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徒之白氏崛起》 关于《圣徒之白氏崛起》 1本来小说是想叫“圣徒”的,可是早已给人占用,故添加“白氏崛起”以示区别。 2小说主人公叫白活,为什么起这么个名字?因为……他是个**丝啊哈哈哈哈。 3为什么看了前几个小节,发现这根本就不是啥“西方奇幻”而是“都市白烂”。嗯,好戏在后面。第一章全部看完你才会知道《圣》的世界有多庞大。 4小说每天更新吗?更新多少?每天3000左右,上午11点之前更新。这是人家极限的说。 5自己评价一下《圣》?或者是对《圣》的预期?嗯……我写作手法其实还是蛮传统的,第一次挑战连载压力蛮大。至于预期嘛,有人看就好,最好偶尔再有人下面回复个“白活我要嫁给你!”(傻缺嘛?),我就心满意足。 6《圣》里面人物多吗?多,应该会很多很多。但没关系,为了保持生态平衡,便当是要及时发的,新老是要常交替的,更何况……咳咳,多说无益,看了就知道。 7打算连载多久?这个真没想过,看样子写呗。目前腹有成稿够写完20w字。 8接着上一个问题,写之前有列大纲吗?我摇摇头笑了。经过长时间的经验积累,我好像不太适合列大纲,腹稿是极限,再多便是束缚。有大纲的时候一小时顶多码500字,没劲。 9觉得《圣》与其他奇幻小说相比,有啥优势?咳咳,憋着一堆话想说,却要努力做个低调的人,我闭嘴。 10有其他作品吗?《神迹》,16岁写的,18岁出版,新华书店、亚马逊、当当目前还都有卖。 11《神》和《圣》的区别?有啊,一个偏文艺风,后者则是热血搞笑。 12还有什么想问的?评论,私信我都可以。 关于作者 1叫啥?司马锐哲。怕累就叫小司。(“听起来像**丝……”“呵呵”) 2多大了?婚否?20。丧偶。 3有车有房没?喂喂喂,这不是来相亲的。 4主人公白活是你的原型吗?呵呵,认识我的人都知道,完全天差地别好吗?我是高冷如白x(消音)的人。 5有扣扣吗?有。 6号多少啊?加我围脖,搜我名字。 7有照片吗?(图)【回复本贴即可查看】。 专有名词一览(与小说同步) (截至第13节,不断更新) 【天脉】:用于连通“另一世界(下称第二世界)”与“第一世界(就是我们正常人世界)”的交通方式(传送门,嗖~)。需由“另一世界”的部分人群开启。且一次只能传送三人(就目前技术而言xd)。 【圣赐】:第二世界七大势力(六国一都)人民独有的天赋。目前已知七种(每个势力一种)。获得圣赐方式未知。 已知圣赐如下: ·【驭兽】:神驭国的圣赐,其表现形式为操控野兽。 ·【坚躯】:泰兰国的圣赐,其表现形式为身体无坚不摧。 ·【科能】:波洛国的圣赐,其表现形式为超强科技创造及运用能力。 ·【元素】:白都的圣赐,其表现形式为自由掌控自然元素(水火风土雷)。 ·【摄心】:纽斯国的圣赐,其表现形式为操纵人类心智。(这么好的天赋,却让纽斯人民拿这个来谈生意……) 还剩下俩,猜猜是啥? 问题来了:所有拥有圣赐的人,难道能力都一样?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以莱茵为例,拥有元素圣赐的她,最善于利用水的元素,风的也还凑合(不然怎么逃跑呢~)。 如果一个人能熟练操控所有元素……这么强的人,会不会有一个特殊的称谓呢?咳咳,还没写到呢。(小说名字叫啥来着?) 而那些国家里的平民老百姓,难道个个都是圣赐高手?如果答案是“是”,天下大乱指日可待。不过答案是“否”。以拥有驭兽圣赐的平民为例,顶多也就是能让家里的狗子狗孙们叼着骨头排排坐吃果果。 以上道理同样均可运用于其它圣赐。 以上内容与第一卷,第13小节同步。(你问我13小节在哪?还没更新呢……) 1 小人物的悲歌 “如果没记错的话,三天前我还是个厨子。” 白活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百感交集。银色的束身长袍一尘不染,琳琅夺目的宝珠镶饰其上,俨然是一副高贵而圣洁的装扮。可怎么就偏偏裹在自己这么一个厨子身上?想到这儿,白活禁不住抱起头猛挠了好一阵儿。 “我明明只想当个厨子啊!”他在心里默默地呐喊着,因为“厨子”这个曾经的身份,对于白活来说,已经是秘密。如果让门外的人听到,那可就糟了…… 三天前。 在这样一个风轻云淡、风和日丽、风吹草低却见不着牛羊的平常日子里,疯疯癫癫的白活依旧是风风火火地来到了“东方茶餐厅”。当看到老板一脸怒相的站在厨房门口时,他的心里不觉地“咯噔”了一声,紧急刹车在老板的跟前。 “我不过是迟到了八分钟而已啊!骑自行车可是很累的啊!你不骑你怎么知道有多辛苦啊!你骑你也迟到啊!”他在心里咆哮,脸上却在竭力挤出殷勤的笑。 “老板……这个月的工资已经扣一半了,您看……”白活一边擦着汗、搓着手,一边笑脸盈盈地看着老板,奈何老板的脸上依然是由横肉堆簇起的怒火。白活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股怂劲儿由下而上直逼神经中枢,但环顾四周后还是放弃像上次一样抱住老板大腿哭爹喊娘乱叫一通……毕竟上次迟到时已过了早餐时间,地广人稀,现如今要是一把抱住老板大腿,恐怕会被门口那桌带着红袖章的大婶大姨们抓到居委会开批斗大会,以表彰居委会大妈在近期扫黄打非行动中的丰功伟绩。 白活无父无母,无妻无房无车,街坊邻里认得他多半是因为他长了个俊俏模样以及那些极不搭调的下流行为,譬如随地小便。除此外,还能证明白活存在的,就只有和他同床共枕多年而又同是孤儿的阿福了。尽管如此,被居委会大妈轮番批斗这种事,他的内心还是无法接受的。因为那样一来,邻家的漂亮女孩阿妹就会知道,邻家的阿妹父母也会知道,邻家阿妹父母知道了,就有理由让阿妹再也不要见白活,如果阿妹真有一天不再见他,那白活就会觉得自己这十九年真是白活了。 “您看……要不……要不就扣下个月的工资。”白活抿了抿嘴,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瞪着充满希望的双眼,含情脉脉地看着老板,双手合十。 老板的眉头舒展了!这是传说中的雨过天晴?还是俗话说的暴风雨前的宁静?白活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一帧一帧地看着老板张开他的两片香肠唇。是安抚?是咒骂?白活深吸一口气。 只见老板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双眼绽放着充满柔情的光,一副乾隆爷告别夏雨荷的心酸模样。老板良心发现?常识说,不能。老板鬼附身了?科学说,不能。老板脑残了?这个还不得而知。 时间一毫秒一毫秒地度过,白活感觉身边的一切都像是影碟机按到慢放键后的画面。“白活,这些钱,你拿好。” 老板的话音刚落,白活才发现刚才老板握他手的同时,将两张百元大票塞进了他的手心。“这是在搞什么啊?迟到了还给钱?给钱也就算了,一下就给我二百,这可是我一个星期的工资啊。”当然,这些话白活没敢说出口。如果老板当真是脑残了,那也算捡了个便宜。毕竟老板平时对他也不好,有了便宜不占白不占。 “这些是你下个周的工资,就当是我们付给你的分手费了。”老板的声音依然温柔,搭配那张满是横肉的嘴脸,叫人听起来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但是,对白活来说就不一样了。从刚刚拿到二百元大钞的小小惊喜中被硬生生地扯出,紧接着又是一道晴天霹雳。这样的结果,对他来说是始料未及的。 再平常不过的一天里,他再平常不过地迟到了,而老板也是再平常不过地一脸怒气站在厨房门口等他……然而再平常不过的戏码到此都结束。老板给了他二百块钱,二话不说要把他辞退了。这在他看来是不可思议的。 虽然他知道,自己天天迟到,工作期间还经常偷懒打瞌睡……但毕竟自己还是个优秀的厨子,还是个公认的好厨子。每一位光顾过东方茶餐厅的人,都会记得他所做的饭菜的味道。尤其是那道他所独创的“八荒**唯我独尊钻石帝王蛋炒饭”,更是引得无数人闻香而来,留香而去。东方茶餐厅之所以从门可罗雀到门庭若市,也都是得益于此。 但今天,老板居然跟他说“分手”,要辞退他。 “为什么?”这一次,换白活握住了老板的手,“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为什么!你倒是说话啊……”尽管生活条件简陋,言情剧白活倒还是看过的。每一次女主角或者男主角被另一方提出“分手”,对方的回应不就是应该如此么。他深深地入戏,全然不顾自己和老板同为男人的事实。“你说啊,为什么要跟我说分手?为什么!” 群众的目光已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像是有无数盏镁光灯从舞台的四面八方一起投射到舞台中心。而舞台中心的主角,一位是白活,另一位是被他紧紧握住双手的老板。 老板一边极力挣脱着白活双手,一边嘴里大声呼喊着“你走,你走!以后不要来我们店了!我都已经给你钱了!你以后不要纠缠我!”奈何白活平日里掌勺的双手力气不小,老板就像是双手被铐住的乳猪一样,奋力扭动着庞大的身躯。 白活每个月能在东方茶餐厅拿到八百块钱的工钱,算上寥寥的小费,加起来也不过九百。但对他来说,即使是这样,他也愿意一直在东方茶餐厅当厨子。哪怕这永远都是家小店,连营业执照都是比葫芦画瓢,在街边找了个画素描的拿水彩笔画的。 那又是什么让白活对这个地方依依不舍呢?照他自己的话来说,应该是存在感。 从小无父无母,和同为孤儿的阿福一起长大,辛苦干活、省吃俭用住进了一卫一室的小房子。如果哪天死了,会哭的恐怕除了阿福和邻家的漂亮女孩阿妹,就找不到第三个人了?其实就连阿妹也够呛,把她算上有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白活欠她几十块钱,如果白活死了,就人死债了,她可就亏了。 就是这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存在感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当厨子做饭给人吃就理所当然了寻找存在感的最好方式。当看到别人将碗里最后一粒米饭塞进嘴里,那种感觉简直……简直就跟和女孩子接吻一样爽。当然,感情经历为零的白活只是想象过和女孩子亲吻是什么感觉,不过仅凭是想想,也已经很爽了。 “你给我滚!” 随着老板斩钉截铁的一声号令,白活像是一只惨遭虐待后的兔子,被老板叫来的其他人合伙丢到了饭店大门外。 如同石子落入水中,人群像是晕开的涟漪向后退步、向外扩散,里三圈外三圈地把白活围在中间,唏嘘不断。 “这个伙计应该是偷了老板钱。” “我听说他是逃犯,被老板发现了,警察一会儿就要来了!” “这小哥儿挺俊,看着不像坏人啊。” …… 在一片议论声中,白活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高高地仰头,巴巴地望着陈旧匾额上用大红油漆刷成的五个大字——“东万茶食斤”……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 刚刚完成清理门户的老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间不足五平方的小办公室简陋异常,铺散一地的废纸堆积如山。 老板再一次检查了门锁,直到确定它确实锁得严严实实,才背倚房门,长舒一口气。他擦了擦额头和腮帮子上细密的汗珠,迫不及待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a4大小的黄色的信封。再一次确定四下无人后,才小心翼翼地沿着一角缓缓撕开,一一掏出里面的“宝贝”。 黄色的信封散入地上的废纸堆,而里面的“宝贝”则让老板眼放红光——十条闪闪发光的金砖。 “这下发了啊……把这些卖了,买个媳妇回家都够了!”老板洋洋得意地把它们捧在怀里,飘飘欲仙。“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有钱咯,钱买啥不好,买别人辞职。阿活你可别怪老板啊,要怪就怪那俩有钱人,仗财欺人啊!”老板咯咯地笑着,享受着馅儿饼从天而降后的喜悦。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2 落水狗 白活推着自行车,就那么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海边。一路上,回忆如泉涌。 他想起他第一次来到东方茶餐厅时,因为没带钱,又不能赊账,被老板抓到厨房里洗盘子打工还债。结果刚洗没多久就一不留神,盘子“咣当”碎了一地。面对厨子、服务生、扫地大妈们等一干人等的围观和鄙视,他只能笑盈盈地来了句“不好意思啊,刚过年,祝大家碎碎平安啊。” 只可惜,拿盘子换平安这种等式不存在于老板的词典。老板的词典里,钱就是平安,钱就是龙凤呈祥,钱就是吉祥如意。但在一顿劈头盖脸痛骂后,老板没有选择开除他,毕竟身为债主,应当有债主的责任,对待像白活这种身无分文且还款能力欠佳的债务人来说,拴在身边做苦力还是最保险的讨债策略。 于是,第二天清早,老板便从饭店后门的垃圾堆里翻出了一辆废弃自行车,万分慷慨地送给了白活,美其名曰:员工配车福利。以至于到了后来,每当白活回忆起当他拿到自行车的那一刻,他都会很感动。 因为从小到大,从没有人送过他一份礼物。连阿福和阿妹都没有。自行车就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出现在他眼前。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自行车也没有白骑的理。配车福利的背后,隐藏着被发配到外卖部的事实。不过,白活对此倒是不介意,毕竟刷盘子洗碗筷对他来说是屈才。 于是,当天下午,在白活千辛万苦找人为自行车按上了俩轮子后,他的外卖生涯便开始了。回忆至此,白活傻呵呵地咧开了嘴,扬头四十五度角静望海天一线。白云悠悠,蓝天依旧,眼泪却还在眼眶里打转。他猛地吸了吸鼻子,却还是没能阻挡清水鼻涕缓缓落在他的衣领。 “咦……地球人好恶心。” “喂喂,别忘了你也是地球人。” 相隔二十米外,一对青年男女正偷偷地在远方注视着白活的一举一动,就连清水鼻涕掉到衣领上这种细枝末节都尽收眼底。 “你确定他可以?”女人蹙起了眉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二十米开外的白活,满心疑惑。 “虽然行为上差得有点大,不过应该还是可以**的。”男人一边说,一边点头,似乎也需要很努力才能说服自己。 女人一边扶额,一边从自己的白色小西装上衣里掏出一张纸条,“我们观察了他两天,在这期间,他偷看隔壁家女孩洗澡一次,被路边小混混收保护费一次,被狗吓跑一次,走路被石头绊倒一次,把鼻涕抹到衣服上三次,随地小便两次,如厕完毕不拉拉链两次,扶老奶奶过马路一次……” “扶老奶奶过马路也算?尊老爱幼不是传统美德吗?”男人不解。女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果哪一天,老大走在大街上看到一老太太慢悠悠地过马路,你觉得他会停下手头的事儿跑去扶着老奶奶走过斑马线吗?” “这倒也是……” “别忘了,我们可是需要找出他身上所有和老大不同的特点,有必要的话,哪怕就连如厕时的站姿和坐姿都要记录在案。”女人收拢了严肃的表情,莞尔一笑,“不过,当务之急,应该是把他带走更为重要。” 男人点点头,“嗯嗯”作答。 “那就由你来做黑脸咯。”女人轻轻眨眼,魅惑尽显。她一手挽起披散在后背上的火红秀发,一手将精致的头绳轻盈绕过双手,轻轻一揪,束起高高的马尾——俨然一副切换到运动模式的样子。眼看女人准备就绪,男人顺遂地迈动起步伐,朝白活阔步而去…… 此时此刻的白活,已经彻底徜徉在回忆的洪流里。从洗盘工到外卖工,从外卖工到保镖,从保镖到厨子,他在短短两年里,便完成了人生的三级跳……虽然今早的第四跳让他重新回到原点。 孤身一人,面朝大海,感慨万千……虽然小学二年级后就再也没有同学,白活也知道,所谓的文艺青年,都会选择在这样一个炎炎夏日的下午,来到海边,孤独就坐,面对蓝蓝的海蓝蓝的天,满脸晶莹成线。 其实在白活没皮没脸、大大咧咧的外表下,还有着一颗矫情脆弱的心。只不过,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只记得他的没心没肺和耍无赖而已。 有时候白活自己也在想,软弱、怯懦、胆小、无赖、邋遢、贫穷、没存在感……这些形容词放到他身上统统可以完美契合,自己难道就没有什么优点吗?单纯、善良算吗?每想至此,他都会摇摇头,告诉自己:没优点也没啥不好,至少活得自由、开心、没烦恼。别人瞧不起自己又怎样?自己每天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干自己喜欢干的活,这样有什么不好?就连瞧不起他的人都做不到呢。 什么“长大”,什么“成熟”,什么“担当”,什么“责任”,统统见鬼去。 白活伸了个特爽的懒腰,伴随着**的哈欠声,躺在了地上。 “爽……”没等爽字喊出口,一种莫名的异样感不知从哪条神经中窜出,他缓缓睁开双眼,逆光之下,他隐隐约约看到一个黑漆漆的身影立在自己的脑袋后方。他下意识地用手撑地,打算赶紧爬起,却在抬手的一瞬间两眼一黑,被什么东西蒙住了头,紧接着又像是被两条粗壮的胳膊抱起,任凭自己那双掌过千日勺的双手再扑腾、再舞动,也都是徒劳。 一阵眩晕过后,来自于陌生臂膀的压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冲力,他匆匆摘掉头上的麻袋,发现自己已如飞鸟般冲上云霄,区别是,他没有翅膀,更不会飞。 “救命啊——”他大呼着,看着海面上蠕动的人头们在眼前飞掠而过,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正如炮弹般从天而降。“我不会游泳啊——”“啊”的那声还没结束,他便一头扎进了茫茫大海,溅起水数丈,艳阳下的星沫五彩缤纷。 海水瞬间注满了他的眼耳口鼻,毕竟刚刚那个“啊”的口型,进水太方便了。连长鳃的金鱼平常喝水时都没这么奔放…… 他扑腾着,挣扎着,用尽了吃奶得劲儿,终于勉勉强强把头探出海平面吸了口气,却又被海浪再一次推入海中。 他不知道该不该喊救命,因为喊的话虽然也许会有人来救他,但肯定要多喝几口水,而不喊的话,少喝两口水倒是现成的福利……他的脑袋里打起了小算盘,但脑袋这东西不靠水力发电,水进得多了,脑袋也就自然而然停转了。 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他的神智也变得越来越模糊,他快要窒息了。 他做了一场梦,梦到了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自己变成了海里的一条鱼,不过是一条鲤鱼。要知道,鲤鱼是淡水鱼,淡水鱼的意思就是,你把它放到海里,它是会淹死的。于是他开始拼命地扑腾,哪怕他没有手,也在拼命地打挺。 在这时,一条白色的飞鱼俯冲而来,叼着他的鱼鳍就开始滑翔……滑啊滑,滑啊滑,一直滑到他意识全无…… 随着又一滩海水夺口而出,白活终于表现出生还的迹象,他猛烈地咳着,海水携着鼻涕从他的口腔鼻腔里向外喷涌。模糊的视线也在一点点聚焦。 “你醒啦?”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白活一大跳,由于耳朵进水,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却又在很近的地方响起。 “哇……仙女姐姐……你是那条小白鱼变的吗?”白活的嘴里一边向外泛着海水,一边痴痴地盯着出现在自己身旁的美女。 那是他从小到大见过最美的女孩,柳叶似的眉毛,娇艳欲滴的樱唇,还有那双深邃的黑瞳,里面仿佛隐藏着无数秘密。其实这些硬件都是其次,最主要的,此时此刻的她,正身穿白色的三点式比基尼!玲珑剔透的肌肤裸露在外,佐以诱人的身段,简直让人……让人…… 白活看在眼里,甜在心里,哪怕海水再咸,到了心里都给过滤成了水。混着哈喇子的海水刚要涌出,白活便硬生生地闭上了嘴巴,又硬生生地把海水并哈喇子一口气咽了下去,生怕初次见面就把眼前的美女吓跑。只不过,这一切同样被对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女人强忍住自己的恶心,依旧是一副美好、温柔却又僵硬的笑脸。她没能理解刚才那句话里的“小白鱼”是什么意思,但根据近几日的观察,此男神经大条且经常胡言乱语,为了保持自身智商不受影响,女人选择直接跳过,且按计行事。“刚才看到你跳海,是因为有什么事情想不开吗?” “有事情想不开?有吗?还好啊,我就是觉得天气热,下来凉快凉快。你看,沙滩上小朋友还放风筝呢。”白活说完话后一阵后悔,“小孩放风筝”跟“凉快”之间有联系吗?他思考,他不解,他挠头。 女人显然被这样的回答给搞晕了。按照计划,他应该辩解自己是被人扔下水的,这样一来,她就能自告奋勇地充当他保镖的角色。当然,他也可以表达一下感激,说什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之类的漂亮话,毕竟美女救人这种事儿发生的概率跟美女嫁野兽一样小,更何况是救他这样一个没钱、没地位、没存在感的渣男。哪怕就是单纯地称赞她漂亮、美丽、美若天仙也好,至少也可以让她开口说“不如你请我吃饭,就当报答了”,以此来引入正题……但这些统统都没有,有的,只是一句无厘头的回答,关键词为“天热”、“凉快”、“放风筝”。 “他一定是被我的美色吓傻了。”如果不是这样在心里自我安慰,女人真的要立马崩溃。 对付这样一个渣男,最好的办法还是直接一点。“初次见面,我叫莱茵。”她友好地伸出右手,心里已做好过会儿洗手的打算。 只见白活“噌”地站起身来来,把全身的口袋摸了一遍后,终于找到了湿透的二百零二块钱。其中二百还是充满纪念意义的分手费。 目睹眼前一切的莱茵有些茫然,直到白活将手里的二百零二块钱抽走两百后放到她的手心,她才明白刚才的一切。 世界仿佛在一瞬间静止了……她的人生观,在短短一分钟的两回合较量下,被彻底粉碎。一个原本看似再简单不过的任务,居然遇到了神级别的最终boss。而这个看似没有技能的boss,正利用一次又一次的“神转折”将她三观俱毁。 “小姐……你还是快去买件衣服。要起风了啊。”最终boss白活施展着他必杀技的最后一击——真·神转折,为这场战役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起风了?起风了!老娘要给你气疯了!”莱茵压抑着内心的怒火,要不是重任在身,她一定会把眼前这个渣男再一次丢进大海。她匆匆起身,扭头就走。 “曾经,有一个身穿比基尼的美女就在我的面前……”白活追悔莫及地握着二百块钱,迎风而立。视线中的她,已渐行渐远。 “a计划失败。”隐藏在她耳蜗的对讲机传达着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已经走远的她,即将离开这片让她郁闷万分的沙滩。 “好,收工。”对讲机另一端传来了同伴的回答。莱茵拾起同伴在沙滩入口处早已备好的外衣,麻利地穿戴齐整。不远处的路边,已经停好一辆红色的高性能双门跑车。她会意地摸了摸外衣口袋,果然有一枚镶着“奔驰”标志的黑色车钥匙。 “喂!” 背后传来了一个让她反胃到不能的声音……她深吸一口气,回眸一笑。 “把那两块钱还我,我得坐公交车回家。我的自行车轱辘又掉了一个。”白活拎起手里的“单轮车”,一脸难为情地解释着。 莱茵的嘴角扬起一道妖媚的弧线,“走,跟我上车。”说罢,她一边往车的方向走去,一边轻轻按下车钥匙上的开门键。远方的红色小跑尾灯闪了两下,像是在说“欢迎上我”。 瞠目结舌的白活揉了揉自己的双眼,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香车、美人,所有男人的毕生追求,在这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一天,明晃晃地相继出现。 他没有犹豫,一脸幸福地抱起“单轮车”,追了上去…… 3 前菜 “这辆车很耗油?” “我在街边杂志上看到过这辆车,买下来得好几十万。” “喂喂,开慢点!我可是头一次坐在好车里兜风呢!” 看着窗外的景色被飓风般的时速拉扯成缤纷的丝带,感受着amg引擎所带来的卓越推背感,最过瘾的,还有主驾驶座上的美丽女人…… 如果当下一刻暴毙而亡,那死因一栏一定用红笔标注着大大的“幸福”。 “闭嘴,很吵!”莱茵捋了捋额前的头发,狠狠地白了一眼。经历了刚才的沙滩一役,她的耐心已然耗尽。幸运的是,属于她的任务,也已经自动由一般将来时切换到现在进行时。随着白活一屁股坐进车里,一切都步入了正轨。 “话说,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坐稳扶好的白活紧紧抓住窗户上方的把手和安全带,生怕下一次生猛的甩尾就会让他破窗而出,再一次享受冲上云霄的快感。 “去吃大餐。”莱茵狠踩油门,后排的轮胎所发出的摩擦声如同马嘶,吓得白活只好闭嘴。 红色的奔驰跑车沿着海岸线一路飞驰,其余车辆在相对速度的作用下就像是静止了。白活渐渐适应了这夸张的车速和推背感,松开了上抓下攥的双手。整理了一下蓬乱的头发。 他偷瞟着手握方向盘的莱茵,看着她撩起嘴角得意的样子,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身为一个男人,活了一十九年,都没有一刻能赶得上她当下一刻的帅气和霸气,连十分之一都没有过。而对于眼前的她来说,这样游刃有余地超车,这样睥睨着后视镜里的不断缩小的车影,这样轻易地做出吃大餐的决定……一切都来得那么自然、顺遂。是羡慕?谈不上。是嫉妒?算不上。是恨?更扯了。 他只是突然感觉自己很渺小,比后视镜里形形色色的光斑还要渺小许多。 汽车的轰鸣声戛然而止,连同推背感一同消失在刹车制动的过程当中。 “喂,走啦。” 白活不觉地一抖,原来刚才自己都已经愣出神了。他巴巴地看了看正为自己扶住车门的莱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啊,车速太快,魂儿没跟上。” 莱茵扭过头去,偷偷白了一眼,没等白活下车就独自走进了一家西餐厅。 白活笨拙地从车里爬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关上了车门。映入眼帘的,是红黑相间的一块木质招牌,上面用漂亮的体字写着“lisa”四个英文字母。 “l-i-s-a。”白活好像在电视上的美食节目里看到过这样的招牌,但又想不起具体都介绍过啥。《美食天下》、《旅游指南》这两个电视节目,在白活和阿福的二人世界中还是很受欢迎的。虽然上面播的饭店、景点他们可能一辈子都吃不上、去不到。但那又怎样?图的不过是一世面罢了。没吃过、没去过,可我见过! “这位先生,刚才进去的那位小姐请您进去。”服装整洁的服务生不知在什么时候已来到了白活的跟前。 “你刚才叫我什么?你再叫一遍?” “先生……”服务生一脸茫然,难道眼前这位身穿白色polo衫、下半身穿着脏兮兮大裤衩的人会是女人?他紧张地咬了咬下唇。 “哈哈,很好。”白活得意地笑了两声,方才走进西餐厅的大门。 “神经病。”服务生咕哝着骂了一句,不过声音很小,已经进门的白活不会听到。 从出生到现在,很多人用很多种方式称呼过白活,差一点的有“兔崽子”、“不知道谁家的小孩儿”、“傻帽儿”,好一点的有“伙计”、“阿活”、“小白”……“先生”?这么尊贵的称呼,居然会用到他的身上,他自然会笑了。 他隐隐地觉得莱茵是个不一样的女孩,她的出现,让他仿佛始终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哪怕他自身还是渣男一枚,周遭的一切已经在光怪陆离的变幻中焕然一新…… “喂,白活,你有什么想吃的吗?”莱茵说着,将手里的菜单递到白活面前。 “你怎么知道我叫白活?”白活瞪大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莱茵。 莱茵经历了短暂的两秒钟停电后恢复了常态,她有些后悔刚才脱口而出的称呼,因为白活确实从没告诉过她自己的名字,但那又怎样呢?她微笑着眨了眨眼睛,“你告诉我的啊!” “不可能啦,我们哪有说过啊?‘你醒啦?哇……仙女姐姐……你是那条小白鱼变的吗?刚才看到你跳海,是因为有什么事情想不开吗?有事情想不开?有吗?还好啊,我就是觉得天气热,下来凉快凉快。你看,沙滩……’” “停停停!”莱茵的双手交叉成t字,示意白活“刹车”,“你突突突突说了些什么啊?” “我们的对话啊。”白活回答得理所应当。 “不是……”莱茵的嘴角抽动着,这是最新一条发现,但是之前用来记录白活优点的纸条已经因为利用率过低而惨遭遗弃了,莱茵只好先在脑子里匆匆将其记录在案。 “沙滩上小朋友还放风筝……”白活刚要继续背下去,却被再次施以t字手势。 “你这是过目不忘么?” “不是……我只能记住开心事和自己喜欢的人的事,我讨厌的人和事统统都记不得多久。哈哈。” “倒真是个好‘天赋’啊。”莱茵偷偷地舒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转移话题策略的成功实施,继而饶有兴趣地打量起眼前的白活。