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女轻狂》 第一章 含恨而终 大商,武宗八年,深秋。 一场秋雨过后,天气凉彻了骨。 玄府后院破落的房间内,庄沉梦忍着分娩前的痛楚跪在丫鬟梅香面前,请求她把玄锦榕请来。 她不相信这个曾经满嘴甜言蜜语海誓山盟的男人会真的对她和孩子撒手不管。 梅香听着前院的唢呐锣鼓声,一脸为难之色。 “夫人,老爷今天迎娶二夫人,不会来的,你忍忍,我去给你找产婆。” “锦榕哥哥不会这么绝情的,梅香,求求你,求求你,帮我去请他一下,我快要生了,你就告诉他我快要生了,他就算不要我了也不会不要孩子的。” “可是……” 老爷明确交代过,以后夫人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要和他说,梅香不敢忤逆,脸色越发的为难。 “梅香,我伺候了我十多年了,你真就如此绝情。” “不是我绝情,是老爷他……哎,夫人,我还是给你找产婆吧。” 梅香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血腥浓重的房间,十多年的主仆情,她受不起庄沉梦的跪求,可她也不可能帮她,她早就是老爷的人了,一切都听从老爷的。 梅香一走,庄沉梦就跌坐在了地上,痛楚万分。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个都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想知道为什么?” 破败透风的房门陡然被推开,身穿一袭艳丽喜服的女子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那一刻,庄沉梦眼中分明震惊到了极点。 “云梦。” “呵呵,我的好姐姐,你想不到锦榕哥哥今天娶的是我吧,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锦榕哥哥这么对你吗?我可以告诉你,因为锦榕哥哥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胡说。” 庄沉梦锐声反驳,腹部一阵翻江倒海的疼痛,她的脸色惨白了一片,裙裾被点点鲜血染的通红。 庄云梦眼底却没有丝毫怜悯之色,嘴角笑意更浓,透着狠烈和怨毒。 “对,我就是胡说,可偏偏锦榕哥哥就是信了怎么办?” “你……啊,好痛,我要生了。” 分娩的痉挛,痛的她浑身抽搐。 庄云梦蹲下身来,手上捏了一粒红色的丸子。 “呵,庄沉梦,你以为锦榕哥哥真的能容许你把野种生在玄家,你做梦吧,吃了它。” 看着她手中的丸子,庄沉梦死死闭着嘴,一把推开了庄云梦。 那一下不重,可庄云梦却“吃痛”的摔在了地上,楚楚可怜泪汪汪的看向了庄沉梦。 “姐姐你为何要这么恨我,我虽是养女,我也未曾想过要和你争抢什么,你怀了别人的孩子,锦榕哥哥早想休了你也是我帮着你说情,我同他早就两情相悦,我顾及姐妹之情一直不肯答应嫁给他,他再三求我我才软了心,早知道你这么恨我我就是孤独终老守着这份爱我也不会嫁入玄府。” 庄沉梦不知道庄云梦演的哪一出,只知道庄云梦丑恶的嘴脸让她恶心。 “庄云梦,我待你不薄,拿你当亲妹妹看,你却勾引我的男人,冤枉我的孩子,你这样会有报应的,你不得好死。” “闭嘴,会有报应的是你,不得好死的也是你。”庭院里陡然传来的冷冽声音让庄沉梦明白了庄云梦为什么要装可怜,原来是他来了。 这样恶毒的话从曾经痴爱过的男人嘴里说出,如同利刃一样刺痛庄沉梦的心,她却还抱着最后一丝卑微的希望,蜷缩着跪在了地上。 “锦榕哥哥,孩子真的是你的,庄云梦亲口说了是她冤枉诬陷我的。” “庄沉梦,你还要狡辩,我早就知道你怎么可能下嫁于我,原来是坏了孽种迫不及待要给孩子找个爹,新婚夜你跌破了头,血染了床单,便是为了伪装你不是处子的事实是吗?且不说这孽种不是我的,就算是我的我也不会要,我心里都只有云梦一个,能替我玄家传宗接代的人只有云梦一个。” 字字句句,如五雷轰顶。 她甚至忘了落泪,只是怔怔痴傻的看着他:“你既然早就如此想我,为何婚后对我甜言蜜语百般疼爱,又为何对我许下诸多誓言?” “只是想让你爹帮我夺回家产,不过没想到你爹重男轻女根本不疼你,他也完全看不上我,一点都不肯助我。我此生做的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把命运压在你身上,我恨你,也恨你爹。” 字字剜心,庄沉梦鼻翼间发出一声声的冷笑,一世良人,却不过是财狼虎豹,如此黑心。 “呵呵呵,呵呵呵,说的好啊,玄锦榕,庄云梦,总有一天我会让我爹知道真相,让他知道他养了这么多年的侄女是副什么嘴脸。” “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 不给她片刻反应的机会,一柄利刃扎入了腹中,庄沉梦震惊的看着持剑的人,耳畔能够清楚的听到孩子被刺碎的声音。 谁会在新婚之夜佩戴长剑,玄锦榕根本是有备而来,只为取她性命。 也是,她若不死,庄云梦如何登堂入室,稳坐正妻之位。 好狠的人啊。 气息在一点点抽离身体,眼前的狗男女慢慢的变成了模糊的重影,长剑拔出身体,彻骨疼痛蔓延四肢百骸,她一张口,血喷溅而出。 庄云梦故作害怕的躲到了玄锦榕怀中,玄锦榕将她静静拥着,轻声安慰,那一幕,定格成庄沉梦生命中最后的景象。 庄云梦,你够阴狠歹毒。 玄锦榕,你够薄情寡义。 一尸两命,可怜她无辜孩儿。 此生就算是化作厉鬼,她也势必要将这两个阴恶之人拖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题外话—— 久久不见,你可安好?小九又回来了,我愿长久的和你们在一起,求收,求推,求留言。 第二章 成顾云歌 大商,武宗九年,初春。 庄沉梦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让她怔忡不已。 破败的柴房,干瘦如柴的中年妇女嘤嘤的哭泣着,一个发了霉的眉头放在床头散着一股浓烈的馊味,粗糙的地板上血丝斑斑,她这是在哪里? 若说是地狱,为何身上那么疼,尤其是脑袋更是疼的被人劈开了一般,难道做鬼就是这种滋味。 怔忡间,就听见干瘦的中年妇女凄凄凉的声音。 “云歌啊,性子这么烈做什么,不愿意去龙家做童养媳娘也不会真逼你,干嘛要寻短见,娘就你一个孩子,你可让娘怎么活啊。” “想那龙家也是好人家,虽然一家子都是傻子,但是傻子好啊,等你长大了就能持家做主了,不用和娘一样一辈子住柴房。” “你要是醒不过来,娘就下去陪你算了。” 哭泣哀伤的声音扰的庄沉梦头疼,眼看着中年妇女忽然站起身拿了剪刀对着脖子就要扎下去,她猛然坐起了身。 “等等,别冲动!” 中年女子听到声音吓了一跳,随后脸上泛了惊喜之色,上前一把抓住了庄沉梦的手,一口一个云歌的喊开了。 “云歌啊,娘的儿啊,你没事就好,云歌,你可吓死娘了,云歌你这个傻孩子,你怎么这么倔呢,好云歌,娘的宝贝云歌,娘的心肝肉,娘再也不逼你了。” 云歌!有点耳熟啊这名字。 叫的是她? 她有些恍惚的看着眼前的中年妇女,眉头微紧。 她死了,一剑穿腹,一尸两命,不会错的。 可她好像又没死,还被人叫做了另一个名字。 她低头,看到自己手的时候猛然怔住,这不是她的手,这双手小而黑瘦,如同枯柴。 妇女见她这模样,吓的忙报紧了她:“云歌,娘不好,你别再寻死了,娘不逼你,娘不逼你。” “娘?你是我娘,那我是谁?” 妇人大惊,伸手来探她的脑袋,急着道:“你是云歌啊,顾云歌。云歌,你别吓娘,你这是怎么了?你撞了墙撞坏了脑子吗?你别吓唬娘。” 看着妇人紧张自责之色,庄沉梦短暂沉默后,渐渐明白了一些什么。。 她出生名门,见惯风浪,历经劫难,一颗心早已经处事不惊了。 现在她几乎可以肯定她还活着,只是她不再是庄沉梦了,她叫顾云歌,一个不想出嫁而寻死的——女童——看这小手小胳膊,应该是十岁左右的女童没错。 没想到天可怜见,她居然还能再世为人。 那渣男贱女呢?她现在是在哪里,又是什么时候? 既然妇人说她撞坏了脑子,她想不如将计就计,至少别让人看出什么端倪破绽来。 于是,别扭的叫了一声娘。 “娘,我没事,就是记得的一些事了。” 闻言妇人才松了口气,心疼自责的抚摸着她的脸:“娘错了,你原谅娘吧。” 那神情,叫人动了恻隐,再叫一声娘,也顺口了许多。 “娘,我不怪你,这会儿是什么年岁了,总觉得我睡了千年之久似的。” 她仔细斟酌用词,妇人噗嗤笑了,慈爱的摸着她的脸:“还是武宗九年,傻丫头,不过睡了三个时辰而已,刚过了子时,饿吗?把这馒头吃了吧。” 第三章 将门虐嫡 武宗九年,看外头月色和寒冷气候,应该是立春前后,她死了不过也就几月而已。 她恍神,妇人已经把馒头和一碗水送到了她面前:“今天你这样一闹,夫人不高兴的很,只怕往后连馊馒头都没得吃,都怪你爹一打仗去了七八年,我们娘两无所依傍,只能任由夫人欺负。” “夫人为什么要欺负我们?”她小心问道。 妇人微微吃惊,不过很快自责又心疼的摸了摸她的额头:“看来真是好多事都忘了,也好,不是什么好事,娘已经打算好了,明天天一亮就把你送回南宁你外婆家,你不肯嫁夫人绝对不会罢休的,她指望着你的聘礼来还赌债呢,还是走远点的好,等你爹回来了再回家,也不怕夫人来硬的,毕竟你是你爹唯一的孩子。” 将军府? 打仗七八年? 将军唯一的孩子? 云歌? 顾云歌?对,就是顾云歌。 她就说怎么的这个名字会有点耳熟,这顾云歌可不就是将军府命运多舛的嫡小姐。 顾云歌的父亲顾长宏本是一届莽夫,老家南宁,娶了邻居女儿李翠为妻,次年生了一女名曰顾云歌。 三年后新帝登基,内忧外患,顾长宏被征兵队征召入伍,因为骁勇善战屡立战功被拔擢为镇国将军,皇上还把自己的宝贝侄女新月郡主嫁给了他。 他见利忘义,为了新月郡主休了发妻,后怕被人指责接了李翠和顾云歌入府,但是给的待遇却不如下等奴仆。 新月郡主嗜赌如命,嚣张跋扈,常常欺凌顾云歌母女,或许是上天惩罚她,成亲多年无出,她更是视顾云歌为眼中钉,处处针对。 庄沉梦原来听说过顾云歌的故事,还还同情过这个顾云歌,没想到今日自己竟然会变成了她。 算来顾云歌也有十四岁了,却因为常年受虐竟然身材还像个十岁孩童。 而面前的李翠俨然是个半百老人,如果按照实际年龄算,她现在应该还刚过三十吧。 还真的都是命苦如黄莲,她和李翠都算是错付良人。 只是李翠逆来顺受,懦弱不争。 而再活一世的她,怎能轻易放过那双渣男贱女。 她在京城,玄锦榕住在晋北,虽千里之隔,她也定会让他血债血偿。 “娘,天下之大,何必一定要去南宁,我听说晋北富庶,不如我们去晋北吧。” 对于她的提议,李翠显的很吃惊。 她好奇李翠吃惊什么,但听的李翠道:“你想通了?娘就说了你给龙家做童养媳没什么不好的,他一家都是傻子,等到老头子去了你就能持家掌权了。” 晋北龙家? 顾云歌宁死不从撞墙自杀不想嫁的原来是晋北龙家。 龙家乃天下首富,晋北第一大家,玄锦榕和龙家还是远亲,她没想到,世上的事情,真有这么巧。 她的嘴角,一抹冷笑阴寒透骨,居然叫李翠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那眼神里,分明藏着杀气。 只是等她仔细看,那一抹杀气又收敛的干干净净。 庄沉梦淡笑的看着她:“那就嫁,明日咱两就动身前往晋北。” 李翠忙摇头:“娘就不去了,哪里有嫁人带着娘的,你能想通了娘甚是欣慰,娘本来是怕夫人知道你不肯嫁为难你才想把你送回南宁老家,等你爹回来再接你回家,既然你想通了,娘也觉得这是最好的,娘只希望你离开这里好好过日子,去哪里也总比待在这里强。” “那你为何不走。” 李翠苦涩一笑,举头望着窗外月色:“我的根早扎进了你爹的心里,此生怕是死我也走不了了。” 那样的眼神刺痛了庄沉梦,这就是曾经的她,为了玄锦榕付出一切,换来的是一身苦楚。 她知道她说不动李翠,就像不到死的那一刻她说服不了自己离开玄锦榕一样,人各有命吧,再活一世,她不会重蹈前世命运,更不会重蹈李翠的命运。 晋北,渣男贱女,她来了。 第四章 傻子家族 龙家虽是天下首富,但是因为并非正式娶亲只是替儿子寻个照顾起居的童养媳,所以迎接阵仗并不大,只是一乘马车,几个护卫而已。 不过下的聘礼却十分丰厚,庄沉梦上车之前看着在院子里贪婪的清点聘礼的将军夫人,再看看倚门抹泪送别她的李翠,心中感慨万千。 想当年,她母亲就是这样送她出嫁的。 千里之遥,她从京城嫁到晋北,期间连母亲病亡都没来得及回来奔丧,和父亲关系又十分凉薄,兄长又在外祖家中多年未见。 如今重生一世,这京城之中竟然没有可以认的亲,只剩下李翠。 “娘,我走了,你要保重身体。” “我会的,不要牵挂娘,娘在这里一切都好,夫人给你派了个丫鬟,你记住到了龙家,就要守妇道,遵礼仪孝廉,娘教你的《妇人规》你总没有忘记吧。” 《妇人规》,上一世她谨遵规训,落的如此境地,什么妇人出嫁,三从四德,什么,九不为,六不做,什么夫为纲公婆为尊,狗屁都是。 “呵呵,要启程了,娘回吧。” 她这一声笑的讽刺,李翠微微怔忡,从庄沉梦眼中看到的桀骜让她担忧不止。 她真怕这孩子不听话在外头被欺负,可是马车已经启动了,她想要多叮咛嘱咐几句也都没了机会,只能看着车轱辘远去,暗自抹泪。 马车上,庄沉梦闭目养神,暗暗的告诉自己,从今天起,她便再不是庄沉梦,她叫顾云歌。 * 三天三夜舟车劳顿,顾云歌基本没和丫鬟宁静说一句话。 宁静是夫人的贴身丫鬟,这次派给她无非是来做个监视怕她惹出乱子。 从宁静一路上傲慢的神色就可以知道她对顾云歌有多少么瞧不上眼。 一路上她也没真正伺候过顾云歌,两人各管各,直到进了晋北地界,宁静才憋不住的叮咛了顾云歌几句。 “小姐,龙家是大户,规矩难免有点多,你进了门是去伺候龙家少爷饮食起居的,那龙家少爷已经成年,保不齐想和你做点男女之间的事情,你乖乖从了他就是,不要闹出乱子来。” 宁静是个未出阁的丫鬟,说这些时候尚且有些脸红心跳的,可是看对面的顾云歌,一脸漠然,嘴角甚至勾着一抹饶有兴趣的冷笑看着她。 那样的表情叫她脊背发寒,总觉得眼前不像是个孩子。 她清了清嗓子,竟然不敢去看顾云歌的眼睛,而是望着她身后窗外的景色,继续道:“龙家除了龙老爷其余的主子都是有病的。龙夫人天生痴傻,龙家大小姐龙娇阳二十二岁,到现在还不会数数,穿衣吃饭都要人手把手伺候,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平日里傻乎乎总爱一个人发呆。二小姐龙娇月二十岁,脾气暴躁容易动怒,发起火来打人没有轻重,疯的最厉害。龙少爷叫龙非凡,他确实与众不同,三岁能吟诗,七岁能作画,十岁名满天下,可惜逃不出他娘胎里带出来的疯病,十一岁开始就痴痴傻傻,五谷不分,现在十八岁了,还算不清一加一等于多少。” 她说完目光自然的看向顾云歌,却见她根本心不在焉的样子,一时宁静有些恼怒,平素里在将军府的时候,她何曾需要伺候顾云歌这种低贱的奴才,现在自己平心静气的同她说话,她反倒这般傲慢态度。 宁静脸色恼红一片,语气也颇为严厉起来:“顾云歌,不要真以为你自己是大小姐了,如果不是夫人无出,老爷早把你赶出将军府了。” 她以为顾云歌会和每次挨骂时候那样逆来顺受的低下头咬着唇垂泪,只是她错了。 “啪!” 这清脆的声音是个巴掌,宁静震惊的捂着半边脸孔,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顾云歌。 “你,你敢打我。” 第五章 教训丫鬟 “呵!”那是一声冷笑,带着几分讽刺,“一个奴才,主子没叫你说话你在那聒噪个不停,这个耳光算是给你个教训。” “你……” “啪……” 不等她开口,又是一记耳光落在了她右边脸颊上,她顿然蒙了。 她做梦都没想到顾云歌出了将军府会变得如此泼辣。 “这个耳光是教训你没大没小,冲着主子大呼小叫,不成体统。” “夫人都不舍得打我,顾云歌你当真以为我不敢还手吗?” 脸上火辣辣的刺痛让她怒火腾升,她素来把顾云歌当做下等贱奴一样对待,如今被一个下等贱奴羞辱了,她岂能就此罢休。 她的手举在半空,想要狠狠反击,顾云歌却毫无畏惧娇笑起来:“打吧,夫人欠下巨额赌债才迫不及待要把我卖了,我现在要是跳车了你猜会有什么后果?” “顾云歌!” 显然这个后果宁静想得到,她一双杏眼圆睁,怒目对视着顾云歌,咬牙切齿的含着顾云歌的名字,手却真的就不敢落下来了。 顾云歌悠闲的很,笑意凉薄,慵懒的靠在座椅上,讽笑道:“要不安分点跟在我身边做条狗,要不等到了晋北我告诉龙老爷你在路上虐待我,我额头上的伤可还没好,我说是你打的他未必不信。就算我只是个童养媳,我进了龙家也算是个小主子,我爹还是镇国将军,龙老爷未必敢得罪我,我这么说,你觉得龙老爷会把你怎么样?” 宁静脸色惨白一片,眼前的小姑娘难道是鬼上了身,不然怎会如此人精。 将军府中的她懦弱无能,任人欺凌,连伙房的劈柴女工都可以对她拳脚相加,但现在,她盛气凌人,浑身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压迫之气,三言两语分析利弊,竟叫人毛骨森森,不敢招惹。 宁静满腹怒意,但是一丁丁都不敢发出来,甚至还不得不低头认错:“小姐,奴婢错了,你不要和奴婢计较。” 顾云歌冷瞥了她一眼,果然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就算她娘被顾长宏休离,她也还是顾家的嫡亲血脉,何况新月郡主多年无出,她还是顾家唯一的子嗣,宁静这等恶奴想要欺负到她头上,胆儿可以再肥一点。 一通教训,两个耳光,宁静被收拾的服服帖帖,一路之上再不敢对她怠慢轻瞧,让她端水就端水,让她送饭就送饭。 所以人就是犯贱,两世为人,顾云歌把这个道理看的通通透透。 上一世贴身服侍十多年的丫鬟都背叛了自己,这一世她岂还能容忍一个丫鬟在头上撒野。 看着窗外日渐西沉的太阳,明日一早她就能到达晋北城了。 嫁给玄锦榕三年,晋北也算是她的第二故乡,那里的一草一木一一树她并不陌生,故地重游,心境早已截然不同。 她如地狱恶鬼,带着满身阴煞而来,戾气沉沉,卷动漫天浮云。 * 晋北城下了一场大雨,雨势瓢泼,龙府后院,丫鬟婆子乱作一团。 他们家的少爷发了病,大冷天的穿着单衣在雨里跑的和泥鳅一样谁都抓不住。 二小姐被扰了睡梦跟着闹起来,拿着鸡毛掸子到处打人。 怎一副鸡飞狗跳,慌乱狼狈的景象。 第六章 小姐架子 顾云歌的马车到达龙府门口的时候,经过一场早春冷雨洗礼的龙府显得格外安静。 宁静拿着她的包袱跟在身后,迎亲的车马夫上前和门童沟通了两句,侧面一个小门就开了,她被迎了进去。 毕竟不是娶亲纳妾,不过是买了个童养媳,排场是没有的,新娘子一身“晦气”走不得正门,所以只能从偏门进去,过大厅时候跨了个火盆子,这一切就算是办妥了。 有个年岁看上去不大的双髻丫鬟领了顾云歌往后院走,一路上细声细气的和顾云歌说话。 “老爷病了,昨天少爷冒雨玩耍老爷为抓他回房也淋了雨,所以小姐今天不用去给老爷请安,夫人是不见客的,您也不用去了,我送您去少爷房里,少爷这会儿睡着,昨天闹了一宿,起床了小姐您多费心伺候着。” 很是有教养的丫鬟,客气温顺,顾云歌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文慧,是府上的三等丫鬟。” 龙府倒是将就,丫鬟还分个三六九等。 