍不住追问。 “你看错了……”赵倜淡淡道,随后身形如一缕轻烟,直往洞外掠去。 转瞬出了洞口,那些守卫一个不见,也不知叫长春子解开穴道后差使了哪里。 他往前方瞧了一眼,远处只剩下最后一个山洞没去,便径直朝向那处掠走。 (本章完) 第274章 我又是谁 第274章 我又是谁 苏州,太湖,曼陀山庄。 风景秀美,气飘香,逍遥子坐在一株碧树下饮茶。 身前石案纵横十九道,黑白棋子交缠,摆了一副珍珑之局。 而他的目光却没有在棋盘上,而是望着远处碧水蓝天,神情思索之中微微有些茫然。 “阐化三千六百门,门门隐道道隐真,自古三圣立机妙,口耳微传附玄音……” 他轻轻吟诵,脸上迷惘之色愈甚,喃喃道:“究竟在哪里还听过这首道偈?不是长春谷的白石道人口中,似乎更为以前,很早很早之前……” 良久过去,他一动不动,突然口中轻轻吐出来三个字:“我是谁?” 随着此声落下,身后罡风呼啸而出,直达三丈余高,似乎惊涛骇浪,卷起千堆雪,声势一时无比骇人。 四方绿叶纷纷掀飞,草全部绞碎,激射而去,仿佛强弩利箭。 李青萝在远处提着一只水壶想要过来添茶,见状吓得脸色大变,转身拔腿便跑。 几十步外看见王语嫣拿着书卷走来,忙低声道:“嫣儿,你曾祖父又在发疯,你还是先别过去了。” 王语嫣眸子流露出疑惑:“母亲说什么?” 李青萝小声地道:“他又坐在那里发呆,然后劲风自动,打碎好多木,最近时常这样,不是发疯又是什么……” 她话还没有说完,忽然一声冷哼传来,直冲她的心神,她脸色顿时一片煞白,浑身打颤,险些就要瘫倒。 “还不滚回去,嫣儿过来!”逍遥子的声音遥遥传至。 王语嫣扶住李青萝:“母亲回去歇息吧,我去看看曾祖父。” 李青萝慌乱点头,王语嫣向前走去,片刻来到逍遥子身前,只看逍遥子一副闲适模样,刚才的神情已然消失。 王语嫣望了望他,道:“曾祖父,孙女要去东京。” 逍遥子皱眉:“以往每月念叨一次去东京,如今天天念叨,就那么想见赵家的小子?从前我不知晓原委,后来知道了原因,你便连演都不肯演一下了吗?” 王语嫣莞尔一笑道:“曾祖父,孙女就是想去东京见殿下。” 逍遥子沉默半晌,道:“就怕你一去再不回了,虽然你如今功力渐高,但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妥当……你先随曾祖父去一个地方再说。” 王语嫣明眸眨眨:“曾祖父,要去什么地方?” 逍遥子眯起眼睛,目光悠悠往远处观看:“金陵,山海观……” 嵩山,少林寺。 藏经阁外,扫地老僧原本正拿着扫帚在打理地上的杂物,忽然身形一动不动起来,仿如木雕泥塑。 旁边的萧远山道:“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就看扫地老僧片刻后将身体缓缓转向西南,脸上出现难得一见的清明之色。 他眼望西南方向,眼神似乎穿透千山万水,不知在看些什么,口中低声诵读大智度经…… 昆仑山深处,神秘山谷之中,地域庞大无比,里面宫殿成群,连绵不绝,近乎百里。 其中一处位置,有十几座宫殿环抱,正中的一座大殿之上写了碧寒宫三个篆字。 这时殿内足足有几十人,似正在进行什么法事,香气袅袅,火烛通明,慕容复跟在公冶黑虎身后,神情复杂,同众人一样摆了个奇怪的手势。 只见前方一人身穿道装,正手持一口剑器于案边行走,口中吟诵:“辟地开天道理明,谈经论法碧游中,五气朝元传妙诀,三聚顶演无生,顶上金光分五彩,足下红莲逐万程,八卦仙衣飞紫气,三锋宝剑号青苹……” 慕容复听着听着露出不耐之色,却又怕被人瞧见,忙低下了头,但心中暗诽这群人个个都不正常,居然言什么天地大变,请什么元君赐下谕旨,竟是病得不轻。 这处大殿最前方供了一座宏伟雕像,乃为女子相貌,所琢甚是素雅,身穿青白道袍,头顶莲美玉宝冠,手持竹节翠色青拂,容貌端庄秀美,神情庄严圣洁。 就看前方的人不停念念有词,然后朝着案前三拜,那案上本有一张铺开的空白卷轴,他三拜之后恭声道:“请元君降旨。” 就看空白卷轴动也不动,没有出现一个字迹。 他不由神色微变,再次念念有词,又拜了三拜:“还请元君降旨。” 但卷轴之上依旧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他神情尴尬,又行了一番刚才的动作,卷轴依旧没什么变化。 慕容复抬起头来,暗道一声装神弄鬼,心中默默思忖定要找个机会逃离此地。 这时前方的人长叹口气转过身形:“元君没有降旨,还是沿袭以往,遵照当初留下的谕旨行事吧。” 一名老者颤悠悠地道:“此刻天地大变在即,为何元君不降临旨意呢?” 前方人摇了摇头:“兴许……元君在忙重要的事情吧?” 老者道:“那若依照往日谕旨,不是该在此刻去寻找佛国降临之处,攫取其传承,可那大雪山无尽,元君不降新旨,又去哪里找呢?” 前方人道:“雪山虽多,但也是要前往的,不然待那些和尚先行进入,得到远来佛国的传承,则昆仑危矣。” 老者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其他诸宫该也会如此行事,就派年轻又武功不错的子弟赶快前往好了。” 说罢开始点起姓名,几十人中有九个岁数四十以下的,慕容复也在其中。 将这些人叫了出来,然后前方之人打开元君雕像下的紫檀匣,从中取出一支外表古旧的卷轴,看其颜色斑驳,已不知是几百上千年前留下的东西了。 接着开始宣读,慕容复越听越感觉奇异,竟是言说有一座佛国,将在天地大变之时从天外投影降临,其中藏有传承,叫他们这些昆仑诸宫之人前往夺取。 而这佛国名称说得含糊,或娑婆之国,或极乐之国,或香巴拉国,是为其中一座,到时会落在大雪山中,大雪山多且广袤,不知具体哪座与详细位置。 那佛国之中藏的传承有护法神王,有罗汉菩萨,或许也有佛。 谕旨叫昆仑之人尽量夺取各神王的传承,至于菩萨,实在夺不到神王传承,也可以寻找尝试有没有空了位置的菩萨传承。 而妙觉佛果,即便有佛之传承空闲,却告诫万不可靠近,也不要想着继承,连其殿门都不要进。 慕容复听到这里有些糊涂,不由开口道:“宫主,传承究竟是什么?是得到就可成神做佛了吗?” 身边几名年轻人也同样露出疑惑目光,纷纷询问。 前方人道:“自然是传承的功法,那些功法非同寻常,与世俗武功有所差异,元君当年谕旨所言,那些功法指向神佛之道,练至大成不但功力惊人,甚可延长寿命,青春不老。” “原来如此。”慕容复露出惊喜神色,但心中却想着疯了疯了,这下是疯得更彻底了,不过也正好趁这个机会逃离此处,返回中原重新谋划复国。 接着前方人又仔细叮嘱一番,将他们九个分做三组,叫他们回去准备,明日就出发前往各处大雪山中寻找佛国…… 东京,内城西南浚仪桥街,神霄观。 观内第二重大殿,也是中心大殿,林灵素正站在神像之前,脸色肃穆,眼神深邃之中似乎隐约有些恍惚。 前方供奉的乃是三清天尊,元始庄重威严,灵宝气质清逸,太上面容和蔼。 林灵素缓缓开口:“混元正体合先天,万劫千番只自然,渺渺无为传大法,如如不动号初玄,炉中久炼全非汞,物外长生尽属乾,变化无穷还变化,西方,西方……” 他忽然伸出一只手扶头,表情十分困惑,嘴中喃喃:“西方……西方如何,为甚想不起来了?” 这时后面有一个小道士过来道:“观主,端王殿下来了。” 林灵素闻言神色渐渐恢复,道:“随我前去迎接。” 说着走出门外,向前又穿过第一重大殿,就看赵佶带着几名亲随正慢悠悠过来。 还未待林灵素开口,赵佶便笑道:“灵素道长说今日摆下仪式,传我玄门正法,可准备好了吗?” 林灵素急忙稽首:“小道已准备完毕,就等殿下到来,还请殿下入殿稍坐饮茶。” 赵佶点头,神情间十分兴奋,随着林灵素走入大殿之中…… 东京,皇城,福宁宫。 宫内一座庞大密室内,赵煦正在观看前方的墨玉圆盘,这是从西夏大巫教带回的墨渊星象盘。 圆盘四周还有些其它东西,都是从西夏大巫教搜索的奇形怪状法器物品。 赵煦看了半晌,抽身回去密室中心处开始打拳,他打的是太祖三十二势长拳。 这拳一招快若一招,到最后整座室内都是莹白色光辉闪耀,根本看不见他身形何在。 直打到第三十二拳,就听得“轰隆”一声闷响,拳风浩荡,仿若无坚不摧,正中那墨渊星象盘上,将这墨玉雕琢的圆盘连带周遭那些法器,全部打得粉碎,许多地方竟变成齑粉一般。 接着他双手起势,看样子就要用第三十三拳,可拳势刚走一半之时,忽然一口血喷出,身体晃了晃停止住动作。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天地大变,天地大变,没想到天地大变居然此时到来。” “是朕太着急了,太着急了,朕当初为何就不能等一等呢,等一等这天地大变,等一等那佛国降临呢,可历代先皇都不敢等,朕也不敢啊。” “朕没有错,历代先皇也没有错,天机不可测,岂人力能度之,只是……朕这一生,还能够走到对岸吗……” 江南,江宁府紫金山附近,山海观遗址。 天气虽好,但此处风景却有些黯沉,地上野草与山间墨绿不同,都微微泛着赤色。 虽然百多载已过,但有残垣断壁尚存,逍遥子带着王语嫣在遗址之中一路走去,将这里各处地方几乎走遍,也将当年之事如数与王语嫣述说。 逍遥子道:“当时观内武功浩如烟海,以无量海宝箓,山字经,幻阴经最为高深,可惜幻阴经不全,所以我没有背下,只紧着那些并不残缺武学默记了。” 王语嫣道:“曾祖父,那幻阴经很厉害吗?” 逍遥子微微沉默,然后摇头道:“我亦不知,但现在想起来应该把此经也背诵了才对。” 说着说着,他忽然一皱眉,似乎心中又念到了什么,神情之间露出一抹迷惑的神色,停住了脚步。 王语嫣道:“曾祖父,你怎么了?” 逍遥子摇了摇头了,没有说话,心内却再次升起那种古怪的念头,李正言是我,逍遥子是我,那我又是谁呢…… (本章完) 第275章 离谷返行 第275章 离谷返行 赵倜向最后一处山洞掠走,片刻来至近前。 只看这里也有人看守,他身形如电,凌空点住看守之人穴道,随后进入洞中。 山洞内的景象与之前那些并不相同,那些一看便是天然形成,这里却呈现不少人工开凿的痕迹。 尤其向里深入,居然还安装了三重门户阻挡,埋伏机关消器,更有长春堂的人把卫在旁。 他将人制住询问,却都视死如归,但最后又耐不住幻阴真气在体内肆虐游动,只好道出了此地可以通往山谷外方。 赵倜闻言点头,就算山谷再有什么日月光影掩藏出谷通道,那么最笨的一个办法,直接从崖壁之上往外凿去,只要耗费得起时间和人工,那必然能打通离开谷中。 只是这人言说通道艰险,并非太过好走,有须攀爬纵越之处,若不会武功断不得出。 赵倜随即继续向前,查看了一番,验证这人所言非虚,这才出洞寻找钟灵。 他探访山洞,叫钟灵在大树内隐藏,此刻往回返走,却看这长春谷里更加混乱起来。 不但小镇那边处处火起,打斗声不绝于耳,就是这崖壁山洞之前也好几处乱成一团。 路过长春泉水的山洞,只看长春子不知何时已经出来,正在与一群妖僧打在一起。 长春子武功即使已经破了十二重楼,但之前和赵倜交手受伤,此刻这些和尚也个个不是善与,尤其功法都极为诡异特殊,他也做不到一掌一个直接打死,虽然占据上风,却也被纠缠困住。 赵倜见状不由摇头,这长春子的十二重楼境界与自己比不了,自己还在天枢锁之时,也可轻而易举击败对方,长春子不说功法如何,首先内力就没有自己雄厚。 他身形有如一缕轻烟,继续向前,又路过几处打斗地方,看基本都是谷内之人处于优势,毕竟就算和尚再向上爬,也比不过来支援的谷中人多。 这时回到那棵大树前,微一感察,知道钟灵还在树上,开口道:“灵儿下来,随我出谷去吧。” 钟灵在树顶正提心吊胆,赵倜离开久久不归,前方又开始乱斗,她动都不敢动一下,连大气都不敢喘,毕竟自己武功低微,生怕被对方发现擒拿,给赵倜添了麻烦。 这时她听到赵倜说话,不由吓了一跳,赵倜身法太快,来至树底她根本都没有发觉。 从树内下来立刻就想扑过去,但心里又有些怯怯,小脸红了一红,低头道:“殿下。” 赵倜想了想,走过牵住她的手,只觉得温温润润,笑道:“出谷去吧。” 钟灵被抓住了手,心中跳得厉害,却又不觉欢喜,小声道:“是,殿下。” 赵倜带着她一路向前,却是放慢了速度,毕竟身法太快,拉着掠走担心她经受不住。 这时刚行至那深渊洞口不远处,就看里面一道墨光闪过,出来个身穿黑色僧衣的和尚。 这和尚约莫中等年纪,脸上无喜无悲,一身气息稳若大山大川,渊渟岳峙。 他看见赵倜二人,立刻阻在前方,宣一声佛号:“贫僧上来迟了,正好遇见二位,便领教领教二位施主的本领。” 赵倜淡淡道:“滚开。” 黑衣僧人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几十年来,贫僧在那一方就闻得长春谷大名,今日相会,还望施主不吝赐教。” 说着他身上闪出两种交替变换的气质,凌空一指向赵倜点过。 这一指十分像多罗叶指,但细微之处又有所不同,劲气破空发出诡异声响,似乎那指劲活过来了一般,仿佛毒蛇一样射去。 赵倜冷哼一声,直接一记幻阴指点出,与对方指劲相碰,仿佛融雪消冰一般,幻阴指气立刻湮灭掉对方的指劲,接着毫不停留,一路直上,瞬间洞穿了黑衣僧人左胸。 黑衣僧人神情出现了一丝愕然,然后渐渐凝滞,“扑通”一声向后栽倒。 赵倜并不看他,继续带着钟灵前行,不一时来到最后那座山洞之前,直接走入进去。 钟灵道:“殿下,这是何处?” 赵倜道:“这便是出谷的通道,不过害怕那些喝了长春泉水的人忍耐不住冒然外出,所以平时掩的严密,又有人看守。” 钟灵“哦”了一声,好奇打量四周:“原来竟是人工开凿出来的。” 赵倜道:“自然如此,倘真想要离开山谷,谷内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想不出办法呢,开凿通道虽然笨拙,但却是早晚能够完成的事情。” 两人这时出去洞内最后一重门户,就看路径渐渐不好走起来。 毕竟这通道是自下往上方开辟,要打通那万仞山崖,所以渐渐陡峭险恶,而且还出现断层之类的一些天然裂缝。 看着钟灵有些吃力,赵倜微一思索,道:“上来吧。” 钟灵顿时小脸发烫:“殿下,上……上哪里?” 赵倜笑了笑,伸手往背后一指,钟灵“唔”了一声,轻轻伏在他身后,两只手勾住了他的脖颈。 赵倜这时全力展开轻功往前掠去,钟灵感觉自己的身子和对方贴在一起,轻轻厮磨,微微挤压,不由愈发滚烫,发出“嘤咛”一声。 赵倜在前方道:“抓紧些,莫掉下去。” 钟灵不由小脸红得仿佛晚霞,羞涩深深埋下,不敢再抬一点。 赵倜摇了摇头,只好将手向后勾住她的双腿,继续朝前加速掠行。 钟灵这时感觉浑身酥麻,不但与对方贴靠到了一起,两条腿也被抓住,全无力气,却又不敢出声,便把眼睛紧紧闭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前面终于出现亮光,然后继续行去,十几息后就看到了一个洞口。 赵倜几步掠到洞前,向外一望,原来这洞开在山壁之上,四周有绿枝遮掩,下面悬空几丈,难被人发觉。 他纵身掠下,放开钟灵,打量起四周,这时却在长春谷的另外一侧,进来那处位置的对面。 此地更为原始,他稍加思索,拉着钟灵开始在山间奔纵,往对向绕去。 足足一日之后,才到了对面,继而不寻来时之路,直接斜着穿插,进入那片天然迷阵,找到了童贯等人。 这些人几日来根本没有堪破大阵,朱初一算是走在先里,但也未至前方边缘。 赵倜和众人简单述说,随后转了头,一路往回行去。 (本章完) 第276章 转生 第276章 转生 回路走得并不算快,众人都颇有几分沮丧,赵倜道:“这般看婉清该不在此山中了,当时必然横穿过大山,去了山的那侧。” 钟灵道:“殿下,既然这样,要如何寻找婉儿姐姐?” 赵倜沉吟道:“山那侧对面是吐蕃地界,无数雪山连绵,自然是去雪山之中寻觅。” 众人闻言皆是不语,大山那侧的情况都心中有数,山势不断,许多冰雪覆盖,根本没有尽头,而且也并非大宋或大理地界,行事诸般艰难,恐怕希望微茫。 赵倜道:“回去从长计议吧。” 他说着看了看钟灵:“回去后叫甘夫人劝说一下婉清的母亲,不要在此等待了,去往大理城住下吧。” 钟灵点了点头,又期期艾艾地道:“娘能陪师伯去大理城居住,我不想去那里……” 赵倜纳闷道:“为何不想,镇南王是你亲生父亲,总归不会苛待于你。” 钟灵脸红道:“不,不是这些,前两次去了父亲都要给我许夫家,我不同意,还逃走一次,母亲不高兴,父亲也看似也有些不悦……” “许夫家?”赵倜露出若有所思神色,摸了摸下巴。 钟灵天性烂漫,纯真可爱,但年龄却不算小了,当初在无量山剑湖宫之时就已经十六岁左右。 那时是元祐八年,如今是绍圣三年,又是整整三年过去。 她此时的年纪在大理早便会嫁人,甚至孩子生了几个都不好说,也难怪段正淳着急。 段正淳的几个女儿里,木婉清和王语嫣岁数差不多,都要大过钟灵。 而钟灵和阿朱的岁数也差不多,要大过阿紫,只有阿紫最小,比阿朱小个一两岁的样子。 说起来赵倜其实和钟灵同岁,但他的生日却比钟灵大,也比阿朱要大。 这时他笑了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镇南王没有什么错的。” 钟灵闻言顿时小脸有些发白,不知赵倜此言何意,却又不想反驳,低声道:“殿下说得是。” 赵倜道:“不过灵儿若是愿意留在我身边,此事我会和镇南王去讲。” 钟灵不由双颊立刻飞起一片红云,哪里敢答,又想着此番是寻找婉儿姐姐而来,自己乃为妹妹,怎么,怎么就要留在姐夫身旁了呢…… 赵倜看她不语,笑道:“不说话就算是默认了。” 钟离抬头看向赵倜,眸子有些迷离:“殿下,灵儿……” 赵倜眨了眨眼:“此处人多,还是莫要说了,被他们听见不好。” 钟灵急忙又低下头,小脸上烧得愈发滚烫了。 回到大理军兵驻扎之处,找到褚万里和朱丹臣说明情况,两人皆是一片低落。 赵倜叫两人撤兵回去,不用再继续寻找,言会写信与段正淳,两人应是,开始聚敛兵丁,拔营起寨。 众人则先行一步,几日后回到山边秦红住处。 秦红眼见又消瘦了三分,赵倜把事情与她一说,出言安慰,让其往大理居住,不用在此继续等候,他也会去那一侧大雪山之中搜寻。 秦红听到大雪山露出茫然表情,不肯答应,赵倜也不深劝,随后找来甘宝宝说话。 这时钟灵不在旁边,甘宝宝闻听赵倜叫她劝解秦红自然应承下来,接着便准备饭菜。 吃过饭后,夕阳西下,赵倜走出院落负手朝向苦梵寺望去。 苦梵寺这时已经闭了寺门,瞅着一片死寂沉沉,仿若山中千年荒寺一般。 他心里忽然想到一事,小沙弥铜钦说当日木婉清从寺中带了一物出去,是觉法住持留下的。 这物本来铜钦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木婉清打开匣子观看,说了一句“原来大师给我这部经书”。 铜钦猜测是大智度经,苦梵寺修三本经书,分别为妙法莲华经、首楞严经、大智度经论。 不过觉法讲经基本都是讲大智度经,木婉清听的也是此经,所以给她的极可能便为此书。 赵倜思索片刻,暗想此经却是有些异常,经文不怎么流传于世,只在西北这边一些极偏僻庙宇才有,但扫地僧却知晓,还以此经度李秋水,木婉清乃是携了此经出门失踪,会不会其中有所关联? 他琢磨片刻,没有推测出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不过想着总是一条线索,便打算明日往寺中要来看看。 随后回院内和秦红道别,去外面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等人扎的营帐歇息,钟灵送他,天黑即回。 转眼第二日清晨,吃过饭后刚要出门,忽然霍玲珑进帐禀报说鸠摩智到了。 赵倜叫霍玲珑领入,几息后鸠摩智一脸风尘走进帐中,看身材似乎恢复了几分,合什宣佛号道:“赵施主,贫僧来晚了。” 赵倜笑道:“不晚不晚,那老和尚的事情解决如何了?” 