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头墙映世清徽》 中国古村落(街镇)的保护与旅游业发展矛盾的现状与对策 中国古村落(街镇)的保护与旅游业发展矛盾的现状与对策 ---以安徽省黄山市屯溪区屯溪老街为例 摘要 abstract 中国身为历史古国,其传统文化的悠久性、特色性与历史内涵性有目共睹。因此保留下了许多古村落、街镇的人文,建筑,各具特色,具有其独特的人文价值,历史价值,科学研究价值,观赏价值,继而成为了优秀旅游资源,为人们所喜爱。现如今,因为旅游业的高速发展。人们对古村落(街镇)的密集探访和一些不文明行为、以及因旅游业发展引起的拆改等均对古村落(街镇)的保护带来了剧烈的负面影响。对之现状的了解和对策成为了重中之重。而在保护的同时又需要保证旅游业对当地经济发展的带动作用却成为了一大难题。因此如何平衡旅游业发展和古村落(街镇)的保护成为了本课题小组的研究对象。本课题小组通过:社会调查法、问卷调查法,对课题进行了研究,并分析现有权威文献进行整合与分析,并以位于安徽省黄山市屯溪区的屯溪老街为研究实例给出了具体的现状以及相应的对策。 关键词:古村落(街镇)保护旅游业发展平衡发展与保护保护 主题介绍/ topic introduction 1.研究课题的背景: 如今中国的古村落街镇保护面临很大问题,脏、乱、差,挂羊头卖狗肉,商业化过于严重,缺少地区特色等问题都影响着古村落及其文化的保护。国家政策屡次强调,但收效甚微。 2.研究课题的目的: 本研究课题的目的在于促进中国古村落街镇的有效保护,同时不影响旅游业的发展,研究可以使得二者有机结合的方法,改善二者之间矛盾,使古村落街镇的经济、文化得到保证和发展。 3.研究课题的意义: 通过本课题的研究以及浅层面的实践,尽可能降低,乃至于消除中国古村落街镇保护与旅游业快速发展之间的矛盾,从而进一步的保护中国古村落街镇的建筑、文化、风土人情的原貌,与此同时可以促进地区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前进。 文献综述 (一)国家政策政令关于中国古村落(街镇)保护及发展的方向指导[此处为其中核心思想的总结] 1对古村落(街镇)原有文化、建筑等实行保护同旅游业的发展并行的规划; 2根据本地区原有特色进行承袭和创新发展; 3由国家给予政策、资金支持,进行系统化发展; 4将地区特色文化与旅游业有机结合进行发展; 5其中有误于发展方向者由国家责令整改。 (二)文献中关于中国古村落(街镇)现状的相关描述 1现在中国古村落(街镇)旅游的客流量相对较多,但古村镇旅游业资源往往依赖于周边其他景点; 2中国古村落(街镇)产品多具有同质性,极少有特色文化的体现; 3中国古村落(街镇)资源开发不完善; 4古村落(街镇)内部矛盾与旅游业竞争之间的冲突不断加剧。 (三)文献中关于中国古村落(街镇)现状的对策的相关描述 1政府引导进行发展和保护; 2进行产业链化的商业发展; 3加强对游客以及原住民的教育培训,提高对中国古村落(街镇)的保护意识; 4推动周边景点开发。 (四)文献中的优劣分析 (1)优点: 1资料及调查相对完备 2调查研究涉及人群广泛 3调查研究较为细致 (2)缺点: 1没有或缺少实践性材料和论证 2策略不够详尽,过于笼统 研究分析 (一)小组研究方法与利弊 1研究方法 方法: 方法一:问卷调查法 方法二:文献综述法 内容: 方法一:问卷调查法: 在研究之初进行预调查,了解课题思路、方向是否正确,课题是否有预期意义,课题研究方向在大家心中是否可行。 方法二:文献综述法: 对已有文献进行分析,了解目前关于研究课题方向已有的研究层次和深度,给予研究课题正确方向,确定深入研究的重点,正确认识研究课题是否有必要性。 2利弊分析 1.方法一:问卷调查具有局限性,身边的人多与调查人本身有性格爱好相似性,因此不易反映问题,在本调查中便因为有同校学生,因游学等原因产生的作答结果相似性造成了部分问题,如:发现问题过于单一或集中。无法有效体现本课题所研究的真正现状,对后续研究不利 2.方法二:文献具有地区局限性性,例如本课题的研究实例就鲜有关于该地区的相关文献,部分政策政令文献大多表意相同,参考价值过于单一。总体特定性,实用性较小,因此文献只能间接进行利用。 (二)小组进行的研究 1.进行问卷调查: 问卷预调查,带领小组更广泛的了解到关于本课题现状部分的实际情况,充实和完善小组课题。 2.查阅相关文献: 通过查阅相关文献,能够了解目前社会上对本课题的相关研究成果以及进度,更加明确研究方向,通过文献中的缺少和不足之处,引以为戒,使本小组课题更加完善。通过了解国家政策政令,有助于本课题研究,并对本课题研究对象实际提出相关的建议。 3.根据以往经验代替实地考察: 因本课题原计划展开的实地考察受到突发状况影响,为了听从国家在特殊时期的要求,本课题放弃原定计划,通过以往经验以及原有实际证例代替实地考察。 一、本课题小组研究可视化结果 二、安徽省黄山市屯溪区屯溪老街实拍(圈出处为问题所在) 图一:1客流量大,对保护不利。2环境卫生问题。 图二:1环境卫生问题。2售卖物品与特色无关。 图三:1环境卫生问题。 图四:1与老街完全无关的千篇一律幼儿产品,可能被随时丢弃,进一步造成污染。 三、安徽省黄山市屯溪区屯溪老街网图(圈出处为问题所在) 图一:1与老街和当地文化完全无关的翡翠售卖,拉低老街文化水平。还有可能造成经济问题。 图二:1摩托车横行,对地面和周围环境皆造成了不同程度的损耗和破坏。 图三:1完全与老街无关的咖啡售卖。 图四:1各类连锁饮品店,与当地特色毫无关联,格格不入。 图五:1汽车横行,交通安全、道路耗损堪忧。 一、中国古村落(街镇)的保护与旅游业发展矛盾的现状 (一)总体现状 1总体现状图片实例 淮安古城明清步行街脏乱差(图一)/百年芙蓉街退化小吃街脏乱差除根难(图二、三) 2总体现状分析总结 总体面临的问题 1.保护:古建筑摇摇欲坠,破败不堪,或挪作他用。 2.保护:挂羊头卖狗肉,拆除原有古建筑,用贴皮商户代替。 3.保护:私搭乱建严重,破坏原有建筑。 4.秩序:人流杂乱,环境不整洁,秩序较为混乱。 5.文化:缺少地方特色文化。 6.商业化:商业化过于严重,原有面貌面目全非。 7.商品:商品种类缺少特色,北京卖折扇,苏州还卖折扇,原产地义乌。无论何地均有劣质儿童玩具售卖。 8.饮食:没有体现地方饮食特色,快餐店、全国连锁店撑起半边天。 9.饮食:饮食不卫生,小作坊生产。 10.住宿:缺少地方特色,连锁酒店或卫生条件不达标酒店占据优势地理位置。 (二)实例地点现状 1实例地点现状图片实例(见研究分析,二、三) 2实例地点现状分析总结 实例地点面临问题 1.保护:古建筑相对破败,挪作商业用途。 2.保护:有私搭乱建现象,招牌,霓虹灯等破坏原有建筑。 3.秩序:人流杂乱,环境不整洁,秩序较为混乱。 5.商品:许多商店商品种类缺少特色,北京卖折扇,苏州还卖折扇,原产地义乌。无论何地均有劣质儿童玩具售卖。 6.饮食:快餐店、全国连锁店撑起半边天。与当地特色分庭抗礼。 7.饮食:部分饮食不卫生,小作坊生产。 8.住宿:缺少地方特色,连锁酒店或卫生条件不达标酒店,且占据优势地理位置。 总结 中国古村落(街镇)的保护面临问题严重,本小组课题研究已然片面,却仍旧可以发现中国古村落(街镇)的保护面临问题十分严峻,值得我们所有人深思。单纯的“经济发展”,有时候不过是开发商受到利益驱使而不顾一切后果的进行“杀鸡取卵”式“发展”。再次前提下,我们应当以发展的眼光看问题,从长期,可持续性发展的角度选择更好的道路。使地区经济发展(旅游业发展)与中国古村落(街镇)的保护同时进行,使两者被兼顾。 二、中国古村落(街镇)的保护与旅游业发展矛盾的对策 (一)总体面临现状的对策 1解决总体面临问题的方法。(分层方法) 1.国家层面: 1国家出台政策,鼓励并给予资金支持原住民联合进行商业开发,不进行外租。 2国家鼓励大型连锁酒店对原有建筑直接进行加固和升级保护,建立原汁原味的主题酒店。国家在审批等方面给予必要的支持。 3国家建立专项基金,对古村落(街镇)的维护全民重视。 4国家积极组织非遗传承人,特色饮食老店在古村落(街镇)开设店铺或免费宣传,,国家给予相应补助。 5国家出台相关强制性政策,强制限流,强制责令问题整改,用发展的眼光,长远的角度看待经济发展,不可以杀鸡取卵的方式对待绵延了几千年的古村落(街镇)。 2.社会层面: 1媒体加大曝光力度,对古村落(街镇)保护问题及不足现象直言不讳的点出。 2积极响应国家号召。 3一些客流量大,文明程度繁杂的古村落(街镇)应当采取适当限流的措施,不应当为一时之利,放弃了古村落(街镇)的未来,用发展的眼光,长远的角度看待经济发展。 3.学校教育层面: 1游学活动前不单单进行安全教育和介绍等,着重强调对行程中所涉及的古村落(街镇)应当文明参观进行保护。 2定期组织演讲等,听专家,或让学生自己谈谈对古村落(街镇)的看法和保护。 4.家庭层面: 1给予孩子正确引导,教育孩子文明出行。 2身体力行,培养家庭环境。 5.个人层面: 1提高个人素质,不“到此一游”,自发宣传古村落(街镇)文化,不乱丢垃圾、随地吐痰。 6.相关从业人士层面: 1讲解相关知识,让人们意识到古村落(街镇)的人文,文化美,由内而外参与保护。 2身体力行,做出榜样示范。 3传播保护手段,给予人们一些基础的保护古村落(街镇)的有效手段。 2解决总体所面临问题的方法。(方向性) 1.国家社会等多层面拥有更高正确导向性。 2.强化专业认知性。 3.进校园提升明确性及细化性。 4.提高国际认可性,和全民参与性。 5.加强强制性。 (一)实例地点面临现状的对策 1解决实例地点面临问题的方法。(分层方法) 1.国家层面: 1国家出台政策,鼓励并给予资金支持原住民联合进行商业开发,不进行外租。 2国家鼓励大型连锁酒店对原有建筑直接进行加固和升级保护,建立原汁原味的主题酒店。国家在审批等方面给予必要的支持。 3国家建立专项基金,对古村落(街镇)的维护全民重视。 4国家积极组织非遗传承人,特色饮食老店在古村落(街镇)开设店铺或免费宣传,,国家给予相应补助。 5国家出台相关强制性政策,强制限流,强制责令问题整改,用发展的眼光,长远的角度看待经济发展,不可以杀鸡取卵的方式对待绵延了几千年的古村落(街镇)。 6根据4月20日最新消息,黄山市为保护屯溪老街立法,已起草征求意见稿。国家(政府)应当积极推动立法的成功,从而达到更好的保护作用。 2.社会层面: 1媒体加大曝光力度,对安徽省黄山市屯溪区屯溪老街的保护问题及不足现象直言不讳的点出。 2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将保护与发展并重。 3安徽省黄山市屯溪区屯溪老街客流量大,文明程度繁杂,应当采取适当限流的措施,不应当为一时之利,放弃了老街的未来,用发展的眼光,长远的角度看待经济发展。 4根据4月20日最新消息,黄山市为保护屯溪老街立法,已起草征求意见稿。社会应当积极推动立法的成功,媒体积极报道,使立法更快落实,从而达到更好的保护作用。 3.学校教育层面: 1游学活动前不单单进行安全教育和介绍等,着重强调对行程中所涉及的古村落(街镇)应当文明参观进行保护。 2定期组织演讲等,听专家,或让学生自己谈谈对本地区(安徽省黄山市屯溪区屯溪老街)的看法和保护措施。 3当地学校应该强化学生对当地传统建筑,遗留的本地区(安徽省黄山市屯溪区屯溪老街)的归属感,以及由内而外的责任心。 4.家庭层面: 1给予孩子正确引导,教育孩子文明出行。 2身体力行,培养家庭环境。 3当地人民应该强化孩子对传统建筑,遗留的本地区(安徽省黄山市屯溪区屯溪老街)的归属感。 5.个人层面: 1提高个人素质,不“到此一游”,自发宣传古村落(街镇)文化,不乱丢垃圾、随地吐痰。 2根据4月20日最新消息,黄山市为保护屯溪老街立法,已起草征求意见稿。身为公民,应当积极参与意见征求,提出合理建议,积极推动立法的成功,从而达到更好的保护作用。 6.相关从业人士层面: 1讲解相关知识,让人们意识到本地区(安徽省黄山市屯溪区屯溪老街)的人文,文化美,由内而外参与保护。 2身体力行,做出榜样示范。 3传播保护手段,给予人们一些基础的保护本地区(安徽省黄山市屯溪区屯溪老街)的有效手段。 4根据4月20日最新消息,黄山市为保护屯溪老街立法,已起草征求意见稿。相关的从业人士应当积极推动立法的成功,向广大群众客观言明立法利弊,积极推动立法成功,从而达到更好的保护作用。 2解决实例地点所面临问题的方法。(方向性) 1.国家社会等多层面拥有更高正确导向性。 2.强化专业认知性。 3.进校园提升明确性及细化性。 4.提高国际认可性,和全民参与性。 5.加强强制性。 总结 因条件限制,本总结不免片面,本小组经过分析调查与研究得出如下结论:应从各个层面(如:国家、社会、个人、学校等)对古村落(街镇)的保护措施和方向进行落实。增强对各方面保护的宣传力度,出台相关奖励政策和惩罚机制,开展各类讲座,以及专家、游客、开发者、原住民的多方代表谈论会等。 参考文献 references [1] zhu. qin古村落真实性保护与发展的冲突与协调[j].小城镇建设.2009,(05). [2]lei. yu, jihui. su, jun. cheng城市化进程下的古建筑保护与发展--西递古村落保护的思考[j].工程与建设.2009,(02). [3] guiling. ma徽州古村落规划开发策略研究以黄山市为例的实证分析.2016,(12). [4] yangpeng. ye当前我国古村落开发面临的核心矛盾研究以江西婺源为例.2010,(05). [5]由国务院等国家机关下发,自2008年至今的全部相关政策政令 [6] shitianci. wen, zinan. hu, chizi. han, qi. chen .中华传统文化现状与对策 2019,(01). 徽商故事四篇·壹《裕徽山》 角色表 谢徽韵(兰香夫人): 吴桐客(桐城客): 绾镜夫人: 平安夫人: 家丁男1: 家丁男2: 舞女女1: 舞女女2: 服装道具 第一幕道具:书桌、笔墨纸砚、泡着黄山毛峰的透明玻璃杯、品茶小纸杯若干(观众互动) 第二幕道具:四把椅子、桌子、花瓶、镜子、笔墨纸砚、盖碗三套、托盘一个、茶包两包、写有字的宣纸 第一幕服装:谢徽韵(新中式旗袍)、吴桐客(常服) 第二幕服装:兰香夫人(典雅清古装)、绾镜夫人(精致清古装)、平安夫人(普通清古装)、两家丁男(短打)、两舞女(水袖古典舞服) 故事简介 (现代背景)谢徽韵在自家茶叶店前的桌案面上磨墨作画,游客吴桐客刚好经过,被谢徽韵面前的茶香所吸引,吴桐客对徽州文化的体现形式提出了疑问,谢徽韵带着吴桐客走向了曾经的岁月。 (清朝背景)作为茶商夫人的兰香夫人回到家,便见到丈夫为官的绾镜夫人、丈夫经商的平安夫人已经坐在堂中等候,二位夫人先是向兰香夫人就其家茶叶大卖贺喜,闲谈之片刻,平安夫人又向绾镜夫人请求问教子之道,正巧家丁有桐城客来到,原来是向绾镜夫人的丈夫求学的学子,没能见到夫子甚是遗憾,故而前来拜别师娘。正逢绾镜夫人取好文房四宝,回到堂中为平安夫人说明儒学之理,教子、为人之道。 内容设计:根据谢正安所建立茶业‘谢裕大’为基础,结合徽州厅堂文化,通过从新时代“茶文化”入选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环境背景到古代背景的转化,既表达“左瓶右镜”背后的徽州文化寓意,徽州人民儒学传家、为官重清白、为商盼平安的人文精神,也展现徽州茶文化的今古承继。 剧本正文 第一幕 场景:现代茶店 道具:书桌、笔墨纸砚、泡着黄山毛峰的透明玻璃杯、品茶小纸杯若干(观众互动) 演员:谢徽韵、吴桐客 (谢徽韵坐在店前磨墨作画) (吴桐客走近,端详茶杯) 吴桐客:(清清嗓子,略有局促)老板,你这茶能尝尝么?(手指茶杯) (谢徽韵把笔放在笔架上,站起身来,从茶杯里往小纸杯倒茶) (吴桐客接过茶水品尝) 谢徽韵:(笑着倒茶,将茶递给游客)茶文化列入人类非遗一周年,品黄山毛峰,鉴徽州文韵。(递茶给观众)尝一尝不要钱的。 吴桐客:(放下纸杯)茶倒是好茶,可我听说你们安徽最有名的就是‘徽商’,不要钱你做商人的又挣谁的钱去? (吴桐客拦游客接茶,谢徽韵再第一杯新茶给游客。) 吴桐客:(对游客笑笑,转过头朝着谢徽韵,怀疑)更何况这与文韵又有什么关系? 谢徽韵:(笑)粉墙黛瓦正如白纸黑字,做事清清白白、光明磊落,如此说,你是不信喽? 吴桐客:(摇头)不信……(转向游客)你们信么? 谢徽韵:(抓住吴桐客手腕,向前引)当真不信? 吴桐客:(向后撤步)不信。 (在谢徽韵和吴桐客你来我往之间加入舞蹈动作) 谢徽韵:那你就跟我来看! (谢徽韵在前,吴桐客在后,两个人一边跑一边脱掉外面的现代服装,露出里面清代背景的服装) 第二幕 场景:堂屋 道具:四把椅子、桌子、花瓶、镜子、笔墨纸砚、盖碗三套、托盘一个、茶包两包、写有字的宣纸 演员:兰香夫人、绾镜夫人、平安夫人、桐城客、两家丁、两舞女 (两家丁站在门口) 兰香夫人:(快步走进屋,陪笑)劳二位姐姐久等了,(坐到主位)方才去铺子里算账,未能注意时辰,多有怠慢。(抬手招呼舞女和家丁) (家丁男1依旧站在门口,家丁男2取出有三杯茶的托盘) (家丁男2脚滑险些摔倒,两舞女各接过一杯茶,在堂屋进行舞蹈,最终将茶奉给绾镜夫人和平安夫人。