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 分卷阅读1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1 【文案> 初见,他贵为皇子,她为臣。 余年,她篡权夺位,他为囚。 后来…… ***********简陋分割线*********** 本文虐,渣女虐男,好吧,女攻男受也行。 男主漂亮傲娇夜明珠,有点单纯。女主木讷腹黑小鱼目,有点冷血。 古风,女尊。 结局不bad,过程有喜有悲。 本文男生子。 主角:姬长风,锦瑟 ┃ 配角:白玉瑶等其他布景、炮灰…… ┃ 其它:女尊,女虐男 作者:非夕 壹 昨夜狂风兼细雨,飒飒秋声,俨然夏逝。 燃了通宵的红烛垂下最后一滴蜡泪,终于黯然湮灭。 捆绑的绳索改成了柔软韧性的宽布,缚着手腕脚踝,牢牢绑在床柱四角。 定定睁着眼聆听自己的呼吸声,“呵——呵——”,犹如摧枯拉朽,却是活着。 蜡烛一燃一熄,是一夜。 膳食一早一晚,是一天。 这是第几天?又或者……其实是第几夜? 外殿传来相同频率的敲门声,不待有人回应便径自开门,“吱呀——”,然后是轻巧的脚步声,然后—— “公子,昨夜睡得可好?” 昨夜? 原来,是早上了。又是一天开始。循环往复,何时是尽头? 问话的人得不到任何回应,也根本不期待回应,只是如同每日,拿巾帕沾了温水,为床上呆愣的美人净面擦身。 侍者名叫小鱼,是个善良的孩子。 他不知这倾国的男子犯了什么错,被终日困在这里,不见天日。从心里可怜他,手脚都轻柔,态度也温和。 开始几日,他大概夜夜落泪,每天早上眼睛都是红肿的,小鱼打扫整理的时候,都要给他换新的枕巾。 最近倒是不哭了,每天都直愣愣睁着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怪吓人的。 “公子,要方便吗?”小鱼掀开被子,男子赤=裸的身体一览无余,不小心碰到,细腻的皮肤如同绸缎,其上纵横斑驳的欢爱痕迹,即便比昨日淡了不少,却依旧惊心。 小鱼面色一红,咬着唇把夜壶放过去,却瞥见男子纤细脚踝的红红勒痕,愣了一下,叹气道,“公子,您便不要再挣扎了,这布带再软,您这样折腾,也是会受伤的。” 挣扎?他有吗? 也许,是昨夜发了噩梦。 可是,现在不就是一场噩梦吗? 何时能醒? 后悔吗?长风。 你是否还记得母皇曾问过你的话:你爱她,但你可知,她是否爱你? 如果再让你回答,你是否还会坚持说:她爱我,她爱我,我就是知道…… 骄傲夺目如长风,是断断不会看上锦瑟这类女子的,眉眼平淡、呆板木讷。 若是搁在普通百姓里,锦瑟的相貌还算得上是不错的。可她身边的人,有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这样一比,锦瑟就如同那混在珍珠里的鱼目,黯淡无光。 早已经过了适婚的年纪,饶是女皇再舍不得长风,也只能感叹一句“儿大不中留”。 一幅幅画卷在御书房宽大的桌面一字排开,女皇宠溺望向昏黄烛火下忽明忽暗的身影:“长风,到底相中了哪一个?” 灯下的身影动了动,忽的站了起来,女皇眯起了眼。仿佛从长风站起来的那一刹那,整个御书房都跟着明艳了起来。 他就像一颗完美无缺的夜明珠,光芒四射。 “不嫁。”长风干净利落的回绝,纤长的眉微微皱着,“孩儿无须依附女人也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向来说一不二的女皇被儿子如此顶撞也并不气恼,只是嗔道:“又犯浑了吗?你明年便要弱冠,这满朝文武与你年纪相符的,只剩下这几人尚未娶夫。若是你还任性拖延,往后的选择便更少了。” 女皇抬头看了看被自己宠大的儿子,半真半假道:“还是,长风想嫁过去当那受气的侧夫?” “侧夫?!”长风扬眉,倏地哈哈大笑,眉目间灿若星河,“若是真心喜欢,又有何不可?” 女皇无奈扶额。 这个儿子哪里都好,就是心气太高,个性又偏偏固执。总之就是被她保护的太好,自恃聪明,心思却单纯,不知那世事险恶、人心无常。非要寻找一段自己满意的姻缘,岂知,以他的身份要得到这么一个不为权势唯爱卿的女子,谈何容易? 一阵清风吹过,书桌上的画卷被吹得唰啦啦的响,一张画卷就那么飘飘忽忽荡到银白色的靴边。 长风垂下眼帘,歪头瞧了瞧画上眉目平淡的女子,忽的嘶了一声:“这个人,儿臣好像见过的。” 何止是见过,那日长风在御花园舞剑正酣,这女人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只瞥了长风一眼,便傻愣愣呆着不动了。若不是长风手疾眼快躲开,怕她早已成为剑下亡魂。 “哦?快递上来给朕瞧瞧。”难得长风提了兴趣,女皇自然分外高兴。就算是不值一提的小官,只要人品好,待长风好,日后还怕没机会提拔她吗? 眉目间的欣喜却在看清了画卷上的人后,化作一丝若有似无的愁云,又猛地怒起来,拍着桌子低吼:“该死的奴才,这都是怎么做事的!这是给皇子选亲,怎么连这种人也给夹带掺和进来了?!” 内侍呼啦啦跪了一地,长风瞥也不瞥一眼,只是低头,再次细细打量画中人。 女子端端正正的坐着,身上着稳重却略显沉闷的藏蓝色衣裳,头发疏得规矩老气,乍一看像是快到三十岁的模样。 再细看,眉眼之间却含着稍许青涩,大概,她也就二十岁吧? 母皇不是最喜欢人循规蹈矩吗?这个人横看竖看,都是那种安分守己的老实人啊! 为什么会对她有诸多厌恶? 画卷被收走之前,长风瞥见了两个小字——锦瑟。 这名字与她却是不大相称,长风想。 “长风,朕看这左丞相的女儿幼芝就不错,文采出众、品貌俱佳。”女皇从画卷中挑出一卷来。 长风看也不看,甩了甩袖口:“儿臣已是文武双全、才貌俱佳,多她一个做什么?至于人品是否端正,这还待商榷。” 这是被宠坏了,女皇苦笑着摇头,普天之下怕也只有长风敢如此放肆了。 女皇和颜悦色,循循善诱道:“那……长风喜欢哪一个?” 长风暗自皱眉:自然是哪个也不喜欢,个个貌美如花有何用?个个文韬武略有何用?谁人不知,这些女人要娶的不是他姬长风,而是姬长风背后的权势! 忽的颓废起来,姬长风晃了晃挡在额前的刘海,嫁吧嫁吧,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于是低头恭谨道:“长风全听母皇的安排。” 第二天,皇室上下炸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2 了锅,伺候长风的内侍个个被打了个半死,当然,巡查的禁卫军也免不了受罚。 就连文武百官也跟着莫名其妙的遭殃。一个从四品的中大夫因为第一次上朝,说话结结巴巴,气得凤颜大怒,差点要了她的脑袋,众官员抹着汗东拉西扯好说歹说了半天,这才免了罪。 一个早朝上的心惊胆战,即使有事也给生生憋回肚子里去了。底下的大臣一个个战战兢兢的模样,看得女皇烦躁不已,话也不说,直接起身走了。 这朝堂底下的人都还眼巴巴的等着呢,平时还敢交头接耳嘀嘀咕咕,这会儿也没那个胆子了。一个个站得笔直,大概晾了一个时辰,才有内侍出来通报退朝。 众大臣松了口气,小心翼翼退出了朝堂,这才敢喘上一口大气。 咳!伴君如伴虎啊! “哎,锦少卿,”太常寺的白玉瑶凑近了锦瑟,耳语道,“今日凤颜大怒,可知为何?” 锦瑟苦着脸思考了一会儿,垂着头拱起手恭敬道:“圣意难测。” 白玉瑶皱起了秀眉,暗骂锦瑟年纪轻轻就做了老古董,却还忍不住低语道:“我可听说,咱们赤凰国最珍贵的夜明珠不见了!” “夜明珠?”锦瑟平淡无奇的脸上出现了迟钝的疑惑表情,“什么夜明珠?” 白玉瑶气得牙根痒痒,却见那人一脸无辜的望着自己,登时觉得了无生趣,垂了眉眼低声道:“就是天下第一美人,咱们赤凰的宝贝皇子长风啊!” “……” 白玉瑶盯着锦瑟,却见那张相比她自己年纪过于老成的脸慢慢慢慢起了变化,正稍稍有了点掀起波澜的成就感,却听得锦瑟一声老气横秋的长叹,接着拱起手对着东方虔诚拜了三拜,才慢悠悠道:“皇上福泽天下,皇子一定会平安归来。” 说完,撩起朝袍便要跨到马车上。 被白玉瑶一把拉住,不敢置信道:“这就完了?!” 锦瑟转身,再次对着空气作揖,不慌不忙道:“皇子有苍天庇佑,定会逢凶化吉,万事无忧。” 说罢,也不管白玉瑶是否还在马车边杵着,自顾自上了马车。 气得白玉瑶在外面跺脚大喊:“好你个锦瑟!咱们绝交!我白玉瑶说到做到!” 锦瑟现位居赤凰国太仆寺少卿一职,今年不过二十有二。在外人看来,她也算是少年得志,前途不可限量。 知道内情的人,却都暗暗摇头,她怕是一辈子都只能替皇上养养马了。 锦瑟的府邸离城区稍远,虽然上下朝颇为浪费时间,却也乐得清闲自在。 她的俸禄不多,就连现在住的地方,也是从朋友处低价买过来的。 院子很小,正房厢房一目了然,全府一共只有三个人,车夫兼仆人是梅子,管家兼厨子是福婶,还有一个主子兼偶尔打杂便是锦瑟了。 所以,这么小的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她不可能察觉不到。 你看吧,她的正房从来都是门户紧闭的,这会儿怎么欠开了一条小缝隙?还有,福婶的神情怎么如此怪异? 还未等锦瑟问话,福婶先不打自招,劈头盖脸道:“瑟瑟啊,有位公子着实可怜啊,连饭都吃不上,生生饿晕在我们门口……” 锦瑟开始听得一头雾水,后来就渐渐明白了,皱了皱眉,打断福婶:“人呢?” 语气多少有些不耐,福婶听得出来,一张胖乎乎的圆脸就这么垮了下去,小女孩似的低头瘪嘴道:“还在屋子里躺着呢……” 锦瑟习惯性地整理了几下官袍,抬步往正屋走去。 福婶在身后长吁短叹起来:“唉,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都瘦成了一把骨头,忒让人心疼……瑟瑟,你可别板着脸吓坏了人家,福婶见他好像挺胆小的样子……” 锦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第一,她不喜欢有人称呼她的乳名,那样会让她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 第二,福婶那颗泛滥的同情心她领教过不止一回。所以里面的那个人是真可怜还是装可怜,还有待商榷。 第三,她不喜欢自己的床上躺着一个陌生人!十分不喜欢! 此刻这个被福婶描述成骨瘦如柴、奄奄一息的小可怜儿,正趴在她昨天刚洗过的被子上看书,手里还擎着半根香蕉。 锦瑟紧了紧头皮,低低咳嗽了一声。 本想示意他自动爬起来,这样大家都好下台,结果那人居然连眼皮也不抬一下,白花花的脚丫就那么在人的眼皮底下晃啊晃,没有半分男子该有的羞耻之心。 直听到福婶的脚步声,才懒散抬头,笑眯眯讨好道:“福婶,渴了。” 像是被下了蛊,福婶眉开眼笑道:“欸!乖孩子,福婶这就给你倒水去!” 临走还不忘对锦瑟挤眉弄眼,生怕锦瑟把她的小可怜欺负了去。 从男子抬起头来的一瞬间,锦瑟便愣了一下。 可能是刚刚睡醒,他还没有束发,发丝有些胡乱披散在肩头,有些则垂在胸口,落在书简上。 男子用手掌撑起下巴尖,歪头对锦瑟笑着。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乍看过去只觉得乌黑明亮,细看却是因为睫毛浓密的缘故,垂下来的时候几乎遮挡了大半个眼睛。他的眼睛其实是细长的,眼尾快乐上扬着。 皮肤很好,那是养尊处优的结果。 锦瑟不动声色地吸气,隐藏在袍子底下的手却是握了又紧,这一瞬间,一万个思绪从她脑海快速飘过。 她想:他果真是一颗最闪亮的夜明珠。 贰 长风抬头时正对上锦瑟审视的眼,不由得一愣。待长风回过神来想看清,却见她忽的垂下眼帘,偏过头去,动了动身子,抬袖掩唇干咳。 莫非她认出我了? 长风一边笑吟吟打量着锦瑟,一边暗自嘀咕:不可能,上次在御花园,我可是蒙了面纱,她不可能认得我。再说她若是认出了我,怎么还能傻傻杵在这儿不跪不拜,如此冷静? 这样想着便放下心来。 长风咧开嘴笑意更深,见锦瑟只是木木的站着,便用下巴指着木椅道:“坐啊,无须客气。” 说罢用眼角瞟着锦瑟的神情,却见女子只是木讷点头,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惊艳中回过神来。 不由骄傲得抬了抬眉梢,像一个得到赞赏的孩子。 长风心中莫名欢喜,从床上坐起来,撩了撩顺滑松散的长发,正打算说点什么逗逗她,却见锦瑟忽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差点打翻了茶几,涨红了一张脸惶恐道:“在下唐突了!实不该在公子就寝时贸然闯进……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长风皱眉,这女人说话怎么如此迂腐?想了想,又觉得好笑,这都杵在这儿多久了,怎么才想起这茬?反应也太过迟钝了吧? “这可怎么办?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3 ”长风冷冷哼了一声,顺着话茬就接了过来,学那怨夫的样子,“我的清白都被你给毁了,叫我以后怎么嫁人?” 锦瑟尴尬杵在门口,惶惶以袖拭汗,结结巴巴道:“这……这……” 长风忍住笑,不知怎的,就很想看到这木讷女子惊慌失措的模样,旋了个身趿拉着鞋子下了地,修长的身影忽的将锦瑟笼罩起来:“敢问姑娘是否已有夫室?” 锦瑟后退了一步,呐呐道:“尚未……” “哦?”长风眯着眼睛笑,生生从锦瑟中规中矩的发结中挑出一缕发丝来,垂在脸侧,眼睛弯得更甚,“姑娘看我是否够格?” “啊——”锦瑟呆呆应了一声,随即受到惊吓般惊恐瞪大了眼,抬头望着长风绝美的脸,未语面先红,痴痴道:“什……什么?” “我说……”长风低下头,柔软唇峰若有似无擦过锦瑟的耳畔,激起阵阵战栗,他低笑着,“不如,你娶了我吧?” 本就是抱着好玩的心态捉弄一下的,却在看到那张红透了的脸时,变得半真半假。 垂下来的凌乱发丝让她的轮廓瞬间柔和了不少,素面朝天的脸沾染着羞赧的红晕,一点点蔓延开来,很漂亮的粉色,衬得脖颈处那微微露出来的一点肌肤胜雪。 她瞪大了眼不知所措看向自己的模样,像一头小鹿。 其实,她也不是那么丑呢。 长风这样想着,视线滑到了锦瑟饱满艳丽的唇瓣,不由得一阵心悸。 “这个……在下还要从长计议……”底气不足的声音打断了长风越来越无边的遐想。 长风退了一步,不悦皱了眉,说出的话未经大脑:“何事?何事要从长计议?” 锦瑟的脸红了又红,声音依旧死板又老气:“在下与公子成亲之事。” 长风看着锦瑟中规中矩的敦厚模样,突然很想知道,她是如何把年轻的自己生生压抑成一本老旧的黄皮书的?这古板的表皮下隐藏着一颗怎样的心? 福婶送来了盏茶,见二人气氛诡异,忙识趣退下了。 长风大咧咧顺着木椅坐下,呷了一口茶,挑眉:“我家贫。” 锦瑟温和笑了笑,轻手轻脚的坐下,看向长风的眼多了些怜惜:“公子受苦了,公子若是进门来,在下虽不能让公子锦衣玉食,却也不愁温饱。再说,那钱财乃身外之物,够用足以。你说是不是?” 长风愣了一下,将将举到唇边的茶杯又给放了回去,这人刚才不是还要从长计议吗?这会儿怎么好像非娶不可了?不过,她微笑的样子倒是挺好看的。 长风甩了甩脑袋,将那些不相干的事抛开:“我大字不识一个。” 眼角瞥过依旧躺在床上的笨重书简,锦瑟不动声色憨憨道:“男子无才便是德。” 长风的眼皮跳了几跳,捧着脸猛的凑近了锦瑟,惹得对方再次红了脸,才乐呵呵靠回了椅背:“成亲的事,就按姑娘所说,从长计议吧。” 锦瑟满面愧疚的望向长风:“可拖得太久,在下只怕会辱了公子的名声。” 名声?你连我的名都不知道,何来名声可言? 长风不再回答,晃了晃脑袋,长长抻了个懒腰,捂着唇自言自语:“累了。” 一回头,却见锦瑟再次红了脸,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却见松垮衣领处露出了些许胸口皮肤,不由得暗笑不已。 这样表里如一的人,却也可爱得紧。 明明不是故意要看的,却一眼便瞥见了那莹润如珠的肌肤,本想别过脸,视线却好巧不巧又被堵了个正着。 锦瑟从未这么尴尬过,险些淌下汗来,匆忙拱手道:“那……公子好生歇息,在下先行告退。” 原本属于锦瑟的卧室被堂而皇之的占据,锦瑟只好搬到另一间狭小的客房。 锦瑟的朋友较少,客房长期空置,不免落了许多灰尘,趁着福婶和梅子忙前忙后的功夫,锦瑟抱着本公文在树下翻看起来。 “茶。” 锦瑟顺手接过茶杯,眼睛未离开书简,抿了一口淡淡道:“多谢梅姐。” 一杯茶要见了底,才猛地抬头,书简哗啦啦掉落了满地。只看到一张明艳非凡的脸孔。 长风皱眉,弯腰拾起书简,轻轻拍打上面的尘土。这个女人怎么总是笨笨的?她能平平安安的长这么大,可真是奇迹。 锦瑟双手接过长风递过来的公文,和缓了面色,柔声道:“公子,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长风没有回话,眯着眼睛环顾四周,忽的长叹一声:“锦瑟,你可知哪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那是长风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字正腔圆的好像已经叫了几百年。 那时,锦瑟不是没有心动过。 锦瑟住处偏僻,却也不是全无好处。 譬如这青青嫩草从石头缝里钻出来,坚韧生长的模样,城里人是不会看到的。再比如,爬到山顶仰望蓝天,那种触手可及的湛蓝喜悦。就算是挽了裤腿,在清澈的小溪里胡乱的捉鱼虾,也足以让长风快乐一整天。 锦瑟还是那身藏蓝色的沉闷外衣,端正坐在岸边,不声不响地等待,宛如磐石的姿态与身旁随风摇曳的小草,分外不符。 长风从水中钻出来,水花哗啦啦激起一片白浪,宛如一尾灵动的人鱼。他拧了拧长发,隔着老远望着那个纹丝不动若有所思的女人。 她在想些什么? 他突然间很想知道。 她的马车就只有这么一辆,老旧破烂,赶起路来四处嗖嗖窜着风。 长风裹着潮湿的外衣,不断打哆嗦,脑子里乱想一通:太仆寺少卿的俸禄有这么少吗?这种破烂马车怎么还能被允许在街上走动? 姬长风瞥了眼有些坐立不安的锦瑟,揉着鼻音感慨道:“你还真是穷啊……” 锦瑟的脸便又瞬间涨红,一边手忙脚乱的脱外衣,一边碎碎道:“说过不可以下水的,染了风寒怎么办?又没拿换的衣服……” 长风被她笨笨呆呆的样子逗得呵呵直笑,没注意锦瑟已经脱了外褂要给他披上。 那件藏蓝色的衣服,轻轻披在他的肩上,带着暖暖的体温。 像鹅毛一样舒服。 车窗外已是夕阳西沉,艳红的霞光铺满了半壁天空,也瑰丽了锦瑟原本平淡的脸。 长风抬起眼帘,突然觉得此情此景是如此熟悉,他情不自禁握住了刚刚从他肩膀上退下来的手。 锦瑟猛地一震,却见艳绝的男子斜斜靠着车厢壁看她,乌发散乱、眉眼含春。 锦瑟倏地红了脸,心跟着扑通扑通跳着:“公子……你这是……” 长风也是浑身一凛,像是猛然从梦中惊醒,倏地放了手,胡乱讪讪道:“你的手好暖。” 差点闪了舌头,话音未落便又懊悔不已,姬长风,你怎么连这种话也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4 说得出口? 车厢内的气氛霎时暧昧起来,两人均是若无其事的看向窗外,却又突然间视线碰撞,吓得赶紧避开。 长风愣了一下,先笑了。 锦瑟抿抿唇,也跟着笑了起来。 窗外的景色好像突然间明媚起来,长风不时看着锦瑟难得轻松的脸,心里从未顾及的某一处,像是瞬间复苏,争先恐后地开出千千万万朵明艳的花。 水桶中的鱼儿探出摇晃水面,看到长风眉眼飞扬的脸,撅着嘴儿“咕嘟”吐出了一个炫彩的水泡。 就像来时一样无影,长风去得同样无踪。 锦瑟下朝回来,匆匆回家。 一进院,就知道他走了。 其实没什么具体的证据,她有的只是平时最为不屑的感觉。 然而这种感觉,在此刻却是如此强烈。 推开门,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迟迟转身,然后揉着眼睛软绵绵道:“早啊。” 那样没有防备,那样纯真自然的语气。 锦瑟不愿承认,她那颗僵硬的心也会因此而柔软。 床褥难得整理被好好得整理起来,粗略看一下还算过得去,细看却是乱糟糟的,像煎饼一样卷起来,又团违和的团成一团,再用薄布盖住。 但看得出来,他分明已经很努力了。 是啊,他怎么会做这种事? 他那样的高高在上。 锦瑟坐在床头,一点一点把被子铺展开来,那里还有些许残留的温度。她闭上眼,好像男子曾经情不自禁的握住他的手指,心再次悸动起来。 猛地,她睁开了眼,倏地将被子用力抖起来,像卡住某人的脖子那样用力地抖。 终于,一室的温暖烟消云散。 “福婶。”锦瑟温和无波的声音从正房里传出来,“替我拆了被褥。” 叁 “请参将冯琴、大理寺少卿林之水、左丞相之女倪幼芝,”内侍抬了抬眼皮,确定没看错,方继续念道,“太仆寺少卿锦瑟,于两日后哺时至御花园围水阁一聚,钦赐。” 待到退出朝阁,众大臣才霍的哗然起来,将几个年轻人团团围住,欲要探听真相。 锦瑟向来低调,一副万事不沾身的老实模样,猛地被人围起来,竟惶惶然不知所以,木木呆呆也说不出个所谓。 一颗熟悉的后脑勺从眼前飘过,锦瑟瞪起眼,像遇到救星一样叫起来:“白玉瑶!太常寺的白少卿!” 那颗后脑勺顿住,然后,一张过分板正冷淡的脸转了过来,白玉瑶端着手臂,插袖不语。 锦瑟叹了口气,扒拉着脑袋肩膀费力挤了出来,对着白玉瑶弯腰拱手道:“在下知错还不成吗?白大人!” 白玉瑶挑挑眉,先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却又蓦地呲出一口白牙,眯起眼眉飞色舞道:“快说说,你这女人怎会摊到此等好事?!” 锦瑟慢悠悠直起腰,也学着白玉瑶端膀插袖,板着脸道:“你终于肯搭理我了?” 白玉瑶撅撅嘴:“谁叫阁下整天板着脸不理人!你与在下说清,满足在下的好奇之心,在下便不生气!” 锦瑟舒了口气,微笑道:“此事我是当真一无所知,至此我这心呐,还狂跳不停,也不知此事是喜是忧啊!” 白玉瑶忙亦步亦趋跟上锦瑟,连连道:“是喜是喜!不会是忧!左丞相的女儿倪幼芝、冯大将军的女儿冯琴,还有那大理寺少卿林之水都在其中,这事儿,绝对是喜!” 锦瑟收敛了下颚,长叹一声道:“但愿如此!” 白玉瑶斜睨了她一眼:“老气横秋!锦瑟你……” 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声刺耳娇笑打断,白玉瑶当即皱了眉,锦瑟却是不动声色地转头,一脸的老实厚道。 前方不远处两个女子正向这边看过来。 其中一个身着紫衣、身材高大,她乌发高髻,颧骨高高面色发黑。另一个却是一身红衣、身材娇小,发色偏黄,唇红肤白,容貌俏丽。 发出笑声的正是那红衣女子,她快步朝锦瑟走来,耳畔的银饰跟着摇来晃去:“呦!锦少卿,没想到您才是真人不露相,这座上宾居然有您的名字,林某实在是万万没有想到!” 这朝堂之上,锦瑟素来与人无怨,却独独与那大理寺少卿林之水不合,二人同年科考折桂,林之水殿试遥居榜首,锦瑟因笔试成绩优异勉强位列第三。 本应相互勉励共同帮助,这两人却不知为何势同水火,彼此互不相容。 白玉瑶闻言脸色更暗,正待说话,却见锦瑟微微一笑,颔首淡淡道:“以林少卿的才智,想不到,也是应该的。” 白玉瑶扑哧一声笑起来,林之水却是气得脸色发青,满脸笑容立即烟消云散,狰狞了一张俏脸恨恨道:“锦瑟,咱们走着瞧,看看宴会上丢脸的是谁?!” 锦瑟摇摇头,不再做无谓争辩,插袖不急不慢稳步前进。 路过两个女子身边时,耳边传来林之水不屑哼声。锦瑟回头,对二人微笑拱手,缓缓道:“既然是好事,那么锦瑟便先说一声恭喜了。” 林之水将脑袋扭到一边,紫衣女子却笑道:“冯某失礼,晚一步道喜,还望锦少卿莫怪。” 锦瑟越发老气腐朽,眯眼道:“客气客气。” 再回头,白玉瑶已经走得老远。 锦瑟作了揖,忙紧走几步跟过去,还未等白玉瑶发牢骚怨她胆小怕事,锦瑟抢先一步道:“请你吃酒。” 白玉瑶瘪起嘴,挑了挑秀气的眉毛,忍住了毒舌。 长风睡得并不好,一夜辗转反侧,直到天亮才勉强睡去。 又很快醒来,他皱着眉头命宫人拿来铜镜,果然,脸色憔悴。 长风长叹一口气,重重跌回床上,翻来覆去,蓦地坐起来。 宫人被他的神情吓的一颤,忙跪下来迭声问:“主子,您……您这是怎么啦?!” 长风烦躁扯了扯白色亵衣的领口,双手一撑床面,快步走到剑架前,随手取了长剑,破门而出。 片刻,呼呼带风的凌厉剑声在院中响起。 宫人在后面紧跟,不忘揉着前几天挨打未愈的屁股,叫道:“主子,您……可慢点儿!奴才可再也禁不起打了!” …… 哺时已过,女皇眯起眼睛微笑道:“皇儿尚在午歇,众卿家切莫着急。” 锦瑟在心中嘀咕:“这太阳都快落山了,还在睡哪?他每天可真是悠闲自在啊!” 面上却随着大家一同微笑,齐齐道:“臣惶恐!” 又想起长风揉着眼睛一脸懵懂的模样,心中蓦地一暖。 耳边却传来沉稳适中的女音:“锦少卿,何以如此开心?” 抬头,却是女皇。 此刻面带微笑的看过来,却带着如针刺般得凛冽与探寻。 锦瑟以敦厚的温柔不动声色划开锋芒,垂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5 首恭谨道:“能够在此恭候皇子大驾,多等一刻便多一分殊荣,多一分殊荣便多一分开心。” 女皇脸色微变,刚欲开口,却听得如笙箫和鸣般男音传来:“你当真如此开心?!” 立刻转成了慈母的和颜悦色,转了头微微嗔怪着:“长风,贪睡要众爱卿久等,可是你的不对!” 天已黄昏,夜灯初上,幽暗的水面上,串串黄橙橙的灯笼如同明月相连,照亮伊人面。 湖中央的围水阁与一条拱形高桥相连,其上身影,翩迁而来。 锦瑟回过头来,看到一个光彩夺目的男子站在自己的面前,笑落眉梢,刹那间,灯火失色。 黑发如墨,白玉为冠,三两缕垂坠如柳,却抵不过晚风拨弄,最是风情无限。 黑色披肩巧将玉颈半掩,其上碎钻如莹莹流火,闪烁忽明。宝蓝色一水长衣衬得体态修长,于腰处盘亘宽宽嵌着珠宝的腰带,下方挂着剔透如酥玉佩,随着脚步摇曳轻响。 “是我错了!”他在众人面前立定,优雅弯腰,碎发忽地垂落胸口,“望诸位大人海涵则个。” 除女皇外,众人齐齐惶恐起身,手足无措鞠躬还礼。 女皇赞赏一笑,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宠爱:“长风,坐吧。” 姬长风不紧不慢优雅起身,径直绕过女皇为他设置的座位,歪头对锦瑟身旁的林之水微笑。 林之水受宠若惊,脸上涌起一片红晕,又慌乱又无措,刚想开口。 却听得长风道:“麻烦让一下。” 林之水一愣,随即惶恐又带些不甘的站了起来,讪讪不安立于一边。 姬长风提袍施施然坐下,一只手臂置于玉桌之上,扭头对锦瑟温柔笑道,黑眸如星:“见我当真是如此开心?” 锦瑟瞬间将列席之人一一看遍,每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不同程度的讶异之色。 与此同时,锦瑟瞪大眼,将惶恐又惊愕的表情做了个十足,换来长风得逞似的坏笑。 还有女皇的冷酷质问:“锦卿莫非与长风曾经相识?!” “母皇,”姬长风立刻接口,“长风上次顽劣,多亏了锦大人相助,才得以顺利回宫!母皇,你可要好好奖赏她!” “是么?”女皇眯起眼,冷冷道,“那朕当真要好好奖赏与她了!” 她讨厌锦瑟,从第一眼就不喜欢她。她执政多年,依靠的不仅仅是理智的判断,还有那些毫无根据的感觉。事实证明,很多时候,感觉是可信的,它甚至能够救命。 殿试时,她很不公正的给了锦瑟最低评价。却依然挡不住锦瑟迈入朝堂的脚步。她给了锦瑟闲差苦差累差,却因锦瑟功绩显著而不得不提拔。她曾经无数次明示暗示,太常寺将是锦瑟的终点。然而,长风居然看上了她。长风居然为了锦瑟的名额不惜绝食抗争,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啊! 这个女人真是她天生的克星,她想。 女皇回头,对依然尴尬的林之水微笑:“来,林爱卿,坐到朕的旁边。” 觥筹交错,酒过半酣。 锦瑟置于桌子底下的手忽的被人握住,不动声色地抬头,正对上半醉迷离的眉目。 长风被酒熏红的脸挂着顽皮笑意,他歪头,仅以两人听见的声音低低道:“见到是我,是否惊喜,是否开心?” 锦瑟一滞,想抽出手来却被握得更牢,虽然皇上已经离去,但这满桌依然皆是能找茬挑刺的眼睛。锦瑟不敢有太大动作,只得低低应了一声。 长风喜不自禁,愈发凑近,端起酒盏与锦瑟亲密碰撞,眯眼笑着:“我也开心。” 月色朦胧,灯盏昏黄摇曳,纯真无垢的笑脸艳丽如虹,绚烂若霞。 锦瑟怔怔瞧着,一时忘了思绪。 那边也不知谁咳了一声,锦瑟忙寻音望去,却见林之水闪烁的杏眼:“皇子殿下,微臣知您精通琴艺,特意用百年桐木为您打造了这架琴,望殿下笑纳。” “送给我?”长风款款起身,掀了木琴的遮幕,随意拨了几个弦,琴音铮铮,长风满意点头,回身施礼道:“我很喜欢,多谢大人美意。” 倪幼芝与冯琴自然也不甘居后,忙分别献上东海明珠和凤鸣宝剑作为礼物,长风一一笑纳。 唯有锦瑟按兵不动,面上似有难色。 肆 朝野皆知锦瑟家贫,怕是送不上什么像样的礼品。此等羞辱人的好机会,林之水自然不肯放过,缓缓笑问:“敢问锦少卿有何礼物呈上?” 锦瑟呐呐,半晌方温吞道:“锦瑟素来囊中羞涩,不比诸位大人家底丰厚,因而……” 尚未等锦瑟说完,林之水便又道:“锦大人向来面面俱到,万事不肯落于人后,绝不会在此时失礼于皇子殿下吧?” 被人截断了话也并不气恼,锦瑟笑笑,低垂眉眼道:“只是两尾鱼。” “鱼?”众人皆是一怔,唯长风饧软了眉眼,颇有兴趣道:“快拿来给我瞧瞧!” 透白润泽的小小瓷坛中,两尾青色小鱼游得欢快,看见长风睁着眼睛巴巴瞧着,其中一条冒头出水面“咕嘟”吐了个水泡。 “是它!”已经有些醉意的长风立刻指着鱼儿笑,“没想到,咱们还能见面!” 原来,这便是他在河里捉的那两尾鱼。 喜,是自然。还有的便是说不上来的温暖。她看似木讷呆板,其实也蛮有心思的。 “谢谢,”长风对锦瑟笑着,“我最喜欢的,便是这份礼物。” …… 长风喜欢骑射,天气大好,便央着女皇准他去了围场狩猎。 一身明黄劲装,额上勒了金丝发带,三千青丝绾作发结,风姿飒爽。 有鹿从绿野丛林一闪而过,长风勒马,将长弓取下横在掌中,猛然高高举起。 弓身金丝闪过太阳光芒,一瞬间璀璨耀眼。 后方众人随即屏息而待,三百军将整顿无声,只待一声令下。 长风略有些兴奋,原本飞扬的眉眼更是锐利明亮。 他猛然抬手勒紧缰绳,伴随一声急促马鸣,马蹄刹那上扬,几乎直立于地面,长风仅凭单手挂于马身,一个利落旋身稳稳压马于背,箭一般冲将上去,身后尘土飞扬。 众人紧随其后,如同滔滔江水咆哮过江,麋鹿如同陷入猫爪下的小鼠,被这震撼气势吓得四蹄瘫软,徒剩绝望嘶鸣。 长风不急不忙取弓,猛地飞身而起立于马背,颀长身姿迎风而立,长臂拉弓,即刻箭如破竹,呼啸而去! 身后众人已然欢呼起来。 啪的一声,眼见箭头刺入鹿身,麋鹿绝望闭眼。 却不曾想,凭空多出一柄利箭直直射在此前箭身之上,愣是将长风的箭路扭转,砰地射进一旁树干之中。 长风眯起眼,猛然回头,却见一身黑衣的冯琴举着长弓遥遥看过来,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6 仰首笑着。 漂亮的眉宇微皱,长风淡淡哼了一声,转身扭转马头。 冯琴策马上前,挑眉笑道:“皇子殿下,莫非是生冯某的气了?” 长风不说话,夹紧马腹绝尘而去。 冯琴哈哈大笑紧跟而上。 二人不相上下急追片刻,长风却出其不意蓦地勒马,翻身跳下马背,孑身昂首立于冯琴马前。 冯琴大骇,匆忙勒马,马蹄悬于长风头顶,只差分毫。 长风置于马前微笑,眉眼如画:“我怎会生气?我只是不喜有人煞费苦心在我面前展示自己,冯参将英明神武,讨得母皇喜欢,我姬长风却不然。” 冯琴一时受到惊吓,只觉得手脚发软,待回过神来,长风早已走远。 遥遥望去,丰姿少年蹁跹于绿意丛林之中,衣袂飘飘,英气潇洒,宛若误落凡尘之天上仙人,一举一动皆激心之涟漪。 冯琴默默扭转马头,慢慢握紧了拳。 自从长风上次临时起意逃出宫去,再回来,守卫人数倍增,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本已习惯如此簇拥,可此时心烦意乱,再加上心里莫名空落寂寞,就连在御花园散个步,也要被人前呼后拥,不厌其烦。时间长了,免不了发脾气。 女皇早朝回来,路过烟雨亭,正见着长风抛碎了一地茶盏。身边小侍吓得跪地发抖,亭外侍卫却个个立得笔直,任而脾气发的天崩地裂,也依旧纹丝不动。 长风愈加气恼,撩袍刚迈出亭子一步,黑衣侍卫便又呼啦一下围将上来,黑压压一片,堵个严实。 一张俊颜气得青白,长风暗中提了掌气,正预备一掌打过去,却听见女皇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风儿,又犯浑了?” 怒气却更甚,若不是母皇擅做主张,那冯琴怎会入得了皇家猎场?! 硬生生收了掌风,长风负气转身,黑着面扯着袍子大步跨回了烟雨亭,蓦地坐在石椅上,眼见着石桌之上的残破茶盏,愈见心烦,抬手一挥,跟着一阵刺痛传来。 “风儿?!”听到长风的闷哼,女皇匆匆拨开人群,却见长风握着手掌,皱眉看向自己。 “如何?”鲜红的血从细长指缝中滴落下来,女皇心中一阵抽痛,一把握住了长风的手腕,猛地回头,不顾形象地大吼,“太医!快传太医!” 他是她的心头肉,他就算是伤了一根头发,她也是要心痛半天的。 饶是她叱咤风云、万人敬仰,在他面前,她也只不过是一个溺爱着自己孩儿的母亲。 长风很少见到自己母亲如此惊惶的模样,一时忘记了发脾气,呆呆任由女皇握着自己的手腕,过了好半天,才诺诺道:“并不是很痛……” “还说不痛?流了这么多血……”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女皇一把将长风揽进自己怀里,生怕失去似的连连道,“再是如何气恼,也勿要伤害自己啊!你这样要朕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下巴卡在女皇的肩膀上,长风还有些发愣。小时候,倒是有许多被抱着的记忆,然而自从凤后离世后,已经很少被人这样拥在怀里了。 身体上的贴近教人赧然别扭,长风躬着腰无意间转眸,却见女皇华贵凤冠下的鬓角已染星星斑白,先是怔怔瞅了半晌,才蓦然心酸。 父亲离世了,母亲也老了吗? 是夜,下起雨来。 长风又失眠,烛火昏黄跳动,细雨打在窗纸上,发出唰唰的细密声响,守夜的小侍点着脑袋迷迷糊糊地睡着,窗外守护的人影幢幢,不时交替而过。 长风看着自己白纱缠绕的手掌,有些恍惚。 床榻陶瓷小池中的鱼儿不知疲倦地游着,长风侧着躺过去,伸出手指搅乱一池春水,鱼儿惶惶摇尾躲避,惹得长风无声浅笑。 有时,也想顺了母亲的意。 奈何,巫山之外,不再有云。 白日里还是晴空万丈,夜里却匆忙下起雨来,嘈嘈切切,似不知厌倦。 开了窗户,雨声更近。 锦瑟凭窗而立,望着院里黑黢黢的柳影。 雨丝溅在面上,凉凉的,像眼泪,不忍拭去。 白天,她要做最木讷的老实人,只有夜里才偶尔放松。除去了那一身沉闷的腐朽,秀美的脸上挂着淡淡柔软。 家乡里的歌,总是在梦里一次次反复吟唱,偶尔在唇边哼起,竟也能催出泪来。 一道黑影从窗前呼啦闪过,锦瑟眨了眨眼,却并不见有半分异样,以为不过眼花,心中却又警惕起来。 刚想关了窗户,猛地从窗棂之上探出一颗头来! 锦瑟骇然后退,却见熟悉于心的人倒挂于房檐之上,浑身已经湿透,倒垂的头发滴滴答答淌着雨水。 锦瑟怔了怔,复又上前,惶惶道:“皇皇……皇子殿下……” 长风抿着唇不说话,只是直直看着锦瑟。 近了,便见跳跃的烛火中,那忽闪挂着水珠的睫毛,像一把小刷子,不断撩拨心底最柔软脆弱的弦。 尤其是在这样暗淡的雨夜。 锦瑟无法不心动。 却不能。 惶然避开视线,无声了片刻,锦瑟方干咳一声道:“快下来,都湿透了,会生病的。” 长风终于应声跳下,一身寒气瞬间灌了满室。 抬手擦了擦满脸的雨水,长风揉着鼻音开口:“怎么不问我为何深夜前来?” 锦瑟怔怔看他,发丝缠绵于面颊之上,有水珠顺着侧脸滚下,沿着白皙的颈子落于衣襟深处,猛地心跳砰然。 “你……你……”锦瑟呐呐开口,眼神游离,“你为何而来?” 长风上前一步,惊得锦瑟匆忙后退,却见长风朝锦瑟伸出手来,夜里的眼珠尤为漆黑闪亮:“我受伤了,你可否心疼?” “……”锦瑟呆呆盯着长风,费力将眼睛转移到缠满纱布的手上,喉口发紧,“我……” 话未说完,身体猛地被人揽在怀里。 又紧又凉,紧到发痛,凉到发抖。 长风将脸埋在锦瑟的发间,她今天没有梳老气的发髻,脸上挂着柔软,头发松松软软,好温暖。 “我喜欢你。”他说。 伍 已经太久,不曾与任何人如此贴近过。 他扑通扑通的心跳,他身体散发的淡淡寒气,他发间若有似无的清香…… 如此真实,如此清晰。 他说,“我喜欢你。” 清晰,却不像是真的。 锦瑟静静僵在长风怀中,想得太多,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假如她不是锦瑟,她会怎样? 假如他不是姬长风…… 她缓缓瞪大眼睛,露出恰到好处的不知所措,还有些许类似可爱的羞赧,仰脸道:“殿下,请不要与微臣开这种玩笑。” “你认为我在开玩笑?”长风低头,却正撞上锦瑟此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7 时尤为明亮的眼,倏地忘记了将要辩解的话,滞了片刻方红着脸呢喃道,“瑟瑟,我想……吻你……” 谁说她黯淡平凡?她分明如此美好,叫人沉迷。 锦瑟闻言惊惶后退,却被长风拦腰紧紧抱住,一时不得动弹,唯有惶惶道:“殿下,你……” “叫我长风……”烛火将锦瑟的侧脸映得绯红,长风眯起眼凑近了她,沾着水雾的唇峰沿着精巧的耳垂轻擦而过。 凉丝丝的柔软触感叫人猛地一震,仿若是被蛇狠狠咬了一口,锦瑟未来得及惊叫出声,又一个冰凉的吻,稳稳落于她的额头。 徒剩睁眼呆望的力气,锦瑟几乎软了脚,靠在少年的臂弯中呼呼喘息。 “你也喜欢我,对吗?”黑眸如星,语气满是自信的笃定。 锦瑟仰起脸,险些连话都说不出来,呐呐道:“臣……惶恐……” 长风被她迂腐的模样逗得轻笑出声,却又随即严肃起来,句句紧逼:“不许惶恐,说你喜欢我。” “臣……我……这……”犹如身置油锅,锦瑟满脸挣扎,“高攀不……” 长风皱眉,猛然俯下脸,盯着锦瑟闪烁的眉眼,“只问你可否喜欢我?” “……”锦瑟闭上了嘴,表情痛苦不堪,忽地松了气,颓然道,“喜欢……” 不声不响连夜冒雨返回禁卫重重的皇宫,长风睡得格外踏实。 直到次日午时,也未有醒来的迹象。 女皇惦记着长风的伤口,一忙完公事,便摆驾前来探望长风。 内侍正在收拾一点未动的午膳,见到皇上猛地一惊,刚要跪下叩拜,便见女皇微微摆手示意安静,内侍识色退下。 薄薄床帐下有隐约的人形,乌黑散乱的长发倾泻出些许,女皇习惯性皱眉的脸多了暖心的微笑。 轻轻走近,撩开帐子,女皇沿着床边坐下。 床上的人拥被而眠,连睡着也挂着淡淡笑意,少了平日里少年骄纵的轻狂,沉睡中柔和一片的眉眼多了几分淡雅的温和。 与他的父亲,更像了…… 舒舒服服躺在云层中的长风忽觉精神饱满,又恰逢有光照过来,便倏然睁眼。 瞳孔尚未来得及聚焦,便正对上女皇怜爱的眼。 心扑通一跳,人瞬间清醒过来:莫非昨晚的行迹败露? 千万不要。 女皇见长风醒来一言不发,只是不停转着眼珠,以为他害了病,手掌贴着长风额头,担忧道:“风儿,身体不适吗?” 姬长风眨了眨眼,拥着被子摇头,“不……” 女皇放下心来,笑着嗔道:“长风愈来愈懒怠,睡到日上三竿,这可不行……” “母皇……”长风眯眼笑笑,试探着开口,“昨晚……” 女皇看着长风,掩不住从心底发出的疼爱,“昨晚如何?” 心虚偏过头,长风揉揉头发,打着虚假的呵欠,“昨晚……下雨了……” “嗯,近来连日干旱,这场雨啊,下得好。” “下得好……”瞥了瞥母皇忧国忧民的神情,长风在心底小小欢呼了一下。看来,一切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觉,呵呵,明晚还要去。 “今日新到了风儿喜爱的蜜望果……” “真的?如此甚好!” “风儿,好吃亦不可多食……” 暗渡陈仓的次数多了,长风发现,锦瑟也如母皇一般日理万机,常常批阅公文到很晚。 可她为人清廉节俭,用的都是昏暗的油灯,味道难闻不说,一旦忘记添油,便会毫不客气地灭灯。 长风想不通太仆寺的少卿何以如此繁劳,却不忍心看到锦瑟时常因为眼痛而按揉眉心。 于是便从皇宫偷来母皇在御书房用的紫烛,用武力强行插在锦瑟的烛台上,看到锦瑟在又大又亮的烛火下工作,便觉得说不出的暖心。 锦瑟的书房便设置在卧房内,长风喜欢坐在锦瑟身边,看她批文。 不得不承认,锦瑟人虽木讷,却很聪明,公文摆放井井有条,字迹清晰秀丽,尤其是她沉浸在工作中的模样,仿佛散着迷惑人的气味。 长风觉得自己有眼光极了,本是一颗质朴的石头,内里却包着美玉。 “是不是太仆寺的工作都被你一力承担了?”长风捧着脸,皱眉看着锦瑟噼噼啪啪地打算盘,“连这种琐事你都要亲自做吗?” 锦瑟温和摇摇头:“为国效力,理应鞠躬尽瘁。” 长风眯起眼,朝锦瑟贴近了些:“是不是那太仆寺卿欺负你?” 锦瑟微微缩了缩,对长风的靠近有些赧然。 长风见了,却贴的更近,伸出细长食指,将锦瑟垂散的长风缠在指尖,吊着眼睛道:“我看依你的个性,连其他官员也免不了欺压与你。” 锦瑟面色更红,道,“大家本是同僚,何来欺压之说?殿下勿要过多猜测。” 长风气得直挑眉毛,恨铁不成钢道:“蠢!你这样老黄牛一般只会苦苦劳作,功劳却都被别人抢了去!母皇根本不知你的才能,又怎会喜欢与你?” 锦瑟拨打算盘的手指一顿,半晌无语。 长风方觉自己言语微重,心有不忍,靠过去揽着锦瑟的肩,软了语气道,“抱歉,我一时冲动,胡言乱语,不要生气好么?” 锦瑟靠在长风的身侧,第一次主动抓了他的手,温和笑着,“当然不会生气,我知你也是为我好。” 长风一滞,心跳再次砰然,满心温暖。 却听得锦瑟微弱叹息,喃喃道,“女皇不喜欢我,也是事实……长风,其实,我真的配不上你……” 跳跃的心又猛然沉了下去,他没有说话,只是更加抱紧了怀里的人。 锦瑟的言外之意很清楚,女皇绝不会接受他们的感情。 他也知道。 这些日子以来,母皇安排过冯琴与他在猎场相遇,又让倪幼芝与他喝茶赏花,甚至连那个家境一般的林之水也曾参与其中,却独独没有锦瑟。 如果这些人的光芒挡住了锦瑟,那么…… 次日夜晚,长风没有去找锦瑟。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想要认真地谋划些什么。 冯琴、倪幼芝、林之水,他用笔将这些名字一个一个写在宣纸上,又一个一个划掉。 扑在软被上,内心起伏不断,豪情万丈。 从来没有这样激动过,为两个人的将来,打拼…… 觉得幸福。 长风主动央求女皇,要冯参将陪他狩猎,女皇自然欣儿应允。 狩猎场上,长风一改往日冷淡,与冯琴有说有笑。 二人竞技狩猎,谈笑风生。 冯琴开始尚还拘谨,后来逐渐放开,在围捕野鹿时,冯琴带着长风一路穷追不舍,与后方军将渐渐拉开距离。 有鹿疾闪而过,冯琴兴奋大叫道:“殿下,快看!我们一起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8 追过去!” 姬长风却渐渐减缓马速,一改初来的兴致勃勃,淡淡道,“冯大人,长风倦了,想要休息。” 冯琴一愣,回头间却见长风懒懒骑在马上,朝自己柔柔笑着。 微风将他的长发吹起,在身畔妖娆起舞,运动之后沁出的细细薄汗,衬得面颊粉润如桃,纤长的眉眼含笑带雾,似有□荡漾。 冯琴不禁心猿意马。 一双眼睛不由得四下看去,密林深处,僻静无声。 忙跳下马背,冯琴殷勤走到姬长风身畔,伸手饱含深意笑道:“容微臣扶殿下下马。” 长风抬着下巴,垂眸看了风琴一眼,勾唇冷笑,将手放在了冯琴的手心中,轻轻一跃,跳下马背。 冯琴能武善战,虽年纪轻轻却足够沉稳,平日里受好评颇多。只是喜欢流连风月场所,更是个中老手,虽然色字头上一把刀,却也人不风流枉少年。 此刻她见皇子对自己并无排斥之意,心中大喜,不由得胆大起来,另一只手试探着扶在了姬长风的腰侧。 长风微微皱眉,心不在焉扭头四望,却见每一条岔路都无半点声息,暗暗心急。 冯琴虽然垂涎长风之绝色,却更加估计皇子身份,因此并未有进一步动作,作体贴模样,柔声道,“殿下,我们到那边休息吧。” 长风淡淡嗯了一声,任由冯琴牵手扶腰,靠在树下歇息。 越是漂亮的人,越能禁得起细细端详。 冯琴与长风近在咫尺,愈发觉得他美得惊心动魄。 眼睛、肤色、头发,甚至是握在掌中的手指,都完美的无可挑剔。 正在风琴胡思乱想之际,长风忽然开口:“那日风儿心情欠佳,对冯大人诸多不敬言辞,并不属实。” 清越柔和的声音叫冯琴一时忘记思考,待回过神来,惊喜万分。 她想起那日,皇子曾撂下狠话拒绝她,如果并不属实,那么便是,皇子是喜欢自己的? 掌心被柔软的手指轻轻捏了一下,冯琴猛地一震,心脏差点跳出口腔,明知故问道,“殿下这是……” 长风看着冯琴挂满赤=裸欲=望的脸,倏地转头,不愿再看,“风儿肩后刺痛,冯大人能否帮忙查看一二?” “欸!”冯琴硬生生将眼视线从长风脸上划开,坐到长风身后,“啊……殿下的背上有一条伤口……” 大概是在骑马时被柳条划开,刺破了衣料,有些微血迹沁了出来。 长风从发丝中侧过头来,似是害怕道,“很深吗?会不会留疤?” 冯琴十六岁上战场,血腥场面不知见了多少,对这种小伤早就不屑一顾,却仍然小题大做道:“哎呀,殿下,此伤不宜拖延,微臣见这血迹都已经干涸,若不再做处理,怕是要留疤的。” 姬长风微微冷笑,语气淡了下来,“那该如何是好?” “这……”冯琴似是犹豫不决,啧啧道,“只是男女授受不亲,微臣虽有创粉,却不宜为殿下涂抹。” 长风咬唇,声音愈加冷淡,“那就麻烦冯大人了,此地乃荒野丛林,只要大人不说,长风不说,便不会有人知晓。” 此话正合冯琴之意,她却似是万般无奈道:“辱没了殿下,冯某情愿以死谢罪。” 长风忍不住冷笑,强迫自己一字一顿道,“不必……” 陆 皇子近卫听到呼救声赶来时,正撞见姬长风赤着半边身子,被冯参将压制在身下。 衣衫破烂,肩部似有伤痕。 乱臣冯琴满面惊惶,似是不敢置信,竟猛地伸出手来从后面捂住皇子的唇,失声大喊,“不要叫!不要叫!我没有……我没有!” 姬长风慢悠悠侧头看她,遮住脸侧的发丝被风吹开的一刹那,冯琴看到那双漂亮的眼珠闪出幽冷的光。 浑身猛地一抖,紧捂口鼻的手烫到一般缩了回来,冯琴惨白着脸,凄惶无措,“殿下,我冯琴到底何处得罪了你?竟要如此置我于死地?!” 姬长风依旧冷冷斜视,绝美的脸浑无表情。 刚刚就觉对方异样,即使摆明示好,态度却依旧冷清。一时自大,妄以为冰冷傲慢天性使然。却不知,只是对她诸多厌恶。 冯琴震惊于自己的愚蠢,神情渐渐清明。 她看着那张睥睨自己的脸,曾经觉得美得惊心,日夜痴心妄想。此刻触手才知,惊心动魄的东西不是所有人都玩得起。 起码她冯琴,玩不起。 枉她活到这二十几载,直到被这艳丽的蛇狠狠咬了一口,才总算明白了这个道理。 可悲…… 忽的苦笑一声,冯琴慢慢缩回为美人抹药痴心妄想的手,俯身下跪,颤声道:“罪臣一时糊涂,辱没了殿下,请殿下赐臣死罪。” 愿者上钩。 她是玩不起,但起码还输得起。 只是她血雨腥风数载,战场厮杀无数。却是第一次输得如此彻底,如此窝囊…… 近卫头领低喝一声,数十持械军将呼啦啦冲将上来,按着肩膀手臂成功将冯琴压制住。 内侍为受惊的皇子披上外套,小心搀扶上马。 马背上,已经走出一步的皇子又回过头来,居高临下看着已经五花大绑的囚虏,施恩开口,“我已说过,你不必死。” 皇上大怒,将冯琴全家收押候审。 自猎场归来,皇子数夜噩梦连连,气色愈差。 皇上以为受惊过度,心痛不已,对冯琴痛恨更多,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满朝文武皆是能察言观色之辈,竟寥寥为之上表求情。 冯家历经几代形成的盘根错节大树,只因这冯琴一时欲念,几乎连根拔起。 可怜战功赫赫风光无限,不抵一念之差身陷囹圄。 “殿下……殿下……何以如此狠心,要置臣于死地?”身首异处的冯琴睁着死不瞑目的眼,鲜血从眼耳口鼻流出,像是要将人侵蚀般,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长风夜半噩梦惊坐起,惶惶四顾,竟是一片漆黑。 浓郁的恐惧将他团团包围,缩着身体撞在墙角,长风忍不住低喊:“来人!来人!” 内侍猛地惊醒,冲到皇子床畔,握住长风瑟瑟发抖的手,“殿下,殿下……别怕,别怕,您梦魇了……” 长风捉紧他的手,大喊,“何以不燃烛?!你个奴才……你个该死的奴才……诚心,诚心想要吓死我吗?!” “殿下,奴才这就去,这就去!” “别走!”一把将碧芜拽了回来,长风拉扯着薄被,将自己围起来,“你留在这儿,让秋痕去!” 秋痕早已在床畔守候,话音刚落,烛火已燃。 忽的一声轻响,满堂昏黄,驱走了一室惊悚。 碧芜的手被攥的发红,长风慢慢卸了力气,端起手放在眼前瞧着,清晰的掌纹像是一条条纵横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9 的细河,其上汗珠遍布。 白天,忍不住愧疚心作祟,他去了关押冯琴的牢房。 阴暗的角落,差一点便认不出她,蓬头散发,满身污痕,缩着手脚蜷在牢房的稻草上,像是死了一般的静默。 想起自己见她几次,都是神采飞扬的模样。 他承认,他厌恶她自信满满运筹帷幄的得意神色,却也不忍睹她如斯凄凉。 他姬长风生为皇子,无需为名利勾心斗角。女皇疼爱,无需为争宠尔虞我诈。一生无忧,风雨要而得之,万事顺焉。 这是他第一次存心害人,不曾前思后想,只是冲动而为,却是一击即中。 这么狠。 如天降灾祸,不可逆、无可逃。 长风默默退了回去,他不敢面对自己任性妄为的后果。 他第一次深深地后悔。 锦瑟有些心不在焉,书简放在面前,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是原来的那一页。 啪的合上书简,从椅子上坐起,锦瑟交握手掌,在屋内来回踱步。 夜深人静的窗棂响起三声敲击,锦瑟猛地回头,快走过去,一把将窗户支开。 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此刻的脸上,挂满了欣喜。 姬长风从窗户外轻灵跃入,二话不说便上前抱紧了锦瑟。 锦瑟习惯性地推却一下,长风却收得更紧,便也作罢,靠在那浸着夜晚凉气的胸口,锦瑟微闭着眼轻轻开口,“你来了……” “嗯……”头发被轻轻地蹭来蹭去,头顶上传来少年猫一样的声音,带着淡淡的依赖,“瑟瑟,你好温柔……” 锦瑟一愣。 温柔?她低头看着揽在少年腰侧的手,放置地那么自然?!她的脸贴在少年薄薄的胸口,唇角居然勾着恶心的弧度?! 脑袋随即嗡了一声。 她竟在不知不觉中对他温柔?! 她已经习惯了与他如此亲近?! 不可能! 猛地推开揽着自己的身体,锦瑟咳了一声,面对怔住的少年,低声道,“殿下,您怎么来了?” 声音不免有些冷清。 像是被抛弃的孩子,少年不觉露出些许哀怨又不知所措的神情,低声喃喃道,“我想你了……” 心脏倏地一紧,锦瑟闭着眼深吸一口气。 继而微笑着抬头:“天渐已入秋,殿下深夜前来,为何不多穿一点?” 见到锦瑟神情似有缓和,少年蹭着缓缓靠近,带了一分撒娇的语气,讨好道,“我好冷,抱抱,好吗?” 锦瑟不说话,只是定定看他。 没有得到许可便不敢行动,长风讪讪收了手,直直杵在房中央。 锦瑟微微皱眉,“殿下请坐。” “嗯。”少年抿着唇应声,轻手轻脚蹭到床角,挨着床柱静静坐下。 锦瑟收起了满心纷乱,拉过一条椅子,坐在少年面前。 她不会主动去问,等着他自己说。 果然,长风抬起头,漂亮的瞳孔既委屈又可怜,“瑟瑟,我做错事了。” 锦瑟在心里冷笑,敢问他这委屈从何而来?身陷囹圄朝不保夕的人可不是他姬长风!难道他每次犯错,都会表现的如此无辜吗? 面上却依旧柔和微笑,静等下文。 长风摇摇头,小声道,“你能坐过来吗?” 锦瑟盯着他露出来的雪白脖颈,佩戴的璎珞散着圈圈光晕,华贵耀眼。从未吃过苦,享尽千万宠爱,他凭什么如此好命? 锦瑟坐过去,笑,“好了,说罢。” 少年怔忪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呆呆道,“你好漂亮……” 又试探着碰了碰她的腿,锦瑟一僵,他便缩了手,又有些许不甘,微红着面道,“我可以枕着这里吗?” 他伸手,满眼期待的看着锦瑟的双腿。 锦瑟瞪大了眼,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好。 长风已经自顾自的侧躺下来,脑袋轻轻碰着锦瑟的腿,见没有被甩开,放心枕了下去。 长风眯起眼,抬手扯开了满头青丝,接着握着锦瑟僵硬的手,放在自己的脑袋上,“这样以手为篦,轻轻梳理,好吗?” “嗯。”感受着蹭在自己腿上的温度,锦瑟只剩应声的力气,僵硬拨拉手中的头发。 满足喟叹一声,长风道,“那我便说了。” 又想起什么似的,仰脸问,“瑟瑟,不管我做错什么事,你都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锦瑟垂头看他,“快说吧,不然,我不听了。” “知道了……” 不知怎地,锦瑟觉得长风今晚似乎格外听话。 “是我害的,”少年开始叹气,“冯琴是我害的,我只是不想嫁给她,我不想嫁给任何人……” 他抿了抿唇,低声道,“我只想跟瑟瑟在一起……” 纵使预知他所说,在听到这句话时,心脏深处还是按耐不住窜起一股暖流,锦瑟咬紧唇,让疼痛狠狠抨击自己的可悲。 绝对不可以心动,你没有资格! 按着锦瑟的手来回摸了摸他的头发,长风继续说道,“我只是想让母皇讨厌她,并不知会造成如此结果……我心里难受……” 锦瑟要自己看清眼前的人,只是一句难受就完了?你可知你的任性带给别人的是灭顶之灾?!你只是因愧疚睡不着觉便找人来安慰,你可知有多少人因为你而丧命?! “嗯……痛……” 锦瑟回过神来,却见一缕长发被自己紧紧攥在手中,少年皱着脸满是委屈。 “……殿下,您没事吧?” “嗯,没事……你再摸摸便好了。” “如果我求母皇,她会不会饶了冯琴一家?” 不会,她只是借题发挥而已。谁人不知冯大将军功高盖主?其女冯琴更是战功赫赫,现在已是太平盛世,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她终于得了机会要回兵权,岂会罢休? 