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敦煌,我在大漠种田经商》 第一章 :竟然重生了 昏昏沉沉间,沈昭感觉自己像云雾般轻飘飘飞起来。 径直飞向不远处一团光。 近些才发现,光团其实就是一扇闭紧的窗,缕缕灯光从窗棱缝隙间透出。 穿窗而入,眼前是一间不大的木顶土墙房屋。 房间地上搁一盏高脚连枝铜灯,三个灯盘上燃着蚕豆般火焰,将四周映照得十分明亮。 屋内没任何家设,泥土地面只铺着草垫子,草垫子上有床看不出颜色的被褥。 褥子上站着一名披头散发的半裸女人。 只见她两只胳膊被两个妇人架着,呈半蹲模样,正发出痛苦呻吟。 另有一婆子跪在女人脚下,好似给女人接生:“夫人,已经看见婴孩头顶,您再使把劲啊。” 女人满脸汗水,发丝粘贴在脸颊,一咬牙,一用劲,只觉身下有什么东西流了出去。 “生了生了!”接生妇人赶紧接住红彤彤的小小娃娃,低低惊呼一声:“是女公子。” 女人刚刚轻松的神情瞬间变色,无声呜咽两声,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架着她的一名妇人在她耳边低语:“夫人莫怕,咱们已经准备妥当,您定会生出一位小公子。” 谁知女人非但没被安慰到,泪水流得更凶。 忽然,她肚子又是一阵紧缩,痛得她大叫一声。 “夫人撑住,还有一个!” 经验丰富的婆子火速拍了婴儿屁股两巴掌,待她哇哇哭出声,便拿沾了热水的布巾擦拭孩子口腔。 随后用烧过的剪刀夹断婴儿脐带,从药箱抽出一根麻线系紧,再将其交给身边小奴包扎。 没一会儿,女人又生下一个孩子,比前一个略小,但哭声响亮。 “又是个女公子。”接生婆子低低报出性别。 女人一听,脑袋一歪便晕了过去。 一阵兵荒马乱,掐人中的掐人中,取胎盘的取胎盘。 沈昭看得稀奇。 然而让她更稀奇的是,女人身边一名妇人推开木门出去,不一会儿就拎进来一个竹篮。 沈昭好奇,凑过去观看,结果瞧见妇人从篮子里抱出一名小小婴儿,貌似也是出生没几天。 只见妇人快速将婴孩塞进女人怀里,又将后出生的女婴放进篮子,盖上一块布帛,提了出去。 全程无人言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就连苏醒的女人也默认妇人的举动。 沈昭惊诧,不由自主跟着妇人出了门。 外头星月当空,寂寥的院落孤零零伫立在乡野中。 不远处也有几户人家,此刻却黑灯瞎火,只隐隐瞧见个轮廓。 妇人提着篮子快步行走,沈昭身不由己地跟随。 走了很久,来到一片荒野,妇人停住。 搁下篮子,她将包裹严实的女婴抱出来,放入一个浅坑中。 随后恭恭敬敬朝女婴磕个头,嘴里念叨什么,抖着手快速扒拉泥土,将女婴掩埋。 沈昭惊呆。 她竟然想活埋婴儿! 狗东西!这般恶毒! 不想养送人也行啊!何苦害她性命? 沈昭气愤不已,仿佛自己就是这名女婴。 想抬脚踹人,奈何自身恍如空气,什么也碰不着。 眼睁睁看着妇人离开,沈昭疯狂扒拉覆盖婴儿的泥土,想让婴儿喘口气。 然而她什么都做不成,随着时间流逝,自己却越来越窒息。 沈昭惊恐又疑惑,想尽快逃离此处,身体却被紧紧束缚,根本无法移动。 完了完了!这回又要死了! 沈昭大口喘着气,强烈窒息让其眼冒金星。 忽然,似有股力量解开压制身体的束缚,沈昭腾空而起。 猛地睁开眼。 入目便是一张异常熟悉的脸。 只不过这张脸比记忆中要年轻十来岁,约莫十六七的模样。 少年见她醒来,下意识站起身,退后几步,将手背至身后。 仰面躺地上的沈昭恍惚好一阵子,才想起怎么回事。 自己竟然真的重生了! 重生在十四岁这年。 之前陡然从黑暗牢狱置身室外,第一眼便看见薛灵瑶,她有些没反应过来。 悲愤之下,狠狠甩了薛灵瑶一耳光。 结果自己就被人大力推下河沟,后脑磕到什么,瞬间昏迷过去。 而推自己的人,正是少年旁边的薛翼,薛灵瑶的双胞弟弟。 沈昭艰难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舌头。 还好,舌头是完整的。 再摸向后脑勺,入手黏糊糊,全是艳红鲜血。 “别装了,我知道你没事。” 俊美少年寒着脸,冷冷看向她:“若非你先动手打了灵瑶,阿翼怎可能推你?” 沈昭深吸口气,缓缓平息心中憎恨。 理智告诉她,此刻不能跟他们硬刚。 因为这里是荒郊野外,自己势单力薄孤身一人,加上脑袋又受了伤,根本不是眼前三人的对手。 前世自己就见识过薛氏姐弟与秦翊的狠辣,这一世她再不能掉以轻心。 好不容易重生回来,自己万不能连爹娘的面都没见着,就被这几人害死。 俗话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只要活着,自己将有大把的时间复仇,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沈昭闭了闭眼,缓缓坐起身,忍着脑袋阵阵晕旋轻声开口:“我不怪他。” 少年明显松口气,但语气依旧冷漠:“那你去水边洗洗,不要让人瞧见血迹。” 沈昭按捺住杀人的冲动,扶着身旁大石慢慢起身。 缓了缓神,她走向一处水洼。 伤口是绝不能碰水的,保不齐会被感染,诱发严重疾病。 将沾染鲜血的麻布外衣脱下,在水里轻轻揉搓几下,鲜红血液便染红了整个水洼。 沈昭漠然洗好衣衫,随便拧了拧便胡乱套上。 转身对少年说:“秦翊,我可以回家了么?” 秦翊注视她片刻,终于点点头:“好。”顿了顿又说:“我希望你不要将今日之事告知你父母。” 沈昭轻嗯一声。 这时,薛灵瑶走了过来,柔声道:“阿昭,刚才是我弟弟不对,我替他向你致歉。”说着款款曲个身。 沈昭没言语,转身往邻里走去。 没走多远,身后传来薛翼阴冷的声音:“沈昭!别以为做了秦翊兄的未婚妻就张狂,再敢向我阿姊动手,我饶不了你!” 沈昭面无表情前行,极度愤怒过后,竟异常平静。 走了很久,终于望见记忆中的几间茅草屋,以及在篱笆院子里舂米的阿娘。 沈昭强忍泪水,快步奔过去。 行至院门口,沈昭已经晕到站不住脚,只得用手扶住门框,大口喘息。 张山月见闺女浑身湿漉漉归来,脸色也惨白吓人,赶紧丢下木杵跑去,一把抱住她:“阿昭,怎么回事?” 又朝来路看一眼,疑惑问:“你不是与秦翊他们去摘枣子的么?为何独自一人回来?” 沈昭哽咽的说不出话,泪水止不住汹涌而下。 随即眼前一黑,一下栽倒在母亲怀里。 第二章 :秦家就是个火坑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躺在温暖的木榻上。 “阿昭,你可算醒了。” 沈衡摸摸她额头,故作老成道:“嗯,好像退了热。” 沈昭望着年仅十六岁的二兄,眼泪再一次涌出。 “哎哎!怎么又哭了?告诉二兄是谁欺负了你,我立马去揍他!”沈衡信誓旦旦地保证。 沈昭抹去眼泪,哽咽着道:“是秦翊与薛家姐弟,薛翼将我推下河道,秦翊还威胁我不许告诉爹娘。” “什么?”沈衡顿时大怒,撸起袖子就要往外冲:“我倒要瞧瞧他们有什么本事?敢欺辱我沈家人,揍死他丫的!” 沈昭赶紧拽住二兄衣摆,低声道:“你不能一人去。” “为何?”沈衡眉毛倒竖,愤然道:“莫非你还舍不得那秦翊?” 沈昭摇头:“他们人多,二兄得多带几人。” 沈衡这才松口气,拍拍妹妹手臂,安抚道:“你放心,二兄力气大得很,打三个弱鸡还不在话下!” “二兄,听我的,不许一人去!”沈昭攥紧二兄衣摆,艰难坐起身。 她失血过多,头还很晕,先前之所以硬撑着回到家,也是凭着一腔毅力。 “我也跟你一起去。”她想站起,结果又跌坐下去。 沈衡赶紧扶住妹妹,将其放在榻上:“你脑袋破了个大口子,医官刚给包扎上,还是在家躺着好好养一养,千万别起榻。” 沈昭只好躺下,但依旧不放心:“二兄,那秦翊会拳脚,你不要独自一人对上他。” 秦家是武将世家,儿孙自幼练习拳脚功夫,二兄沈衡根本不是他对手。 且一旦二兄对那薛家姐弟动手,秦翊肯定会拼死相护,保不齐会重伤二兄。 沈昭不希望兄长遭受无谓伤害。 “知道了,你放心吧,我这便去寻几个好友!”说着,沈衡转身出了屋子,急匆匆去寻发小。 张山月端着药碗望一眼儿子背影,并没阻止,转身撩帘子进了屋。 见闺女醒来,连忙道:“阿昭,阿娘扶你起来喝药。” 沈昭轻轻点头,在母亲托扶下坐起身,就着药碗一气喝完。 张山月又端来清水给闺女漱了口,才低声询问:“阿昭,到底怎么回事?你后脑为何会破了口子?” 沈昭摸摸包扎起来的头,添油加醋说道:“那秦翊与薛灵瑶当着我的面就眉来眼去,还拉拉扯扯形同情侣,女儿气不过就打了薛灵瑶一巴掌,便被他们推下河沟。” 其实是自己陡然从黑暗恶臭的牢狱中清醒,一睁眼就看到薛灵瑶那张脸,还以为她又到自己面前炫耀,便甩手给了她一耳光。 等少年模样的薛翼冲到面前,自己才恍觉不对劲。 但为时已晚,自己再次徘徊于生死边沿。 幸好没死,不然就亏大了。 张山月闻言顿时皱起眉,怒道:“秦家小儿当真无耻!才与咱家定亲一个月便做出这等事,还伤你至此,回头便让你二兄去一趟亭驿,将你爹叫回家,你与那秦家婚事就此作罢!” 自家千娇万宠的闺女,平白受那两家小儿欺负,即便阿昭再喜欢秦翊,自己都要断了这门亲! 女子嫁人犹如二次投胎,她可不想闺女下半辈子受气。 沈昭见母亲如此决绝,根本不需要自己主动提出退亲,顿时眼眶红了,依偎在母亲怀里点点头。 张山月抚摸女儿头顶,柔声安慰:“世上好男儿多的是,不差那秦家一个,既然秦翊小子不识抬举,退了便是,凭你父亲的身份,还怕寻不到好儿郎?” “阿娘说的是。”沈昭想了想,继续道:“等爹回来,让他别帮秦家与薛家张罗徭役之事,他们不配!” 前世便是自己与秦翊定亲后,父亲花钱托人助秦翊去效谷县衙当差,做了一名文书。 后来他一步步往上爬,很快成为小吏。 也正是那时,恰遇皇帝大赦天下,秦家被赦免,褪去罪民身份。 而秦翊也被人推举给敦煌郡太守,一跃成为效谷县丞。 只不过他只做了一年县丞,便带着全家回京邑。 同行的还有一样被赦免的薛家。 那时的沈昭已经与秦翊成亲,自然跟他们一起回去。 谁知到了京邑后,婆母一改往日的温良,对自己日渐严厉,还请来一名嬷嬷教自己学规矩。 说是教,其实就是虐待,哪怕有一点点不合她们心意,沈昭都会被鞭挞一顿,手臂与腿部经常布满青紫鞭痕。 不仅如此,待秦翊手持敦煌郡太守的推举信入朝为官后,秦家人言语中对自己多有傲慢羞辱,说她沈昭出身低微,是乡野姑子,配不上秦家门第。 可当自己提出断亲回乡时,那秦家便会百般阻扰,甚至一度将沈昭锁进屋内不给出门。 “放心吧,此事我会跟你爹说清楚。”张山月给闺女掖掖被子,起身出门:“我这便去秦家与那杨氏说道说道,既心系薛家女郎,何苦还跟咱家做亲?” 沈昭起先也不知其中原委,但经历那样惨烈过往后,便了然一切。 只因薛家根本瞧不上秦家,认为他们孤儿寡母没什么前途。 后来赦免回京,薛灵瑶果然嫁入皇家,成为易王侧妃。 这一世,秦家那火坑谁爱跳谁跳,最好让秦翊与薛灵瑶锁死,免得祸害旁人。 再说两里外的薛家,门口聚集不少人。 沈衡一手揪住薛翼衣领,一拳拳打过去:“狗东西!让你欺负我妹妹!让你欺负我妹妹!” “啊!”薛翼不停惨叫,双手捂住面部,鲜血却顺着指缝流下。 薛灵瑶颤抖着身子在旁哭叫:“别打了!求你别打了......” 其母王氏却紧紧扯住女儿,一脸冷淡道:“既是阿翼做错了事,理当受到惩罚,只是还请沈小郎留他一口气。” 沈衡见薛母这般明事理,心中怒气渐缓,一把搡开薛翼,高声道:“我妹妹如今生死不知,你薛家是赔钱还是赔命,说出来听听?” 薛母王氏赶紧奉上两串铜钱,轻声道:“这是给阿昭抓药的钱,还请沈小郎收下,若不够,我再筹备一些。” 沈衡挑眉,刚要伸手接,忽听一道声音自人群里响起:“沈衡,有事冲我来!殴打小孩算什么汉子?” 第三章:她家敢不退亲? 沈衡转身,就见秦翊拨开人群缓步走来,面色阴沉的仿若滴水。 “呦!果然护上了。”妹妹说的没错,这秦翊果真不是个东西! “来得正好,某正要去寻你呢!”沈衡捏了捏拳头,猛地朝秦翊出击。 秦翊迅速侧身躲避,一个擒拿扯住沈衡臂膀,猛一用力,沈衡便被甩了出去。 好在周围有人接住了他,不然沈衡就要吃大亏了。 堪堪稳住身形,沈衡再不敢轻视:“好小子!果然有点本事!” 随即朝左右使个眼色,四五名少年便冲出人群,扑向秦翊。 双拳难敌四手,即便秦翊会些功力,一人对上四五个少年也难以招架。 很快,秦翊倒地,脸上多了数道青紫,双眼睛周围也开始乌青。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薛灵瑶又冲了过来,拼命想护住秦翊,娇美的脸颊布满泪痕,当真我见犹怜。 沈衡嗤笑一声:“还真是郎情妾意啊。”若非此女面貌与阿昭一模一样,他都想赏她几耳光。 又踢了秦翊一脚,这才示意伙伴们散开。 “秦翊!回去跟你亲娘说,咱两家亲事就此作罢!” 沈衡蛮横道:“还有,你们害得我妹妹没了半条命,赶紧赔上三千钱,不然这事儿没完!” 说着一指王氏:“拿这点小钱就想打发人,是以为我沈家良善好欺么?给某记住!你家得赔五千钱,少一文就拿你儿女抵账!” 说罢,领着几个小伙伴大摇大摆离去。 他是驿亭长家的小儿子,乡邻少年多有巴结,因此当薛秦两家小子被打时也无人帮腔,谁让这两家没眼色,胆敢得罪亭长家的孩子? 不一会儿,在薛家门口看热闹的众人纷纷离去,有那眼神雪亮的,马不停蹄又去半里外的秦家赶场子。 只因乡邻们瞧见沈家妯娌俩怒气冲冲奔着秦家去了,估计又有一场热闹可瞧。 “真是冤孽!” 王氏见女儿还在哭,不由心疼道:“灵瑶,别哭了,当心眼睛肿成核桃。” 正抽泣的薛灵瑶一顿,声音渐渐弱下去。 “好了好了,先洗把脸。”王氏亲自舀来水,轻柔地给女儿擦泪。 忽然撇到蹲在地上满脸是血的儿子,不由皱了皱眉,语气也冷几分: “你还赖在这里做什么?若不是你不知轻重伤到沈昭,怎会招来沈家小郎?” “如今可好,咱家本就艰难,却要赔出去几千钱,你说你能不能安稳点不要总给家里惹事?” “算了,我也不管了,那些钱你自己想办法吧。” 王氏数落儿子一通,还不解气,抬手又打他一巴掌,喝道: “你也别想找你父亲要,他就那么点月俸,还不够全家嚼用,给了你咱一家都去喝西北风!” 薛翼垂着脑袋慢慢起身,缓步走去灶房。 低头瞧着水缸中的倒影,少年神色更加阴沉。 弯腰趴在缸口,从缸内撩起水直接泼在脸上,血水便顺着脸颊鼻子嘴巴滴滴答答落进水缸。 他忽然咧嘴笑了笑,用袖子抹把脸,起身走出灶房。 院子里,母亲王氏一边给阿姊薛灵瑶梳发,一边轻声慢语跟她说什么。 薛翼站在门口看了很久,幽深的眸子里似有暗火涌动。 傍晚,沈昭自觉好了不少,便起身与阿娘兄长一起吃饭。 张山月盛了一碗炖鸡肉放在闺女面前,笑眯眯道:“这是秦家赔来的母鸡,阿娘炖了给你补身子。” 又盛了一碗鸡头鸡爪递给儿子:“你也跟着沾沾光。” 沈衡端过来喝一口,美滋滋道:“明日我再去敲打敲打,他们的赔偿还未送来呢!” 沈昭将碗里鸡肉夹一块给阿娘,又夹一块给二兄,这才问:“阿娘,秦家同意退亲了么?” “她敢不同意?”张山月喝口粥,愤愤道:“那杨氏还替她儿子狡辩,说秦翊没有对不住你。我呸!那小子都跑去跟阿衡打了一架,还说这些鬼话糊弄人!真当咱家是泥捏的菩萨,专门普渡她秦家?” 沈昭默默喝汤。 “你也别担心,安心在家养伤,外头的事只当不知。”张山月拍拍闺女胳膊,安抚道:“退亲的事等你爹回来便能定夺,到时由不得秦家不答应。” 沈昭点头,将碗里鸡肉分一半给二兄。 “给他做什么?壮的像头牛,哪里要吃这么多肉了?”张山月瞪了儿子一眼,赶紧催促闺女吃肉:“你吃你的,别管他!” 二兄嘿嘿笑着一口饮尽鸡汤,端起碗跑去灶间盛粥。 是夜,沈昭沉沉睡了一宿,什么梦也没做。 到了第二日清晨醒来,感觉脑袋不疼不晕好了不少,便早早起身。 穿上泛白的杏色衣裙,趿上木屐。 掀开茭草串的门帘,去灶屋水罐舀了一瓢水搁在门口,取一根细柳枝蘸着草木灰刷了牙,又用麻巾净了面,再从油罐子里抹点羊油,仔仔细细涂抹在手脸上。 西北干旱,风沙又大,若不用油脂涂抹防护,皮肤很容易皴裂。 最后沈诺将黑乎乎的洗脸水浇在院子外的菜地里,这才去羊圈放羊。 三只羊咩咩叫着窜出来,围着小主人直打转。 沈诺摸摸山羊脑袋,拎起一把镰刀,准备带它们出去吃草。 “阿昭,怎么起这样早?” 母亲张山月从里屋出来,边掖衣襟边走至近前,伸手摸摸闺女额头,柔声问:“头可还疼?” 沈昭摇头:“不疼,已经好了。” “好了也要在家歇两天,赶紧回去躺着,我这就叫你二兄起来。” 张山月说着系上腰带,转身进了东屋。 不一会儿,屋里传来二兄的哀嚎声:“哎呦!阿娘你干啥打人?” 沈昭笑眯眯瞧着兄长从屋里逃出,光着膀子连短褐外衫都没来得及穿。 随后张山月也跟出来,将短褐朝他身上一扔,大声嚷嚷:“你个懒虫!都十七八了还睡到日上三杆!还不赶紧去放羊!” “我才十六!才没到十七八!”沈衡忍不住反驳:“而且现在也不是日上三杆。” “你说啥?”张山月瞪眼二儿子,操起墙边的笤帚就冲过去。 沈衡吓了一跳,一溜烟跑去茅厕。 老娘叉腰站在黍稷杆子围成的茅厕外大骂:“小犊子!胆子越发大了,敢跟阿母犟嘴了?再过三个月便到元旦,你不是十七是多少?” “那也不是十八。”沈衡咕哝一句,方便完气哼哼出了茅厕。 边套外衫边往院子外走,一脚踹在咩咩叫的山羊屁股上:“哼!一大早的不给人睡觉!明儿就宰了吃肉!” 第四章 :小铜镜也跟来了 山羊受惊,噌地窜出去老远。 沈昭立在院门口望了一会儿,见阿娘回屋,赶紧追上二兄,用手里羊鞭驱赶山羊往南边行走。 “你干啥?”沈衡不解,只因南边有官道,还有别邻的农田,并不是放羊的好去处。 沈昭亮亮手里镰刀,漫不经心道:“那边河滩有片野茭草,咱们去弄些回来。” “割草也不用起这么早吧?” 沈衡挠挠乱糟糟的头发,大大打个哈欠,不满地斜睨妹妹一眼:“你脑袋好了?回头受凉发热可别赖我。” “好了,一点都不疼了。”沈昭摸摸头上的缠布,目光朝远处打量。 苍黄的田野,灰蒙蒙的农田,再远还能看到寸草不生的戈壁沙漠。 这里地广人稀,隔老远才有几户人家。 每户都是土墙草屋,有的草屋还是半穴式,也就是一半地上一半地下。 不过,这种地穴式屋子冬暖夏凉,比地面上的屋子住着舒适。 沈家也有两间半穴草屋,一间是隔壁大伯家的,一间是自家,但每年只有最热的夏季与最冷的冬季才住进去。 沈昭之所以想弄点茭草,也是因为那东西可以给家里多建一间穴居屋。 自己与兄长们都已经长大,再不能像儿时那样同睡一起,而且不久长兄就要回来成亲,到时家里的屋子就不够住了。 兄妹俩赶着羊走了一里开外,才来到一条六七米宽的河道旁。 沈衡将羊赶去河岸吃草,自己飞快来到河边,掬水洗了洗脸,又顺便喝几口漱漱嘴。 沈昭也下了河坡,举目打量。 这里是延泽里与戍军屯田的交界,以河为界,河对岸便是戍军的农田,兄妹俩要割的茭草就生长在对岸河边。 如今是深秋,河水水流很浅,踩着河床凸起的沙砾就能跳过去。 沈昭这么想着,也这么干了。 脱下木屐,踩着河沙与冰冷河水渡过河,来到一片野生茭草旁,搂过一把就要割。 “让我来!”跟过来的沈衡可不敢让妹妹干活。 夺过妹妹手中镰刀,嘀咕道:“回头你手上磨出泡,挨揍的还不是我!” 沈昭抿嘴轻笑,跟在后头将割下的茭草堆到一起,方便二兄捆扎。 若是从前,她铁定不想干这活,但经历过一遍生死,并在黑暗牢狱里度过数年的人,做什么都觉得轻松。 “咦?阿昭你病过一回倒是勤快了。”沈衡扭头瞥一眼堆放整齐的茭草,不由对妹妹刮目相看。 沈昭笑笑,催促道:“你快些割吧,等会儿被戍军发现,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沈衡闻言一激灵,不由加快手脚,很快收割一大片。 趁着这时没人,赶紧将茭草运过河,不然遇到巡视的戍军可不得了。 他们轻则没收茭草,重则就会揍人。 紧邻沙漠的西北边境很是贫瘠,加上户户都有蓄养牲畜的习惯,野生茭草便是一大资源,根本轮不到长熟就被人收光。 之所以这边还有一些,那得归功于戍军们的疏漏,以及戍民对驻军的忌惮。 搁在以前,沈衡也不敢过河偷草,但今日有阿昭领头,他觉得稍微割点也没啥,毕竟都是野生的嘛。 就这么,兄妹俩将河岸边一大片茭草全部收割完,还一捆捆搬过河,整整码了两大堆。 此时太阳已升至树梢,偶有里人经过,也只是好奇打量几眼,招呼一声就走,并没有异议。 毕竟邻里就那么大,谁都认识他俩是谁家娃。 “阿昭,你在这里看着点,我先背几捆回去。” 沈衡拧了一根长草绳,将四五捆茭草绑一起,背在肩上。 沈昭点头:“嗯,你快去快回。” 其实她一人在这无人旷野挺害怕的,但更怕有人偷走自家好不容易弄到的茭草。 这玩意形似稷草,用处可大了,不仅能盖屋子,还能编箅子与箱子。 前世自己在京邑学了不少手艺,不仅会裁布做衣,还会编织很多东西。 做饭做菜做糕点则更不在话下。 至于腌菜晒酱这些,自己幼时就跟着阿娘学过,一到夏季,家里就会晒好几缸豆酱,或者去鱼泽城那边买一筐新鲜鱼籽回来晒鱼子酱,做好之后一部分出售,一部分自家食用。 可即便弄了很多营生,家里还是很穷。 为了给长兄娶妻,爹娘筹备至今才勉强凑够聘礼,以及成亲物件。 下个月,长兄便从玉门关回来。 上辈子也是如此,长兄成亲后只在家待了半个月便返回边关,之后再没回来。 据说他被抽调去了西域,最后病死在征伐西域的路上。 沈昭叹口气。 这一世,该如何让长兄避开那场祸事? 正想着,沈昭只觉手心一热,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她吓了一跳,连忙将手掌举起查看。 此时二兄已经背着茭草走远,黑瘦身影掩映在巨大草捆之下,格外渺小。 沈昭凝视手掌良久,手心忽然出现一面小圆镜。 巴掌大的雕花铜镜,正面是光滑剔透的镜面,照的人纤毫毕现,镜面边沿有一圈阴阳交缠的八卦云纹,十分精美。 反面则是一副荷花荷叶与小蛙组成的浮雕图案。 沈昭惊喜,因为她认得这东西,正是前世自己在牢狱墙壁里抠出来的小铜镜。 正因为有了这面铜镜,自己才在密闭黑暗的地牢里撑过两年。 没想到它竟跟自己回来了。 沈昭用手指轻轻抚摸镜上的荷花浮雕,不一会儿,荷花荷叶竟然缓缓生长,逐渐长出镜面,在虚空绽放。 而荷叶根部却自带一汪清水,虚浮在镜面上不落不散。 小小青蛙就在荷叶上来回蹦哒,不时冲沈昭呱一声。 沈昭微笑,轻轻戳戳小青蛙的小脑袋。 小蛙也靠在她指尖轻柔蹭蹭,下颌处不住鼓动。 “你也来了呀。”沈昭喃喃自语,眼眶渐渐湿润。 吸了吸鼻子,目光往四周迅速扫视一遍,点点小蛙脑袋,说:“先回去吧,下次再找你玩儿。” 她真怕此刻有人过来,倘若被人瞧见如此异象可不得了。 小蛙呱地回应一声,从荷叶上一跃跳进水里。 不消片刻,荷花荷叶尽数消散,铜镜恢复如常,渐渐隐没在沈昭的手掌心。 沈昭松口气,又抬头望一遍,忽然瞧见薛灵瑶远远走来,身后还跟着满脸青紫的秦翊。 沈昭皱眉,渐渐握紧手里镰刀。 “阿昭,你不是受伤了么?为何在这里?” 薛灵瑶来到近前,美丽的眸子轻轻眨了眨,细声细气道:“咱们还以为你伤的不轻,特意去你家赔礼,没想到你还能出来放羊。” 沈昭冷冷注视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薛灵瑶长长睫毛微微颤了颤,忽然泫然欲泣:“阿昭妹妹,昨儿阿翼推你确实不对,可我已经向你赔了不是,阿翼与秦阿兄也被你兄长打了一顿,你何苦还要这般不依不饶,还跟秦阿兄提出退亲?” 第五章 :这才是两情相悦 沈昭退后一步,避开薛灵瑶的接近,冷淡道:“我退不退亲跟你有何干系?秦家都没发话,你一个薛姓姑子倒是操心不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秦翊什么人呢。” “你......”薛灵瑶顿时涨红脸,水润润的眸子里一下子噙满泪。 秦翊见状皱起眉,立刻朝沈昭怒目而视:“沈昭!你别太过分!灵瑶好心好意来看你,你不领情就罢,还恶言相向,真是没一点女儿家的恭良!” 沈昭嗤笑一声:“我沈昭如何用不着你来说,从今往后还请秦小郎离我沈家远些,不要自讨没趣。” 说着从腰间抽出赶羊鞭,朝着二人狠狠一挥。 她的赶羊鞭是用八股羊皮线编成,劲道十足,挥起来能发出破空爆响。 这要是抽在人脸上,估计得破相。 秦翊面色陡变,一把揽住薛灵瑶急退几步避开鞭梢。 身后忽然传来啪啪的手掌拍击声,转身一瞧,原来是沈衡。 只见他斜挂一把麻绳,晃着肩膀缓步而来,嘴角挂一抹轻笑,那笑容却不达眼底。 “哎呦呦!我当是哪家苦命鸳鸯呢,一早就到我妹妹跟前显摆,怎么着?是认为我沈家人善好欺么?” 秦翊下意识放开薛灵瑶,刻意避开一步,寒着脸道:“舅兄何必说这番话?明明是令妹持鞭伤人在先。” 沈衡脸色一沉:“你特娘的少跟我套近乎,谁是你舅兄?” 目光扫过泪眼滂沱的薛灵瑶,冷哼一声:“怎么着?是觉得昨日没害死我妹妹觉得心有不甘?今日趁她孤身一人再来下黑手?” “我没有。”薛灵瑶忍不住开口。 秦翊也拧起眉,辩解道:“我们只是来探视阿昭,没别的意思,你不要随意污蔑人!” “污蔑你?”沈衡上前一把推在秦翊胸口,将他推了一个趔趄,低喝道:“别给老子演杂剧!这里没人是瞎子!你们若不是想害人,昨日为何威胁我妹妹不许告知爹娘?” 秦翊抿唇不语。 此事确实他做的欠妥,可那也是沈昭先动的手,受点处罚也理所应当,如果自己再帮她说话,岂不让灵瑶难过? 一旁的薛灵瑶见状赶紧解释:“那是因为、因为秦阿兄怕沈家伯父伯母知晓会生气,才不得已为之。” “所以就不顾她生死,命她清洗掉身上血迹为你们遮掩罪行?”沈衡联想当时妹妹有多么恐惧无助,怒火蹭蹭往上冒,挥起一拳朝秦翊砸去。 秦翊猝不及防被拳头袭击,虽然紧急避让,下巴处还是被砸中。 口腔里一阵剧痛,牙齿竟咬到舌尖,鲜血顺着嘴角溢了出来。 薛灵瑶惊叫一声,眼睛一闭软软倒了下去。 秦翊不顾自己舌头疼痛,一把抱住她,急急呼唤:“灵瑶!灵瑶你怎么了?” 沈衡撇撇嘴,朝妹妹斜一眼:“瞧见没?这才叫两情相悦。” 沈昭:...... “赶紧走,别耽误人家相亲相爱!”沈衡从肩头拿下绳子,三下五除二捆好最后几捆茭草,背负在身上,与妹妹一起赶羊回家。 兄妹俩慢慢悠悠往家走,完全没管身后晕厥的薛灵瑶,以及正掐她人中施救的秦翊。 回到家,见院子里站了两名挎刀亭卒,沈昭就知道父亲回来了。 跑进屋,果然见父亲与母亲正在厅堂跪坐着说话。 父亲沈昂年约四十,面色微黑留着络腮胡,剑眉长目神情坚毅,是本乡一个驿亭的亭长,平时在驿亭上值,三两天才回来一趟。 沈昭扑通跪下,恭恭敬敬给父亲叩头,眼泪控制不住流下。 她已经好久没见到父亲了,如果加上前世的岁月,已经整整十三年。 前世父亲因着自己与秦翊定亲的缘故,对秦家多有帮扶,不仅出钱还出力,结果帮出一个中山狼。 “你这孩子是怎么了?” 父亲沈昂赶紧扶住女儿,摸摸她脑袋上缠的布,蹙眉问:“那秦家小儿果真威胁你了?” 外人推闺女是一回事,但作为阿昭未婚夫婿的秦翊,非但不帮不心疼,还威胁她不许告诉家人,其行为着实恶劣。 沈昭点头:“是,他不仅威胁女儿,还逼着女儿清洗掉衣衫上的血迹,不然不放我离开。” 沈昂闻言剑眉倒竖,一拍小几怒道:“竖子可恶!” 噌地站起身,对沈昭道:“我这就去秦家退了亲!反正你年纪尚小,过个几年再议亲也无事。” 沈昭点头,吸吸鼻子,忽然想起一件事:“爹,您给秦翊捐差了吗?” 沈昂一愣。 他确实托人给秦翊找差事,为此还花了不少钱,不出意外的话,腊月前便会有结果。 可眼下自家都要跟秦家退亲了,托人捐差的事肯定不能作数。 沈昭一瞧父亲这神情,就知道钱已经花出去,还是一笔不小数目,少说也得一两千钱。 无论是否办成,肯定要不回来。 既如此,不如将机会留给二兄或大兄。 想到这一点,沈昭赶紧道:“爹,既然托了人,不如替二兄捐吧,他也识得不少字,抄写文书不在话下。” 沈昂捋须沉思,心里倒是认可女儿的建议。 可望见在院子里与亭卒嘻嘻哈哈玩笑的二儿子时,不由泄气。 “你二兄年纪尚轻,此事恐怕不能成。”捐差也得看年纪,若推举个不知轻重的毛头小子,县令如何会同意? 沈诺:“那长兄呢?他下个月便回来,不如让他去。” 长兄都十八岁了,性情也持重,正适合在县府当差,那秦翊不也是十八岁做的文书么? 沈昂挠挠头,为难道:“你长兄在边关服役还未满一年,如果过更回家,咱家得花一万五千钱。” 沈昭震惊:“一万五千钱?”这么多? 身为清水亭长的父亲年俸才六十石粮,折算成钱,约等于六千多点。 可除去全家吃喝,人情往来,以及自己与阿娘二兄的人口税,就不剩什么。 一万五千钱就等于全家不吃不喝二三年的积蓄。 哪怕长兄娶妻,聘礼布匹等费用加起来也不超过三千钱,这一万五千钱只是更兵卒,也就是交钱给官府,免去戍边徭役,也太贵了。 可若要长兄避开前世的祸端,交钱更卒是唯一的法子。 这要怎么办呀? 沈昭心急如焚。 这时,沈昂整理下衣袍与佩剑,对妻子道:“你在家做饭,等秦家事了,我叫几个人回来用餐。” 张山月答应一声,招呼闺女去灶房。 随后沈昂带着两名亭卒去往秦家,沈衡也鬼鬼祟祟跟去。 沈昭帮忙烧火时,心里想着事情。 要不自己做些糕点小食去集市售卖,好歹能为家里挣点钱。 实在不行的话,她还有一面神奇的小铜镜啊,从里头弄些东西出来应该可行的吧? 第六章 :打包买旧衣 沈昭一面想着,一面给灶膛添好柴禾,起身帮母亲揉面,准备蒸饼。 凝视手中没有去麸皮的杂面,回想京邑食铺里的精致膏饼点心。 要不做膏饼出售? 不行不行! 此地是西北敦煌郡,地广人稀且贫穷,稍微贵点的吃食都卖不出去。 即便有几个人愿意买,那也是杯水车薪。 而且敦煌粮贱,最贵的时候不过百钱一石,贱时则五六十钱一石。 所以但凡食物都不值钱,包括猪羊牛。 自己若想用美食在一两个月内挣到一万多钱,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此路肯定不通。 沈昭将揉好的面团压成饼子,一个个摆放在蒸笼内。 黄澄澄的看着不错,其实不怎么好吃。 若是将麸皮去掉,或许也算美味。 正思量间,忽然想起前世在小铜镜内看到的景象。 镜子里的人们吃穿都比这里强,他们的衣裳精美华丽,却时常更换。 那些不穿的衣裤即便没有补丁也说丢就丢,或者打包卖给商贩,一大包才几十个钱。 若是自己把那些旧衣买下来,再转卖出去,岂不一本万利? 要知道,此地物资匮乏,布匹衣物比牛羊都贵。 记得母亲为父亲做一件夹衣,竟花费三百多钱买一匹粗布,相当于两只成年羊的价钱。 沈昭越想越觉得可行,毕竟前世自己就从铜镜里得到过那个世界的食物与药品。 思及此,沈昭立刻放下手中面团,对母亲道:“阿娘,我回屋歇息一下。” “怎么了?是不是脑袋又疼了?”张山月顿时紧张起来,伸出沾满面粉的手摸上闺女脑门试探。 沈昭心虚地嗯一声:“不是太疼,我去躺会儿就好。” “那赶紧去躺着,这里有阿娘,不用你帮忙。”张山月忙不迭推闺女去休息。 沈昭小跑着回到自己的住处,一间小小的厢房。 小时候自己与二兄就在这处厢房居住,厢房被稷草杆隔成两个小间,二兄住一边,自己住另一边。 后来自己年岁渐长,不需要人照应,二兄也七岁了,便搬去跟长兄住一起,这里便成了自己一个人的住房。 关好门,从怀里取出小铜镜,沈昭轻轻摩挲小青蛙。 图像如先前那样发出异象,在虚空缓缓绽开。 小青蛙也蹦跶到沈昭手上,亲昵地蹭蹭。 沈昭摸摸它脑袋,将镜面翻转, 原本可鉴人的镜面忽然出现很多景象,一个脑袋大大的青蛙更是占据小半个屏面,咧嘴朝沈昭一笑,开口讲话: 【欢迎亲亲再次光顾,你有什么需要吗?尽管跟小青提哦,小青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无礼要求就免了,毕竟咱们不是慈善机构。】 沈昭已经习惯小青的呱噪,轻声询问:“我想要一包成人旧寒衣,你可以帮我吗?” 原本咧嘴笑着的青蛙顿时一本正经介绍: 【小青当然愿意帮忙,但亲亲要支付一定费用哦,一包十斤重的旧衣是二十元,二十斤重的为四十元,五十斤重的一百元,您需要哪种直接支付,或者存进购物车等待支付即可。】 顿了下又说:【鉴于亲亲之前的信誉,小青提醒一句,这种商品不能免费试用哦,也不提供先使用后付款项目。】 沈昭眼皮跳了跳,从席子下摸出二十枚铜钱,递到镜子前:“我只有这些钱,能买到一包吗?” 小青圆鼓鼓的大眼睛眨了眨,认真看了看她手中铜钱,说: 【可以的呢亲,但只能一比一兑换成交易货币,亲亲现在就要兑换吗?】 沈昭点头,于是就见自己手心里的二十枚铜钱瞬间不翼而飞。 【已兑换成功了呢,亲亲现在就可以购买二十元内的商品。】 【小青友情提醒,亲亲购买前先设置最新收货地址,否则系统会自动将商品发送至原来地址哦。】 沈昭心里一跳,知道小青说的原来地址是哪里。 应该就是前世自己所在的黑暗牢狱。 她赶紧说:“还请小青将我原先地址取消吧,现在我已经不在那边,要换新的地址。” 【好的亲,小青已经将您的地址设定页面调出,请您自己亲自设置。】 说完,一个荧屏页面浮空出现在沈昭眼前。 沈昭认真查看,果然在上面发现自己前世设置的地址:京邑廷尉狱女囚丙字房。 当再次看见这可怕的名称,她还是忍不住全身发冷。 伸手将一行字抹去,沈昭闭了闭眼,用手指一笔一划写上: 敦煌郡效谷县延泽里沈昂家西侧厢房沈昭收,再点击完成。 【新地址设置成功,亲亲可以放心购物了哦,如果还有什么疑问,亲亲尽管询问小青。】 说罢,虚空荧屏散去,镜面里的小青安静下来,缩小至镜面角落。 沈昭熟门熟路在放大镜图标上输上旧衣两字,于是镜子里就出现很多种类的旧衣出售图景。 滑动镜面寻找很久,才找到一包最便宜的打包旧寒衣,就像小青所说,二十元一包。 