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刘辩,三兴汉室》 第1章 我要当太子 第1章 我要当太子 中平三年秋,十岁的刘辩来到了并不忠于他的皇宫。 刘辩出生后,因皇帝刘宏的子女尽数夭折,自幼被寄养在道人史子眇家中,连名字都不敢称,号曰“史侯”。 历史上的他年幼无知,在灵帝面前表现失据,留下了“轻佻无威仪,不可为人主”的评价。 刘辩不知道灵帝需要怎样的威仪,他穿越至此不过半个月,只能尽力做的端正一些,符合礼仪。 结果,今日见完灵帝,刘辩确实不再是“轻佻无威仪”了。 “木讷无趣,不类朕。” 好家伙,不类己,刘邦这么评价刘盈,汉武帝也这么评价刘据…… 刘辩也懂了,活泼话多就是轻佻,沉稳话少就是木讷。反正只要不喜欢,做什么都是错的。 想到这,刘辩叹息一声,他原本想着靠着自己嫡长子的身份在争得太子之位,等到两年半以后灵帝死时顺理成章的继位。而不是像历史上那样,被他的大舅、大将军何进从皇子扶上皇位。 幼帝登基,太后垂帘,外戚大将军把持朝政,这在东汉也不是头一遭了。 可何进真的靠不住啊,明明是屠户出身的外戚,偏偏想成为士人领袖,一门心思地铲除宦官,在袁绍等人的忽悠下召外地武将入京。 然后,董卓就来了……何进不仅自己被宦官绝境反杀,刘辩的二舅何苗也死于他的部下之手。之后,何皇后与刘辩先后被董卓毒杀。 刘辩不想当少帝,也不想喝毒酒,他要把握主动权,绝不能在两年半之后再度成为一个手无实权的傀儡皇帝。 可惜,只要灵帝不同意,他就当不了太子。 其实刘辩也明白,相较于多年未见的他,灵帝无疑更喜欢被养在董太后膝下的“董侯”刘协。协者,和谐,类我。此外,还有一桩何皇后毒死刘协生母王美人的公案,同样影响着灵帝的倾向。 “殿下,长秋宫到了,皇后已经等候多时。”引路的中常侍郭胜打断了刘辩的思绪。 自汉和帝以来,宦官便作为一股足以对抗外戚和士人的政治力量,登上了东汉的政治舞台。如今的灵帝放任以十常侍为首的宦官专权,众所周知,十常侍一共有十二个,郭胜就是其中之一。 郭胜四十多岁,南阳人,与何皇后是同乡,当年何皇后入宫他是出了力的,所以郭胜与何皇后和何苗的关系十分亲善。 “我儿,这些年苦了你了!” 何皇后是个看起来最多二十七、八的美妇,身着宫装,眸中的关切十分真切,在几个宫女内侍的簇拥下迎了过来。 “儿拜见母后……” 相较于灵帝,何皇后亲切多了。刘辩拜见的动作还没做完就被她抱进了怀里。 刘辩骨子里终究是个成年人,被抱在怀里还是有点尴尬,想要推开吧又怕伤了何皇后的心。 何皇后察觉到刘辩的不适应,愈发怜惜。随后,她拉着刘辩的手说了很多话。 有关心刘辩在史子眇那的生活日常的,有抱怨皇帝不把刘辩立为太子的,也有咒骂养大刘协的董太后的,还有对刘辩的思念…… 史书评价她“性强忌,后宫莫不震慑”,但对于刘辩来说,她只是一个想要尽力弥补孩子的母亲。 说到最后,何皇后还不忘向刘辩介绍两个她最信任的中常侍,正是担任皇后宫中大长秋的赵忠,以及把刘辩接进宫并陪了一路的郭胜。 刘辩当然明白不能用二极管的思维去判断宦官的好坏,对于如今的东汉来说,宦官存在有其必要性。而且他觉得可以尝试利用宦官改变灵帝对自己的态度。 于是,在何皇后介绍完后,刘辩称赞郭胜道:“今日若无郭公相助,知无不答,我不知道要出多少错。” 郭胜登时表现出十分感动的样子,直呼“老臣惶恐”,赵忠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何皇后十分高兴,又将刘辩搂进怀中。赵忠与郭胜又像方才一样,一唱一和地附和着何皇后的话。 恰在此时,有小黄门通报,打断了殿中的和谐。原来是皇帝为刘辩安排了课业,让刘辩明日去东观读书。 东观,即图书馆,除了有藏书之用外,也会有朝廷特派官员等编修检校书籍,大都是当世有名的儒者。 何皇后问起皇帝以何人为师,小黄门不能答,还是郭胜自告奋勇,要去灵帝办公的玉堂殿找张让打听一二。 打听消息是真的,但互通消息也是真的。 想要除掉十常侍的人太多了,他们自己也清楚这一点,经历过数次危机后,原本各有分歧的十常侍不得不在很多事情上抱团生存。 刘辩倒是希望郭胜能传达自己的态度。 郭胜走后,何皇后也没闲着,带着刘辩去往他的宫殿。如今刘辩虚岁也不过十一,被安排在皇后所在的长秋宫偏殿。 殿中一切安排地亭亭当当,赵忠很合时宜地告诉刘辩,这些都是皇后亲手安排布置的。 稍后,何皇后看出刘辩有些疲惫,便留下他在殿中休息。 刘辩将留下服侍的人赶了出去,独自躺在榻上思考着接下来他要做的事。 东汉自和帝以后,长期存在着三股政治力量——外戚、宦官、士大夫。 其中何进有效仿窦武和陈蕃,让外戚与士大夫合流的倾向。何进一门心思的想要当士人领袖,反正刘辩不知道他一个屠户出身又无诗书传家,是从哪里来的自信。 但刘辩明白,他想要走到台前,必须得到一部分士人的支持。 幸运的是,在这个清流发源的时代,固然有投机者混在其中,但也真的存在一批身体力行的理想主义者。 至于如何走出第一步,或许东观能告诉刘辩答案。 现在,刘辩只希望灵帝给他找个靠谱的老师。 但他很快就失望了,郭胜带来了一个名字——梁鹄,一个他从未听说过的人。 刘辩还是抱着期望向郭胜询问梁鹄的来历,这才知道梁鹄出自鸿都门学,精研文学,尤擅书法,以八分书闻名。 本书以历史为主 (本章完) 第2章 皇帝的心思你别猜 第2章 皇帝的心思你别猜 鸿都门学是灵帝为了争夺话语权、改变当今儒家经学当道的现状而建立的,专门研究辞赋书画,有所成者授予高官。能在这里出头的大都也是士人出身,但不为传统士人所接受,堪称东汉非主流。 梁鹄年不到四十岁,在教学开始之前,不知是不是出于灵帝的指示,他先考察了刘辩在史子眇那儿学到的东西。 刘辩的确有印象,诸如鲁诗、论语、春秋等,史子眇要求不高,读书不求甚解。 随后,梁鹄开始教学刘辩读书写字。 刘辩虽然不想在未来的两年半都被困在儒家经典的学习中,但也明白,至少要先把乐于学习的态度摆出来。 尤其是他那一手狗爬似的字,确实需要练一练。而梁鹄,能在鸿都门学中出头,文学修养并不算差。 别看灵帝当皇帝治理国家不太行,在辞赋书法上还是有一手的。 如此,过了五六日,刘辩每日读书,也每日同何皇后见面。赵忠与郭胜等人也一直在刘辩面前刷着好感,刘辩但有所求,无有不应。 至于灵帝,早就以读书为由,免了刘辩每日礼仪性的的晨昏定省,自上回之后一面都没见过。 这一日,教学完成后,刘辩没有离开东观,问身边的内侍郭直道:“我听说东观一直有人编修书籍,怎么这么多日来,只有数个文吏,就连五经博士都不见一个?” 郭直也是南阳人,与郭胜关系亲近,闻言喏喏不敢直说,只能答道:“约莫是博士等人在东观别处。” 刘辩只是轻笑一声,没再追问,说:“回吧。” 东观虽大,却也不是理由。刘辩明白,这是因为十常侍很明白外界的传统士大夫对他们的态度,比如编修书籍的大儒,这些人往往十分反感宦官,十常侍害怕刘辩被这些人影响。 而在当天晚上,张让赵忠等人便聚集在了一处,赫然在讨论白天刘辩问起东观官员的事。 郭胜比较偏向于刘辩:“史侯聪慧,今日有此问,怕是心中已经有所怀疑。现今史侯亲善我等,何必为此惹得史侯不喜?” 张让道:“旁人倒也罢了,马日磾素来不喜我等,他如今在东观修书,若是史侯受其影响,恐有后患。” 张让的义子娶了何皇后的亲妹妹,本质上,只要刘辩不对他喊打喊杀,他没有反对刘辩的动机。 孙璋在十常侍中的地位仅次于张让、赵忠,受永乐宫的董太后信任,在对刘辩示好的问题上偏向中立。 赵忠则说:“我日日得见史侯,知道史侯胸有成算,课业之后,回到殿中也不玩耍,每晚习字不断,几日便大有进益。我问过才知,梁鹄未曾作此要求。真不知史子眇究竟如何教养史侯。” 说完,赵忠拿出两张刘辩练字留下的麻纸。张让等人能做到中常侍,还是有些鉴赏能力的,刘辩的字虽然称不上多好,但相较之前,最近的字无论是布局还是笔锋皆不可同日而语。 张让明白赵忠的意思,史侯不是那种易于掌控的孩童,有自己的想法,能顺从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张让最后说道:“明日我当去中宫拜见。” 翌日,没等张让主动拜见,他就在灵帝的命令下与刘辩见了面。 原来,自从刘辩入宫的消息传出来后,大将军何进便号召亲近他的官员上书请立刘辩为太子,灵帝当然不愿意,被闹得十分恼火,以致于根本不想看见刘辩。 近几日官员们消停了许多,便是偶有此类奏疏,也到不了他的眼前。没了这些外部纷扰,灵帝反而想起了刘辩。 刘辩不知道灵帝为什么突然召唤,张让透露是要考校课业。 倒是梁鹄对此表现地比刘辩还激动。 路上,张让对刘辩频频示好,刘辩照单全收,一口一个张公对对对…… 灵帝所在的玉堂殿属于东宫的后殿,此东宫不是后来专属太子的东宫,而是皇帝用来居住和办公的地方,虽然属于禁中,但和尚书台、御史台等官僚机构构成的内朝只有一墙之隔。只要皇帝需要,随时可以宣召尚书、侍中等人入殿,备询待诏,陪同皇帝处理政务。 上回刘辩见灵帝也是在这里,东宫中较大的云台殿用的反而少。 灵帝正在批阅尚书台呈上的奏书公文,按照东汉的体制,各处的奏书公文会经由位于内朝的尚书台整理后送给位于禁中的皇帝,而连接两者的小黄门全由宦官担任。 见到刘辩来了,灵帝停了笔。刘辩注意到这一次殿内多出一个官员,但刘辩拜见时灵帝没有介绍,刘辩也不好多问。 随后灵帝先问了问梁鹄这些时日的教学内容,然后以此来询问刘辩。 刘辩这几日是真的用心学了,称得上对答如流。看得出,灵帝很是满意。 稍后,灵帝又让刘辩书写,看完后皱了皱眉头,倒也没说什么。 梁鹄见状,忙忙拿出刘辩一连几日写下的字帖,灵帝看完,马上赞许道:“甚好!” 刘辩没想到他的这位老师如此心细,旋即他注意到灵帝又把手中的字帖交给一旁的大臣,并问“子干,你觉得如何?” 他就是卢植?刘辩略带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五十多岁的大臣。如果问刘辩满朝中文武中他最想交好谁,那答案一定是卢植。 别的不说,历史上,当董卓宣布废除汉少帝时,满朝百官无人敢有异议,唯有卢植挺身抗辩,险些因此身死。 而他本人作为海内大儒,文武双全,德才兼备,不蓄家资。平定过蛮族叛乱、黄巾起义,同样也校勘过儒学经典。 不论是品德还是能力,都称得上是士大夫中的完人了。 此外,刘备、公孙瓒都是他曾在家乡涿县讲学时的学生。 另一边,灵帝观察到刘辩的表情,问道:“辩儿知道子干之名?” 刘辩回过神来,答道:“回父皇,我曾听旁人提起过卢公,称赞卢公贤达。” 灵帝闻言对着卢植笑道:“看来卿之贤名流传甚广啊,不愧是朕之尚书。” 刘辩没想到灵帝还有自恋的一面。 灵帝又问及卢植对于刘辩所写字帖的评价。 卢植道:“殿下已得书法入门之道,持之以恒,不出一载,必有所成。” (本章完) 第3章 亲吾亲 第3章 亲吾亲 玉堂殿,灵帝仍在此间,但刘辩与卢植都已经分别离去了。 正在批阅公文的灵帝突然叹息一声,问张让:“辩儿在中宫与皇后也这般生分吗?” 涉及到这种皇家父子关系,张让不敢说瞎话,他换了种方式,回答道:“陛下仁爱,为让史侯安心读书免了史侯每日定省,然史侯聪慧,课业每每都能早早完成,陛下可时常召史侯来玉堂殿,届时陛下亦可教导一二。” 不是张让不想建议灵帝恢复晨昏定省,实在是灵帝自己晚上要做游戏,抽不开身。 灵帝从张让的回答中得到了问题的答案。他如今未夭折的子女不过二子一女,之所以突然把刘辩接回宫中,除了刘辩已经十岁,再不接回来就错过培养年纪之外,还有就是灵帝觉察到他的身体已经不如早年了。 他需要培养出一个继承人。 但灵帝的决定却受到了董太后的反对,董太后更倾向于让年幼的刘协成为太子。灵帝荒诞却也孝顺,他深知何皇后与董太后的恶劣关系,又纠结于仓促立下太子的后果,摇摆不定……灵帝的忧虑不是没有道理的,历史上,他死后不过数月董太后就“病”死了,至于是如何病死的,何皇后嫌疑很大。 刘辩不知道灵帝的纠结,他正考虑怎么进一步与卢植接触。如果卢植愿意帮自己扬名,那他将会很快成为士人口中的贤明皇子,那将会是帝国的希望啊。 毕竟如今汉室还未太过失去人心。退一步说,但凡卢植能成为刘辩的老师,以卢植的号召力,马上就会有一批士人通过卢植成为他的支持者。 只是刘辩思来想去始终无法越过灵帝来完成这件事,而且郭胜等人也不会帮助他。 到了晚上,刘辩接到通报,张让来了。 刘辩不知张让为何而来,而张让几句话之后终于进入正题。 “殿下可知,今日晚些时候,董侯也来了玉堂殿……” 紧接着,张让绘声绘色地向刘辩描述小他五岁的刘协是如何讨灵帝欢心的、又是如何撒娇的,如此种种。还透露了灵帝对于辞赋书画的喜好。 刘辩这才明白张让是来教他怎么讨灵帝欢心的…… 只是刘辩只在脑海中构想了一下自己如何朝灵帝撒娇,浑身一震,那画面……请恕他做不到! 书法是他正在练的,以后倒是可以抄抄《孝经》,但辞赋他根本就没准备细学,能读懂就够了,总不能让他拿以前背的《阿房宫赋》来凑数吧,其中指桑骂槐的主旨怕不是要把灵帝气死。 刘辩不知道,张让是带着任务来的。白日里灵帝只是叹息一声,但对于张让来说,那可不是一声简单的叹息,他需要在其中牵线搭桥,但又不能向刘辩暴露这是灵帝的意愿。 刘辩忽然想到了一个多接触卢植的好办法。 他询问张让:“张公,你实话告诉我,我若是时常去玉堂殿求见父皇,父皇会不会厌烦?” 卢植是尚书,虽只是尚书台的六曹尚书之一,但能被召进玉堂殿,显然他在灵帝心中不是一般的尚书。当初卢植申请去东观校勘儒学经典书籍,并续写《汉记》,但编着编着就被灵帝以政事比修书重要为由让卢植先后担任侍中、尚书。刘辩想着他要是经常去见灵帝,不也就能经常见到卢植了嘛。 计划通! 这正合张让心意,他保证道:“殿下放心,届时老臣会专门派人通知殿下,定然不会撞上陛下心情不佳之时。” 刘辩突然觉得计划出了点变故,张让真的会在卢植在时派人通知他吗? 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张让走时,刘辩心血来潮,忽问道:“张公如何看待当今士人?” 张让倒是一点都不慌张,回答说:“老臣愚钝,只知道君君臣臣,但如那袁绍,说是出身四世三公,名望甚高,对我等喊打喊杀。但其于雒阳结交亡命之徒,来往车马将街巷堵得严严实实,此般事实做不得假!谁知其私心为何?” 如此又过了六七日,刘辩去了四趟玉堂殿,还真有一次碰到了卢植。 只是刘辩委实不知道该如何同灵帝相处,他跟何皇后逐渐培养出的母子情最初来自于何皇后无条件的付出,但对于灵帝……刘辩不可避免地将他与历史上的那个荒唐皇帝对应起来。 毕竟,据刘辩所知,如今西园的官还正卖着呢! 去年,时任廷尉的崔烈通过灵帝的傅母程夫人,只费五百万钱就买来标价一亿钱的司徒一职,灵帝后来还后悔钱要的少了。他觉得哪怕崔烈有名望有资历也有关系,本就可以当个三公,也得至少卖个一千万钱。 而且,即便是没买官的人,在授官之时,也会被索要一部分买官钱。甚至还能根据出身、名声等条件讨价还价。 又一日,刘辩提前向梁鹄告了假,也与张让通了消息,盖因何进何苗要进宫探望皇后,甥舅也要见见面。 说起来,何进与何苗的关系比较特殊,是货真价实的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何皇后的母亲舞阳君兴在嫁给何真之前,与朱氏有一子朱苗,而何真在娶舞阳君前,也有一子何进。两人后来才有了何皇后和何皇后的妹妹,朱苗也就变成了何苗。 外戚入宫,毕竟是在禁中,所能到达的区域限制是十分严格的。雒阳皇宫总体分为南北两宫,东汉过往的皇帝会择一居住,灵帝原在北宫继位居住,黄巾之乱后搬到了南宫。 在南宫内朝所在的台阁区,有在空中的复道直通皇后所在的中宫(长秋宫),当然,这些复道是由专门的复道丞带人守卫管理的。 当何进与何苗从复道下来时,都不需旁人介绍,刘辩就分出了哪个是何进,哪个是何苗。无他,气质差别有点大。 何进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属张扬之人,与较为内敛的何苗截然相反。 “辩儿!”何进的声音很洪亮,他拍了拍刘辩的肩膀,丝毫不避讳身边的人,说道,“我听卢子干在我府中夸奖过你,很好!卢子干为人实诚,从不说假话。” 刘辩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评价,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尚书台的尚书是大将军的常客吗?还是何进根本不怕灵帝心生忌惮。 见何进还要再说,刘辩赶紧制止:“母后已经等候多时了。” 未久,看着在何皇后面前侃侃而谈的何进,刘辩猜测历史上的他大概是真的被人忽悠瘸了,才会不听劝告,用数个迷之操作将全家送上绝路。 (本章完) 第4章 家宴 第4章 家宴 酒宴间,何进喝了几口酒,把赵忠等宦官都赶了出去,刘辩也正了正身形,只听何进说道—— “前些日子辩儿回宫,我就号召群臣给陛下上书请立太子,可惜陛下没有回复。等再过些时日,我再办一次百官上书,上次卢子干还劝我不必急于一时,这回他已经见到了辩儿,想来不会反对了。到时候声势浩大,定能让陛下坚定。” 一时之间刘辩竟不知道如何吐槽,得是何等逻辑和何等自信才能得出这种结论。 不过话也没说错,何进要是真这么做,的确会让灵帝更加坚定地不立刘辩为太子。 “这个主意是谁向大舅进献的?”刘辩问道。 何进一脸自得:“是我刚才见到你稳重的样子临时想的,辩儿觉得为舅的想法如何?” 想的很好,建议以后别想了。 说好的大将军是他在宫外的倚靠呢? 刘辩已经确认了,先前何进当众大声宣扬他和卢植的关系,绝对是因为他的政治敏感度不够。 他只好尽量说的委婉些,还得确保何进听得懂:“我听说卢尚书是天下闻名的大儒,如今又作为尚书,每天都会被父皇召到玉堂殿议事。我不知道朝中的情况,但大舅同卢尚书交好,可以问问卢尚书此事是否可行。” 何进脸上笑容一滞,马上就恢复过来,没再提百官上书的事,安抚刘辩道:“辩儿放心,大舅一直虚怀纳谏,遇到大事向来都会与府中群贤商讨。” 何皇后见场面一时有些尴尬,活跃气氛说道:“大兄你可不知道,辩儿回来后我才发现,他心中很是有主意,便是我有事也大都同他商量。史子眇那里比不得宫中,我听辩儿说连个专门侍奉的人都没有,早些年必然在那里受了不少苦,直到现在辩儿还不习惯宫中的穿衣饮食呢。” 之后,何进与何皇后开始说起些家长里短,还有他们小时候在南阳的趣事,何苗像是一个配角一般在一旁补充。 刘辩则扮演一个合格的听众。 目前来看,何进最大的作用,就是他身上的大将军官职和对应的兵权了。至于本人,刘辩估摸着是指望不上的。 思绪发散,刘辩又想起了话比较少的何苗。何苗是河南尹,河南尹的治所就在雒阳,同时治理着周边下辖诸县。 历史上的何苗和何皇后立场一致,不同意何进斩杀宦官。宫变当日,何苗孤身一人进宫,他应当是对何进之死毫不知情的,大约是准备进宫同何皇后一起劝说何进的。结果碰到了何进的手下吴匡,被吴匡指使乱兵杀死。 刘辩说道:“卢尚书有一个弟子叫做刘备,素有才略,当年平定黄巾之乱时也立下功勋。我曾听闻他有两个兄弟,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十分好奇。只是如今大舅与卢尚书交好。如果由大舅的大将军府将他们征辟来雒阳,我担心会有私相授受之嫌。不如有由二舅的河南尹征辟刘备为地方属官,以后我也有机会见识一下何为万人敌。” 何苗没想到刘辩会突然提到自己,惊讶之余,也没想着同何进商量。这对他而言不算什么大事,作为河南尹,他本身就有这种征辟的权力,只稍一愣神就立马答应了下来。 何进最开始觉得刘辩真的只是好奇,他说:“我麾下也有许多弓马娴熟之辈,辩儿若是好奇,择机出宫一观即可……” 说着说着,何进突然一顿,他倒也不至于一点脑子都没有,问道:“辩儿如此关注卢子干,是有人在你面前特意提起吗?” “以前史道人会在我面前说一些外面发生的事,我当时虽然不知道原因,但都记了下来,如今入宫,才知道那些事很有用处。”这是刘辩早就想好的说法,生而知之的人设太过了,不如替史子眇立一个人设,以后有什么他原本不该知道的东西都可以往史子眇身上甩。 在入宫前的半个月,刘辩与史子眇朝夕相处,知道他不是那种好攀附权势的道士。刘辩当初告别史子眇的时候,史子眇就已经向刘辩透露他接下来会离开雒阳,云游四方。虽然刘辩有点怀疑史子眇是担心皇宫里会有人责怪他没把皇子教好,从而找他的麻烦,所以才远远避开。 何进总算聪明了一回,他又问:“辩儿是否有意以卢子干为师?” 刘辩答道,“确实有此想法。这几日我去玉堂殿,看到父皇时而会以奏书公文询问卢尚书。现在教我文章书法的梁师,文学书画皆是一流,但是却没有过处理政务的经验。我想找一个能教我朝中政务的人。” 何进对于刘辩想到了解政务的表现很是满意,也不在乎之前的小小摩擦了,信誓旦旦地向刘辩保证道:“辩儿放心,我回去就去和卢子干商量,一定帮伱办成此事。” 刘辩点了点头,但他有点担心何进好心办坏事,补充说:“大舅千万别以此事直接上书,我担心会惹得父皇不满,到时候反而适得其反。” 何进笑着说:“放心,这种事急不得。说起来,辩儿知道陛下如今这么信任卢子干的原因吗?这士族,也有清贫豪富之分。” 原来,两年前卢植平定黄巾,连战连胜,迫使张角率军退守广宗县,据城死守。卢植率军围困,准备攻城。而这时,灵帝派小黄门左丰到卢植军中查看,卢植拒绝向左丰行贿,被小黄门左丰诬陷入狱。 后来,皇甫嵩平定冀州黄巾军,上书给灵帝,将平定冀州黄巾军的功劳推给卢植。灵帝派人调查,发现卢植家中家徒四壁,没有余财,这才有了如今灵帝对卢植的信任。不过大约因为得罪了宦官的缘故,卢植在黄巾之乱前就是尚书,后来官复原职,到现在也没有升过职。 刘辩想要把刘备等人叫来雒阳,当然不只是为了拉近和卢植的关系,甚至可以说这只是次要的。 刘辩想要把一些历史上已经证明忠于汉室的人才留在雒阳。他想要确保,即便是最坏的情况下,他的手中也有人可用。而毫无疑问,现在郁郁不得志的刘备正是最佳的人选。关键还附赠两位猛将,完全让人无法拒绝。 家宴之后,刘辩继续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玉堂殿那里,在何进回去之后,刘辩明显地感觉到卢植对他更关注了,但碍于灵帝在,两人即便碰到也没多少交流。 得亏是灵帝被蒙在鼓里。 (本章完) 第5章 刘备 第5章 刘备 中平元年冬,刘备以在当初平定黄巾之乱时立下的军功被任命为安喜县尉,到如今已经两年了。 这两年刘备自认在任上兢兢业业,不敢怠慢,但月初他得到了一则消息,郡中收到诏书,上曰——州郡有军功为长吏者,当沙汰之。 诏书的指向很明显,近些年以军功封官的,基本就是平定黄巾的那批人了。何为沙汰,拣而挑之,去之。 这背后约莫有两层原因:一来是朝中担心这些以军功起家的人治理不好地方;二来如今雒阳西园的卖官生意正在火热的进行中,甚至对一些名声高的人还有打折酬宾活动,而且可选的官职比起前些年也在逐渐增多,但是想要卖官,首先得有空缺的官职啊! 很难说在灵帝心中这两种原因哪个占比更重一些。 好不容易才辛苦求得一官半职,刘备当然不愿意失去。 刘备少年任侠,结识了一大帮人,黄巾之乱中正是靠着在任侠中的名声才拉出一支队伍。他借此打听到,安喜县所在中山郡的各部督邮曹掾奉郡守命监察各县,他敏锐地觉察到这次督邮巡查的目的就是考察像他这样的官员,确认免官人选。 是以,当刘备知道督邮抵达安喜县驿馆后,早早地备好礼物,次日一大早,刘备把脾气暴躁的张飞留在了家中,仅仅带着做事沉稳的关羽,前往督邮所在的驿站拜访。 但督邮却不想见他,自称生病,避而不见。 刘备交友广泛,从驿卒那里得知督邮只是装病,仍不死心,从早上等到了中午,眼睁睁地看着本郡豪族出身的安喜县户曹掾拜访督邮,进了又出来。 刘备又遣人通报,结果督邮依旧称病不见。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现在的刘备不过二十五六,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远没有后来三顾茅庐的耐性,好任侠也不只是说说而已。他当即带着早就不爽的关羽一起冲进了督邮所在的房间,揪着督邮的领子就将他从房间拽到了院子里。 随后,刘备在督邮的怒骂下将督邮绑在在驿馆院中的树上。他自觉自家这份县尉的工作干的不错,怎么着免官也轮不到自己。但督邮的态度说明了一切,他怒从胆边生,解下绑在腰间的铜印黄绶,挂在督邮的脖子上。 刘备取出马鞭,一下一下抽在督邮身上,发泄着愤怒。 有汉代一代官服差距不大,印绶成为区分官员俸秩的主要标志,以印的材质和绶带的颜色款式来区分。按规定,官员必须随身携带印绶,去官时,也要将印章与绶带上交。 刘备的做法,属于比较经典的挂印而去,只不过别人都是挂在门上,他挂在督邮的脖子上。 刘备越想越意难平,好不容易用军功换来的官位,就这么没了?隐约间,他听到了张飞的声音。 张飞声音洪亮,很快就盖过了督邮的叫声。刘备停手回头看去,正好看到张飞一脸喜色的下马,口中连呼:“大哥,有喜事!” 下马进院,张飞才注意到被绑在树上的督邮:“发生什么事了?” 好在张飞分得清轻重,马上对刘备说明了来意:“大哥赶紧回家去,河南尹征辟大哥为雒阳北部尉,现在使者正在家中等着呢!” 刘备一惊,不敢信这是真的,甚至觉得张飞在是玩笑……但他马上反应过来,张飞不会开这种玩笑,这是真的! 他看向督邮脖子上用绶带绑着的官印,这一落一起,仿佛做梦一般。 督邮早就不敢骂了,被打的时候就想着求饶,如今被刘备盯着,马上说:“君自去,今日之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只是督邮心中觉得十分委屈——你刘备要是早点告诉我你认识雒阳的显贵,我哪敢免你的官? 刘备没理督邮,原来的官印也不要了,直接出了驿馆,骑马直奔家中。 “莫非是老师举荐的我?”回去的路上,刘备心里产生了这个疑问,但他很明白卢植的为人,不徇私情,所以觉得可能性不大。 他询问张飞,张飞也不知情。 回到家中,刘备才从使者口中得知,征辟的命令是河南何府君亲自发出的。甚至何府君还特意交待了使者,要刘备把两个兄弟一同带去雒阳。 当了两年县尉,刘备虽不再是官场小白,但终究消息闭塞。 不过他很快就发动了魅魔技能,与何苗的使者打成一片,二者都想交好对方,若不是还没到晚上,估计都能发展到抵足而眠的地步了。 在使者的介绍下,刘备明白征辟他的何苗分属外戚,但他并不在意,论起来他还是汉室宗亲呢!也知道了他的老师卢植与何苗的兄长何进交好。对于原本有些陌生的北部尉也有了明确的认知。 雒阳北部尉,秩四百石。在官职上仍属于县尉,乃是雒阳东西南北四部尉之一。但县尉之间亦有差距,一个是天子脚下的雒阳,一个是中山郡下安喜县,四百石对二百石,虽然都配铜印黄绶,但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刘备是果断之人,虽然还不知道何苗是因何注意到他的,但还是当即收拾行囊,与何苗派出的使者一起,直奔雒阳。 十年前,曹操就是在担任雒阳北部尉期间,设五色棒杀了违反律法的宦官蹇硕的叔父,由此扬名,甚至一定程度上摆脱了他宦官家庭出身的限制。 十年后的今天,刘备意气风发,前往雒阳试图一展抱负。 在烈烈的寒风中,刘备度过了他的中平三年,但寒风吹不熄他热烈的心。 中平四年初,刘备抵达雒阳,甫一抵达河南尹府邸,就受到了何苗的接见。 对于好外甥刘辩托付他做的第一件事,何苗无比重视,礼贤下士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提前为刘备三兄弟准备住所,并在次日召集属官介绍刘备,之后又亲自带着刘备去北部尉的办公府衙,可以说是把刘备的好感度拉到了最满。 (本章完) 第6章 晚宴 第6章 晚宴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刘备虽然感动于何苗的热情招待,也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对方图谋的,但等到终于有空闲的时间,第一时间就去拜访了他的老师卢植。 实际上,刘备抵达雒阳的第一天,就派张飞带着拜帖去寻找卢植的府邸了。等到刘备在雒阳安顿好。他终于有时间去拜访他的老师卢植了。 得亏是刘备提前送了拜帖,倒不是说卢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而是他如今事务繁忙,能见客的时间有限。卢植对于刘备的到来并非一无所知,之前,何进就曾向他透露过口风。是以他早就交待过家人,若是刘备有来家中的消息就让他们傍晚来。 收到消息的刘备索性就直接带着关羽、张飞一同拜访了。 当初平定黄巾之时,刘备就带着关羽、张飞在卢植帐下效力。可惜,后来卢植被宦官左丰诬陷,被去职囚车押往雒阳。 卢植的生活很简朴,家中既不蓄钱财也不蓄奴仆,也只有朝廷派来做守卫等工作的差役才能显示出他朝中高官的身份。 师生两人久别重逢,首先就回顾了一下往事,谈了些涿郡时候的旧时光,不过学生时代的刘备其实并没有如今这般突出。 叙完旧之后,刘备问出了他此行最大的一个疑惑:“老师,备初至雒阳,只觉得何府君太过于热情了,实在不知道这背后有什么隐情。” 卢植笑着向刘备解释说:“这你倒不必担忧,你不在雒阳,并不知道内情,这其实都是史侯的缘故。” 刘备惊讶道:“竟然和史侯有关?我确实听何府君提过要找个合适的时间将我兄弟三人引荐给史侯。” 卢植说道:“史侯长于民间,常会听些坊间传闻,偶有听到你们的名字,便记了下来。据我所知,河南尹也是从史侯口中知晓伱们兄弟的。而河南尹并未第一时间告知你等,以我想来,该是担心你们行事不妥,宣扬出去,坏了史侯的声誉。” 以当今的社会价值观而言,被举者对于举主是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效忠义务的,原因除了人情之外,最关键的是,按照如今的政治规则,被举者出了事,举主是要承担牵连责任的。所以有时候才会产生某些郡县明明有孝廉、茂才的名额,却推不出人选的现象。 卢植说这些话,并非是要否定何苗对于刘备的举荐之恩,而是让刘备明白他真正的举主是谁。 刘备当然明白卢植的意思,明确说道:“月前朝中诏令,沙汰以军功为吏者,若无雒阳相召,我只怕如今早已辞官回乡了。老师所言,弟子必当守口如瓶,铭记在心。” 关羽也说:“既受恩惠,自当行不负恩义之事,以德报德方是大丈夫所为。” 张飞:“俺也一样!” 刘备又问:“只是弟子不在雒阳,对史侯知之不多,还请老师教我。” 卢植没有说的太露骨,只是道:“史侯年十一,为嫡长,能知民生之多艰,亦有持之以恒之心。” 卢植说完,刘备便懂了卢植想表达的意思。 …… 刘备与卢植问答的同时,刘辩也经历了一些问答。 只是刘辩望着正在他面前犬吠的董重,心中实在是有些无奈。 元旦正日,灵帝大宴群臣之后,不知怎的,突然奇想,在宫中搞起了一出家宴。 刘辩估摸着他是打算缓和一下太后与皇后之间的关系。但很明显,他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董太后与何皇后多年的积怨,哪里是一顿简单的饭能解决的。 不过董太后和何皇后好歹知道“大过年的”、“来都来了”,起码还能维持表面上的表面上的和谐。旁的不说,起码各自给儿子、给丈夫一个面子嘛! 但偏偏有人没长脑子。 对于董太后,刘辩的观感并不好,倒不是只因为董太后支持刘协去抢他的太子之位,而是董太后本身就是一个钻进钱眼里的人,臭名昭著的西园卖官一开始就是她让灵帝做的。 董重是董太后的侄子,因此上位,担任五官中郎将。本次家宴,何进何苗没来,董重却到了。 董重喝了些酒,就跑到刘辩面前说一些诸如刘协有多聪慧、刘协有多可爱这类的话,大意就是刘辩比不上刘协。 刘辩实在不懂董重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除了显示自身的无礼,还能得到什么?总不至于说董重觉得这样几句醉话就能让刘辩羞愧致死吧。 他只觉得是在看一只跳梁小丑,但眼见着何皇后也忍不住了,刘辩这才回应董重—— “我曾听闻东方有一种怪鸟,特别喜爱叽叽喳喳地骂人,但这鸟听不懂人话,被骂的人要想骂回去只能说叽叽喳喳的鸟语。但论起说鸟语,人又怎么比得上鸟呢?我当时听到这个故事时就想,那只怪鸟已经是个扁毛畜牲了,同一只畜生吵架,不论输赢都是输,我是不会做这样的事。” 董重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却听旁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噗嗤”。 刘辩偏头,看到正捂着嘴的刘协,他当即对董重道:“看来协儿听懂了,中郎将话说的不假,协儿确实聪慧,中郎将不如协儿多矣。” 董重才意识到刘辩话中的意思,又被刘辩讽刺了一番,正要发怒,但有人早已怒了。 “够了!还嫌不够丢脸,是想学你兄长吗?”灵帝站起身来,在张让的搀扶下有些疲惫地说,“各自回宫去吧!” 另一边,听到这话的董重一下子醒酒了,他的兄长董宠就是因为跟着董太后得势后飘了,作为执金吾竟然敢假借董太后的旨意行事,后来被判处死。 回长秋宫的路上,何皇后问刘辩,为何不一开始就回骂回去? 刘辩答道:“若要争吵,总该是为了什么而争吵,而非只是要赢下口舌之争。母后觉得,今日晚宴仓促结束,父皇是会怪我还是怪董重?” “当然是董重那厮……” 说到这,何皇后哑然,过去,她若是受到董太后永乐宫的挑衅,定会不假思索地回击。 收到签约站短啦,开心,努力第二更,但不一定来得及。求追读啊 (本章完) 第7章 奏书公文(收到站短啦) 第7章 奏书公文(收到站短啦) 想象中的宫斗:安插内奸,阴谋栽赃,下毒…… 真实的宫斗:当着你的面骂你是个笨蛋。 只能说董重比刘辩想的更蠢,怪不得历史上原本董太后想要推他出来与何进争权,但他被何进三两下就给弄死了。再考虑到何进的水平…… 第二天,刘辩在完成课业之后,继续前往玉堂殿,恰好卢植也在。 灵帝忽然问刘辩:“辩儿对这些奏书公文很有兴趣?” 刘辩没有否认,点了点头说:“朝中许多决策写在纸上不过几行,但一朝实行,却能影响不知多少人的生计。儿臣认为十分重要。” 听到刘辩的回答,灵帝失笑,指着桌案上的一摞已经批阅过的公文让张让拿给刘辩:“辩儿瞧瞧。” 过去,刘辩在玉堂殿,要么练字,要么被考校学问,看公文还是第一次,难道为了补偿昨晚? 刘辩坐在自己专门的桌案上,在灵帝的注视下看着公文。第一份公文是申请粮仓以新粮换陈粮,需要拨钱,这没啥问题,经手的官员也认为要的钱数量合理,在上面留下名字,灵帝批复曰“可”。 第二份是奏书,东海郡治下出现了一只精怪,太守以为是不祥之兆,遣人捕杀,但刘辩看着上面的描述,很像是一只骆驼。 东海郡守大约是南方人,这年头的丝绸之路起点就在雒阳,没见过骆驼并不奇怪。当然,没有哪个二千石为为了杀一只骆驼专门上一份奏书,奏书后面的一大批内容都是以谶言之说劝诫灵帝的,什么国之将亡,必有妖孽……灵帝大概也有点无语,只写了一个“谬”。 随后刘辩又看了不少,确实有一些需要处理的,比如靠近长安三辅之地的凉州汉阳郡太守傅燮奏书,说三个月没下雨,盘踞在凉州金城郡的叛贼正在内乱,希望朝中早做准备。灵帝批复“朝议”二字。 但更多的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事,诸如没有证据的弹劾、骂宦官的、劝谏灵帝的、等等。 就这,还是已经经过尚书台筛选过的奏书公文了。 刘辩也注意到,从灵帝对奏书公文的批复来看,其中有经手官僚和卢植等人的建议,处理地基本没啥问题。 待刘辩大略看完一遍,灵帝含笑问道:“辩儿现在觉得如何?” “仍有一部分奏书公文十分重要。”刘辩挑出东海郡的那份奏书,说道,“但我也十分确定,东海郡的那只枉死的精怪是只骆驼。” 灵帝大笑起来。 “你认为哪份奏书亦或是公文最重要?”笑过一阵子后灵帝又问。 “我以为应当是凉州汉阳太守的奏书。”刘辩对凉州的记忆不多,但都十分深刻。 董卓出身凉州;马腾以及马腾自家的带孝子马超也是从凉州起家;还有提起名字就能让人想到反复无常、阴险狡诈等字眼的韩遂。 “为何?” 刘辩答道:“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灵帝被勾起了好奇心,又问:“那辩儿觉得该不该打?” 一旁卢植的注意力也早就被吸引过来了。 “当然该打!我大汉的疆域虽广,却没有一块是多余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刘辩掷地有声,但马上又说道:“不过打也分有准备的打和无准备的打,叛贼能占据郡城,一定不是可以轻易消灭的。兵法上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以为说的就是不打无准备的仗!” 卢植称赞不已,又对皇帝说,“陛下,听得殿下此言,当浮一大白!” 灵帝闻言,还真让张让派人去取了美酒,与卢植对饮数杯。 就连刘辩都蹭到了一小杯,明明昨日晚宴还没给他准备酒水。 其间,卢植向刘辩简单介绍了一下盘踞在金城郡叛贼。原来,叛贼早在中平二年就已经威胁过三辅之地了,所谓三辅,指的是长安京畿之地的三处管理区域,分别是京兆、左冯翊、右扶风。 当时朝中派了刚征讨完黄巾的皇甫嵩应对,但皇甫嵩只守住了长安,没取得什么战绩。后来朝中以张温代替皇甫嵩,在右扶风破了叛军一部,但始终不能彻底消灭叛军。 叛贼的成分很杂。起初叛乱是由羌人掀成的,后来裹挟引入了凉州的少部分汉人,其中部分官吏成为首领。后来,本是去平叛的湟中义从胡却在抵达凉州后与叛军一同叛乱,直接导致在三辅以西,叛军无人能挡。 而不论是皇甫嵩还是张温都无法彻底讨灭叛军,只能将其逼退回金城郡,足以说明凉州叛军的战斗力并不低,毕竟叛军的一部分构成就是东汉原本的官吏和军队。 酒后,趁着灵帝心情不错,刘辩请求道:“父皇,儿臣想在明日课业后出宫去走。” 刘辩此请主要是因为何苗派人传信,刘关张三人到雒阳了。此外,刘辩每日三点一线的固定生活也有点过够了,想要出去散散心,如果能再亲眼看看东汉百姓的日常生活那就最好不过了。 “可是在宫中觉得烦闷了?让郭胜明日带伱去西园逛逛。” 西园属于皇家园林,安全度非常高。 听到灵帝这话,刘辩就明白他原本后面的念头是打水漂了,不过考虑到安排有官职的人进西园难度应该不大,他也就乐呵呵地同意了。 回到住处之后,刘辩便让郭胜安排给何苗送信。想要见刘关张,既然躲不开郭胜,那还不如直接拉郭胜来帮忙。 至于理由,还是老样子,因为好奇想见一见传说中的万人敌。 北部尉治所,意气风发的刘备想到卢植昨日饭席后的叮嘱——北部尉权掌雒阳城治安,卢植希望他能像十年前曾担任北部尉的曹孟德一样,秉公执法,不畏权贵。刘备想着,曹操一个宦官之后,都能有如此公心,他堂堂汉室宗亲,虽然作为旁支旁的有点远,但又岂能落于人后? “二弟,三弟,我们得想一个不同于五色棒的好计策!” (本章完) 第8章 见面 第8章 见面 关羽捧着《春秋》,翻来覆去的看,但仍想不出什么好办法,随即对刘备说道:“大哥要是让我去带兵打仗,我绝无二话,只是此类计谋实在不是我擅长的。” 张飞:“俺也一样!” 刘备无奈,他也想不出来,说道:“也罢,离下衙还有时间,我等先去街道巡查一番,也算了解一下治下。” 张飞很高兴,当即就要出发,却听外面跑来一个小吏,告诉刘备何府君派人来了。 “明日去西园见史侯?请转告何府君,备绝不失期。” …… 雒阳城始于西周时的成周,又经历东周和秦的先后两次扩建,确立了如今的大体形状。换而言之,这个时候,雒阳城就已经是一座千年古城了。 雒阳的城区面积有限,光是作为皇宫的南宫和北宫加起来就已经占了城区的一半了,再加上皇宫之外的永安宫、三公府等等,剩下的地方本就少,还多为官吏使用居住。因此,在洛阳城的外部发展出了面积更大的里坊,用来满足平民居住和商业要求。 城外里坊占地约有雒阳城两倍左右,由于雒阳城正好被邙山和洛水一北一南夹在中间,这些里坊普遍分布在雒阳城的东西两侧,西园也是如此,位于洛阳城的西侧。 刘辩在郭胜的安排下,自位于南宫的东观出发,出玄武门。雒阳城的街道并非一条道通到底,拐了几个弯,刘辩终于出了城,西园作为灵帝除皇宫外最爱去的地方,距离城墙并没有多远。 进门时,刘辩注意到大门旁边有人在那里忙活,活像车站门口揽客的。问了郭胜才确认,果然是负责卖官的。 何苗与刘关张到的要比刘辩早不少,刘辩一下马车就见到了过来迎接的几人。 刘辩先着重看了一下刘备,耳垂是有点大,手臂看着也不短,但完全没有耳朵垂到肩膀、手臂垂到膝盖这么夸张。 关羽倒是和传说中更相似些,脸有些红,美髯因为年龄还不够长,穿的也并非标志性的绿袍。他与张飞分别成为了北部尉下百石的书佐和督盗贼,所以穿的都是大汉的标准官服,外黑内赤,佩戴印绶,看起来威武极了。 相较于后来以官服颜色来区分品阶,刘辩更喜欢这种黑红搭配。 张飞不是特别的美男子,但也绝称不上丑,他最大的特点是说起话来声音比较洪亮。 相对来说,现在的刘关张都还比较年轻,没达到他们的巅峰。 “真壮士也!”刘辩称赞道。 亲眼见到刘关张的确是种与众不同的体验。 期间倒是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何苗建议关羽和张飞现场演武给刘辩看看,展示展示什么是万人敌。刘辩明白何苗没有坏心,但还是果断拒绝了他:“云长与益德学的都是战场杀敌的本事,怎可用来表演取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刘辩感觉自己说完刘备差点都要感动地哭出来了,明明在他的印象里历史上的昭烈帝不爱哭啊。 刘辩这次没机会到平民百姓家了解一下情况,便把主意打到了刘备身上。 刘备倒是不负刘辩的期望,告诉他近些年各地纷乱不断,随着朝中赋税的加重,平民的生活愈加艰难了。刘辩注意到,刘备说近些年,原本有地的百姓因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卖地成为佃户,早已经不是孤例了。 之后便也没什么好聊的了,刘辩暂时现在还没有用得上刘关张的地方。简单见了一面,今日刘关张三人还要回到北部尉府衙当值呢! 三人走后,刘辩对何苗说:“二舅不会怪我之前拒绝让关张二人演武吧?” 何苗没想到刘辩会这么问,其实他早就自我安慰好了,当年他一个拖油瓶能在何家顺顺利利地生活,靠的就是这一手好心态。他回答说:“本来就是我考虑不周,关云长和张益德皆已秩百石,岂能以伶人待之。” 两人顺着园中一座小山走着,郭胜带着人跟在后面。 “我明白二舅只是想满足我的好奇。”说着,刘辩话题一转,问道,“我听母后说,以前大舅与郭常侍的关系非常好,但不知何时,大舅与一帮士人走到一处,关系也就不复往日。二舅知道大舅究竟是怎么想的吗?” 何苗摇了摇头,他见郭胜跟得很紧,知道郭胜一定听到了刚才刘辩的话。 “郭公怎么想?”刘辩又问郭胜。 “老臣以为大将军受了袁绍等人的蒙蔽。”郭胜知道刘辩很欣赏卢植,所以换了个靶子。 “我想试着说服一下大舅,起码别跟袁绍等人似的整日对着宦官喊打喊杀。”刘辩说。 郭胜闻言很是兴奋,小跑到刘辩前面,拜道:“还请殿下仗义执言。” 他又哭诉说:“早些年士人们总说我等宦官的家人子侄在地方上肆意妄为,然而数年前我等就受过陛下责问,此后我等便已经将家人子侄全都叫了回来。如今地方上出了问题,那些士人还是把错丢到我等身上,是何道理啊。” “郭公起来再说。”对于郭胜的话刘辩只信一小半。 宦官的家人子侄门客在地方横行不法早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士族们尚且知道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其中还存在少部分真正诗礼传家的,但宦官子弟干的却是炸鱼塘的事。 郭胜所说的叫回家人子侄指的是黄巾之乱后,灵帝大约是被全国各地的起义浪潮惊到了,开始反思自己。一方面大范围解除党锢,防止党人同张角等人勾结在一起,虽然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另一方面就是责问宦官,因为灵帝发现遇到这种大规模叛乱,他一直倚以为重的宦官根本没用,真正能解决问题是宦官一直攻讦的清流。 但经历了此事,灵帝大约明白宦官没那么靠得住,可还是忍不住继续重用张让等人。 现在距离黄巾之乱已经两年了,对于宦官的子弟有没有再度为祸乡里这个问题,刘辩觉得要打一个问号。只可惜,现在的他还做不到严查此事。 (本章完) 第9章 兵者,国之大事 第9章 兵者,国之大事 刘辩骤然提起何进与宦官的关系并非无的放矢。 目前来说灵帝对于十常侍仍是十分信任的,刘辩对待十常侍的态度,尤其是亲近长秋宫的,都是以拉拢为主。刘辩不会忘记,历史上的十常侍在偷听到何进决定不听时为何太后的劝告决意对宦官动手时,抢先一步下手为强,把何进骗到太后居住西宫的嘉德殿,杀之。 嘉德殿也因此得名何进快乐殿。 刘辩都能感觉到何进对宦官的不满,更别提在尔虞我诈的皇宫混出头的十常侍了。 但遗憾的是,刘辩想要和何进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但何进已经被士人领袖的名头迷住了眼,觉得刘辩一点都不了解宦官的真面目。 刘辩怎么可能不了解?且不说东汉末,唐末宦官废立皇帝;明末宦官打着皇帝的名头发大财,士绅不好抢,平头百姓还不是随便抢?宦官的权力需要限制,但宦官本身作为皇权与官僚系统之间的缓冲,必须存在。 最终刘辩与何进的见面不欢而散。 但这场见面倒也不是毫无用处,宦官们很清楚,只要刘辩愿意保着他们,何进再有杀心也没用。上一个想要铲除宦官的大将军是亲手把灵帝扶上皇位的窦武,窦武与当时的清流领袖,太傅兼录尚书事陈蕃密谋铲除宦官,但结果如何? 当时张让还没成为中常侍们的领袖,领头的宦官是曹节、王甫,他们近水楼台,靠着对灵帝的影响力得到了灵帝的支持,得以掌控发布诏令的尚书台。最终,不仅窦武、陈蕃身死,还开启了第二次党锢之祸。 甚至于,回宫之后,常在董太后身边的中常侍孙璋都派人向刘辩送了示好的礼物。 转眼之间,时间来到中平四年二月。 自从上次刘辩在凉州叛乱的问题上发表了些言论后,观看批阅过的奏书公文几乎成了他的日常。 早先对于汉阳郡太守傅燮奏书上说的盘踞在金城郡的凉州反贼内乱的朝议也有了结果,刘辩不在现场,还是卢植告诉他的。 国库空虚,要想发动一场针对金城郡的远程奔袭,就算可以速战速决,也必须准备好两三亿钱,就这,这还是最理想的情况。万一出点波折,翻个两三倍属于正常情况。虽然放弃凉州是不可能的,但出兵同样没钱,不如等着叛军内耗。 不过朝议中还是做了些预案,回复傅燮时时留意凉州消息,及时通报雒阳。万一叛军内斗得几败俱伤,汉室也不能放过摘桃子的机会。 事实证明,朝中做了出动军队的预案是非常正确的事情,但可惜的是,要用的地方不是凉州。 荥阳县有人纠结了数千人起兵,杀官造反,其中似乎还有黄巾余孽的痕迹。 造反,黄巾,准确地触碰了灵帝的逆鳞,而荥阳正在天子脚下的河南,乃是河南尹何苗治下,这是灵帝绝不能容忍的。 在灵帝的支持下,大汉的官僚机构飞快地运转起来,原本为凉州准备的物资人手全部供给了率军平叛的何苗。 何苗率军五千平叛,还带上了有万人敌之称的关羽、张飞,刘备倒是托了关张二人的福,才能把北部尉交托给同僚代管,随军出征。 二月中旬大军出发,算上击溃叛军,追捕逃亡的时间,三月初大军凯旋,回到雒阳。 灵帝对于何苗的高效率很是满意,亲自在雒阳城西边的平乐观外检阅凯旋之军,一高兴,加封何苗为车骑将军,任河南尹如旧。从军有功者也着有司各有封赏。 车骑将军在将军的位份上仅次于大将军和骠骑将军,位同三公,有开府之权。 新任何车骑很是兴奋,对着随行的刘辩感慨道:“万人敌,真好用!” 刘辩觉得幸好何苗还有点理智,没跑到刘备面前说什么“你兄弟真好用”之类的话。 刘备也很兴奋,他本以为来自雒阳的征辟是他幸运的开始,履职北部尉的一个多月殚精竭虑,力图做出一番功绩,谁能想到,功勋竟来得这么快。此战刘备带着关羽、张飞直冲敌阵,生擒贼首,何苗事后论功言他居首位。 一朝时来运转,如做梦一般顺利,由不得他不兴奋。 正在一片欢腾之际,一封来自凉州汉阳太守傅燮的加急奏书被送到了尚书台。尚书台尚书令空缺,尚书仆射便让总是被皇帝召见的卢植第一时间带着奏书去阅兵台。 刘辩第一时间发现了着急的卢植,忙让身边的郭直去把卢植引来,问道:“卢尚书这么急迫,发生什么事了?” “凉州出事了!”卢植气喘吁吁。 原来,凉州刺史耿鄙见金城郡叛贼内乱,抽调附近几个郡县的兵卒,准备率军征讨。按照汉制,边郡长官有统兵调兵之权,与唐节度使主要区别在于有州刺史和郡太守互相制衡,二者互不从属。 汉阳太守傅燮劝阻耿鄙不得,只能发来奏书,言称耿鄙必败,希望朝中早日派兵支援。 傅燮在奏书上分析原因——耿鄙去年才担任凉州刺史,到凉州不久,还没有得到本地人的认可,没有人心支持;此外,耿鄙征兆的士兵大都是新兵,还没得到充分的训练。而他要面对的对手中存在原本的边塞士兵;叛军正在内乱,如果现在出兵,叛军反而会因为外部压力而被再度聚集在一起。 灵帝看完奏书,反倒觉得卢植这般太过急迫了,他起初还以为凉州叛军再一次逼近长安三辅了!在灵帝看来,耿鄙只是才率军出发,还没败,万一同何苗一样,大胜而归呢! 张让看出了灵帝的意思,对卢植说道:“不过是傅燮危言耸听之言,卢尚书没去过凉州,不了解凉州的情况。想来耿鄙的奏书还没到,现在只能看到傅燮一家之言而已。” 但卢植依旧坚持,根本不理会张让,径自劝说灵帝道:“陛下,臣曾与傅南容共事,深知他从不妄言。臣虽没去过凉州,但前岁凉州三辅之乱,也曾听皇甫义真提起过。皇甫义真乃凉州安定人,定然知晓凉州境况!亦可诏之询问。” (本章完) 第10章 什么叫昏君啊 第10章 什么叫昏君啊 张让反驳道:“傅燮未战言败,灭己方士气,长他人威风。凭空构陷刺史,不治罪就已经是陛下开恩了。而且傅燮去岁就与耿鄙不和,焉知此番上书不是为了报复?” 灵帝也说:“未战言败,哼哼,等耿鄙的奏书到了,一同朝议吧!” 说罢,灵帝又恢复了高兴的模样,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卢卿,今日当与众功臣同乐!” 旁边侍奉的张让连忙附和:“不能寒了功臣之心啊!” 听了张让此话,即便是卢植也忍不住握起了拳头。不过他还有理智,知道自己若是当场揍了张让,就再也劝不住灵帝了。 只是卢植还要再劝,但灵帝很明显不打算再理他了。 刘辩呆呆地看着灵帝,只觉得涨了见识。原来事情还能这样解决的吗? 但凡灵帝有一点远见,都不至于像如今这样不闻不问。 如果这都不叫昏君的话,那什么才叫昏君啊! 刘辩原本看着灵帝处理奏书公文,对他的印象还有所改观,但如今看来,关键时候就现了原形。国家大事固然重要,但什么事能比得上他的享乐呢! 他又看向张让,后者这幅揣摩上意行事的模样,又怎么能不被称做佞臣呢! 以刘辩目前能得到的关于凉州的消息来判断,傅燮的奏书有理有据,哪怕不想听一家之言,卢植也建议了诏皇甫嵩来询问凉州事。 最简单的道理,当初皇甫嵩、张温先后率领中央的精锐士兵都没能拿下凉州叛军,只能击退;耿鄙靠着临时征调来的新兵,又是从何处来的自信呢! 未战言败固然不好,但等真战败了时间上就来不及了。上一次叛军袭扰三辅只被张温击破一部,总体实力没受太大影响,现今万一耿鄙让叛军再度联合,怕不是又要来一次三辅之乱。 只能说,真有你的,灵帝,不愧是你! 眼看着灵帝就要走了,刘辩忙忙上前拦住他说道:“父皇,儿臣觉得卢尚书说的有道理。” 张让脸上笑容不变,心里头却在叫苦,他光顾着揣摩陛下的想法,忘记旁边还有个史侯了。 刘辩觉得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劝说道:“未虑胜,先虑败,是非常周全的考虑,也正是因为臣子们知道父皇不会因此怪罪,所以才会畅所欲言。父皇寻皇甫将军过来询问,左右耽误不了太多时间,不会妨碍父皇与众功臣同乐。” 刘辩说完,张让马上附和说:“陛下,老臣听殿下说的也在理,反正也耽误不了太久。” 灵帝叹了口气,说道:“就依辩儿所说吧!” 竟然劝住了? 刘辩突然觉得张让变得一下子变得顺眼起来。 灵帝继续出去玩乐,刘辩则与卢植在屋内等待皇甫嵩的到来,还没说两句话,张让又回来了,告诉刘辩灵帝在外面喊他出去同乐。 刘辩冲着卢植点了点头,跟随张让出门去了。 刚出门,张让就小声对刘辩说:“殿下啊,待会无论陛下说什么,你一定要顺着陛下的心意啊!” 刘辩不解,难不成灵帝还想着说服他? 他问:“张公是否知晓父皇为何不愿为凉州早做准备,上次朝议不是也有了结果吗?” 张让摇了摇头,道:“殿下待会就知道了……到了。” 话音刚落,刘辩就看到了正在饮酒的灵帝。 灵帝招了招手,等刘辩靠近,说道:“辩儿可知,打完荥阳,封赏之后,国库已经快空了。” 所以,国库没钱才是灵帝不愿意再往凉州动兵的原因吗? 刘辩忽然灵机一动,对灵帝说:“不是还有西园钱吗?儿臣原本还不理解父皇为什么要卖官鬻爵,今日才知道,原来父皇都是为了国家积蓄钱财,父皇为了国事实在是付出太多了!” 灵帝听着刘辩崇拜的话语,一时语塞,西园钱是为了修园子供他享受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过话虽说不出口,但要灵帝拿西园钱出来充当军费,他指定是不乐意的。 刘辩注意到灵帝的纠结,他明白,想要让灵帝心甘情愿的出私房钱非常难,尤其是现在凉州的局势还没有彻底糜烂,只有能预测到这种趋势。 但他想着,国库没钱,可有人有钱啊! 比如十常侍,又如曹操的父亲曹嵩。 刘辩记得很清楚,历史上曹嵩了一亿钱买了个三公。 他之所以能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曹嵩是个出了名的大冤种,三公没当几个月就因为天灾人祸被免官了。 人家崔烈只了五百万钱就买到了三公之一的司徒,安稳做到现在已经两年多了。 卖官固然不好,但若是为了收复凉州而卖官,起码说起来好听一些。 刘辩回过神来,却见张让一脸着急地朝他使眼色,大约是让他别提西园钱。 即便如此,刘辩还是说出了自己想到的主意:“父皇,我听说过去在西园买官的人一直会受到士人的攻讦,崔司徒原本有清誉,但后来却被嫌弃有铜臭。我觉得可以在西园开设收复凉州钱,此钱不是为了买官,而是为了支援收复凉州的将士,朝廷授予其官职,不是为了卖官,而是为了表扬其毁家纾难,为国事不计私财的品德。” 这还是刘辩从上辈子接触过的游戏抽卡包抽皮肤得来的灵感,换个说法用以规避。 灵帝听完拍手称好,对着张让吩咐道:“还是辩儿有见地,之后西园就按照辩儿说的办!” 见灵帝赞同,刘辩稍作犹豫,继续劝道:“即便推行此法,恐怕西园短时间内也筹集不到足够的钱财,如果父皇愿意先垫上一些……” 灵帝脸色又黑了,他刚才之所以答应地这么快,最关键的原因是这样就不用从他的口袋里掏钱了。 见状,刘辩马上改口:“就当是借的,后面再从收复凉州钱中补上……” 灵帝又犹豫了。 在旁边的张让想到前些日子史侯为了他们去同大将军争辩,他也得向史侯证明自己的价值! (本章完) 第11章 凉州之变 第11章 凉州之变 张让一咬牙,拜在灵帝面前说道:“臣愿为陛下献上多年家资,共千万钱,以为西园收复凉州钱。” 说罢,想到那些成堆的铜钱就要离自己而去,张让心疼地流下泪来,他贪污搜刮多年,如今一句话就把家产去了十分之一。 不过张让倒也说不上后悔,这些日子,张让看得分明,赵忠说史侯胸有成算不是胡说的,史侯绝不好忽悠。用部分钱财换取史侯更多的好感,他觉得值得。 灵帝闻言也十分感动,尤其是看到张让流泪,他拍着张让的手臂,问道:“卿想要什么官,只管同朕说!” 张让又道:“臣蒙陛下恩典,觍居中常侍,不能为陛下保民安邦。臣与诸常侍常思何以报答陛下,不过家财而已,为陛下计,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张让可不愿意就他一个人出血,其他十一个中常侍一个都别想跑。 在张让的助攻下,灵帝勉强接受了刘辩的建议。 不过灵帝还是强行挽尊道:“若是皇甫义真不认可傅燮的奏书,那就不能怪我不肯借钱了!” 刘辩心头一阵无语,家天下的时代,自家江山出了问题,握着私房钱不肯用到关键地方,这到底是什么皇帝啊! 最后总算还是说服了灵帝,刘辩接下来继续陪着灵帝一起同众将士饮宴庆功。 过了小半个时辰,皇甫嵩匆匆赶了过来。 灵帝正高兴呢,不情不愿地离席接见。 刘辩想了想,建议灵帝顺便叫上了新晋车骑将军何苗。 偏殿中,皇甫嵩看到傅燮的奏书,大惊。 皇甫嵩第一时间就建议灵帝,立马派兵去凉州靠近三辅的汉阳郡,补充兵力,协助太守傅燮。 他很明确地给出了自己的理由。 如今在凉州的人口中,汉人势微,羌人最多,其余杂胡次之。 两年前的那次叛乱,隔断了朝中与西域的联系,凉州西部的敦煌郡、酒泉郡和张掖郡也实际上脱离了汉室的掌控。 原本在凉州的汉人要么东逃,要么主动或被动的加入叛军。 如今,凉州心向汉室的汉人所剩不多了。而羌人行事只为有利可图。 现在凉州的力量本质上是失衡的,凉州东部汉阳、安定、陇西、北地四郡能维持住主要在于两年前汉室击退了叛军,外加叛军内乱。 但耿鄙纠集了凉州东部数郡本就不多的防守力量,去打一场几乎赢不了的战斗。 一旦耿鄙露出败相,汉室原本就在凉州失势,加上被抽调兵力,城防空虚,那些原本保持中立的羌人见到劫掠的机会必然会从贼。 总之,皇甫嵩支持傅燮的观点,甚至更加悲观。 皇甫嵩同样认为耿鄙会失败,到时候,不仅原本被朝中收复的凉州陇西郡和北地郡会出问题,上次凉州叛贼进犯三辅时没能攻下的汉阳郡和安定郡也会陷入危险之中。 而汉阳郡与安定郡作为横在长安与河西走廊之间的屏障,以汉阳郡最近,一旦汉阳失守,凉州叛贼随时都可以进军三辅,威胁长安。 长安是大汉故都,再往东就是雒阳了。 灵帝原本就已经被刘辩和张让说服,虽然仍觉得皇甫嵩有危言耸听的嫌疑,但还是决定如皇甫嵩建议的,先派兵去汉阳郡,作为前探,以防不测。 之后再以汉阳郡为起点,先保证已经在汉室控制之中的陇西、安定、北地三郡的安全。 毫无疑问,最了解凉州的皇甫嵩是最合适的统军人选。 按照皇甫嵩的预判,此时凉州的情况已经很危急了,朝中的援军必须尽快到达。 位于三辅的驻军大多守城有余,进取不足,唯有镇守右扶风的董卓麾下骑兵多。 但董卓麾下骑兵多为湟中义从和匈奴人,两年前叛军做大就是因为前去镇压的湟中义从加入叛乱,无论是灵帝还是皇甫嵩都不放心让董卓单独率军支援汉阳郡,更别说刘辩了。 所以,刚刚凯旋的大军是最佳人选,出征不过半月就立下大功,又刚刚接受赏赐,士气高昂。 从中再度选出精锐,作为前锋率先奔赴汉阳郡。 接下来的问题在于谁来领军,前锋需要长途奔袭,是以最好选择中青代将领。 何苗当即起身推荐刘备。 不得不说,战功是最好的升迁方式。刘备立下战功,但升官的正规流程还没走完。 何苗将生擒贼首的战功主要算在了刘备身上,他的官职会在秩比二千石的校尉和秩比一千石的军司马之间。 别看比二千石与比一千石看着差了两倍,实则差距没那么大,从俸禄来看,只是月谷一百斛和月谷八十斛的区别,中间差了个月谷九十斛的一千石。 当然,常人想要跨越这两级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其实刘备的资历还是浅了些,不过考虑到是何苗举荐,又是卢植的弟子,灵帝直接为刘备定下了官职——秩比二千石的骑都尉。 作为参照,一郡太守秩两千石,只比刘备高一阶,刘备称得上是一步登天了。 皇帝做下了决定,又有在尚书台很有话语权的卢植配合,很快,刘备就收到了皇帝的召见。 不提刘备内心的喜悦,次日,他就与遴选出的两部八曲精锐,合一千六百人一同出发。一人双马,抛下不必要的辎重,在出凉州之前皆就食于路过郡县。 这一千六百人当属汉室军中绝对的精锐人马,关羽和张飞也以在平叛时的勇武表现成为了秩比六百石的军候,为一曲长官,军中没有不服气的。 不过,刘备最终还是没能当成这两部人马的主将。 皇甫嵩的侄子皇甫郦对凉州也多有了解,也曾与汉阳太守傅燮共事过。皇甫嵩领军时皇甫郦每每在旁,相较于不了解凉州的刘备,皇甫郦无疑更适合。 于是,皇甫郦同样被火线提拔为左中郎将,以此领军。 等到前锋顺着渭水抵达右扶风,刘备与皇甫郦二人早已称兄道弟了。 两人都是忠于王事之人,身上都背负着各自的期望。 行军速度一如皇甫嵩设想的那样,虽然偶有叫苦声,但一主一副两位主官身先士卒,每晚扎营还会与抚慰士卒,士气并未减弱多少。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凉州的局势,远比皇甫嵩预想的更加糜烂。 (本章完) 第12章 今之伯夷 第12章 今之伯夷 叛军已经打到了汉阳郡郡治冀县城下。 叛军来的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快,包括太守傅燮。 甚至于傅燮根本没收到耿鄙战败的消息。 好在自从耿鄙走后傅燮就时常朝郡县周边派出斥候,才能在叛军突袭之前及时关闭城门。 原来,耿鄙有心成就一番大事业,但却用错了人。 他重用治中程球,可程球本人奸诈贪财,不干人事,不为本地人所喜。偏偏耿鄙全然不管,任由程球借着他的权力胡作非为。 等到耿鄙率领军队抵达陇西郡狄道县,矛盾终于爆发开来,军中发生内讧。 耿鄙和程球一个眼高于顶,一个不得人心,内讧之下根本就没人愿意保护他们,全都死于乱军之中。 没了主心骨,主体本来就是新兵的军队哗然而散。 就这样,耿鄙的大军还没遇到金城郡的叛军就自行崩溃了。 陇西郡太守李参李相如本就预谋反叛,趁机联合耿鄙军中的军司马马腾率部投奔叛军。 恰逢叛军推举出了新首领王国,正要再次寇掠三辅。双方一拍即合,拿下陇西之后,下一站就是汉阳郡了。 王国率领叛军进攻,冀县城中兵少粮少,傅燮只能坚守不出。 傅燮是知兵之人,守军算上临时征调的也不过千人,再加上千余民夫,这就是冀县的全部力量了,他知道,单靠城中的力量,冀县根本守不住。 冀县撑过叛军的第一波突然袭击之后,原本因为傅燮广开屯田而被吸引过来的羌人也如皇甫嵩预料的一般,加入叛军之中。 也有出身北地郡的匈奴骑兵,有数千人,知道傅燮的名声和为人,在城外再三保证,只要傅燮愿意出城投降,他们可以保证傅燮平安返回家乡北地郡。 原本受过傅燮屯田恩惠的羌人也都愿意支持这些北地匈奴的请求。 只是傅燮又如何愿意失节? 傅燮的儿子傅干年十三,跟着父亲住在冀县,听到匈奴人的喊话,他素来知道父亲性情刚烈,但还是尽力劝说道:“当今宦官当道,国家昏乱,父亲是被排挤到此处的。如今凉州被叛军控制,并非是父亲的过错,不如回到北地家乡,留待有用之身!” 傅燮的品德不是水太凉此类能比的,傅干为他找了一个非常好的理由,但他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了。 作为太守,却守不住郡县,傅燮已经有了死志。 他慨然而叹,对儿子交代遗言,:“别成,汝知吾必死邪?盖'圣达节,次守节'。且以殷纣王的残暴,伯夷都能不食周粟而死,仲尼称其贤。今天朝廷还没到殷纣王的程度,我的德行难道就比不上伯夷吗?食君之禄,岂可遇难而退,我为太守,既处在这样的境地,唯死而已!” 说到此处,傅燮拉着傅干的手,交托给了一旁的主簿杨会,说道:“你少有才智,当勉之,勉之。主簿杨会乃是吾之程婴,你以后便要倚靠他了。” 傅干已经泣不成声。 怜子如何不丈夫? 傅燮听到了城外的鼓声,最后看了爱子一眼,骤然起身。 他踏上城门楼,却见王国派从贼的酒泉太守黄衍来劝降,当即将之怒骂一顿。 王国知道劝降不得,遂令大军进攻。 冀县兵少,又以新兵居多,面对数以万计的叛军,城墙上疏漏渐渐多了起来。 叛军刚至,只在招降期间临时打造了些云梯,攻城器械不足,否则冀县早就破了。 傅燮再度将一处城墙上的叛贼赶了下去,终于坚持不住,喘息着,唯有以手中长枪拄地才不至于倒下。 这一轮叛军的攻势总算结束了,但周围的士兵已经没人欢呼了,没有后备,大家都已经筋疲力尽。 傅燮明白,叛军的下一轮进攻,很难抵挡住了。 他用尽全力挺直了腰板。 叛军进军的鼓声再度响起,傅燮熟练地呼喊士兵靠着外城墙躲避箭羽,但奇怪的是,他们半天都没等到。 “援军?是援军!府君,援军来啦!”有人大着胆子朝城外张望。 傅燮听到旁边有人呼喊,仿佛从脊梁中涌现出了一股力量。 他透过女墙望去,是一面面代表着炎汉火德的红色旗帜。 那是他永远不会忘记的颜色! 傅燮的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他看着这抹红色从叛军侧翼穿插而过,引起一片混乱。随后汉骑军分成两股,来回在乱军中穿插,利用叛军阵型的混乱所向睥睨。 傅燮看明白了援军的用意,他们想要驱赶侧翼的叛军去冲击王国的中军。 可叛军能在凉州肆虐,岂是这么好击败的,王国在中军的弓箭手并不在乎同袍,箭雨与长枪不分敌我,逼退了援军。 傅燮举起长枪,大呼:“还有余力者,随我开城门,迎接援军!” 他明白,失去了突然袭击的优势,援军已经无法对严阵以待的王国中军造成多大威胁了。 这支援军自然就是皇甫郦与刘备所带领的前锋了。 他们完全没想到能在汉阳郡遇到叛军攻城,但短暂的惊愕之后,他们发现了一个绝佳机会——叛军也没考虑到他们的骤然到来。 可惜叛军中不缺懂得排兵布阵的将领,中军阵型严密。皇甫郦与刘备只能选择从侧翼,对叛军的附庸所在进行突入。 他们先用无人的马匹冲击敌方阵型,骑兵紧随其后。之后,关羽与张飞各自一骑当先,带领一部人马冲锋陷阵。 在尝试一鼓作气击败叛军失败后,他们没做犹豫,直接冲向了还在坚守的城池。 活跃在外围,未受乱军影响的匈奴骑兵被汉军的战力所怯,不敢追击。 傅燮提前打开了城门,前锋顺利进入城内,在傅燮、皇甫郦的安排下部分精锐带着弓箭上了城墙。 等到王国派出的骑兵追至城下,迎接他们只有紧闭的大门,他们只能止步于弓箭射程之外。 皇甫郦与刘备巡视着城墙,短时间内,王国应该不会再组织进攻了。 他们望着一个个精疲力竭的守城士兵……鲜血与伤口。 “府君,我等来迟矣!” “不迟,不迟,尚未迟也!” (本章完) 第13章 冀县内外 第13章 冀县内外 韩遂,原名韩约,在凉州叛乱刚开始时,因为他与同为金城郡府从事的边允素有声望,一同被叛乱的羌人北宫伯玉和李文侯携裹。后来两人遂化名韩遂与边章,成为一部首领。之后,前去镇压叛乱的湟中义从在宋建、王国的带领下加入叛军之中。 当年,他们就趁着汉室没有防备,一路劫掠到了三辅。 被击退回金城郡之后,叛军内部发生内乱,北宫伯玉、李文侯、边章俱死,韩遂、王国、宋建兼并了死者的部众。 内乱过后,韩遂与宋建推举王国为首,王国自称合众将军,并吸纳了响应叛乱的陇西太守李参与马腾。 这些叛军贼首全都有在汉室为官的经历,王国的中军大帐也几乎与汉军相同。大军侧翼被击破,还未做休整,当日是无法攻城了。 待到来袭的汉军避入城内,贼首们纷纷来到王国的大营商议。 王国问起两部汉骑的来历,但在场的没人知道。 韩遂曾去过雒阳,知道雒阳与汉阳郡一千多里的距离,分析道:“虽不知这两部汉骑具体来自何处,但自耿鄙之死至今,我军每日行军不停,日六七十里,沿途诸县甚至不知耿鄙之死,皆一战而下。我以为,雒阳此刻未必知晓耿鄙死讯。这两部汉骑不管是从哪里来的,短时间内都不会再有援军抵达汉阳了。不过为防意外,还是要多派斥候,亦要遣人至三辅探查。” 李参和马腾虽是新附之人,但手上有兵,还是说得上话的。 李参道:“冀县城中本就兵少,即便加上这两部人马也绝对没有三千人,只是因为城池坚固,不好强攻。不若留下些许人马在此处看守,我等趁雒阳不备,直驱三辅之地。届时取下长安,发讨伐檄文,定然天下震动,必有豪杰群起响应。以三辅为基,凉州为后备,合众将军亦可趁势而为。” 李参作为一个两千石,他想的当然不是从贼劫掠,而是真正的造反。 汉阳距离右扶风六百里,京兆长安八百里。 步骑混合行军,要抵达右扶风西边的陈仓,要不了十日。若是轻骑先行,那就更快了,至多五六日。这还都是在保留战斗力的前提下。 韩遂并不认同李参的想法,也没有李参那么大的野心,他反驳道:“我军上次进攻三辅前,虽然也没有攻下冀县,但当时冀县的守军缺乏骑兵,只有守城之力。 今时不同往日,须知困兽犹斗,更何况这两部精锐汉骑?若是我军东去三辅,一旦汉骑脱困,搅乱我等后路,又该如何?况且如相如所言,拿下长安何其难也。” 韩遂又向王国建议道:“今骑兵入城,如瓮中之鳖,我军只需封堵冀县四处城门,攻城即可。到时汉骑必将下马守城,如自断一臂,灭之易尔。” 王国一时之间不能下决断,他明白韩遂的话最有道理,但不可否认的是,李参描述的前景让王国狠狠地心动了。 李参闻言再劝:“将军,兵贵神速啊!” 王国思虑再三,终究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决定道:“抓紧打造攻城器械,明日继续攻城,本将亲自督战!” 最后,他又派人给后方征调兵员的部下送信督促。 王国意气风发,如今他将兵三万便已称霸凉州,待到整合各郡,征兵十万,天下何处去不得? 将来少不得要去长安圈一圈地。 …… 汉阳郡,冀县。叛军停止了攻城,原本带着傅干躲藏在城中的主簿杨会也走了出来,协助傅燮安排伤员救治和战死者家属的抚慰工作。 等到一切妥当,皇甫郦与刘备带领的汉骑也被安置好了,傅燮终于有时间了解一下来龙去脉。 傅燮叹道:“士达与玄德但凡晚来一刻钟,我怕是就见不到你们了。” 皇甫郦知道傅燮想要的不是安慰,直言道:“我临行前,曾听叔父感慨,若非史侯相助,绝不会这么快出兵。叔父托侄儿转告傅公,仕途起伏不过一时之事,不妨静待来日。” 刘备也说:“若非史侯相助,备焉能在此与府君相谈。” 傅燮听完万分感慨:“我离开雒阳不过一年,竟不知史侯,当真是消息闭塞了。” 感慨几句,平复心情后,傅燮很快谈起了正事。 这个时候,他才从皇甫郦和刘备口中得知耿鄙遭遇兵变身死的事情。这还是后者从抓到了叛军斥候口中问来的,足以看出叛军行军之快。 傅燮说:“当初耿鄙不听我的劝告,仓促行事,我便知道会有此日。我向朝中上书之后,一直在为守卫冀县做准备,但却没想到耿鄙败亡地如此之快,而陇西太守李相如和军司马马腾也从了贼,这事要尽快让雒阳知晓。” 皇甫郦答道:“今日探得叛军踪迹,便已经派人送加急军情了。只是大军再快,自雒阳来一千七百里而来,也得月余时间。敢问傅公,城中粮草如何?人力几何?” 傅燮对城中的人口粮草了如指掌,说道:“冀县城池不大,原本就有郡兵。耿鄙走后我又就近征召,今日战后除去伤亡有七百余人。这几日再对民夫多加训练,足以守城。如今多了两部人马,人力已经不成问题。” 可人力没问题,粮草却有些支撑不住了,他大概估算了一下,原本城中的粮食勉强够用三个月的,按照他最初的打算,若没有战争足以撑到城外的冬小麦成熟。 但现在外有强敌,加上新来的两部人马,战马可是吃粮大户,府库粮食能支撑的时间立马减半,这样粮食问题立马就捉襟见肘起来。 要知道,即便朝中大军来了,也很难立马解了冀县之围。 三人都是知兵之人,没有人提杀战马这种自断手脚之事。 相反,他们很容易就有了一个共识:城里缺粮食,城外呢? 有这么精锐的骑兵,不去抢他丫的岂不是浪费了! 傅燮当即拿出周边地图,与皇甫郦和刘备细细谋划起来。 东汉一里约415米 (本章完) 第14章 雒阳趣事 第14章 雒阳趣事 雒阳接到刘备等人传来的紧急军报,时间已经来到三月末了。 在此期间雒阳并不平静。 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自西园卖官以来,最大的单笔消费已经产生了。 它的创造者是曹操的父亲曹嵩,了整整一亿钱,买下了三公之一的司空。 一亿钱看似只有一个小目标,但无论放在哪个时代,其实都是一大笔天文数字。曹嵩送来的一亿钱中铜钱和用来折钱的黄金都有,加起来也有数万斤了,不论是筹集还是运输都是一件麻烦事。 考虑到西园一放出收复凉州钱的消息,曹嵩就迫不及待去了西园,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早就有此打算。 刘辩不知道曹操听到会怎么想,根据他打听到的,在黄巾之乱之后,朝廷任曹操为东郡太守,但是他以病辞官,目前正在家乡隐居。 想必到时候这位一代枭雄的表情一定很好看,只可惜刘辩是欣赏不到了。 不过曹嵩倒是有趣。郭胜告诉刘辩,在咱们的曹司空了一亿钱之后,有人拿着当初崔烈只了五百万钱买下司徒的事嘲笑曹嵩。但曹嵩不以为意,对外宣称说,他这一亿钱不是为了买官,而是单纯为了支援朝廷对凉州作战,乃是利国利民之举。 曹嵩是宦官曹腾的养子,虽然当过九卿,但宦官的标签一直让他不受士人待见,如今了这一亿钱,本来比较差的风评反而好了不少。 旁的不说,起码他以司空参与皇帝安排的小规模朝会时,大将军何进、车骑将军何苗、太尉张温、司徒崔烈、卫尉杨彪、射声校尉马日磾等人对他普遍和颜悦色。 杨彪、马日磾当初同卢植蔡邕等人在东观典校官藏《五经》记传,并参与续写东观汉记,是货真价实的经学大家,在士人中享有极高的声誉。 曹司空对此非常满意。 另外十常侍中,除张让以外,其他十一位中常侍果然同张让一样,也都各自捐了一千万钱。 十常侍是懂阴阳怪气的,他们故意挑着灵帝召见大臣们商讨如何消灭凉州叛军的时间,而灵帝也想向大臣们证明一下他的宦官还是知道为国分忧的。 他们的说法和张让一样,为陛下分忧云云。也都说是多年积累的家产,他们不敢把话说的太死,毕竟这一千万钱只是他们家财的一部分。 这些已经足以灵帝感动万分,甚至高兴之余还提出既然十常侍不要官位,他要给十常侍加封列侯,已经封了列侯的则增加食邑。 这个时候的十常侍无比后悔他们选择的时间点。 果不其然,在群臣的劝谏下,灵帝大约也意识到一千万钱买列侯买食邑太便宜了,哪怕只是列侯中最低的亭侯。随后灵帝顺势纳谏,此事提也不提了。 以致于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刘辩总能在张让、赵忠、郭胜等人的脸上看到懊悔的神情。 十常侍最羡慕曾带领他们的宦官曹节,不是因为曹节带头诛杀了窦武陈蕃,而是因为曹节先是长安乡侯,食邑六百户,后来改封育阳(县)侯,增加食邑三千户。 十常侍关内侯起步,即便是已经是列侯的张让与赵忠也只是都乡侯,仍比不上曹节的县侯。至于关内侯比其列侯更是差远了,只有俸禄,也不能世袭,西园的关内侯五百万就能买到一个,列侯则是根本就不卖的。 在曹嵩的带领下,收复凉州钱聚集的速度比一般时候卖官时要快一些。 幸而灵帝卖官还是有些许底线的,会考量买官者的家世、名声和过往履历,不会说随便来个人拿着钱就能把官给买了。从而把卖官对官僚体系的破坏性降低一些,当然,只要西园还在卖官,不论做什么措施都是亡羊补牢罢了。 灵帝对收复凉州钱的表现也很满意,卢植等人虽然觉得这军费来的不甚光彩,但终究是从无到有,总比皇帝捂着私房钱不松口要好。 有人满意,同样也会有人不满意。 刘辩结束在东观的课业,正准备去玉堂殿看看,然而半路上就被董太后拦住了。 董太后对于钱财的喜欢不比灵帝来得少,甚至可以说灵帝如此爱钱,其中绝对少不了受了董太后的影响的因素。 与灵帝喜欢把钱财在享受上不同,董太后大约是年轻时穷怕了,她就喜欢钱财越来越多的感觉。 作为最先提出让灵帝卖官的人,董太后始终觉得西园钱既是灵帝的钱,也是她的钱。灵帝用来修建园林啥的自然没问题,但借出去充当军费就有问题了。 对于董太后来说,把钱借给朝廷使,不是有借无还嘛!况且,所谓收复凉州钱本质上不还是原本属于她的卖官钱,换了个名目就与她无关了? 当董太后从董重口中得知这个主意是刘辩出的,当即出了永乐宫(西宫),来找刘辩的麻烦。 面对董太后的大声斥责,刘辩只保持着最基本的礼仪,对董太后说的话不置可否,反正听董太后说话他又不会少块肉,难不成董太后还能打他不成。 “你马上去同你父皇说,别再搞什么收复凉州钱了,那原本就是私钱,凭什么作为公用?” 刘辩沉默不说话。 董太后急了,对一旁的中常侍孙璋说:“去取我的竹杖来,今日我要亲手教训一下这个不肖子孙!” 真敢打啊! 孙璋连忙劝说:“太后玉体尊贵,何必同史侯置气,史侯被太后训斥了这么久,定然也知道错了。陛下想必也在东宫等着史侯呢!” 刘辩听出了孙璋的暗示,但认错是不可能的认错的,真要打他,刘辩准备撒腿就跑。 他目前在后宫中,董重和侍卫都无法进来,他倒不信了,除了董太后外的内侍和宫女真有谁敢上手拦他。 “你瞧瞧,他哪里知错了?”董太后怒道,“快去,取我竹杖来!” 一道同样愤怒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太后取竹杖作甚?” 正是匆匆赶来的何皇后。 别看董太后现在也是太后,但从法理来说,真正能制衡何皇后是已死的窦太后。 董太后与何皇后相对并不能占据多少优势。 (本章完) 第15章 心病 第15章 心病 何皇后和董太后的战斗很是激烈。 对于何皇后来说,刘辩称得上是她的逆鳞,无理尚要争上三分,更别提她现在还占着理。 董太后也不是被吓大的,输人不输阵,根本不愿意让步。 十常侍们同往常一样,在董太后和何皇后注意到他们时才会分别站在各自的立场上,且只在明面争上一争,暗地里保持着中立。 随后故事的发展开始像往常一样,永乐宫与长秋宫的争吵分不出胜负,而在皇宫之中,只有一个人才能做出裁决。 灵帝的头都要大了,过去,何皇后虽然也会和董太后争执,但董太后毕竟是灵帝的亲生母亲,最后往往会是何皇后退让。 但这次,灵帝瞧着何皇后的架势,哪里有退让的意思。 灵帝和稀泥般的各打五十大板,趁着双方都没反应过来,直接出了皇宫跑到西园散心去了。 来到西园的灵帝心中纠结于太子的人选,这几个月,刘辩的表现他全都看在眼中,平心而论,在灵帝心中,刘辩是够格做他的太子的。而他也逐渐开始尝试让刘辩接触具体的政务。 但今日,董太后与何皇后的冲突再次引出了他埋在心中的隐忧。 晚上,灵帝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在张让的陪同下借着烛光逛了半个时辰的园林才有困意。 夜里,灵帝梦见了桓帝,听到桓帝怒斥责备他——“勃海王刘悝已经被贬了,但后来却又受诛而死。现在刘悝在天上哭诉他的冤屈,皇天上帝震怒,你的罪孽已经难于挽救。” 第二天,西园一早就传了太医,灵帝病了。 既是风寒,也是心病。 其实,灵帝从未见过桓帝,所谓梦见,只是日有所思罢了。 渤海王刘悝是桓帝的弟弟,桓帝时,刘悝曾经被告谋反,因而被贬,还失去了皇位继承权。桓帝死后留下遗诏才恢复了刘悝的渤海王,若非如此,其实皇帝是轮不到灵帝刘宏来做的。 灵帝登基后的第五年,中常侍王甫告诉灵帝刘悝密谋造反,于是灵帝亲自下诏逮捕刘悝。 其实灵帝并不知道刘悝究竟有没有谋反,但最后的结果是刘悝及其全家都死在了狱中。 刘协的母亲王美人的死给灵帝敲响了警钟,以何皇后的狠毒,他很一直担心将来一旦以刘辩为太子,会出现兄弟阋于墙的境况,到时候刘协会重蹈渤海王刘悝的覆辙。甚至于,灵帝最恐惧的是,一旦他身有不测,董太后只怕也…… 当刘辩从张让口中得知灵帝病了时已经是下午了,当时他正在东观读书。 张让带来了去西园的车驾,这倒没什么,让刘辩惊讶的是,车里还坐着刘协。 张让说:“陛下本来不愿意让两位殿下去西园。只是如今永乐宫与长秋宫都正在气头上,陛下又感了风寒,不好调节两宫恩怨,只能由二位殿下各自去安抚了。晚些时候到西园,切记不可到陛下榻前,以免过了病气。” 说完,张让向赶车的小黄门交待一声,就出了马车,带着随侍的郭直去坐了另一辆车,只留下刘辩与刘协二人。 刘协少而聪慧,虽然才七(虚)岁,但他已经能隐约明白永乐宫与长秋宫关系不佳的原因。他一脸怯生生地看着刘辩,好似刘辩会对他不利一样。 刘辩也觉得彼此的关系有点尴尬,他入宫四五个月,与刘协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像现在这样单独相处更是前所未有。 他不知道说啥,也懒得去拉近关系,干脆闭目养神起来。 一路无话,待到西园灵帝的寝宫,刘辩与刘协果然只能隔着纱帐同灵帝说话。 灵帝先是交待了他们回去后要好好同何皇后或董太后说清楚,他的病需要静养,就不用太后和皇后亲自来看了;再劝劝太后与皇后别再互相怄气。 刘辩试探性地询问灵帝表示他愿意留下侍疾,被灵帝直接拒绝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刘辩多说了这句话,在灵帝感到疲惫让刘辩与刘协离开时,灵帝告诉刘辩,他安排了张温、卢植、皇甫嵩等人在朝堂商议平凉州策,刘辩明日可以去听一听。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刘辩与刘协同乘一车,半路上,刘协没忍住问道:“兄长,父皇说的平凉州策是很有意思的事吗?” 刘辩睁开眼,看着刘协抑制不住的好奇心,想了想还是回答道:“不是很有意思,但很重要,涉及到很多很多人,需要谨慎对待。” “我听阿叔告诉我,祖母生气也是因为凉州,是和父皇说的平凉州策有关吗?” “是啊,如果有了那笔钱,可以救下很多人。” “噢,那我明白了,我回去一定好好劝劝祖母!” …… “兄长,我发现了!” “发现什么?” “你和阿叔说的不一样,你没阿叔说的那么坏。” 刘辩忍俊不禁,笑出声来,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伱阿叔的这儿有点毛病,以后他说的话你别全当真听就行,不然你会和他一样笨的。” 回到南宫,刘辩下车时见驾车的小黄门身材雄壮,好奇地问道:“我此前没见过你,你叫什么?” 在刘辩的印象中,赶车可不是小黄门该干的活。 “回殿下,臣小黄门蹇硕。” 这就是蹇硕?历史上灵帝会在明年设立西园八校尉,蹇硕就是八校尉之首,统领八校尉及以下。 他怎么会来驾车呢? 半个时辰之后,刘辩与刘协在车内的所有交流都出现在了灵帝的手上。 翌日,刘辩记得灵帝说的,他今天要去朝堂。 朝堂是一座宫殿的名字,位于内朝的正中,是用来开朝会的地方。 刘辩本以为自己已经来得很早了,但等他到了才知道,张温、卢植、皇甫嵩来的更早,他们正与一位刘辩未见过的大臣商讨。 张温等人提前得到了灵帝的传信,知道刘辩的到来,并为刘辩专门留了个观赏位的坐席。 这时,刘辩才知道那位大臣的姓名,朱儁,字公伟,现为九卿之一的太仆,是和皇甫嵩齐名的名将,二人都战功赫赫。 (本章完) 第16章 骑兵的最后一块拼图 第16章 骑兵的最后一块拼图 皇甫嵩与朱儁都是战功赫赫的将军。 他们拿出一幅巨大的舆图,上面包含的三辅与凉州,其中,位于右扶风的陈仓被重重地标记出来。 按照皇甫嵩的说法,一旦凉州失手,存有粮食的陈仓将会成为叛军的下一个攻击目标。而若是朝廷在凉州还有支点,陈仓将会作为提供粮草的稳定后方,重要性可想而知。 归根到底,这场仗该怎么打,皇甫嵩、朱儁等人也只能提出几个大致的谋划,毕竟战场上瞬息万变,需要根据战况实时变通。 这时,刘辩才明白,他们的这些话,其实大部分是说给自己听的。 之后,朱儁又提起府库中的“当胸”和“鞮瞀(dimào)”,刘辩原以为指的是士兵的铁甲和头盔,但仔细一想,朱儁的太仆除了负责皇帝的车驾之外,其实最重要的工作内容是马政。 果然,问了之后刘辩得知,朱儁口中的当胸和鞮瞀指的是皮质的马用甲,鞮瞀用来保护马头,当胸用来保护马的正前方。 听着朱儁的耐心介绍,刘辩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根据朱儁的说法,光武帝刘秀的时代,马甲搭配上高桥马鞍,再加上骑兵的铁甲与马槊,构成了著名的幽州突骑兵。高桥马鞍已经足以让人在马背上坐稳,降低了对骑兵马术的要求。 这个时候,就已经可以让骑兵如后世影视剧中常见的那样,骑兵集团冲锋,借着马匹的奔跑起来的动能化作冲击波直冲敌阵,从而直接在正面切割敌人。 但朱儁同样表示,骑兵正面冲击并非是万能的,一旦无法完全切割敌人,被敌人的长枪包围,那么失去机动力又不能随意转向的骑兵只能任人宰割。 当年刘秀打冀州时,就曾经率军冲阵,陷入了步兵的包围圈中,精锐骑兵死伤数千人。 这时,刘辩终于想起他忘记的东西了——“若是高桥马鞍双边都配上马镫,是否可以让骑兵更加灵活?双脚皆有借力之处,也更容易在马上发力。” 双马镫是骑兵的最后一块拼图。 这个时候骑兵用的依旧是用来辅助上马的单马镫,皇甫嵩与朱儁光是听刘辩这么一提,立刻就敏锐的意识到了双马镫的优势。 当即就要测试一下双马镫。 宫中就有专门养马的地方,双马镫在技术上也没啥难度,更多的是思想的转变。实际上,在魏晋南北朝时,随着军事技术的进步和理念的革新,已经明确出现了双边马镫。 没过多久,刘辩就看到朱儁骑在马上,很轻易地驱使着马左右转圈。 “妙哉,妙哉,殿下一言惊醒梦中人啊!”朱儁夸赞道。 太尉张温也上去体验了一下,下马后就下了命令,加急安装双边马镫。 经过了这个插曲,他们再度回到朝堂,张温开始事事都要询问一下刘辩的意见。 包括最关键的出兵凉州的总兵力。 雒阳的中央常备兵力并不多,北军五营有屯骑、步兵、越骑、长水、射声五校尉部,一部七百人,其中长水营是胡人义从,七百余人,加上吏员等共四千余人。作为最精锐的中央军队,完全脱产的职业军人,战力十分可观。 此前无论是何苗平息荥阳叛乱,还是皇甫郦与刘备带去支援汉阳郡傅燮的两部人马,都是以抽调的北军五营精锐为骨干,用额外的募兵填充军队。 以整个雒阳来看,守卫的兵力还有与五营同为北军的执金吾,较之前汉权力大减,负责守卫武库和城中巡逻。 光禄勋下辖的虎贲羽林二营负责直接护卫皇帝,所以历史上雒阳之乱时,虎贲中郎将袁术才有机会火烧南宫。 此外,卫尉负责镇守宫城宫门、城门校尉屯兵雒阳外城门,这五支常备军队构成了雒阳的常规守备力量。 合计有一万两千人。 其中对外作战以北军五营为主,光禄勋下的虎贲羽林二营也曾外出作战,但次数要比北军五营少许多。刘备目前担任的骑都尉,其实属于光禄勋。 这次征讨凉州,将以全部的北军五营人马,外加以河南尹、河内郡、河东郡的传统“三河骑士”为主的募兵合计两万;关中同样以右扶风董卓的三千常备兵马,外加京兆尹郡兵及三辅募兵合计两万。 目前朝廷的计划是拜皇甫嵩为左将军,率雒阳两万人;拜董卓为前将军,率三辅两万人。同时,以左将军皇甫嵩督前将军董卓,共计四万人征讨凉州叛军。 其他倒是没什么,只是董卓…… 对于这个名字,刘辩有天然的不信任,他前世曾看到分析,董卓是袁氏的门生,袁隗是他的举主。袁氏想要利用董卓掌控朝政,却不想尾大不掉,玩崩了。 对于曹操这类人,刘辩愿意谨慎的重用,但董卓,刘辩着实不想重用。 可董卓如今已经做到了右扶风,秩同太守,本人也因军功封了斄乡侯,封邑一千户。绝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弄死的。 刘辩向张温等人询问董卓与太常袁隗的关系。 张温虽不知道刘辩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他听着刘辩的语气,猜测刘辩似乎不希望拜董卓为前将军。 董卓曾在张温麾下效力过,他稍作思索,很肯定地告诉刘辩:“董卓以袁氏门生自居。昔日凉州叛军袭扰三辅,臣率军平叛,董卓多有傲慢之举,当时参军孙坚建议臣以董卓立威,臣思虑再三没有准许。殿下可是另有前将军人选?” 刘辩没想到还能从张温口中听到孙坚的名字,张温的问题给了他一个提示,他回道:“为何不以太仆为前将军?” 太仆朱儁正在殿中,闻言顿时有些心动,他原本考虑到皇甫嵩比他更熟悉凉州,不愿与皇甫嵩争主将。但同董卓相争,他就没有这方面顾虑了。 听到刘辩的话,张温心里便有了数:史侯不太喜欢袁氏啊! 他不敢轻视刘辩的意见,说:“原先考虑到董卓为凉州人,又于中平二年任右扶风至今,利于征讨叛军。如今看来,以朱太仆为前将军,统率三辅人马,亦无不可。” (本章完) 第17章 出征 第17章 出征 征凉州的主将人选还没正式定下,作为太尉的张温在这件事上拥有仅次于皇帝的决定权。 考虑到灵帝绝不会为了董卓而反对朱儁成为统率三辅两万兵的前将军,这件事的最终结果大概就是这样了。 没有人反对。 其实张温还有一个关于以董卓为前将军的理由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太常袁隗曾经上门推荐董卓。袁隗不仅出身名门,还担任过司徒,现任的太常也是九卿之首,他上门推荐,张温没有拒绝的理由。 不过他从皇帝准许刘辩过来朝堂这一举措上感觉到了某种信号,外加他对董卓也没多少好感,那就只能对不起袁隗袁次阳,再苦一苦董卓董仲颖了。 随后,刘辩又问起孙坚,才知道孙坚目前担任议郎。 议郎是光禄勋所属郎官之一,掌顾问应对,无常事。秩比六百石,多征贤良方正之士任之。 议郎属于是朝廷的高级储备干部,像张温、卢植、皇甫嵩、杨彪等许多大臣都当过议郎,本朝不乏有以议郎直接外任太守的人。孙坚称得上前程似锦。 论起来朝中与孙坚关系最近的其实不是张温,而是朱儁,严格来说,朱儁称得上是孙坚的举主。 当初朱儁率军剿灭黄巾波才部时,奏请孙坚为佐军司马,在此之前,孙坚历任三县县丞。之后才有了孙坚的南征北战。 孙坚也在此次出兵凉州的将领人选上。 随着河南及周边郡县的募兵集合完毕,灵帝的身体也已经好转,三辅的募兵还要更慢一些。 刘辩这些时日对于汉军的出征流程也有了很深的了解。 就在刘辩以为一切顺利之时,永乐宫出了点幺蛾子。 就在确认主将人选的朝会之上,五官中郎将董重举荐大将军何进率领大军收复凉州。 他给出了理由很充分,大将军统率北军,如今北军五营俱在征凉州之列,何进为主将名正言顺。 何进当然不愿意去,倒不是说他有自知之明,知道以他的能耐打打黄巾军还行,打凉州叛军这种职业军人,怕不是要被吊打。 而是因为这是董重推荐他去的,不让对手如愿这点道理何进还是明白的。 随后何进一方的士人在朝会上找各种理由为何进说项,董重一方势力单薄,音量上完全不是对手,但他死死咬住大将军统兵这一点不放。 皇甫嵩与朱儁作为当事人又不好发表意见,灵帝不开口,这件事就定不下来。 刘辩是在玉堂殿从灵帝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这也让刘辩意识到,他目前缺乏一个直接从前朝获取信息的手段。 “辩儿怎么看待由大将军亲往凉州剿灭叛军?” 刘辩注意到殿中除了灵帝只有一个张让在服侍,索性问道:“父皇想听真话吗?” “当然想听真话。”灵帝身体前倾,来了兴致。 “大将军以前打打黄巾也就罢了,若去凉州,最高兴的一定是凉州的叛军。只怕到时候父皇的西园钱全都填进去都不够大将军输的。” 你何进什么的也能率军打凉州?他能打吗?打不了!没这个能力你知道吗? 灵帝想了各种刘辩可能的回答,却唯独没想到这一种。 他好笑地问刘辩道:“你又没见过大将军带兵打仗,怎么就知道他一定打不过呢?” 刘辩回答:“我看他整日被袁绍撺掇,猜的。” 灵帝拍手称好:“哈哈,好一个整日被撺掇!说得好!这倒有几分像朕了。” 侍立在一旁的张让马上出言附和,笑声传出玉堂殿来。 当天晚上,有骑兵夜叩城门,来自于汉阳郡皇甫郦与刘备发回的加急军情终于抵达雒阳。 涉及到此等大事,即便是张让也不敢拖延,壮着胆子将灵帝从温柔乡唤醒。 在看到这份军情之前,灵帝一直抱着一种侥幸心理,那就是凉州的情况不会如傅燮、皇甫嵩说的那般糟糕。但现在的军报打破了他的幻想,一旦处理不当,叛军又会劫掠三辅。 这一夜,骑士的马蹄声响彻街道,自大将军何进与太尉张温以下,凡是和出兵凉州相关的大臣俱在皇帝召唤之列。 刘辩也被郭直唤醒,受灵帝之召前往观摩君臣议事。 这一次,灵帝没有等何进与董重互喷,直接乾纲独断地同意了张温的提议,以皇甫嵩为主将,朱儁副之。 河南大军明日开拔,朱儁则要尽快前往位于三辅之一京兆的长安。 除此之外,车马兵甲、粮草辎重,都要立下章程。 曾经灵帝没有多重视,所有一切主要靠张温、皇甫嵩等人主推,现在在灵帝的关注下,一切都加急处理。 自此,以尚书台为首脑、以三公之一的太尉府为中心、以相关九卿与地方郡县为基础、以官僚为连接点的国家战争机器正式启动。 东汉的军事力量绝非如守卫雒阳的一万余人这样看起来这么少。 刘辩突然明白,怪不得有人会感叹——“国恒以弱丧,独汉以强亡”。 汉室,非亡于外,而是亡于内乱啊! 但内乱之后,却是弱丧。 礼乐崩坏,道德沦丧,衣冠沉沦。在此后的三百多年,战争的阴影一直笼罩在这片土地上。 刘辩忽然觉得,这或许就是他存在的意义吧。 “辩儿,辩儿?” 刘辩回过神来,朝议已经结束,灵帝正在呼唤他。 “困否?” 刘辩摇了摇头。 “来,陪朕走走。” 刘辩学着大臣的样子,拱手道:“敢不从命?” 就着昏暗的月色,灵帝带着刘辩走在宫城之内,张让则离了两步远。 “当年朕登基之时,也就伱这般大小。在此之前,我和你祖母居住在河间,你祖父早亡,我年幼袭爵,却为恶吏所欺,生活困苦。那时候,顿顿不见肉色,你祖母常常让我吃饱而自己饿着。我知道你祖母喜爱钱财,这都是在河间因穷困落下的心病,如之奈何?” 刘辩不知道灵帝为何同他打起了感情牌,他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静静地听着。 (本章完) 第18章 父子交谈 第18章 父子交谈 灵帝似乎没有让刘辩回答的意思,继续说道:“我朝新皇登基,会以老臣为太傅,兼录尚书事,协助皇帝接触政务。待到老臣离世,即不再置太傅。这些日子,你时常在玉堂殿,当知道录尚书事的太傅权责有多重。朕登基时,以陈蕃为太傅,这本是应有之意。太傅陈蕃主政事,大将军窦武主兵事。” 这是东汉以来的惯例,皇帝去世时会给继任者留下一个位在三公之上的太傅,这个太傅有两个要求,一是有名望的能臣,二是年纪要够大。这样,太傅可以用他的名望帮助皇帝树立权威;用他的经验帮助皇帝处理尚书台的政务。 同时,太傅又因为年纪够大,当不了多少年,待到太傅离世后很自然的权力回归到皇帝手中。 理论上,这种体系非常有利于皇权的过渡,也有利于权臣的善终。 “陈蕃、窦武,一个个都是士人口中的贤良君子、德行高尚,但朕登基不过八个月,便得知两人共同商议,诛杀宦官。” 说到此处,灵帝嗤笑两声:“宦官大都在皇宫之中,又该如何诛杀?不过是兵变的借口罢了!” “二人沆瀣一气,总揽国家军政大事,内有太后垂帘,外有士人奔走鼓吹。又将朕置于何地?便是如此,二人依旧不满足……哼哼。” 刘辩明白的灵帝的想法,内外朝的大臣都是和陈蕃、窦武一条心的,宫内的窦太后还是窦武的长女。在皇宫之中,当时的灵帝所能依靠的只有宦官。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很容易就能感受到灵帝的艰难处境。 估计也是在这种情况下,灵帝才会说出“张让是我父,赵忠是我母”。 对当时的灵帝来说,陈蕃和窦武要杀宦官与要杀他没啥区别。 所以,当曹节与王甫求助到灵帝的面前,灵帝用自己的名义给了曹节尚书台的掌控权,从而发布诏书,利用征战结束带兵回雒阳的大司农张奂反杀窦武与陈蕃。 这就是灵帝视角中第二次党锢之祸的导火索。 刘辩听得出,即便是现在,在灵帝心中,窦武与陈蕃依旧是意图谋反之人。 而窦武与陈蕃曾经失败的事,正是现任大将军何进想要做的事。 明白灵帝的真正想法之后,对于何进,刘辩只能称赞一句“大将军好胆!”。 只是灵帝没问,刘辩不好提起何进,不然岂不是不打自招了。 灵帝问道:“若是辩儿易地而处,会如何做?” 刘辩不确定他要不要顺着灵帝的话说,纠结不定。灵帝也没有催促,只缓缓的在宫城内踱步而行。 思索良久,刘辩终于给出自己略带天真的答案:“总要尝试一下弥合双方,无可挽回时,再用雷霆手段。” 灵帝笑道:“只怕到时就晚了!” 刘辩回应说:“父皇中肯,所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未到事情了结时,又如何能分清忠与奸呢!” 灵帝赞曰:“辩儿此言亦是中肯!” 刘辩尴尬一笑,接着说:“我曾在东观问过梁师,难道我汉室自立国以来外臣与宦官都是生死不两立的吗?梁师便同我说了杨震之死。” 灵帝走累了,来到一座亭台下休息。闻言有些惊讶,没想到刘辩会主动向人询问杨震之事。 在杨震之前,外臣与宦官虽有斗争,但仍将斗争的内容放在国家政治的框架之内,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追求物理消灭。 安帝时期的杨震有“关西孔子杨伯起”之称,无论是为官还是为人都是真正的清流。即便是看不惯外戚与宦官胡作非为也只会上书皇帝请求严惩,这是一个对国家绝对意义上有益无害的人。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被宦官樊丰等人诬陷,安帝派使者连夜收回杨震的太尉印绶,并驱逐回原籍。 杨震不堪受辱,在雒阳城西的几阳亭饮鸩自尽,交待子弟“以杂木为棺,布单被裁足盖形,勿归冢次,勿设祭祠”,时年七十余岁。 即便如此,宦官仍不满意,指使门下官员停杨震丧,使其露棺道旁。同时征发杨震的子孙服徭役代邮行书,不许服丧。 直到次年顺帝继位,杨震才被翻案,改葬他处。 据说,杨震葬前十几天,有大鸟高一丈多,飞到杨震丧前,俯仰悲鸣,泪流湿地。直到下葬,鸟才飞去。 东汉的清流运动自此而生,清流与宦官不死不休的仇恨也就此结下。同时,杨震之死也让一批官员更倾向于明哲保身,与皇帝渐行渐离。 灵帝对这件事其实知之甚详,还曾发生过一件趣事。 他曾经问杨震的曾孙侍中杨琦道:“朕和桓帝比怎么样?” 在灵帝心中,他肯定是比桓帝要强许多的。 杨琦的回答很机智:“陛下要和桓帝比,就像虞舜和唐尧比一样。” 颇有刘辩前世用卧龙凤雏夸人的隐藏含义。 对于这个回答,刘宏自然很不满意,他隐隐威胁道:“卿强项(脖子硬),真不愧是杨震的子孙,死后一定也会招来大鸟的。” …… 坐在亭台之下的灵帝又问刘辩道:“你既然问过杨震的旧事,对于宦官如何看待?亦要喊打喊杀?” 灵帝铺垫了这么久,想要的答案也很明确。 刘辩的余光瞥到,张让不知何时离了老远,避开了他与灵帝的对话。 他回答道:“宦官为爪牙,不可或缺。” 灵帝点了点头,对刘辩的回答很满意,聊了许久,他也有了困意,便让刘辩回去休息。 临走前,灵帝叮嘱道:“你多年未在宫中,与伱祖母,阿弟不甚熟悉在情理之中。我知道你向来懂事,日后每隔一旬半月可去永乐宫拜见你祖母,祖孙之间能有什么仇怨?不过一时之气罢了。过两日我先亲自带你去!” 刘辩点头称是。 灵帝不忘补充道:“下回记得再机灵些,若是你祖母想要拿什么竹杖,直接跑就是了,我会告诉孙璋,他会私下配合你,不会有宦官宫人敢拦你的。” (本章完) 第19章 有实无名 第19章 有实无名 在接下来的几天,雒阳只收到一封来自汉阳郡的军报,上面写着冀县守城有余,在军报发出前,皇甫郦与刘备趁夜率骑兵出城,连抢带烧了些叛军的粮草。 只是随着凉州叛军的兵力日益增多,叛军虽然依旧拿不下冀县,但有放弃冀县前往三辅的迹象。冀县终究兵少,阻止不得。 刘辩没有当微操大师的打算,他也不觉得涉及到具体的战场指挥他能比得上久经沙场的皇甫嵩和朱儁,更别说里面还有孙坚这样的猛人。 灵帝倒是干过临阵换将的事,还不止一次。 不过对于刘辩来说也不算太难,通过张让来确保没有宦官进谗言,一切都好说。 而在灵帝找刘辩夜谈几日后,他还真的亲自带着刘辩去了永乐宫。 董太后倒也不是蠢的无可救药,这一次,在皇帝和刘辩面前,她表现得非常慈爱。 或许,董太后已经隐约明白了灵帝的想法。 刘辩也觉得这大概是自己进宫以来距离太子之位最近的时候。 但去过永乐宫后,灵帝在这方面依旧没什么表示。只是吩咐尚书台,每隔五日便选出当日奏书公文中的一些小事,交给刘辩批阅,只要批阅的结果经过卢植确认没啥问题,便可以直接施行。 倒是卢植借着这股东风,多年媳妇熬成婆,前后当了近十年的尚书,终于补了尚书令,可以名正言顺的教导刘辩尚书台的事务。 何进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点变化,他这次学聪明了,没有搞百官上书那一套。 刘辩觉得何进可能是听了谁的建议,只是以大将军府主簿陈琳等数人上书,可灵帝依旧当作无事发生。 刘辩便明白,灵帝依旧没有下定决心。 他基本上明白了灵帝的顾虑——何皇后与董太后和刘协之间的矛盾,以及追求在士人间声誉的何进。 其中何进相对来说没那么重要,但前者因为王美人的死,即便到今日,灵帝亲自下场撮合两宫的关系,这件事依旧是灵帝心中的一根刺。 刘辩为此也尝试劝说过一次何皇后,何皇后勉强答应。 为此,刘辩还叫上了灵帝,一同去永乐宫拜见董太后,灵帝欣然同意。 但灵帝在永乐宫时还好,何皇后单方面服软,董太后在灵帝面前也只是轻微的阴阳怪气一下,还在能接受的范围内。 等到灵帝感到疲惫先行离开,董太后大概觉得她吃定何皇后了,当时态度就变了。 董太后不是那种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性格,横加指责的话连刘辩都听不下去了,他当场就直接拉着何皇后离开。 刘辩被何皇后倾心照顾这么久,做不到置之不理。 至此,刘辩决定收回此前对董太后“还没蠢的无可救药”的评价。 事后了解到一切的灵帝颇有几分尴尬,他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叮嘱刘辩每月朔望还是要去永乐宫道一句安康。 中平四年四月初一,刘辩便按照灵帝的叮嘱前往永乐宫。 董太后对刘辩的态度倒没有像对何皇后那般极端,但也好不到哪儿去。就像是走过场一样,很是平淡,跟刘协更是没法比。 刘辩甚至觉得,若非自己骨子里是个成年人,正常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面对灵帝的这一番骚操作,很难不产生逆反心理。 灵帝大概也觉察到这一点,在次日叫来了刘辩,想要安抚一二。 灵帝先是日常问了问刘辩的功课,刘辩一一作答。 随后刘辩向灵帝建议:“我上次见阿弟十分聪慧,但问过张常侍却说阿弟还未正式发蒙读书,我想着他的年岁也差不多到了,不如与我一同去东观读书?” “如此也好,只是,你祖母……无妨,朕亲自去说。”灵帝高兴之余,想起来把刘辩叫来的目的,说道,“卢子干告诉朕你对于那些奏书公文的处理基本没有疏漏,你明日去同梁鹄说一声,以后每五日便抽出一整天来玉堂殿,届时由卢子干教伱如何处理那些朝廷与郡县的大事!” 灵帝的突然决定出乎刘辩的预料,按照道理来说,能做到这一点的皇子,除了没有太子的名头,其他同太子也没啥两样了。 毕竟汉室已经连续好多年没有出现过太子了,太子宫的配置也仅仅只剩理论上的了,实际形同虚设。 刘辩忽然觉得灵帝变得分外和蔼可亲起来。 不枉他了这么多心思。 …… 右扶风,槐里,董卓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自小在凉州长大的董卓同凉州的许多羌人部族首领都保持着较好的关系,他对于凉州叛军的卷土重来早有预感。 是以董卓才会在两年前跟随张温击退凉州叛军后,通过袁隗的门路屯兵镇守在右扶风,以期立下更大功勋。 董卓早年被时任司徒的袁隗征为掾吏,之后他一直维持着和袁隗的关系,时常通过在雒阳为官的三弟董旻为其行走示好,年年锦绢钱财不断。 袁隗与董卓的第一任举主,已死的张奂不同,对于董卓的礼物照单全收。 早前,董旻派人告诉他,袁隗为他谋取了前将军之职,统领三辅兵力,只是要受皇甫嵩节制。 董卓虽有些不甘心,觉得皇甫嵩也是凉州人,凭什么压他一头,但心中还是比较满意位比上卿的前将军一职。 收到消息后董卓立马就准备起来了。 他本人膂力过人,善于骑射,治军时讲究收拢士卒之心。每每立下功勋,朝廷有所赏赐,董卓都会分文不留,全都分给部下。 董卓的麾下羌人、匈奴、长期招募的汉人兵士,在董卓的这种策略之下,逐渐被培养成只效忠于首领本身。 其实,并非只有董卓做过这种事,但张奂、段颎等人大都只在朝廷的赏赐来的不及时的情况下才会如此,董卓与之不同。 就在董卓兴高采烈地准备去长安接受新的募兵时,来自朱儁的军令与来自雒阳的战时加职如同一盆冷水倒在他的身上。 “固守槐里!左中郎将!固守槐里!左中郎将!”练武场中,董卓挥舞着手中的马槊,每喊一声,就刺倒一根箭靶或是草人,仿佛把它们当成了朱儁。 他的女婿牛辅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大喊道:“大人,雒阳叔父有信到了,我听说诏书也来了,何时召集儿郎们出发?” 董卓重重地将马槊丢在地上,怒道:“彼其娘兮,某前将军都被朱儁那田舍奴给抢了,还出发去哪?” (本章完) 第20章 未来可期 第20章 未来可期 四月三日,第一遍鸡鸣响起,刘辩就被郭直叫醒,稍加收拾,用过朝食,来到了玉堂殿。 这个时候,卢植已经到了。 灵帝则不见踪影,他提前给了卢植每五日的东宫行走权。 刘辩上前拱手作揖,说道:“卢师,辩初知国家大事,经验不足,若处事有偏颇者,还望卢师不必因我而讳言,直言即可。” 卢植同样还以揖礼:“臣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起来,在东汉前期,侍中和尚书是可以在东宫随意行走的。 但在汉章帝时期,出现了一个非著名狠人,侍中郭举在禁中与后宫私通,被章帝发现后还对章帝拔刀相向…… 之后渐渐地发展成了外臣非皇帝相召不能进。 东汉中后期太后垂帘期间,外戚权力大增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外戚能够自由进出太后所在的同样离内朝只有一墙之隔的西宫(也被称为永乐宫或长乐宫),而外臣却无法随时见到皇帝,只能通过小黄门联系。 这一流程给出了充足的人为操作空间。 张让也已经到了,正在指挥小黄门们,看到刘辩到了,忙忙上前拜见:“昨夜陛下特意嘱咐老臣,今日一定要为殿下做好安排,殿下但凡有什么要求,只管同老臣说。” 刘辩问:“卢师、张公,皆用过朝食了?” 卢植稍稍皱了皱眉头,虽然对于刘辩称张让为公有些不满,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同张让先后表示用过了。 “那就开始吧!”刘辩满怀期待。 目前,朝廷之中最重要的事还是征凉州事,可其他州郡的事不会因此而减少。 许多奏书公文显得雷同和乏味,但刘辩已经兴致勃勃,只在中间休息了几次,活动了一下身体,转眼之间,一上午就过去了。 这个时候,灵帝总算出现在了玉堂殿。 见礼之后,灵帝指着刘辩案牍一侧的两摞文书,问道:“这些该是处理好的奏书公文,为何分开来放?” 刘辩回答说:“左边少一些的奏书公文是优先级较高的军政大事,右边多一些的则优先级偏低一些。” 灵帝很容易理解了优先级的意思,他让张让把左边的奏书公文搬到他的桌案上,翻阅起来。 有卢植裨补阙漏,刘辩的对于奏书公文的处置基本没啥问题。 灵帝匆匆将这一摞文书看完,告诉他们之后事有急者可不必等他查阅,直接施行。 对于另外一摞刘辩口中的小事,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让张让将所有处理过的文书送回尚书台主者施行,当即就准备离开。 走之前,还夸奖了一下刘辩做的不错,又嘱托刘辩戒骄戒躁。 出了玉堂殿后,灵帝马上让随侍在旁的赵忠去准备车驾,好不容易白天不用处理政务,他当然要去西园快乐了。 只可惜天气乍暖还寒,裸泳馆还不宜使用。 灵帝走后,卢植望着聚精会神观看公文的刘辩,心中感叹——国家未来可期! 卢植在此前陪同刘辩批阅朝中小事时就发现了,如今更确认了这一点。 在他看来,史侯在处理政务上出乎意料的稳重,不会写出一些跳脱不切实际之言,即便偶有偏颇,也大都是对地方风俗缺乏了解和对一些朝中惯例和默契不清楚罢了。 其实卢植也有些不解,皇帝都允许史侯参政到如此程度了,为何还是不肯正式立下太子呢! 只是以他的修身为人,还干不出催促皇帝立太子的举动,最关键的是,现在唯一能和刘辩竞争太子之位的刘协实在是过于缺乏竞争力。 此前大将军何进再次计划搞一次百官上书请立太子,正是被他劝住的。 史侯刘辩身为嫡长,同时又具备好学、勤奋、尊师、公正等高尚的品德……皇帝虽然没有明言,但实际上正在把史侯当成太子去培养。 以卢植观之,与其强行为之,不如顺其自然。 …… 就在刘辩于玉堂殿中专心批阅文书时,屯兵于右扶风槐里的董卓府上来了一位客人。 董卓在边塞长大,与很多羌人豪帅交好。后来,董卓家境败落,以耕田为生。 当初一些与他交好的羌人豪帅来看望他,董卓将他们带回家,杀掉耕牛用以款待宴客。耕牛的价值不必多说,豪帅们被他的慷慨所感动,回去后赠送给董卓千余头杂畜。 今日来拜访董卓的,就是昔日的一位羌人豪帅,名曰号昌,为陇西羌。 面对豪帅,董卓自有他豪放的一面,丝毫没有摆二千石和乡侯的架子,当即命人杀羊宰牛为宴,亲切如旧。 宴乐间,又有董卓召到的牛辅等军将相陪,提及往事,双方笑声不断。 董卓又提及仕途不顺,心中颇有愤懑之情。 号昌见状心中窃喜,他原本是带着为凉州叛军探听情报的任务来的。 陇西太守李参告诉他,若是董卓有对雒阳朝廷不满之意,便可尝试策反,成了便是大功一件! 宴后,待董卓屏蔽左右,号昌道明来意。 “中常侍张让等窃幸乘宠,浊乱海内。昔赵鞅兴晋阳之甲,以逐君侧之恶。今我陇西羌尊王国为首,以陇西太守李相如为副,举义兵十万,号召天下有识之士群起,诛杀宦官以正朝纲!君侯本凉州人士,乃故人也。不若共起义兵,凭军势而下三辅,鸣钟鼓而入雒阳,既清君侧,匡扶汉室,王侯亦可得也!” 号昌好不容易说完这段背了好久的措辞,小心谨慎地观察董卓的反应。 却见董卓哈哈大笑起来。 号昌试探着问道:“君侯这是答应了?” 董卓笑道:“你既然亲自前来相邀,我岂有不应之理?” 号昌大笑起来,称赞道:“君侯一如昔日豪爽,既如此,我这便回去告知首领,到时候义军抵达右扶风,有君侯里应外合,三辅之地便任由我等驰骋了!那时再与君侯一同宴乐,当真是人生乐事!” “且慢。”董卓叫住了将要告辞的号昌,说,“只是我此刻兵少,恐怕不足以为助力,需要借君一物,方能聚拢兵马相助。” 号昌疑惑不解:“君侯所求,我自无不借之理,只是我又如何能帮上君侯呢?君侯所借何物?” 董卓猛地抽出腰间佩剑,沉声道:“借汝人头一用!” (本章完) 第21章 没人比我更懂反思 第21章 没人比我更懂反思 董卓是懂反思的。 他认为没人比他更懂了。 上个月,朝廷宁愿派出两部骑兵从雒阳出发去汉阳郡,也不愿意派距离汉阳六百多里的他。 董卓很敏锐地察觉到,这是朝廷对他起了防范之心。 现在,他失去了成为前将军的机会,甚至连在雒阳为他奔走的的董旻都不知道原因。 统率三辅兵马的朱儁让他固守槐里。 这些迹象让董卓不得不警惕。 董卓很清楚,他的前辈,被称为凉州三明的张奂、皇甫规、段颎三人曾经受到的来自中央朝廷的猜忌。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董卓曾亲眼看着卢植因为一个小黄门的诬告而被当众免官押入囚车,也曾见证皇甫嵩坐镇长安时因为没能立刻击退凉州叛军而被免官削爵。 大将征战沙场的功绩抵不过来自雒阳皇宫的一个念头。 董卓不愿成为下一个卢植、皇甫嵩。 在内心深处,董卓不得不承认,号昌的话在他心头掀起了一阵波澜。 他居高临下看着死不瞑目的号昌,轻叹一声:“怪只怪你选择奉王国为首领,而非我董仲颖!” 若以他董卓为主,说不定他真就反了。 董卓叫来牛辅,吩咐道:“将此叛军使者的头颅割下送往长安朱儁处,告诉他,凉州叛军即将来犯三辅,陈仓当是重中之重,我愿分兵支援陈仓!” …… 朱儁自雒阳接到来自汉阳郡的军报那晚后,第二天一早就与新任所部校尉孙坚一起,腰间系着代表身份的金印紫绶。两人带领屯骑营所部,直奔长安。 抵达长安后,朱儁一方面整合三辅的郡兵与新得的募兵,一方面打探来自凉州的消息。 总体情况不容乐观。 凉州共有三郡与右扶风和左冯翊接壤,从西南至东北分别为汉阳郡、安定郡、和北地郡,其中最有易于叛军行军的道路当属汉阳郡,而情况最糟糕的也是汉阳郡。 从凉州至三辅,大致可以分为两条道路。 其中靠北的一条是北方位于河套的草原民族惯用的道路。自河套出发,经过北地郡,只要突破位于安定郡的萧关,之后就可以顺着泾河河谷,直通京兆尹长安。 也可以在萧关之后顺着六盘山和陇山,直抵右扶风。 另一条路从汉阳郡顺着渭水,直接就是右扶风的陈仓县、美阳县和槐里县。这条路也是丝绸之路的一部分。 对于朱儁来说,好消息是萧关目前还在朝廷的掌控之中,坏消息是汉阳郡大约郡治冀县之外的县城都已全都陷落。 即便是冀县,现在也已经送不出军报了。 朱儁一方面派兵充实萧关的防御,保证另一条道路的安全。另一方面,则在为渭水沿线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 根据冀县送出的最后一份军报,朱儁判断,一旦叛军如两年前一样放弃攻破冀县而转入右扶风,根据之前他同皇甫嵩的分析,但凡叛军不是抱着抢一波就跑的心态,那么储存有大量粮食的陈仓将成为首要攻击目标。 朱儁看着本部校尉孙坚、长史赵岐、京兆都尉鲍鸿等人,最终下了军令,由孙坚率突骑兵八百,步兵两千进驻陈仓。 单论防守,原本陈仓的守军不出意外肯定够用,守军是两年前张温布置的。张温曾在军议时说,不论何人攻城,陈仓的守军足以支撑至少三个月。 但他与皇甫嵩想要的,可不仅仅只是守住陈仓。 即便叛军只想劫掠,那么只要叛军深入右扶风,孙坚亦可断其后路。 兵贵神速,孙坚不喜董卓,经过槐里时与巡查的董卓军中斥候相遇,也只是表明自己的身份,确认这里还未出现叛军的痕迹,丝毫没有与董卓叙旧的意思,也根本不愿意浪费时间。 越往西走,村镇愈发荒凉,这里的人大都经历过两年前的兵乱,如今听闻西凉叛军的消息,或逃进县城、或东逃避难。 只是可惜了地里伺候了小半年,尚未成熟的小麦。 等到孙坚率军进入美阳县治下,他军中的斥候已经和叛军的斥候交手了。 美阳县,是两年前张温击破叛军其中一部的地方,再往西就是陈仓县了。 孙坚的八百突骑兵皆配有人、马双甲与双马镫,两千步兵之中有弓箭者六百人,有弩者二百人,着甲者一千二百人,着鞮瞀(头盔)者一千六百人。此外,盾牌一成、短刀八成,长枪四成,皆在规制之列。 带着如此配置的军队,尤其是增加了极大提高骑兵灵活性的双马镫,孙坚自信,只要不遇敌军主力,没人能击败他。 之后孙坚率军路过美阳县城,城门紧闭,天色已晚,孙坚派人送上自己的印绶公文等足以证明身份之物,准备靠着城墙扎营,顺便交换些情报。 孙坚得到的情报是叛军大部未至,先到的是一些劫掠周边村镇的轻骑。 次日,孙坚向美阳县令告别,他知道,昨天县城中有人在城墙上守了一整夜。 他倒没因这种怀疑觉得羞辱,反而觉得对方稳妥。 当日,孙坚以骑兵开路。道路畅通,在击败一些零散的叛军轻骑后,孙坚抵达陈仓。 当见到陈仓令的那一刻,孙坚就明白张温为什么说陈仓至少能守三个月了。 老熟人了。 当年,张温击退叛军,以荡寇将军周慎率三万前军追击。至金城郡,周慎不听孙坚劝告,致使粮道断绝,只能抛弃辎重仓皇退兵。 追击不成反倒给敌军送了装备。 后来,在张温的周全下,周慎没有被入狱治罪,但原本的荡寇将军肯定是保不住了。 杂号将军也是将军,周慎一朝兵败,被贬为陈仓县令。 如今战功就在眼前,周慎又怎么会不尽心尽力,以图东山再起呢! 正式的公文交接之后,陈仓大门打开,陈仓令周慎亲迎孙坚。 “悔不该当初不听君之良言啊!”周慎见孙坚第一句话便是如此感慨。 孙坚同样感慨张温是个厚道人,他安抚周慎道:“建功立业,就在此时!” 资料查得有点久…… (本章完) 第22章 六月 第22章 六月 董卓从下属那里得知孙坚的出现后就明白孙坚的目的地了,他又晚了一步,一步差步步差。 就在孙坚抵达陈仓的当日,皇甫嵩率军来到了长安。 王国一如曾经的北宫伯玉、李文侯做过的选择,最终放弃了难以攻破的冀县城,只留下五千人安营扎寨守在城外。 他采用李参李相如的计策,打出“诛杀宦官,以清君侧之恶”的旗号,带着近些时日征兆裹挟的兵卒,约十万大军,士气正盛,沿渭水入三辅。 皇甫嵩与朱儁会师,还需要以老带新,继续整训新兵。 有着来自雒阳的支持,他们在战略上选择防守反击。目前收复凉州钱算上十常侍的贡献已经累积了四亿多钱,至少目前为止,时间在他们这边。 自光武帝罢兵与民休息以来,募兵制取代了征兵制。 募兵制有两个吸引良家子的方式,一是包吃包住还给钱,二是减免家中徭役。 以四万大军计算。 目前粟麦约两百钱一石,普通士卒一年约二十余石,外加盐、豆豉、醋布等,一年大概要上四千五百钱。 此外,还要算上士卒的全年衣物等杂项,加起来朝廷一年要在一个普通士卒身上接近八千钱,若把这四万人只当做普通士卒来算一年也要三亿二千万钱。 每匹战马每月需要消耗三石多一、二升粮食,一年下来也要消耗近八千钱。 四万大军带了约有万匹战马,就这样简单的加法,四亿钱就没了。 这还没算粮食运输路上的损耗,好在自雒阳等地至长安还不算太远,但若是攻入凉州,粮食的价格就不能按照两百钱来算了。 总之,在不考虑后续的军功封赏和阵亡抚恤的情况下,单靠如今的四亿多钱,皇甫嵩与朱儁至少能在三辅坚持一年。 实际情况下,三辅的城中粮仓,以及陈仓皆存有粮食。 尤其是陈仓,既是巴蜀粮食运输的重要中转站,也是用以存粮的公仓,即便经历了经年战乱,如今陈仓依旧储存着超过七十万石粮食。 而最能耗费军费的其实是士卒的装备,但这些大都可以在武库中获得补充,战马也是太仆提供的。 朱儁作为前任太仆,在离任成为前将军之前,若是说他没有动用手中之权,给军中挑选些优质战马,恐怕没人会信。 刘辩很清楚皇甫嵩与朱儁的既定战略,这是两人在出发前那晚的军议上分析的。叛军能迅速拿下陇西、汉阳,士气高昂,正该避其锋芒,择机而动。 当时的灵帝没有反对,刘辩只需要确保灵帝别再产生临阵换将的念头即可。 他所能做的,也只有保证大军不会后院失火了。 这将会是一场短时间内无法结束的战争。 这一日,刘辩在东观梁鹄那儿听完课,问梁鹄道:“梁师满腹经纶,无意仕途耶?” 梁鹄叹息不语。 刘辩见状,便确信梁鹄并非清心寡欲,他说道:“我有意托车骑将军举荐梁师为议郎,就是不知梁师会不会觉得委屈。” “殿下所言,固我所愿也,不敢辞耳。” 梁鹄当然不觉得委屈,只是作为老师,他还有些文人风骨,一直以来放不下架子主动开口。等到刘辩提起,马上就答应了。 说起来,梁鹄虽然是刘辩的老师,但严格来说,他只能算是启蒙师,相对而言其实并不太重要。 在教刘辩之前,他只是一个公车署的待诏。有点类似于李白的待诏翰林院,也能因为一技之长见到皇帝。 但想要更进一步,做个正儿八经的、真正处理政务的官,那就难了。 李白是因为好喝酒,容易误事。梁鹄比不了李白的才华,他最擅长书法却于做官无益,皇帝虽然知道他这个人,却也没打算重用他。 对于刘辩来说,梁鹄成为“储备干部”议郎,可以更多的接触到前朝的消息,让他不至于只有玉堂殿一个稳定获取外界消息的渠道。 课业结束后,刘辩一如既往地前往玉堂殿。 此前,刘辩向灵帝提起让刘协同去东观读书,灵帝信誓旦旦地表示由他去董太后那里说,一定能成。 结果显而易见,灵帝被董太后以刘协还是年幼拒绝了,只是同意找个有学问的宦官来永乐宫中给刘协开蒙。 这不合灵帝想要兄弟亲近的本意,可他拗不过董太后,只好这样做了。 事后灵帝甚至有些不好意思同刘辩开口,还是通过张让告诉了刘辩后续。 …… 转眼之间,时间已经来到六月,天气逐渐转热。 三辅与凉州等地,去年秋冬之际种下的冬小麦早已到了收获的时节,皇甫嵩率领大军在右扶风美阳县一带与叛军对峙,朱儁在侧后方支援。 王国带人围攻陈仓一月有余,始终不能拿下。 随着收获季节的到来,双方的骑兵在田间展开了一场又一场的小规模战斗。 早前在吃过好几次亏之后,王国韩遂等人终于知道了双马镫的存在。 叛军的军事素养高,陇西也是良马产地,但失去了中央王朝的助力,后勤向来不好。 等到他们也配置完双马镫,汉军骑兵中的新兵已经在皇甫嵩的安排下刷了不少的经验。 不过新收获的小麦极大的补充了叛军的粮食供给,对峙还将持续下去。 另一方面,借助安定郡尚未沦陷的区域,朝廷终于取得了与冀县的联系。 冀县城最大的问题就是缺粮,但在傅燮的筹谋下,凭借着关羽与张飞的勇猛和骑兵的机动性,总能找到机会抢夺叛军的粮食。 只是目前叛军开始转变应对方法,不再一味屯兵城外严防死守,而是开始用设诱饵埋伏等方法,接下来的战斗将会更加考验指挥者的谋略。 这一日,刘辩来到玉堂殿,本该是灵帝处理奏书公文的时间,殿中却只剩张让。 “殿下,陛下昨日有些疲累,现下在殿后睡了。陛下睡前留下旨意,接下来的奏书公文殿下可召卢尚书协助批阅。” 刘辩立马便懂了,天气暖和,灵帝昨晚玩嗨了。 (本章完) 第23章 朝会(求追读) 第23章 朝会(求追读) 灵帝渐渐体会到了有刘辩替他分担奏书公文的好处。 虽然明面上刘辩还是每五日处理一次文书,但实际上,其他四日渐渐变成了刘辩在东观上完课,然后去玉堂殿陪一会灵帝,顺便帮忙处理一些小事。这样持续半个到一个时辰,灵帝就要去休息,把剩下的全都交给刘辩和卢植了。 刘辩起初还是把处理好的奏书公文按照大事小事分开放,后来刘辩干脆给那些他认为值得灵帝需要了解的大事让张让根据内容直接列一个条目,小事也让小黄门列一个条目。简单明了,省的灵帝后面还要挨个翻阅文书。 灵帝用了都说好。 他只觉得刘辩分外贴心。 这两个月大汉疆域内除了凉州都很平静,让刘辩隐隐觉得大雨欲来。 时间来到六月中旬,又一则来自幽州的军情急报来到了雒阳。 原中山相张纯因事去职后心生不愤,回到家乡渔阳郡,伙同当地豪强张举及辽西乌桓首领丘力居等人叛乱。 张纯与张举领军劫略,杀护乌桓校尉公綦稠、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阳终等人。 张纯、张举两人短时间内聚众至十余万,占据了幽州东部的辽西郡,以及渔阳郡、右北平郡和辽东郡三郡的部分地区。 目前,幽州叛军被涿郡都尉公孙瓒带领郡兵阻挡在涿郡东边的渔阳郡,但仍有少量叛军劫掠河北的幽、冀两州。 刘辩看到之后,第一时间遣张让去通知灵帝。 灵帝看到奏书后甚是愤怒。 打肯定是要打的,只是如今年前种下的冬小麦都还没能入库,国库依旧空虚,灵帝看完奏书,抬头发现刘辩与卢植都没说话。 他一看刘辩就知道他的这个儿子在打他西园钱的主意! “卢卿,你先去告知三公九卿,明日临时加个朝会。”灵帝第一时间支走了一定会帮刘辩劝说的卢植。 等卢植告退后,灵帝似是自语又似是询问刘辩:“上次凉州复叛,没有罢免太尉张温,这一回趁机把张温罢免了,再用太尉卖个一亿钱,是不是就够用了呢!” 刘辩听得出,灵帝这是真的不想再动用他的西园钱了,只想空手套白狼。 可下一个如曹嵩这般的冤大头去哪儿找啊! 这些日子刘辩通过卢植对东汉的一些现实状况了解不少。 汉室的三公是个不稳定职业,但凡出现个天灾人祸,都是要请辞的,皇帝可准可不准。其中尤以掌管四方之兵的太尉为甚。 在东汉初,郡中由太守掌民事,都尉掌兵事。后来光武帝罢兵休养,除了边郡之外,其余诸郡都尉全都取消,并职太守。 后来又因为三辅要面对羌乱,又需守卫陵园,才复置右扶风都尉,京兆虎牙都尉。可惜后两者的编制前两年被凉州叛军打烂了。 幽州位于东北边境,与内郡只有少量士卒用以维持治安不同,边郡屯兵始终保持着一定规模和战力,同时朝廷也会利用内附的胡人义从对付胡人。 一旦边疆有事,中央会同时派遣军队支援,有时也会提前布置军队。 不过,幽州的叛乱能被公孙瓒带着郡兵阻拦住,说明其相对凉州叛军而言威胁没那么大,聚集的十余万人中真正能打的还不知有多少呢。 在等待灵帝的那段时间,卢植告诉刘辩,最需要担心的是乌桓人。 两年前张温征调了三千乌桓义从去往三辅平叛,死伤甚多。这导致乌桓义从军无斗志,剩下的义从临阵不战,逃归幽州各部。考虑到乌桓人确实死的有点多,朝廷最终没有追究。 不过这些以辽西乌桓为主的残兵的战斗力比不上湟中义从。 所以,卢植的判断是幽州叛军的阵势看着很庞大,其实要比凉州叛军好解决得多。 刘辩将卢植的判断同他自己的理解告知灵帝,灵帝听完终于不再说罢免张温再卖个一亿钱了。 平心而论,张温性格好,有长者之风,在太尉任上统筹全局,干的确实不差。 次日,灵帝带着刘辩参加了朝会。 朝堂刘辩来过不止一次,但正式的早朝,这还是刘辩的第一次。 东汉的朝会分为五日一次的常朝和某些特殊日子才有的大朝会,今日临时召开的朝会也是常朝的一种。 没有什么山呼万岁的场景,官员们接席而坐,刘辩则坐在了靠近灵帝的位置。 自三公以下的官员都很明白这次临时召开的朝会是为了什么,集思广益。 首先第一个问题是幽州平叛究竟需不需要朝中派出援军。 太尉张温认为只要给涿郡都尉公孙瓒多配些兵马,以公孙瓒的能力足以击破叛军。 司徒崔烈较为保守,他建议在幽、冀两州征兵。 其次第二个问题是要不要安抚乌桓。 张温对此是有些尴尬的,他征调的三千乌桓兵几乎掏空了内附乌桓的家底,当时乌桓没造反就已经证明对大汉的忠诚了。 这个问题是宗正刘虞提出的。 他曾为幽州刺史,任职期间处事公正,在鲜卑、乌桓、夫余等外族间声望甚高,任内使幽州治下的外族不敢侵扰百姓。这次张纯、张举叛乱,也有没附从的乌桓人。 最后一个问题则是如何对待参与叛乱之人。 司空曹嵩的养父曹腾曾提拔过张温,这层联系使得两人关系不错,曹嵩不通军事,比较支持张温的意见。 对于这三个问题,九卿等官员各有各的看法。 在朝堂中讨论了起码有一个多时辰,灵帝忽然开口:“辩儿以为如何?” 顿时朝堂内安静了下来。 这里的许多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刘辩,纷纷看了过来。 在注视之下,好在刘辩早有准备,从容答道:“儿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击败叛军。儿臣不知兵,不知需要多少兵马,只是想着,若是赦免被叛贼裹挟者的罪过,是否可以让叛军内部互相猜忌?” 这个回答是上朝前卢植与他商量好的,既要表现沉稳,不能出错,同时最好再有点出彩的地方。 (本章完) 第24章 平叛人选 第24章 平叛人选 之所以没准备什么完美无瑕的回答,主要还是考虑到大家都不是傻子,尤其是涉及军事。 刘辩作为穿越者纸上谈兵问题不大,但真要涉及到具体军事,他现在也得抓瞎,与其费心费力搞一个一眼假的回答,不如保守一点。 刘辩认为卢植的想法比较稳重,第一次出现在百官面前,保证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就足够了,过犹不及。 很快就有人明白了刘辩的意思,被裹挟者身份的决定权在朝廷手中。 不少大臣惊异地看着刘辩,近几个月来,他们或多或少听说过史侯的名头。 但如今亲眼看到史侯年十二,行事如此稳重有礼,与传言相同,还是不免惊讶。 刘辩说完,大将军何进当即称赞道:“陛下,臣以为殿下言之有理,可对叛军分化瓦解。” 有何进带头,包括太常袁隗在内的好些大臣都纷纷夸赞起来。 但刘辩本来说的话就不多,其中还有一半的废话,夸着夸着就变成了尬吹,刘辩自己听着都尴尬,还不如不夸呢! 还好卢植打断了这些歌颂,他的家乡就在涿郡,知道刘虞在此地的威望,比较看重刘虞的意见。 “臣以为宗正曾为幽州刺史,想必亦有解决之策。”卢植看出刘虞有话要说,只是刘虞本身是谦谦君子,干不出抢话的事,只能由他代劳了,他可不在乎这些。 宗正刘虞很清楚目前朝中的困局,现在汉室最大的隐患依旧是三辅的凉州叛贼。旁的不说,地理位置就足以说明一切。所以,需要用尽量少的资源去解决幽州叛军。 刘虞自请前往幽州,他说道:“幽州北方的的三个鲜卑部这些年虽有内乱,不可不防,或可利用其内部纷争,使其无暇南顾。 辽东、辽西、右北平三郡乌桓反叛连同塞外乌桓反,然其余诸郡乌桓未反,需当安抚。 臣至幽州,不需从雒阳带走一兵一卒。对待叛军,剿而抚之。 胡人见利忘义,诚如……殿下所言,乌桓首领丘力居,若能锉其锐气,击而败之,臣可使其与二张反目。” 刘虞话中停顿,乃是他突然想到过去有皇子在朝堂参政,要么是太子,要么封王,可现今所谓“史侯”、“董侯”实际只是惯用的代称,并无实际封爵。 他作为宗正,对这点还是比较敏感的,严格来说,至少封王后才适合被称为殿下。只是如今不是讨论礼仪的时候,刘虞也不是什么特别较真的人,他稍作犹豫,决定还是同何进一样称呼殿下,总不能在这种场合当着本人的面直呼“皇子辩”吧! 刘虞作为少数能让灵帝主动减免官钱的人,还是很得灵帝信任的,最关键的是刘虞不需要灵帝出钱。 对于灵帝来说,不用他出钱的办法就是好办法。 如果幽州可以自己出钱出粮出人,自行解决叛乱,那就最好不过了。 作为朝中对幽州近况最了解的人,刘虞说的话甚至比张温还要更现实一些。 刘虞的意思很明确,先打,打赢之后就可以派人去联系乌桓丘力居,以免罪为代价拉拢他与张纯张举反目。至于丘力居,胡人嘛,对于汉室来说,以后有的是办法治他! 这是目前来说最能节省财力人力的办法。 刘辩虽然觉得这样对待乌桓叛军有些过于温柔了,但也明白这的确是最省心的办法了,而且朝廷此前也确实对内附的乌桓人使用过度。 刘辩还会稍稍纠结一下,灵帝就十分心动了。 他当即命刘虞为幽州刺史,加右将军,掌幽州军事。 同时,灵帝也明白刘虞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刘虞自己也心知肚明,向灵帝请求调派一个知兵之人与他同去幽州。 说起来,目前在朝中称得上号的中青代将领基本都被调去三辅了。 若是推荐老一辈的如陶谦,虽有从军经验,但性情不好,张温又担心其与刘虞发生龌龊。 一时之间,张温竟有些想不到正在雒阳的合适人选,就在他准备直接推荐涿郡都尉公孙瓒时,司空曹嵩突然出列。 曹嵩拜道:“陛下,昔者祁奚内举不失其子,外举不失其仇,臣虽不才,愿效仿之。” “卿可直言。”灵帝现下看响应号召捐了一亿钱的曹嵩十分顺眼,态度也和颜悦色。 “吾子曹操去岁因疾病而辞官返乡,现在已经痊愈,前些时日还写信给我,说时常后悔因病不能报效国家。” 原来,曹嵩自从当上司空之后,立马写信给回到家乡沛国谯县的曹操,要求曹操赶紧到雒阳来,再谋个前程。 曹操虽然认为自家老父了一亿钱当了个冤大头,思虑再三之后,觉得这钱绝对不能白,最终决定就带着曹氏和夏侯氏的几个适龄青年往雒阳来。 来雒阳当然不能空手来,曹嵩把钱的差不多了,只能让曹操从老家谯县再多带些银钱来。 此外,有能力的青壮年奔前程去了,家小得安顿好啊,可别大丈夫在外建功立业,回头家被偷了。 如此一耽搁,曹嵩上任都三个月了,曹操给曹嵩的回信也早就到了,但曹操一行人还在半路上。 曹嵩估摸着应该就在这几日了。 这事曹嵩还没跟旁人说,准备等曹操来了雒阳再带他拜访张温等人,到时候再细细谋划官职,谁成想如今突然有了这么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曹嵩当即忍不住了。 对于自家儿子曹操的能耐,曹嵩还是很自得的。 张温赞同道:“昔日曹操从左将军、前将军征黄巾,屡立战功,臣以为可行。” 灵帝其实是记得曹操这个人的,爱屋及乌之下,对于原本印象不深的曹操凭空多了许多好感,当即就同意了。 最终决定以曹操为中郎将,协助刘虞一同讨贼,同时调集幽州西部数郡的三千精锐骑兵入其麾下。 在张温的建议下,又以涿郡都尉公孙瓒为骑都尉,协助曹操。 用这一文两武的搭配,以朝中众臣看来,基本没啥问题。 这时,刘辩突然想起来,历史上刘虞就是死于公孙瓒之手。 不过他转念一想,那是洛阳宫变之后的事情了,现在的公孙瓒刚刚达到刘备目前的高度,正该一门心思地想着建功立业,两人的矛盾应该还没开始呢。 只要保证朝廷平稳,刘辩不觉得公孙瓒真的敢对刘虞动手。 说起来,刘辩隐约记得历史上好像是刘虞先对公孙瓒动手,结果因为舍不得烧百姓的房子,被舍得烧的公孙瓒给反杀了。 大不了以后不让这两人在一起共事。 而且最关键的,现在多了一个曹操,会发生什么事还不一定呢! (本章完) 第25章 曹操(求追读) 第25章 曹操(求追读) 这场朝会上,不止三公九卿等官员看到了刘辩,刘辩也注意到了太常袁隗,光禄勋丁宫,少府樊陵等人,其中最让他留意的就是袁隗了。 袁隗是袁绍和袁术的叔父,在这场朝议中话不是很多,存在感比较低。 话说起来,袁绍与袁术出身名门,声望很高,按理说也有被举荐的资格,但无论是凉州事还是现在,刘辩都没看到两人的名字。 究其原因,现在的袁绍不仅仅是虎贲中郎将,还是大将军何进的僚属,从事中郎,没有何进的首肯,没有谁会去举荐袁绍。 至于袁术,现在根本不在雒阳,而是正在地方上当郡守养望呢! 朝会结束后,刘辩跟着灵帝自朝堂所在的内朝回了玉堂殿。 灵帝的喜悦溢于言表。 不过他的喜悦没持续多久,来自幽州的第二份紧急军情又来了。 看着送来奏书的小黄门战战兢兢的模样,刘辩瞬间怀疑公孙瓒没能抵挡住叛军。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灵帝十分愤怒地将奏书摔在地上,在殿内来回走着。 张让慌忙将被丢下的奏书捡起来,很有眼色地递给了刘辩。 刘辩一看,还好,不是公孙瓒战败的消息。 不过,张举自称“天子”了。张纯自号弥天将军、安定王、三郡乌桓元帅。 要知道,即便是凉州叛军也只敢打着清君侧的旗号,灵帝的愤怒可想而知。 灵帝当即遣张让派人告诉张温,尽快征辟到曹操,让曹操赶紧去平叛。 同时又让人将奏书抄录一份送给刘虞,意思很明显,别的不说,张举张纯必须死。 张温下朝之后从曹嵩口中得知曹操正在路上,估摸着也就这几天就能抵达了。 他原本还想着要不要等曹操先来雒阳,现在接到灵帝的命令,得了,赶紧联系曹嵩打听曹操的路线,准备派出使者迎接,让曹操也别来雒阳了,直接转道幽州。 可曹嵩也不知道曹操走哪条路,张温只好派出三路使者,每条官路都试上一试。 但曹操的任命诏书和官服印绶等物只有一份啊,张温没办法,只能又去寻刘虞,请刘虞带着曹操的印绶等物在河内郡等一等曹操。 刘虞这儿倒是很顺利。 做完这一切的张温抹了抹头上的汗水,这下,官位总算保住了吧! 而被张温和曹嵩心心念念的曹操此刻正在陈留郡内的尉氏县。 曹操担任的最后一个官职是东郡太守,不过也已经是过去时了,自黄巾之乱后,关东各地一直都不怎么太平。 曹操打着自家父亲司空的旗号,虽然带着不少家财,一路倒也没出什么问题。 他其实明白曹嵩的想法,曹嵩想让曹氏摆脱宦官子孙的身份,被士人所接受。 曹操不是没做过这方面的努力,他二十岁时被举孝廉为郎,后来成为雒阳北部尉,小黄门蹇硕的叔父就是他向士人们的投名状。 投名状有效果,但不多。 可报应来得却很快。 宦官以举荐为名,将曹操明升暗降,外调为顿丘县令。 两年后,灵帝的宋皇后被废,宦官株连了宋皇后的父兄。宋皇后的哥哥宋奇娶了曹操的堂妹、曹仁的姐姐,曹操也因为和宋奇关系好而受到牵连,被免去官职。 又是两年后,曹操在曹嵩的安排下,被朝廷再次征召,任命为议郎。 四年之后,黄巾之乱起,曹操被拜为骑都尉,先后跟随朱儁和皇甫嵩平定黄巾之乱。 凭着在此战中立下的功勋,曹操年方三十就成了货真价实的两千石太守。 先后担任济南国相和东郡太守。 曹操在为官期间多次上书劝谏灵帝,从未有过回音,后来在太守任上称病辞官。 曹操这次来雒阳,除了护卫之外带了四个人,分别是从弟曹仁、曹洪,和夏侯惇、夏侯渊。 谯县曹氏与谯县夏侯氏世代交好联姻,二者亲如一家。 夏侯惇与夏侯渊同曹操年岁相似,昔日曹操当雒阳北部尉时夏侯惇就已经跟在曹操身边了。 夏侯渊早年间曾经替曹操顶过罪,黄巾之乱时,他在谯县照看宗族。 当时天下大乱,谯县也不例外,夏侯渊因为饥乏,舍弃了幼子,而养活亡弟孤女。 相对于两夏侯这对族兄弟,曹仁与曹洪就要小很多了,曹仁年不过十九,曹洪也就二十出头。曹操带着这两人,最主要的目的其实是让他们见见世面。 作为当朝司空的家人,别管这个司空是怎么当上的,司空就是司空,曹操一行人受到了尉氏县令的热情款待。 曹操拒绝了县令让他们居住在驿馆的提议,他不差这点钱,没必要因此坏了名声。 夏侯惇正在同曹仁曹洪介绍,过了尉氏县,就是河南尹的治下了。 得亏是曹操不甚低调,张温派出其中一路使者很快就在尉氏县找到了曹操。 当曹操从使者手中拿到曹嵩一式三份之一的亲笔信时,整个人都是蒙的。 大夏天的,连着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曹洪从使者口中得知来意,很是不解,问道:“兄长素有才干,我等亦弓马娴熟,届时剿灭贼寇,自是大功一件。兄长如此,莫非是发现有何不妥?” 夏侯惇到底跟着曹操打过仗,看着夏侯渊将使者送去偏房休息后,才回答曹洪说:“以客将督本地兵将,又无亲兵凭借,难也!” “事已至此,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且刘使君尚在河内等候我等,当速往。只是我等带来的钱财,还需有人送往雒阳。”曹操说罢,看向曹洪与曹仁,他倾向于把这两个年轻些的从弟留在雒阳。 曹洪忙道:“兄长,我愿为亲兵,为兄长助力。” 曹操稍作犹豫,说道:“既然如此,子廉与我同去,子孝便与使者一同带着财货去雒阳吧。” 子廉是曹洪的字,子孝是曹仁的字。曹仁自知年岁最小,无论如何也推托不了,索性干脆地答应了。 次日,曹操一早便带着夏侯惇、夏侯渊、曹洪以及部分护卫便出发河内。 他明白,这一趟既是风险也是机遇。 (本章完) 第26章 张燕 第26章 张燕 却说刘虞紧急出发,其子刘和甚是不舍,听闻听闻刘虞要在河内郡等待曹操,便一路送行,直到河内郡汲县。 汲县已经靠近冀州了,刘虞与张温商定在此处等待曹操。 刘虞对刘和甚是爱惜,早些年刘和被征为郎中,属光禄勋下,比三百石,是时下最常见的勋贵子弟的仕途起点。 在抵达汲县驿馆的次日一早,刘虞便欲让刘和返回雒阳,劝道:“告假不可日久,既然当了郎官,当恪尽职守,这便回去吧!” 刘和不愿,想要在汲县等到曹操赶来。 刘虞的语气便重了些,道:“大丈夫当志在四方,岂能做如此小儿女姿态!” 不过看到刘和难过的神情,念及儿子的孝心,还是换了种口吻:“我此番自请去幽州,除了为国家大计,也有为你考虑的缘故。” 见刘和不解,刘虞解释说:“我自幽州返京都以来,被陛下委以重任,兢兢业业,不敢懈怠。这数年来,你一直担任郎中,有资历而无功绩,不曾升迁,是因为我拒绝了的缘故。你可曾怨我?” 刘和理解刘虞,宗室本身就是个敏感词,尤其是在多年来的皇位继承多有以小宗继大宗的情况下。 他说道:“孩儿从未抱怨过什么,又怎么会怨恨父亲呢!” “伱我父子身为宗室,更该慎重。”说到此处,刘虞轻松了一些,继续道,“我走之后,必有人会举荐于你。我知你性情敦厚,不会横行不法,无论将来居于何职,须知忠君为先,切切不可忘记!”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刘和重重点头。 “既然听懂了,这便回去吧!” 刘和心知刘虞心意已定,便去收拾行囊,还未离去,便听到有人来刘虞的所住的驿馆院落拜访。 “难道是曹操到了?”刘和出门查看,却见来人自陈是平难中郎将的部下。 刘和当即警惕起来,河内郡尚属于河南尹治下,他当然听说过黑山贼的名头。 平难中郎将张燕,原名褚燕,常山真定人。 黄巾起义时,褚燕聚集一帮人在太行山为强盗,后来,博陵人张牛角也聚集起一伙人,自称将军,与褚燕合兵一处。 褚燕推举张牛角为首领,进兵攻打瘿陶,张牛角被流箭射中,身受重伤,临死之前,命令他的部下尊奉褚燕为首领。 张牛角死后,众人一起拥戴褚燕为首领,于是褚燕改姓张,唤作张燕。因为张燕因身轻如燕,又骁勇善战,所以军中都称他为“飞燕”。 再后来后来张燕的部队不断壮大,通过太行山脉与常山、赵郡、中山、上党、河内等地叛匪互相联络,叛匪中的小头领孙轻、王当等人,都带着部众归附到张燕麾下,张燕自称有百万之众,号称“黑山军”。 因为黑山军活跃在太行山以及其支脉附近,若遇到朝廷征讨便缩入山中。而附近郡县处于内地,兵力只够维持治安过于单薄,而灵帝却又不肯大价钱派大军进山剿灭。 恰逢张燕派使者到京城洛阳,上书朝廷请求归降。 于是,灵帝于是任命张燕为平难中郎将,领河北诸山谷事,使张燕获得了对太行山的军政大权。 此外,张燕每年都有向朝廷推荐孝廉的名额,还需派遣计吏到洛阳去汇报。 张燕自然不会向朝廷运输赋税,他派出的计吏也都说张平难治下入不敷出,还想向朝廷要钱呢! 张燕虽自称百万,但他所活跃的五郡人口加起来也不过二百多万,不过他的治下算上老弱妇孺,三、四十万人还是有的。 如此,也算是自成一郡了,张燕成为中郎将后,各地也不再有黑山贼滋扰地方的奏书,现状称得上双方都还算满意。 “俺家中郎将听闻刘幽州来到此地,想要尽一尽地主之谊,不知刘幽州可否赏光?” 刘虞义正言辞的拒绝:“吾乃陛下亲命右将军,只有你家中郎将拜见我的本分,哪有我先去拜访的道理!” 刘虞说完,忽听驿馆院外外传来一阵笑声,有一个声音传来——“正该如此,刘幽州,张燕冒昧前来,还望刘幽州勿怪!” 话音刚落,院落中便走进来一人。 “张平难擅离辖区,未经国家宣召来河南尹治下,还在汲县城中,不怕我遣人将你拿下?”刘虞指着自己的护卫问道。 张燕并没有被吓到,答道:“我听闻刘幽州是有德之人,如今我亦为朝廷镇守一方,河内亦有山地,不曾违反法度,刘幽州为何会拿我呢!” 刘虞很快就反应过来,张燕冒险出太行山见自己,一定是对自己有所求,索性等着张燕开口。 只说道:“不过玩笑而已,只是我并非冀州刺史,张平难怕是找错人了。” 张燕一拍手,道:“我要找的正是刘幽州啊!刘幽州不清楚,张纯张举这俩乱臣贼子,派了好些骑兵在冀州劫掠,吾既然领了河北诸山谷事,岂能坐视不理?只是贼寇皆是骑兵,来去匆匆,我手下虽有些马匹,但不如幽燕之地的战马多矣,有心杀贼,奈何无力追击!” 刘虞虽然不觉得张燕真的会这么好心帮朝廷剿灭叛贼,但多一份助力总归是好事,这才请张燕入屋内详谈。 从张燕口中,刘虞得知叛军大部虽然被公孙瓒阻挡在渔阳郡,但公孙瓒兵力有限,仅有防守之力。 张纯张举便联合三郡乌桓及塞外乌桓,以骑兵席掠幽、冀两州,情况比刘虞预想的还要严重。 而在言谈之间,刘虞也察觉到了张燕的真实目的——张燕已经不满足于太行山内了,而是想要将手插进冀州。 刘虞当然不肯答应,但他向张燕承诺道:“张平难愿率部讨贼,拳拳之心我亦十分感动。只是私相授受,这不是臣子的本分。但我愿起誓,只要张平难在讨贼时立下功勋,我必会如实上报陛下,我汉室有军功者必赏,届时列侯亦可得也!” 张燕此来找刘虞,图的就是刘虞名声好。听了刘虞画的大饼,不免纠结起来。 (本章完) 第27章 平叛助力 第27章 平叛助力 张燕刚从贼那几年,同样一直在太行山周边活动,那几年正是天下最乱的时候,尤其是张角所在的冀州,以巨鹿郡为中心,被黄巾军和汉军来回蹂躏。 刘虞就是在战乱稍稍平息之后,被任命为甘陵国相,甘陵位于清河国,就在巨鹿郡的旁边。 灵帝令刘虞到冀州安抚救助受灾的民众,刘虞从自身做起,以俭朴的作风作为为下属榜样,穿着破旧的衣服,每顿饭不过一两道素食,不久后刘虞升迁为宗正,列为九卿之一。 之后搭配暂领冀州牧的皇甫嵩所奏请的“免除冀州一年田租,用来赡养饥民”,总算稳住了冀州局势。 在张燕看来,刘虞此前在幽州的名声就很不错,在冀州的表现同样也很好,这是他打听到朝廷派刘虞去幽州后来见刘虞的一大原因。 刘虞名声好,张燕认为自己不会被卖。 但想让他白打工,那是不可能的。 张燕很快向刘虞诉苦:“刘公实在是不知道我的难处啊!这黑山军中并非我一人说了算,各处的大小头领足足有二十多人,这些贼子若不给点好处,是万万不肯挪窝的。” 刘虞也是对张燕有了新理解,前面痛骂张纯张举时义正言辞的反贼云云,如今骂起手下来,也是毫不犹豫的贼子。 他指了指外面的院子,又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旧衣服,说:“我孤身赴任,身无长物,又能给你什么好处呢?总不能是我这一身破旧衣服吧!” 张燕立马直盯盯地看向被刘虞收在腰间的印绶,其中露出来的象征着右将军的紫色绶带分外显眼。 “若是右将军愿意为了冀州百姓,从幽州调拨两千匹战马,燕可担保,不使一个叛军从冀州走脱!” 刘虞摇了摇头,他当然明白,只要能把盘踞在幽州东部的二张消灭,游荡在幽州、冀州的散骑不过是散兵游勇罢了,果断拒绝道:“幽州尚需讨伐叛贼,还缺战马呢!” 张燕早有准备,说道:“黑山军自然愿为幽州平叛出力,刘幽州,两千匹马真不算多,与那二十多个头领分一分,真没多少了!” 刘虞道:“若黑山军无需幽州提供粮草,事后也不必向朝廷请功,吾自然可以应允!” 张燕不乐意了,但听出刘虞的意思是愿意把黑山军当成朝廷正规军对待,这也正是他希望的。 于是他退让了一步:“刘幽州是公正之人,我张燕信得过,只要一千匹马,我定能带人下山助刘幽州平叛!” 其实对于刘虞来说,他在出发之前曾考虑过张燕,不过倒不是考虑怎么让张燕下山参与平叛,而是担心张燕下山添乱。 如今张燕的倾向对他来说是意外之喜。 他却不知,对于张燕来说,他早把太行山及其周边地区看成了他的势力范围,而黑山军的大部分人其实也都出身于周边郡县。结果忽然来了一帮幽州人和胡人来此地劫掠,自己的地界他们黑山贼自己都有好几年没干过这买卖了,这帮外来人竟敢无视他们,黑山军中早就群情激奋了。 刘虞问道:“你能带来多少人?” 张燕伸出手掌:“若刘幽州能供给粮草,至少五万!” 刘虞离任幽州刺史也好几年了,不过他根据这两年幽州的上计情况对于幽州的情况还是有个大概了解的。 他也不确定平叛需要多久,万一时间长了这五万张嘴可不好填饱啊! 刘虞不知兵,他想到了朝廷前段时间为了对付凉州叛军,只派出四万大军就准备了四亿多钱。 忽然他灵机一动,对张燕强调道:“幽州只需要会打仗的士卒,精锐为佳,不知张平难这五万人有几人着甲?” 张燕不能答,嘴硬道:“着甲者虽不多,但有百战老兵三万人。” 刘虞总算拿出金印,对着张燕说:“我可许你战马一千匹,若是平叛中伱部立下功勋,亦会上报朝廷奖赏。所部于幽州的粮草皆由幽州各郡供给,只是御寒衣物,兵甲武器须得自备。可要我先写下公文?” “刘幽州名传海内,自不会诓我。”张燕故作大方,眼看着刘虞好像是要把金印收起来真不准备写公文了,马上又急了,“只是山中那些无知之人不知道的刘幽州的名声,恐怕到时候会觉得我虚言诓他们,到时候万一带不来多少老兵,反而不美。” 刘虞看着,倒觉得张燕有趣。 待到看见刘和取出笔墨纸砚,张燕这才明白自己会错了意。 写好公文后,张燕小心翼翼地吹干墨迹,收入怀中。 张燕问道:“刘幽州这便出发?我回山上带部众往何处等候?” 刘虞好奇:“张平难竟不知我为何留在汲县?”不过他想了想,张燕不知情是正常的,于是干脆把在这里等曹操的事说了。 又谈及曹操是来助他讨贼的中郎将。 张燕原本就只打听到刘虞总览幽州军事,听到此处只当是朝廷的制衡之策,忙道:“燕只听刘幽州号令!” 刘虞还以为张燕不愿居于同为中郎将的曹操之下,安抚道:“我会叮嘱曹孟德多与你相商,只是军事上还需要以曹孟德为主。” 张燕只当是刘虞的场面话,连连称是。 …… 曹操是雷厉风行之人,一路马不停蹄地朝约定的汲县赶去,路上休息时,则在思索该如何在军中树立威信。 等到他满身疲惫的赶到汲县,突然发现刘虞给他添了一支客军。 曹操虽然对黑山军的战斗力存疑,但多出一支非本地的军队可以为他拓展出足够的发挥空间,起码不会被本地将领掣肘,只是白瞎了他路上的绞尽脑汁。 刘虞与曹操商量一番后,同张燕约定就在张燕的老家常山真定会合。 之后,张燕回山收拢大军。曹操也顾不得休息,与刘虞一同出发。 他们二人都带了护卫,如今又合为一队,倒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路上偶遇一些劫掠的散骑,还能派出护卫为民除害。 (本章完) 第28章 这是谁的部将 第28章 这是谁的部将 一行人来到真定,这一路曹洪最是兴奋,黄巾之乱时他还是受保护的一方,如今终于能一展多年练就的武艺了。 这些时日他干脆甲胄不离身了,遇到劫掠的叛军便一马当先冲将上去。 若是叛军数量多些,夏侯惇与夏侯渊也会带人跟上。 叛军仗着马匹来去匆匆,为了劫掠更多地方,规模普遍不大,百人左右的就已经很少见了。 归根到底,是欺负内地郡县的武备薄弱。不过,随着冀州各郡县新征募的郡兵逐渐发挥作用,来此劫掠的叛军也越来越抱团。 沿路上有听闻刘虞要去幽州讨贼的人自愿随军,甚至还有光听到刘虞名字就来投靠的。 刚到真定边界,在前方开路的曹洪便看到十数骑迎面而来,大半人都有着非常明显的塞外乌桓打扮。 “好狗胆!”曹洪怒骂一声,举起马槊,大喊,“儿郎们,随我冲!” 他身后有二十余人,皆是身披甲胄的精锐。 那十数胡骑见状忙忙掉马转头,也亏得他们在马背上长大的,不至于摔下来,而是往来时路逃去。 曹洪见状指了个人去通知曹操,带着剩下的人追了过去。 没跑多远,他竟看到这十数骑与一单枪匹马之人争斗起来。 只见那人白马银枪,在未接战之前,连发数箭,箭箭毙命。 接战之后,即便有铁甲护身,那人也并不莽撞,座下战马如臂使指,每每只与两三人交手,出手则必杀。 武艺拔群,又有兵甲之利,这十数胡骑完全不是对手。 曹洪原本打算帮忙的,一看这架势,倒带着人在旁边喝起彩来。 “子廉,你兄长还在担心你贪功冒进,你在此处作甚!” 曹洪的喝彩声戛然而止,回头看去,正是他较为敬畏的夏侯惇。 他当即指着那白马银枪者给夏侯惇看。 夏侯惇看着无主的战马和正砍瓜切菜的骑将,惊道:“没想到竟有人如此勇猛!这是谁的部将?” 见胡骑被消灭殆尽,而那骑将竟是毫发无伤,忙喊道:“兀那骑将,某乃右将军刘幽州麾下,汝是何人?是谁部下?” 那骑将这才策马过来,但多少有些对曹洪看戏的举动不爽,面对很明显职位高于他的上官也不下马,就在马上拱手道:“某乃常山赵子龙,现为常山郡兵一什长。” 夏侯惇起了招揽之心,不以为意,问道:“我见伱十分勇猛,如今刘使君正号召各地义士赴幽州平叛,可愿同往?” “敢问是哪个刘使君?”赵云问。 “正是此前担任过幽州刺史,数年前为甘陵国相,此后一直担任宗正的刘使君。现下刘使君被拜为右将军、幽州刺史,奉命平幽州叛乱。” 赵云又拱手道:“过去曾听闻刘使君的名声,知道刘使君能施仁政,本愿追随,只是我已被募为郡兵,不好擅离职守。” “无碍,不若现在就随我去拜见刘使君?” 夏侯惇又警告一番曹洪不许贪功冒进,这才带着赵云去拜见刘虞。 刘虞见赵云相貌堂堂,天然就多了几分好感。 又听夏侯惇说起赵云的勇猛,以一人独灭十数胡骑,当即起了爱才之心。 刘虞当即对赵云考校了一番,他见赵云言谈举止不卑不亢,颇有大将之风。即便出身低了些,但也无伤大雅,反而能显得他的看重更加珍贵。 刘虞十分满意。 听说赵云刚刚才被募为郡兵,如今只是个管理十人的什长,刘虞当即表示以赵云刚才的战功,足以当个军候了。 军候是刘虞作为右将军能在军中给人升职的天板了,眼下朝廷的威严尚在,制度依旧发挥着功效。军候再往上军假司马(副手)、军司马、校尉这些军中的上层官职,就必须要先上奏书,获得朝中批准才行。 这也足以看出刘虞对赵云的喜爱。 至于赵云的常山国郡兵身份,对于刘虞更不是事,他还没迂腐到连同人抢个人才都不能的地步。 正好赵云守卫的家乡真定县还是刘虞的目的地,双向奔赴了属于是。 这般勇士,却成了别人的部将!一旁的曹操虽然看着赵云有些眼馋,不过这时候的他私心还没那么重,还没发展出组建自己军事班底的想法。 同时,他也明白终究权掌幽州军事的人是刘虞,他只是刘虞的助手。 不过,曹操想着,到了幽州之后,这赵云还不是要归他调用! 远在雒阳的刘辩不知道,在他的影响下,汉室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了凉州方向,刘虞提前了一年前往幽州平叛,因此截胡了会在数年后率本郡义兵投奔公孙瓒的赵云。 还因为刘虞在幽州和冀州的好名声,让他获得了张燕的帮助。 不过刘辩也确实知道,自己的出现已经导致了些不受他控制的连锁反应。 只是可惜,仍有一些事不会改变。 七月,荆州刺史王睿上加急奏书,长沙郡人区星反叛,自称将军,聚众一万多人,攻围城邑。此外,还有周朝、郭石等人在零陵郡、桂阳郡一带起兵,与区星遥相呼应。 地方上无力镇压。 这是今年的第三次大规模叛乱了,涉及到荆州三个郡。 这事没人敢瞒着灵帝。 灵帝得知后,不出刘辩所料,十分愤怒。 而第一个感受到灵帝愤怒的不是旁人,正是太尉张温。 任内屡次出现叛乱,皇帝是不粘锅,那就只能太尉来背了。 不过灵帝也明白目前目前在三辅对阵凉州的叛军的四万大军的后勤等工作主要都是张温来做的,突然把张温免官,继任者未必能干好。 于是张温一天之内完成了由太尉到司隶校尉的变身。 司隶校尉负责监管京都与京兆,包括河南尹和三辅在内的七郡之地。虽是比二千石,但如州刺史一般,位卑而权重,属于汉家传统了。 张温在这个位置上,依旧可以继续之前的工作,为皇甫嵩和朱儁提供后勤保障。 又以司徒崔烈接替张温成为太尉。 (本章完) 第29章 盖勋与陶谦 第29章 盖勋与陶谦 灵帝的处置不算差。 其实刘辩也发现了,灵帝本质上并没那么昏聩,实际上目前朝廷的主要大权还是掌握在他手中的。只能说他但凡能把在赚钱玩乐享受上面的心思抽出一半出来放在治国上,今天他也不至于这么愤怒。 处理完张温,接下来就该考虑谁去平叛了。 荆州地方郡县无力平息叛乱,所以派去的人最好有行军打仗的经验。 不过荆州叛乱虽然也涉及到三个郡,但强度看起来和幽州都没得比。 刘辩记得,历史上,孙坚就是因为要去平这场叛乱,才成为二千石太守的。 可现在,孙坚正在陈仓面对叛军的攻城呢! 被贬为司隶校尉的张温还是很负责任地给出了两个人选,盖勋与陶谦。 顺带还给出了两人的大致履历。 灵帝看完之后,见刘辩也很感兴趣,就把张温的奏书递给了刘辩,问道:“辩儿觉得谁更合适?” 盖勋,字元固,凉州敦煌郡人。曾任凉州汉阳郡长史,迁任汉阳太守,是傅燮的前前任,平息过数次羌乱,两年前叛军亦没能攻下他镇守的冀县。 如今盖勋才从地方回朝,被拜为讨虏校尉。 陶谦,字恭祖,扬州丹阳人。历任舒、卢二县令、幽州刺史,后拜为议郎,征入朝中。两年前凉州初乱,陶谦曾随时任左车骑将军皇甫嵩对抗北宫伯玉,任扬武校尉。后来皇甫嵩被免职,陶谦又随张温征凉州叛军。 刘辩对盖勋不甚了解,并不知道历史上,在董卓废少帝,杀何太后之后,时任京兆尹的盖勋曾给董卓写信,直接开骂——“昔伊尹、霍光权以立功,犹可寒心,足下小丑,何以终此?贺者在门,吊者在庐,可不慎哉!” 一句话:董卓你个跳梁小丑,已经没救了,会有人排队给你上坟的,等死吧! 后来董卓借助献帝发布诏书召盖勋与皇甫嵩入朝,盖勋想要联合手握三万重兵坐镇右扶风的皇甫嵩一同反攻雒阳董卓,但遭到了皇甫嵩的拒绝。无奈入朝后,董卓也不敢对他下手,而后郁郁而终。 但陶谦刘辩熟悉啊,历史上在他担任徐州刺史期间,在曹操屠杀徐州百姓时他扮演的可不是啥光彩角色,即便面对的是曹操也显得过于无能了些。 刘辩又对比了一下两人,相较于只有一次从军经历的陶谦,经历过数次羌乱的盖勋毫无疑问应对民乱会更得心应手。 唯一的问题是,盖勋是敦煌郡人,去荆州平叛会不会水土不服。 见刘辩合上奏书,灵帝又问道:“如何,有决断了吗?” 刘辩答道:“自当以盖勋为佳,我看司隶将他列在陶恭祖之前,又突出他的战功和平定羌乱的履历,估计司隶也是认为该派盖勋去吧!” 至于陶谦,老老实实当个文官吧! 灵帝笑了笑,问:“你既然能猜到张温的想法,为何这么确定要选盖勋呢?是认为张温不会骗伱?” 刘辩当然不能说他觉得陶谦不行,沉吟半晌,忽然瞥见灵帝正笑吟吟地看着他,福至心灵,答道:“父皇,是我只听信一面之词了。” 灵帝听完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问刘辩:“你可知张温与陶谦之间有一段恩怨?” 刘辩摇了摇头。 灵帝很享受这种教育儿子的经历,他指了指张让,张让竟也记得清楚,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原来,两年前朝廷派张温取代皇甫嵩,张温拜陶谦为参军,待遇甚厚。但陶谦轻蔑张温的行事作为,心怀不服。 后大军回朝,张温荣升太尉宴请官员,宴席上玩起了行酒令。本是玩乐之举,张温让陶谦行酒,但陶谦不从,当众表现出了看不起张温的态度。 张温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登时大怒,宴会结束之后,直接把陶谦迁往边关。 幸而有人劝说张温“陶谦本来是以才略见重的人,一朝喝醉了,才说出妄言,被派到苦寒之地,太尉若是能原谅他,将来也是一番美谈。” 张温听从了劝说,才派人把已经出发去边地的陶谦追回来。 后来,张温在宫门迎接陶谦,陶谦并不道谢,反而说:“谦自当谢朝廷,岂能向公道谢?” 张温回道:“看来恭祖的痴病还尚未好啊?” 之后张温明面上对陶谦还是像以前一样好。 张让说的活灵活现,仿佛都是他亲眼看见的一般。 刘辩则惊异于灵帝对于大臣们之间发生的事竟如此了解。 灵帝见刘辩脸上毫不掩饰的震惊,只当是他说出的真相让刘辩大为震撼,心中很是满意。 安抚道:“朝中大臣有许多冠冕堂皇之辈,平日里以名士自居,背地里却不知如何呢!朕上次同你提起的窦武、陈蕃之流,就是此类人!” 说起来,窦武、陈蕃目前在士人们中间的名声极佳。尤其是窦武,作为外戚,完全不似梁冀之流,恶名远播。 明白灵帝想法的刘辩马上做出受教的样子,拱手拜道:“孩儿谨记父皇教诲,那该选谁出征呢?” “自然是盖勋!”灵帝说。 “啊?” “我曾召盖勋奏对,其乃良臣也!” 灵帝解释说:“张温虽有私心,却不重。陶谦得罪过他,他却也将陶谦列入人选之中。此事无大碍,但若是他日有别的大臣因私废公呢?你需知晓关节所在。” 刘辩只好再拜:“谨受教!” 对刘辩来说,被灵帝传授他多年积累下来的政治经验,这种感觉稍稍有点奇怪。 尤其是被灵帝作为例子的窦武陈蕃,以及由二者之死引发的第二次党锢之祸。 从整个国家的角度来看,党锢这种超出了一定限度的内耗显然是有害的,但以灵帝的视角而言,他的选择本质上也只是为了保全自身。 当然,不管怎么说,灵帝愿意教刘辩这些经验,绝对称得上是一件好事。 这意味着刘辩离真正的太子之位、乃至于灵帝屁股底下的那个位置更近了。 只是有董太后在,刘辩觉得任重而道远啊! (本章完) 第30章 都是朕的钱 第30章 都是朕的钱 在决定由盖勋去荆州平叛之后,灵帝在次日特意召见盖勋。 许是为了证明他口中的“良臣”的含金量,灵帝特意将刘辩带在了旁边。 稍稍问了问盖勋在地方上的见闻,灵帝又问道:“盖卿,天下为何有那么多叛乱?” 盖勋回答:“是因为陛下宠信之人的子弟袭扰百姓所致。” 灵帝转身询问张让道:“中平之后,朕已勒令你等人将子弟召回,可有人不把朕的话放在眼中?” 张让跪伏在地,他大约也没想到灵帝这么相信盖勋的话,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张让不敢否认,因为他知道盖勋说的是真话,灵帝一查便知。 他们是曾按照灵帝的要求将家人子弟召回,但后来灵帝不提这件事了,他们的家人子弟也找他们哀求,便又或多或少放了些出去。 刘辩注意到张让大夏天的冒出了不少冷汗。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灵帝终究是对张让还有感情在的,叹息一声,没再追问,又问盖勋:“朕有意发西园钱,再组一军,位于雒阳,用以震慑四方,卿以为如何?” 旁边听着的刘辩一愣,原来灵帝这个时候就有了组建西园八校尉的念头吗?可惜历史上这八校尉最终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而盖勋这个人,能够被灵帝评价为良臣,他是有技巧在的。他知道过犹不及,没有想逮住机会就致宦官于死地,这不现实,反倒夸耀起了灵帝—— “陛下以西园钱组建大军,自然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只是万万不可如复凉州钱一般,被人上下其手,贪污谋私。” 灵帝闻言震怒:“是何人竟敢贪此钱?” 盖勋答道:“长安县令杨党,宦官之后也,常有截取钱粮之举。” “卿可有实证?” “陛下遣人往长安一去便知,此人仗着其父为中常侍,为非作歹。臣家人自长安过,彼时左将军与前将军俱不在长安,杨党遂不加掩饰,方知其贪腐之举。” 灵帝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了,转身问张让:“可有此事?” 张让一直跪伏在地,尚未起身,闻言只敢说:“老臣只知确有此人,是中常侍杨望之子。” 虽说中常侍有抱团取暖、守望相助的默契,过去,张让会尝试诬陷举报之人,但此刻张让面对盖勋,完全不敢替杨望父子说话。 “朕的钱,都是朕的钱!”灵帝出离愤怒了。 其实所有人都很清楚,所谓的收复凉州钱其实就是西园钱换个好听点的名头而已,本质上都是灵帝卖官所得的私房钱。 灵帝派人专门叫来一个小黄门,正是刘辩曾见过的蹇硕,吩咐道:“去,去让张温去查长安令杨党!告诉张温,朕要证据!你也同张温一起去长安。” 蹇硕看都不看一眼伏在地上的张让,领命而去。 盖勋见灵帝派人去调查杨党,称赞道:“陛下明察秋毫也!” 之后又谈到发西园钱组军之事,盖勋虽然赞同灵帝掏出私房钱的行为,但还是给灵帝提了个醒:“臣听闻‘先王只夸耀德政而不看兵力多少’,如今叛军在远处,陛下却考虑招募大军用以震慑,不能显示陛下果敢坚毅,而有穷兵黩武之嫌。” 刘宏非但没生气,反而称赞盖勋:“说的对,你我相见恨晚,那么多大臣没有人能像伱这样说话的。” 之后,灵帝炫耀一般地向盖勋夸赞刘辩有多么多么聪慧,盖勋也很配合灵帝。 等到盖勋走时,灵帝竟有些舍不得,道:“朕原意是让卿在雒阳为官,若遇军国大事,亦可与君商讨。可如今荆州有乱,如之奈何。” 盖勋回应说:“待臣平定叛乱,与陛下再见亦不迟也!” 灵帝又赐下金、帛,盖勋拜谢不提。 盖勋走后,张让终于说出了构思半天的求饶之话。 刘辩看出灵帝内心之中还是不忍处罚张让等人,顺势帮着张让说了两句话,又站在灵帝的角度告诫张让不可让家中子弟滋扰地方,可一可二,不可再三! 对于灵帝来说,此事就当是过去了。 刘辩只希望张让能记住他说的“不可再三”,否则,若有下次,就别怪他不念旧情了。 随着灵帝确认以盖勋为长沙太守,讨虏校尉如旧,前往荆州平定叛乱。雒阳别处倒没什么,只大将军府忽然热闹起来,对外宣称的是大将军何进宴请属官。 大将军府长史王谦、主簿陈琳、从事中郎袁绍、王允等人尽皆早早到了。 另有曹掾蒯越、伍孚;府掾刘表、孔融、王匡、王朗;令史边让等。 此外,大将军部曲中的军司马许凉、军假司马伍宕、军候吴匡、张璋等武职官员也俱在列。 称得上是大将军府属官最整齐的时候了。 如果刘辩在场,一定会发现这些人中有不少他耳熟能详。 何进率先说道:“荆州之乱,我本意举荐府中人前往平叛,奈何人选早已内定。” 袁绍接着何进的话继续说:“自今年开始,数场叛乱,我大将军府几乎寸功未立,长此以往,恐大将军府几无威严矣。” 从年初到七月份,这大半年的时间,需要雒阳出兵的小叛乱只有一场,是二月份何苗平荥阳乱贼。 这事大将军府出了不少力,但最后受益最大的却是何苗和何苗的部下刘备,偏偏何苗与士人不是一条心的。 之后的三场大叛乱,凉州事因为董重的加入,要求何进率军平叛,何进躲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朝里面窜。 幽州事何进倒是参与商议了,但也没安排大将军府的人跟随刘虞平叛。 至于最近的荆州事,何进打定主意一定要让大将军府在这件事上有点存在感,奈何这次灵帝根本没有同群臣商议的想法,直接定了回雒阳没多久的盖勋。 何进倒不是觉得长沙太守一职有多珍贵,只是警惕于这种趋势。 他作为大将军,位在三公之上,岂能在朝堂之上默默无闻? 这才有了这次宴会,只请了大将军府的属官,连交好的其他清流官员都没请。 (本章完) 第31章 大将军府属 第31章 大将军府属 何进早已屏退一般的侍从仆役,留下的都是他认为的自己的心腹,待袁绍说完后,他说:“大将军府接下来何去何从,还请诸君子畅所欲言!” 长史王谦性情耿直,在场人中他是官职仅次于何进的人。 何进一直想同王谦结秦晋之好,甚至暗示王谦他的两个儿子随便挑,但王谦却似一个都没看上,面对何进的暗示一直当做看不见。 王谦说道:“陛下自今岁以来,比往年勤政许多。若陛下能一以贯之,我等只需合力清除那些奸邪之徒,提拔清廉能干之人,以此使汉室兴旺,这样,我等便可以功成身退了。 大将军坐镇雒阳,位在三公之上,如今河南安定,谁能言此非大将军之功? 皇甫义真、朱公伟、刘伯安、盖元固,此皆贤良君子,陛下能用之,自然是好事,岂能因为这些贤良不亲近我们就心生嫉妒? 与其与他们相争,不如继承四知先生的遗志,清除蒙蔽陛下左右的宦官,使天地昭昭,日月得明!” 四知先生指的是杨震,称得上清流们最初的精神领袖。 王谦很清楚地意识到何进与袁绍想要党争的倾向,他不反对党争,但他认为征讨的对象应该是宦官,而不是皇甫嵩这些人。 实际上,更刻薄的话他还没说出口,假如皇帝能够一直重用皇甫嵩等贤良,就算没了大将军,又有何妨? 但即便是王谦认为已经比较委婉的话,听到有心人的耳朵里,那就是指着鼻子骂了。 袁绍最先反应过来,反驳道:“绍岂有私心?只是为了大将军考虑罢了。王长史所言,不无道理,只是又把大将军置于何地?我等受大将军征辟,如何能没有恩义之心呢!” 袁绍一番言论连王谦的字都不称,就差对何进表示“我只会心疼giegie”了。 其后又道:“正如王长史所言,清除宦官正是大将军的志向,只是若大将军不掌实权,又如何去清除宦官呢!昔日陈公、窦公贵为太傅、大将军,亦功亏一篑,王长史又希望今日大将军如何清除宦官?” 王匡素来敬仰袁绍,听罢也随着袁绍言语攻击起王谦来。 剩下的属官中,声援王谦者寥寥无几,半数作壁上观,半数同王匡一般指责王谦。 好一会儿,何进才开口叫停:“不过喝了几杯水酒,长史如何就醉了?来人,快扶长史下去休息!” “谢大将军!”王谦朝何进拱手拜别,也不多言,他自知自己暗中拒绝了何进结亲的请求,已经恶了何进。 如今大将军府这局面,已经让他心生去意。 不如归去。 在坐的官员看着王谦离去,只有东曹属伍孚起身送他。 待走得远了些,周边再无他人,王谦才跟伍孚叹息:“你不该来送我。” “但我已经来了。” “何必如此!” 伍孚并不后悔:“该有人来送王公的。” 王谦摇了摇头,道:“我知你素有气节,但听我一言,稍后你回宴席上,悄悄告诉大将军,在伱的劝说之下,我决定明日称病辞官回乡。” 伍孚不愿。 王谦怒道:“今次一别,明日我便返乡,此后你我此生只怕再无相见之日。你视我为长者,难道连我这个长者的最后一句良言都不愿意听吗?” 伍孚只好答应。 “甚好,这便回去吧,我也多年未回家乡了,正是好时节啊!” 伍孚回去后,只同何进说王谦因病打算辞官,并未如王谦所建议的那样说是他相劝。 这也足以打消何进对他方才出去送行的不满了。 伍孚坐定后,正听到何进在说史侯。 “卢子干曾言,史侯说是五日一参政,实则数月来几乎每日都参与奏书公文的批改,这在宫中不是秘密。陛下也因史侯而日日在玉堂殿,因有卢子干在史侯旁辅佐,从而使宦官不得闭塞圣听。只是史侯尚需至东观听讲,不能时时在玉堂殿,此时便无人制止宦官了。” 何进说话间毫不掩饰对外甥的自豪。 在座的当然能听出何进的心思,马上夸赞刘辩的话纷涌而来。 然就在此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来:“可叹,史侯竟也受了宦官的蒙蔽而不自知,卢子干虽为史侯之师,却不能让史侯知晓宦官之恶,又如何能不让人不哀之、叹之!” 何进正要发怒,却见说话的人是袁绍,登时将话留在了嘴中。 但也收敛了笑容,问道:“本初,昔日我曾对你言,此事不可入第三人之耳,怎可在此提起?” 袁绍道:“大将军,非我不守承诺,只是我担心现在史侯尚幼,受宦官荼毒不深,若是任由宦官继续阻塞史侯耳目,到时悔之晚矣!不如由我袁绍做这个小人!大将军,绍未能守信,请大将军治罪于我,绍心甘情愿,绝无一丝怨言!” 何进不太高兴,但他又觉得袁绍确实是为他好、也为刘辩好,惩罚的话完全说不出口。 这个时候,王允、孔融等人哪里管袁绍会受到什么惩罚,他们只想知道袁绍口中不可入第三人之耳的究竟是什么事。 “罢了,我来说吧!”何进长长叹了一口气,“今年二月,史侯曾在西园与我见面,劝我放弃如陈公、窦公那般谋求诛杀宦官,我岂能愿意,最终不欢而散。” 何进强调说:“非我不愿同诸公说,我事后曾向卢子干打听,史侯行事方正,能明是非,批阅奏书公文时从不问宦官,亦不受宦官影响。当初史侯劝说我时,并未一味替宦官说话,史侯亦知晓宦官子弟在外的残暴之举,曾言决不姑息。后来我私下想着,史侯大约只是不想我冒风险罢了!” 袁绍道:“史侯年幼,岂知朝政?必是为宦官所引诱!” “本初何出此言?”何进问。 袁绍还要再说,却留意到何进神情中的阴翳,当即改口:“是我关心则乱,只是大将军不可不防啊!” 王允等人虽觉得何进的话有一定道理,也愿意相信以卢植的品德足以教导好史侯,但是他们同样担心袁绍的话成真。 以防万一啊! 后天就要上第一轮推荐了,现在起点追读的数据很重要,真心希望大家有时间的话可以追读一下(鞠躬感谢),到时数据好的话就可以试试多更点。 大家如果有什么建议或者阅读时觉得不顺可以留下评论哦。 再次感谢,谢谢大家看到这里。 (本章完) 第32章 我还只是个孩子 第32章 我还只是个孩子 翌日一早,刘辩就从梁鹄口中得知了何进宴属官之事。 也听说了大将军府长史王谦半途离席而去的事。 平心而论,刘辩的这位便宜大舅在不涉及宦官的事情上,对他还是非常不错的。 不过,梁鹄说虽然王谦的事很多人都知晓,但对于大将军宴会的内容,他却没有打听到。 梁鹄准备今日教学结束后再去打听打听。以他目前教导刘辩诗书和议郎的身份,还是有不少人想要同他结交的。 这天刘辩从玉堂殿回长秋宫,却看到赵忠正在宫门口等着他,让刘辩务必到何皇后那里去用夕食。 笑眯眯的样子让刘辩觉得分外奇怪。 跟着赵忠来到何皇后的寝殿,刘辩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坐在何皇后身边的一个看起来比他大个两三岁的女孩。 入宫这么久,这还是刘辩第一次见到她。 她虽穿着宫人样式的衣服,但无论是她头上的头饰还是她能坐在何皇后身边这件事,都足以证明她的身份不一般。 见刘辩一进门就看过来,何皇后笑盈盈地介绍说:“这是婉儿,出身颍川唐氏。” 唐婉拜道:“婉儿拜见殿下。” 在烛光的映照下,唐婉脸颊有些微红。 “不必多礼。”刘辩顺势坐到自己的座位,心头却想着,这唐婉大概就是历史上的唐姬了吧。 可这也未免有些太早了,自己明明就十二虚岁而已,还只是个孩子呀! 历史上的少帝在喝毒酒之前曾令唐姬起舞而歌,曰:“卿王者妃,势不复为吏民妻。自爱,从此长辞!”时人并不排斥甚至鼓励寡妇改嫁,然而后来唐姬终身未再嫁。 唐婉的家乡颍川郡与南阳郡虽不属一州,却彼此毗邻,何皇后与唐婉聊起家乡的地方风俗习惯,多有相同之处。 又提起唐婉的父亲唐瑁目前担任扬州会稽太守。 除此之外,别的话倒是没说,唐婉目前跟在何皇后身边,倒没发生刘辩原本预想的何皇后亲自给他塞人的场景。 虽说现在的他啥也不能干。 刘辩离开后,回到自己的住处,想了想,派人去叫来了郭胜。 等郭胜到了,他也不废话,直接问道:“颍川唐氏与南阳哪家士族有关系吗?” 郭胜明白刘辩在问什么,不敢隐瞒,答道:“无甚关系,先帝时有中常侍唐衡,当时有南阳傅氏在颍川为官,唐衡曾有意与南阳傅氏结亲嫁女,然傅氏无礼,为官时应允而离任后便退婚了。” 刘辩点了点头,意有所指地问:“唐衡与那位是什么关系?不会是唐衡的女儿吧。” 郭胜连忙摇头:“唐衡的女儿后来定了与颍川荀氏的婚约,当时可是十分有名呢!唐姬是唐衡的侄孙女,唐衡之弟唐珍曾为三公,其子唐瑁,唐瑁之女便是唐姬了。” 刘辩了然,这就说得通了,唐婉祖辈出过中常侍。 不过……颍川荀氏? 刘辩猛然想起两个名字,荀彧、荀攸这对叔侄可不就是出身颍川荀氏嘛! 他好奇地追问道:“可知是与荀氏何人的婚约?” 郭胜犹豫,因为他确实知道那人的名字,虽年轻,却是很出名的清流子弟,他本能的有些担心刘辩对这样的人提起兴趣。 唐瑁通过宦官的关系将女儿送进宫,郭胜他们几个参与其中的中常侍当然也将唐瑁的家族关系给调查地一清二楚。 “郭公是不知道此人是谁,还是不想让我知道此人?”刘辩问道,他见郭胜不回答,知晓他定然不是一无所知。 郭胜心头一紧,忙拜道:“殿下恕罪,臣刚刚一时想不起名字了,这才想起来。” 刘辩将郭胜扶起,说道:“无妨,郭公何必紧张,我不过随口一问而已。” 郭胜先谢过刘辩,方答道:“那人叫荀彧,我之所以知晓是因为前些年党人何颙曾称赞荀彧有‘王佐之才’,他虽然娶了唐衡之女,但仍视我等宦官为仇寇……” 郭胜正诉说着清流士人对宦官的不当鄙夷,却不知刘辩正在感慨。 世间之事,当真妙不可言。 他原本想着,哪怕借助史子眇这个挡箭牌也不好解释他是如何知晓各地的年轻俊才,如今却是船到桥头自然直。 荀彧,历史已经证明的货真价实的王佐之才,却也天真地相信曹操会还政于献帝,忧郁而死。 刘辩问道:“你说那荀彧既然是清流,却娶了宦官之女,那他后来有没有休妻之举?” 郭胜虽然反感荀彧不亲近宦官,却还是如实答道:“未听闻过。” “如此看来,他倒是个名副其实之人。” 郭胜听到刘辩的这个问题,甚至还变相替荀彧说了几句好话:“殿下不知宦官家人嫁娶之难,荀彧自幼就被定下婚约,时常被人指指点点,若非他少有才名,免不了还要继续受那些愚人非议。” 刘辩笑道:“看来郭公与我所见略同,都认为这个荀彧还不错!” 郭胜:你都这么说了,我能咋办?只能表示赞同了…… 又听刘辩吩咐说:“郭公明日派人传我的信件于车骑将军,请我二舅举荐荀彧为……” “郭公以为该举荐为何官职呢?得找一个能让我时常见到他的官职。” 话说到这会,郭胜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苦着脸向刘辩建议道:“少府属官黄门侍郎、守宫令皆可,二者皆秩六百石。黄门侍郎连通内外两朝,守宫令掌御纸笔墨及尚书用物。二官皆处内朝之中,殿下五日参政时可以召见,亦可出东宫入内朝而见。” “那就黄门侍郎吧!”刘辩做了决定,又问郭胜道,“举荐荀彧为官,士人那边肯定不会阻碍,张公那边可要我亲自去说?” 郭胜马上道:“如何需要劳烦殿下,臣必为殿下办妥此事!” “甚好!” 刘辩提笔写好信交给郭胜。 郭胜适时告退,去找张让商量去了。 刘辩还算满意,搞定了宦官,只要荀彧不搞用拒绝征辟来养望那一套,他入朝为官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本章完) 第33章 风波又起 第33章 风波又起 不过刘辩想来,拒绝州郡的征辟也就罢了,但若是拒绝来自中央的征辟,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第二天何苗就送来回信,告诉刘辩他已经派使者去了颍川。 黄门侍郎不是何苗的属官,所以需要由何苗举荐,都不需替灵帝卖官的十常侍安排,只要十常侍不阻挠,何苗的举荐几乎没有不通过的理由。 梁鹄也同刘辩说,大将军府长史王谦因病向大将军辞官还乡,但外面流传的消息却是何进与王谦不和,但关于何进宴会所图为何,仍没有消息。正常宴会哪会这么保密,连点闲言逸事都没有。 转眼就过了两日。 近几日刘辩来何皇后这里,唐婉时常会在。 结果这天何皇后忽然起了个话茬:“我听郭常侍说,你考虑到婉儿初来雒阳,身边没有亲眷,让他帮忙征辟婉儿的姑父来京?” 刘辩转头看了一圈,没找到郭胜的身影,原来郭胜是这么说服张让他们的? 见何皇后正等待着他的回答,而何皇后身旁的唐婉正悄悄看向他。 刘辩索性说道:“我听了荀彧的故事觉得他这人不错。” 虽然当初郭胜没说,但刘辩明白,荀氏当初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与宦官结亲。如今荀彧有了名望,没有为名声所累,“上岸先斩意中人”,人品绝对可以。 何皇后只当刘辩害羞,笑吟吟地转了别的话题。 她听从了赵忠和郭胜两人的劝说,也吸取了自己与董太后恶劣关系的教训,认为与将来新妇的关系该尽早培养,这才选出一个唐姬出来。 …… 又过了两日,刘辩走进玉堂殿,却见灵帝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他现在去玉堂殿完全不需等待张让通知了,就跟到自己的地方了。无论是灵帝还是刘辩自己好像都有些习惯了。 刘辩忙关心道:“发生什么事了?是谁惹得父皇如此生气!” 灵帝指了指桌上的奏书,道:“你自己看吧!当真是触目惊心!” 刘辩一看,那边有两份奏书,分别来自于张温和蹇硕,心中了然。 不久前两人奉命去查中常侍杨望之子长安令杨党,灵帝派了张温和蹇硕互相监督。 张温刚成为司隶校尉,对付的又是宦官子弟,还是皇帝亲自下令督办的,反正来办此案就必然要得罪宦官了,此事他是绝对不愿意徇私的。 且他与盖勋是好友,盖勋曾言,只要能从杨党家中搜出杨党贪污的钱财,那么杨党必死无疑,其父同样。 张温甚至想着要是蹇硕想要包庇杨党就好了,他还能借此多立一份功,毕竟杨党家中搜出的财物做不得假。 而蹇硕面对灵帝的重托,同样不敢懈怠,况且有张温主事,他也不敢贸然包庇杨党,同时张温的存在又给了他在其他宦官那给自己开脱的理由。 因此,呈现在刘辩面前两份奏书不能说大差不差,只能说一模一样,尤其是涉及到钱这个灵帝最关注的问题上。 杨党作为长安令,光是张温在他家中搜出的五铢钱就足足有一千二百万钱。 此外,加上黄金、丝帛等同样可以用来交易的“钱”,以及田契等不动产,折算后加起来足足有三千三百万钱。 刘辩看完,灵帝又要张让递给刘辩一份奏书,刘辩打开一看,奏书前面写了一堆废话,最后的核心意思是国库空虚,这笔钱刚好用来填补国库。 刘辩合上奏书,道:“不是说三七分成吗?倒也还行。” 灵帝一副刘辩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模样:“那七成是人家的!” 刘辩干笑两声:“只要这笔钱能用于国家百姓就行。” 正在这时,有小黄门抱着一摞奏书进殿。 灵帝一见抚着头,对着张让叹道:“瞧瞧,都是弹劾你们的!” 张让又又跪伏在地:“陛下,臣冤枉啊!臣与那杨望平日也没来往,当真不熟啊!” “行了,起来吧!” 那个小黄门很熟练的把这些奏书放到灵帝根本不会批阅的地方。 就当张让以为自己过关了之际,灵帝突然问道:“前几个月伱们人人捐了一千万钱,现在你们还剩多少家产?够家人嚼用吗?” 张让又又又跪伏在地。 …… 灵帝最终也没拿张让怎么样。 刘辩看得分明,如果说灵帝刚进宫时会因为年幼被宦官哄骗,那么现在经过了黄巾之乱以及之后的各地叛乱,灵帝其实内心深处很清楚他身边的宦官很可能是有问题的,但他不能也不愿去用士人调查宦官。 只能说凑活过呗。 张让等人也敏锐的察觉到这一点,否则以他们死要钱的性子,不会只为了讨好刘辩而各自献出一千万钱,两边同时讨好这笔钱才有性价比。 正如灵帝所预料的,随着杨党之事传入雒阳,对宦官的攻讦之词如雪般飘进了玉堂殿。 主持尚书台的卢植虽没有亲自下场,却也绝不会帮助宦官拦截那些奏书。 其中跳的最欢的如侍御史郑泰,一天之内连上七份奏书,换着样从不同角度痛骂宦官。 刘辩没去看他的奏书,但见张让赵忠等人可是被郑泰气的牙痒痒。 刘辩后来才知道,郑泰是何进刚当上大将军没多久时举荐上来的。 其实目前虽看起来群情汹涌,但还是存在很大一批官员不敢得罪宦官,其中有些甚至是已经投靠了宦官。 皇帝将这些奏书束之高阁,刘辩也懒得去看。 不过很快就有奏书让他不得不重视了。 何进亲自上书,认为刘辩已经到了需要正式拜师的年纪了,希望皇帝可以召集那些已经被赦免的党锢成员和海内大儒,成为刘辩的老师。 为此何进特意列了一份名单。 上面有郑玄、荀爽、羊续、蔡邕、何颙、王芬等人,要么是被禁锢多年的党人,要么是在经学上有所成者。 但摆在首位的既非在经学上声誉最高的郑玄,也非经历了许多磨难的党人,而是出身汝南袁氏、曾担任过司徒的太常袁隗。 对于本就十分警惕袁氏的刘辩来说。 袁隗所处的这个位次,图穷匕见! (本章完) 第34章 赌约 第34章 赌约 “辩儿怎么看待大将军的奏书?” 面对灵帝的询问,刘辩答道:“我并未接触过那些人,但父皇为我安排了卢师,卢师尽职尽责,我想不到还会有谁能做得更好。” 灵帝轻轻点了点头。 刘辩又道:“我突然想起父皇前几日的教导,听说大将军好听信从事袁绍的话,现在这份名单上把太常袁隗排在了第一位,只怕也是夹杂了许多私心吧!” 灵帝嗤笑:“以袁隗四世三公的名望,倒也勉强配得上。” 又问道:“辩儿不喜经义?” 刘辩心头一喜,心想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不用再频繁去东观了?忙回答说:“儿私以为圣人留下诗书经典,是为了传道明理。要是已经知晓圣贤留下的道理,又何必对那些字句追求甚解呢!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从文章中获得的道理再多,若不用于践行,终究是虚的。所谓活学活用,正是此理。” “这些想法是史子眇教你的?” 刘辩颔首:“有他言传身教的缘故,也有我自己平日里的思索。” “可惜自你入宫后史子眇便云游去了,不知所踪,否则定要重重赏赐。”灵帝一脸可惜的神情,转而又说,“许久没考校你的功课了,不知伱书法有没有进步几分,再写篇大字让朕瞧瞧。” 灵帝没说让刘辩些什么,刘辩索性写起了《孝经》,无论如何这是不会出错的,待写到“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被灵帝叫停。 张让小心谨慎地将纸托到灵帝面前,灵帝看着刘辩写的内容,笑骂道:“你还真会活学活用!” 刘辩笑而不语,灵帝虽说私生活很是荒诞,政治上也有昏庸之举,但刘辩同他相处时间久了,反而愈加轻松起来。 灵帝评判道:“比起去岁,当真是天壤之别。” 又命张让去取出刘辩去年刚开始跟随梁鹄练字时写下的字帖,让刘辩自己两相对比。 刘辩属实没想到灵帝会留着去年的字帖,甚至现在还记得。 不过,还真别说,看着自己以前的字,刘辩真真体会了一遍什么叫做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看完刘辩的书法,也就不再提何进的奏书了。 对刘辩来说,可惜的是灵帝也没提他以后不用去东观读书的事。 闲聊一阵之后,灵帝忽然又提起何苗:“朕见你同车骑将军比大将军更亲近些,前几日还让车骑将军替你举荐了个士人?” “是啊!”刘辩承认地很干脆。 他对灵帝说了一遍荀彧的婚姻,总结道:“由此可见,其不是沽名钓誉之辈。” 灵帝听完笑道:“你这角度倒是刁钻。” “见微知著嘛!” “待这个荀彧到了雒阳,朕便要看一看他是否真的表里如一。” “若是,又如何?” “辩儿想要与朕赌一赌?” “固所愿也。” “若他当真表里如一,朕便应允你一件事,可他若不是,你待如何?” “我也应允父皇一件事!” “好,好!”灵帝抚掌而笑,交待一旁的张让,“你要多想些考校的办法,试探出那荀彧的本性!” 张让连连称是。 正说话间,有内侍来报,永乐宫的孙璋带着董侯来了。 大约是刘辩逐渐让董太后有了危机感,过去刘协一般一两日、有时或是两三日拜见一回灵帝。 近些时日董太后不知从哪听说刘辩已经每日都到玉堂殿去处理政务,便也让孙璋天天带着刘协过来。 好在刘协乖巧聪慧,不是那种惯会扰人清净的熊孩子。 他的存在对正常处理奏书公文的影响很小,灵帝也没有让刚刚进学的刘协接触奏书公文的念头,刘辩也就无所谓了。 刘辩与刘协都因此对彼此熟悉了不少。 其实,连刘辩这个当事人都明白现在的刘协很难威胁到他的地位,偏偏董太后始终拎不清。 刘协进来后,问起灵帝因何事而笑,灵帝便说起来与刘辩的赌约。 说完灵帝问刘协:“协儿认为父皇与你阿兄的赌约谁能赢。” 刘协眨眨眼:“父皇,我也能加入吗?” 灵帝道:“你先说说你站谁那一边。” “我站在阿兄这边。” 灵帝笑着应允了下来,并问起刘协为何做此选择。 刘协答道:“我也说不上来原因,总觉得阿兄看起来胜算大一些。” 刘辩摇头,道:“倒不是因为胜算的缘故,只不过我觉得父皇舍不得让我去做我力所不能及之事,所谓‘赢了血赚,输了不亏’,此时不赌,更待何时?” 刘协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 说起来,何进的奏书掀起的风波并非随便就能平息的,自灵帝在黄巾之乱时解除了党锢,党人原本就不弱的声音愈发大了起来。原本在杨党、杨望的贪腐问题上没发声的中立官员这次有很多都坐不住了。 不针对宦官可以说是吸取杨震的教训,留有用之身,但不欢迎这些当世典范来雒阳?这就是道德问题了,这么多年修身修到哪里去啦!还是不是儒家君子啦! 这份汇聚起来的声音甚至直接压过了杨党案最终处罚的消息传播——长安令杨党坐死,中常侍杨望自杀,抄没其家产。 而灵帝面对比弹劾宦官的声音还要大的百官上书,不厌其烦。 刘辩则给灵帝出了个主意:“似郑玄、蔡邕诸公,醉心学术,我听闻蔡邕当年获罪离开时都念着正在编修的东观汉记,父皇不妨从名单中挑选出这些人诏之入京,无论是编修书籍还是研究经典皆可。甚至便是在雒阳,乃至于太学、鸿都门学开堂授课,也未尝不可。” 灵帝道:“蔡邕当年担任议郎,乃是很有才华之人。” 当即命张让等人在名单上选出那些以蔡邕为代表的在政治上没什么建树之人,或是如郑玄一般无心为官之人,下诏书诏之来京。 看着忙碌的张让等人,刘辩忽然想起,不知道蔡邕的那个鼎鼎有名的小女儿如今有没有嫁人。 (本章完) 第35章 七月流火 第35章 七月流火 《诗经》有云: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至七月底,天气逐渐转凉,对于坐镇在美阳县的皇甫嵩来说,后顾无忧的他已窥到一处战机。 时至今日,叛军围攻陈仓已八十四日,但陈仓城坚守固,叛军始终不能拔下。 而七月既过,九月就该准备冬衣了。叛军没有足够的后备力量,自三月起兵,势不可挡时尚有锐气,待到陈仓城下八十余日,锐气已失。 在过去几日小规模的交战中,皇甫嵩敏锐地察觉到,贼众已经疲敝。 这意味着他与朱儁早就定下的对敌战略的成功。 叛军如何能与汉军比拼消耗呢! 不如以陈仓这座坚城去消磨敌军的士气,而王国等人面对朝廷大军的阻拦,果然被陈仓城中的粮草吸引。 皇甫嵩当即命人传信,让镇守槐里稳定后方的朱儁引兵与他会师。 王国撤退之日,就是他全军出击之时! 凉州叛军营中,王国、前陇西太守李参、前酒泉太守黄衍等人愁苦不堪。 当初他们不顾韩遂的稳妥意见,围攻数日不克后便执意放弃冀县,直奔三辅。 直接导致现在除了被堵在陈仓,汉阳郡那边还有一股一千多人的精锐骑兵滋扰后方,洗劫粮道。偏偏汉骑之中还有两个绝世猛将,他们军中兵力没有三五倍乃至以上,没人敢说能抵住他们的冲阵。 如今前路被阻,粮道不稳,后路也有被断绝的危险。当时起兵时的他们有多么意气风发,现在的他们就有多狼狈。 这天天色未亮,王国便召自己营中之人来商议撤军之事,人尚未齐,便忍不住对着李参抱怨道:“当初你说什么打着诛杀宦官的旗号,天下人一定景从,如今这么久了,人呢!” 李参见王国怒目圆睁,手还扶着刀柄,登时怕了,只弱弱说了句:“幽州不是有人……将军饶命!” 却是王国抽出刀来。 正在这时,有人急迫冲入军帐之中,看到这场景一时哑然,卫兵随那人后才入。 王国举着刀怒道:“为何不通报!马腾,你不知军纪吗!” 大有一言不合就杀人之势。 马腾这才回过神来,忙说道:“将军,大事不好,我方才本欲去劝说韩遂今日合兵全力破陈仓,然却见他营中士卒已于凌晨悄悄收拾好了行装,马上就要离开了!” 王国怒道:“韩遂这厮不足与谋,如何昨日才说要撤军,今早就要跑了?早走半日难道就能比我们早几日回到金城了吗?如此胆小,焉能成大事!” 黄衍也说:“仓促撤退,岂不是皇甫嵩乐意见到的吗?韩文约为何不来与我等商讨如何全军撤退?” 马腾见这军帐之内竟没人明白韩遂的意图,着急道:“将军还不明白吗?韩遂之所以不通知我们先走,就是想让我们留下替他抵挡官军啊!他不需要比我们早到金城,只要他在我等前面就足够了!” “韩遂老贼,吾必杀之!”明白马腾话中之意的王国愤怒地砍下一处桌角。 但他也明白,韩遂的离开必定瞒不过汉军的斥候,同样也会动摇他的军心。 王国又问马腾:“宋建处可有动静?” “未见有,若非我先去韩遂营中,恐怕得等他走了才会发现。” “韩遂做得,我王国如何做不得?来人,速去传令,各部即刻收拾行囊,有聒噪者立斩不赦!” …… 首先发现叛军撤退的并非皇甫嵩手下的斥候,而是孙坚的部下韩当,他善射箭,视力极佳。天刚亮不久,他站在城墙上,注意了到数里外的叛军营寨与往日不同。 孙坚同样察觉到了近些时日叛军攻城时的日渐乏力,听到韩当来报,当即不顾周慎的反对率骑兵出城,试探着靠近营寨,却发现部分营寨已经空了,但仍有叛军残留。 军寨中设有拒马栅栏,骑兵不好进,孙坚也担心有埋伏,索性在外点起火来。又派斥候在四处查探,也没忘及时通知皇甫嵩。 此后孙坚查探到叛军动向,以骑兵袭扰自是不提。 而查探到叛军正在离开的皇甫嵩与中军召集众将,决意趁势追击叛军。 但董卓听闻叛军撤退却有不同意见:“将军不可追击,兵法上说,穷寇勿追,归众勿迫。今我军追击王国,是迫归其众,追穷寇也。困兽犹斗,蜂虿有毒,更何况叛军有这么多人!” 当初,在王国率大军刚到陈仓之际,董卓就建议皇甫嵩趁王国立足未稳,直接进攻,但被皇甫嵩拒绝。 如今他的意见再次被拒,心中顿生不满。 董卓笃定自己的判断没错,叛军仍有反击之力,便向皇甫嵩请求率部为大军殿后。 到时出了问题,他才能全身而退。 朱儁怒道:“军中军令为先,岂有你挑三拣四的道理?” 皇甫嵩不以为意:“殿后者不能杀敌建功,我正发愁派谁去呢,如此,此战便由左中郎将殿后。” 他也不忘向众将解释,以坚定他们的信心:“此前吾不击王国,乃避其锐也。今而击之,实待其衰也。所击疲敝之师,非归众也。王国之众既已撤退,没有斗志。我军以整击乱,非穷寇也。” 之后便分派任务,大军尽出,力图一战而下! 初时,宋建王国等人还能组织人马结阵抵抗,但凉州叛军此前数月不是在行军就是在轮番攻城,汉军本就养精蓄锐,又有孙坚披坚执锐带头破阵,叛军不能抵挡。 而王国见战况不顺,竟只留下一杆无人的大纛便带着麾下骑兵先行撤退了。 如此,叛军的后军比前军崩溃得还要早。 之后五六日,皇甫嵩与朱儁连战连捷,大破王国的部众。 贼首之一的宋建被孙坚亲手斩杀,这位历史上割据一方三十余年的河首平汉王就此成为了孙坚更进一步的战功。 京兆都尉鲍鸿劝告皇甫嵩:“将军,我军连战数日,已有疲惫之态,而叛军虽败,但尚未遇见韩遂所部,其部实力未损,不宜追之过深。” (本章完) 第36章 名将风采 第36章 名将风采 皇甫嵩同样不听,解释道:“叛军大败,军心离散,正是追亡逐北之时。韩遂逃离在先,没有以逸待劳的时间,且若韩遂有反攻之心,当日便该与王国联合。 且功难成而易败,机难得而易失,我为国家竭尽忠诚,哪里会考虑自身?” 主帅尚且奋不顾身,士兵哪有怨言,况且军功正在眼前。 考虑到步兵的追击能力不足及后勤问题,皇甫嵩将大部分兵马留给朱儁统领,用以右扶风境内清缴残余叛军,自己则带领包括董卓麾下义从在内的八千骑兵追杀王国部众。 当日皇甫嵩过陇山入汉阳郡境内,不给王国喘息的机会。 汉军疲惫,王国的情况则更糟。 进入汉阳郡后,这一路上,王国循着韩遂留下的痕迹,知道韩遂刻意避开了冀县范围。 但皇甫嵩却又咬了上来,李参、黄衍等人接连死于追击之中,等到王国了五六日,几乎跨过汉阳郡,彻底甩开皇甫嵩,身边只余三千余骑。 …… 游荡在冀县周边的皇甫郦与刘关张带领的两部骑兵原有一千六百人,经过这小半年来的战争消耗,人员伤亡与战马损失,如今还能出城作战的,已经不足千骑。 这千骑若是大军齐整只需往四周派出斥候防备其突袭即可,但如今正在逃难,韩遂自然不愿横生枝节。 然天不遂人愿,在汉阳郡靠近陇西的豲道县域内,韩遂派出的斥候查探到了这千骑的存在。 得益于韩遂的小心思,他的部众保存的最完整,又加上收拢镇守沿路诸县的叛军和物资,足足有三万多步骑,还保有一定的战斗力,只是军中之人归心似箭罢了。 韩遂没有像王国那样放弃步兵,而是让自小就跟随他的阎行带领他的三千骑兵去阻拦牵制这千骑汉军,自己则带着步兵与辎重速度不改,准备继续跨过陇西郡,回金城老巢去。 实际上,不止韩遂所带领的是疲敝之军,刘备等人亦是疲敝。 冀县缺粮,往日他们还能去抢经过附近的粮道,现在败军撤退,自然也没人运粮去陈仓了,他们以战养战的策略瞬间没了使用的基础。 关羽与张飞还试图尝试用个人武力突破,但与他们同龄的阎行也不是庸人,手握优势兵力,完全不给机会。 后勤压力迫使他们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韩遂进入陇西境内。 刘备以拳捶掌,懊悔道:“只可惜粮食不足,只能放任叛贼离去。” 皇甫郦道:“贤弟,我军所带干粮只够到明日,还是回转冀县吧。” 