锦瑟看着长风愁云满面的脸,微微笑着,便让你愧疚好了,你只要记得,他们的死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微臣也不知,女皇宅心仁厚,这次也许只是一时之气,殿下若是求情,也许会有用的。” “好吧,明天我便跟母皇说。可是……她最近脸色尤为不好,我怕说得多了,惹母皇生气……母皇很少生气,可气起来,也很可怕……” 柒 已是深冬,冯琴案终于有了个结果, 主犯冯琴侵犯皇室,本罪无可恕,念其母女曾护国有功,免其一死,撤掉参将一职,全家发配边界,守苦寒之地,永世不得踏入京都一步。 冯平教女无方,免官削爵,但念其年迈,不堪颠沛流离之苦,故许其在京养老,留其十岁冯念秋陪伴左右,侍奉尽孝。 女皇宽悯,德服天下。 刚过完年,正是热闹喜庆的时节,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冯家上下四十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10 几口,却个个如批考丧。 冯平一生戎马、为国尽忠,直到三十多岁才生了第一个女儿冯琴,后天下安定退居二线,才陆陆续续有了其他儿女,最小的儿子念秋不过十岁。 如今冯平已是耳顺之年,临到老却得个夫离子散的下场。几个夫室哭着不肯离开,冯平却未有丝毫哀色,只是拍着冯琴的肩,语重心长道:“儿啊,此次一别,你我母女便是不得再见,如今,便听母亲我最后一次忠告吧。” 冯琴一听,当即泪如雨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母亲啊!不孝女对不起您老人家!” “不消说这些个!”冯平单手将女儿扶起,又道,“冯家的女儿敢作敢当,我只许你哭这一次,以后你只管流血不能流泪!” 冯琴用袖管擦擦脸,点头道“嗯!儿知道了!” 冯平又道:“我知你心中诸多委屈,但你要谨记,人生在世岂能一帆风顺?我儿万万不可心存怨气,此次皇上开恩饶我们一家老小不死,我儿必要感恩戴德为国尽忠!” 后面一番话慷概激昂,突然岔了气,剧烈咳嗽了好一阵,冯琴忙上前拍背摩胸,这才平复下来,花白的发丝掉了几缕下来,徒增老态。 冯琴跪拜了家母,伸手摸了摸立在一旁的小男孩:“念秋,母亲便靠你照顾了。” 与他姊姊不同,男孩样貌颇为清秀,此刻正哭着,听到这话立刻抓住冯琴的手,哭着央求:“大姐,你不要走!” 冯琴最疼的便是这个弟弟,一想到此生不得再见,她走之后,念秋必要受到仗势之人的诸多欺凌,不由得再次红了眼圈,狠心甩开男孩的手:“念秋,大姐对你不住!” 说完话,转身便走。 男孩哭得凶,却终究没有追过去,只有冯平在后面咳着间或喊着:“儿啊!多多保重!勿要忘记母亲所说的话!” 清风殿此时炉火彤彤,内殿里,长风正对着一人高地铜镜左右照着。 女皇刚赐了两件北国贡品,一红一白两件狐狸毛披肩。 碧芜探着头望镜子中瞅着,摇头晃脑道:“奴才觉得,还是那红狐狸毛好看,衬得咱们殿下更加明艳动人!” 长风上下打量了一番,皱着眉啧啧道:“这红色好像太妖艳了点……” 可不是,镜中人已是倾城无双,一双眼睛如秋水般荡漾瑰丽,再衬上这艳丽的红,简直美得叫人不敢直视。 长风看了看搁在秋痕手中的白毛披肩,“白的倒是既华贵又不失雅致……哎?秋痕,你说呢?” 秋痕低头:“奴才不知。” 长风脱了红狐狸披肩,扭头道:“要你说你便说好了。” 秋痕慢悠悠抬眼端详了一番,面无表情道:“白。” “好!”长风眯眼一笑,“那就穿白的!” “殿下!”碧芜气得直撅嘴,一边为长风换上白毛披肩,一边嘀嘀咕咕道,“碧芜说了那么多话,还比不上那家伙一个字!不公平!殿下偏心!” 长风挑眉,以手扇风,笑眯眯道,“呦!碧芜偷吃什么了?好大的酸味!呛死人!” 碧芜立刻顺着竹竿往上爬,耸着肩嚷嚷:“才没吃酸!碧芜就是不服!殿下,碧芜倒想问问了,那红的怎么不好看了?是,别人穿它是不好看!可那是您穿呐!只有您才衬得起这颜色!多艳多美啊!” 碧芜斜眼瞥瞥秋痕,愤愤道:“殿下,您瞧瞧他这一身的素色,有什么好看?病怏怏懒洋洋,一点精神都没有!他的眼光,您能信吗?殿下……” “好了好了好了……”长风受不了得摇摇头,摆手道,“下次,下次听戏时,我就穿这红的,您看成不?” 平时对衣着打扮倒也不见上心,可此次皇宴,锦瑟也是在席之人,所谓其中心思,自不必多说。 午后阳光慵懒,正是雪后,御花园中雪白梅香,不冻湖流水潺潺,湖面碧水青青,湖岸厚雪皑皑,倒也别有一番景致。 锦瑟长风沿湖并肩走着,女皇对他二人明里暗里的交往也有所查,只是自冯琴事件之后,长风一直精神不济,女皇忧其身体,便未多加阻拦。 长风瞅着四下无人,便端了个心思,靠近锦瑟身旁的手跃跃欲试,却见锦瑟只是木木前行,似未有察觉,气闷得很。 “瑟瑟,”长风止步,闷闷道,“你瞧我这披肩好看不?” “好看,”锦瑟憨笑着,瓮声道,“刚才你一进来,我就瞧见了,真好看!比天上的仙子还好看。” 长风哧了一声,扁嘴道,“嘁,那天上的仙子你见过?” 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握住了锦瑟的手。 锦瑟一呆,脸随即红了,呐呐道:“虽未所见,却是一定比不上长风的。” 长风得意哼了一声,牵着锦瑟的手便走,“好吧!以后这个美若天仙的人就归你了!” 锦瑟却是一顿,忙慌乱道:“殿下,可不敢胡乱说。” 长风皱眉,停下来看着锦瑟:“你不要总是这样好不好?我们是一定要在一起得!谁也分不开!” 锦瑟提了口气,刚要说。长风便伸手挡住她的唇,烦躁道:“好了!我知道你又要说那些个大道理,今日是元宵佳节,我们不要吵了好不好?” 锦瑟平顺了眉眼,笑道:“好,殿下说的是。” 又忽然来了兴致似的,道:“长风,你可只民间是怎样过元宵节的?” 长风道:“谁人不知?便是元夜赏灯喽!咱们皇宫里也有哦!” 锦瑟笑道:“民间的灯笼自是比不上皇宫里的华贵,但却更加热闹真实,你想一想,千家万户灯如星火,人山人海摩肩擦踵,车水马龙、载歌载舞,对了,还有那鱼龙舞,美不胜收呐。” 长风扁了嘴,呐呐道:“是吗?真有这么好玩?” “锦瑟虽不富足,每年却必要在那赏月楼订上一个位子,只为感受这每年一次的喜气热闹!咳!”锦瑟叹了口气,摇头道,“可惜长风要在皇宫陪女皇……” 长风低下头,默不作声。 “不过没关系,”锦瑟又道,“往后,若是锦瑟当真有福娶得殿下,必定每年都陪着殿下赏灯会、猜灯谜、逛花市。” …… “主子,您不能去!”碧芜叉开腿张着双臂拦在长风面前,“虽说皇上要陪太皇太后诵佛,不在您身边,可您也不能乱来!” 长风系完襟前的扣子,扭头招呼道:“秋痕,你把我那面纱拿来,对,白色的那个。” “殿下!您怎么油盐不进啊?!”碧芜气得直跺脚,“秋痕,你快说说啊!殿下平日里最听你的话了!” 秋痕轻轻叹气,递了面纱过来。 长风边系面纱边道:“这次谁说也不管用,我便要去看看那民间的鱼龙舞!” “不许去!”碧芜挺胸,“门口的护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11 卫大哥可都不是吃素的!殿下您跑不了!” “放心!”长风拍拍他鼓鼓的脸,眯眼道,“我跑得了!” 碧芜豁出去似的咬牙:“只要我喊一声儿,您可就……” 长风忽的笑起来,手指一指:“看那边!” 碧芜眨眨眼,快速回头,“什么什么?” 长风呼的跳起来,对着他的颈侧砍了一手背刀,“笨,每次都信!” 又在披风外披了那件白狐狸披肩,穿戴完毕,才回头笑道:“秋痕,你呢?” 秋痕点点头,平静道,“来吧。” 十五元夜,花灯如昼。 赏月楼二层雅间,一身着藏蓝色棉袍的女子正在独斟自饮,似是窗外人海中细细寻觅,大概一直未有所获,正待失望而饮,却忽的点亮了一双眼睛。 却在此刻,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杂乱只剩,随即一人跌跌撞撞的冲了上来,身后小二叫骂着追过来:“去去去!这二楼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给我下去!” 那人穿了一身露花的青袄,蓬头垢面,大概喝了酒,走路晃来晃去,跺地跺地砰砰响:“给我滚!姑奶奶……有钱!给你给你……” 藏蓝色衣服的女子正微笑将酒杯举到唇边,却不曾想被人劈手夺来,不悦抬头,却是那青袄醉妇。 小二冲上来一个劲儿赔罪,拉扯着那女子呼喝道:“我说你这人怎么如此不要脸?快给我滚!” “去他娘的!”青袄女子愤愤骂了一声,一巴掌将小二扇的老远,仰首喝了夺来的美酒,“老娘这辈子再也没这热闹可图了,今天就不醉不归!” 藏蓝色衣服女子闻言眯了眼,上下打量青袄女子一番,缓缓收起不悦之色,笑道:“这位姐姐,若是不嫌弃,便坐下来喝几杯如何?” 青袄女子眯着醉眼晃晃悠悠看向她,忽的大笑起来,“好!没想到在京都的最后一晚,竟得见知己,幸哉幸哉!敢问好姐妹尊姓大名?” 藏蓝色衣服略微沉吟了一刻,微笑道:“在下姓锦。” 却忽的转移了话题,好奇似的指着楼下的人山人海道:“嘶——没想到,咱们赤凰的夜明珠也在其中呐?您看是不是?” 青袄女子闻言猛地探出头去,却见一蹁跹男子鹤立于人群之中,似是不习惯这样拥挤,又格外中意这热闹,好玩地随着人流来来回回,却并不远离这赏月楼。 本是佳人佳色,却看得青袄女子满眼愤恨,差点喷出火来:“他就是那姬长风?” 捌 北风呼啸卷云天,车马在深雪中颠簸缓行,冯琴独坐于车厢之内,想她意气风发之时,从来都是一骑千里,哪屑于坐这老弱夫孺代步的马车? 如今,也无甚所谓,得过且过吧。 一杯浊酒下肚,呛得眼眶通红,想起老母临别前谆谆教诲,宁可流血万勿流泪,强忍着压下了一阵欲泪冲动,只化为一丝若无叹息。 远处急促马蹄声伴着北风而来,冯琴戎马数载,已练就了一番闻声辨敌的本事,虽说现在混沌不振,耳力却并不减半分,听凭这又急又快的马蹄声,便知来者何人。 遂多取出了一樽银酒盅,斟满了,才撩开帘子冲外头喊:“大力,你如何也跟着来了?” 茫茫雪天一线间,一人骑马飞奔而来,马蹄子溅起雪末随风狂乱起舞,一时之间晃花了人眼。 待看得真亮之时,人已如泰山崩于身前,娄力飞身下马,扯着嗓门道:“大姐真不够意思,舍下妹妹我独自上路!” 此女身材壮硕,身着一身青袄,言谈之间粗犷不拘,却是昨晚醉闹赏月楼的女子。 冯琴皱眉,挥手道:“妹妹勿要任意妄为,那苦寒之地有甚滋味?快回去罢!” 娄力拍拍身上的雪沫子,顿足道:“大姐若是再诸多推辞,妹妹便当真生气了!我娄力这条命便是大姐救来的,如何忍心看着姐姐吃苦,我却独自逍遥?那当真是禽兽不如!” 娄力说的义愤填膺,冯琴便不再多说,微微叹了口气,无奈道:“那便上来陪姐姐我喝酒罢!” “诶!”娄力嘿嘿笑着点头,刚撩袍跨上马车,忽的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一双眼睛跟着放出精光,兴奋道,“大姐!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来?” 冯琴心灰意懒,本提不起半分兴趣,却免得扫兴,佯装好奇道:“哦?何物?” 娄力当下吹了一声口哨,马儿踢踏而来,直到近了冯琴才看清,这马背上还置有一物。 用草袋套着,似是人形。 冯琴皱了眉,以为这娄力竟在此当口还不忘风月之事,不免烦心,低声骂道:“你这混货!” 娄力嘿嘿笑着,从马背上扛起麻袋,咧嘴道:“大姐你先别骂!若是这货色不合你意,我娄力便把脑袋揪了给您当壶饮!” 冯琴不作声,拉着脸退回了车厢内。 娄力吭哧吭哧爬上了马车,冯琴将先前倒的那杯酒递过去:“喝了吧,暖暖身子。” 娄力忙将肩上的草袋往车厢上一抛,砸的车厢砰的一声巨响,马车也跟着晃了一晃。 冯琴皱眉,见娄力在脏衣服上擦了手,笑嘻嘻双手接了酒盅,一饮而尽,方道:“你要与我一起也可以,到了那边,万万不可惹是生非。” “诶!”娄力忙墩着脑袋,点头道,“娄力全听大姐的!” 又不忘献宝,蹲下来解开草袋绳子:“大姐!你快打开来看看!” 冯琴的目光这才慢悠悠垂了下去,见草袋底下露出几缕异常滑顺的白毛来,心中暗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便抿唇看着娄力一举将草袋扒下来。 里面的人被五花大绑得严实,大概晕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白玉簪子已经挽不住头发,欲落未落的垂在脑侧,一身的白衣染了点点污渍,却仍看起来华贵异常。 冯琴盯着看了半天,猛地坐直了身体,以手掩胸,似是不敢相信自己所想,抬眼惊骇望向娄力。 娄力笑得分外得意,一下子将男子翻过来,邀功道:“妹妹送给姐姐的夜明珠,姐姐可喜欢?” 男子软绵绵翻了过来,脑袋撞在车厢底板上,却仍未有醒来的迹象。皮毛披肩被扯得凌乱不堪,披风的带子也已经松了,露出些许皮肤…… 心扑通通跳着,冯琴直觉头中一阵眩晕,只得救命草般死死抓着窗棂,盯着长风昏睡的脸,好半天,才愤怒抬手,狠狠掼了娄力一巴掌! “糊涂!胡闹!”这一巴掌似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冯琴喘不过起来,只觉得天地晦暗。 娄力被扇了个结实,瞪大眼捂着脸,委屈道:“大姐!都是因为这小子,您才落得如斯田地,妹妹把他捉来给姐姐泄愤,有何不对?” “闭嘴!”冯琴崩溃大吼,抖着手指向外面道,“滚!你给我滚!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12 ” 娄力见冯琴气成这样,顿时矮了七八分,想到自己可能真的做了错事,给姐姐添了麻烦,自觉懊悔,只得矮身往外走。 却听得冯琴在后面冷冷道:“把他也给我弄走!” “哦……”娄力扁着嘴点头,扯着长风的两条腿便向外拖,长风脑袋撞在椅柱,登时磕的通红。 “停!”冯琴见状更是气得脸色发白,咬牙站了起来,“我走!你给我在这里坐好了!我走!” “大姐……”娄力低眉顺眼地喊了一声,却见冯琴顿也未顿,一下子跳下马车,只得消了声,畏畏缩缩坐好。 看见长风毫无防备的躺在地上,不由得喃喃道:“确实勾人,不怪大姐喜欢……” 凛凛寒风卷着雪沫子吹在脸上,也丝毫未觉得冷,冯琴浑噩坐于马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虽然女皇有意削她冯家权势,却也算给尽退路,没有赶尽杀绝。本想听从母亲教诲,认命老死在边陲也罢,却又横生此等事端,自此,她冯琴便再无退路可走了。 冯琴横下心,转身回了马车内。 娄力正闲来无事扒拉着长风,见他毫无反应,便将手指塞进他领口中,刚碰到那滑溜溜的皮肤,北风便卷着雪花吹鼓着进来,硬生生打了个冷战。 一见到是冯琴,娄力咧开嘴,嘿嘿笑着:“姐姐,这厮的身子真滑,不信你摸摸。” 冯琴瞪了他一眼,冷着脸道:“你是如何将他掳来的?” 娄力便将昨晚之事说与冯琴听了,冯琴想了想,脸色微变,问道:“你说那人姓锦?” “对!一身藏蓝的衣裳,不错的女子!” 娄力见冯琴虽然依旧不高兴,气却已消了大半,更加胆大起来,一边说着,一边抓着长风的前襟将他提起。 “是她?”冯琴默默念着,不敢置信地摇头,“没想到……没想到……” 娄力已经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长风身上,借着蛮力硬生生将他的领口扯开,长风仰着头跟着一震,花纹繁复的纽扣便蹦跳着弹了一地。 自然是娇生惯养的好皮囊,润玉般细白润滑,又因为长期习武而精干紧致,娄力看的眼睛都快掉了出来,冯琴也睁大了眼,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赤凰的宝贝,这就是皇上捧在手心里疼的皇子长风,如今,赤条条躺在两个女人面前,任人宰割。 冯琴突然有种畅快的感觉,从脚底升出,迫不及待的蔓延全身。 娄力粗糙的手已经攀上了长风的身体,一路贪婪游走,冯琴想要出声阻止,却只是张了张口,喘着粗气,眼睛再也离不开那身子半分…… 长风觉得头很痛,不,全身哪里都痛,想要睁开眼,却连撩开眼帘的力气都没有。他是怎么了? 他只记得自己兴冲冲逃出宫去,外面人山人海,真如锦瑟所说,那般热闹,鱼龙舞、花灯……他本来想去找锦瑟的,给她一个惊喜,同她一起赏灯猜谜,他记得自己已经到了赏月楼下…… 可是后来,发生了什么? 他记不起来。 好难受,怎么好像完全动弹不得? 是谁在耳边说话? “放心,给他上了眼罩,大姐只要不说话,便不会被认出来……” “再说,认出来又如何?反正他便再也别想回去……” “唔……”胸口传来一阵刺痛,长风皱眉哼了一声,游离在外的魂魄一下子被拉回了身体。 他睁开眼,依然什么也看不见。 长风挣了一下,却发现真的动不了,手脚已经被牢牢束缚在背后。从未有过的恐惧瞬间捏紧了心脏,他失声道:“谁?是谁?!放开我!” “嘿嘿!”耳边传来女子龌龊的笑语,带着淫=秽的调侃之意,“醒了才更好玩啊!来……让姐姐亲一口!” 粗糙的手指捏住了长风的下巴,他猛地一震,继而厌恶又愤怒的甩开头,大喝道:“大胆!你是什么狗东西?!竟敢……嗯!” 脸上被狠狠甩了一巴掌,长风僵持着偏过头去的姿态,好久才回过神来。 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敢打他。 他不信。 他以为自己在发梦,但那痛感却如此真实。 深宫禁院中长大,也不知看过多少下人被掌掴,只当做罪有应得,从未放在心上,但他不知挨巴掌竟是如此难受,随着脸颊一并疼痛的,分明是尊严。 耳朵嗡嗡响着,他听不清女人在咒骂些什么,只觉得身体被几只手带着恶意揉捏着,很痛。 被打得半侧脸火辣辣的痛着,连带着整个头脑也混沌不堪。他张了张口,舌尖又麻又肿,大概牙齿磕到了哪里,流了血,满口铁锈的味道。 不只一个人的呼吸,大概至少两个,却实在分不清在揉搓身体的手到底有几只。 “大姐先来吧……”有人在说话,很恶心的语气。 隔了一会儿,那女人又说:“既然姐姐不肯,那妹妹便不客气喽!” 长风缩了缩肩,徒劳的想要挣扎,却被死死按住肩膀。 有人骑了上来,坐在他的腰腹,他甚至感觉到那带着温热的粗粝的皮肤,通体窜上毛骨悚然的恶寒,他茫然摇了摇头,坚信自己在做梦。 可即使是做梦,他姬长风也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跟他肌肤相亲的,只能是瑟瑟啊。 他只牵了她的手,他只亲了她的额头,他甚至还没有吻过他的唇…… 那具热腾腾的身体压了下来,强迫按住他的头,温热的呼吸伴着酒气扑面而来,长风忍着恶心绷紧了身体,只等她凑过来便狠狠咬一口,最好能一下子咬在她的喉口,咬死她! 玖 娄力惨叫了一声,脖颈处的疼痛让她不顾一切地反击,在未有任何思考之前,拳头已经挥了出去。 一拳正中太阳穴,长风甚至未来得及呻吟,便晕厥过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冯琴根本没有时间阻止,她俯下身拨开长风的发,看到沾染血渍的脸孔,苍白如纸,眼皮猛地一跳。又迟缓摘了眼罩,紧闭的双目,仿佛永远不会醒来。 他死了? 冯琴脑中有些空白,僵持着盯着长风好久,才抖着手指试探他的鼻息…… 还好……尚还有呼吸。 她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娄力:“你没事吧?” 娄力捂着脖颈,粘稠的血从指缝中流出来,猩红的。 她没有答话,还沉浸在戒备与反击的状态中,兀自瞪着眼急促呼吸。 冯琴皱起眉,拾起长风里衣的碎片,靠近娄力:“我给你包扎一下。” 娄力这才愣怔着低头,看着手中的鲜血,双目猛地窜出一股火焰,她伸手扯过长风的头发将他提起来,愤怒喊着:“你居然咬人?!我今天就打得你连张嘴也不敢!” 冯琴按住她,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13 大喝道:“娄力!你真的会打死他的!” 娄力转过脸怒吼:“我就是要他死!难道姐姐还想让他活命吗?他活着,我们姐妹便都要去死的!” 冯琴一愣,缓缓收了手。 是的,她已经再无退路,女皇若是知道她囚禁了长风,那她们全家上下便都会不得好死。 只有他不为人知的死去,她才有活命的可能。 她别无选择。 “当然,”娄力缓缓卸去了满面怒色,看着手中的长风,狰狞笑着,“我绝不会让他死得如此痛快!” …… 长风陷入了梦魇,梦里有一个很可怕的女人,也许是两个,也许是更多,她们是那样恨他,将他团团围住,狠狠打他、骂他、欺负他。 他动不了,也无法还手,被打得好痛,很怕。 他拼了最后一丝力气从漆黑的梦魇里逃出来,逃到有光的地方,四周白得刺目。 他茫然站着,不知道该去哪里。 远处缓缓走来淡紫色的影子,长风揉了揉眼睛,那影子便对他招手:“风儿,过来父亲身边。” “父亲!”长风激动地大喊,却发现声音变得像小孩子般尖锐。 他茫然低头,看到一双小小的足,蹬着可爱的虎头鞋。又伸出手来,竟是一双嵌着娃娃坑的小胖手。 “风儿,快过来……”父亲又在那里温柔呼唤他。 长风顾不得多想,摇摇晃晃跑过去,一下子抱住父亲的膝盖,声音愈发奶气:“父亲,风儿好想你。风儿好疼,好难受……” “乖……”父亲真温柔,坐下来让长风枕着他的膝盖,一下一下抚摸他的头发。 长风闭上眼,趴在父亲的膝上,听他温和的声音:“风儿不痛,风儿乖……” “长风……”长风张开眼,却看到女人清秀的脸,对他微微笑着,“长风,我也喜欢你,真的。” 他眨了眨眼,忽的红了眼眶,“瑟瑟,你怎么才来?那里人山人海的,我看不到你。以后我再也不贪热闹了,你别躲着我,好不好?” 锦瑟却突然不笑了,瞪着恶毒的眼睛,狠狠打他的脸:“贱人,少做梦!” 心里又酸又痛,长风难过极了,惶惶喊着,“瑟瑟,你别生气了,我不会再乱跑了,我不会再任性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瑟瑟……” 又一个巴掌打过来,将眼泪都甩飞,长风猛地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片漆黑。 “贱人!”有女人陌生粗俗的声音在耳边喊着,脸上又挨了一巴掌,所有的感官都苏醒了过来,长风渐渐也清醒。 他又回到那个可怕得梦魇。 父亲,锦瑟……都不管他了。 女人还是坐在他的身上,任凭怎样也甩不开,长风摇摇头,低低喊着:“走开……” 女人笑着,大概是笑吧,阴森又令人恶心,她说,“醒了我们就开始吧,哦,对了,你是属狗的,我得封了你的嘴才行。” 下巴被钳制着,有人敲开他的牙关,长风几乎没怎么挣扎,任由布团塞了进去。 恶心的手摸着他的下=身,在那里涂抹了一些又凉又腻的东西。 “走开,别碰我……”他在心里喊着,却没有一丝力气挣扎。他垂着头气若游丝的模样,却让施暴者更加快意。 压在身后的手脚已经没有知觉,全身冰一样凉,只有被涂了膏的那里开始烫起来,伴随着辣痛。 女人疯狂笑着,他渐渐听不见,努力回想着梦里的父亲,还有锦瑟。 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胆敢如此伤他的人,必定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 如果死了可以和父亲见面,他不怕死。 他只希望自己能够死的悄无声息些。 不要让锦瑟看到他如此恶心的尸首,如果那样,他连做鬼也无颜去偷看她了。 突然一阵慌乱的杂响,过了一会儿,有布料胡乱盖在自己的身体上,迷糊中又被勉强塞进了车厢的座位底下。 紧接着,有冷风灌了进来,长风一愣,心脏随之剧烈跳动起来! 有人!有人进来了! 有官兵挑开帘子,见车厢中只有娄力一人正襟危坐,公事公办道:“奉命搜查,请勿见怪。” “请!请!”娄力笑着,做好奇状问道,“这冰天雪地的,也不知发生了何时,要姊妹如此辛苦?” 官兵以眼巡视了车厢一周,小声道:“还不是因为那颗宝贝夜明珠,三天两头闹失踪,姊妹们在这儿挨冷受冻,他八成是在哪里玩的不亦乐乎。” “呜呜……”尽管拼了命地挣扎呜咽,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声响,眼看来人就要退出去,长风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豁出去似的用额头狠命撞击上方的木板。 砰地一声,终于被人察觉。 娄力暗叫不好。 官兵回过头来,提枪警惕道:“什么声音?!” “哦!”娄力腆着面嘿嘿笑了两声,弯腰一把将长风从车厢底下拽了出来,掀开一方布料,娄力揉了揉长风白嫩细腻的腰,“不瞒妹妹,这旅途枯燥无味,便买了个小倌来玩,无事解解闷子。” 长风想要挣扎,却被娄力狠狠按着脖颈肩膀,只能扭腰呜咽。 “嗯?”官兵眯起眼,上下打量了半晌,看得娄力心里直打颤,却蓦地嘿嘿笑了,凑近了问,“这是哪家的,只看这腰身便知是万里挑一的上等货色!姐姐可否让妹妹摸一摸?” 娄力一愣,随即大笑,“妹妹千万不要客气!” 官兵抬手扯了扯袖口,狠狠捏了那雪肤一把,看到其上纵横交错的绳结,了然笑笑,“姐姐当真是个中高手,这绳子的捆法一看便是行家!” 长风挣扎的连呼吸都困难起来,却绝望听到官兵渐渐远去的声音,那一刻,仿佛天地都崩裂了。 眼睁睁看着希望溜走,才是最可怕的绝望。 女人狂妄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窑子里的上等货,你就认命吧!” 帘子却再一次被撩开,长风再次僵硬了身体,刚要挣扎,便听到女人道:“大姐,你回来了?快在这上等货身上捂捂手,哈哈。” 冯琴却没有说话,她径直走到长风身边,慢慢狠下了心。 她容不得半分闪失,姬长风必须马上死。 她抓着他的肩,将他翻了过来。 没有遇到半分反抗,少年好像已经任命,歪着头连肩膀也不再瑟缩。 手慢慢捂上了他的口鼻,少年动了动,似乎想要挣扎,却最后安静下来。 她想起阳光下,少年背手置于嘶鸣马前,吊起眼睛看她,微笑却锋芒毕露,“我只是不喜有人煞费苦心在我面前展示自己……” 那样骄傲自负,让她忍不住追逐。 又或者冷漠地诱惑着:“冯大人,风儿肩后刺痛,能否帮忙查看一二?” 那样风清月白,让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14 她甘心沉沦。 冯琴闭了眼,加重了手劲…… “大姐……你?!”娄力后知后觉,呆呆看着冯琴沉静杀人的模样,不再说话。 马车外突然传来奋疾的马蹄声,伴着呼啸的风向这边驶来,冯琴浑身一颤,像被抽取了灵魂般软了下来。 “完了,一切都完了。” 娄力一把将长风拽出车外,拉起冯琴,喊着,“大姐!我们快逃!” 冯琴睁着眼痴愣地摇头:“太迟了,我早该杀了他的。” 她缓缓望向车厢外,车帘被风吹起,一身黑色的身影骑在高头大马上,如天神般矗立在雪地中央,不动不语,却让人再无可逃。 冯琴跳出车厢,在刺目的雪光中对那人笑着:“我从来都小看了你。” 马上身影未动,人却出声,带着对万物的藐视,声音如冰锥般硬冷无情:“小看我的,又何止你一人?” 渐渐连笑容也维持不住,冯琴仰头看着那人,这还是那个木讷温和的人吗?为什么明明是她的模样,又分明是另外一个人? 一个让人心生敬畏,连多看一眼都觉得害怕的人?! 为什么? 她只有一个人,竟然比千军万马还来的可怕…… 壹拾 大雪铺天盖地,少年的身体愈发冰冷。 锦瑟骑于马背上,默默凝视。 少年蜷缩着,披散在赤=裸肩头的发丝随着身体的颤抖,愈见凌乱无助。 锦瑟单手撑体跳下马背,身后的黑色披风犹如振翅蝶翼,猛地鼓涨起来,伴着风声,发出簌簌声响。 少年闻声惊恐抬头,目不能视口不能喊的无力徒将恐惧加剧,他以肩头撑地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听到一步一步犹如打桩般沉稳有力的脚步,愈近愈惶恐,凌乱无措如身陷绝境的麋鹿。 他曾经将猎物逼到如此境地,如今亲身领会。 脚步声戛然而止,少年跪坐在地,立起耳朵敛声静气,只听得到清冷的呼吸。 一呼一吸,好整以暇。 沉默无声,却比之前的恶言暴力更为可怕,无言的压抑、未知的恐惧丝丝缕缕蔓延开来,愈发叫人喘不过气。 腾的一声轻响,少年受到惊吓般猛地浑身一震,缩着肩呜咽出声。 却仅仅是解开丝绦的声音。 接着是厚重衣料抖动的声响,少年低头呜呜叫着,连连挣扎着后退,肩头却突然传来温暖的触感。 一件带着体温的披风,轻轻盖在肩头,熟悉到让人心悸的气味。 少年猛地仰起脸,额前的留海如风中垂柳摇摆瑟缩,他跪直身体,红肿的脸满含害怕破碎的期待,其上蜿蜒干涸的血渍叫人心疼。 锦瑟叹了口气,柔声道:“是我。” 少年似是一愣,继而疯了一般剧烈挣扎起来。 锦瑟拔剑,一举刺破了绳索的束缚,少年立刻挣扎着爬起,一头撞了过来,紧紧抓住锦瑟的裤腿。 小腿被少年猫一样尖锐的手指刺得生疼,锦瑟皱紧了眉,竟仿佛被刺到的是心口,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半跪下来,锦瑟伸手除了少年口目的遮布,看到那双漆黑如星的眼,那双曾经神采飞扬如今失魂落魄的眼,心口又是一阵刺痛。 “长风,没事了……”锦瑟伸手,想了想,还是盖在了少年的头顶,轻轻抚摸。 少年僵硬着身体依旧不动,只是仰着脸一眨不眨盯着锦瑟,黑黝黝的瞳孔先是一阵阵剧烈收缩,又骤然放大,直到茫茫然再无焦点。 心脏骤然悬置喉口,锦瑟试探在少年眼前虚晃手指,小心翼翼道:“长风?我是锦瑟……” 少年闻言又是浑身一震,继而惶惶然咬着血色全无的唇,抓着锦瑟的手指几乎刺进了皮肉中。 锦瑟闭了闭眼,猛地将少年提起,裹紧披风,扔上马背。自己随后一跃而上,揽着少年的腰抓紧缰绳,策马扬鞭。 怀中的身体冰冷彻底,少年仰着头倒在锦瑟肩窝,喘息之间鼻音浓重。 锦瑟歪过脸,却见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红了眼眶,似是喃喃自语,声音如柳絮飘忽游离:“不要躲着我,不要丢下我……” 呼吸缓缓哽住,努力想要顺畅,却愈发不能,锦瑟看着少年缓缓闭合的眼,狠狠扬鞭。 冷风吹过,碎琼乱舞。 一半身陷冰冷寒池中,一半却在油锅里煎熬。 长风想起很久以前的过往,那时父亲还在世,自己一如既往的顽皮,拖着父亲的手在乡间玩耍。 那时一个很美的村庄,蝴蝶会驻足停顿在指尖,又忽闪着翅膀蓦然飞舞。 不远的前方,有一片很大的湖,碧绿的,湖边有青油油的小草,夹着紫色的小花,柔柔随风摇摆着。 天下起了雨,父亲却不见,抹着眼睛寻找,脚底一滑,掉入春寒料峭的湖水中,也犹如此时,刺骨的凉。 湖水呛入肺腑中,愈发呼吸不能、呼救不能,几乎力竭放弃。 却被一双手紧紧捉住,引领推拥着上了岸。 躺倒在湖边大哭着流泪,漫天雨帘,无助孤独时,却望见女孩湿淋淋的笑脸,清脆的声音如同林间啾啾鸟鸣:“别哭,没事了……” 便真的不哭,在雨中睁着红彤彤的大眼问:“姐姐,你是谁?” …… 女孩说了什么,却竟然如何也想不起来。 父亲便从那时,慢慢消失在记忆里,却仍是怎样也记不起,父亲究竟是哪一天不见……哪一天不见? 真的如母皇所说,病逝吗? 火光摇曳,锦瑟看着昏睡中依旧惶惶不安的少年,轻轻拨开他垂在额前的刘海。 他像极了他的父亲,沉静苍白的时候,最像。 譬如,此时。 若说十几年前,她在湖边救了他,是因为年幼无知尚且纯真,但足够城府无情的现在,却说不上是为何。 她明明可以要他死,她明明可以要那个人痛彻心扉,却在最后一刻松手。 唯一能够安慰自己的解释,便是她要更多!她不仅仅要那个人痛,还要她一无所无、一败涂地! 她攥紧了手指,指节瞬间泛白。 有烛火燃烧的嘶嘶声,长风缓缓睁开眼,却不见想象中的昏黄烛光,眼前却依旧是可怕的黑。 长风登时有些慌乱,想要伸手去摸眼睛,却发现双手居然动弹不得。 无边恐惧再次如乌云盖顶倾轧下来,长风正待剧烈挣扎,却听到女人轻柔的声音:“别怕,是我。” 由着声源转过头去,长风惨白着脸惶惶喊着,带着哭腔:“瑟瑟,不要蒙我的眼睛,不要帮着我的手,放开我!” 有柔软的手掌沿着头顶来回抚摸,乱动的手腕被人按住,头顶上方的锦瑟低声哄着:“长风,不要乱动,你的手腕脱臼了,眼睛也受了伤,要好好调养才会好,知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15 道吗?” “眼睛?!”长风一愣,惶惶道,“我的眼睛如何伤了?会瞎吗?” “不会,”锦瑟道,“只是被雪光刺到了,精心养一段时间便会痊愈。” 看着长风惊犹未定的脸,锦瑟又莫名加了一句,“放心,我会照顾你的。” 长风闻言沉默了片刻,忽的扬起明媚笑脸:“瑟瑟,有你在,我便安心了。” 又呵呵傻笑着,胡言乱语道:“你放心吧,我一点事都没有。” 看着少年佯装镇定的模样,锦瑟不自觉弯了眉眼,鬼使神差摸了摸少年淤青的唇角,听到吃痛的嘶哈声,又蓦地收了回来。 长风皱起鼻子,歪头转向锦瑟的方向,问:“我没有被毁容吧?” 锦瑟一愣,笑道:“没有?何以这样问?” “哦。”长风点点头,又不放心的追问道,“真的没有?” “是了,”锦瑟微微皱眉,“还跟以前一样漂亮。” “嗯。”长风放心笑笑,笨笨晃了晃臃肿的手,打趣道,“还好!不然,我便要去死!” 锦瑟愣怔片刻,继而长久凝视长风的脸,不再作声。 御书房中,肃穆无声。 锦瑟恭谨跪于地中央,等待女皇问话。 一跪便是一个时辰。 “可知是何人所为?”批阅奏折的女皇幽然出声,不怒自威。 锦瑟趴在地上,声音平和恭敬:“回皇上,乃是山野盗匪所为。” “荒唐!”声音平地高了八度,女皇突然暴怒,一举将手中狼毫摔于锦瑟面前,咔哒折成两截,墨汁溅落满地,“朕再问你一遍!到底是谁干的?!” “请皇上息怒。”锦瑟微丝不动,任凭墨汁溅在脸庞,仍是不卑不亢道,“臣所言乃句句属实。” 女皇瞳孔骤然一缩,冷冷俯视锦瑟半晌,倏忽降了音量,淡淡道:“起来回话。” “谢皇上。”锦瑟迟缓起身,长跪麻痹的膝盖一时没了知觉,趔趄了一下,方才站稳。 女皇见状不动声色皱了眉,眼底划过不为人察的轻视。又微微柔和了声音,循循善诱道:“锦爱卿不妨多想一想,可是那乱臣冯琴所为?” 锦瑟当真皱眉苦思,过了好半晌,才木讷道:“回皇上,据臣所观察,这一切与冯琴全无关系。” 女皇一愣,继而怒目厉声喝道,“锦瑟!你好大的胆子!” 锦瑟吓得浑身一凛,颤着声音仍是呆板愚钝道:“臣……臣所言……句句属实,请……请……皇上明察。” “来人呐!”女皇气得猛地一掌将桌面震得乱晃,“将她押到刑部严刑拷问!” “母皇……母皇……” 屏风后传来悦耳的声音,女皇霎时柔和了面色,忽的从书桌前站起,满脸担忧快步走近,柔声道:“风儿,你如何来了?那些奴才真是该死!风儿眼睛看不见,怎么也没人搀着?!摔着了可如何是好?” 长风正张着手四处摸索着,闻言抬头,向着女皇的方向不满嘟囔着:“母皇,您如何要罚长风的救命恩人?长风不许。” 女皇一把搀住长风晃来晃去叫人心紧的胳膊,牢牢抓住了,方才放心道:“风儿说不罚便不罚,母皇全听你的。” 又朝蜂拥进来的侍卫晃了晃手,人群瞬间推了个干净。 长风抓了抓女皇的手,强调道:“母皇可不许食言。” 又转着脑袋四处找着:“锦瑟?你在哪儿? 锦瑟正呆呆杵着,闻言竟愣怔不知开口回答。 女皇微恼,怒视锦瑟,冷冷道:“问你话,你便说!” 锦瑟咯噔点了脑袋,惶惶然拱手道:“回殿下,微臣在此。” 长风歪着脑袋笑:“母皇,瞧您把她吓坏了。” 又对锦瑟道:“你不必害怕,只管跟皇上说明救我的经过。皇上圣明,定会好好褒奖与你。” 锦瑟忙拱手:“臣惶恐。” 缩肩哈腰,形容畏缩。 女皇的眉宇皱得更甚。 拾壹 女皇自不肯就此罢休,派人彻夜不休的调查,结果却依旧与锦瑟所述无异。 十五元宵夜,流窜盗匪惊艳于长风美色,遂强行掳夺。锦瑟经过沿街巷子,恰巧发现皇子所遗狐毛披肩,因此留心跟踪,一举消灭匪窝。 字字属实。 因皇子失踪之事不宜张扬,遂私下赐锦瑟白银、布匹数计,以示皇恩。 同年,锦瑟荣升,官拜从三品太仆寺卿。 “都说春日里头风光好……”长风撑着下巴,盯着锦瑟辛勤耕耘的笔尖,见它顿了顿,才又道,“瑟瑟,不如……咱们明日去近郊游玩吧?” 锦瑟低头想了一会儿,才将毛笔搁在一边,揉着眉心道:“近日公务繁忙,实在抽不开身子,长风,你还是让别人陪吧。” “瑟瑟,”长风苦起脸,不甘心道,“这公务是永远也忙不完的,你就陪我一个下午好不好?我保证征得母皇同意才去,行吗?” 锦瑟无奈叹息:“长风,我实在是……” 长风皱起眉,插言道:“母皇今儿个说了,要那倪幼芝陪我踏青去!” 又吊起眼睛,观察锦瑟的神情。 以为她必定不喜,毕竟那倪幼芝也是长风选亲的对象。想着能见着她含酸的模样,正暗暗期待,却见锦瑟仅仅是一愣,又宽厚笑笑,傻乎乎道:“那便是两全齐美了。” 说完便抓起笔,继续批阅公文。发觉长风直挺挺坐在一边,又不回头道:“快天亮了,殿下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 如此漫不经心,毫不在意。 长风被气得脸色发青,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僵坐了半晌,方气呼呼道:“我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锦瑟正读到关键之处,一时忘记说话。 长风以为她终于在意自己,歪头瞧她,挑眉道:“你舍不得我不来?” “嗯?”锦瑟一怔,楞楞抬头,见着长风星眸璀璨的眼,傻傻道,“何事?” 长风缓缓吸了口气,只觉得胸口发闷,满腔郁气无处发泄,见着锦瑟捧着卷宗如若珍宝,一时怒气上脑,劈手将卷宗夺来,便要扔掉。 “别!”锦瑟惊得站起,满脸焦色望着长风,“长风你别闹,快放下!” 见着锦瑟紧张卷宗更甚于他,长风怒气更甚,娇惯出来的脾气一旦爆发出来,便是无从阻止。 盯着锦瑟的眼,长风挑衅十足的一扬手! “住手!” 锦瑟扑过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噗的一声,纸片瞬间飘飞了满屋。 洋洋洒洒,铺天盖地。 那卷宗是她花了多少日夜一点点记载整理下来的!尚未装订成册,如今…… 她愤怒抬头,正对上长风倔强的脸,凝视片刻,忽的颓废垂下头,揪心地闭了眼,冷冷道:“殿下请回。”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16 将卷宗甩飞的一瞬间真是痛快淋漓,可下一刻怒火冷却,长风便后悔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总是陪伴锦瑟工作到很晚,自然知道这本卷宗包含了锦瑟多少的心血。他望着锦瑟心灰意冷的脸,后悔不迭。 尤其是听到她如此冷淡的要求自己离开,更是心痛到无法自拔。 可她也有错!若不是她不在意自己,自己又怎会发了脾气? “我不走!”他垂着手走近,像犯错又不肯认错的小孩,倔强道,“我不要走。” 锦瑟后退了一步,声音依旧冷清:“殿下,臣累了,您还是回去吧。” 说罢便转身,旁若无人的褪了外衣,便要上=床就寝。 长风自然不肯,快走过去拉住她,道:“你别这样不理睬我,我心里不好受。” 锦瑟侧头,冷冷盯着长风攥住她手臂的手,淡淡道:“殿下请自重,放开微臣。” “不放!”像是为了证实自己的决心,长风将手攥得更紧,“我不许你对我如此冷淡!” 手臂很疼,锦瑟也有些恼了,她冷冷挂上微笑,一字一顿道:“殿下多想了,微臣哪敢对殿下冷淡,只是这夜深人静,殿下赖在微臣陋室不肯离开,实在于理不合。难道殿下不知自重者人重之,自贱者人必贱之的道理吗?” “你?!”长风一凛,有些不敢置信,“……你,骂我贱?” 心里难受极了,他惶惶松了手,退了一步道:“我……从来不知,在你心里是如此看待我……” 锦瑟自知话语过重,见长风苍白着脸孑身立于一边,有些不忍,毕竟他被人捧惯了,听到这样的话想必打击不小。 刚想说句软话安抚,又猛然惊醒:自己可怜他作甚?若说可怜,是怎样也轮不到他的! 于是闭紧了唇,一转身上了床。 “瑟瑟……”长风孤零零喊了一声,却未得到半点回音,深夜里的房间,只有跳动的烛火和轻微的喘息声。 “我错了……”长风望着纹丝不动的床帐,愈发委屈和心痛。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那些为了得到女子宠爱而委曲求全的男子,他向来不屑的。 他知道自己做错,可就算错,他也是从来不会认错。 可如今,他认了错,已经退到这种不堪的地步,为何还是得不到原谅? 更让他不解的是,既然已经痛心难堪如此,为何还要赖着不走? 走,再也不会来! 他姬长风要什么得不到?!那锦瑟既无权势又并非绝色,不解风情人更迂腐!如今居然这样对他,不要也罢。 可脚底像是生了根,竟半步也挪不开。 只要一想到不再相见,心里更是疼痛万分。 “我可以帮你整理好……”他呐呐开口,声音愈发细若蚊呐,“不要……生气了……” 还是没人说话,床帐内传来平稳的呼吸。 她可能已经睡了。 长风难受的喘不过起来,他蹲下来,方觉浑身无力,蓦地毫无形象地坐于地上,茫然四顾。 手边的纸张静静躺着,他随手拾起,其上隽秀小字清晰紧密,一笔一划皆耗费心血。 长风凝眸看着,发觉书页底下有蝇头编排号码,又忙拾起另一张,同样位置也有记载。 一时忘记生气,只是庆幸,还好锦瑟聪敏标了码,整理起来就方便多了。 他跪坐起来,一只手掌撑着地,另一只手忙不迭地将纸张一页页拾起,相近编码的便摞放在一起,沿着桌脚摆放一排…… 清晨突然惊醒,锦瑟坐起来,方想起昨晚竟撂下长风不管。 只记得睡前听到长风在床下说了几句话,强忍着没有理睬,竟不觉睡着了。 想起昨夜长风委屈的脸孔,锦瑟心中一痛,微微叹了口气,撩开床帐准备下床。 却是愣住了,紫烛已经燃尽,蜡泪满堆。 满屋狼藉纸片已经收拾好,分了几堆整齐摞放在书桌脚下。 地中央一抹白色身影,猫一样蜷成一团。 锦瑟下了地,径直走到长风身边,见他衣料单薄,脸色发青缩蜷着身子,不由得皱了眉。 长风本来身体是好的,可上次遇劫,被扔在雪地过久,寒气蚀了体,身子便大不如以前。早春的地面凉气颇重,他这一觉,睡得难受。 本来极冷的,像是掉进了冰窖中,长风尽量缩着手脚取暖,却是愈加难捱。正待忍无可忍之际,忽然间艳阳普照,又有温暖的火炉凑过来,长风不顾一切的抱住,紧紧攀着。 锦瑟怔了怔,本想扶他上床睡的,却被一把抱住倒在床上,紧紧揽在怀里。 额头被凉丝丝的下巴蹭着,又有暧昧的呼吸喷洒在发丝间,锦瑟僵硬了身体。 睁眼盯着少年细腻的喉结,视线沿着脖颈下移,从松散的领口望过去,少年紧致的胸膛若隐若现。 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个北风呼啸的漫雪天,浑身赤=裸的少年被紧紧缚着倒在雪地中。凌乱的发被风吹得妖娆起舞,沁着血的脸颊那样无助。身体绳痕累累,一道道盘综错节,如同妖艳图腾。下=身被涂抹了春=药,突兀矗立着,慌乱颤抖着。 那是怎样一种惊魂摄魄的美! 有那么一刻,她脑中一片空白,只听得见血液的叫嚣。 如今,这激荡人心的身子,就倒在自己的床=上,攀着自己的身体,呼吸相溶、心跳相击。 锦瑟闭了眼,重重喘息。 代表欲=望的手指缓缓划开少年的腰带,沿着腹前的缝隙蛇一样滑了进去,绕着背脊慢慢向上。 微凉的身体,与上次触摸时一样滑腻。 心怦怦跳着,多想用手掌狠狠揉搓他的身体,听他难耐喘息呻吟,看他氤氲水汽的眼睛。 像上次一样,被握住亟待喷发的坚硬时,那半启的红唇,在睡梦中依旧溢出一声声少年青涩的呻吟,闷闷的,软软的,无助的,诱惑的。 唇舌也慢慢贴近,无法自控地伸出滑腻的舌尖舔了舔眼前的颈子,留下亮晶晶的水雾,一点点吮吸着喉结,换来少年无意识的颤抖,却扬起了下巴,似是任与所求。 迫不及待地拉开衣领,亲吻那圆润的肩头,又沿着锁骨细细啃噬。 “唔……”长风皱了皱眉,轻哼了一声。又随即拥紧了怀中的身体。 锦瑟一愣,震惊于自己一时的沉溺,抚摸少年身体的手缓缓抽了出来。 不舍却坚定。 她可以引诱他,却不能被他引诱。 她可以控制他,却不能被他控制。 她要战胜自己的欲=望。 有那么一天,她会做到的。骑着他的时候,如同骑马,只有征服,没有爱=欲。 拾贰 皇子彻夜未归,女皇震怒。 她隐约已知长风夜晚与锦瑟私会,却一直有所顾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17 忌,未曾当面戳破。 今日,长风不归,那锦瑟居然也称病不上朝?! 过分!太过分!她只有这么一个视若珍宝的儿子,居然被那个女人如此亵渎,不明不白的就与她过了夜!分明是挑衅!可恶至极! 若是不办了她,这个皇位坐得还有何意思?! 恨不得亲自带人将她押来问罪,胆敢亵渎皇子绝对是死罪! 却又怕就此辱没了长风的名声。 只恨得牙根痒痒,又无计可施,只恨这皇位坐得太窝火! 那锦瑟平日做事滴水不漏,就是想挑茬治她的罪,也是万分不易。 女皇坐在长风房间,咬牙切齿地狰狞面目吓得宫人连大气也不敢喘,跪趴在地上,淌着汗向菩萨祈祷:讨一顿打是免不了的,只盼主子不要出一点事,自己能捡回一条命。 满屋怒气已经厚积,只待喷发。震得个惊天动地,万物成灰。 却突然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是后殿支摘窗轻轻打开的声音,随后脚尖飘然点地。 “碧芜?”长风擦了擦额头的虚汗,朝内殿的方向唤了一声。 没想到在锦瑟处一觉睡到正午,看来想要瞒着碧芜秋痕是不可能的了,只盼不要被母皇发现才好。 见着内殿寂静无声,长风又轻唤:“秋痕?现在安全吗?” 再次静默了好长时间,长风吸了口气,只觉得头脑一阵阵昏聩,顾不得多想,便要迈步,却听得有人冷冷道:“安全!当真是安全得很呐!” 这声音平日里只叫那文武百官心惊胆战,却唯独对长风温柔和煦,可如今当真是如晴天惊雷,震得长风魂飞魄散。 长风猛地捂着胸口,只差大喊出声。 “母皇……”长风弱弱叫了一声,忍住再掉头翻墙逃跑的冲动,头重脚轻移到了内殿。 内殿里,碧芜秋痕正趴在地上哆嗦着,见长风总算平安归来,好歹算是吃了一颗保命丸,抬头泪眼汪汪瞧着主子,可谓是又爱又恨。 长风被盯得发虚,又不敢抬头直视俨然怒气正盛的母皇,矮了身跪下来,恨不得把平日里学的礼仪教养统统使出来,只盼母皇能消消气。 “儿臣知错……”长风低头跪在地上,忍不住阵阵悲哀,这还不过一天,竟已经连续认了两次错! “错?错在哪里?”女皇吸了口气,本以为自己会大发雷霆,却在见到长风的一瞬间便气消了大半。 他定是吓着了,若是平日里,他哪肯乖乖跪着? 脸色也不好,怎么惨白着?是不是着了凉?身子本就不好了,哪里能这样折腾! 恨不得把他扶起来,拉在面前好生瞧着。却又逼自己狠心冷面,定要让他吃个教训不成。 “错……”长风嗫喏着,直直跪在地上有些累了,索性矮身坐着小腿,垂首道,“长风哪里都错了,最不该错的,便是要母皇忧心。” 女皇闻言心头一暖,当真是一分气也生不起来了。 又想着地面太凉,跪久了总是不好,于是道:“起来吧,平时也没见你这样乖顺。” “谢谢母皇。”长风爬起来,抬起眼皮向上偷看了一眼,见母皇还是板着脸,不敢随意坐下,只得垂手立着。 “该罚吗?”女皇问。 “该罚。”长风乖乖点头,觉得眼前有些雾气,用力眨眼睛。 “禁足一月,孝经、男德各抄一百遍。” “嗯。”长风皱眉,想了想不甘心道,“谢母皇恩典。” 女皇哭笑不得,又瞥见心惊胆战的碧芜秋痕,狠狠道,“你的这两个恶奴知情不报,存心害主!简直该死!朕……” “奴才该死!皇上饶命!” “母皇别杀他们啊!这根本不关他们的事!” 女皇话还未说完,长风便同碧芜齐齐喊起来。 女皇一怔,猛地一拍桌子。 二人登时鸦雀无声。 长风抬头,抿着唇可怜兮兮望着女皇,满面哀求。 看得女皇一阵心疼,无奈缓了口气,道:“那便每人二十大板,下次再有此等渎职行为,杀无赦。” “谢皇上不杀之恩!谢皇上不杀之恩!” “母皇……”长风却不甘心,哀求道,“他们两个前些日子刚挨了打……” “不必多说!”女皇严肃了神情,正色道,“长风,莫怪母皇没有提醒,你若是再敢与那人私会,她必死无疑!” 说罢起身便走。 长风愣了一愣,才想起去追,拦在女皇面前:“母皇,你绝对不能杀她!” “长风……”女皇眉头紧皱,看着长风惊忧面庞,恨铁不成钢道,“你要记得!你是我的儿子!你是赤凰国最尊贵的皇子!你怎能如此不顾身份,做出此等有辱……” “我不管!”长风不要命的打断母亲的话,冲冲道,“喜欢一个人与身份有什么关系?!我喜欢她,便要与她在一起!” 女皇一震,怒气缓升。 话一出口,便顾不得一切,长风觉得自己今天必须要说清楚,他喜欢锦瑟,必须要跟她在一起!再也不要给他安排那些不相干的人!他不喜欢! “母皇,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喜欢锦瑟?为什么对我们百般阻挠?!她甚至救过我的命!她那么善良,又有才能,只要您肯重用,她真的可以做到最好!您为什么不喜欢她?!您为什么处处压制她?!” 怒极反笑,女皇看着长风激动中依然漂亮的脸。 这就是她养的儿子,这就是她当宝贝一样疼的儿子!如今为了一个讨厌恶心的女人,这样与她争锋相对! “您只要看一看她,您只要给她一次机会,她会让您满意的……” “朕看得很清楚,一清二楚!”女皇挺起胸,一字一顿道,“长风,朕告诉你,这个女人,朕永远不会接受她。你趁早死心!” 长风一滞,看着女皇决然的脸,倔强道:“母皇,儿臣也告诉您,我姬长风这一生只爱这一个女人,也非她不嫁!” 女皇闭了眼。 听听,他都说了什么?!这就是他的好儿子!姬长风?!你真的姓姬吗?在母亲面前撂如此的狠话!这样伤母亲的心!你如何还敢说自己姓姬?! 缓缓扬手,狠狠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室内瞬间安静,连呼吸也滞掉。 长风捂着脸,怔怔立着。 过了好一会儿,委屈和震惊才爬上了脸庞。 打在儿身,痛在母心!她就是要让自己痛,她要让自己看清楚,到底是怎样输给那个女人的!那个女人,把她最爱的儿子也抢走了! 长风没有哭,她却险些掉了泪。 压下心中酸楚,女皇勾起唇,冷冷道,“你爱她?好,你爱她。但她是否爱你……你可知道?” 转身的瞬间,女皇突然觉得自己老了。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18 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觉得累了。 苦苦打拼,叱咤风云之后,到老会落个孑然一身的下场吗? “她爱我,我就是知道……”长风孤独立在地中央,喃喃道,“我就是知道……” 就算她是一块冰,被这样炙热的爱着,也该融化了…… 回过神来,长风才开始难受,母皇不爱他了,她居然舍得打他! 太过委屈。 长风想要绝食抗议,却未来得及实施,便提前病倒了。 得了伤寒,高烧反复不退,整个人也如在云中飘,昏昏沉沉。 就算是上一次在雪地里冻了那么久,也没有此次病得厉害,过了几日,竟开始昏迷不醒,满口胡话。 女皇早朝也不上,日夜在床边照看守候,却听得昏迷中的孩子,竟在梦中也叫着那个女人的名字,更是心痛心酸。 太医战战兢兢摸脉诊治,个个紧锁眉头,不是查不出病因,只是本以为普通伤寒,孰知竟是如此厉害,再也不敢妄自论断。 病情每日愈见严重,后来竟连汤药也灌不进去,沿着唇角淌出来,一滴一滴,像是把尖刀毫不留情地凌迟着女皇的心脏。 震怒!恐惧!恨不得将这皇宫摧毁!一个个领着俸禄的庸才!平日里自诩不凡,到了关键时刻,竟一个也靠不住!都去死! 还有长风你,你怎么可以那么狠心?!你要像你的父皇一样,不声不响的离开朕吗?!坏小子!怎么被打了一巴掌就赌气不理母亲了吗?朕打你只是为了教育你啊!你那么单纯,被骗了怎么办?你受了伤,心疼的不还是朕吗? 你醒醒!你醒醒!连你也要离开,朕不许! 女皇疯了似的摇着长风的肩:“你不是说要嫁给那个女人吗?!朕准了!朕准了!只要你醒来!只要你醒来!” 碧芜蹲在地上哭,秋痕扑过去,拦住女皇:“求皇上不要再摇了……” 女皇猛地转过头来,一下子握住秋痕的肩,面目狰狞:“你说长风不会死!朕要你说!” “他不会死,主子一定不会死……皇上,宫里的太医不行,还有民间……” 女皇猛地一震,像是突然惊醒,大喝一声:“来人呐!” 拾叁 皇子病危,广招天下能士,凡能治愈者,赏银万两,封官加爵。 告示一出,举国轰动。 一时间,民间群医纷纷自荐,门庭若市。 然,长风病情却并无好转,每况愈下。 皇子寝宫。 大公主姬若阳匆匆而来,跪地铿锵道:“母皇,儿臣有要事禀报!” 女皇疲惫闭了眼,挥手无力道:“朕现在什么都不想听。” 大公主却并不死心:“母皇,事关长风死活,儿臣一定要说!” 忽的睁开眼,女皇猛地站起,喝道:“那还不快说?!” “儿臣一直关切弟弟病情,遂私下四处求医问药,听闻风骨山有一神医,名唤离尘,此人能够妙手回春……” “人呢?!”女皇打断大公主的长篇大论,急切道,“还不把人带过来?!” 大公主犹豫片刻,面有难色:“只是此人性格怪异,儿臣曾求他多次,却……屡遭拒绝。” …… 风骨山。 凉风习习,枝杈横生的老树底下,两个衣衫婆娑的身影渐渐清晰。 女子裹了裹藏蓝色的披风,从怀中拿出一方锦盒:“到时只需将这粒药丸放到他口中,必定药到病除。” 男子眉眼清秀,身材颀长,面色浮着病态的苍白,一颦一动之间带着隔绝尘世的淡淡疏离。 “解药?”他瞥了眼女子手中的锦盒,纤眉微拧,嘲讽一笑,“我从来不知,你竟会使出如此低级手段。” 女子并不恼,只是柔和笑笑:“既然同是损人利己的手段,又何来低级高级之分?” 男子摇摇头不置可否,素手推开女子掌中锦盒,淡淡道:“他既是中毒,这尘世间,便没有我离尘解不开的。我只是想问,这毒……” 男子垂眸凝视女子微笑的眼,“当真是你投的?” 女子神色微变,却是含笑点头:“此毒名为魂牵。” 又低头拉过男子的手,握在掌中,满眼温柔缱绻:“尘儿,你的手总是这么凉,叫人心疼……” “魂牵?魂牵……”男子静静抽回手指,抬眸远视。 缥缈孤鸿影,寂寞青山。 既是魂牵,必有思愁……他所思所牵的那一个,也是锦瑟你吗? 却是默默无语。 不该问的,他从来不会问。 锦瑟成竹在胸,“据我推测,那个女人今日必会来找你。到时,你便照我的话做……” 男子僵硬打断她,冷清道:“五年,我只答应留在那皇宫五年。” “五年?