鸠摩智摇头叹气:“我听赵施主言语,就想寻其动手,可隔日那老和尚却未出现,我又等了几天,还不见老和尚,派人打探也没有消息,想着应该是离开了,就一路往大理来找施主,先去的大理城,经镇南王指点,又寻来此地。” 赵倜闻言微微沉思,老和尚离开会去什么地方?其当时言说七曜同宫,天地变化,幽暗大乱将起,西方无量光佛会将其净土香巴拉从遥远处投影于此世,到时香巴拉佛国开放,绽无量宝光于大雪山中,给世上万灵开方便之门,只要信佛者,都可前往投顾。 又说真佛弟子正在逐渐苏醒,寻找香巴拉所在,香巴拉隐藏无量雪山之中,若不到幽暗大变来临那日,不会呈现于世,眼下还在寻找,想提前找到进入朝圣,不过却没有什么消息。 那么,老和尚会不会是集合了一些那种旧日僧人,去雪山之中找香巴拉去了? 还有这次长春谷妖僧出世,谋划多年,打开深渊爬出来这么多个,会不会也是打算去寻找香巴拉佛国? 否则长春谷虽然高手众多,但其实出不去谷中,等于自囚在此,与这些人平白消耗战死似乎没有什么太大必要。 赵倜道:“老僧之事我过后再与大和尚说,大和尚先同本王去一处地方。” 鸠摩智纳闷道:“不知赵施主要往哪里?” 赵倜道:“你来时该看见那地方了,就是对面的小寺。” 鸠摩智道:“确实看见,莫非便是苦梵寺吗?” 木婉清在东京的时候曾经几次说过苦梵寺和大智度经,鸠摩智当时听到知晓。 赵倜道:“正是此处,婉清失踪当日带了那里方丈赠送的大智度经,我想其中是否有什么关联,过去问问经文。” 鸠摩智道:“如此最好,贫僧也久慕此经,正想要听听记下。” 赵倜点头站起身形,叫上童贯朱初一霍玲珑三个,然后朝外行去。 片刻到了苦梵寺门前,只看今日清静,里面并无人上香,小沙弥铜钦正坐在门槛上伏头瞌睡。 童贯上前踢了踢他小腿:“好个小和尚,居然敢在殿前睡觉,就不怕菩萨看到怪罪吗?” 铜钦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张嘴辩解道:“贫僧未睡,贫僧未睡,贫僧在默诵经文呢……” 说完看见赵倜几人,忙双掌合什:“原来是公子,可吓死小僧了。” 赵倜笑道:“有何可怕的,难道真会有菩萨责罚吗?” 铜钦低声道:“菩萨自然是有的,佛祖也是有的,小僧不敬惹得神佛不喜,肯定会惩罚小僧的。” 赵倜看他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道:“你见过佛与菩萨吗?” 铜钦急忙摇头:“小僧虽然没见过,不过师父却见过。” “哦?”赵倜闻言看了鸠摩智一眼,微微一笑。 鸠摩智立刻道:“这位小师傅,贫僧乃是大轮寺大轮明王鸠摩智,修行多年,都未曾亲眼看过佛菩萨真身,你那师父何人,竟敢言见过佛与菩萨?” 铜钦瞅了瞅鸠摩智,摇头道:“小僧未曾闻过上师法号,也不知晓什么大轮寺,但师父说曾见过,肯定不是会是打诳语。” 鸠摩智看对方不知自己来历,也不生气,点头道:“既然你说师父不会说谎,那不妨和我们讲讲,你师父怎么看到的佛与菩萨?” 铜钦挠了挠光头:“师父,师父不叫小僧说出去……” 赵倜笑道:“你此刻不是已经说出来了吗?” 铜钦愣了愣,道:“这却也是。” 赵倜道:“可开了头却不讲完,岂非与佛法不合?你师父知道会更生气的。” 铜钦点头:“确实与佛法不合……” 童贯道:“那还不赶快讲,在殿前瞌睡已经会被菩萨怪罪,再与佛法不合,岂不是罪上加罪?” 铜钦顿时一哆嗦:“这位施主莫吓唬小僧,小僧说就是了。” 鸠摩智道:“还请小师傅述说一遍,以足我等瞻望之心。” 铜钦道:“我记得小时候有一回偷懒不背经文,师父见到了不高兴,说好好修习,将来有机会能够朝拜佛祖菩萨,我当时不服,就问师父会那么多经法,可曾见过佛祖吗。” “哦?”赵倜笑道:“觉法住持如何说?” 铜钦道:“师父说自然见过,还说他曾经也是一尊菩萨呢,那时候非但和佛菩萨时常会面,就算是天龙八部等护法神王也都有来往。” “小和尚不许撒谎,你师父怎好说此大话,还自家也是名菩萨,既是菩萨为什么在这孤僻野庙栖身,还拜别的菩萨香火。”童贯这时说道。 “小僧没有说谎,说谎……也是师父在说谎。”铜钦摇头道:“那时小僧就是这般问师父的。” 赵倜眯起双眼:“你这般问,觉法住持又是如何答的?” 铜钦道:“师父……许久都不说话,就是怔怔地看着小僧,小僧心中害怕急忙和师父赔礼道歉,师父才开口,说那都是前世的事情了,这世要重新修练,才能得证果位。” “前世的事情,这世要重新修练?”赵倜缓缓道:“既已证得菩萨,为何又投胎转世呢?” 铜钦道:“小僧也不懂,看师父没有发怒,就如公子这般又问了一句,师父说,师父说……” 赵倜道:“说什么?” 铜钦道:“师父说转世总比苟延残喘好,与其重修总比……到这里便不再言语了。” “转世总比苟延残喘好?与其重修总比……”赵倜瞅向鸠摩智。 鸠摩智皱了皱眉,想了想摇头道:“赵施主,贫僧不解其意。” “无妨。”赵倜又看向铜钦道:”觉法住持说他是什么菩萨了吗?” 铜钦道:“小僧当时心中害怕没有敢问,估计就算是问师父也不会讲的。” 赵倜思索道:“那他说前世所来往的佛菩萨都是什么样子,有什么法力神通了吗?” 铜钦道:“这个却是说了几句……” “怎么说的?”赵倜笑道:“是否会飞天遁地,移山倒海?” 铜钦用力点头:“就是这般说的,说诸位佛菩萨法力无穷,无所不能。” “这……”鸠摩智道:“赵施主,贫僧觉得那觉法住持大概是想成佛想得魔障了,才这么对弟子言说,佛菩萨有大法力不假,但他怎么见到,这不太可能。” 赵倜沉默两息,缓缓地道:“是转世之说不可能,还是前世身为菩萨与其他佛菩萨来往不可能?” 鸠摩智纳闷道:“赵施主,这不是一回事吗?他不是说前世身为菩萨,与众神佛来往,然后转世凡尘重新修行吗?” 赵倜摇头:“不一样,转世是转世,你们密教不有此说吗?” 鸠摩智恍然道:“确实我教有此说法,但与他说的那个不同,我教乃是现世佛的转世轮转,他这个……听着就似世上传言的投胎转世那般无二。” 赵倜沉思片刻,看向铜钦:“今日来也没有旁的事情问询,小师傅将那大智度经说来给我们听听。” “公子要听大智度经吗?”铜钦露出惊讶神色:“可是小僧只知道经文,不会讲解啊,两位师兄也是不成,须师父亲自讲解才能道出真意。” “勿须讲解。”赵倜笑道:“你只把经文说来就好。” “那便容易了。”铜钦点头:“这经文我自小就背,比别的经都熟悉,小僧现在就念给诸位施主听。” 他说着诵起此经,足足小半个时辰方才说完,赵倜听完脸上露出诧异神色,这经居然十之八九都说的是八部天龙之事,与八部天龙修行有关的真意真法。 而剩余一小部分则说的是八部众之外其他神王事情,同样是以佛理讲解对方修行优劣,如何能够进一步证得等正觉,成就佛果。 鸠摩智道:“龙树菩萨大智度论里多言及护法神王之事,没想到这经文几乎通篇都是,却是叫人费解。” 赵倜道:“八部天龙,人或非人,这部经书是无佛性之生灵成佛的法门。” 鸠摩智道:“施主的意思是护法神王们多无慧根佛性?” 赵倜笑道:“大多都是打过来的,还有一些跳脚与佛祖争辩,从头至尾疑佛,从不服佛,佛也无奈何,哪来的什么佛性而言。” 鸠摩智想了片刻道:“这却也是,就如那阿修罗神王,向来疑佛,哪里相信佛一点,除此外还有欲界第六天,他自在天的天主魔罗,也是处处与佛作对,甚至扰乱佛的修行。” 魔罗意为夺命、障碍、邪恶、诱惑、破坏等,代表着修行路上的重重阻碍,又常常被世人称呼为波旬,魔王波旬。 据说他前世也是一位虔诚佛徒,建过寺庙受过戒,甚至供养过一辟支佛,以此善缘得生六欲天,但强烈执念和骄傲叫他迷失修炼道路,最后沦为天界魔王。 波旬常与佛陀对抗,追着佛陀及其弟子,进行扰乱留难,劝佛陀涅槃,并扬言要破坏佛法,还曾派三名魔女诱惑太子之时的世尊,带领众魔毒虫怪兽,毒雷毒箭威胁,在世尊即将成佛时,调动所有手下前往菩提树下准备摧毁,但都被世尊化解。 但据世尊说,魔王波旬未来也会成佛,佛法灭亡时,波旬福报享尽,会坠入无间地狱,经过四万阿僧祇劫,将在未来清净劫的清净安立世界成就佛果,名为妙住得法光佛。 赵倜点头:“就是如此,此经乃是度外法门,世上一切无佛性者,可据此修行成佛,只不过此种生灵本性大部分就不想成佛,只修自己之法,所以此经倒十分尴尬了。” 鸠摩智道:“原来如此,还是赵施主领悟透彻。” 赵倜笑笑,又叫铜钦背诵了一遍大智度经,然后看向后面童贯朱初一霍玲珑,只见三人竟也在默默记着。 待得完毕又聊几句,赵倜再次叫铜钦背起,铜钦不解道:“公子若是实在记不住,我写下来好了,可惜寺内已经没有了完本,不然直接赠予公子。” 赵倜摇头:“缘法而已,但背就是,记得多少算多少。” 铜钦只好又背诵了一遍经文,然后赵倜转身带几人离开,一路向营帐返回。 刚进营帐,就见乌熊急匆匆而至:“殿下,兴州那边派人过来,说有紧急事情和殿下禀报。” (本章完) 第277章 兴州乱象 第277章 兴州乱象 “兴州派人过来?”赵倜扬了扬眉:“什么紧急事情禀报,人在何处?” 乌熊立刻转身,没片刻领来两人,赵倜看却认得,是去兴州时所带亲兵侍卫中的两个。 赵倜道:“白战他们脚程快,什么重要事情他们不来,打发你二人到此?” 两人一起行礼,其中一个道:“殿下,诸位将军维护王宫安全和兴州城的秩序,不敢脱身,才叫我们星夜驰奔抵至大理。” “兴州城怎么了?”赵倜声音冷下来:“还是河曲之地有事?” “殿下,河曲无事,疆界无事,就是兴州城乱象,草原萨满教潜入许多教徒,暗地宣扬萨满,又行罪事,到处作乱,放火烧房,恐吓抢掠,甚至在王宫旁近装神弄鬼,黑夜里发出种种怪声,往天空放射磷光绿火。” “萨满教过来作乱?”赵倜闻言双眼眯起,这定然是耶律洪基不满大宋占了西夏土地,又碍于面皮,无法明里撕毁自己与耶律端庆签的契书,所以便暗中派萨满教生事。 “还有什么事情?”赵倜神色阴沉地道。 “诸位将军抓住不少人,也打杀了不少,此刻兴州戒严,但许多官衙的印信丢失,就是原本兴庆府尹的大印也没了。” 西夏官职一部分袭唐,一部分仿宋,州设刺史,郡多处边境,府则习宋,兴庆府主官称为府尹。 不过大宋覆灭西夏之后,这个府尹职位取消,也不设刺史,而是以兴州知州代替。 可虽然兴庆府尹不设了,官印也没什么用处,但放着是放着,盗走可就不一样,这不但是在挑衅,更是在恶心人。 赵倜微微思索,刺杀官员没那么容易,毕竟都有军兵环卫,无论得不得手,只要露出痕迹就会被强弩射杀,而盗印却相对简单一些,既能叫大宋这边失了颜面,又有些无可奈何。 他冷哼一声:“不过一些逆教贼徒,兴州城也没有东京那般大,通城搜索还剿平不了吗?” 侍卫道:“殿下,诸位将军曾两次搜城,但收获甚微,诸位将军说萨满教徒应是很早就潜伏在城中了,西夏没有覆灭之前该就在了。” 赵倜闻言扬了扬眉,这倒是大概率的事情,毕竟辽国最愿意在诸国埋伏眼线,大宋就被安插许多奸细,有的甚至都做了官职,西夏自然也不会少,生活几代都有可能。 “白战他们便束手无策吗?” 侍卫闻言小声道:“诸位将军们说不能再搜城了,一个是骚扰百姓,一个是见效不大,不过这时有中原江湖之人过来请缨,意欲帮忙,诸位将军与其研究对策,起了不少作用。” “江湖之人?”赵倜想了想。 “殿下,正是江湖人。”侍卫道:“当时官家御驾亲征讨伐西夏时,就有些江湖人自告奋勇在前打探消息,西夏覆灭后这些人并未全部离开,而且此番丐帮那边来了不少人口,说是萧帮主委派,听从差遣。” “萧峰到兴州了吗?”赵倜道。 “属下来之前却是没有,丐帮是由一个叫做吴长风的长老带领。” 赵倜点了点头,吴长风是丐帮六老之一,人称鬼头大刀,绝学奇门三才刀,武功不错,若是正常发展,之前会在杏子林大战中砍伤四大恶人的云中鹤。 尤其是他与西军久有来往,二十几年前,曾守护鹰愁峡,力抗西夏一品堂高手,使其刺杀西军杨家的阴谋没有得逞,助杨家守卫堡寨不失,得到当时杨家的主帅杨文广给予的记功牌。 “既然来了这么些人,如何做的乃见成效?” 侍卫道:“江湖中人眼光自比军丁强甚十倍,而且勿须伪装也难被那些萨满教徒发觉,不比军丁即便穿了百姓衣服也被会看穿,这些人布于城中监视四方,追查蛛丝马迹,抓获了不少萨满教徒。” 赵倜道:“如此甚好。” 侍卫道:“属下两个出来时局势已经见得稳固,但不知再有无反复,此刻如何了。” 赵倜思索道:“你二人先下去歇息,明日本王便返回兴州。” 两个闻言行礼离开,赵倜边想边往大帐中走,到了里面将众人都召唤过来分派任务。 大雪山要行搜查,哪怕大海捞针也要继续查找下去,但他这里却须先回兴州一次,毕竟得镇压局面,将萨满教的事情平复。 除了童贯和那两名侍卫外,其他人都留下,鸠摩智和霍玲珑为首,进入对面的雪山之中寻觅木婉清踪迹,一座找不到找两座,两座找不到找三座,向前不停推下去。 等一切分派完毕,已然过午,赵倜沉思片刻起身前往秦红的院子。 还未走至地方,就看甘宝宝在院门前俏生生站立,脸上有些焦虑之情。 赵倜看了看她,穿着十分清丽,一双纤巧玲珑的鞋子颇显秀气,望见他急忙迎了过来。 赵倜道:“夫人有事?” 甘宝宝未及言语脸蛋却先微红起来,道:“殿下,民妇有一件事情想和殿下说。” 赵倜点头:“夫人有事不妨直言。” 甘宝宝低声道:“昨晚灵儿与民妇讲不想前往大理城,想和,想和殿下同行……” 赵倜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一路之上本王与钟姑娘言谈甚欢,又共涉险地,有意带钟姑娘离开,钟姑娘也心许此事。” 甘宝宝闻言不由呆了一呆,随后双颊更加红晕:“殿下的意思是……” 赵倜表情温和:“如夫人所想,钟姑娘进入燕王府,镇南王那边我也会写信,夫人这里本也待告知,没想到夫人先行提起。” 甘宝宝小声喃喃道:“这却是好,到时寻回婉儿,两个作伴也不再孤单了。” 赵倜笑道:“孤单自是不会的,婉清也不可能有事,到时夫人想去府中居住也可。” 甘宝宝脸颊飞霞,明艳照人:“民妇怎好打扰王驾,灵儿能有这般大好归宿民妇已是安心,否则还日日惦记,毕竟年龄已经不小,却还如小孩子一般率真无知。” 赵倜刚想说话,就看里面钟灵行了出来,见状道:“殿下,娘,你们在说什么?” 甘宝宝回头看她:“灵儿,我和殿下在说你的事情。” 钟灵好奇道:“说我什么事情?” 赵倜道:“明日我返回兴州,钟姑娘与我同往吧。” 钟灵闻言不由一怔,随后伸手捂住小脸,转身就往房中跑去,嘴里呢喃着:“我,我……” 甘宝宝忙笑道:“昨晚还说得斩钉截铁,此刻却是害羞了,民妇进屋瞧瞧她。” 看着甘宝宝离开,赵倜去见秦红,言说返回之事,但搜寻却不停止,叫秦红放心,劝慰她木婉清不会有什么危虞。 转眼到了第二日,一行人出发,直接向西攀峰迭岭而去,穿过此处奔往吐蕃的大雪山。 横着踏过这片连绵山脉,前方有一条道路,道路那侧就是雪山,这座雪山是高原上无数雪山之一,但巍峨广阔程度却能位列前三。 山下有些稀稀落落的吐蕃民居,古朴简单,有的有人生活,有的却荒废已久,里面灰尘布满。 既然确定木婉清是穿山而过,那就极有可能是往浩瀚高原去了,所以这些住户每一家都入内询问查探了一番。 待没有发现异常,便朝大雪山山中而行,在行至半数的时候,赵倜与众人分开,带着钟灵童贯还有那两名侍卫朝北回返。 这一路也是走走查查,看能不能发现木婉清的踪迹,但高原实在太过广大,山峦不绝,人在高原之中仿佛蝼蚁一般,沧海一粟。 路上并没有得到什么线索,渐渐地已经至了陇右一带,接着前往青唐城歇息,杨戬大摆筵席迎接。 第二日继续向兴州而去,几日之后返到城中,这时兴州城依然没有完全放开禁制,进城出城限制人数盘查极为严格。 赵倜并未回去王宫,直接在宫前的宣抚司招城中官员议事。 他将这段日子的大小事宜听毕,一条条命令颁布下去,接着让周侗把那些协助抓捕萨满教徒的江湖人头领都请过来。 这些人全都来自大宋,中原江南皆有,有些是自古传承的大派,也有的是名声不显的小门。 这些门派中绝大部分有所来历,与大宋朝廷有一些瓜葛,当年太宗皇帝马踏半座江湖,不止是扫平一些门派,同样也收服了一些门派。 围攻山海观之时,除了大军之外,还有许多江湖客,攻陷南唐后这些江湖人太宗都给予赏赐,甚至有一小部分收到身边,给请了官职。 所以,禁军之中包括皇城司内有江湖武功流传,尤其是武德司的暗卫,不少其实就是当年那些进入朝廷的江湖人直系子徒后代。 而当时没有获得官职的一些门派,却也大部分借着这份资历数年来混得风生水起。 自然,其中也有经营不善的,毕竟徒弟子孙中难免有不思进取、懈怠疏懒荒废基业的,贪念私欲败坏门风,致宗派凋零,难继前人辉煌。 而此番大宋举国之力伐夏,在这些门派看来,无疑又是一个机遇,为国为民也好,投机取巧博一番前程富贵也罢,总也是拿命来赚,又是对阵敌国,于情于理也该得到礼遇,称得上豪杰二字。 赵倜在堂中见这些人的首领,自然真心实意称赞一番,许诺了不少事物,这些人都行礼慷慨激昂,只言为国效力,不要任何报酬。 赵倜笑着摆手,道:“有功不赏,则善不劝,有恶不罚,则恶长肆,诸位莫要推辞。” 众人又纷纷行礼,只言不再推脱,但受之有愧,纷纷喜笑颜开。 赵倜与这些人天南海北聊了片刻,然后遣散,独将吴长风留下。 吴长风约莫五六十岁模样,穿粗布麻衣,腰间挂着一柄鬼头大刀,身形魁梧壮硕,乌发夹杂缕缕银丝,脸上皱纹深密。 赵倜看他一副成熟稳重气质,不禁点了点头,此人在丐帮中威望颇高,身为六大长老之一,说是一呼百应也不为过。 他道:“上回萧帮主去东京见我,言是要回丐帮观看,后来我过河曲,便再无了信息,没想竟重任帮主了。” 吴长风忙道:“王驾,丐帮惭愧,当日冤枉了帮主,幸亏王驾在洛水河畔一番言语醍醐灌顶,惊醒梦中人,萧帮主回去之后,大家一再劝说,蒙萧帮主不弃,重新统领了丐帮。” 赵倜点头:“他没说要过来见本王吗?” 吴长风道:“说了,说了,草民来之前正在洛阳处理帮务,估计很快就会到来。” 赵倜笑了笑:“丐帮忠义,但此名讽刺,若真一日天下大同,世上再无丐者,朝廷才应得上丐帮这份忠义之心。” 吴长风道:“王驾言重了,丐帮已是江湖门派,三百六十行门,倒非是那些普通乞丐一样,草民也愿那些只能乞讨为生者早日不见于世,天下清平,安居乐业。” 赵倜道:“虽如此说,但这份为国为民之心,却不可抹煞。” 吴长风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虽在江湖,不敢忘记庙堂。” 赵倜轻叹一声:“吴长老,坐吧。” 童贯闻言从赵倜身后小跑而出,搬了墩子至吴长风旁边,吴长风大惊道:“王驾,草民不敢,草民怎可与王驾同座。” 赵倜压了压手,道:“坐吧坐吧,与本王说说你那时守护鹰愁峡的事情,还有西军杨家之事。” 童贯道:“吴长老赶快坐下叙说,莫拂了殿下美意。” 吴长风这才坐下,说起当年的事情,赵倜听着听着脸上露出唏嘘之色,杨家本是西军第一将门折家的手下,两家曾有联姻,金刀杨业的妻子折太君就是折家女儿,后世民间传来传去,传成了佘太君。 而杨家事实上也没有那么大的官职权势,除了杨延昭一脉在军中,杨业其他几子都是供奉官和殿直,所谓杨家将指的就是杨业,嫡长子杨延昭这个脉谱。 杨延昭在杨家宗族之内大排行第六,所以称为六郎,实际上则是杨业的长子。 杨家将至杨延昭之孙杨文广终,再不任外官,开始从文或者添内直,杨文广曾经参与过平侬智高,后于泾原路对战西夏,做过泾州知州、镇戎军知军等职。 而杨家与慕容延钊家向有姻亲,杨文广娶的就是慕容家的族女。 赵倜道:“当年杨将军送的那块记功牌可还在?” 吴长风道:“草民一直保存,不敢有丝毫损坏。” 赵倜道:“此番事了,本王会再给吴长老授予一块记功牌子,以示忠勇。” 吴长风急忙站起行礼:“草民谢过王驾千岁。” 赵倜点头,随后叫吴长风离开歇息,他带着钟灵童贯向后面回去王宫。 到了宫中阿朱和兰剑迎来,阿朱看见钟灵不由眨了眨眼睛,上下打量。 钟灵只看阿朱生得绝美,却又顽皮神色,颇有些不知所措,偷眼去看赵倜。 赵倜笑着对阿朱道:“不要认差了,这可不是你的阿紫妹妹,她叫钟灵。” 阿朱嫣然道:“殿下说过妹妹恶劣,哪里会同钟姑娘一般乖巧可人,奴婢是不会认错的。” 