商量间,有斥候来报,韩遂的来路又发现了叛军踪迹,正埋锅做饭。 皇甫郦问起细节,斥候估算约莫有两三千人,俱是骑兵,看上去很狼狈。最关键的是,他未碰到叛军斥候。 关羽、张飞齐齐请战。 皇甫郦也是果断性子,看向刘备:“可战。” 刘备道:“可战!” 王国这边正看着还算新鲜的马粪,以为马上就要追上韩遂了,却猛然听到了远处的马蹄声。 他原以为韩遂走过的路很安全,又经历了这些日子的挫败,大起大落之下,心灰意冷,少了警惕之心。 还是马腾率先惊醒,喊道:“敌袭,上马!” 王国这才反应过来,喊道:“上马备战!” 不知来人多少,面临绝境,王国被激起了血性,朝士卒大喊:“归家之路已被拦住,唯有破敌才能归家!” 总算让这伙败军有了最后一丝斗志。 但太慢了! 原本纷乱的阵型还没理顺,关羽和张飞就如同两把尖刀直直插入,直接击碎了叛军的最后一丝斗志。 最先反应过来的马腾及其所部位于后方殿后,没有王国这边散漫,尚能保持阵型。王国正要求助,却见马腾看都不看他一眼,趁着汉军攻击王国部,头也不回地从侧翼跑了。 一如王国当日抛弃宋建。 王国来不及咒骂,也要跟着马腾逃跑,却见一红脸的汉军骑将手持马槊,正一马当先地直奔他而来。 王国自恃武勇,自知难躲追击,持矛策马迎上。 只一回合,便送出了自己的头颅。 王国既死,余下叛军或死或逃。 待打扫完战场,叛军锅中的饭食尚有余温。 次日,皇甫郦刘备正式与皇甫嵩会师一处。 得知韩遂已经进入陇西境内,皇甫嵩扼腕叹息。他所携带的辎重同样也不支持他再追入陇西郡了。 不过,即使走了韩遂部,皇甫嵩这一战也绝对称得上是大获成功。 对于叛贼,皇甫嵩的风格是绝不留情面的,无论是对于当初的黄巾还是现在的由羌汉组成的叛军。 围攻陈仓的十万叛军,光是被皇甫嵩带人直接斩杀的便有三万多,未逃入陇西郡者仍在追杀之列。 之后等到粮道畅通,皇甫嵩派兵收复汉阳全境和陇西郡部分县治。 皇甫嵩坐镇冀县,等到雒阳的下一步指令。 如果想要彻底剿灭凉州叛军,必须要加人加钱。 …… 除恶务尽! 刘辩看到来自皇甫嵩的捷报,他非常想调集全国资源,一鼓作气,剿灭叛军。 但卢植却亲手给他浇了盆凉水。 在三辅迎击叛军,事半功倍。如今要攻击金城,攻守之势异矣。 最关键的是,如今凉州人口最多的是羌人,其次是杂胡,汉人最少。 原本需要叛军考虑的粮草等问题变成了汉军的难题,右扶风、汉阳、陇右、金城,每一个地界都意味着粮草运输损耗的直线上升。 而目前的朝廷,哪怕冬小麦已经陆续入库,还是缺钱缺粮。 黄巾之乱以及之后地方上的各种叛乱,直接导致了国库少了一半收入。 幽州与荆州的叛乱尚未平息,虽说这两处目前不需朝廷出钱粮,但本该输送至雒阳的赋税那肯定是别想了。 经过最初的头脑发热之后,在卢植的分析中,刘辩也意识到了以汉室的现状,贸然进攻金城是不现实的。 各地叛乱尚在,如何能举全国之力于一处呢。 (本章完) 第37章 凉州策 第37章 凉州策 在卢植的帮助下,刘辩看到了一组令他心惊的数据。 这是三四年前的凉州各郡县及刺史的上计数据。这些数据本身是有舞弊之嫌疑的,但大致上足以估算出在两年多以前凉州的汉人人口。 人数最多的汉阳郡,十二个县,也就十三四万汉人。人数最少的酒泉郡,九个县加起来不过一万余人。 整个凉州不过四十多万汉人,这还是叛乱之前的情况,如今形势更加严峻。 此外,羌人不纳赋税,朝廷对于羌人的总体数量还没有深入的了解。 韩遂看似只有三万败兵,然一旦朝廷尝试派大军攻打,生活在这些地方的羌人都将成为隐藏的威胁。 过去,像段颎讨伐羌人叛乱时,会招募羌人从军作战,对羌人分而治之,湟中义从就是这样的存在。 但这次因为湟中义从倒戈所扩大到无法抑制程度的叛乱,让朝廷不敢再冒以羌治羌失败的风险。 连年的羌乱使得凉州汉人东迁,原本汉人就不多,心向汉室的就更少了。 原本用于边郡的屯兵加屯田的政策在凉州也变得难以施行起来, 当初傅燮在汉阳郡靠屯田引来的羌人已经被证明关键时候完全靠不住。 想到这里,刘辩忽然感叹,凉州的形势已经这么严峻,如果不考虑这里是大汉领土的因素,此处完全就是个烫手山芋。 这种情况下竟没有一个大臣提出想要放弃凉州,此前朝凉州出兵也没人反对,说明汉室的大臣们都很刚烈啊。 刘辩将这点告诉卢植,却见卢植笑了起来。 原来,两年多前,时任司徒的崔烈就因为关陇扰攘,发役不供,在朝会之上提出过放弃凉州的策略。 当时傅燮担任议郎,直接出列:“斩司徒,天下才能安定。” 又说起了控制凉州对于三辅安全的重要性等等原因,灵帝采纳了傅燮的建议,但也没有怪罪崔烈。 刘辩倒没想到现任太尉崔烈还有这样一面。 卢植问:“殿下如今知道了凉州的现状,还认为一定要收复凉州吗?” 刘辩义正言辞:“昔先辈,暴霜露,斩荆棘,以有尺寸之地。子孙岂可视之如草芥,举以予人?” 说完,他不死心地问:“卢师有没有哪种省钱省力的法子,能解决凉州的?” 卢植摇头:“若有,我岂会藏私?” 刘辩看着舆图思索半晌,忽然想到了唐朝初年对付高丽的办法——以少量精兵长时间多波次的袭扰,削弱其战争潜力。 辽东还需考虑山地与坚城,凉州则要平坦得多。 他就这一想法向卢植询问可行性,却见卢植一脸惊异地看着他:“殿下竟有此军略!” “只是纸上谈兵罢了。” 卢植其实是有想法的,解决凉州问题最好的办法是迁民实边,但如今这个办法比屯田还要不现实,所以还是要驻军。 他将驻军地点选在了冀县,届时可以经过陈仓转运益州的粮食。 同时,郡县官吏在驻军的保护下对羌人进行长时间的教化、改风易俗、编户齐民。 这绝非数年之功,甚至要经过一两代人的努力,但一旦成功,将无后患。 代价在于驻军必须要有与叛军正面对抗的能力,寻常的屯田兵是没有这等战斗力的,所以驻军需要朝廷的长期支持。 卢植同刘辩说这些,其实是相信刘辩有能力将这项策略贯彻到底。 以后世的角度来看,东汉对待羌人的民族政策是饱受诟病的。 与西汉时为了隔绝羌人与匈奴的联系而采取的安抚政策不同,东汉开国初期就明确了以屯田挤占羌人耕地牧场的策略,在实施过程中还有官吏豪强肆意役使羌人,此后又迁徙羌人入内地提供赋税徭役。 这些政策和现实所带来的反噬早已经显现出来,在这种以剥削为主的民族政策下,凉州之地长期的不安稳是必然的。 即便是段颎这样的强硬派,称羌人“狼子野心,难以恩纳,势穷虽服,兵去复动。唯当长矛挟胁,白刃加颈耳”,多年征讨,获首三万八千余级,终不能止。 当然,这也足以证明段颎等人的道德底线要比某个因为自己搞了种族灭绝就整天指责别人也搞了的某匪帮高得多。 总体而言,刘辩比较认同卢植的看法。 受过现代教育的他如何不明白,自黄巾起义开始的各处叛乱中固然有野心家的身影,但其中又有多少作为国家一份子的黔首是真的因为活不下去了才奋起反抗的。 只是如今朝野之间,像皇甫嵩这种赶尽杀绝的态度才是主流。 刘辩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只想着从军事上解决问题。 说来可笑,黄巾之乱开始时,灵帝担心被禁锢的党人加入,顺势接受了宦官吕强的建议解除了党锢。 但灵帝却不知道,党人与黔首之乱根本就不会合流。 刘辩最终对卢植说道:“卢师的策略我认为可行,但想要施行只怕不容易。” 卢植也承认这一点,他目前想达成的只是在冀县驻军,他也认为对于归顺于叛军的地区可以采用刘辩提出的袭扰之策。 在次日临时召开的朝会上,刘辩再一次出现在了朝堂之内,这次他同样以听为主。 皇甫嵩取得了大胜,自他以下立功者皆要封赏不提,最重要的事是接下来要怎么做。 刘辩注意到,在这场朝会中,何进异常活跃。 叛军尚有余力,以如今的国库状况,扣除对立功者的奖赏,除非灵帝尽出西园钱,否则定然无法在金城郡开启一场大规模的战争。 有继续进军的呼声,但掀不起风浪。 卢植提出的驻兵冀县,以陈仓转益州之粮的建议没人反对,问题在于留多少兵,派谁镇守。 以皇甫嵩和朱儁的履历,若只以一郡太守委之,未免屈才。 原太守傅燮虽然有过带兵履历,但战绩不显。 何进倒是想推荐他的军司马许凉、府掾王匡等人,但董重别的时候昏昏欲睡,这时倒是清醒了,立马反驳说这两人还不如傅燮呢! 议来议去,竟将孙坚显现出来。 (本章完) 第38章 国家岁收 第38章 国家岁收 定下人选后,留下多少驻军便成了争论的焦点。 在这个问题上,太尉崔烈与司空曹嵩一个管兵的一个管钱的,分别带着各自手底下的九卿激情互喷。 太尉崔烈虽然提出过放弃凉州,但从管民生的司徒变成管军事的太尉后,他马上熟悉了太尉的工作,干一行爱一行。 直接喊出:“将一万兵,步骑对半。” 太尉府除了自身的行政系统外,还下辖太常卿、光禄卿、卫尉卿。 卫尉杨彪是真心认为凉州不能有失,强烈附和,杨彪是杨震的后人,本身也很有才华声望,他的声音不容小觑。 本该同样支持的崔烈的光禄勋丁宫是靠着与宦官交好才做到九卿的,宦官可不在乎什么凉州。 听到崔烈喊出一万兵,曹嵩顿时怒了:“太尉能出这笔军费,我自然没有意见。” 他虽有些怕杨彪,但可不怕崔烈,谁的官还不是买来的呢,我的钱还是你的二十倍呢! 杨彪攻击性拉满:“协调军费是司空的分内之事,曹司空若是做不得,不如退位让贤!” 曹嵩登时有些怂了。 但司空府下还有宗正卿、大司农卿、少府卿。 负责国家财政税收的大司农袁滂站了出来,他向来洁身自好,不参与士人与宦官之争,立身正自然不会被杨彪吓住,反驳道:“自中平初年来,天下租税腰斩,去岁不过三十四亿钱,入不敷出多矣。 昔日岁入六十亿钱,凉州段颎十年先后平西羌、东羌,所费四十四亿钱,平息羌乱,尚且需要减公卿以下奉、貣王侯半租,占卖关内侯、虎贲等以补其用。” 当初桓帝抄没大将军梁冀家产,拍卖折现后得了三十亿钱,于是当年天下税租减半。 袁滂所说的对羌作战大体是桓帝掌权时候的事,钱不够桓帝就降官员俸禄、去借王侯的田租,卖官鬻爵。 从减税和卖官的角度来说,桓帝其实比灵帝强多了,换成灵帝是绝对不愿意用这三十亿给天下减税的,而灵帝卖官最初目的真的只是为了享受。 袁滂继续说:“将一万步骑,每岁至少要费一亿钱,再超出一两千万也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我统合账目,至多能拆出五千万钱。” 曹嵩在当司徒前就是大司农,他如何不清楚今年的国家总收入绝不会比去年的三十四亿钱多。知道即便是五千万钱,想要挤出来也是很难的事。 他替袁滂说话:“无米难为炊,当初欠给王侯的田租还尚未偿还呢,南匈奴及乌桓义从随军作战的赏赐亦断绝数年,非是不愿,实不能也。” 曹嵩再能捞钱也无力拿出一亿钱了。 崔烈没再说什么,朝曹嵩拱了拱手,五千万钱已经满足他的心理预期了。 杨彪也无话可说,在他看来,只要能确保不丢掉凉州,叛军不影响三辅即可。没钱就是没钱,除非灵帝再出西园钱。 国家收入三十四亿钱看似不少,但钱的地方更多,首先光是全国十三、四万官员色吏的俸禄就要费二十三、四亿钱,这还是因为桓帝连续减了两次俸禄,不然还得多一亿多钱。 乍一看还剩十亿钱,但天下不止凉州一地,朝廷也不止需要供给汉阳驻军一军。 雒阳城的防卫力量,包括即将回归建制的北军五营,还有雒阳外守卫京都的八关都尉部,边疆除了郡兵还有专门设立度辽营、渔阳营等边防军,也需要国家出钱。 此外,立功将士的封赏也不能忘。 而除了俸禄和军费,皇宫的开支也要经过少府走国库。 原来每岁收六十亿钱都不够支撑一场十年的战争,更别提如今岁收直接对半砍了。 少府樊陵与丁宫一样,与宦官交好。他也想趁势刷一波存在感,对灵帝拜道:“陛下,大司农拆出的这五千万钱,乃是挪用了原本用来修补宫殿的钱。” 樊陵不说还罢,这一开口,登时将朝臣的火力吸引到灵帝和他自己身上了。 杨彪怒道:“修补国家竟比不上修补宫殿吗?” 更有激进者如侍御史郑泰,拜道:“臣伏请陛下效仿先帝旧事,以卖官鬻爵之钱填补军用!” 刘辩一听,就知道遭了。 灵帝随董太后,嗜钱如命,若是同他慢慢磨,或是让他察觉到危机感,说不定能像收复凉州钱一样,但郑泰这般,只会适得其反! 就在灵帝发怒之前,卢植出席拜道:“臣有汉阳太守傅燮奏书一份,或可解钱粮之忧。” 傅燮是凉州人,当初崔烈提出放弃凉州,只是他一个人想法吗?当然不可能,当时的财政就已经是现在这样了。 但傅燮不仅当朝骂了三公,还能说服灵帝保住凉州,同时为他打破了不得回家乡为官的“三互法”。 他此前的奏书也说明他是个有远见的人,灵帝稍稍平息怒火,示意卢植读奏书。 刘辩忽然在这个时候意识到,从朝会开始到现在,发言的官员之中竟好像无一个凉州人。 傅燮的奏书内容按照刘辩的理解来说并不复杂。 二十年前段颎平定西羌。 平定了吗?如平! 段颎的杀戮的确带来了十六七年的和平,但两年多以前开始的叛乱宣告羌乱进入了新的阶段。 即羌人与凉州地方豪强合流。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韩遂与边章被“裹挟”为一部首领。 傅燮又提起当初凉州三明之一的皇甫规,他是皇甫嵩的叔父。 与主张杀伐的段颎不同,皇甫规力主怀柔,希望通过清明吏治来将羌人纳入汉室统治。 他到凉州的第一年,叛乱的羌人听闻那个二三十年前为他们请命申冤的人来了,没两三个月就直接归降了十万多人。 此后征发这些投降的羌人去平叛,一路道路断绝,军中瘟疫,羌军的死亡率达到了足足四成,但在皇甫规的带领安抚下,军队没有溃散哗变。 可当皇甫规开始整顿吏治,罢免压榨羌人的官吏时,他受到了来自朝中的攻击——“养寇自重,收买叛羌假降”。 (本章完) 第39章 再论平凉策(求追读,求求了) 第39章 再论平凉策(求追读,求求了) 面对朝臣的弹劾,皇甫规据理力争,赢得了桓帝的信任。 可遗憾的是,皇甫规虽然躲过了关东士人的明枪,却没避开宦官的暗箭。 他在凉州的善政只持续了一年多便因他的罢黜而消失,随后关东士人上台,自上而下对羌人的压榨再度开始,羌乱再次发生。 这次镇压叛乱的却是杀伐果断的段颎了。 傅燮认为,皇甫规的办法才能真正解决羌乱。 他总结了自己之前收拢羌人屯田的失败,认为主要原因是时间太短,而他没有当初皇甫规在凉州羌人间的声望。 但他从这些屯田之人愿意保障他的安全这一点分析,认为现在的羌人和以前一样,是明白恩义的。 之后,他又提出当初落户在益州汉中郡、广汉郡等地的羌人,在历史上出现的叛乱很少,如今益州汉羌近乎不分彼此,这才是理想中的状态。 这位历史上为国捐躯的“壮节侯”活了下来,势必要继续贯彻他的政治主张。 侍御史郑泰在卢植读奏书时一直被灵帝忽视着,一直拜在殿中,原本扬名的行为在只有卢植稳重声音存在的朝堂中,衬得他仿若小丑一般。 待卢植念完,郑泰又当场弹劾道:“傅燮所集屯田之人只知有他,而不知为朝廷效命。傅燮所为,实是养寇自重,收买羌人之举!” 如果说郑泰之前让灵帝出西园钱只是让刘辩皱眉的话,现在直接让刘辩无语了。 刘辩等了好一会儿,竟然发现根本没人想要帮傅燮说话。 唯有卢植作势再次离席。卢植身为尚书令,与司隶校尉、御史中丞坐皆专席,谓之曰“三独坐”,他的动作从刘辩的角度看,分外明显。 显然,卢植大约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刘辩突然想到了一句话——“和这帮虫豸在一起,如何能治理好国家呢!” 当即将猥琐发育的念头置于脑后,抢在卢植之前起身道:“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灵帝自然准许。 刘辩道:“凉州地处边境,位置偏僻,汉羌杂居,儿臣观看过去六七十年朝中对待凉州的策略,只有在凉州人主政时方不至于有大乱,想来父皇当初派遣汉阳太守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吧!” “对于凉州之事,朝中谁敢言比凉州人更了解?如今汉阳太守发来奏书,不该细细商讨其中的可行性吗?” 刘辩又看向郑泰:“傅太守履任要职,岂能不知这份奏书会引来猜疑?只是为了国家不在乎个人荣辱得失罢了!今岁叛乱初期,傅太守几欲殉国,怎不见侍御史提起?” 刘辩话毕,朝堂之中一时之间十分安静。 刘辩的表现比上次朝会时要激进得多。 没人想到刘辩会在这个时候表达自己的政治主张。 群臣各怀心思,倾向不一。 郑泰最先反应过来,反驳道:“臣为侍御史,自当察举非法……” 正说着,却有一人大声打断了他的讲话,也让他不得不把话憋在了心里。 却是大将军何进。 何进离席拜道:“陛下,臣以为诚如殿下所言,昔日皇甫规之策实为良政,只是因为宦官的诬陷才半途而废,不能施行到底。如此可见宦官……” 何进一如既往地骂着宦官,骂的很是过瘾,猛然听到身后何苗的几声咳嗽,这才想起他原本是要力挺外甥的,这才纠正了主题。 “……以傅燮效仿皇甫规之策,同时还可以坚定朝廷不放弃凉州之心。” 何进前些日子一道上书使得灵帝给了不少贤达下诏书诏之入京,给自己刷了不少声望。 他一带头,许多在场的官员跟随附和,何苗也第一时间跟进,登时支持傅燮的人就多了起来。 就连刘辩都不免觉得人有点多了。 不过刘辩转念一想,何进机智地将这件事同反对宦官绑定在了一起,自然会引出那些反对宦官之人。 只是,从过往的接触来看,他有点难以置信,何进有这份急智吗? 他却不知,宦官在何进脑海中是个敏感词汇,属于加黑加粗的那种。但凡能跟宦官沾边的坏事何进都会把它当做清除宦官的理由。 刘辩看向灵帝,却见灵帝望着群臣,面无表情。 “该不会用力过度适得其反了吧?”刘辩心里寻思着。 良久之后,灵帝点名司隶校尉张温,问道:“以卿之见,若依傅燮之言,需派多少兵,每岁出多少钱粮?” 刘辩松了口气。 张温至今还管着凉州汉军的后勤呢,闻言在心头默默思索一会,回答道:“以臣愚见,若要守住冀县,仅需精兵两千,若要守护汉阳全境,至少要添三千精骑。之后便可以汉阳为起点,采用傅燮之策,收拢人心,逐步收复其余诸郡。” 张温又说:“汉阳郡远,臣估算养此五千精兵需七、八千万钱。” 这意味着从国库挤出来的钱仍不够用。 曹嵩忙诉苦道:“国家租税不足,实在填不了亏空啊!” 大司农袁滂说:“往昔定西域,每岁拨近八千万钱,凉州比西域更近,每岁费八千万不算多。臣曾计算自和帝以来,六十余年,统共在东、西两羌上的前后费,足足有五百六十亿钱。与之相比,八千万何其少也。” 曹嵩原以为袁滂是可靠队友,却没想到袁滂直接投敌了,瞪大眼睛指着坐在他旁边的袁滂说不出话来。 值得一提的是,袁滂出身于陈郡袁氏,汝南袁氏在许多年前就已从陈地迁出,双方的关系并不算亲密。 袁滂纯素寡欲,不言他人之短。历任卫尉、司徒、执金吾等,坚守己道,反而不受各方势力牵连。是个货真价实的纯臣。 灵帝终于说道:“既如此,便依傅燮所言,迁傅燮为凉州刺史,主管凉州抚民之事,以孙坚为汉阳太守,率五千步骑镇守,辅佐傅燮,尚书台稍后拟诏,主者施行。” 这时,灵帝注意到曹嵩一脸的纠结,饶是他十分心疼自己的私房钱也有些忍俊不禁,好一会儿才说:“军费超出五千万钱者,由西园补足。” “再议议有功将士的封赏吧!” 感觉现在这个书名不太吸引人,大家有什么好建议吗 (本章完) 第40章 朝会之后 第40章 朝会之后 自三月初开始征兵备战,皇甫嵩与朱儁三月末出发,如今到八月中旬,五个多月的时间,将叛军消灭大半。 为这场战争准备的四亿多钱还剩两亿有余。 当初段颎十年四十四亿平羌,这么省钱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于他能做到用汉人军官率羌人士兵,且使麾下羌人不生乱。 今时不同往日。 坏消息是剩下的两亿钱绝对不够支撑对金城郡剩余叛军的进攻。 好消息是有功兵将的奖赏不用国库再掏钱了。 还有就是以皇甫嵩、朱儁为代表的军功列侯要增加食邑了,董卓好歹是四万大军中的三号人物,功虽小,也在此列。 与前面的冲突景象相比,现在朝堂之中要和谐得多。 而对于这些人凯旋后的官职安排,则是后事了。 下朝后,刘辩依旧跟着灵帝离开。 路上,灵帝欲言又止,回到玉堂殿后,才对着刘辩感慨道:“朕未曾想我儿会做出如何慷慨之言。” 刘辩其实也知道自己当众斥责侍御史的行为有些冲动,不过他不后悔就是了。 遂回灵帝道:“只是看不惯有人胸无大义,不分轻重缓急,一时激愤。” 之前郑泰弹劾宦官时灵帝还觉得没什么,如今郑泰让他效仿桓帝出西园钱填补军用,立马就让他看郑泰不顺眼起来。 灵帝赞同刘辩对郑泰的评价:“此言得之。” 张让早就厌恶郑泰了,马上趁着这个时机打起了小报告:“臣听闻郑泰在未被大将军征辟前,曾在家乡结交门客豪杰。郑泰家中有四百顷田地,粮食却仍不够他招揽结交的门客吃。” 刘辩听着,顿时有些理解为什么灵帝始终舍不得张让等人了,实在是灵帝的心思被他们揣摩地太准了。 灵帝起初犹有不信:“竟有此事?” 张让回答道:“臣最初听闻也觉得诧异,这是从他同乡人那儿听说的,当做不得假。” 灵帝便信了,斥道:“贪慕虚名之徒,非是良臣,朕要免了他的官。” 刘辩见灵帝连派人去验证一下张让话中真实性的想法都没有,三言两语就听信了张让的话。 即便他知道可能灵帝是故意选择性相信的,但刘辩心头仍一阵无语。 连忙劝说道:“父皇,我认为郑泰才在朝堂之上触怒过父皇和我,若是现在将其罢官,岂不是成全了他强项的名声?不如等到这件事情平息了,也派人去他家乡将事情调查清楚,最好再找一找当年的门客今在何处…… 四百顷能养活的何止千人,郑泰聚集这么多人,无论其所图为何,届时证据确凿,岂不是任由父皇决断?” 灵帝态度略有软化,但还是嘴硬道:“朕乃天子,还能被他胁迫不成?” 刘辩继续说:“父皇,你也不想让天下人对父皇有睚眦必报的误解吧。” 而且,郑泰终究是言官,刘辩也不想让人觉得他睚眦必报。现在罢黜郑泰,无论是以何种缘由,总免不了因言获罪的嫌疑,容易阻塞言路。 刘辩又道:“不过稍等些时日罢了!” 灵帝允之,并使张让派人去郑泰家乡取证。 刘辩稍作犹豫,没有反对。 随后,灵帝问起刘辩在凉州事上的看法。 刘辩先肯定灵帝的举措:“父皇派出傅燮为汉阳太守,以凉州人治凉州,我认为在现在是非常有必要的举措。凉州偏僻,不似关东多州相邻,‘三互法’的籍贯回避对凉州士人影响过大。” 灵帝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赧然。他当初外放傅燮为太守,除了因为傅燮说话慷慨激昂,还很好听之外,最大的原因还是傅燮与宦官的矛盾,灵帝两边都不愿意处理,只能眼不见心不烦了。 刘辩又说:“按照傅燮奏书所言,今次的羌乱汉羌合流,对待凉州士人单靠原本的征为县吏郡吏已然不足。我读本朝史书,曾见虞诩之策,辟凉州豪杰子弟为掾属郎官,我认为可以再次施行。此外,若有心向汉室之羌人,知晓经典,亦可在征辟之列。” 简单来说,以前凉州的本地汉人豪强和关东官员都没把羌人当人看,但现在由于官方长期对于凉州士人的忽视,凉州三明的结局更是给了本地豪强们警示,本地人心变了。 “以军队威慑叛贼,以能臣安抚汉羌百姓,以郎官拉拢地方豪族,这就是我之所想。尚有浅薄之处,还需裨补阙漏,父皇觉得怎么样?” 灵帝听完感慨道:“吾儿用心了!” 张让在一旁吹捧:“殿下所言哪里浅薄了,分明是老成谋国之言!臣绝非睁着眼睛乱说的,老臣跟随陛下多年,也算是见多识广,却根本找不出需要查漏补缺的地方。” 刘辩对之一笑:“公谬赞了。” 是否可行,唯有实践才能论证。 灵帝派出小黄门去宣来卢植,又让卢植将刘辩所说的征辟之事写进给傅燮的诏书之中。 郎官这事卢植是知道的,没有卢植帮忙,刘辩很难知晓虞诩之策。 但征辟羌人却是刘辩临时想的,此前倒不是没有征辟外族为官的先例,但过去汉室对待羌人的封赏最多也就是封个某某羌王。卢植一眼就看出其中的好处,皇帝都同意,他自然也不会反对。 …… 下朝后的何进很是兴奋,久违地同何苗说了一路的话。 回到府上,他与匆匆赶来的袁绍感慨道:“本初啊,你是没看到史侯今日在朝会上陈词的模样,依我看啊,距离史侯当太子的时日不远了!” 袁绍试探着说:“郑公业毕竟是言官,还是大将军亲自征辟举荐的……” “我知道郑公业受了委屈,但天底下哪有只准言官说话不许他人反击的道理?本初啊,你晚些时候去代我安抚一下郑泰。” 何进说着说着又十分自信地补充道:“以史侯今日的表现,若是来日他通晓宦官的罪孽,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铲除宦官!我等仍须尽力支持史侯成为太子,这是首先要做的事情,也正合我与诸君铲除宦官的大业!” (本章完) 第41章 群贤来朝 第41章 群贤来朝 袁绍远没有何进的自信,但他见何进乐在其中的样子,心知现在不是劝说的时候,只好听从何进的话去安抚郑泰了。 之后袁绍联络士人自是不提。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卢植回到家中,却见杨彪、马日磾正在等他。 当初他们在东观修汉记时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包括如今不在雒阳的蔡邕、韩说等人。 卢植很清楚他们的来意,就坐后不久便直言道:“史侯有主见,今日在朝堂所言,虽然与我政见相合,但却并非是我指使的。” 杨彪叹息说:“我并非怀疑子干的操守,只是烈士武臣,多出凉州,西北豪勇,实过诸州。若一直以凉州人治理凉州,一旦其心怀不轨,恐成祸患。一旦有此日,为祸必将远甚于羌乱,凉州毗邻三辅,唯恐威胁陵寝社稷。” 卢植自然明白杨彪话中的道理,他解释起了自己的想法:“过去朝中日夜防范,防出了百年羌乱,如今安抚凉州势在必行,若再拖延下去,都不用朝中再在讨论要不要放弃凉州,而是凉州要脱离汉家了!在现在这种紧要关头,不可为未发生之事而疑心重臣。” 马日磾问卢植道:“我与文先商议,以我二人之一请调去凉州,推行皇甫威明之策,整顿吏治,何如?” 卢植摇头:“傅南容本为凉州人,又对羌人施了一年恩义,方才得了些威望。我等虽有薄名,然凉州不知我等之名者多矣。今以关东人代傅南容,徒增骚乱。且若要达到傅南容的声望,又不知要多费多少钱粮。” 听到此处,马日磾倒像是早有预料,笑着对杨彪说道:“文先,如何,子干可是同我所言一般坚持,岂会被你三言两语劝服?” 闲聊之后,二人又同卢植打听史侯的现状,满意而归。 事急从权,涉及到凉州,需要尽快将皇帝的决议诏书送到主官手中。 不过雒阳至冀县有一千七百多里,驿站的快马最快也要五天才能抵达。 当傅燮接到诏书之后,不禁感慨凉州复兴有望。 孙坚接任汉阳太守,一跃成为二千石,自是春风得意之时。而且,对军功的封赏还没下来,孙坚是很有机会被封个列侯的,哪怕是亭侯也比不能传家的关内侯强。 他对傅燮说:“我无治民之文德,只懂得带兵征伐。使君选拔良吏、善待百姓,对付叛军之事就交给我好了!” 接下来皇甫嵩等人整顿大军,又从中挑选五千步骑跟随孙坚留守汉阳,之后便要回朝等待封赏了。 在这个过程中,张温的信件也传了过来,信中提到了他为驻军争取到的每年七、八千万钱的军资。 其实七千万钱养这五千人就已经足足够用了,张温嘱托孙坚可以将军资提到八千万钱,反正多出的钱也是出自西园,可以交给傅燮用来招揽羌兵。 毕竟严格来说五千兵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如果还要遥控陇右,就必须好好利用羌兵,钱粮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 皇甫嵩等人也通过信件了解到了朝堂之中发生的事情。 傅燮十分感激:“如此看来,有史侯在,国家未来可期。只可惜昔日我在雒阳时,未曾有机会见一见史侯。” 刘备与站在他身后的关羽和张飞则在心中暗爽,他们可是史侯主动借助车骑将军征辟的,史侯老早就听说过他们的名声。 皇甫嵩与朱儁虽然在雒阳时就已经对刘辩另眼相看了,但现在对于刘辩的表现仍觉得惊喜。 尤其是皇甫嵩,他出身凉州,感受更深。 他的叔父皇甫规一辈子劳苦功高,死后却只获赠大司农;同为凉州三明的张奂甚至要以战功移籍弘农郡。 …… 八月底,今年兴起的三大叛乱已平其一,目前皇甫嵩等人尚未归朝,但雒阳城的舆论氛围已经随着郑玄、蔡邕等人的陆续入京而变得火热起来。 其中以郑玄的应征最值得称道。 数年前,何进征辟郑玄入朝为官。州郡官吏胁迫起行,郑玄不得已,只好入朝去见何进。见过何进后仅隔了一夜,郑玄未等授予官职就跑了。 这两年三公府数次征辟都被郑玄推辞。 这次郑玄之所以答应,除了诏书来自于皇帝之外,最关键原因在于皇帝邀请他在雒阳讲学。 郑玄是真心不想做官,只想研究学问,连太学负责授课的博士都不想当。 他来到雒阳之后,依旧深居简出,不接受身着官服者的拜访,只与人探讨学术。 郑玄的作风显然是很符合人们对名士的想象,于是越发期待下一位名士的到来。 蔡邕就是在这样的万众期待中抵达了雒阳。 蔡邕早年间陆续得罪了好几位中常侍,被诬陷入罪。被灵帝赦免后不得不远遁托庇于泰山羊氏,一十二年。 期间,他将女儿贞姬嫁给了好友羊续的儿子羊衜(dào)。 羊续是党人,党锢因黄巾之乱解除后,羊续陆续担任庐江、南阳太守,蔡邕也一直陪同。 此番朝廷征召,蔡邕从使者口中听说,朝廷有诏羊续入朝为九卿的风声。 他只稍作犹豫,便准备出发。 蔡邕与郑玄不同,他有政治上的追求。 不过在他心中也有比政治追求更高的目标——汉史。 在蔡邕过往的人生中,他最引以自豪的经历就是他曾在东观参与汉记的编修。 “父亲,这里就是雒阳吗?” 蔡琰的话让蔡邕回过神来,他望向轻轻挑开车帘的女儿,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是啊,这里是外城郭,稍后到了内城,还要更繁华呢!” 蔡琰十四、五岁的年纪,怀中抱着一把焦尾琴。 因担心路上颠簸损坏,故而一直抱在怀中。 “昭姬可是累了?我已去信给雒阳好友,他们回信说已替我安置好了住处,就在我以前在雒阳的旧宅,为父要去拜访好友,昭姬可先去安顿。” 蔡琰微微颔首,又关心道:“父亲,若有饮宴,还需适量。” 蔡邕忙忙答应了。又捋着胡子思索着,这次入雒阳,还得多看看好友家的后辈,有没有适龄的贤才。 (本章完) 第42章 王佐之才 第42章 王佐之才 在蔡邕抵达雒阳后,另有一个人也携带家眷进入了这座千年古城。 荀彧,字文若。 历史上,荀彧在曹操的争霸生涯中,从“奉天子以从众望”,到因曹操进魏公、加九锡而决裂。 封魏公,便意味着建魏国,食魏禄。 在事实上证明了,他选择的效忠对象是“王莽”,而非“伊尹霍光”。 生食汉禄,死为汉臣。 《三国志》中陈寿在写到荀彧之死后,留下这么一句话——“明年,太祖遂为魏公矣。” 现在的荀彧还很年轻,年不过二十四,还尚未被举为孝廉。 当然,他现在也不需要以孝廉作为晋身之资了,还可以为郡中多留出一个名额。 黄门侍郎是个很高的起点,当他最初从天使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饶是自认有定力,也不免心生恍惚。 他的叔父荀爽是著名党人,在党锢解除之后也不应辟命,天使也只说是来自于车骑将军的举荐。 车骑将军而非曾经试图征辟荀爽的大将军。 荀彧有志向,仕途还未开始,正是满怀理想之际,不会学他的叔父那样心灰意冷屡辞征辟。 刘辩与荀彧的见面是在一个下午,相较于没那么容易展露的王佐之才,荀彧在外貌上已经足有引人注目了,长得很好看。 整个会面也没发生什么惊为天人、纳头便拜的场景。 就是很寻常的一次见面。 最关键的是,刘辩与灵帝的赌约因为荀彧的到来开始了。 ……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天下仿佛也如同这次会面一般,平凡而又安定。 幽州与荆州的平叛也屡有好消息传来。 蔡邕入雒阳之后,第一时间拜访了原本一同续修汉记的好友,其中就有卢植。 卢植通过刘辩这边,很明白灵帝诏来郑玄、蔡邕等人的根本想法,便以郑玄的例子相劝,希望蔡邕起码现在别参与到朝中的政治斗争之中。 蔡邕蹉跎了十几年,很是听劝,也学着郑玄的模样,不参与政治。 他原本在避难期间就在私底下编修汉史,如今更是第一时间向灵帝上书请求再次续修东观汉记。 汉记最初来自于明帝时班固私撰的《汉书》,后来由官方接手,经过数代人的编撰,最近一次续修就是卢植、蔡邕等人做的。 蔡邕这么识趣,灵帝自然不会拒绝,遂拜蔡邕为太中大夫,专修汉记。 在郑玄和蔡邕都在雒阳找到各自的定位之后,灵帝为了表示他二人的重视,也是对二人进入雒阳之后没有搀和政治的投桃报李,于是诏命两人每隔几日便在东观教习刘辩经义。 即便是醉心学术的郑玄,对此也是欣然答应。 阴差阳错,这也是鼓捣出这一处的何进与袁绍乐意见到的。以大贤对刘辩施以影响,从而让刘辩远离宦官,只是灵帝所召的大贤偏偏是那几个与他们关系不算亲密的。 只是苦了刘辩与梁鹄。 刘辩哪曾想只是替灵帝出了个主意,回旋镖竟扎在了他自己身上。 至于梁鹄——“明明是我先来的”…… 面对郑玄和蔡邕,他一点竞争力都无。 刘辩倒是能说出梁鹄的竞争力,在把字练得差不多之后,他在梁鹄的课上就非常自由了。虽称不上放飞自我,但也算是想听啥就听啥了。 而无论是郑玄还是蔡邕,面对刘辩时有礼有节,两人在考察完刘辩的经义基础之后,很快联合起来定下了教纲,还先送给了灵帝审阅。 灵帝见两人准备教纲不会侵占刘辩每日来玉堂殿帮忙处理奏书公文的时间,同样欣然同意。 唯有原本已经近乎获得半日自由的刘辩,苦兮兮。 好在这两人的教学方式并不死板,内容也不算无趣。刘辩每每都能有所收获,倒也算是苦中作乐了。 …… 而对于皇帝父子三人在荀彧身上的赌约,负责考验的张让绞尽脑汁,想了不少考验荀彧的法子,其中不乏亲自上阵威逼利诱之举。 有通过荀彧的上司,少府樊陵拉拢荀彧亲近宦官。 还有通过暗中交好宦官的司徒许相,暗示荀彧停妻再娶,不要与宦官牵扯等等。 荀彧皆不为所动,也没有因为这些而上书弹劾,只做好分内之事,完成黄门侍郎的本职工作。 刘辩开始还觉得没什么,后来见张让越来越过火,生怕回头张让再把人弄得辞官回乡,赶紧制止了张让的进一步动作。 灵帝倒没有因为刘辩的插手而判定自己赢了,而是愿赌服输,叫来了刘辩和刘协,询问他们俩有什么要求。 刘辩表示现在还没想好,询问灵帝是否可以留待以后。 灵帝则回答:“那就看那时朕能否记得这件事吧!” 刘协原本大约是想和刘辩提一样的要求,便也试探着询问灵帝。 灵帝佯装生气道:“都不提要求,那此赌约不如作废罢了!” 刘协当然不愿意,小脸皱成一团,冥思苦想。 刘辩在一旁偷笑,被灵帝横了一眼,他不以为意。果然,下一秒,灵帝自己也偏头偷笑起来。 半晌,刘协总算想到了一个可以提出来让灵帝应允的事。 “我想和阿兄一起去东观读书。” 刘辩愈发幸灾乐祸起来,他还清楚地记得,几个月前他也曾作此提议,灵帝当时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一定可以说服董太后。 结果…… 灵帝好些天都不好意思向刘辩提这件事。 刘辩能想到,灵帝自然也能想到。 不愿丢脸的他再次做出了保证! 于是乎,在接下来的几天中,刘辩眼睁睁地看着数个月之前的事再次重演。 不过后来他从张让口中打听到,这次灵帝失败的原因与上回不同。 这一回董太后同意了刘协去东观读书,但却提出了要求。 董太后想让郑玄和蔡邕亲自教授刘协。 哪怕灵帝再昏庸,也干不出命令当世大儒去给童子开蒙的事啊!哪怕这个童子是皇子。 更别提现在这俩人教刘辩只能算是副业,各自的主业都是灵帝亲自准许的。 一同读书这事再次不了了之。 (本章完) 第43章 战事进展 第43章 战事进展 也是在这段时间,灵帝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启发,见原来的关内侯卖不上价,于是给关内侯升了个级。 不仅给原本就有的金印紫绶,还新增可以把爵位传给后代子孙,仅仅只要五百万钱,每年还有俸禄可以拿,看上去非常美好。 堪称顶级投资,长久回报。 五百万,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这天,刘辩来到玉堂殿,见灵帝心情很好,便问起缘故。 原来,是在长沙平叛的盖勋传来了好消息。 他上任不到两个月,联合荆州刺史王睿,增加郡兵、提拔军官、整顿军备。 此后率军攻打聚众一万多人的区星,一战而下。 盖勋遂上书表功,并告诉皇帝他下一步准备继续率军平定分别在长沙郡南边的零陵郡和桂阳郡起兵响应区星的周朝、郭石。 最让刘辩留意的是,盖勋在奏书中以功举荐了一人为军司马。 黄忠黄汉升。 可惜盖勋在奏书之中只夸赞了黄忠的战功和武勇,对于黄忠的履历只说黄忠是南阳人,是南郡的县中小吏,没说究竟是如何挖掘到他的。 刘辩打算等以后盖勋回雒阳了,要好好问一问。 对于盖勋的奏书,灵帝没有不准之理。盖勋做的越好,越说明他没有看走眼。 因着心情不错,这天灵帝处理政务的时间要比往日多上不少。 …… 刘辩本以为盖勋能举荐出一个黄忠已经非常不错了,结果,没过多久,盖勋又给了他一个惊喜。 十月,盖勋刚同王睿一起征讨完周朝、郭石。 平定之后大军还没离开呢,便有零陵郡人观鹄自称“平天将军”,带人劫掠桂阳郡。 这不是自己送到刀口上来了嘛! 盖勋这次来荆州,就是为了平息叛乱的,根本不做犹豫,当即联合零陵郡太守,率部征讨。 这次,他又发现了一个军事人才——零陵人黄盖黄公覆。 黄盖的起点要比黄忠要高,他先为零陵郡吏,后又被举孝廉,成了郡治泉陵县尉。 他被盖勋发现的过程也在奏书中被很简单地呈现出来——黄盖奉太守命率领郡兵服从盖勋调遣。 此前周朝、郭石败亡的太快,没给黄盖发挥才能的空间,然天不绝人之路,“平天将军”从天而降。 刘辩想到,原本孙坚应该就是在这次平叛中将黄盖纳入麾下。 考虑到现在孙坚被封为了乌程乡侯,虽然比不上历史上的县侯,但也算不错啦,还提前了几个月呢,乌程县距离孙坚的本籍吴郡不远,正是功成名就之时。 刘辩琢磨着他应该不会在意……的吧?反正孙坚也不知情。 相比较荆州盖勋的顺利,幽州叛乱规模更大,平叛难度也更高。 而且,活跃在幽州北部的鲜卑三部又有趁乱南下寇略幽州和并州的趋势。 刘虞无奈,只能从内附的南匈奴调兵。 刘辩知道历史上的匈奴与鲜卑绝对称不上安稳,又听曹嵩说朝廷断绝给匈奴的赏赐已经好几年了,心中登时警钟长鸣。 他虽不记得具体在这个时候匈奴有没有趁火打劫,但在他的记忆中有匈奴多次入侵雒阳关中地区的印象。 而且刘辩现在的便宜师姐蔡琰,历史上便是在某次匈奴入寇时倒了大霉。 想让这帮胡人心甘情愿地打白工,刘辩觉得是天方夜谭。 可刘辩得知这件事时刘虞已经通过使匈奴中郎将完成调兵了,而南匈奴羌渠单于也痛痛快快地派了兵。 并且在此之前,南匈奴已经被灵帝下诏调过一次匈奴兵协助幽州平乱了。 上一次羌渠单于派出的还是他的儿子、右贤王于夫罗带着匈奴兵出发协助平叛,还没提出什么要求。 调兵进展之顺利,让刘辩都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了。 他以此向卢植询问,可卢植也不是万能的,对于南匈奴了解不算多。 之后他们派人查询过去关于南匈奴的卷宗,总算知晓原来羌渠单于十年前在争夺单于之位时并未占据多大优势,是被汉室推上单于之位的。 总算解除了刘辩的疑惑,原来是自己人啊! 但他立马察觉到了隐藏的危机。 刘辩对卢植说道:“羌渠单于愿意听从朝廷的号令,这是好事。但朝廷数年没有赏赐匈奴义从,我担心匈奴内部会有人因此不满。过去匈奴人也时有叛汉之举,如今国内不靖,羌渠单于未必有二心,但他却不一定能控制住匈奴各部。” 卢植认为刘辩说的很有道理,于是一同通报给灵帝。 还好灵帝没有忽视刘辩的意见,最终决定下诏书,令并州刺史张懿警惕非羌渠单于直领的其余匈奴各部,防止这些匈奴余部效仿鲜卑寇边。 刘辩虽觉得不足,但也知道以朝廷目前的情况,其实也没啥好办法。 并州的人口情况也就比凉州稍稍好一点,同样是汉胡羌杂居,汉人的比例比凉州要稍高一些,但也只能占到半数,越往北,胡人越多。 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主要在于东汉一代的一直对外政策受光武帝刘秀的“偃武修文”思想影响,尤其是在面对匈奴的威胁,战略保守,往往守多攻少,最典型的表现就是对西域“三绝三通”。 而在对待北方边境防守的问题上,光武帝也做出了不同于西汉募民屯边的政策,选择了省罢边郡、内迁吏民之策,用以收缩防御战线。 以此再结合胡人内附、以夷制夷等策略,在并州等地出现此等人口结构便显得不足为奇了。 不过提起并州,刘辩其实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三国演义》中的第一武将,三家姓……咳咳。 没错,正是死后不知有多少人皆有不下其之勇的吕布。 说起来,纵观吕布的一生,杀董卓、背刺曹操、与反汉称帝的袁术反复拉扯数次背盟,妥妥的“大汉忠臣”啊! 也不知他现在有没有投到丁原的麾下…… 刘辩猛然想到,当初何进召外地武将入雒阳,其中之一就是丁原。 说不定他可以通过何进给并州再多上一道保险。 (本章完) 第44章 试探 第44章 试探 每当这种时候,刘辩总要烦恼于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皇子,连组建自己班底的资格都没有。 偏偏他又不好通过追求封公、封王去谋求开府。 过去,虽然有以王被封为太子的例子,但这些例子的前提无一例外都是被封王者的同期有别的太子存在。 没有先例,且在没有太子的情况下被封王,的确会在某种意义上传递出一种失去太子竞选资格的信号。 所以,还是要把目标定为太子。 只是刘辩目前虽然与灵帝相处的还行,但仍有些摸不清灵帝的脉络。 作为实际上掌握最高权力的统治者,灵帝对于帝国目前存在的千疮百孔的现状的态度,让刘辩觉得他在乎却又不在乎,简直魔幻。 由此导致,刘辩开始逐渐怀疑灵帝在他成为太子这件事情上的迟疑,是否真的出于董太后的反对。 所以,刘辩想做一次试探。 不得不说,得陇望蜀是人之常情,刘辩起初觉得能参与到政务处理中就已经足够了,有实无名也不是不行。 现在,他意识到了什么叫唯名与器不可假于人,忍不住想再进一步。 不过,刘辩也是有理由的,现在国家这么乱,他再不出手,还能靠谁啊!总不能靠袁绍、张让这种虫豸吧? 目前,刘辩大体有两种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何进的办法。一是利用小黄门和黄门侍郎的制度,直接用官方渠道通知大将军;二是选择将这件事托付给梁鹄这样的中间人,由他代为传话。 大将军掌军事征伐,与负责四方兵事功课的太尉有一定的权力重合,在窦宪之后,大将军位高于三公。严格来说,对于并州匈奴,大将军何进也有管辖权。 并不算逾矩。 所以,刘辩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一种。 这是他首次利用固有的制度来联络外臣。 第一步,先写小纸条。 一份正式诏书的形成其实是比较麻烦的,不是皇帝大手一挥,再盖个印就完成了这么简单,而是要经过有司的主官一一圈阅签名,主官空缺要由副手顶上,还得留下备份,防止有大聪明矫诏。这一圈流程下来,一般一两天都算是效率高的了。 所以,皇帝在实际处理政务的过程中,碰到什么事想要大臣们去办或是出主意,自然不会选择流程拖拉的诏书,小纸条就此诞生。 理论上,小纸条是内外朝中不存在的东西,没有实际约束力,大臣们接到小纸条,愿不愿意照着做全凭自愿。 做下了决定,刘辩当即写了手书一份,言明他对并州匈奴的担忧,多的也没说。 灵帝不在,刘辩叫来张让,把本来由小黄门传递的东西交给了张让,道:“张公可将此手书由黄门侍郎荀彧交给大将军。” 张让一愣,拿着手书到玉堂殿门口,交代给了一个小黄门。 对于刘辩来说接下来,便是等待了。 如果何进有回应,那就说明灵帝不在乎刘辩在玉堂殿联络外臣,这意味着他给了刘辩更大的施展空间。 若何进没有回应,就意味着刘辩的小纸条没有到何进的手上,刘辩则需警惕了。 至于何进看到小纸条却无动于衷……刘辩觉得何进无论如何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 何进的回应远比刘辩预想地要来得快,他表示会命令太原郡都尉丁原警惕匈奴异动。 刘辩也算是勉强去了一桩心事。 归根结底,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匈奴会反。以目前朝廷的情况,实在无力调集更多资源去预防了,只能依靠地方的力量。 还是那句话,灵帝不愿意出钱,如之奈何? …… 话说当初何苗平叛十分顺利,灵帝一高兴,拜何苗为车骑将军,封济阳侯,仍担任河南尹如旧。 但很快就有人上书表示车骑将军不宜兼任河南尹,毕竟车骑将军能开府,有部曲。再担任地方官,职权就过于夸张了,这是应有之意。 何苗知道后也立刻上书请辞河南尹。 而接任何苗的正是此前一直在地方上刷声望的袁术。 随着皇甫嵩、朱儁的回朝,增加食邑自不必说,战时所赐的将军印绶上交后,二人接下来的任命也有了定论。 皇甫嵩上书认为只在汉阳驻兵五千还是有些单薄,需以三辅为后援,遂被拜为京兆尹,操练京兆虎牙都尉部所辖的郡兵。 与依旧守右扶风的董卓一同镇守三辅。 朱儁原来九卿之一的太仆自然是没了,回朝后被拜为光禄大夫,比二千石。 虽属于光禄勋之下,但自光禄大夫以下,到谏议大夫、议郎,皆掌顾问应对,无常事。 换句话说,光禄大夫是皇帝的顾问,若是能让皇帝记得,事事相商,属于给个三公都不换的职位。 当然,若是皇帝完全不召见的话……只能说是养老专属。 新被拜为议郎的刘备自然不愿意养老。 他与皇甫郦一同两人率部击杀王国,得到了很大功劳,只可惜打的落水狗。 孙坚能够封侯,除了这次平叛得了破阵首功外,还包含了他以前协助平定“阳明皇帝”、剿灭黄巾等等一系列军功。 而以刘备此时的军功,尚不足以封侯,但已经可以使他的仕途一片明朗了。 皇甫郦放弃被拜为议郎的机会,依旧选择侍奉在皇甫嵩左右。 而关羽与张飞也不顾刘备的劝阻,毅然放弃了傅燮的招揽,选择跟随刘备回到雒阳。 在何苗的安排下,关羽与张飞被拜为中郎,成了储备军官。 何苗当然不是胡乱安排的,关羽与张飞有了中郎这一层履历后,可能去当个校尉、中郎将之类的还尚有不足,但在军中当个军司马,或去地方当个县令,基本没啥问题。 桓帝、灵帝在最开始卖官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三署郎和虎贲、羽林的数种郎官,就是因为这些郎官能提供这样一种机会。 十一月,朝廷对立军功者的奖赏到位,军功复查工作也已经完成,征募的三河及三辅等地的士兵陆续归家,完成在军中最后工作的刘备也正式入职议郎。 (本章完) 第45章 政出玉堂 第45章 政出玉堂 第一次踏进内朝中枢,第一次成为有资格上朝的朝臣,这两件愉快的事情交织在了一起。而这两份喜悦,又带了来许许多多的喜悦…… 于是乎,喜悦的刘备在当上议郎的第一天就洋洋洒洒地写下了一篇奏书。 奏书之中历陈他认为的能够改善天下现状的举措,包括虚心纳谏、赏罚分明等等,共提出了六项。 书写完成后,他只觉得分外过瘾。 又通读了一遍,只觉得这六点用尽了他毕生所学,只要皇帝能接受他的建议,他相信过不了多少年大汉就能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期间,光禄大夫朱儁路过刘备所在官署。 朱儁出身寒门,对刘备还是挺欣赏的,遂问起刘备正在做什么。 刘备同样尊重这位当初派人远绕萧关联系到冀县的老上司,忙不迭地将他非常满意的奏书交给了朱儁。 嘴上还很谦逊:“还请将军斧正。” “我已上交将军印绶,以后不可如此称呼。”朱儁虽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很受用的,看着刘备的奏书评价道,“以我之见,玄德所言,句句在理。” “朱公既言可,备这便上书!”说罢,刘备朝朱儁拜别,上书去了。 完全没有注意到背后朱儁复杂的目光。 刘备送完奏书,回来看发现朱儁已经离开了。同在内朝,干的都是一样的工作,见面的机会很多。 随后刘备就心怀忐忑的期待起来。 一天。 两天。 三天。 …… 终于,刘备憋不住了。 在尚书台没找到卢植,遂又找上了朱儁。 “朱公,我之奏书为何如石沉大海一般不见回音?” 闻言,朱儁递给了刘备一本书。 刘备思索片刻,问道:“朱公的意思是,我的学识还不够,需要勤加读书,争取写出更好的奏书?” 朱儁摇头:“我的意思是,你没事干的话就多看看书,打发时间。” 刘备回想起过去几日在议郎所在官署的见闻,心中已有某种猜想,但仍不死心,试探着问道:“朱公身为光禄大夫,为陛下顾问之首。备斗胆,敢问公履职这些时日,共蒙陛下几次召见?” 朱儁缓缓伸出了一根手指。 刘备心想:“虽然议郎那边一次没有,好歹光禄大夫这边还有一次!” 刚要松一口气,却听冰冷的话语被朱儁平静地吐露出来。 “一次都无。” 刘备突然茫然了,皇帝不在乎,那这个议郎当着又有何用? 原本那么美好的事情,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这时,刘备猛然想到了与关羽、张飞最初相遇的那段日子,纯粹而美好。 那时的他誓要荡平天下不平之事。 回过神来,刘备不再茫然,如今自己的境况远胜于当日,怎可因为一时困扰而颓废呢! 一直关注着刘备的朱儁见刘备自行恢复了斗志昂扬的状态,满意地点了点头。 遂问道:“玄德现在还要继续上书吗?” “自然要继续,我为议郎,虽不得陛下相召,亦要尽为臣本分。”刘备答得郑重。 朱儁又问道:“玄德,你可知我伸出这一指所谓何意?” 刘备摇头,总不能是在消遣他吧。 朱儁道:“我曾被史侯召见一次,询问三辅与凉州百姓境况。” 刘备想到了当初兄弟三人与史侯见面的情景,肯定道:“这是史侯会做的事。” 二人相视一笑。 …… 给何进传信的顺利完成让刘辩在玉堂殿中主动了不少,他开始尝试根据奏书的内容,主动在玉堂殿召见外臣。 最开始灵帝在时刘辩都会向灵帝汇报见了哪些人,灵帝的表现和以前没啥区别。 后来天气变冷,灵帝有时或在掖庭、或在西园,会直接派人来取当日奏书公文的条目。 总体而言,事实要比刘辩原本预想的局面好太多了。 灵帝的表现似乎证实了他真的只是因为董太后的反对才没把刘辩立为太子。 十二月,平息荆州三郡叛乱的盖勋回到了雒阳,论功被封为都乡侯。 刘辩终于有机会询问盖勋是怎么发掘出黄忠的。 原来,荆州刺史王睿不知兵,却看不起武人,有轻蔑之举,黄忠虽有斩将夺旗之能,但王睿不能用。 “臣自南阳过,南阳郡守羊兴祖言,荆州不乏豪杰之士,可召之讨贼。 于是,自南阳郡起,臣便以讨虏校尉征召士卒,从中选拔勇者为伍长、什长。 后至南郡江陵县,见刺史,本欲以州府佐吏为军官,奈何不尽人意。 此时,臣却听说有县中小吏,门下督盗贼,颇有勇力,一试之下,方知其勇不可当。” 说到此处,盖勋不禁感慨:“只因其出身低微,便弃其能而不用。天下郡县,有此者不知凡几!” 盖勋大约是想到了凉州士人在关东士人处受到的歧视。 其实,刘辩差不多能听出来,盖勋称呼南阳太守羊续的字,但提起王睿只道是荆州刺史。 盖勋作为一个去荆州平叛之人,与地方官没有利害关系,按理说不该如此态度分明。 只怕是因为王睿有轻慢之举。 当然,这终究是一面之词。 目前黄忠与黄盖都被盖勋留在了荆州为官,刘辩则想着,现在关羽和张飞都在当郎官,自己需不需要整一个光禄勋下三虎上将。 可若是万一地方上的叛乱出现反复,有猛将在,能更好平叛。 毕竟自己在雒阳,虽然对猛将也有需求,但更需求的是身边数个守卫皇宫的军队的掌控权。 刘辩这边还正纠结,结果并州出事了。 并州刺史张懿上书,匈奴休屠各部有异常之举,因休屠各活跃在西河郡之北,张懿决定前往西河郡去了解休屠各异动的原因,并加以安抚。 于此同时,太原郡都尉丁原上书说并州刺史张懿不听劝告,未携带足够的兵马出发,休屠各部有反叛的风险,到时张懿危矣。 五日后,丁原再次上书,休屠各寇西河郡,攻杀并州刺史张懿,西河郡守邢纪试图救援,亦死于匈奴之手。 (本章完) 第46章 并州形势 第46章 并州形势 如果说刘辩第一次接到张懿和丁原的奏书,尚且能因为来不及追回张懿而尝试从乐观的角度说服自己,张懿不至于蠢到明明收到了警告还去送死,说不定他有什么丁原不知道的凭借。 那么现在,张懿战死的消息就传来了。还顺便带走了西河太守邢纪。 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 刘辩不懂,张懿怎么敢的,他凭什么啊! “谁懂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啊!卢师,你懂他是怎么想的吗?反正我是不懂!哪怕他老老实实地待在刺史府呢!” 灵帝接到消息后刚到玉堂殿就看到了暴躁的刘辩在殿中走来走去。 他倒觉得刘辩这种带有几分孩子气的模样十分有趣,安慰道:“若你以后处理的文书多了,便会知道,这种事是常有的。此前那丁原的奏书之后,不是令他整军备战了吗?这便令他接任并州刺史,统率并州郡兵,防御匈奴入寇。” 刘辩平静下来,但依旧有些意难平。 他犹自说:“这张懿既不像知兵之人,也不像知匈奴之人,是如何被选为并州刺史的?” 卢植回应道:“大概是因为三互法吧!起初以各地长吏籍贯回避,后又制婚姻之家及两州人士不得对相监临,至是复有三互法。至先帝时三互交错回避,愈发禁忌严密,尤以幽、冀二州为最。十余年前,十一州有禁,只可取二州而已,乃至久缺不补,逾月不定。” 大汉一共十三个州,一度有十一州的人士不得担任幽、冀二州长吏,也难怪能为边地选出既不知兵也不知胡的长吏。 卢植并不反对回避法,反对的是过于严苛的三互法。 灵帝只笑了笑,反对三互法的声音一直都有。 他难道会告诉刘辩,他之所以不取消这么复杂的三互法,是因为宦官们会以此暗示——“想要避开三互法的禁止尽快选官吗?快来西园交钱吧!” 刘辩知道回避法的重要性,然而若一项政策日趋走向僵化,改革未尝不是一种明智的选择。 他将这一想法告诉灵帝,但灵帝不置可否,只说——“留待以后,你便会懂了。” 刘辩也就顺势不提了。 从某个层面来说,三互法施行的越复杂,说明士族之间的勾连越密切。 灵帝问道:“我儿既然能预料到匈奴会反,能否料到何日能平叛成功?” 刘辩一愣,还真思索起来。 想的倒不是何日能平叛成功,这他哪能知道啊,而且刘辩还不确定目前像吕布、张辽、张扬这样的猛人目前在不在丁原的帐下。 但既然灵帝问起了,不回答岂不是不好? 这几天刘辩恶补了一番南匈奴的知识。 目前还只是南匈奴的休屠各这一部反叛,休屠各乃匈奴别种,属匈奴左部。 匈奴羌渠单于十年前是以右贤王的身份被汉室扶持上位的,匈奴右部是其基本盘。但按照匈奴的传统制度,是以左贤王为第一继承人,羌渠的地位没那么稳,所以这次匈奴的叛乱很明显潜藏着南匈奴王庭中反对羌渠单于的力量。 这意味着危险的不止是并州,还有羌渠。 而羌渠对此并非毫无察觉,他在派出儿子右贤王于夫罗前往幽州协助平叛时也捎带上了的左贤王。 如果可以,刘辩当然不愿意放弃这位与汉室高度绑定的“大汉忠臣”单于。 他取出一张纸来,在上面简单勾勒出并州的形状,以及军事分布。 灵帝与卢植纷纷凑过来看。 光武帝时期便有马援聚米为山谷,指画形势,两人对此倒也不觉得惊奇。 随后,刘辩开始分析起来—— 目前,并州除了各郡郡兵之外,还有两处汉军,是专门用来钳制南匈奴的。 使匈奴中郎将所部,按制有五百皮甲五百铁甲,俱是骑兵。治所为南匈奴王庭驻地西河郡美稷县,负责监视、保护南匈奴单于。 以目前的情况,使匈奴中郎将不可轻动。 度辽营,镇守在并州最北部的五原郡,这是一个极好的位置,正好能同位于太原郡的丁原对休屠各前后夹击。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度辽营巅峰时期为为切断南、北匈奴的联系足有三万人,但到现在,因为早些年北匈奴西迁、近年来黄巾之乱的抽调、财政缩减等等原因,在保证守备力量的前提下能调出一千骑兵都算是现任度辽将军能干了。 剩下的只有郡兵了。 太原郡晋阳县是州治所在,也是并州汉人最多的地方,常备郡兵本来就多,加上戍边的刑徒,达到顶配的五千人。 这五千人被张懿带走了一小部分,西河郡的郡兵也不知还剩多少,但整合上党郡、上郡、雁门郡等地的郡兵,一万多人还是有的。 可这万余人分处四处,且郡兵的战斗力比起由中央管辖的边军营兵要差上不少。 即便丁原备战必然会增加郡兵的招募,但这些新募之兵至多只能守城。 而且郡兵除了战斗力低还有个最大的缺点,骑兵占比过少。 到最后,刘辩终于图穷匕见。 “以度辽营和并州郡兵,即便不能剿灭休屠各,防守亦有余。但我更担心的是……”刘辩在西河郡的东北部留下一处墨点,“可以预见的是,休屠各联合匈奴左部,发动对匈奴单于羌渠的叛乱。使匈奴中郎将所部已有一部分随于夫罗等前往幽州,一旦不能抵挡叛乱,保证羌渠掌权,那么足足有三万多户、二十余万口的南匈奴……” 刘辩狠狠地在纸上的西河、雁门等区域画了个叉。 当年南匈奴内附最顶峰时,三万四千户,能胜兵五万人,如今又能差多少呢。 张让见刘辩说得十分严重,连灵帝都皱着眉头,建议道:“不若下诏书,命使匈奴中郎将谨防匈奴左部叛变。” 刘辩被张让的打岔差点被气笑了,反问道:“然后再来一个张懿?” 说罢,刘辩不理会张让,对灵帝强调说:“父皇,以我之见,为今之计,当以速战速决。今岁三河骑士本就才征过凉州,若是能重新征召回来,短时间内即可赴并州平叛。” (本章完) 第47章 主持 第47章 主持 灵帝这才反应过来,他的好儿子又又又盯上了他的西园钱。 刘辩则振振有词:“昔父皇曾言,有意发西园钱,再组一军,位于雒阳,用以震慑四方。此次并州匈奴之乱,正是震慑四方的好时机啊!” 灵帝终于想起,这是他当初对着盖勋说过的话,刚要说是戏言罢了,却听刘辩正感叹——“君无戏言啊!” 只好转问卢植:“卿如何看辩儿所说?” 卢植答道:“回陛下,臣以为殿下所言在理。” 灵帝慢悠悠地回到坐席,皱着眉头思索着。 刘辩则紧张地盯着灵帝。 靠并州本土力量能用多长时间平叛刘辩不知道,但他知道,中央军一定能加快平叛速度。而战乱持续越久,对地方百姓、对国家的伤害越大。 “罢了,罢了。也不用朝议了,辩儿,便由你主持,先商议出个章程,之后再报给朕……切记别提要多少钱!” 灵帝惆怅地离开了。 刘辩送走灵帝后,则在想着要叫哪些人来。 大将军何进,车骑将军何苗自不必说,三公也是要知会的。 光禄大夫朱儁,新任侍中盖勋这些知兵之人也是应有之意……这样在三公九卿中过了一圈之后,刘辩发现了一个问题。 早些时候,董太后见刘辩的两个舅舅都成了开府的将军,于是便一直想让她的侄子董重同样成为将军,几次三番之后,灵帝拗不过,拜董重为骠骑将军。 位同三公,座次在车骑将军之上。 “卢师以为,该不该召骠骑将军相商?” 卢植没回答,反问道:“殿下如何想?” 刘辩犹豫不决:“按制来说,需要相召。只是董重无才,又惯会同大将军唱反调,我担心会耽搁商议的进度。” 卢植静静听着,待到刘辩说完又问:“所以殿下之意是……” “依制而行,当召之。”刘辩确定地说。 人一多了,刘辩还是选择了在朝堂商议。 总体而言很顺利,尤其是现在正处在战争的初期阶段,匈奴王庭中的左部还未露出反相。 包括盖勋、朱儁等人都比较乐观。 张温认为若是能给度辽将军再添三千具甲突骑兵,即便南匈奴起兵三、四万也不足为惧。若能添五千具甲突骑兵,踏平南匈奴亦不在话下。 刘辩也意识到了,现在的汉胡力量对比远没有后期五胡乱华时期那么极端。内附的南匈奴偶有乱象,然其整体军事技术仍落后于汉人。 他受后世记忆影响,本能地夸大了南匈奴的影响力。 不过,他依旧不愿小觑匈奴人,强调道:“孙子兵法有言,‘夫惟无虑而易敌者,必擒于人’,休屠各只是匈奴一部,便已攻杀一刺史、一郡守,岂可轻敌?” 要不人们都说张温脾气好,有长者之风,他并没有因为刘辩年仅十二而小觑,反而痛快地向刘辩承认错误。 刘辩本来就没有要责怪张温的意思,马上翻篇,商议继续。 而整个过程中,刘辩原以为会闹出点幺蛾子的董重反倒很是低调,偶尔的表态都是“某某所言在理,吾甚是赞同。” 何进也痛快的表示,他大将军府的属官刘辩随意调用。 何苗马上跟进,剩了个董重左顾右盼,无奈道:“将军府初建,尚未有什么才俊……” 刘辩倒不在乎董重的将军府属官,他在思考,要不要借着这个机会把袁绍给弄到并州去。 现在袁绍袁术都在雒阳,刘辩总感觉他们要搞事。 不过,这是后事了。 在之后的商讨过程中,何进还提出无需征发三河骑士,而是直接调右扶风董卓率其下五千兵马入并州,接任并州刺史。 他给出的理由是凉州叛军刚打了一个大败仗,人员损伤大半,有皇甫嵩一人坐镇三辅足以。 刘辩于是告诉何进,今日早些时候皇帝已经下诏书命丁原接任并州刺史,这种涉及军事的加急诏书的效率很高。 何进退而求其次地表示西河太守也行。 其实抛开对于董卓的滤镜,何进的建议并不算差。 历史上,董卓被同样被任命为并州刺史,他率领本部兵马五千人走到河南尹西北的河东郡不走了,正逢灵帝病重,他停留下来观察局势。 刘辩不觉得现在这个时间点董卓敢驻兵河东。 朱儁等人也觉得何进的建议靠谱,省得再征募士兵了。 以他们此前的看法,五千精兵足矣,而且董卓所部骑兵本来占比就高。 只是此举白费了刘辩向灵帝讨要西园钱的苦心。 调兵比募兵省钱倒是真的,想必灵帝知道后一定会很开心。 只是这样就产生了一个小问题,并州刺史和西河郡守,该听谁的呢? 论资历,论战功自然是董卓为先,但按照过往的惯例,刺史虽位卑只有六百石,却是监察太守之职,以卑制尊是传统。 倒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给董卓加个临时中郎将号或将军号便可,考虑到并州尚有度辽将军,加将军号最佳。 刘辩最终没有反对。 至于由谁来接任右扶风以及右扶风都尉部的小规模重建,那就是后事了。 最终,刘辩将结果呈报给灵帝,灵帝果然很高兴。 高兴之余,灵帝又问起:“今日骠骑将军有没有惹什么麻烦?” 刘辩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幸好他最终决定叫上了董重。 “骠骑将军今日很是稳重,听说他那将军府属官还有不少空缺。” 灵帝笑道:“他那将军府,缺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但凡对朝局有所了解的人都能看出来刘辩的起势,从而对代表着董侯刘协势力的董重敬而远之。 灵帝又称赞道:“你能想到召董重同去,很好,朕很欣慰。” 刘辩附和说:“我起初还担心骠骑将军会像朝会中那样与大将军针锋相对呢!” 灵帝道:“董重为人没什么心机,他很多时候的一些作为,不过是为了哄你祖母开心,多得些赏赐罢了。只要其不逾矩,朕也就听之任之了。” 刘辩点了点头。 (本章完) 第48章 幽并二州 第48章 幽并二州 新任后将军、西河太守董卓率军抵达西河郡时正值年末,士卒有思乡疲惫之情。 董卓遂分发赏赐,又出私钱自河东等地买来猪羊,辅以温热的浊酒,与众将士同乐。 与一个什长喝完最后一杯,董卓摇摇晃晃,带着酒气大喊道:“儿郎们,今日且尽兴,某先去歇一歇。” 有老兵起哄笑话董卓酒量大不如前,董卓也只笑骂以对,不以为意。 待回到营帐之中,他的脚步瞬间沉稳起来。 帐中一人立马迎了上来,拜道:“叔父!” 说话的正是董卓亡兄之子董璜,成年后便被董卓带入军中,但因资历不足,董卓没有骤然提拔。 “一路可还顺利?回来时没被外人发现吧?” “叔父放心,我是跟着运酒的车队回来的,没人注意。”董璜又随口抱怨道,“只是在雒阳小心些也就罢了,这军中是自家地界,何必如此谨慎?偷偷摸摸,跟做贼一般。” 原来,他竟去了趟雒阳。 董卓闻言却怒道:“莫非是我往日对你太温和了?” 董卓发怒起来很是吓人,董璜忙忙低头认错。 董卓独子病逝,对于侄子还是有几分宽容的。 很快他就收了怒容,解释道:“这五千人,又不是全都跟我们一条心,切记,小心方能无大错。” 董璜又连声称是。 董卓安抚道:“兄长亡故前将你托付给我,我须得对你严厉一些,这样伱日后不在我身边,我也能放心些。” 见侄子认识到错误,董卓才点出正题:“此去雒阳,你三叔父如何说?信上语焉不详,这次你可问仔细了?我想重回河东,怎么就变成西河了呢!” 董卓曾当过河东太守,河东虽与西河相邻,但位处司隶靠近雒阳,富庶多矣,简直是董卓心中的白月光。 董卓的三弟董旻此前通过袁绍抱紧了何进的大腿,成功当上了奉车都尉。 董璜道:“此次以叔父为西河太守,乃是袁绍向大将军举荐。大将军原是要举荐叔父为并州刺史的,但以丁原为刺史的诏书已经下了,只好退而求其次。” “三叔父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非并州刺史给丁原了,叔父此行未必当得了后将军。” 董卓对于好不容易获得的后将军还是比较满意的,嘴上依旧道:“西河荒凉之地,还不如右扶风呢!唯一的好处便是不用受皇甫嵩那厮的掣肘了。” “三叔父只说让叔父平叛务必取胜,他会在雒阳为叔父运作,西河太守只是跳板。退,可以为度辽将军、使匈奴中郎将;进,借助大将军,未必不可为河东太守;乃至于入朝为将,亦未尝不可。” 哪怕营帐中无人,董璜依旧压低了声音:“陛下有意在雒阳建新军,可这新军没有旧将可建不起来,叔父若再立功勋,未必不能争取。” 董卓嗤笑道:“得亏你三叔父敢想,我凉州武人,不受猜忌就不错了,还敢肖想这新军的主将?” “三叔父的意思是,如今形势有些变了,有传言说敦煌人盖勋有望成为三公,如能成真,叔父未必不能如那段颎一般,入朝去当个太尉。我董氏三公之列当自叔父始。” 董卓摇了摇头,经历过数次起伏,被免过官、下过狱,现在的他只觉得手中的兵权才是实打实的倚仗。 段颎够猛吧,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当上太尉的凉州人,而且还是前后两次。 结果如何? 因为士人与宦官的党争,牢狱之中,一杯毒酒…… 原先董卓就同董旻强调过这一点,现在他觉得董旻的思想出了问题。 又问起能与太后攀上点关系的董承,董璜答曰:“那董承虽和董重有远亲,但却并不受重视,早前董重开骠骑将军府,人员不齐,却仍旧没有召董承相助。” 董卓便知道了,继续保持原有的态度即可。其实他早就明白,如果董承能攀附上太后或是董重,怎么会到他的军中,且还只够格当他女婿牛辅的下属呢! …… 转眼之间,又是新的一年到来。 官员们在经历了元旦忙碌的大朝会之后,终于迎来了假期。 并州的乱局并未进一步扩大化,董卓在并州干的不差,在朝廷明确表示要保住匈奴单于羌渠的情况下,近乎完美的完成了任务。 董卓第一时间派兵驻扎在南匈奴王庭。 顿觉安全感十足的羌渠竟与董卓称兄道弟起来,并在年关时向朝廷送来一份极其肉麻的奏书,极尽谄媚之词,也不知是谁教他的。 虽如此,羌渠单于的表态也让朝廷明白了他的感恩之心。 刘辩只想要他的忠诚。 只是征剿休屠各的行动却不得不暂停了。 北地连绵的大雪,各地不良于行,天气寒冷,兵卒也得在房屋中保暖。 在并州东边的幽州也是一样,冬雪皑皑,拖住了曹操带着公孙瓒、张燕平叛的步伐。 但这也并非全是坏处,鲜卑也因此不得不停下在幽州边郡趁火打劫的行动。 刘虞的平叛工作总体而言一直很顺利,他素有民望,上任后很快就调集好物资。又向朝中上书从青、冀两州借调一部分钱粮,足以保证军队后顾无忧。 军事行动上则完全交给了曹操,刘虞只给曹操提出了一点要求——军队不准侵扰百姓。 有这种放权的上司,不仅不拖后腿,还把钱粮物资安排的明明白白,曹操高兴还来不及呢,自不会拒绝刘虞的这一点要求。 然后,他才明白,刘虞的一点要求有多难达成。 曹操不是没带过兵的人,黑山军的军纪败坏曹操早就清楚,毕竟原身是贼寇嘛。 但幽州郡兵的军纪却差到超出了曹操的预料,一以概之,和黑山军别无两样。 尤其在对待治下胡人时,以公孙瓒的直系为主,那简直是残暴到了黑山军都得道一声祖师爷的地步。 在这个问题上,其实曹操也没有多在乎,别让他看见就行。 但如今他必须旗帜鲜明的站在刘虞一边。 (本章完) 第49章 酒色伤身 第49章 酒色伤身 刘虞的态度很明显,这些胡人被编户在册,没有选择从贼,自然当被归为百姓行列。 如今非但不进行安抚,还要官逼民反,是何道理? 曹操不是寻常人,作为朝廷亲命的在幽州军职仅次于刘虞之人,如何会被公孙瓒和张燕钳制? 他虽没带几个心腹,但有着朝廷大义和刘虞的支持,很快麾下就收拢了边军渔阳营一部与其余诸郡的援兵。 有了基本盘之后,曹操恩威并施,赏罚并重。 曹操并不怕杀人,尤其是对犯军法者。 公孙瓒与张燕虽愤怒于部下成为杀鸡儆猴的鸡,但除非造反,他们只能压着麾下军队服从军纪。 张燕甚至一度威胁要率军撤回山中,但曹操不为所动。 曹操敏锐的察觉到,张燕愿意出山,刘虞的好名声固然很重要,让张燕不用担心被背刺。但张燕本就不是什么大汉忠臣,恐怕最大的原因是山中的日子不好过,这个弱点,曹操吃定了! 整合好军队后,曹操正式反攻,随着军事上的节节胜利,原本从贼之人逐渐开始成批的归降。 然后,鲜卑轲比能部趁机入寇幽州西部的代郡、上谷郡。 曹操不得不从幽州东部回拢部分力量,与征调来的匈奴骑兵一起防守鲜卑。 鲜卑人为张纯张举缓了一大口气。 但即便如此,在年末第一场雪前,曹操已经完全收复了渔阳、右北平,以及大半个辽西郡。 张纯张举所部离散大半,意欲退入辽东。 这个年,喜讯连连。 …… 雒阳新下了一场雪。 灵帝又病了。 这次倒不算严重。 刘辩前往探望,见灵帝在暖房之中仍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看起来甚是虚弱。 他突然意识到,历史上,灵帝就是在明年去世的。 想到这,他的心中忽然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平心而论,除了刚回宫那会大概是受百官上书立太子的影响,其余时候灵帝对他还是不错的。 刘辩忍不住劝说道:“父皇看着如此憔悴,酒色伤身,不如好生休养一段时间。” 灵帝一下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会从刘辩口中听到这话。 张让的反应很快,马上一副感动欲涕的模样,道:“殿下孝子之心,老臣实在是替陛下高兴啊!” 灵帝想了想,吩咐张让道:“接下来这段时日,就不饮酒了。” 刘辩:“?” 闲聊间,灵帝忽然提起了河间老家的旧宅。 很早之前,灵帝就安排人去修葺旧宅,直到黄巾之乱那会才停下,这两年又开始了。 负责此事的宦官传来奏书,旧宅已经修缮完毕。 灵帝便起了出巡河间的念头。 他隐约记得,似乎有一桩在灵帝北巡河间旧宅时发生的十分乌龙的谋反案。 冀州刺史王芬联合陈蕃之子陈逸等人,试图趁机劫持灵帝,废帝另立。曹操也在受邀之列,在史书展现上一个严词拒绝并力劝王芬放弃的睿智正义形象。 后来,灵帝因天有异象,北方夜半有赤气,放弃了出巡计划。 王芬等人兵变未成,事后好似也未暴露,没付出什么代价,只有主谋王芬被吓得自杀了。 后世有研究者认为这个谋反案疑似谣传,并不存在。主要依据在于天下尚不太平,雒阳至河间很远,沿路全是黑山军的势力范围,根本不宜出巡。且谋反计划过于简单儿戏,史料中细节缺失过多。 如今看来,这桩乌龙竟有可能是真的? 起码现在,冀州刺史的确是王芬。 想到这里,刘辩劝说道:“如今幽、冀两州地方未靖,黑山张燕虽去幽州平叛,但其大部仍在山中,路上未必安全。” 灵帝早就想好了,说道:“出巡之事不急于一时,辩儿此前不是劝我发西园钱组新军吗?等天气暖和些便组建此军,此次出巡便以此军护卫。你没去过河间,就不必与朕同往了,到时你就留在雒阳监国,如何?” 刘辩脑海中猛然生出一个念头——“要是王芬成功了……” 随即他赶紧将这个念头甩出脑海。 见刘辩纠结,灵帝问道:“辩儿不愿留在雒阳监国?其实与朕同去河间也并非不行。” 刘辩还要再劝,却见灵帝对这趟出巡如铁了心一般。 “朕当年就是你这般年纪离开的河间,转眼已多少年了!” 刘辩便知劝说无用了。 …… 出了灵帝所在的暖房,外面的寒风瞬间让刘辩整个人都精神为之一振。 呼吸着冷冽的空气,刘辩思索着方才灵帝的话,脚上漫无目的地迈步向前,身后的郭直连忙跟上。 接下来,他要作何选择,又该做些什么? “殿下,东观到了!” 原来,他不知不觉间竟顺着走了一年多的路来到了东观。 刘辩回过神来,问道:“今日不是在假期之内吗?怎么东观还有人在?” 郭直也不清楚:“或许是那些负责整理文书的宦者吧。” 刘辩好奇地进去一看,的确有宦官,还有一个他没想到的人。 大过年的,蔡邕竟然跑来加班了。 蔡邕也惊讶于刘辩这时出现在东观,在过往的教学中,他其实能察觉到这位史侯对于儒家经典虽也能学得进去,但本身兴趣却并不大。 “殿下此来是来查找书籍的吗?” 刘辩当然不会说出真实原因,只摇了摇头说:“我听闻蔡师家中藏书甚多,不知有没有这东观都没有的孤本啊?” 蔡邕捋着胡须自得道:“早两个月倒是有,如今都已抄录补全了。” 恰在此时,有宦官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过来,一看就是从宫外来的。 刘辩不解:“难道无人为蔡师准备公食吗?” 皇宫会为官员提供工作餐,即便现在是假日,各部也会有官员留守值班,公厨也不会休息。 虽然近些年因为国库空虚,公食的档次降了些。但以蔡邕的官秩职责,对应的公食绝不会差。 蔡邕解释道:“并非如此,原是臣早些年常常废寝忘食,脾胃不健,全靠家中女郎照看提醒。如今在东观,我家女郎便定时送来餐食。” (本章完) 第50章 菜肴 第50章 菜肴 说话间,蔡邕的脸上满是幸福。 刘辩能明显地感觉到周边那些宦官的羡慕,仿佛有一堆人恰了柠檬。 活跃在东观的宦官大都具备足够的文学素养,也不参与政治,在蔡邕这样的士人看来完全不同于张让之流。 与之相对的,这些宦官也比较亲近士人,双方关系很亲密。 很快就有宦官称赞道:“蔡公家的女公子文才书法俱佳,又事事尽孝,着实让人艳羡。” 说话的是以博学多览为人所重的赵祐。 学生就在面前,蔡邕被夸赞的难免有些得意,炫耀的话脱口而出道:“昭姬音律尤胜书法,九岁时便能听声分辨出我哪根琴弦断了。” 说完,蔡邕才意识到说错话了。 固然,这年头风气较为开放,但女子的名与字虽不是什么绝密,却仍不会如男子般随意公开。 刘辩此前也只知道蔡邕家里有个小女儿,并不能十分确定是谁。 蔡邕的一时口误,倒让他原本因为灵帝“遗愿式”的坚持出巡而产生的复杂心情轻松不少。 他又问起蔡邕汉记编修中是否需要帮助,蔡邕只言恨不能日以继夜。 说话间,公食的时间到了。 刘辩最开始在东观读书时,也会在此用饭。 郭直适时地问道:“眼下正好到了餐点,殿下是否要在此用餐?” 刘辩从善如流,点头答应了。 …… 蔡邕这些人自然不会在办公地点用餐,东观有专门的区域, 这年头,相熟的官员之间不会讲什么食不言的规矩,而且正相反的是,在吃饭时的政务交流反而比在府署时效率更高。 甚至会出现专门把事情留到吃饭时沟通的情况。 当然,像蔡邕这种负责修书的,闲聊就比学术讨论要多了。 刘辩坐在蔡邕旁边,等着去取饭食之人的到来。 过去,蔡琰准备蔡邕的饭食时,会多备一些,让蔡邕能够和取来公食的同僚分食,也算是女儿家的贴心之举。 蔡邕原本是想一起吃的,但刘辩表示天寒地冻的,蔡邕的饭盒里就算装了暖炉也不能保温太久,趁热即可。 然后,蔡邕就留意到刘辩盯着自己取出的饭菜看。 他试探性地问道:“殿下可要尝一尝?” “好啊!多谢蔡师。” 天地良心,蔡邕真的只是客套一下。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刘辩身边的宦官郭直一份一份地将女儿为他准备的饭菜分出去了一半,连汤羹都没放过。 好在等到刘辩的专属餐送到之后,全都留给了蔡邕,这才稍稍抚慰了一下他受伤的心灵。 这一年多以来,刘辩已经习惯了这个时代的饮食。 蔡琰准备的菜做法较之宫中略有不同,刘辩乍一吃起来,只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蔡师,这些饭菜是……昭姬阿妹亲手准备的吗?味道值得称赞。” 蔡邕骤然一听刘辩对于女儿的称呼,像是被饭呛着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随后才面色古怪地说道:“小女比殿下年长两岁。” 又过了好一会儿蔡邕像是才反应过来,回答道:“的确是昭姬亲入庖厨而做,此前我带着昭姬生活在吴地,箪食瓢饮,在于陋巷,难免被当地风俗影响,昭姬的饭菜中带了些吴地的风味,这大约就是殿下称赞的原因了。” 得亏是刘辩占了年纪小的便宜,蔡邕只以为他好奇,没想太多。 这一顿饭刘辩吃的很舒心。 饭后,刘辩向蔡邕问起:“有一件一定会发生的坏事,插手可能让事情变好,也可能会让事情变得更坏,但更大的可能性是坏事依旧如期发生。如果是蔡师,会如何去选择呢?” 蔡邕听了刘辩这绕来绕去的话,认真地思考后答道:“我不知究竟是何事让殿下纠结,不如赠殿下一言,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 内省不疚,刘辩记得,这是论语中的话,有人问孔子何为君子,孔子答不忧不惧。 “蔡师让我想到了一句话,曰‘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内不愧心’。” 问心无愧即可。 想到这,刘辩向蔡邕告辞。 至于接下来的事,该干啥干啥。 刘辩决定先给自己放个短假。 这一年多以来,刘辩近乎于一直紧绷着,陡然放松下来,整个人都感觉轻松了不少。 然后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冷风,还是因为骤然从忙碌中抽身,继灵帝之后,刘辩也得了场小病。 听到消息的蔡邕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家饭菜的问题。 得亏是太医诊治之后,得出了结论,确认了和饮食无关。 气血不足,思虑过度…… 简而言之,就是想太多、做太多,累的。 突然放松之后,身体上的压力集中表现出来。 总体而言,并无大碍。 只需静养几日便可。 期间何皇后一直贴身照顾。 灵帝尚未康复,也拖着病体过来探望了一次。 唯一让刘辩意外的是,永乐宫的董太后人虽没到,却遣人送来了象征性的补品和刘协的问候。 某次刘辩醒来,却见何皇后红着眼眶,说道:“辩儿以后若有事,不必憋在心里,尽可以跟阿母说。就算阿母帮不上忙,也可以去找你的两个舅舅,你两个舅舅要是不肯帮你,尽管跟阿母说!” “好,我记着了。”刘辩声音有些嘶哑。 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一天之后,刘辩已经恢复过来,再度生龙活虎起来。但何皇后仍不放心,依旧让他老老实实地在榻上躺着修养。 左右无事的刘辩突然奇想,告诉何皇后他想要吃蔡邕家的菜羹。 倒不是刘辩馋那一口菜…… 好吧,刘辩承认,他对传说中才压卓文君、留下的作品还影响了曹植和杜甫五言诗风格的蔡琰很是好奇。 对于这个小小要求何皇后自不会拒绝。 事实上,如果不是蔡琰的父亲是蔡邕这个当世有名的儒者、还是刘辩的老师,以何皇后的作风,能做出这些菜肴的蔡琰此时应当已经在皇宫之中了。 不过,何皇后也因此注意到了,原来教授自家儿子课业的蔡邕还有个十分有才华的女儿。 十万字啦,感谢大家的支持! (本章完) 第51章 二月 第51章 二月 饭很香。 就是病好之后,刘辩发现蔡邕在给他上课时看他的眼神有点说不出的奇怪。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刘辩发现灵帝在处理奏书公文时,让他插手的时间变少了。 刘辩明白大概因为灵帝觉得他太累了。 但他很想对灵帝说,这样的关心,大可不必。 不过生病一事也给了刘辩一个警醒,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他现在还年轻,一定要劳逸结合。 而且以刘辩这几个月处理奏书公文的经验,算是小有收获,倒也不至于会为少接触奏书公文而烦恼,毕竟官员任命等大权一直掌握在灵帝的手中。 公文自不必说,国家与官僚体系运行时有些必须存在的东西需要得到最高层的审查和批准。 比如地方上的举孝廉和恩荫为官、三公府对各自管理下官员的考核,岁末各地的上计等等。 在一般情况下,这些公文都有惯例可寻,在很大程度上增加了刘辩对于汉室的了解。 剩下的就是比较繁杂的就是官员的奏书了。 得益于灵帝雁过拔毛的选官制度,许多在西园交了钱的地方官员抵达州郡之后,会第一时间通过包含却不限于收受贿赂、贪污公款、私加赋税等方式去把掉的钱赢回来。 一旦收到此类弹劾奏书,朝廷通常情况下会第一时间派人查证,偶尔会根据弹劾人的身份和具体情况选择其他处理方式。 这类官员互相弹劾的奏书,是刘辩处理过的涉及实务的奏书中最多的。 这是好事,起码能让刘辩知道地方上的确存在问题,虽然这个问题刘辩暂时改不了。 但如去年荆州出现问题的三个郡,在出事之前,那叫一个生机勃勃、万物竞发。 刺史、太守、县令没有一个提出问题的,问就是政通人和。 就目前情况来看,刘辩觉得刺史这个一州的监察官已经有点落伍了。 过去,以公车为标志的吏民上书好歹能发挥点情报机构的作用。 但时至今日,言路阻塞,吏民上书制度形同虚设,起码刘辩这几个月没遇见过一次。 刘辩觉得,至少要有一个情报机构,能够确保那些“政通人和”的郡县是真的政通人和,而不是一场在某些人的主导之下,上下勾连的竭泽而渔。 只是他还不能确定,要不要先向灵帝建议成立这么一个机构。 不是刘辩看不起灵帝,而是随着他越来越了解灵帝,他很确定,灵帝极大概率会同意这个建议。 只是以灵帝的作风,若是有这么一个机构,必然是以宦官为主导,但灵帝管不住宦官的手。 这样只会让这个机构成为灵帝和宦官的另一个敛财工具。 除非能由他来主导。 …… 灵帝的勤政没有持续太久,七八日之后,灵帝忽然告诉刘辩,他不必再去上梁鹄的课了。 之后刘辩的生活变成了每五天各抽出两个上午分别去上郑玄和蔡邕的课,每天下午则继续雷打不动地去玉堂殿。 同官员一样,刘辩每隔五日便有一个休沐日用来休息。 过去,刘辩总感觉压力很大,不肯放松,现在他的身体提醒了他,放松是十分有必要的。 而何皇后经过了刘辩这一次生病,生怕他再累着,监督地很是到位,尤其是休沐日,绝不让他忙于案牍之间。 这样的生活瞬间让刘辩轻松起来。 郑玄在某次与刘辩的闲谈中说道:“殿下自病愈以来,稳重如故,老夫却察觉到,殿下较之前少了几分急迫,多了几分自然。殿下口中的那位史道人,若有机会真想结交一番啊!” 刘辩想了想,在他的记忆中,史子眇应该是有同郑玄探讨一下人与自然的能力的,也就没说什么。 梁鹄:世界遗忘我…… 如果天下太平,刘辩当然愿意一直这样自然下去。 然而现在是黄巾起义后的中平五年。 二月,就在灵帝下定决心发西园钱建新军,与群臣商讨新军规模、编制等问题时,位于司隶的河东郡又生乱了。 盘踞在河东郡北部白波谷的黄巾余贼郭太等人,勾结了尚未被剿灭的休屠各部,还有其他的匈奴左部参与其中。 董卓分兵驻守在南匈奴王庭,保护住了羌渠单于的安全,却也导致了平叛兵力不足。 且董卓与并州刺史丁原貌合神离,两人身上虽都有些大将军府的印记,却远没有何进预想的那般和谐。 种种原因导致这一波乱起,最受波及的河东、西河、太原三郡竟一时不能阻挡,战乱反倒愈演愈烈起来。 白波贼聚众十万,虽然其中包含了男女老弱,但其中青壮占比甚高。 董卓与丁原尚能用匈奴肆虐解释,但河东太守治下出了这么大一个乱子,立马背了全锅,第一时间被免了官押往雒阳治罪。 河东离雒阳够近,这也意味着雒阳可以随时派人接管。 在商议由谁来接任河东太守时,一直担心盖勋再弄死一个中常侍的张让、赵忠等人,联合亲近他们的司徒许相、光禄勋丁宫、少府樊陵等,力荐盖勋担任河东太守。 灵帝虽有些舍不得,但河东叛乱就在眼前,还是做下了决定。 盖勋自是任劳任怨。 刘辩记得白波贼,在历史上曾经接受过献帝的招安,为保护献帝同西凉军打过仗,其中最出名的人物应当是曹魏五子良将之一的徐晃。 在盖勋出发之前,刘辩将他找来,想要同卢植一起商讨招抚白波贼的可能性。 此举并非是为了徐晃,如果徐晃一心反汉,刘辩哪怕犹豫一秒都是对自己身份的不尊重。 “我处理奏书这几月,知晓地方上吏治不靖,贪腐横行,上书的恐怕只是冰山一角。中平元年黄巾张角覆灭,白波贼沉寂三年有余,如今突起叛乱,我担心是官吏盘剥所致。公此去河东,可遣人调查,若是,或可尝试招抚,若否,尽可使雷霆手段!” 盖勋回答道:“殿下放心,整顿吏治本就是作为郡守的本分,殿下所指,吾亦定会详查。” 白波贼不敢向南朝河东郡的核心区域进攻,这里还存在着一批解甲归田的三河骑士。 盖勋将会第一时间重新招募他们,而他们也将成为汉家新军的第一批成员。 (本章完) 第52章 董吕初见 第52章 董吕初见 丁原,字建阳,兖州泰山郡人,为人粗略,有武勇,善骑射。 成为并州刺史后,丁原征辟各郡郡吏为府属,尤以云中郡吏张扬、雁门郡吏张辽最为突出,分别担任武猛从事、督军从事。 又以五原郡人吕布勇武出众,丁原甚是爱惜,遂拜吕布为主簿。 并州匈奴之乱,丁原本以为他能主持大局,却不曾想凭空冒出一个董卓来,很不服气,对待董卓面恭而心不敬。 董卓看着这个占了他并州刺史位置的丁原也很不顺眼。 二人在两看相厌这一点上非常合拍。 对于董卓来说,休屠各部土鸡瓦狗,只要他震慑住匈奴王庭,剩下的不过是水磨工夫。 他自不愿意平白将战功让给丁原,派给丁原的军令大都为使其部下守卫城池。 丁原虽不忿,但董卓主管并州军事,也攀上了大将军何进,他亦无可奈何。 但如今,形势却变了。 白波贼起,位于匈奴王庭的以匈奴左部为主的反对派们既担心继续被汉室无条件征发去打仗,又愤怒于董卓肆无忌惮地在匈奴王庭驻军。 这些反对者们虽不敢直接在董卓镇守下对羌渠单于动手,却放任所部暗中协助休屠各。 董卓兵力不足以镇压,只好与丁原商议后续事宜。 二人各率亲信于太原郡西北的汾阳县相见。 汾阳县府衙之中,双方坐定。 董卓麾下最受他信任的女婿牛辅以及与牛辅同级的段煨、胡轸、徐荣等或在外领军,或镇守单于王庭。 他此行战将只带了牛辅部下中最勇武的郭汜,但董卓年少时本就是以勇武闻名的,丝毫不惧。 董卓不怕,丁原就更不怕了,谁还不是以武勇著称啊! 有吕布立在身后,那叫一个踏实。 两人俱是武人,见面之后,还没说两句话,便因为董卓的晚到,场面登时剑拔弩张起来。 吕布披甲持枪,怒目圆睁,饶是董卓也不得不在心中感慨一句不知丁原从哪找的勇士。 郭汜亦毫不示弱,在气势上不输吕布。 僵持许久,原本只想着事不关己的汾阳令颤巍巍地上前劝和,董卓丁原二人很有默契地叫回了各自的下属。 二人心里有数,真要闹出人命的话,活着的那一方绝对落不了一点好。 见恫吓不住对方,收起小心思的双方接下来商讨的讨贼事宜反倒顺利起来。 待到丁原离去,董卓问起汾阳令,方知吕奉先之名。 …… 而在雒阳,盖勋出发之前还上书从荆州调来军司马黄忠,第一时间获得了批准。 而刘辩也及时地向他推荐了议郎刘备,以及刘备自带的两个郎官。 为此,他单独召见了一次刘备,将与盖勋说的话又对着刘备重复了一遍。 并交待道:“盖公是贤德之人,深得父皇信任,我倒不担心玄德会与盖公不和。但玄德此去清缴白波贼,若是遇上董卓、丁原所部,我只说一言,当以百姓为先,不惹事,不怕事。” 刘备好不容易得了一次召见,见刘辩依旧这般重视,完全没有忘记他,顿时感激涕零,拜道:“殿下之言,备铭记于心,定不敢忘!” 最后,刘辩也没忘记画个大饼:“此番再立功勋,归来之际,未必不能为新军一部校尉。” 刘备再次拜谢而出。 新军大体规制已经被定了下来,依旧如历史上一般,新建八个校尉部。 这八个校尉有实权,与战时设立的骑都尉、中郎将等不可同日而语。 灵帝的野心很大,要取四方之兵汇聚雒阳。 此八部校尉,预计八千人,不止以三河骑士为兵员,关西、河北、江淮俱在募兵之列。 不过因为河东与并州之乱,灵帝组建新军的计划因为军官调遣及征兵问题而被部分搁置,只等战乱平息。 而如尚且太平的州郡,募兵的将领已经带着大将军何进的命令出发了。 鲍信往兖州泰山、毌丘毅往扬州丹阳、王匡往荆州南阳…… 对于这件事,刘辩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当然,对于这八个校尉的选择,刘辩觉得还是值得商榷的。 虽说这八校尉在历史上没发挥出什么作用,但今时不同往日。 归根结底,即便加上这八千人,再算上守卫河南周边的八关都尉,中央军总数也不过两万多人。 但盯上此八校尉的不止刘辩一人。 张让、赵忠、孙璋等人也在聚集商议,只是此次中常侍之间的聚会,多了一个小黄门蹇硕。 张让是平日里陪伴灵帝最多的,面对孙璋等人对蹇硕出现的不解,他解释说:“我曾听陛下透露,有意以蹇黄门为一部校尉,总管全军。” 话音刚落,一众中常侍看向蹇硕的眼睛简直要冒光了。 外面的士人对他们喊打喊杀,尤其是大将军何进,史侯之舅。 他们这么巴结史侯,不就是想要以后靠着史侯保护他们嘛。 当年太傅陈蕃绝境之下,竟能纠集近百个太学生冲进宫门之内,这一幕,他们都是见证者。 而今,他们突然安全感十足。 郭胜问道:“公此言保真?” 张让回答道:“陛下既有此心,便能成真。” 说罢,张让看向一直不说话的蹇硕,问道:“蹇黄门是何想法?” 蹇硕稍作犹豫,答道:“某唯陛下之命是从。” 张让拍了拍快要高他一头的蹇硕,笑道:“此乃正理,我等衣食皆乃陛下所赐,岂敢忤逆陛下?只是要谨防那些士人效仿陈蕃聚众闯宫,狗急跳墙罢了!” 蹇硕道:“陈蕃此举近乎谋逆,若有效仿者,硕自如昔日曹公诛陈蕃。” 有了蹇硕的保证,十常侍马上达成了约定,力挺蹇硕。 不由得他们不激动,目前,十常侍所掌握的武装力量只有一种,那就是负责保卫禁中的中黄门和中黄门冗从。 二者由中黄门冗从仆射主管。 这些人全由宦官组成,负责和羽林郎一同守卫皇帝所在的东宫。 除此之外的皇宫禁中之地,也皆由这些人守卫,但这些宦官加起来也不过三百人。 (本章完) 第53章 好消息(迟到的求追读呀) 第53章 好消息(迟到的求追读呀) 袁隗府上,袁基、袁绍、袁术这三兄弟齐聚一堂,还有袁隗之子袁胤。 三袁是亲兄弟,乃是袁隗兄袁逢之子,但这二人的哥哥袁成无子,遂将庶出的袁绍过继给了袁成作为嗣子。 这也是袁术与袁绍关系不好的一大原因,一个庶子因为过继摇身一变成了另一脉的嫡长子,爬到了他这个嫡次子的头上。 相较于很有出息的三袁,袁隗之子袁胤则要废物的多,袁隗除了感慨虎父犬子外无可奈何,也只能将更多心力投到三个侄子身上。 在兄长全都离世后,袁隗便成了汝南袁氏的领袖,三袁能达到今日的成就,少不了他在背后的扶持。 袁基在父亲安国宣文侯袁逢死后袭安国亭侯,为人较袁绍与袁术低调许多,不聚门客,走的是最正统的内部升迁的仕途之路,目前为太仆丞。 比不上目前名声最高的袁绍,后者除了是大将军府从事,还是虎贲中郎将,虎贲军负责宫城防卫,属于至关重要的官职。 也比不上目前官秩最高的河南尹袁术。 但袁基却是袁隗最满意的人,因为足够稳重。 为人也好,仕途也罢,皆是如此。 目前,他们所要商议的,正是要在即将建立的西园八校尉中获得一席之地。 虽然他们现在还不知道皇帝会任命何人统管这八校尉,但至少,先加入其中。 袁术作为河南尹,自是不愿离职去当一个校尉,率先开口道:“依我看承续就很不错,不如本初去向大将军举荐吧!” 袁隗脸色一黑,承续是他儿子袁胤的字,他立马说:“汝弟没这个能耐。” 袁胤与袁术交好,闻言正高兴呢,却听到了袁隗的话,表情一滞,不敢反驳。 袁绍无视了袁术的话,向袁隗建议道:“叔父,未若举荐大兄如何?我为虎贲中郎将,麾下郎官大多出身富贵,不可轻去。” 袁隗摇头:“只是你们的兄长未担任过武职,上半年朱儁离任太仆,若非我为太常,他已经能接任朱儁当上九卿了。” 袁基接口道:“一门出两个九卿确实不合适,叔父不必介怀,至于武职,我全听叔父安排,为袁氏计。” 袁术生怕这事落到自己身上,连忙说:“我这河南尹难道就不重要吗?叔父总是认为承续不成器,却不给承续一次尝试的机会!” 袁隗如何瞧不出袁术的推脱之意,袁胤根本没资格去角逐校尉。 但他也明白,确实不能因此放弃河南尹。 “本初,你若能以虎贲中郎将兼任校尉,自是最好的。如若不能,便要全力支持你的兄长了。” 话说至此,袁绍也无法拒绝,只是心中不免有点小情绪——两个军职哪有这么好兼任,且不说在这事上何进不一定管用,真当何进随便他忽悠啊! …… 就在许多人将目光放在校尉之上时,刘辩正在陪小孩放风筝。 不是刘协,而是他的妹妹万年公主。 万年公主名刘寿,比刘辩还要小一岁,作为灵帝唯一一个没有夭折的女儿,不说是万千宠爱也算是掌上明珠了。 刘寿三岁就被封为公主,从封号和名字都能看出经过数个孩子夭折的灵帝多么希望能有一个成功长大的儿女。 曾经,刘寿的玩伴只有小时候就去势的阉人,随着刘辩空闲下来,逐渐发现刘辩这里要比掖庭有趣的刘寿来此的频率逐渐多了起来。 起初,刘寿还有些害怕何皇后,毕竟在生活在掖庭的皇帝妃嫔们的口中,长秋宫这位可是大魔王一般的存在,包括万年的生母。 但渐渐地,她发现何皇后没有掖庭传言中的那般恐怖,不仅不会阻止她去打扰阿兄,还会给她准备好吃的糕点。 趁着这日天气晴朗,微风习习,冬日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刘辩再次将风筝送上天空,将缠着线的木拐塞入满脸期待的万年公主手中。 但小万年很是紧张,手中攥着木拐一动不动,风向只稍稍变化,天上的风筝便有一头栽下来的趋势。 这时小万年便会飞快地将木拐重新塞进刘辩手中,等到刘辩把风筝高度调节好,她又变成了想拿木拐却又不敢拿的状态。 看得刘辩十分好笑。 许久之后,何皇后派人来叫他们去吃些糕点,小万年虽有些意犹未尽,还是很懂事地准备回去了。 也有可能是因为何皇后见刘辩比较喜爱不同的美食,专门让人准备不同的菜和糕点。对于小万年来说,其中很多都是非常美味的。 其实这个时候已经出现了铁锅大豆油炒菜,但碍于植物油的产量和铁锅传统方便于蒸煮的样式,炒菜一直没能流行起来。 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普通人吃不起炒菜。 …… 短暂的放松之后,刘辩依旧要面对现实。 二月底,幽州总算传出了好消息。 北方的大雪阻挡住了大军的脚步,但却没阻挡住刘虞的信使,等到道路稍稍可以通行,刘虞的使者便找到了原本归附的辽西乌桓首领丘力居与塞外乌桓首领峭王、汗鲁王等人,告诉他们,朝廷可以对他们宽大处理,只要以奉上张举、张纯两个匪首,便可免除他们犯下的罪责。 丘力居这几个月来屡战屡败,他根本没想到朝廷对于二张叛逆的举动反应这么迅速,简直是不灭不罢休。 对此,他早已心生恐惧。 他为乌桓大人,素有声望,塞外峭王、汗鲁王皆愿听其号令。 如今有了刘虞送来的信,遂联合张纯的下属王政兵变,杀死张纯,张举,并派王政将首级被送到刘虞处。 丘力居很清楚早先乌桓骑兵在张纯张举的命令下掳掠幽州、冀州的事,不敢去见刘虞,遂率部与峭王、汗鲁王皆去了塞外,继续与鲜卑人争夺土地去了。 也有部分担心被事后清算的从贼汉人,跟着丘力居一同前往了塞外。 分布在辽西、辽东边境的鲜卑人在檀石槐死后继续分裂,这是乌桓人的机会。 (本章完) 第54章 物议(求追读呀) 第54章 物议(求追读呀~) 刘虞平叛成功的消息传来,灵帝很是兴奋,有意再将刘虞召回朝中。 而刘虞原本的宗正被刘焉接替,灵帝遂派人去问刘虞——幽州的战后安抚做的如何了,啥时候能够回来?让你当个三公,还跟以前一样不要钱哦。 别看现在三公俱在,但东汉的权力结构和政治传统导致了想要换三公没那么难,最简单的,某个宫殿着火了,某地几个月不下雨或者雨太大了…… 刘辩不知道刘虞当时是怎样的一番心情,从刘虞很明显的推辞来看,他认为目前幽州还需要他。 为此,刘虞向灵帝推荐了好几个他他认为比他更适合当三公的人——城门校尉赵谟、宗正刘焉、太仆黄琬、南阳太守羊续。 其中,黄琬与羊续俱是曾经被禁锢的党人,也全在去年何进的名单之中。 灵帝倒因此对羊续产生了兴趣,恰好九卿之一的廷尉空缺,便诏羊续入雒阳。 刘辩起初对羊续并不熟悉,但羊续是蔡邕的好友加儿女亲家,收留了蔡邕十几年, 刘辩在与蔡邕相处的过程中,明白他的这位老师是有点真性情的,不会伪装,否则历史上也干不出在王允面前为董卓叹息的事。 刘辩与他闲聊时他曾提起在吴地的生活,每每谈到羊续,便是赞扬之语。 等灵帝做下了决定,刘辩对他说道:“父皇想要拜羊续为廷尉,只怕也要免去在西园的礼钱。” 灵帝问说:“你知道他很廉洁?” 刘辩答道:“我听蔡师说,南阳郡府丞曾向羊续进献一条活鱼,羊续接受后将鱼挂在厅堂之上。等府丞再次送鱼,羊续就拿出之前所悬挂的鱼给他看,以示拒绝。后来这事流传开了,在当地遂有‘悬鱼太守’之美名。其为南阳太守数年,其家产惟有布衾、短衣,盐、麦数斛而已。” “这故事倒是有趣。”灵帝叫来张让,让他交待前去宣诏外加收礼的宦官,若是羊续当真清贫,便不收礼钱了。 吩咐完的灵帝又问刘辩:“若他假装清贫又如何?” 刘辩想了想,回答道:“雒阳人多眼杂,不比南阳,若其是虚伪之徒,终归有暴露的一日。而若其能一直清贫下去,即便心中不是这么想的,又有何妨呢?” 灵帝道:“那便等使者回报吧!” 十数日之后,派去的天使宦官左驺带着一件破旧的冬衣回来了。 顺便向灵帝告状:“羊续面对天使不仅言行失礼,还举着一件破旧的冬衣,出言讽刺,告诉他能资助给西园的,只有这件破衣服了。” 若是平时,面对这种人左驺自然是掉头就回雒阳,但奈何皇帝提前交待了羊续不交钱也行。 左驺知道羊续在史侯处是有清贫印象的,担心一旦诬陷羊续被揭穿的风险很大,只敢在羊续之前跑回来偷偷向灵帝告状,还带来那件破衣服。 左驺原本想的好好的,还特意挑了刘辩不在的时间,却不曾想皇帝反而问起了羊续是否已经出发…… 灵帝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但想到刘辩对他说过的羊续的故事,这样一个清廉之人,连皇帝都敢暗暗讽刺,正好用来当廷尉,负责平狱。 他也不想某天刘辩突然问起羊续,到时难不成要回答“羊续拿一件破衣服暗中讽刺朕卖官”吗? 而当羊续赶着他破旧的马车来到雒阳,到廷尉府正式履职。他面对的第一个大案,乃是现任河东太守盖勋弹劾前任河东太守贪赃枉法,致使原本已经落户在白波谷的原本贼众不堪剥削,再度起兵。 盖勋提交了明确的证据,他从一个叫做杨奉的白波贼手中得到了许多名册和税租记录,证明了白波谷原本的贼人已经被编为户,且上缴了超出朝廷规定的税租。此外,还有包括郡吏在内的人证。 但无论是在现在的河东郡户籍中,还是在去年河东上计吏呈报的户籍里,都不存在这么一帮人。 真相只有两种可能性,有人伪造了赋税记录,或是前河东太守贪墨国库的钱。 但面对原本就被押来雒阳论罪的前河东太守,没人会相信第一种可能。 不过羊续还是顶住了灵帝要求立马治罪的命令,按照程序确认了前太守的罪证,才对其判处罚没家产、死刑。 这件事在雒阳城内掀起了一阵沸腾的物议。 典型的官逼民反,人们甚至无视了白波贼黄巾的出身,最重要的是,这位曾经的河东太守,官是买来的。 不是朝廷先任命后交钱,而是如太尉崔烈、司空曹嵩这般,交钱求官,且通过了卖官的资质审核。 在这种物议之下,盖勋请求招抚白波贼重新编户为民的奏书很快在朝议中获得了通过。 但白波贼中并非所有人都乐意接受招安,最终,双方分裂开来,白波贼首领郭太带着贼将韩暹五六万青壮继续联合匈奴人深入西河郡和太原郡。 剩下的白波贼在杨奉、李乐、胡才三个贼将的带领下回到河东,向盖勋投降。 雒阳的议论并未因此停止,而是已经渐渐演变成了对于西园卖官的抨击。 这些抨击传不到灵帝的耳边,灵帝自然也不在乎。 而处在皇宫之内的刘辩虽不能明确的感受到外界的舆论,但河东明确的官逼民反让他愈发怀疑,去年的荆州和幽州叛乱的地方未尝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但马上,白波贼首领郭太的选择又提醒了刘辩,野心家同样存在。 他询问卢植:“如今地方郡守权力过重,内地郡守既治民又治军,目前来看,刺史似乎并不足以监督。且地方生乱,也有不少郡守无治军之能,无力平贼。我这段时日思索着,是否可以恢复内郡的都尉,和郡县长吏一样,须避开籍贯。” 光武帝统一之后,吸取了自己和对手利用各地的骑士和材官制度组建精锐军队的教训,大规模遣散军队,同时撤除了负责训练管理骑士和材官的郡国都尉,只有边郡才能予以保留。 (本章完) 第55章 废史立牧? 第55章 废史立牧? 目前来说,内地的郡国,如果没有生乱,郡兵一般维持在千人左右的规模。 兵权归于太守。 刘辩所想的,更多的是利用一个地位只比郡守、国相低一档的都尉,来制衡太守,并与太守互相监督,有两个人,起码能和地方势力组成一个三角,不会都那么轻易地被地方势力所拉拢。 毕竟,光武帝时代所需要担心的地方上成规模的有职业素养的军人已经不存在了。 以现在郡兵的规模和所经受的训练,完全比不了西汉时期那些专门挑选出来的接受野战正规军训练的骑士、材官等。 即便是现在朝廷募兵优先选择的位于雒阳周边的三河骑士,更多的是指有战斗经验,因为真正的骑士制度,已经随着都尉一起被废除了。 卢植在不是没当过郡守,还带兵平过叛,对于这些事一清二楚,他认真思索之后,先是肯定:“今之郡县,县中诸多事务被收归郡守府中,郡守可凭此统管全郡上下,殿下所虑,不无道理。” 随后又不得不给刘辩泼一盆凉水:“郡守、国相、县令皆需守三互法,然郡国自丞以下,功曹、主簿等百石,皆由豪族大姓轮替担任,太守若无兵权,一旦郡国事有不顺,若都尉不能相助,仅靠太守一人而无凭仗,恐难以制衡地方。” 百石属于郡守不用通报朝廷就能任命的官职,但实际上已经变成了地方豪族的自留地,豪族靠着这些基层官吏掌控地方。 其实严格来说,这不算是完全的坏事。 光武帝当初经历了被儒生吹捧起来的王莽和其新朝的覆灭,依旧选择推广儒学。并借助儒学对士族的影响力,成功将西汉时期横行乡里、侵渔小民、习削贫者的豪强变成了赈济贫乏、诗书传家的贤良。至于代价,则是豪族对乡里的掌控权。 也因此,对于那些依旧不识诗书不修自身的豪强,贤良们发自内心的鄙夷。 刘辩曾听过讲座,听讲台上的教授谈起,儒家的知识分子有两次大的实践。 一次在西汉,一次在东汉。 西汉用儒家经典《春秋》和《周官》做配合,《春秋》负责改朝换代,《周官》负责建政。 这就是王莽的新朝。 两汉之间的悲惨乱世表明了儒家对政治的整体架构方向的尝试失败。 东汉儒家在光武帝的力推下,诗礼大盛。 诗礼美其身、修其身。即先从个体出发,把每一个人都教育成好人,塑造良好的社会氛围。 结果…… 东汉末年分三国。 这一套民间修身的尝试依旧失败。 等到天子血溅街头,三家归晋,圣朝就只能以孝治天下了。 真正的道德沦丧。 随着理想的破灭,道德也不重要了。 对于刘辩来说,他愿意为了这一份理想而努力。 …… 总而言之,刘辩对于卢植前面说的话是了解的,很早就有的祖宗之法嘛! 与士人共治天下,又不是大宋独有的。 他也知道以汉室目前这个情况,地方豪族的乡里原本已经被宦官子弟侵扰过一次,现在还不宜触碰。 只是他没想到兵权如今竟变得这么重要,已经成了太守必须要有的力量,用以压制地方。这与刘辩所想的太守大权独揽相比未免过于撕裂了。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卢植所说的是另一种利好于朝廷的情况,即太守与地方豪族大姓互相对立。而他所要防止的,则是太守与地方豪族沆瀣一气。 二者需要找一个平衡。 刘辩马上有了个新主意:“边郡的郡兵有郡守与都尉各领一半的,不若将内郡的郡兵也一分为二?” 一人一半,够平衡了吧。 卢植:“……虽无不可,然郡国兵本就不多,讨贼时还需合兵一处……” 差点忘了还有平乱这一项,刘辩正要思索着其他方法,又听卢植继续说—— “殿下可曾想过,都尉从二千石,都尉丞六百石,新增这些郡国都尉每岁要支出多少俸禄?” 刘辩只粗略一算,两千万钱起步,他便明白,灵帝不一定会同意,毕竟国库早就亏空啦!钱从哪里来呢? 他问道:“卢师有何想法?” 卢植道:“我以为,若郡守只掌一千郡兵,并不需分其兵权。” 刘辩点了点头:“若地方不生变故,一千郡兵称不上多,足以维持治安,但郡守可以有招兵之权。” “殿下想要的,是将州刺史对州内的监察下放到郡中,尤其是对于位高权重的太守。” 刘辩又点头。 却半天没听到卢植再说话。 “卢师?” “一时三刻,仓促之间我亦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殿下可有什么想法?” 保证太守权威、监督太守、确保地方平乱能力、尽可能省钱…… 刘辩觉得,他愿称这四项为不可能四角。 他这边正思考四全其美的办法呢,有人已经给出了答案。 宗正刘焉在朝会中上书,曰:“刺史太守货赂为官,割剥百姓,以致离叛。可选清名重臣以为牧伯,镇安方夏。” 州牧有过前例,成帝时更刺史为牧,秩二千石,待到光武帝建武十八年,复为刺史。 刘焉自荐去最遥远的交州担任州牧,若非刘辩清楚历史上的他成为益州牧之后干的事,说不定会和灵帝一样,真把他当成一心为国的宗亲了。 州牧可以理解为在州这一层面的郡守。 刘辩这边正考虑怎么削弱郡守呢,那边又搞出一个州牧?弄啥哩! 最关键的是,灵帝也有些意动。 其实严格来说,历史上的灵帝,一共就派出了三个州牧,分别是幽州牧刘虞、豫州牧黄琬、益州牧刘焉,三人上任后都很好的平定了州内的叛乱。 除了本就别有用心的刘焉封禁了蜀中道路,另外两人皆保持住了对汉室的忠诚。 刘虞拒绝了袁绍拥立他为帝的企图,黄琬则与王允一同谋划杀了董卓。 即便如此,对于刘辩来说,权力如此之大的州牧绝不可取。 他找到灵帝,劝说道:“宗正言刺史太守盘剥百姓,以致离叛,焉知州牧不会行此事?” (本章完) 第56章 监察从事 第56章 监察从事 灵帝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自当寻清名重臣为之。辩儿放心,这州牧朕是不会放到西园卖的。” 刘辩一愣,灵帝反应这么快,难不成他还真考虑过卖州牧? 他继续劝道:“父皇曾教我不可听信一家之言,所谓清名重臣中若有沽名钓誉者占有一州之地,其上已无刺史监管了,届时为祸更甚。” 听到这,灵帝的态度稍稍软化:“并非每州皆设州牧,只在那些作乱之州,且自然是要选刘虞这般清正之臣。近些年各地大小叛乱委实有些多了,岁收近乎腰斩,若能安抚地方,租税也能多收些。” 刘辩摇头,继续劝道:“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今因一州之乱而设一州之牧,自中平以来,十三州没有哪个没生过乱的,孩儿担心州牧设立容易,想要废除就难了。” 见灵帝陷入深思,刘辩又道:“孩儿自听闻白波贼被逼反一事后,近些时日便在一直思考如何加强对郡中的监察。 此外,若是地方生乱,能以本地州郡平叛,自然要比朝廷遣派兵将要省钱,只是也要严防州郡兵力因此坐大。” 听到省钱二字,灵帝登时来了精神:“辩儿细细道来。” “孩儿想着,刺史监察郡县官员,初以八月巡行所部郡国,录囚徒,考殿最,遂成定例,而除此之外的月份,刺史本人大都居于州治所在,对于其余郡县监察不严。 不如增设刺史属官,如郡中遣督邮巡视县中一般,常居于郡县之中监察巡视。其严守三互法,且有向父皇密言奏事之权。” “何为密言奏事?” “以皂囊封奏书,不经郡守、刺史。亦可越过尚书台,直入禁中。”刘辩又补充强调说,“我大汉十三州,郡国一百有五,去除遥远偏僻之地,实则要派出去的,不足百人。这百人,皆需由朝廷任命。” 汉制,群臣上章奏,如事涉秘密,则以皂囊封之。 名义上是主管监察,为刺史属官,实则接受皇帝和刺史的双重领导,又可以直接对皇帝负责,还能借此反过来督促刺史尽职。 对于删减版的密折制度,灵帝果然很有兴趣。 灵帝说道:“先秦时有郡监一职,掌监察一郡政务,辩儿的想法比之郡监还要再进一步。辩儿可还想好此职之名?” “监察从事?” 刺史属官分为从事、假佐,灵帝挑不出毛病,只道:“你倒是直白……稍后你将之写为奏书,正好明日要召集百官商讨州牧一事,明日同去。” 刘辩觉得,如果灵帝想要增加对郡这一级别的监控,应该可以做到推广这件事的……吧? 他试探着问灵帝:“父皇,此事恐怕会有许多大臣反对。” 灵帝却摆摆手:“到时你便清楚了。” 刘辩原本还想给灵帝出个主意——可以先提出由宦官担任,大臣们必然反对,之后再提出由士人担任,阻力就不会那么大了。 不过既然灵帝已经有成算了,他索性就等着看吧。 到时候实在不行,他就散播谣言说如果这事不能成,皇帝就准备派宦官去巡查郡国。 回过神来,刘辩听见灵帝迫不及待地又问:“辩儿之前说的如何替朝廷省钱,是何主意?” 他遂答道:“说来,这还是我根据州牧想到的。宗正认为州牧可以避免太守盘剥百姓,亦可集合州郡力量镇压叛乱,我认为,想要达成宗正所说的目标,今之刺史只需加一项兵权便可。” “即在州郡生乱初期,刺史不需等待朝廷的批复,即可募兵平叛,或可如边郡领五千兵,并督各郡郡兵相助。之后朝廷无论如何处理,都不至于拖延最佳平叛的时机。” 给刺史加兵权不是刘辩瞎想的,而是有先例的。 内地的刺史最初没有兵权,后来根据实际情况逐步发展成了由朝廷派出使者监军,乃至于由刺史自行募兵出击。 尤以黄巾之乱时为甚,那时候,只要治下有黄巾的踪迹,刺史就有权募兵。 但这些的总前提是刺史获得了朝廷的准许。而州牧,则和太守一样,本就有平贼的职责,兵力不足可不得自行募兵嘛!需要告诉朝廷吗?完全不用! 现在,刘辩想要有限度的给到刺史一定规模的募兵权。 灵帝反问道:“辩儿就不担心刺史如州牧般无人可治?” 刘辩答道:“若无叛乱,刺史自然没有兵权。若要防止刺史为了掌兵而养寇自重,朝廷原本就可以在得知叛乱后派出使者。而刺史无治民之权,军队粮草供应皆依赖郡县,本地郡守亦可监督刺史。” “我唯一担心的,就是刺史能力不足,既不知兵又不能用知兵之人。” 灵帝忽然问道:“这些是伱想出来的还是卢卿告诉你的?” 刘辩稍作犹豫,决定实话实说:“有卢师相助,帮我去除了几个不合时宜的想法,大体上是我想到的。” 灵帝闻言感慨之余,不忘调侃一句刘辩:“怪不得年初时太医说你思虑过度……” 之后,他交待刘辩道:“稍后以此再写一份奏书,至于你所担忧的,不妨留至明日,使群臣商讨……” 刘辩自然答应,又多说了几句话,遂准备告辞回去写奏书了。 临走时,灵帝忽然说道:“辩儿,这朝中事务,只靠一人是处理不完的,你这两份奏书,可与卢卿共写。” 刘辩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应允,作别。 其实在军事上,刘辩最想做的不分州郡,设立辖区,如部分边郡一般,以不同籍贯的营兵分营镇守。 作为野战军的营兵战力最强,一营千人左右,规模不算大,但依托于其远超于郡兵的装备和训练,与郡兵战斗力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放在内郡,关键时候结合郡兵足以形成战斗力。 由中央拨钱的营兵能做到定期轮换驻地,从而避免军阀化,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军政分离。 而非像现在这样,只能放任州郡军队的本土化。 奈何没钱。 半偷半想出了个书名,《我,刘辩,三兴汉室》或者《三国:我刘辩三兴汉室》,大家觉得怎么样?哪个好? (本章完) 第57章 完善施行 第57章 完善施行 翌日,灵帝并未第一时间召集百官,而是先叫上了三公和谏议大夫、议郎这样的近臣,外加二何一董三位开府将军。 待人到齐后,灵帝方才取出刘辩与卢植一起完成的两份奏书。 等所有人都看完了,灵帝才问道:“卿等以为吾儿之策比之州牧何如?” 何进原本看着熟悉的字体就有些怀疑,如今听灵帝一说,习惯性地开口称赞。 灵帝耐心的等待他说完,点名崔烈问道:“太尉有何想法?” 崔烈没有反对:“若要设立监察从事,如刺史般位低而权重,须得配置好其在郡中的府属,亦可使之监察刺史揽兵权之事。只是不知这监察从事官秩几何?” 坐在崔烈旁边的司徒许相咬牙切齿,崔烈都成太尉了,怎么还想干司徒的活! 他来时就得了张让的提点,一定要坚定不移的支持史侯。 好不容易等到了发言的机会,许相马上道:“按制刺史下从事史秩一百石,然监察从事不同,需至郡中,可位于刺史、郡丞之下,从六百石。至于府属佐吏,可参照刺史而设。” 他这话其实没啥毛病,毕竟一个能随时写秘密奏书直通尚书台的官员,秩一百石不太合适。 昨晚刘辩与卢植商量之后,决定先把密言奏书的终点定为尚书台。 其实灵帝的问题一开口,在场的聪明人就已经听出灵帝隐藏的意思了。 曹嵩多机灵啊,他见许相力挺史侯,马上知道该怎么做了,也直接表示支持。 光禄大夫朱儁提出了建议和疑问:“若担心刺史不知兵,可以提拔刺史府中的兵曹从事,由太尉府任命,若遇乱时,可使兵曹助刺史领兵。只是若刺史原本手下无兵将,仓促募兵,只怕是乌合之众。” 没等刘辩开口,何进就说道:“光禄大夫要是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 朱儁不在乎何进的态度,他刺史、太守都当过。 得到灵帝的示意后,他回答道:“刺史府属,常备差役护卫不足百人,若要使其能在战时快速扩军至三、五千人,要使刺史手下常备郡兵有五百至千人。” 刘辩听到这话则纠结起来,他的原意还是想避免刺史在平时掌兵的。 但朱儁的话也有道理。 给刺史便宜掌兵权的目的就是为了快速平乱,若是刺史带着一帮乌合之众去送菜,那还不如保持现状呢! 且以刺史督郡守之兵,若刺史之兵毫无战力,而粮草也需要郡县供给,到时只怕会有主次颠倒的可能性。 刘辩想到是否可以利用郡县中的县尉和备盗贼这样的官职,随即反应过来,遇到叛乱,郡守也是要扩招郡兵的。 只是这样,更加需要朝中恢复以往在刺史领军时派出使者监军。 他说道:“光禄大夫言之有理,只是太尉府是否要依据刺史的举荐任命兵曹从事?” “自然需要。” 刘辩考虑到现在给刺史的放权终究只是在黄巾余波尚在,各地盗贼四起状况下的过渡产物,并非常态。 说到底,刘辩以后肯定会继续进行改革的。 于是他只强调了一下派出使者监军的必要性后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倒是卢植没忍住补了一嘴,非常有先见之明的希望要求监军不得随意插手军中决策。 之后众人填补漏洞,最终将这两份奏书完善到可以直接施行的地步。 众人齐心协力,期间唯有董重有心想要反对,但他在一片支持声下,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只能在旁人提出建议时,才恍然大悟,并在心中为之懊悔——“原来还有这个漏洞,我早该想到的。” 完成后,灵帝终于召集百官来商议。 “日前,宗正上书,欲以州牧代刺史,平地方之乱。皇子辩闻之,乃进言改革刺史之策,以求平乱,咸使众卿知晓。针砭弊病,不可讳言,今日当定下以何策主导施行。” 灵帝说罢,便使张让读最终完整版的奏书。 究竟是改革刺史还是废史立牧。 有心人已经在思考要不要再次劝立太子了。 原本废史立牧的支持者们大都动摇了,或因为刘辩的身份,或因为奏书的内容。 与此前的三公内部会议相比,现在的气氛不算融洽。 尤其是对于废史立牧的倡导者刘焉来说。 得益于此前的完善,对于刺史改革,除了复杂点,刘焉挑不出大的毛病。只好历陈州牧的优势,又谈及地方的腐败,仿佛非州牧不能制,那表情,简直是痛心疾首。 刘辩看着都快要被他感动了。 侍中董扶也全力支持刘焉。 在刘辩的印象中,似乎就是董扶告诉刘焉益州有天子气的。看他白发苍苍的模样,刘辩觉得他是时候回家养老了。 袁隗起初是明确支持恢复州牧的,如今也转而支持起了改革。 有远见者已经察觉到了刺史府属新增的监察从事和加秩的兵曹从事的未来可期,尤其是监察从事。 并且,一下子新增了近百个全新的从六百石,还有相对应的佐吏。 官职高者已经在考虑找人互相举荐各自的子侄担任监察从事了。 而出身地方豪族者,则下定决心,朝议结束后一定第一时间送信回家中,家族之中必须要有人担任监察从事的佐吏! 如羊续这种少有的不在乎私利之人,也很明显的认识到了监察从事对于抑制地方官吏贪污不法的作用,旗帜鲜明的支持起了刺史改革。 最终,对刺史的改革不出意外地获得了通过。 而通过之后,羊续立马向灵帝进谏:“陛下,刺史经此改革,权力更重,昔日如有以钱求取刺史者,当尽数罢之!” 钱求官和得官后交钱两回事,羊续分得很清楚。 严格来说,他为了当上这个廷尉,还付出了一件冬衣呢!虽然破了点,但厚实啊,卖个几百钱不在话下。 灵帝做生意还是有点契约精神在的,没好意思说直接罢免,而是派人去调查这几个刺史有没有贪污欺民之举,若有,就地免职。 (本章完) 第58章 请立太子(改书名啦) 第58章 请立太子(改书名啦) 对刺史的改革在朝议中获得了通过,不过距离真正施行还需要一段时间。 司徒府还需制定监察从事的具体职责范围、佐吏人数、考核标准以及皂囊的安全传递等等,然后再送给皇帝批准,没有疑问之后才能作为正式的诏书发出。 在朝议的次日,议郎贾琮上书,请皇帝立太子。 贾琮,字孟坚,兖州东郡人,此前为交州刺史,因有平乱之能,又能安民,去年被召回朝中拜为议郎。 值得一提的是,接替他的人是朱儁之子朱符。 贾琮本人既非党人,也与大将军无关。 灵帝看到他的奏书时正值上午,他并未如以前一般将奏书置之不理,而是拿着奏书,犹豫不决。 张让有心劝说,但在这个问题上,灵帝不开口,他不敢表达态度。 “去将协儿找来……” 张让立马去吩咐小黄门,又听到背后传来灵帝的声音——“将寿儿也带来。” 忙吩咐另一个小黄门:“速去寻小公主,若不在掖庭,就去中宫找找。” 不多时,刘协与刘寿一前一后来到了玉堂殿,在灵帝的招呼下一左一右坐在他两边。 稍稍问过几个“吃了啥”、“干了啥”此类的问题后,灵帝指着桌案上的奏书问道:“有人想让你们的阿兄当太子,你们愿意吗?” 小万年被保护的很好,尚有些懵懂:“父皇,太子是什么?阿兄当了太子后还能陪我玩吗?” 灵帝微笑着回答道:“当然能啊,只是不会像现在这么频繁了。” 小万年苦着脸:“这样啊,那我不想阿兄当太子了……啊不对,不行!不行!得先问问阿兄想不想当……” 说着,她竟作势要起身,准备直接去问了。 灵帝马上笑着把她拉回身旁,道:“不用去问了,你阿兄肯定是乐意的。” “那我也乐意!” 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好!”灵帝宠溺地揉了揉刘寿的头发,转头又问刘协,“协儿是何想法?” 刘协虽小,却不似刘寿这般懵懂,他日日受董太后影响,虽然还不能真正理解太子所代表的东西,但也知道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东西。 是他的祖母一直希望他能得到的东西。 面对灵帝的询问,刘协虽隐约明白灵帝可能想要的答案,可心中却好似有某种心爱之物被夺走之感,酸酸的。 他同意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望着刘协不作伪的纠结和委屈,这一刻,灵帝忽然意识到了,眼前这一切全是他的逃避拖延所造就的后果。 如果再拖延到刘协再长大一些……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待到刘寿与刘协走后,灵帝将贾琮的奏书递给了张让。 “发回尚书台,令三公议上一议。” 灵帝的表态仿佛号令枪响,就在当日,支持立太子的声音忽然高涨起来。 当天,灵帝也去了一趟西宫。 刘辩不知道西宫发生了什么,但无论董太后还是董重,在这一场劝立太子的风潮中,都没有发表意见。 对于他来说,幸福来得有点突然,他还有些不理解为什么灵帝忽然改变了主意。 这是好事,他也不打算深究。 这天,他来到玉堂殿,见灵帝正对着一副舆图发呆。 见刘辩来了,灵帝招呼道:“辩儿来得正好,我在考虑协儿将来的封地,辩儿觉得封在哪里合适?” 刘辩看向舆图,他觉得以司隶之下的郡封王不太合适,遂指着紧靠在河南尹东边的陈留郡问道:“陈留王如何?颍川也不错,郡治距离雒阳更近些。” 灵帝笑道:“我原本想着河间王呢,陈留比颍川合适,旁边就是陈国和梁国。” 刘辩基本不担心封国的安全问题,这年头封国内的国相几乎享有等同于郡守的权力,只是多了一个需要监控的诸侯王罢了。 有了皇帝的表态,刘辩身为嫡长,几乎听不到不和谐的声音。 随着灵帝顺势将立太子一事放到朝会之上,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皇帝遂命有司挑选吉日。 而原本的太子官属,作为等价于虎贲羽林郎官的太子舍人在制度上规定了不能免除,被灵帝老早的放到西园卖完了名额。 其余自太子属官之首的太子少傅以下,全是空白。 不过刘辩目前还住在中宫,碍于年纪,无论是灵帝还是何皇后都没有让他搬去太子宫的想法。 所以,常驻太子宫的属官相对而言并没有太过抢手,更多人盯上的是太子少傅。 这可是将来太傅的最佳人选啊! 但对于太子少傅,呼声最大不是教导刘辩处理政务的尚书令卢植,而是太常袁隗。 袁隗的最大支持者不是别人,正是大将军何进。 灵帝虽然知道刘辩属意卢植,但并没有第一时间宣布太子太傅的人选,而是任由议论。 刘辩则在犹豫,要不要暗示何苗出来力挺卢植。 因为何苗一旦这样做了,就意味着他与何进在政治上的决裂,而以何进的性格,这种决裂绝不会仅仅表现在政治上。 但卢植却表现地云淡风轻。 刘辩终于忍不住问道:“如今外朝风声四起,我在宫内都听到了,卢师难道毫无察觉吗?” 卢植闻言抬起头,将目光从公文上移开,说道:“庆赏刑罚,人主之柄,为臣岂得与人主争也!此事本就是该由陛下圣裁之事,时人议论再多,又能如何?” 于是,次日,刘辩避开卢植找上了灵帝,提出希望可以让卢植兼任太子少傅。 灵帝倒也没说不同意,反而问道:“辩儿似乎不喜袁氏?” 刘辩沉吟片刻,答道:“起初是因为见袁绍时常撺掇大将军,心生不喜。后来查看奏书公文,方知袁氏的诸多门生故吏,不可使袁氏为太子少傅。” “伱能想到此处,确实不错。只是如今袁隗在外朝的风评可是高得很,不比卢子干低,声望更是胜之不少。你可曾想过,若以卢子干为太子少傅,袁隗又该如何安置?” “继续当太常?”刘辩试探着问。 (本章完) 第59章 书名与小结与感谢 第59章 书名与小结与感谢 首先得说一下,失策了。没想到这么多人不喜欢新书名。 先说一下换书名的原因吧,起点有个推荐位数据。我的前十章节留存率还可以,高于平均,但推荐带来的阅读转化率不行,第一次和现在的第二次推荐只有平均数据的八成。 后者主要受书名和简介的影响,简介我上推荐第三天就改了,效果不说突飞猛进,只能说上毫无区别。 所以只能尝试改一下书名了,听说现在书名得像新闻标题一样,先把人吸过来。 结果…… 新书名确实有点考虑不周了。 编辑人很好,发书第三天就把我捞了,我实在不好意思再去找编辑再换一次书名了。 只能厚着脸皮请大家多担待点,实在是很不好意思。 后台的消息我都会看的,新的本章说和回复我会点开看,但对老的本章说的回复就很难发现了。 虽然很多消息我都没回……作者懒狗。 最后,非常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本书今天成功挺进第三轮推荐,收藏也成功突破了三千。 而且在历史新书榜能排到第六,心满意足。 最后的最后—— 感谢舵主羡洛河的一万打赏,感谢邳州v大凯、墨墨教皇的五百打赏,感谢戰鈺錕、上天下地唯吾独尊、马哥卖书、红之彼岸的一百打赏。 感谢ch9508、一十一三一八、就叫瘦八斤……(太多了,名字打不过来了)感谢大家的月票和推荐票。 就以一句老土的话结尾吧:大家的支持就是我前进的动力。 感谢大家看到这里。 本来想写个月底小结的,刚好赶上了 (本章完) 第60章 什么叫缘分啊 第60章 什么叫缘分啊 灵帝摇了摇头:“他们所争的太子少傅,实则是名分,可我汉家并无太子少傅须得如何的定论。” 刘辩马上反应过来,只要选一个能在名声上不说盖过袁隗,至少能不落下风的人。 卢植虽优秀,可毕竟比不上袁隗曾任三公的履历。 但有个人,不需要跟袁隗比官职。 刘辩道:“以郑师为太子少傅?只是郑师无意为官……” 灵帝摆摆手,道:“只需挂个名而已,又不需他处理俗务。若他坚持不受,为他空着又何妨?” 刘辩为拉来做挡箭牌的郑玄默哀三秒,又对灵帝建议说:“如此,我该亲自去郑师教学之地延请。” “孺子可教也!” 之后刘辩将此事知会给卢植,但卢植不为当不成太子少傅而沮丧。 他还给刘辩出主意:“当年康成公在关东经学上无人可请教,乃是我邀请他入扶风,拜吾师,吾二人相交多年矣。 殿下只需告知他,只需遥领太子少傅,无需进太子宫,一应事宜全由太子率更令代为处置,我料定康成公不会拒绝。” 待到休沐日,刘辩便再次出宫了。 郑玄并未住在雒阳城中,而是选择了距离太学不远的地方。 在灵帝的压制下,如今的太学已经不复当初三万人的鼎盛局面,但随着郑玄的到来,太学日渐向好。 刘辩的车驾自是一路畅通,待到达郑玄所在的简陋居所,郑玄之子郑益连忙上前迎接。 郑玄的居所不大,站在门前,几乎一览无余,院子也就比篱笆好上一些,里面还有一块菜地。 即便能看到院中草亭下郑玄的身影,刘辩依旧保持礼数在门口等着郑益前去通报。 不过考虑到他为了主打一个猝不及防,没有提前告诉郑玄,只能说他有礼数,但不多。 门外的刘辩朝院内看去,他马上认出坐在郑玄旁边的是蔡邕,而蔡邕旁边还有一人,看起来年岁不大。等到郑益过去,那人竟站起来走开了。 很快,郑益又来迎刘辩,郑玄与蔡邕也在亭中起身以待。 互相行礼之后,刘辩照着卢植的说法很快道明了来意。 正如卢植所料,郑玄稍作犹豫,便勉为其难地表示愿意接受任命。 但郑玄又表示:“既然不处理事务,俸禄亦不必领取。” 刘辩见郑玄生活条件并不算好,试图劝说,无果。 他又换了种说法:“俸禄发放非是我能决定的,郑师若是不愿使用,可在领取俸禄后散给贫困百姓,不也是一桩善举吗?” 郑玄这才没有坚持。 刘辩又问起方才蔡邕身边的离去之人是谁。 郑玄与蔡邕对视一眼,蔡邕无奈作答。 原来,自从刘辩要正式成为太子的消息传开,太子官属的空缺也为人所知。 很快就有人打起了蔡邕的主意,若能有太子老师的推荐,成为太子官属还不是小菜一碟吗! 一帮人等在蔡邕门前投递拜帖、文章,还有想要另辟蹊径奉上黄金珍宝的。 这些人只守在外面的街道旁,蔡邕一时驱赶不得,不堪其扰。 而今休沐,蔡邕在妻女的催促下不得不停止加班回家休息,只是他在家中却不想见到这些人。 他听说郑玄那里有太学生自发守着,拦截想要投机取巧之辈。这些太学生出身普遍不低,身份比他们高的不需要走后门,而身份不如他们的,若是敢心怀不轨,唾之! 于是蔡邕便打算去郑玄那躲避。 他的妻女担心他又去修书,蔡琰也对闻名全国的郑玄很是好奇,遂请求蔡邕允许她扮作男装,与蔡邕一同前往。 顺便监督蔡邕好好休养一日。 其实男装骗不了人,只是时人对于女子还不算过于严苛。 而蔡邕自知女儿在吴地陪着他吃了不少苦,而过几年又要嫁作他人妇,承欢膝下也不过数年而已,不愿过于约束女儿。 郑玄能精通古今经学,取得如今这般大的成就,自不是刻板之人。 他见蔡琰虽年纪轻轻,却博学有才辩,很是赞赏。 认为蔡琰将来的成就能够比肩曹大家(gu)。 曹大家指的是班昭,以女子之身续写《汉书》。 这属于是非常高的赞誉了。 刘辩于是说道:“正月时我在病中食欲不振,多亏了蔡师家的女公子,如今既然恰巧遇上,正好当面致谢。” 蔡邕只稍作犹豫,便喊出了蔡琰出来见礼。 心想又不是单独相处,不过是当众见个面说两句话而已,就算对方是太子又能怎样呢! 刘辩自是先行道谢不提。 之后谈及文学,郑玄取出桌案上蔡琰此前才写好的一首骚体诗,给刘辩观看。 “昭姬之才,吾不如也。” 这是实话,刘辩不得不承认,这诗换成他基本是写不出来的,而论字,他也比不过由蔡邕自小言传身教的蔡琰。 蔡琰倒是没想到刘辩会这么诚恳,马上回应道:“辞赋乃是小道,殿下乃是未来的储君,学的自然是治理国家的大道。此道吾不如殿下。” 刘辩又说:“不必过谦,我知郑师从不轻易称赞,昭姬可有曹大家之志?” 蔡琰答道:“郑公谬赞,琰不才,以曹大家之德才,唯能仰望之。” 正聊着呢,蔡邕插话道:“康成可知,殿下对于九数有独到的见解,且知晓十个自西域传来的字号,对于计算颇有一番助力。” 郑玄不止长于经文,数学同样不差,当年就曾帮助他的老师马融一起演算浑天问题。 听到此话,登时来了兴致,拉着刘辩问了起来。 刘辩不曾想当初在蔡邕面前随口说的数字竟能在这时发挥这样的作用。 没办法,只能好好回答郑玄的问题。 又向他演示了如何利用数字进行加减乘除,郑玄接受能力很强,很快就明白了原理。 但有兴趣的好似不止郑玄。 郑玄评价道:“与筹算相比,各有优劣。” 这个时候的珠算还未被发明出来,普遍用算筹用以计数。 “其实此法还有一个好处。”刘辩手上顺势写写画画,“无需如九章算术那般赘述,只用简单的符号即可表达数理。” (本章完) 第61章 贫农 第61章 贫农 简单的讨论了一下数学后,刘辩又询问起了郑玄的住处。 郑玄指着自己的茅草顶土坯房,对着刘辩说道:“殿下别看这房子破旧,可因为是在雒阳郊外,地势好,足足值一万五千钱呢!” 两万钱是个什么概念呢,以刘辩所知,目前百石的基层官吏,俸禄分为钱粮两种发放,合每月八百钱,米四斛(石)八斗。而东汉的一石,约合现代27公斤。 其单靠俸禄中的钱,想买这么一个破房子,得攒一年半。 通常来说,如果这个官吏不贪污的话,只要粮价正常,俸禄养个五口之家绰绰有余,但要想存钱,那就另当别论了。 “居雒阳,大不易啊!” 刘辩在郑玄的介绍下了解到,他目前居住的这个房子和寻常百姓家的区别不大。 土坯垒砌的房墙整体呈长方形,分割出三个房间,中间一个房间对外开门,作为堂屋,可以用来招待客人。 两边的用以住人的房间对外开窗,有条件的会用墙体将三间房隔开,没条件的只能用草席遮挡了。 不过毕竟墙体是土坯,限制住了门窗的大小。 刘辩刚一入堂屋便感觉到了屋内的潮气。 再上一个档次便是砖瓦房,不论是使用年限还是舒适度都要高一个档次,但这是家资超过十万钱的中产及以上才会考虑的事情。 在郑玄这里,刘辩忽然意识到,这不正是一个了解当代百姓真实生活的好时机吗。 想到这,他遂问郑玄:“郑师,此处附近可有以耕田为生的百姓?” 郑玄道:“何止有,住在周边的全是啊!” 刘辩喜道:“能否请来数人与我交谈?我近一年多来久居宫中,不知百姓现状,纸上得来终不如眼见为实。” “自无不可!”郑玄也曾自己种地养活自己,深知种地的辛苦,遂叫儿子郑益去请来几位附近的百姓。 如今正值二月末,农忙时节还未开始,倒不用担心耽误农时。 刘辩又强调道:“若能寻来不同家资的百姓,就再好不过了。” 郑玄虽简朴,但仍穿着经典的以绢帛为面料的儒家便服,这种服装整体而言是偏大的,以宽袖最为突出,用以彰显宽博气魄。 郑玄所穿的,便是常见的青色。另外,像黄色,因为染色材料地黄容易取得,也很常见。所谓黄巾,便是如此。 时人以玄、赤为尊,青绿次之。 等待期间,郑玄同刘辩说起了百姓生活的不易,又说起他以前最穷困的时候,只能穿着粗麻布做的短褐。 许久之后,郑益总算回来了。 他没同带来的百姓说明刘辩的身份,只说是雒阳来的贵人。 饶是如此,看着外面护卫的骑士,便已经让来人诚惶诚恐了。 刘辩自然不会摆什么架子,又让陪同他出宫的郭胜去取些钱财来分,还有郑玄在旁边说项,一番操作下来,来人总算没有开始时紧张了。 甚至还有人拿到钱后,立马揣进了怀里,非常高兴地拍着胸脯保证说不管问什么,一定有问必答。 只是他穿的麻衣本就破旧,一拍之下,原本填充在里面用以保暖的碎麻便有些许被拍了出来,他满不在乎,又将这些碎麻拾了起来。 刘辩忍不住问道:“穿此麻衣,冬至时能否御寒?” “那时候就尽量不外出了,若有事要出门,得往里面再多塞些碎麻。” 郑玄在一旁解释道:“他们家中衣服不多,似这件布衣,待到天气转暖之后,需将里面的碎麻取出,用以充作夏衣。” 刘辩又问起他家中田亩,此人才有些羞赧,道:“早些年灾荒,只能卖地求生,如今只余八亩薄田了。” 他记得,自西汉后期,包括整个东汉、三国,整体的气候往小冰河期螺旋前进,过渡时期,气候起伏不定,天灾不断。 而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的气候温度总体上还将不断走低,虽有反复,但大势不变,最终在南北朝时走到最低谷。 “这八亩田皆种小麦吗?”刘辩问。 “只有六亩中上等田能种麦,剩下的两亩低等田只能种些大豆和菜了。” 靠着六亩麦田,肯定是养活不了全家人的,所以,过去,此人都会在农忙等时节去为富户打工,一天也能赚个二三十钱,但这种好日子不会太多。 “小麦的亩产能达到三石吗?”刘辩问,这是他在公文中看到的数据。 “上等田能有三石,中等田则不足了。” 刘辩点了点头,看来公文中倒没说假话,不受灾的话小麦能达到亩产三石。只可惜并非所有的地都能种小麦,也并非所有麦地都能有如此产量。 之后,那人又道出了他得了钱这般高兴的原因——以他家的存粮,肯定是不够三月份吃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求助于宗族内部的互相救济,但宗族也不一定有余粮啊。 如今有了这笔钱,他能熬过最艰难的三月份,待到四月份,去年种下的芥菜、冬葵、芜菁就能收获了。 也就是这次出门统共没带多少钱,刚才都送完了,否则刘辩很想再送他些,这也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了。 结果却见郭胜不知又从哪弄出来了百钱,虽称不上多,总比没有好。 说话间,早有此地官吏闻讯赶了过来,但被护卫刘辩的羽林挡了下来。 有了这么个例子,剩下的人也不再拘谨。 郑益并没有带来佃户,刘辩见过的人中田亩最少的是第一个人,只有八亩,最多的人有六十亩。 这些人平均下来,一户人家不过二十五亩左右,这还是雒阳周边的情况。 以目前的生产力,想要依靠这二十多亩田,加上家中妇人的养蚕纺织,将将能维持生活。 若是遇到天灾人祸,便只能依靠宗族互助了,若是依旧解决不了…… 历史早已给出答案。 十几年前的建宁三年春,岁大饥,河内有妇食夫,河南有夫食妇…… 刘辩只觉得情况不容乐观啊! 国家有在黄巾之后慢慢恢复的趋势,过去一年多,也没发生什么大的灾祸,只是他有种预感,王朝末年的气候不会这般平顺。 这应该不算水吧 (本章完) 第62章 冬小麦 第62章 冬小麦 刘辩发现,他所见的这些人,中上等田里种的都是小麦。 冬小麦秋分后播种,正常年景于次年五月份收成,中间的时间不够再种一季粟米或水稻了,只能种些产量不高的大豆。 他问起为何不种粟米水稻,百姓们说不出其中的道理,只知道近些年大家都是种冬小麦和大豆的,官府也鼓励种植冬小麦。 还是蔡邕看的各种各样的书很多,包括农书,才给了刘辩答案。 蔡邕的说法是:“阴阳易位,当暖反寒,春常凄风,夏降霜雹。” 归根到底还是气候问题。 蔡邕又道:“昔日凉州屯田,尚能供给内郡,光武时收复凉州,其地亩产大减,已需从内郡输粮。而关东河北,春冬少雨,夏秋多雨,乃至同一年同一地竟能先后旱涝。” 武帝时已经明确在国家层面推行冬小麦,那时候最大的原因在于冬小麦的生长周期刚好能避开夏秋之际的水灾,更能适应寒冷干旱的田地,能在灾后更好的利用土地。 这也是冬小麦如今的优点,夏秋之际正是水稻灌浆结实期,一旦长期降雨缺乏光照势必会极大地影响产量。 而粟米虽然耐旱更胜小麦,但其与水稻种植、收获期近乎重合,结实期也会受到一样的影响。 此外,用以灌溉的北方河流水量也因为气候变化而减少。 古人虽不懂其中的科学道理,却能归纳经验。 过往水稻和粟米一起分种水田、旱田,总体产量多过冬小麦与大豆,如今放弃也是无奈之举。 过去,一些能种粟米的旱地,如今也只能种大豆了。 大豆好是好,生长周期不过三四个月,也不怎么挑地,奈何产量拉胯。 期间,刘辩见了代表本地官吏来拜见的洛阳南部尉,稍作嘱托。 其表示每年在三月份之前都会联合本乡三老、游徼告知各家,谨慎防备盗贼。 刘辩一愣,随即想到不少人会在三月份断粮…… 真是高情商啊! 之后,有不少闻询过来看热闹的人,除了附近的乡人,还包括太学的太学生。 郭胜打算遣羽林卫将他们驱散,被刘辩拒绝了。 考虑到安全和时间,刘辩最终选择与郑玄、蔡邕、郑益、蔡琰一一作别。 又问起蔡邕是否与他同归雒阳,蔡邕没有拒绝,坐着他自家的小马车跟在了刘辩车驾的后面。 …… 河东郡,当初杨奉等人带着四万多白波贼投降,其中大半都是老弱妇孺。 盖勋按照约定将他们编户入籍,依旧安置在白波谷及其附近,分配土地,又向朝廷申请免除他们今年的租税。 之后,盖勋又接到了朝廷派他带兵入并州讨剩余白波贼的命令。 即便杨奉等人看起来是真心归降的,盖勋依旧从归降的四万多人中选出一千精壮临时为郡兵,分散在军中,并令杨奉、李乐、胡才三人随军入并州。 杨奉等人虽不愿,但面对盖勋“汉贼不两立”的质问,只能老老实实地从军出发。 这时,黄忠也已经到达数日了。 盖勋遂以刘备领两千突骑兵为前锋,黄忠为别部司马掌千人,自领中军。大军合计七千,逐郭太等诸贼而去。 待到太子将于三月六日册封的消息传到盖勋这里时,他们已经找到了刚刚洗劫过一地的白波贼。 同时,也遇见了董卓军的牛辅。 回去参加册封典礼肯定是不可能的。 刘备向盖勋建议道:“今当讨灭贼寇,为殿下贺!” 盖勋没有反对,倒不是为了庆贺,而是既然追上了郭太,自然没有放过他的道理。 “速去请牛都尉来此相商。” 此前,朝廷虽以盖勋入并州讨贼,却并未说相遇时以谁为主。 只是如今董卓不在,单凭牛辅显然是无法同盖勋对等的。 但牛辅并不愿意同盖勋一起进攻,而是说:“后将军奉天子诏书总揽并州军事,后日便能抵达此地,不如等后将军到了再商议如何进攻。” 盖勋道:“战机稍纵即逝,两日后白波贼的防御工事更加完善,进攻更易受阻。” 牛辅还是拒绝。 按捺不住的张飞怒道:“好言好语同你相商,如何跟个木头一样,只知道说一样的话。” 牛辅斜视张飞一眼,见他只是一军司马,遂道:“早就听闻府君治下有方,如今见了,果不其然……” 刘备连忙拉住了又要发怒的张飞。 牛辅又说:“府君既然来到西河,我家将军自当尽一尽地主之谊。而府君远来是客,天底下哪有以客欺主的道理? 后日,后将军自会与府君商议如何进攻白波贼。” 说罢,牛辅告辞离开。 盖勋也不阻拦,任由他走了。 待他走后,张飞平息怒气,不解地问:“此人口出恶言,为何不见府君生气?” 盖勋却反问道:“因何而气?” 张飞张了张嘴,却只道:“他态度不好。” 盖勋道:“我不是他的上官,这次他一定以为我想要抢夺他上官的功劳,且他是董仲颖的女婿,有此表现,情有可原。” 张飞觉得怪怪的,却反驳不了盖勋。 这时,关羽道:“此乃因私废公之举,岂能因贪功而坐失战机!” 盖勋予以肯定:“此言得之。此战后,自当以此向朝中上书。” 刘备前几个月当议郎时学了不少上书的道道,闻言提醒盖勋道:“届时,他必会以兵力不足搪塞朝廷,甚至会反参府君贪功冒进。” “陛下、太子自有明断!只是只我一军,兵力稍显单薄。”盖勋转头询问黄忠,“汉升,军中有几人偷出军营与白波贼来往?” 黄忠答道:“十余人,皆放过去了,军职最高者为一伍长,杨奉、李乐、胡才三人皆无动静。此外,还有一人,不知是忠是奸……” “杨奉有个原本重用的部将,名曰徐晃。他今日早些时候来找我,说他抓住了一个受胡才指使,想要在暗中联系郭太之人,但被抓的那人却自称无辜。” 盖勋道:“是忠是奸明日便知,今晚召集人马,佯装夜袭。我倒要看那郭太知道后,今夜防还是不防!” (本章完) 第63章 三月 第63章 三月 雒阳城,步广里。 刘辩的车架稍稍绕了一下路,尊师重道,没毛病。 他下车告别:“蔡师,昭姬……” 话还没说完,却听到边上的呼喊声,原来是羽林郎官发现有人在远处窥探车驾。 羽林郎官正要去看看什么情况,蔡邕朝那边看了眼,忙说道:“此人给我投递过文章,并非歹人。” 刘辩见状,问道:“这些人不怕引来蔡师厌恶吗?” 蔡琰忍不住抱怨道:“父亲起初不会拒绝来客拜会交流诗书经学,如今这些人见父亲好说话,虽然称不上有失礼的地方,但未免有些……锲而不舍。” 合着就是欺负老实人呗。 蔡邕道:“这些人也未有什么逾矩之举,也未尝没有报国之心,待到殿下的太子宫属官尘埃落定,此处自然就恢复成往日情况了。” 刘辩:“……” 如此,刘辩也就没说什么。 告别回到车上后,郭胜问道:“殿下,是否要为蔡大夫驱赶这些人?” 刘辩道:“不能强行驱赶,亦不可行跋扈之事。” “自是不敢损害殿下声誉。”郭胜保证道。 “你准备如何做?” 郭胜立马说出了他的打算,刘辩听到后诧异地看了郭胜一眼,道:“就按你说的做吧!” 待刘辩车架离开后,在郭胜的交代下,从护卫的羽林郎官中走出几个中郎,找了过去。 “你是何姓名?籍贯何处?什么?谁要对伱不利啊!我看汝头角峥嵘,想要将你引荐给殿下,你岂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郭常侍也是爱才之人,汝等可有投效之心?” “唉,我原想为你谋一番前程的,却不想你不识好人心!别走啊,你究竟姓甚名谁?” “你们明天还能来吗?我也会来的!” …… 回到家中后,蔡邕的夫人上前问起门外是怎么回事,蔡邕便说起刚好遇见刘辩之事。 说完之后,蔡邕却听女儿感叹道——“没想到殿下竟然会关注寻常百姓的田亩,知道生民的疾苦。” 蔡邕道:“大约是因为殿下在民间长大吧。” 刘辩入宫前的经历虽不是什么秘密,但也只在一个小圈子里传播,谁敢把皇子养在一个姓史的道人家的事大规模宣扬出去啊。 蔡琰年前来的雒阳,深居简出,以书籍为伴,社交不足,竟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 顿时起了几分好奇之心。 “父亲还记得那十个传自西域的符号吗?” …… 三月六日,这一整天刘辩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等到拜完宗庙,整个典礼最终结束,刘辩这才意识到,自穿越以来,他心心念念的太子之位,他终于坐上了。 按照制度,太子宫的配置其实是个小内朝,尤其是光禄勋下和少府下那些常与皇帝接触的官职,在太子宫中皆有对应的官职。 这样能够保证太子在监国时,有一套太子熟悉的系统,帮助太子更好的处理政事。 皇帝考虑到刘辩不会住在太子宫,若是在太子宫另设一套体系,未来几年太子属官还不知能见太子几面。 考虑到刘辩每天处理政务,干脆以光禄勋丁宫为太子率更令,以少府樊陵为太子家令,以太仆黄琬为太子仆。 自九卿以下如谒者、侍中也是一一对应。 从这点就能看出来,皇帝对刘辩已经是非常信任了。 毕竟有汉一代还没经过南北朝与隋唐的洗礼,父慈子孝的事情发生的还是比较少的。 不过这些也导致了刘辩发现,他当了太子之后,好像和之前的生活没啥变化。 来自河西的军报在刘辩正式成为太子之后才到。 盖勋轮番进攻、袭扰,取得了不小的战果,虽未能攻破敌营,但已经使得白波贼军心动荡。 后与董卓合力,大有斩获。 白波贼郭太被物理消灭,只有一部分贼人跟随休屠各部逃窜,这本是一件极大的好事,但…… 与这份战报一起来的还有一份。 东部鲜卑入寇,太原郡都有了鲜卑人的踪迹。 鲜卑是如今草原上的霸主,在北匈奴离开之后,原本活跃在燕山北的鲜卑迅速占领了空出来的漠南漠北地区。而漠南西边的阴山,紧靠五原云中二郡。 当初北匈奴西迁,投靠汉室的北匈奴部众人数快要比上内附南匈奴了。二者虽都被安置在并州,但汉室不会允许南北匈奴两部合一。 在种种原因之下,后投降的北匈奴部众掀起了叛乱,最终离开并州返回了漠南漠北。 对此,南匈奴人自然是不满的,他们不仅想吞并北匈奴,还想回到漠南漠北。但失去一个边境屏障,同时还会增加一个边患,这种事朝堂当然也不会干。 后来,这些残余的北匈奴部众并入鲜卑,原本就在膨胀的鲜卑势力再度大涨。 这些部众中后来出了一个很有名的姓氏——宇文。 这时鲜卑其组织涣散,号令不一,其对于汉室的威胁还不算大。 但桓帝时,鲜卑各部推选出了一个首领,檀石槐。 此人在时,效仿匈奴人的社会结构,将鲜卑人分为东、中、西三部,他自领中部,居于代郡上谷之北。 此后,檀石槐年年带兵劫掠边郡,自五原到辽西,漫长的边境线处处都有鲜卑人的身影。 甚至出现过一年之内数次劫掠的情况。 十几年前,在檀石槐死前,皇帝曾力排众议,发动过一次针对檀石槐的攻击,除了汉军之外,使匈奴中郎将、护乌桓校尉等皆率兵进攻,但最后大败而归,不得还者十之八九。 檀石槐死后,他的儿子和连能力不足,不能得到部众的信服,在某次劫掠北地郡时被人射死,鲜卑再度分裂。 除了辽东辽西的一些小部族外,剩余的鲜卑总体分为三部,大致上继承了檀石槐时代的东中西部。 并且,在檀石槐之后,原本实行推举制的鲜卑变成了父死子继,组织程度再一次提高。 这次袭击就是来自于接纳了原本北匈奴部众的西部鲜卑。 原本用来护卫边境的南匈奴陷入内乱,单于权威不足,各部皆有异心。 (本章完) 第64章 并州 第64章 并州 在收到战报之后,皇帝组织紧急召开了一场朝会。 除了商议如何防备鲜卑继续入寇外,还需商量另一件事——南匈奴单于羌渠请求将单于王庭迁到西河郡的郡治离石。 目前,面对鲜卑的袭击,有使匈奴中郎将和董卓留下的军队,尚能守住王庭。 但值此危难之际,单于因为过于依赖汉室所造成权威降低的后果显现出来。 王庭所在的县城被围,匈奴各部就连原本应该亲近单于的右部都无人过来救援。 最初构成南匈奴的八个部族,无人在乎单于本部的现状,人心已丧。 某种意义上说,这是必然的结果,汉室需要控制南匈奴,通过在匈奴王庭驻军将单于掌握在手中。 而一个必然受外部势力影响的单于,势必会受到南匈奴人的质疑。南匈奴的内部矛盾很容易变成各部与单于的矛盾,进而升级为汉人与匈奴人的矛盾。 是以匈奴人才会反复叛乱,而叛乱的第一步,就是先杀单于。亦或是单于自己跳反。 羌渠因为刘辩的插手而免于一劫,但他接受汉室保护后,原本并不高的威望再次跌落。 哪怕他派去支援幽州的军队带着赏赐凯旋而归,但以如今汉室的情况,能给出的赏赐太少了。 当初为了对付北匈奴,汉室在和鲜卑处于蜜月期时,鲜卑人用匈奴人的首级一年能换二亿八千万钱,后面一度成了定制。 而现在,以汉室的经济状况,两千八百万钱都不一定能拿出来,起码刘虞绝对给不出这么多的赏赐,年前幽州还从冀州、青州借了钱呢。 总体而言,散布在并州境内的匈奴人受到鲜卑人的压迫,不得不向南迁徙。 羌渠单于,也因为自身越发依赖汉室和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也希望南迁。 从现实层面考量,哪怕刘辩非常非常愤怒,非常非常想再来一次封狼居胥,但现在并州的汉军面对鲜卑只有防守之力。 等到新军组建完,鲜卑人早就跑了。 至于远征漠南? 还是那句话,没钱。 甚至于,当初了钱远征,输的一败涂地。 这种时候,刘辩总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 甚至被刘宏看了出来,安慰道:“辩儿还是经历的少了,时间久了,你就能习惯了。” 朝议之时,太尉崔烈建议道:“夫边垂之患,手足之蚧搔;中国之困,胸背之瘭疽。方今郡县盗贼尚不能禁,况此丑虏而可伏乎! 不如效仿光武故事,迁边郡百姓入内郡,待国家昌盛,自有回迁之时。况且如今五原、云中诸郡以匈奴人居多,各部匈奴虽有不服单于之相,然必会与鲜卑相争。” 崔烈不仅赞同单于王庭的内移,还希望同时将边郡百姓内迁,或者说的直白一点,先暂时放弃五原、云中这几个并州北部的郡,继续让匈奴人夹在汉人和鲜卑人中间,不得不充作屏障。 这时候,朝堂之中没有下一个骂“当斩太尉以谢天下”的人了。 崔烈的话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当初光武帝迁边民置于内郡,后来虽然又迁了部分回去,但汉人安土重迁,两次迁民代表朝廷的官员都干了不少缺德事。 并州和凉州的情况一样,越远离雒阳的地方汉民越少。不如将这些人接回来,让鲜卑人去和匈奴人抢草场好了。 虽然没有骂崔烈的,但有不同意他的人。 侍御史王允。 他慨然问崔烈:“昔日以羌乱,东迁凉州数郡郡治吏民,百姓不从,恶吏推倒房屋,烧毁麦田,由是百姓离心,生活不能维系者数不胜数。如今凉州的状况,难道能说没受此事的影响吗?而今太尉准备如何迁离百姓?况并州本是汉土,如今鲜卑尚未到不能抵挡的地步,如何能轻言弃守?” 昔日侍御史郑泰因为得罪了皇帝和刘辩,最终在几个月后被人参曾结交匪徒,他曾经的门客参与了叛乱,证据确凿,因而被免官。 何进于是举荐从事中郎王允为侍御史。 王允作为并州人自然不能说一点私心都无,他出身太原,一旦崔烈的话成真,就意味着太原将成为真正的边郡,这是宗族家人都在太原的他不愿意见到的。 其实由此也能看出一个地域在朝中有人做官的好处,起码碰到涉及自身的事情,好歹有自己人能说句话。 从本心来讲,刘辩还是不愿意轻言弃地。 他提出建议:“如今防守鲜卑入寇的有后将军董卓、河东太守盖勋、并州刺史丁原,不如待到鲜卑退去,先询问此三人的建议,再做决定。” 在刘辩看来,只要不出意外,今年的国库收入一定会比去年的三十多亿钱要多。 实际上,如果他记得汉末军阀混战时的势力分布图,就会明白,在曹操腾出手来之前,并州只剩下上党、太原和半个雁门了。 不过这些都是鲜卑人这波劫掠之后的事情了。 好在鲜卑人劫掠之前,朝廷的军队已经击溃了白波贼,休屠各部短时间内也无力再起来作乱。 之后并州陆续有消息传来。 单于本部之外的匈奴诸部以及其他杂胡虽有心反汉,可相比于汉人,占据了漠南的鲜卑人虽也是一丘之貉,却更可恶。 不说匈奴人也有学习汉人种地的,鲜卑人抢劫的时候可不会关心被抢的是汉人还是匈奴人。 为了土地,他们也不得不与汉军做同样的事情——同鲜卑人对抗。 只是缺少了使匈奴中郎将的居中调度,各自为战。 于是,戏剧化的一幕出现了,匈奴各部不愿意听从单于和使匈奴中郎将的命令,联合推举了在单于继承序列中原本并不存在的须卜骨都侯,作为带领他们对抗鲜卑人劫掠的首领。 可以说距离成为单于就差一步了。 在一片坏消息中,刘辩却看到了一件让他惊讶的好消息。 幽州平息二张之乱,在刘虞请功名单上,刘辩看到了属幽州刺史的武猛从事,常山赵云赵子龙。 (本章完) 第65章 谁还不会忽悠啊 第65章 谁还不会忽悠啊 武猛从事作为刺史下属的一百石武官,这种官秩的征辟与批准任命只需得到刺史的举荐和掌管涉及军事的官吏任命的太尉府的批准。 此前刘辩没有见到过赵云的名字,正是出于这个原因。 赵云虽归属于刘虞,但却在曹操麾下作战。 了解到这一点,刘辩忽然觉得,让赵云来雒阳深造几年应该不算是坏事。 他遂划掉原本计划给赵云的升秩后的兵曹从事,改成了三署郎官中官秩最高的中郎,同时兼任太子宫中等同三署中郎的太子庶子。 这本就不算什么大事,即便卢植不明白刘辩为何会看重赵云,但也没说什么。 不过赵云的去向刘辩可以轻松决定,但更高级别的,如刘虞、曹操、公孙瓒,那就不行了。 幽州除了辽西东部和辽东郡两地因为有燕山山脉和乌桓人阻隔,不与鲜卑人直接接触外,辽西西部、代郡、上谷郡、渔阳郡、右北平郡,都是鲜卑人劫掠的首选目标。 边境外的鲜卑人可不会因为刘虞的名声好而对他治下的百姓留手,公孙瓒对胡人的战斗力和威慑力也是幽州需要的。 萝卜加大棒向来是一种行之有效的策略,二者缺一不可。 按照刘辩的想法,幽州境内生活着不少胡人,如果依旧如历史上那样放刘虞和公孙瓒在幽州,两人对待境内胡人的策略决定了他们之间必然会再度产生矛盾。 公孙瓒不把胡人当人的主张,看起来很爽,但实际上只会把原本可以争取的胡人推向敌人。 所以,刘辩希望能够有人帮助刘虞在军事层面上压制住公孙瓒。 比如说再辛苦辛苦曹老板,虽然现在曹老板还当不上征西将军,但可以先干点征东将军的活。 年前鲜卑的入寇因为天气寒冷而停止,如今幽州还未传来鲜卑再度入寇的消息,但谁能确认下次会是何时呢! 但最先听到刘辩想法的卢植却持反对意见:“此番并州鲜卑入寇,北部边郡无力防守,最大的原因是并州北交付税租之人不足,无法供养足够的郡兵,是以鲜卑初时如入无人之地。 然幽州人口较并州多矣,殿下不必担心并州之事重演。 去岁年末二张之乱时,尚能守住郡县,如今二张既没,以幽州边郡的郡兵可以确保鲜卑人入寇不至于造成大的危害。” 幽州的汉人人口将近是并州的四倍,面对鲜卑人入寇,防守能力比并州强多了。 刘辩不敢保证说现在刘虞和公孙瓒一定会反目成仇,按卢植所说的这种情况,防备鲜卑人没啥问题,那么在朝廷无法支持出塞远征鲜卑的前提下,把曹操放在现在的幽州确实有点浪费了。 于是,刘辩接受了卢植的劝谏,十分灵活地转变了态度。 “即使增加在幽州的驻军,鲜卑人处于攻势,进退自如,想要与鲜卑人在境内决战,难也!” 换而言之,鲜卑人只想劫掠人口财货,目前汉室还真拿他们没啥办法。 刘辩握紧了拳头:“他日定要饮马漠南!” 卢植没有反对刘辩的表态:“待到国中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自有出塞之时。” 又道:“且今之鲜卑分为三大部,未必没有使其互相攻伐的可能。” 在之后的三公议事中,皇帝在了解曹操在幽州的战绩后,有意调曹操回雒阳统率一校尉部。 这自然是司空曹嵩乐意见到的。 同时,拜公孙瓒为右北平太守,刘虞任幽州刺史治广阳郡蓟县如旧。 四月,肆虐并州北部,兵锋一度直至太原郡郡治晋阳的鲜卑人退去。 被派往汝南郡的监察从事,刘虞之子刘和还未抵达汝南郡呢,刚到颍川郡与汝南郡交界的他竟碰到了逃难的流民。 一番询问之下,竟是汝南郡葛陂地区的黄巾余贼又起,在流民口中,有说黄巾贼攻没一座县城的,有说攻下好几座的,最夸张的说法是连郡治平舆都被黄巾贼攻陷了。 他当即写下来第一封来自于监察从事的秘密奏书。 奏书传到雒阳,竟比汝南太守的奏书还要快上一日。 得到消息的刘辩已经快要习惯于这种频率的叛乱,甚至已经不能让他如何愤怒。 他已经在考虑如何借助这一件事将袁隗和袁氏三兄弟至少赶出去一个。 目前,汝南袁氏在雒阳为官者过于多了,尤其是虎贲中郎将袁绍和河南尹袁术,刘辩实在是有些不放心这两人和他们的官职。 其中,他最在意的,就是虎贲中郎将了,事关自身安全。 假如灵帝一如历史上那般在明年四月去世,在此之前,他必须保证这支负责守卫皇宫的军队坚守职责,不受有心人的调遣。 只要能做到尽忠职守就已经足矣。 于是,刘辩命人宣召何进。 何进抵达时,刘辩正与卢植、光禄大夫朱儁及其下负责顾问应对的官员商议汝南黄巾之事。 除了如蔡邕这样挂职另做他事的,像议郎贾琮也在其中。 何进入殿内时,其他人皆拜退,唯有卢植和朱儁留了下来。 刘辩将刘和的奏书交给了何进。 何进看罢大怒,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这汝南太守也是无能,竟能放任治下黄巾贼攻没县城,也该去职论罪!” “殿下召臣前来,可有意让臣领军平叛?殿下放心,臣必能手到擒来!”何进一如既往的自信。 刘辩道:“我当然知道大将军的能耐,只是大将军还需坐镇雒阳,不可轻动。” 何进很满意刘辩对他的肯定,他试探地问道:“殿下今日叫臣来,莫非是看上了臣的哪个属官?若是,自是随殿下任用。” 刘辩当即对着身边人笑道:“如何?我就说大将军公忠体国,岂会舍不得将军府属官外出平叛呢!” 卢植等人配合地称赞起何进来。 何进面露得色,道:“那是自然!” 刘辩这才图穷匕见,道:“听说汝南袁氏在当地很有声望,我欲以袁绍回乡平叛,大将军以为如何?” 谁还不会忽悠啊,总不能只有你袁绍能忽悠何进吧! (本章完) 第66章 美事 第66章 美事 何进的表情一滞,他完全没想到会从刘辩口中听到袁绍的名字。 “本初是汝南人,此是他的本籍,如何能在汝南为官呢!” 刘辩道:“事急从权,为了百姓早得安生,别无他法。国库的情况大将军也是清楚的,袁氏乃汝南郡望,素有人心,若袁绍往汝南平叛,必能事半功倍。 昔日光禄大夫平黄巾时,就曾奉命于家乡募得精兵数千,所费低于在别处募兵。” 朱儁出声表示认可。 这也是派出袁绍的一大优势——省钱。 可能原本外地的将领募兵需要免除两年的租税,但换成袁绍,以袁氏的声望,很可能免除一年租税就可以募到兵了。 外人说免两年不一定真能免,但本地名士望族说免一年,就一定会免。 这也是刘辩认为可以用来说服皇帝的绝佳筹码。 至于他说服卢植和朱儁配合他的理由也不复杂:以袁氏的门生故吏和姻亲,即便避开原籍,汝南也免不了会受袁氏的影响,不如借着袁氏在汝南的影响力,尽快平息叛乱。 目前汉室存在两家四世三公,除了汝南袁氏外,还有杨震留下的弘农杨氏。而弘农杨氏如今的官职最高者卫尉杨彪,娶了袁术的姐姐,为袁氏姻亲。 他们不得不承认,面对汝南袁氏,三互法在实际上能起到的作用十分有限。 而且,叛乱平息之后,也可将袁绍再行调离。 见何进迟疑,刘辩又道:“若是大将军最信任的袁本初能够轻松剿灭汝南的黄巾余贼,不也正说明大将军看人的眼光之准吗?” 何进道:“那我回去同本初商量……” 说到这,他忽然想到自己刚才夸下的海口,又见自家外甥期待地看着自己,还有卢植朱儁在旁边盯着,推托的话忽然有些没法拉下脸面说出口。 “……商量该如何剿灭汝南黄巾贼!” 说到最后,何进又恢复了自信。 他甚至主动为袁绍争取了汝南太守加中郎将。 能用这两个官职换来虎贲中郎将,刘辩觉得很赚。 自无不答应之理。 搞定何进后,刘辩第一时间找到刘宏。 一说用袁绍能省钱,二说重申自己对汝南袁氏的忌惮,三说将袁绍调离雒阳能减弱袁氏对何进的影响。 灵帝先没说别的,而是调侃道:“不曾想我儿当了太子之后,竟然知道替为父省钱了?朕原本还想着你这次来会跟朕要多少西园钱呢!” 刘辩:“……” 他已经变成这种形象了吗? 可谁让他暂时找不到别的地方薅羊毛呢,只能盯着西园的皇帝小金库了。 话说回来,要是灵帝愿意早点将西园钱用在国家正事而不是修建园林宫殿等个人享受上,也不至于让刘辩整天盯着西园钱。 “那些钱能够被用来给父皇分忧,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灵帝听完才不再调侃,问道:“你可曾想过,若是袁绍一直不能剿灭汝南黄巾余贼,又该如何?” “如此,便有养寇自重的嫌疑了。” 灵帝点了点头,又问:“袁绍既去,你想要以何人接任虎贲中郎将?” 刘辩当然不会傻到推荐谁去担任,况且他现在没有也根本没条件培养出一个完全忠于他且够资格当虎贲中郎将的人。 于是他回答道:“这是父皇要操心的事了,我就想着只要接任者不是袁氏的门生故吏即可。” 灵帝思考半晌:“辩儿认为朱儁如何?” “战功赫赫。” “那就以他接任虎贲中郎将吧!” …… 大将军府,何进一出皇宫就派人去请袁绍到他的府上。 待袁绍到了,何进赶紧抓着袁绍的手,说出了构思良久的措辞:“本初可还记得,去岁伱我还在商议如何扬我大将军府威名,如今,一个好机会来了!” 袁绍望着一脸喜色的何进,只觉得不对劲。 他想要岔开话题:“大将军去岁上书引得郑玄、蔡邕入京,雒阳士人皆感叹于大将军的壮举,尤其以太学生为最。绍曾听闻,有太学生认为大将军的声望已经足以比肩'三君'了。” 三君指的是陈蕃、窦武、刘淑,何进闻言甚是高兴,问道:“本初可知是何人?” 袁绍故作叹息:“我一直打听,可惜未能打听到,可能是那位太学生不愿意被当成攀附权势之人吧!” 何进也跟着叹息:“可惜如此贤才我竟不知是谁,不能为我所用,甚是遗憾啊。” 做完铺垫之后,袁绍这才提回旧题,问道:“大将军方才说又要扬名,不知是何良策?” 何进这才想起正事还没干呢,马上说起他想好的措辞:“本初,我身为大将军,终归是武将,只是我坐镇河南,不得外出建功立业。如今正有一个良机摆在眼前,正等着本初你啊!” “本初你想必还不知道,汝南郡又有黄巾余孽的踪迹,还攻破了县城。” 袁绍叹息道:“绍来将军府中前才接到家人的书信,黄巾贼虽没到家乡汝阳县,但汝阳已经接纳了许多流民了。大将军知道朝廷预备以谁领军征讨黄巾贼?” 他随即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大将军此前所说的机会,莫非是要派府中同僚前往汝南讨贼?大将军放心,我必会写书信于家中,嘱托家人全力相助!” 何进拍了拍袁绍的肩膀:“本初猜的没错,的确是要派府中属官去汝南讨贼。本初当年被我征辟为官,已经许久没回家乡了吧?我思及汝阳县将来未必不会受到黄巾贼的兹扰,遂为本初求得以汝南太守兼中郎将,为家乡除去灾祸!” “衣锦还乡,又能护家乡父老周全,这多是一件美事啊!” “本初以为如何?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本初可知,为了让你在原籍为官,本将军还费了不少口舌呢!” “本初?” 袁绍强行在脸上挤出一抹笑容,终于开口说话了:“是绍失态了,大将军的美意,绍如何不清楚?只是方才想到年幼时对家乡的记忆如今已经淡薄,想到父亲也已故去,不免有些感慨。” (本章完) 第67章 袁隗的执念 第67章 袁隗的执念 “莫非陛下对我袁氏起了忌惮之心?” 袁隗总结了这一年多以来的数次谋算。 虽不算全无收获,但袁隗总觉得每每到关键时候,临门一脚总会卡住。 为董卓先后筹谋的前将军变成了左中郎将,并州刺史变成了西河太守。 成为太子老师的计划两次失败,还都便宜了郑玄,可偏偏郑玄在经学上的成就如今天下无人能比,即便是他也只能认了。 好不容易下一代中最杰出的三人齐聚洛阳。 但其中最关键的人,作为虎贲中郎将的袁绍竟要被调离了? 缺乏了这么一支力量,还如何完成窦武陈蕃当初未尽的壮举? 他袁氏四世三公,距离成为士人唯一的领袖、真正的万众所望,只差这一件无人能比的大功绩了。 这是他袁隗的谋划,他吸取了窦武陈蕃失败的教训,唯有刀兵能除宦官! 只要成功铲除宦官,他袁隗将超越三君、超越杨震。 霍光又如何? 他袁隗难道做不得! 乃至于王莽…… 总之,袁隗是绝对不愿意放弃虎贲中郎将的。 过去,袁绍在虎贲营中,靠着自家声望和挥金如土的豪爽性格,拉拢了许多郎官。 一旦虎贲营被旁人接手,但凡其稍加整顿,那么袁氏能对虎贲营一千五百人产生的影响不知道还能剩下几分。 所以,当袁隗从袁绍口中知道这个震惊的消息时,他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安抚袁绍,而是问道:“本初可曾向大将军举荐接任虎贲中郎将的人选?” 袁绍道:“我初闻要被外放为汝南太守,心神激荡,未曾想到。” “这该如何是好!”袁隗左思右想,道:“本初,你须得立刻回大将军府,向大将军推荐你兄长接任虎贲中郎将!” 袁绍心中隐隐有怒火,对他来说,汝南太守如何和他现在的官职相比? 未曾想到他匆匆赶来,想第一时间找叔父商议,却没在袁隗这听到半点安慰的话。 袁绍其实明白,袁隗的话很有道理。 但他要的是态度! 面对袁隗,他只好再度回转大将军府,向何进举荐袁基。 看着袁绍离开,袁隗遣人叫来袁基、袁术。 汝南究竟要如何平乱,倾尽全力还是保存实力…… 要不要趁此机会对汝南地方上下掌控地再深入些…… 一时之间他还不能决定。 在袁绍回来之前,袁隗与袁基、袁术先行商议。 很难说在袁术心中幸灾乐祸和同情哪种情绪更多些,内心深处,袁术只希望见到袁绍比他过得差就心满意足了,给不出啥好建议。 还是袁基比较有担当,认为需要尽快让袁绍回京,必须保证袁绍对大将军的影响力。 袁隗从之。 …… 史书记载:“(董)卓以废立议示太傅袁隗,隗报如议。” “袁隗解帝玺绶,以奉陈留王。扶弘农王下殿,北面称臣。” 东汉在董卓之前没有太师。太傅只会在新皇登基时设置,等同于顾命大臣,可以通过尚书台替皇帝行使权力。 从制度上看,袁隗本该是最支持少帝之人,结果却亲手废掉少帝。 历史上,何进掌权之后,除了以袁隗任太傅外,袁绍改任司隶校尉,虎贲中郎将由袁术接任。 灵帝死后四个月,何进被反杀身死,袁术联合吴匡攻入南宫,后又火烧南宫。 与此同时,太傅袁隗联合袁绍佯称奉诏,以诛杀宦官党羽为由,杀了河南尹许相以及被宦官临时通过尚书台任命为司隶校尉的樊陵。 …… 袁绍尚在为下一任虎贲中郎将奔走,殊不知在皇宫中的刘辩已经争取到了皇帝的支持。 刘辩再次在玉堂殿宣召朱儁,告知他灵帝的决定。 还不忘夹带点私货:“袁绍素爱结交门客,不知收敛,朱公接任后,当拣点筛查。” 朱儁出身寒门,本人又因军功被封为钱塘侯,自然不会害怕袁氏。 因为刘辩未在他和卢植面前掩饰,他很清晰地察觉到了太子对袁氏的忌惮。 闻言保证道:“殿下放心,虎贲卫戍宫城,岂可成他人私军!” 刘辩便明白,朱儁了解了他的用意。 之后将对袁绍和朱儁的新任命制成诏书不提。 刘辩也总算了结了一桩心事。 搞定了灵帝与何进,刘辩想不到袁绍能用什么法子推托。 难道他敢在这种时候找借口辞官不干吗?且不说这种举措在政治上的失分,一旦有此日,刘辩就敢再推动以袁术为汝南太守。 没办法,虎贲中郎将真的太重要了。 不是羽林中郎将所能比的。 虽然后者所领的羽林郎负责驻守皇帝所在东宫,出则近身随行。包括刘辩出宫,也暂时由羽林郎负责近身守卫。 但是羽林郎人数过少,按制只有一百二十八人。 而同属于羽林营的羽林左骑和羽林右骑,按制分别有八百人和九百人,看起来胜过负责守卫宫墙的虎贲营一千五百人。 可实际上这两部并不归羽林中郎将调配,而是分别从属于羽林左监和羽林右监。羽林营本身被拆分成了三方。 此外,负责值守宫门、宫城的卫尉下属的卫士们兵力分散,这些守卫军队中兵力最多的无疑就是虎贲营了。 随着幽并二州归于和平,原本就在组建中的新军又被加快了步伐。 蹇硕向灵帝提出建议,认为可以征天下豪杰成为军中偏裨,灵帝同意了他的意见,并将命令传向各地。 但说是天下豪杰,没有地方长吏的推荐,出身低者连门路都找不到。 最先响应号召的是并州刺史丁原。 他生怕刺史被董卓给抢走了,急于表现自己。 率先派出从事张扬与张辽前往雒阳,同时还奉命带了数百并州兵,作为新军的兵员。 唯独留下了他最为看重的吕布。 如凉州、西河郡、幽州等地,因为各自需要面对的威胁,皆没有向雒阳派遣兵将。 坐镇京兆的皇甫嵩则派京兆虎牙都尉鲍鸿率从事赵瑾及数百关中精兵入雒阳。 刚回归河东的盖勋也第一时间派出了黄忠以及在对白波贼作战中证明了自己的徐晃,同回京述职的刘备三人一同率河东骑士出发雒阳。 (本章完) 第68章 八校尉(周二求追读呀) 第68章 八校尉(周二求追读呀) 刘辩非常非常想在八校尉的人选问题上插一手,但同时他也非常明白,作为太子,兵权实在是个非常敏感的领域。 尤其是他目前在政治上自由度越来越大的情况下。 他想等灵帝开口。 奈何灵帝在八校尉的选择上乾纲独断,没有询问刘辩意见的想法。 他也不好主动向灵帝提要求。 好在对他来说,结果并不算差。 对于目前的刘辩来说,作为储君,他只需要领兵之人能够听从来自于中枢的命令即可。并不一定要百分百效忠于他个人,而且百分百也并不现实。 随着大将军府的鲍信、王匡等人陆续募兵归来,结合各地派来的兵马以及重新招募的三河骑士,八千多人的军队逐渐成型。 灵帝依旧选择小黄门蹇硕作为上军校尉统领整个新军。 也因此,上军校尉人数最多,有一千五百人。并州从事张杨、京兆从事赵瑾为副贰军假司马。 从幽州归来的中郎将曹操任中军校尉。 京兆虎牙都尉鲍鸿为下军校尉。 太仆丞袁基为典军校尉。 中郎将刘备、谏议大夫夏牟分别为左、右校尉。 冯芳与别部司马黄忠分别为助军左、右校尉。 此七部校尉,皆领近千人,各置军假司马一人。 其下曲军候、屯长、队长、什长、伍长,皆如旧制。 冯芳是已故中常侍曹节的女婿,是蹇硕之外与宦官联系最深之人。 刘备因为前后参加的两场战役,又担任过骑都尉、议郎,外加曾经平定黄巾的履历,资格倒是够了。 而黄忠前后跟随盖勋也参加过两次战役,但资历实际稍显不足,能当上一部校尉,少不得灵帝因为盖勋爱屋及乌的缘故。 此外,倒是张辽似乎颇得何进看重,与张扬一起率兵入雒阳后,被何进半道截胡,征辟为大将军府属官,为将军府部曲中的军假司马。 刘辩知道后已经晚了,他看着有点眼馋,打算找个机会跟何进商量商量,把张辽弄到太子宫去。 原本大将军府就有千余部曲,设一军司马统领。此时,车骑将军何苗、骠骑将军董重也都将部曲增至八百人。 董重刘辩管不着,他只是建议何苗可以学习何进的截胡手段,任命关羽为军司马。 虽然目前来说,刘辩认为未来几乎不可能发生历史上那样的惨烈的雒阳宫变,董卓也绝不会有机会来到雒阳,更别说收拢何进何苗的部曲了。 但机会就在眼前,不用白不用。 其实何苗也有自己的班底,比如长史乐隐、从事中郎卫兹等等。 因此,刘辩也只是提了个建议,没有多言。 何苗这次也没有拒绝刘辩的建议。 刘关张早就明白三人不可能一直在一处做官,面对曾经对他们有大恩的何苗,关羽欣然接受征辟。 其余如张飞、徐晃、王匡、鲍信等,皆以勇武,为军假司马。 起初,刘辩还考虑要不要先将才成为太子宫属官的赵云推荐给何苗,后来想到他自己定是不愿意只在深宫之中生活一辈子,有机会还是要出来真正地了解一下这个世界。 上一次拜访郑玄时与寻常农户的交谈就让他受益匪浅。 他甚至做起了梦——现在有了一个赵云,将来有机会再把典韦、许诸、陈到弄来,整一个护卫天团。 在刘辩的记忆中,典韦如今应该处于为友杀人后的逃亡中,许诸是江淮地区的豪强出身,至于陈到,他就真不清楚来历了。 当然,更多的只是想想。 问就是想要,至于要不要专门为此发动力量去找呢? 起码现在,刘辩不愿意这么做。 且不说他无法解释自己怎么知道这些人的,史子眇毕竟当不了万能借口,劳师动众去寻找几个人,未必值得。 有这精力,还不如想办法光明正大将荀攸等人征辟来搞一搞养成呢! 还有贾诩这种万年老毒物,刘辩也不愿意放任他在外面。 不是喜欢自保吗?那就把你绑到咱的战车上! 这是刘辩计划要做的事之一。 而且,最关键的是,一身是胆的子龙,足矣让人安心。 …… 在西园八校尉的人选定下之后,刘辩没有对人选发表什么意见。 却不曾想灵帝竟主动找到刘辩说起了西园八校尉的事:“辩儿就不好奇,为何朕要以袁基为典军校尉?” 刘辩回答道:“我听说过这么一句话,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典军校尉就是父皇给出的甜枣吧!” 灵帝虽满意于刘辩的回答,但没教育到刘辩,总觉得少了点乐趣。 遂问道:“辩儿有没有哪位心仪的将领,朕可以做主,安排到八校尉之中!” 听到这话,刘辩只能在心中偷偷对灵帝翻个白眼,现在才问,八校尉都安排完了。 他摇头说:“并无,但说起来,倒有一个人,想让父皇安排。” “你且说!” “当初幽州报战功时,有一人名曰赵云,为武猛从事,上说其相貌堂堂,武力过人,又兼作战勇猛而谨慎,我便将他征入三署为中郎。” “此等小事你自己做主便是……莫非辩儿想让他更进一步?” 刘辩于是谈起上次在郑玄那的见闻,总结道:“宫外与宫中不同,能了解到一些不会出现在宫中的消息。” 灵帝闻言感慨道:“不曾想我儿小小年纪,竟也明白了在宫中会受人蒙蔽的道理!” 刘辩一时分不清灵帝是何表情。 “伱可知道,外面不比宫中安全?尤其是出了雒阳城后。” 刘辩回道:“自然是知晓的,所以才需要勇猛谨慎之人护卫啊!而且父皇于西园另立八校尉,足以震慑宵小之辈。” 灵帝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告诉刘辩他会考虑的。 灵帝带着点心事离开了。 他离开之后,刘辩稍稍平复心情,拿出了调取的董卓部下的资料。 他首先查看文职佐吏,但并未发现贾诩的名字。 这让刘辩一度产生怀疑。 好在他没放弃,终于在牛辅的部下之中,找到了作为武官存在的贾诩。 贾诩曾举孝廉,当过三署郎官,后来便成为了董卓的部下。 (本章完) 第69章 公若不弃(求追读啊) 第69章 公若不弃(求追读啊) 自穿越以来,刘辩并没有一味地主动去收集三国的著名谋士,更多的是顺势而为。 目前,刘辩遇到政务问题肯定优先询问作为尚书台代表的尚书令卢植,尚书台本身也是人才聚集之地,有能力根据要求提供奏书公文的初步处理意见,其中不乏能成为三公九卿者。 遇到重大问题按照制度需要同三公商议。 此外,还有专门作为顾问的光禄大夫、中散大夫、谏议大夫、议郎,以及掌侍左右的侍中。 在刘辩的实际处理政务的过程中,这套机制已经足以帮他找出合理的应对方案。 就以被征辟为黄门侍郎荀彧为例,刘辩根本没有需要询问他意见的必要,索性让他作为后备干部熬一熬资历,先在任上干着呗。 而且,他也不觉得现在的荀彧能比得上卢植、朱儁、黄琬、羊续这帮经验履历丰富之人。 但受来自后世的刻板印象影响,刘辩愿称贾诩是个例外。 值得他去主动求索。不求他成事,只要他别坏事。 刘辩还顺带着通过太尉府的文书了解了一下董卓军队的将校构成。 首先是作为董卓副手存在的西河郡都尉牛辅,贾诩便是在他手下担任武职。 以此来看,贾诩其实并不算受董卓看重。 此外,刘辩还看到了别部司马段煨、徐荣的名字。 而像在董卓死后比较出名的李傕、郭汜、张济,和贾诩一样,目前都还是牛辅的部下。 值得一提的是,以目前朝廷的朝议结果,并州的官方力量没有如历史上那般整体南迁。 随着八校尉的建立和车骑将军、骠骑将军两府部曲的补充完善,雒阳的常备军事力量增加了近万人,全是脱产的职业军人。给了朝廷震慑四方的底气。 只不过碍于新兵的占比,西园八校尉仍需多加训练才能形成战斗力。 袁绍虽然不甘不愿地走了,但他对何进的影响还有留存。 在何进的建议下,董卓由后将军、西河郡守转任度辽将军,负责防备鲜卑匈奴。 丁原则继续担任并州刺史,在事实层面将并州的汉军的指挥权分开交给了董卓和丁原。 刘辩没有理由反对。 如果董卓真能老老实实地戍守边疆,刘辩觉得未必不能给他加官进爵,送他个善终。 但要说不防着他,那是肯定不可能的。 …… 并州位于边地,刺史与内地不同,早就有了明确的领兵权。 所以朝廷对于边地刺史的改革仅限于增派监察从事和提升兵曹从事的官秩。 刺史作为六百石的检察官,原本的属官最高只有百石。 虽说是位卑权重,但终究只是百石啊! 吕布就是这么想的。 百石的刺史主簿,官秩竟连个县尉都不如,和乡上的啬夫、游缴一个级别。 吕布原本这种想法还不算强烈,毕竟之前他连百石都不是呢! 但随着吕布眼睁睁地看着他认为不如自己的张扬张辽,被丁原派往雒阳,眼看着就要平步青云,不满的情绪在心中滋长积累。 这天,吕布受丁原召唤,刚一见面,便看丁原拿着一封信大声叫好。 吕布适时问道:“使君何事如此高兴?” 丁原闻言笑道:“今日诸多喜事啊!吾这并州刺史依旧做得,稚叔与文远分别当了西园校尉和大将军部曲中的军假司马!奉先你说,这些算不算喜事?” 军假司马?那可是官秩和刺史一样的六百石啊! 吕布心中酸涩、愤怒、委屈,五味杂陈。 强颜欢笑,答道:“真是大喜事啊!” 他想到了董卓曾经派人寻他,愿上书奏他为别部司马,从一千石,刚好高过六百石。 原本他还有些犹豫,如今登时就下定了改换门庭之决心。 如此,自然没有和丁原虚与委蛇的必要了,他这边正想着当面请辞还是挂印而去,却听丁原说道—— “奉先,我这也有一桩你的好消息,可要听一听?” 吕布心想,不会又是未来可期之类的话吧,遂道:“布洗耳恭听。” 丁原正在兴头上,没注意到吕布的情绪变化,遂说道:“此前朝廷改革州刺史,将兵曹从事升为从六百石,我有意向朝廷举荐你担任此职,奉先以为如何?” 吕布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但马上就被吸引了注意力。从六百石?那岂不是变成了刺史属官中真正的一人之下? 刚才的吕布有多愤怒委屈,现在的他就有多羞愧——“使君心里还是有我的……” 他立马将董卓的许诺抛之脑后。 某个瞬间,吕布福至心灵,拜道:“布飘零半生,未逢公前,往日不堪回首。若无公将布提拔于微末之中,布何时能一展抱负?公若不弃,布愿拜为义父!” 丁原大喜,将吕布扶起,他是果断之人,正逢喜事,大笑道:“今日起,伱便以我为父,我便以你为子!” 吕布又拜道:“义父在上,请受布一拜!” “奉先吾儿,快快请起!” …… 在丁原吕布约为父子之时,刘辩再一次召见了何进。 何进上次一时大意,失了袁绍。虽说袁绍又将袁基引荐给了他,但他总感觉袁基说话不如袁绍贴心,心中还是有几分悔意的。 这次又受刘辩召见,何进打定主意,绝不轻易许诺。 待来到玉堂殿,何进见卢植等人都不在,只有张让带着几个宦官在刘辩身边侍奉。 立马松了一口气。 “大将军且坐,待我处理完这份奏书。” 何进遂等了一会。 改革刺史时廷尉羊续曾向灵帝谏言罢免以钱求取刺史者,灵帝遂派出使者调查这几个刺史有没有做贪赃违法之事。 而今,去往益州调查的种拂上书,言益州刺史郤俭“贪残放滥,取受狼籍”,使得益州州治所在广汉郡“元元无聊,呼嗟充野,百姓不堪其扰”。 他认为以郤俭的罪过将其原地罢官还远远不够,还需押往雒阳受审。 这就是刘辩正在处理的奏书内容。 他予以准许,并将此事发给廷尉,并令有司举荐新任益州刺史。 虽然刘辩心里对种拂的奏书已经信了七八分,但他还是在批复中询问尚书台,有无广汉郡监察从事的奏书。 (本章完) 第70章 贾诩 第70章 贾诩 刘辩把奏书交给张让,张让会意,立刻派小黄门将批阅好的奏书送去尚书台。 刘辩这才对何进说:“大将军久等了。” 何进摆手道:“无妨无妨……” 又看了眼侍立在刘辩身旁的张让,稍作犹豫,问道:“不知殿下此次召我来,所为何事?” “此处没有外人,大舅不必这般生疏。”刘辩道。 何进又瞅了一眼张让,没说话。 “大舅这是还在怪我派袁绍外任郡守?” 何进连忙否认:“我不是,我没有!” 正要接着否认呢,却见刘辩冲他笑,这才反应过来,道:“辩儿莫要取笑大舅了。” 他当即放松下来,坐姿也随意了许多。 刘辩问道:“没了袁本初,大舅有时是否会觉得身边少了些什么?” 何进疑惑:“殿下怎么知道?” “我为了平息汝南叛乱调走袁本初之后,一直想着该如何补偿大舅。” “这有什么好补偿的,本初他平息完汝南之乱就回来了,至多要不了半年。”话虽这么说,何进心里还是一暖。 “所以说啊,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找一个能暂时代替袁本初,一心为大舅出谋划策的人。” 何进推辞道:“我府中的属官刘表、孔融、边让皆是名士,陈琳、王允俱是贤才,都能为我所用。” 刘辩道:“可他们未必能和大舅推心置腹。” 这句话仿佛说进了何进的心里,他不顾张让在场,说道:“可不是嘛!就像我之前的长史王谦,表面上对我恭恭敬敬,以为我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也就是本初,事事都能为我着想。” 刘辩属实没想到能听到后面这句话。 忍住吐槽的念头,按照原本的想法说道:“所以,我想为大舅找一个出身寒门,在朝中和地方都无甚根基之人。如此,此人的前途全系于大舅一身,自然没有不殚精竭虑的理由。” 何进觉得刘辩的话很有道理,然后自信地拒绝道:“如此之人,想必也没什么才干!” 刘辩:为什么有种在听何进自我介绍的感觉…… 他继续说道:“所以我才挑选了许久,终于选出一个有才干的。” 何进虽还不信,但不愿拒绝外甥的好心,道:“是何人?我回去便征辟入府。” “乃是度辽将军董卓的部下,贾诩贾文和,乃是故太尉段颎的乡人。早年被举孝廉,为郎官。我听说他素有谋略,董卓不能用。大舅不妨将他征辟入府中,若是大舅见过之后不喜欢,放到我的太子宫中便是。” “还可以在雒阳为贾诩准备一处宅子,让他可以携家人同来雒阳。” “董卓乃是受大舅举荐成为度辽将军,应当不会拒绝大舅吧!” 何进自信满满:“量他也不敢!辩儿放心,要不了几日我就将这个贾……” “文和。” “辩儿还是将这名字写下来交给我吧!我一定把这贾文和送到你面前。” “大舅到时别舍不得就行。” 这时,去尚书台送奏书的小黄门带来了尚书台的回文:并未收到广汉郡监察从事的奏书,根据其履职日程,估算其日前才至广汉郡。 刘辩想了想,又批复说:先快马传讯,以种拂暂领益州刺史,安抚益州百姓。 写完,却见何进正眼巴巴地看着他。 遂道:“并无其他事了,召大舅来,原本也有想同大舅说说话的想法。” 何进原以为刘辩又要干一次类似外派袁绍的事,小小的贾文和不过是个引子,却不曾想贾文和才是正事。 又听到刘辩的话,只觉得自己过于胡思乱想了。 见刘辩事务繁忙,何进告退道:“既如此,臣便不打扰殿下处理政务了。只是国事繁忙,殿下还需注意身体安康。” 刘辩没有挽留,起身相送。 …… 时间来到四月底,灵帝虽然没有因为汝南的黄巾余贼罢免太尉崔烈,但崔烈却得了病,不能正常处理太尉府的工作,遂请辞。 五月,皇帝乃拜少府樊陵为太尉。 此时三公之中,太尉樊陵、司空许相皆亲近宦官。曹嵩虽曾因一亿钱风评稍好,但如今宦官之子的身份又被提出来当成了靶子。 三公皆与宦官相关,朝野多有非议。 就连刘辩也觉得目前这种情况,委实有些夸张了。 不过三公十分听话倒是真的,就是办事能力差了点。 崔烈离开后,三公颇有点“阳光猛烈,万物显形”的意思。 与许相和曹嵩相比,曾在担任京兆尹期间修筑樊惠渠的樊陵有用多了。 结果却是最有用的人受到的攻讦最多。 五月尚未过半,贾诩得到来自大将军府的征辟,携家带口来到了雒阳。 饶是以他的智计,也想不通大将军是如何注意到他的。 想到临别宴会上董卓对他的示好,以及暗中对他如何走通大将军门路的试探。 贾诩不禁苦笑,距离他二十余岁来雒阳担任郎官已经过去了十好几年。 他如今都四十有一了,若在雒阳有故人相助,何至于蹉跎至今? 将这些烦恼埋在心底,贾诩先将家人安排在驿馆,独自前往大将军府。 何进其实不明白刘辩到底看上了贾诩哪里,他事后反复看了贾诩的履历,除了和段颎同乡,并无什么出彩的地方。 只是终究是太子外甥的特意交待,何进还是如刘辩所言将贾诩征辟入府,还让使者言明会送他套雒阳的房子,可带家眷同往。 此话一出,前有何进后有董卓,贾诩哪敢孤身赴任。 何进知道贾诩到来后,还抱着一丝希望——贾诩真如刘辩说的那般有才。 于是还专门找王允等人想了好几个用以考校的问题。 然后他根据贾诩的回答得出了准确的结论——贾诩此人的确只有中人之姿。 同时在心中感慨:太子外甥还是略显年轻,看走眼了啊!还得需要他在一旁保驾护航。 于是何进为了照顾刘辩的脸面,在贾诩于雒阳安顿好后,直接将贾诩推给了兼任太子率更令的光禄勋丁宫。 刘辩还是从丁宫处知道贾诩的到来。 (本章完) 第71章 太子宫 第71章 太子宫 刘辩原本还想着让贾诩跟在何进身边,用以确保何进不会干类似于引外军入京的蠢事。 奈何给了机会不中用啊! 其实纵观贾诩的一生,他所做过的最狠的事情是为了自保,劝李傕郭汜反攻长安。 其他时候,他都挺像个人的。 毕竟贾诩的道德底线极其灵活。他可不在乎什么天和人和,人家只求不伤文和。 不过贾诩有一点好处,只要能够不伤文和,他也绝不会唯恐天下不乱。 从丁宫处听到贾诩的消息后,刘辩稍加了解,便又派了荀彧送信去问大将军为何将贾诩弃若敝履。 何进回信便说了他对贾诩的考校,还很贴心地劝刘辩天下贤才有很多,想要的话他可以向刘辩推荐。 还提了提他府中的名士,分别有“八顾”、“八及”、“八厨”之名的谁谁啥的。 刘辩觉得还是让他们找个地方高谈阔论去吧。 了解到贾诩的藏拙表现后,刘辩专门找了个空闲的时间,去了皇宫之外的太子宫。 准备见一见贾诩。 顺便还带上了个小尾巴。 万年公主小时候生活在北宫,后来皇帝在中平元年搬到了南宫,她也跟着过来。 她的童年基本都生活在这两宫的掖庭之中。 听说刘辩要去皇宫外重新被充作太子宫的永安宫,小万年便一直央求着刘辩将她也带去。 刘辩见她委屈巴巴的,遂带着她找上了皇帝,获得了准许之后,才带上了她。 …… 太子宫也被称为东宫,但与皇帝所居的禁中东宫不同,太子之东宫有点类似于用长秋宫来代指皇后宫,是太子宫的代称。 所谓“明是天子之离宫,使太子居之也”。 永安宫已经许多年没被充作太子宫了。 刘辩的上一任太子是四十多年前的冲帝刘炳,一岁就当了太子,就承光宫。再上一任顺帝刘保,五岁当了太子,六岁就太子宫。但他们因为年幼,太子宫直接被临时设在了皇宫之中。 到了如今,灵帝翻出了光武之后的制度,以北宫东边的永安宫为太子宫。 而刘辩也按照那时候的惯例,需要等到他成年加冠之后,再正式由皇宫搬出,就太子宫。 不过灵帝给了刘辩出宫的权力,虽仅限于在雒阳城内,但显然太子宫也是包含在内的。 他还用朝廷中的官员兼职,把太子宫从上到下的框架都搭建好了。 只剩了些人数上对不上号的以及一些无法兼职的官职。 比如员十六人、职如谒者的太子洗马。其轮换当值,负责传令,太子出行时作为侍卫前导威仪。 两个多月前刘辩被正式封为太子,永安宫也重新修缮了一番。 刘辩不愿大动土木,但灵帝很是坚持,认为不能失了汉家威仪。 刘辩没法拒绝,他总不能跟灵帝说,他觉得灵帝活不到他搬去太子宫的时候? 所以在永安宫修缮完成后,刘辩曾去过一次,看看由十常侍之一的毕岚取代原本应该负责的将作大监所完成的永安宫的修缮工作有没有多钱。 顺便见一见赵云是如何的相貌堂堂。 看完之后,刘辩对比照镜子时看到的自己,觉得还是自己更好看些。 这是刘辩第二次前往了。 太子庶子赵云也在护卫之列。 陪同他前往永安宫的丁宫虽是兼任太子率更令,但其代替郑玄行使太子少傅权,是太子宫实际上的长官。 待刘辩来到永安宫,早已接到通知的贾诩已经在永安宫中等着了。 刘辩便让随行的宫女先陪着着小万年先在后殿中玩耍,先行见了贾诩。 贾诩与刘辩想的不同,看起来一点都不阴暗,气质上和刘辩印象中的士人别无两样。 贾诩拜见之后,刘辩便问起了他在雒阳的生活。 “回殿下,臣在雒阳甚好,多谢殿下挂念。” 贾诩回答地很谨慎,与大将军的见面非但没有解决他的疑惑,反而让他面对的疑团又增加了。 他原先想着或许是某个认识他的大将军亲信向大将军举荐的他,但在他与大将军交流时,话里话外似乎并不存在这么一个人。 在他刻意藏拙之后,大将军毫不在意地将他丢到了东宫。 难道是太子的亲信? 可他打听了一圈,却没有他的旧识。况且,在雒阳期间,也并无熟人来寻他。 总不能是以前他为了从羌人手中活命,撒谎称他是段颎的外孙,有人当真了吧! “文和为何不愿为大将军效力?”刘辩很直白的问道。 现在的情况是他知道贾诩而贾诩却不了解他,正是打直球的时候。 贾诩心头一惊,他听说了不少太子的传闻,此前就没将刘辩当成寻常孩子看待,如今更是谨慎,拜道:“臣岂有不愿之理。昔日承蒙大将军看重,征辟于臣。臣见得使者,当日便向度辽将军请辞,之后便携家人入京,不敢有丝毫怠慢。” “是吗?可我听说有人称赞你有良、平之才,这与你在大将军那儿的表现可不相符。” 贾诩又拜道:“臣愚钝,委实不知,臣实在当不得如此盛赞。” 刘辩笑了笑,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穷追猛打,而是换了个话题:“你是凉州武威郡人,如何看待去岁朝廷定下的对凉州的国策?” 贾诩没想到太子的话题转变如此之快,这次,他没再藏拙:“臣以为若是早十年推行此策,数年便可安定凉州。” 说到这,他稍作停顿,趁机观察了一下刘辩的反应,却看不出喜怒,继续道:“只是如今汉羌合流,尤以北宫伯玉等羌人首领死后,羌人皆奉本地汉人豪强号令,国策虽好,然如今必然生效缓慢。” “如此,文和有何良策?” 听到这话,贾诩便知道自己选对了。不过,太子十二三的年岁,他竟觉得像是在和一个成年人说话。 这就是太子吗? 贾诩心思百转,回答道:“昔日韩遂弃王国而去,其部众虽多,然背信在先。朝廷若欲再兴兵平凉,可以离间之计分化凉州豪强,用以辅国策。” 发低烧,感觉有点不对劲,尽量更 (本章完) 第72章 益州后续 第72章 益州后续 刘辩笑道:“看来,称赞文和为良、平之才,绝非虚言。” “臣愧不敢当。离间之法只能用作辅助,算不得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上策。” “文和不必过谦,一时之间能想出可行的计策,已经足以称能了。”刘辩又将话题一转,“文和日后有何打算?是愿意定居雒阳还是重回度辽将军麾下?” 贾诩闻言,干脆利落地答道:“唯殿下之命是从!” “好,那文和便先担任中庶子吧!” “谨受命!” “那今日便到这里,日后若有何需要问到文和的地方,还望知无不言。” “殿下放心,臣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忠职守。” 临别前,刘辩问道:“文和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贾诩继续表忠心:“殿下大恩,臣必不敢忘,定当尽心竭力……” 刘辩原还想着贾诩会不会问称赞他的人是谁,但直到离开,贾诩都没开口。 只能说,一丁点风险都不愿意冒,不愧是他。 之后,刘辩带着小万年去逛了逛对她来说很新鲜的永安宫,数个时辰后方归皇宫。 …… 刘辩见完贾诩没几日,假益州刺史种拂上书。 其奉命安抚广汉郡百姓,至绵竹县,有百姓告发当地黄巾贼马相试图勾连受郤俭荼毒之民,意图谋反。 时已聚集千余人。 种拂乃以益州兵曹从事贾龙引兵击之,破其众,斩之。 种拂是雒阳人,曾任颍川太守,在任期间拒绝了皇帝傅母程夫人的亲族霸占地方山泽的要求。 后入朝为太中大夫,二月底作为使者假节去益州调查。 起初他弹劾郤俭的奏书抵达雒阳,没两日,才到任的广汉郡监察从事的奏书也被送到了尚书台,说法与种拂一般无二。 在之后商议益州刺史的人选时,便定下使种拂暂代刺史,待到郤俭受廷尉审过之后,再根据种拂在刺史任上的作为决定去留。 如今看来,种拂假益州刺史前的“假”字可以去掉了。 刘辩在事后想来,尚书台和三公府大约在选定使者人选时就考虑到了接替的可能性吧。 他也因此回想起,这个马相大约就是历史上刘焉入蜀的契机了吧。 刘辩还记得汉中那边还有一个五斗米教,只是不知道如今发展的如何。 对于这件事,尚书台给出的初步处理意见是召有司商议以种拂为益州刺史,并令种拂巡视广汉郡诸县,查找黄巾贼。 刘辩在询问了卢植的意见后,又将种拂需要提前巡视的区域扩大到了巴郡、汉中郡等广汉周边四郡。 对于刘辩的要求,尚书台会传达给负责执行的三公府。同时,如果负责执行的三公府或代三公行事者认为有问题,也可以提出异议。但这种事通常不会发生。 凡国有大造大疑,三公可通而论之。 这就是所谓的三公议事,算是在国家大事上的一层保险。 永初年间,羌人匈奴人同时作乱,蹂躏并、凉二州,大将军邓骘认为军情紧急,不能兼顾,想要放弃凉州。 这一次“弃凉”就是因为三公议事的存在而破产。 将这些送到尚书台后,他将这份奏书放到了要交由灵帝查看的那些奏书的最上面。 如今虽然书写用纸尚未完全普及,但除了传统的诏书依旧使用竹简,很多都被替换成了纸与帛。 不然全使用竹简可放不了多少。 等到晚些时候,灵帝面对又一个因为主动求官之人而引发民变的血淋淋的教训,即便是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告诉刘辩,以后在任命地方官时,西园那边一定会等到朝廷先任命后,再收钱! 灵帝又解释起了他的初心:“昔日那些官员动辄违背朕,朕便有意将那些主动求官者派到他们的家乡。” 然后百姓的钱三七分成? …… 眼见着天下似乎很平稳了,灵帝再次起了出巡去河间老家的念头。 这次他的理由更充分了,刘辩作为太子,可以更加名正言顺的监国。 还能顺便考验一下,没有他这个父皇的帮助,刘辩能不能治理好国家。 还表达了不让刘辩随行,让他留下监国的必要性,并安慰刘辩下次一定。 随后灵帝很任性地宣布了出巡计划。 刘辩原本还想以八校尉经历的训练还不够,战力不足,灵帝则表示可以将八校尉部和北军五营各带一半。 于是乎刘辩开始考虑究竟是把王芬这个冀州刺史给免了,还是钓鱼执法。 如果是刘辩刚穿越的时候,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放任灵帝成为鱼饵。 现在,他会考虑到王芬虽然好像菜的过于明显了,但为了防止万一灵帝在面对兵变时做出某些作死的骚操作,刘辩还是决定先把王芬这个不确定因素召来雒阳。 至于理由,很好找。 王芬是名士,调来雒阳不是很自然的事吗? 天子出巡,自然不可能说走就走,尤其是雒阳距离河间并不算近的情况下。 在出发之前,灵帝出巡的诏书已经发往沿途的州郡长吏处了。 当诏书来到冀州刺史王芬府上时,故太傅陈蕃之子陈逸、南阳许攸与青州方士襄楷正在王芬府上。 年初二月时,天象有变,有星孛于紫宫,于是襄楷曾对王芬和陈逸道:“天象显示不利于宦官,黄门、常侍这回真的要被灭族了。” 王芬、陈逸闻言大喜,于是和南阳许攸、沛国周旌等谋废灵帝,立合肥侯为帝。 同时邀请平原名士陶丘洪、华歆一同参与谋划,但被拒绝。 王芬认为陶丘洪、华歆作为名士,不会揭发他们。 后来曹操回雒阳,许攸建议写信给曹操,作为内应。 但陈逸认为曹操目前高官厚禄,曹操之父曹嵩位居三公,不值得信任,遂罢。 如今,他们终于等到机会,许攸给王芬出了个主意:“使君可以黑山贼侵掠郡县为由,上书增加麾下募兵。如今募兵不需等到朝廷批示,正好利于我等行动!” 王芬以许攸此言大善,从之。 奏书送向雒阳次日,王芬乃得诏书,诏其入朝为侍中。 吃了药,睡了一觉,出汗之后感觉好多了,大家也要注意身体哦。 重复的可以刷新一下,不好意思哈。 明天上架,待会写个上架感言就睡了,早起码字。 (本章完) 第73章 上架感言 第73章 上架感言 首先必须感谢大家的支持,今晚编辑告诉我,我的追读有一千四,说实话,完全没想到能有这么高。 感恩! 感谢我的编辑青狐大大,我还记得被捞的那天是个周日。 然后……不知道说啥了。 就觉得码字的时间过得好快。 就先这样吧,晚七点,不见不散。 再次感谢大家看到这里。 