太长……”锦瑟眯起眼,望着无边大好河山,仿佛一切已坐拥在怀,豪迈满胸。 她事先在长风茶中投下魂牵之毒,又有意惹恼长风,留他在家中过夜,第二天便称病不朝,从而激起女皇对她的深恶痛绝,进而对她二人横加阻拦。 以她对长风的了解,越是受到阻挠,长风便越会奋而反抗,而女皇也必会用强硬手段逼迫长风。 长风一气再气,毒火定会走遍全身,再加上对她相思而不得相见……魂牵之毒,无形无影,却最忌相思。 锦瑟慢慢握紧拳:她这一步棋,是下对了…… 风起云舒云卷,衣鬓飞扬。 徒有缥缈春意,凉薄不减。 …… 神医三请而下山,皇子当日醒来。 视为奇谈。 是夜,锦瑟陋室生辉,大公主微服亲临。 “万万不敢,万万不敢!”锦瑟一退再退,笨拙撞上桌脚,哎呦一声,险些打翻了茶盏。 “得了得了!”大公主拂袖挥了奴才退下,皱眉道,“不就是赏你几锭金子嘛?!至于吓成这样吗?锦大人,你胆子也太小点了吧!” 锦瑟连连以袖拭汗,惶惶道:“大殿下教训的是,微臣……微臣……” “行了行了!瞧把你累的!”大公主掩不住一脸的不屑,居高临下道,“我才没那个时间专程来教训你,只是你把那神医离尘介绍给我,而没有介绍给如月那个奸猾丫头,算是帮了我的大忙。” 她指了指匣子中黄灿灿的金条,道:“我姬若阳是出了名的礼贤下士,既然你聪明跟了我,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这些金子,你便拿去!” 锦瑟却微微挺胸,似是下定决心般,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大公主面前,颤声道:“殿下!” 大公主吓了一跳,后退一步道:“不就是点儿金子吗?不必施此大礼吧?!” “微臣……”锦瑟颤了几颤,突然眼含热泪抬起头来,满面悲怆,“殿下……” 大公主一愣,随即皱起眉来: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19 “锦瑟,你这又是唱的哪出?” 锦瑟跪着前行两步,堪堪捉着大公主裙摆,凄凄道:“锦瑟自知身份卑微,奈何情不由己,倾慕天上明月……” 大公主直觉头皮发麻,扯了几下裙摆,愣是没有将锦瑟甩开,又听得云里雾里,最后只得万般无奈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锦瑟一滞,蓦地红了面,配上那副畏缩蠢样子,当真是丑不可言。 “微臣只求……”她低了头,又倏地抬头,眨巴着眼急切道,“只求殿下能够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微臣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待皇子殿下!此生只娶他一人,绝无二心!微臣对天发誓!” 大公主被她缠得直喘粗气,这听了半天才明白她所言为何,不由得一阵厌恶:瞧她那副蠢样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知长风看上她哪里? 口上却只好敷衍道:“好好好……明天我就跟母皇说去,你放手你放手,我这裙子可禁不起你这番折腾!” 好不容易从锦瑟处出来,大公主长长舒了口气,用力上下拍打裙摆,不忘扭头呵斥随身谋士:“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说……说什么她城府极深?!还拉为己用?!好一个痴心妄想的蠢东西!晦气!晦气得很!” 皇子寝宫,清风殿。 女皇坐在长风榻前,含笑望了一眼酣睡中的儿子,转头对一旁款款而立的男子道:“长风就交托给你了,你一定要让他像从前一样健康。” 离尘轻轻点了头,不卑不亢道:“既是答应了圣上,离尘必会尽力而为。” “皇上……”长风内侍秋痕端着汤药走来,轻声道,“皇上,殿下该喝药了。” “我来……”女皇接过汤碗,吹了吹汤中浮沫,低头轻声唤着,“风儿?风儿?” “嗯……”长风皱了皱眉,睁开晦涩双眼,恍惚了会儿,才看见女皇慈爱的脸,懒懒笑着,“母皇……” 女皇差点没有掉出泪来,借着氤氲雾气的遮掩,匆匆舀了一匙药,吹好了递过去:“来,趁热喝了它。” 长风耸肩嗅了嗅眼前药汤,皱着鼻子有气无力道:“难闻,不想喝……” “不许任性,喝了病才会好啊。”女皇将药汤匙抵在长风唇上,哄着道,“病好了,母皇什么都答应你。” 长风想了想,痛苦皱眉道:“好吧……” 才喝了几口,又突然间停下,仰着脸问,“母皇,您不再气长风了吗?长风错了……母皇不要抛下长风不管……” 女皇直觉鼻翼发酸,吸了口气抚摸长风柔软发丝:“不气不气,这世上没有一个母亲会抛下自己的孩子,何况,朕最爱的,就是长风啊!” 刚喝下药,便又昏昏睡去。 女皇为长风掖严了被子,理好了发,静静看了一会儿,方拉下床帐。 “离尘,以后,你便陪在长风身边吧。只要你能照顾他平安,你要什么,朕都会给你。” 离尘无声,矮身施礼。 门外此时传来脚步,女皇皱了眉,生怕惊扰了长风。 却是二公主姬如月,月白衣衫、淡紫腰带,温文尔雅。 款步而来,正撞上离尘淡漠的眼,愣怔片刻,方才向女皇施礼,低声询问:“长风可曾好些?” 女皇看了看二公主如月,道:“亏了你姐姐上心,寻了神医离尘,你弟弟方才保住一条命。” 姬如月面不改色,低头道:“姐姐神通,如月惭愧。” 女皇点点头,蓦地略显老态,挥手道:“都出去吧,别扰了长风歇息。” 长风恹恹了些时日,逐渐好起来,正赶上春暖花开,便按耐不住想着要出宫。 奈何女皇严加防范,寝宫前后十二个时辰皆有侍卫严守,可谓密不透风,连想呼吸点新鲜空气,都要拨开人群。 夜了,更寂寞。 晃荡着到了外殿,却见暗月孤灯下,一绰绰身影。 执着酒樽,对月独饮。 “离尘?”长风掩唇打了个呵欠,对着人影道,“怎么还不睡?” 那影子转过身来,月光下的脸苍白如霜,却含着朦胧笑意:“睡不着,便起来喝一点酒。殿下也失眠?” 长风裹着袍子走过去,盯着离尘的脸,忽的笑道:“平日也没见你笑过,还以为你不会笑呢。” 离尘不置可否,垂眸执了酒樽一饮而尽,方醉意朦胧道:“这是个好东西,愁的时候喝一点,苦的时候喝一点,失眠的时候还要喝一点,便无烦忧,便可安枕,便会笑了。” 长风坐下来,也为自己倒上一杯。却只放在手中看着,“借酒消愁,我不赞同。” 离尘怔了怔,拧眉道:“不这样做?又该如何?” 长风莞尔,黑眸如星,熠熠生辉,“只做自己想做的事,爱自己想爱的人。” 离尘望着他,被少年的光辉刺痛了眼,垂了头还是抵不住眼眶酸涩胀痛,半晌揉着鼻音喃喃道:“但愿……” 是他的率真,他的勇敢,吸引了她吗? 是不是越是在阴暗里长大,就越是喜欢追逐光明? 就像飞蛾,即便烈火焚身,也好过寂寞成灰。 拾肆 离尘从御药房取了药材回来,方从游廊处转了个弯,便瞧见前方不远处,一女子静静执扇而立。 离尘想了想,走过去施礼道:“二殿下。” 姬如月转过身来,面上挂着不加掩饰的惊喜:“你还认得我?” 离尘无声默认,静等下文。 姬如月从怀里掏出一方玉佩,递过去,微笑:“一见你,便觉得这玉与你分外相配。” 离尘默默低头,凝视女子掌中通体莹润之玉,忽的垂了眼帘,遮住满眼悲哀。 春风拂面,阳光大好,风骨山中翠意浓。 茅草亭子底下,锦瑟呷一口茶,对一旁静坐的离尘道,“还是尘儿有本事,居然能让那女人同意我与长风出游。” 离尘锁眉,并不居功,“是长风重病时求她亲口答应的,与我并无关系。” “不管怎样,”锦瑟执起一方莹润玉佩,笑得叵测,“尘儿你是立了大功。我只以为那无能的大公主能看上你,没想到无心插柳,却是那以精明著称的二公主上了钩。你只要帮我迷惑她,让她无心政事,我们便赢了大半。” 离尘面色霎时青白,一只素手将那酒杯攥的牢牢,锦瑟见状伸出手来,从石桌底下握住离尘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 啪的一声,离尘猛地将酒杯重重按在石桌,转身拂袖而去。 亭外有三两守卫,皆面面相觑。 锦瑟面不改色微笑着,遥遥对远处山头放纸鸢的长风喊:“殿下,高处风强,别贪玩伤了身子!” “知道了!”长风圈嘴大喊,又手忙脚乱地指挥众人,“那边!那边!别让那个蜈蚣掉下来!” 锦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20 瑟悠闲喝了会儿茶,方对身旁守卫道:“这里不用劳烦各位,还是到那边好好保护殿下吧。” 几个守卫想了想,又望望精神百倍四处乱窜的皇子,决定听从锦瑟的意见。 锦瑟这才起身,向谷里的茅屋走去。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锦瑟朝内轻唤:“尘儿?还在生我的气吗?” 意料中的无人应答,锦瑟笑笑,跨进来回身掩了门,径直朝里屋走去。 淡青色的身影面墙背门而坐,低头闷声捣药。 斜阳打在那单薄的身子上,嵌了一圈金色的光晕。 锦瑟轻撵脚步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抱住男子,“尘儿,又捣药?生气的时候,除了捣药喝酒,你就不会做点别的?” 男子缓缓停下手中动作,冷声道:“你希望我做什么?” “做……”锦瑟从后方捏住男子尖尖下颚,蓦地低头衔住那淡色的唇,在他口中呢喃道,“做这个……不是更好?” 离尘睁眼盯着女子的秀丽容貌,想要看透她这温柔底下到底藏着怎样一颗冰冷的心?! 却被女子轻柔遮住双眼,舌尖熟练撬开毫无抵抗力的牙关,温柔的手从颈子向下,一路揉捏摩挲敏感地带,撩起丛丛火焰。 烈火燎原,溃不成军。 “瑟……”男子呢喃着,转身将女子按在腿上,揉进怀里。微凉的手从衣间缝隙探入,攀上胸前柔软。 他从来都抵不过她偶尔施舍的半分柔情。 女子仰头娇柔呻吟一声,粉面含春。却又倏忽低头,一把将男子双腕捉住,猛地用力向上拉起,扣在男子脑后。 上身顺势后仰,离尘腰部猛地卡在桌沿,忍不住闷哼一声,抬起湿润双眼望向锦瑟。 “你知道的,”锦瑟低头吻了吻离尘吃痛惨白的脸,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向来只做控局的那一个。” 沿着前襟将淡青色的衣衫一把扯开,男子赤=裸的胸膛完全呈现在锦瑟面前,居高临下信手揉捏,惹得离尘咬唇闷哼。 锦瑟歪唇不怀好意地笑,“我就是喜欢看你这幅被欺负惨的模样,又心疼,又过瘾。” 离尘不堪受辱,别过绯红脸颊,却被锦瑟捏住下颚,强硬扭转,压在桌面狠狠吻下去…… 喀喇一声脆响,锦瑟猛地回头,却见一抹白色身影从窗前狼狈飘过。 心里咯噔一声,锦瑟面色大变,猛地从离尘身上站起,推门而去,毫不留恋。 木门忽扇作响,离尘衣衫大敞怔怔仰倒于桌前,直到凉风将身体最后一丝温度带走,才蓦地滑下,无声坐在冰冷地面。 氤氲粉色的面颊渐渐恢复苍白,他笑得萧索:离尘,你真是天底下最可悲的笑话。 胸口闷得难受,长风蹲在树上,愈发喘不过起来。 看到那个场面的一刹那,脑中嗡的一声,忘了到底是何感觉,只是想逃。 于是他便逃了,拼了命的逃。 跳过房顶,跨过横沟,越过灌木丛,划破了衣裳,丢掉了发簪,连靴子也少了一只,像丧家犬一般逃到这树上来,抱着越来越冷的身体,无所适从。 底下不时有侍卫喊着他的名字走过,长风望着远方渐渐下滑的夕阳,又痛又悔。 他不该突然口渴找水喝的,如果他不找水喝,便不会突然想见锦瑟。如果他不是突然想见锦瑟,便更撞不见这让人难受的一幕。 太难过了,心都痛得缩到了一起,也许会痛死吧? 可他们两个如何会在一起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长风?你怎么蹲在树上?快下来!” 长风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从树上翻下来,幸好一把捉住树干,才稳住了身子。 低头一看,却见锦瑟满脸紧张的立于树下,一个劲儿地叮嘱:“你小心些啊!千万别摔着!” 你去亲那个离尘好了,做什么又来管我?!我不稀罕! 心里阵阵难过,长风吸吸鼻子,发觉脸上痒痒的,好像有东西再爬,以为是虫子,吓得胡乱抹脸,竟然是眼泪。 长风大骇,自长大懂事后,他便从未哭过了。 长风不信,又伸手抹了一把,晶莹剔透,竟真真是眼泪! 长风愣了愣,更觉委屈万分。 底下锦瑟依然紧张兮兮地喊他下来。长风索性掩耳不听,他偏偏不要下去!在这树上冻死也罢! 过了好一会儿,底下竟当真没了声音。长风伸长耳朵,却听得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好像就在脚下。 猛地低头,锦瑟气喘吁吁的脸在眼前蓦然放大。 “你要作甚?!”长风抱住树杈,一脸的深恶痛疾,“你下去!我不想见到你!” “风儿,”锦瑟抱着树,上气不接下气,“你听我说……” 长风扭头,冷冷打断她道,“不必,你我已经无话可说。” 底下沉默片刻,忽的扬起兴奋语调:“风儿,你选的好地方,正适合观落日,我们一起看吧。” 你还有心思看夕阳?!长风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将将立起眼睛,却听得锦瑟哎呦一声。 以为她失手掉下去,吓出一身冷汗。 不假思索翻身倒挂,双腿勾住树杈,身子朝锦瑟荡去,捉住锦瑟双臂,一举将她提了上来。 锦瑟吓得啊了一声,再回过神来,已经稳稳坐于树杈。 长风正黑面瞪着她,一言不发。 “长风!”锦瑟就势拥住长风腰肢,埋首在其胸前,“我很担心你,知道吗?这荒山野岭的,出了事怎么办?” 长风想要一把推开,又担忧她掉下树杈,便只好作罢,任其拥着,冷冷道:“出了事,也与你无关。” 锦瑟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长风被风吹凉的脸,恳求道:“听我说一段故事,再定我的罪,好吗?” 长风抿唇不语,扭头看着远处落日。 锦瑟向长风怀中靠了靠,娓娓道来。 红霞满天,青山披彤。 长风望着锦瑟落日底下红彤彤的脸,轻声道:“所以……他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在救你的时候对你日久生情,却被你拒绝。而你为了救我,再次去求他……而他便对你提了如此无理请求?” 锦瑟咬着唇,攥着拳刚要点头,便听得树下有男子冷清声音传来。 “正是如此,”离尘从树下缓缓现身,满天霞光衬得他面色愈加苍白,他抬头仰望树上相依二人,定定道,“一切皆是我自作多情,锦大人也只是受我胁迫、遵守承诺罢了。如今离尘已知锦大人心系殿下,便万万不敢再心存妄念。” 他弯下腰,拜了几拜,低声道:“离尘祝二位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拾伍 长风在离尘身边转着,不时探头瞧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样已经一个时辰了。 离尘终于将手中的药材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21 放下,回头道:“殿下有何想问的?” 长风尴尬笑笑,坐在离尘面前的竹椅上,低头看干净的指甲,“你们……相识多久?” 离尘淡淡冷笑,将枝杈横生的药材捋顺,斩成几节:“大概,有十年吧。” “十年?!”长风惊讶挑眉,颇有些含酸道,“那岂不是青梅竹马?” 离尘淡漠不语,将药材捆好后,取了手边的酒樽,仰头一饮而尽。 长风尴尬抿唇,见离尘喝的急,便道:“你慢一些,小心呛到。” 话音刚落,那厢便捂胸剧烈咳嗽起来,撑着桌面,形容痛苦。 长风惶惶立起来,手足无措凑到离尘身前,“你没事吧?怎么咳得这么厉害?” 离尘弓着身子重重抚胸,过了好一会儿,缓一些了,方低头闷声道:“无碍的。” 再抬起头来,原本苍白的脸挂上了薄薄红晕,也不知是醉的,还是咳的,却是好看了许多。 长风怔怔瞧了一会儿,又坐回去,讪讪道:“这酒喝多了,并不好。” 离尘喝了酒,人也没有之前那么冷漠了,他捏着酒樽笑笑:“人要活下去,总是要有些寄托的。” 又回头,醉意朦胧看着长风,道:“你想了解她,对不对?你担心我会恬不知耻,对她死缠烂打,对不对?” 脸颊蓦地着起火来,长风觉得自己似乎不够磊落,匆匆摇头:“我……并不是这种意思!” 离尘抖着肩笑,长风惊讶发现,离尘平日里算不上是绝色,但笑起来却真真是很好看,下巴尖到侧脸的形状几乎完美,飞扬的眉眼更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竟有些患得患失:其实,锦瑟若是喜欢上他,也并非无可能…… 他这是怎么了?竟然会对自己不自信起来。 离尘已经又自斟自饮了一杯,手肘向后撑着桌面,仰头看穹顶,眯眼自语:“那日,我同师傅下山问诊,天下起雨来,恰逢有破旧庙宇……” 长风轻声插言:“于是,你遇见了她?” 离尘笑着点头,抬手怔怔抚摸颈子:“她那时又瘦又小,浑身脏兮兮的,又破烂。躺在一个破木板上,连呼吸都微弱。师傅要我去看她是否有救。我走过去,刚碰了她一下,她便豁然跳起来,扑到我身上……我们一起倒下去,她便按着我,狠狠咬了我的脖颈。” 长风的视线随之移到离尘伤口,那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有深深的痕迹。 长风别过眼,竟不知为何,突然觉得难过。 离尘像是已经沉浸在回忆里,迷离着微笑,“我当时被吓呆了,因为我从未见过眼神如此凶狠的小孩儿,像野兽,甚至忘了挣扎,只是痛的扑簌簌掉眼泪,却不敢出声。要不是师傅过来拉开我们,我想我大概会被她咬死。后来她说,若不是她当时饿了几天没有力气,我一定活不了。她那时只有十一岁,你信她能杀人吗?” 他回头看着长风,长风苦笑一声,他便又道:“我信。因为被她扑倒的那一瞬间,我以为我一定会死在她手中。” “我一度以为她是个小男孩,个子矮矮的,瘦得像猴子,身体也不好。却又固执不肯让任何人接近,黑黝黝的眼里满是仇恨,我被她咬过几次,见了她便从心底里害怕。” 长风喃喃开口:“可她现在,很温柔很……” 很虚伪吗?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为什么了解她越多,却感觉离她越远? “也许,她只会对喜欢的人温柔……”离尘闭上眼,回头想想一同走过的岁月,才发觉,她的凶狠、她的霸道、她的恶意、她的强取豪夺……都只是对他一人而已…… 在外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一旦两人独处,便凶相毕露。 吃光他的菜,只剩下白饭,又威胁他不能告诉师傅,否则会在晚上拔光他的头发。他便默默吃了一年的白饭,后来身体不好昏倒几次,她怕被师傅发现,才肯分他一点点菜。 逼他教她不外传的制毒术,不肯便想尽办法折磨他,米饭里的虫子,被子里的老鼠,三更半夜的鬼摸脚……他便冒着被逐出师门流落街头的危险,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她,却成了她试毒的对象。 他对她又怕又恨,视她如蛇蝎猛兽,怎会爱上她的? 他想不通,只晓得,他爱上她后,便更没有自己。 她从来不曾过问他的想法,只从他身上拿她想要的东西。 她的赏赐,便是偶尔的温柔。 她不知道,她对他温柔的时候,却是她最不像自己的时候…… 夏日炎炎,酷热难当。 离尘熬制的清热汤成了宫里最抢手的东西,锦瑟怕热,这是他专门为她研制的,不涩又不甜,带着淡淡的苦,她曾喝了说很好。 二公主的侍者过来,请他亲自到她府上熬汤。 离尘想了想,换了一身淡紫的长衫,又散了发,在脑后挽了一个松松的髻,才随同出门。 刚走到不冻湖,忽的背后传来震惊轻唤:“铭瑄?!铭瑄你回来了?!” 一回头,却是女皇惊喜欲泪的脸,见到是离尘,恍惚了好久,方换上涣散威严之色,轻声道:“原来是离尘,朕,认错人了。” 语气中掩不住浓浓失落,又徒增苍老疲态。 又贪恋望着他,神色恍惚依旧。 离尘惴着一颗心,低头看着锦瑟特地为他量身而作的淡紫薄袍,忽觉胸口发凉,脑中嗡嗡作响。 他早该死了这颗心才是,如何还会心寒? 二公主喝的是清热汤,却好像灌了黄汤,醉眼迷离握住离尘的手,步步逼近:“这大热的天儿,尘儿的手怎地如此冰凉?让我捂暖了你吧。” 离尘就势坐在床沿,盯着姬如月愈发靠近的脸,缓缓闭了眼。 淡紫袍衫堆积在地,柔顺的长发从薄帐倾泻出来,蜿蜒瑟缩。 女子娇喘不休,像一曲春意盎然的独角戏。 女皇只有两女一子,大公主空有匹夫之勇,无法承担国之重任。二公主聪慧稳重,本是皇位的最佳人选。 却不知怎地,女皇最近对她似是愈发不再重用。 上表奏折屡屡驳回,派遣工作尽是无关痛痒的闲差。 大公主意气风发,群臣望而观之,朝堂形势悄然改变。 “左丞相倪氏是二公主一派,皇上必定将她一并打压,林之水早在冯琴垮台之时失势,此时正是我娶长风的最好时机。”锦瑟俯下身吻了吻离尘的耳畔,轻声道,“尘儿,说服女皇就靠你了。” 离尘别过头,抿唇不语。 锦瑟纵容笑了笑,信手将离尘领口拉开,离尘一滞,猛地出手一把攥住领口。 却是晚了,胸口血痕蜿蜒,青迹斑驳。 锦瑟一愣,伸手抚摸触目伤痕,面有痛色:“谁把你打成这样?” 离尘脸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22 上已是血色尽褪,面呈死灰,咬唇不语。 即使被当众羞辱,心也没有像此刻般疼痛,凌迟了一样。 “说!”锦瑟一把扣住离尘下巴,死死掐着,恨恨道,“要你说便说!谁打得你?!” “说了又如何?”离尘滞了片刻,猛地抬起眼帘,扬起下巴倔强盯紧锦瑟,“你能为我做什么?” 锦瑟一愣,忽的撤了满脸痛恨,眯眼道:“是二公主姬如月吧?她喜欢这样玩?” 离尘瞳孔骤然一缩,连呼吸也颤了起来。 “看来……”锦瑟低头,指尖沿着盘亘的血痕游走,“是我小看了她。表面上温文谦和,实际上却是如此歹毒狠辣,好!很好!她们母女若是相斗,必定不死不休,我便坐收渔利……” 后来的话,离尘听不清了。 他藏着掖着忍着不让她看见伤口,怕她难过怕她自责……他果然不自量力,太看重自己了。 不爱自己的人,谁又会爱你? 可他的爱全部给了那人,连一点点也舍不得分给自己…… “尘儿……”锦瑟跨坐上来,柔软着鼻音亲吻那缕缕斑驳,“你绝不会白白受苦,我定会为你报仇。” “我教给你说得话,都记得了吗?” “尘儿,你的身体真的好舒服……你是我的,对不对?” …… 长风觉得自己一定听错了,母皇居然同意指婚。 锦瑟,居然是锦瑟! 他头一次光明正大到锦瑟家里,见她已经在着手下聘礼,狠狠掐了自己,又掐了碧芜,痛得碧芜哇哇大叫,方觉真实。 长风捧着锦瑟的脸,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瑟瑟,从此,你便是我一个的了,对不对?” “嗯,”锦瑟缓缓红了面,柔柔看着长风,轻声道,“是的,我只是你一个人的。” 晴海千里无云,碧如玉。 红尘万物有灵,皆可鉴。 拾陆 “明天便是我娶亲的日子,离成功的那天越来越近了,”锦瑟端起酒杯,“尘儿,你为我开心吗?” 离尘怔怔望着锦瑟,良久执起酒杯饮尽,耸肩低低轻笑起来,“开心,我好生开心。” 锦瑟握住他执杯的手,“尘儿,我知你功不可没,若不是女皇和姬如月同时被你迷住,一切绝不会如此顺利。” 离尘挣脱她的手,抓起酒壶为自己斟酒,已是竭力镇静,酒水却依然溅得厉害,洒在桌面,像碎了的眼泪。 锦瑟静静看着,眯起眼矮身靠在离尘胸口,挑起他的长发缠绕指尖,喃喃道:“尘儿,你的心思我怎会不知?只是时候未到……” 离尘匆匆含下一口酒,待到热辣的酒水烫遍五脏,才看着锦瑟的眼问:“谁是铭瑄?” 锦瑟神色一凛,拧眉抿唇,离尘便又问:“他喜欢穿淡紫色的衣服,对吗?” 锦瑟终于恼怒起来,盯着离尘的眼恨恨道:“他就是那个女人最爱的男人,赤凰的凤后,姬长风的生父,也是我最恨的男人——卓铭瑄!你满意了吗?” 她推开离尘,冷冷拂袖道:“尘儿,你惹我不开心了。” 离尘垂眸不语,他惹到她了,呵呵,惹得好!惹得痛快!这么许多年来,他就是太由着她,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再饮一杯,眼前的一切都晃了起来,最近越来越不容易醉了,今日真是难得,居然事事顺心,真是好兆头。 锦瑟的声音在耳边萦绕,听得不真切的时候,朦朦胧胧的反倒温柔了许多,她说:“今日约你前来,便是知会你一声,往后我们还是少见面的好,有什么吩咐我自会想办法通知你的,若是被长风发现,那便功亏一篑了。你明白吗?” 一阵阵心悸,离尘垂着眼帘,像听天书一样混混沌沌。 锦瑟见离尘垂头不语,走过去按着他的肩,柔声劝着:“尘儿,来日方长,我们要忍得。你最是识大体,要明白一切应以大局为重,万不可关键时候……” 离尘蓦地伸出手来,素白掌心对着锦瑟的唇,声音从垂坠的发丝间溢出来:“我懂,你放心,你绝不会是你成功路上的绊脚石。我即便是死,也不会忘记你要推你一把,助你成功……” 锦瑟闻言放心笑笑,上前搂住离尘单薄的肩:“尘儿,你瘦了,要多吃点啊……” 离尘醉了,也不知从何时起,每夜都要靠着喝醉入睡。 他推开锦瑟,摇摇晃晃走到窗前,外头正是落日,夕阳的余晖洒进来,既温暖又不刺目,难得的舒适。 离尘闭上眼,轻声道:“你记得小时候吗?我第一次单独下山问诊,你偏偏要随我一起去……我们路过一片村落……” 锦瑟抬头看他,背对而立的身体细细长长,发丝轻扬,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却比任何人都要坚强。 她走过去,与他并肩而立:“那是很美的一个小村庄,我们说好了,等到很老很老的时候,便在那里生活,种田、采药……” 离尘回过头来,幽幽道:“瑟瑟,我可能等不到老了……” “胡说!”锦瑟抬手掩住他的唇,望着那朦胧微醺的眸子,“我们都会活的很久……尘儿,你等我,待我做完一切后,我们一起生活……” “好……”离尘温柔笑着,“我等着……” 他抬头望着天边红日,静静道:“就算我死了,也会在那里等你的……” 次日,赤凰夜明珠下嫁,举国同庆。 同年,锦瑟荣升正二品吏部尚书,举家迁至京都锦府大宅。 因与女皇矛盾激化,二公主姬如月被远调戈阳任职。 姬如月要将离尘一同带走,女皇却在次日宣布将封离尘为贵君,姬如月黯然离去。 女皇已经多年未曾纳新君,以稀为贵,于是在宫中大摆筵席。锦瑟携了长风一同参加,宴席上,长风缠着他母皇敬酒。离尘华服盛装好似精美木偶,呆呆坐在一边,锦瑟看了半晌,走过去敬他道:“离贵君,恭喜。” 离尘木然片刻,忽的垂眸一笑,居然灿若星华,美不可言。 锦瑟一窒,离尘便对她道:“长风是真的爱你,你万万不要负了他。” 锦瑟有些摸不着头脑,既觉异样又分外不爽,于是硬声道:“那是自然。” 离尘苦涩笑笑,居然扭头像个长辈似的招呼长风:“风儿,你过来一下。” 长风喝的醉眼迷离,闻言眨了眨眼,见母皇微笑点头,便摇摇晃晃走过去,笑眯眯看着离尘:“离尘……不不不,是离贵君……” 女皇在那里微笑纠正:“风儿,应该叫父君才是。” “怎么会?”长风瞪大眼睛,醉醺醺道,“风儿的父亲便是父君,怎么会是离尘?离尘,你如何变成风儿的父亲的?” “罢了,”离尘摆摆手,将长风拉过来,“你便叫我离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23 尘好了。” 长风却不依,眯缝着纤长的醉眼上下打量离尘,忽的嘶声道:“若是这样眯眼瞧着,离尘还真是挺像父亲的……你摸摸我的头,好不好?如果你摸得像……” 离尘不顾长风自言自语,当着众人的面对锦瑟道:“我要你对着皓皓明月,在我面前起誓,此生定不会负了长风!” 锦瑟一愣,不敢置信望着离尘坚决的脸。 众人霎时安静,皆看向锦瑟几人。 锦瑟僵硬回头,长风捂着嘴呵呵傻笑着,见锦瑟看他,扑过来一把搂住锦瑟,喷着酒气嘟囔着道:“瑟瑟,我喜欢!喜欢……你……” 锦瑟心中愤慨澎湃,不得已缓缓跪地,举手咬牙起誓:“我锦瑟对着皓皓明月起誓,此生定不会辜负我夫姬长风,如违此誓必遭五雷轰顶……” 长风在一旁不停聒噪:“真的吗?真的吗?我也要……我也要!” 离尘打断锦瑟:“如违此誓,你心中壮志将永不得酬!” 锦瑟猛地抬起头,恨恨盯着离尘,过了好半晌才一字一顿道:“如违此誓,我将一事无成、功亏一篑、一败涂地!” 她抬起眼,冷冷道:“你满意了吗?” 离尘微微一笑:“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听得清清楚楚,皇上和我也便能放心将长风交与你了,”他随手拿起身边锦盒,递给锦瑟,“这盒子里是我特意配制的多女丹,送给你和长风,祝你们早生贵女。” 锦瑟攥紧了拳,恨恨接过来。 离尘却不看他,拉着已经歪歪斜斜的长风道:“风儿,我也送你一个荷包,祝你和锦大人和和美美,”他拉起长风的手,将那荷包系在长风手腕,在他耳边轻声道,“若是有一天,你落到同我此等境地,便打开它,看一看罢。但愿,你永远不要打开它。” 长风乜斜着睡眼,哼哼哈哈的点头。 晚宴就这样过去,锦瑟扶着长风,带着满腔愤慨回了大宅。 想起临别前,离尘居然看都不看她一眼,更是气愤难当。 长风回到家已经睡着,任人简单洗漱了一番,上了床却又醒来,接着酒意非逼着锦瑟不许看书,只能抱着他睡觉。 锦瑟无奈,将离尘送的锦盒放在一边,抱着长风哄了半天,抵不住困意一同睡去。 做了一夜混混沌沌的梦。 先是梦到父母死去时的惨状,她正痛得撕心裂肺,眼见着就要痛死,却见小小的离尘跑过来,不由分说拉起她不断向前奔跑。 跑着跑着,两个小孩渐渐变成了大人的模样,离尘却摔了一跤,怎样也爬不起来,忽的吐了血,锦瑟吓得直哭,拖着他一步步向前走,离尘却拼死掰开她的手,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可惜我无法陪你走到最后……不要怕……长风,长风会替我陪你走下去……答应我,不要再像对我一样残忍对他……” 锦瑟心中一痛,拼命喊着:“你说什么鬼话!离尘你给我起来,别以为你大了,我就不敢咬你!长风?!长风怎能与你相比?” 紧紧攥着的手却慢慢滑开,一阵狂风吹来,离尘微笑着飘远…… 锦瑟猛地痛哭出声,却听到轻柔的男音:“瑟瑟,醒醒?瑟瑟?瑟瑟……” 锦瑟张开眼,却看见长风星子般璀璨的眼睛,一时不清醒,恍惚道:“我……这是怎么了?” 长风低头亲了亲锦瑟湿润的脸颊,柔声道:“你做噩梦了,不要怕……”又微微红了脸,“你在梦中不停喊我的名字……” 锦瑟怔了怔,发觉心口疼痛竟是如此真实,真实的可怕。 甚至连呼吸,都带着痛…… 天还未亮,宫中突传噩耗,离贵君薨,终年二十五岁。 …… 长风担忧母皇伤心过度,立即去了宫里陪伴。 锦瑟枯坐到正午,忽的一言不发跳起来,抖着手拿起离尘送他的锦盒,几次掉在地上,终于打开。 多女丹中,果然有信: 我若是现在不死,迟早也是要死的。 在此刻死去,对你最为有利。 勿要介怀。 尘绝笔。 寥寥数笔之后,满满的皇宫机密。 没有抱怨,没有愁苦,没有留念,没有她所不屑的儿女私情……只有她锦瑟想要的所谓机密,所谓成功路上的又一块垫脚石。 她猛然想起离尘不久前说过的话:“我即便是死,也会推你一把,助你成功的……” 原来如此……混蛋! 顶着凛凛狂风一路奔到风骨山,锦瑟一脚踢掉离尘茅屋的破烂木门,冲进去疯了一样把箱子柜子统统翻出来,他梳头的篦子,他捣药的杵,他喝酒的陶杯,他穿过的衣衫……全部翻出来狠狠抛到地上!用力踩!用力踩! 离尘你出来!你说过会等我!你说过会陪我到老!混蛋!懦夫! 连最后一面,也要我恨着你离开! 这就是你同我告别的方式吗? 自作聪明的蠢材!我锦瑟何等聪明,何需用你在那里指手画脚,擅做主张?!笨蛋!傻瓜!天下第一大傻瓜! 从小到大,最笨最蠢最呆的就是你! 离尘!你给我滚出来!我对你太好了是不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锦瑟大喊着,却再也得不到应答。 蓦地跪下来:尘儿,你怎么抛下我不管?你怎么忍心离我而去?十三年了,我只有你一个……你叫我怎么活下去?你回来……你回来…… 却看见两个孩子在面前吵架,男孩要高一些,却颤着小脸欲落泪。女孩又瘦又小,正目露凶光狠狠道:“叫我姐姐!” “不要不要……”男孩红着眼眶摆着手,小声道,“明明是妹妹,明明是妹妹……” “只有强的人才能做大!”女孩挺挺胸,一步步逼近小男孩,挑衅道,“你打得过我吗?” 男孩缩着肩,咬唇摇头,老老实实承认:“小尘打不过瑟瑟……” 女孩又近了一步,立着眼睛道:“那你比我胆子大吗?比我能吃吗?” 男孩垂了眼想想,呐呐着:“小尘什么都比不过瑟瑟……” 女孩得意抱着手臂:“所以我是姐姐,你是弟弟!” …… 锦瑟抖着肩,突然哧声笑出来,两个小孩蓦然消失。 惊慌失措用手去抓,竟空无一物。 锦瑟一滞,良久,终于哭出声来。 离尘,你还是离我而去了。 拾柒 “端木瑟,你可记得你母亲,你父亲,你哥哥,你族人,是如何惨死?!你的父亲为了保住你,是怎样被那些恶魔蹂躏的?你难道忘了吗?你的哥哥把生的机会让给你,葬身魔鬼刀下,满身鲜血的样子,你忘了吗?端木的那些大小生命,那些无辜的子民,尸横遍野的惨景,你忘了吗?!” 谁在说话?!谁?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24 !是谁?!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不想听……” 锦瑟捂着耳朵跪在地上,不停向角落瑟缩,那声音却越来越大,像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身上,无法翻身、无力反抗! “你谁允许你软弱?!谁允许你如此软弱的?!你给我爬起来!你永远不要忘记,你是端木瑟!你是端木氏族仅存的生命!复仇没有成功,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锦瑟缩在墙角,不断喃喃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不会忘记,我不该软弱……我没有软弱,我不会软弱……” “可是……”她抬起头来,蓦地想起男子温柔的脸,心如刀绞,眼泪汹涌流出,“离尘死了……他死了……他没了,不在我身边了……” 他说过不会离开的,他说过会陪她一起走下去的,她是那么相信他……他花了十三的时间让她学会信任,怎么能残忍将它亲手击碎?! “我累了……我不该活着,”从来不哭的女人一次次像孩子似的大声哭泣,语无伦次,“哥哥比我更坚强,比我更有能力,他那么强,世上没有他解决不来的事……反是我,又瘦小又软弱,毫无担当……他不该替我死掉的,我好自私,居然眼看着哥哥被人乱刀砍死,血溅四方,以他的死换来我的生……我好自私,居然眼看着父亲被无数人蹂躏,死得那么惨,那么惨……我好自私,姑母!姑母……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你怎么又自绝在我面前……” “哥哥,小锦……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回来?太重太重,我扛不动了……离尘也走了,你们都走了……我熬不住了……” 静静躺着,在充满离尘味道的房间里,安心哭泣,好像靠着男子单薄却温暖的怀抱……最后一次哭,再也不会…… 不会去死,不会软弱,生活还要按部就班的继续,复仇不会因任何理由而停止,我只是失去你了……无所谓,既然你从来不了解我,失去便失去……你救过那么多人,一定忘记了,死亡其实很容易…… 离尘,我不爱你,我决定恨你……我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扬在空气里,吸入肺附中,融进身体…… 你总以为我骗你,其实你说的话,才没一句可信……你说不痛的时候,是痛的。你说好生开心的时候,却最不开心。你说会等我,转身撒手而去。你说你懂,却从没有一天了解我…… 十三年了,如若你了解我,你不会离开我。如若你了解我,你不会对我如此残忍。如若你了解我,你会知道,你不应该自杀,你应该杀了我! 你从来不知,我答应过你的,真的会做到…… 你更不会相信,我的心,也会痛。刀子剜肉任谁都怕,我也只是,不得不忍耐罢了…… 以后的日子,我会一个人慢慢熬……我不会再因你软弱,我不会再为你掉一滴泪……直到死了那一天,我一定会去找你,我要让你看看,我到底值不值得你等待…… 女人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拭去满脸泪痕,静静整理仪容。 踢开破掉的木门,冷风鼓噪而来,随手点燃火折,抛入茅草房中…… 熊熊烈火,照亮碧空,曾经的一切,就此灰飞烟灭。 逝去的,再也回不来…… 一切按照凤后的标准,大葬。 女皇瞬间苍老,连走路都不稳。 连长风也忍不住掉眼泪,锦瑟却无半分哀色。 长风问她为何不伤心,锦瑟笑的冷漠,“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她回头看向棺木里静静长眠的男子,“我想,不懂得忍耐不珍惜生命的人,不值得任何人为他落泪。” 长风噎住,怔怔看着锦瑟,“我以为,你们相识那么久,他曾经那么爱你……你起码……” “我起码怎样?”锦瑟歪过头来,“他要我好好爱你不是吗?我的心只有一颗,装着你便容不下他……他不希望我念他,我便只好成全。” 送葬的队伍竟然半途被截,棺木滚翻,正赶上瓢泼大雨,离尘尸体掉出棺材,滚入泥浆,狼狈不堪…… 有人截尸,双方人马对峙悬崖。 你争我夺之时,尸体坠入悬崖,无全尸。 锦瑟正书写挽联,听闻急报,提笔便写:死无葬身之地。 长风劈手将那笔墨夺来,快速撕掉,锦瑟缓缓抬头,温和地笑:“我写的不对?” 长风指着震怒悲痛欲绝的女皇,“母皇已经很伤心了……” 锦瑟摇摇头:“死无葬身之地,便是他残忍抛下别人的惩罚。” 离贵君乃是自绝,却对外宣称病逝,。 至于截尸此事为何人所为,虽无明查,众人却依旧心照不宣。 二公主接连遭冷遇,权势被一削再削。大公主趁机表现,做事却一再出错。女皇忧愤过度,身体每况愈下。 朝廷表面风平浪静,内里动荡不安。 又是一年炎夏。 长风懒懒倒在房间软榻上,吃着碧芜切好的蜜望果,伴随着蝉声哼唧着:“好甜……好甜……碧芜,你喂我……” 碧芜摇着脑袋哼了一声,笑眯眯递了一块放到长风唇边,“殿下,您真是越来越懒了。” 长风点着脑袋表示赞同,边吃边含含糊糊道:“瑟瑟何时回来?好生无聊啊……嗯……还要吃……” 碧芜吃吃笑着,忙着喂果子。 秋痕端着午膳进来,见长风已经连吃了三个蜜望果,嗔怪碧芜道:“你给殿下吃太多果子了,大人吩咐了,一次只许吃一个。” 碧芜立起眼睛:“殿下喜欢吃,我能阻止吗?再说大人也真是的,不就是几个蜜望果子吗?以前殿下在宫里时,想吃多少都成!这回下嫁,居然还要被限制了!” 秋痕瞪了碧芜一眼,把餐盘搁到桌上:“吃多了水果,哪里还吃得下午膳?” 长风懒洋洋动了动,叼起一块果片道:“这果子就是我的午膳,秋痕,你把饭收起来,看着就饱,我不吃。” 他软绵绵倒下,闭着眼对碧芜张嘴道:“啊——还要吃,嗯……好甜……” 碧芜得意瞧了瞧秋痕,正打算再拿一块喂殿下,忽的停了手。 长风张了半天嘴吃不到东西,刚想睁眼嗔怪,一口热饭却突然探到口中,瓷勺磕到了牙齿,咔的一声。长风一个激灵,猛地坐起来,一巴掌将送饭者的手打开,气呼呼瞪眼道:“秋痕你个死奴才!你……” 后面的话自动咽了回去,一身风尘的锦瑟正冷冷看着他,手里拿着饭匙,饭粒溅了一身。 “你……”长风有些怕的向后缩了缩,又倏忽展颜,跳起来抱住锦瑟,“瑟瑟,你回来了!我想死你了!有礼物送我吗?” 锦瑟挥手让碧芜秋痕下去,待他们走远了,方冷冷道:“松手!” 长风愣了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25 一下,乖乖松开手坐下,一脸无辜又委屈。 锦瑟从鼻子里哼气,随手脱了外袍挂起来,对长风道:“本是准备了礼物,但现在没了。” “为什么!”长风吊着眼睛吼,人却不老实,把锦瑟挂好的外套拿下来,翻来翻去,“真的没有?你放哪里了?快说!” 锦瑟坐在竹椅上,无声看着长风。 长风翻找了一会儿,终于感受到锦瑟微微散出的怒火,坐好了摊手小声道:“真的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找到……” 见锦瑟还是不说话,有些坐立不安,站起来讪讪道:“赶路辛苦了吧?要不?我给你捏捏?” “你会?”锦瑟挑眉。 “我!”长风抬起眼眉,又随即垂下,“碧芜会……那我叫他来……给你捏……” “算了!”锦瑟冷笑着摆手,“你们皇宫里的奴才个个都比我来的矜贵!我万万不敢劳烦!”她抬起脸,似笑非笑,“你若是觉得跟着我苦了你,大可以向你母皇禀明,我绝不会拦着。” “我不是!”长风睁着眼,叫道,“我没有这种意思!瑟瑟,你不要这么说,我跟你在一起,很开心的……” “是吗?”锦瑟继续冷笑,“但我吩咐过的话,你一句也没有听。” “我有!我有!”长风端着手辩解,“我已经很听话了,不骗你!” 锦瑟按着长风的肩,让他坐到自己面前:“那我问你,我有没有说过,蜜望果不可以多吃,每天只许吃一个?” 长风抿着嘴点头:“有。” “那你吃了几个?” 长风想了想,一本正经道:“这个真的一点都不怪我,是碧芜那个坏奴才骗的我!我以为一个果子可以切十片肉,结果他一个果子只给我切三片,害我不小心吃多了。等吃完才发现,我多吃了两个。” 他扯了扯锦瑟的手:“我已经很后悔了。” “好。”锦瑟笑了,“长风,你要知道,但凡做错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不管原因是什么。你明白吗?” 长风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嗯!我完全明白。” 又挑眉笑嘻嘻道:“你想怎么罚我?晚上要多几次吗?” 锦瑟冷了脸,吓得长风蓦然闭嘴。 “今天午膳和晚膳都不要吃了,这就是对你的惩罚。” 长风一听,心里开心的不得了,面上却装着委屈,诺诺道:“哦哦,我知道了,我会乖的……”又伸手道,“礼物呢?” 礼物是一把精致的弩,长风得了它,马上跃跃欲试,顶着大太阳跑到院子里,派人扎了草人,变着花样射靶子。 长风累了一身的汗回来,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之后,发觉肚子饿了。咕噜噜直叫,长风大喜:最近总是恹恹的,食欲不振,没想到现在居然想吃饭了! 长风坐在饭桌前,摇头晃脑,“我晚上想吃香酥鸡,还有……” “殿下,”锦瑟新招的小侍芍药面无表情的提示,“您正在受罚期,要饿着肚子才是。” “什么?!”长风大骇,拍着桌子吼得中气十足,“我已经奄奄一息了!我要吃饭!” “那您直接跟大人上诉吧。” 芍药言简意赅,却一句话戳到痛处,长风挺着背脊僵了半天,蓦地软了下来,呐呐道:“那好吧,我认罚,只吃糕点好了。” “什么都没有,除了水,您不能吃任何东西。” 长风瞪起眼,打算用眼睛剜死这个死奴才,奈何人家不看他,只得闷声道:“碧芜秋痕呢!让他们来伺候。” 芍药哼了一声,“托殿下的洪福,二位哥哥正在面壁思过。” “你你你……”长风指着芍药,气到口吃,“你……敢哼我?!” “奴才不敢。”芍药晃了晃额前几根刘海,“殿下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奴才便退下了。” 长风被这阴阳怪气的话气到饱,拍着桌子吼:“滚!” 又想着:等着锦瑟不在府,一定好好教训他!气死我了! 已经退了一半的芍药却又隔空抛来一句话,差点把长风直接气晕过去。 “大人吩咐了,殿下若是敢偷吃,晚上便不会再抱着殿下入睡了。” 长风愣在一边,隔了好半天,才一脚踢开桌子:“这是谁弄来的奴才!是混蛋啊!” 拾捌 搬进了大宅,锦瑟有了自己独立的书房。 长风趴在窗户上看了半天,在挨骂和饿肚子之间抉择了好久,终于决定向人生的头等大事投降,从窗户直接爬进去,哼哼唧唧装可怜:“瑟瑟……我就快要死了……” 锦瑟正在聚精会神批阅公文,被突然打断十分不悦,拧了拧眉,冷着脸没有理会长风。 “瑟瑟……”长风把脑袋凑到锦瑟文案前,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锦瑟,“我知道错了,我以后,绝不会吵着不吃饭。” 锦瑟抬起头,把毛笔放在一边,面无表情道:“饿了?” 长风吞了吞口水,点头承认道:“很饿。” “那好,”锦瑟随手向旁边一指,“把汤喝了吧。” “嗯嗯!”长风点头如捣蒜,从未想过锦瑟怎会提前为他备好汤,只是一溜烟飞奔过去,兴冲冲揭开保温盖子,待看清之后,却垮了脸,“这个汤好难喝,我不要喝。” 锦瑟已经投入公文之中,闻言头也不抬:“那便饿着。” 长风被噎的够呛,顿觉委屈极了,握着拳急急辩解:“瑟瑟,这次真的不是我挑食,这个汤实在是太难喝了!味道怪怪的不说,每次喝完,头都晕晕的,很难受。” 锦瑟不说话,低头健笔如飞。 “锦瑟!”长风立起眼睛,想把锦瑟的笔夺过来扔掉,又马上想到上次扔了锦瑟的卷宗,惹得大家不欢而散,只好忍气吞声,委委屈屈道,“你就忍心看着我活活饿死?你不爱我了吗?” 锦瑟转过身来,看着长风:“你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生来便从未吃过饱饭吗?你知道你喜欢吃的蜜望果从采摘到进贡入宫,浪费了多少人的血汗吗?你知道这一个蜜望果的价钱,足够穷人吃一个月的饱饭吗?所以长风,这世上确实有活活饿死的人,但绝对不会是你。” 长风被教训的哑口无言,呆立在一边,过了好半天才道:“就算我饿不死……那你也不爱我了吗?” 锦瑟闭着嘴不说话,长风便又道:“瑟瑟,我觉得你对我越来越凶了,以前你很温柔的……” 锦瑟一愣,静默片刻,忽的柔柔笑了,站起来将长风拉到椅子上坐好,摸摸他的头,柔声道:“今年旱灾严重,我常在外考察民情,见到不少流离失所的百姓,忧民心切,对风儿的态度是有些差了。”她凑上去亲了亲长风的侧脸,“风儿委屈了……” 长风一听,心底柔肠百转,既动容又愧疚,吊起眼睛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26 望着锦瑟道:“是我娇生惯养,不懂事,瑟瑟,你不要嫌我。” “怎么会?”锦瑟憨憨笑着,“我最喜欢风儿了。” 又拾起汤匙,舀了一匙汤递到长风唇边,哄道:“快趁热喝了,专门为你做的。这味道虽说不算顶好,却是很补的,风儿不要浪费才是。” “嗯……”长风点点头,盯着眼前的汤匙,皱着鼻子张嘴。 一碗汤喝下去,长风顿时觉得头涨涨的,眼前的锦瑟也晃晃悠悠的不大真实了,好像喝过了酒。 不过心情却是不错,他笑呵呵张开手臂一把将锦瑟搂住,脑袋顶着锦瑟的胸口呢喃着:“不要忙了……不要忙了……陪我睡觉……睡觉吧……” 锦瑟却捧着他的脸,声音忽远忽近:“长风,你看着我的眼睛,乖,看着我的眼睛……” “唔?”长风眨了眨眼,盯着锦瑟的眼睛看,却发现平时温柔的眼睛好像变成了两个漩涡,不断旋转着,似乎要把他卷进去。 长风有些害怕,正想要挣扎,却听见锦瑟令人安心的语气:“不要怕……风儿不要怕,瑟瑟陪着你……” “嗯……嗯……”长风放弃了挣扎,看着锦瑟的眼,愈发困倦…… 好温柔的声音:“长风……你还记得吗?在你很小的时候,曾经在母皇的寝宫玩躲猫猫,你藏到了哪里?” 长风垂着眼帘,哼声喃喃道:“嗯……柜子里……踩坏了母皇的……的……”他皱着眉,因想不起来而急躁,“什么被踩坏了……唔……忘记了……” “不想这个了,不想……”那声音又提示,“除了柜子,还有哪里?” “还有……”长风喘了口气,额头沁了点点汗珠,“床底下……很黑很黑……” “你看到了什么?” 长风愈发疲惫,整个身子软在一边,斜斜靠着:“看见什么……没有……什么都没有……” 那个声音有些急了,句句紧逼,不容喘息:“那你没有发现你母皇的寝宫,有什么好玩或者奇怪的地方?” 长风几乎快要虚脱,每说一个字都要大口喘息:“我……我看到……看到……” “看到什么?!” “看……到……”长风扬起下巴,脸色已经惨白如纸,汗珠顺着下巴尖滴下来,滚入起伏的胸口。 锦瑟重重叹了口气,眼见长风体力不支,只得无奈道:“好了,你睡吧,什么都不要想了。” 长风闻言倏忽卸了口气,靠着椅背歪过头去。 几乎被汗水湿透的身体微微发着抖。 锦瑟在他身边坐下,盯着长风毫无知觉的脸凝视片刻,愈发焦急。 这迷魂汤对人的身体伤害颇大,服用者会精神萎靡、食欲不振,服用次数多了,神智便会出现问题。长风已经喝了几次,若是再问不出来,只得另寻它法。 长风一觉睡到午时,醒来时锦瑟已经出门,在床上赖了半天,依旧没什么力气。 窗外夏蝉聒噪极了,长风有气无力招呼碧芜扶他起床,碧芜便笑他更懒了。长风晃晃混沌的脑袋,承认自己真的愈发懒怠了。 没精打采洗漱完毕,秋痕又及时端了午膳来,长风见着饭食便觉恶心,但记得昨日的教训,只得忍着不适,草草吃了几口。想起锦瑟不喜有人剩饭,便叫碧芜趁着没人看见,把剩饭埋在花底下。自己愈发没趣,又躺回床上开始睡回笼觉。 碧芜秋痕拾掇忙活回来,见长风竟然又要睡觉,怕他睡多了迷糊,硬把他拉起来出去走走。 长风拗不过,没力气争执,只好由了他们。 三人沿着锦府的荷花池散步,秋痕搀着长风,碧芜在后面打散。由于只是在家中并无外人,再加上长风不拘小节,所以只穿了件飘逸松垮的白衫,其上点缀着一朵歪歪斜斜的荷。发髻斜斜挽着,由于精神不济、面色苍白,竟然平地多了些弱柳扶风的味道。 白玉瑶探访锦瑟,她到锦府已是轻车熟路,正巧路过荷花池,便见着了此时的长风。 自然是惊艳不已,却又凭空多了些心悸,虽未曾谋面,但已经推测出长风的身份,呆愣半晌,方迟迟跪拜。 长风靠着秋痕斜斜立着,平日里的活泼没力气使出来,连话都懒得说一个,碧芜在后面道:“你退下吧,我家主子身体不适,不想见外人。” 白玉瑶连忙应声退下。 长风懒洋洋旋了个身,撩开眼皮瞟了瞟不远处的小亭子,哼声道:“过去……累了……” 三个人便如同蜗牛一般慢慢移至凉亭。 白玉瑶在不远处探头望着,肩膀却被人一拍,妈呀一声惊骇回头,却是锦瑟正派古板的脸。 “玉瑶,你怎么在这?”锦瑟微笑道。 白玉瑶有些讪然,低低咳了一声,道:“锦大人最近贵人事忙,顾不得我这小小官员,我便只好亲自上门了。” “可不敢这么说!”锦瑟立起眼睛当真,连连瓮声道,“可不敢这么说!” 白玉瑶撩开眼皮瞥了瞥凉亭,见颀长的身影撑着下巴坐着,姿态优雅,散着无法掩盖的高贵气息,不由得喃喃道:“咱们的宝贝夜明珠独坐凉亭,难不成是受妹妹冷落?” 锦瑟寻着她的话望去,方才见到长风,不由得惊讶道:“长风怎么在这儿?穿的这么少,成何体统?” 说罢便要过去教育一番。 “哎,”白玉瑶不以为然,伸手拦住锦瑟,“这你就不懂了,妹夫这样穿,更是别具一番韵味。你这迂腐之人是怎样也体味不来的。” 言语之间,遮掩不住的可惜。 锦瑟憨憨笑笑:“这我当真是不懂了,玉瑶,你等我,我去去就来。” 说罢便提起裙摆,走向凉亭。 长风正恹恹欲睡,忽听到有人柔声喊他,抬头却是锦瑟。 自然开心,站起来想要过去,却是一阵头晕,撑着桌面好一会儿,才缓和了下来。 锦瑟已经走了过来,扶住长风,关切道:“这是怎么了?昨儿个还活蹦乱跳的。” 碧芜在一旁插嘴,语气间是浓浓的不满:“可不是!今儿个一醒来就这样,怕是害了病,大人,公务虽然要紧,您也得多关心殿下才是!殿下在宫里时,可从来都是健健康康的……” “好了……”长风喘了口气,愈发觉得头晕不止,无力道,“你少说两句,吵得慌……” 碧芜这才气呼呼闭了嘴。秋痕拉了拉他,示意出去候着,碧芜死挺着不肯,被秋痕硬拉了出去。 锦瑟满面愧疚,摸着长风的脸,心疼万分:“都怪我,最近疏忽了。风儿,哪里难受?咱们请御医来诊治诊治。” 长风摇摇头,挨着石凳坐下:“可能睡得多了,迷糊,我活动活动就好了。” “那怎么成?”锦瑟抓起他的手,柔声道,“我扶你回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27 去休息,今天,我哪里也不去,就在家陪你。” 长风一听,分外暖心,勉强笑了笑:“瑟瑟,你对我真好。” 白玉瑶在不远处已经听得清楚,遥遥对锦瑟招招手,便转身依依不舍离去。锦瑟微微一笑,扶着长风回了卧室。 夏日里空气粘滞。 锦瑟打发走了下人,脱了外套,靠着床沿看着长风。 长风仰面倒着,眉宇微微拧着,睫毛受惊似的抖动,薄薄的衣衫贴在身体上,衬得线条毕露。 锦瑟突然有些口干,她拨了拨长风脸侧散乱的发,轻声道:“风儿真美,任谁见了都免不了心存觊觎,你真是名副其实的祸水,女人的友谊都被你破坏了……” “嗯?”长风听得迷迷糊糊,眼皮抖了抖才睁开,“什么?” 锦瑟便低下头含住了那柔软的唇,手指一下子钻进了长风的衣服里,贴着皮肤游走起来。 “唔……”长风摩挲着眼皮,无力哼了两声,扭开头气喘吁吁,“瑟瑟……不要了……今天……好累……” “乖……我来就好……”锦瑟扣住他的下巴,舌尖不由分说钻进了湿润的口腔。 “唔……唔……”长风直觉头晕目眩,口腔里不断探寻的舌叫人愈发喘不过气来,连呼吸都困难。腰侧游走的手指也攀到胸前,一下下撩刮敏感的乳=首,惹得头皮阵阵发麻。 长风伸手推阻,待到那舌终于离开,方竭力喘息,哀求道:“别……今天好难受……嗯……” “难受还不忘勾引人?”锦瑟歪歪头,一把扯掉长风的长裤,低声含糊道,“随了你父亲吗?” 又随手将长风余下的衣物扯掉,用力往床里一推,长风便软绵绵滚了过去,又是一阵阵目眩,险些呕吐出来。 “唔……想吐……”长风已经听不到锦瑟说些什么,直觉脑袋嗡嗡作响,下=身猛地被人握住,控制不住地哆嗦。 “难受……”好像有无数人在耳边不断聒噪,无数双手在身上摸来摸去,长风想要尖叫,却只是发出近似喘息的呢喃,“别吵……别碰……” 锦瑟脱衣上了床,抬腿跨坐在长风腰间,随手将长风挥舞的手按在一边,另一只手握住长风下=身的敏感,熟练玩弄揉捏。 长风并着腿直直躺着,连话也说不出,只能重重喘息,身体因为情=欲和痛苦而着了色,连耳垂都艳红欲滴。 锦瑟控制不住俯下身,含住那漂亮诱人的耳垂,长风抖了抖,蓦地呻吟出声,锦瑟一凛,牙齿随之用力。 “唔……”长风吃痛,发出湿软的呻吟,却被立即强硬堵住了唇,呼吸不能的同时,下=身快感却节节攀升,整个人如同在地狱和天堂之间游走,越痛苦难捱越欲罢不能。 