两位夫人鼓掌) 绾镜夫人:(喝一口茶,放下盖碗,对着兰香夫人一拱手)我家老爷上任路上与我寄回家书,说是你谢家茶店的茶,如今可是供不应求,恭喜,恭喜啊! (绾镜夫人和平安夫人站起身行礼,兰香夫人赶紧扶起,三人坐回椅子上) 兰香夫人:(笑)我家老爷倒不在乎这店经营的如何,只盼着儿孙能行正道,在朝为官,匡扶家国大业才是…… (家丁男2拿出两包茶叶,兰香夫人站起身接过) 兰香夫人:我家老爷知道我与二位姐姐是金兰之交,这茶是他此番出去前特地叫我为二位姐姐准备的。(笑着先递给绾镜夫人,又递给平安夫人,二人推让一番,均接下) 平安夫人:适才兰香妹妹说起教子(叹气),我便想起绾镜姐姐出身书香门第,我家小儿顽劣,(皱眉)此番倒是想同绾镜姐姐求教一二。 (平安夫人和兰香夫人望向绾镜夫人) 绾镜夫人:(笑着站起身)怎么谈得上求教?(侧身看向兰香夫人)要劳兰香妹妹准备笔墨了。 (两舞女、家丁男 2抬上笔墨纸砚,绾镜夫人背朝大门开始书写,两舞女和家丁男2做屏风,加入舞蹈部分) 桐城客:我本桐城人(指自己),为见夫子成来客(行礼)。家门拜见不得见。 桐城客:(向周边女性游客)这位夫人可知道哪里是兰香夫人家?(转向儿童游客)这位小公子可知道哪里是兰香夫人家?(转向男性游客)这位…… (如遇游客较多,可以加入舞蹈动作,桐城客在人群中被挤得东倒西歪) 家丁男1:这里。 (以舞蹈形式展现桐城客四处望,看不到) 家丁男1:这里,这里(声音越来越大)……(走到桐城客身旁,将人拉到门口)这里! 家丁男1:(向屋里,恭敬)夫人,桐城来客,要见绾镜夫人。 (两舞女、家丁男2退到旁边,绾镜夫人转身) 桐城客:(恭敬,作揖)师娘……(站到一旁) (二位夫人将绾镜夫人拱在正中间) 绾镜夫人:(手捧写有字的宣纸、)节义忠孝慕先贤。 (两舞女、两家丁对着四面作揖) 绾镜夫人:守家护邦在人前。 (两舞女、两家丁对着游客拱手) 兰香夫人:(从绾镜夫人手中接过宣纸)不迂不愚不贪钱。 (两舞女、两家丁竖大拇指) 兰香夫人、绾镜夫人、平安夫人:清清白白立人间! (所有人鼓掌) 桐城客:(恭敬,作揖)学生来见夫子,却在师娘这里学了知识。(作揖)学生拜别,改日再来拜访夫子、师娘。 (桐城客匆匆离开,三位夫人在中间,两家丁,两舞女在周围起舞) 徽商故事四篇·贰《染良辰》 角色表 阮弼: 阮父: 阮母: 阮氏兄弟1: 阮氏兄弟2: 百姓男1(可由《裕徽山》中吴桐客扮演): 百姓男2: 百姓女1: 百姓女2: 倭寇男1: 倭寇男2: 倭寇男3: 朝臣男1: 朝臣男2: 宫女女1: 宫女女2: 服装道具 第一幕道具:毛笔、行囊包裹、银两若干、算盘、红油纸伞(可打开) 第二幕道具:红油纸伞(可打开)、行囊包裹、浆染草药、芜湖浆染布、小染缸、裹布染色木棒、银票若干 第三幕道具:银票若干、玉佩、日本刀(木)、菜刀(木)、锅铲(木)、上书“弼赋门”牌匾、锦布 第一幕服装:阮弼(干净长衫)、阮父(干净长衫)、阮母(干净清代女衣)、阮氏兄弟二人(干净长衫两套),百姓四人(男、女粗布短打各两套) 第二幕服装:阮弼(补丁短打、锦衣长衫)、阮父(锦衣长衫)、阮母(清代女式锦衣)、阮氏兄弟二人(锦衣长衫两套),百姓四人(男、女粗布短打各两套) 第三幕服装:阮弼(锦衣长衫)、阮父(锦衣长衫)、阮母(清代女式锦衣)、阮氏兄弟二人(锦衣长衫),倭寇三人(日式粗布短打三套)、百姓四人(锦衣短衫男女各两套)、二朝臣(清朝官服两套)、二宫女(清宫服装长水袖两套) 故事简介 阮弼屡试不第、行医无人问津,阮父、阮母屡次劝慰,阮氏兄弟也给予钱财支持阮弼的生活。心有理想,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的阮弼还是选择拜别亲人,一次次离开家乡又风尘仆仆的回到家乡,终于有所成就,衣锦还乡,并将浆染的技术交给百姓。正在百姓挣得盆满,生活越来越好的时候,倭寇突然来袭,在阮弼的指挥下,早就有所准备的百姓将倭寇打了个落花流水、措手不及。朝廷为阮弼的功绩所感,送来‘弼赋门’的匾额。 内容设计:依据历史人物“阮弼”的人生经历,及其为芜湖浆染发展作出贡献。展现徽商兄友弟恭,保国护民的光辉形象。 剧本正文 第一幕 场景:街道和路边药铺 道具:毛笔、行囊包裹、银两若干、算盘、红油纸伞(可打开) 演员:阮弼、阮父、阮母、阮氏兄弟二人,百姓四人 (阮弼手持毛笔、身背包袱站在街道中央) 阮弼:(无奈)屡试不第,愧对先祖,这叫我如何有颜面见过父母? (阮父、阮母上,安慰阮弼,以舞蹈形式体现) (阮氏兄弟二人递给阮弼银两、将人拉到一旁的药铺,以舞蹈形式体现) (阮弼抱着算盘算账,从药铺走向街道,来往百姓均从其身边走过,以舞蹈形式体现) 阮弼:(颓丧)望闻问切,医术了了,这叫我如何敢医治乡邻老少? (阮父、阮母上,安慰阮弼,以舞蹈形式体现) (阮氏兄弟二人递给阮弼银两,以舞蹈形式体现) (阮弼背上行囊、带上红色油纸伞,偷偷离开家乡,以舞蹈形式体现) 阮父、阮母:(冲出,拉住阮弼)儿啊,你切莫担忧,就留在家乡,我们与你娶一房妻室…… (阮氏兄弟急切冲出,给阮弼一袋银两) (阮弼回身拜别父母、兄弟) 第二幕 场景:街道 道具:红油纸伞(可打开)、行囊包裹、浆染草药、芜湖浆染布、小染缸、裹布染色木棒、银票若干 演员:阮弼、阮父、阮母、阮氏兄弟二人,百姓四人 (阮弼打着油纸伞,在道路上坎坷前行,以舞蹈形式体现) (阮弼回到最开始的道路上,阮父、阮母、阮氏兄弟二人为他卸下行囊,又给阮弼银钱) (阮弼打着油纸伞,在道路上坎坷前行,以舞蹈形式体现) (阮弼衣锦还乡,打开包裹,从中取出浆染草药递给百姓女1,百姓女1把药材四处展示、染好的布匹递给百姓女2,百姓女2将布匹托举起来、小号染缸递给百姓男1,百姓男1拿不动顺势往下一蹲、小号搅棍递给百姓男2,百姓男2双手接过,稳稳拿在手中,所有百姓都来给阮弼作揖,阮弼又取出银票交给父母和兄弟,几人相互推让,终于接下,舞蹈形式体现) (百姓退回一旁商铺,阮父、阮母、阮氏兄弟上) 阮父、阮母、阮氏兄弟二人:(欣慰)回来便好! (集体下) 第三幕 场景:街道和路边店铺 道具:银票若干、日本刀(木)、菜刀(木)、锅铲(木)、上书“弼赋门”牌匾、锦布 演员:阮弼、阮父、阮母、阮氏兄弟二人,倭寇三人、百姓四人、二朝臣、二宫女 (百姓男1拿着银票和银子在街道正中央起舞,腰间挂着昂贵玉佩、银票洒落满地,街道周围店铺笑声不断) (倭寇1、2、3持刀冲上,挟持百姓男1,阮弼从店铺中走出,比了一个前进的手势,众百姓从周围店铺冲出,将众倭寇按在地上,以舞蹈形式展现) (众人在街头庆贺,以舞蹈形式展现) 阮父、阮母:(拍拍阮弼肩膀)这才是我阮家好儿郎。 (阮父、阮母拉过阮氏兄弟二人) 阮父、阮母:(将三个儿子推到前面)这都是我阮氏好儿郎! 众百姓:(围着三人转圈、鼓掌)不,这才是我芜湖好儿郎! 二朝臣、二宫女:(抬匾额上)不! (众人让路,留阮弼站在街道中央) 二朝臣:有此良臣,是国幸!(郑重,掀开牌匾上的锦布,露出上面“弼赋门”三个金字) (二宫女在周围起舞) 众人:有此良臣,是国幸! 徽商故事四篇·叁《庆余岁》 角色表 应雪诚: 应雪信: 应老太君: 应老太爷: 宁瑶笙: 宁瑶沉: 病人(可由《裕徽山》中吴桐客饰演): 百姓男1: 百姓女1: 服装道具 第一幕道具:玉佩、算盘、药材、写有药方的宣纸 第二幕道具:玉佩、药碗 第三幕道具:摇椅、账本、毛笔、药秤、玉鸠杖、‘胡雪岩’画像 第四幕道具:药包 第一幕服装:应雪诚(民国锦衣长衫)、应雪信(民国长衫)、宁瑶笙(民国旗袍)、宁瑶沉(民国旗袍)、病人(带补丁的短打)、百姓男1(粗布短打)、百姓女1(粗布短打) 第二幕服装:同上 第三幕服装:同上、宁老夫人(民国老夫人服饰) 第四幕服装:应雪诚(民国长衫)其他同 故事简介 病人来到医馆门口求药,应雪诚见其人腰上玉佩价格不凡,刻意在药中加上几味昂贵的药材,得到了病人腰间的玉佩。等到病人再来,却因为无法支付药费,无奈在街头等死。街对面的弟弟应雪信在宁瑶笙、宁瑶沉姐妹两个的帮助下救助了病人。病人痊愈后感谢应雪信,要为店铺打下手,应老太君前来看望,安慰病人应先注重休息,并阐述医者之道。应雪诚却因为宁家二姐妹与自家早有婚约,大姐和小妹应有一人为自己之妻,如今却不亲近于自己想要强求。【回忆】应老太君回忆应老太爷临走前,拿出家传“胡雪岩画像”的叮嘱,并取家传‘玉鸠杖’将应雪诚打跪在地,此后应雪诚痛改前非,诚信经营,性格跳脱的宁家小妹宁瑶沉也与之结为连理。 内容设计:红顶商人“胡雪岩”本是安徽人氏,怜悯‘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并为边疆战士保家卫国的精神所感染,在杭州建立‘胡庆余堂’,并将‘诚信’作为药铺经营的重中之重,这样的徽商文化在它的来源地安徽一脉相承,也在中华大地生根发芽。 剧本正文 第一幕 场景:街道和沿街药铺 道具:玉佩、算盘、药材、写有药方的宣纸 演员:应雪诚、应雪信、宁瑶笙、宁瑶沉、病人、百姓男1、百姓女1 (应雪诚在药铺门口吆喝,百姓都在对面药铺买药) (街道上,病人踉踉跄跄的前行,听到应雪诚药铺的吆喝,走到应雪诚药铺门口,以舞蹈形式体现) (应雪诚走到街道上,看到病人,皱眉捏着鼻子嫌弃等后退,回到店铺里) (对面店铺的应雪信皱眉不语) 病人:(费力作揖,痛苦)求,先生……与我看看。(虚弱伸手) 应雪诚:(侧身嫌弃多开,突然看到病人腰间的玉佩,换上笑脸)客人是有什么病? 病人:(伸出食指指应雪诚,又指向自己,错愕)你是说,我么? 应雪诚:(摊手笑,朝向游客)不是你,难道是我?是他?(指向男游客),是她?(指向女游客)还是他/她?(指向周围游客)我们哪个不是长命百岁,无病无灾的?我看有病的…… (病人倒在地上,刚好压住了应雪诚的脚,应雪诚几次弯腰想要触碰病人腰上的玉佩,好不容易碰到,又被病人一翻身,把手也压住) 应雪诚:(看到宁氏姐妹帮着应雪信忙前忙后,皱眉不满)喂,宁瑶笙,你未曾看见你家老爷我…… 宁瑶沉:家父尚且在(胸前拱手)怎么,你要和姑姑做同辈人了么?(生气,抓起桌子上的算盘猛砸在桌子上) (宁瑶笙和应雪信拦住宁瑶沉,躺在地上的病人突然直起上半身) 病人:(疑惑的看向自己玉佩上的手,抓紧)我这一病,怎么还感觉不到我这手了? 应雪诚:(迅速把手抽回,眼睛一转,心虚)啊啊啊,诈尸了!(躲进药铺,眼睛一直没有离开病人腰上的玉佩) (应雪诚迅速扯出一张方子,拿出一包药,递给病人同时,伸手就去够玉佩) (病人和应雪诚你争我夺之间,都摔在地上) 应雪诚:(拍拍身上的土,站起身来贪婪的亲亲自己手里的玉佩,斜眼看见地上躺着的病人,撇嘴一笑)哟,躺地上了(指着病人,面朝观众),这生病了就是好啊,倒头就睡! 百姓男1:(走过二人身边,上下打量二人,讥讽)你把人推到了,等着赔钱吧! 应雪诚:(不满,拉住百姓男1)我怎么就…… (百姓男1也躺在地上) 应雪诚:(不解)怎么都倒了?那都倒了,我也陪一个吧!(顺势也倒在地上,以舞蹈形式体现) (应雪诚倒下后,病人站了起来,百姓男1也站了起来。病人跌跌撞撞踩到了应雪诚的手,应雪诚大喊一声,同病人刚才一样坐起了上半身,慢慢回到了药铺) 第二幕 场景:街道和沿街药铺 道具:玉佩、药碗 演员:应雪诚、应雪信、宁瑶笙、宁瑶沉、病人、百姓男1、百姓女1 (应雪诚在药铺门口吆喝,百姓都在对面药铺买药) (街道上,病人踉踉跄跄的前行,听到应雪诚药铺的吆喝,走到应雪诚药铺门口,以舞蹈形式体现) (应雪诚走到街道上,看到病人,皱眉捏着鼻子嫌弃等后退,回到店铺里) (对面店铺的应雪信皱眉不语) 病人:(费力作揖,痛苦)求,先生……与我看看。(虚弱伸手) 应雪诚:(手里把玩着昨天的玉佩,看见病人皱起眉头)去去去,没钱就别看病,死在我店里,人家还要以为是我医术不精。 (推搡间,病人再次倒在地上,应雪诚跟着倒了下去) (宁瑶沉走出店铺,踢了踢地上躺着的应雪诚,应雪诚睁开一只眼睛装死) (应雪信和宁瑶笙帮忙抬病人,宁瑶沉又回到街道上,猛的踩了应雪诚的手一脚,应雪诚大喊一声,坐起了上半身,慢慢回到了药铺,以舞蹈形式体现) (应雪信为病人诊脉、宁瑶笙、宁瑶沉忙前忙后,给病人喂药,病人坐起身来给三人作揖,以舞蹈形式体现) 第三幕 场景:街道和沿街药铺 道具:摇椅、账本、毛笔、药秤、玉鸠杖、‘胡雪岩’画像 演员:应雪诚、应雪信、应老夫人、宁瑶笙、宁瑶沉、病人 (应雪诚在药铺门口的摇椅上靠着,百姓都在对面药铺买药) (病人在帮忙记账,宁瑶笙、宁瑶沉在秤药,应雪信在给百姓男1看病,以舞蹈形式体现) (应老妇人出现在街道,拄着玉鸠杖,看向应雪信的药铺门口,赞许点头,以舞蹈形式体现) (应雪信四人给应老夫人行礼,应老夫人笑着虚扶起来) 应雪诚:妈,你来了?(翘着二郎腿,没有起身,得瑟)儿子现在也老大不小,至今还未有妻房,原说好宁家表妹…… (应老太爷一脚把应雪诚踹到地上,坐在躺椅上,开始虚弱的咳嗽) 应老夫人:老爷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应雪诚摔在一旁发懵,哆哆嗦嗦站起身来) (应老太爷从怀里取出‘胡雪岩’像,递给应老夫人) 应老太爷:(虚弱,咳嗽)要,要后辈谨记……咳咳咳,谨记那‘雪’字的由来,做药铺的本分!(手耷拉下去,趴在躺椅上不动) (应老夫人招呼儿子和侄女们到身边) 应雪信:(接过画像)医者仁心,诚信为本。 宁瑶笙:(结果画像,笃定)世间无病,架上生尘。 宁瑶沉:(猛一拍手)这便是你我二人的名字! 应老夫人:(点头认可)是啊,应诚信,宁生尘,谁知道我应家竟然出了这样一个背祖忘宗之辈!(用玉鸠杖将应雪诚打跪在地) (应雪诚跪在地上低头若有所思) (应老夫人将应雪诚拎起来) 应老夫人:(用玉鸠杖打在应雪诚身上)医有医德。 应老夫人:(用玉鸠杖打在应雪诚身上)商有商义。 应老夫人:(用玉鸠杖打在应雪诚身上)人有人道。 应老夫人:一窍不通,你怎么做人?(将应雪诚丢进药铺) (应老夫人一边打,应雪诚一边多,以舞蹈形式体现) 第四幕 场景:街道和沿街药铺 道具:药包 演员:应雪诚、应雪信、应老夫人、宁瑶笙、宁瑶沉、百姓女1 (应家兄弟的药铺前均有病人) (应老夫人出现在街道上,看着两边药铺) 百姓女1:(惊讶,欣喜)无事? 应雪诚:(站起身,取了一包药)只是脾胃虚寒,这药你拿去,(上下打量一番)钱便不必给了。 (百姓女1离开,应老夫人站在门口,应家兄弟、宁氏姐妹均出来行礼,以舞蹈形式体现) (宁瑶沉害羞的看看应雪信,看看应老夫人,又看看应雪诚) 宁瑶笙、应老夫人、应雪信:你呀,就去吧!(笑着将宁瑶沉凑到应雪诚身边,以舞蹈形式体现) 徽商故事四篇·肆《皓墨开》 角色表 胡天注: 胡夫人: 汪启茂: 墨庄老板1(可由《裕徽山》吴桐客饰演): 墨庄老板2: 墨庄老板3: 墨庄老板4: 读书人1: 读书人2: 读书人3: 读书人4: 百姓女1: 百姓女2: 服装道具 第一幕道具:银票若干、‘收徒’牌子、木棒、墨缸、墨块、毛笔、描金碟、行囊包裹 第二幕道具:银票若干、‘收徒’牌子、木棒、墨缸、墨块、毛笔、描金碟、行囊包裹 第三幕道具:银票若干、木棒、墨缸、墨块、毛笔、描金碟、 第四幕道具:墨块若干 第一幕服装:胡天注(锦衣长衫)、汪启茂(锦衣长衫)、胡夫人(锦衣清代女装)、墨庄老板四人(锦衣长衫四套)、读书人四人(粗布长衫四套) 第二幕服装:同上 第三幕服装:同上 第四幕服装:同上、百姓女二人(清代女服装) 故事简介 汪启茂的墨庄生意兴隆,读书人和百姓多聚在店前,以至于其他墨庄无人问津。汪启茂择徒择婿,收下胡天注。胡天注夫妇十分恩爱,师徒和睦。胡天注外出经商求更大的发展,回到家乡,却发现汪启茂墨庄倒闭,父女二人的落魄与胡天注的富裕形成强烈对比,但胡天注并没有抛弃师父和妻子,对待他们依旧如常,更是重新开起墨庄。墨庄起初无人问津,其他墨庄老板也来看热闹,胡天注却只专心在造墨。终于有一家墨庄老板本着看笑话的心理想要试一试胡天注的墨,却为其质量所惊。胡开文墨庄前的客人越来越多,哪怕其他墨庄尽力吆喝也比不过读书人和百姓都在称赞的胡开文墨。终于,就连街道上的墨庄老板们都开始称赞起胡开文墨庄。 内容设计:非遗胡开文墨的创始人“胡天注”娶师父之女作妻,在师父的墨庄落寞之后,建立了属于自己的‘胡开文’墨庄,经过一番打拼后,为读书人乃至朝廷所认可。 剧本正文 第一幕 场景:街道及沿街店铺 道具:银票若干、‘收徒’牌子、木棒、墨缸、墨块、毛笔、描金碟、行囊包裹 演员:胡天注、汪启茂、胡夫人、墨庄老板四人、读书人四人 (墨庄老板们吆喝生意,读书人们并不搭理,径直走向汪启茂墨庄) (汪启茂在读书人们的环绕下,收取银票,递出墨条,墨庄老板们甩手回到店铺中,以舞蹈形式体现) (汪启茂摆出牌子,上面写着‘收徒’两个字,读书人们和胡天注,以及墨庄老板1、2都来拜师,以舞蹈形式体现) (汪启茂给人递了木棒,让几人在缸中杵捣,片刻后读书人1、2、3和墨庄老板1相继甩手离开,只有读书人4、墨庄老板2和胡天注留下,以舞蹈形式体现) (汪启茂回头示意女儿来看,胡夫人害羞的指向胡天注,以舞蹈形式体现) (胡天注奉茶拜师,牵红绣球与胡夫人拜汪启茂、又朝着游客作揖,胡天注满意点头,以舞蹈形式体现) 胡天注:(作揖)师父! 汪启茂:哎!(满意笑着,将女儿推向胡天注)你夫妻二人恩爱,更要将这手艺做下去! (胡天注拿木棒在缸中杵捣、汪启茂为墨块挫边、胡夫人为墨块描金,闲下来就为胡天注擦汗,以舞蹈形式体现) 胡天注:(放下木棒,走到店铺门口,对着夫人和师父作揖,恭敬)小婿斗胆,如果汪氏墨庄的声音可以开到沿海一带,或许…… (胡夫人为胡天注装好墨块,汪启茂拍拍女婿的肩膀) (胡夫人和汪启茂将胡天注送到街上,胡夫人和胡天注依依不舍,几番挽留,最终望着胡天注离开,以舞蹈形式体现) 第二幕 场景:街道及沿街店铺 道具:银票若干、木棒、墨缸、墨块、毛笔、描金碟、行囊包裹 演员:胡天注、汪启茂、胡夫人、墨庄老板四人、读书人四人 (墨庄老板们门前生意兴隆,汪家墨庄大门紧闭,汪启茂和胡夫人坐在门口,很是落魄,以舞蹈形式体现) (胡天注从远处跑来,看到汪启茂和胡夫人的状态大惊,不由往后撤了几步,以舞蹈形式体现) (汪启茂和胡夫人局促起身,朝着胡天注走去,走到一半,向街道另一侧走开,以舞蹈形式体现) 胡天注:(笑着迎上去)师父,夫人! (汪启茂和胡夫人掩面哭泣) (胡天注从怀里掏出银票,递给胡夫人) 胡天注:(笑盈盈)这钱还是给夫人保管。