还有,关于爆更,只能说请相信一个手残党想要赚钱的心。 我会努力的! (本章完) 第74章 风雨如晦(现在发不了VIP) 第74章 风雨如晦(现在发不了vip) 作为天使向王芬宣布诏书的乃是宦官左驺。 他早先在羊续处吃了瘪,知道王芬是和羊续齐名之人。虽没得到免除王芬礼钱的命令,需要索取礼钱,但态度好了很多。 随后他发现王芬果然不像羊续那般阴阳怪气,就连礼钱都没拒绝,只是说要稍加筹备。 左驺只觉得名士之间,亦有差距!瞧瞧人王芬,多好说话,哪似羊续那厮顽固。 他愈发和颜悦色,不摆天使的架子。 左驺却不知,在他对面的王芬已经快被吓死了。 王芬在见到天使的第一时间就以为是谋划败露了。 尤其是看到左驺微笑的模样,只觉得他笑里藏刀。生怕下一秒对方就掏出枷锁,道一句“你的事发了!” 好不容易应付完天使,王芬立马找来一直在他府上的陈逸、许攸、襄楷,与之商议。 此三人知道王芬要被召往雒阳,也很慌张,还是许攸率先安定人心:“使君不必过于慌张,如今这状况,还需立马派人将昨日的奏书追回。” 王芬立马派人去追,在许攸的安抚下稍稍平复心情,又道:“平原陶丘洪、华歆皆是名士,想来不会举报我等,周旌在军营,需问一问他有无将谋划告知他人。” 遂又遣人去寻周旌来府上,但一个时辰后,王芬派去的小吏前来回复,竟先问起了周旌有没有到。 王芬不解,却听小吏答道:“回使君,不知为何,周从事听说有天使来使君府上,借口如厕,之后便不见了踪影。” 王芬听罢眼前一黑。 待他清醒过来,小吏已经不在了,陈逸正在榻前照顾着他。许攸也凑了过来。 王芬恢复了点理智,问道:“我昏睡了多久?” 陈逸答:“约莫半个时辰。” 王芬叹息说:“我今私募兵卒,必无幸免之理。然私募与谋逆罪责天壤之别,若我死,也是因私募之罪。诸君各寻退路去吧,若遇周旌,当绝后患!” 因陈逸乃陈蕃之子,王芬又特意交待陈逸隐姓埋名。 陈逸、许攸等人皆分散逃亡。 待到将同谋送走之后,王芬仍抱着一份侥幸,乃挂印而去。自州治邺县向东逃往平原郡,意图投靠陶丘洪、华歆。 左驺原本正等着王芬筹钱呢,却陡然听说王芬留下印绶离开了。 他分外委屈,不想给礼钱,咱们可以慢慢商量啊。实在不行学羊续给件衣服也行啊,怎么就能一言不发挂印而去了呢! 他再度感慨:名士之间,亦有差距! 正在左驺不知如何交差之际,邺县所在的魏国有官吏联合监察从事,告刺史王芬假称黑山贼扰民而私募郡兵。实际上,因为刘虞的缘故,近一年来黑山贼已经非常安稳了。 左驺瞬间有了精神。 邺县与雒阳几乎就隔了一个河内郡,王芬派出的人终究没拦住言黑山贼事的奏书。对王芬的弹劾也在三天后抵达雒阳。 刘辩没想到王芬依旧这么菜。 但即便如此,朝中许多大臣坚定地认为王芬募兵一定事出有因,黑山贼收买胁迫魏国官吏也说不定。 朝廷遂派议郎贾琮接任冀州刺史,并调查王芬募兵一案。 刘辩对贾琮印象不可谓不深刻。 在贾琮临行前,刘辩单独召见,许久贾琮方才离开。 这时,王芬已经逃到平原郡了。 但知晓王芬谋划的陶丘洪、华歆见王芬逃亡,不敢收留,只在私下给些钱财。 王芬见逃亡无望,遂自杀。 …… 时间来到六月,灵帝的出巡计划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这回没有啥奇怪天象,但计划却因为天气而被迫停止。 河南有大风拔树,而随着大风而来的,是连绵雨水。 刘辩站在他寝殿的屋檐之下,皱着眉头,看着雨滴在大风的吹动下倾斜落地。 给他带来了丝丝凉意。 也让他的头脑愈加清醒。 风雨交加,这场大雨已经下了足足两天,虽曾转小过,却丝毫没有停息的迹象。 碍于天气,道路难行,刘辩并不知道远离雒阳的地方是否也下了场连绵大雨。 侍奉他的郭直为他加了件披风,劝说道:“殿下,夏至日已过,农家的田亩也已经收获了,连日大雨往年不也不少见,殿下不必如此忧心。” “往年大雨连绵之时也有此般大风吗?” 郭直不能答。 按照时人的朴素思想,此般大风拔树与大雨连绵是上天示警,乃是政治失德的征兆。 “去寻太史令,查一查过往大风大水的灾异记录!” 刘辩顺势拿起放置在一旁的雨伞,当先踏出寝殿,郭直连忙招呼人跟上。 他怀疑此种情况即便不是台风登陆,也得是东汉时惯有的异常气候。 二者,都意味着灾难,而他最担心的就是水灾。 刘辩穿过禁中,来到内朝,直奔尚书台。太史令的治所在宫外,借助尚书台是最便捷的手段。 因为风雨阻隔,尚书台要处理的奏书公文少了不少。 随着卢植将太史送来的相关记载放到刘辩面前,他的忧虑仿佛成了现实。 此时天人感应之说仍在盛行,大风拔树与大水都分别记录,且与政治紧密联系。 刘辩找到了关于京都大风的记录,并寻找相关年份的水灾。 安帝永初二年六月,京都及郡国四十大风拔树,大水。三年五月癸酉,京都大风,拔南郊道梓树九十六枚,大水。 延光三年,京都及郡国三十六大风拔树,大水,流杀民人,伤苗稼…… 刘辩共查到七次京都大风拔树的记录,其中四次明确发了大水。 而在安帝继位的延平(永初)元年,大风的记载与之后的四十一郡国大水相隔不足一个月。 这些记载在时人眼中,是执政者失德,三公要被罢免。放在刘辩眼中,就是气候再度开始剧烈变化的明证。 最近一次京都大风拔树的记载发生在本朝建宁二年四月,拔郊道树上百,虽未发大水,但有冰雹,又有暴风雨。 北方的冬小麦已经收获完毕,此场大雨影响不了收成,可一旦形成足以冲毁房屋的大水,以百姓的储藏手段,这大半年的收成,都要付之东流了。 先发一章免费的,大概七点才能发vip章节,求首订啊 (本章完) 第75章 鸡鸣不已 第75章 鸡鸣不已 怀此忧虑,可刘辩能做的事情委实不多。 风雨带来灾祸的同时,也阻碍了朝廷的诏令向外传达。 刘辩只能找找昔日救灾时的经验,收集各地粮仓的储粮数量,说服灵帝准备救灾。 灵帝看着刘辩找出的所谓“证据”,虽觉得刘辩杞人忧天,但想到刘辩的本心终究是好的,做个救灾预案也不了什么钱,也就任由刘辩施为了。 刘辩不忘同时尝试联络四方。 一日后,雒阳大雨初歇,小雨仍淋漓不断。 雒阳周边虽有房屋被大雨冲毁者,但终究没形成水灾。 随着道路通畅,周边的消息一点点汇聚过来,刘辩发现,越往东大雨持续的时间越长。 雒阳东边的颍川郡、陈留郡的雨水虽同雒阳一样,未造成多大的破坏,但其顺流而下,还将朝下游汇聚。 五日后,雒阳天晴,与河南尹只隔了一个陈留郡的梁国传来消息——大水漂没百姓。 灵帝知道后,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救灾,而是感慨:“我儿竟有此天资!” 然后被刘辩催着去与三公商议救灾相关事宜。 刘辩此前做的预案因为不知道究竟何地会出问题,不能因地制宜。 如今知道梁国大水,那么位于梁国下游的沛国和徐州必然也好不到哪去。 就在三公府如火如荼的准备救灾事宜时,在朝堂内部也产生了一股暗流。 随着侍御史鲁旭一封请罢免三公的奏书,之后跟进者众多。 刘辩只觉得无语,就算罢免也要等救灾完成之后啊! 只是他也明白如今的政治风气,天降灾祸,总要有人负责的。 三公不负责,难道要让皇帝负责吗? 所以他最终只选择保住了曾经兴修过水利的樊陵。 最终,皇帝乃罢司徒许相,拜光禄勋丁宫为司徒;罢司空曹嵩,迁太尉樊陵为司空;又拜射声校尉马日磾为太尉。 司空的本职工作中本就有掌水土事,刘辩也算是帮樊陵干回老本行了。 接替丁宫成为光禄勋和太子率更令的则是南阳刘弘。 樊陵大约是从张让等人口中知道他能够继续担任三公乃是刘辩出力的结果,在之后面对刘辩时分外恭敬,每每刘辩提出什么想法,他都会率先支持。 有一个三公愿意做自己的应声虫,刘辩很快就体验到了其中的美好。 怪不得古今中外的帝王都喜欢让宠臣身居高位。 随着救灾粮食被有条不紊地运往灾区,更多的消息也传到了雒阳。 此次共有七个郡国受到水灾影响,山阳郡、梁国、沛国、彭城国、下邳国、东海郡、琅邪国。 其中,只有五个郡国的徐州七占其四。 刘辩很明白,对于这场足以摧毁寻常百姓家中粮食储备的水灾,一旦应对不当,将会再度演变成一出黄巾起义。 所以,不仅要治水,还要考虑到接下来的一年,这七郡国中粮食被大水冲毁的百姓将以何为生。 于是,刘辩再次召集三公等重臣商议后续事宜。 在丁宫、樊陵这两个与宦官有勾连的人面前,太尉马日磾一直表现地很强硬。 马日磾结交的郑玄、杨彪、卢植、蔡邕等人皆有清名,碍于马日磾的名望,二人一般只能退让。 刘辩先说道:“此七郡国受灾严重,即便大水退去,也已经来不及补种稻粟了,若是依旧等到秋分后种麦,其间十来个月,光靠大豆等物难以养活这七郡百姓。可若是持续朝灾区运输粮食,按大司农之言,国库无能为继。今日诏诸公便议此事。” 刘辩不是没想过以工代赈的法子,可此法不仅对官府的治理能力提出了极高的要求,对粮食的需求也更加高。 现在朝廷提供保证人饿不死的粮食就已经够呛了,更别提以工代赈了。 七个郡国加起来四百余万人口,这还只是去年上计的数据,真实情况还会更多一些。 目前,吃了上顿儿没下顿的灾民具体数量还未统计出来,即便只有四分之一的人因水灾吃不上饭,那也至少一百万人了。 这是一个很恐怖的数量级。 樊陵对于救灾事宜接触的最早,首先提出建议:“早年有江南百姓受灾往江北就食的故事,如今江淮徐州受灾,可迁七郡国受灾严重的乡县百姓往未受灾之郡国就食。”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当地养活不了,那就把人迁到别处。 马日磾问道:“司空属意将人迁往何处?待到小麦八、九月播种之时是否要将人迁回?若要回迁,如今距秋分不足三个月,尚不足迁徙所费。” 樊陵道:“自然要等到明岁再回迁,可于今岁在各地开垦荒地。” 但究竟去哪儿,樊陵没有定论,只说可以往徐州南边的广陵郡和扬州迁徙,也可以向周边各郡。 马日磾认为,开荒依旧需要时间,以去岁广陵郡和扬州的上计田亩数,不足以养活这七郡国人。 刘辩忽然问道:“荆南四郡如何?朝中可有荆南人?我听说荆南稻可种两季,不知七八月份种稻可算迟。” 马日磾道:“大将军府中东曹掾蒯越为南郡人,南郡毗邻荆南四郡,不如召其询问?” 刘辩自无不可,为了保险又派人专门去查了官员履历,又寻得以孝廉为郎官的零陵人赖恭和长沙人桓玠。 荆南四郡存在和凉州一样的问题,其总人口其实不算少。但只算汉人,每年能推选出的孝廉数量极为有限,进而导致本地区官员产出不足,远比不上中原的郡县。 刘辩召赖恭与桓玠询问,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荆南气候温润,七月份不迟。 刘辩了然后,道:“荆南路远,若迁去荆南,可不回原籍,就在荆南分配耕田。若仍愿回原籍者,可就近迁往广陵、扬州。” 用荆南的土地吸引无产佃户,有产者则就近安排,使其不至于卖田卖身。 确定了灾民的两大去向,具体的实施将由尚书台和三公府制定。 如果灵帝不愿意管,刘辩可以代为批准。 他很乐意。 (本章完) 第76章 袁绍的奋斗(求首订啊) 第76章 袁绍的奋斗(求首订啊) 这段时间,刘辩再度忙碌起来,尚书台和三公府对于各地粮食的协调他都要尽量做到心中有数。 灵帝在赈灾一事上当起了甩手掌柜,但出现在玉堂殿的时间却比往日多了些。 唯把何皇后看得心疼不已。 就在刘辩觉得一切都步入正轨,灾民也会得到妥善安置时,急报传来—— 汝南黄巾在陈国、沛国、汝南郡三方交界处,劫取了救灾用的粮食,足有两万石。 两万石不是小数目,用于救灾,至少能保证五六万人在一个月之内的生活,吃饱不可能,但绝对饿不死。 都不用刘辩提醒,朝廷立马向袁绍发出了问责公文。 但袁绍也很委屈,他完全不明白黄巾贼是如何绕过他的封锁来到陈、沛交界处的。 此处在汝南郡的北偏东,可汝南黄巾已经被他率军拦截在了汝南的东南啊! 难不成汝南黄巾从东边的沛国治下绕路了? 可他也没觉察到汝南黄巾分兵啊! 而且近些日子他久攻不下,又逢大雨,雨后沛国等又有水灾。 他已经派人联系黄巾贼首领刘辟、何仪、黄邵,想要效仿昔日盖勋对白波贼做的,进行招安。 刘辟等人被他兵势所迫,态度已经有所软化。 这种时候刘辟等人真的敢分兵去陈、沛交界抢劫吗? 想到这,他找来了监察从事刘和。 当初刘和听闻汝南黄巾起事,便停在了颍川郡边界,等到袁绍到了才一同入汝南。 也因此,两人近乎是一路同行。包括现在,刘和也随军出发,在某个角度上作为监军存在。 袁绍觉得刘和应该是懂他的。 刘和同袁绍一样疑惑。 “本初兄,莫非汝南还有不归属于刘辟等人的黄巾贼?” 袁绍摇头:“我当初与汝南各县豪族相会,彼时贤弟也在,并未听闻有人发现其他的黄巾余贼。” 他又道:“若是刘辟等人有别部能从沛国绕道,那也该去沛国劫掠,怎么还敢在我汝南郡内生事呢!更别提如今已在商量纳降事宜。” 在袁绍的引导下,刘和恍然大悟:“本初兄的意思是,这次劫走两万石粮食的并非是刘辟等人?可又会是谁呢!” “无论是何人,吾往汝南北去,一查便知!”袁绍十分自信。 这次回到汝南,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宾客满门的时候,走到哪里都有人纳头便拜,人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若非是他,换个人当汝南太守,谁能这么快集结这么多郡兵? 更别提各县豪族纷纷相助,供给钱粮。 刘和问道:“可若是本初兄去调查,汝南郡兵该由何人调遣?” 袁绍道:“自然是贤弟了,贤弟办事,我放心!” 刘和忙忙推辞。 袁绍遂喊来军中将官,这些人要么是本地豪族出身,要么干脆是他袁氏的人。 他吩咐道:“待我走后,皆听刘监察之言,都可省得?” 这些人早得了袁绍的提点,闻言齐声道:“谨遵府君号令!” 又拜向刘和:“拜见刘监察!” 木已成舟,刘和只能暂时接下名义上的指挥权。 袁绍又交待道:“我料定刘辟不敢进攻,若其有意投降,贤弟可每日送他当日的口粮,待我归来。若其真敢反攻,贤弟可与众将官商议进攻。” 刘和被袁绍安排地明明白白。 之后,袁绍则带着家将和郡中门下督盗贼等官吏,查案去了。 他打定主意,劫赈灾粮者,绝不能是汝南黄巾! …… 以袁氏在汝南的影响力,他还没到被劫地点,条条线索就或明或暗地传到了他的案头。 两万石粮食不是小数目,没那么容易搬运。 这年头寻常百姓要想活下去,必须抱团取暖,而宗族是最好的纽带。 袁绍通过豪族影响小宗族,如此,汝南的百姓便成了他的眼线。 待他抵达事发地点时,身边的官吏却得出了一个奇怪的结论。 抢劫粮食的人是从陈国出发的,但在汝南地界抢劫完粮食之后,这帮人反而继续押着粮食往沛国去了。 难不成真是黄巾?可这又如何解释劫粮之人从陈国而来? 而伴随着实地考察,路上的痕迹与结论很是相符。 确定了劫粮者来自陈国。 袁绍继续派人往陈国境内调查,同时发公文质问陈国国相骆俊。最后,当然也没忘将调查结果上书雒阳,为自己洗刷冤屈。 最关键的是,袁绍打听到,陈王宠擅长射箭,曾经聚民为兵抵挡黄巾。而骆俊身为国相,却放任刘宠掌兵,本就是一项把柄了。 再加上调查出的结果,袁绍理直气壮! 陈国相骆俊完全不承认这两万石粮食被劫同他有关,还将袁绍派到陈国调查之人逮捕,亲自押着送往袁绍处。 两人隔着一国一郡的界碑对望。 袁绍骑在马上,也不下马,大声问道:“国相可是来认罪的?” 骆俊反驳道:“郡守此言当真可笑,这两万石粮食本就自我陈国调出,运往灾区。我陈国岂有再抢回来的道理?” 袁绍嗤笑道:“若是调出的不是粮食,不就有了抢走的动机了吗?” 骆俊怒道:“简直是胡言乱语!袁本初,我见你家四世三公,才给你几分薄面,亲自将你的下属送还。伱如此污蔑我陈国上下,该当何罪!” 袁绍不以为意:“若我所料不差,当初去劫粮的,就有你身后的心腹吧!我还知道,他们自沛国绕了一圈,从梁国返回。我的人已经寻到了被烧毁的运粮车,什么人会平白无故地烧车呢?” 他旁边之人附和道:“一定是想要毁灭证据之人!” 骆俊拔出宝剑:“昔日师迁诬告陈王,被陛下赐死,你袁本初也想要效仿吗?” 其随从也拔出携带的刀剑。 袁绍抽出佩剑,直指骆俊,怒喊:“吾剑未尝不利耶!” 随着袁绍的动作,附近有鼓声传来,在袁绍身后,一支足有百人的骑兵狂奔而来。 随后,袁绍见骆俊及其随从尽皆慌张,这才满意地收起了剑。 遂命人越过界石,带回属下,大笑着离开。 待走后,袁绍的从弟袁则问道:“那骆俊如此嚣张,方才若是打起来,我方必胜,为何不趁势当场将其拿下?” 码字中 (本章完) 第77章 起案狱 第77章 起案狱 “何必如此?我原想着要不要饶他一命,如今他自寻死路,自是怪不得我了。”袁绍继续解释说,“他一个国相,竟然敢让封国内诸侯王掌握兵权?哪怕是用来抵抗黄巾兹扰又如何?光此一条,陈王或许能活,但他骆俊,只要上报朝廷,其必死无疑!” “何必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呢!而且,陈王宠有数千张强弩,今日虽未曾见他,不必为骆俊多冒此风险。” 袁绍说着,忽然有种意气风发之感,他从未像如今这般,觉得雒阳之外,竟是如此广阔! 让他忍不住想吟诗一首。 他竟有些不想回雒阳了。 当袁绍的自辩奏书和对骆俊的弹劾奏书抵达雒阳,对这一切最愤怒的还不是对本次赈灾中一切贪腐行为零容忍的刘辩。 而是皇帝刘宏。 当初陈国国相师迁奏陈国前任国相魏愔与陈王刘宠共祭天神,这种行为和巫蛊没什么两样。 但当时的灵帝刘宏刚刚弄死了勃海王刘悝,也有点不忍心短时间内再弄死一个诸侯王,于是派人用槛车押送魏愔、师迁受审。 陈王宠的祭祀之举无法辩驳,魏愔便借口说是与刘宠共同祭祀黄老君,只为求得长生之福,没有其他的企图。 当时的灵帝最终选择了保住陈王宠,杀了魏愔以及“诬告”的师迁。 如今,灵帝看到昔日他心软饶了的人竟好似真的心怀不轨,大怒。命人以囚车押骆俊入诏狱受审,又派使者诏陈王宠孤身随行入京。 在廷尉府又添一项事务的同时,新任冀州刺史贾琮也没闲着。 他离开雒阳时,太子不仅交待他好好查清王芬私募士卒之事,还给他派了一个帮手。 一个贾琮此前从未听说之人,位比侍中的太子中庶子,贾诩贾文和。 且还与他同姓,可惜是关西人,不然或可论一论祖上。 他原想将贾诩任命为兵曹从事,但却被拒绝了。 “使君在明处查案,诩在暗处查案,使君只需以诩为清谈座上客,挂一虚职即可。” 贾琮于是便以贾诩为文学从事。 又问起人手。 贾诩道:“殿下派了东宫郎官相随,诩若需使君相助,必不会讳言。” 贾琮刚到邺县,便有官吏带着刺史车驾早早在城门口候着了。 进城后,他见车上挂着布帷,便命人揭起,对左右道:“作为刺史应远视广听,察辨美恶,怎能挂着帷子自掩耳目呢?” 向百姓展示自己整顿吏治的决心。 上任后,贾琮除了严查贪腐之外,便开始调查王芬私募兵卒案。 但所能查到的府上的客人,方士襄楷、士人陈逸、许攸、以及为王芬募兵的周旌,都寻不到踪影。 在此期间,贾琮尽心尽力,可他却见太子特意派来的帮手贾诩整日无所事事的样子。 好似真把自己当成了文学从事。 等到王芬的死讯传来,线索中断,贾琮终于命人召来贾诩,当着府中从事的面训斥贾诩:“殿下派你来冀州,岂是让你来此玩乐的?” 贾诩满不在乎:“使君调查了这么久,不也是毫无所获吗?” 贾琮怒道:“我必会将你此等言行上书殿下,请太子殿下治汝之罪!” “某早就想回雒阳了,还望使君快些弹劾,只是不知到时殿下会信谁。” “伱……”贾琮指着贾诩,嘴巴张了好一会儿,骂道:“市井儿,给我滚出去!” 此事后,贾琮便停止了对王芬案的调查。 贾诩也如过往一般,只知玩乐。 潜藏在清河国陈蕃故友家的陈逸听到消息,便欲前往清河隔壁的平原郡祭拜王芬。 王芬在平原的坟茔乃是名士陶丘洪所立。 陶丘洪见王芬因他不肯收留而自杀,愧疚不已。 不顾此前华歆对他远离王芬以免危害宗族的劝告,主持下葬了王芬。 陈逸在陶丘洪的陪同下到坟前吊唁,思及过去种种,不禁悲从中来,泪流满面。 正恸哭间,陈逸忽察觉到不知从哪出现了数个陌路人,围了过来。 为首之人拔出剑,显露出腰间的印绶,高喊道:“东宫太子庶子赵云奉命办案,陈逸,你的事发了!敢反抗者,杀无赦!” …… 邺县,贾琮知道陈逸被捕后,私下里好奇地问贾诩:“若陈逸是个绝情之人,并不去吊唁王芬,你会一直等下去吗?” 贾诩很恭敬地回答,完全不像当众时那般嚣张:“陈逸乃是意外之喜。我原所求者,是向外报信之人,如今基本可以确定,乃是簿曹书佐朱玮,有人曾见其与陈逸相熟。又有陶丘洪,王芬往平原奔逃,偏偏由他收敛尸体,岂不可疑?” 贾诩遂以陶丘洪、陈逸、朱玮三人为突破口,陶丘洪抵挡不住刑罚和压力,首先招供。 面对陶丘洪的供词,陈逸无法辩驳,只言朱玮并不知情。 贾诩并不在乎朱玮,只要陈逸认罪了,事情就好办了。 于是,他回报东宫,又向贾琮借人手押送陈逸回京。 此时,距离陈王宠自缚入京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受水灾最严重的七郡国百姓已经开始在官府的安排之下分别入扬州、荆南就食。 入广陵、扬州者还稍好一些,但入荆南四郡就难免有人会水土不服了。 医师、草药、粮食的供应,这些都是最基本需求。 好在过去有因灾祸而移民的经验,倒是省了刘辩的许多烦恼。 不过考虑到此次移民涉及到五个州,尤其是荆南四郡的蛮族并不算少。 于是在刘辩的建议下,太尉马日磾持节前往主导移民事宜,以防地方生乱。 上一次太尉持节在外还是张温面对凉州叛乱那次。 在这种情况下,终于能腾开手的刘辩总算可以思考一下该如何利用王芬谋反案了。 王芬是天下有名的名士,说这样一个人意图谋反,就像开始时许多人不信他会私募兵卒一样,同样会有很多人不信。 所以陈逸必须活着。 他要到雒阳接受审判。 而至今仍坚信陈蕃窦武是王莽之流的灵帝听到这个消息,立马遣人去迎接护送。 下一章删删改改,今天应该出不来了 (本章完) 第78章 案情处理 第78章 案情处理 陈逸的事一出,立马压倒了雒阳对骆俊和陈王宠罪行的讨论。 根据廷尉羊续的调查,袁绍的指控是真的,骆俊的确私用了陈国之粮。 当初汝南黄巾再度兴起时,沛国、陈国皆有黄巾入侵的迹象。 陈王宠便效仿当初黄巾刚起之时,一方面增加军队,一方面接受汝南、沛国逃亡百姓的投奔。 而这两者,都需要钱粮打底。 陈国用了本国粮仓里粮食,却因为“疏漏”没将用掉的粮食上报朝廷,导致在朝廷册上的粮食要比陈国实际的粮食多出不少。 很难不让人怀疑,在下半年的陈国上计,这些多出的人口会不会也因为“疏漏”而在账面上消失。 陈国紧邻灾区,在刘辩的规划中,自然是要先把全部粮食运往灾区,之后再从别处调粮补充,以备不时之需。 骆俊不敢上书言明事实,只得自导自演了一出粮食消失术,可他却低估了袁绍的能力和胆子。 但凡有点线索,袁绍就敢把这屎盆子往骆俊身上扣,更别说这事还真是骆俊干的。 如果没有这次水灾紧急调粮,只需到明年,粮仓里的粮食就能与账面上的数据对应上了。 目前来说,就羊续审判的结果来看,这起案件和陈王宠无关。 如今汉室诸侯王封国内的上层官员全由朝廷任命,无论是对封国内军队还是行政诸侯王都是无权插手的,只能收取法律规定的该国租税作为俸禄。 骆俊放任陈王宠掌控军队,即便有黄巾之乱作为借口,但正如袁绍所说,这种行为本身就是死罪。 唯一需要纠结的是陈王宠。 骆俊身上的罪过放到陈王宠身上,就变成了自保。而且,陈王宠的确只在有乱时才集结军队。 若要告其谋反,有污蔑之嫌。 灵帝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既不想背负刻薄宗室之名,又想给自己出气。 但他很快就因为陈逸将这件事先抛之脑后了,至于刘宠,先关着吧,也算是出气了。 …… 在窦武陈蕃的问题上,灵帝一直认为错的不是他,而是天下士人。 如今抓到了陈蕃之子陈逸的确切罪责,灵帝兴致盎然地同刘辩谈起了等陈逸安全到雒阳之后,该如何处置。 自从出巡计划被迫取消后,刘辩许久没见灵帝这般开心了,心中觉得有些好笑。 “我听说朝野上下诸多议论,仍有人在为陈逸奔走,认为其无谋反之实,乃是被人诬告。廷尉不堪其扰,都闭门谢客了。” “那又如何,陈逸其罪当诛!想为其翻案,痴心妄想!”显然,灵帝对于外界的评论也有所耳闻,“正好以此案来看看羊续是否会徇私。” 新仇旧恨,灵帝哪有这么容易放手。 归根到底,这次谋反案虽称得上是一出闹剧,称得上没造成一点破坏,可谋反终究是谋反,处罚的力度全凭皇帝把控。 刘辩问道:“父皇准备如何处置陈逸?” “谋反,当夷其族!” 灵帝说完,却见刘辩睁大眼睛看着他,正要同刘辩解释,却听—— “父皇高见!” 刘辩未曾想到灵帝如今竟会如此克制。 他知道以此时的道德观来看,灵帝没有选择夷三族这种常见的做法,已经是非常非常保守了。 也没扩大化再去追究同王芬陈逸有交往的官员。 “我原想着,若是扩大株连,只怕士人会更加怀念陈蕃。不如借此机会,向天下人展示何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届时,诛杀首恶,明正典刑,又可赦免其妻族、母族,以示雷霆雨露,莫非天恩。原来,父皇比我更早想到啊!” 刘辩继续说:“如今朝议汹涌,还可将陈逸当众审判,使其认罪。‘三君’之子谋逆,那些‘八及’、‘八顾’之辈,还有脸以此自居吗?” 所谓三君、八及等,其实都是士人自己评选出的,其中的主力是当初的太学生。 只怕当初将太学发扬光大的刘秀都没想到,太学已经发展到了用舆论来绑架国家的选官等制度了。 且这种私底下的评选,具有很强的地域性。其实单就这一条,就足以看出这种评选的底色了。 这边灵帝听刘辩说完,淡然一笑,没错,他就是这么想的。 刘辩也大概明白了灵帝的态度,他大约也不愿再出现一次党锢之祸,所以没有乱来。 万一再出现几个“望门投止,使人破家相容”的张俭。 到那时,大汉就只能与宦官阉党共天下了。 听到灵帝的表达,刘辩便明白他的态度很难改变了。 不过刘辩本来就只想要灵帝别搞株连就行,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只是,如今绝大多数士人都很尊重陈蕃,连带着陈逸都谋反未遂了,还有人在为他奔走。 如果在雒阳的审判不能百分百给陈逸定罪,一定会横生波折。 对于尚未抓捕到的许攸、周旌等人,其父母妻子,也都被地方押往雒阳受审,宗族也被地方拘禁。 又向各郡县下放搜捕文书,又言若此等人能自行出首认罪,可酌情免其宗族之罪。 归根结底,与把此案做成无从开脱的铁案相比,后续的处罚都是次要的。 之后,又谈起在此次抓捕陈逸立下首功的贾诩,灵帝兴奋之余,大手一挥,道:“他既然当了中庶子,就再领个侍中吧!那些参与之人,也统统记功奖赏。” 就在陈逸来京之际,徐州等地的救灾依旧在进行着。 徐州刺史巴袛,字敬祖,其崇尚节俭。据说,某次晚上有朋友拜访,与之对坐相谈,巴袛不燃官烛,在黑暗中说话。 节俭是好事,但倘若一个人不分场合的节俭,亦或是以节俭扬名,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太尉马日磾持节东去,首先去的便是遭灾的七个郡国。 至徐州彭城时,有琅琊人赵昱,状告徐州刺史巴袛,克扣救灾粮食。 赵昱曾被举孝廉,任三署郎官,外放县长,后辞官归乡,在本地颇有声望。 马日磾听说过巴袛节俭的名声,遂派人先行调查。 发烧转感冒,也没谁了,刚好碰到上架…… (本章完) 第79章 医者 第79章 医者 昔日,赵昱为莒县长,恰逢黄巾之乱,郡县发兵平叛。 事后,徐州刺史巴祇表赵昱功为第一,当受迁赏,但赵昱性格高洁廉正,看不上巴袛,深以为耻,辞官还家。 历史上,他后来被陶谦强征为广陵太守,被笮融所杀。 调查巴袛是否有克扣救灾粮食的罪过对于马日磾来说是个意外。 作为持节三公,他的首要工作还是要保证百姓的迁徙的顺利。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虽然刘辩很早就在救灾的诏书中言明将水煮沸后饮用可以减少疫病,但早期大水未消,能找出煮饭的木柴就已经很不易了。 也就是如今大水退去,被毁坏的树木经过多日暴晒,可充作柴火,才有了喝开水的条件。 即便如此,也有很多人根本不愿意浪费柴火煮沸水,只按照过往的经验行事。 马日磾来到彭城,第一时间要找的就是良医,这是临行前太子对他特意强调的事,荆南路远,气候与徐州稍有不同,需谨防水土不服。 过去,他曾听卢植提起,太子每有言,几无不中。 他对此很是重视。 昔日明帝十二岁时,能一眼识破地方上“度田”时的猫腻,知道什么叫“颍川、弘农可问,河南、南阳不可问”。 今之太子年十三,智计不下前人。 马日磾与卢植等人几乎毫不犹豫地将对国家的希望寄托在太子之上。 马日磾是马融之族孙,扶风人,诗书传家,很有自我修养。不会因为时人以医术为方技,而以医者为贱业。 他来到受灾最严重的彭城国,便听闻此地有一名医带着弟子药童四处给人治病,便在本地官吏的引导下,寻了过去。 若其有真材实料,当能为他所用,有益于百姓。 路上,他向彭城国相薛礼问起此名医的来历,薛礼答曰:“华佗乃沛国谯县人。” 又谈起前些日子的一桩事—— 有两个小吏俱头痛身热,所苦正同,但华佗开出了完全不同的药方。 有人问起,华佗便回答说,二人看似病症相同,实则一人外实,一人内实,故治之宜殊。 这两个小吏分别服药,第二日病便好了。 马日磾听罢,感叹道:“这正是我要找的人啊!” 待其见了华佗,稍加考教,便有意将华佗征辟为属官,负责迁徙百姓时的疾病预防和治理。 华佗拒绝了征辟,却表示愿意一路随行。 马日磾乃命左右以士待之。 后又至东海郡,查徐州刺史巴袛。 巴袛虽有克扣之举,但其却并未私吞克扣下的粮食,面对调查,振振有词:“吾所为者,皆出自公心,原本可活万人之粮,如今又能多活一二千人。且彼辈黔首,食不饱,则无力作乱,行盗贼之事。” 朝廷的赈灾粮本就是不是奔着让人吃饱的,巴袛在原本的基础上又减了一些。 虽饿也不死人,却也直接达到了让人吃完饭,啥也干不了,只能原地躺着等第二天到来的地步。 马日磾也不能说巴袛就是错的。 这次水灾因为朝廷处置及时,除了刚开始时因为道路不通,朝廷的力量无法深入,后来随着周边各州郡运达的粮食,灾情后续并未造成多大破坏。 整个过程在宏观上极为顺利。但在实际执行中,因为地方郡国的权力越来越大,朝廷的掌控力下降,贪腐行为屡禁不止,各地亦不乏结众为盗贼者。 这也是以名义上主管全国军事的太尉持节的一大原因。 但显然巴袛所为不利于恢复生产,也不利于迁徙百姓。如今能种的大豆小豆虽产量不高,但好歹是粮食啊。 马日磾最终决定将这件事上报。 因赵昱能直言,拜为属官。 又号召周边郡国有能治疫病者,不吝拜官。 一时间从者甚众,奈何有真才实学者终归是少数。 而在之后的时间里,担任长沙郡汉昌县令的张机也听到了这则消息。 张机字仲景,自小研习医术,后因家世被举孝廉,踏入仕途。 曾经夸赞荀彧“王佐之才”的何颙曾见张机,评价说:“君用思精而韵不高,将为良医。” 他认为张机人很聪明,但心思不在做官上,没有做官的威仪。 考虑到此时巫医不分家,时人尤其是官吏对医者的歧视由来已久。 何颙的评价其实很难说是一种称赞。 如东晋殷浩,身居高位后不肯承认自己会医术。后来一个常年跟随他的下属母亲病危,恳请殷浩出手医治,殷浩这才看病写药方,后来病治好了,殷浩还不忘把方子要回来烧掉。 但张机不以为意,此后对医术的研究愈发深入。 听到消息后,张机便有了将自身所学汇聚成册,献给太尉用以安置移民的想法。 …… 雒阳,王芬陈逸的谋反案逐渐有了结果。 面对朝廷的搜捕,以及宽恕宗族的承诺,周旌、襄楷先后至地方郡县出首,被押往雒阳。 唯有许攸,依旧不见踪迹。 西汉时尚有为国不惜身家的说法,但此时,家族的重要性已经能在明面上与国家相提并论了。 历史上曹丕曾向群臣问过一个问题——“君父各有笃疾,有药一丸,可救一人,当救君邪,父邪?” 由此可见跳河救谁的问题在许多年前就已经出现了。 当时大臣们众说纷纭,有说该救君主的,有说该救父亲的。 曹丕询问名士邴原,邴原毫不犹豫地表示救父。曹丕也没拿邴原怎么样。 对于许攸不肯出首,许多人鄙夷他的作为。 即便他还活着,但名声已经全没了。 负责审理谋反案的廷尉羊续,虽然也因为陈蕃的缘故而对陈逸有天生的好感。 但随着各类人证和主案犯的抵达,羊续不得不承认,此次谋反,确有其事。 当他将案情上书之后,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既震惊于王芬、陈逸等人真敢谋反,又震惊于他们凭什么敢谋反。 而被他们认为可以接任皇位的合肥侯,则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乃至于有太学生依旧不信,激进地认为羊续与宦官沆瀣一气,污蔑陈逸。 这是在道理上站不住脚就开始进行道德攻击了? 听闻此事,刘辩便建议于闹市公审陈逸等人,将其罪行张榜天下。 其实他最初还考虑过将审判放到太学里去,但连灵帝都觉得此举过于激进了。 (本章完) 第80章 曹氏父子 第80章 曹氏父子 曹嵩最近无所事事,被罢免之后,他并未如张温一般能够无缝衔接下一份官职,而是直接失业了。 待道路畅通,家乡沛国谯县传信来,称受灾不严重,无需担心。他也就不再考虑回乡事宜,积极为自己的起复奔走起来。 别看有个天灾人祸,三公动辄就要被罢免,但三公可不是专门用来平息灾祸的吉祥物。 虽说光武之后三公的主动决策权很大程度上被尚书台和皇帝剥夺,但其本身办事的能力并未受到限制。而且因为一公辖三卿,其对“事”的能力进一步加强。 曹嵩当了一年多的司空,还没多多体会体会三公的美好,便一朝从云端跌落,连个用以接盘的官职都没有。 心中难免有落差。 这天,曹嵩鬼鬼祟祟地找到曹操,问道:“阿瞒可曾关注近日京都的坊间议论?” 曹操正在家中读书,还是从故交蔡邕处借来的藏书,正在细细品读,闻言抬起头:“左右不过是陈逸之事,阿父莫要插手。” 曹嵩当即吹起了胡子,这儿子说话不像是儿子,倒像是老子。 立马说道:“等你什么时候当上三公,再来教训为父吧!” 曹操立刻出言反驳道:“现今家中可筹不出一亿钱来送我当三公了。还好阿父当初买的是司空而不是太尉,否则两三个月就该因为灾祸被罢免了。” 不怪曹操如此说话,实在是好好说话曹嵩不听啊! 不等曹嵩生气,曹操又问:“何伯求又找上阿父了?” 见曹嵩点头,曹操先是细心地将借来的藏书收好,才正色问道:“这次何伯求又想让阿父做什么?” 何伯求即何颙,其交友广泛,在党锢解除之后被征辟为司空府曹掾,后为司空府长史,寻迁北军中候,掌监北军五营,与曹嵩素有来往。 曹嵩道:“陛下命廷尉于闹市公审陈逸,此举未免会辱没仲举公。如今太尉不在朝中,丁宫、樊陵之辈不敢违逆陛下,伯求有意联合朝野士人,上书奏请陛下收回成命。 官吏上书不提。在野者,当以公车上书,吾曾为三公,当可为首,引太学生等上书言事。” 说到这,曹嵩很是激动,他告诉曹操:“此事若成,吾家必为士人楷模!” 曹操却全然不像曹嵩这般激动:“能不能当上士人楷模我不知道,但现在阿父便可以收拾行囊,等到公车上书之后,我父子二人便带着元让他们回老家种地去吧!” “阿瞒何出此言?你如今正是仕途扶摇直上之际,怎么又要辞官回乡?” 曹操叹了一口气:“阿父,我且问你,廷尉羊续名声如何?可会诬陷陈逸?” “羊续有清名,又曾受党锢,岂会行诬陷之举?” “羊续他既在公文中言明陈逸谋反,可见证据确凿,没有质疑的余地。对此,阿父也不会反对吧。” 曹嵩点头,在羊续的审判结果出来后,其实大部分人都对王芬、陈逸谋反的事实心知肚明。 “既然廷尉的公文足以昭示天下,那又何必再于闹市公审,多此一举呢?” 曹嵩立马道:“定是那十常侍蛊惑陛下。” “阿父别忘了,此次廷尉审判王芬、陈逸谋反案,未有宦官插手其中。” 曹嵩听完,立马起身要走,曹操见状,忙问去哪。 曹嵩只撂下一句——“去找伯求把我的名字划掉,晚了就来不及了!” 曹操再次叹息,亲生的,没办法。 又继续读起了书。 他所敬仰的清流可不包含王芬、陈逸这样的乱臣贼子。 抱着同样想法的还有廷尉羊续。 羊续曾蒙窦武征辟,也素来敬仰陈蕃,对于王芬、陈逸谋反,他起初也是不信的。 但随着条条证据摆在面前,面对真相,他只能去愤怒地质问陈逸:“仲举公不畏强御,敢于直谏,忠诚卫国,世人皆知。当初为了保护伱免受流放,数家被牵连抄没,而今汝行谋反之事,对得起仲举公吗?对得起这些曾为你舍命之人吗?” 面对质问,陈逸不答,只求速死。 灵帝虽没有派宦官插手,但也是派了人的,就是为了监督羊续是否会为了陈逸徇私枉法,即便羊续愿意谋私,也很难成行。 更何况他根本不愿意徇私。 但即便如此,羊续还是不愿让陈逸在闹市接受审判。 他很明白,陈逸身上最深的印记便是前太尉陈蕃之子。 并上书认为:“陈逸已经定罪,再次审判是多此一举。” 卢植作为尚书令虽然没有明确表达态度,但也将羊续的奏书放在了刘辩要批阅的奏书之首。 刘辩很明白,在现在以及接下来很长时间内,汉家皇帝与士人共治天下的格局不会有任何变化。 在这个纸张尚未普及的时代,知识被垄断在少数人手中,普通人既没渠道也无资本去接触经学,即便是寒门,那也绝不是黔首能比的。 既然必须要用到士人,那么就得让士人为己所用。 但目前汉家舆论场的风气还是窦武陈蕃时代“三君”的遗留,包括何进一心谋除宦官,都是此风气的体现。 这是刘辩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杨震的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但陈蕃罹难不过二十年,许多人视其为精神领袖。 所以,对陈蕃名望的打压,势在必行。 而且,他也不希望再次出现太学生联合起来,在私底下评选各种各项的名号。 不过,这次卢植的暗示也给刘辩提了个醒,刘辩遂命人请来卢植,准备开诚布公地同他聊一聊。 待卢植过来,他又屏退身边侍奉之人。 张让只一愣,终究还是带人退出殿去。 刘辩开门见山地问道:“卢师,我有一点不解,当初仲举公等谋除宦官,在仲举公心中,宦官都该诛灭吗?” 卢植虽不解刘辩为何问出这个问题,还是很痛快的回答道:“并非如此,如东观宦官,潜心修书,没有罪过,怎么能被平白诛灭呢!” 刘辩可记得,历史上袁术等人杀宦官时可不在乎他们有没有罪过,甚至有无须而误死者,有的甚至需要自己发露身体证明身份然后才免遭杀死。 (本章完) 第81章 论宦官 第81章 论宦官 刘辩又道:“我读本朝史时,见桓帝时梁冀私言废立,祸国殃民,嚣张跋扈,无人能治。然桓帝诛梁冀时,唯有五侯相助,此时为何不见‘三君’等人的身影呢?读到这时,我便想着,若无五侯相助,何时能诛灭梁冀?” 五侯,便是协助桓帝诛梁冀的五个宦官。 卢植当然可以说不乏有因反对梁冀而死的正直之人,但他不可否认的是,当时阿谀奉承者身居高位,更多的官员选择明哲保身,也有士人躲避征辟。 也可以说当时陈蕃等人也因为种种原因受到了梁冀的针对。 可纵有万般理由,事实就是,这五个宦官在梁冀之死中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盖因宦官无有外援,别无根基,其手中的权柄只有一个来源,无从背叛。所以,卢师以为,我该如何看待那些叫嚣着铲除宦官,用士人替代的人呢?”刘辩继续说,“此外,更别提士人如何替代宦官照料父皇、母后生活起居?” 用士人替代宦官,就是窦武和陈蕃的办法,何进也一脉相承。 卢植并不奇怪刘辩知道这些,他对此并不完全赞同,说道:“并不需全部免除宦官,只是如十常侍等,侍奉陛下左右,不能行君子劝谏之事。昔日有弹劾十常侍之奏书呈报陛下,不见回音,臣曾问陛下,却言未曾见过,询问常侍黄门,只做推脱疏漏之说。” 卢植的想法颇有点禁止宦官干政的味道,可惜同样不太现实。 就比如现在,只要刘辩能保证十常侍的安全,张让等人也必会保证刘辩饮食、出行的安全,要是换成士人,刘辩很担心自己会变得易溶于水。 而且把十常侍换成士人,难道就不会干出阿谀奉承,藏匿奏书的事了吗。 刘辩没再继续说宦官的必要性,而是问道:“在卢师看来,如何才能称得上有罪?” 卢植答曰:“欺君罔上是为罪,阻塞言路是为罪,构陷忠臣是为罪,贪赃揽财是为罪,纵容子弟门客肆虐地方是为罪。” 刘辩忽然感慨道:“如此看来,宦官与士人所能犯之罪,并未有什么区别啊!” 卢植一时愣住了。 他转念一想,刘辩说的好像也没问题。 但他马上反应过来,答道:“若有官吏行此事,必将被依律严惩,然宦官往往能逃脱惩罚。” 至于宦官为何能逃脱惩罚,原因不言而喻。 刘辩道:“归根结底,按照卢师的想法,要论一个人是否有罪,不该因此人出身士族还是宦官,而是要以律法评判,是否?” 卢植虽觉得有些奇怪,但他认为刘辩所言不无道理,点头承认,只是依旧强调宦官难以治罪。 刘辩保证道:“今时不同往日,自我之后,当有不同!” 卢植这一年多自然能看出张让等人对刘辩的影响力十分有限,他早已不再纠结铲除宦官之事,只想着专心培养储君。 他闻言感慨道:“有殿下此言,足矣。” 刘辩又说:“前朝时野王县令张朔犯罪,逃亡进其兄张让家中,时任司隶校尉李膺带人闯进张让家,未经审判就将张朔处决了。张朔有罪,可交有司审判,若查实罪过,自当以国法论处。可李膺此举,与私刑有何区别?这些过去的事情或许事出有因,已无法追究,但以后不可再发生了。” 当时李膺还用孔子诛少正卯之事,加上《礼记》和《春秋》上的类似故事,说的桓帝哑口无言,只能转过头来责怪是张让的弟弟先犯的罪。 卢植没有拿这一套搪塞刘辩,而是苦笑一声道:“此举虽有事急从权之意,确实不合法理。” 在与宦官的斗争中,士人扮演的从来都不是白莲的角色。 “卢师明白我的想法就行,十常侍的子弟如今大都被召回京都,若有在外作奸犯科者,必然不会姑息。” 最后,刘辩又道:“我知道大将军想要效仿仲举公,谋划铲除宦官,此等胡闹之举我也劝不住他。大将军终究是吾舅,卢师若有暇,不妨替我留意一二,省得大将军做出过激之举。” 胡闹? 卢植心中了然。 他于当晚宴请杨彪、蔡邕等好友,及朱儁并弟子刘备等人。 在宴席间暗暗传达刘辩对宦官的态度——想让宦官死吗?从现在开始,先找到对方违法犯罪的证据吧。 杨彪和不在雒阳的马日磾,原本就因为刘辩的出现,减少了在何进为清除宦官的而集结的士人群体中的活跃度,只是或多或少还保持着联系。 如今杨彪干脆下定决心,以后就不再联系了。 至于陈逸之事。 众人都很有默契的只字未提,随他去吧! 人总归是要往前看的。 宴会后,蔡邕在与卢植商议之后又去拜访了这些时日分外苦恼的好友和亲家羊续。 卢植则在思考究竟让何人帮着太子留意大将军。 而刘辩在与卢植谈完之后,叫来张让,笑道:“我原以为张公会派人来偷听我与卢师说话呢!” 张让忙道:“老臣哪有这个胆子。” “其实听了也无妨,省得我再重复一遍了。” “臣绝无此心!”张让心中暗暗庆幸,他原是有这个想法的,只是犹豫中错过了藏人的时机。 十常侍看似齐心,实在在面对利益时各有各的想法。 如今的十常侍中的其他人,谁不羡慕张让与赵忠同皇帝的亲近关系。 而郭胜,靠着先发优势,作为在刘辩入宫前最先接触到的中常侍,外加近水楼台,很想成为下一个张让。 为了取得刘辩的信任,他吐露了不少秘密,其中就包含了刘辩主动问来的几座宫殿中适合藏人偷听的位置。 刘辩随即又说了些同卢植的交谈内容,待说到桓帝与五侯共灭梁冀时,张让竟突然哭了出来。 “我等残缺之人,承蒙天家不弃,委以重任,自当粉身碎骨以报大恩。” 刘辩只当是真的,又对着张让说:“公须告知诸常侍,勿使家人子弟犯法。” …… 而由何颙等人掀起的群体上书,最终雷声大,雨点小。 终究是谋反之罪,没有有分量之人带头,掀不起什么波澜。可那些身居高位者心知肚明,他们可不愿意在将来的某一天被人翻出“同情谋反者”。 即便羊续也只能说没有必要再审一次。 审判地点最终被定在了雒阳东郊的马市,一众案犯自诏狱而出,囚车送往东市。 当日。 雒阳东西南北四个部尉的大半人手都被调来维持秩序,河南尹袁术更是奉命亲自到场,防止有人生乱。 有激进的太学生叫嚷着“必是有人污蔑”试图闹事,但立马就被袁术派人制住。 袁术可不会惯着他们。 主案犯在百姓围观之下一一问罪,在实打实的证据下,无可辩驳。 而在围观的百姓之中,还有一些特别热心肠的人向不知情的百姓讲解陈逸的身份——什么?不知道三君是谁?当过太尉的那个陈蕃知道吗?也不知道?八顾八及呢?三君比他们还出名,行了,都不知道,那你只要知道他是三君的儿子就行了! 不出意外的话,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雒阳百姓提起三君,提起陈蕃,都得想到陈蕃那个被当众审判谋反的儿子。 感冒还没完全好,希望明天能好,就是感觉写的有点怪怪的,说不上来的味道。 有没有懂的大佬提提建议。 我是感觉写的有点急,过于干了,虽然以前也有点干。 汇报一下成绩,忘记掐二十四小时的点了,首订大约是一千零不多,很满意啦! 接下来等病好先稳定一下更新时间,再定个三更的小目标,事先免责声明,手残,尽力局。 (本章完) 第82章 刘辩的一天 第82章 刘辩的一天 天刚蒙蒙亮,距离十八岁还差好几年的刘辩就已经出了殿门。 这一天,正好是他去东观听蔡邕讲学的日子。 自从刘辩上回在郑玄那意识到蔡邕本身对于当代的书籍涉猎极广后,刘辩便会在讲学之余从蔡邕处了解些天南海北的的东西,看看能不能和他后世的记忆对上。 这次讲学完他倒没说这些,而是道:“前两日光禄勋兼太子率更令刘弘上书言,光禄卿与太子少傅所辖事务日增,恐不能兼顾。乃请朝廷另立太子率更令,代太子少傅管理东宫。” 其间倒有一个小插曲,刘弘是个传统的士大夫,他接任太子率更令后,得知东宫的属官贾诩、赵云等人曾奉命跟着冀州刺史贾琮到冀州去,便劝谏刘辩此举不合规矩。 刘辩虽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并没有接受他的建议,将贾诩等人召回。 这大约也是刘弘请辞太子率更令的一个原因。 刘弘虽古板,但不强硬,刘辩不同意把人召回也就不召了。如今刘辩担心万一自己不出手,再换上个脖子硬喜欢拿储君刷声望的,那不是自找不痛快嘛! 蔡邕在刘辩面前并不拘谨,听到此处,问道:“殿下莫非是想让我劝说康成去东宫履职?不成不成,我也劝不动。” 刘辩摇头:“我既然答应过郑师可不管庶务,自不会违背,蔡师可愿……” 蔡邕这才想到了自己,继续摆手:“殿下,非我推托,今《汉记》正处编写之中,实在抽不开身。” 蔡邕的拒绝倒也不算出乎刘辩的预料,无论他同不同意,都是刘辩能接受的结果。 他还有备用方案。 刘辩又道:“既然蔡师无暇接管东宫事务,我曾思及前太尉曹嵩曾为国捐钱一亿,为国家解了燃眉之急,一朝罢免,甚是可惜。只是不知其是否有意为太子率更令,我上回听蔡师说其子曹操有文采,常往家中借书,不如由蔡师代我探一探口风?” 就刘辩在曹嵩当司空时同他的相处来看,曹嵩绝非强势之人,哪怕当了率更令也不会同刘辩对着干,而且他背后还带着个王炸曹操。 唯一需要顾虑的就是曹操作为八校尉之一,由曹嵩担任太子率更令会不会引来灵帝的忌惮。不过以刘辩目前的判断,应该不至于。 朝廷任人为官,一份诏书便是,何须去探口风? 蔡邕到底当过官,还不至于不明白这“口风”所谓何意。 他原本就很欣赏曹操,之前在刘辩面前提起曹操其实就藏了引荐的意思,如今,更是直接答应下来。 下午,刘辩来到玉堂殿中时,灵帝与张让都不在,只有轮值侍奉的小黄门在。 玉堂殿虽归张让主理,可宦官也是人,既不能全年无休,也做不到时刻在岗,刘辩并不在意。 桌案上已经摆放好了来自尚书台的奏书公文,大部分都带上了尚书台给出的初步意见。 刘辩遂命小黄门去尚书台请卢植。 自己则熟练的批阅起奏书来。 第一封奏书来自于太尉马日磾,汇报移民进度。 第一批十万余往扬州就食的百姓已经被安置在了九江、吴郡、丹阳等地,其中的青壮会在身体恢复之后,参加由地方官府组织参与地方的水利建设,从而获得报酬。在此之前,他们的饮食住处也都需要地方供给。 扬州、荆州早在百年前就因为气候变化、人口增加等原因,便已经能向北方输出粮食了。 对此,无论是尚书台还是刘辩,支持就完事了。 第二封奏书是一份弹劾,河南尹袁术弹劾北军中候何颙,煽动太学生阻碍公审。 等到刘辩批阅第二份奏书时,张让在卢植之前回来了。 带来了一则消息——陈逸绝食而死。 听此消息,刘辩拿笔的手一顿,以他的视角来看,陈逸罪该万死,可如此死法……倒还是有点气节。 然道不同。 他问张让:“父皇知道了吗?” “臣刚从陛下那儿过来。” 刘辩手上继续,待到批阅完后,问道:“对其身后事,父皇可曾说什么吗?” 张让答道:“陛下未曾吩咐。” “那就交由廷尉处理吧!” 稍后卢植到来协助刘辩,自是不提。 晚些时候,刘辩至何皇后处用夕食,何皇后依旧召唐婉于旁就坐。 然后刘辩就想到了多日未见的蔡琰。 刘辩不贪心,他只是想全都要而已。 他应该没错吧! 只是未来皇后的位置只有一个。 而汉家制度,皇后与其他妃嫔的差距非常大,除了政治待遇外,皇后能独住长秋宫,但其他妃嫔只能住掖庭。 对此,刘辩决定留待日后再说。 …… 当晚,曹嵩一回到家中就幸灾乐祸地对着曹操道:“阿瞒,你可知道今日何伯求与那袁术差点刀兵相向了。” 但曹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没有接曹嵩的话茬,而是道:“当初何伯求交好本初而没去拜访袁公路,恐怕早就被记恨了,如今闹出来也没什么奇怪的。” “是因为那几个被袁术抓捕的太学生……”曹嵩总算反应过来,问道,“我儿有何心事?” 曹操犹豫片刻,道:“今日晚些时候我去蔡公府上还书时,倒听蔡公说起一件事。” 说着,便将蔡邕代传的话又转述了一遍。 曹嵩闻言一喜:“不曾想转机竟在此处!” 又笑着对曹操道:“方才我进门时阿瞒就该告诉我这喜讯。” 曹操道:“我担心阿父听到消息后晚上会睡不着,起初是打算明早再说的。” 其实曹操思索了良久,这段时间他从幽州回到雒阳,觉得雒阳最大的变化便是太子的出现了。 他起初曾听到传闻,说是如今尚书台近半的奏书都是由太子代为批阅的。 曹操初时根本不信,太子满打满算也不过年十三而已,就算是太子批阅,只怕也是让尚书令卢植代为处理吧。 但他将此事问于曹嵩,竟也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原话是“他日你见过太子便明白了”。 然而,他错过了太子的册封,之后,也没遇见有太子参加的朝会,竟连个面都没见过。 (本章完) 第83章 琅琊老乡 第83章 琅琊老乡 曹嵩看出了曹操的纠结,当即就要展示一下作为父亲的权威,振一振父子纲常,道:“阿瞒有何可犹豫的?难道信不过为父的眼光不成?” 又道:“太子身为嫡长,内有皇后,外有两位国舅引为助力。早些年虽有今上宠爱幼子之说,可自太子入宫以来,今上的种种表现,未尝不是关爱之意。 太子虽三月方才册封,然此前太子无储君之名而有储君之实久矣。 你久不在京中,回来后又投身军中,不知道这些并不奇怪。” 曹嵩说的这些曹操其实都是听说过的,他反问道:“阿父为太子率更令后打算如何履职?” “自然是太子说……咳咳,自当以东宫为重!” 曹操心知肚明,这问题问了也是白问,只是他心中仍觉得不踏实,道:“阿父,我想拜见太子,不知可否。” …… 雒阳的曹操还在纠结感慨。 而荆州王睿则甚是高兴。 太尉马日磾以赵昱作为使者前来南郡江陵拜访他,沟通移民事宜。 言谈间王睿竟发现赵昱与他一样,也是琅琊郡人。 这说明马日磾对他很看重啊! 高兴之余,王睿不忘问起家乡临沂县的灾情。 赵昱一一作答。 临沂靠近琅琊郡南部,算是灾情比较严重的地区了。但被大水冲毁的一般都是穷苦百姓的土屋,豪族的高墙大院大都依然坚挺。 王睿之兄王融也算是琅琊名士,可赵昱与之无甚交往,这才不知道王睿。 又谈及府中别驾从事诸葛玄为阳都县人,唤来作陪。 阳都是赵昱所在东莞县的临县,赵昱虽与诸葛玄也没有交往,却也听过诸葛氏的名声。 论及公事,王睿只道待宴会之后,还有从事邓羲等官员亦作陪。 一时间,好像除了赵昱,所有人都很开心。 宴后,赵昱终于忍不住,再次问起荆南可选好了安置地点。 王睿却在这时诉起苦来。 原来,自盖勋走后,以张羡接任长沙太守。 张羡此人性格倔强不顺,他此前先后在零陵、桂阳二郡担任县令,颇得民望。 他看不上王睿,认为其不能平乱,而王睿也觉得张羡一点都不文雅,二人两看相厌。 武陵太守曹寅更是与王睿素有矛盾,只是抓不到对方的错处,不能以弹劾使对方罢官。 荆南四郡中靠北的两个刚好与王睿不和。 王睿遣人去询问安置地点的准备情况,要么敷衍,要么推托,只知道确实在准备了,至于准备的情况如何? 全然不知。 听到此话,赵昱哪里顾得上什么同乡之情,只觉得王睿无能到了极点,怒道:“朝廷最初定策时便只暂定下五万户安置荆南,使君既不能协调,为何不早日上书言明?” 移民荆南四郡,肯定不可能一刀切地将人口均分为四,开发程度最高的长沙郡必然要多留一些人,地理环境差一些的武陵、桂阳自然要少留些人。 五万户,二十余万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在灾后统计中,即便有土地作为大饼,愿意迁徙定居的五万户百姓还尚未凑齐。 在不执行强制手段的前提下,移民的效果远没有刘辩想象的那么好,甚至,有财产皆没者宁愿为奴,以此逃避个人的赋税和徭役,也不愿背井离乡生活。 不过考虑到就算迁徙的百姓不足,也可以动员本地的蛮族编户齐民,遂未改政令。 见场面有些僵持,治中从事邓羲连忙打起了圆场:“元达勿扰,此二郡太守必不敢违背朝廷诏令,必然已经备好了土地。” 诸葛玄也道:“公若不信,玄明日便与公顺江而下,待到长沙,君一见便知。” 赵昱这才收敛怒气,想起主客之别,如今可是在对方的地盘,但又放不下面子,只匆匆拱手,言明明日去长沙郡,便告辞回驿舍去了。 唯有王睿自觉偷鸡不成蚀把米,后悔道:“悔不听二位的良言。” 诸葛玄与邓羲很是无奈,他们早就劝过王睿别想着借这个机会去攻击张羡和曹寅。 起初王睿倒是接受了他们的建议,但奈何当知道赵昱是同乡之后,王睿终究是按耐不住激动的心。 结果…… “这该如何是好啊?” 诸葛玄安慰道:“我明日陪同元达公前往长沙,路上一定多同元达公说和,使元达公勿向他人提起今日之事。” 邓羲也安慰说:“若其考察长沙能安置受灾百姓,想来也不会同使君计较。” 王睿再度叹息:“想不到我竟要靠张羡忠于职守来救我。” 邓羲与诸葛玄对视一眼,两人往日也没见王睿这般进退失据啊,一时无言。 作为琅琊老乡,诸葛玄以为王睿大概是关心则乱吧。 而出身南阳的邓羲则想到,若当初王睿征辟他时是这种表现,这属官谁爱当谁当! …… 次日,赵昱果然没和王睿告别,直接与诸葛玄一同出发往长沙去了。 路上,诸葛玄好说歹说,口干舌燥,直到说的赵昱面露不耐之色才停。 但奈何赵昱一直没改变主意。 诸葛玄又不敢真的让赵昱永远闭嘴,只能绞尽脑汁地去想别的办法。愁的头发都掉了不少。 待进入长沙郡内,郡守张羡听闻消息,立马召集长沙郡北各县令、县长齐聚迎接。 张机亦在召唤之列,他心知移民之事刻不容缓,也没时间苦心钻研,只把一些最基本的写了出来。 待收到郡守召唤后,他知张羡在荆南素有人望,便私下里先向张羡奉上成书。 如今的他还未有未来的成就,书也是仓促间写成的,但他了解荆南的气候变化、毒虫草药,光是将这些汇聚在一起,便已经是大功一件了。 张羡不是庸人,自然看出此书的价值。 他对张机早有耳闻,不愿意占这个便宜,将书还给了张机,道:“亏你还与我同为南阳人,竟以为我会夺下属的功劳吗?此书既是你所作,自该由伱献上,难道你认为此书要假托我的名号借助我的名气才能派上用场吗?” 遂带着张机献书。 纠个错,毛弘改为梁鹄,不影响阅读,这下真的被遗忘了。 (本章完) 第84章 初见曹操 第84章 初见曹操 对于赵昱来说,太尉马日磾在才学和成就上都要高于他。 他又不是无欲无求之人,之前不愿意在巴袛手底下当官,但今时不同往日。 他还是比较希望能在太尉手底下获得一番成就的。 此前斥责王睿也不乏此原因。 待到了长沙郡,见到第一个县令,知道长沙郡果真如诸葛玄所说,的确是做了准备,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只要不提王睿,赵昱与诸葛玄说起话来还是有的聊的。诸葛玄也想迂回一下,先建立与赵昱的良好关系。 闲聊间,还谈起诸葛玄有个兄长,就在琅琊旁边的泰山郡为郡丞,赵昱倒也是听说过的。 待张羡亲来迎接,并献上张机所制之书,以助百姓尽快适应荆南生活。 赵昱心知马日磾对医者的重视,知道这是张机所作,也没歧视,而是对张机道:“待吾回报太尉,必为汝表功!” 此后,张羡又带着赵昱介绍哪里地势平坦适合开荒耕种,哪里是长沙蛮族聚集之地不适合移民。 对于长沙郡治下之地,侃侃而谈。 赵昱听着,暗自感慨,这下总算能不辱使命了。 如此和王睿一比,高下立现。 见状,诸葛玄只感觉大夏天心底拔凉拔凉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使君怕是要遭了”。 …… 玉堂殿内,刘辩看到一份奏书——车骑将军何苗举荐前司空曹嵩接任太子率更令。 之后,他便将此奏书单独放置一摞,底下还有四五份,被推荐为太子率更令的还有王允、何颙、周忠等人。 等到灵帝来时,待灵帝看完已经整理好的当日奏书公文的条目后,刘辩便将这几份奏书奉上。 灵帝对于光禄勋兼前任太子率更令刘弘曾经对刘辩的劝谏心知肚明,粗略翻看了几眼后,故意调侃道:“朕瞧这王允不错,当侍御史时能慷慨直言,想必当了你的率更令后一定也能时时劝诫。” 刘辩如何听不出灵帝的调侃,只好苦笑以对:“父皇,莫要取笑我了,而且,派出去的贾诩不是立了一大功嘛!” 灵帝道:“好,那就也当你也立了一功,这些人中,辩儿属意谁?” 刘辩很诚实的答道:“前司空曹嵩。” 灵帝想到曹嵩的过去的作风,心想到时候指定辩儿说什么曹嵩就会做什么,登时忍俊不禁,又取笑道:“辩儿如今也知道忠言逆耳了?” 他倒也不是太在乎这个率更令由谁来当,毕竟刘辩还生活在皇宫之中,东宫只是偶尔去去罢了,便是一直不去,也没什么打紧的。 对于灵帝的话,刘辩只好尬笑两声。 另一边,曹嵩在当上太子率更令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向刘辩表达了携子曹操一同拜见的请求。 曹嵩的政治立场其实是有几分复杂的,他是宦官之后不假,仕途之路也近乎全仰仗养父。但在他心中,他的父亲曹腾那可是贤宦,远非十常侍之流能比的。 尤其是在士人间的舆论越发向诛灭宦官的方向发展时,曹嵩便愈发担心会受到牵连。 只是曹嵩的个性不如曹操强硬,也明白他身上宦官之后的名头怎么都拿不掉了。 不过对于曹操过去种种强调士人身份的举动,曹嵩都毫无保留地予以支持。 刘辩没有选择在玉堂殿宣召,而是把地点定在了东宫。 这一次小万年没有跟随。 出了南宫东门,顺着南宫和三公府中间的大道,一路向北,就是永安宫了。 路上,他掀开东侧的车帘,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太子庶子赵云。 目光越过赵云,待走过三公府的区域,便是雒阳城中的里坊,此处非达官显贵是没资格住的,院墙还是屋檐无不是在彰显的这座城市的厚重与繁华。 刘辩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这儿:“我记得子龙早前在冀州曾与曹孟德共事,可愿与我说说你是如何看待他的?” 赵云正要回答,却听太子遣身边宦官叫停车驾,又对他说道:“来,到我车上说。” 他心头一暖,仍推辞道:“云甲胄在身,天气炎热,常有汗渍,恐……” “无妨!” 车驾已经停下,赵云心一横,也就不再推辞。 在一众艳羡的目光中,他解下身上的剑戟交予身旁交好的同僚保管,空手登车驾。 上车之后,赵云先是拜见,后又坐在了车厢内距离刘辩的最远处,尽量不让身上的汗味传过去。 刘辩看着,觉得赵云果然细心。 待赵云坐定后,遂又将问题重提。 赵云稳定了一下心神,道:“曹…校尉治军严格,每有违背军法者,必定严格以军法行事,昔日公孙太守军中有曲军候劫掠治下归义胡,乃以命抵罪……” “曹校尉有谋略,深谙用兵之道,正奇结合,以奇辅正……”说着说着,赵云也算放松下来。 又谈及曹操的性格,为人豪爽,不拘小节。 总体而言,赵云对曹操的评价非常正面。 说来也是,以曹操目前的履历,谁见了不得夸一句国之干城。 这边正说着话呢,车驾停了下来,陪同刘辩的郭胜告诉说已经到了。 赵云马上起身告退。 曹嵩和曹操已经先一步抵达等候了。 刘辩见过曹嵩很多次了,但见曹操还是首次。 曹操相貌平平。 是真的相貌平平那种。 大约是先入为主的缘故,刘辩确实从曹操身上感觉到了一股不同的气质。 这让曹操显得有些不平凡。 互相见礼之后,曹嵩便先热情地介绍起了曹操。 说完,刘辩对曹嵩道:“这还多亏了当初卿内举不避亲,否则,幽州二张之乱还不知何时能平定呢?” 曹操倒比刘辩想的要谦逊,推辞道:“殿下谬赞,有幽州刺史刘公,操不过略尽绵薄之力,不敢贪功。” “孟德不必过谦,”刘辩又对着曹嵩说,“昔日,卿为国纾难,父皇与我一直都没有忘记卿。卿应也知晓,郑师虽为太子少傅却不管宫中事务,卿为率更令,以后,这永安宫便托付给卿了。” 曹嵩听罢,连忙道:“臣必定不负陛下和殿下的重托!” (本章完) 第85章 问答 第85章 问答 有曹嵩在一旁帮腔,场面一直没冷下来,只是聊着聊着曹嵩忽觉得问题的走向逐渐不可控了。 譬如在聊到如太学生这样的在京士人时,曹操直接锐评道:“现在外面的人都担心殿下被宦官蒙骗。” 曹嵩很想揪着曹操的耳朵问一问,这是你该说的话吗?看不到旁边的郭胜正在咬牙切齿吗? 刘辩则反问道:“若我将身边之人换成太学生,就一定不会被蒙骗吗?” 又论起地方不法横行。 刘辩问道:“孟德历任地方,见是宦官子弟为祸更甚,还是豪强恶吏为祸更广?” 曹操并不正面回答,只说:“臣见权贵子弟仰仗权势,恃强凌弱,凡有地方长吏不能制者,民皆苦之。” 稍后又谈及一些问题,不过这些问题也都是表象,没有触及最根本的土地问题,刘辩决定再说上一句。 “我见往年上计簿,自中平初年因黄巾贼而大减以来,近些年人口、田亩亦年年减少。国家租税也因此减半,此事率更令应最清楚不过了。我亦时常忧虑。”刘辩虽年纪不大,可说起此话,在场之人竟都不觉得有异。 曹操冷静地回答道:“殿下,臣以为应当整顿吏治。” 汗流浃背的曹嵩,闻言总算松了口气。 但他却没发现曹操比他轻松多了,显然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曹操自己是心里有数的。 曹嵩没那么不学无术,他很清楚地方上的猫腻,隐瞒人口、田亩,将豪族的田租转移到黔首的身上,诸如此类。 如果想要直接解决这些问题,最直接的办法就是重新度田。 但他很清楚重新度田会造成什么后果,上一次因为国家对上计的结果产生怀疑而重新度田还是光武帝。 那一次,共杀了十多个刺史、郡守,全国多地不约而同地爆发了大规模叛乱,甚至包含了光武帝起家之地幽州。 在这个话题之后,谈论的内容再度平和起来,诸如沛国饮食与雒阳的区别?那里的人爱吃粟米还是稻米? …… 等到曹嵩携曹操告辞离开,刘辩也准备回宫去了。 他原本就没想过曹操一见面就对他掏心掏肺,倒也称不上失望。 曹操话语中有所保留之处并不少,可刘辩自己也没做到坦诚相待。 至于刘辩最后所提出的上计,指的是每年年末前,各郡国需要将治下的户口、人口、田亩、钱谷等数据由专门的上计吏送达中央的固有制度。 度田则是上计之前的工作,各县每年都要调查治下的田亩、人口数据,然后汇总到各郡国。 当数据汇聚到中央之后,这些数据会和往年的数据进行比较,如果有对不上号的地方,轻则问责上计吏,重则后面的国相或太守、刺史等都跑不掉。 而就目前刘辩能看到的上计数据来看,自光武时的那次因度田而产生的大规模叛乱被平息以来,最关键的田亩和人口数据变化基本上还算是合理。 奈何到中平元年,这些数据有了一次巨大的断层,并且随着之后各地的此起彼伏的叛乱继续下降。 叛乱,尤其是大规模叛乱,是最好的失去人口、田亩的理由。 失去很简单,可要想把账面上失去的人口、田亩找回来,可不容易。 刘辩想着,曹操所说的整顿吏治,或许能够成为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 回去的路上,曹嵩问道:“我儿如今心事可还算解了?” 曹操点头,道:“怪不得蔡公话语间这般推崇太子。” 待回到家后,刚进家门,曹操忽然感慨:“阿父,听说太子长于民间,被一个姓史的道人养大?” 曹嵩一愣,疑惑道:“你是想?” 曹操又道:“子脩年纪大了些,可丕儿才一岁……” 但曹嵩马上给曹操浇了盆冷水:“陛下当初想要赏赐史道人都寻不到人,你就别做妄想了。” 曹操遂罢此念。 而另一边,同在回去的路上,刘辩便想着,似乎自从西园八校尉建立之后的这几个月,各地便没再有叛乱上报了。 哪怕是鲜卑人都好像老实了不少。 这让他都稍微有些不习惯了。 于是刘辩琢磨着,这八校尉建都建了,总不能白建吧。 总要给八校尉部找点事情做,一天天的可都是实打实的钱啊! 然后,非常凑巧的,灵帝也是这么想的。 他又重新提起了出巡计划。 好在这次出巡也不会立刻出发,而是要等到暑气过去。 …… 在之后的时间里,刘辩接连看到了两份奏书,分别来自袁绍和马日磾。 汝南黄巾贼终于向袁绍投降了,接下来等到袁绍安置好投降之人后,有何进在,其必然还要回京,另择其他籍贯之人接任太守。 而来自马日磾奏书内容则要长一些。 而受灾的七个郡国,其中百姓最终愿意迁徙去荆南定居的远没有达到预期的五万户,实际上只有将近两万户,男女老少加起来不足十万人。 此外,刘辩还在奏书上看到了两个他熟悉的名字。 华佗与张机张仲景。 说起来,华佗还是托了张仲景的福。 马日磾虽不歧视医者,但也不会特意把医者的名字写进奏书之中,但张仲景好歹是个县令,于是便在言及张仲景的编书为其表功时说明,一个叫华佗的医术水平非常高的医者认为书中的内容是有道理的。 荆南四郡算是开发程度比较高的,最巅峰时四郡的人口突破了三百万,单是长沙一郡,就有一百一十七万人,只在人口密度上比不过中原地区。 然后,大疫就来了。 自桓帝元嘉元年(151)正月起、延熹四年(161)正月,包括本朝的建宁四年(172)三月、熹平二年(173)正月、光和二年(179)春、五年(182)二月…… 疫病首先起于北方,随后向南传播,荆南也不能幸免。 而光和七年,即中平元年爆发的黄巾起义,便是在此种疫病肆虐、天下大旱、赋税不绝、郡县压迫的背景下发生。 最近的一次的大疫则是黄巾之乱后的中平二年春。 而对于这种快速传染类的疾病,时人称之为伤寒。 (本章完) 第86章 赋税 第86章 赋税 曹植于《说疫气》中言汉献帝建安二十二年大疫:“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 张仲景《伤寒杂病论》中云:“余宗族素多,向逾二百,自建安以来,犹未十年,其亡者三分之二,伤寒十居其七。” 马日磾这封奏书让刘辩想起了汉末三国时期除了战争外,另一个对人口的大杀器。 华佗的医书没有流传下来,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影响深远。 这本书放到后世来看,有其局限性,可若是放到当时当代,毫无疑问是医学领域的极大进步。 刘辩目前犹豫的是,此二人目前未必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和医学知识,如果贸然将他们诏来雒阳,刘辩担心会产生揠苗助长的问题。 不过,即便把他们留在地方行医,以刘辩目前的能力,给他们提供些便利倒也没啥问题。 如今巫医一体,在许多百姓心中,药没有符水管用。 就如大疫,即便是士人也只认为其产生的原因是“阴阳失位,寒暑错时”。 在这种社会氛围下,一个出身不差的知识分子选择潜心研究医术,从事士人眼中的“贱业”,而非按部就班的走仕途,其道德水平必然是值得尊重的。 华佗有“沛相陈珪举孝廉、太尉黄琬辟,皆不就”的记录;张仲景最后也弃官修书。 刘辩能给他们提供不少额外的帮助。 缺乏纸张,写医书只能用竹简?跑腿、采药的人不足?需要弟子?与别的医者交流不便? 这些朝廷统统都能予以支持。 最关键的则是——名! 刘辩可以帮助他们将巫医彻底切割开来,提升医师的就业环境。 华佗曾感叹医师地位低下,张仲景也感慨庸医害人,败坏名声。 但没关系,谁说医师就不能著书立说了。 而且,鸿都门学能研究书法,绘画,难道就不能增添一项医术吗!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刘辩得先确定目前的张仲景和华佗究竟有没有著书立说的能力,这一点,问他们本人最为靠谱。 说干就干,刘辩当即写了一封信,希望太尉马日磾帮他代为询问。 后者在刘辩心中还是比较靠谱的,应当不至于推托。 虽是私信,但毕竟是写给在外持节的太尉,所以刘辩也没避着旁人,也不怕别人看。 而且,刘辩也附上了一点他自己能想到的一些可能对如今医学发展有帮助的知识,并转变成了时人能理解的话,希望马日磾能转交给华佗和张机。 如,将细菌病毒解释为眼睛看不到的小虫,小虫能通过水、气传播,将水煮沸可以消灭这些小虫。而造成大疫的原因就是某种小虫进了人的身体,然后在人与人之间通过水、气传播…… 对内,则推说是以前看史道人的道家藏书时发现的,对外……谁又能来问他呢? 刘辩在入宫前好歹同史道人相处过半个月,他觉得就算史道人被人找出来了,也没啥风险。 不过,也因此,刘辩虽认为自己光明正大,问心无愧,还是选择了私信而非公文。 公文是要存档的。 可惜他不是医学生,脑子里中学的那些生物知识早就不知被丢到哪里去了,能提供的帮助在他看来极为有限。 …… 马日磾在奏书的最后,不忘弹劾荆州刺史王睿的种种无能之举。 此前盖勋对刘辩说王睿看不起武人时,刘辩曾让有司商议是否要换一个荆州刺史,但最后商议的结果还是保持原样。 当时刘辩还没当太子,又念及叛乱已平,也就没有坚持。 王睿出身琅琊王氏,东晋时“王与马,共天下”,现在的王氏自然还没有此等影响力。 因有马日磾的弹劾在,对王睿的罢免商议再一次被提上了日程。 而接下来袁绍回京之后所要担任的职位,以及接任汝南太守的人选,同样也需要考虑。 不过在此之前,刘辩有一个问题需要得到解答。 为何受灾百姓这么多,其中无家可归者何止五万户,为何官府愿意发给土地,愿意去荆州的只堪堪有近两万户呢。 他询问卢植,得到了一份答案。 “翁叔奏书中虽未言明,但依臣想来,此愿意迁徙的两万户,大体必然不是独门独户。而是由几十上百口,乃至于更多人口组成的宗族。以宗族同迁往荆南。 此宗族人口至荆南后,翁叔亦会依据各自宗族而安置。” 可这仍不能完全解答刘辩的疑惑。 卢植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望着太子看向自己的眼神,他轻叹一口气,解释道:“有民苦于算赋、口赋。尤以算赋为最,分为每月缴纳。若吏治不严,乡官里吏巧立名目,上下其手。” “此外,内郡国男丁无力前往边郡服每岁三日兵役,而不服此兵役者需缴三百钱,以此雇人代为守边,称为更赋,而今已成定制。” 口赋又叫口钱,征收对象是七岁至十四岁的少年男女,起初为二十钱。入少府,作皇帝私用。 算赋,则是十五岁至五十六岁的成年男女每人每年向国家交钱,起初为一百二十钱,称为一算。商人与奴婢倍之。 此二者皆属于人头税,只是如今,说不定相邻的两个郡国收取的算赋都不一样。 更赋,源自春秋时期延续下来的国人戍边传统,秦朝时仍在执行,但国家大了,百姓戍边的难度指数级增加,到了汉代便灵活变成了更赋。此外,当郡兵也是徭役的一种。 实际上,国库里更大的收入来源是包括更赋在内的人头税,因算赋收取数额变化,数倍于田租。 卢植见刘辩已经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抚着胡须做出了最后总结:“是以,凡主家有名望信义者,有百姓为躲避算赋、更赋、徭役,宁愿卖身为其奴婢。” 而奴婢,除了算赋加倍,徭役之类的都是没有的,更别提能养得起奴婢之人必然与基层官吏有扯不开的关系。 所以,如果不用去考虑奴婢在身份上低人一等,那么失去土地者成为奴婢而非佃户,将会是一个性价比极高乃至于在某些情况下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刘辩听到这,心头一阵无语,合着读书修身修来的品德,倒成了积蓄私奴的助力了。 怪不得自古以来都说读书好呢! (本章完) 第87章 日有所思 第87章 日有所思 刘辩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在身边聚集了一大帮人才,曹操刘备对他俯首称臣,麾下猛将如云,壮士如雨。 他觉得时机到了,大声呼喊把土地收归国有重新分配。 于是天下皆反,连他所在的幽州都反了。但很快都被陆续平定,到最后,好像也就失去了一长串数字的人口。 他左边抱着大乔小乔,右边抱着洛神枭姬。坐在朝堂上,看着众人汇报。 忽然有一个名叫李儒的妇人正温柔地端着一碗药对躺在床上的他说:“殿下,快把药喝了吧!” 刘辩一个激灵,瞬间从梦中惊醒。 睁开眼,却见是郭直在呼唤他。 刘辩回过神来,梦中的人物形象已经淡去,唯有几个奇葩情节他记得特别清楚。 尤其是,土地!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随着刘辩对汉室现状的了解越来越深入,他愈发觉得东汉的土地问题难以用温和的方式解决。 地方上的豪族一方面侵吞挤占小土地所有者和自耕农的土地、藏匿人口,另一方面,豪族借助国家机器掌控了基层治理权。 早在质帝时期就有地方联合起来驱除长吏(郡守县令)的记录。 到桓帝时,甚至要专门下诏书,令州郡不得迫胁驱除长吏。甚至还要在诏书上强调,若有擅相假印绶者,与杀人同弃市论。 当了解到这些,刘辩也就愈发明白,为什么郡守国相权力明明过于大了,任免属下官吏、自行经营盐铁,都足以自成一国了,郡守国相的权力俨如君主。 但当初卢植仍坚持不同意自己重设都尉。 因为东汉一直以来,只能通过加强郡守国相的权力才能制衡地方豪族对本地官府的掌控。 在刘辩看来,这种不得已的行为无异于饮鸩止渴。 东汉的覆灭绝对不只因中央权力的崩溃,地方上的问题才是根本。 甚至某个瞬间,刘辩不无摆烂地想:不如当个裱糊匠,效仿一下灵帝,好好享受生活算了!管他能撑几年呢。 可惜,他没得选。 他可不愿意某天醒来,旁边有人告诉他,黄巾又起义啦! 然后,各地混战,生灵涂炭,五胡乱华…… 推倒重来是他最不愿意的选择,他更希望为这个民族多保留一些元气,用以面对未来两三百年的气候寒冷期。 刘辩长舒一口气,饭要一口一口吃,慢慢来呗! 他现在很有一股自信,现在优势在我! 今年除了七郡国大水和汝南黄巾,没什么大的天灾人祸了。 算上赈灾的支出,不求把国家岁收恢复到桓帝时的六十亿钱,四五十亿总得有吧,总不能一直靠西园补贴过日子吧。 如果今年除了受灾郡国外,其他各地的上计数据依旧在下滑,那这可是送上门整顿吏治的理由。 …… 心心念念着土地问题,刘辩下午见到灵帝时忽然感叹:“多亏了父皇筹集的西园钱,不然现在国家可怎么办啊!” 灵帝先是一喜,心想他这败家儿子总算知道柴米贵了,马上又警惕起来,道:“辩儿直说吧,又想拿西园钱干什么?” 天地良心!刘辩没想到自己在灵帝这信誉已经这么差了,解释道:“父皇,孩儿真没什么想法,只是近些日子看了些近些年减少的人口、田亩数据,又向卢师请教,了解到了许多此前不清楚的地方,有所感慨。” 灵帝这才放下心来。 刘辩又说起上计田亩、人口数的事,这两者分别对应着田租和赋税。 灵帝说道:“如今八月,正是各县向郡国上报之时,为何不从现在开始做呢?” 说罢,灵帝遣小黄门去叫来了负责上计工作的司徒。 刘辩没想到皇帝比他还急。 “父皇准备怎么做?先给各郡国定个小目标?”刘辩试探着问道。 灵帝轻轻点头:“辩儿这个想法不错。” 刘辩:“……” 虽是他的主意,可他依旧质疑道:“可如今各县度田不是已经完成了吗?若是定下的标准郡国无法达到,恐怕会将额外的租税直接分摊给普通百姓。” “那就令各州刺史及各郡监察从事巡查郡县。”灵帝这时候反应飞快。 刘辩虽然有些怀疑刺史和在他建议下新增的监察从事在这种时候是否能真的发挥作用,即便真能发挥作用,也绝对少不了将增加的租税分摊给百姓的行为。 但他更明白,如果不迈开第一步,国家只会在收入减少、治理能力下滑的循环中沉沦。 虽然这其中带了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味道。 但这就是现实,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改革哪有不流血的。 刘辩唯一能做,就是想法设法避免无意义的内耗。 “父皇言之有理。” 在司徒丁宫赶来之前,刘辩又想到了一个主意,他建议道:“可以放出风声去,称国家准备在岁末随机挑选若干个郡国,亲派使者,去调查各郡国乡官里吏在收取租税时,有无欺压资产十万钱以下的百姓的恶行。若有,视其严重程度,郡县长吏以纵避论罪。” 至于到时候要不要派,派多少,到时候再说呗! 刘辩查看史书,知道当年光武帝重新度田时,将人派出去后才开始有了些小规模叛乱,而真正的大规模叛乱,则发生在次年度田完成处死十几个刺史郡守后。 不会真有人听到点风声就坐不住了吧。 应该不会吧…… 毕竟西园八校尉可不是练着玩的。 之后,司徒丁宫来到玉堂殿。 他听了皇帝和太子父子二人的突发奇想,整个人都惊呆了。 虽然他亲近宦官不假,也不敢违逆皇帝的意思,可这么大的事,他怎么敢单独应下来? 丁宫伏地拜道:“陛下,此乃国之大事,臣昧死以闻,请召三公议事。” 心里想着,太尉在外,就算拖不了时间,也要让更多人下场议事。 虽然刘辩觉得只要不把标准定得太高,问题应该不大,但万一是他过于乐观了呢! 他也倾向于多听一听更多意见。 刘辩很清楚自己并不比古人要聪明,只是多了些后世的见闻,兼听则明。 (本章完) 第88章 议事 第88章 议事 在国家岁收层面,说来简单,不过四个字,开源节流。 但实际上做起来却很难。 节流这方面,节流是不可能节流的。 尤其是作为支出大头的俸禄,这么多年了都是这样,桓帝时减了两次就已经怨声载道,称斗食小吏都吃不上饭了,再减估计就要让国家反思了。 只能在开源上打主意。 一方面,要把基本盘做大,另一方面,要争夺基本盘。 前者是增加人口、田亩,改进生产耕种方式,增加粮食产量。 后者则是割地方的肉。 前者将是刘辩一直要做的事。 而割肉,如果直接拿刀去砍,地方上一定会反抗,但刘辩想做的,只是拿根针管抽点血罢了。 …… 在丁宫建议三公议事后,皇帝不仅准许,还将范围扩大化。 司徒、司空、九卿、御史中丞韩馥、光禄大夫周忠、尚书令卢植,俱在召见之列。 如此多的人,皇帝没有选在玉堂殿召见,也没前往位于内朝台阁区的朝堂,而是将议事地点移到了玉堂殿南边的云台殿。 此殿同属东宫,比玉堂殿更大,同样可以具备用作皇帝办公起居的功能。 在等待期间,灵帝与刘辩仍在继续完善他们的抽血计划。 等到众人到齐,最先抵达的丁宫充当了解说:“今年为了救济七郡国受水灾的灾民,朝廷费了许多人力物力,如果今年下半年的税收还和去年一样,那么国库必将入不敷出,不仅在座诸位,全国官吏俸禄都要减上一成了。” 大司农袁滂没有说话。这在旁人眼中,就是默认了。 丁宫继续道:“今岁除汝南外,自并州鲜卑、幽州乌桓平定后,国中几无兵祸。各郡国当可收拢亡人,开垦废弃荒地,今岁租税当有增长。然往年上计,各郡国租税日减,今日之议,其一便是各郡国应当增加多少租税,用以今年的上计考核,并派遣使者知会各郡国。” 丁宫话音一落,最先说话的是数月前还担任南阳郡守的羊续,他对目前地方的情况一清二楚。 众人都很清楚,虽然说话的是丁宫,但其代表的,必然是皇帝的意志。 羊续也很清楚这一点,他直接向皇帝劝谏道:“陛下,若贸然使郡国增加租税,最受影响的一定是无权无势的百姓啊!” 虽然汝南郡不在租税增加之列,但作为九卿之首的太常,袁隗也在第一时间表达了反对之意。 随后,不待卫尉杨彪说话,司徒丁宫作为嘴替,马上回答了羊续的关切—— “此正是今日之第二议,乃派侍御史等为使者,将增加租税之事传达州郡,分置各州,巡查郡县乡官里吏是否有欺压家资十万钱以下百姓之事,并将此计入郡县长吏的岁考,若有欺压百姓过甚者,当奏请免职。此外,州刺史及郡监察从事亦可引为助力。” 这是灵帝与刘辩决定改变的一点,何必事后抽查,当场检查就完事了。 侍御史按制共有一十五名,即便缺了一两个,也够大汉十三个州用的了。 作为御史台的弹劾主力,侍御史或许不知道怎么样说话好听,但他们只要能做到称职,便一定知道怎么样说话才难听。 这些负责谏言的侍御史只要年纪不算太大,大都前途似锦。 没有锦衣卫可用,此时的宦官也一定要排除在外。 刘辩觉得侍御史毕竟还有一张能喷人的嘴和一颗想喷人的心。 当然,也未必全用侍御史,有合适的谏议大夫、议郎,也未尝不可用。 刘辩就打算如果有机会的话,就将最初教他诗书经义的议郎梁鹄也放出去巡察一州。 如果梁鹄能在此行中有所作为,他身上天然带着刘辩的标签,未尝不可重用。 即便有了一个应对方案,袁隗依旧反对,义正言辞地谏言道:“今郡国上计,其田亩、人口皆是依据郡国现状而定,妄自增加,与摊派何异?” 司空樊陵当初只当了一个多月的太尉,深以为耻,他很清楚当初弹劾他的人里绝对少不了袁隗和他的袁氏故吏,心想,你袁隗不也没当上太尉吗! 他出言讽刺道:“袁太常的公心我是看到了。可如今国库空虚,若是缺乏俸禄,斗食小吏无力养家。听说汝南袁氏家资丰厚,袁太常自然不会在意二千石的这点俸禄,然斗食小吏只怕要无法过年了。太常既然不愿意增加租税,可有什么帮助斗食小吏过年的好主意?” 袁隗马上同樊陵争论起来,又被丁宫叫停。 余下又有几位九卿和御史中丞韩馥发表了反对意见。 但皇帝不为所动。 唯有大司农袁滂、宗正刘焉、尚书令卢植、光禄大夫周忠未发一言。 其中唯有卢植,最先知道这事一定和刘辩脱不开关系,在第一时间思考起了事情的可行性。 按照汉家制度,凡国有大造大疑,则与三公通而论之。国有过事,三公通谏争之。 换句话说,皇帝有诏,唯有三公联合才能通过抗辩阻止诏令的发布。 即便太尉马日磾在,也愿意抗辩,但无论是丁宫还是樊陵都亲近宦官,怎么看都不像是敢于抗辩的样子。 曾经灵帝想要修宫殿但没钱,干脆诏令天下郡国,每亩田增收田租十钱。 此等诏令都能通过,更别说现在这个了。 只要皇帝坚持己见,此事的通过已成必然。当然,具体地方怎么施行,就是另一回事了。 历史上,刘焉在掌控益州后,第一时间就开始削弱豪族的影响力。他本身作为宗亲,对于地方的情况一清二楚。 而且,他依然有外任地方的想法,州牧不成,寻个合适的郡国当个太守国相也好啊。所以,愿意在此时支持皇帝的决定。 周忠扬州庐江人,新官上任,其父周景曾为三公之太尉,三公也是周忠的目标,是以唯谨言慎行而已。 卢植在思虑之后,第一个开口道:“陛下,各郡国较去年租税的增加额度,须得慎重,若是过甚,百姓定会苦之。如此,岂非与此策初衷相悖?” 皇帝点头:“卿此言方为善。” 卢植开口后,袁滂则向皇帝请求去大司农处调取去年的各郡国租税记录。 议事继续。 (本章完) 第89章 荆州诏书至 第89章 荆州诏书至 荆州,江陵。 回归的诸葛玄向王睿请罪,他未能完成使命。 王睿好歹还是要些脸的,祸是他自己闯的,诸葛玄也只是尽力替他找补罢了。 一个刺史与太守关系不好不奇怪,毕竟双方是监督与被监督的关系。但一个刺史完不成监督太守的本职,问题就大了。 王睿自知他在朝中没有说话够分量的臂助,明白此时主动辞官或许会是一种更好的选择,但仍抱有一丝侥幸心理。 可实在心中忐忑,王睿找到诸葛玄,问起若是他辞官,诸葛玄意欲何去何从。 诸葛玄是被王睿征辟为别驾的,他很想说,作为非本地士人,只要及时投效,下任刺史未必会将他去职免官。 不过他终究是厚道人,而且转投他人也免不了对名声不利,没做多少犹豫,回答道:“玄愿同使君一同归去。” 答完之后,诸葛玄陪着王睿一起叹息发愁,前路茫茫,唯有归乡。 他暗暗思索着,归乡后,要不要去泰山郡投奔兄长。 但诸葛玄愿意陪着王睿共进退,治中从事邓羲可不愿意,其他来自荆州的从事佐吏也不愿意。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去职这种事,等新刺史到任再说呗! 他们已经当了官吏,又不需要靠着拒绝征辟养望扬名。 多当一月的官吏还能多领一月的俸禄呢! 就在王睿与诸葛玄纠结犹豫之间,朝廷要派侍御史巡视天下州郡的公文传来了。 侍御史的第一站便是州治所在。 荆州刺史府提前获悉侍御史即将抵达的消息。 作为别驾从事的诸葛玄外出迎接,又快马遣人送信回来,称侍御史带了诏书。 刺史府摆起香案,王睿也带着刺史府的一众州从事及佐吏中的主簿,齐齐在刺史府门外相迎。 侍御史自陈乃巨鹿郡田丰。 田丰,字元皓,冀州人,博学多才,闻名于州郡。其性情刚直,年少时为亲守丧,守丧的时间已过,但他仍笑不露齿。 当初冀州博陵人崔烈为司徒时,将其征辟入司徒府,并举为茂才。 茂才不同于按照根据郡县人数分配的孝廉,只有三公九卿、将军、州刺史这些极少的人才能举荐,名额极少。 在崔烈因病离任太尉前,田丰迁为侍御史。 王睿怀着忐忑的心情,这时他忽然觉得就算是贬官他也能接受了,招呼田丰道:“公远道而来,舟车劳顿,甚是辛苦……” “王使君,还请接诏书吧!” 田丰面对王睿时面无表情,说话直接,他没有给王睿留面子,面对王睿的客套,无动于衷,难免显得几分咄咄逼人。 随后快步进了刺史府,诸葛玄连忙跟上指引去路。 在场众人一看这种态度,便确信了诏书的内容。 王睿早有猜想,如今看来只怕是最坏的情况,路上的脚步都有些踉跄。 待一行人到摆放香案的正屋,众人依照官位一一跪坐。 田丰同样跪坐在香案前,面对着众人,当众打开被封住的竹简,众人下拜,田丰遂宣读诏书—— “中平五年八月十一日,敕:郡国七大水,命荆南四郡置地安民。国朝置刺史监诸郡。荆州刺史睿,不能监察,当罢之。 其上印绶。 荆州刺史承书从事下当用者如诏书。” 王睿被正式免职。 因为是罢官,不用收礼钱,此行也就不存在宦官。 田丰作为侍御史,奉命巡察,同时兼任宣读诏书的使者,资格上也不算逾矩。 待众人起身,田丰踱步来到王睿面前,道:“王公,请交还刺史印绶。” 王睿很是不舍的解开绑在腰间的绶带,递给了田丰。 在他身后的诸葛玄动作还要快一些,但为了等王睿,他稍稍停顿了一小会,装作继续解绶带的样子。 等看到王睿送出印绶,这才做出才解开的样子,交给了田丰。 却不曾想田丰竟一脸疑惑:“诸葛别驾这是何意,如今国家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如何就要辞官了?” 诸葛玄更是疑惑,却见田丰收起王睿的印绶,又从怀中掏出了一纸公文直接交给了诸葛玄。 公文就不用宣读了,田丰当着一众官员说道:“在新任荆州刺史上任前,将由诸葛别驾代行荆州刺史事。” 诸葛玄拿着印绶,犹豫了,不知该不该接:“这……” 田丰说话直不假,但他不傻,看出了诸葛玄的纠结,劝说道:“别驾虽可代行刺史事,然能代行刺史事者却不止于别驾,君能脱颖而出,乃是太子殿下力排众议。君若坚持辞官,只怕待消息传回京都……” 田丰没再说了。 诸葛玄闻言,只觉得像是田丰在质问他:“太子看重你,你竟然不给太子脸面,君莫自误啊,嘿!” 他马上想到了后果——以后太子见到某个人姓诸葛,瞬间便联想到了自己这个姓诸葛的驳了他的脸面,然后毫不犹豫地将诸葛氏弃若敝履…… 诸葛玄也不犹豫了,赶紧双手接过公文,然后才来得及将印绶收回怀里。 不忘道一句:“岂敢抗命。” 旁边立马有一个机灵的部郡国从事上前祝贺诸葛玄。 这一举动提醒了旁人,恭贺声不绝于耳。 即便是同样有资格代行刺史事的治中从事邓羲,也既真心又酸涩地祝贺了一句,心中想着,我要不是南阳人就好了。 王睿:那我走? 干站在一旁的他彷如喽啰,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只感慨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这时,诸葛玄总算想起了王睿。 见其表情落寞,诸葛玄本想说——“昔日公为刺史,我为别驾,今日我行刺史事,公可为别驾事。” 可转念一想,他又怕王睿接受不了,也担心侍御史田丰多想。 他安慰道:“使君……公……” 可诸葛玄这两个称呼一出,王睿便先经受不住了。 偏偏王睿知道诸葛玄是老实人,不是故意讽刺他的,有苦难言。 王睿抚面道:“汝当不负朝廷信重,我这便去收拾细软了!” 说罢,掩面而走。 (本章完) 第90章 田丰在行动 第90章 田丰在行动 王睿如今灰溜溜地丢官去职,至少比历史上被孙坚带兵逼得吞金自尽强。 他自然不知道这些,只觉得这个刺史府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刺史属官中最在乎他的诸葛玄,如今也无暇分身。 正堂之内,一众官员们眼见侍御史田丰向诸葛玄透露了他们无从知晓的京都事,无不想知道更多消息。 谁还不想进步呢! 邓羲身为治中,称得上刺史府荆州本地官员的代表。 历史上的他做过刘表的属官,后来献帝迁都许县,此时刘表仍然和袁绍联盟。他认为这是不臣之举,向刘表劝谏,但刘表不听,遂称病辞官。 此时他站在田丰前侧,恭敬地如抱鼓般伸出两臂,双手在胸前抱举贴合,左手在前右手在后,与胸口平,掌心朝内,手臂对着田丰自上而下拱手作揖,问道:“敢问御史,不知新任使君何时上任?” 邓羲的年纪比田丰稍大。 田丰见此同样作揖还礼,将其视为同辈,答道:“我来时,尚未选定。只是今之时节,合该各州刺史巡查郡县之际,这才以诸葛别驾代行刺史事。” 田丰又补充道:“荆州人杰地灵,汉室十三州,荆州户口居第一,是以朝中选任刺史,特为尤甚。须得推选出德才兼备、众望所归者,方能上任。” 田丰暗示的这么清楚,在场的人纷纷明白了。 以田丰的性格,如果他不想讲,任谁也别想从他口中知道一个字。 可他来之前就知道,以目前朝中的情况,短时间内,只怕很难有新刺史了。 所以得让这帮属官暂时专心辅助诸葛玄。 田丰没有忘记,自己还带着巡查荆州郡县官吏有无欺压贫苦百姓之举的任务。 朝廷将巡察的标准放在中产之家之下,即家资不足十万钱者,田丰很明白其中的含义。他是胸怀大义之人,对此,他是拍手叫好的。 回答完这个问题后,在场的官员重新调整坐席,听田丰宣讲公文内容。 朝廷要求各郡国增加的租税,因地域及具体情况而有所不同,但总体而言,比去年大约涨了半成。 荆南新迁徙来的百姓并不会影响租税,就算时间上来不及开荒种地,也可以效仿扬州那边,组织青壮兴修水利,以工代赈。 而在水利工程完成后,郡县可以向使用的人收钱。所以,这一部分支出需要由郡县自身承担。 也因此,荆南去年遭了兵灾,今年的租税会比去年涨幅更大些。 田丰说完后,从诸葛玄开始,对着在场之人拜了一圈,道:“朝廷使我巡察,所虑者唯贫苦百姓受难,还请诸公相助,若有豪强恶吏借此欺压贫苦百姓不能止者,还望诸位仗义相告于我,丰在此处谢过诸公!” 诸葛玄忙说:“田御史放心,这也是我刺史府的本职,吾等必将恪尽职守。” 邓羲等也在诸葛玄之后纷纷表态支持。 稍后,田丰解下挂在身侧的佩剑,放在身前,神情恢复了最初的严肃:“失礼之处诸公莫怪,丰愿将丑话说在前头。若有因私废公者,莫怪我不留情面。” 屋内为之一静。 如此杀气腾腾的话,即便是一点都不心虚的诸葛玄也心中一凛,他想到了迎接田丰时所见的那几十名卫士,看起来可精锐得很。 但也是他最先反应过来,笑着说:“田御史所言是应有之理,因私废公者自当以国法论处,又有什么失礼的呢!” 邓羲附和说:“是啊,是啊,这是正理。” 田丰这才起身,告辞道:“话已至此,还请诸葛别驾尽快代行刺史巡视郡县之职,诸公,望再会之日当如今日。” 诸葛玄挽留道:“田御史何不用过饭再走?” 田丰摇头:“皇命在身,不愿耽误,莫怪。” 随后匆匆离去。 只留下一屋刺史属官面面相觑,他们此前只听说过这种人的存在,只觉涨了见识。 邓羲忽然道:“朝廷天使车马劳顿,尚奋不顾身,我等闲逸已久,难道还不如他吗?当速行事!” 诸葛玄到底跟邓羲同僚一场,明白邓羲的意思,拿着令他代行刺史事的公文,说道:“田御史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如今郡县之中是何等情况诸位比我清楚,该怎么做想必也无须我再重复了,切记,国法无情!” 又命令道:“诸君今日归家准备,我等明日便去巡视诸郡!” 自邓羲以下齐齐拱手:“唯!” …… 无论是年初的增设监察从事,还是如今的派侍御史、议郎等官员巡察郡国,敏锐的人都察觉到了如今朝廷在地方政策上的倾向。 “废史立牧”虽说被否决了,可增加刺史的监察权是大势所趋。 这意味着刺史虽然依旧只是六百石,可它的价值现在以及未来都将会不断增加。 所以,盯上荆州刺史一职的人一下子变多了。 大将军何进最先推荐了府掾刘表。 而盖勋,由于其受到皇帝信任,其轻轻松松干掉一个十常侍的战绩过于亮眼,一直受到张让等人的忌惮。他如今虽不在朝中,但河东距离雒阳还是太近了,皇帝有时还会就朝政专门发文询问盖勋的意见。 荆州刺史空缺,在受到司徒丁宫推荐后,原本平定过荆南叛乱的盖勋毫无疑问是热门人选。 前面两个推荐还算是有迹可循,最出乎意料的是骠骑将军董重,他竟推荐了本应与大将军府亲近的“八厨”之一的胡母班外任荆州刺史。 灵帝正忙着筹备着巡河间旧宅,他虽然和当初盖勋任河东太守时一样舍不得盖勋外任更远的地方,但依旧如那次一样,在张让等人的劝说下不再反对。 但他也没同意,而是把决定权丢给了刘辩,美其名曰:“在朕出巡前,辩儿先试着干一下监国的事,防止到时候朕一旦走了,没朕替你把关,你措手不及。” 对于刘辩来说,在这三个人选之中,碍于历史,刘辩并不愿意将刘表放在刺史的位置上。 (本章完) 第91章 出巡人选 第91章 出巡人选 刘表作为“八顾”之一,这个头衔在刘辩眼中是个绝对的减分项。虽有何进的面子,可刘辩很担心刘表到了荆州之后会与地方豪族媾和。 至于盖勋,河东郡位置关键,北面正对着董卓所在,有盖勋在,刘辩很放心。 胡母班是大将军府掾王匡的妹夫,又有“八厨”之名,刘辩委实有些想不通是如何同董重搅和在一起的。 不过想不通就别想,反正作为董重推荐的人,胡母班不在刘辩的考虑范围之内。 这三个人,刘辩都不想选。 张让倒是想让刘辩选择盖勋,在某次卢植不在时,他便寻了个机会试探着像劝皇帝一样劝刘辩:“以老臣的愚见,盖元固去年平了荆南叛乱,若他当了荆州刺史,定能尽快完成巡察郡县的使命。” 对此,刘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停笔看着张让,说道:“看来我该多谢张公教我做事。” 在刘辩的注视下,张让立马伏首请罪,连称不敢。 小小敲打了一下张让,刘辩淡淡道:“起来吧。” “谢殿下!”张让这才起身,后悔不已。 在心中暗骂自己:明知道太子有主见,偏偏心存侥幸。 此外,何进也专门为了刘表找上了刘辩,还带上何苗一起,希望刘辩能帮忙说服皇帝。 这还是何进首次请求刘辩帮忙,过去何进在朝堂上明里暗里帮了刘辩不少,还有何苗在,刘辩第一时间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了。 还好何进尚不知道皇帝将这事托付给了刘辩,刘辩只能将这事暂时先往后推一推。 然后他就在荆州刺史府属的名单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姓氏。 刘辩可以心安理得的将事情往后拖了。 诸葛玄是诸葛亮的叔父。历史上在诸葛珪死后,诸葛玄回乡照顾兄长的遗孀及子女。后留年纪稍长的诸葛瑾在家乡奉养继母,诸葛玄则带着亡兄的年幼的两子诸葛亮、诸葛均及两女前往荆州照顾。 值得一提的是,后来诸葛瑾因战乱不得不往吴地避难,被人举荐给孙权。而诸葛亮与诸葛均则先后在刘备手下为官。 想来,若非不得已,这兄弟三人只怕也不愿意分仕两处吧! …… 与在上半年先在孟津渡乘楼船沿着黄河顺流而下、再改走陆路的计划不同,如今的计划是全走陆路,经河内郡、魏国、清河国至河间国,回程时再走安平国、巨鹿郡。 除了河内,余下的都是冀州的郡国,皇帝出巡,耗费肯定少不了。 阻止不得,刘辩只能往好处想,皇帝亲巡,路过的地方豪族总得收敛点吧! 冀州作为汉室人口仅次于荆州的大州,去年有乌桓袭扰、幽州借钱借粮,今年连黑山贼都非常安分,王芬当初谋划废立时也没闹出什么乱子。 有皇帝亲自担任巡察官,今年的租税应该有保证。 按理说,增加半成租税不至于让郡国势力狗急跳墙,可万一呢,最终刘辩没有坚持与灵帝同去河间国,而是留守雒阳监国,以待不测。 考虑到皇帝的行在无论来回都会路过张燕黑山军的盘踞之地,虽然张燕安分了许多,但其盘踞之处仍属法外之地,不可不防。 刘辩便建议灵帝为了安全,多带一些军队。 毕竟历史上是没有这次出巡的,万一某个地方还存在着另一个王芬呢! 灵帝面对刘辩的关心很是受用,他因为王芬的事同样很警惕。 目前雒阳能作为野战军用的,分别有虎贲军、羽林左右骑、北军五营、西园八校尉。 灵帝便从中选出一半,共七千余人,又带上了部分羽林郎与中黄门及中黄门冗从充作贴身护卫。 同时带走了负责卫戍皇宫的虎贲中郎将朱儁,留下了羽林中郎将桓典。 八校尉中,蹇硕、袁基、鲍鸿、刘备及其麾下的张飞,俱在随行之列。 有的人不在乎是否跟着皇帝出巡,但有的人非常想要留下。 比如重新得到袁绍的大将军何进,正在同袁绍有商有量。 “大将军,太子监国,必然不能只以尚书令卢子干一人掌尚书事,如今太子少傅不管政事,唯有大将军适合录尚书事,协助太子监国。” 何进自信地点了点头,在他看来,大将军辅政,是理所当然之事:“我听说董重那厮也在谋划留守雒阳,当不让他如愿!” 袁绍便开动脑筋,思索起来。 袁绍不是没有想过借此机会清除宦官。只是此次皇帝出巡,必然会挑选十常侍随行,如此,即便能除掉留守宦官也不能尽全功,并非良机。 就在两人商量之际,永乐宫的董太后也在交待骠骑将军董重。 董太后准备同皇帝一同回河间老宅看一看。太子留下监国,皇后必然要留守,董太后放心不下,便打算留董重在雒阳看着这母子二人。 至于刘协,当然要跟董太后一起去河间国了。 董太后想着,自从刘辩进宫后,很快就找到机会便天天与皇帝相见,如今也该轮到协儿了。 她倒不愁刘协讨不了皇帝的欢心。 对于董太后的要求,董重满口答应,但也提出了请求:“姑母,若我只在将军府,恐怕什么事都做不了,唯有录尚书事,方能替姑母、替陛下看着那对母子!” 董太后倒不觉得这有什么难的,应承道:“此是小事,晚些时候吾同吾儿说上一声,也就定了。” 而玉堂殿中,灵帝冥冥之中仿佛预判了何进的预判,直接问起了刘辩:“今开府的三个将军,辩儿希望朕将谁带去河间?” 刘辩毫不犹豫:“大将军!” 对于这个答案,灵帝不算意外,又问:“骠骑将军何如?” 刘辩但笑不语。 在出发之前,皇帝发布诏书:皇帝出巡,太子于云台殿监国,车骑将军苗、骠骑将军重、司徒宫、司空陵,共平尚书事。 所谓平,即参与决策,而录则有总领之意。 自光武以来,在新皇继位后,皆有太傅、三公、大将军等两三人录尚书事,可代皇帝处理尚书台文书。如今只是太子监国,是以灵帝又把光武前的平尚书事掏了出来,只给参与尚书台决策的权力。 大将军何进分外委屈,只觉得自己受到了针对。 偏偏还要面对“陪同陛下出巡,大将军难道不高兴吗”的质问。 (本章完) 第92章 灵帝出巡 第92章 灵帝出巡 自光武帝之后,东汉历任皇帝中除了活了四十多岁的明帝,竟属活到三十六的桓帝最为长寿。 皇帝短寿,继位者普遍年幼。 如此,自然缺乏通过太子监国的方式来培养储君的土壤。 不过刘辩虽也年幼,但接触尚书台文书已经成了日常。太子监国一事虽很久没出现了,不过倒也称不上令人意外。 唯一意外的就是何进了,但皇帝诏他随行,他身为大将军,只要有拒绝之意,便是其心可诛。 在出巡前,何进何苗再次出现在了皇后的长秋宫,屏退宦官宫女后,何进在与刘辩告别时满是不舍。 “不能在京辅佐辩儿,我这当舅舅的甚是遗憾啊,但陛下所召,不能不去。辩儿,不如我把本初留给你听用吧!” 一时间,刘辩竟有些分不清何进不舍的是谁。 不过刘辩的确没想到何进会愿意将袁绍留下,想到何进对袁绍的看重,刘辩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何进。 他还在心中反思了一下这次坑何进的事,虽然他下次还敢。 袁绍在回京后以汝南太守转任北军屯骑校尉,同在随行出巡之列。 不管这是何进的想法还是袁绍的主意,刘辩都不愿意特意为了留下一个袁绍而去求灵帝。 事实已经证明,短时间内分开何进与袁绍,隔绝不了袁绍对何进的影响,反而会提醒何进袁绍的重要性。 刘辩顺势问起胡母班与董重的关系。 何进目露不屑之色,道:“胡母班的侄子被征入董重的部曲中,董重此举,不过是见胡母班的妻兄王匡就在八校尉中,在行离间之计罢了。” 刘辩:“这……也未免……” 只能说,董重许久没做出什么动作,如今甫一出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幼稚…… “吾岂能让此等小人挑拨之举得逞?不过马上我就不在雒阳了,还好有二弟在,若是董重那厮敢在云台殿放肆,辩儿尽可以让你二舅斥责他。” 说着,何进压低了声音:“此次陛下、太后俱不在雒阳,没人会护着董重,若其有失礼之处,辩儿尽可以责罚他。只要不伤他性命,想来即便将来陛下回来,也没什么大碍。” 无须问,刘辩便知道,后面这个主意一定是何进自己想的。 “只要董重不干扰尚书台处理国事,不违背国法,他想干什么,就由他去吧。”刘辩既是回答何进,也是在同何苗说。 刘辩向何苗问及关羽。 何苗先是称赞了关羽的治军之能,又道:“云长虽将与兄弟分离,但他是豪杰之辈,我原本有意放他几日假,但他却不愿接受。” 说笑道:“我府中长史乐隐原本十分欣赏云长,但他有个年轻的同乡门生,如今最爱跟着云长跑前跑后。他只能吹胡子瞪眼,无可奈何。前两日还与我抱怨,说不知道替谁收的弟子。” 刘辩好奇起来,问道:“这个门生叫什么?” 何苗答道:“牵招。” …… 八月十二日,皇帝出巡,自平城门出,刘辩与何皇后携留守京都的官员送别行在至雒阳城外十里,方回。 刚送别时,刘辩还有几分不舍,但在回去的路上,不知为何,他突然有种心情舒畅之感。 虽说走的是灵帝,刘辩仍要回到皇宫之中,可他却有天高任鸟飞之感。 他抿住嘴,避免自己的嘴角翘起来。 何皇后与刘辩同乘一车,没感觉到刘辩的这股情绪,还以为刘辩是因为分别而失落。 安抚道:“辩儿勿忧,陛下此行短则二个月,长则不过三个月,便可归来了。” “嗯……嗯……孩儿省得了。” 何皇后又叮嘱道:“陛下此番令你舅舅平尚书事,就是为了替伱分忧,辩儿切记,千万别像去年一样,因案牍劳累伤了身子。” 刘辩郑重点头,有了之前的教训,他可不愿意只活二三十岁。 “母后管理后宫,也要注意身体啊!” 刘辩忽然想起,不知道华佗这时有没有发明出五禽戏。 云台殿。 何苗、卢植俱在送别之列,也是一同回来的。 灵帝加了四个平尚书事,让刘辩多了几个能商量政事之人的同时,也意味着随着行在远离雒阳,没有灵帝给刘辩托底了。 刘辩仍打算将每日处理奏书公文的条目日日送给灵帝,顺便隔个两日写一封家信,问一问灵帝身体如何?到了哪里?有何名胜古迹? 如此,应当不算浪费人力马力。 刘辩前世曾听说过李二凤在出征辽东期间写给儿子李治的信,极其肉麻,他虽学不得这个,可当个日常问候的带孝子还是没啥问题。 云台殿大,虽额外安排何苗、董重、丁宫、樊陵、卢植五个人的桌案,仍显得有些空旷。 怪不得灵帝日常更爱在玉堂殿。 丁宫与樊陵终究是当过三公九卿的,在云台殿马上适应起来。 何苗此前当过河南尹,同样有处理具体庶务的经验,跟着旁人有样学样。 唯有董重,没有主政一方的经历,此前担任五官中郎将,但其下郎官的进和出他无权插手。本身就没有多少事需要他处理。 自从刘辩被正式册封太子后,董重低调了许多。 可即便后续将军府的部曲被补全,愿意投奔他的士人中有能耐的还是很少。 这些人中大多数董重自己都看不上,但是他看上的人却不愿接受他的征辟。 此前他曾想在部曲中增添些骑兵,便派人去向太仆黄琬索要战马,然后毫不意外地被黄琬果断拒绝。 除了说黄琬的坏话外,只有无能狂怒。 如今的骠骑将军府只是表面光鲜,其实难副。 董重看着尚书台奉上的奏书公文,连续看了好几份,觉得尚书台的尚书们给出的初步意见很合理,只要同意就行。 他抬头望了望其他人,心想:“处理这些政务看起来一点都不难嘛!为什么他们看上去这么认真呢?” 在董重张望间,刘辩正好抬头,看见了他,心情愉悦的刘辩对着董重微微一笑。 这无心之举,却引得董重胡思乱想起来。他觉得刘辩没安好心。 (本章完) 第93章 宗贼 第93章 宗贼 自秦开拓南方、设立郡县以来,两汉接力开发移民。 而伴随着气候整体降温,雨水减少,原本不宜耕种的南方也在人与自然的双重改造之下逐渐被开发出来。从最开始的火耕水褥到后来的外运粮食。 原本生活在这些地方的土著则被郡县包围着。 光武以来,在北方战略上选择保守的同时,在南方的开拓上则是十分积极的。 同样采取以夷制夷的策略,但与对待匈奴、羌人等还会怀柔不同,对于被郡县包围着的南方少数民族,东汉政府完全称得上武德充沛,在使用武力时毫不犹豫,甚至还会主动攻伐。 有压迫就会有反抗,是以多年来,扬州、荆州、益州一直都不缺反抗的山越蛮族。 东汉的最终目的在于让这些少民承担和汉人一样的赋税徭役。 汉顺帝时就曾在武陵太守的申请下在武陵郡推行了此法,马上就引发了武陵蛮的反叛。 依目前的汉家制度,朝廷每年可通过各部首领收取缴賨每口四十钱,算是将其纳入治下。 与汉民所承担的相差甚远。 但这四十钱,仍是少民不愿承担的,更不要说还有不可避免的恶吏盘剥。 荆州除南阳郡外,其他郡均有蛮族,唯有南郡因为曾经迁过一批蛮族至江夏,方才少一些。 时至今日,如扬州的山越、荆州的诸郡蛮族,与当地汉人的关系仍不和睦。 因为以上种种原因,在荆州有蛮族活动的地方,当地汉人大都会以宗族为单位组建武装力量,用以应对蛮人。 而这种武装力量一旦没有得到有效的监管,在有心人的带领下,很容易为祸一方。 史书称之曰宗贼。 历史上刘表单骑入荆州,便在蒯氏和蔡氏的协助下,用鸿门宴一口气宰了宗贼首领五十五人,即便如此,还有遗漏的。 荆州刺史府的消息不是秘密,很快就随着在场官吏的归家而传递到周边郡县。 华容县位属州治所在的南郡,在云梦大泽之北,不足万户,只有县长。 世人以宗族为基,抱团取暖,而在华容县,以贝氏为尊。 贝氏贝羽也因此得为本县功曹。 功曹诸曹掾之首,主掌辅佐县长之任,赏功罚过,不论是郡国功曹还是职权更弱的县功曹,都是地方豪族用以影响官府的最佳官职之一,若是豪族并立,甚至会轮换为之。 不过华容县的诸多宗族中,唯有贝氏一枝独秀,小宗族皆不能与之抗衡,贝氏久居功曹,借此把控地方已是许多年了。 目前的华容县长赵成无力与贝羽对着干,干脆变成了“你好我也好”。 江陵的消息传到华容县,贝羽遂邀请了几个在本县中说得上话的宗族之人,前来商议对策。 客人就坐后,贝羽先是说了从江陵传来的消息,道:“刺史与太守不提,不过是仿照过往旧例,将其喂饱而已,唯独从京中来的侍御史田丰不像是好相与之人,万一他不肯与我等便利……” 在场之人对于各自干过的坏事心知肚明。侵占土地、掠夺民财已经是毛毛雨了,大家都这么干的;架空个把县长也还不算过分,毕竟没有胁迫驱逐嘛;唯有借着州郡自行开采铁矿的便利私造军械不可饶恕,但这事他们做的极为隐秘。 至少来客们不认为田丰人生地不熟的,能发现这一点。 有人道:“要我说,不过增了半成租税而已,分摊下来也没多少,我等补上就完事了,大不了等到明年没了外来的御史巡查,再从那些黔首处将我等今日所费拿回来。有什么打紧的?” 他们族中吸纳的人口、田亩即便加起来也就与贝氏相当而已,如何肯做出头的椽子。 贝羽近些年以喂养加胁迫的方式近乎将县长赵成变成了他的印章,若非县中的权力有不少上交到了郡中,还需要县长赵成与郡中督邮等打交道,且害怕朝廷追责,他都可以取而代之了。 心中那几分说不清的野心促使着贝羽强调道:“太尉月前才离开长沙郡,往扬州去,不知何日又会来荆州。万一这个田丰想要拜见太尉,我华容恐怕会是他的前站。到时候万一他真不留一点情面,我们当初买下田地,有些首尾可还没处理干净。” 先前说话那人被唬了一跳,忙道:“咱们买的田亩是在县府中留下记录的,童叟无欺,不怕那田丰来查。若是真要了那些黔首的命,你不怕出事啊!万一他们朝北逃到江夏蛮,可就不归我们控制了。” 另有一人道:“我以为田丰不过是做做样子吓唬我们罢了,无非是想从我们这里榨取更多钱财,他还能真愿意走到那群黔首之中为那群黔首说话不成?我是不信。如今正是草木茂盛之时,阻塞乡间小道,我等世代居于此地,尚且不愿在此时入乡里,想来那田丰届时不过来县城转上一道罢了。” 贝羽见这些人一心想着妥协,情知劝说不得他们。 可他有种预感,田丰在江陵的做派可不像只吓唬人的,未必能像郡中巡察此县的督邮一般容易喂饱。 他们借着县长赵成的权柄做下的那些巧取豪夺之事,必然是骗不过有心人的。 在客人走后,贝羽写了一封信,密封好,叫来信得过的家仆,吩咐道:“即刻出发,去长沙郡送给下隽县苏代苏公处!” 待家仆走后,贝羽叫来弟弟,低声吩咐。 在他弟弟震惊的目光中,贝羽胸有成竹地说道:“只要不留下首尾,与我贝氏何干?届时再立下些功劳,若能当个正儿八经的郡守县令,我才算得偿所愿。” 对田丰的出现做出反应的并非贝羽一人,随着消息的传播,襄阳县蔡氏、蒯氏,江夏郡张虎、陈生……荆州各地皆有异动。 他们应对刺史府的巡察驾轻就熟,郡县都是他们的人,唯有田丰,这个不同寻常的外来者…… 田丰在首个巡察之地的作为,将会决定他们的态度。 (本章完) 第94章 董重的忧虑 第94章 董重的忧虑 处在风口的田丰对自己的处境并非没有预料。 但他还是发现自己低估了潜在的对手。 河南之南便是南阳,自进入荆州以来,他便从随行的队伍中挑选出了几个机灵之人,三两成群分往各处。 考虑到异乡人在乡里过于显眼,便使他们装作王睿或诸葛玄的琅琊亲戚,过路而行。 若事有不谐,还能直接亮明使者身份。 巡察的一行人终究是朝廷的使者,代表着天子。如果真有人敢对天使动手,别管以什么理由,都绝非是可以轻松揭过的事情,也就比直接谋反好上一丢丢。 在田丰到江陵传达过诏书之后,派去各处的人纷纷回报。 虽然有受到刁难的,甚至其中一个还曾被当成盗贼被乡中游缴逮捕过,但终究所有人都全乎地回来了。 给田丰带来了南阳郡、南郡、江夏郡的消息。 最北的南阳郡生活着许多开国权贵之后,其情况与冀州区别不大, 但再往南的地方可比冀州乱多了。 冀州的豪族虽也会修建高墙大院,也会修建高楼用以瞭望周边,但往往也就会寻些门客游侠充作护卫,终不敢做的太过分。 而南郡、江夏郡的宗族,则以备寇蛮族为理由,几乎是光明正大地武装乡里。 这让田丰涨了不少见识。 田丰结合一路上他的亲眼所见,虽还没来得及了解荆南四郡的消息,但猜测并不会和南郡江夏郡有太多区别。 不过田丰也很明白自己此行的目标,虽认为此是隐患,可这不是他现在要管的事,此事大可在回去后写一封奏书。 田丰自入朝以来,所见贵戚跋扈、宦官当道,好在宦官及其党羽无法一手遮天,贤臣仍能与之抗衡。 以他所见,此事涉及实务,定能引得重视。 按照惯例,郡国九月就该收集好当年的上计数据,十月就该派上计吏把结果送达雒阳了。 今年就算迟一些,也左右不过九、十月。 这两个多月,便是田丰的巡察时间。 重点便是乡官里吏有无欺压贫苦百姓之举。 “田御史,接下来该去何处啊?”说话之人名叫陈专,原是个屯长,负责管理随行护卫的二十个卫士。他原本上升无望,很希望借此机会能和田丰这样的前途无量之人搭上关系。 田丰心知这两个多月若想将荆州各县看个遍基本是不可能的,但荆州七郡总要走上一遍。 他道:“我们的人只去了江夏郡西北诸县,不算深入,如今当向东往江夏南部一行,再转道长沙,巡察荆南。” 陈专同样将地方上的武装看在眼中,他意有所指地建议道:“十年前江夏蛮曾联合庐江盗贼叛乱,此去宜当慎重。最安全的办法是联络刺史郡守,使其遣郡兵护送。我这两什兵卒虽是精锐,防备寻常的盗贼不成问题,可毕竟人生地不熟,一旦招惹到蛮族,其人多势众,恐难以抵挡。” 田丰摇头:“若是带上郡兵,只怕许多地方去了也是白去。不过的确不宜再像在南阳时那般分人探察了,当走大路,亮明旗帜。” 按照田丰原本的想法,他是不愿意在巡察时一直这么光明正大的,暗中行事才能更好的了解真实情况。 奈何荆州现状如此,他虽认为不会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袭击天使,但却不能不防。 陈专指着舆图,问道:“此处往江夏去,可直走江夏竞陵县,亦可沿着云梦大泽东行,经过南郡华容县转入江夏。田御史想要走哪条路?” “就从华容走吧,待离开江夏去长沙时,便不经南郡了。” …… 雒阳。 董重自从平尚书事首日见刘辩对他一笑,便总觉得刘辩要借机找他麻烦。 尤其是当他看到每每刘辩提出什么举措,何苗也就罢了,丁宫、樊陵、卢植这三个人都是一副太子言之有理的模样。 即便有讨论,董重也插不上话。同样插不上话的何苗尚能安之若素,可董重只觉得他像个外人。 在这种气氛之下,接下来的好几日,董重都甚是安分。 原本他还在董太后面前立下豪言壮语,打算在云台殿给刘辩找点麻烦,如今却生怕刘辩反过来找他的事。 他意识到,如今可没有太后保着他了,一旦出事,等太后回来,只怕万事皆休。 董重索性干脆偃旗息鼓起来。 可他作为平尚书事,总不能刚开始就称病躲在家里不去云台殿吧! 董重躲不过去,只能每日提心吊胆、小心谨慎,谨防刘辩找他麻烦。 时间久了,董重一直没等到刘辩真的找他麻烦,便觉得有些经受不住了。 十常侍中,张让陪同皇帝出巡去了,如今掌管云台殿的中常侍是郭胜,在董重心中,那是铁杆的太子一党。 原本遇事会和董重有商有量的孙璋也跟着董太后东去。 董重便去同亲近永乐宫的中常侍段珪商量对策。 十常侍守望相助,段珪并未听闻哪里有说太子要对董重下手,不明所以,问道:“将军是从何处知晓太子要降罪于将军的?” 董重张了张嘴,竟说不出具体的原因,只能道:“我当初得罪过太子,太子肯定会趁着太后不在时报复我的。” 不能说董重所言没有道理,段珪安慰道:“现今宫中与行在通信不绝,太子就算想要治罪将军,也不会做得太过。将军且放心,若将军身陷囹圄,我一定会替将军传信给皇太后。” 董重这才稍微放心。 可他并不知道,在他离开后,段珪转手就把他给卖了。 张让走后,留守雒阳的十常侍以赵忠为首,段珪很快就把情况告诉了赵忠等人。 之后他们就面临了一个选择,要不要把这事告诉太子。 郭胜很希望能以此事在刘辩那儿立上一功。 但段珪只是想将此事在十常侍中互通有无,他担心一旦太子知晓此事并因此针对董重,万一被董重知道自己没能保守住秘密,恐怕等到太后回来他就要倒霉了。 毕竟明面上他可是亲近永乐宫、亲近刘协的。 (本章完) 第95章 宫内事 第95章 宫内事 郭胜则劝说段珪道:“我等当然知道你的本色,但太子殿下不知道啊,你难道不想向太子殿下示好?至于你担心会让董重知晓这事,相信太子殿下一定会为伱遮掩的。” 段珪犹豫不能决定。 赵忠狠狠瞪了郭胜一眼,斥责道:“你别忘了我等守望相助是为了什么?现今宫外那些残酷凶暴之辈亡我之心不死,汇聚在大将军何进身旁,你难道不知道吗?何进是太子的舅舅,你如何能保证太子能阻止何进重复窦武的旧事?这种情况下,怎么可以放弃过往的策略,只选择站在一边呢!” 段珪对于赵忠的话深以为然。 他见郭胜脸色不太好,尝试在中间当个和事佬:“郭常侍的好心我当然是明白的,我当然也愿意亲近太子。可不论作何决定,总归是为了咱们自家的安全,我等都该同心共济。莫要忘了当年曹公的教诲。” 当初曹节等人除掉窦武陈蕃后,为了争权夺利,中常侍彼此间有了龌龊。司隶校尉阳球抓住了这一机会,首先对当时权势仅次于曹节的中常侍王甫下手,将王甫和王甫的两个养子俱磔尸于城门,逼得亲近王甫的太尉段颎自杀。 之后,阳球便与司徒刘郃商量将下个目标对准曹节和张让等人,但在行动前,被物伤其类的曹节联合众宦官诬告反杀。 原本宦官就有串联结众的习惯,虽后来曹节离世,但张让等人也是此一事的亲历者,知道团结一致的重要性。 所以才会有长秋宫与永乐宫剑拔弩张,各自的宫令赵忠和孙璋虽表面上看着仿若有深仇大恨,但背地里却是另一幅面孔。 郭胜很听劝,在段珪话说完后,立马向赵忠认错,但还是强调道:“何进固然忘恩负义,可车骑将军向来与我等为善,皇后也离不开我等,更何况太子也心向我等,不必过于惧怕。” 赵忠虽也亲近刘辩,却没到托付全部身家的程度,他说道:“我岂能不知陛下对太子的信重?只是太子殿下素有主见,虽不易被外头的士人蛊惑,但我等也难以施加影响。此前让公在玉堂殿辅佐太子,几乎没有对政务提出建议的机会,这也是我心有疑虑的原因。” 他在征询过毕岚、宋典等几位中常侍的看法后,做出了替董重保密的决定,继续他们原本两边讨好的谋划。 并嘱托郭胜:“若是太子殿下有对骠骑将军不利的想法,还请胜公务必及时相告,让我等早做准备。不过切记,不可让太子恶了我等!” 郭胜则保证道:“诸公且放宽心,有我在,岂会让太子厌恶我等?” 随后,诸中常侍各自归去。 郭胜自诩比其他中常侍更与太子亲近,还有皇后同乡身份的加持。 在回去的路上他便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同太子提起此事,如果要提又该怎么提。以及如果太子真要对董重下手,他要不要提前通知…… 直到第二天,他都没做出决定。 然后,他猛然发现,似乎有些来不及做决定了。 …… 刘辩看到了一封奏书,上面说的是在雒阳外城的南市,有兵卒想要用十钱强买百姓的一匹葛麻布。 奏书上说这么一匹葛麻布能卖三百多钱。 这固然是一件很无耻的行为,但这么一件由雒阳市长就能解决的小事,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刘辩面前,显然不会这么简单。 因为强买之人,乃是骠骑将军董重的部曲。 这封奏书,正是弹劾骠骑将军董重治军无方、纵容部曲兹扰百姓。 刘辩最先看到奏书,他合上奏书,对郭胜道:“拿给骠骑将军。” 他心中不太相信这事只是巧合,就算管理集市的市长害怕骠骑将军的权势,难道河南尹袁术会怕吗? 刘辩看向何苗,后者被他方才的话吸引过来,脸上只有好奇。 刘辩不觉得会是何苗所为,以何苗的性格会提前知会他的。 在他思索间,董重茫然地从郭胜手中接过,匆匆扫了一眼,大惊,叫道:“此是诬陷!此是诽谤!” 看到这份奏书的董重竟有种放松之感,他以为这是刘辩的设计,自不会求助刘辩,而是将奏书递给了丁宫和樊陵:“诸公且看,有人诽谤我啊!” 刘辩看着董重夸张的表演,就差扶额了。 他安抚道:“骠骑将军莫慌,就算上面的事是真的,将军真的治下无方,我也会将此事发给父皇,交由父皇处置。” 董重这才安静了下来,但仍不敢置信地问道:“殿下此言当真?” “当着在场诸公的面,我骗你作甚?” 说话间,卢植和何苗也都了解到了奏书的内容。 何苗虽不明白刘辩为何不趁此良机治一治董重,但他向来尊重刘辩的决定,没说什么。 卢植则道:“将此奏书发往行在前,当写明殿下对此事的处置。” 刘辩点头认可。 在下衙的时间,刘辩单独留住了董重。 董重虽不知刘辩要干什么,可才被刘辩放过一马,没有拒绝。 待其他人走后,刘辩直接问道:“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问,协儿是祖母的孙子,我也是祖母的孙子。我与祖母的血脉关系,和协儿相比有何区别吗?” 董重连连摇头,他可不敢说有区别。 刘辩继续问道:“那为何你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得罪我呢?” 董重心知肚明,因为刘协是他看着长大的,与他更亲近,他当然希望刘协能当太子。 但他依旧不敢直说,憋了好一会儿终于想出个借口,马上说道:“误会,都是误会!怪我以前受了奸人挑拨,做了错事,实在是对不起殿下……” 见董重终于上道,刘辩继续说道:“既然卿已经意识到了曾经的错误,我岂有不原谅的道理?你我本就是亲戚,我难道会平白无故地害你吗?” “在入宫之前,我并不识得两个舅舅,那时候我对待舅舅和对待卿的态度是一样的,只是后来却分道扬镳,我常反思是否是我哪里做得差了……” 董重顺着刘辩的话一想,瞬间觉得非常有道理,也就愈发觉得自己原先招惹刘辩的行为有多愚蠢,忙道:“都是臣的过错,以后臣一定多和殿下亲近!” 一时间,两人仿若亲如一家。 待董重走后,刘辩对郭胜道:“董重向我认错一事,要悄悄传出去。” (本章完) 第96章 太子监国三把火 第96章 太子监国三把火 刘辩不认为董重一时服软就意味着真和他亲如一家了。 他虽不知道对于董重的弹劾是由谁发起的,可灵帝还活着呢,过去的经验告诉刘辩,绝不能忽略董太后对灵帝的影响力。 而且,在监国时就敢对董重下手,难免不会令人心生疑虑——日会怎么对董太后和刘协? 刘辩不会做这种蠢事。 而且,卖炭翁的故事可不止在唐朝发生,难道治下不严的只有董重? 刘辩很早就意识到了自己在情报方面的短板,在从云台殿回长秋宫的路上,他忽然觉得此事或许可以成为一个契机。 不过思前想后,对他来说,宦官尚还属于无法完全掌控的力量,适合他动用的人手,貌似只有何苗的部曲了。 第二天,刘辩召来司隶校尉张温,将董重部曲强买百姓布匹一事告诉张温,并问道:“将军府的一个寻常部曲便敢肆无忌惮地做下这等事,如今这件事我是知道了,但那些未曾出现在我案头的事呢?我这次单独召卿来,就是想问问卿的看法。” 张温本身就是权贵的一员,在隐瞒和实言相告之间稍作犹豫,张温最终选择了骑墙:“臣以为只是缺乏了一个强项令。” “强项令”最初是指酷吏董宣。 光武帝之姊湖阳公主的奴仆杀了人,董宣担任雒阳令时当街当着公主的面宰了这个奴仆,被公主告到光武帝面前。 光武帝命令小黄门带着董宣去向公主叩头谢罪。但董宣两手据地,颈项强直,小黄门无论怎么用力都不能让他叩首,遂有“强项令”之称。 而能被称为酷吏,说明其对阀阅豪右也毫不留情,刘辩说道:“昔日曹孟德为雒阳北部尉时,立五色棒,倒有几分董宣的风采。” 但就目前来看,曹操还没有董宣这般舍身为公、不留后路,连豪族掌控地方的现实都不敢对刘辩直说。 张温还是很欣赏曹操的,不忘给曹操说句好话,道:“可惜五色棒之后,曹孟德就被调离雒阳了。” “如此看来,现今在雒阳,很难再出一个像董宣这样的强项令了。”感慨之后,刘辩忽然正式起来,神色严肃地对张温说,“我有一问,还望卿务必说真话……” 张温立马表态:“殿下但问,臣绝不敢说假话欺瞒殿下。” 顶多说话说一半而已。 “卿为司隶校尉日久,我想问一问,现在可还有权贵的家仆杀人却没有伏法的事?” 张温纠结起来,他心知这种事是必然存在的。若答是,则显得他这个司隶校尉无能。可若答否,日后一旦太子从别处获悉真相,岂会想不起今日的欺骗? 他最终答道:“自陛下御极以来,历任雒阳令中,还没有能比得上董宣之人。” 是雒阳令无能,而非他司隶校尉无能。 刘辩虽不喜欢张温这种绕着弯子说话的方式,可他终究是从张温口中得知了真相,也能趁势开始下一步计划。 他说道:“无论是贵戚名士,还是宦官豪右,其或家人子弟有犯禁违法者,小吏不能将其治罪,无非是惧怕权势罢了。我有意让车骑将军派遣部曲巡视雒阳内外,若权贵犯罪不能伏法,尽可通报交由车骑将军处置。我倒不信,如今这雒阳内外,有几人贵得过车骑将军。” 张温很想谏言太子,这是司隶校尉的活。 可他本就不是强势的性格,面对太子的炯炯眼神,却有些说不出口。 刘辩吃准了张温这一点,马上补充道:“想来若非司隶校尉部所辖三河、关中俱是要地,人手不足,卿定然不会放任违法之事发生。” “殿下所言极是!” “既然如此,那我便叫来车骑将军,卿不妨与车骑将军多加商讨,正好能解决司隶校尉部人手不足的困境。” 张温点头同意。 何苗在之前就被刘辩知会过,与张温商量的很是顺利。很快就拟定了一份公文,发往河南尹。得亏是张温,若是换个强势的司隶校尉,此事未必能这么容易达成。 刘辩也算是达成了诉求,通过何苗和关羽,他起码能掌握一些雒阳的基本情况。 下次再碰到有人弹劾董重,便可以第一时间去查查来龙去脉了。 当然,最关键的是,关羽治军很严,骠骑将军府的部曲属于募兵,具备不兹扰百姓的前提条件。 如果这些部曲能做到抑制权贵恶吏的作用,将来未必不能以他们为基础,组建一支东汉版的锦衣卫。 正是怀着这样的期望,刘辩在事成之后特意召见了关羽,告诉他一定要严明军纪,除了巡查不法之外,还需注意情报的收集。 关羽则郑重承诺:“臣必不辱使命!” 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 公文来到河南尹所在,袁术看完后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过去,他的治下向来豪族百姓安居乐业,别管真不真,反正都未曾发生过这等丑闻被送到尚书台的事。 袁术当即遣人把雒阳令叫到府衙狠狠地大骂一顿,又道:“不过是个下贱的部曲而已,便是他董重来了,我袁公路也不惧他。你依律法办事,若有违禁犯法者,尽可以处置,有哪家权贵来找你,尽可推到我这儿来。若是雒阳治下再被何车骑的部曲抓住把柄,莫怪我不留情面!” 雒阳令不敢反驳袁术,回去后叫来雒阳市长、市丞,将怒火转而发泄到这两人的身上,末了也同样吩咐道:“不过是个寻常部曲而已,便是骠骑将军来了,也有袁府君在前面顶着。你们不要怕,遇事秉公处置……切记,莫要被车骑将军的部曲寻到错处……” 两人出了县衙,他们都是相熟之人,也不避讳,市丞问道:“种公怎么看待方才明廷所言?真要对权贵的子弟奴仆秉公执法吗?” 种市长摇了摇头:“伱到底年轻,还真信了他的鬼话,河南尹高高在上,还能时刻在意我等小吏的死活不成?就算当时没出事,如何能躲得过后来的报复?” 市丞深以为然。 (本章完) 第97章 荀彧的奏书 第97章 荀彧的奏书 种市长回去后,又召集来了隶属于雒阳市的十来个一百石的啬夫,以及俸禄不足百石的斗食、佐史,共三十多人。 他也传达了上官的训斥和命令。 不过种市长终究知道小吏的难处,说道:“依照过往经验,少则数日,多则一两个月。你们瞧着吧,那些消息灵通的自会在这段时间有所收敛。至于仍顶风作案的,若非你们原本就认识的那些,多半不会是什么招惹不得的权贵,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车骑将军的部曲巡逻时,尔等定要机灵些,好言好语地应对。有什么事及时遣人告知我,莫要被人抓到错处,否则我也保不住你们。” 在场之人齐齐称是。 搞定了张温,在下午处理尚书事前,等到卢植等人都到齐了,刘辩说道:“我批阅奏书,常常有新的收获。天下的事情这么多,一定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事。我想请百官上书,论朝政得失、郡国弊病,卿等以为如何?” 卢植称赞道:“殿下广开言路,此乃贤德之举,有何不可呢!” 樊陵等人也是连连称赞支持。董重经过之前的弹劾,也有些别扭地称赞了刘辩两句。 广开言路属于政治正确。 刘辩觉得如果放到游戏中,这一举措至少也能来个声望+3。 不过百官上书局限于六百石以上的朝中官员,这些人基本过了年少热血的阶段。 对于刘辩来说,如果能多发掘出一两个愿意说真话的官员,他就心满意足了。 很快,这一决定便落在纸上形成公文,出现在朝中百官的案头。 随着消息的发酵,在朝野内外为刘辩赢来了诸多赞誉。 而原本有批评车骑将军部曲可能会兹扰百姓的声音因此被掩盖了一些。 于此同时,回到军中的关羽召集隶属于车骑将军的八百部曲,开始分配任务。 过去雒阳的军队之中,有在雒阳巡逻之权的唯有执金吾,但执金吾还要守卫武库,巡逻的范围也仅限于雒阳城内。 关羽则要分配兵力,兼顾雒阳内外,尤其是城外的里坊和市。 董重的部曲强买布匹,就发生在城外的南市。 刘备为雒阳北部尉时,关羽对于其所辖事务也是很上心的,虽然没帮刘备想出什么媲美曹操五色棒的扬名计策,但对雒阳的情况也算是清楚的。 原本他训练这些部曲是为了打仗,如今转为巡逻,侧重点不同,自然不能一声令下就改了兵种属性。 但这也难不倒关羽,昔日刘备当安喜县尉时他也积累了许多经验,而且无论是刘辩还是何苗都没要求他立马带人参与巡逻。 训练期间,刘辩则派人向他传达了对于这支部曲的要求——“一切行动听指挥,不拿百姓一粒米一尺布,不收一钱贿赂!” “买卖公平,不踩踏田亩,不调戏妇女。” 关羽读完,觉得这些要求通俗易懂,而且非常合理,是对于现有军纪的很好补充,马上向兵卒宣讲。 宣讲完后,关羽不忘说道:“太子殿下有言,如能谨守这些事项,年前必有重赏!” 因关羽素来以身作则,常与普通兵卒共饮食,若兵卒有事,关羽也会将之视为自己的事,在这些部曲中向来一呼百应。 虽有人觉得这些要求过于复杂严苛了,但在关羽的要求下,最终还是很顺利地让每个人都将之牢记在心。 等到将士们都明白了接下来的任务,关羽这才找上何苗。 正式开始巡视雒阳内外。 而这些举动吸引了诸多目光,御史台中并未前往地方州郡的侍御史们更是做好了准备,只待这些部曲犯下错误,便要上书弹劾。 …… 这时,百官对于“朝政得失、郡国弊病”的奏书,也陆续落在了刘辩的案头。 刘辩翻看了前面好几份奏书,不出他所料,全是认为宦官祸国的。 然后这些奏书也不出意外地被刘辩放到一旁去了。 然后,他看起了下一份奏书。 刚一打开,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奏书来自荀彧,他的黄门侍郎六百石,正好处在能上书的门槛上。 荀彧在开篇引用了些圣贤道理之后,第一件事便将矛头对准了目前的选官制度。 他认为选拔官吏应该依据士人的才能,而非士人的家庭情况。 根据刘辩的了解,目前门生故吏满天下的“阀阅”们,在同为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和弘农杨氏之下,就该轮到颍川荀氏和沛国桓氏这等在上升期和衰落期的经学家族了。 所谓阀阅,乃是章帝所言。指的便是那些以经学传家的家族靠着与门生故吏缔结隶属关系,从而影响察举选官,并作为地域性的小团体进一步对国家政治产生影响。 如羽林中郎将桓典便出身于沛国桓氏,只是桓氏自梁冀当政之后便已经有了衰落的趋势。 不过这些阀阅向来互相通婚,只要族中人才没有断层,与门生故吏的联结没断,便也衰落不到哪去。同样可以凭借门生故吏垄断官员选拔。 荀彧能在开篇写出“背叛阶级”的话,刘辩决定认真看下去。 其二,荀彧提及目前郡国的太守、国相已经开始插手县令县长的任命,朝廷对此没有作为,他认为这是非法的行为,必须禁止。 刘辩非常认同。 这是放权给太守的恶劣影响之一,不过因为其本身就是违反律法的行为,禁止倒没那么难。 其三,荀彧认为民间盛行卜筮,不仅寻常的百姓会去占卜,就连官吏也参与其中,他认为这些事需要被抑制。 又言所通行的刑罚律法已经不足以应对当前的局面了。所谓君子以情用,小人以刑用。要用刑罚去震慑潜在的犯罪者。 还有集天下大才通儒,考论六经,存古今之学…… 如是种种。 在奏书之中,荀彧也没有忘记将圣人的言论、圣王的作为穿插其中,用这些来佐证他的建议的合理性,并以此达到“渐敦教化,王道两济”。 刘辩通过这份奏书,仿佛看到了一个无比务实的理想主义者,亦或是一个极富理想精神的实干家。 这让刘辩忽然想到了诸葛丞相。 (本章完) 第98章 云台对 第98章 云台对 对于荀彧的奏书,刘辩必须做出回应,他第一时间召见荀彧。 不得不说,哪怕没有后世记忆中名气的加成,光凭这份奏书的内容,即便是个籍籍无名之辈,也足以让刘辩重视。 这应该就是王佐之才的含金量吧。 荀彧被征辟担任黄门侍郎也有近一年了,刘辩觉得正好也听一听不同于卢植这些老成持重大臣的声音。 荀彧爱用熏香,相传他“至人家,坐处三日香”,刘辩以前没什么察觉,如今面对面的时间稍长一点,果然闻到了一股与宫中所用熏香不同的幽兰之香。 在就奏书的内容稍作讨论之后,刘辩屏退郭胜等宦官,只在殿中留下他与荀彧两人。 荀彧愿意跟他说真话,切实指出朝政中的真实情况,刘辩也愿意坦诚相对。 投我以木瓜,报之于琼琚。 他问道:“自我知政事以来,方知天下盗贼四起,乃有聚众叛乱攻杀长吏者。而今年初河东白波贼叛,其前因后果已有定论,实乃官逼民反。然官吏贪腐欺压百姓,岂止于西园买官者。吾所见百姓不安,国朝不宁,卿谓计将安出?” 荀彧对此早有准备。 谁说古代没有标题党的。 荀彧就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刘辩对于这些朝堂内外政治过失和弊病的关注。 他通过点出了其中一些问题,从而吸引刘辩的注意力,进而得以面见刘辩。 他最终的目的在于向刘辩诠释自己的治政理念。 荀彧答道:“臣以为,致治之术,先屏四患,乃崇五政。” 在刘辩的注视下,他进一步解释道:“所谓四患,一曰伪,二曰私,三曰放,四曰奢。弄虚作假会扰乱道德风气,图谋私利会破坏法令纲纪,任性放纵会致使行为越轨,奢侈浪费会败坏规章制度。道德沦丧,法令崩溃,人的行为没了约束,欲望也得不到限制。是谓四患。” “这四大祸患不除,那么德政也就无从施行了。” 刘辩点头认可,这四者是对如今吏治崩坏状况的最好阐释。 “提倡耕织来养育人民,明察人们的喜爱和憎恶来纠正习俗,宣扬礼乐典章来昭示朝廷的教化,建立军备来确保国家的威严,严明奖赏惩罚来彰显国家的法律。是谓五政。” 刘辩继续点头,鼓励农桑,引导公序良俗,施以文章教化,增强军备,严格法令,这五项同样是良言。 按照荀彧四患五政的政治纲领,成为一个合格的裱糊匠完全不成问题。 以之为指导,刘辩甚至还有机会来个众正盈朝,死后大概也能得个“仁”的美谥。 四患五政称得上治国的良言,但对于门阀政治兴起的阶段,还显不足。 门阀政治有多垃圾不必多言。 执掌国家的决策者们执掌国政的优先目标不是国家利益,而是通过各种精致利己的政治计算从国家攫取个人和家族利益。 魏晋南北朝,荒唐且美好……多么小布尔乔亚的话语,如果一家人整整齐齐、死亦同锅烹也算美好的话。 刘辩便深入地问荀彧道:“兴农桑是国之大事,可而今富者阡陌连野,贫者无立锥之地。此前七郡国水灾,卖身为奴者不知凡几,国家岁收无以为继,继而使朝廷无力安抚百姓。以卿之见,当从何处入手?” 荀彧当然明白刘辩屏退左右的含义,这一年来他身处内朝,看得分明。 他起初只想进言“四患五政”,此致治之术并非是他一人总结的,而是颍川荀氏多年积累的结果。 今上显然是不愿意接受这一套说辞的,可太子却像是能纳言之人。 荀彧原本没打算说得过多,能让太子知晓这一策论便足矣。 可如今,他听闻太子对于五政的思考和对百姓的关心,远远地超过了他的预期。 荀彧愿意多说一些。 他对此并非没有思考,回答道:“国家在收取田租之时,会考虑到田亩的产出,在收取算赋时却做不到根据百姓的家产来进行调整。百姓承担的算赋要远高于田租,但却不分贫富。且算赋须得以钱计,而百姓家无闲钱,为算赋尚需卖布卖粮,便有商人低买高卖以此牟利,损害百姓,增加百姓负担。” 荀彧直接点出了目前税收制度的弊端,赋税的大头不在田亩上,而在人头上。三十税一的田租听起来很少很好,实际上最受益的却是大土地拥有者。 普通百姓所承担的算赋不改变,便解决不了问题。 “卿有意改革税制?”刘辩问道,他的确没想到荀彧会做出这样的回答。 荀彧直言道:“殿下明鉴,租税为国家岁收之本。臣以为当赀多之家多出,赀少之家少出,而田租之外,可以丝帛麻布抵钱而为税。” 对于普通百姓家中能有多少现钱刘辩并不算清楚,但他隐约记得,唐朝时候在两税法之前似乎大都是缴纳的实物,后来改为两税法,便有了铜钱不够用的问题。 考虑到普通百姓获取铜钱的方式极为有限,荀彧所言百姓家无闲钱应该不假。 简单来说,收钱更方便官吏。 刘辩道:“我亦知税制应当改革,可是以如今的局面,若仓促改革,我担心当年重新度田引发各地叛乱的事会重演。” 即便荀彧心中早有准备,听得此话仍觉得有些惊异,他回答道:“是以当除四患,整顿吏治风气,行五政,选拔良才猛将。昔年度田之乱,终得平息。而朝廷既有德政使政令畅通,又兼修兵戈之利。坐镇司隶,深根固本以制天下,纵有乱臣贼子,其心不一,不足为惧。” 刘辩明白荀彧的想法,这也与他的打算有几分相似之处,他很早就明白,不管以何种方式,都必须再在地方上来一次“度田”。 荀彧的答案让刘辩更加坚定,自古改革哪有不流血的,绝不能因为害怕既得利益者们的反扑而妥协。 其实刘辩对于荀彧如此直言的表现也是有些意外的,但这是好事,他没必要去纠结原因,也直言道:“我今日听君一席话,方知何为如鱼之有水也。” 下一章还得晚一些 (本章完) 第99章 巡逻 第99章 巡逻 先整顿吏治,整修兵甲,将国家恢复到可以压制地方的程度。到时候就可以携天下大势进行变革,就算有叛乱,也可以如同光武帝当年一样挥兵平息。 光武帝时地方上尚且有经历过战争和训练的兵卒,但以如今郡兵的战斗力,只要保证中央野战军的忠诚,选出合适的将才,中央与地方的武力差距十分明显。 刘辩很清楚,当年光武帝度田的红利一直被吃到了桓帝朝。隐没人口田亩的问题虽仍旧不可避免,但总体而言光武度田应当算是成功了。 说来有趣的是,敢毒死皇帝的跋扈将军梁冀当权的十年,人口增加了九百万。考虑到当时登记在册的人口即便加上这九百万也不过五千六百多万,这九百万人口从何而来可想而知,总不能是自然增长吧。 当然,事情做起来并非如说的这般简单。流血的程度也要尽量控制的越少越好。此外,还有未曾提及到限制土地兼并、提高生产力等等。 但小目标已经定下。 先从扭转吏治风气开始。 荀彧又道:“而今郡国人多地少,可未尝无地广人稀者。” 刘辩想了想,问道:“卿所指,莫不是关中?” “关西之地,因多年羌乱,百姓迁徙他处,正可以为殿下所用!” 因为多年受羌乱等种种原因影响,关中三辅之地的人口一直不多,京兆尹稍好一些,在册者三十多万人,但右扶风和左冯翊各自只有十余万人。 历史上,董卓敢于迁雒阳周边两三百万百姓入关中,此是暴政无疑,且有许多百姓死在途中。但董卓能做此决定,至少能证明关中还有能安置百姓的土地。 以如今的气候条件,刘辩不指望关中能够像几百年前那般沃野千里,向外供给粮食。只要三辅能自给自足养活本地人,乃至于给朝廷增加点税收,他就心满意足了。 让关中再次伟大! 刘辩想的更多,如今关中人口少,如果不以朝廷的名义,而是以三辅长吏的名义重新丈量土地,是否有可行性呢! 他将这个问题抛给荀彧,但荀彧很诚实地回答刘辩,他不知道。 刘辩这才忽然意识到,现在的荀彧还不是历史上那个执掌尚书台十几年的荀令君。 但没关系,他还有卢植,还能写信询问坐镇京兆的皇甫嵩。 不过要想让百姓回流关中三辅,最关键的是要解决凉州羌人和并州匈奴人的问题。 三辅的安全问题比气候问题更加急迫,而且,三辅本身就有未被编入户籍的羌人和匈奴人存在。 当日,刘辩以黄门侍郎荀彧兼领太子中庶子。 荀彧所言鼓励农桑也提醒了刘辩一件他曾经忘了的事,他或许是时候去考察一下现行的农具,并去搞一些发明创造了。 但他能做到的毕竟有限,用金钱爵位等方式来鼓励在农业技术上的发明和改进也是必不可少的。 …… 在雒阳内外巡逻首日,关羽亲自带队,奔赴城东的马市、栗市,而时常活跃在他身旁的牵招也被委以重任,独领一队。 当初刘备为安喜县尉时,曾与牵招有过一段难忘的交情。二人虽年龄上差一些,但英雄同契,为刎颈之交。 后来牵招跟随老师乐隐来到雒阳,双方在雒阳重逢之后这份情谊并未淡薄。 历史上,在十常侍之乱中,何苗的长史乐隐同样被害,牵招与乐隐的门生史路等人,冒着危险收敛乐隐尸体,载其还乡。路途中道遇山贼,史路等皆四散逃走,牵招垂泪恳求,山贼觉得他是个有义之人,放他离去。 牵招有侠气,不仅与军司马关羽交好,还是将军府长史的弟子,他带队,足以让人信服。 牵招很清楚,这是车骑将军部曲的第一次巡逻,一定不能出错。 但他明面上仍对着身后的一什兵卒谈笑风生,除了要求行伍整齐外,仿佛这只是一次轻松的游玩。 路上,他与路过的百姓热情地打招呼寒暄,向他们介绍自己的身份和使命,告诉百姓们如果遇到了不平之事,尤其是权贵仗势欺人,尽可以找他们做主。 百姓也在观望。 观望这些人是否真的能为黔首做主。 等牵招带人来到作为“故事起源”的南市,在那里观望的就不止是听到消息的百姓了。 经关羽之手训练的部曲没有借着巡逻的机会兹扰百姓,这让某些人有些失望。 而一连几天,雒阳内外的几个市都很平静,即便有买卖双方产生矛盾的,基本也都被市吏自行解决了。 雒阳内外的治安也无须他们插手,自有雒阳四部尉以及乡里的游缴和亭长处置。 表面上看,雒阳城内外一片祥和。 车骑将军的部曲看起来既没犯什么错,也没立什么功。 只有普通百姓明白前后的差别。 也因此,刘辩收到了一封奏书,上面引经据典,从周公聊到本朝的规制,认为没有必要再继续让车骑将军的部曲巡逻雒阳内外,将军部曲就不是用来干县尉所做之事的。 刘辩只看了看署名便将奏书丢到一旁。 当初他虽说服了张温,但期间也不是没人反对。如今只要关羽他们不出问题,刘辩一定会坚持到底的。 而就在一片祥和之际,牵招发现,来活了。 矛盾的起因并不复杂。 有农户卖牛,因为牛养的比较好,卖了四千钱。 可前脚牛才卖掉,买牛的人竟发现自己才买的牛竟口吐白沫了。 如此,买牛之人自然不乐意,抓住农户,以牛有问题为名,要回了两千五百钱。 农户不知自家养的牛出了什么问题,只能拍着大腿眼睁睁地看着卖牛钱少了大半,在原地痛哭。 事情到此为止,貌似没什么问题。 但很快就有围观之人叫嚷,说是牛鼻子上的白沫中看着像是石灰。 早被动静吸引来的市吏赶紧上前查看,这一看,竟真是石灰。 按理说很容易得出结论是买主为了少付钱而造假。 但那买主见状却喊起冤来。 市吏不敢处置,因为买主是大将军府的仆人。 (本章完) 第100章 雒阳与汉阳 第100章 雒阳与汉阳 市吏不敢处置,但牵招敢啊!他初生牛犊不怕虎,根本没想过要把这事推给雒阳市长。 当即就把人和牛都控制了起来…… 虽只是一桩卖牛的纠纷,可终究涉及到大将军和车骑将军两方,最终竟也传到刘辩的耳中。 “所以,此事是大将军的家仆所为?”刘辩问前来汇报的关羽道。 “然此僚只承认他确实打算借此机会少给些钱,却坚称石灰一事与他无干。” 关羽承认,当他初闻这件事时,第一时间想的就是权贵恶仆仗势欺人。但因为此人一直不承认石灰之事是他干的,而且此人手中身上也都没有石灰的痕迹…… 关羽在之后便逐渐回过味来了。 但不论怎么说,大将军的家仆都是嫌疑最大的人。 刘辩也明白这一点,他说道:“无论是他故意也好,还是被人算计也罢,终究是因为他起了贪心,才会导致如今的局面,否则在牛出问题的时候为何不把牛退回去?” 关羽回答道:“殿下所言极是,此人正是知道牛应当没病才没退牛。” 在一旁的何苗见刘辩起了惩罚的心思,插嘴建议道:“到底是兄长的家仆,不如训斥一番小惩大诫,便把人放了吧。早先何咸还为此专门到我府上来了一趟。” 何苗确实过于好说话了,不过若非如此刘辩无法像现在这样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帮忙。 只能说有得必有失。 刘辩念头一转,笑了笑,劝何苗道:“二舅何必为此委屈自己?” 何苗一愣,他哪里委屈啦? 刘辩立刻补充道:“二舅的部曲巡逻这些天,都没发生什么大事,而今突然涉及到了大将军,雒阳百姓都会关注。若是就这么把人放了,百姓们不懂其中的疑点,只会以为二舅连大舅的家仆都不敢治罪。二舅的部曲此后巡逻只怕也不敢去管欺凌弱小之事了。我知道二舅想要家族和睦,但不必因此强行委屈自己。” 关羽也劝道:“将军,殿下言之有理,若轻易将人放了,只怕将来将士们外出巡逻都要低人一头了。” 何苗突然觉得他好像真受了委屈。 “……那晚些时候我再去劝劝何咸。” 很轻松地说服何苗后,刘辩对关羽交待道:“此事后还是要查一查此事的背后有没有推手,侍中贾诩很有才能,云长如果找不到突破口不妨去拜访一下他,可对他说是受我之命拜访的。” 其实他也明白,关羽的才能不在这方面,但他目前的官职却是最合适的,人也是值得信任的。 关羽应允后,眼见事情汇报完便准备告退了,忽听刘辩问道:“马上就要秋播小麦了,那个农户为何会在此时卖牛,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是否有官吏擅自加税的原因?” 他答道:“臣曾问过,这头牛养来就是为了卖的,既是筹钱为秋播买种子农具,也为偿还之前交算赋更赋时借的钱。” 刘辩点了点头,不是因为突然增加赋税便好,若是京畿所在、天子脚下在朝廷早有命令后还避免不了这种事,真该大开杀戒了。 他又嘱托道:“云长可多关注民生,若有事,务必上报。” 刘辩说完,却见关羽好似有那么一瞬间欲言又止。 他心中一惊,难不成雒阳县治下还真有加租税的事? “云长有话直说即可。” 关羽拱手道:“臣必定为殿下探明此案背后真相!” 何苗与关羽走后,刘辩才反应过来,他觉得可能是关羽不愿意示弱去求助贾诩。 …… 就在刘辩在荀彧的提醒下将目标投向破败的关中三辅时,位于凉州的凉州刺史傅燮和汉阳太守孙坚也没闲着。 得益于朝廷的信任和支持,又有皇甫嵩坐镇后方作为后援,他们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吸引羌人进行屯田之举。 有傅燮在,重新召集羌人再次屯田的政策进行得很顺利。 因为气候变迁,凉州小麦、粟米的亩产普遍只有一石有余,即便是最好的水浇田也已经达不到昔日亩产三石的水平,更别说有些土地只能种些大豆小豆。 不过产量虽低,人也少啊,人均能耕种的土地便多了。 汉阳有姜、阎、任、赵四姓,为郡中豪族,最有声望。 并非所有凉州的豪强大族都愿意被“裹挟”入羌人叛乱。 如西县赵氏,便有赵融接任董卓为右扶风,且朝廷又增加了凉州子弟入朝为郎官的名额,赵氏族人自然是更愿意跟着赵融走仕途之路。 原本汉阳郡的郡县官吏就多为本地豪族之人充任,如今傅燮为凉州刺史,他没有重用家乡北地郡的士人,而是更多地吸纳了汉阳人为刺史府的从事佐吏。 如说还未出生的姜维的父亲姜冏,便被傅燮征辟为从事。 在这些政策之下,汉阳郡逐渐摆脱战乱的影响,步入正轨。并且陇西郡靠近汉阳的几个县原本就在平叛时被汉军收复,而今也被纳入掌控之中。 在朝廷给钱养的五千步骑外,随着本地屯田面积的扩大,势必能供养更多兵力。 总体而言,实乃生机勃勃、万物竞发。 叛军当然看不得这些。尤其是如今占据叛军首领位置的韩遂和马腾,二者都是汉人豪强出身。 若是羌人都被朝廷争取走了,他们还能靠谁造反啊,总不能指望郡均人口两三万的汉人吧。 他们必须得急。 为了破坏傅燮以屯田等方式安抚招揽羌人的谋划,韩遂与马腾搁置矛盾。二人在金城郡指着大河发誓,要齐心协力地结盟,不得互相背叛。 于是,自年初开始,叛军再次兵出金城。 汉阳太守孙坚屡屡率兵与叛军在陇西和汉阳金城两郡交界处交锋。 因没有监军等额外因素影响,他虽不能说百战百胜,但也是胜多败少。叛军的兵锋再也没有抵达过冀县。 可孙坚也因身先士卒,屡次负伤。 凉州与汉阳郡共治冀县,傅燮听闻孙坚出征去攻打叛军,负伤归来,第一时间上门探望。 (本章完) 第101章 江夏蛮反 第101章 江夏蛮反 傅燮被郡守府的仆从引领还没走到正屋,孙坚便被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搀扶着,亲来迎接。 傅燮见状,便稍稍放心,能走动,说明问题不大。 他们两人配合的时间快到一年了。虽表面上两人的官职是刺史和太守,但实则是傅燮主政事,孙坚主兵事,一文一武,共同主导。在这个过程中,孙坚的确没有参与政事,基本只会在准备率军出击前与傅燮商量能供给多少粮草。 所以傅燮还是非常希望孙坚别出什么意外的。 他还是忍不住劝说道:“文台为一军之帅,先登之事还是交给别的勇将为佳。” 孙坚不以为意,笑道:“将为兵之胆,我作为主将冲在前面,麾下兵将岂有不跟随我奋勇杀敌的道理。” 搀扶孙坚的少年对他的话也一脸的认可。 这不是傅燮第一次劝说了,傅燮也知劝说不动,索性不再多言,只道了一句:“伯符倒与你一模一样。” 孙坚闻言爽朗大笑,疏忽中不小心牵引到伤口也并不在意。 “文台且先好好休养……” 傅燮原本打算回头去向孙坚麾下吴景、韩当等人询问战况如何的,但孙坚却不想耽搁,道:“既然来都来了,正好与你说说陇西的情况。” 待双方坐定,孙坚道:“此战最大的收获当属陇西李氏愿意弃暗投明,有了李氏相助,陇西郡治狄道县便能牢牢掌握了。” 近一年,他们与叛军最主要的争夺点便是陇西郡,而在汉人豪强对羌人普遍有很大影响力的当下,对当地豪强的拉拢十分必要。 傅燮很是激动:“狄道县既下,拿下陇西郡便是时间问题。日前皇甫公遣人送信询问凉州状况,如今有了文台带来的好消息,我便好回复皇甫公了。” “我见皇甫公信中提及,太子殿下有意在三辅以当地羌人、匈奴人屯田,我稍后便回信给皇甫公。” 一直在一旁的孙策忽然开口道:“傅伯父,阿父,小子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说。” 傅燮原本就觉得孙坚虎父无犬子,闻言马上道:“伯符尽管直言。” 孙策道:“皇甫公写信透露太子殿下的意愿,一定是有想要屯田的想法。汉阳的官吏大都很了解如何屯田,傅伯父完全可以向皇甫公推荐其中有才能的人。这样不仅能帮到皇甫公,被推荐的人也能更好的施展才能。” 傅燮其实原本就有这方面想法,只是没说出来。孙策小小年纪就能想到这一层,在他看来已经属于少年英才的范畴了。 他半是称赞半是调侃道:“伯符以后的成就一定会超过你的父亲。” 孙坚则道:“若非见伱将别成带在身边言传身教,让人羡慕,我原本是没想把伯符带来凉州的。现在看来,再让伯符在我身边两年,待我太守任满,伯符年纪也够了,刚好举他去当郎官。” …… 雒阳,秋分之后,农家便开始陆续播种小麦了,刘辩正准备作作秀表演一下亲农桑,顺便借此机会深入了解一下现在的农具,但一则来自荆州的急报打断了他的行程。 “江夏蛮反,侍御史田丰遭遇江夏蛮袭击,生死不明。” 刘辩第一时间召集了卢植丁宫等人,他没想到朝廷派出去的使者竟还真有出事的,而且出事的还是田丰这么一个有名的谋士直臣。 “荆州已经召集郡兵准备平叛,诸公如何看此事?” 樊陵见刘辩言辞间难以掩饰的愤怒,马上说道:“必须严查御史遇袭一事,江夏蛮族早不反晚不反,偏偏在御史巡察之时造反,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丁宫也道:“是有些过于巧合了。” 卢植建议说:“数日前太尉上书,尚在扬州,可使太尉入荆州主管平叛事宜并调查田丰遇袭之事。” 刘辩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这是件巧合之事,他说道:“我也认为此事有疑,既然诸公与我意见一致,当以最坏的情况来决定朝廷的应对。” 一旁的董重虽觉得他并不十分怀疑,可终究没提出异议。 何苗问道:“殿下所言最坏的情况是指?” 刘辩一字一顿:“有人假借江夏蛮造反,攻杀御史!” 在刘辩记忆之中,古往今来的此类案例太多了,连后世都无可避免。 哪有这么多意外。 “我意遣西园一校尉部入荆州,会合太尉,诸公以为如何。” 丁宫与樊陵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刘辩这么直接。 丁宫试探着说:“过去荆州蛮乱,以州郡之力足以平息,纵使当真有人借机袭击朝廷使者,有太尉马公在,足以查明真相。” “地方平乱,若用人不当,往往旷日持久。昔日荆州区星等人反叛,尚需朝廷派盖元固至长沙领军平叛,不如早做准备。就算真是意外,也能早日平叛。” 刘辩记得,刘表单骑入荆州就是明年的事,那时候荆州已经宗贼林立了,他可不相信宗贼凭空冒出来,必然是现在已经有了,顶多是现下隐藏起来了。 不如趁此机会打击其中一些冒头的。 丁宫面对刘辩的反驳,像是被说服了,不再多言。 马日磾虽是太尉,在当太尉之前还是北军五营之一射声营的校尉,但实际上并没有领兵打仗的经验。 何苗则问道:“殿下属意由何人领军?” 目前西园校尉有曹操、冯芳、夏牟、黄忠四人。 其中,冯芳自不必说,曹节的女婿,关系户。夏牟能力不行,历史上因分赃不均被乱兵所杀。黄忠其实也算是盖勋的关系户,资历稍显不足,且是荆州南阳人。 因此,留下的西园校尉中,能派去荆州的只有曹操了。 在刘辩点名曹操后,卢植提醒道:“殿下欲动用西园校尉部,当以快马上书陛下,征得陛下同意。” “卢师所言极是,我这便写奏书!”刘辩一时情急,竟忘了还有请示灵帝这一茬。 写完奏书之后,刘辩说道:“可先做好出征准备,待到父皇批复奏书,便可立即出发。” (本章完) 第102章 先入为主 第102章 先入为主 虽然在理论上让曹操带西园兵去荆州平叛一事还没得到皇帝的批准,但实际上,在刘辩的命令下,粮草、冬衣等军备的准备工作已经在进行中了。 朝中上下没有哪个人敢以“皇帝未准”为名进行拖延的,而且近些年不间断的派军平叛让相关的官员对于这些事驾轻就熟。 本该主导这一切的太尉虽不在,但太尉府的工作仍在长史的署理下平稳地进行着,此外,三公府在设计之初在权责上有一定的重合,司徒、司空也能监管。 刘辩再次召见曹操。 这次是在云台殿。 丁宫卢植等人都不在殿内,他们不可能每天从早到晚都在云台殿办公,就算他们扛得住,刘辩也担心自己过劳早卒。 此时在云台殿内陪着刘辩的是东宫的两个中庶子,贾诩和荀彧。 曹操对这两人并非一无所知,不说他平时交友广泛,曹嵩现在还担任着太子率更令呢。 他对这两人的出现并不意外。 “臣中军校尉曹操拜见殿下。”场合正式了些,曹操的态度也严肃了不少。 刘辩对曹操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友好,见礼赐座之后,他问道:“孟德麾下的兵将准备的如何了?可还有什么缺漏的,尽可以直言。” 曹操答道:“臣代将士们谢殿下关心,众将士已经打点好行装,准备妥当,只待军令下达,便可出发可为国家扫平叛逆。” 有尚书台和三公府在,在中央做到政令畅通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刘辩又问道:“对于此次江夏蛮叛,袭击御史,孟德如何看待?” 曹操对于这个问题早有准备,他回答道:“臣以为,御史遇袭,荆州刺史部以下,及叛乱地江夏郡、南郡郡县长吏难辞其咎,皆当论罪。” “朝廷使者竟能遇袭,荆州之乱,世所罕见。当用重典,以昭朝廷威严。若不如此做,恐怕将来其他州郡会效仿,朝廷威严也会受到挑衅。” 刘辩原本觉得自己派兵去荆州平叛,并以太尉马日磾亲往荆州坐镇,主导平叛事宜和调查事情真相,这已经算是够重视够强硬了。 却不曾想曹操更激进。 刘辩虽认为田丰遇袭不是意外,但并不太信荆州上下全都参与其中。这些人未必全是敌人,能争取还是要争取的。 而且荆州的已经开始平叛了,若贸然将郡县长吏治罪,会影响平乱的进度。 不如等太尉抵达后慢慢调查,有西园军的配合,无论当地的长吏有没有参与,或有多少人参与,都好处理。 这是刘辩和卢植等人商量的结果,太尉加上西园军足以向外展示朝廷的威严。他事后也以此和贾诩、荀彧商量了一下,两人都很认同。 他询问贾诩和荀彧关于曹操建议的看法。 荀彧道:“目前朝廷对江夏蛮叛背后的原因了解不多,尚未知何人参与其中,岂能随意治罪?便是要论州郡长吏不能安抚地方之罪,也该在太尉调查之后。” 荀彧虽认为当今的刑罚体系跟不上时代了,但他更希望改的是法度。 贾诩则道:“曹校尉所言之法如雷霆,可一击奏效,却牵连甚广。” 可以,但没必要。 刘辩虽不打算接受曹操的建议,但对曹操这种以国家为出发点考虑问题的行为,还是要给予肯定的。 赞赏之余,他又同曹操交待去荆州的主要任务。 其实刘辩知道曹操对此应当是一清二楚的,左右不过两件事,平叛和协助查案,但总要说清楚。 最后,他强调说:“我曾听闻江南宗贼众多,有劫掠郡县之举,卿此去荆州,可多为留意。” 曹操应下不提。 接下来就是等待灵帝同意出兵的批复了。 …… 随着皇帝的行在越走越远,行在与雒阳传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灵帝接到刘辩关于出西园兵至荆州平叛的消息传到行在时已经是九月了,行在也已经抵达清河国,下一站就是河间国的灵帝老家了。 冀州刺史贾琮自从皇帝入了冀州境内便一直跟着行在,生怕冀州境内出现什么造反势力。 好在冀州在他的监察下吏治还算不错,就连黑山张燕都没什么多余的动作。 就在他以为一切顺利之时,清河国东边的青州有黄巾余孽聚众起事,据报其欲袭击行在。 贾琮既震惊又担心。 青州刺史赵琰风评不错,素有清廉的名声,他在担任青州刺史时,于厅前置大器盛水,贵要有托书,悉数投于水中。 这个行为与贾琮初为冀州刺史时拉开刺史车驾的帘子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为了彰显态度,警告那些手脚不干净的郡县官吏。 在警告之后如果还有明知故犯者,那就勿谓言之不预了。所以在贾琮上任之初表明态度后,消息传开,当时有七八个县令县长解印而去。 贾琮对于赵琰是有几分欣赏的,但青州出了这么大的事,作为监察官的赵琰必然逃不脱关系。 灵帝带的兵马足够,还有郡兵相随,青州黄巾远还没有发展到后来十万百万的规模,实则不足为惧。 不说灵帝怎么评价赵琰,反正青州黄巾起的消息随着灵帝同意西园出兵的批复一同传到雒阳时,刘辩是有几分气愤的。 他对于青徐黄巾的存在是有印象的,毕竟陶谦如今还在雒阳担任谏议大夫呢。 刘辩本以为青徐黄巾的起因是波及徐州大部分地区的水灾,现在朝廷能及时救灾,应该就不会再有黄巾再起的情况了。 甚至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指定了曾教他书法经义的议郎梁鹄作为朝廷使者去青州,还特意交待了梁鹄要注意探察有无黄巾余贼的踪迹。 但从结果来看……似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可荀彧并不认为这是单纯的青州黄巾余贼。 “殿下,青州黄巾虽没有袭击朝廷使者,可此事却未必不是与荆州同出一辙。境内出了叛贼,今岁无论是荆州还是青州,都有了减少租税的理由。” 刘辩这才突然意识到如今因为自己的介入已经发生了许多变化,不能总是先入为主。 (本章完) 第103章 田丰的消息 第103章 田丰的消息 如果事实真如荀彧猜测的那样,这也就意味着只是试探性的增加了半成租税,竟能引来两州暗中的反抗。 这有些出乎刘辩的预料。 地方上的隐户那么多,这些地方豪族都不知道妥协的吗? 还是短视到利令智昏,为了一点利益不惜搭上全族。 但不管怎么说,青州的事离灵帝更近,灵帝此行带了朱儁,还有病愈后的崔烈、周忠等大臣,此事轮不到刘辩插手。 而雒阳这边,获得了灵帝的准许后,西园便可以出兵了! 荆州会告诉刘辩问题的答案。 南郡。 田丰出事的消息传来时,以别驾行刺史事的诸葛玄是最慌的。 他不是政治白痴,朝廷的使者在他的治下出事是个什么概念他还是清楚的。不说他原本肖想的成为真正的荆州刺史一事没了希望,一旦朝廷追责,刺史府上下都逃不掉。 在得到消息后,他便第一时间上书朝廷,并赶回江陵动用刺史的职权召集兵马。 既要平叛,也要去寻田丰。只求减轻一点罪责。 刺史府的兵曹从事原是被王睿任命的,和王睿一样擅长清谈,诸葛玄信不过此人的办事能力,干脆以治中从事邓羲先领从属于刺史的郡兵出发。 邓羲也很愤怒。 原本大家都是荆州人士,虽然相较于州,郡才是更被人认可的籍贯,但同处一州,抬头不见低头见,代表刺史府巡察的时候通常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碰到有“酷吏”作风的刺史、太守就多守点规矩,毕竟得先保全自身。 这么多年了,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怎么会有人想着掀桌子呢! 邓羲很清楚,一旦诸葛玄被治罪,他也绝不能幸免。 这是有人要绝他的前途,他绝不妥协! 在被诸葛玄交付使命之后,他便带兵先行出发,去寻找田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以及最关键的,调查事件的起因。 意外?谁信啊! 邓羲走后,诸葛玄还需继续忙碌。 根据军报所言,这次袭击田丰一行的一部蛮族人口并不算多,也就一两千人,一般来说,这种小规模的叛乱郡国自己就能解决。 但此事发生在江夏郡竞陵县和南郡华容县之间,涉及两郡。 而且江夏蛮族的数量本来就多,仅次于武陵郡,还非常团结。别看现在反叛的人少,一旦州郡动兵,很容易激起江夏蛮群起反叛。 诸葛玄不如诸葛亮那般文武双全,只要敢让他将兵,他就敢打败仗。 不过他相较于王睿,有一个好处,不会看不起武人。 去年在平荆南之乱时表现最佳的黄忠被调走了,诸葛玄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后来才崭露头角的黄盖助他统领军队。 而随着江夏、南郡、长沙三郡郡兵数量的增加,原本很安分的江夏蛮在各部族首领的带领下再度联合起来。 距离上次叛乱不过十年,各部族还有不少参与过叛乱的老人,经验十足。 蛮人有经验,汉人也不差,除了十年前的江夏蛮联合庐江盗贼反叛,两年前还有武陵蛮叛,都打到武陵郡外了。 双方剑拔弩张,又有新仇旧恨。 压力之下,不知是谁先射出的第一箭,汉人与江夏蛮的战争再次打响,整个江夏乱成了一锅粥。 黄盖倒也没有辜负诸葛玄的信任,虽然一时赢不了,但也没吃亏。 蛮人与汉人对峙比拼后勤本就处于劣势,输掉只是时间问题。 但这场战争的导火索的引发点,汉人和蛮人最初冲突的竞陵县和华容县交界,战争强度反倒比别处低上不少。 甚至在某些地方,还有几分汉人与蛮人交易物品的和谐景象。 邓羲便在此处探查田丰的消息。 期间,他也探查了两县豪强,尤其是田丰经过的华容县,重点放在了私兵最多的贝氏上。 可他没有证据,而且他以前竟不知道华容县长赵成如此无能,没了功曹贝羽整个县衙竟好似不能运转了。 这让邓羲愈加怀疑起来。等到江夏蛮真正乱起来,诸葛玄也来到了此地,即便找不到证据,两人商量一番也趁势将贝羽撤职下狱。 对此,别看贝羽平日在县中十分嚣张,面对更高级别的力量,他根本无力反抗。 这些天,邓羲在当地官吏的帮助下陆续找到了朝廷使者的卫士,但却没找到一个活口,这些人身上兵甲全无。 唯一没让他丧失希望的,便是他一直没找到田丰的踪迹。 但一直到太尉马日磾带着庐江郡的郡兵一路穿过江夏郡来到此地,邓羲都没找到任何线索。 庐江郡兵打着太尉的旗号开始了新一轮的搜寻。 但出乎所有人预料,这次搜寻没经过多久,田丰竟带着几个蛮人主动出现了。 马日磾听到消息,第一时间接见了田丰,询问起了前因后果。 “华容贝氏私造甲胄。”田丰面色平静,但话语中却难掩愤怒。 那些从雒阳一路随他而来的卫士,有的还很年轻,孩子才刚刚出生,却因为他的误判而死于小人之手。 统领卫士的陈专本该有一番前途的,也葬身其中。 田丰愧疚自责,但他明白,他现在最该做的,是替他们复仇! 私造甲胄一事是田丰一行人无意中发现的。 在发现此事的第一时间他们便要离开,但已经来不及了。 贝羽勾结江夏境内的蛮人袭击了田丰一行。 田丰原本也没有幸免的道理,但袭击他的蛮人首领起了贪心认为田丰奇货可居,可以通过田丰朝贝羽索要更多钱粮,于是便将田丰囚禁起来。 但之后事情的发展超出了这个蛮人首领的预料。 贝羽显然不会让他勾结蛮人的事暴露出去,他本身就有宗族势力,杀人灭口的事做的很是熟练。 这反倒给了田丰策反蛮人的机会。 邓羲带人进行的搜寻田丰一直看在眼中,但他却不信任邓羲,直到马日磾出现,方才现身。 马日磾立马问起贝氏的事,得知贝氏贝羽已经被邓羲收监下狱,这才首次给了诸葛玄和邓羲一个好脸色。 (本章完) 第104章 岂能做亏本买卖 第104章 岂能做亏本买卖 田丰遇袭一案告破的消息出来时,曹操已经率兵与江夏蛮交上手了。 面对比郡兵精锐得多的中央野战军,蛮人全然不是对手,只能躲回山林之中,借着地利与汉军拖延周旋。 在此种局面下,曹操也得以有时间去拜见太尉。 “马公,这荆州上下宗贼林立,何止一个华容贝氏,御史遇袭难道真的只有贝氏一家参与吗?下官以为不能只处置贝氏便草草结案。” 曹操当然不想把侍御史遇袭之事全归于华容贝氏,他更乐意趁机清一清附近的豪强。 如贝羽这样的豪强宗贼,不治诗书,上面没人,便是处置了也没有后患。 可马日磾并不同意曹操的话,他语重心长地教导道:“为政当宽,务存清静,弘大体而已。罪魁祸首已经伏法,江夏蛮尚未平定,正是该安抚百姓的时候,岂能牵连无辜?有道德的人,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作为太尉,马日磾才是现在荆州战事和政事的主导者。 不过曹操官职虽比不过马日磾,但也不至于怕了他,继续劝道:“马公,如今正是国家危难之际,田御史才到华容县便查出贝氏私造甲胄,焉知荆州各郡有多少个华容县,况下官来时,太子殿下曾特意嘱托留意宗贼,而今不正是处理宗贼最好的时机吗?” 曹操知道马日磾与卢植、蔡邕交好,这两位都是太子的老师,便想着用太子的名头让马日磾改变主意。 可马日磾依旧固执己见,坚持要施“仁政”,并道:“曹校尉无需多言,吾自会上书,向太子殿下阐述利弊。” 曹操说服不了马日磾。离开后,他第一时间写起了奏书。 曹操很清楚朝廷这次派遣御史的目的,归根到底就是为了钱粮。可朝廷能获得钱粮的方式可不止只有租税,光一个贝氏,其房屋田亩奴婢加起来何止百万钱。 曹操与马日磾的奏书几乎是同时抵达尚书台,也先后出现在了刘辩面前。 刘辩见后叹息一声,早知道马日磾在外远不如在朝中时对丁宫、樊陵那般强硬,当初就该召他回朝,直接把荆州的事托付给曹操。 他想到李傕郭氾当政时,派马日磾持节东巡,马日磾去到袁术处,结果符节被袁术夺了去,用来给手下将校升官。 平心而论,马日磾的政治理念其实很有道理,但却不合时宜。 正如荀彧所说,江夏蛮叛,荆州今年的租税必定得减少。 刘辩当然不愿做亏本买卖。 否则他之前费心费力想着法子增加租税的举动岂不是变成了小丑竟是我自己? 刘辩肯定要借着田丰遇袭的由头把失去的给找补回来。 刘辩指着两封奏书:“诸公议议,该听谁的意见?” 比二千石的校尉与万石的太尉的奏书放在一起比较,这本身就是一种表态。 樊陵率先道:“朝廷的使者遇袭,这么大的事,若不深究,汉家威严何在?” 樊陵这么坚定,倒不全是为了附和刘辩。而是因为抄家所得国库能分到大半,司空掌财权,今年为了救七郡国的水灾,国库付出了许多,入不敷出的情况比去年还要严重。 卢植与刘辩相处的时间最久,察觉到了刘辩的想法,提醒道:“处罚不宜过度,超出了限度容易产生祸患。” 这年头民间不禁刀剑,但甲胄不同。 刘辩最终决定道:“私藏甲胄乃是大罪,荆州宗贼岂止贝氏一家,命侍御史田丰严查,其与贝氏串联及私造甲胄者,当抄没家资,俱归于国库。” 田丰性情耿直,又经受磨难,既不会牵连过重,也不会放过罪人。 卢植不了解田丰的性格,但终究没有再劝。 荆州这边搞起来大动作,坐镇京兆的皇甫嵩也没闲着。 作为京兆尹,军政两权一把抓,治民也是他的职责之一。关中水利的底子很好,皇甫嵩只要组织人手疏通前人修建好的沟渠便足够了。 对于皇甫嵩来说,他的重心还是在军事上,不仅要守卫三辅,也要为凉州提供必要的援助。 在治政上,皇甫嵩不像他的叔父皇甫规,反而更像段颎,认为那些不服从管理的羌人匈奴人不可信,没什么好怀柔的,该杀就直接杀了。 杀伐过多,威名过重。 羌人匈奴人听到皇甫嵩的名字就觉得害怕,在某些羌人的部族甚至能止小儿啼哭。 当这种名声与吸引游离在官府控制之外的羌人、匈奴人屯田一事结合起来,不能说一拍即合,只能说事倍功半。 皇甫嵩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询问了傅燮在汉阳屯田的经验,认为在三辅屯田是可行的。 遂上书回复刘辩的询问。 奏书抵达雒阳,刘辩便与丁宫卢植等人商议。 就皇甫嵩的上书而言,他显然是认为自己干不了屯田的活,希望由朝廷派人主导。 而且三辅本为一体,屯田也当一同规划。 这是一心为公之言。 刘辩一时不能确定派谁前往,屯田并非一朝一夕之功,从屯田开始到收缴租税,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所以负责屯田之人一定要清正廉洁,绝不能急功近利。 别到时候田还没屯几亩,被吸引来屯田的人就被压榨得造反了。 屯田之初不仅要发放种子和农具,还需要在最初的一两年免除赋税。 因屯田招募的对象本就是不服从管理的羌人和匈奴人,这些人大都不会种地,还需要专门派人来教。 而且面对羌人和匈奴人,此人一定不能弱势,但也不能强势到不服从皇甫嵩的管理。 次日,司徒丁宫送上屯田人选,其中名单上位于第一位的竟是陶谦。 刘辩一想,陶谦跟随皇甫嵩打过仗。从他看不起后来接任皇甫嵩的张温来看,皇甫嵩应当是能压住他的。 陶谦治理地方还是有一些水平的,历史上他在击破徐州黄巾后就着手于推行屯田,恢复生产。 刘辩想着不让他独领一方,应该不会出问题,也就顺势同意了陶谦为三辅屯田校尉。 (本章完) 第105章 任重道远 第105章 任重道远 解决了荆州和关中的问题,刘辩给自己放了半日的假,顺便带着万年公主刘寿在掖庭令毕岚的带领下去了解了解当代平民日常接触到的用具。 小万年上襦下裙,偏粉的整体色调显得她很有活力。 她对此行好奇满满。 毕岚在十常侍中算是有一技之长的,他曾奉命铸铜人铜钟,现在那四口铜钟还分别悬挂在玉堂殿和云台殿前。 此外,他还铸造了一种名为天禄虾蟆的饮水装置,能够引洛水入皇宫之中。 又作翻车渴乌,用以喷洒南北郊道路,以节省百姓洒道路的费用。 毕岚虽奇怪于太子殿下为何突然对农具有了兴致,但无论是何原因,能在太子面前显露一下存在感,都是他无法拒绝的事。 更别说还有倍受宠爱的万年公主同行。 灵帝的西园就像是一个万能口袋,里面不仅有假山园林,还有农田作坊。 刘寿看什么都很新鲜,拉着刘辩的手一会儿瞧瞧这边,一会儿看看那边。 毕岚不忘在一旁介绍。 不多时,毕岚命人取出今人用的耒耜。 刘辩一看,如今的耒耜已经分化出了直的铁锹和弯的铁锄,且还都是铁制品。 虽然看着质量就比不过后世,但大概样式差别不大。 还有利用水力鼓风冶铁的水排,也有用来喷洒道路的翻车渴乌用于灌溉。 刘辩忽然有些尴尬,他觉得自己好像一时之间“发明”不了什么东西。 直到毕岚向他介绍用来耕地的犁,看到犁的样式,刘辩才猛然想起,现在用的是直辕犁,而貌似曲辕犁在耕地上更有优势。 但问题是,曲辕犁具体是啥样的? 刘辩不造啊! 忽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隐约想起以前似乎做过有关曲辕犁和直辕犁的物理题。 他指着面前的犁问毕岚:“如果把犁辕栓牛的那端弯曲向下,是否更容易发力?” 毕岚不懂受力分析,也不知道能不能行,但还是第一时间称赞道:“殿下所言极是,臣回头便让匠人试着改进。” 刘辩哪里看不出毕岚的想法,他强调说:“若是能改进耕犁,增加耕地的效率,便是大功一件,如蔡伦般留名青史也不成问题,你一定要认真去做。” 毕岚的动力登时又多了一个。 在刘辩的观察之下,其实很多技术都已经出现了,如将生铁液浇灌到红热的熟铁上的灌钢法。 但这些技术最大的问题就是受限于时代条件和技术的不成熟,得不到普及。 以灌钢法为例,如今的灌钢法因为工序复杂,只被用来打造刀剑,而非有助于生产的农具。 又如石磨,乃至于由风力和水力驱动的石磨都已经出现,但在如今广大种植小麦的地区,大部分人吃的仍是未加研磨的麦饭。 刘辩只觉得任重而道远。 十月,在江夏蛮即将被平定之际,与江夏隔了一个南郡的益州巴郡板楯蛮复反。 因上军假司马赵瑾曾参与平定过板楯蛮,乃拜之为别部司马,率军入巴郡平乱。 十一月,灵帝自河间归来。 本该是达成心愿的一场出巡,但因为青州黄巾的出现,让这趟出巡蒙上了一层阴霾。 虽然青州黄巾很快就被朱儁率军剿灭了,并未引起多大的骚乱。 灵帝归来之后没多久便大病了一场。 十二月,荆州传来了侍御史田丰的奏书。 田丰在曹操的协助下查得宗贼五十七家,斩杀贼首,散其宗族分置各地。抄没宗贼家产,所得可折钱八亿余。 灵帝原本病还未痊愈,听到此消息登时惊坐而起。 把在旁边侍奉汤药的刘辩都给吓了一跳。 灵帝一边称赞刘辩此事做的好,一边算着就算七成归国库,三成也有两亿多钱了。 灵帝又赶紧唤来张让,让其派人去荆州参与田宅的售卖,大规模售卖一定会使田宅降价,他可不愿意在这方面被人占便宜。 见状,刘辩也没跟灵帝说他曾承诺将抄没所得俱归国库,生怕回头再把灵帝气得病重了。 他准备晚些时候同樊陵商量一下,让樊陵与大司农袁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想必他们也不想皇帝因为心情不好而病情加重吧。 人逢喜事精神爽,灵帝原本有些反复的病竟在第二天就痊愈了。 但没过几天,灵帝便神情严肃地找上刘辩:“我儿可有什么事忘了要向朕交待的?” 刘辩一头雾水,这段时间灵帝生病,他每日都会在灵帝榻前侍奉一段时间,也没做什么大事啊。 父慈子孝嘛,不寒碜。 而且对奏书公文的条目整理,至少在刘辩的记忆中,应是没有疏漏的。 就算有漏的,那也和他没关系。 起码现在刘辩认为他所做的事,无不可对人言者。 想到这,刘辩觉得自己没犯错,当即答道:“孩儿委实不知,还请父皇提醒一下我。” “前两日荆州来的那八亿钱,你为何不早点同我说已经许给了国库?” 这么严肃的画面,就这? 刘辩答道:“我当时见父皇高兴,就没有多说。后来也与樊司空说了此事,难道是大司农不同意?” 灵帝自信满满地说道:“这有何不能对我说的,便是这八亿钱全入了国库,朕难道就不能再派人去拉两亿钱到西园去?” 其实灵帝对于刘辩在此事上的表现还是很感动的,见刘辩还是不懂他的意思,他耐心解释道:“这几个月来辩儿有没有觉得西园八校尉非常好用?” 刘辩认同地点了点头,无论是江夏蛮还是巴郡板楯蛮,原本都要让州郡出兵平叛。 可郡兵本身战斗力有限,过多征发郡兵还会耽误生产,毕竟郡兵的本质是徭役兵,而非中央军的募兵。 现在以更精锐的中央军平叛,对地方的伤害更小,就是有些费钱。 “要是没有西园钱,哪来这么好用的西园兵。” 刘辩马上理解了灵帝的意思,他其实也知道私房钱的重要性,当时做下许诺也是考虑到国库过于空了。 他遂向皇帝保证道:“父皇放心,我以后一定坚持三七分成……啊不对,至少三七分成!” 灵帝点了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好一会儿,灵帝忽然对刘辩说:“一个荆州便能查出八亿多钱,若再去查查其他州郡有无私藏甲胄私兵的,岂不是好几年都国库无忧了!” 即便有朝廷使者遇袭的正当理由,在田丰查案期间,一直有弹劾田丰和曹操的奏书,只是刘辩一直置之不理罢了。 刘辩道:“现在再去查,估计那些私藏甲胄之家已经有了警醒,不如等下次机会。” 灵帝本就随口一说,闻言也就暂时不提这个念头了。 (本章完) 第106章 中平六年 第106章 中平六年 对于灵帝来说,在黄巾之乱后,他是有几分励精图治的架势的。 虽然不多,但是有。 随着中平六年的到来,刘辩看向灵帝的时候,仿佛能看到他的头顶有一个倒计时。 就在今年四月了。 刘辩一时之间竟不知是期待还是抗拒这一天的到来。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想法,灵帝的驾崩时间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存在而有所改变。 在年前,刘辩也并非什么都没做。 他又稍稍扩充了自己的东宫属官,陆续征辟了荀彧举荐的颍川人陈群和钟繇。 当刘辩问及荀彧荀氏的贤才时,出乎刘辩预料,荀彧首先推荐的并非刘辩所想的荀彧的侄子荀攸,而是荀彧的堂兄荀悦。 不过这些对于现在的刘辩来说不算是重点。 这些人终究需要一个成长的过程,所以刘辩更倾向于顺势而为。 归根结底,刘辩现在代表着正统。只要他能稳住朝纲,无论那些人才以何种方式进入官僚系统,便是以“二元君主”来论,他也是其中一个君主啊。 在这些事情之余,刘辩再次将目光放到了身边的守备力量。 最贴身的宦官群体其实不必多说。 历史上灵帝驾崩与何进被宦官反杀这两个时间点中间相差近四个月,在这四个月的时间,十常侍在面对何进时实际上是一退再退的。 不仅放弃了掌握兵权想要诛杀何进的蹇硕,放任何进派郎官入守位于皇宫宫中区域的宦官庐,面对何进“尽诛诸常侍以下”的要求他们的选择是求助于何太后。 但当十常侍发现何进打算不顾何太后的反对依旧要诛杀他们时,他们在实际上已经退无可退。 最终,十常侍在等死和拼死一搏之间选择了后者。 在杀死何进之后,十常侍试图效仿他们的前辈曹节和王甫,带着年幼的皇帝去尚书台发布命令。但与上次曹节王甫取得了灵帝的信任不同,这一次,他们没有得到皇帝和太后的支持。 局势在这时就已经失控了。 对于刘辩来说,只要不让整个宦官团体感受到生存危机,那么他不用担心被挟持出宫的事重演。 宦官之外则是宿卫地点位于禁中东宫的羽林郎。 羽林中郎将桓典出身沛国桓氏,以《尚书》传家,曾在颍川教授尚书,有门徒数百人。 这其中包含了亲传的弟子和更偏向于挂名的门生,但不论是弟子还是门生,以此时的社会价值观,他们与桓典的关系都等同于父子。当这种关系与察举选官联系起来,阀阅便由此诞生了。 桓典的此项行为还不足以让刘辩心生忌惮,因为其他人也是这么做的,但直到刘辩了解到桓典曾被时任司徒的袁隗举荐为侍御史…… 刘辩也只能感慨一句不愧是袁氏。 得亏是当初举桓典为孝廉的不是袁隗,桓典至多亲善袁隗却不至于将其视作举主为其效命。而且以沛国桓氏的地位不至于沦为汝南袁氏的附庸,不然刘辩真得考虑桓典的忠诚度问题了。 宦官与羽林郎之外则是守备宫城宫门的卫尉所属卫士。 这些卫士仅仅只在明面上归属于卫尉,不听卫尉调遣。又因为宦官在宫中的地位,这些卫士往往以宦官为主,听从宦官的命令。 这是需要刘辩以后解决的问题。 虽然他现在很想将南宫卫士令、宫门司马等换成自己人,但他必须考虑到灵帝还健在呢。 而在宫城宫门之外,则是虎贲营和羽林左右骑,有朱儁在,这也可令人放心。 换句话说,等到刘辩继位后,他可以很快地针对性安插足以信任之人掌控身边的军事力量。 以现在的格局,即便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提前在雒阳举事,只要皇宫的防御力量还在,刘辩便可以在宦官的支持下快速抵达尚书台,发布自己的命令。 …… 一月春,幽州大雪成灾,待到大雪消融,鲜卑入寇幽州。 同样受到大雪影响的乌桓人在丘力居的的带领下派遣使者联系刘虞,希望带着塞外乌桓和原本的塞内乌桓再度内附。 公孙瓒曾立誓扫灭乌桓,他心知刘虞一定会接纳乌桓人。乌桓使者从辽西至蓟县需经过右北平,他暗中派人在途中暗杀这些使者。 乌桓得知此事后,便派使者穿越鲜卑人的地盘绕道到刘虞处。 刘虞在获悉此事后,虽抓不到公孙瓒行暗杀之事的证据,可仍上书言明此事,弹劾公孙瓒。 刘虞认为如果拒绝丘力居所率乌桓人的内附请求,到时候非但不能借助乌桓人抵御鲜卑,乌桓人势必会和鲜卑人合流,为祸更重。 刘虞的看法很有道理,也很符合以夷制夷的传统。 生活在鲜卑和大汉夹缝之中的乌桓也很有当狗的觉悟。 虽然这只狗偶尔也会噬主,但只要喂好了也能放出去咬人。 刘虞很得灵帝信任,他并未在平定二张之乱后上交右将军印绶,而是因为鲜卑人的存在得以保留,继续统掌幽州军事。 刘辩虽不同意废史立牧,但也不得不承认,虽然刺史的权力一直在扩大,但终究还是六百石,且刺史府的人员配置也比不过太守府。 在某些情况下确实需要有这么一个能够统筹一州之力的职位,刺史还差了那么一点味道。 刘辩的确没想到刘虞和公孙瓒的矛盾会这么早的爆发,二人虽各有萝卜和大棒,但终究不能互相配合。 不过早点爆发出来也是好事,至少比埋雷埋到兵戎相见强。 虽然刘虞名声很好,很得皇帝信任,但终究不能只听他一面之词,需要派使者去幽州调查。且幽州正在面对鲜卑入寇,不宜临阵撤换公孙瓒。 这一来一回,没两个月是出不了结果的。 不过刘辩已经在考虑将公孙瓒调到哪里了,虽无证据,但刘辩知道公孙瓒暗杀之举无疑是真的。 尽管公孙瓒作为右北平太守具备很大的军政权力,可此举所传递出的将个人利益置于国家利益之上的信息不由地刘辩不警惕。 降不降职先不说,公孙瓒已经不适合留在幽州了。 而刘虞也需要一个有统兵之能的人相助。 目前刘辩的倾向是并州刺史丁原与公孙瓒交换官职。 (本章完) 第107章 贪腐案 第107章 贪腐案 二月初,处理好荆州事的田丰回到了雒阳,灵帝因其功,将田丰升为太中大夫。 田丰回到雒阳,拜见过他的举主崔烈后,便马不停蹄地带着原属于他的赏赐去探望他曾经的护卫的家人。 稍远一些的田丰没法亲往,但雒阳周边各县的他却不想假于人手。 第一个找的便是卫士之首陈专所在的新郑县。 陈专好歹是个比二百石的屯长,田丰本就知道陈专所处的乡里,打听到地方其实并不算费力。 只是陈专所在的家族连豪强都算不上,一个比二百石已经是其家族里官秩最高的了。 对于田丰的到来,乡中三老等官吏齐齐迎接。 田丰此行本就有借助自己的身份让陈专的家人过得更好一些的想法,自然不会掩藏自己的身份。 对于身边卫士之死,他终究是心有愧疚的。 待田丰被迎到陈专的家中,见陈专的妻子儿女尚未除孝。 其家中院落虽有些破旧,但家中粮食充足,各种家具看起来也不少,尤其是农具,一看就是崭新的。 田丰性格本就偏向严肃,此前在荆州查案,更是平添了几分威严。 关心起了陈家家中田亩耕种等问题。 如今他虽和颜悦色,但在陈专遗孀的眼中,仍让她颤颤巍巍不敢怎么说话。 田丰见状语气愈发柔和,说话间,他见陈专年幼的小女儿瞪着双明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 他摸了摸身边,随身携带的书刀不太合适,香囊送给晚辈没那么多讲究,便解下了身侧的香囊,轻声呼唤她过来,作势要将香囊送给她。 小女孩只觉得田丰给她的香囊十分好看,挣脱了母亲的怀抱,接过了香囊。 握在手心,很是喜欢,还不忘奶声奶气的问田丰:“这个晚上能不要带走吗?” “当然。”田丰起初还没想太多,但见陈专的妻子突然紧张起来,有此前查案时的经验在,他敏锐地觉察到了不对劲,问女孩道,“晚上什么东西要被带走?” 女孩毫不犹豫地将手指向屋里的家具,外面的农具…… 一旁的乡中官吏脸色一变。 田丰此时压制着火气,将女孩交回无比紧张的母亲手里,安抚道:“莫要害怕,陈君的事就是我的事。” 之后,他叫上乡里官吏出得门外。 出了门,三老顾不得体面,当场跪拜在地,解释道:“上官容禀,非是我等有意欺瞒,他家中贫困不干我等之事。那陈专原本在北军之时尚能送回俸禄,但后来被调到西园军,不仅送不回俸禄,还要家中送钱去雒阳……” 田丰与陈专相处,不觉得他像投机钻营之人,说道:“我且问你,若将你们送来的东西都拿走,还剩什么?” 三老数了一圈,最后道:“家徒四壁,只有够吃月余的粮食。” 将将能熬过三月,等到小麦收获。 田丰又问:“陈家此前可有外债?” 三老摇头,道:“未曾听说,他家的田还在呢。” 田丰怒道:“如此,你还敢言无辜?陈专从二百石,因公事而死,按制当有抚恤,至少也得是一年俸禄。如何竟不见了踪影?” 三老连忙叫苦:“我等也未见到抚恤啊!” “见没见过,一查便知!” 田丰当即又与陈专的妻子确认一番,留下一名随从守着,并与其他随从一起带着三老等官吏去找新郑县令。 无论贪墨抚恤者是谁,他都要一查到底! …… 去岁,朝廷的使者巡视各州,也报上来了一些官吏害民之举,也有郡国长吏因为不愿害“民”,上缴的租税不增反降,而被以纵避论罪的。 虽有为他们求情的人,但无论是刘辩还是灵帝,都全然无视了他们。 没有天灾人祸,地方的人口田亩不增加也就罢了,竟还能变少?不论是无能还是同流合污,这些人被论罪都绝称不上无辜。 而对于一些表现好的郡国长吏,朝廷也予以嘉奖。 其中河南尹袁术赫然在列。 刘辩看到袁术的名字时是有几分惊讶的。 在他的印象之中,袁术总是和冢中枯骨、骷髅王这样的形容词挂钩。他在占据江淮后称帝,奢侈荒淫,横征暴敛,百姓多有逃亡。 这么一个人,会有爱民之举? 刘辩很怀疑。 于是,刘辩便让关羽派人去雒阳周边的郡县打听一番。 然后刘辩就从关羽处得知,袁术在河南的名声竟还相当不错。 如今,刘辩看着田丰的奏书,心想难道袁术终于要露出鸡脚了? 出了贪腐案,自然没有不查的道理。 对于如陈专这样将官的抚恤通常从军中发出,再经由郡县落到实处。 这也就意味着两边都有可能出问题。 于是,以太尉府为主导,河南尹袁术这边由司隶校尉张温与太中大夫田丰同查,军中则以统管西园军的蹇硕派人查案。 但结果依旧让刘辩有些惊讶。 当初朝廷使者的护卫乃是从雒阳各军中抽调的精锐,而陈专就隶属于鲍鸿所在的下军。 鲍鸿不仅侵吞抚恤,还克扣麾下兵卒的钱粮。 只一查,便很轻易地查出来了。 而新郑县令不敢为了一个死人得罪鲍鸿,便有了后来的事。 袁术在其中,宛如一个无辜受到波及的小白。 灵帝面对自己的钱再度被人贪了去,毫不犹豫地从严从重将鲍鸿下狱处死,并抄没家产。 并在刘辩的建议下对北军五营、西园八校尉以及雒阳周边的八关都尉部等进行查验。 北军五营称得上父死子继,贪腐的现象虽有,但并不算严重。西园八校尉也没有像鲍鸿这么夸张的,但八关都尉部终究在雒阳之外,不仅有克扣钱粮的,还有吃空饷的行为。 经此一事,刘辩愈发觉得田丰都这么好用,如果能有个再极端一点称得上酷吏的人…… 不过鲍鸿作为八校尉之一,还在京中,便敢明目张胆的克扣钱粮,甚至若非有田丰,此事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被调查出来。 即便是新组建的西园军,虽训练充足,但在从克扣钱粮却无人上报的这个角度来看,依旧宛如私军。 或许该在军中配置监军了,保证基层兵卒对汉室的认可的举措势在必行。 (本章完) 第108章 风寒 第108章 风寒 就在刘辩思索该以怎样的方式在军中设置能起到政委作用的监军时,灵帝也没有闲着。 军中的贪腐行为让他无比震怒,在对包括八关都尉在内出现问题的将官进行处置之后,大将军何进进言——“《六韬》云,天子将兵事,可以威压四方”。 灵帝考虑到他出巡之时竟还有黄巾余贼敢于袭击他,决定在雒阳西门外的平乐观阅兵讲武,用以彰显武德。 讲武的对象不止位于雒阳的中央军,还有八关都尉部。 何进此举是有私心的,西园八校尉成立后,蹇硕作为上军校尉,实则是灵帝的代理人,在兵权上可以说超过了何进。 大将军身为开府将军之首,何进希望借助这次机会将守卫雒阳四周的八关都尉部拉拢在手。 何进当了五六年的大将军,征辟举荐了许多士人。在个人声望和故吏的数量上,何苗与董重加起来都没法与他比。 而这份影响力同样会投射到理论上三个开府将军都有权力管辖的北军五营上,何苗与董重依旧无法与何进相争。 何进则能通过北军五营和八关都尉部恢复自己大将军的权威,而不是被一个宦官给比下去。 哪怕这个宦官是皇帝专门立出来的。 三月初,灵帝仗剑骑马,立于高台之上,华盖之下。 雒阳内外的军队井然有序的结阵列队,一一走过阅兵的大坛。 何进则立于灵帝所在东北角的小高台之上,统率经过灵帝讲武的军队。 但灵帝的意气风发并未持续多久,阅兵归来,第二日便再一次因风寒卧病在床。 刘辩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探望。 他没想到,只过了一日,灵帝竟这般憔悴。 灵帝的样子,光看起来就比去年年底的那次要严重地多。 去年年底那次虽也久久不愈,但灵帝那时的精气神却比现在好多了。 而且已经三月了,即便刘辩的心中早有准备,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灵帝的病让他心中无比沉重。 灵帝在昏昏沉沉间听到了刘辩的到来,卧在榻上,听到刘辩过来,强撑着睁开眼,示意刘辩坐在他的床头。 刘辩的表情落在灵帝的眼中,他安抚道:“吾儿放心,不过些许小疾而已,过不了几日朕便能痊愈了。” 刘辩知道,灵帝是惯爱享乐的,如今却拖着病体来安抚他。 他鼻尖登时一酸。 “嗯,我知道父皇一定会好起来的,不过区区小疾,一定会好的。” 刘辩眨了眨眼睛,阻止了水元素继续充盈。 猛然间,他忽然意识到,在内心深处,他其实是舍不得的。 刘辩想到过去的种种,他不如刘协那般会撒娇,对待灵帝也不如刘协那般亲近,可灵帝并未因此而疏远他…… 即便再当个几年十几年的太子又怎么样呢,他同样可以潜移默化地改变这个国家。 刘辩都能看出灵帝的病来如山倒,灵帝自己又如何察觉不到呢,他说道:“你去年监国做的很好,在朕病愈之前,国事就交托给你了。” “吾儿不必难过……” “是我方才进殿时眼里进了沙子……”小小地找了个拙劣的借口,刘辩话题一转告诉了灵帝一个好消息,希望他能开心起来:“对了,父皇,去查抄鲍鸿家产的人回来了,总共得了五千多万钱。鲍鸿原来是西园校尉,我打算将这些钱全都放进西园。” 灵帝听到后果然很高兴,只是他已经做不到如上次一般病中惊坐而起了,只用有气无力的声音问道:“那些朝臣没反对吗?” 刘辩鼻尖又是一酸,却装作轻松的样子笑着说道:“我跟他们说,如果这笔钱要归入国库,以后西园军的钱粮也要从国库出,然后就没人再反对这件事了。” 之后,刘辩本着报喜不报忧的原则,又同灵帝说了些朝中的趣事。 刘辩说着,灵帝听着。 比如有荆州人刘代看不惯一直在搞事的田丰,准备搜集田丰的黑历史上述弹劾,这事不知怎么传到了病愈后当了执金吾的崔烈的耳朵里,结果反而被崔烈先上书弹劾了。 刘辩从善如流地罢免了此人。 说着说着,刘辩察觉到灵帝睡着了,轻手轻脚地在随侍一旁的张让的搀扶下起身。 待出了灵帝的寝殿,刘辩唤来张让的养子太医令张奉,问道:“父皇的病究为何会如此严重?” 张奉答道:“回殿下,太医们诊治过了,认为陛下操劳过度,积劳成疾,是以风寒久治不愈,需多加静养。” 刘辩又叫来为灵帝诊治的太医们,他们的话与张奉如出一辙,他始终没有得到什么肯定的答案。 涉及到皇帝的身体安危,没人敢担责任,下结论。 刘辩其实能理解他们的想法,但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作为当事人,他很难接受。 他吩咐道:“太尉年后从荆州归来时带来了两个人,分别叫华佗和张机,两人被安排在了鸿都门学编著医书,你速去派人将此二人请来为父皇诊治。” 从属于少府太医令的太医们不可能饭桶,刘辩不知道太医令所属的诸医与华佗和张仲景相比有没有医术上的差距,甚至可能叫来华佗和张仲景为灵帝诊治除了安慰他自己没有别的作用。 但他更明白,如果不做这件事,他一定会后悔的。 张奉虽然娶了何皇后的亲妹妹,算是刘辩的小姨夫,但他可不敢在刘辩面前拿捏这一层身份。立刻派兼任药丞的小黄门高望去鸿都门学。 高望的行动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将华佗和张仲景带了过来。 刘辩一直没离开。 这一刻,他无比庆幸,自己当初通过马日磾靠着朝廷协助编写推广医书将此二人吸引到了雒阳。 华佗和张仲景进入皇宫,随身的物品都被搜查过了,无需担心安全问题。 这还是他们俩第一次见到向他们揭示“小虫”存在的太子。 在刘辩心中习以为常的常识,放在两人的眼中,却是指明了研究的方向。 (本章完) 第109章 看诊 第109章 看诊 灵帝的觉很轻,刘辩才重新进入殿内他就醒了。 刘辩见状,连忙来到榻前,对着有几分困惑灵帝解释道:“父皇,当初马太尉曾在徐荆两州遇见两个良医,二人不仅医术精湛,还有编撰医书惠及天下百姓的志向。我觉得他们常在民间行医,与宫中太医或有不同,就自作主张把他们叫来。” 侍奉在旁的张让小声说道:“方才陛下睡时,殿下一直在门外守着。” “好。”灵帝嗓音嘶哑。 张让立马吩咐人带着华佗和张仲景进殿来。 华佗今年四十有四,正值壮年。张仲景则要小华佗五六岁,因行医时间、经验不如华佗,常有请教之时,乃以华佗为先。 “二位不必多礼,速来为父皇看病。” 华佗最先为灵帝诊脉,但刘辩见他久久不语,顿时紧张起来,偏又不敢催促。 好一会儿,华佗终于开口道:“臣斗胆,敢请陛下张嘴让臣看一看舌苔……” 灵帝倒也不至于讳疾忌医,又念及是儿子的一番孝心,终是张开了嘴。 华佗:“……还请陛下将舌头伸出来……” “大胆!”张让刚要斥责,被一旁的刘辩拍了下肩膀止住。 “无碍,卿继续看诊。”刘辩先安抚了一下,又对着灵帝轻声道,“父皇……” 灵帝虽觉得此举不雅,伸舌头给巫医看很丢脸面,但终究是用力吐出了舌头。 刘辩见灵帝床头不算明亮,干脆取了旁边的一只蜡烛,手举着在一旁照亮。 之后华佗又问及灵帝的一些症状,好一会儿才看诊完成。 “如何?”刘辩忙问道。 华佗答道:“陛下的风寒只是表象,实则为身体亏空,当先施以针灸,再以温补。只是陛下已经病在骨中,在短期之内很难治好,即便是长期治疗也只能延长寿命,无法根治。” 刘辩原本听到华佗说灵帝病入骨中时只当要遭,后来听到还能长期治疗,忽然松了一口气。 还能长期治疗就好,至少说明不会暴毙。 只是在其他人眼中,相比较往往不敢把话说死的太医们,华佗所言过于直接,以致于有些刺耳。 张让又质问道:“你竟敢诅咒陛下病入骨髓?” 他虽出身不高,后来也是读了书的,知道发生在蔡桓公与扁鹊之间的有关讳疾忌医的故事,其中就有扁鹊看到蔡桓公病入骨髓便认为蔡桓公没得治了。 