转头看向宁静,她笑对文慧道:“这个是我从家里带来的,不懂什么规矩,平常只做粗使丫鬟用,怕带到少爷身边添乱,你帮忙通报下管事的,给她安排些苦活儿就行,反正她在家里做惯了,不做怕还难受呢。” 宁静不敢置信的看着她,杏眸圆睁,却敢怒不敢言。 顾云歌谈笑间已经将宁静的人生打入了底层,她就是要磨掉宁静所有的骄傲和锐气,而且新月郡主的人她留在身边就是养虎为患。 文慧不明个种真相,诺诺点头道:“那文慧一会儿就找玄管家安排。” 玄管家玄烨,玄锦榕的叔父,龙夫人远房的表亲,玄锦榕和龙家攀的那点儿亲戚关系就是从玄烨这攀过去的。 顾云歌是见过玄烨的,玄烨是玄锦榕的嫡亲叔父,但只比玄锦榕大三岁,很是年轻。 玄烨尚未娶妻,是龙家的大管家,深得龙老爷的信任,因为生相俊美,差事肥美,自家家底也非常深厚,所以是晋北女子最心仪的对象之一。 玄锦榕和玄烨关系并不融洽,玄锦榕口口声声说的要夺回家产就是想从玄烨手中夺。 以前顾云歌深信玄锦榕说的话,觉得玄烨私吞了玄家所有财产,但是现在这些话是真是假,有待考究。 有一点肯定没错,玄烨不缺钱,作为龙府的大管家,他常常挥金如土,晋北城的姑娘们有一半是拜倒在他的容貌下,还有一半肯定是拜倒在他的财富上。 缘分这种东西真是不好说,前一世她和玄锦榕同仇敌忾仇恨玄烨,这一世她对玄烨变成了主仆身份,当然她才是那个仆,因为她并非正妻,不过是个童养媳,说的明确点,她就是个高等丫鬟。 作为高等丫鬟,当然是高等待遇。 她才刚进了龙非凡的院子,就有两个奴婢恭恭顺顺的候在门口,一人手里拿了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堆成小山的绫罗绸缎和金银珠宝。 “小姐,这是老爷赏赐给您的,一会儿裁缝来了给您量体裁衣,您挑选喜欢的布料做几件衣裳吧。” “恩。” 她淡淡应道,气势俨然威武。 倒是那些下人有些吃惊,因为她们早早听说她不过是个睡柴房的下等丫鬟,没想到这么快就摆起了小姐架子。 下人心里多少有些非议,她们怎知道,上辈子,她是相府千金,长房嫡女,只因错付两人,才会重生为奴。 小姐架子,她从来都不摆,她本来就是。 第七章 丫鬟三个 “这些珠宝玉石也是老爷赏赐给您的。” 虽然心里对顾云歌颇有非议,但是丫鬟素质良好,依旧笑容甜美恭顺的奉上了另一个盒子。 她们料想这种没见过世面摆架子的下等奴婢见到金银珠宝肯定红了眼,却不想顾云歌只是淡淡一笑,挥手道:“你们都分了吧。” 丫鬟们颇为吃惊:“小姐不要?” “谁说不要,老爷赏赐的我岂敢不要,要了就是我的了是吗?我分给你们有何不可?” 几个丫鬟忙感恩戴德:“多谢小姐赏赐。” 要知道这些珠宝玉石可是她们几辈子也赚不到的,顾云歌居然眼都不眨一下就都赏赐给了她们。 她们真有些摸不透顾云歌了,不过管她呢,她人似乎不错,笑起来的样子也十分甜美可人,长的个美人胚子的脸,就是瘦了点矮了点黑了点,看来在将军府做个下等丫鬟受了不少罪。 也是丫鬟出生的,得了别人的好处丫鬟们自然念了顾云歌的好,对她客气中带了几分亲昵,主动自我介绍起来。 “奴婢锦瑟!她是锦绣,是负责伺候少爷的,大管家吩咐了,以后我两都听从您的安排指示。” “知道了,都下去吧,文慧,你也别走了,这屋子里不差多你一个伺候,我今日进府第一个遇见的丫鬟就是你,也算是缘分,同锦瑟锦绣一道把那些都分了去,玄管家那我会去说。” 文慧一怔,眼圈儿发了红,三等丫鬟在府上就是下等丫鬟,哪能入得了主子的眼。 今日顾云歌如此温和待她,还不嫌弃她身份低贱将她和锦绣锦瑟之类一等丫鬟一视同仁,她心里哪能不感恩。 她忙不迭的跪下道谢:“谢谢小姐赏赐。” 顾云歌只是淡淡摆摆手:“去吧,我也累了,那是我的房间是吗?” 她问的是锦绣锦瑟,两人忙道:“是。” “我先去歇着,对了,文慧锦绣一会儿去找一趟玄管家,把我带来的粗使丫鬟安排一下,她本来在柴房劈柴的,想来最适合还是去柴房。” 锦绣一怔,文慧倒是傻乎乎的忙点头:“好。” 用钱能收买的人心不叫人心,用钱收买的人心叫互惠互利。 她也算是阅人无数,从锦绣锦瑟眼中就可知道那两个丫头贪财,给点好处就能给你开出朵。 倒是文慧,她并不贪财。 虽然刚刚赏赐她东西时候她激动到下跪,但是顾云歌有注意到文慧眼圈儿通红是从她说那句“我今日进府第一个遇见的丫鬟就是你,也算是缘分”开始的,文慧是个重感情的人。 在这种大门大户里生存,怎不能培养一两个推心置腹的丫鬟。 宁静靠边儿站,锦绣锦瑟贪财会坏事儿,如今最好的苗子就是文慧了,只是她看着并不聪明机灵,这得靠调教了。 回身看着门外一片蔚蓝水洗的天色,想当年她嫁来晋北的时候也正是春初,寒意虽然料峭但是她满心欢喜。 如今再归,晋北还是那个晋北,初春还是那个初春,她却已不是那个她。 收回目光淡淡落在左边一扇挂着一堆小玩物的房门上,大约就是龙非凡的房间了,这个十八岁的大傻帽儿以后就是她的夫了,她就算满身戾气宛若恶灵,也没想过要伤害一个傻子。 冤有头债有主,既然和傻帽有这个夫妻缘分,在她足够强大报仇之前,她都不会离开晋北,都会守在傻帽身边,做好她的本分。 第八章 娘子抱抱 一路舟车劳顿当真是极累的,顾云歌回房收拾了一番就躺在床上入了梦。 她做了个噩梦,梦见了鬼压床,压的她喘不上气来。 猛然惊醒,她倒抽了一口冷气,黑漆抹乌的夜色中,一个披头散发的东西死死的压着她。 她冷静下来无奈闭上眼睛,以为还在梦中,耳畔却陡然传来一个稚气痴呆的声音:“爹爹说要和娘子睡觉觉才能有宝宝,爹爹说要压在娘子身上才能有宝宝,爹爹说要把尿尿的地方放到娘子尿尿的地方才能有宝宝,爹爹说……” “龙非凡!”她猛然睁开眼睛,身上披头散发的东西像是被她吓到,从她身上跌了下去,滚到了床下。 咚一声巨响,是脑袋磕到地面的声音,听着都疼。 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顾云歌赶紧起身擦了火捻子点了蜡烛,就看到一脸委屈撅着嘴坐在地上揉脑袋的大男人。 这就是龙非凡吗? 嫁到晋北的那几年对龙家的三个傻子也有所耳闻,但是从来没有见过其中任何一个。 她想象中他定然菜市口那个王大傻一样肥头大耳,袒胸露乳,口水一把,鼻涕一把。 但是眼前的龙非凡完全不似想象中那般。 他的长相十足对得起他的名字。 他俊朗非凡,眉清目秀,黑眸似星,鼻如刀削,五官轮廓都似巧夺天工,唯独眼神中的无辜模样和委屈崛起的嘴唇让他看上去和成年男子有些异样。 可这幅痴呆模样并不是难看,反倒可爱的很,尤其是他肤白细腻,更让人产生他是个长大了的娃娃的感觉。 他才十八,如果按着顾云歌前世的年纪来说,他都比她小四岁。 看着他揉着脑袋泪汪汪的模样,顾云歌莫名起了些自责。 “对不起啊,我吓到你了吗?你别坐地上,凉的很,我看看哪里摔着了。” “疼,要抱抱。” 他张开手臂,和个孩子一样求抱抱,倒是弄的顾云歌有些无措。 抱吧,毕竟男女有别。 不抱吧,他那副神态表情真让人于心不忍。 “乖,你先起来。” 她柔声哄劝着,他却赖在地上一动不动,撅着嘴唇都快哭了。 “不要,要抱抱,娘子抱抱。” 顾云歌一阵恶寒,她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一个成年男子撒娇求抱抱,还是个美男子。 不过想到他脑子异于常人,她还是无奈的顺从了他,上前,别扭的抱住了他。 他破涕为笑,模样实在单纯又好玩,清澈的眼睛似乎不染尘世半分污浊,竟叫人看了心境平和无比,顾云歌也笑了。 把他抱起放在床上,她从暖炉上提了水壶,从被窝里取出了铜手炉换上热水,送到了龙非凡手里,然后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笑看着他。 “少爷为什么在我房间里?” “爹说了,要压着娘子,亲亲抱抱,把尿尿的地方放到娘子尿尿的地方,然后就会有小宝宝。” 顾云歌嘴角抽搐,脸红了。 “老爷没说我还小,让少爷再等等嘛?” “没说,爹说了,娶了媳妇就要生宝宝了,生了宝宝,他死也死的安心了。” 顾云歌没再笑,因为她可怜龙老爷这一颗父母心。 “我还小,生不出宝宝,老爷要是再说,少爷就说要等我长大好吗?” 她耐着性子,循循善诱。 龙非凡歪着脑袋想了会儿,咧着嘴笑的像个孩子:“恩,等云歌长大,等云歌长的大树那么大,不,要等到云歌长到旺旺那么大。” “旺旺是谁?” “是我的狗狗啊。” 顾云歌差点吐一口老血,不过嘴角的笑意却泛滥起来。 傻子虽傻,却天真无邪。 看惯了尔虞我诈,经历了阴狠毒辣,那样清澈的眼神,烂漫的笑容,像是一方净土一样,治愈了她心底的伤口和疼痛。 第九章 礼宾名单 龙非凡似乎对顾云歌很是依赖,自打那天晚上初次见面之后,他几乎整日都黏着她。 他并非如外界传闻一般疯疯癫癫,锦绣锦瑟告诉顾云歌,龙非凡平素里就像是个孩子,只是到了下雨时分会胡闹起来。 龙老爷之所以病倒也正是因为冒着雨亲自把龙非凡抓回屋,结果得了风寒一病不起。 顾云歌是到了龙府的第三天才见上龙老爷的。 时逢龙老爷五十大寿将近,他拖着病遢遢的身子见了顾云歌,叮咛了顾云歌要照看好龙非凡外,还吩咐了顾云歌跟着玄管家一起操持他五十大寿事宜。 隔着一卷云帘,顾云歌瞧不清楚龙老爷的长相样貌,不过弥漫着浓重中药味的房间里,他连声的咳嗽和粗喘的气息让人感觉他定然病的不轻。 顾云歌对他颇为同情,龙老爷在晋北名声甚好,他对父母兄弟仁义忠孝,对傻妻痴心不悔,而且还乐善好施,普济众生,晋北城的百姓都十分念他的好。 这样一个好人,上天却并未眷顾他,给了他这么三个傻孩子。 他会让初来乍到年纪尚有的顾云歌帮他操持寿诞事宜,大约是怕自己撒手归西后这个家里没个能操持当家的主儿,他对顾云歌无疑是信任的,因为信任才会有意栽培。 顾云歌也不想让他失望。 上午见了龙老爷,下午她就直接去找了玄管家。 她在和玄锦榕的大婚典礼上见过玄烨,玄烨作为亲叔叔还送了玄锦榕一处房产和两个价值连城的玉葫芦。 不过玄锦榕并未领情,当场撕掉了房子的房地契,还把两个玉葫芦砸了个粉碎,抹的玄烨的脸面掉了一地,甩袖而去,之后两家再无来往。 大婚上虽有过一面之缘,不过毕竟隔着红头纱,看的并不真切,等到顾云歌真正对上玄烨的时候不禁感慨世间竟有长的如此俊秀美丽的男人。 他眉如黛,眸如星子,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依稀湖蓝色冰丝长袍宛若谪仙,手中若多一把羽扇定能乘风而去。 玄锦榕也算长得好看,不过比起他这位亲叔叔来说,差之千里。 “小姐为何这么看着我?” 玄烨笑意温润如玉,眼眸清澈如星,一句话惊了顾云歌,她忙不好意思的收回了目光。 “老爷让我来同你一起张罗他的寿辰。” “正好礼宾名单已经拟好,小姐要过目吗?” 顾云歌忙道:“这不用了,我初来乍到,并不知道龙家平日里的人脉往来,我只看着你做,学习学习便好。” 她说话稳妥,语气沉着,表情神色里也没半点生涩,看上去老成的完全不像个十四岁的孩子,玄烨倒有些微微吃惊。 不过从她进府就把贴身丫鬟打发去砍柴的那刻起他就知道她不一般了。 他微微一笑,还是把礼宾名单送到了她手里:“那小姐就当认识认识吧,以后总要认识的,若是可以还望小姐帮忙誊抄一份,我送报老爷过目。” “恩,可以。” 拿着名单走到书桌边上,文慧给她研了墨,她提起笔想都没想直接拿了一张纸落下了四个字:“礼宾名单。” 那娟秀如柳的楷体字顿然赢得了文慧一声赞叹:“小姐的字好漂亮。” 玄烨闻声后背一怔,不过很快不动声色的继续收拾一屋子的伴手礼。 顾云歌未察觉玄烨反应,她对着文慧微微一笑,一个一个的誊抄着名单上名字,目光在落到其中三个字的时候,手中的笔尖重重落在了白色宣纸上,画开了一大团浓稠阴黑的墨汁。 玄锦榕! 居然是玄锦榕! 第十章 纵火毁尸 粗重的浓墨以及顾云歌阴霾的表情吓了文慧一跳,忙道:“小姐怎么了?” 顾云歌缓过神来,脸色却依旧如同暴雨前的天空一样阴沉,连带着语气也是浓重的阴气:“没事,再帮我拿张纸,我重新写。” 文慧有些不安的看着顾云歌,总觉得此刻的顾云歌身上莫名散着一股阴冷的寒气,冻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忙拿了一张新的宣纸换掉之前那张,顾云歌深深闭上眼睛,努力将发酵的仇恨压制回心底最深处,她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见到渣男了,她杀不了他,也必不会让他好过。 睁开眼,她已恢复了常色,就连文慧提到玄锦榕的名字她也只是笔尖微微一顿,没再流露出半分异样情绪。 “玄锦榕就是玄管家您的侄子吗?” 文慧是在和玄烨说话,顾云歌目光落在玄烨后背上,他似乎也很平静,笑容依旧亲和平静:“是。” 文慧闻言颇有几分兴奋起来:“我还和他夫人有过一面之缘呢。” “哦?他哪个夫人?”玄烨问道。 顾云歌一言不发,汹涌的戾气被她压制在胸腔之中,她面上看似平静,可是宣纸上楷体变成了狂草就可觑她内心的怒潮澎湃。 文慧竟没察觉到什么,继续道:“现在这位新夫人,之前去布店买布的时候玄夫人正在选白缟,边选边哭,奴婢见她哭的伤心安慰了她几句,听她说才知道之前那位怀胎十月分娩之夜火烧死了的玄夫人是她的亲姐姐。” “那岂不是很惨?”顾云歌忽然插了话,语气并不是好奇或者吃惊,而是说不上来的凉。 文慧点点头:“是啊,丫鬟出去找产婆,她痛的撞翻了油灯烧着了房子,一下子两条命都没了,真是可怜。” “果然是可怜。”顾云歌的声音淡淡的,甚至带着几分苦涩,玄烨眉心微紧了一下,转过头来的时候就看到顾云歌在宣纸上奋笔疾书,那姿态甚是豪迈,却又带着一股无名的发泄,她是怎么了? 文慧并没有再说玄家的事情,大约是顾及到玄烨的感受,她伺候着顾云歌誊抄完礼宾名单,忙给顾云歌倒了水:“小姐喝点吧。” “不用,玄管家,我有些累了,先回房了,名单我已经誊抄好,就放在此处。” 玄烨点头:“小姐慢走,文慧,送小姐回房。” “是,大管家。” * 顾云歌一走,玄烨就走到了书桌边上,那狂野如行云流水的狂草字体,笔锋刚劲有力,让他吃惊咋舌。 而边上扔着写坏了的那张小楷宣纸,字迹清秀如柳,笔锋润滑如玉,她的字竟如此出色。 一张狂草,一张小楷,这顾家的小姐不是说从小在柴房长大目不识丁吗? 从这两张字体来看,她不但认识字,而且精通书法,甚至书法造诣到了一定层次高度,到底是镇国将军暗藏明珠呢,还是外界传闻有误? 无论如何,这个顾云歌和他想象的相去太远。 无论从眼神、气质、谈吐、举止哪一点来看,她都不像个十四岁的女童,反倒沉稳的像个历经世事的成年人,有趣,有趣。 第十一章 贱人怀孕 自从知道玄锦榕也会来参加寿宴,顾云歌就在仇恨的煎熬中度过了整整十天。 三月初七,龙老爷寿诞之日,早早顾云歌就起床了,或者说她彻夜未眠,终于要再见了,这一双贱人。 她的房门外,是一颗偌大的西府海棠,一树烂漫的春色,却温暖不了她从地狱中攀爬上来的冰冷的心。 * 龙老爷的寿诞排场极大,来的人非富即贵,甚至还有京城里的高官。 玄烨安排顾云歌在偏厅接待女眷,给她指派了几个机灵的丫鬟和婆子。 顾云歌根本没有什么心思宴客,她脑子里剩下临死之前,玄锦榕和庄云梦相依相偎居高临下冷酷的看着她的景象。 客人络绎不绝而至,却迟迟不见那双男女,倒是她意外的见到了一个旧相识,户部侍郎李大人的妻子。 李夫人是李大人的原配,出生书香门第,和她母亲颇有些情谊,她幼年时候见过她几次,李夫人对她很是亲厚。 多年未见,岁月催人老,不过李夫人虽老,气质却更佳,岁月沉淀下来的沉稳大气在她身上一览无余。 她和几个夫人坐在那聊天,顾云歌记得她吃不得甜食会闹肚子,于是特地让丫环拿了一盘咸糕点过来亲自送了过去。 “李夫人,这是五芳斋做的火腿酥,您尝尝。” 李夫人看到她,笑意温和慈爱:“你就是云歌吧,从京城来这可还习惯?这里的气候比京城潮湿些。” “习惯,只是偶尔有些想我娘。” 她口中的娘,说的是她自己的亲娘,见到李夫人,总忍不住想起母亲还在世时候带着几去李家游玩的景象,心中几分凄然,感情流露的也真切。 李夫人轻笑道:“得了空把你娘接来住几日也可以。” 李夫人说的娘,当然就是顾云歌的亲娘李翠了,说起来还和李夫人是本家姓。 顾云歌莞尔一笑:“过一阵子吧,我也是刚来的而已,一切都还没安排妥当。” 李夫人温婉一笑,忽然站起身来神色有些激动,看着门口喊了一声:“云梦,过来这里。” 云梦,庄云梦! 那个贱人终于来了。 要十分努力她才能不叫寒光和杀气蔓上面庞,她笑意依旧嫣然,等到庄云梦近前,她还微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 “想来是玄夫人吧。” “这位是?” 庄云梦自然不认识已经换了一身皮囊的庄沉梦,李夫人忙帮她介绍:“这是顾云歌,也从京城来的,是龙家未来的夫人。” “原来是云歌妹妹,在京城时候对你有所耳闻,瞧着年岁小,倒真正是个美人胚子。” 虚伪的嘴脸,历经一世,顾云歌怎还认不清庄云梦那张舌灿莲虚伪的嘴。 前一世,她父母怜她身世,将她养在相府视如己出,吃喝用度都不比她这个嫡小姐差,但就算是如此掏心掏肺,庄云梦却依旧可以心如蛇蝎,忘恩负义。 也亏得她这张甜蜜的嘴巴,竟然骗过了所有人,就连她的惨死,都能被伪装成意外事故。 庄云梦掠夺了她的一切,她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第十二章 报复开始 所有的情绪她的藏的极好,顾云歌羞赧一笑,装作被夸的害羞了。 庄云梦丝毫没有察觉到她任何异样,还拉着她的手亲昵道:“我两都是京城来的,往后可要多走动,彼此有个照应,一个人在他乡很是寂寞啊。” “怎么了,想家了?”李夫人轻声问道。 庄云梦红了眼眶,声音也稍稍有些哽咽:“原本远嫁过来,只是因为想念我姐姐,爹爹也想我过来和姐姐做个伴,只是没想到……” 一字一句,听在别人耳中动容,听在顾云歌耳中,却恶心到叫人反胃。 “我听说过你姐姐的事情,当真可怜,年纪轻轻还怀着孩子就没了。”顾云歌压抑着那股想一刀划破庄云梦喉咙的冲动,故作惋惜道。 李夫人也有几分伤情,叹息一口:“沉梦那孩子没福气啊,云梦,你可不要太伤心了,你给我写的信我收到了,你如今怀孕也有三个多月了吧。” 庄云梦脸一红,抹了抹泪,脸上有母性温柔的喜色:“是啊,三个月了。” 贱人居然怀孕了,呵,这孩子看来是免不了要替她父母还这孽债了,庄云梦要了她的孩子的命,她岂会容得了庄云梦的孩子。 “既是怀了身孕,那便不宜在这里待着,许多宾客都带了孩子,小孩嬉闹回头撞了你可不好了,玄夫人,你随我来东厢歇着,晚宴还得一会儿才开呢,李夫人一道吧,也给你两一个清静地儿叙叙旧。” 李夫人闻言也紧张起来:“你不说我还没发现孩子这么多,这要是撞着看不好了,那有劳云歌了。” “不客气。” 顾云歌起了身,亲自领着李夫人和庄云梦到了后院一处僻静的厢房。 厢房里布置的十分雅致,窗外就是一片迎春,如今三月春暖,迎春早开,暖黄色的小灿烂了一树,烂漫荼蘼,看的就赏心悦目。 不过顾云歌的心思,却不在那几株迎春上,三月春色也温暖不了她因为仇恨而冰冷的心。 领了两人进屋,她故作体贴道:“我去沏壶茶,两位在这里先聊着,我顺道叫丫鬟备个暖手炉,虽然开春了,可玄夫人怀着身孕呢,一切还是小心些为好。” 庄云梦还真被顾云歌的热情和体贴给打动了,忙道:“那真是有劳了,多写你想的这么仔细。” “应该的。” 顾云歌出了房,顺手带上了房门,转身却不是往厨房去,而是往西厢院而去。 东厢是客房,西厢则是丫鬟仆从住的地方,除此之外,厨房,药房,账房和库房也都设在西厢。 今日是龙老爷的寿诞,宾朋满堂,府上几乎所有的丫鬟奴才都被调去了前院,整个西厢一片安静。 