眼下快入冬,这些寒衣比单衣更加好出售,价钱也不会低,所以沈昭决定买它。 点击购买支付后,小青适时出现: 【恭喜亲亲发出第一笔交易,系统将依据交易次数与金额多少奖励交易点。 当您累计一定数量的交易点,系统将提供兑换窗口,您可以在兑换窗口使用交易点,兑换您喜爱的商品。】 【友情提示:小青购物商城内所有商品都经过严格消毒,您购买的任何商品都不会携带微生物或传染病毒,请放心使用。】 【恭喜亲亲,您此次购物可获得2交易点!】 【请稍后,您的货物即将送达!】 沈昭深吸口气,朝窗外看一眼,退后几步等待货物降临。 忽然,厢房的泥土地面上出现一道虚幻影子,初时就是一个轮廓,后来越来越凝实,最后渐渐显现出一只鼓囊囊的大包裹。 沈昭忍着想要尖叫的冲动,平息一下激动的心情,上前抓住包袱。 硕大一个包袱,缝制的很严密,单凭手指无法打开。 于是沈昭从针线篓子里拿来剪刀,慢慢挑开线头。 扯开包袱口,里头是几件厚实的寒衣,还有一条裤子,虽然样式有点古怪,但面料柔软,穿上绝对舒服。 沈昭忍不住抿嘴笑,抖开一件蓝色上衣观看。 鲜艳异常的蓝色,没有一处破损,更没有掉色,简直比阿娘买的新布都崭新。 第七章:厚颜无耻 这寒衣宽大也厚实,不知里头填充了什么,摸上去异常柔软暖和,还不戳人。 沈昭挑拣一番,找出一件粉红色的上衣,衣领处还带着一个兜帽。 穿上棉衣,模仿镜子世界里的人那样拉上拉链,顿时感觉全身暖融融。 在屋里走了几步,又左右比量一下,这才依依不舍脱下。 再次翻检包裹内的衣裳,共有四件上衣与一条厚实裤子,颜色各不相同。 不过,这些寒衣全部是女子样式,因为镜子里头的女子们都是穿这种款式。 正一件件试衣时,忽听外头传来少女的声音: “沈昭!你出来!” 沈昭皱了皱眉,脱下衣服揣进包袱。 再将包袱拎去墙角,从木榻上拿起一块被褥盖在上面,这才走出去。 只见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女满脸泪痕地冲她喊叫:“沈昭!我兄长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你要在这个时候退亲?” 沈昭立在门廊下冷冷注视她:“你可以去问你兄长啊,问我做什么?” 这位少女正是秦翊的亲妹妹秦舒,曾经自己可没少受她气。 前世回到京邑的秦舒比她娘杨氏更嚣张,经常当着客人的面奚落自己这个当嫂子的,说她是西北蛮子出身,上不得台面。 “我就要听你亲口说!”秦舒抹一把眼泪,蛮横道:“你们沈家仗势欺人,刚拿到聘礼就悔婚,是不是故意想骗婚?” “骗婚?骗你家什么了?”张山月闻声从灶房出来,手里攥着一把木勺,指向秦舒喝道: “当初你秦家送来的聘礼不过就是一匹朱红粗布外加二百钱,可我家回礼过去却是两匹蓝布加二百钱,到底谁骗谁?” 秦舒语塞,但还是梗着脖子道:“那我家也没跟你们退亲,我兄长不过与灵瑶姐姐多说两句话,你们就不依不饶,还打了他一顿,不是仗势欺人是什么?” 沈昭简直被她的胡言乱语给气笑,上前一步道:“带着你愚蠢的嘴脸滚出我家!你兄长到底做了什么他自己知道,要你来做这个出头鸟? 从今往后你我两家再无干系,你们过你们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再来我家胡言乱语,当心拿鞭子抽你!” 沈昭拿起靠墙的扫帚,毫不客气地指向秦舒:“现在是你自己走,还是我用扫帚赶你走?” 秦舒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蛮横不讲理的沈昭,一时惊呆。 不对呀?沈昭不是挺喜欢自己兄长的么?为何陡然变了心意? 况且推她摔倒的也不是兄长,她凭啥将所有过错全怪到秦家头上? “你不是沈昭!”秦舒退至院子外,大声叫嚷:“你肯定是被邪祟上了身!” 张山月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立马冲过去照着她脸上狠抽一巴掌:“我瞧你才是邪祟!你兄妹俩都是!小小年纪这般恶毒,敢诅咒我儿?谁给你的胆?” 自家夫君好歹也是当地亭长,乡邻谁见了不敬着恭维着? 一个罪民之女,敢上门来挑衅,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秦舒被抽了一嘴巴,哇地大哭起来,转身往回跑。 “呸!真没看出来,秦家竟这般无耻!让小女儿来咱家闹腾。” 张山月气哼哼道:“那杨氏还整日说自家是名门之后,原来名门都像他们这般不要脸面的么? 做错了事不知悔过,反倒怪别人不原谅,真是让人开了眼。” 沈昭抱住阿娘胳膊说:“秦家算什么名门?他祖上不过是世家的马奴,后来靠军功才脱了奴籍......” “你怎么知道?”张山月转头望向闺女。 沈昭愣了愣,当即撒个谎:“秦翊自己说的。” 张山月信以为真,拉着闺女去灶房。 灶房还蒸着面饼与一大罐豆饭,可不能烧糊了。 做了杂面主食,还得做佐饭小菜,张山月便把屋梁上挂着的咸鱼拿下来两条,与家里种的葵菜与韭菜炖一锅。 一边剁着咸鱼,张山月一边感叹:“当初秦家来提亲时,我与你爹都以为这是一个不错的姻缘,秦翊能文能武,品性也说的过去。 在家孝顺母亲与叔叔婶婶,友爱弟弟妹妹,即便他走到外头,对人也是谦和有礼,而且长得也比别的儿郎俊秀,只要你嫁过去,日子肯定越来越好。” 她撇一眼女儿,幽幽道:“谁能想到,此子竟跟别的女郎勾勾搭搭,还一点不知爱护你,唉!真应了那句,白璧微瑕、人无完人呐......” 沈昭理着韭菜,没有吭声。 前世她也没认清秦翊的为人。 与他成亲数年,沈昭自认自己已经全力做好秦家儿媳,上孝婆母,下爱护弟妹,还得照顾他们全家饮食起居。 刚回京邑那几年,秦家经常入不敷出,婆母杨氏恨不得吃饭都要计算米粒。 是自己出去倒卖西域物品,将赚到的钱用于日常开支,才让秦家的生活逐渐平稳。 后来秦翊做了刑部侍郎,秦家才正式踏入勋贵圈子。 可那时的自己却成了婆母小姑口中不知礼数的荒蛮女子,配不上秦家门第。 记得那时秦翊对待自己也很冷淡,甚至在她面前直接否认沈家曾帮扶过他。 沈昭也没在意这些事,毕竟自己已经打算跟他和离回西北。 谁知不久易王谋反,被镇压后全家男子被处死,连婴孩都未能幸免。 易王府的女眷则全被充入掖庭为奴。 而身为易王侧妃的薛灵瑶却查出有孕,被押往廷尉狱落胎。 沈昭万万没想到,秦翊会疯狂到那种地步,竟将妻子迷晕送进牢狱,替代薛灵瑶受刑,期间还让人割了她的舌头,以防她在牢狱里胡言乱语。 只因自己也恰好怀了身孕,加上模样与薛灵瑶相似,她便成了无可挑剔的替罪羊。 可落胎后她依然没被放出狱,反而像牲口一般被人挑断脚筋,抛弃在黑暗恶臭的地牢里。 一想起此事,强烈恨意涌向心头,她恨不得马上杀了那对狗男女。 记得被关进地牢期间,那秦翊竟还带着薛灵瑶去看她,隔着栅栏假惺惺说了几句安慰的话。 而那时的自己连爬起来啐他的力气都没有,眼睁睁看着两人演戏。 那薛灵瑶还笑眯眯对自己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生下来了,是个儿子,在秦府养得白白净净,婆母与秦翊都很喜欢。 思及此,沈昭深吸一口气,缓缓平息心中怒火。 若非理智尚存,她真想提刀赶去秦家劈死那个畜生。 嗯,报仇之事不急,需得从长计议,徐徐图之。 眼下最重要的,是改变长兄的厄运。 第八章:看着别扭 母女俩刚做好饭食,沈昂便带着一帮人回到家。 沈昭赶紧在厅堂内增铺两条草席,再搬来陶炉煮罗叶茶待客。 母亲张山月则忙着将菜肴盛进大陶盆,与豆饭面饼子一起端去厅堂。 这次客人有相邻的两名里君,还有几位邻长,加上两名亭卒,他们经常过来吃饭倒也不拘束,自己动手拿起陶碗盛饭。 “有劳嫂子了。”有人朝张山月拱手致谢。 张山月笑道:“诸君都是我家郎君的兄弟,客气什么,不过寻常饭食,倒是嫂子怠慢了。” “哪里哪里!嫂子做的菜最是美味,我等欢喜还来不及。”众人笑着奉承几句,端起碗大口扒饭。 从厅堂内退出来,沈昭拉着母亲进了厢房。 自己售卖寒服的事铁定瞒不过家人,不如向他们坦白,说不定家人还能替她遮掩一二。 “阿娘,给你看样东西。”沈昭将盖在包袱上的麻布褥子揭开,从中拎起一件上衣。 张山月吃惊,连忙接过来摩挲:“咦?这么多寒衣,你从哪里弄来的?” 自家多根树棍自己都一清二楚,这么大一包寒衣藏在闺女房间,她怎么不知? 沈昭嘘了一声,示意母亲小声:“阿娘小点声,不要被外人听见。” 张山月疯狂点头,顿时鬼祟了几分,小声问:“哪来的?不会是薛家秦家赔偿的吧?” 薛秦两家虽是罪民,其实他们也是有点钱的,至少比寻常的平民百姓富裕。 如果他们两家拿出一些出格东西,张山月也不会感到意外。 “不是。”沈昭低声道:“是我从番邦弄来的。” 张山月眨眨眼,有点不相信:“你啥时候弄回来的?我怎的不知?”而且她也没瞧见有西域胡商的驼队进邻里啊? 沈昭耍起无赖:“我总有法子的,阿娘不要打岔,咱们说说其他事情。” “你说,阿娘听着呢。”张山月低头查看大包裹,一声声抽气。 沈昭问:“阿娘你估量这些寒衣能值多少钱?” 张山月茫然望着屋顶,手指飞快掐动,盘算一阵说:“一件至少能售三百钱,不!四百也会有人要。” 这样柔软暖和的寒衣,自己从未见过,估计效谷县的贵人们都乐意出钱购买。 沈昭闻言一喜:“那好,咱们全部拿去售卖掉,挣钱回来给长兄缴更卒。” “什么?全部卖掉?”张山月眼睛都红了:“阿昭你自己不留两件穿么?”毕竟快要入冬,有如此厚实的寒服,冬季外出也好受些。 沈昭点头:“全部卖掉!阿娘也不必舍不得,我还能弄到呢,到时给您与父兄多留几套过冬。” 张山月愣了好一会儿,才吸吸鼻子道:“好孩子,你有心了。” 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说:“回头我跟你父亲说一说,他认识的人多,到时候让他带咱们去出售。” 这毕竟是不小一笔财富,光凭自己与闺女两个女流外出兜售,说不定会被人抢夺。 “嗯。”沈昭笑开,轻声道:“等客人都走了再说,就说这些是从西域胡商手里得来的。” 张山月深深看了闺女一眼,点点头。 很快众人吃完饭,各自起身离开。 沈昂也想带着亭卒回驿亭,就见自家妻子鬼鬼祟祟朝他招手。 跟着妻子回屋,一把抱住她笑道:“舍不得你家夫君?那我今日便不走了。” 张山月假意啐一声,推阻开他:“别闹了,我有正经事呢。” 沈昂见妻子神情严峻,也肃穆起来,问:“何事?” 张山月朝外头望一眼,见两名亭卒都站在院子外与自家儿子说话,低声道:“阿昭从西域胡商那里得来几件寒衣,料子都不错,你想法子拿去卖了吧。” 沈昂皱起眉:“什么样的寒衣?阿昭花了多少钱购得?” 张山月瞪了丈夫一眼,嗔怪道:“花多少也是阿昭自己的钱,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你倒是说个准话,愿不愿意帮忙?” 沈昂睁大眼:“瞧你说的,闺女的事就是咱家的事,我说过不帮吗?可总让我瞧瞧东西啥样吧?” “那好,你跟我来!”张山月拉着丈夫来到闺女屋子,指着那一包衣裳道:“就是这些,你估个价,看看能卖多少钱?” 沈昂拿起棉衣仔细观看,眉头皱的更紧:“这样式倒是奇特,不过很厚实。” 想了想说:“怎么着也能卖个三四百钱,要不我带几件回驿亭给亭父求盗几人瞧瞧?他们衣裳单薄,早就想买过冬寒衣了。” 张山月一听乐开花,催促道:“那你赶紧带回去吧,记得将钱如数交还,那都是阿昭的私房,你可不能拿去交际狐朋狗友。” “晓得了。”沈昂将一件大红棉衣拎出来,自己套身上,左右转给妻子看,问:“是不是很合身?” 张山月捂嘴轻笑:“合身是合身,可我瞧着怎么这样别扭呢?” 沈昂黑了脸,将衣裳脱下塞进大包袱里,拎起来就走:“既然看着别扭,那就全卖给旁人。” 说着出了院子,招呼两名亭卒离开。 等他们一行人走远,沈昭才从灶房探出头来,小声问母亲:“都被阿爹拿走了?” “嗯。”张山月走去灶房看一眼,见都收拾妥当,说:“我跟你爹交代过了,让他将卖衣的钱如数交还,免得他又穷大方,带一帮人吃吃喝喝不知节制。” 自家之所以这样穷,还不是因为有招待不完的客,家里农田收的那些粮食,十有八九都用到这上头。 唉,真是一个无底洞。 沈昭也知道阿娘手里没钱,所以也没跟她要钱再次购买旧衣。 而且她也不知那些衣裳到底受不受欢迎,毕竟样式太古怪,不一定有人能接受。 衣裳嘛,都是穿出去见人的,不能见人的,人们肯定不喜。 现在只能等父亲的消息了,若他很快把钱带回来,那自己就多买些屯着。 这么一想,沈昭定下心,与母亲一起去邻里旁的水渠拎水。 家里只有一只不大的水缸,用完就得补上,不然晚间就没水洗漱了。 母女俩来到水渠边,蹲身往水罐里舀水。 清冽的渠水又浅了几分,估计到了冬季就要断流。 这时,薛灵瑶的母亲王氏抱着水罐也来打水,望见沈昭时,眼里带上幽怨。 第九章 :去她家讨钱 “沈家嫂子,你们也来打水啊。”王氏没话找话道。 张山月抬起眼皮瞭她一眼,嗯一声。 王氏拎着裙角走下水渠,蹲在水边拿一只木瓢往罐子里舀水,有意无意问:“你家与秦家既已退亲,可是要为阿昭重新选夫婿?” 张山月闻言很是不适,冷淡道: “阿昭年纪还小,过几年再说,倒是你家灵瑶也该许人家了,正好秦家小郎处处维护她,不如你两家结成亲家。” 王氏被噎了一下,有些尴尬,但还是辩解一句:“沈嫂子说笑了,灵瑶只比阿昭大半年,不急的。” 随即岔开话题:“阿昭头上的伤不要紧吧?今儿我准备了五百钱,本想去看望她来着,结果灵瑶又受了惊吓......” 沈昭一听到钱,立刻打起精神,站起身对王氏道:“多谢王婶子,您什么时候把钱送来啊? 说起来我的伤还拜你家薛翼所赐,请医买药总共花去数百钱,可巫医还说我再吃几剂药才会好,正愁没钱使呢,您真是替我解了难。” 王氏闻言眼皮跳了跳,只得回道:“等我回去就将钱送去。” 说罢将木瓢放进水罐,抱起就走。 沈昭冷淡看她离去,对母亲说:“她若不把钱送来,我就去她家讨要。”这薛家母女俩还真像,嘴上说的好听,却不干一件人事。 张山月笑了声,点点头:“对,若她不来,阿娘与你一起去。” 母女俩拎着水罐回到家,拿出谷子再舂些米出来。 之前舂的都被午时煮吃了,这会儿再舂点留着做暮食。 两人边舂谷子边等人,结果直至天色擦黑也没见王氏过来。 母女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明日一早就去她家要钱!” 既然那女人把话都说了,不拿白不拿,否则还以为沈家可欺,随便说句客套话就打发了。 沈昭端起簸箕簸谷糠,忽然想起小铜镜里售卖的大米白面。 晶莹剔透的熟米粒冒着热气,看一眼就让人口水直流。 若自家也有这样的白米饭,她不要佐菜都能吃三大碗。 沈昭越想越心动。 等把长兄的钱筹备齐,自己就买点舂现成的大米白面回来吃,嗯,再买两只结实耐用的大铁锅,还有竹子做的蒸笼。 自家灶房就只有几只陶瓮,稍不留神就被烧裂,一点都不好用。 蔬菜水果也要买些,西北一到冬季就没有新鲜菜蔬吃,果子更是见都见不到。 还有,再买几床那什么棉花被褥,厚厚软软,给爹娘兄长的床榻都铺上,哪怕冬季的风雪再大,他们睡觉也不会冷...... 哎呀不能想,一想就觉得自己太穷。 小铜镜里的任何一样东西都让人眼热,恨不得将它们全部买下来。 “阿昭,你又发呆,不会脑子真坏了吧?” 沈衡用手指戳戳妹妹的肩膀:“天都黑成这样,你还坐在门口干啥?” 沈昭一顿,赶紧将簸箕里的小黄米倒进黄盆,端回屋里。 母子三个随便吃碗粥就准备休息,忽听沈衡说:“秦家真不是东西,死活不肯赔咱们钱,要不明日我再带几个人过去,好好收拾那秦翊一番。” 张山月瞪了儿子一眼:“你少惹点事吧,咱家已经跟秦家退亲,不用理会他们便是,免得乡邻真认为咱们仗势欺人。” “况且你妹妹以后还要许亲呢,若被那家子往外传点污言秽语,吃亏的还不是阿昭?” “他敢?”沈衡竖起眉毛:“他家敢呲呲牙我弄死他!” 张山月气得扇儿子一个后脑勺:“就你这混不吝的样儿,没一点城府,以后不知被人怎么算计呢。” 随后又小声道:“即便咱们整治他,也不能摆在明面上,邻里都有眼睛看着,一个不慎连你爹都会被牵累。” 提到亲爹,沈衡再无话说,捂着脑袋忿忿回屋,直接躺在木榻上。 沈昭端着油灯进来,一把拉起他:“你还没洗脸洗脚,不许睡。” “不洗不洗!”沈衡扭来扭去反抗,还用麻布被子裹住脑袋:“我昨日洗过了。” 沈昭将麻布扯开,气道:“你若一直两三天洗一次,回头眼睛生了眼疾,头顶生疮,就跟那冯癞子一样奇丑无比!” 她可不是危言耸听,乡邻有好些人都得红眼病,每日都挂着黄黄的眼屎,恶心死了。 癞痢头也不少,有的年纪轻轻就秃了头,头发一缕一缕,再也找不到婆娘。 沈衡一顿,一骨碌爬起身,火速跑去灶房舀水洗脸。 张山月瞧见,与闺女相视一笑,也去打水洗漱。 晚间,沈昭回到自己屋子,关好木门,这才取出小铜镜,观看里头的影像。 前世她独自在地牢里也是如此,趁牢婆离开就拿出来观看,打发折磨人的时光。 有时也会从小铜镜里得到少量免费的食物或药物,就这么支撑了不知几年。 后来牢狱里忽然来了一群人,他们将瘦成骷髅般的沈昭拎了出去,直接丢到运尸车上。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日光,明亮的似要刺瞎她的眼睛。 再后来,她被运至乱坟岗,与两三具尸体埋入一个坑里。 临死前,她死死攥住小铜镜,紧紧护在心口处。 她想,若有来生,自己就托生到镜子里好了,以后有吃不完的食物,看不完的影剧...... 沈昭深吸一口气,将水滴从镜面上抹去。 结果自己没去托生,竟又重活一回。 这一世,她一定守着爹娘兄长好好活着,再不走前世老路。 至于秦翊那个烂人,自己迟早亲手了结他! 翌日,大清早就刮起风沙,铺天盖地让人睁不开眼。 沈昭用布巾将头脸都裹住,从水罐舀了水去喂羊。 幸好昨日割了不少茭草,便抱了一捆丢进羊圈。 这样的天气根本不能放羊,也不宜出门,一家三口只能关门闭窗躲避黄沙。 “唉!这都什么鬼地方!每月都刮妖风。”张山月无奈叹气,幽幽道:“若咱们还在中原,哪里会遭受这些?” 沈衡忽地从榻上坐起,眨巴着大眼问:“那咱们何不搬回去?我都没见过中原什么样儿呢?是不是遍地都是黄金?” 张山月没好气白儿子一眼:“黄金你个头!你听谁胡说八道?” 沈衡复又躺回榻上,翘着二郎腿道:“听鱼泽障那些兵士说的。他们有人老家就在中原,说那里是鱼米之乡,遍地黄金。” 张山月不理他,转过身子缝补衣服。 沈昭则坐在地上剥茭草,将一根根草杆放置一边,回头编个大些的箱子,存放衣裳。 正在这时,正屋木门忽然被人拍响,老爹沈昂的声音传来:“快开门,我回来了!” 第十章 :又购买一大包旧衣 沈昭听到父亲的声音,连忙跳起来去开门。 沈昂风尘仆仆裹夹着一阵风沙进来,顿时呛得人屏住呼吸。 沈昭伸头往门外望一眼,见后面没人,赶紧关好大门。 只见老爹头脸用布巾裹住,眉毛上都落了沙尘。 但他仍旧笑嘻嘻道:“我是送钱回来的。” 张山月惊喜,忙帮丈夫脱去外衣,问:“寒衣都卖出去了?多少钱?” “你自己数。”沈昂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包递给妻子。 “我来!”沈衡一听数钱,噌地从木榻上跃起,一把抢过小包放榻上打开。 一串串铜钱显现出来,看得他两眼放光:“这么多?爹你卖了什么寒衣?” 沈昂没理他,自顾自弹去身上沙尘,就着妻子打来的水洗了把脸。 沈昭也跑过来帮忙清点,最后得出数字,一共一千六百五十钱。 果真一本万利啊! 沈昭乐得合不拢嘴,自己拿起来三百钱,其余都交给母亲:“阿娘,这些你收好,以后给长兄更换徭役。” 张山月也激动不已,接过钱摸了又摸。 “长兄再过一个月便回家来,更什么徭役?”沈衡不解。 “你知道个啥?”张山月瞪一眼小儿子,抱着钱去了内室,放进箱子里。 下月大儿子回来成亲,也是丈夫托人花钱打点了玉门佐官,这才给批了假。 只因女方今年已经十六,不能拖到明年出嫁,否则就要多缴五倍的口赋。 这次长子回来,若能花钱让长子免去兵役,再在当地谋个差事,也未尝不可。 “为何要给你长兄更换徭役?”沈昂也不太懂闺女的意思。 长子虽是第一次去边关,但有自己这个亭长爹撑着,他在玉门也当了个烽燧的燧长,虽说生活清苦,但一两年就能回来,并没什么大不了。 在自己看来,有钱给儿子更卒,还不如打点一下玉门校尉,让儿子去关内城做个小吏。 沈昭思忖片刻,说:“我前几天做了个梦,梦到长兄成亲不久便被抽调去了西域,之后长兄病殁在西域的路上。” 沈昂与妻子一听,面面相觑。 顿了很久,张山月才说:“先不说这些,沈郎你没用饭吧?我这就去做碗汤面来。” 沈昂点头,默默跟着妻子去了灶房。 沈衡瞅瞅爹娘,又瞅瞅妹妹,忽然凑近问:“你的梦灵验么?” “当然灵验。”沈昭说罢揣着三百钱去了厢房。 关好门,取出小铜镜充值三百钱,再输入旧棉衣几个字后,画面里全部是旧衣推广。 认真挑拣一番,她选了一百斤的旧棉衣,点击购买。 刚充进去的三百钱一下子去了二百。 【恭喜亲亲,您此次购物可获得10交易点!】 【您的货物即将送达!】 随着小青的播报,沈昭立刻紧张起来。 不消片刻,地面出现一个很大的包袱虚影,逐渐凝成实物。 沈昭忍着激动,用早就准备好的剪刀挑开包装线头。 扯开封口,只见里面塞满各种颜色的棉服。 一件件拎出来清点,足有三十八件,其中七八件偏小,估计是孩子衣服。 沈昭挑拣出三件适合爹娘与兄长的放置一边,又给自己挑选一件竹青色长款棉服,这才开门出去。 外头沙尘暴还未停,能见度只有丈余。 沈昭跑去灶房,对正在烧火做饭的爹娘道:“爹,娘,做好饭到我屋里来一趟。” “啥事?”老爹好奇问。 “有东西给你们看。”沈昭抿嘴微笑。 母亲张山月见状,一下子想到闺女弄来的寒衣。 不会吧?难道阿昭屋里又有衣裳了? “我先去看一眼。”张山月心脏怦怦乱跳,放下手中面团走出去。 走进闺女房间一看,顿时惊呆:“这......哪里来的?” 扭头看向闺女,见她神色坦然,下意识问:“不会又是从胡商那里弄来的吧?” 沈昭眨眨眼,顺坡下驴:“就是胡商送来的。” 她说的模棱两可,估计阿娘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是自己从小铜镜中购买的。 张山月沉默。 这时,沈昂也从灶房过来,瞧见这么多寒衣时,有些不可思议:“咦?你们又买了寒衣?” 张山月点点头,顺便给闺女圆个谎:“胡商一早送来的,风沙大,他们要赶路就走了。” 沈昭忍着笑,抱住阿娘的一条胳膊晃了晃,对父亲说:“爹,你能把这些都卖了吗?” “能!等风沙停了我就带几件去军屯瞧瞧,那边的兵卒大多是外郡人,肯定有人愿意买。”沈昂信心十足。 昨日他刚把寒服拿回亭驿,就被亭父几个抢去,有两个还想赊账,被他一口回绝,只说这是闺女的东西,必须要现钱,于是几个弟兄乖乖拿出钱来。 他怕夜长梦多,一大早就赶回家中,免得那帮兔崽子又要忽悠他请客吃饭。 “太好了,这次的寒衣不少适合男子穿,爹你看看哪些能带去军屯的?” 沈昭说着又把自己给父母挑的拿出来:“爹、娘,这是给你们留的,今日沙暴过后肯定要冷,你们穿上也暖和些。” 她给父亲挑的是一件深蓝色短褐棉衣,上头还带着兜帽,摸起来很厚实。 沈昂接过寒服美滋滋穿上。 还别说,这件比那些红红绿绿的顺眼多了。 他走到妻子跟前问:“怎样?这件别扭不?” 张山月替他整理下衣襟,又帮他扣上扣子:“不别扭,很好看。” 沈昂这才放心,扭头左看右看,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问闺女:“对了阿昭,先前忘了问你,这些寒服上没有带子要如何穿?” 自己那些弟兄穿上寒服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因为没有斜襟,无法拢严实,总敞着胸怀也不是事。 沈昭连忙穿上一件示范给老爹看:“这里有个拉链,戳上去拉起来就好。”说着顺溜地拉起寒服拉锁。 沈昂看呆,连忙指着自己身上这件问:“为何这件没有拉锁?” 沈昭看一眼说:“这件有扣子,不用拉锁。” “原来是这样?”沈昂有点小失望。 他其实挺喜欢带拉锁的,看起来很是高大上。 沈昭瞧出老爹的心思,赶紧道:“要不您自己再选一件吧,反正这种寒衣以后多的是。” “是嘛。”沈昂顿时嘴角扬起,果然又去给自己挑了一件带拉锁的。 一家三口正在一件件试穿寒衣,不料沈衡冒出头来:“你们啥意思?有好东西竟然瞒着我?” 第十一章 :手推车 张山月没好气道:“瞒你啥了?还不赶紧进来,回头把沙子都放进屋了。” 沈衡闪进房内,关好门,四下看了看:“咦?哪来这么多衣裳?” “废话真多,喏,你妹妹已经给你选好一件,看看合适不?” 张山月将闺女选的一件黑色棉衣丢给儿子。 沈衡接过扒拉着看几下,喜滋滋套上,顿时感觉身上暖和不少:“嘿!还真是软和,轻飘飘的,里头塞了啥?” “塞的是棉。”具体是啥棉,沈昭也不清楚。 帮二兄整理好衣领,又教他拉上拉锁,拍拍两边大口袋说:“这是衣袋,可以装些随身物件。” “嚯!还有衣袋啊,真是不错!”沈衡两手插进衣兜试探几下,恨不得现在就跑去小伙伴们面前显摆。 沈昭退后几步,笑眯眯打量二兄。 还别说,二兄穿上黑色棉衣顿时精神不少,要是把乱糟糟的头发剪成小铜镜内男子那般的短发就更好看了。 要不,劝劝二兄把头发给剪了?反正他也不爱洗头,剪短更容易清理。 “咦?老二这件倒是不错,颜色好看,长短也合适。”沈昂望见小儿子身着长至膝盖处的黑色寒服,眼睛一亮,走过来拍拍他肩膀上下打量。 沈衡退后几步避开老爹的触碰,环手抱胸警惕道:“这是我的!不许抢。” 沈昂嘴角抽了抽,笑骂道:“臭小子!护食护到你老子头上了?” 沈昭见状赶紧解释:“这件黑色棉衣有些窄,爹爹你穿不上。” 沈昂见小女儿误会自己,尴尬咳一声:“我就瞧瞧,没想穿。” 沈昭也知道老爹不会抢二兄的衣裳,笑道:“等这批寒服卖掉,我给爹娘预定两身合适的回来。” 老爹是亭长,外出办差的时候较多,总不能穿奇装异服与人打交道。 虽说他们并不知这是女子衣服,但那鲜亮的颜色却骗不了人。 好在大家只在乎保暖程度,并不在意细节。 西北的冬季有多冷,风沙有多大,众人都见识过,能花寻常价格买到十分保暖的柔软寒衣,谁还管男服女服? 接下来,一家四口坐在厢房商议售卖寒服的事。 “我先拿几件宽大些的带去军屯那边,这些窄小的只能拿去草集看看了。”沈昂边吸溜汤面边说:“赶集的时候叫上阿德,让他陪你们一起壮壮胆。” 阿德便是沈大伯家的长子沈德,今年二十四五,已经成亲,农闲时会赶着家里唯一的老牛帮驿亭邮置运送粮草物资。 沈昂长子之所以去边关服徭役,就是替代这位大堂哥。 因为沈大伯去世后,家里除了沈德这个壮劳力,其余全是老弱病幼。 “晓得了。”张山月与闺女将十件宽大的寒衣叠好,重新揣进大包袱,还用细麻绳扎紧封口。 沈衡还找来一只背篓,将包袱揣进背篓里,方便老爹拿走。 剩下的二十多件,沈昭打算都带去草集,即便一件售卖一二百钱也算赚到。 沈昂吃完饭便换下新寒衣,交代妻子不要出门,自己背上背篓,准备顶着风沙往回赶。 清水亭离沈家有四五里,在延泽里与金河里的交界处。 沈昭不放心老爹,又劝不动他穿上新棉衣,只好拆下一个宽大的棉衣帽子,让老爹戴在头上遮蔽风沙。 目送老爹消失在漫天黄沙中,她才想起今日没去薛家讨要赔偿金。 薛家离自家不远,只有一里不到的距离。 可外头风沙太大,根本不能出去。 算了,等风沙停了再去不迟。 谁知这一等就等了两天,外头沙暴总算平息下去。 可随着沙暴平息,家中吃水开始艰难,因为附近的水渠断了流,要想取水,还得去两三里外的金水河。 “阿衡,问问你堂哥去不去打水?若是去的话,你多拿几个水罐装水。”张山月与闺女忙着清理家里院子里的细沙,将被褥衣裳都拿出去抖落沙尘。 沈衡答应一声,跑去询问大堂哥沈德。 偏巧沈德赶着牛车要出门,说是附近邮置喊他去运送粮草辎重。 没办法,沈衡只好又回来,对母亲道:“大堂哥有活儿要忙,要不咱们借两个水桶去担水吧。” “那也行。”张山月催促小儿子:“你快去快回,咱们担水回来还有别的事。” 沈衡答应一声,飞快跑走。 沈昭与母亲打扫完屋内,又跑去厢房偷偷刷铜镜。 她之前在里面看见一种手推车,用它推东西的话,应该很省力。 很快她翻到一种很便宜的手推车,只需九十九钱就能买到。 思忖良久,沈昭还是决定买下。 因为这东西用处可大了,不仅可以推送水罐水桶,还能运输粮食与棉衣。 明日自己就要与阿娘去赶集,有了独轮车,自己就可以将所有棉衣都带上。 这么想着,沈昭点击支付。 【恭喜亲亲,您此次购物获得5交易点!】 【请稍后,您的货物即将送达!】 随着小青播报完毕,一辆木制独轮车出现在面前。 沈昭握住车手把试着推了推,很顺滑轻便。 只不过车架两边挂的两个筐子太大,无法从厢房门出去。 沈昭只好将两只筐子搬下车,这才把车子推出门。 “咦?这是啥?”张山月一眼看到闺女从屋里推出一个奇怪的推车,不由惊讶。 沈昭将屋里的筐子一个个搬出来,又挂回车两边,说:“手推车,回头咱们用这个去金水河运水。” 张山月摸摸独轮车,眼睛却看向小闺女,忐忑问:“阿昭,你、你从哪里弄来这些?” 先前弄出两大包奇装异服就算了,这会儿怎么又弄出一个手推车出来? 若不是知道眼前的孩子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亲手养大,张山月都想请个巫来驱驱邪了。 沈昭知道母亲的疑虑,拉着她回到厢房,低声道:“阿娘,我可以从一处神奇地方购物,那些寒衣就是我买回来的,您不用担心,那地方也是人界,只不过比咱们这里富裕许多。” 张山月愣了好一会儿,才一把抓住闺女沉声道:“以后这些话不许说给外人听,你爹那里有我去解释,记住了吗?” 前朝巫蛊事件牵连了数十万人,京邑外的刑场泥土都被鲜血浸透,那腥臭味十里外都能闻见。 为此,人们对于巫者多有忌惮,中原巫师纷纷奔逃流亡,或改换门庭。 她可不想闺女有神异能力的事被外人知晓。 第十二章 :取水 “我知道,阿娘你放心,我没有跟别人说过。”沈昭又不傻,怎么可能跟外人说这些? 便是爹娘兄长,她也没打算将小铜镜显露给他们看。 只是自己必须短时间赚到钱换取长兄的性命,至于以后怎样,只能再行筹划。 张山月审视闺女一会儿,轻叹一声:“阿昭,娘知道你想挣钱帮你长兄,可咱家无根无基,挣太多钱也是祸啊。” 沈昭蹙起眉。 她不赞同母亲的话。 若说钱多是祸的话,那么没钱更会要了全家的命。 再过两年朝廷便会大赦天下,那薛秦两家被赦免后,次年就会返回京邑。 秦家家底薄,朝中又没有得力亲戚助他们一臂之力,即便从自己手中逃出生天,也不足为虑。 唯一对自己产生威胁的便是薛家,因为薛灵瑶的伯父曾是澄阳长公主的女婿,因诽谤罪被砍了头,薛灵瑶一家刚回到京邑便得到澄阳长公主的照拂。 并且澄阳长公主还让薛灵瑶过继到已亡女儿女婿名下,成为他们的养女。 所以,她要趁这两家没被赦免前,了结秦翊与薛灵瑶姐弟。 至于杀了他们产生的后果,自己一是准备用钱赎罪,然后带着全家出关去西域,说不定有另外一番机遇。 二是用百万钱财为老爹捐个爵位,再拿钱给自己赎罪,那时自己还是自由民,全家也不会受到牵累。 自己父亲是亭长,性情豁达又喜欢结交朋友,如果他有了爵位,将来必定不会岌岌无名,以后子孙都受庇荫,到时谁敢轻易招惹? 前世自家倒是没发迹,也没钱,结果还不是遭遇横祸? 先是长兄没了,接着二兄也在自己随秦翊去京邑后出了事,据说是持剑击伤长官,被判斩刑。 而爹娘连续失去两个儿子后,悲伤过度,没等自己回去就接连病亡。 若那时家中有钱,至少可以拿钱替二兄赎罪,那样的话,不仅二兄存活下来,爹娘也不会绝望而亡。 “阿娘,我以后会小心谨慎,你别担心。”沈昭抱住母亲,用脑袋蹭蹭:“等咱们有钱了就搬去县城居住,再在城里开个店铺,到时赚再多钱都无人敢动心思。” 张山月摸摸闺女脑袋,叹口气:“你说的轻巧,咱们去了县城也还是戍民,一旦朝廷与匈奴交战,只会优先将商贾派去战场。” 沈昭:...... 感情自家绕不开戍守边关的命了是吧? 张山月唉声叹气一会儿,忽然问:“阿昭,你只能购买到那种寒服吗?有没有别的衣裳?像咱们这里穿的样式?” 沈昭点头:“有是有,不过很贵,咱们买来自己穿可以,售卖的话就不划算了。” 她倒是想买布匹与棉自己做衣出售,但本钱很贵,还得花时间手工缝制出来。 自家眼下可没时间做那些,不如打包购买的旧衣省事,还一本万利。 等她手里积攒足够的钱,或许可以考虑售卖布匹与靴子。 再往深远打算,自己还想在官道旁开个客栈,专门售卖铜镜世界的物品,与来往中原的西域客商做生意。 到那时,自家可以花钱雇佣仆役为商铺做事,再聘请壮士保护家人,相信母亲再不会说赚钱多会是祸根。 张山月沉默片刻,叹口气:“算了,你悠着点就行,万一有人说什么,阿娘会帮你描补。” 顿了顿又说:“阿昭,下次你再弄什么出来,预先告知阿娘一声,免得遭人起疑。” “嗯。”沈昭笑开,抱住母亲撒娇:“我就知道阿娘会帮我。” 张山月无奈摇头。 不一会儿,沈衡拎着两只水桶跑回来,一眼瞧见院子里的独轮车大为惊叹:“这是什么车?为何只有一只轮子?” 沈昭现身说法,将使用方式教给他:“这叫手推车,咱们可以推去取水,以后还能运输粮草。” 自家农田可不少,足有四五十亩,每年收割粮食后,都是爹娘与兄长用肩膀挑回家。 虽说偶尔也会请人帮忙,但家里需得准备好多粮食供人食用。 不是沈昭小气,请来的人们个顶个能吃,一人一顿吃个五大碗都算客气。 