华佗虽为了著书食了汉禄,可涉及到医术,他还是非常较真的,在刘辩安抚之前就回应张让道:“我说的是实话,没有半点掺假。” 刘辩立马止住张让。 张让又劝说刘辩道:“殿下,我听说过针灸的办法,担心会伤到陛下的圣体,此人终究来自民间,不如太医稳妥。” 刘辩摇头,道:“再让张仲景来瞧一瞧。” 有了华佗在前,张仲景看起来要轻松一些,看诊后道:“臣与华公看法相同,只是臣在针灸之道上不如华公,还需要常向华公请教。” 言外之意,他是支持华佗施针的。 刘辩也更加坚定,太医们面对疾病通常会选择保守治疗,但保守并不意味着最佳方案。 他本想劝说灵帝,却不想灵帝主动开口了。 灵帝道:“我如今头昏脑涨,腰膝酸痛,若能替朕稍作缓解,用一下这针灸,也无不可。” 华佗当即道:“回陛下,当能舒缓。” 随即便在殿中燃起炉火,灵帝脱掉上衣,趴在榻上。 刘辩只见华佗几针下去,灵帝明显舒服了很多,等到华佗行完针,灵帝的整个精神状态都好了不少。 灵帝也道身上疼痛减轻,精神上清明不少。 张让见此,哪里还不懂是华佗的针灸起了效果,赶紧拉着华佗又哭又笑地致歉道谢。 有了这立竿见影的效果,之后华佗写药方,说医嘱。 如要修身养性,宜禁欲,不宜操劳等等。 灵帝和侍奉的张让都很重视。 刘辩也算松了一口气。 他也算是尽了人事,无愧于心,接下来,全听天命吧。 不过灵帝终究是还在病中,不多时又昏昏欲睡起来。 刘辩适时离开。 之后他问起华佗在雒阳的生活如何,知道华佗的妻子还在家乡,立即许诺派人将他们接来雒阳,其他赏赐自不必多说。 只是刘辩没想到的是,他这边前脚才赏赐了华佗和稍稍打了点酱油的张仲景,后脚永乐宫的董太后竟赏赐了他万匹绢帛。 而且前脚说赏赐,后脚就命人将这些绢帛都送到了何皇后的长秋宫。 以致于还不知情的何皇后差点以为董太后要搞什么阴谋,都没敢第一时间接收,直到知道刘辩从宫外引来了两个医者缓解了皇帝的病情,这才明白过来。 这些绢帛至少价值七八百万钱,刘辩属实没想到爱财如命的董太后竟会有这么大方的一天。 董太后既然送了,刘辩也没有推辞的道理,只在次日见灵帝说了一句。 灵帝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嘱托刘辩好好收着太后的赏赐,别忘了去拜谢太后。 刘辩当时一愣,因为他真忘了。 出了灵帝寝殿,刘辩直奔永乐宫去。 他发誓,他从来没见过对他这么和善的董太后。 刘辩甚至觉得,如果他愿意,董太后甚至会很乐意将他和刘协一起抱在怀里。 …… 拜见完董太后之后,刘辩又回到了云台殿。 皇帝出巡回来后,几位平尚书事顺其自然的没了这个兼职,处理奏书公文的地方也顺理成章的变成了皇帝常居的玉堂殿。 这次皇帝养病的地方就在玉堂殿中,虽有前后殿之分,但难免会打扰到皇帝的休养,处理政事的地方便又换回了云台殿。 而且在云台殿中,若是刘辩累了,也可在后殿休息。 对于现在的刘辩来说,如果他愿意,甚至可以做到将卢植留在尚书台,一个人独立处理奏书。 连个录尚书事的太傅都没有。 不过他通常不会这么选择。 而皇帝因病,据张让所说,对于刘辩坚持每日送去的奏书公文的条目看都不愿意看了,每天只看些道家经典,修身养心。 (本章完) 第110章 奉天子 第110章 奉天子 灵帝的病不是秘密,皇宫也从来不是铜墙铁壁。 当鸿都门学的“乡野巫医”都被召入宫中的消息传到宫外,有心人立刻察觉到了其中蕴藏的信息。 毕竟,灵帝已经年过三十了。 云台殿中,刘辩看到御史中丞韩馥上书询问朝会是否如期举行。 这是应有之意,五日一朝是制度,也是除非赶上假日,否则风雨无阻。 如今皇帝病笃,当以诏书的形势罢朝会,直到皇帝病愈。 以前皇帝生病也是这样处理的,所以刘辩看到此处时并不觉得奇怪,同意尚书台发布罢朝会诏书的建议。 处理完这份奏书,有小黄门通报,太中大夫田丰到了。 刘辩对于田丰可谓是好感满满。 即便抛开历史上的名声,能搞钱的干吏,谁不爱呢! 见面之后,他对田丰说道:“我很早就从崔公口中听过你的名声,自从你从荆州回来后,这还是首次见你。卿为国事舍身,如今见到伱安然无恙,甚好。” 田丰见刘辩提起了崔烈,回答道:“殿下谬赞,臣本布衣,幸得崔公举荐,又得国家看重,以为使者,自当恪尽职守。” 刘辩问起在荆州查案的经过,田丰一一作答。 之后,刘辩叹息道:“荆州宗贼案源于卿以身犯险,鲍鸿贪污案若非卿念及故旧,也不知何时才会告破。朝中有御史台,地方有刺史太守,去年又在郡中增加了监察的官员,但这些总让我觉得形同虚设。” 田丰回答道:“士人有好清谈者,即便当了官,也只求虚名,不能做实事。若为长吏及府台长官,上行下效,便给了奸佞钻营的机会。” 刘辩当然知道这一点。 为政者清谈害人害己,如今便已经发生过的较为夸张的当属《孝经》退敌。 黄巾之乱时,赵国国相向栩认为黄巾作乱,是因为没读过孝经的缘故,只要遣人对着黄巾贼读《孝经》,让黄巾贼明白他们的错误,就能平息叛乱了。 无独有偶,当初李文侯和北宫伯玉叛乱时,继任凉州刺史的宋枭竟然打算通过“多写《孝经》”的方式帮助羌人移风易俗,用以平息叛乱…… 不过这个时候的清谈风气远没有魏晋之时那么夸张。 向栩因为弹劾十常侍与黄巾有勾连,结果被张让反过来以“作为国相,不派兵去平黄巾乱,一定是和张角有勾连”为由“诬陷”,被下狱处死。 宋枭因为抄写《孝经》的事同时任汉阳太守的盖勋有了矛盾,以此事上书朝廷,大概是想要朝廷为他做主。 后来朝廷确实做主了,只是站在了盖勋的立场上将他罢官。 刘辩正要说话,忽然想到,田丰为侍御史时的上司是韩馥,想到历史上作为冀州牧的韩馥被袁绍逼得在厕所用书刀自杀。 不会是田丰在暗示韩馥不行吧。 想到这,刘辩直接问道:“我有意整顿吏治,革除贪腐官吏,只是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下手。卿曾为侍御史,御史台可能担此重任?” 自御史大夫转为司空后,主管御史台的就变成了千石的御史中丞,名义上从属于少府,办公的地点和尚书台一样,与皇帝所在的东宫一墙之隔。 田丰答道:“过去言路闭塞,有谏言而不能用,只要能使沿路畅通,选拔敢于谏言的官员进入御史台,一定能改变如今的风气。” 刘辩听罢,马上理解了怪不得荀彧说田丰“刚而犯上”,明明只要说后半段话就够了,偏偏要把前半段暗示灵帝的话说出来,虽然他说的是实话…… 刘辩有意将田丰调回御史台。 只是御史中丞原本就是御史大夫之丞,其下便是侍御史了。 田丰原本因功被灵帝升为千石的太中大夫,这是皇帝的顾问之臣,对资历要求没那么高。可若是直接让田丰去当御史中丞,不说韩馥尚在,田丰资历也不足,虽同为千石,但二者的重要性不可同日而语。 刘辩道:“我意以卿先兼领侍御史,察举非法,公卿郡吏有违失皆可举劾之。” 田丰明白刘辩的想法,欣然接受:“臣定不负殿下重托。” 刘辩继续说:“要是有和卿一样有气节的人,卿尽可以举荐。” 田丰自不会拒绝。 刘辩原本打算等灵帝驾崩后,他再一点点地进行改革。 只是以灵帝目前的状况,刘辩也不能确定那一天何时能到来,总不能就这样干等着吧。 正好鲍鸿的案子给了他机会,先从治贪腐抓起。 刘辩看御史台不爽很久了,官吏贪腐不去弹劾,整天把矛头对准宦官。 若是能拿出确凿的证据也就罢了,偏偏总是攻击宦官的身份,仿佛成为宦官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见过田丰之后许久,玉堂殿张让派人来告诉刘辩,皇帝醒了,刘辩便再次去看望灵帝。 经过华佗的治疗,灵帝状况有明显的好转,虽终究不能根治,连进补也只能慢慢地来,可身体上的病痛已经减轻了许多,下地行走也问题不大。 最关键的是精神状态很不错。 灵帝显然从张让口中知道了刘辩的到来,所以并未做旁的事。 刘辩到后,与灵帝闲聊了好一会儿,又提及见过立下大功的田丰后,他说道:“父皇,田丰虽然当过侍御史,但仔细思考他前后发现的两个案子,实际上并不是御史台的功劳。父皇之前调查北军和八关都尉,就发现了不少贪污之人。全国这么多官署,其中没被发现的还不知有多少。不如专门成立一个府台,用以探查消息,调查不法贪腐之徒。” “到时候查没所得,必然不会少。” 离开玉堂殿时,刘辩意气风发。 灵帝没有拒绝刘辩的建议,显然他和刘辩一样,都对贪官的家产很心动。 只是出于稳妥起见,灵帝让刘辩先找大臣们商议出一个章程,再交由他过目。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刘辩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大孝子,奉天子以变革天下,似乎也不是不行。 (本章完) 第111章 脾气 第111章 脾气 只是刘辩想的很美好,但才获得了灵帝的同意,下一步就遇到了问题。 刘辩找来马日磾、丁宫、樊陵与卢植准备商量一番,却没想到得到了不约而同的反对。 他们第一时间提起了汉武帝设立的直指绣衣使者。 卢植劝谏道:“绣衣使者持节,生杀予夺,代行天子事,一旦所托非人,往往无人能治。昔日武帝重用绣衣使者,乃有戾太子之冤案。殿下想要清查官吏贪腐,在朝中可用御史台,在郡国则有刺史府。若地方有疑,也可如去岁遣侍御史等巡察州郡。” 马日磾和丁宫也都分别从不同的角度表达了反对的意见。 即便是此前从未反对过刘辩决定的樊陵此次甚至没有两不相帮,而是也明言反对。 哪怕刘辩解释说他绝不会给这个新设立的府台如绣衣使者那般持节的权力,只给其探查汇集四方消息的权力,连逮捕审问都舍弃了。 但几人似乎先入为主,始终没有松口。 刘辩一时之间没明白他们为何这么坚定,尤其是他原以为一定会支持自己的卢植。 他既有些生气也有些委屈,明明他为了征得同意已经退让了,却得到这个结果……于是他说道:“从这两年的各种事情来看,朝中与地方不知有多少硕鼠,我去年设立的监察从事也没有发挥出我想要的作用,如今我只是想要了解宫外的消息,诸公都不准许,难道是想让我不闻不见吗?” 卢植听得此话,竟先是一愣,继而才意识到,太子也才十三四岁而已。 面对小太子明显的气话,他语气温柔地安抚道:“殿下英明果敢,是国家的希望,臣等如何会闭塞殿下的耳目呢?” 卢植进一步站在小太子的角度出着主意:“近年来,尤其是鲍鸿之案,御史台并未有所作为,本就失职。殿下若是有意,尽可以重选如田元皓一般的正直刚强之人为侍御史,监察朝臣。御史台现今的吏员不足,也可为御史台增加吏员,用以为殿下探查四方消息。” 对于卢植为了安抚太子提出的折中方案,三公都纷纷表示赞同。 还当场出谋划策,认为可以把御史中丞提到二千石或者和九卿相当的中二千石,再设立副手等等。 其实话说出口时刘辩便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说的,但从后续的结果来看,似乎偶尔发点小脾气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说道:“既然马公、丁宫、樊公都认为卢师说的话有道理,不妨定下个章程?” …… 其实刘辩没考虑到,过去抄家,灵帝大多会安排宦官在场,甚至在更早灵帝还没有察觉到宦官私下贪污之举的时候,干脆就是由宦官主导这一切,朝臣根本插不上手。 刘辩新建府台的话一出口,无论是卢植马日磾还是丁宫樊陵全都想到了这一点。他们虽不知道什么东厂锦衣卫,但并不傻,这么一个为了整顿吏治而设置的独立运作的新府台,一听就是很适合宦官插手的样子。 卢植担心的何止是绣衣使者,他更害怕的是宦官的力量再一次扩张。 卢植虽愿意相信刘辩在宦官问题上对他的承诺,但他愿意相信是一回事,实际上又是另一回事。 在他看来,刘辩是绝对不会对宦官弃之不用的。 对于卢植来说,只要十常侍此等宦官还在,防微杜渐之举,绝对不可不为。 甚至于,就算刘辩能做到不让宦官影响到这一新府台,那后继之君呢?面对不知后果的变革,卢植本能的反对。 只是这些担忧,对于卢植来说,偏偏不好向刘辩道来。 即便是亲近宦官的丁宫和樊陵,他们也不愿让宦官能有机会掌握监察百官的力量。 宦官本就在禁中,如果其还能靠着新设的府台制衡朝臣,那他们的重要性岂不是大大降低了? 他们俩知道自己名声差,但名声差和千夫所指还是有差距的。 “大意了。”事后,刘辩安静地反思自己,现在的他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了。 改革之路,道阻且长。 如今直接设立秘密情报监察机构的路暂时被堵死了,刘辩只能考虑弯道超车了。 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 若实在不行,刘辩觉得,就别怪他率先使用大杀器宦官,在锦衣卫之前搞一个东厂了。 十常侍绝对非常乐意。 不过在此之前,卢植对御史台的建议,他打算先执行了再说。 增加御史台的监察力量,虽不如另起炉灶,但只要能起到作用,就不亏。 只是刘辩比较担心增设的吏员会像监察从事一样,没发挥出多少作用就被当地同化,虽这也是他原本就预想到的事情,除非他能立刻培养或影响一批真正忠于汉室之人担任此职务,但被同化的速度过于快了,发挥的作用要比刘辩预想的还要小。 考虑到御史台终究是以中央为主,能用的时间应该长一点。 不过要是给御史台增加人手,就算不换掉身上带着袁氏标签的韩馥,至少也得给他配个副手。 并不知道刘辩已经将目光盯上他的御史中丞韩馥再度上书,言及如今太子当政,当如监国时一般,设平尚书事,协助太子处理朝政。 这显然是意有所指。 如今朝臣之中,论及身份、声望和地位,当以大将军何进为首,也就是上次灵帝出巡时把何进带走了。 现在无论是设置平尚书事还是录尚书事,都必然不能跳过何进。 对于刘辩来说,虽然经历了被三公和尚书令拒绝的小小挫折,但他对于现状还是比较满意的。 他要是有问题可以召相关的大臣前来问询,而若是他有什么决定,甚至可以乾纲独断,直接发文尚书台。 如果可以,刘辩还是希望保持这种模式的,而不是在云台殿多一个需要他时常心思的大将军。 韩馥的这份奏书名义上是写给灵帝的,实际上看到的却是刘辩。 看着这份奏书,刘辩忽然意识到,假如他将此事搁置不议,只将这份奏书列于送给灵帝的条目之上,那么灵帝很大可能不会知晓这件事。 (本章完) 第112章 触目惊心 第112章 触目惊心 正纠结间,刘辩忽然意识到,在这份奏书上没有尚书台的初步处理意见。 显然对于卢植来说,这份奏书是特殊情况。 刘辩觉得,以卢植尚书令的位置,没有同意,便应是反对了。 想到这,刘辩思索一会,便想到个理由,提笔在奏书上回复道:本宫奉陛下命协助处理政事,非监国,当如此前故事。 皇帝还好好的在宫里呢,为什么要效仿监国时的情况呢! 什么?你敢说陛下病重?谁告诉你的?窥伺禁中乃是大罪,想要一家人整整齐齐是吧? 刘辩觉得自己批复的没啥问题,之后卢植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刘辩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未曾想却还是招来了有些委屈的大将军。 刘辩召见何进之后,没说几句话,何进就诉起苦来。 他又提起了之前跟随皇帝出巡,不能留在京中平尚书事的遗憾,最后问道:“辩儿不愿意让我来替你分担吗?” 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希望能够辅政。 刘辩心中腹诽,不帮倒忙就不错了。 不过明面上,他却一脸的疑惑:“原来是大舅想平尚书事吗?我还以为是韩馥是在为三公说话呢!他们之前没让我顺意,我也就没让他们顺意……早知道韩馥是为了大舅上书,我当时就该专门求父皇同意的。可如今已经晚了,哎呀,大舅为何不早点跟我说啊?” 何进闻言有些尴尬,他原本为了避嫌,不想落下争权夺利的话柄,才故意用和大将军府没直接联系的韩馥,却不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太子产生误会。 他也不好说韩馥是袁氏门生,因阀阅之间的联姻,袁隗之妻是经学家马融的女儿,马日磾是马融的族孙,继承了马融的学说,卢植、郑玄都是马融的学生,这其中关系过于复杂。 何进只好解释道:“韩馥是本初的好友……” 刘辩猛地一拍手,道:“坏事了,之前我和卢师他们商量要重整御史台,因为韩馥在御史中丞任上没做出什么政绩,便打算将他迁任别处。既然他是大舅的人,我回头就和卢师商量,就先留他在任上一段时间。不过大舅记得要劝告他,一定要在整顿吏治严查贪腐的事上做出点成绩,不然我也保不住他。” “我回去后一定会告诫韩馥……”何进不在乎韩馥当不得御史中丞,应付完一句后,再次试图将谈话拉回正轨,强调说,“辩儿先前说的朝中三公没顺伱的意,是指你要整顿贪腐官吏的事吗?当时我要是在,一定能帮你办成此事!” 刘辩想要整顿吏治不是秘密,包括要增加御史台的吏员数量的消息也在外传播。 而对于刘辩想要另立府台一事,当时在场的几人也很有默契的保住了秘密,他们认为好不容易劝住了太子,可别再来个人撺掇太子重启此念。 刘辩当然不信何进愿意只当他的应声虫。 “我当然相信大舅会帮我。”他做深思状像想到了什么,向何进建议道,“父皇让我整顿吏治,大舅只要在清除那些贪官污吏的事上出些力,立下些功劳,到时父皇一高兴,一定会答应由大舅平尚书事。” 何进满口答应。 待出了宫,他忽然觉得有点怪怪的,明明他进宫是来找刘辩帮忙的,结果怎么反过来了呢? 不过转念一下,平尚书事就在眼前,不过是抓几个贪官污吏而已,何进脸上又扬起了笑容。 在刘辩稍稍安抚住何进之后,对御史台的改革正式提上日程。 虽然偶有迂腐之人叫嚣着此举是对朝中贤达的不信任和不敬重,但此不过腐儒之言,掀不起风浪。 稍有能力之人都明白尚书台与三公府在此事上已经达成了一致,改革御史台一事很难阻止。 那既然阻止不了,为什么不想办法加入其中呢!不过是下一个监察从事罢了。 心中有鬼者一方面派人处理首尾,另一方面则寄希望于御史台改革失败。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仍在巡查雒阳内外的关羽短短数日便抓捕了五家权贵的奴仆。 这其中既包含宫中的一个小黄门,也涉及到司徒府的一个曹掾。关羽明确了这些人的罪责后便将人移交给司隶校尉张温,除了其中一家明确是奴仆犯罪,只有连带责任外,另外四个主家都脱不开关系。 张温是老好人,但在这种案件随时能出现在太子或皇帝案头的特殊情况下,他可不敢接受别人的求情网开一面,只能将人定罪后移送廷尉府。 羊续自不会惯着这帮人,皆依法论处。 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该贬为奴婢的贬为奴婢,而该抄没的家产自然也不能少。 在此事之后,关羽带着人在雒阳城外半年来的兢兢业业,每日辛苦的巡逻,若非刘辩额外给予他们赏赐,只怕士气早没了,如今这些终于收获了回报。 从处罚大将军府的奴仆开始,到现在的五起案狱,终于起到了徙木立信的效果。 陆续有百姓找到巡逻的车骑将军府部曲诉说冤屈,他们终于等到了一个愿意帮他们伸冤,且能听见他们声音之人。 从地主豪强用高利贷逼人倾家荡产,到权贵子弟肆虐乡里纵马撞死人后只当无事发生…… 关羽见到此种情况,干脆在南市的不远处置一凉亭,有欲诉冤者,尽可前来,无一不应。 还加大了部下巡逻的范围,接受百姓的求助。 消息传出去后,甚至还有雒阳周边诸县的百姓避开乡里官吏,偷偷前来。 刘辩也确实没想到,御史台的变革还未开始,关羽这边已经先有所收获了。 只是从收获来看,此间种种,触目惊心。 这些案件,足以证明汉室在乡间治理上的完全失败。 雒阳县治下稍好一些,大概可以理解为骑马撞死人后不会让死者的家人赔马钱。 京都所在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可想而知。 当这些案件被爆出来后,立马在雒阳掀起了一场舆论风暴。 (本章完) 第113章 影响 第113章 影响 《礼记》有言——“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 对于生活在中平六年的儒生而言,他们的所学让他们对于自身的道德、家族的名声、乡里的和睦,拥有崇高的追求。 在史书上,不乏有名士在灾年时分发家中粮食的记载。 先别管做不到这些的人做没做,至少他们也追求了。 这是此时的政治正确。 鱼肉乡里,那是宦官子弟、不修诗书的豪强以及骤然富贵的寒门才会干的事,这些都是他们批判的对象。 他们阀阅豪族才不会干这种事呢! 尤其是太学生群体,这些人大都出身权贵豪族,年轻气盛,虽免不了有几分幼稚,常被人利用而不自知,可也有一腔热血。 他们的反应最是激烈。 他们罕见地将目光从宦官身上移开,在这些案件中固然有能牵连到宦官子弟的,但占比太少了。 太学生们不仅要求严惩欺压百姓的乡官里吏,还要求处罚监管不力的河南尹袁术和司隶校尉张温。 治下出了这么多骇人听闻的案件,虽说也有多年的积累,可谁叫他们赶上了呢,难辞其咎! 上一次在公审陈逸时袁术就逮捕了闹事的太学生,如今袁术治理不善,太学生们如何愿意错过机会?四世三公又如何? 又不是骂不得! 尤其是北军中候何颙,他仕途上走的何进的门路,上次就因陈逸之事与袁术闹翻了。 他与袁绍交好,心知袁绍与袁术之间貌合心不合,如今有了只针对袁术的机会,他如何能放过? 何颙在太学生中声望极高。 河南尹府中,袁术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桌案。 他对何颙怨恨已久。 袁术年轻时为豪侠,与袁绍争名。 当时何颙是被禁锢的党人,但何颙宁愿跟袁术看不上的小婢生的袁绍结交,都不愿意来拜访袁术。 这让袁术深恨之,更别提后面的矛盾了。 可袁术明白,他现在再恨何颙,也不能对他动手。 旁边袁隗之子袁胤见袁术终于发泄完了,才问道:“阿兄,接下来该怎么办?” 袁术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那些无知太学生只能骂骂罢了,这些事被关羽发现我们就已经晚了一步,如今功劳不能全让关羽给占了!” “不仅要派督邮巡察诸县,还得找些人为他们伸冤……” 袁胤疑惑道:“过去阿兄不也时常派督邮寻常各县,但都没发现问题,这次能有用吗?” 袁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解释道:“这次我多派家仆打着我的名号跟在督邮们的后面,底下的官吏有敢妨碍此事的,哼哼!” 说完,袁术拉着袁胤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既有明察,也该有暗访,胤弟,我最信得过你,如今我得坐镇雒阳,只能托付你替我暗访了。到时候,也能让叔父明白,他看错了胤弟!” 袁胤因才能不足得不到袁隗的重视,很早就与袁术交好,如今听了袁术这么信任的话,既感动又激动,保证道:“阿兄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袁术又是勉励一番。 待到袁胤走后,袁术又叫来他的族弟袁嗣,拉着袁嗣的手,情真意切地说道:“至此危难之际,唯有同族才信得过啊……” 袁术在努力自救,而另一位被攻讦的张温则在云台殿中冷汗都冒出来了。 “云长在雒阳做的很好,他的部下也很百姓信任。我听说雒阳周边别的县的乡里不肯发放用于过路的传,百姓想要申诉冤屈只能偷跑来雒阳,张公怎么看待这件事?觉得这是好事吗?” 面对刘辩的提问,张温能怎么回答?总不能说这是好事吧,只能老老实实的请罪。 “我知道地方上积弊已久,这不是张公的错。” 张温只觉得太子这话说到他心坎里了,连连称是。 刘辩又问道:“我认为百姓们私来雒阳这点不太好,张公觉得呢?” 张温不太明白,只好答道:“殿下说得对。” “是吧?我就说张公跟我的想法一定相同吧?”刘辩转头询问郭胜,郭胜连连附和。 刘辩又道:“所以说呀,怎么能让百姓们连诉冤都要冒着成为流民的风险呢,张公觉得呢?” 张温只觉得太子思考问题的角度挺特别,继续点头称是。 “既然百姓不宜过来,那我们就得派人过去,总不能让百姓又冤不能申吧?” “是……非也。” 面对太子的图穷匕见,张温反应过来,劝道:“殿下,车骑将军的部曲巡查雒阳内外已经是逾矩之举了,若是再让其巡查外县……以兵卒作为巡查使者,此前并未有过先例啊!” 刘辩叹了一口气,老好人不上当,不让他先把生米煮成熟饭,难办。 他换了一种说法,对张温说道:“我听说现在雒阳有许多人不知道内情,全在责怪张公,他们不知道,云长和他的部下能做到一切,背后全靠张公的支持,没有张公,他们何来今日的成就?” “他们名义上是车骑将军的部曲,但与司隶校尉难道就没有关系吗?我看云长他们实际上也是司隶校尉的部曲。” “他们的功劳也是张公的功劳啊,如果外面那些人知道云长他们是有张公的支持才能为民伸冤,想必一定会后悔责怪张公!” 话说到此处,刘辩见张温仍旧无动于衷,不免有些生气,质问道:“张公难道不想让百姓的冤屈早日得到申诉吗?” 张温想到了昨日他那向来不成器的大儿子为了他的名声与人打了一架,鼻青脸肿。 早上出门时妻子蔡氏犹犹豫豫地劝他辞官回南阳老家。 他也想到那些申诉了冤屈,获得了迟来的正义的百姓,他们对于关羽无以言表的感谢。 望着年轻的太子,张温想到他年少时也曾负有盛名,以安定天下为己任,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了呢? 是他为郎官时为了早日通过考核结交上官?还是首次为长吏时对乱象的妥协无视? 张温眨了眨眼,对着太子拜道:“臣明白殿下的意思,依臣的愚见,须让司隶校尉部的佐吏随行。” (本章完) 第114章 关云长 第114章 关云长 搞定了张温,接下来通过尚书台发公文的事就好办了。 三公府有贼曹主盗贼事,决曹主罪法事,将军府也有刺奸和外刺,这些平时看不出作用,等到需要时候就就可以拿出来用上一用。 有张温牵头,又有关羽这些日子暴增的声望,带着东汉版的政治正确,还有刘辩的支持,这份公文很快就走完了流程。 既然自上而下建不了锦衣卫,那刘辩就自下而上。 搞定了此事,刘辩又召来了忙碌的关羽。 除了夸赞他这些日子的功绩之外,还表达了对他的坚定支持:“云长此去,定会面对许多风险。但凡遇到什么难以处理之事,云长尽可以告诉我。” “尚书令是我的老师,云长可以直接上书,若是事急,还可让你的兄长去东宫找率更令曹嵩来传达消息。” “云长记得,只要我知道,绝不会袖手旁观。” 关羽郑重拱手道:“殿下放心,臣此行必当为殿下扫除奸吏。” “不止是为了我,也是为了天下人。”刘辩嘴上这么说,心中还是有些暗爽的。 “唯!” 刘辩又道:“这些日子云长与将士们屡立功劳,我这儿有一些绢帛,当取三千匹用于奖赏。云长的功劳不是简单的财货能酬功的,待此行功成,当一并记功。” 车骑将军府八百部曲,即便一人只分得三匹绢帛,两千余钱,抵得上他们两三个月的钱粮了。 关羽没有替麾下兵卒推让,他很清楚这些赏赐的作用,只为自己推辞道:“臣原本只是一个小吏,若无殿下垂青,如何能当上车骑将军的军司马。而今所做的这些事,都是分内之事,不能算作功劳。” “赏功罚过,没什么好推辞的……” 之后二人畅谈一阵,关羽离去时意气风发。 …… 赏赐绢帛,刘辩只动动嘴,很快他的命令就传到了赵忠处。 因刘辩还住在长秋宫,董太后当初也直接将绢帛送到了长秋宫,这些绢帛也就被放在皇后长秋宫的库房里。 绢帛虽然值钱,但赵忠家资丰厚,不至于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他叫来小黄门孙仑,吩咐道:“太子殿下有命,赏车骑将军府军司马关羽三千匹绢帛,由你带人送去。近些日子太子殿下严查贪腐,记住了,这三千匹绢帛少了一匹我便拿你是问!” 孙仑闻言讨好道:“过去咱们能留一千,如今只留个三五百匹还不够吗?咱们留下这些也是为了孝敬常侍啊!” 赵忠嗤笑道:“伱也得有命来孝敬我,莫要忘了关羽在宫外的名声,送上门的罪证,你以为他不敢治你的罪吗?” 孙仑眼馋这些绢帛,可想到赵忠的告诫,这次终究是不敢贪墨。 另一边,关羽离开皇宫之后,先去了车骑将军府,告诉了长史乐隐太子奖赏将军府部曲之事。 去年年底太子就赏过一次,不过那次走的是公账,这一次,赏赐出自太子的私库,应对自然要有所不同。 离开车骑将军府后,直奔南市而去。一直坐镇凉亭直到天色已暗,没有来诉冤的百姓了。 这时,关羽才出发去与刘备张飞相聚。他很快就要出雒阳了,上一回是刘备张飞离开,这一次换做关羽了。 虽又是分别,但刘备和张飞都很为关羽高兴。 张飞说道:“我近些天总能在别处听到二哥的名字。若非我在军中不好走开,真想和二哥一起啊!” 刘备也嘱托道:“河南的权贵众多,云长务必小心谨慎,谨防小人奸计。” 关羽点了点头:“大哥放心,近几日屡有无赖之人谎称被欺压,竟想要仗我的势去欺人!好在我手下之人近些日子调查收集罪证愈发熟练了,很快就查出了他们作假。” “而且罪人最后的定罪审判最终是要交给司隶校尉和廷尉。司隶校尉张公性格虽软了些,可终究能顶住权贵的求情,廷尉卿羊公公正廉明,能秉公处置。” 关羽虽嫉恶如仇,愿意主持公道,却也不会毫无理由地认为谁弱谁有理。 张飞感慨道:“虽然都横跨乡里,但豪强根本无法与诗书传家的豪族相提并论,我看二哥这段时间处置的案件,基本没有涉及到哪些在乡里享有声誉的豪族名士。” 随着刘备、关羽、张飞三人的出人头地,许多人看出了他们的前途似锦,不乏有主动结交者。 刘备与关羽尚且还好,但爱敬君子的张飞常常来者不拒,礼下于人,所结交者往往有才名,出身不低。 刘备与关羽虽有劝诫,但张飞终是不改。两人碍于兄弟情义,难以做到狠心斥责。 关羽没有张飞对于士大夫名士君子的滤镜,听了张飞的感慨,想到这些日子接触的案件。 他正色道:“豪族的名声之所以好,当真是因为他们没做过恶事吗?我不这么认为,否则他们的田亩奴婢如何会越来越多呢?现在涉及他们的案件少,只是因为他们善于隐藏,我还没找到他们犯罪的证据罢了。三弟以后同士人相处,也当谨慎,尤其是那些喜好奢靡的。” 张飞闻言大惊,倒不是为了关羽对他的劝说,他一脸焦急地说道:“二哥竟想当酷吏吗?这如何是好,自古以来,酷吏哪有什么好结局?” 他又偏过头去,求助刘备:“大哥,你快劝劝二哥!” 对付不修诗书的豪强,那是为民除害,是扬名之举。 但要针对经学传家的阀阅豪族,那就是该死的酷吏,一旦露出破绽,必会被群起而攻之。 可刘备并未如张飞所预想的那般劝说关羽,而是问关羽道:“二弟可是想好了?” 关羽重重颔首,说道:“这段时间我见到了太多的冤屈,当初的我尚能靠着一腔血勇报仇雪恨,但更多人却只能隐忍。这难道是他们甘愿的吗?只是因为他们找不到办法罢了。” “如今我既然有能力,便应该成为他们的凭借!” 刘备握住关羽的手,郑重说道:“云长有如此的志向,但我岂能让你独专仁义,不过同生共死而已!” 张飞不语,也伸出了手。 (本章完) 第115章 百石官马颖 第115章 百石官马颖 良久,关羽道:“大哥与三弟不必过于悲观,我今日才拜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心系百姓,又提拔我兄弟三人于浮萍之际,本就该报答。” “且天下名士中不乏名副其实之人,如廷尉卿羊公,我这段时日与羊公接触,知其不负‘悬鱼太守’的美名。” 刘备说道:“只要我们能做到立身持正,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张飞:“大哥二哥放心,我以后与士人接触时,一定擦亮双眼!” 当夜,三人同床而寝。 数日之后,何苗、张温与关羽商量完毕,一切准备妥当,车骑将军何苗暂时以长史乐隐代关羽在南市旁接受诉冤。 关羽则带着部下,与张温派出的部河内从事马颖一同出发雒阳北边的河内郡。 好不容易出了雒阳县,关羽又怎么会再将自己局限在河南尹治下呢! 部郡国从事隶属于司隶校尉或刺史,每郡国各可对应设一人,主督促文书,察举非法。皆州自行辟除,只要求非本郡人即可。 有点类似于郡中的督邮,可代刺史巡视郡县。 马颖与太尉马日磾同出于右扶风马氏,虽出身大族,但家境破落,且他还不擅长治经,没有名声,孝廉的名额也轮不到他,属于宗族中的边缘人物。 如今年过四十,才因为做了太久的小吏,经验丰富,得到了张温的提拔。 不过即便如此,他的小吏起点已经是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不可能达到的终点了。 与意气风发、一心要做出一番成就的关羽不同,马颖面色沉静,骑在马上,想起了张温对他的叮嘱—— “现在的朝野风气对我司隶校尉部很是不利,我想要扭转这一趋势,君可愿助我?” 在被张温提拔之前,马颖连百石都不是,只是个老资格的斗食小吏,顶多出身名门罢了。 但能做到百石的,又有几个没有好出身呢?家族和老师都是出身的一部分。 所以,对于张温的期许,他岂能拒绝? “关云长年纪轻轻,屡立战功,虽非出身名门,却颇得太子殿下信重,君不可小觑。” 确实啊,与张温和他相比,关羽的确称得上年轻。 看着也就将将三十吧,大概还不到。 便已经是将军府的军司马了,在可见的未来,还能往上升一升。 如今雒阳流传的陌上桑怎么唱来着? 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这是诗中秦氏罗敷为了应对使君的觊觎调笑,用来描述自己丈夫的话。 十五岁到郡县州府去当斗食小吏和佐史,到了二十便入郡国为百石,待到三十岁,被举为孝廉,就该去京都雒阳去当郎官接受培养了,而后经过郎官的考核与选拔,四十岁就外任一县长吏了。 可叹他马颖出身名门,第一步倒是跟上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十五府小吏,四十还是府小吏。 如今马颖倒是能和朝大夫相当了,司隶校尉部虽不能和郡国一样被称为朝,但百石从事可要威风多了。 一个诗中一步一个脚印的寻常人他都比不上,更别说那些生来富贵,只因父辈余荫便能直接为郎官之人了。 他的终点,也只是别人的起点。 不过张公还是小觑他马颖了,虽然对此他只敢暗地里腹诽。 他怎么会对关羽心生恶感呢,毕竟关羽也是有实打实的军功的啊! 而且关羽虽胜过了诗中之人,却没胜过生来就能被举孝廉、当郎官的人啊。 “君此去,当尽心辅助关云长,助他扫除郡县积弊,顺势扬我司隶校尉部的名声。” 马颖很明白张温的意思,得罪人的事让关羽来,反正关羽是太子殿下面前的红人,但扬名的事就不能让关羽专美于前了。 在这方面,他突出一个经验丰富。 但马颖也不是没有疑惑,他问张温:“此去河内郡,若是有不能得罪之人的族人犯罪,该作何论处?” 然后他得到了张温的答案——“现在河内郡有谁比关云长更不能得罪?” 只是,马颖不知道,若真得罪了人,提拔他的张温会保住他吗? 马颖不知道答案,他也不愿去深想。 总归,他是一定要报答张温恩情的。 就算他止步于此,他的儿子也会有更高的起点。 “马公在想何事,这般入神?” 马颖回过神来,见是关羽正关切地看着他,忙摆手道:“君可千万别再这般称呼了,我如何当得啊。” 为吏多年,他见过许多人前人后两副面孔之人,尤其是权贵子弟,在名士面前彬彬有礼,可转过头便颐气指使。 关羽道:“马公何必自谦,我听张公特意说起,马公为吏二十六年,清廉能干,为人正直,府中各项事务无一不精,只因不阿谀奉承,又不愿同流合污,才不得提拔……” 马颖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么优秀。 他也明白了关羽这声“马公”应当是真心的。 马颖虽不知道什么叫人设,但也明白,一旦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的表现比不上张温的称赞,那发自真心的“马公”可就无了。 虽然已经失去了成为俊才的机会,但马颖只觉被一个货真价实的年轻才俊称真心实意地称为“马公”,让他心中控制不住的高兴。 看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得好好露一手了。 让年轻人明白明白,什么叫老而稳重。 马颖问道:“君此番光明正大、不做遮掩的入河内,可是有效仿雒阳时先立下名声,再以名声引河内百姓主动诉冤的想法?” 关羽道:“是有此想法。” “可是乡里之间消息传播缓慢,当初君带着部下巡查半年多,而后才有了雒阳百姓信任景从,河内为郡,远大于雒阳,君欲完成使命,只会更慢。” 关羽一听就知道马颖有建议,马上问道:“还请马公教我。” 马颖道:“先派人在郡中巡查不法,而你我则在入河内后最靠近雒阳的河阳县开始,挨个行雒阳事。” 关羽赞道:“马公所言,正好和我的想法差不多啊。” (本章完) 第116章 帝王家 第116章 帝王家 皇宫之中也是有园林的,南北宫互为镜像,园林也各有一处,只是碍于河流地形,景色有所区别。 南宫园林位于永乐宫(西宫)之北,长秋宫(中宫)与掖庭之西。 刘辩去东观时便常从此路走。 四月,即便气候整体偏冷,大部分的也都开了,正是繁叶茂之际。 灵帝的身体稍稍转好,嫌殿中憋闷,耐不住寂寞,就想要去园中转转。 他的身体暂时还支撑不了他干其他的事。 这是他重病以来第一次出门,心情舒畅,也叫上了董太后,何皇后以及三个儿女。 因为灵帝的病情,董太后与何皇后之间明面上的交锋基本消失了。 这让灵帝看到了希望,虽然在他卧病在床的那段时间,太后与皇后很有默契的错开了探望照顾的时间。 东汉的家庭观念更重,这一点不仅反映在经学上,就连皇宫的设置都参考了普通人家的布置。 虽说无情最是帝王家,但灵帝的成长经历让他更希望家庭和睦。 所以当初何皇后毒死王美人后他才会愤怒的想要废后。此外,何皇后也是光武帝以来唯一一个非世家豪族出身的皇后。 当初桓帝无子,想立他宠爱的田氏为后,被陈蕃以田氏出身卑微劝住,转而以窦武的女儿为后。 当时还有人直接上书,称“汉立飞燕,胤嗣泯绝”,拿赵飞燕和汉成帝无后举例,同指着和尚骂秃驴没啥区别。 园中风光对于灵帝而言早已司空见惯,倒是刘寿和刘协这些日子终于等到了灵帝出门,很是开心,在园中笑声连连。 灵帝则躺在刘辩特意让人制作的躺椅之上,与董太后与何皇后说着话。 暮春时节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刘辩也暂时抛下了政务上的烦恼,他同样在躺椅上,只把脑袋躲进遮阳伞的阴影之中。 听着耳畔传来的阵阵声音,他竟迷迷糊糊地竟睡了过去。 最先发现的是何皇后,她取来一床薄被,小心翼翼地盖在刘辩的身上。 刘寿与刘协发现这一幕,玩闹的动静较之前小了许多。 灵帝见刘辩睡着了,也压低了声音。 灵帝对于刘辩在他病重以来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 每天侍疾就不说了,近些日子,随着廷尉羊续专事专办,将那些关羽递交上来的案件一一终审定罪,在执行环节当然少不了喜闻乐见的抄家。 别的烦心事灵帝可以不管,但抄家这事他是一定要派宦官随行监督的。 虽然在多数情况下只是多了一个分钱的人…… 这些罪人单个的家产论起来大都称不上丰厚,家资十几二十万的比比皆是,超百万钱的屈指可数。 这也算是东汉的一大奇景,出身豪族者为官时因为家资丰厚,反而更能守住节操。倒是出身寒门者一旦贪腐起来,吃相难看,手段也残酷不知收敛。 家产虽少,但架不住积少成多啊! 放到灵帝的面前,这全是收获的乐趣啊。 又过了许久,灵帝忽然对着董太后和何皇后说道:“辩儿这些时日代我处理朝政,很是辛苦。” 董太后好歹知道场合,没说出什么让刘协帮忙分担之类的话,也知道刘协帮不上忙,不然又是一场大战。 她也曾在董重那里知道刘辩并未借着董重的部曲犯罪一事牵连董重。 她厌恶何皇后,也因此不怎么喜欢刘辩。不过,在董太后古朴的想法中,刘辩好歹也是她的亲孙子,就算以后由刘协继承了皇位,也是要给刘辩封个王的。 尽管以目前的局势,董太后其实心底也明白,大局已定,但她心中仍存着几分侥幸心理。 毕竟,她儿子可是皇帝啊! 上个月刘宏急病,董太后慌的厉害,责问张奉和太医们的可不止刘辩一个,但她找不到办法,刘辩却找到了。 这才有董太后高兴之下赏赐刘辩一万匹绢帛。 对于向来爱好囤积财货的董太后而言,这份赏赐让她心疼了好久。 其实听了灵帝的话,董太后原本还有几分说两句关心刘辩的话的念头,但马上又想起前些日子刘辩毫不犹豫地将她赏赐的绢帛又赏了出去,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归根结底,董太后缺乏政治斗争的经验,同时又因见识的局限性,这让她的想法在某些时候会变得儿戏。 何皇后没有董太后这么多想法,她关切地说道:“辩儿告诉我,国事繁重,一时懈怠或许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但明日复明日,何以为期?九层之台起于垒土,不可懈怠。” 何皇后原本是想为刘辩表功的,却不曾想灵帝听完后,心中竟觉得有些羞愧。 在灵帝心中,刘辩十三四岁就能知晓治理好国家的重要性,这个道理他偏偏到了二十七八岁才真正明白。 不过灵帝转念一想,刘辩是在他的一手安排下被培养出来的,进宫这两年半他的言传身教,绝对功不可没。 他高兴起来:“辩儿说得对。” 何皇后又叹息说:“妾不懂国事,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国家的大事变多了,只是辩儿瞧着,要比去岁陛下出巡时要疲惫不少。” 何皇后说这话可不是灵机一动。早前何进托人告诉她,刘辩在云台殿受到过三公一起的反对,受了委屈。但何进想到刘辩大约是不肯跟她提的,便托人有了此行,还告诉了她如何让何进到云台殿帮助刘辩的方法。 灵帝因何皇后之前的话,有了几分斗志,说道:“如今朕身体渐安,辩儿也不必整日埋身案牍之中了。” 在一旁服侍的张让听得此话连忙劝说:“陛下,华佗昨日看诊时还说陛下需要继续静养,不宜劳心费神……” 董太后见此,也急忙劝说道:“我儿还当继续养病,国事就交给……辩儿好了,老身觉得,辩儿往常处理国事还是不错的。” 对于董太后来说,什么也比不过皇帝的康复。 因心急,董太后的声音大了些,刘辩原本就没睡得多沉,朦胧中睁开了眼。 (本章完) 第117章 灵帝的想法 第117章 灵帝的想法 刘辩尚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刚才好似董太后在夸他。 怎么感觉是在做梦? 他脑袋懵懵地正在转醒,却听灵帝正在说话—— “辩儿是很不错,不过也确实该再次安排人陪同辩儿处理政务了,卢子干毕竟是尚书令,兼顾两头未免有些顾此失彼。” 刘辩一下子不困了。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目前来看,怎么感觉要快进到大将军录尚书事了? 刘辩并不知道,灵帝对于大将军何进的观感是有几分复杂的。 何进的晋升之路是灵帝亲手铺就的。 当初刘辩出生并成功存活下来,对待当时唯一没有夭折的儿子,灵帝非常激动,第一时间便想册封何氏为皇后。 他也遇到了当初桓帝想要册封田氏时一样的阻力。 但灵帝顶住了压力,力排众议。最关键的是,他有儿子。 之后,他便培养起了何进与何苗,起初,一切都很顺利。 直到何进成为大将军之后,开始追求起了名望。 何进在一定程度上脱离了掌控。 对于灵帝来说,如果要拿下何进,只要经尚书台发布一封诏书,一狱卒便足矣。 但拿下之后呢? 灵帝很清楚,他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是以,他只能选择制衡,先后以何苗、董重为开府将军,置部曲,以蹇硕领西园八校尉…… 出巡时带走何进,也是出于这一考量。 当时,灵帝询问刘辩,其实无论刘辩回答是谁,他都会带走何进。 但现在,灵帝觉得是时候让何进录尚书事了。 如果在此过程中何进有行悖逆之事的迹象,那就莫要怪他不留情面了。 这次病重,让灵帝彻底了解了自己的身体情况。与支支吾吾的太医不同,华佗的话更直接,却也更让灵帝相信。 灵帝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到来。 他才想要重振社稷没几年,还有好多事没做…… “便以何进录尚书事吧!”灵帝说出了刘辩不想听到的话。 何皇后很开心,说道:“妾替兄长谢过陛下。” 刘辩瞬间明悟,何进录尚书事,该不会是何皇后的功劳吧! 何皇后开心,董太后自然就不开心了。 董太后强调说:“董重上次平尚书事,也做的很好,这回,也该去帮帮辩儿。” 何皇后立刻回应说:“我二兄上次也做的很好!” 又开始了。 这时,灵帝忽然说:“辩儿醒了啊。” 刘辩还没说话,又听灵帝继续说:“朕有些疲惫了,这就回去歇息了。” 张让立马唤人上来,抬着灵帝回宫。 董太后与何皇后再度不欢而散。 眼见着灵帝飞快地离开了现场,刘辩登时有些茫然,他也有事情想找灵帝帮忙啊。 对于刘辩来说,关羽的案件拿下了不少雒阳周边的乡里官吏,这些人的缺全都需要补。 按照汉家制度,百石以下的斗食小吏和佐史必须选用本地人,一百石及以下的官吏郡县长吏可以直接任命。 典型的如郡中的功曹,明明职权很大,但依旧是一百石。 但随着时代发展,郡国长吏一方面侵吞县长吏的职权,一方面将能直接任命更高级别的郡县属官,乃至于县令县长。 现在,刘辩就想先拿回这些放出去的权力。 严格来说,郡县长吏任命百石以上的官员是不符合律法的。 祖宗之法怎么能违背呢! 一百石以上的算是收回的有理有据,但哪怕是雒阳,作为京都的县,其官吏的主力依旧是百石及以下。 在这个关键问题上,祖宗之法也帮不了他。 在关羽之前是一帮虫豸治理乡里,把虫豸打掉之后又换掉帮虫豸上来? 那关羽和他岂不是白干了吗! 刘辩不想白干,如果可以,他也想窜托灵帝效仿一下朱元璋,来个剥皮楦草,不服就杀上一批。 可他也明白,如今能当官的人就那么多,杀完,就真没了。 所以,刘辩决定朝里面掺点沙子。 朝廷插手地方小吏事务,这种违背祖宗的决定,刘辩必须要获得灵帝的支持。 他自己的分量还是轻了些。 乡中有有秩、三老、游徼三个百石,乡小者,有秩转为啬夫。百石之下,也有小吏,还有亭长里魁。 官吏之间的界线在此时并不明显,像郡守县令直接就被称为长吏,也不乏从小吏一步步做到丞相的人。 他将目光放到了目前在雒阳跳的最欢的太学生群体上。 太学生的构成大致有三种,一是太常及太学的博士等选出年满十八的相貌端庄的才俊,二是郡国举荐,三是六百石及以上官员之子。 一百石的乡官和斗食小吏对于家世很高,到太学只为增长名声的人来说的确比较低了,他们的家世能让他们获得更多的机会,更高的起点。 此外,朝廷每隔两年就会对太学生进行考试,经过太学的经学考试能直接担任郎官,一般可分次第取数十人,某些情况还会加取一两百人。 桓帝时,太学生达到了惊人的三万余人。如今即便太学远不如当初昌盛,又有同样有晋身渠道的鸿都门学与之竞争,但随着郑玄的到来,太学的人数再次破了两万。 有此基数,两年一次考试难度还要高过百里挑一。 刘辩觉得,这么多人里,总归是存在一些没有门路的寒门子弟。如果还有一腔热血的阀阅豪族之人愿意主动前往,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是都在批判乡官里吏不干人事吗? 你行你上啊! 下乡去吧! 不会都是嘴强王者吧? 刘辩目前的方案有两种,一种是让有志向的太学生加入到乡官里吏的体系之中,百石或百石之下。 另一种是太学生体验基层小吏生活。 以刘辩所见,虽然他更希望是前一种,但后一种更有可行性。 反正现在朝廷对于太学里的太学生也只是提供住宿,吃穿出行啥的都是自费。 而能来雒阳当太学生的,即便家境不好,也大都有人资助。 如果真有罕见的勤工俭学者,刘辩不介意由东宫出资资助一番。 (本章完) 第118章 诏书 第118章 诏书 刘辩追着灵帝来到了玉堂殿,见灵帝精气神不错,这才说明了来意。 这回,轮到灵帝觉得刘辩过于保守了。 “不过是任命几个乡里的官吏而已,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刘辩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过去这些官吏都是由郡县任命的,且百石以下的小吏须本郡国人担任,律法是这般规定的,若是轻易违反,恐怕不太好。” “什么祖宗之法?辩儿不必担心,我汉家自有制度!” 灵帝原以为刘辩是为了太学生的事与他相商,却不曾想刘辩把重点落在了乡里官吏的任命上。 他问道:“昔日辩儿认为三互法不合时宜时那般坚定,怎么如今反而拘泥于此了?” 刘辩心中的来自有后世的“皇权不下乡”的概念,形成了刻板印象,让他本能地以为破坏这一点会引来极大的反对。 但在灵帝心中,郡县长吏都是他任命的,不过是越过长吏们去任命几个乡里的官吏,根本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还能真有谁敢站出来反对不成? 更别提是在雒阳,天子脚下。 虽然天子带头破坏法度规则不太好,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想明白了这一点,刘辩老老实实地称赞——“父皇说得对!” 灵帝对此很是满意。 他也同样夸赞道:“辩儿的想法很好,太学诸生整日妄议朝政,交游成风,学风败坏,良莠不齐,是该整顿一下了。” 因为陈蕃的缘故,灵帝对于整个太学生群体的印象并不算好,否则当初也不会开办鸿都门学了。 “辩儿是想如何挑选太学生?以通几经者为官?” 桓帝时将太学的策试改成了通经,同样是两年一次,以五经为考试范围,考试合格一次便视为同一经。 以能通经书多少来分别次第,通两经者就可以去当郡国的文学掌故了。这时候太学生可以选择当官,也可以选择继续读书考试,直到通三经、四经、五经。 其中,通四经便能做比三百石的郎中了。这个时候的太学生已经可以和孝廉站在同一起点,作为郎中进入三郎署接受培训。 所谓三署,即五官中郎署、左郎署、右郎署,此三署郎原本有宿卫之责,但随着时代的发展,三署逐渐弱化了宿卫的功能,进一步特化成了培养官员的所在。近卫之责则逐渐移交给了羽林郎和虎贲郎。 刘辩摇了摇头,他不愿意采用老体系,通经的考核方法过于学术化了。 “太学早有清谈之风,还有醉心经学者,此等人不适合为官,更别提去到乡里了。” “我虽没在乡里生活过,却也知道那里生活远不如城郭之内,若无坚定之心,不如不去。” “我欲使太学生自愿报名,参与策试。策试可效仿早前,其优者分为甲乙二等,充任雒阳及周边数县的此前被罢免的乡里官吏,甲等为百石,乙等为斗食佐史。” 策试是过去选拔太学生的老方法,以策试分级,根据成绩高低能成为不同官秩的郎官。 刘辩不欲把策试的难度定得过高,但也不愿意选一帮吃白食的,这其中的把握,只能依据到时候参加策试的太学生整体质量来定。 等商量的差不多了,灵帝也有几分疲惫,立马派人叫来尚书令卢植,告诉了卢植他的决定,十分自信地将起草诏书的工作交给了卢植。 “子干若有疑惑之处,可与太子相商,尽快发布诏书,令有司施行。” 卢植一见刘辩在旁,马上就明白了这主意是谁出的。 他看灵帝的架势明显不是奔着商量来的,作为尚书令,他其实是没有拒绝皇帝的权责的。 卢植其实倒也不觉得皇帝插手乡里官吏有什么值得劝谏的,关键是关羽查出来的东西实在是过于恶劣,谁能想到,京都雒阳竟能有如此多的冤案。 或者说,当事实真相被通通揭开,被赤裸裸地放到眼前时,便已经不能装作看不见了。 卢植与灵帝一样,都把这份诏书的重点放在了太学生身上。 交待完诏书的内容后,灵帝便去后殿休息了,留下刘辩和卢植在拟好诏书后直接用印。 卢植当了这么多年的尚书,起草一份诏书驾轻就熟,很快就和刘辩商量着拟好了诏书。 有了灵帝的提前交待,也不用再把诏书交给皇帝确认,直接用了印。 接下来只要卢植将诏书带到尚书台,备份后发往三公府即可。 太学归属于太常管辖,诏书最先发到了太尉府,再由太尉府发到太常府,最终的执行落在了袁隗手上。 袁隗在拿到诏书后,虽然预感到他的侄子袁术又要丢一次脸了,但很快就召集相关的官吏,开始执行诏书的内容。 整个过程都很顺利。 …… 陈容就是太学生的一员。 他早年间曾追随过在太学生中颇有声望的臧洪,与臧洪关系甚是亲密。后来臧洪被举孝廉为郎官,又外出为即丘长,陈容没有跟随,而是继续在太学求学。 臧洪的父亲历任二千石,陈容没有这样的出身,在臧洪走后他虽仍在舆论场上针砭时弊时十分活跃,但始终达不到臧洪的高度。 不过他的志向一直未曾改变。 才搬过来与他同住一屋的毛方不如他这么爱热闹,才刚刚做好自己的饭,见陈容罕刚巧回来了,招呼道:“君吃了吗?锅灶尚热。” 毛方和陈容一样,家境都不富裕,平日里都是自行在太学的住处做饭。 陈容也不客气,道:“我没梁鸿那般清高,今日就占占毛君的便宜。” 梁鸿是早年间的隐士,也曾在太学读书,家贫又性情孤僻。同样是同住一屋的人在做完饭后招呼梁鸿趁着锅灶尚热抓紧做饭,但梁鸿不愿占人便宜,竟灭掉锅灶重新燃火。 对于清谈之人来说,此举自然高洁,但对于希望有一番作为的陈容来说,他更愿意务实一点。 陈容也不白占便宜,他提醒毛方道:“我听到消息,陛下有诏书,要重开策论,选出合适的太学生担任雒阳周边乡里的空缺的官吏。毛君有意向吗?” (本章完) 第119章 策试 第119章 策试 “我还听说,这次策论,太子殿下会亲自评选合适的官吏。”陈容继续说。 毛方当然有意向。 他的父亲曾为郡中百石,可惜却早早地亡故了,好在太守记得他的父亲,毛方才得以在十几岁时入太守府为小吏。 但太守的关心也到此为止了。 毛方年纪小,时常受太守府老资历的官吏欺负。 可他除了忍受还能怎么办呢? 后来,毛方大了一些,他的母亲便变卖家产,请求太守将他送到雒阳求学。 钱到位了,太守的关心也暂时回来了,毛方这才能得到郡国的太学生名额。 但求学的生活远没有毛方预想中的那般美好。 太学生很多,博士却很少。 毛方无权无势,自然是没有资格得到博士的亲自教授,他只能接受博士弟子的教导。 可太学的风气早就坏了,博士的水平都参差不齐,更别说博士弟子了。 对于毛方来说,想要靠着考试达到通四经的地步,不知道要上多少年。 他也顾不得吃饭了,拉着陈容的手,说道:“陈兄,还请细说。” 陈容下意识地看了眼毛方的饭。 毛方赶紧把饭推过来。 陈容连忙拒绝,说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只听说是自愿报名的,通过策试的诸生会被分为甲乙两等,分别为吏。具体的想来要不了多久祭酒就会发张贴公文吧!” 毛方赶紧道谢。 虽然毛方自觉自己在策试上缺乏竞争力,但如今有了这么一个机会,总要试上一试。不说还有太子评选,即便是佐史,也是雒阳的佐史。 “看来毛君也有意参加。” 也? 毛方看向刚过三十便已通三经的陈容,感觉压力很大。 就在当日,太学祭酒便张贴了公文,陈容带着毛方一起报了名。 报名回来后,毛方便有些沮丧。 听说了太子亲自评选这则小道消息的不止是他,报名的人数超过毛方的想象。 联想到自己的经学造诣,毛方数次叹息,再度感觉到了希望渺茫。 陈容敏锐的觉察到了自己这位新朋友的情绪变化,鼓励道:“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策试还未开始,君岂可未战先怯?” 毛方重重点头。 接下来的七八日,他在陈容的帮助下狠狠背了些经典选注,然后,策试的时间到了。 毛方一来到策试地点就发现了此次策试与往日通经考试的不同。 只一眼他就发现了好些个身着官服佩戴印绶的郎官。 “是太子舍人。”陈容提醒毛方道。 然后毛方就看到陈容同其中几个人搭上了话。 毛方这才想起,已通三经的陈容如果想要做官,就已经可以当太子舍人了。 等到陈容与人说完话回来,毛方忍不住问出了他这些日子一直很好奇的问题:“陈兄缘何不去当太子舍人,反而要当远不如此的乡里官吏呢?” 陈容叹息一声:“因为啊,我也想效仿关公的义举,还民以公道。” 毛方肃然起敬。 之后陈容与毛方挨个通过身份检查先后进入考试的房间,毛方注意到,之前看到的太子舍人也出现在了房间的前后。 他大概明白,这些太子舍人的任务大概就是防止作弊了。 在策试正式开始之前,毛方见到一个容貌甚伟、气质极佳的人走了进来。 只看腰间的黑色绶带,他便知道这一位至少是六百石。 来人拜道:“在下颍川荀彧,蒙太子殿下看重,以为太子中庶子,主持今日之策试。” 考生们纷纷回礼。 “此策试实乃为选拔能爱护民众之官吏,当杜绝舞弊之举。一旦有作弊者,当开革出太学,终身不得为官吏。身上携带了作弊之物者,在策试正式开始前,还有机会将作弊之物置于我身前的台上。请诸君子闭目养神。” 在闭上眼前,毛方看到荀彧转过身,背对着众人。 刚闭上眼没一会儿,毛方就听到了动静,大约是他旁边的人,他察觉到了人走路带过的风声…… 好一会儿,等到乱七八糟的动静消失,毛方才在荀彧的指引下睁开眼,看着台上各种各样的新奇东西,只觉得长了见识。 但他看荀彧似乎一点都不惊讶,镇定自若,心中感慨——不愧是能得太子看重的君子啊! 很快荀彧就宣布策试开始,荀彧当场写下第一个题目,由专门的人朗声读出来,也有早就准备好的人拿着写着题目的绢帛在房间内缓缓行走…… 记录了数个由简入深的经学问题之后,毛方发现对于最新的问题他已经不知如何解答了。 他本要叹息自己止步于此,但忽然看到下一个问题,他猛然睁大了双眼。 雒阳之田亩,何以种麦,何以种稻,何以种粟,何以种豆。 紧接着……五口之家,夫妇各三十,子女三人不满十四,为赋多少。赋不足,何如? 乡中为役先后…… 这些,他可熟了! 毛方从来没有感谢过当初那些经年欺负他的太守府官吏,没有他们,毛方未必能对乡里这么了解。 甚至于,在抄录完题后,他将经学的问题都先放到了一旁,先回答起了乡里的问题。 虽说数年未接触过,但回想起来,毛方仍觉得历历在目。 他奋笔疾书起来。 …… 惊讶于策试考题的绝不止毛方一个。 袁隗获悉了考题之后,马上去太尉府找了太尉马日磾:“太子殿下所考的策试,前半还是应有之意,可后半……其题未免过于功利了。” 另一边,雒阳城外,郑玄家中,还是那个亭子,郑玄拿着刘辩特意托蔡邕送来的考题,感慨道:“务实,务实好啊,乡里的官吏整日与民相处,若不能务实,只知空谈,要他们何用?” 云台殿中,刘辩笑着问卢植:“卢师,我这考题定的如何?” 卢植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殿下这后面几个问题,只怕是要沙汰多人了。” “崔公从弟崔寔所做的《四民月令》没看过倒也没什么,可若是连《氾胜之书》上的最基本的内容都不知晓……且就算没看过农书,只要其能了解些乡里之事,也不至于全都答不出来。” (本章完) 第120章 牛夫人 第120章 牛夫人 严格来说,刘辩考的内容并不算难。毕竟他要选出的,是最底层的乡里官吏。 他所针对的,主要是不学无术的官宦子弟,以及能干出“孝经退敌”这种事的清谈之辈。 但等到考试完成,虽然考卷还没批改完,但刘辩已经通过荀彧了解了大概情况。 刘辩还是低估了太学生们的进步之心。 哪怕拿出来的只是最底层的乡里官吏,竟也吸引了许多通了两经以上的太学生的加入。 这些人中固然有死读书之辈,却也不乏能做到学以致用的人才。 就算他们中有人是奔着太子的名头来的,刘辩也愿意当他们是热血使然。 然后刘辩就有了一个幸福的烦恼,他原本还想着选出来的人会不够填坑,打算宁缺毋滥。 结果现在发现……坑位太少了。 太学生们愿意进步,刘辩当然要支持啊! 他遥望北方,关羽就在那个方向。 河内郡。 对于关羽的到来,百姓们困于乡里之间,消息闭塞,但那些曾对百姓敲骨吸髓的官吏们就不同了。 关羽大张旗鼓地来,他们不是不清楚,关羽在来之前在雒阳干了什么事,他们也早已听说。 这些乡里小吏们多是豪强出身,担任着那些阀阅豪族子弟们看不上的官职。 他们能怎么办? 反抗是不可能反抗的。 不反抗就算罪被查实了,也只是一家倒霉而已。一旦有谋逆之举,少则一族多则三族。 况且,他们也没有能力反抗。 族人不会支持他们,真正在郡县中众望所归的豪族也不会支持他们。这些传承已久的大家族子弟自有合法的官僚体系可用,不会采用他们那般拙劣的手段。 就算是同僚,有人罪重,有人罪轻,廉洁的虽少但也不是没有。 在儒学高度发展的现在,并不缺乏愿意恪守道德之人。 罪轻的希望消除罪过,廉洁的更是喜闻乐见。 所以,罪孽深重之辈除了祈盼罪行不被发现外,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了。 等待盼望着关羽尽快走向阳球、王吉的结局。 王吉是故中常侍王甫的养子,晓达政事,能断察疑狱,发起奸伏,多出众议。为沛相五年,以法杀万余人,没人敢反抗。后来王吉因朝堂斗争死于阳球之手,而阳球亦步了王吉的后尘。 只是这些怀着不现实期盼的人并不清楚,关羽只负责搜集罪证和抓人,不负责后续的定罪和刑罚。 这既是刘辩对于关羽的保护,也是对张温的妥协。 而办案的关羽与复核案件的廷尉则能一前一后保证张温不做妥协。 总体而言,面对关羽的到来,还有来自司隶校尉的部河内从事在名分上相助,河内郡是非常无力的。 甚至河内十六县,只因关羽的到来,便有沁水、轵、野王三县县令挂印而去。 按照此时的潜规则,人走则事消。 面对此种状况,陪同关羽的马颖既兴奋又紧张。 此行比他想象的要顺利得多。 关羽则一如既往的认真做事,他如今所能指挥的人手不如雒阳时候,部下对此地也不如对雒阳熟悉,许多时候查案还需得到当地小吏的协助。 这给他带来了更多的挑战。 但他并不畏惧。 而除了关羽亲去的河内郡,雒阳周边的河阴、平县、巩县,以及更远的荥阳、京县等县也具有车骑将军部曲带着司隶校尉部的小吏前往。 只是相较于关羽,他们并没有多少引人注目,人数也更少一些,分别以军候、军假候、屯长等带领。可这些人本就是关羽精心挑选出来的,能发挥出的效果不容小觑。 …… 云台殿。 三公与尚书令再度聚集于此。 尚书台连同三公经过了多日研究,终于定下了御史台的改革的初步章程。 总结起来就两个字,加人。 曾经,刘辩对于改革御史台这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还是有几分期待的。 可现在,关羽那边进展神速,虽说改革御史台在其中起到了推动作用,可它本身在刘辩心中仍不可避免地变成了“牛夫人”。 刘辩早就看过章程,如将御史巡察州郡作为定制,并为御史台增加相应的御史名额,这事刘辩肯定不会反对。 但让御史台像三公府一样设立一个专门的曹,布置人手,用来探听消息…… 刘辩明白相信御史台能发挥锦衣卫的效果,不如相信他是秦始皇。 假如关羽没有破局,刘辩将不得不这么选,可是现在……章程中要增加的人太多了,有浪费钱粮的嫌疑。 有这钱粮,给车骑将军增加点部曲不香吗? 就算要监督锦衣卫,那也是东厂该干的事。 朝廷现在增加点钱粮不容易,都是一点一点地抄家抄回来的。 只是想要增加人手探听消息的想法终归是他提出来的,朝令夕改,得找个好理由。 刘辩先对着四人拱手说道:“此章程诸公用心了。” 四人立即回礼。 太尉马日磾道:“章程在此,殿下但有疑问,尽可以提。” 刘辩道:“我见关云长曾在南市设下案台,百姓云集诉冤,假如御史台也能效仿此事,是否能少增设些不必要的人手?我日前询问过大司农,国库依旧吃紧。” 樊陵答道:“回殿下,章程中原本就计划在宫外为御史台再设一府衙,殿下的提议,并无不可。” 另一边,刘辩这“不必要”三个字一出,卢植与马日磾对视一眼,心中直呼坏了。 关羽在这段时间连同着车骑将军何苗及部曲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卢植和马日磾怎么会不把这些人同刘辩原先提起的另设府台一事联系起来呢! 如今刘辩的表态,很明显印证了他们的猜测。 之后,他们很有默契地没提这事,继续参与了御史台改革的讨论。 剩下的事,可以晚些时候再相商。 很快就定下了在皇宫之外的御史台府衙专设受事御史一员,以侍御史充任,每日一人轮流受理百姓诉讼。 刘辩也没想着把给御史台定下的探听消息的人手全给撤了,少留一些人放在像田丰这样刚直不阿之人的手中,还是能起到作用的。 (本章完) 第121章 关中屯田 第121章 关中屯田 右扶风。 京兆尹皇甫嵩正领兵于此。 皇甫嵩因要随时支援凉州战事,他的这个京兆尹权力便稍大了些,在实际上超过了左冯翊和右扶风。 不久前,此地才在皇甫嵩面前上演了一场一边倒的战斗。 他的左右分别是屯田校尉陶谦和右扶风赵融。 赵融明面上与皇甫嵩平级,但他自知资历无法与皇甫嵩比,态度很谦和:“不过一个羌人部族,一司马足矣,何劳皇甫公亲至。” 陶谦性格粗疏,不等皇甫嵩说话,他便说道:“皇甫公做事,自有道理,稚长莫不是在这许久,肚子饿了?” 赵融肚子大脖子粗,胃口也很大。 他敬重皇甫嵩,却不怕陶谦,反讽道:“恭祖莫不是又犯了痴病?” 显然是在嘲讽陶谦当初与张温闹矛盾的事。 皇甫嵩皱了皱眉头,这两人针锋相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没耽误过正事,一来二去,他也就懒得搀和了。 只对着赵融解释道:“屯田是太子殿下监国时亲自交托之事,不可不慎重。” “三辅荒地如要重新耕种,水利之外尚需在五月、六月翻土,如此,待到八月下旬秋分后方能种麦。右扶风羌人以此部人口最多,当行雷霆手段,以警示其他部族。” 自从去年朝廷派来了他的老部下陶谦前来协助吸引散布在关中三辅的羌人、匈奴人屯田之后,三辅的屯田事宜便如火如荼的开始了。 皇甫嵩很明白,这些胡人是用不完三辅的土地的。 可如果不能处理好三辅的胡人,以及更进一步的遏制凉州和并州的胡人对三辅的袭扰,那么即便三辅土地水利充足,也很难让百姓在此安居乐业。 所以他全力支持起了陶谦的屯田事宜。 可屯田这事主打一个你情我愿,真正被屯田政策吸引来的匈奴人和羌人才有屯田的动力。 但这些羌人匈奴人因为过去朝廷的政策往往会随着长吏的离任而人走政息,虽然屯田看起来颇有吸引力,应该能让他们过得更好,可他们本能的不信任。 只要他们能以原本的耕牧结合的方式在三辅活下去,他们就不会想着主动屯田。 对此,皇甫嵩的处理很简单,只要你还在三辅,你不愿意,他就打到伱愿意。 要么离开三辅,前往前路未明的未知之地,要么老老实实地屯田,还能享受官府许诺的种种优质条件。 至于那些想要保持现状的,就是皇甫嵩目前正在处理的。 只是,随着屯田的规模越来越大,从汉阳调来的屯田吏早就不够用了,而皇甫嵩又不愿意大规模动用本地士人,他有些担心凉州羌人为豪强所用的情况在三辅重演。 目前他采用的策略是三辅轮换,可右扶风与左冯翊的人口以两地治所槐里和高陵居多,此二地离长安很近,其中大族互相联姻,导致此举效果有限。 正在皇甫嵩思索间,他的侄子皇甫郦就带着一个明显羌人打扮之人走了过来。 那人一见皇甫嵩,马上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话下拜道:“羌人布迷拜见府君!” 之后又拜见了站在皇甫嵩身旁的人。 皇甫嵩见这布迷除了羌人打扮外,行事作风与汉人基本没什么区别,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道:“除了已死的豪帅,你族中可还有不服你的?” 布迷答道:“多谢府君关心,贼众都已经伏诛,剩下的部众都是愿意追随将军屯田定居的。” 没错,布迷是带路党。 羌人中既有食古不化,认为汉人不可信任的,但也有如布迷这般坚信像皇甫规、张奂这样公正的汉人依旧存在之人。 别看羌人不用像汉人一般承受赋税徭役,可他们落后的生产方式决定了他们的低于汉人的生活质量。 汉人遇到天灾尚且能等待官府的救济。但羌人,熬不过去就是死。 还有部族间为了草场耕地的争斗,部族内为了争权夺利的争斗。 布迷不是传统的羌人,他与汉人有过接触,对部族的现状很是不满,尤其是当他看到部族即将在顽固不化的豪帅的带领下走向死路。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投汉。 皇甫嵩道:“屯田是王命所指,朝廷的恩典,你们该忠于的是朝廷。” 布迷立马道:“府君说的是,迷定会携部众忠于朝廷!” 皇甫嵩见布迷言行与他往日所见的羌人有所不同,问道:“你读过书?” 布迷语气中满是遗憾地答道:“迷是羌人,没有读书的机会。只以前曾救过一位士人,才从他口中知道了些圣贤道理。” 皇甫嵩闻言,心神一动,问道:“你可愿读书?” 布迷瞪大了眼睛,一脸地震惊,嘴巴张得大大的,仿佛能塞下一个鸡子。 饶是沉稳如皇甫嵩,见此也不免莞尔一笑。 还是皇甫郦轻咳了两声,让布迷回过神来。 布迷立马伏地拜道:“多谢府君,多谢府君……” 皇甫嵩示意他起身,说道:“现在读书,为时不晚,不读书,你只能做个豪帅,若你能识得一部经典,了解其中的道理,我的京兆府中便有你的一席之地。” 布迷如何不明白这个机会有多难得,再度称谢不已,随后才在皇甫郦的提醒下去作为新的豪帅去安排部众了。 赵融不解,他在布迷走后问道:“皇甫公,许他为豪帅便足矣了,为何还要允他去读书?还要选他入府中为官?” 陶谦又再一次抢先答道:“不读书,如何教化?难道靠临阵抄一篇孝经吗?” 抢白了两句后,陶谦才正经说话:“我来时曾得太子殿下嘱托,若要收羌人和匈奴人之心,不能区别对待,唯有我等先一视同仁,方能有成效。汉中郡当初也有羌人迁入,就是因为部分彼此,这些年的乱子才会较凉州并州少。” 赵融不是庸人,很快就反应过来,若有所思地道:“以豪帅为官,不用我等催促,其便能自行安抚部众了。” “不止于此,还要移风易俗!”皇甫嵩补充道。 唯有消除隐患,三辅才有机会恢复当年的繁荣,他的家乡安定郡也能因此受益。 (本章完) 第122章 噫!我中了! 第122章 噫!我中了! 雒阳城外,太学。 经过早年间的数次扩建,太学的规模很大,陈容距离居住的屋舍老远就在喊:“子实,快来,策试的结果出来了!” 毛方听到呼喊,小心翼翼地放下他手中正在读的书简,来到屋外看了看天色,才问道:“时辰尚未到,太子的使者先一步来了吗?” 陈容马上拽起了他的手臂,边走边说:“还没到,但已经先张贴了榜单,我们先一同去看看你我二人是否榜上有名!” 毛方立马答应。 走着走着,陈容忽然发现变成了毛方拉着他了。 陈容笑了笑,他从毛方身上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同样加快了脚步。 两人抵达公示区域时,彼处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两人起初还顾及一点形象,不愿拥挤,但半天发现人越来越多,他们不仅没更进一步,反倒离公告远了,这下也顾不得形象了,一同往里硬挤。 陈容最先发现了自己的名字籍贯,排在甲等第五。然后他看到了自己被分配的官职,雒阳平乡有秩。 他对平乡并非一无所知,知道平乡就在雒阳东北,距离太学也不算太远。在内心深处,陈容更愿意去更远的乡。 看完自己之后,他才有心思去看排在他前面的几人,都是他认识之人,除了清河崔琰外,皆都是通三经之人。 陈容对崔琰是有几分了解的,在郑玄入京前他便师从郑玄,他只是不知道崔琰什么时候成了太学生参与了这场策试。 对于这些名次排在他前面之人,他还是服气的。 找完了自己的名字,陈容又去寻找毛方的,还没找到,猛然听到旁边传来毛方的惊呼声—— “噫!好了!我中了!” 陈容与毛方同住一屋,如何不明白毛方这些等待的日子里的患得患失。 他立马恭喜毛方,又带着毛方一起挤出人群去。 整个过程中,他留意到,毛方咧着的嘴都没合上过。 等出来,陈容见毛方除了掩盖不住的喜悦外已恢复了常态,这才放下了心。 这时,他才说道:“我观此次选出的人有些多了,少说也得有四五百人,我甚至还看到了有人被分到了河阳县!” 毛方张了张嘴,说道:“我就是去河阳县当游缴的……” 陈容羡慕道:“河阳归属河内郡,情况恐怕比雒阳的乡里更糟,其实我倒想和子实换上一换,一展拳脚。” 毛方倒是没陈容想的这么多,能当上百石吏他就心满意足了。 又转而问起了陈容被分去的地方。 两人说话间,听到旁边有人抱怨:“我可不愿意到其他县去当个小吏!” 陈容是个性情刚直之人。 历史上乃是在臧洪的提议下,才有了张超张邈牵头的酸枣会盟。后来臧洪因袁绍坐视张邈张超被曹操所杀,与袁绍决裂。臧洪后被袁绍击败。 在臧洪被处死之前,本来可以置身事外的陈容选择斥责袁绍,与臧洪共同赴死。 他闻言立马怒斥道:“我等参加策试,为乡官里吏,自是为了百姓安康,岂是为个人得失?汝恬为太学生,竟不知耻……” 直把那人说的惭愧不已,附近也有人被吸引过来。 旁边的人连忙解释道:“还望阁下息怒,我这同伴未能上榜,心情不佳,这才出了狂言。” 陈容:…… 他这才稍稍收了火力,又道:“君子修身当择善而从,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你既然愿意参加策试,可见本心,当不忘初心……” 那人自知说错了话,连连致歉,陈容也没有穷追猛打。 之后,陈容与毛方便在附近等着,陆续有太学生过来。 待到半个时辰后,他们总算等到了太子使者的到来,正是曾经主持他们的策试的荀彧。 荀彧站在场中,宣布道:“此次策论贤才众多,殿下不忍舍弃,这才纳入了雒阳之外诸县的百石吏。若有不愿外任者,殿下绝不会责怪。” 此次刘辩只在雒阳治下安排了太学生担任百石以下的小吏,而在雒阳之外,都是乡中百石。 而随着地方上被清出来的空位越来越多,倒足够安排了。 对于愿意进步的人,刘辩也愿意善待。 现场终究人多,荀彧说完,马上就有人将他的话向后传。 等到话被传完,位于前列的陈容请求说话,得到荀彧的同意后,他先是简单介绍了自己,然后说出了请求:“雒阳经过关公的治理,乡间恶吏为之一清,容愿请为诸县吏。” 他的话马上就被附近的崔琰附和,崔琰选择参加策试而非继续在郑玄身边读书,除了有郑玄的支持外,他也想做出一番成就。 崔琰只担心雒阳的乡里被整治过一轮后没有挑战性,而不担心在外会让人看不到他的作为。 荀彧一看,竟还有好几个人持此等想法,回应道:“诸君有志向,彧会将诸君所请报于太子殿下,然授官一事并非儿戏,不可随意更改,还望诸君明悉!” 提出申请的几人回礼后重新坐回草席上。 不远处的太学房间里,趁着休沐日来到太学看热闹的卢植、马日磾和杨彪望着这一幕。 杨彪说:“原先听黄子琰说太学的风气大不如前,如今看来,弊病虽有,然也不无可取之处。” 卢植听着外面的声音:“太学生考试,常百中取一,不乏有蹉跎至白首者。如今殿下以策试取官,虽官秩不高,却也是一条门路。我只担心会有投机取巧之辈毁了殿下的初衷。” 提到这事,马日磾忽然问道:“子干以为,殿下可有以关云长所率的车骑将军部曲为基,增设府台的想法?据我所知,车骑将军对于十常侍十分亲近。” 卢植闻言,也不免叹气起来:“若殿下执意如此做,总是能做成的。不过好在关云长与我弟子刘备情同兄弟,其并非趋炎附势之人,至少不必忧心其所率部曲在他手中为宦官所用。” 杨彪问道:“在子干看来,我等便只能看着吗?如今关云长能使人安心,可若是后继之人攀附宦官,又该如何?” (本章完) 第123章 曲辕犁和雕版印刷 第123章 曲辕犁和雕版印刷 卢植回应道:“文先又不是不知殿下自有主见,且这乡里之间,委实欺压百姓太过。若是让我劝说殿下将关羽召回,且不说殿下定不会同意,我也不愿以此劝说。” 杨彪皱着眉头,带着忧虑的语气说道:“这正是我这段时间所担心的事啊,过去殿下总能听从劝告,这次却不同,昔日殷纣王‘智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 杨彪话还没说完,就被卢植打断,责怪道:“殿下心系百姓,文先如何能拿殿下与残暴的殷纣相提并论?” 马日磾也道:“文先此言确实太过了。” 杨彪先是致歉,然后解释说:“我岂会将殿下比之殷纣,只是希望你们抓住与殿下相处的机会,找到足以劝谏殿下的方法。使用关羽和太学生固然能暂时解决雒阳周边诸县的问题,却解决不了天下的问题,最终,还是要施以仁政。” 马日磾对此倒是很赞成,他也是仁政的支持者,附和道:“为政以宽,纠之以猛,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 卢植在尚书台十来年,对于汉室问题的了解比马日磾和杨彪要更深一些,了解的越多,他便越发觉得汉室的问题绝不止于一点,也绝不是施行“仁政”就能轻松解决的,地方上的问题太多了。 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他同样认同宽猛相济的仁政的必要性。 只是说道:“殿下的忧虑并非没有道理,而今的吏治急需整顿,多一个能为民纾难的关羽,多一个能令乡里清明的太学生为乡吏,终归是好事。” 谁让治理郡县的人不争气呢! “善!” 对于卢植来说,哪怕刘辩真的越过了他,创造出了一个探查消息的新府台,他又能怎么办呢?总不能为此辞官吧! 就算不被每天“卢师卢师”地叫着,他也不是轻言逃避之人。 到时候只能替殿下多看顾一下莫要让宦官专权了。 不然还能如何? …… 次日,卢植还没来得及去云台殿,就见刘辩离开了东宫进了尚书台。 以往明章之时皇帝常会入台阁区,主动寻大臣们说话,待到后面少帝越来越多,此种行为便逐渐绝迹了。 刘辩在通过东观的《汉记》了解到这一点后便决定效仿。 现在的尚书台在设计之初就分走了宰相的权力,值得他这么做。至于明帝打尚书台内臣们的板子,刘辩虽然不打算用,但这也是一招。 明帝做得,我做不得? 不过刘辩今日来尚书台,是有正事。 “卢师同我去西园,有好事!” 卢植面对刘辩的邀请没敢煞风景的事,将尚书台的事托付给尚书仆射张驯之后,便与刘辩同乘马车前往西园。 等到了西园,车也没停,而是一路来到了工坊所在地。 中常侍毕岚早就在此等候了。 “毕卿,准备好了?那就给卢师和我演示一下吧!” 卢植正一头雾水,在毕岚的带领下来到一处田边,那儿停着一头牛,身后还绑着田犁。 他疑惑不解时,却见有人牵着牛开始了耕田,后边扶着田犁之人竟能让田犁随便转向,而且牛行进的速度也比他记忆中的要快。 刘辩在一旁解释道:“这就是曲辕犁,毕卿带人多次试验,足足费了半年多的时间,才将此造了出来。至少耕种雒阳的土地,很是适宜。” 刘辩不知道现在的曲辕犁比之后来的曲辕犁差上多少,但其对于目前所用的直辕犁优势十分明显。 这就已经足够了。 “正好趁着这次太学生们为乡里官吏,让他们在上任时推广此曲辕犁。” 有了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也能加深太学生们与乡里百姓的联系。 为了回应太学生们的进步之心,刘辩可以说是操碎了心。 至于万一有人推广不了,那就不是刘辩的问题了。 这种时候就该让太学生们找一找自己的问题,太子殿下多不容易,你们太学生这么多年了,书读了多少,有没有读进心里去?修身修了没? “至于其他地方,因土质不同,或许有改良的必要……”刘辩对着卢植说道。 不用刘辩提醒,卢植便明白推行曲辕犁的必要性:“殿下,臣这便回尚书台,还望……毕常侍尽快将曲辕犁图纸送至尚书台。” 刘辩道:“卢师莫急,还有其他的。” 说着,毕岚就带着他们去往了另一处。 路上,刘辩说道:“如今左伯纸利于书写,可其原料多用麻料与桑皮,制作复杂,产量有限。可惜我让毕岚另寻办法,然后毕岚造出了此物。” 卢植马上从刘辩手中接过不知何时出现在刘辩手中的几张纸,看着很是粗糙,但摸起来却带了几分柔软。 刘辩解释道:“此纸沾染上墨水便会扩散开来,不能书写,可此纸却有一个好处,能代替厕筹……” 卢植:“……殿下,此物固然……好用,但……” 刘辩继续道:“卢师莫急……缺了能高产的纸,我原本想的另一个东西便少了些用武之处。” 这时,他们停在了一处工坊面前。 卢植在此前便看到外面正在晾晒的写着经典的纸,上面的字好像如出一辙,心中愈发好奇,如今见墨味愈发重了,忍不住踮起脚伸着头朝里面看去。 只见里面有一个匠人,正拿着一块木板,木板的一面已经粘上了墨汁,上面隐约能看见字体的存在。 卢植指着工坊内,问道:“殿下,莫非外面这些纸上的字,都是来自于此?” 刘辩笑着点点头,说道:“我将之命名为雕版印刷,可惜好纸产量有限,不然印刷经典,分发四方,当是一壮举!” 曾经,刘辩原本打算用雕版印刷术在自己登基后给自己扬个名。以现在书写用纸的产量和价格,其能在知识传播上起到的作用不能说聊近于无吧,也称得上非常有限。 但能有点作用是点作用吧,刘辩也不想再拖了。 卢植赞道:“造纸术定有改良之时,殿下此法,利在千秋!” (本章完) 第124章 印刷术后续 第124章 印刷术后续 “殿下,此雕版印刷,采用的是太学石经?” 刘辩点了点头:“印刷经典,自然要用正经。” 早年间东观的经典藏书因有损坏,字迹难辨,便有人借着职务的便利或是钱贿赂,在修复经典时夹带有利于自家学说的私货。 熹平四年,灵帝接受蔡邕等人的建议,正五经文字,刻石立于太学前,镌刻四十六碑,包括五经与《论语》在内,共计二十余万字。 百分百的官方正版。 当时,卢植也曾参与其中。 不过,因为文武双全,半道上又被任命去做别的事了。 不一会儿,刘辩递给了卢植一个古装影视剧中经常出现的线装本。 此时纸书乃是效仿竹简的用法,通常采用卷轴的形式,到了隋唐以后,才产生分页折叠的装订形式,如今刘辩要编书,自然要一步到位。 卢植一看,封面上便有两个大大的隶书,曰《论语》,边上还有两个小字,曰西园。 《论语》虽不在五经之内,却是基础。如果不是觉得有些违和,刘辩都想印一个皇家书局出版了。 卢植翻开一看,上面虽因技术尚不纯熟的缘故在某些字上有墨点污秽文字,而且字也过于大了,此本也非《论语》全本。 可即便有这么多缺点,但卢植依然越看越喜欢,根本不舍得将此本离手。 他虽早已达到了不追求物质上享受的境界,却也做不到无欲无求。 刘辩道:“这本《论语》是第一批成书的,其中能看的也就数本,此乃是我特意为卢师准备的,用以留念。” “多谢殿下。”卢植满意地微微颔首,他打定主意,今晚别的不说,先去找蔡邕和郑玄炫耀一番。 其实刘辩原本第一本想印《孝经》的,《孝经》的字数比论语少多了,而且还能表达孝心…… 后来想了想,可以,但没必要。 他已经过了要用《孝经》展示孝心的阶段了,这才换成了《论语》,到现在论语的全部雕版还没制作完呢! 紧接着他又带着卢植参观了印刷的过程,与官印印在纸上不同,雕版印刷是将纸放在雕版之上,用软刷在纸背面刷过,其中的速度力度都需把握。 卢植道:“乍一看似是不难,但只要细想,这其中的巧思……而且将书编修成册,比起书卷来,更方便读书……殿下聪慧如此,实乃国之大幸啊!” 在刘辩的印象中,卢植当面夸他的次数屈指可数,面对此次称赞,他没有敬谢不敏,而是脸不红心不跳地坦然受之。 “左伯纸本就贵,此印刷术一出,只要雒阳的纸又要更贵了!”卢植感慨说。 “是啊,唯有造价更低的纸,才能让雕版印刷发挥价值。” 刘辩顺带着告诉毕岚:“毕卿若是能继续改良造纸术,本宫绝不吝封侯之赏。” 改进造纸术的蔡伦能够得以封侯,靠的不是造纸术,而是邓太后的青睐。 画了个大饼之后,刘辩又向卢植建议道:“可以向天下郡国发公文,若有能使便宜之法改良造纸术者,当论功行赏。” “且不止于造纸之术,凡是利国利民的器物,俱在奖赏之列。” 见卢植认可,刘辩又对毕岚交待道:“西园也可多去寻找有才能的匠人,不必吝啬钱财……” 毕岚遵命不提。 在离开之前,卢植看到还有随从拖着一个布包,只一看就知道里面放的是书,便随口问了起来。 刘辩答道:“此两本是分别为郑师和蔡师准备的。” 卢植正在捋胡子的手为之一顿,可他随即转念一想,晚上转而去跟马日磾和杨彪炫耀似乎也不是不行。 回去的车驾上,刘辩与卢植谈起了未来的畅想。 “现今太学的规模很大,地方郡国的学校却良莠不齐,我想着要是能靠着印刷术统一教材,将对经典的集注一并纳入其中,应该可以更好地培养贤才。” 早在汉武帝时,为了推广儒学,便有“天下郡国皆立学校官”的诏书。到了汉平帝时王莽当政,推广官学,以设在郡国的官学称为“学”,县中为“校”,乡中为“庠”,村中为“序”。 等到光武之后,郡国官学历经战乱废止后得以恢复。但经过一百多年的现实发展,外加私学的进一步兴起所产生的竞争,而今郡国的官学发展情况全看郡国长吏重不重视。 连太学很多时候都比不过那些掌握了经典解释权的顶级家学相比,更别提郡国学校了。 目前地方官学唯一的优势在于其同太学一样免除徭役更赋,此还是能吸引到那些家境贫寒的读书人的。 卢植一听,立马来了兴趣,道:“殿下,臣虽没有如郑康成、蔡伯喈教授殿下经学,可臣对于《尚书》《礼记》的章句经注颇有钻研,而且现在《毛诗》、《左氏》、《周礼》各有传记,其与《春秋》共相表里,太学不能用,每每念及此处,臣深觉遗憾。” 刘辩的三个正式的老师都不是敝帚自珍之人。 卢植师承马融,属古文学派。 而自董仲舒以来,太学博士所传,都为今文学派。古文学派多次尝试进入太学,都以失败告终。 早在熹平年间,卢植就上书灵帝,希望可以在太学设立可以传古文学派学术的博士。 而经学成就最高的当属郑玄。 郑玄先后学习了今古两派,兼修两家所长,更倾向于古文学派。 他并不遵守现在在太学里被视若圭臬的经学中那一套师法、家法不容更改的限制,其遍注经典时,以古文为主,兼采今文,择善而从。 而且郑玄的经历也非常励志,年幼时虽也有学习经文的机会,但家家境贫寒,以务农为生,后来还迫于生计,不得不去当了乡吏。 堪称东汉版的小镇做题家了。 在古今文学之争上,刘辩暂时不想直接旗帜鲜明的站队哪一方,他更愿意先当个吃瓜的。 当然,偏向一些在野的古文学派也是不可避免的啦,谁让他的两个老师旗帜鲜明的站队古文学派呢,绝不是为了打压今文学派的阀阅们。 (本章完) 第125章 提前庆功又何妨? 第125章 提前庆功又何妨? 就在卢植下衙后怀揣着小半部《论语》,心中想着该如何不动声色地去向马日磾、杨彪炫耀之时。 大将军府,何进气愤不已。 待到被邀请的袁绍到了,何进先是请袁绍落座,后才怒道:“本初,当真是气煞我也!” 袁绍关心地问道:“大将军,这是出了何事啊?” “皇后告诉我,陛下原本已经属意由我录尚书事了,可偏偏太后提议董重那厮也要录尚书事,董重何许人也,岂能担此重任!” 袁绍劝说道:“如今太子当政,大将军不必急于一时,陛下既然已经有了此意,大将军录尚书事之日不远矣!” 何进犹不解气:“我瞧董重这厮很是碍眼,不如找个机会将其调到别处……” 袁绍继续劝说:“董重无能之辈,大将军若要处置他,不过如对土鸡瓦狗耳,可董重终归是太后之侄,若因此惹怒陛下,岂非得不偿失?” 何进本就说的气话,袁绍给了个台阶,也就从善如流了。 袁绍又建议道:“大将军,绍以为,此时正该请殿下相助。如今关羽都到了河内郡,太学生的策试选吏如期完成,御史台的改制也即将定下。若无大将军嘱托故吏鼎力相助,这些事做起来哪会如现在这般容易!” 有了当初的教训,何进不再把他和刘辩之间的事全都告诉袁绍,但总归是说了一些的。 何进闻言也有几分意动,听袁绍一说,每件事里都有他的功劳啊! “我明日再去求见太子?” “绍在此预祝大将军明日得偿所愿!” 何进高兴地说:“本初,看天色正是饮宴之时,岂可辜负?” 仿佛胜利就在眼前。 “大将军,请!”袁绍拱手拜道。 “本初,请!”何进大笑着召来仆从,设宴取酒。 一时间宾主尽欢。 次日,在何进的请求下,刘辩再次在云台殿见了何进。 见面没多久,何进就向刘辩说起了他的功劳,刘辩也一一附和。 见到事情进展地如此顺利,何进更是多了几分信心,开始旁敲侧击的提醒起了刘辩:“有我这当舅舅的相助,辩儿有没有觉得干什么事都很顺利?” “大舅说的极是。” “那么……上回说的……那个……”事到临头,何进竟有几分扭捏起来。 刘辩看不下去了,直言道:“大舅放心,今天我去探望父皇时,会向父皇请求的。” “大舅回去等着我的好消息就行。” 何进高兴地离开了。 何进离开后,刘辩叫来郭胜,小声问道:“郭公知道大将军此来所为何事吗?” 随着相处时间越来越久,郭胜对于刘辩的性格脾气也多有了解,很诚实地回答道:“臣猜测大将军大约是为了录尚书事而来的吧!” “想办法让太后知道大将军来过,但具体为了什么只做暗示,别让外人知道这事是我传出去的。” 郭胜很快就反应过来,答道:“殿下放心,臣一定办妥此事,就算有人盘根问底,也至多是臣口风不严罢了。” 刘辩颔首,郭胜立即告退办事去了。 刘辩则继续埋头公文,中间偶一抬头,看到了郭胜消失的背影,心中不由感慨:就算不考虑权力制衡,这么好用的宦官,谁愿意轻易舍弃呢! 他不清楚灵帝的想法,只知道那天游园之时灵帝已经说出以何进为录尚书事的话了,若非有董太后在,只怕这话已经作为诏书发出去了。 如今,能阻止此事的,也只有董太后了。 历史上,董太后在灵帝死后与何太后共同临朝,面对何太后,竟能说出“吾要是命令董重砍了何进的头,易如反掌”这样的话。 然后,何进没有被董太后吓到,反倒是董太后引以为助的董重被何氏的反击吓得躲进了将军府,当起了等死的缩头乌龟。 刘辩很清楚,灵帝是希望他善待董太后的。 对于刘辩来说,从本心来讲,他愿意达成灵帝的愿望。 要是他能让董太后打消关于刘协上位的幻想,从而避免董太后做出一些不必要的蠢事,那就更好了。 而且,上次游园何皇后为何进助攻一事提醒了刘辩。 如果非要让何皇后在何进与刘辩之间做选择,刘辩可以百分百确认,何皇后会选择他。 但现实不是选择题,何皇后可以选择既要还要。 刘辩也没有时间精力时刻监督何进联系何皇后。 这个时候,董太后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 而董太后也不出刘辩所料,在得知何进的来意后,很快就有了动作。 只不过不是刘辩原本预想的到灵帝面前争辩,而是派了孙璋来请刘辩到永乐宫去。 颇有几分鸿门宴的架势。 刘辩倒也不惧,大不了当场就跑呗。 刘辩遂带着郭胜等人来到了永乐宫,董重、刘协也都在场。 刘辩拜见完董太后,落座之后,果不其然听到问起了何进的事。 刘辩忽然心念一动,反问道:“大将军才离开云台殿没多久,祖母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 董太后随口答道:“是孙璋告诉我的,怎么了?” 刘辩顺势看了一眼孙璋,其表情,有点意思。 他答道:“祖母叫我来,有什么吩咐。” 董太后立刻老调重弹,录尚书事何进当得,董重自然也当得! “上次老身随你父皇出巡,你阿叔在尚书台辅佐你,老身听说干的很不错。” 刘辩稍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所谓的阿叔指的是董重。 “啊对对对,祖母所言极是。去年骠骑将军做的极好。” 面对如此夸奖,董重反倒是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董太后觉得胜利在握:“既然辩儿都承认伱阿叔做的好,那么何进要当录尚书事,你阿叔也该去当录尚书事。” “可是,大将军没要求录尚书事啊!” …… 刘辩回去后,马上派人去把何进又请到了云台殿,诉说道:“我也不知祖母从哪得了消息,知道了大舅的所求,把我叫去说董重也要录尚书事,否则不准我以这件事去让父皇伤神。” (本章完) 第126章 父子交心 第126章 父子交心 送走了心有不甘的何进。 刘辩本以为这是大将军何进的的愿望的再一次破灭,却没想到他半场开香槟的事也发生了在他身上。 他只想到了搞定董太后,认为说服何皇后也不在话下,独独忘了尚在病重的灵帝。 云台殿与玉堂殿同属东宫,虽云台在前,可其中发生的事,只要灵帝想知道,其实瞒不过他。 随着华佗治疗的深入,灵帝的精力虽还比不过往日,却也慢慢充沛起来,这时候黄老之学已经不足以填充他的内心了,静极思动,灵帝便想找点事情来做。 郭胜能因为何进的到来联想到录尚书事,张让如何联想不到。 于是乎,张让便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帮何进更进一步。 “大将军今日前后来了两次云台殿,臣听说是为了录尚书事在奔走,中间太后还召见了太子,臣听说大将军离开的时候很生气。” 对于录尚书事,别人推荐是一回事,主动争取又是另一回事。 即便是何进,他来找刘辩说起这件事都得避开旁人耳目。 刘辩能理直气壮地告诉董太后何进没有这种想法,就算何进知道了,他也得打心眼里承认刘辩就得这么回答。 张让想的很好,让皇帝打消以何进为录尚书事的念头。 他看得分明,太子殿下的舅舅又不止何进一个,今年来何苗的名望也有上涨之势,未尝不能取而代之。 然而——“险些忘了此事,确实该以何遂高为录尚书事了!” 张让只觉得自己幻听了,他刚刚不是在进谗言吗? “去唤辩儿过来。” 张让听到吩咐来不及多想,做事去了。 刘辩到了之后,灵帝躺在榻上说道:“我有意以大将军、太尉并录尚书事,辩儿以为如何?” 如果说平尚书事一说因为并非光武以来的定制,可以灵活使用的话,那么录尚书事,是天然带着政治信号的。何进原本所求,也只是平尚书事而已。 刘辩本就曾听灵帝说起过录尚书事,如今灵帝再次主动提起,且不止何进一人,明显是经过思考的。 他想了想,答道:“父皇,孩儿以为没有设立录尚书事的必要,孩儿前两日才问过华佗,父皇的病正在好转。以后,朝中有事,孩儿可就以像以前一样,多向父皇请教了。” 灵帝没有评价刘辩的回答,而是继续问道:“辩儿是否知晓,昔日朕以曹节平窦武之乱时,窦武躲进北军五营与曹节相抗,在雒阳城中鏖战一日?” 刘辩点了点头,本质上,这是中央军队权责不明所导致的问题,因职责过多,一支军队名义上接受多处不同的领导。而又因为其数量编制较小,常会被卷入不同政治势力的博弈中。 “朕现在想做的,就是避免你卷入这样的事里。” “父皇……我……”刘辩原想同灵帝表明信心,但灵帝没让他继续说下去。 灵帝则继续说道:“当年禁锢党人,虽是平息陈蕃窦武之乱后的无奈愤怒之举,却也的确做得太过。朕自诩比桓帝要强,但在当时,却没有桓帝想得明白,牵连过多……” 相比于桓帝时掀起的第一次党锢,灵帝的第二次党锢无论是规模还是持续时间都遥遥领先。 “孩儿当初进宫时,战战兢兢不敢出错,后来有父皇母后的关心,这才放下心来。” “当时父皇初知朝政,不像孩儿这般有父皇看顾,所面临的局面在孩儿如今看来也十分凶险,其中艰辛,也定比孩儿当初难上千倍万倍。而且父皇后来不也解除了党锢吗?” 灵帝笑道:“朕还用不到你来安慰。” 心中却觉得很熨帖。 又问道:“在你看来,何遂高与窦武差别在哪里?” 刘辩一惊,赶紧替何进解释道:“大将军虽然爱好虚名,想要在士人间的声望,看他的行事也有效仿窦武的迹象……” 只是越说越感觉何进就是下一个窦武是怎么回事? 刘辩最后还是强调说:“但大将军肯定是没有胆量去做叛逆的事。” 何进与窦武最大的区别在于虽都份属外戚,何进却是刘辩的亲舅舅。 “敢不敢做是一回事,给不给机会又是另一回事……”灵帝评价完又问道,“今日伱祖母强压着你不得为何遂高请托,你是希望你祖母这么做,还是不希望?” “定然是希望的,孩儿虽然不觉得大将军有叛逆的胆量,却有些担心大将军被身边居心不良之人煽动。” 这不是刘辩第一次在灵帝面前表达这种想法,灵帝见刘辩懂得他的意思,便不在这方面细说了。 又道:“太尉马翁叔与卢子干交好,有他两人与何遂高共同管理尚书事,便是有了争执,你也可居中调和。切记,不可使一方做大。” “父皇说的是,孩儿记下了。” “朝中政事每日都有,你阿母常和我抱怨,辩儿要记得抓大放小的道理。” 刘辩继续点头称是。 其实怎么说呢,刘辩已经很注意休息了,可他觉得还行的工作量放到灵帝眼中,那就是过于勤奋了。 而且以如今的吏治,刘辩属实不太放心当个撒手掌柜。 关羽整顿的只是一些底层的官吏,更高层次的那些人,早已经学会利用官僚系统中的潜规则谋利,还有状若清廉的庸官懒官…… 灵帝继续嘱咐道:“辩儿若有什么想做的事,像是以太学生为乡吏此类的,尽管去做,有父皇在,定让你后顾无忧。” “父皇……”刘辩握紧了灵帝的手。 “华佗倒是比太医们更敢说真话……辩儿,朕自中平之后便逐渐意识到了国家的问题所在,原想着交给你一个蒸蒸日上的国家,却不想时不我待。如今,朕只是看个小半时辰的奏书便头疼难耐,” “父皇当前最要保证身体,孩儿还希望下次可以与父皇一起出巡呢!” 之后,两人又聊了许久,包括朝中地方上下的问题,哪些人在灵帝心中是可信的大臣,等等。 刘辩也说了不少心中的想法。 等到灵帝露出疲惫之态,刘辩才准备告退。 (本章完) 第127章 半年 第127章 半年 到临走时,刘辩忽然想到董太后的事还没解决呢,苦着脸道:“父皇,祖母才跟我说过要是大将军录尚书事,骠骑将军也得如此,如今这情况,祖母必然以为是我故意违逆她,不如,父皇先派人去和祖母说吧?” 灵帝笑骂道:“竖子,为父还要养病呢!该怎么向你祖母解释是你的事,晚些……不,你马上就去伱祖母那儿。” 说到这,灵帝考虑到董太后的脾气,又吩咐张让陪着刘辩一起去。 董太后从刘辩口中知道皇帝要任命何进录尚书事,果然大发雷霆。 只是她从张让口中得知这是皇帝的主意,刘辩不仅没推荐何进,还为何进推辞了,这火也就不好朝着刘辩撒了。 董太后到底端着祖母的架子,但憋着的火气得找地发啊,于是便转头当着刘辩的面骂起了董重:“我儿为何总是想不起你?当初的骠骑将军,平尚书事,都是老身替你要来的,可有一项是你凭本事得来的吗?……” 直把董重说的分外尴尬,偏偏又不敢反驳。 尤其还是当着刘辩和刘协的面。 这种类似于公开处刑的画面,刘辩抽了抽嘴角,终于憋住了笑容。 然后刘辩才劝说道:“祖母,以大将军和太尉录尚书事是国朝的惯例,这事怪不得……阿叔,汉家还没有以骠骑将军录尚书事的先例,父皇没考虑骠骑将军,也不奇怪。” 这时,董太后的怒火也去的差不多了,刘辩适时地告退。 只是他出了永乐宫嘉德殿没多久,董重竟追了过来,向刘辩拜谢。 倒是让刘辩有几分意外。 …… 随着大将军、太尉并录尚书事的诏书发布。如果有热搜排行榜的话,皇帝的身体状况绝对能排在前列。 可刘辩很清楚,无论是从他在华佗那询问得到的回答还是他与灵帝的接触,灵帝都不像是不能接触政务的样子。 他心中猛然升起了一个念头,灵帝该不会想要借机钓鱼吧! 就算灵帝是在钓鱼,总归对他没啥坏处。 另一边。 雕版印刷术的传播速度比起曲辕犁要快得多。 在卢植等人明里暗里的推动下,没几天的功夫,雒阳的官员们都知道了太子送给了他的三个老师三本“印”出来的《论语》。 如果是平常时候,太子学生给老师送《论语》,只怕会被解读为老师不够格,但现在的《论语》可不是这回事。想想就知道,这是一定会被记录在史书上的事啊! 羡慕的人很多,司空樊陵就是其中一员,他想到自己与太子的关系,也想要一本收藏。 目前,第一批成书刘辩送出去的不多,除了他的三个老师外,别管灵帝需不需要,总归第一本是要先送的。 梁鹄虽然逐渐没了存在感,也无法与卢蔡郑三人相提并论,刘辩去年派他去巡察青州,也没做出什么成绩。可他终归也教过刘辩,启蒙师也是师,也得送上一本。 樊陵找到刘辩时,见他言辞诚恳,刘辩只好把他原本准备留下来自己收藏的那本送给了樊陵。 樊陵很是高兴,有多高兴呢,刘辩看到他明明是四平八稳的公府步,硬是走出了小步快跑的感觉。 回去后便向外面传播了太子忍痛割爱的消息。 一时间,得到第一批印刷书仿佛成了一种荣耀。 甚至于还有人找到梁鹄,想要出百金购得梁鹄手中的《论语》,被断然拒绝。 此举还替梁鹄扬了名。 没过多久,新鲜出炉的录尚书事大将军何进便问起了刘辩,还有没有《论语》。 一旁的太尉马日磾虽没好意思问,却也竖起了耳朵。 刘辩也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将第一批和第二批混在一起,全当成第一批得了。 不过他也明白,所谓的百金更多的是源自于这本书上的政治价值,真要去卖,根本卖不上百金。 但要说真卖上了价钱的,还得是雒阳本就昂贵的纸。 …… 经过了雕版印刷的风波,朝廷逐渐归于平静,何进录尚书事对刘辩有影响,但毕竟灵帝还在,何进还不敢贸然地对宦官喊打喊杀,影响有限。 对于曲辕犁的推广也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获得乡里官职的太学诸生也都带着推广曲辕犁的任务先后出发。 对于新技术的有奖征集也分发郡国,包括更便宜的造纸方法。 至于有没有用,刘辩也没有把握。 五月小麦收获,期间气候还算适宜,并未出现冬小麦最害怕的春日干旱的环节,收成还算不错。 期间,皇甫嵩发来公文,京兆尹和右扶风治下所有超过百人规模的羌人和少数匈奴人部落都已经心甘情愿地加入到了屯田之中,但只以京兆尹和右扶风两地的粮食储备,很难将这些人养活到明年夏收。 刘辩自然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支持。 至于更靠近并州的左冯翊,皇甫嵩表示其中的胡人部族也已经有一小半选择加入屯田,剩下的则要等到明年了。 雒阳自六月开始,便是连绵不断的阴雨,得亏是避开了小麦的收获时间,否则又得救灾了。 而且阴雨虽不曾断绝,但并没有大规模的连续大雨,没有水灾的风险。 期间灵帝一如既往地养着病,刘辩某次去玉堂殿扑了个空。然后才知道,灵帝去了掖庭,掖庭是皇帝妃嫔所在。 在这方面,刘辩就不好劝说了。 然后……七月……八月……九月。 整个河南大部分时间都是这种阴雨天气。 刘辩猛然间想起,已经到了原本雒阳宫变的时间。 这天,久违的天气晴朗。 刘辩的心情不错,正站在云台殿外眺望着天空。 忽然有小黄门高望突然前来通报——皇帝晕倒了。 刘辩立马动身,准备去皇帝那,在一旁侍奉的郭胜和郭直两人也都跟上。 刘辩问高望道:“父皇之前病情不是已经好转了吗?怎么会突然晕倒了?” 高望慌张地答道:“今日天气好,陛下心情也好了很多,后来陛下……” “父皇又去了掖庭?”刘辩问道。 (本章完) 第128章 皇帝真晕倒了? 第128章 皇帝真晕倒了? 皇帝的确是在掖庭晕倒了。 很早之前华佗和张仲景的修书地点就变成了与禁中一墙之隔的宫中区域,刘辩抵达灵帝所在的宫殿时,华佗已经到了。 何皇后也已经到了,正焦急地等着华佗并几个太医看诊。 张让、赵忠也都在一旁,表情哀伤,张让更是泪流不止。 “母后,父皇身体如何了,怎么会突然晕倒呢?” 何皇后面带愁容,摇了摇头,她也没刘辩早到多久。 灵帝躺在榻上,双眼紧闭,唯有微微起伏还算规律的胸口说明了灵帝还未到最坏的情况。 灵帝的情况不像是装的。 确认后,刘辩都差点眼前一黑。 他原以为灵帝想要钓鱼,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几个月鱼还没钓出来,钓鱼的人却先出事了。 “我儿如何了?我儿如何了?……”殿外,董太后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这时,华佗终于转过身来,拜道:“陛下此前病情虽有好转,但病灶尚在,还未温养足,如今又经劳累,才会晕厥……臣必定竭尽全力!” 董太后进来时正好听到了这话,瞬间慌了神。 她知道上次就是华佗治好皇帝的,立马许诺道:“你治好皇帝,老身做主,给你封万户侯!” “臣……无能。”华佗面露愁容,没人能拒绝封侯,可他也得先治好皇帝,才能有命去封侯啊。 但皇帝自己在身体情况好转之后控制不住自己,不知节制,他能怎么办呢! 可他这番表态愈发让董太后和何皇后恐慌。 何皇后立马追问道:“陛下的身体,究竟如何了?何时才能醒来?” 华佗恭敬地拜道:“回皇后,陛下快则三五个时辰就能醒了,最迟不过一日。” “醒来之后呢?”董太后紧接着问道,这竟是婆媳俩少有的团结时刻。 华佗继续拜道:“陛下原本的病尚未养好,又过于劳累心神,臣无能……” 两人又询问其他太医,却也只得到类似的答案。 仿佛又回到了三月份皇帝大病初来的时候。 只是那一次刘辩找出了华佗和张仲景,但现在,华佗也无能为力了。 刘辩跪坐在灵帝的榻前,听着何皇后与董太后对华佗的询问,看着灵帝的脸上还带着些许不太健康的潮红。 他细心的替灵帝将手臂放回被子里,整理好被角,然后回身询问张让道:“张公,父皇晕倒时是谁在身旁服侍?” 张让哭着说:“臣无能,未能照料好陛下,臣罪该万死……” “父皇晕倒前,可曾留下什么话?” “陛下只说疲惫,本是准备歇息的,但不曾想,还未到榻上,就……”张让再度痛哭起来。 张让的话击碎了刘辩的最后一丝侥幸。 一直以来,作为他后盾的人,倒下了。 刘辩忽然觉得心底空荡荡的,少了点底气。 甚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刘辩一时之间都有些纠结,不能决定。 他看向了董太后和何皇后。 不论是来自于历史的印象还是现在接触后的评价,都告诉刘辩,指望她们站出来做事,还不如让她们什么都不做。 刘辩知道,现在是需要他做决定的时候了。 这边,董太后仍在询问是否有什么能让皇帝立马醒过来的办法。 华佗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道:“若以金针刺穴,可让陛下提前转醒。” 董太后一听便有些意动,马上就要让华佗施为,在她看来,让她的儿子先醒来才是最重要的。 “快……”话没说一半,就被刘辩打断了。 “此举对父皇身体可有危害?” 华佗一时不语,金针刺穴会伤到气血,以皇帝的身体状况,自然是补不回来了,但真要说有多少影响,却也有限。 但这话他现在已经不敢直接说了,只能答道:“最好的办法还是等陛下自然醒来。” 董太后听到此处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说,这一日不可避免,刘辩更希望让灵帝接下来的日子舒服些。 就算灵帝现在醒过来,躺在病榻上,又能怎么样呢? 历史上,董卓若非是得知了灵帝病重的消息,怎么敢不交兵权,又怎么敢在从关中去并州的路上率军停在河东观望呢?反过来说,董卓知道皇帝病重,便敢找借口做这样的事。 而且有华佗在,灵帝随时都能醒来。 “祖母,母后,我认为还是应该等父皇自然醒来,祖母和母后认为这样可行吗?” “就听辩儿的,此对陛下的身体也有好处……”何皇后语气悲切地说。 要搁往常,董太后总要找找机会跟何皇后唱唱反调。 可现在的她六神无主,见刘辩做了决定,又顾及皇帝的身体情况,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父皇的身体安危是国家的大事,在父皇醒来之前,皇宫内外绝不能生乱!”刘辩又问张让和赵忠,“张公,赵公,父皇晕倒之时,有没有传令去封锁消息?” 张让与赵忠对视一眼,张让道:“臣只顾得请太医,派人通知各宫,还未来得及……” 赵忠道:“臣听闻陛下晕倒,手足无措……” 换句话说,皇帝晕倒的消息大概率已经传出皇宫去了。 当然,想不到这一点这也怪不得他们,刘辩开始也没想到。 既然这样,也就没有关闭宫门的必要了。 刘辩也想趁机看看,这一回,有没有人想要在此时搞事。 他说道:“宫中要严格进出,禁止闲杂人等随意走动,直到父皇醒来。” 刘辩看向董太后和何皇后,她们都没有说话。 “祖母。母后,觉得如何?” 两人都没有意见。 “事不宜迟,赵公,这便立刻施行下去。” 赵忠动作飞快地领命走了。 以他在宫中的地位,完全不需要什么诏书信物,便能将一切安排妥当。 “不仅如此,雒阳城中也需管制,我稍后便回云台殿召集朝中重臣商议……”看到董太后要说话,刘辩马上补充说,“祖母放心,骠骑将军也会在列。” 董太后犹犹豫豫,想到了皇帝曾经对她的叮嘱,终究还是选择相信了刘辩的话,没再多说什么。 (本章完) 第129章 态度 第129章 态度 “祖母与母后留在此处,父皇这儿若是有什么消息,尽快告知于我!” 说罢,刘辩最后看了一眼灵帝,又再次为灵帝整理了一下平整的被褥,起身离开。 回云台殿的路上,刘辩对郭胜吩咐道:“派小黄门,去找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三公,尚书令……还有虎贲中郎将。” 严格来说,刘辩最应该先找的是两位录尚书事。 但何进在,刘辩当然想把何苗、董重也拉进来。 三公之中,樊陵是最亲近刘辩的,没理由落下他,丁宫则像个添头。 而卢植与朱儁就不必说了,朱儁虽然和刘辩没有什么特别亲密的关系,但皇帝的人不就是他的人嘛! 郭胜没想到刘辩一口气叫上了八个人,回到云台殿后很快就派出了小黄门。 卢植是最先到的,刘辩没有瞒着他,告诉了他灵帝昏迷的消息。 卢植知道后大惊,忙询问起了具体情况,在知道灵帝要不了多久就能醒来后依旧忧心忡忡。 他从刘辩的话语中感觉出来了,灵帝这次晕倒,只怕状况不好。 一旦天子身有不测,汉室将又是少帝继位。 在其他人来之前,刘辩对卢植说道:“卢师,我想安排太子庶子赵云驻守威兴门。” 威兴门,即连接云台殿所在东宫和台阁区的宫门。属于卫尉之下的南宫南屯司马负责的宫门之一。 有此门在手,便能保证宫墙不会成为刘辩联系尚书台的障碍。 卢植惊讶地看了刘辩一眼,没有拒绝,答应道:“殿下放心,臣回尚书台后便拟定公文。” 当然,刘辩此举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 毕竟禁中还是由宦官掌控,刘辩不认为自己会让十常侍被逼到历史上的那种只能破罐子破摔的地步。 但十常侍的力量在禁中过于强大,却也是刘辩不愿意看到的。 禁中涉及后宫,位置特殊,就算不改变宦官的整体力量,十常侍相对来说也过于团结了。 何进与马日磾紧随卢植之后到来,刘辩同样把事情告诉了他们。 刘辩注意到,何进并不像马日磾和卢植那样惊讶。 等到人员到齐,何进当仁不让地说道:“陛下病重,值此非常之时,我等须安抚朝臣,禁绝奸佞之辈趁机作乱!” 这是挑不出毛病的话。 众人皆以为然。 之后众人商讨,三个将军要时刻监督北军五营;令执金吾及雒阳县尉加大在雒阳城内的巡查力度,防止有人传播谣言;雒阳城门十二所也要令城门校尉多做盘查,令雒阳周边的八关都尉部严查关隘;等等。 也就是灵帝随时能苏醒,不然肯定要先封城的。 然后不可避免的谈及西园八校尉。 随着曹操和赵瑾分别讨江夏蛮和巴郡蛮得胜归来,西园八校尉的建制再度归于完整,而且其战力也是得到了证明。 可代替皇帝掌管八校尉的蹇硕是个宦官,该派谁去监察西园八校尉呢? 何进忽然道:“西园虽在城外,可城门校尉赵延是中常侍赵忠之弟……” 樊陵如今更亲近太子,与宦官的联系不可避免地减弱了一些。 丁宫却是保持原样,闻言立马说道:“若要罢免重臣,还需等到陛下醒来。” 何进瞪了丁宫一眼,却也不再提这事了。 刘辩想着果然多叫些人是正确的,否则就该轮到他去反驳何进了。 商议的主旨乃是维持稳定,很快何进等人便行动起来了。 刘辩也等到了赵云的新任命,同意之后再转给尚书台执行。 然后,何进来了。 “辩儿不必担心,只要有我在,什么都不是问题!” “蹇硕一个宦官,掌管西园八校尉还是过于勉强了,八校尉中多有不服的,而且我听说其军中又出现了克扣钱粮的恶行,辩儿可以挑选贤才取而代之……” “赵延无能之辈,每日只知饮酒作乐,根本不懂军事,城门兵的武事荒废,此辈如何能让人放心……” 刘辩总算明白了,何进与其说是来给他信心的,不如说是来给宦官上眼药的。 目的过于明显了。 也过于急了。 他的这位舅舅或许自录尚书事以来,过得太顺了。 好不容易忽悠走何进,董重又来了。 刘辩有些奇怪,问道:“骠骑将军因何去而复返?” 董重叹道:“殿下又不是不清楚,臣能做的事极为有限,不过是将长史派到北军五营罢了。” 自从刘辩在那次董重被董太后训斥时替董重说了两句好话后,刘辩明显的感觉到了董重对他的态度有了变化。 这是之前董重部曲犯罪被抓到把柄时都没有达成的效果。 所以刘辩也只好想着法子安慰,可他又不能说“你不搞事就是最大的贡献了”。 想了想,说道:“骠骑将军知道窦武借助北军拒不奉诏的事吧?若当时能有另一个将军能阻止他,后来也不至于在雒阳鏖战一天了,明明都是我大汉的精锐,却消耗在了内斗之中,岂不可惜。” 董重一想,现在有两个将军是太子的亲舅舅,这怕不是在暗示他吧? 连忙说道:“殿下放心,我这就去把长史叫回来……” 刘辩:? 他又废了半天口舌,才终于让董重相信,他真的没有其他意思。 临走时,董重道:“殿下,我这段时间时常思考,越来越觉得只有殿下才能当得陛下的太子,殿下放心,我会替殿下多劝劝太后的!” 再之后,刘辩见时间已经到了傍晚,仍然没听到皇帝醒来的消息。 传信给卢植,又留下郭胜留守云台殿后,他打算再去看一看灵帝的情况。 刘辩带着郭直再次来到掖庭。 灵帝所在的宫殿被守卫的很严格,和刘辩离开时没什么两样。 只是当刘辩进入之后,却见何皇后的表情有些奇怪,而董太后的脸上也不复早前的悲伤。 “父皇醒了吗?”他问道。 但何皇后只稍稍做了个小动作指了指殿内,刘辩走近一看,灵帝还躺在榻上,但原本紧闭的眼睛却已经睁开,虽有掩盖不住的虚弱,却正带着笑意望着他。 “父皇……”刘辩不知为何,猛地鼻头一酸。 (本章完) 130.第130章 兵力分布 第130章 兵力分布 大将军府。 袁绍震惊地问道:“大将军当真说了让太子罢免蹇硕和赵延的话?” 袁绍不用问就知道太子没同意。 起初袁绍叔侄还有几分怀疑太子的所作所为乃是卢植或是宦官……甚至是皇帝所教的话,那但随着时间的发展,他们早已打消了此念,不敢把太子当成一个普通的孩子。 这时候,不乏十二三岁能通经为童子郎的人,即便抛开其中存在人为操控的情况,神童的存在不是什么过于稀罕的事。 在袁绍心中,太子愿意听从何进的劝说对付宦官才是怪事。 “大将军不担心宫中宦官知道后会有所防备吗?” 何进倚着身侧的凭几,毫无压力地说道:“我后来找太子说话时避开了宦官,他们怎么会知道?” 袁绍继续劝说道:“前窦武欲诛宦官却反而被宦官所害的原因,正是因其言语漏泄,给了宦官机会……” “本初放心,辩儿难道会害我不成?” 听着何进继续说着这样的话——袁绍在心底叹息。 虽然何进大部分时间都愿意听从他和他举荐的贤良的劝告,但有时候却又会一根筋的固执己见。 袁绍见自己劝说不得,便打算将此重任交托给其他的将军府贤才。 “大将军,现今非常之时,绍不宜离开北军五营太久。” “本初自去!” 拜别何进后,袁绍还未走出大将军府,便看到一个熟人,赫然曾经因为得罪了皇帝和太子而被罢免的侍御史郑泰。 他急忙迎了上去:“公业,请留步……” 与郑泰一番沟通之后,袁绍离开了大将军府,却并未立刻回到他作为屯骑校尉本该值守的北军屯骑营,而是带人骑着马穿过了两条巷道,在这里,一辆马车正等着他。 “叔父,绍已经到了。” 他们需要及时分享各自得到的消息。 …… “事情就是这样,之后大将军还向我提起了上军校尉蹇硕和城门校尉赵延才能不足以履任,在任上还有违法贪腐之举。” 刘辩先是跟灵帝说了他与群臣商议后的应对。 他这回没有替何进隐瞒,何进太急了,现在灵帝只是暂时晕倒了他就想着对宦官动手,那以后还得了,岂不是马上就要发展成了引外军进京? 刘辩这话也没有避开张让和赵忠,让这两人惊惧不已。 尤其是赵忠,连忙替弟弟赵延开脱:“臣之弟延向来规矩,每每有事,定会身先士卒,不敢懈怠……” 一旁的何皇后听到事涉何进,也缓缓靠近,可另一边是她非常信任的赵忠,而事情的提起者又是刘辩,她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董太后同样在另一旁竖耳听着。 灵帝没有理会赵忠的屁话,直接问刘辩道:“辩儿以为该怎么处置?” “此只是大将军的一面之词,不足为信。” 听罢,张让与赵忠这才稍稍放下了心,不过在心中,愈发忌惮何进。 灵帝在榻上稍稍侧了一下身体,刘辩与张让赶紧帮忙让他背后枕地更高一点,盖好被褥。 如今才过秋分没多少日,灵帝已经明显的畏冷了。 “何进之事先放一边,前面说的处置,都是公卿外戚的想法,辩儿你的的想法呢?” 刘辩先是疑惑:“当然是稳定皇宫内外,然后等父皇醒来啊?” 可这他此前已经告诉灵帝了啊? 话说出口后他才反应过来,这只怕不是灵帝真正想问的。 他说道:“只要能保证雒阳的军队安稳,雒阳周边便乱不起来。有北军五营和西园八校尉在,地方上的寻常郡兵便构不成威胁。” 地方上的郡兵缺乏训练,正常情况下一个成年男丁会在二十二岁开始成为郡兵的人选,前后当上至多三年的郡兵,此三年还并非连续的,按照最初的制度设计,中间必须要间隔两年,用以保证其家庭的生存。 以这种方式挑选出来的郡兵战斗力可想而知。 所以历史上关东诸侯面对已经收拢了中央军的董卓,战绩感人,除了人心不一外,士兵战斗力的差距不容忽视。其中最猛的孙坚带了他曾经率领平荆南叛乱的老兵,后来孙坚领了豫州兵,然后就是一场大败。 灵帝抓着刘辩的手,认可道:“不错,继续说。” “目前边地凉州、并州、幽州皆有重兵,凉州幽州距离皆远,唯有并州距离雒阳最近。并州度辽将军董卓兵势最重,又与匈奴人交好。并州刺史公孙瓒虽是勇将,但其至并州上任不过三四个月,恐怕还不足以制衡董卓。” 并州南匈奴的局势很乱,朝廷虽然拒绝了南匈奴王庭继续南附的请求,但南匈奴的分裂早已不可避免,面对鲜卑的威胁,南匈奴王庭只能抱着度辽将军董卓的大腿不放。 而公孙瓒也因为截杀乌桓使者的事在鲜卑退回塞外后被刘辩顺势调任为并州刺史,丁原则成了二千石的右北平太守,代替公孙瓒统兵协助右将军、幽州刺史刘虞防御鲜卑入寇。 随着北方的气候愈发寒冷恶劣,除非大规模削减鲜卑人口,否则其为了生存必然不会放弃南下入寇。所以必须保存并州幽州的地方军事力量。 “而在边郡之外,当属京兆,皇甫嵩坐镇京兆虎牙营策应凉州,三辅兵马皆可号令。”刘辩虽然很信任皇甫嵩,知道皇甫嵩是一个能坚决执行朝廷诏命的人,却也还是提起了他。 灵帝听完,评价道:“我原以为你不会考虑到皇甫嵩……皇甫嵩虽在过去没做过什么跋扈的事情,却也不可不防。你准备如何应对?” 刘辩答道:“河东北邻西河,西临三辅,至关重要。河东太守盖勋深受父皇信任,可传令给他。” 对于刘辩来说,最要防的还是董卓,一旦董卓有不安分的异动,他就会抓住机会,毫不犹豫。 这一切的前提都是雒阳的中央军尽在掌握。 灵帝的手微微用力:“地方上兵力是之后的事,雒阳伱准备如何做?何进……” 刘辩伸出了另一只手盖住灵帝的手掌,他对何进的态度委实纠结。 (本章完) 131.第131章 抉择 第131章 抉择 灵帝很虚弱,从他口中吐露出的“何进”两个字也有气无力的。 但没人能忽视这两个字的分量。 即便重病在身,但刘辩毫不怀疑,只要灵帝一声令下,张让和赵忠将会毫不犹豫地执行,何进就算反抗,也绝不会比仅坚持了一日的窦武更久。 最可能的情况是何进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对于刘辩来说,作为外戚的何进理所当然的是刘辩的臂助,也理所当然地分享着属于皇帝的权力。 可是现在何进的表现,愈发倾向如历史上那样的失控。 这种危险失控无疑会打破士大夫与宦官之间脆弱的平衡。 这是刘辩所不能接受的。 可刘辩此前的尝试没能动摇何进清除宦官、成为士人领袖的野望。 严格来说,现在刘辩对于何进的需求已经没有他刚进宫时那样大了,还有一个能替代何进,继承何进政治影响力的何苗存在。 最关键的是,他已经可以获得公卿们的支持了。 对于公卿来说,成年的皇帝是好事,这意味着皇帝可以突破禁中的限制直接与公卿接触,从而降低外戚宦官的影响力。 就算没有成年,只要皇帝有主观意愿愿意接触公卿,与公卿建立联系,这是公卿们过去求之不得的好事。 从本质上讲,以公卿为首的士人想要清除宦官,为的就是突破禁中的限制,直接与代表着最高权力的皇帝接触。而这种接触,就代表着参与光武帝在设计顶层权力结构时完整的留给皇帝的最高决策权。 为此,公卿、外戚、宦官,多年斗争不断。 从这个层面讲,刘辩事事常与群臣相商,很符合公卿们对储君的期望。 能够让他们参与到决策之中。 毕竟,原则上,如果刘辩执政时不想同群臣商议,他完全可以只把尚书台当成传声筒,把三公九卿当成执行机构。 这在汉室的顶层权力架构中是完全可行的,外戚掌权时也都是这样做的。 曾经,顺帝时,作为公卿代表的李固就曾提出将中常侍削减至两个,小黄门削减至四个,这样,就足以保证不会影响宦官在禁中侍奉的最初作用。 面对外戚,作为外戚故吏的李固面对举主之子同样选择重拳出击,认为应该限制外戚对于军权的掌握和在禁中的势力范围,恢复以前的故事,只以外戚为黄门侍郎。 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推行王道,让皇帝将权柄收为己身。 或者更直白来说就是避免外戚宦官借着皇帝的权力胡作非为,影响皇帝的权威。 当然,外戚和宦官离开后空下来的位置,自然要以贤明之人替代了。 这其实也不能说全出于私心,而是将皇帝的近臣也纳入整个官僚系统之中,从而避免再度出现窃取皇帝权力的外戚和宦官。 平心而论,公卿这一层级士大夫的道德和能力的平均水平无疑是要高于外戚宦官的,但凡事涉及到平均,就会出现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最大值和最小值。 如今,虽然时代有些变化。 李固的失败让一些与李固持有同样想法的公卿士人选择了更激烈的方式达成更激进的目的。 比如,成为外戚,并借助外戚的力量除掉所有中常侍和小黄门。 但保守派终归是多数,事到如今,刘辩可以轻松地稳住朝政。 以何进为代表的激进派便成了变数。 穿越前,刘辩曾看到有人讨论一个合格的皇帝该是什么样? 其中一个答案是孤家寡人。 可他真的要成为这样的人吗? 何进不是一无是处。 在刘辩成为太子的路上,何进是做过弄巧成拙之事,可他百分百的支持也不容忽视。 刘辩听到何皇后正在为何进求情—— “陛下!妾的兄长只是受了身边之人蛊惑,他是绝对不敢行违逆之事的!” 想到过往种种。 刘辩有了决定,他说道:“父皇,孩儿想再去劝一劝大将军。” 灵帝定睛看了看刘辩,数个呼吸后,道:“辩儿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看着刘辩再度离去,灵帝心中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其实,灵帝同样很纠结。 刘辩在他心中是合格的继承人,可他一直以来的心病并未得到解决。他原本想要缓和董太后与何皇后关系的举措屡屡失败,到现在,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刘辩与董太后的关系一直不算亲近,对于将来一旦两宫发生冲突刘辩会站在哪一边,灵帝不用想就知道答案。 此时,直接拿下会破坏稳定的何进会是最好的选择。 但灵帝内心深处却不希望刘辩这么选,因为这意味着刘辩很有可能也会这么对待董太后和刘协。 当何进接到刘辩召见的命令时天色已经变暗了。 若非执行命令的是黄门侍郎荀彧,何进都要怀疑其中有没有宦官捣鬼了。 刘辩没有选择在云台殿中等着何进,而是选择在了威兴门之上。 卢植的效率很高,刘辩上午才同他提起赵云的事,下午赵云就出现在了威兴门。 宫门楼上,微风习习。 赵云不知太子为何出现在这里,但太子不说话,他就只保持沉默,站在太子身侧,一同吹着风。 “子龙忽然被调来此处,可还适应?因为事急,我还没来得及先告诉你。” 赵云拱手拜道:“殿下所命,云无有不从!” 然后赵云看到太子只是点了点头,又不说话了。 许久之后,天色已经全黑了。 夜晚露重,赵云正在犹豫要不要劝说太子,却看到台阁区有人来了。 “辩儿,因何这么晚才叫我来?可是出了什么急事?”何进进来时留意了皇宫的守卫,没有什么异样。 荀彧将何进送到后便离开了。 刘辩没有回答,只是等何进靠近了,问道:“大将军想当王莽吗?” “辩儿何出此言?我……我从未有这种想法啊!” “真的,辩儿,殿下……要相信臣,臣对殿下的心意天地可鉴!” 看着因为自己一句话而手足无措的何进,刘辩说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大将军想要西园八校尉和城门校尉的兵权,是想当王莽呢?” (本章完) 132.第132章 对何进的处置 第132章 对何进的处置 九月的夜晚已经能让人觉察到寒意了,可何进的额头仍止不出的冒出汗来。 王莽是个绝对的敏感话题。 何进心乱如麻。 他本能要为自己辩解:“殿下,臣……臣从未想过要染指这两处的兵权啊!” “所以大将军只是看不惯宦官,不是为了兵权?” 何进连忙点头:“正是如此!正是如此!王莽是让人不共戴天的奸贼,我唾弃还来不及呢!” “噢,那看来是我错怪大将军了,大将军不是想做王莽,只是想做窦武而已。”刘辩一脸的惋惜,只是在火光之下,有些看不太清。 “是啊!殿下明鉴,臣只是想做窦武,从来没想过当王莽!真的……” 刘辩没想到何进会这么干脆的承认,看来他的确被“王莽”两个字吓坏了。 也就不再做进一步铺垫了,直言道:“烦劳大将军告诉我,窦武究竟是什么人?” 窦武虽在士人之间声望极高,可在官方层面仍是罪人,哪怕解了党锢也未曾为窦武翻案。 何进犹犹豫豫,说不出来。 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大将军不说,我来告诉你!” 十四岁的太子身高已经不比何进矮上多少了,他上前一步,体格壮硕的何进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 “窦武,是外戚,是天下闻名的贤良,是士人公认的领袖,带着士大夫们对于朝政的期许……大将军觉不觉得这些词很熟悉?” “天下不安,一定是宦官的错,除掉宦官,天下依旧不靖,那一定是外戚的错……哦,不对,大将军是要当士人领袖的,士大夫怎么会把错归结于自身呢?那该轮到谁了呢?总归有人犯错了,大将军与府中贤良坐而论道时有没有听到过这些吗?” “这一套流程,大将军怎么看,可有答案?” 何进满头大汗,继续辩解道:“殿下,我……我只是想除掉宦官……没有其他的想法。” “原来大将军竟然不知道,在父皇心中,窦武,只是篡逆之举尚未成行的王莽……在我心中,也是这样想的。” 何进上前,想要拉着刘辩的手,刘辩没有避开。 一旁的赵云脚下微动,不动声色间靠近了何进一些。 何进继续为自己辩解:“我是殿下的舅舅啊,怎么会去做伤害殿下的事呢!” “大舅口口声声为了我好,想来大舅一定知道我对待宦官的态度吧!”刘辩语气逐渐冰冷,“我必然是不会同意除掉宦官的,大舅准备怎么做?找母后帮忙?可母后很信任赵忠他们。所以,大舅准备怎么做?率兵威胁?” “臣岂敢动武?如果殿下不愿意,臣只敢多上几份奏书,绝不敢引兵威胁!” 刘辩被气笑了,事到如今何进竟还抱着根深蒂固的除掉宦官的想法,不愿意改。 他质问道:“大舅当真不明白,外戚与士人领袖,二者不可兼得,大舅想当窦武,窦武下场如何,大舅应该比我更清楚!事到如今,大舅还不知错在何处吗?” 何进瞪大了眼睛,仿佛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 刘辩感觉到何进握着他的手更紧了。 原来这才是何进能听懂的话。 “今晚是我,在此处与大舅见面,而不是蹇硕领着大军,大舅知道是为什么吗?”刘辩反过来拉住了何进的手,“是因为我们之间的血脉亲情,是因为母后和我不愿意看着大舅走向末路。” 如果说最开始何进被吓到了,那么现在他是真的慌了。 他真正意识到了灭族之祸就在眼前。 “殿下,臣再也不说想着清除宦官了,再也不想着去当什么士人领袖了。”何进言语愈发急迫。 “大舅可知,你录尚书事的这几个月,所做的事不仅我看在眼中,父皇也看在眼中。”说着,刘辩感觉到何进的手又是一抖,其手心处全是汗水。 他没有嫌弃,依旧握着。 “殿下,你要相信我,臣绝对没有不轨之心。” “我当然愿意相信大舅,但并非所有人都这么想……那么大舅愿意证明一下吗?” 何进继续点头。 “那些想要大舅除掉宦官的人,事事将大舅推在前面,一旦有事,那也是大舅担责,大舅难道就没有过疑虑吗?大舅出了事,真正伤心的是咸表兄他们还是那些藏在大将军背后的人?” 何进立马说道:“什么除宦官这些,都是袁绍教我的……哦,对,还有郑泰,是他们教我的……我以后再也不和他们接触了……” 刘辩摇头:“不够。” “我回去后便紧闭府门,不接外客……殿下,这可以了吧?” 刘辩继续摇头:“还不够。” “殿下……”何进有些纠结,再退,他的大将军就要没了。 他的将军府,他的野望……下一步,就该是回南阳老家了吧! 这时,忽有一阵冷风袭来,出了一身汗的何进打了个激灵,一股透彻心脾的冷意自外而内袭来。 如在冰天雪地之中的寒冷让他有了决定:“辩儿,大舅明早就上书辞官。” “大舅走了之后,辩儿遇事可多同叔达联系,叔达性格不像我这般粗疏,能帮上不少忙……” 说完,何进就要抽开手拜别离开。 但刘辩并没有放手。 而是说道:“我听说大舅为了避免有人说闲话,未曾让咸表兄入仕,明日便让咸表兄先去东宫吧!” 何进立马停下了要走的动作。 刘辩终于露出了笑容:“明日,我会拜大舅为前将军,虽不如大将军尊贵,却也勉强配得上大舅。” 何进抽了抽嘴角,跌宕起伏之下,忽然有几分释然。 可他想笑却笑不出来,只能苦着一张脸,也就是在晚上,看不太清表情。 “接下来这段时间,大舅若是觉得闲来无事,不妨静下心来想一想,大舅的志向究竟是什么?抛开旁人的扰乱,大舅终究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像我啊,就希望我汉家百姓能够不用日日担忧衣食无着,若真有那一天,也不枉我来此一遭……” (本章完) 133.第133章 后续 第133章 后续 “辩儿还愿意让大舅帮你?”何进听懂了刘辩的言外之意。 “为何不愿意呢?”如果何进真的能摆脱对虚名的追求,未必不可重用。 何进带着满满的心事,在荀彧的带领下离开了。 “走吧!”刘辩对着赵云说道。 当了半天透明人的赵云在离开之前终于忍不住问道:“殿下,真的会有人人不愁衣食的那一天吗?” 久雨初晴,雒阳之上的天空分外透彻,月亮隐没,留下满天繁星。 “会有的。”刘辩郑重地说。 “会有的!” 这一夜的雒阳并不平静。 刘辩回到掖庭,董太后与何皇后都还在,灵帝卧在榻上闭目养神。 何皇后第一时间投来问询的目光,刘辩朝她微微点了点头,走到榻前。 西园,蹇硕召来七个校尉,拿出了他接到的诏书,宣布道:“陛下有令,自即刻起,全军轮流着甲,等候诏令。” 稍后又将诏书交给了七人轮番观看。 七位西园校尉心思不已,但明面上皆无异议。 蹇硕又道:“此诏书乃是机密,不得外传,各部严守军营,未来数日若无诏令,军营之内只许进不许出!本校尉会加紧巡查,违者军法处置!” 七校尉尽皆领命。 如袁基这样知晓宫中消息的有所猜测,可他终究被困在军营之中,不能知道更多消息。 但如刘备黄忠这种缺乏信息来源的,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白日里得到驻守军营的命令。 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觉察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 次日,何进请辞大将军的奏书一早便入了尚书台。 卢植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仍第一时间将奏书递给了早早来到云台殿的刘辩。 刘辩也松了一口气,何进终归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能够不动兵戈,是最好的选择。 没有搞什么三辞三让,刘辩第一时间批准了何进所请。 然后如约任命何进为前将军。前将军位同九卿,并无开府之权。 这些刘辩没有同卢植商量,而卢植也没有多问,只做了他作为尚书令的本职工作。 随着诏书抵达大将军府,原本只在大将军府为属官之人,称得上当场失业。 何进出乎刘辩意料的果断,只召集了他的属官宣布了他辞任大将军的决定,连经由他举荐的故吏都没知会。 随后,在何进宣布他要静心休养之后,曾经的大将军府,现在的前将军府便紧闭府门。 最受何进看重的袁绍人在北军中暂时不便前往,常作为二人信使的大将军府门客张津也吃了闭门羹。 唯有车骑将军何苗得以入府,但很快就离开了。 何苗离开之后没多久就出现在了云台殿。 他此前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何进也没有同他多说。 “殿下,这是兄长让我转交给殿下的,上面记录了一些原本大将军府的属官履历。兄长说,其中还是有一些可用之才的,殿下可择而用之。” 刘辩接过何苗手中的绢帛:“替我谢谢大舅。” 何苗点头称是。 刘辩翻开绢帛,好多他熟悉的人名,陈琳、孔融、王匡、伍孚等等。 他看了一会,见何苗没什么动作,问道:“大舅告诉二舅昨天发生了什么了吗?” 何苗摇了摇头:“我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相信,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兄长以前性格爽朗,不拘小节,惯爱结交豪杰游侠,那时候何氏在地方上只能算个豪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后来皇后入宫,殿下出生,何氏骤贵……这本是一桩天大的好事,可不知什么时候起,兄长变了,他成了原本会高高在上俯视我们的人……” 曾经,何进一度与宦官结为盟友。 但这一切后来都变了。 “二舅愿意当大将军吗?”刘辩忽然问道。 骠骑将军名义上终归要高过车骑将军一席。 …… 傍晚,袁绍终于得空去拜见大将军,却依旧不得见。 此后数日,袁绍依然无功而返。 西园的戒备持续了数日后方才恢复了常态。 不仅如此,雒阳的城门处,外城郭的道路关卡处原本突然变得严格的检查又重新松懈回来。 但只有这些长期处在进出位置的人才知道,这几日,来往的朝廷驿马变多了。 河东郡。 在盖勋的治理下,此地逐渐清理了前任太守留下的狼藉。 当雒阳开始整顿底层乡吏的消息传到河东时,盖勋选择效仿。 他手握郡兵,靠着打出来的威望,整顿很是顺利。 只是他没有太学生作为补充,只能选择名声好的当地人,同时严加监管。 这是一些廉洁太守治理地方的常态。 能用的人就那么多,总不能让一个大字不识的人去统计各家的田亩户口和应缴赋税吧! 而现在,监管吏治又成为盖勋的工作重点。 之前持续数月的阴雨,河东郡大半地方也在波及的范围之内。 虽很幸运的没有影响小麦的播种,但在此期间和麦轮种的大豆种植只能被迫放弃,大豆产量虽低,只有麦的不到两成,却也是百姓必要的口粮。 盖勋虽不明白大豆的生长能增加土地的氮肥含量,却也知道受阴雨影响,明年小麦的亩产必然会降低。 若非朝廷减少了受灾地区百姓所需缴纳的两成算赋,盖勋都打算为此上书了。 虽然减的是算赋而非田租,但盖勋并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乡官里吏有没有履行好朝廷的政令,有没有将朝廷减免的算赋中饱私囊。 在征收算赋时,朝廷考虑到百姓没有那么多现钱,往往会将算赋分割成月。这本称得上仁政,但却给乡吏提供了压榨百姓的操作空间,也为监察带来了难度。 民生艰难。 盖勋如何愿意朝廷的善政毁于奸吏之手。 盖勋收到朝廷最新的公文时正在田间走访,郡中官吏大都出身本地,会不可避免地出现包庇行为。这是盖勋时刻警惕的事情。 他与方才交谈的农夫道别,打开公文,神情严肃起来。 其上要求他留意河东周边的军队动向,尤其是并州方向。 盖勋其实对并州早有留意。 得益于汉军对于休屠各部的打击,不愿听从王庭命令的一众匈奴部落暂时不敢袭扰河东。诸部落希望其推选的首领能够取代羌渠成为新的单于,只是一直没有得到朝廷认可。 而在朝廷的角度,只要其能对抗鲜卑,也不愿意为了羌渠浪费兵力钱粮。 在此种情况下,盖勋在施政之余,一直关注着西河郡匈奴人的动向。 南匈奴人大多已经习惯了在并州的生活,盖勋出身凉州敦煌郡,他深知一旦出现天灾人祸,若无防备,这些不受控制的胡人将会造成多大的祸患。 而在阴阳易位的当下,出现天灾的概率太高了。 (本章完) 134.第134章 并州现状 第134章 并州现状 盖勋见识过度辽将军董卓的跋扈,也曾将此事上书,但因战功,此事也如他预料那般不了了之。 但就这份公文将重点放到了并州来看,盖勋觉得他的苦心没有白费。 这让他颇有几分成就感。 盖勋收起公文,对着车夫吩咐道:“去下一个乡里。” 虽面上不动声色,心中也早有准备,可此时盖勋心中已经极为愤怒了。 他三令五申,要求乡官里吏必须向百姓宣告朝廷减免算赋的诏令,可他此前连问数人,并无一个农人知道这项诏令。 这还是他整顿过乡吏后的情况。 此处还隶属于郡治安邑县内,郡治之外,情况只会更加恶劣。 盖勋愿意把他们往好了想,或许本月的算赋会依照诏书减免,或许被他今日巡查田间的举动威慑,不敢再行贪私之举。 如若不然……盖勋可是听说了关羽在河内郡清查的顺风顺水,民间风气为之一变,甚至民间已经出现了歌颂关羽,期盼关羽出现在身边的歌谣,歌谣的内容朴实无华,可也正是如此,才显得真实…… 那就别怪他去请关云长了。 就是不知太学生们愿不愿意屈尊来到河东郡了。 …… 隋唐五姓七家内部结亲,以彰显门第显贵。 与之相对的,如果母亲身份低微,母族没有存在感,那么子女便天然不受重视。 公孙瓒便属于此种情况。 公孙氏是当地豪族,但公孙瓒只能从郡守府的小吏书佐做起,虽然这已经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起点了…… 公孙瓒很擅长抓住机会,他容貌俊美,声音洪亮,先天条件很好,外加言事辩慧,很快就引起了侯太守的关注,成了太守的女婿。 在太守岳父的帮助下,公孙瓒得以师从卢植学习经文。 后来公孙瓒学成归来回到郡中,得到了继任太守刘其的赏识,后来刘其犯罪,被押往雒阳受审,被判流放交州,公孙瓒一路随行,陪伴照顾。后刘其遇赦得还。 公孙瓒由此真正扬名。 完成了声望的原始积累之后,公孙瓒开始了真正的平步青云,举孝廉,属国长史(同郡丞),县令,郡都尉,二千石太守…… 然后…… 并州,太原郡,刺史府。 即便调任一事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公孙瓒仍有些不忿。 说是刺史位卑权重,可其权力如何比得上宛如一郡之主的太守?公孙瓒当然更愿意当个坐镇一方的两千石。 在这个主官能决定大部分乃至于全部属官的时代,如公孙瓒这样有自己心腹班底的人,自然是不会孤身上任。而同理,丁原也不会拒绝愿意离开故土追随他的心腹。 “董卓老贼欺人太甚!”公孙瓒抽出剑来,用力下劈,竟将桌案直接斩断。 显然他的佩剑并非装饰之用。 自从做了护送刘其之事后,公孙瓒还未曾如现在这般憋屈过。 先是被迂腐的刘虞打压,又受到跋扈的董卓的欺辱。 怒气之下,也少了许多平日里的风度。 “这西河太守也是个没有骨气的,身为二千石,竟听命于一介匹夫!” 追随公孙瓒一路从幽州来到并州的严纲劝说道:“使君息怒,董卓不过是欺负使君立足未稳,才敢让使君暂时不得插手匈奴事,还请使君暂时隐忍一二……” 原来,公孙瓒来到并州之后,依旧不改其鄙夷胡人的作风,在他心中,鲜卑、乌桓、匈奴并没有什么区别。 然后不出意外地,意外来了。 还是汉室经典的官吏逮着胡人使劲欺压的那套。 有欺压就有反抗。 更别说被欺压的匈奴人还归属于南匈奴王庭,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大汉忠臣啊! 羌渠单于立马把状告向了与他关系非比寻常的董卓。 不得不说,摆烂之前的董卓体格壮硕,性格豪迈,言出必行。最关键的是,他还不在乎钱粮,非常对羌渠这帮匈奴人的胃口。 董卓早年间当过并州刺史,他麾下的匈奴义从对他全是忠诚。 如果说曾经羌渠与董卓称兄道弟是形势所迫,那么现在他已经心甘情愿的接受了。 至于董卓,接到好兄弟的请求之后,当然要为好兄弟主持公道了。 当然,以正当的理由顺便打压一下新上任的与他不怎么对付的并州刺史,也是顺带着的事。 然后就发生了如今的这一幕。 在董卓的带领下,与之相关的并州官员,包括被公孙瓒咒骂的西河太守在内,集体向公孙瓒施压,告诉公孙瓒如果继续放任属吏欺压匈奴人,必将酿成祸患,若有下次,便会集体上书弹劾。 公孙瓒理亏,只能认栽。 其实公孙瓒还真是误会了西河太守,西河太守名为崔均,是执金吾崔烈的长子,他找上公孙瓒,实在是出于公道。 以他的出身和修养,完全不必向董卓屈膝。 公孙瓒的从弟公孙越试探着向公孙瓒劝说道:“阿兄,并州情形终究与幽州不同,或许……” “有什么不同?”公孙瓒直接打断了公孙越的话,强调道,“过去,南匈奴反叛的事做的还少吗?远的不说,就说那须卜骨都侯,被那些叛逆的匈奴人推为首领,形同自立。董卓之辈坐而视之,碌碌无为,若能击而破之,方才能显我的本事!” 公孙越听罢,很想说上一句“阿兄,你已经不是在后将军刘虞的支持下,领兵一万,主持防备鲜卑战事,并镇守右北平的太守了!”,但他不敢。 公孙瓒说完豪言壮语,也意识到了现状,他手底下哪还有这么多兵卒。 他看向严纲,知道对方持着和公孙越一样的态度。 公孙瓒忽然有些意兴阑珊,说道:“便按着你等的想法去做吧!” 听到这话,公孙越开心起来:“我就知道,不过是一时的挫败而已,对于阿兄来说算不得什么!” 严纲也道:“朝廷以使君为并州刺史,其中必也存了重用之意。” 听罢,公孙瓒点了点头,他分析道:“董卓折腰结交匈奴人,彼辈胡人畏威而不怀德,恐怕会引出祸患,我等暂且耐心等待!” (本章完) 135.第135章 虎头蛇尾 第135章 虎头蛇尾 被公孙瓒期待着出事的董卓正在犹豫。 他再度收到了董旻的密信。 其上言到,皇帝此次是真的病重了。 董卓明白信中的意思,他需要收拢战力,屯集兵马等候命令。 这是袁隗的意愿。 只是董旻代为传达罢了。 整个过程与袁隗毫无关系。 董卓并不清楚袁隗的谋划,但当年他因事免职,后经袁隗征辟,方才重新步入仕途,才有了更进一步的并州刺史、河东太守。 可他不能无视。 以袁氏四世三公的声望,如今的董卓还不足分量去挑战。 信中之所以会强调此次真的病重,乃是因为三月份也发生过一次,只是那次董旻的信中只要求董卓先做准备,董卓应付起来不在话下。 但现在,显然是无法轻易应付的,董卓知道,他要做出点成绩出来。 董卓在担任度辽将军之后,因为南匈奴王庭的需求,和使匈奴中郎将一起常驻于王庭之侧。如此,则王庭之事董卓事事都能插手。 对于董卓来说,他最容易获取的力量,无疑是匈奴人。 这样想着,董卓像往常一样带着几个他看好的中低层军官出现在了单于营帐之外。 恰好遇到了自外归来的右贤王于夫罗。 于夫罗赶紧下马,语气亲密地喊着:“侄儿此次外出,寻到一匹良马,侄儿寻族中善于相马的人看过了,称其能日行千里,正准备给伯父送去呢!” “你将此马献给我,不怕你父……”董卓说到此处,忽然笑道,“好侄儿,你莫非是想要老夫的那把宝刀献给他?” “到底瞒不过叔父!” “好!”董卓标志性的爽朗大笑后,告诉身边的一个军官,去将宝刀取来。 于夫罗连连道谢,又道宝马绝不会让伯父失望云云。 说话间,羌渠单于已经听到动静迎了出来。 “阿兄!” “阿兄!” 羌渠与董卓按照汉人的礼节拱手行礼。 南匈奴受汉人影响很深,董卓与羌渠单于的兄弟关系也很特殊,一个代表南匈奴,一个代表朝廷在此地官秩最高者,遂互称为兄,不分高低,以示尊重。 因实际上董卓强而羌渠弱,此举使得羌渠的感激又多了一层。 董卓时常会来王庭与羌渠单于联络兄弟感情,是以羌渠对于董卓的到来并不奇怪,只热情地以美酒招待着。 酒过三巡,董卓带着酒气,与羌渠勾肩搭背,话语在不知不觉间聊到了不服王庭的南匈奴诸部,羌渠郁闷之下连喝了三碗酒。 董卓见状,义愤填膺,拍着胸脯问道:“阿兄可曾想过重新执掌匈奴诸部?” 羌渠叹息:“何其难也!” 他本来就得位不正,全赖朝廷的扶持,如今,朝廷的钱粮赏赐断了,想要收部众之心,太难了。 董卓又饮下一碗酒,说道:“这有何难?只要阿兄愿意,我要不了几日就能让阿兄重新执掌诸部!” 羌渠酒也不喝了,抱着董卓的手不松,问道:“阿兄此话当真?” “老夫何时说过假话!”董卓试着抽了抽手,却抽不出来,又换了一只手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喝完,董卓顺势后躺,连抱着他小臂的羌渠都被拖了过去,没多久,董卓的鼾声响起。 等到董卓再次睁开眼时,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刚刚回过神来,就见羌渠出现在他的榻前,抓着他的手问道:“阿兄先前答应能助我重掌诸部,究竟应该如何去做,阿兄一定要教我啊!” 董卓先是一脸茫然,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应付道:“阿兄,只是饮酒时的玩笑话罢了。” 这么明显的表情变化羌渠如何看不出来?他叹息道:“我一直把阿兄当作血亲,却不曾想阿兄把我当成外人……也罢,不如归去!” 说罢,羌渠起身,作势离开。 “阿兄……”董卓从榻上翻了下来。 羌渠立马回身搀扶董卓。 一时间,兄弟情深,感人肺腑。 董卓叹息道:“虽有办法,但我却不愿让阿兄冒险!” 羌渠同样叹息:“阿兄是知道我的,自诸部不听王庭号令以来,我每晚都难以安眠,深觉愧对祖先……” 听了这话,董卓倒还没什么,只于夫罗忍不住腹诽:“难以安眠?那他新添的几个弟妹是谁的种?” “罢了,我说就是!”董卓一副无法拒绝的样子,“诸部一直希望以须卜骨都侯为单于,我可以告诉他们,朝廷有意设两位单于,想要邀请诸部首领参与协商……” 董卓在匈奴人中的好名声绝不止在王庭统率的部族之中,包括奉须卜骨都侯为首领的匈奴诸部,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中,也大都感受过董卓的恩典。 实际上,如果任由董卓继续下去,说不定要不了几年,他就能将分裂的南匈奴团结起来。 至于说是团结在谁的旗帜之下?都是兄弟,分什么彼此! 而羌渠单于对此甚至是持支持态度的,在他看来,度辽将军是流官,如果董卓能助他重新一统南匈奴各部,各部终有回到他手中的一日。 但他对于董卓的计划持怀疑态度:“就算以阿兄的名望,至多也只能招来半数的诸部首领吧……且就算控制住了他们,也难以控制他们的部众……” 董卓道:“到时候就该阿兄出面,许之以利了!” 羌渠焦急地问道:“我知道此法可行,可是利从何来啊?朝堂被该发给我的赏赐都亏欠多年了……” “阿兄放心,到时候自然就有了!”董卓看向南方,那里,有许多丰腴之地。 不能收服?只是奖赏不够罢了! 他不需要全部匈奴人,只要一部分足矣。 而他的军队,也能顺势南下。 羌渠惊喜道:“莫非朝廷终于能腾出手来了?” 董卓笑道:“不可说,此乃机密。” …… 一时之间,董卓做了许多努力。 随着他得到羌渠的信任,又派出人手邀请匈奴诸部首领后,不过一日,他又接到董旻的另一封信—— “事情有变,大将军被罢,暂息。” 董卓只想骂人,如今这局面,伱息一下给我看看? (本章完) 136.第136章 并州各方反应 第136章 并州各方反应 本朝光和元年秋七月,使匈奴中郎将张脩因与南匈奴单于呼微有怨,擅杀单于,更立羌渠为单于。 事后,基于既定事实,朝廷不得不支持羌渠,但始作俑者张脩因此被下狱处死。 当时,董卓为河东太守,对此一清二楚。 他知道代价是什么。 要是时局生乱,董卓尚可火中取栗。 一旦功成,没人会计较他的过失。 在此过程中会给他造成麻烦的西河太守崔均、使匈奴中郎将王柔、并州刺史公孙瓒等人,只要敢给他找麻烦,董卓并不介意使用包括关押、裹挟、死于乱兵等一系列手段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虽然排在前列的三人中最差的王柔也是并州太原郡晋阳县的豪族出身,公孙瓒更是战功傍身,但论起刀兵,董卓丝毫不惧他们。 但现在,董卓不敢动用他手中最有效的手段了。 情况有变。 他担心成为一个弃子。 董卓出身屡经战事,他很清楚雒阳军队的战斗力。 或许曾经父死子继的北军五营等因为未经战事而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但在黄巾之乱后便不一样了。 董卓明白,只依靠手底下的精兵和称得上乌合之众的匈奴人,与朝廷正面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董卓能保证他军中底层兵卒的忠心,尤其是羌胡和匈奴义从,但那些将校……董卓至今都不知道曾经在他手底下低调谨慎的贾诩是通过何种门路引起大将军的注意并在之后傍上东宫太子的。 之后贾诩便没再主动联系过他了,对待他在京的三弟董旻十分客气,但也只是客气了。 面对他示好的礼物,贾诩客气的拒绝并回以薄礼,嗯,是货真价实的薄礼……拒绝的理由也让人无法反驳——他当了东宫属官后,便不敢再收礼了。 这让他在思考问题时多了些怀疑——他的部下中像贾诩这样的人还有多少? 这样的人除非别无选择,否则一定不会同他一条路走到黑的。 这无疑是隐藏在暗处的祸患。 所以,董卓明白,孤注一掷是最后迫不得已的选择,除非一切已经不可挽回,否则他绝不愿走上举兵这条九死一生之路。 尤其是在朝廷的办事效率肉眼可见提高的当下,面对叛乱,朝廷会立马做出应对,他缺乏足够的腾挪时间。 此时,董卓知道他已经阻止不了并州境内最能给他造成威胁的那三个人先后得知他的动作。 他需要准备一个更好的理由,用以应对此三人,以图自保。 恰在此时,董卓听到通传,于夫罗前来感谢他赠予宝刀之情,还带上了他的弟弟呼厨泉。 董卓见了于夫罗,拍着于夫罗的肩膀问道:“好侄儿当了多少年的右贤王了?” 还顺带着关心起了呼厨泉的前途。 他原本用来推卸责任的办法需要进一步完善。 在董卓苦心寻找能将自己抽身事外的万全之策之际,位于并州的各方势力已经随着他的动作陆续做出反应。 南匈奴八部在单于家族栾提氏之下存在四大家族,在单于的统治之下充当着世袭官僚的角色。 现在被另尊为诸部首领的须卜骨都侯便是来自其中之一的须卜氏。 诸部推荐须卜骨都侯,不是因为他有多贤明,能力有多强,而是因为当代须卜骨都侯曾经很有名望,但已身患重病。 须卜氏本质上并没有单于继承权,也不得不依赖各部的支持。 须卜骨都侯更像是个图腾,历史上,在这位须卜骨都侯死后,匈奴诸部干脆演都不演了,直接联合执政。 所以,当匈奴诸部得知朝廷有意分立两单于的消息,毫不犹豫地决定由须卜骨都侯代表他们前往南匈奴王庭。 只有在跟随须卜骨都侯前往匈奴王庭人选上才有争执。 怀疑董卓居心不良者有之,认为此行能提高在部族间声望的亦有,而董卓在匈奴人中的声望属实很高,怀疑他的人并非主流。 支持者希望能借此表现,竞争须卜骨都侯之后的单于之位。原本同为四大家族,单于他须卜氏做得?我做不得? 此一增一减,带骑兵前往王庭的,竟比羌渠单于预料的半数还要多上一些。 西河太守崔均听到消息之后更是懵的,为什么朝廷这等重要的政策,他竟没接到诏书公文,连个知会他的人都没有。 崔均最初甚至怀疑是匈奴人的阴谋。 可他的府吏很快就确认了董卓信使的存在。 崔均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怀疑过是不是他自己的问题,漏掉了朝廷的公文。 谨慎起见,他以此事发文询问并州刺史和使匈奴中郎将。 公孙瓒倒是在收信之前就知道了董卓和匈奴人的动作,等得到来自崔均的消息后,他第一时间意识到了不对劲——“这该不会是董卓和他的党羽联合起来诓他的吧!” 公孙瓒当局者迷,严纲提醒道:“使君,无论董卓与崔均是否联合,府吏了解到的董卓信使传达的消息做不得假,使君身为刺史,可以此上书,无论如何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公孙瓒雄心壮志尚存,听得进建议,先将董卓做的事快马上书朝廷,然后才发文与崔均互通情报。 他意识到了崔均与董卓未必一心,若能找到机会扳倒欺辱他的董卓,公孙瓒愿意暂时忍辱负重。 与刘虞斗争的失败让他意识到了朝廷的分量,一旦证实董卓假造朝廷立两单于的命令,他这个位卑权重的刺史就有彰显存在感的时候了。 这么大的事,在董卓的刻意控制之下,距离单于王庭比董卓还近的使匈奴中郎将王柔反而是三人中最后知道的。 董卓固然擅长收拢兵卒胡人之心,可若非王柔虽有才名却不擅长兵事,出身豪族高高在上,绝不能达到如今的效果。 王柔可做不到与单于兄弟相称,更别说提拔底层军官,走进基层兵卒之中了。 他甚至不知道,他手下的底层兵将是何等的羡慕董卓麾下将士。 然后,王柔从董卓口中了解到了另一个真相…… ps:提前祝大家元旦快乐,2024一切顺利! 然后下一章大概还是来不及,得等明天。家里事多,码字环境也差,明天很有可能得请假。实在抱歉。(这段字不收费) (本章完) 137.第137章 应对 第137章 应对 王柔最先知道两单于的消息还是从董卓口中。 对于董卓来说,他安抚王柔的过程并不复杂。 王柔并不爱与董卓这等粗鲁武夫交流,他其实也不清楚董卓这些日子干了什么。 “老夫早前抓捕了鲜卑人的信使,发现鲜卑人意欲同背叛匈奴王庭的诸部结为盟友,内外勾连,已经有匈奴部族答应了。审讯之下,老夫知道使者不止一队,立马避开匈奴人带兵分路去追,却还是迟了……” “状况紧急,为了避免匈奴诸部与鲜卑勾连,老夫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想着以此法暂时安抚匈奴诸部,今日老夫才从外归来,正要与君商议呢!” 中郎将比将军低上一等,王柔认为董卓有辱斯文,看不上他,却没资格指导董卓做事。 王柔不忿于董卓竟在此时才告诉他,质问道:“将军有此决定,为何不早知会于我?” 董卓闻言疑惑道:“老夫派了人向君传信啊?甚至害怕出错,还特意让我的女婿牛辅传信……” 王柔闻言有些尴尬起来,他记得三四日前牛辅向他送过礼物,家仆传话说是有事相求,当时他以为牛辅是在巴结他,很是看不起,礼物直接命人丢了出去,人也没见,莫非就是这次? 可他不认为这是他的错,若牛辅正经地说事,他会避而不见吗? “是他出错了?”董卓先是自语,继而大怒,命人叫来牛辅,质问起此事。 答案与王柔所想并无两样。 董卓怒道:“若非王君乃是正人君子,岂不是要怀疑老夫故意蒙骗?你是我的女婿,当罪加一等!来人,速将此僚拉下去,斩首示众!” 原本就在的军司马等连忙求情,有人叫嚷道:“将军,牛校尉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请将军念在过去的份上,饶他一命!” 又有人愿意主动为牛辅分担罪责,以职官抵罪。 饶是看不起武人,王柔也觉得此举有些过了,而且王柔看到那些军官看向他的眼神……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叫杀人的眼神。 王柔为牛辅求起了情,牛辅还是董卓的女婿,他也不愿将董卓得罪死了,但被董卓以军令如山为由拒绝了—— “他奉命送信,却没完成使命,论罪是应有之举!” 王柔于是说出了当时拒绝见牛辅之事,再次为牛辅求情。 在场的军官们也纷纷赞同附和。 董卓借坡下驴,叹息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至少也要鞭三十!……还不谢过王君?” 牛辅连连道谢不提。 之后,牛辅立刻当着王柔的面接受了鞭刑。 随后董卓又带着王柔去见了抓捕的鲜卑信使,开不了口的那种,王柔并未发现什么疑点。 送王柔离开后,董卓回到正屋,受刑的牛辅收起了痛苦的表情,问道:“大人,他能信吗?” “他最好是信了!”董卓眼神锐利。 刚才靠近鬼门关的从来都不是牛辅,而是王柔。 这是董卓朝思暮想后得到的第一套方案,做好万全的应对准备后才通知王柔。 朝廷难道会去和鲜卑人求证吗? 至于能被当成证据的鲜卑人……这是他要拖延时间的主要原因,能伪装成鲜卑贵族的尸体好找,活人却难,而且还得让对方开不了口。 而匈奴人无论有没有与鲜卑人勾结,都不会向朝廷使者承认的。 这一套方案的问题在于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董卓的一面之辞。 但没关系,如果朝廷依旧不信,董卓还有后续计划。 事情拖得越久,他的操作空间越大。 安抚住王柔,董卓这才派人将鲜卑意图勾连匈奴诸部的事通告各郡太守,并叮嘱他们万万不可把事情泄露出去。 在之后的数日,在他的董卓又先后会见了崔均与公孙瓒派来的属官。 面对崔均派来的西河长史,他给出的理由是事急从权,且匈奴诸部不止分布在西河郡,担心走漏消息引得匈奴诸部警惕。 面对公孙瓒派来的公孙越,董卓更直白了,直言信不过公孙瓒,担心公孙瓒会坏事,将公孙越气了个够呛。 尤其是在与西河郡西河长史交流过之后,公孙越打定主意,回去后就让他的从兄上书弹劾董卓。 对此,董卓并不害怕,他的奏书在他决定完应对方式之后便被送到了雒阳,至多在雒阳董旻那里耽误个半日。 比你的奏书先到,还有名满天下的袁氏配合,你公孙瓒拿什么跟我斗? 而且,董卓和公孙瓒才在匈奴人的问题上发生过矛盾,过错在公孙瓒身上。 …… 雒阳。 灵帝在醒来之后一直卧在榻上,只是修养的地方转移到了董太后所在的嘉德殿。 他希望能多陪一陪董太后。 对此,何皇后和刘辩都没有提出异议。 他们并无安全方面的担忧,嘉德殿是董太后的地盘,但其中的武装侍从却都是宦官,这些宦官很清楚他们效忠的对象是谁。 在此期间,刘辩也学着曾经灵帝的样子将小事完全交托给了尚书台和录尚书事,只观看相关条目,从而得出更多时间陪伴灵帝。 何苗接替何进成为了新的大将军与录尚书事,接手了大将军原本的部曲,在刘辩的建议下重用起了原本的军假司马张辽。 刘辩对于何苗还是比较放心的。 何苗性格有点软,不够强势,但他愿意根据刘辩的指示行事,这便成了天大的优点,此前他与刘辩的配合也很好。 虽不指望他对于朝政提出什么行之有效的建议,但有他在刘辩不在的时候坐镇云台殿,便足够了。 刘辩在最初知道鲜卑与匈奴诸部的联系时并未怀疑什么,毕竟如今鲜卑人中的一部分曾经就是匈奴人,但等他看到董卓后面的擅权处理,他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劲。 南匈奴人是一股不弱的力量。 这么敏感的时间点,又是董卓…… 刘辩召集来三公,与卢植等人一起来到云台殿。 他先是为此事定调:“南匈奴诸部不服治理,值此时刻,董卓忠奸难辨,该如何处置?还请诸公教我。” (本章完) 138.元旦快乐,请个假 元旦快乐,请个假 上一章改完了。 今天得先请个假,搁家带外甥外甥女。 新的一年,祝大家天天开心。 (本章完) 139.第138章 急与不急 第138章 急与不急 曾经,董卓安安稳稳地当着将军,身上还带着何进的标签,刘辩也不愿平白针对他。 但现在,敢趁着皇帝病重搞事? 懂不懂关键时期要维持稳定啊? 面对太子对于董卓毫不掩饰的质疑,在汉室最高决策中心失去了大将军何进后,在场的几人没有一个认为董卓完全没有问题,包括继任大将军的何苗。 董卓的所作所为的确让人怀疑。 卢植也只建议道:“还需预防南匈奴生乱,需做好万全准备,不能急于一时。” 这与三公的观点略有相同。 可以处置董卓,但不是现在。 先别急。 鲜卑年年入寇,如有匈奴人相助,其必将如虎添翼。董卓所言鲜卑人试图勾连匈奴人,绝不能无视。 马日磾也是同意在事后撤换董卓的。 但他也强调说:“董卓的应对,是逾矩之举,却也事出有因。就其奏书而言,董卓并未明确告诉南匈奴诸部朝廷一定会分设两单于,勉强说得过去不算矫诏。毕竟其处在边地,情况瞬息万变,不可能所有事都先请示朝廷。” 为了维持南匈奴诸部的安稳,分设两单于之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还得继续由董卓进行下去。 不然,只怕诸部又要造反了。 但其后续走向即便是始作俑者董卓也难以打保票会如何如何,只是在奏书中表忠心,说他绝不敢假传诏令,所谓“分设两单于”只是对南匈奴诸部施展的计谋,最终目的还是为了解决分裂的匈奴诸部云云。 简单来说,董卓的操作是用朝廷赋予他的权威反过来绑架朝廷的决策,偏偏他又有了一个好理由。 而且董卓自始至终都没要求朝廷同意他分设两单于,连把柄都不给留。 甚至于,如果董卓能解决好南匈奴分裂的诸部问题,将其重新纳入朝廷的管制之中,他不仅无过,反而有功。 另外,在时间和空间上,也不允许朝廷立刻干预。 说实话,刘辩不愿意放弃铁杆的大汉忠臣羌渠单于。 对于现在的刘辩来说,他想要处理董卓,只需要一纸调令将他调到中央当个九卿。 来,就是忠臣,不来,就是反贼。 只要不来,什么士卒不舍、地方需要,都是反贼保持现状的借口罢了,没有模糊空间。 刘辩不愿给董卓像历史上那样拖延的机会。 但他却不能一拍脑门就仓促行事。 不仅接任董卓的人要挑选好,而且九卿现在没有空缺。 要召董卓入京,总得给他留个位置吧! 毕竟九卿不像三公,可以借着天灾人祸想罢免就罢免。虽然理论上九卿也可以屈尊外任二千石,但一般情况下不会平白无故地这么干。 总不能让刘辩抓着一个九卿的手,深情款款——“我要试探董卓,把你位置让出来吧……” 这时候,刘辩忽然意识到了经常罢免三公的一个好处,位置好挪。 果然,这些政治传统的存在是有其原因的。 出于现实考虑,刘辩只能先捏着鼻子认了董卓的处置方案。 可若是董卓以解决南匈奴诸部为由一直拖延,这绝非刘辩愿意看到的。 最后,刘辩决定先派出一位侍御史去西河郡进行调查,同时也传令给公孙瓒和崔均。 御史台在经过小规模扩张之后,其中的侍御史也分成了两部,一部继续原本的侍御史工作内容,一部专门巡查地方。 此次奉命前往西河郡的侍御史,乃是司马防。 没错,正是司马懿的父亲。 …… 随着后续公孙瓒、崔均、王柔等人的奏书陆续抵达,朝廷所获得的消息更加全面。 如王柔和羌渠单于的奏书就明确了鲜卑使者的存在,而公孙瓒和像崔均这样的并州一郡太守则在弹劾董卓擅自行事。 如果不知道董卓在历史上的作为,刘辩可能也会相信董卓。 在刘辩的这份怀疑之下,和董卓一个立场的王柔就被凸显了出来。 随后刘辩一查他的履历,好家伙,此前并未有过带兵打仗的经历。 并州版的王睿吗? 虽汉家士大夫中屡有那种初次领兵就能取得不错战果的全才,但刘辩可不想赌这个他连名字都没听过、也没过往战绩的人是个将才。 突然换掉董卓容易造成并州混乱,那换一个看起来没什么存在感的王柔呢? 使匈奴中郎将的位置还是很重要的。 刘辩再度将这个问题抛到了尚书台,卢植一看就明白了刘辩对董卓相当不信任。 怎么办? 换呗。 但得找个合适的人选。 …… 西河郡,南匈奴王庭所在。 董卓不想急,但闹独立的诸部很急。 诸部带兵过来,每消耗一天的粮草,他们的心中就多痛上一分。 他们带着各自部族的兵马虽不用钱,但粮草也不是凭空而来的,董卓也绝不会负担这些。 约定前来的各部首领到了大半时他们便开始催促询问董卓所谓的立两个单于是怎么个立法。 董卓的应对就一个字,拖。 对于各部首领,董卓好酒好菜的供应着。 同样与人称兄道弟。 对于两单于究竟是怎么回事,董卓开始并不做肯定答复,等到酒足饭饱,就向人悄悄透露朝廷是一定不愿意接受须卜骨都侯为单于的。 这个董卓说的倒是实话。 但之后就不全是了,什么谁先向朝廷表了忠心,谁做了什么事又有什么许诺……如是种种,极尽挑拨之词。 对于诸部带来的部众所需的粮草,董卓会选择反过来诉苦——度辽将军这也没余粮啊,老夫原本还想问你借点呢?什么?没带够粮草?那就让部众回去吧。有老夫在,谁敢害我兄弟! 至于闹事?度辽将军和使匈奴中郎将的兵马不是摆设。 曾经,董卓希望来此的兵马多一些,但现在,一朝不慎……他只希望出的乱子少一点。 没多久,王庭周边就秃了好些草场,马粪也越来越多。 诸部首领的情绪也越来越激烈,甚至于,一旦处理不及时,作乱都是有可能的事。 此时,朝廷派来的侍御史司马防已经到了,公孙瓒与崔均皆派了属官陪同。 停更了一天,感觉状态好差 (本章完) 140.第139章 鲜卑入寇 第139章 鲜卑入寇 终于,诸部首领联合起来,推着患病的须卜骨都侯要去找董卓要个定论。 这时候,董卓当着须卜骨都侯的面说出了那个除了当事人之外大家都知道的秘密。 须卜骨都侯原本身体就不太好,一惊之下,人直接没了。 但这时,已经没人在乎他了。 没办法,董卓只是说了实话,诸部首领都想着各自还有机会当单于呢,谁会真的为了须卜骨都侯牺牲自己啊! 休屠各的下场近在眼前,汉人实力尚存。 出了这档子事,联合逼宫董卓的事再度被耽误了。 如此,又是数日,董卓像是一个交际一般周旋在诸部首领们的身边。 其间,羌渠单于定下的继承人,右贤王于夫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与部分诸部首领重新建立了联系。 带着诸部首领们分裂的“罪魁祸首”须卜骨都侯已经死了,重归王庭也没什么阻碍了,又以利诱之。 于夫罗的能力强于羌渠,直接便引来数个自觉无望竞争单于之位的部族首领愿意投效。 但其能起到的效果终究有限。 能当单于谁会愿意当下属啊! 这时候,董卓入场了。 他这段时间与诸部首领的交流并非一无所得,而是耐心地识别哪些人是可以拉拢的,从而和于夫罗相互配合。 已经明确得知当不了单于,你是愿意接受正儿八经单于继承人的邀请做他的下属,还是愿意当一个原来平起平坐之人的下属? 栾提氏的影响力终究还是发挥着作用。 之所以不选羌渠来做这件事,是因为羌渠的名声已经坏了,且目标过于显眼。 如此,又为于夫罗拉拢到了一小部分部族首领。 这种事做多了总有泄露之时,但在剩下的部族首领集结起来之前,董卓终于等到了他期盼已久的一个消息的到来。 鲜卑人入寇了。 董卓当然是不愿意分立两单于的。 破坏他和羌渠的关系是小,影响自己是大。 董卓很明白,只要他敢把这件事做成,立马就会被拉往雒阳治罪。就算他能在中间获得朝廷的同意,那也是先斩后奏,同样要被问责。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借此事解决掉南匈奴分裂的现状,将南匈奴重新合二为一。 在董卓心中,匈奴人与羌人并无多大区别,只要能让他们发现合二为一有利可图,这事便有成功的机会。 鲜卑入寇这事中当然有董卓的手笔,这段时间,他派了手下匈奴和羌人义从,连同匈奴王庭的一部分精锐去塞外袭扰鲜卑人。 过去,鲜卑人怎么对付匈奴人的,他就怎么还回去。希望以此激怒鲜卑人。 万幸的是,他成功了。 羌渠单于再一次非常识大体的没有收费。 董卓当着诸部的面宣布:“反击鲜卑,立功最多者当为单于!” 诸部首领们面面相觑,他们是很厌恶侵扰他们土地的鲜卑人,但他们只愿意守护自己的草场。 虽然鲜卑入侵在先,但像现在这样由汉室的官员集合起来主动进攻鲜卑人,得给钱。 董卓怒道:“尔等以为当单于能只享有好处而不承担责任吗?若无能功绩,凭什么当单于?” 那些靠近北方要先面对鲜卑人的部族首领最先着急起来。 这时,于夫罗跳了出来:“既然是反击入侵我等家园的鲜卑人,我于夫罗身为右贤王岂能落后于人?只是我有一言,想说给诸位一听……尔等皆道王庭只听汉室之命,不顾匈奴人死活,可如今尔等离开王庭一年有余,现状如何?去年冬日大雪,牛羊冻死无算,今年诸位的部众可有饿死的?我告诉尔等,王庭之众没有!只因有汉室之粮。” 归根结底,经过多年的接触影响,南匈奴人已经离不开汉人的帮助。 抢又不敢抢,获得物资的方式只能靠赏赐、交易,可得不到汉室的承认,交易的方式只有走私,不得不面对豪强和商人比之前生活在王庭统治下时更加残酷的压榨。 独立的生活一点都不美好。 否则,这些分裂的匈奴诸部也不会整日想着让须卜骨都侯获得汉室的承认了。 有部族首领听到此处,大着胆子问道:“汉室已经恢复赏赐了?” 要是能恢复往常,那他可就不犹豫了。 当然没有! 但于夫罗依旧肯定道:“汉室只是一时受挫,要不了多久就会强大起来……” 在董卓的提醒下,于夫罗回到了正题。 他喊道:“鲜卑与我等世仇也,若我立功最多……尔等可愿听我号令?” 这时,于夫罗事先收拢的人起了作用,在他们的迎合下,于夫罗一时之间仿佛成了众望所归。 当然,真的众望所归是不太可能,王庭与诸部的矛盾不是这么容易解决的。 但在此时选择拒绝的部族首领已经成了少数派。 董卓见时机差不多了,又宣布道:“如有不愿者,尽可以带着部众离开,老夫绝不阻拦。愿意与老夫一同迎击鲜卑者,由老夫供给粮草,战而胜之后,朝廷定有赏赐!” 说是绝不阻拦,但众人看着董卓半眯着眼睛缓缓扫视的模样,谁会当真? 事实证明,匈奴人中还是有勇士的,而董卓也真的如约放其带着部众离开。 如此之后,接二连三地有人离开,等到最后董卓估算了一下,走了不到四分之一。 大都是活动区域在南边的部族,董卓早就安排了人记录他们的来处。 对于北边的部族来说,哪怕汉室不集结他们,他们为了生存也是要和鲜卑人作战的。 就在董卓发挥自己的手段,纵横捭阖,解决了这一场由他亲手造就的危机没两日,他正带着汉匈军队准备迎战鲜卑。 董卓认为自己的应对非常好,对于他来说,想要让于夫罗在对鲜卑的战事中立下首功,不算难事。 从军多年,他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然后他得知了消息,朝廷的援军到了。 “新任使匈奴中郎将曹操见过将军!” 不仅董卓愣了一下,听完此话,正在军中的王柔也是一脸懵逼,曹操是使匈奴中郎将,那他是谁? 然后王柔才从他的继任者手中拿到朝廷的诏令,调其入雒阳,为议郎。 (本章完) 141.第140章 并州事毕 第140章 并州事毕 对于曹操来说,自从他的父亲曹嵩当上司空之后,他就开始东奔西走的忙碌起来。 幽州、京都雒阳、荆州,再到如今的并州。 曹操今年三十有五,正是他精力最旺盛的时候。他非但不觉得疲惫,反而希望身上的重担越多越好。 曹操与董卓都讨伐过黄巾,但两人见面的情况并不算愉快,当时曹操在皇甫嵩麾下,董卓因战败成为阶下之囚,而皇甫嵩是去接替董卓的。 不过如今这种境况,二人自不会谈这种故事。 曹操热情地向他的新上官介绍同僚:“此乃西园右校尉黄汉升,太子殿下听闻鲜卑有异动,特意派吾二人率兵相助。” 董卓看着黄忠身旁的大弓,笑着道:“当初老夫与黄校尉也有过一面之缘,知道黄校尉壮士也!” 他说的曾经联手攻打白波贼和休屠各时之事,但当时两人并无什么交流。 “将军谬赞!”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黄忠拱手回应,他的确有些没想到董卓会记得他。 明面上董卓依旧保持着笑容,他还没忘祝贺王柔在雒阳一展抱负。 可他心中却染上了一层阴霾,他本以为已经应付过去,就连侍御史司马防都没找出什么疏漏。 但就曹操来的速度而言,董卓发现,朝廷一开始就没相信他。 袁隗到底在干什么? 董卓已经开始怀疑为他做这些是否值得了。 曹操同样也在笑。 他很清楚自己的使命,在防备鲜卑入寇、匈奴反叛之外,他最重要的目标就是他的现在的上官董卓。 他还带了另一份诏书,只等着在安抚住南匈奴部众之后向董卓宣读。 在之后,他的重心才会放到南匈奴身上。 离开雒阳之前,太子曾找他一见,对他提出了四个字的要求——“移风易俗”。 …… 刘辩对于董卓不可谓不重视,有两千人的中央军精锐,而且还有不太可能与董卓一条心的公孙瓒相助。 只求无论如何都要将董卓召来京中,去掉他的兵权。 就连位置刘辩都给董卓定好了——南匈奴一事处理得好就是大鸿胪,万一处理不好就先来京述职再说。 大鸿胪是九卿之一,听起来不够出名,但其能管的范围并不少,掌诸侯及四方归义蛮夷外国使者、郡国上计、治百郡邸等。 所谓百郡邸,即各郡国的驻京办。而郡国上计在实际层面上往往是大鸿胪协助司徒处置。 换句话说,大鸿胪地位够高,但真要想搞出点幺蛾子,也没那么容易。 在考虑新的使匈奴中郎将人选时,刘辩思来想去后还是选择了曹操。 曹操对待胡人是有一手的,当时的他又如何能考虑到后来人会那么拉胯呢! 并州,在曹操到来接任使匈奴中郎将之后,董卓感觉不对劲起来。 曹操不是庸手,在幽州的战事中积累了许多经验,尤其是在整治军纪方面经验丰富。 他接替王柔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整治使匈奴中郎将所率的一千具甲骑兵中的贪污问题,有朝廷大义和两个校尉部在,曹操毫无畏惧。 此举卓有成效,立马为曹操赢得了士兵们的拥护。 又在军中安排夏侯惇等亲信,提拔原本军中的干练士卒,一系列操作下来,此装备了五百皮甲五百铁甲的千骑战斗力不降反增。 曹操满意,董卓就很烦躁了。 本来这千骑实际上是归属于他指挥的,如今却多了一个如同天使的曹操。 虽说理论上当以他的度辽将军为主,可谁让曹操身上的西园校尉之职还没去呢。 而且董卓很明白,曹操看似对他恭敬有礼,却也仅此而已了。 怀着这样的忧虑,董卓的心情不是很好。他考虑到了最坏的那种情况,即曹操与黄忠就是朝廷派来接替他的。 如果是再让他带着军队去往别处也就罢了,可若是最坏的结果——召他入朝…… 造反,他是决计不敢的,只有拖延才能维持得了现状。 可一旦拖延,不说能不能瞒得过曹操和黄忠,董卓必须面对另一个大问题,当时他向诸部许诺由他为攻击鲜卑的部族提供粮草,可若不速战速决,他哪有这么多钱粮,把他家产全光了也不够啊! 而且,他看曹操整治军中贪污的架势,就粮于民肯定是行不通的,也没这么多民供他劫掠。 进退两难。 都怪袁隗! 若非董旻远在雒阳,董卓都想要揪着他的领子骂上一顿了,这送的不是信,而是他董仲颖的催命符。 董卓最终放弃了拖延。 对鲜卑的战事进行的很顺利。 鲜卑人原本就没有大肆入侵的打算,仓促出兵兵力有限又是客场作战,自然讨不了好。 于夫罗也如同董卓计划的那般取得了头功,在名义上获得了所有参与此战诸部的拥护。而羌渠在,于夫罗自然就有理由不当单于,董卓总算解决了自己搞出来的麻烦。 虽然仍有部分南匈奴部族依旧选在脱离王庭,但此时这些部族已经反过来变成少数了。 在回西河郡的路上,因计划的成功牛辅很是兴奋,他的眼光远没有董卓那般长远,但相处久了,却还是看出了董卓的忧虑。 牛辅问道:“大人,此战功成,可不必忧心朝廷追责,大人有功无过,缘何叹息?” 董卓此时少见地在牛辅面前露出了一丝疲态:“事急从权之说终究只骗得了自己,老夫此次终归是大意了。” “大人,何以至此啊!” 董卓望着焦急之情不似伪装的女婿,拍了拍他的手臂:“事情未到最后一刻,有转机也未必可知。” 但他始终没有等来转机。 待回到匈奴王庭所在,被召集来的匈奴诸部也各回各家,并州刺史公孙瓒带兵看似珊珊来迟,实则来的恰到好处。 曹操这时才掏出了他携带的另一份诏书。 这份早已准备好的诏书不看内容就意味十足。 诏书以董卓迁为鸿胪卿,其麾下军队暂由曹操接管。 曹操的行为属于是装也不装了,相当于直接告诉董卓,九卿之位朝廷早就已经为君备好了,请君入雒阳。 由不得董卓推托拒绝。 宣读完诏书后,曹操祝贺道:“操在此为将军贺!太子殿下知人善用,以将军之才能,九卿既得,三公亦不远矣。” (本章完) 142.第141章 董卓入京 第141章 董卓入京 如果说曹操的祝贺还带着几分真情的话,那么公孙瓒就满是嘲讽了—— “某也在此预祝董将军……哦不,鸿胪卿早日荣登三公!” “那老夫就借孟德吉言了!”董卓只回复了曹操,不理公孙瓒。他还想着,能否再拖延一下…… 在董卓的暗示下,马上就有军司马胡轸拜道:“若将军去雒阳,军中的胡人义从又该如何自处,恐会造成祸患啊!” 曹操闻言,上前一步,呵斥道:“朝廷不需要一人之私军!” 一句话便让胡轸不敢多言。 转头又问董卓:“董公如何看?” 董卓看着虎视眈眈的公孙瓒,他知道,曹操与黄忠早有准备。 稍作试探之后,董卓深知雒阳他已经不去不行了,除非他想要刀兵相见。但他见识过曹操和黄忠的水平,不说以后,面前这关他都没把握。 他缺乏腾挪的空间。原本他还打算让军中的匈奴人羌人哭着挽留他,如今看来,必然也不管用了。 董卓是果断之人,既做了决定,那便贯彻到底。 与其被逼着离开,闹得难看,不如主动一些,只要朝廷无法对鲜卑使者的存在证伪,那他董仲颖就有功无过,这九卿他也当得! “老夫惭愧,竟使得朝廷为我一个武夫空置大鸿胪……事不宜迟,老夫该当即刻出发雒阳,怎么能让朝廷空等呢!” 他将女婿牛辅、侄子董璜等人都留在了军中,匆忙之间老母和孙女自然也带不得了。 临走前,董卓拉着曹操的手,叫来牛辅,说道:“孟德,我家人尽在此处,要多蒙君看顾了。我的部下中有不服管教之人,孟德尽可以处置。我这女婿是个实诚人,孟德可时常提点他……” 最后,董卓只带着少许仆从前往雒阳。 而黄忠,则率部一路同行。 董卓并未选择从太原郡走,而是顺着黄河南下,借道河东郡。 董卓曾为河东太守,但他此次入河东,却感觉此时的河东与当年略有不同。 但差异在哪里,他一时说不出来。 董卓不是安分的性格,如今他虽失了兵权,却是九卿,不知道答案,他选择去问。 然后得到了答案——“朝廷有诏书,因为此前数月的阴雨,本月和下月这两个月的算赋都不用交了!省下这笔钱,明年就好过了!” 看着老农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的笑容,董卓忽然觉得有些刺眼。 原来这就是他觉得奇怪的原因啊! 可朝廷免赋税,竟能真的免到小民身上吗? 董卓不太信。 河东郡是盖勋的治下,黄忠对于将他一路从小吏提携到校尉的盖勋一直十分感激,闻言与有荣焉地说道:“此是盖公治下,有此廉吏有何不可?” 终于,在河东郡东北的杨县,董卓得到了答案。 因为太守在巡视地方,监察不法。 碰到不执行朝廷诏令的小吏,是会杀人的。 对于盖勋来说,早在九月份,他就已经给过那些小吏机会了。 他对于仍执迷不悟压榨百姓的,自不会手下留情。凉州多烈臣,从不只是说说而已。 董卓的女婿牛辅曾经代表着董卓与盖勋闹过矛盾,黄忠还是见证者。但后来二者毕竟合力破敌,再次见面,虽做不到一笑泯恩仇,却能和董卓黄忠之间一样,保持着明面上的和谐。 在看到盖勋所做之事后,董卓忽然意识到,或许曾经董旻所说的盖勋有望成为三公不是空谈。 想到此处,虽然前路未知,但董卓不忘借此机会与盖勋缓和矛盾。 “吾与公皆是凉州人,关东士人素来轻视吾等,吾等该守望相助的啊!” 面对董卓的拉拢,盖勋只以礼待之,并不接董卓的话茬。 董卓怀着交好的念头,一时之间也不气馁,友好地提醒道:“盖公此举可能会得罪小人,须谨防小人恶意中伤……” “盖公放心,待吾到了雒阳,自会上书朝廷,赞扬盖公的良政义举!” 盖勋推辞说:“董公大可不必,我做这些,并非为了扬名……” 董卓摇头:“话不能这样说,不愿扬名是盖公道德高尚,但若吾知晓此事却不让朝廷诸公知晓,那就是我的失职了!” 话说到此处,盖勋推辞不得,只能接下董卓硬塞过来的善意。 对此,盖勋回应道:“董公不顾辛劳,才击退鲜卑便接受诏令马不停蹄地前往雒阳任职,实乃尽忠为国之举,着实令人敬佩。” 董卓一时间不知道盖勋是否知道内情,无从判断盖勋是在夸他还是在讽刺他。 但事的确是这么个事,他说道:“为国家,何辞辛劳?” 之后,三人共用饭食,只是由于董卓在,黄忠与盖勋说话总觉得不够痛快。 饭后,双方没有继续停留,各奔南北。 而在之后的路途中,原本就对黄忠很热情的董卓更加热情了。 …… 雒阳。 刘辩正在看曹操送上来的奏书。 不论鲜卑有没有试图勾连南匈奴诸部,平心而论,在将南匈奴合二为一的问题上,董卓的所作所为足以称得上优秀。 只可惜,他叫董卓。 或许将来他有机会成为对胡人的利器,但绝不是现在。 失去了兵权的董卓不足为惧。 而在大鸿胪官府,兼领太子中庶子的鸿胪丞钟繇已经做好了迎接董卓到来的准备。 看完奏书后,刘辩带着奏书来到了灵帝所在的嘉德殿。 灵帝较之前消瘦了许多,也愈加畏寒了。 宫殿中的温度让刘辩的额头都微微冒汗,可灵帝依旧盖着厚厚的被褥。 “父皇,你看,孩儿让董卓乖乖地交了兵权往雒阳来了……” 刘辩来的很巧,董太后与何皇后这回都在。 这段时间大约是她们两人之间最和平的时候了,但这和平的代价,未免有些大。 灵帝的声音很是虚弱:“甚好,如此,我也能放心了,刚才正和你祖母和母后商议,要为你加元服呢!辩儿可曾想过要娶个什么样的皇后……咳咳……” 灵帝说急了些,忍不住咳嗽了一阵。 (本章完) 143.第142章 提前定谥号? 第142章 提前定谥号? 皇帝口中突然冒出一个皇后,虽听着像是玩笑,即便刘辩要娶,也只会是太子妃,可也能看出皇帝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加元服、娶妻,都意味着成年,同样也意味着将来一旦皇帝身有不测,刘辩可以跳过太后观政的阶段,直接亲政。 灵帝如何不知道以董太后与何皇后的水平,能不拖后腿就不错了。 刘辩不是铁石心肠,值此之际灵帝仍在为他考虑,他怎么会不感动呢! 他抿了抿嘴,说道:“父皇好好静养,加冠之礼,我还等着父皇来看呢!” “好!”灵帝很快答应了,“辩儿总能让朕放心!” 刘辩说道:“父皇还记得曾经答应我的赌约吗?是关于荀彧的君子之约。” 灵帝笑了起来,他想起来了,当时刘协也在,也学着刘辩把要求留了下来。 “我一直没想好提出什么要求,现在,我想好了,只想要父皇能早日好起来。” “朕应了你了!”就着这个话题多聊了几句之后,灵帝忽然提到,“那日朕虽然输了,但朕也有一个要求,不知辩儿能不能答应?” “父皇直说就是,孩儿一定答应。” 刘辩只当是灵帝再次要求他照顾好董太后和刘协,这段时间董太后对他的态度变化很大,其中应该少不了灵帝的影响。 至于刘协,他们原本的关系还算不错。 可刘辩却见一旁的张让立马递来了《周书》,显然是早有准备。 刘辩看到的便是其中记录谥法的部分。 他马上懂了。 灵帝的“灵”当然不是个好谥号,不勤成名曰灵,死而志成曰灵,乱而不损曰灵…… 考虑到灵帝虽然在执政的末端已经开始改邪归正,但终究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成绩,这个“灵”字是有那么几分恰当的。 而当时当政的何进和袁隗显然不会为灵帝争取美谥,甚至“灵”是他们主导的也说不定。 桓帝的桓可是个实打实的美谥,如今刘辩自然也得给皇帝整个美谥。 只是刘辩有些没想到皇帝竟先一步将此事提了出来。 他问道:“父皇可有什么满意的?” 皇帝此时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见状,刘辩干脆自己提了出来,开头的神圣帝皇自不必说,没必要提,前代皇帝的谥号也要避开。 刘辩很快就看到了一个,问道:“父皇,康字如何?渊源流通曰康,安乐抚民曰康,此前民乱多为前朝积弊,如今各方安定,父皇当得此名!” 哪怕刘辩这样说了,皇帝刘宏还是在榻上轻声说道:“有些过了。” 他对过去自己做的事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刘辩之后又陆续提了深思远虑的睿,识微虑终的哲,有功安民、秉德遵业的烈,皇帝犹豫不决。 “宪字如何?博闻多能曰宪,父皇尤擅辞赋诗书,我常常自愧不如。” 刘宏自谦道:“辞赋,小道耳。” 刘宏自认为还是配得上博闻多能这个词的。 见皇帝有所回应,刘辩继续说:“赏善罚恶曰宪,父皇对于那些贪官污吏也是从严处置,这些都是父皇的德政啊!” 这时刘宏便有些心虚了,他还没说什么,一旁的张让忽然有些心慌了。 刘辩看出皇帝对于“宪”字还是很心动的,马上暂时将《周书》放到一旁,说道:“父皇若是没有别的心仪的字,就从我刚才找出的这些里面选吧……” 刘宏很快就有些别扭的提到了宪,刘辩立刻说道:“那就是这个字了。” 皇帝刘宏也觉得这个字惹来群臣反对的可能性不大,也很符合他的心意,很是满意。 他不忘给刘辩出主意:“到时候辩儿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多多留意哪些大臣支持,哪些大臣反对……那些反对的,辩儿要当心了……” 刘辩听到此话,一时之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说实话,他也没想到刘宏在面对死亡时,竟这般坦然。 除了谥号,还有庙号,自光武以来,除了三个早夭的皇帝,余者皆有庙号,这也是刘辩一定要为皇帝争取的。 正如嘉靖所做过的,给群臣划出一条道来,站队吧! 大概是因为解决了一桩压在心头的烦心事,心中轻松,皇帝与刘辩继续聊了没多久就犯困了。 …… 刘辩的加元服仪式很简洁,完全不像他被册封太子时的那般兴师动众。加元服时的宾与赞,分别是郑玄和蔡邕,如今皇帝病重,委实不宜搞得太隆重。 刘辩也没有大张旗鼓的意思。 在此期间,没有发生奇迹,灵帝依然卧在榻上。 一般情况下,太子加元服应该同其他国家重大仪式时一样,大赦天下,以彰显恩德。 但这次刘辩拒绝了,别的地方不说,现在雒阳附近诸县的贪官污吏中罪不至死的还在服刑呢,就这么把他们放了? 那惩治的意义何在?刘辩不愿意。 最关键的是,曾经灵帝的大赦天下用的过于频繁了,最多时甚至能达到一年一次的水平,最近的一次就是刘辩被册封为太子时。 用多了便不稀有了,恩德有限。 目前的云台殿决策层中,最教条的当属马日磾,他也没有在此事上坚持。 说起来,马日磾在太尉任上还有一桩好处,他虽是关西右扶风人,但马氏与关东阀阅联姻,关系错综复杂。作为一出现天灾人祸就首当其冲的太尉,在过去出现日食、雨水等“上天预警”时,攻讦的声音远不如当初七郡国大水之时。 当然,这其中也有刘辩不愿意以此罢官的缘故,以后,刘辩决定改一改。 在何进离开之后,对于刘辩来说,丁宫就有些碍眼了。此时刘辩已不需要两个亲近宦官的三公了,相较于更早也更彻底地靠近刘辩的樊陵,丁宫毫无疑问是空出位置的最佳人选。 刘辩并不知道,在历史上,丁宫是第一批响应董卓号召废少帝的大臣,将董卓与伊尹相比,以致于有人直接骂他“非人哉”。 而在太子妃的问题上,董太后与何皇后并不觉得这只是皇帝的玩笑,竟还真的操办起来了。 (本章完) 144.第143章 科技进步的代价 第143章 科技进步的代价 何皇后很喜欢唐婉,但要以唐婉为太子妃吗?她并不确定。 唐婉家族中出过三公,出身比何氏高上不知不少。 曾经,何氏两个开府将军,何皇后自然无所谓,但现在何进失势,哪怕有何苗接替,何皇后也不禁想要未雨绸缪一二。 如今,在何皇后心中有了个更好的人选。 这人她知道,身份地位十分合适,还与刘辩有点交集。 在那次刘辩病中想吃不同口味的饭菜时何皇后就关注到了她。 没错,正是刘辩的老师,名儒蔡邕的女儿蔡琰。 相较于南阳唐氏,蔡氏有个最大的好处。 蔡邕无子。 哪怕可以过继嗣子,与亲子同,但实际上所有人都清楚,二者终究是不同的。 蔡邕的宗族不好不差,他的祖父当过县长,父亲虽未曾出仕,死后却能被称贞定公,在地方上颇有声望。 和郑玄、卢植一样,他们宗族中最出名的就是他们本人了。 蔡邕有名,却不是争权夺势之人,何皇后不太担心他与何苗相争。 当然,对于何皇后来说,最重要的是刘辩的意见,乃至于将来谁更先为她诞下长孙。而刘辩,对于唐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态度。 以刘辩的年纪,要定下太子妃并不急于一时,但起码别让她看中的人嫁人了。 对于董太后而言,虽然因为灵帝的病两人保持着脆弱的和平,但矛盾从未真正解决过。 她对于蔡琰没什么了解,但她却知道唐婉很是亲近何皇后,这也就意味着不亲近她。 她已经让董重去寻找董氏族中的合适女子了。 …… 河内郡,河阳县。 毛方就在此地乡中为游缴,曾为郡守府小吏的他上手很是容易。而且他本身性格好,也能坚守底线,还带着太学生这么个高大上的标签,很快就在地方上顺风顺水起来。 曾经帮助过他的许多的陈容也如愿调离了雒阳,就在毛方的隔壁乡中。 是以,毛方空闲时便会与陈容相聚,顺便请教经学上的问题。 时值十月,农忙的时间已经过去,有条件的富户已经开始酿酒、准备肉干等用来过冬。但有些人,却连过冬都是问题。 毛方也终于得空再去拜访陈容。 带着用月俸新买的肉干和一坛浊酒,毛方还借了同僚家的小毛驴拉车,不忘给对方分些肉干,然后他优哉游哉地出发了。 刚出发没多久,他就看到有几人坐在路边唉声叹气,他靠近一瞧,是他认识的人,家就在不远处。 在毛方的印象中,这几人的条件很相似,有田亩,但不多,不足以承担赋税和养活家人,所以都会在农忙时给大户做工赚些钱。 他停下驴车,问道:“你等回来了,缘何不归家,反倒在此长吁短叹?莫非在外受了欺负?” 毛方见几人依旧表情苦闷,强调道:“真在外受了欺负,只管告诉我,我毛方自当为你等主持公道!” “没有……”其中一人说道。 可毛方看出其中有事,否则怎么会临近家门而不入呢!他自然要求根问底。 再三追问之下,另一面容愁苦之人怒道—— “都怪你们……要不是伱们去推什么曲辕犁。不然过去两个月,我们也不至于找不到什么活干,入的钱还不够抵带的吃食,唉……该如何同家里交待……明年又得卖地了,再卖,就没了啊!” 因为毛方向来是一副好脾气,农人也敢于向他发怒。 但发怒完那人就后悔了,意识到毛方的身份可以让他不这么和善,其生怕毛方记恨,连忙致歉。 毛方不仅不记恨,反而安抚对方,让对方忍不住痛哭起来! 若不想卖地,便只能卖儿卖女卖妻了。 毛方听完前因后果,取了身上带着的钱分给了几个农人,肉干也分出了大半。可以他个人的力量终究只是杯水车薪,此次发生的事情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他也不知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这是生产力发展所带来的阵痛。但这份阵痛落在个人身上,若无外力相助,往往就成了难以逾越的高山。 对于大土地拥有者而言,当有人力需求时,他们最先考虑奴婢,次佃户,最次才会考虑到帮工。 技术的进步会节约人力,曲辕犁提高了耕地效率,由此最先被筛选下来的自然农忙时是被当做临时工的帮工了。 再进一步才会用奴婢取代那些产出较少的佃户。 节约了一部分支出,大地主们只会觉得财源广进。 绝不会去考虑临时工的生计,这与他们何干? 生活不能维系的临时工们只能卖地卖身,等到没得卖了,若是奴婢佃户都当不成,或者难以忍受欺压,就只能当朝不保夕的流民了。 “推广曲辕犁本该是一桩善举,但却在后续导致百姓本能勉强维持的生活一下子崩溃了……这是错的吗?” 眼睁睁地看着几户家庭一步步走向破败,与耳闻终究不同。 怀着这样的疑问,毛方找到了陈容。 毛方本以为在他心中向来能力非凡的陈容应该会有答案,但陈容也不知道。 或者说,知道,但刚烈如他也不敢提。 贫苦百姓在连养活自己都很艰难的情况下却还要承担繁重的赋税徭役。 陈容忽然说道:“听闻关公巡视完河内郡,马上要回转雒阳,不知会不会经过本县?” 毛方眼前一亮,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未必关羽不能解决,就算关羽不行,还有一直支持关羽的太子…… 他说道:“当初荀君告诉我等,太子曾说,有地方为恶而长吏不能制者可送书东宫,如今这也算是地方的恶事吧……我想先去找明廷言明此事,若明廷不管,我便送书东宫……” 陈容拍了下毛方的肩膀:“如此壮举,岂能落下愚兄?” 说是地方恶事,但恐怕在上官的眼中,只是几户人家要卖地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事情终归没走到这一步,关羽知道河阳县来了太学生,回雒阳时特意经过了此处,准备看一看太学生们的情况。 这一看,便省去了陈容和毛方的许多风险,也让刘辩了解到了真实的情况。 (本章完) 145.第144章 蔡氏的反应 第144章 蔡氏的反应 雒阳,步广里。 蔡邕忽然收到了大将军何苗的拜帖。 严格来说,蔡邕能够得以入京,起因便在于何进的一封奏书。 而今何进闭门不出,何苗理所当然的代表了外戚何氏。 蔡邕蹉跎多年,虽初心不改,但做事时已不像年轻时那般莽撞,没理由不重视。 然后,他就头疼了。 拒绝也不是,可同意…… 对于有些人来说,成为外戚是天大的好事,但蔡邕不这么想,早年间经历的政治打压他至今仍心有余悸,若不是为了便于修书,他连官都不想干。 蔡邕虽认为刘辩会是个贤明的君主,但自古以来后宫的事,谁能说得清呢! 何苗此行更多的是向蔡邕透露何皇后的态度,并没有立刻就想要肯定答复的意思。 何苗走后,蔡邕先松了一口气。 转头却见他的夫人知道消息后十分开心:“夫君是太子的老师,按照皇后的意思,岂不是亲上加亲?” 可蔡夫人说完后却见蔡邕似是带着愁容。 她一问,蔡邕便叹息起来。 “此是好事不假……” “可夫人啊,你不知宫中是什么去处……纵观先帝与今上,这中宫之位,何曾安稳过?若吾宗族能给昭姬臂助也就罢了,偏偏……” 不是蔡邕自吹自擂,他自认为自家女儿当个太子妃乃至于更进一步的皇后都是绰绰有余的,但有个万一,他蔡氏能提供多少庇护呢? 早些年的经历让他不免有些悲观的想法。何苗来的突然,他还没有什么心理准备。 蔡夫人原先没想那么多,听到自家夫君说得这般严重,十分震惊:“何以至此啊?如何就成了一桩坏事了?” 不多时,蔡琰闻讯过来了,还从母亲口中得知了前因后果。 