(拉着二人坐到路旁)盛盛衰衰皆是正常,有夫人管着这笔钱,我们定能东山再起。 (胡天注拿木棒在缸中杵捣、汪启茂为墨块挫边、胡夫人为墨块描金,闲下来就为胡天注擦汗,以舞蹈形式体现) (墨庄老板们都来看笑话,以舞蹈形式体现) 墨庄老板2:(讥讽)亏你当年没收我为徒,不然如今还要自己打家业。 (三人依旧做自己的事情,没有搭理,墨庄老板2自己走开) (有读书人经过,汪启茂忙站起身来) 读书人2:(汪启茂还未开口,惋惜无奈)汪家的墨好,只是如今你徒弟掌舵,质量如何,我们也是贫民百姓……哪里有余钱? (汪启茂颓然坐下,女儿女婿安慰) 第三幕 场景:街道及沿街店铺 道具:银票若干、木棒、墨缸、墨块、毛笔、描金碟 演员:胡天注、汪启茂、胡夫人、墨庄老板四人、读书人四人 (墨庄老板们门前生意兴隆,胡氏墨庄无人问津) 墨庄老板1:(无奈、叹息)你们这墨也卖不出去,又何苦在这里苦苦研究?(拿起墨又放下,看向胡天注)倒不如换门生意,或是来我店里帮工,生活也能富裕些。 墨庄老板1:当初你汪老板对我也算有过授业之恩,(拿起墨条,丢下银钱)就当给你们父女添冬衣了…… (汪启茂无奈站起,望着墨庄老板2离去的方向,女儿女婿安慰,汪启茂颓然坐下) (墨庄老板1端详墨条,随后拉出墨庄老板1、3,三人传看墨条,大为惊讶,以舞蹈形式展现) 第四幕 场景:街道及沿街店铺 道具:墨块若干 演员:胡天注、汪启茂、胡夫人、墨庄老板四人、读书人四人、百姓女二人 (胡开文墨庄生意兴隆,读书人们和百姓都围在旁边) 读书人2:(略带歉意作揖)当初是我无慧眼难识金,无论是汪家还是胡氏,这墨是一如既往地好! (读书人们竖大拇指称赞,百姓在一旁鼓掌,将胡天注三人簇拥在中间,以舞蹈形式体现) 百姓女1:胡家墨,真是好,朝廷都夸质量高! 百姓女2:(从店铺拿起墨)读书子,千里来,奉在家中好成才! (墨庄老板们身子探出店铺,竖起大拇指) 墨庄老板:徽州韵,工艺巧,创新耕耘比不了! 第001章 宏图今谱山河卷 村头拱桥汇聚全 “不可能,我们是需要实习证明,但我带着这么多人来,不是要你耍我们玩的!” 绿波摇芳柳,白玉映墙修。这一声带着怒气压低了的声音与周遭显得格格不入。 “多给我钱?你觉得大学生就是拿来欺负的是么?”程衡有些压制不住自己的火气了,抬眼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同学,把自己冲进了不远的人群里。 “小心,同学们看着脚下……不要看手机啦,桥上面路窄。” “这也是新中国让你们耀武扬威了,不然当年你们就是戏子,戏子,下九流!”程衡烦乱中误触到了外放,电话那边这一句,直接就把周围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当然,也少不了管殷的。刚刚组织队伍的时候,管殷就注意到了程衡这个危险因素。 少年人的脸因为电话那边的侮辱瞬间泛起一片殷红,有些慌乱的关掉通话扩音:“艺术家又怎么样?戏子又怎么样?归根究底是你们违约在先,我们不演了就是!” 这座桥算得上是宏村的标志物,来来往往的客流从来不少,管殷无暇分散注意力,只和班主任老师一左一右把学生的队伍圈在中间。 “不用拿什么律师函威胁我,黑纸白字不容诡辩,法律只会支持正义!” “小心!” 愤愤然挂断电话的程衡和无处可避的管殷撞在了一起,两个人一齐往拱桥的栏杆上倾倒,被身边的游客抓了一把,这才将将站稳。 “呀……老师和……”眼见着管殷和程衡相互扶了一把,都红着脸你先我后的解释着,正值青春期的学生们看多了言情小说,三五一团的想要起哄。 班主任目光一瞥,此起彼伏的“咦”被一阵“快别说了”取代,帮忙的游客回过神来,又七嘴八舌指挥上了。 “年轻人不要那么大火气嘛,在桥上总要看着点路才……” “你看旁边都是游学的孩子,谁掉下去都不行的!” 青山衬如画,黛瓦落高低。人间水墨未招摇,倒早惹往来游客魂思牵系。 管殷和程衡这个小插曲,只是一个简直不能更微不足道的调味剂,就像是一个被误点在画面前景的石绿、石青……突兀得要人不得不注目片刻,而后又淡入整张画卷。 无人在意的角落,程衡的同学还在彩排。如果没有程衡刚才那差点儿摔下桥的插曲,这幅属于宏村的画卷,一定会缺席这角落里的不寻常。 “其实他给你,你就先收着好了,这里边本身就是你最忙,本来也该多拿一些。” “我觉得程衡没错!我们大学生又不是牛马,读书不是要为了一个实习证明来和他们低头的。” 电话那一边承办了景区的游园会活动,为了更低的成本四处联系艺术院校没毕业的学生,程衡接下来的时候,面前这些同学已经是定好的演员——大多和程衡是一个学校的。 “实习证明的问题我想办法给你们解决。”一个个剧本背后,都是对于前人文章的拆文分析,才子佳人、清官忠臣的故事背后,哪一个不是风骨? “有一句俗话‘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我想你们不一定听过……但剧本里那些人物可是你们一直在舞台上演的。” 粉墙黛瓦上落着人影,地面如镜的积水中镌刻着人形,程衡只说了这样一句话,“钱,我想办法给你们,戏,我们……” “大家辛苦了那么久,不演出来终究太可惜了。” “这个时候还演什么?不给咱们钱,他们自己出问题自己和景区解释!” 十几个同学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想起这紧锣密鼓的半个月竹篮打水一场空,程衡的目光越发涣散。 “老师,所以这个房子是只有徽州有么?” “管老师,管老师您老家是不是就是徽州的啊?” “啊?管老师是安徽人么?” “老师老师,我们一下午都在这里转么?可不可以解散自由活动啊?” 一阵极有活力的声音盖过了杂乱的困境,引着程衡的目光看过去,刚好在管殷的身影被一侧高墙遮盖之前看到了游学的队伍。 “我们演!”程衡一锤定音,十几个茫然无措的眼神陆续落在前者身上。 “演?” “还演什么?” “要不算了……” 车马疲人,再有这一场简直令人作呕的插曲——“戏子”这个词早就被糟践的不行,听到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耳朵里,有如挥之不去的魔音。事情过后,也会记得很久很久。 毕竟,不是所有人选择这条路都因为热爱,更不是所有人选择这条路都有身后坚定不移的支持。 “没有演给观众的艺术终究是没有灵魂的……我们现在就演!” “现在?演给谁?” “难道我们……” 十几个人顺着程衡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了那群一身儿白红色校服,与宏村的春各自成章的孩子们。程衡的话也适时响起:“我们演给这些学生,让他们游学回去,也见过最美的徽州。” 演出没有官宣取消,已经和文旅局合理报备过,只要能够维持好观演秩序,程衡和同学的表演就是合法的! “当然,你们……” “好!” “好!” 打退堂鼓的时候是心灰意冷,为了理想坚持的时候,才是属于这个年纪的本色。程衡知道自己没有说完的那句话本就是多余的。 笛音一起,算不上精致的服装也染上古韵。 琴音叠进,85c的热水浇进算不上顶级的黄山毛峰里,兰香悠远宁静。 “茶文化列入人类非遗一周年,品黄山毛峰,鉴徽州文韵。”沏茶的姑娘开口,把盖碗里面的茶倒在了小纸杯里。 这是策划好的游客互动,如果游客都足够腼腆,饰演“吴桐客”的程衡这个时候就要赶上去把场子热起来。 被学生簇拥到最前面的管殷抿了抿唇,刚才想拒绝女演员的好意。 “茶倒是好茶,可我听说你们安徽最有名的就是‘徽商’,不要钱?你做商人的又挣谁的钱去?”程衡走上前先一步拿过了没有泡出味道的第一杯茶,“更何况这与文韵又有什么关系?” “粉墙黛瓦正如白纸黑字,做事清清白白、光明磊落,如此说,你是不信喽?”女演员饰演的谢徽韵笑而不恼,“若是不信,你们不如和我来看看。” 四台联合的沉浸式互动剧,程衡是那个需要一直带着游客跑的。被学生推在最前面的管殷,此时也成了游客们的众矢之的——这场互动,管殷是不得不参与了。 第002章 混沌天地自沉降 巾帼裙钗结鸾凰 “相公,门外来了人,是催要相公文字的……” 头昏昏沉沉的,管殷觉得有些睁不开眼。不免怀疑起刚才那杯茶——自己中招了,学生们还安全么? “相公受风寒如今还没好,可要我去回了那人,再宽限些时日?” “唔……”什么相公,什么风寒?管殷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微微转动眼睛看向四周围的环境。 理智告诉管殷,这样的陈设很难还原。所以,如果真的是那杯茶的问题,对方也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布置出这样一个环境来给自己看。 “相公?”大夫说相公受了风寒,可是三恒看着面前的管相公,倒是有些怀疑这人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相公可是哪里不舒服?” 既来之则安之,管殷庆幸自己是所谓的“魂穿”,只要不被人家当成什么妖魔鬼怪给抓了便好。不然到了任何一个朝代,没有户籍,自己真的是百口莫辩。 只是管殷不理解,自己好不容易在师范大学连表演带背书的熬了这么多年,去了一所还算不错的高中实习,离着毕业也没有多久了……怎么就穿成了个“相公”? “相公,夫人去卖绣样了,晨起给相公煮好了粥,相公若是饿了三恒给相公热上吃一些。” 自己母胎单身二十多年,就算是饱读诗书,也不知道该怎么装好一个有妇之夫啊! 面前的三恒眼巴巴的盯着自己,管殷也来不及细想,打算要前者把事情重新说上一遍,自己也好有片刻的功夫,可以冷静下来思考思考接下来的应对之法。 “你方……” 甫一开口,管殷听出些不对劲儿来。风寒之后的沙哑很正常,可这原身似乎也像是个女的! 刻意夸大了风寒的沙哑,管殷变得有恃无恐起来:“你刚才说什么?” “相公,三恒方才说,有人来要相公的稿子,可相公这几日卧病在床,没有时间施展文墨……可要三恒去回了来人,直言相公抱病,需要宽限几日。” “嗯,你便这样回了罢。” 三恒推门出去了,门外的青草和矮篱一瞬间随着光映入了管殷眼里。三恒又回头虚掩上门,生怕自家相公刚才好了的风寒又严重起来,显然是对这个“管相公”没有起什么疑心。 管殷慌乱的坐起身来,风寒带来的余症还没有好完全,连心跳的节奏都快了些。 妆台、书桌、立柜……自己身上这一身打扮看上去确实是男装,可这屋里倒是有不少姑娘家用的物件儿——难道说这原身和夫人一处同吃同睡? “到底是男是女……”慌乱中,管殷意识到这时有时无的憋闷并不是因为风寒,而是里衣当中紧贴着身儿的那两圈束胸的布条儿。 原身是个女的。 回过神来的管殷意识到自己没有半点穿越人该掌握的情报。三恒点明了自己的身份,可那位卖绣花还未回来的“夫人”,管殷既不知道她叫什么,更不知道这女儿身能瞒下对方多久? “相公,回过外面来人,说是可以宽限三日,三日后再差人来取。”三恒回过消息转回房来了,手里还拿着温好的粥,“夫人走时交待三恒,若是相公醒了,一定要相公稍微吃上两口。” 屋舍轻简,米粥也不必谈什么味道,将将可以果腹而已。照理说,管殷是吃不下去的。 只是管殷现在心里面藏着事儿,拿着勺子的手机械式的往嘴里递。这样的窘境,让管殷想起来了家乡黄梅戏那部家喻户晓的故事,《女驸马》。 女驸马高中状元,便能救得李郎转回家。可管殷甚至不知道是怎样的因缘会际把自己带来了这里,又会不会死在找到回家的办法之前? 不是每个学生都那么可爱,值得刚才实习的管殷牵挂……甚至,初高中最是顽皮的年纪,面对年龄差得不多的老师,管殷第二节课就被捣蛋的学生气得哭着度过了十分钟的课间。 可是陪着管殷度过十几年读书生涯的父母还盼着女儿早早回家,管殷不希望自己的一辈子留在这个女子连书都读不得几句的“旧社会”,冒着性别暴露,随时会被杀头的风险苟活。 “相公?相公身子若是好些了,三恒劝相公早些动笔,不然拖到后面,寅夜不眠,挑灯伴月,只恐怕又要害了病。” 看得出,原身和夫人必然算得上平易近人,三恒说话不卑不亢,甚至敢出言催促原身……若是有机会能和原身这“胆大包天”的姑娘家聊一聊,管殷觉得这一定会是个有趣的灵魂! 只是当下,被扶到书桌前的管殷看着上面那些格律整齐的诗词,难免一阵头疼。 把食指和中指并在一处,微微蜷曲起来敲了敲太阳穴,管殷想要从大大咧咧的三恒这里试探出来点儿东西:“三恒,你家相公我被这场风寒伤得不轻,如今只觉得昏昏沉沉,连卧床之前在写些什么都记不大清了。” 目光落在镇尺底下压着的白宣上,管殷从来没有这么感谢大学的公共课过,拜这些课所赐,管殷现在能清楚明白的看懂这洋洋洒洒的锦绣文章。 “相公风寒久拖,大夫说恐怕伤了心气才昏厥过去,如果忘了些事也是正常的。” 三恒果然还是天真,管殷三两句就套了个实底儿出来。 听到这儿,管殷倒也明白了:原身恐怕是感冒之后没有得当的休息,因为急性心肌炎去世。这才让自己好巧不巧接替了她的身份。 “三恒,若是我说,我忘了我是谁,也忘了你家夫人是谁呢?” “相公?”三恒呆呆傻傻的,还当自家相公在看玩笑,“相公莫要打趣三恒了,相公还记得三恒的名字,怎么会忘了夫人?” “相公与夫人生死与共,伉俪情深,夫人还是为了相公来到了这山脚下的小屋里边的,相公怎么可能说忘便忘了呢?” 眼见着自家相公没有解释的意思,三恒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只盼着“管相公”给他一颗“不过是玩笑”的话,当做定心丸。 “相公,夫人就要回来了,你可莫要再吓唬夫人了!” 脚步声从半掩的门外传来,三恒的目光穿过门缝,看到了自家夫人。不及多想,又把眼神对准了管殷。 一双招子里带着些惶恐和迷茫。 看得出,夫人是个好人,三恒舍不得她着急伤心。 第003章 托病姣安不知意 遇难管殷怎叹奇 “相公可好转些了?”指若纤葱,甲似皎月,原身夫人坐下来开始细数早起的收入,“你是知道的,我绣工本就一般,平日多仗你文字生活……这两日将将卖够明日的吃用来。” 自己一到便入不敷出了,管殷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坐直身来,管殷撑着书案的手不自觉的颤抖着:“夫人,我这风寒……” “我知道,终究是我拖累你了。” 管殷知道这当中一定有什么故事在。自己这一双手不像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可这夫人举手投足之间,尚透着淡不去的骄矜——必然是大户人家的姑娘。 “夫人,你们二人谈什么拖累不拖累?”三恒刚好拿着水进门,目光依次落在两个人身上,“夫人,相公,这都怨……” 管殷之见夫人一直摇着头,示意三恒不要再说下去。低敛着的眉目珠泪半含,又被主人倔强的抑制住。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怨不怨?” 分明是怨的。管殷的心里不自觉升起丝丝麻麻的心疼来。 生在这时候的姑娘家,怨又有什么用,不怨又有什么用?倒只是原身“管相公”一个姑娘家读书习字,又怎样落得如今境地? 二人身上有太多谜团,管殷还没有那么高尚。她一时间带入不了“管相公”的角色,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管殷真正担心的是自己怎么离开,是怎么不会被当成“妖魔附身”,不至于在这个陌生的环境死的凄凄惨惨。 “咳咳,咳!”忽然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掩着口咳得有些停不下来,以至于管殷甚至在心里开始担忧起自己这会不会连这风寒都熬不过去来,“咳咳咳咳……咳!” “早些年那些事要你伤了身子,如今又顾念我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自己为什么不像书里面那些穿越一样,能够知道前尘往事,甚至再开个挂,连后续剧情走向都能有所了解呢?管殷感受得到面前人隐忍着的焦急,却连自己能做些什么都不知道。 “是啊相公,夫人总是心疼你……你自己也该注意些。” 管殷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表个态,立个誓?四周围都随之静了下来,宁静的有些尴尬。 原身夫人带着心疼的目光终于从管殷身上移走,落在下手儿站着的三恒身上:“三恒,你先下去休息休息罢,我有些话要同你家相公说。” 三恒闻言出了屋,还不忘回过头来将门虚掩上。 只是三恒出去了,原身夫人却没有急着开口,只是像远离管殷的方向走了两步,站到了书案旁边,侧身倚着书案一角,一双眸子缓缓的聚焦在上面空有几个墨点的白宣上,黛眉微耸,伸手要去翻起下面一张纸…… “夫人!”原身夫人不知道那底下是什么,管殷可是明白自己在三恒期待的目光下动笔的时候儿默了些什么上去——恨又恨自己小时候练过字,原以为早就还给老师了,没想到握上笔管的那一刻,就找回了感觉。 所以,那上面的字原身夫人应该是看得懂的。 果然,原身夫人因为管殷开口的这一声呼唤颤了颤就要碰到纸张边缘的手指,缓缓的蜷了回来,收到胸前转过身:“你今日怎么怪怪的?