其实,如果他要是能够把自己的头发梳理好,换一身干净得体点的衣服,应该也不至于让人觉得他有多烂,甚至还会有很多女性追求者的倾慕。其实这是意料之中的设想,毕竟拥有同样一张面孔的主人,正是那个威风八面、彻头彻尾的盖世英雄。 白活轻轻地合上了菜单,“我们还是换一家吃……” 莱茵看穿了白活的心思,“不用,今天我请客。” 白活吐了吐舌头,“那我要一份西冷牛排和白米饭就好了!” “他的意思是加一份土豆泥。”莱茵赶忙补上一句,及时避免一场尴尬。 “不啊,我要的是白米饭啊。”白活一脸无辜地看着莱茵,一副“你刚刚听错了”的样子。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里没有白米饭。”服务生讪讪地笑了。 “那白馒头总该有?” “你先点着,我一会儿回来。”莱茵起身便要走开,涨红的脸颊像是有火在烧。 然而,没等莱茵走出去两步——“你走错了啊,厕所在另一边。”白活的声音顿时响彻了整个西餐厅。 “我出去凉快凉快!”莱茵大步流星地冲出餐厅,没有给白活任何接话的机会。 “话说,这里开空调了,明明比外面凉快啊。”他茫茫然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服务生,“你说是?对了,我刚才那份白馒头点上了吗?”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4 失策 眼看着第五份牛排被白活横七竖八塞进嘴里,莱茵的脸上再一次显示出疲态。她曾经以为,世界上不会有任何男人让她折服,无论是让她心甘情愿还是迫不得已地去守候、去等待,都没可能……而这样的信念在今天破灭了。面对这个食量堪比饕餮、吃相无比难看的男人,她的内心只能循环闪过同一句台词:“i服了u”。可是在这样一句台词的背后,却是不得不坐在对面等他吃完的命令。 就在这时,白活右手一擎,爽快地打了个响指。这是他从老东家“东方茶餐厅”的顾客身上学来的,只是平常无用武之地,这次可逮着个机会了。“再来一盘!” “喂,你这再吃可就是第六份了啊,光点这个牛排,你吃起来不腻么?”莱茵指了指摞在白活跟前的五个盘子,发表评论。 其实,白活吃多吃少对她来说无关痛痒。只不过,时间就是金钱。白活吃得越多,的时间就越多。这在注重效率的莱茵面前是不允许的,那就好比白活当着她的面吃她的钱。最可气的是吃得还津津有味。 “不会腻啊,我平常又吃不到这个牛排,怎么会腻呢?”说罢,整块牛排再次入口。 “真有那么好吃么……”莱茵努了努嘴。虽然对于美食并不精通,但吃遍了小半个地球的莱茵对于美食还是有一定发言权的。对于一家一流的西餐厅来说,这家的“西冷牛排”只能算是中规中矩。肉不够细、汁也不够多,可眼前的白先生愣是把它吃出了满汉全席的快感。 “应该还好。肉不够细、汁也不够多。”白活放下刀叉,轻拍肚子,一副“吃饱了”的满足样。 “什么叫‘应该还好’?”思维敏捷的莱茵好像捕捉到了什么,尽管她同时也做好刚才他不过是又一次说了句胡话的准备。“我问的是味道,又不是问它看起来怎么样。”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啊。”白活难为情地挠了挠后脑勺,“我尝不出来的,我也不知道好吃不好吃。” “啊?”对于这样的答案,莱茵觉得有些意外。身为厨子却没味觉?这跟盲人按摩可完全不是一个道理,反倒类似于“智障教书”、“聋子唱歌”、“杨过搬家”……“你跟我开玩笑的?身为一个厨子居然没味觉,怎么可能?” “你怎么知道我是厨子?”莱茵扶额,平日里谨言慎行的她今天居然连续两次犯了同样的错误,难道“智商低”真的会传染吗?她眨了眨眼,打算故技重施——转移话题。 然而,没等她开口,白活便再度开口:“不要转移话题啊!” 莱茵尴尬地笑笑,对付拥有“神转折”能力的白活,转移话题似乎成了班门弄斧的选择。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明明是我在水里救你的时候你自己告诉我的!” 白活开始搜索起回忆,除了那个关于“飞鱼和鲤鱼”的美梦外,他想不起任何有关于自己获救的记忆。想到这里,白活倒是很激动地说了声“谢谢”。从醒来后的第一刻起,他的注意力就被眼前这位叫作莱茵的女人的美貌所吸引,接着又是豪车、大餐……以至于直到刚才,他都没有说出那句早该说出“谢谢”。 一般人面对“谢谢”,都会回一句“没关系”作为收场。但这套在莱茵身上不适用,美貌赋予了她用来索取的无限权利,更何况是去合情合理地索取“回报”。要知道,“白活说谢谢”这一条,可是在任务计划里位列倒数第二栏,其右侧标示的80%更是说明了这一举动背后蕴藏的莫大含义。 “那你愿意答应我一件事来作为回报么?”莱茵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精致而小巧的进度框,蓝灰相间的横条上正清晰地标示着此时此刻的任务进度。85%。 “愿意啊,当然愿意!”白活乐不可支的样子,使得进度条上的灰色地带再次行进,一举抵达90%的位置。 “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开拉风的超跑,每天都有西冷牛排吃,有不完的钱,做受人尊敬的人,开始一场完全不一样的人生吗?。”95%,莱茵的心里默念着。 “可我没驾照啊。”白活的声音很淡定,像是在回答“今天,你吃了吗?”一样。 “这些都是后话……如果你答应我,别说驾照,就连飞机驾驶证、轮船驾驶证,你想要就给你。”莱茵似乎已经习惯了和白活的对话方式,一脸公事公办的认真模样。 “原来你是**的啊。” “……” 回到宾馆房间里的莱茵,没等脱掉鞋子便一头扎到了床上。疲惫感迅速蔓延至全身。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门没锁。”莱茵慵懒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猫叫。 上半身裸露在外的男人走进房门,顺其自然地斜躺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任务失败?” 趴在床上的莱茵慢悠悠地支起一条胳膊,托着沉沉的头,“只是暂时没有成功而已。” 裸男打趣地笑笑,“没想到,莱茵的美人计也会失败哟。赔了夫人又折兵,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你哪只眼睛见我赔了夫人了?” “沙滩上的事,我可都看了个一清二楚。”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这双眼睛,可是不会说谎的。” 两朵红云悄悄爬上了莱茵的脸颊,她完全明白裸男的话中含义,一阵反胃。“要不是你扔的那么远,又是让他头朝下入水,我用得着那么惨吗?”莱茵晃了晃脑袋,她实在不想记起那一幕幕不堪入目的画面。“不过好在那只旱鸭子当时脑子进水太多,什么都没记住……” 裸男“啧啧”了两声,“夺走了人家初吻,还不让人家知道,你可真够坏的。” “拜托,那明明是‘人工呼吸’好吗?”莱茵翻了个大白眼,“话说你大半夜光着半个身子来到我这么一女人房间,不怕我报警啊。” “我本来就是‘警察’,难道还怕你不成?” “那好,等我回去告诉‘酒莉’,就说:雪路跟我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大半夜冲进我房间,非要给我展示身上的肌肉!我说我不看他还不让……”看着半裸的雪路匆匆起身跑出门外的样子,莱茵得意地笑了。 耳蜗式对讲机里又一次传来了雪路的声音,“明天早点起,我们重新制定计划。” 莱茵简单地“哦”了一声,便关上了对讲机的开关。洗漱完毕后的莱茵,身穿着宽松的浴袍走出了浴室。尽管如此,她那让人看了会喷鼻血的身材还是尽显无遗,苗条的身段、丰满的胸部,时时刻刻散发着她诱人的魅力。 可是,为什么,他会跟自己说“不”呢? 还是一个烂到掉渣的男人,开口对自己说“不”。 还声称是为了一个可能比他还要烂、还要掉渣的男人对自己说“不”……“嘿嘿,其实我知道你那么漂亮,一定不是**的啦。但我真的不能走,更不能去过那样的生活,除非阿福和我一起去,我可不会丢下他自己去过好日子,那样太不仗义了。” 面对着常人不敢奢望的巨大**,他的回答居然这样理智而坚定,不带丝毫惊喜和怀疑的情绪。他到底是真疯还是假傻?然而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他的回答都已经成了尘埃落定的事实。 其实,对于这个答案本身来讲,莱茵可以去理解。对于她来说,甚至要比绝大多数人理解得更好。但理解并不代表接受,对于女人来讲,这两个词之间更是永远不能划等! “白活,你给我等着……” 5 变身 “喂,起床了。白活,起床了!” “走开啦……我把老板炒鱿鱼了,今天不用上班啊……”白活大脚踹开一旁**的阿福,蒙起头来继续睡觉。 “你再不起,我就坐你身上了啊。”没等体重身高比率高达1.5:1的阿福把话说完,白活便像是后脑勺装了弹簧,倏地弹起,正襟危坐。为了一次短暂的赖床而长眠不起,那可真就亏了。 “才八点三十二分五十四秒啊!”白活抬头望了一眼墙上倒挂的时钟,准确无误地报时后便准备再次躺下。 “等等,你朋友来找你!”阿福一边伸手指向门口,一边挤出殷勤的傻笑,一副“我帮你完成任务了哦”的呆样儿。 白活揉了揉模糊的双眼,定睛看了看门口的方向,两条雪白的长腿映入眼帘。“哇……”他伸手抵住下巴,猛地摇了摇头。“我这是没睡醒么……你怎么会在这儿?” 随着“哔”的一声,身穿迷你裙的莱茵端着两碗皮蛋瘦肉粥从厕所里走出,“真搞不懂你们俩为什么要把微波炉放到厕所里,趁热吃。”她把两碗皮蛋瘦肉粥放到白活和阿福的跟前,眨了眨眼,灿灿一笑,一副邻家大女孩的样子。 “啊……看来是认错人了。你哪位啊?”白活低头瞅了瞅摆在眼前的皮蛋瘦肉粥,又抬头瞧了瞧眼前像极了莱茵的“邻家女”,像是在经历一场肥皂剧般的梦。 “喂,昨晚请你吃了饭,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啊。”莱茵故作生气的样子,倒是唬得白活一愣。令他惊吓的并不是眼前的女人在生气,而是眼前的女人明明就是昨天的女人,却和昨天那位时尚女魔头对比强烈…… “她不会是精神分裂?”白活一边在心里偷偷地想,一边抓起盛粥的小碗一饮而尽。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吃完粥的白活擦着嘴,上上下下打量起眼前的莱茵。昨天的火红卷发已然乌黑顺直,小西装高跟鞋一并换成阿迪达。可即便是切换到了“邻家女”形态的莱茵,倘若走上马路,依然会有百分百的回头率,单凭那各值五分的两条腿,远远看去便是十分极品女的标准。 “哼。”莱茵的嘴角咧起一道得意的弧,这可是她昨晚深夜特地去百货商场“取”回的装备。当然,身为美女自然不能干亏心勾当,临走前洒落一地的红票表明了她自行取货的诚意。她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扮成和阿妹风格相同的女孩,“就不信这一次白活还不动心,还不乖乖和我走!”她的眼神里燃起了斗志,像是喧腾的火。 “喂喂,起火了。”白活愣愣地看着莱茵,一副呆样儿。莱茵只好尴尬地扬扬头,咳了咳,避开白活的眼神,藏起眼里的求胜欲火。 “喂喂,救命啊。” 莱茵刚想说“你烦不烦啊,又不会烧到你啊白痴”,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烧焦味道。她下意识地向后方看去,只见厕所里已经烟熏缭绕、火四射。“怎么会这样?” 白活捶打着吃完皮蛋瘦肉粥后躺地不起的阿福,念念有词地教训着莱茵,“啊啊啊,那个微波炉必须要一边用水龙头拿冷水冲着才能用啊!温度高会爆炸的好!”手捶不行用脚踹,踹到第三脚的时候阿福终于大梦初醒。“快起来啊,逃命啊!” “先别动。”莱茵伸手“啪”的一巴掌打在了白活的脸上,随着一声“哎哟”,厕所里安然无事,墙上只是多了几道乌黑的灼痕。 “好疼。”白活揉搓着自己通红的侧脸,一脸无辜地从地上爬起,怔怔地看了看回归平静的厕所,接着又是一脸庆幸的模样。“你是变戏法的吗?打我一巴掌也能灭火?” 莱茵爽朗一笑,“打你的那巴掌可不能灭火,打你的时候我抓了你的一滴泪,倒是能用来灭火哟。”莱茵俏皮地眨了眨眼。 “哇,你还真是变戏法的啊。” “……” 在白活、莱茵面对墙壁一上一下此起彼伏地交错活动,为黑墙刷白漆的同时,阿福已经乖乖从家里出来,气喘吁吁地挪过两条街道,找到了那家白活和他都经常光顾的垃圾回收站。由于城市建设管理员的辛勤,这家垃圾回收站常常以影响市容为由被迫移民,从城北移到城南。直到那边的城管再度发威,才收拾家伙再度北上,过着比候鸟还有序的生活。 “老板,有微波炉吗?”阿福抬起手臂拿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什么,万宝路?”收废品的嘿嘿一笑,“太贵了啊,我抽不起。” 这个收废品的是个耳背,有一次白活想去找他给自行车轮子里加点润滑油,一句“我要滑油”刚出口便被卖废品的一把拖到墙角,磨磨唧唧地进行了两个钟头的思想教育。原因是他把“滑油”听成了“怀孕”。不过,这个误会到现在都没能澄清。作为知情者的白活自然是不再去那买东西,遭受异样眼光的重任自然而然落到了无辜的阿福肩上。 “老板,我要的是微波炉啊。”阿福把嘴巴贴到收废品的耳朵上,震耳欲聋的声音仿佛能够把耳屎震出。 “哦哦,微波炉,早说啊。”收废品的恍然大悟,转身钻入废品堆中,“叮铃哐啷”的声音响了足足半分钟后,他才气喘吁吁地从里面爬了出来。“喏,瞧瞧。” 阿福双手接过微波炉,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掂量了掂量。“就这个了,够分量。” “二百五。” “什么?” “二百五十元!” “哦,”阿福把手伸向裤兜,掏了又掏,只有两张红票并几张几元几角的零钱。“嘿嘿……” 收废品的自然明白了这一微笑背后的含义,一脸不情愿地接过那两张红票。“剩下的自己留着去买两块儿尿布。”说罢,他摆了摆手,一脸嫌弃地坐回到垃圾堆中。 手捧微波炉的阿福满意地点了点头,幸亏他没搞懂“买尿布”的含义,否则此刻一定不会为贪了小便宜而沾沾自喜。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不远处,四双眼睛正悄悄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像是四匹见到肥羊的狼,蓄势待发。 “喂,”正在拿着刷子刷油漆的莱茵拿肩膀顶了顶一旁并排工作的白活,“我跟你说的那件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啥?什么事啊?” “跟我一起走,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开始新生活啊。” 白活擦了擦汗,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啊。” 莱茵偷偷地翻了个大白眼,“妩媚的女人你不喜欢,老娘今天清纯了你怎么还无动于衷……”当然,这些话她都憋在了心里。 “难道我的魅力还不如阿福吗?”莱茵负气地把刷子甩到了油漆罐里,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真情流露还是入戏了的表现。 白活转过头来,朝她快速眨了眨眼,“不啊,他是胖子,你是美女,天差地别的啊。”他顿了一顿,“可我和他是从小长大的好兄弟啊,不看僧面看佛面啊,不对,这句话好像不是那个意思……打狗也得看主人?也不对……总之你明白就好啦。” 莱茵低头沉思了数秒后,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让她即刻后悔的一句话:“如果……把阿福也带走呢?” 白活晃了晃脑袋,转了转眼球,“这倒是个好主意啊!不过我得先问问他哦。” 莱茵的嘴角冷冷地抽动着,面对从小贫穷惯了、弱小惯了的白活来说,仿佛自己口中所罗列过的**在他面前都不像是那么有吸引力。他甚至没有过多追问过“去哪?”“为什么去了那就能开好车?”“为什么去了那就会过上好日子?” 不过,仔细想想的话,这倒是情有可原的。可能,对于白活来说,开好车不一定就是过上好日子,过上的好日子也不一定是白活所想要的生活。 莱茵收起了充满鄙夷和无奈的嘴角,静静地看着眼前卖力给墙刷油漆的“白纸”。不知道即将为之动笔的自己,是对还是错。 “管他的,只要家族没事儿,一切都好,反正又不会亏待了他。”莱茵如是说服着自己,回过身去,继续干活儿。 一声凄厉的惨叫在窗外响起,过分尖锐的嗓音让人听不出叫喊的内容。与之相随的是一连串跑步发出的脚踏声,听起来像是几个马拉松队员在进行最后的冲刺。 白活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刷子,怔怔地呆立在原地。 “喂喂,你没事?”余光扫视到白活神态微妙变化的莱茵兀自刷着墙面,全然没把刚才的那声惨叫放在心上。 “刚才那是阿福的声音啊。”白活的嘴角抽动着,在这千不该万不该犯怂的时刻,他完完全全地打了怵。哪怕他知道刚才那声音的主人是阿福,哪怕他知道那声惨叫意味着什么,却也不可能瞬间就让他从弱小变强大。 不是每一个人体内都存在所谓的“潜能”,如果他天生是一个怂货,纵然生死关头也只有尿裤子的份儿。所谓的急中生智、突然开窍,不过是为“运气”附上了神奇色彩后,让故事听起来更加戏剧。而白活,一个普通得足以用“庸俗”的人,指望他神来一笔、力挽狂澜,无异于拜托蚂蚁搬大象。区别是,蚂蚁可是能轻易举起超过自己体重百倍有余物体的大力士,而白活哪怕只是举起一个阿福都要费尽吃奶的力气…… “别发呆了,”莱茵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飞也似的冲出门去,三下五除二从三楼窜到一楼,冲出楼道。“你去那边找,我去这边找。”没等白活点头承应,莱茵便大步流星地追了出去。 “喂……”白活伸出的手臂擎在半空,他原本打算抓住莱茵,跟她说“我们还是一起行动,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可就连“喂”都没吐完,她的背影便消失在一条小巷里。白活有些沮丧地摇了摇头。他朝莱茵为他所指的方向望了望,居民楼、小地摊、绿化带……平日里来来回回走过的地方在这一刻充满未知。仿佛楼与楼之间的阴影里,就藏匿着“伤害”阿福的歹徒。他尽量乐观地去往好的方面猜想,并又做好了所能接受的最坏打算——阿福受到了“伤害”。出于懦弱,他不敢继续往坏里想……他重重地摇了摇脑袋,想要把恐惧摇到九霄云外。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6 美救狗熊 莱茵在大道小路之间来回穿梭着,每一个岔路口都不带丝毫迟疑,像是沿着既定的路线在冲刺。飞快掠过的许多角落里,留下了各种各样“路过”的线索——散落一地的钢条、群人践踏后的地摊、被吓哭的小朋友……终于,她停在了一个死胡同的路口,运动鞋摩擦地面发出“吱吱”的声响。 她面不改色地舒了口气,哪怕眼前的场景足以让绝大多数普通少女发出比猫叫还尖锐的叫声。四个戴着黑色墨镜、留着金色机车头发型、身穿黑色小马甲配墨绿大裤衩、凶神恶煞的人出现在胡同中段的位置。除了综上所述的特点外,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体型硕大、肌肉发达。总之,就是打眼一看就知道他们四个都是坏人。 死胡同最深处的阴影里,阿福正在那抱头深蹲,一副做好了挨打准备的架势。 四个坏人回头望向胡同口,逆光之下,他们只能看到一个纤细娇小的轮廓,正渐渐走近,走入胡同的阴影里……当他们看清来者的那一刻,不约而同地面面相觑起来,像是在用眼神争夺着眼前突然乱入的邻家少女的“优先动手权”,全然忘记了阿福的存在。 “你们放先放了他,我就跟谁走。”她的手指指向远处的阿福,伴随着一个清丽的媚眼,如是提出要求。话音刚落,四个坏人便乱作一团,互相踩踏着奔向抱头而蹲的阿福。 最先到达阿福身边的是四个人中的老大,尽管他的鞋子还被老二紧攥在手里,却依然无法阻挡他爬向阿福的跟前,声嘶力竭地喊出“快跑!”吓得阿福以为自己穿越到了二战现场,好容易才缓过神来,小心翼翼地从肢体交错的四个坏人一侧挪出身来,逃出生天似的奔向莱茵。 “你先走,我陪他们玩玩。” “哦。”阿福顺遂地答应了一声,便一溜烟儿地跑没了影儿。 “来来来,刚才是哪个小伙伴第一个过去跟那小胖子说让他走的?”身穿一身运动装的莱茵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倒颇有点幼儿园老师的味道。 “我”四人异口同声。 “那好,”莱茵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你们一人拿一张,把自己眼睛蒙上,站好位置。等我躲在这个小胡同里,谁先找到我,我就跟谁走。”莱茵魅惑一笑,惹得四人一拥而上,积极而主动地听从了莱茵的命令。 “好了好了,我开始藏了哟。”莱茵嬉笑着站到了四人的身后,“准备好了吗?”她得意地扬起一边嘴角,露出面对大餐时准备饕餮一番的模样。 她轻轻拨了拨两根手指,满意地点了点头。“后会无期咯,各位。” “什么?小姑娘你说啥?”老大刚要往前迈一步,却发现眼睛前面像是抵住了什么东西,睁也睁不开。连眼眶周围也传来冰凉的触感。他想伸手去摸,手指却听不了使唤。这种麻木感瞬间侵袭全身,就连张口呼救的能力都丧失殆尽。 四尊精致的人物冰雕有模有样地矗立在小胡同的阴影里,无声地等待着光照的来临…… “阿活!” 当白活听到背后阿福充满母性的呼唤声时,激动的泪水差点夺眶而出。然而,这原本应当充满温情的一幕,却在阿福的虎扑熊抱下基情四射……没等白活张开双臂,阿福便一把抱倒白活,将其压在身下,尽管身下不时传出急促的喘息声,却没能为白活带来丁点脱身的机会。最终,他放弃了挣扎,任凭劫后余生的阿福压着他颤抖、哭泣。 “成何体统。”马路对面,收废品的见此情景,禁不住摇起了头,感慨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白活和阿福二人勾肩搭背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都是筋疲力尽的样子。想不出是什么原因,目睹阿福安然无恙后,白活仍有一种心悸的错觉。好像在不知不觉中遗落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应该还挺重要。尽管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脑子偶尔还是会犯糊涂。 “那些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你啊?”白活蹭了蹭阿福的肩膀,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 阿福委屈地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反正,在我买了微波炉以后,本来要往家走,结果四个坏人就一直鬼鬼祟祟地跟着我,幸好我聪明,左绕右绕,只可惜快要绕回家的时候却被他们发现了……” “那他们现在人呢?”白活忽然想起了这个重要的问题,以阿福的速度,能够让对手跟在后面追已是奇迹,现如今却跟没事儿人一样地跑来,前无埋伏、后无追兵,按哪一门子的道理来讲都讲不通。想到这儿,白活不禁后背一凉……万一“埋伏”和“追兵”早已布下,且都在暗处伺机而动,敌明我暗。此时此刻,岂不成瓮中捉鳖了?白活想要回头四顾一下,却又怕打草惊蛇,而这时,阿福停住了脚步。 “对了,那个女孩还跟那群人在一起。是她救了我。”阿福憨憨地点了点头,肯定自己的所言非虚。 “啊?她救了你,她人呢?” “她让我先走的啊……” 白活重重地拍了下阿福的头,“她让你走你就走啊,她又不是你妈!” “我又没见过我妈,怎么知道是不是?”阿福瘪嘴,白活扶额。 “你放心让一个妙龄少女跟四个坏男人在一起啊?双拳难敌四手你没听说过啊,更何况他们现在有八只手啊!快跟我说,她在哪?” “喏,那边,34号楼附近的一个小胡同里。”阿福伸手指了指, “回家等我!”说罢,他便飞奔了出去,留给阿福一个伟岸的背影。 白活的脑海中幻想着马上出现的场景——四个彪形大汉将莱茵围在中间,目露凶光,犹如见到猎物的狼。他们分别手持着电棍、双节棍、打狗棍和拐杖,以生命相要挟,强迫莱茵就范。莱茵肯定会双手合十,苦苦央求,“不要啊,不要,你们放过我”。但这种求饶方式无疑会再次燃起坏人们的歹念,毕竟印象里坏人们从来都是不怎么听话的。紧接着,他们就会把莱茵押到墙角,劫财劫……想到这儿,白活加快了飞奔的步伐,意图于劫财之时便拍马赶到,大喝一声“放开她!” 他的思绪延续到这里便停止,目之所及的胡同口就在前方,距离的缩短消磨了刚刚建立起的雄心壮志……“放开她”变成了“行行好”,“拍马赶到”成了“不紧不慢”,就连刚刚还在飞驰的步伐,都在思想开小差的须臾间,脚下拌蒜,一个跟头便摔了出去。 “疼……”白活颤巍巍地从地上撑起身子,抬头的一瞬便让他差点儿就魂飞魄散,四位坏人正纹丝不动地站在了他的跟前。 于是乎,“大喝一声”成了“轻声细语”。“四位大哥饶命,我只是路过的,打瓶酱油就回家。”他不敢抬头,却牢牢抱头,生怕下一刻便是雨打沙滩万点坑的惨剧。只是,等他已经抱了好久,四位还是一动不动。 遇到这种情况,再傻的傻瓜都会想到事有蹊跷,白活也不例外。他试探性地做了两个俯卧撑,确定对方无动于衷后,一跃而立。只见四位坏人像是被人施了什么“定身法”,还是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眼睛还被纸巾所罩。 白活脸上露出坏坏的笑。面临着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终于可以一展身手。他不太从容地走到那位老大的跟前,气沉丹田,一拳下去,直击对方腹部。 “哎哟!”白活惨叫一声,连忙握起重击过后通红的手指,“好硬啊,怎么全身包了一层冰啊?没听说过这么乘凉的啊。”话音刚落,“咔咔”的破冰声在耳后轻轻响起,这次白活没有迟疑,一个箭步脱离现场,直奔家中而去…… “嚯嚯……嚯嚯……”白活呈大字形背贴房门,双目圆睁,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做贼心虚似的扭头瞅了瞅猫眼,除去隔壁的墨绿色防盗门外,别无所见。白活长舒一口气,随即席地而坐。 到这时,他才发现,坐在“大厅”、手捧盒饭的莱茵和阿福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不明所以。 “你还好?”莱茵伸手递过一份盒饭给白活。 “原来你回来了啊,不早说。”白活打开盒饭,是简单的西红柿炒鸡蛋、豆芽、午餐肉和白饭。“我刚刚还去找你了呢。”白活掰开木质的一次性筷子,随即拨拉起盒饭里的饭菜,吃得津津有味。 “好像有谁能把我给打劫似的……老、本小姐可不怕那些。”莱茵低头看了看今天身上的装扮,提醒自己要保持走清纯路线,言语中切勿出现“老娘”等字眼。 “就是就是,我那时就是对你有信心才走的。”一旁的阿福嘻嘻一笑,见缝插针地说。 “去去去,把女孩子单独留在坏人跟前,也就你能干出来了。”白活故作鄙视地朝阿福吐了吐舌头。 “你也没有把坏人们打跑啊,怎么好意思说我?哼。” “我、我……谁说我没有,我刚才去找莱茵,虽然没找到她,但是碰到了那四个坏人,我可是好一个替你们报仇呢。”白活伸出通红的拳头,“你看,这是打他们打的。” 阿福探过头来瞧了瞧,“不是……早知道那么好对付,我就不跑了。不过你打得也够狠啊,连自己拳头都肿了。” “我这不是打抱不平么。”白活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毕竟自己打的是没有还手之力的人,还把自己拳头打肿了。被人知道还是要闹笑话的。当然,一旁的莱茵对此倒是全盘皆知,默不作声地在一旁吃着饭菜,心里早已偷笑个不停。 7 代价 已经过了平常睡觉的时间,白活却还是没能合眼。辗转反侧了好几个来回,都无功而返。连他自己都纳闷儿,没心没肺的自己怎么会有失眠这种情况。难道是白天时对阿福的遭遇余惊未平?他侧身看了看睡在一旁鼾声如雷的阿福,摇摇头。难道自己是在想莱茵吗?这倒是有可能。从红发魔女到黑发邻家女,莱茵无论是哪种姿态都驾驭得堪称完美。 当然,作为白活自己来讲,只是单纯觉得莱茵很美,美得高不可攀。明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却连续缠了自己两天,是巧合还是故意?白活不会去想这些。他只是发觉自己可能、大概、也许、应该有点喜欢莱茵了。不过是那种追星的喜欢。哪怕她这两天时时刻刻出现在他身边,他也知道他们的不可能。 至于莱茵问他的问题,他其实倒真没怎么想过。有钱?有地位?变得很厉害?那是一种怎样的概念?他不懂。是开着莱茵昨天那样的跑车,出入高档茶座餐厅,吃最贵的食物,走在街上都有人回头瞻仰……这种吗?白活撅撅嘴,心想也没什么好的。 从好的层面上来讲,白活这叫知足常乐,吃饭、工作、睡觉,还有个阿福陪着,那就够了。