另外家中还得买鱼宰羊备菜,一次农忙结束,就得消耗一季粮食的一成。 “原来是这样?果然省力不少,我这就去运水!”沈衡试用过后激动坏了,将车上绳子朝脖子上一套,推起就走。 沈昭一把拽住他:“别急,先把水桶搁在筐子里,咱家两只水桶也放上。” 说着去灶房拎出两只木桶,又拿了一根绳子系在推车架子上:“走吧!” 这绳子是给自己用的,到时候二兄在后推,她就在前面拉,应该更省力。 行至半道,沈衡不住询问:“这车是从哪家借来的?赶明儿咱家也买一个吧。” “这就是咱家买的。”沈昭回答。 “从哪里买的?”沈衡两眼闪烁小星星,开启刨根问底模式。 沈昭:“从胡商手里买的。行了,你望点路,别把车轮子磕到石头上。” “哦哦,我小心着呢。” 兄妹俩一路唧唧呱呱说个不停,很快来到金水河边。 经过几天的风沙,金水河里的水缓而浑浊,但来此取水的里人却不少。 沈衡拎起一只水桶前去河边舀水,让妹妹在边上看守独轮车,免得有不长眼的过来瞎搞。 少顷,果然有几名少年围过来,在独轮车上摸来摸去,满眼满脸都是羡慕。 “哇哇!这是什么车?” 沈昭并不打理他们,只谨慎注视不远处的秦翊兄妹与薛灵瑶姐弟。 没错,他们也来此处打水,貌似只有秦翊挑着两个水桶,薛家姐弟俩与秦舒都只抱着一个小水罐。 他们似乎取好水,正准备往回走,迎面遇到沈昭。 当几人目光对上沈昭时,秦翊率先沉下脸,挑着一担水面无表情经过独轮车旁边。 秦舒更是狠狠瞪一眼沈昭,紧跟着兄长而去。 接下来便是薛家姐弟。 薛灵瑶先是瞄一眼沈昭,视线很快就被手推车吸引。 她顿住脚步,轻声问:“阿昭,你家这车从哪里买的?” 第十三章 :说媒 “西域商队带来的。” 虽然厌烦薛灵瑶,沈昭也不想时时刻刻将情绪显露在脸上。 只要薛灵瑶不到自己面前找茬,沈昭可以一直与她相安无事。 “西域商队啊?阿昭运气真是好。”薛灵瑶感叹一句:“我就没遇到过这样的好东西。” 沈昭斜她一眼,没言语。 见少女没搭理自己,薛灵瑶沉默片刻,忽然闪着美眸轻声道:“阿昭,其实秦阿兄一直都心悦你,你们退亲的这些日子,他可难过了。” 闻言沈昭一阵反胃,冷淡看向她:“薛灵瑶,你以什么身份在我面前说这些?赶紧回去告诉你娘,把我的药钱送过来!” 薛灵瑶见沈昭又开始怼人,还提什么药钱,秀气的眉毛不由打起结。 还待说什么,胳膊被弟弟薛翼拉住:“阿姊,咱们走,秦阿兄在前头等着呢。” 扭头一瞧,果然见秦翊站在不远处望向这边。 薛灵瑶心中忽地升起一丝隐秘得意,瞟一眼沈昭,抱着水罐缓步离去。 沈昭盯着薛灵瑶背影走远,这才望向浑浊的金水河,缓缓平息升腾的怒火。 自己终于明白上辈子为何会喜欢上清清冷冷的秦翊了。 少女时期的自己一直被薛灵瑶蛊惑,因为她不断在自己耳边说,秦翊很喜欢阿昭。 现在想来,此女当真用心险恶,明明知晓秦翊对她有情谊,却故意将其与沈家拉扯到一起。 沈昭敢肯定,秦翊之所以来沈家提亲,这薛灵瑶功不可没。 或许薛灵瑶也经常在秦翊面前说阿昭如何如何心悦他。 沈昭越想越气,不由攥紧拳头。 在十四岁之前,自己对于情爱之事一直懵懵懂懂,也从未对秦翊产生什么想法。 自从薛灵瑶经常说秦翊心悦自己后,她便信以为真,不由对秦翊关注几分。 后来少女情窦初开,当真喜欢上秦家少年。 而每当自己的热情被秦翊冷脸扑灭时,那薛灵瑶就会准时出现,说秦翊面冷心热,其实内心非常喜欢阿昭…… 沈昭忽然被自己的愚蠢气到。 当初她怎么就这么眼瞎?人云亦云,被个不知所谓的外人牵着鼻子走了一辈子,被人算计死也是咎由自取! 沈昭深吸口气,狠踢一脚黄沙。 这时,二兄沈衡已经取好水,正将四个水桶挨个放在手推车两边的筐子里。 “回家啰!”他将背带套在肩颈处,推起车子就走。 可由于他臂力不够,又是第一次推重物,独轮车摇摇摆摆有些不稳。 几个同邻里的少年见状,立刻跑过来帮忙稳住,几人嘻嘻哈哈往回推。 “阿衡兄,回头车子借我用一用呗?” “然!”沈衡跟他爹一个脾性,对待小伙伴爽朗大方的很。 “我也要借!阿豕借过之后再借我用一用吧?” “好好!”沈衡满脸春风得意,一口应允。 “还有我!还有我……” 沈昭听的无语。 但她并不打算干涉二兄结交伙伴。 在这西北荒漠,戍民们大多善良淳朴,邻里之间也算和睦。 大家凭着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的观念生活,互帮互助都是常事。 当然,坏心眼子的人也有,但不多。 如今看来,薛秦两家应该排在坏心眼之列。 沈昭一面走一面想着心思,再顺手将途中遇到的枯枝捡了起来,带回家烧火用。 经过几天的沙暴洗礼,入目全是细细黄沙,田野仅剩的一点绿意也被这场风沙吞噬干净。 邻里菜地也受到波及,估计未等入冬,家家便无菜可食。 沈昭倒是不担心这些,小铜镜里什么都有,只要有钱,她立马可以买回一大堆。 回到家,沈衡将四桶水倒入水缸,又被几名少年簇拥着外出。 少年们为了争夺推车权,还差点打起来。 最后还是沈衡当起和事佬,让他们排队挨个推一遍。 沈昭也不管二兄他们如何闹腾,赶紧舀了水去喂羊。 山羊喝浑水没问题,可拿来做饭就不行了。 正当她盘算要不要跟阿娘要点钱购买清水时,就听有人走进院子。 “他婶子,在家么?”一位四十来岁的壮实大娘四下张望。 沈昭赶紧迎出来,问:“您是哪位?” “呦,你就是沈亭君家的女郎吧?”壮实大娘上下打量沈昭,笑眯眯道:“生的果真水灵。” 沈昭有些尴尬,不知这位大娘到底要干啥。 壮实大娘也不客气,直接走过来拉着沈昭的手道:“今日有桩喜事想跟你阿娘说说,她不在家么?” “不在。”沈昭也不知阿娘去了哪里,只好取来支踵请这位大娘坐下。 大娘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老身就站着等你娘。” 说着又打量沈昭几眼,微笑问:“听说你跟秦家小郎退亲了?可是真的?” 沈昭一听此话就有点反感,但还是应一声。 “哎呦,那可太好了!”大娘笑眯眯道:“也是那秦家小郎没福,错把鱼目当珍珠。哼!以后女郎你肯定能找个比他强十倍的夫婿。” 沈昭无言以对。 她猜测这位大娘是来给她说亲的。 果不其然,就听大娘继续道:“其实啊,老身有桩好亲事想说给女郎,对方是金河里的,家里有百亩良田......” 沈昭没等她说完就出声打断:“多谢大娘好意,我娘说我年纪还小,过几年再议亲,此事不用再提。” 大娘被这话噎了一下,脸色顿时不好看。 沉默片刻,大娘勉强笑道:“过几年议亲?呵呵,女郎恐怕不知,本朝律令,女子十五不嫁口赋五算,女郎今年十四了吧?明年便十五了,到那时,哪里还有现成的如意郎君等着你?” “此事不劳大娘操心。”见这位大娘依旧纠缠不休,沈昭开始不耐烦,直接了当道:“您还是请回吧,我要出门做事了。” 大娘见沈昭直接下了逐客令,不由冷哼一声:“奉劝女郎一句,女子议亲宜早不宜迟,别到时候上赶着给人做妾都不易。” “你说谁给人做妾呢?” 张山月缓步从外面进来,一脸寒霜地盯着壮实大娘:“趁我不在家跟我闺女说什么胡话?花嫂子,替人做媒可没你这样说话的。” 花嫂子一见张山月回来,急忙陪笑道:“你别误会,我就打个比方,哪有什么妾不妾的?” 第十四章 :赶集 张山月将怀里东西朝闺女手中一塞,催促她回屋,这才转身冷冷问:“花嫂子,什么风把你吹到咱家了?” 花嫂子抽出手绢揩揩嘴角白沫,凑上前神秘兮兮道:“当然是春风啦!嘿嘿,他婶子你家大喜啊!我跟你说,有人看上你家阿昭,想结个亲家呢。” “看上我家阿昭?谁?”张山月蹙眉。 自家闺女很少在邻里间走动,连赶个集都蒙着面巾,张山月想不出哪家小子会舍近求远,请金河里的花嫂子过来提亲。 “哎呦,你听我细说,这可是一门难得好姻缘呢。”花嫂子一双小眼睛闪着精光,先卖了个关子。 张山月有些不耐烦,但还是捺着性子道:“花嫂子,实话跟你说吧,我家闺女年纪尚小,暂时不想结亲,劳烦你回去跟人说一声。” 不管提的是哪户人家,自己都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答应。 闺女刚与秦家退亲,如果再接连相亲,倒显得自家闺女恨嫁,很不庄重。 不过她也不想得罪花媒婆,毕竟这女人经常游走四乡八邻,一张嘴比乌鸦还晦气。 花嫂子愣了愣,没料到张山月听都没听就拒绝。 想到男方送她的衣料,花嫂子不想放弃,继续道:“他婶子,你听我说,那家可是十里八乡最有钱的主儿,只要你家阿昭嫁过去,绫罗绸缎穿不完,鸡羊鱼肉管够......” 张山月冷淡听着,任凭媒婆吐沫横飞就是不松口。 此时沈昭已经抱着阿娘给的小包回到厢房,打开一看,原来是五百钱。 咦?难道阿娘去薛家要钱了? 不会吧? 阿娘为人她是知道的,虽然嘴上说去薛家要钱,其实她抹不开面子。 如果不是自己催促,她根本不好意思真去人家讨钱。 摸着铜钱思量片刻,沈昭召唤出小铜镜:“小青,如果我充很多钱进去,以后还能拿出来吗?” 忽闪一下眼皮,小青开口:【可以的呢亲,您存进去多少,只要没被消费,都可以取出哦。】 还能这样? 那自己岂不多了一个隐蔽的存钱仓库? 真是太好了!等以后赚到钱,全部存进小铜镜好了,免得被人盗去。 毕竟自己与爹娘兄长不可能整日在家守着,万一被人知晓家里存了很多钱,保不齐有人会惦记。 思及此,沈昭立刻捧着五百钱送到镜子前:“我现在充值五百钱。” 【好的亲。】小青眨巴眼的功夫,沈昭手里的五铢铜钱全部不见,账户余额变更成五百零一。 那个1是之前买推车的剩余。 目光扫过余额,狠心掐灭蠢蠢欲动的购物念头,沈昭透过窗户朝外望一眼。 阿娘已经将花媒婆送至院子外,重重关上柴门。 沈昭收好小铜镜,走出厢房。 只见母亲叉腰朝院门啐一口,口中骂骂咧咧:“个不长眼的老虔婆!着实可恶,我呸!” 扭身瞧见闺女,立刻道:“以后那老虔婆再来咱家,不要给她开门!” 沈昭点头,问:“刚才她说了什么?” 张山月嗫嚅几下,实在开不了口复述。 那该死的花媒婆竟然给闺女说合一名二十七岁的鳏夫,实在气死个人! 若不是花媒婆的男人也是一名亭长,自己都想用大耳刮子抽得她满脸开花! 张山月拍拍闺女手臂,岔开话题:“先前那薛王氏送钱过来,还硬拉着我去水渠那边说会儿话。” 沈昭静静听着。 “她说跟你有缘,想认你做干女儿。”张山月当然不会答应。 六年前薛秦两家刚流放过来,这薛王氏也曾提过几回认干亲,用的理由大差不离。 还说阿昭跟她女儿灵瑶很像,指不定二人前世就是一对双生姊妹。 张山月初初听到这话就很膈应,一口回绝薛王氏的提议。 没想到事隔多年,她依然不死心。 沈昭闻言想笑:“这薛灵瑶的母亲还真是奇葩。” 自家几乎与其撕破脸,她竟还好意思提出这种要求? “别理她。”张山月拉着闺女进屋,见水缸里的水还很混浊,暂时无法做饭,只得取出一盆黍谷去舂。 沈昭手持扫把蹲在石臼边扫谷粒,忽然想起做梦梦见的那个生孩子女人。 那女人的脸竟然跟薛王氏渐渐重合。 沈昭心里一惊,顿时疑窦丛生。 因为薛灵瑶跟她双胞弟弟一点不像。 特别是二人的眼睛,一个是杏仁眼,一个是阴沉沉的狭长眼。 两人肤色也大不相同,一白一黑十分明显。 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毕竟身处西北荒漠,少年们总比少女活泼爱动,经常东跑西窜,黑点也属正常。 wшw ?an ?¢○ 可诡异的是,自己竟然与那薛灵瑶一模一样。 前几年薛秦两家刚安置不久,阿娘也曾带着自己与薛灵瑶母女一起去集市。 谁知集市上的人都误以为她与薛灵瑶是双胞姐妹,让母亲很是生气。 后来她与阿娘再去集市,就在脸上蒙上布巾,免得被人当成薛家女儿。 沈昭不敢细想,极力甩去梦中那些记忆。 翌日清早。 母子三人早早起榻洗漱,随便吃一块昨晚做好的饼子,将二十多件棉衣放在手推车的两个筐子里。 张山月又去请来妯娌张氏,请她代为照看家中几只羊。 随后沈衡推着手推车出了家门,与堂哥沈德一起走在母亲与妹妹前面。 外面的天气又冷几分,北风吹在脸上手上,像刀子一般剌人。 沈衡将黑色棉衣的兜帽拉到头上,正好护住头脸与两只耳朵。 扶车的沈德看着眼热,连忙问:“你这寒衣还有么?我也想买一件。” 沈衡眨眨眼:“有啊,但黑色没了。要不等下次遇到胡商给你留一件?” “可!”沈德点头,羡慕地看一眼手推车。 其实他也想买个这样的手推车,如此一来,家中老牛就能专心犁田耕地了。 几人一路行走,路上遇到不少赶集的邻里。 他们有的牵着羊去出售,有的则挑着一担子粮食。 沈昭与母亲依旧用布巾将头脸裹住,只露两只眼睛。 四人到达集市时,戈壁上已经有很多人。 他们每人都挎着篮子挑着担子,或赶着牛羊,希望与人以物换物。 沈昭让二兄将手推车放在一处空旷地,自己取出几件寒衣铺开展示。 这里没人吆喝,但有人讨价还价。 没一会儿,好些人都被手推车上绚丽的颜色吸引过来。 “咦?这是哪个部落的寒服?竟然如此软和?” 第十五章 :想吃饺子 沈昭忽略这些询问,只认真介绍棉服给众人瞧。 “这些寒衣里面续的是西域棉花,可暖和了,还不刺挠人,小孩儿穿上最是舒适。” 有几位妇人围过来,将冰冷的手伸进衣服袖子里摩挲,不住赞叹:“还真是暖和。” 接着有人问:“这件什么价?用谷子换得多少一件?” “小童寒衣一百八十钱,大件的二百五十钱。”沈昭回答。 这是成品寒衣的市价,而且这些寒衣里头都续着蚕丝般柔软的棉花,价格太低就显得不珍贵了。 “这么贵呀?我用一石豆菽换一件行吗?”一位妇人攥着一件红色带兜帽棉衣不撒手,她身边跟着一名七八岁男童,因衣着单薄破烂,小脸被冻得青青紫紫,鼻子下还拖着两条黄黄的脓鼻涕。 沈昭扫眼妇人挑来的一担黄豆,摇摇头:“一石太少,要两石才行。” 敦煌粮价低廉,一石豆菽才值六七十钱,连半匹粗布都买不到,更别说成衣了。 自己这个好歹是续上棉的,布料颜色都非常好,怎么都不可能用一石豆子交换。 “两石啊......”妇人开始纠结,望一眼身边小儿,舍不得放下手中寒衣。 这时,有人认出站在沈昭身后的张山月,赶紧打招呼:“呦,这不是沈亭长娘子嘛?你也来赶集啊?” 张山月讪讪回应:“是啊。” 她之所以不与闺女一起售卖寒衣,实在是草集上的熟人太多,到时人家要赊账,乡里乡亲的,自己没办法拒绝。 可即便她不上前,还是有人认出沈昭与沈衡兄妹就是张山月的孩子。 于是有人打起感情牌,围着张山月拉起家常,话里话外都是让她赊账给自家。 张山月索性撂下话:“各位嫂子弟媳,实在对不住,这些寒衣都是我儿从西域客商那里赊来的,如果拿不到现钱,往后就无法进货了。” 众人一听就知道是托词,但也明白她的意思,衣裳不能便宜也不能赊账。 还真是不讲情面! 有人面色不虞地走了,有人则犹豫良久,一咬牙买下一件,当即套在衣裳单薄的孩子身上。 沈昭还好心地教他们如何用拉锁:“你们拉锁的时候千万别硬来,要慢慢的,如果锁眼里塞上线头与杂物,必须先清理出来,不然就将拉锁拉坏了。” 围观的众人连连点头,原先犹豫不决的人见到衣服上还有这样的装饰,当即决定也买一件,毕竟这金属拉锁看起来精巧别致,完全值这个价。 “给我一件,要最大的,对对!就是这件。”有人将一件黄色棉衣搂进怀里,再将手中栓羊绳塞在沈昭手中:“这只羊归你了!” 沈昭嘴角抽搐,连连拒绝:“不行啊大婶,这只羊不值二百五十钱。” “嗳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认死理?算了算了!再给你五十钱好了。”大婶从怀里抠出一串铜钱,一个个数了一遍,才忍痛交到沈昭手里。 沈昭只好接下,又把羊交给阿娘牵着,再看那位大婶,早一溜烟跑没影。 估计这位大婶认为讨了天大的便宜,生怕沈昭反悔。 因为一只羊的售价顶多一百二至一百五十钱,特别到了入冬时节,野外万物凋零,家里多余的羊若是不卖掉,就得耗费草料一直喂养,十分不划算。 “我也要一件,一半谷子一半钱......” “我给现钱......” 不到一个时辰,二十来件棉衣基本售出,最后只余下一件五六岁娃娃穿的小号棉服。 沈昭将这件蓝色棉服送给堂哥沈德:“大兄,这件你拿回去给小侄女穿吧。” 堂哥膝下只有两个女孩,一个七岁,一个五岁,如今他妻子肚子里还揣了一个,不知是男是女。 沈德双手在短褐上擦擦,这才接过,赶紧将棉服揣进怀里,心里欢喜的不行。 回去的路上,他兴冲冲挑着一担谷子在前面走,沈衡推着装满豆菽与谷子的手推车紧随其后。 张山月则背着绳套在车前拉拽,为儿子节省力气。 沈昭手里牵着两只羊,怀里还抱着一只鸡与一条猪肉,走在二兄身后,暗搓搓盘点今日的收获。 二十七件衣服,共收了三千五百三十钱,外加两只羊一只鸡,另有八石谷粮。 八石粮换算成铜镜世界的斤两,就是四百八十斤。 沈德堂兄一人就挑了近两石的粮食在前面走,剩下的三百多斤都堆在手推车上。 一路行走,沈昭心惊胆战听着车轮发出的咯嗞声,生怕下一刻它就坏在半道上。 好不容易到了家,沈昭赶紧将两只羊暂时拴在院子里,免得与自家羊打架。 又把老母鸡用筐子罩住,里头搁一只盛水的破陶碗,再撒把谷子进去。 等两位兄长将粮谷搬去屋内,沈昭才拉着母亲进厢房说话:“阿娘,咱们这次赚了三千五百钱,我想将这些钱自己收藏,等长兄回来再拿出来。” 张山月没有丝毫意见:“你看着办就好,阿娘都依你。”这些钱本就是闺女自己赚的,理应由她保管。 至于闺女能不能藏严实,会不会弄丢,她一点不担心。毕竟闺女能随时弄出一大包衣裳,藏个钱应该没啥问题。 就这样,沈昭的账户又多了三千五百三十,加上之前的五百零一,现在总额达到四千零三十一。 钱一多,她又开始蠢蠢欲动,抓耳挠腮想给这数字弄的齐整。 要不先把三十一零头花掉? 反正离长兄回来还有一个月,自己总能赚到一万五千钱。 这么想着,她便开始搜索美食,准备犒劳一下自己与母亲兄长。 选来选去,最后她选中十二只鸡蛋与一袋十斤装的面粉,总共花去三十一元。 之所以选这两样,也是因为性价比较高。 而且沈昭也想尝尝精细白面做的饺子味道。 前世她在牢狱里看遍小铜镜内所有美食,最让她垂涎的当属热气腾腾的饺子。 每次瞧见影像里的人一口咬下一半饺子的模样,沈昭的口水都能沾湿衣襟。 可惜她至死没有尝到那种鲜香美味,如今重活一回,自己定要包一顿尝尝,以解前世之馋。 【恭喜亲亲,您此次购物可获得3交易点!】 【友情提示:当前交易点为为20。当交易点满一千时,亲亲便可以申请商城店铺。】 【敬请稍后,您的货物即将送达!】...... 第十六章 :鲜香美味的猪肉韭菜饺子 随着小青播报完毕,沈昭面前缓缓凝出两个包裹。 小心拆开,一个是包装严实的鸡蛋,另一个是一袋白雪般的面粉。 沈昭一手拎起面粉,另一手托着十六只鸡蛋就往灶房去。 母亲张山月正在给肥猪肉剔肋骨,见闺女又拿来两样奇怪包装的东西,不由好奇问:“你拿的是什么?” “面粉跟鸡子。”沈昭将鸡蛋放在桌上,又拿剪刀挑开面粉袋子上的线头。 张山月睁大眼:“这......这也是你从那个地方买的?”今日赶集她也想买些鸡子回来,奈何根本没见到。 没想到闺女竟然能从那什么异世买回来鸡子与雪白的面粉,实在让人惊奇。 “是呢。”沈昭拿来一只陶碗往黄盆里舀面:“娘,咱们今日包面饵吧,正好有猪肉,回头我再去地里割点韭菜兑在一起。” 张山月点点头,忍不住又问:“阿昭,你那还能买到什么?” 沈昭笑笑:“什么都能买到,只看咱们有多少钱了。” “什么都能买到?”张山月想了想又问:“那、那能买到红烛箱笼与布帛吗?过了这个月咱家就要跟你长兄未婚妻那边走彩礼,猪头羊肉好办,就是彩烛箱笼布匹被褥这些在草集买不到。” 若想筹办齐全,就得去五六十里外的县城才行,这一来一去的,又得雇车又得耗费两日功夫,实在遭受不起。 “能买到,回头我就去瞧瞧。”别说箱笼布匹,就是房屋也能买个现成的。 沈昭看见过那种一整套的折叠房屋,打开后地铮窗明,非常干净气派,比县城那些高门大户人家也不逊什么。 只可惜那种东西自己有钱也不能买,别到时候被拉去上火刑。 张山月顿时笑开:“那好,等用过饭阿娘就拿钱给你。” 沈昭点头,添水揉面。 这次她和了一大盆面粉,用去小半袋白面。 因为今日老爹肯定会回家,她要多包一点饺子留给他老人家尝尝。 揉好面,沈昭拎上篮子去院子外菜地割韭菜。 此时菜地内积满细沙,韭菜无精打采地匍匐着,再不割的话,估摸很快就能枯黄。 沈昭边割边抖落细沙,很快割满大半篮子。 理去烂黄叶,又清洗了几遍,这才切碎待用。 此时张山月已经将肥猪肉剁成肉糜,放了一点盐进去搅拌一会儿后,再加入韭菜碎搅匀。 做面饵也叫饺子谁都会,只是愿意费工夫去做的人很少。 只有年节或者腊祭时候,人们才做点出来祭奠祖宗与社稷神。 当然,祭奠结束这些食材还得拿回家食用。 随后,张山月拿着圆木棍擀面皮子,沈昭坐着支踵捏面饵。 不消一个时辰,面饵就摆满五个箅子。 沈衡也勤快起来,主动烧水煮面饵。 只可惜家中陶瓮不大,一次也煮不了多少,还很容易溢出汤水。 阿娘索性将一只只面饵放进蒸笼里蒸,免得费事。 沈昭见到这一幕,心中的购物欲望又升腾起来。 她见识过镜子里面的铁锅与灶台,比自家的好看又好用。 真想买个全套大铁锅回来,自己以后就可以像镜子里的人们那样做菜摊饼了。 不久,两陶瓮的饺子出锅,张山月先盛了一大碗递给儿子:“这碗给你大伯母端去,顺便再叫你堂哥过来用饭。” 侄子今日累的不轻,为自家挑了一担粮食回来,自家总要叫人过来吃顿饭。 沈衡答应一声,端着热气腾腾的大陶碗出去。 张山月又盛了一大碗留给侄儿,再将瓮里的面汤盛到另一只大碗里,与饺子碗一起端去正屋厅堂。 之后重新给瓮添上水,继续煮饺子。 不一会儿,沈衡带着堂哥回来了。 沈德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在厅堂内坐下。 沈衡拿来筷子,还有两笼饺子,两碟黄豆酱,兄弟俩对坐开吃。 沈德第一次吃到如此柔软细致的面饵,加上猪肉韭菜的鲜香,顿时惊为天物。 自家也做过面饵,蒸的煮的都吃过,那时就觉得很好吃。 没想到婶娘做的更美味,这面饵皮子细嫩滑口,一点都不糙嗓子。 “婶娘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沈德由衷赞叹。 沈衡得意笑笑,没告诉堂哥,其实捏面饵的面粉是没有麸皮的。 兄弟俩吃完饺子,又各自喝下一大碗饺子汤,这才端着精光的空碗出去。 这时,张山月又招呼儿子:“阿衡,把这碗面饵端去给董先生。” 沈衡答应一声,磨磨蹭蹭过来,有些不情不愿。 不是他不想孝敬董先生,而是害怕见到先生后又被他提问功课。 自己与长兄都曾是董先生的弟子,跟他学过认字。 后来董先生去边关服兵役,自己这才脱离苦海。 不过,一月前董谊先生又从边关回来了,据说身体不好,提前退了役。 “赶紧去!回头面饵凉了。”张山月催促道。 “知道啦!”沈衡端上碗就走。 行至院门口,忽然遇到风尘仆仆归来的父亲。 “咦?爹你回来的真及时,正赶上面饵煮熟。”沈衡眨巴着眼冲爹笑,有一瞬想将陶碗递到老爹手里。 沈昂没好气睨他一眼,说:“是给你老师送去的吧?回头我也去拜访一下。” 沈衡笑脸瞬间垮下,闷闷应一声,快步离去。 沈昭听到老爹回来的声音,一下子跳起来:“爹!你回来啦!” 伸手将他背上的包袱接过来。 沈昂微笑着走进灶房,将腰间佩刀解下,递给闺女。 “今日也没客人来访,如何做起面饵了?”他在妻子身边坐下,正准备伸手拿蒸笼里的饺子,手背就被妻子轻拍一下:“先洗洗沙尘再吃。” 张山月从蒸笼陶瓮里舀出热水,又添了一些冷水端给丈夫,笑眯眯道:“咱们今日将寒衣都卖了,你带去的那些怎样了?” 沈昂洗着手脸,指指被闺女拿去的包袱:“我带走的也都售光,只是有两件赊账,等他们收到饷钱就归还。” 此时沈昭已经将包袱解开,取出里头的两千零五十钱。“爹,这些钱都让我收着吧,留五十钱给您零用可行?” “可!”沈昂擦干手脸,接过妻子递来的筷子,坐在矮桌旁吃饺子:“那你可要收好了。” 沈昭点头如捣蒜:“那是自然。” “咦?今日这麦面不错啊,是用罗筛筛过了吗?”沈昂吃了一只饺子,只觉细腻爽口。 张山月不知怎么回答,只好点头:“是啊。” 正在这时,有人进了院子,高声叫道:“沈亭君可在家?” 沈昭急忙收拢包袱,跑出去观看。 只见院子里站了好几名佩刀戍卒,有两人还穿着自己出售的女式旧棉衣,一红一紫,十分抢眼 第十七章 :用骆驼运回来 不待沈昭说话,父亲沈昂也紧跟着出来,瞧见来人赶紧拱手行礼:“原来是陈武侯,快快请进。” 说着就把几人往正屋厅堂让。 陈武侯也没客气,与四个属下进到厅堂,陆续在接过沈昂递来的支踵坐下。 “足下怎么想起到敝人这里来了?”沈昂也陪坐在侧,笑吟吟问。 陈武侯回答的单刀直入:“听说你在售卖寒衣,愚便过来看看。” 旁边一位属下连忙接话解释:“现下气候渐凉,武侯想给家眷选几件,不知沈亭君家里还有没有?” 沈昂眨眨眼,如实道:“敝人也刚到家,还未来得及问过内子,武侯不如在此先用个饭,待我去问问内子如何?” 武侯等人一听说用饭,也没拒绝,连连拱手致谢:“那就叨扰沈亭君了。” 于是,沈昂还没来得及吃完的饺子,又被妻子端去厅堂待客。 结果五六个壮汉转眼将所有饺子全吃了,幸好张山月偷偷留了一碗给自己跟闺女,不然母女俩就要白忙活一场。 沈昂抽空询问妻女:“家中还有寒衣吗?武侯想买给他家眷穿用。” 张山月只好望向闺女,无声询问。 “有的!”沈昭当即回答:“爹你稍等,我去屋里拿来。” 说罢赶紧跑进厢房,关好门窗。 唤出小铜镜,她疯狂在里头刷货。 这次依旧购买一百斤一包的旧衣,花去三百钱。 只因三百一包的旧衣里头厚实的中长款占了多数。 【恭喜亲亲,您此次购物可获得30交易点!目前交易点总数65.】 【您的货物即将送达!请稍后......】 片刻之后,一个硕大包袱出现在面前。 沈昭熟门熟路拆开大包袱,从里头挑拣出五件大小不一的旧棉衣抱了出去,交给父亲。 沈昂接过棉衣,一言难尽地望眼闺女,匆匆去了厅堂。 原以为陈武侯会挑选两件拿走,结果这家伙看过摸过之后,竟然全要了。 “这些寒服不错,敝人全要了。”陈武侯从腰间取出两吊串好的五铢钱递给沈昂:“敝人这次只带了一千钱,余下的五百钱下月再送来。” 沈昂接过钱,客气笑着道:“不急不急,武侯自便就是,在下倒是收之有愧了。” “嗳,应该的应该的。”陈武侯与沈昂寒暄一番,带着五件棉衣与属下离去。 目送他们走远,沈昂才转回家中,将钱递给闺女:“他们只给了一千钱,余下的说是下个月再给,我估计拿五百钱收不回来了。” 沈昭接过钱笑道:“没事,反正本钱已经回来,咱们还剩二十件衣裳没出售呢。” “还有二十件?”沈昂有点不敢置信:“阿昭,你跟爹说实话,这东西到底哪来的?” 沈昭偷偷撇一眼阿娘,扯扯她袖子,示意让她说。 于是张山月拉着丈夫回自己屋里,嘀嘀咕咕将原委说了一遍。 沈昂听完呆愣很久,才问:“你说阿昭能直接跟外邦购买物品?怎么直接法?” 张山月白了丈夫一眼:“就知道你会如此问,我警告你,不许将阿昭的事跟你那些狐朋狗友乱说,听到没有?” 沈昂赶紧点头:“我又不傻,岂能啥事都往外讲?” 张山月又道:“那你也别管她如何跟外邦购买的,只你我知道此事便好,万万不可让他人知道!” 沈昂继续点头,又问:“你说阿昭还能买到此地没有的东西?那万一被人瞧见仅咱一家在用,岂不又有一番是非?” “可不是怎的?”张山月叹口气:“我也正愁此事呢。” 今日去集市,一路上不知有多少人问及手推车的来由,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万一闺女哪天再弄出什么奇怪东西来,她真怕自己兜不住秘密。 沈昂蹙眉思量片刻,站起身,走去灶房。 见闺女正在收拾锅碗瓢盆,小声道:“阿昭,你娘将事情都跟我说了,说你能直接从外邦购买物件回来,爹就想问一问,你只能在家里购物吗?” 沈昭洗碗的手一顿,仔细想了想,摇摇头:“也可以在别处。” 既然小青允许她更换一个地址,或许还可以将收货地址改成别的地方。 沈昂闻言一喜,急忙道:“那咱们筹划一下,等你啥时候购物提前告知一声,爹就去借个骆驼拉回来,那样岂不更好? 如此,乡邻们都知道这东西是从外面买回来的,可省去很多是非口舌。”。 沈昭也觉得老爹的建议可行,邻里一直没看见自己外出收货,却总能从家里往外拿东西,迟早会被人发觉不对劲。 若是用骆驼从外头拉回来就不一样了。 二十几里外的官道那边,每隔三五天就能看见一批西域商队经过,谁也不知自己从哪个驼队购买的东西,如此可免除很多隐患。 等时机成熟,还可以薄利多销将那些旧棉衣兑给小贩,自己不出门就能挣钱,岂不两全其美? 思及此,沈昭问:“爹您什么时候借到骆驼?”也只有骆驼才能驼得动一二百斤的大包袱了。 沈昂掐着下巴沉思片刻,说:“我可以趁放牧的时候将驿亭的骆驼骑回来,要不就定在每月初一跟十五两日吧。” 沈昭皱起眉想了想,摇摇头,说出自己的建议:“爹,要不您把两只包袱皮带去驿亭吧,等你什么时候有空就在外面装两包柴禾回来,记得别被人看见里头是柴禾。” 既然都是糊弄旁人的幌子,不如就将幌子进行到底,带回两包枯柴杂草岂不方便? 沈昂一拍大腿,笑道:“对啊!我怎么忘了这茬?就按你说的来!”自己果然老了,脑袋瓜子竟不如闺女灵光。 张山月也笑,与闺女一起洗刷好灶房锅碗,又来查看今日新进的寒衣。 沈昭从一堆棉衣里挑出一件棉马甲递给老爹:“您整日在外行走,多穿点防寒,这件好像是羽绒的,您试试看合不合适?” 沈昂也没客气,接过马甲摸了摸,将外袍脱了,将其套在身上。 还别说,穿上马甲后果然很暖和。 “这里头揣了啥?为何轻飘飘的?”沈昂问。 沈昭:“应该是禽类的羽绒,你瞧羽毛都跑出来了。”她从衣缝里捏出一根白色羽绒,拿给老爹看。 “嚯!果真是禽羽,下次咱家杀鸡也把羽毛留下来做衣裳。”沈昂笑道。 张山月拍拍丈夫的马甲:“记得在中原时,咱们乡里富贵人家也是会用羽毛做衣裳的,只是那羽毛总会冒出来,没穿一年就成夹衣了。” “可不,也不知这件会不会跑绒。” 正说着话,就见沈衡气喘吁吁跑回来。 “爹!董先生他晕过去了,您快去看看吧!” 第十八章 :你就是她的忠犬 “怎么回事?董先生为何晕了?”沈昂赶紧穿上袍子往外走。 沈昭也紧跟过去。 自己也曾在董先生那里学过字,虽然是跟随在兄长们身后偷偷学的,说到底也算自己的恩师,必须去探视一番。 董先生的草屋离自家不远,也就半里左右,没一会儿就到了。 还没到门口,就听到屋里传来哭泣声。 沈昭心里一紧,忽然想起前世董先生好像就在自己长兄回来前病故的。 她一拍脑门,懊恼自己为何忘了此事。 走进昏暗的草堂,就见里头已经站了几人,其中一人竟是秦翊。 沈昭视线从他身上掠过,一眼瞧见一名少年跪伏在地上声声哀嚎:“阿翁!阿翁你醒醒啊!别丢下孙儿一人,呜呜呜呜......” 沈昂上前拨开少年,将手指伸到白发苍苍的老翁鼻下,探试他的鼻息。 “还活着。”他松口气,对屋里众人道:“你们都出去吧,阿衡,你去请医者来一趟。” 沈衡应一声,不敢怠慢,撒腿往数里外的乡街跑去,医者与乡秩等人都住在那边。 秦翊则拉起哭泣的少年,小声安抚什么,眼睛却不时朝沈昭看过来。 沈昭只当没瞧见,跟在父亲身边打量躺在地板上的老者。 董先生其实不足五十五,却满头白发,看上去好似六七十岁的老人。 此时他嘴唇乌紫,脸色苍白,两颧骨上却带着淡淡粉红色,这是高热之兆。 沈昭左右看了看,去灶房拿来一只碗,舀了半碗水,兑上陶罐里的热水交给老爹,让他喂给董先生喝。 自己曾听小青说过,发热的病人要及时补充水分与葡萄糖,不然病人脱水会导致昏迷甚至死亡。 她不知道啥是葡萄糖,但可以在小铜镜里寻找。 “爹,我回去一趟。”沈昭还是决定救一救董先生,一是要看看小铜镜里的药效果究竟如何,二是她不想看到董先生就这么死去。 前世董先生死后没多久,他十六岁的孙子就去了边关,之后也丧生在那次讨伐西域小国的路上。 据说他是代替秦翊服的徭役,因为秦翊答应每月给他五百钱。 这一世,她偏要看看,自己究竟能不能改变既定的轨迹。 沈昂嗯一声,一手抱起董先生,一手端着陶碗喂水。 沈昭快步朝家走去,忽听秦翊在身后叫她:“阿昭,等一下,我想跟你说句话。” 沈昭头也没回,只当没听见,疾步回到家里厢房,召唤出小铜镜:“小青,我这里有位病人他发热了,你有什么治疗方法吗?” 镜子里的小青眨巴眨巴眼:【亲亲询问前请先说明患者的年纪,症状,是否有基础疾病,血象检查是否感染病毒或者细菌,颅内及内脏血管是否有病变,小青这才能给出准确治疗方案哦。】 沈昭嘴角抽了抽,含糊道:“病人今年大概五十三四岁,男性,身体瘦弱,前阵子回来时有发热及咳喘症状,现在正在高热,可否按照这些给出治疗办法?” 小青:【不可以的亲,没有详细检查结果,小青不能给治疗方案的哦。】 “那你就按照受寒发热治疗好了,你放心,便是治不好也不会怪到你头上。”沈昭真想现在就买一本医书瞧瞧,省的听小青在此啰里啰唆。 【既如此,小青建议亲亲购买清热解毒的草药冲剂,再配合退热药与一定剂量的抗生素使用,如果三天没有明显效果,那只能听天由命了。】说着,小青放出一段药品图像:“亲亲一定按照说明书上的剂量服用,不要自作主张加大或者减少剂量。” 沈昭点点头,赶紧下单支付这两种药品,三天剂量一共花去一百二十钱,倒也不贵。 拿到药品后,她又仔细看过说明书,不懂就问小青,知道该如何使用。 揣好药品,沈昭直奔董先生家。 秦翊还在此处与董先生的孙子董无风说话,只是他身边又多出薛灵瑶姐弟俩。 沈昭直接进了屋里,为防止外头几个讨厌鬼擅自进来,还关上门。 拿过陶碗,用炭炉上的热水冲了一包草药,再将手中分好的药丸子递给父亲:“爹,给董先生喂药。” 沈昂看一眼闺女手心药丸子,也没说什么,接过来重新抱起董先生,轻声道:“董先生,张开嘴吃药。” 