顾云歌悄声来到药房门口,药房里空无一人,她环顾左右迅速潜入药房,再出来的时候,手心里多了一块团成团的帕子,帕子的一角隐约露出一些红色的细绒物。 她捏着帕子,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西厢。 第十三章 藏红花茶 一盏茶,加了足量一把藏红,以顾云歌的仇恨水,以她的怒意为火,她亲自烹煮,看着袅袅升腾的水汽,想到自己临产前庄云梦想要喂给她的那粒落胎丸,她嘴角泛起一丝阴森的冷笑。 十年风水轮流转,庄云梦要了她孩子的命,这孽债就由庄云梦肚子里的孽障来偿还吧。 水汽氤氲,茶煮开了,她却并没有立时就回东厢,而是打开柜子,在一堆手帕里找了一块绣着一株白玉莲的帕子,提起笔,在帕子角落落下一行娟秀小楷。 拿了帕子和水壶,再放了一个暖手炉子,她大步往东厢走去。 * 东厢窗外,远远就能看到庄云梦和李夫人正在寒暄。 远看之下,庄云梦还是那个貌美肤白的庄云梦,只是因为怀孕的关系略有些发福,面色也较之以前更为红润,看来她过的很是滋润。 冬衣宽大,掩盖住她的小腹,看不出怀了几个月身孕,不过她举手投足之间截有了孕相,那只时不时抚摸小腹的手看在顾云歌眼中,如针扎眼。 曾经的她,也是这样日日抚摸着自己渐渐隆起的肚子,满心欢喜的期待着孩子的到来,甚至还可笑的盼望着孩子的到来能够让玄锦榕多看她一眼。 她何曾想得到庄云梦一张贱嘴挑拨离间,她腹中的孩子早就被定义为野种,玄锦榕根本不会给它来到这个世界的机会。 一剑穿腹,她的孩子尚还来不及看这世界一眼。 她痛苦的闭上眼,握着托盘的手甚至微微颤抖,抖出了一些茶水。 再睁开眼,她已冷静下来,敛去了眼底所有的情绪,她嘴角勾起一抹温婉的微笑,端着茶水进了房。 “李夫人,刚才过来看到小公子在寻你,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她边说着边很是自然的给李夫人还有庄云梦倒上了茶。 李夫人哪里喝得下,听到儿子在找他,忙站起身:“哎呦,他乡见故人聊的太开心,竟把那个小冤家给忘记了,云梦,我去领他过来,免得他闯了祸,你先坐着。” “呵呵,李夫人无需管我,何况不是还有云歌妹妹在吗。” 李夫人慈柔一笑,站起身往外去,屋内只剩下了顾云歌和庄云梦。 庄云梦浅浅一笑,笑容和她的名字一样唯美柔和,她就是用这种笑容勾引了玄锦榕是吧,没关系,过会儿她就会让她哭。 “姐姐赶紧喝口茶暖暖身吧。” “恩,谢谢你了,云歌妹妹。”庄云梦边说着边抿了一口茶水,茶水香气独特,入口微甘,倒是不同她平常喝过的任何茶,喝完了一杯,温热的茶水暖了身子,她好奇问道,“这茶味道倒是独特,我从未饮过。” “是吗,我喝喝看,是一个丫鬟准备的,我也不晓得是什么茶。” 顾云歌喝了一口,故作不解:“奇怪,这应该是茶啊,怎么也喝不出是个什么,不过味道甚好,姐姐怀了身孕也确实不宜喝茶,倒是茶更好一些。” “云歌你真是个好孩子,处处懂得体恤人。” “哪里。”顾云歌故作娇羞,伸手又替庄云梦满上了一杯,“姐姐再喝一杯暖暖身吧。” 庄云梦确实也有点儿口渴,又是一杯落肚,这异样扑鼻的响起很是好闻,入口之后想香甜甘醇也比任何茶要浓郁,所以当顾云歌再给她满上一杯的时候,她也喝了干净。 喝完还夸了一句:“真是好茶,素来听闻龙府上吃喝用度都是上上乘的,一个茶都如此好喝,可见一斑。” 顾云歌脸上堆满了甜美的笑容,心里却是阵阵冷笑。 好喝吧,那就多喝点,为了你的孩子多喝点。 第十四章 手指亲亲 一壶茶,顾云歌不停的倒,庄云梦喝了不少去。 两人边聊着天边打发着时光,前头鞭炮响了起来,顾云歌站起身来:“姐姐,想来是筵席开始了,我们赶紧去吧。” “好。” “等等姐姐,把这暖手炉子拿上。” 顾云歌无疑是贴心的,庄云梦脸上很是感动,抱着暖手炉子跟着顾云歌往前厅走。 一路上正巧遇见了李夫人带着幺儿李宗宝过来,见到两人笑意盈盈道:“正要来叫你们两,筵席开始了,我们去给龙老爷拜寿吧。” * 前厅,客如云来,气氛喜乐,寿堂布置面面俱到,一副巨大的青松沧海图悬于正中,两边是一副字帘。 左书:不福星,真福星,即此一言,可为君寿。 右写:已五十,又五十,请至百岁,再征余文。 字帘笔锋刚劲,苍遒有力,听说是晋王爷亲笔手书,送给龙老爷的祝寿礼。 龙老爷的面子之大,可见一斑。 寿宴开始,龙老爷大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前几日病的央央的,现在满面红光,龙马精神,完全看不出病过的征兆。 他端坐正上方,来贺的宾客一一祝寿上礼,好不热闹。 顾云歌站在人群之中,心思却根本不在这番热闹上,而是一直看着玄锦榕和庄云梦的方向。 庄云梦眉心微紧,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看来那一把藏红是起了作用了。 顾云歌心底冷笑,手忽然被一双宽厚的大掌握住,她微惊,待看到是龙非凡后,嘴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少爷怎么在这里?锦瑟呢?” 今日龙老爷寿诞,为怕几个孩子胡闹老早玄烨就交代了让各屋子的丫鬟看好自家主子,想来龙非凡肯定是把锦瑟给甩了才跑出来的。 龙非凡拉着她的手,撒娇的嘟着嘴:“娘子坏坏,不带我玩,把我一个人丢在房间里,都快闷坏了。” “少爷乖乖听话,今天是你爹的寿诞,一会儿少爷和小姐们还要一道给你爹贺寿呢。” “恩,乖乖,非凡是小乖乖,娘子,那可以亲亲嘛?” 顾云歌嘴角微抽,可龙非凡天真无邪的眼神又让她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而且她也怕龙非凡不高兴闹腾起来。 似为了安抚住他,她不顾周围异样的目光,轻声道“好,你把眼睛闭起来。” 龙非凡果然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她并了两个手指,在龙非凡脸上轻按了一下,温柔笑道:“好了,亲完了。” “嘿嘿,非凡最喜欢娘子了。” “亲”完她就听见了几声窃笑,周遭人看着龙非凡的眼光里,多是嘲讽。 顾云歌却觉得这些嘲笑龙非凡的人才真正是傻子,相处多日,龙非凡单纯,无邪,无忧,无愁,他心底也十分善良,只要不下雨,他就像是个孩子一样乖巧。 这样的龙非凡,总让她的心里莫名宁静,就像是现在,就算接受着那么多不友善的目光,她的笑意依旧温和自然,也暂且忘记了玄锦榕和庄云梦这双贱人。 第十五章 不安好心 所有人都祝完了寿,就该轮到自家屋里的人,从尊到卑,本该先是由龙夫人来,可是龙夫人这几日疯病发的厉害,就只能由她屋子里的丫鬟代为贺寿,送上了寿礼。 然后是三个子女。 顾云歌牵着龙非凡,龙娇阳和龙娇月则由丫鬟牵着从后厅走了出来。 这是顾云歌第一次见到龙娇阳和龙娇月,说句真心话,两人之容貌,堪称倾国倾城。 顾云歌两世为人见过最美的女子便是皇上的宠妃萧贵妃,可当看到龙娇阳和龙娇月的时候才感慨真是造化弄人,如此绝世美人,竟然会遗传了母亲的疯癫之症,待字闺中直到老去。 众位宾客也似乎被龙家这两位深居简出从不露面的小姐的容貌给震慑了。 其形也,翩若惊鸿,双姝并立,就像是两朵开的正艳的牡丹。 其容貌,肤如凝脂,双颊白里透红,小巧朱唇不点而媚,两弯黛眉如星如月。 当真是极品的美人,极品中最上乘。 不过很快,这些震慑于姊妹美貌的目光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惋惜,这两个小姐生的是美,但是言行举止真让人想笑。 老大龙娇阳看到这么多人一直往丫鬟身后躲,面露胆怯之色。 老二龙娇月却异常兴奋,大叫大闹,嘻嘻哈哈。 倒是老三龙非凡安静的待在他童养媳的怀中,但是一个七尺俊俏如谪仙的男儿却躺在一个十四岁个子才到他咯吱窝的女娃怀中,那画面太美,都不敢看。 爹傻傻一个,娘傻傻一窝,说的还真是没错,看看这三个孩子,真是要替龙老爷发愁,他若是撒手归了西,这偌大的龙家可怎么办? 总不能指望那个小小童养媳吧,乳臭未干,干瘪瘦弱,看样子都成不了气候。 对于龙家这奇形怪状的一家,大家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 有人惋惜,有人嘲笑,有人幸灾乐祸。 龙老爷面子上似乎也很挂不住,忙向玄烨使眼色,玄烨赶紧上前安抚三人,循循善诱道:“少爷小姐们,给老爷贺寿吧,说祝爹爹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根本没人听她,老大顾着害怕躲闪,老二顾着闹腾,老三就只黏腻的瞧着他那小媳妇。 “少爷,给老爷贺寿了。” 顾云歌小声提醒龙非凡,龙非凡很傻很天真的转向龙老爷:“给老爷贺寿了。” “哈哈哈,哈哈哈。”人群之外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嘲笑,谁敢如此大胆。 众人训着笑声而去,就看到了一袭铁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 男子生的肥圆,油光满面,身后跟着三个锦衣少年,一个个脸上的表情和男子如出一辙,赤果果的都是嘲笑。 众人却不敢做声,而是齐刷刷的跪了下来:“给秦王请安。” “都起来吧,龙老爷,我不请自来,你可别生气。” 龙老爷的脸色极是不好,却碍于身份只能笑着寒暄:“哪里哪里,秦王大驾光临,蓬荜生辉,蓬荜生辉,秦王请上座。” 秦王毫不客气,直接跨步到老寿星的位置上,一屁股坐下。 第十六章 一家寿头 秦王毫不客气,直接跨步到老寿星的位置上,一屁股坐下。 “来人,把本王送的贺礼呈上来。” 他话音一落,就见两个他的随从拿了一个锦盒上来,锦盒看上去很是精美,橙黄的颜色也是喜气,顾云歌却总觉得这个嚣张的秦王可不会是真心来贺寿的。 果不其然,锦盒打开,里头是两尊陶瓷仙人,福仙和禄仙,独独少了个寿,拜寿拜寿,故意不拿个寿仙来,他不是纯心触人霉头。 顾云歌以前只是听闻过秦王此人混账,仗着自己是皇上的同胞兄弟横行霸道,鱼肉百姓,而且从来不把别的王爷放在眼里,尤其是和晋王关系最差。 晋王和龙老爷私交甚笃,秦王和晋王关系恶劣,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他果然来者不善。 龙老爷看着那个礼盒,脸色更差,众位宾客也觉得秦王太过分了,有个晋王的门生,不惧秦王的势力,冷冷质问:“秦王爷难道还缺那么个钱买个寿仙吗?” 秦王身边三道凛冽的目光齐刷刷落向那个方向,那书生却无所畏惧,昂首对视上那两只眼睛:“三位公子如此看着我,是因为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三哥的门生,胆儿挺肥,儿子们,不用同他一般计较,免得你三伯又来府上吠个不停。” 耳听着晋王被羞辱,龙老爷气的脸色煞白。 秦王却似乎觉得不够,变本加厉:“龙老爷知道本王为啥独独缺个寿仙不送你,很简答吗,你府上已经有四个寿头了,我再送,不多此一举了吗?” “寿头!”众人面面相觑,不大明白什么意思,但是凭感觉都知道这肯定是在羞辱龙老爷家妻子儿女,这个秦王当真过分了。 众人只听得出这是一句骂人的话,可是遍游四海,见多识广的龙老爷却完全明白这个词的意思,这是晋南一带骂人的话,寿头等同于傻子,蠢货,没脑子。 龙老爷被气的发抖,一双手却轻轻的搀住了他,他转头一看,是顾云歌。 顾云歌眼中那一抹温婉安慰的笑,却没能安抚他心底的激动和羞愤。 “秦王,你莫要欺人太甚。” “何来此说,本王这是考虑周全,龙老爷,你可真是不领情啊。” “你……” “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秦王如此慷慨赠礼,那我们龙家自然也要表示表示,来人,笔墨纸砚伺候。”陡然插进来的童稚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是龙家的小小童养媳,她要干嘛? 她这是畏惧强权,当众想让龙家蒙羞再蒙羞吗,秦王如此过分,她居然还要回礼。 龙老爷也不明白她要干嘛,不过玄烨却已经安排了下人准备好了她要的东西,笔墨纸砚全部伺候了上来,但见顾云歌拿起那只比得上她小臂粗壮的毛笔,饱蘸墨汁,挥毫如云。 顷刻间,宣纸上呈现了四个大字:“竹苞松茂。” 她的字出乎意料的漂亮,连龙老爷眼底都有些微微吃惊。 玄烨看着那四个字,眼底透出了一些淡淡的精光,这丫头,挺聪明。 第十七章 个个草包 玄烨看着那四个字,眼底透出了一些淡淡的精光,这丫头,挺聪明。 玄烨一眼看出了字中的玄机,旁人却很是费解,这一幅字,一般都是形容家门兴盛,也用于祝人新屋落成的,送给秦王,也不恰当啊。 秦王看到这四个字,却脸色陡变,一双眸子阴沉的看着顾云歌,他三个儿子愚笨不解,看着他们的爹脸色发青,还争先恐后问道:“爹,我们家又没盖新房子,她送我家这一幅字干嘛?” 顾云歌莞尔一笑:“云歌献丑了,还望王爷笑纳,吉时将至,王爷若是不嫌弃,留下喝杯酒水。” 秦王阴沉着脸看向顾云歌,咬牙切齿:“黄毛小儿,竟敢羞辱本王。” 顾云歌故作无辜:“王爷此话怎讲,连你家公子都知道我这一幅字是祝福你家新盖房子的,我只是想着王爷的公子们总会娶妻生子,到时候免不了要加盖房子,提前给您道贺了而已。” 好一副伶牙俐齿,秦王怒视着她,低喝一句:“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这点小伎俩。” “王爷啊,当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云歌虽然才疏学浅,但也听过一句话,叫做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王爷莫不是从这幅字中看出了什么东西?” “你……哼,这幅破字本王不稀罕,走。” 顾云歌堵死了秦王的话,秦王气的七窍生烟,知道这里头的人就等着看他笑话呢,所有的眼神如芒刺在背,他再也呆不下去了。 冷喝一句,他带着一众家眷羞愤而去。 还当真是出师不利,他其中一个儿子走着还忽然绊了一跤,摔的个大马哈,引了大家一阵暗笑。 秦王脸色更是铁青泛紫,回转身恨恨的看了顾云歌一眼,顾云歌却不惧不畏,傲然迎视,秦王冷哼一身,甩袖而去。 龙老爷看着他丢在地上的那副字,终于想明白过来,哈哈大笑起来:“云歌啊云歌,你可真是聪明啊,竹苞,竹苞,可不是个个草包,骂我家个个寿头,他一家才是草包成群,各位,今日我高兴,大家吃好喝好,走的时候请到门房领一份小礼物,当是给大家添个彩头。” 顾云歌莞尔一笑,拉着龙非凡退回了人群,左前方似有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循着目光看去,就见到了玄烨正看着她,不过对上她的眼神,他又挪开了目光,看向了别处。 她想,玄烨可能是来看龙非凡好不好的。 转身抬头看向一直黏着自己的龙非凡,她眼底满是柔情:“你闷不闷,不然我送你回房吧。” “恩,我要和娘子回房喽。” 龙非凡欢喜的大喊一声,众人闻言都笑起来,有几个人还开了个荤玩笑:“赶紧回房去,给你爹填个小孙孙。” “哈哈哈,哈哈哈!” 宴会气氛,瞬间点燃,大家纷纷落座,觥筹交错,把酒言欢,好不热闹。 顾云歌最后朝着玄锦榕和庄云梦的方向看了一眼,玄锦榕正在给庄云梦夹菜,庄云梦的脸色却有些惨白,眉头不时微皱,玄锦榕关切的贴着她的耳朵说了几句什么,她嘴角露出了一抹浅浅笑意。 笑吧,尽情笑吧,用不了多久就让你哭。 顾云歌眼底一抹冷笑,嘴角勾起一个不符合她年龄的邪魅弧度,转身握着龙非凡的手,往后院去。 她不知,她所有细小入微的动作和表情,都被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看进了眼里。 第十八章 贱人落胎1 回到了后院,龙非凡缠着顾云歌玩游戏,玩的是个很是幼稚的游戏——猜红豆。 一粒红豆,三只倒扣的碗,一只装了红豆,两只空碗,快速调换之后猜红豆在哪个碗。 说也奇怪,龙非凡虽说是个傻子,但猜的却是百发百中,倒是顾云歌因为有点儿心不在焉,错了不少。 看着龙非凡天真无邪专注的面孔,她还真是羡慕。 羡慕的不仅仅是他的无忧无虑,更羡慕龙老爷对他的疼爱和关怀。 她上一世出生权贵,却因为父亲重男轻女,活的很是委屈。 身为相府嫡长女,她在父亲眼中及不上兄长一根头发金贵,兄长年幼时候落水身体不好,父亲忍痛把兄长送到了做了半辈子御医的外祖家照看调养。 每每过年过节,父亲都会快马加鞭赶去和兄长团圆,而且从不带上她。 她记忆中的每一个节日,都是和母亲单独度过的,她也央过父亲带上自己和母亲,父亲却嫌她身上阴气重会害了她哥哥。 有些回忆,想起来都是痛,有些亲人,也只是个名分。 但是龙非凡就不一样了,他虽然傻,但是龙老爷对他不离不弃,甚至没想过纳妾生一个正常的儿子。 相比之下,她竟是如此不幸。 母早逝,父不疼,丈夫背叛,妹妹残害,唯一的兄长幼年分离早记不得长相,就连一起长大的贴身婢女都可以出卖她。 她上一辈子的人生,何其哀。 甚至还比不上这个童养媳,至少人家再苦再累,也有个亲娘庇佑她,想到这,许是血液里的血脉亲情作祟,她竟然也真有几分想念李翠了,不知她过的可好。 “娘子你不专心,不好玩不好玩,你不专心。” 她想事想的出神,龙非凡忽然娇嗔的撅起嘴来。 她忙还神,温柔一笑:“好好好,我现在开始一定专心。” “那你来猜猜,红豆在哪个碗里。” 这一把轮到她猜了,可她刚才压根没看到碗的动态,一时皱了眉。 “是……” “是她,就是她,抓住她,就是她端来的茶。” 她的话,被一个愤慨的声音陡然打断,她转身,是李夫人带着一群家丁正冲进屋来,作势要抓她。 她故作惊慌,不跌后退:“为什么抓我,干嘛抓我,少爷,救我。” 龙非凡见到顾云歌被欺负,一把挺身将她护在身后,奴才们岂敢和他动手,好声劝道:“少爷,顾小姐谋了人命,我们要拿她去见官,你乖乖的,和锦瑟到外面去玩好吗?” 奴才说完,向锦瑟使了个眼色,锦瑟颤颤巍巍上前,眼底里是忐忑和恐惧,看着顾云歌,像是看到了杀人狂魔一样。 “少爷,我们走好吗?” “不走不走,云歌才没杀人,我们一直在玩游戏,你们不要冤枉好人,都是坏蛋,一群坏蛋,出去,出去。” 龙非凡气哄哄的伸开手臂赶人,一双宽厚的手忽然拉住了他:“非凡,过来,来,别闹,乖乖来爹这。” 第十九章 贱人落胎2 龙非凡气哄哄的伸开手臂赶人,一双宽厚的手忽然拉住了他:“非凡,别闹,乖乖来爹这。” “爹,他们是坏人,他们说云歌杀人,都是坏人,都是坏人。” 他嘟着嘴红着脸嚷嚷着,李夫人却在边上红着眼眶道:“肚子疼的不行,孩子正在救,东厢客房的茶叶也验过了确实是藏红,还能是假,顾云歌,你好狠的心,亏得我还以为你是个好孩子,为什么明知道云梦怀着孩子,还要给她喝藏红茶。” 顾云歌脸上的表情更是震惊,语气微颤:“藏,藏红茶,那可是落胎的东西,不可能啊,不可能吧。” “好啊,你亲口承认了是吧,你明明知道那是落胎的却拿来给云梦喝,你这不是谋杀是什么。” 李夫人起红了脸,众目睽睽,顾云歌越发表现的震惊万分,急声道:“李夫人,我知道藏红是落胎的,可是我不知道那是藏红茶,是一个丫鬟给我的,我闻着香才端了给云梦姐姐的。不信,不信你们可以去找那个丫鬟啊,就在厨房里遇见的,若是看到,我定然能认出来。” 李夫人倒是一怔,显见的被顾云歌的表情样貌骗了过去。 “你说的当真?” 