但在除了他自己和阿福以外的其他人来看,他,“白活”,是无能且没有一丁点志向的代名词。 他还是没睡着,平日里空空荡荡的脑袋已经不知道该去想些什么,可就还是睡不着。他用力往后一压,劣质的床垫内置的弹簧倒是很有劲,他在床沿站直了身子,一跃跳出了房门。伴着阿福的呼噜声,走出了家外。 他来到了海边,背倚栏杆,望着大海。 昨天来这里,他回忆了过去。今天来到这里,却要想想未来。正如这白昼与黑夜的差别——一个通透明亮,除了太遥远的目不可及,凡是能看见的,都能说出个大概;一个昏暗晦涩,被老板开除,就像是把沙滩上的一盏夜灯给关掉了一样,他还要寻找下一盏…… “有点烦。”白活光顾着自言自语,没注意到脚下的石块,一个趔趄扑倒在地。“哎哟!疼!” “你这么晚了不睡觉跑出来干什么?” 白活趴在地上,扭头向后张望,角度不够。不过他听出这是莱茵的声音。他急匆匆地原地打了个滚,盘腿坐在地上,哈哈笑了两声。“我这不是出来锻炼锻炼身体嘛?瞧,嘿,哈。”他左右又打了俩滚,拙得很。 莱茵本想给他翻个大白眼看,但或许是这身新行头所带来的精神束缚,她只是“咯咯”地笑了笑。“白活,我跟你商量个事怎么样。”把话在肚子里憋了一天的莱茵终于还是开口了。 白活盘起双腿,仰起脸来巴望着莱茵。 “和我走,带着阿福一起。”莱茵一字一句地说着。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对付白活这样一个男人,自己居然会用到请求的口吻。她等待着他的答复,那感觉竟像是刚刚经历了一番表白。“带着阿福一起”,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是没办法,有所得就必须要有所舍,更何况她所面对的是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我……”本来十分清楚的答案在白活的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把脸转向大海那边,思考什么的样子。 其实白活什么都没想,他只是有点害怕。不是怕莱茵骗他,而是怕自己没法适应莱茵所说的“开始新生活”。怕的不是“新生活”的本身,而是“开始”。自己活了一十九年,生活打出生那天起,对白活来说就已经开始了。被遗弃的孤儿,自己摸索着长大,大街边、天桥下,乞食、打工,自学厨艺,糊口饭吃。这就是他一十九年的生活。至于尊严啦、财富啦,这些都太遥远了,从居无定所食无求安,到如今能混上口饭,甚至还有属于自己的交通工具(尽管已经只剩一个轮子),他就是满足。哪怕昨天给老板开除,大不了过两天去另一家,重起炉灶。 “我……”他还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算了,早点回去休息。再见。”莱茵转身就要离开。纤细的背影在街灯的掩映下渐次远去。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白活倏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你等等!” 莱茵停住了远去的步伐,背对着白活。嘴角刚要上扬却又收了回去。她的自信已经被白活的“出牌方式”死死压制。不到他点头那一刻,她完全没有把握露出一丝的得意。 “我!……” 漆夜,海风,还有海浪冲刷礁石的声音,如神秘莫测的禅语。飞鸟斡旋于灯塔的高顶,又以俯冲掠过灯辉。灯塔的光辉拂过海面,是涡旋与波涛的交叠。直到最后,涟漪退散,才仿佛翻过了,新的一页。 莱茵回到宾馆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她驻足在自己的门前,思索了片刻还是走过去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开门的雪路还是半裸着半个身子,小麦色的肌肤,线条感十足。“回来啦?邻家女孩?”自从莱茵改头换面,雪路便拿这样的称呼打趣她。她倒也不介意,天生丽质难自弃,邻家就邻家,美丽不打折。她站在门口,没进房门,有些轻佻地圈起食拇指,比了个“ok”的手势。 “这个是,任务完成的意思?”雪路拿起玄关台柜上的矿泉水,潇洒地抽开瓶盖,“太好了,明天启程回家,没有香槟我就先干一瓶水再说。”说罢,他扬起头来,咕嘟咕嘟地灌水。 “嗯……”莱茵有些难为情地眨了眨眼,“不过有些临时情况,我随机应变,还是要付出一些代价才行。”她顿了一顿,“还需要你的配合。” 雪路把水含在嘴里,瞪了瞪眼,等待莱茵的解释。 “我答应那小子,带着他的朋友一起回去,所以……”莱茵羞答答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雪路的眼睛。谁知雪路没等莱茵话落,一个没忍住,嘴里的水就喷了一地。 “你再说一遍!”雪路大声斥责着眼前的莱茵,倒颇有些老师训斥学生的味道。他知道莱茵所说的“带他的朋友一起回去”里面有怎样的含义。他生气,他愤怒,几乎到了怒不可遏的程度。“你没搞错?” “没办法啊,你也知道带白活回去是必须完成的任务,一旦失败,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他不肯,我们倒是能把他绑回去,但回去以后呢?如果他不听话,再出了岔子,到时候就不是咱俩吃不了兜着走的问题,而是我们一族都得跟着倒霉。再说了……”她刻意清了清嗓子,“又不是说你再也回不去了,你要是回不去了,酒莉不得杀了我。只是让你在这边多等等,毕竟【天脉】一次只能带回三个人去。” “是!你说的对,你说的都对!天脉一次只能带回三个人去,所以是你,那小子,还有那小子身边的胖傻子。你可真能给我开玩笑。你觉得凭你那些三脚猫的本事,护得了他们?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又或者让谁谁谁发现你们的行踪。你的罪过可就大了。干脆换我来,我送他们回去。” “他们只认识我,不认识你。到时候还不一定听从你指挥呢。说白了,你就是想赶紧回去找酒莉呗。”莱茵挑高了眉毛,一副“我才不懂你们那些儿女情长牵肠挂肚乱七八糟你侬我侬”的样子。 “事到临头了你还在这跟我打趣开玩笑,”雪路捏扁了手中的塑料瓶,“你倒是真以为自己身手了得,翅膀硬了能自己飞了是吗?就算你得‘飞’,别忘了你要左边驮着一笨蛋,右边驮着一傻子。对了,还是胖傻子。” 莱茵有些生气,她也没搞清自己生气的缘由,只是听到“笨蛋、傻子”这俩词的时候觉得有些刺耳。“总之就这么定了,你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她往旁边一闪,重重地摔上了房门。 雪路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拿她没办法。这下子,又得在这呆一段时间咯。”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8 启程 “好香……啊,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猪蹄子了好香啊,阿福你要不要也来一块儿……真的好香……可为什么毛还没刮干净……小二,哦不,服务员,给我把这毛剃一下……” “白活!” 白活猛然从床上爬了起来,一脸茫然地看着不知从什么时候就站在床前、大声呼唤自己的莱茵,一半的意识似乎还留在梦里。待清醒了两秒,他才微微鄙夷地把不知从什么时候便横在白活面前的、来自阿福的臭脚给挪开。又待反应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了句,“咋啦?” “你不是答应我今天就跟我一起启程吗?”莱茵把脸凑到白活的跟前,相距十几厘米的距离终究让她闻到了口气,好比那大兵压境后又退避三舍,她朝后退了一步。 白活挠挠脑袋,自己确实是说过类似的话。“我说的是,阿福同意走,我才同意的啊。” 莱茵瞅了瞅紧裹着被子呼呼大睡的阿福,扶额叹息。阿福倒是争气,白活的话音落了没多久,他就悻悻然睁开了眼。“干嘛?” “姐姐带你们去个好地方,去不去?” “不去。”阿福瘪了瘪嘴。他怕累,不想动弹。 莱茵把嘴巴贴到阿福的耳边,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低声说着什么。白活想要凑近,却又不敢,大约是莱茵清早的**声太过通透,他到现在都有点后怕。 “嗯!”阿福以拳击掌,表示万分赞同,“走啦走啦,白活。”他从床上跳起,伴随着两声床垫弹簧的断裂声。一脸的兴奋。 “莱茵跟你说了什么啊?” “嘘!说出来就不行了,总之我们快走就是了!”阿福的胖食指比在嘴前,脸上的肥肉都被笑容堆到了一起。 莱茵在一旁双手抱怀,倍感得意。“这下子,煮熟的鸭子插翅也难飞咯。”她在心里暗自庆幸着,嘴上却还是有点着急,“你们快收拾行李啊。” 只见白活、阿福齐刷刷转过脸来,“行李?”面面相觑的两人,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带的东西,于是一起笑呵呵地等待着莱茵发号施令。 莱茵无奈地点头表示理解,自从认识这俩人,对于莱茵来说才是大开了眼界——人们对生活环境所要求的底线到底在哪里?他俩算是优秀地刷新着莱茵对此的认知。 “出发!”一声令下,白活、阿福俩人一前一后走出了他们的小窝。 莱茵站在他们的身后,注视着身前这一胖一瘦的两个背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丝怜悯和同情。她默默地低下头去,嘴角却依然得意地翘起,“对不住了,二位。” “我们不是要出发去别的地方么,怎么……”白活瞅了瞅莱茵,看了看阿福,踩了踩脚底的细沙,望了望沙滩尽头的大海,不得其解。 离家远行?这一陌生的概念对于白活来说,应该是大包小包左手拎右手挂,风尘仆仆地跳上一列绿皮的列车,临走还要以依依惜别的眼神望着车站的月台,眼角挤出一滴应景的泪。但是,莱茵却将他和阿福带到了海边。虽然不是他常去的那片,但也是偶尔会路过的。难不成这还有海底隧道?白活往前走了两步,又退回来,没啥新发现。 莱茵压根没搭理白活,她径自走向大海,目光聚焦于大海。直到海浪打湿她的脚跟,没过她的脚踝,她才驻足。海风吹散她的长发,却没让她的目光在发丝间游移。她缓缓抬起左手,像是在感知,又像是在传递,一种奇异的能量突突地聚集,穿过她掌心的每一次脉冲,都精准无误地穿透她的五指,延伸至海水,嵌入大地。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浪潮如常般此起彼伏,一个巨大的漩涡却如同绽开的“豁口”出现在海面之上,时而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天空中凝集起灰色的云,团团簇簇如堆叠的山峰,转眼间就是黑压压的一片,由天空向下累积…… 白活和阿福都一脸愕然地观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上一次看到类似场景,是在某岛国漫画里,主角团召唤神龙时才会出现的画面。只不过,那只应发生在虚构动画片里的事情,作为观众只需要屏息凝视,在满满的期待中,迎接那剧情的**。而此时此刻,在现实世界中看到这一场面,除了惊骇、惊悚,还有那不会说话更不会说谎的酥软双腿……别说是期待,喊“救命”的心思都有。 “救救救救救救救救……”白活的舌头在打颤,随着那片漩涡之中升腾起金色的光柱,直通云霄的金色光柱,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顺便阻塞了所有想说的话,包括“救命”、“要死要死要死”、“完蛋了”、“妈妈”……没错,他已来不及思考自己妈妈的有无,他只是害怕,或者用“恐惧”来形容更为合适。而且是极度的恐惧。 旁边的阿福早已晕死,他的胆量明显小过他的饭量。但在白活看来,他宁可像阿福一样晕死,也不愿意再继续观察事态的发展。想到这里,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却又下意识地长大了嘴巴! “啊!”一股腾升的气流从他的身体四周猛然冲起,四肢、躯干像是要被剥离一样,承受着扭曲所带来的疼痛。白活的脑海里出现了无数只横行霸道、奔腾而过的大闸蟹,断胳膊断腿断钳子的画面就犹如现在的自己,回忆起自己在东方茶餐厅当厨子的时候的确是有过掰蟹子腿的经历,无数悔意涌上心头,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我那只是奉命行事啊!”便消失在了半空之中。 目睹二位已经升空不见,莱茵长长地舒了口气。“他刚才喊的那句是什么意思啊?”莱茵思考了两秒便默默投降。白活的世界,她确实不懂,估计以后也不会懂。她活动起自刚才便高高擎起的双手,发出几声清脆的“嘣、嘣”声。环顾一周,四下无人的结果让她心里轻松了许多。 “再见了,‘这个世界’。”她的嘴角撩起那标志性的娇俏笑容,一声简短的道别,便宣告了这次远行的终点。她纵身一跃,轻盈的身躯干净利落地被吸纳进了金色的光柱。 隆—— 一声雷响,乌云退散,光柱消弭,漩涡也随之沉寂,散入浪流。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好像一切都没有存在过。就像是,已经不知身在何处的白活跟阿福一样。 9 惹祸上身 “我这是在哪里?”白活醒来的第一句话,是在没有睁开眼睛的情况下,脱口而出的。他并没有目睹刚才发生的一切,要用一句话来概述他刚才所有的经历和感知,那边是“扭曲扭曲和扭曲”。脖颈以及四肢关节的疼痛还在,这大概是他为什么没问“我死了没?”的主要原因。当然,除此之外,让白活意识到自己还没死的一大原因就是,他的脚底还有丰富的触觉。那是一种软绵绵、酥麻麻、滑溜溜、冰凉凉的触感,时有时无。他能感受到,他知道这是自己还活着的证明。 且慢!这种触觉的来源是?想到这里,白活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子。“这是个什么东西!”又惊又疑的白活怔怔地向后退后三米远,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那形态怪异的……“野兽”?那是一只灰褐色的“怪鸟”,只是它有四只爪子,像是双手双脚,背后翅膀又形似蝙蝠双翼。窄长的舌头一吐一收,发出“嘶嘶”的鸣响。两颗锋利的獠牙,一左一右,威风凛凛。只见它用尖锐的小爪挠了挠挠了挠头,抖了抖宽大的两翼,圆滑的小眼珠骨碌碌地转了又转。这哪是鸟啊,分明是一条有翼的恐龙!结论如此,白活不觉地打了个寒噤。 “你,你你你别过来啊……”白活一边向后撤退,一边随手抄起一根地上的树杈。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片原始丛林当中。这是在动物世界中才能看到的源生态画面,他曾经和阿福吹牛说,有朝一日一定要身临其境享受那大自然的魅力。不成想,如今机会就在眼前,活命倒成了唯一的打算。“你别吃我,我的肉很臭的!”他想起刚才脚下滑滑的湿润感,又特意瞅了瞅这条小龙的舌头,一阵反胃,又不敢表现。他怕小龙一气之下,就不只是舔舔而已。 “我从来不洗澡的,”他退后,“我还爱吃大蒜,”他再退后,“我喜欢在身上养虱子、跳蚤!”他继续退后。 小龙倒是很从容地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挥挥爪子撩撩翅膀,斜着眼睛,像在观察着白活的一举一动。 白活想跑,可脚还是软的,走起来都有那种久坐不立所产生的酥麻刺痛。他只能用树杈做支撑,一步、一步地往后挪步。时间好像从来没过得那么缓慢,距离也迟迟未能拉开。想死的心都有了,又不想被这种怪物吃掉,最起码……最起码得留个全尸? 就在白活思考如何死才能好看的时候,小龙好像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它用后爪拨土,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这一幕让白活联想起大街上暴走族,转动油门前总要来回踢蹬两下地面的拽样。 “完了。”白活的话音将将落下,爆裂的气旋声随之而来,那是小龙“转动油门”所发出的的声响!它的双翅极张,腾空而起,紧接着如同上膛炮弹般俯冲而来……白活碎步的退后已成困兽之斗,往后不消三秒的羁绊,自己便会成为爪下亡魂,搞不好还会被那尖尖长长的大嘴撕咬裂开……什么心肝脾肺肾,什么手脚胳膊腿,一部分,变为对方用来大快朵颐的食材,剩下的,则挑挑拣拣扔到不知道龙窝还是鸟巢的地方,供其它似禽非兽的怪物玩意儿吃干抹净。 小龙眼看就要冲刺到跟前,白活还是碎步后退,欲哭无泪的挣扎,伴随着一不留神的脚底打滑,宣告了彻底的结束。 “哎哟喂——”他两眼一黑,后背先着了地。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音的来源,却是那只小龙。 白活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细密的汗珠早已汇成汗流。他颤颤地挪开自己挡在眼前的手,那只小龙像是没电了一样,静止地,悬空在自己的上方。几滴粘稠的液体落在他的肩头,吓得他赶忙起身。 到这会儿,他才惊讶地发现,小龙并非静止在那里,更不是所谓的“没电”。它死了。被自己倒地时无心竖起的树杈给一击毙命。树杈的尖端刚好穿过了它的腹部,穿透它的躯干。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劫后余生的白活欣欣然躺倒在地。活了一十九年,从来没像刚才那么危险。“吓死我了……”他很累,没有什么比美滋滋睡上一觉更好的方法让他来平复余惊。 “对了,”他“噌”地坐起身子,“阿福和莱茵呢?”他前前后后望了几周,除了无边的丛林,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开拉风的超跑,每天都有西冷牛排吃,有不完的钱,做受人尊敬的人,开始一场完全不一样的人生’,莱茵说的都是什么啊……”他咕哝着莱茵那时对他的承诺,再瞅瞅眼前,单就是刚刚发生的一切,就让他彻底抛弃了那本来就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倒不是怪莱茵,他也没觉得莱茵骗他。只是,如果要以经历这种危险,来作为换取那些人们眼中的权与利,他宁可老老实实找到另外一家“东万茶食斤”,当他的厨子。哪怕再从跑堂的做起也好。 想想自己当初答应莱茵,完全是出于对莱茵的信任。至于那些承诺的内容,有多**也好,有多风光也好,都无所谓。他就是觉得,莱茵在阿福有难的时候奋不顾身帮他去找人救人,他就该为莱茵做点什么。哪怕莱茵真的就是骗他的,他也不后悔。 他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鼓起那鲜有的勇气,“莱茵,阿福!你们在哪?”他的呼唤声在丛林里传开,连一点回声都没有。“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 他的后方传来“沙沙”的声响,没等他转身一探究竟,一方巨大的阴影便从上而下将其笼罩。“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僵硬地仰起脖子,嘴巴不由地张成了o型。 那是一只与刚才那只小龙外观颇似的生物。唯一的区别,在于它的尺寸,未免有些骇人。如果说刚刚的小龙,放到“动物世界”栏目里,可能算是鸟与蜥蜴杂交后的稀有物种。那么这只庞然巨物,则只能收录进“未解之谜”里,与西伯利亚的尼斯水怪、多列佛魔、天蛾人等物种相生相伴…… 白活没有迟疑,撒腿就跑!大概是刚刚独立“杀”死小龙所带来的自信,白活的腿脚利索了不少,三下五除二迈过了三棵灌木丛、四根粗树桩、五个大水坑,中间还包括趟过一条小溪。连白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如此身手。如果有时间,真想放缓脚步感叹自己生不逢时,没有遇到伯乐,否则也能去当个田径健将……当然,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感叹这些,他的脑子里满满当当只容下两个字——逃命! 他的体力在奔跑中飞快地流失。尽管如此,白活已经超越了自己的极限。顾不得怕也顾不得累,能多跑一秒是一秒,甩开一米是一米。但事实上,就算他拼了命跑得再快,也还是骗不了他自己。庞大的身躯,在他头顶上空如同一片挥之不去的乌云。振翅的声音更是从来没有间断。他幻想着不远的前方是一方悬崖,供自己穷途末路时纵身一跃,坠入万丈深渊下的湍急水流,继而顺流而下被好心人所救。可这丛林偏偏一直忘不到头。 “没、没力气了……”他的节奏一缓再缓,体力已然透支。再这么跑下去,还没被追上就先累死。他两腿一软,跪在地上。转身看着那逼近的巨龙。就连说句遗言的力气都没有。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巨龙利爪将将落下的刹那,一道水蓝色的光团蓦地将他从地上包裹。周遭的一切被风速撕扯成肉眼难以分辨的黄绿线条。极速的移动下,白活已经看不清正在发生着什么。他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臂正被什么东西给牢牢拽着,带着他乘风而行。 他听到了巨龙的嘶吼,听到了振翅声的远离……不知道是出于放弃还是放心,他只想闭上眼,休息一会儿。 10 圣赐 “喂喂,你给我醒醒。” 这已经是第三次,在将梦将醒或大梦初醒的时候,听到莱茵的声音了。白活还没等着睁眼,脸上就先挂起微笑。无比安详的笑容。他知道自己获救了,也知道救他的人是谁。他不需要一爬起来就心惊胆战,面临生死攸关的场面了。 直到嘴唇之上、鼻孔下方传来清晰的刺痛。他才舍得睁眼起身。“哎哟,好疼。戳我干嘛?” “我以为你死了呢,就掐掐你的人中。没想到还真管用。”莱茵掸了掸指尖的泥灰,想要开口挖苦白活两句,思索两秒决定还是不要浪费唇舌。 “谁说我没死啊……我刚才已经被吓死两回了。你是没看见那两只怪物,一只有——”他抡圆了胳膊,觉得还是不够夸张,又使劲往外撑了撑,“这么大个!”他顿了一顿,环顾一圈确保巨龙不在,才继续说下去。“而另一只,足足有——”他再次抡圆了胳膊,“有十个这么大。不对不对,有二十个这么大。” 莱茵根本没听他生动的描述。她也有点累了。比起刚刚睡了片刻的白活,自己才是真正辛苦的那个。她朝白活翻了个久违的白眼,潜台词像是在说:老娘救你一命连句谢谢都没有。她把手轻轻扣在湿润的土壤之上,像是在做着什么白活没法理解的事。 这也怨不得白活,自刚才被一团天外来物包裹、一路飞窜,到困意弥漫、睁不开眼。他始终是处于一种茫茫然的状态。茫茫然地死里逃生,茫茫然地获救,茫茫然地坐在这里。就算他心里一万个清楚是莱茵救了他。在他的潜意识里,也是做了一场噩梦,茫茫然被莱茵叫醒了而已。尽管他知道那都是真的。 “你在干嘛啊?”白活看着莱茵脸上露出疲态,倒也停止了刚刚的乱比乱划。冷静下来的他,倒是紧接着又问了一个在莱茵听起来最有价值的问题,“我们这是在哪啊?” 莱茵皱了皱眉毛,一脸幽怨地叹了口气。是那种任所有男人看了,都会在瞬间被激发起保护欲的柔弱表情。除了白活。白活只想好好抓住莱茵这颗救命稻草。至于保护莱茵……莱茵难道还需要保护吗? “我们啊,我们在‘兽王’的地盘上啊。”莱茵轻描淡写地回答着,完全不顾白活理解不能的诧异表情。眼看着白活那似懂非懂,又不懂装懂的神情,莱茵只好默默扶额。“我知道你现在满脑袋都是问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反正早晚还得跟你解释一通。倒不如你自己先把想问的都问明白。虽然你平日里脑袋不怎么灵光,记性倒是好得出奇。所以,就赶紧问呗。趁我还有心情回答你的时候。” 白活抓抓脑袋,挠挠腮,一肚子的问号阻塞了语言,支吾了半天,才又说出一句“我们……到底……在哪?” 莱茵无可奈何地咬了咬嘴唇。她没有直接回答白活的问题,而是将先前放置在地面上的手微微抬起。只见一个玲珑剔透的小水球紧贴着她的掌心,像是被吸盘吸附了一般。她连脸都没转,就知道此时身旁的白活一定是张大了嘴巴,想要发表一些“哇,你真是变戏法的!”、“教教我、教教我!”之类的话,她先发制人地把食指比在嘴前,示意白活闭嘴。 她将竖立的食指缓缓移到水球上,轻轻一拨,一道水流应然而起,精准无误地湿润了莱茵的双唇,流进她的嘴里。原来她只是在喝水。 白活抿了抿嘴,他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很渴了,嘴唇上已经干枯起皮。自打出家门起,他就没喝过一口水,而离家出门,则好像是已经过去了很久的事情。被小龙追完被巨龙追,又莫名其妙获救……发生的事情不光突然,而且是接踵而至。半天光景所经历的新奇,比他前一十九年的人生加起来还要多。 莱茵手心之下的水球越缩越小,小到只有乒乓球大小的程度时,莱茵停止了饮用。她面露怜意的撇了撇一旁巴巴张望的白活,眼睛偷偷地打了个转,她凭空抖了抖水球,水珠四散,整个水球只剩玻璃球大小。“喝。”她将水球一巴掌拍进白活微张的嘴里。久旱逢甘霖,白活立马恢复了神气。一脸幸福地咧嘴傻笑。 “怕你话多,先喝这些。”莱茵一脸嫌厌地别过脸去,不看白活。“你刚才问我,我们在哪,对吗?” “你在干嘛啊?我们这是在哪啊?我们到底……” “停,不许再重复!算我刚才多嘴问你。我知道你能记住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莱茵决定再忍一次白活。要不是要务在身,她真想一脚把白活踹飞,让他被巨龙叼走,老死不相往来。“我们是在兽王的地盘,‘神驭国’的边境。总之是离你家很远的地方。” “‘剩女国’?边境?我们没坐飞机、火车和轮船,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这是什么省什么市啊。”白活知道中国,还知道地球另一面有美国,至于“剩女国”?听起来名字倒是有趣,“剩女国都是剩女吗?”他想问又不敢问,自从刚才,莱茵就面露凶色。危难关头刚刚度过,还是不要惹她比较好。 “不是什么‘剩女国’……是‘神驭国’,一个不存在于你们世界的国度。就像你们的世界里有中国英国美国韩国,我们的世界里有泰兰、纽斯、神驭……这些国家,还有像咱们‘白都’这样的部族势力存在。” “太烂,牛死?这都是些什么名字啊……既不像中文名也不像英文名,有翻译吗?” 莱茵有些后悔,刚才给他喝的水还是太多。早知道他问题那么多,又都是些不着边际和终点的废话,连一口都不该给。不过,其实跟白活把一切都讲清楚也好。就算他理解力有限,一下子要接受的新事物又那么多,能记住倒也省了一桩麻烦。 她直接忽略了白活的问题,按照正常人的逻辑继续往下讲。“我们本来是要通过在你们世界里所搭建的‘天脉’,直接返回白都去的。万万没想到,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降落地点发生偏差,来到这神驭国的边境。这地方不怎么太平,许多野生的有翼龙都生活在这边。刚才我们见到的那只,就是一只有翼龙。当然还有许许多多不存在于你们那边的物种。” 白活听得入了神,就好像以前小时候,蹲在街边听老大爷讲几十年前打鬼子的故事一样。没上过学的他,有限的知识可都是从这种方式取得。“我们好倒霉啊……” “倒霉?是有点,不过还好。如果你从天脉出来,不幸掉到神驭国里,恐怕现在早就喂猪了。他们可不是什么善茬。仗着自己会点操控怪物的本领,根本就是目中无人。掉到泰兰的话,被做成人肉炸弹都有可能,他们那群科技疯子……啧啧啧。总而言之,我们这个世界,每个国度都有自己独特的【圣赐】。” “‘剩刺’?” “简单来讲,就是你们那边人所说的‘天赋’、‘本领’之类的。只不过,我们的圣赐是与生俱来的本领。比如我们的邻国,神驭国的圣赐是【驭兽】,可以操纵怪物。泰兰国的是【坚躯】,他们的身体都无坚不摧。波洛国的【科能】,让他们的科技创造力超越其他领域数百年……剩下几个等有时间慢慢跟你讲。我怕一时间信息量太大,你承受不来。” “一共……有多少啊?”白活云里雾里地听着。这些可比街边老大爷讲的里胡哨得多,他暗自在想。 “你是说圣赐还是国家?其实也差不多,现在每个国家都是只有一种圣赐。只不过除了六个拥有圣赐的国家以外,还有一个拥有圣赐的部族。”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莱茵特意提高了音量。“咳咳……”她清了清嗓子,按照她的设想,白活这时候应该好奇心满满地问上一句“哇,那个部族是什么啊?好厉害!”或者“那你的圣赐是什么啊?”……但对于白活这样的人,又是外来人口,还是不要指望他开窍的好。“我们所要去的白都,就是唯一拥有圣赐的部族。” “哦。”白活看着莱茵脸上写满的洋洋得意,回忆起那老大爷撩裤子拍大腿喊“又杀死一个鬼子”。实在太像。 莱茵有些尴尬地捋了捋额前散发,“你难道就不想知道白都的圣赐是什么吗?” “我知道啊。”白活轻描淡写地回答。“变戏法啊。” 一股磅礴杀气骤然而生。深知自己犯下大错的白活碎步挪向几十米外的大树,双手双脚将其环抱,一脸无辜地看着怒火中烧,恨不得一脚踩死自己的莱茵。“女王饶命,小的知错了!” 莱茵收敛起满腔怒火,挤出一个好看的笑脸,“你过来。”