长风睁开眼,眼前的锦瑟不断晃动,平时温柔的脸似乎愈发狰狞,像要将人吞噬一般,冷冷俯视着…… 梦魇…… 长风挺了挺身体,终于彻底陷入漆黑…… 拾玖 她知道自己失控了。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无需做的事。 锦瑟静静坐在没有燃烛的房间,窗外月色黯淡,虫鸣昼夜不休,长风的呼吸近在耳畔,无力而冗长…… 她闭上眼,听着激情过后的心跳。 砰!砰!砰! 每一下都仿佛一次严酷的拷问,她的理智呢?她做任何事,都必须有理由。然而这一次,竟然“无法自控”,竟然“情不自禁”,竟然因为……“嫉妒”吗? 因为知道有人觊觎自己的东西,所以用这种占有的方式证明自己的所有权吗? 可是……从何时开始,她竟然已经认为长风是自己的所有物? 次日,居然下起雨来。 长风醒来,听见淅沥沥的雨声,先是木然恍惚了一会儿,又欣喜起来。 太好了!锦瑟不是一直在为旱灾发愁吗? 头重脚轻梳洗了一番,长风已经逐渐适应这种飘乎乎的眩晕感,自己打着伞,往锦瑟的书房晃去。 书房的支摘窗开着,里面有人在说话。 长风弯腰往里瞧了瞧,是家里新招用的二管家妙姐,福婶毕竟年纪大了,大小适宜统统要她来管着,着实吃力。 长风抬头望了望黑云翻滚的天,决定待她们说完再进去。 “公子的病好些了吗?”是锦瑟没有起伏的声音。 长风有些纳闷,这“公子”难不成是在说自己?还未等想明白,便听得妙姐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就是未见着大人,有些闷闷不乐,”她叹了口气,“这孩子,即使不开心也是从来不说的,但毕竟单纯,什么心事一眼就能看穿。” 锦瑟闻言点了点头,低声道:“过几日吧,我便去看他,到时你多筹备些银子带去,他们孤儿老母的,毕竟不易。” “诶!”妙姐点点头,在怀里窸窸窣窣倒腾一番,拿出个东西来,长风探头瞧着,却是一个小包囊。 妙姐道:“这是公子托我送给大人的,他说大人常常工作到深夜,便做了这个醒神囊,希望大人能用得上。” 长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是哪家的公子?!送如此贴身的什物,实在讨厌!又想到自己认识锦瑟这么久,居然从未为她做些什么,不免懊恼自责。 盼着锦瑟能够拒绝这个礼物,却听得锦瑟道:“这孩子,当真是有心了,替我谢谢他。” 长风杵在窗外,已经是十分的不开心了,没想到又听到让他更为不爽的话:“大人,公子已经不是小孩子,他对您的心意,您当真是不知?” 什么?!长风脑袋一热,差一点便破门而入,又想要听听锦瑟是怎么说得,便强忍着这股滔天怒气,做了墙下小人。 “阿妙,我可不是请你来做媒官的。” 这话是何意思?!到底知还是不知,愿意还是不愿意?!你如何不说个明白?! 长风惴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强迫自己冷静些,如果就这样冲进去,两个人必是要吵上一架了,这不是他要的结果。他安慰自己:起码,锦瑟话里拒绝的意味还是多的…… 锦瑟以为按照长风的个性,他必会冲进来质问一番,却不曾想,他只是如热锅上的蚂蚁在窗外徘徊,雨很大,寒气颇重,他穿得那么少,不冷吗? 阿妙又向她汇报了些其他琐事,锦瑟听完再去看他,人却已不见。 去哪了?不会生气乱跑吧? 锦瑟执起笔,又放下…… 居然一整天都不见人影,锦瑟吹灭了书房的红烛,决定提早回房歇息。 卧房里燃着红彤彤的烛火,跳动的烛火摇曳了长长的影子,锦瑟微微安下心来,推开门,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碧芜永远聒噪不休:“殿下,您何苦为难自己?做不来就算了……哎呦!您当心啊!这扎在您手上,疼在奴才的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28 心尖啊!” 长风正盘腿坐在软榻上,一边低头认真地鼓捣着什么,一边嘶哈不休,连锦瑟进来了也不曾理会。 “长风,忙活什么呢?”锦瑟脱了外套放在秋痕手里,难得对琐事感兴趣,凑到长风身边,歪头瞧着,“表情怎地如此痛苦?” 长风好像被吓了一跳,浑身一抖,又跟着嘶了一声,慌慌张张抬头,见到是锦瑟,居然毫不犹豫扭过身去。 锦瑟眼皮跳了跳,直觉心里有些异样,来不及多想,便见长风背着她鼓捣了一番,又笑眯眯回头:“瑟瑟,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有问题。 锦瑟缓缓眯起眼,不动声色看了看长风身后,搞得长风再次神经紧张,笑道:“哦,只是困倦了,”她倾身过去揽着长风的肩,在他耳边软软呢喃,“想抱着风儿睡觉了。” 长风受宠若惊,立刻反过来抱住锦瑟,“好啊好啊!”又猛然想起昨晚痛苦的房事,不由得心悸道,“瑟瑟,你该不会是还要像昨天……我没有做错事,你不要罚我……” 却忽的听得锦瑟在他耳畔调笑道:“原来你躲在房间里一整天,就是为了做这个?” 长风猛地一震,随即挣脱锦瑟叫起来:“不要看!” 却见锦瑟提着一个蓝色的包囊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微笑着:“这皱成一团的到底是何物?” 长风有些赧然,挺起背想要夺过来,却最终放弃,扭过头去闷声道,“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包囊会如此难做,”他低头看着手指,恨它们虚有其表、华而不实,满面悻然,“算了,你丢掉吧。” “这么说来……”锦瑟俯下身追逐长风的眼,在他面前晃了晃包囊,“这是为我做的?” 长风抬起头,哀怨瞅着她。 锦瑟笑出来,将那包囊挂在腰侧,伸手弹了弹参差的流苏:“那我便不客气了。” 长风一怔,随即抿起唇,吊着眼睛瞅了瞅那包囊,挑眉道:“它虽然丑了些,但却十分可爱,对不对?” 锦瑟靠着塌,闻言低低笑着,不置可否。 长风便又道:“你有了它,还会要别的吗?” 锦瑟笑意更深,却不答话,撑着手肘懒懒歪着,对长风勾了勾手指,“过来。” 长风没有得到答案,不甘不愿蹭过去,撑在锦瑟头顶不依不饶道:“你还会挂别的包囊吗?它们也许很新鲜、也许很精致、也许能提神,到时你会狠心丢下这个可爱的包囊,另寻新欢吗?” 锦瑟半垂着眼帘,始终淡淡笑着,探手摸了摸长风滑溜溜的发,揉着鼻音道:“长风今天不够磊落呢……” 长风眉头一跳,瞪眼嘴硬道:“你你……说什么?长风不懂。” 锦瑟纵容笑了笑,不再深究。拾起长风手指,指尖果然有几个红红的针孔,揉了揉,道:“以后便不要做这种绣活了,还是舞剑更适合长风。” 长风刚想说话,便被按着趴倒,锦瑟一个翻身压在他身上,胸口揉着他的背脊,喃喃道:“今日也巧,朋友的弟弟也送来一个小药囊,我见阿妙似乎更喜欢,便借花献佛……” 长风喘了口气,又开始晕天眩地,心里却是欢喜的。衣领被从后面扯着推到手肘,吓得他匆匆扭头。 果然,碧芜涨红了一张脸,直勾勾盯着他和锦瑟瞧。 简直无地自容!长风红着脸凶巴巴瞪了碧芜一眼,碧芜这才反应过来,捂着脸便跑,险些撞了门框。 待到门被匆匆阖上,长风这才松了口气,回过神来,衣服已经被剥个精光,锦瑟像腌菜的石板一样压着他,将他压得扁扁的,动弹不得。 长风不敢挣扎反抗,生怕遇上昨晚的待遇,只得老老实实趴着。 锦瑟却迟迟不再动,长风无聊透了,乌龟一样扭着脖子四处看,后来捱不住困倦,眼皮是在睁不开,险些睡过去。 锦瑟却在这时咕哝一声,蓦地翻身滚到一边,长风僵硬着撑起身体,低头一眼,锦瑟竟然已经睡熟。 头发散着,唇也嘟着,甚至挂着懒洋洋的笑意,带着娇憨的可爱,与她平时严谨的模样大相径庭。 长风跪在榻上吃吃笑着,爬过去伸手捅了捅锦瑟的脸颊,见她软绵绵哼了一声,于是笑得更欢。 笑够了,吻了吻锦瑟饱满润泽的唇,拉过被子侧躺在她身边,拥着她安心睡去。 沉静的雨夜,小小软榻上,两个相依缠绕的身体,分外温暖。 锦瑟不得不承认,离尘的死对她的影响是巨大的。使得她每走一步都更加谨小慎微、瞻前顾后,这世上,属于她的东西本就寥寥,她决不能再失去任何。 可长风,是属于她的吗? 他爱她,他依恋她,然而这种建立在谎言和背叛之上的爱与依恋,又能持续多久?待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他还会这样的义无反顾吗? 失去比从未拥有更痛苦,所以她恨离尘,恨他让她曾经拥有,却只能是曾经。 离尘的死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她:你拥有的很快就会失去,你深信不疑的可能是谎言…… 看吧,离尘说过等你,可他丢下你。看吧,长风那么爱你,最后也会离开。看吧,你还是那个破庙里的乞丐,饮雨食风,一无所有…… 离尘已经成为她永远无法释怀的痛。 那长风呢? 如何,才能让他……离不开她? 贰拾 接连阴雨绵绵了几日,终于雨霁天青。 忙完了公务,锦瑟决定去探望念秋。妙姐已经备好了马车,正站在大门外等候,见到锦瑟来了,先是苦笑了一声。 锦瑟看了她一眼:“有话说?” 妙姐满脸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指了指马车厢。 锦瑟想了想,挑开车帘,向里一看,随即皱眉。 一身淡蓝薄衫的长风端坐在车内,歪头巧笑倩兮:“瑟瑟,我等你好久了!快上来吧!” “长风,”锦瑟立在车外不动,毫不掩饰浅浅不悦,道,“我记得并没有许你一同出门。” 长风愣了愣,随即讨好道:“难得的好天气,我也想出去走走,好不好嘛?” 锦瑟不说话,直直看着他。 长风有些讪然,低头道:“你是要去探望那位送你药囊的公子吗?我也同你一道去,会打搅到你们吗?” 这是在威胁?还是苦肉计? 锦瑟闻言眯起眼:“长风,你不打自招了。承认那日有在偷听,对吗?” 长风匆匆抬头,急急辩解道:“我不是有意的!” 锦瑟背起手,冷冷道:“偷听已是不磊落的行为,现在,你还想死不赖账吗?” “我……”长风一滞,盯着锦瑟严肃的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下车!”锦瑟突然低喝一声。 长风吓了一跳,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喃喃道:“瑟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29 瑟……” 那个公子有那么重要吗?居然因为他而这么凶巴巴地吼自己,长风觉得委屈极了。 锦瑟却并不理会长风的难过,皱起眉,毫不留情地重复:“我要你下车!” 这一声怒斥终于激起了长风隐忍许久的脾气。他知道自己曾被宠坏不懂忍让,他知道自己娇生惯养不好相与。他真的已经在竭力改正了,但她凭什么要当着外人的面这么凶的吼他!他只不过……在意她而已啊! 长风收起委屈与讨好,换上一脸的凛然,铿锵道:“不下!” 我偏偏不下!你想和那公子私会,我就是不许!我就是妒夫! 锦瑟缓缓挑起眉,似乎对长风的勇气颇为赞赏,也不生气了,扭头对妙姐道:“把殿下拉下来。” 长风和妙姐几乎同时一愣,须臾,长风不敢相信地望着锦瑟,妙姐却是搓手求饶:“大人,小人可是万万不敢,你饶了小人吧!” 锦瑟怒极反笑,连连顿首道:“好,好,我自己来!” 随后一举撩开裙摆上了马车,弯腰贴近长风道:“你是要自己下,还是我拖你下去?!” 长风仰头看着锦瑟,他不信她能这么对他,却被抓着领口,用力向外一扯。 嘶的一声轻响,衣料破了条长长的口子。 锦瑟却好像未听见一样,提着长风便向外走! 长风恼了,他从未曾如此难堪过!她就这么讨厌他?!她凭什么?!她有何资格?! “放手!”长风抬手便挥,毕竟从小习武,竟一掌将锦瑟推到一边,锦瑟猝不及防、脚跟不稳,一下子跌倒在地,脑袋撞着了车厢椅木,砰地一声。 长风还在兀自喘着粗气,碎掉的衣领让他狼狈不堪,为了给那个什么公子压力特意梳理的发髻也垂了几缕下来,简直让人抓狂! 待到听见撞击声抬头,锦瑟已经翻过身来,顶着渗着血渍的伤口冷冷看他。 长风愣了一下,才猛地扑过去:“瑟瑟!你怎么样了?!你!流血了……” “下车。”锦瑟盯着他,声音冷到结冰。 “瑟瑟……” “下车!” …… 长风孤零零站在锦府门前的泥洼边,眼睁睁看着载着锦瑟的马车绝尘而去,泥浆四溅。 “殿下,大人请您到佛堂思过。” 如何会变成这样?他不明白,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碧芜哭天喊地的声音:“殿下!谁敢罚您跪?!您起来!有什么事就罚奴才吧!奴才的心都疼死了……奴才这就找皇上评理去……殿吃了多少苦,皇上一定得心疼死啊……” “出去!”本是呆呆跪着的长风猛地大喊一声,手指指向门口,“都出去!” 碧芜一惊,连眼泪也留不出来,诺诺道:“殿下……” 长风看也不看他,神情异常坚毅。 秋痕拉了拉碧芜,二人默默退下。 空荡的佛堂,只剩下长风一人,直直跪着。 …… “阿妙,”锦瑟撩开车帘,对妙姐道,“今天便不去探望念秋了,掉头回家吧。” 阿妙担忧望了锦瑟一眼,终于没说什么,调转马头。 马车中还留有长风身上的淡淡香味,向来懒怠的他,今天居然有精心打扮过。 她承认,撩开车帘的那一瞬间,着实惊艳。 她不是不想与他同乘,只是,她要去探望的,是冯琴的弟弟冯念秋。现在,还不是让长风知晓的时候,她的计划还未走到这一步。 锦瑟握紧了拳,她绝对不能因为任何人而乱了脚步,绝对不能。 路过小佛堂的时候,锦瑟摇了摇头:走之前呵斥他去佛堂思过,想必绝不会乖乖听话吧。 “妙姐,一会儿我有公事要处理,尽量不要让人进来打扰。” “是。” …… 外头大概已经落日了吧,长风扭了扭脖子,屋子里愈发暗了,开始阴森起来,越想越慎得慌。 腿也好酸,衣服烂了还在穿着,又冷又难看。 最初的愤怒倔强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长风有些后悔,为何要乖乖跪着?做这种姿态给谁看?最后受苦的还是自己。 可现在,既然已经跪了,就不能半途而废。起码要让她知道,自己还是很有骨气的!不然之前不就白跪了吗? 可是,碧芜那个死奴才怎么还不回来?!还有秋痕,天天闷着不说话,以为他很聪明,谁知竟也置他这个主子于不顾! 好饿,佛堂的供果不知还能不能吃……长风定定瞅着,脑海里纠结挣扎不断,终于妥协,刚将果子抓在手中,便听到吱呀一声门响。 猛地将果子扔得老远,手忙脚乱跪好,再配上一脸坚毅的表情。 “殿下?”却是碧芜小心翼翼的声音,“殿下?” 趴在门外不敢进来,探头张望,“奴才进来啦?” 嗯?!鱼!清蒸的吧……好想吃…… 长风低头皱眉,心里嘀咕着:怎么还不快进来?!笨奴才! 却在这时:“碧芜哥哥,殿下在受罚期间,是不可以用膳的。” “谁说不可以?!” “谁说不可以?!” 长风和碧芜异口同声。 …… 长风有些赧然,却一时顾不上羞愧,猛地回头看去,却见芍药门神一样立在门边,居高临下望向他。 长风怔了怔,终于想起,就是这胆大包天的家伙!上次就是他阻自己吃饭的!还差点把自己气晕过去! 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今天正好心情不好,反正已经给瑟瑟不好的印象了,也不差这一回! “碧芜!”长风站起来,腿一麻,险些丢脸跌倒,扶着案几总算是站稳了。按着酸痛的腰,扭头喝道,“把门关上!” “嗯!”碧芜忙不迭点头,退后一步,砰地一声将长风和芍药关在了门内。 长风和芍药面面相觑之后…… “碧芜!你个死奴才,给我进来!” 须臾,门支开了一条小缝,碧芜小心翼翼地侧身钻了进来:“殿下……奴才进来了……” 长风撑着腰缓缓站直,理了理领口发髻。这才看向芍药,淡淡道:“给我教训他。” …… 锦瑟正在为将要到来的科考整理资料,却突然传来敲门声。锦瑟有些不悦,不是已经吩咐了,不要打扰她吗? 却还是对着门口道:“进来。” 妙姐满面焦虑走了进来,见锦瑟脸色不好,搓手道:“大人……这……” “说吧!”锦瑟不耐皱眉,搁下笔喝了口茶,“若不是急事,你便不会进来。” “大人,您可得救救芍药!您知道,我只有他这一个弟弟的!” …… 大门紧闭的佛堂内。 “殿下!奴才实在是不……嗯……不行…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30 …哎呦!”碧芜抱着肚子蹲在地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芍药靠墙而立,脸上已是血迹斑斑,却一脸倔强盯着长风,气喘吁吁道:“殿下,您看您……是不是亲自来教训教训芍药?!” 长风早就气得不行,这真是翻了天!不但要被锦瑟欺负,被这奴才冷言冷语,现在连教训他都要被反教训!这还了得?! 长风理了理袖口,挺起背脊道:“好!今天算你走运!本殿下就亲自教训你这不知死活的奴才!” 贰拾壹 锦瑟不顾秋痕的阻止推门进来的时候,长风正一脚将芍药踢倒在地,妙姐惊叫了一声,扑过去拉起弟弟。 看着芍药满面抓挠的血痕,妙姐已是心痛不已,却还是颤手狠狠给了弟弟一巴掌。 “还不快跪下!向殿下认错!” 芍药直挺挺站着,扬着下巴倔强盯着长风,眼眶已经红了,却就是不跪不吭声。 妙姐一边心疼一边怒其愚蠢,扬起手便要再打,锦瑟冷冷哼了一声,厉声道:“要打便出去再打!你把佛堂当成什么地方了?!” 说罢转身四顾,却见供桌已经被撞倒,供品洒得四处都是,一片狼藉。挽胳膊掳袖子的罪魁祸首立在地中央,见她望过来,居然别开脸不理她。 锦瑟微微冷笑,挥手道:“都下去。” 碧芜从地上爬起来,冲到锦瑟面前:“大人,今天的事都是碧芜做的,与殿下无关!都是奴才不懂事,要罚您就罚奴才吧!” 长风一听,立刻喝道:“碧芜闭上嘴!哪里轮得到你逞英雄?”他扭头看向锦瑟,冷冷道,“我现在已经连教训奴才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锦瑟笑了:“长风,我从未说过,你不可以教训奴才啊,何必如此激动?”目光又转向地上摆放的食盒,走过去打开来瞧了瞧,笑着道,“是长风喜欢吃的清蒸鱼,正好我也没有用膳,咱们一起吃吧?” 长风怔了怔,虽对锦瑟态度的突然转变心有疑虑,面色却稍霁,低声道:“你想吃便吃好了,与我何干?” “阿妙,把佛堂打扫了,我和殿下便在这里用晚膳。” 妙姐却踌躇着提醒道:“大人,这佛堂清静之地,怎能在这里用荤?” 锦瑟抬眼看了看慈眉善目的佛,道:“我想,佛祖是不会介意的。人间多少疾苦罪恶,他都不去理会,又怎会管如此小事?” 说罢走到长风面前,抬手理了理长风碎掉的领口,道,“风儿,莫非还在生气?” 长风闻言心弦一震,所有的委屈霎时涌上心头,你对我那么狠心那么凶,我怎会不气?他咬紧了唇,不看锦瑟。 锦瑟也不介意,待众人整理好纷纷退下后,执起长风的手,和风细雨道:“来,过来坐下吃吧。” 长风轻轻挣了挣,心里却已经融化。他鄙视自己,明明那么气,却抵挡不住她的一句软话。 终究还是面对面坐在了蒲团之上,锦瑟拾起筷子,夹起一块鱼肉,小心翼翼去了刺,放到长风唇边,柔声道:“来,风儿。” 长风看着她的眼,那样的柔情似水,好像白天那个冷酷的女人只是自己的梦魇的产物。 他抿着唇,怔怔看着她。 锦瑟又哄道:“来,吃一口吧。” 温热细腻的瓷勺轻轻一碰,长风便忍不住颤了一下。 她到底是怎样?她到底想怎样?冷酷也是她,温柔也是她,可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鱼肉氤氲出薄薄的雾气,长风睁着湿漉漉的眼,慢慢张口…… 锦瑟却突然笑了,带着些嘲讽,带着些怜悯。 她收回碗匙,轻声道:“长风,你怎么可以如此没有骨气?” 长风僵住。 他怔怔望着锦瑟,听她一字一句的分析,如聆佛音:“你所做的这一切,把自己关在佛堂也好,教训奴才也好,不都是为了让我知道,你生气了吗?” “你想教训的,其实是我吧?怎么?闹得这样惊天动地,让大家看尽笑话,只因这一碗饭便罢休了吗?” 一个字,也说不出。 她说的没错,他当真是一个笑话。 他已经毫无招架之力,她却不肯罢休,站起来赏他最后一记响亮的耳光:“长风,你真的好没骨气。” 是的,他没骨气。 若不是因为坐着,他此刻可能连站也站不稳。 当真是一分骨气也没有。 被呵斥、被罚跪、被冷言冷语的委屈,只因为一口没有吃到嘴的饭,便统统烟消云散。 他比乞丐还不如。 …… 他大概真的可以去做乞丐了,连夜从锦府跑出来,还是那身破掉的淡蓝长衫,没有洗澡、没有束发……他摸了摸口袋,立刻笑出声来,居然连银子也未带。 既没有骨气,又没有脑子。 看来,他望着跪在地上蓬头垢面,遇人便磕头讨钱的乞丐,他大概真的要抢一抢她的生意了。 乞丐见他迟迟不掏出银子,只在一边莫名其妙的傻笑,也终于不再磕头,拾起一根草结叼在嘴里,躺到墙根下晒太阳去了。 正午时分,人们皆避暑不出,路上行人稀少。长风看了看舒服搔痒的乞丐,走过去,在他旁边席地而坐。 乞丐愣了愣,吊起眼睛上下打量了长风一会儿,懒洋洋开口:“小美人儿,离家出走可不好,这世道坏人多得很呐!” 长风愣了一下,问道:“如何知道我一定是离家出走?” 乞丐得意哼了一声,索性坐起来,指着自己道:“当然是凭我这双阅人无数的眼呐!小哥,我劝你不要让家里人担心,还是早些回去吧!” 家?那里根本就不会有人关心自己。 长风苦笑了一声,眯起眼看着艳阳高照的天空,不再说话。 乞丐见他不理人,自讨没趣躺了回去,哼哼唧唧道:“顶着这幅好皮囊,还胆敢四处晃荡,我看你是胆子不小啊……” 长风不愿听他聒噪,站起来拂了拂身上的尘土,那乞丐又道:“咳,现在的公子哥儿啊,一个个不见棺材不落泪呦!” 长风想了想,还是从下摆撕了一缕衣料下来,蒙在脸上。出了道口,见不远处有一家当铺,打算进去将随身的玉佩当了,谁知那老板见了这玉愣是说店小给不起银子,介绍长风去另一家。 薛氏典当。 长风抬眼瞧了瞧,是这家没错。 进去了立刻有人迎上来,长风二话不说把玉佩递过去,那掌柜的看了看,又上下打量长风一番,招呼手底下人给长风上茶,自己却一猫腰进了内屋。 长风早已经口渴,却还是习惯性地端着身子浅啜,孰知左等右等,那掌柜的也不见出来。 喝了水,更是饥肠辘辘,长风瞧了茶盘里的桂花糕一眼,手指动了动。 内屋的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31 帘子就在这时被人撩开,长风暗自舒了口气,好险,差一点就忍不住了。 却不是那年长的掌柜,从内里走出一位年轻女子,二十来岁的年纪,却好像有病在身的模样,面色异常憔悴。 见到长风,先是行礼。 长风冷着面点点头,直截了当道:“银子呢?” 那女子见长风倨傲也不生气,柔声问道:“公子想要多少?” 长风愣了愣,随口道:“自然是能当多少便拿多少。” 那女子笑笑:“这玉乃是无价之宝,小店尚付不起全银,不如公子分次来取,可好?” 长风觉得无甚所谓,点头道:“那便先取一百两好了,多了拿着不方便。” …… 出了当铺,长风直接去了最大的酒楼,挑了最好的菜式点了几个,吃得差不多,便去找客栈。 刚好又路过那个乞丐,大概没有认出他,又在磕头讨钱,长风笑了笑,抓了一大把银子扔进那个破碗里。 乞丐吓了一跳,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长风转身离开,乞丐这才停下来,直直盯了银子好久,方大叫一声,疯了一样捧着银子叫:“哈哈!我有银子了!哈哈!我有银子了!” 长风被尖叫声吓得不轻,回头却见乞丐已经抱着银子一溜烟儿跑了,愣了愣,方笑了出来。 原来,几块银子便叫人可以开心至此。 是他自己太贪心了吗? 在客栈里泡了澡,又吩咐小二买了身整洁的衣裳,这才觉得稍稍舒适了点。 脱了鞋子,捧着温吞氤氲的绿茶,趴在二楼房间的窗户上,仰望星空。 小时候,总是盼着能出宫,看看外面的天地。总以为外面的星星都要比皇宫里来得亮。 所以认真研究武艺,希望躲得过宫里严密的防守。 每次出宫,都兴奋不已,恨不得再也不回去。 那时的心长着翅膀,是自由的。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为了争一口气离家出走,心却不知廉耻的留在那个人的身边。 她怎样了?知道自己离开,有没有着急?是不是更生气了?还是……根本就不在意? “咳——”长风重重叹了口气,饮下一口清茶。 明天……该怎么办? 却在这时,响起敲门声。 “谁?”长风坐起来,随手将衣服披在身上。 那人去没有说话,执着敲门。 心脏微微提了起来,长风站起来,执起随身匕首,踮着脚尖走到门边。 走廊里昏黄的灯光将那人的身影打在门纸上,从身形看来,是个女人。 长风握紧了匕首,猛地打开了门。 贰拾贰 锦瑟坐起来,将纽扣一颗一颗系严,望向窗外薄薄晨光。 身畔床榻已凉。 看吧,他果然还是离开了。 他所谓的真爱,经不住半分的试探与否定。 这就是爱,这就是世人追逐沉迷的爱,这就是有人不惜为之付出一切包括族人几百条生命的爱! 可笑。 母亲大人,如果你还活着,我再也不会哭着求你留下。 因为追逐这中虚无缥缈东西的人,实在是太好笑了,这种人从来不配做我的母亲,从来都不配! 父亲,你为这种人而受辱丧命,更是不值。 “阿妙,”锦瑟站起来,戴好官帽,沉声道,“备车。” 朝堂之上,氛围不比寻常。 二公主不请自回,大摇大摆公然出现,女皇却并未因此大动肝火,百官望而不解,却无人敢问。 终于,大公主按捺不住,提出质疑。 女皇却一反平时雷厉风行姿态,含糊作答,竟是公然为二公主藐上行为辩解。 下朝之后,百官哗然。 锦瑟面上不参与谈论,内心里却是疑虑重重。 不可能! 二公主怎会如此莽撞?根本不是她的作风!她至少要再隐忍蛰伏两年,才能有机会扳倒女皇。 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除非……锦瑟心中咯噔一声,莫非长风并不是擅自回宫?而是…… 急匆匆回府,锦瑟招了阿妙进房,却未等细细商议,就有客到。 居然是微服的女皇。 除去了威武凤冠,竟是如此老态。 锦瑟站起来,一身的焦躁竟然不翼而飞。 俯身跪拜,她微微笑了。 看来,自己猜测的没错。 二公主的把柄,就是长风。 女皇进门便一脚朝锦瑟踢去,动作拖沓毫不磊落,锦瑟却不避不闪,硬生生承受了这一脚,女皇却似乎不解恨,气喘吁吁又再踢过来。 竟是一脚踢中了脸侧,锦瑟猛地扑倒在地,脸颊顿时肿起。 似乎未想到锦瑟会毫不闪避,女皇愣了愣,方提裙上座。 锦瑟从地上缓缓爬起,拭去唇角血丝,俯下身淡淡道:“陛下万勿气坏了身子,若是想惩罚微臣,微臣可以自行动手。” 女皇喝了口茶,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冷冷道:“那你倒是说一说,你何以要受罚?” 锦瑟俯身叩头,沉痛道:“没有保护好皇子殿下,臣罪该万死。” “你还敢说?!”女皇猛然怒喝一声,抬手掷碎了茶盏,恨恨道,“朕把最宝贵的风儿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对他的?!你知道他现在落在谁的手中了吗?!你知道那个死丫头用她弟弟来要挟朕马上退位吗?!混蛋!诛九族的混蛋!朕要诛你九族!” 锦瑟叩了叩首:“陛下息怒。” 女皇喘了好一阵,才倏忽坐回藤椅中,竟然红了眼眶:“这个不孝女,朕算是白疼她了……风儿可是她亲弟弟啊!她居然忍心斩断风儿一根手指……” 锦瑟猛地一震,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说什么?她说什么…… 女皇陷入悲痛,让如同每一个可怜的母亲:“不孝女!朕死了,这一切还不都是你的?朕的风儿……母亲对不起你……风儿……风儿……” 锦瑟闭上眼,攥紧了拳:他那么娇生惯养,别说是一根手指,就是拔了一根头发也……他是不是快要痛死了?他会不会像上次被劫一样,只晓得瑟缩掉眼泪,连话也说不出? 长风……长风…… 接连几日,朝堂风云变幻。 二公主连同左丞相罗列数十暴行逼女皇退位。 其中包括荒淫、暴虐、昏庸…… 荒淫,强抢女儿情人为夫,逼其致死,所说乃是离尘自绝一事。 暴虐,竟是十几年前端木一族的灭族案,当时所涉官员已经全部秘密处死,所知者寥寥,二公主竟然能搜集大量证据,呈堂对峙。 昏庸…… 女皇忧愤于胸,一病不起。二公主竟然死死相逼、毫不退让,大公主焦急万分,竟然擅自派人将皇宫包围。 三方人马对峙女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32 皇病榻前,一触即发。 “母皇,请下诏书。”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二公主姬如月揭开伪善的面具,咄咄逼人道,“儿臣已经为母皇备好笔墨。” 女皇从病榻前勉强撑起身子,看向姬如月道:“朕问你,风儿在哪?” 姬如月微微一笑:“母皇放心,风儿是如月疼爱的弟弟,如月自然不会将他如何。” “你还晓得他是你弟弟?!”女皇猛地坐起来,手指指向姬如月,又倏忽软了下来,似是哀求,“长风对你造不成半分威胁,你又何苦为难他?” “长风……长风……”姬如月垂下头喃喃低语,又猛地抬起头来,立眼喝道,“你只记得长风!你心里到底有没有过我这个女儿?!从小到大,你心里只有他!我已经不想跟他争您的宠爱了,可您为何……为何……” 她看向自己的母亲,红着眼眶控诉:“您为何要跟孩儿抢离尘?您可知道……您杀了他,就等于要了孩儿的命!” “离尘……”女皇一怔,盯着自己状若疯狂的女儿,猛地跌坐回去,“离尘……” 仿若突然惊醒一般,女皇开始彷徨四顾,“你姐姐若阳呢?你把她怎么样了?论智谋她是比不过你的,她其实威胁不到你……” 姬如月抬起脸,用看不出悲喜的眼盯着女皇。 心脏猛地下沉,女皇颤声道,“如月……你该不会是……” “母皇,”姬如月癫狂一笑,“你又何苦做出如此神情?能坐上如此高位的您,又何尝不是杀人无数?我只杀了一个姐姐,您呢?怕是数也数不过来吧?” “如月!”女皇大喊了一声,浑身一震,猛地呕出一口血来,“你……你……如果我说,我曾经后悔呢……如月……母亲不希望你……” “母皇就勿要拖延时间了!”姬如月不耐打断,将诏书哐当按在女皇面前,“请您执笔!” 她看着女皇的脸,冷冷一笑:“儿臣只想要个名正言顺,如若母皇执意不肯,休怪孩儿狠心!” “如月……”女皇悲痛摇头,“是朕的错……是朕……” “母皇!”姬如月立起眼睛,大逆不道地吼,“你到底是写还是不写?!” 偌大寝宫,回声不绝…… “呵呵,当真是精彩绝伦呢。” 殿外突然传来击掌声,姬如月猛地回头,却见一女子微笑着缓缓踏阶而上。 一身红衣似火,炫美不可直视。 隐隐霸气丝丝缕缕了蔓延开来…… 众人皆愣住,片刻,二公主猛然喝道:“来人呐!将此人速速拿下!” 却无人应答。 锦瑟颔首浅笑,美目流转:“姬如月,都到了这个时候,你怎么还不认输?” 姬如月浑身一颤,差点就势跌坐,踉跄后退一步方才稳住,不敢置信道:“不可能……外头重兵重重……不可能!” 她看着眼前女子微笑自信的脸,明明是她认识的锦瑟,却又根本不是!那懦弱畏缩的模样怎么变得如此华美犀利?!竟然如此可怕…… 锦瑟在金碧辉煌的寝宫缓缓绕行,走到姬如月面前立定,在她耳边低声道:“我答应过离尘,一定会为他所受的屈辱报仇!你看,我做到了吧?” 待到姬如月猛地一颤,锦瑟才稍稍后退,挑眉笑着:“我告诉你,离尘从来就不是你的,”她盯着姬如月的眼,一字一顿道,“他是我的,死了也是!” “你?!”姬如月已是面无血色,徒自撑着桌面瘫在一边,“你是说……半途截离尘尸体的人,是你?” 锦瑟眼底划过一丝痛楚,随即低低笑着:“你说呢?你没那个胆子,又怎么配说爱他?!” 话音刚落,锦瑟便突然回头,厉喝道:“带下去!押入大牢!” 两个侍卫立刻上来,一左一右架住姬如月。 “大胆!你们……你们……”一身华服被揉的发皱,平日里温文尔雅最注仪表二公主狼狈挣扎着,却没有人理会她,拖拽着向下走。 姬如月挣扎着扭过头来,发髻已乱,养尊处优的华贵气质顷刻散的干净,“锦瑟!锦瑟!你若是胆敢……胆敢对我如何,长风他,长风他……必死无疑!” “用自己的弟弟威胁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锦瑟眯眼笑着,“二公主,这个时候,您还有心思说笑吗?” 死到临头,也不过市井泼妇,谁又比谁天生来的高贵? “锦瑟!锦瑟!你不得好死!锦……” “对了,”锦瑟遥遥对二公主挣扎不休的背影道,“忘记对你说了,我不姓锦的。” 她回过头来,看着愣在床榻,神色不明的女皇,俯身行礼道:“我姓端木。” 贰拾叁 端木…… 女皇记起来了,难怪第一次见她,就从心底里不喜。原来,她是那个女人的女儿,那个抢走铭瑄的女人! 女皇看着负手而立的锦瑟,不,是端木瑟! 多么相似的嘴脸,和那个女人如出一辙!自己怎么就被她虚伪的假面给骗了呢?还把长风给了她……长风……就算把长风亲手毁灭,也不能给她!也不能给她! 女皇撑着身子猛然哈哈大笑起来,多么可笑!那个女人抢走了铭瑄,她的女儿夺走了长风,现在,连皇位也要拱手相送!哈哈!太好笑!太好笑! “朕不相信!朕要……撕掉您这层皮!” 女皇从床上站起来,踉跄前行了一步,便狼狈跌倒在地,内侍扑上来扶起她,她却猛地挥手将人推开,死撑着爬起,一步一摇走到锦瑟面前,猛地扑过去! 锦瑟冷冷微笑,轻松一转身,女皇便再次扑倒在地,挣扎不起。 锦瑟走过去,居高临下朝她伸出一只手去:“陛下,您又何必如此激动?这幅幼稚狼狈的模样,怕是连长风见了也会笑出声来的。” “长风……”女皇趴在地上形象全失,费力半撑着身体,拉住锦瑟裙摆,痛声道,“你把朕的长风还给朕,还给朕!” “长风?”锦瑟眯起眼,单腿半跪凑近了女皇,笑道,“你的那个宝贝儿子,我叫他向西、他便不敢向东,我让他跪着、他就长跪不起,就连在床上,也是百依百顺,比那窑子里的小倌还要耐受,当真是乖巧极了……我怎么舍得还你?” 女皇闻言瞳孔急剧收缩,猛地又吐了血,嘶声吼着:“闭嘴!闭嘴!你给朕闭上嘴!” 锦瑟缓缓收了笑意,一把擒住女皇尊贵的衣领,逼视她的眼睛恨恨道:“你以为你是谁?!你叫我闭嘴?!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资格吗?!” 女皇被扯得仰起脸,开口便是血珠串串,“朕只恨……当初为何没有斩草除根!” 锦瑟猛地瞪起眼:“你还没有斩草除根?!连襁褓中的婴儿你都未放过一个!哈哈!你没有斩草除根?天大的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33 笑话!” “你这个懦妇!你这个淫贼!你这个无耻之徒!”锦瑟一把甩开女皇,拂袖站起,厉声道,“若不是你贪恋卓铭瑄美色,强行将我母亲与他分开,我父亲就不会嫁给我母亲,他也就不会孤苦一生,得不到自己妻子的爱!到最后还要受辱而死!这世上也便不会有我!这世上也便不会有长风!这世上也便不会有那么多枉死的灵魂!” 锦瑟负手仰面而立,良久,俯视女皇,一双黑眸溢出星星点点的悲痛,又幻化为冷清:“最该死的,就是你。” …… 长风一觉醒来,不知屋外是何时辰。 屋内一个人也没有,四处安静极了。想起那夜见到二姐,自然欣喜不已,正巧没有地方可去,便到了二姐府中暂住。 一晃,已经几日了。 长风慢吞吞穿衣,向来有人服侍,未想到自己动手时,系个纽扣也要好久。 说实话,这几日,对瑟瑟的思念要远大于愤怒。 可能自己也有错吧?那日,不该对芍药动手的,把自己的愤怒发泄在无辜人的身上,确实不够磊落。 今天便回去吧。想到碧芜那家伙可能要抱着他哭天抹泪一番,还要上上下下检查,便忍不住头疼,好烦啊! 长风推开门,居然连走廊里也没有人,不免诧异。 敲了敲二姐的书房,长风站在外面喊了一声:“姐?” 没人应声。 声音又大了些:“姐?” 还是没人。 长风悻悻收了手,不免焦急,他已经忍不住了,好想马上就见到锦瑟!二姐真是的,到哪里去了?也不管他。 门外却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身,伴随着吵嚷的说话声。 长风有些发愣,未等作出任何反应,走廊尽头便突然涌出一群人,个个身着盔甲,手执长矛。 见着呆立的长风,像是见到了金子般放光了双眼,指着长风便喊:“找到了!找到了!” 长风退了一步,那些人便呼啦啦冲过来,其中一个一把捉住长风袖子,兴奋大喊:“我抓到了!我抓到了!” 长风有些恼怒,一脚便踢过去,厉声喝道:“大胆!” 那些人却疯了似的,蜂拥而上,将长风团团围住,生怕抢不到般,无数双手齐齐朝长风抓过来。 “狗奴才!”长风险些喘不过气来,被众人按着一点点坐下去,最后仰躺着倒在地上,数十人压着他,只剩下头能转动,慌乱大喊着,“放开我!狗奴才!放开我!” “放开……放开……”长风挣扎到再无力气,兀自喘息着,“二姐呢?叫她出来……我是姬长风……你们……你们不想活了吗……放开!放开……狗奴才!混蛋!” 就这样被人压着,直挺挺躺在地上,挣扎喊叫不休,也无人理会。长风气得险些背过气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意识都有些涣散,头顶像是移过来一片阴云,长风费力睁开眼,却看见一片霞光。 红彤彤的霞光中,漂亮锐利的眼,饱满艳丽的唇,挺翘的鼻峰。 艳丽的画中人。 像一个人,却又不太像…… 长风眯起眼,仰脸傻傻看着。 直到那星眸微微溢出柔光,那饱满的唇轻轻开启:“长风,我找得你好苦。” 他才敢确定,这个人是他朝思暮想的锦瑟。 “瑟瑟……”长风愣愣眨眼,“怎么会是你?” “怎么不会是我?”不一样的锦瑟微微笑开,那笑容简直让人窒息,她居高临下俯视道,“只有我才能找到你,只有我才能救你。” 她轻声说:“长风,你一定要记得。” 长风有些眩晕,他知道不对,却不知哪里不对。只是被那些人押着到了二姐的书房,按着跪在锦瑟面前。 锦瑟坐着二姐的位置,仿若自己家一般,随心所欲地饮茶,执起一点心递过来:“风儿,你喜欢吃的,要不要吃一块?” 长风想要好好地抬头,却被按着脑袋不得直视,只能无助道:“瑟瑟,你快让她们放开我,好痛……” 锦瑟却不回答他的话,兀自道:“那就是不吃了?” 她起身走过来,半跪在长风面前,伸手轻佻抬起长风下巴,盯着他的眼,道:“长风,但凡是我问你的话,你一定要回答。但凡是我让你做的事,你一定要做。知道了吗?” “瑟瑟……”长风仰起脸,“你如何会……” 锦瑟却猛地捏紧他的下巴,一字一顿道:“我在问你,知道还是不知道?!回答我!” 长风吃痛皱眉,心里既不解又难过,却还是哼声道:“知道了……” 锦瑟算是笑了一下,敛眉道:“伸出手来。” “嗯?”长风愣怔,下颚却又传来剧痛,压在身后的手被一根一根展开,死死按在地面。 长风四肢着地,睁着湿漉漉的眼,气喘吁吁看向锦瑟。却见她低头瞥了完好双手一眼,又道:“脚。” 身子一下子被推翻,两个人抓着他的靴子便向外拉,长风慌张大喊:“住手!瑟瑟!你别让她们碰我!你别让她们碰我!” 锦瑟滞了片刻,眼见靴子就要被脱下来,才挥手道:“都下去。” 众人无声散退,长风头晕眼花倒在地上,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小腿被锦瑟执起,轻轻褪了靴子,脱了白布袜,看了一眼。又脱掉另一只,都只是查看一眼。 手脚都完好,看来,那指头不是长风的。 “瑟瑟,你到底在作甚?”长风撑着手肘仰面倒着,低声抱怨,“为何那么凶?为何要让这些人动我?为何……” “长风,”锦瑟打断她,起身道,“以后不要问这么多为何,你不需要知道。” 长风闭上嘴,咬了咬唇,坐在地上慢吞吞穿靴袜。 锦瑟坐在椅子上,拧眉俯视。 一时间,房内安静无声。 忽的,“脱衣服。” “嗯?”长风愣了,随即红了面,望着锦瑟低低道,“这是二姐的书房……瑟瑟……我们……” 锦瑟打断他:“长风,你是记性不好还是耳力有问题?我要你脱衣服,听懂了吗?” “我!”长风赤红了脸,又随即恼起来,冲冲道,“我知道,我不该跑掉,如果让你担心的话,我真的万分抱歉!可是够了!你想侮辱我到什么时候?你到底想怎样?!嗯!” 手臂好痛!长风扭曲了脸,不敢相信锦瑟能够一把擒住他,在转瞬之间叫他无还手之力! “你?”长风弯着腰,头发遮住了视线,只看到锦瑟华贵长裙边,一只素白的手……她只用了一只手! 不可能!她分明不会武功!她分明那么笨……她分明…… 手臂被扭在身后,长风用力挣扎起来,却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 “你如何会武功……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34 你骗我……” 他自从懂事就开始习武,竟然比不过她…… 锦瑟在他头顶冷冷地笑:“长风,武功不是用来炫耀的,更不是用来顽皮的。它的用处是自保和取命!我不用它,是因为没有必要,你知道了吗?” 锦瑟单手一推,长风便忽的软在一边,良久,垂着头颓废道:“我学了好久,竟然这样差劲……” 锦瑟嗤笑一声:“你学了好久?玩玩闹闹地学?磕着不行、绊着不行,这是学武?算了吧,长风,你那是耍花枪!” 她坐回去,手肘撑着桌面,悠闲道:“把衣服脱了,站到我面前来。” 贰拾肆 于是脱衣服,好不容易系上的纽扣,再一颗一颗解开。 在好整以暇的目光中,笨拙脱掉外衫、短靴、长裤、里衣……直到一=丝不=挂。 走过去,站在衣着整齐、怡然自得的女子面前,无地自容。 女子斜睨着眉眼自上而下扫了一遍,仿佛验货般的淡然冷感,叫人越发难过。 呼吸困难……委屈、不解、心痛。 你还是我认识的锦瑟吗?那个笨拙、木讷、会脸红的女子,她真的曾经存在过吗? 漂亮高傲的女人呷了一口茶,道:“转身。” 风轻云淡的命令,却不容置喙。 长风咬紧了唇,转身。 她又道:“头发拨开。” 于是,将及臀的发揽至胸前,露出光洁的背部。 女人清傲而混无感情的视线,像是两道锐利的冰锥,从背后生生将人捅穿,冷得彻骨、痛得绝望。 长风低下头,仿佛看见血珠凝结,无声滚落坠地。晃了晃身体,愈发站不稳。 手肘被温热的手掌握住,她说:“有伤?谁弄的?” 长风恍恍惚惚回头,看见女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柔色,竟差点红了眼眶。 好想揽着她问:瑟瑟,你如何对我这样冷淡?瑟瑟,你笑一笑,好不好? 却竟没有勇气。 懦夫…… 手肘传来疼痛,顺着痛意恍惚低头,是一条结了痂的伤疤。 她没了耐性,冷冷逼问:“长风,你怎么变得如此迟钝?!我问你这里是怎么弄的?” 怎么弄的?是我任性耍脾气,不自量力想惩罚你,连夜攀墙逃出来划伤的。 结果,惩罚的是自己。 事实证明,受相思之苦的,只有我一个傻瓜! “你还关心我作甚?”长风抬高手肘挣脱开来,恍无精神道,“我死不了。” 女子愣了下,随即像是被逗乐了似的轻笑一声,却又身形敏捷一把捉住长风的手腕,向下前方一扯,长风便没用地趔趄了一下,险些撞在女子身上。 颜面尽失…… “从今天开始,”她笑着,好似已然君临天下,“你要牢牢记得,你是我的!莫说是受伤,就是掉一根头发,没有我的允许,也不行!” …… 把过去不曾展现的威风挥洒地淋漓尽致,她也终于厌腻这种调=教游戏:“穿上衣服,回家。” 回家…… 回的是哪个家? 长风饶是再笨,也知道,这金碧辉煌的地方是自己住了二十年,就算闭着眼也不会走错的皇宫。 一个个熟悉、不熟悉的面孔从前后走过,对在他面前缓行的女人敬畏臣服,那敬畏从骨子里散出,那臣服从心底里涌现。 是他听错了吗? 她们称她为——皇上? 这世上还会有第二个皇上? 长风拉住她,睁眼看着微笑端庄的陌生女子:“你……你……” 脑中轰鸣不休,欲裂。心脏如同千万利箭穿梭而过,无法呼吸……姬长风你好没用……竟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山中方两日,人间已千年。 还需要问什么? 好一个年轻有为的女皇!原来……她不是已然君临天下,她根本就是已经坐拥江山!姬氏的万里江山…… 他躲在那里对她朝思暮想的时候,她在做什么?夺权、篡位! 他姬长风就算再后知后觉!就算再蠢再笨!也知道自己对于她的成功逆谋——“功不可没”…… “长风?”女子微笑看过来,伸手触碰他的脸颊,“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哈哈!好生关切的语气!我是否应该感激涕零?! 想狠狠挥开那虚伪做作的手,却立刻被人按住手腕肩膀,押着弯下腰,狼狈地如同乱闯乱入的乞丐! 这些人……长风扭头看着,这些面冷心更冷的家伙!这些曾经的姬家侍卫!这些母皇精挑细选用来保护他的精英!如今恨不得徒手扼死他这个旧主以示忠诚…… 怎样努力,也挣脱不开…… 呵呵,锦瑟说的不错,他哪里会什么武功?不过是连小儿都不屑的耍花枪! 以前每一次比武,这些人都“输”得心服口服,现在,她们已然没有必要敷衍这个再无价值的傻瓜,下手毫不留情,恨不得生生折断了他! “放开他。”新的主人开口,一声令下,收手如山倒,好听话的狗! 被推力甩的原地旋了一圈,长风开始抖着肩膀笑,笑到泪花闪烁、说话不能,笑到如市井无赖一般蹲坐下来…… 姬长风!你看看这些冷眼旁观的奴才,她们都在笑你你怎样引狼入室!她们都在笑你……枉你自作聪明,骄傲横行于世……到头来,成了最可悲的玩物,仇人的玩物…… 身份已然非同一般的尊贵女子,终于受不了他在大庭广众毫无教养的肆意喧哗,发话道:“请殿下回寝宫。” 于是,几双迫切邀功的手齐齐伸过来,礼貌而生硬地将他“请”回寝宫。奈何他不知好歹,死拖着挣扎不走,直接架起来,扔进房间。 敲门、踢门、撞门……他姬长风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头一次领悟到物有所值的道理,花了皇家大价钱的囚笼,果然够坚实。 起码比他这个金玉其外的败絮要强得多,他的脚踝已然红肿,那扇门依旧完好无损。 静静而立,嘲笑他何其愚蠢。 推倒曾经最喜欢的琉璃屏风,听那清脆的破碎声,长风笑得癫狂,转而摇晃着寻找下一个目标,南都官窑的碎花瓷套杯,砰地一声,碎花四溅,残渣飞起,脸颊划过一丝凉意。 与此同时,门被撞开。 气势汹汹的侍卫中间,是带着薄薄怒气的威严女子。 走过来,声音不寒而冰冻三尺,足够让所有人噤若寒蝉:“长风,够了。” 冷笑着抬头,睁大眼睛仔细地看!长风觉得自己以前一定是瞎的,她哪里温和?她哪里窝囊?她又哪里迂腐? 他居然曾怕她被人欺负?他居然曾为她抱不平?更可笑的是,他居然曾经指指点点,教她如何为人处世?! 她当时,是如何在心里嘲笑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35 他的不自量力? “长风……”漂亮的星眸冷到结冰,“我记得刚跟你说过,你没有弄伤自己的资格,你难道忘了吗?” 长风看着女子指尖艳丽的血渍,恍惚一会儿,才晓得瓷杯的碎片割伤了自己,奇怪,竟不觉得痛。 心死,连疼痛也感觉不到了吗? 在她的地盘叫嚣撒野,自然逃不过处罚:“捆起来,扔到床上。” 于是,再次蜂拥而上,无数双手让他连挣扎的欲望都消退。 捆绑的如同狼狈的露馅粽子,她坐在床边,刀子般锐利的眼上下审视着。 不消片刻,便被她再次发现惩罚的借口:“你的脚……” 自己的玩物被搞成这样,她怒不可遏,扣着他下巴,恨恨盯着,那无法忍耐的神情真是大快人心! “你有意的?”她问,声音分不清喜怒。 长风睁着双眼茫茫然看着她,像是压根没有听懂。 她又说:“长风,你为何不说话?” 抱歉,你想听的,我不会说。 身,已不由己。 言,再也不能不由衷。 偌大的寝宫,唯有相互对峙的呼吸声。 最终,却又微微笑了:“长风,我的忍耐真的有限。” 想笑。 因为真的好笑。 原来,她一直在忍他。 想他曾经在她身边百般腻味,真是抱歉!为了完成大业,你忍得好生辛苦! 好了,现在好了。 我姬长风已再无利用价值,你亦无需再装模作样体贴与我…… 她又说话,挑眉的样子无尽嘲讽:“长风,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宝贝夜明珠?你以为你还可以随意摔打挥霍?这些东西,你摔碎了,是要赔的。” 她上下打量着他,笑说:“你赔得起吗?你还有资格任性吗?” 是,他赔不起。 他浑身上下的一切,都不属于他。 是,他没资格任性。 他是亡国奴! “长风,”她摸摸他的头顶,再次重申,“回答我。” 他才发觉,这个曾经深深喜欢的动作,竟如同玩弄宠物般的屈辱。 不要!这是父亲留给我的东西,你不要将它污染! 长风别过头,却逃不了,女人固执将他拖在腿上,一下下抚摸他的长发。 毛骨悚然! “不要!不要!”喊出声来才惊觉,颤如抖筛,泣不成声。 不要这样……求你…… 我已经坠入十八层地狱,你又何苦步步紧逼? “长风,”女子抱住不断挣扎的他,在他耳边轻唤,“如果你再不安静,我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 猛然停下,长风抬起湿淋淋的脸,不明所以看着她。 女人无奈叹息:“你有问题吗?” 有!我有!我有!太多太多!太多太多! 可是,我不敢问…… 长风闭了眼,他不敢问,他不敢…… 他虽已经懦弱不孝至此,却不能连自己母亲的死活都不顾:“母皇……” 他抬眸看着女子泰然处之的脸,讽刺地学会了察言观色,硬生生改了口:“我娘……她还……活着吗?” 其实又何须多此一问? 谁会留下复燃的火种?连他这种蠢材都晓得斩草除根的道理,她的功力高他百倍,又岂会不知? 女子却微笑,一下下抚摸长风惨白的脸:“你想知道?” 如果我还是人!如果我还有心!我如何会不想知道?! 却再也没有任性吵闹的资格,咬碎了牙和血吞,低声下气着:“是,我想知道。” 女子却微笑不答,柔声问着:“风儿,你还会任性伤害自己吗?” 他盯着那双含笑的眼,赤=裸=裸的威=胁,高明的威胁。 屈服,他早就屈服:“不会。” “好,”女子放心笑笑,俯下身吻了吻长风的侧脸,“我信你。” 人,原来真的最善变。 曾经甘之如饴、期待万分的亲吻,此刻竟如毒蛇般避之不及、唯恐噬心。 她贴上来,信手撩开长风皱巴巴的领口,亲吻他的锁骨。 长风闭上眼,深深吸气。 如果这是回答问题的交换,他无法说不。 可是,这种感觉,竟让他想起欢场中的小倌。 呵呵,不过如此。 女子抬起头来,漂亮的眉毛慢慢皱了起来。 他从来就不如她会演戏,想必是一张晦气的苦瓜脸,惹得女子不快,一把推开他,冷声道:“既然心不甘情不愿,又何必勉强?” 他愣了,她想怎样?当真要他如那些以色侍人的倌儿般,卖弄笑颜、婉转承欢…… 他却当真如她所说,没有丝毫傲骨。 在她拂袖离去前的一霎那,低声恳求:“别走……” 女子微笑着转头,一切成竹在胸的模样如同狠狠耳光,掴地他眼冒金星。 却要笑,要笑得好看,要笑得她满意。 连绳子也不解,直接将重要部位的衣料扯碎。 真是,令人无地自容的直接。 他以为他已经冷透,却在她好整以暇的玩弄中慢慢热了起来。 “风儿……”她在他赤红的耳边轻笑,“你硬了……” 她真的实在残忍!这样戏谑的话语比直接用刀子捅他还要难受! 她在嘲笑他:他姬长风不但沦落到以色侍仇人,竟然在被人玩弄的情况下恬不知耻地乐在其中! 他咬死了唇,却被她用舌尖顶开,攻城略地。 操控他的指尖轻轻一掐,他便控制不住呻吟出声,甜腻的如同蜜糖……无奈、无助、无耻! 蓦地血液逆流,生不如死! 她坐上来,夹紧他,肆意驰骋。 他如同被驯服的马,再也没有了自己的方向。 原来十八层地狱,不是终点…… 贰拾伍 昨夜狂风兼细雨,飒飒秋声,俨然夏逝。 燃了通宵的红烛垂下最后一滴蜡泪,终于黯然湮灭。 捆绑的绳索改成了柔软韧性的宽布,缚着手腕脚踝,牢牢绑在床柱四角。 长风定定睁着眼聆听自己的呼吸声,“呵——呵——”,犹如摧枯拉朽,却是活着。 蜡烛一燃一熄,是一夜。 膳食一早一晚,是一天。 这是第几天?又或者……其实是第几夜? 外殿传来相同频率的敲门声,不待有人回应便径自开门,“吱呀——”,然后是轻巧的脚步声,然后—— “公子,昨夜睡得可好?” 昨夜?哦,是早上了。又是一天开始。循环往复,仿佛永无尽头。 问话的人得不到任何回应,也根本不期待回应,只是如同每日,拿巾帕沾了温水,为床上呆愣的美人净面擦身。 侍者名叫小鱼,是个善良的孩子。 他不知这倾国的男子犯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36 了什么错,被终日困在这里,不见天日。从心里可怜他,手脚都轻柔,态度也温和。 开始几日,他大概夜夜落泪,每天早上眼睛都是红肿的,小鱼打扫整理的时候,都要给他换新的枕巾。 最近倒是不哭了,每天都直愣愣睁着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怪吓人的。 “公子,要方便吗?”小鱼掀开被子,男子赤=裸的身体一览无余,不小心碰到,细腻的皮肤如同绸缎,其上纵横斑驳的欢爱痕迹,即便比昨日淡了不少,却依旧惊心。 小鱼面色一红,咬着唇把夜壶放过去,却瞥见男子纤细脚踝的红红勒痕,愣了一下,叹气道,“公子,您便不要再挣扎了,这布带再软,您这样折腾,也是会受伤的。” 挣扎?我有吗? 也许,是昨夜发了噩梦。 可是,现在不就是一场噩梦吗? 何时能醒?何时能醒? 收拾妥当。 小鱼净了手,掀开保温盖子,端出温热的粥糜,又拿了暖玉食筒,过去捏开男子的下颚,插了食筒进去。 男子似是有些害怕,漂亮空洞的眼露出恐慌,却并没有挣扎。 小鱼不忍心了:“公子,您就自己吃好吗?” 却终究多此一问,男子睁着眼,对小鱼的劝解向来置若罔闻。 再次叹气,小鱼每次这样做之前,都要下一番狠心。咬着唇,抬高男子的下巴,将那食筒插得更深,差不多卡到喉咙,方停下来。 虽是打磨光滑的暖玉,伤不了喉咙,小鱼依旧于心不忍,最开始愣是下不了手。结果,喂进去的食物都顺着唇角淌了出来,又堵了喉咙,险些噎死。自己挨了罚不说,反倒又让公子多受了折磨。 将流食沿着暖玉食筒一点点灌进去,男子开始痛苦反呕,喉咙颤得厉害,眼角也沁出了泪花,小鱼忙抢先一步压住他的肩膀,免得他挣扎受伤。 小鱼有经验,知道待第一勺淌进去之后,以后便会顺利得多。也没那么难受了。 他也不知是否真的不再难受,反正公子通常也便不再挣扎就是了。 