顾云歌急的都快要哭了:“当然,当然了,我和云歌姐姐往日无仇近日无冤的,第一次见面我何苦要害她,而且是今儿是老爷的寿诞,龙家待我不薄,我就算真的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也不会选了今天啊。。而且如果真是我下的手,我怎么会这么傻把茶壶留在东厢给你满查?我回后院也有一个时辰了,有的是时间脱身去处理掉那壶茶,让你们死无对证啊,真不是我。” 她说的完全在理,本来对于人家在自己家里捉拿自己儿媳妇的事龙老爷已是面子上抹不开,如此一来,他大声吩咐:“来人,把所有丫鬟都叫来给小姐辨认。” “是。” 几个仆妇下去,不多会儿整个府上两百多丫鬟齐聚了后院,云歌一个个的走过去,认过去去,越走到后面,她似乎越着急,及至走完,她眼泪都掉了下来,不住摇头:“都不是,都不是,云梦姐姐在哪里,我想和她解释一下,真不是我。” “我在这,顾云歌,你好狠的心,一直劝我喝茶,我早该看出猫腻了,我孩儿若是有个万一,我定让你偿命。” 呵,这句话,是顾云歌想告诉她的,她孩儿的命,定会让庄云梦一块肉,一口血,一点点慢慢折磨着还回来。 看着庄云梦因为腹痛而毫无血色的惨白面孔,一阵阵快感在顾云歌的胸腔升腾,而当对上玄锦榕紧张担心的不得了的眼神时候,她心底抽痛继而愤慨,杀死她的孩子的时候,他可曾有过一丝的怜悯之心。 她内心翻涌,但是所有这些情绪都被她掩饰的极好,她脸上的泪落如雨下,龙非凡几次要挣脱龙老爷的手过去帮她,却被龙老爷和一个奴才紧紧拉着,气的龙非凡大吼大叫:“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冤枉我娘子,我娘子才不会做这事,胡说八道,爹,他们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顾云歌故作出一副找不到丫鬟陷入了绝境中的惊慌状,她楚楚可怜的看向龙非凡,陡然间又做了慌乱状狂翻找起了袖子。 第二十章 贱人落胎3 她楚楚可怜的看向龙非凡,陡然间慌乱的翻找起了袖子。 “有一块手帕,是那个丫鬟的,她给我送了水转身走的时候掉的,我没叫住她,想着下次去厨房见着还给她,在这,在这。” 她“慌乱”掏出了一块手帕,就像是看到救星一样送到了李夫人手里:“就是这块,府上丫鬟的手帕上都绣了名字的,手帕上也一定会有。” 李夫人也忙打开了手帕,玄锦榕也搀扶着庄云梦一起看了过来,只是一看下,庄云梦瞬时惨叫一声,脸色越发惨白。 “怎,怎么了娘子,很痛吗?药,药怎么还没熬好。” “玄少爷,快了快了。” 一个丫鬟安慰道,玄锦榕的眼底却赫然阴沉,目光直直扫向丫鬟,丫鬟看向了不远处的玄烨,没敢说话了。 谁都知道,玄锦榕自立门户,让下人称他老爷。 而事实上玄烨尚在,他算是玄家的二老爷,论资排辈,玄锦榕也只能被叫一声少爷。 少爷老爷,一字之差,里头却颇多学问,尤其是对玄锦榕而言,他自称老爷,便是不想认玄烨这个亲叔叔,看玄烨,在这样的时候也表现的很淡漠疏离,好像庄云梦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侄孙似的。 不过他多少比玄锦榕念情,还是稍微吩咐了一下:“叫药房快点。” 玄锦榕并未领情,冷冷扫他一眼,毫无敬意。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言语,只有李夫人看到庄云梦不像是腹痛而像是吓到了,问了一句:“怎么了,云梦,你认识这手帕的主人?” “不,不认得。”庄云梦甚至不敢直视李夫人,因为她撒谎了。 这手帕,她怎会不认得,上面的字,是庄沉梦的笔迹,这一首诗,是庄沉梦远嫁前夜写给她的。 “泪湿罗衣脂粉满,四叠阳关,唱到千千遍。 人道山长山又断,萧萧微雨闻孤馆。 惜别伤离方寸乱,忘了临行,酒盏深和浅。 好把音书凭过雁,东莱不似蓬莱远。” 她犹记得,庄沉梦把手帕给她的时候,在手帕最下点了一滴胭脂泪,说是此生姐妹情不移,便是不得相见,来世凭此帕相认,一点朱砂莫望情,再续姐妹缘。 这块手帕,她早就扔了,庄沉梦一死,她把所有庄沉梦的东西都焚烧成灰了,这方白娟明明也葬在火海中了,怎么会…… 难道…… 她惊恐的不能自已,只觉得脊背阵阵发凉。 看着她,李夫人很是担心:“你怎么了,云梦。” 顾云歌眼底一片冷意,不过很快将那冷意掩去,恍然道:“对了,我还记得那丫鬟长相,她美如星戴,容貌极美,总是按着腹部好像很疼的样子,一直皱眉,我能作画,我可以画下来。” 龙老爷闻言,忙道:“笔墨纸砚伺候上来。” 庄云梦却惊道:“不用,我没事了,喝的也不多,想来是个误会,我先告辞了,相公,我们走。” 她如此反常之态,倒是叫人吃惊。 顾云歌怎可能放她走,她会让她日日夜夜不得安寝。 第二十一章 贱人落胎4 顾云歌怎可能放她走,她会让她日日夜夜不得安寝。 “玄夫人,我想来总觉得不对,那丫鬟可能是故意的,她脸色异常阴沉,一眼不吭,我也没说我要茶水,进去她直接把茶水放我面前,似知道我心思一般,还和我说了一句话。” “我不需要知道,相公,走吧。” 顾云歌说的越多,庄云梦的心越恐慌,玄锦榕不知所以,还紧声问道:“什么话?” “让我快点给客人喝,不然凉了就不好喝了,说这茶要趁热喝,我也信以为真,所以才劝玄夫人趁热多喝了几杯,这样想来,那丫鬟好像故意似的。” 顾云歌看到庄云梦的后背筛糠似的颤抖起来,玄锦榕抱着她一脸紧张:“娘子,娘子,云梦,你怎么了?大夫,大夫……” 府上就有大夫,只不过在西厢药房给庄云梦煎药,眼看着庄云梦意识渐渐模糊,脸也惨白无血色,一个丫鬟赶紧跑去后院叫大夫。 不多会儿,大夫来了,忙摸上庄云梦的脉,细听了一番一怔,缓缓摇了摇头:“玄少爷,孩子没了。” 他话音才落,就有在场女眷惊叫了一声,之间一股脓血,渐渐渗透了庄云梦粉色裙的下摆,那一滩血,是庄云梦的孩子,尚未出世,就已经开始替母亲偿债了。 但是这样,远远不够。 顾云歌居高临下的看着痛苦的抱着昏迷的庄云梦哑声哭泣的玄锦榕,嘴角闪过一抹短暂的嘲讽和阴冷,很快便做了震惊过度之状,跌在了地上。 “真不是我,我没做过,我可以画那丫头的画像的。” “娘子,爹你放开我的,放开我,娘子。” 龙非凡见状,奋力挣脱了龙老爷和玄烨,上前一把抱住了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受惊过度”而晃神的顾云歌,如同哄孩子一样哄着她。 “不是你,不是你,娘子最乖,娘子不哭,抱抱娘子,娘子不怕不怕。” 她只是在伪装吓傻,其实能够真切的感受到来自傻子怀抱里的温暖和疼惜,她心里某一处,忽然盛开了一朵暖色的小。 那朵暖色的小盛开在一片阴郁的戾气中,显得格外灿烂,如果不是为了伪装,她或许回给他一个甜美的笑容,他虽傻,可真好。 比起玄锦榕,他什么都好,就连傻都是一种好。 看向玄锦榕的方向,相爱相识成婚多年,他翩跹佳公子的脸上,何曾出现过如此疼痛的表情。 犹记得,烟雨楼中,他临窗抚琴,转头对她笑意浅浅。 现在她才想明白了,那一抹笑意,从来都不是给她的,而是给的她身后的庄云梦。 她们相爱无罪,可却用所谓的爱情肆意践踏了她的尊严乃至生命,那就有错了。 孩子没了,他痛苦的表情让她痛快,这就是报应。 庄云梦恐怕是不敢追究今天的事情的,要知道,只要她画一张自己前世的画像,李夫人必定一眼就认出来。 一旦让人知道了泡藏红茶的人是庄沉梦,恐怕就会有好事之人质疑庄沉梦是否死的冤枉,来寻仇索命了。 而如此追究下去,一双贱人即便有瞒天过海的本事,真相也必会慢慢浮出水面,他们要想过好日子,这孩子掉了他们必须吃哑巴亏。 呵,但是他们肯定不会想到,孩子,只是一个开始。 第二十二章 陪我洗澡1 顾云歌猜得对,庄云梦果然只能吃哑巴亏,回去后孩子就掉了,但是她根本没敢追究,而玄锦榕大概也是从庄云梦那得知了什么,一样不敢声张。 倒是李夫人不依不饶,在事后几天内不停的催促顾云歌做出那幅画像来。 然而,顾云歌“受惊过度”,当天庄云梦离开后她就“晕倒了”。 虽然这几日她偶尔醒来,却昏昏沉沉,眼看着是“病”的七荤八素,李夫人也不好强逼她。 十多日,顾云歌终于清醒过来,李夫人再度登门催画,顾云歌索性来了一个——忘了。 “对不起,李夫人,这几天我病的头疼脑热的,好了之后也几度想要去回忆那个丫鬟的模样,可是怎么都记不起来了,对不住的很。” 她态度是诚恳的,而且这件事她看上去也是受害者,李夫人只得作罢了:“算了算了,我也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云梦几番阻挠不让我查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罢了罢了,我也不掺合这事了。你好生休养,我也该回京了。” “李夫人慢走,云歌送送您吧。” 她说着站起身来,却又跌坐到了椅子上,一手扶着额,似很不舒服。 李夫人忙道:“看来你病的果然不轻,好好歇着,之前对你多有冤枉,孩子,你别气我才好。” 顾云歌忙道:“怎会,我理解您,我叫丫鬟送您,锦绣锦瑟,送李夫人出去。” “是。” “那我就先告辞了,你好身养病。” 李夫人温和一小,站起身来跟着锦瑟锦绣出去,看着李夫人远去的背影,顾云歌收敛了一副病态,眼底里是好整以暇一抹笑意,所有人都入了她的戏,这一出戏演的天衣无缝,如果她的孩儿在天有灵,应该可以放心去投胎了。 她伸手,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小腹,眼底是一抹解脱和欣慰,门口,忽然闪了一道人影进来,她吓一跳:“谁。” “嘻嘻,娘子,娘子,是我。” 她紧张的脸色瞬间放松下来,对着玩的一身泥巴的龙非凡婉柔一笑:“去哪里了,看玩的这么脏,过来我给你擦擦。” 她的语气神态在面对龙非凡的时候完全和刚才判若两人,她是温柔的,温柔似水,眼底浅浅柔光,柔光中充满了关爱。 这表情神态都不是伪装的,在龙非凡面前,她所有的情愫流转,都不需要伪装。 龙非凡上前,抱了抱她,在她身上胡乱一蹭,顽皮道:“现在娘子也脏兮兮了。” 她轻笑起来,娇嗔的点了一下龙非凡的脑袋:“你啊,就知道胡闹,来,坐下,我帮你把脸擦干净,去哪玩了,不是让文慧跟着你的吗,文慧呢?” “不知道。” “呵呵。” 顾云歌柔笑,捏了帕子,沾了一点水,轻轻的揩拭龙非凡脸上的污渍,他天真烂漫仰着面孔的样子,虽然傻气,却也可爱。 若不是脑子不好,这样一张惊为天人的面庞,应该也称得上倾城绝世了吧。 她的帕子,轻轻勾勒着他的轮廓。 刀削的面庞,细腻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子,浓郁的眉毛,好看的嘴唇,长的完美的不像话,就算是沾了泥巴也难掩半分俊美,她居然看的有些心猿意马。 第二十三章节 陪我洗澡2 “娘子,娘子?” 他的轻呼,唤回了她的思绪,她为自己感概的心猿意马羞红了脸,局促的拿开了手帕。 “还是让奶娘带你去洗澡吧,少爷,洗完澡去给老爷请个安吧。” “恩,不过不要奶娘带,让娘子带我去洗澡。” 顾云歌脸颊绯红一片:“娘子大病初愈,身体还不是舒服。” “这样啊!”他像是在做一个艰难的选择,眉头皱的紧紧的,半晌,眉心陡然舒展,笑着拉着她的手,“那娘子看我喜,不用动手,这样就不累了啊。” 说着,他还边拉着她往外走,顾云歌个子小,被他轻易的拉出了门,走向浴室,她急的满脸羞红,两世为人,除了玄锦榕,她还没见过别的男子的身体。 龙非凡虽说像个孩子,可他毕竟不是孩子,他是个已经成年了的男子,偶尔他紧紧抱着她的时候,她都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的男性特征了。 她怎能看他洗澡,太羞人。 “等等,这样,少爷,你先放开我,我去拿点东西,你先洗着,我一会儿就进来,好吗?” “真的,那好,你去,我先洗。” 她的哄骗,他相信无疑,那样信任的眼神,让她有种莫名的罪恶感。 可是,看他洗澡,她真做不到。 “乖乖洗澡,那我先拿东西了。” “恩恩,好。” * 半个时辰,顾云歌在房间里躲了足足半个时辰,在确定龙非凡应该洗完后,她才打开了房门。 一打开,就看到龙非凡托腮蹲在她房门口,还是那身脏衣服,还是那糊满了泥巴的脸,奶娘就站在对面,一脸无奈的看着她。 顾云歌吃惊:“奶娘,怎么还没给少爷洗澡。” 年迈的奶娘无奈道:“少爷发脾气,非要等小姐来了才肯洗,久久等不到小姐,他就跑过来了,跑过来也不敲门,蹲在这一炷香时间了,老奴要敲门,他也不让。” 奶娘说完,看了一眼地上的龙非凡,又对着顾云歌挤眉弄眼了一下,用唇语小声道:“少爷赌气呢,说小姐骗他。” 顾云歌一怔,愧疚感腾升。 她蹲下身去,龙非凡果然和她生气了,别开头不理她,俨然就是个孩子。 “少爷。” 她哄着喊了一句,他哼了一声。 她忍不住笑了,真是个大孩子。 龙非凡却一本正经转过头:“你骗我,你还笑我,娘子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傻子。” 顾云歌一怔,奶娘忙弯腰在顾云歌耳边耳语了两句,顾云歌明白了,原来龙非凡小时候被骗过,对方骗完他还嘲笑他是傻子,那次伤了他的自尊,所以对于别人的欺骗,他很敏感。 顾云歌心底一软,轻轻拉住了他的手:“对不起,少爷,我不是有意骗你,只是……” “只是什么?”龙非凡撅着嘴质问。 顾云歌脸一红,有些话难以启齿,和一个只有孩子智商的人说男女有别有什么用。 奶娘自然看的穿她的心思,但是在奶娘眼里顾云歌就是来给龙非凡做老婆的,就算是龙非凡现在想要了顾云歌又有何不可,洗个澡都不肯实在有点儿矫情,于是自作主张的给顾云歌接了话。 “只是小姐怕你顽皮朝她泼水弄湿她。” 第二十四章 口中有糖1 奶娘是自作主张的给顾云歌接了话。 “只是小姐怕你顽皮朝她泼水弄湿她。” 顾云歌嘴角抽搐,龙非凡却信以为真,一双天真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顾云歌:“真是这样吗,娘子。” 奶娘在背上轻推了顾云歌一把,顾云歌只得硬着头皮道:“呵呵,是。” “那我保证我不泼你谁,走了,洗澡去了,奶娘,不要你,我自己会洗,娘子,走。” 看着龙非凡破涕为笑,顾云歌实在不忍再让他伤心,何况她也明白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再不去,奶娘恐怕要告到老爷那,她肯定要挨批了。 不想因为洗个澡弄出这一堆事来,她就想着一会儿龙非凡洗澡时候闭上眼不看就是了。 如此自我说服,人已经在了浴室里,引入室内的大温泉池子里,洒满了海棠瓣,粉色的瓣点缀了一池清澈的温泉,甚是美丽。 她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看着屏风后那个人影。 他已经开始宽衣解带了,她还是先把眼睛闭起来的再说。 闭上眼,耳畔只听得见温泉水流入池子的汩汩水声,鼻翼间是海棠瓣浓郁清新的香气,温热的水汽蒸的人有些犯困,没有听见任何下水的声音,她不禁皱了眉。 得有个一炷香时间了吧,他还没下水在干吗? 因为好奇,她偷偷睁开了眼睛,却在对上两条修长的光裸大腿后,陡然红了脸。 “娘子,你睡着了吗?” 等到他俯下身,俊美的面庞近在咫尺,赤果果的胸膛离她不到一拳的距离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紊乱了。 “你,你干嘛站这,干嘛不下去。” 她慌乱道,语无伦次。 他笑嘻嘻的猛然将她一把打横抱起,不等她惊呼,两人已经直直跳入了湖中,湖水淹过口鼻,她本能的保住了他的胳膊,打湿的衣裳熨帖在他的胸膛上,他的皮肤甚至比池水还灼热。 “咳咳,咳咳。” 等到站稳,她几乎以狼狈的姿势死死的抱着他,因为呛水而不断咳嗽的面孔红成了苹果,他却没心没肺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她来气。 “龙非凡你干嘛。” “哈哈哈,哈哈哈。” 他爽朗的大笑和宽厚的胸膛让她产生一种错觉,错觉他根本就不是个傻子,而像是个喜欢恶作剧的大男孩,得逞后笑的肆无忌惮。 可是错觉很快消失了,因为他做了一件务必幼稚的事情。 他把她像宝宝一样抱着在水里左右摆动起来,还一面高兴的道:“娘子好轻,娘子到了水里就成了瘦子,好轻好轻,看,这样荡来荡去一点力气都不用。” 她嘴角抽搐,额间三条黑线。 “我头晕,你别荡我了。” “那我们比赛泅水。” 他没等她反应过来,抱着她整个钻到了水底,她就像是被浸猪笼了似的,口眼嘴鼻全是水,挣扎都是徒劳,他抱她的紧紧的,她又娇小,水中力量又小,根本够不到水面。 要死了吗? 咳咳,好难受。 时间像是过去了很久,她感觉到胸腔中的空气在一点点被抽离,努力睁开眼,迷迷糊糊就看到了水底下他的嘴唇,她搂紧了他的脖子,为了活命,“不要脸”的凑了上去。 第二十五章 口中有糖2 近乎贪婪的吮吸着他口中的空气,他口中的空气让她活了过来,她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甚至因为庆幸没有感觉到他明显僵硬了的身体。 她吮吸着,发髻在水中散成一团,乌黑的发丝就像是泼墨山水画,那白皙秀美的面孔,像是山水画中走出来的仙子。 后脑勺忽然一紧,是被什么扣住了,然后,有湿儒的东西送了进来,她一怔,瞪大了眼,身体在此瞬间泼水而出,她悠然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他会接吻。 可他却很快让她推倒了自己刚才的推论,因为他开始粗暴的啃她的嘴唇,啃的她发疼。 “疼,松开松开。” “娘子嘴巴甜甜的,你在吃不给我吃吗?我也要吃。” 他作势又要凑过来,她赶紧躲开,脸上又是羞,又是恼。 “疼死了,我哪里有吃。” “可是甜甜的啊。” 他一派天真烂漫。 “没,你好好洗澡,我上去了。” 她都无力解释,只想赶紧上岸。 她急着上岸,再不是为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理由了。 龙非凡真的纯粹就是个孩子,差点淹死了她,保不齐他心血来潮又来个闭气比赛,那她好不容易捡回的命就得栽给他了。 她现在不是避他,根本就是逃他,怕了他了。 见她狼狈往岸边跑,他也大步追上来:“娘子你去哪里吗,你下来,我们一起玩啊。” 她见鬼了似的加快速度,拼命往岸边跑,奈何他的脚长,她轻而易举又被捞住,她都要疯了,一男一女,一个浴池,洗澡应该是她之前想象的那样暧昧横生,缱绻春色的啊。 怎么会这样,饶了她吧,她还不想死。 “少爷,少爷少爷你听我说,你听我说,我们不玩泅水,玩别的,别的好不好。”被逮到,她被紧紧束缚在他胸口,脑子里想的却再也不是那些羞涩的想法,而是一脸苦相的哀求他。 他却一本正经道:“那玩水中吃,就像刚刚那样好不好。” 她真想晕倒算了,这和泅水有什么区别。 她忙稳住他:“那也得有是不是,我去找一颗,然后咱们来玩水中吃好不好。” 她可怜巴巴满怀希望的看着他,他歪着脑袋想了想,笑嘻嘻的点了点头:“行,那你去找,我等你。” 还好他脑子简单好骗,不然今天她可能真得死这。 被他抱着上了岸,他把她轻易举到岸上,自己趴着岸边看着她。 她拎起湿哒哒的衣服,逃也似的躲入了屏风。 都湿了,怎么会想到他玩这么疯的,没拿换洗的衣服进来。 抬头看看屏风,只有他的两套衣服,一套脏的,一套换洗的,不管了,总不能湿哒哒的出去吧,3月天虽春近,可春寒料峭,也冷啊。 