白活怯生生地从树上下来,一挪一挪地回到莱茵身边。嘿嘿一笑。 11 莱茵的实力 啪——一个大耳刮子火辣辣地打在白活的侧脸,白活“哎哟”了一声便倒在地上。耳光的疼痛在还在脸上灼烧,白活却做了一件令莱茵无法想象的事情—— 他原地打了个滚,继而像是条败狗一样地跪倒在地。他的眼角噙满泪水,脸上的红印,五指可见。白活双手支地,泪水已经沿着他的眼角流下。“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你别生气,更别扔下我。我求你别扔下我。我再也不敢乱说话了,一句都不敢。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只求你别把我自己丢在这。我没用,我是很没用,在你身边什么也帮不到你,还会拖你的后腿,惹你生气。可是没有你的话,我在这里根本活不下去啊。你当时说的变有钱、受尊重我都不要了,我都听你的。我只想简简单单地活着,活着就好。其它我都不要!” 莱茵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白活,心里一颤。她默默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眼泪,一滴滴地跌落地面。或许是自己刚才下手太重了,她有些后悔。他泣不成声的样子,让她有一丝动容,脸上却依旧是严肃。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将这样一个小人物带回来,完成那个“不可告人的任务”,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哪怕“不可告人的”的前提是“不得不做”。毕竟,白活和那个人差得太多,就算是形貌无异又怎样? “起来。”莱茵的声音,像是一杯冰冷的水。 白活抬起脸来,哭红的双眼已经肿成金鱼的模样,他的嘴里兀自呜哝着“对不起”。让人觉得既可悲又可怜。 莱茵小心地蹲下身子。自从为白活变换装束,从束身小西装到t恤配短裙,她就一直很讨厌“蹲下”这个动作,每次都要刻意“护短”以防走光,却又给旁人说“怕看穿那么短,装纯”。 “我跟你说最后一遍。你愿意起来就起来,不愿意起来就留在这里。给狗吃了我也不管。但是,如果你还想跟着我,不能再掉一滴眼泪。胡说八道的毛病可以慢慢改,但我就是受不了男人哭。”莱茵信手在他眼前一挥,所有的眼泪都很听话似的聚集到莱茵的手心。她轻轻一弹,将一颗大大的泪珠弹进了白活的嘴巴。 “咳咳……好酸。”白活干咳了两下后,匆匆捂上了嘴,瞪大眼睛看着莱茵。他怕自己又说错话。他的姿势由跪转坐,还是盘腿正坐的那种,连他自己都不太适应。他只是想讨好莱茵,从小事做起。 “我们的圣赐,叫做【元素】,只要是大自然里的天然元素,都可以为我们所用。风、火、水、土,还有雷电。只是每个人擅长有所不同。比如我,就只是擅长利用水元素。” 尽管不明所以,白活还是连连点头。这会儿,只要莱茵还跟他说话,还让他跟着,那么对他来说就一切都好。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莱茵转过头来问他。 白活点点头,又摇摇头。要说没有问题是假,问题太多才是真,多到不知从何问起。 “那么,”莱茵特意放满了语速,“现在,我要跟你讲的,我希望你每一句都能够记住。是牢牢记在心里的那种。而且,往后你不光要记住,还要都做到。如果你做不到,你和我——”莱茵将手横在颈前,干净利索地一抹而过,“你我都要完蛋。” 白活感到身上麻麻的,他有些不适应这样认真的气氛。可他又不敢去打破。吊儿郎当了十九个年头,“认真”二字一直没有补充进他的词典。直到现在。 莱茵接着说,“对了,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内容,除了你、我之外,不允许有第三人知道。” “第三人?”白活的脑子里好像突然窜过去什么。他想忽略,却又觉得那应该是件极其重要的事。“完了!”大呼一声的他猛然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他惊悚的眼神像是亲身经历了一场噩梦,额头瞬间聚集起无数细小的汗珠。就连刚要发火的莱茵,都被他此刻的模样所吓到。“阿福!阿福去哪了?” 四目相对的两人,突然意识到了这一问题的严重性。距离白活在丛林里醒来,至少也已经过去了三个钟头有余。手无缚鸡之力的阿福会去到哪里?白活紧咬着压根,这个陌生的地方让他毫无头绪。 “你先别着急,阿福不会有事的。我跟你保证。” “怎么会没事?阿福比我还废柴,我们快走,我们快去找他。”心急如焚的白活刚要迈动脚步,就被莱茵一把抓住。 “你别乱走,这很危——” 怪诞的呼啸声在遥远的丛林深处响起。从幽远的地方风驰电掣地靠近,声势浩大、铺天盖地。群鸦嘶叫着飞出丛林、驶向天空。一时间风云突变。 “危险,快跑!”莱茵一把拽起白活,疾奔而去,任凭白活在身后咿呀乱叫,“抱紧我!” 风中凌乱的白活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啥?”快速的移动令他的嘴巴不断有强风涌入,眼睛鼻子似乎都要撞到一起。 “抱紧我!”莱茵没有半点的迟疑,她深知此刻的危险,哪怕她有一万分地嫌弃白活,此时此刻也绝不能麻痹大意。强烈而恐怖的杀气就在身后,而且不止一个,大概有数十个单位那么多,一旦被它们追上。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白活双手环过莱茵的腰际,好细、好软,若不是双腿被莱茵疾驰如飞的速度给撩平,一如国旗杆顶部那迎风招展的红旗。他真想像个树懒一样把双脚也给搭上。他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放弃开口。好不容易才在狂风中将嘴紧闭,还是消停会儿的好。这才是一只树懒该有的心态。 莱茵的速度特别快,哪怕白活死死地抱在他身上,却丝毫没有减缓她的移动。起先还是双腿来回摆动,频率极快地奔跑。到了后来,干脆就是连脚也不动,地也不踩,整个人,连着迎风招展的白活,依旧在气浪中奔腾向前。所经之处,树折枝断,留下一片狼藉。 风速的嘈杂声中夹杂着某种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却也还是杂乱无比。白活微微扭过脖子,想要一探究竟。只见黑压压一片有翼龙,遮天蔽日如滔天海啸,一同在丛林的半空中振翅疾飞。而在前方带头的,正是先前那只! 这些怪物还有完没完了?莱茵回想起之前携着白活逃脱那一只有翼龙时的画面,本以为只是小事一桩,没想到那只有翼龙带着小伙伴们都出动了。“你对它们做了什么,为什么追着你不放?”莱茵质问着挂在自己腰间的白活。 “我什么也没干啊。就是之前有一只小个子的什么有翼龙,不小心给我杀掉了。但我不是故意的。”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我……”如果不是要玩命地逃跑,莱茵此时一定早已是怒目圆睁地瞪着白活。白活暗自庆幸此时她是背对自己,不会被她的杀气所威吓。 莱茵其实倒也没有生气,她只是费解。即便是年幼的有翼龙也格外强悍,怎么会轻而易举死在白活手里。是她自己疏忽了这基本不存在的有概率事件。“我起初只以为你当时是被一只追赶……有翼龙是群居动物,如果族群里一只被杀,全族出动灭你全家都有可能。” “我是孤儿啊。”白活又一次抓住了只属于他的重点。 “可我现在跟你在一起啊,我们是共犯!我要跟着你一起倒霉!”莱茵的话语,即便是在风速的过滤下,还是格外刺耳。白活听了有些自责,只好把头深深埋在莱茵的腰间。 莱茵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了!”她紧急减速,调转方向,继而再一次展开冲刺。 “哎哟!疼死疼死疼死!”白活在急转弯的时候上下半身一度被甩成九十度直角,他听到了自己骨骼摩擦所发出的“咔咔”声响。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边应该是有……”莱茵自顾自地打着精妙的算盘。自己的力量再加上一根废柴,任凭牛屎运走到底都无法跟那至少十几头巨龙抗衡。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那里。没错,就是那里。 她看到了。那是一条横贯森林的溪流,三脚五脚便能趟过去的宽度。“足够了。”她像是紧急刹车一样地减速、急停、转身,轻盈地脚尖点地,停在了溪流对岸。吃一堑、长一智的白活一偿树懒的心愿,在莱茵“刹车”的时候,就借着惯性将双脚横到了她的腰前,牢牢环抱,跟着她急停、转身。他自觉地“到站下车”,躲在莱茵的身后,一同面朝着溪流,面朝着巨龙来临的方向。 十几头巨龙似乎注意到猎物已经停止逃跑。可它们并未减速,八百米、六百米、三百米,它们加快了速度,而且是越来越快,几十头巨龙一齐从天空中俯冲而下,直逼白活莱茵所在的位置而去!气流喧腾的声音如爆炸的声响,与风声、振翅声、嘶吼声、咆哮声还有林叶的摩擦声汇成一支混沌无序的和鸣,在苍茫无际的天宇间奏响……按照这个势头,必有一方将要成为这亡魂曲的受赠者! “就是现在——”莱茵展开双手,诡谲而神秘的力量聚集于手心,已然发烫。“就让你见识一下,白都圣赐真正的力量。” 12 白都之王 终于到了一家驿站。一路上都闭口不言的白活老老实实地低着头,跟在莱茵的身后。其实他是想说话的,但鉴于莱茵对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他还是选择了沉默。白活所经之处,人们无不对他投来异样的眼光。因为他没穿衣服。一个脏兮兮的、**半身的男人,跟在一个衣着光鲜,样貌姣好的美女身后,回头率自然爆棚。白活对此有些不满,倒不是因为这种事情让他丢脸,而是时近黄昏,天气转凉。他冷。 按照莱茵的说法,这家驿站已经位于白都的境内。里面住的人,却多半是来自于与世无争的纽斯国商贩。这一拥有圣赐【摄心】的国度,是整个大陆上唯一八面玲珑的存在。使者是友,来者是客,唯利是图,惜金如命。圣赐给予了他们对人心的掌握,他们将其运用到经商和谈判,从而转化为对金钱的操控。他们是最富有的国度。如果以白活的世界里,那些gdp之类的指标去计算,恐怕要甩开其它国家好几条街。白都近些年来的崛起,除了那个众人皆知的原因以外,就有很大程度上得益于邻国纽斯的援助。 “店小二,两间房间。”莱茵有些不耐烦地催促着店里的小伙计。旁人的目光让她脸面丢尽,要不因为都是“老外”,她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跟在身后的白活始终低着头,只用眼角的余光,去打量身旁的各色路人。他们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不同,就是觉得莱茵口中的“驿站”像极了升级版的街边旅馆。只是风格更复古一点,条件更好一点,“主题酒店”?白活的脑袋里突然蹦出这个词来。 “对不起啊,小姐。我们这儿就一间房间了,要不,凑合住着?”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莱茵回头看看白活,蓬头垢面、衣着暴露、灰头土脸,简直是刚从山里出来的野人。不过把他单独放到一个房间真的合适吗?这是一个问题。千方百计地把他带回白都,胜利就在眼前。莱茵可不想这时候出什么差错。更何况,一旦出现差错,后果……她不敢想。她怨气深重地咬了咬牙,“算了,一间就一间。反正就住一个晚上。” 刚刚还面露难色的店小二喜上眉梢,一句“上边儿请!”便将二位带上楼去。 房间的陈设算不上豪华,但也称得上是精致。床、窗、桌椅、梳妆台、立式浴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直到店小二叨絮完毕,撂下一句“二位好好休息”,退出房门,莱茵才把目光转移到白活的身上。 “好了,抬头,现在可以说话了。” 白活如释重负地张开了嘴巴,一副憋坏了的样子。“啊……空气好新鲜。” “说得好像我不让你喘气一样。”对于两人今晚只能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事实,听得出来,莱茵还是有些抵触。 白活赶忙挥手说“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彻底沦为莱茵的喽啰,莱茵让他往东,他一定会分秒必争查看地图确定哪边是东。他已经领略了莱茵的厉害,而正是他一路上不住地“了不起、好强、好棒、好厉害”才惹得莱茵纤手一挥,嘴里的口水结成冰渣。就算莱茵已经解释过——“我这些其实都是雕虫小技,真正厉害的人,等你去了白都,都会一一见识。”白活还是觉得莱茵牛,是救苦救难活菩萨一样的存在。 特别是那一刻,让他下巴差点脱臼的那一刻—— 十几头巨龙如天降炮弹一般,呼啸着砸向自己和莱茵。就在白活几乎放弃地眯起双眼时,一道冲天的巨浪由溪流之中拔地而起,就在那么一秒的时间里,就冲到了足足有十层楼那么高。然而,这还没有结束……只见十几米高的巨浪铿锵作响,瞬间形成一道偌大而坚实的冰墙,俨然成为一道雄伟壮丽且独特的天然屏障! 哐、哐、哐、哐、哐、哐、哐—— 冰墙另一侧接二连三地传来十几头巨龙碰壁的声音,还一并夹杂着骨骼断裂的声音,时而还伴随着几声刺耳凄惨的嘶吼……一场声势浩大的群体袭击,在莱茵的导演之下变成了集体自杀。十几头巨龙,无不沿着冰壁垂直坠落,形成那堆积成山的血与肉。 直到那时,白活才算是清清楚楚地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体型纤瘦的百变女郎,体内居然拥有如此骇人的力量。 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出奇制胜的莱茵,转过身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脱衣服”。虽然莱茵急忙解释,是因为他的衣服上沾着那头有翼龙的血才会招来追杀。却还是没赶上白活脸红到耳根子的速度…… “喂,你在想什么呢?我跟你说话呢。”莱茵一巴掌轻拍在白活的脸颊,是刚好能让白活回过神来的力道。 “没、没什么。”白活傻兮兮地笑了笑。他怕自己冷不防冒出来句“好厉害”再次招来那冰冰凉凉的口感。“对了,你刚才在路上答应我,一到目的地就开始帮我找阿福。一定要记得啊。” “你以为谁都……”莱茵的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她是想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有记性?”可事实上,白活的记性不是一般的好,这话对他不适用。而且,她着实害怕白活那股啰嗦的劲头再次上来,从头“我知道了。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听见没?” 白活挠挠头皮,“刚才走神了,对不起。” “我让你把衣服穿上。”莱茵朝白活的身后的梳妆台指了指。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放到那里的,是一件叠好的银色的衣服,几米开外就看着发亮。虽然不知道款式怎样,单凭材质,看上去就已是上乘货色。 白活兴冲冲地起身,一个箭步跳到衣服跟前,刚要下手去抓,一声勒令——“停”便在耳后响起。 “先洗澡才能穿,别脏了衣服。” “遵命!”白活横身一跳,钻进了浴房里。 莱茵这才注意到,立式的浴房里,连浴帘都没有。她别过脸去,扶额慨叹,“黑店呐……” 晚霞褪去,日薄西山。无边暝色晕开了夜的波澜。莱茵有些累了,她躺到了床上。换好衣服的白活,已经像模像样地站到了梳妆台前。他背对着她,有那么一刻,大概只有零点零几秒的时间,她甚至以为白活就是“那个人”。不过,只消白活一个蹩脚而笨拙的动作,便能将她从错误的认知里拽回现实。 他们长得太像,简直是一模一样。然而讽刺的是,他们是天差地别的存在。白活只是拥有一具和他相似,或者干脆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皮囊。可是相比起那个人,几乎没有瑕疵的那个人,白活完全就是一渣渣。他真的可以胜任那件事吗?莱茵始终觉得那么做太冒险。可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这一条路可走。 “白王。”莱茵立起身子,在床上盘起了膝盖。 “啥?”白活抖了抖身上在他看来是奇装异服的束身长袍,拨弄了半天的衣领还是没能弄好。各色珠宝玉石镶饰在他身穿的长袍上,这种高贵的装扮,明明是影视剧里哪门子名门望族才穿的。他没听清莱茵说了什么。“这衣服好看是好看,就是奇奇怪怪的。不像是现代人装扮。” “白王——这是你从现在起的名字。” 白活蓦地转过身来,双手还在摆弄那衣领的后方,“白……王?那是什么?” “我现在要跟你说的事,除了你我以外的人,你谁都不能提起。”莱茵的表情变得严肃了,就连她的声音,都变得冷漠,往外散发着森森寒气。“刚才那是第一件,我再重复一遍。从今天起,你不叫白活。”她停顿了,像是在积聚勇气做出什么宣誓一样,脸上的肌肉都在打颤,“你叫白王。” 白活没有答言,他只是杵在原地,连连点头。他知道这是莱茵对他的命令。不,那口吻听起来,更像是一种乞求。他从没听到过莱茵说话时有颤抖的声音,但刚刚莱茵在说出“白王”两个字的时候,不光是她的声音,她的双手都在打颤。白活不知道原因,他也没想过去问。莱茵的口吻,让他清楚地明白,他只能这么做,没有其它选择。包括莱茵接下来要说的话,要他做的事,都一样。 “你要做到的第三件事,也是最最重要的一件。”莱茵闭上眼睛,哪怕早已经知道事情会如此进行,哪怕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她还是没能提前做好把第三件事说出口的准备。直到现在。紧张的气氛早已让白活喘不过气来。“你要做的第三件事,就是成为白王,同样,也是我们整个白都的王。”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13 不速之客 “白都……的王?”白活不知道该怎样去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如果是按照最为普遍的方式去解读,那是一个任谁都会觉得不可思议的答案。 “没错。白都的王,名字就叫白王,称谓也是白王。是一个无论什么方面都比你好上百倍,却跟你拥有同一张面孔的人。” “同一张面孔?”白活下意识地看了看镜子。镜子里的自己,有些陌生,但确实是要比从前的白活要帅了不少。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看来没错。 “对。总而言之,从今天起,白活就是白王,白王就是你。” “那白活呢?”见缝插针的问句。 莱茵故作遗憾地摇摇头,“就当是不存在了。” “哦……”听到这样一份答案,白活的心里有一些失落。不存在了?那白活可真的就是白活了一十九年啊。他默默地低下头,又倏地抬起,竭力隐藏起那份属于他自己的小伤感。“我其实还是有些不太明白。白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白王不是个东……”话一出口,莱茵立马捂住嘴巴。侮辱白王可是犯了白都大忌。这种低级失误幸好只发生在白活的跟前,要是在白都里……想想就寒毛直竖。人们对白王的拥护已到了痴迷的态度,就连莱茵自己都不例外。“白王,首先他是个人名。就像你叫白活,我叫莱茵。这是同一个道理。然后呢,叫白王的人,他的地位,也是白王,白都之王的意思。就像你以前是个厨子,厨子是你的地位。他的地位就是白王。” 莱茵侧过脸去瞅了瞅旁听的白活,正像是那些课堂上不知所措的小朋友,一副生怕老师叫他起来回答问题的模样。其实就连莱茵自己都觉得拗口。“白王叫白王,白王是白都之王也就是白王。白王的名字是白王,称谓也是白王。”对于一个白都人,习惯了称呼“白王”的人来说,这一问题不难理解。可白活就算姓白,也是地地道道的外来人。 “算了算了,”莱茵摆摆手,“你只要记住你叫白王就行了。” 白活暗自合计了两秒。“这不是第一件事嘛。” 莱茵皱了皱眉头,连续跟眼前这家伙相处了几天,智商难道真的被同化了?居然会被这家伙给绕晕。“从现在起,你闭嘴,只听我讲。” 白活捂嘴,莱茵开口。“你不光是要叫白王。你的一切行为,包括说话、动作,甚至你的神态。都要跟白王靠拢。就像你刚刚捂嘴那个动作,白王绝对是不对做的。白王是个非常完美的人。完美是什么你懂吗?就是言行举止优雅得体,待人温恭谦和,看过古装电影?就是里面的皇帝那种。时时刻刻都有一种威严。比如你现在站在这,腰就没有挺直,胸也没有挺起,这些通通要改。来,你先按照我说的,转过身去,从这头走到那头,再绕回来。” 白活挠挠脑袋,刚要转过身去,就被莱茵一巴掌拍开,“白王从来不会挠头。把手背到后面,重来。” 白活一脸的委屈,双手交叉着背到身后。浑身都不自在。此时的莱茵,已经侧躺在床上。一次又一次地指正白活的动作。单单是一个转身,就被叫停了数十遍。 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遵照着莱茵的叮嘱,白活终于像模像样地完成了几个来回。虽然别扭,但连白活自己都觉得,经过莱茵的“指点”,他的走路方式变得还挺帅。他偷瞄着早已熟睡在床的莱茵,蹑手蹑脚地坐回到圆桌旁的椅子上。几百遍的重复来回让他快要晕掉。他把双手抬上圆桌,眼皮已经失去了控制。 就在他要一头扎入梦境的时候,一个手掌伏在了他的肩上。“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在他耳后响起。白活想要回头去看,却迟迟没敢回头。莱茵的嘱托清晰在耳。如果现在回头,被对方发现什么端倪,就算对方不要他的命,莱茵醒来也会要了他的命。想到莱茵,莱茵去哪里了?刚刚明明还在正前方的床上酣酣而睡。 白活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从头皮,到脚跟,都跟石化了一样。如果感到非常害怕,白活一定会忍不住瑟瑟发抖。但现在白活,已经到了极度恐慌的状态,而表现形式,就是石化。 “几天不见,别来无恙?”男人转到白活的一侧,推开凳子,坐了下来。 白活的余光扫到了他的相貌。那是一个长相清秀,五官精致的男人。斜飞入鬓的眉毛让他看起来不像凡人。更令白活在意的是,他的眉毛、他的头发,都是无一例外的雪白。“这就是传说中一夜白头的年轻人嘛……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如果真的很惨的话……他不会是心理**。”白活的心中掠过了千言万语,却还是稳如泰山,一副雷打不动的态势。 “堂堂白王居然也是个急性子。”他随手抄起圆桌上摆置的果盘里的果子,“你听过那句话吗?阴谋啊,就像是那树上的野果。风吹了不坠落,日晒了不腐烂。一旦时机到了,就自然而然成熟。”他把玩着手中的果子,就像是欣赏着什么工艺精湛的作品。耳边响起了邪魅的笑声。 白活快要憋不住了。他听不懂这个男人在讲些什么漂亮话,但距离白活对他“**”的定义,似乎又更近了一步。 “也罢。白王今天不愿开口,自然有白王自己的原因。”他起身,“后会有期。”一道白光应声闪过。 白发男人消失了。眼前的圆桌上,也并未摆置着什么果盘。最重要的是,莱茵依旧躺在床上,还是那副睡熟了的姿态。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刚才……难道是梦吗?”白活一边思考,一边轻轻地趴在了桌子上。没等思考出个结果,便沉沉地坠入了梦乡。 …… “……以后不准说‘我怎样怎样’,要说‘吾怎样怎样’,还有还有,吃饭的时候嚼东西不许出声音……” “……在除了我以外的人面前脸上不许有表情,你不懂什么叫没有表情?没有表情就是不许笑,更不许哭,也不要太严肃,更不能死板……” “……白王挺爱护小动物的,不不不,不是那天你看到的那种,那十几头龙能算是小动物吗?我指的是小狗小猫小刺猬这种,对,以后你可以冲它们微笑,记得不能露牙齿……” “……白王爱干净,用你们那里的人话说,可以算得上是有洁癖。所以你一定要表现得十分见不得肮脏的场面……” “……至于白王认识的人,有个大块头的你得注意,他一直不太服从白王。当然这是我个人感觉啦,白王总是跟我说其实他人很好……” …… 第二天清早,刚刚起床的白活,就经历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一课。俗话说,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没上过学的白活,光听街边老大爷讲故事是远远不够的。 大概是在白活还没醒来的时候,莱茵就已经换上了崭新的衣服。是一套上白下黑的休闲装扮,比起自己身上厚重且玉石繁多的长袍,明显要正常许多。穿在面容姣好的莱茵身上,更是好看。 其实莱茵穿什么都好看,从第一次相见时的比基尼,到如今的宽松黑白配,从红发到黑发……莱茵真真称得上是千面魔女。清纯范、妖艳风、妩媚妆,莱茵就像是一台高清数字电视,任意频道随意切换,总有一款适合你。 只是让白活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的是,莱茵一提起白王,那整个人又都换了一种姿态。说起白王的习惯、性格、人际关系、爱好,莱茵就像是白王肚子里的蛔虫,对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不过冷静一想,现在自己就是白王,就权当她是在说自己就好,心里最起码能得到些许安慰。 “对了,白王跟人打招呼一般都用眼神,就是对视一下那种。如果是那种一看就比自己年长很多的长辈,他会略略颔首表示谦恭。像你那种嘿嘿一笑的打招呼方式,一旦哪天让我见到,露出几颗牙我就给你敲掉几颗。” 忍无可忍的白活最终还是问出了那个困惑他已久,同样也是对他来说最为关心的问题。“那你和白王,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话一出口,莱茵的脸上便堆满了愤怒。“我昨天是怎么交代你的?你就是白王,你应该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才对。” “哦。那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莱茵突然哽住。难道智商这东西……真的会传染?她似乎又一次自掘了“坟墓”。 14 圣徒归来 白活和莱茵,已经来到了距离白都内城城门数百米远的地方。黄昏将至,城门以西的远方,天空已被抹上了一片鹅黄。在这个时间进城,是莱茵有意为之的。如果“白王归来”发生在午前,午宴和晚宴,对白活来说,将会是期中与期末考试般的测验。发生在午后,又怕有什么重要人物突然来访,猝不及防。而黄昏呢,只用经历一次简短的“期末考试”就行。 一切需要注意的事项,莱茵都事无巨细地告诉了白活。万事俱备,只差进城! “吾想问,我们必须今天回去吗?就不能再演习两天。”白活的双手背在身后,就连说话的自称,也改成了“吾”。这都是莱茵教导有方的成果。可听起来还是味道不对。 莱茵瞪了白活一眼,“不然呢?内城总比外面安全。要是让什么有心人发现,白王放着好好的王宫不住,偏偏住在外面,是会造成骚动的。” 白活别过脸去,偷偷努了努嘴。“可吾还是有点怕。” “别怕,我就在你身边跟着,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我随时都能提醒你。”莱茵朝他眨了眨眼,“你所要做的就是,说完一句话,吃好一顿饭,然后速速回房间睡觉就好。” “说得倒轻松。” “什么?” “没、没什么。”白活的嘴角颤了一下。这是他自发养成的新习惯,用来替代他那标志性的嘿嘿一笑。爱笑这个问题,在整个上午已经被莱茵纠正了不下百遍。遭受相同待遇的习惯还有挠头、抓耳、撅嘴……其过程之艰辛与漫长,对于白活来说,真真往事不堪回首。 “那就走。” 相隔很远的时候,守城卫兵甲就瞅见了平原方向走来的一男一女。“喂,小四,你看那边那对男女,长得像不像白王和他那个贴身小丫鬟。” 守城卫兵乙把平置到眉前,眯起眼睛,“看不见啊。我说老三,你是不是眼神儿比我好使啊,我怎么就看不见呢。” “我这叫海拔高,站得高看得远你没听说过啊?” “海拔高?”卫兵乙瞅了瞅自己脚下,又瞅了瞅几米开外卫兵甲的位置。“你骗人,咱俩都站得一样高,哪来什么海拔高低之分。” 卫兵甲捋了捋胡须,咧嘴一笑,“可我长得比你高啊,笨蛋。” 卫兵乙刚要上前跟他理论,只见人家“扑通”一声单膝跪地。“你这是干啥?知道错了?”卫兵甲跟他使了个眼色,转脸一看,才马上反应过来。 从远处走来的一男一女,正是白王和他的仆从。 “白王驾到。” 随着两声干净利落的通报声,仿佛整个白都的内城都换了一种氛围。石砌的城墙上响起了古老的号角声、钟声。所有的人,男的、女的、年长的、年幼的都在同一时间涌向内城的主干道,刚才还人流稀松的大道一时间摩肩接踵。紧接着,又秩序井然地让开一条足以通行一辆马车宽度的通道。 他们脸上,无一不是洋溢着满满的幸福。那种表情,白活以前只在路过体育场,时逢演唱会的时候,从那些可怕歌迷的脸上见到过。