若是还有什么不舒服,切莫耽误了。” “叫三恒同我们一道去医馆带你看上一看,拖得耽误了才不好。” 看病这种事这般容易么?管殷只知道老一辈要么是讳疾忌医,要么就要担心一看病,这钱就流水一样花进去…… “毛病倒是没有,不过我……” “大夫同我讲了,讲你可能会短暂的忘记些事情。” 原来原身夫人已经知道了啊,管殷终于松下一口气来:至少这“短暂”里自己倒是不用愁怎么装得像是一个自己完全陌生的人了。 “只是,你可还记得是谁推你落水?” 原身夫人的话无疑是一声惊雷炸响在地——既然还有落水这一出么?三恒怎么没有说? 是三恒参与其中刻意隐瞒?还是这所谓的原身夫人在试探?管殷突然理解了什么叫做到小说里活不过三天。 “你觉得和当年那些人会不会有关系?” 就知道不会是这么简单恬静的种田经商故事,管殷后悔当年一味的不带脑子看小说了!休息归休息,和那些作者学点权谋,好歹能多撑几天! 原身夫人的脸此时已经离着管殷不到半臂的距离了,管殷有些受不了原身夫人的突然逼近,向后错了错身子:“我不记得了。” 听了管殷的话,原身夫人突然就愣住了。坐直了身子伸出手,想要拍拍前者的肩膀,又在半途中缩了回去。 “那你还记得多少?还记得我和三恒么?还记得我们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么?” 管殷没有说话,原身夫人看懂了她眼中的逃避,一双本就晶亮的眸子里含上了水汽:“都不记得了么?都不记得也没关系,或许放下了你也可以重新开始……可是他们会罢休么?” 不想让面前人看见自己红了的眼眶,原身夫人别过头去,想要让顺着窗钻进来的风扫干面颊上的泪,却不想越积越多,化成一个旋儿聚在了下巴尖上,让人不得不伸出手去擦。 收回的视线也好巧不巧落在了那白皑皑的纸上。顺着窗溜进来的光打在上面,原身夫人抵在下颌的手一瞬间就滑落到了胸口。 “我是姣安,你往后要记住。” “我是刘家小女,姣安。” 刘姣安的肩颤得更厉害了,管殷不知道这句话对于前者的意义在哪里,也还是伸出手去想要安慰一下前者。 只是刘姣安在管殷的手碰到自己之前站起了身:“你慢慢休息,如果哪一天又想起来了,你想去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至于这故事,若是写不下去便不着急……我那狠心的爹不至于真得饿死我,大不了,大不了……” 大不了什么?管殷很想知道。因为刘姣安这句“大不了”背后的故事或许就是破局关键。 “大不了我就嫁,嫁给他要我嫁的人。” 推开门,风终于如刘姣安的愿,吹散了面上的红晕和泪痕。可管殷知道,前者的“嫁”背后,应该有着更多的难言之隐。 第004章 昼长寝日斜烂漫 夜无梦月照阑珊 日光描影,落案成绘。卷卷墨迹无,张张有画图。坐在桌案前,管殷膏了膏笔,又膏了膏笔……尽量没有让墨点滴落在薄如蝉翼的宣纸上。 光凭管殷和刘姣安的收入,当然是买不起这纸的,求稿的人自会送来,不过余量不多,以至于管殷已经浪费了两张,几乎算得上是极限。 刘姣安就坐在不远处用小拇指呃指甲劈开线,一针针的绣着:“再过些时候,山上的茶采下来,虽然不算多,送到那收茶的商贩手里,算算也能勉强填补家用。”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们三个人都好好的,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道理嘛,管殷懂。 几日相处下来,管殷已然知道刘姣安定然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包括原身,也是。 “若是写不出,就叫三恒先去回了?” “若是可以,再等上两三日。”既来之,管殷不想安之,却不能干等着什么也不做,只靠刘姣安一个人支应,三个人迟早要饿死。 闺房中早就把这些女红练得游刃有余,心中想着事,口中谈着事也不妨碍刘姣安手下的针线穿梭:“晚些时候我把这些带出去卖了,前两日刚好有人家想要我这针线,说是一位教书先生。” 管殷没做过针线活儿,不代表管殷没有去过博物馆。平密的针脚,显然不可能只值那么些银钱,无非是刘姣安没有走远,没有到那些豪门富户云集的街巷去。 再不知道这前因后果,管殷也看了不少故事,总能知道刘姣安不走远的背后定然又少不了那些贵族大户之间的故事,此时也不好主动去问,只是默默看着后者,想着自己的办法。 “好了,你先多休息,也不要想那么多……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刘姣安身上有一种似乎永远也不会消失的沉稳和温柔,举手投足之间,让人不得不承认刘家家风浓厚,刘姣安也实在是个妙人儿。 只是这样的妙人儿似乎嗯符合封建环境下,对于一个大家闺秀的要求——那这样的刘姣安为什么又会选择离开刘家,来到山脚下,紧挨着这片不大的茶田生活呢? 这件事一定是和自己,也就是原身这位“管相公”有关的。 两只飞鸟划过窗边的屋檐下,几声鸟叫唤醒了清晨,也唤醒了正在发呆的管殷。 当然了,这两天来管殷也不是什么也没有做。比如在柜子里发现了原身写的这些东西都留下了一份底稿,才把内容誊抄到这好纸上……这么多的破绽,刘姣安真的不会怀疑自己的身份么? “相公?”三恒叫了一声,可管殷就好像入了定一样,不停的膏着笔。 三恒一连叫了几声没有人应,于是转头看过去。只见那纸上面端端正正落了一个看上去不算好看的“管”字。 “管”?不是相公的姓么?三恒不知道自家相公在纸上落了这个字做什么——相公在外都以“殷云山人”自称。 三恒不知道相公的全名叫什么,只当相公的名字就叫“殷云”。可是有听说人家名、字之外的号又是不一样的……挠了挠一点儿也不痒的头,三恒试图化解掉自己这没有人注意到的尴尬。 “三恒?”管殷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看见三恒挠着头站在自己面前,不知道是疑惑还是有什么想要说的,却不敢开口,“三恒,你刚才是叫我么?” “啊,相公……”原来相公听见了啊!三恒斟酌了一番措辞,终于还是开口道,“夫人不要我同相公说,只是近来总是有人和夫人抢生意。” “怎么算抢生意?” 抢生意也总得是有同样的质量才能抢的来吧?管殷有些疑惑:以刘姣安的手艺,这山间乡下,又能有几个人媲美得了? “夫人绣得精致,自然也就费时间。”三恒也觉得这事情对于自家夫人来讲很不公平,恨恨的说着,像是想要给那些人咬下一口肉来一样,“于是他们那些粗制滥造的,就比夫人卖得便宜。” “那夫人做得……” “许多人哪里懂那么多?”长叹了一口气,三恒咬牙切齿道,“夫人很多都是摆了个样子,要的时候便把做得差不多的绣补全它,怎么就比不上那些粗制滥造的成品了?” “更何况……” 说着说着,三恒的眼圈都泛起红来。三恒很想为自家夫人鸣不平,可是这样的话又去和谁说? 懂的人自然会懂,不懂的人或许还能说得通——不懂装懂、懂了又装傻的人,才是那些最麻烦的。 “好了,好三恒不气了。”管殷也明白为什么许多顾客并不会主动的站出来替刘姣安说话。 有竞争了,也就更好把刘姣安绣样的价格打下来。能便宜就便宜,毕竟谁也不试冤大头,考虑了卖绣的,又有谁来替他们考虑呢? “相公……夫人她怕你担心,说什么也不让三恒同你说。” 刘姣安是怕给“管相公”带来更大的压力,管殷能明白,却不知道能够拿什么话劝慰面前的三恒。 “嘎呀。” 是几米外篱笆间小门被推开的声音,两个人都知道这是刘姣安回来了。 管殷终于放下手里那盘了一天,没有盘出包浆,却早就捂得发暖的笔管站起身来:“夫人……” “还算可以,只是那教书先生原本约好今日要来的。” 一主一仆两个人都能明白刘姣安在愁什么。 如果能踏踏实实接下来这单生意,往后一大段日子里面都不用愁了——读书人出手未必阔绰,可偏偏胜在守约。 只是如今这教书匠甚至都没有按时来赴约,看来这份期望又要打了水漂。 “夫人,其实我也可以出去做教书先生。” “不行!”刘姣安的否决很是干脆,“难道你忘了……” “我……” 目光相交错的刹那,两个人心中不知各自在想着些什么,只是刘姣安皱了皱眉,倒也把语气缓和下来了:“是我的错,忘记你病体未愈。” “但教书这件事……你做不得。” 怎么就做不得?管殷很想说一句自己穿来之前可是做老师的!但,自己是,原身又是做什么的? 真的只是写写豆腐块这么简单么?就刘姣安的反应来看,管殷知道事情绝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第005章 据期限只字片语 邀青山雨润风徐 “流落街头,建功立业……”都说故事就像是创作者自身一样,管殷看着原身留下来那些作品,心里在想着:这是不是就是原身期待着成为的样子? “夫人?”一连几日,刘姣安回来的都很早。带出去的绣花总是拿回来不少,管殷看在眼里,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会教书不等于会创作,每天对着白花花的纸兴叹,管殷也知道这终究不是个办法。 走路的声音停了,三恒的声音却随之响起:“是找我家夫人么?夫人还没有回来。” “你不要随便闯进来……啊!相公!” 紧一阵脚步声响在门口,管殷意识到事情不对的时候,来人已经穿过不长的小径。 只是等到来人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刚才从书案后椅子上站起来的管殷,言语间还是存着几分尊重的:“山人叫我们好等。” “听闻殷云山人抱恙,我们来了几次……如今看看山人面色,也应该是大好了。”隔着书案,管殷的身形实在是在这场言语的交锋之中没有半点优势。 门外的三恒终于挣脱了来人手下的桎梏,两只手扒着摇晃的木门边,头死死的梗着,探进来看到管殷无事才算罢休。 “相……” “三恒,你先出去。”管殷此时也冷静下来,重新做回了椅子上,把那些尚且空着的纸平铺在书案,“将门带上。无论什么事,这里有我。” 管殷此话一出,三恒原本还想再纠结片刻,来人趁此机会把目光投到了前者身上看了看,又转回头来带着笑意看向三恒:“既然你家相公都发话了,你还不出去么?” 话交待到了,来人也不再管那个影响不了什么的三恒,只是眼睛扫过桌子上的白纸,开始和管殷讨个说法。 “我们尊山人一句,可是多少人都知道山人当年可是在那教坊里出来的?若是山人这些东西不能及时送到我们手上,旁人听了……” “怕不是要讲山人一句,这教坊里出来的就是不懂规矩?” 原身在教坊待过,却能写一手好文章,说句实在话,管殷很佩服这样的人——能在一个女性有千千万万阻碍的时代,活成自己的样子,如果能够见一见,管殷想这原身一定有很多不一般的地方。 “倒也不是我一再拖延,只是我前些日子上了头,伤寒又伤了嗓子……”几日来,管殷的嗓子其实早就好了大半,可惜这借口好用,瞒过了三恒,瞒过了夫人,也当然能瞒过眼前的人。 “你们先去找旁人续上我这文章,倒也何妨?” 这话说出口,管殷自己是心虚的。那时候看小说,有网站提出来作者断更几个月,便有可能由网站指定的作者续上文章,上至头部作者,下至普通读者,没有一个不在反对——宁缺毋滥。 “这定金我们早给了山人。”话说到这里,来人也真正变了脸色,“还是这整整一年的……山人用在了哪里我们倒是不知。” 站在离着管殷不到五步的地方,来人毫无顾忌的环视一周,又凑到那张素面的榻前敲了敲:“可这屋子内外,倒不像是砸了几十上百两银子的。” “你到底要说什么?”一年的钱!管殷现在只觉得头疼。 天知道原身拿这些钱去干什么了?潇潇洒洒之后,现在欠的文字债反倒成了自己来还——就算是把自己卖了,现在恐怕爷还不上这笔亏空。 “我们还是希望殷云山人能拿出些诚意来,毕竟这事情本就是你我两好合一好的事情,也不要让我太难做。” 管殷现在也很想写的出来,这样刘姣安不用愁了,自己也能静下来心来思考怎么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最重要的,不至于饿死在这陌生的地方。 这戏文显然是要在教坊、戏台,甚至是被那些个大户人家请去堂会表演的。管殷记得清楚,曾经也有过一段时间在庙宇的戏台上面斗戏的历史……所以,这戏文能够给对方带来的利益确实不少。 “我想山人也不希望事情闹大了,要刘府知道夫人嫁了个假男人,到时候来和山人算账的时候,我们可就也是爱莫能助了!”见管殷依旧没有要表态的意思,对方威胁的话也随之出口。 原身啊,原身,怎偏生就把这戏文做成了话本一样的连续剧。 管殷真的很怀疑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苦苦学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看到了盼头,现在却来到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给别人收拾烂摊子! “你说谁是假男人?” “山人自己心中清楚不是么?”来人笑意更甚,“夫人不知道,山人自己难道还不知道么?” 夫人不知道么?几日相处下来,管殷倒不觉得——刘姣安很聪明,聪明到自己失忆她都要掩饰真相。 更何况,那只言片语里透露出的“故知”,只让自己原本就理不清的思绪更乱了几分。 “我自会尽力。”管殷知道自己此时的话就如同徒劳。 原身的文字她是看过的。且不说那隽秀端正的字,那锦绣文章但凡是男儿生世,想要得个几品官儿,恐怕也只是易如反掌……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可想要用到自己的笔墨中,却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管殷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 “只望再宽限几日。” 这几日一则为逃,原身和刘姣安和自己到底没有多大关系,若是能在这几天找到离开的方法,也不算白拖。 二则,管殷想要尽力想出个可行的法子来,好歹先糊弄过去这一次。 “那便给山人三日。”来人也不愿意把面前这个大才女真的逼急了,毕竟原身确实算得上是一棵摇钱树。 见管殷点头应下,来人叫外面的手下把三恒放了进来,末了儿走到门口补了一句:“山人若是脑子不灵光便去看看,若是那医馆里济世救人的大夫看不好,说不定是惹上了什么。” 管殷已经尽量少说话了,听见这句还是怀疑起自己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相公?相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是呢,应该怎么办?三恒问到头上了,管殷自己也依旧没有办法。 听说有本事的中医能摸鬼脉,管殷既想回程,也怕暴露自己的身份,于是装得一份讳疾忌医的样子出来,自然害得头依旧昏昏沉沉的。 “三恒,我先去睡上一会儿,夫人回来你记得叫我。” 第006章 小篱曲径昼花醉 山远路遥夜不归 青松打雨山摇曳,兰气生茶花眠蝶。雨落沾衣向来要人觉得不舒服,所幸徽州的雨丝丝碎碎,只如同发丝轻掠。 “怎么下雨了?”雨来的太突然,管殷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抬头看看,再低头看看,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屋檐底下。 一阵喧闹声就这样在街巷响起,管殷以为是有什么人在寻人,皱眉顺着看过去……是沿街的商铺纷纷把摆在外面的东西收到了店里。 “夫子说,下雨了,便叫我们早些回来。”稚童闯入管殷的视线里,顺着小孩奔跑的方向,管殷的目光撞见了站在门口等着孩子的母亲。 “平安夫人,夫子这几日……好像有哪里不对。” “怎么?”听着小书童的话,平安夫人先将孩子迎进了门去,“夫子这几日没有留课业,难不成是夫子病了?” “若是这般,等大少爷回来,便找些家里的补品,要他带着你家小少爷一起去给探望探望夫子如何。” “夫人,我看夫子倒不是病了,只是这几日总念着什么……哎,小的也听不明白,可好像不是平日里小少爷背的课业。” 平安夫人终于意识到事情不简单,看着书童这支支吾吾的样子,倒也还算是理解:“有什么你只管说来,你为了少爷读书,夫子也不会怪罪。” 尽管自家夫人这样说了,书童还是有些犹豫。 尊师重道是乡里的传统,这是不分大户人家还是他们这些贫苦人的。 更何况,做着小少爷的书童,自己也是受了夫子教育,算得上夫子半个学生——书本里说“子不嫌父过”,又讲“万不可欺师灭祖”。 “夫人,这……” 见书童还在犹豫,平安夫人半掩了门,示意前者但说无妨。 “实在是夫子这几日行为有些荒诞。” 不大的声音顺着门缝传出来,飘飘荡荡的递到了管殷耳边,却依旧算得上清晰。 “什么叫荒诞?这个时候的夫子能做出什么荒诞的事来?”管殷心里暗自思忖。 看书童和稚童的长辫,约莫可以把时间确定在清朝,管殷庆幸自己的历史足够扎实,暂时还不至于在任何一个已知的朝代轻易露馅。 难不成是外面已经到了剪辫时候?又或者是这夫子想到了什么君主立宪……管殷默默的把可能发生的事情盘算了一遍。 “夫子这几日总和学生们过家家,甚至要学生们扮演贩夫走卒,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书童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甚至教了些淫词艳曲给……” “淫词艳曲?” 什么算这个时候的淫词艳曲呢?《西厢记》是逃不开的…… “淫词艳曲?”平安夫人意识到自己的惊呼,当即掩口。 