赵倜又对钟灵道:“这是阿朱,性子精灵,到时住行都叫阿朱安排便好。” 钟灵怯生生地道:“阿朱姐姐……” 阿朱应声:“灵儿妹妹,你是大理人?” 赵倜闻言咳嗽了一声,道:“虽然不是阿紫,但也是你的妹妹。” 说着,将钟灵的身世来历说了一遍。 阿朱听完之后望着赵倜,双眸闪闪,似笑非笑:“殿下,你……” 赵倜眼望别处:“少要废话,还不煮茶,本王口渴得紧。” 阿朱莞尔:“奴婢现在就去煮茶,叫兰儿先陪着殿下和灵儿妹妹。”说完,转身一阵香风消失。 几人随后走进前方殿内,片刻阿朱烧了茶回来,开始坐下说话,阿朱看着钟灵,露出欣喜却又怅然的表情。 赵倜这时喝过一杯茶后,悠悠道:“有一件事情忘记说了,阿紫被我在吐蕃找到,捉去大理镇南王府中了。” “殿下,找到阿紫了?”阿朱顿时露出惊喜神色:“她,她还是那么顽劣吗?” 赵倜想了想从逻娑城到大理的一路,脸色微微沉了沉,将经过从头至尾说了一遍,道:“有过之无不及,便叫镇南王管教一番吧。” 阿朱听得露出愁绪,犹豫道:“若是,若是镇南王管教不了,奴婢……” 赵倜摇头:“那你也不要想着去管,到时候再说好了,以她性子,又不会吃什么亏。” 阿朱点头:“就依殿下所说。” 接着布置晚宴,吃完饭后,带着钟灵去挑住处,王宫中地方大,此刻空闲地方很多,但钟灵不想离赵倜太远,就在他寝宫旁边一处殿内住下。 转眼第二天,赵倜出门在城中巡视了一圈,便去牢内审讯那些抓到的萨满教徒,问官印等物都藏到哪里。 有受不住的幻阴指力的萨满教徒招供,说派人送往萨满教廷所在的可敦城去了。 赵倜闻言皱眉,原以为会送往上京耶律洪基处,没想到竟然送去了辽国西北的契丹后备之城可敦。 他再次询问,却是没人知道为什么送往那里,都说教廷下的命令,而且还要盗取他宣抚使官印一并送过,但却没有成功。 赵倜心中疑惑,随后离开大牢,刚回至府司之内没多久,周侗过来报说萧峰到了。 (本章完) 第278章 异状,行动 第278章 异状,行动 赵倜闻言点头:“请进来吧。” 周侗出门,片刻后将萧峰带入,只看萧峰还是那身简单装扮,穿着青灰旧布袍,颇有几分风尘仆仆之色。 他进门纳头便拜,赵倜忙叫站起,然后令童贯搬过墩子给对方坐下。 萧峰道:“王驾,草民来迟一步,未及帮上什么忙,实在惭愧。” 赵倜道:“何来此言,不是已经叫吴长风率丐帮弟子先至,已经是帮了大忙,立做大功。” 萧峰急忙欠身道:“王驾,丐帮不敢居功,为国为民,乃是份内之事,对了王驾……兴州局势现今如何?” 赵倜道:“已行稳固,再无大碍,萨满教徒擒杀得差不多了。” 萧峰道:“这般便好,萧峰未尽己力,实在有愧王驾。” 赵倜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神情,道:“萧帮主对萨满教此番作乱有什么见解?” 萧峰闻言苦笑道:“草民不通政事,哪有见地,不过草民之前曾去往萨满教草原教廷,听闻不少事情,不知是否和这次作乱盗印有关……” 赵倜眯起双眼:“是何事情?” 萧峰思索道:“草民本来不了解此教,但沿行辽国,道听途说,也知晓了不少此教习俗,后来去了可敦城那边大草原,发现教廷竟然日日皆行法事,和路上所闻又不一样。” “哦?”赵倜道:“有何不一样的?” 萧峰道:“萨满教正常只有节日才行祭祀之礼,可草民去了那边却看天天都在举行仪式,好奇询问四周百姓,百姓也不明白,言从来未有之事。” “日日皆行仪式,从来未有之事。”赵倜点了点头:“然后呢?” 萧峰道:“因为草民契丹身份,并未受那边百姓排斥,就在草原住下,有天因为误会和萨满教廷之人交手,将其胜过,他找人帮忙则又胜过。” 赵倜笑道:“不会是打了小的来大的,打了大的又来老的吧?” 萧峰笑道:“王驾高见,正是如此,草民次次胜利,之后就将那名萨满教的祭师引了出来。” 赵倜道:“听你说过此事,与其前后大战数场,都未分胜负。” 萧峰点头:“正是如此,那名祭师乃萨满教七祭师之首,有近百岁的年龄,功力深厚无比,尤擅山字经武功,还有神方十八打,是萨满大祭师下第一人。” “山字经……”赵倜微微一笑,道:“你们有来有往,斗了数次,他都没有败北,虽然年纪大些,可也属一名绝顶高手了。” 萧峰道:“不错,草民当时极为惊讶,草民虽然并非狂傲之徒,但对自己武功还有些信心,正因没战败对方,所以才打了那么多场,随后便有言语来往,知道对方姓名,也知道萨满教为何日日在行法事。” 赵倜道:“这却是不打不相识了。” 萧峰笑道:“王驾一语中的,说话之中草民得知,这萨满教祭师乃为汉人。” 赵倜闻言想了想:“辽国汉人也是不少,南京路那边汉人颇多,南面朝上官员多为汉人,但可敦城在大西北方向,却是罕见了。” 萧峰道:“王驾所言不错,草民外公一家便是汉人,就在南京路生活,不过可敦城乃契丹后启之地,那边几乎见不到汉人了,这名祭师却为汉人身份姓李。” “姓李?”赵倜闻言不由双眉轻轻扬起:“李唐的李吗?” 萧峰道:“正是此姓。” “李唐的李……”赵倜嘴角微微漾起一丝笑容,原本还纳闷为何辽国有山字经流传,而且元小仙说是得自萨满教大祭师,这么看来便有答案了。 不是当年山海观南唐李氏族人有一支去契丹生活,加入了萨满教,就是南唐破后,李正言曾逃亡至契丹,寻求萨满教庇护,留下了这门功法。 萧峰继续道:“这李姓祭师脾气暴躁,和草民打得火起言语有些失措,草民便借机问他为何教内那边天天做法,祭祀仪式。” “他怎么说?”赵倜道。 “他说草民这种武夫知道什么,七曜同宫,天地即将大变,萨满教在请神降临,保佑萨满长青,不出意外和有损教体。”萧峰道。 “请神降临,保佑教廷。”赵倜思索道:“那官印……” 萧峰道:“当时他还说了一些乱七八糟事情,要以什么东西作为祭物,其中十分诡异离奇,居然还提到气运之说,什么以外邦气运为燃物,祭神请神。” “外邦气运?”赵倜脸色微微一沉,最能体现一国气运的具化之物是疆域河山,除此之外便属官防印信一类了。 虽然西夏已经覆灭,但不能就说气运彻底消失,毕竟李乾顺还没有死,没找到踪迹何在。 而且西夏灭国时间很短,若真有国运这种东西存在的话,那么官印之上未必没有残留,而且萨满教还要盗自家的宣抚使之印,可见极可能便是萧峰所说的那种用心。 “李姓祭师这般说,草民也不太懂这些,不过兴州丢失官印,草民联想到了此处。”萧峰道。 赵倜点了点头:“无论对方是装神弄鬼,还是确有请神之说,此消息都极为重要,萨满教狼子野心,行邪恶行径,必不能叫其得逞才是。” 萧峰道:“王驾,草民与那李姓祭师当日曾经有约,就在下月初一,再与其大战,以决胜负。” 赵倜闻言看了他一眼:“下月初一,如今已经将至月底,不是很快就到了吗?” 萧峰道:“快马的话,从兴州到可敦城那边草原,三五日之内就可到达,草民想着若兴州安稳,无什么事情需要草民效力,过几天就北上前去赴约了。” “北上前去赴约……”赵倜笑了笑:“赴约好啊,这个约必须要赴,兴州已无什么大事,萧帮主尽可放心前往。” 萧峰道:“那草民三日之后离开,便以赴约为名,过去打探一番萨满教祭祀的消息。” 赵倜沉吟片刻,道:“萧帮主走之前过来一趟,本王有些话语要说。” 萧峰道:“草民自当和王驾辞行。” 赵倜点了点头,然后萧峰起身告辞,赵倜看他出堂之后,不由陷入一阵深思。 眼下很多事情变得越来越奇异起来,无论是妖僧的出世,还是昆仑上古诸宫的存在,还有萨满教这种借外邦国运请神,都充满诡谲之感。 若是天地大变真的会改换世上一些规则,有如逻娑城老和尚所言,开启幽乱之世,那么远的须防范昆仑与妖僧不说,近的绝对不能叫萨满教燃烧什么外邦气运。 宁可信其有,不能信其无。 防患于未燃,杜渐于伊始,无危则安,无损则全,居安思危,未雨绸缪。 赵倜想了半晌,然后从椅上站起,往后面王宫走去。 片刻进入宫城,就看阿朱和钟灵正在一座亭子内逗弄小蚕,兰剑捧了盆水放到石案之上。 那小蚕从水晶瓶中一跃而出,颇有几分雄赳赳气昂昂形状,微微立起冲着水盆便是“啾”地一声叫,似乎口中有气息喷出。 便看那水盆肉眼可见迅速覆盖住一层白霜,水面已经结了半数的薄冰。 钟灵不由目瞪口呆,肩膀站着的闪电貂吓得“嗖”地一下窜到了凉亭木柱上面,紧紧抱住。 “阿朱姐姐……”钟灵纳闷道:“这是什么蚕,怎么会凭空造冰出来呢?” 阿朱笑道:“这只不算最厉害的,之前蜕过壳,殿下那里有一只从昆仑雪山中带回来的,才更勇猛,能一下将整盆水都冻结呢。” 兰剑这时道:“殿下过来了。” 钟灵望去看见赵倜,不由道:“殿下,阿朱姐姐说你这里还有一只会冻冰的小蚕。” 赵倜走进亭内,看了看那只在石案上正耀武扬威的冰蚕,笑道:“确实还有一只。” 钟灵好奇道:“在哪里呢?也像阿朱姐姐一样住于水晶瓶中吗?” 赵倜摇了摇头,看着钟灵道:“那只……你应该碰触过,但没注意罢了。” 钟灵闻言疑惑道:“我接触过吗?我从没见过另外的小蚕?在哪里呢?” 赵倜指了指自己衣领:“另外那只一直躲藏在此处,不过现在天热,它不大愿意出来,就是藏着昏睡罢了。” 钟灵见是赵倜衣领,想起伏在他的背上,双手环绕之事,又曾倒在对方怀中,做出过亲密的举动,不由小脸便是一红。 赵倜这时伸手将那只小蚕夹了出来,只看这蚕比石案那只更要莹润雪白,似乎有些懵懂未醒的样子。 就见它身子蜷了蜷,又舒直开,似乎是在伸着懒腰,随后晃了晃脑袋,朝四周打量去。 它先看一下赵倜,接着又瞅阿朱几人,最后似乎瞧见了正在案上的另外一只小蚕,不由“啾啾”尖叫两声。 那只小蚕在案上听到立刻便是一抖,随后仿佛闪电一般,“嗖”地窜进水晶壶里,然后小心翼翼往外盯着赵倜指间那只冰蚕。 两只小蚕除了第一次见面时的不愉快外,后来几次赵倜将两者放于一起,都是大打出手,喷得到处冰霜覆盖,寒冰凝结,一片狼藉。 但水晶壶的小蚕往往不敌昆仑山这只,最后败北逃回水晶壶内,渐渐的时间长了,便有些害怕这只。 赵倜微微松了松手指,冰蚕直接弹跳出去,却“砰”地声撞在水晶壶上,立刻一个倒栽葱,掉落下来。 接着它翻过身子,冲着壶中的小蚕不停“啾啾”叫起,似乎是想让对方出来一起玩耍。 壶中小蚕哪肯出来,隔壶相望,一双仿佛碎宝石一般的眼睛盯着对方,似乎有些紧张。 昆仑山小蚕看它不肯出来,扭转身子,直接跃进一旁的水盆中,水盆本来四下白霜,里面冰结了一半,可它进来只是几息,盆内便冻成了一个大冰坨,小蚕在冰坨上不停翻滚,似乎开心无比。 钟灵看得有些发呆,露出些羡慕的神情道:“殿下,我能摸摸这小蚕吗?” 赵倜笑道:“自然是能,不过这只不比那只,有些怕生,你试试看。” 钟灵点了点头,凑过去伸手往小蚕身上摸去。 冰蚕喜寒,感觉她手指的温暖不由向旁扭了扭,钟灵觉得有趣,跟过去又轻轻碰了碰。 小蚕立刻不满地“吱”了一声,然后在冰面上用力一弹,朝赵倜射去。 只看它动若脱兔,轻车熟路,一头扎进赵倜衣领之内,拱伏几下,便再也不出来。 赵倜摇头笑道:“就是这样,还能叫你摸摸,可能之前感受过你的气息,若是换了旁人,早便跑掉了。” 钟灵道:“殿下,这也太神奇了,似乎通人性呢,大一些的动物久训倒可,小的虫类之物,却从未闻过。” 赵倜道:“天生别类,外方绝迹,这两只都是昆仑雪山中的,可能上古偶存下来异种。” 钟灵道:“我,我若和它熟悉熟悉,不知以后能不能像阿朱姐姐那只一样,在一起玩耍?” “熟悉熟悉?”赵倜瞅了瞅桌上的水晶壶:“阿朱那个倒好熟悉,我这只藏衣领里不愿出来,你要怎么熟悉……” 钟灵闻言不由呆了呆,随后似乎想到什么,轻轻低下头,小脸一片晕红。 赵倜笑道:“对了,今天有一件好东西给予你们三个,乃是世上难求之物。” 兰剑道:“殿下,是什么好东西?” 赵倜道:“乃是不老长春谷中的泉水。” “不老长春泉?”阿朱闻言吃了一惊,她之前听赵倜说过那谷中的事情,不由道:“殿下,是喝了可永葆青春的长春泉水吗?” 赵倜笑道:“正是此泉水,喝了之后不但可以永葆青春不改,而且能够大幅增加寿命,甚至可以精进内力。” 兰剑闻言不由小嘴张开:“这泉水我听姥姥说过,好像是喝了后不能走出那谷中……” 赵倜点头:“确实有此限制,不过只要练一种功法就可以消除这个弊端了。” 兰剑脸上有些恍然:“殿下,可是姥姥练的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 赵倜道:“正是此功,当年逍遥子胡乱传授,不负责任,巫行云才六岁便叫她练此功,结果几年后这功威力显现出来,身子不能长大,保持了八九岁的模样,而若是十几岁开始学习,有成之后身材成年不变,就算是三十年返老孩童也是回到十七八岁。” 兰剑道:“姥姥曾经说过,祖师行事但凭心意,当年根本不考虑这些,她才几岁根本不知这功厉害,胡乱便练了,后来二十六岁那年,本可以逆运神功,发身长大,改变身材矮小,谁知又被李秋水在身后一声大叫,吓得内息走火,从此身形便再难发起修正了,姥姥也是一个可怜之人。” 赵倜道:“正是如此,但你们眼下练习却什么都不耽误了,怕的只是练不成呢。” 钟灵道:“殿下,似乎没有那么难,我不是已经练成了吗?” 赵倜摇头:“你只是练出了内力,距离大成还有一段距离,不过只要有了长春功的内力,那么喝长春泉水便没有任何问题。”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接着道:“长春功不能固定青春不变,只是延缓衰老,极慢极慢,估计到寿尽时也不过中年模样,只有三十年一次的返老孩童才能回到最青春时刻,而长春泉水可以永葆青春,但喝了却出不去谷中,两者配合起来,才能够真正的实现青春不老,寿命大幅增加。” 阿朱眨了眨眼,道:“殿下,此两种放在一起,岂非世上最珍稀之物?有钱也买不到,有什么宝贝也换不来?” 赵倜笑道:“自是如此,青春与延长生命,就算江山社稷都难换得呢。” 虽然说这两者合在一起实现不了真正的长生,但能延长个二至三倍生命,已属神物了,别说世人会趋之若鹜了,恨不得生死相搏夺取,就算是帝王将相,都是求之不得。 阿朱道:“可这么珍贵的东西,奴婢……” 赵倜微微一笑:“莫使红颜添倦色,长留娇俏度春秋,本王不想看着身边人失了颜色,消磨岁月痕迹。” 阿朱清眸流盼,还想说话,赵倜挥了挥手:“都跟我来吧。” 说完,他出亭往殿中走去,三女后面跟上。 到了殿内,关好殿门,开始传授阿朱和兰剑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本来这功并非一蹴而成,想当时便练出气感十分之难,但有赵倜在旁指点引导,在太阳西下之时,两人竟然都练出了内力。 随后赵倜取了一壶长春泉来,一壶可分三杯,正好足三人所用。 钟灵直接饮下,阿朱和兰剑喝后,赵倜指导二人引气吐纳,叫长春功内力与泉水相合。 果然,只要练了长春功,泉水非但不再会受长春谷的限制,而且使得内力增加,虽然三女没有赵倜泉水喝的多,但功力却也精进不少。 等一切完毕,已经月上柳梢,赵倜叮嘱三人继续修习,然后走出殿外。 这时夜风吹拂,气袭人,景色十分美好,但王宫却因为人数稀少,而显得有些空旷寂凉。 他负手随意走去,片刻之后竟来到了马厩一旁,这原本的西夏王宫御马苑占地不小,足足能容下几百匹马,可此刻却只有黑玫瑰和那匹赵煦赐的马在,各自独占了一座厩房,显得十分冷落萧条。 而大雕的窝就在马厩侧边,这时早已钻进了窝中酣睡。 黑玫瑰见赵倜走来,“踏踏”地从厩中行出,一双黑宝石般的眸子紧盯着他看。 赵倜道:“你那主人没有找到,不过我觉得她不会有什么事情,等眼下之事完毕,再往雪山一趟,总是能够寻回的。” 黑玫瑰来到他身前,轻轻蹭了蹭他的胳膊,赵倜摸摸马头,又去抚它一双耳朵,黑玫瑰抬头瞅他,赵倜笑道:“等忙完这些,就日日带你出外驰奔,眼下却是不成的,有些地方不能带你前往。” 他说完之后,继续背手走去,黑玫瑰在后面看它,一双眼似有情绪体现。 转眼已经三日,这天下午萧峰过来宣抚司和赵倜辞行,言翌日清晨便北往草原,去可敦城应约,询问赵倜还有无什么事情交待。 赵倜看了他片刻,笑道:“本王意欲同萧帮主同往,萧帮主觉得如何?” 萧峰闻言愣了一愣,随后大惊道:“王驾千金之躯,坐不垂堂,尊贵无比,怎可轻入他国之境?” 赵倜摇头道:“此却无妨,本王也非第一次出门在外了,辽国也不是没有去过,西夏都曾跑了两遭,大理更不必说,此番想看看那萨满教廷究竟在干些什么勾当。” 萧峰迟疑道:“王驾,可这……” 赵倜道:“萧帮主不必多说了,城中事宜本王都已安排妥当,明日早晨便行出发吧。” 萧峰闻言无奈,只好称是,行礼离开。 第二天大早,一切收拾完毕,赵倜带了周侗,萧峰带了吴长风,出兴州一路向北而去。 (本章完) 第279章 教廷 第279章 教廷 此刻天气进入酷暑,炎热无比,风里都裹挟着滚滚热浪,无丝毫的凉意。 赵倜没有骑黑玫瑰,而是乘了那匹高大河曲马出来,这马速度很快,就是有些桀骜,不过路上训了两遭,已然服服帖帖。 一路走河套之地,向上进入无际大草原,正值天苍苍野茫茫,草高掩牛羊的时节。 草原并没有固定路途,但牧人常走的地方比别处容易分辨,几人沿着放牧痕迹前行,可以路过水源,也可以追到牧户,购买吃的东西。 不知不觉几天已过,天气开始变得凉爽,此刻已经跑出两三千里开外,进入了可敦城的范围。 可敦城名义上归辽国上京道管理,设有北庭都护府,建安军节度使司,同时也是西北路招讨司的驻地。 但这块地界却与上京临潢府,辽国的朝廷中枢有些疏离。 可敦城位于上京道漠北地区,战略地位重要,是辽国西北边疆的军事重镇。 这里除了正常的辽国边疆守军之外,还常年驻扎了两万精锐骑兵。 这两万精锐骑兵有些特殊,既不受宣,也不受调,当年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下过死命,不论国家到了什么地步,哪怕就算灭亡,上京失守,可敦城的两万骑兵也不许南下。 是以,此处才有辽国后启之地的称法。 但也正因为耶律阿保机的高瞻远瞩,透过层层时光,看到一缕模糊的未来,洞悉先机,才使得辽国国祚绵远悠长。 金灭辽国,耶律大石西北远行可敦城,会七州十八部王众,在此自立为王,与金国拉扯长达五六年之久。 然后在天会九年,耶律大石以青牛白马祭祀天地祖宗,整顿上万军兵向西进发,远征西方各处,最终建立了西辽,而百余年之后,金国亡而西辽却未亡。 可敦城是军镇,但也有不少百姓在此居住,尤其城外各处,散落着无数帐篷毡房。 这里草原各族混杂,除了汉族稀少外,其他几乎什么族都有,包括大西北面的基辅罗斯人。 而军兵更是不止契丹,有渤海人,女真人,也有鞑靼人,其中一部分则是流放发配的罪兵。 萧峰前方带路,并没有进可敦城,而是在城外一户草原鞑靼家中住下。 他上次来时就住在这家,因为是契丹的身份,所以并未受到任何怀疑,而且被热情款待。 此番再来,这家更为喜出望外,因为上次萧峰走时留下不少银钱,足抵半年放牧的收入。 晚上这家杀羊款待,四人在帐篷中边吃喝边商议事情。 可敦城进入不进入其实关系不大,因为萨满教廷并非设在城中,而是在城北三十里外,占据一片极为庞大的地方。 萨满教虽然于上京那边被佛教压了一头,但在广袤大草原上却还是信奉者居多。 毕竟萨满教可以给人医病,人们生病先采草药,待治不好后就会求助萨满,萨满的请神疗法类似祝由术,不以使用药物为主,而是通过符箓、祈祷、驱鬼逐邪,甚至请神上身治病。 至于真有神假有神却两说,但单纯的心理诱导,还有精神疗法,确实可以治愈一些病症。 萨满教并没有教主一职存在,教中的大祭司,二祭司做主事务,下面还有七方祭司,四名负责东南西北四面,三人负责教廷正中位置。 萧峰所遇到的那名老者,是七方祭司之首,坐镇教廷,实际上也是萨满教大祭司、二祭司下面的第一人。 此刻距离他约战那老者还有两天时间,定在后日的午时,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吃完了饭,天色已是不早,几人开始安歇,第二天大早起来收拾完毕,先进入可敦城逛了一圈,然后往北向萨满教廷而去。 