董先生尚有一丝清明,听话地张嘴吃下药碗,又喝了一碗草药,之后又躺回铺着草甸子的木板上。 沈昭小声对老爹说:“爹,这种药三个时辰就给他吃一次,药丸子一次一粒。” 她又拿起一颗黄色药丸:“这颗药是退热的,六个时辰才能吃一粒,如果退热就不能吃了。” 沈昂点头,将药丸子小心揣进衣兜里,抬头问闺女:“今晚我在此守着,但明日我便要回亭驿了,到时叫你二兄过来照应。” 这位董先生曾在京邑做官,后来得罪权贵被判全家流放西北。 谁知刚到西北没多久,他儿子媳妇便去了,只留下一个小孙子。 后来董先生就在延泽里定居,偶尔教一教乡邻的孩子读书认字,再种点田地,勉强养活小孙子与自己。 也因此,他与沈昂一家结下缘分。 “嗯。”沈昭答应一声,看眼董先生,见其安稳睡着,便放心离去。 走到外头,就见董无风一人呆坐在地上发呆,而秦翊几人已经离去。 “去屋里照看你阿翁吧,等他醒来,记得熬点米粥喂给他吃。”先前沈昭望见他家灶房还剩半碗饺子,估摸老先生什么都没吃,那半碗就是他孙子留下的。 董无风嗯一声,朝沈昭作揖:“多谢阿昭费心,无风记得了。” 沈昭点点头,自顾自回家去。 走至半道,又遇到秦翊。 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沈昭本想绕行,就见秦翊几步走来,手里拿着一件木雕猴子。 “阿昭,这是我雕的,送与你赔罪。”秦翊将猴子递过来,眼巴巴望向沈昭:“前次确实是我不对,我不应该不顾你伤势说那些话。” 沈昭退后几步避开他,嗤笑一声:“是薛灵瑶让你过来的吧?你还真是她的忠犬啊。” 第十九章 :购买成亲物品 秦翊愣了愣,缓缓收起脸上表情,又恢复成清冷模样。 “阿昭,不要闹了好不好?我知道你忌惮灵瑶,可我们真的没什么,我家与她家一同从京邑过来,一路上相扶相持,之后数年一直如此,你实在不必为此吃酸捻醋。” 沈昭闻言差点吐了:“我吃酸捻醋?秦翊你脑子有疾吧?” 秦翊蹙了蹙眉,面有不悦,但想到母亲的叮嘱,还是耐着性子道:“你也不必反驳,上次花婶去你家提亲你不是没答应么?我知你心中还有我,我、我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咱们不如就此和好吧。” 沈昭挑眉:“你又如何知道花婶子去我家?” “我自是知道。”秦翊言之凿凿。 其实是薛灵瑶告诉他有人去沈家提亲的事,因为花婶子先去了薛家,之后才去的沈家。 花婶子无功而返时,自己与薛灵瑶姐弟就在不远处看着。 沈昭沉下脸,不想再跟这种人废话,转身回家。 秦翊目送少女走远,眉头锁的更紧。 他不明白,不久前还对自己满眼倾慕的人为何会因一句话就变了心意? 而且那天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还好心好意带她去摘枣子,结果她先动手打了灵瑶不说,还回家去恶人先告状。 西北荒蛮女子果然不可理喻! 偏偏母亲还让自己过来向她示好,就连灵瑶妹妹也帮她说话,说沈昭还很喜欢自己,只是面子薄不肯低头。 还说只要自己给个台阶,她肯定会回心转意。 可自己已经给她面子与台阶了,她这是想回心转意的样子吗? 秦翊越想越恼,心中对沈昭更厌恶几分。 一个目不识丁的西北蛮女,不过仗着与灵瑶妹妹有几分相像自己才多看她两眼,没想到这般不识抬举,着实可恶! 气匆匆回到家,见母亲与小妹正坐在屋檐下缝衣,秦翊也不搭理,闪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刚拿起小刀准备削制木牍片,母亲便走了进来。 “翊儿,那沈昭如何说?”她试探着询问。 秦翊羞恼之色愈重,闷闷道:“母亲,您为何一定要我选沈家?薛妹妹跟她一般大,而且薛叔也在悬泉置做小吏,您去薛家提亲不是更好?” 杨氏叹口气:“薛家好是好,但王氏不肯应允女儿的亲事,还说等几年再给灵瑶许亲。” 秦翊抬头看向母亲:“那儿子也可以等几年再说亲。” 杨氏沉默片刻,淡淡道:“你确实可以等几年再说亲,但里长已经将徭役名单送至咱家,最迟冬月你便要去边关服役。” “服役便服役,那沈家长子不也去了边关么?儿子也可以。”秦翊一刀刀削着木片,神情坚定道:“说不定儿子在边关也能做个小吏呢。” 杨氏皱起眉,轻声道:“翊儿,你想的太简单,边关官吏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即便你识文断字,也比不过沈亭长那样的人脉关系。” “而且边境清苦,即便一年后你服役期满,若无人去替,你一样回不了家。”杨氏拍拍儿子肩膀:“还记得董先生的儿子么?就是在边关病故的,到了那种地方,谁还顾得了谁的死活?” “所以啊,你必须娶了沈昭,才能得到沈亭长的照拂。”杨氏语重心长道:“咱家不似薛家那般有钱打点,你叔叔婶婶又派不上用场,如今只能寄希望于沈家了,唉,若非秦家遭遇那等祸事,我儿也是人中龙凤,何须去攀附一个驿亭小吏?” 秦翊闻言心中哀痛,一不小心削到手指,鲜血直流。 “哎呦!怎么这么不小心?”杨氏一见儿子手指流血,赶紧去灶膛内抹了一把灶灰摁在秦翊手上:“快别削了,家里笔墨都快没了,削这么多又有何用?” “是给薛叔削的。”秦翊盯着手指看了会儿,脑子里忽然闪过很多画面。 浅笑嫣然的灵瑶妹妹,扛着羊皮包袱在集市穿行的沈昭,还有武士们举起的刀,以及还未足月的血红色胎儿...... 一幅幅画面飞快旋转,像飞驰的车轮。 秦翊只觉眼前一黑,一头栽倒下去...... ****** 再说沈昭,悠闲躺在木榻上刷铜镜。 阿娘给了她一千钱,她得用这笔钱为长兄挑选成亲用品。 先选八对龙凤红烛,再选两床棉胎,两只红漆大木箱。 至于洗脸盆洗澡盆这些,就在本地买那种陶制的就行,二十个钱可以买好几个,铜镜世界的陶瓷制品可贵了,自己才不会浪费钱财买这些。 沈昭又挑选红缎绿缎被面各一幅,被里子就用白色棉布,毕竟买布自己做最划算。 至于新人服,沈昭也都买了颜色好看的布匹,另外还买了不少棉花,自己与阿娘赶制几天也就全做好。 最后就是为新妇购买首饰。 金银这些不用想,自家还没到豪奢的地步,买不起真金白银首饰,但那些漂亮的珠花与便宜玉石簪子与手环项链倒是可以买几件。 送给亲家的礼品也买了一些,全是各种花色布料,沈昭都选了最便宜的那种,名叫瑕疵布,一米长才两三钱,她每样都买了好几米。 因为布帛在这里是硬通货,不仅是送礼的最佳物品,还可以当成货币使用。 当然,这些布也不是全送去亲家,自家也需要留下一半。 等选好货物,一不小心一千块就没了,还超出一百多。 沈昭也没在意,毕竟多出的棉花与布匹还可以给爹娘与二兄做衣裳。 不消片刻,一大堆零零散散的货物出现在厢房内。 沈昭清点一番,见没有遗漏,就将东西全搬去爹娘屋子。 “这么多?”张山月简直惊呆。 没想到闺女不仅买了喜烛与被褥箱笼,还买了很多布匹与首饰。 “就这是棉花?”张山月最心动的就是那几大捆雪白棉花了,摸起来比蚕丝还暖和。 沈昭笑着点头:“是啊,最值钱的也是这些。”几乎花去好几百钱。 “哎呦你这孩子,花起钱来大手大脚!”张山月虽这么说着,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 沈昭将布匹抱过来:“这些布买的多,阿娘你看着撕开叠成匹,剩下的就给你们做衣裳被褥。” 那些旧棉衣虽也能御寒,却穿不出去。 自家马上要办喜事,爹娘与兄长可不能穿一身奇装异服出去待客。 第二十章 :打火神器 张山月摸着柔软的棉布,怎么都舍不得撕开:“这样好看的颜色,需得多少钱一匹?” 沈昭盘算一下,说:“大概三十钱一匹吧。” 这里的一匹布长为四十尺,宽度大约二尺二寸,如果换算成铜镜世界的厘米,一匹布长九百一十五厘米左右,宽五十厘米左右。 “才三十钱一匹?”张山月简直不敢置信。 她理开布匹,宽幅竟有七尺宽,如果从中撕开,都能当成两匹布了。 “天爷!这布也太便宜了!”张三月激动地对闺女说:“要不咱们就卖布得了,瞧这布多好看呀!宽幅也大,一匹赶上两匹用。” 沈昭笑:“行啊,以后咱们就把旧衣兑给小贩,自家卖布匹。” “嗯,就这么办!”张三月笑得见牙不见眼,又拿起珠花首饰观看:“哎呦!这珠花不便宜吧?我给那一千还够吗?” “够呢,这些东西很便宜,一串透明珠子才二三十钱。”沈昭捏起一朵珠花:“这个才十几钱,一支珠花簪子也才十八钱。” 买这些首饰总共花了一百多钱,又漂亮又实惠,至于什么材质沈昭不清楚,反正此地没有的东西,那就是最珍贵的,相必嫂子也不会说出什么来。 母女俩看完首饰,便开始丈量布匹,将其撕成一匹一匹的叠放好。 之后将剩下的布匹挑选几样出来给家人做棉袍。 “既然彩礼都齐了,抽个空我去找下媒人,将布匹送给亲家,新妇的衣裳还得她自己缝,迟了怕是来不及。” 张三月一边给闺女比量尺寸,一边絮叨:“你长兄的新服我来缝,如果剩下料子,就给你伯娘送过去,让她给你小侄女缝几件寒衣。” 那两孩子太可怜,这么冷的天气还穿着单衣,实在让人不落忍。 沈昭:“要不从旧衣里挑几件给小侄女吧,那些比伯母做的暖和多了。” 大伯母有些重男轻女,但凡好东西都要收起来,说是留给未出生的小孙子。 而且她对儿媳也不怎么好,收不住的东西宁愿给儿子或侄儿吃,都不给儿媳与孙女。 不过,大伯母对沈昭还算不错,有时她路过大伯母家门口,老人家总要塞一把干枣或蒸瓜条在她手心。 “那也行。”张三月望一眼布匹,心里有些不舍:“要不再给你伯母做一身棉袍吧,她身上寒衣补丁摞补丁,实在不成样子。” “嗯。” 一晃天色微暗,张三月望一眼窗外,哎呦一声立刻丢下手中针线:“这么快天都黑了?都没做暮食呢。” 说着起身去灶房。 沈昭也跟去,说:“有现成的白面,要不咱们做汤面吧。” 张三月犹豫一下,只好点头:“好吧,就做汤面,唉,你爹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董先生有啥事啊?” 沈昭楞了下,说:“要不我去董家瞧瞧?” “不行!天都黑了,你一个小姑子外出不安全。”张三月想了想,说:“要不等汤面做好咱娘俩一起去。” 沈昭点头:“也好。” 谁知面条还未擀好,沈昂与沈衡就回来了。 沈衡一进屋就嚷嚷着饿:“娘,儿子肚子快饿瘪了,今儿做什么好吃的?” 张三月瞪儿子一眼:“就知道吃!还不去点火烧灶,没瞧见咱们正忙着擀面条么?” “又让我点火?”沈衡不情不愿走到灶后,拿一根钻木与一把芦苇絮在一片木板上疯狂钻火。 一边钻一边咬牙切齿叫喊:“还不出火!还不出火?” 沈昭被二兄的样子给逗笑了,忽然想起铜镜世界男人们吸烟时用的打火神器。 要不,自己去买几个出来用一用?省的每次都用这种办法生火。 于是她火速跑去厢房,不一会儿又出来,手里拿了一支透明打火机。 “给!用这个点火吧。”沈昭将打火机交到二兄手里,顺便教他如何使用。 噗呲一下,火焰冒出,将沈衡吓了一跳:“咦?这是什么东西?” 沈昭:“打火机。” “哇咔咔!太神了!妹妹你从哪里买的?多少钱啊?”沈衡拿过打火机就一通拨,两眼冒出的精光比火光都亮。 沈昭:“十二钱。”其实是十二钱买二十个。 “才十二钱?”沈衡觉得这种东西应该值一百钱才合理。 沈昂也凑过脑袋,好奇打量打火机,转头问闺女:“阿昭,你那里还有吗?”这玩意就是真正的神器,往后自己去外地公干,带上这个东西比什么都强。 “有。”沈昭立马又拿来一只,交到老爹手里:“爹,这东西很危险,特别是里头的药水,你千万别弄出来,不然就烧着自己了。” “是嘛?”沈昂接过打火机,噗呲噗呲打几下便装进自己的衣袋里,满脸堆笑道:“阿昭,明日我回亭驿,要不带几件打火神器吧?说不定有人买呢。” 沈昭赶紧摇头:“不行,这东西危险,万一别人操作不当失了火,咱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沈昂不好意思挠挠头:“也是,那帮兔崽子都不是省油的灯,我可不能栽他们手里去。” 一家人对着打火机议论一番,沈昭这才想起董先生,连忙问:“爹,董先生如何了?” 沈昂摆弄着火机道:“他退热了,我瞧着还好,就把药交给他孙子,让他孙子守着时辰给药。” “既然退热就说明能好,唉,董先生也是不易,万一有个什么,他孙子就更艰难了。”张三月边抖落面条边感叹道。 沈昂在灶塘边斜坐下,依旧摆弄手里的打火机。 沈昭见到这一幕,都担心老爹将柴草给点了。 张三月继续道:“他爹,阿循娶新妇的聘礼已经办妥,你去媒人那里算一算,瞧瞧什么时候将东西送过去?” “嗯?聘礼办妥了?这么快?”自己只是去了董家一趟,妻子就将聘礼办好了? “在哪里?我去瞅瞅?”说着就要起身。 “等吃完饭再瞅吧。”张三月将长长面条下进陶瓮里,拿一双筷子翻挑几下,防止粘连。 沈昂只得重新坐下,眼巴巴望着热气腾腾的汤锅。 他们不知道,此刻媒人正脸红脖子粗与沈家的亲家争吵:“什么?你们现在让我去沈家退婚?” 第二十一章 :悔婚 “这事还请姐夫幸苦一趟。” 曹良轻咳一声,缓缓道:“由你出面去沈家交涉,总好过我曹家亲自去提。” 陈庆气得胡子直翘,一口拒绝:“我不去!你若实在要退就亲自去!别拉扯我!” 陈庆是西乡游徼,与沈昂关系不错,两人经常一起吃吃喝喝。 之所以将妻弟曹良的女儿说给沈家,也是看沈循是个品貌端正的孩子,其父也豪侠仗义,又是一乡亭驿的亭长,他认为妻侄女能嫁入沈家肯定是一桩好姻缘。 没想到距离婚期不足一月,妻弟竟赶到自家闹腾一定要退婚,陈庆当即被气的不轻。 “姐夫,这桩婚事也是你提起的,退亲自然由你去。” 曹良索性耍起无赖:“且那沈家就是个表面光鲜的穷光蛋,当年姐夫提这门亲的时候也不好好打听打听,竟让我女儿嫁去那等火坑!” 陈庆气到手抖,指着曹良道:“沈家是火坑?三年前你怎么不说这句话?但凡你说一句,我都不会多嘴为你家说这门亲!” “况且你要退亲,就该把这三年来的礼金全部还给人家,不然就老老实实让你闺女嫁过去!谁家的钱财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再者,你每年坐收布帛礼钱鸡羊鱼肉,临了嘴巴一抹就要悔婚,世上可没这样的好事情!” 曹良见姐夫说出这番话,脸色愈加难看起来,索性不管不顾道:“我收他家礼钱也是应该,倩君到底当了沈家小子三年的未婚妻,岂能平白污了名声?” 陈庆:…… 他竟不知,妻弟竟有这般无耻的嘴脸。 一旁的妻子曹氏也被弟弟这番言辞惊到,瞪一眼曹良,呵斥道:“阿良,你说的是什么话?若被外人知晓你如此行径,倩君还能嫁出去吗?” 曹良小声嘀咕一句:“这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不劳我们费心?” 曹氏也怒了,指着弟弟喝道:“莫非倩君找好了下家?” 曹良哼一声:“那是自然,人家可比沈家阔绰,一见面就给了倩君五千钱。” 陈庆一听此话,撸袖子就要揍他,结果被妻子拦住。 “呵!怪不得急急忙忙来我家,连天明都等不得了,原来攀上高枝了啊! 好好好!既然人家给的钱多,那就将沈家三年的礼钱如数归还,我便拼着不要这张老脸,也去为你家退亲!” “什么?要我退回三年礼钱?这绝无可能的!” 曹良梗着脖子斜睨姐姐与姐夫:“阿姊,倩君也是你侄女啊,你们怎能偏帮外人?” 曹氏冷笑一声:“我若偏帮外人也不会撮合你女儿与沈家小郎了,阿良,做人要有良心,万不可过河拆桥。 既然你铁了心与沈家悔婚,退还礼钱也是应当应分,否则沈家将你告去县衙,将曹家脸面踩进泥里,姐姐姐夫也无能为力。” 曹良脸色逐渐铁青,但让他退还沈家的礼钱还是舍不得。 这三年来,曹家陆续收到沈家六匹布,外加三只羊与六只猪腿,另还有定亲时的四匹布帛与一些羊肉鱼肉猪肉等。 如果算成钱的话,大约有六七千钱了,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可若不退礼钱,自己真担心那沈昂翻脸无情,将曹家告到公堂。 到时不仅自家丢脸,女儿倩君的脸面也要丢尽,往后她再嫁去高家估计也被人看轻。 曹良眼珠一转,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 “要不这样,我先拿三千钱来,姐夫你带去沈家,等亲事退了我再慢慢还上,你看如何?” 到时两家已经退了亲,还不还剩余的钱,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陈庆一眼看穿妻弟的小心思,冷笑道:“怎么着?你想让我替你偿还剩下的钱?” “哪能呢?”曹良笑道:“只是我手头没那么多钱,暂且只好如此。” 陈庆端起妻子递来的茶水喝一口,冷冷道:“你先前不还说谁家一见面就给了五千钱么?怎么?那些钱都花光了?” 曹良一愣,随即笑道:“都是弟弟胡乱说的,哪里有什么五千钱?” 陈庆将茶盏朝茶几上一放,挥挥袖子:“既如此,你走吧,这亲我不会去退!” 反正还有二十来天就到婚期,他不信曹良敢把女儿提前嫁去别家。 曹良见姐姐姐夫都不肯帮亲,反倒一次次帮别人对付自己,也恼了:“那好!既然姐夫一定要帮着外人,我也不去退那个亲了,反正我女儿定要嫁去高家,有本事他们去鱼离乡闹!” 说罢一甩袖子离开。 陈庆也没理他,蹙眉问妻子:“鱼离乡高家?难道你弟弟想将女儿嫁去乡啬夫高亭家? 可高亭家里并无适龄少年,长女也不过十二三岁,莫非你弟弟想将女儿嫁高亭那个鳏夫做继室?” 曹氏也皱起眉,叹口气道:“先别管倩君嫁给谁,咱们得将事情原委告知沈家才行。若真让阿良偷偷易嫁了女儿,你我在此地也别做人了。” 自家也有未嫁的女儿、未娶妻的儿子,怎可让曹良那个黑心肝的毁了前程? 陈庆想了想,忽地站起身往外走去:“我这便去沈家说一声。” 他之所以这么急,倒不是与沈昂有多深的兄弟情,而是沈昂有点混不吝,结交的狐朋狗党也多,自己根本不敢轻易得罪。 曹氏端着油灯追出去:“都这么晚了,沈家也睡下了吧?明日再去不行么?” 陈庆摆摆手:“如此正好,明日反倒不好说。” 如此才能显出自己的诚意与焦虑,若到了明日,自己真不知该如何开这个口。 陈家也居住在安乐乡延泽里,只不过与沈家隔了二里地。 “爹!我与你一起吧。”陈庆小儿子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根火把。 陈庆望了儿子一眼,点点头,闷不吭声朝前走。 小儿子跟在身后亦步亦趋,忽然道:“爹,不如将堂妹许给沈循吧,明年她便十五,与沈循也挺合适。” 陈庆脚步一顿,转头瞅着儿子:“你堂妹还在孝中,如何能许给沈循?” 自己亲弟弟去年刚去世,子女必须守孝三年,这才第二年,哪里就能许亲了? 小儿子挠挠头:“可婶婶都改嫁了啊,家中只剩堂弟堂妹两个,即便有咱家照应,但明年堂妹就到十五,再不嫁的话,就要缴纳六百钱的口赋。” 陈庆:...... 第二十二章 :偷袭 陈庆偏头瞪着儿子,低声呵斥道:“你倒是操心不少!怎的?难不成咱家交不起你堂妹的口赋了?” 小儿子缩缩脖子,低声咕哝一句:“儿子哪里是这个意思?只是沈循很不错,即便与舅舅家退了亲,照样有很多人家想去联姻。儿子想,与其便宜外人,不如让堂妹嫁过去......” 陈庆蹙眉沉思片刻,继续迈步往前走。 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今晚自家与沈家不成仇人就算万幸了,还指望与其联姻?呵!想的到是美! 父子俩深一脚浅一脚来到沈家篱笆院子外,陈庆深吸一口气,拨开儿子敲门的手,轻咳一声,大声道:“沈昂兄可在家?” 今日傍晚他瞧见沈昂从董先生家出来,所以知道沈昂没去亭驿,这才过来说话。 “谁啊?”沈昂披着一件外衫出来,举着手中油灯照了照:“咦?是陈兄啊?这时候怎么过来了?快请进来吧。” 他走过去拉开柴门,示意陈庆父子进屋。 陈庆沉默走进屋内,忽然朝沈昂深深一揖:“某是来向你赔罪的,沈兄先受我一礼。” 沈昂惊诧,赶紧放好油灯托起陈庆:“陈兄怎么如此见外?到底发生了何事?” 陈庆叹口气,将舅兄过来要求退亲的事说一遍,末了道:“是我识人不明,对不住沈兄,如今闹成这样,敝人也没了法子。” 沈昂听罢,顿时脸黑如锅底。 自己刚才还与妻子谈论儿子婚礼要邀请哪些宾客呢,这下好,婚事转眼就黄了。 他转头看一眼妻子,眼神里藏着无尽深意。 夫妻二人相当默契,知道如今这番光景,必须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 于是张山月上前一步,冷淡道:“既如此,我沈家也不做死乞白赖的人,只不过当初他们收的礼金务必全部归还,少一个子儿也不行!” 只要有钱还怕娶不到儿妇? 她甚至庆幸曹家人悔婚及时,若是娶进门再出幺蛾子,那才是人间炼狱。 如今嘛,这种无耻人家的女孩儿,白送给自家都不要! 陈庆一脸尴尬,轻声道:“那是自然,等明日咱们一起去曹家,将事情说清楚。” 至于沈昂能不能要到钱,那就看他自己了。 厢房内的沈昭也听了一耳朵,心里升起不悦,同时有些诧异。 前世倒是没发生这些事,记得曹家姑娘嫁过来不久,长兄就回了边关,新妇则规规矩矩在沈家待了半年,直到传来长兄的噩耗,那曹家才过来接人,之后曹家姑娘再没回沈家。 这辈子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曹家竟忽然提出退婚。 沈昭躺在木榻上仔细回忆前世的点点滴滴,结果很多记忆都开始模糊不清。 她一惊,赶紧坐起身,从小箱子里取出一支炭笔,在铜镜出品的本子上记录下前世发生的一些重要事情。 比如今年腊月会打雷下冰雹,冰雹的个头似马头般大,仅鱼泽障就砸死好些戍卒与百姓。 有些牛羊马匹也被砸死,毁坏房屋无数,自家因躲进地穴内幸免于难。 接下来就是下大雪,接连冻死好些人,自己一家住进地窝子里一待就是好几个月。 随后就是匈奴进犯,朝廷派三万骑兵袭击匈奴,斩杀一万多敌人后,在返回的途中遭遇匈奴重兵包围,最后因缺少粮食水源伤亡惨重,活着回到敦煌的人只有十之一二。 再就是来年秋季,关东地区发生严重蝗灾,大批蝗虫向西一直飞达敦煌郡。 这些都是发生在沈昭身边的事,她不得不记录下来,免得自己遗忘。 翌日,沈昭早早起床,先洗漱一番便去放羊。 二兄沈衡也起得早,只因他要推车去金水河运水。 每年冬季,流经邻里的水都会断流,直至第二年春暖花开,疏勒河的水才湍急起来,各乡里的水渠便也得到滋润。 沈昭轻轻扬着小皮鞭,驱赶家里的五只羊跟在二兄身后一起去金水河边。 路上已经有人担水回转了,还不时跟兄妹两打个招呼。 沈昭发现董先生的孙子也在其中,便开口询问:“无风,董先生好些没有?” 无风点点头:“已经好多了,多亏沈伯给的药。” 前阵子祖父也一直在吃药,可就是不好,医者都让他预备后事了,结果沈伯伯给的小小药丸子十分管用,今日一早,祖父竟然能起身了,还去灶房煮了粥。 “沈伯伯在家么?”董无风怯怯望一眼沈昭,低声道:“我、我想请他再去看看祖父。” 沈昭:“阿爹天不亮就去亭驿了,估计午时能回来。” 她知道爹娘今日要去曹家讨说法,但去之前爹爹要回亭驿点个卯。 “哦。”董无风有些失望,随后朝沈昭与沈衡点点头:“那我回去了,你们忙吧。” 沈衡摆摆手,将推车放在河边。 沈昭将五只羊也放在此处,自己朝四周打量。 光秃秃一片,除了河边有些柳树与灌木,余下全是黄土与黄沙。 想到即将到来的寒冬,沈昭在脑海计划着给家里再挖个地穴。 昨晚她看了大半夜的寒冬野外求生,也想做个带火炉的地穴出来。 之后再买点煤炭也叫火石存着,整个冬季就靠火炉取暖了。 温暖的床也必不可少,小铜镜内有种火炕倒是挺好,白天烧饭烧水的同时,也给火炕加热,人坐在上头也暖和。 到时自己再买个小火炉,一家人坐在火炕上吃着大米饭与涮羊肉别提多惬意了。 沈昭想着,不觉嘴角弯起。 忽然她脑袋一痛,有什么东西击中她后脑勺。 若不是头上戴着棉衣兜帽,后脑勺铁定破了。 沈昭猛地回头,就见一道瘦小身影朝粗壮的柳树后躲去。 但他露在边沿的衣袍却暴露了身份。 “找死!”沈昭怒火中烧,拎着羊皮鞭就冲了过去,飞起一脚踹到他身上。 少年猝不及防被踹倒在地,但他眼里却闪着兴奋光芒。 沈昭也不多话,挥起手中皮鞭狠狠朝他抽去。 啪!啪!啪! 皮鞭打在他头上脸上身上,却没留下什么印记。 只因少年双手抱头,努力蜷缩起脖子与身体,像鹌鹑一样团在地上。 “薛翼!你缩起来做什么?有本事与我对打啊?暗地偷袭算什么男人?”沈昭再次挥起一鞭,重重打在他的手背上。 第二十三章 :他还是个孩子 “住手!” 一声厉喝在沈昭身后响起,随即秦翊冲了过来,一把将沈昭推倒在地。 沈昭仰面跌个屁股墩,一瞧又是这个贱人来掺和,不由怒火腾腾往上冒。 火速爬起身,扬起鞭子就朝他甩去。 啪! 鞭稍狠狠抽在秦翊的脸上,一道血红印记横亘在侧颊。 若非他侧头躲避及时,鞭子可能直接抽中面门。 秦翊神色更加阴沉,望向沈昭的眼神如同淬了寒冰。 “你果然还是恶性难改!”他冷冷吐出一句话,一把扯住鞭梢狠狠往回拽,试图将鞭子夺过去。 沈昭当仁不让,赶紧将鞭子在手掌缠绕两圈,使出吃奶的力气与之抗衡。 僵持间,沈衡与两个小伙伴已经飞驰而来,直直扑向秦翊:“狗贼好胆!又来欺负我妹妹!找死!” 说罢几人扭打在一处。 三个围殴一个,稍稍占了上风。 沈昭也在一旁掠阵,不时瞅准时机狠踹秦翊一脚,主打一个以众敌寡。 而薛翼则偷偷缩在柳树下,目光死死盯住沈昭,眼里暗藏杀意。 沈昭似有所感,猛地转头看过去,二人视线相撞,似乎溅起无声硝烟。 前世这薛翼就是秦翊的狗腿子,一直对自己不假辞色,甚至多次设计暗害,比如在她食物里放污物吐口水,或在她出行的马车上做手脚,害她马车车轴断裂,差点连人带车翻下河沟。 更过分的是,薛翼甚至买通几个混混试图辱她清白。 www⊙an⊙¢ o 幸亏自己警觉,才没有受到严重伤害。 后来她将服侍自己的两个奴婢赶了出去,还在居住的小院里建了一个灶房,从此不吃秦家厨房送来的饭菜。 不过,千防万防也难免出现疏漏,或许自己被人药翻送去监牢为薛灵瑶顶罪,也有薛翼的手笔呢。 思及此,沈昭缓步走过去,一脚朝他身上踢去:“说!为何要背地偷袭我?莫不是暗恋秦翊想为他出头?” “你胡说!” 薛翼仿佛被踩中尾巴,噌地从地上站起,扬手砸过来一块石头,咬牙切齿低语一句:“我看见你这张脸就恶心!去死吧!” 沈昭早防着他会暴起袭击,迅速躲开石头,手中羊鞭也挥了出去。 这一鞭正好打在他脸上,先是殷红,而后快速爆起,像一条虫子横亘面颊。 然而他毫不在意,依旧扑倒沈昭,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 不过沈昭比他高出不少,加上长得也壮实,用力一翻身就将其掀在地上一顿输出。 这次她没照他脸上揍,而是专门踢他下档与腹部。 前世仇加上今世恨,她下手狠辣,很快将薛翼揍的无法反抗。 “好了,阿昭快起来,咱们回家。”沈衡揍完秦翊又赶来拉妹妹,顺便狠狠踢薛翼两脚。 沈昭这才站起身,扭头看一眼帮助二兄的少年,认出他们也是延泽里的孩子,只是并不住一个邻。 等来日,自己必要报答他们一番。 沈昭也瞧见了秦翊,此时他脸上青紫一片,比上次还重几分。 只不过他的眼神也更阴郁,望向自己有着看不懂的情绪。 沈昭沉着脸转开视线,将五只羊聚拢过来,准备将其往回赶。 如今外头已没什么植物,之所以放山羊出来,也只是让它们活动一下腿脚,顺便饮口水。 秦翊忽然在身后缓声开口:“沈昭!我知自己对不住你,但你也不应该无故殴打薛翼,他还是个孩子......” 沈昭闻言一怔,缓缓转过身,冷冷看过去:“秦翊,你从哪里看出来薛翼是个孩子了?他比我还大半年,却暗地用石头砸我,你脑子灌了屎才会说出这番话吧?” 秦翊顿时语塞。 他这才想起此时的沈昭也是十四岁,与灵瑶一般大。 “那你也不应该用鞭子抽他。”秦翊下意识为薛翼辩护:“他只是少年心性,有些调皮而已。” 沈昭冷笑出声:“那我也是少年心性,若他再敢朝我动手,那我就不是用鞭子了。” 秦翊抿紧嘴巴不再言语。 顿了片刻,忽然问一句:“阿昭,你是不是记得上辈子的事?” 沈昭像看傻子般看向秦翊:“秦翊,你脑子真的不正常了,什么上辈子?难道你记得?” 秦翊沉默。 沈昭面无表情转过身,将羊群赶的远些,静静等二兄打好水,然后一起回家。 将羊群赶进羊圈,沈昭才不紧不慢走去厢房,此时全身抖如筛糠。 召唤出小铜镜,牙齿咯咯打着颤问小青:“小青,为什么秦翊也有上辈子的记忆?” 小青眨巴眨巴大眼:【亲亲的问题小青无法回答呢,要不你去天网提出问题,或许有人能为你解惑。】 沈昭稍稍平复心情,问:“什么天网?” 【就是一种全民应用程序,你可以在那里搜寻问题答案,也可以提出问题等人解答。】小青耐心解释。 沈昭看一眼小铜镜,继续问:“那天网在哪里?为何我找不到?” 小青也茫然:【亲亲搜不到天网吗?可你又是如何登陆购物商城的呢?】 沈昭:...... 她能说自己只是偶然得到小铜镜的么? 【抱歉亲亲,小青只是商城导购精灵,无法探查别处。】 顿了片刻,小青蛙眨巴着眼又说:【不过,还有一种办法,亲亲可以跟外界联络哦。】 “什么办法?”沈昭迫切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自己重活一回就罢了,那秦翊竟然也有前世记忆。 如果他也是重新活过来的,那么其他人呢? 【亲亲可以在商家平台留言啊,将你的疑问交给他们回复。】小青认真道。 沈昭:...... 算了,连这种建议都能提出来,说明小青真的啥也不知。 正在这时,母亲张山月敲门进来,一脸气愤地拉着闺女问:“阿昭,那薛秦家的小儿又欺负你了?” “嗯。”沈昭点头:“他们也没落到好,被我们打了一顿。” 张山月连忙上下摸摸闺女:“你受伤没有?” “没有。” 张山月一眼看到闺女两只手指都破了,不由气道:“手上都破皮了还说没伤?那两家小子当真可恶!我这就找他们算账!” 谁知她还没出房门,外头就传来秦翊他娘的声音:“沈家娘子可在家?” 透过窗棱,沈昭看到杨氏与秦舒母女俩,正一脸铁青走进院子。 第二十四章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沈昭与母亲迈步出屋,冷淡瞧向杨氏。 还未开口,就听秦舒大声尖叫:“沈昭!你太过分了!为何一次次打伤我兄长?” “因为你兄长先动手殴打我儿,怎么?难不成秦家是皇亲国戚?只准你们伤人,不准咱们还手?” 张山月一脸厌烦打量着秦舒:“小小年纪如此无礼,敢在我家大呼小叫?亏你秦家整日自诩高门世家,养出的女儿竟比市井泼妇还不如,我今日真是开了眼!” 见张氏毫不给面子直接回怼女儿,杨氏脸色越发难看,冷冷道:“还请沈家娘子口下留德,小女确实言语不妥,她也是担忧兄长安危才如此。” 张山月冷笑一声:“所以你们母女到我门上兴师问罪来了?” “不敢。”杨氏四平八稳道:“只是我儿伤得不轻,我这做娘的总要询问一下缘由才安心。” 张山月:“刚才不是告诉你了么?你儿子先动手打了我的闺女,我儿才还手应对。 怎么?你儿子没告诉你实情?还是说你们明知自家无礼在先,故意来我家讹人?” 杨氏:...... 闭了闭眼,勉强压下怒火,杨氏道:“沈家娘子还真是嘴利,我才说一句,你竟拿十句对上。” “不然呢?任由你秦家污蔑我沈家孩子?”张山月丝毫不想给杨氏脸:“秦小郎今年都十八了吧?一次次朝我十四岁的女儿动手,这是认为我沈家好欺负?” 杨氏一顿,这才意识到沈昭不过十四岁。 但那又如何?儿子脸上全是淤青,还有一道鞭痕,万一破相岂不糟糕? 没想到沈昭这个贱人如此恶毒,竟想毁了翊儿的容貌! 杨氏猛地看向沈昭,眼里的恨意几乎迸发而出:“我儿确有不对,但沈昭你也未免太恶毒,那鞭子稍稍偏一些,就伤及他的双目了。” 沈昭毫不退缩与之对视:“你儿子才最恶毒,他明明知道我后脑伤重,却逼迫我去污水里清洗,他难道不知感染后会致死人命?我不过抽他一鞭你就说我恶毒,他妄图害我性命那叫什么?” 杨氏无言以对,眼神却不带一点退缩。 “你不是没丢命么?”一旁的秦舒大声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一次次殴打我兄长还有理了?” 沈昭眼睛眯了眯,语气开始不耐烦:“但我们不是先动手的那个,要讨说法,也是我们沈家向你秦家讨。” “知道有句话叫先撩者贱么?再说一遍,你兄长先向我动手,我们才还击的,这叫正当防卫!懂不?” 沈昭将小铜镜里的说法也搬出来,用在秦家人身上正合适。 “你......”秦舒气急败坏,顿时口不择言起来:“你才贱!幸亏我兄长不要你,以后你也没人要!哼!” “你说谁没人要?是我家先退了你秦家的亲!别脑子不清醒胡说八道!”张山月见秦家小姑娘如此嘴贱,恨不得上前扇她几耳光。 沈昭赶紧将母亲拉住,对秦舒道:“滚出我家!现在!马上!” 说着就去拿扫地的笤帚,将院子里的泥土往秦家母女身上扬。 秦舒与母亲跳着脚跑出院子,站在门口叫嚷:“沈昭!你就是没人要!上次灵瑶姐姐还想替你做媒呢,结果连三十岁的鳏夫都不要你!” 又是薛灵瑶! 怪不得那天有媒婆上门。 好好好!等自己寻到机会再去收拾她! 沈昭沉下脸,拎着笤帚出了门,继续往她俩身上扬土,直至将她们赶出去老远。 回到家,正好老爹也回来了,这次他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还带来两名同样骑马的亭卒。 “我现在就找陈庆去曹家,你娘俩哪里都别走动,就在家等消息。”沈昂也没下马,说完这句就催马往陈家而去,两名亭卒紧随其后。 