等回过神来,平安夫人直接瞪向面前站着的书童:“你可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这岂不是污夫子的清白?” “桂香上苑,非洁己者难邀。杏宴天恩,岂污名者可得。”多少士人信儒也信仙,这一句正是平安夫人家父送给两个小少爷的,如今平安夫人拿来佐证的是夫子的清白。 看到了夫人的怒意,这下书童反倒是不再纠结,赌气一样把后面的话一股脑的吐了出来:“甚至夫子……可能有反,复之意。” “夫子讲了个文章,听起来讲的是当朝入关之后……” “啪!”平安夫人的一巴掌直接就甩在了书童脸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这一巴掌把书童打愣了,书童觉得委屈,哆哆嗦嗦的,带着哭腔解释开了:“夫,夫人……小的句句属实。” “你知道你这些话是能让所有人掉脑袋的么?” 巴掌已经打出去了,面前的书童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平安夫人有些后悔,没人给台阶下也不可能给家里雇的人道歉,只是皱着眉又解释了一句:“这件事我自会调查清楚,往后不能确定的事,便不要随便说了。” “是。” “只是那一句……” “春风上巳天,桃瓣轻如翦。” 如果没看过,又怎么能够知道这是禁书里面的东西? 《红楼梦》里塑造了那些看了又避讳的女孩子和宝玉,便应该知道在不同的时候和地方,总有一群人在尝试接触着那些本没有过错的事物。 就像是多少父母口中“网文”也曾是“禁忌”,却不知不觉也成为了属于他们生活里的调味剂——管殷如是想着。 管殷很想知道自己隔着那么远,怎么还能听得清楚明白,皱皱眉,转过头来想看看自己怎么到了街上,却刚好对上了一双男人的眼。 “姑娘怎么在这里?” 再回头,对面已经不是平安夫人的家,管殷这次反而没觉得奇怪,只是看着面前的人,总觉得哪里有些熟悉。 “姑娘还是趁早回去。”对面的男人皱皱眉,“还是说姑娘是哪家夫人?有什么关于学生的事要同我说的?” “我不是。”管殷才意识到这或许就是刚才那二人口中的私塾,一张张桌子上还摆着那些没写完的课业,“只是不知道先生平日讲什么……虽是女子,我也想要读书考功名。” “可惜姑娘生错了时代,考不了功名。”对方接话倒是快,没有否决管殷,只是无尽的遗憾挂在了眉宇之间,“男未婚女未嫁,为了姑娘的清白,姑娘还是早离开的好。” “若是被旁人看了去,恐怕……” “你读过《西厢记》。” “哪有什么西厢不西厢?” 看得出面前人的警惕,管殷心里忽然升起来一个带着些玄妙的想法来,只是暂时按下未表:“《崔莺莺待月西厢记》,或许我应该这么说才对?” “还有,《桃花扇》。” “你……” 看见管殷眉目含笑,这先生四下里看了无人,推开门,把人请了进去:“姑娘先进来坐。” 只是对方显然也不会想到,管殷这一坐下,就是一句话出口,语不惊人死不休。 “所以,你们学戏文的也好,学导演的也好,不要告诉我不知道历史……不知道这两个文章在当今算什么。” “你是?” 没错,这教书先生就是程衡。 在管殷意识到“巧合”的时候,心里划过一念,刚好就想到了那个桥上遇见的编导。 “打电话的编导。”管殷并没有说自己的身份,反而报出了面前人的。 “桥上的老师。” 这下,程衡也笃定了。 第007章 雨丝风片春好景 又似谁家牡丹亭 “所以你就是他们口中那个夫子?” “应该是吧。”程衡腼腆的笑笑,掩饰下自己的尴尬。转过身去又拎起手边的书卷递给前者,“既然这么巧,认识一下,我叫程衡,学戏曲编导的。” 说到这里,程衡也觉得自己混得有些落魄。做编导没办法带着同学们据理力争,把该要的钱要回来,成了个夫子,还要被人家说自己离经叛道。 “不是说你还能说谁?”管殷接过眼前人递过来的书卷,叹了口气,只觉得这人实在是有点小孩子气:“除了你以外,又还有谁会给学生们讲《西厢记》?” “你好,管殷,实习初中历史老师。”粗略的扫了一眼书卷上的文字,管殷伸出右手和程衡握了握手。 “给他们讲西厢,难道不怕在会被人告到官府去?”管殷可不觉得这些做编导的学了戏曲史还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有多大风险,“你难道就不怕死在这里也回不去么?” 岸本笑呵呵的程衡听见这句话,整个人的身子往旁边错了三步,靠在不大的书桌上,极力用不屑掩饰自己的颓唐。 www? t tka n? c〇 继而,就只剩下回避。 “要是活着也回不去呢?”在管殷的耐心就要逼着她主动开口的之前,程衡就像是看出了老师心思的学生,张口时依旧在极力掩饰自己的心虚,“就算是死了,做一番惊天动地的谁事业也不错。” 管殷很想提醒这个“傻孩子”,有一句话叫做“出师未捷身先死”。可似乎这个时候再戳破一个本就脆弱的人,也有些不道德。 “那你呢?你在做什么?”程衡把话题甩了回来,“我倒是上无老,下无小,除了教学生,没的什么好担心暴露。” 自己不戳对方心窝子,没想到反而被戳了一遭,管殷觉得自己现在如果可以发个表情包,那一定是嘴角吐下一道血痕那种…… “实不相瞒,我现在做的工作应该算得上是古时候的编剧,可是我确实是编不出来。”或许遇到程衡就是为了解决自己这件事,管殷知道迟则生变的道理,决定开门见山的把自己的情况说给程衡听。 “和你不一样,我现在是个……有老婆的人。” 程衡借着前者说话的功夫,本身给自己伺候了半杯茶,又倒了半杯端在手里,正要递给管殷。 “噗!”一口茶喷了出来,程衡赶紧伸直了手臂,把手上的杯子拿远了些。 “你说什么?” 短暂的震惊过后,程衡八卦的心思终于占据了上风。把手里的水倒在地上,又重新倒了一杯:“女穿男?” 收获了面前人一个白眼之后,程衡收起了自己吃瓜的心思,说话也正经了些:“尝尝这茶,学生家长送的,说是他们家就是卖茶的。” “哦。” 眼看管殷又不是很高兴的样子,程衡紧接着解释了一句:“民风就重视教育,也不是我想收。” 传道受业解惑的夫子,在古时候和现在的老师还不是一个概念,管殷并没有揪着这件事和程衡讲什么道理。 接过程衡递过来的杯子,一股兰香幽幽的顺着毛孔钻进肌肤,管殷挑了挑眉,把茶水喝了下去。 “所以她是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程衡终于说了一句在正题上的话。 “可能知道。” “原身也是个女的?” “对,而且看起来她们之间是有故事的。” 一个编剧给自己推理一下剧情也是不错的。其实管殷更想知道的是自己怎么把那个杂剧写下去,免得还不上钱饿死。 “不会是……” “不是。”管殷觉得自己真的会被这些做文字工作人的脑洞无语住。斩钉截铁的否认了程衡之后,管殷继续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下去,“原身家里似乎是被陷害的,流落教坊之后,靠着这些文字工作生活。” 写文章的穿越成教书的,教书的穿越成写文章的,都是拿知识改变社会的工作,可是二者哪个也不像是旁人以为的那么容易。 “那你写的出来么?” “写不出来。”管殷知道程衡没有嘲弄自己的意思,靠在桌子上坐下来,“可是原身不知道为什么,已经收了钱,如今我也找不到哪里……她的伤寒似乎还是因为落水。” 转过头来看着正沉思着什么的程衡,管殷的语调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我觉得,这件事恐怕也和这钱有关系。” “那应该包有的。”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管殷也不知道该说面前这个人是心态太好,还是太没心没肺了些:“你这样教书,就不怕出事情么?” “他们尊师重道,是不会轻易把我怎么样的。” “讲些四书五经,你也不是不会吧?”面前的程衡就是嘴硬,管殷早就看出前者也不是有恃无恐,“你怎么好把私货夹带的那么明显?” 四书五经也可以讲讲“忠君”是忠于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也可以说说读圣贤书不是为了圣贤,圣贤之所以成为圣贤,是因为什么…… “总之,你不要尝试用一己之力改变历史进程。”作为历史专业的管殷知道这件事有多难,也知道在生产力不匹配的前提条件下,或许对于老百姓而言,反而会带来灭顶之灾。 “社会历史进程有自己的必然。” “那你知不知道我们做文艺工作的,就是要发现社会的问题,给社会前进设想一个可能?”一股火药味不知在什么时候蔓延开了。 或许是因为管殷看了几千年的沉浮,已经倒头沉沦在那些“不可变”里,儿程衡又恰恰带了些文艺青年的亢奋,两个人愈发的开始有些话不投机起来。 “你知道那些孩子说了什么,才逼得我不得不讲一讲这些明摆着可能害死我自己的东西么?” “就算是这个世界和我可能没有什么关系……算了,人各有志。” 管殷很想解释自己并不是否认程衡的做法。可后者似乎已经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我可能不会做一个老师,可我想老师也不是单纯的护着一群孩子不受伤害就好。” “可你想过这些思维改变不了社会的时候,反而会害死他们么?” 原本气势汹汹的程衡也沉默了。 门外雷声“轰隆隆”的响起来,程衡的嘟囔也被盖了过去,管殷尝试了几次,依旧听不清楚:“你说什么?” 第008章 醒时不知是风月 字里糖间说教学 “滴答……滴答……” “滴答!” “这……”睁眼就看见了面前站着的三恒,管殷还有些浑浑噩噩。 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管殷很想去找到程衡,至少见到他,这异乡异世就不至于算孤身一人——就像是异国遇上“老乡”,无论见解殊同,管殷依旧视程衡作为生死攸关之际,唯一一个可以真正信赖的人。 “夫人还没有回来么?”屋子里没有刘姣安熟悉的身影,管殷想起了刚才轰轰隆隆的雷声,一时间还未从梦里回味过来,“这么大的雨,三恒你去迎迎夫人。” “相公,哪里来的雨啊?” “没有雨么?”管殷随口嘟囔着,“那说明……” 说明自己果然还是孤身一人,见到程衡或许是梦。又或许是对方也穿越了,只是和自己穿越到了不同的世界,也是孤身一人。 “外面刚刚没有下雨么?” 三恒摇着头,显然依旧是管殷不想听到的答案。 “相公怕不是在睡梦中遇到了雨?”三恒意识到这是一场惊梦,恐怕此时此刻相公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只是笑着放下手中的水壶,耐心解释,“夫人刚才已经回来了,要我给相公倒些水,说是买了相公喜欢的东西。” 两人说话间,刘姣安进来了,拿出个纸包放在桌子上:“记得你小时候爱吃……今日见到有人在卖,就给你买了一小包。” 嵌字豆糖,祁门的特产。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管殷也曾经爱吃过——现在被放下眼前提起“小时候”,管殷一瞬间还真得有些恍惚。 “怎么?”面前人的片刻动容,扰慌了刘姣安,“是害你想起什么……” “没有。”嘴上说着没有,微红的眼圈终于还是出卖了管殷。 小时候无论是爷爷奶奶,还是外公外婆,都记得自己这个小小的偏好。很多时候,真正能感动一个人的,不是什么豪车别墅,偏偏就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喜好上。 可是后来离家背井为了学业奔忙,和父母联系的都不是那么多,可是家乡寄过来的快递里,总会有一包字豆糖。 终于有一年,字豆糖没有了。管殷把电话打过去,不出所料的听到了被隐瞒了大半年的噩耗…… “快尝尝吧,也不知道还是不是小时候的味道。” 探出手去,管殷小心翼翼的拆开了包好的纸包,端详着字豆糖上面的字。 常见的“福”字,吃下去甜滋滋的,豆香和芝麻香泛起来的同时,其实甜的更多的,还是那个记得给你买这样一个小玩意儿的人,那颗代替不了的心。 “谢谢。” 管殷的一声谢,让刘姣安愣了片刻,转过头去要吩咐三恒什么的时候,感觉自己的手被什么戳了戳。 “你也吃。” “我……吃不得。” “为什么?”管殷没有回过神来,疑惑的目光投向三恒,又转回刘姣安脸上,“对不起,我可能不记得……” “没有关系,只是我小时候吃那一次,险些要了命……或许,或许。” 看着字豆糖上面的字,管殷想:自己或许是读懂了刘姣安的“或许”的。 也或许正是因为这一颗颗简单儿字豆糖,原本只想着离开的管殷,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劝一劝眼前的人——可是不能留下任何意义上的情感。 如果自己的出现扭转了历史本该有的轨道,不知道会有多少的天翻地覆。蝴蝶煽动翅膀,谁也不知道带来的是好还是坏。 “刚才三恒说你梦中惊醒。”管殷还没来得及把半句安慰说出口,刘姣安的目光就对上了前者的双眼,“你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馆找大夫开一副安神的方子?” 这几日管殷魂不守舍的模样早被夫人和三恒看在眼里。 今日管殷从梦里惊醒,三恒全当做是心思烦扰,睡梦中也不得安神。添油加醋的说给夫人听,想要刘姣安催着自家相公好好调养。 “不必了。” “相公?” “相公?夫人唤你。” 回过神来,管殷才发现自己又失神了。 刚才的管殷在想:所谓的魂穿本身就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魂不守舍”才对吧? 于是管殷也想知道去找医馆,大夫能不能看出自己不属于这里,把自己送回现代……又害怕被所谓的安魂汤真的安在此处,再也回不去属于自己的世界。 窗外青山照,与谁岁岁朝?管殷突然有了一个并不道德的想法——杂剧自己没什么太多的了解,可也知道著名的《窦娥冤》,甚至此时还能想起一二。 原主故事里的冤屈不平,看起来留了很多可以随意写下去的活口。既然故事写成了几十段,也不怕多上一段看起来关系不大的内容。 管殷打算改一改《窦娥冤》,先把眼前的难关度过去再说。 “这个时候也别管什么道德不道德了,保命要紧!”管殷默默念叨了几句,试图说服自己的良心。 在学校的时候,导师提醒论文不要抄袭。做老师的时候,管殷也知道同行的语文老师们,不怕学生们写不好作文,就怕他们东抄一句,西抄一句。 “文章可以写不好,做人却得做好。” “东拼一句,西拼一句,他们以为老师看不出来……实际上就像屎盆子扣金边儿!” 看着自己算得上方正,却没有半点隽秀的字,管殷本就泛红的脸有些灼热。 “相公,你莫不是发热了?” 三恒的声音传到耳边,管殷愣愣抬起头,看着屋子里的两个人。于是又听刘姣安道:“你写了稿子我为你抄罢,你早些休息。” “可是……” “相公,哪里有那么多可是?”三恒不知道管殷的担忧,自顾自的说着,“夫人说过,既然是夫妻,无论如何,那就应该是有难同当。” 管殷不知道此时有没有关汉卿,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抢了原属于后者的文字。曾经看“文抄公”的文有多爽,现在落在自己身上,才发现道德感产生的自责有多么难捱。 “相公果然是好文墨,你看夫人都……哈哈哈。” “三恒休要胡说。” “是是是,全听夫人的,三恒……打嘴!” 看着自己融不进去的笑闹,管殷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此时此刻在想着什么。只是抬首天边,云霞青松,摇碧落日,好景扰心。 第009章 文墨唇齿亦刀剑 清茶香袅赛神仙 (生云)不识佳人老,敢笑女丈夫。某,徽州人氏,自幼求学在外,武举不第,文试得中。同科举子各自赴任……啊!(做叹科)莫送,(做拱手科)休送! “所以,这不似乎是一代人的故事?”编不出来故事,管殷只能含羞带愧的抄一抄先贤的作品。 前几页还是个孤女立志报国,这几页又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回乡做官。管殷看得有些云里雾里——原身显然没有给孤女安排个夫君的意思。 “夫人?”管殷突然起了试探试探刘姣安的心思,蛛丝马迹当中,她一直觉得刘姣安根本就知道原身是个女的这件事儿! 甚至……管殷不敢想太多,只知道二人之间似乎总有距离。 刘姣安很聪明。 “有什么事?”站在院子里的三恒把刘姣安交了过来,后者甫一进门就把目光落在了管殷身上,“可是还有什么不舒服么?” “夫人,我写这些文字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若是……” 刘姣安听着前者的欲言又止,转过身去示意三恒将门关上,未施粉黛倒显天地灵秀,半点朱唇轻启,如珠落玉盘:“你总该记得你自己的身份。” “谁又愿意把自家孩子送过来听你讲学?” 就在管殷几乎要确认刘姣安知道原身是个女的,后者的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就算是那教坊里面讲什么卖艺不卖身,又真真是靠着一身本事挣钱……你课想过别人怎么想?” 刹那间,管殷想到了一个人,一句话——程衡。 程衡在桥上爆发的时候,几乎周围所有的游客都听见了那一句扩音出来的对话。 “你们不过是戏子。” “真以为自己就算是什么艺术家了?” 回忆起那时候,程衡自己真的不在乎么?就像有人沉醉甜蜜的油菜花田,有人却觉得黄花丧气…… 一畦香甜悠悠的钻了来,管殷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只是抬头去看的时候,刘姣安手里捧着一盏茶。 “今日惊蛰,我便去摘了些,你先尝尝如何。” “若是好,或许今年可以把价格买高一些……” 在刘姣安热切的目光中,管殷接过了杯子,浅浅一口,唇齿留香。 “如何?” 