喂完了早膳,小鱼照旧问了公子有何其它需要。 公子照旧不动不语。 小鱼摇摇头,仔细查看了捆绑得是否牢靠舒适,又替公子掖好了被子,一切妥当,才收拾东西离开。 “吱呀——砰……” 关门。 接下来……是晚膳。晚膳之后,是夜晚。夜晚过后,方天明。天明,早膳。早膳,晚膳。晚膳,夜晚…… 永无休止。 大概他夜不寐的事被人知道,这一根烛掺了迷香,淡淡的香气,很好闻…… 他当然识别不出迷香,只不过那孩子为他燃烛的时候笑说:“小鱼燃地这根紫烛,里面有让人安定的香气。公子,你便不用怕睡不着了……” 她做了皇上,当真是“磊落”得多了,对他实施的任何手段,都必定会让他知道的明明白白。 不过,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哦,小鱼。 他大概知道这个公子记性不好,自我介绍了不止一次,每一次都说:“公子要记得,是水里游的鱼哦!” 他当真便记起,他也养过两条小鱼,先是尾指那么大小,后来渐渐长大了,肥得很,尾巴一甩,便能激起大片水花。 有一次,从缸里跳出来一条,差一点死掉。 她心疼说:这是长风亲自捉的,可不能…… 长风闭上眼:最近总是不能把一件事顺顺利利想完,总会有东西半途冒出来打扰他的思绪,刚才想到哪里? 哦,呵呵,它们也像这小鱼一般,总是快快乐乐的…… 很善良的孩子。 不像前几个侍者那样粗鲁,知道他不过是监下囚,自然态度差了些,心情不好时冷言责骂几句,或者灌食时用力了些,或者做些其它能让他们觉得爽快一时的事。 他自小在这群奴才身边长大,见识尽了他们卑躬屈膝的模样,到不曾想过,他们暗地里折磨人的手段,竟是一个比一个刁钻。 尽管皆是些不入流的下作招数,却几次叫他痛不欲生,方知自己从前是那井底之蛙,目光狭隘浅薄,只晓得事物有光鲜的一面,却不曾窥视过腐烂的内里。 不过这些伤害,与那个人带给他的相比,却也不值得一提。 起码,他连那些人的长相都不大记得,那个人的影子却如蛆附骨,挥之不去。 只是后来……他们都不见了。 大概是死了吧。 他见识过那人的手腕,对她心服口服,想必那几个人,会死得难看。 毕竟,擅自玩弄她的东西,罪无可恕。 长风觉得累了,眼皮沉重,是想的太多,又或者迷香起了作用。 恍恍惚惚欲睡之时,听到开门声。 莫非又过了一夜? 正思量间,妖娆艳丽的身影缓缓走来,绕过屏风,噗地吹灭了烛火。 是她!猛地一惊,竟是瞬间睡意全无,长风徒劳挣了挣吊在头顶的手臂,奈何纹丝不动,只得眼睁睁看着黑暗中的影子一步步走近。 哒、哒、哒…… 越近越慌乱,甚至喘不过气来! 不要!不要! 长风在心里喊着,奈何竟发不出声音来…… 求你不要走过来!我宁愿被那些奴才折磨,我宁愿夜夜无法入睡,我宁愿老死在这一方床榻间,也不要见到你! 她却从来不顾他的哀求,径直走过来,立在床边,在黑暗中凝视他。 如锋芒刺骨。 长风闭上眼,努力平复呼吸,只当自己又开始发恶梦。 女子微微叹息,掀开暖被,长风控制不住一抖,女子便停了手,试探着轻声道:“长风?你醒着?” 长风咬死了口腔里的嫩肉,生怕自己喊出声来。 直到闻着嘴里的血腥味,才听到女子又叹息一声,脱了衣衫,拉开被子躺了进去。 手臂紧紧盘绕他赤=裸的身体,脸颊枕着薄薄的胸口,低声细语道:“这几日没来看风儿,有想我吗?有乖乖吃饭吗……最近真的好忙……我带了礼物来赎罪,是风儿模样的小木偶,喜欢吗……就知道你喜欢……好了好了,过会儿再玩……” 长风闻言心痛如刀绞,却惊觉女子手臂缓缓攀升,绕着胸口蜿蜒流连,喘息着道:“风儿,好想你……上一次,吻你这里时,你的反应好大哦……还记得吗?” 被子忽的拉开,浑身一凉,女子柔软的身体攀上来,湿润的唇吻上他的肩头,舌尖打着转游移到胸口。 长风身体一僵,骤然屏住了呼吸。 胸口却骤然一痛,女子尖锐的牙齿毫不留情刺进皮肤,长风闷哼一声,便听得冰冷如同来自地狱的声音:“你醒着?” 问句,却是不容置疑的口气! 长风猛地睁开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37 眼,便看到一双比夜还要黑暗可怕的眼,死死盯着他,冷冷笑着:“是你对迷香有了抗性?还是小鱼那奴才不听话?” 别杀他! 长风想说话,却猛地被人用唇堵住,尚未来得及挣扎,唇舌便传来刺痛,血味更浓。 女子在他唇舌间嗤嗤笑着,含糊着嘲讽道:“风儿装睡,是在期待着什么吗?” 大概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讽刺,长风没有任何激动地表示,任由女子咬着唇舌,沉默了好久,方哼声道:“鱼……” 这是许多日子以来,长风第一次开口,锦瑟一滞,缓缓起身:“你说什么?” 长风张了张口,便有血珠从唇边滴落下来:“鱼……” “呵!”锦瑟抖肩冷笑一声,“风儿,你可真是善良!到这个时候,还在关心他人死活……我是不是该好好疼疼你?” 不要…… 长风抬起眼帘,他不是不想说话,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只能缓缓摇头。 “风儿,”女子趴下来抱住他,“那日你没有听到答案便昏睡过去,现在,你还想知道那个女人的死活吗?” 呵呵……你又想怎样?这样百般愚弄一个傻瓜,真的那么有趣吗? 却只能哼声道:“想……” 锦瑟歪头盯着他,鼻息喷洒在他的脸侧,缓缓道:“她还没有死。” 感受到长风浑身一僵,锦瑟才又道:“不过……她就快死了……” 长风终于偏过头,凝视她。 锦瑟淡淡笑着,亲吻长风的眼帘,感受着那颤抖的睫毛和不安滚动的眼珠,还有咸咸的眼泪。 笑说:“风儿的反应,真有趣。” 长风费力喘息,哑声道,“大姐、二姐……秋痕、碧芜……他们都……” “长风……”锦瑟打断他,揉捏他受伤的乳=首,“你太贪心了,要罚哦!” 长风抿紧唇,不再吭声。 锦瑟又道:“本来想明日再说的,既然风儿醒着,便听好了。过几日是封后仪式,你要开心点。我准备了好久呢。” 又不放心警告道:“若是因为风儿的失误而搞砸,我会很生气的。” 封后?长风怔了怔,脑袋嗡的一声,随即颤声道:“封后?谁被封后?” “当然是风儿了……”锦瑟嗔怪笑笑,握紧长风挂在床头的手腕,“我答应了离尘,今生绝不负你,便说到做到。” 不要!你怎能如此对我?!我已是千古罪人、天下笑柄!若是做了你的凤后,死后还有何颜面见姬氏祖宗! “不要……”长风哆嗦着摇头,哼声道,“我不要做凤后……我不要做……” “风儿……”女子打断他,轻笑,“你做得住吗?” 长风一顿,终于说不出话来。 是,他早就做不得主。 “明日小鱼会把凤冠霞帔带来,你会乖乖配合的,对吗?” 贰拾陆 会,他会配合。 她那般厉害,翻手为云覆手雨,空手夺他姬氏江山,他如何敢不听? 锦瑟临走时从怀中掏出一条链子,叮铃几声脆响,黑暗中闪出荧荧碎碎的流光。 托起他的脚放在膝上,笑说:“特意为风儿而做的,刻有我名字,喜欢吗?” 长风沉默不语,任由冰凉的链子卡在脚踝。 不过是一串脚链,就算是在他脖子上套一条铁链,他又能说不吗? 次日,小鱼果然拿来整整一箱的头饰礼服,给长风松了绑,却又戴上脚链手铐,推倒铜镜前。 已是多日不曾见到自己,他恍惚好久,才确定这个面色苍白、毫无生气的男子名叫姬长风。 向来灵动的眼此刻缠绵涣散,毫无焦点。 长风对自己笑笑,这的确是一个亡国奴该有的脸孔。 正为他梳头绾发的小鱼却直着眼睛赞他:“公子,你不笑已是顶漂亮的,笑起来更是好看到不行!” 长风没有任何表情,他已经习惯性的对外界干扰自动忽略,脑中很难反应出该有的敷衍客套。 只是觉得分外疲惫,许是太久没有动过,刚才脚尖点地的瞬间差点便软了下去,如今只是坐了一会儿便有些撑不住了。浑身酸痛,伴着阵阵虚晃感。 很累…… 却再也无法像从前毫不犹豫嚷着要歇息,长风垂下头,吐了几口气,缓缓闭了眼。 朦胧中,有女子不怒自威的声音:“誰要你给他戴镣铐的?” 长风一个激灵便清醒过来,猛地跳起来,身上锁链相击,发出冰冷的撞击声。 却被人一把按住肩膀,再次压回软椅中。 “风儿,你怕什么?” 女子温柔的声音贴着头皮传来,长风控制不住地哆嗦了一下。 “看你!”女子笑着嗔怪,声音无比关切,“抖得这么厉害,冷吗?” 说着脱下身上外套,披在长风肩头。 很暖,带着熟悉的体香。 长风却如遭雷击,一闪身便将衣服抖落在地,凄惶惊恐。 不要,求你。 不要做与过去同样的举动!那样的温柔实在太过讽刺,我承受不来。 女子的笑颜缓缓凝固,瞥了眼地上的锦袍:“长风,你这是何意?我不明白。” 长风抿唇不语,只是惨白着脸定定望着锦瑟。 “皇上,”跪在地上的小鱼却在这时怯生生开口,“奴才以为,公子只是……” 锦瑟一愣,随即笑起来,盯着长风道:“风儿,难道伺候过你的奴才都学了你的不知天高地厚吗?” 长风一凛,刚犹豫着动了动唇,锦瑟便又道:“今日姑且算了,长风,若是你在封后大典上做出任何过分举动,”她弯腰附在长风耳边,道一声,“我会罚你。” …… 一身似火红衣,绣着金丝滚边,彩凤翩翩跃然于身,灵动欲舞。 长风呆呆立在锦瑟身侧,接受百官朝拜。 口衔珠宝流苏遮掩了视线,他便不用看那些人嘲讽的眼神。 废帝之子,荣登凤后宝座,着实可喜可贺。 她却不肯善罢甘休,带着调=教服帖的玩物夜宴群臣。 除却沉重的凤冠,一根红宝石簪与同样质材的耳铛相得益彰,华美异常,惹人注目。 群臣的目光躲躲闪闪绕过来,意味深长。 前帝的宝贝儿子,捧在手心里的夜明珠,骄傲任性不可一世,现在,呵呵,如何? 人影晃动,歌舞不休。 雕栏玉砌琉璃醉,一派繁华。 何其讽刺? “长风,别人敬的酒你可以不喝,”声音贴着耳畔传来,喷着薄薄酒气,“但冯将军敬的,你必须赏脸才是。” 长风愣怔抬头,便瞧见一脸尴尬的冯琴,此刻与他视线碰撞,蓦地露出一丝惊慌,移开视线而顾其他。 锦瑟一把抓起他放在膝盖的手,按在杯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38 边:“风儿,见到故友,不开心吗?” 故友?原来是故友。 长风僵硬执起酒樽,道:“冯将军成功归故里,可喜可贺,不知现位居何职?” 冯琴却比他还要僵硬,踌躇半天,才道:“承……承凤后福泽,现位居一品定国将军。” “哦,”长风迟钝点头,举杯一仰而尽,“定国将军。” 酒已饮尽,寒暄已过。 尊贵的女皇陛下却意犹未尽,附耳亲密笑说:“风儿可曾记得,冯将军送过风儿一柄绝世宝剑,名为凤鸣?” 冯琴一怔,随即满面惊慌。 想笑。 原来,不只他姬长风可悲可叹可恨。 即便铁骨铮铮如冯琴,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锦瑟,我好生佩服你。 锦瑟接着道:“大将军定国有功,风儿,你便用这凤鸣为大将军舞剑一曲吧。” “这……”冯琴惶惶辞谢,“岂敢……” 锦瑟笑着摆手:“应该的,应该的,”又看着长风,“风儿,是不是?” 原来如此。 长风缓缓抬头,望着上座含笑的人,这样明媚的笑脸,为何会让人心寒? 侍者双手捧剑,跪在长风面前。 凤鸣。 当日皇宴过后,我便将这柄剑随意丢弃,你锦瑟果然神通,时隔几年,居然都能找得到,还不忘用它来辱我取乐。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接过凤鸣,长风起身,锦瑟一把拉住他,笑说:“既是舞剑,裸足最美,风儿,你不介意吧?” 这样的问句,却不给人回答的机会。 抬手勾起长风膝窝,反手褪掉锦靴,露出莹莹雪肤,足腕璎珞碎光闪烁。 长风脸色煞白,冯琴隔得最近,却是满面赤红。 笙箫和鸣,弦瑟齐奏。 推杯换盏声渐歇,众人目不转睛盯着殿中央。 袖卷青峰,玉足莹莹璎珞叮当,火舞飞天。 “风儿,”锦瑟提袍款款拾级而下,神采飞扬,“真美。” 她走过去,伸手握住长风抬起的脚踝,向前一拉,展示刻有她名字的足链。长风失重后仰,剑尖勉强撑地,青丝倒垂。 锦瑟微笑环顾一周,群臣登时如芒刺背,整襟垂首危立。 锦瑟道:“你们说,皇子殿下美吗?” 群臣愕然不知如何作答,皇上突然提起这已废称号,到底是何意? 锦瑟似是突然醒悟,又笑道:“是朕口误,风儿早已不是皇子,他是朕的凤后,你们说,凤后美吗?” “美!” “美!” …… 群臣哄然鼓掌,连连赞叹,暗自以袖拭汗。 长风无声倒视,如果可以,他大概想要冷笑。 却终究毫无魄力,淌出泪来。 顺着眼睑逆流,融入发间。 体力已是不支,他不知道自己还在为何坚持,就算这样倒下去,摔得面目全非,又有何关系? 锦瑟却最后开了恩,拉他起身。 视线恍惚,朦胧不清。 长风默默收剑,赤足返回。 母皇,您捧在手心里疼的,就是这样一个苟且偷生的懦夫!您如何不掐死他?! 锦瑟跟在身后:“冯将军,可还满意?” 冯琴“诚恳”赞叹:“实在精彩。” …… 坐回座位,方觉手指轻颤,如何也遏制不住。又撑桌而起,咬牙道:“我要回去。” 锦瑟关切看过来:“风儿,身体不适吗?” 长风定定看她,良久,垂了眼帘:“嗯。” 锦瑟说,“我最后敬你一杯再走吧。” 难得开恩,谁敢不从? 长风勉强止住颤抖,端起酒樽,将要饮尽,锦瑟却拉住他,附耳笑道:“我要敬你,如何不问理由?” 长风咬牙:“为何敬我?” “因为,”锦瑟笑着贴近,眉眼浅醉飞扬,“风儿帮了我大忙。” 长风闭上眼,直觉不想听。 她曾经句句温柔贴心 ,如今字字刻薄无情。 他不想听…… “因为,”她按住他的肩,不许他逃,“如果不是风儿陷害她,冯琴又怎会与我合作?如果不是风儿元夜乱闯,冯琴……” 别说了!别说了! 脑中轰然炸裂!长风瞪大眼,只觉天旋地转,猛地开口,想要大叫。 原来元夜……哈哈,何其愚蠢?! 却被一掌死死捂住唇,堵住他的吼叫,让人窒息的力度。 锦瑟抱住他,揉着肩按在怀里,在他耳边轻唤,“别叫,别叫……” 长风癫狂张口咬住她的手掌,脚下挣扎踢倒食桌,砰地一声,震惊四座,歌舞骤停! 有侍者快而稳走来,团团围住皇上凤后。 有人按住长风的后脑,拉下肩头华服,银针闪闪。 长风惊恐挣扎,锦瑟在耳边轻语:“乖,不要动,不要动……” 颈部蓦然传来刺痛,长风睁大眼,盯着锦瑟身后绣凰衣摆,视线晃动,渐渐漆黑。 恍惚间,有人在说话,淡定自如的声音:“风儿身体不适,先行回寝宫,诸位爱卿且歌且舞,勿要介怀……” 锦瑟……锦瑟…… 就算你从未爱过我,就算你从未爱过我……为何如此恨我? 贰拾柒 暗红色的木门高而沉重,推开来,又是一扇。小小的长风很慌乱,很重要的东西,他找不到了…… 一扇连着一扇,走到筋疲力尽,几乎放弃之时,看见一缕光从门缝倾泻出来,猛地冲过去推开来。 金碧辉煌的寝宫,那么熟悉。 金色的床帐,被风鼓吹而起,高高飘荡着。 一只素白的手,垂在床边,漆黑的发从里面一点点流泻出来,衬得那手心更加苍白。 一步步走近,掀开床帐。 男子的容颜逐渐清晰。 毫无血色的脸,紧闭的眉眼,冰凉的身体,微微上翘的唇角…… “父亲……”长风跪下来,倏忽涌出眼泪,“父亲……” 终于想起父亲的死因。 自杀。 父亲说:哀莫大于心死。 父亲说:生无可恋。 父亲说:你不懂。 父亲说:但愿风儿永远不要懂。 那时,是真的不懂。 真的不懂…… 长风捂着胸口,里面很疼,很疼,无法喘息。 有女人温柔的声音,一字一句,信誓旦旦:“长风……我也喜欢你……我只是你一个人的。” 她背着光走来,秀气的眉,饱满的唇,脸上挂着羞赧的云:“长风,你爱我吗?长风,你愿意为我放弃一切吗?” “爱!”长风走过去抱紧她,“我爱你!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瑟瑟,我只爱你!” 温和的眉目却渐渐变得锋利无比,女人低低笑着,睥睨一切的神态,那么陌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39 生:“你什么都不要?你的母亲,你的姐姐,你的尊严……都不要?” 长风愣住,不知如何是好。 女人又笑,不可一世:“做我的玩物,听话就好……” 不要!不要……我不是玩物!我不是玩物……我是人……我是人…… 挣扎着睁开眼,屋内昏暗阴沉,外头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竭不倦。 长风呆呆望着穹顶,缓缓流出眼泪来。 父亲,怎么办?风儿懂了…… “长风,你在哭?”女子嘲讽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长风呆滞了许久,坐起来,抱她。 手臂缠绕、胸口相贴。 “瑟瑟,我爱你,我只爱你。”他说。 锦瑟愣了愣,想要推却的手顿在半空,久久无语。 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拥抱,原来,是这样温暖。 长风又道:“瑟瑟,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锦瑟闭上眼,难得开恩:“说。” “不要杀我的亲人,你答应我。” 锦瑟不语。 长风便偏头吻她,从侧颈到脸颊,从眼角至眉梢,从鼻峰到唇畔…… 她的呼吸,她的香气,在鼻端萦绕弥漫,既熟悉又陌生。 长风闭上眼,他不该火热,他不该意乱情迷。 却无法自控。 颤抖地指尖怎样解不开她的衣裳,他什么都做不好,他一无是处! 锦瑟却抱着他轻喘呢喃,似是动情,“风儿……” 还好,长风闭着眼苦笑,起码,他还有迷惑人的本事。 他主动吻上她的唇,舌尖效仿她平时对他所作的,扫荡□她的齿,追逐她的唇。 他呢喃着哀求:“瑟瑟,不要杀我的亲人……你答应我……” 锦瑟喟叹,终于松口:“只要你乖,我便答应你……” 他推倒她,手指大胆揉上她胸前的柔软:“我会乖,我会听话……” 女子闭上眼,面有痛苦,低低呢喃:“长风……我不该爱你……” …… 身旁的女子难得睡得香甜,长风侧过身子,透过月影,静静描绘女子的眉眼。 她睡着的时候,少了锋利的神色,和从前很像,温柔恬淡。 长风想了想,决定允许自己放肆一次,凑过去,轻轻吻了那饱满的唇。 “我爱你,瑟瑟……”他小声说着,像偷吃了点心的孩子,捂唇无声笑着。 我爱你,虽然你不爱我。我爱你,虽然我也恨你。我爱你,所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将过去的瑟瑟夺走,那样我会死的,心缺了一块,活不下去。 生无可恋。父亲,也许我们不同,你是无可恋,我是不能恋。 到底谁更痛一些? 长风闭上眼,想起离尘。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离尘,我对不起你。枉你临死还在为我着想,我却骗了你。 那夜我没有醉,你在我耳畔说的话,我都记得。 我有罪,我知你爱她,我知她也爱你。 从你手中夺走她,落得如斯田地,我罪有应得。 呵呵,我终于成为了你。 站在你同样的位置,走你走过的路…… 我活该。 长风拿出掌中的金子,宝贝一样在月光下看了又看。 瑟瑟,对不起。我知道我已不是什么宝贝皇子。我知道,我再没有任性挥霍的资格。吞金自杀这样奢侈的死法,我不该使用,我赔不起。 可我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偷你的金子来用一用,希望你不要怪罪。 听说那样很痛苦,会慢慢的死。肠穿肚烂,听起来就极痛得。就当是对我挥霍的惩罚,行吗? 长风再次看了看锦瑟,其实有好多疑问,其实有好多不舍,可是,他不得不死。 他张开嘴,把那金子含在口中。 很大,不知道是否吞得下去。 长风直着脖子慢慢吞咽,那金子果然卡在喉口,很痛,怎样用力也咽不下去。 他有些焦急,生怕急促呼吸声吵醒了锦瑟,捂着唇不顾一切的吞咽,慢慢喘不过气来,长风痉挛般蹬了蹬腿,又放弃。其实,也可以窒息而死的…… …… 很美很轻盈的梦境,她知道那是梦,因为现实从来不会给她如此美好。 懒洋洋的风,悠闲的云,碧绿的湖,青翠的草地。 锦瑟躺在草地,轻轻闭上眼,对自己说:只一夜,只做一夜美梦。 头顶却传来一声厉喝,锦瑟慌乱睁眼,便看到亲人死不瞑目的眼,涌血的唇一张一合,声声嘶喊:“报仇!报仇!报仇!” 锦瑟猛地坐起。 …… 意识已经模糊,却忽的听到杂乱的人声。 有人冲过来,将他从被子中拖起,死死按着他的手,狠狠敲打他的后颈部,捏开他的嘴巴,抠他的喉口。 长风好害怕,眼泪四溅,拼命挣扎! 为什么?!父亲死了,离尘死了,为何我偏偏死不了?!我要死!让我死!求求你们让我死!放过我!放过我! 却终究是个没用的懦夫,染血的金子被掏出来,狠狠掷在一边! 不要! 长风扑过去,被人死死拉住,他绝望抬起头,四周烛火通明,女人的脸明暗不清。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连死都死不了!他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慢慢碎成粉末…… 长风垂下头,猛地悲怆痛哭…… 贰拾捌 “我恨你。”他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他焦急的,从痛苦的梦魇中苏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要告诉她,他恨她。 不,他许是在提醒自己,长风,你应该恨她。 她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应该恨她。 你必须恨她。 “我知道。”她却如救世主,悲悯笑笑,伸出被他咬伤的掌抚摩长风如雪的脸。 一下一下,足够深刻,足够让一个人深刻反省自己的过错。 “我没错,”他直视她的眼,说,“命是我的,我有权决定它何时结束。” “我有权。”他画蛇添足地重复,惹她怜悯轻笑。 “你没有,”她温和地一如既往,谆谆教诲,“风儿,我说过,你是我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你怎么又给忘了?” 他不说话。 她便柔柔攥住他的前襟,善意提醒,“昨晚,是谁在我耳边哭着说:他会乖,他会听话。怎么转眼就忘?” 他看着她,铁了心的木然冷淡。 她摇着头,“长风,你太让人失望,太让人伤心。我再也不会信你。” 她顿了顿,将他提起,贴面凝视,“我再也不会心疼你。” 他便忽的桀桀笑出来。 原来,她是心疼过他的。 原来,错的最不可原谅的是他! 呵呵,这世上最可笑最言之凿凿的笑话都叫他听了去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40 ,他如何不笑? 他笑。 笑到泪花闪闪,言语不能。笑到发丝轻摇,摩挲床褥,添了勾人的暧昧。 她微微叹气,“长风,你被宠坏了。自以为是,却又一无是处。自私任性,无法无天。那个女人没有教育好你,我来。” 他瞪大眼睛看她。他承认,他被宠坏了。 姬家千宠万爱、锦衣御食养出了一个名叫姬长风的窝囊废。 他的确是朽木一根,他当真是废柴一堆,却也用不着她屈尊降贵来指指点点! 不要忘了。 如果没有自以为是一无是处的姬长风,如何会有你锦瑟的天下所归? 不要忘了。 如果没有自私任性无法无天的姬长风,如何会有你此刻的耀武扬威? 我宁肯直面你的幸灾乐祸,也不愿看到你如此虚伪的悲天悯人! “你知错吗?”她问。 他冷笑。 她点点头,亲自给他的手脚上了绑。他诧异,又随即醒悟。 她要“教育”他。 折磨便是折磨,惩罚便说惩罚,非要堂而皇之贯上“教育”之名。 虚伪透顶,好笑至极。 他等着。 他已体无完肤,再也不怕她的千刀万剐。 他等着。 他已碎成粉末,再也不怕她的挫骨扬灰。 她蹲下来,问他:“为何自杀?” 他不语,说与不说,都是一个结果。 她怎会不知?不过是喜欢欣赏旁人血淋淋的伤疤,他却没必要揭给她看。 是!他再也不会傻瓜一样唯她是从。 是!他就是要逆她到底! “好。”她自言自语,自顾自笑,脱了他的亵裤。 他别开脸,冷笑。 她折辱人的方式,也不过如此。 温凉的手指握住他腿间的绵软性=器,她开始“教育”,居高临下、得意洋洋:“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长风,你半点苦都吃不得,所以,你只能被压在身下,任人摆布。” 他闭上眼,握紧头顶上方的手指。 她在告诉他:他吃不得苦,又抵不住半分诱惑,一次又一次受这种侮辱,是他活该。 她好整以暇,随手将他捏扁搓圆。待他在她手中颤颤而立,不顾廉耻几欲待发之时,却突然松手。 他抖了抖,被迫抬起眼帘,露出湿润渴望的眼珠,却是在嘲讽冷笑。 嫣红喘息的唇盈盈颤抖,却一字不吐。 他知道,她在等他求她。 她一边骂他毫无傲骨,一边逼他作小伏低。 他偏偏不说。 她笑,揉捏他的耳垂,柔声问:“想射吗?” 他倔强抿唇不语。 她便再次握住,极有耐心时快时慢地套=弄,听得他呼吸急促、浑身紧绷,便再次放手,问一句:“想吗?” …… 如此反复,乐此不疲。 那里开始有痛感,却也伴随着逐节攀升的快感。他无数次鄙视自己,思想身体的严重不统一,太让人绝望。 他听见自己难耐的呻吟,一声声如同荆鞭抽打着他的灵魂,痛不欲生。 他早该认输,顺她者昌逆者亡,他斗不过她,他早该认输…… “想……”他听见自己低声的哀求,含糊湿软,不知廉耻。 终于笑出眼泪,沿着滚烫的脸颊滚下来,被她伸手接住,涂抹在那里,火辣辣的痛。 “想?”她享受驯服宠物的成就感,握紧他,手指按住喷薄处,再问,“想要怎样?” “不要……呜……”他淌着淫=荡的眼泪,雾眼朦胧,颤抖着呻吟,“想要……想要射……让我射……” 他看见自己的灵魂贴在穹顶,冷眼旁观。 他要等着看:姬长风,你还能贱到何种程度? 她却不满意,居然要求他:“忍住。” 他迷乱着摇头,破罐子破摔:“忍不了……忍不了……恩恩……求你……让我she出来……” 她恨铁不成钢的眯眼:“你忍不了,我帮你忍。”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根极细的白玉簪子,在他眼前轻晃。 他不明所以,眼睁睁看着她扶着他的挺立,将那簪子从沁着黏液的小小孔洞中缓缓插=入。 没有半分犹豫,毫不手软。 长风低头,半垂着眼帘愣了片刻,才蓦的惨叫出声! “啊——”的一声变了调的惨叫,震的灵魂纷纷四处逃逸。 锦瑟快速按住他反射挣扎的身体,逼视他瞳孔扩散的眼:“长风,忍一会儿,其实没那么痛的,是不是?” 长风泪眼朦胧地看过来,颤抖惊恐。 怎会不痛?你骗人!那样脆弱细小的地方怎会容得下如此异物?!我快要被弄死了……放开我!锦瑟你放开我! 她看着他,又向里插了一点点。 “啊——啊——”他随着她的动作惊叫,狂乱摇头,吊在床柱的手脚疯狂挣扎,“放开我!放开我……求你!求求……不要!不要……” 我要快死了!放开我!放开我……混蛋……混蛋…… 她俯下=身,亲吻他的眼泪,残忍揉搓他瞬间软下去的下=体,待到它慢慢复苏,再一点点将那簪子完全插=入。 那里好象被一点一点的从中央撕开,长风浑身战栗的在床上左右翻滚,吊起来的手脚将绳索挣到最大限度的紧绷。 却没有换来半点的心慈手软…… 他已经喊到发不出声音,身体扭曲成怪异的姿态,却无碍于她所作艺术品的完美。 簪子头部半扇絮絮如生的翅膀恰倒好处的露出来,亲吻红肿透明的顶端,如采蜜的蝴蝶,美不胜收。 他几次丢脸的晕掉,这一次却生生挺到最后,流不出眼泪的眼睛,直直盯着那埋入身体的玉簪。 已经毫无思考能力的大脑,却偏偏不合适宜的想起: 这枚白玉簪。 通体简单,暖玉打磨,名贵异常。 一对的,两支簪子各有一扇翅膀,合起来,才能飞翔。 是他,无法无天的他私闯贡品库,找了足足两天,一眼看中了这一对。颠颠送她,她以为奢侈,从未佩戴过。 原来,另有所用。 “风儿,调=教人的方式实在太多种。”她低头拨弄那可怜兮兮的挺立,惹的他阵阵战栗,“这算不上什么的,如果你想逐个领教,我可以慢慢教你。如果我没有时间,我便派别人来教你,怎么样?” “不要……不要……”他颤声低吟,快要魂飞破散。 她叹息着摇头,再次握住他可怜的分=身:“可是你不乖,跑去自杀,太伤人心。” 他哆嗦地不能自已,连声道:“再也不敢,再也不会,我会乖……我会乖……” “可惜,”她捏住那半扇翅膀,轻声道,“我再也不会信你,我再也不会心疼你。”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41 “啊!啊!啊……” 簪子□的一刹那,痛感快感一并达到顶峰! 他看见无数道白光从眼前纷纷闪过,身体被抛到半空,恍惚飘移,再狠狠坠下,万劫不复。 原来,人的底线可以一退再退。 上一刻,他还以为对她低声下气是极大侮辱。此刻,他便在她手中大哭大叫着射出来,末了,还痉挛着呻吟,无尽满足。 她拾起白绢拭手,温柔吻他勒红的手腕:“其实是舒服的,对不对?长风,只要你肯忍一忍,我会给你一个完美的结局。可如果你不忍,就会卡在痛苦里,永远也不得释放。” 她问:“你明白了吗,长风?” 我不明白,我想永远也不会明白。 你一边说着不再心疼我,一边又要给我完美的结局。 我不明白。 她高高在上、大权在握,容不得任何人忽视她的每一句话。 她又问,一字一顿:“长风,你明白了吗?” 他怕极了她残忍的酷刑,只有不懂装懂,哭着点头屈服:“明白了……我明白了……” “好。”她总算满意,伸手解开他的束缚,“我还有事情要做……” 他刚啜泣着松口气,便听得她又道:“你到御书房陪我。” 御书房应该是庄严肃穆的,古往今来,有多少国家大事都是在这里解决。 它不应该像此刻,堂而皇之的摆放着软塌,上面躺着衣衫不整、哭啼呆滞的疯子。那整洁的御书桌向来是高搁奏折的地方,却放着让人脸红胆战的淫=器——让他痛不欲生的白玉簪。 他歪歪斜斜地倒着,盯着那根簪子和锦瑟腰间丑陋的蓝色锦囊。 那是他的东西,就算一文不值,也不应该作为伤害他的工具,握在仇人的手中。 “还我……”他低低出声,毫无底气,微弱的连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锦瑟未动,低头锁眉阅折。 他又大了些声音:“把我的簪子、锦囊还我。” 锦瑟抬头,他咬牙,嘶声道:“锦瑟,那是我的东西。” 锦瑟笑笑,将那簪子拿在手中,睨目打量:“长风,你总是这样。说过的话从来不算数,已经送人的东西非要说是自己的。你何时能改?” 长风摇头:“锦瑟,你已坐拥天下,犯不着从乞丐口中抢食。” 锦瑟哈哈大笑:“长风,我再教你。我想要的东西,谁也拿不走。乞丐又或者是玉皇大帝,没有分别。” 长风被“教育”的哑口无言,没有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掠夺者的耀武扬威,束手无策。 她却见他实在一无所有的可怜,难得大发慈悲,从书桌抽屉里翻出一块玉佩:“这也是你的,拿去吧。” 长风愣愣捧着玉佩,苦苦思索良久,方想起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进当铺的抵押物,当了一百两银子。 居然失而复得。 他再也不会天真的相信“巧合”这个词语,他看着锦瑟:给我一个说法。 那个病怏怏的当铺老板,也是你的人吗? 其实,我离家出走后的行踪,你一直了若指掌是不是? “长风,别这样看着我,”锦瑟嗤笑,“你总算比以前聪明了些,却远远不够。我告诉你,这件事,与我无关。” “你大可以充分利用你的小脑袋,尽情想象一下,是谁在你从当铺出来便悄悄跟上你?又是谁用这块玉佩和一根莫名其妙的手指威胁你母亲退位?”她笑着,“想不通的话,我允许你请教我。” 事到如今,锦瑟已经没有欺骗他的必要。 可除了锦瑟,所有矛头直指一人。他原本就诧异二姐何以会找到他栖身的客栈…… 不!他是不会信的!那是疼他的二姐,她不会这样做的! 他不应该相信仇人的话,去怀疑血浓于水的亲姐姐! 长风闭上眼,颤颤握紧手中的玉佩。 “长风,”那声音却突然由远至近,逼他面对现实,“我还可以告诉你,你的大姐,就是被这个人杀的!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你也不会好端端的活着……” “你骗人!”长风猛的睁开眼,泣不成声,崩溃大喊,“大姐不会死!二姐也不会是这种人!你骗人!你骗人!” “好了好了……”锦瑟将他揽进怀里,按着他的头顶,吻他的眉梢,“风儿,不要哭了……乖……” 她骗人!她是世上最无耻的骗子! 她把他眼中原本美好的世界撕的粉碎,鲜血淋漓…… 真的太恶毒!太恶毒…… 她的吻缠绵至脸颊,细碎轻柔,一点点吻去他的泪。 他的心已经被踩的粉碎,本不该有任何感觉,却竟可耻的、下贱的感觉到她的温柔。 “不要……”他抱着她狠狠地哭,咬牙切齿地哭,“我恨你!我恨死了你……恨你!” “恩……我知道……”她契而不舍地吻,“我都知道。” 贰拾玖 姬长风,我越来越佩服你。 被人折磨到这种程度,竟还若无其事在仇人怀里睡去,间或做着昏昏沉沉的梦。 醒来,御书房里烛火通明。 两个人的谈话声不大不小,飘进长风的耳朵。 大抵是他从小听到大,却从不留心的国家大事。 他静静卧着,一时间恍惚不清。 时空流转,仿佛回到了小时侯,他躲在御书桌下等待姐姐寻他,却一直等不到,不知不觉睡去。醒来,躺在母亲的怀里,斥责他顽皮。 酸痛的眼又开始模糊,长风转个身,把脸埋在锦被里。 谈话声却渐渐停止,两个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动来动去的被子。 长风愣了愣,僵硬着不动,便听到锦瑟闲话家常般的语气:“阿水,你有多久没见到风儿了?” 阿水?又是哪个?长风擦了把眼泪,蹭在被子上。 那人可能愣了一下,随即谨小慎微道:“上次封后大典,臣远在戈阳。如此算来,已经有几年了。” 这声音如此陌生,他不认得。 却听见脚步声走来,连人带被拥起他,揽在怀里,哄孩子的语气:“风儿,你看看,谁来看你了?” 那人闻言站直了身体,似乎颇为尴尬,低声道:“臣,向凤后请安。” 长风从锦被中看她,见她唇红齿白,却怎样也想不起自己何时何地认得这样一个人。 锦瑟扒开他的棉被,见他眼睛红红,轻笑着:“瞧瞧,那一年他十九岁,骄傲任性的不得了。如今几年过去了,却也不改那孩子脾气。正跟朕生气呢。” 那人随着皇上缅怀过去感慨如今,配合着尴尬笑笑,坐立不安。 锦瑟又道:“朕告诉他,他的二姐姬如月是怎样一种人,他却偏偏不信,又哭又闹地不像样子。” 陪喜怒无常的皇上唠家常,最是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42 不好受。那人思前想后了半晌,方道:“凤后本性纯良,想不到那些也是应该。” 这种没有营养的虚伪客套实在讨厌!长风恨不得捂住耳朵,一个字也不想听! 这样的话却是说到了皇上心里,锦瑟满意笑笑,旁若无人低头亲了亲长风嫩白的脸,笑说:“那日封后大典你没有来,着实是损失。风儿都不知道有多漂亮!” 长风木然窝在锦瑟怀里,抬眼皮观察那人的脸色,果然精彩得可以。 九五之尊的废话一句,也能说出震慑人心的效果。瞧她,连冷汗都淌下来,呵呵! 蓦然哈哈大笑,前仰后合。 锦瑟被逗乐了似的看他:“风儿,有何开心事?说来听听。” 长风不说话,自顾自笑,连眼泪都流出来。 锦瑟叹息,用暧昧的杏眼瞟他:“风儿笑起来真是漂亮,阿水,你说呢?” 长风止住笑,又恨又怕地盯着锦瑟。 那人含含糊糊应了声,匆匆跪退。 锦瑟总算慈悲,开恩放她离开。 长风多想锦瑟也能对他如此慈悲,却终是奢望。 别人的煎熬尚有期限,他却永无绝期。 锦瑟心情似乎格外好,眉眼里都是笑。 长风悚然,想退,却被她紧紧拥住:“风儿很久没这样笑过了,真美。” 她赞他,他更怕,几乎挣扎起来,便听她低声道:“林之水,她送过风儿一架好琴。风儿不记得了吗?” 这样说来,方有印象。可是,他分明记得,当年她与锦瑟水火不容……到底是她们曾经联手演戏给母皇看?还是锦瑟的铁腕治服了她? 算了,她那样厉害,又怎会是他猜想的透的? 罢了。 这样想着,待回过神来,却惊觉身体被人情=色地抚摩,她喘息着道:“风儿,我要你,好不好?” 脑中轰然作响,他想也不想望向书桌上莹润透白的簪子,下=体几乎立刻传来阵痛,他快喘不过气来。 无耻!混蛋!卑鄙!欺人太甚! 我已经任你摆布,你还想怎样?!你还想怎样?! 他豁然而起,不要命地推开她,毫无形象连滚带爬下了软塌,且边逃边喊:“不好!不好!我不要!我不要你!” 当真是狗急跳墙,拼死一战。 他已经不管不顾了,一脚踢碎了琉璃灯盏,破碎的声音给了他继续下去的勇气,长风飞身过去,抬腿便踹开了御书房的大门。 夜风扑面而来,凉凉的鲜活的气息。 他愣了愣,散发赤脚立在门前,忘情流泪。 这一瞬间,千千万万个思绪统一为一个念头:他要出去!他要离开这里!他要离开这个满是欺骗的鬼地方! 身后传来冷冷风声,锦瑟静静看他发泄,待他脚下一动迈向门口,便瞬移过去,烈豹一般迅猛,以肘勒住他的脖颈,再一个甩手狠狠压上书桌! 书简奏折扑啦啦落了满地,长风头晕眼花仰倒在桌面,好久没有如此剧烈动过,兀自喘息流汗,再睁开眼,便看到锦瑟阴鸷的脸。 有侍卫惊慌冲进来,锦瑟低喝一声:“出去!” 人群便瞬间退下去,同时关好了门。 长风冷冷看着她,他知道,他只能有片刻的硬气。 下一刻,只要锦瑟动起手来,他便会立刻溃不成军,哭着求饶。 可即便会痛死,他还是要说,一字一顿,义正言辞:“锦瑟,我不要做!我说了,我不要!” 他闭上眼,等着她的羞辱和严惩。 她却居然没有狠狠罚他,只是轻蔑盯着他,淡薄笑着:“我知道,你不要。你早就满足,又如何肯要?什么叫自私?长风,你看看自己。” 她攥着他的衣领提起他,阴沉着脸将他扔到软塌。自己弯腰拾起书简,一件件摆放好,再坐下来,执笔飞书。 竟真的没有动他。 长风监视她的一举一动,身心俱疲。 是,身心俱疲。明明被人放过一马,却没有半点轻松。 他是可悲,还是可怜? 无所事事,胆战心惊累得不行,终于不堪自我折磨迷迷糊糊睡去。 再醒来,竟然天亮。 见她一夜未睡,以为脾气定然暴躁,正为叵测前途担忧,却见她和颜悦色抬起头来,笑问:“风儿,睡得可好?” 长风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翼翼应对:“恩。” 她又问:“想方便吗?” 长风立刻绷紧了神经,以为她又要折磨他那里,险些哭出来,惶惶然不知如何作答。 她当他默认,招呼侍者进来,伺候他解手洗漱。 完了,问他:“饿吗?” 长风摇头,他向来起得晚,不习惯食早膳。 锦瑟点头,端了热粥过去,居高临下道:“吃光它。” 长风尤为怕她和善的模样,慌忙接过来,急冲冲吃了一口进去。 “慢点,小心烫!”锦瑟一句话没有说完,长风便又哇地吐出来,氤氲了眼眶。 锦瑟不做声,端了冷茶过去给他漱口,长风抬起眼瞄她,发现锦瑟面色终于阴沉下来,连痛也不敢喊出口。 忍着烫伤,终于哆哆嗦嗦把自己灌得满满,陛下的脸色才稍霁。 她走到书桌前,对他招手:“过来。” 他自知无权反抗,乖乖过去,站到她面前。 她又道:“坐下。” 长风一愣,几乎笑出来,再然后,她是不是会说“握手”? 他四下看了看,除了万岁高高在上的宝座,还有书桌和地面可供选择。长风瞟了瞟书桌,他还尚有自知之明,更不想被压在上面丢人显眼,无奈叹口气,乖顺盘腿坐到地上。 看着主人的膝盖,等着她下一步调=教。 她的厉害之处,就是永远不会被人猜透。 前一刻还悠然自得,下一刻便迅猛如洪,不给任何人反抗的机会,迅速反剪长风双手,不知从哪里摸出皮拷,将他双腕牢牢拷在御书桌的粗重桌腿上。 她拿出皮毛垫子,抱长风坐上去,道:“乖乖坐着等我,我上完朝便回来。” 然后有条不紊地更衣,从容离开。 长风愣愣靠在书桌腿上,待到书房内半点声音也无,才想起挣扎。 纹丝不动,不管是书桌还是自己,居然同时动弹不得。 厉害。 难怪提醒他方便,原来是怕他不小心失禁,污染了她神圣的书房。 本来就应该是沉睡的时候,抽风醒得早,看吧,果然遭了报应。 长风顶了顶背后的桌子腿儿,虽然硬了点,倒还可以依靠。 正昏沉沉准备再睡,门开了。 免不了习惯性的心惊肉跳,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难道是突然想起折磨他的好点子,以致兴奋过度,连早朝也不上? 却是小鱼,端着东西走来,见他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43 被反剪拷着也无异色,笑着请安:“殿下,奴才给您上药来了。” 上药?长风猛地夹住双腿,以为不过是锦瑟随意而为的羞辱,几乎缩到桌子底下。 小鱼以为他怕痛,忙安慰道:“不疼的,只是洒些药粉。殿下张口便可。” 这才觉得口中刺痛,原来是给早上的烫伤上药。 他松了口气,笑自己草木皆兵。 也叹服锦瑟,果然滴水不露,严谨的可怕。 却听到七嘴八舌的说话声,长风愣了愣:这宫里头向来冷清,没想到这一大早,倒是热闹非凡。 近了,便听得年轻公子脆生鲜活的声音,不见其人,也能感其快乐:“姐姐,这便是皇上的御书房可是?” 女侍卫应声:“是了,冯公子说得是。” 那少年便笑道:“走!咱们进去瞧一瞧!” 其余几个纷纷嚷嚷着兴奋赞同。 长风有些紧张,抬头看了看小鱼。 他也正担忧看过来,见状便道:“殿下不要慌,只是几个新来的待选秀君,奴才出去拦着便是。” 秀君……长风闭上眼,说不上心中是何感觉。 门外有人拦着:“这御书房乃是禁地,公子们万万不能随意乱闯。” 那少年朗声道:“皇上说了,我可以不受拘束、随意参观,陛下是吩咐了几个禁地,却不包括这里。” 他又讨好道:“只是看一眼嘛!我们保证不会乱来的。” 守卫为难,小鱼开门出去,说了几句,竟也无用。 门开了,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分外刺目。 长风眯起眼,接受众人神色各异的目光洗礼,痛快。 几个少年七嘴八舌地天真发问:“他是谁?” “犯了什么罪?如何被捆在这里?” “好可怜……” “他好漂亮……” 几个侍卫却轰然跪倒,惶惶叩拜:“凤后殿下,奴才实在不知……” “啊?!他是凤后?!不可能!” “你找死吗?闭嘴啦!还不快跪下!” “凤……凤后?!” …… 七手八脚跪下,乱哄哄拜成一团。 长风垂头靠坐着,面对着这些或漂亮、或天真、或可爱的各种脸孔,感受着这些或怜悯、或鄙夷、或疑惑的形色目光,欣慰的说不出话来。 他这样狼狈的姿态,大概说什么也不会让人感受到凤后的威严。 索性罢了。 看吧,如杂耍的猴子一般,不过是自辱博乐,笑话一场。 只是猜想,锦瑟大概会头痛,毕竟自己的凤后用这副模样见人,免不了让人遐想。 看她如何收场。 小公子们纷纷离开,却有一清秀少年殿后,回过头来对他道:“殿下,请记得我,我叫冯念秋。” 长风抬头,却见少年仰着下巴高傲看过来,年轻的、自信的脸孔。 一如他当初,舍我其谁的盲目。 长风叹口气,低低笑出来…… 叁拾 下一章 锦瑟就是锦瑟,手段果然够狠。 不出几日,宫里纷纷传言凤后害了失心疯。病情时好时坏,发起疯来不是打人就是自残,皇上不离不弃,却也只能将他锁起来,免得受伤。 真是仁至义尽。 大雪漫天了几日,毫不容易雪霁风停,皇上心血来潮,要请官员听戏。他这个害了疯病的凤后,居然也有资格出席。 里外包裹的严严实实,外头披了件白色大氅,纽扣从脚踝系至脖颈,又从后面扣了帽子。长风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只露出一张下颏尖尖的木然脸孔,好一只作茧自缚的蠢蚕! 原来是有客到,长风本如行尸走肉,从不注意这些流水的看客。而那些深谙察言观色之道的能人,也深知凤后的生人勿近。他是否真的发疯有待商榷,但他有害人害己的本事,却是千真万确。 以为在锦瑟的铁腕调=教下,人人机敏如鼠辈,居然也有不开眼的。 颠颠跑来招惹他:“恭喜殿下,容登凤后宝座。” 偌大的戏台底下,本应该是安静听戏的地方,即便是有酒也仅仅是摆设。 未想到,当真有人过来敬酒。 长风诧异回头,便见一个年轻公子举着银樽笑眯眯敬他,满脸的兴高采烈。 长风心情忽的莫名愉悦,眨眼看向锦瑟。 如同等待主人发话的宠物。 是否应该仰脖接受生人的逗弄? 锦瑟正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对男子微微一笑,道:“多谢小皇子美意。不过风儿不会喝酒,朕代他饮了这杯。” 主人已经明令禁止,长风乐得清闲,扭头去看台上哼哈斗唱的戏子。遇到精彩的地方,吃吃傻笑,反正他是个疯子,根本不怕出丑。 然而,那附属小国的小皇子蠢得要命,不懂见好就收的道理,居然不怕死地瞪眼笑着:“皇上,您有所不知。我与殿下乃是旧识!”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在后头,他居然凑过来,扒拉寻找长风藏在大氅内的手,兴奋叨叨:“殿下,您还记得我吗?您曾经带我偷你母皇珍藏的美酒喝来着!你记得吗?你记得吗?” 长风眯起眼看他红扑扑流露异彩的脸蛋儿,这样荒诞不经的事,他幼时不知做过了多少,又怎会件件记得? 不过,他倒乐得瞧见锦瑟难得变色的模样。 在旁人看来,女皇陛下眯眼微笑的样子着实宽悯,他却知道,她眯起的眼,到底有多危险。 “哦,”长风笑得好似一个正常人,漂亮的万物失色,“是你?好久不见。” 那小皇子微微一愣,随即笑得更开,“恩!你终于记起我了!我就是梵羽!” 完全忽视了高高在上一脸不爽的女皇,“所以说,你怎么可能不会喝酒嘛!来来来,咱们喝一杯!” 长风心情大好,难得的一笑再笑。 他虽然真的不善饮酒,却乐意被人误会。 只是置于衣内的手,却是纹丝不动。 小皇子心直手快,居然伸手去扯他的腕子,他速度极快,长风躲闪不及,被他一把给抓住。 完了。长风闭上嘴,笑不出来了。 “咦?”小皇子一脸无辜的疑惑,偏头瞅长风。 他摸到长风手腕处有硬硬的东西,将双手连在一起,如果没有估计错误,应该是手铐。 长风挑眉无奈的看他,又用余光心惊胆战偷瞄锦瑟,发现她脸色难看的可以。 不由得苦笑,看吧,玩火自焚了吧? 为了一时的爽快,惹得主人生气,这才叫自作孽不可活。 锦瑟终于发话,声音已经完全冷掉:“梵羽是吗?改天再与风儿叙旧也不迟,你且先退下吧。” 小皇子总算没有蠢到家,只是怜悯地瞧了瞧长风,便跪拜退下。 留下长风一个人坐立不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44 安,在身边阴森森的低气压中备受煎熬。 好不容易散了,长风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趴在御书房的专用软塌上,等着大难临头。 锦瑟却一直周旋于公事,连看他一眼的时间也无。 长风叹息着摇头,这人实在恶毒得可以,再严厉的惩罚也不过痛上一阵,咬牙挺过便可。她却偏偏要这样悬着他,将恐惧慢慢腌制入味,待到色香味俱全,再从容品尝。 恶毒! 他定不能让她称心如意,反正横竖难逃一劫,索性不去理会。起身大大方方绕到锦瑟身后,翻找自己想看的书籍。 猫腰踮脚翻找了一堆,都是些无趣的古诗书,猛然想起几年前在角落藏过一本荒诞杂记,母皇不许他读这些杂书,他便在外包了层佛经的皮子。 不知道还在不在? 偷瞄锦瑟,见她正全神贯注阅奏折,长风无声蹲下来,用指头点着书脊,一个个查找。 恩……找到了。 薄薄的一本包着蓝色的佛经书皮,一如当年。 长风如获至宝地捧着它,一时思潮起伏。 当年藏起它的时候,万万不曾想过,再取出来的时候竟已物是人非。 长风突然后悔将它这么早取出,也许应该在百年弥留之际交代自己的子女,当年你们的爹爹在御书房藏了一个秘密,去看看吧…… 到时,又是怎样的一番心境? 却忽的一阵心凉,子女?和哪个生的子女? 锦瑟?不要…… 他猛的回头,正撞上女子饶有兴致的目光,含着柔情绕过来,吓得他差点坐在地上。 我决不会与仇人生下子女,决不会! “想什么那么入神?喊了你几次都没听见。” 锦瑟似乎心情不错,从椅子上下来,居然屈尊蹲在长风身边,小孩子似的探头看他手中的书,笑说:“我也要看。” 长风苍白着脸,任她将书籍夺过去,看清了,又好玩地取笑他:“哦,居然是杂书,长风?你喜欢看这些?” 她凑过来,饱满柔软的红唇一张一合,柔情缱绻的杏眸一忽一闪,好象在说:“傻瓜,你的子女便是我的子女……” “不要!别碰我!”长风猛的大喊一声,竟一把推开眼前艳丽的女子,“我不要与你生!我不要与你生!” 为什么?明明生儿育女是快乐幸福的!为什么到他这里变成了残忍可怕?!为什么! “长风,你不要太任性。”锦瑟的脸沉了下来,便要伸手去拉他。 “走开!”长风惊恐慌乱,撑着地面连连后退,背脊撞上书架,嘭的一声。震的脑袋嗡嗡作响。 女子阴鸷的脸似乎闪过一丝残忍的光,迅捷扑过来!那么可怕,像是是要生生吞了他! 长风大骇,身体进入防御状态,女子刚一靠近,他便胡乱踢过去。 居然一脚踢中!锦瑟似乎恼怒,一下子嵌住长风的胳膊,逼他靠在自己怀里,身体就势盖在他的上方。 长风在底下疯了似的挣扎,却在一阵从天而降的杂乱声响后,听到锦瑟的闷哼。 长风仰起脸,愣愣看她,有血丝顺着她光洁的额角缓缓淌下。架上的书被他撞掉了下来,砸伤了她。 应该是痛的,她却面无表情,阴冷的可怕。 比她的脸更为阴冷的,是她的声音:“姬长风,你闹够了吗?” 长风愣愣盯着她,刚刚她也许不是想要打他,也许只是怕他受伤。他甚至看到她深如碧潭的眼划过那么一丝受伤,也许,只是他的错觉。 有那么一刻,他可能是心疼的,他可能是感动的,他甚至想伸手抚摩她的伤口,问她要不要紧? 他却又随即推开眼前的人,手脚并用地逃离她。 她是他的仇人,他恨她!他绝对忘不了她对他造成的伤害!他恨她! 良久,没有人说话。 锦瑟站起来,随手擦掉血迹的动作衬的她血性十足,性感妩媚如嗜血的美人蝎。 她笑更妩媚:“长风,我给了你足够的时间反省,你却变本加厉。” 长风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曲腿坐在软塌,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显得轻松自在。 他刚刚一定是疯了,居然敢明目张胆的反抗她。 其危险程度,不亚于从老虎嘴里拔牙。 现在后悔,已然来不及,长风摇摇头:“我只是……” “只是怎样?”锦瑟走过来,每一步都似乎经过精心设计,奇迹般的与他的心跳吻合,句句步步皆紧逼,“你只是不要我,你只是不想与我生!是不是?” 长风闭上眼,算了,说谎演戏向来不是他的专长,他点头:“是。” 又随即认错:“我错了,一时激动,以后不敢了。” 她的酷刑,他领教过一次就够。再也不想重温。如此,他只能认错。 换来锦瑟冷笑:“一时激动?风儿,你可真会找理由。” 长风莞儿。 锦瑟看着他,点头,再点头,而后说:“但凡做错事……” 长风接过来,快速道:“就是要付出代价,接受惩罚,好吧,你罚我吧。” 他摊开身体:“你罚吧。” 你只是想折磨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不如我趁早了却你的心愿,大家便都可安枕。 锦瑟忽的哈哈大笑,又戛然而止,像是从未笑过。 “脱衣服。”她说。 换得长风冷笑,一股脑脱的干干净净,狠狠掼在地上,张开双臂在锦瑟面前展示嫩白修长的身体,又躺到软塌上,愤愤敞开来:“你罚吧。” 你罚吧,最好弄死我,大家都解脱。 锦瑟咬牙吸气,直直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深不见底,长风不由自主看过去,竟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他闭上眼,不看! “长风,你真的太让人伤心,太伤心。”她摇了摇头,像是无限疲惫,连声音也混无力量,“穿上衣服,出去。” 叁拾壹 她冷冷道:“穿上衣服,你出去!” 长风点头:“好。” 推开她,从软塌上起身,弯腰拾起里衣,却笨拙系不好纽扣。 愈是想要冷静从容,愈是手忙脚乱地出错。 她说的没错,他真是一无是处的废物。 她终于等得不耐,将棉衣、大氅、棉靴一股脑砸到他身上,冷喝一声道:“出去穿!” 他抱着衣物顺从转身,却又被她攥住手肘,怒气仿佛更加磅礴:“你给我站好!” 他便立着不动,任凭一大堆侍者冒出来,给他穿衣,戴上镣铐,然后,在层层包围下,走出去。 外头积雪丰厚,踩在足下,咯吱作响。 “殿下,湖边危险,请您避开行走。”彬彬有礼,不容反抗。 长风默默转身,那侍卫又道:“殿下,假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45 山坚硬,请您绕路。” 长风顿住脚步,看那侍卫,侍卫恭谨低下头,却是不卑不亢。 不,也许她是鄙视的。 他不过是她眼中苟且偷生的亡国奴而已。 又或者,是以色侍人没有自由的低等脔宠。 长风看着身边礼貌有余恭敬不足的这群人,唇角微勾:“不如大人直接告诉我,应该走哪里才是?” 侍卫低头:“不敢。” 长风低笑,靥如花。 姬长风,你绝对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你绝对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 被一群侍卫颐指气使,竟然毫无脾气,竟然笑得出来。 若是搁在从前,你会如何? 母皇,你若是看着冥顽的长风变成如此乖顺的模样,是否会欣慰得淌出眼泪? 家门不幸,用在此处是否恰当? “我要赏梅。”长风垂下眼帘,腕间铁链已经被捂得温吞,何来铮铮之说? 侍卫敛眉:“请殿下稍等。” 却是派人请示锦瑟。 长风笑笑,这些人实在太看得起自己,不过小小梅园,他又能作出什么花样来? 须臾,有人小步快跑而来,在侍卫头领耳边低语,那侍卫听完立刻对长风作出一个请的手势:“殿下这边请。” 长风莞而,果然还是锦瑟了解他,不过废物一个,何惧之有? 梅园,暗香浮动。 长风捏了一朵,在鼻间轻嗅:“旁的花开在春天里,你却自以为与众不同,非要开在这寒冬腊月里……受这寒风噬骨侵肌之苦,是你活该。” 他扭头,对那立在安全距离的侍卫道:“梅有白梅红梅,你喜欢哪一种?” 那侍卫一滞,大概锦瑟给予的标准答案不能回答此问,竟是思索良久,方道:“属下不知。” 长风证了证,随即笑起来,优雅拍手:“答得好,有赏。” 大概差肥油水多,听闻有赏却不见兴奋,那侍卫竟然惊慌,抬头戒备看着长风。 “怎么?”长风笑得更欢,尖尖下颚抵着丰腴狐狸毛领,俨然美艳狐精,妖眸闪烁,“以为我不过阶下囚,看不上我的赏赐?” 