赵倜打算先看看这教廷是何模样,四周如何,做到心中有数,然后晚上再来查探一番。 出城向北,就见沿途居住的牧民比可敦城南边还要多,也说不上是部落村子之类,总之帐篷毡房连连绵绵,延伸而去。 三十里不远,没用多久便已到达,这时就看前方草原上庞大广硕的地方,以苍岩粗木大石等物垒成了一大片建筑群,占地足有数里。 在外远远就可以观到教廷中心处的主祭台,由九根雕满图腾的千年巨木撑起穹顶,枝杈间悬着风干的马羊头骨与铜铃,风过处叮当响鸣如同群鸟振翅。 主祭台旁边还有四座副祭台,分守四面,台子四周糊了掺了羊血的黏土,绘满赤色雷纹与蓝色鹿群,每座台下都挂着牛皮帘,隐约可见内壁镶嵌了兽骨占卜盘。 教廷的最外围绵延环伺了三圈的木栅,最外一圈有木柱耸立,柱身绘满图腾,柱顶端雕刻的鹰首望向前方,喙间衔着晒干的药草束。 这时远远看那中心主祭台上正在举行仪式,虽是白天但却点着大簇的牛油火,红光闪耀,浓烟裹着松香之气飘荡四周,巨大青铜盆器在台上焖烧,火星溅上穹顶的彩绘,映衬那彩绘似乎要活过来一般。 几人此刻来到图腾柱旁,隔着栅栏朝里张望,赵倜眯起眼睛瞧向那主祭台的穹顶。 虽然距离主祭台很远,但那台子十分之大,又有火光燎亮,赵倜这时的目力非常人可比,已经隐隐看见穹顶上所绘的景象。 那是萨满教始祖骑乘魁牛跨越星河的图景,金箔勾勒的魁牛独角在雾霭中明明灭灭,萨满始祖神态威严,无量光芒映照四方,看起来十分惊人。 萨满教信奉天地万灵,万灵皆为神祇,与西夏大巫教的信奉有些相似,但大巫教的神却没有萨满这么多,萨满除了万物万灵之外,就是一些并无生命的物体也都供奉。 萨满最重要的两个神则是天神地祇青牛白马,除此之外还有日月之神也敬为大神,其中对大地神祇最为尊崇,其祭礼甚至超过对天、日、月、星辰的祭礼。 萨满教的始祖虽然有形象存在,但教中记载名称却十分模糊。 这教是最古老的原始教宗,几乎起源于史前时代,许多不同的部落和族类共同推动,经历了漫长的历史过程,信仰万物灵神,多神信仰,但却没有成体系的书经典籍,多是口耳所附。 而对创教者大多都直接以始祖称呼,并未明确其人,或者留下什么名讳,只是一个形象存有,称之为始祖。 此刻,火焰映照穹顶,上面所绘图案不知什么颜料,散射光辉于四外,映衬之下仿佛整座教廷都悬浮在这微光里,威严如远古神庭,却又透着的粗犷且诡异的气息。 而中心祭台上足足有上百号人,都穿着彩色斑斓的衣服,腰间系五彩绳带,挂着葫芦与摇铃,在边舞边唱。 唱的是各路神祇,赞美歌颂,上至天地星辰,下至狐蛇鼠猬,无所不有。 赵倜看了片刻道:“不能进去吗?” 萧峰道:“上次草民来问询过,以往一直可以,毕竟萨满要给牧民医病,但自从日日做法以来,却是不能再随意出入了,有事情要在外门那里通报,层层报至祭师处,再下令允不允许进到里面。” 赵倜瞅瞅那些图腾柱和栅栏,道:“这教廷面积庞大,木栅又不算高,想要私入并不算难。” 萧峰道:“确实如此,草民上次来曾经围绕这处行了整整一圈,想要偷着进去并非不能,教廷防范没那么严厉,不过牧民们却从来不敢,毕竟在他们看来教廷是神的居所。” “神的居所……”赵倜笑了笑:“真的能请得神下来吗?” 萧峰闻言思索,不知怎么回答,毕竟他对萨满教了解也不太多。 周侗道:“公子,上回在东京追查辽国谍子,后来查到那处供奉萨满天神地祇的地方,属下见了心中很感兴趣,特意费时间仔细查了一番萨满教请神之事。” 赵倜笑道:“有什么收获?” 周侗道:“属下发现,这萨满请神多是请的一些兽神,尤以草原小兽居多,大兽都为罕见,人神更是稀有。” 赵倜道:“竟是如此吗?” 周侗点头:“的确这样,不过很多都描绘得十分真切,请神上身的招舞和识虽然是请一些小兽之神,可一旦上身,却表现与那小兽无异,说话声音语气全变,动作也似小兽,而且被医者的病许多也确实好了。” 萨满教里除了大祭师和祭师之外,还有招舞和识两种职位,这两种也都能出门给人看病,请神上身。 而在下面还有一个侍徒的位置,类似教内弟子,剩下的就是普通教徒了。 赵倜道:“这么说果然能够请得那些兽物之神来?” 周侗道:“公子,属下以为总不会空穴来风,萨满教不比道佛,这么多年都以请神治病在草原扬名,这个……此说虽然有些荒诞,但也未必一点可能都无。” 赵倜微微一笑:“光祖却是相信了。” 周侗有些尴尬,道:“属下想不清楚其间还有什么别的道理,觉得大抵是真的吧。” 赵倜道:“绕这教廷走一圈看看,有无什么异处,熟悉过后,晚间好好探查一番。” 说着,他拨转马头,几人顺着教廷外的图腾柱,一路走了下去,待良久之后,将这萨满教廷周边看遍,才开始回返。 转眼晚上,夜空无月,外面黑漆漆伸手难见五指,几人悄悄出了帐篷。 并不骑马,而是直接使起轻功,向着萨满教廷而去。 四人中赵倜轻功第一,周侗则强过吴长风,他现在的武功几乎日日都在精进,当初不是南海鳄神对手,现在南海鳄神在他手下已难走过三招。 等到了萨满教廷不远,按照之前定好的计划分开行动,赵倜带着周侗往西绕进,萧峰和吴长风则向东而去。 此时虽然草原上黑暗,但教廷这里却十分亮堂,中心祭台的火把火盆等物并未熄灭,还有长明灯挂在正中,台子四角有教徒看守。 而教廷其它地方,多点了羊皮灯笼,照得各处建筑物事影影绰绰,颇显几分诡秘气氛。 赵倜和周侗来至西面一个草木密集之地,向教廷木栅之内观望,只看里面每隔段时间就有一队人走过,显然是巡逻的教徒。 两人看了半晌,趁着对方巡逻之间的空当,潜行木栅一旁,周侗掏出一只飞爪,丟入进去试探有无机关,看没有什么动静,才一跃而进。 这教廷内除了中心祭台后方有一座两层圆楼之外,其它各处再无楼宇,全是石木房屋,建筑十分古朴,规划也整齐,还有一些小路之类,全都往教廷中间通去。 周侗低声道:“公子,往哪边走?” 赵倜道:“先去祭台那看上一眼,再各处转转。” 周侗点头,两人身形如一团轻雾,向着教廷中心而去。 教廷中心除了一座大祭台,还有四个小祭台分护左右,也都有人看守。 赵倜与周侗隐藏阴影之中,打量这边的小祭台,倒是与白日无异,就是夜晚看着那些兽骨悬挂,皮毛飘荡,更加阴气森森有诡异之感。 接着赵倜向大祭台那边观望,此刻距离极近,比白天看的更清晰数倍,只见那大祭台的青铜盆器内堆了不少东西,已经超过盆体,其中就有印信等物,在往外冒着丝丝青气。 赵倜眯了眯双眼,那盆器虽然下方一直燃着炭火,可内里似乎没有盛水,就不知青气是哪里来的。 而祭台四周雕刻古老符文,还有许多图案,刻的鸟兽鱼虫,远古先民,还有些不知是何意思的怪异图形。 除了这些,台上还有各种法器物件,铃铛、摇鼓、秘锣、裱纸等等,还有香坛,供案,各种祭礼之物。 赵倜抬头看向那祭台穹顶,这时瞧那萨满始祖愈发清晰,骑乘魁牛跨越星河,四边苍苍茫茫,周天星辰明灭不定,奎牛独角仿若指路之灯,萨满始祖神态威严之中似乎有一丝疲倦,眼神深邃而悠远,看着栩栩如生。 周侗此刻也瞅向中心祭台穹顶,露出一丝诧异神色,按照此处位置以及图案绘于祭台上方推断,骑牛之人该是萨满教始祖,可这却叫他心生纳闷。 他瞅那萨满始祖,一身穿戴根本不是草原装束,也不像中原装扮,反而有些上古之风,还有点道服之意。 但也和那些常见的道家服饰不同,只是有那种道韵意味,浑然天成,可又似与图画背景格格不入,说不出的古怪莫名。 这萨满始祖身后绘有茫茫光路,其上还春秋笔法涂抹了一些色彩或深或重,不知是生灵还是何物。 周侗看的云山雾罩,心中疑惑万分,不由望向赵倜。 赵倜目光在萨满始祖背后不远的一只黑金色长幡上扫了扫,冲周侗示意,然后缓缓退去,开始往教廷内别的地方探查。 两人于阴影之中前行,看到不少供堂,里面皆灯光明亮,隐约供着神像之类。 但这些供堂同样有人守护,便没有进入,而是继续绕走。 又经了不少地方,都是在外面看看,并未靠近惊动。 半晌过去,二人绕到祭台之后,瞧向了前方那座两层的木石圆楼。 (本章完) 第280章 赴战 第280章 赴战 只见羊皮灯笼照耀下,这座两层八门木石圆楼宛如一只庞大的太古凶兽,趴伏在夜色之中。 此楼不但占地宏阔,设计更是颇为巧妙,八面方向开丈高巨门,每门后面恍有一座大殿,不知多深多远,内里隐隐散射微光。 外面楼体则是漆黑,木石缝间生出不少蛛状苔藓,窗棂雕变形云雷纹,本是糊窗纸的地方则用兽皮死死蒙住,皮子挂了密密麻麻的青铜铃铛,无风自响,发出细碎如牙齿打颤声音。 八角飞檐从楼外蔓射而出,屋脊上怪兽雕塑皆无双目,只剩空洞眼眶,檐角悬挂的法铛裂成两半,缝里卡着风干的灰白色鹰羽。 底层八扇丈许木门两旁各有图腾石柱,门楣嵌刻人面浮雕,八张面孔表情各异,却都瞪着浑浊的琉璃眼珠,眼角开裂处垂落暗红蜡油般固体,八双眼睛望向不同的方位,在猩红灯笼照射下泛着相同的灰败死气。 赵倜看了片刻皱眉不语,周侗低声说道:“公子,我之前查阅关于萨满教的书籍,这该是萨满最神圣的地方,称为神仙祭之楼。” 赵倜点了点头,这祭楼他也知道,在大宋宫内萨满档册中有所描写,据说里面大大小小供奉了一万八千神灵,简直涵盖天下万物。 “公子,此处窗户封闭,殿门之前太过显眼,也不知里面有无教徒守卫,若想不惊动任何人进去,从楼顶上方而入最佳。”周侗又道。 赵倜闻言眯起双眼:“今晚只是探查,不能打草惊蛇。” 这时前方一队巡逻的萨满教众走过,冲殿门行礼作出奇怪手势,然后继续向别处而去。 周侗道:“属下看不如公子在此等候,我先从上方探路。” 赵倜道:“不必,一起上去楼顶再说。” 他说完身子如同一团青雾,向圆楼飘去,周侗急忙跟上。 赵倜来到一座殿门之前,隐隐听着里面有呼吸之声传来,微微皱了皱眉,直接朝上掠去。 片刻之后,两人已在圆楼顶方,就看这里也和普通楼宇不同,居然绘有山海万兽图。 而就在图案中间,呈北斗七星形状,开有七扇天窗,这窗此刻却是关闭的,缝隙之中有光芒映出。 赵倜见状看向周侗,周侗从身上摸出根竹竿样物,轻轻一抽,变成五尺之长,然后悄无声息向缝中伸去。 随后毫无动静,那天窗开了三寸左右距离,里面腐木与香灰混合的气息立刻扑出。 周侗凑近向里瞧看几息,回首对赵倜点头,赵倜到了近边目光落入,瞅里面燃着巨大的青铜八角灯,灯盏凝固黑红膏物,灯绳上串着风干的不知是人还是兽骨,每根骨头都缠绕褪色的黄纸咒符,斑驳诡异。 而眼光所及隐约看见供奉了一尊扭曲的神像,说是神像但却看不出什么人形,无数手臂从臃肿的躯干上生出,每只手掌都握着不同的器物,皮鼓、短仗、面具、骨笛、摇铃。 神像闭合双眼,却没有其祂面容,是平板一块,本该口鼻的位置平滑如壁,在油灯光晕里浮动着极淡的褐黄颜色,身体呈现非男非女特征,下方无腿,似乎陷入大地之中,雕刻山川河流,还有树根一样的纹路。 无数小人正顺着树根纹路向上攀爬,小人的面容被涂成空白,唯有眼睛是刺目的朱砂点,身体则有焦黑痕迹,像是被火焚烧过,覆盖了不少鳞片,十分怪异。 赵倜看到此处想了想,莫非这就是萨满教的大地神祇? 而此刻能看到的地方还有神像前悬着的几个木人偶,也全是闭眼无面,身上刻着歪斜的血色符文,诡谲扭曲,不知是何意思。 周侗望向赵倜,低声道:“公子,是否下去仔细察看?” 就这时隐隐有脚步声从楼内远处传来,赵倜微微摇了摇头,然后示意周侗关闭天窗。 接着两人只凭耳力倾听,悉悉索索动静不断,似乎有人过来上香祈祷,言辞晦涩,但隐约能够分辨下面神像确实为大地之神。 又过片刻,待没了什么声响,赵倜望一眼东方夜空,中宵已过,天色已经向黎明进发,他做了个手势,然后两人下了圆楼,踩着阴影,直往教廷之外行去。 半晌后,天光绽放鱼肚白,教廷南面五里,二人和萧峰吴长风碰头。 赵倜看两个神色带着惊诧,开口询问:“探查到了什么事情?” 萧峰道:“殿下,本是想多走几处察看,但我二人进入一座供堂之内发现诡异事情,便停留许久才出,也没时间再往别的地方。” “什么诡异事情?”赵倜道。 萧峰苦笑道:“那处供堂其实也有人守着,但当时不知因为什么缘故,木门开了三分,我二人瞅见里面景象,居然供奉一尊巨大狐神之像,守护的教徒在前方打瞌睡,这才进入。” “狐神之像?”赵倜看了看萧峰。 “正是狐神。”萧峰点头:“而且是一只九尾狐神像。” “九尾狐神?”赵倜摸了摸下巴。 “殿下,萨满管此称为狐仙。”周侗道:“乃是萨满教人最常请上身的一种神灵。” “狐仙?”赵倜脸上露出古怪神色,道:“你们发现什么诡异之处了?” 萧峰道:“我们二人悄然进入供堂之内察看,却发现那神像似乎会动。” “神像会动吗?”赵倜眯起眼睛。 “正是如此。”萧峰道:“不但会动,似乎还在呼吸,燃香之气缕缕都奔着神像面首口鼻间而去,但神像不过是雕琢出来的,香烛之气却到那里便皆消失,古怪无比。” 赵倜扬了扬眉:“未曾看差?” 萧峰摇头:“我二人对照,必然没有看错,但却不敢保证真实,也可能是香烛之气有致幻作用,可当时不觉,便逗留时间观看,越看越觉奇诡。” 赵倜笑笑:“萨满教存在许久,远比其它教派更长,说没有些什么怪诞地方倒不可能了。” 萧峰道:“可本就是泥胎木雕,出现这种情景未免太过惊人。” 赵倜点了点头:“先回去歇息,待你约武事了,再过来一趟仔细看看,什么狐鬼蛇仙,怪力乱神,一并全摧掉就是了。” 萧峰称是,随后回去住处,直至上午四人方才起身,吃喝完毕,便打算前去赴会。 临行之前,赵倜想了想,取出易容膏粉,给周侗画成个黑脸大汉形象,自己则易成副焦黄脸的面容。 吴长风见此情景忙道:“殿下,草民用不用改换一下容貌?” 赵倜笑道:“吴长老却是不必了,我在辽国有熟悉之人,萨满教也有认得的,所以防范一下。” 吴长风点头:“原来如此,那草民倒不用易容。” 接着出发,直奔可敦城正西三里,此处就是萧峰和那萨满祭师约战之处。 没多久到达,只看风景优美,有一座小山,山下有一条小河潺潺流淌,河边还有牧人在饲放马羊。 萧峰道:“时辰稍差一些,劳烦王驾等候了。” 赵倜笑道:“无妨,左右也没旁事,便等待好了。”说着走向一块大青石,在上面坐下。 只看片刻之后,远远的从东北方向走来一队人,这队人约莫二三十名,里面大部分都穿着萨满教特有的彩条拼缝袍装。 而在他们之后,还散散落落跟随了不少牧民百姓,也有江湖装扮之人,似乎是知道比武消息,过来观瞧热闹。 萧峰低声道:“公子,人来了,那走在头里的青衣老者,就是萨满教的七方祭师之首李苍玄。” “李苍玄?”赵倜点了点头,向前仔细看去,不由神色便是一滞。 只看前方那名青衣老者生得十分洒脱,黑须三尺,没一根斑白,脸如冠玉,更没半丝皱纹,年纪似乎不小,却一副神采飞扬,风度闲雅的姿态。 无崖子……赵倜喃喃道,这青衫老者居然和无崖子长得一模一样。 不但容貌几乎不差分毫,就是气质都一般无二。 无崖子那种潇洒儒雅的气质继承逍遥子,逍遥子一身气度十分潇洒自在,闲庭信步,挥洒自如,又放荡不羁。 但无崖子都已经死了几年,眼前这个必然不是对方,可那又是谁? 赵倜不由露出沉思,莫非是无崖子的孪生兄弟?否则怎么会这样像呢? 可无崖子的孪生兄弟岂非还是逍遥子的儿子…… 逍遥子的儿子为何会一个在辽国萨满教?另外一个人却去了天山缥缈峰? 这里面有故事啊,赵倜摸了摸下巴,逍遥子当年必然是来了辽国,很可能在这边发生什么事情留下了子嗣,而且还传下了山字经神功。 不过这两个儿子为何最后分开,李苍玄在此地,无崖子却跟随他身边,却是一时推测不出来。 此刻远处一行人走近,赵倜目光往李苍玄旁边一扫,面无表情,立刻便收回来。 李苍玄的身侧有一名身穿宫装的绝色少女,身材窈窕,眉目如画,五官精致美好,正好奇地朝这边张望。 元小仙,居然是元小仙,赵倜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转了几圈,看向后面跟来那些人。 除却萨满教徒之外,那些百姓牧户中颇有几人显眼,尤其里面一个穿着女真服饰的汉子,生得身材魁梧,气势不凡,一副鹰视狼顾神态。 这汉子旁边还有几个女真发饰装扮的人,女真的发型与契丹区别很大,一眼就可以分辨出来。 这几人看似也都与那些牧户不同,身背弓箭,眼睛炯炯有神,走路下盘极稳,呼吸缓慢,显然修有内功。 萧峰站在前方背手看向李苍玄,三丈之外李苍玄止住脚步,哈哈大笑道:“萧峰萧大侠,果然守约,不负我今日到来。” 萧峰点头:“李祭师,萧某向来说话算话,非是言而无信之人。” 李苍玄又笑了两声:“萧大侠千里赴约,倒是遵守时间,但恐怕这番却要败北而去了。” 萧峰也露出些笑容:“只怕会叫李祭师失望,萧某这一年来武功大有精进,李祭师想再与萧谋平手却是不可能的。” 李苍玄道:“萧大侠此言也就说说罢了,其实与痴人说梦无异,不过是自我安慰。” 赵倜这时眼光又次打量李苍玄,虽然此人和无崖子生得面貌几乎一样,气质也不差分毫,但听其言谈口气,性格却该和无崖子大相径庭。 无崖子的性子闲散,大抵自负隐忍,孤高冷漠,情感优柔,疏于人情。 而这李苍玄之前萧峰说脾气火爆,这时闻听说话,又极有些狂妄骄傲,他如今已经年岁近百还如此,可见年轻之时多该性格跋扈自大,傲慢桀骜。 萧峰道:“多说无益,既然李祭师来了,那么赶快动手便是,比试完了,萧某还有事情。” 李苍玄闻言露出不悦之色,哼了一声,转头看向元小仙,转换和蔼神色:“小师妹,且带人旁边观看,我胜过此人之后,便回教内庆祝。” 元小仙点了点头,道:“原来此人就是师兄说的武功高强者。” 李苍玄道:“正是,去年我与他交战数次,本该胜过,但那时因为练功出了一点小岔子,结果都打成平手了。” 元小仙目光流转,越过萧峰在后面扫了扫,落在赵倜身上:“李师兄,那后面几个又是谁。” 李苍玄皱了皱眉:“上回只他自己来此,那几个……怕是他的朋友吧?” 他神色倨傲,也不问萧峰,背手言道。 元小仙看着赵倜,嫣然一笑:“似乎有点眼熟呢?” 赵倜只装没有看见听见,从身上摸出一块玉佩轻轻摩挲。 萧峰这时道:“李祭师,还未准备好吗?” 李苍玄道:“既然萧大侠这么急迫,那便开始好了!” 他话音落下,身上气息立刻一变,衣袍劲气鼓荡,“呼呼”作响,身后人立刻往两旁退去。 赵倜抬起头来,瞅了眼对方,然后目光旁移,落在那几名女真装束的大汉身上。 这几名大汉也退开远处,为首鹰视狼顾之人露出认真神色,盯向场中。 萧峰脸上一片凝重,脚下微微用力,四周野草皆倒伏下去。 李苍玄冷哼不止,身形闪动,萧峰也发出长啸,两人刹那便碰撞到一起。 只听得“轰”一声炸响,两条人影一触即分,硬碰硬之下,居然有些不分伯仲。 但随后两人再次冲上前方,身影交换掠动,瞬间战在了一起。 赵倜微眯双目看去,萧峰根本不使旁的武功,直接用出了降龙廿八掌,双掌翻动之间,天地仿佛都为之变色。 他身形威猛无俦,每一掌挥击都掀起飓风般的气浪,掌影所过之处,仿佛空气都被震得逆卷成雾。 李苍玄则用一种特殊招法,是萨满教的绝学神方十八打,这种武功不局限拳掌,身上每一处地方都能够攻击,身躯晃动下,眼前空间都有些扭曲变形。 两人兔起鹘落,乔峰掌势忽变,龙战于野轰然炸开,掌风之内,似乎浮现巨龙虚影,咆哮之间带起裂空锐响,竟将对方的劲气撕出一道裂痕。 李苍玄见状脸色微变,忽然就看额上绿光一闪,身后仿若青山降临,发出巨大轰鸣,气息变得雄浑无比,每迈一步仿佛泰山压顶,每下动作都极其沉重,但速度却不减。 山字经?赵倜不由扬了扬眉,他没看过山字经运使之时何种状态,只有一次见耶律延禧偶然露过功力,可不过惊鸿一瞥,这时不禁猜测李苍玄所用乃为此经。 乔峰这时长啸一声,亢龙有悔、潜龙勿用、见龙在田、飞龙在天分别拍出,只看气浪模糊之间化作龙首形态狂吞而至,竟打得对方那大山般的护身之气都颤了几颤。 李苍玄被震得气血都有些翻腾,发出一声大叫,脸上绿光忽闪,身后青山隐隐泛出浓绿颜色,内力崩发如陨石降空,沉重无比,接着神方十八打又次用出。 这十八打同降龙廿八掌不同,降龙廿八掌虽名为廿八式,但其实并非用招数取胜,实际还是以掌力为重,通过不同发力掌意,来打出更强的内劲,据此伤敌。 而十八打纯粹就是诡招异术,身上任何一个地方都能使用出来,根本不局限于拳掌腿脚,更不限于用什么兵刃,招式也在时时变化,每一打都含了数种后手,根本没固定之说。 