沈昭:“估计午时又要煮饭待客了。” 张山月点点头:“我去把那只鸡杀了,让你二兄去他大伯家薅点菜回来,应该能凑合一顿。” 自家菜园子的菜已经被丈夫那些朋友吃的七七八八,再寻不出几棵能吃的来。 沈昭应一声,跑去找二兄。 阿娘知道自己脸皮薄,不好意思去大伯家薅菜,所以直接吩咐她去找沈衡。 但沈昭不是让二兄去薅菜,而是想看看他受没受伤。 先前自己浑浑噩噩,光想着回家问小青事情,结果忘了二兄。 她一路朝金水河边跑去,果然看到沈衡就在此处,正给那两位小伙伴运水。 “二兄!”沈昭跑至近前,一把拉住他上下打量:“秦翊伤着你没有?” 沈衡摆摆手:“没伤,咱们三个打他一个,哪里会受伤?” 沈昭还是不放心,低声问:“那你脸上怎么青了一块?” 沈衡摸摸自己的脸,无所谓道:“不小心被他撩到一下,不碍事。”秦翊那家伙打架确实有一套,自己若不是三人,还真的打不过他。 沈昭四下望一眼,说:“娘让你去大伯家薅点菜,中午爹带人回来吃饭。” “哦,知道了,你还有事吗?”沈衡斜睨着妹妹,一副嫌她碍事的模样。 沈昭怎会瞧不出他什么意思,气恼地拍打他胳膊一下:“二兄,过两日逢集,你与堂哥去集市摆摊卖寒衣吧,我算你二百钱一件,卖多的钱你就自己留着。” 既然秦翊也有前世记忆,那么自己必须尽快帮着家里人搂钱。 父亲那里无需自己操心,但二兄与长兄不行,他们无权也无钱,即便喜欢结交朋友,但没钱傍身也会被人瞧不起。 要想收拢死心塌地的朋友,只能用利益去打动。 小铜镜里有句广告说的好,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她沈昭要用永远的利益为自己一家保驾护航。 “真的?”沈衡一听妹妹这么说,眼睛顿时亮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许反悔!” 沈昭笑:“不反悔。” 沈衡也咧嘴笑开,露出一口大白牙:“那好,无论我挣多少你都不能赖账!听见没?” “听见了。”沈昭拉拉二兄袖子,悄悄道:“你抓紧去薅菜,回头我再教你一样挣钱的本事。” 第二十五章 :买个大铁锅 “啥挣钱本事?”沈衡好奇心一下子上来,连忙问。 “回去仔细说给你听。”沈昭说着转身往回走。 回到家,母亲已经将昨日得来的鸡给杀了,正蹲在院子里拔毛。 拔出的鸡毛也放在一只竹筐里,准备存起来续被褥用。 事实上西北人们想弄到足够多的鸡毛防寒根本不可能,因为不是每家都有鸡,即便有人养几只鸡也不可能轻易宰杀,唯有腊祭与新年时才舍得杀上一两只。 而昨日得来的鸡有点老,估计不能下蛋才被主人卖掉换东西。 这样的老鸡短时间可煮不烂,需的慢慢熬炖上数个时辰才行。 可午时老爹就带人回来用饭,若家里准备的饭食太过寒酸反而不美。 沈昭想了想,回厢房刷了一会儿小铜镜,从中买了几块豆腐与豆皮,又买了一些平菇、鸭血、香菜、鱼丸等等,加上一袋十斤大米,共花去一百五十钱。 等货物全部送达,又觉得自家的锅太小,一次装不下这么多菜肴。 要不,买个大点的铁锅吧? 一锅炖下所有菜,也能节省很多柴禾。 这么想着,沈昭也这么干了,花去一百二十钱购买一口直径六十厘米的双耳大铁锅。 不过,为了能及时使用,她还在小青的建议下多付五钱给发货方,让其开好锅。 等收到货,沈昭端着大锅蹑手蹑脚进了灶房,结果傻了眼,大锅无法安放在小巧的灶口上。 “你干啥呢?”母亲瞧见闺女端个什么东西进灶房,也跟了过来:“呦?这是什么?” 即便她从未见过这东西,也看出此乃一口煮饭的釜。 “这是铁锅。”沈昭解释道:“咱家每次做菜煮饭都用两只陶釜,不仅费柴还费事,我就买了一口大铁锅。” “你这孩子,有了钱就乱花。”张山月虽说心里欢喜,但该教育还得教育一下闺女:“这什么锅定然值不少钱吧?” 沈昭:“没多少钱,才一百二十钱。” “什么?这么大的铁器锅才一百二十钱?”张山月惊讶:“你爹亭驿里的铜釜铜甄一个也得一两千钱呢?个头还没有这个大。” 沈昭眨眨眼,小声道:“要不咱们以后捎带着卖点铁锅?” 张山月瞪她一眼:“你不要命了?敢卖铁器?这东西都是由官府监管督造,管制的厉害,咱们买个锄头镰刀都得登记入册,你卖大铁锅还不被人给抓起来?” “这样啊?”沈昭故作惊讶道:“那咱家用铁锅会不会有事?” “自家煮煮饭菜会有啥事?”张山月低头抚摸光洁的铁锅,心里惊叹不已:“而且你买都买了,难不成再还回去?况且咱又不是偷来抢来的,更不会贩卖给匈奴人,哪里会有什么事?” 沈昭失笑。 好的赖的都被阿娘说了,自己还能说什么? “娘,可咱家的灶放不下这么大的锅啊。”沈昭为难道。 张山月闻言拧起眉,这才注意到锅灶的差距。 “那就随便弄几个石块将就一下,等客人走了再让你爹去请人过来重新砌灶。” 张山月说着便去外头找石块,没石块土坷垃也行,先搬点放在灶房中间的空地上。 沈昭也去找土坷垃,与母亲一起垒个简易火灶,勉强将大锅放上去。 清洗两遍大锅后,她才去厢房抱出一堆食材,挨个指给张山月看:“阿娘,这叫豆腐,是用菽豆做的,还有这个蘑菇,与豆腐一起放在鸡汤里可鲜了,咱再把鸭血鸡血也放进去一起煮,绝对好吃。” 沈昭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这才看到母亲正一脸震惊瞪着食材。 “哎呦我的小祖宗哦,你怎弄出这么多菜?这要花多少钱呐?”张山月感觉自家过年也没这么奢侈,简直心痛到死。 沈昭笑着抱住阿娘胳膊摇:“不花钱你们怎会知道豆腐的美味?” 她指着几大块白嫩嫩的豆腐道:“这种豆腐做起来很简单,味道也比豆饭好,回头我教你如何做,咱吃不完还可以拉去售卖,即便没人买,还能做成腐乳,可保存很长时间。” 张山月愣愣看着雪白豆腐,捏一块搁进嘴里,嫩嫩的,滑滑的,还有股豆子的清香,确实比豆饭好吃。 但她依旧鼓着嘴瞪闺女:“这么多东西,你又花了多少钱?” “一百五十钱。”沈昭如实回答。 “一顿饭就要耗去一百五十钱,那你知道你爹一年的食禄是多少吗?”张山月决定好好教育一下闺女。 沈昭:“一年五十石,换算成钱就是五千钱。” “你也知道啊。”张山月伸出手指戳戳闺女脑门:“你一日就花了近三百钱,都赶上你爹一月的食禄了。” 沈昭揉揉额头,辩解道:“可我挣的也多呀,等豆腐做出来,说不定还要多挣一笔。” 张山月:...... 好吧,闺女好似很有道理,自己又被说服了。 于是,母女俩开始收拾食材。 在这之前,先将老母鸡炖进陶瓮里。 沈昭用打火机点着一把草,塞进灶膛后再放几个枯树枝进去。 等火势旺盛了,又添几根粗木棍。 望着小巧的灶眼,她生怕不小心将陶瓮给捅破。 唉,还是早点安上铁锅的好。 正胡思乱想,二兄沈衡推着手推车回来,车上还放着几捆韭菜。 沈昭瞧见韭菜眼睛一亮,脱口说道:“娘,咱们再包点韭菜饼吧?” 张山月瞪了闺女一眼,到底还是点了头,去挂钩上取下一只破烂篮子,从里头抓了几把干干的地软菜,放在陶碗里泡上水。 韭菜与地软菜搁一起包饼最美味,就是做起来费点事。 “下晌再做韭菜饼。”张山月将韭菜放进筐子里,嘀咕道:“午时的菜肴已经够多,你爹就是带十个人回来也能吃饱。” 沈昭表示赞同。 自家请客是一回事,但也不能将所有东西都拿出去。 “咦?哪来的大锅?” 沈衡一进灶房就瞧见那口大锅,好奇询问:“今日怎么这么多菜?是要请媒人送聘礼去曹家吗?” 他昨晚倒头就睡,清早起来老爹已经走了,所以对家中发生的变故一概不知。 第二十六章 :好男儿何患无妻? “送什么聘礼?” 张山月没好气道:“你长兄的亲事黄了,你爹带人去找那曹家讨说法。” “黄了?”沈衡诧异:“为啥啊?” 张山月:“曹家嫌咱家穷,去攀高枝了。”她想起此事就来气。 自家虽说比不得富贵人家阔绰,但在邻里中间也算吃喝不愁。 没看有些邻里人家,冬季连寒服被褥都没有,全家四五口人只有一条完整裤子,谁出门做活谁才有资格穿,那才叫穷! 沈衡闻言皱了皱眉,心里微微不舒服。 随即又舒展开眉头,笑道:“我瞧那曹家女郎也不是什么大美人,黄了正好,等咱家有钱了,长兄要什么样的娶不着?” 沈昭点头赞同:“就是!” 沈衡忽然转头问妹妹:“阿昭,你那什么挣钱本事呢?说出来听听?” “就是这个。”沈昭一指黄盆里的豆腐:“这东西好做又好吃,比售卖旧寒衣牢靠。” 寒衣也只是冬季卖得出去,因为大家想保命,不得已花重金买回去。 若到了春暖花开时节,人们能省则省,哪里还敢买衣裳布匹? 自家也不是缝缝补补过一年么? 所以啊,还是便宜又好吃的东西最畅销,四季都有顾客光临。 沈衡走过去,抓了一块左看右看,然后塞进嘴里。 随后又拿起一块,正准备往嘴里送,就被亲娘拍了一巴掌。 “尝一块得了?你还上瘾了?” 张山月瞪一眼儿子,将黄盆端去一旁:“闲着没事把韭菜理一理,下晌包饼给你们吃。” 沈衡笑嘻嘻答应一声,吃了手中豆腐就去理韭菜。 边理边回头对老娘说:“娘,等做好留点给咱们,儿子还没吃过豆腐做的菜呢。” “知道了。”张山月在闺女的指导下,将平菇撕成一条条,又把豆腐与鸭血切成小方块,之后把鱼圆肉圆等食材放进大铁锅里,只等母鸡汤煨炖差不多就倒进一起煮。 沈衡看得口水直流,他虽没吃过这些东西,但本能觉得都是美味。 果不其然,等鸡汤倒进大锅一起炖时,那味道简直香飘十里。 随后两个陶釜里也煮上雪白的大米饭,只等老爹一回来就开可以开吃。 此时日头已经正午偏西,在沈衡的望眼欲穿中,老爹沈昂一行人缓缓进了邻里。 “娘!爹回来啦!”他兴奋地跑进灶房,对亲娘道:“这下咱们能吃饭了吧?” 张山月闻言赶紧将黄盆里兑上热水,端去院子里放好。 这是给客人清洗手脸的,再放一块布巾在盆边,给客人擦手用。 “别尽想着吃,快去把席子与支踵摆好,小几也搬过去。”张山月指使儿子道:“我瞧着今日客人不少,你可别在人前给你爹丢脸。” “知道啦!”沈衡撅着嘴去厅堂铺设席子与小几。 沈昭也忙着准备陶碗装米饭,好在自家经常请客吃饭,碗筷都是足够的。 这次老爹一共带回十来名客人,有西乡的乡啬夫,还有安乐乡的三老与乡秩啬夫乡佐几个。 加上他自己与两名亭卒,还有一个陈庆,整整十人。 趁母亲没顾上这边,沈昭特意给二兄预留一大碗鸡汤炖豆腐鱼圆等,还有一大碗白米饭。 她有预感,如果不提前留出饭菜,自己这一大锅菜肯定会被吃的光光。 “咦?沈兄家做的什么?为何如此香?”一人循着味儿走进灶房,望见屋里一口硕大铁锅,不由惊讶道:“这是铁制釜吧?从哪里买的?” 沈昭连忙解释:“是从西域驼队那里买的。” “哦?”来人是个中年人,跟沈昂差不多年纪,围着大铁锅转一圈就出去了。 沈昭松口气,赶紧用黄盆装菜,再用陶碗装饭,一一送去厅堂。 不多时,就传来几人的惊叹声:“这是什么菜?老朽竟从未见过。” 于是,正躲在灶台后端着碗大块朵颐的沈衡被叫去厅堂,为众人解惑。 沈衡嘴巴上还粘着米粒,认真介绍黄盆里的菜肴:“这是豆腐,菽豆做的;这是鱼圆,这是鸭血,还有蘑菇......” 众人连连点头,有人问:“豆腐在哪里买的?敝人竟从未遇到过。” 沈衡呲牙一笑,大言不惭道:“这是咱沈家秘方,外头自然见不着。” 众人:...... 好小子!一句话堵住大家继续询问的通道。 沈昂撇一眼儿子,嘴角翘了翘:“就你话多,还不给各位叔伯添上饭。” “唯。”沈衡答应一声,抱着陶釜给众人添加米饭。 这洁白晶莹的大米饭根本不渐吃,眼看两釜米饭只剩一小半。 沈衡心里哀叹,给众人添好饭后立刻回了灶房,继续干饭。 干饭的同时也没忘给母亲与妹妹留一半。 半个时辰后,众人吃饱喝足,纷纷起身告辞。 沈昂将众人送出邻里才转回家中。 从两只衣袋里取出好几串铜钱交给妻子:“这是曹家返还的礼金,一共五千钱,你拿去收好。” 张山月接过钱数了数,问:“他们可曾为难你?” 沈昂冷笑一声:“为难我?我没为难他们就算好的了。” 张山月叹口气,将铜钱放进一只木箱,说:“若是循儿回来得知亲事没了,也不知会不会难过。” “难过什么?好男儿何患无妻?” 沈昂不屑道:“那曹家不过是寻常人家,即便女郎有几分姿色,但其父利益熏心,十足小人做派,我沈家儿郎岂能娶那种人家的女儿为妇?没得带累子孙品性。” “说是这么说,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循儿到底与那曹家女郎相处了三年,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如今却......唉。” 张山月长叹一声,望着地上摆放的聘礼发呆。 沈昂走过去拍拍棉被:“这些就给家里几个孩子分一分吧,夜晚天寒正好用上。” “嗯。”张山月忽然想起闺女说的话,担忧道:“夫君,这次循儿回来,你不如再去走动一下,能将其留下来当个亭卒也好,我总担心阿昭的话会应验。” 沈昂蹙眉沉思片刻,点点头:“也好,回头我去问问,若真能留下,哪怕多出点更钱也行。” 反正自家从曹家拿回五千钱礼金,再稍微凑一凑,应该够了。 第二十七章 :砌个大灶 灶房内,沈昭正在清理碗筷黄盆,就听二兄低声咕哝:“吃的真干净啊,都不用洗了吧?” 沈昭看一眼盛菜的两只黄盆,里头连汤汁都没剩几滴,只余一些零散的鸡骨头。 几位老人家的牙口真好,老母鸡肉都没怎么煮烂,硬是给啃的一干二净。 “二兄,你去找点细草回来,阿娘说要重新砌灶,得用细草和泥才行。”砌灶的泥坯里必须拌上那种有纤维的草,寻常树叶与茭草叶都不管用,否则灶膛会开裂。 沈昭边清洗锅碗边说:“等做好新灶台,咱们就可以做豆腐了。” 沈衡一听做豆腐,立刻点头:“那好,我去堂哥家看看有没有细草。” 说着出了门,直奔堂哥家而去。 沈昭清理好灶房,老爹已经领着两名亭卒回亭驿了。 他临走前还请来两位邻里老者,给自家重新砌灶台。 沈昭瞅准机会,让二兄带着几个小伙伴运来很多黏土堆放在院子外。 她要试着砌一个在小铜镜中看到的那种火炕。 为此,她与阿娘包了一下午的韭菜饼,用来招待二兄的小伙伴与两位邻里老者。 沈昭学着铜镜内的做法,将面团擀成一个个薄皮,包上切碎的韭菜馅,捏成大饺子模样。 之后放进铁锅内用小火慢炕。 等第一锅熟了,沈昭递一块给母亲:“娘,你尝尝看可行?” 张山月接过韭菜饺子,咬一口:“嗯嗯,这样做出来的饼果然比蒸的好吃。” 沈昭也拿起一块咬下去,滚烫的韭菜冒着热气,差点将她舌头烫到。 吹吹气继续吃,鲜香味道溢满口腔。 这样做果然是对的,比蒸煮更省柴禾。 “我拿几块给阿翁他们尝尝。”沈昭拿陶碗捡了一块,端去给两位和泥做泥坯的老者品尝。 两位老者都是五六十岁的年纪,已经满头白发,还穿着单薄破烂的夹衣。 沈昭将几个韭菜饺子递过去:“阿翁先歇息片刻,吃几个饺子垫一垫吧。” 老翁也没客气,将满是泥巴的手在裤子上擦擦,接过陶碗,两人就地跪坐下,慢慢拿起饺子进食。 他们两家不似沈家这般有个吃公粮的人,仅靠种地为生的戍民都很贫苦,很少吃到如此精细的食物。 可即便觉着很好吃,两人也不会大惊小怪,而是守着礼仪不与未婚小娘子多话。 沈昭又给他们端来热茶,放在搬过来的小几上,这才回去继续炕饼。 这时,沈衡带着几个同邻发小推泥回来,一眼瞧见阿翁吃的大饺子,立刻飞跑进灶房:“阿昭!韭菜饼好了没?” 沈昭用筷子夹起一块炕熟的饺子放在箅子上,点头应答:“好了,刚熟一锅。” 沈衡呲牙笑开,拿起一块左手倒右手两遍,一口咬下。 被烫得嘶嘶哈哈也不舍得松嘴,很快一个饺子下肚。 张山月瞪了儿子一眼:“别光顾自己吃,拿些出去给阿豕几个尝尝。” 沈衡答应一声,直接将箅子端去灶房外。 “来来来!尝尝我妹妹做的大面饵!”他招呼几个小伙伴过来。 几少年扭扭捏捏走来,各自拿了一块。 阿豕还多拿两块送去给外面的老者:“阿翁,你们也吃。” “咱们吃好了,你自己吃吧。”老者摆摆手,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泥土,继续用赤脚去踩踏泥堆。 要想做出结实耐用的泥坯,必须将泥草充分融合,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还会在泥浆里掺上牛粪,这样做出来的泥坯才更密实。 两天后,数百块泥坯终于做好,沈昭拿出一块木片给两位老者看:“阿翁就照着我画的样式砌灶,要大小两个灶口,中间位置再砌个汤罐口,无论哪边灶膛烧火,都能烧到中间罐子。” 老者凑过去一瞧,只见宽宽的木片上用黑炭画了一幅土灶图,连尺寸大小都标注好。 二人都会点泥水匠的活儿,看过之后也明白其中意思。 但明白归明白,有疑问还得提出来:“这灶眼会不会太大?”往常帮人家砌灶,都是那种小小的灶眼,够放下一只煮饭的陶釜就行,可眼下这幅图片里的灶眼就有点奇怪了。 “不大,咱家要用大锅,必须这么大灶眼才行。”沈昭指指灶房中间的大铁锅:“用的就是这个锅。” 老者恍然,也不再多话,拿着木片对照着图形开始砌灶。 沈昭一直在旁观看,不时递一块泥坯。 不消一天功夫,一个大灶砌好,内外也都抹上黄泥。 期间,沈昭又买回一口小点的锅,与先前那个一并安放在灶眼上。 看着老者给锅沿下抹上黄泥,灶台上也抹匀,心中暗暗记下这些顺序。 她知道,看似简单的手艺,做起来却不容易。 回头自己就用这法子给屋里砌个土炕,顺带再砌个火炉子。 到了冬季,自己就与阿娘睡在厢房火炕上,反正老爹好几天才回来一次,暂时不用两个炕。 对了,二兄与长兄那屋也得砌一个,不过这样一来就有点费柴禾。 又过了一天,灶台终于晾干,可以在里面烧火了。 午后,沈昭特意煮了一大锅米饭,又从小铜镜里购买一些菜肴出来,在小铁锅内煮上一大锅白菜萝卜豆腐炖粉条。 正好沈昂也从亭驿回来,还牵回一匹骆驼,骆驼背上挂着两个鼓囊囊的大包袱。 一路上不停有乡邻询问:“沈郎君这是带什么回来了?这样两大包?” 沈昂笑呵呵道:“遇到西域客商,买了些点稀奇货物。” “呦,什么货物啊?能给咱瞧瞧么?”有人笑问。 沈昂哈哈一笑:“行啊!等我回去整理好再说。” 两个大包袱里哪里装的什么货物?其实就是在亭驿附近扒拉的枯草,塞了满满两大包。 趁着今日亭驿无事,便借了一匹骆驼运回家。 将骆驼牵进自家院子,沈昂装模作样卸下两个大包袱,还招呼妻子过去搭把手。 张山月当然知道怎么回事,在乡邻们的注视下,不动声色将大包袱拖去闺女的厢房。 与此同时,薛灵瑶姐弟俩也在院子外不远处观察沈家,直至沈家人将大包袱拖进屋里才默默回家。 第二十八章 :不能嫉恨阿姊 薛灵瑶回到家,依偎到母亲身边,轻声说:“娘,要不咱们也去找阿爹吧?” 王氏不明所以,视线从手中针线上抬起:“找你阿爹做什么?他在邮置忙的很,可没闲空带咱们玩。” 薛灵瑶嘟起嘴,闷闷不乐道:“不是玩,沈亭长从番邦客商那里买回许多寒衣,娘您竟然不知么?” 王氏迟疑一下,点点头:“这事我倒是听说过,说是沈家贩卖的寒衣很暖和,咱们邻里就有一户买过。” “那便是了。”薛灵瑶摇晃着母亲胳膊撒娇道:“今日沈亭长又买回两大包,估计也是寒衣。” “那又如何?”王氏重新缝起衣服,低声问:“你是不是也想买一件?要不娘晚些时候去沈家一趟......” “谁要买她家衣裳?”薛灵瑶娇嗔道:“便是送与我也不稀奇,样式丑死了。” 王氏望一眼闺女:“灵瑶有话就直说,跟娘也含含糊糊猜谜语,以后可不许这样。” 薛灵瑶蹙眉,撅嘴气道:“是娘自己想不到关窍,还怨我?” “好了好了,是娘错了,你倒是说说到底想做什么?”王氏拍拍女儿小手,柔声问。 薛灵瑶这才舒展眉宇,轻轻道:“女儿想说,爹爹的月俸不过五石粮,又要供养叔祖一家,委实太拮据,若没有从京邑带来的那点家底,咱家这些年都不知怎么过活? 女儿的意思,不如叫爹爹也向西域客商购些货回来,咱们也拿去集市售卖,好歹能挣点钱贴补家用。” 王氏被女儿这番言论惊呆,同时也很感动。 不过她还是摇头:“不行!你爹好歹出身世家大族,哪里能去做那等狗苟蝇营之事?” 商贾虽富,却也上不得台面,只要踏上这条道,以后就别想翻身了。 “为什么不行?”薛灵瑶不满道:“那沈家都能做,咱们为啥不能?” 万一哪天沈家开始富裕,过的比自家好,让她情何以堪? 王氏叹口气:“你跟沈家比什么?他们就是本地的泥腿子,祖祖辈辈都是田舍汉,自然什么下贱的事都能去做。 咱们不同,薛王两家本是名门望族,只是暂时流落在这里罢了,哪天朝廷赦免令下达,咱一家还要返回京邑,从此与沈家就是云泥之别。” “可......现在咱们还是罪民身份啊。”薛灵瑶不死心,轻摇母亲臂膀:“而且回京邑也需不少钱,咱家只剩那点积蓄,也不知够不够路途花销呢。” 王氏沉默。 她手头确实没多少钱了,来这西北数年,每年吃饭穿衣加上缴纳人口税就是不小的开销,后又给丈夫捐个邮置小吏,从京邑带来的财物已经所剩无几。 而且她不善农事,孩子们又太小,朝廷分派的十来亩地全都租给别人种植,自家每年只收回很少的谷粮,仅够一家人食用。 若是赦免令下达,自己确实还得筹备一些盘缠,否则连京邑都回不去。 “行吧,等你爹回来我跟他说说。”王氏幽幽道:“成不成还两说。” 自己对商贾经营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做。 不过有沈家作为参照,想必也不难。 薛灵瑶顿时笑开,拉着母亲道:“娘你真好,若咱们挣了钱,先给爹娘买几匹布做礼服。” 王氏也笑,但看到院子里的儿子时,笑容渐渐凝固。 “翼儿,你今日的功课写完了么?” 薛翼听到母亲的声音,身体本能地绷紧,规规矩矩朝母亲行个礼:“回母亲的话,已经写完。” 王氏嗯一声,垂下眸子:“写好再去读几遍,别什么都让人催,你已经十四岁,该懂些事了。” “是,母亲。”薛翼躬身退后几步,转身往自己屋子走去。 跪坐到小几边,薛翼拿起一卷简牍,脑海全是阿姊围绕母亲撒娇的画面,恨不得以身代之。 为何母亲不喜自己?明明自己才是薛家唯一的男嗣啊? 薛翼死死盯着简牍,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恨意。 他知道这样不对,做儿子如何能恨母亲? 身为同胞弟弟,又如何敢嫉恨阿姊? 这时,他脑海又浮现沈昭的面孔,那是与阿姊一模一样的面孔。 薛翼眸子里闪出凶光,用树棍缓缓在地上画出一个小人模样,旁边写上沈昭的名字。 然后举起树棍,发泄般狠狠戳在小人脑袋上,一遍又一遍...... 此刻沈家正热闹非凡。 沈昂与妻子将两个大包袱送进厢房不久,沈昭就抱出几件棉衣给乡邻们观看。 “这些都是厚实的棉服,若是叔叔伯伯想买,我就按本金给你们,二百钱一件。” 沈昭毫不羞涩地介绍商品:“这是西域小国的样式,穿上做事也方便,而且还很暖和,咱们一家就准备穿这个过冬呢。” 她自己也穿上一件红色棉衣,还将兜帽戴上,加上她长得秀美,一下子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阿昭,我想买你身上穿的这件。”有个婶子开口,还递上一串铜钱。 沈昭接过钱,直接脱下棉服塞进婶子手里:“婶子的眼光就是好,你家阿姊穿上肯定好看。” 嘿嘿!一下子就将三十件的本钱赚上来,简直就是开门红啊。 婶子笑笑,拿起棉衣抖了抖,欢欢喜喜回家去了。 接下来又有两个人买了棉衣,只不过他们不是给钱,而是每人搬来两石菽豆。 沈昭也没嫌弃,尽数收下。 回头就泡豆子,等明早就能制作豆腐了。 不过做豆腐之前还得整个石磨出来,不然没法磨豆浆。 大缸与吊幅木框也得买回来,再弄两块石头压豆腐板。 一晃天色渐黑,沈昭送走乡邻,与家人一起吃饭。 一大盆的白菜豆腐与粉丝,配上热腾腾的白米饭,一家四口全都吃到肚子圆。 “这是什么做的?”沈昂用筷子挑起长长的粉丝,西里呼噜往嘴里炫。 沈昭:“好像是红薯粉做的。” “红薯是啥?”沈衡问。 沈昭眨眨眼:“就是一种甘甜的芋头。”她也没吃过。 “那你能弄出来吗?”沈衡一脸期待地询问妹妹。 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原来家里的铁锅与食材都是妹妹从某个未知地方买回来的。 第二十九章 :磨豆浆 “好啊,等我做个小火炉,就买点回来烤着吃。” 沈昭也想尝尝那红薯的味道。 之前经常在小铜镜内看到金灿灿的烤红薯图片,自己都能从画面里感受到那种香甜美味。 之所以没买,也是觉着那东西就是一种零嘴,比正常饭食略逊一筹。 自己用钱还未到随心所欲的地步,很多看起来好吃的东西只能排在预算的最后。 张山月瞪儿子一眼:“那么多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怎的?还没吃饱?” 沈衡早对老娘的斥骂免疫,满脑子都是得知妹妹有个神奇能力的兴奋与惊奇。 吃完饭,沈衡主动承担起清洗锅碗的任务,边在黄盆内刷碗,边偷偷询问妹妹:“阿昭,你能买到弓箭么?长茅也行。” 沈昭正用茭草笤刷锅,慢悠悠道:“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到。” 她还看到一种不需要牛马拉的漂亮车子呢,只可惜那个很贵,自己那点钱根本买不起。 “真的呀?得多少钱?”沈衡激动不已,一双眼亮如星子。 沈昭也不知多少钱,因为她还没搜索过:“等我有空查查再告诉你,估计不便宜。” “好嘞!”沈衡飞快刷着碗,急不可待道:“那我明日就去集市卖棉衣!” 一件棉衣少说也能挣个五十钱,只要他把妹妹屋里的棉衣全卖了,一千多钱总能赚到。 到时候,嘿嘿,他就买一把弓箭去猎兔子与野鸡…… 晚间,母亲将几床新被褥分给儿女:“天气凉了,这些放着也是放着,你们先拿去铺盖上,等你长兄回来,咱家再重新做。” 沈衡欢喜抱着新棉被跑回自己屋子,放在草垫子上,原先破旧单薄的被褥便铺在榻上当垫褥。 刚躺到榻上享受难得的暖和,阿母就闯进来,硬是拽他去洗澡。 “瞧瞧你这一身污泥,把新被褥都染脏了。你妹妹烧了两大锅热水,还买了一个大澡桶,你爹已经在洗了,洗完你就着热水也去泡泡。” 张山月扯住儿子去了灶房,一把将其推进去,还不忘提醒:“顺便给你爹搓搓泥,今儿你爷俩不洗干净,就别想盖新被褥!” 沈衡一个趔趄闪进灶房,就见老爹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蹲在一只大澡桶里,袅袅热气氤氲了他的长发与胡须。 不过,今日灶房可真暖和,澡桶旁边还升了个小火堆,自己倒是不用担心受寒生病了。 沈昂见儿子进来,扬了扬手中的香皂:“儿子,你先用这个洗洗头,阿昭说可以去除虱子,回头你再来泡澡,咱爷俩就能错开澡桶了。” 沈衡:...... 厢房内,沈昭也在重新铺整床榻。 这里的床与铜镜世界的有所不同,说是床榻,其实就是铺在地面上的一块厚木板,木板上再铺一张草席子或草垫子。 到了冬季,无非在木板上多铺一层草,人们就盖着单薄的被褥睡在这种床上。 讲究点的人家会用稻草芦苇柳絮等物填充一个窄窄的垫子铺在身下,富贵人家则用动物皮毛或羽绒褥子,皇宫则是雪白的蚕丝被褥,比棉花也不差什么。 而居住在城市里的贫穷人,还会收集大量的禽类羽毛,蒸煮晒干后直接铺在一个土坯围置的窖子里,窖子四壁与地面都镶着木板,一家人就睡在里头抵御寒冬,这东西就叫鸡毛床。 甚至有人专门做这种鸡毛床租赁给穷苦人过冬,一两文钱住一晚,也叫鸡毛店。 像沈家今日铺盖的棉花被褥,那真就是皇亲国戚的待遇了。 沈昭铺好被褥,将身体埋在蓬松柔软的被褥里,感觉满足极了。 白日能吃饱穿暖,晚间还能睡到如此温暖的床上,世上还有比这更美好的生活么? 这一夜,沈家几人陆续都洗了澡,清清爽爽去睡觉。 沈昭临睡前还泡了一盆黄豆,并把石磨与做豆腐的大缸与工具都买了出来。 她想明早起来就磨豆浆,之后吊浆煮汁,先做一些看看能不能成功。 如果可行的话,自家每个集都做一些运去售卖,卖不出去就留着吃,正好不用买菜了。 至于旧棉衣,也只是暂时红火,等该买的都买了,这门生意也就做不成了。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 沈昭赶紧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身,穿上一件宝蓝色中长款棉服,再套上木屐,匆匆出了厢房。 此时爹娘已经起床,俩人全都换上厚实的棉衣,正围着院子里的石磨打转。 “咦?这是啥?”张山月一脸惊奇地推了推石磨手柄,又摸摸石磨中间的槽眼,有点不可思议。 沈昂到底有点见识,摸着下巴道:“应该是磨谷子的石碾子。”他好像在某个富贵人家里见过。 只不过他看见的石碾子并不是这样平躺着的,而是竖起来,石碾子底下有个石台子,上头有木柄,需要两人才能推动。 “哎呦!这个肯定又是阿昭买的。”张山月既欣喜又有点担心:“万一被人瞧见可怎么好?” 闺女的神奇能力好是好,就是太让人担忧,她一看到闺女又拿出什么奇怪东西,心脏就怦怦乱跳,生怕哪天被外人得知就糟了。 沈昂摆摆手:“不碍事,就说是我请人运回来的好了。”他们邻里间相隔有些距离,自家方圆六亩地范围都没有人家,只兄嫂家在不远处,但也隔了二十几丈远。 张山月叹口气:“也行吧。可这石碾子要如何用?” “爹!娘!今个儿我教你们做豆腐。”沈昭一边梳着长发,一边走过来。 张山月将闺女拉过来,让她蹲地上,自己帮她辫个辫子束在脑后:“说吧,该怎么做?” 沈昭去灶房搬出一盆泡好的黄豆,又舀来一瓢水清洗一下石磨,这才用勺子舀了黄豆倒进石磨中间的槽眼里,然后推起磨。 这个石磨有点大,她乍一推还有点吃力。 张山月见状,赶紧与闺女一起推。 沈昭边推边舀黄豆倒进槽眼里,不一会儿,两块石磨中间就流出乳白色的浆液来。 张山月赶紧跑去屋里拿来一只陶瓮,放置在磨台的出口下方。 随着黄豆添的越来越多,浆液也缓缓注满一只陶瓮。 沈昂洗漱完也来帮忙,三人很快将一黄盆泡豆磨完。 接下来就是过滤环节。 三口人正忙着吊豆渣,院子外却传来妇人的哭泣声。 紧接着有人拍着柴门:“沈亭君,您在家么?” 第三十章 :求赐药 沈昂正吊浆吊的起劲,忽听有人唤他,只得擦干手走出去。 只见秦翊的二叔秦章与妻子抱着孩子站在院子外,神情焦灼。 “什么事?”沈昂瞧见秦家人就来气,但又不得不按捺情绪仔细询问。 说到底自己也是此地亭长,万一秦家被盗或者出了什么事情,他还得出面处理。 秦二叔忽然扑通跪地,隔着柴门朝沈昂哀求:“沈亭君,求你救救小女,她高热不退,今早还惊厥了......” 说罢重重磕下头去。 沈昂蹙眉:“沈某又不是医者,你求到我这里是什么意思?” 秦二叔哽咽道:“在下偶尔得知董先生便是吃了您给的药丸子才好的,我......这才求到您这里,还请沈亭君救救小女。” 抱着孩子的秦二婶肖氏也朝沈昂跪下,哀哀哭泣道:“小妇人恳请沈亭君赐药,以后我夫妻做牛做马任君差遣。” “快起来吧。”沈昂眉头锁得更紧。 这夫妻二人也是可怜,秦章腿脚残疾,走路微跛;其妻因为连续失去两个儿女,精神有些恍惚。 如果两人再失去现下唯一的孩子,估计两口子就活不下去了。 可自己也不想将闺女有药的事宣扬的人尽皆知。 正踌躇间,沈昭走了出来。 当她望见活生生的秦家二叔时,微微愣了下。 前世秦家二叔夫妻俩去世的很早,好像是自己与秦翊成亲前就双双故去,她都快忘了他们的模样。 “怎么回事?”沈昭对秦二叔夫妻没啥恶感,因为秦二叔与秦翊母子几个不怎么对付。 据秦翊说,秦二叔夫妻怨怼他母亲杨氏,所以跟他家不来往。 可沈昭却从知情人那里得知,是秦翊母亲拿走秦二叔那部分钱财不归还,致使秦二叔两个儿女生病没钱医治,最后双双亡故。 如今他们怀里这个孩子,应该是在长子长女去世之后生的,夫妻俩便将全部的爱与寄托都倾注到小女儿身上。 “让我看看孩子。”沈昭打开柴门,走到秦二婶身边。 秦二婶也是病急乱投医,忙不迭将包裹孩子的布巾揭开。 沈昭发现女孩儿脸蛋红彤彤,还长了几粒小小的红痘痘,便知道她这是出了痘疹,这可是会传染的。 她在京邑那些年,也贩卖过药材给西域客商,经常在一些药堂走动,自然知晓一些寻常病症。 小儿六岁前最常见的就是痘诊与肺疾,一旦得上,有一半孩子药石无医。 沈昭急忙退后一步,又将老爹拉远,朝秦二叔夫妻道:“上次西域客商留下的药不知还有没有?我这就去找找看,你们先等着。” 说着火速回到厢房。 沈昂本想提醒闺女不要意气用事,但秦章夫妻还在眼巴巴望着,只得作罢。 沈昭关好门,召唤出小铜镜直接询问:“小青,三岁小儿出水痘发高热如何治疗?” 小青眨巴下大眼睛想了想,开口问:【亲亲确定她是出水痘吗?有没有相关检验报告?如果没有,请不要随意揣测病症。】 沈昭没好气道:“没有检验报告,咱们这里没那条件,你就按照出水痘给出治疗办法吧。” 【不行哦,小青也有行业约束,给不了确切治疗方案,要不亲亲自己在商城搜索治疗水痘的药物吧,相关专家将会给你一些可用建议。】 小青又说:【就因为上次小青给亲亲一点点建议,结果就被警告处分了呢,所以亲亲再有病例的话,可自行购买相关书籍查看。】 沈昭默默搜寻一些关键字,最后找到一本全民诊疗的书籍,下单购买。 一本全民诊疗竟然需要二百八十钱,可真贵。 不过,收到货的沈昭又觉得物超所值。 这样厚厚一本书籍,里头不仅有病例症状以及治疗方案,还配有相关病灶的彩色图片,即便自己没学过医,只要看完这本书后,估计也能在西北成为神医。 沈昭火速在目录查找儿科项目,最后找到小儿出水痘的症状以及治疗方案。 随即购买一些药物出来,有小儿退热的,还有一些草药冲剂,以及一份抗生素,又花去一百二十钱。 将药物拿了出去,沈昭对秦二叔夫妻道:“所幸找到一些药,但不知与你家孩子是否对症。” 秦二叔夫妻惊喜,扑通又朝沈昭跪下叩头:“对症的!多谢沈女郎赐药!”