脱下衣服,她慌乱的扯下龙非凡的那套换洗的干净衣服,想着一会儿让奶娘再送一套进来就是,利索的换好,却因为身高差距,所有的衣服都拖在了地上,她自己都觉得滑稽。 “少爷,我去拿,你慢慢洗。” 她从屏风后出来,整个人除了脑袋都被淹没在了白色的长袍中,一头湿发散落在那一袭白色中,稚气的面庞竟别样妩媚。 水池中的龙非凡一双眸子在她身上停驻了片刻,眼底一抹淡淡光彩,是顾云歌没注意到的,只顾着落下话就匆匆离去,一出门,她大松了一口气,终于捡回一条命了。 第二十六章 身份被疑 在房间里躲到了龙非凡洗完澡她才出来,龙非凡见到她倒也没有追究她一去不返的事情,而是兴奋的拉着她往望江院去。 望江院是龙老爷的书房,望江两字,是晋王亲笔提书送他的,至于是什么意思顾云歌倒没问过人,不过晋王才学过人,有京城第一才子之称,他的题字想来也有不一般的意义。 顾云歌跟着龙非凡进了望江院,望江院是一座三进小院,白墙朱漆,琉璃瓦流光溢彩,院前一座荷小池,如今没有荷只养着几尾七色锦鲤,摇首摆尾姿态优雅。 院墙种了一排桃木,龙老爷略迷信,大约是用来避邪用的。 院中不乏奇异草,其中还有几味药草,顾云歌都认得。 她的外祖是三朝御医,官享二品,是历朝历代来官职做到最大的御医,也是御医中的一个传奇,有再世华佗之称。 她的母亲耳濡目染也是精通医礼,只是因为女子不得行医,所以这一身医术也给空放了一辈子,只是偶尔闲暇时也会和她说一些药理医道。 她自幼聪明,听过就记下了,嫁到晋北这几年,她还治好过玄家几个家奴的顽疾,只是玄锦榕说女子行医太过低贱,她被骂过一顿后不敢再施展医术,渐渐的连自己都忘记了自己还有这本事。 今天看到望江院中的药草,忽然想念起多年前的那个午后,母亲拿着一堆药草教她辨认的景象。 “娘子,怎么不走了?” 她看着药草思绪飘回了从前,脚步也停了下来,听到龙非凡喊她,才敛去了怀念的情绪,笑道:“只是觉得这些很漂亮。” “你认得这。”屋子里,忽然走出来一个人。 是玄烨。 他平素里都在老爷身边贴身伺候着,会在这里出现也不奇怪。 顾云歌给他微微一福身体,算是请了安,回道:“不认得。” 其实是认得的,曼陀罗吗,只是这种西域奇在中原极其少见,她没办法解释她为何会认得,所以还不如干脆说不认得。 玄烨的目光,不动声色的落在她的脸上,她请安时候温婉恬静的模样像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一举一动得体合宜,他不得不再次怀疑她是不是真是在柴房被农妇带大。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落了片刻,又转到了她身边的龙非凡身上:“少爷,你应该是认得这个的吧。” 龙非凡歪着脑袋想了想,兴奋的拍手跳起来:“我知道我知道,这是曼陀罗,爹爹说过,不要碰,碰了会死掉。” 顾云歌轻轻一笑,笑的当然是龙非凡的天真,曼陀罗虽有毒,但是其毒不至于这么夸张。 只要不要误食,不至于丧命。 她不知道,她的这抹笑意看在玄烨严重,让他心底疑团更浓。 寻常人不该是如此反应的啊,寻常人听到曼陀罗能够致死的时候,必已恐慌不已,她居然会露出那样的笑容,那个笑容里,玄烨至少能读到一个信息:她根本是知道曼陀罗的。 她因为知道曼陀罗,也了解这种,所以在听到龙非凡的夸张之谈时才会笑。 她到底是什么人。 第二十七章 丞相要来 顾云歌并未察觉到“曼陀罗”是玄烨有意试探自己,她一门心思只扑在龙非凡身上,觉得他傻乎乎好骗的样子真是可爱。 莞尔笑着拉住了龙非凡的手,她柔声道:“不管这了,咱们该进去给老爷请安了。” 龙非凡天真烂漫的扯了个大大暖暖的笑,朝着房里奔去。 “恩,咱们去请安。——爹,孩儿来给你请安了。” 他高呼着进去,龙老爷正在堂内喝茶,他的卧室布置的极为大气,一扇七彩珐琅屏风做工精巧,屏风边上是一个红木架子,架子上摆满了奇珍异宝,随便一样怕都是价值连城的。 除此之外,屋子里最多的就是佩剑,各款各样,组了一面佩剑墙,其中不乏名匠之做和遗世古剑,倒是给龙老爷这个生意人,平添了几分江湖味道。 不过龙老爷这几年走南闯北,游历广泛,也算是半个江湖人士,他喜欢刀枪箭矢,也不足为奇。 顾云歌是第二次进这个房间,上次来的时候龙老爷病的泱泱,嘱咐她协理玄烨操办好寿诞,这次来,龙老爷倒是精神的很,喝的茶闻着香气,应当是皇家贡茶雪瑞。 雪瑞茶一两值万金,是江南贡茶,恐怕当今除了皇上,也只有龙老爷喝得起了。 问顾云歌如何会知道如此珍稀茶叶,只因年幼时候父亲立下功劳皇上赏赐过一些,父亲给了她母亲,她母亲泡茶时候叫她细细闻过几次,她也便记下了。 她对气味,从来有自己独特的记忆能力,闻过三次,几乎不忘,所以对中草药的辨识,甚至比她母亲更胜一筹。 雪瑞养身,通气血,难怪龙老爷的气色红润有光,前几日的病态已经一扫而空了。 顾云歌温婉曲身,给龙老爷请了安。 “云歌给老爷请安。” 龙非凡则是亲昵的往龙老爷怀中钻,像是个孩子一样撒娇:“爹,孩儿想死你了。” 如此贴心窝子的话,谁听了都会开颜。 “哈哈,爹也想你。——云歌,你先起来吧,这几日少爷可乖。” 知道是例行公事的询问,顾云歌温声回道:“少爷很乖。” 龙非凡听到顾云歌夸自己,笑意更是灿烂起来,大有邀功之姿,对龙非凡摊开了手心:“爹,非凡很乖,非凡没闯祸,要奖励。” “好好好,给你,云歌,你去房里,把我书桌上那本书拿来。” 书? 顾云歌虽微有疑惑,倒也没做迟疑,柔声应了,进而书房拿了桌角一本蓝色线装的书出来。 龙老爷接过书,送到龙非凡手里:“你三叔公这次去西域进货,爹叮嘱着让他给你新买本故事书,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龙非凡欢喜接了过去,笑意更浓。 顾云歌看着他孩童般天真的笑,嘴角微勾,原来这就是奖励啊。 龙老爷对龙非凡的好可见一斑,便是一本书都如此上心惦记着,想到她父亲对她,还真是天壤之别。 忆及自己的父亲,她有一瞬细微的错神。 耳畔忽传来熟悉三字,出自龙老爷之口,陡然震了她的神。 “云歌啊,京城里的庄丞相过几日奉皇命要来晋北,我府上虽有北菜厨子,可是京城口味最熟悉莫过于你,你这几日费心去厨房转转,我要设宴招待庄丞相,他昔年于我有恩,今日来晋北,我必当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 顾云歌犹自怔忡,她才想到父亲,父亲就来了,莫不是父女缘分冥冥之中还有牵扯? 见她不答话只是面色异常的站在那,龙老爷不由多唤了一声:“云歌,你可有在听?” 顾云歌缓转神来,忙道:“是,云歌知道了。” 昔年和父亲感情虽然并不深厚,可父亲对她也并不差,只是相对于兄长而言,差距甚大,让她心有不公,进而更为疏远父亲。 加上兄长的病父亲几次听信道士谗言怪罪在她身上,她更是对父亲心生怨怼。 如今细细想来,父亲毕竟是父亲,生养之恩不能忘,他既来了晋北,她虽再不是庄沉梦,也理当好好招待才是。 父亲爱吃的菜肴,母亲了熟于心,经常吩咐厨房去做,她见的次数多了,也记下了不少,这一餐,由她安排,是最妥当不过了。 ——题外话—— 这两天有事白天没法写,明天白天更,更2章,我尽力存稿 第二十八章 骄阳失踪1 同龙非凡请安了回来,顾云歌就开始着手安排菜谱。 她爹爹最爱吃的一道菜就是蟹黄豆腐,如今是春天,春蟹虽然比不上秋蟹肥美,不过要取上一碗蟹黄还是不难的。 她爹爹还有一道很喜欢吃的菜,是蒸双臭,臭豆腐和霉苋菜杆子往锅里一放,十分钟不到就能把人熏的晕过去,偏生她爹就最好这一口。 还有一个是她娘最为拿手的,往往家里有什么喜事她娘都会亲自下厨,那一道生米炖猪蹄儿是少不了的,炖猪蹄儿的时候放上一把油菜,是她娘的独门秘诀,既能去猪蹄儿腥臊,又能将整盘菜渗满香,肥而不腻,入口绵软芬芳。 …… 伏案细细回忆,零零总总的写了十多个菜肴,皆是她爹爱吃的,写完放下毛笔,她才知道心底深处,她还是爱着她爹爹的。 爹爹虽然偏心哥哥,对她又有诸多无理责备,但是血浓于水,若然她真的没有念着她爹爹一点点好,怎能将他的喜好记的这样清楚。 又要再见面了,她却早换了一副容颜。 相认是没必要的,她也不想相认,因为玄锦榕和庄云梦的仇,她想自己亲手来报。 抬头看向窗外,夜色已深,回望床上,龙非凡睡的沉稳,自从她来的那天起,他就一直和她睡。 同床共榻,心境从一开始的不安和羞涩,到现在已是坦然。 龙非凡其实就是个孩子,虽然天天吵吵着要洞房,但是他也就是觉得好玩罢了。 伸了一个懒腰,顾云歌起身解开了外衣,睡到了床边,一双长臂,忽然勾了过来,她一惊,转过头就看到了熟睡中的龙非凡像是梦到了好吃的,嘎巴嘎巴着嘴。 她一笑,把他的手从身上拿了下去,替他掖好了杯子,轻轻闭上了眼睛。 * 早上醒来,外头下雪了。 雪下的不大,但是天陡然寒了几分,屋子里添了几个火盆子,奶娘怕龙非凡染上风寒不许他出去玩,百无聊赖的他,缠着丫鬟们玩猜红豆。 顾云歌伏案在抄经文,她母亲忌日将近,她抄的是孝经,打算过几日到庙里去烧给她母亲。 抄的倦了她抬起头,就看到了和丫鬟们玩的开心的龙非凡。 屋内温暖如春,窗外飘雪零落,一阵阵清脆的笑声悦耳,顾云歌忽然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她的目光,温柔的落在龙非凡身上,和他在一起,虽然总是闹腾,可是内心里却总能觉得平静。 他身上散着一种佛性的温柔和慈悲,虽然痴傻,却也率真。 大约是感觉到她的目光,龙非凡忽然转过头来,笑着对她招呼:“娘子也来玩啊。” “不了,你们玩吧。” 顾云歌莞尔一笑,低下头继续誊抄,锦瑟看了她一眼,小小声对边上的锦绣道:“锦绣,你不觉得我们小姐看上去很像个学识渊博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吗?” 锦绣也压着声音低声道:“我也奇怪,和听到的不大一样。” 第二十九章 骄阳失踪2 锦绣也压着声音低声道:“我也奇怪,和听到的不大一样。” “不过能伺候她倒是挺好的,她脾气甚好,要是我两被分派去照顾二小姐,真真是要命的。” “可不是,二小姐早上又把翠儿打了。” “喂,你们两个嘀嘀咕咕什么,还玩不玩了。”龙非凡见她两交头接耳,嘟囔起来。 两人忙哄道:“玩,怎么不玩了,少爷,你太厉害了,我们都总是输。” “嘻嘻,那当然,连娘子都不是我的对手,好了,开始了,你们可要看好了红豆在哪个碗里哦,文慧,你也准备好了吧?” 一边一直安静着的文慧轻轻点了点头,模样温顺又卑微。 顾云歌眼角余光扫到文慧,这几日相处来看,她确实没有挑错丫鬟,文慧话少,她喜欢,做事勤快,她喜欢,虽然稍有些愚钝,但还可以调教。 那厢闹闹哄哄的又玩开了,她这边继续开始抄经书,抄了几行就看到玄烨脚步匆匆而来,脸色似乎很焦急。 她放下毛笔站到窗口,问道:“玄管家怎么了?” 玄烨忙道:“小姐有看到大小姐吗?” “大小姐,不曾,出了什么事?” “早膳过后姜瑜就说大小姐不见了,我派了家丁找了整个院子也没找到她,这都过去一个时辰了,天气这里冷,怕她出了什么事。” “姜瑜不是贴身伺候着大小姐的吗?” “是姜瑜失职,但现在不是追究她责任的时候,得赶快寻着大小姐才是,可千万别出了府了。” 顾云歌想到龙老爷寿诞那日龙娇阳见到生人那畏惧恐怖的脸色,倒不认为龙娇阳会私自一个人出了府。 她虽然傻,可是怕生,龙府前门有人守着她不可能出去,可是后门就是一条通行的巷子,平常人来人往,她恐怕连门都不敢出去的。 “不然这样,我带文慧也帮忙找找,锦瑟,锦绣,你们先在这里陪着少爷。” “是,小姐。” 两人是谨遵顾云歌吩咐的,龙非凡却不干,非要凑这个热闹:“不要不要,娘子,我也要去找大姐,我也要去。” 顾云歌皱了皱眉,最终还是点了头:“行吧,你平日里同大姐玩的多,可能知道大姐去哪里了也说不定,锦瑟,把大氅拿来。” 金丝挑绣的鹅绒披风被送了过来,披风外圈儿是纯正的雪狐毛,很是柔软温暖。 顾云歌亲自帮龙非凡系好披风,又把披风帽子给他拉到了脑袋上,这才自己拿了一件披风披上。 窗外的玄烨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眼底深处微闪过一丝异样。 她们两,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看着龙非凡和顾云歌手牵手出来,他语气急迫又不无担忧:“天冷,不然你们就不用出来了。” “没事,房间里捂了半日了,也憋闷,我们分头去找,找到了通知对方,走,少爷。” 顾云歌拉了龙非凡,往院子外去,玄烨嘴角一抹复杂的笑,老爷这个童养儿媳,看来是找对了。 看得出来,她对龙非凡是真心好。 眼瞧着雪有下大的趋势,他也不敢耽搁,赶紧的出了院子,往另一边去找。 ——题外话—— 举手之劳的收藏推荐,希望亲们不要这么吝啬,每一个收藏和推荐和留言,都是动力啊!!! 第三十章 宁静被罚 龙家上下寻了整整一个上午,终于把龙娇阳给寻着了。 只是寻着她的时候,她因为被困在假山洞里太久,冻的脸色惨白气息奄奄,被救出来的时候,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顾云歌听到龙娇阳找到了,忙拉着龙非凡前往了凤阳院。 院子里站着许多人,都是听闻龙娇阳找到过来看的,就在顾云歌进去不久,玄烨也带着两个家丁匆匆而来,想来也是得到了消息。 “云歌,天太冷了,你先带着少爷回去吧,大小姐这里有我在呢。” 天确实冷,顾云歌知道自己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刚要拉着龙非凡离开,就听见阁楼上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大坏蛋,大坏蛋,为什么要推我下去,大坏蛋。” 玄烨眉心微紧,示意两个家丁在楼下等,匆匆上了楼。 他也真不容易,龙家大小事情都要他管。 顾云歌抬头看了一眼二楼阁楼,怕大小姐发了疯病传染到龙非凡,赶紧拉着龙非凡离开。 吃了午饭龙非凡就睡午觉了。 顾云歌收拾了一下书桌,打算再抄一会儿佛经,文慧忽然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小姐,你快去看看吧,不好了,宁静姐姐要下冰泉了。” 下冰泉? “什么意思?” “是府上用来惩罚奴才的一个酷刑,夏天夏热锅,冬天下冰泉。” “她犯了什么事了?” “奴婢听别人说的,说大小姐醒来之后就指认宁静姐姐把她推进假山的窟窿里,害她卡在那动不得的。” 宁静这个人给顾云歌的印象就是欺软怕硬,不是顾云歌为她开脱,只是觉得那样一个人是没有这个胆子在龙家对龙家的大小姐不利的。 不过宁静这丫头不是什么好货,她现在也明确的和她断了主仆关系了,她再有什么事,同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淡淡一挥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文慧有些吃惊的看着她:“小姐你不管管吗?” “她既然做错了事,总要承担责任的。” 文慧吞了吞口水,还不知道顾云歌有这样严苛冷酷的一面。 “好小姐你歇着吧,奴婢下去了。” 文慧出去没多久,一个浑身湿淋淋的东西就滚了进来,噗通的磕到在了顾云歌跟前,仔细一看,这披头散发的东西不就是宁静。 “小姐,救救奴婢吧,小姐,不是奴婢,真不是奴婢。” 宁静磕头如捣蒜,已是走投无路,她知道她唯一能捏住的救命稻草就是顾云歌了。 她只盼着顾云歌能念着她是随着她嫁过来的,对她生发一丝善心。 顾云歌嫌弃的看着浑身湿漉漉颤抖不止的她,冷冷道:“你这是做什么?你做错了事情,理当说法,难道还想要我徇私枉法吗?” “奴婢真的没做过,奴婢今天一天都在房间里。” “你既然这样说,那大可以找到证人帮你作证,来我这做什么,走吧,我倦得很,要休息了。” 她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慵懒的俯视着匍匐在她脚边的这团东西。 以前的宁静,仗着自己是镇国将军夫人跟前的红人,怕是少不得对顾云歌和李翠颐指气使耀武扬威,这从迎亲车上她居然想伸手回她一个巴掌的举动就可见一斑。 现在吃了苦头了,倒知道来抱大腿了,可惜她两世为人,早就对可恨之人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 ——题外话—— 今天一更,勿等,周六4更。 第三十一章 诋毁郡主 现在吃了苦头了,倒知道来抱大腿了,可惜她两世为人,早就对可恨之人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 她明知道宁静是真的不可能推龙娇阳,可她偏不帮她了。 听顾云歌的语气宁静就知道她这是铁了心肠不肯帮衬自己,一面是被一个傻子冤枉了的委屈,一面是被顾云歌骑到头上的愤慨,她居然猛的站起身来,冷冷的看着顾云歌:“你帮我,那我就告诉大管家一切都是你指使我做的。” “呵。”顾云歌满不在乎的反应,让宁静心底虚的一塌糊涂。 “你笑什么,难道你觉得我这么说大管家肯定不信吗?” “我是不在乎他信不信,我就知道一件事,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在家的时候你把我当低等丫鬟,帮着夫人欺负羞辱我和我母亲,因果报应今日来了,你且慢慢享受吧。” “你,你……” 这样强势的顾云歌,宁静居是连一句话都回对不上,只被气的全身发抖,修长的手指指着顾云歌,脸色一片惨白。 顾云歌伸手嫌恶的拍掉她的手。 “你这种人我最是了解,今日就算不是你所为,你平常对大小姐肯定也有过不恭。不然她怎谁都不赖,偏偏要赖你这个烧火丫头。” “我……” “闭嘴吧,出去,少爷还睡着,你要是把少爷吵醒了闹起来,就不是下冰泉那么简单了。” “顾云歌,不可能,你到底吃了什么药,不可能,一夜之间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宁静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强势到压迫的顾云歌,完全没有办法和将军府中那个备受欺凌压迫,从来不敢吭声,只敢一个人偷偷躲着哭泣的顾云歌联系到一起。 顾云歌长袖一拂,轻笑道:“怎么,这样不好?” “你鬼附身了是吗?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那我是什么样?” “你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只会哭,看到所有人都只会低着脑袋,连笑都不敢大声,你……对对对,你连字都不认识,你甚至写不全自己的名字,那天龙老爷寿诞,你是怎么写出那四个字的?” 顾云歌冷笑一声:“你管的太多了。” “顾云歌,你真的被鬼附身了吗? ” “呵。”顾云歌冷笑一声,凑到了宁静面前,虽然个子不高,可是眼底的冷冽和气势,却吓的宁静浑身一颤,不敢动弹。 “你,你干嘛?” “不干嘛,只是想告诉你一声,我看到大管家进了院子了。” 她笑的阴冷,邪魅。 “啊!”宁静尖叫一声,再不敢犟嘴,跪倒在了顾云歌面前:“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吧,我家中还有老母,我若是死了,她老人家可怎么活啊。” 