侍卫吓的变色,惊慌摇头:“不敢,属下不敢。” “好,那我便赏你,”长风掬着手上下摸索自己,弄得锁链喀啦作响,“赏你……” 他停下来,纤眉紧皱:“赏你什么好呢?” 侍卫匆匆摆手,几乎给缩到地底下:“不,属下不敢,不……” “要赏!要赏!”长风紧走几步到她面前,忽的想起什么似的,惊喜道,“啊!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一块玉!” 他歪头看那侍卫,巧笑倩兮:“赏给你吧?” 侍卫满脸苦色,冷汗已下。 长风朝她举起手,吊着眼睛道:“你看你看!就挂在我的腰侧,我手被锁着不灵活,你帮我把玉解下来。” 那侍卫终于砰然跪下:“请殿下高抬贵手,饶过小的。” 长风顿了片刻,方收起笑意,冷冷道:“如何赏你也成了害你?好生冤枉。” …… 锦瑟低头看着奏折,抿唇一言不发。 自从登基以来,没有一天的清闲。那个女人留下一大堆的烂摊子等她收拾,灾民、暴民、负隅顽抗的残兵败将一一解决。这些顽固前朝老古董又一再兴起波浪! 冯琴撩开眼皮看了又看,终于按耐不住,握着拳道,“那……那几个老家伙又是如何说的?” 锦瑟这才动了动指尖,按揉干涩的眼眶,不缓不急道:“还不就是那套说辞?没什么新鲜的。” 冯琴闻言动了动唇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锦瑟视而不见,顿了片刻,挥手道:“无事便退下吧。” “皇上,”冯琴下了决心般一顿足,抬眉道,“臣有话要说。” 锦瑟蓦地皱眉,不怒自威的眼自冯琴额前一扫而过,立刻惊得冯琴差点软了脚,却仍然铁了心倔强杵着。 这一次,她定要说出来。 锦瑟摇摇头,终于叹息道:“说罢。” 冯琴拱手:“这几个老家伙之所以有恃无恐,胆敢一再上奏这种大逆不道的折子,就是因为她们以为皇上太过仁厚好欺,臣以为……” “你以为什么?!杀一儆百?”锦瑟喝断她,声音倏地冷了八度,“还是直接杀了废帝更好?” “臣……”冯琴蓦地跪下,咬牙道,“臣以为,皇上所言甚是。除掉废帝,这些老臣便无以为靠,如同散沙。未免横生枝节,姬如月……” 她抬头观察锦瑟阴鸷的脸,横下心接着道,“还有凤后姬长风等人,也应一并铲除才是。” 锦瑟阴阴盯着冯琴,半晌不语。 她说得没错。 撇开皇位是否稳固不谈,铲除姬氏是她这些年活着的唯一目的。 为了这一天,她实在牺牲了太多。 值得的,不值得的。 她如何会忘? 午夜梦回,仍然一次次回到那一天。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姑母拼死带着她逃离,在飘摇孤舟上要她跪向家乡的方向,指天发誓:铲除姬氏,一个不留! 姑母自绝,颈上一刀,决绝跳河。 从那一天,她的心就已经硬如铁、寒如冰。 该杀!她早该杀了那个女人,还有她的家人! 不,这样实在太便宜那个女人了。 她应该在那个女人面前,将她的家人剖心挖肝!千刀万剐! 那些人怎样对待哥哥的,她就怎样对待那个女人的女儿!那些人怎样对待爹爹的,她就怎样对待那个女人的儿子! 她要让那个女人知道,亲人的眼泪、亲人的鲜血溅在脸上,到底是何种滋味! 铲除姬氏,一个不留。 如今……她可以做到了。 却又做不到。 锦瑟坐直了,又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臣服的冯琴。半晌,微微笑了:“冯琴,朕知你忠心耿耿,你的建议,朕会考虑。不过,你也该知晓,朝局不稳、百废待兴,牵一发而动全身,饶是朕,也不得不谨慎行事。” 冯琴闻言舒了口气,叩拜道:“皇上圣明。” 锦瑟走过去,提摆亲自扶了冯琴起身,温和道:“琴,这几年恪守边疆,实在辛苦你了。姬如月兵变,如果不是你带兵及时赶到,何来锦瑟如今天下?” 冯琴惊得连连弯腰行礼:“臣惶恐,臣惶恐!臣当年治下不严,竟敢挟持……咳!” 她摇了摇头,咬牙道,“如果不是皇上放过冯琴一马,冯琴全家早就身首异处。臣守关几年,老母幼弟也全靠皇上照顾,才得以平安度日……皇上对臣的恩泽,臣即便是死几百次也报答不完!再说姬如月兵变,皇上料事如神,事先为臣扫除障碍,臣才得以顺利入城,臣万不敢居功!” 锦瑟摇头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46 笑了,拉着她一共入客座,扭转话锋道:“说到冯老将军,她老人家身体可还硬朗?朕自登基,也没有时间去探望她,希望她老人家不要怪罪。” 皇上恩威并重,又摆明不想谈国事,臣子也自应顺从,冯琴忙道:“皇上日累万机,家母岂会怪罪。只是家母见不着皇上,颇为想念。” “改日,朕定要去探望她。”锦瑟眯起眼,唏嘘道,“其实朕自幼丧母,经过这几年的相处,朕早把她老人家视为母亲,琴啊,你若是敢不孝忤逆她老人家,朕定不会饶了你。” 冯琴笑说:“臣万万不敢。” 想了想,看到皇上和颜悦色,又道:“念秋不懂事,这几日在宫中,可曾扰过圣上安宁?” 锦瑟侧脸盯着冯琴,停顿片刻,方哈哈大笑道:“念秋这孩子,也是跟朕胡闹惯了。前几日,居然带着一伙儿小公子,冒冒失失闯进了御书房……” 冯琴闻言面色大变,噗通跪地:“家弟实在不懂事,望皇上开恩!” 锦瑟低头看着跪在脚边的冯琴,叹息道:“朕视他为亲弟弟,是定不会怪罪他的。不过,琴啊,你也知道,这宫里人多眼杂是非多,又个个都是鸡蛋里挑骨头的主儿。念秋心思单纯,长此以往,朕就是想保,也怕保他不住。” 冯琴心知皇上意图,忙接口道:“多谢皇上恩典!臣这就接念秋回家!” 锦瑟宽悯摇头:“不急不急,让这孩子多留几日,在宫里逛逛。” 门外却传来敲门声,锦瑟哼了一声,起身坐回上座,冯琴适时跪退。 进来的却是长风身边的侍卫,慌慌张张进门就跪,磕磕巴巴道:“凤后殿下……殿下挟持了队长,正往……往清风殿方向走去!” 叁拾贰 这样用铁链挟制一个不敢对他动武的女人,又抽出她的佩剑比在自己的脖颈上,是想杀人还是自杀? 他不知道。 侍卫们慌张扭曲的脸孔,衬得女子更加优雅端庄。 她就那样静静看着他,轻蔑的、不屑的,带着被打扰的不快。 长风知道自己很蠢,他威胁不了她。 她不会在乎一个小小的侍卫头领,她更不会在意一个向来都瞧不起的懦夫。 可他没有办法,他太委屈、他太难过,他想要回家,他想要蹲在家中属于他的角落好好地痛哭一场。 他可没有家。 他慌慌张张地后退,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她霸占了他的家,她囚禁了他的母皇,就连他自己,也被她玩弄与股掌之间。 “长风,你放下剑。”女子终于开口,眉头拧起来的模样让他下意识的想要顺从。 他太爱她了,太怕她会不开心。又或者,他对她的惧怕已经渗入了骨髓,无力反抗。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爱她,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爱的是谁? 如果说,他喜欢她最初的老实善良。可是现在,她摇身一变、面目全非,他爱她哪里? 过去的锦瑟,只剩下一个躯壳。 他爱的,只是这躯壳而已。 “不。”长风死死盯着她,将拒绝从口中艰难吐出。 不,我不会再听你的话,我不会再回到你身边!我手中的剑即便杀不了你,也杀得了自己! 锦瑟凝视长风片刻,失望摇头,“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后果?还有比现在更坏的可能吗? 长风冷笑打断她:“我不在乎。”又猛地拉紧了手中的锁链,喝道,“我要见我的母皇,让我见她!” 怀中的侍卫随之踮起脚尖,仰首艰难喘息。 锦瑟盯着他,半晌,哧笑出声:“长风,你可不可以学着动动脑子?你怎会天真得如此……”她大概一时想不出形容词来,顿了一顿,方摇着食指一字一顿道,“天真得如此可恶!” 她摇头看着仰在长风铁链之间的女子,又看向长风,“身为凤后贴身护卫,竟敢如此渎职!保护不了凤后早就是死罪!长风,你用个死人来威胁我?!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刚开始还是和颜悦色,渐渐愈发声色俱厉,到最后简直是怒不可遏! 所有人均是愈发胆战心惊,到最后竟是不约而同纷纷跪地。长风挟持的侍卫长早已浑身颤抖、面白如纸,整个人完全软在长风怀里。 长风勒着她惶惶退了一步,咬着牙让自己尽量平静,不想露出半分惧色叫人看了笑话。却奈何直觉一股寒气自从女子眼中射出,将自己整个儿笼罩起来,浑身愈发僵硬、行动不能。 自知无法威胁到锦瑟,长风只得拉着女子磕磕绊绊后退。待好不容易靠上了墙壁,又将瘫软的女子一把推开,靠着墙猛地将抵在脖颈上的剑一紧,色厉内荏道:“少废话!我要见母皇!马上!” 大不了一死,我早就活够了! 锦瑟没有回答长风,只是瞥了倒在地上的侍卫一眼,平静道:“拖下去处死。” 长风一愣,随即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却说不出话来。 锦瑟望着他笑,轻飘飘道:“一条人命,长风,这就是你任性的后果,可还满意?” 脚步声沉闷而拘谨,侍卫长一声不吭任人左右架着拖拽了下去。 又何止是一条人命?她的背后还有父母、还有夫室、还有儿女…… 身为侍卫长,武功怎会不敌自己?她若不是怕伤了自己,是绝对不会受制的。如今,她却要为这份心软付出送命的代价! 长风将自己紧紧贴在墙壁,脑中轰鸣作响。他绝对不能替她求情,他绝对不能着了锦瑟的道! 兀自喘息了半天,长风方惨白着脸癫狂一笑:“与我无关!处死她的人是你!是你!” 锦瑟莞尔:“可逼我这样做的,却是长风你。” 慢条斯理,却狠狠切中要害。 长风一震,险些软倒在地,手中的剑却又瞬间逼得更紧。 我不会认输,我绝不认输! “是!是我害的又怎样?!哈哈哈……”长风狂态毕现,肆无忌惮仰首大笑,“大不了我给她陪葬!” 原本胜券在握的锦瑟却猛地皱眉,急匆匆低喝一声,“长风!” 焦虑之色一闪而过。 长风诧异怔住,随即脖颈处传来刺痛,低头一看,恰巧一滴鲜红的血珠滴落,融入白色锦靴之上,化作血色梅花一点。 原来是剑刃割破了颈部的皮肤。 再抬头,锦瑟已经恢复如常,只是脸色更加阴鸷,拧眉硬声道:“够了!你想闹到什么时候?!” 长风呵呵冷笑,方才果然是自己眼花,竟将那厌恶看成了紧张。 心中却无法不痛,倏忽想起曾经乱发脾气割破了手掌,母皇疼惜自责的模样……呵呵,姬长风,你是何等的愚蠢可恶!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几次三番与母皇翻脸,惹她生气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47 ,最后竟然引狼入室,害她身陷囹圄! 有眼无珠!那次的雪盲症为何不让你就此瞎了?! 想到这里,长风心中猛地咯噔一声,随即惶惶然抬目四顾。冬日里白刺刺的阳光打在漫无边际的雪毯之上,光芒四射,道道白光如刀锋般锐利刺目,像是要将人活活剜死! 眼睛好痛……哪里都不敢看,长风摇着头,想要努力寻找温和些的地方,却发现根本无处可寻,就连自己穿的衣物,手中反光的剑,也是刺目的白!铺天盖地的白! 窒息!喘不过气来! 眼见长风举着剑,目光涣散混无方向,靠着墙慢慢滑下去。锦瑟再也无法保持镇静,却怕惊了长风,不敢妄自上前,只得连连喝了几声:“长风!长风!” 却每喊一声,他手中的剑便更深一分,血珠滴落的速度渐渐加快了起来,胸前的柔软白毛被染得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好了……好……”锦瑟随着长风的下滑半蹲了下来,努力寻找那双涣散的眼,“我答应你,我答应你……马上去见你的母皇,马上!” 眼前已是白雾茫茫,长风努力瞪大眼,视野中跳动着几道异常艳丽的颜色,女子的红唇一张一合:“我答应你了……长风,你赢了……” 赢了?竟然赢了? 长风无力垂了眼帘,呵呵笑着:“真好,我赢了……” “放下剑,放下剑……”女子还在不停说话,不知是不是因为看不清,反倒觉得温柔在意,“我答应你的,便不会食言……风儿,别动……别动……” 握住他手腕的掌也算是温柔,虽然压抑地抖着,却没有以往不可一世的强硬。手腕处被轻轻一压,长风便蓦地松手,那染着血花的剑坠入松软的雪层之中,发出无力的噗声。 身子被猛地按在墙上,背脊与墙壁发出咚的一声响,疼痛未来得及到达,又被紧紧抱住、狠狠压着。 女子急促的呼吸,是如此贴近,每一缕颤音都听得清清楚楚,像细韧的蛛丝缠绕心头,挥之不去。却又那样遥远,像是陷入虚无飘渺的梦境,太不真实。 “长风……”她声声呼唤,紧扣他背脊的手指几乎将他戳穿,“长风,你真狠……你真狠……” 下巴被抬起,扭转着查看脖颈处的伤口。 长风就势仰着头,发觉竟然连天空也是白茫茫的,心中更加绝望。 他真的,好痛恨这种颜色,愚蠢的白! “长风,”女子推开他,捧住长风的脸,要他看清自己的眼。 那里的怒与痛。 长风却茫然眨着眼,漠漠道:“锦瑟,你答应我的,带我去见母皇,我要见她……” 锦瑟眯起眼。 他便一次次重复,轻轻地:“锦瑟,你不能食言……” 锦瑟吸气,眉眼弯弯:“放心吧,风儿,我不会食言的。” 长风终于住口,放心闭上眼。 御医们提着药箱呼啦啦小跑着过来,止了血,缠了纱布。 锦瑟问:“弄好了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锦瑟又问长风:“还痛吗?” 长风睁着眼,愣愣看她:“不痛了。” 锦瑟笑笑,挥退众人。 又弯下腰温柔提起长风,在长风懵懂涣散的目光中拧紧他的下颚,然后猝不及防便是狠狠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惊得树挂纷纷散落,飘扬挥洒。 下巴被拧着,脖颈的剑伤自然连累不到。却也因为连头也不能偏,长风生生受了这一巴掌,耳根嗡的一声,痛过之后,脸颊又热又麻,想必难看的如同猪头。 长风直挺挺立着,他知道她的温柔向来是陷阱,温柔越多、陷阱越深,竟然还像傻瓜一样回答她,呵呵,太好笑了。 图穷匕见,锦瑟的声音也终于冷硬如昔:“长风,绝对没有下一次!” 无声动了动唇,长风发觉口腔里有涩涩的血腥味,连忙抿紧了唇。 锦瑟又道,阴冷地:“下一次,那个女人定会死得难看!我向你保证。” 她抓住长风的手指,又攀至手腕,紧紧握着:“回寝宫。” 长风却立住不动,静静望向远方,冷清道:“我要见母皇,现在。” 锦瑟默默转身,抬头看着长风,长发婆娑、身姿飘渺,有那么一瞬,竟恍如见到了昔日的离尘。 清透单纯的长风终于渐渐变成了看不清、摸不透的离尘…… 叁拾叁 曾经以为再也见不到的,突然要出现在眼前,竟不知如何是好。 长风踏着凌乱的步履走过去,推开寂静木门,屋内阴冷昏暗。 低低的诵经声传入耳朵,仿若喃喃低语,长风一怔,只一瞬便红了眼眶。 “母皇……”像是怕惊碎了屋内的安静,他轻轻喊着,“母皇?” 夕阳从门缝中倾洒,铺满质朴的地面,屋内背门垂首而坐的女子,身子一僵。 “母皇……”长风扶着门跪下来,声声哽咽,“母皇……风儿来看您了……” 手中佛珠散落一地,嘈嘈切切错杂。 女人终于缓缓转身,像是被时光刻意拉长了的慢动作,长风定定看着,雾霭茫茫的视野被泪水渐渐洗刷清晰。 从伛偻的背影,到发鬓的银丝、黯淡的侧脸,一直定格到日思夜想的脸庞…… 女人静静看着长风,过了好久,才缓缓伸手:“风儿……” 一声而已,泪如雨下。 “母皇!”长风跪着爬过去,一把拥住她,声声喊着,“母皇!母皇!母皇……风儿想您……” 风儿想您……带风儿回家好不好? 母皇,您带风儿回家好不好? 他知错了,他再也不会任性,再也不会贪玩,再也不会自以为是……他真的知错了……您不能不要他!求您把他领回家……他想回家…… “风儿……风儿……” 女人回抱他,从来只手翻云的掌竟然颤抖不停,从来不怒自威的声音居然泣不成调。 长风好慌乱,泪眼朦胧地看向母皇:您如何会流泪?您是风儿心中的天……您不要流泪好不好?风儿好害怕…… “母皇……“长风埋在母皇的肩膀哀求,“您再许风儿悔棋一次!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求您……求您……” 女人不说话,只是一下下抚摸长风的头发。 她好后悔,曾经为天下所累,将至亲忽视一边,以为锦衣玉食能够弥补一切。 她好后悔,曾经自以为羽翼丰厚,能够为儿女挡遮永世风雨,不曾授他如何在逆境中生存。 如果她再多疼疼自己的孩子,他便不会像此刻自欺欺人。 如果她再多教他处世的道理,他便不会像如今慌乱无助。 她好后悔…… “风儿……”女人渐渐恢复平稳,抬起长风凄怆的脸,语重心长道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48 ,“这一次,无棋可悔。” 如闷雷轰顶。 长风仰脸滞住,只晓得无声流泪。 女人便又道,哀伤微笑:“我们要学会愿赌服输,风儿,我们输了……” “不要……”长风惨白着脸缓缓摇头,瞪大眼睛重复,“不要……母皇不会输……母皇不会输……” 母皇从来不会输,这天下都是她的!万物苍生都攥在她的手中!她从来不会输!她不会输……她只是……只是骗风儿……对!她只是骗风儿的! 他拉住女人的手,慌慌张张道:“我们重来……母皇,重来好不好?”他哭着乞求,“重来,好吗?求求您……” 女子只是痛心望着他,一遍遍拭去他的眼泪。 长风狠狠哭着,猛地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原本破损的唇再次沁出血珠:“是做梦!” 他一边喊一边拼命打自己:“是做梦!母皇,天亮了,我们醒来吧!我们醒来……” 是做梦,好可怕的梦魇…… “长风!”女人死死按住他的手,泪眼滂沱地击碎他的自欺,“不是梦!不是梦!是事实!风儿!你要接受事实!母皇再也保护不了你,你要学着独自活下去!” 长风终于软倒下去,无力垂首而坐。 不是梦,这一切,真的不是梦。 好可怕…… 女人深深吸气,心痛望着长风红肿的双颊,一字一顿道:“你要好好活下去……” 活不下去。 没有母皇、没有家,长风一个人孤零零,您让他怎样活下去? “母皇,我救你出去。”长风惶惶抬头,抓住最后一丝虚无的希望,“风儿救你出去,好不好?” 我可以……可以努力,努力学武功,杀了所有人,救您出去! 我可以忍气吞声,讨锦瑟欢喜,趁她分神胁迫她,胁迫她放了您! 我可以……可以有千千万万种方式救你! 只要您信我!相信我…… 女人却缓缓摇头:“风儿,为娘这一生太累,不想再斗下去。为娘也不希望风儿背负着仇恨而活。” 她怜惜摩挲着长风,从红肿的颊到破损的唇,再至受伤的脖颈:“风儿,你不要恨她。就让一切恩怨,到此为止。” 长风一震,不敢置信看着母皇。 您要我不恨?我怎会不恨?我怎么可能不恨?她是最阴险的骗子!她是最狠心的强盗!她毁了一切!我恨死她! “母皇……”长风不甘,“您不要放弃,风儿也不放弃……好不好?” “风儿,”女人抬掌整理长风额前湿漉漉胎发,“你要明白在这世上,有些人是你永远斗不过的,怎样努力也斗不过。她已向为娘承诺,会善待风儿……” “善待?!”长风癫狂反问,恨恨道,“她是个骗子!母皇,您信她?!” 您怎么可以信她?您怎么可以就这样认输? 女人指尖一顿,悲哀苦笑,闭目缓缓道:“我信。” 长风耳中又开始嗡嗡作响,再也说不出话来。 母皇,您真的不要风儿了吗?母皇,您看着风儿被欺负,也不管了吗?母皇,风儿流血了,风儿哭了……您也不心疼了吗? …… 锦瑟允许在母皇处过夜,母皇竟然不许。 长风哭着哀求,母皇持着佛珠不动不语,如同涅槃。 夜晚寒气彻骨,长风呆呆开窗而立,窗外雪光映衬,月华如玉。 锦瑟从后方拥着他,温暖的身体却捂不热他的凉:“风儿,你已见过她,该满意了吧?” 长风不语,绝望成灰。 满意,真的太过满意。 母皇那样骄傲的人,你是怎样逼迫她说出那样一番话?她的心,一定痛死了。 “风儿,你累了,”锦瑟拉起他的手,淡淡道,“早点睡吧。” 长风不想看她一眼,木然走到床边,和衣倒下。 锦瑟沿床坐下,为长风掖紧被角,屈指勾画他的侧脸:“如何还不开心?我答应你的,并无食言。” 长风闭上眼,抿紧唇。 以为几次忽视她的话,定会引来惩罚。 却不料锦瑟只是静静看他片刻,竟倏然叹息:“睡吧,你睡熟时总是不老实,不要乱踢被子,会着凉。” 长风咬紧唇,想起曾经同床共枕,总是紧紧相依,一颗心既痛且悲,满腔酸疼。 又以为分外好笑,毁了一切之后,又这样悲天悯人,到底是何居心? 这样胡思乱想,又僵硬着不肯动一下。终于溃乏不堪,眼皮渐渐沉重,再也顾不得女子黑暗中眈眈而视的眼,昏昏睡去。 醒来,天早大亮。 脖颈已经换了新药,伤口处开始结痂,痒痒的刺痛。 小鱼正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忙碌,见长风醒了,忙上前伺候。长风环顾四周,门缝映出外面来回走动的影子,竟然川流不息。 长风道:“几个?” 小鱼愣了一下,随即从长风的视线了解所问:“回殿下,每班二十名侍卫。” 长风淡淡收回视线,瞥见屋内陈设,玉瓷铜器皆被搬走,连吃饭用的碗匙也是软木所作,不由得冷笑。 小鱼不明所以,笑说:“殿下心情很好,皇上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长风诧异,拧眉看他。 她巴不得将我生生折磨至死才是,你见过她是如何囚禁□我,又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小鱼跪下来,为他系纽扣,满面明快:“皇上对殿下您的宠爱众所周知,殿下为抑郁病症所累,皇上日夜担忧,如今殿下笑了,皇上自然开心啊!” 长风怔怔瞧他,迟钝地笑。 哦,险些忘记,他是众人眼中的疯子。 小鱼还在兀自叽喳:“若不是皇上要为梵国将军和小皇子饯行,定会陪殿下一同用膳的,皇上真的好疼殿下……” 长风渐渐听不下去,好想任由自己发狂,将一切统统破坏! 适时传来通报声,长风舒口气,终于得以解脱,却不想竟是梵国小皇子梵羽。 一身明快的亮白,从白花花的日光下晃进来,刺得长风眼睛发痛,慌忙闭上眼睛,再睁开来,眼前竟然又蒙上了一层白雾。 长风晃晃头,便听得小皇子笑道:“想见殿下一面,当真好难。我求了皇上好久,她才松口答应。” 长风压下心中慌乱,对着那亮白的影子笑得亲切:“梵羽你来啦?”又挥退了室内的侍者,“我想与小皇子叙叙旧,你们且先退下。” 梵羽大咧咧在桌前入座,拾起果盘的点心塞到口中,呜呜道:“这里可真严格呢!没想到进门还要搜身,我的贴身小匕首都被搜了去!” 长风微笑听他抱怨,待到众人屏退门外,才起身坐过去,俯身凑前。 小皇子一愣,便听得长风贴耳细语:“你的目的是什么?”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49 声音既轻又软,呼吸却凉薄冷清。 梵羽怔了许久,方才转头眯眼笑说:“殿下此话何意?梵羽不懂。” 长风倚在桌前,以手背撑面,微笑道:“我从未带过任何人偷饮母皇的美酒,”他抬起头,温和盯着梵羽,“因为,我最不喜饮酒。” 梵羽闻言垂下眼帘,缓缓笑开:“既然如此,那日何不当场戳穿我?” 长风静静看他,揭开假装纯良的表皮,竟透出丝丝阴冷来。 果然,这世上只有姬长风一个不会伪装的傻瓜。 不过是随口试探,竟然就有收获。 如果当日,他能对锦瑟多存哪怕一分的小心,是不是便不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真的极端厌恶这样虚伪的人,长风冷下声音:“我从来不认得你,更不会与你有任何交情,所以请你离开。” 梵羽却动也未动,直直盯着长风,语气竟然戏谑起来:“姬长风,做玩偶有趣吗?” 像是猝不及防被人迎面甩来一巴掌。 长风豁然抬头,睁大双眼,脸色俨然惨白。 他却句句紧逼,声声刺耳:“或者说,做仇人的玩偶有趣吗?” 长风艰难吸气,忍无可忍,咬牙从唇间挤出一字:“滚。” 有趣!太有趣!姬长风,你为何还活着?!现在,只要是一个人,就可以任意侮辱你!你为何还要活着…… 梵羽笑得轻快,居然伸手去拨弄长风颈间的纱布:“怎么?自杀不成?” 长猛地出手,一把扣住梵羽手腕,闪电般反手将他甩在一边。 力道不轻,梵羽一骨碌滚到地上,吃痛闷哼,俊颜瞬间扭曲。 他却竟然不气不恼,拍拍身上的浮尘,晃晃站起来,笑说:“殿下好身手,可惜只能对付梵羽这种小雏儿,却要被仇人玩弄于股掌、捏扁搓圆,好可怜哦!” 长风惨白着脸,握紧桌沿的指节亦泛白:“滚!” 梵羽静息片刻,终于不笑,歪唇道:“如果你想离开,我可以帮你。” 长风凝住,缓缓侧头,冷冷盯视梵羽。 梵羽对长风的反应满意挑眉,自信道:“想知道原因?呵呵,因为我喜欢搜集漂亮的东西,锦瑟那么艳丽,我自然要定她。” 他看向长风,笑得悱恻:“而凤后,从来只有一个。” 叁拾肆 夜深了,锦瑟没有来。 长风躺在床上,睁眼看着黑洞洞的穹顶,竟然睡不着。 在等她吗? 等她或温柔或霸道地拥他入眠,听她或绵绵或嘲讽的自言自语…… 不!不是在等她,只是因为见了母亲,心潮一直难平。只是因为梵羽他…… 呵呵! 长风,如果你的性格里尚还有一分值得称赞的地方,那便是坦荡荡的率真。可如今,你竟连自己也都要欺骗。 多可悲! 他想起母亲对他的叮嘱:“勿要执着,有时候任命反是一种解脱。” 任命……不!他不认命!绝不。 夜里针落有声,吱呀推门声格外清晰。 长风闭上眼,待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竟觉安心。 不由得阵阵愤恨。 可杀不可辱,可若是自我辱没呢? 无可救药、罪无可恕。 锦瑟饮了很多酒,她向来要时时刻刻地保持清醒,她不允许自己喝醉的,可这一次,她有些放纵了。 她想醉。 脚下如愿以偿地虚浮,锦瑟推开门。 温暖的、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昏昏暗暗的榻上,躺着自己爱的人。 呵呵,若是平日里,她绝不会承认。 她爱他,欲罢不能。 他像一根坚硬的刺长在她的心尖,放任也痛,除之更痛。 今日不同,她醉了,便有理由放纵,有理由感性,有理由软弱。 “风儿……”她饧软了眉眼,晃荡着走过去。 风儿,我来了。 你还像以前一样,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吗? 拨开床帐,他面墙而卧,呼吸格外均匀冗长,似是熟睡。 她却一眼便知,他在假装。 他睡熟时,绝不会这样拘谨。 她喜欢他睡着时懒散肆意的模样,就好像回到了从前,他深深爱恋依赖她的时候。 “风儿……”她喃喃着自语,和衣上了床,从背后拥紧他。 他好暖,体温透过薄薄的亵衣传过来,瞬间熨帖了整颗心。 怎么办?她好不舍,好不舍…… 也许过了今晚,这样的拥抱,也不能够再拥有…… 她探过头去,被酒熏蒸滚烫的脸颊贴上他的,冰凉的手指也肆意从他的衣摆探进去,抚摸他的身体取暖。 长风一僵,每一个毛孔都被冰的战栗起来,却又窜上来阵阵酥麻的炙热,顺着她颤抖的指尖游走全身。 很浓烈的酒气,她也许醉了…… 这样想来,竟没来由得放松,长风无声吸气,只当自己也醉了。 “风儿……”她不断呢喃着,手指从他的领口处探出来,抚摸他柔软的唇,“想我吗?” 少了残忍的冷酷和戏谑,喝醉的她格外热情、格外温柔。 像一汪春水,暖暖包围着他。 呼吸渐渐开始紊乱,长风想要狠狠咬唇逼迫自己清醒,却被她柔柔捏住脸颊,含糊呢喃着,“不要咬,不要咬,会疼……会疼……” 她贴紧他的背脊,抵住他肩窝的下颚轻轻动着:“心疼……” 啪的一声脆响,他听见心脏壁垒的破裂声,紧接着,那看似坚硬的外壳轰然粉碎,散落一地。 不要,求你放过我,我好不容易…… “长风……”她尽情地攻城略地,将他逼至绝境不肯饶恕,“你知道吗?我也爱你的,也爱你……” 过分,真的太过分。 借着酒意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醒来后便当它烟消云散。可我呢?我如何当做从未听说过? 长风扭过头,将脸颊埋进枕间。 却被她蛮横地将衣物拉扯零落,湿湿软软的吻雨点一样落下来,忽而颈后,忽而肩头,忽而掌心……毫无规律却该死的让人心惊肉跳。 他抗拒不了。 他可耻的,无法抗拒。 为什么? 当她冷得像冰,他便要噤若寒蝉。当她热情似火,他便必须化成泥水。 不!他也再也不要仰人鼻息!他必须拒绝。 你想要? 哦,抱歉,我没兴趣。 他下狠了心转过身来直视她,让口吻尽量的冷淡:“你……” 她抱紧了他,立刻吻了上去。 蛇一样盘绕着,勒紧他,不容喘息。 手指从松散的腰际缓缓探入,待到他浑身僵硬,突然一把握住身不由自的炙热,戏谑地左右摇晃。 “唔……” 他在她唇间闷哼,呼吸不畅的窒闷和下=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50 身剧烈的刺激几乎将眼泪逼出。 他迷乱地摇头,她渡过来的酒气快将他吞没。 这是毒酒,他被麻醉了,再也不是他。 一定不是他…… 他的舌也开始与她纠缠,汲取着仅有的空气。他的手臂也不由自主地箍紧她,在清冷的夜里相互取暖。 “风儿……”女人细细地呻吟,气息吹拂过滚热的脸颊,带来片片酥麻。 “爱我吗?”她迷离着眉眼,诱惑着,“说你爱我……” 长风闭上眼,用仅存的理智负隅抵抗,却节节败退。 氤氲着眼泪,含糊地、羞耻地呜咽着:“爱……我好爱你。” 我好爱你,哈哈……爱你。 不知羞耻的肉=体在旖旎的春=色里升上天堂,清醒着的灵魂却狠狠跌落地狱,粉身碎骨。 一碎,再碎。 …… 夜深,正是黎明前的黑暗,不见五指。 他睡了,沉沉的,大概过了明日午时才会醒来。 可该要面对的,终究无法逃避。 上天真的太不公平。 美好全部给他,却把丑恶尽数塞给她。 他可以奋不顾身地爱着,也可以痛彻心扉地恨着。他可以无忧无虑地笑,也可以肆无忌惮地哭。 她却只能永远隐忍地活着,忍着恨的宽悯、忍着痛的微笑、忍着爱的冷酷…… 他累了倦了便可以沉沉入睡,她即便是醉,也不得安枕。 真的,太不公。 “长风……”她在他耳边轻声唤着,尽情流泪,“今天,我好高兴……” “真的好高兴……知道为何吗?”她揽着他光滑的身体,对着黑夜长长叹息,“那个女人……死了。” 是,我该高兴,她死了。 我日盼夜盼,她终于死了。 知道吗?我曾经每晚入睡前想象一种杀死她的方法,却唯独没有想过,她会是自杀。 不过算了,死了就好。 你说呢? 可是长风,我好想再问一句,明天你还会爱我吗? 叁拾伍 天堂美好我上不去,亲爱的,请随我下地狱。 今朝不上朝,因为宿醉。 更是,为了祭奠。 从日头初升到上三杆,她静静看他熟睡。 然后,他霍然醒来,怔忪望她。 锦瑟微笑,说:“挺过最凛冽的寒冬,就是春暖花开,对吗?” 长风依旧怔怔瞧她,她便连人带被将长风拥起,指着窗外的方向道:“再过几日,便是立春,所以这几天尤为的冷,是不是?” 长风不语,眯起眼努力在寒天雪地中寻找春机。 是吗?春天真的会来吗? 锦瑟抱紧他,喃喃道:“你挺得过,风儿,再冷你也挺得过。” 呢喃的语气,揉着湿润的鼻音。 长风愣愣抬头,居然看到锦瑟氤氲水汽的眼眶,心中一痛。 可只是片刻,她便又变得冷清,像是宣布死刑的判官,紧紧盯视他的眼,一字一顿道:“有一件事,风儿有必要知道。” 心痛未消,又迅速窜上来惶然,长风匆忙闭上眼,不由自主地摇头。 我只是没有思想的玩物,我没有必要知道任何事情,没有必要……你不要说,不要说…… 女人的声音渐渐怪异起来,兴奋却又凄然:“我好高兴,便忍不住要同你分享,我好高兴……” 闭嘴……我不要听,不要…… 长风开始无声挣扎,他想要抽出手来捂住耳朵,却被女人死死箍在被子里,按倒在床,半分动弹不得。 有密密细汗沿着额头惊慌滚下,女人趴下来压住他,伸出舌尖一颗一颗地舔掉。 如同优雅舐食的猫,不慌不忙,慢条斯理。 要将他生吞活剥! 毛骨悚然!困在被子里的胸口剧烈起伏着,长风咬死了唇,太怕自己会失声大叫出来。 “风儿,不要怕,不要怕……有我陪着,你怕什么呢?”女人贴着他的耳根桀桀低笑,像是索命的冤鬼,声声惨然。 不要这样笑,不要这样笑!我怕,我真的好怕…… 长风别过脸,控制不住淌出泪来。 冷笑声渐歇,颓然化作冷清。 锦瑟缓缓闭目,将亲吻最终停留在淌出清泪的眼角:“那个女人她……” “啊——啊——啊——”长风倏然凄厉惨叫出声,一声声仿佛要刺破穹顶,直达云霄。 未知的恐惧叫他骤然充满力量,长风猛地将身上的女人推翻,惨叫着从被子里滚出来,赤足裸=身趴下床,捂着耳朵慌慌张张四处乱撞。 他早该离开这里的,离开这里就不会有痛,他要走了,再也不回来……再也不回来…… 门!前方是门……我要走,我得走了…… 锦瑟从床榻缓缓起身,看着长风披头散发跌跌撞撞的背影,轻声道:“她死了……” 立在地中央的孑然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便僵住不动。 她便又道:“自杀。” 出乎意料的安静,他只是微微垂了头,垂坠的头发倾泻过肩,将他拉扯地不断前倾。 摇摇欲坠。 锦瑟朝那身影走过去,仿佛怕将睡梦中的人惊醒般,每一步都如此小心翼翼。 她走过去,像是怕他突然消失,猛地将他拥住,双手在他的胸前紧紧交结,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风儿,”她说,“天堂美好我去不了,陪我留在地狱吧。” …… 一早醒来,头脑昏沉。 锦瑟的声音不如他的心跳来得激烈,遥远的仿若来自天边,他也许是听错了,其实并不敢肯定。 他又何尝不知,这一天迟早会来。 他却笨得永远做不好准备。 脚底冰凉,他愈发清楚得感觉到,一缕缕寒气从脚心处攀爬而上,沿着血脉游走,袭向心脏。 血脉,姬氏的血脉。 那里,流淌着母亲的血…… 他惊恐低头,定定凝视泛着冷光的脚趾,看着它们一点点褪去生的粉红,变成死亡的青白。 那青白的颜色潮水般沿着脚踝而上,快速吞噬他身体的血色。 好冷,他不由得打颤,抽筋一样,停不下来。 有柔软却坚韧的手臂横亘胸口,压迫的喘不过气,却又如同缰绳,勒着他倒不下去。 他到底是该恨这手臂的强势,还是该感激它的坚持。 他倒不下去,便也无法逃避。 他无法逃避,便要活活挺着受罪。 由此看来,她是恨他的。 他早就忐忑不安,她给了他那样的温柔,定是想要索取什么。 他早就惶惶胆颤,却又安慰自己,一无所有的人再也不怕失去。 却还是被她夺走了,那仅存的一点点奢望。 原来,他还是有奢望的。他知道他们回不到过去,他知道这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51 一生都要这样痛苦纠缠。 却还是奢望这样纠缠下去。 他不忠不孝地想,她拿母皇的命要挟他也好。这样,他就有理由留在她身边。 他自欺欺人地想,因为他是被迫的,他是无辜的,他是不爱的……罪恶感就不会如影随形…… 昨夜,他尚还用母亲的话安慰自己:你随时要认命,因为你是人。 因为你那么普通平庸,无法与比你强大的事物斗争,所以认命。 任人拿捏,任人鱼肉…… 原来这就是母亲的“认命”。 不,她从不认命。 姬家只有一个认命的孬种,他是姬长风。 锦瑟扳过僵硬的身体,因挣扎而潮红的脸孔早已青白,他平静看着她,睫毛间或颤抖,却没有一滴眼泪。 他漂亮依旧,瞳孔漆黑,明亮得可以映出人的影子,却不像是活的。 …… 对于废帝来说,这葬礼足够隆重。 只是哭丧的人不够敬业,礼堂肃穆却不悲痛。 一朝天子一朝臣,她已经成为过去,忠于她的臣子也亦过去。 能够活着在这里为她上香的人,都是别人的忠臣,她的叛臣。 何来悲痛? 长风亲自操持母亲的葬礼,殓容、守灵、出殡,直到下葬,平静异常。 不绝食、不自闭,也不哭。 他在葬礼上见到二姐,她瘦了,脸颊凹陷,没有往日半分的神采。 见到跪在地上麻衣孝服的长风,跌跌撞撞过去抱住弟弟,只是哭。 长风也抱她,轻声说:“姐,你要保重,姬家的人不会认命。” 姬如月这才回神,愣愣看着没有眼泪的长风,这是被宠坏了的弟弟吗?这是软弱天真的长风吗? 长风,你为什么不流泪? 姐弟俩短暂的相拥被人礼貌拉开,锦瑟弯腰将柔柔长风揽在怀里,柔声道:“风儿,不要太伤心,身子要紧。” 长风垂下眼帘,歪头靠着她,低声道:“嗯。” 姬如月怔怔看着这“温馨”的一幕,说不出话来。 入夜,长风问锦瑟:“春天来了,冻疮会流脓溃烂,岂不是更痛?” 锦瑟尚未答话,他便又道:“明日是回魂夜,我要在母皇生前的寝宫等她,我要问问她,为何要丢下风儿不管?” “好,”锦瑟握着他的手,轻声道,“我陪你。” 她自然不会放心他一人独处,长风了然闭上眼:“好。” 回魂夜,锦瑟长风相对而坐,偌大的寝宫阴风阵阵。 锦瑟望着长风苍白的脸,握住他的手说:“别怕。” 长风怪异看着她,居然微微笑着:“我的母皇我为何要怕?我想,你也不会怕的。生是你的手下败将,死更不足为惧。对吗?” 锦瑟闻言居然舒了口气,他知道讽刺挖苦,总比安静淡然要好得多。 长风执起桌面酒壶,静静斟了两杯道:“喝酒吧。” 锦瑟接过,将要一饮而尽,长风按住她的手,说:“瑟瑟,我有话问你。” 锦瑟一滞,抬起眼帘。 长风捏着酒樽,一字一顿道:“其实,你知道我定会设计冯琴,是吗?” 你故意在我面前说配我不上,你暗示母皇会选择别人将我下嫁,就是为了让我去设计陷害那几个人,不管那个人是谁,只要能够削弱姬氏的力量便达到目的,对与不对? 锦瑟吸气:“是。” “好。”长风灿烂一笑,仰首一饮而尽。 他不会喝酒,脸颊迅速染了红,他低头又倒一杯,咬牙道:“你有意在我面前提起民间元夜热闹景象,就为了将我引出来,是吗?” 锦瑟也含下一口酒,道:“是。” “好。”长风闭上眼,桀桀笑着,又干一杯。 按着酒壶,呼吸声嘶嘶作响,字字艰难:“就连我被人掳劫、被人侮辱,也在你的意料之中,是吗?” 锦瑟道:“我知道自己救得了你……” 长风笑到咳嗽,打断她道:“我只问你是与不是?” 锦瑟痛苦闭上眼:“是。” 她说:“风儿,不要再问了。” 不问,我不会再问。 还要问什么? 还有何可问? 你如何聪明绝顶,将我耍的团团转,且欢天喜地为你奋不顾身? 你如何机关算尽,让我既为你卖=身又对你感激涕零,视你为英豪? 昨日种种,皆是闹剧一场。 笑到肝肠寸断,鲜血淋漓。 如今,这丑角借由母亲的死幡然醒悟,戳开虚假的表皮,直视腐烂的内里。 闹剧,终将收场。 叁拾陆 正值寒冬,即便繁华如国都,也处处透着萧条之意。 前几日刚下过一场大雪,道路上尚未来得及融化的积雪被踩压得又硬又滑,为路人出行添了不少麻烦。再加上整整一天寒风凛冽,所以天还未完全落黑,路上已经没了行人。 开在偏僻胡同,向来客源不广的小客栈纷纷早早打烊。 “真冷啊!”如归客栈的小二哈着气出来关门,抬头望望黑黢黢的天,喃喃嘀咕,“今年的立春可真晦气。” 正念叨着,一股寒风从门缝鼓噪而入,吹得人直打冷战,小二匆匆忙忙按住木门,插上门栓。 刚缩着手脚转身,便听到“咚咚咚”三下叩门声。 真稀奇,这么冷的天儿居然还有人投宿? 忙又把门打开,探头打量来人。 只瞥了一眼便心花怒放,瞧这身打扮,铁定非富即贵! 来人身材细细长长,黑色滚边翻毛大氅将他裹得严严实实,连眼睛也若隐若现,不由得好奇多看了一眼,只隐隐瞧见几点荧荧流光,竟有些摄人心魄。 小二呆了一下,一时有些失神,那人立在门外,见状似有微微恼意,轻咳了一声道:“请问……” “哎……哎呦!”小二一惊,忙侧身让位,招呼道,“客官您快请进,瞧我这糊涂!” 心里却大惊,居然是位公子?这么晚独身来投宿,是为哪般? 那公子已经径自走了进去,小二跟上去道:“公子您一个人?” 那人闻言愣了一下,头微微一低,帽子便将那流露出的点点碎光完全隐去,他点点头,道:“可还有房间?” 小二见他不喜攀谈,倒也识趣,忙引他入了房。 见他默默坐在桌前,便道:“公子可来点酒菜暖暖身子?” “嗯,上一壶热茶。”那公子说着从大氅中伸出手来,先露出泛着柔光的干净指甲,又慢慢探出修长细腻的手指,根根剔透如玉,衬得那桌面粗糙暗淡不已。 小二看得痴了,不由得想窥视藏在衣内的手腕、手臂……甚至更多。 “还是……”那公子犹豫了一会儿,方道,“烫一壶酒吧。” 小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52 二方从痴想中回神,暗骂自己龌龊,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 公子大概很少在外吃住,不知道该怎样点菜,对于酒也不甚了解,好在他为人似乎并不挑剔。小二便照着客人平常爱吃的,为他做了几份端过去。 估计差不多吃完了,又敲门想进去收拾碗筷。 在门外侯了一会儿,却无人应声,以为已经歇了,想着不便打扰,只等明日再来拾掇,里面却传来闷闷说话声:“进来。” 推门进去,却见公子依旧裹得严实,连帽子也未脱,枕着左臂趴在桌子上,另一只软软手垂在身侧,却还捏着酒杯。 浑身上下透出隐隐的萧索寂寥。 饭吃了几口,小二自以为好吃的菜却几乎没有动过。 小二叹气:这公子这样不知自爱,早晚是要吃亏的。 这样想着,却听到楼下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梆梆作响,气势汹汹。 这小小客栈只有她一个跑堂,忙跑下楼,边喊着:“客官您可轻点儿拍,小店的门都要被震倒了!” 一开门,着实吓了一大跳,居然是持械带甲的官兵! 她哪里见过这等阵势?吓得连话也说不清,惨白着脸磕磕巴巴道:“官……官人!这是……” 那带头的官兵居然不算凶神恶煞,只是冷冷道:“麻烦店家配合,我们奉旨搜人。” 小二暗自嘀咕,八成是有重要犯人跑了。又见没有为难自己,倒也不算太怕了,忙将官兵们请进来,套热乎道:“官人们请喝口茶休息一会儿,天气……” “不必。”那头领伸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发号施令道,“搜!” 官兵中迅速分出两队人,沉默迅速各自搜索,不消半刻,竟搜索完毕。 那头领利用这半刻钟,将一幅画像展示给小二:“见到此人,要好生款待,切勿打草惊蛇,并以最快速度直接上报皇上,必有重赏,知情不报者,株连九族。” 小二惊得连大气也不敢喘,愣愣看着画中人。 花丛仙境,少年舞剑英姿飒飒,风吹仙袂飘飘举,乌发齐飞,恰逢回眸一笑,百花杀。 不似凡人,如谪仙。 神兵天降又匆匆离去,小二尚还沉浸在那震撼中,待回过神来,突然狂奔出去,官兵已经无声走远,只留下隐约影子。 她疯狂大喊:“那双眼睛,我见过!” 若朝华、似星辉,我方才真的见过。 官兵冲上来的时候,屋内已经没有半个人。窗户开着,冷风灌了满屋。 那头领立刻奔到窗前,不由得皱眉:那人从这里跳下去,若是不小心受了一点伤,自己便定是活不成了。 毫不犹豫挺身一纵而下,以蹲式无声落于地面,沿着雪地足迹一路飞奔而去!身后官兵也纷纷随之跳下,自动沿着胡同兵分两路,两队人迅速湮没在茫茫夜色中。 特别的冷。 方才从如归客栈中险逃出来,出了一身汗之后,每一颗汗珠都仿佛结成了冰,彻骨的凉。 长风躲在一户农家的柴草堆里,不住得打冷战。 现下国都里来来回回的都是官兵,看来客栈是无法再住了,大概明日会更艰难,不知还能否顺利出城。 无论怎样,还是睡一觉养精蓄锐的好。 长风拖了一捆稻草出来,铺在避风的地方,自己裹着大氅坐上去,四周又冷又黑,又有柴草的尘土味,竟是怎样也睡不着。 长风摸了摸氅内,幸好方才逃跑时带了一点酒,还顺手拿了两只馒头。 喝一点,就能睡着了吧? 就着冷硬的馒头喝了一口冰凉的酒,先是猛地打了个冷战,牙齿都咯咯作响,待那热辣的酒穿肠而过,方觉出了一点点暖意。 又赶紧再饮一口,刺激得眼泪都冒出来,划过脸颊,被风吹开来,飕飕的凉。 头脑开始昏昏沉沉,他扣严帽子,将大氅系好,缩蜷着靠紧柴草堆,闭上眼睛。 他也许会被冻死吧?今日是那立春,她果然在说谎,根本没有春暖花开,有的只是一日更甚一日的酷寒。 口袋里放着离尘送的荷包,想起离尘被立为离贵君的那个晚宴,曾拖着他的手道:“若是有一天,你落到同我此等境地,便打开它,看一看罢。但愿,你永远不要打开它。” 他怎会体会不出那话中的万般苦涩与无奈?只不过狂妄以为,她对自己是不同的。 真是愚蠢的天真。 十年,离尘跟了她十年,为她付出清白付出生命。最后得到了什么? 死无葬身之地! 你姬长风又有何德何能?能让她死心塌地的爱你? 都不过是棋子而已。 爱?她从来就不会爱上一颗棋。 最终还是将那象征“和和美美”的荷包拆开,里面居然是母皇寝宫的暗道图,附上一句揪心的话:不要恨她,她也只是害怕。 不要恨她……离尘……我无法如你般无私,我恨她。 我只有恨她,才有活下来的勇气。 他沿着暗道顺利逃脱,方想起小时候,曾经在母皇的寝宫捉迷藏,不小心发现了这个秘密,被母皇厉声训斥,哭过一次便就此忘了。 他庆幸他逃了出来,再也不用听她的谎话,再也不用受她的折磨。 真好,就这样暴尸街头也好,好过苟且偷生。 …… 头很痛,天亮了。 如果没有人追,长风便不急于惶惶逃命,因为他不知自己要逃到哪里。 城门只有一个,必定戒严。他想要出去,恐怕比登天还难。 将身上沾的草沫子摘掉,方察觉指尖刺痛,其上布满了细微划痕,怕是昨夜被柴草划伤的。他想起曾被绣针刺破了手,惹得锦瑟心疼。 竟升起一种自虐的快感。 “呵呵。”他对着斑驳指尖冷笑了几声,开始漫无目的朝街上走去。 行人依旧不多,时而可见官兵经过,他去旧衣铺换了一身旧衣,首饰也都随手扔给乞丐,只有卡在脚踝上的足链除之不去。 不知锦瑟用了什么材料所制,看似与上好饰品无异,却结实无比。 好像她这个人,残忍得不动声色。 只要不投宿不出城,她想要捉住他,还是要费些时日的。 长风从街边买了两只包子,一只包在油纸里用来暖手,另一只边走边吃。 随意进了一条胡同,他盘算着今晚该在哪里过夜,却听到身后传来怪异的嘶嘶声,让人不由得头皮发麻。 长风猛地回头,却即刻后退一步,靠在墙上。 却见不远处,一条吐着红信的蛇正森森的望着他。 蛇身黑白相间鳞片闪闪,颈部扩张如扇,高昂立于地面。 膨颈蛇。 长风少时喜欢看些杂书,知道这蛇有剧毒,又称为五毒蛇。 只是这寒天雪地,它未免出现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53 的太过诡异。 叁拾柒 长风默默与蛇对峙,不动声色按住腰间匕首,都说打蛇打七寸,但若不能一击即中,只怕会遭反击。 这是长风第一次遇蛇,心中恶心恐惧掺半,只想着它若是先动,自己便把匕首丢过去,就算打不中七寸,也能将它削成两半。 正想着,突然听到一声矫揉造作的惊呼,长风不敢轻举妄动,一边紧盯着蛇,一边用眼角瞄过去。 却见一抹明白色的影子晃荡着过来,径直走到膨颈蛇边,一弯腰便将那鳞片闪闪的蛇抱了起来,贴面亲昵道:“小亲亲,你怎么跑到这来了?可叫我好找。” 长风看得一阵毛骨悚然,待仔细一看,来人眉眼弯弯,唇红齿白,竟是梵国小皇子梵羽! 他不是已经回国了吗?又怎会在这里出现? 自从上次两人撕破脸皮,长风对这人无半分好感。此刻更是不想被他认出来。 想到自己换了破旧百姓衣衫,他也未必能一眼识得,便心存侥幸低下头去,打算默默扭身离开。 却见眼前一闪,明白色的影子晃到他身前,弯下腰看他低垂的脸,半张着红唇惊讶道:“呦!这是谁啊?” 长风别过头,再次按住了匕首。 梵羽将蛇缠在自己的脖子上,边懒懒抚摸蛇身,边走近长风,一脸的天真无邪:“咦?让我好生瞧瞧,能吸引我小亲亲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长风侧身退了一步,心中犹豫不定:若是杀了他,梵国小皇子死在赤凰国度,势必引起两国交战,赤凰理亏,锦瑟必定有得麻烦。可这梵羽虽然讨厌,也毕竟是一条人命。 说到底,他还是软弱。 这杀人对他来说,实在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而此时,梵羽已经愈来愈近,睨目打量长风抱怨道:“小亲亲,你的品位如何差了那么多?他脏兮兮的,呜呜,好恶心!” 膨颈蛇盘亘在梵羽肩头,对着长风嘶嘶吐信。 梵羽无奈垮下小脸儿,纵容道:“好吧,就依了你。” 又扭头看向长风,笑嘻嘻说,“算你走运,我给你五十两银子,跟我走吧。” 长风一言不发,扭头便走,梵羽追上去:“怎么?嫌少?” 长风不说话,健步如飞。梵羽追他不上,猛地沉下脸,眼中阴光毕现,恨恨道:“不识抬举的臭乞丐!死吧!” 说罢一拍蛇身,那膨颈蛇猛地如箭般飞窜出去,闪电般朝长风颈部袭去! 长风直觉一阵阴风从后方吹来,立时敏捷弯腰,同时一个闪身窜到一边,毫不犹豫将手中的匕首飞了出去! 噗的一声,登时蛇血四溅! 梵羽大叫一声,眼睁睁看着膨颈蛇被牢牢钉在断壁残垣之上,疯狂扭动几下,没了声息。 梵羽静下来,森森望着长风。 忽的哧哧笑了:“也好,我正要换一个宠物玩玩,就你吧!” 长风根本不听他胡言乱语,脚下速度更快。 梵羽也不追,立在原地嘻嘻笑着:“跑吧跑吧,看你跑到哪儿去?” 眼见胡同快到尽头,只待转弯便能摆脱那阴森森的梵羽,长风加快脚步,却忽的眼前一闪,出现了几个青衣人。 长风停下来,不由自主摸向腰间,却只摸到了几块碎银子。 之前还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方才已经豪爽扔了出去 现在,连个防身的武器也没有。 真是笨得要命! 第一离家出走没带银子,进了当铺将自己暴露个彻底。第二次终于记得带银子,却只带了银子。 指尖捏紧碎银,长风不动声色退了一步,低声喝道:“让开!” 那些人纹丝不动。 长风回头看了看梵羽,他正对他巧笑倩兮,长风拧眉,又看了看这些面目冰冷的青衣人,慢慢慢慢向后退去…… “怎么?这么快就想我啦?”梵羽眯着眼遥望,欢快招手。 长风却忽的弹跳起来,将手中碎银天女散花般抛了出去,啪啪啪几声闷响,那是十几个青衣卫居然均有中招,长风趁机从他们头顶翻身而过,脚尖掠过墙面,飞一般窜了出去! “蠢材!快给我追!”梵羽在后头顿足大喝,恨恨踢飞眼前雪沫。 自不用他说,那几个青衣卫乱成一团后,忙紧随而上。 长风自幼习武,授武师傅均是个中高手,只要捡一样认真习练,也能成大器,可惜他聪敏却不刻苦,耐不住日夜扎基本功的辛苦,武功倒是杂七杂八学了不少,却均是皮毛。 如锦瑟评价:华而不实、虚有其表。 方才他使出的是江湖上有名的细雨银针,此门武功杀伤力大,凡是中招者必有重伤。长风力度不够,平日里只用它来打蜻蜓。今□得没法,只得胡乱将碎银丢出去。 几个青衣人也早闻此门武功毒辣,被击中时个个面露骇色,无不脚软心凉,却竟不觉十分疼痛。 待回过神来,长风已经呼拉拉跑出去很远,帽子也掉了,长发散落一肩,飘飘飞舞。 跑得虽快,脚下却虚浮,可见根基较浅。 竟被这种人吓破了胆,青衣卫自觉在主子面前丢了脸,恨不得使出吃奶的劲儿也要逮住他。 此时锦瑟派出去的官兵也在沿街搜索,长风不敢出现在长街,只得在胡同里乱窜。 那些人穷追不舍,个个牟足了劲儿,长风却渐觉力气不够,脚下如同灌了铅,越跑越慢。眼睛由于一直紧张寻路,累的眼眶突突跳着,四处又皆是明晃晃的雪毯,刺得他眼前迷茫一片,越来越模糊。 怦!怦!怦! 待到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他再也撑不住,脚下一滑,跪倒在雪面。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闭上眼。 “殿下?殿下……” 好像有人在与他说话,一只手伸过来,扶住他的肩:“殿下,您如何了?” 长风迷迷糊糊望向她,她称他为殿下? 是锦瑟的人?! 长风大骇,毫不犹豫张口就咬。那人立即闷哼了一声,却又随后“咦”了一声。 原来一点也不疼,长风只是张口挂在她的手腕,却是连半分力气也没有了。 那人轻笑,长风便狠狠瞪她,像只被惹毛了的兔子。手也来助阵,抓着她的手腕不放,气喘吁吁死命地“咬”,要给她一个教训。 “殿下,”那人任由长风挂着,忍俊不禁道,“再不松口可就要流口水了。” 长风双眼昏花,脑中也混沌不清,听到这话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悻悻松口,也顾不得生气,抬臂抹唇,冷冷将眼前的人推开。 那人却一把捉住他的手腕,笑说:“殿下当真记不得我了吗?” 长风挣脱不开,冷冷瞪她。 若是搁在从前,他必定会要她为这样的轻浮付出代价,如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54 今却只能这样恨恨瞪着她。 白茫茫的视野中,女子挑眉软笑,似是有几分熟悉。 “咳,”那人得寸进尺,挑他的下巴,“原来我日思夜想的人儿竟把我放在这样一个位置,叫我情何以堪?” 长风别过脸,用仅剩的力气一巴掌挥过去,有气无力道:“放肆!不知廉耻的东西……” 却别人连另一只手腕也捉住,盯着他气恼的眼,笑说:“殿下连生气的模样也如此迷人,玉瑶三生有幸,能……” “白玉瑶?”长风猛地回头,眯眼道,“你是白玉瑶?” 锦瑟的挚友? 哈哈,锦瑟你也不过如此!自己的东西被所谓的挚友觊觎,你知晓后会作何感想? 白玉瑶笑而不答,对长风的耳畔吹气,自顾自话:“能得到你,真是死也甘愿。” 真是恶心至极! 长风猛地发力,一脚踢开白玉瑶,自己就势滚到一边。 刚才他暗中观察,他正巧摔在胡同的三叉路口,白玉瑶一边,梵羽一边,而现在他滚向的是另外一边。 屏足了力气,长风趁着膝盖点地倏忽弹跳起来! 却只是堪堪离地,脚下银光一闪,一条细软的鞭子便缠上脚腕,鞭身一抖,长风便犹如失重的麻袋,砰的一声撞在墙壁之上,又即刻反弹回来,在地上狼狈滚了一圈。 全身剧痛,天旋地转。长风咬唇闷哼,挣扎着爬起,却觉胸口窒闷,如鲠在喉,控制不住咳了一声,竟喷出一口血来。 身后传来梵羽的嬉笑声:“你倒是跑啊!怎么不跑了?是不是再挥几鞭子才肯跑?” “别伤他!”白玉瑶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阿姐,”梵羽委屈嘟囔,“你怎么帮一个臭乞丐?他弄死了我的小亲亲!” 白玉瑶低喝:“不许叫我阿姐,小心隔墙有耳!” 梵羽吐着舌头:“好啦好啦,明天我们便一同回去了,怕什么?” 长风趴在地上,也顾不上震惊,颤颤撑起手臂。 梵羽一脚踩上去:“谁许你起来?!给我趴着!以后你就像小亲亲一样爬着走!” “阿羽!不许对殿下无礼!”白玉瑶一把将梵羽拉开,蹲下来扶起长风,“风儿,你没事吧?” 呵呵,风儿二字也是你叫的? 长风闭着嘴冷冷看她,冰刀一样的眼刺得她无所遁形。 梵羽杵在原地,一时怔住,又猛地蹲下来,一把将长风从白玉瑶手中夺过来,眼中不知是兴奋还是震惊:“是你?!