所幸的是,他们只是安静地站在街道两侧,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行动。 白活想起了莱茵先前所交代的,白王不喜热闹,不喜嘈杂,所有即便进城后引起轰动,人们也只是呈围观之势。可即便如此,一跃成为“白都偶像”的白活还是有些紧张。他咽了咽口水,阔步迈入了城门,昂首穿梭于二字排开的人流中间。 人们的眼睛像是舞台上的追光,一路追随白活向前。白活又想起了莱茵的忠告,到了压力太大,实在撑不住的紧要关头,就咳嗽几声。“就是现在!”白活心里暗自发令,谁知这刚一开咳,就根本停不下来…… 十秒过去,二十秒过去……白活还在咳。一旁的莱茵内心早已咬牙切齿,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你再不停下来,我就当场杀了你。要死一起死,早死早超生。”话到病除,白活的咳嗽戛然而止。 “记住,该转身了。”眼看着主干道要到尽头,莱茵在他身后小声提醒。 “哦,对。”按照原计划,白活走上了前方的石头拱桥,大手一挥、潇洒转身,微微颔首以谢子民厚爱,继而再度回首扬长而去。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当然,这,是苦练了一个上午的成果。 往后的路上,从石桥到“白宫”,就只剩下白活和莱茵两个人走了。 白宫,也就是白王所居住的宫殿,位于石桥往后区域的最头上。这片区域的房子无论是从外观还是尺寸上,似乎都要比刚进内城所见到的要精致、宽阔,只是数量稀有。目测只有十座不到的样子。相比起白活以前生活中所见过的洋房,还要气派上许多。 不过,此时此刻,他们都不在各自的家中。按照惯例,他们早已守候在白宫的门口,迎接白王归来。 “喏,这片房子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专门给白都的【圣徒】还有【圣侍】准备的。” “嗯。就是‘圣赐能力最强的人’和‘圣徒的跟班’,对?”白活回忆着莱茵的授课,暗自庆幸着自己有个好记性。 “什么跟班?我说的明明是‘侍卫’。” “可明明‘跟班’比较好理解啊,‘侍卫’的话,太奇怪了。” 莱茵没搭理白活。 “对了,莱茵,你还没给我讲,圣徒都是干嘛的。圣侍比较好理解,只用跟着圣徒就行了。但你不是说吾现在既是白王,也是圣徒吗?吾总得知道吾要干什么,对?” “你听过神话故事吗?” 白活点点头,又摇摇头。街边老大爷当年给他讲过猪八戒背媳妇的故事,他觉得在莱茵面前还是不要将其归类为神话的好。 “我们这个世界,和你们的有所不同。你们的世界里有宗教,或者是地域的文化。自然而然呢,也就有了不同的神话和传说。比如圣经、佛经、摩门经、藏经,还有你们关于玉皇大帝太白金星的那些坊间传说……各个领域,甚至宗族之间对世界的运行及产生都有不同的理解和解释。而我们这里呢,无论是在什么国度,都只信奉着一套观点。” “那跟吾问的有什么关系啊……”白活不解。 “你急什么?”莱茵特意顿了顿,挑逗着白活的好奇心。“长话短说呢,就是我们这边是由造物主创造了世界和神祇,各位神祇过世后,各种神力汇入山川河流,在不同区域形成效果不同的【圣饮】。各地的人们饮用了不同的圣饮,便拥有了各种不同的圣赐。” “那岂不是人人都能成为圣徒,只要肚子够大,盛的圣水够多?” “你的思想还真是够简单的。人们与生俱来的能力不同,对圣赐的接纳程度当然也有高有低。具备成为圣徒资质的人,都是与生俱来的命运产物。每个国度里,也就四位圣徒而已。大多数普通老百姓,不过就是能运用圣赐的力量,给生活带来些方便罢了。就像神驭国的普通平民,可以让未经训练的小狗钻钻火圈什么的。连狮子、老虎那些都不会听他们的话。” “那吾呢、那吾呢?吾愿意喝水啊,有点特异功能总比没有好。最起码像你那样,从地上吸起一个小水球解解渴也好啊。” “你啊,恐怕够呛了。首先你不是我们世界的人,据说,很久以前有从你们那边过来的人,喝了几口水就暴毙了。我估计你沾到一滴就会死。”眼看着白活白日梦碎,莱茵倒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而且,白都的情况跟其它六个国家还不太一样。白都是没有那样的水源的。” “那你们……” “我们白都的老百姓,大多数都和你们那边的人一样,都是普普通通的普通人。只有少部分的,经过白王和另一位圣徒检验的,才有资格获得圣赐。” “白都好抠门啊……” 就算白活是小声嘀咕,一旁的莱茵也听了个一清二楚。“没办法。我们白都的圣赐,”莱茵突然停住了前进的步伐。“并不是来自于圣水,而是来自于血——白王的血。” 话音刚落,白活的双腿就随之一软,要不是莱茵扶的及时,恐怕就要一头栽倒在地。 “笨蛋,又不是说你。让你来又不是为了喝你的血,你的血……鬼才愿意喝。我只是在借此跟你解释白王对于白都来说到底有多重要。天知道你会自恋到往那方面去想。” “早说嘛,吓死吾了。”白活大舒一口气,“对了,莱茵,为什么你那么厉害,既不是圣徒也不是圣侍,只是吾身边的仆从呢。” “咳咳……”莱茵一脸黑线地盯着地面,白活的现学现卖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要不是早已身处内城、邻近白宫,她一定会把白活丢回到那片丛林里,让他改过自新。“白都的其他两位圣徒和他们的圣侍,圣赐可都是比我强的多。强到可怕的程度。” “那白王的圣侍呢?也就是吾现在的圣侍。” “他啊……”莱茵回想起启程回来前的那个夜晚,以及那个**着半身的可怜男人。“恐怕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1 零 推开房门的白发男,翻身一跃跳上了自己宽阔的大床。床垫深陷,舒适感甚佳。这是他亲自从纽斯国带回来的进口货。纯天然材料,百分百手工制作。躺上去,那叫是一舒坦。正如现在的白发男。 “喂,你连鞋都不脱怎么就上床了?”床还没躺热,一个蓝衣少女就冲进了他的房间。 白发男支起半臂,手托下巴,“好啊,好啊,这就脱。别说鞋了,你让我脱什么我都脱,都听你的还不行。”他的嘴角勾起,粲然一笑。看着女孩的脸上烧得火红,干脆哈哈大笑起来。他的名字叫做“零”。脸上飞着红云的那位,叫做“酒莉”。类似于刚才一幕的戏码,两人之间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好啦好啦,我跟你开玩笑的。谁都知道你跟那雪路有一腿,我又不能拿你怎么样。”他张口打了个哈欠,眼睛噙满泪。“不过,话说回来,雪路怎么没跟着一起回来啊。” “我怎么知道。”酒莉傲娇地把脸转向一边,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其实,当雪莉看到只有白王和莱茵一同回来的时候,心里是有一丝失落的。她自己心里清楚,但对于傲娇惯了的她来说,打死也不会承认。就连刚刚的晚宴上,面对好姊妹莱茵,她都几次欲言又止,始终没问出那句“雪路去哪了,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对了,你发现没?”零朝酒莉挑了挑眉毛,暗示着什么。 酒莉没能意会他的意思,“发现什么?”她问。 零将食指比在唇前,“白王有点不对劲。”酒莉一脸的疑惑已经告诉了零,她没发现。 他接着说,“好,你满脑子心心念念都是雪路,哪还会关注白王。”他特意压低了说话的声音。“可白王就是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白王好像是瘦了一点。要说其它变化,我没看出来。” “说你笨你还真不聪明。”说罢,他身子一扭坐到床沿,拉近了自己和酒莉的距离。“不光是白王,就连莱茵都不对劲。” “啊,莱茵?我看她很正常嘛,哪里不对劲了?” 零伸出手指摇了一摇,“白王我不敢说,莱茵绝对有问题。”他进一步解释,“你没注意到,她看白王的眼神都变了吗?” “看白王的眼神?你在说些什么……”酒莉回想着今晚的莱茵,倒真没注意到她是怎么看白王的。其实就连以前,她也没注意过。 “一看你就是没谈过恋爱,经验不足。我说雪路就不能多教你点东西啊。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你要是没事吩咐,我就先回屋了。”酒莉转身就要离开,零却一个箭步跳到跟前,挡在她与房门之间。 “等等等等,我还没跟你说完呢。你先后退,我可不想占你便宜。”零的嘴角挂着坏笑,眼神里也透着坏坏的光。其实,他整个人的气质都是坏坏的。但酒莉跟在他身边那么久,倒也没吃过什么亏。这在旁人听来是个奇迹。 零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紧身衬衣,撩了撩额前的碎发。“假如你现在是白王,我是莱茵。”他快速地眨了眨眼睛,“以前是这么看白王的。” 酒莉扑哧一笑,她被零此时的眼神给逗乐了。那是一个含情脉脉的眼神,零演绎得惟妙惟肖。 “我怎么没发现,莱茵以前是用这么恶心的眼神看白王。” “所以我说你笨嘛,”零揉了揉眼睛,自动切换回常态。“而现在呢,莱茵看白王,是这么看的。”他稍稍侧身,斜斜地看着雪莉。眼神显得很轻浮。“对,就是这样。” “这又怎么了,没刚才那么恶心难道还不好吗?”酒莉只是觉得零是又无聊了拿她开涮,刚要挪步,又被零横起的胳膊给挡住去路。 “等等等等,你那么着急走干什么?雪路又没回来。”零讪讪一笑,“而且,这明明是重大发现好吗?” “重大发现?” “对啊,你难道就没看出这两种眼神的区别么?除了恶心以外。”零的语气听上去格外认真,但始终流露着一股痞味儿。坏坏的那种。 酒莉摇头。 “看来你和雪路发展不顺利啊,男女之间的事儿还是一无所知。你难道不知道,如果喜欢一个人,你就会忍不住偷偷看他,就像我刚才,你说‘恶心’的那个样子。我可能演的是夸张了一点,但确实是那种感觉。” “你是说,莱茵喜欢白王……怎么可能?她、她是白王的……” 零不可思议地摇了摇脑袋,“天啊,你居然没看出来,枉你还是我这个‘白都情圣’的贴身小跟班。” “啧啧,你还好意思说,圣徒的脸都要给你丢尽了。”酒莉半捂着脸,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好啦,先不说我。总之我的定论就是,莱茵不喜欢白王了。”零得意地冲酒莉眨了下眼。 “那又怎样?” 面对不解风情的酒莉,零经常会遭遇冷场。这次也没有例外。“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长途旅行对于男女来说,可是培养感情的最佳机会!然而,白王莱茵回来以后,莱茵的热度却不涨反跌,实在奇怪。倒是白王……”零没有继续往下说,酒莉也没有问下去的意思。 “好了,我要走了。”她绕开零的单手屏障,刚要伸手开门,又被零给叫住。 “停!”零双手合十,迈到酒莉一侧,“好酒莉,听我说完嘛。我只是觉得事有蹊跷,说出来跟你分享一下。更何况,接下来要说的,还跟你的好雪路有关。” 好脾气的酒莉退后一步,双手在抱在胸前,“说。” “你想想啊,莱茵是跟白王雪路一起出远门的。按我刚才提到的‘长途旅行情感迅速增温学说’,莱茵必然会跟其中一位异性拉近距离。既然不是白王,那么……”零不怀好意地转了转眼珠,这次酒莉理解了他的意思。另他失望的是,她只是冷呵一声。换算成潜台词,就是“你好无聊”。 “莱茵不是那种人。你多虑了啊,情圣。” “莱茵不是,不代表雪路不是啊。再说了,出门在外,难免感到空虚,”零把脸向前靠了靠,目不转睛盯着酒莉,呈现出少有的专注。“兴许,有那么一个瞬间,就像我现在看着你这样……”他听到了酒莉加速的心跳,尽管她的脸上还写着淡然。 “哦。”趁着血液还没涌上脸庞,酒莉两步踱出了房间。刚刚那会儿,她已经听到了零的鼻息,还有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儿。“怎么还有这么没正经的圣徒啊。”身为圣侍的酒莉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傻妞。”零的手指虚空一勾,微风匆匆拂过,恰好是足够关上房门的力度。“不过话说回来,白王他……”他收敛起嘴角那惯有的坏笑。看着落地窗外已是一片暮色,他兀兀地出了神。 “但愿是我多想了。” 2 入侵者 这一天,天上的月亮格外圆。 每逢佳节倍思亲,大概就是说这种时刻。虽然今天并不是什么节日。但对于白活来说,刚才的晚宴,是他所亲身经历过的最热闹的庆典。他想起小时候,跟阿福一起住在天桥下的那些日子。 一到节日前夕,俩人都会在晚上,趁着天黑偷偷跑到居委会院子里,去摘那墙上的玫瑰。玫瑰带刺,手扎破了,就含在嘴里一会儿。赶着时间、咬着牙、忍着疼,直到被居委会大妈发现,急火火下楼拿起笤帚左挥右舞,才败兴而逃。直到逃到没人的地方,摊开一怀的玫瑰,一起蹦、一起跳、一起嘿嘿傻笑。 到了第二天过节,看着那街市上熙熙攘攘的热闹人群,各捧一大捆玫瑰的两人,像两只出洞觅食的小老鼠一样,来回穿梭于街头巷尾、车水马龙。一旦发现身边牵着、搂着、抱着姐姐的大哥哥,便呼啦啦一拥而上、笑脸相迎,“姐姐那么漂亮,哥哥买束。”一语中的、百试不爽。 后来,年幼的白活更是发现了不少卖宝地。比如东街那家小旅馆,西巷那家**酒店,每逢佳节人满为患,各色男女进进出出。无一不是红脸进、白脸出,白活阿福都不懂其中玄妙,东头西头各自蹲点,销量可观。 直到某年清明节。两人照常早起卖,路遇男女相拥而泣,白活迎头送上红玫瑰一捧,“哥哥,漂亮姐姐哭了,买束安慰一下。”一记老拳命中脑门,醒来时就已回到天桥之下。从那以后,两人双双将卖定义为高危行业,金盆洗手。 不过……那时候,那种感觉,好像很开心啊。 “喂,在想什么呢?” 来到后园后,白活就只顾着抬头看月亮,居然一时间忘了身边还跟着莱茵。“没什么没什么。我、不,吾只是觉得今天的月亮好圆。嗯,像个饼。” 莱茵冷笑了一声,“晚宴上才刚吃过,这就又饿了?”她其实还想说,“难得有人把这么好看的月亮形容成饼”,可又觉得白活一定会把这句讽刺当成夸赞,索性把话吞回肚子里去。 白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像是有点饿。你不是跟吾说过,晚宴的时候要少吃少说,尽量就坐在那里,吃一口,嚼个几分钟再咽,咽下去等个十几秒再吃下一口么。” 对于白活照单全做,莱茵还是感受到了小小的意外。毕竟就连莱茵自己都有些小小的紧张。虽然还是有些差强人意的地方,比如,那句作为晚宴开场白的“吾回来了”不够霸气,还有几次刻意回避他人眼神以外。白活的表现,已经是达到了超常发挥的范畴。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苹果,递到了白活的手里,“拿去,赏你的。” 白活盯着苹果看了两眼,眉眼耷拉了下来。 “怎么?不饿的话就还给我。没人逼你吃。”莱茵伸手就要去拿。 “不、不是,”白活低下头去,“我只是有点,想阿福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还能不能吃上苹果。”他揪起袖子,小心翼翼地擦了擦苹果,“我先给他留着,等他回来再给他吃。” 忽然间,莱茵的鼻头有些酸酸的。面对这么一个傻乎乎的白活,她总是感到无语、无奈、无能无力。她本想笑话他,告诉他这样的苹果又不是什么稀罕货,用不着非得给阿福留着。可又不知道怎的,话到了嘴边就是张不开口。她答应过他,等他们一回来,她就会帮他开始找阿福,可是,又该从哪里找起呢? “你先吃,他的那份我已经准备好了。”话一出口,莱茵就后悔了。鸡皮疙瘩爬满全身了不说,眼前的白活还是那副神经大条的模样,连连问她“在哪?”、“真假?”、“给我看看”。 对待白活这种人绝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同情!莱茵气得直咬牙。直到她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你得跟我去一个地方。” 啃咬着苹果的白活,嘴里的苹果还没嚼烂,“啥地方?” “哪那么多问题,跟着我来就好。” 莱茵转身走进长廊,白活扔掉手中的苹果,大步跟了上去。 长廊呈环形围绕白宫,无首无尾,南北方向各一出口。白王的寝室位于最东侧,莱茵和雪路,作为仆人和圣侍,房间则位于白宫西侧,与其余的书房、棋室、厨房、藏宝阁……相邻。而今晚刚刚结束的晚宴,则是在白宫中心那金碧辉煌的礼堂中举办。 “喂,你走慢点,吾还有点事情想问你。” “什么事?”莱茵放缓了脚步。 “刚才晚宴的时候,吾看见那个白头发的,好像是叫‘零’的那个人。他以前是不是长头发,眉毛还很长?” “零?没有啊,我从第一次见他,他就是这个样子的。你怎么会问起他?”莱茵的脑海里浮现出一脸色相的零。这是她对他的主要印象。 “那就奇怪了,昨天晚上我梦到过一个白发男人。就在咱房间里,他还跟我说了一大堆我根本听不懂的话。可惜我醒来后没记住他说了啥,模样也没记住。”白活下意识地想去挠头,谁料莱茵未卜先知似的瞪了他一眼,于是又赶忙缩了回去。 “白头发?” “嗯,大长发。这个我记得。我只是看见零的时候,想起来这么个梦。” 莱茵停住了步伐,看着白活。“我说白活,你,不会是……” “什么啊?”白活一脸茫然地回看着莱茵。他这才发现,月光下的莱茵似乎比平常还要好看,又下意识地躲开了她的眼神。 “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啊?”莱茵拿指尖戳了戳白活的肚子,不怀好意地笑着问道。 “都喜欢啊。”白活不假思索地回答。 莱茵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她忽然想起当时第一次见到白活和阿福同床共枕的场景,继而联想起一些有所耳闻又未曾真实见过的画面,胃里一阵难受。 “对啊。吾喜欢阿福,还有以前邻居家的阿妹,现在还多了你……确实是有男有女啊。”白活回答。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问你的是你喜欢男人还有女人,想跟男人还是女人在一起?” “吾当然是喜欢女人啊!” 白活的声音很大,惊得莱茵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你不要命了?白王可是永远不会那么大声讲话。” “呜呜……呜呜……舞造呢(我知道了)。” 莱茵这才放手。“还有,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在的时候,你就不要用‘吾’自称了,听起来怪怪的。都让你说得变味儿了。” “太好了!”白活暗自窃喜,“我也觉得‘吾’很奇怪,哪有人天天说话‘吾啊吾啊’的。好累。” “白王确实每次开口都是用‘吾’开头,可白王向来惜字如金,哪像你每天那么多废话?”莱茵冷冷一笑。 “我……” “好了,噤声。已经到了。” 白活像是拉紧缰绳的小马驹,一个趔趄停在原地。眼前已是白王的房门。“就这儿?这不是他、哦不对,我的房间吗?”晚宴结束后的那会儿工夫里,莱茵早已带他把白宫转了一圈。 “旁边还有一扇暗门。需要白都的圣赐来开启。”莱茵把手放在墙壁上,但从外观上来看,还是一面刷了金漆、缀着银丝的墙壁,和长廊上的其它角落不尽相同。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白活自觉后退,静静等待。没想到,莱茵的手只是在墙壁上放了一会儿后,然后再换成单指轻轻一敲,暗门就转动了。 白活本来以为会先有什么地动山摇的晃动,再来一段“隆隆隆隆”地震颤,最后才是一道暗门霍然炸开……结果,看到莱茵如此轻巧地开门,连个钥匙都没有用,反而有些失望。“什么嘛……这我也可以啊。你再关上我试试。” “少废话,进去。” 白活低下头,乖乖地走了进去,莱茵紧随其后。一片幽暗之中,目之所及的一切令白活再度失望。“这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啊。你让我进来干嘛?” “这里是白王闭关的地方。”莱茵说。 “闭关?”白活不解。“闭关”一词,他只是在白烂武侠剧里听到过。每当有厉害的老头儿跟大反派激战,结束后无论胜负,只要没死都会以“闭关”为由躲起来不再露面,临闭前还会对几个主角委以重任,说上几句“接下来就靠你们了”之类的漂亮话,从此退下神坛。 “对啊。白王心情不好,不想见人,或者有事情需要思考的时候,通常都会来这呆上几天。”莱茵叹了口气,“他失踪之前,我们本来都以为他会在这里。直到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我才发现……” “他不在这里?” 莱茵点点头。 “怎么有人可能会在这个地方呆上一个月呢……太阳都晒不着,黑漆漆的,还有点冷。”白活四下望望,就是空无一物。连自己以前的小窝都比这好,他想。“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啊?” 莱茵抬起头来,一脸得意,“以前这是白王闭关的地方。现在呢,它就是你的密室。听起来倒像是一件礼物,不过只在两种情况下会派上用场。” “啥?” “一,你的行为引起大家对你身份怀疑的时候,这里就是你用来好好反思的地方。”莱茵收敛起上扬的嘴角,“第二种呢,则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白都遭到入侵,这儿,便是你的避难所。” “入侵?”白活想象着飞机大炮轮番轰炸的场面,身体不由地一颤。 “放心啦,用你们的话说,这是小概率事件。” 而就在这时,一声钟响从外面传来,紧接着,大大小小、各种形式的警报声络绎不绝地从外面传来,直教人头皮发麻。短短数秒之内,整个白宫,甚至整个白都内城,都已沉浸在警钟、警报所汇聚而成的嘈杂声浪里。 “糟糕,他们来了!” 脸色惨白的白活早已躲到了莱茵身后。 3 黑涩会 此时的白都内城,已是万家灯火通明。贯穿全场的主干道上,已经齐刷刷站好了5x5的方阵。二十五位身着黑衣、脸带黑色面罩的人,携着各式武器,挺直了腰板,笔直笔直地杵在那里。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样子。 从前两排的人手持着各式冷兵器——刀、枪、剑、棍、斧、棒、锤、弓、叉、鞭。到第三排五人双手紧握的各式枪支——手枪、步枪、冲锋枪、散弹枪、机枪。再到第四排身上均缠着各种投器——手榴弹、炸药包、烟雾弹、催泪弹,还有一个大只的、未知的,满是尖刺的黄色球体。 还有放在最后一排人正后方的一方可移动式炮台…… 第二十六个黑衣人从天而降,他由左及右地滑翔,又由右向左地平移回来,像是飞翔在夜空中的蝙蝠。眼看就要到达地面,他一个俯冲,曲膝着地。正正好好地落在了方阵的正前方。很炫。 “各位——”炫酷登场的这位没等着起身,就已开口。“我们今天的目标是?” “占领白都!”二十五个声音汇成了一句整齐划一的口号。 身为头目的他还是没有起身,依然是背朝方队。刚才为了追求降落位置的准确度,下坠太快,他的脚麻了。“嗯,很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趁着白王还没回来,我们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黑衣人头目轻轻挪了挪麻了的双脚,还是动弹不得,“你们一定要全力以赴,不要有任何的保留。而且,我们这次可是有备而来……而且,我们这次还拥有着波洛国的尖端科技……而且……”他想不出更多的话来拖延时间,来等双脚恢复知觉,只好尴尬地咳了两下。“总而言之,挡我‘黑涩会’者,今晚都得死!” 趁着背后的方阵发出一阵激昂的狂呼,黑衣人头目慢悠悠地直起双腿,转回身去。对于身为完美主义者的他来说,不完美的画面,一定要想办法给掩饰掉。就像刚才那样。 他忽然洞察到了什么,大手一扬,方阵重归静止。“第四排最右边那位,出列。” 是手举黄色带刺球体的那位。他长得很高,比他们的头目还要高出半个头。 “你手上拿的武器是什么?” “报告老大,是毒气弹。”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黑衣人头目踱到了他的跟前,大喝一声,“跪下!” 他应声而跪,“小的知错,小的知错了!小的出发匆忙,又忘拿了武器,只好在途经厨房的时候搬了个榴莲来充数。老大英明,放我一马。” 黑衣人头目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榴莲,不顾尖刺的抵御,将它狠狠摔向地面,碎了个稀烂。“下次还敢滥竽充数,这就是你的下场!” 就在他怒气爆棚的时候,白都的卫兵已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 “上,兄弟们!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一声令下,整齐的方阵作鸟兽散,除了操纵炮台的五人,还有头目自己留守原地,其余二十位飞窜着躲进黑暗,伺机而动。 莱茵从白宫跑出来的时候,石桥另一侧的平民区已经传来了刺耳的打斗声。 “该死,那些蠢货难道不知道白王已经回来了么……还敢来放肆。” 一个哈欠声响在耳后。是零。 “这么晚了,不好好服侍白王。有空出来凑这个热闹?”满脸睡意的零,此时正穿着一身白色睡袍,衣襟大开,露出半个胸膛,一脸邪气的笑。 “黑涩会来了,我有什么办法。”莱茵摊手。“酒莉呢,酒莉怎么没和你一起?” “她啊,”零的眼睛溜溜一转,又打了一个哈欠,“我看她挺困的,把她打发回去了,有噪音就让她捂着耳朵睡。我说我给她捂,她还不让,跟我说非得等雪路回来,让他捂。这不,自讨没趣的我很是扫兴,就出来散散心咯。” 对于零的陈述,莱茵压根都没往心里去。满嘴跑火车是零说话的特点,用莱茵的话来形容就是“没个正经”。 看着莱茵不答话,零冷冷地哼了一声,“看样子这边也没我什么事,你去解决。既然白王和无常都懒得出面,那我更……”他讪讪一笑,“就辛苦你了。” 莱茵实在听不惯零阴阳怪气的声音,灵机一动,想出一个妙招。她接着刚刚零的话说了下去,“是啊。而且我觉得,黑涩会那个傻老大一定是消息不灵通,不知道白王已经回来了。否则,他们肯定得躲回到他们的小寨子里,老老实实不敢出来,哪还会像现在……” 刚刚走出去没几步的零一个转身跨到莱茵跟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这里跟我用激将法,”他带着一丝恐吓意味地开着玩笑,双手双脚却早已按捺不住。“你的言下之意,是他们只怕白王不怕我。那么,今天就让他们瞧瞧小爷的厉害。”最后的“害”字湮没于风声,就像是有一道龙卷风般席地而起,喧腾而去,一时间落叶四起、尘沙飞扬,石头砌成的路面上皱起裂痕,路边的灯柱也已倾斜,这种霸道而暴戾的力量,莱茵还是第一次见到…… 凡零所经之处,已是一片狼藉。“我好像做错事了。”莱茵突然想起了什么,调头跑进了白宫。 看着昏暗街道上,那最后一个白都卫兵手足无措的模样,黑涩会头目没有迟疑,握紧双拳早已蓄势待发的他,迎上去劈头就是一抡,一飞就是十几米开外。 “兄弟们,前进!”他大力舞动双臂,继续指挥作战。 ——“稍等哦,朋友们。” 声音是从主干道旁的一栋五层住宅上传来。循着声音,由下及上望去,是一个白色的人影,突兀地出现在屋顶之上。是零。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映出那一脸的邪气。睡袍的下摆随风而起,他将双手抱到了胸前。“别心急,来了就是客人。既然是客人……”他的目光四处游移了几秒以后,才像是发现仓鼠的老鹰,定住了目光。“我就得好好招待一下了。” “啊——”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其中一位黑衣喽啰像是提线木偶一般,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力直逼云霄,消失在无边漆黑之中。 然而,凄惨的叫声却没有就此终止。随着全体黑涩会成员将目光转向零,他的表演才正式开始—— 零漫不经心地向外一跃,浮在天上。脚下的空气已经筑成了道道气墙,走在上面如履平地。他伸出手来,徐徐一抬,又轻轻一放。空气断裂,阶梯式回旋向下,铺展成错落有致的一级级台阶。零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沿着那看不见的台阶缓缓走下。 一步、一步、又一步……在这个过程当中,没有人敢发出一点的声音。零就像是一个魔鬼,一个霸道、骄傲、桀骜不驯的魔鬼。让人不知不觉就感到后背发凉。他从容冷静的外表下,是隐隐散发着的乖张与暴戾,和那充满着未知的深邃。以至于,谁都没有办法,去预料他下一秒将要做什么、怎么做。 他是用跳的来完成下台阶的最后一步,像是一个俏皮的顽童。 除去一飞冲天的那位,其余二十五人,连同他们的头目,都是各自站在此时此刻零所在位置的周围。 发现这一优势的黑涩会头目暗自窃喜。“就算这家伙能这么娴熟地操纵风的元素,刚刚那些也不过是糊弄人的假把式。我们人多势众,有什么可怕的?”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车轮战还是一拥而上?不光是头目自己,他有一种预感,似乎这个白头小儿也在等待着他的决策。“不,他一定是失误了。才会让自己腹背受敌。”他在心里给自己安慰。 “兄弟们,给我一起上!”他高高扬起手臂,连同其余二十四个黑影同时出动,像是见了血的吸血蝙蝠,乌压压一拥而上。 