两人战至酣处,只看乔峰降龙掌势如排山倒海,每一记都似要将天地秩序打乱,而神方十八打招式虽精妙,却在这至刚至猛之力前渐显迟滞,四周野草尘土漫天飞扬,两人身影交错如神魔相搏,掌风劲气碰撞不息,声音久久震荡不绝。 不知多少招过去,场中两人身形早交换无数位置,渐渐来至赵倜所坐的大青石旁。 此刻李苍玄身子靠向这方,眼角余光瞥见青石碍事,但脑中转瞬又升起借石为己用的念头,不由冷喝一声:“还不速速让开,想要找死不成!” 赵倜闻言双眉蹙起,脸色沉了下来。 (本章完) 第281章 出手(求月票) 第281章 出手(求月票) 李苍玄看赵倜未动,顿时怒道:“赶快让开!” 萧峰见状不由神情一变,但此刻却不好开口,急忙使出一记龙战于野,想将李苍玄逼离大青石位置。 这招威力巨大,隐隐龙吟震荡,李苍玄飞速往旁避过,双掌不停挥舞,就听劲气爆空声响不断,眨眼退出十余丈外。 可他已有借助这青石之心,脑中甚至谋算好怎么用青石去挡萧峰掌力,然后再使何招式趁机进攻,哪肯就此轻易放过。 这时虽然退去一旁,可他脚下一滑,身体摆动,浮光掠影轻功施出,转了个弧形圈子,竟然从另外一侧靠近大青石。 萧峰见状只好再次阻止,可李苍玄这种轻功十分飘忽快速,晃一晃便已经到了石后。 他看赵倜依旧坐在青石之上,不由脸色恼怒,道:“还不让开!”抬臂便是一掌打去。 周侗和吴长风纷纷吼道:“大胆!”随即扑过。 可两人武功和李苍玄差一大截距离,根本未得至前,就被对方的劲气给阻住。 赵倜眯起眼睛,李苍玄这一掌可谓狠辣,普通人根本经受不住,就算是武者挨上也定然受伤不轻。 他冷冷道:“不自量力,滚!” 说着袍袖一抖,龙象般若功“隆隆”而出,直接迎上对方掌力。 他观看了半天二人比试,早已瞧出两人武功已至极高境界,其实就处在十二重楼的瓶颈下,只要打破瓶颈,便可进入天枢锁之境。 但此瓶颈既叫神锁,又曰佛枷,哪里容易就破掉,能突破这种境界的人万中无一,百年都出不得几个。 因为一上十二重楼,内力直接倍增精炼,心境跨入更高深境地,和原本的武功已然是天壤之别。 此刻他挥袖打出龙象般若功,声势浩大惊人,龙象嘶吼咆哮,霎时就淹没了李苍玄的掌力,比消冰融雪更为迅疾,简直就是摧枯拉朽。 李苍玄连反应都未来及,就被直接震飞了出去,随后重重摔在地上,嘴角溢出鲜血,脸上惊恐万状,全是不相信的表情。 萧峰这时已经跃了过来,一脸羞愧道:“公子,都是我的错,打扰到公子了。” 赵倜摇了摇头,他已经看出萧峰其实武功要比李苍玄强过那么一些,但轻功却是有所不如,这才打来打去没分胜负,对方只要转过这边,用极致身法奔来大青石,萧峰在对面是阻止不到的。 “无妨,我看你身法略逊,对方有更快轻功,是想要借这块青石避己之短,扬己之长,图谋取胜,处心积虑下你难阻挡也属正常。”赵倜一语道出李苍玄心中打算。 萧峰露出惭色:“公子,少林和丐帮武功都以刚猛为主,轻功身法之类确实较弱。” 此刻李苍玄已经从地上起来,他虽然受伤,却不算太重,赵倜只是用袖子打出龙象般若内力,并未使用掌拳。 他看着赵倜,抹了一把嘴角血渍,声音嘶哑低沉道:“你是什么人?” 赵倜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怎么,不服吗?” 李苍玄这时感觉周遭目光全落在自己身上,不由脸上难看至极,一片铁青,怒吼道:“自然不服!” 赵倜皱了皱眉,这李苍玄和无崖子的性子太过迥异,不但如萧峰所言脾气暴躁,狂妄桀骜,甚至有些不知进退了。 此刻那些萨满教的教众都满脸惊骇望向赵倜,小声窃窃私语起来。 而围观的百姓牧户也是如此,里面几名女真人更是面露震撼。 赵倜冲李苍玄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冷笑道:“说你不自量力,倒是轻了,分明是不知进退,不见棺材不落泪!” “我……”李苍玄顿时一声大叫,他性如烈火,又身份不同,在萨满教身居高位,于草原之人来说,无论契丹或者女真鞑靼,都是神使一样的存在,哪里都要尊重敬畏,此刻闻言不由气冲心头,根本不想刚才如何被震飞,便向前冲去。 元小仙在后面美眸忽闪,瞅着赵倜,开口道:“李师兄,且慢……” 李苍玄这时哪里听得进去,浮光掠影轻功瞬间上前,便是神方十八打用出,这下和乔峰对阵不同,简直就是使上全部功力,孤注一掷要找回刚才丢失的颜面。 萧峰刚要拦在前方,赵倜道:“本座来吧,叫他长长记性。” 说着寒冰神掌用出,只看白茫茫一道掌风拍了出去,周遭气息瞬间便冷了下来,草木结霜,空气都似乎被冻得“咔咔”作响。 李苍玄的神方十八打根本未及近前,就被寒冰掌风罩在其中,他脸色瞬间大变,神方十八打根本抵不住对方的冰冷真气,立刻运起山字经迎上。 刚才青石旁那一下他未使用此功,被赵倜一袖抽飞,心中根本不服,此时护身气劲笼罩,在身后隐隐形成墨绿色山形。 他仿佛整个人变得重逾万斤,双掌拍出如同大山倒压,墨翠光芒隐现,似乎就要崩裂世上一切。 可寒冰真气渺渺茫茫,将这一片空间都映成白色,就将对方那山势也笼罩,如同天降大雪,任你山川再巍峨不凡,哪怕高耸入云,俯瞰万物,在霜雪之下,也须白头。 只是几息之间,李苍玄周身上下尽染银白,随即又传来轻微的冻冰声音,刹那便被冰封在内,变成了一座冰雕。 周遭立刻传来阵阵惊呼,萨满教众都大惊失色,百姓牧户更是呆若木鸡,哪里见过这等神功,口中喃喃低呼神迹。 那名鹰视狼顾的女真人也露出吃惊神情,道:“好霸道的极寒武功……” 旁边一个长脸的女真人道:“大哥,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武功,这,这还是武功吗?” 鹰视狼顾女真人点头:“却是武功,虽然我也从没见过这种奇异武学,但为武功无疑,这人的本事已经登峰造极,臻至化境了。” 长脸女真人道:“和大哥比起来如何?” 鹰视狼顾女真人瞅他一眼:“二弟莫非在嘲讽我?我不及其万一。” 长脸女真人讪笑,想了想后又道:“大哥,那和神隐部主相比呢?” “神隐部主?”鹰视狼顾女真人皱眉,思索道:“就怕这人根本没有使用全力,怎好轻易判别……” 他说到这里停下,长脸女真人再道:“神隐部主能够请神上身,与神共战……” 鹰视狼顾女真人吸了口气,摇了摇头:“那却不是在比较武功了。” 元小仙这时上前一步,颦眉道:“李师兄,你……” 她话音还未落下,就听包裹李苍玄的寒冰传来“咔嚓,咔嚓”的动静,那晶莹冰面出现了一丝丝龟裂。 元小仙不由神情瞬变:“李师兄,不可……” 此刻就听寒冰之内传来一声仿若狼嗥之声,接着冰层纷纷崩碎坠落,李苍玄的身子露了出来…… (本章完) 第282章 请神(求月票) 第282章 请神(求月票) 赵倜饶有兴致盯着眼前一幕,他虽然冻住李苍玄,但根本未使全力,只想给对方个教训,没想对方还有隐藏手段。 “李师兄,不可请神……”元小仙明眸失色,失声呼道。 李苍玄这时却仿佛换了个人,嘴中不停发出“嗷呜”动静,仿佛狼嚎。 他的身体姿态也变化与原本不同,头部扬起,宛若苍狼啸月,面上表情尽显凶狞。 赵倜微微一笑:“这请神除了能治病之外,还能厮杀?” 周侗在后方道:“公子,此却没有听说过。” 赵倜道:“无记载吗?” 周侗摇头:“从未见此种记录,只是有不敬神,对神不恭亵渎的,会冥冥中受到惩罚,染得病症,或者家门族内出事,没听说请神上身还能……厮杀战斗啊?” 赵倜笑道:“所以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不是就见到了?请了狼神上身呢。” “这个……”周侗嘴角抽了抽:“狼神也是没见什么记载,书上所言萨满请神多为狐黄白柳灰,上身治病,医邪趋鬼。” 赵倜道:“可能是易请不易请的缘故,也可能是治病的就那几种,其他的……却都为凶顽,根本不治病症呢。” “公子小心!”周侗忽然大叫,身形向前扑去。 就看这时李苍玄姿态如狼一般,呲牙咧嘴,双掌蜷成狼爪形状,指甲都变得圆粗尖锐,闪烁灰白光芒。 他双目流露凶光,盯着赵倜,声音变得和原本没有半点相同,阴森冷漠:“亵神者,死!” 说罢,身形划出一道青光,朝向前冲。 萧峰三人立即挡住,只看此刻的李苍玄变得身快如风,动作急速,也看不出使用什么武功,但力量却比之前成倍增加,而且身体也变得十分坚韧。 吴长风分明一脚踢到他腿上,他却动也不动,周侗挥掌打在他肩头,他只是晃了一晃。 而两人却被他一爪扫过,顿时发出闷哼,身前衣服破碎,被震出几丈之远,已然受了些轻伤。 他唯一有些忌惮的就是萧峰的降龙廿八掌,不敢以身体硬捱,但此刻降龙廿八掌也不比之前威势猛烈,根本挡不住他向前行去。 萧峰发出声声长啸,已经将功力运用极致,但李苍玄却似乎并非之前的那人,真仿若狼仙上身,非人力能抗,步步紧逼,不可阻拦。 赵倜从青石上缓缓站起,道:“萧帮主退后吧,我来看看这所谓的神……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那边萨满教徒闻言顿时怒喝连连,言他渎神,必遭神谴。 赵倜洒然一笑,元小仙在远处忽然开口:“你,你还是莫要动手,赶快走吧。” 赵倜看她一眼,见她脸上流露担心神色,不由眯起双目,难道易容也被对方认出来了吗? 这时萧峰一掌拍去,李苍玄发出冲天嚎嗥,双手猛地撞去,萧峰只感觉古怪力道似无止境,脸色瞬间有些发白,身子不由自主“噔噔噔”往后退了几步。 赵倜伸手抵住他后背,稳住他的身形,一股柔和内力输入进去,萧峰缓过气息:“公子,这好像不是原来之人了,难道真能够请神上身吗?” “请神上身?”赵倜微微一笑,见李苍玄已是冲来。 他这时并无什么精妙招数,甚至连劲气都似乎不曾存有,只是“呼呼”动作风声不断,刺耳尖锐,身形青光闪耀,双手朝赵倜猛抓。 赵倜龙象般若掌拍出,和对方的双爪碰撞在一起,就听极为沉闷涩耳动静响起,李苍玄发出怪异不迭的惨叫,脚下不停错动,朝后滑去。 只看他脸色此刻全部铁青,牙齿露于唇外,面目狰狞凶残,一双眼仿佛闪烁绿光,就和被激起凶性的饿狼一般无二。 赵倜缓缓收回手掌,刚才他已经用上了龙象般若掌第十一层的八成功力。 若是之前的李苍玄,这一下不死也是重伤结局,但此时他却似乎只受了些轻伤,且被击退了而已。 赵倜负手淡淡看去:“甚么请神,不过如此。” 四周的萨满教众都是目瞪口呆,那鹰视狼顾的女真汉子两只眼睛瞪起,口中自言自语:“此人武功竟是这般厉害?” 旁边长脸的女真人变色道:“大哥,这李祭师请的狼仙与神隐部主请的熊神哪位更厉害?” 鹰视狼顾的女真人道:“该是神隐部主更胜一筹。” 长脸的女真人闻言松了口气,压低声调:“我就觉得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敌得过仙神,还是这李祭司的请神本领不到家,请的不是最为强大的狼仙。” 鹰视狼顾的女真人没有说话,似乎在思索什么,但忽然神情变化,目光就是一凝。 长脸女真人见状急忙看去,就见李苍玄竟然又开始向前冲撞。 这一次比刚才要快速得多,刚才是萧峰挡了一挡,这次却直奔赵倜,身体都几乎不见,化作一道青影,爪出如电,刺破空气,发出尖锐啸声。 赵倜略微出现一丝重视神色,对方这冲撞的速度已经直逼长春子了,长春子是十二重楼第一层,功法使用,内力加持之下,才达到这般快速,可李苍玄明明没有上十二重楼,为什么也达到了这种速度? 他原本观看对方,推测是萨满秘法,刺激自身潜力,才使得本领大增。 但后来发现不是,因为除了那指甲变得不似人形,恍如狼样之外,对方的内力也几不可察。 若是秘法刺激身体,激发潜力使得功力大增,那内力真气必然更加汹涌澎湃,但却浑然没有感觉得到。 对方似乎纯粹就是身体突然得到了强化,速度力量,甚至承受能力都与原本天上地下,有些不可思议。 没有内力支撑,身体瞬间变化成这样,就算灵药也不可能立即做到,总要有个过程,何况所谓灵药不过传说之物,现实中哪曾出现。 赵倜目光看着李苍玄冲过来的青影,又是八成功力的龙象般若掌轰出,李苍玄挥舞双爪来挡。 这下却不像刚才将对方打得倒退那么远,李苍玄只是退了五六步,双眼凶光四射,再度冲上。 赵倜复是一掌,依旧如此,两人渐渐接近,就在此刻李苍玄忽然身形掠起,如同饿狼扑食,手脚齐用,嘴巴裂开,露出森森牙齿,似乎要啃咬一般向下攻击而来。 此番速度极快,携带惯力,简直不可躲闪。 赵倜脸上出现一丝冷意,身体刹那迭出层层虚影,根本分辨不出哪个真实,哪个虚假,瞬间出现在对方一侧,直接扯住了李苍玄一只臂膀。 “请神吗?”他神情冷峻,抓着李苍玄的胳膊狠狠掼落在地。 李苍玄虽然身体撞在地上,却没吭一声,双眼射出阴森绿光,全是狠毒狰狞。 “不服吗?”赵倜提起他再次掼下。 李苍玄呲牙露出愤怒表情,口中呜呜作响。 “狼神吗?”赵倜再次抓着他摔去。 “不怕疼吗?刀枪不入吗?水火不侵吗?装神弄鬼吗?还不现出原形吗?” 赵倜一下接一下,李苍玄渐渐的似乎没了半分力气,最后脸上的青色开始变得发黑,身体也如面条一般软绵绵起来。 那些萨满教徒这时纷纷上前,想要动手抢人。 赵倜冷冷道:“想要个死祭师,尽管过来。” 他此言一出,立刻没人敢动,不过几名祭师悄悄转身往教廷方向跑去。 那鹰视狼顾的女真人此刻神情全是震惊,长脸的女真人嗫嚅道:“渎神,这是渎神啊……” 鹰视狼顾女真人喃喃道:“武功竟可练至此种地步,还是我以往见识太浅薄了……” “大哥,可他是渎神啊,他这样是不可能走出大草原的。”长脸女真人道:“神不会叫他离开草原的……” “不会叫他离开草原吗?”鹰顾狼视女真人脸色复杂:“是啊,神怎么会允许渎神者轻易离开呢……” 就在下一刻,一直不发声的李苍玄突然开了口,却并非之前的狼嚎嗥叫,而是恢复了本来的声音,颤抖之中夹杂着恐惧:“打杀我也!” 他一句话说出,面上青黑颜色瞬间变得煞白无比,两眼一翻,竟是陷入了昏迷之中。 赵倜瞅了瞅他,停住手,朝着那些萨满教徒看去。 萨满教徒个个神情恐骇,有人道:“狼仙走了吗?” 另外人道:“肯定走了,只是这……” 之前人不由望着赵倜,颤抖道:“你,狼仙不会放过你的,你亵渎狼仙,等着神罚吧!” 赵倜摸了摸下巴,一抬手将李苍玄朝对方丟去,淡淡地道:“什么神罚,神在哪里?” 那名萨满教徒气道:“你亵渎仙神,神不会叫你离开草原的。” 赵倜瞅着对方手中半死不活的李苍玄,冷笑道:“这也能叫仙神吗?什么仙,什么神?” 萨满教徒闻言面面相觑,不敢答他话语,表情愤怒,但又有些忌惮害怕,目光闪烁不敢前望。 赵倜扫视了在场众人一圈,在那几名女真人身上瞅了瞅,对萧峰道:“走吧。” 萧峰应是,随后转身,那边元小仙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怔怔地看着四人向南而去…… (本章完) 第283章 火焰滔天(求月票) 第283章 火焰滔天(求月票) 四人走出不远,发现有萨满教徒暗地尾随,赵倜微微示意,各自施展轻功,加速前行。 没多久回到鞑靼牧户住处,萧峰给付了对方一笔银钱,又嘱咐些许话语,骑马离开。 晚间要再探教廷,所以提早去往别的地方,省得教廷的人追踪至鞑靼牧户家中,徒增麻烦。 几人往西北驰奔,约莫数十里停驻,前面有条小河,就在河边歇息,傍晚时分开始燃烧篝火烤制食物。 吃完饭后休憩半晌,准备出发,周侗吴长风受了些轻伤,不带二人前往,赵倜与萧峰直奔萨满教廷而去。 大概亥牌左右,已经到达教廷西方不远,隐隐可看见教廷之中情景。 与昨晚没有太大变化,未因李苍玄白日里请神受伤,就加紧什么防范,大抵是没人以为两者之间有何联系。 在暗中看了片刻,赵倜道:“不用分开行走,先去萧帮主说的九尾狐供堂瞧瞧,然后往神祭楼和中心祭台,一把火烧了。” 萧峰称好,两个悄无声息向教廷靠近。 到了旁边,没费什么力就进入木栅之内,萧峰前面带路,不久来至一处。 只看是个全木的房屋,外面门楣上挂着五色彩幡,还有青铜响铛,形状似乎巨钟。 而堂门开了三分,香烛气息扑散出来,叫人闻了不由心中生出玄奇之感。 萧峰讶异道:“昨晚此门也是这般开的,怎么今夜还是如此?” 赵倜扬了扬眉,他对萨满教知晓自是比周侗更多,萨满请神并非固定一个,而是依据神法高低,距离远近,请来的仙神不尽相同。 比如请狐仙,两个人请的一般来说并非同一仙家,至于一个人刚学请神,所请的也不一样,只有时间久了,同一人才会请同一位狐仙。 萨满教廷这里所供奉的雕像,都是仙家之首,一般人请不上身,就如李苍玄请狼神,并不是最强的那个。 自然这都是建立在真有仙神,真能请神上身的前提下来说,否则就是哄骗教徒,蒙蔽百姓的一套辞令了。 至于供堂留下缝隙,并不关严,按照萨满教中的规矩,是所供这位仙神此刻并不在家,或被人请去上身了,或出门办什么事情去了,所以留门给对方。 萨满的一些说法不像中原教派那么严谨,往往通俗有些世俚的味道,留门一说便是这样。 赵倜简单描述几句,萧峰点头:“原来如此,是草民孤陋寡闻了。” 接着两人悄悄上前,往堂内观看,只见一座巨大狐仙雕像耸立堂中深处,前方烟雾缭绕,烛火摇曳,隐约看不太清面容。 雕像下面则有供坛,摆了许多果品吃食,一个教徒坐在坛前的地上,垂着脑袋,均匀打着鼾声。 赵倜点了点头,两人顺着门缝闪入,随后隐身门旁阴影之内,朝两侧打量。 这堂中陈设十分古朴,除了前方的狐仙雕像外,再没有什么旁的仙神。 赵倜身形一晃,瞬间到了前面,于那狐仙雕像下仔细观看。 这时透过香火,可以看到雕像刻画栩栩如生,通体竟然为玉石琢成,生有九尾,脑后一片赤霞掩映,狐脸有些娇媚,一双眼睛明亮若水,似乎生灵一般。 赵倜观前方香烛,乃是过夜之香,十分粗壮,能点六个时辰方尽,烛内则不知掺杂了什么香料,闻起来头脑清明。 这时气息飘飘荡荡,每到狐像口鼻之间,便缕缕消失,似乎被吸入其中。 他蹙眉看了片刻,萧峰在旁低声道:“公子,与昨夜一样,就不知那烟气被雕像吸去了哪里。” 赵倜点了点头,只瞧眼前情景,香烛之气确实被雕像吸收了一部分,十分诡异。 他瞅这玉石狐身,似乎并非中空,那口也不过雕琢而成,闭着双唇,嘴角微翘,但烟雾一到近前,便渗透进去。 赵倜道:“再近些看看。” 他说着一跃上去供台,白日里都已经渎神,将李苍玄所请狼仙一顿暴打,此刻自然也不在乎此事。 就见狐像容貌似真,隐现魅意,眉眼盈波,醉眸如熏,仿若人的神态一般。 赵倜伸出手去,在雕像脸上摸了一把,入手温润,确实为玉石材质。 他又摸了摸狐像的鼻子嘴巴,内里也非空的,不由微微思索。 片刻之后他跳下供台,萧峰道:“公子,可有发现?” 赵倜摇了摇头,此刻看那香烛气竟已止住,似乎因为他的触碰惊动了什么,狐像不再吸收。 “公子,这雕像古怪,要毁掉吗?”萧峰开口道。 赵倜道:“若真有什么怪异存在,不必惊动,免得打草惊蛇误了正事,一切以摧毁中心祭台为主。” 他说着转身朝外走去,萧峰后面紧跟,就这时那供台的狐像似乎双眼动了动,目光仿佛活了过来,看向他的背影。 出去堂门,先往神祭楼,依然上去楼顶,将七口天窗打开一扇,看下方没有什么动静,两人跳入。 这时不比从上面观看狭窄,可以瞧到里面全部景象,只看一片昏黄颜色,那大地神祇容貌惊悚诡怖,无数枝桠一般的手臂伸出,各握不同器物,看着似魔非人。 下方攀爬的小人面容空白,朱砂点睛双眼,刺目阴森,不似善辈,身上鳞片覆盖,焦黑似被火熏烧,全无人类特征。 前方的人偶则闭眼无面,身上血色符文,诡谲扭曲,散发着骇怖气息。 赵倜瞅了片刻,向门外走去,往两边探查,却看周遭还有六处大堂,分别供天、日、月等神,除此之外就是其祂仙神,有生灵有死物,有的堂中供奉几百座之多。 而下面一层楼除了雕像供牌,居然还有黄纸仙谱,密密麻麻写着各种仙家名称。 粗略看过一遍,并未发现别的异常,随后回去楼上,赵倜示意萧峰放火烧楼。 这楼半木半石,里面全是易燃之物,只是点了几处供堂,大火便熊熊燃起,楼内教徒发现立刻慌乱呼喊起来,两人直接从天窗离开。 接着也不再管这楼,而是直奔前方中心祭台而去。 