不管对不对症也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他不想眼睁睁看着孩子再次死去。 沈昭将三种药递到他们手里,一样样交代:“先给她吃小半包退热药,记得不能吃多,否则危险。之后用热水冲泡这个草药冲剂给她喝,这种药一包分三次给她吃,每次间隔四个时辰。” “是是,我们一定照做。”秦二叔老泪纵横,三十多岁的清瘦汉子竟哽咽出声。 沈昭顿了下又说:“这么多药一共四百钱,你们现在若是没有,以后分期偿还也行。” 二百八十钱的书籍加上一百二的药钱,可不就是四百钱,自己一文钱都没赚他们的。 “我带了钱的。”秦二叔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层层叠叠打开,露出里面的数百钱。 他将所有钱都塞给沈昭:“女郎全都拿去吧,我知道这药珍贵,肯定不止四百钱。” 沈昭嘴角抽了抽,还是数出四百装起来,其余推回去:“都是乡里乡亲的,我怎可多拿你的钱?” 秦二叔握紧手中布包,又朝沈昭磕个头,这才带着妻儿离去。 目送一家走远,沈昭返回灶房继续教爹娘煮豆浆。 二兄沈衡也起床了,睡眼惺忪地斜睨妹妹:“为何对姓秦的这般好?是不是又想与那秦翊......” “闭嘴吧你!”母亲张山月用木勺敲一下儿子:“还不赶紧去洗漱?你爹还得去亭驿呢,就你最是惫懒,这时候才起床!” 沈昭将过滤好的豆浆倒进大铁锅里,说:“秦家二叔与秦翊母子早就不来往了,你没看出来吗?” 沈衡拿起一根树枝塞在嘴里嚼着,权当刷牙,含糊不轻道:“怪不得他们两家住的那样远,一个在东邻,一个在西邻。” 沈昭盖上锅盖,蹲在灶口点火烧灶,继续道:“那秦二叔会点木匠手艺,以后咱家可以请他打几个桌椅箱柜,也好存放东西。” 第三十一章 :实在蹊跷 沈家实在太穷,屋内陈设简易到极点,除了母亲张山月房间有两只破旧箱笼,其余几间连个小几都无。 家里唯一一张木几就是吃饭用的桌子,若有客人到来则来回搬挪。 当然,沈昭屋子里还是有个柳条筐子,里头塞了几件衣物,权当衣箱使用。 沈昭可羡慕铜镜世界的家具摆设了,简直比皇宫都要华丽。 那地面就像镜子一般,墙壁更是比白雪都白。 她想,也只有神明才能住在那样的地方了。 万幸的是,自己竟得到神明垂青,能用小铜镜与之联系,还能购买到神明世界的物品。 “阿昭,你那里有多少棉衣?我今日就去集市售卖。”沈衡漱洗完毕,凑过来嗅嗅锅里的豆浆。 沈昭给两个锅灶口都点燃,一边添加柴禾一边说:“有十几件,你去我屋里拿吧,等吃完饭再去不迟。” 那十几件还是上次武侯来的时候剩下的,本来是二十件,昨日卖出去三件后,现只有十七件。 沈衡点头,转身跑去妹妹屋里拖出一只装满棉衣的大包袱。 清点一下,果然是十七件。 他将大包袱放置在手推车上,便直奔堂哥家而去。 只是堂哥一早就出去犁田了,并不在家。 沈衡索性又跑去找发小阿豕,邀请他跟自己一起去集市。 阿豕一口应下,拿上一块糙面饼子就跟沈衡回来。 这时,沈昭已经用少量羊油炒了半锅鸡蛋饭,又把昨日剩菜热一下,再舀了勺咸酱与豆渣一起炒了一碗,端在小几上。 “爹!娘!吃饭了。”沈昭从灶房探出头招呼爹娘。 沈昂正给骆驼与山羊喂水与豆渣,还从自家草堆扯了一抱草抛进羊圈。 张山月也在清理吊幅与陶瓮,随口应了一声:“来了。” 于是,两口子在小几旁跪坐下,端起闺女递来的饭碗。 沈衡正好也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少年阿豕。 “赶紧过来吃饭,再迟就要散集了。”沈昭给两人也盛了饭,让他们在小几旁坐下。 阿豕有些不好意思,但喷香的米饭又令他不舍拒绝。 于是拘谨地跪坐下端起饭碗,小口小口吃着难得的美味。 “阿昭你怎么不吃?”张山月朝闺女望去。 “你们先吃,我留了一碗饭呢,回头给你们尝尝豆浆。”沈昭正忙着搅动浆锅,很快那浓烈香味传遍灶房。 她想了想,又跑回厢房花去十个钱购买一袋二斤装的白糖。 连小青都说,豆浆里加糖会更美味,自己便让家人们一起尝尝。 又用小火熬煮一会儿,豆浆上都起油皮了,沈昭便给每人都盛了一碗,并在里头放了一小勺白糖。 再看锅里豆浆,已经只剩半锅。 “哇!还是阿昭煮的豆浆好喝!”沈衡由衷赞叹,一口气喝完一大碗还意犹未尽。 但他也知道,再喝就做不成豆腐了,于是放下碗对阿豕道:“咱们赶紧去草集。” 阿豕也喝完豆浆,一抹嘴站起身:“好!我来推车吧。”此刻他感觉自己全身充满力气。 沈昭也不管他们,径直取来一包点豆腐盐卤,倒了一点在碗里用水化开,之后慢慢倒进豆浆锅里搅拌。 眼见豆浆缓缓变得浓稠,凝结成豆花,她便用木勺将其舀进四四方方的木框子里。 在这之前,木框内已经铺上一层滤布,待所有豆花都舀入其中后,沈昭将滤布裹覆在豆花上,用一块木板盖上,再搬来一块洗干净的石头压在木板上。 “等水分挤去一部分就成豆腐了。”沈昭对母亲道。 张山月点头,问:“你上次买的豆腐也是这样做成的?” “应该是。”沈昭清理好锅灶,又帮母亲收罗一家人换下的脏衣裳,准备去河边清洗。 母女俩挎着两只篮子往金水河走,此时沈昂已经牵上骆驼去亭驿了。 来到河边,就见原本浑浊的水已经变得清冽,有好几个邻里在此取水。 沈昭便与母亲走去下游,搁下篮子在一块石头上捶洗衣裳。 脏衣服都用草木灰滚过,只需沾湿水放在石块上捶打就行。 再用清水过几遍,衣裳内的脏污基本去除干净。 正捶着衣裳,又有两个女人挎着一篮子脏衣过来,扭头一瞧,正是秦翊的母亲杨氏与妹妹秦舒。 沈昭只当没瞧见,与母亲继续捶衣。 那两人也走远一些,秦舒还气鼓鼓白了沈昭好几眼。 原本是亲家的两家人,如今像是仇人一般互不理睬。 直到沈昭母女俩洗好衣裳走远,秦舒才开口对母亲道:“娘,您说奇不奇怪?明明不相干的两家人,生出的女儿竟长得一模一样,刚才我差点就将讨厌鬼沈昭认成灵瑶姐姐了。” 杨氏笑笑,轻声慢语道:“谁说不是呢?” 几年前薛秦两家刚到西北时,一眼见到一个与薛灵瑶如此相像的女孩,也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呢,后来杨氏还悄悄打听过,得知沈家也是十几年落户此地的中原人。 据说沈家是被强制移民过来的,他们老家离京城仅五十来里。 这就更蹊跷了。 杨氏嘴角挂着笑,对女儿道:“说不定沈昭就是薛家遗落在外的孩子呢。” “怎么可能?”秦舒忿忿道:“那沈昭是什么东西?怎会是薛家孩子?” 杨氏没再言语,将洗好的衣裳放进篮子后,轻声道:“回头咱们去薛家坐坐,阿娘正好要向你王婶子请教一下针线活。” 秦舒扯扯身上短了许多的袖子,摇头拒绝:“我还有活儿没做完,就不去了。” 她要回家给夹衣的袖子放两寸,免得被薛家看轻,特别是薛翼,她不想让自己的落魄被他瞧进眼里。 因为阿娘说过,再有两年自己必须嫁人,与其嫁给当地贫贱戍民,不如选薛翼,好歹两家都是流放过来的世家,万一哪天遇到大赦,也可以一同回京。 杨氏看一眼闺女:“随便你,我也是有事与那王氏说,你不在场倒也方便。” “什么事啊?”秦舒好奇心被勾起,连忙追问:“是不是商议长兄与灵瑶姐姐的亲事?” 杨氏嗔怪道:“不许胡言乱语,若你长兄与灵瑶能成,之前咱家也不会跟沈家定亲了。” 第三十二章 :傻子才放弃发财的机会 秦舒撅起嘴:“问你又不说,还训人。” 说着将最后一件衣裳拧干,放进篮子里:“唉,累死了。” 杨氏揉揉女儿被冻得通红的双手,叹口气:“若咱家有钱,你何须会受这份苦。” 秦舒将双手放在嘴边呵呵热气,笑道:“今日长兄不是去集市了么?万一他找到挣钱法子,咱们就搬去县城居住,到时招个奴婢帮咱们洗衣。” 有很多大族被流放过来,直接花钱住在县城或者敦煌郡,哪像自家,几年在此挪不动窝,过得比戍民都辛苦。 杨氏叹口气:“想法是好,但挣钱哪里是你想的这样容易?” “怎么不容易?那沈家不就跟胡商做买卖的么?” 秦舒不服气道:“沈昭都能去集市售货挣钱,长兄为何不可以?” 杨氏挎起篮子,轻声道:“但愿吧,若是真能挣到钱,就给你兄长捐个小吏。” 一个小吏的缺可不便宜,哪怕在邮置做个厨子,也得出捐数千钱。 就这还得有人帮着说合才行,不然都轮不到你。 秦舒点头:“那是自然,等兄长当上小吏,就让沈昭后悔去吧。哼!仗着与灵瑶姐姐长得相似,就处处跟灵瑶比,她也配?” 杨氏闻言嘴角微勾,眼里却闪过狠厉。 不过一个亭驿小吏,竟仗势逼迫自家退亲,如此不识抬举的东西,以后必定不让他们好过! 正想着,就见秦二叔一瘸一拐朝这边走来,肩上还挑着两只陶罐,看样子也是来河边取水。 “他二叔,你家珠珠如何了?”杨氏主动打起招呼。 秦章抬眸看一眼,淡淡道:“好多了。” 杨氏微笑道:“我就说么,珠珠不过就是受了寒,多捂捂出出汗就好了,昨儿瞧弟媳吓成那样,实在忧虑过甚。” 秦章冷冷道:“大嫂说这话是想让某感谢你么?” 杨氏顿时讪讪:“感谢倒是不必,你忙去吧,咱们也回家了。” 说着拉着闺女匆匆离去。 秦章捏紧拳头,暗自咬牙。 几年前自己两个孩子生病时,他曾向大嫂杨氏要钱买药,杨氏也是这句说辞,还说小孩子阳气足不会有事,只要多休息就会好,不用吃药。 当时无论自己怎么哀求,她就是不把他的财产归还。 最后两孩子一夜过来全没了。 妻子受不住打击,跑去找杨氏拼命,杨氏这才归还一部分钱财。 现在她又说出这番话,秦章恨不得上去抽她两嘴巴。 自己把她当亲人,结果人家拿他一家当笑话,为了私藏那点子财物,大嫂可谓机关算尽。 今日若非妻子执意去沈家求药,估计这个女儿又要保不住。 秦章深深吸口气,缓缓走去河边灌水。 一晃到了下午,沈衡喜眉展展回到家,扬起手中小布袋笑道:“阿昭!十七件全部卖出!” “真的?”沈昭赶紧接过布袋回屋清点。 十七件棉服,自己只取三千四百钱,其余都推给二兄:“剩下的都归你!” 沈衡嘿嘿直乐,一枚枚数着自己的钱币。 沈昭望一眼院子外,好奇问:“今日为何没有人拿粮换?”连羊鸡都没有,实在稀奇。 沈衡得意道:“那是因为买棉服的是戍军。” “戍军去集市买棉衣?” “当然!几个戍军不知从哪里得知集上有卖便宜寒衣的,就跑来将棉衣全部买去,他们还说下个集还要去,让我再有就给他们留着。” 沈衡数了半天没数明白,又重新开始数。 沈昭见他这般费劲,问:“你给戍军多少钱一件?” “二百五。”沈衡挥挥手:“你别打岔,回头我又要数一遍。” 沈昭没好气道:“不用数了,剩下的是八百五十钱。” 沈衡震惊:“阿昭,你如何知道?” “一件二百五,十七件就四千二百五,我拿走三千四,剩下可不就是八百五吗?”沈昭前世就在京城集市跟胡商算账,若是连这点数字都搞不明白,还做什么生意? 沈衡眨巴眨巴眼,忽然道:“不对!我还给了阿豕五钱。” “那就八百四十五钱。”沈昭拍拍二兄:“如果你没买东西,就是这么多。” 沈衡挠挠头,将钱划拉到面前,转身跑去母亲那里要来几根麻线,认真串绳。 一百钱一串,他花了好半天才串好。 然后将八串递给妹妹,自己留下四十五钱:“阿昭,帮我收好,找到合适的弓箭买一套,或者佩刀也行。” 沈昭接过铜钱,没有立时答应:“买武器先问过阿爹再说。” 她倒是想给二兄配备武器,可一想到上辈子这货用剑刺伤武将,她又犹豫了。 万一哪天他跟人一言不合就动手,自己可没有那么多钱为其赎罪。 沈衡毫不在意道:“爹也赞同我多练习弓箭,可我更喜欢用弩,要不你帮我买个弩吧?” “我先看看钱够不够。” 沈昭收好钱,转头问:“下次逢集你还去卖寒衣吗?” “当然去!”第一次尝到赚钱滋味,傻子才放弃发财的机会。 沈衡揣上四十五钱,神气活现往外走,走到门口忽然又回头扒着门框道: “阿昭,我今日还瞧见秦家小子了,他跟那薛家姐弟也去逛集市。” 沈昭不以为意:“你管他们做什么?以后离那几个远些,别着了他们的算计。” “他们算计我?呵!你也太小瞧兄长了!”沈衡拍拍口袋里的钱:“信不信我用这些就能招揽一群人揍他?” 沈昭失笑:“信!怎么不信?不过你也不能在明面上揍他,万一他将你告去衙门,咱家岂不要赔钱?” 沈衡眨眨眼,顿时茅塞顿开:“也是啊,姓秦的看着就阴险狡诈,咱可不能栽他手里去。” 说罢一溜烟跑出院子。 沈昭见二兄走了,赶紧关上门,召唤出小铜镜。 先把四千二百钱全部充进去,账户余额就变成九千六百九十钱。 “再有六千钱,就能凑够一万五了。”沈昭暗自激动一回,这才搜索弓弩与刀剑的价格。 结果搜索出一大堆花里胡哨的弓弩与弹弓,贵的有数千钱,便宜的才十几钱。 沈昭看得眼花缭乱,不知什么样最好,只好暂时搁置,继续搜索刀剑匕首。 第三十三章 :药品有奇效 然而刀剑更离谱,大多是那种华而不实的样子货。 不仅不厚实,估计多割几回草都能折断。 算了,还是让老爹去郡县买,虽说贵些,到底能用个几十年。 不过,目前可以先买两把匕首防身, 先给自己选一把指环拳扣折叠刀。 这东西套在五指上不易被人击落,还可以出其不意捅刺对手,适合像自己这般力气小的人使用。 之后再给兄长购买一把剔骨刀,不仅可以杀鸡宰羊,还能防身。 想了想,又给爹娘也各买一把防身匕首,可以绑在腿上的那种。 世道艰难,全民尚武,多一件利器就多一份安全保障。 顺便又买一把宽背菜刀,之前家里碎菜都是用短刃镰刀,不小心还会割伤手指。 有了趁手刀具,又有了铁锅,自己就可以从铜镜世界学习更多烹饪技巧。 现今自家有条件,口腹之欲也该适当补充一些。 古话说,民以食为天,生活本来已经劳累且寡淡,若再没了追求美食的精神,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选好这些刀具,沈昭又在众多推广中瞧见剪刀。 好吧,蠢蠢欲动的购物欲望怎么都压不下,索性再买一把剪刀。 这玩意用处可大了,不仅能剪裁布匹与羊皮,还能给全家人剪指甲。 嗯,多厚的脚趾甲一下子都能剪掉。 点击一并下单,瞬间扣去二百八十钱。 不贵不贵!要知道这些淬钢铁器在这边买的话,没有两三千钱根本拿不下。 小青适时播报:【恭喜亲亲,您此次购物可获得28交易点!】 【友情提示:当前交易点为为445。当交易点满一千时,亲亲便可以申请商城店铺哦。】 【敬请稍后,您的货物即将送达。】 不一会儿,零零碎碎的包装盒子全部出现。 沈昭收罗起众多盒子,将匕首刀具一件件拿出来摆弄一番。 “阿昭,你在里面吗?”母亲张山月敲敲木门。 沈昭立刻起身打开门,让母亲进来。 张山月一眼就瞧见摊在闺女木榻上的众多盒子与匕首:“咦?你怎么买这么多短刀?” 沈昭便将两把匕首交到母亲手里:“这两件是你跟爹爹的,余下有我的还有二兄的。” 张山月惊讶:“我也有?”说着将匕首从皮套内抽出。 开过刃的短刀闪着锋锐光芒,特别是尖锐锋利的刀尖,看一眼都觉得胆寒。 她赶紧将匕首又插回皮套,心里却是欢喜的。 本想教训一下闺女让她别乱花钱,可想到这些钱都是闺女自己赚的,不由叹气:“阿昭,你也给自己存点体己,往后嫁去婆家也有底气。” 沈昭笑道:“娘你放心,我不会缺钱。” 即便她没有小铜镜,仅凭自己前世见识与做买卖的经验,相信以后也不会在婆家没底气。 张山月瞅了闺女片刻,这才想起自己要跟闺女说的事情:“差点忘了,那版豆腐已经好了,你准备拿去出售还是自家吃?” “送点给大伯母,其余留着自家吃。”这次做的不多,自家留点就不剩什么,需不着去出售。 而且自家刚做出的东西,是不好在周围邻里间兜售。 特别是食物,人家未必会买账,说不定背地议论沈家不讲情面、见钱眼开,连邻里的钱都要赚。 张山月点头:“也行,等下个集咱们再多做点,让你二兄与堂哥拉去集市售卖。” 沈昭跑去灶房,就见豆腐上的板子已经被拿开,露出一木盒板板正正的豆腐,白白嫩嫩十分喜人。 于是她返身拿来匕首,将其划成均等的大方块,共有十二块之多。 拿出两大块放在箅子上,沈昭亲自端送给大伯母家。 大伯母家的房屋与院落跟自家差不多,都是篱笆院围着三间草房外加一个灶房,只是没有单独的厢房。 此时大伯母正跪坐在正屋房檐下缝衣裳,两个孙女在旁边玩耍,瞧见沈昭露出笑容:“是阿昭啊,快进家来坐。” 随后拍一下身边的孙女:“怎么不叫人?” 两孙女立刻怯怯叫一声:“阿昭姐姐。” 沈昭摸摸她俩的脑袋,将豆腐送到伯母面前,说:“不坐了,我来给您送两块豆腐。” “豆腐?”沈伯母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不由好奇问:“这是吃的吗?” “是,用菽豆做的,已经煮熟,就这么也可以吃。”沈昭说着捏一块塞进小堂妹嘴里,笑问:“好吃吗?” 小堂妹点头如捣蒜,一双眼直勾勾盯住豆腐瞧。 大伯母见状,立刻站起身接过箅子,佝偻着腰往灶房去,一边将豆腐放进黄盆,一边嘀咕:“别惯着女娃儿,这些留给阿德回来再吃。” 随后又去罐子里掏出两把炒熟的黄豆,塞进沈昭手里:“这是大伯母昨儿刚炒的,你吃着玩儿吧。” 沈昭也没推迟,攥着炒豆拿过空箅子就往外走:“那我回去了。” 走至院门口正遇上大堂嫂吴氏挎着篮子进来。 “大嫂子洗衣的呀。”沈昭与她打个招呼。 吴氏低低嗯一声,侧身让沈昭出门。 沈昭走出老远还听到大伯母斥骂大堂嫂的声音: “谁家婆娘洗个衣裳要好几个时辰?你又干啥去了?肚子都这般大了还不安分,今日你是不是准备在外头过夜?” 大堂嫂呐呐辩解:“路上遇到曹婶子,她硬是拉我说了几句话......” “什么人都成你婶子了?那曹良背信弃义已经跟咱沈家断交,他婆娘有啥话要跟你讲?说!是不是又在你面前挑拨离间了?” “只是说些闲话,也没说啥......” “没说啥?老身可不信!以后你少跟这种婆娘来往!没得挑唆你搅家不和......” 沈昭挠挠耳朵,赶紧加快脚步。 回到家,见母亲已经在烧火煮粥,她便回到厢房,花了三百钱买了一包旧衣,回头交给二兄。 之后拿着那本全民诊疗坐在灶膛旁翻看。 前世她在牢狱里半蒙半学了很多铜镜世界的文字,所以观看这本诊疗书籍并不十分困难,连蒙带猜也懂个七七八八。 即便有的地方不懂,只要自己按照书内给出的治疗方案购置药品,想必也能治病救人,那董先生不就是例子吗? 对了,也不知秦二叔家孩子如何了? 若是她也被治好,说明铜镜世界的药品有奇效。 既如此,那里的毒药应该也挺厉害的吧?要不要弄些出来给仇人尝尝? 如今那秦翊就是自己的心腹大患,而且他也有前世的记忆,这不得不让沈昭提起十二分的小心。 第三十四章 :那真是太巧了 翌日,薛灵瑶的父亲薛松休沐回家。 刚从牛车上下来,薛翼就飞奔而来,一脸惊喜叫道:“爹,您回来啦!” 薛松一手拎着包袱,一手摸摸儿子脑袋,轻声问:“近来家中可好?” “好!都好。”薛翼小心牵住父亲袖子,与他一起进屋。 王氏与女儿也闻声出来,见丈夫已到门口,赶紧笑道:“这个月怎么回来这样早?” “往年十月都是不忙的,等到了冬月与腊月就不能随意休假了。”薛松说着进了屋,在榻边坐下。 薛翼冲到父亲面前,跪在地上替他脱下靴子,扬起笑脸问:“爹爹脚可乏了?儿去烧点热水给您泡脚吧?” 薛松点点头,慈爱道:“先别忙,我给你姐弟俩买了靴子,你拿去试试大小。” 说着将手边包袱解开,取出里面的靴子与一块布帛。 王氏连忙接过东西,嗔怪道:“这些交给我就行,你饿了没?我去给你煮碗汤饼。” 薛松微笑道:“不用忙,我于置所用过饭了。” “既如此,就让翼儿烧水给你洗洗沙尘吧。”王氏说着朝儿子望过去。 薛翼一激灵,立刻站起身,朝父亲躬身一礼,转身跑去灶房。 薛灵瑶也坐到父亲脚边,娇嗔道:“爹爹,儿正要跟你商量件事呢。” “什么事?说来听听?”薛松正要伸手摸摸女儿脑袋,忽想起闺女已经大了,便缩回手。 薛灵瑶斟酌一下,说:“就是胡商的事。” “胡商怎么了?”薛松不明所以:“灵瑶你说的仔细些,为父听着呢。” “是这样。”薛灵瑶搅着手指道:“最近沈亭长从胡商那里弄来很多寒衣在集市销售,生意很是不错,女儿想,若是咱们也做这门生意,或许也行......” 薛松眉宇渐渐拧起:“灵瑶为何有此想法?是怨怪爹爹挣不到钱吗?” “不是不是!”薛灵瑶一把抓住父亲的袖子,神情哀怨道:“爹,您怎可这样冤枉女儿?我,我只是想为爹娘减轻负担罢了。” 王氏也为闺女辩解:“夫君,灵瑶也是一片好意,哪里就是怨怪咱们了?” “况且沈家也做起胡商的生意,你若有门路拿到货源,咱们不如也做点小生意,万一以后大赦,咱们回京也有盘缠路费。” 薛松眉头微松,轻声道:“我所在的泉置很少接待胡商,除非他们是西域诸国的使者。” “这样啊?” 薛灵瑶一听倍感失望,但仍旧不死心地询问:“可沈亭长为何能遇到胡商?” 薛松叹口气:“沈亭君的职责本就是维护过往商旅的安全,他能与胡商相识也属常理。” “凭啥啊?”薛灵瑶撅起嘴,抱怨道:“凭啥就她家能遇到好事?说不定那沈亭长仗势欺人逼迫胡商与之交易的呢?” 薛松听女儿这么说话,顿时沉下脸:“灵瑶,此等诽谤之言万不可乱说!你大伯就是因飞书诽谤之罪被问斩,还连累咱们一家流放此地。” 薛灵瑶一哽,眼泪在眼眶打转。 王氏见状连忙道:“灵瑶还小,童言无忌她哪里知道这些,你就别吓唬她了。” 薛灵瑶立刻扑进母亲怀里,眼泪吧嗒吧嗒落下。 薛松摇摇头,穿上妻子递来的木屐站起身:“我去瞧瞧翼儿去,他也不过十四岁,万一烧火烫着可就糟了。” 王氏也没理丈夫,一个劲哄着女儿:“别哭了,你爹也是担心你口不择言,万一被人抓住把柄,咱们一家也就完了。” 薛灵瑶鼓起嘴,气哼哼站起身:“昨儿我都跟秦翊说好了,如果爹爹能从胡商手里买到货,他就帮咱们去集市销售,如今这事没希望,我这就去跟他说一声。” 王氏皱起眉,不悦道:“灵瑶,你如今都大了,不要总与秦翊走一起,被别人瞧见不知怎么编排呢。” “这有什么好编排的?咱们也没有偷偷摸摸干坏事,而且我每次去秦家都带上阿翼,旁人能说什么?”薛灵瑶不以为意道。 王氏凝视女儿,认真问:“灵瑶,你跟阿娘说实话,是不是对秦翊有想法?” 薛灵瑶一怔,蹙眉抿唇。 王氏继续道:“若你真心实意心悦他,阿娘也不是那等不明事理之人,自然要为你操持。” “娘,您说什么呢?”薛灵瑶涨红脸,低低反驳:“我怎会心悦他?” 王氏沉下脸:“既然你没有那个想法,以后就不要总去秦家,那秦翊刚与沈家退亲,若你一直不知避讳,乡邻会怎么看待你一个未嫁小姑子?” “我管他们如何看待?”薛灵瑶一想到自己从此不与秦翊见面,心脏忽然揪紧。 可让她与秦翊成亲,薛灵瑶又觉得他配不上自己。 秦家那种孤儿寡母的家庭,以后能有什么出息?何况他家很穷,连沈家都不如,他叔叔还是个残疾,自己怎可嫁入这样的家庭? “灵瑶!不要任性!”王氏语气也严厉起来:“阿娘都是为了你好,既然不想跟秦家做亲,你以后不许跟秦翊私下往来!” 见母亲神色不对,薛灵瑶的眼泪再也绷不住,抽抽噎噎答应一句,转身跑去自己屋里。 一晃过了数日,又到集会的日子。 沈昭收拾一番,与二兄一起去集市摆摊。 因为这次带的棉衣多,足有三四十件,另还有一担豆腐。 二兄沈衡便喊来阿豕与堂兄沈德过来帮忙。 人多力量大,别人想抢劫也得掂量掂量。 刚到集市,就见几个戍军已经站在老地方,瞧见独轮车过来,一窝蜂涌来。 “嘿!小子你今日带的寒衣不少啊?”一名戍军拍拍沈衡的肩膀,笑咪咪道:“这次咱们高营尉也来了,你小子可要长点眼,可别惹他不痛快。” 沈昭闻言一怔,抬眸打量眼前几人。 沈衡也笑道:“小子眼睛好得很,多谢兄台提醒。” 说着朝一名八字胡军官作揖:“高营尉,小子有礼了。” 高营尉歪嘴一笑,摆摆手:“你就是沈亭长的儿子吧?正巧,我与你父亲还有过一面之缘呢。” 沈衡渐渐收拢笑容,挑眉道:“是嘛,那真是太巧了。” 长兄前未婚妻现在嫁的人,好像也姓高啊。 第三十五章 :义愤填膺 高营尉大手拍在大包袱上,却偏头打量蒙着头脸的沈昭:“小娘子便是沈亭长的女儿吧?为何蒙着脸?” 沈衡上前一步挡在妹妹面前,冷淡道:“高营尉,足下等在此处是想买寒衣的么?” 高营尉转头看一眼沈衡,歪嘴笑道:“是啊,不然咱们走了十几里路来干啥?” 他扯扯推车上的大包袱,挑眉道:“这包便是寒衣吧?有多少我全要了,回头你去我营地拿钱。” 说罢朝两边戍军使眼色。 几个戍军两步上前就要来抬大包袱,但被沈衡与沈昭兄妹俩死死拽住。 阿豕也挤过来,与两人一起扯住包袱,防止东西被戍军拽走。 一旁的沈德见势不妙,赶紧放下豆腐挑子,将扁担抽出来攥在手心,警惕看向几名戍军。 沈衡觉出这帮家伙不怀好意,出言拒绝:“对不住高营尉了,咱们小本生意,概不赊账,您就别难为小子了。” 高营尉沉下脸:“怎么?怕老子不给你钱?” 沈衡毫不退让道:“都说了咱们是小本生意,您若诚心想买,那就支付现钱,小子的寒衣也是出现钱才拿到的。” “不识抬举!”高营尉戾气陡生,一把揪住沈衡的胸襟,将其拖后两步:“老子看中你东西是给你脸,你特娘的给脸不要脸?” 谁知沈衡直直躺倒下去,嘴里呜哇大叫:“救命啊!戍军打人啦!” 沈昭眸光一闪也扑到推车上,双手死死抱住大包袱,大声呼叫:“戍军抢东西啦!救命!救命!” 围着推车的几位戍军:...... 沈德有点不知所措,只好与阿豕先去扶沈衡。 沈衡抱着脑袋哎呦叫个不停,嘴里继续大喊救命。 集市上的人闻声围了过来,恰好董先生带着孙子也在集市,连忙冲过来问:“怎么回事?” 沈昭一指高营尉几人:“他们不给钱抢东西,还打我二兄。” “你他娘说什么呢?”高营尉怒起,伸手朝沈昭指指点点:“老子怀疑你们寒衣来路不正......” 董先生挡开高营尉的手臂,站到沈昭身前,冷冷道:“足下可有证据证明你所言非虚?” 高营尉打量一下老者,冷哼一声:“你又是谁?敢管老子的闲事?” “老朽不才,只是区区庶民,但足下大庭广众之下仗势欺辱少年男女,实是不应该。” 董先生义正言辞道:“而且本朝律令,诋毁诽谤他人是重罪,你无凭无据就说少年东西来路不正,依法可判黥刑。” 高营尉眼皮跳了跳,后退一步喝道:“你找死?” 他虽是营尉官,但对于律法这种东西知之甚少,一时有些踟蹰。 一名戍军连忙解释:“老丈所言差矣,咱们不过来让他去营房取钱,此少年就大呼小叫,污蔑咱们抢劫,实在令人气愤。” 高营尉立刻反应过来,一指沈昭:“对!此女言出无状,竟污蔑我等,该当何罪?” “我何时污蔑了?你们抢夺我家货物时众乡邻都看到了,瞧瞧,把包袱都扯坏了。”沈昭丝毫不惧他,将包袱皮上的裂口晾给众人看。 众人视线落在少女所指地方,果然见到包袱上已经裂开大口子,露出里面的彩色衣服。 刚才拉扯间,沈昭有意撕开包袱缝隙,就是为了不让他们弄走包袱,结果误打误撞正好坐实他们抢夺东西的行为。 “嗨!你们戍军平日跟乡民争抢放牧地盘就罢了,现在还公然抢夺沈亭长家的财物?真以为这里没人治得了你们了?” “就是!也太猖狂了!回头咱们就联名告去县府,看看县令怎么说?” “戍军胆敢跑来集市抢夺钱财,还有王法吗?” 众人义愤填膺,说什么的都有。 几名戍军不敢再吱声,还低低劝说高营尉离开。 高营尉自知现在讨不到好,愤愤啐一声,转身就走。 临走还恶狠狠扫过沈衡兄妹,冷笑道:“好好好!果然虎父无犬子,高某领教了!” 沈衡也不理他,自顾自从地上爬起,拍拍屁股上的沙尘,高声吆喝:“为感谢各位乡邻仗义出言,今日寒衣二百钱一件,我一文不挣全部降价。” 又指着一担豆腐道:“豆腐二钱一块,先到先得,吃好了下次再来!” 众人一听,赶紧围过来。 二百钱一件的寒衣也不便宜,但比起自家做的粗布夹衣还是好了很多倍。 特别是这种寒衣非常柔软暖和,里头还续着不知名的棉絮,看起来很是贵重。 有人很是机灵,当场就买了两件,还悄咪咪跟身边家人道:“回头我将这两件寒衣拿去效谷县售卖,每件赚二百钱不是问题。” 随后又一脸惋惜地望向这些棉衣:“可惜咱家的钱不多,不然一定多买几件。” 显然有人也抱着同样的念头,将自家的羊牵过来塞进沈衡手里,外加一些钱,也买了两三件。 用豆子与栗米来换的更多,他们原本就想将粮食卖掉买布做寒衣过冬,眼下有现成的,还比自家做的厚实暖和,傻子才不换。 很快四十多件棉衣被销售一空,沈昭只把钱收拢在自己挎着的布包里,粮食与鸡羊都让二兄去整理。 沈德那边的豆腐担子也被人围了起来。 沈昭抢先取出两块放在豆腐布上,拎给董先生爷孙俩:“董先生,这是咱家做的,您拿去尝尝。” 董先生显然很高兴,乐呵呵接了:“老朽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拎到眼前左瞧右瞧:“咦?好似还热乎呢,是熟的么?” “是呀,您现在就可以尝尝。”沈昭回答。 董先生便从一棵梭梭树上折了两根枝条当作筷子,托在手里吃起来:“嗯,不错不错,味道清甜,是难得的美味。” 随后也让小孙子尝尝。 不消片刻,一老一少就吃掉一大块豆腐。 随后他又给小孙子买了一件寒衣,让他当场套上。 这是一件大红棉衣,摸起来很厚实,还带一个大大的兜帽。 董无风穿上后很是拘谨,但望见沈衡兄妹也都穿这种颜色的棉衣,便渐渐舒缓。 没错,今日沈昭与兄长都穿着大红中长款棉衣,还把兜帽戴在脑袋上,将耳朵也护住。 只因这批旧衣里红色居多,不穿出来给大家瞧,她怕没人认可。 毕竟买成品寒衣的还是男人居多,特别是周围戍军,他们孤身在此戍边,更需要购买厚实的衣裳过冬。 而男子穿红色毕竟少数,所以沈昭就让二兄以身作则,穿给众人瞧瞧。 第三十六章 :镜子里那个邋遢鬼竟然是我? 不久,四板豆腐也售光,共得到好几升豆子与黍米,还有九十几文钱。 这些钱看似不多,但成本才三十钱不到,如果认真经营,这买卖就是一本万利。 回去的路上,沈衡推着一车子粮食跟挑担的堂兄与阿豕嘀嘀咕咕:“看样子豆腐生意能做,你们是跟我合伙还是帮我做工?做工的话,每个集我给你们二十钱幸苦费。” 沈德:“我跟你合伙。” 阿豕也急忙表态:“我、我也跟你合伙!” 沈衡满意微笑:“既然合伙,那咱们就好好商议一下如何做?” 阿豕挠挠后脑勺:“阿衡兄想怎么做都可。” 沈德也猛点头:“出钱出力都成!” “好!等回去咱们拟个契约。”但凡合伙做买卖,没有契约是不行的,因为后续牵扯太多,亲兄弟保不齐也会反目。 “可!”两人异口同声答应。 沈昭一手牵着三头羊,怀里还抱着两只鸡,慢慢跟在几人身后。 她现在有点犯愁。 家里多存点粮食倒是没什么,可这羊一多就很麻烦。 眼下都快入冬,风沙呜呜地刮,野外基本没什么植物,就连柳树林里的落叶都被人划拉走,可想而知养个羊有多费草。 而且自家仅剩两堆秸草,过冬烧火都不知够不够,哪里有余草喂给七八只羊吃? 可杀掉还是不划算,因为一只羊根本没有多少肉,除了一张羊皮还有点用,余下的真不如一头肥猪厚重。 猪肉虽没羊肉好吃,但猪油有大用啊。 沈昭想学习铜镜世界的烹饪手法,油脂必不可少。 要不,就将这三只羊拉去换一头肥猪吧?自家正好做些香肠与腊肉。 一行四人刚走近邻里,沈昭就遇到薛灵瑶姐弟。 两人望向沈昭兄妹带回的粮食与鸡羊,神情复杂。 沈昭也不理他们,与兄长几个走回家里,取出四十钱分给堂兄与阿豕。 等阿豕走后,沈昭又将一只鸡交给沈德:“这是母鸡,你带回去炖给嫂子吃,再有两个月她就临产,可不能亏着。” 沈德挠挠头,不好意思地接过:“阿昭有心了。” 说实话,他家也没养鸡,因为老娘不给养,说是没有余粮喂。 等堂兄也走了,沈昭便回到厢房,开始清点铜钱。 今日一共四十五件棉衣,按照二百钱一件算,应该是九千钱。 可好多人给了菽豆与栗谷,还有给了两只母鸡三只羊,就没有那么多钱了。 今儿的三只羊比较肥壮,每只按照二百二十钱计算,三只就是六百六十钱,加上两只母鸡七十钱,这些都得刨除。 至于粮食,总共有九大石,便是五百四十斤,按照一石百钱算,就应该刨去九百钱。 这样一来,她应该还有七千三百七十钱才对。 只是无论沈昭怎么数,口袋里的钱都只有七千一百多。 唉,这以物换物确实不太好,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这时,沈衡探头进来:“阿昭,你帮我的弓弩选好了吗?” “没选好。”沈昭将所有钱全部充进商城,余额便达到一万六千五百四十钱。 不过里头还有二兄的八百钱。 沈衡走进来,一眼瞧见妹妹手里拿个巴掌大的小镜,不由讶异:“咦?这是什么?这般精致。” 沈昭:“是铜镜。”说着将其装进布包里。 “贵不贵?给我也买一个。”沈衡忽闪着睫毛道:“我还存了八百钱在你那里呢。” 沈昭无奈道:“好,你想要多大的?玻璃镜子还是铜镜?” “啥是玻璃镜?”沈衡一脸求知若渴。 “就是、就是水晶那样的镜子吧。”沈昭随口胡诌。 “水晶做的镜子?”沈衡顿时来了精神,连忙问:“贵不?如果超出一百钱我就不要了。” 沈昭回想一下,摇摇头:“不贵,简单点的才十个钱左右,不过容易碎裂,不如铜镜结实。” “这样啊?”沈衡苦思冥想一会儿,一拍大腿:“铜镜多少钱?我也不要大的,就像你手中那样的就行。” 以后自己揣在衣袋里,随时都能拿出来照照,那得有多美?嘿嘿! 沈昭:“大约四五十钱左右。” 被兄长这么一提,她也想买个跟小铜镜一样的镜子出来,省的以后小铜镜被人瞧出什么端倪。 “那还是买个水晶的吧,万一碎了再重新买个好了。”反正铜镜时间长了也要花钱找人磨,还不如买个便宜且新的划算。 沈昭点头,推二兄出去:“那你在门外等一会儿,现在就拿给你。” 沈衡一脸幽怨出了门,然后扒在窗户上朝里偷窥。 沈昭早知道他会如此,便躲在门后取出小铜镜,花了一百钱买了四面镜子。 一个是跟自己小铜镜差不多的莲花纹铜镜,另一个是形似小圆盒子的银色玻璃镜,可开启合上,十分精致。 再有就是两个大些的玻璃镜,能伫立在窗台上,还各带一把梳子。 货物送达,沈昭收起属于自己的莲花纹镜子,这才开门放二兄进来。 沈衡气哼哼走进屋内,一眼瞧见地上的几个包装盒,眼睛倏地亮了。 “嘿嘿!都是我的吗?”他朝地上一跪,挨个拆开包装盒拿起来观看。 雪亮的镜子里映出一张灰扑扑的脸,乱糟糟的头发下只有一口大白牙闪闪发亮。 “咦?这就是我?”