姬长风?!” 长风被他摇得乱晃,之前死死忍住的血顺着嘴角流出来,梵羽见了不惊反笑:“姬长风,你怎么狼狈成这幅摸样?啧啧,好可怜哦!” 叁拾捌 锦瑟面冷如冰,眼中却几乎喷出火来,指着女子所呈上来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侍卫长低下头,道:“回皇上,据臣观察,这些皆是宫里才有的饰品,其中一块玉佩,还刻着殿下的名字,臣以为……” “够了!朕还不知这些是风儿的东西吗?!”锦瑟猛地喝断她,厉声道,“朕是问你这些是从哪里得来的?!” 侍卫长脖子一缩,颤声道:“是……是一个乞丐拿了这些东西去当铺,当铺掌柜的机敏,报了官……” 锦瑟吸口气:“那乞丐呢?” “臣审问过,这些东西是一名男子所送,据她描述,那人应该是殿下不假。” 锦瑟闭上眼,好半天才无力道:“朕问你,这国都有多大?朕前后派了多少人?这都几天了?就风儿那三脚猫的功夫,半点江湖经验也无,你们这些见多识广的高手居然捉他不到?你告诉朕,这是不是笑话?” 侍卫长重重叩头:“臣罪该万死。” “朕不要你死,朕要你把风儿找回来!” 他连五谷也不分,他连穿衣系扣都笨得要命,你要他怎么活下去?这世道坏人那么多,他有多傻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傻…… 姬长风,你以为最狠不过锦瑟是吗? 她对你的狠,不及她对自己的万分之一。 …… “阿姐,这次回去便真的不走了吗?”梵羽摸着怀里的细细小蛇,对白玉瑶撒娇,“太好了,以后就有人陪我了。” 白玉瑶皱眉,嗔道:“阿羽,你怎么喜欢这种东西?” 她离开梵国到赤凰已经有几年,未想到弟弟会变成这个样子。 梵羽冲她皱鼻子,把小蛇塞进衣服里:“我就是喜欢!阿姐不许管我!” 白玉瑶无奈摇头:“好好好,我不管你,你自己也要当心,这畜生养不熟的,别被它伤了才是。” “哼!”梵羽不屑挑眉,将怀里的蛇揪出来在手腕上打了个结,阴□,“它还没这个胆子。” 小蛇痛苦扭动,被他手指用力一压,竟不敢再动。 白玉瑶叹口气,只得由他去了。低头将怀里昏睡的长风搂得更紧,眼里闪过一丝贪恋的光。 从前只听人=道夜明珠如何漂亮不可方物,尚不以为然,以为那些不过是攀龙附凤的赞美之词,美人她不知见过多少,再美能有多美?却从第一眼见他,方知自己见识浅薄。 那时她与锦瑟的关系尚未恶化,在她府中百无聊赖等待锦瑟,真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向来不喜在人家乱闯的她居然兴致勃勃独自参观锦瑟的荷花池,便叫她瞧见了他。 花池中的荷花再美,也抵不过他的半分姿色。 怪只怪自己从前太过武断,他竟已嫁为人夫。 嫁得还是锦瑟这样黯淡无光的女人。 想到这里,白玉瑶恨恨握紧了拳:不!她只是隐藏的太深!连同样伪装的自己都没有察觉出她的虚假!可恶! 她到现在都没办法相信,如今君临天下不可一世的人当真是当初那唯唯诺诺的木头?! 梵羽在一旁看着她脸色不断变化,眯眼道,“阿姐,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嗯?”白玉瑶从思绪中回过神来,道,“何事?” 梵羽指着混无知觉的长风,笑得不怀好意:“把他给我玩。” 白玉瑶一愣,即刻脱口而出:“胡闹!” “阿姐,我不是要与你抢他,”梵羽睁着眼解释,一脸无邪,“你想玩的时候可以随时拿去玩啊,只不过我要他住在我那里,阿姐你不知道,我有一个很大的密室,里面全是我收集来的漂亮东西,真的!阿姐,我只给你看……” 白玉瑶却是另一番想法,她那胆小怕事的母皇若是知道她掳了赤凰凤后回来,必定会将长风恭敬送回,外加赔款道歉。母皇向来子女众多,哪一个也不放在心上,说不定自己也要被五花大绑押去认罪。 还不如在根基未稳前,把长风寄存在弟弟那里,一来稳妥,自己又可以时时见到长风,二来……她看看亲弟天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55 真的小脸……一旦出事,自己也好脱罪。 白玉瑶宠溺摸摸亲弟的脸蛋儿,作无奈状道:“真是输给你了,好吧,风儿就交给你看管,不过,不要把他弄坏哦!” “嗯!”梵羽郑重点头,小蛇从他手腕探过头去,伸出红信子舔=舐长风苍白的脸,一下一下,怪异恐怖。 “哈哈,阿姐,你看小亲亲可爱吗?” 白玉瑶从车帘中探出头,远方梵国历城的城门正向她打开,阔别十年,她终于可以要回自己的名字,梵瑶。 …… 锦瑟怜悯看他:“长风,你承不承认,你是那一无是处的废物?” 不……我不是,我不是废物。 他在心里呐喊着,却说不出口。 锦瑟哧了一声,冷冷道:“你走吧,你这样的废物看着都碍眼!” 他愣住,锦瑟的眼里有太多的鄙视和厌弃,他不敢看,心里压抑地难受。 不,他应该开心才对,她终于肯放他走了,他应该开心。 可为何心却不听话地越来越疼? 脑中也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要他了,她把他丢掉了…… 他受不了这种刀绞般的疼痛,居然不知廉耻跪下来,抱着她的膝盖哭着哀求:“别不要我!求求你别不要我!你骂我吧,你打我吧,你折磨我!只要你别不要我……你怎样对我都无所谓……” 好贱!他怎能如此下贱?!他骂着自己,却仍在不顾一切地哀求,好像一旦被锦瑟抛弃,天都会塌下来。 高高在上的女人终于开恩,突然从背后拿出一条黑白相间的膨颈蛇,笑说:“我最近迷上这玩意儿,天气太冷,它需要温暖才能入睡,这样吧,你把它放进你的身体里……” 不要……长风摇着头,撑着手臂连连后退,好可怕,好恶心,我不要它……求求你…… “由不得你不要!”锦瑟突然变得凶神恶煞,一把钳住他的手臂,那恶心的浑身冰凉的东西便即刻将他缠绕起来! “不要!别碰我!别碰我!”长风大喊一声,惊恐睁开眼。 原来是梦。 长风颤颤闭上眼,努力让急促的呼吸平静下来,他安慰自己:是梦,不要怕,不要怕…… 他动了动手腕,想要擦掉脸上的眼泪,却居然动不得。 一个人的声音乍然从耳边响起,满含期待:“你醒了?” 长风一抖,猛地睁开眼,随即惊叫了一声:“啊!” 蛇!蛇!一条脑袋尖尖的蛇正悠闲缠着他的脖颈,冰冷的眼阴阴盯着他。 那紧贴皮肤的冰冷触感勒得人窒息,好像再次回到了恐怖的梦里,锦瑟的无情和残忍像刀一样割着他的心脏,长风疯狂挣扎起来! 走开!走开! “哈哈哈……”立在他面前的少年笑得前仰后合,一伸手,小蛇便离开长风,听话爬到梵羽的手臂,“姬长风,你真可爱。” 长风终于渐渐冷静下来,他想起,他落在白玉瑶和梵羽的手中。 呵呵,他果真是废物没错……废物…… “你想怎样?”他仰头看着吊起手腕的铁拷,又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一个四不透风的密室,心猛地一颤。 “怎样?”梵羽挑起眉毛,摸着下巴打量一=丝=不=挂的长风,笑说,“养你啊!以后,你也是我的小亲亲,开心吗?” 长风闭上嘴,努力不让自己露出惧色,只是冷冷盯着他。 他便善意提醒:“还记得吗?我曾对你说过,我喜欢收集漂亮的东西。” “容貌自不必多说,身份尊贵、肤如凝脂、身材颀长、乌发顺滑……呵呵,身体还很暖……”他笑得痴迷,“恭喜呀,你完全够格,做我的宠物。” 长风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真的对自己厌恶透了,为何他总是这样蠢?为何他做的决定全都是错误的?他那时应该毫不犹豫杀了这个梵羽!既能给锦瑟带来麻烦,又能为自己解决麻烦,为何要手软?! 梵羽走到他的身后,将他的头发拨至胸前,从后方贴住他的背,长风一抖,他便掐住他的腰,嘻嘻笑着:“真细,像……蛇。锦瑟喜欢、阿姐喜欢,我也喜欢。” 凉丝丝的蛇从梵羽的手腕滑下,蜿蜒缠住长风的腰,尖尖的脑袋慢慢向后方的凹陷探去,长风握紧手指急喘了两声,梵羽便一把将那蛇头掐住,森森道:“这里可不是你能进来的,滚到一边去!” 那蛇立刻像霜打的茄子,萎蔫了下去,沿着长风的腿匆匆溜走。 “害怕了?”梵羽抚摸长风泛起的鸡皮疙瘩,“放心,你那里虽然暖和,可我不会也让它钻进去的……你也是我的小亲亲,它怎么可以欺负你……是不是?你喜欢自己的新名字吗?小亲亲……你们都叫小亲亲……” 长风闭上眼,一阵阵恶寒从心底涌出,空了许久的胃也翻江倒海着,他压抑不住,躬着身体干呕起来。 梵羽立即厌恶地跳开,冷眼看着长风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是刺激地眼泪横流,吊起来的身体一个劲儿地打摆。 许久,方冷冷道:“我讨厌这样,虽然你怀孕了,也最好不要弄脏我的地方。” 叁拾玖 怀孕?!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强压住胃部痉挛的疼痛震惊望向梵羽。 梵羽笑眯眯对他伸出两指:“两个多月了哦!锦瑟也不知吗?她真的好粗心哦!” 他走过去,伸手抚摸长风平坦的小腹:“真好,我将看到锦瑟孩子的降生。” 长风顺着梵羽的动作呆滞低头,他不信,他的身体里,有了锦瑟的骨肉…… 为什么?曾经万分期待的事情,上天换一个方式塞过来,就变得如此可怕? 他不要他,他不要这个孩子,他不要…… 时间不分昼夜的过去。 他每天被吊在这里,除了梵羽,他见不到任何一个人。 哦,不对。 这里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生物,大多数是蛇,也有蝎子或者蜘蛛。他刚开始确实怕得厉害,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习惯那些可怕的东西,可事实上,他却渐渐习惯了,任由它们在脚面、身体爬来爬去,它们不会去咬他,它们已经把他当做同类,它们其实对他很温柔。 他从来不与梵羽说一句话,有时却会对着盘在他肩侧的斑斑自言自语,哦,斑斑,是他给那条小花蛇取的名字。每一条生命都是不同的,它们应该有属于自己名字,而不是统一的代号。 小亲亲,他每次听到这个称呼,都忍不住泛起一阵恶寒。 最初的呕吐症状也渐渐消失,他垂下头来的时候可以看到微微凸起的小腹,甚至,会感觉到那里出现的生命迹象,慢慢的蠕动、伸展……好可怕……因为,他竟然开始渐渐期待他的到来…… 大多数时间,他都用来发呆。想象一下宝宝的模样,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56 是男孩还是女孩?取什么名字才好?会抱着他撒娇喊“爹爹”吗? 爹爹?他要成为别人的爹爹了吗? 真的好神奇。 这样想来,他的日子也不算难熬。 在锦瑟身边的时候,他总是心疼,现在,除了在梦见锦瑟的夜里,他很少痛了。 “小亲亲,不许神游哦!” 伴随着恶意的戏谑声音,一只手狠狠掐住他的下颚:“来来来,再喝一点哦!听说小亲亲不喜饮酒,我便教教你!” 长风仰着脸,被迫咽下强灌进口腔的酒,辛辣的酒水烫的五脏六腑都收缩了起来,他混无知觉地流下生理泪水,惹得梵羽哈哈大笑。 密室里的其它宠物纷纷缩蜷在墙角,它们看着主人的暴行,既同情“同类”,又担忧自己。 长风好怕,他怕宝宝会被烫哭,他怕宝宝会因此生病……他点着脚尖拼命摇头,锁链被他扯得哗哗作响,来不及下咽的酒水也纷纷溢出唇角,沿着下颚流泻身前。 他很少反抗,他逆来顺受,可他已经决定生下他,便不能让别人伤害自己的孩子。 白玉一样的身体已经染上了漂亮的粉红,梵羽见状停止大笑,一把扔了酒壶,扑过去拥紧他:“我喜欢这个颜色,很温暖。你觉得呢?” 长风歪头吐掉口中的酒水,任由梵羽将指尖陷入自己背脊中,一声不吭。 艳红的血丝从梵羽葱白的指尖渗出来,慢慢凝结成滚圆的血珠,蓦地沿着光滑的背脊滴落。 梵羽终于恨恨出声:“我讨厌你!” 他用力推开长风,冷冷看着他吊在那里身不由己地前后摇摆:“锦瑟不要我,因为你!” 锦瑟居然退了母皇的联姻请求,她凭什么不要自己?! 他摇着头,渐渐露出一丝狂态:“你有什么好?!她凭什么忘不掉你?!不就是长了一张魅惑人的脸吗?!肤浅!” 长风咬紧唇,有滑腻的东西顺着手腕淌下来,他知道那是被铁拷磨出的血,可他依然用力让自己的身体稳下来,他不能再这样晃来晃去了,会把宝宝吓坏的。 他想好了,他的宝宝就叫安安。 安安,一生安康。 梵羽的情绪好像比以往激动得多,不像平日里嬉笑妍妍的模样,在那里大吼大叫。 长风深吸一口气,终于勉强让踮起的脚尖站稳,好累,汗水几乎将视线模糊住……也许是太久不曾运动,他最近越来越容易疲乏,心脏也似乎不堪重负,总是突突突跳个不停。 倏地,头发被人狠狠薅住,用力下压,长风被迫抬起脸,他恍恍惚惚看到梵羽通红的眼眶,还有一瞬间的狠绝,然后眼前白光一闪。 嗖的一下。 凉丝丝的东西从左脸爬过,然后慢慢温热了起来。 之后,他才感觉到,有那么一点疼。 梵羽蓦地爆发出疯狂大笑,扯着他的头发将他拉至眼前,慢慢止住笑声,勾唇道:“这下好了,看看谁还爱你?” 他将匕首上的血渍在透白的身体上反复擦净,在一-丝-不-挂的男子面前慢条斯理整齐衣襟,然后,从容离开。 长风愣怔低头,看着滴滴答答的血珠跌碎在青石板上,慢慢变色…… 角落里的宠物纷纷爬过来,关切望着他。 斑斑沿着他的腿蜿蜒而上,盘亘在他的左臂,探出尖尖的脑袋,吐出猩红的信子,一点点舔=舐他的伤口——斜飞左颊、血肉模糊。 他知道它们担心他,歪头笑笑:“没事,一点也不疼。” “安安,”他低下头,温柔看着隆起的腹部,轻声道,“爹爹一点也不疼,别怕……” 之前白玉瑶大概忙于在本国站稳脚跟,一直未来骚扰他,毁容之后,她倒是来过一次,狠狠骂了梵羽,梵羽呜呜哭个不停。 长风以为她会就此嫌弃他,却不曾想,她摸着他侧脸的刀痕笑说:“反倒添了魅力。” 长风神经一凛,她却见他挺着肚子,只是上下摸个够,并没有真正动他,终于暂时松口气。 以后怎样他不关心,他也无暇顾及那么多,他现在只想平安将安安生下来。 安安长得很快,他想安安应该会很结实,因为才七个多月的时候,他就已经肚子大得站不起来。 梵羽不得不用铁链套住他的脖子,把他拴在可以躺下的地方。 其实以他现在的状态,他就是想逃也逃不了。 “喂!起来。” 迷迷糊糊睡梦之间,脖子上的锁链被人拽了拽,长风一手撑地一手扶腰慢慢坐起来。 “想吃饭吗?”那人问。 梵羽这几天没有来,送饭的是个陌生的男人。 长风靠着墙壁点点头,其实他没什么食欲,不过他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挑食,因为就算他不想吃,安安也是要吃,他不能那么自私。所以就算吃到恶心,他也会把饭菜全部吃光。 那人笑笑,将食盒放在地中央,对长风勾手道:“过来。” 长风抬眼丈量了一下距离,锁链的长度有限,他不可能够得到。他摇摇头,一动不动。 那人哼了一声:“你最好听话,小皇子最近很忙,他把你们这些小宠物交给我,不想饿死的话,便乖乖听我的话。” 长风抿唇冷眼看他,那人吓了一跳,下意识避开他的眼睛。又突然恼羞成怒,一脚踢翻了食盒:“好!不想吃便不要吃!不要吃!” 汤汤水水流出来,洒了一地。 长风垂眸看过去,狭小的空气中混合着饭菜的味道,让人一阵阵恶心。 眼前光=裸的肚子突然动了动,长风一怔,抬手慢慢抚摸肚皮,他的手脚最近浮肿得厉害,这样看过去,居然有些透明。 那人也看过来,眼睛在他同样肿胀的胸口逡巡,他知道自己愈发像个女人,胸部夜半的胀痛常让他无法入眠。 那人走过来,蹲下来捏了捏长风同样透明的脚:“想吃吗?我再给你拿一份?” 长风置若罔闻摸着肚子,安安一个劲儿地踢他,安安饿了。 他终于点点头,沉默地。 那人把饭菜一样样摆开,很丰盛。 长风费力侧躺在地上,不论怎样用力去够,指尖始终与碗沿差上一指的距离。 他知道自己够不到,他也知道,那人只是喜欢看他像狗一样焦急的模样。 墙倒众人踢,他已是一滩烂泥,不怕被任何脚的踩踏。 颈部连着的锁链已经绷紧到最大限度,那人终于欣赏够,看着长风因呼吸不畅而泛红的脸,笑说:“要我帮你吗?” 长风不说话,却慢慢停下努力。 那人俯下身,捡了馒头沾了沾菜汤递过来:“吃吧。” 长风气喘吁吁撑起身体,双手接过来,将馒头一口口吃净。 然后,渐渐发热,嫣红的唇,迷离的眼,滚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57 烫的颊。 “如何?”那人殷切望着长风,“有感觉吗?” 长风喘息着点头,嗯,很热,春=药很有效,隐藏在肚子底下的下=体已经慢慢翘了起来,意识也忽而清晰忽而模糊。 那人扯着长风的头发将他拖到墙边跪直:“自渎给我看。” 长风默默抵着墙壁,眼前熏蒸着薄薄的雾霭,他看见锦瑟。 她的唇,她的眼,她的发,她胸口的柔软,还有她动情时候的模样……她难耐地唤他:“风儿……风儿……” 他已经越来越少的想起锦瑟,可当他有欲=望的时候,他一定会想起她。 他不由自主抚摸自己,就好像锦瑟曾经对他所作的一切,他依然恨她,可他的欲=望从来都只与她有关。 “锦瑟……锦瑟……”他在唇间咬碎她的名字,混合着血泪将她吞到肚子里,在释放在体外。 当然,从始至终,他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如果他还有尊严,这大概是最后的象征。 旁人也从来只当他是哑巴,看够了香艳的戏码,也开始跃跃欲试。 那人走过去,鼓涨的裤裆正对他面部:“只要服侍好它,每天都能吃到这样丰盛的饭菜,愿意吗?” 长风不说话,平静看着同性腿间呼之欲出的怪物。 他摸摸臃肿的肚子,安安乖,快闭上眼睛。 “张嘴,不然就用你后面。”那人的声音有些急切,将长风的后脑按在墙壁,胯部向前挺。 丑恶的事见得多了,就会麻木。 他永远料不到会有这样一天,可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他居然分外平静。 他如那人所愿将他的裤子剥开,怪物弹跳到长风的脸上,丑陋狰狞,他张开嘴,服侍它。 那人哆嗦一下,迫不及待深吸一口气,捏住长风的下颚,狰狞的怪物一下子捅进长风的喉口,刺得眼泪四溢。 喉口反呕性的剧烈收缩让那人舒服的呻吟出声,捏紧长风下颚的手也改为扶住他的头,方便自己更加深入的插=入。 长风将眼中的泪水眨掉,然后,咬紧牙关。 “啊——啊——” 那人撕心裂肺地怪叫一声,本=能地一拳将长风打倒在一边,长风被打得眼冒金星,双手死死护住肚子,牙齿却更加用力,死咬住不放。 那惨叫有多难听,他却觉得分外悦耳,拳头也劈头盖脸地打过来,长风一动不动,磐石一般。 他的确是烂泥一滩,踩他的人如果不怕鞋脏,就请尽管踩过来。 他喜欢他跪着服侍他,他便如他所愿。只不过,他是否有福消受,就另当别论。 哧的一声,那人终于挣脱长风,抱着不断喷血的下=体滚到一边,挣扎痉挛许久,终于晕死过去。 血水依旧喷个不停,渐渐的,整个密室仿佛融入血海。 腥的,还有微微的甜。 长风跌坐在一边,跪得久了,双腿血流不畅,几乎麻掉。 他歪头吐掉口中死掉的肉块,伸手端起水杯,漱了漱口,将血吐掉,再用清水洗掉满脸的血渍,然后扶着腰,重新躺回到草垫子上,轻轻抚摸异常安静的安安。 安安别怕,爹爹会保护你。 从此,任何前来送饭打扫的人都是来去匆匆,片刻也不敢逗留。 果然,口头上的威胁是无用的,有些人,的确不见棺材不落泪。 肆拾 轰隆一声闷响,是石门被打开的声音。 长风面墙而卧,听着来人一步步走来的脚步声,不知怎地,竟有些熟悉的心悸。 手指不自觉抓紧身下的稻草,连呼吸也小心翼翼。 “风儿?风儿?”那人突然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柔声唤着,“如何还在赖床?日上三竿啦!” 锦瑟!是锦瑟没错!我认得她的声音……心脏倏然狂跳起来,长风颤颤回头,便看到锦瑟含笑的眉眼:“这几天可有乖乖吃饭?” 我有!我再也不挑食了,我很乖,你快带我离开这里。 长风撑着手臂艰难坐起来,攥着她的衣袖不肯松手。 锦瑟还穿着多年前的那套藏蓝色衣衫,最稳重的颜色。她笑着,最温和的笑容。她靠过来,红着脸吻了吻他的额头:“风儿,做恶梦了吗?脸色不好呢……” 脸?长风一滞,左颊的伤口骤然疼痛起来,他想用手捂住,锦瑟却及时发现,指着那斜飞的疤痕好半天,方皱眉道:“你不是风儿,他哪里都是完美的,怎会有如此丑陋的疤?” “你是谁?”她生气地问,温柔的笑容消失不见,变得凶神恶煞,“你是从哪里来的丑八怪?!” “我……”长风摇头否认,“我是……我是姬长风……” 我真的是他,你不要不认我! 锦瑟鄙视地看着他:“你哪里是他?瞧瞧你自己,又丑又脏,连衣服也不穿,不知廉耻!” 长风被她说得羞愧起来,慌乱捂住自己,喃喃道:“我不脏……我不丑……我……我……” “你不脏?!”锦瑟冷笑着反问,锐利的眼看得他无所遁形,“你说说自己都做了什么?!你不脏?!你有胆量再说一遍吗?!” “我……我……”长风闭上眼,他想起自己被面目模糊的人耍弄、侮辱,他被像狗一样拴着,他吃那些残羹冷炙,他给跪着服侍那些人…… 他说不出话来,锦瑟也许说的对,姬长风怎会变成这幅模样?姬长风绝不会这样屈辱的活着……可能,他真的不是姬长风,那他是谁?他怎么完全不记得了? “那我是谁?”他无助问她,“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怎么会只记得你?” 锦瑟笑起来,居高临下道:“你是我的玩物小亲亲啊!你看看你自己,被我养的这么胖,都快走不动了。” 长风低下头,看到自己肿胀的肚子,愈发羞愧:“我怎会变得这样胖?我该怎么办?” 锦瑟稍稍温和下来,抬手摸了摸他乱糟糟的头发:“什么也不要想,乖乖听话就好,玩物是不需要思想的。” 她好温柔地摸他,他迷迷糊糊地想:就这样吧,做一只玩物也蛮好的,就不会难受了。 女子的抚摸却从头顶慢慢滑下来,滑过大得离谱的肚子,钻进他的腿=间,戏谑道:“瞧瞧,摸一摸就翘起来了,不是玩物是什么?” 他无地自容,又觉得分外舒服,抱着肚子呻吟出声。 锦瑟脱了衣衫,想要跨坐到他腿间,可他的肚子太大了,她怎样也坐不上去,锦瑟烦躁起来,突然趴到他腿间,森森道:“既然无用,便咬断它!” 长风好怕,可锦瑟的唇那样温暖,他舍不得挣扎。 他迷乱地想:既然他是玩物,主人的话是一定要听的。 好舒服……就这样释放在锦瑟的唇舌间,迷惘低下头,竟然看到锦瑟满脸的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58 血! 越来越多,淌成了河,快要将他淹没。 “嗯……嗯……” 长风呻吟着睁开眼,四周昏暗安静,脸上痒痒的,有东西再爬。他抬手去擦,是潮湿的眼泪。 双腿之间湿成一片,粘滞不堪,他撑着身体坐起来,用冰凉的水缓缓洗净…… 是梦,白天里不敢去想的事情,全部化作梦境,让他在夜里一次次重蹈覆辙。 无数次看见锦瑟,无数次梦见她的温柔与残忍,梦见自己的无助和肮脏……梦见他们之间渐行渐远的距离,那么宽,没有尽头…… 你说天堂美好你上不去,我也一样,再也与美好无缘。 跌进在地狱的深坑里,慢慢腐烂。 不知是何时辰,这样醒来,便决计不会再如愿睡去。 大概外头已经天亮,饭菜静静摆放在地中央,送饭的人并没有提醒他趁热吃饭,毕竟他咬死了他们的人,在他们眼中已经与毒蛇无异。 安安大概也醒了,不老实地动来动去,抗议着要吃饭。最近,安安的力气变得越来越大,常常踢得他很痛。 长风摸了摸肚子,柔声道:“安安,我们吃饭了。” 他爬过去伸手去够,锁链绷紧永远只是差那么一点距离,他转过身来,打算像平时那样,用脚把饭菜划过来。 斑斑爬过去,它最近长大了不少,能够用身体推动食盒。它把食盒推倒长风能够的到的地方,立着尖尖的脑袋看他。 “谢谢。”长风对它笑着伸出手,它便歪头蹭了蹭长风的手背,冰凉的触感。 “斑斑喜欢吃什么?”长风把食盒捧到腿间,打开食盒,里面的饭菜已经毫无热气,汤里漂浮着点点白色油星。 将饭菜一一端出来,再次找不到筷子,看来送饭者再次“粗心”的忘记装进来。 长风便用手从菜碗里捏出一块细碎的肉,递给斑斑:“肉?吃吗?” 斑斑摆着尾巴爬过来,靠着长风身侧一圈圈盘好,脑袋贴着滑滑的皮肤伸过头去,张口吃掉长风手指上的肉末。 嗖的一下,速度极快,长风愣了愣,轻声笑起来,又挑了一块给它,它却不再吃,脑袋搁在长风的大腿上,撒娇一样。 长风静静看它片刻,轻声道:“如果有一天我逃得出去,斑斑同我们一起走吗?” 斑斑睁着小小的眼睛看他,好像听懂了,又像是完全不懂。 长风的心却倏然窒闷起来,出去?他如何出的去? 如果出不去,便要在这阴冷无光的地下室,一直到死吗? 安安,他的安安,从生下来就要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吗? 长风捏着硬冷的馒头,再也吃不下去。 石门呼啦一声被打开,一抹亮白的身影忽的窜进来,长风吓了一跳,连手里的馒头也滚落。 却在愣怔间被人劈头抽了一鞭子,啪的一声,鞭身卷起一串血沫,长风闷哼一声歪过头去,左脸至脖颈窜起一片火辣的剧痛。 一切来得太快,长风顾不得反抗,只是下意识护住肚子,第二鞭便呼啸而来。 鞭尾大概卷到了眼睑,左眼的视野几乎血红一片,长风勉强观察银鞭来势,待那鞭风挥过来,空手去夺。 又是啪的一声击在皮肉上,长风死死握住鞭身,血珠从掌心缓缓渗出,梵羽挣不动,疯狂大叫:“贱人!你给我放手!贱人!” 长风不说话,左眼已经完全不可视物,他反手将鞭身绕掌一圈,用力向下一抻,鞭子便从梵羽手中脱落,啪的一声坠落在地。 “你敢放抗?!”梵羽气得大叫,走过去抬脚便踢,长风就着手中的鞭子挥过去,鞭身缠绕在梵羽脚踝,反手一抖,梵羽便猛然地倒在地! 长风咬牙压过去,膝盖顶住梵羽后背,快速将鞭子缠在梵羽脖颈,一系列动作完成,长风已是气喘吁吁,他紧了紧鞭子,道:“放了我,不然杀了你。” 梵羽哈哈大笑:“你杀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你杀吧!你这个贱人害死了母皇,现在连我也杀了吧!” 头一阵阵发晕,长风几乎按不住梵羽,他快要虚脱了。 “叫人进来。”他命令道。 梵羽哼了一声:“这个密室没人敢进来,你这个贱人杀了我,你也得陪葬!” 长风喘息着不说话,是,他逃不了,他挺着肚子,是永远也逃不了的。 如果他是一个人,他就算不用这根鞭子杀了梵羽,也一定会立刻用它杀了自己! 再也不用受那些侮辱!再也不用毫无尊严的活着! 多么诱惑!他现在就有机会结束这猪狗不如的性命,他多想就此一了百了……多想…… 可他还有安安。 安安,他活在他的肚子里,每天动来动去想要快些看看这个世界…… 他闭上眼,慢慢松开手,混无力量跌坐在一边:“你想打我可以,不要伤了我的孩子。” …… 鞭子呼呼声风,脖子上的锁链牵着他无法逃开更远,长风蜷起身体护住肚子,任鞭子抽打在背脊,咬牙闷哼。 “都是你!都是你!”梵羽边哭边打,歇斯底里,“贱人!贱人!你这个祸国殃民的贱人!” 每一鞭子挥下来,都引起一阵无法自控地战栗,好疼,难以形容的疼痛!长风缩着肩,几乎把嘴唇咬破,额头上不断浮起层层密汗,随着战栗滚落如雨下。却愣是死挺着不避不闪,生怕鞭子会错落到肚子上,伤了安安。 白玉般的背脊已是血肉模糊,道道鞭痕杂乱交错,梵羽渐渐打不动,蓦地坐下来哭着大骂:“都是你!都是你,阿姐为了你杀了母皇,我也要杀了你!” 耳膜嗡嗡作响,眼前是浩瀚的红雾,一波波的疼痛快要让人晕过去,长风拼命瞪着睁不开的眼,狠狠咬唇,他强迫自己清醒,他不能晕过去,他要保护安安…… 有人冲进来,夺过梵羽手中的鞭子,冲到长风身边,将他扶起来靠在肩上,她焦急喊着:“风儿!风儿……” 视线晃动,长风仰起被汗水淋湿的脸看过去,女子关切的脸忽远忽近…… 锦瑟……他看到锦瑟……一定是锦瑟。 长风动了动手指,女子便有感知似的紧紧握住他,锦瑟……锦瑟……他流下眼泪,血肉模糊的唇颤抖阖动,如摧枯拉朽:“瑟瑟……瑟瑟……你看看……” 他颤颤将二人交握的手放在肚子上,惨白的脸绽放出艰难的笑意:“我们的孩子……我们的……” 瑟瑟,你看看,我将安安保护的很好。 你总说我自私任性,你总说我一无是处。现在,我也变得有担当了,你看,我也有担当了…… 肆拾壹 怀里的长风已然意识不清,梵瑶怔怔望着被长风死死攥住的手,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绝望地攥着,指尖陷入血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59 肉,越来越深。 她想起第一次见他,那般骄傲、目中无人。如今颤抖缩蜷在自己怀中,满脸血泪、彷徨无助。 残破的脸、失神的眼……他,不再完美。 夜明珠,再也不是夜明珠。 他声声喊着:“瑟瑟……瑟瑟……” 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她毁了你……她毁了你啊!为何还要对她念念不忘?! “姬长风!”梵瑶扣着他的肩膀,带着不甘的愤怒,“我不是锦瑟,我是梵瑶,你给我看清了!” “瑟瑟……瑟瑟……”长风仿佛听不见,只是仰起血泪模糊的脸,大口大口喘息,“瑟瑟……瑟瑟……” 锦瑟,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 你说过:只有你才能找到我,只有你才能救我。 你要我记得的,我都记得,一刻也不敢忘……一刻也不敢忘。 …… 梵瑶登基成为梵国女皇,与赤凰正式决裂。 同年,赤凰向梵国下战书,两国开战。 赤凰国大兵强,梵国易守难攻,看样子,会是个持久战。 长风不关心这些,他的孩子就要出生了,生在这举目无亲的地方。 那天,他终究没有等到锦瑟来救他。 其实,她即便是来了,又能如何?他们之间横亘了那样宽的沟壑,跨不过去的。 也许正是她不会来,所以才放任自己一遍遍喊她的名字吧? 他那样恨她,却总在绝望的活不下去的时候想起她,喊着她的名字,咀嚼着对她的恨意和爱意,支撑自己活下去。 锦瑟,锦瑟,锦瑟…… “殿下,请用鸡汤。”伺候他的内侍小心谨慎。 殿下,真是可笑的称谓。 他从猪狗不如的阶下囚摇身一变,又成为梵瑶的夫了吗? 这几日被接到寝宫里住着,他也终于有机会像个人一样活着,第一次照铜镜,竟被自己吓了一跳。 怔了好久,才知道眼前的人竟是姬长风。 丑陋狰狞的疤,浮肿无神的眼,惨白憔悴的脸……呵呵,真是不可思议,一个被毁了容的落魄孕夫,竟然还会有人要? 如果时间再退后几年,他绝对会以为这是一场惨不忍睹的噩梦。即便是噩梦,他也要跳起来将那铜镜摔得破烂,再狠狠踩踏! 这样可怕的一张脸,他断断接受不了,死也接受不了。 可现在,他心平气和的坐在这里,伸出素白的手摸了摸温热的汤盅,揭开盅盖,鸡汤独有的香味飘洒出来,他嗅了嗅,端起来慢慢喝了。 御医说他体质太弱,临盆恐怕生不出,必须进补。 那便进补,别人要他喝的汤汤水水,不管味道如何,他照单全收。 他已是这不人不鬼的模样,再也不会有什么美好的人生,他只想生出一个健康的宝宝。 他只想他的宝宝,有一个好一点的人生。 自从那日便不见了梵羽,取而代之的,是梵瑶的每晚莅临。 一入夜,她便来了。 看出来她脸色不好,大概与锦瑟的仗打得不顺。 如何会顺?那样冷酷阴毒的人,谁也赢不了的。 “风儿,已睡了?”梵瑶走过去,脱了衣衫上=床揽他。 长风面墙而卧,压抑住一把推开她的想法,努力让自己平静淡然。 从前再怎样憎恨锦瑟,也从来不曾厌恶过她的触碰,只恨自己毫无骨气,抵不过她半点温柔。 现在方知,不是自己没有骨气,只是对着锦瑟,他没办法狠下心来。 梵瑶从后面抚摸他隆起的腹部,慢慢下滑:“过几天便要生了,怕吗?” 长风一把按住她的手,速度之快令二人同时一顿,梵瑶哼了一声,面色更加难看了。 长风犹豫片刻,还是将那手从身上缓缓挪开,闷声开口道:“不怕。你也累了,早点歇吧。” “哈哈!”梵瑶突兀干笑了几声,又立刻冷了声音,恨恨道,“怎的?就如此厌恶我?” 长风便不语。 即便沦落到仰人鼻息的活着,他也说不出那些阿谀谄媚的假话。 他就是厌恶她,真真的一分不假。 梵瑶冷冷盯着他,片刻,终于爆发,怒不可遏。 按着长风的肩一把将他掀翻过来,掐着他的脖子恨得咬牙切齿:“你厌恶我?!你以为你是谁?!还是那个高不可攀的夜明珠?!哈哈,天大的笑话!” 长风被她扯着头发拽下床,膝盖着地一路拖着按到梳妆桌前。 “你自己看看你的鬼样子!”女人将他的脸死死按在铜镜上,歇斯底里,“你自己看看!我问你还有何资格在这里装腔作势?!回答我!” 长风抱着肚子气喘吁吁,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他盯着铜镜里与自己贴面的苍白男子,幸灾乐祸地想要放声大笑。 真可怜,啧啧,真是连狗也不如。 可就算是世上最胆小懦弱的狗,痛急了,也会狠狠咬一口欺负自己的人,哪怕会因此而丧命。 他跪在梳妆桌前,发髻垂落,狼狈不堪,却是微微挑眉轻笑一声:“怎地?吃了败仗?” 女子一愣,提着头发将他扭过来,狠掐他的下颚:“你说什么?” 长风仰脸看着怒气磅礴的女人,轻蔑地笑,一字一顿道:“我说,你是赢不了她的,认输吧。” 锦瑟,枉你为了让我学会忍耐大费周章,连那根白玉簪也用上。 到底,还是让你失望了,我忍不了。 姬长风大概是你调=教过的,最冥顽不灵的朽木吧? 这样逞一时口头之能,看着女人骤然变色风雨欲来的脸孔,虽然愚蠢,却还真是难得的快意。 “你?!”女子果然气极,恼火瞪着他。 流光溢彩的眉眼,即便跪着依然傲然的神情,就连脸上的疤也像是有意而为的妖娆,梵瑶看着男子不经意间流露出倾国之姿,再也没了以往迫切的采撷之心。 他说得没错,这个男人,这个天下,都不属于自己。 哪怕是用尽手段一时夺来,也会顷刻间失去。 不,她从未得到过。 就算是这颗夜明珠碎了、破了、被人扔在街上任意踩踏,他也不是自己的。 捡到手中,除了换来刺破血肉的痛,她什么也得不到。 梵瑶闭上眼,狠狠将他甩在地上拂袖而去。 她是得不到,可她毁得掉。 她毁得掉! 长风躺在冰凉的地面哆嗦了好一阵,方扶腰将自己撑起来。 走到窗口,伸手将窗户推开。 两个侍卫大概被这个披头散发的男子吓了一跳,过了好半晌,才行礼问安。 又默默退回去,挨着床沿坐下,轻轻抚摸腹部:安安,爹爹不争气,连苟且偷生都学不会,怎么办?爹爹害了你。 他方才看出女子眼中的狠绝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60 ,却只能这样等她宰割,什么也做不了…… 临盆的时候,痛得要死掉。 他死死盯着晃动的白纱,把它当做着了亵衣的锦瑟,他用力抓着头顶的枕头,把它当做锦瑟紧握住他的手…… “锦瑟!锦瑟!锦瑟……”他喊着,哭着喊,声嘶力竭地喊。 锦瑟,我为你生了宝宝,你怎么不来?你怎么不来?! 竟然是两个,接生夫抱着两个一般大皱皱的小东西给他看:“殿下好福气,一个小公主,一个小皇子!” 以为是胖胖的宝宝,竟是两个小小的。 被汗泪蒙住的眼渐渐清亮起来,长风颤颤伸出手将他们一同抱在怀里,左右看了看,红通通的皱皮肤,连眼睛也没有似的,脏兮兮的。 他微微皱了眉,却是笑着淌眼泪:“好小,好丑。” 锦瑟,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难看?他们不像我,便一定是像你了。 “殿下,容奴才抱去给皇上瞧瞧。” 接生夫作势要取走他怀里的宝宝,长风慌忙抱住,嘶哑着声音道:“不要,求求你,不要带走他们。” 接生夫一愣,道:“殿下,奴才不是要带走他们……” 长风吸口气,稳了稳心神,道:“皇上最近战事繁忙,你不要去打扰她,待她晚上回来了,我自会与她分享这个喜讯的。” 好不容易打发了接生夫,长风强忍着浑身的疲乏与不适,将两个孩子抱在怀里看了又看,忍不住又哭又笑。 这一路走来,实在是太不易。到现在还不敢相信,竟真的生下了,长风趴在被褥间狠狠哭了一场,方觉情绪没那么激动了。 从前只道是一个,便只取名为安安。 如今,长风低头在两个小家伙脸上分别吻了吻,道:“姐姐便叫安安,弟弟便叫康康,好不好?爹爹希望你们一生安康。” 两个小东西只晓得张大嘴巴哭,连眼睛也不睁一下。 “好丑……”长风低低念了一声,又心疼似的,忙改口道,“不丑不丑,安安康康都是漂亮宝宝。” 他出生的时候,母皇特意命能工巧匠打造了极其贵重的长命锁,一直带到他长大。就算是普通富裕家的孩子,出生时,也有随身的铜锁。 可他这个做父亲的,居然一无所有。 “对不起……对不起……”他默默念着,突然想起锦瑟强行扣在自己脚踝的足链,由于坚韧异常,一直除不下来。 那足链吊着两枚小小的金铃铛,闪闪发光,走路叮当作响,他曾经深以为耻…… 长风抿唇不要自己再想下去,低头将那两枚金铃铛取下,又拔下几缕头发来,编成两股将金铃铛分别串好,系在孩子们的手腕。 “喜欢吗?”他躺下来,将孩子们圈在墙壁与怀抱中间,不敢睡。 他再累也不敢睡,不会睡…… 肆拾贰 从来不知,人倦极时,连睁着眼睛也能够睡去。 就这样睁着眼睡着,还在不断纠结梦魇。 猛然惊慌醒来,视野尚未清亮,便下意识去身畔摩挲。 空的! 一颗心骤然提至喉口,长风惊慌坐起,涣散的瞳孔渐渐聚焦。 眼前的人眉眼弯弯,笑意盈盈。 “终于醒了?”梵羽抚蛇笑着,露出俏皮的虎牙。 长风怔怔望他片刻,又愣愣四顾,熟悉的密室四壁,没有安安康康的身影。 整个人倏然冷了下来,如坠冰窟。 从前,他最是怕疼,奴才束发捏肩手重了,虽说不会责罚,可微微冷下的脸,也够叫人心惊胆战半天。 后来,他最怕没尊严,锦瑟的冷嘲热讽如针刺心,叫人喘息不来。 现在…… 他方知,痛又如何?没尊严又如何?哪怕是日日千刀万剐,哪怕一生蠖屈鼠伏,也算不得什么……他最怕的,最怕的…… 他站起来,脖子上的锁链随之哗啦作响,梵羽脸色微变,掐着蛇身,警惕看他。 长风却倏地软了膝,直直朝梵羽跪下。 生在禁宫,从小见人卑躬屈膝,习以为常。也深谙三跪九叩之礼,却仗着圣宠恃骄,即便见了母皇也只是弯腰拜拜。 像今天这样奴颜婢膝心甘情愿地下跪,大概是第一次。 却毫不以为耻,这只是他唯一能做的。 不过是哀求、恳求、乞求!求他发发慈悲,求他大人大量放过一双儿女,若能得偿所愿,他情愿就这样跪一辈子。 梵羽一僵,笑意顿失。 “你只是恨我,”他跪在地上,手指抓着梵羽的鞋帮,额头叩击地面,比任何一个奴才都要卑微,他说,“你只是恨我,我在这里任你打任你骂,你想怎样都好,只求你放过他们。” 梵羽方才反应过来,猛地缩脚,皱眉道:“你这是何意?” 长风低头膝行上前,复又重重叩头:“求求你,求求你……我若从前对你不敬,你只管辱我。我若如今惹你心烦,你只管教训我。我若碍你将来前途,你只管弄死我……只求你别伤害这两个孩子,求你……” 他跪在他面前,不断磕头,前额很快紫红一片,沾过得地面也血渍斑驳,他仿佛不知痛,机械地磕着。 “行了!” 梵羽眉宇皱得更甚,抬脚朝长风肩侧一踢,长风便仰面倒下,又东倒西歪地爬起来,扯着梵羽的下摆:“求求你,求求你,梵羽,梵羽!你我并无深仇大恨,即便是有,即便全是我错,我命在这里任你随时拿去,只求你放过这两个孩子一马……” 梵羽一时挣脱不开,被他抱得紧紧地,恨得用力扯他颈后的锁链。 长风被勒得面色赤红,却死不撒手,抱着一线希望艰难道:“梵羽,我知你喜欢锦瑟,如果……如果你杀了她的孩子,她便不可能再接受你……你也不想这样,对不对?你也不想这样……” 梵羽本还尚存怜悯,听到这话勃然大怒,一巴掌打在长风脸上,跺脚吼道:“我与她再无可能!你给我闭嘴!” 打偏过去的脸迅速转回来,长风疯了一样,一边跪地左右自掴耳光,一边喃喃道:“好!好……我闭嘴……我闭嘴……我错了,我错了……” 梵羽瞪了他一眼,退后几步,整理了被扯皱的衣摆,方冷冷道:“晚了,已经死了一个!” 耳光声骤停,长风瑟缩着僵在那里,一时间安静的可怕,梵羽瞥了他一眼:“喂!姬长风!” 长风慢慢抬头,整张脸如同在血水里浸过,模糊成一片,唯有眼睛璀璨明亮,莹莹流光晃动,忽的流光倾泻化为眼泪,竟是摄人心魄。 梵羽看得愣了,方听他声音飘忽:“你骗我……” 方才还好好地,只不过睡了一觉,怎的就没了? 我不信。 我知你恨我,故意骗我取乐。 我不会信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61 你。 他爬过去,脱了衣衫露出伤痕未愈的背脊:“你还用鞭子打我,我一定不躲,打到你满意为止。” 他的背即便是伤痕累累,却依旧漂亮,绸缎似的黑发下若隐若现的窄腰,没有受伤的地方,在幢幢烛火照射下散着温润的光。 梵羽慢慢咬牙,心中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想必是恨吧。 第一次见姬长风还是在十几年前,皇宴上,旁的孩子唯唯诺诺,唯他笑得自在,明玉一般的小脸熠熠生光,指着高桌上的蜜望果,脆生生道:“风儿要吃!”惹得赤凰高高在上的女皇宠溺轻笑,竟当众亲手剥给他吃。 他那时比长风还要小,见了羡慕,有样学样,竟换得母皇怒斥。 下了皇宴,不论大小孩子,统统绕他姬长风左右,巴结奉承。还记得他着了一身亮白的衣裳,牵一匹棕色小马驹,肩上挎着小捆短箭,微笑说:“我喜欢骑射,谁愿意与我比上一比?” 大家都推说不会,夸他姬长风本事。 只有他梵羽这个傻瓜,在人群外层诺诺应声:“我会。” 姬长风便探头出来,弯着眉眼打量他:“哦?你是哪家的?” 梵羽挺了挺胸,大声道:“梵国十一,梵羽。” 姬长风笑了:“来吧。” 有旁家的孩子起哄:“赌什么?” 他不知道,便看着姬长风。 姬长风便道:“你喜欢美酒吗?” 小孩子自然不会喜欢美酒,却因为想要迫切长大,争着喜欢大人才能喝的酒,于是他点头。 那时,他心里对他是崇拜的,他希望同他姬长风一样洒脱、一样大方、一样受人欢迎。 孰知,姬长风道:“若是你赢了,赤凰的美酒随你挑选。若是你输了……”他看了他一会儿,漂亮的眼睛一闪,笑道,“以后,便不要再穿与我同样颜色的衣裳。” 立刻有人叫笑:“画虎不成反类犬!” “夜明珠的颜色你怎能配得上?!” 脸刷的一下涨红,他低头方知,自己今天也穿了一件亮白的衣裳,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他羞愧地无地自容。 对他姬长风的崇拜统统化作了怨恨。 呵呵,可笑的是,他姬长风还在那边故作善良老成:“来者是客,大家不许再这样说梵羽。” 结果是输是赢他到底是不记得了,可这耻辱却永远也忘不掉! 最可恨的,他居然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 他走过去,一脚将姬长风踢倒,学他姬长风曾经给他的弯眼微笑:“贱人!不打你便不舒服吗?” 他踩上他的肩,硬底的靴子死死撵着他的肩头,姬长风趴在地上痛得颤抖如筛,却咬牙不动,直到那温润如玉变成了青紫斑驳,梵羽方才将脚缓缓挪开。 笑说:“姬长风,你看我穿的衣裳好看吗?” 他扬起脸,瞥了他一眼,木然颤声道:“好看。” 梵羽笑了,指着自己亮白的衫,道:“这样好看的颜色,你却配不上,对吗?” “对,”他无力垂下头,“我配不上。” 梵羽舒畅抚胸:“多说几遍,我爱听。” “我是个贱人,我配不上这样好看的颜色……” 不一样,和我想的不一样。 这根本远远不及他带给我的羞辱,为何他不觉得羞辱?! 梵羽冷哼一声,猛然暴怒,发力一脚将他踢开,长风滚了个个儿,仰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梵羽走过去,居高临下望着他:“还有一个女孩,你想救她吗?” 本已意识迷离的长风倏然清醒,跌跌撞撞爬起来抱住梵羽膝盖,连声道:“我想!我想!” 梵羽莞尔,退后几步,吩咐下人将哇哇大哭的女婴送上来,抓着脚倒提在手中,长风啊的惨叫一声,猛地扑过来,却被锁链拽住,一下子跌倒在地。 “她很可爱,”梵羽眯着眼睛提了提女婴,笑说,“我希望在她身上留下点什么……比如,刺上一条蛇,一定会很美。” 女婴的脸已经开始泛红,哭啼声不断哽住,断断续续。 “不要!不要!”长风疯子似的扯动锁链,声音凄厉恐怖,“在我身上刺!在我身上刺!你放开她!你放开她!” “好吧。”梵羽笑笑,将女婴放在一旁的草垫上,拿出闪闪银针,“如果过程中你叫出一声,我便立刻刺得她千疮百孔!” 长风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女婴,只晓得呆愣点头。 “你的脸肿了,”梵羽捏过长风的下巴,叹息皱眉道,“那便从腰开始吧。” 长风任由他将自己翻过来趴在地上,眼睛却是望着安安的方向。 刻意而为的深刺,梵羽瞧好戏似的看他猛地一抖,手指抓紧身下的稻草,死死咬住唇。 再来,冷汗从背脊慢慢沁出,肩头的发簌簌抖着,他闭上眼一声不吭,用手捂住已然流血的唇。 长蛇在腰部盘亘一圈,蜿蜒而上,爬至左肩,梵羽将他翻过来正视。长风已经汗如雨下,面白如纸,上下牙齿咯咔咔打颤,梵羽微微皱眉,他怕极似的瞳孔皱缩,将手指伸进口中,死死咬着。 “嗯。”梵羽满意点头,将蛇头在他锁骨处收尾,隐隐看见猩红的信子舔=舐下颚。 长风倏然泄了一口气,瘫在一边,牙根麻木,手指已经被咬得血肉模糊。 梵羽却意犹未尽,盯着他未被踩的右肩,其上散落晶莹汗珠,润泽透明,皱眉道:“这里好像还少了些什么……” “哦!”他笑起来,转身在刑架上寻找一番,拿出一根已然准备好的烧红烙铁,毫不犹豫按在长风右肩,“还少了一个‘贱’字!” “啊——”长风猝不及防大喊一声,又立刻戛然而止,瞪大眼,惊恐看着梵羽。 肩头还在发出滋滋的灼烧声,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气味,梵羽的脸慢慢慢慢地沉了下去。 “不要!不要!”长风哆嗦着爬起来,“不要……我再也不敢喊了,我再也不敢……” 他抱着梵羽的脚:“你再烫我一次,我绝对不会出声,我绝对不会!” “姬长风,”梵羽冷笑,“我不像你言而无信,我可是说到做到!” 他一脚踢开长风,拿起银针便朝女婴走去。 “不要!”长风猛地窜上来,一把勒住梵羽的脖颈,死死压着,“不要!求求你!求求你!” 梵羽被勒得眼眶欲突,惊慌挣扎之间扯住长风的锁链,向反方向拉去,另一边用力将长风撞到石壁之上。 长风早就体力不支,下一子被撞到墙上,立刻头晕目眩,可他即便是死也不会放手。 这个人要伤害安安,他死也不会放手! 梵羽渐渐喘不过起来,恐惧慢慢爬上心脏,他想大喊,却发不出声音。只得就着自己的身体拼死将长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62 风不断向墙壁撞击。 每一次撞击都几乎将五脏六腑震碎,长风直觉有什么东西要从内里迫不及待涌出来,他忍不住咳了一声,猩红的血喷了梵羽一肩。 力气在渐渐消退,脑袋嗡嗡作响,他知道自己快要抓不住梵羽。 他抓不住他,女儿就要被他刺。 不要…… 他盯着梵羽因呼吸不畅而不断浮动的喉结,一口咬下去…… 肆拾叁 一室的血腥味,浓郁的化不开。 梵羽的血源源不断地喷出来,溅染了半壁墙,在身前汇成血洼。 他不再挣扎,仰头靠在长风的肩膀,梦幻似的喃喃自语:“为何他们都爱你?锦瑟兵临城下,只为救你,不公平……太不公平……” 长风恍若未闻,只是坚持不懈地咬。 梵羽的颈部早已血肉模糊,他喝掉他汩汩而出的血,唇角狰狞上勾,凶恶冷漠。 他已经疯了。 他变成了一个吸血鬼,不顾一切吸光伤害他孩子的人的血! 不顾一切! “梵国十一,梵羽……” 梵羽说完最后一句话,终于慢慢阖上眼睑,再也不会睁开。 许久,安安的大哭声终于将长风惊醒。 冷漠推开怀里已经冷掉的人,却又即刻撑着手臂连连后退,极怕的样子。 “安安,安安……”他有些看不见,惊慌四处摩挲,“安安,不要怕,爹爹在这里,爹爹在这里……” 手边蓦地一凉,是斑斑永远的低温。 “斑斑,”长风救命稻草般捉住它,“帮我,帮我……” 他不知道一条蛇能够帮上他什么,安安的哭声快要将他的心弄碎。 斑斑甩甩尾巴爬走了,片刻,又回到他身边,长风摩挲着过去,竟碰到一串冰凉的金属。 是钥匙!是锁他的钥匙! 长风激动地不断哆嗦,抖着手脚将脖颈上的锁打开,朝着声源摩挲着爬过去,先是碰到软软的脚丫,再小心翼翼攀上去,将安安轻轻抱在怀里。 “没事了……”他抱紧女儿,低头亲她冰凉的脸颊。 安安哭声渐歇,却还在不断哽咽,像是要随时背过气去。 而康康,凶多吉少。 心疼的无法呼吸,长风闭上眼,忍不住落泪。 伸手在女儿胸前轻轻抚着,又再次亲了亲女儿的脸。 安安却在这时忽然张口,长风一顿,她便卖力吮=吸起长风的侧脸。 他的侧脸满是血迹,自己的、梵羽的。 他知道安安饿了,轻轻推开安安,那厢立刻张大嘴巴哭,长风将尚还流血的手指伸过去,安安方止住了哭泣,抱着他的手指嘬个不停。 安安大概是被饿坏了,一根手指完全不够,伤口被口水浸得发白,已经完全淌不出血,长风便将十根指头逐个咬破,一一送给她吮=吸。 一片朦胧的视野慢慢恢复了些,安安也终于吃饱睡去,长风穿上梵羽的衣服,将女儿包好塞进怀里,斑斑也攀上长风肩膀,一切准备就绪,长风慢慢拧开了密室的石门。 …… 她也许已经疯了。 这么许多年来,她一直是制定规则的那个人,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计划按部就班地执行。 第一次的意料之外,是离尘的离开。 那几乎让她崩溃,她的步调完全被打乱了。 她成功以后的计划变得没有意义,没有离尘,便没有意义。 第二次的意料之外,是姬长风。 她以为自己不会爱,如果爱上长风,那离尘怎么办?他默默陪了她十年,为她生为她死,她怎么可以狠心移情别恋?让他在九泉之下不得安息? 那样幼稚、无知、任性、不知人间疾苦、空有皮囊的姬长风,怎能比得上温柔无私的离尘? 她鄙视爱上姬长风的自己。 却还有意外,一件接着一件,她几乎招架不住。 姬长风的离开几乎将她的心剜去!枉她自作聪明、蔑视天下,竟可笑地大乱阵脚,居然就这样放走了掳劫长风的混蛋! 悔之晚矣。 怀里的男婴安静地睡着,梵瑶的来信上说,长风为他取名叫康康,如果不想孩子的父亲和姐姐死掉,立刻撤兵。 长风,她想象不到他是在怎样艰难的情况下为她生了一双儿女!他那么怕痛,他那样娇惯……他一定吃了很多苦,他一定…… 她闭上眼,想象他无助落泪的模样,心如刀绞。 撤兵?大部队孤军深入,后方全力以赴只待将梵国拿下。 战争岂是儿戏?说打便打,说退便退,圣君何在? 不撤兵,明日一早便会将长风悬与墙头,活活绞死,暴尸示众。 “皇上,”千言万语哽在喉口,冯琴干涩说出三字,“请三思。” 难,一国之君表面有多风光,背里便有多难。 得到这万里江山,失去的,却是心之所爱。 孰轻孰重?入土方知。 “嗯,”夜里仍身着重甲的锦瑟淡淡点头,抚了抚康康柔嫩的脸颊。 忽的,康康从被子里伸出小手,肉肉的手腕系着乌黑的发结,一枚小小的金铃铛跟着轻晃。 在这清冷的夜里,发出清脆的细吟。 锦瑟一怔,忽的淌下眼泪。 恍惚回到封后大典的那天,一身红衣长风,携剑火舞飞天,足腕璎珞碎光闪烁。 铃铛摇曳,婉转清脆,竟慑她不得安宁。 她报复般握住他的脚踝,看他青丝倒垂,满眼死灰。 他无声倒仰,也如同她今日这般,淌下清凛的泪。 落在她心尖,抹之不去。 该还的,终究还是要还了。 她不信命,此刻却有些动摇了。 命?不信则痛,信则成灰。 锦瑟闭上眼,无声隐去清泪。 她不能后悔,她不能落泪,她不能软弱,即便枯掉的万骨皆是她至亲至爱,她亦要坚定地走下去。 如果说是命,这便是她的命。 将康康提起,交到近卫手中:“一千铁骑,将小皇子安全护送回宫,你们就是死光,也不能让他有半分闪失。” 外头,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锦瑟起身执起双戟:“冯琴,外面情况如何?” 冯琴低头,沉声道:“据报,人已经吊在城墙。” 锦瑟脸色不变,用乌炭细细将双戟银光隐去,道:“神箭手准备,卯时破晓,便将城墙人质射死。” 冯琴一怔,猛地提音吼出:“那是殿下!” 锦瑟不管他,兀自道:“正是因为是他,方可激起我军仇敌气势,一鼓作气攻进城去!” “你!”冯琴握紧拳,咬牙恨恨道,“好狠的心!我真替他不值……” “来人!”锦瑟猛地大喝一声,立目道,“将冯将军拿下!压入军牢,副将顶其位!”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63 待到冯琴被不甘押下,锦瑟方对副将道:“我若卯时不归,帅印交给冯琴,要她替我亲手杀了梵瑶。” 走到这一步,最信任的副手竟然是冯琴。 锦瑟脱了铠甲,换上夜行衣,扎了马尾,将炭粉抹在皎白面颊,摸了摸腰间的蓝色囊包,起身走向营外。 冷风簌簌,吹割人脸,发束摇曳。 残月如勾,映的黑衣如铁,她站得笔直,眉宇冷清:“死士一百,立刻出发。” 这天下因他而得,若因他而失,也算宿命。 如果这是命,我认命。 夜无星子,隐没人迹,也将杀意隐去。 娘,我不恨你了。 爹,女儿不孝。 离尘,离尘……锦瑟握紧手,离尘的眉眼忽而清晰忽而模糊,恍若见他立在茅屋外,身影婆娑:“我等你。” 离尘,今生是我负你,若有来生,若有来生…… 若有来生,不,再也不要有来生。 将双戟倒插=入背囊,锦瑟足点枯草,无声疾行。 不远处,火光渐亮。 照亮肃杀夜空,高高城墙之上,一袭素白身影瑟瑟孤零,如秋中落叶,欲坠。 近了,头颅低垂,乌发摇曳遮人脸,看不清眉眼。 是与不是? 都要一试。 “上!” 锦瑟一马当先,身后射出数枚铁钩,纷纷抓紧城墙壁,锦瑟足点青阶飞身而上。 四周忽的火光冲天,呼声大作,飞箭如雨。 身后掩护死士纷纷坠落,锦瑟不顾一切急攀而上,城墙坚硬,指甲尽落。 倏地自上而下杀出敌兵,寒光粼粼直劈脑门,一死士飞身挡来,溅的锦瑟满身温血。 厮杀不停,锦瑟靠紧城墙,自背部取出单戟,一手攀墙一手挥杀,血染寒夜。 何尝不知有埋伏? 不负天下不负卿,唯此而已。 近了,锦瑟踏着最后一个死士的尸首,劈开长风身侧敌兵,飞身扑过去。 一把抱住被夜风吹冷的身体,抬手砍掉吊住男子手腕的铁链,抱着他飞身俯冲。 身畔,男子将头轻轻靠在锦瑟肩侧。 “长风,没事了……” 话未说完,后心刺痛。 锦瑟一把将男子推开,插=入后心的匕首冷硬如冰,二人半空双双陨落。 箭如牛毛纷纷,将二人射中,如同刺猬。 飘落之时依旧紧紧盯视,再看一眼,冷风凄厉,吹开男子长发。 眉眼模糊。 忽的松口气,放心闭上眼。 不是他……还好,不是他。 眼前薄雾蒙蒙,难得轻松,任自流之。 东方旭白,依稀看到少年微笑模样。 “瑟瑟,我喜欢你。” “我也是。”她说。 肆拾肆 四季之中,唯冬季最为漫长。 因漫长而难熬,因难熬而更加漫长。 第一天,他逃出来,梵国国破,曾经繁华的大街,残败凋零,来来往往的流民,无声无息。他抱着安安,茫茫然随着流民四处迁徙。 一年不曾见过的天空,依旧灰蒙。 第二天,赤凰军队全部进城,骑兵步兵往来,所到之处,流民四散。 第三天,骑兵晃晃自他身旁走过,安安蓦地大哭,引得骑兵侧目。他来不及躲开,赤凰的骑兵将他围绕,旋着圈子,让他无从躲藏。 “哎!”一骑兵执鞭指着他,“抬头。” 流民们无声围过来,怜悯看他,看向骑兵的眼,却是压抑而包含愤恨。 长风沉默许久,终于僵硬仰起头,蓬乱的头发遮了大半张脸,漏出来的部分,疤痕狰狞。 骑兵冷冷盯着他,直到他心脏快从喉口中跳出来,方道:“这棉衣你拿着,莫要冻坏了孩子。” 长风一愣,低头看自己褴褛的衣衫,在英姿飒爽的骑兵前,如同乞丐。流民的眼又向他看过来,长风沉默片刻,无声弓下腰,伸出伤痕累累的手接过棉衣,呐呐道:“谢谢,谢谢……” 骑兵未说话,夹了马腹径自仰首离开。 也许,这是善意的施舍,却不然。 国破家亡的恨意有了寄托,流民们心有灵犀地自动远离长风,刀子般愤恨的眼却胶着在他身上,如影随形。 长风默默缩到墙角,安安又饿了,大哭不停,抱着他的指头用力吸着,十个指头无一处完好,再也咬不出血来。 长风拾起一块残瓦,吸口气,用力往手心里按去。 惨白的掌心慢慢涌出血来,长风舒口气,正打算将掌心递给安安,却被人一巴掌将残瓦打掉,整个手臂都被震得痛麻,艳红的血也纷纷跌入尘土。 “你在作甚?!”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吼过来,“你若死了,娃娃怎么办?!世上怎有你这样不负责任的爹?!” 好不容易挤出来的血就这样白白浪费,长风心疼的不能自已,忙将手掌递给安安,待到感到安安开始吸食,方看过去。 是一个脏脏的少女,瞪着一双大眼凶巴巴望着他。 大概是长风的态度冷漠,又或是他脸上的疤太过狰狞,少女怔了一下,不自在地缩了缩脖,方呐呐道:“如何?!我说的没错!你若是寻死,就是个不负责任的坏爹!” 长风没有说话,漠漠低下头,望着安安。 他太累了,生下安安康康已让他精疲力竭,又被梵羽折磨得痛不欲生,滴水未进连夜逃亡……若不是有安安,他也许早就放任自己死掉。 这种日子,一天也不想再过了。 他已经没有再拿起残瓦,那少女竟不走开,沿着墙角自他身旁坐下:“你可不许这样想不开啊!妻主战死了,她的孩子你更要用心照料才是。” 长风置若罔闻,依旧低头盯着安安,待了一会,将手掌拿出来,伤口浸白,拾起被打掉的残瓦,正待往手心按。 被那少女一把捉住:“哎!大叔!我说你这人怎地如此油盐不进?!你还有娃娃啊!你不能不管她!” 长风无力与她挣扎,抬起头来凝视她,启唇道:“放手。” 少女缓缓呆住,眼前的男子肮脏凌乱,下颚削尖的刺伤人眼,左颊的伤疤也触目惊心,分明应该是可怕的一张脸,却不知怎地…… 她愣愣看着那黑发下若隐若现的眼,竟忽的骚热了脸颊,手指无意中触碰到男子破烂衣物下的腕子,凉凉的,将有些滑溜溜…… 惊慌松开,嚅嚅道:“你……你……” “多谢。”长风垂眸,扭头看着安安,她又在哭了,不要再哭了,为何总是哭? “你……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凌菲儿,你……你叫我菲儿就行啦!”少女还沉浸在莫名其妙的心跳中,自言自语着。 “安安不哭了好不好?”长风用棉衣包紧安安,来回晃着,将掌心刺破,“安安乖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64 ,快些吃。” 凌菲儿怔了一下,过了许久方大叫道:“你疯了?!你你你!你给她喝……喝喝喝……血?!” 安安吃饱立即睡去,冬日的墙角比别处要暖和的多,长风靠墙闭目坐着,嘈杂声过耳不入。 一年过去了,还记得她的每一句话,却渐渐想不起她的样子。就连在梦里,也永远看不清,明明是她的背影,追过去……他永远在追着,在她回过头来之时,醒来。 听人说,她御驾亲征,不知……还能否见她一眼? 呵呵,姬长风是个没用的,从来都是。 沦落到如此地步,也依旧忍不住不去想她,却也知道自己再也不敢去见她,以前完好的时候尚还不屑与他,如今变成了这幅模样……鬼…… 却为何还不死心?在这里等谁? 也许,她会如同今日的骑兵般,从他身旁经过,看他可怜,赏他些吃食,却不可能多看他一眼。 也许,她遇见他、认出他…… 然后呢? 一切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他除非疯了痴了傻了,才能忘掉这抹不去的种种。 为何不疯?他那样懦弱,为何不疯?! 第五天,夜晚,白日里沉默的流民如狼群般凑上来,睁着荧荧的眼,在他身旁缓缓聚拢。 “叛徒!”有人抢先说。 接下来,人群轰动,纷纷吼着:“打死这个叛徒!居然接受赤凰狗兵的东西,做赤凰的狗!打死他!” “对!拔了他的皮!” …… 长风抓着瓦片摇晃着站起来,面无表情盯着人群。 安安被惊醒,竭力哭着,斑斑从长风怀里钻出来,露出森森的眼。 正欲涌来的人群因此一滞,有人喝道:“看!居然还养着这种邪物,果然不是好东西!” 四周骚动着,人们却一时不敢接近。 这只是一群流离失所的可怜人,无处发泄的怨恨需要借题发挥。 也许,他应该解释。 也许,他应该哀求。 可他不想说话,他已经被梵羽那样侮辱,理应毫无尊严,却又犯了不该存在的倔强。 就这样吧,死在她拓展的疆土上,死在离她最近的地方。 也好。 有人提着棍棒冲出来,长风抱着安安迎上去,一脚踢中他的手腕,木棒应声落地,再一脚从肩膀下劈,那人直接嚎叫着坐到地上。 可是还不过瘾! 就势单膝压住他的背,手肘勒住脖颈用力,那人登时瞪大眼不得呼吸。 手中还有瓦片,只要对着颈部划下去,他便会如梵羽般,血流如注。 划吧,划下去吧!杀死他!都去死! “放……放开他……”底气不足的呐喊,有几个人影胆怯的冲过来,长风猛地一回头,冰刀般凌厉的眼,残忍上勾的唇角,狰狞的刀疤…… 隐隐的杀意。 人群怕了,他们在国泰民安的日子里,都只是一群安于平淡的小老百姓。何曾见过这样嗜血的眸子? “别!别杀他!”少女的尖叫。 她竟然敢扑过来,长风一拳将身下的人击晕,握紧手中瓦片,旋了个身闪到她面前,红着眼正欲下手刀劈,却顿在半空。 是昨天午时那个聒噪的女孩,她把自己仅剩的饼子分了一半给他,此刻正看着他,双眼盈盈欲泪。 长风冷冷瞥了眼地上晕厥过去的人,也许,是这个女孩的家人吧。 无声后退,那少女却一下子扑过来抱住他,哭着道:“别杀人,杀了人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别杀……别杀……” 长风愣怔片刻,扯着后领将她拉开。 那少女便转身对人群鞠躬:“都是国破家亡的可怜人,这位大哥尚还有奶娃娃需要喂养,大人宁死可以不屈,可怎忍心叫孩子受冻?可怜天下父母心,大家体谅体谅他吧!” 长风不说话,转身默默退回墙角,袖子底下的手隐隐发着抖。 杀人,何时变得如此容易? 而自己,又是何时变得如此冷血? 安安哭声渐大,人们慢慢软化下来,晕倒的人被搀扶着离开,人群渐渐也散了。 少女擦着眼泪走过来,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葫芦,一边忍不住抽嗒一边强笑着:“给,热乎乎的米糊糊,给安安吃吧。” 长风抬眸看了看小葫芦,无功不受禄,不食嗟来之食……母皇教过的礼义廉耻如今都被他背弃。他接过来,垂了眼皮:“多谢。” 少女腼腆在他身侧坐下:“以后,我帮安安弄吃的,你……不要再喂血了……” 第六天…… 第七天…… 第十天……他依旧坐在长街,看着赤凰发粮,大将军冯琴亲自主持,流民们缩在墙角,不敢上前。 “……从此,大家便皆是我们赤凰的百姓,我们会尽快整顿,让大家早日回家……” 她怎么不来?这种时候,皇上亲自出面不是会更好吗?她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安抚民心这种事,她应该知道冯琴并不适合。 “你算什么东西?!叫赤凰皇帝与我们讲!”也有大胆不要命的人问。 立即有人将他拿下,冯琴脸色变了几变,大概锦瑟事前有交代过,终于没有发作,命人放人,道:“皇上突有急事,已回国都,大家若有何要求,只管与我讲……” 长风靠墙怔住,苍白的手指慢慢收紧,她已经回去了吗?她就这样……迫不及待地……回去了吗? 她真的,并不是来寻他的。 她灭了梵国,是为了她的野心,而不是为了来救他。 他不想有期望,但他无可奈何地期望着。 期望,她能有一点点想他。 他以为她是爱自己的,他知道她的爱从不若自己那般深,可他以为至少会有一点点,哪怕是一点点,她曾抱着他说“爱”,她好像曾经也说过爱的,难道,竟是梦吗? 原来,她竟然早就离开。 她竟然,早就离开…… 肆拾伍 “哎!你怎能不声不响就走了?好没义气哦!”凌菲儿张开手臂拦在一脸淡漠的男子面前,气得涨红了脸,“一切都太平了,粮食也有了,你怎么偏偏又要走?” 长风的眼睛穿过她,看向前方光秃秃的土道,一阵风吹来,卷起黄沙无数,迷人眼。 他看了看眼前的少女,微微笑了:“我本就不属于这里。” 凌菲儿忽的怔住,自从认识他,便一直是淡漠冷清的样子,很少说话,满身的沧桑。 这是第一次看到他笑,虽然带着酸涩,却……却怎能如此好看? 就连脸上那破坏性的疤痕,也变得柔和美好。 少女别过微红的脸,咬唇道:“那……你要去哪里?我……我陪你。” 长风微微怔忪,蓬乱的发下,水墨画一样的眉眼。 少女的脸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65 更红,指着长风怀里呼呼大睡的婴儿急急道:“我、我是舍不得安安!你那样不负责任,饿坏她怎么办?我可心疼她呢!” 长风顺着她的话低下头,亲了亲安安肉肉的小脸,竟又弯眼笑了笑。 又笑了……他今天好奇怪,不过,好好哦……少女心如鹿撞,迷迷糊糊地想。 一路步行,风餐露宿。 他心里并没有确定的目标,他早就没有家,他无处可去。但他决不能留在那个给过他无尽屈辱和满心绝望的地方。 少女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长风不由得想起从前,自己在锦瑟身边的时候,也是这样,有聊不完的话题。 虽然,是自说自话。 “哎!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吧!我不能总哎哎的叫你吧?”凌菲儿将偷来的土豆穿在木棍上,在火堆上来来回回地烤着。 长风低头用唇试了试安安额头的温度,稍稍放下心来。昨天北风凛冽,还好找到这间破庙栖身,安安没有发烧是万幸。 “喂!你说话呀!你叫什么名字?”少女穷追不舍。 长风这才从火光中抬起头来,温和笑着:“那日你不是叫我大叔吗?我挺喜欢这个称呼。” “才不要!”凌菲儿将烧好的土豆取出来,一边火烧火燎地在两只手里颠来颠去,一边还不忘叫唤,“那日是我眼花没有看清!你才比我大几岁?!我不要叫你大叔!” 长风不与她争辩,坐在那里眯眼看她嘶嘶哈哈的剥土豆皮,见她烫得直吸气,伸手道:“我帮你。” 凌菲儿吊着眼瞥了瞥伸过来的素手,摇头晃脑道:“瞧你那细皮嫩肉的样子,烫一下岂不是要哭?我可赔不起!你还是坐着等吃吧,我做的烤土豆可是世上最美味的佳肴!” 长风脸色微微黯淡,转瞬恢复如常,笑了笑,不再说话。 破庙外,寒风凄厉。 …… 还是不知道他的名字,凌菲儿有些懊恼,背着一袋土豆愤愤瞪着前方小路上的纤长身影:我凌菲儿是谁?!从小走江湖,人称百晓仙女,就没有我问不出来的东西! 她打定了主意,郁闷情绪便一扫而空,笑嘻嘻追上男子,伸手便去拍他的肩膀:“哎!安安她……啊!” 孰知手掌刚一碰到长风肩侧,一蛇头便倏然从里面钻了出来,伸着红信子,两只小小的眼阴森森的,仰首看着她。 凌菲儿讪讪收了手,对它瞪了瞪眼。 “嗯?”长风转过头来,凌菲儿立马眯起眼,指着斑斑干笑道:“呵呵,好可爱。” 长风笑了笑,随即温柔摸了摸那让人毛骨悚然的斑斑。 凌菲儿正看得又恨又妒,孰知那蛇竟然好似炫耀般抖了抖蛇头,凌菲儿差点便气炸了,居然被一只蛇鄙视,呼! 当凌菲儿发觉这条路是通往赤凰国都时,方想起问长风:“你是赤凰人?” 长风愣住,看着前方若隐若现的城阙,才知自己一路艰苦跋涉,竟是心心念念地要回来。 凌菲儿见长风不语,以为他有所顾忌,忙道:“就算你是赤凰人,我也不会恨你的,攻打梵国的是赤凰的皇室,与你无关。” 长风微微闭了眼,忽然觉得举步维艰,要回去吗?这阔别了一年多的故土。 姬长风,你还有脸回去吗?就这样狼狈不堪的回去吗? 以为他依旧耿耿于怀,凌菲儿认真解释道:“真的!我是不会歧视你们赤凰的百姓的!全是那赤凰的皇帝的错!竟为了一个男子将我们梵国弄得生灵涂炭!” 为了……男子?! 长风一愣,随即猛地抓住她的手,连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不可能!她是为了我吗?不可能!那为何不来找我?! 我日日都在等你!你怎么又不来?! 凌菲儿也愣住,低头看着附在自己手上的细腻手指,倏地红了脸:他居然主动牵我的手,好开心……额……虽然抓的有点疼……嘶……越来越疼……我一定要忍…… 长风得不到回答,急得眼眶发红:“凌菲儿!你怎么不说话?!” 凌菲儿……这名字被人喊了十几年,为何被他一叫就分外动听?真的好动听……嘶……手疼…… 男子直直看着她片刻,终于蓦地软了声音,喃喃道:“我不管你一路跟着我有何目的,我不管你告诉我这件事又有何目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算我求你,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虽然眼前的男子变得很陌生,少女却总算反应过来,迷迷糊糊听了半天,仍然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却知道对方是误会了,忙解释道:“我没有目的!” 但一想到自己对男子隐隐的爱意,又觉得自己好像有那么点居心叵测,遂红着脸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我喜欢安安的嘛……” 她要安安? 长风一愣,忙推开少女,死死抱紧安安:“我不可能把女儿给你……” “哎!”凌菲儿急得脸都红了,“我不是要跟你抢安安!我只是……我只是……咳,我的意思是说,那我不会因为你是赤凰人便恨你。我要恨也是恨那个赤凰皇帝,听说她已经为了那个男子把命都赔上,也算自作自受……” 脑袋嗡的一声炸开,长风登时觉得天旋地转,长久以来努力压抑的疲惫和痛苦瞬间如山洪喷发,一波波涌来,因为那恨意而支撑不倒的身体再也撑不住,前后摇晃着。 她……死了?不可能……她那样自信满满运筹帷幄,她那样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她把所有人捏扁搓圆玩弄于鼓掌,怎么会轻易死掉?不会的……她不会死,即便所有人都死光了,她也不会死才是……骗人…… 见他脸色愈加难看,凌菲儿急得来回跳脚:“你别不开心嘛!这样吧,我给你讲一个笑话!呐呐呐,你听着啊,你知道赤凰最宝贵的夜明珠是什么吗?” 脸色惨白的长风终于有所反应,缓缓回头,神情飘忽地看着她。 凌菲儿忙再接再厉,嚷嚷道:“你知道吗?他不是一颗珠子,他是一个人耶!哈哈哈,好笑吗?他不是珠子!他是一个人!哈哈哈!哈哈……” 凌菲儿捧着肚子兀自笑得前仰后合,末了才发现她一心讨好的那个人不但没有笑,脸色反而更差了。 大笑变成干笑,凌菲儿懊恼挠着脑袋,喃喃道:“我忘记你是赤凰人,一定早就听过这个笑话了……抱歉……啊!哎!你怎么了?!” 长风跌坐在地上,透明的指尖深深陷进掌心中。 不能倒!你不相信她会死,你便一定不能倒下! 姬长风都还没死,他活得猪狗不如尚还没有资格死,你锦瑟怎能死在他前头?!你怎能死在他前头?! 凌菲儿扑过去,未等碰到男子,却见他抿着唇摇摇晃晃站起来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66 。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本是尖尖的下颚却硬是挺成了坚毅的弧度,冬日的残阳为他镀了一层血色的轮廓,支撑着他不能倒下。 他倒下,便是输了。 他不会倒。 他们进了城,满城素缟白。 长风只当看不见,抱着安安来到皇城门口,皇城侍卫早已更换,即便不换,也不会认出这个形同乞丐的男子会是当初的夜明珠。 他们拦下他,架着他扔到街边。 他便爬起来再去,凌菲儿抱住他:“你疯了?会被他们打死的!” 长风推开她,固执走过去,对那几个侍卫道:“我是姬长风。” 几个侍卫先是一愣,继而上上下下打量他,眯眼道:“呦!原来是殿下,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殿下赎罪。” 长风用枯瘦的手捏紧安安,冷冷道:“还不放我进去?” “殿下请!”那侍卫微微弯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凌菲儿完全愣在地上,以为自己在做梦。 长风挺起背,抬脚向里走。 “我呸!真是给脸不要脸!”那侍卫却随即变了脸,一脚朝长风踢过去,“也不回家照照镜子!一个臭要饭的也敢说自己是夜明珠?!我呸!” 长风闪身躲开那一脚,四五个侍卫却立即围上来,长风顾忌安安,施展不开手脚,被那些侍卫三两下制住,按着肩膀跪在地上。 绑在怀里的安安哇哇大哭起来,长风也不管,只是重复道:“我是姬长风,放我进去。” 几个侍卫气得直骂:“看在你带着个娃娃不易,便不捉你见官!若你还不识好歹,别管我们公事公办!” 说罢将他拖着扔到一边。 这时候,皇城大门打开,从里面驶出一辆挂满素缟的马车,几个侍卫忙上前查看,马车上坐着的小侍道:“冯府……” 长风坐在地上,愣愣盯着马车上的白布,突然晃悠悠站起来,旁若无人地便往皇宫里进。 木头一般,却又任凌菲儿怎样拉也拉不住。 那侍卫见有大人在,不得不押下他。 长风跪在地上也不挣扎,只是仰着头,目光滞涩道:“我是姬长风,我要见锦瑟,我要见锦瑟……” “大胆,竟敢直呼先帝姓名,押入大牢。” …… 凌菲儿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长风被人锁着抓了起来,却半点办法也无。 肆拾陆 “我要见锦瑟,我要见锦瑟……” 狱卒只觉得脑袋都大了,那个疯子自从被抓进来,就一直在重复这句大逆不道的话。 莫说是先帝已去,就算是先帝尚在,他也是见不到的。 “你休息一会儿行吗?”狱卒指了指他怀里,“娃娃在哭,你听到了吗?” 长风也不理,双手死死抓着铁栅栏,脸上半点表情也无:“我要进锦瑟,让我见她……” “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话?!”狱卒气得牙根痒痒,咬牙瞪了他半天,见他依旧毫无反应,泄气摇头道,“没见过你这样的!看你能挺到什么时候!” 挺不下去了,再也挺不下去,如果她不在,自己这样苦苦挣扎着活下去,还有何意义? 蓦地心寒,整个人像是坠入了冰窟,身体中流淌的血液变成了刺骨的冰碴。 他靠着栅栏,不断地发抖。 枯瘦如柴的手,再也握不住铁栅。 从来没有想过,从来没有……一直以来,她那样强势的活在他的生命里,怎么会?怎么会……死? 不,他不要自己再想下去。 她不会死,他向来坚信着。 喀喇一声,大门被打开。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又消失。 之前的狱卒走过来,怜悯看了他一会儿,正色道:“大胆狂徒,竟敢直呼先帝名讳,来人,掌嘴。” 长风抬起眼皮,长久不变的木然脸孔竟然带了丝微笑,狱卒一愣,继而摇摇头,伸手将长风怀里的娃娃接过来,对身后的人道:“拖出来,行刑。” 大牢里潮湿昏暗,唯一的一盏油灯,也羸弱如黄豆。 不远处的前方,依稀绰绰身影,倚着桌沿悠闲瞧着。 长风翘着唇看过去,忽的想要问一问:到底是何人,竟然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思记挂着自己。 却尚未来得及开口,便被迎面扇了一板。这么多日子来,他什么苦都吃过了,却还未如愿麻木,对疼痛敏感依旧。 还是忍不住闷哼一声,特制的木板抽在脸上的滋味,实在太过难受,板子所到之处立刻肿起,火辣滚烫。连牙齿也似乎松动,口腔里窜出丝丝血腥的味道。 鼻翼酸的厉害,眼眶也立即涨热,慢慢熏蒸出水汽。 第二板子扇过来,下意识想要捂住口脸,却被人死死按着手臂肩膀,脑袋也被两只手固定,半分动弹不得。 啪的一声,他垂不下头,却滚出眼泪。被钳制住的身子隐隐地发抖,连呼吸声也微微颤着,如摧枯拉朽的风箱。 他听到那人的轻笑声,幽幽的,说不出的动听。 狱卒示意行刑的人住手,问他:“还说与不说了?” 他便蓦地想起遥远的小时候,他曾被一个女人挟持。 四周皆是母皇的人,她明明逃不出去,却绝不投降。 那女人哭着,他还记得她说着莫名其妙的话:“铭瑄,我们便死在一起。” 铭瑄,那是父亲的名字。 记忆中的父亲向来喜怒淡然。那天,也不例外。 他站在人群外淡淡笑着,是,长风记得,那天的父亲是笑着的。 他想不明白。 那女人终究是死了,母皇明明对她说,只要放了风儿,便饶过她。 可她居然傻的可以,当众自尽。 那血溅了长风一身,惊得他三魂不见七魄,夜夜梦魇。 他一直认为那女人是疯子,可今天,他也疯了。 他笑着,疼痛令五官移位扭曲,他笑得难看。 开口更是艰难,每吐出一字皆竭尽全力,模糊不清:“我要见锦瑟,我要见她。” 那边的笑声渐止,狱卒的眼也看过去,带着些许哀求。 一时间,无人说话。 仿佛时空静止,蓦地,略带无奈的声音将这沉默打破:“再掌。” …… 凌菲儿急得团团转,用热锅上的蚂蚁来形容她,真的是再恰当不过。 她身无一物,要从大牢里救人可真是万分不易。好在她自小四处闯荡,也总算认识一些朋友。这李家包子铺的掌柜龙英英曾经与她一同乞讨过,后来流落到赤凰,机缘巧合娶了个瘸子,顺道也接手了这瘸子家的包子铺,生意竟做得红红火火。 毕竟多年未见,凌菲儿敲响她家门的时候,心里还真是没有底。开门的是个细瘦苍白的男子,生的一双丹凤眼,若不是因为走路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67 一瘸一拐,倒也是个标致人。 好在凌菲儿一说明来意,龙英英的男人便说识得那牢头,从大牢里救走重犯的能力没有,花点银两救出可有可无的小犯人,也并非无可能。 凌菲儿差点没跪下来叩谢,也顾不得唐突,求他马上去。 那男人看了看龙英英,见她点头了,方披起斗篷一瘸一拐地去了。 凌菲儿便与龙英英在包子铺等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叙旧,间或吃着花生米,却均食不知味。 转眼,天已经快黑了。 龙英英的男人却一直未归,凌菲儿便有些着急了,龙英英也坐立不安起来。 待到天完全落黑,两人再也不能坐以待毙,刚打算去寻,却见她男人回来了。 身上积满了雪,睫毛上也挂着白霜,龙英英有些心疼,过去给他捂手,男人似乎羞赧,苍白如纸的脸难得泛了红晕,在摇曳的烛火下,愈发好看。 凌菲儿自见过安安他爹,便从此除却巫山不是云,自然不会大惊小怪的惊艳。 她走过去望了望男人身后,又掀开帘子探头看屋外,白茫茫视野里,除了男人留下的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便什么也看不见。 安安她爹呢?凌菲儿急得脸都白了:“人呢?莫非救不出来?” 那男人大概身子不好,靠在炕沿喘息了一会儿,道:“明儿个一早便能放出来。” 还要再等一夜? 凌菲儿差点便脱口而出,好在她也知道分寸,见那男人似乎极为疲惫,忙道:“真是有劳姐夫费心了。” 那男人笑笑,垂了眼皮不再说话。 这大雪漫天飞舞,积雪足足有一尺深。 天还未亮,凌菲儿拎着龙英英男人准备的棉衣,早早等在牢门口。 呼出去的气瞬间变成了白雾,凌菲儿冻得不住来回跺着脚,真冷啊,这牢里更是阴冷吧? 大门发出吱呀一声,接着是卡啦啦的铁索声,凌菲儿一个激灵,连忙小步跑过去。 却见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虽然步履维艰,却给人异常的坚定感。 凌菲儿眨了眨眼,不敢认。 虽说身材蛮像的,但这人一身素白,穿的像是奔丧的缟衣。头发束的也煞是立整,发髻齐眉束起,用一根白莹莹的额簪子挽着,额前碎发随风轻摆,摇摇曳曳。 再往下看,虽说看不清,却模模糊糊看到整张脸是红彤彤的。 最重要的是,他两手空空。 凌菲儿皱了皱眉,往他身后看去。 这时,牢门里又走出一人,穿的居然也是一身白衣,手里提着一个东西,冲前面的人哎了一声。 缟衣男子顿下身,凌菲儿见他动作有种说不出的不自然。 后来的男子冷哼了一声,不由分说将那包东西给过去,道:“姬长风,你连她的孩子都不要了?” 孩子?姬长风? 凌菲儿睁大了眼,愣愣看过去。 姬长风像是猛然从梦里惊醒,一把将孩子抱住,放在胳膊上来回摩挲,喃喃道:“安安,安安……” 安安?! 凌菲儿终于确定,眼前的男子便是姬长风,姬长风便是安安她爹! 可她似乎也记得,这姬氏好像是赤凰曾经的国姓? 然而她顾不得那么许多,快速跑过去,激动地抱住安安她爹,叫道:“终于出来了!担心死我了!” 男子将视线投放在她的身上,瞳孔却是茫然而扩散。 “你怎么了?!”心脏倏忽提起,凌菲儿紧张在他眼前摆手,却发现他的下半张脸竟然红肿青紫,血渍斑驳,简直惨不忍睹。 凌菲儿哭着大叫:“他们……他们怎么能打人?!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天理?!” 身旁传来男子的冷哼声:“呦!好一对苦命鸳鸯!枉她为你倾尽天下,连命都不要,殿下就是这么报答她的?如此快速就找到第二家,念秋真是佩服万分。怕是……”他顿了顿,看了长风一眼,道,“连在她陵前的伤心欲绝也是装出来的吧?” 凌菲儿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却知道是在讽刺长风,立刻立着眼睛吼道:“关你什么事?!你给我走开!” 长风却摩挲着抓住她的手,低低吐出一字:“走。” 那手指凉意彻骨,隐隐抖着,让人的心也跟着抽痛着。 凌菲儿几乎六神无主,也顾不得吵架,忙将棉衣披在长风肩上,小心翼翼扶着他,道:“好,我们走,小心点……” 怎么回事?不过在牢里待了一夜,怎么就看不见了? 她扭头看着长风淡如死灰的眼,却是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了。 雪落成白,天下缟素。 后来 茅屋外开始飘雪,凛冽的风透过门缝钻进来,睡梦中的安安不舒服地哼了哼声。 正坐在地上编草帘的长风加快了手中的速度,将最后一个结牢牢扎紧,扶着炕沿站起来,一路摸着到了门口。 还好,在第一场雪来临之前将草帘扎好,这样,安安就不会冷了。 前几日,菲儿进城卖柴前在门框上钉了两个铁钉,长风沿着门框摸了摸,正欲将草帘挂上,却听得门外响起脚步声。 自从眼睛看不见,听觉变得尤为敏锐,来人应该不止两个。 长风慢慢紧张起来,寒冬雪天,怎会有人出现在这荒郊野外? 他立刻将门栓严,想了想又不放心,顺手将挂在门边的斧头拿在手中,严阵以待。 叩、叩、叩 待脚步声近了,三声有礼的敲门声响起来,长风立在门内,敛神静听。 门外有少女道:“有人吗?我们随家主回乡省亲,却遇上这暴风雪,天色渐晚,不知能否借宿一宿?” 长风抿了抿唇,想装作不在,想了想,又颇为不忍,只得道:“哦,妻主不在,家中只有奴一人,想必诸多不便。几位大人再往南走几里,便有村落。” 不知怎地,长风刚一开口便听得门外的呼吸声瞬间变得凝滞,待他将此番托词说出口,却是久久不闻回音。 心中更是忐忑不安,听这呼吸声个个绵长有力,便知这几人的武功必定在他之上,他们若真是恶徒强盗,自己与安安只怕凶多吉少。 长风咬紧牙,心道:他们若强来,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决计不能让他们伤了安安。 思及此,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石斧。 却忽闻门外有交耳细语声,片刻,竟传来嘤嘤的婴儿哭啼声,长风一愣,心里便已不是滋味。又听那少女道:“委实不该如此唐突,却是少爷冷得实在不行,这大雪连天……” 话未说完,那木门便开了。 一身青布衣的男子立于门内,望着婴儿啼哭的方向道:“再有诸多托词便是我的不是了,娃娃冷吗?快抱进来吧。” 头发在颈后松散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68 系着,有几缕从鬓角垂下来,被风吹得摇摇曳曳。 门外又是一片静默,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长风虽然看不见,却分明感觉到两道异样的视线胶着在自己脸上,竟看得他一阵发慌。 长风下意识摸了摸脸,恍然想起一时匆忙忘记带面纱,只得捂着左脸的伤疤,歉意道:“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一时忘记遮面,惊了各位。” “啊!”那少女总算回过神来,忙道,“公子貌如谪仙,勿要妄自菲薄。” 长风也不争辩,淡淡一笑,侧身请那几人进门,关严了门。 几个人瞬间将狭小的茅屋堵得满满当当,近了,长风便听辨出,除了婴孩,还有四个大人。 自打长风搬进来,至今尚未有客,外屋里只有两个木凳,是他和菲儿吃饭用的。 “实在抱歉,”他对那群人歉意笑笑,“只有两把椅子,如果不嫌弃,家里还有几个蒲团……” 四人中只有那少女一直在说话,其余人均沉默不语。 那少女道:“我们奴才不用坐,我家主人与公子坐。” 长风闻言怔了怔,心想这主人倒是来头不小。也不说破,从碗柜里拿出几个陶碗,打算倒些热水招待客人,那少女却抢过来,脆生生道:“公子请坐,让奴才来。” 竟是反客为主。 既然将这群人请了进来,长风便随他们去了。 只是一心记挂那嘤嘤哭泣的孩子,顾不得唐突,问道:“娃娃在哪里?我看看?是不是生病了,怎么还是哭得厉害?” “你……”蓦地,一个像是刻意压低的女音响起,“又看不见了?” 是那两道胶着视线的主人,她一开口,长风便跟着一滞,竟觉得心脏一阵抽痛,以至没有听出她说了个“又”字。 强压下心中异样,他坦然笑道:“是啊,老毛病了,只是最近愈发严重。” “我看看。”那女人低声说道,声音里似乎带着隐忍的颤音。 还有,不由分说的强硬。 此情此景竟似乎在梦中出现过,温吞的女人在忽然之间变得高高在上,将他捏在手中,肆意摆弄。 长风有些恍然,直觉下巴钝痛,才慢悠悠回过神来。 不知何时,女人竟贴得如此之近,温凉的手指死死捏着自己下巴。 “你?!”长风惊醒过来,一巴掌将女人的手打掉。啪的一声,实在响亮,女人不说话,依旧直直看着他。 长风从椅子上站起来,有些愠怒:“实在……实在……” 他摇摇头,竟将后半截话吞了回去,抿唇道:“姑娘唐突了。” 立在他面前的女人淡淡苦笑:他变了许多,过去的锋芒棱角是怎样一点点磨掉的? “哦,实在是抱歉,”女人弯腰作了个揖,低低道,“在下是一名大夫,见公子雪盲症严重,一时心急,忘了礼数,还望公子见谅。” 长风一怔:果然是自己太过草木皆兵了吗? 这下轮到他歉意,忙道:“啊,抱歉,唐突的人是我。” “相遇便是有缘,”女子循循善诱,凑到他面前,将他按到椅子上,附耳道,“来,让鄙人来为公子诊治诊治。” 骤然间压迫感重重,长风下意识摇头,道:“不必了,也看过大夫,实在是顽疾难治,就不劳大姐费心了。” 女子不依不饶,手指倏地压上他的眼帘,指尖的凉意让他蓦地浑身一凛,他正要躲开,却被柔韧的手臂按着肩膀动弹不得,接着那手指便沿着眼眶慢慢抚摸,左眼、右眼、眉毛、鼻翼……甚至是脸颊的疤痕。 疤痕似乎在隐隐地痛,那爱怜的手指似乎在问着:委屈吗?痛吗?风儿,苦了你了。 长风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无法拒绝,甚至……他竟有些贪恋这样熟悉的抚摸,温柔地、强势地,就像梦里的她,他抗拒不能。 女子的手指慢慢滑到他的唇边……呼吸急促,就连意识也迷离起来…… 这是梦吗?不,不是。 锦瑟,你没有死对不对?你一直在我身边,我感觉得到。 “瑟瑟……瑟瑟……”长风闭上眼,忍不住喃喃出口。 指尖瞬间顿住。 凉意跟着袭来。 长风仰着潮红的脸愣在那里,如同被人兜头砸了一盆冰水,寒意彻骨。他狠狠推开女子,站起来惊慌连退两步,身子撞到桌沿,砰地一声。 茶碗哐啷啷响得杂乱,如同他此时的心跳。 脸颊滚烫,心却冷透。 不要…… 姬长风,你怎会在外人面前如此失态? 掐着桌沿的指节慢慢泛白。 他不恨这毛手毛脚的女人,他恨的是这样不知廉耻的自己。 女子看出他的尴尬窘迫,道:“公子的眼病也并非无药可医,在下开几副方子,公子按时服用,假以时日,必能重见光明。” “啊,”长风惶然点头,却不见半分喜色,低声道,“多谢了。” “公子不必客气。”女子依旧看着他,试探道,“在下的娃娃饿了,不知公子可否借些吃食?” 提到孩子,他这才勉强回过神来,虽然心中对她颇有怨怼,却依旧道:“锅里还有些米糊糊,我这就给你盛去。” “米糊糊?”女子跟在他身后,声音慢慢轻快起来,见他走到灶台,帮着他将铁锅盖打开,“莫非公子也有娃娃?” “是啊,”长风点点头,摩挲盛饭的勺子,女子忙将灶上的勺子递给他,长风对她笑笑,道,“快一岁了。” “是吗?好巧。”女子的视线一直不离他左右,慢悠悠道,“我家的娃娃也快满一岁了。” “不过……”她看着他,突然莫测道,“至今尚未戒奶,只怕食不得米糊。” 盛饭的手一顿,长风慢慢直起腰,面色不定。 果然,女子道:“既然公子也有奶娃娃,恕在下唐突,不知可否……借奶一用?” 女子说完话,便盯着长风的脸色。 那脸色一点点转白,长风将手中的碗匙放在一边,转过身来,用看不见的眼直视女子。 女子眉毛一挑,似乎在待他爆发。 可他僵在那里半晌,却是歉然笑笑,坦荡荡道:“实在抱歉,在下没有奶。” “没有?”女子反问。 长风点点头:“在下的娃娃自小便是吃这个的,大人要借奶的忙,我实在帮不上。” “哦。”女子眨眨眼,了然点头。 一时寂静无语,长风无声舒气,弯腰将饭碗端起来,打断递给女子,却听得女子殷勤道:“既然如此,就让我来为你诊治诊治吧。” 后来…… 如果不是冯念秋私自带他到锦瑟的陵前,让他认清锦瑟已死的事实,长风一定会以为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女子便是她。 她说话的语气、她周身散发的气势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69 ……真的很像。 他摇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再这样不切实际地幻想。一次次将陌生的女人当做是她,一次次失望痛心,真的够了。 长风摇摇头:“不必。” “矮~”女子不肯罢休,绕到他面前笑眯眯道,“讳疾忌医可不好,来来来,我给你看看。” 说着,便去捉长风的手腕。 令人心悸的指尖划过手腕,长风皱眉侧身躲开,终于忍无可忍道:“你们这样欺负一个瞎子,有趣吗?” 看他惶惶然的愚蠢模样,看他被搁在地中央指指点点却无处可藏,看他四处乱撞找不着边际,当真那么有趣吗? 女子沉默了一会儿,只剩两道炙热的视线在他身上粘滞不散,长风愈发不自在,忽听得女子道:“放心,除了娃娃,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语气侬软,竟像是某种暧昧的暗示。 长风一怔,忽觉脸颊燥热,胸口更是随之窜上来一阵怒气。 真是人善被人欺,墙倒众人推。 就连隐居在这深山老林里,竟也有人找上门来欺辱。 真是,可悲。 他吸了口气,将这恼意悲凉生生压下。 这些人他是惹不起的。不,如今,他谁也惹不起。 不动声色退了一步,长风勉强翘唇道:“令郎尚未满一岁,他母亲如何没有陪在身边?” 他这样一说,无非是想提示女子,她已有夫儿,实不该如此轻佻。 女子却悠然叹息:“可惜,我做了惹他伤心的事,他离家出走,不肯理我了。” 她有意顿了顿,方继续道:“我这次便是千里寻夫来了。” 长风柔和一笑,道:“你既是这样有心,一定会获得他的谅解。” “真的?”女子边说边更凑近他,低语道,“如果是你,会原谅我吗?” 长风闻言滞住,女子的话语带着不易察觉的忐忑和期待,竟叫他不觉联想到自己,如果站在他面前的是锦瑟……她还活着,只要她活着,其他又算得了什么? “怎么?”女子的呼吸乍然喷散在颈周,她直直看着他,“你终究是不肯原谅我吗?” “我……你?”长风有些恍惚,下意识死死掐着手心让自己清醒。 又犯痴了吗?她不是锦瑟,她不是。 “回答我……”女子的手悄然无声地搭在他的腰侧,脸颊微微贴上他的胸口,“你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她甚至细细颤抖着,语无伦次:“自从你离开,我好后悔,我以为自己疯了,却没有,可那样更痛苦……其实你不知道,有好多事你都不知道,我不想那样做,可我没有办法,我……我不想伤害你,可我如果不那样做,我更没有理由留下你……” 长风静静听着,蓦地,微微闭了眼。 “你知道吗?我喜欢你,一开始我便喜欢上你了,可是我不该爱你。我若爱你,便注定要做一个众叛亲离的坏人,对不起家人,对不起伴我长大的他,甚至……对你的伤害会更深……” “我原谅你。”长风蓦然开口,手指慢慢抚上女子的发,“我原谅你。” 他淡淡勾起唇角,像是了结了一桩搁置许久的心事,眉宇间的纠结渐渐融化,他低头,轻声道:“我从来,就没有恨过你。” 当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即便是最粗心大意的人,也会在心里将那个人的一切牢牢记住。 她说话的语态,她微笑的样子,甚至……是她说谎时的表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那样爱她,又怎会不了解? 她的苦衷、她的原则、她的痛苦,还有……她的爱。 从来也不恨她。 是,他从未恨过。 即便她夺了母皇的天下,即便她剥了他的自尊,即便她拔了他的羽毛。 他恨的,只是自己,无法接受事实又不肯放手的自己。 还好,他如今连也不恨自己了。 因为他终于肯接受现实,他终于肯面对自己,微笑着说:我爱上了姬家不共戴天的敌人,是,我爱她。 如果可以,我愿伴她一生。 女子咬紧唇,强迫自己不要哭出来。 日思夜想的重逢、历经艰难的重逢、万般不易的重逢终于到来,她一定要笑着迎接。 吸了口气,她笑道:“听你这样说,我便放心了。” “是,“长风也笑,强迫压制住濡湿的鼻音,“他一定会原谅你。” 只要,你还肯接受这样残缺不全的他。 “公子之所以不产奶,”女子突然转移话题,不知何时已握住他的手腕,“一方面是因为营养不良,更多的却是心情郁滞的缘故。” “当然,”她笑笑,“还得待我细细检查一番。” 说着,灵蛇般的手边倏忽钻进他的衣领,长风着的是粗布棉褂,没有从前那样繁琐的盘扣,女子如鱼得水,未等人反应过来,手指已经触上温热的皮肤。 好凉。 长风一抖,旋即扣住女子的手腕,向外一拉,怒道:“真是色胆包天的登徒子,连瞎了眼的丑八怪也不放过!” 说罢抿唇用力推开女子。 竟不像是玩笑。 女子被他推了个趔趄,站稳身子怔怔看他。 却见削尖的脸颊布着薄薄的红晕,似是真真气恼,唇抿得紧紧,甚至连指尖也微微抖着。 倒是真生气了。 女子垮了肩,方才不已经获得原谅了吗?怎么可以不守信用临时变卦? 小心翼翼凑过去,讨好似的拉了拉男子松散的领口,却倏地被狠狠拍掉。 “哎呦!疼~”女子吃痛皱眉,捂着手背瘪嘴瞧他,“公子可真是下了死手呢。” 长风置若罔闻,依旧黑着脸,抖着手将领口遮住,漆黑的眸子慢慢浮上了痛楚之色。 那里,他看过,真的很丑。 像小孩子的恶意涂鸦,却深入皮内,怎样也洗不掉。 她百折不挠,死皮赖脸凑上去,笑嘻嘻道:“让我看看嘛!这样才能对症下药啊!” 却再次被一把推开。 女子连连后退,猛然哎呦一声,接着锅碗瓢盆一阵乒乒乓乓的杂响,没了声音。 长风垂手立着,竖耳细听,却真的半点声音也无。 不由得有些焦急,冷冷喊了一声:“哎,你如何了?” 没有回音。 “哎,你说话啊。”声音里也听出了焦急。 “……”女子捂着嘴,蹲在灶旁眯眼笑着。 “你……你说话?”他张开手,开始弯腰沿着灶台摩挲。 “……”女子侧身躲开长风的手臂,对他呲呲牙:偏偏不说,风儿不理人,我也不理风儿。 “你说话!”方才泛红的脸渐渐变回惨白,他甚至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张着手胡乱摩挲着,“你怎样了?!不要吓我!不要吓我!你说话啊!你说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70 话!锦瑟!你说话!” 那样揪心的声音,她从未听过。 手臂也不管不顾地四处乱划,撞得锅碗四碎。 “长风……”锦瑟就着蹲式扑过去,一把抱住长风的腿,喃喃道,“对不起,吓着你了,我在这儿,我一直都在。” 她本是想开个玩笑,却未料到长风的反应会是如此巨大。 他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太让人心疼。 “锦瑟!锦瑟!”长风连喊了两声,睫毛激动扑闪的瞬间,大颗的眼泪也跟着扑簌簌滚下来,快速滑下脸颊,在下巴尖汇聚成珠。 他蹲下来,一把将女子抱住,喃喃喊着:“锦瑟!锦瑟!锦瑟……” “风儿,风儿……没事了,没事了……” 心脏一直紧紧揪着,锦瑟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她是鬼迷心窍了吗?分明知道他看不见本就心慌,分明知道他色厉内荏,分明知道他早就不堪打击一直强撑,竟还那样恶意吓他。 “对不起……对不起……”将脑袋贴在他砰然作响的胸口,她痛心疾首地道歉,“对不起……我……” 她睁开眼,慢慢顿住了呼吸。 他起伏不定的胸口,微微敞开,那里曾经通透如玉的肌肤…… 他以为会再次失去她!这样得而复失再也无法承受!再也无法承受!还好!她只是在开玩笑,还好…… 长风分明在笑,却忍不住眼泪,以为亲耳听到她喊他风儿,要等到下辈子,上天竟然这样厚待他……谢谢!谢谢! 待渐渐恢复平静,方觉怀里的女子突然变得安静,他怔忪片刻,猛然发觉领口微凉。 一根手指在那里细细摩挲,一遍又一遍。 别看!不好看。 长风惊慌推开女子,跌坐在地上,又立刻慌慌张张爬起来,欲盖弥彰地捂着领口,喃喃道:“我……我……” 他说不出口。 我不但瞎了眼,不但毁了容,身上还被描画了永远抹不掉的痕迹,那恶心丑陋的蛇,那张扬嘲笑他的‘贱’字……你所认识的姬长风,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地方,全部被破坏殆尽,他已经……已经完了。 女子默不作声地站起来,慢慢走近,猛地抱住他,长风抿唇无声挣扎,她却越抱越紧,两个人都不得呼吸。 砰地一声,二人脚下一滑,同时向一旁倒下去。 噗! 锦瑟看着长风溅了一脸的米糊,湿着眼眶,却蓦地笑了:“怕什么?我给我看看吧?” 同锦瑟窝在铁锅里的长风慢慢闭上了眼,低声道:“不好看,不要看。” “不丑,风儿永远都是最漂亮的,”伸出手慢慢抚摸那湿漉漉的头顶,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咬牙道,“我只是想知道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我的风儿被谁欺负了?他吃了怎样的苦?我到底……有多对不起他?” 慢慢转换位置,撑在那单薄的身体上方,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划开衣领,就像对待最珍贵心疼的宝贝,不,他就是最珍贵的宝贝。 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子。 不管是曾经的惊鸿一瞥,还是后来的刻骨铭心,他一直住在她心尖,不曾改变。 紧闭的双眼,睫毛细细轻颤,长风别过脸,将心底最难堪的伤疤展示在最爱人的眼前。 他知道,她不会因此而厌恶。 可他多么希望,他能给她看到一个完整的长风,一个漂亮依旧的长风,而不是现在,而不是现在…… 轻柔的吻,慢慢覆盖下来,如同采蜜的蝴蝶,停留在那吐着红信的锁骨,又轻轻划至斑驳的蛇身。 衣物缓缓滑落肩膀,黑色的烙印让曾经圆润的肩头变得皱缩不平,锦瑟低头吻过去,眼泪却率先将伤疤洗刷,她听到自己颤抖的音调:“痛吗?” 痛吗?那时候,我在哪里?我在哪里? 长风点点头,又摇摇头,任自己仰面窝在铁锅中,锅里还存着温度,暖暖的:“刚开始……一点点,后来……还可以。” 他想笑着说不疼,可他清楚记得皮肉被烫得皱缩的感觉,滋滋作响的灼烧声,恨不得将胳膊一同扯掉的痛感。他怕他演得不像,反而欲盖弥彰。 粗布的腰带被解开,削窄的腰周盘亘着神蛇,平坦的小腹上一道长长的疤…… 他为她生儿育女的时候,她又在哪里? “再也不会不管……我发誓,再也不会丢下风儿不管。” 她低下头,吻住他。 番外之戒奶记 “春季不冷又不热,正是断奶的好时候,我们可要抓紧时间!”锦瑟看了看懒懒托腮的长风,忽然有种咸吃萝卜淡操心的无奈,“风儿,当机立断知道吗?” “嗯,好。”长风好脾气地应着,眯眼含下一块芙蓉糕,含糊咕哝道,“好吃,可是……我怕甩不掉他们。” 锦瑟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两个小鬼已经一岁半,早该断奶,却因为她们的缠功实在太可怕!一直拖拖拉拉到至今! 天天缠着长风不放,害得两个人一点私人时间都没有! 好在……锦瑟思及此勾唇一笑,好在这两个家伙被菲儿和小鱼弄到花园去玩,现在大概正在和泥巴耍得不可开交,她便可以趁现在…… 正眯眼托腮晒太阳的长风突然觉得头皮发麻,一阵凉意从背脊窜上来,直觉此地危险不宜久留,却未来得及脱身,便倏地被一块膏药牢牢黏住。 锦瑟挂在他的肩上,喘得不成样子,哼哼软软道:“风儿……春光明媚、时候大好……不如……” 她挑挑眉,一双柔荑倏地钻进长风衣内,上下摩挲挑逗,“不如……我们好好利用一番吧?啊?” 长风暗自顿足,只恨自己眼睛尚未复原,导致未能察言观色,及时找借口逃脱。 自从锦瑟不做皇帝,在这小镇做了横着走的地主婆之后,就真的变成了不求上进的纨绔子弟,每日在房间里与他厮混。 他每天应付这母女三人,实在吃不消。 “嗯……”长风捂着腹部,有些痛苦地皱眉,“我好像……腹痛呢。” 他不善说谎,真怕漏了陷。 “真的?”锦瑟却信了,紧张兮兮抓起他的手腕,“腹痛?我看看,我看看!” 长风又有些不忍,皱着脸含糊道:“嗯……还好,一点点……我想……”他转了转眼睛,指着床笑得讪然,“若是能安安静静地睡一觉,便会没事吧?” 锦瑟握着他的腕子不撒手:“风儿,你还不信我?我师傅可是有名的神医,离尘的医术你可曾见识过?” 她指指自己的鼻子,颇有些得意道,“我可是他的师姐。” “可是……”长风的脸白了白,暗自懊恼未能找对借口,生怕锦瑟看出自己没事,固执抽回手臂,“可是,我好像记得,你只学了制毒术?” 他说完便等待锦瑟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71 反驳,却未料到,锦瑟竟是从了他的愿,叹息一声道:“风儿说得对,这样吧,你先休息一会儿,若是痛得厉害,我再给你瞧瞧。” 哼哼,想骗我?小白兔。 竟能顺利脱离虎口,长风有些受宠若惊,小心翼翼站起来,一边朝床边小步挪去,一边呐呐道:“那……那,我便午歇了……瑟瑟,我听说这几天正是春耕,你还是到地里看看吧?” 有如狼似虎的眼睛在身边盯着,我睡不好啊! “嗯。”锦瑟痛快点头,好心笑着提醒道,“风儿睡吧,莫忘了脱衣服。” 脱了,办事就更方便了。 “呃……”长风僵在半路,可怜兮兮回头,“我……我不知咋地,突然,突然就不想睡了……” “不不不,”锦瑟摇头晃脑凑过去,殷勤道,“来来来,风儿要歇息,让我这个做妻子的亲自为你宽衣。” “不……”长风白着脸,“不要吧?” 别来了…… “要的要的。”两只手真的不够用,上下其手的时候恨不得连脚都用上。 “等等……呃……”不用等了,锦瑟脱人衣的功力真的越来越厉害,转瞬间,长风已经捂着小弟弟迎风瑟瑟发抖了。 “乖,”锦瑟两眼发光,抓着两只白嫩嫩的藕臂,竭尽全力赶鸭子上架,怎么看都有种逼良为娼的感觉,“来来来,快上=床躺好,不要动不要动,乖哦,躺好躺好……” “不不不……”我真的不习惯裸=睡嘛! “乖……”温柔地叫人毛骨悚然的语调在头顶盘旋,锦瑟根本对那微弱的抗议充耳不闻,左亲亲右亲亲忙得不亦乐乎,自顾自道,“风儿乖乖睡觉就好,嗯……真乖。” 我也想睡,可是……这样我怎么睡得着? “嗯~”长风咬了咬唇,倏地红了脸,哼声道,“别碰那儿啊~” “哪里?”那家伙却无半分同情心,明知道他胸口胀痛,却还偏偏使坏揉搓,“是这里吗? 他开始怀疑她竭力为他催=乳的居心,好像有些叵测。 迎着色迷迷的视线,两颗艳红的乳=首骤然挺立,锦瑟张嘴含住,心满意足的哼哼出声:“果然感觉很好,这里扁扁的,真的会有好吃的东西涌出来吗?我一定要亲口试试……嗯……满足了满足了……” 难怪那两个小鬼死缠烂打,原来这么好!哼,以后,这就是我的,谁也不许抢! 长风脸红的已经快滴血,锦瑟你这个家伙到底有多少个真面目?!两眼直勾勾望着天棚顶,他表示对这世界彻底绝望。 “爹爹爹爹……” “爹爹爹爹……” 倏地,双重混合童音从天而降,砸得锦瑟眼冒金星。 可恶!为何这两个会在这时出现?!破坏我的好事!好事! 锦瑟坐起来,苦兮兮回头,却见两颗圆溜溜的小脑袋瓜儿将门顶开,满身泥巴肥球球骨碌碌并排爬进来,四只大眼睛莹莹发光,盯着光溜溜的长风开始口水泛滥。 锦瑟立刻神经兮兮地张开手,把长风掩藏在身后。 我的!风儿是我的! 菲儿!小鱼!你们两个怎么可以只顾你侬我侬,让这两个小鬼坏我好事?! 长风随手拾了长衫披上,坐起来扒拉开锦瑟,冲着门口温和道:“安安康康,爹爹在这里……” 两只肉球立马咯咯笑开,吭哧吭哧向爹爹爬进。 “爹爹爹爹……” “爹爹爹爹……” 吃饭时间到了,我们一向很准时哦! 锦瑟瘪了嘴,幽怨看着长风和煦的笑靥,暖光照在他脸上,美如仙子……可是,这笑不是自己绽放的…… 风儿,你偏心了…… 锦瑟无限委屈,倏地冲那两个小鬼嚷嚷道:“脏兮兮的!不许碰爹爹,都给我爬出去!” 可怜她做皇上时一呼百应,现在竟无人理会。 两个小家伙压根将掉娘亲这个障碍物直接忽视,兴冲冲地爬到长风脚边,小猫一样蹭着光=裸的脚背…… 爹爹,饿! 长风弯腰伸手一捞,两只小家伙便蹭蹭蹭爬上,一左一右坐入长风怀里,四只小手抱着爹爹的身子,张口咬住属于自己的食源,闭眼享受。 锦瑟见长风吃痛皱眉,在一旁急得直跳脚,我都没舍得使劲儿咬,你们可真不含糊啊! “呀呀呀!蹭的风儿满身泥!” “你,就是你!诡笑的那个坏丫头!把你的脏手从风儿身上拿开!”拿开! “还有你!胖小子!可不可以轻点咬?!你爹也怕疼的!” “拜托不要一起来好不好!一左一右像什么话?!剩下我怎么办?呃……我也要……” 将两个熟睡的小胖头安顿在床上,长风拿起绢子沾了些温水,就着朦朦胧胧的视野,一点点将宝宝身上的污泥擦掉。 锦瑟在一旁气得鼓鼓,嘴撅得老高,见无人理会,只好抱着膀子绕长风左右,希望引起重视。 长风忙乎完了,这才转头哄锦瑟:“好了,该消气了吧?” “不可能!”锦瑟气冲冲吼了一句,小孩子般横眉立眼,“必须戒奶!必须!立刻!马上!” 忍不了了!忍不了了!十八般武器轮番上阵,就不信拿不下这两只小胖子! 戒奶第一招:辣椒水! 哼哼~阴笑中…… 情景联想: 辣椒水涂抹在乳=首,毫无戒心的两只小胖子兴冲冲一口咬上,然后…… “呸呸呸!我呸!再也不喝爹爹的奶了!呜呜呜……呜哇呜哇……” 哈哈哈! “不行,我不同意。”长风掐断锦瑟兴奋的火苗,浇上一盆冷水,“这是欺骗行为,会给他们幼小的心灵造成伤害的!再说辣椒水那么辣,多疼啊!” “……”也是,锦瑟想了想宝宝们嫩嫩的小嘴儿,又想到辣椒水也会让长风痛,便开始想第二招。 戒奶第二招:把胸藏起来,用毛巾裹住。 哇哈哈~ 情景联想: 两只胖头爬上爹爹的身,左翻翻右找找。 安安:“咦?咪咪不见了……” 康康大惊:“真的吗?”埋头苦找,哭丧着脸:“真的不见了,姐姐,咱们要饿死吗?呜呜……” 安安略一沉吟,慷慨就义道:“算了,爹爹太不靠谱,连咪咪都会不见,未免三餐不保,我们还是吃饭吧……” 康康小肥爪抚胸:“好险,还好我陷足不深。听说咱家厨子的手艺很好,咱们去投靠他吧……” 安安:“说走咱就走,弟弟,收拾包袱……” “呃……”长风石化中…… “怎么,”锦瑟对着手指,“你觉得这个方法不够完美?” “完美?!额……完美……” 戒奶第三招:强制隔离法。 把宝宝送给被人看管一个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长风 作者:非夕 分卷阅读72 月。 情景联想: “呜呜呜……”安安唱:“没有奶香,没有爹疼,我是一只无人照料的小宝儿……” 康康哭诉:“婆婆逼我们吃难吃的米糊,爷爷要我们日日默念戒奶守则,不许玩泥巴、不许撕银票、不许随地尿尿、不许在桌上便便……不活了……” 长风……哭了。 “瑟瑟,你太残忍了……” 小鱼打着呵欠掌灯走进,燃了一室晕黄:“二位主子,时候不早了,早点歇吧。安安康康才没你们那么幼稚,他们今天中午已经开始吃稀粥了。” 呃…… 锦瑟长风面面相觑,同时看向四仰八叉睡意正酣的两只小宝。 宝儿,都是宝儿。 分卷阅读7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