各种口径的子弹,各种方式的爆炸,还有那各式冷兵器的袭击……全方位、无死角,任凭插翅也难飞。 接连不断的、剧烈的、浑厚的炸响,连晚风都被烧得灼热。 “啊——”来自于零的惨叫声,如同一声长鸣,贯穿了整个夜空。 就在刚才,白活终于等到了莱茵的归来。暗门开启的一霎,白活的眼泪差点就要夺眶而出。短短几分钟的等待,每秒都是煎熬。 “你终于回来了啊,我等你等得好苦啊!我不想在这里躲着啊,这里好黑好暗好可怕!” “别废话,快跟我走!”莱茵将白活生生拽出暗门,继而飞也似地冲出了长廊。 她满脑子都是酒莉曾经跟她说过的那句话——“零的圣赐很不稳定,一旦失控,摧毁整个白都都不费吹灰之力,好在白王了解他,从来不让他去参加防务。” 4 杀戮游戏 爆炸激起的尘埃还在弥漫。自零刚才所站的位置,方圆十米已被扬尘湮没。所有的黑涩会成员早已分散,却又无一不是屏息凝神地注视着刚刚集火的中心。 他们刚刚所使用的武器,除去几样司空见惯的冷兵器,其余的长枪短炮皆来自于波洛国的援助。在那群拥有圣赐科能的科技疯子所充斥的国度里,凡是拿得出手的武器,均是改良后的产物,童叟无欺,杀伤力必然惊人。能够在刚才那样快节奏的围轰下存活,只有两个条件同时达到才能满足。第一个条件,目标物不是人;第二个条件,目标物是怪物。 就刚才所见,零不过就是一个爱出风头、刚刚成年的小鬼。就算他是什么圣徒,也不代表他能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换做是泰兰国的那些硬汉,倒是才有那么一丝可能性挺住。 漫长而又无声的等待中,他们的信心在累积。越来越多的人相信,刚才那声尖锐的惨叫,就是零所发做出的最后遗言。他们中的有些人,甚至开始有些惋惜,把过多的枪火弹药用到了刚才那一次进攻上。不过,不管怎么说,在只失去了一名同伴的情况下,干掉一名圣徒。这样的一比一交换,已经很值了。 他们还在等待,尘沙也在一点点地散去。他们甚至期待看到零死去的身体,要多于证实他已粉身碎骨的结果。他们更想亲眼去目睹、去欣赏那引以为傲的战利品。 夜风骤起,来得突然,去得也快。尘沙也已消散。 零像是飘落在地的白纸一样趴在地上,身上的睡袍已破成稀烂,只能遮住某些关键的部位。 所有黑涩会成员都面露喜色,恨不得就地开启一场盛大的狂欢。向来追求完美的黑涩会头目,更是喜不自胜,一长串即兴的演讲词在肚子里翻来覆去——“兄弟们,今天,我们来到了白都。先是成功地干掉了一个白毛小子,又冲过桥来,干掉了另外一个圣徒,一路杀进白宫!在此,我要感谢兄弟们一路的跟随!没有你们,就没有今天的我!没有我,也没有今天的你们!我们就是母鸡和蛋的关系,先有的鸡还是先有的蛋?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幻想着自己站在白宫礼堂的中心,等他说完鸡蛋关系时全场时全场雷动的画面。 “老大,你快看,他的手指头在动!”头目身旁站着的黑衣喽啰说。 从幻想里跳回现实的黑涩会头目揉了揉眼睛,“不可能,你眼了。我怎么没看到。” “老大,他的脚也在动。”这次是另一边的喽啰说。 刚刚发散开的喜庆气氛顿时被紧张所取代,四十八只眼睛齐刷刷地汇聚到头目的身上。他们在等一个决定。 黑涩会头目咽了口唾沫壮壮胆,向趴着的零大步而去。他尽量保持着走姿的从容,每个步点都争取做到铿锵有力,绝不含糊。身为一个完美主义者,绝不能被未知的恐惧所吓倒!憋着粗气、忍着颤抖,一步步迈进、一步步靠近,从紧张到释放,他看清了一脸狼狈模样的零。他果真没死,但确乎是奄奄一息、动弹不得。嘴唇都已经泛白,一副濒死之相。 “还真是难咬的骨头,居然还没死。”头目已经放松了警惕,回头招了招手,“还剩一口气儿,赶紧给我拿把家伙过来,我弄死他。” 喽啰们面面相觑,过了好几秒都没人自告奋勇。他们有些害怕,毕竟能够承受住刚才那番攻击,还活着。这股狠劲儿,真怕他剩下一口气也要来个同归于尽。 关键时刻没人上前,黑涩会头目有些生气。就在这僵持之际,一个黑影从天而坠,轰然砸向地面。骨头断开的声音,让人后背一凉。定睛一看,原来是之前一飞冲天的那个喽啰…… 月凉如水,寒意陡增。 “嗯,陪你们演完了。” 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古老而可怕的预言,黑涩会头目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深知那恐惧的来源,也知道那来源此时此刻就在他的身后,更明白他们的距离此刻是有多么接近。“你……是怪物吗?”他僵直的身子过了好久才得以转动。当他与零面对面而站的时候,他仿佛就要被那股骇人的暴戾气息给吞噬。 “我?”零皱了皱眉,像是一种刻意的戏谑。“你见过长得这么帅的怪物吗?”零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残破的睡袍尽管难看且衣不蔽体,却也恰好露出了他发达而又匀称的肌肉。搭配上他那张俊俏邪气的脸孔,明明就是情圣的胚子。敢说他是怪物?得先问问那些迷恋他的少女们。 零微微一笑,“刚才热身,把你们的小伙伴给扔到了天上。”他微笑着摆出忧伤的表情,“作为供我热身的补偿,我规定自己在他回来之前绝不还手。”话锋一转,“不过呢,他回来了。你们也应该已经开心过了。所以……我的时间到了。” 零在原地打了个转,瞬间遁于无形。即便是相隔甚近的黑涩会头目,都没有看清他去了哪里。 “二十四。”零的声音出现在了一个身上捆着炸药的喽啰身前,只见零用掌心对准了他的嘴巴,五指一拢,大风如百川汇流般聚集,沿着他的掌心,笔直地灌入到对方的嘴里。他的身体越来越大、越来越膨胀,最后如同一个气球般爆炸,血肉飞散了一地。 “二十三。”零的声音又出现在了一个手持冲锋枪的喽啰背后,他将双手比成枪形,“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在他饶有趣味地模仿着开枪声音的同时,手持冲锋枪的喽啰已经千疮百孔。 “二十二。”这一次换做拿着长剑的喽啰患难,当他意识到零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后之时,下半身已经没了知觉,低头而看,他的上半身已经脱离了下半身的支撑。而痛觉,直到上半身“哐当”坠地的时候,才传递到他的神经之中。 …… 他在做着死亡的倒数。 每一次的突然出现,都为一条生命做出完结。此时的零,就像是位经验丰富的美食家,大快朵颐地享受着这场杀戮的盛宴。 眼看着黑涩会的成员一个个死掉,黑涩会头目已经几乎就要绝望。他决定赌上最后一丝希望,他冲向了那口尚未派上用场的炮台。那是黑涩会头目大价钱从波洛国原装进口来的加农炮。炮管粗犷,威力十足。可是,就连刚才那种围攻的程度,都没对零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区区一杆大炮能奈何得了他吗?黑涩会头目咬紧牙关,无论如何,这已经是最后一搏了,哪怕没戏,他也要试。 “一。”最后一个喽啰应声倒下。零的目光,最终还是转移到了他们的头目身上。 眼看就剩下最后一人,零的心里倒是多了一丝不舍。就像是玩疯了的孩子不愿意回家,断线的风筝无法扯回……心有不甘的他高高跃起,停在半空。双手舞动,像是在凭空挑拨着琴弦。 一时间,大地震颤、地面崩坏。他在操纵着大地的元素。 整个内城的主干道,在短短数秒内层层隆起,继而如波浪般起起伏伏。石头砌成的地面挤压断裂,露出了裸土。原本就要跑到炮台的黑涩会头目,每一次稍稍靠近,都被那“波浪”给带回到原地。 如果说先前的杀戮是场表演,那么现在,对黑涩会头目的捉弄,就是一场游戏。自始至终,零都是主宰。 直到石桥那边传来莱茵的声音—— “停下!” 零斜斜地扫了一眼,杀戮的兴致急转直下。让他能够如此乖乖照做的原因并非莱茵,而是现在和莱茵并列而站、面无表情的白王。他朝俩人释然地笑了笑,一个急坠回到地面。“好扫兴啊。” 莱茵偷偷地掐了一下白活,双唇间仅留一道小缝,“你可千万得挺住,严肃点,什么也别说。零在你面前,自然而然就老实了。” 白活怯怯地“嗯”了一声。他看到地面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心里不由地一震。这是他生平第二次见到死人。上一次,还是在好几年以前,回天桥底下的路上,看见那个经常爱讲故事的老大爷猝死在街边。那时的他,还对死亡没什么概念,他只是觉得老大爷生病了,得了一种没有呼吸、不会心跳的病,于是干瘦干瘦的他,索性背着他跑过了七八条街,送去了医院。 “对不起,这种情况我们无能无力。” “无能无力是什么意思啊?” “白痴,就是老头儿已经死了。” 哦,“死”,就是跟草枯萎、凋谢一样对?就是跟小狗小猫窝在原地,再也不动了的样子对?那是他第一次面对人类的死亡。尽管死者只是给他讲过几次故事一陌生老大爷,他也为此心情难过了好几天。 而此时,鲜血淋漓、流淌遍地,几具身首异处的尸体,甚至还有一堆堆稀烂得难以分辨的血与肉。以及那股挥之不去的、腐烂的腥臭味儿。 不知道为什么,白活并没有如往常那般感到恐惧与害怕。他只是神情木然地看着这一切。 又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和灵感,面对着迎面走来的零,他以活了一十九年来最为冷漠的口吻,对他说了一句:“退下。” 不光是零,就连莱茵都被他言语的冰冷所威慑。而且,还是在莱茵知晓他真实身份的情况之下。 零下意识地避开了白活的目光,重新聚焦到黑涩会头目的身上。“既然白王来了,我肯定是不敢班门弄斧的。不过,我还是想留在这里,亲眼领略一下久违的白王风采。” 莱茵的额头、手心突然冒起汗珠。“糟糕,白活这家伙,根本什么都不会啊……”她在心里默想,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不过,纵然细节再小,也逃不过零的眼睛。 “莱茵,你怎么出汗了?”零故作绅士的问询,那语气,一听就是个衣冠楚楚的混蛋。 “没啊,来回折腾。有点累。”莱茵侧过脸去,擦擦额角的汗珠。余光刚好扫到了一旁的白活。她怔住了。 白活闭上了眼睛,一脸淡然地向前迈步走去。 坐在地上的黑涩会头目远远地望见了白王的身影。原本就已降至冰点的心,这下子彻底宣告破碎。早知白王就在白都,一切损失都可避免。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他扯掉了脸上的黑色面罩,露出那张满脸络腮胡子的大叔面孔。“就算死,我也要有头有脸的死去!”他咆哮着,再次向炮台冲去。 5 乌鸡米饭 看到眼前这一幕,最先愣住的人,是莱茵。她定定地站在原地,先是疑惑地望了望那个黑涩会大叔,又是茫然地看了看前方背对着自己的白活。 前者正在满地打滚,嗷嗷直叫。后者由于背对着自己,看不到表情。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的双手始终背在身后。 白活是第二个愣住的人。当他看到黑涩会头目莫名其妙地倒地,咿呜呀哈、满地找牙的滑稽模样,急忙立定原地。是阴谋?是陷阱?还是什么独家绝学的运功方式?……各种负面猜想占满了脑袋。直到他清楚地听到黑涩会头目“妈啊、妈啊”地开始乱叫,才发觉那副痛苦的模样,绝不是装的。 可他还是不敢继续上前。一来自己什么都不会,二来没搞清楚对方在地上打滚的原因。他少见地机智了一回,选择了静观其变。 要说对当前情形反应最为普通的,非零莫属。他的双手抄进睡袍的口袋,以再平常不过的微笑观察着眼前的一切。 “白王果真深不可测,不需要动手动脚,便让那家伙那么痛苦。我甚至没有感应到任何气息的流动,连蓄力与释放的过程都没有。可怕。”他在莱茵身旁小声地嘀咕着,听得莱茵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要真是你说的那样,该有多好啊。”莱茵快速地眨了眨眼睛,此时、当下,她生怕白活一个动作的疏忽,就招致暴露。零可不是每次都会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人。 黑涩会头目依然在地上摸爬滚打。只有他自己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他在即将到达炮台的某一刻,脚下一不留神,就踩到了某个湿湿滑滑的东西——正是之前引起他注意的那个黄色带刺物体,榴莲的瓤。 几乎透支的力气让他丧失了保持平衡的能力,一个趔趄,应声倒地,继而发出第一声惨叫——先落地的大腿扎到了榴莲壳,尖刺直戳入肉……他疼得一个转身,发出第二声惨叫——扶地的手掌正正插在另一块榴莲壳上,十指连心的疼……挣扎之际,他的屁股也刚好坐到了榴莲壳上,那种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妈啊!” 就是这么接二连三地频遭误伤,才造就了其余三人眼中的神奇一幕。 白活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进?他不会打,也不一定能打过。就算对方此时只有百分之一的战斗力,也不一定会比百分之百发挥的自己弱到哪去。那就退! 白活回忆起当日驿站里苦学的“白王式转身”,暗自一笑,大袖一挥,回身而去。他目不斜视,视莱茵、零弱无物,径直朝白宫方向走去,徒留莱茵、零俩人傻愣在原地。 零大惑不解地望着白活远去的身影。“白王这是什么意思?”他问莱茵。 一头雾水的莱茵也没明白白活的意思,只好话赶话地说着,“我觉得……白王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原因。他之所以没有动手杀死对方,估计……大概,是要放了那个人的意思?”她一边说一边点头,一副“你相信我准没错的”的表情。 零扫兴地打了个哈欠,不喜杀生的白王确实总动恻隐之心,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想到这儿,零苦苦一笑。“竟然如此,那我最后就再送他一程。” 零朝身后虚空一握,黑涩会头目高高飞起,随着零的弹指一挥,出膛炮弹般远远飞走,遁入那无边夜幕。“完事儿咯,睡觉。”他将双手抱在脑后,大摇大摆地往回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叫着莱茵,“我送你回去?”他的眉毛一挑,与绝大多数男人做这一表情时的猥琐不同。或许是他因为本身就有一股坏坏的邪气,这一表情在他脸上看来,似乎是象征着某种引以为傲的优越感。 “免了。”莱茵不甘示弱。 “等等,我问你一个问题。”零说。 “什么问题?” “你觉得不觉得,白王他……比以前更闷了?” 莱茵憋着一脸的黑线,强颜欢笑地点了点头。“说白活闷?他每天都可以用各种方式烦死我。”这句话也同样憋在了心里。 “白王嘛,可能这次是因为出远门,回来有点累。应该过两天就好了。”撒谎不用打草稿,莱茵的骗术堪称一绝。 不过话说回来,白活真的很听话,不让他说话就不说,让他板着脸就板。即便是刚刚突然离去,搞得自己和零都一头雾水,那也不失为一种好的处理方式。毕竟了解白王的人本就不多,即便最亲近的人都对他所知甚少。白活误打误撞的沉默,反倒是有了奇效。 本想听听睡前故事的零有点失望,“既然不用我送,就快回去。白王等你等急了。” “无聊。”莱茵头也不回地朝白宫走去。 莱茵进房间的时候,白活正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月亮已经给云层给遮掩,只能看到模糊的白光,除此外,尽是黑暗。 没头没脑不用思考的生活似乎已经离他而去,白活的脑子里突然窜出“伤感”这个词。难道当下这种感觉,就是伤感吗?他瘪起了嘴。 看着白活陷入沉思,莱茵感到一丝喜感。“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啊。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啥。”白活说。 “刚才在外面的时候,你的表现还真吓了我一跳。要知道,我可是一直替你捏了一把汗。” “表现?是你跟我说,碰到不会处理的情况,就什么也不要说,留给你来解决的啊。”白活的脸上还是没有表情,而且,和他之前所要伪装的面无表情完全不一样。莱茵能感觉得到,这是白活现在最真实的姿态。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刚才,和我前不久认识的那个白活不太一样。对,就在刚才那会儿,有那么几个瞬间,连我都差点入戏,以为你就是白王。没想到你还挺有表演天赋的。” “我可能是太害怕了,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死人。”说着说着,白活低下头去。 “太害怕?我可没看出你刚才害怕,倒是我从密室里把你拉出来的时候,你那副样子才是吓坏了。” “那是不一样的。房间太黑我会害怕,遇到危险我也会害怕,可当我看到那么多死人,我已经害怕到一种连害怕都不敢的地步,反而就不会表现得害怕了。‘紧张’也一样,在我最最紧张的时候,反而就没啥好紧张的了。我好像就是这么样的人,承受能力有限。那个词怎么说来着?”他用手托了托下巴,这是莱茵教给他用来替代挠头的动作。 “物极必反?” “对,‘乌鸡米饭’。好像就是这个词。我就记得特别像一道菜名。” 莱茵刚想再夸他两句,就被这“乌鸡米饭”给噎了回去。白活还是那个白活。与其说他物极必反,倒不如认为他反射弧长度有限。不过话说回来,从一根废柴到白都的顶梁柱,虽然其中另有原因,但又恰好佐证了白活那句所谓的“乌鸡米饭”。 “对了,今天来白都的那些黑衣服的人,都是谁啊?”白活突然想起了这个重要的问题。 “白都附近有个山寨,本来叫‘黑寨’。在白都兴盛之前,一直跟白都是对立的。后来他们的头目,就是刚刚被放掉的那个大胡子,嫌‘黑寨’听起来太俗,就给他们的寨子起了个时髦一点的名字,叫‘黑涩会’。他们专门在野外打劫跟白都通商的纽斯国有钱人。然后再用抢来的钱从波洛国买些过时的武器,武装武装就自信满满地杀来白都。每次都是那大胡子领着二三十个精锐,不多也不少。不过自从十年前白王掌权,这种情况就发生过两次。一次是十年前,二三十人被当时刚满十岁的白王给打得落流水。第二次是五年前,趁着白王出远门的时候,不过最后还是没能成功。这一次,我估计是他们以为白王还没有回来,他们才想着偷袭。你要清楚,白王的力量,在我们这整块大陆上,都是很可怕的存在。” “可怕的存在……”白活想象着白王威风凛凛的模样,又低头瞅瞅自己,明明是一个模子,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嗯啊,单凭白都的其他两位圣徒,都是由白王直接委任这一方面就能看出……这一点跟那六个国家就完全不一样。他们的圣徒,据说都得经过一番艰苦的试炼,才有资格成为圣徒。” “让你一说,忽然感觉白王更厉害了。”白活感慨。 “那是当然,要知道,若不是白王强大到足以挑战整个大陆的规则,小小的一个白都就不会有跟其他六个泱泱大国相提并论的现在。”莱茵说。 “嗯、嗯、嗯,白王最强最厉害,白王炫酷**炸天。”白活自顾自地嘟囔着,莱茵几乎一个字也没听清。 “早点睡,都开始说梦话了。”莱茵边说边往外走。“明天我们还要去见一个人。” “谁啊? “无常,我跟你指过,就是晚宴上呆了一会儿就走掉的那个。” “就是你提到过的那个圣徒?头发黑黑的、长长的,眼睛吊吊的,整张脸跟一张大冰块似的,哦对,他还坐着轮椅?去见他干嘛。” “去了你就知道了。”莱茵冲他眨了下眼,房门应手而开。 “哦……” 白活有些失落地坐到自己的床上。这是他第一次拥有自己的床,是那么的宽敞和舒适。虽然是以别人的身份去拥有,不过无所谓,他倒是不怎么介意这些。他只是又想起了阿福,那个曾经每天晚上在床对头打呼噜的阿福。 “阿福,你到底在哪里啊……” 6 无常 无常宫里的灯,此时此刻还在亮着。时间已经进到后半夜。 “无常大人,这么晚了叫我过来,有什么吩咐?”入夜的缘故,大块头的声音很轻,和他那庞大的身躯并不相称。他的名字叫“大乌”,无常的圣侍。 无常旋转着身下的木质轮椅,调整到面朝大块头的位置。“这里有件事,需要你去完成。” 大乌点了点头。“无常大人直说便是,大吾定当竭力完成。” “去神驭国找一个人。阿福。” “神驭国,阿福?大乌以前从未听无常大人提过此人,他是大人的……朋友?”当大乌听到“阿福”这个名字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白都里的那些流浪儿。无父无母自然无姓,只好取个“阿”开头的代号,用来加以区分。而且,阿福……这个名字一听就…… “多问无益。”无常闭上了眼睛。“记住,此事你知我知。” “大乌了解了。只是,神驭国那么大,规模是白都十几倍,找起人来恐怕没那么容易。除了那个人叫阿福以外,没有别的线索了吗?” “没有。”无常回答。 大吾面露难色,眉心皱起疙瘩。“那……” “明天启程。”无常说。 “是的,无常大人。” 大乌从房间里走了出去,无常信手一挥熄灭了灯。 “出来,我可不想跟你在梦里见。”无常面对着一片漆黑,如是说道。刚刚送走一位男人,紧接着又迎来另一位男人,无常宫的今夜,倒也热闹。 房间的角落里,幽幽地响起一声冷笑。“还是无常大人厉害,一眼识出我的方法。不像我上次‘验货’的那家伙。果真是如你所说的,愚蠢。”声音的主人,像是在空气里开了一道门,不需移步,就出现在无常的身前。雪白长发,剑眉星目,正是当日出现在白活“梦”里的那位。 听到“验货”二字,无常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悦之色。“若不信我,则不必再找我。之前约定也可作废。”口吻淡漠如水,听不出任何情感。 “无常大人没必要这么认真,我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白发男说。 “深夜来访,不是单纯找我聊天。” 白发男呵呵一笑,“我只是想知道,距离我们的计划,最重要的一环这么快就已经就位。”他放慢了说话的语速,“为什么当初,无常大人要跟我立下半年的约定。” “向来喜欢劝别人耐心的你,倒也心急了么?”无常冷哼一声。“如果没其他事,请便。”轮椅的轱辘再次旋转,“顺便奉劝你一句,尽管我们有约在先,这里也是白都的领地。好自为之。” 白发男并没生气,反倒多了一分期待。“后会有期。”他的身体向后一收,像是被什么东西吸附着,旋即消失了踪影。 黎明的到来,唤醒了白活沉睡的双眼。没有了阿福的呼噜声和脚臭味儿,白活睡的时间倒是比以前短了不少。 “这么早就起来了?” 白活这才发现,莱茵在他的房间里。自从认识莱茵后,每次睡着后睁眼所见到的第一个人好像都是莱茵。白活暗自合计着,一盘培根肉煎蛋端到了他的跟前。 “吃,吃完上路。”莱茵说。 刚把煎蛋塞到嘴里的白活一听“上路”,饭喷了一地。他瞪着无辜的双眼,用力地嚼了两下嘴里剩余的煎蛋,以便开口讲话。“上路,我做错什么了吗?不要这样对我啊……” 莱茵对白活时而丰富的想象力深表无奈,“你还没睡醒?我说的不是送你去死,是去无常那里。” “哦……”白活舔了舔嘴角的煎蛋碎末,想咧嘴笑笑又给憋了回去。“那就好、那就好。” 莱茵倚在墙根,定定地看着坐在床沿上,低头吃饭的白活。突然想起初次见到白活时的情景。那时的她,还有雪路刚去到白活所在的世界,本以为会踏破铁鞋无觅处,在茫茫人海中大海捞针。结果,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在路过一家街边茶餐厅的时候,她一眼就认出了那张脸。 即使那张脸的主人,在那一刻,正蹲在路边,擎着饭盒,一口一口往嘴里扒饭。衣着简陋,蓬头垢面。一副衰衰的样子。也就在那一刻,她才确信了那个任务的可达成性。而且,她也百分百确定,眼前这个蹲在街边的衰货,只消小予利诱,肯定迫不及待跟自己回到这边,任务完成。 毕竟他太衰了,衰到一穷二白。哪个衰货不希望自己名利双收,受万人敬仰? 可白活就像是个例外。她能从他的眼神中、动作中看出,他好像不喜欢这里。哪怕是在短短两天之内,生活从撂倒到富裕,地位从底层到巅峰。白活没有为此感到一丝一毫的开心。难道是白活所说的“乌鸡米饭”?开心得过了头?不像,莱茵感觉到一点点惭愧。 不过,她早就想好了补偿的方案。 “走,去无常宫。” 无常宫的外观十分简单。相较起白宫的典雅现代,看起来要朴素许多。灰色的墙面,褐色的屋顶,几根石柱、几级台阶就几乎完成了所有的点缀。与白宫内外爬满了巧夺天工的浮雕石刻不同,无常宫就是简约艺术的具体呈现。几面墙身上,数扇浮窗、落地窗,就是装饰。只不过,这些窗户看似通透,走近去看都是一片漆黑,只有从内向外才能看到光景。 “这里就是无常住的地方啊,好大,里面就住了无常一个人吗?”白活一步一步走上台阶,长袍在身,走路连脚都看不见,生怕一个跟头摔倒,丑态百出。 “还有无常大人的圣侍,叫大乌。就是晚宴上,那个一直在无常身后扶着轮椅的大块头。”莱茵解释说。 “那也够大的。你们白都的大人物住的地方都好大,床也好大,我昨天在床上来回翻了好几次都没掉下去。感觉好不适应。” 莱茵翻翻白眼,话说她已经忍了好几天都没翻白眼了。但这次她没忍住。她依然记得那天早上看到白活抱着阿福的脚,脸上洋溢着享尽人间美味的快活样子。胃有点疼。 还没走到门前,两扇大门便缓缓开启。 “你们白都也有那种红外线,自动开门关门的那种?”白活新奇地瞅了瞅大门的边框,其实他对白都,甚至他所在的这片大陆上的科技状况都存在着疑惑。 他见过街上的路灯,是普通的灯泡,带灯丝的那种,但除了白宫大厅的浮夸吊灯外,其余房间里似乎都是用蜡烛点灯。他在赶往白都的路上见过类似于汽车的交通工具,但白都里的人,出门都是步行。还有,白都的巡城兵身上都是挎着佩剑,昨晚上黑涩会来袭的时候,冷兵火器一应俱全。可这边又没有电视,房间里也没有空调。总觉得有点古怪。 “红外线那种东西,波洛国有,也出口,无常觉得没什么用,就没进。”莱茵继续补充,“对了,你在你们世界所看到的东西,这边有的有,有的没有,绝大程度上取决于是否从波洛国进口。像那些汽车、火箭、轮船,波洛国都有。你们那边没有的,波洛国也有。我跟你说过,波洛国的科技发达程度,要领先大陆其他领域几百年。比你们那边还要先进个一百年不成问题。” “哦……”白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其实科技先进还是落后,对他来说都差不多,人生的前十九年里,唯一亲身接触过的家电就是电视,还是别家扔到垃圾堆里的淘汰品。除此之外,倒还真想不出别的科技产品。 进了无常宫大门,往前再走几步,过了又一道门,便是无常宫的大厅。大厅里空落落的,只是在角落里置了一张长桌,几个椅子。 此时此刻,无常就坐在大厅的中央。 白活自动切换成白王的状态,挺了挺胸、抬了抬头,若不是提前知道,莱茵都会觉得他这时候有几分王者的模样儿。白活记性好,又听话。莱茵不想承认,就在这短短两天里,白活的表现就让她放心了许多。尤其是经过昨晚那些事后。 “无常见过白王。请白王恕无常双腿有疾,无法行礼。”无常颔首。 白活轻轻点头表示回应。在说话语气没有练好之前,沉默是金,这是莱茵教他的秘诀。每当他觉得该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他都会点一下头。且百试不爽。 无常冷冷地看着白活,轻蔑地一笑。“确实不错。” 白活没有读懂话里的玄机,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撇了一眼莱茵。莱茵没什么反应,说明一切正常。白活咽了咽口水,仿佛吃下一粒定心丸。 “你过来。”无常说。 刚刚的定心丸还没消化,白活就愣住了。自从回到白都,还没有人跟他这样讲话。气氛在刚刚那一瞬间发生改变。难道无常发现了?他不会要杀了我…… 他干脆把脸转向莱茵,可眼前的莱茵却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轻松模样。他要慌了。 莱茵觉察到白活的眼神,“我脸上有东西吗?”莱茵小声的问询,彻底点燃了白活的紧张情绪。 “没听见吗?”无常冰冷的声音,不容怠慢的威严,要将白活压得喘不过气来。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7 迷津 当白活走到无常身前的时候,他的额头已经满是汗珠。有那么一刻,他都想过大喊“救命”,好让莱茵意识到现在是危急关头。可平日里反应机敏的莱茵,此刻就像是大脑短路了一样,根本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 他站定在无常的跟前,微微低头,和坐在轮椅上的无常四目相对。本应是居高临下的姿态,白活却觉得自己才是仰脸看着对方的那位。 无常将手掌置于身前,手心平摊向上,“嗯?”他用眼神示意着白活,让他把手心放在上面。 白活的脑子里有上千种画面一闪而过,内容均是各种死法。砍死、捅死、刺死、毒死、五马分尸、凌迟处死……最为可怕的,要数自己被竖着被撕成两半惨死。这是他以前从电视剧上看到的,每次想起来都汗毛直竖。 而当他把手心放上去的时候,一切都没有发生,反倒有些……失望? 一阵暖流由下及上贯穿了白活的身体,虽然很舒服,白活心里却还是怕得很。怕到自己的手连抖都不敢抖。 无常闭上眼睛的同时,擎起的手也自然垂了下去,伏在轮椅的扶手上。 莱茵见状走了过来,“怎么样?” 无常先是意味深长地一笑,又接着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 “看来外表长得一样,里面还是千差万别。”