沈衡从记事起还是第一次照镜子,都不敢相信镜中的邋遢少年竟是自己? 他挠挠脑袋,镜子里的少年也挠挠脑袋。 没错了,就是自己! 沈衡垮下脸,转头对妹妹道:“你梳子呢?拿来我用。” 沈昭指指他手边:“那不就是。” 沈衡拿起梳子,龇牙咧嘴开始梳头。 他头发好多都打了结,根本梳不通。 于是沈昭只好上手帮忙:“给我吧,瞧你把头发都薅下来一大把。” 沈衡老老实实坐着,让妹妹给他梳头,手里也没闲着,将拆出来的镜子挨个照一遍。 最后还是那面翻盖银色镜子最得他心,拿在手里左瞧右瞧,翻来覆去开合。 沈昭看不过眼,警告道:“再这样翻下去,镜子就要坏了。” 沈衡一顿,立刻将小镜子攥在手心,安安静静让妹妹给他编辫子。 这时,阿豕鬼鬼祟祟走到门口,轻声道:“阿衡兄,告诉你一件事,有人找我买寒衣。” 第三十七章 :二百五 “谁找你?” 沈衡不敢相信有人竟会不来找自己,反而去找阿豕买寒衣,这得有多想不开啊? “是秦家小郎秦翊。”阿豕一脸促狭道:“他还让我不要告诉你们。” 沈衡与妹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算计。 “行啊,他出多少钱一件?想买多少?”有钱不赚王八蛋,沈昭才不在乎买东西的人是否为秦翊呢。 阿豕小声道:“他说买五件,每件出二百钱,因为今日有乡邻在集市花二百钱买了一件,还说让我不要透露是他购买的寒衣,之后给我一百钱封口费。” 沈衡忽地笑一声,低声对妹妹道:“阿昭,你说那秦翊是真愚蠢还是假聪明?” 沈昭想了想,说:“他这叫自以为是。” 她当然知道秦翊此举的用意。 他在试探自己对他的态度。 如果自己将寒衣卖给他,就表示她余情未了;若是不卖,则两人没有转圜余地。 另有一种可能,则秦翊想揣摩沈家的经营模式,自己去挣前程。 因为这辈子没了沈家给他出钱出力,以秦家那点家底,根本不足以为他谋个前途。 即便他有前世做官的经验,但这里是西北边疆,遍地都是流放过来的世家子与大儒,他一个无依无靠的穷光蛋,指望在这些人里头展露头角,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那咱们卖棉衣给他么?”沈衡一脸兴奋地问。 沈昭:“卖啊,为啥不卖?只不过棉衣的价格为二百五,少一钱都不行!” 沈衡笑开,转头对阿豕说:“你去跟他说,咱们寒衣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多少要挣点脚力钱,二百五一件不二价,他爱买不买!” 阿豕狂点头:“好!我这就去告诉他!”说着飞奔出去。 不一会儿,阿豕又回来,悄悄道:“秦翊已经答应了,他问什么时候可以拿到棉衣?” 沈昭想了想:“过些日子吧,等我爹回来再说。” 现在老爹回亭驿都要带两个包袱皮,回来时便会装满东西带回家,只有那时自己才可以往外拿大批棉衣。 “哦。”阿豕又问:“那明早要我过来帮忙做豆腐吗?” 沈昭:“咱们今晚就要做,等明日卯时,你们就用手推车推去望沙乡售卖。” 效谷县有四个乡五个军屯,分别是西乡、鱼离乡、安乐乡、望沙乡;五个军屯则是戍军的种田驻扎之地,位置在疏勒河南岸与鱼泽障一带。 戍军屯田与四乡之间有个大集市,属望沙乡集市,离效谷县城仅十几里,每月初一与十五都有大集会,连居住在县里的官吏军民都会过来买东西。 而明日就是十月初一,望沙乡的大集,自家做的豆腐在那里肯定好卖。 “那好,我回家搬一石豆子过来,吃过暮食再来推磨。”阿豕知道做豆腐前先要泡豆,等豆子泡涨才能磨豆浆。 沈昭:“不用你家豆子,菽豆由我家出,等挣到钱刨去豆子与秘制材料的本钱就行。” 自家现在别的没有,黄豆可多了,回头去集市售卖,大多数人们也会用豆子以物换物,所以根本不需要阿豕与堂哥家出菽豆。 阿豕暂时还不明白这些,只知道点头应允:“行!就按照阿昭你说的来!” 沈衡则跑去屋里找来一支秃了毛的笔,还有一小块石墨,又去找来一块木片,认认真真趴在小几上写契约。 原本他不懂该怎么写,但妹妹知道啊,他只负责在妹妹的提示下写字就行。 等他一笔一划写好契书,沈昭与母亲、阿豕三人已经挑拣好一石豆子,并将其泡在洗澡桶里。 沈德也赶过来,见二叔家水缸里的水不多,主动挑着担子去取水。 接下来就等待豆子泡发了。 闲来无事,沈昭就呆在厢房刷铜镜商城,看到什么都想买下来。 自己终于攒够一万五,心里踏实许多,余下的钱她想给家里置办点日常用品。 比如抹脸的雪花膏,洗澡洗头的沐浴露。 只不过小青提示她,含有沐浴露的水不能浇灌植物,更不能给羊饮用。 洗衣粉也是如此,小青还说,无论哪种洗衣粉洗衣液都会污染土地与水源,让她深思熟虑后购买。 这话让沈昭吓一跳,立刻放弃购买洗衣用品的想法。 西北水源珍贵,人畜都离不开它,万一因为一己之私污染了水,无异于投毒害人。 算了,还是使用草木灰吧,反正一样能把衣服洗干净。 不过,抹脸的雪花膏还是得买两瓶,自己一瓶阿娘一瓶。 西北风沙太大,气候也干燥,好多女人年纪轻轻就如中老年一般皱纹满面。 选来选去,最后在小青的建议下买了一大罐医用白凡士林软膏,只花了十五个钱。 【亲亲所处地区过于干旱,这种商品可缓解皮肤皴裂,性价比较高。】 小青神气活现给她科普:【鉴于亲亲所在时空环境未受过破坏,小青建议您最好维持现状,不要过多使用未来世界的化工产品。】 沈昭没懂什么意思,但隐约意识到小青在提醒自己,铜镜内的很多物品都含有巨毒,自己必须谨慎购买。 傍晚,一大桶豆子泡好,阿豕与沈德赶来磨豆浆。 阿豕的父亲与大堂嫂也过来帮忙,加上母亲张山月一共六人,将院子与灶房都占满,根本无需沈昭插手。 沈昭见状,便将院子外的土坯往自己厢房搬,准备空闲时垒砌个火炕与火炉出来。 不过,垒炕前先得挖个地基,之后像砌墙一样砌一圈,再抹上黄泥,这样就不会漏烟。 小青可是说过,炭火内的一氧化碳会致死人,务必不能在密闭的空间内燃烧。 一晃到了天黑,几人将豆子全部磨成豆浆,一部分已经过滤掉渣滓,开始在大锅里熬煮。 等一锅煮好,将其舀进木桶后,沈昭才将盐卤递给二兄,告诉他使用剂量,让他自行勾兑。 点卤水时,沈衡全程没有避着外人,因为他们根本不知这盐卤为何物。 不一会儿,一桶豆浆渐渐凝固,沈衡便将其舀进铺着白纱布的木匣子内控水。 沈昭见他操作无误,也不再过问。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阿豕父子俩赶到沈家,堂哥沈德也赶着牛车到来。 之后与沈衡将八板豆腐搬上牛车,几人簇拥着牛车去了望沙乡。 沈昭与母亲没去,今日她要找乡邻买点木料回来,再请秦二叔打制几件家具摆设。 别看秦二叔残疾,他自幼便学会很多匠人的手艺,不仅会做家具,还会编制各种器皿。 前世自己成亲的物品,大多都是请他做的。 只可惜秦章没有趁手的工具,也没有本钱,不然仅靠这两样手艺就能赚的盆满钵满。 第三十八章 :给秦翊议亲 沈昭在小铜镜里一通搜索,最后找到各种工具,其中就有木匠用的全套器具。 锯子斧子木钻刨子凿子墨线匣子与各种刻刀加起来不到六百钱,实在太便宜。 若不是自己没闲功夫,她都想学习一下木匠手艺了。 思忖良久,沈昭买下全套木匠手工工具,共花去五百五十钱。 当然,这些工具不是送人,而是先借给秦二叔帮自家打制家具。 倘若秦二叔花钱购买的话,一千钱卖给他也不是不行。 “阿昭,我怎么瞧见花媒婆去了秦家?”张山月与闺女正走在邻里小路上,一眼望见那壮硕的婆娘一摇一摆往秦家去。 沈昭望一眼便撤回视线:“估计给秦翊说媒去了。” 那秦翊今年都十八了,翻过年便十九,杨氏也怕大赦没来,反而将自己儿子耽误了。 张山月偷偷瞅一眼闺女,见其神色如常,叹道:“说起来,那秦家小郎除了不护着你,倒是样样出色。” 沈昭哂笑:“他确实出色,可只要对我不好,凭他是神,在我眼里也一钱不值。” 秦翊这人就如野草,只要给他一点阳光与甘露,他就能拼尽全力往上爬,这才是沈昭忌惮他的根本原因。 “唉,你这孩子,以后可别再说这话。”张山月语重心长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以后咱们将他们视为不相干的路人便是。” 沈昭没有言语。 她倒是想将此厮视为路人,可秦翊已经有了上辈子记忆,并且没有丝毫忏悔之意。 面对如此恶毒冷漠的男人,自己没有理由轻拿轻放。 另一边,花婶子摇曳着腰肢走进秦家,瞧见杨氏拍手笑道:“哎呦,给杨妹子道喜啦!” 杨氏赶紧起身迎出去:“花姐姐来啦,快进屋坐。”说着让女儿秦舒去烧茶。 花婶子进屋在席子上跪坐下,神神秘秘道:“你家小郎的亲事有着落啦,老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一个合适人家。” “是谁家?女孩儿多大了?”杨氏提起精神,轻声询问。 “哎呦!那可是个真真的富贵人家呢。”花媒婆掩口笑道:“我跟你说,那女郎长得可水灵了,性子也爽利,是个利落人儿,若不是前两年她老父过世耽搁了,可轮不到许给你家。” 杨氏笑容渐渐淡下来,问:“那她到底多大?” “与你家小郎正相配,今年十八岁。”花媒婆笑呵呵道。 杨氏心往下沉了沉。 如今十八未嫁的女郎实在不多见,说她为父守孝显然是托词。 “那她以前可曾说过人家?”杨氏再次询问。 花婶子眸子闪了闪,笑道:“自然是说过的,只可惜男方早早就去了,所以才重新寻婆家。” 杨氏蹙眉,再次提出自己的疑问:“那她......没嫁过人吧?” “哪能呢?”花婶子暗自翻个白眼,道:“人家可是妥妥的黄花大闺女,若真嫁过人,老身还能把她说给你家?” 杨氏稍稍放心:“那便好。” 自己托人给儿子提亲这事,儿子并不知道,万一不小心给他说个寡妇,估计儿子能当场跟自己反目。 她望一眼门外,见儿子没回来,微松口气。 “那女方姓甚名谁?家中还有什么人么?”杨氏问。 花婶子:“女郎姓高,家里有老娘还有两位兄长,其中二兄长是军屯的营尉,现在带着妻小住在效谷县城,平日不怎么回家。” 杨氏一听高女郎有位兄长是营尉,不由欣喜几分:“那倒是不错的。” 花婶子见杨氏露出欢喜神色,得意道:“那可不,人家高家女郎心气高着呢,一直高不成低不就,这才蹉跎了岁月。” “不是守孝才耽搁的么?”杨氏低低问一句。 花婶子自知失言,打着哈哈道:“都占点儿,毕竟高家有钱有势,也不怕闺女嫁不出去。” 杨氏沉默片刻,又问:“高家怎么说?是否看上我儿?” “肯定看上呀!”花婶子笑道:“高家女郎以前便见过令郎,只可惜当时令郎已经定亲,此事便不了了之。 嘿!幸亏你家跟那沈家退了亲,老身算是瞧出来了,那沈家小娘就不是个好的,说不定以后都嫁不出去了呢。” 杨氏抿嘴笑开。 这时,秦舒将茶水送来,捧到花媒婆面前:“伯母请用茶。” 花媒婆接过茶碗,笑眯眯打量秦舒两眼:“秦女郎有十三岁了吧?” 秦舒嗯一声,跪坐在母亲身边。 “啧啧,这才是大家闺秀啊。”花媒婆滋溜喝一口,说:“不像那沈家女郎,空有一副好皮囊,心眼子多的像蜂窝,谁家敢娶那样的女郎?” 秦舒一听此话心情格外舒畅,接话道:“花伯娘慧眼如炬,那沈昭就是个坏女人,仗着她爹是亭长,处处欺负灵瑶姐姐与我兄长。” 花婶子眨眨眼,忽地小声问:“说起来,上回我一眼瞧见那薛家女郎,竟与沈家那个长得一模一样,这两家不会有什么渊源吧?” 杨氏淡淡笑道:“若有什么渊源,那便是他们同样从中原迁来此处定居,其余我也不敢说。” “这就蹊跷了。”花媒婆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促狭道:“老身早些年也经常听人说,主母生不出儿子,偷偷将自己亲女换成男娃,不会这两家就是换娃的吧?” “瞧您说的,哪有这样的事?”杨氏捂嘴轻笑:“花姐姐可千万别去外头说。” 秦舒却皱起眉,低声辩解:“怎么可能?咱家与薛家迁到此地时,那沈家早就在此扎根了,而且年纪也对不上,薛翼可比沈昭大半年呢。” 花媒婆摆摆手:“老身就是随口说说,你们也不用当真。” 随后又问:“既然咱们说好了高家女郎,你家啥时候准备聘礼啊?” 杨氏收拢笑意,低声问:“高家有什么要求吗?” “要求也是有的,人家要六匹布,六只羊,外加八样礼盒。”花媒婆掰着手指道:“这是定亲礼,等你们议好婚期,再准备八根喜烛,八匹布六只羊,另给女郎买齐八件首饰......” 杨氏越听脸色越白,赶紧打断花媒婆的话:“等等,高家要这么多礼吗?” 第三十九章 :老天都在帮自己 “就这几件哪里多了?” 花媒婆喝口茶,目光扫过杨氏母女:“你秦家也曾在京城为官,虽说流放此地数年,到底还是比田舍户强许多,不会连这点聘礼也拿不出吧?” 杨氏拧眉:“那也不能要这么多吧?上回咱们与沈家定亲,也不过出了一匹布外加二百钱。” 花媒婆嗤笑一声:“那沈家如何能跟高家比?高家可是鱼离乡的财主,前几日高女郎的堂兄不就续弦了沈昂长子的未婚妻?人家刚见面就给了五千钱呢。” 杨氏沉默。 花媒婆见她犹豫,便知此事还得晾晾才行。 爬起身拍拍裙子与手臂:“那你慢慢想想,老身过些日子再来。” 走到门口又道:“人家高女郎也抢手的很,说不定过些日子就订给别家了。” 说罢摇摇摆摆出门而去。 杨氏与闺女对视片刻,叹口气:“看样子此事又得黄。” 秦舒蹙眉问:“上次您去王家,王婶子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杨氏将剩了半盏茶的茶碗端出去,泼在门口的菜地上:“与以前一样的说词,说薛灵瑶年纪还小,暂时不许亲。” 秦舒也听出不对劲:“再过两个月灵瑶姐姐都十五了,这个年纪的女郎大多已经成亲,怎能说年纪小?” “傻孩子,连这话都听不懂?那王氏的意思就是不想与咱家做亲。”一想起儿子好好的亲事就这么没了,杨氏眼里闪过恨意。 若不是那薛灵瑶横插一脚,整日纠缠翊儿,自家与沈家就不会退亲,这会儿又装三装四嫌弃秦家,实在让人咽不下这口气。 秦舒顿时愁眉苦脸:“那这下该怎么办?高家要这么多彩礼,若是都给出去,咱们日子要如何过?” 杨氏闭了闭眼,说:“回头我再去找找你王婶子看看,跟她借点钱过来。” 自家满打满算才六七千钱,这里头还有克扣二叔子的两千多钱。 就这点财产,别说给聘礼了,就是定亲礼都不够。 眼看儿子就要去戍边,自己即便将所有钱都拿去打点,估计都起不到什么作用。 若是前阵子没与沈家退亲就好了,自家根本不用操心徭役,沈昂就能将翊儿的事全部办妥。 唉,家中没有顶事的男人果然不行! 走出家门,杨氏忽然问闺女:“你长兄去哪里了?” 秦舒:“他跟薛翼去官道那边了。” “去官道那边?做什么?”杨氏还以为儿子去北边赶集,没想到他竟然去南边的官道。 秦舒:“长兄想看看能不能遇到胡商驼队。” “哦。”杨氏放下心。儿子倒是跟自己想法一致,既然沈家能跟胡商交易,自家为何不可? 她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儿,眺望薛家方向。 杨氏观察薛王氏数年,可以肯定那对龙凤胎有猫腻。 当年薛家长子尚了澄阳长公主的女儿,一跃成为皇家贵人,次子薛松便承载薛家传宗接代的重任,偏偏那薛王氏没用,一连两胎都是女婴。 最后那一胎还怀了双胞,一个不慎,有可能再不能生育,或许连小命都能丢了。 若她再次生下一对女儿,估计薛家祖宗都能给气活。 而且薛家老父甚为严厉,其妻对待儿媳可没什么耐心,甚至可能让儿子休妻另娶。 杨氏嘴角挂上淡笑。 所以啊,那长相异于薛家人的薛翼,定然是个冒牌货,并且薛家乃至薛松并不知情。 真是老天都在帮自己,若不趁此机会敲薛王氏一笔,自己都说不过去。 思及此,杨氏整理下鬓角,缓步往薛家走去。 而此时,秦翊与薛翼正被亭驿求盗盘问:“你俩鬼鬼祟祟在亭驿附近转悠什么?” 秦翊正了正衣襟,朝求盗施礼:“在下只是在此等胡商。” “等胡商?”求盗上下打量眼前少年:“你与他们约好的?” 秦翊神色如常道:“没有约好,在下只是想在此碰碰运气。” 求盗嗤笑:“你们不会想打劫胡商吧?老子告诉你,趁早歇了此心!” “非也,在下只是想跟胡商做点小生意,并无越轨之心。”秦翊赶紧解释:“你们沈亭长便是与在下一个里,在下的为人他也知晓。” 求盗一听此话更加不屑:“嚯!咱们沈亭当然知道你的为人,不然怎会与你退亲?” 整个亭驿没有谁不认识此少年,沈亭长的未来女婿,却因为跟另一个女郎勾勾搭搭被沈家丢弃。 饶是秦翊上辈子活了三十多年,听到此话也禁不住面庞涨红,他正色对求盗开口:“退亲之事在下并未做错什么,反而是沈亭君的女儿出手伤人在先,还望足下不要拿此事奚落人。” 求盗哼一声,继续盘问:“你还没有交代此行的真实目的呢,说!为何在亭驿附近等胡商?官道这么长,你们去哪里等不好,偏来此地?” 亭父也探出脑袋,指着秦翊两人道:“估计他俩想进亭驿偷东西,怪不得咱们的铜釜不见了两只,说不定就是他俩偷去了。” 薛翼急了,大声道:“你们不要污蔑人!我们才到此地不久,都没挨到亭驿大门,怎会偷什么铜釜?” “喝!不长眼的臭小子!敢吼起老子来!”亭父从大门内冲出来,抡起手中大笤帚就呼在薛翼脑袋上。 薛翼抱头鼠窜,躲到秦翊身后。 求盗见状,挥挥手喝道:“滚!以后再来此地,老子就将你们绑去游徼那里!” 秦翊朝求盗拱拱手,转身就走,脸色阴沉可怕。 他就不信,自己都重活一回了,还需要沈家资助才能展露实力? 区区一个亭驿小吏,在自己眼里就是个蝼蚁,自己前世能娶他闺女,那是给他沈家莫大荣幸。 这一世,自己一定靠自身力量重回那个位置,免得那荒蛮女子总说她沈家帮了个白眼狼。 秦翊之所以厌恶那沈家女,不仅仅因为违背心愿娶了个荒蛮女,而是那蛮女一直不曾拿正眼瞧过他,还总把她挣钱养家的事挂在嘴边。 她凭什么? 她沈昭嫁进秦家就应该为秦家出力,自己凭什么要感激她? 秦翊越想越气,特别是想到那蛮女还跟自己退了亲,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不行!这口气他一定会讨回来。 他要让那女人看看,没有沈家,他秦翊一样能登上高位。 薛翼跟在他身边,小心觑着他越来越黑的脸色,安慰道:“秦阿兄,要不咱们以后别在亭驿附近等了,反正胡商大多从此路通过,总能遇到愿意跟咱们做生意的。” 秦翊摇头:“咱们与他们素不相识,又是小笔买卖,胡商定然不放在眼里,唯有跟在沈亭长身后,咱们才可以拿到一样的货源。” “可是......咱们还可以去敦煌县啊,离这里不过二十多里......”薛翼很是不解。 秦翊笑了笑:“敦煌县不是谁都能去的,咱们得有通行身符才行。” 他是罪民身份,只要离开安乐乡范围,路上肯定有人盘查,一个不慎就能被关押起来,甚至送去关外服役。 到那时,神仙都救不了自己。 薛翼挠挠头:“要不就去悬泉置吧,虽然离这里远了些,但我爹爹在那儿当值,应该没人敢撵咱们。” 秦翊脚步一顿,缓缓点头:“可。” 第四十章 :羊价太贱 再说沈昭,花去一千钱在一户邻里家买了好些木材,让人送至家中。 这些木材不仅可以打制门窗家具,余下的边角料还能烧火过冬,真是一举数得。 母亲张山月还顺道去了秦二叔家一趟,一眼瞧见他女儿在院子里乱跑,笑道:“呦!虫儿这般活泼,水痘已经好了吧?” 肖氏笑着嗯一声,朝张山月行个礼:“这还得多谢沈亭长赐药,虫儿才好的这般快。” 张山月回个礼,问:“你夫君在家么?我家买了些木料,想打几件器具,不知秦郎君有没有空?” “有空的。”肖氏赶紧替夫君答应下来,说:“夫君他去集上卖羊了,晚些时候就回来。” 正说着,就见秦章牵着两头羊一瘸一拐往家来。 “咦?羊没卖出去啊?”肖氏连忙迎出去,接过羊绳,将其送进羊圈。 秦章点点头,有气无力道:“现在羊价太贱,一头两年大羊二百五十钱都没人要,唉。” 一抬头,瞧见站在院子里的张山月,赶紧朝她拱拱手:“原来是张嫂子,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张山月微笑:“我来请你帮我家做几件家设,你放心,咱们会付你工钱。” “张嫂子说的什么话?不过几件家设,不费什么事,我几天就做好,不用工钱。”秦章说道。 张山月笑了:“那哪成?既然做工哪能不要工钱,反正我找别人做也是要付钱的,阿昭说你的手艺好,让我一定请你去。” 秦章挠挠头:“那好吧,您什么时候做就叫我一声,必定随叫随到。” “就明日吧,我家有工具,你过去就行。”闺女说今晚就将家设图纸画出来,到时就让秦章照着做就行。 秦章:“好,那我明日过去。” 从秦章家出来,张山月走至半道又遇到曹家母女。 那曹倩君与自家退亲第二日就嫁去鱼离乡,这会儿回家不知什么原因。 张山月白了两母女一眼,目不斜视往家去。 曹家母女也没说话,避开张山月的视线绕去另一边。 “我呸!毫无廉耻的人家,得亏我家没娶她!” 张山月悻悻暗骂一句:“但愿你曹家一直得意下去,老娘才佩服你们有种!” 回到家,儿子与他堂哥几人已经从集市回来,正在议论做豆腐的事。 “今晚咱们再多泡一石菽豆,明日早点动身送去县城。”沈德一脸兴奋道。 沈衡点头:“也行,就是不知老牛能不能吃的消?” 效谷县城离自家有三四十里,今日老牛去一趟望沙乡都累的够呛,如果紧接着再去县城,估计都能累出病来。 沈德眨眨眼,这才意识到老牛也要歇息,不能连续走那么远路。 今日来回三十里也就罢了,县城可比望沙乡多出一倍的路程。 “那咱们就挑着去吧。”阿豕的爹闷声开口:“阿衡还有一个独轮车,也可以放些在上头。” “独轮车也放不了多少,最多装四板豆腐。” 每板按照一石算,就是四大石。 沈昭在旁听着,开口道:“你们先泡两石豆子,此事回头再说。” “好好!先泡豆子。”沈德与阿豕父子赶紧将带回的豆子簸一簸,拣去泥沙与坏豆,再运去河边淘洗干净,才泡进大澡桶里。 等几人全都回家休息,沈衡才鬼鬼祟祟拉着妹妹数钱。 “嘿嘿!你猜咱们今日赚了多少?”沈衡将钱袋子放在小几上,哗啦倒出一堆钱。 沈昭挑眉:“你们一块豆腐卖多少钱?” 之前他们带去八大板豆腐,每板能划出四十块,如果按照两钱一块算,应是六百四十钱。 但还得刨除带回来的三石粮食与豆子,若按照二斤粮食或豆子换一块豆腐的话,应该还有二百八十钱才对,可眼前这堆钱明显不止。 沈衡竖起三根手指:“三钱一块,若是拿豆子换,就得四斤换一块。” 沈昭睁大眼:“所以这里有六百九十钱?” 即便三家平分这些钱,对于寻常人家来说,也是很大一笔财富,若每天都能赚个二三百钱,一月便是六七千,简直赶上老爹一年的俸禄了。 “当然没有。”沈衡抓起一把钱又撒下去,得意道:“咱们每人在集市吃了一大碗羊杂汤饼外加一块馕,花去四十钱,余下的都在这儿了。” 沈昭点头,帮忙数钱,最后果然是六百五十钱。 她想了想道:“昨儿是咱家出的一石菽豆,今日将一石还回来,再将我的盐卤钱也挪出来,咱家的柴禾钱也得单独留出来,如果不留,那就每家出柴禾。” 在西北,柴草也是紧俏资源,自家不可能白白将其贴补出去。 既然三家合伙,这些都要算清楚。 沈衡点头:“这些都写在契书上呢,回头让他们过来签字,等闲下来再将里长请来做个保。” 请人作保也是要留饭的,他们明日还得送货去效谷县城,只能等有空再请了。 “那好,我再去买几个豆腐框子与滤布出来,这些你们以后都要还钱给我。”沈昭道:“还有盐卤费用。” “知道了,等咱们攒到钱会将这些钱都还给你。”沈衡笑嘻嘻推着妹妹回屋。 沈昭回到屋里,关好门,开始购买做豆腐的木框子。 今晚他们要做二大石豆子,预估要十六个木板框子,还有相应的滤布。 盐卤也得买,但那个成本过高,还不如买石膏划算。 于是沈昭在小青的介绍下,购买五十斤熟石膏,还买回一只称重量的小秤。 这玩意要自己配比用量,所以还是用精准性高的秤称量才行。 就这么,沈昭花去两千钱,可把她心疼坏了。 唉,早知就让他们等几天再扩大规模了,如今倒是骑虎难下。 如果让秦二叔照着做,肯定花不了这么多钱。 不过想到这些钱还能再回来,沈昭渐渐舒缓。 将框子与滤布送去灶房,沈昭这才用小秤秤量石膏。 这些石膏都是大块的,还得将其敲碎,之后将秤好的石膏用黄纸一份份包好,放在竹篮里备用。 以后每一锅豆浆就用一包,省的二兄出错。 忙至傍晚,才秤出一小部分。 沈昭将其收好,出去吃饭。 结果刚进灶房,家里就来了几人,正是薛王氏与薛灵瑶姐弟。 第四十一章 :求证 此刻薛王氏泪眼婆娑望向沈昭与张山月呜咽出声:“沈娘子,我就是想来问问,阿昭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 张山月脸色陡变,指着薛王氏喝道:“你在此说什么胡话?” 薛王氏试着眼泪哀哀哭道:“今日秦杨氏去我家,跟我说你家阿昭之所以跟灵瑶像,就是薛家遗落在外的孩子,呜呜呜......若果然如此,就请将阿昭还给薛家吧。” 张山月大怒:“你去将杨氏叫来!我们当面对质,我沈家女儿何时就成你薛家的了?” 说罢一把抓住沈昭的手,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狗贼!敢胡言乱语,看我不撕碎你们的嘴!”沈衡跳起来,就要冲出门去找秦家算账。 沈昭赶紧拉住二兄,低声道:“别理他们。” 随后打量薛王氏与她一双儿女,冷笑道:“那杨氏真这么说?还是你故意来咱家闹腾?” 薛王氏眼神略有躲闪,期期艾艾道:“她就是跟我这样讲的,还向我家借钱,若我不借,她就将此事公之于众。” 她试了试眼睛,偷偷撇一眼沈昭:“我就想着,若你果真是薛家孩子,我便告知夫君,让你回归薛家。” 顿了下又说:“薛大伯夫妻已经过世多年,夫君必然不忍兄长骨肉流落民间,阿昭,你比灵瑶小半岁,以后就是灵瑶的妹妹,你可以唤我们为爹娘,也可以称叔婶......” “闭嘴吧!”张山月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薛王氏:“我瞧你得了癔症吧?沈家女儿与你家相像就是薛家的了?我还觉得薛灵瑶是我夫君遗落在外的野种呢,是不是也让她回归沈家?” 薛灵瑶皱起眉,不满道:“沈家伯娘,您怎可如此污蔑我的名声?” “嚯!你一家子的嘴可真不愧是上下两张皮,想怎秃噜就怎么秃噜。”张山月叉腰怒骂:“你娘来此胡言乱语就不是污蔑了?怎么我一说你就认为是污蔑?” 薛灵瑶迟疑一下道:“此事也不是我娘先说的,怎能怪到我家头上?” “那你一家三口来此想干啥?认亲吗?”沈昭冷笑道:“薛秦两家何时这么不要脸面了?一个妖言惑众,一个听风便是雨?唱双簧也没你们两家这般契合。” “你!”薛灵瑶朝她怒目而视:“你嘴巴放干净点!谁不要脸面了?我瞧你就是大伯的野种,害怕被妻主发现才被丢到外头的吧?” 沈昭挑眉:“你有证据吗?没证据就是污蔑,要不我明日写个文书送去县令那里,请他给评判一下如何?” 她又扫一眼薛翼,嗤笑道:“或者说你母亲真的有换子行为,将自己亲生女儿换成一个儿子也未可知。” 薛王氏脸色大变,连忙辩解:“阿昭,你可别胡说......” 随后又道:“我、我也是被秦杨氏的话给惊到了,才来你家求证一下。” “你求证到什么了?”沈昭不紧不慢道:“是认为我是你换子丢弃的女儿?还是故意误导矛头,污蔑我是薛家大伯的女儿?” 薛王氏脸色煞白,一脸震惊望向沈昭,半晌说不出话。 一直没啃声的薛翼忽然大吼一声:“你住口!” “住口的该是你们!”沈衡抄起一根扁担指向薛家三人:“滚出我家!” 薛灵瑶脸色也不好看,赶紧拉住跃跃欲试想拼命的薛翼道:“咱们回去吧。” 薛翼捏紧拳头,一脸仇恨望向沈昭,恶狠狠道:“沈昭!你等着瞧!” 沈衡大怒,忽地冲至近前,一脚将其踹出灶房:“等你娘个x!狗东西!敢在我家撒野!” 薛灵瑶惊叫一声,连忙跑出灶房去扶薛翼。 薛王氏也踉跄着出了灶房,直直朝院子外走去。 她走的很急,没留意拌上一块石头,直接扑在地上。 “娘!”薛灵瑶还没把弟弟扶起来,又去扶亲娘,忍不住落下眼泪:“呜呜呜呜......你们沈家欺负人......” “你特娘的到底谁欺负谁?” 沈衡冲出灶房,一把薅住薛翼的衣领,直接将其拖拽至院门处丢出去。 薛王氏被闺女扶起后也没去看儿子如何,浑浑噩噩走出院子。 最后薛翼也在姐姐的搀扶下离开沈家。 目送薛家三人狼狈离去,沈衡狠狠啐一口:“老子总算知道他们为何会流放此地了!皇帝老儿果真英明!” 张山月却一脸担忧望向闺女,试探问:“阿昭,你......都知晓了什么?” 沈昭故作不解:“我没知晓什么呀,薛王氏故意来恶心咱们,我便也恶心恶心他们!” 前世那秦杨氏就曾在她跟前说过不少事情,还暗讽自己是被薛家抛弃的弃女。 为此,沈昭在京邑也暗自查过,但没有丝毫证据。 不过她倒是查出自己并非沈家亲生女。 但那时爹娘兄长俱已不在,她无法向他们求证是如何收养的自己。 张山月略微松口气,拉着女儿在灶膛边坐下,好半天都没说话。 沈昭靠在母亲身上,低声道:“阿娘,若我不是你们亲生的,你们会不会不要我了?” 张山月眼眶一下子红了,拍打一下闺女道:“说什么胡话?我只有你一个闺女,便是不要你阿兄都不会不要你。” 正好沈衡进来,听到老娘这番话顿时不满:“娘您啥意思?这会儿想不要我?没门!” 他气哼哼跑去揭开锅,拿起一块黄小米饼子就塞进嘴里,结果被烫的吱哇乱叫。 张山月噗呲笑开,起身去打儿子:“饼子没熟就揭锅吃?怎么没把你的舌头烫掉?” 沈衡斜睨着老母,没好气道:“您都不要我了,我还不赶紧多吃点?” “就你嘴贫!”张山月将锅盖盖好,又去给锅下添柴草。 沈昭倚在土墙角,悄悄拿出小铜镜,假装照镜子般,从中购买一份家具图纸。 有碗柜衣柜与箱笼,还有矮桌与圈椅,都是适合本地人使用习惯的家设物件。 支付完毕后,她才起身去厢房观看。 果然,自己不在收货地点时,所购物品依旧会被放置在厢房地面。 也就是说,哪怕她不在场,只要地址正确,依旧会照常发货。 沈昭思忖片刻,忽然灵机一动。 如果自己将收货地址写成某某人的挎包或指定物件上,是不是也可以将货物准确送达? 要知道,铜镜商城不仅有粮食与日用品,还售卖各种毒蛇与巨毒蜘蛛。 自己若把收货地址改成薛家或秦家的床榻,不知货物会不会准确投放? 第四十二章 :不怀好意的人 或者将收货地址改成长兄那里,他会不会也能收到? 如此一来,哪怕长兄不能回家,自己也可以将药物送给他。 思及此,沈昭心情忽然明朗。 “阿昭,你一个人笑什么呢?”沈衡从窗户上探出脑袋,眨巴着眼往屋里瞧。 沈昭晃晃手里小铜镜:“照镜子啊。” “切!”沈衡将脑袋缩回去,大声嚷嚷道:“还不赶紧出来吃饭!等会儿堂哥他们来了,你再回屋好好照吧。” 沈昭也不理他,又从小铜镜内买了十包酵母粉,准备明早和面蒸包子。 家里还有红薯粉丝与大萝卜,白面也有不少,就用这两样蒸点包子出来,准比黄米饼子好吃。 随后又是磨豆浆做豆腐的一晚,自己与母亲都已经睡下,堂哥与阿豕他们还在忙碌。 等沈昭一觉醒来,天色已经蒙蒙亮。 沈德拖来一辆板车运货物,一板板雪白豆腐放上板车,承载着三户人的希望。 今日还是沈衡与阿豕父子及堂兄四人去售货,一人拉,三人在后轮流推,缓缓往效谷县而去。 沈昭漱洗完,用大黄盆和了一大盆白面,里头加了发酵粉。 之后洗了几只大萝卜,还泡上一把粉丝,准备做包子馅。 包子还没上笼,秦二叔便来了,肩膀上还背着一个木箱子。 张山月便将其引到院子里的木材前,还将闺女给的家具图纸给他看:“阿昭说就照这些样子打,咱们也不要多好看,结实耐用就行。” 秦二叔接过图纸,点点头:“好。” 沈昭又拿来一大包工具:“秦二叔,这些工具是我从中原客商那里买的,先借给你使用。” 秦二叔嗯一声,低头一瞧工具,顿时眼睛铮亮。 这么齐全的工具,他也是第一次见,若是自己能有一套,以后的日子就不用愁了。 “阿昭,这些工具多少钱?”他忍不住开口询问。 沈昭毫不犹豫道:“一千五百钱。” “才一千五百钱?”秦二叔震惊,犹豫好久又问:“阿昭,能帮我带一套工具么?我、我可以加点脚力钱。” 沈昭笑笑:“给您带还要什么脚力钱?您若想买,这一套就按原价给你好了。” 秦二叔顿时激动起来,磕磕绊绊道:“我、我这便回去拿钱给你。” 说着就要回家去取钱。 “不急,您先干活,晚间再回去吧。”请人做木工活儿也是要供饭的,沈昭交代一句便回去继续包馒头与包子。 于是,秦二叔坐在院子里开始锯木头,一板一眼很是认真。 不久,包子出锅,张山月端了五只热腾腾的大包子给秦二叔,沈昭则送一大碗去给大伯母。 大伯母不在家,家里只有五岁的小侄女与堂嫂吴氏。 不过,此刻吴氏正与曹良的婆娘坐在院子里说话,沈昭隐隐听到曹婆子正在编排自家。 “你呀,就太老实了,才被自家人欺负。” 曹婆子背对着外面,鬼鬼祟祟道:“孩子二叔家明明有好买卖却不让你们做,偏偏叫你男人去卖什么豆腐?哎呦,一大早上就拖着一辆板车出去,这是把你男人当老牛使唤呐。” 吴氏垂头不语,飞快缝着小衣服。 曹婆子继续道:“也就你能忍下这口恶气,搁我,老娘保管闹得他们全家不宁......” “曹大娘,您这是想闹谁家呢?这么激动?”沈昭缓缓走进来,将陶碗递到小侄女面前:“来,拿一个尝尝。” 小女童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抓住一只白胖包子,一口咬下去。 曹婆子一愣,转头瞧见沈昭,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吴氏也有点慌张,但见堂姑子并未再说什么,稍稍放心,无话找话道:“阿昭啊,吃了没?” “正在吃。”沈昭将包子递一个给她:“大嫂尝尝我做的包子,可香了。” 吴氏接过,又望一眼曹婆子,不知该不该递给她。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沈昭催促一句,手中端的包子并不打算给曹婆子。 