腹有诗书气自华,将将十六岁的蔡琰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 时人普遍早熟,蔡琰一言一行比之一年多前更加闲适自如。 “阿父阿母不必忧心……” 蔡邕夫妇看了过去,他们知道小女儿向来聪慧,或许有什么好主意也说不定。 “大将军既然亲自来了,说明此事便已成定局。阿父若是拒绝,一定会为家族惹祸上身。” 蔡邕原本关心则乱,如今听了蔡琰一说,不得不承认女儿说的有道理。 蔡夫人犹疑道:“可你父亲说……” 蔡琰道:“阿父往日不是常说太子殿下性格仁善吗?怎么如今又变了?” 蔡邕闻言也转换了立场,说道:“正是此理,正是此理,原是我杞人忧天了。” 蔡夫人白了蔡邕一眼,说不行的是你,说行的也是伱。她却不知,蔡邕在明白拒绝不得之后,已经决定去发挥发挥他的人脉,让他的女儿能在将来拥有足够的外朝助力。 蔡琰又道:“女儿想着,就算前路未知,只要能有书籍为伴,此生亦足矣。” “我儿小小年纪,怎么生出此念?”蔡夫人关切地问道,她还是第一次从蔡琰口中听到如此消极的话,马上拉着女儿的手,强调说,“我儿若是不愿,不用担心,阿母和你父亲总能想到办法的……” 说着,蔡夫人示意了一下蔡邕,蔡邕连连称是。 蔡琰将这一切看到眼中,会心一笑,摇了摇头:“女儿并无不愿。” 她很明白,夫妻之间,如她父母这般恩爱的十分少见。 蔡琰忽然回想起一年多前的那次初见,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面容已经记不清了,但她依旧记得那句话——“昭姬可有曹大家之志?” 她,蔡琰,蔡昭姬,当然是有班昭之志的。 …… 蔡琰离开之后,蔡夫人质问道:“方才昭姬都说出那样的话了,你怎么话都不说一句?” 蔡邕却不担忧,道:“这回是夫人杞人忧天了,昭姬平日里爱看书,与人交流少。她说出此话,不是因为她看得开,而是她见的少,经历的也少。” 说到这,他才微叹:“我倒希望她以后能少些烦恼……夫人,以后就得多带带昭姬同各家女眷相处了。” 他虽觉得以女儿的聪慧这些都是小事,可也要未雨绸缪。 于是乎,在接下来的几天,蔡邕陆续拜访了一众至交好友,近的如亲家廷尉羊续,远的如编书时结交的好友太尉马日磾。 …… 云台殿中。 刘辩正在召见归来的关羽。 关羽在河内不负所望,成绩斐然,还为国库增加了不少收入。 刘辩拉着关羽的手,感慨道:“云长此行甚是辛苦,若是天下多几个像云长这样的人,何愁吏治不清啊!” “若无殿下支持,何来今日的成果!” 关羽曾听张温说过,自从他出现在河内郡之后,朝中便有弹劾他为恶乡里的奏书,但太子一直置之不理。 虽他处置的大都是上不了台面的豪强,然终归让某些心虚之人有了危机感。 互夸环节结束后,关羽开始向刘辩说起了他在河内的见闻。 河内与雒阳最大的不同在于县中长吏可以光明正大的贪腐,而郡守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坐视不理。 而在乡里基层的乱象,理所当然的比雒阳犹有过之。 “反而是豪族所在乡里,秩序井然。如温县司马氏,其宗族拥有土地虽广,但周边亦有别姓拥田亩数十者。臣曾特意查证,数十年来,司马氏所有之田亩,实则越来越多。又查司马氏近年所入之田亩,其卖主皆言以市价所卖,应当不假。” 关羽不是没想过找个别出头的豪族下手,但匆匆巡查时间上不够他深挖的,而豪族本身普遍具有好名声。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关羽最终在此方面一无所获。 刘辩当然明白,阀阅豪族十分在意名声,而乡里是其根基,他们绝不会明着干竭泽而渔的事情。 对于原本就掌握了大部分社会资源的阀阅豪族来说,只需等待天灾人祸,他们就能自然地获得更多,但凡吃相好看些,还能收获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也不可否认,诗书真的培养了一些发自内心愿意从自身做起的士人。 道德尚未沦丧。 (本章完) 146.第145章 交流 第145章 交流 所谓望门投止思张俭,党锢之祸时张俭逃亡,那些愿意收留张俭的人家为此家破人亡,难道只是为了扬名吗? 道德的存在也是实打实的。 这也是刘辩想要维护的东西。 人治的时代,人的道德水平至关重要。 当然,刘辩绝不会只相信道德,符合时代的合理制度才是真正的保障。 他不希望陷入类似于派人监察监察监察的人的循环中。 刘辩对于关羽带出来的部曲寄予厚望。 提完豪族,关羽又提起了太学生的问题。 他首先提起的就是在河阳县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陈容和毛方。 刘辩对陈容也有印象,和崔琰一般,都是响应他号召的进步青年。 他知晓了毛方遇到的问题。 技术进步当然是没错的,放到后世,由此带来的问题可以由国家调控。尤其是对于中国人来说,这就是国家应该做的事。 但问题是在汉室,官府在这个过程中只扮演着无情的反派。 或者说百姓已经习惯通过血脉组成的宗族抱团取暖,而官府,在某种程度上是他们避之不及的吸血鬼。 对刘辩来说,只要改革税制,将人头上的算赋转移到田亩上,这事便不难解决。 但两汉接近四百年的税制,哪有这么好改! 作此改革,与重新度田无异,必须要做好天下皆反的准备。 可刘辩还没有做好准备。 关中和凉州的屯田才开始没多久,凉州方向要面对叛军,关中三辅起码要等到明年五月份才能收获大批夏粮,只有实打实到手的收成才能让参与屯田羌人和匈奴人归心。 三河的吏治也还在整顿之中。 荀彧所提出的“坐镇司隶,深根固本以制天下”如今还尚未完成,尤其是关中,只要能保持安全,三辅之地还有极大的发展潜力,能容下更多人口。 在不更改税制、基层治理也难以如臂使指的前提下,刘辩也没什么好办法。 他对关羽说:“皇甫公正于三辅之地主导羌人匈奴屯田,使其归于治理,凉州的羌人也被挡在了陇西郡之西。现在的京兆尹与右扶风,可使百姓前往屯田。” 刘辩如今所能做的,只能是为失去土地的百姓进入关中参与屯田大开方便之门。 但能有多少百姓愿意背井离乡?是否又会和七郡国大水时的情形一样?刘辩不能保证。 关羽一路上都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帮工很惨,但他们好歹还有些田产,那些已经破产的佃户更惨…… 需要帮助的百姓很多,但朝廷却没有这个能力。 关羽继续说:“此事或可交托给陈容毛方此类太学生。殿下,臣此次回雒阳,特意从乡间走,所见太学生为乡官者虽有忠于职守者,却也不乏虚浮于事之人。” 现实与理想的差距……刘辩当然明白,这是他早有预料之事。 由奢入俭难,甚至于,现在让刘辩自己拒绝边上负责服侍他的内侍,凡是亲力亲为,他也不太愿意。 “可有危害一方之人?”刘辩问道。 “未曾发现。” 刘辩点了点头,至少在这点上太学生们没让人失望:“既如此,便不急着插手,官吏的岁考也快要到了,到时处置不迟。” 之后,关羽又向刘辩推荐了一直陪着他的部河内从事马颖。 “马颖为经年老吏,深知地方事务。” 长时间接触下来,关羽早就明白张温派来协助他的马颖的能耐,其在张温口中是经过了不少美化的。 但即便如此,马颖经年小吏的经验也给了他不少帮助,而且马颖也没有偷奸耍滑,是以他毫不犹豫地向太子举荐了了解地方的马颖。 刘辩自无不应之理。 末了,关羽忍不住问道:“而今车骑将军升为大将军,我等原车骑将军麾下又该何去何从?” 刘辩问道:“可有人短了钱粮供应?” 关羽摇头:“未曾有人敢做此事。” “那就暂且维持现状吧!”刘辩想了想,说道,“我听说原大将军的东曹属伍孚性情耿直,勇壮好义,云长可将其召到身边,观察一二,看其是否可以委以重任。” 关羽并不怀疑太子想用此人架空他,欣然答应。 这位历史上因刺杀董卓而被灭三族的壮士,只要有能力刘辩当然是愿意用的。 对于刘辩来说,关羽是帅才。当初选择既是时机合适,也能为关羽增长经验资历,何乐而不为。 现在关羽的功绩也足以让他更进一步了。 …… 就在刘辩接见关羽之际,董卓也终于来到了雒阳。 迎接他的场面并不宏大,只有提前得了消息的鸿胪丞钟繇带着几个大鸿胪的属官出城到西园外相迎,也算是无缝衔接了。 董卓不是第一次来雒阳了,但他见雒阳的百姓和河东一样,脸上的笑容比他的印象中多出了不少。 他脸上也堆着笑容,问道:“钟君,过去九卿上任,其属官也会出城迎接吗?” “董公称下官元常即可。”钟繇先是推辞,然后才解释说,“董公有所不知,太子殿下对于董公十分关心,吩咐下来,董公一来雒阳便要召见,所以我等才在此等候……” 董卓笑容不变:“原来如此,承蒙太子殿下关切,老夫甚是惭愧啊!只是老夫一路风尘,尚未沐浴更衣,若仓促去见殿下,只怕有不敬之嫌。” “无碍,太子殿下并不在意这些虚礼。”说着,钟繇伸手将董卓的目光引向马车,“董公,请。” 进入马车后,董卓闭目养神,不出他所料,他的属官之首钟繇明显是与太子亲近之人,而钟繇对此毫不避讳,董卓不觉得他会被自己套出话来,只能说其故意的。 很快车驾就来到了皇宫之外,验明身份后董卓很快得以入内。 被小黄门引入禁中云台殿后,董卓马上就认出了哪一位是太子,急忙上拜。平身后他才仔细留意,太子身边坐了一个三十左右,壮硕挺拔之士。 太子正给他介绍:“卿大约不知道,此乃关羽关云长。” 二人互相拱手致意后,太子才进入正题,同样不出董卓所料,正是鲜卑与南匈奴私下联系之事。 (本章完) 147.第146章 复盘 第146章 复盘 董卓正襟危坐,不敢有丝毫大意。 如今的他绝不敢小觑年幼的太子。 他一五一十地说着未曾发生过的事情,仿佛他亲身经历过一般,不,就是他亲身经历过的! 刘辩看着侃侃而谈的董卓,如果说曾经他还会想董卓如何如何,现在见了董卓,他反而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董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现在的他要想对付董卓,一狱卒足矣。可以,但没必要。 董卓现在的身份是立了功的列侯,那就先把他放到九卿的位置上供着呗。 紧接着,刘辩向董卓问起了南匈奴和鲜卑各自的情况,董卓一一作答。 鲜卑人分裂至今,其内部的争权夺利没有停过。 檀石槐之子和连在北地郡被射死后,其子骞曼年小,其兄子魁头代为单于,随着骞曼长大,二者开始了对单于之位的争夺。 并州北边的西部鲜卑,早已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不能统一的鲜卑,能造成的破坏有限。 刘辩计划中的改革,需要尽可能的维持北方边境的稳定,从而在内地郡国集中力量办大事。 刘辩起初考虑过先攘外后安内的可能性。 可派去攻打鲜卑的兵少了,很容易重蹈覆辙,客场作战风险很大。现在的南匈奴和乌桓大概率是靠不住的。 派兵多了,一旦不能速战速决,战况有所拖延,好不容易维持的国家财政必将再度走向崩溃。 而且,万一让鲜卑人察觉到危机,团结在了鲜卑单于的麾下,那刘辩不是坐蜡了。 随着这一年快要走到尽头,国库的岁收增长已经成为定局,今年除了依旧不安分的鲜卑,和三河等地持续数月的雨水外,并未有其他大的天灾人祸。 刘辩继续问董卓:“本宫听说地方官吏豪强常有贩卖匈奴人为奴之举,如今可还有吗?” 董卓没想到太子竟能了解到这些,答道:“回殿下,臣到任时,此种行径甚是猖獗,后来臣在严厉打击之下方才有所减少,但不能杜绝。” 这也是董卓能在南匈奴人中快速积累声望的原因之一。 “卿此举做的不错,得让刺史太守推行下去……卿历任地方,可知屡禁不止的原因?”刘辩试探性地问道。 董卓答道:“多是地方豪强,以为有利可图,联合长吏仗势欺人。” …… “大鸿胪位高权重,主管郡国上计,卿的德行与才能我是知晓的,定能严查不法!” 在刘辩最后的勉励后,董卓告退。 董卓比刘辩想象地更坦率,问什么说什么,他在刘辩面前的表现像个传统的出身边地的粗鲁武夫,性情豪爽,没什么心机。 刘辩自然不会当真,但关羽却信了。 关羽对着刘辩感叹说:“以前臣就听说过他爱兵如子,如今看来,果真是个信人。” 刘辩说道:“云长,如果我告诉你,所谓鲜卑与南匈奴之间的串联是假的呢?” 鲜卑的分裂尚未结束,过去侵扰幽并二州都是抢了就跑,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转变策略呢!尤其在并州,南匈奴人口最多,受害最深。 关羽一惊,应道:“果真如此,臣当为殿下斩杀此僚!” 刘辩叫住了关羽:“云长,眼下并无确凿证据。” …… 董卓被引着离开禁中来到台阁区时,钟繇还在此处耐心守候。 钟繇三十有九,几近不惑。 他的履历也很丰富,郡功曹,举孝廉后直接跳过了三署郎的培养阶段,成为了尚书台的尚书郎,后外任县令,因病去职。再后来就是被荀彧举荐为太子中庶子,现在又迁为鸿胪丞。 “董公若无其他打算,下官先带董公去官署所在?” 钟繇行事稳妥,董卓找不到疏漏。 可他不愿一直被牵着鼻子走,拒绝道:“不急于一时,明日一早再与诸位属官相见。” “董公可需小吏代为引路?” 钟繇所提再次遭到了董卓的拒绝。 他自无不可,出了皇宫后见听到消息的董旻正在外守候,便带着人向董卓告辞。 董卓董旻兄弟见面,董旻自知他这边出了问题,可他也分外委屈。 何进丢了大将军之职闭门思过,董旻也受到牵连。好好的大将军府属官一朝直接没了,原本何进给他画的大饼奉车都尉自然也没影了。 “此处人多眼杂,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董卓一说话,董旻就有了主心骨,招呼董卓从并州带来的随从跟上,回家去了。 回到家中,挥退闲杂人等,董卓这才问出他这段时间以来的最大疑惑:“京中究竟是出了怎样的变故!” 事到如今,对于外界来说,大将军主动请辞的原因仍是一团迷雾。 董旻知道的多一些,他回答道:“何进请辞前一晚,曾被黄门侍郎、太子中庶子荀彧召入宫中。当晚,城外的西园校尉接到了着甲备战的诏令。第二日,何进就变成了前将军,其子何咸入东宫为太子洗(xiǎn)马。” 由此,便能推断出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其中避不开的,便是东宫。 董卓脸色凝重:“此事发生前,可有什么迹象?” 董旻摇头:“只知当日陛下突然病重,此前何进录尚书事,大权在握,意气风发……” “陛下病重是真是假?” “应当不假,袁氏那边没理由诓骗我。” 董卓早就心生怀疑,袁氏只把他当作一枚试探的棋子。 而听董旻又提到袁氏,他不免恼怒起来。 董旻解释说:“现今朝会已经停了半年有余,袁公虽贵为九卿,可遇事也得上书。太子遇事在尚书台外只会寻三公商议,袁公本想借助马太尉,但迟了一步。” 董卓哼了一声:“老夫现今也是九卿了。” 董旻如何听不出自己二哥的话中的意思,可他仍有迟疑,袁氏终究树大根深,似他二哥这样的门生故吏遍及天下。 “那二哥还打算去袁公府上拜访吗?” “去!缘何不去!既是老夫的举主,又有什么可避讳的,老夫就光明正大的去!现在就派人去送拜帖!” (本章完) 148.第147章 蔡琰初入宫 第147章 蔡琰初入宫 掖庭是皇帝的后妃所在,既是为太子选妃,自然不能选送到掖庭。 而东宫又非刘辩居住之所,选送到那里也没什么意义。 是以蔡琰最初入宫之时,与唐婉一样,都是直接被安排到了何皇后的身边,也同样没有被封什么位份。 而蔡琰所携带最多的,乃是书籍,最重的,当属焦尾琴。 对于蔡琰的出现,最开心的当属万年公主刘寿了,这意味着宫中多了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还能陪她玩的人。 刘寿十一二岁,在后宫之中被养的很是单纯,不太懂得生离死别的悲伤。 皇帝病的久了,她当然伤心,但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伤心来得快去得也快。 本就是最活泼的年纪,刘寿打听到蔡琰的住处,风风火火地跑过去了。 正逢蔡琰在打开的窗户一侧手捧着书卷,静静地看书。 冬日的阳光暖洋洋的,透过窗户照在她襦裙的紫绮上襦之上。 她头上的青丝没有搭配什么贵重的装饰,任长发后拢,自然下垂,于身后挽成垂髻,这种发型传统且舒适。 面容不施粉黛,阳光只触碰到她的侧脸,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光辉。 见到这一幕,刘寿一时停下了脚步,犹豫片刻,决定依着自小受到的教导,缓步前往。 如此,倒也有一番公主的气质。 很快就有宫女通传,告诉蔡琰万年公主的到来。 短时间内,刘寿倒也能保持住,但对着放下书卷前来迎她的蔡琰一开口,刘寿原本精心维持的气质就全没了:“阿兄肯定会喜欢你的。” 童言无忌,只一句话,就让蔡琰原本略显淡然的情绪发生了变化。 骤然身处异地,她终归年龄阅历有限,如何能真的做到安之若素,不过是强装镇定罢了。 “你在读什么书?” “是我从家中带来的书,公主感兴趣吗?”蔡琰回过神来,面对刘寿,她很快就拿回了话题的主动权。 两人闲聊起来。 蔡琰的见闻比刘寿多出的何止一点,刘寿原本就因为此前看到的那一幕对蔡琰印象深刻,又听蔡琰说起皇宫之外不同地方的见闻,很快蔡琰就得到了刘寿的崇拜。 临别时,刘寿依依不舍地问道:“明日我还能来吗?” “当然可以。”蔡琰笑道。 然后刘寿的下一句话又把她整不会了。 “我觉得啊,如果梳成堕马髻,一定会更好看的,我阿母就喜欢这样……” 所谓堕马髻,是高髻的变种,宽松地梳在一侧的呈下堕状,当初梁冀的妻子孙寿最爱梳这样的发型,搭配愁眉啼妆,犹如女子甫从马上摔落之姿,直到现在仍是潮流。 次日,何皇后安排了刘辩与蔡琰的见面,蔡琰终究没接受小万年的建议换成堕马髻,但也没继续用传统简单的垂髻,而是用上了她知道没多久的一种高髻。 这次见面与当初刘辩与唐婉的见面差不多,只是没那么突然。 “昭姬若有什么需要,不必拘谨,与我说就可。我不在时,尽可以吩咐身边人。” 蔡琰没提出什么要求。 刘辩其实暂时也没打算干什么。 他也不好意思去学人家天皇大帝李治,在老父的病榻之外与人卿卿我我。 之后没两日,刘辩在皇后的中宫用饭时,便看到蔡琰与唐婉一人一边陪着何皇后,表面上看起来很是和谐。 如果说何皇后这边还算是正常的话,那么董太后那边就有些异常了。 数日之后,刘辩在嘉德殿看望皇帝正要离开回云台殿时,被董太后叫住了。 在她身边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正一副大人模样的朝刘辩行礼。 虽应是与刘辩同龄,可刘辩怎么看怎么别扭,即便在此时代,这年纪委实也有些小了。 …… 中宫对于蔡琰来说,远不如家中舒适。 在蔡琰眼中,何皇后性情随和,通情达理。但她观察到,似乎不少宫女内侍害怕何皇后,而分来照顾她的宫女对于何皇后的态度俱是恭敬赞美。 对此,蔡琰只能暗中猜测,不敢与人说,即便是从家里跟着她进宫的婢女。 唐婉是个传统的贵女,按理说,这似乎是她该斗争的对象。 史书也是这么告诉她的。先帝宠爱贵人田圣,惹来窦太后嫉恨,后来先帝尸骨未寒,窦太后就杀了田圣。 可她却生不出嫉恨,也找不出嫉恨的理由。 蔡琰觉得她才是后来的,就算恨,也该是唐婉恨她。 但至少,蔡琰没有从唐婉身上感觉到这种情绪。 或许是她隐藏的好吧。 就如同蔡琰认为她观察到的何皇后并不至于让宫女内侍那么害怕,一定有她不知道的其他原因。 她与唐婉维持着表面上的礼仪,但内里,蔡琰相信唐婉也在猜测她内心的想法。 然后,某一天,蔡琰忽然意识到,她想家了。 她进宫已有十来日了,尽管对此情形早有预料,可现实与她所想并不相同。早前做的心理准备填补不了她的思念之情。 她的父母就在雒阳,她的阿父就在东观修书,与她所在其实就隔了几座宫墙。 思亲一念骤起,便难以打消。可她除了读书,没有多少能分散心绪之事了。 对于蔡琰而言,那些需要她学习的宫中礼仪不过小事一桩,且在宫中,越是尊贵者,礼仪的束缚便越低。 蔡琰忽然想到了唐婉,唐婉比她更早入宫,想必也更想家吧! 于是乎,在某一次两人相处时,蔡琰问了出来。 或许是她的态度比较诚恳,唐婉第一次在她面前真情流露,哭地梨带雨。 唐婉家中虽钱财不断,但往来的书信却从未关心过一次她有没有想家。 且与蔡琰不同,唐婉只有一个从姊在雒阳,是荀彧的妻子。 身在宫中,与天底下权势数一数二的女人日日相处,生怕惹得对方不快,即便知道对方大概并不会在意,可压力仍在。 蔡琰忽然想小小地任性一下。 她知道她不该这么做。 她向刘辩提出了请求。 然后…… “见母亲?见从姊?这有何不能见的?” (本章完) 149.第148章 幽州吕布 第148章 幽州吕布 幽州,时值冬日,便有鲜卑人打算在大雪之前最后劫掠一次,用以过冬。 上谷之北靠近边塞之地,正有一伙鲜卑人在此聚集。 其为首者赫然是与魁头争夺单于之位的骞曼。 骞曼在与魁头争夺单于之位时处于劣势,他的父亲和连原本就不得人心,骞曼急需提升自己的声望。 自他与魁头相争以来,他的部众多有离散逃亡者,至于逃亡到哪儿,他心知肚明。 可他的实力不如魁头,他不敢动手,只敢借着入上谷劫掠暂时避开魁头。 …… 另一边,对于鲜卑的动静,久经鲜卑袭扰的汉地也早有准备。乌桓人再一次归附之后,很快就在应对鲜卑时派上了用场。 “吕长史,再往前走就要出塞了。” “鲜卑人就在前方,本长史此行岂能无功而返?”说话的正是右北平长史吕布。 他此刻正在上谷郡北边,追击一伙入寇的鲜卑人。 此处与右北平隔了一个渔阳郡,他之所以能出现在这里,自然是因为刘虞与丁原的命令。 而提醒他的,则是上谷郡派来作为向导的本郡督邮。 督邮见吕布坚持,没有多言,他也希望给鲜卑人一些教训。 没过多久,吕布派出的哨骑回报,发现了鲜卑人的踪迹,但鲜卑人却比预计的多上两倍,足足有近三千人。 显然他们追击的这伙鲜卑人与其他鲜卑人会合了。 吕布的哨骑发现了鲜卑人,而鲜卑人也发现了他。 而吕布只带了八百骑兵,但他却丝毫不怕。 吕布的勇猛不是吹出来的,且他的麾下,半是汉骑,半是乌桓骑兵。汉骑虽是郡兵,但边郡与内郡不同,皆是精锐。吕布敢说,其所部绝不比什么西园八校尉差。 汉骑着铁甲,乌桓骑着皮甲,不仅配上了双马镫,马掌上还钉了最新的马蹄铁。 幽州盐矿铁矿具有,在刘虞的治理下,二者得到了大力的开发。其贸易所得除了用于民生之外,就是防备鲜卑的军队了。 唯一的隐患就是其铁器的贸易不可避免的流通到了塞外,不过于此同时,塞外的马匹也源源不断地经过幽州流向内地郡国。 当然,就算刘虞不这么做,也无法避免双方私下的贸易。 对于吕布麾下的骑兵来说,他们不会考虑这么多,他们只知道装备更精良了,他们也更好获得军功了。 而对于吕布来说,则更简单了,长史为边郡太守之副,不过六百石。他的目标,是比二千石的都尉。 中间只不过隔了千石和比千石,只要有军功,未来可期。 吕布和其部下斗志昂扬,面对两倍多于他们的鲜卑人,吕布视之如猪狗,他回身向士卒们宣布:“儿郎们,原本某还在想鲜卑狗的人头不够分,现今看来,一人两个尚且有余,这是上天赐给我们的战功,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吕布向来身先士卒,他一说话,士卒们立马回应起来。 …… 另一边,骞曼如其父和连一样贪婪,他既不愿放弃他们的劫掠所得,也贪心于汉人的马匹装备。 甚至还幻想着靠着对汉人的战绩获得拥护。 而且骞曼也明白,若是此次灰溜溜地丢下辎重逃跑,只怕回去后逃亡的部众要更多了。 在发现汉军的踪迹后,他召集部众,宣布了他的决定。 三千对八百,骞曼对于自己的麾下有很信心。 围绕在骞曼身边的鲜卑小帅们当初没有离开骞曼去投奔魁头,属于拥护骞曼的核心力量,对于骞曼勇敢的决定纷纷表示支持。 如此,在汉与鲜卑双方一拍即合的情况下,没有出其不意,只有实打实的正面对战。 然后…… 骞曼在脑袋飞出去之前的最后一个疑问是,那一马当先之人当真是人吗?怎么离近了看这般高大勇武? 而吕布望着周边舍生忘死过来保护贼首的鲜卑人,心中想的则是,都尉有望了。 数日后,右将军、幽州刺史刘虞接到战报,右北平长史吕布率部八百破三千鲜卑,斩杀贼首,杀伤贼寇六七百人,余者皆逃。 经查其为首者为鲜卑前单于和连之子骞曼。 刘虞大喜,立刻上表朝廷为吕布请功。 他对塞外鲜卑人一肚子不满,他原本计划在边地与鲜卑开展贸易,甚至不打算让鲜卑人在贸易中吃亏。但鲜卑人无视了他的好心,屡屡犯境。 …… 但此时的雒阳,已经没办法为此次胜利庆贺了。 时间转眼来到十二月,刘辩在云台殿忽然接到消息,皇帝的病情突然恶化了。 刘辩到时,华佗刚刚施针完毕,皇帝吩咐张让,去将大臣们召来。 皇帝面容苍白,但精神却似好了起来。 刘辩此时便已预感到了不妙,他看向华佗,华佗也只是摇头。 回光返照。 皇帝探出手,刘辩连忙拉住——“辩儿,朕知道你素有想法,但治国不宜过急,以后有事,多与朝中的老臣商议……” 刘辩流着泪应下了。 皇帝对他的关爱十分真切,而且许久以来,若非皇帝主动放权,他还不知道会面对怎样的情况。 “阿母……” 董太后听到呼唤连忙握住皇帝的手,她的眼圈已经哭得红肿了:“阿母在这,阿母在这……” “孩儿不孝,以后只能让辩儿替孩儿来孝顺你了。” 董太后泪流不止,她明白儿子的意思,泣不成声。 皇帝挨个嘱托,又叫来何皇后:“辩儿有主见,你与阿母遇事多和辩儿相商,勿要听信有心人的怂恿。” 何皇后同样流着泪答应了。 最后,皇帝又看向了刘辩:“辩儿,之后,社稷之事父皇就无法再替伱分担了……你祖母,母亲,阿弟阿妹,全托付给你了……” 刘辩明白皇帝的担忧,承诺道:“父皇放心,孩儿一定不会让他们受委屈的。” 刘协一直都在,刘寿也很快被带来了此处,皇帝与他们说着最后的话。 两人也大约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恸哭不止,刘寿趴在皇帝的床榻旁,没了平时的活泼。 (本章完) 150.第149章 驾崩与新君 第149章 驾崩与新君 忽然,皇帝提到了痛哭不已的张让和赵忠:“辩儿,朕知晓他二人在私底下贪了许多钱,但是啊,朕当年最难的时候是他们陪着朕的……” 张让和赵忠没想到皇帝在这种时候都念着他们的好,哽咽着不停地叩首。 “父皇放心,孩儿不会忘记他们的功劳……” 没多久,原本就在云台殿的卢植何苗马日磾,在台阁区的御史中丞韩馥等,还有骠骑将军董重都来到了嘉德殿。 皇帝在搬到嘉德殿后,偶尔也会宣召大臣相见,似卢植,上次见皇帝还是五六日前,他见到皇帝如今的状况不免悲从中来。 抛开早些年不谈,最近几年的灵帝起码称得上一个合格的守成之主。 皇帝嘱托他们好好辅佐太子。 做完这一切,皇帝的精气神仿佛一下子泄掉了。 刘辩带着刘协和刘寿守在塌边。 皇帝看着一家人整整齐齐,眼中不知不觉流下了泪水, 刘辩顾不上擦干脸上的眼泪,正要伸手,董太后已经先一步拭去了皇帝的泪水。 他再次说道:“孩儿一定会照顾好祖母他们的……” 这时,皇帝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 中平六年十二月戊戌,帝崩于南宫嘉德殿,年三十四。 皇帝终究还是没能熬过这个冬天。 在大臣们的见证下,张让宣读皇帝的遗诏,令太子即皇帝位,以卢植为太傅,录尚书事,大将军何苗、太尉马日磾录尚书事如旧。 赵忠取出旁边的锦盒,将那枚由和氏璧雕琢而出的玉玺系在了刘辩的腰间,然后才解下刘辩身侧的太子金玺。 而后赵忠又向刘辩奉上天子六玺。 太傅卢植拜请,宣召京中六百石以上官员至朝堂,宣读遗诏,拜见新君。 这是应该做的事。 按照流程,刘辩在接受这次拜见后就要为先帝守孝。 天子以日代月,不用为先帝守满三年二十七个月的孝,这也就意味着刘辩要守孝二十七日。 并在守孝之后正式登基。 国不可一日无主,所以在此之前,刘辩需要接受君臣的拜见。 并且在此次拜见中,许多事都要先行定下。 在守孝期间,为了表达孝心,这二十七日刘辩显然是不适合在灵前处理政务的。 董太后要尊为太皇太后,何皇后要尊为皇太后。守孝之时还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为刘辩观政,有孝道在,这是避免不了的。 好在如今的朝局算是稳定,有卢植作为太傅执掌尚书台,再让何苗与他互通有无,刘辩觉得应当出不了什么问题。 在等待百官拜见的时间,刘辩也没有闲着,在他的命令下,雒阳周边都戒严了起来。 雒阳内外的各部中央军回营待命,未得诏令不得出营,西园校尉部继续留守城外。 侍御史与执金吾所属巡查城内。 虎贲中郎将朱儁率虎贲郎协守皇宫,关羽所部继续着雒阳内外的巡查。 在尚书台掌握在手的当下,足以保证雒阳内部的安稳。 除非有人敢矫诏造反。 在保证宦官忠心的前提下,皇宫内部是安全的。 只有一个羽林中郎将桓典,虽政治倾向较为中立,却与袁氏有些关系,刘辩计划先将桓典迁为侍中,用关羽来代替他。 此外,刘辩在守孝之前还要定下两件事情,一是皇帝的谥号,二是不准大赦天下。 谥号自不必说,早定比晚定好。 为此,他需要同三位录尚书事达成一致。 当刘辩对三人说出了“孝宪皇帝”之后。 何苗没有多说,毫不犹豫地表示认可。卢植只犹豫了一下,便也爽快的同意了。 马日磾本想说些什么,话才出口却立马被卢植打断了,他这才注意到新君红着眼眶,直直地看着他。 “臣并无异议。” 达成一致之后,刘辩向三人拱手一拜。 大赦天下的事就好谈了,就算是坚持仁政的马日磾,也知道刑罚的重要性。所谓赏罚皆出于上,新君不愿意大赦天下,他更不会坚持了。 …… 当日,刘辩身着龙袍,头戴天子冠,坐在最高的座位之上,在朝堂接受百官拜见。 在完成了拜见新君,尊太皇太后和太后的流程后,大将军何苗立马提出了皇帝的谥号。 然后不出意外地受到了反对。 甚至在刘辩开口之前。 刘辩定睛望去,知道了这只出头鸟的名字——侍御史孔融。 孔融的哥哥因为庇护张俭而死,刘辩不知道孔融反对是不是出于此项原因,但他不允许此等情况出现。 不过孔融反对的理由倒也站得住脚——“大行天子谥号岂可由大将军一人而定!” 于是乎刘辩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朕以为大将军所言甚善,诸卿以为如何?” 说罢,他看向百官,在这站队的时刻,群臣会作何选择呢? “臣,董卓附议,大行天子承天景命,平息灾祸,如今四海靖平,全赖大行天子之德!” 在董卓说话之后,最急的当初司空樊陵了,明明他该是第一个的!在董卓之后立马赞同何苗的提议。 但仅仅只是同意此谥号樊陵已经觉得不能体现他的价值了,补充道:“大行天子文成武德,当为大行天子立庙祭祀。” 光武皇帝之后,皇帝的庙号不像之前那么严格了。汉安帝都能成为恭宗,虽说以一己之力将恭这个美谥变成了平谥。刘辩觉得自己也可以帮着自家父皇解锁这一成就。 而且该说不说,这两年在他的帮助下,国家已经有了向好的趋势,这些功绩肯定也要算在宪帝的功劳簿上。 经过樊陵这一打岔,议题忽然从谥号为宪变成了该不该立庙号,该以何字为庙号。 都立庙祭祀了,庙号当然没有差的,顶多出现“恭”的情况。 而对于“孝宪皇帝”,在刘辩开口之后,即便是孔融也没有再反对了,倒让刘辩觉得少了点什么。 准备的小本子用不到了。 最终,在争议之下,宪帝的庙号被定为了“平”。 这都不是重点了,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此庙号是由太常袁隗提出的。 (本章完) 151.第150章 议论去吧 第150章 议论去吧 宪帝的谥号与庙号因为刘辩的直接参与,进行地很顺利。 但在大赦天下的问题上,因为刘辩并未第一时间表态,在朝堂之中再度有了争执,继而越演越烈。 在封建时代,严明法治是一件很难施行的事,但这并不意味着士大夫眼中没有尊重律法的观念,真正的儒学大家大都有其务实的一面。 大赦天下这种极度破坏法治的做法看似逐渐成了传统,但实际上一直以来都不乏反对的人。 早的有汉元帝时的匡衡,光武帝时的吴汉。近的来说,如刘辩的老师郑玄。在他们的政治观点中,都认为大赦天下不利于治理。 且持此观点的绝不止他们,当儒生们意识到他们修身齐家所带来的引领效果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时,强化刑法的主张便顺势而出了。 桓帝时,术士张成“推算”出朝廷要大赦天下,便让他的儿子去杀死仇人,而后果然遇到了大赦,杀人罪本应得免。 但幸运的是张成的儿子遇到了李膺,被李膺顶着大赦的诏书处死。 荀彧的堂兄荀悦为太子仓令,六百石,刚好有资格出现在朝堂之中。 颍川荀氏是荀子的后人,荀彧当初向刘辩提出的四患五政,便将道德与律法相提并论。 荀悦清楚太子在大赦天下问题上的态度,与他相合,首先提出了异议。 “国家大赦,原本是为了给百姓改过的机会,但现在却变成了罪犯逃脱惩罚的工具,岁岁赦宥,于治理没有益处。” 寻常百姓哪敢触犯律法,通常只能作为受害者存在。 和孔融一样在御史台扩编后成为侍御史的边让反驳道:“大赦天下乃是仁德之举,新君继位,正该广施恩德,岂能偏废?圣人说‘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只知严法,不知宽宥,岂是德政?” 像孔融边让这等名士,作为侍御史最大的优点就是不畏权贵,敢于喷人,但缺点…… 对于刘辩来说,大赦天下,今年才抓的那些贪腐官吏中罪不至死的必然在赦免的名单之中,把他们赦免了,回去后继续作威作福,那他和关羽今年的活不就白干了吗! 那些被贪官污吏欺压的百姓,见到这些人几个月之后重新回来,会感谢新君的恩德吗? 不过刘辩并未立马驳斥边让,他知道,正经的朝会要多给群臣表达观点态度的机会,他则只需充当最终的裁判。 至于主动进行决策,只要有尚书台在,还怕做不了决定吗。 刘辩首次坐在这个位置上,看着朝臣们互相争执。 这就是皇帝的视角吗? 在边让之后,陆续有朝臣开口表达观点,对于大赦天下的支持者与反对者的观点逐渐分成了务实的大赦对施政的影响,以及务虚的道德与刑法之争。 总体而言,双方还算有来有回。 毕竟有心人一开始就会忍不住怀疑——荀悦是东宫属官,第一个反对大赦天下,要说这背后与新君毫无关系,谁信啊! 可另一方面,如果新君登基都不大赦天下的话,那指望别的事大赦天下更不可能了。 刘辩本能地怀疑,真正能从大赦天下中受益的是黔首吗? 黔首哪敢犯罪? 值此特殊时刻,郑玄作为刘辩的老师,没有缺席,此刻正在朝堂之中。 当代论起辩经,郑玄敢认第二,没人能称第一。这是实打实辩出来的战绩,当年他与何休在太学上演古今学派之争,影响深远,以他的胜利而告终。 只是郑玄终究不愿过于接触朝政,刘辩事先没有与他沟通此事,他还未见到卢植表明态度,遂不发一言,只是做好了下场的准备。 吵起来的朝堂忽然让刘辩萌生了一个想法。 他在卢植下场之前宣布道:“诸卿看法不一,今日还有大事未定,此事容后再议!” 让朝臣们吵下去吧,等到他守孝之后正式登基了再做决定。 在他守孝的这段时间,给群臣们多找点事干。 何苗卢植等人虽不知新君何以态度稍有转变,却还是表示支持,他们作为辅佐新君之臣,必须维护好新君的权威。 “且既然说大赦天下是面向天下百姓的德政,那不妨再问一问百姓的想法。着御史台,韩卿……”刘辩说着,将目光看向关羽,“与关卿一道,去问一问雒阳里坊及乡里的百姓。” 既然在谥号的问题上朝臣们都当了大忠臣,那就在大赦天下的问题上再看一看群臣的底色吧! 在此期间,议论去吧! 而在失去了大赦天下这一恩典之后,刘辩作为新君,总要向天下百姓展露他的恩德。 刘辩对应的选择是:“诏令天下郡国百姓咸知,免口赋三年。” 口赋来自于七至十四岁的少男少女,一年二十钱,供给少府,为皇室所用。 口赋比之向成年人征收的算赋少上许多,近年来的收入维持在一亿钱上下。而得益于宪帝的积累和河南河内两地的陆续抄家,这些钱刘辩还是免得起的。 而且还能以此政策的执行情况光明正大地为他后续整顿吏治做准备,继续抄家。 只是刘辩想着,如果宪帝知道他这么做,应该还是会心疼吧! 对于朝臣来说,新君要削减自己的收入,他们有什么反对的理由呢! 之后,朝会确定明年改元为光熹,封皇弟协为陈留王。 太常袁隗奏曰:“臣闻旧典选举,委任三府,付之尚书。今国家拜公卿及郡国长吏者,旧时无有礼钱之说,请废西园礼钱,臣隗顿首以闻。” 袁隗此奏一出,群臣景从。 充分向刘辩展示了什么叫做士大夫的力量。 不过既要整顿吏治,西园钱的取缔是应有之理。 只是刘辩觉得不急之事,放到群臣的视角,却是当务之急了。 刘辩很痛快地同意了。 对于他来说,缺钱时抄家的钱更好用。对那些钱买官之人,抄家时似乎有点显得朝廷理亏。 刘辩唯一有些担心的,就是一日之间少了两个来钱的地方,董太后会接受不了。 (本章完) 152.第151章 孝期满 第151章 孝期满 在刘辩朝会期间,宪帝国丧也在按部就班的进行之中。 朝会之后,在百官哭丧之前,刘辩做着最后的安排。 对于卢植离开后的尚书台,刘辩将尚书令暂时空置,尚书台的事务暂由尚书仆射张驯接管,又将荀彧安排到了尚书台当尚书右丞,作为张驯的副手。 刘辩之意,是在他守孝期间维持决策层的原有架构,避免因新的尚书令造成不必要的动荡。 另一边,何皇后变成了何太后,便需从中宫搬至西宫与太皇太后相伴了,当然,还是要分居两处宫殿的,真要住一起,还不得天天打起来。 刘辩与一直守在宪帝灵前的董太后说起了停收西园礼钱和减免三年口赋两件事,出乎刘辩的预料,董太后并未因此发怒或是责怪他,只是长长叹息了一声。 见此,刘辩没再说了。 后他又在私下里嘱咐何太后:“母后观政之时,遇事可多询问太傅,若有不能决者,可先派人告诉我。” 参与朝会的朝臣在朝会结束后身穿丧服,以上公太傅卢植与大将军何苗为先,三公紧随其后,九卿次之,为大行天子哭丧。 而刘辩则收起了其他心思,正式开始为宪帝守孝。 这一守,便到了光熹元年。 期间,董氏与何太后不可避免地多次发生了矛盾,但好在董氏没说什么让董重来砍头之类的话。 倒是出了另一桩事,掀起了一些波澜。 大冬天的,天干物燥,北宫章台殿竟然意外失火了。 此事一出,立马就有人以此为由,上书弹劾十常侍。 失火乃是上天预警。 此时刘辩尚在守孝。 董氏与何太后皆在西宫观政,这些事如何瞒得过张让等人? 张让连同赵忠孙璋等中常侍一起,向两人哭诉士人的道貌岸然,以及党人曾经对他们的家人子侄做出的事,丝毫不提那些人有没有触犯律法。 董氏与何太后本就不会同意治罪十常侍,又念及宪帝在离世前还曾叮嘱刘辩善待张让和赵忠。面对张让等人的请罪哭诉,竟起了治罪弹劾者的念头。 好在在施行阶段被卢植和何苗劝住了。 在张让等人前去哭诉之前,郭胜便先一步告诉了刘辩。 刘辩知道后并未多做什么,只称赞了郭胜来得及时。 而在皇宫之外,此事虽被止住,却也不可避免地被泄露了。 由此,士人群情激愤,他们担心再次出现宦官当政的情况。 士人与宦官的矛盾冲突再一次具现出来,其带来的议论一下子压过了原本关于国家需不需要大赦天下的讨论。 唯有那些靠近中枢之人,正在等待着新君的回归。 刘辩守孝二十七日后,留下刘协和刘寿继续为先帝守孝,他则回到了云台殿。 玉堂殿带了过于浓厚的先帝气息,即便过了将近一个月,刘辩也本能地选择回到云台殿。 袁隗本就颇有声望,借着这股风潮,尤其是此前袁隗请求罢收西园礼钱并得到了新君的同意之后,他在刘辩守孝结束之后立刻上书,虽洋洋洒洒一大篇,但其主旨很是明确——十常侍自张让赵忠以下,贪了许多钱财,一查便知。 他摸准了方向,知道刘辩一直都在整顿吏治,那么官吏要依国法处置,宦官难道就能免除吗? 当然不能! 虽然不想按着袁隗的路子走,但刘辩还是将这份奏书留了下来,这的确是个好机会。 在袁隗之后,陆续有弹劾十常侍的诏书。 有的还是老生常谈的上天示警宦官误国之类的,但也有像袁隗一样,直指张让等人曾经借着权势揽财的过往,他们在宫外的家宅是骗不了人的。 更有人明确指出张让盗用了为大行天子修建西园时所用的名贵木材。 当天晚上,得到了刘辩授意的郭胜将这件事告诉了张让等人。 刘辩有这个底气这么做,他不怕十常侍狗急跳墙。 驻守在东宫的羽林郎们皆在关羽的手下,宿卫着他所在的云台殿。 十常侍也绝不是一条心,郭胜自不必说,早就想当第二个张让了,而他如今已经名正言顺地在云台殿侍奉了。 毕岚一心想着发明新纸,从而以功得封列侯,名传青史。 而且,就他对十常侍的了解,只要不是死到临头,他们敢铤而走险吗? 当夜,刘辩先与关羽聊了些雒阳百姓对于大赦天下的看法。 关羽的部曲很得民心,而刘辩也会定期给他们物质上的赏赐,用以保持部曲的纯洁性。 刘辩能从他们这里得到第一手资料。 百姓的想法并不一致,但本质上非常朴素。 对于多数平民而言,如今雒阳乡里吏治清明,那些愿意到乡里的太学生们即便吃不了苦,也不至于盘剥百姓,大赦天下对他们没什么影响,他们也并不在乎。 唯有针对性地问起愿不愿意让那些已经被治罪的乡吏得到赦免,百姓们这才会或强烈或暗弱地表达反对。 倒是有家中子女被免了口赋的百姓很感谢新君,有机灵的便问新君需要什么答案。 这也是太学生们的好处,不用过于担心朝廷的德政到不了乡里。 剩下的平民则两极分化了。 有亲人被关在监狱中的自然希望天下大赦,可受害者如何愿意。 还有百姓悄悄询问能否只赦免他的亲人不赦免他的仇人。 原本会有乡吏用刑狱欺压百姓,但这是吏治的问题了,起码在整顿乡里之后,拥有太学生乡吏最多的雒阳,这种问题几乎没了。 靠大赦解决不了吏治造成的问题。 刘辩也不打算用大赦粗暴的解决冤假错案。 …… 次日,刘辩在云台殿的后殿刚一睡醒,便听到郭直告诉他,张让赵忠等中常侍正在殿外请罪。 “他们何时来的?”刘辩边穿衣边问道。 “约莫有两刻钟了。” “为何不早点叫醒我?”刘辩仍然不太习惯称朕,不过这也很正常,即便是皇帝也不用时时称朕。 郭直立马弯腰拜道:“臣见陛下许久没有睡的这么好了,这才自作主张。” (本章完) 153.第152章 十常侍的用处 第152章 十常侍的用处 刘辩见到张让和赵忠等人时,他们正在云台殿中瑟瑟发抖。 几人一大早就脱掉帽子、靴子、官服,只穿内衣,来到了云台殿外。 然后在寒风中等了刘辩两刻钟。 十常侍并不全在,来此的只是与刘辩接触多一些的张让赵忠和孙璋,郭胜也混在其中。 毕岚不在其中,应该还在西园搞发明呢,而刘辩并不熟悉的段珪、宋典等中常侍也不在场。 显然他们是要打感情牌了。 四人见到刘辩,连忙叩首。 “何以至此啊?”刘辩的惊讶不是装的,他的确没想到张让等人会做到此等程度,“郭直,快给卿等加衣。” 在郭直取来衣服之前,几人连连请罪。 “陛下厚爱,臣甚是惭愧。” “臣自觉罪孽深重,愧不敢当。” …… 张让请罪道:“臣德才浅薄,唯先帝不以臣卑微粗鄙,委以重任。而今北宫失火,朝臣们皆称乃是臣等无德。” “臣等往日行差踏错,不知收敛,收了许多攀附之徒的礼钱,而今思来,只觉得愧对先帝,愧对陛下……” “臣等无能,不能为君主分忧,愿献上此财,用以修补宫殿……” “陛下免除三年口赋,实乃善政,然臣等如何能让陛下为此削减开支?其中所费,臣等愿以家财补之。” 这么直接了当的吗? 刘辩看向几人,只觉得事情顺利得超乎想象。 修补宫殿还好说,三年口赋可就得三亿余钱了,不打折都够买三个三公了。 刘辩估计以在场四人的家产,出完这笔钱,肯定会有剩的,却剩不了多少。 张让等人见刘辩一时沉默,继续跪伏在地,这时,郭直已经带人取来了衣物。 刘辩这才说:“卿等快快穿衣,天寒地冻,若是病了,如何能为我分忧?” 张让与赵忠看似慌张,实则没有那么慌。 其他中常侍不说,先帝在临终前可是特意向新君说了他二人的功绩。 两人知道新君不可能不顾及先帝的情分。 同时他们也明白,先帝同样说了他们的过错。 这既是先帝留给他们的恩情,也是在点醒他们。 与其等到查贪查到他们身上,不如献出家财为新君分忧。 中常侍贪财绝不是秘密,先帝知道,新君自然也知道。张让他们早就明白了一点。 当初黄巾之乱时他们拿出家财以助军费,凉州之乱时也出过血。 虽心疼,但比之性命与前途这不算什么。 而过去的事实也证明他们曾经做对了。 只是二人终有侥幸心理,辛辛苦苦一点一点积累下的钱,如果能留下,当然是留下的好。 可发展到如今这等局面,尤其是知道袁隗将矛头直指他们的巨额家产后,他们深知自己是经不住查的。 如此,不如提前用家财来表达忠心,从而让原本就对他们态度新君再增好感。 家财可以舍弃,但他们身上的都乡侯可不能丢,这可是能让他们吃一辈子的列侯,也是他们将来传承后人的指望。 而且,只要还有以后,那么以后的事,谁说得清呢! 这次的事实,再次证明,他们又做对了。 如果说刘辩起初还有那么一点在宦官中另起炉灶的心思,那么现在他彻底抛掉了这一想法。 宦官也是人,他们看到自己的前辈被弃若敝履,难道只会幸灾乐祸而连一丝感同身受的情感都没有吗? 最关键的是,中常侍们真好用。 刘辩说道:“卿等不知,我原是要重用你们的,可是我又担心你们下面的人肆意妄为,出了皇宫之后欺压百姓,由此牵连到你们,这才很是犹豫。” 张让等人一听,连连表达忠心。 张让更是赌咒发誓道:“但凡臣的手下出了奸佞,臣绝不让陛下费心,肯定立刻处置,绝不袒护任何人!” 只字不提自己的责任。 其他三人见状也是接二连三。 刘辩也不拆穿他们,取出了一份奏书,递给了离他最近的张让。 张让只一看写奏书的人名,手便是一抖。 盖勋……张让只觉得每次见到这个名字都没好事。 他打开来看,上面说的是地方乡吏贪赃枉法,免除三年口赋的德政若因乡里恶吏得不到执行,有损新君的恩德。 盖勋为了佐证自己的想法,还特意说明了他在河东郡的所见所闻。 这是刘辩早就知道的事情,而盖勋写来提醒的奏书则刚好省的刘辩去找其他理由了。 等到几人看完后,刘辩重重拍了一下桌案:“朕免除口赋乃是为了减少百姓的负担,可如今朕免去的口赋却进了贪官污吏的口袋。” 张让赵忠等人立马顺着刘辩的话头抨击起了贪官污吏。 郭胜主动请缨去调查这些乡吏。 刘辩则摇了摇头:“这岂不是大材小用?凭盖卿去年在河东的施政,足以证明太守国相若是有心,可以将朝廷的德政推行下去,让百姓受益。” “朕要伱们查的,不是乡吏,而是郡县长吏。” 听到此话,哪怕是一直在暗中同刘辩做配合的郭胜一时也激动起来。 对付在官僚体系中没有什么话语权的豪强不难,因为只要占据大义,替他们说话的人极少。 可一旦针对起了郡县长吏,那就不同了。即便是最低的县长,那也大都是从三署郎官一步步走上去的,而三署郎官成员最大的来源便是每年的举孝廉,这些可都是士大夫们的代表。 士大夫的关系错综复杂,对付这些人,宦官毫无疑问又快又狠。 免除口赋可以说是刘辩对于郡县长吏的考验,能真正让百姓知晓诏令内容的,至少意味着其有能力遏制地方势力,推动朝廷的诏令。而做不到的,哪凉快哪呆着去! 当然,刘辩也会将盖勋做的事通过公文发给各郡县长吏。 然后,勿谓言之不预也。 刘辩继续说:“此事虽不急于一时,却可开始准备了。该如何培养属下,关云长所做之事近在眼前,卿等先回去做个章程,之后再议。” 四人颤颤巍巍地进来,斗志昂扬地离开。 今天一更哈,理一理之后思路 (本章完) 154.第153章 天子重刑名 第153章 天子重刑名 使用宦官进行特务政治毫无疑问是把双刃剑。 这把剑可以先不用,但得有。 且需要寻找合适的时机,减少士人们的反弹。 当日,三位录尚书事来到云台殿时,刘辩便与他们说起了张让等人进献家财之事。 他说道:“而今雒阳之外,常有百姓不堪重赋,这是我与诸公当前的大事。” 话里话外都是想要冷却此次士人与宦官之间再度爆发的矛盾。 卢植早就接受了现状,只要宦官不影响新君对朝政的处置,他也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马日磾猛然想到了前些日子袁隗拜访他时的劝说—— 袁隗痛心疾首,又正义凛然。 “当今新君继位,十常侍不知收敛,在新君守孝期间,巧言令色蛊惑太后,若非公等及时阻止,竟险些又要造成党锢的惨剧!” “如此恶徒,若继续留其为新君之伴,与天子朝夕相处,岂不是置天子于豺狼所在之险地?” “公得先帝重托,为录尚书事,岂能不为天子扫除祸患?” ……时至今日,袁隗的声音犹在耳前。 马日磾本就不是性格刚烈强硬的人,他早先接受卢植的劝说暂时放弃针对宦官,专心政事。 可袁隗的劝说勾起了他藏在心中的隐忧,他觉得非常有道理,张让等人终归是隐患。 马日磾先看了一眼未曾说话的卢植,知晓这位好友的态度应当是没变的。 犹豫片刻,他才劝谏道:“陛下,这些钱财是张让、赵忠等中常侍过往贪墨所得,本就不该归他们所有。未将彼辈治罪已经是法外开恩了,可彼辈早前曾试图蛊惑太后,治罪谏臣,阻塞忠谏之路,实乃大罪!” 刘辩对于马日磾的主张,倒也不算太意外。 他叹息道:“马公有所不知,当初父皇曾告诉我,要善待张让赵忠,现在他们既然愿意为国捐献贪墨所得,朕之后也不会听从他们的蛊惑,就到此为止吧,朕岂能违逆父皇的遗愿!” “且那些贪官污吏若能在朝廷调查之前主动认罪,交出贪墨所得,未尝不能网开一面。” 马日磾算是看出来了,今上不愧是宪帝之子,对钱的爱好一脉相承。好在今上能把钱用对地方。 他虽觉得这样有些便宜了张让等人,可新君话中都提出先帝了,他能怎么办? 而且马日磾也担心万一他继续坚持处置十常侍会起到反作用,也就没有再多言了。 何苗则问了一个更现实的问题——“只有张让他们四人吗?其他几个中常侍没向陛下请罪吗?” 何苗倒不是出于恶意,他和十常侍的关系不差,还想着万一刘辩迁怒于没来请罪之人,为他们说两句好话。 此事毕后。 卢植提醒道:“陛下,是否要大赦天下?” 刘辩问道:“朝野对此的争论有结果了吗?” “并无,双方各持己见……”关于大赦天下的讨论并未因为宦官导致的插曲而停止。 “那就再等一等吧!” 之后刘辩拿出盖勋的奏书,何苗看过之后忽然对刘辩说道:“过去这些时日,朝臣中有一人大肆宣扬盖元固的功劳,盖元固在河东郡为整顿吏治巡视各县乡间之事现在已经人尽皆知了。” 刘辩一愣,他还真不清楚,问道:“莫非是司隶校尉干的?” 张温与盖勋关系很不错。 何苗一副‘你没想到吧’的样子,道:“乃是鸿胪卿董卓!” 刘辩:“……” 不过这事正好提醒了他,在下午处理政务之前,刘辩先召见了关羽和贾诩。 刘辩先是向关羽问起了伍孚的表现。 关羽一听,立马说道:“伍德瑜性情耿直,有义有节……” 话语间全是称赞之词。 成为羽林中郎将之后,原本的部曲关羽便没多少精力去管了,日常事务几乎全移交给了乐隐和伍孚。 “我有意抽调部分军官兵卒交给文和,另作他用。” 关羽一愣,他想到了曾经某次遇事时陛下让他去求助贾诩,当然,最后他没去。 马上反应过来的他拜道:“此皆陛下部曲也……” 刘辩一听便知道关羽可能会错意了,他便对两人说起了董卓称赞盖勋之事:“此事在朝臣中应当不是秘密,可若非大将军提起,我竟还不知。所以我想让云长挑些擅长此道的军官兵卒,让我在奏书之外不至于闭目塞听。” 关羽立刻道:“陛下,臣这便去为陛下选拔!” 关羽连需要多少人都没问就告退了,刘辩没拦着他,转而面向了贾诩。 刘辩没问贾诩愿不愿意干这件事,只是拉着贾诩的手,说道:“此事就交给卿了!文和办事,我信得过!” 贾诩只好认了。 “许多部曲还在外县,调集人手还需时间。文和可还有什么要求,只管同朕说。” 贾诩状若沉思,忽道:“陛下,雒阳权贵众多,若遇急事……臣乃外臣,不能时时得见陛下。” “无碍,朕会安排一个中常侍协助你。” …… 郭胜离开云台殿后,没再回到殿中侍奉,他要做的其中一件事便是与张让等人一起去向段珪宋典等人报喜。 十常侍总归是抱团取暖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虽说另外几人中还有未曾参与蛊惑太后之事的。 中常侍也有高低之分,并非每个中常侍都能如张让一般攒下的家产能够得上亿这个门槛。原本十二位中常侍,夏恽病死,杨望早前因罪自杀,剩下六位的家产加起来也比不上最先找到刘辩的这四位。 段珪等人得知张让等被新君委以重任,十分羡慕。 对于宦官来说,若是能得皇帝信重,便是献上全部家产又如何? 更别提若是能得封列侯,传承养子,供奉香火…… 现在官运昌隆的曹嵩父子可是他们的榜样,虽然这个榜样投了士人。 尤其是段珪,很是羡慕如今整日待在西园的毕岚。天子为储君时亲口许诺的封侯,在十常侍中不是秘密。 他与宋典等人对着四位先行者拜道:“还请诸公教我等,吾等也想为陛下效力啊!” …… 当日晚间,张让等四人带着他们做好的章程前来拜见刘辩。 而刘辩又对他们提出了新的要求——“先在雒阳建立些耳目,每日汇集重要消息交给朕,此事就交给张公吧,明日张公去寻贾侍中,朕已交代过,张公助他一臂之力即可……” 后段珪宋典等人亦前来拜见。 在之后的时间里,雒阳城中出现了这样一幕,一辆辆车马载着财帛秩序井然地在巷道中前行,有好事者寻根溯源,发现这些车马皆是从宦官的家宅之中运出,往皇宫而去。 后来消息传出来,人们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十常侍们感念天子的恩德,自愿以家财贴补皇宫之用。这些钱财都是运往少府的,用以填补失去的三年口赋。 当然,为此说十常侍的好话是不可能的,怎么也得骂一句活该。 …… 光熹元年正月,辛亥日,朝会。 刘辩在朝会上发布了他的第一道求贤诏令。 命公卿、二千石、州刺史举荐名士贤才一人。 又命以公车召海内经学大家荀爽,陈纪,韩融,申屠蟠等十人为博士。 说是成为博士,但只要这些人接受征辟,那么博士只是起点。 而这些人能被征为博士,年龄必然在五十以上。若其真的不想当官,拒绝征辟的理由也很好找。不至于征辟不成反倒有罪,双方都能接受。 刘辩宣布道:“众卿所举名士贤才,有才能过人者,不受名额限制,由朕亲自考察任用。” 虽然刘辩在名额上补了一个补丁,但他知道,这种额外的情况大概是不会出现的。 因为宪帝当初重启党锢之祸,后来又西园卖官谋利,导致不少士人没了对朝廷的信任,不愿为官。 刘辩此举在于表明自己招贤纳谏的态度。 且以这年头举主和被举者之间互相成就的关系,被举荐的人要么有身份,要么有名气。 裙带关系避免不了,可总能淘到一些金子吧! 而且刘辩还记得历史上的一些名字,淘金的难度更低。 而随着未来整顿吏治,这一百多人的去处无需担心。 …… 皇宫之外。 关于大赦天下,现实角度有其是否有利于治理之争,经学层面涉及到德与刑的讨论。 在雒阳的郑玄面对太学生们的请教,则先从礼的角度回答了这一问题——“刑德八柄当由天子,恩罚从上而下。事依礼制,凡事处理适当,应无罪凶,灾消不至。” 郑玄虽没有直接回答,却也通过这句话显露了自己的政治主张。 他是天人感应的信奉者,认可天子的权威。 他认为要不要大赦天下,是天子决定的事情。 现在各地有罪犯,有灾祸,原因在于礼制没能得到遵守,这是治理的问题。 由此,他的主张自不必多说。 在雒阳发言最自由的太学生们也分成了两派,这本就是新君允许的事,太学生们加入的热情更高了。 有人直白地问到:“过去几乎一年一大赦,可天下因此安定了吗?” 而此时正值地方上事情最少的时候,一些在雒阳附近为乡吏的太学生回归,他们带来了更现实的声音。 在他们的治理下,几无冤案,获罪者罪有应得,自然也该得到惩罚。 但唯有一种罪犯,让他们于心不忍。 即那些没有半点恒产,为佃户也只能将将活下去,真的无力上交算赋的百姓。 这些人若不能补上漏缴的算赋,当然是要受罚的,而受罚之后补缴更难。 本来还能靠着劳动赚取一些酬劳,成了打白工的囚徒之后就只能恶性循环了,最好的结果是全家被发配到边郡从军。 …… 关于此事的讨论并不局限在雒阳。 颍川学风浓厚,距离雒阳又近,由朝堂引发的讨论很快就传到了颍川。 荀爽在党锢之祸后闭门修书,中平后屡被举荐征辟,皆不应。 最先提出大赦天下不利于治理的荀悦和荀彧一样,都是他的侄子。 荀子在儒家的地位比较特殊,其思想中包含了部分法家的理念。作为荀子之后的颍川荀氏,在学术上也继承了这一点。 这一日,陈纪前来拜访。他也是经学大家,其亡父陈寔是著名的党人。 陈纪头发白,外面只穿着普通但精神头却很好,离着老远就对着荀爽喊道:“慈明,你那侄儿可出了好大风头!” 荀爽与陈纪二人的父辈便交情深厚,两人相交多年,常有来往。 荀爽自得地说:“吾之家学后继有人也!” 随后两人谈起了最近大火的“大赦天下”之争。 荀爽忽然问起:“三年孝期去岁便已过了,元方可有意一展抱负?” 孔子说“从心所欲,不逾矩”,正是他们这个年纪。他们对于孝道的遵守早已不局限于形式主义了,也不需要靠着经年守孝来扬名。 陈纪反问道:“恐怕想要一展抱负的不是我吧?” 他们是务实之人,明白大赦天下于治理无益的道理。 荀爽笑道:“仲豫与文若常常写信与我,言及新君有革新之志。老夫不信,长文未与伱写信!” 长文是陈群的字,乃陈纪之子,当初同样受荀彧推荐,为东宫属官。 “自然也写了。”陈纪捋着同样白的胡须,气定神闲地说道,“想必待到新君出孝期后,朝廷的征辟便该来了,慈明这回应当不会拒绝了吧。” 荀爽只道:“对是否该大赦天下,雒阳还未有定论。” “慈明想去雒阳辩经了?自去便是!”说着,陈纪取笑起来,“怕不是你担心被人说贪慕功名?” 也就是在多年老友面前,荀爽倒也承认得干脆:“过去公府征辟,老夫屡屡不应,如今自行跑去雒阳,老夫的脸面不要啦?” “是极是极,还需等啊!”陈纪忽生感慨,“也不知新君,是否是吾辈所等之人啊!”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儒者的理想。 无论参与讨论的士人对大赦天下支持与否,他们都不得不承认,此事向外界传递出了一则信息——天子重刑名。 对于只知抱着经典顽固不化之人来说,这自然不是仁德之举。 可在荀爽、陈纪这样所学经世济用的大儒眼中,却是励精图治的讯号。 (本章完) 155.第154章 东郡太守 第154章 东郡太守 东郡,郡治濮阳县。 太守桥瑁是已故三公桥玄的族子,他先后接到了朝廷的诏令公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决定。 举名士贤才倒还好说,但整治乡官里吏,确保朝廷的免除三年口赋之德政的施行? 想要办好,这可是桩麻烦事。 桥瑁对于他需要做到什么程度,犹疑不定。 东郡就在河内郡的东边,桥瑁对于关羽在河内做的事一清二楚。 如果关羽愿意来东郡替他做这件事,他必然会全力支持,可要是让他自己做…… 桥瑁的消息很灵通,知道在河南河内两地乡官里吏出现问题时,河南尹袁术和河内太守赵谦皆受到问责公文,后续都因为他们配合得好而免受处罚。 但如今,桥瑁很担心一旦自己没能做好,将来一旦是像关羽这种人来查,恐怕他再次收到的就是治罪诏书了。 丢官事小,丢名声事大。 名声一旦没了,可就起复无望了。 桥瑁惯爱持势弄权,他不敢赌,东郡距离雒阳还是太近了。 思来想去,他叫来了郡少府薛房。郡少府,顾名思义,就是帮郡守府管钱的,用以供养太守、维持郡府运作。 郡少府的钱财从赋税中的扣取,乃有定制。可既然是公款,那么在实际使用中便会出现各种问题。 薛房为东郡东阿县豪强,按理说他这种身份一般是坐不到郡府这么重要的职位。 但薛房曾在黄巾之乱中守城有功,而且薛氏为东阿大户,有钱。 薛房也不亏,他的子孙可以借着这层关系拜得名士为师。如若能学有所成,或有机会获得孝廉的名额,抑或通过别的方式跨越阶层成为一县长吏,那么薛氏就相当于半只脚迈入了豪族的行列了。 面对薛房,桥瑁也不客套。 待到薛房拜见他后刚一坐下,桥瑁就直接问道:“朝廷送来的公文知道了吧?我且问你,乡里百姓可知国家免除三年口赋之事?” 薛房能走到这一步,反应极快,如实答道:“不敢欺瞒府君,本郡百姓无知,赋税如往常耳。” 乡里小吏的职位,豪族子弟是看不上的,往往是由豪强填补。薛房就曾是其中的一员,对这些情况心知肚明。 桥瑁见薛房一如既往的本分,进一步问道:“以你所见,该如何让国家的德政得以施行?” 薛房一听就明白,自己的府君不愿意效仿那位公文中的河东太守盖公长期巡查乡里。 他答道:“依下官所见,只需要将公文发给各县县令,并派督邮巡查,揪出几个弄虚作假之辈以儆效尤即可。” 桥瑁不做评价,继续问道:“若吾欲要效仿河南河内之事,又该如何?” 薛房大惊,顾不得两者的身份差距,急忙劝说道:“府君,东郡与河南河内情况不同,突然这么做,恐怕会生乱啊!” 桥瑁原本想通过薛房吓唬吓唬那帮乡官里吏,督促他们执行免除三年口赋的诏令。 可他见薛房反应这般强烈,当即气道:“汝以为我无兵耶?” 薛房立马请罪解释道:“府君容禀,下官只是担心一旦如此做,今后两年的户口田册,还有赋税可能会受影响。朝廷看重人口田亩,万一影响了上计,岂非得不偿失?” 桥瑁念及薛房还有用,顺势收起了怒火,可还僵着脸。 薛房叹了一口气,补充道:“不瞒府君,本郡许多乡吏看似与本郡大族无关,实则听其号令。” 桥瑁豪族出身,当然清楚这些,士大夫们虽受限于三互法,但彼此间皆有些默契,倘若本地的阀阅豪族要保这些乡吏,他的确不好办。 毕竟他的太守府属官中,除了他的少数心腹外,几乎全是这些人。 之后薛房说了许多称赞的话,又表示给桥瑁准备了礼物,只是在家中还未来得及带来郡府。 他还绞尽脑汁帮桥瑁出了几个能整治乡官里吏又无伤大雅的主意,用以表明自己的立场。 桥瑁见状,这才恢复对薛房的和颜悦色。 他并不觉得将免口赋三年推进下去很难,这笔钱加起来是不少,但分配起来却还不至于让豪族重视。 只要对着府属强调一些此事的重要性,便不难推动。 桥瑁终归还是有些想要整顿乡里吏治的想法的,好歹做做样子,对外有个说法。 这时候,薛房才敢大着胆子说道:“下官愚昧无知,想向府君举荐一位贤才。” “汝直言就是。”桥瑁并不在意。 “下官的同乡程昱程仲德,甚有才华……” 桥瑁听到这个名字后,眉头一皱:“我去年好心征辟他,他却不应……此等狂人,要才华何用!” “你想让我向朝廷举荐他?”桥瑁质问道。 朝廷诏令中的举荐名额,在东郡可是十分抢手,桥瑁可是准备拿着它大赚一笔,或是寻一个贤才能在将来回报他的贤才。 薛房对此非常明白,他还是有些头脑的,劝说道:“府君,而今新君登基,眼看着朝廷的风气就要变了。” “程昱能谋善断,一朝得势,必能扶摇直上。” 桥瑁知道程昱有才华,关键在于程昱能不能靠得住。 而且就算要举荐真的贤才,在他心中还有一个更好的选择——陈宫。 不过,这就不必告诉薛房了。 …… 当初薛房正是在程昱的帮助下才立下守城之功。 在薛房的眼中,程昱的才能是毋庸置疑的,在本地颇有名声。 可程昱的缺点同样很明显,他出身不高,孝廉的名额轮不到他。 又性格刚戾,待他后面有名气了,郡县征辟为官,皆不应。如此不给面子的行为,除非太守是真名士,否则怎么会举荐他。 显然,桥瑁不是真名士。 如果不是薛房提起,他是绝不会考虑举荐程昱的。 薛房出了太守府,回到住所,立马写了一封信让家仆带给居住在东阿的程昱。 他冒着风险向太守举荐程昱,当然是为了将来程昱发达之后能回过头来对他薛氏照顾一二,怎么能不邀功呢! (本章完) 156.第155章 灾异的用法 第155章 灾异的用法 贾诩的能力毋庸置疑。 有张让相助,少府钱财供应,还有原本就有相关能力的人手作为基石,贾诩很快就构建了一张覆盖雒阳的情报网的架构。 虽然这个网因为时间的缘故漏洞很大。 这一日,刘辩忽然从张让那里得到一则消息。 数日前,袁绍便亲身前往前将军何进府前投递拜帖,一连三日,日日如此。 “陛下,臣担心袁绍那厮再次蛊惑前将军,不可不防啊!” 张让对袁氏的怨念很充足。 “前将军可有见他的意思?”刘辩问道。 张让这次倒没添油加醋,直白的复述道:“前将军府大门紧闭,连袁绍的拜帖都没收。” 这个答案让刘辩舒了一口气。如此看来,何进应当是真的在反省了。 刘辩也觉得不能再放任袁氏这么跳了。 自宪帝离世以来,袁隗的存在感很强,无论是当初忽然奏请罢西园礼钱还是现在针对宦官,都是属于明目张胆地刷声望。 虽然刘辩也同样用他的名号在宦官中吸引仇恨,但他依旧觉得不爽。 可袁氏名满海内,光是袁隗之父袁汤一脉便有袁隗与袁基等四人人,俱在雒阳为官,最差的也是比二千石的军中校尉。 除此之外,同样出身汝南袁氏的如袁遗现为山阳太守,门生故吏更不用多说。 至少目前来看,袁氏的情况还没发展到能让刘辩放弃朝廷稳定、毫无理由掀桌子的程度,他更愿意须缓缓图之。 总归是要考虑以后的。 说起来,袁基与袁绍分别在北军和西园掌管一校尉部,只要刘辩不出意外,他们在军营中便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与其让他们到地方上为二千石,继续为袁氏发展门生故吏,不如继续将他们留在军中。 与这两人相比,反倒是袁隗和袁术的作用更大一些。 可袁隗历任司徒,现在担任太常乃是九卿之首,只要他没犯错,理论上总得给他对应的官职待遇。 而想要将他免职,刘辩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 让袁隗再次当三公。 刘辩可不信在他守孝期间发生的北宫章台殿失火只是意外。 但此法只有一个问题,万一之后一两年都没天灾人祸了怎么办? 刘辩想到此处,他看向正等着他说话的张让,满意地笑了笑。 同袁隗相比,袁术就好动多了,只是军中已经分别有了袁绍和袁基,再把袁术安排到军中就不合适了。 抛开历史上的刻板印象,袁术在河南尹任上称得上是兢兢业业,尽忠职守。 反腐工作做得非常不错,而且袁术胆子大,无论是名士还是太学生们他都敢动手。 刘辩有点舍不得放他离开。 …… 次日,刘辩果然又看到了借着北宫火灾弹劾十常侍的奏书,哪怕十常侍们已经捐出家财……虽然没有运到国库。 刘辩拿出了司徒丁宫按照过往旧制所上的请辞奏书,说道:“司徒公的奏书,朕准了。” 在场的三个录尚书事无不惊异。 这还是刘辩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因灾异罢免三公。 过去,刘辩总是能拖就拖的。在这天人感应盛行的时代,此举称不上高明,但好歹有点用。 刘辩不愿看着儒家往神学的方向继续发展,虽然在天人感应对皇权的神话中他是受益者。 也因此,在这段时间,三公迎来了稳定期。 三位录尚书事惊讶归惊讶,该罢免还是要罢免的,他们一般不会反对刘辩的决定。 刘辩说道:“太常袁公两任司徒,朕有意使其三任司徒,也是一段佳话,诸公以为如何?” 卢植轻咳了两声。 在他心中,袁隗当司徒当然是够资格的,但这理由,未免有些儿戏。 若是传出去,只怕不是佳话,而是笑话了。 其实卢植早就察觉到了刘辩心中对袁氏的警惕之心,阀阅垄断察举的事他当然看得出来。 看到刘辩正在丁宫的奏书上批复,卢植忽然明白了刘辩的意图。 原本面对灾祸应该首当其冲的太尉马日磾因为录尚书事反而成了三公之中最安稳的存在,一旦再次出现天灾人祸,那么樊陵和袁隗将会最先被攻讦。 卢植思及此处,他也遇到了昨日困扰刘辩的难题。 中午,随着对奏书公文的处置告一段落,卢植并未同往常一样离开。 刘辩心知卢植一定有事,等到连记录君主言行的内官都识趣的离开了,卢植这才开口问道—— “陛下打算如何罢免袁次阳?烧哪座宫殿?” 刘辩虽然知道自己的做法可能骗不过人,但却没想到自己这么轻易地就被卢植看破了。 他试图挽尊不成:“袁氏四世三公……卢师说得对。” 卢植劝谏道:“陛下身为天子,当以浩然正气,携大义大德,行堂堂正正之道,为何有此……想法?” 刘辩叹了口气,面对卢植这样真诚的态度,他放弃了诡辩。 转头吩咐重新回到云台殿当值的郭胜:“去将蔡师新修的《汉记》拿来。” 刘辩拿到《汉记》抄录本后,很快向卢植展示了他的理由。 “桓帝延熹四年正月南宫嘉德殿和丙署相继失火。二月壬辰,武库失火。五月,有异星出现,丁卯,光武帝原陵着火。延熹五年正月,南宫丙署失火,安帝恭陵东阙失火,虎贲掖门失火。” 最终,桓帝没有顶住压力,放弃了对曾经为他立下大功的“五侯”的保护。 当然,在此事中五侯及其子弟并不算无辜。 “卢师以为这些大火都是上天预警吗?还是有人假借上天预警?”刘辩将手中的《汉记》递给了卢植,“我以为读史可以明得失。听到北宫失火,我首先便想到了此事。” 卢植叹了一口气:“陛下既知以史明得失,如何不知以人明是非?” 刘辩自知理亏,试探着问:“那任命袁公为司徒的诏书已经在制作了,是否要追回呢?” 卢植摇头:“陛下已经做了决定,岂可朝令夕改。” “那……” 卢植再度叹气:“只此一例!且陛下绝不能急于一时。” (本章完) 157.第156章 何进的动静 第156章 何进的动静 卢植叹息着离开,但出了云台殿时,他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 饭时,马日磾问起他为何留下,被他搪塞了过去,马日磾便没再多问。 丁宫面对因灾异被罢免的结局,纵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接受。 他再度派人联系了张让,想要得到十常侍的帮助,在皇帝处说些他的好话,莫要让皇帝忘了他,争取一下无缝衔接。 可值此特殊时刻,张让不敢作保,他的家人收了丁宫的礼物,但事张让一点都没办。 次日,朝廷任命三公的诏书正式发布。 袁隗焚香沐浴,迎接诏书。 在何进失势之后,袁氏失去了一大助力。 多年的努力毁于一旦,导致那段时间袁家的整体气氛都很低沉。 只有袁术,痛惜自然是发自内心痛惜的,但他看到袁隗、袁绍的表情,在痛惜之余,隐隐之间,心底竟觉得有那么一点儿痛快。 袁隗家中有此喜事,子侄齐聚,面对子侄的祝贺,他反而要求子侄们低调起来,之后行事不许张扬。 袁胤不解地问道:“阿父三任司徒,多是一件美事!况且阿父在外声望日隆,缘何不趁势而为呢?” 此前袁胤帮助袁术带人巡察河南尹治下的乡里吏治,他牢记袁术的嘱托,不留情面。 虽因能力有限,除恶未尽,却也算是做出了一番成效,让袁隗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变。 袁隗见袁基三人都无异议,却还是耐心解释说:“少府收了十常侍的家财,除非十常侍再有大错,否则今上必然不会再治罪于十常侍了,弹劾无用。若是因此惹得今上厌烦,反倒适得其反,不如及时抽身。” “但阿父在士人间的风评,岂不是……” 袁隗见袁胤还是不开窍,只得继续说道:“司徒公务繁忙,自当以国事为重,且我又非是同宦官同流合污,只是不再挑头罢了,能有多大影响?” 话说到这里,袁隗除了向袁胤解释之外,更多的是想让袁绍和袁术听从自己的劝告。 随着二人羽翼渐渐丰满,逐渐有想要脱离袁隗掌控的倾向,袁隗如何察觉不到。 可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要大方向上一致,他也就听之任之了。 当初袁绍为白身时曾在京中广纳宾客,结交豪杰,袁隗屡屡劝告,但袁绍并不听从。 如今袁绍试图重新联系何进,也未听从他的劝说。 当初的事看似没造成什么恶劣影响,但以后会不会有隐忧? 桓帝时,官员结交豪杰游侠本身就是罪过。袁隗经历的多了,顾虑也多一些。 不久后,袁隗与袁绍两人单独相对。 袁绍固执己见:“宫中有太后相助,前将军与陛下有舅甥之情,大将军苗虽与宦官交好,以我所见,其并非落井下石之人,吾料定前将军必有起复之时。” 袁隗知道袁绍为了维持与何进的关系费了许多时间精力,对于何进闭府后不肯见他一面至今心有芥蒂。 “本初难道不明白,即使起复他也不再是大将军了!” “可故吏仍在!”袁绍怀着希望,“叔父,我已经想好办法了,何咸在东宫为官,我近些时日及早前所为,他应当已经听闻了,过两日我便找机会与他相见。” 袁隗终究只是叔父,袁绍身为北军校尉,一意孤行,他也奈何不得。 只能劝说袁绍小心谨慎,勿要被人抓到把柄,徒生波澜。 …… 前将军何进的府门已经紧闭数月了,连正门旁的侧门也一直紧闭着。即便何咸成为太子洗马,进出也只是与负责日常采买的奴婢一样走后门。 这一日,何咸急急忙忙地回来,立马找上了何进。 “阿父,阿父……” 何进正在装模作样地读书,看的乃是刘辩曾经送他的《论语》印刷版,最初没有印刷的下册也被送了过来。 看到何咸的动作一点都不稳重,何进放下书,哼了一声,道:“火急火燎的,你在东宫就是这般为官的吗?” 全然没去想何咸究竟像谁。 何咸听到训斥,脚步没停,解释道:“阿父,真有急事!那袁本初来找我了!” “不是让你不要同这些人联系的吗!”何进继续斥责,其脸上的表情告诉何咸,一旦他没个好理由,一顿打是绝对少不了的。 何咸赶紧说道:“袁本初说,而今新君继位,阿父可以写信给陛下,姑母,还有叔父,起复必然有望!” 何进一愣。 这段时间,何进闭门思过,以他的权势地位,自然是不缺美妾美酒的,可现在正值国丧,他不敢做的太过分,担心一旦传到刘辩的耳朵里,引得刘辩感慨。 在府中久了,他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何进至今还对刘辩的警告记忆犹新,但现在,宪帝已经不在了…… 听了何咸转述的话,他的心思又活泛起来了。 何进下意识地左右转头看了看。 附近侍奉的几个家中奴婢应该都听到了刚才的话。 自家奴婢,叮嘱一番便可,问题不大。 何进也不准备教训何咸了,问道:“本初见你时,可有其他人发现?” 何咸摇头:“那时他引我去了偏僻小巷,只有给我驾车的车夫知道。” 何进当即坐了下来动笔写信,在提起笔时,他忽然想到了那晚彻骨的寒风,忽停下了手中的笔。 他再次追问何咸:“伱真能确定没有其他人知道袁绍见过你?要是有其他人知道我又和袁绍联系,向辩……陛下进谗言,我们就真要回南阳老家了。” 何咸原本没考虑过后果,因在东宫之中负责管事的曹嵩对他十分照顾,其他属官也都对他非常尊重客气。 何咸本相当自信,这是他锦绣前程的起点,可被何进一质疑,呀顿时犹豫起来。 怎么忽然就要到回老家的程度了呢? 他是没发现外人,可他哪敢保证一定没有啊! 这段时间,何进倒也不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起码他对何咸的了解增加了不少,一看何咸的表情就知道没那么靠谱。 (本章完) 158.第157章 陛下果然不喜袁氏 第157章 陛下果然不喜袁氏 何进没将那晚发生的事告诉任何人,包括何咸。 他见何咸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心知自家傻儿子还是靠不住。 他忽然有几分理解当初他的前长史王谦不理会他的暗示以他的儿子为婿了。 可何咸已经是最出挑的了。 何进没有陷入回忆太久,思来想去,觉得只按照袁绍的思路去做还是不靠谱。 忽然他想到,假如王谦在,会如何劝他呢? 大约会劝他不理会,或者将此事上报…… 想到此处,何进有了主意。 三封信照写不误,除了联络感情,承认过去的错误之外,何进还将袁绍通过何咸联系他的事也写了上去。 写完之后,何进在心中默默感慨:“本初在外还不忘给我献策,我这么做真是对不住他!” 然后毫不犹豫地交待何咸:“明日将这三封信送出去。有人问你本初与你交谈之事,如实回答就是。” …… 何进的信辗转来到刘辩手中,刘辩一看,好家伙,不愧是你,真不禁夸。 继续闭门思过吧! 在刘辩接到信后,果不其然,何皇后派人来找他,希望刘辩就算不想再拜何进为开府将军,至少让何进能出出门。 而之后何苗也向刘辩坦白他收到了信,也向刘辩求情。 对此,刘辩只说了一句话便让两人不再求情了——“这封信就是大舅还要继续闭门思过的原因!” 他没说的是,这也是他没对何进动手的原因。 云台殿内。 “拜见陛下!” 刘辩抬头看了一眼袁隗:“司徒公来了,先坐!” 然后刘辩继续看起了手中的奏书。 来者正是袁隗,他与刘辩的接触不算多,可也知道刘辩不是无礼之君。 如今这般做,一定有缘故。他索性耐心等待起来。 如此,刘辩又看了四五份奏书,才收起了朱笔,看向修养极佳的袁隗。 “朕似乎与司徒公还未亲切交谈过。” 袁隗拜道:“陛下日理万机,臣不敢轻易烦扰。” “朕早就听说过司徒公的名声,从安公至司徒公,已是四世三公了吧!司徒公亦三为司徒,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正是如此吧!” 袁隗推辞说:“臣之先辈得帝室信重,方有今日。臣不如先辈多矣。” “何必过谦?汝南袁氏人才辈出,世代俱有朝中肱股之臣。” 袁隗只是推辞,他知道皇帝的称赞之后必有后话,一副面对夸奖诚惶诚恐的模样。 不过刘辩本也没指望袁隗这只老狐狸露出什么破绽,他继续说:“朕读史书,看到昔日安公面对窦宪外戚专权,屡次谏诤朝廷,刚正不阿,仗义执言,心中甚是向往。” 听到外戚二字,袁隗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 只附和道:“不瞒陛下,臣小时候便是听着曾祖的故事长大的,曾祖风度,臣亦万分向往。” “那朕明白了,司徒公是想效仿安公,这才想要知道前将军当初请辞大将军的原因,防患于未然,避免再次出现外戚专权的情况。” 袁隗大惊,他的演技十分纯熟,比刘辩强了不知多少,既激愤又委屈地拜道:“陛下何出此言啊,臣从未有过此念!陛下,定是有奸佞从中恶意挑拨构陷,臣问心无愧,请陛下严查!” “司徒公真不知道?”刘辩高兴地说,“司徒公德高望重,朕相信!” 袁隗却高兴不起来,他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可表面上,他依然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臣斗胆,敢问陛下,是何人构陷臣?” “倒也称不上构陷,是前将军的故吏袁绍,朕原本还以为是司徒公指使的,现在知道与司徒公无关,那就无碍了。司徒公记得回去后告诫一下朕的屯骑校尉,毕竟身居要职。” “这知道的,明白是屯骑校尉不忘旧主,不知道的,可能还以为是屯骑校尉想要为前将军打抱不平呢?” 袁隗哪里听不明白,就算只是不忘旧主,也意味着这个屯骑校尉是不称职的。 “陛下恕罪,臣管教不严,致使侄儿张狂无知,做下错事。任凭陛下处置,臣绝无二话。” 明面上,何进是没有罪的,联系何进自然也没有罪。 但何进其实是可以有罪的,而袁绍自然也是可以有罪的。 别的不说,离间天家亲情,此罪可大可小。 “朕只是先同司徒公说这件事罢了,司徒公何错之有,何必请罪呢!” “哦,对了,朕这里有前将军的亲笔信,司徒公可要一观。”刘辩说着,竟还真的拿起了信。 袁隗拒绝道:“陛下还能蒙骗臣不成。” 随后拜退。 此次见面,袁隗确认了一个早就有的猜测——“陛下果然不喜袁氏!” 可新君虽年少,却地位稳固,登基后便直接执政,黄琬、羊续这样的党人都对新君赞许有加,如之奈何啊! …… 见完袁隗之后,刘辩还要做另一件事。 在汉室,征辟官员有时会变成一场精彩的养望表演,而拒绝征辟便是其中的一环。 如以《孝经》平定黄巾的向栩,便屡次拒绝征辟,还干过骑驴入市、乞丐于人等等事,随着名望日增,其甫一为官便被拜为二千石。 实际上,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其实拒绝本身没有什么,刘辩的三个老师都有拒绝征辟的经历。 郑玄自不必说,这位是真心不愿当官,不然以他现在的名望,九卿乃至于三公都不在话下。 卢植也曾拒绝州郡征辟,后应征为博士。蔡邕初以琴鼓之技被征,称病推辞,后应司徒桥玄之征为掾属。 对于刘辩来说,他以公车为征,博士为引,拒绝之后就没下次了。 而且他还令州郡官吏以礼优顺、勿失其意,虽说强扭的瓜也能解渴,但这些大儒年过半百,万一因为强征出事了,得不偿失。 颍川距离雒阳甚近,其中接受了征辟的颍川荀爽、陈纪、韩融最先抵达了雒阳。 同为颍川人的庾乘拒绝了征辟,而比颍川稍远的陈留人申屠蟠同样拒绝了。 刘辩要先见一见这三人,根据见面的结果安排官职。 (本章完) 159.第158章 荀爽的建议 第158章 荀爽的建议 如果说免除口赋是向百姓展示恩德的话,那么举荐和公车征辟大儒就是向士大夫示好了。 申屠蟠的拒绝倒没什么,但刘辩对于庾乘的拒绝还是有些失望的。 公车征辟,他自然要对征辟的人有所了解。 庾乘出身寒微,连寒门都算不上,却很聪明。他服徭役为县廷门卒时,得到了名士郭泰的看重,推荐他到太学给太学生们当佣工,还能借此机会学习经典。 庾乘也不负所望。他学有所成后,与太学博士、诸生讨论经典时,因自觉身份卑贱,每次都坐在下座。 因他,时太学以下座为贵。 庾乘的出身让他具备很高的示范价值,而且他又在家乡教授经典,多次拒绝征辟,很有名气。 可惜无论其是真心不愿为官,还是为了养望,都不能为刘辩所用。 抛开这些不愉快,刘辩带着笑脸,等待着荀爽等三人的到来。 刘辩知道,荀爽等人来了,并不等于他们真的决定入朝为官了。 他想要考察大儒们的能力值不值得重用,而大儒们也绝不会因为他是皇帝而死心塌地为他效命。 毕竟士人在接受征辟时献上自己的政治理念和为政建议,或因得不到回应,然后辞官,也是有许多先例的。 初次见面,刘辩摆出一副礼贤于人的态度。 言不称朕,而自称为辩,虚心向三人求教治国的策略,以及汉室存在的问题。 荀爽在三人中名望最高,最先回答:“昔者圣人建天地之中而谓之礼,礼者,所以兴福祥之本,而止祸乱之源也……” 他最后总结道:“故省财用,实府藏。宽役赋,安黎民。” 荀爽提倡礼制,要求官员为百姓榜样尽孝道,行三年之丧。他认为君主应首倡节俭,使上行下效,强调父子君臣尊卑之别,等等。 随后陈纪韩融所言,言不务华,事不虚饰。 尤其是陈纪,话语间难掩其实干派的作风,他们的经学功底是十分深厚的。 刘辩到底还学了些经典的,师从郑玄和蔡邕,评判能力还是有的。 相较于荀爽陈纪,韩融则显得平庸了点,不过依旧称得上大家。 这次见面,只是提及大政方向,并未谈及具体施政。 刘辩听后称赞不已,三人皆拜为侍中。 侍中清要之官,为皇帝近臣,比二千石,无定员。 汉室原本就有拜名儒为侍中的先例,此举足以显示刘辩对于大儒的重视。 至于要在侍中的位置上待多久,且看以后了。 目前三公九卿之中,太常空缺,尚书台还有一个权力比之三公都不弱的尚书令。 刘辩暂时不打算立刻补上,尤其是尚书令,此前宪帝时就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设尚书令,只以尚书仆射代管。 在刘辩心中,盖勋为尚书令最对他的胃口,其整顿吏治的作为不能不赞赏。可河东的位置也很关键,若是贸然将他调回来,新任太守但凡做不到萧规曹随,继承盖勋的政策做法,先前的努力很容易毁于一旦。 荀爽三人拜别皇帝后,荀爽和陈纪有在京的子侄等候,与之相比,韩融的下一辈就有些拿不出手了。 接见三人的次日,刘辩收到了荀爽的奏书,这一次,他所言者,俱是实事。 刘辩不知道其中有几分荀彧和荀悦的功劳,但荀爽所言,甚合他意。 荀爽久居颍川,因颍川人杰地灵,常有外地士人前往游学,彼此交流。 由此,荀爽不出门,亦知天下事。 历史上,荀爽在被董卓强辟为官后,在国家危难之际,一直致力于举荐智谋之士,在暗中积蓄力量,谋划铲除董卓,可惜事未靖而病死。 荀爽的治理风格与荀彧一脉相承,他首先向刘辩提出,改革之事需缓缓图之。 对于最关键的土地问题,他认为关西召胡人屯田的举措应当继续执行,选拔能吏,将之编户齐民。 而能行此举的绝非止于关西,在荆扬两州南部兴修水利,开拓沟渠,仍可以开垦出许多耕地,散布在两州的蛮人也可效仿关西,施以教化。 刘辩知道,两地没有关中早年的基础,开发起来相对困难。 而且没有北方战乱所带来的北人南迁,南方的开发必然会滞后,南方的潜力是毋庸置疑的,尤其是在气候日冷的当下。民间缺乏动力,就需要朝廷予以指引。 开发南方绝对是个好政策,但对于主持政策之人道德才能的同样很高,否则这么多年了,南方的蛮族叛乱为何一直没解决呢! 以如今的现实条件,一地主官的施政所能造成的影响过于大了。 还是需要人才啊! 荀爽还提及了大赦天下的问题。 荀爽当然是持“赦不妄下”的态度的,他认为大赦天下只是小惠,而非大德。 又云《洪范》曰:“惟辟作威,惟辟作福,惟辟玉食。” 乃是说大赦天下是君主之权,当由君主决定。 可说完了这些,他转念又建议刘辩关注那些需要大赦才能生存的贫民流民。 贫民无力缴纳赋税,流民干脆就是逃亡之民,而这两者都意味着犯罪。 过去大赦天下,贫民拖欠赋税的罪行可以得免,流民在山野之间活不下去也可以重新编户为民。 所以在过去有因战乱天灾流离失所的百姓,在灾难过后通常会有大赦及免除赋税等善政,用以帮助百姓恢复生产。 荀彧认为天下大赦需要慎用,而非禁用。 这给刘辩提出了一个新的角度。 可要为此大赦天下,还是以政令公文的形式尝试解决问题,刘辩一时犹豫不决。 二者各有优劣,大赦天下一刀切,而政令在施行层面问题更大,有此政令,只怕天下交不起赋税的贫民要多出不知多少倍了。 可真要大赦天下……那他之前不是白坚持了吗! 刘辩决定之后再与卢植等人商量一番,在卢植的建议下,刘辩派人召来廷尉卿羊续,询问对策。 廷尉有汇总全国断狱数之责,对这些情况应当是最为清楚的。 (本章完) 160.第159章 还要大赦?(晚点还有一更,尽 第159章 还要大赦?(晚点还有一更,尽量补一下欠的) “本初,你明日便辞官吧!” 该说的话,袁隗此前已经劝过了,他没有再责备袁绍不听他的劝告。 主动辞官,总比因天子厌恶而被罢免来得好。 天子给了体面,袁氏也要体面以对。 袁隗早先的谋划早已成空,他知道现在想要铲除宦官已经是不现实的了。 所以他如今已不求超越窦武陈蕃,只要能继续维持袁氏的声望。而袁氏后继有人,未来总有希望的。 如今这局面,总要努力挽回一下天子对袁氏的观感,他可不愿意袁氏在他手底下衰落。 为此,只能再苦一苦袁绍了。 袁绍心中三分震惊,三分质疑,三分惊怒,还有一分委屈。 五味杂陈。 大将军……前将军这就把他给卖了? 这才几个月?怎么就能忘了故人的情谊呢! 人非草木,袁绍与何进相处得久了,绝不可能说全是利用,没有感情。 历史上,董卓意图废立时,他与掌握了中央军的董卓拔剑相向,未必没有与何进的情分在内。 他犹自不信,问道:“叔父亲眼看了前将军的书信?” 袁隗道:“陛下既然说了,我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区别?” 见此,袁绍还存了一丝希望:“过去,卢植的弟子高诱入大将军府,我就怀疑他是卢植派来监视的,现在前将军闭门自守,恐怕也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对了,还有何咸,他也未必能守住口风……” 若真是何进告发的他,岂不说明他过去这五六年的所做所为,只得了一个一败涂地的结局?袁绍不愿接受。 袁隗见袁绍事到如今宁愿怀疑何咸也要相信何进,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这个侄子近些日子连续受到的打击有点大了。 有此一事,只要今上还在,不出意外的话,袁绍未来前途必然堪忧。 他等着袁绍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才劝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本初经此一遭,也当有所得。汝辞官后便回乡吧,潜心读书,造福乡里,以待来日,未必没有转机。” 袁绍终于恢复过来,拜道:“诚如叔父所言,绍这便辞官回乡了……” 可话虽这样说,他心中仍有不甘。 …… 云台殿中,刘辩自然无从知晓袁绍的不甘,他从廷尉卿羊续处获得了和荀爽同样的回答。 羊续的回答也更全面,不仅说了流民之事,还与刘辩说了一些囚徒常见的罪责,如盗窃、欺诈、劫掠、伤人等。 其中贫苦百姓最容易犯的是盗窃,时间集中在二三月份,是时正值一年中最艰难的时候,家中无粮又得不到宗族救济之人便容易铤而走险。 在这种情况下,盗窃很容易发展为别的犯罪。 至于更严重的杀人……民间受公羊学派九世之仇犹可报的思想,常有慷慨激烈之士为复仇而杀人,乃至于有为友杀人的。 对这些人的审判一般都会从轻处置,然后大赦天下。 曾经,刘辩作为旁观者当然觉得公羊大复仇思想所造就的风气很好,对那些贪官污吏及鱼肉百姓之人也是震慑。 但身处其中,尤其是他一门心思整顿吏治的当下,却有不同的感受。 人治的情况不可避免,可汉律也是要遵守的。 羊续的话同样令刘辩纠结于是否还要大赦天下。 但很快,卢植就给出了不用大赦天下的解决方案——“陛下如不愿大赦,待到五月,三辅屯田功成,可诏亏欠赋税之贫民及流民,入关中屯田。” 实际上,如果不是考虑天气寒冷,百姓在迁徙路上无法安置,其实可以早点实施。而且也得考虑到万一关中出现天灾的情况…… 在百姓安土重迁的背景下,这似乎是最好的手段了。 不过卢植也没有反对大赦,他见刘辩还在纠结,说道:“陛下,无论大赦与否,都是治理的方式。大赦有大赦的治法,不赦有不赦的治法。以臣之见,荀君的奏书意在提醒陛下,集思广益,不可偏专。” 在卢植的支持,刘辩总算下定了决心,他说道:“过去大赦天下,便是谋反之罪,也有赦免的,其下之罪,更不必说。我之所以不愿意大赦天下,就是担心自上而下视律法为无物,从而无敬畏之心。律法既不能用,国家的治理也无从谈起。” “而今看来,大赦天下该慎用而非禁用,不过,我以为,便是大赦天下,也该先定下不赦之罪,以为警醒。” 卢植同意道:“昔日大赦之诏,皆有不赦之人。” 刘辩转而问起了羊续:“羊卿如何看?” “臣无异议。”羊续答道,说完,他欲言又止。 后羊续拜道:“于律法,臣有奏。” 他对于汉律早有想法,只是还没来得及上奏,如今见时机合适,索性说了出来。 刘辩道:“羊卿请言。” 羊续道:“汉兴以来,三百九十余年,其间宪令稍增,科条无限。律法有律令之分,诏令繁多。又有大儒为律做注,然各家各持其言,不能为定制。” “然法令虽多,及断狱时仍有欠缺,乃有比例之法。比例者,即以过往相似之案,以之延判。然如陈昭公之《词讼比》,距今九十年矣,且相似之案,判罚不一,常有牵强附会者。” “臣以为当平定律令,应经合义,精简诏令归于律法,删除余令。继而为律做释,以为断狱之凭证。” 刘辩听着听着,发现羊续所做的事不正是东汉版的《唐律疏议》吗,即完善律法并对律法的执行做出解释。 此前因为律令的庞杂,在判案时常用判例法。 但当判例法与人治结合在一起,搭配经典的春秋笔法…… 刘辩听罢,立马同意道:“卿所谏言的正是我一直想做的事啊!” 想了想,他补充道:“羊卿先写一份奏书,于明日朝会之时与群臣探讨。律法所涉繁多,须群策群力。正好以议上一议大赦所不赦之罪。” 羊续估算了一下时间,赶紧向刘辩告退,回去准备奏书去了。 (本章完) 161.第160章 屯田事(三更) 第160章 屯田事(三更) 羊续走后,刘辩又与卢植提起荀爽奏书中谈及在荆扬两州进行屯田的那一部分。 他发愁道:“此乃国之大事,然非能臣不能为也。” 却不想卢植笑着说:“一事不劳二主,荀君既然上书重点言明此事,岂能没有笃行的意愿?” 刘辩经此提醒,也反应了过来。 确实是这个道理。 只是荀爽唯一的问题是缺乏执政一方的经验,历史也没告诉刘辩的这方面的能力。 而荀爽的声望决定了想让其低就,观其能力的做法形同侮辱。 不过刘辩转而想到,当初卢植从博士外任九江太守,此前也没执政一方却轻松平乱。 荀爽的奏书证明了他的见识和能力,而卢植对荀彧也很肯定。 刘辩决定相信荀爽。 他说道:“荆扬两州地广,若只使荀公一人,恐难兼顾。” 在荆扬两州屯田,必然要和三辅一样,需要有兵马协助。如果以一人率两州兵马,过于夸张了。 顶多像刘虞一样,为将军,领一州军事。 卢植则回答说:“朝中贤良众多,不乏清廉能为者!” 若非身为太傅,肩负辅佐皇帝之任,卢植都想亲去了。 刘辩则想着,荀爽之死早于董卓,或许该找华佗替他看看。 而且召外族屯田,编户齐民,也可以吸收一下傅燮和皇甫嵩的先进经验,避免重复踩坑。 …… 京兆,刘辩心心念念的皇甫嵩正在写奏书。 虽然早在屯田开始之前,今上仍为太子时就曾答应在屯田前期提供支持,右扶风陈仓的存粮就是底气。 可皇甫嵩没有擅自取用,而是准备再次上奏。 屯田是需要成本的,除了土地之外,还有耕牛、农具、种子。对于不会耕种的,还要雇佣老农教导。 其中本应最难解决的耕牛对皇甫嵩而言反而比较简单,因为羌人和匈奴人都会养牛。 在劝导羌人和匈奴人屯田的过程中,皇甫嵩缴获了不少耕牛及其他杂畜作为公用。 农具和种子对于皇甫嵩而言也不在话下,最大的问题在于屯田之民撑到首次收获的的粮食。 皇甫嵩相信,等他的奏书到了雒阳,此事也能迎刃而解。 屯田之法,自汉武帝时用于西域军屯为开始,光武以来,也有军屯之说。 军屯为屯田之兵卒每岁分配二三十亩土地,调拨耕牛等兵卒只负责耕种。粮食收获后,统一入仓。 而兵卒参与屯田,每月得两石粮食作为口粮,每岁也能得到些钱作为赏赐。目前的边郡,以发配过去的囚徒等人参与军屯的情况是普遍存在的。 考虑到田亩有上中下之分,平均下来一亩两石,实际上的分成比例约莫五五开。 只是随着气候变迁,边郡亩产下降,这一比例还在变化。 如今的屯田是免除赋税的,徭役也很轻,基本都是疏通早年留下的河渠里的淤泥,开垦荒废多年的土地。 皇甫嵩将羌人和匈奴人效仿汉人的方式编户齐民,像典型一对成年男女构成的五口之家,能得田百亩。 他暂定的分成为用公牛者五五分成,用私牛者多留一成。 在皇甫嵩的估算之中,五口之家耕种所得,就算使用公牛,也足以养活一家人,衣食无忧,还能有些结余。 如果以后要对这些人征收口算,官府所得还得再降上一降。 皇甫嵩思索着写完奏书,命人送往雒阳,命人召来羌人布迷。 布迷如今的学识还未达到能入京兆尹府,但因为他机灵,有向汉室之心,在过去的屯田中立下过不小的功劳,为此,皇甫嵩破例让他入了府中为小吏。 虽只是郡府小吏,却是其他羌人达不到的起点。而且皇甫嵩承诺,待其经学造诣达标,便可为百石。 而因皇甫嵩对布迷的提拔,让一些羌人豪帅和匈奴人首领看到了希望,他们纷纷带着子弟向皇甫嵩表达亲近之意。 皇甫嵩虽心中对这些胡人还有些许怀疑态度,可他对于刘辩的命令终究还是严格执行的。 于是他对这些人予以回应,并作出愿意以羌人和匈奴人为官吏的承诺。 然后,他发现屯田抚民忽然之间顺利了许多。 …… 次日,朝会。 在羊续提起重修律法之前,首先便让群臣讨论朝堂内外关于大赦天下的看法。 之后讨论的便是大赦天下所不该赦之人。 此时还未有完整的十恶不赦的说法,只有不道与不敬,但其在许多时候并不会加入到大赦天下的诏书中。 所谓不道,即灭绝人道的犯罪行为,不敬,则是针对皇室而言的。 之后,在群臣的讨论中,陆续加入了谋逆,不孝,还有弟子杀老师的不义等罪行,一时之间,竟然凑不齐十个罪名。 不过刘辩也不急于一时,等到后面重修律法时可以慢慢思量。 随即,刘辩命尚书台颁布诏书,令大赦天下,不赦之罪者、杀人者及罪吏不赦,施行天下。 相比于此事,后来羊续的奏书则掀起了更大的波澜。 但凡对律法稍有精通的大臣,都想在里面掺上一脚。 按照羊续的说法,新律一旦修成,去芜求精,定能施行天下。 其参与者,尤其是主导者必将青史留名。 更别说在重修律法的过程中夹带些自身所学经典的私货。 毕竟用经学解释来干预律法,董仲舒的春秋决狱可是做了个好榜样。 三公之中,马日磾与袁隗自告奋勇,哪怕自觉没有希望的樊陵也试图争取。 九卿之中,除了本就应该参与的廷尉卿羊续之外,卫尉杨彪、宗正刘焉等无不心动。 只有大司农袁滂和太仆黄琬不为所动。 而九卿之外,最激动的当属刘辩原本打算派去屯田的荀爽了,若论儒家对法的理解,荀子一脉舍我其谁? 光是为了家学,荀爽都得全力以赴。 这倒是刘辩没有考虑到的。 如果说这些人还有机会争夺主导权的话,那么资历不够的荀悦荀彧等人则只求加入其中了。 刘辩最初还想在朝堂上定下此事,如今看来,还是把决策地点放在云台殿吧! (本章完) 162.第161章 耳目 第161章 耳目 将重修律法的官员名单留待朝会之后决定后,刘辩陆续接到了许多奏书。 而太尉马日磾近水楼台,也提出了他的主张——“德礼为政教之本,刑罚为政教之用,德礼为主,刑罚为辅。精简律法条文,减轻刑罚……” 很符合以经文解释律法的时代背景。 眼见着这么多公卿大臣上赶着来,刘辩反而不急了,觉得不如趁此机会搞些事情。 反正新汉律也不是一两天就能修成的。 贾诩在雒阳的情报网虽铺了出去,但其部下实际上的编制没有变化,他们从属的原本的车骑将军部曲早就该撤销了,只是如今还以这种方式暂时存在着。 至于那些贾诩在原本的基础上新增的人员,还属于编制中的黑户。 在罢西园礼钱后,原本宪帝设立的位于西园的万金堂还有存钱,刘辩没有将其废止。虽没了卖官的进项,可抄家的进项是一直在的。 刘辩将之留作为私房钱,这些钱支取起来可方便多了。少府的钱粮虽实际上归名义上同在少府之下的中常侍掌管,但毕竟还有少府及属吏监察账目。 贾诩的额外支出,用的便是这里的钱。 刘辩暂时还没有将之公之于众的打算,只是原车骑将军部曲的确得换个说法了。 贾诩的人也能假托这一府台行事。 要做此事,仍旧避不开尚书台。 但这次,卢植他们就劝不住刘辩了。 关羽带着这些人所作出的功绩有目共睹。 吸取了之前的建议,刘辩先是轻松地取得了何苗的同意,随后他找上了卢植,准备逐个击破。 如果可以,刘辩还是希望能群策群力的。 尤其是太傅卢植,刘辩希望能与他力往一处使。 然后他就发现卢植早有准备——“陛下,此部可归于御史台之下。” 刘辩当即拒绝:“御史台在宫外设立的受事御史所受之事远不如南市之亭,分设两处,百姓有冤也能多一条门路。” 卢植原本只是尝试一下,见刘辩态度果决,并未再坚持。 早前关羽做出成就后他就知道会有此日,遂郑重向刘辩拜道:“陛下定要另立新部,臣本不应有异议,只有数言,想谏于陛下。” 刘辩没想到卢植态度骤然转变了,他回礼后答道:“卢师请说。” “陛下所设此部,当效仿关云长在时,只闻罪查案,定罪判刑交予有司,不应如绣衣使者般持节独断擅行。” 刘辩答道:“卢师放心,其部职责当与去岁同,我不会让绣衣使者的再现的。” 贾诩带人探听消息也是闻罪的一环嘛!只是主动和被动的区别。 而且绣衣使者的名声太差了,持节而行,权力也过于大了。 至于刑狱审判的权力,起码之前关羽和张温、羊续配合的挺好,是符合时宜的,而且如今重大案件派宦官监督也是常事。 如果到了必须大兴刑狱的时候,那就是十常侍出动的时候了。 卢植继续说道:“其部长吏,当选廉正节义之士充任,而不可使宦官为止。” 刘辩点了点头,张让只是协助贾诩而已,还是要以贾诩为主的。 十常侍还有别的事要干。 答应了这两点,卢植不再有异议,还帮刘辩出了主意。 “陛下可将此部曲重编为一校尉部,可将其置于三公九卿之下,效仿尚书台、御史台,归于少府之下,实则不受少府管辖。抑或如西园军一般独立一部,如此,便在钱粮账目上缺乏少府监管。” 刘辩看似犹豫实则坚定地选择了后者。 之后,刘辩带着答应卢植的两个条件找上了马日磾。 半推半就之下,也没有反对。 刘辩原本还准备拿重修律法的事诱惑一下,而今见省了这一步,也就顺势不提了。 水到渠成。 但在此部叫什么名字上,刘辩稍稍犹豫,他最熟悉的当然是锦衣卫了,但这个名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绣衣使者,锦衣也不符合这些部曲的作风。 他想来想去,干脆偷了曹操的校事,以之为校事校尉部。 侍中贾诩迁为校事校尉,比二千石,以倍受关羽称赞的伍孚为副。 伍孚正直不畏权贵,在明面上行巡查之事,贾诩则明暗兼顾。后续更加完善的架构可以慢慢调整。 …… 于此同时,被卢植忌惮的十常侍们,则再一次修改好了的他们为了针对地方官吏而设下的章程。 待章程差不多了,便有了一个问题,人手从哪来。 十常侍当然倾向于西园军。 但刘辩可不愿意。 蹇硕因其性格,和十常侍并非那般亲密。作为宪帝给他留下的可信之臣,刘辩愿意保留蹇硕在西园军中的地位,充当西园军中的“北军中候”,监察军队。 但宫内宫外的宦官就别搀和在一起了。 对于人手,刘辩想到的是董重。董重自从向刘辩表过忠心之后,一直很安分。 他一提,赵忠等人就明白了,效车骑将军部曲故事嘛! 但在办事之前,刘辩觉得应该给董重安排一个他信得过的军司马。 …… 雒阳诏狱。 被遗忘的陈王宠已经被关了一年多了。 当初宪帝不愿意处置他,可也不愿放过他,便一直将他关着,没进行进一步的处置。 这次天下大赦,他也在遇赦的范围之内。 这些日子,他在诏狱之中,消息闭塞,生怕某一日被拉出来问罪。焦虑之中,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得亏是羊续是个良臣,没有想着用他的命去讨君主的欢心,否则,一个囚犯在诏狱中畏罪自杀太容易了。 刘宠是孤身来到雒阳的,举目无故人。 骆俊因触犯阿附藩王法而死,接任陈国相的许玚吸取了骆俊的教训。陈国未除,陈王宠的子嗣就老老实实留在王宫享福吧,不可能放任他们离开陈国前往雒阳。 光武帝继承了汉武帝时对诸侯王的防范。 与刘虞这样没有继承王位却能凭着才能为官的宗室相比,刘宠天生带着王爵,衣食无忧。但也因只有名号和爵禄,想要有一番作为几乎是不可能的。 (本章完) 163.第162章 二月 第162章 二月 曾经的刘宠是有野心的,否则也不会去尝试去染指于诸侯王来说是大忌的兵权。 虽然事出有因,明面上的罪全由骆俊扛了。 但经此一遭,刘宠哪还有什么雄心壮志,能活着就不错了。 得知天下大赦,他先是隔空谢恩,然后才在狱卒的带领下离开了诏狱,重见天日。 等到出了诏狱,站在道路上,他望向冬日的暖阳,举起破旧的衣袖,遮住了有些刺眼的阳光。 “陈王,陈王……” 听到呼唤,刘宠回头看去,正看见一个宦官向他走来,拜道:“大王,陛下有请!” 宦官自陈乃小黄门高望,刘宠不敢托大,以礼待之。 在高望的带领下沐浴更衣,等到一切准备完毕,才前往拜见。 刘辩还是在羊续的提醒下想到陈王宠的。 刘辩甫一登基,宪帝都没杀的诸侯王他当然也不能杀,不仅如此,还得表示一下对诸侯王的友善态度,团结宗亲。 诸侯王们在汉末的存在感很小,这与一直以来的政策脱不开关系。 刘辩觉得这样挺好,汉家的宗室很多,不缺几个参与政事的诸侯王。这些诸侯王也发展不到拖累国家财政的程度。 刘宠的姿态很卑微。虽然论起辈分,他是刘辩祖父辈的。 一年多的牢狱生活给他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影响,绝不是一次沐浴就能洗清的。 见刘宠很上道,刘辩权做安抚:“陈王且在雒阳修养几日,之后再回属地。” 刘宠自不敢反对,连连称是。只是心中哀叹自己大约不能活着回到陈地了。 刘辩又问及其在属地的生活,刘宠一一作答。 最后,刘辩说道:“陈王是宗室中的长者,当为宗室楷模,若是遇到官吏欺压百姓者,尽可以上奏。” 直到这时,刘宠才确信刘辩真要放他回去。 这次是真心实意的称是了。 刘辩又道:“如骆俊那次,陈王若能早点发现骆俊私取官粮,上书朝廷,也不至于造成现今的结果……” 刘宠拱着手,思索了一小会才答道:“臣无能。” 见过陈王宠后,刘辩下诏书,许诸侯王每三月上书言事,给了他们一个发声渠道,也算是刘辩关心宗室了。 对于刘辩来说,这些权力受限的诸侯王如果能在领地充当一下耳目的角色,也算是百姓没白养他们。 至于能起到作用的可能性,只能说聊胜于无吧! 二月伊始,皇甫嵩奉皇命开陈仓,分发其粮,用以帮助存粮耗尽,正处青黄不接阶段的屯田之民度过最艰难的两个月。 后皇甫嵩奏曰:受粮者皆面东而拜,以谢皇恩。 过去,不是没有想要编户齐民的地方长吏,但愿意发下实打实粮食的寥寥无几,通常人走政息。 编户之民由是归心。 初,骠骑将军重得诏至云台殿,经威兴门,时云为太子庶子威兴门令,重见之,甚是喜爱,乃奏请以云为将军府军司马。 帝不舍,重再请,帝乃许之。 …… 时间来到二月初,刘辩终于决定了重修汉律的人选范围。 虽然卢植一直没有表达总领重修汉律事的意愿,但刘辩还是将这个头衔给了他。 太傅作为高于三公和大将军的上公,即便不考虑与刘辩的师生关系,光从地位上说就足以压服群臣,名正言顺。 而且总领也并不意味着卢植要干大部分工作,保证律法的内容不出问题即可。 在太傅之下,尚书台、三公府、廷尉俱参与其中。 身处要职之人自然要处理好公务才能参与,真正全天候有空闲的还得是侍中荀爽、以及刘辩的老师郑玄和蔡邕,郑玄还曾为汉律做过注。 在以经文解读律法的背景下,古文与今文的再度交锋不可避免。 在此期间,另有一值得一提之事,在刘辩的安排之下,华佗还未给荀爽把脉便看出其有暗疾,乃以汤药治之。 荀爽常有腹痛之时,服药乃安。 刘辩又安排华佗些时间为公卿等重臣诊脉,防患于未然,不曾想竟又诊出一个比荀爽的暗疾还要严重的羊续出来,按照华佗的话来说,若再晚些医治,命不久矣。 为此,羊续只能暂时放下政务,以作休养。 丁亥日。 葬孝宪皇帝于文陵。 宪帝妃嫔中无子女者,皆要为宪帝守皇陵。 此为定制,刘辩也难以改变,不过至少她们还活着,不用殉葬。 至于宫中未与宪帝有过接触的采女,刘辩则下令,有家者各归家中,嫁娶随意。 其间不是没有大臣上书建议刘辩把德政再进一步,多放一些宫女出宫,刘辩思索之后没有同意。 与奔着成为皇帝后宫而来,出身大多不俗的采女不同,寻常宫女大多出身低微,家还在不在都成问题,甚至于就算能回家只怕还不一定能比得上在宫里呢! 如今还是二月,强行把人放出去,若宫女的家人指望不上,与送死没啥区别。 不过刘辩最后还是让何太后在今岁放出宫去的宫女名单上大开方便之门,自愿者尽可去。 如此,在俸禄支出上还能省下一小笔。 在此期间,被公车所征的大儒又到了一位,原大将军长史王谦带着他的儿子王粲重返雒阳。 王粲年十三,少有才名,乃是建安七子中爱听驴叫的那个。 王谦此次入雒阳,也抱了让王粲见一见天下贤才的念头。 除了大儒,公卿二千石等举荐的名士贤才并不一定需要刘辩挨个接见。 随着各地所举之人陆续到来,刘辩在名单之上看到了不少他熟悉的名字。 如颍川太守李旻举荐的荀攸,东郡太守桥瑁举荐的程昱。 前者倒不令刘辩意外,倒是桥瑁,举荐了并无什么出身的程昱,让本来对他印象不深的刘辩记住了他。 其实刘辩并不知道,桥瑁倒是想举荐出身高的陈宫,但陈宫却不想被他举荐,直接出远门访友去了,他一气之下也不想着以此交易获利了,直接举荐了程昱。 此外,还有几位何进的故吏,或因拒绝了何苗的挽留,或因何苗根本没挽留,仍为白身,获得了举荐。 如逄纪、陈琳。 (本章完) 164.第163章 校事郎 第163章 校事郎 “子经,现在回到大将军府还来得及。”大将军府长史乐隐正在劝说他的弟子牵招。 在校事校尉部改名新编之际,原本需要兼顾相关事情的他很痛快地放开了手。 乐隐亲眼见着此部巡查的区域越来越大,他看出了趋势,也看出了机遇和风险——天子鹰犬。 他对自己的这个弟子是极其看重的,推心置腹地说道:“子经可知,现在校事部只处理些乡吏,但以后,必然会扩至县吏郡吏乃至于长吏……” 牵招闻言却瞪大了眼睛,兴奋起来:“老师,真能这样吗?太好了!我要为天子为百姓除去罪吏!” “老师觉得,校事部需要几年才能做到老师说的这些?” 乐隐一时语塞,怎么好像起了反效果? 但面对弟子炯炯有神的双眼,明哲保身的话该如何说出口啊! 自古以来,为鹰犬者,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他终于开口:“为师已求过了大将军,你先在大将军府为小吏。近年来,你经学上多有疏漏,正好趁此机会弥补。待过些年,你在经学上能有所成,依大将军对伱的看重,且有为师在,举茂才之日亦可期也。” 牵招的身份比较特殊,真要论起来他不在部曲之中,妥妥的属于关系户,员外之人。 这时候跟着老师一起离去,不会有人说闲话。 而乐隐为他安排的仕途起点,更是一条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康庄大道。 “老师,弟子还是想要留在校事部,”牵招坚定的拜道,“还望老师准许。” 二十三四的年纪,让他颇为理想化,如何肯放弃眼下为民伸冤的机会? 此大义之所存也! 但乐隐于他亦师亦父,如果乐隐坚持反对,他难道能忤逆吗? 乐隐望着牵招,忽然回忆起初见之时,牵招不过十来岁,持着木剑,口中嚷着游侠们仗义行事的话。 他之所以喜爱牵招,不正是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吗? 年少而身怀壮志。 乐隐望着坚定的弟子,叹息了一声。 “伍孚正直,子经可多与之相交,但贾诩……此人为师看不透他,子经在公事之外要少与他来往。” “是,弟子谨记。”牵招见乐隐同意了,开心坏了,哪有不答应之理。 …… 因校事所部与寻常部曲不同,百姓感念其功绩,遂效仿虎贲羽林,尊称其员为校事郎。 这些人大都不通经学,有士人在暗中引以为耻,但校事郎们除恶的功绩是实打实的。 由此,校事郎之说逐渐自下而上的传播开来。 牵招正式在校事校尉部落职,为比二百石的屯长,这个级别已经足以令牵招带人独领一面了。 他很得负责巡查的别部司马伍孚看重。 校事校尉部内部的俸禄很足,最低的俸禄与小吏中最低的佐史相当,可以养活五口之家,立功还有额外奖赏。 在校尉贾诩的宣传之下,众人都知道这些多出来的俸禄出自天子的私库。 而在俸禄充足的情况下,贪污受贿便成了理所当然的重罪。 作为校尉,贾诩在安排暗子之余,不忘继续在原有的校事郎中选拔人才。 他抽出时间,自上而下地问答,很快就轮到了牢记乐隐教诲的牵招。 贾诩多精明的人,牵招面对他时唯唯诺诺,只求不引起他的注意。一次两次也就罢了,都三次他还能注意不到? 贾诩看着牵招,态度随和:“子经,勿要紧张,随意一些……我其实一直好奇,你很怕我?” 牵招立马挺起胸膛道:“校尉何出此言,下官亲近校尉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害怕校尉。” “你该怕我的,不是吗?”贾诩像是对一切了如指掌,“前日巡查,你曾在午时离队外出,是去你原本同僚的住处了吗?” 既要探听消息,自己的部下岂能不了解? 贾诩继续问:“你是否想知道原先调到我手下的部分人去了哪里?” 牵招赶紧拜道:“下官不敢!” 其实当他与房子的新主人交谈之后,知道那栋房子并非贱卖,他就明白了。 同时牵招也真切地意识到了,他老师所说的新的校事部与过去部曲的区别。 “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想知道吗?”贾诩继续问道。 牵招当然想,可他转而想到了乐隐的教诲。 思虑片刻,他对贾诩拜道:“不敢,下官逾矩,行事不当,请校尉责罚。” 牵招只希望贾诩不要一怒之下将他驱逐出去,这样伍孚都没法保他。 却不想贾诩并不生气,而是道:“陛下有意派人去查探早年新置于各郡国的监察从事有无失职者,你可有意前往?” 面对这项任务,牵招哪里还顾得上老师的叮嘱,急忙拜道:“多谢校尉信重,下官必不辱使命!” “好,我准你三日的假,回家中做好准备……” 看着牵招离开,贾诩思索起来。 他原想着若牵招是大将军或是关羽留下的耳目,未免过于显眼了,又怀疑乃是故意为之。 如今见面,他觉得此前所想,可能性不大,不过,还是得防上一防。 …… 贾诩面见牵招之际,刘辩正在平乐观中看北军与西园军演武。 这是宪帝曾经待过的地方,只是物是人非。 演武事毕,诸部皆有赏。 又以猪羊各三百赐士卒分食。 因宪帝丧,未许饮酒。 刘辩则召集了六百石军假司马及以上的军官相见。 倒是刘备与张飞看着护卫在天子身侧,一脸严肃的关羽,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袁绍辞任屯骑校尉后,在接任的人选上,刘辩最终同意了何苗举荐的王匡。 北军五营兵员世代传承,其校尉在营中的分量远不如新建立的西园军。 校尉之下,还有司马与之分权。 其中长水营最是特殊,营中还有胡骑司马一人。 胡骑司马乃是归义南匈奴人,名曰屯屠,虽归义久矣,但仍受到歧视。 他见天子召见众将,与之交谈。 忽然提起了他—— “胡骑司马,卿与麾下义从久居雒阳,可有不便之处?” (本章完) 165.第164章 鄙视 第164章 鄙视 在屯屠眼中,天子年少,却有威仪。 闻言不敢怠慢。 他是靠着军功当上胡骑司马的,天子既然问了,他必然要答。 而且,他必须抓住这次机会! 屯屠以汉人的礼节拜道:“臣等归义久矣,然为胡人,军中赏赐不同,乃成定制,营中义从,常被鄙视。” 此话一出,北军中候何颙立马上前说道:“陛下,赏赐分成早有定制,平日里义从少得,但在外作战时,义从所分得缴获也会多得。” 对此,屯屠无言反驳。只是在多数情况下,缴获如何能跟赏赐相比。 何颙又当着屯屠的面骂道:“彼辈蛮夷也,不识礼仪,不知进退,不受教化。此乃其己身之过,岂能怨人?无礼之处,可见一斑。” 屯屠大怒,他的官秩虽高于何颙,但权职上却受制于何颙,双眼望着何颙都要冒火了。 刘辩见状,便明白歧视才是根本的原因。 他扫视一圈,目光之下,有惋惜之人,也有觉得何颙说话有点过的,但更多的是事不关己。 刘备心生不忍,正要上前,却听天子开口了。 刘辩道:“北军五营皆为朕宿卫之兵,当一视同仁,岂能凭空辱没?” 他方才阅兵,长水营也是在内的。与其他校尉部无甚差别。 屯屠听罢,大声拜道:“臣愿为陛下效死!” “陛下……”何颙仍固执己见,“胡人无信也!” 刘辩见何颙仍分不清场合,刚一皱眉头,西园上军校尉蹇硕骂何颙道:“汝岂识礼仪?竟敢在天子面前犬吠?” 不等何颙反应过来,蹇硕立马补充道:“陛下,臣请罢何颙!” 被宦官一骂,何颙反而反应过来了,怒视着蹇硕,转头向刘辩劝谏道:“陛下,宦官无德……” 话没说两句,就被西园校尉冯芳打断了:“陛下,北军中候治军无能!” 王匡稍作犹豫,终究还是站了起来为何颙求情:“陛下,何中候虽口出妄言,但他为人正直,不会因长水营胡骑而苛待。” “陛下,屯屠也当能证明!” 屯屠虽恨何颙,却也不得不承认王匡所言为真。 这一点倒让看何颙很不爽的刘辩对何颙有点改观,但他确实不适合继续为北军中候了。 将胡人一刀切的决定是愚蠢的,况且,现在三辅屯田民中不乏匈奴人。刘辩也打算逐步将南匈奴人编户为民。 作为胡人中最亲近汉室的北军长水义从,价值很高。 刘辩决定道:“中候既然做不到一视同仁,那就退位让贤吧!” 何颙依照礼仪拜别皇帝,没有继续失态。 临走时,他还恶狠狠地看了一眼蹇硕所在的方位。 显然,他把账算在了蹇硕头上。 经过这个小插曲,此次见面匆匆结束了,刘辩又把赏赐增加了一些。 毕竟也不能为了胡人义从减少汉军的赏赐。 根基在哪他还是分得清的。 这一趟,加上作为大头的赏赐,便了一千万钱。 不过只要这笔钱能分到士卒手中,让他们知晓这是天子所赐,便是值得的。 …… 太学。 自从去岁的策试之后,一些有追求的太学生们便在悄然间加深了对农学的研究。 清谈之风也随之减弱一些。 一些因为种种原因错过了当初策试的太学生则在期盼着下一次策试的到来。 也有原本一腔热血为乡吏者,受不了乡里的环境,寻了各种理由选择了辞官,不过这些人终归是少数。 太学门前的石碑旁,一个中年文士正望着石碑上的经文出神。 有路过的太学生见他胡子一大把,年纪起码四五十了,却衣着寒酸,好似没见过世面一般,不由在心中升腾起了一股优越感。 正要多看两眼,却见那人转头朝他看了过来。 这时,此太学生才留意到中年身材起码八尺以上,看起来甚有威严。 他不敢再看,偏过头去。 中年望着他离开,才回身去寻自己马车。 车夫恭敬地问道:“程公,要回郡邸吗?” “随意转一转吧!” 程昱上了马车,闭目养神起来。 除了郡邸,他现在无别处可去啊! 作为被东郡举荐上来的名士贤才,程昱在被授官之前没有别的去处。 别的名士到了雒阳之后,饮宴,论经,等等活动不断。 但程昱却与这些活动无缘。 初时,守在东郡在京郡邸的官吏们还对程昱恭敬有加。 时间长了,朝廷也没有第一时间对这些人授官,程昱出身低,脾气差的缺点就显露出来了。 官吏们逐渐没有对程昱如最开始般恭敬了,乃至于有反差明显者。。 郡邸中甚至有人断言,此次各郡国举荐的名士足有一百多人,其中可以出人头地的能有几个?程昱必然不受重用。 此言一出,便得了许多人的赞同,以致于郡邸中不少人看向程昱的目光都怪怪的。 唯有负责东郡郡邸的守丞年六十,有长者风度,待之如故,认可程昱的才华。 程昱本就不是豁达的人,可有守丞在,他也不好计较。 其实他明白,与其说是他想要避开异样的目光,不如说他也在担忧自己的前途。 马车行了许久,程昱睁开眼,吩咐道:“回郡邸吧!” 忧之无用。 车夫应了一声,很快转了方向。 程昱则在车中默念:“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 回到郡邸,程昱对着那些在背地里议论他的人一一回礼。 郡丞乃请程昱共饮,席间,郡丞道:“君,贤良也,他日授官之时,君便携印绶藏于怀中至此处饮宴,待酒酣之时,吾便将印绶扯出,去吓一吓那等愚人!看看他们会不会直呼‘妄诞耳’!” 说罢,大笑起来。 这是朱买臣从贫寒之中直升二千石后干过的事。 程昱知晓此事,回应道:“他日若遂凌云之志,必效前人!” 朱买臣也出身寒微啊! 说罢,程昱眼泪忽然止不住流了出来。 守丞举起酒,道:“共饮!” “共饮!”好似有一滴水掉进了碗里,程昱不以为意。 守丞的酒量尚不如程昱,先行醉了,睡前,留下一句感慨:“吾辈寒门,何其难也!” (本章完) 166.第165章 暮登天子堂 第165章 暮登天子堂 程昱听了守丞的醉话,直到将酒饮尽方息。 醉意之中,他从怀中掏出了一篇文章,那是他原本准备用来上奏的奏书。 “尚不足也!” 程昱这些日子并非什么都没做。 他知晓了许多今上在为太子时的施政。 程昱转头寻找,在守丞的身上,毛笔,砚台,墨丸皆有,他也不去别处寻找了,笨手笨脚地解开放置这些用具的囊,还有一块用来记录的木板。 找到这些后,他立马忙活起来,研磨墨汁,奋笔直书。 “初有公田,郡国皆存,因灾祸不断,或租或赐于百姓,租者久矣便为百姓所有,卖于豪族豪强,郡县为之助力。公田遂为大族之田也,百姓为之佃户奴仆。” 写到这,他又在背面写道:“昔为平灾祸战乱,乃加田租口算,朝廷加之有期限然郡国收之无度也,时至今日,天下皆平,所加之田租口算亦不得减,国库亦无所增也……” 小吏加收了,但国库却没有收到,钱粮到哪里去了呢? 这么大一笔钱粮,单凭乡吏是吞不掉的。 写罢,程昱举着板子,大笑两声,道:“如此,当足矣!” 随后他将字板塞进怀中,紧抱着,也不觉硌得慌,沉沉睡去。 翌日,程昱睡醒,身上被盖了一层厚厚的被褥,他半晌才回过神来,忽觉得少了什么东西。 偏头望去,却见旁边的桌子上正放着一块他十分眼熟的木板。 他当即掀开被褥起身去拿,拿到手中,却见他昨日挥笔写下的字竟全被人用书刀削去了。 唯有因尚未削干净而残留的一些墨迹让程昱明白他昨日所为不是在梦中。 他马上明白了,自己昨日所写被守丞看到了。 未久,听到动静的守丞赶了过来,见程昱手持着木板发呆。 守丞劝说道:“这天下百十年来都是这样,非一人之力所能改变,你我如之奈何?且君乃是桥府君所举,因此事而陷桥府君于不义,仲德岂非自绝于天下?” “我知仲德之志也,仲德若不能直面天子,此言便无法呈报天子,若能直面天子,何须此言?” 他拍了拍程昱的后背:“仲德,昨日这板上未有过一言。” 程昱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 如果旁人知晓他想要向天子戳破这件事,一定会对他群起而攻之。 他就不该在酒醉时写下这些。 程昱沉默许久,忽向守丞拜道:“昨日昱酒后失态,多谢公之提醒,否则定会行差踏错。” 他在心中警醒,以后,决不可肆意饮酒了! “如此,老夫便去处置公务了。”临走前,守丞不忘念叨:“吾等寒门,便是吾辈不成,还有子孙,只要能以经学传家,总有发迹之时!” 程昱叹息,再朝守丞一拜。 他的儿子程武成年还没几年呢,被他留在家乡,他如何能不管不顾贸然行险呢! …… 公卿郡国等所举一百多人,刘辩自然没法一一见面。 这些人都是有名望的博学之人,像太学那样用考试的方法也不现实。 且这些人的待遇还得比孝廉更高一些,不能一股脑的直接丢到三署一层层地当郎官。 随着各地所举之人陆续到来,雒阳的物议也渐渐被这些人影响,不知不觉间又要被引导到最近十分低调的宦官身上。 刘辩从贾诩处得知这一消息,便知道不能等了,得给他们找点事做。 交州等偏远之地所举之人来得过于缓慢了。 面对这些人,刘辩索性给了几个议题,命他们择其一者上书言事。 也算是一场没有监考全凭自觉的开卷考试了。 其一乃荆扬二州屯田之事。 随着皇甫嵩开陈仓放粮完毕,三辅屯田的消耗已经能统计出来了。 在不对羌人和匈奴人以及部分被屯田吸引来的无地汉人进行压榨的情况下,预计五月份的收成也只能与朝廷的投入相当。 毕竟屯田所用乃是曾经荒废已久的耕地,光是重新开垦就能消耗许多时间精力。 按照皇甫嵩所说,其中一些田亩还是有主的,然后都不用皇甫嵩出手,其主立马被陶谦以荒废耕地为由重罚了,并用部分罚金将耕地买了下来。 不过以后只要没有天灾人祸,就已经能有不错的产出了。 荆扬二州的屯田显然也是需要充足的先期投入。 且二州的人口更多,不像三辅因战乱地广人稀,涉及的范围远大于三辅。需要兴修水利,开垦出更多的新田亩,难度更大,更要一步一步来。 其二乃增三辅屯田之民之事。 其三乃吏治之事。 其四乃幽并之北,南匈奴、乌桓及鲜卑之事。 这四条的提出刘辩也与卢植等人商量过,不仅仅是对名士贤才们的考核,也是借此机会宣告云台殿未来几年要推进之事。 程昱又在奋笔直书。 酒醒之后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木板上的内容并未出现在他的奏书之中。 他自认胸有沟壑,此四条,他除了对荆扬二州不甚了解之外,剩下三者他尽皆能言之。 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这一日,忽有黄门侍郎至东郡郡邸,问曰:“程仲德何在?天子相召。” 守丞急忙派人去通知程昱。 原本还在背后议论程昱的小吏们争先恐后地前往通报。 当日日落之后,程昱方归。 从日落时便守在门前的守丞见他乘车而去,步行归来,面上无喜色。赶紧上前迎接想要安慰。 忽见程昱揉了揉胸口,露出一小节黑绶,天色还未彻底暗下去的时刻,他一下看见了。 守丞索性拉着程昱的袖子进了郡邸,绝口不提面君之事。 原本十分热切的小吏们见状恢复了昔日的态度,不过明面上好歹还有最基本的礼节。 一众人一同参加了守丞备好的酒宴,待吃许久的酒,程昱约莫是热了,理了理领口,露出了里面的绶带。 守丞顺势将之连着铜印拽了出来。 黑绶,最低六百石。 望着震惊的小吏们,二人相视一笑。 “蒙陛下信任,拜为侍御史。” (本章完) 167.第166章 第166章 是日,刘辩诏御史台遣侍御史等巡查州郡。校事校尉部亦遣员同往。 他们的使命很多,探察吏治尤其是乡间口赋免除情况,侍御史还要向那些距离三辅较近的郡国宣布朝廷号召无地的百姓前往三辅参加屯田的诏书。 但三辅距离北方人口最稠密的冀州兖州豫州还是有些远了,路途依旧是个麻烦。 刘辩在一月份大赦天下的诏令传的很快,而在三月份的盗窃高发期,官府抓捕的囚徒和交不上赋税的百姓显然是追不上大赦的尾巴了,他们将会成为关中屯田的一员。 考虑到各郡国的执行能力…… 刘辩还会额外派出官吏相助。 前往乡里的太学生们在地方上还不足一年,刘辩最终没有选择动用他们,让他们在乡里待的更久一些。 这些响应他号召的人作为种子,要去芜求精。而时间,最容易做到这一点。 侍御史程昱在刘辩见过之后,也将会成为监督执行这一政策的人员之一。 近两年随着战事的减少,国库的收入一直在增长,可支出也变多了。原本拖欠给南匈奴和乌桓的赏赐还没能恢复,又添了新的出项。 也就是大司农袁滂,兢兢业业,从无怨言。 云台殿中,袁滂正在答话。 “陛下放心,三月至三辅粮食收成之前,其间囚徒所费,国库可以供给。只是无地百姓愿意来三辅者,不知有几人。” 以过往经验来说,自愿前往的话,数量必然有限。 可刘辩也不敢打包票:“先以当初七郡国大水时自愿前往的荆南之人为例,用这些人在七郡国中人口的占比估算,届时多出来的,由少府出钱粮供养。” 袁滂拜道:“唯!” 见状,刘辩忽道:“现在西园礼钱已废,西园八校尉所费钱粮是否也该由国库来出了?” 袁滂拜道:“陛下,国库仍空虚,而西园仍有存钱与进项,若要供给西园八校尉钱粮,需以抄没所得皆入国库不入西园。” 袁滂坚定地表示这笔钱还得西园出。 当初抄没鲍鸿家产时,刘辩用西园军的钱粮出处为由将其家产全部归于西园,由此博宪帝一笑,此事终究作为一个回旋镖打了回来。 刘辩原本只试探一下,毕竟他用少府和西园钱做事更方便,听闻这话干脆不提这事了。 在屯田等问题上,袁滂的支持很是到位。 刘辩觉得他是一个很优秀的司空候选人,是个务实之人。 但各方所举荐的并非都是程昱荀攸这样务实的人才。 明明刘辩都指出具体之事,还有人通篇圣人所言,甚至还有人认为让各地安居乐业的百姓前往三辅屯田是劳民之举,以此劝谏刘辩。 刘辩看到这份奏书,当即就想让那人哪来的滚回哪去! 还是卢植劝住了刘辩。 “陛下,广开言路必然就免不了听到逆耳之言,若以此治罪,只会闭塞言路。官吏们也只会说陛下希望听到的。” 刘辩猛然意识到,这不正是信息茧房吗? 他转念一想,就算是反贼的话也不是不能听上一听,不然,怎么知道他哪里做对了呢! 只要别被反贼洗脑就行。 随后他继续看起了奏书。 言之有物的放在一处,全是虚言的弃之不理,其中尤对刘辩心意的,则可以直接召见。 于是乎,在处理政务之余,刘辩足足了两天时间,还熬了会夜,才将这些奏书看完。 在随后的清晨,刘辩去西宫拜见太皇太后与何太后时,何太后第一眼就看到了刘辩的黑眼圈,心疼不已。 她拉着刘辩的手:“现在阿母在西宫,不能日日看顾你,婉儿与昭姬的居所都还在中宫,她们很是孝贴心,每日都来陪我……现在你父皇已经下葬,是时候给她们一个名分了。” 刘辩点点头,给个名分自然是可以的。 他现在虚岁十五,实际上有生育能力了,可他还想再养精蓄锐两年呢! 而且正好两年之后正儿八经的三年孝期也过了。 (本章完) 168.第167章 禁中之内 第167章 禁中之内 皇后并不像太子妃一样需要尽快定下来,在何太后的建议下,刘辩给自己封了两个贵人。 原本何太后还准备遣掖庭令去各地选采女充实掖庭,被刘辩果断拒绝了。 前脚才要倡导节俭,后脚就大规模去民间选采女? 就算要选,那也是以后的事啊! 何太后很想要个孙子,她错过了儿子的抚养,能指望的只有孙辈了。 “阿母见你整日都住在云台殿,闹黄巾那时候你父皇都没这么辛劳……瞧瞧,都瘦了……”何太后继续拉着刘辩的手,“没了阿母照顾还是不行……好在你的两个贵人都是温柔贤淑的人,有她们照顾阿母也能放心……她们都还在中宫,伱在那里应也能住的惯些。” 刘辩当然也不想这么忙。 可新朝伊始,满朝皆是旧臣,刘辩需要分辨出哪些人可以为他所用。 坐在朝堂之上,看着满殿朝臣,谁知他们究竟都是怎么想的呢? 比较经典的就是袁隗当上司徒之后,刘辩能从办事的反馈中明显地感觉到司徒府的效率提高了。 九卿之中,鸿胪卿董卓对刘辩的决议向来不遗余力地支持吹捧,称得上第一。 有朝臣以董卓谄媚鄙之,董卓听闻后却振振有辞,言“圣天子在朝,汝莫非不满?”还要上书弹劾。 如是种种,都通过贾诩张让传到了刘辩的耳朵里。 除了朝中,还有各地刺史太守,这个时代,个人的能力对于治理的影响过于大了。 他继位地很顺利,这离不开以公卿为代表的官僚体系的支持,所以刘辩对于官员的任免,也要尽量遵循其中的规则。 在何太后这里,刘辩久违的卸下防备。 何太后记得先帝的叮嘱,即便再心疼于刘辩的劳累,也没提过临朝观政的事。 面对她的叮嘱,刘辩道:“孩儿过两日就去中宫……” 何太后却不上当,笑道:“你口中这两日,落到实处,少说也得五六七八日吧!” 刘辩嘿嘿笑了两声,转向了别的话题。 他觉得自己自制能力有限,万一沉迷温柔乡,从此君王不早朝了也不是不可能。 主打一个自知之明。 何太后也不拆穿他。 闲聊之中,刘辩遥指着西边问起:“母后与祖母,还是一见面就争吵?” 一说起这事,何太后的脸色一下就变了,怒道:“那个无知老妇的想法我岂能不知?她整日看着刘协,怀疑我要害他,我岂会干这样的事呢!” “是啊是啊!”刘辩一脸的赞同,“阿母这样仁善,怎么会忍心呢!” 对刘辩的态度何太后很是受用,继续说道:“要我说,就该把刘协送到封地去就国,那个老妇要愿意跟着,就让她跟着去陈留!” 这种时候刘辩就得劝一劝了:“阿母,协儿的年岁还是太小了。而且孩儿也答应过父皇,要照顾好祖母和协儿……” 刘辩明白,在他的子嗣诞生之前,刘协还有一层隐藏着的继任者身份。除非刘协犯了谋反这样的大罪,否则在这段时期,刘协就是刘辩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何太后闻此也只能一叹。 多年的两看相厌,哪是能轻松解决的。如今同在西宫,出门去趟西宫北面的园林都能遇上。 何太后忽然说道:“辩儿,把她与刘协送到北宫居住如何?” 雒阳皇宫南北两宫互为备份,现在刘辩居住在南宫,北宫便形同冷宫,一些南宫安排不下的内侍宫女也会到北宫居住。 “北宫?”刘辩一愣,何太后不会害他,大约只是没想到此举传出去会惹人议论。 孝道的问题必须得考虑到。 在他一愣神的功夫,何太后转了话头:“北宫才起过大火,不太合适。” 刘辩犹豫道:“最好等上两年。” “辩儿勿扰,大不了阿母以后见那老妇干脆不搭理她,那老妇还能拿我如何!” “阿母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与人生气,气的是自己。” …… 宫中宦官舍内,中常侍渠穆前来拜见赵忠。 渠穆的面上带着不安:“赵公,近些日子,我仍觉得前途未知,心里实在不安稳。” “带着我们捐献家产的张公现今颇受陛下看重,他的养子张奉更是娶了太后之妹,可我等不同啊!” “赵公与张公向来关系亲近,可知道些什么?” 赵忠皱了皱眉头责备道:“汝管好你的尚方监!又无旁人来与你争抢。” 他知道渠穆不满现状。 过去宪帝之时,宫中开销颇大,给了他们上下其手的空间。 但今上不好奢靡,削减人员,而且又对吏治十分看重。下面的宦官有些依旧管不住手脚,可他们这些中常侍却不敢像过去那般肆意无遮拦,生怕成了杀鸡儆猴的鸡。 当初他们敢借着权势在外面做些小动作,但现在,外面的士大夫盯着他们,乡里还有太学生们,他们的家人子弟除非到更远的郡国去,否则根本没有捞钱的机会。 “正是因为害怕啊!”渠穆看着十分真诚。 赵忠一声叹息:“唉,张公近来颇为神秘,他在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啊!” 他的话半真半假,最近张让时常派小黄门进出皇宫,有时还自行外出。 赵忠曾试探着问起,却只得了张让在得意之中“皇命不可说”的回答。 如此,他连打听都不好去做了。 只通过对小黄门的旁敲侧击知道和校事校尉有关。 赵忠岂能不知道校事校尉是做什么的,张让算是在新朝站稳脚跟了。 渠穆发愁:“这该如何是好啊!” “当今陛下要励精图治,我等自然不能落后于人,你也该让下面的人多加注意,别连现状都安稳不得……” 赵忠安抚了一番渠穆后,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微微摇头。 无论是先帝还是今上,想得重用的前提是得有用。渠穆岂能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他还是急了。 就是不知后面有没有人鼓动。 赵忠完全不像渠穆这么慌,渠穆在今上面前没有存在感,可他不同啊! 二者岂能相提并论。 (本章完) 169.第168章 名士清议 第168章 名士清议 且不说宪帝曾对今上的交待,何太后对他的信任不比张让要差,他的弟弟赵延现在还在城门校尉的位置上待着呢。 赵忠清楚地记得,今上曾向他和张让承诺,以列侯之身作为臣子陪葬平宗孝宪皇帝的文陵。 对于为臣者来说,这是莫大的恩典。 生为列侯,死有所归。 还要什么其他追求呢! 而且,张让要兼顾校事校尉的事,郭胜要留在云台殿中侍奉,将来对付郡县长吏,孙璋如何能竞争过他? 想到此处,想到那些士大夫是如何辱骂他们这些宦官的,赵忠忍不住激动地颤抖起来。 这一日可要快点到来啊! …… “孝子三年不改于父之道!” 雒阳的一处宅院之中,数人坐而论经。 其人皆是士人眼中的名士,被刘辩罢免的何颙赫然在列。 自清议之风兴起之后,名士相会,常有针砭时弊之语。 《论语》中的一句话放在这里当然不是那么简单的。 陈留人孔伷道:“孟庄子之孝者少也,孟庄子没有更换父亲的旧臣,更改父亲的为政,此实乃难能可贵之事,恐怕也只有古之先贤能做出来吧!” 孔伷的话语中带着些怨气。 他自认才能卓越,也曾作为上计吏入京。 因上计十分重要,关系到太守的功绩,所以上计吏向来是郡中最有才能之人担任,其中优异者还能被留在京中为官。 孔伷虽没能因此留在雒阳,却也涨了不少名气。 此次有诏书令各郡举名士贤才,孔伷便是陈留郡所举之人。 作为最早到雒阳的一批人,他在京中结交了许多名士,甚至还在部分太学生的邀请下讲了一次经。 也因此,孔伷的消息十分灵通。 在写完议事奏书后的等待时间,他听闻皇帝当先召见了数个此次受举之人。 孔伷自觉自己奏书中引经据典,全是圣人之言,其中所举,俱是高论。 他自认二千石亦可为也。 可他左等右等,始终没有得到召见。 孔伷心有不甘,甚至自觉受辱。 不如荀攸倒也罢了,荀氏的家学在那呢。 但与他临郡的程昱是何种人?不过得了一个陈公台不愿要的名额而已,竟也能被召见,并被拜为侍御史。 当晚,孔伷听到来自隔壁东郡郡邸处的齐刷刷的祝贺声,气得一夜都没睡好。 孔伷一度生出了离开的念头,若是身上有个官印,他只怕要挂印而去了。 直到他得知了自己将成为尚书郎。 尚书郎属尚书的助手,协助处理撰写文书,官秩四百石,尚书六曹每曹六人。一年为守尚书郎,三年为侍郎。 作为皇帝的内臣,才能更易被发掘,只要有能力,往往前途似锦。 与他交好的汝南人许靖便是尚书郎,已经当了第二年了,明年便可成为资深的侍郎。如能再进一步成为位卑权重的一曹尚书,只要外放常常会是二千石。 孔伷既舍不得尚书郎能带来的光明前途,又不满于现状。 他有心写一份劝谏的奏书然后飘然离去,得享名气,却又担心惹得天子记恨终身仕途无望。 孔伷终究是有追求功名之心的。 如此,在清议之中,孔伷作此发言也就不奇怪了。 几人顺着这个话题中隐隐的批判之意,很快就转到何颙被罢免的事情上。 何颙道:“我昨日还收到本初的书信,他已经回到家乡了,我已准备离京前去拜访!” 孔伷感慨道:“袁君名扬四海,恨不能与之相见。伯求,我并未听说袁君有何过错,为何主动请辞啊?” 何颙道:“吾不知也,只怕还与前将军有关。前将军早前立志铲除宦官,奈何,奈何……如今闭门自收,恐已没了锐气。” 伍琼叹道:“前将军为天子之舅,却被囚于府中,铲除奸佞之志不得昭彰。如之奈何啊?” 伍琼,汝南人,乃是袁绍的同郡好友,关系甚佳。在袁绍辞官后,他便为袁绍打抱不平起来。 孔伷震惊道:“君之所言,莫非袁本初也同伯求一般,无过而被天子所厌恶?” 伍琼摇头:“未可知也!” 话虽这么说,但就他之前的表现来看,但他是这么认为的。 何颙却持有不同意见:“必是宦官谗言,我之所以被罢免,就是因为蹇硕此僚!可惜前将军被困,大将军亲近阉人,天子为阉人所蒙蔽,太傅太尉亦无能之辈也!” 在他看来,除去宦官,天下就清净了,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话题马上就进入到了最和谐顺畅的骂宦官环节。 …… 校事校尉处,贾诩正听着属下汇报。 “校尉,这些名士们议论之时,身边侍奉的全是其家中奴婢,人手实在是安插不进去,钱收买奴仆又担心事情泄露打草惊蛇,故而未能探清,请校尉责罚。” 贾诩摆了摆手,不仅没有怪罪,还安抚道:“而今各处初立,未能建功也称不上罪过,以后当勉之。” “谢校尉宽恕。” 见属下松了一口气,贾诩问道:“我此前让你每日都要抽出些时间学几个字,如今学的如何了?” 那人面露苦色:“校尉,换做小时候我一定愿意学,但现在……” “旁人都能识字你不能?自行领罚去吧!” 待属下离开了,贾诩叹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要是依着陛下的意思将校事校尉部完全组建起来,起码得少活十年。 他的麾下能力是有的,但能识文断字者太少了。 能从头开始学的同样不多。 愁啊! 他需要能协助他处理文书的小吏,需要能主管一地的属官……可这些,都要求识文断字。 贾诩有心摆烂,却又担心一门心思立功的张让从中作梗。 如今读书人最聚集的地方乃是太学。 贾诩犹豫许久,还是决意试上一试。 有着之前为百姓纾难功绩,校事校尉的名声起码现在来说还称得上不错。 一些人也只敢在背地里骂骂。 以此名声应该能引来不少太学生。 但怎么将人留下了却是个问题,而且一旦这事传出去,他贾文和的名声大约也没了。 所以贾诩决定专门挑选那些出身寒微的,这些人缺乏反抗的本钱。 反正他们从太学出来后大概也只能去郡县教一教孩童,这也算是送了他们一个好前程。 这么算起来他贾诩还是个大善人呢! 贾诩继续思索着,这些能被他骗来的太学生想必不乏未经世事之人。 还得需要一些精练的读书人。 这时,有人通报,张常侍派了一个小黄门前来。 贾诩眼前一亮,他想到中常侍小黄门的家人子弟。 或许可以废物利用一下。 (本章完) 170.第169章 安内 第169章 安内 用宦官子弟做刀子? 这些人什么成分不必多说,挨个砍头肯定会有冤枉的,但隔一个砍一个必然会有漏网之鱼。 贾诩不怕出事吗? 刘辩望着张让,他知道对方必然是期待这件事的。 宦官的家人子弟经过数次打击后,有资格在各地做官的大都不敢嚣张了。做不了官的就更不要说了,是打击犯罪的重点关照对象。 “今日天色已晚,明日让贾诩来见我!” “唯!”张让应道,然后提醒说,“陛下,太后今日让臣问一问,陛下今夜可去中宫休憩?” 刘辩犹豫片刻,说道:“今晚去太后那用晚饭,把两个贵人都请来。” 张让应下后,又道:“陛下,臣听孙璋说,太皇太后知道陛下封了两个贵人后,当日饭都没怎么吃。” 刘辩马上明白过来,被董太后选进宫中的董氏女还没任何名分呢! 董氏女确实该一同封为贵人的,这是他的疏漏。 董太后在他继位后没给他找过任何麻烦,顶多是在最初和何太后观政时两人有些矛盾而已。 刘辩得投桃报李,同时此举也能让董太后和董重安心。 想到此处,他对张让吩咐道:“去请祖母还有祖母此前带进宫的董氏女,告诉祖母,这算是家宴……把寿儿和协儿也叫上吧。” …… 经过了一场葬礼,刘寿和刘协都成熟了许多。 刘寿与刘协皆年幼,身份也特殊,在宪帝下葬之后,不适合效仿士大夫在父母陵前结庐而居。 刘辩对董太后说道:“祖母,协儿今年也不小了,也该每日抽出些时间去东观读书了,朕属意让曾经教过朕的梁鹄去教他,梁鹄经学书法很不错,性格和善,祖母觉得如何?” 董太后目光从刘辩转到刘协身上,又看回刘辩,答道:“读书的事老身不懂,皇帝安排就行。” “协儿还想去东观读书吗?”见刘协点头,刘辩继续说,“不管在何处受了委屈,不要怕,直接来跟我说。” “谢皇兄!”刘协拜道,很有礼节。 “那朕明日就安排。” 刘辩这边说完,刘寿忽然道:“阿兄,我也想读书。” “你也想去东观读书?”刘辩问道,他只当刘寿起了好奇心。 却见刘寿摇了摇头:“那里没什么意思。” 随后看向了蔡琰。 刘辩会意,道:“那让你昭姬阿姊教你好不好?” 刘寿开心道:“好啊,好啊,不过阿兄说错了,不是阿姊,是阿嫂……” 刘寿是这场家宴中最活泼的人了,让这场刘辩临时举办的家宴气氛不至于太严肃冷清。 不过刘辩也没有像宪帝那般试图弥补婆媳关系,去做无用功,董太后和何太后基本互相不搭理。 次日,刘辩封了他的第三个贵人董贵人。 对此,皇宫内外没有多少议论,三个贵人在规制之内,是刘辩的全部妃嫔了。对于传统的士大夫来说,他们希望皇帝早有子嗣。 宗正刘焉为此专门上书,主动询问是否要在民间选采女充实掖庭。 现阶段还没人提及立后相关之事。 在皇后的人选上,刘辩不得不考虑到一个问题,他还需要扶持另一个外戚吗? 蔡邕家族中人不显,出过中常侍和三公的南阳唐氏却不同。 …… “卿是如何想的?引宦官子弟入校事部?” 刘辩思来想去,觉得大概是贾诩想要耍滑头,今天引入宦官子弟,明天岂不是要公然引入宦官了? 可贾诩是知道他在校事部组建之初曾许诺不以宦官为校事校尉的。 刘辩虽猜不到贾诩的谋划,却知道不能让贾诩躲避责任。 贾诩拜道:“陛下,臣无能,校事初立,招揽不到贤才,屡屡受挫……” 刘辩立刻安抚道:“卿不必急于一时,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了。” 贾诩忍不住腹诽,说来简单,万一有事时校事派不上用场,他能豁免吗? “卿想用宦官子弟,并非不行。” “只是其中良莠不齐,卿要用心选择,毕竟,卿可是他们的举主啊!” 宦官子弟中有能力早就被中常侍小黄门们托关系送去做官了,留下的…… 贾诩原本正要拜谢,听到后话一阵干咳,咳完后拜道:“臣君前失仪,还请治罪。” 刘辩摆摆手:“不过些许不值一提的小节而已,我对卿的期望还是大义啊!” 又画饼道:“朕能信重的人不多,卿之大才,将来必有大用之时!” 不过贾诩信不信,他是信的。 刘辩补充说:“贤才不止雒阳才有,郡县乡里的小吏,各地的游侠,都是可以招揽的。” 游侠倒也罢了,小吏若非刘辩开口,贾诩是绝不敢招募的。 但小吏,尤其是没有背景,经年得不到升迁的小吏,的确是最好的骨干! 贾诩的问题解决了,却也没解决。 他叹息着前来,叹息着离开。 贾诩一直想不通,陛下怎么就看中由他来干这件事了呢。 难不成是他曾经破获王芬谋反案的时候表现得过于优异了? 贾诩再度叹了口气,虽然破此案的功劳让他一飞冲天当了侍中,但如能重选一次,他一定不出头! 如果刘辩知道贾诩所想,可能会笑着回答他——因为伱贾文和有能力,擅长明哲保身,懂得进退,由你一手搭建的情报系统不会噬主。 …… 三月,兖州陈留国,太中大夫、侍御史田丰带着诏令出现在这里。 田丰本可以待在雒阳,但他主动请求巡查一州,刘辩没有不允许的理由。 校事所派随行之人中包含了牵招,为校事此行副贰,毕竟他的年纪资历在这了,此等大事独领一队还是有些勉强。 田丰牵招二人都是冀州人,家乡为邻郡,有不少共同语言。 这一路接触,田丰对牵招的生平经历都了解的差不多了。 对于眼前这个满怀理想的青年,田丰颇有好感,等到了陈留国时,他已经近乎把牵招当作子侄看待了。 田丰一行才到兖州,早已听闻消息的兖州刺史刘岱派了别驾从事王彧前来迎接。 (本章完) 171.第170章 治与不治 第170章 治与不治 当初田丰在荆州的丰功伟绩如今谁人不知。 尤其是那些本州的豪强们,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疏散了供养的门客游侠。 某些家中建筑修建过高的,也急忙拆毁。 刘岱为宗室,原为侍中,去年被拜为刺史。 他派王彧来,自然是希望能先把田丰迎到州治所在。 兖州州治在山阳郡昌邑县,位于兖州东南侧,可田丰自西而来,当然不打算越过西边的三个郡直去山阳。 “田公或许不知,山阳郡监察乃是田公的故人,信人也,平日里常夸赞田公的品德。如今他正与刘使君一同等着与田公相会呢!” 田丰其实知道王彧说的是谁,他来兖州,怎么会不先了解一下朝廷任命的官员呢! 山阳郡监察从事正是原本的代行荆州刺史事的诸葛玄。 田丰对于诸葛玄印象颇深,当初在他活着归来前率先控制了华容贝氏。后来清查宗贼,诸葛玄出力不少,也算是熟人了。 有功有过,诸葛玄虽没能真的成为荆州刺史,却还是获得了提拔。 田丰道:“故人自有再见之时,烦请王别驾告诉刘使君,他日抵达昌邑,必拜访之。” 故人不足以改变他的意愿。 说完,他看向了来自校事的一行人,双方虽同行却并非他的部下。 其为首者李锴据说在雒阳县当了二十多年的斗食小吏,不得提拔。他进了校事部没几天就被派了出来,数日间从一个不入百石的斗食吏一跃成为了比六百石的军候。 就田丰所听闻的,这样的情况不是孤例。 王彧也知道这些人原本就是关羽的部下,他见田丰的表现,很快反应过来,适时地邀请道:“诸公此来欲清各郡国吏治吗?私以为诸公可至山阳与使君一会,届时由使君遣部郡国刺史随行,可事半功倍。” 李锴很机敏,拱手道:“出发前,校尉曾吩咐过,吾等当以田公行事为先。” 王彧惋惜却不意外。他乃是务实之人,身为别驾,与同属州刺史的诸葛玄同在昌邑县,双方颇多交流。 来之前他就从诸葛玄口中打听到了田丰的刚直性格,早有准备。 “诸公既要巡查郡国,彧身为刺史别驾,岂能置身事外?请允许彧与诸公同行,彧对本州各地颇为熟悉,愿为一向导。” 对此,田丰没有拒绝。 这样,双方合成一行,往郡治陈留县去。 因天子之弟被封为陈留王,虽未就国,但陈留郡已经变成了陈留国,太守也变成了国相。 陈留相应劭曾在何苗为车骑将军时做过府掾,后外任县令,因治理有功升为二千石。 田丰并不全走大路、直路,时而会派人沿小路进乡里询问,偶尔还会亲自前往。 校事所属亦然。 对于他们最关注的皇帝免除三年口赋的诏书有没有真的让百姓咸知,他们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他们问过的百姓,没有不知道的。 王彧时刻跟着田丰,向他介绍各地的风土人情,一路上越走越自信。 就这样,一连数日,眼看着就要到陈留县了,田丰忽然改了方向,往北方的东郡去了。 田丰的行程很慢,陈留相早该知道田丰的到来的。 王彧听到田丰的决定,首个念头便是以为是田丰责怪应劭没有亲来迎接他,心有不满。 他到田丰面前为应劭辩解道:“应仲远之家学于律法颇有见解,早前他听闻天子要重修律法,便意欲归纳其家学,上书天子。” “田公放心,应仲远心中是有大义之人,绝不会为此耽误正事。” 田丰见王彧这般着急,解释道:“我并未怪罪,这一路走来,看到百姓的境况,我便知道不用再往前走了。” 王彧这才对着田丰拱手一拜放下心来:“乃是下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望恕罪。” “无碍!”田丰当然不会在乎这些。 在去东郡的路上,王彧忽然意识到,校事所属少了几个人。 尤其是那个田丰很关注的青年也消失了,看着就很精干。 他明智的将之记在了心里,没有多问。 只是在路过下一个县城时,将消息传给了刘岱。 期间,他不忘借着诸葛玄跟田丰套近乎。 “诸葛君当真是有德之人,他的兄长诸葛珪原本在泰山郡当郡丞,可惜去岁因病去世。诸葛君就将他兄长的年幼的子女全都接到身边教养。” “其兄之长子在家中奉养母亲,据说也是贤才,但要我说,最聪慧的当属次子诸葛亮。” “诸葛亮年不足十岁,却通经典。我听说啊,河内郡有个司马朗,十二岁为童子郎。他没见过他,但我觉得诸葛亮当能过之。” 神童的话题倒是让田丰来了兴趣:“日后到山阳郡,定要见上一见。” 抵达东郡之后,王彧发现校事所属又在不知不觉间少了几个人。 他亦如此前故事。 与田丰说的话多了,王彧又换了一个话题:“东郡之中,皆以陈公台为贤,我却知有一人毫不逊色,程仲德是也!我听说他被举荐入京,不知如今近况如何……” “什么?程仲德竟成了田公的同僚?” “真好啊!皇天不负贤才,若非公事,真想饮上一大白。” 此后不久,王彧就发现最先离开的那几位校事所属竟回来了。 田丰巡视之下,发现兖州终份属中原,情况比当初的荆州要好上太多了。 他虽不敢松懈,却也放心不少。起码不用担心随行人员的安全了。 但兖州并不全是好处,佃户与豪族豪强家奴仆的数目让他心惊。 陈留相应劭的治理不可谓不好,律法严明却不严峻,但解决不了这些问题。 不过至少,接下来引陈留郡的无地百姓前往三辅屯田的事不用朝廷太过忧虑了。 在东郡,田丰的所见就不如陈留国了。 生活在大道之旁的百姓都知道免除口赋之事,但在偏僻的角落,乡吏们如非收税都不愿去的地方,百姓非但不知道免除口赋的事,其所要缴纳的口赋,竟还是双倍四十钱。 (本章完) 172.第171章 审案 第171章 审案 发现问题怎么办? 田丰早已不是初入荆州时的模样了。 有过荆州生死之间的经历,他成熟了! 与乡野相比,县城更安全,更有秩序。他作为皇帝派出的使者,在这里最有权威。 所以田丰他第一时间找到了别驾王彧,此处出了问题,抛开其他不谈,你家刺史就没错吗? 太守是一郡之主,直接负责监察治下诸县长吏,相比于刺史,太守桥瑁更脱不开关系。 田丰相信,作为流官,他们绝不会为了当地人而献上自家整整齐齐的一族人。 在田丰联系刘岱、桥瑁二人的同时,校事郎李锴也派人将此情况回报校事校尉处。 做完这些,田丰亮明车马,带着别驾王彧直接来到了平丘县城。 听到消息的平丘令到城门口迎接。 平丘令陈瑾出身本郡东武阳陈氏,年四十有余。陈氏世仕州郡,担任都是重要官职,其族为郡中冠盖。 陈瑾初为郡吏,后举孝廉,为三署郎官。后为司徒府掾,迁为平丘县令。属于一般豪族子弟经典的升迁路径。 他本人颇具名士风气,人刚刚到近前朝田丰拱手作揖道:“天使远来辛苦,县中驿馆已备好住处……” 说着,他看到了一同来的别驾王彧一脸严肃,陈氏也有在兖州刺史处为官者,双方不算太陌生。 他隐约间有了点不详的预感。 明明他都提前安排好了,还钱雇佣了百姓,足足二十钱呢! 正要请使者一行入城,却见田丰上前来走到他的面前:“且慢!我身负皇命,在进城之前,有一事要先向诸位宣告。” “烦请王别驾做个见证!”说着田丰扫视着跟在陈瑾及跟在他身后的县中官吏。 陈瑾只好领着官吏再拜。 田丰向西方拱手遥拜道:“吾得天子信重,以太中大夫领侍御史,奉命巡察,不敢怠慢。” “今有平丘县令,治下无能,欺下瞒上,阻碍天子德政。卫士何在?给我拿下!” 旁边早就得到吩咐的卫士们直接上前控制住了平丘令。 田丰又道:“太守来之前,还请王别驾暂管平邱县。” 王彧虽觉得田丰此举过于刚烈,可平丘的问题是实打实的,只好应允。 田丰看着眼前县中的官吏面对这一意外表情不一,心中暗道,慢慢来。 出了这等事,最该追责的必然是本县长吏。 平丘令第一时间竟愣住了,被制住后才反应过来,叫喊道:“我没有罪,我安民一方,我为国家出过力,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要见明府,我要见使君!” 田丰不理:“带下去,我亲自审问!” 有朝廷的大义在,还有王彧的协助,田丰很轻易地掌握了县寺。 陈瑾出身豪族,在不用刑的情况下嘴硬得很。他终归是士大夫,在罪责未明的情况下,田丰不能做的太过,他得考虑到万一陈瑾只是无能而被小吏所欺。 不过陈瑾不开口,自有人开口,李锴带来的这些人处理起小吏来,驾轻就熟,经验十足。 一连数日,田丰每日都会来与陈瑾聊聊,顺便向陈瑾说说进展。 但所有的调查结果都不利于陈瑾,田丰明白,可以动刑的时候快到了。 这一日,李锴则来到了田丰的身边,当着陈瑾的面提醒道:“被安排在道路边的百姓终于说实话了,亭长们提前得知了我等的到来,此前数日每天都带着人守着,那些百姓一人能得三钱。” 陈瑾虽身处囹圄,闻言仍是大怒,他的钱竟也被贪了,还贪了这么多? 他以为自己已经明白了究竟是怎么暴露的了,在心中咬牙切齿。 李锴继续说:“据县中管理府库的小府供认,这笔钱是由县令亲手拨出的,但拨出的钱足够一人二十钱,光此一项,县令就得了八成半的脏钱。” “这笔钱没在县寺中搜到,可能被送到了族中。陈氏是郡中大族,田公,此事当上报,奏明天子!” 涉及到宗族的名声,陈瑾沉默不下去了:“不是我,我没有!” “是那些奸吏,将我发下去的钱贪了去……” 田丰质问道:“便是此钱是小吏所贪,你发此钱又是为了掩盖什么?” 见李锴又不说话,田丰喊道:“来人,带去用刑!” “好了!”陈瑾吼完这一句,见田丰还不让人停下,急忙道,“我说,我全说!” …… 而在太守桥瑁到来平邱县之前,陈宫听闻他的族兄被捕,率先找上了王彧。 陈宫少有才名,年少时便常与海内名士相交。 这也是豪族为家族核心子弟扬名的常见手段,比较典型的就是寻找名士点评,而这种点评的依据通常是家世出身。 不过陈宫的才华是实打实的,倒也算是名副其实。 “王公,我的族兄不知因为何事惹怒了天使?他向来本分……” 王彧轻咳了一声:“此人拒不执行陛下免除口赋的德政。” 陈宫听罢立马说:“他是族中旁支,我知之不深也。” 又怒道:“族中出此小人,竟忘了祖辈的教诲。实乃家族不幸啊!我实在无颜拜见王公。” 说着,陈宫就要向王彧拜别请辞。 王彧看向愤怒的陈宫,以他的经验来看,不太像是演的。 他拉着陈宫的手,道:“公台,平丘县的问题,绝非伱族兄一人的过错,可我听说你的族兄拒不认罪,如此,恐怕要被重罚啊,说不定会牵连宗族。” “他竟有此狗胆!世间竟有此人,与那抛却宗族只顾逃命的许攸何异?不曾想我竟有此族人……”连续感慨了好几句,陈宫才像是反应了过来,向王彧承诺道,“王公,宫有何能做之事?此皆陈瑾一人所为,与宗族无干啊!” 王彧道:“公台且先等等,我先去问一问天使田公。” 他觉得,或许可以让陈宫去劝一劝陈瑾。 但当王彧找到田丰,言明此事时,田丰却不愿用陈宫作为突破口。 他却不知,陈瑾没有再替做隐瞒,其同手底下那帮官吏所犯之罪,田丰尽数记录在册,已先命人送回雒阳。 (本章完) 173.第172章 又有人谋反? 第172章 又有人谋反? 而田丰这边之所以还未大规模行动,只是在等太守桥瑁到来,调集郡兵,拿人抄家。毕其功于一役,从而避免生乱。 如果桥瑁敢做遮掩,东郡距离雒阳可太近了,下次来抄家的,就不是郡兵了。 可是田丰有底气去赌,有人却不行。 作为地头蛇,平丘县的数个曹掾齐聚一堂,他们全都出身本地豪强。 无论是田丰王彧还是校事郎,都是外人,地头蛇们想要私会还是十分简单的。 号召这些人前来的张氏族长为比曹,此刻众人都在他的庄子里,他说道:“明廷被田丰关起来已有多日,有河内郡去年的教训在,我等大概不能幸免,难道诸君想要等死吗?” 王水曹问道:“君有何打算?” 张比曹道:“事到如今,只能死中求活。这田丰你们也都知道,曾在荆州激起过民变,如果他再在兖州激起民变,那一定是他手段暴烈,而非我等善民之过。届时我等再出些家产贿赂刺史郡守,未必不能得活!” 张比曹说完,却见旁边的王水曹看他的目光宛如在看智障。 王水曹问道:“你既然知道河内和荆州的事吗?难道不知道贝氏的下场!” 又有人骂道:“你没有子嗣传家,要绝户了,我们还有呢!” 其他人纷纷附和,把张比曹气得半死,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他们,半天说不出话来。 兖州人口众多,这些人能当百石吏,还是有些能力见识的。 他们这段时间已经在向族中其他人转移家产了,真要躲不掉,起码他们的家人能得到族中的善待。 此次聚会不欢而散,众人不敢久待,害怕生变。 在张家一众护卫仆从凶狠的目光中,赶紧叫上自家的仆从,纷纷告辞。 临分别时,众人互相叹息唏嘘,都言说要回家等死。 王水曹也是这么说的。 在回家的路上,当发现其他人都看不到他的车马了,王水曹赶紧吩咐车夫:“快,去县寺!” 车夫不敢怠慢,王水曹一到县寺门口就下车一路小跑,在门旁见到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他知道这位在天使一行人中颇有地位,立马拜道:“这位君子,我要举报,有人意图谋反!” 说完,王水曹见那个青年表情有些怪异,还以为自己没说清楚,又强调道:“是谋反啊,这可不是小事!” 牵招当然听明白了,他招手叫来一人,吩咐道:“伱带他去见田公。” 王水曹被搞糊涂了,直到他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天使——先前同坐之人正有两个在和天使说话。 王水曹在心底咒骂着二人,明明说好要回家等死的! 他这么快,竟然只是第三个! 举报谋反的功劳若是被三个人来分,够免罪的吗? 但王水曹还是高兴地早了。 四个,五个…… 没多久,除了张比曹,人全齐了。 田丰在知道这一点后便离开了,留下他们独处一室。 众人面面相觑。 沉默许久之后,王水曹开口说:“只望今日之事能让我等免于一死。” 众人再度附和,无人不在心中感慨——张比曹,好人啊!谢谢你全族! 半晌之后,王水曹忽然道:“张家那厮不会反过来诬告我等诬陷他吧?” 众人再度议论起来。 和他们隔着一堵墙的地方,正有一个小吏在木板上记录着。 而另一边,田丰毫无畏惧,连同王彧带着部分卫士,以及抽调的服役门卒等,合计近百人,前往张比曹所在的庄子。 正见庄子里分外繁忙。 王彧怒道:“彼辈竟真敢谋反?” 治下出了谋反案,刘岱和他难辞其咎。王彧当即向田丰请缨,率先带人进攻,牵招也在请缨之列。 田丰寻了处高地,看着庄里的情况觉得有点奇怪,但人员聚集不是假的。 当即令两人先做试探,自己带人作为接应。 随后田丰看着庄子里面的人一窝蜂的出来,向官军伏首认罪。 牵招派人来报:“张比曹早前被气得邪气入体,现下口歪眼斜,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此人无子嗣,庄子里的这么多人大都是想来分家产的族人……” 田丰听罢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只能命人将其族人带回去,查封家产。 连夜审问相关人员。 于是乎,当桥瑁终于赶到平丘县,知道了让他震惊不已的最新消息——天使田丰不伤一兵一卒,平息了一场谋反! 当然,这得排除掉行军途中扭伤脚的那个门卒。 …… 雒阳,刘辩陆续收到了关于田丰的消息,主要来自于校事部。 陈留与东郡……这时候就能很明显地看出干吏的好处,明明是相邻两地,差别却这么大。 应劭的治下当然不是尽善尽美,同样存在多收赋税的情况,但相比东郡,要好上太多了。 这些小吏,也是看人下菜啊! 看完最新的关于谋反的事,刘辩派人召来上军校尉蹇硕和新任北军中候刘表。 刘表在何进辞官后顺势成了何苗府属。 因此,刘辩原谅了刘表。 不再计较他“八俊”的身份。 刘表能在乱世坐镇一方,终究是有能力的。 此次东郡的谋反案虽然乌龙,但也提醒了刘辩,万一真有人想要趁势鼓动豪强,来一场不乌龙的谋反呢! 刘辩绝不愿意看到自己整顿吏治的决定因此停住,他要做好准备。 见完两人后,刘辩深思起来。 早前刘辩就考虑过在军队中安排类似于政委的人。 用来保证军中不会再出现鲍鸿这种克扣钱粮抚恤之人,同时,如果能让军中之人学些汉字,将来离开军队之后正好是乡吏的最佳人选。 不仅能解决年迈士卒的再就业问题,还能打破让乡吏大都以豪强子弟担任的循环。 刘辩思来想去,觉得要想找到这样的人,还得是太学生啊! 想到这,等到卢植来到云台殿处理尚书事时,刘辩对他说道:“而今正是用人之际,太学是国家培养贤才的地方,卢师的学问毋庸置疑,我也想让太学生们了解卢师的主张,卢师可愿去太学讲学?” 卢植早就想把古文学派推进太学,如何会反对。 什么?天子要同去?那不是更好! (本章完) 174.第173章 亲临太学 第173章 亲临太学 这还是刘辩第一次去太学。 过去,光武帝、明帝都有在太学讲经的经历,在君权神授的背景下,他们以此可以成为经学领袖,从而掌握话语权。 但后来…… 年幼的皇帝连离开禁中都很难,更别说去当经学领袖了。 刘辩知道不求甚解的自己在经学上的造诣有几斤几两,以现在的局面,他没必要找人写稿,造假弄险。 刘辩要去太学,卢植要讲经,此行自然是保不了密的。 陪着皇帝在太学讲经,多么吸引人的荣耀。 群臣不求取代卢植,只求能在其后。自三公以下,许多朝臣颇为心动。 但刘辩哪里愿意给他们当背景板,包括马日磾在内,都被他以“卢师乃是代朕讲学”为由婉拒了。 刘辩愿意将卢植高高捧着,不仅因为两人朝夕相处的师生之情。 别看卢植出身的范阳卢氏在魏晋隋唐十分有名,但现在的卢氏可以说全靠有卢植在,其发家乃是自卢植与其幼子卢毓始。 所以卢植不会太受豪族利益的影响。 太学为了迎接天子亲临,代行太常事的太常丞与太学祭酒举办了一场典礼,还精心挑选了四十名太学生听太傅讲经,并在需要时接受天子和太傅的考校。 卢植其实很明白,来听他讲经的太学生大概不是为了经学而来,只是因为他是太傅罢了。 原因在于他所讲的古文经学注解,太学里不考。 太学的考试内容是严格按照十四个博士所传的家学来定的。 光武帝时就有一个博士,在向太学生讲解经典时,并不局限于一家之言,反而告诉诸生不同家学的解释,让太学生们自己思考,择其善者而从之。 然后,他就被太学生们举报了。 因为这个博士不划考试重点。 光武帝知道后,罢免了这个博士。 受限于场地条件,更多的太学生们只能在外听别人转述的卢植讲经内容。 在卢植讲完经之后,刘辩顺势宣布,将要在太学中举行下一次策试。 错过了上次策试的太学生们听此消息,纷纷打定主意,这次一定要榜上有名。 距离首次策试快要过去一年了,刘辩觉得,是时候进行下一次了。 选出来的太学生不仅可以安排在中央军中,三辅屯田也用得着,后者是皇甫嵩的请求,随着屯田面积的增多,官吏不够用了。 这次刘辩就不用向太学生们宣告他们将来的去处了。 上次策试一口气安排了五百多太学生,刘辩希望这次诸生能再给他些惊喜。 在刘辩巡视太学的过程中,他发现,太学诸生中竟有白发耆老者。 他向太学祭酒杨众问起此事。杨众是杨震曾孙,杨彪从弟。 他向答道:“此生年逾六十,远离家乡多年,但所学不得专业,屡试不过,又不愿白首空归,是以仍苦苦坚持。” 刘辩一听就知道这位大概出身不佳。 他问道:“太学诸生中如他这般的,还有几人?” 杨众答曰:“回陛下,年过六十者,二十有余。” “去年朕举策试,这些人中可有参与者?”刘辩问道。 杨众作为袁隗为太常时留下的祭酒还是十分称职的,对答如流:“有三人奉命往乡里为吏。” 刘辩没想到还有三个能务实的,决定在之后留意一下。 如果他没准备再次策试,大可以展示自己的恩典,将这二十余人升为太子舍人,反正他们年纪大了,也当不了多久,这也是有传统的。 想了想,刘辩对杨众说道:“朕愿效仿昔日故事,以太学耆儒为太子舍人,卿不妨派人问上一问,看看他们是愿意当太子舍人,还是参加今年的策试。” 只是当了太子舍人,就别想更进一步了。 杨众赶紧应下。 此事虽有过旧例,但终非定制,出现在他的任上,也不枉他一任祭酒。 刘辩补充说:“让他们不必思虑过度。” 若真是才能不够,以太子舍人养老会是不错的选择。 杨众听罢拜道:“陛下仁德,臣代诸生谢陛下恩德!” 之后,刘辩亲自见了太学的十四个博士。 曾经光武帝、明帝重视太学,博士们的地位因此水涨船高。宪帝不喜太学,干脆设立了鸿都门学,其选官名额一度超过了太学。 多少年没有皇帝亲临太学了,博士们当然希望能借此机会得到天子看重。 祭酒杨众一一为刘辩介绍。 直到——“陛下,此乃左冯翊李儒,字文优,善治《礼》。” 李儒急忙向刘辩拱手做拜。 刘辩先是一愣,后马上反应过来,让李儒免礼平身。 “陛下?”卢植轻声询问。 “无碍,只是想到了一个同名故人。”刘辩暗自反省,明明董卓都见过了,一个李儒而已,还是不够镇定啊! 李儒松了口气,他原本还担心天子无缘无故地厌恶他呢。 还好只是恰巧同名。 要离开太学时,杨众告诉刘辩,那二十余年纪超过六十的太学生已经考虑清楚了,愿意参加策试者六人。 听到这个数字,刘辩看了一眼杨众。 这位出身弘农杨氏的祭酒倒是个有德之人,他不可能看不出来刘辩更看重参加策试之人。愿意放弃二百石太子舍人参加策试的人数越多,越能给他长脸。 刘辩问道:“可有名录?” 杨众早有准备。 只要这六个人在策试中的表现不要过于离谱,刘辩肯定要全部录用的。 随着刘辩从太学归来,新一轮策试在规划之中,来自田丰言明平丘县诸事的正式奏书终于来到了尚书台。 揭露了地方官吏顶风作案,私自增加赋税的恶举。 三公府是集办公住宿于一体的。成为司徒之后,袁隗便带着全家搬进了司徒府。 田丰的奏书,袁隗作为司徒,是第二批知道消息的人。 今上遇大事常与三公商议,三公不仅代表着自己,也代表着公府的属吏,从属于三公的九卿。 这是公卿们一直以来所追求的越过禁中与内朝的限制,参与决策,而满足他们要求的天子当然是贤德天子。 (本章完) 175.第174章 心系百姓袁公路 第174章 心系百姓袁公路 对于袁隗来说,如果今上的变革之心没有这般明显的话,他也会和羊续等人一样坚定地支持圣天子临朝。 可惜没如果。 有些事不上称没四两重,上称了一千斤也打不住。 饶是以袁隗的修养,也不免要抱怨两句——“这田元皓,当真不知轻重!” “为什么其他侍御史巡查地方都没问题,就你田元皓到哪哪有问题……”不过这话袁隗也只能在独自一人时腹诽。 袁隗心知肚明,这等严酷的赋税,要说没有地方长吏和豪族的放任,是绝不可能的。 黔首只要活得下去,轻易不会卖田卖地卖儿卖女。可这样,大族的田亩怎么增长?奴仆怎么增加? 他之所以这么一清二楚,因为袁氏在汝南就遵循着这种做法。 坏事小吏做,好事袁氏做。黔首活不下去了?收为奴仆,不缺奴仆就收为佃户,偶尔再给黔首们发发粮食,好名声这不就来了吗! 袁隗清楚这事绝不能扩大化。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绝不能让天子深究。 …… 当日下衙之后,袁隗与子侄谈及此事,出乎他的预料,他发现袁术竟隐隐表示不愿参与其中。 河南大治,袁术受益良多。 曾经乡吏的问题刚被爆出来时他被骂得有多惨,现在的他就被吹得有多飘飘欲仙。 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当这种圣贤描绘的场景出现在袁术的治下,哪怕只是雒阳周边,他明白,史书上光熹朝的能臣干吏中,必然有他的一席之地。 而他的住处,则成了来往雒阳的名士几乎是必来的拜访点。 袁术乐在其中,甚至为了证明突出他在其中的功劳,他不遗余力地整顿吏治,周边数县也隐隐有了雒阳的景象。 要知道,并非所有名士都积蓄田亩奴仆,其中不乏崇尚简朴身体力行的。 袁术正在追求成为青史留名的贤臣呢,岂愿意徒生波澜。 “公路骗老夫没关系,莫要连自己都骗了!” 袁隗实在是不想继续包容了,孩子大了,一个个都有自己的想法了。 “雒阳的治理,你当真不知?那是你的功劳吗?” “此前本初不听老夫的劝告,现在如何了?” 原本袁术很是气愤,河南大治,有关羽和太学生的九分功劳。 难道没有他袁术的九十一分功劳吗? 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日日心系百姓,难道是假的吗? 袁术正要反驳,忽然听到袁隗提起袁绍,差点没绷住。 袁绍那小婢之子,如何能和他相提并论? 看吧,如今原形毕露了。 袁绍走得越久,袁术越是高兴。 袁隗见到袁术有些压不住的嘴角,更是愤怒,指着袁术斥责道:“老夫这个做叔父的,今日就替汝父好好教教伱!” 说着,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把短尺,就要进行爱的教育。 原本在一旁的袁基看不下去了,连忙拉住袁隗为袁术求情:“叔父,公路也是为了实现他心中的抱负……” 一边示意袁术赶紧跑。 袁术本就不是等着挨打之人,见状赶紧拱手向袁隗请辞:“术告退,改日再来听叔父的教诲!” 说罢,又朝袁基拱了一下手,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袁隗见他的儿子袁胤还准备替袁术说两句好话,又作势举起了手中的短尺,骂道:“竖子,你也有公路的抱负吗?滚!你也给老夫快滚!” 袁胤在袁隗的呵斥之下紧随袁术之后气呼呼地离开了。 出府前碰见司徒府的小吏向他示好,袁胤也没给好脸色,终于在袁术上马车之前追上了袁术。 上了马车后,袁胤孩子都不小了,却还是拉着袁术的手大哭不已。 袁术本还在生袁隗的气,见状不用袁胤说他就猜出了原因,只好顺了几口气,才安慰起了袁胤。 “承续,叔父既然不信我等能做下一番事业,你我就该做出一番成就,去告诉叔父,他看错我兄弟二人了!” “莫要哭了!回去收拾一下,明日你再替我巡视一下河南诸县!” 原本不愿意再做此等劳心劳力之事的袁胤心中猛然生出一股动力,三两下擦干了眼泪,拉着袁术的手,保证道:“阿兄放心,我一定不会让阿兄失望的!” 心中则在幻想着他日功成名就,袁隗向他承认错误的场景。 …… 另一边,在两人走后,袁隗已不复最初的愤怒。 袁基安慰道:“希望公路和承续能够明白叔父的苦心。” 袁隗望向袁基,感慨道:“我袁氏后继有人啊!” 他的确是顺势为之。 与天子对着干,哪怕只是个年幼的天子,也是个风险十足的决定。 因为天子是有资格掀桌子的。 宪帝十二岁登基,不到一年就能掀起党锢之祸。 以今上的能力,袁隗毫不怀疑,如果天子不计后果地针对袁氏,袁氏哪怕有四世三公的名望和遍布各地的门生故吏,也绝不能抵挡。 但看着天子改革的趋势,袁隗如何看不出来,现在是豪强,是小吏,他日终会轮到豪族。 毕竟,袁氏在汝南有多少田亩奴婢,他同样心知肚明。 好在,天下豪族何止袁氏! 坏在,汝南袁氏,过于显眼了,一旦事有不殆,必将首当其冲。 甚至阻止了天子之后,袁氏也有可能会受到嫉恨,那时候,天下豪族可就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 毕竟,作为各自地域代表的豪族之间,从来不像表面上那般和谐。 袁隗需要为袁氏留下后路。 而使得治下百姓安康的袁术毫无疑问是最好的人选。 “汝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袁隗问道。 袁基答道:“叔父驱赶承续的时候。” 袁隗苦笑一声,叹息道:“终归是老了,心软了……” 袁基安慰道:“承续向来与公路交好,不会引人怀疑。” 袁隗听罢拍了拍袁基的肩膀:“苦了你了!” 袁基摇了摇头,目光坚定。 “叔父,陛下整顿吏治之举,继续下去,只会惹得天下不安,徒增叛乱,当罢此事,以安天下!” 三月末,雒阳雍门外屋无故自坏。 (本章完) 176.第175章 袁隗的朝会上书 第175章 袁隗的朝会上书 京都房屋自坏,是为不详。 在屋自坏之后的朝会中,原本处在忙碌之中,还正在参与重修汉律的袁隗忽然就此次上天预警在朝会中上书。 慷慨陈词。 “臣闻王者父天母地,宝有山川。王道得则阴阳和穆,政化乖则崩震为灾。” 上天有预警,一定是朝廷有地方没有做好,出了问题,导致王道不得,所有人都要反思。 “臣伏闻为政以宽,疾恶严暴。而今之政,朝廷以天使多杀伐而致声名者,然上有所好,下必效焉。长吏闻此,必多行杀伐之举以求迁赏。由是得进者,唯才与力,不复古焉?昔窦宪之政为前车之鉴,古之进者,有德有命,岂可弃乎!” 对待恶行要嫉恶如仇,这是没问题的,但是不能一味地行杀伐之事,否则长吏们都会行严政苛政以求上进,宽厚之人得不到晋升,窦宪当政时就是这样。 “陛下龙兴即位,天下百姓喁喁以待,属望风政。积敝之后,易致中兴,诚当考虑为善之道。” “夫太皇天后及太后之家,分属外戚,以爵位尊显,尚可为也。然常为大将军、骠骑将军,专总权柄,其功绩足否?于国何益?又有骠骑将军重肆意安插子侄,此盖分陛下之权柄也!宜使权去外戚。” 袁隗骂完了外戚,接下来的宦官当然也逃不掉。 “中常侍在日月之侧,声势振天下,子弟禄仕,曾无限极。今虽外托谦默,不干州郡,而谄伪之徒,望风进举……” 十常侍随侍皇帝身旁,看似被限制在了宫中,不能像以前一样派出子弟门客去州郡作恶,但依然会有一些小人举荐宦官子弟为官,用以走捷径。 只要十常侍还在,皇帝就不可能百分百不受十常侍的影响,这种事就无法避免。 袁隗骂完了十常侍,和提出罢免两个开府将军一样,顺势提出削减十常侍和小黄门的数量,只保留足以在禁中侍奉的数目,剩下的当由黄门侍郎等取而代之。 袁隗早就做好了准备,骂完一通后,继续拜道:“臣之所以敢陈愚瞽,冒昧使向陛下谏言,傥或是皇天欲令微臣将这些告诉陛下,让陛下觉悟。陛下宜熟察臣言,怜赦臣死。” “臣恬为司徒,今天降灾异,难辞其咎。臣愿请辞以谢罪。” 说罢,袁隗再拜,一副任由天子裁断的模样。 平心而论,袁隗所言,并非全无道理。甚至可以说非常符合公卿士大夫的政治愿景。 以此时的儒家思想和政治传统,单论奏书的内容也挑不出毛病。 且他没有请求诛杀宦官。 包括罢免两位开府将军,削减中常侍小黄门,都是为了避免这两者来分本应属于皇帝的权柄。 都是政治正确。 buff加身,袁隗甫一动手,先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除非天子不在乎自己的贤名。 但袁隗纵观天子过去的所作所为,与有时会肆意妄为的宪帝不同,今之天子行事向来知道克制。 袁隗曾听说今上当初回宫时宪帝曾评价今上“不类己”。 他承认,宪帝评价得对,这一点上,天子的确不类父。 在袁隗上书之后,九卿之中,卫尉杨彪、光禄勋刘弘、太仆黄琬、少府阴脩纷纷发言,表达对袁隗上书内容的认同。 养病归来的羊续在纠结之后,终究没有发声。 董卓望向袁隗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一言不发。 袁滂向来不掺和这些,刘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而在九卿之下,附和的朝臣们更是众多,骤然发力,一时言辞不绝。 整个过程中,刘辩面无表情,看着前赴后继表达主张的群臣。 他坐在上面,将群臣一览无遗。 支持的,犹豫的,静默的…… 太傅卢植脸上带着几分愤怒,太尉马日磾皱着眉头,司空樊陵有些慌张。 三独坐中尚书令空缺,御史中丞韩馥出席。 有监察百官之责的司隶校尉张温看似面无表情,实则额头上已经有了冷汗。 刘辩由近向远望去,河南尹袁术倒是安然就坐,瞧着正在神游天外。 董重气得浑身发抖,明明朝堂之中还算是暖和,可他仍身上发冷。 他为骠骑将军,难道就不心虚害怕吗? 何苗好歹还有一份封侯的战功,但他董重是真的啥也没有。 顶着旁人背地里的议论这么久,他容易吗? 他不就是前段时间将族弟董承从并州调来雒阳了吗! 原本他还想给董承安排个校尉当当,毕竟董承的长女年龄合适被送进了宫,但受到了层层阻力,最后只让董承得了个军假司马。还想怎样? 当骠骑将军前没有权柄,当了之后依旧没有权柄,那当初董太后不是不是白替他求了吗? 董重有心开骂,好歹他位比三公。 可望着齐刷刷支持袁隗的朝臣,董重怂了。 他看向何苗,示意何苗先上。 何苗是真的有心反驳,他也知道自己得站出来,即便不考虑他的大将军之位,袁隗的奏书很有道理,但这么朝臣一起,岂非逼宫? 可他现在不能找人问策,正苦思冥想着该如何去说。 杨彪后悔站出来了。 但他没想到袁隗串联了这么多朝臣。 弘农郡位置特殊,在三辅以东雒阳以西,人口甚至还不如京兆尹。 严格来说,杨氏属于关西士族,其对于田亩奴仆的需求当然有,但绝比不上关东士族。 袁隗的奏书当然没问题,但同意的人多了,无论上书内容是什么,只要不是皇帝主推的,都形同逼宫。 可杨彪已经出列,哪好意思回去。 他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陛下仁善贤明,必然会理解我的……吧!” 想到此处,他悄悄看向天子,正在此时,天子也正好看向了他。 杨彪急忙避开,他作为九卿座次靠前,只觉得天子的形象有些熟悉。 他眨了眨眼,猛然想起了宪帝和他的父亲。 他的父亲杨赐乃宪帝之师,很得宪帝尊重,可即便如此,却也两度因直言劝谏和与宪帝争辩而被罢免。 (本章完) 177.第176章 司徒公说得对 第176章 司徒公说得对 某次宪帝外出至府上,天子亲临,本是荣耀,可他的父亲却劝谏宪帝应当停止游玩,专心庶政,当时宪帝便是这种表现。 而今,两种形象在他的脑海中忽然重合起来。 杨彪想到,他与今上可没有帝师的情分。 他和袁隗有亲不假,但这并不代表着他要为袁隗火中取栗。 他得为杨氏考虑。 想到这,杨彪不顾身后还有朝臣正在说话,忽然起身,朝天子一拜,随后镇定自若地回到了自己的坐席。 仿佛他离席的事都没发生过。 杨氏同样四世三公,门生故吏也不少,杨彪这一动作,让一些原本因他而离席的朝臣紧随其后坐了回去。 也有后面一些原本准备离席的朝臣选择了放弃。 但也有人对此面露鄙夷之色。 …… 自刘辩即位以来,朝廷未有因言获罪者。 在即位之前,刘辩也未有因言治罪之举。 是以,言路畅通,官员们上书言事的尺度也越来越大。 昔日十常侍奉上家产,如袁隗这种高官知道弹劾无用,自是顺势不再弹劾宦官,但仍有些人不改初心孜孜不倦。 只是刘辩一直以来都置之不理罢了。 而又因为本朝的宦官不能像之前一样对弹劾他们的官员施加报复,便有一小部分人以此作为扬名的手段。 甚至于逐步发展到在私下里攻讦太傅与三公无能,不能铲除十常侍。 归根结底,如今的十常侍在桓帝朝时多为小黄门,十分活跃。历经桓帝与宪帝两朝,与清流们尤其是党人的关系对立依旧存在。 十常侍不除,现在作为十常侍徒子徒孙的小黄门们将会在新朝发展成为新的十常侍。 这不是要重蹈桓帝朝到宪帝朝的覆辙吗? 一部分人食不知味,如鲠在喉。 而这些,通过贾诩和张让,传到了刘辩的耳朵里。 张让对这些人恨得牙痒痒,但刘辩一日不愿意动这些人,他就只能干看着。 没有皇帝支持,他缺乏肆意妄为的本钱。 张让至多找一些合适的时机不动声色的添油加醋。 毕竟,同一件事,换种说法就有不同的解读。 随着张让对刘辩的习惯了解的越多,他说话也就越能对刘辩的心意。 本次朝会,陪同刘辩上朝的中常侍正是张让。 他未见刘辩有任何表示,也就没有跳出来制止朝臣,只是多看了几眼旁边负责记录的宦官。 这些附和之人,一个个的名字,可千万别漏了! 孔融便是张让最痛恨的人之一。 无他,嘴臭耳。 此刻,他正在朝堂上言辞激烈:“天下汹汹,正患十常侍耳!……今地方吏治不靖,盖因宦官子弟仍有在外为官者……” 袁隗的奏书涵盖数种观点,予以支持的朝臣们或与袁隗早有默契,或干脆自带干粮。 孔融就是后者,他直接将袁隗关于中常侍的观点延伸出去,夹杂自己的观点。 总而言之一句话,千错万错都是宦官的错,皇帝不治罪宦官和宦官之后,而去整顿地方吏治,是舍本逐末,做无用功。 袁隗起先听到孔融歪曲他的观点,在心中暗骂,后来听孔融说了一圈又绕回了吏治,才又重新觉得孔融这人不错。 他这份奏书的重点在于当行宽仁的政策,治国德教为本,刑罚为末。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去逼地方谋反。 袁隗之所以上书,不正是害怕皇帝派人查完小吏查长吏,查完长吏,可不就是豪族了吗? 他要在这一天到来之前,提前把这一条路堵上。 孔融前面还只骂十常侍,后面骂的人覆盖范围可广了。 包括还在担任太子率更令的曹嵩。 身为宦官之后,曹嵩见到曹操前途无量,不用他多操心了之后,自己则日思夜想着再当一次三公。 太子率更令在职责上等同于光禄勋,可新君登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将光禄勋刘弘罢免换成他。 他在等光禄勋被换下来,那时,他就能顺理成章的重回九卿了。 孔融把他也归结进了天下不靖的原因里,他岂肯罢休? 曹操极得天子信重,曹嵩自己也当过三公,根本不带怕的。 在孔融说完,他带着气愤从坐席上跳了起来,指着孔融的鼻子大骂不止。 他也不和孔融讨论什么经典,仗着资历老,什么“不当人子”“老夫为国出力的时候你个竖子还不知在哪呢”云云。 与泼妇骂街没啥区别,一人便将朝堂充实地热闹无比。 曹嵩是第一个站出来打破朝堂中群臣对袁隗上书的附和的。 孔融长这么大,就算与人辩经辩出了火气,也没发生过这样的场景,实在缺乏应对的经验。 市井俚语他骂不出口,他指着曹嵩嚷道:“你年迈体衰,我不与你计较!”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倒像是提醒了曹嵩,他边骂边撸着袖子来到孔融面前,上去就是一拳。 但孔融到底年轻,曹嵩没能没有打中他。 但孔融避开了,他旁边的边让却大意了,没有闪。 从而避免了曹嵩不小心闪了自己的老腰。 孔融与边让虽狂,但曹嵩的年纪资历在这呢,他们只能躲闪避让,岂敢还手…… 期间,又有好几个朝臣受了无妄之灾。 躲闪间,孔融不忘辩解道:“我原本骂的不是曹公,曹公何必自己找上门呢!” 曹嵩听罢,动作更快了。 他岂想找骂,只是为了找个理由当个第一罢了。 张温这时候总算坐不下去了,起身斥责道:“陛下在此,尔等在朝堂之中肆意妄为,成何体统!” 这时,终于踹到了孔融一脚的曹嵩像一只战斗胜利的公鸡,昂首挺胸地回到了自己的坐席。 见到群臣们因为曹嵩的打岔都不再说话了,刘辩开口了。 “司徒公老成谋国之言,百官应和,朕听来甚觉有理,岂有因言治罪的道理?”刘辩脸上甚至带了点笑容。 “至于城外屋自坏,许是年久失修,司徒公莫要轻言辞官,如今朝中事多,还要多仰仗司徒公呢!” 一直没说话的卢植听到刘辩话语中对袁隗的重视,对刘辩很有了解的他明白,坏事了。 他在这场朝会中最担心的情况出现了。 (本章完) 178.第177章 上公太傅 第177章 上公太傅 今上好不好拿捏,旁人不知道,他卢植与近年来几乎与刘辩朝夕相处,他能不知道吗? 刘辩心系百姓,愿意择善而行,也总是能听从劝谏。 但卢植如何不知,刘辩也有执拗的一面。 孝宪皇帝做过的事,刘辩没有继续做,只是因为考虑到代价罢了。 可今上年轻气盛,一旦压制不住火气,再来一次党锢之祸。 势必会再次给汉室带来不可磨灭的伤害。 一旦地方治理因此再度失控,天灾人祸再来一个张角…… 最关键的是,他们苦心孤诣塑造出的新朝新气象将荡然无存。 毕竟,袁隗奏书所言,皆符合圣人的教诲。 其支持者,支持的也是公正之言。 传出去,人们也只会说皇帝身边有奸佞,阻碍了皇帝接纳良言。 现在看刘辩是忍了下来,但卢植知道,事后必有报复。 对于刘辩即位后的施政,他们默契地选择了循序渐进的温和方式。 尤其是在屯田的问题上,最能彰显这一点。用屯田增加新的耕地,而非用上计岁考来压迫长吏继续增加田亩人口。 而吏治清明……各地原本就会截留定额的赋税用作官府公用,郡中还能经营盐铁,经营得利可用作己用。 如此,朝廷每年还要费这么多俸禄,难道不能要求吏治吗? 但总有人不满意。 卢植看出来了,袁隗就是在赌。 可是他的后手是什么呢? 只靠一次房屋自坏,外加一份奏书? 能召回外派出去巡查的侍御史和校事郎吗? 绝对不够。 必然还有别的。 正思考间,卢植见到一个小黄门来到张让的身边说了些什么,张让脸色一变,连忙向刘辩说些什么。 卢植看到刘辩听完,脸上的表情愈发冷了。 “诏尚书进来!” 卢植心有所感,尚书台接到了足以打断朝会议程的大事? 尚书台每日要处理的文书众多,还要给皇帝提供相应的建议,其六曹尚书做为皇帝的内臣,身份特殊。 为了隔绝外朝与内臣的交流勾结,除非大朝会或皇帝特令,一般尚书台只有尚书令和尚书仆射能参加外朝朝会。 甚至一度有诏令,内臣子弟不得被长吏举为孝廉。 卢植久在尚书台,马上认出了进来的尚书——周毖。 周毖是凉州汉阳郡人,原荡寇将军周慎之子,周慎起初在凉州兵败,后被贬为陈仓令与孙坚协守陈仓,洗刷了身上的罪责,因年迈多病,此战后便辞官荣归故里了。 在卢植印象中,周毖有真才实学,本人也颇有名气,只是卢植思来想去,周毖应当与袁氏没什么牵扯。 况且,朝中出身凉州的士人对于朝廷的新政应当更欢迎才对。 周毖匆忙拜道:“陛下,青州急报,北海国有小吏惧怕校事所部,蛊惑百姓作乱,攻掠县城。” 卢植皱起了眉头,时间上还真是刚刚好,一点不差。 他猜测,这份军情出现在今日,大约是被安排好的,而出现在此刻,大概只是巧合了。 但这巧合…… 他看向刘辩,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 卢植一直留意着刘辩的反应,一旦这场闹剧有失控的迹象,他就会站出来,以他上公太傅的身份强行制止此次朝会。 在此之前,表露倾向的人越多越好。 他相信刘辩能做到这一点,刘辩也没有让他失望。 至于接下来…… 卢植知道,他要找到一个能解决问题,且恶劣后果最小的方案。 并以此说服天子。 不然,中常侍只怕又要权倾朝野了。 朝会仍在继续。 袁隗当然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可袁氏体量在这儿了,又能藏到谁的身后呢! 他再度上奏说:“校事所部压迫小吏,动辄杀人抄家,乃有今日之乱。诚宜召回,遣贤达之人为长吏,安抚地方。臣以为吏治为多年积弊,司隶天子脚下,与别处不同。整顿吏治,当缓缓图之,不可急于一时。” “臣以为不可!”董卓起身反驳。 有朝臣震惊地看着他,不说董卓曾是袁隗故吏,大鸿胪亦为司徒所领。 袁隗知道他有支持者也必然会有反对者,但只是没想到会是董卓。 平日里恭敬有加,却在此时跳了出来。 董卓对身旁要杀人的目光置若罔闻,作为雒阳第一盖勋吹,他马上举出了盖勋整顿吏治的例子:“臣亲眼所见,盖公整顿吏治,亲力亲为,巡查河东诸县乡里,如此两次,河东方能得治。当时若能有校事所部相助,必能事半功倍。” “郡国小吏之乱,郡兵亦可平,如郡兵不能止,必是长吏无能也!臣愿为陛下荡平叛贼!” 董卓之后,袁术进言道:“自雒阳县整顿吏治以来,河南治下政通人和,百废待兴。汉家十三州百姓俱为天子之民,岂能厚此薄彼?若是半途而废,此对河南之外的百姓何其残忍?” 昨日袁术得到袁隗派人送来的消息,让他今日一定要在朝堂之上反驳他。 起初袁术还有几分不解,但随着朝会的进行,他全明白了。 袁隗最初的上书全是政治正确,让人难以驳斥,但现在不同了。 虽然当今天子并未明说要行改革,但在民间,已经有人将校事校尉部的设立称为光熹新政。 此前的三辅屯田以及已经被拿出来讨论可行性方案的荆扬二州屯田也被归为新政的一部分。 新政有弊有利,这便有了讨论的空间。 作为校事部前身的长官,关羽当然要站出来说两句话。 希望借着新政实现心中理想,同时顺便为荀氏增加些影响力的荀爽起身辩驳。 羊续、包括在刚才支持袁隗的黄琬同样持反对意见。 此时同黄琬一样转变立场的人竟还不少。 继续支持袁隗的人更多。 一时间,整个朝堂乱成了一锅粥。 校事司马伍孚坐立难安,因为坐在他前席的校事校尉贾诩一直没有发言。 共事的过程中,他知道贾诩素有大略,本以为贾诩老神在在的早有打算,他也就没说话。 可等了许久,贾诩依旧没什么动作。 他忍不住问道:“贾公,事涉校事部,公不为我等辩解些什么吗?” 贾诩瞥了伍孚一眼:“伍公想说什么,不必考虑我。” 伍孚见贾诩一副明哲保身的模样,心知指望不上他,遂站出来大呼:“陛下,小吏作乱,正因为有罪未罚,朝廷秉持大义,岂可示弱!此先例一开,天下必然吏治崩坏,臣请罢司徒以安天下!” 随着伍孚提出了新观点,陆续有朝臣认同。 汉室岂有向罪吏妥协的道理?大义的名分在争辩之中过于重要了。只是喊出罢免司徒的就伍孚一人。 未久,袁隗为自己辩解道:“臣所忧虑的,是道德不能行于世间,岂会反对平乱,臣所言俱出于公心,伏唯陛下圣裁。” 这时,沉默已久的卢植起身,朝刘辩拜道:“陛下,整顿吏治是先帝留下的德政,臣以为决不可废除。” 又转身对着群臣呵斥道:“吾受先帝重托,以为太傅,不敢懈怠!今见满朝诸公在此争论,可有人念及青州百姓此刻正受贼人凌辱?空谈误国!司隶校尉、廷尉何在?” 张温与羊续起身应答。 “众朝臣各自归席,今日再有君前失仪者,以不敬论罪。擅发无关之言者,逐出朝堂!” 张、羊二人皆应。 百官各自归席。 这是卢植作为三公以上的上公太傅应有的权威。 后卢植回身对着刘辩继续说道:“陛下,臣以为青州旧有黄巾余贼隐匿,今之叛乱,须谨防其与黄巾余贼勾结,当早做对策。” “青州黄巾屡剿不止,郡兵未必堪用,宜遣军乘船沿大河而下,直抵青州平叛。” “为防止各郡国罪吏有效仿青州者,其为首者当诛三族,不得赦!” “其附从者,当效前事,围而后降者不得赦。” “各州郡刺史、二千石,当对治下速查速报,迟者以纵避论罪。” 等到卢植说完,刘辩道:“就依太傅之言。诸卿可有什么要说的?” 朱儁拜道:“昔日先帝东巡河间国,中有青州黄巾作乱,乃罢青州刺史赵琰。后臣入青州平乱,得见刺史焦和乃不知兵之人。” …… 在定下青州叛乱的解决方案后,朝会也就顺势而散。 刘辩先行离开后,马日磾拦住了卢植,质问道:“小吏最容易胁迫百姓,子干如此做,不知有多少无辜百姓丧生。” “但也能救下更多百姓!”卢植正要去追刘辩,但马日磾拉着他不放。 卢植一阵无奈,马日磾不懂,今日他若不表现地激进些,只怕皇帝会更激进。 但他不好直说,又道:“整顿吏治,绝不能停,这更是为了天下百姓!” 说罢,拉着马日磾的手,追刘辩去了。 朝会结束后,回云台殿的路上,张让与刘辩同仇敌忾——“袁隗还是陛下亲自拜为司徒的,而今竟敢反对陛下的政令,真是不知恩义!” “是啊,父皇在时,他敢做这种事吗?” 刘辩如何不明白,如果把当初关羽带人做的事放到现在,同样会引来反扑。 而当时之所以很顺利,只因当时宪帝还在。 张让看到刘辩对袁隗的不满溢于言表,继续道:“袁隗今日竟敢孩视陛下,可见缺了为臣子的敬畏之心,他日袁隗什么事干不出来!陛下不可小视啊!” “臣愿为陛下分忧!” “还不是时候!”刘辩早就听出张让想趁此机会对袁隗下手,但他没有戳破这一点。 “唯!”听到皇帝没有拒绝,张让心中兴奋不已。 他期盼着袁隗再接再厉。 这样,新朝他要收拾的第一个人就是三公之一的袁隗。用袁隗来告诉那些士人们,他张让又回来了! “陛下,臣是否要叮嘱贾校尉,多关注司徒府的动静?” “让他谨慎些,别被袁隗反过来利用了。” “陛下!”卢植终于在刘辩走进威兴门之间追了上来。 然后当着张让的面谏言道:“宦官不可倚重!” 张让听了虽心中暗恨,却没什么办法。 他敢请求对袁隗动手,却不敢说卢植的坏话。二者在皇帝心中的天差地别。 刘辩对卢植的话不做评价,问道:“卢师觉得接下来还会如何?只会有青州一地才有小吏谋反吗?” 卢植没想到刘辩问出的第一个问题竟是这个,而非有关袁隗。 不过这也是他担心的问题,所以他才会说出绝不怀柔的提议。 但他回答不了确定的答案,因为袁隗今日的表态让他想起了光武时度田所引发的多地大规模叛乱。 虽然二者实际上难以相提并论。 大汉十三州,真就朝廷的侍御史和校事郎一出,所有的贪官污吏都活不下去了? 一州一个侍御史,一队校事郎,怎么可能走得遍天下郡国的乡里。 像应劭治下,绝对比不上雒阳乡里的治理,只能说说得过去,即便刚直如田丰,也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要求乡吏普遍做到太学生的程度,不现实。 真都杀光罢免完,去哪找来这么多识字的人当乡吏啊。 “陛下,整顿吏治本就是一鼓作气之事,仗势而行,若是今日放弃了,他日便是想重启也难以为继了。”卢植知道此时绝不能退缩,他也觉得还是要让刘辩稍稍有些心理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陛下放心,有老臣在,有雒阳将士在,有天下的忠臣志士在,陛下心系百姓,秉承大义,纵然一时生乱,终有靖时!” “卢师放心,我岂有退缩之意。” 来到云台殿,卢植见刘辩一直不提袁隗之事,主动道:“今日袁司徒骤然上书……” 刘辩道:“卢师放心,袁氏名誉海内,不可轻动。” 卢植前面还觉得刘辩成熟了,但紧随其后—— “没有真凭实据,只会令天下士人不安。” 卢植只觉得毫不意外。 刘辩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说,继续道:“就派玄德领兵去青州吧,命他为中郎将,总领平叛事宜。” (本章完) 179.第178章 老狐狸 第178章 老狐狸 刘辩明白卢植的担忧。 他要想杀袁隗,只需要一纸诏书,一个狱卒。极端点甚至不需要通过尚书台,只要他点个头,无论是外戚还是宦官,都能替他完成这件事。 但凡事皆有代价。 无故动手只会将秉持着政治正确的袁隗塑造成下一个杨震。 进而造成再一次的君臣离心,更严重地将会引出再一次党锢。 若是无故牵连整个袁氏,刘辩杀的人越多,他离桀纣越近。 他不是历史上那个摆烂的董卓,能肆意妄为地把袁隗袁基全家二十余口全杀了。 但这不代表刘辩什么都不做。 朝会之后,刘辩又接到了袁隗的请辞奏书。 袁隗才搞了这么大动静,刘辩也才在朝堂上挽留他,当然不能同意他在这个时候的请辞。 但当他打开奏书,发现这份奏书乃是由旁人代写。 其上言说司徒回府下车时一时不慎踩空,从马车上摔下,身上好几处摔伤,已拿不起笔了。 袁隗因不能再替国家效命,再次向刘辩请辞。 刘辩看完后差点没忍住掀了桌案。 这算什么?急流勇退,撩完就想跑?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他可不觉得这是意外。 刘辩第一时间想的就是拒绝。 刘辩当即命人准备车驾,并叫上华佗,他准备亲自去给看望袁隗,挽留大汉的司徒公。 但同在云台殿中的卢植和马日磾阻止了他。 卢植建议道:“陛下,还请息怒,可顺势将袁司徒去职,使其静养。” “此或是最好的结果。” 冷静下来的刘辩已经明白了袁隗的谋划。 他知道这是袁隗送上门的好理由,袁隗连退路都考虑好了。 作为阀阅顶流,袁隗做了他该做的事。作为皇帝的臣子,他也给了刘辩宣泄怒火的机会。 甚至还能在私下里宣传为,司徒因为反对整顿吏治,方有此报应。 刘辩明白,这是袁隗在向自己示好。 袁隗两边讨好,可刘辩却觉得很憋屈。 因为他甚至还得谢谢袁隗。 袁隗在离任之前为他分清了朝臣的立场。 对新政的支持者,反对者,以及中间派。 连筹码都向刘辩开好了,即袁安一脉后辈中明言支持整顿吏治的袁术。 刘辩只能在心中暗骂一句老狐狸。 他问道:“卢师和马公早就知道司徒的打算?” 卢植摇头,答道:“臣只是觉得袁司徒今日上书,过于突然了,也过于早了,他大可以一直隐在暗处。” 以汝南袁氏的体量,就算再也兼并不了土地,但袁氏在朝廷内外为官者众多,单靠这些,也足以让袁氏立于不败之地了。 马日磾道:“臣也是方才明白。” 刘辩终归是同意了袁隗所请。 但被袁隗摆了这么一道,袁隗还想要轻松离开?刘辩忍不下这口气。 …… 另一边,听到袁隗摔伤后的袁基第一时间在军中告假前来探望。 待他匆匆赶到司徒府,却见袁隗正半倚靠在床榻上,满脸笑容的逗弄着年幼的孙子。 