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的莱茵,倒是也没太失望。 “瓜皮类似,瓤亦有别。”无常冷笑。 “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啊?什么瓜皮瓜瓤啊?眼前这个吊眼男是神经病?莱茵你倒是快跟我说说怎么办啊,我感觉我们已经暴露了!你倒是快想想办法啊……”白活闭口不言,心里早已七上八下,现在是什么情况?他真想就地挠破头皮来想个清楚。 无常抬起头来,盯着白活的眼睛,“白王,不,我还是称呼你白活。” 没等无常把话继续,白活就为之一颤,躲开无常的凌厉的目光。他幻想着一把踢翻无常身下的轮椅,趁着无常没爬起来的时候先往他脸上跺上几脚,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着莱茵逃出生天…… 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也开始做这种类型的白日梦了?明明是抱着对方大腿告饶,嘴里不住喊着“求大大饶过一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饶人一命胜造八级浮屠”这类白烂话。两种截然不同的幻想,后者可行度明显更高。但在思想通往行动的道路上,现在似乎多了什么东西,制止了他用行动去落实第二种设想。 他看看莱茵,还是一副相安无事的扑克脸,心急火燎,只差晕倒。 “别害怕。你难道不知道,下令让人把你从‘那边’带回大陆的人,是谁吗?”无常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听起来却还是透着一股冷意。 白活怔怔地摇了摇头,面容呆滞。 莱茵终于闷不住,捂嘴便笑。“傻瓜,你还没听出来吗?无常就是让我们把你从那边带回来的人,他什么都知道。” 白活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倒在地,“你们倒是早说啊,刚才真是要吓死我了。” “无常也是想试试你的演技。从无常大人的反应来看,勉勉强强让你及格。”莱茵还在笑,停不下来。 “那刚才又是瓜皮又是瓤是什么意思啊,你们这的人说话拐弯抹角的,我听都听不懂。”白活挠了挠头。好久没挠了,略爽。 “刚才无常试了你的【圣息】,意料之中的一介凡人。”莱茵应景儿地叹了口气。 “圣息?那又是什么东西……莱茵你可没跟我说过。” “我跟你讲过,按白都的规矩,接受圣赐前是需要经过白王或无常检验的。检验的内容呢,就是圣息,体内圣息越盛,对圣赐的接收,以及日后的运用都越强。让你来理解的话,你就把它想象成人的胃好了。胃越大,吃得越多,人就越胖。就是这么个道理。”莱茵连解释加翻译,白活头一回理解得头头是道。 “那么说,我的‘胃’很小就是了?” “岂止是小,你连‘胃’都没有。对?无常。”莱茵转过脸去,看着无常。 无常没有回答她,他好像在思考着什么,根本没有听到她讲话,过去半晌才回过神来。“你刚才问我什么?” 莱茵扬起脸来,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没什么,我和白活说话呢。”美女面前还敢走神,无常显然犯了莱茵的禁忌。 无常兀自一笑,话锋一转,“这么急着一大清早来找我,想必不单是为了白活圣息的事。”无常的目光扫过眼前眼前二位,莱茵的难为情,白活的茫茫然,尽收眼底。 “我们是想借用无常大人的那件‘宝贝’,”莱茵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收起高傲的姿态,声音、语气、称呼通通改变。“帮我们找一个人。” “找人在白都内城贴几张告示即可,何需找我帮忙。”无常身子向后一靠,明明坐着轮椅,地处低下,却不自觉地会让人感到他高高在上的气势。 莱茵硬生生挤出一副殷勤笑脸,“我们找的不是白都的人,而是白活的一位朋友,跟他一起从‘那边’过来的。谁想到,天脉出了问题。本来应该直接回来,我们却在神驭国边境着了陆。好在我先找到了白活,不过他的那个朋友,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白活接过话茬,“对啊,当时莱茵在大海上变着什么戏法,然后‘嗖’的一声,‘唰’的一下,又‘隆隆’了一阵,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躺在野外,还有一只什么有翼龙在舔我的脚……”直到莱茵瞪了他一眼,他才咕哝着收尾,重新闭上嘴巴。 “总而言之,无常大人帮帮忙。当初我也是答应他,带他朋友一起回来,他才肯决定和我一起回来的。”莱茵说。 无常闭上眼睛思忖了几秒,“你们跟我来。” 偌大的无常宫,此时此刻,只有无常、白活和莱茵三人。轮椅轱辘的转动声,一缓一急的脚步声,几乎是无常宫当下所有的声音。无常虽然坐着轮椅,行进的速度却快过其他俩人。白活几乎是以竞走的方式才勉强跟上,既然是和阿福有关的事儿,他必须积极起来。莱茵走在最后,对于美女来说,走路也要走出个姿态,哪怕前面两人连头都不回一下。 路的尽头,是一扇铁门。 “这里就是无常阁。”无常伸手,虚空一拨,铁门大开,发出“吱吱啦啦”的摩擦声。“都跟我进去。” 铁门的另一侧很暗,里面放置着许多展架。上面摆放着奇奇怪怪的大小玩意儿,有茶壶、琴、棋盒,尽是些老古董。有点像白宫的藏宝阁,但明显要差好几个档次,装潢也十分朴素。 不过,对于白活来说,这都是些新鲜玩意儿。“无……”白活想称呼无常,却不知道该用什么称呼比较合适。 无常看透了他的心思,“叫我无常便可,以后我也只会称呼你为白王。身为‘始作俑者’,应当尽些职责。”他是在指将白活带回来这件事。当然,白活肯定理解不到这个层面。 “无常,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啊?我看这都是些古董宝贝,难道……阿福被关在什么瓶瓶罐罐里了?”墙角刚好有一瓷瓶,白活赶忙过去,趴在瓶口上就开始“阿福、阿福”一顿乱喊。 莱茵早已扭过脸去,面红耳赤。要是让无常知道,自己天天是和这样的人呆在一起,想想都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白王,阿福不在那边,阿福在瓶底。”无常说。 莱茵表情突变,一脸疑惑地看向无常。无常在捉弄白活吗?她想不出无常开这种玩笑的用意。直到白活傻愣愣搬起瓷瓶的那一刻—— “轰隆”一声,原本严丝合缝的石砌地板上,霍然竖起一方高约一米的八棱柱台,直挺挺地立在了无常阁的中心。定睛看去,是一块水蓝色的晶石放置其上,光辉夺目,一缕白烟徐徐萦绕。 “这就是传说中的……” 先开口的既不是莱茵,也不是无常。于是乎,俩人的目光一起投向白活。 不成想,白活抓了抓耳,挠了挠腮,“我也不知道是啥。就记得电视剧里都有这么句台词,你们又都没说……”脑后“咣当”一声,一个大包应然跃起,白活抱头而蹲。 莱茵甩了甩刚刚动武的右拳,“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幻暝石】。果然……看起来就觉得很……神奇。” 对于这块“石头”,莱茵早有听说,它是一块带有圣赐【禁界】的【圣物】,可以制造出真真假假的幻界。本应是六国之一,同样也是圣赐禁界的发祥地——霜月国上一代圣徒“亚贺”所拥有,却在三年前,在那场史无前例的“圣徒之战”后落入无常之手。 莱茵凑过脸去,原来这看似玲珑剔透幻瞑石上,还附着着类似于蛛网状的藏青色纹路,一张一弛地向外发散,又向内聚拢。水蓝色的光晕流转不息,如同波浪形成的脉冲。 “再神奇也不是阿福啊。”话音刚落,白活自觉地缩到了墙角。 “白王,请到我这边来。”无常说。 “哦。” 就在白活应声挪步的同时,幻暝石上的水蓝色光晕倏地扩散,如气、如烟,仿若梦幻,周遭的一切都在一刹那间旋转、扭曲,墙壁消失,陈设不见,目之所及尽是虚无一片。又有各种陌生的景物,如拼图般于虚无中接恰、汇拢,最后形成新的景观,如临其境般呈现于三人的视线当中。 “这是不是就是4d电影啊……”白活刚要发表高见,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就让他再也张不开口—— 那是一片人头攒动的闹市。几乎是所有的人,都聚拢在一处指手画脚。他们是在围观,围观着两个身穿金丝大褂的陌生壮汉,正将一个衣衫破烂、浑身淤青的胖子踩在脚下踢来踢去。 蓬乱的头发、肿胀的腮帮,已经让人看不清,也认不出那个胖子的模样。 而白活却早已张大了嘴巴,一脸愕然地注视着眼前正在放映的画面。 “那是阿福,没错,那就是阿福。”白活的声音绝望而颤抖,像是被什么人扼住了喉咙。大滴大滴的泪珠簌簌落下,滴答滴答地落在坚硬的地面上。他像是疯子一样,发了狂似地抓住了无常的双肩,“他在哪?你快告诉我!他这是在哪!” 无常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任由白活无礼地咆哮和冒犯。就连一旁的莱茵,见此情景,都没有上前阻拦…… 幻界褪去,无常阁一切如旧。 “泰兰国。” 无常的回答,像是一个诡秘而阴暗的寓言——来自深渊谷底的,回光一照。 8 殊途 零睁眼的时候,时间已过晌午。午后阳光无私地填斥着房间的每个角落,温暖而不灼人,力度刚好。 特大号懒腰伸过,紧接着一声响彻整个“零度空间”的呐喊——“酒!——莉!——”呼之欲出。再平常不过的一个早晨。 “零度空间”是零给自己宅邸所起的名字,一向特立独行的他,不知道从哪学到这些时髦词汇,自从成为圣徒、入驻家宅的那一天起,他的地盘就叫这个名字。 他将每天起床后的这声“酒莉”,骄傲地称作“大召唤术”,因为不出十秒,酒莉就会火速赶到事发现场,看着春风得意的零半躺在床上,赤着上身,朝自己鬼脸、坏笑,抹去一头冷汗。狼来了的故事,在圣徒圣侍之间似乎永远不会发生。 “喂,叫我过来干嘛?” “没啥事,想见见你。”百试不爽又百无聊赖的开场白,这是零的专属,而且从来不腻。 “见完了,我该走了。”酒莉转身,又如常般被叫停。 “等等,我的新睡袍呢?昨天那件打架的时候给人扯破了。忘了让他们赔我,就让白王把他们给放了。”零故作委屈地眨了眨眼睛,继而理所当然地,没有得到酒莉丝毫的同情。 “早就给你放到衣柜里了。” 零嘿嘿地笑笑,“还是我家酒莉懂我,不用我说就提前都给我备好。不过,裸睡还挺舒服的,酒莉要不要也试试?” 酒莉的脸又红了,“免了,你管好自己就行。不过话说回来,我进门时看到你那件破破烂烂的睡袍,昨天晚上应该是一场激战?” 零一脸深沉地低下头去,思忖了数秒,“昨晚我打完架就回来了。‘激战’?没有,我自己睡的。”说完,眉毛一挑,目光牢牢锁定在酒莉的脸上。 酒莉忍无可忍地摇了摇头,“我回去了。” “等等,其实昨天来的那些人根本就是些渣渣,我陪他们演了会儿戏,让他们先高兴高兴,没想到就把衣服给弄破了。真晦气。你看,我身上这不都好好的。”零挺了挺胸,露出结实的胸脯、双臂,果然毫发无损,连汗毛都很齐整。 “行,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我还有事儿呢。”零一个翻身跳下床去,旁若无人地拾起了地上的睡袍。他没有撒谎,他确实是裸睡的,一丝不挂的那种。哪怕闭眼只需零点零几秒的速度,酒莉还是没能躲过刚刚的一幕。 “零!”酒莉紧闭着眼睛,一脸愤懑。零的日常行为,已经严重地毁掉了她的三观。但没有办法,谁让他是自己的老大呢……酒莉真怕哪天被他传染。 “怎么啦?”零已经站到了酒莉的跟前。 “你穿好衣服了么?离我远点……”她还是闭着眼睛。 “太傲娇可是没有男孩子敢追你哦,”零兀自地笑笑,回身坐到了床尾。“哦,对,忘了你还有个雪路。” 酒莉默不作声,仍是那副傲娇的姿态。 “好了,不逗你了,我给你看样东西,人命关天国家大事。”零说。 “那……你别骗我,你真的穿好衣服了?” “千真万确如假包换,不信你过来摸摸看。” 酒莉如获重释地松了口气。她睁开眼睛,一封信件出现在零的手中。“这是什么?” 零灿灿一笑,“来,我给你读读。亲爱的酒莉,冒号。远方的你,现在过得还好吗,问号。我好想你,句号。我们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面了,句号。在没有见面的这段日子里,逗号……” “别读了……把信给我。”酒莉伸手就要去夺,却被零轻巧地躲开。 “刚才是我编的,这其实不是给你的情书啦。”零的嘴角收拢起笑意,“真实的内容自己拿去看。” 酒莉伸手接过信件,本想挖苦两句,鄙视一下零的无聊。却被信件的抬头将注意力给捉去。 “挑战书?”酒莉抬头看看零,零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念下去。 “‘零,听闻你是白都排行第三的圣徒’……” “继续念啊。” “‘但依我来看,你就是’……” “继续。” “还是别念了。”酒莉尴尬地折起手中的信件,却被零一把夺过。 “‘但依我来看你就是个只会吃软饭的小杂种如果不服就在三天后来风田镇与我一战输了的人给对方跪叩三个响头从此以后退出圣徒行列再也不以圣徒自居违者自认乌龟王八蛋若不应战便是缩头乌龟’。”零忽略了所有的标点,一口气从头念到尾。 “这……谁给你的?”酒莉看着眼前狞笑的零,既想笑又给憋住。 “这孙子没写落款,这是第一宗罪。”零竖起一根指头,又紧接着立起第二根。 “他在信里的措辞太过幼稚,这么幼稚的人都敢挑战我,对我本身就是一种侮辱,这是第二宗罪。” 接着第三根。“他把地点约到白都以外的小村镇上,还要浪费我查地图的时间,这是第三罪。” 又有第四根。“他在白王回来以后,而不是回来之前给我下战书,这是第四罪。” 酒莉明白这‘第四罪’的含义,白王不允许白都人民私斗闹事,包括圣徒在内。一经发现,严惩不贷,趁着白王回来之前光明正大赴战,总比在白王眼皮底下偷偷摸摸前去要好。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但决定还是先听完罪状再说。 “还有第五宗罪,也是最后一宗罪。”零边说边张开第五根手指,前后一抖,表示强调。“他在信中开头的称呼,是零,而不是零、大、人。”他的动作停在了“人”字的尾音,酒莉却没有献上他所期待的掌声。短暂的等待就这样演变为僵持。他眨眨眼睛,苦苦一笑。内心浮起“知音难觅”的哀思。 “对了,有件事我还忘了跟零、大、人讲。” 零正襟危坐,摆出“零大人”应有的姿态,“但说无妨。”声音浑厚有力,入木三分。 “白王和莱茵大清早就走了,据说又是出远门。我在来之前,刚好听到巡城的卫兵在那里议论。也不知道怎么刚回来就……” “太好了!”没等酒莉说完,零便激动得一跃而起,兴奋的那股劲儿像是要把房顶冲开,“你快去收拾行李,我们趁早出发!”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难得有人找我挑战,我还躲着不成?人家信上可都说了,我要是不应战,那就是缩头乌龟。我总不能放着让他当乌龟王八蛋的机会不要,甘心当人家的爸爸?” “对方也是圣徒,万一……” “万一?万一什么万一!我就是万里挑一,这就是我所理解的万一。走,别多废话,回去收拾好行李,咱俩也来个男女同游!” “但是……” “你哪来那么多——” “闭嘴!听!我!说!完!”酒莉的愤怒,像是一声闷雷在耳边炸响,可怕异常。 零木木地看着眼前的酒莉,缓缓垂下撩起的手臂,收起扭动的双腿,乖乖地坐回到床尾。“我错了……” “乖。”酒莉恢复常态,“白都昨天才刚刚遭受黑涩会入侵。今天你和白王要是都出城去,我怕无常一个人应付不来。” “无常没问题的,他身边不是还有那个大块头大乌么。再说了,之前白王一个多月不在的时候,我不也是天天在家里闷着、屋里闲着,零度空间都快成停尸间了……”说罢,零把头一歪,眨眼微笑。 “真拿你没办法。” 同一时刻。 白活和莱茵已经来到了白都内城以外的奇石山脉。 奇石山脉,如它的名字所昭示的那般,各类奇石纵横交错,山路崎岖,峰峦之间尽是沟壑,却不见葱郁,尽是黄土瘠地,萧索异常。 午后艳阳十分灼热,自打出白都内城的那一刻起,两人已经马不停蹄地赶了四个钟头的路。 白活身穿着白色的汗衫,宽松的长裤,一副普通人装扮。比起之前那套长袍裹身,贵气十足的行头,白活还是觉得这样穿舒服、顺眼。 莱茵则穿了一件蓝色露脐吊带,白色短裤,性感又不失俏皮。对于她来说,出远门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穿上好看的衣服。虽然白都没有明文的限制和禁令,但作为众人皆知的“白王女仆”,代表公家形象,自然还是要穿得大方得体一点。 莱茵紧紧跟在白活的身后,四个钟头以来一直如此。“白活,我们休息一下,再继续赶路,好吗?”她站定脚步,身边刚好有一块平如镜面的磐石。 白活回过头来,不发一语。自从无常宫出来,他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只是在莱茵告诉他往左走、往右拐、向前进的时候点点头表示听到。他转过头去,又向前走了两步,才不情不愿地倒退着回到了莱茵的身旁,一屁股坐到了磐石上。 莱茵轻叹一声,坐到了白活的旁边。她想生气,因为白活是第一个敢不跟她说话的男人,哪怕自己以前不小心失手摔碎了白王的杯盏,白王也只是冲她一笑,跟她温柔地说一句“没事”。而眼前的白活,却为了一个傻胖子跟自己怄气,还不搭理自己。连莱茵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居然还能在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笨蛋身后跟了足足四个钟头。换做以前,她一定会觉得自己疯了。 但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人是她带回来的,承诺是她给许的,保证是她做出的,到头来,白活亲眼看到阿福惨受**的那一刻,就连她自己都不禁为之一颤。她发自心底地感到愧疚,而且是自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 虽然身为女仆,好歹也是白王的女仆,换算成泱泱大国里的地位,至少也是个嫔妃级别。白王又没有老婆孩子,莱茵自然成了白都心目中的女王殿下,若不是名头上挂着“女仆”二字,莱茵的地位似乎比圣徒还要高一等级。 莱茵越想越气、越气越热,最后向后一仰,干脆躺在了磐石之上。 白活倒也没想跟她说话,他又累又渴,要不是时时刻刻回想着阿福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他早就哭天喊地地要回白宫。他沮丧地望向山脉的远端,层峦叠嶂、尽头湮没于雾霭。他的双脚在磐石一旁的沙地之间来回扫荡,黄沙扬起、裸土外露,恨不得把整条山脉都给荡平,一路畅达,直抵泰兰。 “乒”—— 脚底传出清脆的声响。他颇感意外地低头去看,居然是一块青灰色的铁板。他低头用手扑了扑上面的沙尘,发现上面还有几道模糊的纹路。是一个手掌的形状。好奇心的驱使,白活把手掌贴在了上面。 莱茵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起身看着弯腰抚地的白活,“你在干什么?” 白活刚要回头,然而没等他张口解释,莱茵便一把将他推开。 “轰”的一声,一块足有四五米宽的巨大岩石猛然坠落在磐石之上—— 大地开始剧烈地震颤,狂风骤起。林立的怪石,无不晃动摇曳,沉沉欲坠。山禽齐飞,野兽嘶鸣,弥漫的扬尘遮天蔽日,黄沙咆哮着袭向天空…… “别愣在这,快跑!” 莱茵刚要伸手去抓白活,眼前却突然一黑,失去了意识。 而在前一秒的混沌之中,她似乎听到了白活痛苦的嘶喊。 9 艳福不浅 “喂、喂、喂,起床啦,白猪。” “大懒猪,起床了!” “再不起床,我就把你喂猪!” 白活惺惺地睁开眼睛,大脑里还是一片的嗡鸣。刚才耳边好像一直有个陌生女孩的声音,起身四顾,空无一人。四周皆是嶙峋的石壁,这里像是一个死窟。一片漆黑之中,白活只能隐约看到一条不知通向何处的逼仄甬道。 他起身拍拍身上的脏土,深吸一口气,接着朝自己身上一顿猛捶。“哦……疼。”他再一次庆幸地发现自己没死。“这里是哪啊?” “这……里……是……十……八……层……地……狱……” 让人不寒而栗的悠长女人声音,在洞窟里回荡。 白活感到背后一凉,头皮发麻,浑身上下一阵酥软。“莱莱莱茵,是你你你吗?”他的声音不仅颤抖,而且口吃。 “哈……哈……哈……哈……” 尖锐而刺耳的笑声,居然还附带着一丝稚气,在这种漆黑的环境下格外瘆人。 白活双手合十,紧贴脑门,“仙女、哦不、女神、哦不,女鬼大大饶命,小的才活了一十九岁,不知为什么就突遭惨死,没杀过生,没害过人,更没有什么不良嗜好,请求女鬼大人放过小的,让小的回到上面几层地狱,小的愿意在阴间为你们烧菜洗衣服做饭,小的生前还当过厨子!” “鬼……不……需……要……吃……饭……” 白活急得眼泪都要涌出,“小的不光会做饭,小的做牛做马都甘心!” “好…………你……蹲……下……” 白活二话没说直接蹲下。 “本……鬼……决……定……收……你……为……坐……骑……” 没等回音消散,白活就感到肩头一沉,一头栽到地上。“哎哟,这就是鬼压身嘛?鬼好沉啊……” “敢说本鬼很沉,该当何罪!”是一个甜美可爱的女孩声音。 白活刚要转身去看,一个大巴掌就贴了上来,又一声“哎哟……” “女鬼”跳下白活,步伐轻快地来到白活的身前。鞋上的铃铛配饰,随着她迈动的步子,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两条小腿出现在白活眼前。“好白,好细……”要不然会有魔鬼身材一词,白活这一刻才有所体会。 “说什么呢?大色猪!”女鬼其实听到了白活嘀咕的内容,虽然冒犯,但她倒是挺乐意再听一遍。 “没、没什么,夸您呢,女鬼大人放过我,我身体弱,当坐骑怕摔着您老人家。”白活一直没敢抬头,谁知道鬼长什么样?鬼才见过!可白活自认为还是新鬼,并没有做好面对老鬼的准备。可是,这个声音,听起来应该是个萌妹子啊……难道萌妹子也有萌年早逝的吗?还是小心谨慎点好。 “哼!色猪本来就不配当我的座驾。”女鬼说。 “我不是色猪啊……我有名字的,我叫白活。”白活怎么着也比色猪好听?白活心想,做鬼也要做个有名有姓的鬼。 女鬼忍不住笑了,“起来、起来,你真好玩,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配合本姑娘的人。” “啥?”白活还是没敢抬头,“你……不是鬼吗?” “你才是鬼,再不起来,我就让你去见鬼!”女孩随即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吓得白活急忙起身。 “哇……”白活被眼前的女孩再次吓到。修长白皙的腿、纤细苗条的腰、不能描写的胸、卷卷的短发……最重要的,是那张芭比娃娃一样精致的小脸蛋,高鼻梁、大眼睛!这哪里是鬼?这分明就是小仙女啊! “你饿了吗?”女孩稍稍歪头,瞪着水灵灵的眼睛,简直是……可爱极了。“都流口水了呢。” 白活这才发现,自己的哈喇子已经流到了下巴,赶紧擦了又擦。有人说,从地狱到天堂,只有一线之隔,那么线上一定是站着这么一个小仙女! 白活傻呵呵地摇了摇头,“还好,就是有点渴。” 小仙女一把挽住白活的胳膊,“走,带你找水喝去。” 白活幸福地快要晕死,大概是出于回光返照的缘故,白活的脑袋突然清醒。“等等,既然我没死,我怎么会在这?你又是谁啊?” “我?”小仙女松开了挽着白活的手,双手交叉在胸前,一脸威风地做起了自我介绍,“我就是大名鼎鼎的‘赏金猎人’——七月。”那样子真的是可爱极了。“至于你怎么到这来的,我也不知道,难道你也是来寻宝的?” 看着七月一身紧身迷彩装扮,白活一度觉得她是个小探险家。“七月……好听,真好听。我也不是什么寻宝的,我就是……”白活这才想起失去意识之前的事情,刚刚还充满幸福感的脸上突然变色,“糟糕!你看到我的同伴了吗?一个女孩,高高瘦瘦的,也很好看!” 七月把脸转向一边,冷哼一声,“在一个女孩子面前说另一个女孩子好看,你好过分!” 白活挠了挠头,莱茵不在身边,这下可以尽情挠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好看,你也好看,好看的类型不一样……” “那你说谁更好看?”七月追问。 白活又挠了挠头,好久不挠,突然一挠倒觉得有些别扭。可这确实是一个困难的问题。“你……”紧要关头,还是挑好听的说,白活心想。 “乖。我没看到什么女孩子,倒是捡到几件女孩衣服。”说着,七月从身后的小背包里拎出一件蓝色的吊带背心、一条白色的短裤,在白活眼前晃了又晃。 “咯噔”,白活咽了一口大大的口水,这分明就是莱茵今天的装束……如果,此时此刻,上衣下裤都在七月的手里,那么……白活用力地晃了晃脑袋,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你在哪捡到的,能带我去吗?” “这么担心,那个女孩子是谁?你女友啊?”七月问。 “不、不是,我的同伴啊。”白活连连摆手。 七月把头一扬,“走,跟在我后面,我带你去找她。”随即朝那条窄窄的甬道走去。 白活“哦”了一声,紧跟到她的身后。 狭长的甬道只容得下一个人通过,阴暗的光线,就连身前的七月都看不清楚。 “你刚才说自己是赏金猎人,赏金猎人是干嘛的啊?”白活一边侧着身子挪动,一边问。 “赏金猎人就是接任务,拿奖赏,这你都不懂?你是哪里人啊?” “我……”说自己是哪里人好呢?话说刚刚以为七月是鬼的时候,跟她说了好多莱茵不让说的内容。现在确定自己活着,那就还得按莱茵的说法来。“我是白都人。” “哦,没去过,白都人。我刚刚看你穿着白衣服躺在地上打呼噜,就叫你白猪,没想到你既姓白又是白都人。”七月得意地笑笑,如银铃一般。 “对了,这个洞穴,是什么地方啊?”白活问。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也是误打误撞才进来的。进来没多久,就发现你了,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静修的高人,直到听见你那呼噜声才发现不是。”很明显,七月对此有些失望。 到底该不该再跟她说自己是白王呢?那又该怎么解释刚刚称呼自己“白活”这件事?白活似乎隐隐约约预想到了莱茵那火冒三丈的模样。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了甬道,映入眼帘的,是一方更为宽敞明亮的洞穴。黑色的崖壁交汇于天顶,露出巴掌大小的孔隙,刚好透进一丝光亮,照耀在洞穴中心的一处不知深浅的水洼上,反射出几道五光十色水纹倒影,明晃晃地荡漾在石壁上。几根粗细不一的钟乳石柱,零星分布于洞穴之中。总而言之,就是没有出口。 “哎呀,又回来了,两边都是行不通的呢。”七月侧着脑袋,悠悠说道,根本没有丝毫的危机感可言。 白活左右张望了几次,均无所获。比起找到出口,此时此刻,他更想先找到莱茵。“你就是在这里捡到衣服的?” “对啊,没错。”就在那边,她指了指一根粗壮石柱所在的方向。 白活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前进了几步,身前突然传来熟悉的呵斥声。 “别过来!” 没错,就是莱茵! 10 赏金猎人 在白活很小的时候,他就听街边街边讲故事的老大爷提过,感情上的事,尤其是男女之间感情的事,都要讲究一句:距离产生美。据老大爷称,当年他还是个小伙子的时候,迷倒美女无数,其根本原因就在于老大爷是个斜眼,而眼睛又是心灵的窗户,没人打开那扇窗,走进老大爷的心房,充足的神秘感让老大爷百丛中过、片叶不沾衣,终其一生都是处子。 蹲在地上的白活双手捂眼,一边揉搓一边哀叹,“好疼,好疼……”两个溜圆的“茄子”饱满地占据了他的眼窝与眼眶。 “我不是让你别过来吗?”躲在钟乳石柱后方的莱茵吹了吹自己通红的拳头。看来刚刚下手确实很重。不过,比起让白活过来,看到自己几乎一丝不挂的模样,还是让他吃点苦头的好。“你们刚才说看见我衣服了,快给我。” 七月走到白活身旁蹲下,轻轻摸了摸白活的头,“乖,不哭,那个姐姐好凶。我们不给她衣服。”尽管她已经压低了说话的声音,却还是足以让莱茵听清的分贝。 “这个小丫头是哪来的?白、白……”莱茵有些后悔刚才情急之下的冲动,如此一来,面对这来历不明的少女,当着她的面,喊“白活”、“白王”似乎都不合适。于是乎,灵机一动,“小白,你快让她把衣服给我。” “小白?”七月像是有了什么新发现,笑吟吟地看着白活,像是一个乖巧的精灵。“你还有这么个名字啊?比我起的白猪好听多了。以后我就叫你小白。”捂着眼的白活连连点头。 “你们快点把衣服给我……”面对二人的无视,莱茵快要抓狂。 “喂,七月,你把衣服给她……要不然我还得挨拳头。”白活再次压低声音,已经到了窃窃私语的程度,“莱茵很凶很厉害的。” 七月不情愿地努了努嘴,伸手掏向背包,“哎呀,不好,”她轻轻扯出莱茵的衣服、裤子,却都碎成了一条条碎布。“我刚才不小心把匕首和衣服放到一起了呢。” 莱茵回身一探,自己的衣服全都成了破烂。要不是当下没穿衣服,真想冲出去把这对狗男女就地正法。不过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呢?总不能就这么暴露着……莱茵的脸上露出少有的窘迫。 “不过我这还有一件,”七月从背包里掏出一件绿绿的长袖睡衣,“这是前几天路上捡的,像是件古董,先给你穿着。”她将衣服一丢,莱茵刚好伸手接过。 