管殷点着头,把杯子放在了桌案靠近刘姣安的一侧:“你也喝。” 娇生惯养出来的大小姐,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选择和一个教坊里出来写词曲儿,剧本子的人生活,管殷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心已经开始被这里的一草一木所牵动。 “可我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刘姣安没有回应管殷的话,只是端起桌子上的茶杯,轻巧的啄了一口,点点头:“嗯,年末的雨水不多不少,近来也是,茶香刚好。” 其实管殷喝不出来这么细节的好坏,要她说,顶多是入口顺了顺气,让原本因为烦扰郁结在胸的那口气好像随之咽到了肚子里。 “全凭夫人做主。” 刘姣安真的很聪明。 如今窗外倒是下起了雨,管殷努力让自己写出来的字不显得那么笨拙,可是刚才对着前文的语调写了一页,就恍觉字歪歪扭扭忽大忽小。 前面还是勉强的簪花小楷,到了后面,说是行草也不为过——现代人的时间真的很短,速度似乎成了一切最前提。 于是很少有机会耐下心来做一件事。 就像一群学生们在那一刻看见高铁、自行车、高楼大厦、墨瓦白墙相遇,向管殷问出来的那样:并不割裂的冲撞,在人心里却很难融合在一起。 “嗯,你要好好休息。” 刘姣安说着,提步向外走,就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管殷眼看着前者的步伐顿了顿,自己也终于忍不住开口:“夫人,我似乎忘了很多事,你愿意和我讲讲么?” “好。” 有了刘姣安的这一声承诺,管殷却没有如自己意料一般松下一口气。目光又落回到面前的纸上,管殷依旧在犯难。 “哎,少写那些鬼神之说,本来穿越就已经太不正常……”管殷还是害怕自己的身份会被发现,哪怕这样或许能够解决大部分的麻烦。 私心里,管殷知道《窦娥冤》讲什么天降异象,六月飞雪,实在是太过于虚无缥缈。 在这个时代,能把两个女孩子逼得这样不清不楚的生活在山脚下,这背后的冤屈和失望,恐怕不会比窦娥更小。 管殷还是希望人间的绳之以法,还是希望人间的善良战胜邪恶…… 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管殷的目光又回到那个杯子上。徽州离着江西很近,这里见到些景德镇的瓷器不为过,更何况刘姣安又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只是还来得及收拾这些细软,又或者有家中亲眷暗中接济,可以看得出,刘姣安和刘家并非是彻彻底底的决裂——刘家,对于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把高悬在头顶的剑? 清亮的茶汤格外有些诱人,管殷又尝了一口,蒸腾的茶香漫进鼻腔,睫毛坠上雾气,朦朦胧胧的越过屋瓦,看见远山。 山也有自己的蒸腾,巅峰的一端,早就入云深处,看也不见。 “真美。” 管殷小时候就是在城市长大,又早早出离了家乡,这样如诗如画的景色,甚至只能从自己要讲的课,和隔壁政治老师、地理老师的课件上窥见一二。 以至于这次带着京城的学生来徽州游学,管殷自己也没有少过“惊叹”。 “要续上些水么?”刘姣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凉了便不那么好入口了。” 仿佛刚才那一声“好”并不是刘姣安答的。从屋外回来,刘姣安并没有再提聊一聊过去这件事,只是一如往常的陪着管殷。 “多谢,夫人辛苦了,不必劳烦。” 茶凉,入口才能让自己清醒。管殷不敢沉沦在这样的诗画里——属于自己的现代又属于哪里的牵挂,如果沉沦,可能就再也回不去了。 落笔,是窦娥的哭诉,不是原身的意气风发,也不是自己的通晓今古,管殷也觉得很别扭。 沾墨,不敢写自己的心事,不知道原身的情谊……管殷又不敢下笔了。 “你说过用笔墨不只是文人,也是武将,笔下的字字句句,从来不是他们口中的淫词艳曲。” 刘姣安似乎看出了管殷的犹豫,想起了自己刚才满口的答应。 终于有一句话,是关于过去的。 第010章 百载岁月谁解救 千字金银信难求 “夫子,我们还要听昨日的故事。” 书童有书童的工作,倒是小孩子还没有那么多是是非非的观念,没有课业,有又好听的故事,自然是喜欢夫子的。 听见学生的呼唤,程衡沉默了片刻,继而拿起书,随便翻到一页:“今天没有故事,你们自己抄抄文章罢。” 雷声响起,二人不欢而散,程衡本想再说些什么,谁承想一睁眼看见的,就又是眼前这群学生——管殷的话对于他来讲是有所触动的。 无论是茶商家庭走出来的兰香夫人,丈夫身为高官的绾镜夫人……这几位都像是自己剧中出现过的人物,对于程衡来说,熟悉又剥离。 可是管殷的出现,让程衡心中对待自己行事的态度开始有所怀疑。 “夫子?” “夫子怎么突然又要抄书?” “夫子……” 小孩子这个年纪最是黏人,撅着嘴委委屈屈的样子放在谁眼里都很难不为之动容。程衡但凡现在的心思在学堂了,肯定又要纠结。 程衡觉得思想就应当是先于时代的,尤其是当他听说这些小孩子还没有背会多少诗词,竟然家里面已经有了童养媳的时候——他们的父母是不是也曾这样被迫走到一起,又是否在成长的过程中遇到自己眼中的那个人? “时代的号角,人民的文艺,这不是你们要做的么?”管殷的话在程衡耳边回荡着。 感受到几个书童投过来的目光带着审视,程衡也愈发的怀疑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在给这个历史时代的孩子“偃苗助长”?如果他回到家真得追求什么“自由恋爱”,会不会毁了一家子之间的和睦? “夫子?夫子?” 衣角被拽了拽,程衡终于回过神来,只看见眼前的小孩子正拿着书把上面的字指给自己看,程衡有些不明所以的念出声:“瞻彼淇澳,菉竹猗猗。” “夫子,这两个字我不会写,夫子能不能教一教?” 学生此话一出,原本还在沾沾自喜对方没有考住自己,面前这些书自己幼年时候就被父母逼着背下来过的程衡,脸上笑意一扫而空。 “写?”读可以,背都能头头是道,但是要程衡写出来,那是万万不能的! 四书五经,百家学问,小时候被催着背了又背,就算是不懂其中含义,如今却也还能张口就来。练字这件事,程衡却不止哭哭啼啼拒绝了一次两次,时间久了,做父母的也无奈放弃…… 等到大学里面,程衡也曾被学校里书画社的社员们蛊惑着,想要和戏曲行业的前辈们学习学习,沾沾这文人雅士的活计——琴棋书画,喝茶修道,多少都接触过一点,只是到最后没有一个坚持下去的。 “昨日我伤了手腕,嘶……”程衡忍着笑,下意识的想在这个时候转过头和自己的好兄弟们说一句“瞧瞧我这演技怎么样”? 只是装总要装的像一点,程衡原本托着下巴的另一只手也抬了过去,揉着微微晃动的右手腕,“哎,你先自己写一写,改日为师写给你看。” 灵机一动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程衡皱着眉苦恼于自己怎么不早听父母的话练练字?自家爷爷可是十里八乡闻名的,据说祖辈出过状元。 虽然对于自家那个进士村来讲不算什么稀奇事,可爷爷那一笔双手书法,在每年春节写对联呃时候,让不少人踏破了门槛! “可是学生听说夫子有一手绝技,即便是左手也可以写出一笔好字。” 糟了!程衡现在很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能够听到自己内心的想法,这个时候找了个最刁钻的方式来找自己不痛快——天啊,我未行差踏错你何苦难为我?地啊!我不曾做恶你为何刁难我? 那么多剧本都没能让程衡理解什么叫“见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此时此刻他的即兴表演似乎也救不了他了。 “这样下去该怎么办?” “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是你?” “怎么又是你?” шшш ▲tt kán ▲co 想见的一刹那,尽管两个嘴硬的人都不肯承认。但事实上看说,此时两人心中的惊喜远超过对于这一起的疑虑。 “你写的出剧本么?” “你的学生家长没有找你麻烦么?” 两个人异口同声问出了对方的心声,时至此时,仿佛上次的不愉快都随之烟消云散。两个年轻人笑着要对方先说。 “女孩子先说,所以管……老师,你先说。” “你知道我是做老师的,可是在这个时代我想要做个教书先生几乎是不可能的。”刘姣安很会安慰人,可管殷这些苦水却半点不能和前者倒,如今得到机会,三言两语说到核心上,“更何况,前身好像是教坊出来的。” “你也知道,教坊么,就算是卖艺不卖身也被人瞧不起……” “管他们呢?你吃他们家大米饭了?” 管殷原本还在担心自己呃话会不会触碰到程衡不能说的伤心处,却没想到对方呃回应竟然是这般干脆,反而像是自己无故多想,心里面藏着瞧不起:“其实你如果没有准备,也可以要他们小组聊一聊。” “或者,翻转课堂。” 话说出来的时候,都经历过这一切的两个年轻人有些哑然——什么时候这些自己嫌弃过的教学方法,也成了理所当然。 “其实我实习才知道,有时候老师分两种,一种是无可奈何融入新形式,还有一种……” 管殷这话说的程衡有些脸上含羞:“其实讲讲课还是可以的。” “惜墨如金,惜字如金,做老师其实更多是要以身作则。”没有顾及程衡的尴尬,只是管殷的目光刚好瞥见了前者桌案上那些胡乱的写写画画,“老师传道受业解惑,不只是在桥上担心他们的安危。” 窗外又是雨声淅淅沥沥,一阵嘈杂声响起来时,程衡抓住了“梦”的尾巴,对着管殷喊了一句:“文章是作者自己!” “自己……自己,自己。” 程衡的意思是要自己写不下去了,便写一写自己?一句短促的叮嘱在管殷的脑海中徘徊了半天,从刘姣安出门,到刘姣安把竹编的背篓放在管殷面前。 混着雨水和泥土的甘涩气味直冲面门,灵台清明断绝了扰人的思绪,管殷看着刘姣安缓缓开口:“夫人稍后可方便为我誊抄字句?” 第011章 乱丝线请皱人面 闲岁月催老田园 “夫人,我随你一起忙罢。”写了写一颗教书人的心,照着前面的内容照本宣科填进去,管殷看着刘姣安熬夜誊抄,这才及时交付,心里到底泛酸。 都是姑娘家,即便没有那些前情旧事牵绕,看着刘姣安夙兴夜寐,管殷心里难免愧疚。这一次的稿子交上了,下一次的尚且没有头绪,管殷不想干等着,只想着能做些什么力所能及的事情。 “你同我忙什么?”抬手举了举绣绷子,刘姣安笑道,“陪着我绣花,还是陪着我去集市上卖绣?” 看着管殷欲言又止,刘姣安笑得有些无奈,遣了三恒进来把新买的衣裳拿给前者看:“绣线刺了你的手,你就不好写文章了。” 这个时候还想着给自己买一件新衣服,哪怕知道刘姣安的关心都是个原身的,管殷依旧为这样的姐妹情谊颤了颤指尖,伸出手摩挲着夏布的衣裳:“我是说,我随着你一起采茶……” 管殷小时候家里人还有一片茶园,甚至也曾上手掰一掰茶树上面的叶芽——放到这里,管殷觉得自己依旧能够帮上忙。 “我的意思是,你或许还能轻省一点。”管殷知道,这片茶园还在刘姣安母亲手里的时候,应该是雇得起人来打理这片茶园的,如今……自己能帮上些什么算什么。 “你又不会。”刘姣安看着管殷就像是哄孩子一样,“乖些,你如今身子还没好透,不要着了那些露水,再受了风寒,免得伤到身体。” “我其实……”管殷自认为算得上是会,可原身会不会呢? 周遭随着管殷的话一道安静下来,原本漫散开的兰香也跌落回茶杯,仿佛一切都在等着这处小院的主人开口。 此时此刻,管殷也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如果原身真得不会采茶呢?自己一旦暴露……;刘姣安给原身的温柔不复存在,一个大家闺秀自然有得是让自己活不下去的底气! “好了,你若是在屋里待得闷了,就随我一起出去转转好了。” 刘姣安开口,笑意搅动了凝固下来的一切,一切也都随着重新运动起来,茶杯里带着甘甜和雨露气息的兰香也再次萦绕在两个人身侧。 两个人之间又一次陷入了沉默,谁也没有主动开口再提什么想法或者要求。直到刘姣安的目光落在三恒身上,后者点点头:“夫人放心,家里自有三恒照顾。” “好,我们走罢。” 昨夜微雨打乱了远处罩着山巅的云,露出半扇松影,地上也更为泥泞湿滑了几分。管殷身子微微一歪,“咔嚓”、“嘶”,茶树枝和管殷的呼痛声接连响起。 抓紧在刘姣安回过头来之前收拾好了自己,管殷抻了抻袍角,尝试挡住那半棵倾倒下去的茶树,掩盖自己的“罪行”。 所幸前者只是眸子拨动,上下左右的把管殷看了个遍,又转过身去,捻起面前的茶叶芽,回手放在竹篓里。 就这样刘姣安在前面半步的地方走着,背着一个不止半人高的竹背篓。管殷跟在后面,从一开始的深一脚、浅一脚,到后面也就知道亦步亦趋,追着刘姣安踩过的地方走——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小竹篓。 不知道的人还要以为这个竹篓是谁家小孩抓虫子用的,管殷总觉得刘姣安就像是在哄孩子! www ▲tt kǎn ▲c o 被轻视了的管殷掐起一个看上去还算嫩的叶子,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的小竹编罐子里,还不忘了吹上几口气,生怕上面还留有露水。 刘姣安走得很快。这个时节若是耗到日上中天,温度高起来,快速蒸发掉田里的水汽,暴露在高处的土地微微有龟裂迹象的时候,对于人来说也不是那么好受的了。 “小心些。”刘姣安又回过头来的时候,只看见管殷好像赌气一样把一个已经不是一芽一叶范围内的“嫩叶”,恶狠狠的掐下来,又猛猛甩进竹篓,担心后者会一个不小心,把自己摔倒在茶树丛里面。 扁着嘴点了点头,管殷皱着眉怀疑自己刚才的小动作是不是被刘姣安发现了。 早些年的姑娘家嫁人都早,心智上也不得不更早的被逼着成熟起来。管殷只打牌无论是原身还是刘姣安,照理来说,全都比自己要年轻。 “一片、一片……哎,当初有这么难……” 管殷想到了自己小时候是怎么一定要抢过来那大大的背篓,又是怎样东抢来一把,粗制滥造的填满了背篓的底层,伸出手去探一探,居然还没有自己的小拳头深。 再拿回去,自己这一背篓里面直正符合标准的不足十一。 “哎呦。” 光顾着想着心里面的事情,管殷是一点也没有把心思放在走路上,就连前面走着的人放慢了脚步,还是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也没有注意到,一头撞到了竹篓上面。 眼看管殷已经在揉着磕到人的额头,一脸愧疚的看着自己,刘姣安伸出去的手又缩回来和左手相互搓摩:“哎,你怎么不知道小心些?” “我……”管殷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此时此刻真得就像是个在撒娇的小孩子。 “松开手要我看看,没有被竹篾划破罢?”刘姣安没有在意管殷嗯不好意思,站定在原地,把肩上面背着的竹背篓取下来,稳稳放在一旁的高土堆上,目光几乎要穿透管殷挡在额头上的手掌。 “还好,只是红了些。” 管殷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害得刘姣安抿了抿唇,右手轻揪着衣摆,轻叹一声,还是劝道:“这次是幸运,你往后要小心了!” “好。” 除了父母亲人,在这个每个人都忙得自顾不暇的时代,很少谁会静下来温柔的问一问自己这样的小磕小碰。就算是有,也得是很亲近的朋友才会是真心在意。 管殷心中难免触动。 依旧是不够一个拳头深的叶子,管殷看着都觉得自己离谱——明明说好是来帮忙的,现在看来,倒像是专程来捣乱的。 又在愣神的时候,眼前突然伸过来一只算不上“洁玉无瑕”的手,管殷一侧头,刚好就看到刘姣安的脸。 “不要去掐,轻轻的掰断就好。不然手上的泥土会污染茶叶。” 似曾相识的话,记得小时候是自己哪位亲戚也同自己说过,管殷痴痴的盯着刘姣安的脸,透过对方,看见的是自己小时候那些无忧。 第012章 好云不改层松意 愁人最是旧日辞 管殷又在望着砚台发呆。 那日管殷意识到自己除了添乱帮不上忙之后,再没主动提起要跟着刘姣安去茶园,后者当然也不会要求。 静下来,管殷又开始翻那些原身留下来的文字,试图从中找到些信件之类的东西,了解了解原身的身世到底如何——也免得每日来还要担惊受怕自己的身份被发现。 “三恒,夫人还没回来么?”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脖子,管殷一抬眼刚好看见了走进来的三恒。 “相公醒着?” 听见三恒问这样的话,管殷只觉得理所应当。毕竟自己接连几日睡到日上三竿,过了中午,甚至还会小憩片刻。 自打自己醒过来,三恒还没有进过屋,不知道自己醒着也属于正常,管殷点点头:“嗯,今日起得早了些。” 历史书上的社会关系真的落在自己身边的时候,管殷当然也不可能接受的那么坦坦荡荡。所幸三恒看起来没有什么被迫的奴颜屈膝,也让管殷装得不用那么难受。 只是……感受到了身边人真实的情感之后,管殷似乎也很难再像是最初一样冷眼旁观。 “夫人早些时候出去了,相公不必担心,夫人向来能够照顾好自己的。” “嗯,你也注意休息。”三恒的年纪不大,其实真得算算,怕不是也才大约初高中孩子的年纪,管殷看向前者的目光里,难免带上长辈看着晚辈的怜惜。 三恒察觉得到自家管相公不同寻常的情绪,可也说不明白是哪里不一样,一边应着,还要斟酌要不要开口问问相公是不是有什么是需要自己做。 回过神来的管殷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可不是三恒的实习历史老师,带着犹豫心虚的目光重新落在面前的一大沓纸上:“我没有事,你放心就好。” “吱呀……吱呀!” “哒哒……咚!” 