有伤,但瞧着不重。 觉得袁隗行动过于早了的不止卢植,袁基一直觉得袁隗不该这么早的亮明车马,平白引来天子厌恨。 “叔父,这是……” 袁隗将孙子交给了其乳母,屏退奴婢,方才对袁基说道:“接下来就是等了。” “陛下若同意老夫请辞,一切都好说,若是拒绝……”袁隗说着,摇了摇头,“有卢子干和马翁叔在,不至于,不至于。” “否则,只能一条道走到底了!” 毕竟桓帝宪帝都用刀兵解决过问题,一旦族灭,留下个好名声又有什么用?袁隗作为汝南袁氏的族长,怎么会不考虑到这一点呢! 袁氏一族岂能为天下阀阅豪族献身? 袁基不解地问道:“可叔父离开了,我袁氏的门生故吏会如何看待……” 袁隗道:“你可知今日董卓在公路之前,当朝第一个反对老夫?此绝非老夫授意。” “你要记住,所谓门生故吏依附我袁氏,只因我袁氏能给他们前程罢了!” 说着袁隗指了指自己身上受伤的地方:“老夫这身伤难道是假的吗?” 见袁基不说话了,袁隗这才说起他急流勇退的真正原因:“吏治哪是这么好整顿的?小吏们为一丘之貉,前仆后继。太学生就那么多,只顶的上一时罢了,现在看起来廉洁,只是因为为吏时间短罢了……” “要是让他们当上几十年的乡里小吏,不得晋升,你再去看,这些太学生会和其他小吏有区别?” “汉室积弊多年,变革何其难也!” “自古变法者,有几人能得善终?我袁氏一族既不能阻挡,也不能参与其中,因为二者都会让我袁氏沦为众矢之的。” “让族人在地方上安心为官,切勿出头。” “待到天子明白变革的难处,遇到跨不过的阻力,愿意回到旧制,这才是伱崭露头角的时候。” 袁基听罢,一时无言。 他想到了袁术和袁胤。 究竟谁才是为袁氏将来牺牲的人,恐怕只有将来才能见分晓了。 …… 刘辩在同意袁隗辞任后,在袁隗离开司徒府之前,他还是抽出时间亲去拜访。 因袁隗伤病在身,刘辩提前免了他出门迎接的礼仪。 袁隗看起来对于刘辩的亲来很是感动。 但刘辩知道,他接下来会更感动。 在毫无营养的关心话语之后,刘辩以机密为由屏退了其他人,包括袁隗的几个儿子,只留下袁隗和张让等人。 他提起:“袁公功高卓著,朕愿拜公为都乡侯,与国同休!” 袁隗起初还以为刘辩说错了话,竟还愣住了。 好一会儿才睁大了双眼:“臣寸功未立,如今拖着残躯,也不能继续为陛下效命,何德何能,得享列侯?” “袁公当然有大功!”刘辩从陪同他前来的张让手中取过一本奏书模样的东西。 “袁公给了朕这样一份暗中交结,诽讪先帝德政的朝臣名单,如何不是大功一件呢?” 袁隗第一眼便看到,为首的第一个名字就是御史中丞韩馥。 (本章完) 180.第179章 掀桌子?如掀! 第179章 掀桌子?如掀! 袁隗猛然咳嗽了几声。 刘辩则笑意盈盈地看着袁隗。 “朕清楚地记得这是司徒公交给朕的,难道是朕记错了?” 你既然因为害怕选择了避让,不和我刚正面,那我岂能不利用这一点? 眼见着袁隗又剧烈咳嗽起来,刘辩担心他别被自己给气死了,赶紧叫来华佗。 好一会儿,待袁隗恢复过来,明明才见过面,刘辩忽然觉得袁隗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袁隗也不咳嗽了,眼见着房间里没有外人,他苦笑道:“陛下何必行此市井……之举。” “袁公不知道我长于民间吗?”刘辩看向袁隗,“袁公孩视天子,想要让朕沿着袁公定下的道路去走,就该冒这样的风险,不是吗?” 袁隗叹息,若他自己也就罢了,唯死而已,但他不敢拿全族的性命去赌。 他说道:“还请陛下赐予笔墨,臣此前的奏书不全,当为陛下补全!” 刘辩问道:“袁公手上的伤无碍?” “臣尽力而为。” 张让立马过去准备。 袁隗很快就将刘辩准备好的名单誊抄在自己的奏书之上。 写完之后,刘辩立马上前握着袁隗的手:“袁公为国事真是煞费苦心!公放心,朕一定会好好对待袁氏的。” 袁隗强行在脸上挤出了笑容:“臣多谢陛下!” 张让在一旁提醒道:“陛下,名单上并无遗漏。” 刘辩更开心了:“袁公好好养病,待病愈之后,朕一定会再拜袁公为三公的!” 临走时,刘辩不忘嘱托:“袁公可是朕即位以来封的第一个列侯,可一定要长命百岁啊!” 离开司徒府后,刘辩神清气爽。 回宫后,刘辩在卢植、马日磾、何苗震惊的目光中掏出了袁隗的奏书。 “这是袁公准备在朝会之后上书的奏书,只可惜碰到了意外。彼辈暗中勾结,诽讪父皇留下的德政,朕不愿行党锢之事,便将这些人统统罢免吧!” 卢植与马日磾面面相觑,终究没说什么。 他们瞧着刘辩的态度,知道就算他们反对,恐怕皇帝也会拿着奏书直奔尚书台。 “袁公此番立下大功,当封都乡侯,其侄袁基当拜为御史中丞……” “封侯之事,务必尽快!” …… 心情愉快的刘辩召见了刘备。 青州稻地麦地皆有,四五月份,二者一个要种一个要收,正是农忙之时。 不能让百姓因为战乱耽误农时。 所以要尽快平乱。 负责运输军队的楼船等要进行准备,粮草辎重都要安排。 “玄德应当知道了吧,此去青州,除了本部外,再带上典军校尉部,合计两千人。” 刘备很清楚,典军校尉是袁基,他问道:“陛下,袁校尉是否同行?” 刘辩说道:“朕已将袁基拜为御史中丞,此刻他应该收到了诏书。此行由你独率两校尉部,西园军在外代表着朝廷的脸面,务必做到令行禁止。” 刘备知道朝堂上发生的事,立刻明白了刘辩的想法,拜道:“臣必不负陛下信重!” 刘辩说道:“虎贲中郎将朱公曾在青州平定黄巾余贼,玄德出发前记得前往拜访。” 朱儁是刘备的老上司了,二者并不陌生,即便刘辩不说刘备也打算前往请教。 刘辩看着刘备,后者已经三十了,数年的军旅生涯让他看起来稳重精干。 近三年来刘备不可谓不官运亨通,他的崛起离不开刘辩的提拔。 刘辩认为他是值得托付重任的,让他独领一军,带的还是精锐的中央军,只希望他的能力能够不负所望。 他之所以选择刘备而非朱儁,除了要让朱儁坐镇雒阳,以应对有可能出现的更大规模叛乱外,还存了培养刘备独当一面能力的想法。 青州的小吏作乱只是乌合之众,唯一的问题是当地的豪族和长吏身上未必干净。 刘辩沉吟片刻,说道:“青州前年便有黄巾,情况不明,刺史焦和不知兵。玄德如遇需临机决断之事,朕许你先斩后奏!” “另外,朕会令去青州巡查的校事所部联系伱,玄德记得留意。” “唯!”刘备满怀壮志离开了。 他心中唯一的疑惑在于刘辩许诺他先斩后奏,却没给他象征着此项权力的天子节,只是送了他一把剑。 但在回去的途中,他抽出天子所赐之剑,看到被剑鞘遮掩的锋芒,恍然大悟。 …… 在刘备之后,刘辩召见了董卓。 董卓来到云台殿时,正见有个熟人刚从云台殿中出来。 正是原使匈奴中郎将、现议郎王柔。 小黄门在侧,董卓不好叙旧,只打了个招呼。 然后在小黄门的指引下入内拜见天子。 刘辩看着恭敬的董卓,心中有几分复杂。 这货一直是一副忠心耿耿的粗疏模样。 无论是王柔的出现还是刘辩重提并州事似乎都未对他造成影响。 在司徒空缺之后,刘辩打算拜廷尉羊续为司徒。 羊续本人自不必说,他在朝会中的表现呀很好。其出身的泰山羊氏现下不蓄田亩奴仆,很符合刘辩新朝崇尚简朴的倾向。 在接替羊续为廷尉的人选上……董卓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但董卓是否真的堪用,这便是刘辩要见董卓的目的了。 “上次朝会,我听卿所言整顿吏治势在必行,公久在地方,可知还有哪些亟待解决的积弊?” 董卓绝非一无是处,他言道:“臣治军多年,知晓军中弊病多矣。汉人多年为兵,为卒者难有积蓄,即便能活到回乡之时,家人疏离,晚年堪忧……” 又谈及胡人士兵在汉军中饱受歧视…… 见完董卓之后,刘辩没有闲着。 太学需要扩招,增加贫寒子弟的名额。因为太学生本人会被免除赋税徭役,所以贫寒子弟的家庭负担不算太重。 刘辩原本想安排一个出身贫寒的大儒作为新太常负责此事。 但很遗憾,他之前公车征辟十个大儒,应召而来的四个人出身都不错。 可惜郑玄不愿为官,他和蔡邕是都是刘辩的备选。 刘辩也要同他们谈上一谈。 (本章完) 181.第180章 各处风向 第180章 各处风向 杨彪的心中是极为愤怒的。 他认为自己被袁隗摆了一道。 尤其是当他同时知道袁隗封侯和韩馥等人被免官的消息。 杨彪心中后怕不已。 在知道袁隗离开司徒府后,杨彪得了空,连拜帖也不送,立马乘车要找上门去。 还没靠近新鲜出炉的乡侯府,杨彪就察觉到其府前十分热闹。 待马车近了些,他听得分明,这些人都是来骂袁隗的。 杨彪立马让车夫停车,然后坐在马车里闭上眼睛,细细品味。 小人,奸佞,老贼,背信弃义,枉为三公…… 杨彪听得正开心呢,忽不远处有一人大呼:“快跑,执金吾的缇骑来了。” 他掀开车帘望去,这些辱骂袁隗的人终归是乌合之众,四散而逃。 但没跑两步,另一侧忽然冒出了一堆人,将这些人堵住了。 有人骂道:“是袁术派来的爪牙!” 杨彪一眼便认出那是雒阳县尉所属。 眼见着这些人一一被捕,杨彪放下车帘,有缇骑过来询问,自有仆从应对。 很快,负责此事的执金吾丞种劭前来拜见。 杨彪下车与之相见。 种劭是名门之后,他已故的祖父种暠曾为三公,他的父亲种拂现为益州刺史。 杨彪问道:“我路过此处,见有些热闹,便停了下来,这些辱骂袁次阳的是什么人?” 种劭没有隐瞒:“多是些太学生和在京游学者,听从了别有用心之人的蛊惑,想以此扬名罢了。” “竟有此事?公事为重,我便不耽误你办正事了!” 杨彪没有问对这些人的处置,他不觉得现在的袁隗能让执金吾崔烈派出缇骑相助。 种劭走后,一旁的仆从问道:“家主,还去袁府拜访吗?” 杨彪大笑道:“已经有人替我骂过了,回府!” …… 杨彪的心情很美好,袁隗则截然相反。 袁隗望着放在他身旁不同于三公的金印紫绶,放到平日里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可现在,竟有人拿他同张让赵忠这两个都乡侯相提并论。 此乃诛心之言。 袁隗真的病了,而非像之前的摔伤那样半真半假。 御史中丞袁基前来探望,忽听仆从来报,说是在门口辱骂的小人都被执金吾和雒阳东部尉捉走了。 袁隗听到也只能叹息,骂都骂过了。 袁基安慰道:“叔父,雒阳还是有许多支持叔父的士人,今日是太学再次策试之日,所以才会……” 袁基所言不假,雒阳士人对袁隗的评价是两极分化的。 放到有些人眼中,袁隗为了一己私利,出卖了自己的门生故吏和来自豪族的同僚。 但那些明白汉室出现了问题,知道新政当行之人,尤其是有进取之心的年轻士人,对袁隗非常推崇。 事到如今,袁氏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与皇帝之间的对话,袁隗没有对任何人说起,包括袁基。 但袁基作为袁隗精心培养的袁氏继承人,心中早有猜测,心照不宣罢了。 袁隗忽然道:“悄悄找人传出去,老夫这么做,是为了免除第三次党锢之祸啊!” “不,算了!”袁隗又否定了前话,“一旦暴露,得不偿失……” 袁隗缓缓叹息后,嘱咐袁基道:“我袁氏就算没了门生也有族人,执掌御史台是陛下对你的信重,你当用心做事。” 袁基应道:“叔父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只是心中忍不住想,叔父是真的老了。 这段时间,袁隗能躲在家中养病,但袁基作为御史台的长官,是躲不开的。 皇帝没有罢免孔融和边让这两个侍御史中最能喷的人,此二人仗着才气和名望不将他放在眼中。 袁基在御史台可没少受白眼。 他本想请教袁隗的,最后却把话憋在了心里。 …… 太学。 新任太常蔡邕亲临至此,望着参加策试的太学生们,心中兴奋不已。 他虽生不出“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的感慨,眼中却满是坚定。 女儿被封为贵人,他这做父亲的,岂能不做些什么? 他问太学祭酒杨众道:“公以为此次策试能录多少人?” 杨众捋着胡子:“去年五百余人,今年总不能更少吧!” “……嘿,竖子,别动,把袜子脱了让老夫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南阳郡。 南阳多权贵,是人口大郡,侍御史程昱正在此处监督协调要被送去三辅屯田的囚徒及其家人一路顺畅。 此外,还要宣传三辅屯田的好处,用以吸引无地的佃户们。 屯田免除赋税,所得五五分成,可比被地主们压榨到最后一文钱要有吸引力得多,唯一的问题是朝廷的承诺是否靠谱。 程昱此举自然引来了诸多不满。 但对于阻碍他的人,程昱不论身份,丝毫不留情面。 什么?伱祖上是开国功臣?那你见过当今天子吗?我见过! 云台殿。 刘辩望着眼前的一摞奏书,其中尽是关于变革的言论。 他通过对袁隗的封侯向外传递出了一个明确的信号,支持新政,有肉吃! 很快就收获了回报。 朝臣们好解决,因为他们位于天子脚下,需要服从天子的权威,这也是他们权力的来源。 而当三河的吏治已清,没人能动摇圣天子在黔首们心中的地位。 但地方的麻烦就没这么轻松了。 距离雒阳越远,朝廷的控制力就越弱。 青州的叛乱不是偶然。 在北海国小吏蛊惑无知百姓造反之后,徐州、扬州、益州皆有消息传来。 倒是曾被田丰小小地清理过一轮的荆州很有意思,长沙郡有小吏试图串联长沙蛮,但其联系的蛮人酋长担心有诈,以为是当地的县长想要军功了,把这事报给了素有声望的长沙太守张羡。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剩下的三个州既没有黄巾的威胁,也没有水路能让中央军快速抵达,所以朝廷的应对是让刺史与二千石召集郡兵平叛。 青州,乐安国。 刘备带着两千西园军顺着黄河来到了此处,这里离北海国最近。 被朱儁称为不知兵的青州刺史焦和带着乐安国相前来迎接。 (本章完) 182.第181章 青州行 第181章 青州行 焦和不知兵? 刘备觉得朱儁说的还是保守了。 他何止是不知兵,简直是个拖后腿的。 焦和言语间与刘备所见的名士没多大区别。 但初次见面,刘备就发现,焦和与乐安国相之间的关系不算融洽。 在他这个朝廷派来平叛的中郎将面前演都不演的。 刘备知道自己不过而立之年,很容易因为年龄受人轻视,安排麾下就地休整后,他干脆直入正题,问起了北海的情况。 乐安国相语气急切:“北海叛军联系上了一直躲藏在山中的黄巾余孽,此刻正在北海攻城略地。我有心派本郡郡兵相助,但刺史不允许,我也没法将郡兵派到北海。刺史所率郡兵尚在临淄县,也未被派往北海!” 刘备大惊,北海国打得火热,青州州中竟未给北海国提供任何帮助吗? 焦和对于乐安国相话语中的攻讦并不在意,他振振有词:“公所言差矣,吾以《易》经蓍筮,又询问巫祝,两相印证,吾知晓现下不是出兵之时!贸然出兵,必有灾祸!” 末了,焦和不忘问刘备:“君既是太傅卢公的弟子,也该知晓《易》经吧。” 刘备自从军以来,见到有掌军之人在谋划出兵之策时用占卜来决定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关键看焦和的模样,他是真的相信占卜的结果。 刘备握紧了腰间天子所赐的佩剑。 他强忍着怒火,因为此人的愚昧,不知平添了多少冤魂! 一字一顿地强调道:“吾奉皇命,总领平叛事宜,刺史所辖之州郡兵,皆当由我指挥!” 刘备打定主意,此人虽不配他动用此剑,但若其不愿交出兵权,恐怕掩藏不得了。 刘备话音刚落,却见焦和毫不留念的将兵符掏了出来,交给了自己。 仿佛甩出了一个烫手山芋。 之后焦和向刘备建议道:“我此行带来了两个巫祝,其占卜无不应验,君可引为臂助!” 刘备黑着脸:“使君自己用吧!” 他打定主意,稍后就写一封弹劾的奏书,接下来就把焦和带在身边,省得他再添麻烦。 然后刘备便开始向还算靠谱的乐安国相询问起了北海国的情况…… 掀起叛乱的小吏都不是知名之人,与他们联系的黄巾渠帅倒是有名有姓,名为管亥。 根据乐安国相所知,叛军至少攻破了三座县城,预计其胁迫的百姓少说也得数万人。 刘备听到后痛心不已,对焦和也愈加痛恨。 刘备知道郡兵战力有限,也要留下守卫的兵力,遂抽调乐安国郡兵一千,州郡兵三千,合计四千人,共合兵六千。 这时候,刘备才发现焦和干的第一件人事。 他好歹把原本定额一千的州郡兵扩到了三千,配上了兵甲。 当安顿好士卒的张飞得知此事,就连一贯对名士拥有极高耐性的他都看不下去了。 他在出发去临淄接管刺史所辖的郡兵前,找上焦和,痛骂道:“汝猪狗之辈,枉为人!” 焦和闹到被张飞响亮的声音震得嗡嗡作响,一时竟不敢反驳,等他反应过来,张飞已经离开了。 刘备则将焦和带在军中,形同软禁,只等着朝廷的处置。 他将兵休养到次日清晨,便整军往北海而去。 刘备深知目前最迫切的事就是让北海国的官与贼都知道,朝廷的援军来了。 他遂征集乐安国中能用的战马,悉数配给骑兵,以张飞率领五百骑兵作为前锋。 因临淄县就在他前往北海国的行军路线上,刘备自己带着步兵接管位于临淄的州郡兵,紧随张飞之后。 此外,还要对敌宣扬围而后降者不赦的决策。 于此同时,北海国内,管亥瞪着一双大眼,握着手中大刀,死死地盯着他眼前的两人。 “你二人终究是谁!俺可不信你们只是个没有名号的小吏!”管亥的话语中颇有几分一旦回答错误就要挥刀的气势。 此二人皆孔武有力,其中一人十分镇定地答道:“我二人起初答应为渠帅提供粮草,可有食言?如今劫掠县城,所获大半被渠帅所得,我二人并未多争抢半分。渠帅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另一人并不说话,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管亥,一只手握紧了佩剑,显然是做好了火并的准备。 “既如此,渠帅何必在意我等身份?张三李四又有何区别?不过是代称而已。” 说着,那人想要伸手去拍管亥的肩膀,但管亥却向后退去避开了,与他的随从们站在一起。 “你姓臧,是否?”管亥咧嘴一笑,“俺好些年前就听说旁边泰山郡出了一个姓臧的豪杰,十八岁就敢率领食客劫囚救父。我看伱十分勇猛,年纪也与那位豪杰相仿。” “那人叫什么来着?臧霸,对吧?” 听到这话,臧霸索性不装了,他责怪着旁边的人,道:“早就告诉你们在这里要称化名,你们屡教不改,现在看怎么着?” 在他旁边的孙观也很后悔,道:“谁知道这厮看着黑大三粗,竟然知道派人偷听我们说话,还猜出了兄长的身份……” 管亥问道:“俺听说你从泰山郡逃到了徐州当盗贼,怎么就到了这里?” 臧霸却并不回答,而是继续说道:“原本我等各司其职,待到五月份,你还能收了田中的小麦,躲回山里。加上这些日子的劫掠所得,够你在山中过上几年好日子了,为何要自找不快?” 他继续说:“现如今,你们知道了我的名字,渠帅觉得,如何才能善了呢。” 面对臧霸的威胁,管亥并不害怕:“你们隐姓埋名,不过是害怕被狗官知道罢了,俺岂会向狗官们透露你们的名字。” “只是过去几年在山中,日子十分难熬,俺想为兄弟们寻一份出路罢了!” 臧霸问道:“果真?” 管亥答道:“果真!” “好!”臧霸上前拍了拍管亥的肩膀,这回管亥没有躲闪,臧霸大笑着说:“此间事了,兄弟便率部与我一同离开,自有一个好前程!” (本章完) 183.第182章 吃他一辈子 第182章 吃他一辈子 当日,臧霸与管亥把酒言欢。 话语间,提到了接下来的动向。 臧霸道:“兄弟可想立一大功?” 管亥问道:“此话怎讲?” 臧霸持小刀削了一片面前烤的香喷喷的羊肉,塞入口中,又饮了一杯酒,才答道:“我等此前攻破那些小城不过是小打小闹,真要做大事,还得去打北海相所在的剧县!我听说啊,那里还有小皇帝派出的使者呢!” 管亥久在山中,信息不通,他只是知道几个月前换了个新皇帝,因为那时候有诏令,要青州百姓为死去的老皇帝守孝三日。 对于什么皇帝的使者,全然不知。 在山中苦日子过多了,下山这么多日,管亥光顾着带兵抢粮抢人了。 黄巾军最初是由活不下去的穷苦百姓组成的,揭竿而起,反抗压迫,这是正义之举。 但当他们没有得到合理的约束,体会到劫掠的好处后,彻底释放出了人性中的恶,黄巾军的性质就变了。 臧霸继续蛊惑道:“剧县才是大城,钱粮众多,还有刘氏的北海王也在那儿!” 管亥没有一口答应。 他能在张角死后作为渠帅活跃这么久,自有他的小聪明。 管亥也是攻打城池的老手了,他知道以自己手底下的部众和这段时间裹挟来的百姓打一打小县城也就罢了,真要攻打早有准备的剧县,除非守将太蠢,短时间内还真打不下来。 他也没一口否决,仍在试探:“剧县兵多将广,俺在青州多年,知道此地壮士颇多,兵甲尚利,只是皇帝派来的汉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能用他们,不然,俺哪有今日的快活。” “你说的皇帝小儿的使者,但凡是个有为的,剧县就难攻下了。” 别看管亥当初跟着张角喊“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口中也是“小皇帝”、“皇帝小儿”的叫着,但他当初被官军击败,前年还目睹了朱儁以雷霆之势扫灭了另一股意图袭击出巡皇帝的黄巾部众,心中对于皇帝还是有所敬畏的。 臧霸说道:“不必攻下,只要围城,便足矣了!” “到时候,把你裹挟来的那些人都用来攻城,这些人是被强迫来的,与我等不是一条心,将来也不可能带走。” 管亥此次裹挟了三四万人,他当然不可能一直养活这么多人,如要离开,确实该把他们用掉了。 “好,就去剧县!”管亥应道,“事到如今,你得向俺透露一下将来的去处吧?” 臧霸面露纠结之色,忽道:“也罢,既是兄弟,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伱知道我等自徐州而来,但你恐怕不知道小皇帝和老皇帝一样,都钻进了钱眼里。那些豪族大家小皇帝不敢动手,便拿豪强凑数。徐州就有一巨富之族,对此十分忧虑……” “这些弯弯绕绕,俺是不懂,来,再吃一杯酒!”管亥举起酒碗,看起来对于臧霸的坦诚十分高兴。 …… 酒后,管亥召集心腹:“前些日子的所得的粮草,近日都要尽快运回山中。” 有一个小帅不解:“渠帅不是说要跟臧霸走吗?” “去哪?给他送战功吗?”管亥呸了一声,“俺可信不过他!” “接下来,让散布在周边的弟兄们警觉些,待到汉官派的援军来了,俺们就兵分多路,躲回山中。到时候你们也要注意,回山时务必别让人盯上了。” 那个小帅继续问道:“渠帅既然不打算顺着臧霸他们的意愿了,为何还要戳破他们的身份?万一他们恼羞成怒,把我们的据点透露给了官军。那岂不是……不对,渠帅这么做,一定有我想不到的理由!” 管亥闻言得意起来:“不戳穿臧霸他们才会这么干呢,现在他们反而有了顾忌。你想,他们隐姓埋名,必然是害怕汉官知道他们的名字。俺这么做,就是为了防止他们过河拆桥。” 一众小头领听完,只觉得自己渠帅实在是太英明了,接二连三拍起了马屁。 管亥大笑着,乐在其中。 “俺是要告诉臧霸,他这个秘密,俺们吃他一辈子!” 而且他回到山中,自然也要换一换据点。 都是表面兄弟,谁当真了才是真的蠢。 而另一边,臧霸回到营帐之中,与孙观、吴敦等人商议起来。 这几人都是泰山人士,陪过臧霸劫囚救父,深得臧霸的信任。 臧霸道:“管亥此人看似粗疏,实则心细,他未必存了投效之心。” 孙观摸了摸腰间的佩剑,询问道:“兄长,要不要找机会……” 臧霸摇头:“朝廷的援军估计很快就要到了,我等现在不能横生枝节。管亥此次做下这么多恶事,等他驱赶百姓攻打剧县后,就算他想投降估计都没人敢答应。” “等到了剧县后,我等便找机会脱身。脱身之后,再试一试能不能找到机会。” “此次我用东海麋氏做幌子,管亥终归见识有限,若他信了,那是最好的。” 臧霸还有没说的,实在不行,便只能对不起祖宗,远离故土,改名换姓了。 反正他此次作为,足以称得上功成而归了。 以他的出身,要想获得个好前程,须得贵人提携。 臧霸明白,与其纠结管亥的事,不如多些精力,预防兔死狗烹。 他也有与管亥一般的担忧。 …… 乐安国中,刘备并未在第一时间见到他预想之中会在此处的校事所部,应当是与前来青州巡查的侍御史司马防一同,都在剧县之中。 好消息是剧县位于北海国的西边,距离乐安国和齐国很近,此刻还未落入叛贼手中。 坏消息是北海国东边的诸县因为叛贼的阻隔,与国相失去了联系,只能孤军奋战。 张飞奉命带着前锋骑兵直奔剧县而去。 过了位于乐安国的寿光县,就进入了北海国境内,这时,张飞一早派出去的斥候已经发现了叛贼的踪迹。 仗着战马与装备之利,汉军斥候们不仅能让他们跑都跑不掉,还能为张飞抓来活口。 (本章完) 184.第183章 冲阵 第183章 冲阵 “司马,属下审问得知,叛贼们昨日围住了剧县,驱赶被他们抓捕的百姓,蚁附攻城,今日还在继续。” 张飞听闻叛贼如此嚣张残暴,登时大怒。 愤怒之余,他不忘问道:“叛军派来的探子可都除尽了?” 斥候答道:“带刀兵的都没跑掉,但……” “有话快说!”张飞本就生气,见眼前的人吞吞吐吐,更是不耐。 “属下发现有叛贼耳目伪装逃难百姓和过路行人,百姓众多,属下等人仓促之间,难以细细分辨。” 刘备治军,能与士卒同甘共苦,但在军纪方面非常严格。 汉军斥候们不敢为了方便自己去干违反军纪之事。 张飞忽然想到了曾经支援汉阳郡的战斗,那一次就是绞杀掉敌军的斥候,借着骑兵的速度,在敌军发现之前完成冲阵。 这次他所率之兵虽然更少,但麾下骑兵俱配备了甲胄,还有双马镫与马掌加持,敌人却远远比不上凉州叛军精锐。 两相对比之下,张飞觉得自己可以出其不意,复刻初至汉阳郡的战斗。 他叫来刘备给他配备的副手,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后者同他一样,也是个军假司马。 假司马迟疑道:“叛贼固然不知我军的到来,但我军为了尽快赶到北海,行军很快,人马皆疲乏。我军不过五百骑,后援未至,一旦陷入敌阵,后继无力,只怕不妙。” “不如休养一日,养足气力,再去寻找战机。” 张飞不满道:“休养一日,叛贼们就有防备了,我岂是与你商量的?再说了,我军每晚又不是没有休息,先冲一阵,要是不能击破敌人再退出也不迟!有我在,还怕陷入敌阵吗!” 假司马见张飞精气十足的模样,知晓他的勇武,也明白他与刘备的关系,只好道:“谨受命。” 而且他不得不承认,张飞说的有一定道理。 张飞向来不爱像刘备和关羽那样与士卒打成一片。 现在的他一直在刘备麾下,还未发展到将士卒打成一片的地步。 而又因为他本人武力超群,以勇力闻名西园军,在西园八校尉的将校中,只有正值巅峰期的黄忠能胜他一筹。 士卒们对他既敬又畏。 对于他的命令,没有敢不听从的。 就这样,张飞命令士卒们提前穿上甲胄,一路往剧县而去。 增加沿途派出的斥候,剿灭叛贼派出的探子。 等到汉军斥候看到围住剧县的叛军时,张飞踪迹消息还未传到臧霸与管亥处。 他们二人正准备着驱赶百姓进行下一次蚁附攻城。 百姓之中混有叛贼,一旦守城之人对百姓心怀怜悯,混在其中的叛贼就会借机发力。 如果可以攻下富庶的剧县,无论是臧霸还是管亥都不会放弃这次机会。 侍御史司马防正立在城头之上。 去年去并州调查董卓,他未有什么收获,今年来青州,却遇上了叛乱。 他心知这既是风险也是机遇。 司马防与曹嵩和曹操交好,昔日他为雒阳令时就举荐了曹操作为雒阳北部尉。曹操是如何靠着军功得到重用的,他一清二楚。 面对叛贼,他不像北海相王方那般非常慌张。 他还有闲心安抚被他强行拉到城头上来的王方:“王公且看,守城的郡兵们得知了你我二人亲临,是否士气大振?” 王方胖胖的手上俱是汗水,抓着司马防的手,附和道:“是极是极!就是不知援兵何日能来啊!但是司马公,你看叛军又要攻城了,暗箭难防,我等是否下去躲避一二?” 司马防不禁在心中感慨,齐地不缺豪杰之士,奈何肉食者俱是酒囊饭袋。 他看向王方,很想问上一句,伱身上的盔甲和身边护卫手中的盾牌难道是假的吗? 叛军本就缺乏军械,岂能连这点风险都不敢冒? 但守城需要王方,司马防需要借助王方安排守城事宜。 司马防只好忍着恶心没有将手抽出来,安慰道:“我早就上书,将此间事通报朝廷,王公放心,陛下爱民如子,一定会尽快派出援军的!” 忽听城外鼓响,这是叛军进攻的信号。 司马防牢牢拉住想要逃离此处的王方的手,站在城楼之上,他甚至能听到城外被驱赶百姓的哀嚎声。 他在心中期盼着,援军早日到来啊! …… 城外,已经抵达的张飞终于等到三面围城的叛军再次分兵驱赶百姓,他知道,这是最好的时机。 张飞坐在马上,举着手中长矛大喊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过去总见旁人立功,而今总算轮到我等了,随某冲阵!” 说完,张飞调转马头,率军直奔他观察到的叛贼贼首所在。 战场之中鼓声阵阵,却依然遮盖不顾五百骑兵的马蹄声。 各怀心思的臧霸和管亥察觉到这一点俱是大惊,急忙指挥本部精锐结阵以待。 管亥的核心兵力不过三千,但分兵多处,留下的不过六七百人。 臧霸麾下瞧着还多一些,少说也得有千人。但其中真正能指望得上的,不过是他逃亡做贼时收拢的一两百人,剩下的全是途中裹挟的百姓。这些人欺负其他百姓还行,但对付精锐的中央军…… 但凡没有数量上的巨大优势,必是送菜无疑。 战马冲刺极快,很快越过了稀疏的箭雨,管亥的部众终归相对精锐一些,在张飞带人冲进简陋的营寨之前,完成了结阵。 但在张飞眼中,却漏洞百出。 “燕人张益德在此,贼人受死!” 张飞响亮的声音先声夺人,他本人也持长矛紧随其后。 他的亲随和其他汉骑紧随其后,直冲敌阵。 如果从天空看去,张飞如同剑刃,带着黑压压的汉骑碾压过去。 张飞大喊着,手下无一合之敌,对叛贼们施加身心双重打击。 到后面,看到张飞的叛军纷纷退避,没过多久,张飞面前一空,他已经将叛军的营寨凿穿了。 跟随他的汉骑有的倒在了冲阵路上,但更多的紧随张飞之后。 “再战!”张飞大喊。 汉骑皆应曰:“再战!” (本章完) 185.第184章 破敌 第184章 破敌 城楼上,司马防看着这一幕,兴奋无比,他对着看起来还算靠谱的郡兵军司马喊道:“快,快开城门,带着没上城墙的郡兵反攻出去,去接应援兵!” 王方却不同意:“万一是贼人的诡计怎么办?不能开城门!” 司马防闻言差点破防。 他拉着王方靠近外城墙,指着城外大喊:“贼首的营帐都被踏破了,那些驱赶百姓的贼众都在往那儿赶,你跟我说这是诡计?” 见王方还在迟疑,饶是司马防颇有修养,也忍不住了,奋起一脚将王方踹倒在地。 对军司马喊道:“还不快去,出什么事我担着!” 军司马与司马防的判断相同,稍作犹豫便朝着司马防一拱手,下去安排去了。 这时司马防才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一脚踹在王方的甲胄上,好疼! 不过大功就在眼前,岂能做大事而惜身? 他看着王方在随从的搀扶下艰难的爬起来,心中暗讽——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一直陪同在他身边的校事部军候忽然道:“司马御史放心,我一定会将这里的事如实禀报的!” 在司马防印象中,这人一路上对他不假辞色,和他听说过的关羽一个作风,据说其人是关羽的老部下了。 司马防对他友好地点了点头。 未久,剧县城门大开,郡国兵在将官的带领下涌出。 原本驱赶着百姓们前来攻城的贼兵见事不利,已经四散而走。 管亥他们被围剿过多次,论起逃跑是绝对专业的。 这些小帅们早在来之前就知道管亥回山的打算,如今虽措不及防,但见打不过了,带人逃跑起来毫不犹豫。 只留下被他们裹挟的百姓停在城下,不知如何是好。 那些挡住郡国兵去路的百姓在呵斥之下让开了道路,没多久,又有兵卒出城,让他们丢下手中的棍棒去城墙边等着,稍后会给他们布粥…… 这时,他们才意识到已经脱离了苦海。 有人忍不住大哭,他的亲人死在了昨日的攻城中,但他该去恨谁呢! 叛军分属两处,作战顺利时自然没啥影响,但甫一生乱,互不隶属的两边混在一起,俱是乱兵。 这又给了张飞继续发挥骑兵机动性的空间。 论起在乱军中逃亡,臧霸终究不如管亥有经验。 管亥尚且知道丢掉头盔,穿起来十分复杂的破旧甲胄三下五除二就被他脱了下来,然后混在了逃亡的贼众之中,主打一个早有准备。 臧霸则带着群盗仗着武力在乱兵之中杀出了一条通路。 只是他身上着甲,还是叛贼中少有骑着马的,张飞一眼便盯上了他。 靠着两次冲锋冲垮了敌阵后,张飞很大胆的将为数不多的骑兵分成了三股,去扩大战果。 他则率着其中一股哪里人多就朝哪里冲,臧霸在他面前明目张胆,他岂能放过! 张飞一声怒吼,便带人冲了过去。 臧霸顺风仗打多了,后知后觉,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成了靶子。 臧霸知道若不能摆脱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勇将,他马力尚足倒是能逃掉,但他带来的群盗没有马匹就脱身无望了。 他自恃勇武,见张飞在乱军中酣战已久,其麾下亦是疲敝,心中不惧。 招呼孙观、吴敦等人回身应对。 他们本就做过亡命之徒,生死之间豁出命来了,汉骑终究作战久矣,有张飞为首,虽有斩获,却没能将其完全冲散。 臧霸的头盔被张飞挑飞了,脸上也留下了一道血痕。 交战过程中,臧霸感受到了汉军马力的衰竭,但与张飞交手,他仍感觉到了一股难以抵挡的气力。 世间竟有如此勇将? 他心中后怕不已,不敢再战。 “快撤!”臧霸招呼有马的孙观……等等,孙观呢? 孙观的哥哥孙康目眦欲裂,他亲眼看着孙观被张飞砍下马,愤怒之下,手持长枪朝张飞刺去,口中大喊——“还吾弟命来!” 张飞丝毫不惧,大吼一声,激得孙康身上汗毛都竖起来了,孙康涨红着脸,手上青筋暴出。 但愤怒取代不了实力的差距,张飞手中长矛毫不手软,再斩一人于马下。 这两位在历史上跟随臧霸割据一方的军阀,就此尘归尘,土归土。 张飞再去寻臧霸,却见臧霸丢下贼众,与几个骑着马的贼人一同跑了。 他自知马力不足,难以追赶。 低下头,张飞又给了孙康一矛,口中骂道:“汝弟的命是命,那些被伱们胁迫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吗?” 说罢,张飞望着被臧霸抛弃了的贼众,大喊道:“三息之内,降者免死,余者不赦!” 若非不想放过逃亡的贼首,还要了解其消息,他真想一个不留。 臧霸都跑了,这些贼人的道德底线都非常灵活,负隅顽抗的终归是少数。 随着贼人们四散而逃,留下的多为被裹挟的百姓。 汉军一路行军加作战,张飞还扛得住,但他的马就不行了。 只能放弃追敌,与郡国兵一起打扫战场。 不过贼众已破,解了剧县之围,已是大功一件。 剩下的除恶务尽,则是才到齐国临淄接收完州郡兵没多久的刘备的事了。 很快张飞就和司马防、王方见上了面。 之后随着打扫战场,审讯降兵,张飞得知两个贼首都跑掉了,懊恼不已。 不过,他也了解到了管亥之外的另一名贼首名为臧霸,此前在徐州东海郡率众为盗贼。 张飞在来的路上曾听刘备向他解释过,知道青州的叛乱恐怕背地里不像单纯小吏造反这么简单,从贼首的成分来看,果不其然。 只是又涉及到徐州,听起来就很麻烦。 张飞思来想去,觉得此事还是交给大哥刘备去烦恼吧! “张君,在想什么呢?” 张飞望着向他倍献殷勤的北海国相,答道:“无事,只是走神了。” 他想着,此人虽丰满了些,但说话是真好听啊,而且,宴席也甚是丰盛! 他却不知,王方明白他的表现已经引得一位朝廷的使者不喜,所以打定主意,一定要讨好另一位。 (本章完) 186.第185章 刘备的决意 第185章 刘备的决意 在酒宴间,王方从张飞口中得知他与朝廷派来的中郎将刘备情同兄弟后,态度更加热切了。 王方打探道:“张君才俊,不知可曾婚配?” 张飞看了一眼王方的身形长相,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他忽有些慌了。 连连摇头。 王方却会错了意,道:“我有一女,刚过及笄礼……” 张飞赶紧强行岔开话题:“这青州美食,自有一番特色……” 王方有些失望,未能攀上更进一步的关系,刘备未必如张飞这般好忽悠。 他点到而止,没继续纠缠,免得攀亲不成反成仇。 两日之后,刘备才携大军来到剧县。 他在途中已经知晓了张飞的战绩,很是喜悦。 而今的他的两个兄弟都已崭露锋芒,他作为兄长,岂能落后? 刘备明白,天子赐剑,可不止是让他来平叛的! 所以在到达剧县之后,刘备只与王方、司马防等人稍作寒暄,便以军情紧急为由,找上了校事部的军候赵才。 赵才出身低微,他原是车骑将军的部曲,因为机警能干,总能在查案时发现别人忽视的线索,早先受到关羽提拔。 那时他就有意识地开始学习识字了。 后来贾诩要求他们这些曾经车骑将军部曲中的骨干识字,赵才是表现最好的,他又因此得到了贾诩的重用。 赵才这个大名是他自己起的,因为他的原名赵四已经配不上他现在的身份了。 在公务之余,赵才最大的愿望就是从青州回京后请关羽或者贾诩给他取个字。 赵才本就接到的校事校尉要求他全力配合刘备的命令,而他本人对于和曾经长官关系极佳的刘备很是信任。 刘备所问,无一不答。 由此,让刘备增加了许多对北海国,乃至于整个青州的了解。 赵才向刘备讲了一桩陈年旧案。 同一件事,讲述的角度不同,侧重点不同,给人的感受也会不同,难分曲直。 当这么一件事涉及的州郡不同的利益,而双方又素有矛盾,互相谈不拢时,往往州郡双方中哪一方的奏书先抵达京中有司,便能先入为主。 “东莱郡便有一个名吏,名曰太史慈,在州中奏书已去的情况下,奉太守之命,日夜兼程,后发先至。” “他在雒阳等到了送奏书的州吏,假意向州吏打听奏书,州吏不明他的身份,奏书被太史慈趁机毁掉。” “毁掉奏书有罪,太史慈说服了惊慌失措的州吏一同逃亡,但他却潜回雒阳传达郡中的奏书,从而完成使命。” “后来州中知道此事,再派州吏重发奏书,便已经晚了。” “也因此,太史慈在郡中颇为有名,尤其是他的家乡东莱和旁边的北海国。他先是犯了罪,后来虽遇过大赦,但害怕州中官吏记恨报复,避居辽东,至今不敢归来。” 刘备听后感慨道:“如此有勇有谋之士,因为长吏之间的蝇营狗苟,不能为国效力,实在是一大憾事!” 赵才则回应道:“以太史慈论,自然是憾事,可对那个被骗的州吏来说,却是无妄之灾了。” 刘备听罢,竟起身朝赵才一拜:“君之所言,如当头棒喝。州郡之所以害怕对方先奉上奏书,不正是担忧这样的情况出现吗?备知矣。” 他准备将此情况写入自己的奏书,州郡不和未必只在青州。 赵才这时忽然明白,为什么他崇敬的关司马会那般推崇刘备。 他立马起身回拜:“刘公谬赞,下官只是一时感慨,公不怪罪就是下官的……” “何出此言?”刘备打断了赵才的话,将他拉到了身边一同坐下,“青州之事任重而道远,君与吾当知无不言,共勉之!” 在赵才的帮助下,刘备了然,青州的问题不像看起来这么简单。 不止地方吏治有问题,青州州郡之间素有的矛盾非但没有因为时间和刺史二千石的更换而缓和,反而愈演愈烈。 这般看来,恐怕州郡兵没来救援北海国,不单单只是因为青州刺史焦和信奉巫卜之术。 但他刘备既然奉天子之命到了青州,岂会害怕麻烦! 刘备拉着赵才的手,诚恳地说道:“而今当务之急,是要搜捕四散而逃的贼人,绝不能让贼人逍遥法外!当然,搜捕过程中,有些事也可一同办了。” 刘备和赵才都明白,以校事部的人手,撒到整个青州估计连个水泡都冒不出来。 在吏治的问题上,唯有发现一起处理一起,决不妥协,以作震慑! 赵才从怀中掏出了精心保管的一张纸,摊开之后,刘备看到上面的字歪七扭八,毫无字形可言。有些地方是明显的同音错字,还有好几个他不知是何意的符号。 但刘备没有因此笑话赵才,反而郑重地接过,耐心的请教。 他知道,这些都是赵才他们辛苦得来的成果。 见完赵才之后,刘备才召集王方、司马防,以及一直在军中的刺史焦和,商议如何追捕逃亡的贼众。 尤其是跑掉的两个贼首。 说是商议,刘备听从的意见却寥寥无几,更像是通知。 偏偏他作为天子心腹,太傅弟子,大将军故吏,完全有资格这么做。 甚至他还能打着商议的名头召集众人,就已经不算跋扈了。 唯有司马防有些犹疑,刘备的表现与他听闻的不符,但他是聪明人,只将怀疑埋在了心里。 由是,刘备以他带来的西园军为骨干,州郡兵与郡国兵为辅,搜查叛贼可能躲藏的地方。 尤其是黄巾余贼,此次掠夺许多粮草,藏入山中踪迹难掩,刘备誓要将之除尽。 而对于臧霸,刘备分别向邻近的泰山郡和琅琊国发公文,包括两地对应的兖州和徐州刺史,用以防止臧霸逃到其他州。 此外,对于臧霸原本为盗时所在的东海太守和徐州刺史的问责公文也是少不了的。臧霸是如何从东海郡越过琅琊国来到北海国,虽知大约是不可能搞清楚了,但总要尝试一下。 所以刘备派出了他身边最能担此重任的简雍去徐州。 做完这些,刘备拒绝了王方的挽留,并没有在剧县久留,而是亲自带兵搜捕贼众。 (本章完) 187.第186章 背后的真相 第186章 背后的真相 琅琊国,开阳县的一处私宅里。 国相阴德愤怒不已。 他对着眼前之人大骂道:“事前说好,只是做点小乱,怎么还牵扯到了黄巾贼,竟还在北海攻城掠地!” 但在阴德面前之人却毫不在意,反而笑道:“我与公俱是南阳同乡,同乡之间,身处外地,岂会相骗?” 阴德见了此人的态度,愈发愤怒。 他气得直呼其名:“许攸!你个竖子,不当人子!活该宗族尽灭。” 阴德眼前之人,赫然是一直在逃亡的许攸。 当初王芬谋反案,同样逃亡的周旌、襄楷皆为了宗族而出首赴死,但许攸却是个例外,依旧逃亡,因而族灭。 被阴德当面揭了伤口,许攸笑不下去了。 他能对别人解释说他当时藏身山中,消息不通,但他骗不过自己。 许攸内心深处明白,他就是怕死,便以朝廷只是以此欺骗他为由说服了自己,坐视宗族尽灭。 但现实中,出首的两人的宗族却有部分得以保全。 此事后,许攸先是怨恨自己,继而将过错全都推到了旁人身上。 消息不通的借口用久了,他自己都相信了,责怪皇帝,责怪廷尉……责怪他们为什么不多留给他点时间。 宪帝死了,他的怨恨就转移到了新君身上。 他的谋反罪,也被摒除在了新君大赦天下的范围之外,属不赦之罪。 新君登基,不是应该所有罪都该赦免的吗? 许攸恨意不减。 面对阴德,他的脸色阴沉起来。 他解释说:“是那臧霸见有利可图,起了贪心,便伙同黄巾贼,劫掠数县。” 但许攸心里却明白,若不将此事闹大,他今日岂能安稳坐在这里? 早就死在某个阴沟了。 二千石谋划让几个小吏带人占了几个里亭,后被县尉带人斩杀。 二千石谋划让小吏勾连黄巾贼造反,劫掠县城。 这二者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后者一旦被爆出来,没几个人敢承担隐瞒的责任。 “当初若非你说你是袁本初派来的,我岂能信伱!而今看来,袁本初所托非人!” 阴德已经对不受控制的许攸已经起了杀心。 他出身南阳阴氏,阴氏在光武帝与明帝前期极盛,后因阴丽华的弟弟阴丰刺死郦邑公主而惹怒明帝,盛极而衰。 和帝时阴氏又出了一个皇后,却因行巫蛊之事而遭废黜。 而今阴氏正处在新一轮的上升期,族中不仅有他这样的二千石,还出了一个九卿,少府阴脩。 但豪族之间亦有差距。 拥有九卿和二千石的阴氏绝对位在豪族前列,但比起顶级阀阅袁氏,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为了交好袁氏,阴德在暗中给许攸开了扇方便之门,却不想把自己陷进去了。 许攸并不惧怕阴德,他说道:“都是乡人,我岂会不知道阴氏在南阳的状况?不说新野县,旁边几个县有多少你们阴氏的田亩奴仆?阴公难道不想要阻止皇帝新政吗?” “天下的田亩、人口就那么多,皇帝的新政持续下去,现在是整治小吏,以后早晚会落到你们的身上!这是远见之士都能看出来的。阴公助我成事,真的全因袁本初,而没有一点想法吗?” “而且,阴公口口声声提起袁本初,但阴公手中可有任何凭证证明袁本初参与此事?无凭无据,阴公要为宗族招惹强敌吗?” “若我许子远死在这里,要不了一旬,雒阳便会知道,那在青州勾结黄巾贼的臧霸,是被谁放进北海国的。” 在许攸的辩驳声中,阴德沉默了。 不仅仅是因为许攸后面的威胁。 他日前才收到了家中的来信,家人抱怨有个叫程昱的侍御史丝毫不留情面,在他们阴氏的地界上骗走了不少佃户去三辅屯田。 三辅能是什么好地方吗?那里羌人与匈奴人肆虐,多少年了,都是这样,没有变过。 他们家有个门客为了让这些试图离开的佃户悬崖勒马,免入苦海,苦口婆心地登门挨户劝说。 甚至为了让这些佃户听劝,门客还特别好心地拿出了自家的粮食,照顾起了这些佃户的儿女们。 在这一年中最难熬的月份,做下这等让人暖心到流泪的事情。 这是何等伟大的作为! 佃户们为此感动落泪,但侍御史程昱铁石心肠,不赞扬也就罢了,竟还狠心地要将他家的门客拿去治罪处死。 若非这个门客忠义,早早地同他们家撇清了关系,恐怕他们家也要受到此等恶吏的构陷。 他家人来信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希望以后他将这个门客的长子放到身边听用。 忠义之士的后人啊!阴德当时就同意了。 回忆结束,沉默良久。 阴德能做到二千石,倒也不全然是个庸人,他问道:“我只问你一句,是袁本初让你将此事搞大的吗?” “当然!本初说是请辞,实则是因为反对皇帝而被罢免,心中愤懑!”许攸面不改色地说道。 阴德再度犹豫起来。 良久之后,他问道:“那个臧霸知道多少?” 阴德终究不敢对许攸下手,他生怕许攸借助袁氏的力量留了后手。 且许攸身负谋反的罪名,阴德看新君对于大赦天下的态度,认为许攸将终身没有遇赦之时。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人物,不值得他拿起码全家的性命去赌。 许攸道:“我与臧霸见面用的是化名,我假装成下邳陈氏之人,稍用了些计谋,他便信了。” 阴德震惊于许攸的大胆,下邳陈氏十几年前才出过一个三公陈球,不说别的,离这儿不远的为沛国相的陈珪便出自此陈氏。 他怎么敢的? 在心中问出这句话后,阴德忽然意识到,许攸可是谋反的人,有什么不敢的! 阴德心中对许攸忌惮更深。 他冷漠地道:“今日之后,往事皆休,你我便是陌路人。若你日后被我治下官吏逮捕,我绝不会留情!” 许攸冷哼一声,快步离开。 出了私宅后他的脚步依旧不停,因为他的底气大半是装的。 他与袁绍的联系是真的,但袁绍只让他制造些小的骚乱。将青州的叛乱扩大化,是他自作主张。以他如今的名声,袁氏怎么会为了连宗族都没有的他去同阴氏反目成仇呢! (本章完) 188.第187章 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第187章 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简雍少时便与刘备交好,当初刘备被征为雒阳北部尉时,他早就回乡照顾母亲去了。 一步差,步步差。 后来,他知道刘备一鸣惊人,即便他是不拘小节之人,这种情况下也没好意思专门跑到雒阳去投靠刘备。 好在刘备还是记得他的,在雒阳站稳脚跟后,便派人给他送信,请他来雒阳相会。 面对这拳拳之心,简雍自不会拒绝。 只是他智计有限,直到现在也没为刘备立下什么功劳。 此次他奉刘备之命前往徐州调查臧霸的来历,便决心趁此机会为刘备立上一功。 只是自他进入徐州治下后便屡屡碰壁。 琅琊国相阴德对他不冷不热,东海太守鄐熙更是托词连连。 徐州刺史巴袛看起来倒是颇好相处,但不足一日,简雍就受不了了。 他是爱酒之人,但巴袛却节俭地有点过头了,见到简雍在他面前尝尝酒味,便要说上一大堆的圣贤道理。 简雍知道,这是这帮人故意的。 青州的叛乱牵扯到了徐州,徐州的官员当然不愿意。 但谁让被臧霸抛弃的贼人们指认臧霸在今年初还在东海为盗呢!不找你们找谁? 简雍在出发前和刘备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刘备也告诉他此行尽人事即可,但简雍还是不太甘心。 他口才不错,偶尔也有几分急智,扯着刘备的大旗,这些人也不敢对他过于怠慢。 在他持续不断地来回奔走要求下,又联系到了前来徐州巡查的侍御史王允相助。 琅琊与东海两地的小吏们不得不在长吏的命令下被调动起来,严查乡里。就连更远的下邳彭城和广陵都受到了影响。 有王允和配合他的校事所部在,小吏们也不敢懈怠。 琅琊国相阴德为了不引起简雍的怀疑,也只能这么安排下去。 另一边,许攸惦记着与阴德分别前阴德的告诫,不敢在开阳县停留。 他虽有假造的传将他伪装成游学的士人,用以通行,但随着北海国附近的郡国都加紧了对乡里的盘查,许攸终归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地跑路,生怕因为形迹可疑遭到逮捕。 他一路向南,准备先去扬州避一避风头,若事有不殆,就往更南方的交州。 此行,他要跨过东海郡,穿越下邳国。 而恰好,一路从北海国逃亡到的徐州的臧霸几人已经做好了改名换姓的心理准备,准备从下邳陈氏那里得一番富贵。 臧霸相信才出过三公的陈氏有这个能力。 “又要到饭了,兄弟们!” 望着浑身狼狈,腿脚上存了一层黑泥,却还是一脸喜悦的吴敦,臧霸心头一酸。 为了避免引人注目,他们在半路上放弃了日渐消瘦的马匹,甚至都不敢用马去卖钱,当然也不敢出现在人前。 开始时他们还能用些身上的物品跟人换些吃食,待后来,除了身上的剑,能换的东西都被他们换得差不多了,连身上的衣着都变成了粗麻布。 然后,他们就只能在途中时而派个人出去要饭了。 徐州前两年才经历过水灾,臧霸他们久在徐州,知道水灾之后野外便很难寻到野味了。 也就是灾后重建家乡的百姓们淳朴,相信他们是当初外出逃难,而今又归来的乡人,愿意施以援手,他们才不至于饿死。 他接过吴敦手中的饭,与几人分食,同时勉励道:“弟兄们放心,待到下邳,找到当初的陈远,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只是他的模样实在狼狈,说话也有气无力,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几人的注意力都在饭上,也懒得关注臧霸的话。 唯有要到饭的吴敦犹犹豫豫地说道:“阿兄,以我们现在的状况,不会被灭口吗?” 臧霸说道:“我早就想好了,到时候我等抽签,选出一个兄弟代我等前去找当初让我等做事的陈远,一旦出事,剩下的人就将陈远让我们干的事昭告天下!” 旁边的尹礼吃了两口饭,听见吴敦率先开启了话题,遂说道:“其实我早就想问了,阿兄是怎么确定那人是陈氏中人的?” 臧霸自信地说:“我怎么会不先确认这一点呢?我是亲眼看着这个陈远出入陈氏府中都有陈氏的仆从跟随,毕恭毕敬的,岂会有假?只是因为他此前久在雒阳,名声在下邳不显罢了。” 吴敦对陈氏还有疑虑,见臧霸如此说,也只好闭了嘴。 只是忽然叹息道:“这些时日吃了旁人施舍的饭食,总是忍不住想到从前我等为盗时,抢夺的不就是这些人吗?真是不该啊!” 没等臧霸开口,尹礼就嗤笑道:“不说为盗时,在北海你啥事没干?” 吴敦低头望着手中的饭,沉默不语,而后强行将饭塞进了嘴里。 几人一路昼伏夜出,越靠近下邳淮浦县,他们要饭的频率越高,直至引起了乡里官吏的注意。 不得不说,侍御史搭配校事郎的组合极大的提高了乡吏们的干活积极性,尤其是当田丰在东郡又有斩获的消息传来,但凡耳目灵通些的谁人不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生怕校事郎的抽查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消息从亭长那里层层上报,很快就传到了王允耳中,再经由王允传到了在各地奔波的简雍处。 而王允则先行一步,顺着要饭的方向一路过去。 他十分清楚,当初下邳国的灾民因为其他三个方向同样受灾,只能向南边的广陵郡九江郡逃难,如今怎么可能自北向南呢! 随着乡吏们抓紧了巡查,同在下邳国的许攸慌张不已,他又想起了自己离开时阴德的话,害怕这是阴德反应过来,想要杀人灭口。 许攸想到了他曾经为了欺骗臧霸,顺带着骗了沛国相陈珪成年没多久的次子陈应。 家族中在外做官的人多就这点坏处,很容易将府中的主事交托给还未入仕的孩子。好处是多了个历练的机会,至于坏处……就是太年轻了,容易遭人利用。 许攸胆子很大,便准备在陈家探一探情况。 (本章完) 189.第188章 送上门来 第188章 送上门来 许攸是有才华的,这是他自傲的本钱,也是他化名颍川陈远得到陈应信任的原因。 经历过谋反失败后,他非常小心,并未第一时间去见陈应,而是先在陈氏所在淮浦县稍作徘徊,确认淮浦县的小吏们虽然也很活跃,但与其他地方没啥区别,这才放下了心。 许攸先是跑到水边整理衣着,稍稍恢复了自己名士的风度。 有张俭在前,今他许攸逃亡,破几个家算得了什么? 许攸端着架势,去拍响了陈氏的大门,浑身上下写满了狂傲两个字。 开门的仆从识得许攸,慌慌张张说要回去通知自家少君,把许攸留在了原地,门还半开着。 许攸倒也没怎么怀疑,他贸然上门,又没投拜帖,无知的仆从被他的气势所摄,慌乱也在情理之中。 这年头有政治追求的豪族们都不会太过铺张,家宅也不会建的太大,没多久,在许攸印象中稚嫩好骗的陈应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陈应带着仆从一路小跑而来,放到许攸眼中,就是对方对他的重视了。 待陈应近了些,许攸发现陈应的脸上满是疲惫,眼睛红红的还有血丝,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但已经迟了。 陈应大骂道:“你这小人终于来了!将此僚拿下!” 骂完,上去就是梆梆两拳,打完后继续骂道:“奸贼!昔日我以师礼待你,你岂能配得上?” 许攸被骂的还不了口,被制住后索性闭眼装死。 时间回到五天前。 那时,王允已经顺着臧霸等人要饭的路径先一步抵达了淮浦县。 臧霸一行数人狼狈的抵达淮浦县,在抽签之中,吴敦中了大奖,负责去陈家找臧霸口中的陈远。 然后…… “伱这刁奴,狗眼看人低,若不去通报你家主人,将来死无葬身之地……什么?我还没说我是谁?你就说是东海故人!” …… “你家大人呢?就你一个孺子,也能主事?” “什么?大人都不在?也罢,你家大人走之前可有交待些什么?我等为你家大人做的事已经做完了,你家大人承诺给我等的是时候兑现了。” “什么?没有?我等兄弟为你家大人出生入死,哼,你就不怕我去找朝廷派来的侍御史?你家大人在哪?” “你还敢问我是什么事?你既然不怕听,我也不怕告诉你……” 陈应最初还以为是在沛国为相的父亲或在广陵郡为东阳长的长兄做过的事,但越听越离谱。听罢,只觉得自己的所做所为让自家摊上了大事。 陈氏为一方豪族,陈应对于这些天小吏们在搜捕什么还是清楚的。 往日能作为陈应主心骨的陈珪和陈登都不在,他只好先将吴敦请进屋,安抚住,回头去请教他的母亲。 陈母道:“他一人前来,毫不畏惧,必有贼人藏在暗处作为后援,此事瞒不住旁人。君子堂堂正正,你既是为小人所欺,与之无干,又有何惧?” “而今官府通缉,当缚其入官府,不可使其久在家中!” 陈应得了母亲的吩咐,马上照做。 另一边,臧霸见吴敦许久没出来,心中已经萌生了退意。 待见到陈家有辆马车匆忙驶出,他当即觉察到了不对劲,赶紧带着剩下的人离开。 至于散布消息,先活下来再说吧! 臧霸此前见吴敦似乎在反省曾经的罪过,抽签时他便做了手脚,而今抛弃起吴敦来,毫不犹豫。 陈应带着吴敦来到县寺,意外地发现侍御史王允正在此处。 而事情正如陈母所说,王允在听陈应讲述完来龙去脉后,虽然现实中陈氏依旧难脱嫌疑,但内心深处王允却认为陈应所说俱是真的。 王允同样出身大族,他明白若是这么拙劣的谋划是陈氏做出来的,陈氏绝到不了今日的地位。 也只有并不了解豪族中人的臧霸吴敦等人才会相信。 而吴敦在知道臧霸放弃了自己,也没有如约宣扬陈氏做过事,他不再隐瞒过往,只求一死。反倒从侧面证明了陈应的清白。 确认了臧霸曾出现在陈家附近后,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两年前的救灾,虽然受限于现实条件,会不可避免地出现克扣贪污等举动,但更多的灾民因朝廷发放的粮食而得以度过那次灾难。 毫无疑问,当初的灾民们对朝廷的赈灾之举是心怀感恩的。 当官府的公文发到乡里亭中,许多百姓开始主动协助乡吏们搜查沿途要饭的贼人。 如此,第二日就有人发现了臧霸等人逃亡的踪迹。 臧霸等人为恶多年,虽有勇力,但这段日子以来食不饱,力不足,难以反抗。 “他们在这里!” 臧霸听到呼喊顾不得休息,赶紧逃亡…… 当日晚上他们就被吏民合力追了一晚上,臧霸等人如无头苍蝇般乱窜,满脑子都是百姓们发现他们踪迹的呼喊声。 臧霸也与其他人跑散了,最终打了个半死,轻松擒获。 这时候,天色已经发亮了? 头昏脑胀之际,臧霸忽然看到了当初那个年轻的自己,胸怀热血,面对父亲被诬陷治罪,慨然劫囚。 但怎么就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了呢! 是他逃亡后为了一口饭食第一次抢劫?还是他利欲熏心答应了伪装的陈远的要求? 在昏过去前,他还是没有找到答案。 等待他的,将是对他罪行的审判。 王允虽觉得这个陈远不会再回来了,但还是决定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等上一阵。 不曾想没几日便有了惊喜。 昔日许攸在雒阳时颇有名气,王允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他原本还在怀疑这个陈远究竟是谁,而今终于有了答案。 许攸也认出了王允,他冷笑道:“昔日你王允不惧宦官,我尚能无憾,可今十常侍犹在,汝与之同处一朝,却忘了初心。落入你手,辱没了我这大好头颅!” 王允也是个固执的人,岂会被许攸三言两语说动,他叱骂道:“你许攸乃汉贼也,今国家力除沉疴,有中兴之相,尔辈言巧语,休想妖言惑众!” 许攸见王允不吃这一套,执意要将他治罪,心知自己今日没有幸免之理。 他宗族尽灭,在世间已无牵挂。嘲笑王允道:“看来你也是个只关心仕途的钻营之人。” 王允不为所动,道:“你当初好歹有些名声,我不愿对你动刑,若你能……” 许攸癫狂地笑着,打断了王允的话:“尔等前来见我,不就想知道是何人助我成事的吗?” “我告诉你,是汝南袁氏!是袁绍袁本初!” 见到王允脸色大变,许攸笑得更欢快了。 他继续大叫道:“不止呢,还有汝南太守杨琦,你一定知道他出身弘农杨氏,我此前就躲在他们两家!” (本章完) 190.第189章 刘辩的反应 第189章 刘辩的反应 王允自是不信,反驳道:“汝南袁氏,弘农杨氏皆大贤之后,世代为国尽忠,方才不过是你随口污蔑之言,自不可信!” 许攸说出曾与他真正有过接触的袁绍的名字,当然不是为了坦白从宽。 不然,岂不是为他的仇人除去了隐患。 许攸继续说道:“昔日他们收留张俭,而今他们怎么就不敢收留我了?我路过沛国,桓氏亦以我为座上客,若非桓氏相助,我岂能对他陈氏了如指掌?你以为陈氏当真一无所知吗?且无徐州刺史和二千石相助,臧霸这样的废物如何抵达北海……” 随着许攸口中出现的豪族越来越多,王允甚至都懒得驳斥了。 许攸很聪明,哪怕是逃亡之中,他依然看出了刘辩施政的倾向,所以,他将能与他扯上关系的豪族及出身豪族者全都扯了上来。 如果小皇帝将这些人作为他的同党全部治罪,那再好不过了,到时必然引得汉室倾颓,天下大乱,他将死而无憾。 末了,许攸叫嚣道:“你王允既然要钻营仕途,敢隐瞒我今日所说吗?” “我与故王公所谋,乃是为了天下大义。郡国长吏无德可换,三公无德可换,天子无德,未尝不可换?” 才稍稍平静下来的王允再度大怒,指着许攸痛骂道:“大逆不道之徒,天子受命于天,代天牧民,臣子视为君父。伱不忠不孝,罪及宗族,死后亦不得安宁!” 听到宗族两个刺耳的字,许攸仿佛彻底疯了:“受命于天者,岂会被外戚随意废立?外戚做的,吾辈做不得?” “把他的嘴堵上!” …… 见过了许攸后,王允明白,那些被许攸提到过的豪族与士人需要如实上报。 审讯许攸时旁边还有不少人,包括校事所部,此外还有正在赶过来的刘备部下简雍,瞒不住的。 王允写着奏书,只希望皇帝不要因此暴怒。 刘辩当然不生气。 相较于王允在许攸大逆不道言论上的讳莫如深,校事部传来的就详细多了,完美地向刘辩展示了有个如臂使指的情报机构的好处。 许攸所言,在刘辩看来,倒有几分打破封建迷信思想的影子。 当然,放在他所处的这个时代背景下,他作为最大的既得利益者,不会跳出来反对天子受命于天。 毕竟时代背景和经济基础在这儿了,生产力决定了大部分人口必须与土地紧密绑定。 其实不论是刘辩还是卢植,当初选择动用西园军去青州平叛,除了青州黄巾的隐患外,最大的原因是要借此向天下宣告朝廷继续整顿吏治的决心,不曾想事情会有如此发展。 刘辩不觉得许攸能与这么多豪族之人有牵连,与张俭不同,许攸的名声不足以让士人宁愿破家也要相助。 刘辩隐隐猜到了许攸所想,不过他还是将许攸的供词留存下来,现在不用,万一以后能用到呢! 刘辩唯一的疑惑是袁绍与许攸的联系是真是假,毕竟袁隗上书与青州叛乱的消息抵达雒阳的时间,配合地过于巧妙了。 现在的袁氏在袁隗封侯之后彻底成了新政的支持者,甚至在知道三辅屯田缺乏基层官吏之后,主动派遣袁氏的年轻子侄前往三辅。 这时候显然是不适合为了将死之人的话打压袁氏的。 于是乎刘辩写了一张小纸条,以许攸口供中关于袁绍的部分询问袁隗。 正在养病的袁隗拖着病体向刘辩请罪,言说他在前一天晚上得知了青州的叛乱,只是还没来得及在朝堂上提起,尚书台就来人通报此事了。 刘辩罚酒三杯,将此事揭过。 …… 刘辩借着袁隗的手,罢免了一些反对整顿吏治的官员,由此所造成的震慑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官僚们拥有灵活的底线,如果刘辩再行党锢,必然会有一堆人辞官,但刘辩只是找了一个合适的理由选择性的罢官,还有名满天下的袁隗为之背书。 最关键的是,只是罢官而已,甚至都没有人催促被罢之人立刻回乡,被罢的还多是和袁氏联系紧密之人。 甚至有不少因为补缺得以高升的官员在私下里赞赏袁隗大义灭门生故吏的高贵品德。 但那些被罢免之人感受就截然相反了,执金吾与雒阳县联合逮捕了一些到袁隗侯府前谩骂的人,之后就没什么动作了。 既然不能找上门,那在自家总行了吧!于是乎这些人逐渐开始以御史中丞韩馥为首,选择在家中论经,顺便咒骂袁氏。 随着校事部的发展,刘辩也逐渐能看到这些内容,作为闲暇时的乐子倒也不错。 三辅屯田作为当下刘辩政策唯二的重心之一,大约是因为朝廷的官吏开始在乡里的百姓心中有了除收取赋税之外的存在感,愿意前往三辅屯田的百姓比预计地要高出许多。 安置倒是没问题,但三辅需要重新开垦更多的耕地。 这也就意味着在未来一年内,三辅之地今年五月份的屯田产出还不够,还需要朝廷的持续投入。 而今国库的岁收比前几年好上不少,却也还是要省着用,距离桓帝巅峰时的六十亿钱还有十多亿的差距。 也因此,除非荆扬二州的屯田能做到自给自足,否则还需要稍作推迟。 而刘辩这两年治理的效果也逐渐显现。 雒阳一石粟米的价格已经降低到了一百五十钱左右,虽然还达不到朝廷规定的一百钱标准,但相比于前几年的二百钱足以称得上是长足的进步了。实际上,自和帝以来,粮食的价格几乎就再也没有低于一百钱过。 而粮食价格的降低对于缺少田亩的百姓来说是个好消息,因为在男耕女织的小农经济中,他们还有布帛作为另一项家庭收入,而布与帛的价格是相对稳定的。 自觉做出了一番明显成绩的刘辩很是高兴,他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也因此稍有放松。 不知不觉间他在皇宫逛到了原本他居住的中宫的宫殿,自他搬到云台殿后便很少过来了。 出殿后刘辩忽然见到了一道身影:“阿兄,阿嫂今日亲自下厨,阿兄来不来?” (本章完) 191.第190章 禽兽,还是禽兽不如? 第190章 禽兽,还是禽兽不如? 刘辩当然不会拒绝。 他做出了些功绩,享受享受怎么了? 刘寿很乖巧,这段时间以来刘辩忙于政务,她没有主动去打扰过刘辩。 现在的她依旧很乖巧,与蔡琰说着话,仿若平日。 但因刘辩在,气氛与平日完全不一样。 刘寿发现在她面前向来大方得体的阿姊也有羞涩的时候。 她却不知,蔡琰则想到了入宫前母亲的教导,还有被封为贵人之后何太后派宫女来进行的同样的教导,还送来了一份让她看了就脸红的绢帛。 今晚天子在她殿中吃了饭,饭后是不是也要宿在殿中? 虽说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一日突然到来,蔡琰发现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心境,根本做不到平静以待。 “我与昭姬就是因饭结缘的吧?”刘辩吃起来,还是熟悉的味道,带着江南吴地的气息。 “回陛下,那日妾的家父回去时,同妾说过……”蔡琰放下手中的筷子,用着宫廷中的礼仪回答,说话间难免带着些距离。 刘辩知道他与自己后宫的三个贵人的接触时间都很少,让她们一下子在自己身边保持原样并不现实,只道:“一家人吃饭,不必如此多礼。你看万年,与我说话时手中筷子都不停的。” 刘寿嘻嘻一笑:“我早就知道阿兄不在意这个。” 手中筷子的确如刘辩所说,不带停的。 汉家的宫廷之中当然有讲究礼节的时候,但更多的时候,宫中反而会没那么多讲究,更愿意效仿寻常百姓人家。 虽然这些掩盖不了后宫作为权力斗争一环的现实。 大约是越缺什么就越渴望什么吧! 刘辩当然不希望白天在前朝与百官斗,晚上回到后宫还要面临宫斗。 一个能压住场面的知心大姐姐,再合适不过了。 蔡琰其实也不耐烦这些虚礼,她从刘寿口中了解过这些,不过刘寿能做不代表她也能做。而今在刘辩说过话之后,她欣然从之。 刘寿忽然说:“阿兄你一定不知道,当初阿兄生病那次,内侍去了阿姊家中,差点吓到了阿姊!” “还有此事?”刘辩闻言有些尴尬,经过刘寿提醒,他意识到名声不佳的宦官突然出现在大臣的家中,确实很吓人。 蔡琰说道:“当日宫中来人,言及宫中……” 那日的饭刘辩吃得很香,但对于蔡琰来说,就有些莫名其妙了。 得亏是蔡琰不打拳,也不知道经典的西瓜头特效。 虽经过这个小插曲,这顿饭刘辩依旧吃得很香。 饭后,刘寿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留下刘辩与蔡琰面面相觑。 蔡琰忍着羞涩问道:“今天色已晚,陛下可要在此间安寝?” 刘辩原本还不确定自己今晚是该留下呢,还是该留下呢…… 蔡琰已经封妃了,他留下来合理合法。 听到蔡琰所问,刘辩当时就坚定了决心,既然都这么诚恳的邀请了,他怎么好意思拒绝呢! 而今,他所纠结的是要做禽兽,还是禽兽不如。 不过在决定之前,刘辩上前抓住了蔡琰的手,道:“昭姬,我们先说说话……”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床榻上。 …… 刘辩闻着身侧香香的味道香喷喷地睡着了。 他近些日子一直在关注各地呈报上来的奏书公文,十分繁忙,粘上枕头后很快就睡着了。 但蔡琰脑子里乱乱的,旁边的刘辩一只手抱着她,睡得很香,她却睡不着了。 做了半天的心理准备,结果,只是亲亲抱抱…… 虽然这已足够令她脸红了。 她忽然想到,自己知道接受过母亲和何太后的相关教导,可刘辩日理万机,未必知道这些。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蔡琰失眠了。 她闭着眼睛,听着旁边均匀的呼吸声。 终于,在她不知不觉间,她总算真的入睡了。 等蔡琰再次睁开眼,天已经亮了。 猛然间她意识到了什么,摸了摸身侧,只有被褥。 这一刻,蔡琰甚至以为昨日的事情是在做梦。 侍奉她的婢女是蔡琰从家带来的,见她醒了,忙高兴地道:“贵人,陛下今早起时,特意嘱咐,让奴婢不要叫醒贵人。” 婢女很高兴,自家女公子能得到天子的宠爱,那是家主和夫人期待的事,她也能沾上光。 自她家女公子被封为贵人以来,她感觉身边都是好人。 蔡琰听到婢女的话,彻底清醒过来,她伸出双手捂住了泛红的脸,避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 起床用膳之后,蔡琰捧着往日里让她手不释卷的书籍,却总也静不下心来,许久之后,她才将书中的内容看到心里去。 但这种状况没有持续多久,因为知晓皇帝昨夜宿在此处的何太后来了。 …… 当日傍晚,位于云台殿的刘辩忽然听闻何太后相召。 但去的不是西宫,而是中宫刘辩原本居住的宫殿。来见他的也不是宦官,而是何太后身边的宫女。 刘辩还以为是什么急事,便放下手中不算急迫的政务,带着人直奔中宫,但进殿之后他却没发现何太后的身影。 只有一个看起来二三十岁、相貌平平的宫女正端坐在榻前,她身前的桌案上放着一块折叠好的锦帛,见刘辩到了,她赶忙行礼。 刘辩对殿中很熟悉,除她之外,再无旁人。 跟着他的郭直忽然说道:“陛下,臣告退。” 这时,刘辩才留意到,宫女穿的衣服十分宽松,似乎只要撤下衣带,衣服就能被顺势解开。 他总算明白过来何太后叫他过来是要做什么事了。 不就是了解人体结构吗? 他能不了解? 刘辩最终只留下了那份春宫图,留作欣赏。 以当代的眼光来看,上面的绘画还算不错,刘辩记住了其中的几个动作。 另一边。 “皇帝当真是这么说的?”何太后问道。 “绝不敢有欺瞒太后!” 何太后只是随口一问,倒不觉得有人敢欺骗她,她疑惑地喃喃自语道:“过早接触女色对身体不好?此言当真?这史道人怎么什么都教辩儿啊!” 这个说法不免让她想到了宪帝,何太后暂时息了想要抱孙子的念头。 原本她听闻刘辩夜宿蔡贵人殿中,甚是欣喜,而今看来,还得等啊! (本章完) 192.第191章 皇甫嵩回京 第191章 皇甫嵩回京 在刘协被刘辩安排搭配东观读书之后,董贵人取代了刘协,几乎每天都陪伴在董太后身边。 孙子白天常常不在身边,董太后便将她的一部分关爱放到了族孙女身上。 刘辩也乐得如此,省得董太后又把注意力放到钱上。 而董太后在知道刘辩夜宿蔡贵人处后,遂也将董贵人安排在了中宫。 在她看来,放到中宫就意味着有了角逐皇后之位的资格。不过她在白天依旧会把董贵人叫到身边。 何太后对此虽有些不满,但终归没有发作。 她在刘辩的劝说下决定用实际行动告诉董太后,她是如何对待新妇的。 何太后心心念念着,她下次再与董太后吵架时,一定要提及此事,定能让董太后无言以对。 对于刘辩来说,只要两人的吵架时不说出让谁摸不到脑袋的话,他也就听之任之了。 …… 州郡之间有矛盾是正常的,因为州刺史的最初使命就是监察郡国,若是州郡双方和谐相处,反而更值得警惕。 只是当州郡之间的矛盾压过对郡国事务的正常处理,刘辩就不得不干涉了。 青州刺史焦和笃信巫卜,延误战机,坐视北海国贼众肆虐,就地免官,押往雒阳治罪。 若非刘辩念在其终究为州郡兵扩了军,焦和死罪难逃。 其后刘辩又下诏曰:自三公以下,笃信巫卜之术者,皆不用。 被刘辩拜为新青州刺史的乃是侍中陈纪,这位和荀爽一同入京的大儒学问是实打实的,相较于荀氏,陈纪家境不算富贵。 历史上,陈纪的儿子陈群在曹丕的支持下制定了九品中正制,但陈群的后人在传承了数代后,在门阀政治的顶峰时期,反倒排不上号了,不得不说这也是种历史的讽刺。 陈纪治学的态度颇为务实,虽然缺乏为官的履历,但刘辩有时遇事召他询问时屡屡有收获,所以对他寄予厚望。 刘辩说道:“以陈公为刺史,朕思来想去,总觉得大材小用。可是青州情况特殊,至今仍有黄巾作祟,州郡矛盾累积多年,朕实在找不出比陈公这样的大儒更合适的人了。” 陈纪很是上道,答道:“青州之事事关百姓民生,陛下所命,臣责无旁贷。且官秩于臣不过虚名耳,更何况刺史位卑权重,贤者可使一州百姓得安。” 陈纪小时候就以会说话闻名,一时间君臣俱欢。 刘辩明白,在这个能以拒绝朝廷征辟来提升名望的时代,陈纪等人选择接受他的征辟,背后一定会有人嘲讽他们贪图富贵,晚节不保。 这种社会风气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变的,刘辩也只能慢慢来。 刘辩又道:“侍御史司马防上书弹劾北海相王方在平叛时表现不佳,陈公此去,还当查明王方是否当得北海国相!” 陈纪应下不提。 在陈纪外任之后,刘辩便将陈群调进尚书台,守尚书郎。 尚书台每天处理这么多文书,是培养人才的好地方。 五月,小麦入仓。 三辅屯田的收获没出现什么意外,京兆尹皇甫嵩则带着成果进京述职。 皇甫嵩坐镇三辅,屯田、援助凉州作战,兢兢业业,唯诏命是从,从未怨言,堪称关西的定海神针。 这还是刘辩登基之后第一次见到皇甫嵩,他对皇甫嵩的到来很是重视,让尚书台的荀彧代表自己出城迎接。 而皇甫嵩拜见刘辩后的第一句话便是:“陛下,凉州可复矣!” 自打当初定下应对凉州叛军的方略,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两年半了。 这两年半,当初定下的一年七八千万钱的军费一直未曾中断过,而因为其中有一小部分钱出自西园,无论是当初的宪帝还是现在的刘辩,对这笔钱用到了何处都很重视。 与三辅不同,凉州算上傅燮为汉阳太守时,屯田时间已经超过了三年。 更别说傅燮愿意让羌人学习经典,担任州郡县吏,放开了他们在汉室官僚体系内的上升通道。 这些,已经足以让傅燮的名声传遍凉州的羌人部族了。 历史已经多次的证明过,羌人不是天生反叛,他们反汉,只是因为汉官和汉人豪强将他们压迫的活不下去了。 让羌人种地没问题,但不能把羌人们强行迁徙到一偏未开垦的荒地,水利、农具、种子啥也不提供,尤其是后两者,必须要羌人们拿杂畜来换。如此,羌人不反才怪。 当凉州再次出现像傅燮这样愿意善待羌人的官员时,许多已经与当地汉人豪强合流的羌人还是转投向了汉室。 “陛下,在三辅以胡人屯田,当真是良策,今年二三月开陈仓放粮之际,便有北地匈奴与安定羌遣人言其向汉之心。” “今陇西郡大部已复,陇西羌大都愿在凉州屯田。臣来时,凉州叛贼贼首之一的马腾曾写私信,言辞中有投降之意,只求赦免。” “臣以为,马腾约莫是被不赦贼首的诏令所慑,不敢再负隅顽抗。” 而且有朝廷的军费作为底气,除非出现军事上的大胜,否则凉州叛军无论如何都是耗不过汉军的。 “好!朕今日就知会卢师他们,明日开朝会,商议此事!” 皇甫嵩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道:“陛下,今年三辅屯田的产出还需用于新迁来的百姓,不能供养大军,汉阳郡屯田也不会有多少剩余,这军费……” 刘辩此时忽然又想到了当初自己向宪帝求取西园钱的时候。 他咬了咬牙:“少府,西园皆有些余钱,加上国库,凑一凑总是能凑出来的!” 只能说,感谢十常侍送的家产。 实在不行,他就再卖一卖郎官、抄一抄家。 凉州拖了这么久,也该解决了。 刘辩忍不住畅想起来,凉州西边就是西域了,等到凉州平复,到时就可以尝试一下用丝绸之路充实一下的虚弱的国库。 而且西域可是种的好地方,与麻的的抗寒性不可相提并论。 随着气候日益变冷,大汉不能没有。 (本章完) 193.新年写给书友的一封信 新年写给书友的一封信 月末小节,顺带着参加活动。 过去两个月的码字数的成绩并不理想。 很惭愧,没实现三更的小目标不说,二更都没保持住,以致于没好意思写小节。 本来还想多说点的,但忽然感觉不管说什么承诺都是flag,总之继续努力吧。 最后,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感谢订阅。 感谢一只外八的名井南、雨夜响杨主身、drmango的五百打赏。感谢早安清、朕躬万万岁、大汉迷、书友20170214121131957、书友20200410093424482的一百打赏。感谢书友20231014214834348、凉风吹散此间少年的一千五百打赏。感谢我的貂蝉呢的六六六打赏、感谢老亚瑟的三百打赏。 (本章完) 第192章 凉州 第192章 凉州 金城郡,马腾正在校场看着他年少的儿子马超英武的身姿。 马超不过十四五岁,正是最有活力的时候,手持一把单手剑,舞起来飒飒生风。 另一边,更年少的马铁和马休在为他们的兄长欢呼雀跃。 如此和谐的一幕,放到马腾眼中,却让他开心不起来。 月前,他接到消息,朝廷出了新的诏令,对官吏反叛的诛三族,不得赦。 这让他分外焦虑,韩遂当时用了化名,他可没有。 中平年间,汉室衰微,这是智谋之士都能看出来的事情。 马腾自然也是这样看待的,不然他为何好好的军司马不当,要起兵从贼造反? 正是因为他看到了让他愿意付出代价的前景。 但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了呢? 马腾思来想去,觉得大约是从突然出现在冀县的那股援军开始。 这也是出于保密的考虑。 只是如果汉室坚持不赦,他就只能抵抗到底了。 总不能朝廷还未出兵,凉州那么就知道马腾要投降了。 随后王国采用李相如的计策,意图一举攻下三辅……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又不是曾立下洛水之誓的光武帝,背誓又如何,陈仓之战就证明了韩遂根本靠不住。 而且从他自其它州郡得来消息来看,原本有倾倒之势的汉室怎么就逐渐向好了呢? 除太傅与三公九卿之外,参与的俱是将军校尉等。 当时的马腾为败军之将,皇甫嵩对待叛贼的手段他很清楚,外加他认为这只是汉室最后的反扑罢了,当然没有投降的理由。 但随后,他发现汉室对待凉州的策略变了,而他和韩遂应对起来越来越吃力,团聚在他们麾下的汉与羌越来越少。 应该……能吧? 毕竟马腾平日里感觉马超还是很孝顺他这个父亲的,也很关照弟妹。 眼见着金城郡的日子越来越难,马腾终于下定了决心,向傅燮送去了私信。 事到如今,他只能叹息一步错,步步错,如之奈何。 马腾望着正在擦汗的马超,马超不是他的长子,他的长子死在了战乱之中。马腾不能确定,一旦自己身有不测,不知马超能否担负起照顾弟妹的重任。 至于他曾经与韩遂对着大河起誓? …… 马腾心中有几分委屈,汉室要是早点这么对凉州人,他肯定不反了啊! 在凉州的问题上,刘辩虽召开了朝会,但参与的官员要比常朝少上许多。 在皇甫嵩讲完凉州的现状之后,朝臣们意识到这的确是良机。 对于马腾的请降,朝臣很有默契的将当时按照卢植之意拟定的诏书中不赦的范围放到了诏书发布之后。 无他,一旦马腾归附朝廷,将会给朝廷收复凉州提供极大的便利。 省下来的全是钱粮啊! 而且,被金城叛贼隔绝的凉州中西部,与朝中联络断绝已经有五六年了,这些地方而今的状况朝廷不得而知。 向来主张对叛贼从严处置的皇甫嵩都主动提起了马腾,并将之作为收复凉州的契机,足以说明他的态度。 刘辩最后表态道:“平复凉州,当宽赦心向汉室者,严厉打击拒不悔改者。” 他定下了拉一批打一批的总基调。 皇甫嵩建议道:“若要令马腾安心归降,需将其留在凉州为官,其麾下兵马需暂且保留。马腾长子已亡,其有三子,可召其入朝,或为郎官,或入太学……” 朱儁质疑说:“以此而论,岂不是要以马腾为二千石?未免过于优待了些。” 皇甫嵩道:“非如此,不能取信于马腾,且以其三子入朝,其若再反,必是族灭之时!” 历史上,马超和韩遂一个无视自己在曹操那儿为人质的父与弟,另一个无视了为质的儿子,二人顺势结为父子。 刘辩单知道马超是灭霸,但马腾像不像韩遂他就不清楚了。 不过以此时家族传承的观念,刘辩觉得只要马腾愿意让其三子全部入朝,那么起码在汉室再次出现颓势之前,马腾不会反叛。 心中有了定论,刘辩依旧没有急着表态。 卢植则道:“今叛贼大部仍聚集金城郡,可以马腾为金城太守,其应诏后,必然不能与韩遂同处一郡。” 最终,刘辩采用了卢植的建议,对凉州招降纳叛的本质是为了分化瓦解。 商议完对马腾的安置,接下来的重头戏便是出多少兵,准备多少钱粮了。 大司农袁滂憋了半天,终于有机会说话了,而他总而言之就一句话,国库出不起这笔钱。 皇甫嵩拜道:“昔日段公颎曾率精兵五千入凉平乱,今有马腾相助,臣不才,愿效仿段公。” 听到皇甫嵩说出只要五千精兵,知兵的卢植、朱儁、张温等人无不震惊。 皇甫嵩则细细解释起来。 他所谓的五千并不意味着他只用五千兵,而是除开三辅能支援凉州的兵马以及汉阳等地的汉军外,需要朝廷支援的人马。 甚至不需要朝廷额外征兵,西园军如今有三个校尉部在外,剩下的兵马五千有余。 皇甫嵩继续说:“凉州初置五千步骑,有伤亡则以良家子补之,其善与叛贼对战,屡有胜绩。其下羌人义从两千,待战事起,增至五千亦不多也。” “今新入三辅屯田者尚未有定数,三辅校尉部不宜调走过多,两千足矣。” “今五月三辅屯田新收获之粮已陆续入仓,依照去年故事,至岁末才需动用,可先用后补。” “北地匈奴,安定羌人,必要之时亦可引为义从。” “只要除去马腾韩遂,余下叛贼不过一盘散沙,无须数万大军。” 实际上,在最理想的情况下,马腾一旦投降,只要他能与韩遂僵持住,甚至不需要额外的五千兵马,凉州五千步骑加羌人义从就足够了。 刚说完好消息,皇甫嵩又泼起了冷水。 “羌人散布凉州内外,收复凉州羌人之心难,东羌受屯田吸引,心向汉室,然武威以东的羌人未必知晓朝廷的德政,仍需效仿汉阳郡故事,缓缓图之。” (本章完) 第193章 培养将才 第193章 培养将才 这种怀柔的话从一贯强硬的皇甫嵩口中说出来,让刘辩一度怀疑皇甫嵩说的怕不是缓缓屠之。 毕竟,同样是召羌人义从,皇甫嵩只说效仿了杀伐过重的段颎,却没提他力主怀柔的叔父皇甫规。 不过这也只是刘辩的胡思乱想。 皇甫嵩态度的转变是有迹可循的,现在的汉室不缺乏人才,只缺能将人才用对位置的人。 在凉州的问题上,刘辩缺乏搞内耗的条件和资本,他需要对主持凉州之事的人有足够的信任。这也是汉家原本的政治传统了。 刘辩愿意相信皇甫嵩。 于是乎,在朝堂之上,刘辩再拜皇甫嵩为左将军,领平复凉州事。 这一次,他甚至没有以朱儁作为皇甫嵩的副手。 因为刘辩思前想后,认为他还是需要一个朱儁这样的大将坐镇雒阳,以备不时之需。 而刘辩不知道的是,有一件皇甫嵩考虑过却没说的事。 皇甫嵩在政治上是個墨守成规之人。 历史上,他有两次除掉董卓的机会。第一次是灵帝死前调董卓为并州牧,但董卓不愿放弃兵权,第二次是董卓当政后命他交出兵权回京。 就算后续如皇甫嵩所说,战事持久,凉州的其他郡也要效汉阳郡故事,那么有安稳的汉阳郡作为后备,费至少不会比现在一年固定七八千万钱军费更多了。 朝会之后,刘辩专门召见了录尚书事的三人,以及皇甫嵩和朱儁。 他感受到了刘辩话语中浓浓的信任,这份信任是宪帝不曾给他的。 “北军、西园军、及虎贲羽林,将军部曲等,不乏勇武之士。朕有意借此机会,选出其中的可造之将材,如羽林中郎将关云长、大将军府军司马张文远等,轮换前往凉州。” 如此,日益增长的国库再挤出个三四千万钱,少府再出个五六千万钱,用作对汉军和羌人义从的赏赐等,完全不需要刘辩紧衣缩食。 五人拱手行礼,刘辩回礼,乃至五人人坐下之后。 “只是这样,就要多辛苦皇甫公劳心教导了。” 到时唯一遗憾的就是刘辩心心念念的丝绸之路要继续等了。 在皇甫嵩的计划之下,原本凉州驻军与中央军的钱粮都是早就规划好的,三辅的存粮也能减少粮道上的损耗,而从关东补充关西的粮食则可以等到合适的季节采用水运顺流而上,这些都是有旧例可循的事。 第一次是因为没有诏书所以他没做,第二次是因为有诏书所以他做了。 万一马腾是假降,作为出兵首倡者的皇甫嵩自然要承担责任,朝廷出兵数量有限,也不至于因为这次调兵而耗费太多钱粮,从而更好地为下次平复凉州做准备。 这时候刘辩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他直接开口道:“我有一个想法,想与诸公商讨一二。” 听到此话,在场最震惊的不是旁人,而是皇甫嵩。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 皇甫嵩不知自己为何会生此感触,或许是因为少年天子的真诚? 他郑重拜道:“臣必不负陛下重托!” 朱儁对此很是羡慕,不过他心底明白,天子终究还年少,他需要在雒阳护卫天子。 青州的叛贼在朝廷天兵一到后便溃散了,各地的小规模叛乱甚至都不用州里出手,郡县便能解决。 州郡看似平稳,但朱儁明白,变革之中,必须要以防万一。 天子愿意在此刻以此事召他相商,便足够了。 刘辩又道:“这些将才在军中经历不同,学识不一,如何安排,还需朱公多多费心。” 朱儁立马回应道:“臣谨受命!” 之后,殿中之人又详细商议起了具体的用兵规划,包括适合去凉州接受培养的将才。 而要被用到凉州的五千精兵,当然不能只由西园出,北军也要抽调。 谈论之中,皇甫嵩忽然说道:“臣曾听说马腾乃是伏波将军的后人。” 马日磾虽非马援的后人,却的确与马腾同出一族,虽然马腾因其母为羌人,自出生以后便一直生活在陇西。 这是不可辩驳的事实,马日磾无从否认,立马向刘辩请罪。 刘辩亲手搀扶起马日磾,说道:“公与马腾早已出了五服,马公不必如此,朕想着皇甫公提及此事,另有他意。” 皇甫嵩先向马日磾致歉,而后才说明意图。 “让马腾认祖归宗?”马日磾一愣,立马回道,“臣稍后便写家信,至于如何去用,臣会让族人配合皇甫公的。” 马日磾知道他拒绝不了,他是与马腾出了五服,但右扶风马氏却有不少人与马腾亲缘关系很近。 皇甫嵩再度致歉道:“马腾的投降与否实在是过于重要,出此下策,也是不得已,还望马公谅解。” 马日磾苦笑着摆了摆手。 他甚至还得感谢皇甫嵩,因为这是马腾身份最好的被揭发时机。 因为刘辩注重效率,上行下效,汉室的战争机器再次动员起来。 不同于此前一两千人的小打小闹,这一次自上而下都更加重视。 而让刘辩没想到的是,北军长水营胡骑司马屯屠上书,言说没被选上前往凉州的胡人义从纷纷请战,即便他们的待遇在与汉军相同之后,对缴获所分得的东西势必比之前少。 刘辩几经纠结后拒绝了他们的请战,理由是既然要一视同仁,那么选兵的环节当然也要这么做。 之后,刘辩听说那些被选中前往凉州的胡人每日都像斗胜的公鸡一样,不少留守的胡人加大了骑射的训练量,汉人军士不肯被胡人比下去,争相比较。 为此,在大军出发之前,刘辩又使用少府的钱财,赏赐了将士们猪羊各三百。 而在之后的日子里,使匈奴中郎将曹操在听闻朝廷要再次对凉州动武之后,上书言道:南匈奴羌渠单于愿派南匈奴骑兵以为汉军臂助,只需供给粮草便足矣。 同时,曹操上书,言及并州的南匈奴人期盼可以像三辅的羌人一样,得到成为汉家官吏的机会。 (本章完) 第194章 曹操来了,青天就有啦 第194章 曹操来了,青天就有啦 并州,西河郡。 一队商旅正往太原郡而去。 这年头官吏层层盘剥,敢跨郡国做生意的商人,自有其手段。 这一行人便是与匈奴人做马匹生意的。 当然,顺带着还做些其他生意。 商队中不时传来鞭子和吆喝呵斥的声音。 挨打的不止是马匹,还有人。 眼见着关隘就在不远处,商队中一人找到了管事,说道:“大兄,我还是不放心,使匈奴中郎将下了严令,禁止私贩匈奴人为奴,我们现在这样……” 管事拍了拍他弟弟的肩膀,解释道:“虽然这些匈奴人都是咱们钱从匈奴胡酋手里买来的。但小五你要记住,对外啊,咱们只说是雇这些匈奴人来照顾马匹的。” 小五望着那些被绑成一串的匈奴人,人数比马匹少的有限,心想,这个理由能骗得过谁啊! 管事又道:“那使匈奴中郎将啊,是很严厉,也不接受咱们的礼物,但他身边的族人就不同了。” 刚跑到马前,正要开口,管事就听到一声鞭响,随即他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和后背火辣辣的痛。 但他刚喊完,却见旁边的林子里冒出了汉军,不一会儿前后具有汉骑堵路。 只是走着走着,熟悉道路的管事忽然觉得有些奇怪,经验十足的他立马想到,这时节周边的林子里不该这么安静啊?难不成哪部匈奴人来自做贼了? 他正要说话,却听到了马蹄声。管事赶紧让手底下的人上马,来的要是想抢劫的匈奴人,只要他们商队中跑掉一个人,这些匈奴人就将死无葬身之地。 小五见曹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原本看着英姿勃发,但一拿到金子,竟一下子变得市侩起来,与之前判若两人。 后者听到此话,登时兴奋起来,也不计较贩卖匈奴人的事了。 之后,管事带着商队顺利来到了关卡。 想到以后就没有这么光明正大收受贿赂的机会了,曹洪忽然觉得有些遗憾。 两人一听,感谢之余赶紧向曹洪拜别。 这才是他熟悉的官吏模样嘛!小五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连忙同他大兄一起奉承。 后曹洪站在关隘之上,望着这一行人离开。同时他在心中计算着,后面貌只还剩一批这样的商人了。 管事与小五在士卒的带领下见到了曹洪,管事奉上准备好的金子,曹洪毫不客气的笑纳了。 另一边,商队一行出了关隘之后便牢记曹洪的话,加快了行程,队伍中鞭子的声音出现的更频繁了。 曹洪对此来者不拒,又呲着牙道:“本该留你们盘桓了,但要不了几日我家兄长就要来巡视了,待会你们加快下脚程,赶紧走!” “将军,我等并非寻常商人……” “镇守前面的关卡的,名叫曹洪,为人甚是贪财。这次我带你去拜见他,多走几次后,你就该试着先贩马,独当一面。” 管事赶紧下马从包裹中取出金子,一路小跑,就要奉给那个看起来是领头的军官。 “鞭子的滋味如何啊?”夏侯惇抬起手中的鞭子,指向那些被鞭打过的匈奴人,言语冰冷地问道。 啪! “将军……” 啪!啪! “将军饶命!” 夏侯惇冷哼道:“尔等背后不过晋阳王氏罢了,跳梁小丑而已,要不了多久彼辈就会来陪你的!二三子,将他们尽数拿下!” 说罢,夏侯惇策马向前,只留趴在地上的管事心中满是恐惧。 …… 曹操与董卓不同,他不会和匈奴人称兄道弟,但他任职半年多来,却已得到了匈奴人的敬重。 因为他办事,主打一个公平。 在过去,匈奴人屡有被官吏豪强贩卖为奴,董卓因心有顾及,只能治标,不敢治本。 但现在,曹操来了,青天就有啦。 官吏豪强勾结强掠匈奴人为奴?匈奴部族首领主动贩卖部众? 对于曹操来说,双方没什么区别,该杀杀,该埋埋,罪责轻些的则作为囚徒拉去戍边屯田。 这些被贩卖的匈奴人可都是他将来编户齐民的人口政绩,怎能让人给偷了。 对于杀伐果断的曹操,羌渠单于又敬又怕。 羌渠敬的则是曹操在接替董卓主持匈奴事务后,拉拢分化,连拉再打,种种手段之下,散布在并州的匈奴人再次被团结在王庭之下。 而他怕的是曹操的胆量和手段。 对于曹操的要求,羌渠极力配合。 反抗是不敢反抗的,这辈子都不敢反抗,如今驻守在匈奴王庭的汉军,还新增了一部精锐的西园军。 羌渠对于自己在匈奴人中的形象心知肚明,也只有在汉军的保卫下,才能维持得了生活这样子。 也只有在汉军的保卫下,匈奴王庭才有家的感觉。 而且,在曹操的帮助下,羌渠有了一個新目标。 听闻曹操相召,羌渠怀着复杂的心绪前去拜见。 “单于,大喜啊!”曹操伸手示意羌渠就坐。 “陛下已经同意单于所请,至于何时调兵入凉平叛,就要看左将军皇甫公的安排了。” “而且陛下也许诺以匈奴人为官吏,只要匈奴人能识得经典,我觉得啊,单于将来成为汉之列侯的日子不远啦!” 羌渠喜悦道:“多谢曹公相助,不知左将军准备何时调兵啊?我好安排吾儿于夫罗率精锐前往。” 羌渠从曹操口中了解到了武帝时匈奴人的出身的托孤大臣金日磾,而今匈奴王庭整日刀光剑影的,羌渠倒不是也想当托孤大臣,而是以他现在的处境,不如去当个吃俸禄养老的列侯,还不用担心某一天从睡梦中醒来又听到诸部造反。 北军胡骑司马屯屠在北军中的经历他也听闻了,皇帝竟愿意为了屯屠和匈奴义从罢免一个四海闻名的名士。 羌渠认为自己还是很有进步的空间的。 “单于不必忧心,左将军若要相召,必会遣使前来。”曹操话头一转,“不过在此之前,有一事还需单于相助。” 曹操盯着羌渠:“临水县有呼衍氏一部,其首违背吾令,私卖部众为奴,单于当助我除之!” (本章完) 第195章 六月 第195章 六月 对于匈奴贵种来说,其所辖的部众与奴隶无异,都是私有财产,有合适的价码卖就卖了。可羌渠既然一门心思投效汉室,自不会这么以为。 因为曹操说的都是对的,不对也对。 羌渠赶紧问道:“曹公,这次还是以于夫罗领兵协助?” 显然他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曹操摇了摇头:“数月以来,我屡屡遣人查探,终于摸清了参与强掠贩卖匈奴人的官吏豪强,此次我会与刺史一起将暗中的毒瘤连根拔起。” “届时将无暇分兵,呼衍氏此部便托付给单于解决了。” 羌渠听到此话,郑重地朝曹操拜道:“曹公对于匈奴的大恩大德,实在无以为报啊!” 对于那些被强掳走的匈奴人,作为主人的贵种们连一钱都拿不到。 白嫖怎么能行呢? 因此,匈奴贵种自羌渠以下一直以来对此都十分愤恨,就是想伸冤也找不到地方。 感恩之余,羌渠不忘问道:“曹公,到时候别把军队都派出去了,王庭可不能没有保护啊!” 有汉骑驻扎在王庭,不仅他能安心,羌渠相信,曹操也能安心。 而且还能趁此机会验证一下羌渠的真心,不由地他不兴奋。 哪怕曹操早就做了安排,闻言也是一怔,他反应很快,倒没让羌渠瞧出来:“单于放心,我会留下五百骑的!” 曹操安排妥当,偌大个并州,只五日此事便尘埃落定,罪人尽在狱中。 似此等涉及到县中长吏的大案,虽以汉家故事,处死长吏需要得到皇帝批准,但也不乏先斩后奏的例子。 他行事谨慎,遂与公孙瓒上书雒阳。 但曹操丝毫不惧,也就是王柔王泽两兄弟的家人没有参与其中,曹操才没有弹劾。 在此时间内,于夫罗也率军取了临水县呼衍氏所部首领的首级。 被选出来的第一批中青年将才们早已在五月底便随着皇甫嵩领军出发了。 雒阳,时值六月。 此外,还有七八个县令县长参与其中,皆由刺史公孙瓒治罪。 与羌渠见面之后,曹操留下夏侯渊留守南匈奴王庭,又知会了将驻地重新迁回南匈奴王庭北方的五原郡的度辽将军耿祉。 这些人都是朱儁和皇甫嵩根据履历和考校后得出的结果,最后由刘辩进行确认。 羌渠忙道:“那就好,那就好。” 然后,曹操领着余下的兵马,兵分数路,联合他在幽州时的同僚公孙瓒,按照手中的证据,一一拿人入狱。 曹操曾接到过父亲的来信,知晓朝中诸公在重修汉律时有意使州郡判死者俱归廷尉复审。 曹操为即将到来的行动费了许多心力,还特意安排了数个像曹洪这样故意姑息养奸的人,而今,马上就要到了收网的时候。 其中不乏有豪族被牵扯进来。 其中最大的,便是晋阳王氏。其族中高官有兄弟二人,兄为议郎王柔,弟王泽于幽州为代郡太守。 他们以羽林中郎将关羽为首,都是有过实打实作战经验的人,包括两个将军府的军司马张辽和赵云。 而北军和西园军中的校尉及以下自不必说,本就当在随行之列。 但皇甫嵩和朱儁却在二者的校尉中发现了数個滥竽充数之辈。 北军校尉还好一些,因为其校尉的政治身份要高过军事身份,治军也可以由军司马来分担,比如马日磾当初在任射声校尉时,仍会在东观进行编书的工作。 但西园军就不同了。 本就是为了作战而设立的,校尉之下只有作为副手的军假司马。 如接任鲍鸿成为校尉的赵瑾,其入益州平蛮乱时便是以军假司马被拜为上军别部司马,从而独领一部。 被皇甫嵩朱儁两人认为才能不足的西园校尉当以上军校尉蹇硕为首,包括了与宦官有关系的冯芳和没有关系的夏牟。 夏牟的出现大约是用来表明二人没有针对宦官的意思。 对于刘辩来说,蹇硕在西园军中起到的就是监督的作用,显然是不宜替换的。不说他还未来得及将太学生安排到军中,就算安排了,后者所能起到的作用也与前者不同。 但冯芳和夏牟就不同了,他们将留下来接受朱儁的教学,作为下一批前往凉州的将才。若是他们还是达不到要求,那就只能另寻出路了。 蹇硕将会和北军中候刘表扮演着相同的角色,不参与其中。 谁让朱儁已经先一步向刘辩暗示他不愿教宦官兵法了呢。 另一边,或许是因为青州叛贼面对西园军一触即碎的消息传播开来,又或许是因为以卢植之意发布的诏书极具威慑力。 从结果来看,随着各州郡零星的叛乱被扑灭,侍御史搭配校事郎的组合逐渐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旁的不说,抄家已经扩大到了司隶之外的郡县。 为西园钱打开了新的源头。 民间都因此出现了一首童谣,曰:“校事郎,抄家忙,破门掘土不留房,硕鼠食黍数十载,家资尽归万金堂。” 贾诩没有查到这首童谣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寻常百姓应当是不知道西园里用来存钱的地方叫做万金堂的。 三河、南阳等地陆续有佃户在收获之后,开始带着全部身家,正式动身前往三辅。 此事也成了这段时间刘辩每天都要问上一问的事,就连凉州战事都要稍稍靠边。 御史台和校事部几乎将剩余的人力全都放在了此事上,可刘辩仍觉得不够。 刘辩原本打算将在乡里为吏有一年了的太学生中挑选优异之士放在军中,教导士卒识字。 这也算是对他们响应自己号召的回馈。 多做事,才好进步。 但突然起来的凉州战事让刘辩将他原本的计划搁置,他顺势让这些太学生们也参与迁民之事。 间隙,刘辩收到了曹操和公孙瓒的上书。 等到第二天,刘辩便收到了不少弹劾曹操越权的奏书。 但刘辩没在其中发现王柔的踪影。 之后刘辩没有理会弹劾,将此事交给了曹操和公孙瓒全权处置。 乱世当用重典。 (本章完) 第196章 未来的将才们 第196章 未来的将才们 关羽对皇甫嵩是敬重有加的,虽然皇甫嵩出身大族。 不说来时天子特意召见他,对他的凉州之行寄予厚望,光是皇甫嵩身上的赫赫战功就足以他重视了。 且皇甫嵩久在军中,军旅气息很足,遮盖住了身上的士大夫标签。 而因为刘辩的缘故,皇甫嵩对于关羽也是十分看重,自雒阳出发以来,一路上,他对以关羽为首的将校们毫无保留的教学。 此外,对关羽来说,还有故人皇甫郦。 “云长,故地重游感觉如何?” “人是物非,这一路看着,都在向好啊!” 重新来到汉阳郡的的关羽故地重游,当年配合扰乱叛贼后路的人,傅燮、皇甫郦俱在,只是刘备和张飞而今正在青州清剿残贼。 皇甫嵩带兵来到冀县后,并未第一时间出发前往陇右郡,而是准备稍作休整,让军中适应凉州的水土,同时也要让随行而来的将才们对凉州的情况有切实的了解。 关羽与皇甫郦遂联袂拜访傅燮。 而且皇甫郦以此时的选官制度,未来未必不可期。 关羽时隔两年多再度归来,感觉变化分外明显。 “我看冀县之外阡陌相连,百姓安居乐业,我曾听闻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说的就是傅公这样的人吧。我过去所为的,不过是奉命行事,尽臣子的本分而已,本不该得此盛名,每每想来,都觉得十分惭愧。” 张辽出身雁门郡,直面塞外,他少年时正是鲜卑人在檀石槐的带领下最兴盛的时候,可以说张辽就是在鲜卑人年复一年的入侵中长大的。 皇甫嵩之子皇甫坚寿在外为官,侄子皇甫郦在内侍奉,不过这是家事。 赵云在从军时分别和乌桓人和鲜卑人交过手。 他们在凉州没有故人,于是乎在皇甫嵩让他们出军营随意看看之后,两人便换上常服,结伴而行,四处闲逛。 皇甫郦一直跟着皇甫嵩在三辅练兵屯田,也有一番传自皇甫嵩的独特见解。 故人重聚之后不免感慨,说话间,傅燮称赞道:“两年多未见,我在此处听闻云长已经在关东创下了如此盛名,实在是可喜可贺!” 两人都没在北军和西园军中待过,一路上很有共同语言。 傅燮闻言感慨道:“若人人皆能如云长这般,将尽臣子本分视为理所应当之事,天下早就大治了!” 皇甫郦当初选择辞去议郎一职重新回到皇甫嵩身边侍奉,不然他今日大概也会有所不同吧。不过现在看来,皇甫郦是没有后悔的。 之后,三人讨论起了过去两年多的见闻与经验。 这时节小麦已经收获,大豆也已经种下。天气转热,正处草木疯长之时,田亩中不乏除草的农夫身影。 关羽说出称赞的话并非因为他变得喜欢商业互吹了,只因他的感慨是真心实意的。 两人走着走着,见到一老翁正在树下休息,还有两个孩童正在旁边玩耍,遂上前攀谈。 讨论之后,三人各有所得。 身处冀县,除了城墙和府衙一如既往,稍显破旧之外,城外的良田与村庄,城内汉胡百姓的精神面貌,都与三年前截然不同。 与关羽不同,赵云和张辽都是都是第一次来到凉州。 与傅燮和关羽相比,皇甫郦算是在原地踏步了。 农夫是羌人,但打扮几乎与汉人相同,若非汉话还有点不够流畅,其自称是汉人两人都不会怀疑。 老翁对赵张二人并不惧怕,自云他的儿子就在临乡当小吏,颇得上官赏识。 言谈之中,赵云问道:“老丈,这附近像你一样汉话说的好的多吗?” 老翁哈哈一笑:“我算是学的慢的,当初那些学得快的,还得了不少赏钱哩,我也就得了一次!但我悄悄告诉你们,那些学得快的,大多原本就会汉话,为了赏钱故意装成不会……” “你们别告诉旁人啊!” 张辽问道:“那老丈在学之前会汉话吗?” 老翁带着特有的淳朴和狡黠,但笑不语。 赵云与张辽也心领神会。 其实目前活跃的东羌基本可以说没有完全不懂汉话的,至于原因……这一切与当初段颎在凉州的十年德政脱不开关系。 毕竟高举着的屠刀可是指路明灯。 两人拜别老翁,路上,他们讨论着,这个赚赏钱的漏洞说不定都是故意留下的。 行到一处村子,忽听里面十分热闹。 吵闹的声音中有他听不懂的羌话,时而夹杂着他能听得懂的汉话。 待他们走近一看,发现了不少熟人已经在围观了。 西园军的校尉黄忠、赵瑾,还有军假司马张杨、徐晃等。 北军将校王匡、鲍信、毌丘毅等亦在。 双方所站的地方泾渭分明。自西园军设立以来,在北军看来抢了好几次北军出动的机会,此次同行,双方自上而下都不愿示弱。 皇甫嵩见他们的竞争在限度之内,便听之任之了。 张杨第一个发现张辽,作为一同来京之人,立马向他招手示意。 而他的动作引来了王匡的注目,王匡呼唤道:“文远,快来这里!” 张杨见此也不装了,同样呼唤起了张辽。 张辽曾在何进的大将军府任军假司马,与王匡乃是同僚。 一边是同乡,一边是原本的同僚,但又不止是与谁更熟这么简单。 张辽刚一犹豫,却察觉到身旁的赵云拉着他的手臂向前,边走边说:“当着我的面就想拉走文远,岂不是太明目张胆了?” 与张辽相比,赵云与两边都不算熟。可他曾在东宫和皇宫任职的履历让双方都不敢小觑他。 见此,黄忠与鲍信几人顺着赵云的话语说笑了两句。 最后,赵云和张辽停在了双方中间。 王匡与张杨互瞪了对方几眼,转头看起了热闹。 说起来,眼前这事的起因还与朝廷出兵有关。 皇甫嵩减少了中央军的出兵数量,这也就意味着郡兵及胡人义从的数量要增多。 而义从的来源之一,便是参与屯田的羌人。 对于傅燮来说,选拔义从的前提条件是已经被编户的羌人在失去一个壮年后还能继续屯田的。 (本章完) 第197章 离间计 第197章 离间计 傅燮的选拔方式初心是好的,他想要尽量不影响羌人家庭在接下来半年乃至于更久时间内的生活。 目前,汉军对叛军的战斗胜多输少。 而今朝廷放开了羌人成为官吏的限制,而相较于识字以及更难的经学造诣,军功作为升迁方式之一,毫无疑问更加简单直接。 谁不知道汉阳太守孙坚最爱与他同样勇武的猛士。 只要立下军功,不用担心被私吞。 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这个机会,有人避如蛇蝎,有人却想要趁此搏上一搏。 这家的羌人父母不愿长子从军,毕竟光靠种田就已经可以衣食无忧了。 过去,这种情况可以灵活一下,些钱粮请人代替从军。 对此,小吏通常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选谁不是选,只要身体条件合格,自愿的当然更好。 将官们出营,皇甫嵩却没闲着,他正在与一直以来领兵与叛贼大小数十战的孙坚商讨完进攻金城郡的计划。 在介绍金城郡叛贼将领时,孙坚道:“韩遂麾下有一将名曰阎行,颇为勇猛,我与之交战多次,未能擒杀。后来傅使君调查他的过往,觉得他能知晓大义,虽是韩遂的女婿,却或可招降之。” 一众将校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之后,一致认为黄忠此言最善。 赵云等人没有插手的打算,他们得了皇甫嵩的严令,只能看看热闹。 看完热闹一同回程时,众将校虽也还隐隐分作三处,却互相讨论起来:“到凉州之前不就接到了消息,说是南匈奴单于愿派兵来凉州相助,这样,便不需要增加太多羌人义从了。可瞧这架势,并不像减少的样子。” 他们此前在冀县看到一切都是完美的,而今发现了个疏漏,自然要关注到底。 羌人父母泪眼婆娑,却不敢和乡吏对骂。 作为谈资也是好的。 孙坚好奇地问道:“是何良策?” 皇甫嵩道:“我来时,陛下曾向我转述了一個计策,或许可以用在此处。” 另一边,孙坚向皇甫嵩解释道:“而今大豆已经种下,距离秋种还有三个月。此前增加义从的政令已经先行下达,傅使君想要顺势而为,即便不用,也可先训练作为后备,在秋种之前将之放归家中。” 只能赶紧拿着傅燮的政令说事,秉公处置。 毕竟,历史上汉军在凉州战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大意不得。 而今之事就是因为官府增加了需求义从的数量,导致需要费的钱粮增多,这家羌人父母原本已经付过的价钱不够用了。 黄忠道:“约莫是考虑到有备无患吧!” 听到消息赶来处理此事的几个乡吏见到陌生的围观者,也猜到了他们的身份,他不敢驱赶这些人,只是心中愈发着急,生怕他们插手。 人性罢了。 竟能让陛下亲口转述? 皇甫嵩不答,只是取来纸笔,交给了孙坚,道:“文台,我来念,你来写。” 孙坚一头雾水,他的字并不好看,却还是依言写了整整三页纸,全是对阎行的称赞之语。 写完之后,皇甫嵩就将这三页纸放在一旁,继续问起了孙坚金城郡及周边的情况。 等聊得差不多了,纸上的墨水也被风干了,皇甫嵩抄起毛笔在纸上大段大段地涂抹起来。 孙坚初时还不解,他主管军事,政事向来是交给傅燮的,好久没写这么多字了,怎么就白写了? 正要询问,却听到了皇甫嵩的回答:“韩遂反复无常之人,昔日在右扶风他能先弃王国而去,而今定然也会怀疑他自己的麾下。” 孙坚与韩遂作战许久,很快就明白过来,他大笑起来:“此计甚妙,韩遂那厮一定害怕他的部下中再出一个韩遂!” 大笑之余,孙坚又感慨道:“这些耍阴谋的,心真脏!” “不过,确实好用!韩遂那厮一定会中计!” 说完,孙坚又嘿嘿笑了起来,忽见皇甫嵩不说话盯着他看,孙坚猛然想起这个计策好像是从皇帝那儿得来的,而且实施的人正是眼前之人。 赶紧改口道:“将军,我说的是向陛下出这个主意的人……” 皇甫嵩这才回头将涂改完的信重读一遍,发现没有什么破绽,道:“至于将此信交给阎行,便由文台来安排吧!” 孙坚领命不提,反正送信又不需要保密。 而正在雒阳慢慢整理校事部消息的贾诩忽然打了几个喷嚏,他觉得一定有人在背后咒骂他。 总不能是他偷懒被发现了吧?他所在的已经是校事部最隐秘的房间了……犹豫片刻,贾诩还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 皇甫嵩没有等匈奴骑兵的到来就率军再度出发了。 羌人义从也只带上了原本的三千。 金城郡,允吾县。 阎行匆匆赶到郡府所在,通报之后得见了韩遂。 “大人,不知大人急招我回来所为何事?”作为韩遂的女婿,阎行在韩遂部众中的地位只在韩遂之下,连韩遂之子都没法与他相比。 不等韩遂开口,阎行猛地喝起了放在身旁的一壶凉水,而后随意擦了擦嘴角,又道:“前线汉军最近动作颇多,我还未巡察完驻守各地的兵马。” 见阎行灰头土脸的,显然是着急赶路所致,韩遂笑着说:“彦明且坐,有你在,吾何惧汉军!说说巡察的情况吧……” “是!” …… 说着说着,韩遂忽然又问道:“我听闻孙坚曾派人给你送了一封信,可有此事?” “若非大人提起,我险些忘了此事……”阎行一脸坦然地将随身携带的信交给了韩遂,信封上颇多褶皱,沾着阎行的汗水,湿了一小片。 韩遂心中想着,这一定是一直贴身存放的啊! 他拆开信,第一眼看到便是涂抹的痕迹。 阎行笑着说:“早就听说孙坚只是个粗鲁莽夫,没想到写封信竟然都有这么多疏漏……” 韩遂抬头看了一眼阎行,他隐约在被涂抹的地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而没被涂抹掉的内容,一句招揽的话都没有。 他问道:“彦明,孙坚此前给你写过几封信啊?” (本章完) 第198章 阳谋 第198章 阳谋 “此前从未收到过,我也不知孙坚为何同我写信。”阎行如实回答,并未做多余的解释。 在他看来,身正不怕影子斜,解释就是掩饰。 韩遂马上笑道:“不过是小小离间之计而已,孙坚素无谋略,不过如此。他也不想想,你是我的女婿,我怎么会怀疑你呢!” 阎行马上附和说:“大人所言极是!” 韩遂又道:“我把你叫来,还有一事,此次领军来攻的乃是皇甫嵩,他并非庸人,前后两次交战都没在他手中占得什么便宜,此次你在前方领军,务必谨慎,必要时,我会率军支援。” 阎行犹豫了片刻,建议道:“皇甫嵩率军新至,必定求胜心切,我建议暂避锋芒,以逸待劳。” 韩遂叹息说:“彦明的应对在军略上没问题,但打仗,不能只考虑军略啊!其实最让我担忧的,不是皇甫嵩和孙坚,而是傅燮啊!” “皇甫嵩与孙坚军势再盛,我大不了退入羌中,就算他们把凉州羌人杀绝了,也还有塞外羌人。” “可傅燮拉拢羌人,行的是釜底抽薪之策,退避容易,但想回来,就难了。” 韩遂说着话,眼中却直盯着阎行的表情,想要看出些什么。 马腾当然不甘心做小。 马腾是伏波将军之后,但他出生时,父亲已经失官,定居陇西。因家贫,他以砍柴为生,尝遍了人情冷暖。 阎行忽然明白,此诡计看似阴谋实则是阳谋,针对的就是有疑心病的韩遂。 又道:“难怪侄儿一见叔父,就想到了先父,既然是叔父当面,称吾寿成便是。” 韩遂注意到了,安抚道:“前线尚需要你,此事莫要放在心上。” 他自始至终都被韩遂压上一头,韩遂占据原金城郡的郡治,湟水之畔的允吾县,马腾却只能驻扎在丽水旁的令居县。 这天,一兵卒打扮的人悄然进了马腾的府邸,进府后,却受到了马腾的亲自迎接。 之后让仆从去告诉他的妻子儿女前来拜见马颖,恭敬的态度让马颖很是受用。 阎行拜退,安然离开了韩遂居住的郡府。 马颖在关羽的举荐下被任命为谏议大夫,时而会得到皇帝召见,询问地方事宜。他由此越发得到了宗族的看重,日子过得相当安逸。 马颖刚开口的两句话就把马腾给镇住了。 他忽生感慨:想出这条毒计的人,心真脏啊! …… 马腾一愣,立马对着马颖一拜,口中连呼“叔父”。 二人部曲间的矛盾,本身就是马腾对现状不满的外现。 以阎行对韩遂的了解,他感觉到了点不对劲——他的岳父一向有智计,为何在发现此离间之计后连半点将计就计的想法都没有呢。 但现在,阎行忽然意识到,此离间计,拙劣,但有用。 韩遂当然明白,过去,两人的部曲因为领地的争夺不乏冲突。 马颖稍后见到马超等人,虽年少,但颇知汉人礼节,很是满意。 明明他的父母妻子都在此城,为何还会对他心生疑虑呢! 他对阎行说道:“我已写信给马腾,与之交换质子,他的态度,过几日便知。” 他觉得此行比陪关羽去河内郡还要舒服。 马颖从未想过自己还有当说客的一天。 阎行又提醒说:“大人,孙坚既然能写信给我,未必不会写信给马腾。” 论起领地内的产出,堪比湟水和丽水出水量的区别。 陪同关羽巡查完河内郡后,他的人生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阎行临走时,没拿走孙坚写给他的信,只下意识地扫了一眼。 实际上,若非汉军的压迫过于强烈,两人的矛盾早就爆发了。 马颖并不太会做说客,他一开口就开诚布公:“我蒙陛下看重,拜为谏议大夫,与君父亲同属一族,分属同辈……” 所谓羌中,指的是凉州以南益州以西的广大地区,这里生活着大批羌人,分属塞外。从后世来讲就是青海、西藏、川西、甘南部分地区的集合,凉州、益州、三辅的羌人,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气候变冷,在羌中难以生存,从而从高海拔地区迁徙过来的。 刘辩和皇甫嵩采纳了他的意见。 阎行忽然拜道:“无论天涯海角,行都愿追随大人,至死不离!” 他十五六岁刚开始做小吏时便跟着韩遂了,后来更是成了韩遂的女婿。接到孙坚的信时他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拙劣的离间计而已。 “我此来,除了为陛下使者外,还有一私事。想问问寿成,不知寿成可愿入族谱?” 可他心中却游移不定,蒙上了一层阴霾。 在让马腾认祖归宗的问题上,马日磾认为,最好是让马氏族中有分量的为官者作为天子的使者。 马腾的脸上有着难掩的喜悦:“宗族相召,腾岂敢不从!侄儿这便唤来妻儿来拜见叔父。” 而最合适的,毫无疑问就是作为皇帝顾问,却无常事的马颖了。 在羌中的低海拔地区,仍存在着不少塞外羌人。 韩遂搀扶起阎行,道:“胜负未分,不必这么说。” 马腾身上的羌人血脉虽曾让他不被宗族接受,也曾助力他获得羌人的拥戴。只是即便如此,论起在羌人中的声望,他依然比不过韩遂。 然后拉着马颖的手,请马颖坐在主位。 见过马腾的家人后,马颖继续说道:“陛下欲拜你为金城太守,不知你意如何?” 还有这种好事? 而今金城郡大半都被韩遂占着,朝廷的封赏超过了他的心理预期,马腾自无不愿之理。 他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道:“侄儿愿对着丽水起誓,绝不辜负陛下的信重!” 马颖笑了笑,道:“发誓就不必了,只是同族之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寿成日后当谨记今日之决心。” 马腾郑重应诺。 马颖继续说:“原本太守任满可荫一子为郎官,而今陛下恩典,寿成此任无需任满便可荫二郎为郎官。而且陛下看重太学,三郎、四郎都可以同我回京入太学读书。我方才见他们都十分聪慧,将来必定前途似锦。” 若是马颖早来几日,马腾会在犹豫之后再决定要送走三个儿子,但日前马腾接到韩遂的信件,希望交换质子。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马腾很想现在就揪着韩遂的脖子问一问——同样是送质子,你看看俺滴陛下多大方,伱呢,只一封信过来,连一百头羊都不肯给我! 而自家叔父可是自己曾未谋面的挚亲啊。 说话又好听。 雒阳个个都是人才,马腾相信自己的儿子们到了雒阳,一定会和回家一样。 马腾立马回答道:“京中自然比金城这穷乡僻壤更有前途,将来超儿他们还要多劳叔父费心!” 双方郎有情妾有意,一拍即合。 正说着话,说道:“叔父且安坐,侄儿先去为叔父准备一个礼物。” 马腾吩咐完仆从没多久,马颖就看到有仆从捧着一個木盒子,经由马腾之后呈现到马颖面前。 马颖没想太多,随意地打开盖子,却看到了一双死不瞑目的眼。 尤其是加上用来处理人头的石灰,他本就是个文吏,被吓得一激灵,手中的盖子都掉到了地上。 “叔父莫慌,侄儿听闻陛下的恩典,一时欣喜,乱了方寸,忘了先告诉叔父里面是什么,这是侄儿的过错。”马腾诚恳的拱手致歉,介绍说,“此乃韩遂贼子的信使,今杀之以明心志!” “无碍。”马颖望着马腾诚恳的脸,他能力有限,终究分辨不出马腾究竟真是无心之失还是故意的。 次日,马腾就派心腹护送马颖和他的三个儿子,前往汉军所在。言明一旦左将军率大军抵达,他必定举兵响应。 当然,也没忘记带上韩遂信使的人头。 …… 陇西郡,狄道县。 汉军已至此处。 “马腾倒是有些心思。”皇甫嵩听完马颖讲述他在马腾那儿的见闻,看着眼前的盒子评价道。 他转而问起了面前的一众将校:“你们怎么看?……云长,你先说。” “是!”关羽朝皇甫嵩拱手作答,“末将以为,马腾此举除了示好之外,也是为了断绝阵前变节的可能性,避免我军坐视他与韩遂相争。” 皇甫嵩听出关羽话语中对马腾的鄙视,强调道:“并非变节,是拨乱反正!” 关羽拱手称是。 孙坚道:“将军,马腾不愿出力就想成为金城太守?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将校们纷纷附和。 皇甫嵩起身,众人安静了下来。 他指着营帐中挂着的舆图,道:“韩遂所在允吾县在南,马腾所在令居县在北,马腾倚靠丽水足以阻隔韩遂逃往凉州腹地。” “去告诉马腾,若大军抵达之前,韩遂若是越过了丽水,本将军拿他是问!” “韩遂就算逃,也只能逃往塞外羌中!” 这种时候,马腾还想保存实力?想得美! 皇甫嵩又道:“韩遂背靠羌人,自以为势重,看来当年段公教给这些羌人的,彼辈还未记住!” “明日,本将与孙太守率精锐步骑兵分两路,分攻陇西、武威从贼羌人之羌屯。” 将校们都很明白皇甫嵩的想法。 汉军远征而来,皆是精锐,没必要陷入与叛军的攻城战。 凉州地广人稀,城池本来就少,汉军无需攻城,只需要率军攻击那些从贼的羌人村落。 韩遂要么放任军中东边部落的羌兵回援,要么只能率军与汉军决战。 若是傅燮在此,可能会劝说一二,但他坐镇后方,一众将校对皇甫嵩的决定没有异议。 此后,汉军兵分两路,根据羌屯对汉军的态度择而攻之。 五日后,关羽艺高人胆大,引两百骑便外出去陇西郡西南部探查情况,都快到塞外了。 行至半路忽见一村落与羌屯不同,村落边上俱是田亩,虽不似羌人半耕半牧,衣着却也不似汉人。 旁边孙坚给配的本地向导介绍说:“将军,此乃氐人。” “氐人与羌人习俗不同,但也有附逆者。” 说话间,已经有村落中的氐人发现了关羽一行的踪迹,很快就从村落里出来一小队装备寒酸的军队。 其为首者骑着一匹瘦马,见到关羽身侧的旗帜,忽然脱离了氐人军队策马朝关羽这边奔来。 关羽见状便在原地等着。 来人靠近后,下马上前行礼拜见,口中说着流畅的汉话:“小人杨阿珍,拜见将军,小人斗胆,敢问将军可是汉将?” 关羽听得他姓杨,自己先下了吗,反问道:“你是汉人还是氐人?” “不敢欺瞒将军,小人是氐人。” 关羽一时不知算不算失望,他说道:“本将乃羽林中郎将。” 杨阿珍闻言大喜,他虽不懂羽林中郎将是什么级别的,但一听就觉得很高大上。 于是他更加恭敬地问道:“将军至此,不知有什么吩咐?我们今年的粮已经交过了啊!” 关羽看向旁边同样下马的向导,后者摇了摇头。 关羽问道:“交给谁了?” 杨阿珍疑惑道:“交给每年来收粮的人啊……” 忽然杨阿珍紧张起来,说道:“将军,难道是收粮的人带着我们的粮食偷跑了?将军,你要相信我们啊!” 关羽心中了然,安抚道:“我今日来是为了别的事。” 杨阿珍这才放下心来,道:“将军不如先到村里歇歇,我家氐王就在隔壁村,我派人喊他来拜见将军?” 说话间,氐人的一小队军队也快到了,关羽看着他们手中还有些带着弧度的全木制长矛,心中对这个氐人部族有了更深的了解。。 杨阿珍不忘喊道:“快来拜见雒阳来的将军!” 关羽想了想,还是决定去见一见这所谓的氐王。 进村之后,关羽发现氐人的耕种水平要比羌人强多了,只是农具还是普遍用的石头和木头。 没过多久,氐王杨阿贵就来了,他是杨阿珍的兄长。 杨阿贵拜见完关羽后,马上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将军是要将我等迁到别处吗?” 关羽好奇地问道:“我看此地颇为偏僻,你们竟也知道屯田之事?” 杨阿贵和杨阿珍一脑门子问号,什么屯田?他们不知呀! (本章完) 第199章 这泼天的富贵 第199章 这泼天的富贵 随后关羽就向他们讲述了屯田的政策。 不仅能种得良田,还能做汉家官吏? 杨阿贵和杨阿珍张大了嘴。 世间竟有如此好事? 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落到他们身上了吗? 关羽见他们在发呆,皱了皱眉头,说道:“我就与你等直说吧,本将奉皇命扫灭叛贼。过去几年向你们收粮的,就是叛贼。原本不知者不罪,但现在你们知晓了,便该分清对错了。” 杨阿贵和杨阿珍对视一眼,感觉到了关羽言语中的善意,猛然醒悟,杨阿贵拜道:“过去我等被贼人蒙骗,做下错事。今将军但有所命,我部无有不从!” 杨阿珍更是夸张,当即就求道:“将军,现在就带我走吧!阿珍愿追随将军。” 紧接着关羽就听两人向他诉起苦来。 杨阿贵哭诉道:“将军不知啊,周边那些羌人天天欺辱我等,我等实在是无奈啊!” 随着聊得越多,关羽对这些氐人的了解也越多。 关羽带来的向导解释道:“氐人以武都郡最多,武都氐人又以白马杨氏最众,氐王杨腾向来亲近傅使君。” 所谓氐王,是氐人一直以来的传统称呼,其实就是首领的意思,多的能领超过万户氐人。 好似他们真的姓杨了。 外加杨阿贵他们拥有灵活的道德底线,很会蹭热度。 其实关羽早就看出来了,这些人根本不善战,这也是他敢应邀进村落的原因之一。 后面这点乃是阿贵他们发现关羽看起来勇武非凡,但相处起来却性格和善,这才坦诚相告的。 这边阿贵与阿珍听到向导介绍杨腾,脸上登时露出一副自得的样子。 收粮食的官吏除了收粮外别的啥也不管。 氐人同汉人一样擅长耕种。关羽也了解到了他们的田亩和收成,此地有雪山流水形成的小河,耕地的产出勉强可以养活部众。 从而让那些大势力给杨氏一个面子。 氐人在之后的两晋南北朝逐渐活跃,建立了成汉、前秦等。淝水之战的主角苻坚便是前秦的第三位君主。 比如杨阿贵本名就叫阿贵,之所以加了个杨姓,就是为了蹭一蹭在陇右颇有实力的氐人大姓,白马河杨氏。 但他们战力不足,若非借助于靠近羌中的边塞地区优秀的匹配机制,势力大的看不上他们这三瓜俩枣,势力小的他们自己能勉强抵抗。 武都郡从属凉州,在汉阳郡的南边,陇西郡的东边,紧邻益州。 此处本来就已经接近边塞了,塞外羌人时常会来袭扰,而塞内的羌人也不安分。 历史上,杨腾之孙,氐王杨千万曾与氐王阿贵率众跟随马超反曹,后被夏侯渊所破。阿贵被灭,杨千万随马超入蜀。 关羽听完后人都惊了,对这帮氐人的作风也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杨阿贵此部人少一些,但也有二千余户,人口过一万。 杨阿贵他们之所以希望关羽将他们带走,实在是他们在这个地方备受欺辱。 关羽见状,温和地劝说道:“我看你们的习俗与汉人不乏相似之处,汉人重姓氏传承,你们既然心怀汉室,又遇到了我,以后便可以安心恢复本名了。” 阿贵与阿珍登时十分感动,立马应允。 关羽又道:“不过而今正逢战事,你们且先做好准备,待平叛之后,我会派人来找你们的!” 他受了皇甫嵩的军令,不得在外久留,而今他是时候回去了。 阿贵见关羽要走了,立马主动说道:“部族中还有些勇士,愿意追随将军,平定叛乱。” 阿珍则自荐道:“小人愿为将军牵马扛枪!” 关羽听到此话后,则瞬间想到了进村前所见到的“勇士”,连连拒绝。 这伙人说是乌合之众都有些抬举了,保卫家园还能有些血气,真要带去平叛…… 到时候可别寸功未立,光给叛军送人头了。 阿贵见关羽拒绝地干脆,只能在心中感慨,自己遇见这位汉人将军,真是好人啊! 不知自己被发了好人卡的关羽离开了氐人村落。 关羽只带走了阿珍。 倒不是为了让阿珍替他牵马扛枪,而是带他去见皇甫嵩和傅燮。 在皇甫嵩这一路上的言传身教之下,关羽已经更倾向于先用长远的眼光来看待他所遇见的这群氐人。 放到以前,他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些人迁去屯田,但现在,他会更多考虑到以此地为据点,应对将来必然会面对的塞外羌人的问题。 于是乎阿珍骑上他的瘦马,带着部族中最珍贵的一把铁刀,穿着缝缝补补好多遍的旧皮甲,身侧挂着自制的猎弓,身后还背着一壶带着弧度的箭羽……哦,只有箭,没有羽。 不过也算是全副武装,威风凛凛了。 虽然装备连关羽带来的职位最低的骑卒都比不上。 临走时,阿贵带着村中的氐人们相送,还有人抹起了眼泪,目送着他们的勇士离开。 …… 在回程的路上关羽一路思考着,阿珍不敢打扰他,与向导聊了一路,嘴几乎没停过,言语中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军中向导若非看在关羽看重阿珍的份上,听的他直想把阿珍的嘴给堵上。 忽有斥候来报,说是遇见了军司马赵云,同在返程路上。 而且赵云所部还押着一帮羌人俘虏。 闻此消息,关羽立刻率兵与赵云会合。 皇甫嵩和孙坚终究没有选择将从贼的羌人部落全部赶尽杀绝,而是将降者迁至后方交给傅燮。 毕竟凉州地广人稀,在汉人数量极其有限的情况下,必须要保证更多的羌人心向汉室。 两人合兵一处,此前赵云驻守威兴门时关羽就担任羽林中郎将了,两人都很得皇帝的看重,互相还算熟悉。 在余下的路途中,两人分享了分别的这两天的经历。 与关羽意外遇到氐人不同,赵云遇到了从贼的羌屯,他确认之后便率兵攻打。 还特意留出缺口放任羌屯中的羌人去金城报信。 战斗很顺利,于是乎便有了眼下这群老幼居多的俘虏。 (本章完) 第200章 不讲武德 第200章 不讲武德 赵云知道皇甫嵩的命令是对的,他的行动也是在坚决执行军令。 进攻时的他毫不犹豫,因为主将的心慈手软会葬送士卒的生命,他不会这么做。 可攻击之后的现状……面对绝望的老弱妇人、哭泣的孩童,赵云心中不免踟蹰。 赵云数次向俘虏们宣扬朝廷的新政策,描绘美好的前景。 但大约是过去汉室派来的长吏们在这些羌人的心目中留下的反复无常的印象过于深刻,攻击过他们的赵云单靠唇舌无法说服他们。 起码赵云自己是这么以为的。 等到行军途中休憩时,他将自己的烦恼说与关羽,然而二人难兄难弟,关羽也有同样的烦恼。 他们都是不愿向手无寸铁者妄动刀兵之人。 “两位将军是在担忧那些羌人吗?我看他们走路慢腾腾的,是不愿意追随将军吗?”阿珍忽然冒了出来,问出这么一番话。 赵云之前就从关羽口中知道了阿珍的身份,对他没啥偏见,点了点头说道:“他们已降,是以我不愿以死惧之。但要是继续拖延下去,大概要误了归期了。” 阿珍则一直游离在羌人的附近。 赵云于是叫来一个曲候,配合阿珍。 “将军太过心善,之前对他们太好了。所以他们得了好处就想要更多的好处,我常常与羌人接触,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而军候派人来报:“他说的是羌人的话,属下没有听懂。” “要是没其他事,小人就再去看着他们了。” 稍后,赵云与关羽便见到,阿珍每到一处,没过一会儿便能引来那处附近的羌人俘虏剧烈的反应,如此数次,所有羌人都经历了一遍。 “由我去吓唬他们,他们只会恨我,而不会恨将军。” 待再度启程,赵云和关羽发现羌人的行动竟加快了许多。 阿珍请求道:“将军要是信得过小人,小人能让那些羌人加快行程。” “……” “达者为师?” 阿珍很快骑着他的瘦马奔向羌人俘虏。 赵云看向了关羽,后者点了点头。 阿珍一脸憨厚地伸出一只手挠头,回答道:“我只是告诉他们,他们拖累了我,如果他们不恭敬些,还继续拖延,我会向将军进谗言,将他们全都杀掉。” 阿珍离开后,赵云看向一脸无辜的关羽,好一会儿才开口:“云长,我们这算是以夷制夷吗?” 两人好奇地叫来阿珍,询问缘由。 军令如山,那时他就别无选择,只能用刀兵代替唇舌了。 过去,赵云在幽州时,但凡对那些降人稍稍好点,便会得到降人们的感恩戴德。可在凉州,他的经验竟然失效了。 关羽忽然明白了,他们对于凉州的残酷还是缺少些了解。 二人在归期之内回到大营之中,皇甫嵩果然对氐人部族很感兴趣,也肯定了关羽的远虑。 汉军这边,随着于夫罗带来的三千南匈奴骑兵顺利抵达,加上与南匈奴早无联系的北地匈奴与安定羌派来的步骑,汉军的人数进一步增加,超过了两万人。 兵贵精不贵多,这两万多人中包含了一万汉军精锐,在这个时代,没有任何人敢小觑。 各处来的义从,尤其是南匈奴骑兵,由于常年应对鲜卑,有时还要面对汉室的征调,最是精锐。 有了这些骑兵的加入,皇甫嵩与孙坚对从贼羌屯的攻击更加频繁,而汉军总会留下人去金城报信。 金城郡。 韩遂已经劈断了两张桌案。 随着部族遇袭的消息传到韩遂军中,除了湟中羌、烧当羌等羌屯在韩遂后方的羌人外,诸多羌兵纷纷向韩遂告别去回援各自的部族,哪怕有些羌人的羌屯还不在受袭击的范围内。 而那些部族已经被袭击的羌人则希望找回族人,甚至还有生出投汉念头的羌人。 投汉一念起,刹那天地宽。 毕竟,从传来的消息来看,他们的族人大概还活着。 韩遂能聚齐羌人为自己所用,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他在羌人中的声望,他明白,此刻他一旦强行阻止羌人归去,多年累积的声望必将毁于一旦。 此前交换质子的信件始终不见回信,韩遂便知道马腾背誓了。 不得已,他只能先留下防备马腾偷家的羌兵,随后亲自率一万余羌胡骑兵前去救援。 之后又与阎行合兵,同样将步卒留下固守城池,凑够了一万五千余羌胡骑兵直面汉军。这一万五千余骑是韩遂手中能拿得出的最强机动力量了,超过了汉军中的骑兵数量。 只是羌胡骑兵也只能在马匹、刀枪与弓箭上与汉骑比上一比。论起铁铠和马甲,则根本没有可比性。 韩遂的想法是借助骑兵的机动性不与汉军决战,并凭借足量的骑兵压迫汉军的行动范围,最后将此战变回成汉军的攻城战。 他的想法很美好,为此还特意没有携带步卒。 但皇甫嵩岂能让他如意? 皇甫嵩与孙坚虽兵分两路,但他二人本就刻意控制,两路汉军相距并不并不远。他们本就对韩遂的到来早有预料,在探查到韩遂的消息后,很快就合兵一处。 一众将校都明白,此次将韩遂引出来,就是皇甫嵩谋划中的决战。 如能一战击破韩遂所部这股最大的叛军,那么接下来凉州的平定只是时间问题。 对于皇甫嵩来说,这样做可以省下好多钱粮! 负责三辅屯田这段时间,皇甫嵩每天都要考虑钱粮的问题——什么时候放粮、放多少、能不能省下来……每一项都需要细细考量。 他对省钱的必要性有了更深的理解。 汉军与凉州叛军两军刚一对垒,皇甫嵩就聚集大军,只留了少数士卒留守大营,随后——全军出击。 这次皇甫嵩不讲什么计谋,只有正面的硬碰硬,强者胜,弱者败。 见到这一幕,韩遂都愣了一下,他过去两次面对皇甫嵩,皇甫嵩次次都先以守应对,怎么这次就见面就打,不讲武德? 你骑兵没我多,见我这四舍五入两万骑放在这儿,不害怕吗? 凭什么啊! 阎行清楚韩遂出兵的目的,大声问道:“大人,是战是退?” (本章完) 第201章 都是为了胜利 第201章 都是为了胜利 见面就跑? 脸都不要了! 恐怕他这边跑了要不了两天麾下的羌人也要全都跑了。 羌人慕强,他可以败,但不能还没打呢就不战而逃。 韩遂明白,他只能打。 皇甫嵩孤注一掷,他只能奉陪到底。 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好吧,韩遂没有这种觉悟。 此刻,他已经开始后悔没带上步卒了。 在他的命令下,羌人们以部族为单位,策马应战。 韩遂刚刚做下反击的决定,汉军这边始终没有半点迟疑,跟随着进军的鼓声向前突袭。 在振奋人心的鼓声之中,尤其是西园军和北军的将校们,心中都憋着一股劲。 理论上,兵力越多,个人的武勇能起到的作用就越少。但战场上,尤其是现在的骑兵对战,本就是由一个个局部战场的厮杀构成的。 反倒是不得他们重视的南匈奴人屯屠冲在了最前列。 只可惜张飞不在此处,黄忠暗暗惋惜。 黄忠正值壮年,西园军中,无论是马战、骑射还是步战,他都是军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他们将作为一个箭头,撕破敌军的伤口。 黄忠披着坚固的铠甲,簇拥在他身边的俱是他这般全副武装的骑士。 明面上的鄙视好改,大不了政治正确,但人心哪是这么容易改变的! 王匡他们就是这么以为的,在出击时,屯屠所部骑兵被安排在北军侧翼。 曾经黄忠有次听到这话,便笑眯眯地回应道:“益德什么时候才能西园第一啊?得在我老了时!” 进度受挫的王匡当机立断,带领身后的骑兵支援起了屯屠,鲍信和毌丘毅先后发现了这一点,以屯屠为冲杀所向。 而事实证明,在黄忠面前,无人是他一合之敌。 甚至都无需徐晃发挥奇兵的作用,羌人骑兵缺少甲胄,有些羌人甚至连牛皮甲都没有。 但值此时刻,身为北军校尉,岂能让北军被西园军彻底压过。 他所向睥睨。 西园军的突破无比顺利,但北军这边,进展就要稍稍缓慢些了,王匡虽通军旅,但不以武力见长,鲍信和毌丘毅倒是颇有勇力,但与黄忠和徐晃比起来便相形见绌了。 黄忠自信足以突破敌军。 双方都想证明自己不弱于人。 一是新军,备受期望,数次出动的战果也配得上这一点,一是战功累累的功勋部队,成员多是世代为兵,根正苗红。 徐晃被他安排在侧翼,随时准备再次撕破伤口。 只有张飞能说上一句“我二哥能与黄校尉相争”。 北军终归是精锐之师,近些年屡经战事,在冲杀中完成了阵型的重新调整。 …… 阎行奉韩遂之命统率中军,他直面的是老熟人孙坚。 他的麾下包含了韩遂的部分亲卫,这些人俱是各個羌人部族的勇士,放到羌兵里,至少也能当个百夫长。 有此勇士,阎行自认为他不会落入下风。 阎行自诩勇猛,不惧孙坚。有韩遂坐镇后军,为了表现自己的勇猛和忠诚,阎行选择亲自领军冲锋。 勇士们簇拥在他的周围,这些勇士装备着他们最锐利的刀枪、最坚实的甲胄、最强壮的骏马。 他们和阎行一样,毫无畏惧。 耳边马蹄声不绝,牵扯着阎行的心跳,让他血脉贲张。 在短兵相接之前,阎行忽然在孙坚旁边发现了一个曾经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人,尤其是那张有些红的脸和标志性的美髯。 “我打不过他。”曾经交手过的经历让阎行心中浮现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他见孙坚的另一侧有一个远远看起来似是年轻的小将,骑着白马,手持银枪。 战场之上敢让自己这么显眼?简直是找死! 看起来这般稚嫩,说不定是哪个大族放到军中镀金的。 阎行很快做下了决定。 他要避其锋芒! 这不是怕了关羽,而是他找到了孙坚军的突破口。 一时的退缩都是为了胜利! 至于关羽,就交给那些一直跟随着自家大人的勇士们吧。 阎行记得,这叫田忌赛马。 反正他都已经亲自率兵出击以示忠诚了,还能要他怎样! 谁能说他不忠诚! 很快,阎行就没时间胡思乱想了,他忽然发现,不远处的白马小将离近了看也没那么面嫩。 他心中有了点不详的预感。 他座下的战马不知主人的小心思,沿着既定路线奔驰着。 两人错位而过,只有这一回合兵刃相交的机会。 阎行的速度很快,力量很足,但对面的白马将速度更快,力道更足。 阎行甚至听到了自己肩膀上的用来护肩的披膊发出了痛苦的嘶鸣。 那是兵器与甲胄摩擦的声音。 他握紧手中长矛,死死地抵住对方的长枪,不让对方的枪头再进一步。 说来漫长,但交手不过一瞬,阎行便感受到了生死危机。 此将不弱于那个红脸汉。 二人兵器脱离后,阎行已无暇思考太多,因为后面汉军的长矛已经招呼上来了。 越打下去,阎行的心头愈发沉重,他明显感觉到了两军的装备和战力差距,待他一路冲杀到战场边缘,回头一看,追随他的骑兵只剩下十之二三,余下的或阵亡或被冲散,俱陷在了战场之中。 阎行明白,此战必败无疑。这时,他才感受到肩膀的酸痛,若非披膊够坚固,他的胳膊已经无了。 “走,去找大人!”阎行带着余下的兵马沿着战场边缘一路撤退。 是日,皇甫嵩击鼓挥军奋击,大破韩遂叛军。 …… 败了,韩遂再一次败了。 他输给了皇甫嵩的阳谋。 在逃亡的路上,韩遂仿佛回到了当初在右扶风被追杀的日子。 甚至还不如那时候,那次至少有王国替他殿后。 但现在,没有了。 榆中县城,韩遂带着溃兵刚要抵达城下,后面的追兵已经袭来,根本不给他躲进城中的时间。 有的羌兵直冲未打开的城门,韩遂则策马绕着城墙而走。 但汉骑仿佛盯准了他,即便他已经抛弃了代表身份的大纛,还脱下了铁甲,换成了不太显眼的皮甲。 韩遂明白,这是因为他身边跟着的羌人溃兵有些多了。 但他不能驱逐这些羌人。 在城外呼喊着让守将收好县城之后,韩遂策马朝下一处县城逃亡…… (本章完) 第202章 谁敢贪朕的钱 第202章 谁敢贪朕的钱 雒阳。 宫中之内。 “渠公,这样不太好吧……附近人多眼杂的,万一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嘿!你这竖子,昨日一口一个仲父的,叫的亲热,不过一日不见,竟装起来了?” “唉……仲父,我也不想的,昨日赵公又将我叫去训了一顿……” “他姓赵的安敢如此!他还不知道你是我的人了吧?” “应还不知,不然昨日就不是骂我这么简单了。” “那就好,真是委屈你了……” “仲父——” 一番感人肺腑的感情交流之后,说话的两人终于开始直入正题。 “好大的胆子,竟敢查我的车!”孙仑在马车上坐不住了,钻出了马车大骂起来,骂了几声后,见那卫士来到他面前,孙仑借着灯笼的火光见这卫士看着眼生,遂又换了个口吻,“看你是新来的,我今日不与你计较,等白日你自己去问潘司马!” “旁边没老人了吗?没人告诉他该怎么做?” 别看单样器物来的钱少,但这些本来就是无本的买卖,卖掉就是赚到,聚少成多,日日积累下来绝非小钱。 渠穆笑道:“这种小事我当然考虑过了,不用你担心,没人会知道这剑是从宫里出来的。” 抵达北门,自有人替孙仑向守门的卫士递上专门的铁印文符,言明身份。 摸到手里的钱财才是真的,与渠穆抱着同样想法的孙仑不再犹豫,应了下来。 反正与往常一样嘛! 被称为渠公的,正是中常侍、尚方令渠穆,而与他交谈的,则是大长秋赵忠手底下得用的小黄门孙仑。 孙仑瞪大了眼睛:“渠公,仲父,我等往日里倒卖些宫中的器物,只需注意些特有的样式和宫中的标识,然后再以次充好即可,但这宝剑可做不了假!” 但却没有人回应他。 就在检查完这些后,孙仑准备招呼出发之际,他却听为首的卫士并未放行,而是让身旁的卫士开始检查车上的木桶…… 过去,来钱的方式多,渠穆不在意这种劳心劳力的小钱。但随着新君逐渐掌权,曾经最重要的来钱路子——贿赂,竟都快要消失了。 尚方令掌管宫中刀剑器物等的制作,而孙仑则因赵忠的缘故在宫内外行走无人敢查,二人勾连,便有了这么一条倒卖宫中器物的勾当。 宦官庐在皇宫和最外层宫墙之间的宫中,外出只用过一道宫门。 次日,居住在宦官庐的孙仑天还未亮便起来了,拿上了早就规划好的采买单子,打着哈欠出了门。 他采买时从来都是在宫外吃白食的。 “外面一把寻常的百炼刀都能卖到一万多钱,咱这儿的宝剑装饰精美,工艺繁琐,一柄剑少说也能卖个三、五万钱!都快抵得上咱们一次的收益了。” 装货的多辆马车和驾车的内侍早已在等着了,孙仑随意地掀开一辆车上的木桶盖,见有东西在,马上坐上了属于他的马车,手一挥,出发! 渠穆附在孙仑的耳边,悄声道:“明日你出宫采买,要带出去的东西再加上五柄百炼剑。” 孙仑最爱走北门,因为负责北门的北屯司马与他相熟,不管他在不在,其部下都不敢查车上的东西。 “先拿出去试一试,要是好卖,尚方监内还有不少呢!” 卫士们坚决地执行搜车的命令。 “住手,伱们快住手!” 孙仑终于慌张起来,他跳下车,色厉内荏地再度质问道:“此乃大长秋赵公命我出宫,你们真敢搜查?” …… “为何不敢?”一道身影从阴影中迈出。 孙仑见了,跪伏在地,浑身颤抖。 全然没有之前的嚣张劲。 “赵公……” “但凡你听一次我的劝告……”赵忠望着曾被他寄予厚望的孙仑,终究被贪念毁了。 “拿下吧!”赵忠摇了摇头,背过身去不再言语,迈步离开。 五六个中黄门冗从跟随在他身后。 被留下的孙仑瘫倒在地,先前被他骂的那個卫士靠了过来。 一张脸凑近了孙仑:“先前骂我的胆子去哪里了?” “提醒你一下,我姓董,家中小女不才,在宫中为贵人……听说你对小女不够恭敬?放心,我会拜托诏狱那边好好关照关照你的!” 忽然,董承抽了抽鼻子——“什么味道?” 随后他嫌弃地远离了孙仑。 另一边,赵忠越走越心中忐忑,他想到了昨日。 昨日皇帝去蔡贵人殿中时忽然将他叫了过去。 然后让他看了看桌案上的一只瓷盘。 这只瓷盘上的菜看着很精美,色香味俱全,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瓷盘边缘有一个豁口。 这是侍奉的人重大的疏漏。 但又不仅仅是疏漏的问题。 以赵忠的了解,无论是皇帝还是蔡贵人在这方面都不是严苛的人。 赵忠久在宫中,他又仔细瞧了两眼,忽然发现眼前这只瓷盘虽也是尚方监所造的宫中制式,但质量应属下品,根本不该出现在此处。 他这时才明白皇帝叫他来的目的…… “这宫中过去什么样朕不是不了解。” “朕给了时间,也给了收敛的机会……但这就是对朕的回报吗!” “赵公去查一查,是谁,贪了朕的钱!” 那一刻,赵忠承认,他在皇帝身上看到了先帝的影子。 时间回到现在,赵忠边走边思索着究竟是何人向陛下揭露的此事。 要知道,即便是久在宫中的他也是带着倾向性才有此怀疑,陛下此前从未表现出了解瓷盘的样子,是如何能分辨出来的呢。 一定有内鬼! 甚至,那只瓷盘都有可能是被特意安排的。 可他并未见哪位中常侍小黄门获得奖赏和升迁。 思索间,赵忠已经来到了渠穆的住处。 十常侍在宫外都有宅院,但他们能住的机会没那么多。 “有礼一些。” 赵忠身旁的冗从得到吩咐上前敲门。 出乎赵忠的预料,开门后的渠穆明显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他并不慌张。 “赵公且坐……不急的话,不如与我这罪人聊上一聊?” 赵忠点头,坐在了渠穆对面。 (本章完) 第203章 刚才人多 第203章 刚才人多 坐定后,赵忠吩咐跟随他的冗从们在门外候着,待到房间的门一关,屋内只剩两人,他刚回过头,就听“噗通”一声。 “赵公,刚才人多,说话有些直,是我错了,求求赵公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一救我。” 赵忠望着不顾体面,不断朝他叩首的渠穆。 他还是更喜欢刚进门时渠穆桀骜不驯的样子。 “你先起来吧。”赵忠说。 渠穆坚持不起,继续请求道:“求赵公救我一救。” 对于渠穆的坚持,赵忠很认可,他说道:“好,那你就趴在地上与我说话吧!” 渠穆:“……” 他还指望着赵忠成为他最后的救命稻草,闻言真就继续跪伏在地,不敢起身。 赵忠叹了一声:“若你倒卖宫中器物的时候能多考虑考虑今日,何至于此……我有几句话想问你。” “当然!” 赵忠知道,光这雒阳之内,便藏着许多想致他们于死地之人,甚至其中还有曾向他示过好的。 “这事稍后再说。”赵忠打断了渠穆的话,“我且问你,你已经是比二千石的中常侍了,还有着关内侯的爵位俸禄,日后还有机会陪葬皇陵……以前刚得势时张狂爱钱也就罢了,我等都是这么过来的。而今你这把年纪了,缘何依旧贪心不足?为了这点小钱不知收敛,又是何必呀!” 张让借着接触情报的便利,有时会忍不住向赵忠透露一些令他震惊之事。 “你知道外面有多少士人认为陛下应该为了新朝新气象,杀几个中常侍振奋人心。现在看到你,我都觉得这個说法有道理。” 赵忠皱起了眉头,竟是他? 高望素来与张让关系亲近,此事有张让的参与吗?赵忠心中犹疑不安,他打算回头再与孙仑确认一下。 “你可知外面有多少人想取你的狗命!你能继续当中常侍,能安然地当这个尚方令,全是陛下看在先帝的情分上,愿意庇佑。” “那我得起来说。”渠穆终于得了赵忠的点头,尝试着直起腰来。 听到渠穆提起孙仑,赵忠冷哼道:“你二人光是见面,就足以惹人怀疑了,是何人?” 渠穆的声音从底下传来:“赵公只管问,我全都说,参与这件事的还有……” “若不多贪些钱财,我这活着,还有个什么奔头?” “小黄门高望。” “你们早就是列侯了,但我这一辈子是没这个指望了。什么从子养子,都不是我的种,我也不替他们操心。” “赵公啊,我渠穆与你和张公不同,伱们在先帝时就在陛下身边,在陛下跟前有脸面,但我呢,陛下见过我几次?陛下的信任,那是给你们的,不是给我的!” 赵忠继续说:“甚至不说宫外,宫内多少小崽子在盯着你的位置?” “我且问你,哪些人知道此事,会将你暴露?你可心中有数?” “但他应该听不到我与孙仑的说话啊!” 赵忠闻言痛心疾首,骂道:“你糊涂啊!” “赵公要听真话?” 渠穆苦思良久,道:“参与之人俱分了钱,倒有一人,曾经撞见过我与孙仑私会。” 之后,赵忠才让渠穆交待清楚他的同谋,并一一记录。 待渠穆交待清楚,赵忠问道:“写完了?” “写完了,不知赵公打算如何救我啊!” 赵忠没有回答,喊道:“来人!” 在外的冗从们立马开门进来。 “让渠常侍签字画押。” 画押不是确认了他的罪行了吗?渠穆惊慌道:“赵公,公方才答应要救我的啊” “我答应你什么了?” 赵忠已经得到了所有他想得到的消息,面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渠穆,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说道:“你以为你是怎么暴露的?这事已经上达天听了!” 牵扯到他手底下的孙仑,不落井下石就已经是他赵忠道德高尚了。 还指望自己救他?净想美事呢! 渠穆整个人都软成了一摊泥,再也体面不了了。 他听闻皇帝都知道了,便明白他已无幸免之理。 可赵忠从进门时的表现开始就让他误以为自己还有希望,那他方才的表现…… 渠穆看向赵忠,然后飞快地低下头去,藏住了眸中的怨恨。 …… “陛下,渠穆这个不忠不孝之辈就是这样说的,他枉顾陛下对他的恩德,辜负了先帝对他的信重,罪该万死。” 刘辩问道:“赵公,宦官们真如渠穆所说,除了钱就没别的奔头了吗?” 赵忠早有准备,回答道:“陛下,渠穆此乃诛心之言,他为中常侍,生能得享荣耀,衣食无忧,若不犯此大罪,身后事亦是无忧。寻常宦官往往忧心平日里的衣食与老去时的归处,并无渠穆的贪心。” 刘辩闻言只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在他看来,渠穆与孙仑绝不是个例。 赵忠继续说道:“陛下,臣御下不严,致使手下除了孙仑这样的奸贼,请陛下治罪!” 刘辩颔首,道:“赵公不必妄自菲薄,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此乃是孙仑之过,且若无赵公在,焉能如此快地堪破此案?” “臣,谢陛下宽宥!” 从始至终,赵忠都没有得到皇帝对如何处置渠穆的明确决定。 而赵忠离开之后,刘辩看着此案的卷宗,其中一页记录了渠穆和孙仑这两个为首者在这数月以来倒卖宫中器物所得的贼赃。 刘辩将此页取出,用朱笔在两笔数目旁边分别又写了一笔。 之后也未将此页放回去。 皇宫之中没有秘密。 等到次日,中常侍渠穆进了黄门北寺诏狱的消息和他的罪行就已经流传开来。 说得有鼻子有眼,就好像说话的人正在现场一样。 连渠穆和孙仑所获得的脏钱的数目都明确到了分别为五十余万钱和三十余万钱。 第三日,御史台已经就此事上书了。 其中最有嘴炮实力的侍御史孔融与边让连连上书,要求将渠穆、孙仑等宦官严加治罪,以儆效尤。 按照刘辩的理解,渠穆他们倒卖的宫中器物实则在生产环节就没有被打上宫中的标记,他们的罪责更近似贪污。 (本章完) 第204章 怎么不算呢 第204章 怎么不算呢 随后刘辩便以自己的理解批复了奏书,他参照以往的案例,在这种情况下,以渠穆和孙仑的官爵,他们完全可以交钱赎罪。 起码他现在不打算动用皇帝凌驾于法律之上的特权。 毕竟,法律嘛,不正是用在这种时候的嘛! 已经由鸿胪卿转为廷尉卿的董卓不甘寂寞,也上了一封奏书。他忠心地表示渠穆和孙仑一定不止贪了这么些钱。 他大胆地提出了假设,之所以只有这点钱,要么是黄门北寺诏狱的人能力不足,要么就是又有人贪了皇帝陛下的钱。 并提出了同样大胆的验证方式—— 董卓信誓旦旦地保证,只要把渠穆移送到他的廷尉诏狱,他绝对让渠穆把他贪的一钱不差的全都吐出来。 刘辩不得不肯定董卓追求进步的方向很对。 他毫不怀疑董卓在此方面的天赋。 但在外面流传的钱少不少刘辩自己能不知道吗? 而今以郡守国相为主体的汉家官吏行使起权力来,比之丝毫不让半分。 抛开受害者不谈,这种皆大欢喜的结局……又怎么不是在培养社会良好道德风气呢。 做同样一件触犯律法的事情,身份不同的两个人有相同的罪名,却也有不同的处罚,更别说还有罚金抵罪一说。 民主灯塔通过陪审团投票,可以让前任大统领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为一场连发生在哪一年都不清楚的强奸案负民事责任。 这怎么不算是民主法治呢。 荀爽很肯定地称赞道:“如能有应仲远相助,臣以为,新律及其疏议可在岁末前修订完成。” 甚至逐渐发展到都不用为孝义杀人,但凡凶手的父母兄弟中有一个人愿意主动站出来为凶手替死,便能成为从轻发落的理由了。 至于执行法律的人…… 如今自由裁量权的范围可太大了。 过去荀爽在面对疏议的注解时,总要多加思考,防止其他学派的人在其中夹杂私货,为此,他头发都掉了不少。 荀爽这么称赞是有原因的,他不缺大略,却独独缺乏地方为政经验,在重修汉律时他自己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毕竟,有人失去什么了吗? 刘辩再次看完一篇驳议,小黄门来报,他要诏见的侍中荀爽已经在等候了。 应劭家学渊源,观念与荀爽十分相似,能帮助荀爽弥补他最大的短板。 当然,最后两个人都是不用死的。 刘辩手中所拿着的驳议就来自于陈留国相应劭应仲远,驳议实际上只相当于番外,而正文则是应劭将家中传了数代的家学整理归纳,并结合了自身的所学所用,共计二百五十篇。 汉律承自秦法,看似公平,实则一点也不公正。 此册上记录了驳议三十篇,被分门别类,共记录了八十二事,皆是针对汉律在实际施行中所产生的乱象从经典和法理上进行辩驳。 杀人是死罪,但若是为孝义杀人,便能减轻罪责,从轻判罚。 因为皇帝对于新汉律的要求不仅仅是明确法律条文,还要结合实际情况做出注解,用以作为官员判罚的依据。 刘辩先问道:“荀公,应仲远所献的阐述律法之文章,公以为如何?” 他将董卓的奏书放到一边,拿出了另一份册子,继续看了起来。 刘辩道:“荀公放心,朕已经向应仲远下了调令。” “不过在他来之前,有些事已经可以定下了。” 荀爽拜道:“唯!” 次日朝会,御史中丞袁基不等他手底下的跳得最高的孔融和边让开口,当先上奏,以赃满三十万,请斩中常侍渠穆、小黄门孙仑。 主官当先开口,定下了基调。 原本各自准备了一大幅长篇大论的侍御史孔融、边让齐齐跟进。 墙倒众人推,且今上的作风朝臣们逐渐了解了,只能说不愧是先帝选中的太子,颇有先帝之风。 早两年还有小道消息,说是先帝认为今上不类己,但现在,朝臣们普遍认为这是扯淡。 也就是今上在勤政这一点上与先帝截然相反——字面意义上的,先帝初掌权时一度五日一次处理尚书事—— 朝臣们明白,用贪赃的罪名去抨击已确认贪赃的宦官,是一件高收益零风险的事。 “陛下,臣以为……” 甚至都不需要有人私下组织。 说着说着,侍中荀爽忽然起身。 他上奏道:“陛下,臣奉命重修律法,见过往所记录之例比于贪赃一罪处罚并无定制,多有矛盾之处。今有此案,臣以为或可以此案作为新律之例比。” “贪赃者,国之硕鼠也,臣以为,当以此案震慑宵小。” 话中虽无杀字,但他说起来却杀气腾腾。 荀爽素有名望,他一开口,又带动了一批响应他观点的朝臣。 “臣附议!” 边让与孔融接连赞同荀爽。 孔融更进一步地言道:“陛下,臣以为三十万钱亦高矣,五口之家,一岁所费不过万余钱。以此为界,足矣。” 孔融没有贪赃的打算,将死刑的界线放在一万钱说的是理直气壮。 马上就有看孔融不爽的朝臣驳斥道:“孔文举不知粮价几何?以今岁之粮价,尚需万五千钱。” “陛下,臣乃是以官价折算的!” “陛下,臣说的是时价!” 眼见着马上就要偏题了,而且还是个经不得讨论的问题,因为官员被折成钱的一半俸禄都是按照官价一百钱一石来少算的。 荀爽再度站了出来,将话题引入正轨。 不过孔融所说一万钱的事他就没提了。 稍后,见气氛铺垫地差不多了,刘辩问道:“廷尉卿怎么看?” 董卓出席答道:“陛下,臣以为,此案当为新律贪赃罪之定例。” “卢师总领重修汉律事,以为此议如何?” 卢植一锤定音:“陛下,臣以为此议甚好,愿行之。” 但刘辩并未立刻答应,而是又问了一遍朝臣:“众卿可有异议?” 没有异议那就是都同意了,毕竟有异议的都是阉党哦。 即便刘辩是与人唱了双簧,但朝臣们的同意又怎么不算同意呢。 毕竟,这种场合的同意是取消不了的。 (本章完) 第205章 宦官的处境 第205章 宦官的处境 事情的进展很顺利。 士大夫们不想放过渠穆和孙仑,他们不愿意让宦官再通过贡献家产的事免去过去的罪过。 巧了,而今的刘辩也是这么想的。 既然这样,不如趁此机会让这两个为首者发挥一下余热。 最后一次为建设大汉舔砖加瓦。 在新汉律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大概率还能青史留名呢! 这多是一件美逝呀。 然遗憾的是,这么一件美逝,作为当事人的渠穆却不愿接受。 因为他在董太后的族人里他已经是最最出挑的了。 欺君之罪,还涉及到谋反,按理说陛下不该勃然大怒的吗?为什么好似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 渠穆趴在牢房的一角,满身伤痕。 “陛下,坊间早有传闻,逆贼张角曾与张让和赵忠两人勾连,接受张角奉送的钱财,而今从渠穆的证词来看,此传闻当真无疑!他二人还参拜过太平道。”董承的眉眼中难掩激动。 通常来说,对于有起复希望的王公大臣,狱卒们是不敢颐气指使的,他们不仅怕当事人报复,也怕当事人的亲人报复。 要是被他做成此事,成功翻了旧账——那美好的前景…… 唯有一种例外,那就是有上面人的示意,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实际上,作为董贵人的父亲,董氏女入宫的最大受益人,他从一个董氏旁支一下子升为了真真正正的皇亲国戚,而非当初拐着几道弯的那种。 很遗憾,这两种可状况,对于渠穆来说,都是最坏的情况。 董承当然不会觉得是矮子里拔高個,而是自信地认为自己此前只是怀才不遇罢了。 黄门北寺诏狱,此狱有专门关押朝中王公大臣的区域。 没有之一。 董承仍在做最后的努力,他想先把渠穆保下来,因为渠穆告诉他,他还了解其他中常侍的罪过。 这不是董承第一次拜见皇帝了。 “陛下,此事已过经年,证据只怕都被张让和赵忠销毁了,但若细心查找,总能找到证据的!” …… 忽然,他瞥到了一个人的身影,立马扯着嘶哑的声音喊道:“董将军,董将军,我有谋反案要禀告!” 董承觉得这并非因为他的运气好有个适龄的女儿,而是他实打实的能力。 我要死了,谁也别想好! 董承美好的畅想为之一滞,陛下原来可是称他为“公”的。 “朕问你,除了渠穆的空口白话,可有证据?” 就算找不到不是也能制造嘛! 刘辩看向董承,后者久在军中,初至朝堂,内里的心思根本不加掩饰,与朝中的老狐狸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他问道:“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董承瞥了一眼一直在殿中侍奉,偶尔指挥小黄门等宦官忙前忙后地送文书等物的郭胜。 他回答道:“在向陛下禀报前,仅臣一人知晓。” 这话一出,一直侍奉在刘辩身侧的郭胜登时忍不住了,对着董承怒目而视。 刘辩忽然觉得这时候的董承还不如董重呢。 最起码董重能做到“宁愿什么都不做,也不愿犯错。” 刘辩摆了摆手:“此事到此为止吧!” 董承沮丧地离开了。 刘辩不得不感慨,十常侍的确过于招人恨了,是个人有机会就想上前踩上两脚。 但招人恨好啊! 要是身边所有人都在说宦官的好话,刘辩反而要担心了。 在董承离开后,郭胜没有对董承发表任何意见。 他和年轻一些的小黄门郭直负责侍奉皇帝,一主外一主内。郭胜现在已经完全取代了张让原本充当的角色。 但刘辩却忽然又想到了渠穆曾经说给赵忠听的话,他问郭胜:“宫中的宦官内侍年迈之后都有哪些去处?” 郭胜不可避免的将刘辩所问的问题与董承联系起来。 他不知道皇帝是从哪里知道的,但不敢隐瞒,老实地回答道:“臣不敢欺瞒陛下,以前宫中不乏有宦官内侍为了年老体衰后有个去处,供奉太平道。但他们也是受了蒙骗,后来张角造反,他们的供奉也不知所踪……” 听得刘辩一愣,他真的只是在关注宦官的养老问题啊。 刘辩顺势说道:“正好现在无甚大事,郭公且细细道来。” 郭胜的讲述结合刘辩的印象,事情在刘辩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 内侍中能被真正称为宦官的终究是少数,多数连识字这个门槛都过不了,一辈子都是没有官秩的内侍。 大多数宦官内侍在成为阉人之前都是没有机会留下子嗣的。 因为身体上的缺陷,导致宦官总体上往往会越来越呈现女性化,他们的身份让他们与正常生活格格不入,加上恶劣的名声,许多内侍在离开宫中后根本指望不上亲人。 在这种情况下,一旦内侍因为年迈、疾病等原因离开皇宫,又没有傍身的钱财,通常只能等死一条路。 太平道当初在宫中的传播就是利用了这一点。也是刘辩很熟悉的操作——先交钱,后养老,只是太平道后来暴雷了。 刘辩皱着眉头,雒阳南北两宫的宦官内侍加起来足足四五千人,他们的问题不容小觑,放任不管恐成隐患。 他问道:“既有此问题,过去可有什么举措?” 郭胜摇了摇头,答道:“宫中奴婢大多会在私下里多攒下些钱财,用以维持出宫后的生计。” 刘辩明白,自己多余问了。 位高权重的宦官知道但不在意,因为他们不需要这些,还有收买人心的嫌疑。身份低微的内侍很在意,但他们无能为力。 刘辩直言道:“朕想让他们老有所养,郭公有什么想法?” 郭胜脑海中第一时间冒出来的就是效仿太平道故事,但他不敢说。 刘辩则想了想,说道:“就按照太平道曾经的做法,内侍宫女皆可参与,他们出一部分,少府也出一部分……” “母后最近不是总说无事可做嘛,郭公去收集一下过去的做法,交给母后。” 由何太后来做此事,既能堵住大臣们的嘴,也能替刘辩收拢宫中人心。 还能省的何太后一直暗示想要抱孙子。 (本章完) 第206章 青州与凉州 第206章 青州与凉州 青州。 东莱郡,黄县李氏,列侯之家,二千石之族也。 其在郡治黄县的影响力无人能出其右。即便放眼到整个东莱郡,也只有齐悼惠王刘肥之后,兖州刺史刘岱所出身的牟平刘氏能在各个层面压他一头。 近日,纯琴亭侯家的长公子应邀赴宴。 豪强们聚集起来,商议如何应对刘备的剿匪。 “这哪里是剿匪?分明是要借此机会来剿我们!” 这话一出,立马引来一堆人的附和。 此前,刘备以逆贼逃窜为由,挥师从北海国向东一路剿匪剿到了东莱郡。 路上,碰到私藏兵器的、阴养亡命徒的、私下修建超出规制的坞堡的……都被刘备剿灭掉了。 好一会儿司马防才似回过神来,道:“看书入神,竟让贤侄久候,实是不该,贤侄快些进来。” 强强联手,面对大义与刀兵的结合,豪强们根本无力抵抗。 作为宴席焦点的李公子不胜酒力,拒绝了好意留宿还准备献上女儿的本地豪强,乘车离开。 司马防正在读书,他房门打开,李公子看的分明,后者也不催促,只在耐心屋前等候。 李公子早前被吹捧的十分得意,乍一听此逆耳之言,忍不住说道:“这刘备的来历旁人不知,我却知道,他少年时不过是个编鞋贩履之辈,只是走了太傅公的门路才得以幸进。” 丝毫不见之前在豪强们面前的张狂。 马上就有人说道:“刘备这哪里是要打我们,分明是在打李公子的脸啊!” 豪强们见李公子都开始抨击起刘备了,愈发高兴起来,他们约定守望相助,共同对抗肆意妄为的刘备。 车驾一路回到家中,下车后的李公子酒意少了许多,直奔家中的一处院落而去。 所以当黄县李氏的爵位继承人亲自来了,这些豪强分外兴奋,觉得找到了领头羊和主心骨。 李公子则拜道:“公感悟圣贤之道,侄儿不敢打扰。” 在进门前隔着门拜道:“司马公,侄儿求见!” 宴会中酒杯齐举,其乐融融。 这司马公不是旁人,正是本该与刘备在一起的司马防。 “此等小人,一时得志便张狂,断无长久之理。” 入屋内后,他又从怀中取出一本名册,双手递交给司马防。 李公子点了点头,一副君子之风。 他还顺带手的清了一清贪官污吏。 被抢了活的侍御史司马防打不过刘备,便选择了参与其中。 马上就有仆从开门,道:“公子,司马公有言,公子来了可直接过去。” “司马公,此乃意图对抗天使之族的名录,第一列为首倡者,最后一列并无胆略,只敢躲在后方摇旗呐喊。” 他毫不犹豫地将宴席上的豪强们全都卖了。 对于李氏这样的豪族来说,即便是与他们有关系的豪强,没了便没了,大不了再扶持一批就是。 只要能保证他们自身的权势不变,豪强?随手可丢! 凉州。 韩遂在越过了榆中、金城两县后,终于摆脱的汉军的追兵。 他收拢败兵残将后,在回到允吾之前,身上甲胄数处损坏的阎行也与他会合了。 韩遂看着同样狼狈的阎行,带着几分真情实意地叹息道:“近日来军中多有议论,仿佛此战凶多吉少。五年前,我于此地兴起义兵,踏上征途。本部所到之处,羌汉百姓竭诚欢迎,真可谓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那时策马扬鞭的景象,犹在眼前。短短五年多后,这里竟至于一变而为我的葬身之地了吗?” 言及前路迷茫,话语中满是颓废之意。 阎行见状,劝解道:“大人此次转进二百里,虽然失去了些部众,但也不用担心再有羌人去回援他们的羌屯了。” 这话倒也没错,因为愿意回去的都已经回了。 只是韩遂听到这话后他的颓废表情差点装不下去了。 阎行又道:“我从溃兵那儿得到消息,汉军并未攻城,只是向榆中县和金城县两地的守卒宣扬皇帝的诏令,曰围而后降者不赦。” “小婿以为,大人可派心腹乔装入城,以安守卒之心。小婿不才,愿入一城!” 韩遂抓着阎行的手,深情地说道:“今马腾作壁上观,榆中、金城二县已成死地,我怎舍得让你去白白送死呢!” 本来两地还能守一守的,万一你去了直接举城投降了怎么办? “况且,就算我愿意,你家夫人只怕要来与我闹了!”韩遂还有说笑的心思。 想到妻子和家人,阎行扯了扯嘴角,在脸上挤出了笑容:“小婿谨遵大人之命。” 韩遂安抚道:“彦明,而今我能倚重的,只有你了,你我翁婿二人,齐心协力,定能再创辉煌!” 看着这么快就从“颓废”中走出来的韩遂,阎行心中不免怀疑,真的还有前途吗? 允街县。 “这该如何是好啊!”马腾正领着一队人马在城外来回走动。 他原本存了保存实力的心思,但完全没想到皇甫嵩能一战定乾坤。 击破了韩遂麾下最具战力的羌胡骑兵,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将韩遂掌控的县城一座一座地拿下。 金城郡外的与马腾无关,但金城郡内……皇甫嵩将这项任务交给了作为太守的马腾。 汉军可以提供助力,但也只是助力而已。 攻城的主力得是马腾。 汉军的战绩让马腾不敢推托,而且马腾也明白,他需要足够的功绩让他坐稳金城太守。 但韩遂败得太快了,让马腾失去了继续腾挪的空间,他现在最担心的是朝廷卸磨杀驴。 这时,远处有一军士来报,说是朝廷的天使来了,还是上次那位。 马腾听闻,立刻上马,吩咐道:“速与我同去迎接。” 见面后,马腾握着马颖的手,虎目含泪:“叔父啊,认祖归宗是我父母的遗愿,不知而今进展如何啊?” 他思来想去,觉得宗族会是护佑他的最后一道保险。 马腾的态度比上次见面还要恭敬地多,联想到上次见面时的那颗人头,马颖忽然想到一个词——前倨后恭,思之令人发笑。 (本章完) 第207章 喜事 第207章 喜事 “听说了吗?上个月在尚方监做工的老郑得了场急病,后来虽好了,但已干不了什么活了。按理说他是要赶出宫去的,但是啊,太后听说了他的事,直接把他送到城外西平观养老去了。” 说话的内侍满脸羡慕,他已经年过五十了,常年的劳累让他看起来超出年龄的苍老。 他在宫外没有家人,平日里虽攒了些钱财,但等他出宫时,能不能在宫外留得住这些钱财都是个问题。 听他说话的人与他年纪相仿,闻言虽也欣喜,却还是不无忧心地道:“太后愿行此仁德之举咱这做奴婢的自当感激涕零,可那西平观当真是个好去处吗?” 他们久在宫中,对于现实的残酷了解更深。 何太后在宫中素有威仪。 当何太后要主导安排宫中内侍宫女养老事宜时,没人怀疑何太后会和当初的太平道贼人一样拿钱跑路。 太后岂会看得上这点小钱? 但下面的人就不一定了……不,是一定! “这倒不用担心,我听说啊,陛下特意为此立下了个定制,有意前往西平观养老的内侍宫女,可申请在休沐日去西平观,以作监督。还是陛下身边的小黄门郭直亲自负责此事……” “陛下仁德啊!” “诶,你怎么走了呀?” 郭直还算有些能力,靠着西平观,没过几天就通过搜集情报破获了今年才发生的数起超过三十万钱的贪赃案件。 因刘辩久在云台殿,郭直侍奉在刘辩近前的时间一下子被郭胜挤走了许多。 靠着西平观,刘辩不求自己能构建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情报网,但若其能发挥点作用,同时别让旁人有机会这么做,他就心满意足了。 这些案犯的结局只有一个,伴随着渠穆等的贪赃案犯陆续被判处死罪,越来越多的大臣们明白了对付宦官的法门,而与此同时,刘辩得到了另一桩好消息。 此举得到了众多内侍宫女们的群起响应。 …… 毕岚无比激动,因为他费时两年,耗费了西园不知多少人力物力,对造纸术的改良终于成功了。 郭直不敢与郭胜相争,乍一得了皇帝让他通过底层内侍宫女探听和收集消息的任务,当即投入了许多心思和时间。 “陛下,过去,臣总想着用其他树皮取代桑皮,但寻常树皮皆不如桑皮。” “取钱去!” 刘辩曾听说,历史上的武则天曾在宫中拉拢底层的内侍宫女,组成了一张情报网,这样,宫中有任何事她都能第一时间知道。上官婉儿的祖父上官仪曾劝李治废后,诏书都写好了,但在走流程之前,便被半道得知消息的武则天阻止。 刘辩望着手中浅黄色的竹纸,点了点头,他拿着桌案上早已备好的毛笔,蘸墨书写了数个字。 “后来臣索性抛开左伯纸的桎梏,选用南地之竹,遂成此纸!” 南北两宫之中,这样的一幕并不少见。 且有本身后顾无忧的张让和赵忠等中常侍带头响应,很快,由少府资助、皇太后主导的汉室首個养老机构正式在雒阳城外的西平观设立并投入运行。 一时间,原本肃穆安静的皇宫多了许多欢声笑语,好像过年了一样。 比起左伯纸,此竹纸在质量上还是差了一些,但无伤大雅。 “甚好!” 听到赞许,毕岚喜笑颜开,继续介绍道:“此竹纸乃是以至嫩之竹制成,将来精练工艺,臣以为当不逊色于左伯纸。” 又指着一旁卖相稍差一点的纸:“此纸乃取竹稍加长成之时所制,虽韧性不如前者,更粗糙些,但造价更低,印刷书写皆可!” “南地之竹从出笋到长成堪用之时,两月足矣,如此,造纸所费,不过左伯纸一成而已,且工艺精进,或还有再降之时。” 刘辩问道:“造纸所用的竹子都是从南地运来的?” 毕岚答道:“是,陛下,北地之竹生长较缓,以之所造之纸质地更粗糙。” 刘辩道:“若在其产地以竹制纸,岂非更能节省?” “陛下高见,恕臣愚笨,未想到此法……” 刘辩看了毕岚一眼,确认了后者话中的确没藏着其他意思。 之后,刘辩又在毕岚的带领下参观了竹纸印刷的成果,他兴奋之余,郑重地对毕岚说道:“昔日,朕曾应允你,造纸之术改良之日,便是卿封侯之时。” 毕岚浑身一震。 这两年,他是怎么过的? 夙兴夜寐,不敢有丝毫懈怠,为此头发都少了小半。 而今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毕岚忍不住跪在地上,双手也止不住的颤抖。 “今日竹纸既成,便是朕兑现承诺之际!” 毕岚的声音也止不住地发抖:“臣谢陛下恩典!” 刘辩将毕岚从地上拉起来,道:“是朕要替天下莘莘学子谢你,也要谢与你同做此事的匠人!” …… 已经回到了云台殿的刘辩正在捧着一本奏书出神,他在思索着该如何将竹纸的作用最大化,忽然听到有人在呼唤他。 刘辩回过神来,听见是马日磾的声音。 “陛下,臣以为毕岚改良造纸之术,是有功劳,只多加赏赐便是。然列侯与国同休,不可轻易赐予啊!” 刘辩回宫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依诺封毕岚为都亭侯。此时的列侯只享食邑而无治地之权,都意味着国都丰腴之地,高于带封地名号的亭侯,位于列侯中的倒数第二档。 因当时三位录尚书事都不在,刘辩便自行做下了决定,在诏书的最后确认环节,才遭到了太尉马日磾的反对。 对此,刘辩反驳道:“不然,一者是朕曾允诺过毕岚,二者是朕以毕岚为都亭侯,不因其是宦官,而因其改良造纸之术。” “造纸术搭配印刷术,用以辅助教化之道,不知能使多少百姓子民得以聆听圣人教诲,并因此受益。此实乃大功也!” “三者则是朕愿效千金马骨之故事,使民间知有利于百姓之奇技者,愿意进献。” 曾经,刘辩借着曲辕犁的推广在此方面尝试了一下,但事后如石沉大海,他当然不愿放弃。 (本章完) 第208章 富贵还乡(除夕快乐) 第208章 富贵还乡(除夕快乐) 马日磾见皇帝扯起了教化百姓的大旗,只好闭上了嘴。 刘辩见没人对毕岚封侯一事再有异议了,继续说道:“既然马公提及此事,那就顺便议上一议,这竹纸该如何去用。” “在此事上,西园投入颇多,朕有意将造竹纸之术变卖。限定数家,价高者得。” “未买此术者,可定下不得制造贩卖竹纸的年限。” 刘辩不是没想过将竹纸由国家专卖,只是竹纸还承载了他传播知识的愿望,独以国家的力量推广,竹纸的普及效率必然有限。 上次印刷术的时候刘辩就错过了一次赚钱的良机,这次刘辩当然不想再错过了。 “此事,就交由曹嵩公去办吧。” “由此所得,除了填补西园的投入之外,今岁太学又增添了不少太学生,其中不乏家境贫寒者,可视其情况赠与书籍,每月供给定量竹纸,以助其求学。” 见皇帝一而再地扯起了教化的大旗,原本还想劝谏天子莫要沾染太多铜臭味的马日磾再次选择了闭嘴。 当毕岚封侯的消息首先传出朝廷时,立马引来了一阵群情激愤,太学生群体更是冲在最前面。 阿珍终于有机会回到族中。 而与此同时,刚被封为列侯的毕岚持天子节,本该春风得意的他带领一队人马十分低调地离开了雒阳。 在此消息公布之后,不时有快马自雒阳而出,关东是其主要的方向。 早有提前看到他的人通知族人们起来迎接。 而且竹纸本身就是一桩钱名两得的生意。 但马上,毕岚发明出了比左伯纸便宜十倍的竹纸的消息传出来后,对于毕岚的攻讦声便有所下降了。 近乡情怯,阿珍也不例外。 他骑着高头大马,来到村头。 汉军的战线已经成功推进到金城郡内。 毕岚封侯的热度下降,很快就被另一件事盖过去了。 他此行,肩负着为官营的造纸工坊选址的重任,任重而道远。 刘辩很快发现了曹嵩的高明之处,竹纸遇见印刷术,那真是天雷勾动地火。 曹嵩奉命售卖造竹纸之术,他并未在造纸术上下功夫,而是以大汉十三州为基础,一州之中除官售外,仅许一家特许经营竹纸。价高者得,三年一叙。 如并州凉州这样地方也就罢了,似豫州、兖州、冀州这种文风鼎盛的州,一州有多家经学传家的阀阅豪族,他们在得到竹纸后可以先人一步地印刷传播自家的家学。 紧接着,朝廷宣布要资助太学诸生贫寒子弟竹纸用来用来抄录经典家学,一些受了恩惠的太学生便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起码有人觉得印刷术同样是由毕岚主持的,此人应与张让赵忠不同。 …… 凉州。 阿珍下马,郑重地将手中的缰绳交给族人,嘱托道:“好生照顾,要喂最好的草料,这可是我在战场上的缴获!” 瞬间引来了族人们的惊叹。 下马后,阿珍迈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只为向族人们充分地展示他鸟枪换炮之后的新装备。 村民们围绕着他,欣赏着他身上精美的甲胄,腰间锋利的佩刀,手中还握着一杆他刚从战马上取下来的笔直长枪。 “这些啊,可都是我用战功换来的!” “不是我跟你们吹,当时羌人的骑兵那叫一个无边无际啊……不过就三个羌人而已,我毫不畏惧,当时就搭弓射箭射死了一个,但这时,另两个已经冲到我面前了……” 阿珍说到惊险处,引来了族人们的阵阵惊呼,听到阿珍最后反杀,又得来一阵欢呼…… 终于,氐王阿贵闻讯赶来,叫道:“阿弟!” “阿兄!”阿珍同样很感动,朝着阿贵张开双臂。他倒不是为了与阿贵拥抱,而是为了更全面地展示自己的甲胄。 “阿弟,夏日炎炎,你穿一身甲胄,不热吗?” “热!”阿珍咧着嘴,“但我能坚持!” “阿弟,我且问你,你原先带去的刀枪皮甲还有战马在哪呢?汉家将军赏给你新甲胄,旧的总会留下吧!” 阿珍立马答道:“战马被我留在军营中了,那儿战马吃的比我们这人吃的都好。” “做的不错……嗯?然后呢?” “嗯……剩下的东西……”阿珍犹豫,难道要实话实说,被得了新装备的自己一高兴就给扔了? “阿兄你给我两天时间,我好好想一想怎么回答……莫打人啊!再打我还手了,我真还手了!……我穿着甲胄你不好打,你等我先脱了……” 于是乎,村落里的氐人们,很快就发现,他们的勇士,在外面杀了不知道多少羌人后才得胜归来的勇士,忽然被氐王追得满村落乱跑,惨叫不断。 所见之人纷纷感慨:不愧是他们的氐王啊! 连这般勇士都完全不是对手! 一番闹剧之后,阿珍才与阿贵坐定下来。 “阿兄,汉军雄壮,不可力敌啊!我看韩遂带去的那些羌人骑兵兵强马壮,人数也更多,但双方拉开阵势实打实地对攻,羌人却一败涂地。” 能保护着整個氐人部族的安康,作为领导者的他们其实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愚笨。 好吧,其实装的时间久了,难免习惯性当真了。 阿贵道:“好在伱我二人此前对关将军很是恭敬……现在陇西地界道路是否畅通?我想派人去武都郡,将此间事告知杨氐王。” 阿珍对汉军产生了敬畏之心,建议说:“阿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等就当是道路不畅,省的横生波澜。” 二人商议一番,觉得还是维持现状最佳。 无论是迁徙至他处屯田还是继续留在这里,只要与族人们还能活得下去,他们都能接受。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八月,在夏日的余晖中,新往三辅屯田的百姓迁徙之旅告一段落。 一些刚刚抵达此地的百姓只来得及搭起简陋的住所勉强用来遮风挡雨,然后便忙不迭地整理起他们要耕种的土地,准备秋种。 这些土地承载了他们未来一年的期望。 (本章完) 第209章 雨露均沾 第209章 雨露均沾 “凉州大胜啊!”刘辩不加掩饰地高兴。 如此迅如电光火石般的胜利,为刘辩的光熹年真正开了个好头。 国之大事,唯祀与戎。 国家再一次镇压住了凉州的叛乱。也足以向世人宣称:汉室,并未倾颓。 “韩遂失势,剩下的叛贼难成大事。” “有此一胜,凉州便可慢慢治理了!” 虽然还需要留下军队镇守,虽然韩遂仍然占据着城池……然攻守之势异矣。 继续现在以安抚为主,剿灭为辅,推广编户齐民和屯田的政策,保证长吏的廉洁…… 借着前人在凉州这片土地上留下的种种或好或坏的痕迹,刘辩相信,凉州的大治只是时间问题。 有此胜和前段时间刘备张飞在青州的大胜,足以震慑藏在暗中的宵小。 刘辩在董姮的陪伴下批阅起了被尚书台筛选过的不太急的奏书公文,其中一份是程昱的奏书。 她知道宪帝当初荒废朝政的事,刘辩而今这么忙碌,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在收拾老刘家留下的烂摊子。 …… 相比于蔡琰和唐婉,年龄甚至比刘辩还小几个月的董姮在刘辩眼中一直带着“幼”的标签。 “这段时间,是不是又没按时五日一休?阿母只是这阵子没盯着你,又把自己累成这样。” “皇帝高兴归高兴,饭还是要吃的,阿母瞧着你最近似是瘦了。” 她能做的,只能是让自己儿子不为禁中之事而烦恼。 他甚至可以直接扫一眼,不进行批复。 上面是由他负责的屯田事的汇报。这种奏书就不需要刘辩劳心劳力了,心中有数即可。 “妾听闻凉州喜事传来,为陛下贺!”董贵人董姮向刘辩盈盈一拜。 刘辩并不意外整日陪在董太后身边的董姮知道外面的消息,汉室也没有后宫不得干政的祖制。 “啊?母后说的是。” 那就别怪他…… 不仅仅是通过雨露均沾,从而让董太后不要多想的问题。刘辩认为自己是个有大爱的人,董姮成了他的贵人,那就是他的翅膀,自然要好好爱惜。 以董姮的年纪,只能慢慢养成了。 刘辩嘿嘿一笑,说道:“前阵子各种事都聚集在一起,若不紧盯着,只怕有人会忍不住上下其手……今后便能多休息了。” 董姮能被董太后看中选入宫中,颜色自是顶好的。只是相比于白幼瘦的审美,刘辩更喜欢大姐姐。 在蔡琰和唐婉处过了夜后,董姮这里他不好不来。 何太后见皇帝高兴,就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究。 董姮是董承的长女,家中也有妹妹,刘辩不确定她是不是历史上的那位董贵人,不过这无关紧要。 等到日后大军回归雒阳,将士们睥睨四方,谁敢再孩视他,对他说三道四? 不过刘辩还是做了批复,嘱托程昱到三辅移民中去,想百姓之所想。 刘辩认为程昱在这方面是可信的,不仅是因为此前屡有弹劾程昱在南阳袭扰百姓的奏书,还因为现在的三辅不缺粮食。 这天晚上他要看的奏书多是此类。 正如刘辩对何太后的所说的,光熹元年最忙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从年初便开始规划的三辅屯田移民政策和年中开始的对凉战事已经将国库消耗一空。 在九月份即将入库的稻米和粟米也大都有了定向的去处。 对凉州的战事还将继续下去,若非刘备在青州已经为刘辩搞到了回头钱,国库会更加捉襟见肘。 各郡国已经开始按照过往的惯例,督促县里乡里着手统计治下的人口田亩了。 除了少数发生了天灾人祸的郡国,这两项数据的增减将决定着太守国相这一年的政绩如何。 上计是今年的最后一件大事了。 在这种情况下,刘辩顶多规划一下明年要做的大事,至于现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秋日的第一场雨预示着夏日的离去。 一场秋雨一场寒,汉室自上而下,便已经要为来年做准备了。 等到刘辩批阅完文书,见到董姮欲言又止。 他心中有所猜测,笑着说道:“想说什么直说便是,朕又不会吃人。” 董姮犹犹豫豫,轻声细语:“妾……家父前些日子做了错事,听信罪人之言,太皇太后知道后已经责骂过他了。” “哦,原来是这事,朕都要忘了……这算什么,他只是将自己听到的事转述给朕罢了,朕怎么会怪罪呢!” 刘辩拉着董姮的手,安抚道:“阿姮你要这样想,如果朕去怪罪一個对朕说真话的人,以后还会有人敢对朕说真话吗?” 董姮眼睛一亮,神情中带着几分雀跃:“真的吗?那妾就放心了。” 刘辩点了点头,到了该安寝的时间了。 …… 曹嵩在京城的住所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随之竹纸专卖的消息传开,来往宾客络绎不绝,马车甚至一度将巷子给堵住了。 曹嵩的礼物受的手软,嘴都没合拢过。 他当然知道这些人拜访他是为了什么。 曹嵩一直觉得他在赚取钱财上很有天赋,是个天才。尤其是买了个三公这一决定,简直是神来一笔。 从天子那儿接过了售卖造竹纸之术的重任,他便一直苦思冥想。最终从盐铁上得了灵感。 盐铁曾为国家专卖,到现在盐铁经营下早已被放到郡国。曹嵩觉得竹纸也可以专卖,考虑到物以稀为贵,他毫不犹豫地将郡国专卖改成了州专卖。 “贤侄啊,有些事懂得都懂,贤侄不懂的话老夫也不好私相授受,不懂老夫也没办法……” 说话间,曹嵩将袁基送出门去。完全不接袁基打听豫州竹纸专卖事宜的话茬。 攀交情?没用!若是底钱都被你们知道了,还怎么加钱? 对竹纸感兴趣的不止是像汝南袁氏这样的大族,而曹嵩也对这些人更感兴趣,除了因为这些人敢于加钱外…… 曹嵩回想起之前收到的礼单,徐州东海人糜竺、冀州中山人甄俨、兖州陈留人卫兹。 这三人除了送的礼物特别大方丰厚外,还有一个特点,他们的家族虽仕途不显,却擅长商贾经营之道,家资丰厚,富甲一方。 (本章完) 第210章 十月上计 第210章 十月上计 曹嵩很明白自己的使命是什么,两个字——搞钱。 为了发挥自己的长处,他更愿意与能出更多钱的人打交道。 归根结底,这是门生意。 和这些人所送的礼物丰厚与否没有半钱关系。 他曹嵩是缺钱的人吗? 好吧,之前了一亿钱后还是有点缺的。 不过曹嵩到底是见过场面的,知道他借着主持此事收收礼物也就罢了,天子不会同他计较,但要是他敢把贪竹纸的钱…… 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分别他还是很明白的。 刚送走袁基,曹嵩还没来得及回去,在曹嵩心中印象颇佳的大财主卫兹再次前来拜访了。 曹嵩大笑着上前迎接卫兹,望着跟在卫兹身后那辆车上满满一车的礼物,他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子许是大将军的府属,莅临寒舍何须带这么多礼物,心意到了就行……下次可不许了!”说着,曹嵩拍了拍卫兹的手,如对子侄般亲近。 “且曹公为朕解忧,这些礼物,朕便做主,就赐给曹公了!” “好,好,我一定好好尝尝。”曹嵩拉着卫兹的手进府,他府中的仆从很熟练地将车上的特产搬入府中。 虽说是竹纸专卖,实则西园也会在各州郡卖竹纸,用以保障竹纸产量和价格。 “曹公,旁的倒也罢了,这中山甄俨出了两千万钱,东海糜竺出了三千万钱,为何高出其他人许多?” …… “兹明白!” 不过,刚一问出口,刘辩就意识到自己多余问了。 凉州、并州价钱低正常,豫州袁基、荆州蔡讽等,皆出资一千多万钱不等,这应当是曹嵩定下的标准。 下次一定?卫兹上回来拜见时也是这么说的。 “陛下,臣自受命以来,所收到的礼物俱在此单之上,请陛下处置。” 着实超出了刘辩的心理预期。 刘辩哪里不知曹嵩所想,强忍着笑意说道:“曹公的德行与才能朕早就知晓,不必解释,朕相信曹公。” “只是前两日家人送来了些家乡陈留的特产,就想着送来给曹公尝尝鲜……” 曹嵩此次以竹纸五年的专卖权为刘辩得钱过亿。 “陛下是了解臣的,若非是为了不让想要参与竹纸专卖之人安心,臣是决计不会收这些礼物的。” 示意曹嵩不必多礼后,刘辩则观看起了曹嵩忙碌的成果。 获得了此项技术后还要去南方选址建设工坊,培养匠人,绝不是一件简单事。 刘辩原以为能卖个一两千万钱就不错了。 云台殿中,刘辩愈发觉得曹嵩是个妙人。 这出钱的多寡,很明显和宗族的地位强相关。 曹嵩也不推辞,立马拜谢道:“臣谢陛下!” 曹嵩则答道:“回陛下,此乃二人为陛下尽忠之举。” 对于曹嵩的回答,刘辩觉得……怎么说呢?其实献妹也是能表达忠心。 开心之余,刘辩不忘多想了一些。 钱和人,要是让刘辩来选的话…… 那当然是全都要了! 只是貌似甄宓和糜夫人的年纪未必超过了两位数。 十月,雒阳附近郡国的上计吏已经陆续抵达了雒阳。 百姓们也盘点起了一年的收成,为过冬做着最后的准备。 三辅之地,农活已经告一段落,但依旧热火朝天。 新迁来的百姓要赶在天寒地冻之前修葺好房屋,在官吏的带领下,不乏有安居在此的羌人和匈奴人施以援手,因为他们去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司徒府中有一个被视作小型朝堂的大殿,羊续便在此面见各郡国的上计吏。 他望着公文上的数据,对照着往年的记录陷入了沉思。 三辅人口的增多是应有之理,但这些三辅迁徙百姓的来源地所报上的人口大都不减反增。 羊续对地方上的积弊了解很深,他很清楚如果面前这份与赋税挂钩的数据足够真实的话,那么这些多出来的人口恐怕多是曾被隐匿的。 若只有一两個郡国如此,那说明要么是二千石治理的好,要么干脆是数据造假。 但这么多的郡国都这样? 自上而下的整顿基层吏治,其效果竟如此立竿见影? 羊续忽然觉得汉室的在册人口在梁冀当政之后,又要迎来新一轮爆发了。 他抬起头,扫视着殿中司徒府的属官,问道:“上计从来都是国之大事,诸君皆正直君子,对上计户口田亩但有质疑,畅所欲言。” 他必须确保这些数据的真实性。 “唯!”掾属们齐齐回应。 羊续拿起手旁的第一份公文:“河内郡。” 立马有小吏去呼唤河内郡的上计吏前来殿中。 这是上计吏最重要的职责——就上计数据接受问询。 …… 刘辩得知人口暴涨的消息时已经是后来了。 羊续在确认上计数据的真实性后才将之上报。 无他,因为重要,不得不慎重。 在人头税常年占据国库八成以上收入的现在,人口所能牵扯到的东西太多了。 根据去岁的上计数据,汉室合计有八百九十多万户,四千四百多万人。 三十三年前,汉室官册上人口的最巅峰时期——桓帝永寿三年,共有一千零六十多万户,五千六百多万人。 三十余年间,各处天灾人祸不断,因为战乱、大疫、百姓逃亡隐匿等原因,账面上的人口直接消失了近五分之一。 至于实际上的非自然死亡数,已经无人能知晓了。 虽然上计工作还未完成,但根据羊续的估算,抛开编户齐民的羌人和匈奴人,各州加起来保守估计能增加一百万人口。 刘辩其实并不知道现在究竟有多少被隐匿的人口。他同羊续一样,没想到只是整顿基层吏治便能整顿出这种效果。 只能说,汉室威严尚在,斩人的剑够利。 刘辩想着,日后要是再拿鞭子在郡县长吏的屁股后面挥一挥,让这些人再多发挥发挥作用,效果不敢想哦! 十一月,羊续告诉刘辩,他此前的估算的确保守了,今年人口增加了一百三十余万。 而这两年三辅和凉州已经被编户齐民羌人和匈奴人业已超过了三十万。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本章完) 第211章 中部鲜卑 第211章 中部鲜卑 上天似乎不想让刘辩的光熹元年过得太过顺利。 是冬,大寒。 冷风呼啸。 刘辩身处皇宫之中,从身上的衣着到殿中的火炉,都能让他免受严寒的袭扰。 但大部分人没有他这样的条件。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个冬天没有大规模的降雪。 然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三辅的屯田百姓能够继续加固房屋,但幽并二州面对物资匮乏的鲜卑,却失去了冰雪的阻隔。 弹汗山,鲜卑王庭。 在骞曼死于上谷郡后,魁头大权在握,甚至有希望追寻他的祖父檀石槐的故事,再度使东西部鲜卑大人来投。 所以,魁头虽不指望他的儿子成为新的鲜卑王庭首领,却还是希望在他仅剩的日子里,为子嗣积累些政治资本。 在他事业的最巅峰期,正该踌躇满志的时候,他的身体却要支撑不住了。 时不我待啊! 偏偏他的儿子与曾同他相争的骞曼一样,年幼,不足以继承他的地位,强行为之只会重演骞曼的结局。 一旦他死去,他的两个弟弟不得像当初他欺负骞曼似的欺负他的儿子啊。 寒风中,魁头带着的两个弟弟,扶韩罗和步度根在冬日的草原上走马。 从而为子嗣提供庇佑。 而非像现在这样,虽继承了檀石槐设立的王庭,但实则只是中部鲜卑大人。 扶韩罗粗疏暴躁,连他自己的儿子都与他不够亲近。 但当初檀石槐不愿接受汉人的册封与和亲,魁头向来以檀石槐为榜样,当然不会做这项违背祖宗的决定。 其实,魁头还有另外一个选择,去向汉人示好,借助汉人的力量帮助他的儿子继承他的地位。 鲜卑人受到匈奴人和汉人的双重影响,不可避免地收到了两者的风俗习惯的影响。 此前魁头打压骞曼时,从未想到过回旋镖会这么快的打回到自己身上。 魁头不许任何事小觑他。 但自家人知自家事,魁头的苦恼只有他自己清楚。 但魁头已经没得选了,一旦自己发生意外,他会越过扶韩罗将首领之位传给步度根。 可他依旧强忍着自己身体上的不适,伸出手,止住了他的两个弟弟和亲信们想要上前的动作。 身后他们部族的勇士。 相较于贪婪的扶韩罗,做事更有脑子的步度根更对魁头的心意,虽然在魁头看来,步度根守成都未必够。 魁头正要开口说话,一阵猛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脸被涨得通红,眼前一阵发黑,仿佛下一刻心肺都要被咳出来了。 魁头看向他的两個弟弟。 哪怕再给他十年……不,五年,他都有信心重现他祖父当年的荣光。 “今岁少雪,我欲联合东西两部大人,南下去取谷粮奴隶。” 对于扶韩罗和步度根这样的鲜卑人来说,自檀石槐之后,南下不是什么新鲜事,司空见惯了。 但联合东西部? 自从他们的叔叔和连在西部被北地人射死之后,这个词便没再出现过了。 东部是鲜卑人的发源地,西部鲜卑中很大一部分部族原先是匈奴人,与后来西迁的鲜卑人杂居共处,相互通婚,逐渐被鲜卑化。 檀石槐时期,为了更好的掌控东西部,调了具有显著匈奴特征的西部鲜卑前往东部充当东部大人的角色。同时以自东迁徙而来的鲜卑人担任西部大人。 但檀石槐的后人们显然没有没有这样的声望和手段,在下一个拥有檀石槐一般声望的鲜卑人出现之前,没人能聚合包括中部鲜卑在内的这三股分散的力量。 步度根望着魁头,他是三兄弟中受汉人影响最深的,尽量试图用温和的态度提醒魁头——我知道你想整合东西两部,但清醒点,你没这个能力知道吗? 以前身体好的时候不行,现在身体不行了,你又觉得自己行了? 怕不是思想出了问题! 步度根的担心合情合理,最关键的是,他此前得了魁头的暗示,他将成为魁头首领之位的继任者。 想要联合东西部,获得这两方的帮助,代价是什么呢? 步度根不知道,但他知道,要付出的东西原本应该属于未来的他的。 而扶韩罗想的就更简单了,他担心魁头是要借此机会打他手中数万部众的主意。 魁头知道扶韩罗和步度根不会同意,但魁头不在乎。 “记住,我给了你们的,才是你们的。”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二人,一字一顿:“此事我已决定!” 跟随着魁头的亲信们做好了准备,现场,只响起了战马的一声嘶鸣。 他见两人,不是为了商量,只是亲口通知罢了。 因为他现在还是王庭的首领,还是中部的鲜卑大人。 “唯兄长马鞭所指!”听懂了魁头话中额外意思的步度根立刻转变了立场。 扶韩罗虽不满,却也只能同意。 他继而质疑道:“近两年,我部南下常有受挫之时,我听说东西两部皆是如此。” 扶韩罗说的是实话。 汉室在幽并凉州布置的兵马不在少数。 并州有董卓的心腹兵马,还有曹操麾下的本部兵马,幽州在平定二张之乱后一直维持着一支人数过万的郡兵军马。 这些兵马除了发挥保证州中胡人能歌善舞的作用外,最重要的职责就是防备各部鲜卑经年的入寇。 “先回大帐!”魁头不在乎扶韩罗的小心思。 在他的大帐中,挂着一幅巨大的舆图,东含扶余,西至乌孙,匈奴故地尽在其中。 而向南方,舆图中不仅包含了汉家缘边九郡和辽东属国,向南一直延伸,直到出现了雒阳、长安的字样。 这是檀石槐留下的东西。 “汉人在幽州并州皆备有重兵,但我却发现了一处疏漏。” 魁头伸出一只手拍向舆图,他所指向的地方——北地郡。 将主攻的方向放到此处,魁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其一,东部的鲜卑部族四分五裂,东部大人权威有限。但西部大人与中部一样,还保持着号召力。换句话说,西部鲜卑靠得住。 (本章完) 第212章 白叠子 第212章 白叠子 其二,并州西部的朔方郡、五原郡和凉州的北地郡在此之前或多或少地被西部鲜卑侵占。 魁头得到消息,汉人皇帝此前派兵去凉州平叛,南匈奴和北地匈奴皆派出了兵马协助,这就给了他趁虚而入的机会。 自河套出发,进攻北地郡,进而通过萧关沿着泾河河谷逼迫关中,这是匈奴人早就习惯的战法路线了。 只是随着三辅破败,其重要性一直在下降,而又由于帝陵的存在,汉室不得不在此额外驻守兵马,由此,这条路的性价比便愈发低了。 但性价比低不代表没有价值,尤其是魁头从来往的汉人商贾口中得知汉人正组织匈奴人和羌人在关中屯田。 这性价比不久高起来了吗? 魁头没有确凿的把握可以借着北地郡的道路直入汉人的关中,但要是有机会,他绝不会放过。 步度根不解地问道:“既然要去打朔方和北地,与东部鲜卑有什么关系?要让他们派兵来吗?” “他们要在东边吸引汉人的注意!”魁头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在了解到在保暖上的突出作用后,卢植和马日磾对此十分重视,计划等到天气转暖之后便在合适的公田中种植。 获得的钱粮奴隶他可以多让出一些,但声望,他志在必得。 …… 客观条件不允许。 还在雒阳皇宫的刘辩当然不知道在北方已经有人打起了三辅的主意,他正望着眼前的几株“观赏植物”白叠子。 “以朕所知,百姓们常会在家宅旁、道路旁及偏僻下等田种植桑、麻。若要让百姓分出些田来种……朕觉得比白叠子好听,以后就叫此吧……” 这是从凉州得来的。 郭胜在纠结中错失了这一次机会。 他从刘辩这儿得知了的前景,这是超过了麻布与绢帛的保暖之物。 陛下不说,他也不敢问。 郭胜很想向刘辩申请亲自负责此事,毕岚靠着竹纸得以封侯,甚至士人中还有称赞他的,这让郭胜艳羡无比。 在以各种方法说服了他的两个弟弟和从属于中部鲜卑的部族前,魁头就已经派出了联络东西两部鲜卑大人的使者。 因为刘辩已经决定让三公府和尚书台推荐几个通晓农事的人才负责此事。 虽然不知道陛下是如何知晓的,但陛下一直都是这样的,也许是史子眇告诉陛下的? 他敏锐地察觉到足以与竹纸媲美,可他好不容易才到了近身侍奉皇帝的位置,哪里舍得放弃离开。 郭胜望着眼前的,心中分外纠结。 好吧,刘辩承认,此次在十一月份骤降的气温让他有些急了。 单是种子的数量就不是他一拍脑袋就能增加的,此外,弹和相应的纺织技术也需要时间来完善进步。 刘辩说着说着便停了,若要强行推广的种植,最好的手段是强制执行。 并发文给皇甫嵩,让他尝试派遣使者沟通西域,以期获得更多的也就是白叠子的种子。 寒冷干燥的冬日同样是火灾的高发期,入冬以来,雒阳内外的民宅屡有失火的,好在都未造成太大的损失。 就在刘辩庆幸没有什么宫殿出事,要求有司继续加强巡查,强化防火宣传时,他得到消息,雒阳武库失火了。 武库的重要性不比宫殿要低,尤其是现有大军远征在外的情况下。 这次失火引得众说纷纭。 有人认为此次上天预警应在凉州,也有人认为应在青州。 