这一句,倒是叫顾云歌动了恻隐。 不过要帮她,也不可能白帮。 “要我救你也行,但是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小姐你说,刀山火海奴婢都愿意去。” “我要你写信给我爹,告诉我爹他出征期间夫人男人寂寞,养了几个男宠。” 宁静跌坐在了地上:“小,小姐。” “怎么,不想写,若是让大管家抓到你,大冷天的下冰泉,我想那滋味肯定很刺激吧?”她戏谑一笑,伸手拨弄着自己的头发。 宁静已被浸下去,挣扎痛苦的逃了出来,那寒冰刺骨的滋味,她怎能再忍受一次,于是忙跪了端正,艰难的磕了头:“好,我写。” 顾云歌嘴角勾起了一个邪笑,如此,她也算是为李翠做了一点什么了。 夫人虽是新月郡主,可是不安于室这种丑闻一旦扩散,皇上恐怕也颜面尽失不敢偏袒吧。 诋毁一番,就算不能抓到实证,也够那个赌鬼夫人吃一壶的了。 ——题外话—— 今天一更,勿等,周六4更 第三十二章 两天时间 就在宁静刚答应下,玄烨就带着四个家丁进了房间,一眼看到跪在地上的宁静,他随即下令。 “把这贱婢给我抓起来。云歌,吓到你了吧。” 眼看着四个家丁要上来抓自己,宁静慌乱的往顾云歌身后躲。 但见顾云歌不急不慢的伸出手,拦住了企图去抓宁静的四个家丁。 “先等等。” 家丁止了步,转身看玄烨,等他吩咐。 玄烨凝着眸子看向顾云歌:“顾小姐,你这是要徇私偏袒嘛?” 顾小姐…… 玄烨平常都叫她云歌,如此唤她倒是生分,想来他是生气了,误会了她什么。 徇私偏袒她不会,不过既然和宁静之间有了那么一个交易,替她洗刷冤情,倒无妨。 她上前一步,微微福身,神态谦虚。 “大管家,我无意徇私,若真是宁静犯了错误,我必将她交由你们处置。但现如今,宁静并不承认,或许其中真有什么误会。” 玄烨不满的看着她:“偷东西的就算人赃并获也未必会成人自己是个偷儿。” “如此说来,被偷的那个人随便指个人,就算人赃俱无,那个人也就是个偷儿?” 知道她伶牙俐齿不可小觑,玄烨却不知道她如此聪明巧嘴,还懂得用他的话来堵他。 “你说人赃俱无,那难道是大小姐看错了。” 闻言,一直躲在顾云歌身后的宁静小声哽咽起来:“奴婢真的没有,奴婢一个三等丫鬟,怎能见得上大小姐的面,奴婢根本都不认识大小姐。” 都到了这种时候,宁静不会为了为自己开罪撒这种谎的,顾云歌倒是愿意相信她真的不认识龙娇阳。 不过龙娇阳既然能指认宁静,那就说明龙娇阳是认识宁静的,只是她不明白龙娇阳安的是什么心,一切还不能立马下论断,她需要时间。 “玄管家,不如这样,你先将宁静关起来,给我两日功夫,两日功夫若是我无法证明宁静的清白,那么我不再插手这件事。” 宁静委屈的脸上顿然生了几分绝望,她似乎不相信顾云歌这本事。 毕竟她确实没有不在场证据,而且大小姐都亲口指认了她,所有的情况对她都是不利的,两天,两天之后,她是不是就要死了? 那个冰窟窿,真的能要了她的命。 “小,小姐,不要,小姐真不是我。” 顾云歌转过身,郑重面色的看向宁静:“相信我,你也只能相信我,不然你现在就跟着大管家去冰泉里。” 宁静顿然怔愣在了原地,是啊,她除了相信顾云歌,她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 心高气傲从来把顾云歌当做下等贱婢的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把命交付到顾云歌身上。 在那么一刻,她脑子里想到了夫人,想到了夫人这几年对她的好,再想到顾云歌逼她做的事情,她想着死了或许就一了百了。 可那么一刻对新月郡主的愧疚瞬间被求生的欲望所替代,她反握住了顾云歌的手:“小姐,你一定要救我,我会报答你的。” 第三十三章 姐弟相处 宁静被玄烨带走了,玄烨答应了给顾云歌两天时间。 两天的时间真的很紧,何况如今她茫然没有一点头绪。 苦思冥想半天龙娇阳会指认宁静的动机,床上的人忽然醒了,嚷嚷着要抱抱。 龙非凡就像是个孩子,刚才闹腾这么大动静都睡的像是一头小猪,也还好没吵醒他,有些事情他单纯的世界不需要理解。 顾云歌微微一笑,上前替他抚顺凌乱的长发,柔声问道:“睡饱了吗?” “恩,睡饱了。” “饿吗?我给你拿些吃的。” “恩。” 他乖巧懂事讨人喜欢,顾云歌满头乱绪也暂时忘却到了一边,有些事情,她知道光靠想也没用,她还是要实际了解下情况,于是拉着龙非凡的手道:“也不知大姐如何了,我们去看看她怎样?” 龙非凡显的不大愿意:“不想去,大姐不喜欢和我一起玩。” “呵,去看看她吧,她今天被困在假山窟窿里差点冻坏了,你是她弟弟,应该学会关心她是不是?” 龙非凡歪着脑袋想了想,纯真的勾起了嘴角:“那好吧,那我把龙须酥给大姐拿上,大姐最喜欢吃龙须酥了。” “恩,乖乖。” * 凤阳院,龙娇阳的院子。 因为下过一场雪,院子里前几日还开的很好的迎春冻的耷拉了枝条,繁盛的小黄也不禁大雪蹂躏,掉了一地。 二进二出的院子,前头一排是丫鬟的房间,厨房,还有一个针绣房和书屋,后面才是龙娇阳的闺阁。 龙非凡对这屋子比顾云歌熟,一路提着龙须酥笑容烂漫的拉着顾云歌往后面走。 寒意萧瑟,直到进了房间身上的寒气才渐渐散去。 房间布置雅致,粉色的纱幔浪漫,因为无缝,所以安静的贴在墙上,白墙粉幔相映成辉,这一看就是女孩子的房间。 见到龙非凡,原本躺在床上吃药的龙娇阳就露出了嫌弃的颜色:“你这只小猴子又来了,吵的人心烦,快走吧。” 龙非凡脸上笑容瞬间垮了下来,赌气的拉着顾云歌往外:“说了大姐讨厌我,我不来讨这个没趣,龙须酥也不给大姐吃了,哼。” 听到龙须酥,床上的龙娇阳顿然变了脸:“啊呀带了龙须酥了,那快进来快进来,真想吃呢,好弟弟,你别吵姐姐就喜欢你。” 龙非凡还是气嚷嚷的,不过手里的龙须酥,倒是朝着龙娇阳丢了过去:“呶,给你。” 龙娇阳虽傻,但是她很安静,就是很怕生,见到生人就会忍不住尖叫,比起龙娇月动不动打人好伺候多了。 她身边伺候的婢女姜瑜见龙非凡被龙娇阳气的嘟囔着嘴,忙上前笑着哄,哄了几句龙非凡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姜瑜也松了一口气,转头低声对顾云歌笑道:“少爷和大小姐总这样,小姐你看多了也就习惯了。” 姜瑜年岁不小,从小伺候在龙娇阳身边,性子非常安静,比龙娇阳还大四岁,龙娇阳都过了嫁娶年岁,她自然耽误的更久。 顾云歌对她的了解也仅限于此,这算是头一次和她打招呼,倒是个温和美好的人。 第三十四章 谜底揭晓1 顾云歌心知此行目的,看着床上正在埋头吃东西的龙骄阳,回转身问向姜瑜。 “姜瑜姐姐,大小姐可是认识我带来那个丫鬟宁静的?” 姜瑜微一怔,眼底似闪过一些慌乱,虽然很快扫空,却也让顾云歌记在了心里。 她不动声色笑看着姜瑜,但听得姜瑜回答:“这个奴婢真不知道。” “哦,宁静倒是同我说了,说是在桃园那里见过一次大小姐,不过她没和大小姐打招呼,所以我是好奇大小姐是怎么知道宁静的名字的,那次你也在吗?” “倒是前几日大小姐去桃园看桃是否开了的时候遇见过这么一个丫鬟,不过奴婢也不知道是谁,可能是她私下里同大小姐说了几句话,奴婢没留神吧。” 顾云歌微微一笑。 姜瑜年岁大,但却不够沉稳,她不过如此试探一番,倒是叫她露出了马脚。 不过有些事情顾云歌还不好定论,但凭一个瞬息闪过的慌乱眼神和一句上套的回答,她还没有证据洗刷宁静的冤情。 不过现在她已然可以确定,这件事和宁静是百分百无关,但是和姜瑜却是绝对脱不了干系。 她假装自责自责叹息一口:“哎,她有这般歹毒心思,照理说我也不该偏袒她,可是终归她是我家夫人一手栽培起来的,你也知道我家夫人无出,宁静自由伴她左右,两人在将军府的时候情同母女,若真有个万一,我只怕无法和夫人交代,害了我娘在夫人手里日子更不好过。我如今和大管家请了两日缓缓处置宁静,姜瑜姐姐当是我求你,你让大小姐改改扣吧,她应是极听你话的。” 姜瑜像是陷入了为难之中,看她眉目眼神,倒是存着几分善念的人,如此好办了。 顾云歌忽然跪了下去,姜瑜见状慌不迭的搀起她来:“小姐不要如此,奴婢受不起的。” “姜瑜姐姐,你千万帮帮我吧。” 姜瑜眉心紧拧。 顾云歌继续哀求:“姜瑜姐姐,大小姐现如今不也无恙,我保证这件事过去,我就打发宁静回老家,往后待大小姐如自己的亲姐姐,日日过来探视问安。” “这……” 姜瑜还在犹豫中。 龙非凡忽然也苦哈哈的一张脸过来恳求:“好姜瑜,我娘子都要哭了,我要心疼了。” 姜瑜这才叹了一口气:“那好吧,我会叫大小姐说是自己失足跌下去的。” 顾云歌做了欢喜状,用力一把抱住了姜瑜,眼底深处,却流转了一抹深邃的笑。 姜瑜心不坏,甚至可以说善良,她虽然推诿不了大小姐坠入窟窿的事情,但是这事情绝计不是她所为,不要问顾云歌怎么知道的,凭直觉。 她前后活了两辈子,善恶难道还能辨不清。 显见的,推大小姐下去的另有其人,而大小姐之所以会说是宁静推的,多半是姜瑜教唆的。 姜瑜有这个自信操控大小姐说任何话,所以她答应让大小姐改口供的时候,说的是“我会叫大小姐说自己是失足掉下去的”,而不是有所担心的说“我尽量”“我试试”之类。 她说的这句话里头,涵盖了她能够随意擦空龙骄阳说任何话的自信。 宁静只是姜瑜找了一个替罪羊,姜瑜本身对宁静有些愧疚,才会犹豫之下最终决定帮忙,所以,是她的善良出卖了她。 姜瑜本身不可能害龙骄阳,所以这个替罪羊必是要保护某个姜瑜想要保护和偏袒的人,会是谁? 对于姜瑜为何偏偏选中了宁静这件事,顾云歌心里有自己的想法,只是,还有待证实,一切,只等谜底揭晓那日。 第三十五章 谜底揭晓2 两日后,晨光微吐,凤阳院中,龙骄阳面露怯色,看着面前黑压压一堆人,似乎很是恐慌。 这堆人中,有几张是生面孔,她吓的直往姜瑜身后躲闪。 姜瑜看着这堆忽然上楼来的丫鬟,眉心紧拧,训斥道:“你们都是哪个院子里的,谁叫你们来的?” “是我!” 一个沉稳的声音,自人群后传来。 姜瑜循声望去,就看到了顾云歌站在人群最后,方才因为个子矮小,被遮挡的看不见,如今人群让出一条道来,她站在最后位置,倒像是首领一般威风凌凌,身上有一种气息,不怒而威,尽叫人浑身一紧。 “云歌小姐。” “姜瑜姐姐,抱歉,我无意吓唬大小姐,只是我知道大小姐一见到陌生人就会紧张不已……” “那你这是要做什么?”她话未说完,就被姜瑜打断,语气愠怒愤然,大抵以为她是不敬重龙骄阳。 顾云歌只是淡然道:“你为何不听我说完,据我所知,大小姐一见到生人,就会紧张无措,语无伦次,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姜瑜瞬间警惕起来:“你,你要做什么?我不是已经让大小姐帮你说了谎,宁静不也已经被放走了吗?” 确实,前日顾云歌来拜访后,当天夜里姜瑜就带着大小姐和玄烨澄清了宁静的罪,只是,宁静没有被释放,不是玄烨执意不可放,只是顾云歌要还玄烨一个真相,没让玄烨放。 至于宁静被放走的假消息,她倒是让玄烨放了出去,姜瑜恐怕以为此事已经告一段落了,她决计没想到顾云歌会和玄烨设计这一出。 顾云歌为了让玄烨配合自己,甚至许诺下如果到时候抓不到真凶,她也愿意下冰泉接受惩罚,如此,玄烨才全盘交托她来安排。 今天这一出,也才得以上演。 看着龙骄阳惊惶的样子,顾云歌也觉得有罪,只想这件事快点结局,平复大小姐心情,于是直接了当道:“我不想同你过多纠缠,你你你,你们三个出来,揽住姜瑜,堵住她的嘴巴不许她说话,你你你你,你们四个和我过来。” 她利落指挥,姜瑜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几个丫鬟拉走,一块帕子随即捂住了她的嘴,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顾云歌领着四个完全陌生的丫鬟站到了龙骄阳面前。 龙骄阳早被吓到哆嗦无措,一个劲的往后躲。 而更害怕的,其实是姜瑜,有些事情,恐怕是再也瞒不住了。 “大小姐,对不住了,我来问你,你为何会掉进那个窟窿里,是宁静推的你吗?” 龙骄阳早就吓的心神俱乱,不住喃喃:“不是,不是,我不认识宁静,我不认识。” “那么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不该看的,不该看的,亲亲,姜瑜,不要和那个男人亲亲,他的嘴巴好脏,不要。” 姜瑜的脸色惨白绝望,忍着对龙骄阳的愧疚,顾云歌最后问了一个问题:“大姐,是那个坏男人推你进去的还是姜瑜。” “不是姜瑜,放开姜瑜,不是姜瑜,是那个坏蛋,他亲亲姜瑜,要脱姜瑜衣服,姜瑜哭,哭的好可怜,我去打那个男的,他把我推下去了,姜瑜不让说,不让说,姜瑜说如果我说了,姜瑜就可能不能照顾我了,姜瑜不让说,不让说。” 一切,已然大白。 第三十六章 心苦如莲 一切,已然大白,事实上那个男人,顾云歌循着蛛丝马迹也已经给找到,她对着慧心和锦瑟使了一个眼色:“把大小姐带下去安顿,所有龙须酥都拿出来,仔细哄着大小姐。” “是,小姐。” 慧心和锦瑟都是熟人,在她们搀扶下龙骄阳渐渐恢复了平静,跟着两人快速的离开了房间,只是末了依依不舍的转过头看着被控制的姜瑜,眼泪汪汪看向顾云歌:“小妹妹,不要打她,姜瑜犯了错,她没照顾好我,但是不要打她,骂骂就好了。” 那样可怜哀求的眼神,让人心疼又怜悯。 顾云歌对她微笑点头:“骂也不会骂,就教育她两句,大小姐只管安心,去吃龙须酥吧。” “龙须酥。”她孩童心性,得知姜瑜不会有事,听到了龙须酥顿然眼前一亮,吵吵嚷嚷着要吃,跟着慧心锦瑟下去了。 顾云歌也屏退了屋内所有人,只是对着屏风后平静道:“大管家,你可以出来了。” 为何屏退所有人,只是因为她想给姜瑜一些尊严,有些事她知道,也决计非姜瑜所愿的。 面对玄烨,姜瑜一度脸色惨白失声痛哭,背对着玄烨不敢看他。 那模样,倒像是对玄烨有情,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面对不了玄烨。 “大小姐说的男人,是那个赌徒吧?我昨日盘问了府上所有丫鬟,有人说见过你和一个男人在后门说过几句话,你还塞过他一包东西,还有丫鬟见过你去如意酒馆买酒,以你在府上的一等丫鬟身份,怎会去那种小酒馆亲自打酒,而且你在京城并无亲眷,你能打给谁喝,所以我让玄管家帮忙查了一下,酒馆老板回忆起来你,告诉了我你有个酒鬼相好,你买酒是给他喝。” “他不是我相好的。”姜瑜终于哭出了声,恨恨道,“我巴不得他死了好,五年前他来府上做木工,因为是同乡我们结下一段情谊,之后他出府我偶去探望他,让他帮忙捎带些东西回老家,初时他为人勤奋待我有礼,后来他迷上赌博酗酒,整个人都变了,有次喝醉酒,还甚至对我,对我……” 那说不出口的话是什么,顾云歌身为一个女人如何不知,她眉心一紧,上前蹲下身,给姜瑜递了一块帕子。 “既如此,为何不报官?” “他醒后求我,我知他受酒精驱使非他所愿,加之老乡情分,此生也未想过要嫁,便就认了。” 所以,姜瑜是用善良宽容了这一切,可最后又为何会被那个男的纠缠上,甚至纠缠到府上? 想来这中间过程必定曲折,回忆对姜瑜来说必也痛苦,顾云歌不想揭她疮疤,没想细问,不料姜瑜却自己说了。 “第一次我认了,他却开始得寸进尺,以此把柄,说是如果我不从了他就将我被他强暴之事说出去,让我在龙家待不下去,回老家无颜见爹娘,在世间名声尽毁。如此一次次我受胁迫,被他这个禽兽一次次施以强暴,我也想过死,可我却还是贪恋生命,次次忍气吞声。后来我想我不出去便是,他还敢进来不成,不想他真的夜里爬墙进来调戏我,一次,两次,三次,几次得逞后他胆子更大,白天也来,那日大小姐早膳后在看书,我见下雪了就想到和小姐种下的桃种子怕被冻了,出去看看的时候被他逮住,把我掳上假山就要……大小姐听到声音追了出来,见我被欺负就上前帮我,那畜生一把将大小姐推下假山。” 她说完,悲哭起来,浑身颤抖不可抑制,可见心底压抑许久的痛苦有多深。 第三十七章 动了杀意 顾云歌心生了悲悯之情,不过玄烨的态度却极冷。 “既是如此,你明知大小姐身处何处,为何不早早来报?而非要说大小姐失踪了?” 吸了吸鼻子,姜瑜给玄烨磕了一个头:“奴婢糊涂,奴婢该死,奴婢当时有心想将大小姐困死在那个山洞里,那样奴婢的丑闻就无人知晓了。” “什么!” 玄烨盛怒,也难怪他,姜瑜那一刻的心思果真是歹毒的。 连顾云歌都觉得她可恨可恶,为了一己之私,竟会如此忘恩负义,下作行事。 要知道,龙骄阳会掉下去,也全是因为她。 顾云歌觉得,纵她心里有千般万般的为难和苦楚,只要她动了那样的心思,此人,今日不作恶,只是因为心底深处还藏着一点善念,但日后那点儿善念必也会堕入魔道。 从她可以教唆大小姐嫁祸给根本无辜的宁静身上就可见一斑。 “那我问你,既你有那样的打算,为何还要去找玄管家告诉他大小姐失踪了?” “因为我回房之后,心中念起往日种种,再也不忍心,我去过假山,想着凭借一己之力拉大小姐上来,但是不行,雪越下越大,我看着大小姐已经冻的满脸紫红,我就想着看天吧,若是天让大小姐活,那我再想法子,如果天让她死,那就是天意。” “好你个天意,所以你来找我谎报大小姐失踪,实则你心里倒是祈祷着我找不见是吗?” 姜瑜一言不发,沉默便是默认。 顾云歌在那个瞬间,想到了梅香。 打小在丞相府也是伺候在自己身边的,十多年的情分,她待她如同姊妹,最后却也背叛了她,虽没姜瑜这般可恶,却和姜瑜也不相上下了。 这世间,凡事都无需付出太多真情,因为真情还来的,未必是真情。 “姜瑜,你没想到天意不让大小姐死,玄管家救出了大小姐,你心慌不已,不过当时的大小姐已经冻坏,浑身湿透,你就借故要关门给大小姐换衣服,叮嘱她讲掉下去的事情推倒宁静身上是吗?” 顾云歌和玄烨问过当日的事情,得知中间有起码一炷香的时间是姜瑜和龙骄阳独处的,嫁祸宁静的套词,必定是当时就说好了的。 可怜大小姐如此单纯和信任姜瑜,姜瑜说什么她都信了。 若是知道姜瑜曾有片刻想置她于死地,她该多么难过。 面对顾云歌的分析,姜瑜再度沉默,满面羞愧,显然也是承认了。 “你之所以家伙给宁静,是否是打探过我和宁静的关系?” 姜瑜终于有了动静,点了下头, “你以为我和她关系不睦,是吗?” 姜瑜低声道:“我听去迎小姐亲的马夫曹叔说了你们一路发生的事情,说路上你们二人互不理睬,关系似乎很是恶劣,后来到了龙府,你又直接把她打发去了厨房。” “所以你觉得嫁祸给她我不会偏帮反倒还会幸灾乐祸,是吗?” 姜瑜摇摇头:“我没觉得你会幸灾乐祸,我只是觉得你年纪小遇见这种事肯定乱了,肯定觉得宁静给你添了麻烦,恨上她不肯帮她。” 第三十八章 一世愧疚 “考虑倒是周全啊。”玄烨上前一步冷冷道,“你还对大小姐做过什么?” “旁的没了,之后的事情顾小姐都知道的,我真傻,您拿桃园里大小姐和宁静打过照面的事情诓我的时候我就该有所察觉了。” “你是傻,不过你该庆幸你的傻,你就因为有那么 一瞬的傻,才还存着一点点善念和愧疚,肯帮我篡改大小姐的口供,也让我知道大小姐原来可以随便你摆布,从而露出了你的狐狸尾巴。” 姜瑜大约已是心如死灰,她抬头其然的看向玄烨,眼底全是情愫:“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老爷是不是私下里和你说过,要将我许配给你。” 玄烨如今目光中已全是厌恶了,换做谁也该是这样的反应,连顾云歌都有些看不起姜瑜了,居然会忍心对自己的主子下手。 不过看来,姜瑜不想丑闻曝光,似乎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玄烨。 