门外又响起三恒劈柴的声音,管殷才终于回了魂——刚刚那一瞬间又恍惚回到了课堂上,但愿三恒没有发觉自己的不对劲。 学校的学生调皮捣蛋的不少,仗着家长会给请家教不好好上课听课的也有那么几位,更是少不了脑子灵活,可就是不上心学习的。 刚到班上的时候,管殷就被气哭了一次。一群学生写道歉信,塞小糖果,想了办法给管殷哄好……没几天又不一定要作什么妖。 于是刚开始实习没多久的管殷直接去了医院,什么开胸顺气、逍遥丸,医生给开了好几盒——管殷终于还是没能把网上那句“尊重他人命运”给听进去。 “教书育人,教书容易,育人难……都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能把一个人从家庭环境中拔出来的,就只有老师和社会。” “所以再苦再难,你也总要试一试。” 导师的话,家里的期许,管殷终于还是坚持了下来。只是谁能想到曙光已经落在身上,管殷自己却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这个黄山脚下的小院子里? 眉心又在跳了,连带着右眼上方的眉尾处,“突突”的跳个不停。 管殷从面前的宣纸上撕下来一个小角,指尖沾了一点茶水上去,贴在眼角,良久似乎终于缓解了一些:“明明这几天睡的不少。” “哎,左眼跳灾,右眼跳财。” 好像刻意要和管殷对着干一样,左眼皮也紧跟着跳了起来。 这下管殷干脆连纸也不贴了,把右眼皮上的纸抹下来:“杜绝封建迷信,现在睡觉!” 叠着胳膊,就像是上课睡觉一样趴在桌子上。明明是曾经最容易入睡的姿势了……可依旧是没有半点困意。 枕完了左胳膊,又去枕右臂,再到托着腮望着窗户发呆,管殷无论如何也没有成功睡着。 窗外的晴空实在是太吸引人,管殷也确确实实没有缺觉,硬睡是睡不着的,干脆走出门去招猫递狗——打扰正忙着的三恒。 “我来帮……” 管殷的话还没有说完,三恒已经微微侧身挡住了手里劈柴嗯斧子:“相公小心,这斧子可是很锋利的,三恒刚才磨过。” 怕不是自己帮倒忙的事情三恒也知道了,管殷有些恹恹的。 山连雾带,炊烟凝云,不知何处人家的柴米香已经飘荡过来。三恒并没有搭理独自站着的管殷,只是手里没有停下来劈柴。 绕过依旧傻呆呆站着的管殷,三恒把一大捆柴抱到了厨房,升起火,炊烟袅袅。 一处处炊烟,或看得见来处,或看得见去踪,望过去——几家几户,只靠炊烟就能辨清常住人口有多少。 “三恒……你说……” 管殷思考的时候,说着话拖长了音,还没来得及叫来正忙活着的三恒,篱笆外却匆匆忙忙跑来了个陌生人,呼哧带喘的对着管殷喊起来。 “不好了,你家,你家夫人遇到事情了,在市集,市集上。” “哎,三恒呢?你……” “让我进去,我要找三恒。”来人对三恒的了解似乎更多些,看见原身反而有些陌生,管殷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前者推开,“三恒?三恒!” “三恒!你家夫人在集市上被一伙人围住了……我看那些人像是认识夫人,也不像是要伤害她的样子,只是要带走她,你快去看看!” 听见呼唤的三恒冲了出来,一个眨眼的功夫已经拉着来人奔大道上走:“你先不急,和我说说怎么样了。” “我跟着你!”管殷被篱笆刮到了衣服,可依旧是尽了全力想要跟上跑着的两个人。能来找刘姣安的,怕不就是刘家人。 无论是想搞清楚原身的身份,还是把刘姣安救回来,自己显然都必须和刘家人打一打交道——又或许,没有原身在,刘姣安带着自己这么个拖油瓶,还不如早些回刘家去,一个孤身的姑娘家,也算有所依靠。 “怕是夫人家里人,相公你去了便更乱了。” 似乎是怕管殷真得跟上把事情闹的更大,又怕管殷在不知不觉中做什么傻事、蠢事出来,三恒停下脚步,走回到门口:“相公放心,我一定会把夫人带回来的。” 炊烟白练去,松柏常青处。管殷站在院子里一脸愁容,却什么忙也帮不上。重重好山叠,一重一叠更难越。 第013章 和睦邻里谁生事 春光桃李莫待迟 “你这样晴着天给谁看?”尖山绿溢,管殷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有没有盯着这样的大自然沉醉过了,只记得游学手册拿到手里的时候,是真的被那几张旅游照片里如白卷墨染的图景震撼到。 直到身边的班主任老师凑过来,问了一句:“哎?管殷,我记得你就是安徽人吧?你有没有去爬过黄山?” “爬黄山?” 初中、高中是在市区里面上的学,管殷根本没有时间去爬黄山。小时候的记忆更是已经模糊不清, 可大学放假期间,管殷却几乎爬遍了黄山,靠着一次次给来徽州旅游的同学做向导,管殷觉得自己已经能够和专门带队的导游比一比高下了! “管殷?哎……我估计你也没怎么去过,你要知道我们这在京城,谁没事儿去爬个长城?夏天太热、冬天太冷,春秋天儿好不容易有时间,那就又赶上旅游旺季,人挤人、人挨人,去了就是看人。” 班主任既然这么说了,管殷当时也只是尴尬的笑笑,没有继续把话题牵引回自己想说的事实上——做教师要谨慎,教书育人是一辈子的事情,管殷实实在在是个怕出错的人。 怕出错,于是只要尽量少说,就能够少出错,尽量少做,就能够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在三恒跑回来,站定在管殷面前的时候,后者脑海中甚至一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三恒是来叫自己一起去的,自己应该怎样拒绝。 “如果刘家真的带走了刘姣安怎么办?难道把我带到这个本不属于我的地方,就是为了让我解救一个和我没什么相关的姑娘?” 管殷管殷,从小到大多少人拿着这个名字开玩笑,说什么“观音观音”,可管殷自认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神仙,没有那样大慈大悲的心肠,去在意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 现在的教书育人毕竟不一样,老师下了心,学生可能一个字都没心情听,家长们的配合也只停留在:老师,学习的事情就应该学校来管…… 尽管那些从小听说的故事还在心里,管殷也只觉得这些“无私”放在做老师上就已经足够消耗自己,到了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身上——可事实是,管殷真得还能把刘姣安当成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么? 或许没有高楼大厦,没有灯火通明,自己也做不成教书育人的先生。可是入口甜滋滋,带着豆香和芝麻味的字豆糖做不了假,一口清香的茶也做不了假。 这里,怎么不算是家乡? “天啊,你知道我是学历史的,一个小小的改变,可能少说是我不存在了,多说……就是未来会因为这小小的一件事被改写,我又凭什么参与到历史当中来?” 早先的一节课里,管殷刚才就近期的一个短剧,和自己的学生们讨论过“历史虚无主义”。记不住真正的历史,点点滴滴的精神文明就也随之覆灭! 记录过去,以史为鉴,这就是历史存在的意义不是么?而不是幻想着自己如果生活在曾经能够怎样去改变它。 自己应该是第一个什么也不想改变,无论好坏,只想要顺着原身生命轨迹,一步步走到结局的人,管殷想。 一股糊味极其突兀的出现在口鼻之间,在管殷反应过来之前,鼻子下意识的猛嗅了两口,原本稻谷和柴火呃香气不复,一股甜腻发苦的味道让管殷直接干呕出声。 “这是什么……”味道? 侧过头去,管殷说了一半的话随之戛然而止。 一股浓烟代替了原本的炊烟袅袅,这下就算是管殷在没有经验,也该知道这味道是从哪里来的,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赶紧做出行动来了! 从一旁的水缸里舀了水出来,管殷打湿了自己呃袖口,捂着口鼻冲进了厨房——柴火灶上面已经燃起了明火。 照理来说应该找个锅盖盖上去,只是管殷看着眼前厚厚的,有着缝隙的木头锅盖,知道自己现在不得不冒险用水来浇灭这场火。 “刺啦!” “刺啦……轰!” “噼啪噼啪……” “咳咳咳咳……咳咳咳!” 厨房里面的浓烟越来越大,在管殷成功把找起来的火扑灭之前,浓烟先一步罩住了整个儿厨房,原本干净的衣服上也染上不少黑灰。 管殷抹了一把脸,正打算继续冲进去,却突然被身边的人拉住了衣袖:“你来干什么?” 下意识的想要甩开来人,等管殷回过头看清了来人的脸,心里却不由得一震。 竟然是刚才那个来报信的时候,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的人。也不知道是隔着多远的哪一位邻居。 “你,你……”磕磕巴巴的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竟然这样没有礼貌。管殷突然意识到一个人在无助的时候,会是怎样的脆弱。 来人是个算不上粗壮的汉子,身后不远处跟着他的夫人。两个人看上去都不是什么很有记忆点的人,如果放在人群里,管殷自认记不住他们的脸,甚至连他们的高矮胖瘦都说不清。 山头的红霞点起,厨房里的明火也灭了。来人灰头土脸的站在管殷面前,没有丝毫计较后者的“不礼貌”,只是叹了口气:“真是不知道你家夫人看上你什么了。” 管殷哂笑一声,不知道自己此时能够说什么,又应该说什么。 “天色不早了,你也该迎迎三恒去,这又不是第一次了。”说胡的是来人的夫人,侧过头来看着管殷,“我家这位不会说话,都是邻里,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们就是。” “若不是邻里谁管他们?这要是连着我家一起烧了,你怎么陪的起?” 看来这位两个邻居知道的不少,管殷心中暗自盘算着——如果想要不暴露,或许这个好心的夫人是个合适的切入点。 白了自家丈夫一眼,妇人朝管殷点点头:“那我们先走了,你们夫妻两个和三恒也要照顾好自己,早些去迎你夫人。” 妇人话音刚落,管殷也琢磨着天色渐晚,自己或许应该起身去看看,之前来报信的汉子已经大踏步走出了矮篱,朝着三恒离开的方向望了望。 “不用他去迎了,人已经回来了!” 一声没有好气的话就这样传到了管殷耳朵里。 第014章 无限春光垂入梦 有情小意云写风 一间屋子,一个临时搭起来的厨房,一圈篱笆圈出一片空地。 在管殷的概念里,这当然算不上标准的徽派民居建筑,只是当那些熟悉的事物一个个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凝望那些嵌在远山上的白墙墨瓦,倒也是古徽州该有的模样。 “相公放心,三恒把我保护的很好。”刘姣安见到管殷的第一句话并非哭诉,也没有竹筒倒豆子般的把事情一股脑说给面前人听,“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我和三恒都知道应该怎么办。” 听着刘姣安的话,想起刚才邻居的表现,管殷愈发的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多余——原身至少还能靠写剧本挣钱补贴家用。 “夫人无事便好。今日夫人受了惊吓,还是早些休息的好。” 半推半就的哄着刘姣安进了屋,管殷落后半步将要进门的时候,看见呆愣愣站在院子里一言不发的三恒,刚才要问问这件事的起承转合,就注意到后者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带着些不可置信。 都不用顺着三恒目光的方向看过去,管殷就已经想起来自己犯了什么事儿。 原本还勉强称得上一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家”,厨房又被自己烧了,今天的晚饭有应该怎么解决?管殷带着歉意朝三恒笑笑:“呃,要不我去买一点吃的,明天和你一起搭一搭?” 话音刚落,管殷也觉得自己这句话实际用处不大,给人拱火儿的作用倒是不小,赶紧解释着:“我忘了火上面还有东西,等到着起来再去灭火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了。” 管殷看看三恒,三恒看看管殷,终于还是在后者的一脸真诚中败下阵来,叹了口气:“相公,你往后还是离着厨房远一些罢!” 山旷朗孤月,人稀响犬吠,周遭的炊烟生了又灭,不久后便想起来一阵犬吠,由远及近,像是有人什么人从家中出来,一路经过了不少人家,终于到了篱笆墙前。 “三恒?” “三恒!” 熟悉的声音响起,管殷已经能够分辨出来是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汉子,果不其然又带着他的夫人站到了门口,一手端着一个看上去花样就很粗糙的瓷碗。 “三恒?”尽管管殷就傻呆呆的站在这里,后知后觉的迎上来想要打招呼,来此这汉子终究是全当做没有看见前者一样,朝着门里唤着三恒。 “哎……” 三恒拖着长音从屋里边走出来。 刚才进屋去给夫人的茶续上水,门外自家相公还留在那里,匆匆跑出来的三恒先是看了一眼管殷,这才把目光放到来人身上:“我不是都同你说了,我家夫人不会因为,不会惹上其他人的么!” 三恒做事稳当,只是有时候说起话来嘴要比脑子快上不少,等到看到来人手里的东西,知道了二人来意的时候,难免开始磕绊起来:“我的意思……呃,嗯……我替我家夫人和相公谢过了!” 把吃的交到三恒手里,邻居夫妻二人并未多做停留,顺着来路走了回去。又是一阵犬吠,由近至远……村子不多时又恢复了原本的安宁。 “旁人说什么,相公其实不比挂怀的。”三恒的话说得诚恳,“过去的事情不是相公能够选择的,可相公是夫人自己选择的。” 管殷点点头。 “相公不回来么?该吃些饭了。”三恒已经端了两个碗进屋了,这时候拿着剩下两碗站在门口,把自家夫人的话递给还没有回过神来的管殷,“夫人要相公不必担心,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说,只要人平平安安就是好的。” 管殷摇摇头。 “你同夫人先吃吧。”青云朗月诗人题,可是管殷知道:云月隔千里,到底不相依。刘姣安很好,这片天地的环境看起来也不错,但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自己也不应该随便用现代人的思维去干涉一个历史上的时代。 坐下来,管殷又开始思考如何离开——离开之后,无论是原身回来,又或者是这具身体彻底的死亡,都比自己更适合存在在这段历史里,存在在刘姣安和三恒的身边。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 “黍离之悲,山河飘零……”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管殷便知道自己又在梦里了。 “姐啊,我的亲姐,管殷你终于来了……这群学生真的好难带!有的作业布置下去不写,有的在课上就记下了文章,如今我要再讲下去,只怕不是我请谁的家长了,那些家长怕不是要把我生吞活剥!” 程衡对于穿越和梦里相见这两件事的接受度似乎远比管殷高,可遇到的情境似乎也更复杂:“我要是能找到你,互换个身份也好了!” 不同于刘姣安的沉稳自如,程衡在来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里更像是那个孩子,需要依靠管殷来想办法的那个孩子。 “在学校里学生们的进度也都是参差不齐的,这你倒是不用担心,只是你这示范……” “我这字怎么比得了这些写馆阁体和打字机一样的古人?没变成鬼画符就不错了!”程衡现在是真的有些欲哭无泪。 做编剧的谁没想过有一天穿到自己作品里去经历某个人物跌宕起伏的一生?可想是想过,前提是能够掌握自己笔下角色的能力和记忆,才能够在与现实完全不同的时代生活下去啊! “人人都说穿越好,我说穿越活不到老!” 听着程衡叽叽喳喳在自己耳边念叨,管殷没觉得烦——这也是她的心声,只是学了几年师范,又在学校里做了几个月的实习老师之后,管殷早没了那么多直白倾诉的欲望。 “而且,我那天翻到了一封信,我感觉这个教书先生的故事不是那么简单,要知道我笔下那个兰香夫人家里可是个茶商世家,要是给孩子请老师,完全可以请家教啊,就像杜丽娘和春香那样,送来这种……呃?算是私塾?肯定说明这个教书先生不一般。” “喂,管殷?” “你有没有听我说的?”程衡有点无奈。自己说了这么多,管殷怎么好像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在想,你们任何一个剧本都有自己的目的,那么你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嗯?” “我可不觉得是让你强行改变什么……一个时代的历史往往是必然,过于前卫的思想很多时候和不匹配的经济、劳动技术只能凑成空谈。” “安徽?徽商?报国?”几个在脑海中连不到一起的词让程衡有些发晕,“这又和教书有什么关系?” 第015章 一抷黄土故园景 几怀日月江河清 “你要知道,那些前瞻的文字,本就不是穿越者写出来的。” “对啊,不是穿越者写出来的,你就更不应该把自己的思想随意的加诸在这些孩子身上不是么?”脑海里闪过那些触手可及的真情实感,管殷却还是微微摇头尝试把杂乱的思绪甩出去。 要知道,很多后世看来并不合理的事情,却是在当下环境里安身立命的倚仗——哪个中国人不想改变屈辱的近代史?哪个中国人不想把八国联军挡在中华之外? 