皇甫嵩本就是凉州安定郡人,此番领兵平叛临近家乡,不免惹人怀疑。 刘备在青州剿匪的进展还不知如何,但官吏却是一批一批地抓,家也是一家一家地抄。新任青州刺史陈纪在这方面听之任之,甚至还为刘备提供臂助。 而且在十一月,前往各州的侍御史都已经陆续返程,校事部成员则在各州留下了一部分,但青州却是例外,侍御史和校事部成员一个没回。 执金吾崔烈连忙入宫向刘辩请罪,并再三保证此次火灾纯属意外。 执金吾本就掌宫外戒司非常水火之事,负责武库的武库令也从属于执金吾。 崔烈是刘辩的老熟人了,虽然他曾提出过放弃凉州的建议,但他也举荐了田丰,为三公时也是尽职尽责,在能力上比丁宫许相强的不止一星半点。 他的长子崔均崔元平和幼子崔钧崔州平俱是贤才。 可对于崔烈信誓旦旦的保证,刘辩本能地持怀疑态度。 无他,在刘辩看来,针对刘备的声音有些多了。 然从贾诩那里的回馈看来,并未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根据刘辩所知,陈纪在抵达青州,了解到了青州的情况后,对于包括太史慈在内的,因为州郡间矛盾过度激化而导致的可以被宽宥的罪责欲以免除,有能力的则再度予以重用。同时还罢免了一批官员。 刘辩不认为陈纪、刘备、司马防、校事郎这四方会联起手来欺骗他。 所以刘辩依旧会支持青州的局面继续下去。 …… 十二月,幽州鲜卑入寇。 已经靠着军功升为比二千石的上谷郡都尉的吕布再度兴奋起来,鲜卑人,真好! 并州,曹操和公孙瓒做了诸多准备,却并未等到鲜卑人的到来。 今年的降温比以往来得早了一些,按理说,并州北的鲜卑人该像幽州北的鲜卑人一样活跃。 曹操与公孙瓒皆非等着挨打的性子。 虽然出塞作战力有未逮,但派人出塞探查消息还是没问题的。 但令他们奇怪的是,往日里靠近边塞的一些鲜卑部族竟然反常地往更寒冷的北方迁徙。 这反常的一幕引来了两人的怀疑。 北地郡,作为常年受到鲜卑袭扰的地区,北地匈奴人不像南匈奴那样因为单于受制于汉室,外加时而打白工,从而产生产生种种矛盾心理。 因为汉室力量的衰微,难以妥善照顾从属凉州的北地郡,居住在此地的汉人、匈奴人、羌人在鲜卑人的压迫下实现了和谐的民族团结。 在汉人修建的泥阳县,负责守城的多是胡人。 傅巽站在城墙上,望着城外黑压压的鲜卑人,心慌不已,他此前从未见过一下这么多鲜卑人。 (本章完) 第213章 汉军的反应 第213章 汉军的反应 泥阳县外。 在县城周边的田亩中,鲜卑人的马匹正惬意地啃食着尚幼的麦苗,丝毫不在乎本地之人来年的生计。 正在组织人员守城的泥阳长傅巽看到这一幕,睚眦欲裂,但除了咒骂,毫无办法。 他是凉州刺史傅燮的族人,不知道县城能抵抗多久,只能不断激励守城的士卒和百姓,告诉他们城破后的后果。同时告诉他们,援军一定会到来的! 本地汉胡屡收鲜卑人的劫掠,累累血债,如何不清楚鲜卑人的残暴,傅巽此举,还有安慰自己的成分。 他不能向鲜卑人投降,这会让宗族蒙羞,那么作为长吏,他将会成为鲜卑人优先除掉的目标。 魁头举着马鞭,直指县城。 他终于完成了这一壮举,为此,身体上的病痛都减轻了不少。 魁头大笑道:“汉儿不过如此,只知缩在城墙后面,以吾之众,投鞭城下,便能如履平地!” 在他身边的西部大人律推演的儿子洁汾。 “你看东部,那边的诸大人们早就不听东部大人的号令了,他们的现在就是我们的未来啊!” 檀石槐在时,可以靠着自身的声望和实力将一直习惯于散装的鲜卑诸部合为一处。 力微虽年少,但作为历史上一直活到了晋朝建立,真正让拓跋鲜卑获得长足发展的人,此时便已初露锋芒。 洁汾在疼爱的幼子面前,也不藏着掖着,道:“我的父亲,你的祖父虽然是西部大人,但自从王庭失势后,从属西部的诸部族大人早已经有了不再听从号令的倾向。” “父亲,我听闻过去一旦我们表露善意,总会有愿意投靠我们的本地人,但这次,这样的人太少了。” “攻下此城不成问题,但要继续往南走,恐怕难了。” 律推演是当初追随檀石槐西迁的一部首领,后在檀石槐的支持下成为了西部大人,直到现在。 汉人的三辅,是他们此前从未抵达过的区域,一旦本地的带路党出了问题,很可能将他们带入险地。 拓跋力微是洁汾的小儿子,最得洁汾的喜爱。在索头部,洁汾偏爱幼子不是秘密,甚至让他的长子匹孤都察觉到了危机。 他同意了魁头合作的请求,但因年迈,并未出现在此处,而是派出了他早已定下的继承人洁汾。 这个时候,外人对拓跋部的称呼还是索头部。 回到临时驻扎的营帐,拓跋诘汾叫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年的头发梳成辫子并用绳子绑起来,这是索头部名字的由来。 而律推演还有一个名字——拓跋邻,即北魏的先祖。 拓跋洁汾预计能在此处合作中获得更高的收益,自不会去破坏魁头的兴致,认同道:“我等部众合力,吞下这泥阳城如探囊取物!” “力微啊,你以为族中勇士多久能下此城?” 但在他死后不过十年,鲜卑诸部便再度变得散装起来。归根结底,现在的鲜卑人缺乏追求统一的思想。 “所以,你祖父答应魁头的请求,不单单只是为了获得此战的缴获。” “若魁头能重现的檀石槐大人的故事,只要其世代以我族为西部大人,这是我们期盼的事啊!” 力微明白了,无论是魁头还是他的父亲洁汾,都希望尽可能的扩大战果。 但想到北地人的变化,他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霾。 …… 西河郡,曹操终于探听到了鲜卑人去向。 他当即就要带领兵马前往凉州支援。 夏侯惇劝阻道:“我等深知将军保境安民的心愿,但凉州并非将军所辖,越界出兵,恐有祸患。不如通报度辽将军,使之率军支援北地,名正言顺。” 曹操慨然道:“我曹氏世代深受皇恩,今越界征讨,是为了保全郡国。即使以此获罪,我也无愧于心,无负于天下人!” 不是曹操看不起度辽将军耿祉……好吧,他就是看不起。 曹操当初应下董卓让他照顾家人的请求,后来其家人被接到了雒阳,但曹操与牛辅等董卓原本的部将联系未断。 耿祉上任后,曹操便将这些从属于度辽营的部曲交给了他,但时至今日,耿祉仍未收拢这些部曲之心。 曹操有时忍不住腹诽,当初耿弇追随光武皇帝何其勇武,其后人中不乏英才,还出过十三将士归玉门这样令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感人故事,奈何一代不如一代。 也就是耿祉能听劝,不至于成为下一个凉州刺史耿鄙,且知道他曹操才是并州南匈奴事宜的主导者,才让曹操能维持对他明面上的尊重。 曹操说道:“元让,军情紧急,不宜耽误。你速去度辽将军处,让度辽司马牛辅率领可动用的骑兵,与我会合!” 夏侯惇明白曹操的话中的意思,耿祉同意了最好,不同意的话他也要完成军令。 …… 汉阳郡。 傅燮走在乡间,此处是新来屯田的羌人所在,他正巡视着这些新建好的房屋能否挡风御寒。 路上不忘交待乡吏们:“今年冬格外的冷,诸君负责的乡里,莫使百姓冻死冻伤,要常到乡里问一问百姓所需……” 忽有军卒乘快马而来,口中大呼:“使君,北地急报!” 傅燮看完后,一面派人向皇甫嵩送信,自己则重新召集了并未派上用场的三千羌人义从,准备亲率此军先往北地支援。 穿上甲胄,骑上骏马,他傅燮也是有军功傍身的! 武威郡。 在将金城郡的城池交给马腾慢慢去啃后,他将半数以上的兵力调集到了此处,清扫顽固叛乱的羌人。 这些羌人没有像韩遂、马腾这样的人来组织,对于皇甫嵩来说如秋风扫落叶。 这一日,关羽、赵云、张辽三人被皇甫嵩急召回营:“鲜卑入寇北地,有侵扰三辅之相。凉州刺史傅公已经率军支援,本将命你三人以关羽为主,赵云张辽为辅,带着南匈奴义从与北地匈奴义从前往驰援!本将再调给你等西园与北军精骑各一千,务必不使寇入三辅!” “末将领命!”三人齐齐应道。 (本章完) 第214章 刘备:吾剑利否? 第214章 刘备:吾剑利否? 青州。 北海国,高密县。 “刘备贩履小儿,司马防为虎作伥,吾皆不惧也?” “诸君放心,尽管在吾族地安置,量彼辈不敢找上门来。” “吾祖父,故三公也!天子之师,郑玄公,与我家有亲!” “吾倒要看看,谁敢来此放肆!” 孙固四十有余,面对着前来投奔孙氏避难的人,他尽显自己身为豪侠的大气。 “孙公不愧是远近闻名的豪侠,今日一见,孙公大义凌然,果然名不虚传!” “孙公,大恩不言谢!” “孙公大义!” 刘备话还没说完,就被孙固打断了。 虽然在他的祖父孙朗三十余年前成为三公之后,孙氏一直在走下坡路,时到今日族中甚至连个两千石都无了。 刘备不过如此! 孙固是故意晚到一步的,比二千石又如何? 孙固冷哼一声,无礼之人,连提前送拜帖这项基本的礼仪都不知道,不过是幸进之徒罢了。 不就是尊重和名气吗! “孙公,我听说有犯法的贼人跑进了孙公的庄园之中,其中潜藏着黄巾贼管亥手下的小帅。” 这就是大族的底蕴,一朝得势,便能乘风化龙。 果不其然,就算他晚到了一会,刘备也得带着笑脸来见他。 “我的部下建议我派兵来此搜索,但我深知以孙公这样的豪侠,怎么会和黄巾贼有勾结呢!” 他高密孙氏素豪侠,他孙固也是远近闻名的名士豪杰,岂能为刘备丢了面子? “主人,中郎将刘备前来拜访。” 这些投奔过来的人身份复杂,但他们身上大都带着一个标签——违反律法。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外者有专城居的县令县长、也有督邮这样的郡吏,在京者有五官掾属、也有正在谋求前途的郎官,在家者亦不乏居家养望的处士。 他孙固依旧能不卑不亢,这是他身为名满一方的豪侠该有的气节。 以他的名望,他的气节总能让他得到优待。 “我知道后不敢大意,这才冒昧上门拜访。” 孙固敢于收留这些人,他的自信不是毫无来由的。 刘备笑得很欢快,他也当过任侠,知晓孙固这样的人最想要什么。 不过他还是决定见一见刘备。 孙固是白身,此前州郡屡辟不应。他抵达会客的正堂时,刘备已经在等着他了。 但侍立在刘备身后的那个体格壮硕的侍从似乎并不满意,但孙固只看了一眼,并未多做留意。 过去,孙氏收留些贤才猛士,郡县的小吏们谁敢前来抓捕? 初时,孙固对刘备还有几分忌惮,但他之后见刘备只敢对那些地位低下的豪强小族动手,便不再在乎了。 “不知刘将军是从何处听来的谣言?此乃小人恶意中伤!” “我孙氏世代清明,岂能任由旁人污蔑!” “若刘将军愿意告诉吾是何人所言,吾必会记得刘将军的恩义!” 孙固言辞凿凿,神情间俱是愤怒。 侍立在刘备身后之人见孙固态度不恭,当即冷哼一声,声音甚是响亮。 孙固望向那人,眉头一皱。 到底是贩履小儿出身,身边的亲信也是个不知礼数的。 刘备好心提醒道:“孙氏大族,人员众多,焉知没有不肖子孙私自藏匿贼人?备以为,孙公还是好好查上一查!” 对此,孙固很是不悦:“我对刘将军以礼相待,刘将军何出此妄言?” “我孙氏以礼传家,家中子侄皆知礼仪,岂会与逆贼勾结?” 刘备摸着腰间的佩剑,这是他大半年来养成的习惯。 侠以武犯禁,可他而今率领大军,怕谁的武? 他起身,飞快地拔出了天子所赐之剑。 黄巾余孽是他亲眼看着进来的,还能有假?既然孙固给脸不要,那就别怪他不留情面了!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剑鸣声。 恍惚间,孙固看到他的祖父在天上向他招手。 脖子上传来的冰凉的触感和刺痛让孙固回过神来。 原来他还没死啊! 但…… 孙固的眼睛的余光瞥见他的仆从倒在地上,刘备那個声音洪亮的侍从正飞起一脚,踹翻了一个想要出去通风报信的仆从,然后站在屋外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呼喊。 孙固听得分明,他喊的是“进军!” “既然孙公不愿意代为搜查,那备只能亲自来了,孙公莫怪!” 孙固的手都在颤抖,可他依旧不肯认输:“你可知我家与天子师郑玄公有亲?你就不怕郑公以今日之事向天子弹劾你!” 孙固试图将脖子往旁边挪上一挪,但刘备的剑如影随行。 “那你可知,我手中乃是天子所赐之剑,专斩不臣!”刘备持剑的手很稳。 “不,不用麻烦将军了……”脖子上的刺痛告诉孙固,刘备是真的敢杀他,在死亡的威胁下,他不敢再摆架子了。 “我愿意相助将军找出贼人!” 完蛋,伤口好像更深了。 “孙公,已经迟了,我麾下的将士们来都来了,岂能空手而归?” 刘备其实早就想动用天子之剑了。 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阀阅豪族们可不是那些没有底蕴的豪强,做事不知收敛。豪族子弟自小便是读着诗书长大,培养的方向也是士大夫。 作为官僚体系中潜在的一部分,阀阅豪门们办事向来周全,通常很难让人找到疏漏。 而今孙氏被他找到了把柄,又对上门拜访的他傲慢以对。 那就不能怪他了! 谁还不是个追求尊严和名气的豪侠了? 可惜孙固的性格和能力远没有如他名声中传的那般刚烈有为,亏得刘备还提前做了诸多准备。 奈何孙固拉了胯。 事实证明,而今所谓的庄园面对精兵不比纸糊的强上多少。 而孙氏又缺乏孙固这么一个主心骨。 很快,将官们来到了刘备的面前——“孙氏有窝藏黄巾余贼之嫌,汝等即刻搜捕,有反抗者,以谋反论,杀无赦!” 孙氏素豪侠,族中也真有一两个敢于向兵卒亮剑的愣头青,面对反抗,早已得令的兵卒们当然毫不留情。 渐渐地,孙氏族人、仆从、投奔此处的门客等尽皆被控制起来。 (本章完) 第215章 必须要有一位鲜卑王 第215章 必须要有一位鲜卑王 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拓跋力微不知道。 他只知道大军攻破了泥阳县的一处城墙,但此处的汉人长吏很有气节,带人躲进了城中的房屋里,要做最后的无谓抵抗。 若非考虑到城中的财货奴隶,甚至都可以一把火全烧了。 就在部族的勇士们进城后,情况忽然就急转直下了。 汉军是从哪里杀出来的? 东边?南面?还是西边? 好像全都有。 满山遍野都是汉军,还有一大帮羌人和匈奴人追随…… 但这可是中部和西部加起来足足五万有余的鲜卑勇士啊! 这还是自檀石槐死后鲜卑人第一次组建出这等规模的骑兵。 “先在此地避避风,休息一阵!”拓跋洁汾指着旁边风沙中的断壁残垣。 尤其是那些匈奴人,那还是被他们鲜卑压着打的匈奴人吗? 饶是自幼在马背上长大,拓跋力微此时的身体也有些禁不住了,但他的精神却很亢奋。 拓跋力微隐隐约约触碰到了一点答案。 在力微眼中,这五万多勇士,即便有一部分进城劫掠了,剩下的也该至少有一战之力吧。 怎么跟着汉人后边冲锋,竟像变了一个族群,瞬间勇猛起来。 只要将鲜卑勇士再度组织起来就好…… 他当然不知道这十几年间汉地发生的巨大变化,不知道汉军经历了多少场厮杀,最终得以蜕变。 “父亲,檀石槐大人是对的!” “你说什么?”洁汾从怀中掏出一块沾着他体温的干肉递给了力微。 拓跋力微双眼通红,眉眼间尽是疲态,但他的话语却很坚定,讲述了他在途中所想,并总结道:“但凡此前各部能上下一心,听从号令,不该有今之惨败!” 明明十几年前,汉军三路大军出塞,每路万骑,俱被东中西三部大人率军击败,那时的鲜卑人是何等的上下一心? 岂像如今,面对利益一窝蜂的一拥而上,但一经受挫各部族之人只想着躲在别人的后面保全实力。 跑在最前方的拓跋洁汾呼喊了一声开始减速,拓跋力微赶紧勒住身下的战马,身体打晃,差点从马上摔了下来。 就算是五万头猪也没这么好杀散吧! “鲜卑人需要一个统领各部的王!” 历史上,这些汉军精锐在内耗之中慢慢崩坏,被一点点消磨殆尽。 他们已经连续奔逃了超过一昼夜,路上不时有人掉队。 但现在,他们对送上门来的鲜卑人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但怎么就一碰就碎了呢? 无论是魁头还是他的父亲拓跋洁汾都不能再将来自不同部族的散乱勇士重新组织起来。 而今,富平县早已迁到他处,此地留下的只有废墟。 力微认得这里,他们来时便路过,此处曾经是富平县的旧地,也曾是北地郡的郡治。 嘴中嚼着干肉的洁汾怔了怔,忽对着左右说道:“我儿有王者之姿!” 左右皆是洁汾的心腹,如何听不出洁汾的意思,纷纷对力微参拜,口称少主。 激动之余,洁汾总算想到了他还有一个儿子,问道:“力微,见到你兄长了吗?” 力微摇头,洁汾左右的随从也未见拓跋匹孤的踪迹,只知匹孤应该逃了出来,而非像魁头那样在乱军之中想要力挽狂澜,却被汉人斩于马下。 魁头死得很突然,一点都配不上他的身份。 面对汉军来袭,他非但没想跑,还胆敢组织还击。 然后,被一杆银枪取了性命。 这时,忽有马蹄声传来,洁汾等人牵着马隐在了断壁残垣之中,纷纷握紧了武器…… “是匹孤!” 在双方相聚之前,洁汾提前交待了不许在匹孤面前暴露他先前的决定。 但洁汾高估了他对左右部下的掌控,没多久便有人偷偷向匹孤透露了这一事。 拓跋匹孤:? ——我拓跋匹孤还没死呢,我祖父也还没死呢,这个家就没有我的位置啦? 这么区别对待是吧? 这拓跋,不姓也罢! 匹孤想到他出生时他的母亲正在睡觉,因而他被生于被中,鲜卑人谓此种情况为“秃发”。 他决定了,以后就以秃发为姓! 一行人再度在原地休整,之后又断断续续来了几伙不同部族的鲜卑人,几次神经兮兮地准备奔逃之后,他们甚至都有些麻木了。 忽又有马蹄声传来,有人都懒得动弹了,望哨的人高呼:“是没鹿回部的人!” 正要招呼这些人快过来歇息,却见没鹿回部的人头也不回地继续策马离开。 好在这群人中有一個朴实的,大喊道:“快跑,汉人追过来了!” 话音刚落,废墟的断壁残垣之中立马就有人窜了出来。 早就不想呆在此处的匹孤一马当先。 至于落后的,只能挨打。 …… 不知道为何,曹操在看到关羽的第一眼就很欣赏他。 过去,他们虽打过照面,但双方并未有多熟悉。此次还击鲜卑,还是两人第一次共事。 这也是曹操第一次在战场上看见关羽的英姿。 斩将夺旗如闲庭漫步。 一旦有鲜卑人试图聚拢部众进行反击,关羽就会冲向那个方向。 曹操不是没见过猛士,西园中的黄忠和张飞、还有曾经受他指挥的赵云,在曹操看来都有堪称“万人敌”的勇猛,但三人都没给曹操这种感觉。 就像是看到了美妇,但又与此稍有不同。 他们正在追击鲜卑残寇。 虽有穷寇莫追的说法,但曹操和关羽意见出奇的一致。 现在鲜卑人胆气已丧,正是一鼓作气的时候,鲜卑人逃亡居多,等到鲜卑人恢复过来再重新聚集起来,那就难对付了。 两人合兵一处,共同出击。 一路向北,没有一合之敌。 再度击败一队鲜卑人,取了耳朵作为战功凭证后,两人又发现了另一队鲜卑人,追着追着,他们发现不远处的废墟中竟也藏着鲜卑人。 两人担心有诈,没有争执,不约而同地没有深追,而是先保守地解决藏在此地的鲜卑。 “云长,”一路上,曹操已经叫得很顺嘴了,“你左我右,两面包抄!” (本章完) 第216章 我还没打怎么就没了 第216章 我还没打怎么就没了 “就依曹将军所言!”关羽道。 关羽的回答令曹操十分遗憾,因为关羽对他始终不够亲近。 但还能怎么办呢?当然选择原谅他。 这一刻,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取代刘玄德。 清扫完富平县的遗址,又有几位士卒累的上不了马了,关羽嘱托他们先在此处等待支援部队的到来后,再度与曹操开始了追击。 左冯翊,屯田校尉陶谦听闻鲜卑人意图入寇三辅的消息,他结合皇甫嵩原本留守三辅的兵马,立马纠集了一批军队,打算前往支援。 早在四十多年前,北地郡的郡治就被迁到了左冯翊,六年前黄巾起义被平定时,先帝尝试过将郡治再度迁回北地郡,后来却因为羌乱又迁了回来。 从左冯翊出兵北地也是名正言顺。 然而陶谦带着整顿好的兵马,将将要走出左冯翊的地界抵达北地郡呢,忽然听到消息,鲜卑人被击溃了。 刘备看向孙固,说道:“孙公莫非怀疑我在骗你?我刘备少年时也曾仗义任侠,虽不敢自比于季布,但也一直真诚待人,与人言事向来爱说实话!” “我此前也提醒过孙公啊,但孙公并不领会我的好意!” 陶谦会意:“确是良机无疑,不过,却是鲜卑人所赐!” 藏匿普通罪犯和叛贼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一个军候押来一人,在刘备面前强调道:“经见过他的百姓指认,此人就是跟在管亥身边的小帅。” 虽然许多鲜卑人都在向北方逃窜,但其中不乏有些小机灵鬼想要上演一出灯下黑,毕竟北地地广人稀,其中还存在着不与朝廷交流的羌人和匈奴人。 “公之家中的确有人勾结叛逆,这并非是恶意中伤。” 同时在孙氏的罪行上再次记下一笔。 对于被孙氏收留的那些逃避罪责的门客们,过去,小吏们根本不敢上门拘捕,但现在,在刘备的支持下,州县的小吏们一一辨认,一旦确认身份,便立刻收押。 近几年在京中,刘备的脾气好了许多。 孙固一脸的恐惧。 “将军,找到了!” “此乃天赐良机也!”傅燮正色道。 刘备此时他已经收起了剑,他虽剑术不俗,但一直举着也累啊! 但脖子上的剑没了,孙固却更加惧怕了。 青州。 他求饶道:“是在下失察,受了小人蒙蔽,请刘公宽宥一二……” 让管亥苟活了这么久,是时候将之铲除了! 陶谦虽然不了解什么叫“裤子都脱了,就这?”但他的心情于此一般无疑。 孙固到底是受过相关教育的,总算明白过来刘备之所以还愿意同他说话,一定是他还有用处。 刘备说道:“押下去,严加审问!” 好在凉州刺史傅燮热情地迎接了他,告诉他他还不至于一无所获。 “我孙氏在青州也算小有名望,来日一定唯刘公之命是从!若刘公愿意,我还能向周边的游侠宣告刘公的仗义……” 刘备看向孙固,豪族之间的联姻错综复杂,也讲究门当户对。 刘备记得郑玄在成名前家境破落,这不是秘密,询问之后得知,郑玄的母亲,是孙氏旁支。 如此,刘备便心中有数了。 “所谓豪侠不过如此!”刘备大笑着离开了。 现在,孙固还没绝望,还没到用他的时候。 被押走的孙固死死地望着刘备的背影——他给了自己希望,只是为了看自己的丑态? …… 雒阳。 当鲜卑入寇北地,试图侵扰三辅的消息传来,京中关于武库被烧之事的看法瞬间被统一起来。 这是上天对鲜卑入寇的预警。 也没人叫嚣着有人失德,要对此负责了。 前线打得火热,刘辩则在云台殿中与大臣们精打细算。 并州、凉州、三辅的兵马齐齐支援北地,讨伐鲜卑,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战果,很提士气。 但鲜卑人本身就是一帮穷鬼,缴获的马匹等还不够填补被他们损坏的农田、城墙,以及安抚百姓的亏空。 调动产生的额外军费,赏赐和抚恤,无一不是对尚且脆弱的国库的沉重打击。 但刘辩绝不愿意让立功的将士和阵亡的烈士遗属寒心。 袁滂道:“陛下,国库空虚,实在无能为继。” 司空樊陵也很羞愧,此次武库大火,皇帝并未像当初罢免丁宫一样罢免他,让他感激莫名。他很想为皇帝分忧,奈何能力有限。 被朝中重臣们眼巴巴地看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刘辩叹息一声:“此钱由西园出……” 国库不足,刘辩只能动用自己的钱。 情况是这么个情况,然而近两年少府没了口赋的收入,存款用一点少一点,在失去卖官礼钱钱的来源后,西园钱的进账已经跟不上支出了。 钱的速度远超刘辩的预计。 竹纸的收入还没焐热,便被尽数调拨了出去。 刘辩前世玩游戏时向来喜欢当个屯屯鼠,近年来治政的经验也告诉他,手有钱粮,心中不慌。 刘辩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理解先帝了。 他需要找一個新的财源。 只是刘辩一时之间没想到什么好主意,只想到了一个他大概了解构造的蜂窝煤和他不知道成分的水泥。 这一刻,他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全文背诵《军民两用人才之友》等穿越者必备书籍。 当然,感慨完之后,事还得做啊!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刘辩想到了麋竺和甄俨。 他们既然要向自己表忠心,那就给他们这个机会! 刘辩先行召见了曹嵩。 …… 曹嵩府上,麋竺毕恭毕敬的坐着。 坐在他身侧的甄俨看似与他平起平坐,但麋竺明白,甄俨曾被举为孝廉,还曾担任过曲梁长,而他说是富甲一方,也得郡县看重,但至今不过一介白身,充其量算个豪强。 当今天子整顿吏治,重点打击的就是豪强。 麋竺的家产这么多,生意做的这么大,其中当然不全是清白手段,少不了常态的官商勾结。 当世所有人都这么做,一查一个准。 所以,麋竺迫切地想要转变身份。 (本章完) 第217章 均输法 第217章 均输法 威兴门外的台阁区,麋竺正在等待天子召见,他强忍着心头的激动与紧张,不使自己表现出来。 麋竺看向身旁的甄俨,后者不比他好上多少。 “仲然,我等将这两日商议所得再梳理一遍。” 甄俨立刻应道:“善!” 麋竺想到了前两日在曹嵩府中的所见所闻—— 当时的曹嵩神情严肃,话语至今仍在耳边:“我可没白收你们的礼物,别说我不照顾你们。” “陛下仁德之君,不愿加赋于百姓,然西北战事不断,国库入不敷出,这才有了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机会就在这里,能不能把握住,效桑弘羊故事,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麋竺与甄俨二人齐齐称是。 保守起见,麋竺觉得他需要一个不会拖后腿的帮手,将来出了问题,也能帮他一起分担火力。 在与甄俨的接触中,麋竺明白,甄俨在经商上的能力不如自己。他能在祖辈的积累之下带着麋氏更进一步,但甄俨则是守成有余,进取不足。 但均输法之所以没能成为定制,除了桑弘羊因为与霍光不和而被卷入了谋反案,还因其在实行过程中出现的问题。 …… 而实行的步骤也有桑弘羊的先例在,先挑选几個具有代表性的郡国先行试验,有成效后便可在各地推广。 此外,均输法的毫无疑问又要新设一批均输官,且不考虑俸禄的问题,相关的人员从何处来也是个问题。 所谓均输法,最早是由汉武帝时的大臣桑弘羊提出的,即诸当所输于官者,皆令输其土地所饶,平其所在时价,官更于他处卖之,输者既便而官有利。 此外,均输法本身就是用官府取代商人,低买高卖用以盈利,直接跳过了官商勾结的环节自己当商人,强买强卖的存在毋庸置疑。 拜见之后,麋竺发现,殿中还坐着数个大臣,有年长的,也有年轻的。 这两项理论上都可以通过监察吏治来解决。 其实这已经很不错了,至少不会坏事。 曹嵩显然没有先向他们介绍在座之人的打算,直接说道:“你等所言均输法我已上书陛下,你二人且细细道来。” 简单来说,就是把该上交的钱换成本地的特产,由官府来充当中间商贩到别处,赚取差价。 而让他丝毫不敢怠慢的曹嵩,在其坐席之上,还有人坐着。 比较典型的是官吏把本地没有的东西作为特产收取,从而在源头上大赚一笔。 对此,麋竺和甄俨给出的答案很简单——招安。 麋竺与甄俨早有准备,一一论述起来。 以粮价为例,正常年景,关西的粮价是要比关东高的。而因为种植范围的缘故,南方稻米的价格要低于北方,小麦则相反。 约莫等了一个时辰,两人才在小黄门的带领下得以入云台殿面见天子。 粮食尚且如此,更别说稀有的特产了。 准确的说是吸纳本来就做这些生意的商人参与,也算是重操旧业了。 …… 待到麋竺与甄俨轮番介绍完,刘辩问道:“卢师以为如何?” 刘辩所问,不是均输法可不可行,而是此二人是否有资格在参与刘辩计划的另一件事。 没错,其实在召见二人之前,均输法的重新施行便已经定下了,将由曹嵩主管。 在吏治稍稍清明的现在,校事部的人手也在逐渐往地方发展,刘辩不太担心均输法失控。 卢植回答道:“唯陛下圣裁!” 他觉得没有问题。 刘辩开口道:“均输法之事,朕已交给曹公主持,你二人就不必负责此事了。” 饶是走南闯北这么多年,麋竺仍被刘辩这么一句话冲击地脑瓜子嗡嗡的。 甄俨也是头脑一片空白。 稍稍顿了一下,刘辩才又说道:“朕对你们另有重用!” 麋竺这才感觉自己的脑子又回来了,心脏砰砰直跳,连忙拜道:“小人万死不辞!” 甄俨反应慢了点,也立马表达忠心。 麋竺和甄俨陪着曹嵩提出来的均输法,对于刘辩来说,是个意外的惊喜。 刘辩本来只想找来这两人用他们去探一探地方盐铁的底,顺便负责一下蜂窝煤的生意。 就算不能将盐铁收回国家统一经营,那也可以扶持两个皇商与之竞争。 盐铁之利,他也要分一杯羹。 这还要多谢刘虞提醒刘辩。 今年的幽州为朝廷增加了不少赋税。 过去幽州因为漫长的边境下,每年开支很大,有时甚至要用冀州的赋税来填补亏空。 但刘虞主政以来,安抚百姓,在渔阳郡开发盐铁,与鲜卑以外的外族互市。 虽然鲜卑人仍旧袭扰不断,但在维持军队的同时,幽州不仅已经扭亏为盈,能上交赋税了,粮价甚至低到了八十钱,快到雒阳粮价的一半了。 这其中除了有刘虞施政宽仁的原因,幽州能这么快恢复过来,盐铁之利功不可没。 而在蜂窝煤方面,其实早前先秦时期,先人们就发现煤相较于木炭的优势,煤炭也就很快被应用到冶炼的过程中。 随着两汉铁器铸造行业的蓬勃发展,为了解决在冶铁过程中,煤粉落到铁器上给品质带来影响的问题,这时候便已经有了将煤打碎成粉并与黄土混合,形成煤饼。 只是现阶段煤饼还只是被用于冶炼,取暖都少,更别说用在日常生活中了。 刘辩决定让麋竺和甄俨以此为敲门砖,打开成为皇商的第一步。 包括蜂窝煤的周边产品——需要用到铁的火炉。 这何尝不是一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呢。 …… 麋竺和甄俨离开皇宫之后,直接跟着小黄门去了早已搬出皇宫的三署,取了代表从六百石中郎的印绶。 甄俨还好,本来作为孝廉就经历过这一遭。但对于麋竺来说,这就是他新的出身啊,一跃从介乎于商贾和豪强之间的身份上升为了士大夫。 二人离开三署后,兴奋不已,干脆乘着同一辆马车回程,路上话语不停,全在商议着今后的做法。 (本章完) 第218章 分裂的鲜卑 第218章 分裂的鲜卑 “曹将军……” “云长唤吾孟德即可。”曹操让出了一个身位,让关羽能坐在他的身旁烤一烤烧灶的火。 见关羽尚未答话,曹操笑着说:“我等追击敌酋,并肩作战已有五日,生死相托,缘何疏远?” 关羽不知道面前这个有点黑的曹将军为他对他这么亲切,考虑到对方的官宦出身,关羽本能地不想接受曹操的示好。 他回应说:“曹将军履立战功,又年长于我,不愿失礼……” 在追击的过程中,关羽与曹操终于了解到了拓跋洁汾的身份和踪迹。 带领中部鲜卑的魁头已死,但洁汾还活着,两人当然不愿意放其离开。 只是他们此时已经出了北地,来到了早就被放弃的朔方旧地。 两句话之后关羽重新说起了正事:“曹将军,而今我等深入塞外,兵马疲惫,今日无论能不能寻不到贼首,明日都要返程了。” 或许是上天站在他们这一边,临近午时,他们又搜寻到了一队鲜卑人。 虽有鲜卑人拼死抵抗,但他们的体力状况不比汉军要好,且士气低落,终归不是汉军的对手。 “将军且慢,我愿降!” 关羽没在意逃亡的人,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居中指挥的鲜卑人,此人身份必然不低。 洁汾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匹孤的背影。 之后,他们再度上马前行。 “力微,我带人拖延,你先逃!”洁汾喊道。 随后他们就发现了这伙鲜卑人的不同之处,目标中有让鲜卑人愿意拼死护卫的存在。 他们习以为常的以关羽为首,开始了冲锋。 他登时气血上涌,策马离开,他可不愿为掩护力微丢掉性命。 …… 谈及正事,曹操瞬间抛开了心中那些有的没的,他环顾四周的士卒,现场十分安静,这不是因为军纪要求他们在此时沉默寡言,而是都累得都不想说话了。 曹操和关羽第一时间意识到,这里面一定藏着鲜卑人中的大人物。 “云长所言在理,确实到了返程之时,当以此振奋军心!” 就连他自己,也是苦中作乐罢了。 他明白,他得留下来,争取时间。 “不,我要与父亲并肩作战!”力微哭喊着离开了。 终于,关羽一通冲杀,眼看着就要杀到那人面前了,那人用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大喊—— 能到这里的士卒早已积累了不低的功勋,当得知明日就要回程的消息,原本安静的临时营地传出了一阵欢呼声。 一旁的匹孤看着这一幕,却始终没等到洁汾向他说出同样的一句话。 自泥阳县之后,将士们这些日子不曾解甲,一直在高强度的作战,追击路上瞬息万变,进食和休息全都难以保证。 死亡面前,终究少有人能战胜恐惧。 曹操与关羽出塞追击,最后一日,大胜而归! …… 弹汗山,鲜卑王庭。 “兄长死了,合该由我来肩负王庭的重担,接任中部大人的职责,去为兄长报仇雪恨!”扶韩罗信誓旦旦地喊道。 “阿弟,兄长葬送了部族的诸多勇士,现在部族正处在危难之际,这份重担,你把握不住!” 若是不了解扶韩罗的人听了,可能还真觉得他是个好哥哥呢! “我才是兄长定下的继承人!”步度根不甘示弱,与扶韩罗针锋相对。 但针锋相对的不止是他们,还有他们麾下的部众。 魁头当初虽抽调了一部分精锐,但还是给部族留下了自保的力量,没敢压上全部身家。 这或许就是他成不了檀石槐的原因吧。 扶韩罗年长,在檀石槐改变了鲜卑人的继承制度后,他的确是继承魁头的最佳人选。 但步度根更得人心,魁头留下的人大都选择支持他。 手握优势,步度根自不会退让,他明白,此时他一旦在部众的面前示弱,优势将会荡然无存。 “阿兄,离开吧,去东边,我允许你带着你的部众离开。” “若不然,你我兄弟刀兵相向,只会让南边的汉人得意!” 扶韩罗恨恨地看了步度根一眼,在兵马上处于明显劣势的他不敢与步度根火拼,只能撂下几句狠话,带着部众狼狈离开。 胜者也有胜者的烦恼,扶韩罗可以当個普通的鲜卑大人逍遥快活,步度根却要处理魁头所留下的麻烦。 但他麾下所能掌握的力量因为扶韩罗的离开而被再度削弱。 随着拓跋洁汾投降汉人的消息传到西部鲜卑处,原本就在西部众部族之间威势一日不如一日的索头部再次受到了质疑。 西部大人拓跋邻本就年迈,受此打击,一病不起。 匹孤和力微守在病榻前,听着拓跋邻最后的吩咐。 拓跋邻明白洁汾喜爱幼子的心思,他也能看出拓跋力微的能力明显要高于拓跋匹孤,但年纪是硬伤,力微还没来得及组建忠心于他的部众。 “匹孤,日后索头部便交由你来掌控了。” “我死之后,你切记莫要拿着西部大人的虚名不放,这会让索头部成为众矢之的。” “要是放弃了之后那些西边的部族仍要来攻打,可以和没鹿回部联手应敌。要是还打不过,你就带着部众退到漠北去,等待归来时机。” 拓跋匹孤闻言也不想着改姓了,保证道:“祖父放心,我一定牢记祖父的话!” “我当然信得过伱。”拓跋邻说完,又看向了拓跋力微。 “力微,我曾与没鹿回部大人窦宾有旧,他有个女儿,也是你这般年纪。我此前写信,他已答应招你为婿,明日,你便去没鹿回部,去发挥你的才能,莫要再回来了。” 正流着泪的拓跋力微忽然一愣,这不就是汉人口中的赘婿吗? …… 雒阳城外,平乐观。 在这个先帝曾经演武阅兵的地方,刘辩正在看着立功归来的将士们展示他们的战利品。 站在刘辩身侧偏后的是太傅卢植和大将军何苗,三公还要更后一些。 不怪刘辩如此重视,自十几年前那次对鲜卑惨烈的出征后,汉室对鲜卑人一直维持着守势,而今这次大胜,再度向世人宣告了他光熹朝的武运昌隆。 (本章完) 第219章 笑容没有消失 第219章 笑容没有消失 袁隗的伤终于养好了,但三公九卿暂无空缺,刘辩便将他拜为侍中,随时能够召见。 此次阅兵,他的位次更是只在三公之后。 每每有一支功勋部队路过,刘辩身边的近臣们都要恭贺一番,此刻正是显露文采的时候。 司空樊陵虽无七步写诗的天赋,但勤能补拙,架不住他提前补课啊,别人恭贺两句,而他就是出口成章的贺词。 而且还是称赞有功将士的,连谄媚都算不上。 有樊陵做榜样,卢植、何苗、董重这样的尚且能保持原样,但三公之下的在场之人不得不内卷起来。 不然话传出去,万一被有心人解读为对有功将士不满…… 袁隗也不例外,尤其是在刘辩这么看重他的情况下。 其实对于袁隗这样的人来说,说几句赞扬的辞赋不算什么难事,但袁隗每每发言,都会得到刘辩的称赞。 每句称赞都像一把刀扎进他的心口。 对于袁隗的纠结,刘辩其实能感觉到一二,这一点从袁隗脸上越来越少的笑容上看出来。 作为袁氏族长,袁隗无论如何也不会损害自己的宗族。 傅燮在凉州绝对称得上劳苦功高,孙坚在凉州屡经战阵,保证后方的傅燮虽战绩不显,然依旧功不可没。 现在袁氏,可以称得上新政的先锋了。 过去先帝在时傅燮不敢表露什么,但现在,他可以很明确地说,这就是他心中的明主啊。 心中扭捏,但袁隗只能接受,并尝试着去享受。 …… 傅燮有很多话想和天子说,关于凉州的治理,关于天下的治理……但他知道不急于一时,来日方长。 傅燮激动地连忙拜谢。 而为首的将校们,则得到了刘辩的接见。 除了在雒阳的京官,袁氏在各地的二千石及以下,至少在明面上,都变成了新政的支持者。 让袁隗再度回想起他躺在榻上,面对原本行事稳重的少帝的威胁,不得不接受封赏的那一日。 “朕当初第一次看到奏书时,就看到了傅公的名字,不曾想今日终于见到傅公。” 但笑容没有消失,只是转到了刘辩的脸上。 他虽是第一次见刘辩,但过去却受了刘辩的很多恩惠。冀县解围,经略凉州,背后都有刘辩的推动。 阅兵之后,将士们自有朝廷准备的酒肉和即将宣布的奖赏。 “傅公就是朕的酂侯啊!” 但要真让袁隗再在私底下搞什么小手脚,他是决计不敢了。 他而今的状态,既希望刘辩的新政顺利完成,袁氏也能因此继续显贵下去,又希望新政遭遇挫折,打击一下皇帝的嚣张气焰。 天无二日。 “傅公!”刘辩亲切地拉着傅燮的手,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相见。 实际上,若非凉州还离不开傅燮,刘辩真想把傅燮调到京中来,他的尚书令还一直空着呢! 见过傅燮之后,刘辩继续见了曹操、关羽、赵云、张辽等人,向他们询问起了在战场上的种种。 前面几人刘辩都比较熟悉了,只有张辽是个例外。 初时他还很拘谨,但刘辩对他同样的亲切,在同僚们的影响下,他很快放开了。 单论讲述战场故事的口才,张辽仅次于曹操,比关羽和赵云强多了。 至于对将士们的封赏,在他们到来之前便已经议定了。虽然凉州的战事尚未完结,但就已经取得的胜利,已经足矣和北地对鲜卑的胜利一同封赏了。 尤其是曹操和傅燮,算上此前累积的功勋,已经足以封列侯。 而关、赵、张等立下功勋的十数人,俱被封为关内侯。 皇甫嵩和孙坚虽还在凉州镇守,没能来此,他们食邑的增加已成必然。 这些封赏意味着沉甸甸的金钱支出。 在之后的遍邀群臣的庆功酒宴中,刘辩命人宣布了对有功将士们的封赏。 将宴会推向了最高潮。 “众卿,饮胜!”刘辩高举酒杯,大喊道。 刘辩痛并快乐着。 兴奋之下,便多饮了几杯。 他看向正在庆祝的群臣,所有人在他面前都表现地很兴奋,袁隗已经算是表现地最不好的那个了。 刘辩忽然好希望跳出来个人煞一煞风景,让他有理由去抄个家填补一下自己空虚的心灵。 但很可惜,无论内心如何作想,在这样一個日子里,没谁会傻到招惹皇帝。 某一瞬,刘辩忽然想到,自己这算不算质疑灵帝、理解灵帝、成……嗯,成为还是算了吧。 有时候,刘辩觉得朝臣们很像变色龙,在那次他借着袁隗的名义罢黜了一些与袁氏有联系的朝臣和一些反对新政的朝臣后,剩下的朝臣仿佛一朝之间都成了新政的支持者。 这给了刘辩一种众正盈朝的感觉,他有些担心眼前的美好都是假象。 这也是他愿意一直留着说话不好听的孔融、边让等人的原因之一,至少能让他听一听不同的声音。 当然,孔融与边让说说话就行了,刘辩是不打算让他们去做事的。 朝臣们可能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但将士们不会,他们的战果是实打实的。 在这场酒宴上,大约是因为刘辩带了头的缘故,很多大臣都饮了不少酒。 卢植一时兴起,竟离席跳起了舞来。耳边适时地传来了钟鼓器乐的鸣奏,一度让因为饮酒而脑袋发昏的刘辩觉得自己幻听了。 卢植的舞姿该如何评价呢? 只能说不如广场舞。 看得刘辩目瞪口呆,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太傅。 但惊讶的也只是刘辩一人,卢植跳了两圈,又去拉起了太尉马日磾……很快,朝臣们纷纷加入了进来。 “老臣差点忘了,陛下还未见过这等场面吧!” 这时,刘辩忽然想起,好像梁鹄曾经与他提过,在宴会之中,微醉之时或是起舞或是高歌,早已成了传统。 只是当时的刘辩不感兴趣,便略过了这一环节。 “宴会之乐,便在舞中,陛下可要参与其中?”卢植说着,朝刘辩伸出了手,“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 “好!”刘辩应了卢植的邀约,学着卢植的样子,以指代剑,伴随着明快激昂的鼓声,成一曲剑舞。 他大约是真的醉了。 (本章完) 第220章 此间乐 第220章 此间乐 其实汉人也是有能歌善舞的传统的,不论男女。 在舞蹈方面也会兼收并蓄,吸纳胡人歌舞的精华,在唐时达到了高峰,然后,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刘辩胡思乱想着,他觉得自己的头脑还算清醒。 起码他的舞姿应该比宴会上这帮群魔乱舞的大臣好多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卢植大约是累了,刘辩与他一同在旁边歇息。 他看到被曹操强行拉起的关羽的手足无措,不出一会儿又悄悄溜回了座位,连向来谨慎的袁滂都被曹嵩拉出了坐席,他倒没有像关羽一样溜回去。 曹氏父子宛如两朵翩翩起舞的交际,只是一个稍有些黑,一个稍有些胖。 他也看到马日磾与他向来看不惯的樊陵起舞应和。 连在刘辩面前一贯风姿卓越的荀彧都红了脸。 听着有节奏的鼓乐,望着群臣们的欢乐,刘辩的眼皮越来越沉重。 他在去年公车入京时,哪里想过会直接参与这样一件既能青史留名,又能造福天下的大事。 之后,两人又恢复了之前的态势,打是不可能打的,这种场合打架成何体统,说不定都会被载入史册,他们才不干这种蠢事呢。 袁隗也饮多了酒,好似是在原地耍起了酒疯,袁基大约瞧出不对,想要过去说两句话,马上就被袁隗赶走了。 荀爽不在舞乐的行列,但他最近很兴奋,虽不胜酒力,却也多饮了几杯。在应劭的协助下,由刘辩亲自起名的《汉律疏议》在光熹初年的年底前按时完成,而今雕版已经在西园紧锣密鼓地制作了。 刘辩挥手召来郭直:“安排人送卢师去休息,好生照顾。” 虽然刘辩已经将出现在眼前的不少名人安排进了尚书台,但在施行新政的情况下,尚书台的任务较以往只多不少。 这倒让原本对孔融印象不太好的刘辩对他稍稍改观,在这种时候,活跃气氛,确实不错。 …… 皇帝醉成这样,要是被西宫的太后知道了,万一迁怒于他……他可没有郭胜在太后面前的脸面。 刘辩所见,群臣中没有比他更夸张的了。 没走远的袁基看到动静,急忙回来,此时杨彪与袁隗竟调转了枪口,一致对外,将袁基再次赶走了。 “陛下,已经在回宫的路上了。”郭直苦着一张脸,他没想到在皇帝被太傅带着舞了一曲之后,竟表现地这般……“兴致盎然”。 有时刘辩的一个想法,但要达到能够施行的地步,不知要尚书台夜以继日的忙活多久。 宴会之中,暖风袭人,刘辩忽然有些困倦了。 “嗯?钟鼓声怎么停了?接着奏乐接着舞啊!” 孔融大约是酒醉后的最放得开的人了,他敞开了外面的衣服,拿着酒壶,全然不顾形象,伴随着钟鼓器乐高歌起来。 他转头看向卢植,却见卢植已经伏在案上睡着了。 这一刻的他们应该是真实的吧。 杨彪举着酒杯来到袁隗面前,不知说了什么,两人撸着袖子看着似乎要打起来了。 卢植每日都很忙碌,马日磾还要分心太尉府的事,何苗更像个图章,尚书台的许多事务都是他和尚书仆射张驯协作完成的。 车驾外有声音响起:“陛下,臣未曾多饮,得三公的嘱托,护送陛下回宫。” 刘辩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云长啊!” 关羽是羽林中郎将,护送刘辩合情合理。 刘辩忽有些好奇,三公他们是如何看出关羽没喝多的。 他这么想的,嘴上不知为何也问了出来。 车外一阵安静,然后刘辩才听到关羽的回答——“回陛下,三公初时有些不信,但见臣言语清晰,又有曹孟德曹将军替臣作证的。” 刘辩听后一时哑然。 不一会儿,车内鼾声再起。 …… 天色微亮时,刘辩便醒来了。他一睁眼,发现他在了一個还算熟悉的房间。 一只白皙的手搭在他的胸口,搭在手腕上的长袖明显是舞服的样式。 刘辩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总算想起了昨晚发生了什么。 因他昨日兴奋地叫嚷着继续乐舞,郭直将他送到了宫中三个贵人中最善舞的唐婉这里。 而唐婉换上了舞服,在他面前展示了优美的舞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然后刘辩就牵着唐婉入睡了。 刘辩下定决心,下次一定不能过量饮酒了。 他缓缓抬起唐婉的手臂,自己则慢慢起身。 刘辩睡觉时向来不爱让人在边上看着,他也没想唤宫女进来侍奉。 在榻上半坐起来后,刘辩发现被褥不知何时被推到了一边。 唐婉昨夜大约只来得及卸下头饰,和身上的配饰,跳舞时身着的红色明丽罗衣与薄雾般的裙裾尽穿在了身上。 殿中的炭火虽旺,但还是有几分寒冷的,这让她在睡梦中蜷缩起了双腿。 刘辩刚看两眼,约莫是因为他之前起身的动静,唐婉“嘤”一声忽而转醒。 她一脸娇憨地望向刘辩,大约是还没彻底醒过来,冲着刘辩眨了眨眼睛。 “陛下……唔……” 唐婉很想说,现在已经天亮了啊! 可她想说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到后面她已不想说了。 虽然刘辩不够熟练,但架不住唐婉更菜。 她虽也经历过理论教学,但在理论上比起刘辩来,顶多算个小学生。 面对刘辩的进攻,唐婉根本招架不住,稍加防守后便溃不成军。 …… 殿中的动静不算小,很快就被等待着召唤的宫女传递给了一个老宦官。 老宦官立马掏出身边袋子里的书写用具,磨墨飞快地书写起来——光熹二年二月,戊寅,卯时一刻,帝于中宫常宁殿幸贵人唐氏。 并派人通告了其他相关人员,用以确认记录的真实性。 涉及到天家子嗣,绝不能大意。 刘辩并不知道外面宦官和女官们的忙碌,这些人绝不敢在这个时候打扰。 他搂着唐婉:“婉儿昨日之舞,甚美。” 唐婉紧紧靠着刘辩的肩膀上。 这一刻,刘辩忽然觉得理解灵帝后成为灵帝貌似也还行。 (本章完) 上一章已经解除屏蔽了 上一章已经解除屏蔽了 如题 (本章完) 第221章 酒后一日 第221章 酒后一日 刘辩的这个回笼觉睡的很舒爽。 一直到日上三竿方才起床,告别了唐婉。 也因此,刘辩抵达云台殿处理政务的时间比平常稍稍晚了一点点……吧? 反正他抵达云台殿时,他的桌案上按照往日的进度已经积累了一大摞文书,其中大部分都是书写在竹纸之上。 偏黄的竹纸映衬着少数的左伯纸愈发白了。 这也提醒了刘辩他今日要做的事之一。 他让郭胜叫来一个小黄门,吩咐道:“朕见昨日侍中荀公饮了不少酒,去问一问荀公今日有没有告假。没有就将荀公请来……” 随着竹纸的推广,益州、荆州、扬州的多个郡国皆靠着竹林设置了造纸工坊,这其中既有毕岚所设的官营,也有买下各种专卖权的私营,这些工坊的特点都是靠北。 能够在三州北面的郡县设置,就不会再往南去。 地方上的吏治在被整顿过一次之后,也勉强称得上是有了将算赋折成物来征收的前提条件。 在等待荀爽的时间,刘辩批改起了奏书公文。 后来刘辩选了個取巧的法子,除曹嵩为侍中,领均输令。 第一封表示弹劾曹嵩的,曹嵩现担任的均输令在光武之后便消失了,而今又被刘辩翻了出来。 汝南郡因其位置上的优势,还有袁氏的支持,是被设为最先施行均输令的十来个郡国之一。 对南方的开发已经可以缓缓进行了。 更南方的交州同样盛产好竹,但却少有人去。 汉文帝时,贾谊被贬为长沙王太傅,因长沙的气候外加贬谪的郁闷,让他觉得自己命不久矣,遂作《鵩鸟赋》。 奏书来自汝南太守徐璆(qiu)。刘辩曾看过他的履历,对他印象颇为深刻。 近一年来,东宫属官中除了常设的太子舍人,其他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曹嵩原本的太子率更令也是时候卸任了。 曹嵩原本当司空时是袁滂的上官,后来担任太子率更令虽变成了千石但意义不同。均输令放在大司农之下合情合理,因为均输令本身就要和负责平抑物价的平准令配合。 其原属大司农之下,六百石。 徐璆本身是一位资历非常光彩的干吏,他在黄巾之乱前担任荆州刺史时,一口气弹劾了包括董太后外甥张忠在内的六个郡太守及其属县长吏在任上的贪污之举,皆有真凭实据,最后都治了罪。 而今随着气候变迁,南方的湿热线不断南移,去长沙等地倒不会让人觉得命不久矣了,交州接过了这个头衔,但人心中对南方的刻板印象却没那么好改变。 现在缺乏因战乱而南迁的人口对南方的开发,以南方的总体情况,道路、水利,土地开发……说得好听点就是进步空间非常大大,潜力非常足,未来非常可期。 要知道,荆州一共才七个郡…… 后来,徐璆在南阳郡协助朱儁平定黄巾,屡立战功。 按理说,这么一个贤才,早该出现在刘辩的面前,所以,徐璆的仕途不出意外地出意外了。 还是经典的配方——宦官。 只是这次又加了一个药引子——董太后的外甥张忠。 徐璆因军功抵罪才得以免官回家,但当时的宪帝没有被蒙蔽太久,徐璆很快被重新征用,迁为任城相、汝南太守。 说实话,当初刘辩在看徐璆的履历到此处时,他合理地怀疑,宪帝当时听信宦官和张超的谗言,甚至不是为了打压徐璆,只是想要省下军功的赏赐罢了。 历史上,转任东海相后的徐璆奉献帝之命到许县担任卫尉,途中被袁术劫持。后袁术称帝,他誓死不愿为袁术效命,在袁术死后,他带着传国玉玺和汝南太守东海相的印绶交还献帝。 徐璆上书弹劾倒不是觉得均输法与民争利,而是认为曹嵩吸引商人成为均输官,一定会产生贪污的行为。 此外,他认为商人本就地位低贱,以商人为官会对百姓造成不良的影响,败坏社会风气。 徐璆说得不能说没有道理,但刘辩却不能接受。 他想了想,决定跟徐璆透个底,批复道——今汉律疏议已编修完成,正待发往州郡县中,对贪污之罪,处罚已有定制。 刘辩不怕这些担任均输官的商人们借机贪污,能被曹嵩选为均输官的,多是家资不俗的豪商。 面对这些豪商,刘辩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国库空虚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他十分期望这些豪商能暖一暖他的心。 甚至如果刘辩心够黑,拿豪商治罪只需要随便找点说得过去的理由就行了。但谁让他是一个仁君呢! 在这方面,普通百姓想效仿都效仿不了,至于社会风气……“道德沦丧,人心不古”的说法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败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差这点。 但徐璆没有说什么与民争利,桂阳郡太守周昕却上书了。 桂阳郡地处荆南,除了本地特产外还有一个耒阳县铁矿,也在最先施行均输法的范围内。 刘辩记得周昕曾师从陈蕃,对于他的奏书,刘辩只画了个圈,另准备让贾诩去查一查这份奏书背后有没有什么能令他暖心的原因。 之后,刘辩又看了三个来自地方二千石的奏书,其上内容雷同,俱是歌功颂德,同时表达自己忠君爱国的优秀品德。 而在昨日,这样的奏书刘辩收到了五份。 对此,刘辩一一批复。 只有一份奏书让他稍加停顿了一下,奏书的来源是金城太守马腾,刘辩决定问一问马超等人在三署和太学的表现后再作批复。 就此,来自二千石的奏书便暂时告一段落了。 紧接着下一份奏书,刘辩看到了麋竺和甄俨一同的上书。 北地郡的戈居县在早年曾设有开采铁矿的矿场,但近些年因为羌乱而废止。二人希望能够由他们来继续开采。 刘辩自无不允之理。 就算现在准许郡国自行开采铁矿,但严格来说,山林河泽依旧是属于皇帝的财产。就算不是,现在刘辩携着大胜之威,他的诏令抵达,北地郡谁敢反对? (本章完) 第222章 酒后一日续 第222章 酒后一日续 批复完麋竺和甄俨的奏书后,刘辩又看了几份来自县及以下官吏的奏书,随后得到通报,荀爽来了。 刘辩闻言,亲自离座迎接。 荀爽连连推辞,但最后还是拗不过刘辩,两人几乎是一同落座。 刘辩说道:“荀公,而今北方的祸患已经得到了些缓解,但南方的问题却一如既往。” “前些日子,庐江太守上书,言说有江夏蛮为了躲避每口四十钱的缴賨,逃亡到了庐江的山中。” “朕想着,这些蛮人也是朕的子民啊,他们之所以为了四十钱背井离乡,一定是因为这四十钱要让他们付出更大的代价!” 荀爽爽快地回应道:“陛下,臣愿前往,为陛下解忧。” 刘辩应道:“有荀公此言,朕就放心了,扬州,朕就交给荀公了!” “臣必不负陛下重托!”应诺后,荀爽怔了一下,他确认自己没听错,是扬州,而非荆州。 刘辩又道:“而今国库的情况相比荀公也一定听说了,实在是空乏,恐怕难以提供助力。” “当初七郡国大水时,往扬州避难的百姓们开垦的荒地,本来其中大半应当是被用作公田,租于无地百姓的。然实际上这些田亩在开垦前便俱已成了豪强大族们所有。” 扬州这帮人一代人的积累就足以超过荀氏数代人的辛劳。 “当初皇甫公在三辅屯田时,也曾遇到有人宣称荒地归属,或可使其补缴田租,或可罚其荒废田亩……” “扬州的豪强大族们毫无顾忌地兼并土地,甚至一些尚未开垦的土地也都被划分到了他们的名下。” 扬州的大部分地区和被田丰借着贝氏清扫前的荆州没什么两样。 荀爽看得惊怒不已。 仗着天高皇帝远吗? 待到荀爽看完,刘辩又拿出了另外一份文书。 荀爽面对刘辩的又要还要,嘴角稍稍抽了抽,答道:“如此,臣以为当缓缓图之。” 军事和屯田事结合起来,权力虽然比不上州牧,却也不算低了。尤其是屯田,能参与的有贫苦百姓,有山越……两者结合,可操作空间很大。 在荀爽看时,他解释道:“此乃去年朕派人巡查扬州后校事部回程后的所报,扬州的情况不容乐观。” “这与荆州的宗贼有什么区别?” 荀爽再请道:“臣愿为扬州刺史,为陛下扫清逆贼。” 刘辩摇了摇头:“刺史尚不足。当初宗正提议废史立牧,我认为此举颇有后患。然宗正所言并非毫无道理,是以,我欲拜公为安东将军,掌扬州军事及屯田事。” 刘辩点了点头,掏出了一份文书,交给了荀爽。 “且扬州山越蠢蠢欲动,有不稳之兆。” 荀氏在颍川这么高的声望,都没敢这么名目张胆,扬州这些大族……他们是怎么敢的? 荆州有蛮,扬州有山越,都给了当地豪强和豪族或明或暗地保留私人武装的借口。 刘辩随口一提,见荀爽很明白,便没再多说了。 只在荀爽准备告退时,问了句:“荀公以为,谁人能担得荆州与益州的重任?” 荀爽离开后,刘辩命人请来卢植,同他商量了一阵。 之后,刘辩召见了侍中桓典。 在桓典离任羽林中郎将后,侍中作为皇帝的近臣,刘辩却没怎么召见他,在考虑前往荆州和益州的人选时,不止一人向刘辩推荐他,包括他才见过的荀爽。 根据刘辩所搜集到的信息,桓典在被刘辩冷遇之后,每日上下衙,只在休沐日得休。平日里常读书,对当前的处境安之若素,从无怨言。 刘辩定下了以桓典去益州,为安西将军。 在负责荆州的安南将军人选上,刘辩望着北军中候刘表的名字犹豫不决。 相比之下,荆州的情况要稍好一些,毕竟才有过一次血淋淋的教训。 良久之后,刘辩还是拍板,定下了积极向他靠拢的刘表,为安南将军。 刘表在三个新建的杂号将军将军中声望、年龄和资历都是最低的,他要是做不出成绩,也更容易换下来。 见完这三人之后,又处理了许久的奏书。 刘辩见天色将暗,重要的奏书都被他处理地差不多了,剩下的基本都是些小事,明日交给卢植让依着尚书台的建议代为处置也不是不行。 便生出了歇息之意。 “去常宁殿。”刘辩对着郭直吩咐道。 …… “贵人,听说陛下又去唐贵人那里了。” 正在挑灯看书的蔡琰闻言只稍稍皱了皱眉头,道:“以后少打听陛下的行踪,这会召来祸患。” 说话的婢女委屈地应道:“贵人,奴婢没去打听,只是这宫里面许多人见唐贵人得了陛下的宠爱,便想着过去巴结,这才传到了奴婢的耳朵里。” 她也在为蔡琰抱不平——“过去这些阿谀奉承之辈见贵人得陛下宠爱,便来见风使舵,而今陛下不过在唐贵人那里连宿三日,他们便等不了了……” 蔡琰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内心却稍有不同。 她在入宫前便明白了必然有这么一日的到来,可真的身临其境,她才感觉到与想象中的不同。 这是她此前从未有过的感觉,与她所受到的教育不同。 过去,刘辩并不会每日留宿中宫,也从来不会在一座宫殿连日留宿三日。 而且,蔡琰岂会不明白,留宿与留宿是不同的。 第四日,皇帝没来中宫,蔡琰继续看书,第五日午间才在婢女那里听说皇帝昨日晚间被何太后叫去陪着用晚膳了,后皇帝又回到了云台殿歇息。 下午,刘辩身边近身侍奉的小黄门郭直忽然来了,恭敬地拜见蔡琰后才说明来意——皇帝今晚过来。 原本心头莫名有些空落落的蔡琰忽的心跳加速,郭直告退后,蔡琰拿着书册,却再次进入了读不进去的状态。 她脑海中冒出了亲自指挥宫女做些准备的念头,刚放下书册,她又赶紧将书拿了起来。 又在殿中来回踱步。 期间,万年公主来访,见到殿中忙碌的宫女们,好奇地问起,蔡琰一时却不知如何作答。 (本章完) 第223章 如此审讯 第223章 如此审讯 拓跋洁汾还活着。 可他觉得自己还不如当时直接战死了。 后悔,总之就是非常的后悔。 但要让他自杀……他又对自己下不了手。 现在憋屈的死,那他此前不是白投降了。 押送拓跋洁汾的汉人对他的待遇算不上差,至少他能吃饱饭。 刚开始他还试图追求更多,但见到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俘虏们……拓拔洁汾释然了,起码他还有囚车坐呢! 拓跋洁汾一路来到雒阳,途径他曾经的目标三辅,他看到了井然有序的田亩和房屋,与边塞的汉地截然不同。 当他经过长安这座古老的城池时,他看到了城墙上的斑驳。 京兆尹府的府衙竟然比民房还要破旧。 这样的汉人,真的是鲜卑人能够战胜的吗? 拓跋洁汾瞪大了本就不大的眼睛,这么温和的人,是怎么说出这么冰冷的话的? 却听另一人言辞激烈地斥责道:“贾公深受皇恩,过去我念公为一部之首,没有多言,然今日公奉天子令至此,竟敢懈怠,不思回报天子恩德?” 他本以为自己会接到汉人高官的接待,但并没有,他被一路移交,到后来,竟被送到了汉人的诏狱之中。 他起初觉得某些汉人看起来有点奇怪,直到听到路过的一人口中冒出了一句匈奴话……他终于明白,其身上的着装虽被改过,却还带着着匈奴的风格。 倒是那人身边另一个像是随从或副手的人对他冷眼相对。 有高官来见自己,拓跋洁汾立马觉得自己不用被秋后问斩了。 再往东走,洁汾听说是到了河东郡,汉人愈发多了。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这天,拓跋洁汾看到有一个与人说话和态度都很温和的人在狱卒的指引下过来看了他,温和地询问他的情况。随后,他就被狱卒带着跟随那个温和的人到了另外的房间。 这时的洁汾已经不禁开始反思—— 这时候,他所能见到的汉人已经很多了。 就这样一路抵达雒阳,拓跋洁汾见到了汉帝国最繁华的地区。 后面这种态度拓跋洁汾在他投降以来已经见过不知多少次了,在心中暗骂,怪不得只能当个随从! 拓跋洁汾发现那人抱怨的语气也很温和—— 当时拓跋洁汾大着胆子问了问对隔壁的犯人,那犯人不知是不是瞧不上他,没有说话,倒是狱卒说了句——“秋后问斩!”,惊得洁芬惊慌不已,难道他也要被问斩了? ??? 但拓跋洁汾已生不出劫掠的念头。 “唉,我实在不知这等人有什么好审问的?陛下不是准备献俘太庙吗?到时拿他的人头去献不就行了?” 在三辅,他有时能看到被组织训练的汉人农夫。 入目的是更加秩序井然的场景,土地丰腴而美好,与塞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洁汾连连点头,对啊,对啊,他还有用呢! 这個校尉身旁的人真是个君子啊。 贾校尉无奈地摆了摆手:“只是说笑而已,德瑜不必当真。” 没错,在场两人赫然是校事部的长官和副贰,贾诩和伍孚伍德瑜。 在伍孚的催促下,贾诩总算干起了正事——“拓跋洁汾是吧?吾奉陛下之令,要通过你多了解一些鲜卑的内部情况。所以,从现在开始,大约到你死的那日,你的生死就由本校尉掌握了。” “本校尉不爱这诏狱里的浊气,待久了折寿。所以不如请你来告诉我,你有什么值得让本校尉时间陪你留在诏狱?” 贾诩说的倒也不算假话,毕竟皇帝并没有跟他明说要从拓跋洁汾这得到多少消息。 但也不全是真话,拓跋洁汾在原鲜卑西部大人拓跋邻年纪大了之后就替拓跋邻处理事务。朝中诸公认为,或许可以借着拓跋洁汾,由汉室先扶持一个西部大人。 有枣没枣打两杆,万一成了呢? “贾公但有所问,我必无不答!”拓跋洁芬被吓坏了,立马表态道。 ——你不问我怎么知道你想让我说什么呢? 拓跋洁芬不怕贾诩问他,就怕贾诩不愿意问他。 贾诩已经越来越适应校事校尉的身份了,这让他可以光明正大的隐藏自己。 隐在暗处,他却逐渐开始对各种情况了如指掌,却不参与其中。 而明处,自有……伍孚为他吸引火力。 伍孚太讲道理了,说话也特别直接,随着贾诩对于他那位性情倔强耿直的副手越来越了解,他越来越发现伍孚的妙用。 面对焦急的拓跋洁汾,贾诩却并不着急,而是看向伍孚:“德瑜,要不伱来?” 伍孚又责备道:“这是陛下交给贾公的任务,除非贾公的身体出了变故,不能完成使命,否则我是万万不能接手的。” 贾诩嘴角抽了抽,他知道伍孚说的话的确是他心中所想,这也的确是伍孚能说出来的话。 他怪罪不得。 但……真不吉利啊! 贾诩看向拓跋洁汾:“先说说索头部的丁口和游牧范围吧!” 拓跋洁汾见原本帮了他一次的君子又招惹了贾公,生怕贾公将火气撒到自己的身上,马上事无巨细地回答起来,生怕答错遗漏了一点,为自己招来祸患。 随着拓跋洁汾的解说,一副西部鲜卑的画卷出现在了贾诩的眼前—— 西部鲜卑的势力很大,向西已经延伸到了西域,遥控了西域的多个小国。 但西部鲜卑的势力也很杂,其内部又分成了东部部族、西部部族,此外还有根据祖上来自辽东鲜卑还是匈奴来区分关系远近…… 虽然不至于达到无限可分的地步,但以部族为单位,互相抢夺部众,又各自结盟对抗,同时背盟之事时有发生。 索头部虽有西部大人之名,然属东部部族,又是辽东鲜卑,并非有西域小国输血的西部部族的对手。 贾诩听后都觉得若非塞外贫瘠,鲜卑人时常入寇,大可以放任鲜卑人继续内斗下去。 只要注意别让鲜卑人中再出一个檀石槐就好。 贾诩想着应对的主意……当然,皇帝要是不问他,他是不会说的。 (本章完) 第224章 相谈甚欢 第224章 相谈甚欢 蔡琰送走了来看热闹的刘寿。 她自己则继续坐立不安起来。 蔡琰心知不能这样持续下去,她又强行翻阅起了书籍。 就这样,一直等到了天色稍暗,刘辩终于来了。 晚饭并非蔡琰准备的,她也无心准备。 “陛下还记得从西域传来的十个符号吗?”饭后,蔡琰决定主动出击。 刘辩点头,当然记得,那是他们第一次相见时的事了。 “妾后来遍查父亲的藏书,还托父亲专门收集了些关于西域事的书籍,所见西域之西乃是月氏和安息,其语言文字不同,然未曾发现与陛下所言符号相关的记录。” 说着说着蔡琰轻轻笑了起来,眼睛在烛光的映照下闪耀着光芒:“不过借此机会,妾也得以了解不同于吴地和雒阳的风土……” 刘辩没想到自己以前的随口一提竟让蔡琰做了这么多事,在他的印象中,月氏巅峰时应当控制过印度……后者好似改名成婆罗多了。 这是他们此前从未聊过的领域。 …… 刘辩想了想,说道:“宫中还有过去西域长史往来的奏书公文,昭姬若是有意了解西域的风土人情,我明日派人抄录一份,给你送过来……不过,其上大概没有我说的那些符号。” 而且,后宫参政本就是汉家经典老故事了。 虽然蔡琰的观点放到刘辩眼中稍显稚嫩了些,但刘辩觉得,她要是能做官,多积累些经验,比起蔡邕应能做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对于国家治理、对于朝政的得失,蔡琰受蔡邕影响,也有自己的独到见解。 “妾一定会牢记陛下此诺。” 提到骆驼,刘辩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以前还见过一份奏书,以前一只骆驼不知怎么跑到了徐州的东海国,东海国相却以为是妖孽精怪,还以此上书……” 但不管这有的没的,“阿拉伯数字”什么时候从那片神奇的土地上出现并流传出来,刘辩其实并不清楚。 “去年年底我从西边得了一些白叠子,等过阵子天气暖和起来,便会在西园种上一些,到时等长成了,我便带你去看看。” 刘辩摆了摆手,道:“无妨,都是些陈年旧事了。” 蔡琰没有纠结这些,雀跃后却又迟疑道:“当真可以吗?会不会惹人攻讦?” 刘辩这才意识到时间过得很快。 提到西域,刘辩顺口多说了一些:“我早些时候还想着尽快连通西域,重启往月氏和安息的丝绸之路,用以弥补国库的空虚,但现在凉州西边的羌人依旧不安稳,还不知要等多久呢!” 这一晚,他们聊了许久,有不少关于西域的事情,渐渐地,蔡琰放下了顾忌,话题延伸到了汉家天下。 她没有继续深说,而是提回了丝绸之路:“妾此前曾看书上说西域有骆驼,在大漠中如履平地,来雒阳之后父亲曾带着妾见过一次,长相甚是奇特……妾听闻以前往西域商路畅通之时,” 他心中不知为何忽然冒出了一股愧疚感。 直到有宫女大着胆子询问——时候不早了,早已到了安寝的时间,是否要宽衣歇息。 听见刘辩提起时政,蔡琰称赞道:“陛下任用贤明,政令通达,妾在宫中都有耳闻,妾相信此日不远矣。” 的确到了宽衣解带的时候了。 他看向蔡琰,蔡琰微微侧着脸,脸颊留给了刘辩一个美好的角度。 刘辩转头对着侍奉的宫女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他不需要旁人助力。 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 “陛下,灯……” “没事,没有旁人,就让它亮着吧。” “嗯……” …… 次日,刘辩抵达云台殿的时间再一次迟了。 郭胜告诉他,贾诩已遣人回报,对拓跋洁汾的审判已经有了结果。 刘辩立马召见了贾诩。 “陛下,臣已与其他数个被俘的鲜卑贵族分别印证过,拓跋洁汾所言非虚,没有欺瞒之处。” 刘辩颔首:“卿办事,我向来放心!” 待看完贾诩呈报的内容,刘辩看向贾诩,他已习惯了贾诩的作风,贾诩只做分内之事。 他挑了个范围最广的问题,誓要让贾诩吐露出他想好的所有东西:“以卿看来,就拓跋洁汾所说,我们能做些什么?” 贾诩神情如常,答道:“回陛下,西部鲜卑内部纷争不断,臣以为先坐视其乱即可。鲜卑有去岁之败,未必敢再如去岁那般深入郡国,可使边地如遇鲜卑入寇,当行坚壁清野之策,不可侥幸,从而使鲜卑无所得,逼迫其部族相争。” 刘辩明白贾诩的想法,让鲜卑人在入寇时难以获益,从而只能不断内耗。 但坚壁清野同时也意味着要保证边地的人手,必须由内地持续不断地往边地输粮,用以保证边地将士吏民的生计,不然总不能坐视双方同归于尽吧。 等等,后者应该不是贾诩的最初想法吧? 贾诩继续说:“西部鲜卑中,西盛东衰,盖因西域诸国之助力也。” “今凉州往西域虽道路不畅,然皇甫公去岁曾遣可信之羌人与汉吏共同前往西域,当能连通西域诸国。” “臣以为,或可借机使双方离散。” 谈及西域,刘辩身体前倾:“卿且细说。” 贾诩正色道:“臣以为除了钱粮和兵马,余者皆可以相助西域诸国。” 刘辩哑然失笑,提供除了实际帮助以外的一切帮助是吧? 在钱粮和兵马之外,汉室能提供给西域的只有名头了。 汉军上一次在西域有活动距今已经十多年,都快要赶得上一代人成长的时间了。 当然,汉军在西域的印迹不至于这么快就被西域诸国遗忘了。 仅靠一個名头,应该会有点用的……吧。 贾诩的前一项谋划需要费诸多钱粮,但后一项就很简单了,只要汉使活着抵达西域便足矣。 刘辩看了看沉着的贾诩,他忽然明白了,贾诩的计策并不需要西域诸国给予汉室多少回应,只要让鲜卑人知道汉使出现在了西域,那么贾诩的计策便已经生效了。 如果西域诸国中还有心向汉室的,对于贾诩来说,那就更好不过了。 (本章完) 第225章 凉州大人胡轸 第225章 凉州大人胡轸 胡轸是凉州安定郡人,他不明白,自己在军中熬了近三年,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三个月的长假,只是回乡探亲而已,怎么就被皇甫嵩看中了呢? 就因为乡中多有人称他为凉州大人吗? 错过了这次长假,三年之后又三年! 皇甫嵩派人找到他,让他想办法带着亲近汉室的羌人,尝试穿越被阻隔的道路前往西域。为了民生大事,去西域寻找更多白叠子的种子。 这虽是皇帝的命令,但他的身份并非汉使。 当时,皇甫嵩告诉胡轸,他可以拒绝。 涉及到民生,大义所在,胡轸当然没有拒绝。 他也不敢拒绝…… 好吧,其实胡轸心中一点也不懊恼,甚至还有几分窃喜。 当他见到皇甫嵩,了解事情的全貌后,他觉得自己但凡犹豫一息,都是对皇帝和皇甫嵩的不尊重。 上面那些,只是胡轸想来用作从西域归来后,面对旧日同僚们的说辞。以此证明并非他胡轸贪图富贵,一切都是为了大义啊! 作为度辽将军的下属,在董卓离开并州去京城享福后,他们这些董卓旧部过得不算差,但和当初在董卓手底下的时候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半夜睡觉做梦都能笑醒的。 因为皇甫嵩不仅仅是深受皇帝信任的左将军,还是胡轸的同乡! 在外为官,以郡国层面来论的乡人是最好的政治同盟。 拉拢这些人,很关键啊! 大不了在遇到不测时,献出随身带着的金子原地投降嘛! 这么想着,胡轸看向身旁的同行羌人,眼神愈发热切了。 靠着他在凉州的名声,保命应该还是可以的。 皇甫嵩为选出这一行人费了不少心思。 临泾县胡氏虽在安定郡占了一席之地,但与朝那县皇甫氏根本没得比。离了董卓,他胡轸兜兜转转,竟抱上了另一根更粗的大腿。 此行虽有些许风险,然富贵险中求。 随行的羌人中有来自右扶风和汉阳郡的先零羌,也有来自陇西郡、安定郡、武威郡的包括罕姐羌在内的几个不同的羌人大部族,甚至还有来自金城太守马腾麾下来自金城郡的湟中羌和烧当羌。 不然,皇甫嵩为何不去找同样有“凉州大人”之称的杨定?难道只是因为刚巧碰到他胡轸回乡吗? 胡轸好歹曾经闯出过一个“凉州大人”的名号,放手一搏的胆量他还是有的。 是时候另寻出路了。 皇甫嵩主打一个部族丰富,让这一行人能借着各自部族的名头开辟道路。 其中人数最多的是先零羌,他们是最先参与屯田的羌人,他们和活跃在安定郡的罕姐羌是胡轸最熟悉的,也是最值得他信任的。 这一行人加起来足足五十余人,只藏着胡轸一個汉人。 他们全都依着传统羌人的打扮,为了掩人耳目,他们还带了五车丝绸,对外则宣称他们此行是为了尝试重新开辟商路,将丝绸卖向月氏和安息。 毕竟他们的主要任务真的是买卖货物。 不敢多带,怕惹人觊觎,必要时,这五车丝绸也可以作为礼物。 皇甫嵩选择胡轸,除了因为胡轸在凉州羌人间的声望外,还因为他发现胡轸有在西域戊己校尉手底下为吏的经历。 皇甫嵩明白皇帝让他派人去西域的目的是求取更多白叠子的种子,他自己则想借此机会了解西域的状况。二者并不冲突,派去西域的人里也需要一个汉官主事。 其实在凉州羌乱之后,朝廷也尝试过向道路被阻隔的郡国派遣长吏,中平二年,时任大将军的何进在凉州入侵三辅的羌乱暂时被击退后,举荐赵岐担任敦煌太守。 赵岐是正儿八经的党人,并不惧怕前方的艰难险阻,真去赴任了。 然后不出意外地,他被当时还没死于叛军内乱的边章抓住了,逼迫他成为叛军首领,差点晚节不保。赵岐好不容易说服边章放他回去,到陈仓时,复遇乱兵,裸身得免。 在赵历经磨难、几欲身死后,朝廷便没再往金城的西边派遣长吏了。 所以金城郡和武威郡的西边究竟是什么情况,还是个未知数。 唯一知晓的就是敦煌太守空缺,原酒泉太守黄衍加入了叛军。 …… 有先零羌和罕姐羌的支持,胡轸在队伍中的主导地位非常稳固,哪怕是马腾选来的羌人也早就得了马腾的吩咐,不敢造次。 一行人带着刀弓马匹,身上穿着破旧却结实的皮甲,自金城郡出发,沿着马腾治所允街县旁边的丽水,顺着过去的商路,一路向西。 在离开金城郡,靠近下一个位于武威郡的羌人部族之前,胡轸再度召集一众羌人,强调道:“再说一次,我等此行只为经商而来,这些丝绸,是我等各部自汉人处买来转卖的。至于我,则属右扶风先零羌,祖辈中有汉人。” 不是胡轸自夸,以他的气度和相貌,很难隐藏在这帮羌人中不被人瞧出来,哪怕这些羌人已经是各部中的俊才了。 之后,胡轸不厌其烦地同手下的羌人们一一确认,涉及到生死的大事,不能不谨慎。 就这样,他们付出了两车丝绸的代价,成功地穿越了汉军与羌人来回拉扯的武威郡,就连张掖郡都走了大半。 大部分羌人还是有脑子的,知道一旦丝绸的生意再度做成,他们作为地头蛇也能分得一些好处。 且湟中等羌人大部族的名头也有些好用。 而胡轸途径的张掖郡原本应当由汉官管理的县城,虽然大都还在汉人的掌控之下,但掌控者已经变成了当地的豪强大族……至少胡轸没有听说过哪个县还有朝廷派来的流官。 胡轸只将这一切记在了心中,准备前往酒泉郡。 但在胡轸即将离开张掖郡,在靠近张掖属国的地方遇到了一伙杂胡。 然后,胡轸的苦难就来了。 这是一群族源复杂,活跃在卢水附近,包含了匈奴、月氏、羯族、氐、羌的杂胡。他们并不在乎队伍中那些东方的羌人部族,他们只在乎眼前的利益。 (本章完) 第226章 西北有孤忠 第226章 西北有孤忠 胡轸虽早就做好了要遇到意外的准备,却也没想到是这种局面。 面对人数比他们十倍还多的卢水胡,这种差距,就算带着他在并州的精锐部下,胡轸都没什么把握。 更别说现在带着的是一帮临时拼凑起来的羌人,尽管这些羌人单拎出来都有着不错的能力。 面对来者不善的卢水胡,眼见着卢水胡没有第一时间进攻,胡轸知道他们是忌惮己方的战力,正在评估有没有进攻的必要。 他试图与卢水胡交涉。 生长活跃在边地,胡轸对于胡人的习俗很了解。 当卢水胡那边看到胡轸一个人留下手中的长矛,脱离队伍骑马朝他们过来,很快派出了一个面相凶恶、脸上带着刀疤之人与胡轸相会。 “我部首领问你,车上是什么东西?”刀疤脸恶狠狠地问道。 “三车丝绸。”胡轸不为所动,他有些失望,来与他相见的不是卢水部首领。 胡轸自不会被这点小伎俩吓到,沉着的应道:“可,就当赠予贵部首领初见之礼了。” 在胡轸准备离开前,刀疤脸追问道:“我部首领想问一问你是谁?” 卢水胡那边立马传来了回应的声音——“不足!” 刀疤脸对胡轸肃然起敬,郑重地点了点头,策马回去禀报了。 “我愿以此五车交好贵部首领,若允,我即刻率众离开,否则,只能刀兵相见了。” 胡轸喊完,原本守卫着车辆的羌人骑兵们放弃了车辆,纷纷策马靠拢过来。 “这两车,我部也要了!” 刀疤脸继续嚷道:“剩下那两车呢?上面是什么?” “安定郡,胡轸!” 刀疤脸回头喊道:“他说可!” “粮食与锅灶。” 不一会儿,刀疤脸重新回来,态度不复此前的凶恶:“首领同意了你的请求。” 得到了指令的刀疤脸马上凶狠地叫道:“你们的马也要留下!” 身为凉州大人,胡轸可不是做的。 胡轸盯着刀疤脸三四息,答应道:“亦可。” 胡轸猛地拔出锋利的佩刀来,气势十足地大声喊道:“不可!” 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卢水胡首领所在,而在他面前的刀疤脸面对胡轸的突然爆发,就被吓了一跳,连他的马都为此嘶鸣了两声。 刀疤脸嚷道:“我部全要了!” 刀弓马匹是胡轸的底线。 当初为了防止意外,每个人的马上都带着水囊和两日的干粮,金子也不在车上。而今,这些举措派上了用场。 经此一遭,队伍中的各部羌人们对胡轸更加信服。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少了马车的拖累,他们的行程加快了不少,但也因为没有了丝绸的遮掩,他们遇到的盘查更加严格。尤以酒泉郡杜陵县黄氏为最。 黄氏祖上曾出过丞相黄霸,桓帝时,有黄霸之后黄儁为尚书令、封关内侯。 黄氏是酒泉豪族,在当地汉人中没有比他实力更强的了,与羌人颇有联系。 胡轸要购买粮食,不论是在汉人处还是羌人处,都少不了与黄氏接触。 黄氏怀疑胡轸的动机,并没有被胡轸的理由说服——还没到敦煌呢货物就都没了,还要再去西边探路? 虽然曾经加入叛军的黄衍与酒泉黄氏并非一族,但谁知背后有没有黄氏的支持。 胡轸不敢赌,所以他只能带人逃窜。 好在在酒泉郡,烧当羌和湟中羌的名头还能顶些用,而且黄氏在酒泉也并非一家独大。 倒也真让记得道路的胡轸带人来到了敦煌郡,只是这时候,原本五十余人的队伍或死或伤,即便都是习惯于恶劣生存环境的羌人,此时也只剩下四十余人了。 受伤的羌人胡轸也没放弃,托付给了本地的羌人。 进入敦煌郡后,胡轸仿佛进入了另一個世界。 敦煌和酒泉、张掖一样,全都没了太守,治理全靠当地豪强大族。 但同样是开辟商路的理由,敦煌的汉人大族非但没有怀疑胡轸他们,如张氏、令狐氏等,更是直接派人热心地询问他们路上遇到的困难,并为他们提供各种解决问题的主意。 胡轸初时还有些不解,直到后来才想明白,敦煌是通往西域的最后一站,汉人与胡人的许多交易都要在此地进行,作为掌控了本地郡县官吏的豪族,自能从中获得不菲的收益。 见此,胡轸说出了他此番求购的白叠子种子。他虽没说谁要的,但豪族们答应地很干脆。 然后他带人继续向西。 敦煌的豪族们非但没有阻止,反而特别支持——只有见了西域的乱象,才能明白敦煌郡的美好。 二千石之族索氏专门派了索湛作陪。索湛被称赞为敦煌五龙之一,在敦煌附近颇有声望。 他们自敦煌县出发,一路向西,只是这一路上,入目的是一片荒凉。 胡轸曾在戊己校尉处为吏,随着队伍策马不断前行,在他的记忆中,这条道路在十几年前这里还是非常热闹的。 此处常为军用,可通往敦煌正西的鄯善国楼兰城,这里一度作为西域都护和西域长史的驻地;也可前往位于西域东北部的车师国,戊己校尉时常驻守的柳中城和当初耿恭曾经率领将士舍命固守的疏勒城皆在这个方向。 但现在……望着旁边塞内驿站只有三瓜俩枣的驿卒,胡轸的心头一时空落落的。 重回故地,物是人非,连个能认出他的人都没了。 在他的记忆中,柳中城和疏勒城是屯田城,前者在车师国前部,后者虽名疏勒,却在车师国后部境内内。当初屯田城附近的田亩中出了大雪之时,总会有驻守的士卒忍不住到地里忙活,但现在,田亩中只怕会长满杂草。 终于,胡轸顾不得惹人怀疑,他忍不住询问索湛:“柳中城、金蒲城、且固城……这些屯田城,都还在吗?” 索氏早就发觉胡轸绝非简单的商人,否则也不会派索湛来陪同了。 索湛闻言答道:“在与雒阳的消息断绝后,鲜卑人常来袭扰,西域诸国中也有不安分的。后来这些屯兵有回了敦煌的,但因路途遥远,亦有退回楼兰城者。” (本章完) 第227章 西域的价值 第227章 西域的价值 (ps:写上一章时搞错了地名和位置,后面几百字改了一下,应该不影响阅读。) “还有人在楼兰城坚守?”听到索湛的话,胡轸忽然激动起来。 他起初听闻在消息断绝的这些年,西域长史和戊己校尉都已经空置,本就不抱什么希望了,却不曾想从索湛口中得了这么一个答案。 楼兰城和柳中城,一个是汉人在西域的桥头堡,一个是阻碍西域诸国与北边胡人联合的坚城,放弃这两处就意味着彻底放弃在西域的驻兵了。 早在两百多年前楼兰国被汉将傅介子击败,更其国名为鄯善国,王都南迁,其留下的楼兰城便成为汉军戍守屯田的重心。 他可以想象,在失去领头人后,这些留守在西域的屯兵不得不聚在一处,周边异族环绕,只有少数在当地生存下来的汉人后代能提供些轻微的帮助,剩下的全要靠他们自己…… 此刻的胡轸非常想飞马过去,可他明白此地与楼兰城超过千里的距离——以兵重日行三十里计,辎重自带,即便不考虑途中的风险,单趟也要超过一个月了。此乃单靠他和他手下羌人无法完成的使命。 凉州虽乱,却也有些秩序,还有能让他们获得补给的县城和羌人部族。 但塞外就不同了,更恶劣的环境以及更没底线的人…… 胡轸追问索湛道:“近年来,敦煌无太守。既然没有人将留守的屯兵们接回敦煌,那恐怕也无人往楼兰城去同屯兵联系吧。” 但理解不代表他能接受,因为他曾经也是屯田城的一员。 说来也是,若非朝廷强令,这些地方大族怎么会把郡中的资源投向与他们无关的事呢。 有什么事,豪族的当家人们一起商量着来,日子过得别提有多红火了。 当初留守楼兰城的汉军现在还在不在,恐怕都是一個问题。 “索君同我说了实话,我也不愿欺骗索君。”胡轸咬了咬牙,决定做些什么,“我来此收集白叠子的种子,乃是奉了正在率军收复河西的左将军皇甫公之命。而左将军,乃是奉了天子之命。” 自从六年前时任敦煌太守的赵咨因病离任后,继任者赵岐没能上任。 敦煌的豪族们胆量不够,不敢自立太守,太守便空缺至今。 胡轸正色道:“此行除了白叠子之外,我还得一令,乃是观河西之人在政令断绝后,如何自处。” 胡轸出身不高不低,他的家族中人世代从军,出过数个校尉司马,他其实能理解这些豪族的做法。 他想借此身份,压一压本地的豪族。派兵去楼兰城大约不行,但至少要让豪族们想想办法,去了解一下楼兰城的状况。 索湛沉默不语。 见索湛这么表态,胡轸便知道他的想法成了一半。 “我等这般重视胡公,原本就是想让胡公带着本郡的上计吏前往雒阳啊!我等之心,天日可表!” “不敢欺瞒胡公,自与朝廷断绝联系以来,我辈夜夜不得安寝,只盼有一日能道路畅通。” 然太守虽缺,郡中的治理却没有荒废,几大豪族一同当政,近无需支援西域,远无需向朝廷上交租税。 所谓河西,即黄河几字形那一丿的西边,常用来指代河西四郡——即凉州最西边的武威郡、张掖郡、酒泉郡、敦煌郡。 索湛听完大惊,急忙下马拱手拜道:“湛拜见左将军使者!” 更别提补充军械了,过去,这些都是敦煌太守的职责。 胡轸一看索湛的表情,便明白了答案。 其实敦煌郡的豪族并不排斥新太守的到来,之所以如此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敦煌的豪族是丝绸之路上东西方贸易的受益者。 敦煌郡曾是丝绸之路上汉胡交易货物的重要节点,在他们的地界自然由他们说得算。 而今因缺乏从东边来的商人和货物,西边的胡商当然也很少过来,敦煌郡内的汉胡交易量都快减没了。 原本可以两头通吃的豪族们失去了这么大一块肥肉,当然希望道路能够重新畅通,哪怕为此要喂饱新来的太守。 但只要道路畅通,肉便足够大,分出一些也无妨。 …… 雒阳,刘辩正在尝试说服他的重臣们。 “西域很重要!” “过去,从孝武皇帝经略西域开始,我朝对西域或通或绝,皆为军事,为边地稳定。” 即便这次贾诩提出重新派遣使者,也是为了借助西域诸国来削弱鲜卑的力量。 “然西域之利,不止在遏制鲜卑,更在与同安息乃至于更远的异国的贸易。” 过去的汉室只考虑西域的军事价值,从未考虑过西域的商业价值。 需要西域诸国来对抗匈奴,那就多出点人和钱,一口一个小甜甜,不需要时?那就只能是牛夫人了。 从这个角度,西域都护府会降格为西域长史府,乃至于光武以来对西域的三通三绝,都好理解了。 长史,边地太守之佐官也。所以到后来,西域长史受敦煌太守和凉州刺史辖制,戊己校尉亦是如此。 重要性大大下降。 过去,丝绸之路上贸易的利益从来与朝廷无关,西域的吸引力自然不大。 但现在,刘辩来了! 可他说服的结果…… 似乎不尽如人意。 尤其是卢植,虽然他口口声声说“陛下说得对。” 可刘辩看着卢植脸上的微笑,总觉得有些奇怪。 刘辩也知道,光靠空口白话想要说服卢植他们很难。 但没关系。 他会出手! 无论是此次借着西域诸国对付鲜卑,还是掌控凉州,都需要朝廷继续向西投入力量,到时候刘辩自可以借助麋竺和甄俨同汉军一道,重启丝绸之路。 从而证明自己的先见之明。 满怀着这样的期盼,这天傍晚,刘辩又双叒一次准备去中宫。 有些事一旦开了个头,想要停止就难了。 刘辩不止一次地觉得现在频繁接触女色还是太早了,但事到临头,他总能说服自己下次一定。 只是这次,他半道被拦住了。 孙璋的脸上堆满了笑容,拜道:“陛下,太皇太后和太后特命老臣来请陛下。” (本章完) 第228章 这次一定 第228章 这次一定 董太后和何太后联合起来做一件事? 除了当初刘辩守孝时的那次代为观政,其他的刘辩没啥印象。 那次是为了国家平稳过渡而不得不共同观政,而今怎么又莫名其妙联合在一起了呢? 怀着这样的疑惑,刘辩问起了孙璋。 孙璋只道:“今日,太皇太后和太后贵体俱无不适,却召见了华佗。” 刘辩:??? 这是什么展开? 一瞬间,刘辩心头甚至闪过了某些电视剧的狗血情节,等等,历史上还有过真事…… 但他随即将这些狗血的想法甩出脑海。 “华佗说什么了?”他问。 “回陛下,臣只知太皇太后、太后向询问了些医理。” 刘辩没想明白,带着好奇心拜见了两人。 出了殿门,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忽然何太后说道:“阿母今日特意问了华佗,当初史道人跟你说的那件事,应当不假,的确不宜过早,宜适度……” 这才有了现在之事。 刘辩开始反思自己,最近去中宫是否有些过于勤了。 现在只能这次一定了! 刘辩吸了一口没有火药味的空气,颇有些失落地说道:“哪也不去,回云台殿!” 刘辩却不知,他这段时间的表现让董太后想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宪帝。董太后对刘辩这个亲孙子多少还是有些感情,这才找上何太后。 虽然董太后和何太后二人同坐且和谐的画面对于刘辩来说过于违和,然让侍奉的人都避开后,三人交谈的事却很正常。 一直催着他要抱孙子的何太后这是转性了? 董太后得意道:“你瞧瞧我族孙女董姮,不争不抢,不曾让皇帝劳累……” 都是些老生常谈的关心和叮嘱。 说明了心中的隐忧之后,两人一拍即合。 郭直问道:“陛下,今晚去哪位贵人的宫中?” 说得好像之前烦恼董姮与刘辩一直没有夫妻之实的不是她一样。 见状,董太后与何太后两人很有默契地不再提此事了,但少了这个共同目标,两人之间马上就有了火药味。 “祖母、阿母放心,我明白。” 刘辩一愣,马上反应过来。 而一旁的董太后连连点头,显然是十分认可何太后的话。 刘辩见状,在战火蔓延到自己身上前,赶紧告退离开。 何太后面对挑衅自然不会让着董太后,马上反击起来。 回到云台殿的刘辩忽觉百无聊赖,犹豫片刻,命人取来了奏书。 现在还不是懈怠的时候,而他这段时间,确实懈怠了不少。 …… 青州。 刘备正在挑灯夜战。 字面意义上的那种。 通过在高密孙氏处抓捕到了黄巾小帅,刘备辗转多日,终于在山中发现了管亥的踪迹。 接下来就好办了,在刺史陈纪的协助下,青州地方不敢懈怠,赋予了刘备调遣郡兵彻底剿灭管亥的机会。 刘备指着舆图,壮志满酬,他的手臂在火光的映照下留下了一道影子,被影子覆盖的地方,就是管亥藏身的所在。 他热切地说道:“子义,明日我等便可毕其功于一役了!” 太史慈在被想要缓解州郡矛盾的陈纪征为州吏后,在围剿管亥的过程中逐渐崭露头角。 现在已经被陈纪任命为武猛从事了,继续协助刘备剿匪。 刘备对曾有耳闻的太史慈很是喜爱,后者弓马娴熟,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 若非他是被大儒陈纪征辟的,刘备都想抢人了。 太史慈同样兴奋不已,应道:“全赖刘将军指挥有方。” 这句称赞他说的真心实意。 若没有刘备,他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得到陈纪的看重,从佐史小吏升为百石刺史属官,看似官秩只升了一级,然却是多少人一辈子都迈不过去的坎。 商业互夸之后,两人各自指挥兵马歇息,准备天一亮就兵分两路上山,完成最后的合围。 刘备甚至都没留下阙口。 管亥一觉醒来才知道自己又被围住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试图带着已经不多的部众向南跑,半道上却听到前方传来一道响亮的声音。 管亥被吓得一哆嗦,他的不少部众折在了此人手中,他赶紧换了个方向。 跑了好一会儿,忽然一支箭飞来,管亥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惨叫。 管亥再度转向,又跑了没多久,忽见面前一人喊道:“刘备在此!” 这时,管亥再想跑时已经来不及了。 光熹二年五月,刘备总算完成了他来青州的第一使命。 他也失去了留在青州的最佳理由。 但在离开之前,刘备还要做完另一件未靖之事。 …… “孙公,我又来看望你了。” 孙固一脸怨恨地看着刘备,过去这小半年的时间,刘备每次来同他见面,都会跟他说一声剿灭管亥的进展。 摆出一副要把勾结黄巾贼谋反的罪责放到他孙氏头上的架势。 此是族灭之罪。 按理说这么长时间了,他的族人,他的母族,他的好友,都该在积极为他奔走才对。 可他被关在从属于刺史府的监牢之中,却并未听闻有什么动静。 这让他有些心灰意冷。 “此次,管亥被我亲手斩杀,我也是时候离开青州了。” 听到此处,孙固心头一沉。 “管亥死前还曾对我说了几句话,孙公想知道这话和孙氏有没有关系吗?” 反正求饶没用,孙固索性头一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如果没见过孙固恸哭求饶的样子,刘备说不定会对孙固敬重些。 “其实没有与孙氏相关的话。”刘备说。 孙固表情稍缓。 “但可以有!”刘备缓缓说道,“孙公可知,你的那些好友中真有与黄巾贼勾结的……你想想,这北海国的豪族,没有一家的主支在此次叛乱中受损……如你孙氏,也只是损失了些粮草奴婢罢了。对此,我得给朝廷一個交代,而孙公的好友们可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让孙公背负这份罪责!” 孙固立马叫道:“我知道了,一定是管承,最先是他告诉我黄巾贼要下山了!” “那黄巾贼管亥说不准与他同族!” 刘备点了点头,北海国,朱虚管氏,管仲之后。 “还有吗?”他问。 (本章完) 第229章 触怒 第229章 触怒 刘备满意地离开了关押孙固的牢房。 他的手中拿了一个写满了名字的竹简,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刘备马不停蹄,立马派兵去抓捕名单上的人。 正如刘备此前对孙固所说,此次北海国的叛乱,管亥虽都带人攻破县城了,然本地豪族早就撤到了别处,受到的损害有,却有限。 不仅如此,在贼祸被平息后,豪族们联合豪强,非常地“热心”,借给受贼祸的百姓们他们急需的粮食、种子和农具,不遗余力地去帮助遭贼祸归来的百姓重建家园。 有借自然有还,很合理吧? 都遭了祸,地主家也没余粮,好不容易扣出点粮食借出去,多收一点点利息,很合理吧? 到期还不了钱,总要拿什么抵账,很合理吧? 这些都是天经地义之事。 只是在这天经地义之下,不知又有多少百姓得沦为佃户奴婢和流民。 …… 一伙人打着招呼,痛斥刘备的暴行,他们达成了一致,等到此事结束后,一定要写信给在朝堂和各地的族人们,弹劾刘备。 被孙固最先提起的管承是这伙人中胆子最大的。 他们可不是那些没什么影响力的豪强。 这些豪族之人被抓捕时很愤怒,士卒们说什么与黄巾贼私下联系?啊呸,诬陷!纯属诬陷! 管承向来跋扈,毫不客气地指责刘备道:“刘将军将我等拘在此处,何以迟迟不来相见?莫非是心虚吗?若是现在好生致歉,放我等离开,还有原宥之时。” 他们不怕刘备冒天下之大不韪对他们这些人下手,且不说刘备都没敢将他们关进牢房,真要把他们全杀了,不怕北海再次生乱吗? 后退的动作颇为整齐,不枉在一起生活了几日。 听到刘备毫不客气地直呼己名,管承怒了,也不管自己身为阶下囚,骂道:“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他身边的士卒闻言,立马冲了过去,原本坚定地站在管承身后的豪族众人见数个披坚执锐的士卒冲了过来,那明晃晃的刀光,吓得他们连连后退,包括管承在场的同族。 这给了他们互相交流的机会。 “管公,淳于公,张公……原来菑公也在!”数日之间,由近及远,整个北海国田亩数稍多一些的豪族皆被刘备抓来了。 只有管承觉得刘备虚张声势,光在他自己的名下,就有田亩三百多顷,再算上属于他的六七千棵用来养蚕的桑树,仰仗他生活的奴仆佃户何止两三千人。 刘备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将这些人暂时关到了一起。 刘备也不恼,他一脸严肃地说着:“本将军已查得,管承曾私下联络管亥,证据确凿,拿下!” 豪族众人纷纷站在管承的身后,附和管承的话,一时间倒是很热闹。 在隔壁的东莱郡,他在一个靠海的渔村也有家产,还有些不大不小的船。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被请来的客人呢! 就差说一句“乃公在此”了。 他们还是有理智的,刘备大军尚在,他们不敢靠着武力拒捕。 “你是管承?”刘备问道。 这时候,刘备终于第一次出现了,众人被聚在一处。 此次北海之乱,管承预先获得了消息,做足了准备,已经添了不少田亩奴仆了。而来未来数年的时间里,必然会有还不起粮食的,那时,只能用人和地来还了。 他虽是管氏旁支,也未曾为官,但因资产丰厚,很得宗族看重。 管承昂着头,避也不避。 刘备总不敢当场杀了他吧! 刘备望着被押着的管承,当场判决道:“其罪当诛!” 士卒受了军令,立马将管承押了出去。 管承虽还不太信,却觉察到了风险,说道:“你不能杀我!” 见刘备没反应,他不能回头求助,只能大喊道:“我等约好共同进退,你们为何不说话?” “管贡,你我乃是同族,你也要坐视吗?” 终究没人回应。 在场的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怀疑,总不能真杀吧? 要是的话,谁敢触怒刘备啊。 如果一定要先杀一個,为什么不能是你管承呢? 众人心中忐忑不安,等待着结果。 忽然听到外面一声惨叫。 不一会儿,就有个士卒提着一颗带血的人头进来向刘备回报。 众人中有人大着胆子分辨,认出那人头赫然是刚被压出去的管承。 脖颈处还在朝地上滴着血。 见此一幕,马上就有人被吓得瘫软在地。 这些原本高高在上、仪态优雅的豪族中人,其中大多数终于维持不住原本的风范了。 见目的答道,刘备摆了摆手,示意士卒将人头送出去——“好了,诸位之中谁是管承的同党?还请自己站出来吧!” 自然没人承认。 刘备叹息:“看来只有本将一个一个亲自审讯了!” 又有一人腿被吓软了。 “发生何事了!”这时,忽有人怒气冲冲地带人闯了进来。 立马有人叫道:“陈公救命!” 来人赫然是青州刺史陈纪。 有此人开头,哪怕是不认识陈纪的也纷纷向陈纪呼救,七嘴八舌地说起了管承被杀之事。 在他们看来,陈纪官秩比不上刘备,但名望却是刘备拍马难追的,而且以汉家制度,官秩低并不代表地位低。 陈纪听完,转头责备刘备道:“管承与管亥有联系,也该明正典刑,玄德岂可动用私刑?” 刘备不甘不愿地向陈纪解释道:“备杀管承,非是私刑,而是军法。” 陈纪吹起了胡子:“强词夺理,老夫早就说过,此案乃我分内之事,玄德就别再管了。” 刘备虽在说话的姿态上把自己放在了晚辈的位置上,但说的话却很强硬——“下官奉陛下诏令总领平叛事宜,进管亥虽除,然与其勾结者尚在!如何能不管?” 他指着在场的豪族众人说道:“且北海国贼乱,百姓受灾,他们却受益,回朝后我如何向陛下交待?” 陈纪哼道:“老夫自会让伱得以交待。” 刘备气呼呼地离开了。 (本章完) 第230章 单骑入荆州 第230章 单骑入荆州 陈纪则笑眯眯地看向众人:“诸君且先安坐,我等来商议一番?” 在场众人哪敢反对,连连拱手答应。 至于死掉的管承,在陈纪亲口确认了他的罪责后,已没人在乎了,包括管承此前求助的管贡。 不过是一个身份近乎于豪强的旁支罢了。 …… 陈纪满意地离开了。 他之后很快去了另一个房间,敲门后,开门的赫然是刘备。 两人不复之前的剑拔弩张。 刘备拜道:“陈公,事情如何了?” 但这不代表刘备不能以此施压,在灭族的威胁之下,孙固无论看不看得出刘备的谋划,他都不敢去赌,只能放弃好友保全宗族。 百姓们都很快就要遗忘此事了,但乡吏们忽然给他们带来了好消息。 若要以此定下孙固的谋反罪,从而实现三族消消乐,可能性虽也有,但与刘备配合的陈纪不会同意。 朝廷有恩德,此前所有向当地大族借粮的,皆由朝廷来还,家中存粮熬不到秋收的,朝廷也会发放一部分粮食。 而刘备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用这份名单,让豪族的热心从有偿的变成无偿的。 再搭配朝廷免除受贼人袭扰之地百姓一年算赋的政策…… 望着面前的刘备,陈纪心头一时感慨。 诚然,刘备的确在孙固的庄园中搜出了管亥手底下的小帅,孙固固然死罪难逃,但最多也就处死以那些参与收留黄巾小帅之人罢了。 虽然少数人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刘表今年刚满五十岁。 有了这样为了百姓不顾及个人名声的后辈,怎能不让人高兴呢? 所以,让孙固背上谋反罪从来都不是刘备的目标。 …… 陈纪郑重回礼:“正该如此!” 甘为刘备所用。 明明并非节日,百姓们却自发庆祝起来。 “接下来的事,就全靠陈公了!”刘备再度作揖。 依照圣人所说,他已知天命。 数日后,在五月份稻米和粟米刚刚被种下地的时间,北海国之下遭了祸的百姓见到了不少小吏忽然出现在了乡里之间,开始询问记录起了他们的家中情况。除了原本乡里的小吏外,他们听说这些小吏有的来自国中,有的来自州中…… 陈纪点了点头,抚着胡须笑道,“有玄德相助,青州大治不远矣。” 百姓们经历过上计的统计,严格执行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虽然此次多问了家中的借粮和存粮。但多数人并未因此多想,大都只觉得耽误了他们去地里除草的时间。 当天降大礼安南将军落到他的头上时,他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高兴之余,他当日回到家中就叫上了他最宠爱的长子刘琦,好好地庆祝了一番。 刘表一直觉得刘琦类己,很是珍爱。 他深知自己此去荆州,责任重大,是不能带上家眷的。 可发妻已亡,他只能叮嘱刘琦道:“为父走后,你要在太学之中潜心学习,不可沉迷于声色犬马之中,务必要在数年之内通两经,届时你无论是去参加太学策试,还是继续通三经,皆有前途可言。” “你的弟弟年幼,未必能分清对错,你要代为父好生教导。” 刘琦是個老实孩子,一一应承。 在安置好家人之后,刘表并未如荀爽那般直接前往,而是先行和桓典一道,去了三辅。 桓典去三辅是顺路,但刘表则是纯纯的绕路了。 他心中是有想法的。 刘表自诩名望不低,但和荀爽桓典相比,就很不如了。 他担任的安南将军,虽是临时设的杂号,秩二千石,同太守国相。然刘表心中依旧颇有种“以赏后功”的感觉。 刘表虽曾在皇帝面前对屯田一事发表过看法,但终归没真正参与过,于是乎他在出发前向皇帝申请去实地观摩。 对于刘表“考察先进经验”的请求,刘辩很痛快的同意了。 刘表遂至三辅,找到了因功被拜为安北将军的陶谦,十分礼遇。 陶谦对此很是受用,对刘表所问知无不答。 后刘表离开三辅,前往荆州。 荆州六郡,南阳郡没有蛮人之忧,刘表也就没在宛城停留。 现任荆州刺史是前扬州刺史周乾,他延续了王睿搬迁后的治所,依旧治南郡江陵县。 刘表一路策马进入南郡治下,但却并未第一时间去见周乾,而是先行前往了江陵北面襄阳附近的中卢县。 他的好友,也是未来将要协助他屯田的蒯越,其家便在此县。 刘表抵达时,蒯越带着两人迎接他。 蒯越介绍道:“景升公,此乃襄阳蔡德珪,此乃吾兄蒯子柔……” 两人向刘表行礼,刘表也热情的回礼。 他在雒阳时就曾在蒯越口中得知这两人的名字。 蒯良就不必多说了。 蔡瑁出身的襄阳蔡氏在荆州尤其是襄阳附近的一大片地方很有影响力,蔡瑁的姑姑是司隶校尉张温之妻,以及最关键的——蔡氏很有钱。 当初荆州竹纸的专卖权,就是被蔡瑁的父亲蔡讽买下。 四人见面之后,刘表顾不得一路疲惫,拉着三人共谋大计。 ——“今吾奉皇命为安南将军,掌荆州军事及屯田事,我欲先在南郡行屯田之举,但忧心山间蛮族不肯聚集,不知策将安出?” 蒯良率先答道:“蛮众不愿意归附,是因仁不足也,归附却不能兴治者,是因义不足也。将军行仁义之道,无论汉蛮,皆归于将军,如水势之自上而下,何必担忧呢。” 刘表答道:“子柔之言,可以说是雍季之论,此大略也。” 雍季是说出竭泽而渔一词的主人公。 称赞完,刘表又问蒯越,蒯越答道:“治平者先仁义,治乱者先权谋。荆州蛮受讨伐不过数载,当知朝廷之威仪,今可先施以恩义。” 刘表叹息说:“然吾孤身前来,除了身上的印绶和诏令公文别无他物,不知该如何施以恩义啊!” 然后,他们都看向了蔡瑁。 要想施行恩义,肯定要有钱粮和人力啊! 刚巧,这两者,襄阳蔡氏都不缺。 蔡瑁:? (本章完) 第231章 你硬他软 第231章 你硬他软 蔡瑁家中有钱不假,可他不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他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而是世世代代筚路蓝缕积累来的。 很辛苦的! 所以,蔡瑁不接话茬。 刘表当然明白想要通过空口白话掏出实打实的钱粮人力是不太可能的。 他对着蔡瑁正色道:“吾之属官,有长史一人,六百石。有屯田校尉暂定一人,效昔日西域故事,六百石。有军司马一人,比千石,今皆空置。” 这三个属官是刘表能拿出来的最高官职了,只要他上书,但凡上面写的是个正常人,朝廷都会应允。 长史为将军之副贰,辅佐之用,但实际上能得到多少权力,全看刘表愿意分多少。 屯田校尉是干事的人,然荆州需要屯田的五个郡地方广博,不可能只设一个。 最后就是军司马了,刘表以将军来屯田,既掌荆州军事,必然要调郡兵为部曲。司马领兵,若有战事得以立下战功自然是好,但若没有战事…… 此次见面后,刘表拜蔡瑁为司马,蒯越为屯田校尉。 好在过去的汉室传统,向来不把南北的异族当自己人,自然也就没有机会发展出“百万漕工衣食所系”的局面。 但这些伎俩刘表并不惧怕,他跃跃欲试,因为他手中虽只有一把武器,然却是最具分量的武器——国家大义。 得到了蒯氏和蔡氏的支持后,刘表才正式前往江陵。在开始屯田前,他要先调用郡兵充实部曲。 剩下一个长史和其他相应属官,刘表可用来拉拢其他人。 硬起腰杆,别跪,然后就该对方跪了。 一行人一路来到江陵县,面见刺史周乾和南郡太守。 刘表当然不会受此困扰,他骑在马上,蔡瑁与蒯良一左一右簇拥着他,身后还跟着两家的仆从。 至于蒯良,很遗憾,因有蒯越在,他不宜再去当长史了,只能暂时先参安南将军事,当個参军,负责咨询顾问。 蔡瑁闻言,很果断地拜道:“南方多舟楫,与北方不同,瑁自幼习武射箭,熟读武略,愿为将军驱使!” 周乾两人表面上对刘表很热切,面对刘表调集州郡兵的命令也是满口答应,只是在调集过程中因为道路粮草等原因颇多拖延。 而皇甫嵩在三辅的政策非常干脆,不想当自己人那就别在汉地待着。 他直接拿出此三者,话中的意思很明确,是要交给蔡瑁任选其一,不可谓不大方。 刘表马上扶起蔡瑁的手:“今有德珪之能,子柔、异度之才,何愁大事不定!” 必要时候,当行雷霆手段。 他在陶谦那儿了解招募异族屯田事宜时学到了一点——绝不可一味地表达善意,这样对方只会把善意当作理所当然,甚至会觉得你有求于他,利用善意反过来进行拿捏。 对待不愿执行皇帝诏令的官员,他也有关键时候行雷霆一击的决心。 …… 与刘表相比,荀爽相当顺利,如同开挂爽文一般。 他一路上并未遮掩行迹,正相反,动静闹得非常大。 在他路过家乡颍川郡时,包括荀氏自家子弟在内的许多大族子弟愿意主动追随他前往扬州。 荀爽并不担心来自雒阳的猜忌,来者不拒。 一路上荀爽与士人们亲切交谈,询问他们对屯田的看法,也让他们互相交流。 途径汝南郡时亦是如此。 有这些这些士人跟随,外加他们的车马、仆从,浩浩荡荡,扬州北边的官吏自然不可能毫无察觉。 实际上,在荀爽一行人离开汝南郡进入扬州治下时,早已经得到消息的扬州刺史陈温,会同九江太守服虔和庐江太守陆康已经在道旁迎接了。 年轻些的刺史陈温也就罢了,服虔善经学,陆康历任地方政绩斐然,后二人皆名声不俗。 按理说陆康和服虔大可以在自家治所等着,反正荀爽与他们同秩。 之所以亲来迎接,无他,荀爽的名声太高了,号为“硕儒”,且来扬州要做的事也与两人息息相关。 荀爽与陆康等三人一路来到扬州州治。 扬州州治不与郡治同,而是在九江郡历阳县,位于合肥侯国和还没被改名为建业的秣陵县之间,距离丹阳郡与庐江郡都不算远。 值得一提的是,当初王芬谋反案,提出立合肥侯为帝。后来合肥侯被押送入京,面对天降横祸,那叫一把鼻涕一把泪,时任廷尉的羊续也查得双方并无联系,最终合肥侯得到了赦免,侯国得以保存。 一路上荀爽与三人多有谈论,渐渐地,发展成了与陆康讨论地方的治理,与服虔论述经典之义,与年轻一些的陈温则谈论前途与新政的方向。 在了解到两地的情况后,荀爽决定先从此开始尝试兴修水利、开垦荒地,吸引蛮族前来屯田。 位于长江之北的九江郡和庐江郡也有南夷,只是与分布在长江以南的山越不同,此两郡的南夷与荆州蛮关系更近,蛮人数量一个比一个少。 在十几年前,二郡先后有蛮族叛乱,同被卢植平定后,而今已经安分许久了。 庐江郡的蛮族数量稍多,但在卢植和陆康的先后治理下,这十几年一直很安稳,没有受到隔壁荆州江夏蛮的影响。 当初七郡国水灾,此两郡是扬州收留灾民最多的郡,当时便组织灾民开垦了一批荒地,充为公田。 相比之下,江南遍布各郡的山越的构成更加复杂,其中不乏逃亡的汉人,也有与地方宗族勾结者,与凉州汉羌的关系倒有几分神似。 荀爽最看重的就是与他年龄差不多的陆康了。 陆康也有自己的烦恼,他出身扬州吴郡吴县,是当地数得上号的大族。 但近年来,陆氏出了点问题,他年纪大了,族中与他同辈为官者已尽数离世,后辈中成年的也命途多舛。 去年,他最看重的侄子陆骏在任上染病离世,悲痛之余,他只能将陆骏的两个幼子陆议和陆瑁接到身边抚养。 而他的长子陆俊才能不足,在雒阳为郎官,前途未知。 (本章完) 卡文了 卡文了 有点卡文了,下一章肯定来不及了,得明天再看。 中间有阵子写的不太满意…… 从订阅上来看,主角出现的章节订阅数会高一些,但要是只写主角,我感觉我写不了多少字就要完本了,而且会写的更干。 大家有什么建议啊? 话说最近本章说也有点少,都抄不到多少好点子了。 急了…… (本章完) 第232章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第232章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在雒阳的陆俊也有烦恼。 在三署,郎官之间亦有差距。 他是最低级别的郎中,在他之上有侍郎、中郎。 数年前,他借着父亲陆康的恩荫成为郎官,几年后,他依旧是郎中。 不怪他无能,只怪与他竞争的人太过厉害了。 通了四经的太学生,各郡国推选上来的孝廉,还有和他一样,靠着恩荫进来的。 当然,还有一批靠着买官进来的,哪怕是陆俊,也不屑与他们相比。 陆俊虽鄙视着旁人,然身为南人,他自己也在被鄙视的范围内。 所以,数年以来,陆俊一直都在与同出吴郡的乡人,想要报团取暖。 陆俊思索着,他最近也没听说郡中有什么大才来京啊! 入屋之后,陆俊发现,屋中之人不算多,几乎都是他认识的人,全出身吴郡。 与陆俊先后坐下后,全柔说道:“诸君,此地没有外人,皆可畅所欲言。” 全柔将陆俊亲自迎入屋内,安排他坐在了屋中主位的左手边第一席。 他记得周氏出身庐江郡,与他吴郡中间还隔着一个丹阳郡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全柔提前告诉了他周晖的身份,他一定会婉拒,但现在……他要是贸然离开,岂不是得罪了全柔和周晖,乃至于周晖之父周忠? 鸿胪卿周忠? 陆俊才能不足,但好歹在三署学习了好几年,作为士大夫的一些政治素养也是有的。 唯有一人,衣着华丽,坐在他对面的右席,此人瞧着与他年长一些,身份应该高于他,但他此前从未见过。 过去,他一直试图与全柔交好,但全柔对他的态度虽还不错,却从未如此亲密。 他接到了同出吴郡的尚书左丞全柔的邀请,忙不迭地赴约,希望全柔能在尚书台帮一帮他。 “全公!”下了马车之后,面对在门口亲来迎接他的全柔,陆俊受宠若惊。 这么明晃晃的一个外人。 陆俊坐在马车之中,他这脉现在青黄不接,现在这个年龄段,能靠得住的只有他了。 不等全柔介绍,那人就脸上带着笑容自我介绍起来——“在下早就听闻过陆君的贤名,不想今日才得以见面,不才周晖,家父鸿胪卿。” 尚书台权力甚重,尚书左丞也算不错,但作为一郡士人在京中的代表,其实有点矮子里面拔高个的意思。 有太学生,也有和他一样的郎官,还有专门来雒阳求学的。 “公逸?公逸?” 陆俊回过神来,眨了眨眼,是他眼瞎了还是头昏了? 但见其他人都没说话,陆俊鼓起勇气问道:“全公,这位君子是……” 最关键的是,他的父亲陆康是现任庐江太守啊! 陆俊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陆俊猛然间听到有人呼唤自己,回过神来,却发现屋内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看。 他对面的周晖脸上的笑容也有点僵硬。 陆俊反应过来,他刚才思索的时候,把周晖晾在了这里。 他急忙回礼道:“未曾想是周兄当面,一时激动,失了礼数,还望周兄莫怪。” 周晖有些愤怒,他过去在家乡的时候,和他的弟弟雄江淮闲,结交宾客成群,出入从车常百余乘。江淮之间,谁敢这么对待他? “也罢,还用得上他!”心中这样想着,周晖马上大方的表示理解。 陆俊这才松了一口气。 全柔见状,说了几句缓和气氛的话,又说道:“而今在座诸君,离乡来京,少说也有两三年了,不知可还记得家乡风物?” 此话题一出,在场孤身在外的游子们纷纷感慨。 众人说起在家乡的种种,同在一郡,颇多相似之处,房间之内很快就热闹起来了。 全柔又道:“我昔日曾听人感慨,‘京城居,大不易’,我与诸君能在此交谈,全赖家中父老在乡间辛劳……” 陆俊点点头,以他的俸禄养活自己简简单单,但要算上车马奴仆,还有与人结交的费,那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每年他的父亲都会派人送来钱财供他使用。 在场之人也都很认同。 全柔继续说:“但我听说,这样的日子只怕不长久了!” 有人大惊,问道:“全公何出此言?” 全柔叹息说:“你们知道安东将军荀公前些日子前往扬州的事吧?荀公的操守不必多说,但跟随他前往扬州的颍川人和汝南人就不同了。” “他们瞒着荀公,在私下里抢夺土地宅院,诱骗无知百姓和山中蛮族为他们耕种。” “现在是庐江九江,但要不了多久就会轮到江南吴地了!” 立马有人骂道:“关东人欺人太甚,不当人子!平日里瞧不上我等也就罢了,而今竟辱人至此!全公且说,我等该怎么办?我等全听你的!” 此话一出,又有人附和。 陆俊听到有人骂关东人听得很爽,这几年他见得多了,和他表现差不多的关东人能获得提拔,但他却不行,心中的不满已经憋了好几年了。 但要让他骂出来,他不太敢。 而且,听全柔的意思,是要在私下里商议对付荀爽? 他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陆俊看向坐在他对面的周晖,后者也正看过来,对他爽朗一笑,竟还露出了几颗牙齿。 可在陆俊看来,却是一张血盆大口,猛地向他扑来。 耳边又传来了全柔的呼唤声:“公逸,诸君皆愿为家乡出一份力,不知公逸可有此愿?” 全柔很讨厌荀氏,这份厌恶最初是因为荀彧,在迁为尚书左丞前,他是尚书右丞,后来荀彧成了右丞。 按理说,左丞受命于尚书令,右丞受命于尚书仆射,虽尚书令空缺,但从尚书令升为太傅的卢植实际上仍干着尚书令的工作,他该高兴才对。 全柔起初的确很高兴。 但随着荀彧在尚书台扎下根来,事情变得不对劲了,哪怕是卢植有时候也更愿意把事情交给荀彧去做。 出身比他高,能力比他强,圣眷更是比他高上不知多少。 倍受上官的看重和同僚的的喜爱。 明明是他先来的! 嫉妒使全柔面目全非。 (本章完) 第233章 虎父犬子 第233章 虎父犬子 全柔劝说道:“我等并非势单力薄,有鸿胪卿周公作为后援,又有何惧?” 周晖在这时候也说话了:“我等此番不是为了反对新政,也不是反对安东将军,只是为了反击颍川人汝南人对我等的欺辱……届时家父必然不会坐视不理。” 周晖从庐江抵达雒阳没多久。 他明面上的理由是探望父亲,但实际上,是因为他家的地被荀爽带去的人给占了。 周晖诉说他在庐江受到的欺辱,痛斥那些豫州士人侵占属于他们的良田。 他也是有话说的,当初灾民们在他们的地界上开垦荒地,等灾民们走后,这些田亩被他们拿回来不是很合理吗? 在官府的文书上,这些田亩也的确属于他们的。 周晖到底招揽过诸多门客,口才很不错,言辞激昂:“这些都是写在县寺书简中的,那些颍川汝南人却不认了。竟说我等想要拿回自家的田亩,还要先付当初开垦这些田亩的灾民的工钱!” 那么问题就来了,官府雇佣百姓应该多少钱呢? 跟着荀爽来到扬州的士人们翻出了成帝时雇佣百姓治理黄河时的汉家故事,每月两千钱……要知道,而今的寻常雇工,不包吃住最多也就日三十钱罢了,日一二十钱的多得是。 “这可是两千钱,都够买一亩中田了,那些灾民多在来年才离开,这其间男女老弱,竟皆要按月来给付工钱!” “简直欺人太甚!” 陆俊腰一软——“全公所言在理……” 周瑜甚至还劝说他主动联系各县的大族,带头献出那些由灾民开垦的田亩,以免为宗族招惹灾祸。 即便是原本不想参与此事的陆俊,听了之后一怒之下,竟怒了一下。 反倒是他那个不过十六七岁就惯会装模作样的从弟周瑜,竟与彼辈交好。 全柔见此却在心中嗤笑,陆康何等人杰,竟也有此等犬子。 周晖的愤怒不是假的,除了自家田亩被占的原因外,他周晖好歹曾经当过雒阳令,后来因故去官回到庐江,结交宾客,从者云集,谁敢轻视他? 但那些颍川人和汝南人却敢。 “公逸,这都是为了家乡父老啊!”全柔打断了陆俊的话,又问其他人,“我等焉能坐视乡人被外人欺凌?” “极是!”“正是此理!”“全公所言甚是!” 而那些颍川汝南来的人竟也被蒙骗。 “此外,什么荒废田亩之罪,什么补缴田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再一想,周晖的话似乎有些道理。 其实失去这些田亩对庐江周氏来说,肉疼,却不至于伤筋动骨。 说完,周晖被气得面目狰狞,而他的演说也的确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公逸果真豪杰也!”周晖大笑着说。 听着屋内的附和声,陆俊知道,若他在这时候离开,便再也无法在这群人中立足了。 他有心想站起来反驳,看着周晖的表情,忽然觉得腿有些软。 陆俊偏头看向全柔:“全公,我向来敬重你……” …… 但周晖却觉得周瑜过于软弱了,若是颍川人要什么他就给什么,那他周晖以后哪还有脸去带着宾客出现在江淮之间? 他舒县周氏,还如何作为庐江郡中冠盖? …… 在回程的马车上,陆俊有些茫然,他都干了什么啊? 怎么就在全柔和周晖的支持下给他父亲写了封私信呢? 他当时想的是,他父亲接到信后应该不会在意的吧。 但在事后冷静下来,陆俊很想给自己一个巴掌,他怎么能在当时将信交给周晖代送呢! 陆俊很担心起了此事会不会造成什么不可预计的后果。 他想要找人求助…… 但四顾茫然。 次日在三署,他没被安排什么事务,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 “公逸兄为何今日一直闷闷不乐,可是有什么心事?或许我可以为兄分担一二。”一道稍显稍显稚嫩的声音传来。 陆俊抬起头:“原来是孟起啊!” 马超十五六岁,成为郎中的方式是皇帝特许,但碍于身世,虽然他已经跟随父亲认祖归宗,但在三署同样不太受待见。 马超在三署的日子很清闲,他年纪还小,没有其他郎官想要尽快获得提拔的烦恼,主管三署的官员也不会贸然给他安排事务。他每日就是读书习武,时而去找一些郎官说说话。 他年纪不大却很敏锐,陆俊就是他常找的人之一,因为他感觉到陆俊对待他的态度和对待其他郎官的态度没啥区别,不会暗暗地看不起他。 陆俊还是打不起精神,叹息:“我的烦恼,孟起解决不了。” 马超遂陪着陆俊一起叹了会气,忽然,他眼前一亮,说道:“公逸兄,虽然我解决不了,但我知道有人一定能解决!” “我的两个弟弟都在太学读书,带我来雒阳的叔祖父也让我时常去那儿读书,那里的博士没有滥竽充数的。还有祭酒杨公,我曾跟着叔祖父拜见过他,我上次偷听到,在蔡公就任太常后,太学生越召越多,蔡公还准备为太学多选些博士呢……” 马超正说着话,却察觉到陆俊猛然抓住了他的手。 “孟起刚才说什么?” “让公逸兄去找太学的博士啊。” “是了,我怎么忘记这一位了!” 陆俊想到了他的妹夫,同出吴郡吴县的顾雍,当初顾雍年少时拜隐居吴地的蔡邕为师,很得蔡邕看重。 有这一层关系在,蔡邕应该不会害他吧! 就是不知道贸然拜访,蔡邕愿不愿意见他。 想到这,陆俊跳了起来,道:“孟起,替我去告个假!” 他从昨日回来心里就一直发慌,想到一根救命稻草,忙不迭地就要去抓。 …… 就在陆俊带着仓促写好的拜帖守在蔡邕门前时,云台殿中,刘辩正在面见贾诩。 张让赫然在场。 贾诩道:“周晖自庐江郡来京后,不断串联在京的扬州官员,其中不乏响应者。” 刘辩看着贾诩呈上的名录,问道:“鸿胪卿可知晓此事?” 贾诩拜道:“臣不知。” (本章完) 第234章 少年陆逊 第234章 少年陆逊 张让很不满贾诩的回答,他弯着腰拜道:“陛下,老臣以为,无论周忠是否知晓,周晖私下串联官吏,必然是借助了他的名头。” 刘辩看向张让,他很明白,去年为了安抚张让赵忠等失去许多家产的中常侍,也是为了让自己在关键时候有人可用,他遂让几人培养了一批针对官员的人手。 只是自始至终都没能派上用场,唯一敢跳出来的袁隗在三族消消乐的威胁下瞬间变得乖巧了。 而今憋了近一年,张让他们只怕是早已饥渴难耐了。 估计但凡自己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冲出宫去,抓捕周忠。 张让说的确实有道理,没有周忠的名头,一个只在家乡有些影响力的前雒阳令,有能力在雒阳串联这么多官员? 刘辩摸了摸下巴,上面已经长出了些细细的绒毛。他在思考,要不要再放任周晖多串联一些人,然后再一网打尽。 他问道:“文和可曾查证,周晖串联这么扬州出身的官吏,准备如何去做?” 贾诩说话向来给自己留足了余地:“臣只查得周晖结交一些官员,准备弹劾豫州士人在扬州的作为,其称之为暴行。” “周晖还联络了一些在扬州各郡为长吏郡丞等官职之人的子侄,期望借此施加影响,排斥跟随安东将军的豫州士人,帮助他们拿回田亩。其中以庐江太守为最,其子陆俊为郎中,据说为周晖写了一份劝说父亲的信。” 离开云台殿,见到忙碌的小黄门,过去,这种情景总是出现在玉堂殿…… “臣无能,并未查得周晖其他动向。” “唯!”贾诩告退。 那刘辩就放心了。 刘辩吩咐说:“且先等等吧!不过文和也要多加留意,一旦事态有超出掌控的迹象,便即可出手。朕稍后会传令给骠骑将军司马赵云,需要时他会配合你!” 他忽然觉得,像现在这样,无需为士人的攻讦而担惊受怕的日子也还不错。 张让抬头望天,与往常无异,但地上的人却变了。 “臣告退!”张让终究没说什么,只有些惆怅地离开了。 这已经是离他最近的机会了。 “庐江太守陆康是关爱贫苦百姓的忠义之人,荀公奏书中也对他颇多称赞,不会因为一封信就转变立场。”刘辩说道,陆康当年可是直谏宪帝为铸造铜人增加赋税的举措,差点因此被治大不敬之罪。 就这? “张公还有什么事吗?”刚处理完一份奏书的刘辩见张让还未离开,抬头问道。 他想到了一句话——书生造反,三年不成,诚不欺我。 张让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他很希望参与其中。 他到底跟了宪帝多年,还是能看出来一些东西的。随着光熹朝的越来越安稳,一切向好,他和赵忠去年所做的准备能派上用场的时机越来越少。 “还有吗?”他继续问。 待他死后,还能去文陵陪伴先帝。 张让对着天空喃喃自语:“陛下,少主已经长大了,已无需老臣了!” 他感慨着,只觉得自己老了,脚步也慢了不少,一路出了东宫,忽见一宦官一路小跑来到他面前,拜道:“常侍,贾校尉命人传信,说是陆俊去拜见太常了,若是被太常得知此事,恐怕就瞒不住了。” “当速速告知陛下!”张让也不感怀春秋了,脚步立马快了起来。 有事做的感觉,真不错。 庐江郡,舒县。 忙碌了一整天的陆康回到家中,却见周晖之弟周曙正在门前等着他。 这段时间,周曙在私底下各种耍手段,近日又有些租种那些要被收回田亩的佃户闹事,这些佃户原本都被安抚好了,陆康不用想就知道背后一定有人怂恿,他怀疑其中就有周曙的手笔。 “曙拜见府君!” 出身大族的周曙在礼仪上让人挑不出毛病,但德行嘛…… 起码在十分看重家中后辈道德操守的陆康看来,完全不行。 陆康觉得自己曾经虽因忙于政事,忽略了对子嗣的教养。他的长子能力是差了些,但品德没得说。 舒县周氏中相比较周晖周曙两兄弟,陆康更喜爱最近刚刚崭露头角的周瑜。 面对周曙,以陆康的地位,已不必刻意示好,他虽也还礼,态度却很冷淡:“汝来此何事?” “曙今日得到兄长的急信,原是受府君家在雒阳为郎官的郎君托付,特来送信。” 陆康皱着眉头,接过周曙送来的信件,道:“家中事务繁多,恕不招待。” 周曙也不在意,礼貌地告辞离开。 陆康拿着长子的信件进了家中,听到消息的从孙陆议赶紧前来迎接,见此,陆康脸上浮现了一抹笑容。 被他接来身边抚养的陆议虽只八九岁,但大约因为丧父的缘故,看起来要比同龄人稳重多了。 陆康吸取了此前在陆俊身上失败的教训,将陆议和比陆议更小的幼子陆绩、长孙陆尚带在身边好好教养,言传身教。 可他的笑容没有持续多久。 年过六旬的他认出长子的笔迹,看完信件,被气得咳嗽不止,差点吐血。 陆议见状,连忙上前替他拍拍后背。 缓过来的陆康哪怕儿子不在面前,仍骂道:“这竖子,何德何能,竟也敢替人来当说客!他难道不知道现在朝廷的大政是什么吗?” 陆议知道这是来自叔父的信件,用稚嫩的声音说道:“我曾听阿父说,叔父为人最是和善了。要是叔父在信中说了什么,一定是叔父心软,推辞不过别人的托付。叔祖可以写一封信向叔父说明利害。” 陆康见陆议这般年纪,说话就如此条理清晰,半是喜悦半是叹息:“若你叔父能有你一半的主见,我就心满意足了。以后我陆氏一族的存续,还得落在你身上啊!” 现在的陆康当然不知道,而今正接受他言传身教的陆议,在历史上还有另一个名字——陆逊。 陆康当即写了一封信,信上将陆俊大骂一通,并让其与托付他此事的人绝交,当晚趁天色未暗就安排人送了出去。 (本章完) 第235章 郑伯克段于鄢 第235章 郑伯克段于鄢 刘辩早就知道蔡邕的脾气犟,却没想到他的脾气这么犟。 贾诩得到的刘辩命令时已经晚了,他此前没有自作主张,放任蔡邕见到了陆骏。 然后……次日一早…… “陛下,孔子作《春秋》,寓褒贬,别善恶,微言大义。陛下可还记得‘郑伯克段于鄢’?” 蔡邕一出口刘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这一段他学过。 讲的就是郑庄公对他有野心的弟弟共叔段钓鱼执法的故事。 郑庄公故意放任共叔段显露野心,做下不义之事,然后他就有了反击共叔段的正义。后来郑庄公还和偏心弟弟的母亲上演了一幕“不到黄泉不相见”的戏码。 然孔子贬之。 描述此事的六个字都是有说法的,《春秋左传》对此发表了锐评——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称郑伯,讥失教也;谓之郑志。不言出奔,难之也。 郑庄公笑到了最后,但孔子认为他赢得并不光彩。 但蔡邕显然不会被这么轻易说服,他既觉得没必要冒险,也不想看着皇帝行小人手段。 刘辩对着蔡邕点了点头,他没什么什么“不光彩,但有用”之类的话,免得把蔡邕气着了。 “皆如庐江之公田,为豪右所占。” 蔡邕闻言登时心动,却还是佯装推辞道:“此举于礼不合。” “今陛下既知周晖之过,岂可放任其成为祸患?” 蔡邕在成为太常之后,最关注的就是太学事务了。他常常派出手底下的官吏去地方上挑选年满十八岁的青年才俊,其中多是贫寒子弟,政绩斐然。 刘辩这时才叹息说:“过去朝廷为了安置灾民,常有以公田假田于民,供百姓租种,与今之三辅屯田大同小异,然而今公田何在?” 刘辩道:“云台殿亦属禁中,现下也没有别的大臣在,有何不可?” 刘辩只能在心里暗骂贾诩不给力,把麻烦引到了他这边。 “蔡师说的是。” 蔡邕继续劝谏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其上之民,皆陛下子民也。臣听闻为父母者应教导规劝子女向善而不为恶,未听闻有见子女误入歧途而听之任之的。” 刘辩见状,心念一动,说道:“蔡师许久未见昭姬了吧?我昨日还听昭姬提起蔡师了,不如我命人唤昭姬来此与蔡师相见?” 蔡邕见刘辩诚恳认错,但坚决不改,又劝道:“昔丁孝公曰:夫坏崖破岩之水,源自涓涓;干云蔽日之木,起于葱青。禁微则易,救末者难,人莫不忽于微细,以致其大。” 蔡邕没有阻止,见说的口干舌燥都没能说服刘辩,只叹息一声:“陛下务必要将此事托付给忠义之士。” 说罢,不等蔡邕再拒绝,刘辩吩咐郭胜一句“速去”,后者立马派人去请蔡琰过来。 刘辩说着,挥了挥拳头:“朕想着,不若借此机会,从重处置,以儆效尤!至于造成祸患,蔡师不必忧心,朕已有准备,彼辈乱不起来。” 他的话让刘辩思索起来,贾诩虽是属驴的,打一鞭走一步,但关键时候应能靠得住吧? 而且随着第二批将校率兵前往凉州,三个月前回京受赏的关羽赵云张辽还未再度被派前往凉州,刘备马上就要从青州得胜归来。 还有朱儁坐镇雒阳。 这帮人能搞出什么幺蛾子? 想到这,刘辩也就放心了。 没多久,蔡琰闻讯赶来,刘辩没打扰他们父女相见,没多久就寻了个借口,离开了云台殿。 他一路来到濯龙园,躺在了躺椅之上,脑子里一直想着公田之事。 其实在光武之时,各地战乱不止,那时的朝廷是握有许多公田的。 后来天下初定,光武帝赏赐公田给功臣,赋田给流民,用以安抚人心。 这时候,朝廷还是握有一定数量的公田,足以在面对灾祸的时候让灾民在公田中耕种,贷给种子、粮食和农具,谓之曰:假民公田。 究其本质,其实和三辅的屯田没啥区别,就连安稳之后的假税都一样是四成起。 但伴随着各个时期不断发生的天灾,尤其是邓太后当政的殇帝和安帝时期,十多年的时间全国各地水灾旱灾地震冰雹等一股脑的发生,为了安抚灾民,原本的公田越来越少。 所有权依旧从属于朝廷的假田却难以收回,最终以各种方式在实际上落入了豪强大族的手中。 此后,再有灾祸,便难以施行假民公田了,因为公田不够了。 对于刘辩来说,且不说收回以前被吞占的公田,现在三辅的屯田以及未来在南方新开垦的土地在许多人眼中可是香得很。 所谓令下而奸生,禁至而诈起,以前官吏们能把公田变为私用,现在也能将屯田变为私用。 刘辩之所以想要整一波大的,是想向豪强大族们宣告——莫伸手,伸手必被砍! …… 另一边,陆俊两只手紧紧地抱在胸前,脸色苍白,仿佛是在面对什么让他十分恐惧的东西。 坐在他对面的贾诩言笑晏晏:“公逸放宽心,你不是说了吗,知道你去拜访太常公的只有马超一人,何必惊慌?” 陆俊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问道:“贾公,下官……” “不行!”贾文和的脸上带着独属于他的温和笑意,拒绝地却很果断,“公逸,你也不想连累家人吧?” 陆俊闻言喏喏道:“下官只怕再去见周晖等人,万一被识破了,会坏了贾公的谋划。” 贾诩摆了摆手:“无碍,你就保持着现在的模样,挺好!” 陆俊脸色更白了,只能在心中暗自呼唤:“太常公,勿忘我!” 云台殿中,被陆俊千呼万唤的太常公蔡邕望着入宫近两年的小女儿,一时间颇为感慨,将无关人等抛在了脑后。 他有心说上一句“清减了”,但他瞧来瞧去,总觉得女儿似乎比记忆中胖了点。听着女儿谈起宫中的日子,眉目间也不见愁色。 虽然过去他的夫人每隔一阵子都能进宫探望,但转述和亲眼所见终究不同。 见女儿在宫中过得顺心,蔡邕也安心了。 (本章完) 第236章 刘备回京 第236章 刘备回京 “妾谢过陛下!” 听到蔡琰的话,刘辩从躺椅上坐起,道:“不必多礼。” 又指着身旁的躺椅问道:“可要试上一试?” 蔡琰并不知道她来云台殿见父亲之前蔡邕正在劝谏皇帝,蔡邕自然也不会同她提起政事。 她以为是刘辩昨日听了她说的话,于是乎在今日安排了她与父亲相见。 现在刚见完父亲的她心中满是欢喜。 望着刘辩旁边的躺椅,这种不合礼仪的物什……放在过去,以蔡琰的性格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但现在……她小心翼翼地学着刘辩的模样,缓缓向后躺去,躺椅与床榻不同,第一次后仰的蔡琰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感受这背后贴合身形的软垫,蔡琰一下子明白刘辩为什么喜欢躺在这上面了。 现在的跪坐虽然有垫在屁股底下的支踵,也有丝制而成的更为柔软的坐囊。 他们明白,这是皇帝留给他们三兄弟叙旧的时间。 在士大夫的眼中,陈纪是名士大儒,但刘备就不一样了,幸进之徒罢了! 自那之后弹劾刘备的奏书就没断过,关羽身为羽林中郎将,率羽林郎驻守东宫,早有耳闻。 支踵和坐囊虽终究不如有靠背的椅子舒服,但刘辩暂时不愿在这方面横生枝节,习惯了倒也能接受。 未曾想,他还没有找到机会对付豪族,刘备就已经先动手了。 鸿胪卿周忠依旧没什么动作,让刘辩难以分辨出他究竟是否知晓其子所为。 关羽不知道刘备做此决定时考虑到几分兄弟情义,但他相信,总归有自己的原因,否则,刘备大可以将好名声留给当地豪族。 关羽回想起当初他前往河内郡时与刘备张飞的交心之言。 但陆俊的事情还得继续做——倒也不难,本色出演即可——一个缺乏主见,容易被劝说裹挟的人。 刘备在北海国与陈纪配合,威逼当地豪族拿出钱粮救济百姓,却连和睦乡里的好名声都不给当地豪族留。 关羽在雒阳城外等候,心中却思绪万千。 此前陆俊接到了陆康的回信,这也就意味着刘辩接到了,陆康果然没有辜负刘辩的信任。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周晖依旧在联系扬州的官吏,期间又邀约了陆俊几次。 再度分别一年有余,思念之情让他不愿在原地等候,策马前迎。 刘辩虽没亲去迎接,却派了关羽前往。 关羽笑着说道:“陛下许大兄居家休息两日后再去拜见。”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躺了好一会儿,直到太阳高高挂起,刘辩才回到了云台殿。 之后刘备上交兵符印绶,关羽一路陪同。 终于,关羽顺着道路望到了远方逐渐升起的旗帜。 转眼之间就来到了六月,刘备率军抵达雒阳。 当晚,他们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三人再见,都觉得对方变化不小,然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大笑! 足矣。 待刘备回京第三日,调整好一路疲惫的他才出现在云台殿。 刘辩询问起了在青州剿贼的过程,这些在奏书中写得很简略,刘备皆据实回答,他口才不错,没有添油加醋也能说得跌宕起伏。 待刘备说到一点点蚕食管亥的部众,最后一举击杀管亥时,刘辩拍手叫好:“好一出瓮中捉鳖!” 刘备听不出是什么典故,只当是自己才疏学浅,望文生义倒也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之后刘备说起如何利用孙固与陈纪配合之事,这就是奏书中所不能说的了。 听完,刘辩赞赏之余,笑着命人抱出了一个长不到两尺的箱子,放到刘备面前。 刘备一头雾水:“陛下,此中是何物?” “玄德打开便知。”刘辩强忍着笑意。 刘备疑惑地打开一看,只见箱子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堆奏书。 “这里都是近些时日弹劾玄德的奏书。” “玄德看着这些奏书,可会后悔在青州的作为?” 刘备斩钉截铁:“不悔!” “这些奏书朕全没看过,玄德以为该如何处置?有人建议朕追究这些上书之人。” 刘备拜道:“陛下,臣以为不可阻塞言路,焚毁即可。” “好,就依玄德之言。” 时值六月,右扶风赵融上书,曰:茂陵失火。 灭火后没几日,有吏于屯田之民所住之村中发现玉箱、玉杖,疑似茂陵之物。茂陵有被盗之忧。 武帝的茂陵不是第一次被盗了,实际上,在武帝入葬三年后的昭帝时期,就已经被发现有人盗掘了。还有此后的宣帝时期,以及后来赤眉军的公然盗掘。 这两件事一同出现,不得不让刘辩怀疑背后有没有人捣鬼。 刘辩立马下令赵融与陶谦严查此事。 然没过几日,三辅传来急报,地震,震中右扶风。 刘辩心头一紧。 他赶紧询问起了地震的受灾情况,但急报中并未细说,估计至少也得有一个县的百姓受灾,具体的只能等待接下来的文书。 刘辩一面宣召卢植等人商议救灾方案,一面思索着这场地震的影响。 在他的战略中,作为大后方的关中可谓是重中之重。 而这两次灾异俱发生在了右扶风,三辅中屯田数最多的地方。 …… 周晖很是激动,右扶风的地震瞒不过人,他听闻后当即狂笑三声。 茂陵失火加三辅地震,皇天上帝都在帮助他! “一定是有人违背天意,做了不仁不义之事,上天才会降下灾异。”周晖口中重复着这样的话,“右扶风,上天所指不言而喻,哈哈哈……” “对,就是这样!”周晖喊来仆从,准备外出,去告诉旁人他的观点。 但忽听前院传来一阵嘈杂声。 周晖心中不满,马上让身边的仆从去查看,但好一会儿仍不见回音,甚至还传出了哭喊声。 他心中一怒,觉得自家这些仆从成何体统?好心情都要没了。 正要去喝骂两句,忽见几个身着甲胄之人出现在了他的院中。 “汝等是何人?竟敢擅闯此地?不知此处是鸿胪卿的住所吗?还不速速离去!”周晖倒有几分胆气,面对甲士毅然拔出了佩剑。 “你是周晖?” “正是!” “拿下!” (本章完) 第237章 地震之后 第237章 地震之后 周晖心知这么一帮甲士青天白日之下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的家中,必然不简单。 难道是他做的事被人发现了? “尔等擅入此地,可有诏令?”周晖不愿束手就擒,他持剑做着最后的挣扎,心中幻想着他从庐江带来的数个身手不错的门客,能从前院杀过来。 却见眼前的几个甲士拔出刀来快步向他逼近,其中一人道:“骠骑将军部下奉令行事。” 那人继而怒喊道:“司马有令,反抗者,死活不论!” 周晖心里一慌,下一刻,只感觉手上一痛,佩剑脱手而出,掉落在青石地上,发出的响声让他的心沉入谷底。 同样的一幕不止出现在此处。 被抓捕的人身份不一,官秩最高者不足六百石,低者或为太学诸生,或为处士白身。 他们有一个共同点,皆出身扬州诸郡。 同时接到通报的河南尹府和雒阳县寺,以及执金吾,皆默契地对此袖手旁观。 钟繇以前和赵云同属东宫,曾有过数面之缘。 在获悉右扶风地震后,贾诩的反应很快,他第一时间就联系了赵云。 又摇了摇头,对钟繇道:“不对,应该是元常的错……若非元常一直以来明察当法,勤恳能干,老夫也不会如此清闲。” 不过他没计较这许多,待到新抓捕的一批囚犯被送进诏狱,赵云先后朝董卓和钟繇先后一拱手,告辞离开,寻贾诩去了。 赵云望着董卓,他思及自己过去应和董卓没什么交集吧,为什么廷尉卿对他这么热切呢? 明面上,他一本正经地说道:“下官此番乃是奉陛下之令协助贾校事,至于如何处置,还当由贾校事禀明陛下后再做计较。” 无论是崔烈还是袁术都一样,扬州诸郡之人的事,他们缘何要插手? 上一次地震还是十年前,那时候正是宦官当政最专恣的时候。 从鸿胪丞一路跟着董卓成为廷尉正的钟繇见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取笑道:“董公这回想要说笑却找错了人,子龙下官是知晓的,为公事时向来不假辞色,当初在东宫时就这样了。” 但连续两件发生在右扶风的灾祸还是不可避免地导致了物议哗然,即便少了周晖这等人在其中添油加醋,议论之声却依然逐渐变得与当初七郡国大水时无甚区别。 而今右扶风地震,波及陵寝,总要有人负责。 …… 曾与贾诩在调查王芬谋反案上配合过的赵云行动也很迅速,兵分多处,将与周晖及其结交的同党一一拿下。 但一开口,便原形毕露了——“子龙,可需老夫代为审讯?老夫这一年来担任廷尉卿,却没遇见什么大案,手痒地很!” 赵云听见两人间的玩笑话,不知为何,他觉得有些违和,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两人似乎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般亲近。 钟繇马上道:“公言之有理,是繇错了……” 董卓当然知道自己的话有些唐突,不过他的确没想到赵云拒绝的这么直接果断。 廷尉府,董卓笑意盈盈地望着不断被押进诏狱的犯人,他自并州入京已经快要两年了。这两年间,他的腰围肉眼可见的膨胀起来,脸上也圆润了一圈,笑起来倒让身上的武夫气息淡去不少。 他马上调整过来:“这么说还真是老夫的错了……” 赵云在向贾诩说完抓捕的进度后,没忍住向贾诩说起了在廷尉处的感受。 他知道贾诩是智谋之士,或许能替他解惑。 贾诩闻言,倒也没对着赵云装傻。 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子龙,此话出得我口,入得你耳,便止于此。” 赵云是贾诩的故人,在贾诩的心中也是个实诚人,他还是挺希望与这位皇帝看重的猛将继续保持友好的关系。 赵云闻言,马上说:“既然不方便,那贾公不必同我说了,省得贾公为难……” 正要喝茶的贾诩听到这话,手一抖,茶汤差点泼了出来。 饶是以他的脸皮,面对赵云真诚的话语,竟差点忍不住老脸一红。 真诚才是必杀技。 贾诩饮了一口茶汤,轻咳一声,言语中多了几分真诚:“倒没什么不方便的,我相信子龙能守信……子龙不知,廷尉卿董公在入朝之前,只希望在州郡领兵,陛下应是察觉到了。” 赵云脸色一变:“廷尉卿如此岂非乱臣贼子所为?” 他想到了董卓一直带着笑的面孔和粗疏爽朗的做派,这一形象在他心中一下子崩塌了。 “非也,董公不是早就应诏来京了吗?去岁还被陛下除为廷尉卿。”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赵云忽开口道:“贾公,我懂了,陛下是故意让廷尉卿明白陛下早有察觉。” 贾诩点点头:“子龙懂了就好,下次记得不要将此话这么坦然地说出口来……” 从贾诩处离开,赵云只觉得自己成长了不少,这是与在皇甫嵩帐下相比不同的见闻。 …… 鸿胪卿周忠并不在逮捕之列,周晖在家中被抓时,他还在大鸿胪府衙处理政务呢。 周忠一门心思地广大门楣,想要在自己这一代成全庐江周氏二世三公的美名。 忽闻家仆来报,对于周忠来说恍如晴天霹雳。 浑然不知发生什么事了。 在周忠看来,他的长子前来探望自己,顺便结交一些乡人好友,为再度出仕做准备,自无不妥之处。 这是大族子弟惯常的做法,没什么问题。 周忠还准备过段时间,就去寻一位名士,为周晖点评一二,增加名声。 家仆跟着上门来的甲士,亲眼看着周晖被抓去了廷尉的诏狱。 到底是亲儿子,周忠不敢怠慢,立马命人驾车,要亲去廷尉府问一问董卓,凭什么抓他的长子。 周忠打定主意,若不给他個说法,他定要上书好好弹劾一下那位凉州武夫。 出发没多久,周忠回过味来,叫来同行的家仆,问道:“廷尉府中不该有甲士,可知那些甲士是从哪里来的?” “主人,他们自称是骠骑将军的部曲。” 周忠听罢一口老血险些喷了出来。 (本章完) 第238章 叛乱与民变 第238章 叛乱与民变 “你为何不早说!” 周忠叫停了车驾,心中惶恐起来。 面对周忠的质问,他家的仆从伏跪在地,不敢答话。 但周忠已经无暇理会他了。 而今太平时节,有能力调动骠骑将军部曲到九卿家中抓人,还能送往廷尉处的能有几人? 屈指可数。 除了骠骑将军本人外,宫中的那三位他一个也得罪不起。 这一刻,周忠无比期望周晖做了什么惹怒董重的事。 “速去皇宫!”他吩咐道。 小黄门答道:“教子不严之罪。” 随着更多奏书公文抵达雒阳,刘辩获悉了更多关于右扶风地震的消息,他对着在场的卢植、马日磾等人说道:“右扶风杜阳县受灾最重,屯田百姓所居之房屋多有倾塌,此外,此地羌人居多,屯田不过一两年,恐有宵小之辈不服教化,借机生乱。” 之后,有小黄门前来,告诉刘辩,鸿胪卿周忠在威兴门外请罪。 云台殿。 丹阳太守上奏,山越贼帅祖郎、焦已因恐惧朝廷假借屯田之名吞并其部众,率山越作乱,山贼严白虎率众万余于吴郡响应。 …… 严明军纪,多加赏赐,恩威并施,时时监察……这些郡兵本身就是从百姓中抽调服役而来的,在卢植几人的建议下,结合刘辩自己的想法,很快就定下了章程。 他问道:“鸿胪卿请得何罪?” 周忠的九卿肯定是当不了了,唯一的问题是他在其中参与了多少。 刘辩已经知道了贾诩为了防止意外提前收网之事,他对贾诩如此果断的行动很满意。 …… 雒阳的物议还在继续,就贾诩的调查,周忠似乎真的不知其子的所作所为。刘辩的心终究还不够黑,没拿周忠的命去挡雒阳的物议。 刘辩想了想,吩咐郭胜说:“将此事告诉校事校尉,由他处置。” 未久。 “朕有意调附近郡兵前往杜阳县,用以震慑宵小,并协助救灾。却又担心军纪不整,郡兵借此欺压百姓,诸卿以为何如?” 无独有偶。 桂阳郡太守周昕上书急报,交趾刺史朱符,于苍梧郡以乡人虞褒、刘彦等使百姓开垦田亩。 然因强赋过重,百姓怨叛,联合山中盗贼及蛮,攻略郡县,朱符逃亡入海,生死不知。 说起来,数月前刘辩还因为周昕反对均输法而让贾诩派人查过他,其在会稽郡的家中资产颇为丰厚,暂未发现什么问题。 此时的交趾刺史部还没改名交州,在汉家的存在感一向不强。不过因为太过偏远,一旦出事解决起来向来麻烦。 像此类民变,因为气候水土不同,还有瘴气的困扰,很难派训练有素的中央军前往,只能依托附近州郡的郡兵。 但郡兵战斗力往往有限,除非对手更菜,或者为帅者足够善战,否则平叛的时间常要以年计。 如十多年前朱儁为交趾刺史平定南海郡叛乱时,便先在家乡会稽郡遴选乡兵,配合各处的郡兵,最终旬月之间,州郡平定。 一战打出了自己的赫赫威名,此后满朝公卿皆知朱儁武略。 交趾刺史朱符是朱儁的长子,刘辩在看到奏书后没有隐瞒,第一时间召朱儁来见。 但朱儁了解到交趾部发生的问题后,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关心长子的死活,而是先代朱符向刘辩请罪道:“臣子息无能,未能替国家镇守一方,家门不幸,实在是愧对陛下信重!” 刘辩急忙上前亲手将朱儁搀扶起来,安抚道:“公何出此言啊,且不说此只是桂阳太守一家之言,交州山高路远,道路崎岖,焉知事实真相如何?” “为今之计,当速速传令沿海各郡,找回朕的交趾刺史!” 朱儁被刘辩搀扶起来后,虽骤闻噩耗,却还是一脸坚毅地主动请缨道:“陛下,臣十余年前曾担任过交趾刺史,平定叛乱,对交趾颇有了解,如陛下不弃,臣愿为陛下谋划一二。” 刘辩见朱儁如此情形下仍丝毫不提亲自去交州,心头忽有些堵得慌,建议道:“不若由朱公亲往,有朱公在,交趾刺史部弹指可定。也能尽早找回朕的交趾刺史。” 朱儁只一犹豫便摇头道:“非是臣不愿领命,只是而今雒阳物议沸腾,扬州亦不安稳。交趾部偏远,其民乱为疥癣之疾,借州郡之力便可定之。” 刘辩又劝道:“朱公放心,而今京中还有刘备、关羽、赵云、张辽等将,扬州山越也不是第一次作乱了,有荀公坐镇,乱不起来。” 他瞧出朱儁脸上有意动之色,遂拍板决定道:“就这么定了!” 刘辩记得,在汉末,交趾部被士燮掌控,其行事做派还要超过当初的南越王赵佗。 派朱儁去,虽有大材小用的嫌疑,但若能借此再增加一些朝廷对交趾部的掌控,削减一下当地的豪族势力,也不是不行。 只是朱儁虽出身扬州南方的会稽郡,但距离上次去交趾部已经过去十二三年了。 想了想,刘辩说道:“近年来鸿都门学张机与华佗钻研伤寒杂病已有所得,此前张机已前往荆州寻找草药,治病救人。朱公此行务必经荆州带上张机,以防行军途中沾染伤寒瘴气。” 刘辩同时准备让仍留在鸿都门学边著书边给人看病的华佗选出个得力的弟子,跟随朱儁。 在刘辩记忆中,南方的瘴气极有可能是通过蚊虫传播的疟疾,不可大意。 朱儁觉察到了刘辩的想法,慨然道:“臣如今尚能饭斗米、肉十斤、披甲上马!” 刘辩听出朱儁举的是“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故事——郭开贿赂赵王派去见廉颇的使者,使者回复赵王时如实说了廉颇的饭量,却私加了一句“一顿饭拉三次”。 最终廉颇未被赵王启用。 刘辩回应道:“今无郭开之佞,朱公尽可施为!” 此后,又有来自包括零陵太守和附近监察从事的在内的数份奏书抵达到刘辩面前,与周昕所言有不同之处。 朱符也有了两种形象,一是盘剥百姓的恶吏,二是施行善政却为人所欺。不管哪种,朱符已经逃亡入海是肯定的。 (本章完) 第239章 壮士未老 第239章 壮士未老 朱儁当然不觉得自己老了。 不过对于刘辩的关切,他内心深处还是特别受用的,稍稍冲淡了他对长子下落不明的忧思。 此外,朱儁很在意苍梧郡民变的真正原因,若真是因朱符的苛政官逼民反,那他可真是无颜以对了。 而刘辩当然也明白这一点。 在送别朱儁那日,刘辩于拉着朱儁的手,千叮万嘱,最后道:“朕在此处,等候将军得胜归来!” 他生怕出现最坏的情况,导致自己这位性情刚烈的老将军一时想不开。 朱儁利落地答应了。 朱儁的次子朱皓素有推诚信人之美名,在河南尹治下为县令,在了解到的兄长的消息后,起初还想辞官跟随朱儁同往交趾部,被朱儁严词拒绝。 他已经有一个儿子在交趾部了,皇帝如此信任他,不是他肆意的理由。 一是以宗族姻亲为纽带,但此种关系往往呈现很强的地域性。 未等朱儁出兵,其中大半贼人竟作鸟兽散,逃入了山林之中。 旁的不说,距离稍微远一点,送封信都要一二十天起步,有这时间,黄菜都凉了。 在朱儁抵达之前,公文已经先行来到了荆州。 距离朱儁最近的苍梧郡,参与叛乱的贼人听闻是朱符的父亲领兵前来,其中大多数人都知晓朱儁十多年前平定交趾部叛乱的战绩,全都惴惴不安,生怕遭受朱儁的报复。 与刘辩作别后,被拜为后将军的朱儁离开了雒阳,随行者不过十数人。 廷尉诏狱。 作为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族子弟,天生带着两种关系。 所以朱儁在靠近苍梧郡时并未急着领兵平乱,也并未着急去寻找长子的下落,而是先分别派出了使者,去交趾刺史部各郡去探查贼人的虚实,宣扬朝廷的威德。 民变一起,本就以遍地夷人、山贼林立为常态的交趾部很快就生乱了,比朱儁想预想的还要乱。 安南将军刘表与荆州刺史周乾不敢大意,在他们的监督之下,荆南四郡的太守皆奉命扩大郡兵的规模。 然而即便如此,周晖仍不肯承认山越叛乱与他有关。 因泉陵县令黄盖素知兵,曾跟随盖勋平荆南叛乱,以功由县尉迁为县令,亦被朱儁调入军中。 …… 待朱儁抵达时,四郡的郡兵屯兵于苍梧郡相邻的桂阳零陵二郡,士卒粮草,一切都被准备妥当。 周晖结交门客,常自比于孟尝君。 雒阳。 但在诏狱的严刑之下,他恨不得把自己五岁尿裤子的事都说出来。 交趾刺史部的民变刘辩无从判断缘由,但扬州丹阳郡的山越叛乱,背后是否和扬州的豪强大族反对收回公田有关? 有此怀疑的不止刘辩一个。 更别说面对利益分歧,亲兄弟都能形同陌路,在这一点上,袁绍袁术两兄弟很有发言权。 二是父辈的门生故吏,但既是隔了一辈,便没了举主与被举者关系的约束,之后的关系能不能维持下去,还要两说。 也因此,这年头想要在暗中组建一个隐秘的、利益一致的所谓某某官僚集团可以说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 但暗中不行,明面上却有一种方法。 即通过经学来串联各方,以讲学、游学等为由,汇聚在一起,统一思想,进而解决了最关键的问题——距离的限制。 虽不能称为某某集团,但可以借此发出一致的声音。 周晖此来雒阳,疑点很大。 周忠在从跟随周晖的仆从口中得知周晖的一些动向后,也是这么认为的。 结合京中的物议,周忠觉察了族灭的风险。 知道到皇帝不肯见自己,周忠在犹豫之后去了廷尉府。起码要见一见周晖,了解周晖究竟背着他做了哪些事,才好应对。 他虽然和董卓没多少交情,最大的交集大约就是他接任了董卓空下的鸿胪卿了。但过去董卓对他总是笑脸以对,周忠认为或许可以尝试一下。 他刚一到廷尉府,就受到了董卓的热情接待。 周忠觉得希望很大,话语中也把自己的位置放的很低:“董公,在下有事相求。” 董卓笑道:“周公不必客套,直言便是。” 周忠叹息一声,道:“家门不幸,以致于家中孽子瞒着我犯下大错。我想去见一见我那孽子,去问一问他到底背着我做下了多少错事!” “不过是小事,不值一提。”董卓毫不犹豫地应允了,立马喊来属吏,在属吏抵达前,他忽然像想起什么,问道,“险些忘了,老夫听说周公此前请见陛下,不知陛下如何说?” 周忠摇了摇头,语气惆怅:“陛下不愿见我。” 说完,属吏已经到了,问起何事,董卓却摆摆手,回道:“无事,你且回吧!” 转而看向周忠:“周公也请回吧!恕不远送!” 周忠:…… 他灰溜溜地离开了,恨都恨不起来。 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周忠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情冷暖。 先是皇帝派人收缴了他的印绶,此后他原先交好的同僚对他避如蛇蝎。 而周忠自己提拔的故吏普遍没能力帮上忙,他动用了一切人脉,包括他父亲留下的。 周忠的父亲周景早年曾依附梁冀,在州郡为官期间,提拔了许多贤士,并且对这些被他提拔的贤士待之甚厚,赠送什物,无不充备。其担任豫州刺史时,就曾征辟举荐了陈蕃、李膺、荀绲、杜密等有名的贤士。 这些贤士曾名噪一时,可惜而今多已故去。 其中荀绲,便有一子,名曰荀彧。现在尚书台为内臣,光从履历来说,就很得天子赏识。 找出这一层关系后,周忠立马奉上拜帖,登门拜访。 而荀彧也不愧出身颍川荀氏,并未踩高捧低。 他不仅见了周忠,还对周忠以礼相待,对于周忠希望能见周晖一面的请求,他也没有一口回绝,而是真诚地向周忠表示,他会将周忠的请求转告天子。 周忠只能相信荀彧说的是真话,而在周忠见完荀彧的次日,廷尉府来人,请他去诏狱同周晖相见。 (本章完) 第240章 荀彧战略的执行 第240章 荀彧战略的执行 云台殿。 刘辩与荀彧相对而坐。 在荀彧担任尚书右丞之后,两人这样面对面的机会便少了许多。 不过,在刘辩处理的许多奏书,可能都经了荀彧的手。 “周忠去了廷尉诏狱?”刘辩问道。 荀彧答道:“是,贾校事也已经前往了。” “文若觉得周晖与丹阳山越叛乱有关吗?”刘辩问道,若非在审问周晖时没有进展,也不会在此时同意周晖父子相见。 “臣以为,以周晖的做派,没有做此谋划的能力。” “是啊,若是他所为,又来雒阳自投罗网,过于愚蠢了。”刘辩认同荀彧的说法,剩下只有两种可能——巧合,或者周晖蠢而不自知,只是被人推上前台的小丑。 就看周忠能不能问出些什么了。 当初荀彧所献的四患五政的执政举措,以及后续的方针,目前刘辩都在一步步地施行中。 农桑、民俗、教化、武备、赏罚五政。 就连录尚书事的太尉马日磾都扛不住压力上书请辞。 荀彧也很不满,“坐镇司隶,深根固本以制天下”本就是他很早之前就向刘辩献上的谋划。 现在三河以河南为首,政治清明,被治理地相当好,三辅的人口也逐渐增多,他的谋划正在稳步实现。 毕竟出了兵灾太尉从来都是首当其冲。 听着荀彧杀气腾腾的建议,刘辩忽然想到,那些说十常侍擅权的,要不要真让十常侍在他们面前表演一下什么叫擅权? “如有敢言屯田苛待百姓者,当使其去往三辅,同百姓一同屯田。” 荀彧神情坚毅地建议道:“陛下,臣以为,而今雒阳物议不能再放任了。” 无论是陵寝起火、地震、还是南方的叛乱民变,在他看来,都不能阻止他谋划的进行。 右扶风的两处天灾本就已经引得物议沸腾了,随后又加上了扬州和交趾部的两处兵灾。 荀彧早有准备:“太学诸生人心不齐,可予以分化。官吏私下妄议朝政者,当严加治罪。游学之士口出妄言者,斥回原籍,永不录用!” “文若有何良策?”刘辩问道。 刘辩听完都被气笑了,看来之前贾诩和赵云抓的人还是少了。 “文若最近可曾关注雒阳的物议?” 其中,鼓励农桑本就是长久以来的国策,刘辩的屯田便是对其的践行。 荀彧说道:“据臣所闻,而今雒阳议论庞杂,有言十常侍擅权,屯田苛待百姓,三公无德,还有以太傅、大将军、太尉辅政不贤,招致祸患。” 《汉律疏议》已出,虽然刘辩没朝里面夹杂什么私货,但上面为各种案件罪行应该如何判罚提供了明确的标准。 兵甲已修,各地虽有叛乱,难成大患。 只在引导民间风气和教化方面则要稍弱一些,等到竹纸和印刷术普及开来,那时才是教化的良机。 而回到最根本的钱粮上。 刘辩又问道:“曹侍中的上书文若可曾见过,其言今岁均输法当能获益过一亿钱。” 荀彧颔首答道:“臣闻《史记》平淮书中曰,昔桑弘羊与全国州郡行均输法后,一岁之中,太仓、甘泉仓满,边余谷,又以诸物均输得帛五百万匹。” “今时移势迁,恐难复昔日之壮举了。” 刘辩听得狠狠地慕了,以最便宜的布帛来算,桑弘羊行均输法一年起码得了十几亿钱,就这还没算粮食。可他也知道两汉的情况并不相同,不能照搬硬套,曹嵩能得一亿钱就已经是大赚了。 官府从商,赚钱仅是重要的事之一,而且均输法还有别的用途。 当了解到均输法用实物代替五铢钱,刘辩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其能在改革税法上起到的助力。 他在税法改革上所要做的,不正是削减作为赋税大头的人头税,将之转移到田亩上吗,而田亩的产出,正是实物。 说起来,唐朝租庸调改两税法,明朝的一条鞭法,都是将赋税的缴纳的从实物变成钱。而汉室而今赋税的主体口算都是征收五铢钱,可刘辩却要反其道而行之。 不知算不算开历史的倒车。 “文若以为,数年之内,可有改革税法之机?” “朕有意再积蓄些钱粮,先择数个郡国试行,增田租至十税二,免除口赋,降低算赋,无钱可使绢代之,何如?” 荀彧没想到刘辩改革税法的心思这么急,立马劝谏道:“陛下,而今只是收回些数年前被占的公田便引来骚乱,丹阳山越与吴郡山贼叛乱原因尚不明。关西羌人尚未归心,臣以为,还需多深固根本。” 贸然增加一成田租,极易惹来或明或暗的反抗,荀彧在尚书台见多了奏书公文,在他看来,时机还不成熟。 刘辩从善如流,不提此事了。当然,就算荀彧同意了,他也会在之后和卢植商量的。 “朕有意逐步收回过去在册公田,文若以为如何?” 当初灾祸之时的假民公田放到现在已经是笔烂账,刘辩想要找到还有记录的田地,将之重新收归公田。 这次荀彧倒没有出言反对,只是很怀疑此事的可行性,开口道:“臣回去后,便去寻找过往记录,报于陛下。” 刘辩点了点头。 如今随着天下逐渐稳定,郡守国相皆是由朝廷任命的,其下的县令县长已经不再接受郡国长吏的举荐,长吏的任免权重新回到了朝堂手中。 但在县中长吏之下,基层官吏的任免依旧是个问题——不是每个地方都像三河一样靠近雒阳。 某种意义上,光武以来,汉室便通过放开盐铁的国家经营权以及地方基层官吏的来源,来对换每年稳定的租税,同时用军队威胁不服从者。 但这同样也意味着,中央放弃了对乡里的控制权,而豪族虽然受儒家修身的影响吃相变得好看许多,但终究在一步步蚕食这个国家最基础的构成——承担田租赋税徭役的自耕农。 郡国基层官吏的任免和郡国的盐铁经营权,同税制一起,作为压在刘辩头上的三座大山。 他很想将之拔除,但却只能慢慢来。 任重而道远。 (本章完) 第241章 卢植说马日磾 第241章 卢植说马日磾 在刘辩与荀彧对坐之际,卢植直接到了太尉府。 见到马日磾后,他冷哼一声,直言道:“我原以为翁叔与我一般有匡扶汉室之志,不曾想在艰难险阻之前,竟已生了退意。” 马日磾心知卢植说的是他上书请辞一事。 作为宪帝遗诏中钦定的太尉、录尚书事,他完全有理由不请辞。 马日磾面对卢植的横眉冷对并不退缩,言道:“我岂无此志向?然今四方灾异寇贼复起,雒阳物议都快要将过错指向天子了,我为太尉,岂能坐视?况三公因灾异请辞,早有定制!” 卢植听到这话,忽伸手指了一下马日磾,继而拍着桌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大笑起来。 这是大大的失礼之举。 马日磾明知卢植从一开始就在用激将法,见此却也有几分恼了,哼道:“你我虽是好友,但而今身在太尉府,即便你是太傅,也不能如此辱我!” 卢植话语中多了几分嗤笑:“旁人倒也罢了,我笑你马翁叔空读了这么多年经典,竟也为流言袭扰?” 以卢植现在的年岁和经历,一生所学融会贯通,所谓经学的条条框框早已不能限制他了,什么天人感应,从心而已。 卢植嗤笑一声:“那只是因为当时的灾祸多了罢了……便是不退又何妨,你是录尚书事的太尉,受先帝遗命辅政,不过些许议论而已。你终归是怕了,怕失了名声,怕有人骂你贪恋权位!怕革新的新政惹出更大的祸患,你这三公之首的太尉沦为千夫所指!” “八十余年还不够吗?”马日磾叹息一声,“且自以灾异策免三公以来,天下州郡的灾异,确比当时少了许多。” “况且何来定制?翁叔与我同修过汉记,焉能不知——汉兴三百九十余年,凡三公以灾异策免,始自太尉徐防也。自安帝永初元年,至今不过八十余年。这八十余年,与其说是三公失德而有灾祸,不如说是借着灾祸行争斗之实罢了。” 那时,正是邓太后邓绥专政之时。时人多把灾异的原因归咎于邓太后越阴之职,专阳之政,致使阴盛阳衰,被罢免的三公只是为邓太后挡灾罢了。 他就是怕了。 马日磾被说中心事,本能的不愿意承认。 卢植到底是马日磾的好友,三言两语便道出马日磾请辞的原因。 但他面对好友灼灼的目光,张了张嘴,竟一时语塞,说不出借口。 半晌,马日磾喟然一叹,承认被卢植说中了心事,他今天第一次直视卢植的双眼:“今凉州大胜,吏治清明,汉室中兴有望,为何陛下不愿安稳一点。” “各地没有大的天灾,兵祸民乱也都不能坐大,塞外鲜卑难以为患……在张角之乱后,国朝第一次出现这么好的局面,只需行宽仁之政加以维持,另使二千石长吏尽心王事,朝廷严查郡国每年上计的人口田亩,奖励增加的,惩罚减少的。以如今在册的田亩和人口,大治之日不远矣。” 马日磾说的有他的道理,沿着前人的路继续走下去。黄巾之乱前后死了那么多人,原本用来养活这些人的田亩粮食被省了下来,而黔首们能活得下去,总不会揭竿而起的。 这是最安稳的道路,他不是没有尝试以此说服刘辩,但刘辩不听。 卢植正色道:“中平前后,张角之乱,谁人不知汉室倾颓?才智之士都能看出来,王莽篡权后的乱象极有可能再现。当时你我之辈所能为的,不过是秉着圣人的教诲,做个守节之人,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其间,有人保全自身,有人却以身入局,以图更改大势。 “那时,伱我可曾想过有今日的光景?” 随着交流的深入,马日磾说出了更多原本憋在心里的话——“前有均输法,扶持甄麋之辈行商贾之举,谋划公田,后有刘备在青州对当地大族所为,陈纪这样的大儒竟也跟着刘备胡闹。与民争利这样的废话我就不说了,此类事持续下去,必然有一日会如当初光武度田一般,逼反几十个郡国。” 马日磾说到此处,双手撑着桌案,言语间毫不避讳:“今时不同往日,以光武皇帝重整河山的气势,尚且需要下定决心动用刀兵,今天子尚幼,未经挫折,将来那一日,子干有把握应对吗?” “子干既言修史,焉不知晁错之故事?晁错死前尚不知情,被中尉骗去腰斩于市时尚身着朝服。” 昔日汉景帝时下达削藩令后不过十余日,吴楚七国俱反,以诛晁错清君侧为名。晁错既死,七国之乱却没有平息,景帝用晁错的命证明了七国诸侯反叛的本质,后用了三个月平定叛乱。 卢植明白,他自己固然为大义不在意生死,但他却不能以此要求旁人。且口说无凭,除非真到那一日,否则没人能保证面对危机的刘辩的能做出什么选择。 哪怕卢植是愿意相信自己的弟子的。 毕竟,在这方面,汉家天子的黑历史…… 见卢植没有回答,马日磾扼腕道:“我一人死不足惜,然一旦有此日,必然连累宗族。” 卢植换了一种口吻,语气柔和了一些:“当初我在老师门下就学,扶风马氏的影响力我岂能不知?皇甫义真在三辅屯田,若非有你压着亲族,便是有大军压阵,又岂能有那般顺利?去岁以马腾入宗,翁叔替朝廷、替马腾担了风险。这些不仅我知道,陛下也是知道的。” 马日磾闻言再度叹息:“哪怕先安稳几年也好啊!多年来百姓疲敝久矣,早就该休养生息了。” 卢植深吸了一口气:“这番道理我如何不知?只是不在现下一鼓作气,待承平数年后,你我当真还有改弦更张的决心吗?况且陛下而今正是锐意进取之时,若是拖上数年……我所虑者,是几十年之后!” 虽然那时他必然已经不在了,可他如何能不远虑呢! (本章完) 第242章 表态 第242章 表态 卢植不愿意让事情的解决全依托后人的智慧。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就算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解决不了问题,也要尽力为后人多做一些准备。 卢植听出马日磾言语中流露出的态度已经软化,也听到了马日磾真正的想法。 马日磾的想法很保守,但这种保守却符合多数大臣的想法。 从前,国家蒙难,自然要行非常之策,乱世当用重典。官僚们稍稍苦一点,委屈一点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毕竟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但现在国家看着恢复过来了,已经没了倾覆之危,自然没人再愿意受委屈,不如让国家回到以前的安稳的老路上来,然后修修补补就好了。 卢植此番前来太尉府,当然不止是为了同马日磾说说话,而是希望马日磾能够继续同他、同刘辩勠力同心。 他指出了最根本的问题:“现在的大治只是表象,并未触及汉室长久以来的隐患,这天下百余郡国,究竟藏了多少人口田亩,朝廷派往各地的郡县长吏,又有多少真能为民做主?” “诚如翁叔所言,即便缓缓为之,各地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卢植的语气激昂起来:“翁叔觉得行事急了,那就慢一些,再慢一些,只要不停。害怕郡国生乱,那就勤修兵甲,于行伍提拔猛将。” 卢植在马日磾那里耗费了大量口舌,在此处不愿废话,被奉到主位上时也毫不客气地就坐。之后直接言明说:“今日请太常、执金吾、河南尹、御史中丞、太学祭酒来此,只为一事,这京中物议!请大将军三公来此,一来做个见证,二来京中物议也涉及吾等,想要借此分辨清楚对错。” …… “我认识的马翁叔绝不会有此念!” 大将军何苗,司徒羊续,司空樊陵,御史中丞袁基,太常蔡邕,执金吾崔烈,河南尹袁术,以及在官秩上似乎不够格的太学祭酒杨众。 “总会有办法的,光武皇帝有能臣猛将平息郡国之乱,难道我辈就不如先人?” 在刘辩之外,这五人已经是汉室地位权势最重者了。 见卢植与马日磾前来,众人马上在何苗的带领下迎接。 “但这,不正是我等老臣的职责吗?” 卢植笑着引马日磾来到了太尉府隔壁的司徒府,在这里的小朝堂中,马日磾看到数个大臣已经在此等候了。 “现在扬州屯田,江北两郡蛮人难成气候,还没轮到江南呢,便在明处引来这般风波。荆州刘表与刺史周乾似有不和,又面临交趾部民变。益州路远,桓典与种拂倒是相处融洽,但终究没有多少进展。在暗处,在将来,还不知有几多波折。” 何苗与马日磾一左一右坐在卢植的下首,然后才是作为此地之主的羊续,以及樊陵。 被请来的五个大臣无不肃然。 不等旁人开口,卢植继续说:“陛下不愿以言获罪,是以从未限制雒阳官吏士人,及太学生们议论政事,从而使言路畅通。然这京中物议委实不像话,什么十常侍擅权、屯田苛待百姓、我这个太傅与大将军、太尉蛊惑天子!” “此等言论竟也能多方流传,何其荒谬!” 卢植斥责完后,看向杨众:“祭酒有何话说?据我所知,这太学之中,做此议论者不在少数,祭酒必然知道其中的道理吧?” 杨众面对卢植的质问,一时哑然,卢植说的是实话,而议论中的这些罪名……杨众作为杨彪的从弟,当然知道屯田是绝对不能有错的,而当着当事人的面骂人家蛊惑天子?找死也不是这么個找法。 他不能不答,只能寻了个能说的点:“而今张让赵忠等中常侍尚在天家侍奉,太学生们对此疑虑也是有的……” 何苗却在此时开口道:“自光熹年来,西园礼钱已停,中常侍除了毕岚以外俱被陛下束在宫中,辅政之事也有三位录尚书事,若有中常侍擅权,吾等岂能不知?” 蔡邕当了太常之后与杨众接触颇多,两人向来谈得来。他虽也觉得如今京中物议有些过了,却还是为杨众辩解道:“自太学增扩以来,太学诸生针砭时弊,仗义执言,激浊扬清以为‘清议’。今虽有错漏之言,然此言亦有反对者,未能成为共识。” “我以为,待多些时日,真知灼见定能显露出来,如此,正合陛下不愿阻塞言路之心。” 崔烈早就因为买官之事受过清议的苦,不愿在这上面发言,只想着卢植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袁术本想说些什么,却见袁基朝他使了个眼色,犹豫片刻,终归是闭上嘴。 卢植并未纠结什么言路畅通的问题,他换了个话题:“在座诸公中,未有与陛下相处日久胜过我者,便是大将军也不如。” 何苗连连点头。 卢植朝何苗颔首示意,后说道:“此番虽有议论天子之嫌,然不说此话,恐有人不够重视!陛下有一桩好处,诸公都能从这桩好处中受益,若是因为什么可以避免的事让陛下没了这桩好处,必然得不偿失,将来亦会悔之晚矣。” 樊陵拱手问道:“敢问太傅,是何好处?” 卢植道:“当今天子,是讲道理之人。” 在场的大臣们初听一瞬间全都觉得奇怪,但随即陆续醒悟了过来。 在场之人都是经历过宪帝时候的,明白讲道理的好处。 “据我所知,陛下只有一次未讲过道理,然那次事出有因,也算是讲道理了。”说着,卢植瞥了一眼袁基,后者察觉到了卢植的目光,下意识地偏了一下头。 没在这方面多提,卢植环顾一圈在场之人:“我想,诸公都不愿看着陛下在此方面有所改变吧!” 蔡邕也不说话了。 要是宪帝也能讲道理,他何至于依托羊氏,被迫躲在吴地那么多年。 崔烈开口道:“具体如何去做,还请太傅公吩咐,执金吾上下无有不从。” 有崔烈在先,袁基立马跟进,袁术同样如此。 蔡邕犹豫之后同样表态。 (本章完) 第243章 冷却 卢植见在场之人被自己的三言两语说服,也不惊讶。 归根结底,在场的重臣们有一致的意见,目前雒阳的物议是有些跑偏了的。 在场的十人中,除了五位在物议中被攻击的当事人,另五位都能在这方面有所作为。 这五位中实际上有资格掰扯一下的也就蔡邕和崔烈。 相比之下,太学祭酒杨众更像是个添头,哪怕他素有名声,依旧被卢植用来表达他对部分太学诸生近段时间来作为的不满。 谁让太学诸生的声量最大呢! 卢植紧接着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对蔡邕和杨众的要求很明确——那些传播谣言的太学生须得管一管了。 说起来,随着今年第三次策试的结束,除了近年来新加入的太学生,留下来的资历深厚的太学诸生……或是认为乡吏的太低,或是潜心学业,或是干脆就是在太学混日子的。 他们普遍有一个共同点——出身不错。 总之,现在诸生中是缺乏实干派的,因为实干派大都实干去了,留下的诸生中的确有蔡邕说的仗义执言者,但其言论无法成为主流。 御史台则要针对那些在其中上蹿下跳的官吏发起弹劾。 太学生与处士也就罢了,当朝官吏枉顾事实非议朝政,哪有资格拿俸禄? 崔烈和袁术的任务就比较杂了,执金吾的缇骑们巡查雒阳城内,而整个河南都在袁术的治下。 卢植既没有告诉他们具体如何操作,也没说要做到何等程度。 看似全凭自觉,但太傅、大将军加三公,此五人的共同意志,谁敢小觑? …… “先前兄长是什么意思?”袁术与袁基并肩而行。 虽然他袁术在卢植、崔烈这帮人面前资历是低了些,但也不至于连句话都不能说吧? “卢太傅既然选择在司徒府内的朝堂说明此事,便是说明此事并非密会,卢太傅的态度、其下诸公的态度、我等的反应,很快就会被传出去的。”袁基挥退仆从,才耐心解释道。 这样,就算有人攻讦公卿们阻塞言路,他们最先攻击的也只能是卢植。 “卢太傅既然愿意顶在前面,我兄弟二人只需专心做事即可。” 袁术脚步一停,问道:“还有呢?” 袁基一愣,也停了脚步:“这不够吗?雒阳的物议本就是一摊麻烦事,而今我们虽不得不参与其中,不论怎么做都会招惹是非,然绝不可张扬。” “我深知这是兄长对我的关爱,但明哲保身非我所愿!”袁术说着,朝袁基躬身一拜,“此后再遇此等境况,请恕我不能再与兄长配合了。” 袁术告辞离开后,袁基在原地愣了好久,他如何不明白,袁术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半点不掺假。 演戏演久了,便成真了。 …… 廷尉诏狱。 周忠正在探望周晖。 望着身上伤痕累累的儿子,周忠说不难受是假的,可他心痛之余却是止不住的愤怒。 他周氏起家本就没有几代,虽出过一个三公,然底蕴不足,一旦因此事招致天子厌恶…… 不止刘辩和荀彧贾诩想要知道周晖的背后有没有藏着人,其与丹阳山越叛乱有无关系,周忠也想知道。 所以周忠明知道附近应是有人偷听,却还是直接问了。 周晖委屈极了,那些小吏对他用刑时问的问题再度从他父亲口中问出,勾起了他心中的恐惧。 “阿父,我真不知道山越人会叛乱啊,我联系那些人,真的只是因为颍川汝南人欺人太甚……而且,那些被强取() 豪夺的田亩明明就是我家的。” 周忠质问道:“那你入京之后做这些事时,为何不想着同我商量一下!” 周晖这时哪敢再说假话:“孩儿想的是父亲一门心思地想当三公,只怕颍川人让父亲献些地父亲都能同意,必然是不会准许的……” 周忠气急,扬起了巴掌,却拍不下去。 他提醒说:“你再细细想想,在你来京前,可有什么人鼓动你来京?” 周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周忠见状满怀期待:“是谁?” “是二弟,当时公瑾还劝我,是二弟把公瑾赶走了……” 周忠眼前一黑。 他自诩不弱于人,竟今日才知,他的儿子竟蠢笨如猪狗。 原本诏狱里只有他的一个儿子,现在要有两个了。 …… 在司徒府朝会的第二日,御史台率先行动起来,袁基带着数个侍御史连连上书,一日之间,弹劾在京大小官吏三十余位,悉罢之。 其中官秩最高者为比千石的卫尉丞周昂,其乃桂阳太守周昕之弟,宗族在会稽郡颇多产业。 太学紧随其后,蔡邕在太学连续住了三日,此后开革太学生中十余位。 考虑到太学诸生与雒阳官吏之间的数量对比,毫无疑问,蔡邕最终还是留手了。 而执金吾的缇骑与雒阳县尉所属在加大了在雒阳内外的巡查力度,每每有士人聚集议论者,皆不约而至,倒也不制止士人们的议论,只是将议论的内容记录下来。 最后,随着太傅卢植对京中物议的态度流传开来,原本沸腾的物议犹如烧热的铁锅被浇了一大盆凉水,虽还有些滋滋作响的声音,但已经开始以极快地速度冷却了。 后续的消息传到云台殿,刘辩甚至还有几分失望,他还没动手呢! 在刘辩面前,贾诩平缓地说道:“依臣所知,周晖兄弟二人自诩豪爽,然皆是不知遮掩之辈,不可托付大事。” 贾诩虽然已派人去抓捕周晖之弟周曙归案,却也在话语中暗示刘辩,不要对此抱什么希望。 再三调查之后,贾诩认为,周晖兄弟与山越叛乱应无关联。 他们没这个能力。 而扬州多有人口大族、宗帅豪强,尤其是江南四郡,但缺少公卿之家。以周氏的地位,恐怕没人能以他们为饵。 亲自汇报完周氏之事后,贾诩又道:“前卫尉丞周昂罢官后,并未离京,与何颙、郑泰等相交甚厚,因常只与三五人议论,是以并不显眼。”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44章 宦官的威慑力 “彼辈所议能有何事?左右不过宦官该死,朕与民争利罢了。” 郑泰,何颙,皆是刘辩耳熟的名字,都是颇有家资田亩的名士。 “陛下所言极是。”贾诩附和说。 刘辩看向贾诩,忽然问道:“文和,在周忠罢官后,应有许多人注意到你了吧?” 毕竟倏忽之间猛然发动,拿下了多个官吏,此后又直接让一个九卿罢官。 刚开始朝臣们可能还有些疑惑,但在雒阳城中动兵是要有诏令的,随着局势清晰,贾诩和他背后刘辩的手笔便掩藏不住了。 贾诩也很无奈,当时须得动手,不能让周晖参与右扶风地震的议论,这是态度问题。 虽然从现在来看这一步棋似乎走的有点臭……之所以加个似乎,是因为卢植能这么快统一三公的意见及时处置京中物议,不能排除此事的影响力。 经此一事,原本藏在暗处只把伍孚推出来的贾诩不得不站在前台,审视、敬畏、巴结、惧怕,突兀增加的种种目光让贾诩很不习惯。 “这一次,就由朕来替文和挡一挡风雨吧!” 贾诩疑惑不解。 …… 雒阳,郑宅。 郑泰与何颙皆是仕途失意者,他们除了都曾是何进的座上客外,二人都曾当面得罪过当今天子,可谓是同病相怜。 但他们的名声还在,甚至因为他们曾在刘辩面前“仗义执言”,由此还受到了一些人的追捧。 所以二人在先后去职罢官之后,并没有像曾经被袁隗摆了一道的韩馥等人一般见复出无望就离京返乡了,而是仍旧留居雒阳。 二人常结伴清议,每日前来拜访他们的人一直不曾断绝。 有太学生,有游学士人,还有当朝官吏。 而今雒阳虽因卢植的出面不再有大规模的聚会,但三五好友相聚,执金吾和河南尹却也看不过来。 何颙指着院中一颗树的树梢,叹息说:“今之炎炎夏日,竟无几处蝉鸣!” 郑泰闻言,当然不会说他嫌蝉声惹人心烦,昨日便命仆从将附近树上地下的蝉尽数除去。 而是指着远处传来蝉声的地方,笑道:“虽有黄雀在侧,然终有敢鸣之蝉。” 周昂被免罢官以来,几多抑郁,与何郑二人相处,才渐渐走出来,闻言也起了兴致,正要说些讽刺的话,刚欲开口,只听得一声响。 随即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兵甲碰撞的声音。 周昂为卫尉丞,对后者分外熟悉。 他脸色一白,刚要说些什么,甲士已经出现在他所在的院落中了。 而令周昂更慌张的是,他认出了那个为首者——中常侍张让。 郑泰虽然曾经结交过许多门客,但在因此被罢过一次官后,便不敢再这么干了,况且就算有门客,面对甲胄齐全的卫士,不过螳臂当车。他的住宅也不大,毕竟是在寸土寸金的雒阳,即便已经是在城外的坊内了。 除了开头破门那一下,张让几乎没遇到反抗。就连破门,都是因为他没有先敲门,故意的。 张让望着被制住的何颙等人,趾高气昂地宣布:“陛下有言——朕听闻何颙、郑泰、周昂皆言屯田害民,《中庸》有曰,‘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又曰,‘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朕听闻诸君子从未去过屯田之地,莫不如代朕去右扶风看看,切身参与屯田,屯田有无苛待百姓之实,也不枉受过圣人的教诲。” 刘辩的话,相当于指着他们的脸告诉他们“做人要诚实”,“少说话,多做事”。 何颙郑泰都有反驳之心,然嘴被堵得严严() 实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之后,张让又按照名单,去请了几个常来此地的太学生和游学士人,俱与三人同往右扶风。 …… 忙碌了一天的卢植到家门口,就听前来迎接的家人说起有客来访。 不止是他的好友杨彪,还有杨彪的从弟杨众。 杨彪见卢植到来,先行致歉道:“贸然登门,当了恶客,实是不该,子干莫要见怪。” 其实以两人的关系,随便什么时候登门都行,而杨彪此言,便是在告诉卢植,他只是碍不过从弟杨众的请求,不用在意他的立场。 卢植当然明白杨众是为何而来,和何颙等人一起被送去右扶风参与屯田的太学生,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不等杨众开口他就摇头道:“莫要提了,此事已无转圜余地。” 卢植哪里不明白,刘辩就是故意的。 其实刘辩绝对是可以不用宦官做这件事的,在整个过程中,张让可以被任何一个说得上话的官员替代。 但刘辩还是用了张让。 卢植能理解刘辩的不满——雒阳物议给出的罪名乃是刘辩口中的“莫须有”,所以刘辩很任性地回应——何颙等人说宦官擅权,那就让他们体验一下什么才叫宦官擅权。 而他之所以没有阻止,听之任之,是因为无论从命令的下达还是到最后的执行,刘辩都已经足够克制了。 没死人,没牵连,连家都没抄。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总不能一直让皇帝忍着吧。 张让出动后的效果可以称得上立竿见影。 就刘辩从贾诩处得到的最新情报,再也没人提什么宦官擅权了。 时隔数年,士人们终于记起了当初宦官擅权时真正的样子。 肆意诬陷,残害忠良……那一晚,许多人回想起宦官专权时的恐惧。 这才过去几年?旧的记忆尚在。 光熹朝的宦官……挺好。 而随着何颙等人当时就被请去了右扶风同百姓们一起参与屯田,坊间关于屯田苛待百姓的议论也逐渐平息。 那些高高在上的士大夫们,岂愿意和黔首们一样日日忙于田亩? …… 太学旁边的右郎署门前,一少年正望着面前不算气派的官署,意气风发。 这就是他接下来要待着的地方了吗? 有一路过的郎官见他小小年纪在此张望,以为他是谁家走丢的孩子,遂上前询问。 少年立马掏出了代表身份的印信。 郎官看了两眼,问道:“孙策,孙伯符?” “正是!”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45章 三署郎孙策 孙策其实去年就可以被荫为郎官的,那时,孙坚为太守的三年之期已到。 但当时恰逢皇甫嵩平凉州,由此便耽搁了下来,孙坚索性继续把孙策带在身边,这一耽搁,便拖到了现在。 作为受荫郎官,孙策年不过十六七,理所当然的被分到了右郎署。 汉人尚右,比如贬官被称为左迁,地方大族被称为豪右。但在武帝时,以卫青为首的闾左起势,影响深远,放到官场上,就是左郎署的地位要比右郎署高一点点。 当然,有只取五十以上郎官者的五官署在上面压着,三署总体上倒也算和谐,左右郎署倒也谈不上什么鄙视链。 话说在孙策受荫为郎官之前,傅燮曾建议孙坚先把孙策送到太学,等过个三四年孙策年满二十了,走家乡郡中孝廉的路子入三署,前途会更顺畅。 这是实话,交心之言。 虽然孙坚出身寒门,但以他今时的地位和孙策的少年英才,不愁得不到家乡孝廉的名额。 只是孙坚犹豫良久,又和已经有了主意的孙策商议一番,还是决定走了老路。 一来孙坚好几个儿子呢,孙策也要为弟弟们考虑。 二来孙坚当初不也没被举孝廉嘛,而今不也封了侯,成了二千石。孙策的已经比孙坚当初高太多了,正是少年意气的时候,同为郎官,他不觉得多一层孝廉的身份能如何如何,孙策更希望效仿父亲,马上觅封侯。 …… “伯符,你我是同乡啊!” 孙策见到眼前的郎官喜笑颜开,他虽年少,却也理解出门在外同乡意味着什么,马上接受了前者的示好。 “吾名陆俊,字公逸,吴县人。伯符你也是荫为郎官?”陆俊言谈间愈发热情,虽然他的年纪是孙策的两倍有余。 也?这么明显的信息孙策当然听出来了,他望着陆俊点了点头:“敢问君,不知我接下来该去何处领取印绶文符等物?” “无妨,我带你去。”陆俊引着孙策去一路攀谈着,言语间得知孙策虽是吴郡人,却自凉州而来,立马说道,“我识得一人,亦是来自凉州,是金城太守之子,马超马孟起。” 孙策脚步一顿,然后才语气平静地道:“倒是听说过,只是未曾相见,一年多前,我曾射过他父亲一箭。” 只可惜他当时气力尚不足,没能射中。 “稍后我就引见……”陆俊继续引路,忽反应过来,“啊?” 谁能告诉他,这种情况还能不能引见? 陆俊带着孙策领了印绶官服,之后见孙策对三署的有了解,但不深,便顺便为他介绍起来。 从而展示一下他这位老郎官对乡人的亲切。 三署各有中郎将掌管,但实际上真正能决定郎官进退的,是更上一级的光禄卿。 早在和帝时期,三署的官邸便从皇宫中搬迁到了洛阳城外,与太学为邻。郎官们住在城外,花费也更少。 目前从属于三署的郎官加起来有近七百人,此数在三署郎的制度形成后已经算是少的了。 三署郎官们作为地方县级官员和九卿、尚书台等官署属官的主要来源,需要接受三署的培养,精通“吏事”。对此的考核,在制度上是有明确规定的,有点类似于太学的通经考试。 ——从这个角度说,少数郎官,尤其是孝廉出身的一些人,能够在刚入三署时就通过考核被提拔重用,在符合制度的情况下其必然曾通过家学或是师学精通吏事,或是本身就有多年做吏的经验。 如今,三署郎更偏向文事,其原本的职责——更直执戟,宿卫门户,出充车骑的武事更多的被虎贲郎和羽林郎代替。 也() 因此,三署郎官除了要被派去内朝当值外,还时常会在需要时被派去“给事他署”,充当临时工。 尤其是后者,虽然公卿尚书台等中只有三公能自主招募府属,在实际操作中,郎官们若能在九卿官署、谒者台、御史台、尚书台这样的地方,得到主官的看重,前途无忧。 孙策听到此处,明白了他一路走来,见右郎署中的郎官的确不多,其中看起来很闲的,更是寥寥无几。 好在他到底不傻,没直接问出口。 却听陆俊继续说道:“伯符不知,若是孝廉在三署考核屡次不过,是会被遣回乡里的。我曾听闻,早年间有人曾因此三举孝廉。然我等就不同了,能比他们多考几次。” 孙策听了此话,一时无言。 他大约明白为什么陆俊很闲了。 …… 弘农郡,何颙、郑泰、和周昂三人坐在一辆驴车上,何颙更是干脆脱了鞋,望着脚上被磨出的水泡,沉默不语。 刚被抓捕,要出发去往右扶风时,何颙与郑泰、周昂还有心思安抚被他们牵连的另外六个原太学生和游学士人。 何颙想着,宦官敢这般明目张胆地再度作恶,想必此时弹劾宦官的奏书一定能堆满尚书台吧! 他从雒阳出发这一路,应当会有许多仗义之士前来拦车吧! 然而怀着这样的想法,何颙非但没等到来拦车的士人,倒是等来了河南尹袁术派来的维持秩序的小吏们。 何颙与袁术早有旧怨,他以为是袁术阻止了士人们的到来。 等出了河南尹治下就行了! 这样想着,何颙咬着牙,一路来到了弘农郡。 起初他们还有过抱怨,但负责押运他们的宦官小黄门高望只回了一句:“尔等不过才走了几日就觉得辛苦,那百姓为何要背井离乡,受此辛劳?” 因为高望,还有一众士卒们都是一路走过来的,走的还是当初雒阳以东自愿前往三辅屯田的百姓走过的老路。 这时候他们的嘴没有再被堵住,却说不出抱怨的话了。 等到养尊处优的他们实在走不动了,高望才腾出原本装着物资的几辆驴车,一脸鄙夷地让被押往右扶风参与屯田的九个人得以歇脚。 何颙往日里不指着宦官的鼻子骂就不错了,但此情此景,他怎么骂的出来。百姓走得,他们走不得?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46章 驴 不过面对小黄门高望的态度,何颙也是有风骨的,他就是一路走到死,也不会坐一下这驴车! 其余八人刚开始时也都与他一般。 除了风骨之外,何颙心想,到了弘农郡,难道本地的大族子弟会不出面吗?雒阳那边没有追过来的人吗? 到时这些人来了,见他们坐着驴车,一世名声岂非要毁于一旦? 但身体却是诚实的。 扛不住就是扛不住。 又坚持了一日后,始终不见有人来拦车,何颙听到郑泰叹息说:“我若不上车,只怕被我等连累者也不会上车,若因此落下伤残,岂非是我的过失?” “骂名,我来背!”说罢,郑泰大义凛然地上了驴车,然后招呼起了另外六人。 周昂也不动声色地上了车。 何颙见着郑泰和周昂在他身旁的驴车上坐着,而他自己则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 他只能在心中暗骂。 又坚持了一日,何颙终于明白,他想等的人,不会来了。 然后何颙面对郑泰等人的劝说——虽然郑泰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但何颙的表现就是在打他们的脸。 而何颙也借坡下驴,顺势说服了自己:“何必同宦官计较呢?” 这便有了开头那一幕了。 若是高望刻意折辱何颙,何颙其实不惧一死,但要因为走路脚疼而死,怕是要沦为笑柄了。 …… 尚书台并未收到几封弹劾宦官的奏书。 实际上,张让带领卫士出宫又回来,闹出的动静并不算小,尤其是后来还有袁术的配合,此事不能说无人问津,只能说是妇孺皆知。 然虽妇孺皆知,却表现得无人问津。 但虽然尚书台处没什么反应,但贾诩那里却给了刘辩不少反馈。 无论是杨众托付杨彪去拜访卢植,还是羊续与黄琬这样的党人会面,类似的事不在少数。 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士大夫们自上而下地达成了共识。 当旁人举着洗衣粉说你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时,你最好真有…… 而十常侍,就是刘辩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刘辩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他此举,除了要为贾诩挡一挡风头,也是要掐断雒阳流传的所谓太傅等辅政之臣不贤的不实议论。 刘辩若不出手,恐怕真有人会借此机会强行给卢植安一个阻塞言路的罪名。他倒要看看,谁敢给他扣这个帽子。 经此事后,刘辩也接受了卢植和马日磾的建议。 改革,尤其是涉及到田亩人口的改革需要先慢下来。三辅需要稳定,南方三州不比三辅离得近,更需要缓缓图之。至于关东等地,则还需维持现状,确保二千石及县中长吏的廉洁。 …… 右郎署。 陆俊不用再担心互相引见马超和孙策了,因为两人仅差一岁,很快就被安排在了一起,学习处理吏事。 而两人之间的火药味从一开始就很重。 并一言不合,付诸于拳脚。 而今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马超差了一岁,面对孙策天然处于劣势。 每每到这时,陆俊都要上前劝架。 但打着打着,陆俊忽然发现,两人竟有些惺惺相惜起来。 陆俊不确定是打出来的感情,还是两人在学着处理吏事时心不在焉一同被责备惩罚时的感同身受。 他只知道,自己好像成了多余的那个了。 而且,与两人接触的多了,他明显感觉自己年纪大了。 () 陆俊叹息一声,忽然想念起了远在庐江的儿子陆绩,忽然生了去意。 反正他家除了他,也没人能用上他父亲作为二千石的荫任郎官的名额,倒也不算浪费。 “公逸兄,今日‘经神"要去太学讲经,不如一同去看看?”马超问道。 陆俊稍作犹豫,决定在离开之前去听一听‘经神"郑玄的讲经,也无不可。 只是他望着孙策马超,心中怀疑,这两人是能去老老实实听经的人吗? …… “唉,我就不该与你们同来!”陆俊叹息说。 他出发前的怀疑很有道理,此二人只是去太学看热闹的。 郑玄露天讲经,考虑到人很多,中间还专门安排有郑玄的弟子转述郑玄所讲的内容,以期能有更多人听到。 他们寻的就是这么个地方,陆俊听得郑玄弟子的转述,心中十分感慨。 不愧是“经神”,这经学中的道理经他一说,果然很有道理。 陆俊好歹有些基本功,也能耐得下性子,但孙策和马超就不行了,郑玄所讲超出了他们的所学,两人正是最有活力的时候,很快坐立不安起来。 甚至开始窃窃私语,聊起了雒阳坊间的趣事。 陆俊轻声劝阻:“我等先去旁处?” 孙策马超也知道方才的行为不算妥当,闻言一同和陆俊找了个完全听不到郑玄声音的地方。 孙策继续刚才未完成的话题,说道:“昨日我去马市闲逛,想要看看有无好马,就见到了我方才同你说的那个童子,甚是有趣,竟在旁边卖驴的地方挨个听驴叫,有只驴不愿意叫,他便在那里等了许久……” 刚说两句话,就听身后有人冒出声来:“你家这两个子弟不识得经典,扰乱讲经之所,又不积口德,议论人长短……你这个大人虽有些礼节,但不能教育子弟,终归无用。” 孙策回头一看,惊呼一声:“是你!” 背后议论被当事人听见,哪怕是孙策也不免尴尬。连被说是陆俊家的子弟都没第一时间反驳。 陆俊终归厚道,赶紧替两个人道歉。 他愈发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 童子自称王粲,小小年纪出口成章,反正陆俊自问是比不了的。 陆俊致歉之后,王粲依旧不肯离开,非要让说话的孙策亲口致歉。 孙策年轻气盛,看着年纪比他还小的王粲,当然不愿意。 王粲又是一大段话出口。 听得陆俊头疼无比。 若是再来一个年岁差不多的,他陆俊岂不成为带孩童的了吗? 这时,他忽又听到一个年轻的声音:“尔等既来此处,缘何不听郑…公讲经?”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47章 偶遇 听到这话,陆俊暗道一声苦,怎么又召来一个年纪相仿的? 而且看那人身边护卫的精干模样,必然身份不俗,说不得是哪个权贵之后。 果然,他就不该在雒阳与小儿辈相处。 听经过程中半道离开,少年人倒也罢了,顶多被说上两句“年少无知”、“年少轻狂”。 但他三十多岁,听郑玄讲经听了一半跑出来,是对郑玄不满还是对经学有自己的见解?要是碰到有心人非要与他辩一辩……苦也。 倒是王粲最先应道:“自然是追无礼之人而来。” 这话又让陆俊心中一慌。 倒是孙策完全没有感受到陆俊的紧张,应道:“不知你为何没听郑公讲经?我等原因约莫与你相同吧。” 说完,他又瞧着来人旁边的那个体格健硕之辈,应当身手不错……等等,怎么好似在哪里见过此人? 且不说孙策陷入了冥思。 要说这后来之人,自然是刘辩了,他在云台殿中静极思动,又听闻郑玄来太学讲经——他没有大张旗鼓的出行,只装作寻常公侯子弟。也算是效一效武帝故事了。 当然,乔装过的护卫是少不了的。 现在太学的人都聚集在了郑玄附近,其他地方倒是冷清起来,刘辩听到这边的动静,便来此看看热闹,也听到了他们在争论间互通的身份。 说起来,王粲只比马超小一岁,比孙策小两岁,但他比同龄人还要瘦小,而后两者身形挺拔,直把他衬得如童子一般。 刘辩见此,问道:“要说你小小年纪,也无家中大人作陪,怎敢孤身一人来此,不怕受辱吗?” 王粲却不慌不忙,坦然道:“我敢在此处呵斥他们,自然是有凭证的。其一彼辈背后议论,却又被我发现,道理在我;其二此处乃太学之内,又是光天化日,量彼辈不敢放肆;其三……” 说到此处,王粲却是隐隐有些得意起来——他看向刘辩身边身材高大的护卫:“正是因为看到你们在这,我才敢上前斥责他们。” 只是王粲虽出身大族,却其人却相貌不扬,且还没丑到惊天动地的地步,这小小的得意之色一露,便显出了几分小人得志的味道。 与之相比,若说孙策和马超肤白貌美,这两人肯定是不认的,都是惯爱在在凉州骑马的人,没那么白,但两人小小年纪皆都能称得上英俊了。 这年头,很多人都是颜狗,要么好看,要么丑得有特色,而王粲两者皆不沾。 唯有才华。 说实话,若非刘辩之前在一旁大概听明白了来龙去脉,估计他第一眼看到言辞犀利指责孙策几人的王粲时,估计也要三观跟着五官跑了。 刘辩记得好些年前,他曾在某站看过一个打小三的视频,当我见犹怜的当事人出镜时,弹幕瞬间全变成了“她一定是为了真爱吧……”。 当然,刘辩觉得自己最后一定能抛开第一印象秉持公正。 刘辩见王桀小小年纪,说话如此有条理,称赞道:“果真是少年英才,蔡公所言果然不虚。” 王粲此时还未吃过相貌身形的苦,尤其是前几日,更是出尽了风头,其原因还在于蔡邕。 蔡邕很看好王粲,宾客上门时,王粲也来拜访,他高兴地倒屣迎之,更当众称赞王粲的奇才。 论起蔡邕如今的地位,根本没必要用此种方法讨好任何人,而考虑到蔡邕的脾气秉性,王粲才华是实打实的。 也就是陆俊他们有些孤陋寡闻,消息还没传到他们耳边。 王粲见这不认识的人也知道自己的名头,眉眼间的得意与开心根本掩藏不住。 礼貌地问道:“在下() 山阳王粲,敢问君是哪家子弟?” 王粲说话间,孙策总算想起为什么觉得来人身边的护卫眼熟了,因为他曾见过一面,乃是骠骑将军的军司马赵云! 他睁大了眼睛,能让赵云甘当护卫的,还能是谁?总不能是董重的子嗣吧! 在孙策身旁的马超见刘辩先和王粲说话而不先理会孙策,甚至还称赞起了王粲,登时不满起来,不待刘辩回答王粲的话,便质问道:“伯符同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见马超作势还要挽袖子上前,孙策忙忙将他拦住,口中连道:“无妨,无妨。” 马超没好气地说:“我替你说话,你拦我作甚?” 孙策又不敢百分百确定刘辩的身份,也不敢明说,只得拉着马超的手小声说:“你看,我都不在意,莫要多言。” 