祭台四角坐人守卫,这时也无须什么遮遮掩掩,只是抓紧抢夺时间。 四人看到赵倜两个,露出吃惊神色,却又哪里是对手,眨眼就被掀翻台下,赵倜快步行至那巨大青铜盆器前,向内看去。 只见里面除了寻常印信等物,居然还有王玺,有中原王朝形制也有西域回鹘式样,不知萨满教从哪搜寻得来。 除开这些东西,另有旁的器物,都与国家皇朝有关,而在器物之间则充塞一种类似沉香粉末之物。 赵倜看了不由微微一怔,这种沉香粉末他之前见过,当初赫连铁树出使大宋,用金蚕脱壳留在大宋境内行走,然后去到皇陵那里,撒下的就是相似的粉末。 而他后来在西夏曾经问李秋水这是什么东西,李秋水说是大巫教的手段,巫教献策于她,可使用这粉末配合巫术咒语之类,往大宋皇陵行破坏之事。 赵倜询问能破坏什么,李秋水答说巫教所言能散灵遮运,蔽其国祚,乃为一种巫术。 赵倜又问李秋水若这些有用,那两国征战何须费力,全以术法取胜便是。 李秋水则说聊胜于无,巫术流传已久,朝上民间习以为常,就算她心中并不相信,但当时觉得试试无妨。 赵倜眯眼看着青铜盆内,这些东西太多,带走并不现实,何况多数西夏的物品,中原的也为前朝之物。 他略微思索几息,道:“全烧了吧!” 萧峰闻言立刻打翻四周火烛,然后将柱子纷纷点燃,刹那间,祭台各处火苗蹿起,眨眼便成汹涌之势。 只见火焰张牙舞爪舔舐周围一切,穹顶精致雕被火舌吞噬,火光从旁边迅速蔓延上去,烧得“噼啪”乱响。 萨满始祖图像迅速变黑卷曲剥落,发出刺耳“滋滋”怪异动静,很快便被烧化,火焰在上方到处蔓延。 这时滚滚浓烟弥漫,炽热的高温让周围的空气变得扭曲,物体坍塌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赵倜淡淡道:“撤吧。” 两人迅速跳下台子,此刻教廷内已然呈现乱象,那神祭楼的大火远猛过这边,开始摇摇欲坠,随着一声巨响,部分轰然倒塌,扬起漫天的灰尘和火龙。 两人飞快往外跑去,就听后面叫喊怒喝不断,赵倜回头瞅了一眼,熊熊烈火疯狂肆虐,火光中数道身影纵掠,似乎在找放火元凶,有一道身影竟朝两人方向而来。 赵倜道:“出去再说。” 萧峰点头,二人直出教廷木栅,投身滚滚夜色。 后面的身影似乎有所发现,一直追赶不放,赵倜倒可以甩脱,但萧峰轻功差些,对方的身法极快,穷追不舍。 待出了几里地外,赵倜停下身形,那身影片刻便到,两人看去,居然是一个身形瘦弱的老者。 老者一脸阴鸷,怒道:“是你二人放的火?” 萧峰看了赵倜一眼,随即上前,降龙十八掌用出,气势磅礴,劲气笼罩四面。 老者见状不由变色,没想萧峰掌力这般凶猛,只抵挡几招便呈现不敌迹象,他忽然一咬牙向旁躲闪,接着身体猛烈哆嗦起来。 赵倜眯了眯眼:“小心。” 萧峰神色惊疑,只看这老者瞬间竟然变成另外一副姿态,本来就生得瘦小,这时看起来更加猥琐鄙陋。 他身体仿佛缩成一团,尖细的鼻子快速翕动,黑豆般的眼睛在阴影里泛着的灰光,两只手交迭搭在胸前,双腿微微弯曲,脚贴地扫动,仿佛随时准备弹射向前。 萧峰道:“什么东西?” 赵倜皱眉:“好像是请鼠仙上身了?” 就看这老者双耳突地竖起,胡须簌簌颤动,后腿猛然蹬地,倏地向前窜上,身体一瞬间抖出无数残影,残影似乎蜷成了弧线,迅速进入黑暗之内。 萧峰挥掌一记亢龙有悔拍去,掌风扫荡,就听得“吱”地一声传来后,也不知打没打到对方,这老者却消失了踪迹。 赵倜扬眉:“地上!” 就见那老者不知何时伏于地面,距离萧峰已经不足一丈之距,闻言突然窜起,两手在身前呈抱爪之状,朝萧峰咽喉抓去。 萧峰忙后退三步,又是一记潜龙在渊用出,立刻将老者逼出身外,接着忽地纵掠而出,再是一掌飞龙在天。 老者神色阴沉,忽然双手摆出拜月形状,硬对萧峰这掌。 萧峰自上向下攻击,本来占据优势,这招拳意又非同一般,就听“轰”地一声闷响,老者竟然被这一掌将双腿打入草地之内,陷进半尺有余。 赵倜淡淡道:“请神也不过如此,鼠又岂能胜人,还冠什么神名,不过徒增笑耳。” 老者不由大怒,嘴中发出不明意思的“吱吱”尖叫,然后双腿猛地从地下弹出,一道灰光扑向赵倜。 赵倜冷哼,忽然抬手,电光火石竟然抓住对方的衣领,然后重重往下摔去。 这老者请的神远远不如李苍玄,李苍玄请狼仙后已经可以逼退萧峰,但这老者请的鼠仙除了擅长隐匿外,并非是萧峰对手。 这也再次证明,哪怕请神此事为真,但也未必就能敌得过武功高手,只要武功够高,这些仙神一样能够杀死。 赵倜这一下摔得极重,老者发出惨呼,依旧不是人声,“吱吱”叫个不停。 萧峰赶上前方,抬脚猛踏,就听“嘎嘣”一声响,老者脸庞灰白之气变化,似乎有什么要离身而去。 赵倜突然道:“别叫他跑了!” 萧峰自然知赵倜指的什么,内劲灌于腿上,瞬间发力,顿时将老者踩得骨断筋折。 赵倜低头观看,只看老者已经断气,但神色未恢复最初,依旧是那种灰色晦暗,脸皮扭曲,就如一只老鼠。 萧峰道:“公子,那神……死了吗?” 赵倜微皱双眉:“看样子似乎没跑出去。” 萧峰道:“草民有些想不明白,若真是请神上身,这神是哪里来的,又怎么会附体在人身上,还具有力量本领?” 赵倜微微沉吟:“此事诡异,我一时也思考不通,或者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若非此处不便,否则抓个活口好好审问,兴许会有答案。” 萧峰闻言点头,随后开始处理尸体,他身上没有乌熊的化骨水之类东西,只是将老者掩埋,上面伪装一番,未必能够瞒过萨满教,多拖延些时间便好。 两人这时继续往前掠走,萧峰道:“草民刚才想了想,这种请神上身若非刺激潜力之类的秘法造就,那多半该是魂魄附体了。” 赵倜瞅他一眼:“世上真有魂魄吗?” 萧峰苦笑:“大抵是有吧?不然实在解释不通啊。” 赵倜摇了摇头:“魂魄离体附在他人身上,这须何等高深的手段,那些兽类又是狐鼠,又是蛇猬,怎能有这般本事?” 萧峰思索道:“既称仙神,只怕是修炼有成?” 赵倜道:“人为万物之灵,这世上你可见过能魂魄离体之人?” 萧峰道:“这……确实未曾亲眼见过。” 赵倜道:“这便是了,如今之世,人都未见魂魄脱体而出,那些草原上的走兽鼠虫,却具备此般本领,有些不太对劲。” 萧峰道:“公子,那又何解?” 赵倜沉吟道:“或者请神为假,或者别有缘故,这萨满教有什么隐秘不被世人所知,那些走兽鼠虫与寻常的不同,修炼一词不能完全解释此事。” 萧峰道:“这却是有可能,若说这些仙神真的那般厉害,为何又不出大草原呢?只在草原上有,草原之外没有听闻。” 赵倜闻言双眉扬了扬:“不出大草原,草原之外没有听闻……” 萧峰道:“正是如此,这也是让人疑惑之处。” 赵倜道:“不错,此点确实叫人生疑。” 两人边走边说,半晌之后回去与周侗吴长风分开之处,萧峰发出一声长啸,就听一个方向有人回应,正是吴长风的声音。 二人忙走过去,看见周侗吴长风迎来,未做赘言,直接上马往正南方向奔驰。 这时天色还未亮起,依旧夜色茫茫,仗着草原平坦,马匹能行,但速度却不算快,摸索缓慢前去。 周侗此刻打亮一只松油火把,是之前赵倜二人前往萨满教廷时制作,燃烧“噼啪”作响,隐约照耀方向。 接着又走一段,却不比来时之路有牧户逐水草痕迹,只是往南直走,也没有什么大道,渐渐四周草长,没入深处。 就听耳旁虫鸣不断,还有不知什么兽声,从草内远处传来,马匹走得愈发慢起,被草枝纠缠,发出阵阵低嘶。 吴长风道:“草民下去开一开路。” 赵倜点头,吴长风跳下了马,把缰绳交给周侗,然后从腰间抽出鬼头大刀,快步劈砍长草而行。 他速度极快,片刻走去前方,却突然之间发出一声惊呼。 萧峰在后面喊道:“吴长老,有何事情。” 就听吴长风声音怪异地道:“帮主,这,这是走到什么地方来了?” (本章完) 第284章 诡地 (求月票) 第284章 诡地 (求月票) 走到什么地方来了?三人闻言皆是一愕。 萧峰纳闷道:“吴长老所说何意,走到什么地方来了……这不是一直在往南回返吗?” 前面吴长风嘘气道:“属下并非这个意思,是这走到哪里了,怎么,怎么……” “走到哪里了?”赵倜微眯双眼道:“吴长老看见什么古怪事物吗?” 吴长风急忙道:“公子,正是如此,后面草高你们瞧不见,这前方……草民不知该要怎么形容。” 赵倜点了点头,道:“待我们过去瞅瞅。” 他说着一磕马腹,加快了速度,十几息后三人已至吴长风身边。 此时三人脸上皆生出变化,周侗喃喃道:“这是,这是……” 萧峰浓眉拧起:“这还是草原上吗,草原上怎么会有这种地方?” 只看本来草长过马的大草原,至这里后却突然草木皆失,变成一块不见边际寸草不生之地,入眼满是割裂之感,叫人看到一时难以适应。 而这望不见边际的空地之上,排了无数的小土包,似乎坟丘,却没有正常的坟大,绵延不知多远。 周侗举着火把:“哪里来的这么多……坟茔?” 吴长风道:“这些都是坟吗?为何竟然这么小?” 周侗道:“你看那土包前面有碑有牌,不是坟又是什么?” 此刻虽然火把映照距离有限,夜空也不见月,但星辰光芒微微洒下,几人都武功有成,目力非同一般,看到了那些小土包前方竟然立有东西。 这些东西长的不过半尺,短的巴掌大小,有石头的也有木头的,仿佛墓碑一样存在。 周侗跳下马匹,举着火把走近几步,仔细分辨道:“这碑牌上面有字。” 赵倜和萧峰也下了坐骑走过去,只看那些小墓碑确实刻着字样一般东西,歪歪扭扭,却并非大宋、契丹或者西夏任一处的文字。 萧峰望向赵倜:“殿下,这是字吗?还是什么符文咒语之类?” 赵倜思索道:“不好说,这字我也不认得,倒也可能是符箓咒文。” 吴长风道:“这,这不会是传说之中的鬼画符吧?” 此言一出,似乎有一股凉风吹过,几人发丝扬动,不觉心内滋生冷意。 周侗道:“世上有鬼吗?” 吴长风道:“怎么会没有呢?自古皆言有鬼,书上也都写了,各处地方建的城隍庙,就是沟通阳间和阴间的地方啊。” 周侗道:“吴长老,可鬼画符……这个坟地也太小了点啊,不太像人的坟啊。” 吴长风脸色有些白:“不是人的坟吗?” 萧峰神色凝重道:“看样子该为坟无疑,就是这么小的坟,确实不太像人的,而且还这么多座?” 吴长风摇头:“帮主,除了人之外还有什么会立坟呢,而且存有碑牌,这么一大片地方,该是一块坟地吧?” “坟地……”萧峰点了点头:“但就算坟地,哪会寸草不生?” 吴长风道:“会不会是哪个部落的习惯,建的坟就是这般小的,寸草不生只怕也是风俗,将土蒸熟了铺于这片地方?” 周侗道:“若说部落习俗也有可能,邛崃那边有悬空挂葬,吐蕃那边有天葬不入土,都十分怪异。” 吴长风道:“这就是了,草原族群众多,恐怕是同族的部落丧葬都有迥然,小坟小丘也不算太过稀奇,是我刚才大惊小怪了。” 萧峰闻言看向赵倜:“公子……” 赵倜往两旁看去,只见目光之下,两侧根本望不到边际,若是想绕着走过,开辟草地不说,还不知要额外费多少时间。 他笑道:“就算世上有鬼又何妨,人都不怕,焉惧鬼哉?” 吴长风忙道:“公子说的在理。” 赵倜道:“何况这块地方没有草木生长,从这处走反而会快速许多,就算略有不敬死者,尽量从中间空隙穿过便是。” 三人点头,吴长风在前面道:“那我继续开路。”说着,提起鬼头大刀径直走去。 周侗看见,忙高举火把照明,在后方跟上。 几人走了半晌,却看这片坟地十分庞大,根本走不到边,而这时四周全是小坟茔,样子都差不多,望去叫人心生茫然无措之感。 萧峰道:“公子,方向迷失了,草地也看不见了。” 赵倜面无表情道:“无妨,继续往前走就是了。” 四人又走片刻,忽然前方出现一团团红光,煞是显眼,到近处发现竟然是几座小坟前放了数只红色小灯,里面有蜡头燃烧。 吴长风松了口气:“既然此处有祭灯摆放,看来距离人家不远,这坟地该走到尽头了。” 赵倜瞅他一眼,道:“人家会和坟地靠得很近吗?” 吴长风道:“这我却是不知了,想来住的应该不远吧?” 赵倜道:“那抓紧赶路。” 四人再走了一会儿,果然就看坟茔渐渐消失,来到一处所在。 但见几株如墨老松挡在前方,隐隐掩映着一座庄院。 周侗奇道:“果然有人家,看着门户还不小。” 萧峰道:“这却是奇怪了,怎么还是中原样式,草原上这种庄子可少之又少。” 吴长风笑道:“只是少而已,也并非没有,眼前不就是了。” 周侗道:“还是有些古怪,庄前那么一大片坟地,这户人家也不害怕吗?” 萧峰道:“或许是隐世的江湖世家也不好说。” 吴长风点头:“帮主说的有理,说不定那庄内人多,又都擅武艺,并不怕什么坟丘之地。” 赵倜此刻眯起双眼看向前面庄子,嘴角不由微微扬起。 那庄子的大门正冲着四人,两旁大红灯笼高挂,照的庄门红彤彤一片,十分喜庆。 这时就听脚步声从庄中传出,那门“吱呀”一声打开,出来名小童。 这小童穿了身杏黄的褂子,梳着双抓髻,分明汉人打扮,望向几人一脸好奇:“你们是谁?为何来至这里?” 吴长风快走几步上前,陪笑道:“这位小哥,我们是路过行人,不知此乃什么所在,怎么草原还有这种地方?” 童子道:“原来是过路人啊,刚才我家主人言说有人经过,命我出门察看,想来就是你们了,既然是有缘到此,还请进庄喝杯茶吧。” 萧峰道:“不知贵主人怎么知道我们来此?” 童子笑道:“我家主人武功高强,现在又黎明寂静,在庄内自然听到了脚步声音,主人也是中原人氏,隐居在此多年,见到你们汉人装束,说不定有多欢喜呢。” 萧峰闻言迟疑,望向赵倜。 赵倜似笑非笑,轻轻点头,随后几人前行。 待到庄门之处,小童笑盈盈地将门扇全部打开,道:“诸位快请。” 就在此刻,赵倜忽然伸出了手,闪电般朝着小童脖颈抓去。 (本章完) 第285章 怪客(求月票) 第285章 怪客(求月票) 小童见状大惊,想要开口喊叫,但还未等发出声音,便被赵倜一把抓住了咽喉位置。 萧峰在旁讶异道:“公子,这是……” 赵倜淡淡地道:“你们看到的是什么?” 萧峰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旁边周侗跟随赵倜已久,醒悟道:“公子,不是名童子吗?” 赵倜道:“还有呢?” 周侗怔了下,急忙又道:“这是座庄园,看着还挺大的,前,前……面是大门,还挂着两盏红灯笼。” “童子?庄园?红灯笼?”赵倜脸上出现一丝奇异神色。 他此刻看到的并不是这些,一路之上周身幻阴真气运转,这时看见的却是座庞大坟墓。 而四人正站在坟墓前方,对着个黑漆漆墓洞,洞口两块破木板歪歪斜斜靠在墓上。 至于他紧紧掐在手中,正目露仓皇的童子,却分明是一只浑身焦黄皮毛,身体狭长的小兽。 后面的那两株墨色如云的老松,也根本不是什么松树,而是一支旗杆,上面的松云却是一面黄色旗子,绣着赤红不知是符箓还是文字的扭曲线条。 赵倜略微思索,将幻阴真气一收,换成寒冰真气,只看眼前仿佛水波潋滟般荡漾了一下,竟然都变成了周侗刚才口中所说之物。 庄园宏阔,门户洞开,童子在手中挣扎,发出可怜凄切动静,那庄园内又次传来脚步声音。 周侗望着赵倜惊疑道:“公子,可有哪里不对?” 赵倜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这时吴长风言语道:“公子,怎好这般对对待此童,他是来请我等进入喝茶的。” 赵倜看了看他,道:“吴长老很想进去喝茶吗?” 吴长风讪笑道:“这个……我倒是不太口渴,就是这般有点太失礼了,而且里面再有人出来,被看见不好解释。” “失礼吗?”赵倜哈哈大笑,忽然脸色转冷,手中微一用力,便听“咯嘣”声响,那童子竟然被扭断了脖颈,气绝身亡。 吴长风顿时惊道:“公子怎好滥杀无辜?” 赵倜瞧着他缓缓道:“我知世上有一物可迷惑生灵,人亦不除外,往往会叫对方产生幻觉,不知方向,然后动手攻击谋害。” 吴长风目光闪烁:“公子所言何物?我却从来没有听过。” 赵倜哼了一声,就听那庄内的脚步已近,几息后出现一名黄衫青年,看到赵倜手中的童子不由目瞪口呆:“清风,清风你怎么了?” 他目光移到赵倜身上,大叫道:“你杀了清风?你为何平白无故杀害本庄童子?”说着做势扑出,张牙舞爪向着赵倜抓来。 赵倜寒冰真气和幻阴真气在体内交替,见状不由冷笑,将手中童子丢去一旁,一掌拍出。 就看白茫茫气息霎时将黄衫青年包裹,只是刹那就有冰霜凝结,将对方冻于冰内。 吴长风瞠目结舌:“公子,公子你怎又杀一人,虽然此地草原,律法不及,但公子也不好这般草菅人命,荼毒生灵吧?” 萧峰也心中意外,疑惑道:“公子,是不是发现哪里不妥?” 赵倜道:“吴长老说我又杀一人?” 吴长风目光飘忽不定:“难道,难道不是吗?” 此刻便听得门内又有步履之声,十分急促嘈杂,并非一个两个,转眼就至门前。 这次足足几十号人,皆着黄衣,为首一名黄袍大汉,怒目相向:“好一个杀人凶手,我家主人好心请你进去吃茶,你竟然动手杀人!” 赵倜看了看对方:“杀人凶手?” 黄袍大汉伸手一指童子和青年:“难道不都是你打杀的吗?” 赵倜眯起眼睛,瞅着黄袍大汉:“杀是杀了……可我看他们两个不像是人啊。”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杀了人还想抵赖吗?”黄袍大汉怒道:“不是人又是什么。” 赵倜笑道:“我看你也不像人。” 黄袍大汉神色大变:“你说话好没道理,都杀了人还强词夺理狡辩,你还是进庄和主人好好解释一番,若他们两个言语得罪了你,解释清楚,主人说不定也会谅解。” “是啊,公子。”吴长风忽然开口:“我看还是去和主人家解释解释,这庄子主人一看就是豁达之人,不过两名仆从,杀了也就杀了,主人未必一定见怪。” 赵倜道:“你刚刚不还说我滥杀无辜?” 吴长风道:“我还不是站在公子这边说话,怎好偏向庄子呢,左右杀都杀了,里面主人谅解的话,自当无事,还能吃茶歇息。” 赵倜摇了摇头:“那却不必了,这家主人真有诚意请茶,怎么不出来见我?” 前方黄袍大汉气道:“你这人也太过霸道,杀了我们庄子人丁,还叫我家主人见你?” 赵倜微微撩一下眼皮:“他不出来,我们可就走了。”说完,便欲转身。 “不能走,谁都不能走!”黄袍大汉气急败坏:“将他们都抓进庄里。” 其他黄衣人闻言纷纷上前,将四人围在了当中。 萧峰见状喝道:“大胆,你们想干什么?” 周侗道:“你们都想找死不成?” 黄袍大汉咬牙切齿道:“将他们抓进庄内给主人观看,抓不住就都杀了,给清风明月报仇。” 说着,黄衣人纷纷动了起来,他们有拿兵器的,也有空手的,空手的指甲都有三寸长短,颜色灰白,仿佛利刃一样。 这些人个个身法极快,但来往之间却又感受不到什么劲气,只有身体携带风声“呼呼”作响。 “全都杀了!”赵倜冷冷地道。 四人此刻一起出手,瞬间便和黄衣人打做一团,这些人战力很是不错,但和四人相比却差了许多,根本不是萧峰的对手,与赵倜相较更为天壤之别。 只是片刻,围攻的人就倒下一片,黄袍大汉在门前见状失色,转身就想往庄内逃跑。 赵倜身形一晃赶上前去,一记龙象般若掌拍出,大汉回头以拳相迎,却哪里能够挡住,直接被打得惨叫一声,身体崩裂倒飞出去。 就在这时,庄中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好一伙胆大妄为之徒,既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便别怪老夫不客气了!” (本章完) 第286章 动手(求月票) 第286章 动手(求月票) 四人闻言一起向庄内看去,只见从里面又走出一群人来。 为首的是一名老者,身披土黄大氅,就连发髻眉须也皆为此种颜色。 他的旁边则是一名老妪,同样衣着打扮,后方还跟着足足上百号人,全都黄衣黄裤。 老者面目狰狞,看着门外四人怒道:“老夫好心好意请你们进来吃茶,你们居然将庄中人丁打死数个,这般蛮横无理,还不偿命过来!” 赵倜将幻阴真气转换,瞅向前方,又哪里有人存在,分明都是那种黄毛狭长的小兽,直立大墓之前,做出种种恼愤姿态。 扮做老者的小兽,披着一面破烂黄色旗子,皮毛油亮,一双眼睛贼光闪闪,不知有多大岁数,活了多少年景。 赵倜把功法更换,淡淡地道:“请我们进入吃茶?” 