她喜欢玄烨,从戳穿她她羞愧的背过身不敢去看玄烨的那个举动中,顾云歌就知道了。 她以为,现在她似乎不该在场,一切真相大白,如何处置就是玄烨的事情。 于是赶在玄烨回答前对他微微一福身:“大管家,我先退下了。” 走至玄烨身边,手腕却陡然被控住,他的掌心冰凉,一如他的表情。 “你无需回避,我和她之间根本没有任何事情不能为旁人听,老爷问过我这个问题,我当场拒绝了,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 顾云歌望向姜瑜,见她脸上泛起笑意,笑意却十分的凄楚。 “罢了罢了,我今日问你这事儿,当真是自取其辱,说吧,是要将我交由官办,还是如何?” 她的语气,倒是有几分解脱。 不知道是最后的故作潇洒,还是良心得到救赎后的放松。 “我不会治罪于你,你收拾好你的东西走吧。” 这么轻松?不公平啊,换到宁静都只是“推”了一下就被下冰泉了,可到了姜瑜这,怎就变成了卷铺盖走人这么简单? 不过玄烨如此决定,顾云歌也没有异议,毕竟这个家还轮不上她当家。 姜瑜大约也没想到玄烨会如此处置自己,脸色有些吃惊,甚至有些不确信:“大管家为何不将我下冰泉,送官办?” 她问,玄烨却没给她回答,拉着顾云歌的手往楼下去,头也不回冷声道:“我给你一炷香时间,你快收拾吧。” 下了楼,大小姐正在楼下和慧心锦瑟玩游戏,慧心锦瑟听到下楼的动静转过头来,目光却齐刷刷的落到了玄烨和顾云歌合握的手上。 顾云歌脸一红,忙抽回手,玄烨却面色淡然的很,径自走向龙骄阳:“大小姐,你喜欢慧心和锦瑟吗?” “恩,喜欢啊。” 慧心锦瑟闻言,腼腆一笑。 玄烨站起身,看向锦瑟:“今日起,换你来伺候大小姐,月俸双倍。” 锦瑟闻言一喜,聪明如她,大抵明白自己是顶替了姜瑜的位置,她也不敢多嘴问姜瑜的事,反正肯定不是好事,不然玄管家不会换人伺候大小姐的。 龙骄阳不懂事,以为多给了她一个丫头,高兴的手舞足蹈:“哦,玄烨真好,以后我就有两个宝贝陪着我了。” 玄烨却上前,瞬间将她的开心打入了冰窖:“大小姐,你长大了,你听我说,姜瑜家中有事,要先回去,不能再伺候你了。” 龙骄阳眸中瞬间挂了泪水,委屈道:“是不是你们骂她骂太凶了?是我的错,是我撒了谎,和她没有关系。” 顾云歌站在楼梯口,眼角余光正好扫到提着包袱下楼的姜瑜身上,她的深情巨为痛苦惭愧,顾云歌在那一刹忽然明白了玄烨的用心。 玄烨是想让姜瑜偿不了债,让她一辈子生活在愧疚和痛苦之中,这一招,够狠。 第三十九章 钝刀割肉 姜瑜之事真相大白,玄烨对外宣称姜瑜是犯了看管大小姐不利罪被赶出了龙府,倒也算是全了姜瑜的面子。 而那个将大小姐推下假山的男人,则在姜瑜离开龙府后不久潜入如意茶庄,窃取了皇家贡茶被当场抓获,判了终身监禁,入狱不到五天就用裤腰带缢于牢房之中身亡了。 这大约就是佛家讲说的因果报应。 若是真有因果报应,那么玄锦榕和庄云梦,也必逃不脱。 流产的事情已过去一阵,想必玄锦榕和庄云梦心境也该平复了许多,但是她岂会让他们的生活有片刻的宁静。 她母亲的忌日将至,想她母亲生前是最最疼惜庄云梦的,甚至可以说将庄云梦视若己出。 庄云梦的父母过世之后,也是她母亲主动提议将庄云梦接入府中抚养,一晃数年,她已故的母亲大约从未想过当日一念之善,会养虎为患。 若然母亲知道有朝一日庄云梦会联合一个外人将长剑刺入自己女儿的腹中,恐怕当日,庄云梦就算饿死在府门口,她也不会再发一点儿怜悯。 庄云梦的父亲和她父亲是亲兄弟,只是两人政见不合,她父亲是当今皇帝当时的太子的门客幕僚,而庄云梦的父亲则跟随在沐王爷身边辅佐。 后来太子登基,成了当今皇上,登基之初首要事件便是注出异己,而当日总和他唱反调的沐王爷首当其冲,成了第一罪人,沐王爷本尊及其家眷都被处以极刑而死,而他门下众谋士也未能幸免,几乎都被处死,其中就包括庄云梦的父母。 庄云梦一夜之间成了遗孤,当年她才七岁,流浪到她家门口,祈求她父亲收留。 而当日已为皇上重臣,位列丞相之位的她父亲为免惹祸上身,一度对庄云梦不予理会。 庄云梦在她家门口跪了三天三夜,终体力不支晕倒,是她母亲于心不忍,悄悄将她带回来,养大成人。 顾云歌以前一直以为庄云梦对她家是感恩的,平常庄云梦也总表现出一副温婉孝顺的模样,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庄云梦那美好的皮相下,竟藏了那样歹毒的一颗心。 她倒是不得不怀疑庄云梦这样恶毒的心是只针对她一个人,还是正对了她家所有的人。 这几天,驿站那送了信过来,丞相的车驾若然不出什么意外,大约三五日就能到了。 她爹要来了,她娘的忌日也恰是那几日,想来庄云梦白莲的架子又要端起来了。 若是顾云歌猜的没错,庄云梦肯定也会抄写孝经,上寺庙为她娘祭奠,这是庄云梦当着她爹的面亲口承诺的,承诺以后每年她娘的几日,都会抄写孝经去寺庙烧给她娘。 到时候,就寺庙见了。 这一次,她也准备了一份“大礼”送给庄云梦,想来,不会比上次龙老爷寿诞上那一壶藏红茶差的。 她重新再顾云歌这具身体里醒来的那天就发过誓,钝刀割肉,这辈子,她都不会让渣男贱女过的安宁。 ——题外话—— 电脑坏了,1000字写了我几个小时,崩溃。 好歹是写完了,么么各位。 第四十章 意外来客 顾云歌这几日全盘的心思都放在怎么对付庄云梦上,倒是没留意到龙非凡近日有些异样。 他往常爱笑爱闹,尤其是猜红豆的游戏总是百玩不厌。 可这两日他兴致怏怏,总是愁苦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等到顾云歌意识到自己对他的疏忽的时候,他连说句话都不愿意说了,整日嘟着嘴,像是和谁在赌气。 这日的午后,顾云歌端着一碗甜汤送到了他的面前,温声细语的哄道:“少爷,喝点甜汤吧,然后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往日里要是听见这句话,他定然和个孩子一样欢喜雀跃起来,可是今日反常,他兴致索然。 “不想去。” “少爷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顾云歌依旧耐心的诱哄着,龙非凡脸上显了几分委屈之色,嘴巴都要嘟到鼻子上去了:“还不是我爹爹,又要给我找老夫子,我讨厌老夫子,讨厌老夫子。” 他耍起了孩子脾气,顾云歌倒是笑起来。 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不想上学而已。 其实想来龙老爷如此安排自然也是一片苦心,毕竟若然有一日他撒手人寰了,龙嘉偌大的家业可如何是好。 龙非凡算是三个姊妹中还算正常一点点的,龙老爷自然也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够学有所成,增长心智,以后操持家业。 顾云歌在这个问题上,是向着龙老爷的。 “你为何讨厌夫子,夫子教你看书识字,这样,你才能做个有学识的人,才能帮你爹爹分忧解难是不是?” “夫子只会之乎者也,一点都不好玩,还不许我动,不许我笑,这也不许,那也不让,而且有时候还要拿戒尺打手心,可疼了。” 果真是个孩子,顾云歌柔声笑道:“夫子教书育人,严厉是自然的,你这几日闷闷不乐,就是为了这个事情啊?” “嗯,爹爹虽然还没说夫子什么时候来,可是他已经让玄烨去找了,我不想读书,不想读书,娘子,我不想读书。” 他以为对她撒娇有用吗? 别说她不想在此事上帮他,便是想帮,也都是有心无力。 “乖了,我陪你一起可好?” “不要,会把你闷坏的,那些夫子,都是些老古董,一点都不好玩,有点都不有趣,我可舍不得你受罪。” 顾云歌心底一暖,却听得门口一声爽笑声,大方却陌生。 “哈哈,倒是有趣,我这还没开始传课授业呢,就已经被嫌弃上了。” 顾云歌和龙非凡同时转身,但见一鹤发童颜的男子站在门口,虽眉目清秀,但是一头繁密如银河的白发,却叫人辨不出他的年纪来。 听他声音,倒不像是老者,他的身后,站着玄烨,听他话中的意思,他难道就是玄烨找来的夫子? 果然…… “少爷,弦钰师傅从今日起就会住进卧龙院,为你传课授业。” 顾云歌闻言,忙微微俯身,对着那白发男子拜会道:“小女云歌,先生若是住在院中,一切需要可告知云歌,云歌必会替您安排妥当。” 那人倒也落落大方:“繁缛礼节都不必了,人但求活个随意,我看你年幼,我虚长你些许,你往后就唤我名字,我叫弦钰。” 他这个人和顾云歌想象中一板一眼老古董的夫子还真是大相径庭。 他说话行事皆是大方爽快,笑容里更是透着一股阳光般热情的味道。 顾云歌直觉,这个意外来客,或许会给往后的生活带来不少乐趣,他说虚长她些许,就是不知道这些许是不是他“自谦”了。 第四十一章 第一才女 弦钰被安排在卧龙院左后的竹屋中,是他自己挑选的。 卧龙院是龙非凡的所住院落,也是整个龙府最大的院落,四进四出的大院子,四排房子坐落有的整齐划一。 竹屋是在卧龙院东南角位置,因通体用竹子修筑而成,周围又种了大量紫竹,所以得名竹屋。 只是竹屋太凉,冬日里就和个地窖似的,又地处偏僻角落,周围环绕大片紫竹水气太浓,所以平常几乎是空置着的。 弦钰择了那一处来住,一同叫人搬进屋子的除了几本书,就是偌大一口木箱子。 隐约的,云歌闻到了药草的香气。 那些药草气味混杂一体,而且箱子是匆匆就从她身边被抬走,她倒也闻不出来里头究竟装的是什么药草。 弦钰搬进来那日,前方就来了消息,说是丞相的车马再有两日就到了。 龙老爷对这位贵客很是上心,亲自传了顾云歌过去问菜肴的事情,顾云歌将菜谱呈给了龙老爷,龙老爷看着上头的菜直皱眉。 “这些菜,实在难登大雅之堂,连个起眼的都没有,不妥不妥。” 龙老爷会否定她的菜谱,实在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也早有准备。 “老爷富可敌国那是天下皆知的事情,老爷要请庄丞相吃饭,如果只是要请个贵,那么大可以请杨怀楼的名厨来府上掌勺,杨怀楼中,罗尽天下珍馐,必能呈一桌绝世饕鬄之宴出来。可若然你要请个诚意,请您务必相信我。” 她说这些的时候,态度十分之诚恳,龙老爷自从那日寿诞之后,已不单纯拿她当个十四岁的孩子看待,他知道,顾云歌这个人不简单。 不说别的,她轻言两语,诚意两字就让他颇为认同。 对,他请庄丞相吃饭,请的就是个诚意。 山珍海味庄丞相身居高位想来早就吃的腻歪,只是,这样的家常小菜,真的能入了庄丞相的眼,可别叫庄丞相以为他们是故意怠慢的。 “云歌啊,不如这样,你再加几道山珍海味,咱们不好失了体面。” 顾云歌知道龙老爷的顾虑,他定然是怕家常小菜怠慢了丞相,她也没多说,只是温顺的应下:“好,那我去安排。” “行,你去吧。” 龙老爷挥挥手,却在云歌快要离开时候又叫住了她:“云歌,你且别走,我还有个事情要问问你。” “何事?” “你可念过书?” 顾云歌脑子里,瞬间想起宁静的话,宁静曾说过,顾云歌是个目不识丁,胆怯懦弱的人。 她若是回答念过,恐怕日后龙老爷心血来潮去京城顾府追查起来会有麻烦。 可若是回答没念过,那寿诞上的事情又如何解释。 权衡左右,她泰然回道:“夫人不许我念书,但是府上以前有个长工,念过几年私塾,我母亲于他有恩,他念着我母亲恩情,对我诸多照顾,知道我有意念书,他还教过我念书识字,只是我不敢叫夫人知道,怕夫人责备于他,所以都是偷偷的学,还望老爷下次见到我家夫人不要告之,我怕连累了那位长工。” 如此一说,想来龙老爷也不会再去打听。 龙老爷恍然大悟道:“我倒是说,你怎写的一手好字,原来真有学过,你这孩子,偷偷学能学成这样,那一手字漂亮的很,漂亮的很,你喜欢念书?” “是。” “那好,那以后你就和非凡一起念书吧,新来的师傅你也见过了,有你陪着,非凡大约还愿意学一点,你也多汲取点知识,往后好帮助非凡打理家业。” 顾云歌做了欢喜状,福身道谢:“多谢老爷。” 顾云歌知道,她那满腹诗书才华都必须掩藏的干干净净,她既然做了顾云歌,那就再也不是京城第一才女庄沉梦了。 第四十二章 花生猪蹄1 顾云歌收起了横溢才华,掩去了庄沉梦的满腹经纶,她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作为庄沉梦,但是丞相,却毕竟曾是她的爹爹,四月十六,庄丞相来访,顾云歌躲在侧门看着那道熟悉的声音,泪湿了双颊。 她却不敢叫任何人看到,楷去了眼泪转身往厨房去,父女一世,她半世都在怨恨父亲的偏心,从未真正有一刻将父亲放在我心里,所以当时才会不顾父亲千般阻挠非要嫁给玄锦榕,现在想来,她真是愧对父亲。 这一顿饭,她想要亲自下厨,嫁给玄锦榕多年,她贤惠持家,精通南北菜系,若要说玄锦榕真的给了她什么,大约只是把她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磨练成了一个相夫教子,洗衣做饭样样精通的妇人。 进到厨房,大家都忙成一团,龙老爷到底还是把杨怀搂里的大厨都给请了来,顺道请来的还有两个西域厨子。 厨房中,放眼望去皆是珍贵的食材,怕是皇上的御膳房也不过如此吧。 顾云歌也没有要打扰大厨的意思,自让厨房给她支了一口小灶,取来了之前就让厨房备下的食材,一个人忙碌却有条不紊的开始烹饪起美食。 猪蹄儿是昨天晚上就蹲下的,半夜起来她叫人放的生米,放下生米后小伙儿煨制了一个半时辰,再放到了极小的炭火中保着温。 虽然这会儿厨房里各种顶级食材的想起芬芳馥郁,大厨们的厨艺也精湛了得,但是她的猪蹄儿丝毫不逊色,香气四溢,肉香扑鼻,叫人馋涎。 不过最重要的一步还没做,她吩咐了人将蒸双臭上了锅后,又让人拿了一块纱布来,折了一大把油菜包入纱布中,打开了猪蹄炖锅,用筷子夹着浸了下去。 边上一个厨娘在帮衬她,见状倒是新奇:“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呵呵。”她笑而不答,其实这法子也就是她母亲自己胡编乱创的,做完后她母亲自己吃了觉得味道很怪异,毕竟这是以前从未尝试过的味道,不过她父亲倒是对这道菜大为赞赏,还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炖肉熟软,油菜清甜芬芳,非常可口,只是油菜直接放入炖锅之中,染了酱油之色,变得褐色如同破絮字,样子着实难看,若是能用纱布包住油菜,则肉汤中既有香,又无渣,味道品相皆是一流,夫人以为如何?” 父亲的话,母亲的笑,犹似在耳畔。 若然没有这些变故,那样的淡淡幸福温馨的景象,也就不会变成一种无法达到的奢侈愿望了。 如今,母亲已去,父亲也肯定认不得她了,这一道生猪蹄,她满含着心意做的,既是对母亲的亏欠和缅怀,又是对父亲的自责和尽孝。 她安静的做完了所有的菜,心中感伤。 看边上大厨们精美的菜肴,她的菜实在像是难登大雅之堂,连来后厨查看的龙老爷都有些为难尴尬。 “云歌啊,筵席快开了,这桌子也不大,我看是摆不下这么多菜,你看杨怀搂的大师难请,丞相去杨怀搂也未必能吃上如此新鲜正宗的名菜,不如我们先上他们的菜,吃一个重新上一个,再把你的菜端上去,压轴如何?” 第四十三章 花生猪蹄2 顾云歌明白龙老爷的意思,想他如此身份,能这么和她有商有量的说话,她已该感激了,她只是遗憾,恐怕这些菜是没机会送上去了。 “好。” 她还能如何,只能温婉应道。 偏生是她这样懂事的乖巧,让龙老爷心底很是过意不去,转身看了看,瞧着那一碗生猪蹄还算是有点档次,于是像是安慰一样道:“不然先端个这个上去,我瞧着挺好吃的。” 顾云歌原本心底有些小小失落,如今也消散开来,她其实,只是想尽尽孝,一道菜就一道菜吧。 * 厨房的菜陆续被端送去了饭厅,后厨中渐渐安静下来,杨怀搂大厨带来的杂工大约是闲的慌,上前嫌弃挑剔的看了一眼顾云歌的菜,讽刺道:“先前听闻龙府的厨子都是皇上御用厨子的学生,你又是谁,学生的学生的学生?” 他显然是不认识顾云歌,以为她只是府上一个小小丫鬟,旁边的厨娘闻言本想训几句,却被顾云歌拦住。 顾云歌此刻却根本没有心思和这个杂工吵嘴,她脑子里,只想着她爹爹有没有吃到她的菜,会不会响起她娘,响起她。 那杂工显然以为顾云歌是不敢回嘴,毕竟他师傅可是龙老爷请来的大厨,言语间就更是不客气了:“瞧瞧这些菜,家常小菜,雕虫小技都算不上,我们酒楼里,四五岁的孩子都能做得出来,你要真是龙府的大厨,我可要笑掉大牙了。” 他说着真的夸张的笑起来,倒是他的师傅,一直在边上很安静的高大男子沉声开了口:“小乐,闭嘴。” 他的声音闷重有力,非常有厚度,顾云歌不由看了他一眼,才发现这人和自己之前见过的杨怀搂大师并非同一人。 不过她上次见杨怀搂大师的时候还是做玄夫人的时候,那都是多半年前的事情了,杨怀搂换了大厨也正常。 此人眼神冷漠,坐在那静谧的像是一尊雕塑,肤色虽黑,五官却极为刚毅,称不上俊朗,但瞧上去却一身霸气,好像那厨子的皮囊下,隐藏着的是一具王者的身体。 不要问顾云歌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实在是他沉静不语的样子,不怒而威,很震慑人。 见顾云歌看他,他也微微抬起头,对顾云歌道:“顾小姐,我徒儿口无遮拦多有得罪,望见谅。” 顾云歌一怔,旋即嘴角微微一勾:“无妨。” 被叫做小乐那人似乎还不知道她是谁,不服气的扫了她的菜一眼,不敢违抗师命,又回到了师傅身边。 顾云歌听到他笑声贴在他师傅耳朵边问“她是谁”,但是没听到他师傅的回答。 她再一眼看去,就看到了那大厨已经闭上了眼睛在休息,这人话还真是少的可怜。 不过那样性子的人,怎会收这么一个徒弟,还真是奇怪。 顾云歌倒也无意细究,看了一眼就转了回来,门口,忽然步履匆匆的进来一个家丁,一进来就对丫鬟吩咐道:“赶紧的,把小姐做的菜都端上去。” 顾云歌一怔,站起了身:“怎么了?” “丞相说小姐的生猪蹄炖的好吃,有故人和家的味道。” 顾云歌愣在了那,要强忍着,才没让眼泪决堤落下。 第四十四章 再见父亲 一盘盘菜被端了出去,没多久,连着顾云歌也被传唤了过去。 饭厅中,高坐在上,一身紫金长袍,髯须白发的老者,就是她的父亲。 算来也有一年多未见了,他老了许多,本就少年白头,四十岁不到头发就白了一半,如今更是满头银丝,满面皱纹,看的叫人心疼。 母亲活着的时候,总是劝父亲不要太过操持,可是父亲对皇上忠心耿耿,为皇上殚尽竭力,虽深的皇上信任倚重,位高权倾,可也落下了一身疾病,这一头发便是其一。 顾云歌是强忍着泪水,跪下给他行了个大礼。 “民女顾云歌,给丞相大人请安。” “起来吧,我有话问你。” “是。” 顾云歌起身,情绪已经收敛的很好了,她秀气安静的站在了庄丞相对面,模样温顺有礼。 庄闲举了筷子,敲了敲面前砂锅,道:“这生猪蹄里头,你放了什么?” “油菜。” “我看你年纪不大,这生猪蹄做到这个份上,算是功力十足的,你还知道放油菜,别具心裁,谁教的你?” “一个见过面的姐姐,说是生猪蹄里头放油菜,味道会很特别。” “你说放了油菜,可我一点油菜的渣滓也没看到,你如何处理的?” 顾云歌依旧面不改色回道:“那姐姐同我说了,用个纱布包起来油菜,可只取菜香,不留菜渣。” 饭桌上羡慕一片宁静,顾云歌抬头偷偷看她父亲,却见他父亲一脸凝重。 她以为他还会问些什么,至少会问问那个姐姐是谁。 可是他没再说了,而是起了身,对着龙老爷微微一笑:“今日多谢龙老爷款待,我舟车劳顿很是疲累,就先回客栈了。” 这吃的好好的,怎么就要走了。 龙老爷面上有些困惑,不过不敢强留丞相,于是道:“那您慢走,我派车送您。” “不必不必,客栈就在前面不远,改明日我忙完手里的事,再过来和龙老爷喝茶。” “哪里那里,是我过去拜访您才对,那您慢走。” “告辞。” 