莱茵无奈地打量着手中这件所谓的“古董”,明明只是一件脏兮兮的睡衣,款式还是多年以前的。就算自己天生丽质,穿着这样一身出门,也不敢说是走复古路线。“这哪是什么古董,好脏啊……”莱茵淋起衣服抖了抖,差点给灰尘呛到。 七月扭过脸去偷偷一笑。不经意间,她注意到有一股水流正从洞穴中心的那滩水洼涌起,却又倏地落回水面,水四溅。“这里是不能使用圣赐的。” 莱茵放下了刚刚抬起的手,她刚刚确实是想用圣赐清理一下这件衣服,也如七月所见地失败了。她探出半个头去,“你说这里不能用圣赐?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反正就是不可以。你也看到,你引起的水到了半空就落了回去。如果你真想洗衣服,就跑过去到水洼边上。不过,洗完了湿漉漉的,又不及时能用圣赐把它的水分稀释出来,衣服恐怕会很透,穿了也等于没穿。”七月说。 出门在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莱茵负气地把衣服往头上一套,她发誓这一定是她平生穿过最难看最脏的衣服,空前绝后、绝无仅有。 “小白,你过来。”这是莱茵转身露脸后所说的第一句话。 刚刚一直蹲地捂眼的白活“哦”了一声,起身,顶着一双熊猫眼朝莱茵走去。 “等一下,小白!”刚刚走到一半,却又被身后的七月叫住。白活立马停住了脚步。 “小白从刚刚醒来就跟我在一起,凭什么你刚刚打了他,他还要屁颠屁颠地听你的。”七月扬了扬眉毛,神气十足。 “你有没有搞错,小白是跟我一起掉进这个鬼地方的,不然才不会和你这种来路不明的女孩有瓜葛!”莱茵也不落下风。 “来路不明?你说谁来路不明?我可是鼎鼎大名的‘赏金猎人’,七月。你说我来路不明,你倒是别穿来路不明的人的衣服啊?” “你以为我想穿这么破的衣服啊,又脏又难看,想还给你都来不及!” “那你倒是脱啊,脱啊脱啊脱啊!” “你让我脱我就脱啊,我凭什么听你的?有本事你先脱啊……” “我衣服穿得好好的,我为什么要脱?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我怎么不讲道理了,明明是我让白活过来,你却突然拦下他,难道还是我的错吗?” …… 站在了两人中间的白活,一脸无辜而尴尬的姿态。他从没见过这副姿态的莱茵,哪怕她平常对自己是凶了一点,可平日里还是蛮温柔一女孩。而刚刚认识的女孩七月,刚才还是萌萌的、单纯的、简单的模样,现在却在和莱茵针锋相对、唇枪舌战。 电光石火、硝烟弥漫、刺刀见红、不分上下…… 怪不得以前那街边老大爷常常跟他说:女人啊,是种很可怕的生物。白活一直对此记忆犹新。直到今天,才得以验证。 大概是两边都吵累了,白活的耳根子终于得以清静。插话的机会终于到来,白活绝不会放过。“我们……要怎样出去?” “问她!”两边几乎是同时指向另外一侧。 白活左瞅瞅、右看看,长叹一口气后,默默地坐在了地上。发黑的眼圈、白上衣、黑裤子,此刻的白活,像是一只打坐的熊猫。 “你们继续吵,我们都饿死在这好了。”白活觉得有些丧气,本以为找到莱茵以后,莱茵挥挥胳膊动动腿就能轻松化解眼前局面,可结果却是,莱茵连圣赐都用不出来。 七月来到他的一旁,坐下,“谁说我们会饿死在这里了?我又不是没有办法。” 白活的眉头稍微舒展,“你知道出口在哪里么?” 七月摇摇手指,“我虽然不知道出口在哪,但至少知道我们下一步要往哪走。” 这时候,莱茵来坐到了白活的另一侧,“别听她的,她来路不明,很可疑。” “我不是都说了吗?我是鼎鼎大名的赏金猎人,七月!”中间隔着白活,七月再次反驳莱茵。 莱茵不情愿地抱起了胳膊,不再说话。她确实听说过赏金猎人这个组织,成员来自于各个国家,自成一体。拿人钱财**,却从不干伤天害理的事。于此,在整块大陆上口碑还算不错,只是整个团伙飘忽不定,类似于游牧民族。其实,眼前这个自称赏金猎人的七月,看起来也不像坏人。但不知为何,一见到她,莱茵就很抵触。 七月自觉已占上风,会心一笑,“你们进来之前,我已经观察过这里。天顶上的小孔太小,爬出不去,四周的墙壁又都是实心的。地面也很结实,那就只有一条路线可选啦!” 白活四下望望,七月的描述大已经几乎涵盖了洞窟里所有的内容,他不解。 “你是说……那一滩水洼?”莱茵说。 “答对了呢!”七月毫不吝啬地拍了拍手。“可是我水性不是很好,不敢下去。” 白活自知旱鸭子功力,目光已经落到莱茵脸上。 莱茵起身搓了搓手,“既然这样,那就我来。” 11 真心话大冒险 白活站在水洼的一旁,探着脑袋,看似澄澈的水面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完全看不到水面之下的情况。“你说莱茵不会有事?” “不会有的噻,她那么厉害。”七月嘟了嘟嘴,自信满满。 “可是她都已经下去好久了,还没个动静,这水洼看起来也没多深啊……”白活蹬掉一只鞋,拿脚伸进去试了试,又赶紧缩回来。“好凉!” “喂,小白,你不怕把水熏臭了,憋死那个大姐姐嘛?”七月打趣儿地说道,没想到白活倒是真抬起那只赤着的脚,闻了又闻。七月忍不住掩嘴偷笑。 “我还是下去看看,都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白活急得想要跺脚。 “你会潜水吗?” 白活撇撇嘴,“不会。” “那你下去干嘛,到时候还得多捞一个。”七月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丢到水洼里,晕开一圈圈涟漪。“你就老老实实在这里等她,相信我,她肯定会回来的。” 当莱茵下到水里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水下的温度异常寒冷,向来习惯操纵水元素的莱茵,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亲密的小伙伴给难住。绿绿的睡衣已被浸透,牢牢贴着她曼妙的**,凸显出玲珑的曲线。这一滩水洼,比她之前任何的想象都要大,都要夸张,分明至少是岸上洞窟的数倍之大,且能看到四条不知去向的裂隙。 与其继续把它称作“水洼”,倒不如说它是一个隐匿在洞窟里的小型海底世界。 珊瑚、水草、礁石杂乱地交错于水底,掩藏着隐约可见的几道裂痕。海水由下及上,汩汩地向外冒着,却又隐约有吸力向上延伸。 如果能用圣赐就好了。她又尝试了几回,却都以失败告终。不能用圣赐的地方,她之前好像听白王提到过,但都是过耳即忘。想到这,她倒是有点羡慕白活那没来由的超强记忆力。 她像是游动的鱼儿,自如地在水中穿梭,身体也渐渐地适应了水下的温度。 她一直向下、向下,继而一个优雅地回旋,朝其中一道裂隙游去。水流仿佛在裂隙的周遭静止了。她似乎隐约看到了裂隙深处有一道隐蔽的阀门。她探下身去,在黑暗中摸索。 果然如她所预想的一般。她触碰到了形似蛇头的阀门扳手,借着浮力用力一拉,将它扳到了相反的方向。 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一双幽蓝深邃的眼睛,在这时便已盯上了她。 岸上,白活和七月正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这显然是七月的主意。 对于在这个大陆上也有这样的游戏,白活感到很意外。哪怕他的心里一直担心着莱茵的安危,无心游戏,却还是拗不过七月一再的央求。 他们的规则是,两人四目相对,谁先动就算输。 “你动了!”七月兴奋地拍了拍手,“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白活刚刚只是忍不住稍稍歪头看了看水面,就被七月给捉到。 “真心话。”反正自己也没啥秘密,问就问呗,白活想。 “那我问了啊,”七月咬了咬手指,“你和莱茵是什么关系?” 白活咬了咬手指,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说是女仆吗?鬼才信女仆会打主人。而真实的故事版本,又是不能说的秘密。可游戏的名字又是“真心话大冒险”,刚刚七月还说“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哦”这种毒咒……“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和莱茵是什么关系,我就天天跟着她,她也天天跟着我,我俩最近一段时间天天见。”白活暗自舒了口气,他所说的其实也是实话,莱茵是白王的女仆,自己只是山寨的白王,说女仆本来就不算是真话。好歹躲过一劫。 “哦?”七月若有所思地眨眨眼睛,“无聊!没爆料,不开心!我们继续!” 白活咬咬牙,端正坐好。 “你又动了,”游戏开始不到三秒,七月再发胜利宣言“你的头总是忍不住往旁边歪。快说,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如果让七月这么古灵精怪的女孩制定大冒险内容,还指不定得多冒险,白活在心里合计。 “你是不是喜欢莱茵?” 白活冷不防地一怔,喜欢莱茵?这是一个他没想过的问题。上次莱茵问他是不是喜欢阿福,他不假思索地说“是”。这次宾语换成了“莱茵”,倒是有点出其不意。“莱茵呐……我也不知道喜欢还是不喜欢,就是跟她在一起挺安心的。” 七月皱皱眉头,“不行,上个问题都让你糊弄过去了。这个必须认真回答!一是喜欢,二是不喜欢,没有不知道!男孩子还扭扭捏捏的。”七月下巴一扬,斜眼相向。 “可我……” “喜欢就是想跟她一直在一起,不喜欢就是不想跟她在一起。很简单啊。” “那就是喜欢!” 白活的脸红了。上一次白活脸红,还是在认识莱茵之前不久,看见隔壁家窗户上趴着几个不良少年,颇感好奇地上前跟着凑热闹,结果发现里面是一洗澡少女,吓得一溜烟跑掉的时候。 白活傻愣愣地兀自笑笑,七月却还在木木地盯着他看。 “喂,你怎么啦?” “嗯?没事啊。”七月回过神来,“我就是觉得,莱茵应该不喜欢你这种类型,替你感到惋惜而已啦。”她的声音里,似乎透着一种无法言明的情愫。就连神经大条的白活都隐隐约约觉察得到,却又不知道那是什么。 脚底突然传来了轻微的震感。 水下。 “这是第三扇。”莱茵在心里数着。如莱茵所想的一样,每一道裂隙之中,原来都暗藏着一处阀门。 她回身游向仅剩的的那道裂隙,只见那道裂隙大开,足有刚刚几倍的宽度。形成类似弧顶的隧道。水流像是受到了指引,从裂隙间抽离,发出“咕隆咕隆”的声响。短短几秒,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 莱茵穿过海水与空气的临界,海水的浮力消失,这里与陆地无异。她隐约觉察到了圣息的存在,但又不知道是承载着哪种圣赐的圣息。 “奇怪,这里既然不能使用圣赐,为什么还会有圣息的存在?而且还在流动。” 自从在这个鬼地方醒来,莱茵就发觉到,自己的圣息像是被截流的水,稍一运作就戛然而止。可她现在所感受到的,明明是流转不息的圣息,裹挟着某种神秘的圣赐,弥漫在这个腾空了海水的湿漉漉隧道。她继续向前走去。 隧道不算很深,走到大约十几米,便已看得见尽头。那是一扇巨大的石门,被海草和藻类所爬满。她伸手去推,指尖传来恶心的油腻感。 门开了,眼前的一幕,是莱茵从未见到过的神迹。 当来回眼睁睁看白活在她眼前转了一百八十圈的时候,她终于按捺不住,“啊——”尖锐而刺耳的叫声,像是一盒坏掉的磁带。“你太过分了呢!” “莱茵怎么还没上来啊?”白活说话的功夫,又转了两圈。 “她马上就上来了!” 话音刚落,身后果然“哗啦”一声,莱茵扶着岸边,迟迟没有上岸。白活兴冲冲地跑了过去,七月也紧随其后。 白活伸手要去拉她上岸,莱茵却没有任何反应,兀自低着头,双臂支撑起整个身体。七月似乎发现了什么,“你快拉她上来!” 白活刚刚的笑容瞬间垮了下去。他用双手托起莱茵的腋下,把她从水洼里捞起,莱茵的身体冰凉,双目微睁,却又像是丢了魂一样,全身上下没有血色,动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七月上前,“是蛇毒。”她指着莱茵大腿内侧的两个小血洞,“得赶紧吸出来才行,要不她就要死了呢。” 白活回头看了看七月,又看了看莱茵雪白的大腿。那俩血洞的位置实在是…… “算了,顾不上那么多了……”白活低下头去,朝着血洞就大力猛吸。 “你吸出来倒是记得吐啊!”七月在一旁提醒,吓得白活干咳了好久,才把刚要下咽的毒血吐出。“真是没常识呢。” 七月这才发现,莱茵的摊开手旁,有一枚闪闪发光的银戒。她委身捡起,放进自己的口袋。全神贯注吸血的白活都没注意到。 “银色的戒指……没错,这应该就是雇主想要的东西?他们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呢。”七月扭头一看,莱茵的脸上,终于浮起一丝血色。她径自走向一面看似平常的石壁,轻轻推放着她早已发现的机关浮板。原先只容一缕阳光投射而下的天顶孔隙,一码一码地向外扩张。 “白活,你快看!上面就是出口!”她转过脸来,笑容美好而烂漫。 12 狭路相逢 当七月将莱茵、白活陆续用绳子拉出洞窟的时候,刚刚扩张成洞口的孔隙也随之不见。不过,他们已顾不得追究这些细枝末节。用通俗的说法来解释原因,三人都累成了狗。 白活是吸血吸得虚脱,七月是拉人拉得虚脱,莱茵一直保持在虚脱状态,三人之中,她最为稳定。稳如泰山地躺在地上,按七月的说法,体内病毒已清,需要休息。 白活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像个荒凉的山谷,四面环山,连条可行的通路都望不到。“我们这是在哪啊?” 七月从她的小背包里掏出一张手绘的地图,摊开在地,又用另一只手从背包的侧兜上取出一个放大镜,有模有样地放在地图上晃来晃去。“就是这里!” 白活瞅了瞅地图上的标识,又看了看七月所指的位置,图案横七竖八乱如驱鬼道士随身必备的鬼画符。“我看不太懂。” “你看啊,这是山,这是海,这是平原……我们在波洛国附近呢。” “波洛国?可是我们要去的地方是泰兰国啊,” “咦?好巧啊,我也刚好要去泰兰国。不过……这里离泰兰国比白都离那还要远。”七月遗憾地说。 “不可能啊,我和莱茵赶了好几个钟头,都赶到‘奇石山脉’了,怎么会越走越远啊?” 七月的瞳孔微微扩张,“我不知道哦。” 白活掰掰手指,烦恼得很,“怎么办啊?我们快启程。我还有朋友在泰兰国等着我去救他呢。” “你怎么天天找啊找啊找朋友的,是你容易迷路还是他们没有方向感啊?”七月扑哧一笑。“不过既然你着急的话,我就帮帮你。” 七月将两只手交叉在自己的嘴前,留出一道缝隙,她鼓起小小的腮帮,吹出宛转悠扬的旋律。荒寂的山谷一时间充满了生气。微风、暖阳,还有时而划过天空的飞鸟,音律仿佛变成了一支画笔,正为这片萧索酿色着墨。 一个硕大的黑影突然出现在遥远的天边,冲破厚厚的云层,朝着白活一行人的方向翱翔而来。 白活瞪大了眼睛,“那那那那那那……是什么?”就在他发问的同时,他也看清了来物我形貌——一只巨大的、通体火红的鸟,扇动着覆满羽毛的双翼,裹挟着强大的气流,轰然驶落地面。飞沙走石、尘烟弥漫,呛得白活直咳嗽。 “好好好好好好大一只鸟,不会是**。”白活长大了嘴巴。后一句被风声掩盖,七月没有听到。 “怎么样?威风不威风?”七月抚摸着大鸟尖尖长长的喙,自鸣得意。 白活的下巴还没合拢。粗一打量,单是那张鸟嘴就足以吞下三人。想想就有点害怕。 大鸟在七月的抚摸之下让人觉得它特别乖巧。它时而眯起眼睛欢叫,时而扑腾扑腾双翅,时而咂咂鸟嘴。火红的鸟羽迎风竖立,像是燃着的火。真是如七月所说的那样,威风极了。 “快,自我介绍一下。”七月拍拍大鸟的鸟脖,大鸟眨眨眼睛。 “哇靠,大鸟还会说话。”白活的下巴就要脱臼。 七月捋顺着大鸟的羽毛,“逗你玩的,就算会说也是鸟语,你听不懂啦。而且,它不叫大鸟,它叫‘小烈’。” “小烈……大烈还差不多。” 小烈威风凛凛地仰起鸟头,长鸣一声,十分刺耳,白活连连作揖赔罪,“小烈小烈,小巧玲珑的小烈。小烈乖,小烈听话。”小烈并不领情,还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态势。 连只鸟都敢鄙视自己,白活咂咂嘴,惹不起咱躲得起,索性绕到小烈身后,在莱茵的身边盘腿坐下。“莱茵你怎么还不醒啊。”他伸手抵在莱茵的鼻下,依然有气。 “喂,小白,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上来啊。” 循着声音回头,七月已经跨在了鸟脖子上,酷毙了。 白活驼起莱茵,一步一停地来到小烈跟前。小烈大概是收到了七月的指令,垂下一侧翅膀,示意白活沿着翅膀走上去。 白活小心翼翼地往上走着,“七月,你不是赏金猎人吗?怎么还养大鸟啊?” “这是我的圣赐啊,驭兽。小白你难道没听过吗?” 驭兽,是神驭国的圣赐,莱茵确实跟他讲过。毕竟百闻不如一见,亲眼目睹还是小女孩骑大鸟的白活还是感到有点惊讶。“这么说,赏金猎人都是神驭国的人?” 七月歪了歪脑袋,“叫你小白你还真是个小白。赏金猎人不分国家的,哪个国家的人都可以加入我们。我是出生在神驭国的,自然拥有驭兽的能力咯。你不信的话,我让你去叼根骨头回来瞧瞧?” 白活连连摆手,“不要不要不要,我才不去,太丢人了。” 七月咯咯直笑,“笨蛋小白,你又不是狗,根本不听我的话。你好傻啊,傻得可爱。脾气还那么好。” 听到这话,白活连该开心还是不开心都傻傻分不清了,只好附和地“呵呵”两声。 “坐稳扶好,小烈要出发了!”七月扬起手来,活脱脱像是个女司令官。 白活一只手抱紧莱茵,另一只手紧紧抓住鸟背上的羽毛。脑子里幻想的,居然是飞机起飞的画面。他没坐过飞机,这就算是人生中的第一次了,还是和两个大美女一起“包机”。正当白活要暗自窃喜时,双翼极张、大鸟展翅,又一次猛烈的振翅,旋风四起、碎岩四射……眼睛一闭又一睁的功夫,已然乘奔御风、翔游在天,万里风光尽收于眼! “好——帅——啊——” 落日余晖洒在水平如镜的湖面上,倒影着粼粼的波光,一片潋滟。 此时的零,嘴里衔着根稻草,吹着口哨、枕着双手、仰望天空,优哉游哉。好久没见到白都以外的天空了,虽然没什么差别,但就是让零看了心里舒坦。 脑后传来酒莉的脚步声。 “嗨,美女。” 酒莉径自坐到了零的旁边。“这附近没人住,今晚只能先饿着肚子了。” “笨丫头。”零回过头去,继续看天。 酒莉一把抽掉他嘴角的稻草,“还不是都因为你,就知道催催催,这下可好,什么吃的都没带。” 零无奈地咂了咂嘴,“我说你笨又不是因为你没带吃的。你看看我们身前是什么?” 酒莉环顾一周,灌丛、松针林、野、湖,偶尔还跑过一两只小松鼠。“林子里我都看了,都是些没有果子的植物。难不成,你要捉松鼠吃?” “松鼠好吃么?”零的眼睛一亮。 酒莉斜了零一眼,“要吃你吃,我可不想吃老鼠。” “胆小鬼,”零起身拍了拍衣服,径直走向湖边。“你去找几根木头,生个火,食材马上就到。” 望着酒莉的背影渐行渐远,零才展开了他的行动。 他握了握自己的拳头,信手一抬,湖面升起了一道水柱,凭空而立,“太粗了,得细一点。”他抖了抖手,水柱也跟着抖了抖,确实细了不少。“嗯,真乖,过来。”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朝水柱弯了弯手,要是酒莉在旁边,肯定会无法理解地补上一句,“居然连滩水都要**……” 水柱君听话地移到零的跟前,零满意地伸出了拇指,继而轻轻往上一拍,水柱凝固成了冰柱。他将冰柱晾在一旁,仔细观察了一下湖面的情况,胸有成竹地回到了冰柱跟前。 他左手扶柱,右手伸平,一抹笑意迎然而上。“准备!”他将右手放在了冰柱的顶端。 “发射!” 他愉快地削起了冰柱,摊平的右手如同那砧板之上锋利的菜刀,简洁而快速地来回抹过冰柱的顶端!每一个来回、每一次平移,都精确地切出一只圆盘状的冰碟,精准无误地飞入湖面…… 直到圆柱被削到只剩柱底,他才意犹未尽地拍掉手上的冰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几秒钟后,水面上陆陆续续浮起了白色的手掌大小的“小丘”。那是死鱼的肚皮。 零对着空气随手一揽,水流异向,所有的死鱼都被冲上了岸边。“这下饿不死咯。” 身后的树林,突然传出“沙沙”的声响。 “这么快?”回头去看,只见一支弩箭正冲他的眉宇飞来!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在钢尖即将穿入零要害的那一刻,他用单手握住了箭杆……一滴鲜血从他的眉间缓缓流下,沿着鼻翼,滑进他的嘴里。箭头刚好划破了他的眉心。“敢偷袭我……”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树林的灌木丛间猛地窜出,拔腿即跑。 “混账。”没有丝毫的迟疑,零将手中之箭用力一掷,携着爆裂的气旋,笔直地穿碎了黑影的脑袋,血液染红了草草。 大仇已报,零用拇指擦拭着脸上的血,“这种伤口,应该不会留疤。”他朝树林的方向走去,直抵凶手跟前。是一个身穿黑色软甲,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背上背了一把做工精致的十字弩。 零将十字弩从他的背上一把拽下,单手折断,丢回地面。“差点给这破玩意儿要了小命。” “沙沙”、“沙沙”、“沙沙”…… 这一次,风吹草动没有躲过零机敏的耳朵。如果估计没错,这次至少有十几人,正将自己当做靶心。 “好像很久没有打猎了呢。”零冷冷一笑,体内的圣息已然汹涌。 然而…… 有一个人,正从树林的深处缓缓走来。他的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背后的巨剑在夕阳下泛着橙色的光辉。 零的表情僵在了那里。紧张和压迫的气息,在对方还没走近的那一刻便已袭来。 随着面容轮廓都已清晰,对方站定了脚步。 “三年不见——还记得我吗,零?” “记得。泰兰国第一圣徒,云熠羽。”他攥紧了双拳。 13 三问 夕阳的光辉与热度被最后一缕暖风裹挟而去,原本幽静的森林里,葱郁之间,已是草木皆兵。。23 “好久不见。大概有……三年了。当年的小屁孩,现在已经长大了。”云熠羽咧嘴一笑,露出皓白的牙齿。如果不了解他的身份,大概让人贴上“阳光”、“帅气”、“高大”、“大哥哥”这类标签。 “三年不见,对付我这种小屁孩,云熠羽居然也用的着派手下放冷箭。这可不像当年威震八方、名扬大陆的‘不死鸟’。难不成,三年前的那场大战,把你给打怕了?” 森林中的“沙沙”声再次响起,零却丝毫没有在意。因为他知道,即便森林里的埋伏再多,加起来的威胁,也敌不过眼前这个看似随和的圣徒十分之一。 云熠羽把手一扬,“都退回去,还没到用你们的时候。”声音浑厚,霸气十足。 零捂脸慨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云熠羽出门居然还带那么多保镖,可惜、可惜。” “他们不是为我而来,而是为你而来。”云熠羽把手伸向后背,握住剑柄,徐徐拔起又重重落地,宽大的巨刃锋利无比,深深插入土壤。“你要知道,处理尸体这种事情,可不是我拿手的。” 零感受到了云熠羽圣息的扩散。在圣徒之间,这往往是准备开战的信号。 “你别逼我动真格的,我没你想象得那么弱。”零撇了撇嘴。 “那我倒要看看,你们白都这些伪圣徒的真实力了。” 几乎是在云熠羽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的双手已经牢牢握住了剑柄,奋力的一拔,连同整个身体都都腾空跃起。巨剑挥舞,如巨蟒的长嘶,风声犹如雷鸣,第一次的挥斩,便是直冲零的脑袋砸去。 零勉强地转身一让,巨剑刚好沿着他的肩膀匆匆划过。第一回合的电光石火之间,他从云熠羽眼中看到了磅礴的杀气。脚尖一跺,他窜向了天空。 “好险。”零竭力压制着紧张的情绪,急促的呼吸还是没能逃过云熠羽的洞察。 “害怕了吗?” 云熠羽没给零喘息的机会,一个箭步蹬向树干,接着反弹的力道再度向零冲去……像是袭月的彗星般划破暮色,那是巨刃所倒映出的白光,明晃晃地再次反射在零的脸庞。 零对风的掌控已经做到了毫无保留,可还是没能躲过云熠羽的追击——一道鲜红的豁口撕破了他的胸膛,鲜血汩汩地涌出,白色的长袍上绽开了束束红莲。 云熠羽回到地面,回身看向仍然驻足半空的零,抹了一把鼻头,“怎么样?最擅长使用风元素的你,速度竟然还不及我挥的剑快。不如乖乖从天上下来,认输?” 零的左手按在伤口最深的腹部,血液的温度、湿度沿着他的指尖、五指、手掌渐次流过。连他自己都没预料到,云熠羽的速度居然会快过自己。就连剑身划过胸口的一瞬,他都还以为自己又躲过一劫。直到痛觉和湿润一齐在胸口发作…… “刚才只是大意,太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老了三岁,还这么能跑。”零勉强一笑,邪气依旧。大粒的汗珠早已汇流,浸湿了他的眉眼。 “别逞强了。你心里清楚,圣赐坚躯赐予我们的可不光是无坚不摧的身体,还有速度、力量、耐力,无论做出怎样的假设,你都没有丝毫胜算。因为你,什么都不如我。” 云熠羽张嘴大笑,自负的笑声在零听起来格外刺耳。在自大的自己面前更自大,想想就让人生气。于是趁其不备,零虚空一攥,几根尖锐的地刺从云熠羽的胯下窜起。 早有察觉的云熠羽轻巧地躲开,接着大腿一抡,“咔咔”两声,地刺悉数破碎。“看来是我高估你们白都的圣赐,不,更准确的说,是高估你了。外界可是一直传言,白都第三圣徒,零,天赋过人,甚至有人把你比作怪物。在我看来,也不过是宠物而已。”云熠羽收敛起脸上的笑容,“事务繁忙,恕不多陪。接下来这一击,便是你生命的终结。” 云熠羽将巨剑掷到一旁。徒手跃向浮在半空的零,右臂一挥,一记重拳,携着猎猎的风声砸向零的脸颊——躲闪不及、狠狠命中。伴着骨骼破碎的声音。血溅一身……然而,对于云熠羽来说,这只是开始,不是结束! 在脚尖着地的那一秒,云熠羽再度启动,他凝视着着零被击飞的轨迹,狂奔而去,一如老鹰捉鼠般果断精准。恰好是在零要落地的那一瞬,大鹏展翅、腾空发力,一记势大力沉的“解围”,正中零的脊骨,将零高高踢向天空。 他的力量、他的速度,在快意中滋长。此时的零,在他眼里已不过是一副皮囊,血液的脉冲让他热血沸腾。又一次腾空,他以手为刃、直逼那血肉与骨骼的交点,整个手掌穿透了零的肩膀,豁开一个碗口大的血洞,断裂的白骨裸露其间…… “结束了。”回到地面的云熠羽,不紧不慢地擦拭着手上粘稠的血液。一声坠地响在身后。他已无需顾及。 “来人,找个地方把他给埋了。”云熠羽发号施令,却没有一人做出响应。 “笨蛋……还没结束呢。” 云熠羽闻声回头,面目全非、遍体鳞伤的零,居然还在以站着的姿态在跟自己讲话。小吃一惊。 “刚刚,在你……穷追猛打的时候……那些废物……已经被我……收拾掉了。”零的脸色一片惨白,嘴角却还是残余一抹笑意。“想要给我……收尸,就麻烦你……亲自动手了。”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字一顿地说着,像是做着什么凶恶的诅咒。 “死鸭子嘴硬。”云熠羽弯腰拾起一块石子,看似不经意地一掷,却像子弹一样击穿了零的大腿。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零的脸上没有掠过一丝痛苦,勉强的站姿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没想到你还是块硬骨头。” “骨头硬不硬……不重要……命根子硬,才是关键。” 云熠羽冷哼一声,“死到临头,想开玩笑就多开两个,免得做个爱哭鬼。” 零晃了晃脑袋,尽量保持着意识的清醒。“临死前,我想……问你三个问题。” “好,将死之人,我就满足你这个心愿。”云熠羽爽快地答应。 “第一个……你为什么……要来杀我?”零问。 “因为,你正要去风田镇赴约,不是么?”云熠羽冲零意味深长地笑笑。 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就是那个字丑、话多……还不加标点符号的笨蛋?怎么……我还没到,就来……杀我了?” “这是第二个问题么?” 零咬咬牙,憋住怒火。生气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无异于死亡的助推器。“第二个问题……我的……小女伴……去哪了?” “有人会‘照顾’好她,不过你放心,等你死了,我们会放掉她的。”云熠羽的语气很诚恳,零不自觉地舒了口气。“好了,你还剩最后一个问题。快说。” 零低下头去兀自哼笑,又抬起头来仰天大笑,最后把目光直勾勾地投回到云熠羽的身上。“你准备好受死了吗?”他的急喘消失了,说话的语速也恢复了正常。 面对零不可思议的转变,云熠羽倒是多了一分期待。“难道你以为,利用圣赐止住了血水的流动,痛觉便能消失,力量便能恢复,然后与我一战么?” 零的脸上,在充盈起血色的同时多了一种表情,那是一种迫不及待,想要释放的冲动。像是保守了许久的天大秘密,终于就要公诸于众的兴奋。 “你身为圣徒,大概听说过,一个人的圣赐能力,不光取决于他圣息的【容量】……更取决于他体内圣息的【纯度】。可是,由于圣赐流传已久,纯度的重要性大概已被一代一代的血脉繁衍所淡化。贮存于血脉之内的圣息,早已被看作是容器般的存在,从而忘记了它滤器般的作用。我们的白王,天生血液里就是圣息与圣赐并存,可谓是拥有了最高浓度的圣息,那作为我这个直接从白王那里接受圣赐的人来说,就算圣息的容量不够大,纯度恐怕也要高得惊人咯。所以,天资甚高的我,就想到,既然圣息的容量越大,圣赐的能力就越大。那圣息的纯度又代表着什么呢?”零的瞳孔突然由黑变红,“这个问题,等你下地狱的时候,估计就会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