老者气道:“莫非请客还请出错来了?老夫一片好心,不成想换来这种悲惨下场,今日你等誓要给我一个说法,否则不能离开。” 赵倜看他话锋突然转换,不由笑着伸手往门内一指:“去那里面吃茶吗?” 那庄门其实就是两块破木板,后面则是墓穴,黑洞洞看不见底,通往大墓深处。 从刚至这里童子邀请进入喝茶,到后来哪怕打杀了童子和青年,黄袍大汉却依旧叫进入其中解释,如今老者再次提到,可见都是未安什么好心。 庄子乃为坟墓幻化,这种狭长身体的小兽向来擅长迷惑人或动物,然后攻击害之,但能幻化这么一大片地方,可见本领十分了得。 而进入墓穴,里面是对方的地盘,说不定有什么诡异埋伏,凶杀设置,这么几次三番的邀请进入,哪怕杀了对方这么多人都锲而不舍,就是想将四个一网打尽,害死在内。 “自然是去庄内吃茶,难道还在外面不成?”老者脸带悲伤:“不过我看你们一身中原装束,老夫当年也是从中原过来隐居,此刻睹物思乡,不觉伤感,你们还是进庄和我好好解释一番,说不定是什么误会才不得已动手,老夫听了也好谅解你们,送给你们盘缠礼物,再请你们上路。” 赵倜闻言微微一笑,果然又来了,即便都到此刻,居然还想言语诱惑进入那墓葬。 这时吴长风在旁边道:“公子,既然这主人说得言真意恳,我看未尝不能化干戈为玉帛,就进去和他聊上一番,也不算大事,说不定还能结交为友。” 赵倜闻言看向吴长风,从进入那片坟地之后,他就发现对方越来越不对劲,尤其来到这座庄子,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不但几次三番为对面说话,还百般想要劝说自己入庄。 他怀疑吴长风被此种小兽迷惑上身,这种小兽叫黄鼠狼,草原又称之为黄皮子,是萨满教常请上身的胡黄白柳灰里的黄仙。 既然这种东西可以被请上身,那么主动迷惑附于人体也未尝不能,就是不知道要怎么驱除赶走,所以他才迟迟没有对吴长风出手,毕竟也不想对方平白折损。 赵倜淡淡地道:“既然有谅解之心,又要送盘缠礼物,那还不赶快拿出庄外奉到眼前,何必进你这庄子呢。” 老者在前方闻言猛地一跺脚:“你此言实在欺人太甚,中原怎么会有你等这些无礼之辈呢!” 赵倜哈哈大笑道:“看你庄子不小,多年必有盈余积攒,抓紧将金银珠宝都贡献出来,若敢不从,即刻将那这庄子烧了!” “你,你……”老者闻言怒气冲天,旁边老妪脸现阴毒,不停磕着手中的龙头拐杖,“咚咚”作响。 “你们是强盗不成,中原乃为礼仪之邦,怎会如此行事,怎会如此行事……”老妪声音尖锐说道。 赵倜冷冷地道:“究竟献上不献上?” 老者吞了一口气:“你,你还是进入庄内说话,” 赵倜哼了一声,看向萧峰周侗,道:“放火!” 萧峰也瞅出事情有些异常,对面表现得太过殷勤,哪怕死了这么多人,依旧千方百计要劝说进入庄中,若说没什么阴谋诡计,倒是不太可能了。 他点头就欲动手,周侗也掏出火折子火油瓶等物向墙边走去,吴长风见状惊道:“帮主,万万不可啊,都杀了对方的人,怎可再勒索放火,这与强盗何异?” 萧峰这时看向吴长风,感觉对方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就是瞅着十分的别扭不妥。 吴长风忙转去赵倜身后一侧:“公子……” 他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操着鬼头大刀就冲赵倜背后砍去,而这时前方庄门的老者也恶狠狠地扑出来,直奔赵倜,后面人全部冲出。 赵倜冷哼一声,回手一掌便将吴长风手中大刀拍掉,接着抓过对方衣领,举掌欲打。 就看吴长风脸上土黄色光芒一闪,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扑出来,赵倜皱了皱眉,连点对方几处穴道,但却未能阻住那黄光一闪即逝。 吴长风忽然身体一抖,脸色变得煞白,口吐白沫,再无半分力气软软向下倒去。 这时前方老者已经来至近前,双手竟然现出尺长的指甲,向赵倜抓去。 他身形极为灵活,竟然拖出重重虚影,赵倜刚欲闪避,他又转去了一旁。 好快的速度,赵倜面无表情,心中却疑惑这么快的身形却没有丝毫劲气波动,难道全凭自身筋骨达到的吗? 黄鼠狼这种动物乃属鼬科,鼬科灵活程度在所有走兽之中数一数二,且有迷惑人的本领,加上灵活的身体,往往可以捕猎比自己体型更大的动物。 可就算如此,也是在一个范畴之内,但此刻老者的灵活早就远远不是黄鼠狼能够相比,就算在人类高手之中,也算是顶尖了。 而后面那一百多人,也全都非同一般,论起战力,甚至比照吴长风也不遑多让。 吴长风的武功早便跻身江湖一流,此刻这些人个个都有这样的本领,十分惊人,萧峰周侗战斗起来,也不能便直接一招半招杀死。 这时老者身上黄光一闪,攻向赵倜肋下,另有数人在另一侧攻击。 赵倜身形暂避,出手如电,抓向老者,这一下抓了个正着,但仔细看去,却只是老者身外的大氅,老者不知去向。 (本章完) 第287章 擒拿(求月票) 第287章 擒拿(求月票) 赵倜手捏大氅眯起双眼,就听老者阴森森笑声从旁边响起。 接着便看一只手悄无声息伸了过来,直袭向他的肩头。 这时四周黄衣人围绕上前,口中纷纷发出刺耳叫声,那老妪也拿拐杖敲地,仿佛擂鼓,咚咚乱响。 赵倜感觉周围空气变得有些迟滞粘稠,整个人如同陷入沼泽之内,仿佛被困住了一般。 他面无表情,没有动弹,那老者一爪正中他的肩上,其它黄衣人的拳脚也都加身,长长的灰白指甲往血肉之中刺去。 却看老者忽然之间面色大变,叫道:“怎么抓不进去,你,你不是人,你是什么东西?” 这些人虽然都抓打在赵倜身体,但指甲难入他肉中分毫,就算是衣服都没有刺破。 赵倜淡淡道:“我不是人,难道你是吗?” 他话音落下,周身穴道骤然轰鸣,体表轰然炸开一层青蒙蒙的罡风,这罡风声势骇人,几有形质,在身前身后迸发丈余之高,那些黄衣人立刻被震了出去,惨叫声中骨断筋折,无一存活,全部命丧当场。 赵倜一伸手抓住老者的胳膊:“叫本座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老者惊恐发出“叽叽咯咯”的声音,那边老妪拄着拐杖就向庄门内跑,被赵倜抬臂一指点死。 随着老妪死去,黄衣人伤死越来越多,前面的庄院竟然出现一层层虚影,仿佛水中景象,竟然缓缓淡去消失。 直到最后一名黄衣人被杀死,一切景象全部改变,哪里有什么庄园,分明是一座坟墓矗立前方,下面有个人高的大洞,两扇破木板堆在边上。 而悬挂的灯笼则是两只羊头,被血染成红色,里面点了蜡烛,从眼眶之中冒出红光。 至于后面的大松树也根本不存在,而是一根旗杆,挑着面古怪旗子。 一地的尸体没有一个人形,全都是黄鼠狼,大大小小不一,龇牙咧嘴,虽死还露着凶狞之状。 周侗惊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庄院没有了,变成这……这大墓的存在?” 萧峰深吸一口气,道:“刚才莫非幻境不成?” 赵倜手掐着那只年老的黄鼠狼,点头道:“就是幻象。” 萧峰瞅了瞅一地的黄鼠狼,道:“公子,草民知道此物可以迷惑于人,但怎么能布置出这么一大片幻象出来?” 赵倜道:“一个布置不成,许多个联合一起就不好说了,何况这里面居然有能上身的,那便是黄仙了,想来可以做到。” “黄仙?”萧峰看向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吴长风:“公子是说吴长老被黄仙附身了?” 赵倜道:“正是如此,但其早便跑掉了,也不知用什么法子才能将它留下。” 萧峰走到吴长风身边,探下口鼻气息,然后从身上摸出一颗乌黑药丸给其喂下,片刻后吴长风悠悠醒转。 他纳闷望向四周,开口道:“帮主,我这是在哪里?” 萧峰道:“吴长老难道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吴长风闻言露出思索神情,随即脸色大变道:“我,我想起来了,我被人偷袭了,然后我失去知觉,什么都不知道了。” “被人偷袭?”赵倜道:“详细说说。” 吴长风点头,刚要爬起来,却“哎哟”一声,伸手捂头:“这脑袋里好疼……” “缓一下坐着说便好,不用起身。”赵倜道。 吴长风应了一声,好半天开口道:“草民适才拿刀在前方探路,劈砍了不少长草,然后忽然看见奇特景象,草地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小土包。” “哦?”赵倜道:“这个时候你还没有失去意识?” 吴长风苦笑:“殿下,正是如此,就在草民惊讶那些土包地方寸草不生时,忽然感觉有人在往草民脖子间吹风。” “有人吹风?”周侗道:“这么怪异吗?” 吴长风道:“就是如此,我心中大惊,心神一时失守,慌乱转头去看,却吸入了一丝凉风进体,然后恍恍惚惚,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有人吹风心神失守,吸入一丝凉风入体,便失去了知觉?”赵倜伸手摸了摸下巴。 “殿下,这也实在太离奇了,若是这样就可请神上身,萨满教也没什么神秘。”周侗道。 “不是如此说的。”赵倜摇了摇头:“当时那黄仙就在吴长老旁边,而且主动施为,萨满请神则是根本不知仙神在何处,可能几里几十里上百里地请过来,被动去请,自然要难得多。” 萧峰道:“可这种主动附体,还是太容易了些,吴长老有武功犹被轻易上身,寻常人岂非更加简单?若是这些东西胡乱为之,不是要天下大乱了吗?” 赵倜微微思索,摇头道:“恐怕还有些别的限制才对,吴长老肯定也不是只心神失守,吸了凉气就被上身了,应该还触发了一些旁的条件,不然确实要天下大乱了。” 这时他手中的那只老黄鼠狼两只眼珠乱转,虽然被掐住咽喉要害,身体一动不能动,但眼神明显是想伺机而逃。 赵倜稍稍用力,这老黄鼠狼立刻发出哀鸣,赵倜道:“别装可怜,我问你话,如实回答还能饶你性命,否则直接掐死。” 老黄鼠狼眼珠动动,但不出人声,依旧只做兽叫。 赵倜微微松了松手,就见这老黄鼠狼大口喘着粗气,显然刚才被扼喉咙憋得够呛。 赵倜看它缓了几息,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那座墓葬又是何人的,你们为何在那里居住?” 老黄鼠狼“叽叽咕咕”,依旧不做人言,似乎就是一只普通的小兽,根本没有迷惑人的本领和伪装成人的灵异。 周侗在旁道:“我劝你还是不要装相,实话实说,否则必然不会放过于你。” 老黄鼠狼勉力举起双爪,摆出一副作揖形状,嘴里还是“叽咕”个不停。 赵倜看了它片刻:“有什么事情便用人言说出,本座不愿意猜来猜去,再啰哩巴嗦,直接掐死。” 老黄鼠狼再次拱手,如同参拜,突然张嘴道:“上仙,上仙饶命。” 一旁萧峰见状不由惊奇道:“真的会吐人言。” 这和刚才不同,那时人形,此刻却是兽说人话。 赵倜道:“回答本座所问。” 就看这老黄鼠狼犹犹豫豫道:“上仙饶小的一命,可否将小的带出草原?如果可以,小的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倜扬了扬眉,道:“为何要离开草原?” (本章完) 第288章 思绪之力(求月票) 第288章 思绪之力(求月票) 老黄鼠狼道:“上仙,若不离开草原,即便上仙放过小的,小的也活不成啊。” 赵倜瞅了瞅它:“为何活不成?” 老黄鼠狼呆了呆,道:“上仙拿小的开玩笑了,上仙神通广大自然知道我族有仙家存在,小的将所有事情都说了,仙家岂有放过小的之理?只怕小的比被上仙杀死还要惨上数倍。” 赵倜闻言沉吟道:“你不就是仙家?” 老黄鼠狼急忙摇头:“小的算什么仙家,小的没有附于人身的本领,顶多算是成精,称不得仙家。” 赵倜道:“成精……成精不也须些年月,难道你未修得附身的本领吗?” 老黄鼠狼道:“上仙太夸奖小的了,小的虽然活得年岁久些,可若不是天地大变,恐怕至死都难吐人言,更别说附身了。” 赵倜思索道:“你……刚会讲话不久?” 老黄鼠狼用力点头:“小的去年才会讲话,那些孩儿们中能人言的,也都是去年刚学会的。” 赵倜道:“可本座看你们的本领还凑合,堪称高手了。” 老黄鼠狼忙道:“这又怎能和上仙相比,小的们乃是拜天地大变所赐,原本虽然也有些手段,可总没今日厉害,在上仙眼中不值一提。” “天地大变……”赵倜自言自语道,两年多来他已经听过这个词数次。 无论是从辽人西夏人的口中,还是昆仑山之人或者妖僧处,还有长春谷内,甚至赵煦那边,都提过天地大变。 自古以来,七曜同宫,天地大变,乱象纷显,将会战乱迭起,世间不平。 但赵煦又说未必是这些事情,天地大变有几种可能,甚至会出现一些奇异之处。 逻娑城的老和尚则说幽乱将开,一个幽字道出必然和普通的乱象不同。 而昆仑山上古诸宫,还有不知来自哪里的妖僧,尤其长春谷内的人,都和世俗颇少关联,却个个都对天地大变无比在意。 而此刻,黄鼠狼口吐人言,说拜天地大变所赐,这等诡异之事都已经出现,是不是证明了所谓的天地大变未必是王朝更迭,世间混乱,而是另外一种场景? 是……灵气复苏,世上万灵万物都可以修行了,还是什么上古禁地开放,妖魔奔出祸乱人间? 赵倜总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长春谷长春泉,还有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的存在,都证明了这个世界并非那么简单。 可天地大变,连这草原的黄鼠狼都变得通灵,为什么他们这些武者却没有反应? 还是说……大草原有什么奇特之处,与别的地方不同,先一步开启了天地大变之事? 赵倜这一刻心思百转,手上的老黄鼠狼看他不语,以为怪罪,急切道:“上仙,这后面乃是一座古墓,也不知存在多少岁月,小的一族无数年来一直在里面生活,并不知是何人坟冢。” 赵倜闻言道:“在此处生活了无数年?” 老黄鼠狼道:“回禀上仙,正是如此,因为看过太多人来人往,所以知道中原等地,知道很多外面事情,才能迷惑幻化给人观看。” 赵倜想了想道:“之前那个上身的是谁?” 老黄鼠狼道:“那是这一片的仙家,管着好几族的口丁,小的倒是曾经有缘见过几次,门下孩儿却多只闻声音,未曾见过其模样了。” 赵倜道:“你门下三番五次想要本座进入坟墓,那上身黄仙也话里话外暗示,这坟墓内究竟有何特殊?” 老黄鼠狼一听此话,立刻有些瑟瑟:“上仙,不敢隐瞒,这墓中最下方有一道毒河,产生毒水,平时可以防备蛇猬等物钻地进入偷袭,也可用此毒,用此毒……” “用此毒害人吗?”赵倜冷冷地道:“看来你们平日没少干伤天害理之事啊。” “不是不是……”老黄鼠狼慌道:“上仙,我这一族平日是修行为主的,不敢伤害世俗人类,若非如此也不会修行有成,天地大变降下神力叫小的们开口说话。” 赵倜道:“既然如此为何要坑害我们?” 老黄鼠狼道:“这却并非小的之意,乃是管理这片的仙家所下命令,说上仙得罪了萨满教的神使,还亵渎其它仙家,所以不能叫上仙们走出草原。” 赵倜皱了皱眉,这该是昨天李苍玄的事情被这些东西忌恨了,所以互相通气报复,他道:“那坟墓中还有谁在?” 老黄鼠狼闻言忙拜道:“上仙,坟墓中只有些弱幼病残了,还请上仙饶过它们吧。” 赵倜瞅了它几息,道:“你且跟随我走,路上还有些话问你。” 老黄鼠狼称是,随后几人上马,一路继续往南。 赵倜在马上接着问道:“请神上身和附体是怎么回事?” 老黄鼠狼道:“上仙要问这个?小的并未修炼到这种地步,实在是无法完整叙述。” 赵倜淡淡道:“捡你知道的说。” 老黄鼠狼道:“是上仙,这个两者其实乃为同一回事情。” “同一回事情?”赵倜眯了眯眼:“是魂魄出壳,直接进入对方体内吗?” 老黄鼠狼道:“并非如此,魂魄哪里敢出壳呢,别说未必能出,就算真的修炼到那种地步,也是轻易不敢离身的,若是魂魄死在外面,肉身必也损毁,那可就是真的死了。” “不是魂魄出窍?”赵倜皱了皱眉:“那是什么附体控制人身?” 老黄鼠狼道:“那是一缕意愿思绪,思绪离体而出,顺着请神之人的召唤而去,附在其体,主持动作,可以治病,也可以代替请神之人战斗。” “一缕思绪?”赵倜怔了怔,虽然他也认为请神并非是对方魂魄附身,但意愿思绪还是出乎意料。 “就是意愿思绪。”老黄鼠狼道:“仙家都是修炼了一缕思绪出来,请神上身,就是将这缕思绪请来。” 赵倜道:“可若相隔较远,怎么能够知道有人在请?” 老黄鼠狼道:“拜一个仙家久了,有香火供奉,心中时时念着,仙家自然能够感应得到,这就是意愿之力,所以待请神时,一心一意念着心愿,配合法咒,仙家那边感受到,思绪自然会降临,若是距离近些将会极快,就算远点也不过几息。” 赵倜脸露疑惑:“若是这缕思绪消失了或者损毁了呢?” 老黄鼠狼道:“自然是不会如魂魄一般消失了人便死亡,但会受到伤害,而且需要重新锤炼生成那一缕思绪,不然也就再上不得人身了。” 赵倜闻言不语,这时天色已经亮了起来,只看草原茫茫没有尽头,入眼皆是青绿颜色。 周侗在前方找路,寻觅牧户生活行进的痕迹,毕竟从那边会好走一些。 待过了半晌,终于寻到一条正确的路径,野草低矮不少,还有小河潺潺流淌,行进速度快了许多。 赵倜在马上看着老黄鼠狼,道:“这种请神附身之术,在草原之外还能用吗?” (本章完) 第289章 奇特景象(求月票) 第289章 奇特景象(求月票) 老黄鼠狼闻言一愣:“上仙,这个小的不知,小的从来没有离开过草原。” 赵倜微微眯起双眼,若是在外面能用,中原为何从来不见此事。 而若是不能用,那又是何缘故导致?是这片大草原真的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赵倜道:“如果离开草原,你一身灵异消失,再无什么特殊本领,还要走吗?” 老黄鼠狼呆了呆,道:“那小的也要走,留下只有死路一条,还……还请上仙收留。” 赵倜淡淡地道:“我杀了你那么多族人,你心中不恼恨吗?还想留在我的身边,是否有所企图?” 老黄鼠狼道:“上仙,小的们先图谋不轨,上仙出手打杀了罪有应得,何况小的部族之间也时常开战,死伤无数,败的部族往往被胜的部族吞并,合二为一,共同生活,哪里还会记得之前死伤之事。” 赵倜目光锐利:“是这样吗?” 老黄鼠狼道:“上仙,小的不敢扯谎,兽属自与人类不同,若是仙家倒还可能记恨,但那毕竟已经是仙家了,不再是普通族人,与小的们不一样,小的们只为能够生活繁衍下去。” 赵倜点了点头,这只老黄鼠狼若是听话,他也不介意留对方一命,毕竟心中还有些事情想不明白,需要后续慢慢询问对方。 “你既然有所修炼,应该给自己起了姓名,你叫何名字?”赵倜问道。 “小的,小的叫做黄天彪,确为小的自己所起,不入上仙法耳。”老黄鼠狼小心翼翼说道。 “黄天彪。”赵倜笑了笑:“怎不叫黄天霸,更加威风。” 老黄鼠狼道:“小的不敢,那是黄三太爷的名号,是黄家五将之一。” 萨满教的黄仙不少,最厉害的有五将称呼,分别是黄天凤、黄天刚、黄天霸、黄天清、黄天龙。 其中,黄天霸是黄三太爷,据说修炼得道成仙,常住昆仑山无云洞,坐骑红龙马,法宝八节鞭、阴阳二魂灯,掌管一堂的人马。 赵倜道:“你胆子却不小,敢和这五将犯同一字号,名字中也带个天字?” 老黄鼠狼低声道:“小的不过私下里叫叫,不敢拿出去说,掌管那一片部族的仙家都是直呼大小排行,从不问小的名为什么。” 赵倜道:“黄天彪,你若老实听话,即便出了草原本领全失,我也保你一条性命,给你一条活路,可你若不听话,到时别怪本座除恶务尽,出手无情。” 黄天彪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小的自此奉上仙为主,尊上仙命令,上刀山下油锅,绝不敢违抗半点,若有不忠,天降五雷轰,地出万刃刺,吃饭噎死,喝水呛死,说话……” 赵倜看了它一眼,打断道:“够了,不用再发了。” 