庄闲路过顾云歌身边时候,虽然不明显,但是顾云歌还是感觉到他看了她一眼。 顾云歌望着他远去,心情沉重又伤感。 龙老爷不察,看着那碗生猪蹄召了顾云歌到身边询问:“云歌,你过来。” “是,老爷。” 缓神过来,她忙上前。 龙老爷看着淹没在山珍海味中不起眼的那些家常菜,好奇道:“你这是误打误撞还是什么?庄丞相居然说这些都是他最爱吃的菜,这份生猪蹄,更是让他吃出了故人的味道。” 顾云歌打了个谎:“就是我父亲爱吃的几个家常菜,老爷不是让我写几道京城的菜吗,我也没见过世面,只是在家里厨房帮工多了,看过他们做这些菜。” “哦,原来京城人的口味如此独特,这道蒸双臭,可真是要把我给熏死了,不过味道不错,不错。” “老爷若是喜欢,我还记得不少家常菜。” “行啊,山珍海味吃的多了,这家常小菜倒是异常美味,你的厨艺也是了得,真正是叫我捡到了一块宝,给非凡物色了个好媳妇。” 顾云歌脸微红,想到龙非凡,她伤感的心情倒是平复了一些。 第四十五章 一府怪人 顾云歌得了龙老爷的褒奖,在府上,大家更是将她视做了未来主母,在她面前,行事举动,皆是恭顺,倒是玄烨对她一如既往,温文尔雅,并未刻意讨好。 对玄烨其实顾云歌一直有自己的疑问,因为她以前听玄锦榕说过玄烨这个人,玄烨此人是玄家第十三代孙,上面有个哥哥,也就是玄锦榕的父亲。 玄锦榕的父亲死后,玄烨就继承了玄家整个家业,玄锦榕成年后就想和玄烨分家,拿到玄家一般家产,但是最后却被玄烨设计净身出户,也就是玄烨至此完全独霸了玄家财产。 玄家的财力虽然不及龙家雄厚,可也算是晋北四大家之一,他身占庞大一笔财产,又有一身本事能将家业做大做强,怎会甘居于龙府之中,做一个管家。 当然,玄锦榕说玄烨如此屈尊降贵做个管家,是为了求得龙家庇护,好守住那份从玄锦榕手中抢走的家财。 当时的她也信以为真,以为玄烨是怕玄锦榕夺回家财所以在找靠山。 可现在她和玄烨朝夕相处,知道以玄锦榕的本事,就算玄烨把家财全部给了他,照样可以一分不少重新拿回来。 换言之,玄烨就算不找龙家庇佑,玄锦榕想要拿回财产,也是做梦的事情。 而且玄烨此人,对钱财似乎看的极轻,对功名利禄更是不屑一顾,不然他曾经考上过状元,前途大好也不至于辞掉皇上安排的七省巡抚的美差,回晋北做个商贾家的管家。 顾云歌其实和他相处的越久,就越发对她的个性觉得奇怪。 当然,这个家里让她奇怪的不止玄烨一个人,还有一个就是那新来的先生弦钰。 弦钰之怪,怪在他那一身医术。 搬家那日,顾云歌只是闻到他的行囊中有药香飘出。 后来他居住在竹屋中,他房间几乎是终日缭绕着各种药香。 他分明懂医,而且闻着那几味药香,皆是珍稀药材,可他平素里却从来不给任何人看病。 有一回文慧病的厉害了,他都没有给文慧把一下脉。 一个院子里的人,他这一身医术还要遮遮掩掩的,当真叫人奇怪。 好在,这院子里的人就算人人都难猜难懂,有一个人,却是极单纯的。 * 丞相来过之后,顾云歌的厨艺就传遍了整个府。 龙非凡缠着她天天让她下厨,她也没事都依着他,总觉得宠龙非凡是一件特别好玩的事情,她喜欢看着他手舞足蹈的样子,好似再多的烦恼都可以烟消云散一般。 生猪蹄,蒸双臭,还有炸脆角,这些平素里的家常菜她都给龙非凡做了个遍,也不知道是不是厨房里的油烟气闻的多了,本来瘦小的像个十岁孩童的身子,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开始冒着长,她自己照镜子的时候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 瘦削的脸蛋圆润了,皮肤光滑了,头发油亮乌黑了,身材高挑了。 而且对于龙非凡的亲昵,身体也总有些不自在的反应了。 可怎么也教不好他,他总爱忽然抱住她,亲亲她。 她想过,若然这身子这样长下去,过不了一两载就成熟了,到时候可真正是要男女授受不亲了。 但是往后的事情,谁说得好,或许她真的能和龙非凡在一起呢。 但在那之前,她一定会先让玄锦榕和庄云梦死无葬身之地的。 第四十六章 傻子真傻 四月二十,春意浓。 一早上顾云歌就让宁静帮自己准备了素菜斋饭,再让文慧把自己抄写的几本经书放到了篮子里,准备上山烧给她母亲。 这一日,便是她母亲的忌日。 早前她已经买通了玄府上一个厨房的小厮,知道庄云梦果然也会在这天上寺庙烧孝经。 她之前就料到她父亲在晋北城中考察,庄云梦就一定会装模作样祭拜她母亲。 城中只有两座寺庙,一座清凉寺,一座白云寺。 白云寺本是最大的寺庙,但是因为过年时候没有看好香烛,寺院被大火烧光,正在重新修葺,所以不用说,庄云梦的去处必定是清凉寺。 顾云歌叫宁静和文慧收拾好东西后,只带了文慧上马车。 锦瑟送给龙骄阳之后,她把宁静带回了身边,自然没有要重用她的意思,只是想监视她。 她叫宁静写的那封诬陷信已经送往边关,若是不出意外,她想将军府中必揭起一阵腥风血雨。 宁静自知上了贼船,顾云歌把她留在身边,她倒是安安分分,一切小心翼翼。 在宁静严重,如今的顾云歌再非昔年懦弱好欺的女娃,她早已经蜕变成了一只狡诈阴险叫人害怕的野狼,随时虎视眈眈着打算咬断你的脖子。 宁静是个聪明人,既已经倒戈,她知道夫人一定不会放过她,所以她现在在顾云歌身边,全心全力做事,只为博取顾云歌的信任和庇佑。 可是顾云歌对她远不及文慧,只叫她做些粗重活儿,近身伺候的,永远是文慧或者锦绣。 譬如今日,她上山要去拜佛,也不肯带她,只带了文慧。 看着车马远去,宁静眼底的恭顺瞬间被咬牙切齿的愤怒所替代:“顾云歌,今日我是没有办法整死你,等哪一日你栽到我手里,你如今对我的,我会百般偿还回去。” “嘻嘻,宁静,你在这啊,娘子呢?” 身后传来的傻乎乎的声音,陡然吓了宁静一跳。 宁静转身,就看到了拿着一把小的龙非凡,本想挥手打发了他,她可不想伺候一个傻子,可她忽然心生一计,上前诱哄着道:“少爷,小姐去庙里上香了,少爷想去吗?” “好啊好啊,好玩吗?” “当然了,庙里可好玩了。” 宁静心思转的很溜,她看着顾云歌拿着孝经上山的,她必是要去祭拜什么亲人长辈,可是顾云歌的亲戚长辈都还活着,死了一个祖奶奶,也是年前死的,不怪这时候去祭拜。 宁静一心想抓回来顾云歌什么把柄,好掰回一成,早上本来以为能跟着一起上山,探探顾云歌是给哪个烧孝经,可顾云歌没带她。 还好,家里还有这个傻子。 宁静看着手捂住到的龙非凡,毫不掩饰眼底的得意之色,怂恿道:“那少爷叫人备马,小姐不让咱们出去,到时候可能会生气,少爷你可不能说是宁静说的,你就说是你自己闹着想去,小姐那么疼你,他不会怪你,可是如果她以为是我带你去的,可能会打死我。” “本来就是我要去的啊,你是陪我去,这样好了,娘子说你,我就说是我打你,非要你带我去。” 宁静眼底的得意更浓,这傻子傻的还真是讨人喜欢啊。 “好,那咱们现在就去。” 第四十七章 你家主子 清凉寺,伫于清凉峰之巅,往日里不及白云寺香火旺盛,可自从白云寺遭了火灾修正后,清凉寺就成了大家烧香拜佛的唯一去除,就算如今不是年节时日,也依旧是门庭若市,热热闹闹。 顾云歌并未急着想从一堆人里找到庄云梦,今日是她母亲的忌日,她要先把孝经给母亲烧了再去办事。 大雄宝殿,如雷佛祖气势威严,顾云歌拜身下去,想着母亲昔日带她去寺庙的景象,眼眶不禁微微潮湿。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母亲昔年相思入骨,郁郁而终,她却因为太过于听从玄锦榕的话,连最有一面都不曾赶回家和母亲见面。 如此不孝,母亲在九泉之下不知是否能够原谅。 十本孝经,本本都是用心抄写,母亲生前她未能尽孝,死后,只望着母亲能够通往极乐,过的开心。 孝敬放在手心,拜完如来佛主,文慧搀了她起来。 “小姐,要去烧经书了吗?” “是啊。” “小姐这祭拜的到底是谁?” 顾云歌淡淡一笑:“一个故去的长辈,走吧。” 火炉在大雄宝殿左侧,顾云歌提着篮子过去烧书,一本本放入火炉之中,每一本都是她对母亲的相思和迁就。 忽然,一本写着孝经的书被粗鲁的丢了进来,扬起了一堆黑灰。 她眉心一紧,谁这般无礼,烧个经书不能好好放进去。 一转头,她浑身的血液瞬间沸腾——梅香。 跟了她十多年的丫鬟,背叛了她的丫鬟,做了帮凶的丫鬟。 往事历历在目,死前那个晚上的一幕幕更是锥心痛处,她要深呼吸一口,才能将所有的情绪都压抑回去,转过头态度冷然的看向梅香:“既是烧孝经,为何这般粗鲁,不能轻拿轻放?” 听到她的责问,梅香不以为意,态度傲慢:“你管得着吗?”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你知不知道我们家小姐是谁?” 文慧护主心切,气恼道。 梅香却很不屑一顾:“我管你家小姐是谁,你怎么又不问问我是谁家的丫鬟。” “那你是谁家的丫鬟?”顾云歌嘴角冷然一勾,问道。 那个笑容,广天白日之下,竟叫梅香汗毛忽然一紧,气焰却依旧没小:“我可是京城庄丞相府的丫鬟。” 文慧闻言一怔:“小姐,她是庄丞相府的丫鬟。” 顾云歌淡笑一声:“我听到了,文慧,我也烧完了,你把这些斋菜送到斋堂去,一会儿我过去寻你。” “是,小姐。” 文慧提着篮子走了,却始终担心顾云歌,步步回首,直到看不到顾云歌。 火炉边,梅香依旧粗鲁的丢着孝经,扬的整个火炉尘土飞扬,还不忘挑衅的看一眼顾云歌。 顾云歌不气不恼,要收拾贱婢,对她老说是何等简单的事情,她也不在意贱婢如此烧送给她母亲的孝经,因为她知道这些经书,她母亲是不会要的。 她只是站在原地,冷笑的看着梅香。 梅香初开始还挑衅她,却也被她看的发毛:“你看什么看?” “我没看你。” “这里就你我,你没看我你在看谁?” “看你家主子。” 第四十八章 阴魂不散 梅香被她看的发毛:“你看什么看?” “我没看你。” “这里就你我,你没看我你在看谁?” “看你家主子。” 梅香转过身,恼道:“你耍我,我家主子才没在呢。” “怎么不在了?那你身后这位小姐打扮的是谁。” 梅香后脊梁骨忽然一冷:“佛门之地,你别想吓唬我,神神叨叨的,一看就像是个疯子。” “我吓你,是你别吓我才对,你身后分明站了个小姐。” “随便你胡说,我主子现在在善堂给乞丐赠银钱你,鬼信你,再说就算我主子知道我没恭敬的给老夫人烧经书也不会说我。” “哦?为什么?” “要你管,你都烧完了,还不快走。” 好好一个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丫鬟,居然几月不见,变得如此尖牙利齿。 不过也是,梅香不过就是另一个庄云梦,一朵满心污秽伪装成性的白莲而已。 “我倒是想走,可是你主子在和我说话。” “哼。” 梅香不屑一顾,以为她是在装神弄鬼,一直盯着她后面笑意盈盈,装的还真像那么回事,谁理她,搞不好是一个疯子。 梅香自顾自丢经书,还有一本就烧完了。 “啪!”粗鲁胡乱的丢了经书进火炉,火炉又扬起了一大堆灰,飘飘扬扬的从那个装神弄鬼的小姑娘面前落下来。 梅香懒得理她,转身要走,却在听到两个字后,陡然停驻了脚步。 “梅香。”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仔细听,却听见那个女孩笑道:“你主子说,你叫梅香。” 她一怔,转过身神色紧张的看向顾云歌。 “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都说了你主子告诉我的。” “你,你胡说,我主子在善堂呢。” 她虽是这样说的,却紧张东盼西望,好像身后真的跟了一个人似的。 可是,分明没有。 后脊梁骨又是一凉,她心里开始大念阿弥陀佛,看着对面笑容诡异的小姑娘,一阵阵发凉,难道,是,是小,小姐? “我还知道你七岁就跟着你主子了。” 这一句,彻底击溃看了梅香,她的脸色惨白一阵。 “你,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一个穿着绿色袄裙的女子,袄裙的领子很是精致,绣着白色的雏菊。” 梅香双腿一软,差点跌在地上。 “小,小,小姐!” “你怎么了?”顾云歌明知故问。 梅香再也没法镇定下来,慌乱的丢下篮子就往大雄宝殿跑。 她不见,身后的顾云歌,眼底渐渐泛起了凶狠的杀意,嘴角的冷笑也变得阴狠。 她重生那日,就是她们堕入炼狱之时。 * 大雄宝殿偏殿叫善堂,有时候大户人家会召集乞丐上善堂施粥赠银。 庄云梦自孩子没了后时常梦见庄沉梦,那天的事情,虽然龙家的童养媳最后没画出来送茶之人的画像,庄云梦几乎可以肯定那张画像如果真的画了出来,肯定是庄沉梦的样子。 庄沉梦来寻仇了,她怕的要死,听说多做善事能让佛光笼罩,鬼神难侵,所以她趁着给伯母烧经书祭奠的时候,发了通告,要在善堂施善。 看着一个个乞丐感恩戴德的拿走银子,她的心也宽了许多,佛主一定会保佑她,一定会的。 她一点点的安心下来,却见梅香跌跌撞撞脸色惨白的冲了进来。 看到她,梅香就扑了上来,语无伦次哭道:“她来了,她来了。” 她的冒失让庄云梦不悦,拉着她到一边无人处,低声喝道:“你做什么,冒冒失失的。” “小姐,她来了。” “什么小姐,什么……” 庄云梦的质问,猛然顿住,脸色,陡然惨白。 “你说,她,她来了?你,你看到了?” “不是我,是有个人看到了,我,我给夫人烧经书的时候,有个人也在烧,她说她看到我身后站着一个人,她说那个人告诉她她是我的主子。” “你冷静点,这有什么的,可能是人恶作剧呢。” “呜呜,不是的,那个人准确的叫出了我的名字,而且还知道我是七岁进府伺候小姐的,我和那个人素未平生,她也不认识我,她说这些都是我身后的小姐告诉她的,她说我身后站了个小姐。” 庄云梦闻言,颤的差点跌倒。 “为什么,为什么阴魂不散,为什么?” 第四十九章 晕厥过去 如若不是在寺庙之中,庄云梦肯定直接就会晕厥过去。 还好寺庙中人多,而且她心里还是笃定庄沉梦的鬼魂是绝对不敢在寺庙之地撒野的,所以她镇定下来,继续去施善发放银两。 但是,坦然不代表不怕,银两发放完毕,偏厅中渐渐冷清下来,她总觉得后脊梁骨一阵阵的发凉,再也不敢待在偏厅,急步进了大雄宝殿,梅香紧随着出去,两人跪在如来佛祖面前,皆是脸色惨白。 诵念了好几遍平安经,庄云梦才敢鼓足勇气问梅香:“那个看到我姐姐的人,是谁?” 梅香一颤,想到那个人当时诡异的眼神,面色更为惨白,居然一时想不起来那张面孔,只是一味的将那张面孔和死去的庄沉梦交叠在一起。 “奴婢,奴婢记不得了。” “这你都能记不得,你仔细想想。” 梅香努力去想,但是可怕的是,那张脸开始无缝隙的和庄沉梦的脸重叠在一起,那张脸上的冷笑,戏谑,阴狠,都变成了庄沉梦的样子,就算面前杵着一尊巨大的如来佛,她还是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真的记不得了。” “你别抖。”被梅香抖的心慌,庄云梦厉喝一声,道,“刚见过的人你就记不得长相了,那你总记得在哪里遇见的她吧?” “在火炉那。” “她当时在干吗?” 梅香仔细回忆了一下,道:“烧孝经。” 这三个字,足以让庄云梦容失色。 孝经,多是子孙用来祭拜逝去的长辈先人,一般都会选在先人死忌这一日。 今日,是她伯母的死忌,她的伯母,就是庄沉梦的母亲。 她几乎可以断定,那烧孝经的人,必是庄沉梦所化。 阿弥陀佛开始念的紧凑和慌乱起来,她手里的佛珠被用力的一颗颗掐着,她害怕到不能自已,惨白的脸色宛若宣纸。 大雄宝殿门口,看着后背颤抖着念经诵佛的庄云梦,顾云歌的嘴角是一抹冷绝的笑意。 这就怕了吗?这才是个开始。 “小姐,不进去吗?”她的身后,文慧一脸好奇的问道。 顾云歌浅浅一笑:“文慧,你帮我把这个交给里头那位小姐,别的都不用同她说,只要告诉她这是有人让你转交的。” “小姐认识那位?” “别多问,也别多说,只管做好我吩咐的事情就是。” 文慧虽然资质愚钝,却是极听话的,拿了顾云歌给她的一方手帕,进了寺庙,顾云歌在寺庙外,就看到文慧同庄云梦说了一句话,然后把手里的帕子放到了庄云梦手中,转身离去。 而庄云梦,展开帕子只是看了一眼,就惨叫了一声晕厥了过去。 文慧回头看了一眼,踟蹰片刻,却还是头也不回的回到了顾云歌身边。 “小姐给了她什么,我总觉得那位夫人有些眼熟。” 顾云歌只是云淡风轻一笑:“文慧,你相不相信因果报应?” 文慧一怔,却转而非常坚定道:“信。” “所以,莫要作恶,人在做,天在看。” 文慧虽然听到云里雾里的,但是她直觉,顾云歌是在说庙里那位夫人,也不知道那方帕子上有什么,那位夫人看到后脸色陡变,一下就晕了过去,真让人好奇啊。 第五十章 龙老爷病 那日从寺庙回来,顾云歌安排在庄云梦身边的眼线就来报,说庄云梦病的厉害,整个人糊糊涂涂的,醒来就说有鬼。 玄锦榕也怪,不请大夫倒是请了几个和尚道士来家里做法事,帮助庄云梦驱魔除鬼。 听到这个消息,顾云歌心中笑的讽刺,往后玄家请和尚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多。 她计划着一点点的折磨疯玄锦榕和庄云梦,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本是转暖的天气,龙老爷却染了风寒病了。 自从上一场风寒痊愈后,他看上去依旧是龙马精神,生龙活虎。 可是这一场风寒却不如上一场风寒,上一场风寒抽丝剥茧的总算也慢慢的退去,可是正常风寒,来的又急又猛,短短不过五日的功夫,龙府整个陷入了一片阴霾,有什么不详的感觉,在龙府上空盘旋。 果然,这一日的傍晚,顾云歌刚伺候下龙非凡睡觉,玄烨就过来请她,说是老爷有话交代。 听到交代这两个字,她心头一惊。 待得跟随玄烨到龙老爷病榻前的时候,她更是震惊。 短短五日,龙老爷居然已经病倒这副模样。 只见躺在床榻上的她,双眸紧闭,眼圈乌黑,腹部剧烈的欺负着,有出气儿没近气儿,嘴唇惨白的就像是霜一样,瞧着随时都会咽气似的。 虽相处时日并不多,但是龙老爷的慈爱关怀却每每让她感怀,看到龙老爷病至如此,她自然伤心。 “老爷,您找奴婢来是有什么要吩咐吗?” 她低着语气,声音悲伤。 那双无力的大手摆了摆,玄烨会意,退出了房间。 床榻上,疲软虚弱的传来了龙老爷低哑的声音:“你过来,丫头。” 顾云歌起身,走到榻前。 “丫头,你听着,我这身子恐怕是积劳成疾,一病成终了, 我这一去,这偌大的家业便只能倚靠你了,玄烨会帮衬你,你记住,这个家,我托付给你了。” 他说完,剧烈咳嗽起来。 顾云歌忙伸手替他顺气,他急喘着痛苦的握住了顾云歌的手:“龙家,龙家就靠你了,你答应,答应我,会好好照顾夫人,照顾我的三个孩子。” 顾云歌红着眼眶:“老爷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那,那就好,你还小,等你,等你长大些,我就让玄烨帮你安排和非凡的婚事,非凡,非凡是个好孩子,你,你要替我照顾好他,那样,那样,咳咳咳,那样我走也走的安心了。” “老爷,我会的。” 承诺,重千金。 说实话,龙老爷此刻若然撒手归西,庞大的家业真的让顾云歌束手无策,可是现在,她别无选择,她不想让龙老爷走的遗憾。 “那,那我就放心了。” 龙老爷身子骨往下一松,喘息如牛,看起来吃力又痛苦。 顾云歌伸手替他掖了掖被子,眼眶通红。 “你,回去吧。” “是,老爷。” 顾云歌退了出来的,玄烨就站在门口,微闭着眼睛,神态疲倦,想来也是为了龙老爷的事情,颇为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