曹婆子喉管滑动一下,却并未识相离开,反而笑道:“阿昭,你也不小了吧?再不许亲就耽搁咯。” 沈昭微笑:“我家又不缺钱,为啥要早早许亲?” 曹婆子被噎了一下,没好气道:“你许亲跟缺不缺钱有啥关系?” “不缺钱便不会卖闺女啊。”沈昭笑吟吟道:“况且咱沈家不似你曹家活泛,先聘给这家之后还能再卖另一家。” “你!”曹婆子大怒,噌地站起身:“你说谁卖去另一家?哦,自家穷拿不出聘礼还怪到别人头上,小小年纪说话这般刻薄,怪不得秦家不要你!” 沈昭将陶碗塞进大嫂手里,缓缓站起身:“我也不是秦家想要就要的,曹大娘,没事就去看看你闺女,别总往沈家跑,如今咱沈家跟你曹家可没啥好说的。” “好好好!小小年纪当真了不得!伶牙俐齿堪比说书的!老身算是开了眼!” 曹婆子气急败坏往外走,一路走一路骂:“我呸!黑心肝烂肺肠的东西!以后一准嫁不出去!哼!你就一辈子当个老姑婆吧!” 沈昭也不理她,转头看向吴氏:“大嫂,咱家跟曹家没法儿和好了,你也不必听她那些闲话,如果真觉得我家亏待了堂兄,你大可直接跟堂兄说,让他就此不用再去我家。” 吴氏呐呐道:“我没那意思,是、是曹大娘总说那些话......” 沈昭打断大嫂的辩解:“大嫂,家和万事兴,以后她再来说沈家的闲话,你直接请她回去就行,对待不怀好意的人,你也不必客气。” 吴氏应一声,不再言语。 沈昭望一眼吴氏,心里微叹。 这位大堂嫂性子软和,有啥事不对家里人说,偏偏去外头找慰藉,殊不知,外头的人恨不得看她笑话,谁又是真的想安慰她? 回到家,就见父亲牵着一匹骆驼回来了,骆驼背上还背着两只大包袱。 秦二叔正要过来帮忙卸货,被沈昂拦住:“呵呵!你忙吧,这些不重,我一个人就成。” 说罢扛起一只包袱进屋,还朝妻子与闺女使眼色。 张山月与沈昭刚去挪另一包,里长便带着秦翊几人走进来:“咦?这便是从胡商那里进的货?能给老夫瞧瞧是什么货么?” 第四十三章 :砌炕 沈昭也不答话,手脚不停拽着大包袱进了自己的屋子。 随后朝里长等人笑笑:“真是抱歉,这些货我得清点一下才能给你们看。” 说罢关上房门,让爹娘在外头跟他们周旋。 秦翊蹙眉朝沈昭看来,总觉得此女说话做事越来越大胆,一点都不像十四岁未出阁少女。 沈昂朝里长几人拱拱手:“各位怎么有空来我家了?是有啥事么?” 里长摸着胡须道:“也没啥大事,就是秦小郎想跟你家购买一些西域寒衣,他面皮薄,不好意思前来商洽,便拜托老夫过来说合一下。” 沈昂意味深长撇一眼秦翊,伸手将里长几人请进自家正屋坐下。 秦翊也跟过去,默默坐在最下首。 张山月见状,只得从耳罐子内舀出滚水泡了一壶罗叶茶端去给客人,正好第二笼包子也出锅,又捡了二十个白胖包子放在箅子上端送去。 “诸位先尝尝蒸饼,刚出锅的。”她将箅子放在众人之间的席子上,便回到灶房继续包包子上笼。 五十多岁的张里长在沈昂的谦让下拿起一只包子送进嘴里咬一口,顿时觉得鲜香无比。 “咦?这是什么馅儿?为何老夫从未见过?” 沈昂又请众人都拿了一个,才解释道:“西域的萝卜做的陷,估计内子还放了膏油与大酱。” “西域萝卜?那是什么?”其中一人问。 沈昂抱歉笑笑:“胡商只说叫萝卜,其余在下也不清楚。” 一人又问:“沈亭君家里可有种子?也不知如何种植?” 沈昂咬着包子道:“暂时没有种子。” 秦翊也拿了一只包子在吃,默默想着心事。 上辈子他可没听人谈论过西域萝卜,沈家也没跟胡商做过买卖。 可自打沈昭跟自己退亲后,这辈子好多事都发生了改变。 最让他恼火的是,这种改变没给自己带来丁点好处,反而沈家的日子越过越顺。 短短十数日,沈家人忽然支楞起来,不仅售卖寒衣,还做起豆腐生意。 据阿豕家邻居说,做豆腐的方子是阿昭想出来的,豆腐生意也非常火爆,他们一个集就赚了近千钱。 一想到此,秦翊就有些恼火。 沈昭既然会做豆腐,前世她为何不给秦家做?难道一直留着一手防着秦家? 好个恶毒自私的女人,为了跟自己置气,竟使出这等下作手段,让母亲与小妹过了多年的辛苦日子! 他忿忿咬一口包子,看向沈昂的眼神不觉带上阴狠。 沈昂似有所觉,抬眸与之对视。 秦翊一激灵,赶紧垂下眼皮。 众人吃完一箅子包子,还有点意犹未尽。 但主人家没有再添上,自己也不好主动索食。 于是几人闲聊起来,从赋税聊到来年播种。 里长问沈昂:“二郎,你家阿循啥时候回来?” “快了,应该就这几天。”沈昂端起茶碗喝一口。 长子所在的玉门关离此地约二百多里,若步行回家,则要走十来日。 倘若运气好,搭乘商队的马车或有同袍相送,估计四五天便能到家。 里长扫一眼秦翊,低声问:“我听说你想给阿循更役,可是真的?” 沈昂放下茶碗:“有此打算。” “啧!那可得不少钱呐。”里长捋须道:“即便阿循已经服役半年,可若没有一万钱,依旧不能免役。” 另一人也道:“一万钱不是小数目,亭君何必多出这笔冤枉钱?不如等满期再说?” 沈昂打个哈哈:“到时再说,我也只是有此打算,万事等阿循回来再定夺。” “对对!是要听听阿循的意见。”众人都知道沈循要回来成亲,结果还未到家,新妇忽然改嫁旁人,搁谁身上都要大闹一场。 也不知沈循回来会不会跟曹家拼命?估计沈昂就是怕儿子闹出乱子,才准备给他更役的吧? 这时,沈昭已经买好两大包旧棉衣,将其全部拆开取出后,才拿了几件出门。 她将几件最短小的棉衣送至正堂,便回到灶房包包子。 不一会儿,里长几人从正堂出来,朝沈昂拱拱手:“老夫这就告辞了,秦小郎购货的事便由你们自行商榷,还望沈亭长摒弃前嫌与秦家小郎和睦相处,都是一个邻里的人,做不成亲家也没啥,以后总归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沈昂假笑道:“好说好说!” 待里长几人离去,他才转头看向秦翊,似笑非笑道:“秦小郎想买几件冬衣尽管报上数来,只要我家有必然出售给你,但沈某丑话说在前头,那些东西都是我女儿的私房,因此概不赊账。” 秦翊神色微僵,抱拳施礼:“多谢沈大叔不计前嫌,晚辈这便回去跟母亲商议一番。” “可!快回去商议吧。”沈昂一眼都不想瞧见这家伙,巴不得他商议不成。 秦翊又朝沈昂行一礼,这才出了院门。 沈昭从灶房探出脑袋:“爹,包子又蒸好一锅,快来卸笼。” 沈昂大跨步进了灶房,小声问:“阿昭,为何这次的棉衣这般小?” 沈昭悄声道:“我故意捡小的给他们瞧的。” 虽说自己不介意出售棉服给秦翊,但也绝不能让他拿去赚钱,让他再次踩着沈家爬上高位。 果不其然,当秦翊看到那些小童棉衣就犹豫了,估计也觉得花二百五买一件这玩意有点亏。 沈昂笑开,伸手去端蒸笼。 他就说嘛,闺女怎会买一堆小儿棉服? 将蒸笼里的包子倒在匾子里,待热气稍稍散去,沈昭便将其一个个翻面。 香味四散飘溢,引来几个小童在篱笆院子外流连不去。 沈昭便拿了几个走出院子,招呼这些破衣烂衫的孩子:“来,拿去尝尝。” 这几个孩子中还有一个八九岁的女娃娃,她是阿豕的妹妹,来此寻找未归的父兄。 几个孩子很是羞涩,但还是跑来接过包子,小口小口咬着,朝沈昭微笑:“多谢阿姊。” 沈昭冲他们挥挥手,又返回家中。 蒸好包子,沈昭与爹娘又在厢房刨地砌炕墙。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保不齐哪天就下雪了。 沈昭照着铜镜世界内的砌炕流程,只花了大半天时间就砌好炕围与一个小灶。 大炕砖也买了好几块,趁着老爹在家索性让他帮忙盖上。 之后用黄泥将炕面仔仔细细抹一遍,一个漂亮大火炕新鲜出炉。 “会不会太高了呀?”张山月边往炕洞里填草,边扭头问闺女:“万一睡到半夜掉下来怎么好?” 第四十四章 :黑云滚滚 沈昭失笑:“我又不是三岁小儿,怎会掉下来?” 沈昂也来回打量火炕,嘴里啧啧称奇:“咱们中原的富贵人家也有这种炕,只是咱们不知如何砌,没想到外邦人也使用火炕。” 沈昭信口胡诌:“外邦的北方比这里还冷,冬季若没有这个,估计都活不成。” 张山月用打火机点燃一把草,塞进炕洞内,笑道:“今年咱家不会挨冻了,有了这个火炕,便是不住地窝子也行。” 沈昂掐着下巴道:“这东西肯定费草,若想烧一个冬季,咱家那点秸秆哪里够?” “要不咱们先去集上买些柴草回来备着,万一下雪想买都买不到。”张山月看着炕洞内的火焰燃烧起来,才将炕洞用方石块塞起来。 沈昂点头:“确实得备点儿草,若是冷的厉害了,就让阿衡与你们睡一屋。” 张山月下意识看向闺女,见其没啥反应,说:“那怎么行?孩子都大了,岂能还睡一起?” 沈昭开口:“咱们可以在大炕上放个炕屏啊,我与阿娘睡这边,二兄就睡那边。”为了节省柴草,一家人睡一张炕也没啥。 而且自己还在屋里砌了个小灶,若是天气太冷,一家人吃喝都在一个屋,还有啥可避讳? 至于灶房,因那墙壁都是稷草杆子绑的,里外只糊了一层黄泥,冬季寒风一吹四处透凉,根本待不住人。 “这样也行。”沈昂道:“等你长兄回来再砌个炕,到时你二兄就跟他一个屋了。” 随后扭头又问闺女:“阿昭,这些炕砖贵吗?得多少钱一块?” “三十钱一块,一个炕大约要用五十块左右。”沈昭回道。 “这么贵啊?”沈昂挠挠头:“我还想着在亭驿那边也砌个大炕呢。” 他一年有大半时间都住在亭驿,有时也会去外地出差,一走就是十天半月。 若遇到押送粮草或犯人的差事,则离家一两个月都属正常,真让他花一两千钱在亭驿做个大炕,还是舍不得。 沈昭给父亲出主意:“您可以跟亭父几个平摊啊,这样每人只出几百就行。” “他们才不会平摊。”沈昂无奈道:“那帮吝啬鬼,别说几百钱了,便是几十钱他们也不会出。” 正说着话,卖豆腐几人回来了。 沈衡一进院子就开始叫唤:“娘!做饭没有?儿子快饿死了!” 张山月赶紧走出厢房,就见几人拉回一板车的粮食,已经累的不行。 “有现成的,还热乎着呢。”张山月走去灶房,打来一盆热水放在地上:“先洗洗沙尘,我拿蒸饼给你们吃。” 说着端来小几,从蒸笼里捡了满满一箅子白胖胖的包子端去外头。 四人虽然劳累,眼睛却神采奕奕。 各自洗了手脸后,直接在小几旁跪坐下。 张山月又盛了几碗黄米粥,招呼秦二叔道:“秦二叔,快过来吃点吧,天都快黑了。” 秦二叔这才放下手中工具,灰头土脸走过来。 沈昭又从酱缸舀了一碗大酱,放在小几上给他们佐粥。 几人稀哩呼噜喝粥吃包子,没一个说话。 沈昂也洗干净手脸,端着粥碗站在灶房门口问:“豆腐买卖如何?” 沈衡笑道:“好的很,若不是路途实在太远,咱们还能多做点去卖。” 县城果然与乡间不同,那里的人也舍得花钱买吃食,就是进城要交钱,摆摊也得交钱,很是麻烦。 沈德也道:“二叔,若不是孩儿她娘要生产,我都想在县城开个豆腐作坊了。” “这个主意不错。”沈昂赞许道:“反正家里田地还得好几个月才能播种,你们不如去县城现做现卖,也省得来回奔波。” 沈衡闻言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吗?若咱们把石磨与大铁锅都拿走,那家里怎么办?” 沈昭没好气道:“为啥要拿家里的东西?你们可以花钱重新买一套啊?” “买不到。”沈德咽下一口包子,认真道:“外面根本没有大铁锅售卖。” 阿豕怯怯加一句:“连石碾子也买不到。” 沈昭:...... 她差点忘了,西北荒蛮之地根本没有石磨与铁锅出售。 “你们如果真心想去县城,我可以想法子买回铁锅与石磨。”沈昭又指了指板车上的木框子:“还有这些,也能买到。” 秦二叔望一眼木框子,低声道:“这个简单,我可以帮你们做,不要工钱。” “真的?”沈衡扭头望向秦二叔,目光灼灼:“真不要工钱?” 秦二叔点点头。 张山月伸手戳戳儿子脑袋,斥道:“又开始胡说!那么多豆腐框子,岂能让你秦二叔白做?” “我就随便一说,娘你怎就当真了呢?” 沈衡一手护住脑袋,一手拿着包子啃,不满地斜睨母亲:“哪天儿子傻了,一定是被你给打傻的。” “贫嘴。”张山月瞪了儿子一眼,端过他的碗,又给盛了一碗粥。 吃完饭,几人围在小几旁数钱。 这次毛利一共一千六百五十钱,外加三石菽豆。 沈衡扣下二百钱的盐卤与柴草钱,再将剩下的钱均分成三份,每家拿一份。 三石菽豆没分,因为明日还得用这些做豆腐。 沈衡又将昨日的六百九十钱也加在里头,这样的话,每户能分到七百钱。 阿豕的父亲捧着七百钱,几乎喜极而泣。 这仅仅是两三天就赚到的,赶上他一年到头辛苦喂养的三只羊钱了。 “今晚还泡豆子吗?”阿豕父亲颤巍巍询问,一脸的期盼。 沈衡摆摆手:“明儿再泡吧,正好后日去鱼离乡赶集。”这两天他可累死了,再这么搞下去,自己肯定未老先衰。 “哦。”阿豕父亲有些失望,但还是喜滋滋带着儿子告辞回家。 沈德也很高兴,揣上七百钱拖上板车回到家。 此时妻子与女儿都已经睡下,唯有老母亲还在翘首以盼。 瞧见儿子回来,沈大娘连忙端着油灯去灶房,打了一盆热水给儿子泡脚。 “阿德,吃了没?阿娘留了两个蒸饼在锅里呢。” “吃过了。”沈德脱下外衫,将怀里的钱袋子递给母亲:“这是两日挣的钱,您拿去收好。” 沈大娘接过沉甸甸的钱袋子,老脸上的褶子都笑开:“呦!这么些呐?” 沈德笑着点头:“这是七百钱,等我再赚点儿,就买几只鸡回来养着。” “养什么鸡?忒费粮食了。”沈大娘一枚枚数着铜钱,嘀咕道:“这些都存起来,万一哪天匈奴人攻进来,咱们也好往中原逃难。” 沈德无奈道:“娘,您怎么总想着匈奴人会攻进来?如今咱们这里可牢固着呢,他们不可能再来。” 沈大娘忽然停止数钱,压低声音道:“阿德,你别不信,为娘能看到气运,这阵子西北方向一直黑气滚滚,肯定有不详降临。” 第四十五章 :申请商铺 沈德心里一咯噔,忽然觉得老娘的话瘆得慌,连忙道:“阿娘,您快别说了,我怎么没瞧见西北有啥黑云?” “哼!就你这肉体凡胎,能瞧见啥?”沈大娘朝儿子翻个白眼,继续数钱。 沈德脱下麻线鞋,将一双污脏的脚放进热水里,无奈道:“既然您会相术,不如相一相您儿媳妇这胎是男是女?” “当然是男娃。”沈大娘一本正经道:“她肚子尖尖,就是男胎之相。” 沈德左脚搓着右脚,心里纠结。 他既希望老母亲说的准确,媳妇这胎是男娃;又怕被老母亲说中,匈奴将要来犯。 自己刚刚摸到一个挣大钱的路子,可不希望匈奴这时候过来捣乱。 一旦开战,他们这些戍民男丁一个都跑不了全部征去参战,到那时,自己一家老弱还能有好? 唉,但愿媳妇这胎是女娃,如此也让老娘消停些,别总到自己面前说那些瘆人的话。 *** 再说沈昭一家,四口人围坐厢房小灶烤红薯。 红薯与铁质烧烤架都是沈昭刚买出来的,正好试试小灶与火炕的效用。 张山月边翻红薯,边将昨日薛王氏母子三人来自家闹腾的事告诉给丈夫,末了道: “白日有外人在场,我就没跟你说这些,那薛秦两家实在太过分,竟盘算到我女儿头上,此事绝不能善了,否则他们以为咱家任由他们揉圆搓扁。” “就是!那两家太过无耻,一个想敲诈,一个想甩祸给咱家!”沈衡气愤道:“爹,正好你回来了,明日咱们就去找那两家算账!让他们好好长点记性!” 沈昂沉着脸思忖片刻,摇摇头:“要算账也得找两家的当家人算,那薛家只有女人孩子在,真闹起来,咱们有理也成没理。” “那你说该怎么办?难道任由那两家胡说八道?”张山月不满瞪着丈夫。 沈昂:“明儿我去找里长与几个乡老,再让人去悬泉置叫回薛松,至于秦家,秦翊不是有个叔祖住在西乡嘛,把他也请过来说个话。” 倘若秦家叔祖也是不明是非的主儿,自己正好有理由整治秦家。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罪民,一次次挑战沈家底线,自己若再忍让下去,他们岂不要骑在沈家头上拉屎? “那好!明日一早我就去悬泉置,务必将那薛松叫回来。”沈衡用短刀削好一只生红薯,就这么咔嚓咔嚓啃起来。 “咦?生吃也甘甜,阿昭,这个红薯能在咱们这里种活吗?”沈衡嚼得满口生浆,忽闪眼睛望向妹妹。 沈昭:“应该能活,等明年春季咱们可以种些试试。”小青说只要种植得当,这种红薯亩产可达两三千斤。 沈衡咽下最后一口红薯,伸长脖子又问:“阿昭,那地方还有什么东西是咱们这里没有的?” “那可多了。”沈昭漫不经心翻着烤红薯,轻声道:“等这些红薯吃完,我再买点马铃薯回来。” 小青说马铃薯可以作为主食,也可以做成菜肴,比红薯性价比高。 “马铃薯又是什么?”沈衡一脸求知若渴。 沈昭:“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自己现在的资金陆续被花出去不少,从一万六千多变成一万零几百,再不控制一下购物速度,她怕连这一万也没了。 所以她要等这批寒服全部卖掉,才能凑足一万五千钱交给父亲,务必让长兄留在家乡。 至于马铃薯,只能延后购买。 半个时辰后,一家人终于吃上半生不熟的烤红薯,陆续回去睡觉。 沈昭关好门,躺在温暖的火炕上,这才召唤出小铜镜。 小青一出现就兴奋播报:【目前亲亲的交易积分为1506,是否消耗一千点申请商城店铺?】 沈昭:“商城店铺能做什么?” 【当然是售卖你愿意出售的一切商品啦!】小青眨巴着大眼睛回答。 “出售给谁?”沈昭可不认为这种商城店铺能把货物售卖给此地人。 小青:【亲亲成功申请自己的店铺后,店铺内的商品将向登录商城的所有用户开放,只要用户对你的商品感兴趣,都可以购买哦。】 沈昭想了想,又问:“那我可以将咱们本地的物品放进商铺出售吗?” 【当然可以哦。】 “那要如何做,才能将东西放进商铺?” 小青:【亲亲可以先设定好商品重量与件数,再拍摄商品信息在商铺里发布,之后将等量商品存入即可。】 【记得一定不要缺斤少两或以次充好,售卖假货更不可行,若亲亲的店铺评分较低或遭人投诉,本商城可降低店铺的曝光率,并做出相应处罚。】 沈昭忍着内心激动,想不出自己这里有啥可出售,但这个商城店铺必须申请:“那好,我申请商城店铺。” 【好的亲,小青这就为你导出申请页面。】 话音刚落,一道虚拟荧屏出现在沈昭面前。 她便按照不断跳动的提示箭头去填写,先要命名,她就填上敦煌百货客栈。 之后就是填写经营项目与商品。 沈昭思索良久,将自己见过的所有物品都填了上去,其中包括丝绸、陶瓷、马匹、骆驼、香料种子、金银玉器,以及水果蔬菜、粮食产物、木材家具、铁器铜器等等。 等她好不容易填写完,忽然跳出一段提示:【请上传店铺经营许可证,以及法人代表的身份证件,再依次将店铺所在地与内部环境一并上传,拍摄时务必将店铺招牌纳入其中。】 沈昭眼角抽了抽,当即询问:“小青,什么叫经营许可证?难道没有店铺就不能申请吗?” 【是的呢亲。】小青从拐角露出个脑袋。 “这样麻烦?”沈昭蹙眉,不满道:“那我不申请了行不?你把一千积分还回来吧。” 【不行的呢,亲亲只要走了流程,积分概不退还哦。】 沈昭不悦:“什么走了流程?你之前也没说让我先办个经营许可证啊?这会儿你让我去哪里弄这些?” 小青眨巴着眼道:【亲亲别着急,小青可为你的申请保留一个月,在这期间,亲亲若办理好经营许可证,落实好店铺位置,照样可以申请成功!】 第四十六章 :还是乖乖给灵瑶当替身吧 沈昭沉默不语。 经营许可证,她大概知道一些,许是让自己办个正规市籍。 这个好办,自己老爹是亭长,只要他开局证明,便可以到市吏那里登记。 只是拿到市籍也有很多坏处,往后无论自己做不做生意,每年都要缴纳更多的徭役与赋税。 而且办了市籍后,自己就彻底成为商户,不仅地位低下,以后连穿衣出行都受限制。 比如不能穿丝绸衣服,衣服上的纹饰也不许有,出行也不准骑马或乘车。 这些倒也没什么,就怕自己开了铺子后,每日有人进店巡视审查。 倘若查到盐铁酒水这些,估计当场就给没收。 即便你提前贿赂市吏,但人都是贪婪的,遇到大宗货物交易立契时,还是有可能被刁难。 而且朝廷还颁布了算缗律令,商人财产每两千钱就必须缴纳一百二十钱赋税。 更操蛋的是,朝廷还颁布告缗令,发动平民举报揭发商人隐瞒财产的情况,如果属实,举报人将获得商人一半的财富。 思及此,沈昭不由打个寒战。 算了,还是老老实实赚点小钱吧,自己就别搞什么商铺了。 之前在草集卖棉衣,想想都后怕,万一被人举报自家有很多钱,是不是也要被人均分财产? 哎呀不行!必须让爹娘将所有钱都存到自己这里,万一哪天有人使坏来自家盘查,岂不要完蛋? 沈昭望向屋里的两大包棉衣,问小青:“我想退一包回去,要如何做?” 小青摆摆小掌:“不可以哦,这户商家已经关闭无理由退货渠道,你购置商品时,应该看到提示。” 沈昭无语。 收起小铜镜,在温暖的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直到听到第一声鸡叫,沈昭才迷迷糊糊睡着。 睡梦里,秦翊带着一帮市吏闯入自家屋里四处翻找,最后将沈家的钱与棉衣全部搬走。 临走前,秦翊指着她脑门狞笑道:“沈昭,就你这点本事还想跟我斗?还是乖乖给灵瑶当替身吧,说不定你与你的父母兄长还能多活几年。” “剑人!”沈昭大怒,扑上去掐他脖子。 “哎呦!哎呦!阿昭你干啥掐人?”沈衡的声音传来。 沈昭一顿,立刻睁开眼,就见自己双手正死死掐在二兄的手腕上,指甲都陷进肉里。 她一惊,立刻松开二兄的腕子。 沈衡揉着手腕气道:“好心叫你起床吃饭,竟然发疯掐我,瞧瞧,都被你掐出血了!” 沈昭一骨碌坐起身,望向门外:“天还没大亮,怎么就要吃饭了?” “爹一早就赶回亭驿了,说是让人骑马去悬泉置找薛家男人,我瞧你大呼小叫的,就过来喊你起床。” 沈衡一屁股坐到火炕上,四下摸索着道:“这种炕确实暖和,这会儿还有温度呢。” 见妹妹依旧坐着发呆,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喂!魇着了?怎么眼神都直了?” 沈昭拨开二兄的手,没好气道:“我正想事情呢。” “想啥事?”沈衡凑过来询问。 沈昭迟疑片刻,问:“二兄,你们去县城卖豆腐有人盘查吗?” “当然有。”沈衡道:“后来咱们给了他们几块豆腐又交了市税,便没人再查。” 沈昭点头:“那你们以后也像这般经营吧,就别想着去县城开作坊了。” “为啥?”沈衡不解。 “开作坊要办理市籍,那样很不划算。”沈昭从炕上下来,穿上木屐,走出屋子。 沈衡挠挠头,跟在妹妹身后:“办市籍不好么?” “不好,办了你就成商户了。”沈昭到灶房舀水洗漱:“所以你们还是在草集摆摊比较合适。” 张山月坐在灶膛后烧火,见女儿起来了,连忙问:“昨夜睡的如何?火炕暖和吗?” 沈昭点头:“暖和,等爹爹不回亭驿,您就跟我睡一屋。” “那我呢?”沈衡插嘴问。 张山月白了儿子一眼:“现在又不冷,你还是睡在自己屋里吧。” 沈衡:...... 感觉自己就是没人要的孩子。 沈昭洗漱完,刚与母亲二兄吃完朝食,秦二叔就来了。 他朝几人打个招呼,默默去院子里刨木头。 “秦郎君,吃了没?”张山月上前询问:“咱家烧了小米粥,要不过来吃点儿?” 秦二叔摆手:“一早就吃过了,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张山月见他这么说,也没勉强,与闺女一起洗刷了锅碗,又赶着几只羊出去遛弯。 沈衡则推着手推车去金水河运水,顺便受到一群小伙伴的众星捧月。 “阿衡兄,我能从你家买点豆腐么?寒服也行。”一个少年殷勤帮他推车,试探着问。 沈衡笑嘻嘻道:“行啊,但豆腐要两钱一块,寒衣得二百钱一件,我一文都没赚你们的哦。” 少年欣喜,赶紧点头:“好啊,那啥时候有豆腐?” 沈衡撇他一眼:“你要多少?如果不多的话,下晌便有。” “先要四块,只是我能用豆子换吗?”少年问。 另一少年也说:“我也想换两块。” “还有我,我要十块豆腐,两件寒衣。” 沈衡扫一眼这少年:“行啊,等我回去就拿给你,只是我丑话说在前头,不能赊账。” “不赊账,我给现钱!”少年拍着胸脯道。 一旁有人笑道:“阿衡兄可能不知道,他上次从你家买的寒衣又转卖出去了,挣了一二百钱呢,这次肯定又找到门路了。” 少年得意道:“是啊,有本事你们也去赚啊?” “我们倒是想,可没有本钱呐。”一少年叹气,小心觑着沈衡道:“阿衡若是能赊账给咱们,我也能挣到。” 沈衡笑道:“想让我赊账也不是不行,但咱们要立契,若五日内不还钱就拿家里的羊双倍赔付。” 几少年闻言眼睛一亮,异口同声道:“立契就立契,只要阿衡兄赊账给我,保证三天内就将钱如数奉还。” 沈衡眉心跳了跳,敷衍道:“那行,我回去跟阿昭商议一下再做决定。” 目前家里有两大包寒衣,自己与堂兄又忙着做豆腐,根本没空帮妹妹售货,若是这些少年能帮忙出售也不是不行。 他们与自己同住一邻,便是有人心术不正想昧下棉衣,自己也能找去他们家里。 众少年见沈衡松口,俱都欢喜不已,从他手里抢过推车,快速往金河边打水。 不远处,秦翊与薛翼也来打水,远远望见一群少年簇拥着沈衡,不由皱起眉。 薛翼阴狠望着那边,悄声道:“秦阿兄,能有什么法子治治沈家就好了,最好能让沈昂去坐牢!” 秦翊眯起眼,冷冷一笑:“让他坐牢还不简单?只要让他渎职就行。” 或者举报他家藏匿财物,让沈昭尝尝背叛他秦家的滋味! 第四十七章 :栽赃 “渎职?”薛翼好奇问:“什么样的渎职才能确保他坐牢?” 秦翊想了想说:“沈亭长经常擅离亭驿,认真算起来也是玩忽职守,仅此一项罪名,就能让他丢了职务。” 薛翼一听就兴奋起来,低声道:“既如此,怎样才能让有秩罢免他?” 秦翊没回答。 说起来,亭长与乡三老一样,都是有官印的小吏,应归县令或县尉直接管辖,若在前世,自己或许可以接触到那样的有秩,可现在,自己只是一介罪民,哪怕知道沈昂有玩忽职守之嫌,也毫无办法。 薛翼见秦翊半晌没说话,便知道此事有难度,并不像自己想的那般。 思忖片刻说:“秦阿兄,若咱们有钱就好了,听父亲说,县令选拔吏员不仅仅要考学问,还要盘查学子的家庭财产。” 一贫如洗的贫民,哪怕考试合格,也无法被选成吏员。 他偷偷觑一眼秦翊,低声道:“若我有钱,一定都交给秦阿兄,这样你就可以去县里参选了。” 秦翊笑笑,摸摸薛翼的脑袋:“哪有这么容易?” 如今他不仅没钱,连推荐人都没有,如何能去县里参考? 而让自己陷入如此窘境的,正是那该死的沈家,若非他们忽然提出退亲,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自己又何须这般举步维艰? 秦翊越想越气,恨不得现在就去质问沈昭那个女人。 仅因一点小事就不依不饶,就她那种肆意妄为的女子,让自己如何对她好? “阿兄!你在看什么呢?” 秦舒与母亲杨氏挎着洗衣篮子走来,见薛翼也在,不由偷瞟一眼母亲。 杨氏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 秦翊没言语,拎着两只水桶走下河坡取水。 此时沈衡已经打好水离开,被几个少年簇拥着,一路上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到了沈家,少年们帮忙清洗水缸,再将刚打的水倒进缸里。 阿豕父子也过来了,与沈德一起坐在院子中央挑拣豆子。 之后又将簸捡干净的豆子拎去河边清洗。 等两石豆子全部泡进澡桶,沈昂也骑着马回到家。 这次他依然不让妻女跟去薛家,只自己找来三老与里长伍老几人,先去秦家算账。 几人赶到秦家时,秦杨氏与女儿正在晾衣裳。 抬眼瞧见气势汹汹走来的沈昂等人,顿时心里发慌。 她那天去找薛王氏借钱的事并未成功,薛王氏一改往日懦弱好说话,竟一口回绝了她。 当时杨氏就感到不妙,但事已至此,自己骑虎难下。 “诸位来我家有事吗?”杨氏强装镇定朝几人蹲个礼,又让女儿去灶房烧茶。 沈昂一手扶在挎刀柄上,冷淡道:“某就是来向秦娘询问一件事,你有何证据证明我女儿是薛家孩子?” 秦杨氏身子微微颤抖一下,淡淡道:“沈亭君何说此言?民妇听不懂。” “听不懂?”沈昂冷笑一声:“那薛家三口去我家讨说法,曾亲口说此事就是你去薛家提及的,怎么?现在又想装糊涂?” 秦杨氏闭了闭眼,淡声道:“我并未去薛家说过什么,您让我如何懂?” 第四十八章 :此事并不简单 薛王氏料定杨氏不敢承认,冷笑道:“今日你为何不敢说实话?是怕诸君知道你想以此敲诈我薛家的行为么?” 秦杨氏噌地涨红了脸,指着薛王氏喝道:“你胡说什么?我何时敲诈你了?” “那你当日为何逼我借钱给你?不是敲诈是什么?”那日从沈家回来后,薛王氏连续想了一天一夜,终于平复心绪,此时比杨氏都淡定。 只要旁人没有证据,任谁也不能说她用女儿换男嗣。 秦杨氏脸色惨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此时秦翊也有些明白,估计母亲为了自己,才向薛家张口借钱。 他朝薛王氏抱个拳,低声道:“薛家婶子,或许我母亲真的向您借钱,但她绝不会说出那番话,还望婶子看在咱们多年的交情上,不要毁她名誉。” 薛王氏冷笑出声:“我毁她名誉?可我薛家名誉就能由她随意践踏么?” 秦翊一时语塞。 沈昂看完两家狗咬狗,拍拍手掌道:“所以你们一个想敲诈,一个想甩祸给沈家?真是一出好戏啊!” 他转头问薛叔祖:“老丈是薛家长辈吧?您来说说看,我沈家是不是太过软弱可欺了?” 薛家老者朝沈昂拱拱手,抱歉道:“老朽并不清楚其中事,还请沈亭君明言。” 沈昂似笑非笑道:“那好,某就将那日的事告知诸位。” 于是他就将前日傍晚薛王氏在沈家说的话一五一十讲来。 这些都是妻子与儿子复述的,基本一字不落。 沈昂扫视薛王氏一眼,说:“薛家娘子还说我女儿是薛家抛弃的野种,沈某就想问问,你有何证据?我瞧你家龙凤胎并不相像,难不成也有一个是野种?” 薛王氏垂眸朝沈昂行礼:“民妇不记得说过这些。” 沈昂哼一声,转头对三老道:“三老,我沈家在西北定居十三载,这薛秦两家不过于六年前流放此地,此前我也并不认识这两家罪民,何时我的女儿就成他们随意污蔑的对象了? 大汉律令,随意污蔑旁人者,可判拘役或徒刑,不知薛家与秦家可担待得起?” 三老轻咳一声,看向脸色惨白的两个妇人:“沈亭长所言你们可听清了?” 薛王氏顿时匍匐在地,手臂都在颤抖:“那日民妇只是想去沈家求证,并非污蔑,请三老明察。” 薛家叔祖也摇头轻叹,朝三老与沈昂抱拳道:“妇人愚钝,做事欠妥,望沈亭君与三老体恤则个。” 秦翊也连忙朝沈昂行礼:“在下母亲年迈,平时有些口不择言,还请沈大叔海涵。” 沈昂冷笑不语。 三老撇一眼身边汉子,捋须道:“你们妇人间有些口舌之争也就罢了,为何牵扯上旁人家子女?此事若不罚,往后恐怕又会生出事端。” 他又望一眼沈昂,见其不语,只好接着道:“这样吧,你两家各出一千钱,算是赔给沈家女郎的安抚费,往后你们谨言慎行,万不可随意污蔑他人。” 薛王氏闻听要出一千钱,心疼到滴血,但也知道自己没有反驳的余地。 “唯,民妇这就去拿钱。”她又施一礼,赶紧起身去取钱。 杨氏却差点晕过去,自家本就没啥钱,这会儿又要出一千钱,不亚于剜她血肉。 “我什么也没做,为啥要出一千钱?” 杨氏甩开儿子的手,一双眼睛阴测测看向薛王氏:“王氏!是你自己去沈家的,你们说了什么跟我有何相干?” 薛王氏也不理她,快步去屋里取了一千钱交给沈昂:“此事确实是民妇不对,可若非杨氏到我跟前说那些,我也不会去询问。” “你!”杨氏气坏了,恨不得上去扇薛王氏一巴掌。 秦翊也一眼难尽注视薛王氏,只觉得自己第一次看清此人。 沈昂接过一千钱,随意放在身边,抬眼望向秦杨氏,那神情不言而喻。 秦翊一咬牙,一脸屈辱道:“沈大叔,我家确实拿不出一千钱,还望您高抬贵手。” 沈昂也不理他,转头看向三老。 三老顿时老脸挂不住,喝道:“没钱就去亭驿舂米,什么时候舂够一千钱什么时候算完!” 沈昂赶紧摆手:“我亭驿可不缺舂米的人,要不就让他顶替我儿的徭役吧,如此我就不要那一千钱了。” 三老:...... 他瞪向沈昂,见其不似玩笑,只好对秦翊道:“你可听明白了?拿不出一千钱就替沈家服徭役。” 秦翊眉头紧锁,望向沈昂的眼神带上杀意。 自己上辈子身在高位十几年,何时被人如此羞辱过? 一个小小亭驿,竟勾结三老徇私舞弊,真是好狗胆! “不行!我儿不能去徭役!”秦杨氏急了,一下子扑到三老面前,涕泪汩汩而下:“我出,我出一千钱还不行么?” 三老不耐烦挥挥手:“那就回去拿来,老夫也要写个呈情文书递交县府。” 秦杨氏只得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回去取钱。 走至半路遇到秦二叔与住在西乡的叔祖,只匆匆打个招呼就赶去家里。 秦二叔望一眼寡嫂,领着叔祖往薛家走去。 此时三老正在书写纠纷处理文书,见秦家长辈来了正好让他们过来签字画押。 最后沈昂拿到两家的安抚钱,又在薛家等了一会儿,那薛松才姗姗来迟。 “怎么回事?”薛松一身风尘仆仆,将泉置的马匹拴在门柱下,抬脚走进正厅。 沈昂朝他一抱拳,又将事情说一遍。 薛松听完始末,脸上神色变幻莫测。 他扭头看向薛王氏,眼里全是冷意。 男人的直觉,他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因为他也见过沈家那女孩,简直与灵瑶一模一样。 之前或许因为两家并不在同一地方,薛松不曾怀疑什么,可如今看妻子这做派,就跟做贼心虚没啥两样。 待所有人都离开,薛松坐在正厅认真打量母子三人。 妻子长相柔美,哪怕在西北也没怎么晒黑。 而一双儿女虽是双胞龙凤胎,却没有一处相似。 特别是翼儿,他的肤色稍黑,一双眼睛狭长,不像自己也不像他娘。 薛松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灵瑶,翼儿,你们都出去,我有话与你母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