黄天彪赶忙闭口,一张似鼠似狼的脸上露出攀附殷勤之色。 转眼在草原已经行了一天,傍晚时于一条小河边停下,此处有牧户栖息暂住的痕迹,帐篷的架痕,炊灶烧煮留下的迹象。 四人在河畔烧起篝火,烤制了些食物,吃完后就在篝火旁安歇。 赵倜并没有管黄天彪,将它丟到一边,它伏在草中看四人睡着,一双小眼睛闪烁,似乎琢磨什么主意,但好半天过去,却没有任何的举动,最后打了个哈欠,蜷起尾巴也沉沉入睡。 约莫午夜之时,星辰光芒如纱罩下,小河仿佛蒙上一层白辉,看起来美轮美奂。 就在河的那一畔,忽然由远处走来一名少女,少女身着宫装,提着只八角灯笼,灯笼每面上都画着一名仕女,向河这边望来。 她远远地看着赵倜休息的位置,嘴角弯了弯,露出一抹甜美笑意。 若是赵倜此刻醒来,定会认出少女正是元小仙,就看她站在那里良久不动,既不过河,也不发出任何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元小仙忽然移动目光,瞧向北方,接着露出思索神色,下刻身子若流云飘雪,往北而去。 就在她离开几息之后,赵倜缓缓坐了起来,看一眼小河对面,接着眼神移去正北位置,一副若有所思。 天亮之后,四人继续南行,至晚上已经走了路途一半,再有两天就会进入河套之地。 接下来无事,两天后的中午,行至草原边缘,没多远就会到达黑山威福军司境内。 就在四人稍稍放慢了些速度,打算歇息歇息之时,忽然听得四面八方传来狼嗥之声。 这声音甚为凄厉,充满怒意,在空旷的草原上传出很远,听起来可十分恐怖刺耳。 赵倜勒住马缰绳,看向一边挂着的黄天彪,道:“这是狼仙来了吗?” 黄天彪小眼睛转了转:“上仙,草原狼群颇多,各有地盘,此刻听着并非一个族群,但既然都汇于此地,也只有狼仙才能召唤指挥得动。” 赵倜笑道:“这是过来报复了,眼看就要出去草原,也不知它们敢不敢追出,草原狼是草原狼,外面的狼是外面的狼,倒并非一家呢。” 周侗道:“公子,正是如此,外面有山狼平原狼,听说吐蕃那边的高原也有狼,品种都为不同。” 赵倜点头:“不错,但眼下看来,草原之物才有奇异,别的地方从未听说过仙家什么,就算是成精的也没看过,此刻这马上倒有一只。” 三人闻言一起看向黄天彪,黄天彪不敢造次,挨个作揖,几根稀疏胡须微微颤抖,似鼠似狼的脸上居然挤出一丝生硬的笑意。 这时那狼嗥之声越来越近,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头,正一点点往中间包围而来。 赵倜道:“不上人身,那仙家如何分别?” 黄天彪犹豫道:“这个倒不好说了,仙家若是不放出气势,或者那一缕修炼出来的思绪,小的是看不出来的,就算是隐藏在族群之内,也难分辨。” 赵倜奇道:“那一缕思绪还能看得见吗?” 黄天彪道:“隐约可见,晶莹透明,可以召出体外,悬挂头顶,蕴含无穷法力。” 赵倜道:“这却是愈发奇异了,还能直接以思绪攻击吗?” 黄天彪道:“听说是能,但小的没有见过。” 赵倜沉思道:“这一缕思绪既然可以上身,那岂不是也可以远遁出去,杀人无形?” 黄天彪道:“这个……小的却没有听过,上身是那边和仙家结了意愿香火,所以思绪可以被请召而去,顺着意愿而至,但独自出门杀人,找不找得到不说,也没那般快速,若出了什么闪失,仙家受伤有损,再想练一缕思绪出来,却比之前要难上数倍了。” 赵倜笑道:“原来这种说法,可倒也是。” 此刻就看四周狼群越来越近,不知几百上千头,藏于草内,草木缝隙中隐隐闪着凶残眼光,在盯视着四人。 赵倜沉吟道:“要紧的是抓出那仙家来,免得被其偷袭,这等距离……那思绪离体却是可以使得了。” 黄金彪道:“上仙明察,视野之内,目标在前,自然可以使出掌控,但仙家也都谨慎,把握不大不会轻易使用攻击。” 赵倜点了点头,这时太阳向西偏去,正午已过,就听草丛之内传来“呜呜呜”的连续沉闷动静,接着四面八方的凶狼一起扑了出来。 也不知有多少头,青压压仿佛无计其数,裹挟着刺鼻的腥风炸开草海,掀起狂澜,弓着脊背四爪翻飞,将长草踏碎,宛如青色潮水汹涌而至。 赵倜见状淡淡地道:“杀吧,小心那仙家偷袭。” 三人立刻称是,都跳下马背,将马围至中间,然后冷冷望向群狼。 这时此起彼伏狼嗥如号角撕裂长空,激起整片草原的回荡,带起草屑尘土,形成遮天蔽日的尘雾,铺天盖地的压迫感,仿佛能叫草原上所有生灵都陷入窒息。 吴长风手持鬼头大刀,已经恢复了伤势,大吼道:“来吧,好久没大开杀戒了,今日就杀个痛快。” 只看成百上千的狼齐声发出嚎叫,声波如汹涌的浪涛,转眼间已近在咫尺,狂风裹挟着腥臊气息扑面而来,想要将四人撕碎。 大战一触即发,转眼几息过去,狼群就倒下一片,但却似乎无止无休,前面的死掉,后面立刻张牙舞爪补上,根本不畏死亡。 可就算再多,其间的差距实在是有些太大了,赵倜一掌拍出,就震死几十只,萧峰几乎也是同样如此。 有时候多也不算什么好事,甚至悍不畏死也未必就会占据优势。 狼群这般密集,简直都不用寻找目标,直接向前攻击就必然杀死不少,而狼这东西生性狡诈,原本捕猎是颇讲究分工战略的,此刻一窝蜂就知道往前冲,自身优势荡然无存。 而且赵倜发现这些狼的攻击力并没有黄天彪那些族人高,黄天彪的族人门下很多都堪比吴长风的本领了,这些狼却根本不及其一成半成。 他道:“怎么这般弱?” 黄天彪在马腿旁小声地道:“上仙,小的一族平素修炼,本就强过这些野狼,又有天地大变所赐神力,怎是这些野物可比。” 赵倜道:“原来还有这般区别。” 黄天彪道:“上仙明鉴,自是如此。” 片刻之后,狼尸几乎堆成山,周侗吴长风都使用兵器,两人身边血流成河,草泥湿泞,一片赤红瘆人颜色。 此刻已经杀了足足上千头狼,后面虽然依旧前仆后继,但四人都内力绵长,靠在一处,根本不当回事,就是再来上千头,也能杀完! 这时太阳又向西方偏移了一些,天上光影略微黯淡,赵倜忽然抬头,双眼紧紧眯起。 就看一物,隐隐约约,几乎透明,却又飞快无比,仿佛无数细小的光丝缠绕在一起,层层纠缠,晶莹之下好像还闪烁着一些画面,但却是一闪即逝,往他这里飞来。 这东西纤细形状,丝丝绵绵,有些像藕丝,又像蚕丝,还像蒲公英的种子变化透明,里面似乎隐藏着可以绞碎魂魄的力量。 什么东西?赵倜出手如电,快速无以伦比,电光火石之间竟然在这物旋落下时一把抓住。 嗯?他只觉得这物似是活的,在他掌心拼命挣扎,力大无比,又似乎丝线般锋锐,要斩破他的手掌。 “上仙,这,这就是一缕思绪!”黄天彪在后面惊呼道。 “这就是思绪?”赵倜感觉这东西似乎有生命一般,在手内左冲右突,想要往外逃去。 他脸色一变,直接催动幻阴真气,十二重楼璇玑台境界的真气一出,掌心立刻传来微弱的好似哀鸣般声音。 就看那缕思绪在幻阴真气的碾压下,直接化为了粉末,颜色也不再晶莹透明,而是瞬间成为灰黑,然后洒落于地,消失不见。 就在这个时候,便听狼群远处传来一声凄惨大叫,仿佛什么人在此刻受到重伤一般。 接着进攻的狼群身形纷纷一滞,随后竟然停止向前,缓缓退去,十几息后越来越快,片刻就如潮水一样,消失在了远方。 “上仙,上仙摧毁了那狼族仙家的一缕思绪!”黄天彪叫了起来:“上仙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小的佩服五体投地。” 赵倜瞅了它一眼,又抬起捏碎那缕思绪的手掌,手掌没有什么变化,也没留下什么东西。 他向着狼群远处望了半晌,随后淡然道:“继续走吧。” 四人于傍晚时分来到大草原边缘,就在踏出草原的那一刻,黄天彪忽然大叫起来。 赵倜道:“怎么了,离开草原身体有所变化?” 黄天彪声音仿佛见了鬼般惊恐:“上仙,上仙,我的力量消失了,消失了九成还多。” “消失了九成还多?”赵倜点了点头,这就对了,看来和他所料一样,草原有古怪。 “不是还能说话?”赵倜淡淡地道。 “小的得天地变化所赐,横骨化开,这总不能,总不能再长回去吧?”黄天彪欲哭无泪。 赵倜道:“如果我料得没错,你剩下的力量也是天地变化时所得的,但肯定不是全部,也消失了大多,全部失去的应该是在草原上修炼所得之力。” “好像,好像真是这样,上仙明察。”黄天彪哆哆嗦嗦地道:“上仙可知这是怎么回事吗?” 赵倜回头看了眼大草原,没有说话,草原有大古怪,但究竟是什么古怪,他此刻还没有推测出来。 随后继续往南而行,又隔一日,在中午时分到达了兴州。 兴州比他离开那会看着要太平许多,城门的禁制也全部开放,商客百姓来往不绝。 接着直回宣抚使司,白战正在门前巡查,看到赵倜急忙迎了过来,赵倜问他离开后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白战道:“王驾,乌熊从大雪山回来,好像有急事想要禀报,已经等了王驾几天。” 赵倜闻言让他把乌熊叫来,又唤众人一起相见,随后走入堂中。 一刻钟后宣抚司大堂众人聚齐,赵倜看向乌熊道:“怎么一个人归返,有何事情禀报?” 乌熊苦瓜着脸色,嗫嚅道:“殿下,我等奉命在各处大雪山寻找木姑娘踪迹,却没想到找着找着,鸠摩智大师和霍法王竟然失踪了……” (本章完) 第290章 雪山,回宫(求月票) 第290章 雪山,回宫(求月票) “鸠摩智和霍玲珑失踪了?”赵倜看向乌熊,缓缓道:“详细说说。” “是,殿下。”乌熊点头,开始仔细叙述了起来。 原来赵倜和众人在大雪山分路而走后,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由鸠摩智霍玲珑乌熊三个带着,开始搜山。 吐蕃雪山众多,但此刻搜索的是边缘这座大山,这雪山面积在吐蕃所有雪山之中位列前茅,十分宏伟绵长。 因为实在太大了,所以便分为三组,鸠摩智三个各带人手分头去找,约定响箭等暗号相会。 可没过多久,鸠摩智那支队伍里就传来消息,说他不见了,反复寻找最后也没有找到。 另外两组人急忙帮着搜寻,却无半点痕迹可查,鸠摩智是走着走着便失踪的,几乎什么线索都没有。 众人无奈,只好改做两队,一边寻找木婉清的踪迹,一边再找鸠摩智。 可是突然一天早晨起来,霍玲珑竟也消失了,这下众人不由大惊,四处寻找一番没有找到后,再不敢轻举妄动,乌熊急忙回兴州过来报信。 赵倜听完皱起眉头:“鸠摩智在搜山时毫无迹象失踪,霍玲珑早起时不见?” 乌熊道:“殿下,正是如此,所以属下们心慌,不敢继续有什么举动,赶快来兴州请殿下决断。” 赵倜点了点头,两人的失踪绝对不是什么赶巧或者意外,这里面肯定有大问题。 木婉清失踪,经过查找最后确定不是在善巨郡北的那座大山,而是锁定到了对面吐蕃的丛丛雪山之中,那么鸠摩智霍玲珑此刻在雪山不见,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这却是可能性极大,善巨郡大山对面的这座雪山应该有些问题,鸠摩智和霍玲珑在其中不见,之前木婉清若真是按照推测也来过这里,会不会就是在这座雪山中遭遇了什么,然后才失踪的? 三人都失踪在一处的话,那这雪山之内到底存有何种古怪东西,竟叫三人全部身陷其内,音信全无? “殿下,我觉得那座雪山好像有些问题。”朱初一开口道。 “属下,属下也觉得那雪山有问题。”乌熊道:“属下和众人商议,想着当时木姑娘是不是就在这雪山里不见的?” 赵倜沉吟片刻,道:“却有可能,只是不知婉清那时的具体情形,鸠摩智和霍玲珑两个消失得古怪,婉清那里也十分异常。” “正是如此。”乌熊道:“属下仔细问过洞主岛主,全无半点痕迹可查,鸠摩智大师在队伍之中走着走着便诡异不见,霍龙王虽然早晨失踪,但应该半夜人便离开了,可每晚休息都有至少俩个人值夜,却无半点察觉。” 赵倜又思索几息,道:“那雪山广袤,又非在大宋境内,如须彻查,当多派人手,潜入其中才好。” 众人称是,赵倜随即开始调兵,将城中所有吐蕃将领唤来,授与机宜,分成数队不等,开始带人往那座大雪山中悄悄行进。 接着又给在青唐城驻守的杨戬写去一封信,将那边的一些吐蕃将领和蕃兵也同时派往。 想要彻查那座雪山,人手少肯定不行,不过好在那地方是吐蕃大理的边界,并非吐蕃腹地之内,掌控那边高原土地的宝轮王未必察觉。 随后叫众人离开,又将城中各司官员叫来,询问政务,这段时间兴州安定,四面也都平静无事,他给赵煦写了一份奏折派人往东京送去,待一切处理完毕,向后回返王宫。 进了王宫,却看依旧是清冷景象,实在是人口太少,没有什么热闹气氛,远处小丫鬟如意和幽草正在采摘鲜瓣,不知作何用处。 赵倜轻咳一声,两人急忙小跑过来行礼,赵倜道:“阿朱灵儿兰儿她们呢?” 如意道:“殿下,三位姑娘知道殿下回来,赶着做鲜饼要给殿下品尝,叫我们采摘朵,说若见殿下进宫,快去告知,她们好来迎接。” 赵倜道:“迎接就不必了,带我过去瞅瞅,什么时候还会做糕饼了。” 如意笑道:“阿朱姑娘早先便会一点,钟姑娘兰儿姑娘却是一点不会,都是这阵子学的,可上心了。” 赵倜想了想:“阿朱会做露我是知道的,能当酒喝,味道还不错,灵儿却是什么都不会了……也不能这么说,抓蛇是把好手,平时做糕饼总比抓蛇要强。” 就这时童贯跑了过来,到了近前急忙行礼:“殿下,卑奴迎接来迟,还请殿下降罪。” 赵倜看他一眼:“干什么去了,满头大汗的?” 童贯抹了把额上汗水:“卑奴在马厩那边,这两天不知为何黑玫瑰有些暴躁,差点将厩廊给掀翻了,卑奴安抚它,它居然连卑奴都想攻击,可又不能不看着,怕它惹祸或是跑掉。” “哦?”赵倜扬了扬眉:“黑玫瑰怎么了?带本王去看看。” 童贯闻言急忙引路,赵倜向前走去,后面两个小丫鬟互望一眼,也挎着篮跟上。 片刻便至马厩前方,就看黑玫瑰正在用力啃着木栏,外面大雕躲得远远地发呆张望。 黑玫瑰听见脚步声音抬头,嘴上还叼着一根残断木栅,见了赵倜发出一声长嘶,然后从马厩里跑了出来。 它来到赵倜身边,不停的后刨着蹄子,也不像以往一般蹭他胳膊,而是扬着头,发出阵阵鸣声。 “这是怎么了?”赵倜看着马儿,脸上露出诧异神色,黑玫瑰从来都没有这样过,这马的性子并不暴躁,只是有几分淘气,似乎小孩子的脾气。 他伸出手,将黑玫瑰嘴上的残断木栅拿了下去,黑玫瑰却一张嘴把他的手叼住。 赵倜道:“干什么这是?” 黑玫瑰“呜呜”两声,咬了咬他的手,然后放松开,就那么含着,发出低沉似乎着急的声音。 赵倜怔了怔,道:“可是有什么事情?但你也不会人言,这样我也不知是何意思。” 黑玫瑰似乎能够听懂,依旧不停刨着蹄子,发出声音,一双黑宝石般的大眼紧紧盯着赵倜。 赵倜往回抽了抽手,却没有拽出来,黑玫瑰仿佛撒娇一般地摇头,赵倜伸出另外一只手抚摸它的脑袋,好半天它才稍微安静下来。 赵倜道:“先回厩内,虽然我不知道你有何事,但不用着慌,过两天我还会出门,这次带着你走,真有事情你到时引我前往就是了。” 黑玫瑰闻言眼睛眨了眨,似乎听明白赵倜所说,只是依然不肯放开他的手。 赵倜笑道:“你这么咬着我干什么,若是饿了我叫人给你添食料,本王的手又不能当做饭吃。” 童贯在旁边道:“卑奴马上就去多准备些精料送来。” 马夫也小心翼翼道:“还是小人去吧,不用劳动管家。”说着,朝料房跑去。 黑玫瑰听到这里缓缓放开赵倜,赵倜收回了手,道:“我还有事,你回去好生呆着,过两天就带你出门。” 他说完转身,却不料黑玫瑰一低头又从后面叼住他袍子一角,似乎不想让他走。 赵倜轻叹口气,伸手抚了抚马耳,黑玫瑰大眼眨了眨,低嘶一声,方才松开衣角。 随后他朝着另一方走去,如意幽草在前面挎着篮引着,片刻看到东厨的烤房。 还未至近前,便有香气飘了出来,十分浓郁诱人,如意回头道:“殿下,两位姑娘肯定烤好了一炉。” 幽草好奇道:“终于成功了吗?” 赵倜道:“闻着还挺不错,怎么,难道之前还有烤失败的?” 如意笑道:“两位姑娘一开始烤的不是轻就是重,也没有香气,这回香飘于外,必然是成了。” 就看烤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钟灵从里面跑出,她衣服不知怎么弄得皱皱巴巴,小脸上还有两块面粉的痕迹,看见了赵倜顿时惊讶道:“殿下……回宫了?” 赵倜笑了笑:“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钟灵脸蛋一红,就想往回跑:“我,我去收拾一下,刚才做糕点不小心弄的。” 赵倜道:“收拾什么,过来给我看看。” 钟灵羞涩走到赵倜近前,赵倜伸出手来,在她脸颊上沾染面粉之处轻轻弹了弹。 钟灵立刻双颊飞红:“殿下,我,我还是去洗洗吧?” 赵倜笑道:“先这样吧,我看看你们做的什么好吃东西。” 阿朱和兰剑这时也从门内走出,比钟灵稍好一些,却也都是身上不少地方染了白色,阿朱看见赵倜道:“殿下回宫怎不派人告知奴婢一声,叫我们收拾收拾。” 赵倜笑道:“有什么可收拾的,看你们有点事儿做,总比平日里无所事事,伤春悲秋要强。” 阿朱眼眸转转:“殿下尝尝我和灵儿妹妹兰儿妹妹做的鲜饼?” 赵倜点头:“正有此意。” 说完,向着烤房之内走去,这时香气愈发浓郁,是鲜混合着烘烤的面饼还有奶酪酥糜香气。 只看烤房极大,各种物设齐全,中间还有一张桌子,摆了几只凳子,赵倜过去坐下:“把你们烤的糕饼拿过来吧。” 阿朱道:“叫奴婢打扫一下。” 赵倜道:“不用了,赶快端上来瞧瞧,我正好有些饿了,先吃上些。” 阿朱嫣然一笑,拉起钟灵和兰剑的手:“两位妹妹,把我们的做的给殿下端来。” 说着便走向烤炉,如意和幽草过去帮忙,片刻就端上一板鲜饼来。 赵倜叫她们不必装盘,直接放到桌面,只看每一块饼形状都不同,似朵一般好看,还点缀了瓣的汁液颜色。 赵倜拿起一枚放入口中,绵软鲜香,不觉食欲大开,足足吃了半盘,方才歇下,看着几女道:“你们怎么不吃?” 几女一起笑道:“只怕不够殿下吃呢。” 赵倜摇头:“我哪里能吃下这么多,都一起坐下品尝。” 几女闻言坐于桌边,没片刻就将一板鲜饼吃得不剩。 阿朱道:“殿下,我和几位妹妹再去做上一些好了。” 赵倜点头:“也不要太多,新鲜些方好,你们看着弄吧。” 几女应声,赵倜随后起身向外走去,在宫内转了一圈后,直奔书房。 进入书房将门关好,接着他沉思起来。 这一趟草原之行,实在叫他心内掀起不少风浪,萨满教的诡异情景,请神之事,还有草原的奇特,似乎都隐藏着什么大秘密。 黄天彪他没带入宫中,叫它跟随周侗,兽做人言这种事情显示了这并非一个寻常之世。 或者和天地大变有关,或者原本这世上就有神异,毕竟长春泉水,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这些东西,都脱离了正常世界的范畴。 那些仙家倒还不算什么,但这个世上极可能有真的仙神,虽然此刻还没有现身,但种种痕迹都指向了超凡事物的存在。 赵倜又思起那草原狼仙家的一缕思绪,这实在是太过奇特,说武学却又不像,说是法术又有些怪异,叫人难以理解。 黄天彪说这东西是修炼出来,但完全想不出怎么才能将思绪练得能够飞出体外,既能附在人身,又能攻击敌人。 赵倜眉头愈发拧起,这时又想起大雪山,看来还是要再过去一趟,鸠摩智和霍玲珑消失在那座雪山中,木婉清十有八九也是在那座雪山不见,那座大雪山必有特殊之处,这番再去必然要将此事解决。 半晌过去,赵倜坐在椅上没动,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音,赵倜道:“进来吧?” 就看阿朱钟灵兰儿三个端了香茶,赵倜道:“糕饼烤上了?” 阿朱点头,兰儿道:“殿下可还有什么吩咐?” 赵倜想了想:“去打些水来,沐浴一番吧。” 三女一起出门准备,片刻钟灵过来唤他,然后向沐宫而去。 西夏皇宫专门有沐浴的地方,不比燕王府的小木屋,而是一座豪华的宫殿。 里面正中殿内不但有一个大池,四周还有专门更衣休息饮酒的小庭。 赵倜直奔中间大殿,进入后将殿门关好,然后往水池之中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