眼见程衡没有回应,管殷的语气不由自主带上了说教:“忘记历史是背叛历史,以为能靠着一己之力推进,甚至扭转历史进程,难道就尊重历史了么?” “那难道要我看着他们还不懂什么是爱情,就耽误了自己和别人家姑娘的一辈子么?” “你如果多看看那些元明清时期的剧本就能知道,古人可没有你们历史书上那么迂腐!” “谁告诉你历史书里的古人是迂腐的?”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管殷的话,程衡却没有忙着去开门,站起身来盯着管殷:“好,我倒是想要听听你觉得应该怎么教学生。” “你该教他们尊重女性,而不是给他们看《崔莺莺待月西厢记》,让他们学着张生跳到别人家的院子里去,念叨着好红娘,想着好莺莺。”那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年代学堂里的书还赫然摆在桌面上,管殷眉心在跳,心里清楚这本《西厢记》可能给此时此刻的程衡招来多少麻烦。 “哪里就会……” “咚咚咚!” 一声通传随着敲门声响起,越过四方的天井,直传进程衡的书房里来:“夫子在家么?我家老爷找夫子有些事要说。” “你先想想怎么演好自己的身份。”管殷不知道自己的话程衡听进去了几分,却还是拍了拍书桌上面的《西厢记》,意有所指,“再去想办法做你想做的那些不符合身份的事情吧!” “咚咚咚!咚咚咚……相公,三恒进来了。” 一睁眼又是一脸无辜的三恒,管殷有些愁,又有些感谢三恒把自己从与程衡之的矛盾中解救出来。 梦里面总是一根筋的坚持己见,此时分清醒了,管殷也明白:自己和程衡无非是站在各自的角度上看问题。 理想与现实之间毕竟隔着一道厚厚的壁垒,很多事情并不是程衡随便想想就能做得到的——一代代人前赴后继的事业,怎么可能真的能靠一个“穿越者”增速? “相公又在发呆……相公真的不随着夫人到村里,到镇上去看看么?”三恒把把茶端到书案上,看着管殷的目光里常带着忧愁,“相公若是哪里不舒服,可切莫要憋在心里。” “我去随你搭屋子。”管殷不想解释自己刚刚在想什么,站起身来越过三恒,这才又转过头来催起了前者,“走哇!” “哎……哎哎哎!” “你怎么随便翻别人的东西?”来人逼近自己书桌的时候,程衡想起管殷方才说过不久的话,整个人先一步挡在了书桌面前,分出一只手探向了压着那本书的毡子。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似乎在“此地无银三百两”,程衡状似轻松的并起食指和中指,一下一下的敲在那处。 演戏是演戏,放松的带入人物就好了。现实终究是现实,程衡略带僵硬的动作,怎么看是怎么不对劲。 来人脸上带了几分诧异,目光不经意扫过程衡手盖着的地方,出言解释:“是给夫子的礼物。” “这段时间我外出贩茶,交易完毕,原本打算在那边停留一段时间,体味风土乡情,只是……内子信中同我说夫子近来总是身体不适,家中孩儿也很是担心夫子,这便快马加鞭带了当地特产来看望夫子。” 一串话挑不出半点错处,若不是管殷的话在先,勾起了程衡的心虚,恐怕当真听不出这话里有话。 “劳烦挂心,鄙人身体如今倒也大体康健了。”程衡现在无比感谢自己当初为了这几个剧本认认真真的研究了一遍历史,甚至严重到那段时间张口就是“古风”,还因此被朋友吐槽过一句“写戏写疯了吧”,现在才不至于直接暴露。 “倒是令郎这段时间……” 孩子啊,对不起,虽然我也知道我现在像是恶人先告状,但我如果不掌握先机,你爹可不会饶了我!程衡在心里默默念叨着,自己终究成了自己不想成的样子! 果然,只要提到了孩子的学习,做家长的很容易转换注意力。 来人的矛头一下就落回到了自己孩子身上,皱眉瞪了一眼一旁候着的书童,又把恳切的目光投向了程衡:“夫子但说无妨。” “若是小儿顽劣,夫子不必留情。” 程衡听到的瞬间险些笑出声。 哦,这样的话自己父母在自己小时候也和老师说过,后来到了专门的艺考培训班里,父母还是这样说的——只是有的老师配得上一句“老师”、一句“先生”,有的老师却连以身作则都做不到。 “休息时分的打闹是小儿天性,只是这课业上……令郎总以为承了家业便不必在乎学业了。” 留下句“多谢夫子,改日再谈”做家长的便匆匆赶回家训孩子去了。 风把晦云卷,温茶人面前。今时几聚散,但问轻袅烟。程衡放下茶杯的一瞬间,突然意识到自己最大的问题并不是不知道怎样教书。 而是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这些孩子的夫子…… 在书案前坐下来,拿出那本西厢。程衡没有来得及和管殷说的是这本书原就是属于这位夫子的。 书被翻得厚了一倍,明摆着做夫子的读过不止一遍,看上面的字迹,应当还是夫子亲自誊抄的。 那封信,也是从这本西厢记里拿出来的。 来人走了,管殷也不在,程衡默默翻开那本《西厢记》,看着里面被叠得整整齐齐的薄宣,墨迹在阳光下字透纸背。 信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如今程衡也熟读的几乎能背下来:一抷黄土故园景,几怀日月江河清。青松为敬民为令,何须顾我身后名。 百姓之命或当系于清官之名,徽商之誉,乾坤之变或当起于天地之间,万民之前。 重新收好这封信,程衡觉得自己或许应该试着先演好“夫子”这个身份。 第016章 叹飞鸟竹笼落套 瞒佳人春宵但抛 人世间,道理最好讲,人事最难做,自打前番烧了厨房,三恒就更不敢让自己这位金贵的相公靠近任何家务事——清明过了,刘姣安也不用上山采茶了。 半盏清茶闲情志,无才何德赋新词?所幸一片松影映照着这水墨江南,让管殷不至于在寻找回到现实的路上百无聊赖。 “这个故事到底是开头,还是后面那个应试的老去之后的故事?” “别人都有个系统,知道怎样才能回到现实,为什么到我这里连个记忆都不留。”人都是双标的,这个时候的管殷只想着怎么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没有心情念着穿越这件事本就不符合常理了,“要我当个教书先生倒也好了。” 一阵风啸,惊起一片飞鸟,管殷闻声向外望了望,只看见三恒手里拿着个弹弓子,朝着面前不远的地方瞄准着,目标想必是哪一只惊飞离群的鸟。 “满庭芳?外扮管……管祖上。”看见字纸上的名字,管殷震惊于原身的大胆。 “风送青云,鞭催晚路。几曾堂庙消愁。赤衣袍带,扶大厦层楼。朝暮敢书新曲,四时节总许河清,只盼儿孙仕满,慰我早苍头。” 这一看就是个退归田园的老者,想来原本的官职还不小……这是原身借此在写她的父亲么?又或者这另有其人? 管殷想起来程衡说的那句话,“文章是作者自己”,管殷更愿意相信这文字里的一切都能找到属于原身的蛛丝马迹。 “老旦上。” “绕地游。” “归园静守,声声夜漏,千里送儿罗衣泪透。” 看着这一字一句,管殷突然意识到自己恐怕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自己想当然顺着套进去的曲牌唱出来真的合理么? 剧本已经交付出去,管殷现在再怎么着急用处也不大,只能继续读着面前这些纸,试图从中看到些有价值的内容:“见介……” 中间的内容没有什么,老旦和“外”见面之后的话无非是叙叙旧,夫妇两个感叹宦海沉浮,难得回归园田,也算是终于逃开了奸臣的打压,得享天年。 教出的几个学生,也算是一股清流,而今报效国家,偶尔还会寄信回来感谢二老,并且询问一番小师弟,也就是二老这位老来子的情况。 “哎……”管殷叹了一口气。忠君爱国的前赴后继是从来没有计较过得失的,这也是为什么一代代前辈古人即便明知一去就是死,还能够用一句“甘愿赴死”来压下自己最后的畏惧。 “前腔。” “生持鞭上,作拜科。” “扬鞭远走,祈把天门叩。降秀才也更求三春文擞!” 故事写到这里,很明显这个刚才上场的“生”是目前这一段戏的主角,正是前面二老的老来子……管殷突然有个不祥的想法,心尖猛地一颤之后,终于还是按下不表。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压下原本那个要人觉得老夫妇很有可能遇见凄凉的晚景。管殷莫名想起来了《己亥杂诗》中的这句话——似乎自古至今,这些有理想的人从来求的就不是一个人的风光。 但愿天下皆贤士,慰我胸怀卫江山。这需要多大的胸怀才能够不计较个人的得失,只考虑家国与黎民?有需要多大的勇气,在自己于官场上遭遇过黑暗之后,还敢于把自己唯一的后代送到仕途上? “相公在看自己之前写文字么?”原本站在窗外的三恒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身来,端着一杯已经凉了的茶站在管殷身边。 看样子是管殷沉浸得太深,三恒已经在身边站了一会儿功夫也没有发现。 “你要看看么?” “相公说笑了,三恒又不认识几个字。”说话间,三恒有些手足无措,看样子想把手里的茶杯放下,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在这里多待,“呃,相公,这茶凉了……三恒去……” 伸手拦住三恒呃去路,管殷站起身拉了一个四方的小凳子放在自己面前,决定把前面这段故事复述给眼前的三恒听。 管殷当然是有私心的,私心三恒或许也曾经听说过什么有关原身的故事。 “这个故事讲的是一位姓管的公子进京赴试,一双高堂寅夜送行,想起当年故事,担心自家的老来子此行中可能要面对的诸多不顺,却依旧毅然决然放手,让儿子能够建功立业、报效国家的故事。” 总有人说戏曲的节奏慢,可是这短短的几百字开头已经说清楚了两代人的身世背景,管殷如今倒不觉得这样的故事有什么节奏慢的了——反而句句真情,字字泣血,比小说更吸引人些。 “也姓管,是相公的先祖么?”果然没有片刻,三恒的问题就开始了,“所以相公有没有一样的打算,去进京赴试?” 难道三恒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是那几日刘姣安的表现来看,多半是知道原身是个女子的,管殷又开始犹豫起来,想着赶紧搪塞过三恒:“我如今还要靠夫人照顾,哪一日能照顾好自己再说什么家国大事罢!” “也是,管相公面容清秀,也不像是人家男儿那样魁梧,若是到了朝堂上,怎么打得过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三恒听说他们一个个力大如牛,力能,力能……” “力能扛鼎?” 三恒脸上泛红,可笑得却坦坦荡荡:“对,正是管相公说的这个词,三恒没读过几天书,认识的字连夫人都比不了!” “朝堂上又不都是武将。”管殷一下子被三恒呃豁达逗得发笑,整个人的思路都偏离开了原身的剧本,“文臣很多都是瘦瘦弱弱的,不然为什么在流传文臣撞柱明志的时候,所有人都会为这样的反差而震撼呢?” 管殷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像是在哄小孩子。三恒刚才的话太绝对,自己这句话也是三分真七分假,想想宋朝时文官任地方官员,甚至要带兵打仗的时候,哪里是个个“手无缚鸡之力”? “哦……嘿嘿,三恒没见过,三恒也是听别人说的。” “三恒只见过老爷,老爷长得就不像管相公这样瘦弱。” 三恒口中的老爷多半就是刘姣安的父亲,管殷突然想要了解了解这位“老爷”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相公要是没有什么别的事,三恒先去忙了……之前锅盖被熏得发黑,三恒要拿去小溪边刷一刷。” 提起厨房的事情,管殷不用说有多心虚了,只好点点头,悻悻的坐回椅子上,又开始对着面前的笔墨发呆。 第017章 可算得江南一面 也处处字句牵连 醉是江南雨,遣人细拍曲。朦胧细雨敲开一片水墨江南,也敲开了管殷出门的心。 “三恒,之前的碗筷有还回去么?”迎面遇见拎着还滴水的锅盖回家来的三恒,管殷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心虚,像是个偷懒的孩子被老师抓了个正着一样。 “还没有。”三恒打量了一下站在雨里的人,把头上的叶子搭在了管殷头上,“相公,下雨了,你还是先回去休息……碗筷三恒晚些时候送过去就是了。” 刚才没走出去几步又被拦了回来,管殷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该如何疏解胸中郁郁,就听见三恒埋怨里带着委屈的一句:“相公出门为何连个雨具都不带?” 哎,主仆两个在自己面前怎么总像是哄孩子一样? 拍了拍三恒的肩膀,管殷有时候还真的会因为前者这样的成熟感到恍惚。这样的年纪,还应该是在学校读着书,不需要经历这么多风雨的年纪。 “这雨也不大,你家相公我不会有事的。”把头上的叶子重新扣回三恒头上,管殷侧身迈出步子去,“哦,对了,碗筷在哪里?我顺带一起还过去好了。” “在锅里面,我给相公拿出来罢。” 三恒一只手按着头上的叶子,顺口就回应了管殷的问题,等放下锅盖,拿着碗筷走出来,看见自己那个傻傻站在雨里的相公时,又突然有了犹豫。 “给我便好了,我还没有傻到跌一跤把碗砸碎了的地步。” 原身难道这样脆弱的么?管殷忽然有些不理解——一个旧社会里孤身一人的姑娘家,一份跌宕起伏的身世,靠着一手文墨从教坊里走出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一般人? “若是相公没有害伤寒之前,三恒倒是不担心这些。” 哦,原来说的还是自己。在意识到自己可能连个处处受制的古人都比不了的时候,管殷心里还是难免失落的。用手接过碗筷,心里惦念着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把小事办砸,管殷回忆着那天听到的犬吠…… “相公若是想转转,随便转转便好,还是三恒去送这碗筷的罢。” “三恒,你还是太小看你家相公我了。”不就是瞧不上么?这种矛盾引发的事端在学生那里天天都有。管殷调理过这样的争执,也劝过不止一个学生、 短短几个月,管殷早就把书本上那些“心理学”见了个遍。终于还是发现所谓的“劝慰”和“支持”在大多数时候都不过是徒劳无功,真正能带学生走出阴影的,还是要靠对自己的自信。 “相公,三恒其实不是……” “三恒是担心那家人对相公的态度。” 管殷已经走远了,三恒却还在呢喃。声声犬吠由近及远,三恒意识到前者恐怕是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叹叹气,又去收拾起那天厨房起火留下来的烂摊子了。 不觉春风携雨,有似佳人拂面。管殷无数次向往着自己能够在这样于身体健康影响不大的雨里漫步,摇着一把自题自画的扇子,像极了学富五车的读书人。 只是现在的管殷有了雨,手里却只有这几副朴素的碗筷,拟作扇子摇了两下,身边院子内外拴着的狗叫得更凶了——所幸没有路过的人,不然管殷就像是得了失心疯。 “你来我家做什么?” 管殷回过神来,怀疑自己刚才那些幼稚的行为全被眼前这个大汉看了去,一遍低声下气的解释开,一遍默默祈祷对方不要真的把自己当成个疯子。 “碗筷已经洗涮干净,今日是来还碗的……多谢那日……” “叫三恒送来不就是了,何必辛苦你再跑一趟?”管殷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手里面还拿着农具的大汉把镰刀往旁边的土堆上一放,像是这碗筷被管殷拿久了都跟着变得肮脏了一样把后者手里的东西夺了过去,还不忘了阴阳管殷两句。 “下着雨还出门,不知道的还当真以为是个书呆子。” 这家人果然知道些什么。管殷没有急着把话顶回去,只是在大汉劈手夺过碗筷之后揣着手站在原地,淅沥沥的雨让管殷站着的地面都微微下陷。 “你再将我家田埂踩踏,这可是我去年里刚才堆起来的,费了我好大得劲!”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话被管殷当成了耳旁风,那汉子拎起一旁的扫帚,用竹把的一端靠到管殷胳膊肘,用力推了推。 “抱歉,抱歉。” 管殷后知后觉的往旁边站了站。 “哼……”那汉子又弯下腰去,捡起来刚才放在田埂上的镰刀,刀刃朝下提在手里,“说你傻,倒还能找到我家田里来。” 一只手拿着镰刀和刚才割下来的菜,另一只手抱着那一摞碗,看上去有些悬乎,摇摇欲坠的样子让管殷皱着眉想凑上去扶一把。 薄云难藏骄阳,未断的雨意飘飘的泼洒下来,被雨水扰起来的泥土气,反而比管殷刚才出门的时候更浓烈。 眼看着几个还没晾干的碗因为滑进去的雨水随着大汉前进的步伐晃动起来,“卡啦,卡啦”的声响落在人心里,像是有一根被磨得只剩下一线的麻绳在提着人的心肝。 似乎此时此刻反倒更需要一声“啪嚓”,才能够彻底把那根提心吊胆的绳子切断,还两人一个清静。 “要不……” “你……”大汉侧过头的时候,原本落后半步的管殷也赶了上来,两个人目光交错,前者打量了打量管殷一双细瘦的胳膊,刚才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去。 “也真不知道那刘家姑娘是怎么想的。” 说话间,几处比起管相公和刘姣安这个家,还算的上气派的建筑又连成一片,大汉也终于松了口气,把手里的碗筷放在门口的石砖上:“到了。” “雨这么大,你走回去也不是事,我要内人与你熬些姜汤罢……” 管殷早就看出大汉本就是个好心人,正待谢过,便听见后者又别别扭扭补上一句:“免得到时候又害了这样那样的病,倒怨是与我送还这碗筷惹的了。” “多谢。” “别在门口站着了,既然都跟到这里了,还不进来坐下?不然显得我不懂待客之道,你笔下那文字要给我一番好骂。” 没想到大汉不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壮实的外表下,也藏着一份有趣的灵魂,管殷谢过大汉,跨过门槛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