马超终究不傻,感觉到了孙策与平日里的不同,安静了下来。 王桀因自己的询问被马超打断本就不快,见状讽刺道:“前倨而后恭,何也?” 马超当即对王粲怒目而视。 “好了!”陆俊忽然无师自通,半说半喊出了这两个字,现场为之一静。 陆俊说完,见全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登时又有些紧张,但总算开口了:“今日之事,本就是阴差阳错,诸位俱是少年才俊,难得相逢太学,不如化敌为友,也算是一段佳话。” 话说完,陆俊却见马超依旧怒视王粲,王粲则昂着下巴,斜眼看马超。 一番话,全成了无用功。 另一边,不止孙策认出了赵云,一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赵云也发现孙策认出了自己,同样小声提醒了刘辩。 刘辩没想到他特意没让相貌较为明显的关羽随行,结果还是这么快被人给认了出来。 不过他见孙策没有说破,心中反而产生了些恶趣味,对王粲说道:“在下乃是济阳侯的后辈,南阳人。” “不如由我做主,替各位分个是非,了结此事,如何?” 如果说之前孙策还有些许犹疑的话,那么听到济阳侯这三个字,半点犹疑都没了。 大将军的后辈和骠骑将军的司马,这组合…… 孙策立马应了下来。王粲因为父亲王谦的缘故不喜欢何进,对何苗却没什么恶感,他对刘辩印象不错,也应了下来。 马超被孙策拉着手臂,陆俊本就随波逐流。 双方本就是口舌之争,孙策主动作个揖,王粲马上回个礼,也就结束了。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48章 凉州箴 轻而易举地解决了矛盾,面对席地而坐的几人,刘辩当先说道:“诸君经历各不相同,我大汉各州景色亦有不同,不如借此机会交流一二,增长见闻,也算不辜负今日的相见?” 几人齐齐颔首。 刘辩先问了孙策和马超关于凉州惯吃的口粮菜蔬,后又问:“依两位所见,朝廷对待凉州羌人之策如何?” 马超率先说道:“羌人所求,不过公正而已。” 很快,几人就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 言谈之中,王粲只觉得这位济阳侯后辈当真博识,什么都是略懂,时而还能有发人深省的观点。 因聊得内容很杂,其他人倒也不怕插不上话,只有孙策藏着心事,话说的少了些,倒让大体上很沉默的陆俊在介绍吴地风物时多说了两句。总体而言,还是刘辩与王粲读的书多,说的也多。 对于刘辩来说,同王粲等人说话与同大臣们说话有很大不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在赵云的提醒下,他才意识到不知不觉竟说了近一个时辰,水都喝了不少。 出宫良久,他得回去了。 刘辩朝在场众人拱了拱手,道:“本想与诸君继续攀谈,奈何家中催促,只能先行告辞了。” “诸君若有事来寻我,可先找子龙,子龙是骠骑将军的司马,很好找……” 说罢,刘辩便带人离开了。 饶是王粲自幼聪慧,乍一下也没反应过来。 他忽然想起,自己方才只顾着谈天说地,只记得此人是济阳侯后辈,至于究竟叫什么,咦~他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不过回过神来的他总算意识到了。 这边王粲还在考虑要不要就今日此情此景写一首四言诗,旁边的陆俊却还在疑惑—— “大将军的子侄怎么和骠骑将军的司马在一起了?” 就算孤陋寡闻的他也知晓,因为西宫的两位,何、董两家外戚的关系并不算好,此早在数年前就已经不是秘密了,难道又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新变化? 陆俊习惯性地先怀疑自己。 这时,孙策终于忍不了了,说道:“公逸兄就未曾想过,能让战功傍身的赵司马近身护卫的,还能是谁?” 天子临走时已经透露了身份,他也就不用隐瞒了。 陆俊总算反应过来了,根本一秒都来不及激动,他慌张地问道:“我先前没说错话吧!” 而且,他前不久才犯过一次大错,虽然后来将功补过,从而得到赦免,但难免会给天子留下不好的印象。 被打断思绪的王粲见状也不恼,甚至还出言安慰:“又不是朝堂奏对,多是闲聊,便是说错一句两句,又不是悖逆之言,有什么打紧的?” 几人说着话,孙策忽然注意到了自天子走后一直沉默的马超,问道:“孟起,为何不言语两句?” “离家一年,不知家中是何等光景了,雒阳虽好,却不如家中自在。”马超神情有些低落,不知是因为涉及到凉州的话题还是刘辩的出现,让他忽然思乡了。 陆俊和孙策都明白马超的情况,一左一右拍了拍马超的肩膀。 王粲见此,忽念出了半首诗,曰:“上帝不宁,命汉作凉。陇山以徂,列为西荒。南排劲越,北启强胡。并连属国,一护彼都。” 此是《凉州箴》的一部分,乃是历经成帝王莽时的杨雄所作,当时正逢汉室衰微之际,那时的京都还是长安,而凉州已然群胡环绕,杨雄以此诗谏明凉州的重要性。 “凉州本就是汉土,今既见圣天子,当奋发向上。大丈夫建功立业,何愁不能衣锦还乡?何必做小儿女姿态?”王桀表情严肃,虽他人瘦瘦小小,但话说得却很高() 大。 马超颔首以对。 凉州。 “建功立业就在此时!”马腾挥剑指着前方的临羌县,这是韩遂所部在金城郡的最后一处据点了。 他麾下的羌人士卒得了命令,冲车和云梯纷纷涌上前去。 在刚刚完成的大片土山上,大批弓箭手在旁边更高的楼櫓上的瞭望手的指挥下向城***箭。 临羌县城位于烧当羌和湟中羌这两个最支持韩遂的羌人部族的中间,但今时不同往日。 自从韩遂与皇甫嵩一战,丢了麾下砸锅卖铁聚集的一万多羌骑后,面对原本弱于他的马腾,韩遂只余防守之力了。 烧当羌和湟中羌也变得不坚定起来,虽不至于拿韩遂的人头去当投名状,但要让他们再跟之前一样不遗余力,那是不可能了。 此二羌的支援力度下降,直接导致了韩遂守城力量不足。而另一边,马腾也有羌人血统,他虽又当了汉人的官,可对羌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而且跟着他的羌人也能继续当汉人的官。 羌人们又不傻,时间过了这么久,形势早就清晰了。 此消彼长之下,才有了今日之功。 眼见着城中还能抵挡,韩遂在金城郡经营多年,终究是有些死忠的心腹,马腾对身边人说道:“毌丘校尉,我见这城中形势,只怕韩贼逃亡,就在这一两日了。” 毌丘毅奉皇甫嵩之命来协助马腾,除了有一层监视的意思,也有确保韩遂不会逃亡塞外之意。 毌丘毅不解道:“临羌城曾是护羌校尉驻地,城防甚足。且早些时日,常有塞外羌人前来协助韩遂,便是我等身后的湟中羌,也不一定安稳,更别说临羌城西边的烧当羌了。” “尚未山穷水尽,韩遂怎么会愿意逃往塞外呢?” 马腾当即解释说:“校尉不知,这湟中羌虽还心向韩遂,但其和烧当羌一样,三十年前被段颎公杀而降之。而今我汉军又至,未曾治其罪不说,还许其官位,又有左将军坐镇武威,其中那些经历过三十年前之事的老人尚在,有他们压着,出不了大乱。” “烧当羌亦然,至于塞外羌人……校尉须知,这凉州羌人可未必乐意塞外羌人入塞。” 毌丘毅终究是北军校尉,听马腾说了些本地的情况,自是了然。 只要他们战事上不失利,韩遂留守此城,只是死路一条。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49章 韩遂的穷途 却说韩遂面对马腾的进攻,披甲亲上城墙,巡视了一圈,以羌人为主的士卒们士气大振,将城池守得严严实实。 待到击退了马腾的进攻,天色稍晚,韩遂才回到城中原本的护羌校尉府衙,忍不住叹起气来。 这时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人,他的女婿阎行以及自他起兵后才开始跟随他的成公英。 所谓板荡见忠臣,韩遂算不得什么君主,时到今日,身边两人已经是他身边最能指望得上的两个汉人将官了。 落魄至此,韩遂索性坦诚相告:“临羌城已是死地。” 士卒们殊无战心,守城第一日就需要他亲自上城墙鼓舞士气。 又解释了他原本留守临羌县的意图:“我原想着马腾这厮会念着些唇亡齿寒的道理,不曾想这狗贼竟铁了心的替皇甫嵩卖命,亏得他曾与我对着湟水发誓!” 韩遂之前见马腾身边有着不参与攻城的汉军,不是没想过来行离间计。然他的离间计非但没起到效果,反倒是他身边的将领全都收到了马腾的招降信,他退守临羌城前的安夷城就是这么没的。 韩遂想不通,马腾一个反贼,怎么倏忽之间就变成大汉忠臣了呢? 他却不知,历史上的马腾因为一个卫尉之职就屁颠颠地带着家人们去曹操那儿享大福去了。 而且现在跟在他身边的阎行曾数次收到孙坚的信,其中信上熟络的话语与阎行所说的“未曾联系”根本对不上号。 在韩遂几乎是日常地咒骂了一遍马腾后,他不得不面对现实。 阎行和成公英都是打过仗的人,韩遂不说他们也明白这个道理。 阎行知道孙坚给他写的信便是再给他两张嘴他都说不清,索性只表态道:“行愿追随大人入羌中!” 然阎行心中还有隐忧,塞外生活困苦,他自己倒不在意,只他的父母家人未必能受得了羌中的苦寒。 成公英这一路上一直跟着韩遂,倒是向韩遂证明了他的忠诚。 他心中心中对于后路也有一番计量,建议说:“汉军在凉州不能持久,马腾反复之人,而今他当了金城太守,待我等离了金城郡,他还能出塞追击不成?不如等到汉军退去,再联络故人、羌人,金城、陇西犹可有作为。” 对于汉军安抚羌人的策略,成公英始终是怀疑的:“如要在整个凉州引羌胡屯田,不知要花费几多人力财力,待我等离去,无人作乱,善政又能持续多久?待到凉州平复,皇甫嵩、傅燮皆凉州人士,焉能不被召回朝中?等再来个关东人刺史,关东人将军,少不得要像早些年一样,人走政息。明公,来日方长!” 不说成公英的想法是依着过去的经验还是一厢情愿,总归是出于某种朴素的情感。 归根结底,他还是想回来的。 至于汉室若真能在凉州将善政坚持下去,大不了当个处士隐居度日呗。 韩遂看了两眼阎行和成公英,此二人都明白羌中不是久留之地,他岂能不知。 且不说羌中不足以养活多少羌兵,难道真要他自己在羌中枯度余生? 韩遂说道:“近些时日,我常思索,今在金城困顿,究其根本在于势穷,面对马腾,缺乏辗转的空间,我欲借道羌中,前往河西。” “不过此是后事了,而今当务之急,是如何尽可能地多带兵先入羌中。” 阎行与成公英闻言皆是一惊,都未想到韩遂竟还想着去河西再与皇甫嵩斗一斗。 显然,韩遂对于当日被迫应战,从而亏空了家底,终究是不服的。 韩遂不服输,可阎行想到当日与那白马银枪将的交手,心中却是一阵后怕。 就连忠心耿耿的成公英,也() 只敢说等汉军走了再回来。 他们唯一能称得上“战胜”皇甫嵩的那次,也只是让兵力不足的皇甫嵩不得不据城而守,后因谗言被张温替代,真要说胜,堪称勉强。 但后面两次,他们委实被皇甫嵩打怕了。 这不止是他们的想法,更是代表了手底下的羌兵。现在皇甫嵩在这附近数郡羌人中的名声直追当年的段颎。也就是皇甫嵩想让马腾多出点力,否则他将大军从武威移过来,他们此刻早就不能安稳待在这里了。 可面对韩遂燃起的斗志,两人一时不太敢反驳,也没想到合适的话说。 对于韩遂提出多带兵的问题倒有两种说法。 金城郡的城池多是傍水而建,临羌城旁边就是湟水,再往上游就快到源头了,而不算太远的地方就是曾被称为西海的青海湖了。 此地段山脉丘陵众多,平整的地方只有湟水周边的河谷。 从地形来论,倒不用担心撤走的问题,羌兵多习惯于本地的丘陵地形,只要找个机会离开河谷这块狭窄的平地,汉骑和马腾手底下的羌骑便难以发挥作用,须知马腾的兵力是封锁不住临羌城的。 可人心却是不定的,韩遂在羌人中有威望不假,汉室有围而后降者不赦的诏令也不假。 但一来,羌人多受汉人影响,其生存环境也决定其必须重视部族,真有多少羌兵愿意跟着韩遂远离自己的羌屯,甚至可能再也回不来? 二来羌兵丢了兵刃,脱了皮甲,或趁乱散去,或装作被挟持的本地人。不计入军功的人头,又有几个丧尽天良的会去较真?起码马腾是决计不愿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只提了第一个角度,而后见韩遂有送客之意,便一同告辞离开。 离开后的阎行与成公英两人一路无言,直到出府后,两人才对视一眼,终究没有开口说什么,并不同路的两人各自上马离开。 而成公英刚走没多久,忽听见身后有人在喊“成公将军”,便见韩遂身边的亲随前来,请他回去议事。 成公英原路返回,通报进屋后,见韩遂仍在他离开时的位置,可阎行未在。 “我见你方才离开时有未尽之言,此处就你我二人,不妨畅所欲言。”韩遂说。 成公英到底忠诚,稍作犹豫,便将心中的忧虑和盘托出——士众离散已成必然,皇甫嵩不可力敌。 不然,最巅峰时曾统率过三万多大军的韩遂,缘何只剩了两个大将,一座城池? 面对成公英的言论,韩遂听着竟好似没什么意外。 反而是成公英有些慌乱,解释说:“明公,此乃属下肺腑之言,非是我贪生怕死,若明公下了决心,属下愿第一个替明公开路。” 韩遂伸手拉着成公英与自己坐的更近了些,把臂言道:“你说的是真话,不像亲戚,我岂会怪罪。所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所以我才与你们商议要不要去河西。而今看来,却是不行,只能在羌中休整,以待将来了。” “明公明鉴!”成公英拜道,他还是不信那些高高在上的关东士大夫能把羌人和凉州士人当成自己人。 至于韩遂口中的亲戚,他干脆装作没听见。 韩遂继续把臂:“此去羌中终究还是有些路程的,我有意托付你先带小股精兵先行一步,用以接应家眷,我在城中殿后。” 成公英自不会推托,又当着韩遂的面立了个誓,方才告辞准备去了。 出了房间,成公英这才发现,自己的背上全是汗,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的。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50章 末路 不说成公英这边顾不得胡思乱想,单说送走家眷,那自是避不了让阎行知道的。 阎行老早就明白了自家岳父大人的疑心,道理上他也明白——孙坚怎么不给旁人写信呢? 阎行自不知道什么叫做“受害者有罪论”,心中不免觉得憋屈。 但叫他反抗,他是不敢的——不说妻儿,他的父母也经不住乱兵啊。 要说韩遂能得羌人信重不是没道理的。他定下策略,并未只想着带上自己的家眷,而是寻来麾下各部羌人中领头的,开诚布公的说明缘由。有不愿意去羌中的,虽去留随意,却也得在山陇避开了汉军的追捕,才好入烧当羌之类的部族躲避。 如此举动自是得了羌人头领们的拥护。 纷纷慷慨誓死追随韩遂。 就这样,第二日,韩遂干脆就将自己的帅旗立在直面马腾的城墙之上。当晚,他与阎行带兵出城,作势袭营,用以吸引汉军的注意。 且天公作美,半月当空,万里无云,虽比不了圆月,却也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要是汉军大意,他们也不介意趁势摧毁楼櫓之类的攻城器械,乃至于反败为胜。 当然,反杀是不可能的。 当马腾被匆匆叫醒,还在营门前同放火未遂的韩遂远远喊了几句话,又不约而同地安排弓手朝对方放了一阵暗箭。 韩遂暴露自己的效果是很显著的,汉军的注意力果然全都被他吸引住了,超出了韩遂的预料,他还是低估了马腾杀他的决心。 马腾对自己当前的待遇很是满意,有毌丘毅在侧,他也不敢搞什么养寇自重的把戏,不如用韩遂的人头来证明自己的忠诚。 所以在马腾和毌丘毅确认韩遂的出现后,哪怕明知道韩遂在此一定是为了遮掩什么,却也不在乎了——不管为了什么,只要留下韩遂,金城可定! 夜战向来非精锐不可为,其中最大的原因便在于晚上指挥困难。 韩遂带着阎行率两千羌兵出城,绕着临羌城沿路留下他安抚好的羌人头领们率部以作接应,到后来,只剩下近千人了,其中除了两百羌骑,皆是步卒。韩遂此举是准备时候再回去守几日临羌城的。 且韩遂对于阎行终究是有疑虑,所以值此关键时候并未让阎行独领一部,不然万一阎行把他卖了,护着家眷的成公英真能与阎行玉石俱焚不成? 话说马腾早就猜到了韩遂要跑,岂能不做准备?他对韩遂最大的优势在于骑兵,尤其是临羌城周边乃是平坦的河谷,他不仅在白日里多派探马巡查,便是晚上,除了四门外的耳目,也是常备了四五百羌骑以备不时之需,更别说值夜和巡查的步卒了。 却不想韩遂将自己送到眼前,值此时刻,马腾求胜心切,哪里还有心思顾及夜战中的人马损伤? 马腾绝非庸人,他在营门前与韩遂拖延了一下时间,便留下毌丘毅组织好因袭营而被唤醒的兵卒,自己则亲率值夜的兵马,命令只有一个——向前去,杀韩遂者赏百金! 韩遂则边打边撤,期间不免有羌兵溃散,但韩遂并不在意,直到他来到最近的一处接应地点,此处他安排了后援以箭雨阻止汉军前进。 然而……人呢? 韩遂慌张之后终于明白过来,人必是跑了,总不能是他走错路了吧! 他一时无言,本能地继续带着羌兵后撤,这次后撤,逃亡的成分更多一些。 而坠在后面的步卒更是面临马腾的屠杀。 又撤了一段,阎行忽然策马来到韩遂身边,说道:“大人,今败局已定,当熄了火把,各自散去。” 韩遂明白阎行的意思,没了援兵,打着的火把的他们就是活靶子,只因他方() 才惊慌失措,竟未想到这一点。 但要是连火把都熄了,羌兵本就乱了,谈何指挥?不过是四散而逃罢了。 韩遂仍在犹豫,他还想坚持到下一处援兵所在,手中的羌兵可都是他留待来日的本钱。 “大人,当断则断!”阎行有些急迫。 韩遂终于反应过来,刚欲下令熄灭火把,却已经来不及了。 马腾已然带着羌骑,不顾夜间意外损伤,穿越了无人组织的韩遂部步卒,突进了韩遂军的骑兵中。 阎行见状,咬了咬牙,竟拨马就走,他身后早就丢了火把的心腹见状,俱策马跟随,很快消失在了暗中。 而韩遂则偏头看到了朝自己突来的黑压压的兵马,他分不清马腾在哪,却明白阎行为什么跑了…… 他听到有人大喊:“在马上戴鞮瞀的是韩遂!” 赶紧摘下头盔策马奔逃,然此举却让更多人盯上了他。 又有人大喊:“着好甲,没鞮瞀的是韩遂!” 韩遂这时却没法卸甲了,然他失了进退,马速过快,跑了没多久便马失前蹄,整个人摔在地上一时起不来,竟被一追上来的一个寻常羌骑一枪取了性命。 这羌骑下马就要砍掉韩遂的头颅,不曾想后面竟来人与他争抢起来。 等马腾来时,却见韩遂已经被分成了四五块。 这位从中平年间就杀官作乱,在历史上曾割据一方,活了七十多的一方诸侯,最终抛弃过旁人的他也被人抛弃,并因此而死,不知算不算得上死得其所。 而另一边,有韩遂甘当靶子,成公英一直等到韩遂出兵约莫半个时辰后才出发。 他带着追随韩遂时间最久的那五百羌兵,带着粮草,带着汉羌家眷,借着昏暗的月光摸着黑,连火把都不敢打,人只能互相搀扶着,或推着辎重车,往出塞方向的山陇上去了。 至于掉队的,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而这一路竟出乎意料的顺利,直到抵达湟水河谷边缘,成公英才敢亮起火把,刚准备派人回去向韩遂报信,却见不远处有数人跑来。 待近了些,成公英认出来人,心中亦是惊慌——“彦明何至于此?” 却是见阎行坐骑不在,甲胄不存,全身上下写满了狼狈。 等到天亮之后,马腾的探马才发现了昨晚离开人的踪迹,不过对于马腾、毌丘毅两人而言,这些人已经不重要了。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51章 小举措 卢植与马日磾建议放慢改革的速度,与民休息不是说说而已的。 而是打定主意要趁着现在没有什么大的天灾人祸、内忧外患,先安稳一些,尝试着积累些钱粮。 包括南方三州的屯田进程——虽然实际上因为投入不足,想快也快不了。 刘辩着重盯着州郡长吏的吏治与各处的钱粮,并习惯性地将小事托付出去,只留意条目之后,他整个人都空闲了不少。 现下的三公九卿,除了樊陵外、包括刘焉在内,名声其实都不错,也都颇有私德。 整体而言,也能称得上一句众正盈朝了。 别管是不是贬义,人家确实在这个时代有这样的名望,做的也确实不算差。 而能出现在刘辩面前的历史名人,普遍已有官职,至多就是刘辩要不要插手来“揠苗助长”的问题。 最典型的就是诸葛亮了,诸葛丞相年十一,跟着叔父诸葛玄在山阳郡,应当还处于为父亲异地守孝的阶段,就算刘辩想见一见他,最合理的方式就是待他孝期结束,让诸葛亮以神童的方式成为童子郎。 但有没有必要这么做? 刘辩不确定。 又如刘辩从前在整顿吏治时心心念念的满宠,从前他不知道满宠在哪,结果却在贾诩上奏请求批准的的校事部军假司马以上官员名录上看到了满宠的名字。 然后刘辩才知道满宠是山阳郡人,此前为郡中督邮,后来奉太守之命代理县令,因拷打贪污的督邮张苞用刑过重而致其死,虽有了张苞明确的罪证,满宠仍弃官回家。 这样刑罚手段过重的人虽然当过官吏,可除非刘辩用大力气去查,否则他的名字不太可能出现在刘辩的面前——作为犯人的情况除外。 对于要被任命为军假司马的满宠,刘辩大可以将之升一级,以作施恩。可刘辩终究没有,只是批复了贾诩奏书上的官员任命。 知道有这么个人在这,需要的时候能拿来用,便足够了。 而在人事之外,静极思动之下,刘辩不是没想过如改良造纸术一般,再搞出点朝堂之外的东西。 比如说取了郡邸中一个字的邸报,用以引导中央地方的舆论。然后,在了解完从雕版开始到像报纸那样大规模发行天下所需的费用后,刘辩觉得,还不如拜托他的老师郑玄多去太学谈经论道呢! 而若是只到郡县,与公文又有什么区别。 与之相比,《汉律疏议》虽然耗费更多,但其作为“吏事”必考的内容,印完之后却是实打实的可以拿来卖钱回本的。 最终,刘辩倒也没完全放弃邸报的想法,而是在和卢植等沟通之后,选用了最省钱的方式先把此事定了下来——一至两月一刊,只下发到县一级,张贴布告,就连印刷都不必了,抄录足矣。 上面记录一些朝堂上定下的大略等内容,等同于定期公文罢了。 先留个引子,以备来日。 第一份邸报开篇明义,在介绍了何为邸报之后,后面就是治政安民、鼓励农桑、崇尚节俭等等,都是些放到哪里都不算错的东西。 在刘辩看来,最有价值内容是邸报的最后,通告百姓,从御史台在雒阳的府衙和校事部在南市的亭子到郡国中的监察从事所在,这些都是能受理百姓冤屈的去处。 但实际上能起到多少作用,恐怕寥寥无几。 然后偶尔微服出宫,刘辩也派人去寻王粲、孙策、马超、陆俊来作陪过。 只是他没听说陆俊有个叫陆逊的亲戚,有些奇怪罢了。 平日里,刘辩也有节制的进出蔡琰和唐婉的宫殿,他倒不是担心董太后和何太后联合派来的“间谍”,主要是刘辩不说想() 要长命百岁,起码要突破一下四十岁的魔咒吧! 然而,轻松的日子没过去多久,刘辩便收到了一条坏消息——冀州刺史贾琮在任上染病离世。 在刘辩被正式立为太子前那会,贾琮是第一个上书的,其在任上兢兢业业,冀州因此政治清明。 就连平难中郎将张燕都感念贾琮的德行,允许贾琮派属吏进入山谷,贾琮也曾上书称,不出三五年,黑山军便可无患了。 按照礼制,三公九卿、二千石、刺史等重臣离世,朝廷需要拨款用于葬礼。 然冀州别驾沮授上书言明贾琮遗愿——“薄敛,不受赗遗”,替贾琮拒绝了朝廷和当地人捐献的礼钱。 两汉厚葬之风盛行,薄葬往往与子孙不孝挂钩。如张汤幼时父亲去世,其母亲为了筹够下葬的黄金,不仅卖掉了家中的田地,还向富户借贷,一场葬礼,直接破产。 早就有有识之士看出了其中的隐患,其中不乏名士以身作则,薄葬自身。 对于这样的大臣,朝廷自当有所表示。 但贾琮自举孝廉为郎官后,历任京兆令、交趾刺史、议郎、冀州刺史,最高不过千石的县令。 最终,在尚书台的数个建议中,刘辩取了最高的一档,赠贾琮鸿胪卿,荫其长子为郎官。 而在继任的人选上,刘辩点了回京参与编修《汉律疏议》的应劭。 其实从贾琮的履历中也能看出点汉室升官的特点,从郎官到县令,再由县令到刺史,而刺史之后,一般会是两千石。中间可能会夹杂着议郎、谏议大夫之类的内臣官职,也可跳过中间刺史的环节。 刺史低于二千石是毫无疑问的。 这种现状与刘辩想要提高刺史地位、加强其监察权的想法背道而驰。 不是刘辩不想提高刺史的官秩,然……好吧,就是刘辩想省钱而已,毕竟真要给刺史升官,不顺带着升一升别驾从事这样的从事史是说不过去的。 其实如尚书令、御史中丞皆是千石,但要真论起权力,尚书令甚至还要高过寻常的三公。毕竟严格来说,三公府是执行机构,尚书台才是决策机构。 刘辩想从刺史的任命入手,让刺史在官僚体系中的实际地位等同于二千石,毕竟刺史的权力早在几年前便得到了提高。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52章 西域来信 应劭的才能在他担任陈留国相时就已经显露的很明显了,去年往兖州巡查的田丰对其评价为上,认为其治下的情况当属兖州郡守国相之首。 在他赴任前,刘辩像当初接见陈纪一样接见了应劭。 应劭此任,除了本职外,还有一项重任,张燕在山中的国中之国已经持续了太久,尤其是现在中原各郡国趋于平稳的情况下,刘辩许了应劭专断之权。 应劭离开后,周晖的案子也有了定论。 周晖周曙两兄弟算是典型的纨绔子弟,仗着祖辈余荫有些名气,前途无忧。自小被人奉承着,也有些胆气。 也因此,没遭受过社会的毒打,受了“委屈”之后,便要想方设法地报复回去。 然却撞到了铁板而不自知。 考虑到周忠的先父周景终究对宪帝有拥立之功,随着雒阳的物议因为各方作为消失之后,此事也随着周忠被免官,周晖、全柔等私下串联之人俱徒刑(劳役)多年不等,周曙则被处以罚金而结束。 虽没见血,但一个九卿因此直接被免官,也足以让人警醒了。 这个结果最终并未引出多少波澜,起码明面上是这样。 而经此天灾人祸,三公中人竟无一人受到罢免,也让一些敏感之人意识到了什么。 刘辩坐有这一年多来汉军在各地的大胜,也有与他分享权力的公卿们的支持。对于在内的卢植和在外的皇甫嵩这样的重臣,他总是充分信重的。 而他本人崇尚节俭——其实刘辩没觉得自己真的过得很节俭,衣食住行都是按着定制而来的,不会日日想着吃荔枝,吃鸡舌。 此外,他只是削减了宫女数量,一直未选采女充实后宫,既没有盖园子、修建宫室的喜好,也没有什么费钱的爱好…… 然后,刘辩的节俭就得到了大臣们一致的推崇。 对此,刘辩只能感谢前面的好几代皇帝。 而宦官参政这一汉室明面上最大的矛盾,也逐渐被缓和了下来。 这其中,固然有刘辩的努力,也有以卢植为首的士人们改变了态度,不再一味地对宦官喊打喊杀。 国事艰难,总归要顾全大局,相忍为国嘛! 而张让等人更是拥有灵活的底线,只要不将其逼上死路,他们的身姿便一直很灵活。更别说只要他们不触犯律法,刘辩对他们的保护是一以贯之的。只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嚣张跋扈了,而接受不了这一点的,渠穆便是榜样。 至于底下的内侍,在东汉版的“养老金”施行之后,谁不感念何太后与和皇帝的恩德? 光熹朝虽在吏治方面不怎么宽松,但整体上仍行的是仁政。 减免的三年口赋不敢说百分百落到了实处,但有过一次侍御史巡查,大体上应是执行了的。 由此,从大略上说,刘辩的位置是非常安稳的,只是还未有子嗣罢了。 此时的刘辩想要罢免一个三公,完全可以用灾异外的方法,而且任命三公本来就需要他的同意。 在此种局面下,凉州传来了韩遂授首的大好消息,而与此消息一同来的,还有西域鄯善、龟兹、于阗三国使者来朝的消息。而将与三国使者一同来的,还有大批白迭子的种子。 如此振奋人心之事,自然引起了一阵歌功颂德。 西域诸国的使者既然能来,那说明河西的道路已经通了,就算边地情况特殊,太守还是要由朝廷选派,本地的县中长吏也要由朝廷任命。 年前重新被征为议郎的赵岐听闻此消息,深耻于七年前没能上任敦煌太守,主动上书,愿请为敦煌一县长。 只是刘辩看着赵岐的奏书,犹豫不决……倒不是县() 长的问题,以赵岐的资历,当个敦煌太守绰绰有余,刘辩也不会真让他去当县长。 可作为一个老党人,赵岐今年已经八十了。而在重为议郎之前,他干脆是因病去职的。 虽然赵岐此时头脑清醒,口齿清晰,没有能力上的问题,这也是他这么大年纪仍被征辟的原因,但敦煌毕竟偏远。 面对赵岐数次情真意切地请求,刘辩将此事拿到云台殿议论,赵岐能否为敦煌太守。 卢植直言说:“敦煌无太守已有七年,此七年朝廷诏令不达,虽不足让敦煌大族失了向汉之心,然其把控郡府,太守须得有声望有魄力将之压服。赵公京兆人,两经党锢去职,正属此列。且赵公既能治政一方,又知军事。” 马日磾对赵岐更了解一些,又补充道:“二十余年前赵公为并州刺史时所著《御寇论》,臣至今读来仍能有所得。” 平日发言较少的何苗也说道:“我数次见赵公,其不似耄耋,陛下不必有此忧虑。” 刘辩明白何苗说此话恐怕也有当初赵岐是受何进举荐为敦煌太守的缘故,他本就犹豫,见三人都赞同,也就顺势同意了。 “须得安排一个得用的副手。”他最后还是没忍住补充道。 卢植等人皆应,河西之前终究脱离了汉室掌控,自然不能只让赵岐孤身上任。 随着西域三国的使节即将抵达的消息传来,负责此事的大鸿胪忙碌了起来。 而接替周忠成为鸿胪卿的,乃是原侍中韩融。当初应刘辩公车征募的四个名儒皆有了各自的去处,只是不知当初那些拒绝的人会不会后悔。 也是这个时候,刘辩才从韩融口中得知,现在的雒阳还生活着几个来自西域的王子呢,他们会参加大朝会,只是以前刘辩从未留意过,其中便有一位来自龟兹国。 刘辩正想着是否可以扶持这些作为质子的王子在西域为王,另一边韩融便已经向他解释了。 “陛下,过往虽有西域长史、戊己校尉经略西域,然对西域了解终究不深,西域各国送来为质的王子常有欺骗之举,多系旁支,昔日还有胡商以其子冒充小国王子之举。” 刘辩看向韩融,这不是了解挺清楚的吗?但马上刘辩就明白了,因为不在意,所以不拆穿罢了。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53章 亏本买卖 所谓的纳质,是进贡的形式之一。那么对于只要确保西域不落入敌手的汉室来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尝不可。 在刘辩的印象里,后来的中央朝贡体系对于前来朝贡的小国一定要回以价值高出几倍的回赐,眼下还没有一定要回以重礼的说法,单从进贡和回赐角度吃不了亏,但这并不意味着朝廷的花费就低了。 其中大头不是回赐,而是接待费。 诸国的使者们进入汉地,其人员不会太少,住在驿站之类的地方,其中的花费总归是要朝廷或地方来出的。 西域这么多大小国家,来来回回的耗费,加起来不在少数。 如酒泉郡这样作为必经道路,却又吃不到多少丝绸之路红利的地方,只怕巴不得没人进贡。 这也是此前敦煌郡能成为处理西域问题的桥头堡,敦煌太守和凉州刺史能领导西域长史和戊己校尉的一大原因——诸国的使者们能不去雒阳就别去了。 显然,韩融看出了刘辩对西域浓厚的兴趣,他担心刘辩为了功勋早早地去打西域的主意,所以便着重同刘辩提了提钱的问题,隐隐行劝谏之举。 不过韩融显然是想多了,且不说现在河西四郡都没彻底纳入掌控呢,就算当地的胡人彻底降服了,刘辩目前也是要采用贾诩的策略,尝试白嫖,目标只要阻止西部鲜卑同西域诸国勾连就好。 而在之后的日子里,刘辩从各处了解到了更多的信息。 他对于胡轸作为皇甫嵩的使者前往西域只是稍稍惊讶了一下,并未太在意。 胡轸不过是董卓的旧部而已,董卓他都能用为廷尉,就连李儒,都还好好地在太学当他的博士呢。 总不至于搞个“莫须有”吧!而且,这一位历史上曾跟着董卓为祸的将校,此行是有大功的。 胡轸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还自作主张带来了数个西域屯田城的屯兵。 原来,在胡轸向敦煌的大族亮明身份后,当地的大族对他更是尊重,对于他的要求,为表重视,干脆直接让索湛带人前往位于鄯善国的楼兰城。 见此,胡轸干脆同行。 然而他们抵达楼兰城后才发现,此时的楼兰城已经被鄯善国重新控制。鄯善因离敦煌很近,因害怕汉人某天重新回来,其国王倒不敢对屯田的汉军刀兵相向,只是想要在楼兰城继续保持屯田兵的编制是不可能的了。 有一部分汉人留下来安了家,而靠着当地的汉人指引,胡轸找到了余下的屯兵们聚集的海头城,此地距离位于敦煌郡的阳关更近一些。 所幸西域与朝廷失联不过七年左右,汉室余威尚在,若非还有些破旧的兵甲,这些屯兵几乎与百姓无异。 而伴随着胡轸和索湛一行,通往雒阳朝贡的道路可以通行的消息连同收购白迭子种子的消息一起传向了四方,其中最先有反应的西域大国就是鄯善国了。 总之,在消息传来之后,鄯善、龟兹、于阗这三个西域大国听闻道路能通行之后,皆派出了使者,想要跟随需要将白迭子种子带回雒阳的胡轸。 而胡轸在说明了道路的危险之后也就听之任之了,反正他又没有冒充汉使,此事说不得还是大功一件。 至于比龟兹于阗更近一些的车师国,大约是因为靠近北方,与西部鲜卑有所联系的缘故,并未做出反应。更远的如疏勒、乌孙等国,没有反应倒是在情理之中了。 而胡轸一行回程的道路比起来时要顺畅多了,因为此时皇甫嵩已经率领着由汉羌组成的军队击败了武威郡的三大羌人部族,兵锋已入张掖郡,还和曾经抢劫过胡轸的卢水胡交过一次手,战而胜之,只是卢水胡跑得快,斩获不多罢了。 河西四郡中武威已平,张掖() 指日可待,只剩一个酒泉。 而敦煌的大族们闻此消息愈发振奋。 话说敦煌郡受益于同西域的直接交流,本就是河西四郡中最富庶的,也是与朝廷失联后郡中最安稳的。其中排的上号的大族比酒泉张掖两地加起来都要多,胡轸得他们一路相助,左右合力,夹在中间的酒泉张掖本地大族皆知汉室恢复对河西的掌控是大势所趋。 便是曾经给胡轸造成过***烦的酒泉黄氏,也只能在酒泉其他大族的陪同下奉上礼物,来找胡轸小心致歉。 历史上,在二十余年后,曹真在张掖击败了作乱的数部胡人,数月后便有西域诸国来朝进贡了。 有敦煌大族相助,跟着胡轸的鄯善、龟兹、于阗三国使者才能通过这最乱的两郡,不过这一路上的花费,倒是没人愿意替三国的使者们付了。 这大约也是那些西域小国没有参加此次朝贡的原因,道路依旧危险也就罢了,路费还要自己出。 而汉室为了保持体面,对于这些消息断绝数年后、依旧冒着风险远道而来的使节们是一定要厚待的,对他们朝贡的回礼要相对丰厚一些,对他们在河西的花费也要用赏赐的形式弥补一下。 当刘辩从韩融那里了解到这一点后,也只能心疼地同意了,毕竟现在汉室在西域最大的力量就是脸面了,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此外,那些坚守海头城的屯兵也要有所表示。 不仅如此,随着皇甫嵩带兵继续深入凉州,虽然皇甫嵩已经很克制了,但军费仍在蹭蹭往上涨。 根据袁滂给出的数据,从去年出兵开始,到现在一年有余的时间里,算上赏赐和抚恤,以及本该供给北军和西园军的军费,国库和西园的花费加起来已经超过了当年段颎平均一年四亿钱的大关了。 当然,比起更早时候的平均一年近十亿,还是省下不少的。 得亏是三辅和汉阳的屯田,尤其是三辅计入国库的粮食收入,弥补了国库的亏空,不然,刘辩得掏空西园的家底了。 也因此,在得知于阗国此次进贡了一只大象后,刘辩已经在思考大象能不能卖了。 虽说朝贡体系本身就不是为了赚钱的,但总不能全做亏本买卖吧!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54章 弹劾 卖大象什么的只是玩笑话,刘辩终究还是要顾及些体统的。 尤其是考虑到于阗所处的位置,这只大象应还是头印度象,还是有收藏观赏的价值的。 不过确实可以先行让甄俨和麋竺做做准备,寻一寻曾经来往过西域的汉胡商人,安排人手在道路彻底畅通之后带着货物去西域探探路。 现阶段的西域只需要刘辩定下大略,剩下的交给大臣们施行就可以了,甚至于就算丝绸之路开通,想要从中获利,时间也得以年计。 与之相比,倒是白迭子的事最为急迫。 根据种过棉花之人的经验,白迭子最好在春夏之时播种。而今已经过了时节,秋日播种倒也不是完全不行,只是要严防霜降冻伤,种植地点要尽量往南一些,而且还得多留些种子以防万一。因为以现在的气候,霜降提前是常常会发生的事情。 此外,当初为了便于傅燮与孙坚经略凉州,大部落入叛军之手的陇西郡和武威郡都未另设太守,皆由凉州刺史部与汉阳郡的主导。 后来两地先后被收复,皆处在军管的状态,而今包括酒泉武威在内的数郡也该选派太守了。 刘辩还是吸取了以前关东关西士人不和的教训,尽量选取合适的关西士人。 在汉武帝将函谷关东移三百里后,雒阳西边的河东郡和弘农郡也都成了关西。又因河西四郡偏远,选用出身凉州东部数郡的士人也有旧制可循。 如武威太守,便是以当今尚书,出身河东闻喜裴氏的裴茂出任。 另外,位于张掖郡北方,原本用来安置归降胡人的张掖属国与张掖居延属国,而今早已被卢水胡等胡人占据。之后是重立属国、废弃并入张掖郡、亦或是另设一郡,只能根据皇甫嵩平地当地后的情况而定了。 刘辩在定下这些后,忽闻有侍御史上书,弹劾等待上任的敦煌太守赵岐曾举荐过叛贼李参。 也就是奏书中提到了李参李相如作为陇西太守不思守土却从王国叛乱,刘辩才想起了李参是谁。 在赵岐担任并州刺史任内,曾征辟太原郡人李参为州从事,后来赵岐虽因党锢去职,但李参却从州从事的位置上一步步干到了陇西太守。 虽然此事距今已经二十多年了,且赵岐本就没当多久的并州刺史,但如果真要追究,赵岐当然讨不了好。 然赵岐誓死不愿从贼的忠诚是曾在凉州被证明过的,刘辩不会因此收回任命他为敦煌太守的诏令,没必要因此朝令夕改。 云台殿对此没什么反应,俨然是要冷处理了,然之后零零散散又有朝臣因此事上书弹劾赵岐。 然后刘辩本能地怀疑起来,为何这些弹劾在这个时候冒出来? 要知道,李参在中平四年从贼,赵岐此后既被三公府征辟过,也被拜过议郎,此事在赵岐被拜为敦煌太守时被翻了出来,怎么就这么巧呢? 难道说关东士人针对关西士人的阴谋? 刘辩虽然觉得不太可能——声量太小了,且士大夫们挑事总要有一个或几个领头人,往大了说曾经袁隗扮演过的角色,往小了说是才被判刑的周晖。 但他还是遣张让传信让贾诩去查一查究竟是怎么回事。 结果,没两日,常常负责刘辩与贾诩之间信息沟通的张让竟表示——“事涉唐贵人,臣不敢多言。” 张让不敢说假话,刘辩又不是同贾诩见不了面,只因有他在中间做事更方便快捷罢了。 刘辩哪里不知道张让在想什么,现在后宫中最有资格角逐皇后之位的就两个人。 他估计这事都是贾诩自己不愿意干,找由头推给张让的。 刘辩索性直接问道:“文和那里是如何说的() ?” 张让这才老实回答。 此事和唐婉的确有些关联,或者说,和唐婉的宗族有关。 作为著名党人,赵岐与宦官间有一桩公案。与带着家人平安逃亡的蔡邕不同,赵岐与宦官的矛盾中是有宗族血仇的。对象便是曾经“五侯”之一的唐衡之弟唐玹。 唐玹并不像唐婉的祖父唐珍一般,对外向来宣传其耻于有个弄权的宦官兄长。虽然两个人的仕途都与唐衡脱不开关系。 这其实和大魏纯臣司马孚有异曲同工之妙,司马孚嘴上抱着曹髦痛哭,实际上啥事也不干,司马氏的好处全受着。 唐玹曾为京兆虎牙都尉,上任前便受到了赵岐从子、京兆尹功曹赵息的针对和鄙视。比如唐玹上任后写信感谢上司京兆尹,赵息就故意晾着使者,多日之后才将事情告诉京兆尹。 不论赵息是发自内心地鄙视唐玹作为宦官子弟身居高位,还是想要以此扬名,总之,在之后的时间里,赵息靠着这样的方式将唐玹得罪的死死的。 当时正是桓帝时宦官权力最盛的时候,宦官们在外为官的家人子弟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还能被人给欺负了?唐玹很快就被唐衡运作为京兆尹,进行打击报复。而这一报复,就见了血,赵息一族,少有幸免。 当时赵岐带着子侄在外为官,提前得到消息,才得以逃亡。 最后,这桩公案随着唐衡与唐玹身死而结束,被迫逃亡的赵岐也得以重回官署。 可双方的仇怨终究是实打实在那儿的。 这也算是曾经士大夫与宦官激烈矛盾的缩影——士大夫不是小白花,而宦官毫无疑问更无底线。 而在此后,唐衡与唐玹的后人中没什么出色的人物,倒是明面上与宦官撇清关系的唐珍在宪帝朝一路成了三公。其子唐瑁早早地将女儿唐婉运作进宫,成了贵人。 此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原本在唐衡唐珍死后已然显露颓势的唐氏再度起势。 唐瑁不仅在会稽太守任上当得安稳,唐婉的兄长唐翔以孝廉入仕而今在冀州当县令。 而在刘辩未曾留意的时候,便一直有人朝唐氏示好,而最好的示好途径便是仕途了,其中便有唐衡之子唐群。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55章 谢罪 唐群为唐衡所收养子,却并非是继承了唐衡汝阳侯爵位的长子,他在去年被樊陵征辟入了司空府,担任比二百石的掾属。 最初对赵岐的弹劾的那个侍御史,便是从唐群处了解到了赵岐与李参的关系。 至于后面零散的弹劾,则是有心人对唐群的讨好。 刘辩一时心累。 好消息,不是地域之争,坏消息,乃是外戚之患。 正逢傍晚,初闻此事的刘辩还没想好该如何处置——唐群只是说了实话。 正如卢植所说,他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还是愿意讲理的。 这事也怪不得樊陵,且他还需要樊陵这么一个有水平线上的能力,还愿意不分事由服从他的三公,那么只能接受樊陵一些无伤大局的小缺点。并且三公府的属吏招募本身就是由其本人决定的,这也是三公地位崇高的一大来源。 犹豫间,乃有郭直来报,说是唐贵人延请刘辩今晚去常平殿用晚膳。 刘辩的三个贵人很少会主动邀请,虽不是没有过,然值此情况,忍不住让刘辩多想了一些。 他应了下来,准备即刻过去,反正剩下的奏书公文中没有急事,可以留待明日。 前往常平殿的路上,陪在刘辩身边的郭直忽道:“陛下,尚书台荀右丞的夫人白日曾入宫与唐贵人相见。” 荀彧之妻是唐群的妹妹,唐婉的从姊,这沾亲带故的…… 刘辩来到常平殿前时,唐婉已经在其门前守候了,刘辩注意到唐婉的眼睛有些红。 他上前携着唐婉的手入殿内,刚问起缘故,不曾想唐婉在殿中竟直接朝着刘辩伏跪而拜。 唐婉话语中隐隐带着抽泣:“妾从兄为一己之私,竟险些扰乱大政,实在是大罪……” 刘辩将唐婉搀扶而起,见唐婉梨花带雨的模样,叹息说:“此事与你何干。” 他总算理解什么叫做枕头风了。 枕边人一哭,刘辩就想原谅她了。 唐婉本来就很无辜。 想到这,刘辩却见被他搀扶进怀抱里的唐婉怔了怔,又眨了眨眼,略带些娇憨地问道:“君已经知道啦?” 刘辩颔首,问道:“若我不知道,婉儿准备怎么说?” 唐婉乖巧地将刘辩了解到的事情从头叙述了一遍,只不过是唐群视角——唐群看到赵岐老而弥坚,心生惧意,害怕将来赵岐得势后会来报复。 刘辩安抚道:“婉儿的从兄固然有私心,但他只是翻了旧账,没有行构陷之事,这就算不得大罪。” 见唐婉情绪稍解,刘辩闻着传入鼻翼的香味,又说:“不是说今晚要延请我吗,可备好了?” 之后,便是一些老生常谈的事情了。 事后。 刘辩终于有空思索着荀彧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贾诩不至于先行向荀彧透露消息,张让与荀彧更没有交情。 而荀彧在不知晓刘辩关注的前提下,应是在尚书台或他夫人处了解到了此事,然后通过此种方式委婉地向刘辩揭示外戚之患,倒像是他的手笔了。 数日后,刘辩终于见到了西域三国的使者。 然因为中间出的种种幺蛾子,还有韩融刻意用算账的方式行的暗谏之举,以致于当使者们在朝堂之上真正出现在刘辩面前后,刘辩反而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只是按照流程接待。 鄯善国的使臣深情诉说了车师后部联合鲜卑人欺压鄯善人的行为。 车师国分前后两部,各有国王,二者以后部人口最多,几乎位于西域的最北方了。在刘辩看过的记载上,车师后部曾经与匈奴人勾连也是最多的() 。 比如说十三将士归玉门的故事背景,便是北匈奴杀死了亲汉的车师后王,扶持了亲匈奴的国王,二者合兵一同去攻打耿恭。 鄯善国的使臣说的不可谓不动情,尤其是说到车师后部联合鲜卑人劫掠鄯善国及附近小国的妇女,肆意残害男丁老弱。 甚至以杀人取乐。 说到后来,声泪俱下。 他旁边的龟兹国使臣也诉说起了车师后部对其境内的侵扰。 于阗国虽在西域南边,其使臣却也忍不住落泪了,为另两国使者说了几句话,证明了车师后国的残暴。 面对两国之人遭受的暴行,刘辩不可谓不同情。 但对于鄯善国和龟兹国使臣请求王师往西域主持公道之事,刘辩牢记着此前定下的决策和汉室的现状,心知现在想让汉室派兵在西域伸张正义几乎是不可能达成的事,不曾开口。 反正本来也不需他亲自张口拒绝,只需要好好当个高高在上的泥塑就好。 而朝臣们面对车师后部如此暴虐之举,不乏有人起了激愤之心,感同身受——过去这些年,汉室也没少受北面的游牧民族欺辱,从前是匈奴,现在是鲜卑,虽然都打了回去,但受到的损害是抹除不掉的。 向来喜欢说话的孔融哪里忍得住,立马请求派遣使者去斥责车师后王,令车师后王与鲜卑断绝交往。 也就是他心中还算稍微有点数,没说派兵之类的话。 奉车都尉邹靖是幽州人,对鲜卑素有了解,知道鲜卑人是能干出这种事的。 他上前言道:“陛下,臣见车师后国此举已在西域诸国中引得群情激愤,臣愿往西域一行,联络西域诸国,以成联军,清除此恶!” 以西域诸国的兵力讨伐不臣也是汉室在西域的传统了,只是通常情况下会有成建制的汉军作为主导。 邹靖这里的横生枝节有些出乎刘辩的预料,前者显然也是清楚凉州的情况,只言自己前往,没说要带兵。 刘辩登时有些心动。 只是他有些怀疑邹靖有没有班超的能力——他的履历倒是没问题,不仅担任过北军中候,还是真正打过仗的将校。但能力吗……反正刘辩不记得他有什么突出的战绩。 但刘辩并未立刻答应,而是在等其他人的说法。 鸿胪卿韩融拜道:“陛下,此议事关大略,当容后再议。” 刘辩会意,没必要在西域使臣的面前做此争论,先把流程走完。 至于要不要派邹靖,朝会后慢慢商量呗。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56章 西域事毕 鄯善国使臣拜退时眼角还含着泪。 其对王师的渴盼看着情深意切。 而在使臣走后,朝堂之中再次热闹起来。 许多朝臣赞同邹靖的建议,认为完全可以只派汉使,携大义以讨灭不臣。 有支持的,也有反对的。 派汉使联络诸国看似很美好,但万一失败了怎么办,难道要派兵穿越还未彻底平定的河西往西域去? 一时间,朝堂之中吵成了菜市场。 廷尉董卓更是不顾自己身为中二千石的九卿,慨然请求道:“陛下,臣曾任西域戊己校尉,知晓西域风土,愿效仿班定远,为陛下安定西域。” 班定远指的是定远侯班超,他前后两次率领三十多人的使团出使西域,利用汉室在西域的余威,重新恢复了西域与汉室的联系。 刘辩见董卓虽话说的好听,但话语中仍想找机会外放,估计还是想要去接触兵权,登时不满起来,只说道:“廷尉卿心意可嘉。” 然后就没后话了。 董卓见到刘辩平淡的反应心头一震,心中忍不住怀疑,难道他拍到马腿上了? 可按照董卓所知的消息,天子应当对西域很感兴趣啊! 没等董卓细想,却听另一边鸿胪卿韩融站出来义正辞严地反对—— “陛下,臣有奏,昔日班定远能率使团以安西域,一则因北匈奴不得人心,而我汉家人心所系;二则彼时但凡有需,朝廷可随时派兵入西域平乱。今之鲜卑不可与北匈奴相提并论,然今之河西亦不同往日。” “此番来朝者不过三国,疏勒焉耆等国皆未有讯。且西域交通断绝之前,便有疏勒王连相杀害而不能止,于阗国灭弥远国,诸国早已骄狂。旦有起歹心者而不能从河西出兵平叛,恐汉家威严毁于一旦。” 疏勒国为了王位互相攻伐,是内乱,汉军也帮着平乱了。但于阗国灭弥远国,汉人却在其中扮演了不太光彩的角色。 简单来说,想要自己给自己创造进步机会的敦煌太守马达,派了同样渴望军功的西域长史王敬,听信了于阗边上小国弥远国王的谗言,在宴席上杀了亲近汉室的于阗王建。 王敬随后被愤怒的于阗人杀死,当时的朝廷很理智地调走了马达,没有出兵追究于阗人杀害长史的罪过,只要求交出主谋。 于阗人很痛快地答应了,因为杀死王敬之人想要自立为王,早就被反杀了,交个死人而已。 建子安国成为于阗王,后来找了个机会出兵攻灭弥远国,完成复仇。在西域道路断绝前,敦煌太守虽联合西域长史扶持弥远国重建,但其最终仍被于阗吞并。 所以,别看此来的三国使者那叫一个恭敬,于阗国的大象更是被训练了数年,但实际上西域的情况绝非是什么汉使一至,各国纳头便拜。 汉军才是汉使应对意外的底气。 而汉使不了解西域的具体情况,贸然参与其中,只会像王敬一样,行差踏错,损害汉家威严。 亲自往西域走了一遭的胡轸也参加了此次朝会,只是此前未发一言。 刘辩忽然想到了他,点了胡轸的名。 胡轸经历了西域这一遭,立下大功,这一路上,他的心中早有想法,此前只是顾忌人微言轻而不敢言,听见刘辩点他说话,立马将他想好的东西娓娓道来。 “臣在西域所见所闻,昔日屯田城或被废弃,或被西域诸国所占,唯有海头一城得以保全。臣以为,若要经略西域,当以海头城为基,以作昔日柳中城之用,不可任其荒废,否则他日重建又要多费周章。” “至于鄯善国与车师后部之仇怨,是否联络诸国平乱,还当依大势而定。” () 胡轸终究在西域待过,他不像董卓胆子大敢说大话,话语中比起邹靖和董卓多了几分实际。 毕竟是大朝会,朝臣太多,刘辩本来也想直接定下策略,此事直到下朝也无定论。 下朝之后,刘辩叫来一心反对派人进西域的韩融。 刘辩其实有些无语,他哪里感觉不到韩融近些日子的态度,合着在这帮大臣眼中,自己是不顾现状好大喜功的激进形象吗? 刘辩坦言道:“且不说西域本就鞭长莫及,而今正是百姓休养生息之际,国内尚且入不敷出,朕日日发愁军费何来。至于既无余力、也无闲心,至多依照胡轸所言,让敦煌郡给海头城的屯兵送些兵甲赏赐,不使海头城荒废,用以护佑行商罢了。” 他却不想,自己一遇到乱事就想着动用刀兵解决,偏偏还都能解决,正是少年意气之时。 且他一方面完全不理会侍御史对老成持重、能文能武的赵岐真凭实据的弹劾,另一方面甄俨和麋竺去打听昔年曾去过西域的商人时也没什么保密的概念。 任谁知道了都会觉得他对西域一定有想法吧,怪不得韩融董卓等人做此解读。 韩融倒也干脆,朝刘辩拱手道:“既得陛下此言,臣无异议。” 他本身反对的初衷便是怕刘辩将朝中本就拮据的钱粮投入没什么回报的西域,毕竟现在的鲜卑人远没有当初匈奴人的破坏力,不需要朝廷为此不计代价地掌控西域,尤其还有对鲜卑的安定大捷。 刘辩在之后与卢植等人的内部会议中,定下以胡轸为西域长史,将西域长史府的位置迁至海头城。先作为一颗棋子钉在西域,其所在的鄯善距离敦煌很近 至于以后该如何应对车师后部和西域方向的西部鲜卑,不仅要看河西的平叛情况,还要看西域诸国的真正态度。 后者则要依赖此行立下大功的胡轸的能耐了。 那些跟随胡轸返程的屯兵们,无论是想要返乡的,还是愿意继续从军的,都在被赏赐后妥善安置。 定下决议后,刘辩才有心思带着自己的三个贵人一起去西园看一看于阗国进贡的印度象。 虽然南方本就有大象,但刘辩身边的三人俱是第一次见。 见她们兴趣满满,刘辩忽问道:“谁能知此象重几何?” (本章完) 第257章 何进出府 面对刘辩一问,即便聪慧如蔡琰,一时竟也想不出答案。 显然,昭姬更擅长文科。 而蔡琰见刘辩胸有成竹地发问,哪里看不出刘辩心中必然已经有了答案。 她倒没有第一时间询问刘辩,而是继续冥思苦想。 董姮曾跟着父亲董承在边地居住过,胆子不算小,闻言倒是想到了个好主意——将大象宰了按块称,然她见比她年长的蔡琰和唐婉都未说出这么个简单的主意,一时没敢往外说。 唐婉于诗赋上有些见地,但在称象的问题上却是两眼一抹黑了,她自己想不明白,又见蔡琰与董姮都不得其解,便第一个选择求助于刘辩。 刘辩又问了一圈,包括在身旁候着的还是毕岚,后者不久前才选完多个官造竹纸坊的 见蔡琰和董姮都是摇头,刘辩这才背着一只手,迎风而立,说出了答案。 “把大象放到船上,在水痕所在之处留下刻度,然后称物以船载之,使水痕与刻度相同,便可知道了。”刘辩见自己说完后,只有蔡琰一脸了然,而唐婉与董姮却只用清澈而愚蠢的眼神望向自己,遂又说道,“有不明之处?可以试上一试。” 刘辩此番来西园,本就是为了放松的。西园本就有修好的水池,称象也算不得什么骄奢的大工程,他当然不在意演示一遍。 毕岚听得刘辩此言,立马遣人去安排。 就在刘辩兴致勃勃地称大象之际,前将军府,何进正在大摆宴席。 这已经是宴席的第三日了。 其实何进前段时间就已得到了刘辩的许可,当时才被解除禁足的他虽然寂寞难耐,却不敢贸然接触似郑泰这样的昔日旧人,而事实也证明他的决定是正确的。 可他都能出府了,总不能还像以前那样闭府不出吧。 郑泰这样的见不了,那么当初顺势成为何苗府属之人呢? 所以何进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何苗的大将军府。 然后,何进就发现他的故吏们对他不可谓不尊敬,不可谓不热情,言语间一如往昔。 但何进却总觉得比起以前少了点什么,面对这些故吏,双方的关系之间仿佛有了一层隔膜。 最后,何进总算想明白了,昔日的大将军变成了前将军,他的故吏们终究成了别人的人。 尽管这个别人是他的弟弟。 想明白这一点的何进在叹息之余,反而回想起了他作为外戚之前的生活。 那时,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屠户,至多也不过是掌管了南阳郡的大半屠宰买卖罢了。 当时的他没有现在的烦恼。 何进不差钱,他静极思动,想起了自己以前曾在南阳干过的事,干脆在府中大开宴席,不收礼物礼钱,愿意来吃的尽可以来吃,大宴三日。 而今经历了波折,何进反而有了点返璞归真的味道,有,但不多,只有一点。 所以到了这第三日,望着那些过来吃白食的人们,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可何进身处其中,仍觉得落寞。 倒是何咸心痛与流水般花出去的钱,面对他向来不敢顶嘴的父亲,忍不住抱怨了一句:“阿父而今又不需靠这些人宣扬名声,天下士人有几个不知阿父?阿父觉得府中清闲莫不如便多出去走走,何必浪费这些钱财?” 何咸说完,却见何进一双眼睛立刻盯住了自己。 顿时又恢复成了鹌鹑的模样:“阿父想做什么,孩儿绝对支持!” 何进此时却笑着拍了拍何咸的肩膀:“我儿说得对,为父就是太清闲了!” 既然宦官除不得,那就得给自己找一个新目标了。 最好还是() 那种只要一完成就能天下闻名,让他成为内外士人魁首的事。 只是何进一时之间却想不到答案。 他又看了一眼因为自己夸奖而在脸上扬起笑容的长子,这个竖子是指望不上的。 可惜深得他心的袁绍回了汝南老家,何进也不敢贸然联系。 何进犹豫再犹豫,觉得似乎还是应该去问问他的亲外甥,省得再因为做错了什么事而又被关在府中一年多。 想到此处,原本离开的何进挥了挥手叫来何咸,问道:“我且问你,你上一次拜见太后时,太后有没有提起为父?” 经过了那一夜,何进第一时间竟有些不太敢当面就这个问题询问刘辩。 …… 袁隗的侯府之中,袁隗与袁基相对而坐。 袁隗有些恼怒,因为他派人去寻袁术来府上一会,竟然被袁术拒绝了。 袁基见状,也将当初从司徒府出来后袁术说的话坦诚相告。 作为袁隗为汝南袁氏培养的下一代族长,袁基不认为现在的袁术不服管教是好事。 尽管从兄长的角度来看,他其实是有些欣慰的。 袁隗闻言冷哼道:“自今日后,断了族中供给他的钱粮……老夫倒是不信,以他袁公路的浮华作风,他的俸禄能够用!” 袁基点了点头,他知道袁隗这一招一下打在了袁术的痛处,却没有尝试劝说袁隗。 虽然袁术靠着河南大治赢得了许多好名声,而他本人也为了追寻好名声越走越远,但袁术有一项缺点一直没改,那就是好奢侈。 袁术并未因为节俭也是名士的好品德而去身体力行。 中二千石的俸禄为每月九千钱加九十石粮,快够一户五口之家用两年了,但要供养袁术一家主仆的生活,能维持个三日稀松平常,能维持五日便算节省了。 不过袁氏本就不差钱,袁术也从未因为钱而烦恼。 袁基可以想象,当袁术知道自己被断了钱粮后,受不了简朴的生活,从而内心崩溃的情形了。 他回想起了袁术幼时曾在他面前为了喝一杯蜜水,又哭又闹、呜呜呜的可怜样子。 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袁隗看着倒也没说什么,问道:“你应当也听闻甄俨和麋竺在打听曾来往过西域的商人吧?你有何想法?” “我以为天子约莫是想要西域商路之利。”袁遗说着,忽看向袁隗,“叔父的意思是,我袁氏也要插上一手?” (本章完) 第258章 我袁术就是饿死 …… “依老夫之意,不妨支持一二。”袁隗说道。 因为刘辩的关注,袁隗专门了解了一些过去往西域贩卖货物的情况。 一般来说,过去汉商一般会将货物运至敦煌郡,在当地同胡商交易。其中最值钱的货物便是丝绸,能从胡商处换得西边的良马、香料、以及黄金。 袁隗从手旁的一处小盒子里掏出一个比五铢钱稍大一些的东西,递给了袁基。 “此是白银?”袁基接过,却见其中一面竟刻着一个瞧着是胡人装扮的人头。 袁隗点头,说道:“此物乃是有人听闻老夫打听西域事后献来的,其是西域之西安息国的银币,据说安息国还有铜币,与我汉家之五铢钱有几分相似,其中间皆未穿孔。” 本质上,目前汉室能被称之为钱的只是武帝时定下的五铢钱,当然,黄金和布帛在现实中都能当钱来用。至于白银,目前更多地作为一种贵重的物品存在。 袁氏不缺丝绸,原因在于此时的乡里出现了一种特殊的庄园经济——依照汉家律法,奴婢的算赋与商人一样,倍之,但奴婢却是不用服徭役交更赋的。 由此,便催生出了一项极具特色的商业活动:有百姓自愿成为大族奴婢以逃避徭役更赋,并参与商业活动,如开矿、纺织等,借此获得的收益比耕地强多了。 此事的前提便是要让百姓相信,他们所投身的大族不会真把他们当做可以随意生杀予夺的奴婢对待。毕竟,虽然汉律仍有保护逃脱了徭役更赋的奴婢的规定,但实际上,很难执行。 而以袁氏在地方上的声誉,恰好满足这一条件。 袁基也明白这一点,认可袁隗的判断,就算亏了,袁氏也赔得起。 袁隗见袁基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省心,心中满意之余,不免对袁术更加不满。 袁隗心中一直在害怕一件事情,虽然现在袁氏一直在鼎力支持天子的政策,但他很怕有一天袁氏没用了,天子会记恨他曾经做过的事,从而报复袁氏。 所以他做了应对,要一直让天子觉得袁氏有用,要让袁氏变成天子不能除去的手足。 而袁氏,未必不能借此成为遥遥领先的天下仲姓。 这是袁隗现在的野望。 …… “苍髯……” 河南尹府,袁术想到第一时间来关心他的袁胤,终究没把脏话骂出口。 在知道宗族断了供给给自己的钱粮后,袁术不可谓不恼怒,他的叔父袁隗行此釜底抽薪之举,不是要他的命吗! 他袁术袁公路,堂堂河南尹,名扬四海,当世之能臣,治下政通人和,如今竟要连蜜水都喝不起了。 毕竟,这是一位在逃亡路上都还不忘想着喝蜜水的主,后因找不到蜂蜜,感慨呕血而死。 袁胤哪里看不出袁术的愤怒,可子不言父过,他只能尝试着解释:“阿兄,其实阿父只是想让阿兄明白吾等所用,皆族中辛苦所得……” 但他这话显然没啥作用。 袁术猛然立起身,说道:“我袁术他日就是饿死,也绝不会低头的!” 袁胤听得此话,却是一脸地佩服:“不愧是阿兄!” 他就不敢这么做。 袁术既然做下了决定,便叫来妻子,准备雷厉风行,当日就开始。 袁术之妻也是出身名门,因嫁妆丰厚,她便建议说:“君今有难,妾颇有家资,岂能袖手旁观?” 袁术傲然道:“大丈夫立于世,岂能用妇人的家私度日?” 却是他明白,此事非一日之功。他夫人的家资再丰厚,也终归是坐吃山空。 且他心中() 打定了主意,要用自己方式表达对袁隗的抗议,变卖家产、用妻子的嫁妆等等自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难道他只用自己的俸禄就活不下去了? 袁术很快叫来家中管事,亲自安排,分别减少各处的支出。 可刚一算账,袁术就发现,好家伙,按照他府中的仆从数量,光是每月供给仆从的月钱和吃食,就已经占他俸禄过半了。 理论上身为奴婢的仆从是可以白嫖的,但实际上,不给月钱,如何能让仆从尽心尽力。 袁术心一横,唤来袁胤,不由分说地将自己的一半奴婢转送给了袁胤,根本不容袁胤拒绝。 就这样,袁术快刀斩乱麻,一一吩咐下去,总而言之一句话,无论如何都要省钱。 在这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袁术马上就察觉到了改变。 首先便是每日饭食的口感和种类肉眼可见的下降。 倒是他的妻子用着自己的嫁妆,吃得豪华依旧。 袁术嘴上说着不吃软饭,但身体却很诚实。之后每日回府,但凡是饭点,都往他妻子处去,而非像以前一样一直在他宠爱的妾室那里,倒让夫妻感情好了不少。 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麻烦事还不止这一点。 没几日,袁术正要骑着他当前心爱的高头大马外出去乡里巡视之时,忽然发觉自己的爱马竟然无精打采。 “谁敢欺负我的马!”病了竟还被送到他面前,这叫袁术如何能忍? 他找来管事,管事推给马夫,负责饲养马匹的马夫又把责任推给了管事:“主人,非是小人怠慢,实在是每日的粮食只有以前的三成,马儿食不饱,才显露疲态。” 没办法的袁术只能恢复过去喂马的粮食供给,他的马儿可不比仆从,可以随意送人。 袁术向来爱华服,对他来说,衣服穿过一次便是旧的了,常常穿旧衣服的他本就已经很节俭了,而今更是没有了添新衣的钱财,心头说不出的憋屈。 且在失去了近半奴婢后,袁术逐渐察觉到了人手的不足。 也就是住的地方是在河南尹府,还有在府中服徭役的百姓能为其办些私事。 这是一件说出来容易引人攻讦,但实际上许多官员都会或多或少用到。 以往袁术有钱,自然是觉得这些黔首不如自家的仆从贴心好用,满不在乎,可现在不是情况特殊吗? 袁术开始犹豫起来了。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59章 崔琰的答案 一方面这种事名士向来不屑为之,起码明面上是这样;而另一方面,却是极为现实的府中人手不够维持他原本像模像样的生活。 袁术纠结之间,正当他准备咬咬牙挺过去的时候,他却忽然发现,都不用他吩咐,他府中的仆从便驱使府上的徭役做事了。 他叫来管事询问此事,却得到了一个让他惊怒交加的答案——此前府上一直这么干的,只是他袁术不知道罢了。 惊怒之余,袁术索性听之任之了。 反正以前这么干也没出过事。 就这样,袁术坚持了一天、十天、二十天过去了。 袁术便有些受不了了,先是他不愿每晚在他夫人处过夜,而他妾室那里的吃食……对于袁术来说,吃多了味同嚼蜡,谁让那些他爱吃的珍馐被头脑发热的他第一时间划掉了呢! 朝令夕改,他袁术不要面子的吗? 可面对那些与他一同“受苦受难”的一众妾室,袁术终究还是做出了选择。 出行的随从减少了,每日都穿旧衣服,他袁术已经至于此了,现在的他可不是为了他自己。 次日,袁术叫来袁胤,犹豫了半晌方才把话说出口:“承续,借点钱。” 从袁胤处得知袁术的现状,袁隗既有些得意,又有些失望。 袁隗对袁术的根底一清二楚,袁术真配得上现在外界对他的赞誉? ——一个素来奢靡的名臣? 哪怕用的是自家的资产,也足以引人诟病。 之后袁术要么低头认错,要么改变奢靡的习惯。 至于最坏的情况,袁术利用职权贪赃,则是他最近一直警惕的事了。 好在袁术没走这条最遭的路。 袁隗心中未尝不希望袁术能真的坚持住,从而走出一条自己的道路出来。甚至于哪怕汝南袁氏为此分出一支也未尝不可,毕竟汝南袁氏本就来自陈郡袁氏嘛。 尤其是在袁绍因为何进之事前途无亮的情况下。 奈何! 袁隗不后悔做下此事,袁术本人随着外界的吹捧愈发膨胀,是时候让他冷静下来了。 …… 太学之中,正有三人相对而坐。 坐在上首位置的人名叫臧洪,他左右手边分别是陈容和崔琰。 三人皆有太学出身这么一个共同点,其中臧洪与陈容是在太学的老相识了,二人不仅是同乡,陈容堪称臧洪的迷弟。 而崔琰作为蔡邕的弟子,其太学生的身份更像其参加昔日第一场太学策试的过度。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乃是因为陈容的缘故。 话说当初的首次策试,崔琰与陈容皆名列前茅,又一同请求去远一些的乡中任职。 在之后的时间里,两人的升迁之路相差无几,先是成为离雒阳较远县下的乡中有秩,后来三辅移民屯田,作为佼佼者的他们皆受命参与其中。 此后组织帮助屯民分配田亩,修建房屋,皆有他们的身影。 本来今岁三辅再次丰收之后他们便该动一动了,不曾想右扶风发生了地震,他们作为灵活的救火队员也出现在了受灾最严重的杜阳县。 并在灾情得以平复之后得诏回京。 崔琰与陈容便是在这段时间结下的交情。 对于他们来说,参加策试后的两年多时间里的经历,只怕他们这辈子都忘不掉。 倒是毛方,如今尚留在右扶风,成为了杜阳县的新县尉。 臧洪此来雒阳,乃是因为他历任即丘长,开阳令,在任上政绩斐然,得到了多方称赞,遂被朝廷征为议郎。而今故地重游,颇有一番感触。 () 而崔琰和陈容出现在此处,实则是因为他们回京之后得到了新的任命,但究竟该如何去做,还有一些说头。 实则是双方偶遇,臧洪与崔琰才坐下相交。 谈论经典。 陈容当太学生时通了三经,崔琰师从郑玄,臧洪则是走得童子郎成为郎官,少通经学,三人皆是有实打实的经学造诣之士。 陈容作为两边都认识的人,在论经许久之后见互相都熟络了些,方才提起正题,言辞恳切地请教道:“吾等得诏,乃是入西园军中,教校尉以下不识文字者,又有上奏之权,可言军中弊病,却又不许干涉军事……我思来想去,只觉得自己思得的个中缘故不能自圆其说,还请季珪兄教我。” 崔琰见陈容开诚布公,且他早前便听说过臧洪的名头,虽只在今日才真正同臧洪相交,但短短一个时辰,却也能感觉到臧洪乃是清贞守道之人。 他便不再讳言:“私以为,陛下此举,当有三重意思。君等若不嫌琰言语粗鄙,琰姑妄言之,君等姑妄听之。” 陈容与臧洪皆正襟以对。 崔琰说道:“一则还是军中克扣钱粮之事,昔日西园校尉鲍鸿殷鉴不远。” 这是老生常谈,谁都能想到的答案。 崔琰也不在上面多说,又道:“二则是西园军兵员来自四方,在京中无有根基,恐成校尉私兵。当使军中士卒明白恩德从何而来!” 此话一出,另两人皆凛然。 崔琰道:“不说昔日鲍鸿案乃是御史台田公告破,此前军中当真无人知晓吗?就说现在,军中有将官借军法行欺辱士卒之实,却是我亲眼所见!西园校尉刘备身为太傅弟子,却纵容其别部司马张飞只因士卒的小错,便欺辱鞭挞士卒。” 军法本就严苛,尤其是战时,动辄杀人,崔琰自是清楚,但在他看来,却不是张飞遇事便亲自鞭挞士卒的理由。 “我早有听闻刘备、张飞与羽林中郎将关君,三人有兄弟之情,其皆在军中,却仗着陛下信任不知避讳,又借着职权遮掩过错,此其罪一也。张飞往青州前未有鞭挞士卒之举,然立下功勋后却肆意妄为,居功自傲,此其罪二也!久而久之,军中士卒皆知将官之威,而不念天子之恩,此其罪三也!” “上军校尉蹇硕无能,因三人得陛下信重,只做姑息之举,然我既为天子所遣,却不惧之。昨日我便已上书弹劾了!” 崔琰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 臧洪与陈容也听得振奋不已。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60章 第三重意思 陈容慨然道:“此等正义之事,当算上我一个!” 臧洪神情庄重:“我今初为议郎,若此事不得回应,亦当上书言之!” “不宜操之过急。”崔琰拒绝后解释说,“且不说此次上书本是分内之事,太傅卢公贤德,自不会为弟子遮掩。我所虑者,唯有小人以己之心度君子之腹,从中作梗,阻塞圣听。要有此事,诸君弹劾不迟。” “季珪所言甚是!”陈容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他和臧洪倒都没觉得这是崔琰想独占功劳,毕竟这事本就是人家先发现先上书的。 说话间,臧洪与崔琰皆觉得对方是坚守圣人教诲的君子,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两人初次见面,皆有相交之意。 历史上,这两人一个被袁绍冤杀,一个被曹操冤杀,而今凑在一起,倒也算是命运使然了。 此事告一段落,臧洪又问说:“季珪方才曾说三重意思,不知这第三重所谓者何?” 崔琰对臧洪说道:“这一条,还与太学生乡吏有关。” 臧洪此前一直在琅琊国任职,对于太学生充任乡里官吏的情况多有耳闻,也曾同陈容有过书信交流,对此还算了解。 他说:“而今太学生乡吏多在雒阳周边,以及屯田的三辅,而今此策已行三载,只怕司隶校尉部都未遍及吧!” 崔琰点头认可,臧洪一语中的,太学生乡吏最大的问题就是数量。 他说道:“我此前所在轵县原乡为有秩,原乡有十一里,乡中只我一人来自太学。非我自吹自擂,我至原乡一年,使之比轵县另外两乡却是要好上一筹。乡官里吏虽有私心,大体上总过得去。” “然后来我回到雒阳,却看到了其中差距。当时我曾想,若我治下里中有三五太学生,定能做得更好。” 臧洪与陈容一同颔首,两人皆知崔琰所说的是实话。通过策试的太学生与寻常里正相比,无论是道德水平还是实际才能,差距还是很明显的。甚至其中有些太学生连实际经验都更胜一筹。 其实汉室的乡不算太多,总共一千一百余县,三千六百余乡,平均下来一县不过三乡有余。 且其中百石乡官中的三老需要选用有名声的本地宗老,剩下的还有有秩(蔷夫)、游缴连同从属与乡中的乡佐乡干等。 这些官职看起来不多,且还要给本地人留下位置,但还要算上里和亭呢! 而乡里与亭是有区别的。 乡之下是里,最初的原则是百户为里,十里一乡。随着人口的增多,在雒阳附近,一里有一两百户很普遍。 乡里这一层级负责户籍、赋税等民事。 至于“十里一亭”的亭,则不同于乡里这样的民治结构,而是与其下“五里一邮”的邮一起,作为专门的治安机构,也负责政令传递。 值得说明的是,亭之里非百户之里,指的是距离,一乡中有三五个亭是常态,乡与亭之间理论上没有隶属关系。 乡、亭各有治决讼事之权,只在民事和刑事上有所偏颇,在实际操作中,也会有双方一同判案的情况。当然,一些大罪还是得由县廷来审判的。 如比较常见的经济纠纷案,不论是欠钱还是买卖不公,乡有秩(蔷夫)与亭长皆能判案。 而也被称做里正的里魁,与百姓离得最近。 这些位置时刻影响着基层治理的好坏,所以现在乡里小吏中太学生占比最多的雒阳县乡里,治理情况最好。 对于一些太学生来说,当个百石的乡官也就罢了,但要他们当里魁,只负责一两百户,便不愿了。 崔琰解释说:“我此前拜访老师,听说去岁和前岁策试所通过的太学生,数量一年不如一年,() 去岁尚有四百余,今岁只得三百人。想要以之充实乡里,远远不足。” 比之第一次策试,足足少了四成多,归根结底,还是参加的人只能从太学生中来,而愿意走这条路的太学生的培养速度跟不上录用的速度。 陈容不解:“此自是矛盾之处,然则与我等入西园军何干?” 崔琰却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继续说:“世人常以籍贯结交,郡国多有排外之举,昔日有驱逐长吏者,更何况乡官?此前乡官里吏多由本地乡人充任,我等能轻松为之,实则因此地距天子治下不远,且有关君奉命除恶在前。是以,两年多来,太学生乡官里吏只在司隶校尉部为之,非只因为过策试者不足。” 臧洪对此也深有感触:“我在县中,见官吏犯法,去职治罪后只能遴选本地乡人充任,明知彼辈姻亲故旧,多有关联,却也只能择而用之。” “正是如此!据我所知,西园军与近乎父死子继的北军五营不同,其成军之时,乃是征召天下多地郡国之壮士为之。”铺垫了许久,崔琰终于说出了他认为的第三重意思—— “私以为,陛下有意以军中老兵外任为乡官里吏,昔日有以有功之卒为亭长者,陛下此番,或可说是效仿此举,欲要在乡里官吏上稍作尝试。” 陈容闻言一怔,他只想到天子有意以西园军为基础扩增军队,崔琰所想的确是他未曾想到的角度,但仔细想来,而今国库空虚不是秘密,放眼四周也无继续扩军的必要,反而是崔琰所说更有道理。 他坦然道:“季珪兄大才,吾不如也。” 陈容又说:“我此前也曾听得老兵抱怨,其久在军中,月俸虽能养家,然离家日久,一旦受伤或是年迈,便要返回家中。只是其在军中日日遵从军法,所学尽是杀伐之术,回乡后想要重新拿起耒耜耕种,却并不容易。” “乃有家境贫寒无子嗣者、亦有子女不孝者,往往老无所依。” 臧洪也赞同道:“正是此理,老兵年迈,不能上阵杀敌,却不可将之弃若敝履,如能继续在乡里为国效力,又能领一份俸禄,作为生计,也是一桩善事!” “只是以我所见,能胜任乡里官吏的老兵未必有许多啊!”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61章 蹇硕的应对 云台殿,刘辩望着眼前的奏书,皱着眉头。 现在的张飞就开始在西园鞭挞士卒了吗? “传蹇硕来见朕!” 随着刘辩一声吩咐,立马有小黄门前去传令,未久,蹇硕便匆匆赶到了。 “蹇公不必多礼,公是父皇留给朕的倚仗,在朕这里,可随意些。” 刘辩这话让蹇硕心中分外受用,他也不是第一次听到刘辩这么说。 不过,蹇硕在明面上依旧老老实实地行臣子之礼,不敢有一点逾越之举,在拜见后答道:“此乃为臣之本分,绝不敢忘!” “蹇公且坐。”待到蹇硕小心翼翼地坐下后,刘辩脸上带着笑容,继续说,“今日叫蹇公来,没有旁的事,就是想问一问,前阵子派去西园军中的郎官们表现如何?” 这是崔琰陈容他们在西园军中的身份。 蹇硕恭恭敬敬地回答说:“回陛下,郎官们在军中表现甚好。鲍鸿贼子枉顾圣恩,贪墨钱粮,自那之后臣便一直不敢大意,有郎官们在,臣也能将更多心思放在操练之上。” 唯一的问题是郎官中的某些人对他的态度不算好。 蹇硕对此虽有所不满,却也只能先忍着,因为这些人在蹇硕的眼中,相当于军中的刺史。 刺史不能干涉郡守国相的治理,却有监察权,而这些中郎不干涉军事及训练,但上到校尉下到火夫,皆能接触,可不就是在替皇帝监察军队嘛,他可不敢有怨言。 蹇硕也在庆幸,得亏在当初西园经过了鲍鸿贪赃案后他在这方面特别留意,不然恐怕这次便要倒霉了。 想了想,蹇硕又补充说:“只是军中士卒不乏愚昧之辈,不识陛下恩典,约莫只有三成士卒愿意学习文字。” 刘辩一时了然,倒也称不上有多意外。 指不定会有多少人认为他让士卒们学习文字,只是为了让士卒们听从圣人教诲、忠君爱国呢。 刘辩接着说:“西园士卒皆背井离乡,本就需要多加善待,安抚其心。” 蹇硕一边称是,一边心思百转,思量着刘辩这话是什么意思。 正犹豫间,他忽见侍立在刘辩身后的郭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心中一慌。 他就知道,皇帝忽然召他起来相见,一定有事! 善待……安抚……他最先想到的就是自青州立功归来,炽手可热的张飞。 张飞借着军法,每每士卒犯下点错让他不顺心,动辄鞭挞。刘备偶有责备,但往往只能让张飞消停一两日。 他顾及刘备和关羽,索性听之任之。 现在西园军中还剩士卒三千余人,其主体是往青州平乱归来的两部以及曹操带去并州又在年初带回来的一部。 随着袁基与曹操先后离任西园校尉,展露头角的张飞以及后来在凉州立下功勋的徐晃和张杨,分别成了别部司马,在军中独领一部,后两者而今仍在凉州皇甫嵩麾下作战。 新来的那十来个郎官们的来历蹇硕是知晓的,履历都差不多,他们能了解到张飞鞭挞士卒之事蹇硕倒也不奇怪,但按理说他们都该承关羽的人情啊! 且他蹇硕都不敢得罪刘关张,郎官们上任未久,竟这般刚烈? 可郭胜给他的提示绝不是假的,皇帝的话语也绝对是意有所指。 想到这,蹇硕索性心一横,俯首拜道:“陛下,臣未能使得西园将官皆善待士卒,实乃死罪,死罪。” “蹇公这么说,莫非西园军中有人苛待士卒?是谁?”刘辩问道。 “别部司马张飞张益德。”话说出口,蹇硕心中反而轻松起来。 “此非蹇公的过错,公且起来说() 话。”刘辩说道,“详细说说张飞是如何苛待士卒的。” 刘辩哪里不明白蹇硕在怕什么,不就是觉得刘关张三人的圣眷比他深厚嘛。 得了肯定,蹇硕心知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这才起身,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 说话间,他注意到,皇帝正在看一份奏书。他嘴上不停,心中不免有些揣测。 刘辩听得蹇硕所说,与崔琰奏书中所言大同小异。 结合历史上的张飞,甚至都不用再做调查了,此事当真无疑。 “去将云长唤来。”刘辩又吩咐道。 关羽本就带着羽林郎在东宫当值,来得很快。 在关羽拜见之后,刘辩说道:“蹇公,可将方才同云长说上一遍。” 蹇硕终究是被宪帝看重派去领兵的人物,即便他刚一开口就发现关羽目光不善地盯着他,却也兀自不惧。 蹇硕刚一说完,没等关羽开口,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刘辩问道:“云长可是怀疑此是虚言?既如此,我说几个人,云长不妨同蹇公一同去西园军中问上一问……丹阳人周乙、泰山人于中山、于中程、南阳人吴季……” 关羽一开始当然觉得是蹇硕在诬陷张飞,但见刘辩拿着一份奏书报出一个个名字,便知此事非他最初所想。 但张飞真的行此暴虐之举了吗? 关羽心中明白答案,他也知道此时最佳的做法大约是替张飞认罪,请求对张飞从轻处罚,可他还是忍不住说道:“陛下,臣愿往西园军一行。” “去吧!”刘辩倒没那么多想法,张飞这段时间没有闹出过人命,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且如果能借此机会及时改变张飞的这一恶习,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祸兮福之所倚。 一旁的蹇硕心中更是了然,他已然明白,方才皇帝和郭胜的暗示,都是在等他先把事情说出口,不然,一个御下不严的罪名是绝对免不了的。 想到这,他心头一阵感动。 蹇硕深知自己在过去同皇帝没什么交情,只是占了一个宪帝信重的名头。虽然过去皇帝对他一直礼遇有加,但他心中仍有几分不安。 现在,他却忍不住暗暗自责起来——陛下终究是在维护我,而我却因为私心蒙骗陛下,当真不该! 两个各怀心事之人离开了云台殿,出了皇宫后便策马往西园军驻地而去。 在城中还有所收敛,待出了城,关羽便不再顾及马力,一路奔驰。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62章 关羽的处置 来到西园军营前,关羽才想反应过来没有蹇硕引路,他进不得此营。 听着身后的马蹄声,他回过头,却见蹇硕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这让关羽对蹇硕的印象有了些改观。 关羽一路扮做蹇硕的随从,跟着蹇硕入营。 作为总领整个西园军的上军校尉,蹇硕虽有宦官的身份,但他本人身材高大壮硕又有武略,在军中还是有些威严的。 关羽没有去见刘备和张飞,而是先借助蹇硕之手见了被刘辩点名的那几人。 有刘辩的命令在,蹇硕的执行力很强。 关羽最先见的是丹阳人周乙,后者皮肤有些黑,身材也不算高大,看着很年轻,估计只有二十出头,应当是刚刚成丁就被征入了军中。 周乙心中忐忑不安。 他起初见崔琰言辞亲切,对待他这样的普通士卒没有士大夫的架子,光看脸就让他觉得崔琰是个正人君子。在被崔琰发现身上的鞭痕后没忍住向崔琰诉说了自己的委屈。 眼见着蹇硕遣人来寻他,而崔琰却不在营中。 尤其是他见到了于中山几人也同他一起被叫上了,心中不禁怀疑,该不会说要为他们主持公道的崔琰将他们卖了吧!不由地他不心惊胆战。 怀着这样的心思,他见到了关羽。 一旁的蹇硕说道:“周乙?待会无论关将军问什么,你只需如实直言即可。” “勿要慌张。”关羽也安抚说。 周乙先听到蹇硕同他说话,又听到蹇硕旁边那个脸有些红的将军说话,可他如何能不慌张? 他第一眼就认出了关羽,只因他自青州归来时曾远远地见过关羽一眼,后来也曾听他的队长与什长闲聊过,知道关将军同刘校尉、张司马是共患难同富贵之人。 惊慌之余,周乙纳头就拜,口中连呼“恕罪”“饶命”。 听得这话,关羽的脸红旁人倒是看不出来,而蹇硕也有些坐不住了,他有些恼怒——本上军校尉还在这呢,由他统领的兵卒竟不信他能主持公道吗? 蹇硕情知此事怪不得周乙,但除了面对皇帝之时,他向来爱指责别人,而非反思自己。 关羽忍着心中的无名怒火,继续安抚道:“我今日奉陛下之令前来,定会为你主持公道。且蹇将军也在此,大可有话直言,无需有后事之忧。” 蹇硕也说:“有本将在,你只要不扯谎,我保你无事!” 周乙却在此时灵机一动,说道:“是小人罪有应得……” 场面一度很安静。 关羽忽然道:“将你的上身衣甲脱了!” 周乙不知所措,下意识地看向蹇硕,蹇硕斥道:“快脱!” 周乙只能依言做事。 关羽闻言,皱着下眉,终究没说什么,而随着周乙脱下衣甲,他终于看到了周乙身上的伤口。 即便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其身上愈合未久的一道道红色的鞭痕左右交错,看在关羽眼中,触目惊心。 关羽伸了伸手,却见周乙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现在还疼吗?”他轻声问道。 周乙不知为何,听了这句话,他的委屈、惊慌、恐惧,一下子全都涌上心头。 “夜里有时会睡不着。”他如实回答,可话说出口,却是哽咽的语气。 关羽起身,亲手替周乙将衣甲重新穿好,拉着周乙坐在自己身边,细细问了起来。 从被鞭挞的原因问起—— 一次操练前,周乙的脚扭伤了,不严重,外表也看不出来,但若是参加操练,肯定是不利于康复的。层层上报至屯长一级,也() 就允了此事,毕竟只是操练而已,且都是上过战场的兵卒了。 然后,张飞得知了此事,先入为主地以为是周乙故意逃避操练,好去偷懒。遂被张飞吊起来鞭挞,用来杀鸡儆猴。 如果是周乙的事还能勉强说是有那么丁点误会的成分,那么吴季,还是个什长,只因在私下里同张飞说了一句他操练士卒的方式有些士卒忍受不了,当场就被张飞命人吊起来鞭挞。 而张飞在成为别部司马之后,其所部的操练的确是西园各部中最严格的。 其余如于中山、于中程等人,皆是因为一些罪不至此的小错,便招来张飞的鞭挞。 哪怕以本就严苛的军法来论,张飞的手段也过于严苛了。 而通过这些人之口,关羽又知道了数名士卒。 关羽治军时向来关爱士卒,不曾想被他视为兄弟的张飞刚刚立下大功,却嚣张跋扈,做下此事。 在询问期间,他的心中的羞愧一阵一阵的袭来。 倏忽,关羽朝蹇硕拱手道:“蹇将军,此间始末,我已了然,不知可否请蹇将军引我去见张司马?” 蹇硕闻此称呼先是一愣,随后稍作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对于关羽的表态,他只当是作秀。他猜测,皇帝让关羽来此,大约是存了让关羽借机处理此事,小惩大诫,从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思。 不然该让关羽避嫌的,怎么能主动让关羽参与其中呢! 蹇硕一路指引,很快来到了张飞所在。 在成为别部司马独领一军之后,张飞可以说是分外快活。 不仅是因为能脱离刘备独领一部了,还因他张飞,没给大兄和二兄丢脸! 这天,张飞正在巡视营中,他决意要把自己的部下打造成一支能追随他继续建功立业的强军。 畅想间,一阵纷乱的嘈杂声传入张飞的耳朵里,他一皱眉,心中恼怒——又有哪个竖子想挨鞭子了? 遂往事发地而去,可没走几步,张飞竟愣了一下,然后才欣喜地问道:“二兄,你怎么来了?” 关羽板着一张脸说:“我今身负皇命而来,当称官职!” 张飞不觉有异,又道:“关将军为何来此?是要做什么大事吗?” 然后,张飞才想起来拜见领着关羽前来的蹇硕。 之后,一行人来到张飞的军帐之中,关羽将从周乙等人口中听到的事一一向张飞发问。 张飞答倒是答了,鞭打每个人都有说得过去的理由,周乙是躲懒,吴季是直言犯上,于中山是不敬上官…… 他说得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士卒犯错,就该惩戒! 可即便单从张飞勉强的解释来说,也逃不过苛待士卒的事实。 且退一万步说,什么样的罪责需要他这个军司马亲自动手?专门负责执行军法的军正是摆设吗? 事到如今,关羽终于抛开了心中的最后的一丝侥幸,或者说,他早就明白,只是愿意接受罢了——张飞的的确确在立下军功之后变得嚣张跋扈了。 关羽望向蹇硕:“蹇将军,可否借亲军一用。” 蹇硕一怔,应道:“可。” 关羽指着张飞,喊道:“左右,将他身上的甲胄扒了!” 因为是关羽指使人做的,张飞倒没反抗,痛痛快快地任由蹇硕的亲兵施为,只是大声问道:“何至于此?” 关羽憋了许久的怒火终于宣泄了出来:“天子以仁德治天下,恩罚惩戒之道,于民有汉律,于军有军法。便是违逆军法,也该由军正处置,哪有你滥用私刑的道理!” “且治军之道,当赏罚分明,你以() 一己之好恶,枉顾陛下信重,肆意妄为!便是日后你恨我怨我,同我再不往来,今日我也要这么做。”关羽盯着张飞,一字一顿地说,“张飞,我且问你,你可知错认罪!” 张飞的甲胄具被脱了,只剩下内里的白衣,闻得此话,罕见地低着头用低沉的语气说道:“错了……” “你鞭挞士卒时,也这般有气无力?”关羽质问道。 张飞昂着脖子,大声喊道:“我认罪就是!” 只是不知其中有几分赌气的成分。 关羽却不管这些,又朝蹇硕说道:“蹇将军,张司马既已认罪,不知将军打算如何处置?” 蹇硕自认为明白了关羽的打算,马上回应道:“要是关将军,会如何处置?” “他既鞭挞士卒,那便让军正打回来!”关羽说。 “啊?”蹇硕有些愣神,他已经忘了这是关羽今日第几次做出出乎他意料的决定。 他本以为关羽想要顺势包庇张飞,也打算做个顺水人情。 可要是叫来军正……总不能让执行军法的军正手下留情公然造假吧,这可是比张飞苛待士卒还严重的事!一旦被爆出来,非但官职难保,性命亦堪忧,关羽也是从军之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蹇将军?” 蹇硕回过神来,深深地看了关羽一眼,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关羽能得到陛下这般的信任了。 “就依关将军所言。” 很快,军正***而来。 将张飞绑在帐外的一处木桩上,都未动用他手下的士卒,而是亲自对着张飞公然执行鞭刑。 张飞也是硬气,咬着牙,哼都未哼一声。 未久,刘备也来了。 “何至于此啊!”刘备呼道,路上,已经有人大致将情况告诉了他。 刘备一路跑到蹇硕身旁,拱手道:“将军,张飞曾在我麾下,其有错,我亦有管教不严之罪,愿以身代之!” 关羽看向刘备,冷笑道:“刘校尉确实有过错,张司马之过,若非是刘校尉不能及时劝阻,行姑息之实,何至于此?” “都说何至于此,那些本不该受鞭刑的士卒又何至于此!” 张飞受着鞭,却也还是昂着脖子替刘备解释道:“大……刘校尉曾屡次劝告我,是我……是我没有听从!” 说话间,正有一鞭打到伤口之上,让张飞又咬紧了牙。 刘备焦急地看着,却也知张飞不听他的劝告,以致于有今日,张飞既无性命之忧,他已做不了什么。 良久,蹇硕看向关羽:“关将军,差不多了。” 关羽却没有回答,而是扫视了一圈在现场的将官士卒,其中就包括周乙、吴季等人。 周乙忽然硬着头皮拜道:“将军,我等当日也没受这么多鞭……” 被关羽见过的吴季、于中山几人也都请求停下。 蹇硕了然,叫停了军正。 关羽直到这时,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是心中不免哀叹,即便是他,也难免有私心啊! 蹇硕又命人叫来军医为张飞处理伤口,然后才对关羽建议道:“关将军,今日已经做了惩处,不如先留张司马养伤,我等先去宫中回复?” 关羽摇头:“鞭刑只是为偿还无辜士卒所受苦楚,至于其罪行,当由陛下明断,另做惩处!” 听到这再次出乎他意料的话,蹇硕竟不觉得意外了。 临离开前,张飞不顾疼痛,忽然喊道:“今日我有罪在先,二兄以后不会因此不认我了吧!” 关羽整个人如一尊铁塔一般立在原地,舒() 缓而又坚定的话语从他口中吐出:“绝不会!” …… 蹇硕与关羽再次出现在了云台殿,只是这次,蹇硕对于关羽这个朝野皆传的天子宠臣的印象与往昔大有不同。 待听完蹇硕讲述的经过,以及关羽愿以自身关内侯之爵位替张飞抵罪的请求,刘辩亦是一时沉默。 最终,尚书台发布了一份诏书。 张飞被削职免官,贬为白身,待伤愈后,往凉州左将军阵前听用。 “云长,替朕转告益德,为将者,当赏罚分明,无论偏颇何处,皆非正道。朕不愿他只做个莽夫。”和这话一起的,还有一本西园出品的《春秋左氏传》。 据说,张飞听到此话,不顾尚未伤愈,便要出发前往凉州。即便被刘备和关羽拦下,也不过只消停了几日,在某天刘备和关羽当值之时,留信出发了。 听闻此事的刘辩只希望张飞经此挫折,真的能做出改变吧! …… 而另一边,崔琰与臧洪、陈容再度在太学相聚,个中振奋,自是不提。 且随着崔琰最先上书的名声传出来,此事件逐渐发酵。 由侍御史接任北军中候的鲁旭上书,希望也给北军中派几个郎官,西园军和北军俱是天子的宿卫之军,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刘辩从善如流,先选了五个第一批策试出身的官吏入北军。 (本章完) 第263章 何进的新目标 “母后的意思是,大舅想要寻些有意义的事情做?” 何太后点了点头:“是啊,他终究是闲不下来,又怕再做错事,所以才有此问。” 刘辩有些愕然。 何进大宴百姓三日的事他是听说过的,见何进没和一些会忽悠他的人再度联系,刘辩也就听之任之了。 刘辩岂能不明白,何进这么问,脏活他是指定不肯干的,可天下哪有那么多好事? 忽然他灵机一动,既然不愿干脏活,那就干点累活吧。 刘辩想到了蔡邕曾经跟他抱怨的,郡国举荐来的诸生能力参差不齐,包括现在的太学之中也不乏滥竽充数者。 只是太学招生本身就包含了拉拢六百石及以上***的恩荫成分,而这些滥竽充数者普遍如此出身……与其让他们回到地方给老乡们送温暖,不如将其留在太学,好歹天子脚下,还能有个管制。 只要其别触犯律法,也就听之任之了。万一有纨绔幡然醒悟了呢! 不过纨绔子弟可以放在那儿当摆设,郡国举荐来的就可以稍稍严格一点了。 刘辩对何太后说道:“自中平以来,百废待兴,郡学与县校多有荒废。我曾听太常蔡师言说,郡国举荐至太学的太学生,常有滥竽充数之辈。虽有重视郡学的二千石,然终不成体系。” 何太后倚靠着身侧的凭几,侧脸靠在虚握成拳手背上,脸上还带着几分迷茫。 她似乎是有些不懂刘辩怎么说着话就同她谈起太学了,愣了一会才明白过来:“辩儿的意思是,让你大舅可以去重建郡县学校?” 刘辩点了点头:“我一时之间,也只能想到此事。大舅要是做成了,自当是一时佳话。只是此事过于辛劳,就是不知大舅愿不愿意。” 何太后起初听到刘辩的想法,本就怀疑何进有没有这个能力,又听刘辩此言,自不敢打保票,只说去问一问何进。 刘辩也没想立刻定下,总归要有个流程。 旁的不说,光是从哪里开始做起,是做到郡一级还是县一级,甚至不太现实的乡和村(里)一级,以及招收多少人,都得好好考虑一番。 得益于光武以来重视文教,郡县学校,尤其是郡学的架子还是在的。 且郡学和太学的政策倾斜是一样的,免除学生本人的徭役赋税,提供住宿,其余衣食和笔墨等皆要自备。 郡学的花费主要在于老师的俸禄和学宫及学生宿舍的修建维护,这些原本就在维持郡国官府的预留赋税之中,就算增修学舍,挤一挤还是能挤出来的。 所以只要控制好人数,别像太学一样动辄诸生过万,也不会给地方造成多少经济负担。 虽然如此做可能会产生生源问题,但总归先把原本荒废的架子重新搭起来再说。 至于老师,也不必担忧,通了两经的太学生便够格成为郡国文学吏,去当老师了,虽然大部分太学生会继续追求三经、四经。但没关系,可以给出政策优惠。 通两经的太学生为何不愿去郡学教书?归根结底,没有前途,那就给他们前途。 当刘辩将这些事先交给尚书台令其出谋划策之后,首先被放弃的是县校。 首先是能当老师的郡国文学吏数量终究有限,其次有条件也愿意去县校的人距离郡学的标准不会差太多,以及最关键的原因——假使一郡国之学只招百位学生,这天下郡国加起来也得过万了。 一万个免除赋税徭役的青壮男丁,虽肉疼却也能勉强接受。 要是县学人数再倍之……所以县校是不可能仿照太学和郡学,可没了优待,拿什么去和私学竞争呢? “总而言之,大舅此行,是要将原() 本荒废的郡国之学重新匡扶起来,并且郡学也得同太学一样,不能没有贫寒子弟。”刘辩对着跃跃欲试的何进强调道。 免除徭役赋税的政策本就是为了寒门子弟而设立的,尤其是远不如太学的郡学。 理论上,大族子弟自有家学等私学作为更好的去处,不会与贫寒子弟相争,但现实……谁知道呢! “以大舅的名望,此事必然不难,如汝南、颍川等郡之郡学,本就文学昌盛,然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之事并不少见,大舅不可大意。幽并两州,地处边境,因鲜卑侵扰,百姓常有不安,文风不盛事出有因,大舅需要多多关心。至于南方益荆扬三州及交趾刺史部,可先搁置,凉州战乱之地亦可暂缓。” 何进一脸严肃,刘辩每说一句话,他都要点一下头。 刘辩也不知何进究竟听懂了多少,他对于何进没有太大的期望。让何进在目前最重要的中原地区转上一圈,恢复郡学旧制,同时作为一个催促郡国二千石做事的使者,顺便替刘辩积累一些文治上的声望。 但要是何进能做得更好,那刘辩自然乐见其成。 “大舅此行,我只有一点要求,学官且先不论,舅父此次行事,身边所用者,其宗族之人当无为公卿及二千石、刺史者。” 何进闻言一愣,随后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 应下之后,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身边哪有得用的人啊! 何进复又请求道:“陛下,臣久未出府,早已不知贤才何在,还请陛下调配数人,与臣同行。” 刘辩不以为意,摆手道:“大舅自行决定便是。” 何进却依旧坚持。 刘辩一怔,他原本只打算让贾诩派人跟着何进,防止何进在某些时候头脑发热,没想再塞人。 见何进言语态度诚恳,刘辩想了想,说道:“东海王朗,平原华歆,二人皆符合我的要求,今俱为尚书郎,大舅若能说服他二人同行,我也愿意忍痛割爱。若是说服不了,那我也爱莫能助……” 何进听出刘辩这语气,显然是不打算插手太多了。 王朗是何进的故吏。 他师从故太尉杨赐(卫尉杨彪之父),以太学生通经而入三署为郎官,出为县长。后逢杨赐离世,王朗弃官为杨赐服丧,丧满之后为何进所征辟。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64章 均输之议 何进对王朗还算熟悉。 王朗被他征辟为府掾,曾被他安排与孔融、边让一起共修刺候,负责大将军府的情报工作。 后来何进卸任大将军,王朗顺势转入何苗门下,受何苗推荐,入了尚书台为尚书郎。 其中却也有何进向何苗的举荐之情。 何进觉得说服王朗同自己一起做事应该不难。 倒是华歆……算是何进的半个故吏。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何进也征辟过华歆,但华歆还没到大将军府,大将军就换人了。 华歆在半路上听到消息,直接回老家了。 华歆师从故太尉陈球(陈珪从父),严格来说,他还是卢植和郑玄的同门。 他曾被举孝廉入三署为郎中,后因病去。刘辩登基后,命举名士贤才,华歆遂为平原郡所举,为尚书郎。 离开皇宫之后,何进第一时间拜访了王朗,果然如他所料,他作为王朗再度入仕的举主,王朗答应地非常痛快。 但拜访华歆之时,何进遇到了他预料之中的麻烦。 华歆对他以礼相待,言辞间没有失礼之处。 只是谈及外出之事,华歆没说答应还是拒绝,而是先提起了一段往事——“中平六年,下官从郡吏处得知前将军征辟,当时久病未愈,本欲婉拒,然州郡官吏逼迫,不得不从……” 何进尴尬地听完,根本在华歆家中坐不下去了。 灰溜溜地离开。 不过,自始至终,他都没借用刘辩的名头。 然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当天,何进就遇到一个主动愿意跟随他的,自称牵招,乃是何苗长史乐隐之弟子。 他欣然允之。 何进这边还没出行,汝南却出事了。 汝南太守徐璆逮捕了曹嵩派到汝南郡的均输官,并在曹嵩之前再次上书弹劾曹嵩,请罢由曹嵩主导的均输法。 时值九月,正是大部分郡国上计收尾之时。 实行了大半年的均输法已有过半收益堆积到了府库,预计等到曹嵩将这些特产和粮食等在价高之时全卖出去,获得的收益应还比预计的一亿钱要高出不少。 而徐璆所弹劾的,正是这一点。 囤积居奇。 徐璆言辞激烈,将曹嵩狠狠地骂了一顿,认为其手中掌握着百姓上交的赋税,却只想着用来牟利,而不思拿出来平抑物价,丝毫没有爱民之心。 又再度言及均输令下属由商人充任的均输官借着曹嵩的名头低价购买,高价出售,欺行霸市。 而没多久,曹嵩弹劾徐璆的奏书也来了。 他在奏书中也没少骂徐璆,将徐璆比作盐铁之议中那些只知道反对国策,却拿不出解决办法的贤良、文学们。 曹嵩也有话说的,靠他手里的特产钱粮,根本不足以平抑物价。 且大司农下原本负责平抑物价的平准令因为朝廷缺钱早就失去了原本的作用,原本的职责只剩下了知物价,还额外增添了“主练染,作采色”,俨然从物价调控机构变成了丝织品作坊。宪帝时干脆将平准令改为中准令,归入内署,由宦官担任。 至于那个被逮捕的均输官,曹嵩倒是没替他说话,认为其确实罪有应得,曹嵩建议派一位清廉的侍御史来查一下,顺便抄家,以杀鸡儆猴。 什么?多余派一位侍御史?他曹侍中也是要面子的!而且抄家不也得有人监督吗? 就曹嵩所说,担任均输官的这位大商人,其资产六七千万钱总是有的,都快要抵得上均输令收益的一半了。 为此,刘辩特意派出了侍御史中最受他信任的田丰,后者以太中() 大夫领侍御史已经好几年了,每每外出,必有所获。 在送别田丰之前,刘辩拉着田丰的手,嘱托道:“元皓,此次抄没的土地不必再变卖了,可留为公田,交予徐太守。” 刘辩想顺势看看有没有人敢打这份公田的主意,却没注意到田丰的表情。 田丰抿了抿嘴,终究还是没忍住,劝谏道:“陛下,臣此番去汝南,尚未将之定罪,岂能先言处置其家产?此与不罪而诛何异!陛下天下共主,一言一行,不宜失义……” “元皓说得对,具体如何处置,还需元皓去汝南查明真相!”刘辩赶紧说道。 田丰这张嘴啊,有些时候比孔融和边让还狠,怪不得历史上袁绍不愿听他的劝告呢! 田丰出发之后,曹嵩与徐璆的争论并未因此而停,正相反,随着曹嵩来到汝南郡接手均属令的事务,两人开始了面对面地亲切交流。 一个曾任三公,虽是宦官之子却是天子近臣;一个世有清名,历任二千石。两人可谓将遇良才,就均输令掌控的物资该如何去用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消息传到雒阳时,刘辩正在看《盐铁论》。 其上所载盐铁之议,发生在昭帝始元六年,霍光当政之时。 霍光令丞相田千秋、御史大夫桑弘羊,召集儒家出身的贤良与文学共六十余人,就武帝之时以盐铁专营为核心的政策是否应该继续下去进行辩论。 双方的观点以刘辩看来,各有可取之处,也各有能让人哄堂大笑的地方。 儒生们组成的文学、贤良是理想主义者,他们看到了武帝时期苛政之下百姓的惨状,也看到了权贵们豪奢风气所带来的世风日下。 所以他们批判带来这些变化的以盐铁专营为代表的政策。 但在解决方案上,他们认为复古能解决现实中的一切问题,至于理由?没有理由,古代圣王当政之时就是最好的时候。 以桑弘羊为代表的官僚权贵是现实主义者,他们位高权重,维持着国家的运转,护卫着国家的安全。 但在他们心中,他们得享高位与富贵,是他们自幼努力应得的,民间百姓困苦,那是百姓们蠢笨懒惰,明明有相关的法令却不去利用,这些人是要反思的。 二者一方坚持以严苛的法令治国,出现漏洞那就再用法令将漏洞补上;一方坚持以德治国,德没有用怎么办?那就用礼,规定不同身份等级之人的衣食住行,依礼而为…… 反正要是刘辩当时在场,有能力的话他一定要各打***板。 (本章完) 第265章 相争 后汉的儒学继承了前汉的“五德轮回”、“天人感应”,也有古文、今文之争,但两边其实都吸取了王莽新朝的教训,做出了改变。 刘辩看着《盐铁论》,又看着校事部、豫州刺史以及汝南郡监察从事三方分别奉上的曹嵩与徐璆之争的记录。 田丰应还刚到汝南郡,不过有这三份文书,其真实性也当八九不离十了。 站在桑弘羊角度的曹嵩就算背后站着皇帝,也不敢如桑弘羊那般冷酷直白地言功利,替商人张目,更别提直接攻击孔子了。 没胆量,也没能力。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政策施行已有三百多年,时代早就变了。 而站在贤良、文学角度的徐璆,却也不会张口闭口便是古代圣王、三代之治如何如何,王莽复古的失败打破了贤良、文学们的天真和幻想。 尤其徐璆还是经年干吏,知道什么叫做务实。 圣王的时代距今已经相隔甚远。晋文公谲而不正,齐桓公正而不谲,孔子虽贬晋文公而崇齐桓公,然二者皆能称霸。 光武以来,儒生们一直在寻找建立真正理想乡的道路,儒生们并不惧怕变革,但他们担心变革朝坏的方向发展。 反对曹嵩的徐璆其实并不反对均输法,他反对的是以商人充任均输官,反对的是曹嵩只知功利而不知大义。 明明手中有粮,明明可以用来在一定程度上抑制粮价,只是少赚些罢了。然曹嵩却放任粮价上涨,准备等到寒天腊月以此牟利。 这多出来的利从何而来?高价的粮食谁会来买。 可对于曹嵩来说,均输法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填补国库的亏空,是为了支援在凉州作战、在边地戍守的将士,这难道就不是大义吗? 固然“山河在德不在险”,可没谁敢说为了德,险和兵甲就不要了。就算是向来主张对胡人怀柔的刘虞,面对鲜卑入寇,也是要固守还击的。 这便是两者矛盾的根源。 说简单些,是因缺钱闹出的矛盾。 而说得严重些,与盐铁之议的本质无异——军备与民生,总要做一下取舍的。 话说回来,这不正是马日磾昔日因为雒阳物议心生退意,与卢植一同劝说刘辩慢一慢的原因吗。 现在的汉室如久病初愈,经不起多少折腾。 对于刘辩来说,他当然全都想要。 退而求其次,似乎也该以民生为主。 可另一方面,凉州羌人或打或安抚,直到现在,河西眼看着距离收复就差一口气了,总不能就此不要了吧。 现在的鲜卑人虽还不能和匈奴人相提并论,更是在檀石槐死后再度分裂,然其近乎年年入寇,一大原因北方塞外气候寒冷,产出不足,除非将其人口缩减到塞外产出足够供养的程度,亦或是让其中一部或数部如南匈奴或乌桓一般内附……否则,活不下去的鲜卑人依旧会年年南下。 就算采用徐璆的法子,用曹嵩手中的粮食压低粮价,且不说总量大概不够,在缺乏监管的当下,一旦大范围摊开,恐怕得出现一大波中间商赚差价。 况且刘辩当初同意用大商人充任均属官,本就存着一旦其不干人事就宰一刀的念头。 不然就算有曹嵩说的派个侍御史去调查一下走走过场,刘辩怎么也得在那句被田丰弹劾的话前面加一个“假如”。 当然,这些问题不是全然没有应对的办法,监督抽查、杀鸡儆猴,总有手段能让一些百姓能够从低价官粮中受益。 刘辩明白徐璆观念的可取之处,这本就是均输法配合平准之策在民生上的正确用法,而非单纯为了赚钱。 但凡他有桓帝永寿年() 间梁冀当政时,人口、赋税都处于巅峰的六十亿钱岁收,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将两者用到民生上。 可现在,刘辩只能支持曹嵩,无视徐璆的上书。 但并非所有反对者都像徐璆这般看得清楚,也分得清楚。 当汝南的均输官出了事后,还没等田丰调查完,便有人同刘辩一样先给人定罪了,并以此弹劾曹嵩,请罢均输法。 当初均输法刚刚施行时,正是北地郡大胜之时,反对的声音稀稀落落。 但现在,反对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已经有奏书将曹嵩的行为等同于苛待百姓了。 思考间,受他所召的卢植来了。 互相行礼之后,刘辩说道:“卢师,我读《盐铁论》,见丞相田千秋询问贤良、文学有何良策去清除国家弊病,可所得答案,无外乎诉说国家弊病、追慕圣王之治、痛骂***权贵。” “说来有趣,此后《盐铁论》中丞相便不再言语了。” 卢植对于刘辩调侃的内容心知肚明,因为刘辩读的《盐铁论》就是他做过注解总结的。 他解释说:“贤良、文学辩论之时未曾当政,其所思所言,皆出自一腔热忱。况且今之儒学与昔日不同,重经世致用之道。” 刘辩没有反驳,最能反映当今儒家思想的,当属集古文、今文两家之大成者的郑玄,除了带有汉儒一贯神学色彩的内容外,郑玄总体而言还是比较务实的,比如强调修心以修德、君臣父子的秩序、地方对中央的服从等等。 刘辩没再继续调侃,而是说道:“唯其初心而已。” 《盐铁论》中不乏贤良与文学们替贫苦百姓发声的内容。 不能刻板地把所有儒生全都等同于地主,乃至于大土地所有者的代表,虽然二者的重合度很高。 刘辩说:“卢师上次在太学讲学已过去一年多了吧,我有意诏在雒阳的名士大儒与朝中诸公于太学一会,就论一论均输法与平准之策,卢师觉得如何?” 卢植当然明白刘辩所为何事,赞同道:“善!” 均输法即便一时行商人逐利之举,但其最后归途终究是要用于平抑物价,借着大胜之际提出,岂能轻易废除。 当年盐铁之议吵得不可开交,还藏着霍光借机打压桑弘羊的政治企图,可最后,不也只废除了一个酒类专卖嘛。 何进也被刘辩留下了,待到太学之议后再出发。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66章 二董与李儒 在各地上计如火如荼之时,雒阳也因为天子即将出现在太学观太学之议而热闹一时。 此次与上次太傅卢植于太学讲经论道不同。 上一次天子是去了,却没有卢植之外的朝臣相随,剩下的参与者只有太学的博士诸生等人。 可此次,却是公然允了朝臣与在京处士名儒论一论近来颇多争议的均输法。 而天子,是要作为裁判高坐台上的。 换句话说,这是一次在天子面前直抒己见的机会。 当初荀爽等人久居乡野,久不应征,然其在新君登基之后却毫不犹豫地应公车为博士,背后不知有几多人嗤笑其晚节不保。但时至今日,曾嗤笑他们的人中又有几个心中没有丝毫艳羡的。 昔日宪帝掀起大范围党锢,无视天下存在的问题,放任宦官子弟为祸地方。道德之士在朝中看不到希望,要是不想为了虚名而遭遇实祸,又不愿同流合污,可不就得拒绝入仕嘛。 就算中平之后宪帝意识到了问题,有幡然醒悟之迹象,然天子说变就变,谁知不会故态复萌。 须知就在刘辩入宫前一年,曾为太尉的张良之后张延,与宦官素有矛盾,被下狱而死。 而本朝,就算是数个月前被罢免的周忠,对外也只能诚心诚意地感慨天子仁德,不然以他儿子私下串联的事,真要将他置于死地,又不是不行。 当今天子虽然有些值得商榷的行为和决定,然总归是锐意进取的,对名士向来会留些情面——何颙、郑泰等人不也活得好好的嘛。 这些影响放到明处,便是来京或游学或交友的名士愈发多了,愿意接受征辟的名士亦多矣。 能被公府征辟,自然比被州郡征辟要好,而最好的入仕途径,莫过于天子亲自征辟。 既要在天子面前辩论,总归要有支持者,要有反对者,双方各有论点,也各要有定数。 总不能到时候在天子面前乱糟糟的吧,万一再混进个无君无父之辈…… 所以能够出现在刘辩面前的辩论人选,在太学之议开始前,须得先定下来。 此事由尚书台主导,三公府联合施行。 至于支持均输法的主力,虽然曹嵩没回来,然朝臣之中其实不乏均输法的支持者。 士大夫们在野是一个立场,为地方长吏是一个立场,为中枢朝臣却又是另一个立场。 没有哪个有前途、有抱负的朝臣愿意看到地方郡国不服管制,在这方面朝臣们就算有私心,但坐到这个位置上,总归是有些默契的。 而且旁的不说,曹嵩均输法所得可全是用来供给军费的。太尉掌兵事,大将军与骠骑将军掌征伐,三方作为军队的最高长官,岂能坐视不理? 马日磾本就是经学大家,而何苗与董重就算不能参与辩论,总该派自己的长史掾属出马吧。 当了万石的官职,就该做这个官职该做的事。 所以,这三人是一定要派人的,而马日磾不仅要派人,自己说不定也得上场说两句。 而三人之中,最着急的当属董重了。 对于董重来说,他早就明白天子留着他继续担任骠骑将军,主要是为了太皇太后。 无论是政事还是军事,他这位骠骑将军都插不了手,便是开府将军最重要的拉拢人的手段——征辟府掾与举荐贤才,放到董重身上,征辟到自己府中倒是没问题,但奈何他举荐的贤才尚书台大都不认,虽然这些贤才本身也拉胯了些。 在那日被袁隗公然上书大骂了一顿之后,董重索性摆烂了,只出现在该出现的场合,反正他手中最关键的部曲有人管着。 但摆烂归摆烂,面子上的事总得过得() 去。 董重原本只想看戏的,毕竟自家将军府上的那帮臭鱼烂虾是什么水平董重还是知晓的,平时拍拍马屁、摇旗呐喊没问题,真要与人唇枪舌剑地斗一斗,只怕旁人多引两句经典便不知所云了。 好在他府中到底不全是废物,还是有人能给他出出主意——太学之中,博士日日教习经典,口才上应无问题,寻个不那么迂腐的当个领头,再有几个有口才的府掾在在其身后以为助力,不说出彩,总归能说得过去。 董重怀着这样的心思,来到了太学。 还没找上哪个博士呢,却遇见了自己的一个熟人。 “仲颖如何会在太学?” 正是董重族弟董承曾经的上官董卓。 有董承在,还有董卓刻意恭维交好,两人关系不算差。 “拜见骠骑将军,卓在此与好友相见叙旧。”董卓恭恭敬敬地拜道,完全不似羊续、黄琬那些党人一样对董重不假辞色。 他身旁一个儒生打扮的人也跟着董重拱手作揖,自称是太学博士李儒。 董重看着李儒,忽灵机一动,问道:“仲颖也打算寻一个太学博士参与太学之议吗?” 却是有了取巧的念头。 董卓本就是个人精,联想到最近雒阳热议的话题,哪里不明白董重的意思。 马上说道:“卓并无参与之意,倒是文优,素来有见解,也是支持均输法继续施行的,只是寻不到门路。” 董重见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连忙道:“我所求者,正是这样一个人啊!” 说罢,他也不管人李儒愿不愿意,想起自己府掾们七拼八凑用来考校人选的问题,立马对着李儒问出了口。 李儒年近六旬,他当然不甘心只当一个博士,也不在乎董重的失礼之处,一一作答。在天子面前有所表现才是真的。 也得亏是求上进的李儒,否则换做一些有气节的博士,见董重如此做,哪怕是骠骑将军,也是要拂袖而去的。 董重问完,顿时满意不已,当场决定让李儒代他参与太学之议。 李儒闻言立马再度对董重拜道:“儒必不负将军重托!” 董重了了一桩心事,轻松之余,又同董卓和李儒二人闲聊许久,有后两人颇为默契的逢迎,直至天色稍暗,董重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67章 打算 董重离开后,余下两人四目相对,都觉得结交对了人。 董卓赞道:“老夫一早便知道文优胸有沟壑,非池中之物,有骠骑将军相助,必能前途似锦。” 李儒却起身郑重向董卓躬身一拜,道:“若非董公推举,儒岂能这般轻易地为骠骑将军选中,董公大恩,儒绝不敢忘!” 董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哈哈大笑着起身拉着李儒的手一同坐下:“你我本就是好友,当初全靠文优替老夫解惑,如此来论,又何必谈论恩情?” 李儒道:“倒是儒失言了。” 董卓口中的解惑,是有说法的。 那日董卓自觉就西域的问题表错了态,回去后倒是好好反思了一下,可一时却找不到问题所在。 说起来,他前一次请求带兵平叛还是青州叛乱,那时虽未被准许,却也因为没附合袁隗而得到了刘辩的重用,由鸿胪卿转为廷尉卿。 甚至因为袁隗后来的反复,董卓公然得罪曾经举主袁隗的行为并未造成多少后果。 董卓兴奋之余,自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且他本就没打算去西域领兵,因为无论是西域长史还是戊己校尉,都受制于凉州刺史和敦煌太守,自然不适合他这个九卿去干。在朝堂上所谓愿效班超,不过是表态罢了。 如此,董卓更是当局者迷了。 只是董重身边没什么在智谋上能让他信任的人,他军中的心腹也不在身边。至于董旻,董卓从不在动脑子的事情上指望自己的弟弟。 似钟繇等人,董卓更是信不过。 然天无绝人之路,正在此时,一人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内——太学博士李儒。 两人是在一场雒阳聚会上结识的,组织者是来自右扶风的名士士孙瑞,这种聚会很常见,无论是用来探讨经学还是借着前者的幌子勾连人脉。 董卓曾任右扶风,又是关西人。其在雒阳向来长袖善舞,与许多人结交,虽没什么经学造诣,然到底是九卿,也在受邀之列。 三辅原先荒凉,人口多集中,董卓担任右扶风之时,也听说过李儒的名声,知其为左冯翊之人。 虽是博士,却与朝中没什么牵扯,自然也没多少前途,这是董卓最看重的。 两人结交之后,不说是天雷勾动地火,也算是久旱逢甘霖了。 一个想要更进一步,一个想要多长点脑子,各取所需。 相交一段时间后,董卓就隐晦地向李儒诉说了自己的苦恼。 而李儒没什么出身,能通过太学考核成为博士,还是有些能力的。 身为局外人,他一言便指出了问题所在——董卓过去拥兵自重的嫌疑。 一语惊醒梦中人。 这边,李儒拜别了董卓,回到了自己在太学中的住处,却见一人正指挥着仆从替自己打扫房屋。 他倒也不惊讶,只是问那人道:“伯续,礼闻取于人,不闻取人。礼闻来学,不闻往教,何也?” 被称作伯续之人苦着一张脸,却是答不出来。 李儒也不恼,只引着伯续入屋坐定,讲解起来。 说完后,李儒见伯续仍有几分迷茫,知其虽资质不行,态度还算诚恳,倒也不算失望。 又说道:“往后几日,为师要为太学之议稍作准备,伯续于经学之上若有疑虑,可先询问你的师兄们,闲时也可往大都授一观。” 李儒见伯续面露喜悦之色,补充道:“太学之议后为师自会考校,若这些日子你无所得,为师自然要知会令尊了。” 伯续闻言立马慌张起来,他是京兆人士,前不久才被父亲带进京,得入太学。他父亲想要他借() 着太学奔一奔前程,为此还特意托关系让他拜在算是半个同乡的李儒门下。 若让他父亲知道他不务正业,失望之下,选择另外换个儿子扶持,那该怎么办! 寻常人自然不用担心父亲随便换儿子,但伯续不同,因为他姓高名延,是小黄门高望的养子。 高望押送何颙等人至右扶风,返程时将其带入雒阳。 高延深知自家宗族中被送到高望处当养子的不止他一个,但被高望带来太学的却只有他一人。 只是李儒的考校向来严格……高延忽然想到李儒之前说的话,说道:“老师要参加太学之议,不如弟子代老师去问一问阿父,看看能否为老师帮上些忙?” 这样总能讨好他的老师替他说些好话了吧。 李儒摇头道:“不可,令尊在宫中不易,岂能随意叨扰?” 高延见李儒毫不犹豫地拒绝,登时急了,忙说:“只问上一问,若是阿父知晓不是更好吗?老师就别管了。” 说罢,赶紧告辞,招呼仆从离开。 剩下李儒望着高延匆匆离去的背影。 宪帝之时,似高延这样的人,但凡本地二千石骨头软一点,完全有机会被举为孝廉。 但现在,却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走太学的路子了。 …… 雒阳人口众多,洛水之畔,常有名士百姓呼朋引伴,以作游玩。 这一日,正有七八位儒生来此,看这深秋风景。 不多时,便有两人与同行之人打了个招呼,来到岸边,望着河水浩浩荡荡。 “公台终于有意入仕了?”其中一人问道。 公台自然就是陈宫了,他坦然道:“孟卓公慧眼如炬,我确实有意借太学之议至天子身前直抒己见。” 被称为孟卓公的张邈却笑了起来,又问道:“我听闻今岁兖州刺史刘使君有意举君为茂才,郡中也欲举君为孝廉,却皆被公台拒了。郡中孝廉倒也罢了,刘使君素有贤名,举茂才足见刘使君对公台的看重。公台但凡有意仕途,便不该拒绝,为何现今改变主意了?” 他与陈宫一般,俱是海内名士,与陈宫结交多年,且他还是“八厨”之一,又比陈宫年长,说此话倒也不算过分。 面对张邈毫不客气的质问,陈宫苦笑一声:“自去年知晓我那族兄无能,竟为乡里官吏所欺,致使当地仍有百姓未免口赋,至今思来,仍是羞愧不已,无脸面对乡人,又哪有颜面去应州郡的举荐。” 而且当初陈宫瞧不上桥瑁,不愿桥瑁成为他的举主。结果桥瑁却被他在本郡当县令的族兄给坑了,事后,桥瑁因监管不严,被贬去渤海郡当了个县令。 饶是陈宫,面对此种状况也不免唏嘘感慨。 张邈没说什么,这个理由还不够。 陈宫继续说道:“我纵观天子之政,未免过于言功利而重外患。我此去,乃是要言明,边地胡乱不过疥癞之患,朝廷腹心之患在内而不在外。安内,则外自平。” “若不得允,又该如何?”张邈问道。 陈宫答道:“自复游学各地,以成一家之言。” 张邈这时才终于颔首,道:“我与尚书周仲远素有往来,明日我便奉上拜帖。” 周仲远即周毖,如果他愿意在尚书台相助,那么陈宫出现在太学之议的名单之中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而陈宫,绝对称得上是符合标准的名士。 陈宫拜道:“多谢孟卓公!” …… 而在这些纷扰之中,刘辩反而抽了空再次来到郑玄的小院。 小院还是如以前一般简陋,郑玄将他所得的俸禄() 赏赐俱分给了周边乡里百姓。 在场的人竟与刘辩初次来到此院时没什么区别。 陪同刘辩前来此处的蔡琰还是自她入宫以来第一次出宫,心中倒有些担忧回去后会惹得西宫的两位太后责怪。 不过在见到父亲蔡邕之后,便将这点烦恼抛之脑后了。 郑玄之子郑益依旧没有入仕,被刘辩拉着说话。 言语间,刘辩了解到,从前同刘辩说话的那位家中只余八亩田的农夫,据郑益所说,早在去年便把地全卖了,买了头牛,与本里无地的几户人去京兆参与屯田去了。 数个月前,还曾托人给亲戚传话,说是京兆比雒阳自在多了,他家的百亩地一分不少。 而且还因为用自家的牛耕地,收成能得六成,惹得亲戚们羡慕不已。 刘辩则有些怀疑,那人是否有如此的远见和魄力。 看了看郑益,忽问道:“莫非是益恩给他出的主意。” 郑益没有否认,说道:“陛下不知,他去年年初又卖了两亩良田,若还留在雒阳,只怕今年得卖三亩田了。” 刘辩听得心头有些沉重,富者愈富,穷者愈穷啊! 刘辩道:“过几日太学之议,益恩与朕同去!” 郑玄则默认了这一幕,他醉心经学不愿为官,却不会将这一想法强加给他的独子。实际上,他对郑益只有道德上的要求。 历史上,郑益乃是为了救援他的举主孔融而死,只留下一个遗腹子。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68章 辩论 在郑玄的小院之中,正在模拟一场太学之议。 反方代表是蔡邕,正方代表是刘辩派出的蔡琰,以及蔡琰背后的刘辩,而刘辩的身旁还有刚成了自己人的郑益。 裁判则是郑玄。 蔡邕一上来便从根本上否定了均输法存在的必要性:“国家定下制度,效仿圣王重农抑商,乃是为了削减人的欲望,使人无浮躁之心。今之均输法,转卖特产粮食,行囤积之实,掠夺民财,商贾之事非治国之要务。” 蔡邕说均输法和商人没用,早有准备的蔡琰当然要提一提两者的用处,回应说:“均输法所得,俱归军资。商人贸易,是为弥补百姓的不足,用以交通有无。工匠冶铁,若无商人运输贩卖,百姓至今仍用木耒木耜耕种。曲辕犁、竹纸之推行,亦借助于商贾之事,岂能言之无用?” 蔡邕说道:“商人不可禁绝,却需加以抑制。因商人不事生产,获利却甚于农桑,若不加限制,天下人皆逐利而去,土地荒芜,粮食不足,便是货物再多又有何用?且货物既多,精巧则多,则增奢靡之风,上有所好,下必效焉,民间风气也会败坏。欲使国家富强,须得重视农桑。” 蔡琰反驳道:“重视农桑自是正道无疑,然军资从何处取?若无均输法所得,便需加田租赋税,不利农桑多矣。” “事有轻重缓急!昔日推行均输法,看似善政,然均输官欺下瞒上,借着职权购置全部货物,不许百姓于市场互相交易,并勾结商人以此牟利。今之均输法以商人为均输官,彼辈贪利而无德行,欺压百姓无度,推行不足一年,恶行难掩,有汝南太守之弹劾,实是必然之事!” 蔡琰到底年轻,经历的也少,也没有觉得自己论点必胜的信心,面对蔡邕的大道理,隐隐竟要被说服了。 刘辩见状,赶紧补充说:“以均输法牟利只是一时之策,是为了弥补军资不足,以地方商人充任官员也是为了尽快获利。” 蔡邕立马说:“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商人本就女干猾,以之为官,与引狼入室何异?” 于是乎刘辩旧事重提:“如此,军资从何而来?” 然而刘辩的说法正中蔡邕下怀,蔡邕甚至还有闲心整理了一下胡须,随后才说道:“《书》戒猾夏,《易》伐鬼方,圣王伐无道、讨殊类。然时有同异,形势不一,以前的策略,与今日不可以等同。” “况且以武帝的远略,有着文景两代的储蓄,使盐铁之策用天下之丰饶,征辟四方,使得万方臣服。然如此丰功伟绩,数十年间,官民俱匮。” “今之外敌,虽无匈奴之盛、大宛之远,然羌人多年之患,北方匈奴已去而鲜卑复起,一味用兵,今之储备比之当时又如何?” 刘辩听完,哪里不知,蔡邕的这一套说法明明可以在先前拿来反驳蔡琰,却非要等自己开口,必是出自本心的想要止战。 这时候,蔡琰反应过来,补充说:“阿父所言不然,以商人充任均输官仅此一回,往后自是德才兼备者为先。” 蔡琰大约是觉得自己先前犹豫了,末了不忘放个地图炮:“且均输官自有刺史二千石作为监督,如其不能胜任,自当如汝南事,有长吏为民伸张,亦能警醒恶人。” 到这时,蔡邕见刘辩与蔡琰俩人一唱一和。 心中不免高兴,还有一点点说不清的复杂情绪,没继续在前面的问题上纠缠,而是直接攻击起了吏治——“小吏贪鄙者众,往往为利所驱,长吏不乏无能之辈,容易被小吏蒙蔽……” “算赋以钱计,尚有定数,以特产实物计,该以何价为准方不至于苛待百姓?” 归根结底,他们并非是为了断个输赢。 然后说着说着,双方不可避免地偏题了() 。 当然,这也是正常现象。 辩论哪有不偏题的,便是盐铁之议,不也从一开始的讨论发展到后来的人身攻击了吗。 也就是蔡邕和蔡琰是亲父女,此番也只是模拟,连圣人的言论都引用的比较少。 真正的太学之议会比这激烈得多,但总共的说法就那么多,论点论据就那几样。 “郑师以为如何?” 刘辩的经学造诣不太够,可他总得为太学之议做些准备,总不能辩论完了,他一句话也不说吧。 这才是刘辩模拟这场辩论的根本目的,对于那些有可能的说法,他心里起码得有个应对。 …… 刘辩带着收获回宫了。 此行再度明确了刘辩对均输法的未来的一些构想,当然,最后还得同卢植等人商议一下。 这点自知之明刘辩还是有的。 前汉均输法出的问题,主要源自吏治的败坏,官商勾结,小吏枉法。 包括根据家资定下财产税的算缗及相应的告缗,病牛记成好牛,危房记成广厦……握有公权力的小吏面对毫无反制能力的百姓,自是肆意妄为。 到了后汉,因为种种原因,公权力在很大程度上离开了乡里,一改前汉时耕种的种子、农时等全都要官府负责的状态,转而将权力移交给了以血缘为纽带的宗族。 这其中未必没有对前者的警惕。 所以,士大夫本能的反对任何扩张小吏手中权力的政策,而改算赋为征实物,便是其中一项。 但刘辩对此没什么好办法,他没法将其他地方都变成太学生入乡里的雒阳。 刘辩带着蔡琰回宫之后,没遇到两位太后的责怪,却接到了刘协的请求。 “你想去太学?” 刘协连忙点头,半是请求半是期待地说道:“我在东观听人谈论起皇兄要开太学之议,应当是盛景无疑,我想去看看。” 刘辩发现自己今年来确实对刘协少了些关注,应允道:“到时带你与我同去并无不可。” 见刘协面露喜色,刘辩继续道:“可在此之前,我得考校一下你的课业……你且先写一篇大字给我看看。” 刘协丝毫不惧,跃跃欲试。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69章 张飞从军 张飞抵达了张掖郡,早就明白了来龙去脉的皇甫嵩直接将他安排在了没什么牵扯的孙坚麾下,当了最普通的一个小卒。 此时的张飞是最想打仗的,只有作战,他才能凭借军功摆脱现在的身份。 但可惜,他都抵达张掖郡半个多月了,非但没等到作战的机会,甚至于其所在的曲干脆接到命令,还奉命从前线退了下来,以作休整。 这让张飞恼怒不已。 他气势汹汹地找到曲军候,还遇到了负责此曲的假司马韩当。 张飞丝毫不惧,大着嗓门嚷道:“此处没有作战的机会,不如把俺送到别处,有俺在,也能让前面作战的二三子少一些伤亡。” 作为普通士卒在边地待了半个多月,张飞不可避免地再度粗鲁起来,就像现在,他明明可以自称我,却还是用了俺。 张飞不傻,相反,他还觉得自己机智的很。不说自己渴望战功,只说是关爱士卒们。 韩当是知道张飞身份的,他和本曲的军候也不可能真把张飞当成普通士卒。 可面对张飞的请求,韩当却不留情面地断然拒绝:“你来此乃是奉左将军军令,除非你能改了左将军的军令。” 张飞见状,哪里不知此事没得商量,只能气呼呼地离开了。 张飞离开后,韩当问道:“他在什伍中可有欺凌士卒之举?” 那军候却面色古怪。 韩当皱着眉头:“若他欺辱士卒,不必讳言。” 军候摇头道:“要不是司马同我说过他是怎么来这的,我是断不会信的,他此时在军中很得士卒敬仰。” 韩当一愣。 变化竟如此之大? 另一边,张飞还没回到自己的营帐,立马就有人远远地发现了他。因不在前线,军中管制松了许多,那人高呼着“张君”前来迎接。 “张君此行可有收获?” 张飞郁闷地摇了摇头。 来人脸上却有抑制不住的喜色,张飞的本事不说他这一伍,便是今所在的这不满编的一曲一百多人也都是知晓的。有张飞在,在战场上便多了一分幸存的把握。 张飞哪里瞧不出来,骂道:“张三,你再笑,俺就要动手了!” 说是这么说,但张飞并未有动手的架势,此前的经历犹在眼前。但长久以来的心态想要改变却没那么容易,张飞强压着怒火,只加快了步伐,眼不见心不烦。 张三自不知张飞这些,知道张飞来历的只到军候一层。 他与张飞同处一伍,在张三的印象中,张飞勇猛脾气也好,简直是上天派来护佑他平安回家的。至多嘴上骂一骂人,但军中粗人不都这样嘛。 赶紧追了上去,嘴里不断说着好话,时而夹杂着军中的小道消息。 张飞不耐烦,却也没动手之外的什么好法子,索性听之任之。反正粗俗的奉承话听久了也不嫌刺耳。 忽然,张飞停了下来,问道:“我问你,眼看着凉州一两年之内就能平定了,之后你还准备继续从军吗?” 喋喋不休的张三一时闭了嘴,真思考起来了。 张三家在河东郡,顾名思义,他在家中排行第三。 但实际上,因为二兄在张三小时候病逝,姊妹也都出嫁,其家中除了父母、长兄长嫂,只有一个年幼的侄子。 此时的社会环境与秦时不同,当初商鞅变法要求男丁成年之后便要分家,但现在,父母尚在之时分家是会惹人诟病的。 可汉家制度承自秦,所以他已经成婚的大兄在户籍上另立一户,实际仍住在一起。 张三家田亩不多,上等、下等,水田、旱地加一起() 四十多亩,还是下等的旱地居多,所以张三这不是来从军了嘛。 张三从军并非为了什么家国大义,只因在军中能包吃包住。而且他来从军,家中便无人需要去承担徭役了。当然,这个家不包括他另立一户的的兄嫂。 不过,这也足够了,有他父亲常年下地,他母亲便有足够的时间纺织,就不用提前将蚕丝卖出了。 他也不用在户籍上另立门户了。 留在孙府君麾下还有一桩好处,府君不克扣口粮,不仅如此,在四季衣物之外,每月还有一百钱的赏钱。 张三听什长说,这一百钱虽然比不上北军和西园军,但比起连口粮都克扣的,却要好上太多太多了。 打了胜仗还有赏赐。 可要是不打仗了……张三很迟疑,如果还是现在的待遇,他倒是能快活,但娶妻生子定是没戏了,得有北军和西园军的待遇,才能养得起家。 张三没想出答案,张飞却拍了拍他的肩,说道:“依俺看,不如回家种地去。” 种地? 张三摇了摇头。 就家里那点地,地里那点产出……张三如何不明白,真要他娶妻生子,算上他的父母兄嫂侄子,是绝对养活不了的。 他要是同他大兄去抢,恐怕又要招大嫂的白眼了。 所以,虽然从军有风险,张三早已服完了一生本就只有两年的兵役,但如果要张三来选去留,他大约还会继续留下。 不然就得回乡去各处做工了,到时候算赋更赋和徭役又要一股脑地全来了。 最关键的是,他怎么忍心去跟带他长大的大兄和年幼的侄子去争呢! “怎么?习惯军中?俺告诉你,只有凉州不会像前几年那样留这么多人了。” 面对张飞的问话,一贯口舌伶俐的张三张了张嘴,终于将藏在心中从未对别人说过的话坦诚相告。 却不想,张飞听完却一时沉默了。 许久后,张飞感慨道:“是我小瞧你了,不曾想你是个内里有锦绣的,倒也算是个君子。” 他在心中暗暗感慨,若是过去,张三这样的人自不会在他面前坦露心迹,而他也决计是不耐烦听的。 过去,他身边这样被他忽视的人又有多少呢! 这一夸赞倒给张三整不会了,在他印象中,张飞脾气好不欺负人,却也没夸过人,他这算是第一个? 张飞想了想,又拍了拍张三的肩膀,承诺道:“日后上战场,你就跟在我身后,我保你平安!” 张三高兴之余,忽然想到,喜欢被称为张君的张飞这次为何不自称“俺”了呢。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70章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在了解到张三心中所想之后,张飞隐隐明白了皇甫嵩不让他上战场的原因,理解了在皇甫嵩麾下长久待过的关羽为何对皇甫嵩这般推崇。 他开始学着关羽的样子,关心起了身边的同袍。 有老兵在军中二三十年,鬓生白发,却不愿离开,只因他离开后连个去处都无。张飞听说,此前有个年轻的新卒待之如父,还说要以后为他养老,但可惜,这个新卒死在了陇西。张飞听说此后老兵逢战便冲在前头,不知是真不怕死还是畏惧将来孤苦伶仃的老死。 有新卒被补充进来,其人在三个月前却是连刀甲弓箭都没碰过,只因成丁之后,官府遣人来招,其在名录之上,不得不来,匆匆训练之后便被派了过来,此人最期盼的便是早点打完仗,安安稳稳地回家娶个新妇。至于军功之类的,自是不做他想。 此辈,正是皇甫嵩的忧虑了。 要是雒阳有个热搜榜,那么“太学之议”这四个字一定会排在前列,并在后面加一个红色的“爆”。 得亏是叔侄间的相争局限在府中,几不被外人所知。否则,爱面子的袁术说不定真能破釜沉船,痛定思痛。 受到的称赞冲散了袁术心中的悔意,但他转而又纠结起了要推举谁参与太学之议。 关心之余,张飞依旧日思夜想着期盼上战场立下战功。 这些杂胡对汉人有一定了解,在皇甫嵩的兵锋抵达张掖郡后,纵有不满,却还是学着羌人的样子奉上不知几斤重的忠诚。 现在凉州的局势已经逐渐明朗起来,剩下的凉州大势力,只有一类了——以卢水胡为代表的杂胡。 现在袁术的后悔,也只是惬意之后的无病呻吟罢了。 但现在,公府给出额外的征辟名额,用以弥补凉州孝廉名额的不足。前者满足了本地汉人们需求,又有韩遂作为杀鸡儆猴的鸡。 但他早在平黄巾之乱时就在皇甫嵩麾下领军,如何不知道皇甫嵩能听进良言,遂又苦口婆心地劝说道:“皇甫公,若要凉州长治久安,人心向背极为重要。我久在凉州,焉能不知北军、西园军往凉州一趟的花费。眼下对卢水胡用兵,虽能解一时之患,于长远却有害无益。” 作为河南尹,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皇甫公,吾亦知卢水等杂胡不稳,然当今之凉州事,羌人诸部虽都派人来了,但其人依在观望。无论是直接对卢水胡用兵还是将其分散安置,迁到别处,总归都会失了人心。” 涓€鍥涗節.浜屽叓.涓冧竴.浜屼簲涓€ 即便是凉州人口最多的汉阳郡,在册人口也不过十万有余,只能两年举一个孝廉,至于凉州其他人口不足十万的郡,只能三年举一个孝廉了。 袁术最近也有些烦恼。 皇甫嵩一边宣扬朝廷善待凉州汉羌的新策,一边打击顽固不肯悔改的羌人部族。 但他知道,这场自中平元年冬开始,持续了六七年的凉州叛乱,终于在今年得到了名义的平息。 傅燮对此也有考虑:“可在张掖显美县重设护羌校尉,辅以郡兵义从,以作监管威慑。” 这种爆火的事,自诩为名臣名士的袁术自然要参与其中。 说话的乃是傅燮,他听闻皇甫嵩想对名义上归附的卢水胡下手,第一时间从汉阳郡赶来劝阻。 但面服心不服。 傅燮经营数年的名声也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在皇甫嵩领兵至凉州作战的第二年,各地的羌人部族们或是首领亲来,或是派遣子嗣,纷纷投诚。 …… 所以在傅燮看来,面对卢水等杂胡,最好的办法是等他们先动手。 皇甫嵩当然明白傅燮的担忧,() 他犹豫良久,决定将此间详情写于奏书之上,交由皇帝定夺。 然而世间没有后悔药,袁术能为奢华的生活妥协一次,那之后便有无数次。 皇甫嵩更倾向于求稳,他从军事角度说道:“若放任不管,卢水杂胡可起兵一两万,届时扰乱州郡,又该如何应对?” 汉军的兵力决定了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打服所有羌胡,贸然对卢水胡动手,无论是用文还是用武,都会给羌人传达不好的信号。 他心心念念的,还是在于平复凉州。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经年的战乱连同过去汉家对河西治理的粗疏,让卢水胡将张掖属国及张掖郡等地当成了自己的自留地,原本被安置在张掖属国和张掖居延属国的归降胡人多被其吸纳,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杂胡们的主体。 傅燮明白,皇甫嵩作为主导,完全可以不理会他的建议。 向来对胡人有疑心病的皇甫嵩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一旦他率军离开凉州,这伙肆意惯了的杂胡必定会毫不犹豫地恢复原样。 唯有消除隐患,方可不负陛下信重。 具备影响力的本地豪强已被拉拢,人数最多的羌人和现今还没多少存在感的氐人本就备受汉人豪强的影响,他们不是天生的反贼,大都只想好好活下去。 也因此,最近这段时间袁术的府上群贤毕至,贤良名士络绎不绝。 皇甫嵩并不知道在数千里之外的雒阳,即将有一大帮朝野士人对为筹集军资而设的均输法展开辩论。 当他重新喝着敞开供应的甜甜蜜水,穿着华丽的新衣,吃着远运而来的精心烹制的珍馐,物质上的享受被满足了,他心中反而有些后悔了。 对于总管凉州战事的皇甫嵩来说,张飞之事,稍稍关注一下也就足够了。 凉州士人在这方便是吃着大亏的。 在将韩遂传首凉州各郡后,汉军携着军势,无论是羌人还是与羌人勾连的本地汉人豪强们,反抗之心为之一息。 但战争可能未必如他所想那般到来。 究竟是作为同乡的名士许劭,还是他最近发现的贤才,准备引为心腹的阎象。 前者以“月旦评”品评人物而闻名。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71章 天下英雄 在以察举制为主体的选官制度中,士人的名声至关重要。 所以,便有了名士品评后辈,以作提携之说。 许劭的特殊之处在于一般名士会在品评人物的数量上有所顾忌,但许劭却是来者不拒。 由此,不仅许劭给被品评者带去了名声,被品评者为了自己的名声,自然也会吹嘘许劭的识人之能。 一来一回,堪称名声界的永动机。 刘辩自然也有所耳闻。 其人是受青州刺史陈纪之命前来雒阳公干的州吏邴原,也不知樊陵是如何说服他留下的。 刘辩继续往下看去。 作为支持一方的中流砥柱,董重也就罢了,马日磾亲自坐镇,赵昱等人身后还有如张昭这样的多个府掾。 辩论的内容其实不出刘辩当初的模拟,只是言辞愈加激烈,且动辄圣人有云。 袁术只能带着怒气,叮嘱自己的备胎阎象好好准备,在太学之议上驳倒许劭。 得亏他这个皇帝还有公卿俱在现场,说话的人心中也都紧绷着一根弦,不至于完全变成嘈杂的菜市场。 后世的学者们遍寻有迹可查的两汉一百八十四位孝廉的家世,其中平民二十九人,贫民十六人,两者占比24.4%。 后邴原终学有所成,与管宁同名。而管宁则与刘辩的尚书郎华歆有一桩故事,即割席断义。 马日磾派出了他的东曹掾赵昱,何苗派出了他的长史乐隐,董重派出了太学博士李儒,这是三人的代表。 这天,刘辩起了个大早,告别了拒绝了同去太学的蔡琰,今天安排的事项只有一个。 涓??竴涓??浜屼簲涓??浜屼簩涓??涓??笁浜?? 正如同并非所有在朝官员都全然赞同均输法,也并非所有在野士人都全然反对均输法。 在卢植成为太傅之后,高诱没有入仕,而是继续研读经典。 随着雒阳的热闹持续下去,万众期待的太学之议终于开始了。 邴原的出身在刘辩眼中是个绝对的加分项。只能说,不愧是樊陵,虽也会做错事,但做对的时候更多。 他把许劭当首选,许劭把他当备胎。 倒是卢植这次没有避嫌,直接举荐了他的弟子涿郡高诱。 刘辩能明显感觉到的是,随着辩论愈加白热化,无论是官吏还是处士都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失误,然后被人抓着进攻。 对于高诱,刘辩需要和对待郑玄之子郑益一样,用是肯定要用的,能力强就重用,能力不足也得好好安置。 否则,他也无须将雒阳大半的中央军安排来维持秩序。 不知是太学内的太学生,在太学之外,许多进不去的士人正在聚集围观,等待着有人传出里面的辩论。 待到刘辩抵达太学最大的一间用来教学的屋舍,早已准备好官吏和贤良名士便在刘辩的一声令下,由太尉府曹掾赵昱最先开口,开始了辩论。 在辩论进行中时,十多个刀笔吏正在奋笔疾书,各有分工地记录着辩论的内容。 刘辩当然不会驱逐这些人,这些关注着朝政之人不论是何立场,起码不是无意仕途的隐士,其中必然不乏刘辩想要使用的贤才,自然要好好对待。 袁术之所以犹豫,是因为许劭的立场。 所以看起来许劭与阎象完全没有可比之处,拉拢心腹也有别的办法。 很快,郭胜翻出了早就备好的邴原的详细资料。 邴原北海国人,家贫,早孤。年少的他没钱读书,然因向学之心,得到了村里书舍中老师的看重,愿意免费教其读书。 至于更远一() 些的,只能无奈错过了。 只余袁术无能狂怒。 其中不乏想要用独特的观点引人注目的投机者。 羽林郎、虎贲郎,连同还留在雒阳的一部分北军和西园军都被调到了太学附近。 刚开始还能有些秩序,但没多久,辩论现场就变得有些吵闹了,持有不同观点的人争相发言。 但袁术马上就不用纠结了,愿意拉拢许劭的人何其多,也有不在乎许劭立场的,没等袁术做下决定,许劭便走通了卫尉杨彪的路子。 在之后,刘辩还看到了司农卿袁滂之子袁涣,虽不是受袁滂所举,但看来他这位向来中立于朝的大司农,应也是不愿放弃这一亿多的岁收。 刘辩曾经请求卢植派人潜伏到何进府上,外通消息,以防止何进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蠢事,卢植最后用的便是高诱,虽然后面没派上用场。 虽然现在卢植最出名的两个弟子分别是刘备和公孙瓒,但真正继承了卢植在经学上造诣的却是高诱。 管宁无意仕途,刘辩自不去理会。 但随着阀阅豪族们垄断察举的通道,普通民众想要突破限制,毫无疑问会更加艰难。 郑益被刘辩特意安排在身旁,碰到一些没听懂或是没听清的言论,刘辩也毫不讳言的询问,这不耻下问的态度让郑益有些诚惶诚恐。 双方加起来共有六七十人,比起当年的盐铁之议在人数上也差不了太多。 在被护卫着前往城外太学的路上,刘辩看起来参与太学之议之人的名单。 至于闻讯而来年轻士人,如来自颍川的赵俨、杜袭等人,早在京中的王粲,来京游学的祢衡,因为年纪和名气等缘故,没能得到上台辩论的资格。 …… 樊陵所推举之人引起了刘辩的注意。 不过在太学之议开始之前,民间围绕着这些的辩论便已经开始了。 也有多人在屋舍内外,向外传递着屋舍中的争辩内容。 许劭久在汝南郡,不乏有三公征辟,皆不应命,他之所以来京,乃是听说了太学之议,要来表达反对立场的。 郭嘉二十有二,他少怀大志,近些年常闭门读书,唯有那些他结交的贤达之士知晓他的才能。 位于人群中的郭嘉听到传出来的辩论内容,忍不住摇头,对身边之人取笑说:“不想你荀文若也有看走眼的一日,若非你写信告诉我太学之议中多贤才,我今也不会在此,而今听来,不过尔尔。”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72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面对郭嘉的调笑,荀彧的神态没有什么变化,语气平淡地说道:“所谓辩论从来不是重点……” “我曾听陛下感慨过一句,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乎山水之间也……我未尝听过此言,然奉孝以为,这醉翁是谁,居于山水之间的又是谁?” 郭嘉本就聪慧,听到荀彧的提醒,他哪里不明白,略一沉吟便道:“重用公车征辟的大儒,是千金马骨;吸纳士人们辩论的结论对朝政进行修正,是从善如流;今之雒阳,群贤毕至,太学之议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前后参与其中的士人。” 雒阳的物议绝不会在今日太学之议结束后平息,争论仍将继续下去,而听闻消息没及时赶到的士人们抵达后也绝不会甘于沉寂。 想到此处,郭嘉却觉得事情并不会这么简单,他望着风度依旧的荀彧,思索起来。 “不,不对,并非是要听从在野处士所言更改朝政,而是本就要更改朝政,才采纳处士之言!”郭嘉眼睛越来越亮,让他忍不住想立马去喝几杯酒,他望向荀彧,虽是疑问句,语气格外地肯定,“凉州战事应是要结束了吧?” 荀彧并不回答,只问道:“奉孝,而今可愿入仕?” 郭嘉情知自己猜对了。 他望着身边成群结队的士人们,远处还有维持秩序的甲士,与他闭门读书之地截然不同。 接下来,这些人中不知有多少会入朝为官。 这算什么?自投罗网吗?郭嘉当然知道这么形容并不恰当,但他却还是这么用了。 “自然,我郭嘉岂能落入人后!”话毕,郭嘉看向荀彧,“文若要是举荐我,能让我担任何职啊?” “尚书郎何如?”饶是郭嘉自视甚高,听到此言也忍不住震惊了一下,他本想着荀彧能举荐自己能当个三、四百石的县长便不错了,但尚书台的尚书郎…… 郭嘉问道:“我早知文若是潜邸之臣,不曾想竟得恩宠如此?” 荀彧却摇摇头,解释道:“非是恩宠,唯汝才也。” 乃是真心认为刚刚二十出头的郭嘉有这个能力。 郭嘉心中感动自是不提,可从刚才开始,两人的谈话他因为接触到的消息不足,算是被荀彧玩弄于鼓掌之中,却让他想找机会找补回来。 只略一沉吟,郭嘉问道,“我此次入京还未见过公达,听说他此前接任你黄门侍郎一职至今?” 公达即荀攸,他作为荀彧之侄,担任荀彧曾经担任过的黄门侍郎看起来理所当然。只不过辈分低的荀攸要比荀彧大上六岁,这其中便又藏着郭嘉小小的调侃了。 六百石的黄门侍郎身在要处,关通内外,侍从左右。可在荀彧心中,在任上的所得却不见得能比得上四百石的尚书左右丞和尚书郎,后者能接触到各种各样的奏书公文,就算不在地方,也足以增长为政经验。 但荀彧也明白,只要他还在尚书台中,荀攸便不宜再入至关重要的尚书台了。 念及此处,荀彧的脸上终究有了些变化。 倒是倍受荀彧尊重的荀悦,已经年过四旬的他早已被外派出去担任河南尹治下的荥阳令。可以想见,其作为东宫为数不多的旧臣,本身才能非凡。他继续被升任为刺史或二千石,乃至于之后回朝成为九卿,只要任内不出意外,将会是一路坦途。 …… 太学之中,坐在刘辩身侧的刘协已经十一岁了。 他安安静静地看着屋舍里士人们的争议—— 邴原年轻时曾与管宁、华歆几人在各处游学,许劭知道邴原的过往,讽刺道:“邴根矩自幼家贫,不为贫民仗义直言,却为商贾之事张目,所为何也?” 邴原气呼呼地指着许劭() ,他终究是个君子,且对许劭的黑点不够了解,只能强调自己出自公心。 但邴原不了解,有人了解啊! 阎象早有准备,就等着许劭抛开事实不谈指责别人的道德呢。 邴原话音未落,他就开口道:“昔日你许子将为郡中功曹时,排挤许文休使郡县不得用之,迫使许文休于人家做工维持生计。兄弟之间,尚不能相容,有何面目立于此处!” 许文休即许靖,许劭的从兄,刘辩的新尚书。 许劭兄弟不和在汝南不是秘密,其鄙视同是从兄的许相也就罢了,毕竟后者与宦官交情深厚。但许靖的名声不弱于许劭,所以在此事上许劭多受非议。 可许劭既然来了,这么明显的弱点,岂能不做准备。 他当即回应说:“非我不愿用,实他避我也。” 阎象当然不满意这个回答,道:“巧舌如簧!” 马上又有人替许劭说起了话。 这些只是辩论中的一个小片段,可刘协看着看着却有些慌张。 在刘协的记忆中,东观的儒生们说话俱是或如春风拂面,或是侃侃而谈,何曾见过这样的场景——本该有君子之风的儒生们情绪激愤,张牙舞爪,互相指责。 儒生们你谈微言大义、圣王之治,我谈世事变迁、政论实用;你骂我谄媚上官贪慕利禄毫无气节,我骂你在野养望爱慕虚荣只知空谈。 眼见着双方已经快要撕破脸皮,马上就要从单纯的人身攻击上演到最原始的以力服人了。 刘协悄悄拉了拉刘辩的衣角,小声问道:“皇兄,他们真不会打起来吗?” 刘辩点点头:“朕还在,他们应不会做的太过……吧?” 刘辩看到其中一个儒生竟然真的撸起了袖子,他还真是低估了汉儒的胆量。 这么多朝臣在,自然不用刘辩说什么,亲身下场的太尉马日磾站出来说道:“今之太学之议,本就是为国为民之议,诸君俱贤良之才,来此臧否时政得失,无不是为忧国忧民而来,” 刘辩看到正反双方纷纷整理了一下因为辩论而乱的衣衫,然后互相作揖致歉。 辩论一度变得和谐起来。 然只持续了四五分钟,随着有人将均输法引申到了盐铁专卖,场面再度激烈起来,更胜之前。 一时间,刘辩满耳朵都是与民争利的声音。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73章 提醒 在刘辩身边的刘协却有些疑惑,继续小声问道:“皇兄,均输法与盐铁有关吗?” 突然冒出来对盐铁专卖的抨击有些出乎刘辩的预料。这是此前在郑玄处模拟时未出现的情况,不过转念一想,刘辩便明白了——“他们害怕两者有关联。” 早已将盐铁之利握在手中的地方大族们,担心刘辩效仿章帝,重提盐铁专卖之事。 虽然章帝时期恢复盐铁官营的举措以失败告终,但期间大族们受到的损失是实打实的。 另一旁的郑益将刘辩的话听在耳中,心中一凛,目光直盯盯地看着辩论的众人,全当没听见刘辩方才的话。 但刘辩却不愿意放过他,跟刘协说完后转头就问道:“益恩以为,朕所说是否有误?” 郑益张了张嘴,只说道:“益不知。” 刘辩笑道:“益恩果真是实诚君子。” 或许是出于默契,在盐铁上的辩论没有持续太久。 待到午间,辩论虽深入了一些,却也出现了许多重复的观点。 刘辩早已安排人准备好午食,辩论饿了的官吏士人们俱是谢恩。 尤其是有些离得近的士人看到刘辩的吃食也与他们相同,心中更是感概,知道坊间流传的天子节俭所言非虚。 太学之外,当听闻太学之议因为午食暂停后,一些鼻子尖的士人闻到了远处传来的饭香味。 原本十分投入的士人们纷纷感受到了饿意。 郭嘉亦然,席地而坐的他从怀中掏出了两块被包裹好的胡饼,在荀彧面前晃了一晃,却是留意到荀彧不像是带了吃食的样子。 但他又听荀彧说:“不如稍等须臾,可吃热食。” 郭嘉撇了撇嘴,今日荀彧仗着比他知道内情,几次三番做此成竹在胸之态,他直言说:“我猜必定不是文若让仆役将热食送来吧?” 荀彧点头,目视一个方向,说道:“来了。” 郭嘉顺着望去,却见一个将官模样的人带着士卒抬着许多桶饭菜分别去往士人聚集的地方。 这将官来回巡视了一圈,郭嘉注意到他在看向自己这边时停顿了一下,他猜测应是认出了他身边的荀彧,然而此人并未过来。 而身旁的荀彧则率先朝着那位看见他的将官遥遥一拱手,后者稍作停顿,回礼后便去向别处了。 郭嘉继续调侃道:“看来文若所受恩宠还不足啊!” “此是羽林中郎将关云长,其人向来不谄媚于人,傲上却从不欺下。” “原来是他!”郭嘉了然,他自然也听说过关羽带人整顿乡里吏治之事,“如此,他的行事倒不奇怪了。” 荀彧没有仗着自己的身份去插队,在场的都是士人和兵卒,井然有序。 没多久,郭嘉看着眼前的饭食,以他的眼光,虽比他带的胡饼强,却也绝称不上好。 荀彧看出了郭嘉的疑惑:“此与军中士卒饭食相同。” “并非无人说要让饭食丰盛些,只是现下已经有文士鄙夷武人的风气,陛下对此不喜,不愿助长此种风气。” 话虽如此,中央军精兵们的伙食要看和谁来比,跟寻常百姓相比,绝对是遥遥领先。 郭嘉没有说什么,只是心中暗想,这些饭食皆是军中所做,士卒们知道天子视他们与士人同,必然振奋。 之后没过多久,辩论继续。 但这时候,不说郭嘉,还有一些士人站在旁观者的视角也觉得太学之内的辩论有些不足,其中便有人忍不住发表了意见,由此,又开起了一场太学外之议。 这种场面在今日之前可以说是屡见不鲜,但像今日这么大规模的,却是() 头一次。 毕竟关注此事的士人们能到的几乎都到了。 只是外面的辩论与太学内的旗鼓相当不同,此处认为应该取消均输法的士人一如既往地占据上风。 而且因为人多势众,将优势愈发扩大。同时,这些人又不满意太学之内的进展,言语行为更加激进。 另一处,袁术坐在一精致的凉亭之下,从附近的新土来看,这凉亭显然是新修的。 袁术将士人们的动静尽收眼底,转头对袁胤说道:“承续,待会一旦那边生乱,有人动手,便立刻让雒阳的几个部尉带人上去。” “阿兄放心,早就安排好了。”袁胤回应道。 袁术点点头:“关羽幸进之辈,出身低微,不知士人间冲突缘由,未必能察觉此间隐患,届时要是有人伤了或死了,看他还有何脸面!” 袁胤在一旁连连附和,他哪里不知道,分明是袁术原本想要插一手太学附近的安全护卫,便让自己找上负责此事的关羽,毕竟此地本就在河南尹治下,袁术插手合情合理。 然而袁胤却被关羽毫不留情的拒绝了,新仇外加曾经关羽整顿吏治时让袁术十分被动的旧恨,才有了袁术今日的幸灾乐祸。 “文若,你要去哪?”郭嘉正看着热闹,一回头,却发现荀彧正在起身,似乎要走。 “去找关将军,防止他们真打起来。”荀彧急匆匆地离开了。 郭嘉稍加思索,马上起身跟随。 因不在军营之中,在荀彧露出了挂在腰间的铜印黄绶后,一路畅通无阻,还有认识荀彧的羽林郎替荀彧指路,找到关羽对荀彧来说不算困难。 他身后的郭嘉也搭上了顺风车。 当荀彧看到关羽时,却见关羽面前正有两人在分说什么。 走得近了些,荀彧才听到关羽有些无奈的语气。 “也罢,我这便遣羽林郎与虎贲郎过去。” 荀彧赶紧上前问道:“关将军可是要遣羽林虎贲至争论的士人处?” “荀右丞也是来劝我的?”关羽问道。 荀彧一愣,立马说道:“正是如此,事不宜迟!” 关羽原以为士人们顶多逞逞口舌之利,不敢真的动手,崔琰和陈容这两个郎官先前对他的警醒不过是杞人忧天。 也就是他关羽公私分明,不然早就将上书弹劾张飞的崔琰赶走了,哪里还会想着先派些人以防万一。 但现在荀彧也这么说,关羽不敢大意,拱手道:“诸君稍后,某这就去安排!” 荀彧道:“我与关将军同去,荀氏在士人中间还有几分声望,或可助将军稍稍平息。”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74章 少年自有少年狂 且说王粲、孙策、马超、陆俊四人在那次见过刘辩之后,后来又被刘辩召见过,这事成了四人之间的秘密,他们的关系也因此更加亲密。 等到太学之议占据士人“话题榜”的第一位,年少轻狂的王粲、孙策、马超三人毫不犹豫地带着自己的观点参与其中——天子做的,都是对的! 至于陆俊,则躲在后面瑟瑟发抖。 一般士人会看在王粲等三人年少,即便三人说话过分了点也会顾及气度不做计较,但陆俊却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他不敢不躲。 可这种符合名士作风的行为,王粲乐在其中。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孙策劝说道:“我看今日之外士人众多,不如留待明日。” 祢衡却没第一时间理会王粲,而是又看向孙策,评价说:“武夫之后,匹夫之勇。” 孙策本就少年英姿,又被孙坚接到身边数年,时常还会跟随傅燮这样典型的凉州烈臣,受其言传身教。 王粲才思敏捷、出口成章,孙策英达早成,马超……够莽。 太学之外士人聚集,自然也有没听过王桀他们三人名头的,有人忍不住想要嘲笑两声,却被同伴赶紧阻止——“人不可貌相,那少年名叫王粲,出自山阳王氏,曾得太常蔡公倒履相迎。不久前有人笑话他,却被他三言两语骂地无地自容,连雒阳都没脸继续待下去,灰溜溜地回乡了。” 三人也算是小有名气,怀着“圣天子”这个最大的政治正确,以及有着年龄的天然优势,不敢说未尝败绩,也算是没吃过什么亏。 如此轻视,王粲岂能忍受? 他当即反击道:“圣人说‘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以我观之,你是没有这样的品德。” 王粲激将道:“今日正是合适之时,莫非伯符也因为年纪而轻视自己吗?” 太学之议当天,三人早早地来到了现场。 王粲昂首挺胸,傲然道:“不急,且先看看有哪些口舌尚利之辈,与愚笨之人争论,赢了也不甚光彩。” 至于躲起来的陆俊,则成了后勤,算是在暗处有了点存在感。 有这两个人在,孙策反而成了三人中最稳重的了。 这下,最稳重的人也激进起来了。 马超眼光高了,也不怕事大,点头道:“正该如此!” 就这样,仗着年少,三人合在一起,敢于对抗全世界。 “仲宣,我等先去找谁?”马超战意盎然地问道,最近几天他已经不甘心干看着了,开始尝试发表自己的意见。 “竖子好胆!”马超大喊道,他见这人三两句便先后攻击了他的好友与父亲,当即忍不住拔起了剑。 却是打定主意,一定要趁着今天,找一找年纪大的名士辩论一番。 倒是马超,受限于现实条件,即便已经已经入京一年多了,但他幼时与凉州羌人相处,养成的习惯却没这么好改变。 六一.二二三.一五零.二一六 他的剑可不像王粲那样的装饰,是开过锋的。 然而不等他们找别人,便有一人找上了他们。 他的脾气性格依旧类父,倒也能称得上一句烈臣种子,小小年纪,便有了些名士风采。 然而王粲虽只比孙策马超小一两岁,但双方在身量上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王粲身材瘦小,佩剑放在他身上,颇有几分沐猴而冠的滑稽。 孙坚是武人,在黄巾之乱前,他虽有能力,却也只能历任数县县尉,近乎平级调动,然***!随着孙坚屡立功勋,得封列侯,又同傅燮一起镇守凉州,名气() 日益增长,俨然是皇甫嵩、朱儁之后朝中武略之臣的代表。 在这一点上,王粲就很欣赏当今天子,自幼敏感的他丝毫没有感觉到天子嫌弃他的面貌身形。 至于马超,祢衡竟看也不看,只昂着头又对王粲说道:“还有叛逆之后,吾不屑言之!你王仲宣与彼辈相处,何以称贤?” “吾平原国祢衡祢正平,自平原匆匆而来,听闻雒阳有一人曰王仲宣,有才学,如今看来,不过如此!不过因为我不在雒阳,而使竖子成名!” 与人辩论时,王粲自是经学上的主力无疑,孙策在旁边根据凉州的现状裨补阙漏,马超……马超在旁边压阵。 这段时间,不断有士人从家乡来到雒阳,其中,不乏有以貌取人的。 那人凛然,赶紧闭上了嘴,却又听同伴说道:“我从别处听闻,那人起初没想回乡,却被两个人打了一顿,面目全非、无脸见人,才不得不回乡,你看王粲身旁的那两人,一个是汉阳太守之子,另一个出自右扶风马氏,都不好招惹。” 但他一开口,便没人敢小觑他了。那些笑话他的人,本身便没有多少修养,被他一一轻松辩倒,王粲很享受这种感觉。 王粲并不知道不远处发生的这一幕。 尤其是在面对王粲时,因为身高差,简直就是用鼻孔看人了。 来人约莫十七八的年纪,正统的儒生打扮,和王粲一样昂首挺胸,只不过他胸更挺,头也抬地更高。 又转头对孙策和马超强调说:“莫忘以之自省。” 马超这一年多毕竟多受经年老吏马颖照顾,曾在太学上听过课,又全程跟随王粲,辩论左右不过那几种说法,引经据典也有常用的几项,不知不觉间,马超已经有了辩倒一些没什么见识眼界之人的能力。而且他说不过,还有孙策与王粲相助,马超已经乐在其中了。 起初那人显然还是心中有点数的,与同伴赶紧离开了现场。 这也是王粲愿意和孙策几人来往的原因,孙策马超曾取笑他爱听驴叫,却并未取笑他的相貌。 午食之后的辩论,三人自然也不会错过。 从挨个分辨出王粲三人谁是谁便足矣看出,祢衡是提前做了准备的,更别说直接道明了马超的出身。 面对马超的利剑,祢衡丝毫不惧:“果真叛逆之后也!”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75章 讽刺 正在进行中的太学之议因为刘辩的缘故,百官及士人需要解剑,所以想要物理说服的人只能撸袖子。 而在太学之外,士人们但凡有条件大都会佩剑,别管佩剑有没有开锋,起码不是晋以后仅用来装饰的木剑。 一旦辩论上升到人身攻击的程度,攻击本人也就罢了,要是有人控制不住嘴,侮辱到对方的父母师长,极易引发***。 夏侯惇年少时便因有人辱没其师,怒而杀之,时人赞之曰烈。 但即便有此社会风气的支持,杀人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夏侯惇是遇到了大赦,但马超呢? 关羽当即先让祢衡与王粲闭嘴。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荀彧对两人也有印象:“我还记得当初崔君与陈君请求去往雒阳之外的乡里任职时的情形,而今来看,诸君之贤德,一如当日!” 他有些懊恼,也有些烦躁,问袁胤道:“不是说关羽素来轻视士大夫吗?缘何不轻视荀彧?” 袁胤哪里不明白,两人一直都在凉亭之下,袁术此言不过是掩饰尴尬,没话找话罢了,遂说道:“阎君质问了两次许劭不容兄弟,却被其狡辩,想来阎君正在想别的主意。” 哪怕是素有修养的荀彧见状也没多说什么。 路上四人仓促之间又互相介绍了一下名字,还带了五六个羽林郎在身后,没多久,便来到了地方。 未久,袁术又问道:“太学内可再有阎君的消息传来?” 最先理会自然是王粲与祢衡了。 今日太学之外的士人中,怀着王粲、祢衡一样的想法,想要借机扬名的不在少数。 羽林郎中还有曾经乔装跟着刘辩出宫的人,认识王粲孙策马超,便悄悄告诉了关羽。 关羽离开后,崔琰与陈容又齐齐拜见荀彧,他们参与的第一次策试便是荀彧作为时任太子刘辩的代表主持的。 马超等三人刚被控制住,关羽就带着更多羽林虎贲赶来了。 等孙策说完,关羽才允许祢衡说话。 袁术顺势转入了别的话题,末了才像刚想起来一般吩咐道:“让那几个部尉带人回去吧,今日用不上他们了,免得枯等。” 关羽当然并未因此对三人刮目相待,只先听最冷静的孙策说明来龙去脉。 然后,最先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便是这样一幕—— 坐在凉亭下的袁术注意到荀彧前去寻找关羽,而关羽手下的羽林虎贲很快行动了起来,心知自己原本的打算大约是要落空了。 或言辞不和,或刻意挑衅,总归,这种场景不止出现在这一处,拔出佩剑的也不止马超一人。 另一边,眼见着潜在的威胁消失,关羽则邀荀彧等人一起理一理那些矛盾冲突的始末,对于关羽来说,这算是他罕见的示好了。 恰在此时,忽有一人出现在此地,质问道:“关将军,缘何将正平缚在此处?正平淑质贞亮,英才卓跞,实是不可多得之才,我正准备向陛下举荐。若是关将军不能说明缘由,莫怪我上书弹劾!” 王粲闻言立马闭了嘴,祢衡却觉得被羽林郎束缚住十分屈辱,讽刺道:“监厨请客之辈,难登大雅之堂。” 祢衡刚刚缓过劲来,正要躺在地上继续开骂,却没留意到瘦小的王粲已经过来了,刚骂半句身上又吃了一脚。 所以孙策马上抱住要动手的马超,可他见祢衡仍眼高于顶,对于马超的剑锋不闪不避,嘴上还骂个不停…… 孙策死死地抱着剑刃出鞘的马超,王粲不断追着想要起身的祢衡,打断其起身的动作。 六一.二二三.一五零.二一六 () 两人被控制住后,尤其是祢衡,嘴上喋喋不休,还能引经据典地骂人,王粲当然没有不还嘴的道理,被送到关羽、荀彧几人面前时,双方正互骂得火热。 “……多谢诸君相助。”关羽再次拱手,随后先去安排人手了。 …… “阿兄说的是!”袁胤赶紧说道,心中觉得袁术开心就好。 荀彧一声令下,他身后的数个羽林郎立马冲了出去,上前将除孙策外的三人都控制了起来。 登时调整了一下身位,飞起一脚,直接将祢衡踹翻在地,其口中的骂声终于停了。 说罢,荀彧指着士人最聚集最吵闹的地方,说道:“我等先去一观?” 羽林郎们早就看祢衡不顺眼了,其中一人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块布,将祢衡的嘴塞得严严实实。 …… 崔琰道:“正该如此。” 他继续等着,却未等到转机,而是眼睁睁地看着士人们分成一小片一小片,附近还有羽林郎与虎贲郎来往。 郭嘉不喜祢衡的作态,同样讽刺道:“吾竟不闻埳井之蛙也知天下人?” 但他同时更明白,瞧这祢衡有恃无恐的样子,其必有凭借,贸然杀之,后果不可估量。 其实袁胤心中隐隐有所猜度,以为关羽是瞧不上袁术爱奢华。至于他自己连同好友,都是奢侈惯了的人。 关羽听完大怒,自不会惯着他,怒道:“将他嘴堵上!” 孙策知道马超起了杀心,他理解马超的愤怒,他也恨不得撕了祢衡的嘴。 他想要翻身爬起来,但王粲每每在他要起来之前或用手狠狠一推,便使他前功尽弃。 袁胤哪里知道答案,就是“关羽轻视士大夫”这一说,也是他从交好的大族子弟那儿听说的。他好一会儿才想到:“约莫是因为荀彧是陛下的宠臣?” 袁术有些恼怒:“哼!关羽忽视名臣,却又谄媚宠臣,其人不过如此!” 这边一句“屠儿”,另一边立马回一句“沽酒儿”。 当然,袁胤才见证了袁术为了钱财向他父亲低头,知道这种猜测就没必要说了。 好在汉家没有什么一言不合就决斗的风气,也有人能保持理智,所以虽然有互殴的,也有个别倒霉蛋出了点血,但多亏关羽及时接受了建议,终归没没闹出什么大事。 祢衡干呕了好一阵才又讽刺道:“吾之口可堵,然天下人悠悠众口,何以堵?” 三番五次不得起身,偏偏祢衡受了孙策含恨一脚,身上没什么力气。他倒有一股狠劲,一直起不来却一直想起来,占据优势的王粲当然不会留情,他还想为好友为自己出气呢! 另一边,荀彧向关羽表明了相助之意后,认出了荀彧的崔琰和陈容本就没想着置身事外,总归要同行尽一尽力。 关羽不满道:“孔御史,举人以才不假,难道德行就能忽视了吗?” 荀彧也道:“文举公,祢衡在此,事出有因。”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76章 名士风度 孔融听完祢衡干过的事,心中却不以为然。 “不过是小辈之间的寻常争论罢了,缘何如此较真?” 孔融继续说:“古来文人相轻,彼辈年幼,不能审己以度人,亦是常理,无伤大雅。” 一旁的马超听到孔融这么拉偏架,不满地指责道:“祢衡辱及家父,岂能善了。” 孔融对待王粲能有个笑脸,对待孙策与常人无异,但对待马超……孔融板起脸,质问道:“所谓乱臣贼子,可有半句虚言!” 孔融说得义正辞严,真心实意。 马超终究年少,且过往的经历本就让他在雒阳有不得安眠之时,面对孔融逼问,竟一时被愣住了。 事实上,即便马腾杀了韩遂,坐稳了金城太守之位,但又有谁真会忘了他曾是叛贼的一员。 而且马腾不是不明礼义忠贞的蛮夷,也不是不识《诗》《书》的黔首,他本就是正儿八经的军司马。结果叛乱数年,马腾不仅一跃成为了二千石,还入了右扶风马氏的族谱。 这势必会带来不好的社会风气。 当初为了凉州的安稳,朝中的道德之士只好捏着鼻子认了……好吧,其实是刘辩定下此略时只找了公卿将军商议,道德之士没能提前发表反对意见。 在云台殿定下此略之后,都还有奏书弹劾太尉马日磾私联叛贼呢! 这种对叛贼的鄙视,还是政治正确。指望道德楷模们看得上马腾才是不可能的事。这也是祢衡敢于公然骂马超叛贼之后,却不用担心承担后果的原因。 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功利与道德之争的具现。 看不上是一回事,马腾终究是二千石的金城太守,马超也是蒙皇帝加恩得入三署为郎官。 对于孔融来说,看不起马腾等人的性质跟他们看不起宦官子弟是一样的,都是有道德瑕疵的人,都是被皇帝任用为官。 对此,关羽身在局外,看得不够分明,可荀彧久在尚书台,了解来龙去脉,看得一清二楚。 可对于荀彧来说,一旦马腾不稳,凉州势必再度不稳,何必为了一些无关紧要之事破坏大局? 荀彧正要说话,却听马超喊道:“我父受天子诏拜为金城太守,而今受辱,为人子者岂能坐视!” 喊完,马超猛然发力,竟然挣脱了身后羽林郎的束缚,直接扑向了孔融。 等到马超身后的两个羽林郎反应过来,将已经扑到孔融身上去的马超拉开再度缚住,孔融已经被马超扑倒在地,受了几拳,正咬着牙呢。 自己手下人出了差错,饶是对孔融没多少好感,关羽依旧亲身上前将孔融搀扶起来。 孔融坦然受之,望着怒视自己的马超,却未再恶言相向,只说道:“为人子者,能替父张目,当知孝悌,既知孝悌,当知忠义。日后汝父再有反复,莫忘了今日。” 这话一说,孔融的名士气度便立起来了。 说罢,孔融又回身看向荀彧和关羽,摸了摸下巴与脸颊中间被打到的一处,登时又咬紧了牙关,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继续说道:“今日先是口舌之争,又是拳脚之争,也算是旗鼓相当了,不若到此为止,何如?” 荀彧回应道:“还望文举公日后对小儿辈多加叮嘱,须知祸从口出。不过此地之事,由关将军主掌,彧不过一看客。” 关羽扫视了一眼在场几人,决定道:“就依荀右丞所言。” 被紧缚着的马超虽还有不满,却不再挣扎了,也不再说什么。 眼见着孔融要离开,荀彧挽留道:“此间还有其他起了冲突之辈,文举公不若留下点评一二?” 孔融继续咬着牙,拱了拱手,拒绝后带着祢衡离开() 了。 祢衡其实有些不满意今日的结果,只是孔融是他看重认可的人,没说什么刺耳的话,只在离了众人聚集的地方后问道:“文举公,何必妥协?” 难道他的委屈就白受了? 孔融看向祢衡,这位同样受他看重的贤才还是太过年轻,待来到自家的车驾上,他才耐心解释说:“你今日之言若是放在朝堂之上,那是出于公心,马腾本就做过叛贼,马超纵使再有不满,也只余自证之力。可放在今日此处,未免有借此邀名的嫌疑,那就是出自私心了,在孝子面前非议其父,马超自不会惧你,旁人也会将错处归于你身。” 说话间,孔融又牵扯到下巴旁的肿痛之处,他这时倒是不装了,痛地轻呼出声。 祢衡年轻气盛,自视甚高,看不起其他人,孔融是个例外,此番还是代他受过。他见此赶紧关心起来,倒让孔融颇为受用。 缓了一会儿后,孔融继续说道:“关羽、荀彧俱是功利之辈,此辈却皆为陛下近臣,陛下受此辈蛊惑,乃有功利之举。今日若不是马超冲动,殴我三拳,你以为彼辈会这么轻易地放了你?” 祢衡心中了然,把个中缘由理解成了——孔融是侍御史,他不是,遂有今日之辱。 他的仕途之心从未有如今日这般强烈过。 另一边,孔融离开后,王粲与孙策当先向关羽和荀彧致谢,马超虽还有些不情愿,但三人今日总归是同进退的,也谢了一声。 “粲早就听说荀君之贤名,粲有一问,不知可否劳烦荀君解答?” 在场之人听多了之前祢衡与王粲互骂的恶语,可再一看曾与祢衡针锋相对的王粲说出这么有礼的话,不免让人觉得差距明显——看看,多么有礼节的少年君子,被祢衡那厮逼成什么样了! 荀彧温和地说道:“仲宣且问。” 王粲指着马超问道:“若非这厮殴打了孔御史,荀君准备如何处置祢衡?” 荀彧说:“此是关将军的分内之事,不过我猜度,关将军必然不会放任。” 对此,关羽没多说什么,只是对着没看住马超的两个羽林郎道:“明日自去领罚。” 两个羽林郎也知自己二人合力,却没缚住一个少年郎,这罚领得心甘情愿。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77章 立志 马超先是明白了好友询问荀彧的意义,这是让他不要有怨气,关羽与荀彧绝非是要包庇祢衡。 冷静下来后,马超也明白,自己身为郎官却殴打了当朝的侍御史,能被轻松揭过不提,便是眼前关羽与荀彧二公之功。 他再度道谢,这次是真的情真意切了。 马超又见两个羽林郎因为自己之故要被受罚,在道谢后又请求道:“关将军,无论有何处罚,超愿以己身代之!” 这是他曾见他父亲在军中用过的手段,而今不假思索地用了起来,自觉仗义而行,心中十分痛快。 王粲也摇头道:“孟起啊,而今看来,我三人之中,当属你不足之处最多啊!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孟起莫要忘了以达者为师!”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此言得之。”“正该如此!” 原本驾轻就熟的曲谱也忽有阻塞之感。 周瑜闻得周忠此言,双手抚在琴上,感受这琴弦震动的平息,一如他的烦恼,并回应道:“伯父见笑了。” 还是孙策看不下去,赶紧拉着他告辞离开。 这简直是他周氏的美玉啊,他的两个儿子给老父亲拖后腿的儿子与周瑜相比,简直与石头无异。 就算他这一代出不了一个三公了,但能培养出一个三公,也算是不负家族期盼了。 周忠倾心相教,自不会说什么虚言搪塞,回答道:“我在等,等安东将军的消息,荀慈明受陛下看重,若能得他举荐,公瑾便能少走几步弯路。且以你那两位从兄做下的蠢事,雒阳自上而下皆怀疑丹阳山越之乱与我周氏有关,荀慈明岂能不知?你不知当时京中物议,我今日能安然在此,全赖陛下仁德。” 马超一时哑然。 周忠点头。 “仲宣说的是,伯符说的亦是。我马超自视甚高,然今日遇事,方知我与二位相比,不过埳井之蛙耳。” “说来听听。” 涉及到两位不听劝的从兄,周瑜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是以为了避嫌,唯有荀将军来邀,而我周氏却不能毛遂自荐。” 对于王粲关羽则没有评价,他虽然是读春秋的,但经学之道非他所长。 “抚琴本就为了陶冶情操,以修身理性,反其天真。公瑾已得入门之道,静神虑便是之后的路了,公瑾不妨听一听鸟鸣。”周忠说罢,闭上了眼,听着在院墙上不愿离开的鸟儿鸣叫。 “丹阳山越之乱,虽被围剿,已经没有最初的声势,然至今仍未平息。伯父归乡多日,为何不出上一份力,谋求复出?” “至于马超,若要从军,还需调教一二。” …… 就这样,周忠回乡之后,被专心教导起了周瑜,不仅在于经学,更多的是他历任地方郡国与朝中九卿的从政经验,这一点,是只做过县长的周尚所不能教给周瑜的。 “共勉!”三人异口同声。 关羽、荀彧、郭嘉、崔琰、陈容五人在一起,自然不会干坐着。 也只是一瞬间他便反应过来了,想了想,应道:“我曾与孙策有过一面之缘,也曾与孙文台并肩作战,策有父风,窃以为或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说着王粲昂首挺胸走在前头:“我身为达者,但有所请,自是不吝赐教。” 荀彧开口道:“云长如何看待王粲、孙策、及马超。” 一一四.四一.六八.二零零 王粲与孙策刚要担心马超会不会自暴自弃,却又听马超拱手道:“日后我但有言语行为不当之处,还望二位如今日般不吝赐教!” 做下() 决定,三人也不想着找人辩论去了,径直离开此地。 关羽一怔,过去,他与荀彧虽都是皇帝的近臣,但偶有往来之时称得都是官职,称字似乎是头一次。 周忠自知自己的两个儿子已经没了前途,然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过去,他曾听他的从弟周尚信中得知他已故从弟周异之子周瑜少有大志,且有才能,而今他终于得空回乡,亲自考校了周瑜,才知道周尚说的还是保守了。 王粲走了几步,却未曾听到预料中的反驳声,回头,却见马超停在了原地。 只是忽的,少年感觉心中有些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 说话的乃是罢官后归乡的周忠。 “至于复出……”周忠摇了摇头,“有孽子在此,三公无望,复出又有何益?” 庐江郡,舒县一处宅院内,一容貌俊美,英姿勃发的少年正在弹琴,其琴声悦耳,竟引来两只鸟儿在旁边的院墙上嬉闹跳跃。 “有。”周瑜点头。 “公瑾之心乱了,莫不如稍作休息。” 然后马超犹豫了一下,问道:“要不回去叫上公逸兄一起?”乃是想起了陆俊。 倒是坐在荀彧身旁,曾出言讽刺祢衡“埳井之蛙”的那个士人,对他轻佻地笑了笑。 学着周忠的样子,平心静气,良久,他睁开眼,悠然的琴声再度响起。 走开十几步后,孙策才责怪道:“此是羽林郎内部事务,与你何干?也得亏是你年纪小,不然恐怕关将军得问一问你居心何在了!” 然而关羽只冷哼一声,理都不理他,命人带来下一波发生冲突的士人们。 周瑜原本已经打算回答心中的思虑,然周忠没问,他终究没说。 关羽这边,将剩下的士人矛盾处理完了之后,他承了荀彧几人的情,自不好先行离开。 他还以为是马超今日受了打击,正想着该说什么话来好好安抚一下对方,却听马超开口了—— “这自是应有之理!”王粲往回走了几步,同孙策一起一左一右揽着马超……碍于身高,孙策能搭肩,他却只能揽腰了。 这一次,中间再无晦涩。 “公瑾心中还有忧虑吗?”周忠问。 况且经历了这么多,关羽已然明白,士大夫中不乏有如皇甫公那般真才实学、德才兼备之人,对于这些人,他还是愿意以礼相待的。 “文若以为如何?” “与云长所见略同,”荀彧微微颔首,又笑着说,“王粲有神童之称,日后,说不得你我要出现在他的诗赋中了。”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78章 太学之议后 郭嘉是五人中年纪最小的,且是唯一一个白身。可他自认为不逊于在场之人,并不会因此而妄自菲薄。 他听闻荀彧赞赏王粲在诗赋上的天赋,反问道:“文若以为,在祢衡的诗赋中,我等又是何种面目?” 荀彧但笑不语。 崔琰则感慨说:“听其言,观其行,时乎时乎,会当有变时。” 崔琰原本不知内情,闻言听出了荀彧话中的含义,凉州的战事要结束了! 如果内容出错稍后用浏览器尝试阅读! 话题来到此处,顺势便从王粲等人的身上转移到了朝政。 而刘辩,并不着急。 等到快要回宫时,刘协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请求道:“皇兄,我以后能去太学读书吗?” 但关羽不说,却有人想到了这点。 辩论的结果就是没有结果。 在这场太学之议中,有数人给刘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想要改变一个三观定型的人,仅仅依靠言语是行不通的,毕竟现场也没人会嘴遁。 这是刘辩主政以来的最大感悟——想要做事,必备钱粮。 张昭与赵昱、王朗互为好友,其成为太尉府的曹掾,便是因为赵昱向马日磾举荐的,他属于极端的改良者。 只是这事终究是个不算秘密的秘密,就没必要拿出来说了。 唯独李儒这个名字……可董卓他都能容忍,区区一个当打手的李儒而已。 刘协重重点头。 能够站在此处争论之人,谁没有一套能够自圆其说的话术。 关羽没有拒绝,马颖曾受他举荐,算是朝中与马腾联系的一个纽带,此事马超未必会对他坦诚相告。 不断汇聚进雒阳的人才,可以从中慢慢招揽愿意为国效力之人。 关羽则想到了羽林郎告诉他的刘辩认识马超等人之事,不禁眯着眼睛暗想:“陛下连这一层都考虑到了吗?马超能与陛下亲善,自不会因为区区祢衡之言而对朝廷有怨恨之心。” 所谓改良派,即支持均输法的继续施行,但却不认可现在均输法的施行方式。一说将大商人剔除出均输官,以正直贤良的士人取而代之,另一说朝廷绝不可以均输法牟利,而是要利用均输法平抑物价,将从百姓中所得之利还于百姓。 而李儒属于改良派中折中的,他既不谋求将商人全都踢出去,也不要求朝廷不得丝毫之利,突出一个和稀泥。 历史上的盐铁之议前后共辩论了五个月方才以取消酒类专营而结束,今之太学之议,究竟何时结束,则掌握在刘辩手中。 首先便是太学博士李儒,支持改良派的均输法。 其中,荀彧久在尚书台,对政务的了解是最多的。他心中有数,不至于吐露朝中机密,但一些可以说出来的消息,他也不会遮掩。 至于强烈反对均输法的士人们,许劭、陈宫、南阳名士宗承等人,反对的理由左一句恶吏欺民,右一句于民争利,至于增加岁收的办法……也只能喊出书中的一些大道理。其中陈宫倒是旗帜鲜明地指出要息战,让朝政的重心回归内政,赢得了不少支持。 只是在用李儒之前,刘辩觉得自己需要查一下他有此观点是他真心所想还是探听到了自己的喜好。 一一一.二五三.二零九.二零二 只是刘辩分辨不出他们的大义之中有没有藏几分私心。 参与辩论的六七十人,不过一天的时间,分配给每个人的时间极为有限,有人多说了两句,便有人少说了两句。 谁都知道赦免马腾并给与***厚禄,未免会导致有心人起了效仿之心,但私下里在马超面() 前批评马腾,于事无补…… 荀彧提醒道:“今日之事虽毕,然马超仍需稍加安抚留意,我听说马超住在谏议大夫马颖处,云长有暇,不妨将今日事与谏议大夫分说一二。” 也有认为自己临场没有发挥好的士人,认为自己的说辞还能改进一下,竟当着刘辩还在场的时候与人约定明日再作舌战。 彭城张昭,刘辩想了许久才将眼前这位三十多岁正值壮年的官吏同那位东吴名臣划上等号。 刘辩说道:“等过几年,协儿再大几岁,我送你去太学可好?” 回宫时,董太后已经在西宫宫门旁候着了,她先关心了两句刘辩,随后便把刘协带走了。 眼下这五人皆是务实之人,孔融说文人相轻,但他们之间言语却甚是融洽,应是达到了其所说的“审己以度人”的标准。 他此言乃是讽刺批评者只知道责备而不明白情理,指代的是谁自不必多说。 袁滂之子袁涣作风及其类父,他认为现行的均输法是对国库收入极好的补充,而钱粮来到国库,由朝廷统筹使用,会更利于百姓。至于施行过程中的问题,可以通过加大吏治监察来解决。 这一点,倒和盐铁之议中的贤良与文学一般无二。 这一日的太学之议即将步入尾声。 这同时也意味着对外军事支出的削减,在场没有庸人,很快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 刘辩看了看刘协带着希冀的双眼,伸手揉了揉刘协的头发,已满十周岁的刘协其实已经懂得许多东西了。 “在此之前,要好好同梁师学习经典。”刘辩嘱托道。 在回程的车驾上,刘辩身边首次见识了此等热闹场面的刘协兴奋不已。 “昔日凉州不稳,三辅不安,国家无法专心内修自身,然今朝不同往日。” 但严格来说,这只是刘辩在场的太学之议告一段落。 但这种和稀泥却是刘辩想要的,在以货物牟利上,大商人无疑更驾轻就熟,并且均输法的施行尚在试验之中,刘辩也无法保证将来不会再出现用均输法供给军费或其他必要用途的情况。 …… 刘协不甘寂寞的他舍了自己的车,坐在了刘辩身旁,不厌其烦地说着他今日观察到的趣事。 刘辩自不会心生不满,这位太皇太后没给他找麻烦便已经是万幸了,现在见面时能有个笑脸,还要什么自行车。 次日,刘辩在云台殿后殿醒来,没多久便从张让口中听说了王粲与祢衡的冲突以及事情后续的发展。 (本章完) 第279章 为天下贫寒子弟计 “郭嘉……”又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 更因为一句所谓的“郭嘉不死,卧龙不出”位在网庙十哲之列。 当然,被当做拉踩诸葛亮的筏子绝非是郭嘉的错,总不能怪郭嘉在诸葛亮出山的那一年英年早逝吧! 其本人绝非沽名钓誉之辈,刘辩决定见过之后再加以任用。 而被樊陵找借口留下来的青州州吏邴原,却是最先接到刘辩召见的。 刘辩闻此,言语间更多了几分真诚,拉着邴原的手不放,解释说:“前将军乃是吾舅,根矩放心,前将军最爱听从名士之言,届时若是前将军不听良言,根矩尽管上书于我。” 所以朱儁在荆州桂阳郡等了许久,直到暑气开始消散,他才正式进军苍梧郡。 而在邴原入队之后,何进手下集结了王朗、邴原、牵招三员干将,其中两个名士、一个校事郎,在中原诸郡国应是无忧了。 等到后来邴原学有所成,后面与管宁、华歆的游学之路倒是顺畅起来,毕竟那时的他已有经学造诣,虽家贫,却足以被人看重了。 “后至郡学,与人舂米做工,以供资费……” 何进想要做事,为了宫中和谐,刘辩不想阻拦,只要何进别再被人忽悠惹祸就行了。 他没想到,回报竟然在这里。 邴原还欲再拜,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刘辩拉着呢。 “根矩不必多礼!”刘辩亲手搀扶起邴原,却看到邴原眨了眨眼,有些羞赧地问说—— 刘辩原本只想为何进重建各郡国之学提供一个真正了解贫民的帮手,顺带为提拔邴原这个贫寒子弟建一个阶梯,却有了这么大一个收获。 他毫不避讳地说:“臣幼失双亲,为邻居学舍之师长怜惜,愿相教,不求资。” 邴原感同身受,拜道:“陛下明鉴!” 邴原并不知道皇帝为什么召见自己,他自觉自己在昨日的太学之议中表现绝不算出彩,他本就不是好与人争论的性格。 即便过去了十几年,即便在皇帝面前,回想起当初,邴原的眼睛依旧有些酸涩。 刘辩道:“不知根矩的师长今在何处?如此道德贤良,朕不愿失之。” 刘辩马上明白了邴原的意思,利朝廷是没有条件给,但给名倒是完全没问题的。 经邴原一提醒,刘辩就想到了好几个手段。 “是以,朕欲使前将军往各处郡国,督促恢复郡国之学,然恐此等大事因恶吏而毁,又忧心于贫寒子弟入郡学无门。遂愿请根矩与前将军一行,裨补阙漏。不使贫寒子弟向学之心遭受蒙昧,不知根矩可愿辛劳?” 刘辩觉得自己为了何进,可以说是操碎了心。 听完这些,刘辩图穷匕见,说道:“我曾见陈公在奏书中言说,因多年乱象,青州郡学多有荒废者。积富之家自有私学可选,然朕听根矩所说,贫寒子弟若无郡学相助,免除赋税徭役,只怕便是有向学之心,也难以读书了吧!” 邴原还是流下泪来,说道:“中平二年春,师长因大疫故去。” 邴原与华歆年岁差不多,三十三、四岁,但因出身贫苦,他的启蒙师愿意不收他的学费已经是大恩了,吃穿用度自然要靠自己。 一四三.四二.一六八.二零九 在士人普遍注重名声的当下,此举必然能起到作用。 如此,刘辩也能安心放何进离开。 这里蛮族众多,不服王化者数不胜数,气候与北方大不同。 之后,邴原继续说起求学之事。 刘辩叹息说:“根矩所说,朕如何不知?只是州郡上下百废待兴,国库空虚,朕() 有心无力。” 刘辩安慰道:“逝者已矣,想来根矩的师长当初选择教书,也是希望有更多像根矩这样能以身作则、使人明德明理之人。” 与热闹的雒阳相比,位于汉家最南部的交趾刺史部宛如另一个世界。 邴原年少时,只用交口赋,待到了交大额算赋及更赋的年纪,他及时入了郡学,得免。如此,才能靠着给人打工获得吃穿用度的钱粮。 所以即便后来成名,贫苦的生活依旧给邴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让他看起来起码年过四十。 邴原拭去眼泪,刚要以失态向刘辩请罪便被刘辩阻止。 经学见解、游学履历……邴原一一直言,对他来说,这些无不可对人言者。 这推心置腹的一招刘辩用出后向来无往而不利,今日也不例外。 邴原纳头便拜,口中直呼:“臣必肝脑涂地!” 至于冬日外的其他时节,自是农忙之时,就算有族人相助,他也是要参与其中的。 然后,由黄门侍郎荀攸亲自带着邴原去找何进。 此次他愿意参与,一是因为樊陵对他以礼相待,二是征他为州中佐吏的陈纪对均输法有些见解,他想要代为传达。当然,与樊陵所承诺的“北海百姓才经战乱,根矩也不愿意朝中无人在明年削减赋税上替他们说话吧?”也有很大关系。 “臣初时读书,唯盼冬日,虽砚台成冰,大寒不敢出屋,然无有他事,可安心诵书矣。” 随后,刘辩又与邴原相聊许久,包括北海国曾遭受战乱的百姓安居状况等等。 话题很快就延伸到了他年少之时。 “臣惭愧,不知前将军是……” 邴原道:“无需出资,能教贫寒子弟而不求资者,必是贤良道德之士,亦出自积善之家。” 昨日邴原已经见过了皇帝,今日再见,他倒不算紧张,恭敬地依照制度行过礼后,邴原感受到了皇帝的热情。 哪怕明知道这是皇帝的示好,可他心中怎么能不感动呢! 感动之余,邴原提醒说:“陛下,郡学固然重要,然乡里之学舍却是根基,不可忽视。” 然而刚刚进入交趾刺史部,朱儁就接到了一则令他痛心的消息——其子朱符已被夷人所杀。 而与此消息一起的,还有外面流传的——朱儁要杀光苍梧人,为其子复仇。 (本章完) 第280章 苍梧士氏 “黄司马,将军今日一直未曾用饭。” 黄盖闻言,说了声“交给我吧”,随后接过面前卫士手中装着饭食的案板。 他来到军帐之前,朗声道:“将军,属下有事求见。” 良久,帐中传出朱儁低沉的声音:“是公覆啊,进来吧。” 黄盖踏入军帐之内,见朱儁的脸上满是遮掩不住的疲惫。 他知道朱儁因为何事而烦恼。 苍梧太守史璜并未如同朱符一般死于民乱,两人分开逃亡。然史璜虽逃到了南海郡,得以幸存,却身患重病。 此前朱儁派使者探明交趾刺史部的情况,史璜听闻后,因无力成行,只能派部将区景前来向朱儁说明民变的具体情况。 按照区景的说法,苍梧郡的民变的的确确是由朱符引起的。 朱符想要吸引山林中的盗贼及蛮族下山开垦荒地,于是乎向百姓增加赋税以求积累钱粮,百姓无力承担,遂生民变。 这不仅仅意味着朱儁痛失长子,还意味着朱符纵然身死,在史书之上,也是要留下“苛待百姓以致民乱”的骂名。朱儁的一世英名也将因此沾上污点。 此外,原本苍梧郡参与民乱之人在朱儁陈兵苍梧之北、并往交趾部各处派遣使者的情况下,因恐惧逃亡山林之中。而今随着大军入境,本该更加安稳的苍梧郡却因朱儁要大开杀戒的流言而再度纷乱。 “将军,用些饭食吧!”黄盖关切道。 朱儁坐在桌案之后,面前是一摞文书,有纸质的,也有竹简的。 他看了一眼黄盖,随口说了一句,“公覆留着吃吧!” 又问说:“公覆来此何事。” 黄盖见状,顾不得再劝,捧着案板回答道:“将军,苍梧人士壹携乡中父老为大军奉上酒食。士壹自称曾为司徒掾属,与将军在雒阳有过一面之缘,不知该如何处置。” 朱儁沉默了一会,然后答道:“酒食收下,至于士壹等人,就由公覆替我会见吧,就说我身体不适。” “是!” 但应下之后,黄盖犹犹豫豫,并未离开。他因有武略而被朱儁看重,召入军中为司马,值此时刻,他想为朱儁分一分忧。 “公覆还有何事?”原本打算继续埋头案牍之中的朱儁留意到黄盖的动静之后问道。 黄盖想了想,还是决定将他心中的疑虑说出来,“属下有一言不知该不该说……” “自当直言!”朱儁合上了手中的文书。 “属下自祖辈迁至零陵,定居至今,又久在零陵为官,知零陵毗邻苍梧,两郡虽交通不便,却不至于消息断绝,亦不乏有商旅来往。属下此前从未听说交趾刺史有苛待百姓之举。” 黄盖这话俨然是在怀疑区景所言之真实性,推测民变之后另有隐情。 只是说出这句话,未免有几分谄媚的嫌疑。且他说出这句话是需要一点勇气的,不久前,当朱符身死的消息传来,便真的有个军候建议全军打出为朱符复仇的旗号,一路前行,剿灭不臣。其言下之意,不外乎将外界的流言变成现实。 但被朱儁严词拒绝,想要借机上位的军候变成了什长。 所以黄盖其实并不知道朱儁会对他的话作何反应。 “原来公覆是这样想的。” 黄盖没在朱儁言语之中听出多少情绪。 他此时心中有些乱,不知道朱儁心中会对他作何评价。 朱儁看了看还端着放有饭食的案板的黄盖,说道:“公覆先去见见士壹,去问问他有何求,见完之后回报于我。” 这是朱儁第二次说了,黄盖这次没有迟疑,带着朱儁送他的饭食离开了() 。 在黄盖离开后,朱儁望着眼前的文书,一时之间竟有些看不下去了。 朱儁还记得朱符远赴交趾刺史部上任前与他分别的场景,交趾部路远,交通不便,不曾想,那一见,便是永别。 只是朱儁还是难以将自己记忆中侍奉父母极孝、兄友弟恭的长子,同苛待百姓的恶吏联系起来。 即便有了“急功近利”这么个看起来合乎常理的理由…… 想了想,朱儁从桌案上的文书中翻出了一份,其上赫然是苍梧郡首屈一指的大族——士氏。 就文书上的痕迹来看,其已经不知被主人翻阅多少次了。 可以想见,这些时日,朱儁虽然陈兵不前,但是他并非什么都没做。 交趾刺史部在汉家的存在感向来很低,但也不至于完全不存在,昔日派遣侍御史巡查,交趾部也在其中。 似这种偏远之地,朝廷在治理之时往往更倚重本地大族,在官员的任命上常不会采用三互法。这也就意味着本地大族对地方的影响力还要超出内地郡国。 士氏而今官职最高者当属交趾太守的士燮,其族人世代为郡吏,在交趾刺史部各处皆有踪迹。 而对于带人前来送酒食的士壹,朱儁的确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昔日丁宫为交趾刺史,在他离任回京之时,时任郡督邮的士壹侍送勤恪,丁宫很是感动,遂许诺若为三公,必征辟士壹为府掾。 后丁宫为司徒,果然征辟士壹。 若二人皆是贤达名士,此自是一桩美谈无疑。 但是,丁宫因与宦官来往密切,名声向来不好。丁宫离任后,袁隗接任司徒,士壹作为旧人,虽未被袁隗主动免职,却始终不受待见。后来士壹索性称病辞官回乡了。 另一边,没有得到朱儁的亲自接待,士壹的面容如旧。 从黄盖处知道朱儁身体不适后,他脸上浮现一抹悲切,朝黄盖拱手道:“吾等亦是明白后将军心中哀痛,还望黄将军代吾等多多劝解。” 不等黄盖多问,士壹就直截了当的道明了来意:“我等今日来此,乃是为了苍梧百姓而来。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谣言,言称后将军要屠尽苍梧百姓之性命为已故的朱使君复仇,我自是知道后将军绝不会迁怒无辜。但是郡中父老不知后将军之德行,心中有忧虑,劝解不得,这才纠集了一些酒食,以供军用,还望黄司马千万莫要拒绝,以安父老之心。”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81章 擒贼先擒王 “士壹还有其他言语吗?” 黄盖答道:“回将军,属下奉令收下其所献酒食,士壹很快就告辞了。” “而今苍梧各处皆乱,士壹却可以带着乡中父老给大军奉上酒食,不容易啊!”朱儁言语中带着冷笑。 言罢,朱儁从身后的架子上取出一块帛书制成的舆图,摊在桌案上,又道:“公覆来此一观。” 黄盖上前看去,只见其上正是交趾刺史部的舆图,其中有一个个红色的标注,从最密集的地方连到别处。 而标注最密集的,正是苍梧郡,连接最多的那一个,黄盖第一眼所见,便是广信县士氏。 “史璜病死了,我最先派去南海郡的使者踪迹全无。” 耳边传来朱儁的这么一句话,黄盖第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然后他才想起史璜是苍梧太守。 “知道史璜还活着,我便立刻又遣使者去见他,却未能见上他最后一面……不过我因此得知我原先派出的使者见过南海太守,应是在返程之时遭遇不幸,公覆相信这是巧合吗?” 黄盖坚定地说:“属下不信!” 朱儁说道:“苛政逼迫百姓生变,非是一朝一夕之事,公覆既然说此前未听什么苛政,那么要说此间民变没有本地大族干预,公覆会信吗?” “不信!”听到此处,黄盖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浑身颤栗。 他忽然觉得口干舌燥,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 黄盖似乎明白朱儁要做什么了。 他说道:“将军,本地大族关系盘根错节,尤以交趾太守士燮为最。” 交趾郡是交趾刺史部人口最多、最富庶的一郡,其人口是交趾部中仅次于他的苍梧郡的两倍。 “是以,当毕其功于一役。”朱儁手指直指苍梧郡与交趾部共治的广信县,神情坚毅:“我意于此遍邀交趾部各郡太守来见!擒贼先擒王,余者,可传令而定!” “愿为将军效死!”黄盖慨然应道。 有这般巧合与疑点,足够让朱儁坚定自己的决心。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朱儁尽起大军往广信县而去。 只在关隘及城池留下守军,保卫自荆州而来的粮道。 一路上,朱儁打出旗号,安抚无辜百姓,但对于那些明确参与过民变者,无论投降与否,他都毫不留情,一如他在平定黄巾之乱时的作为。 其实,这已经算是变相的宽容了,毕竟以苍梧郡的情况,想要确定罪责本身就是一件难事。 而朱儁率军一路上严明军纪,所以,当他抵达广信县之时,广信之北在明面上已然平息,而所谓“朱儁要屠尽苍梧百姓”的谣言,自是不攻自破。 朱儁明白,随着他对苍梧郡本地的豪族豪强动手,此谣言势必要被人重新提起,但他不在乎。 早在抵达广信县前,朱儁便凭借后将军之印用公文去召诸郡太守来见。 而诸太守但凡不想造反,或是病得完全动不了,必然是要亲来的,此是阳谋。 交趾部七郡,最先抵达的是南海与郁林两郡太守,在合浦太守之后,交趾太守士燮终于来了,从距离来看,士燮没有丝毫拖延。 朱儁没有立刻动手,而是选择继续等更远的九真郡和日南郡太守到来。 在此之前,朱儁每日与一众早到的太守饮宴,谈论经典。他年少好学,并非单纯的武人。 待六郡太守整整齐齐,朱儁又同他们饮宴两日。 第三日,饮宴正酣,朱儁忽问士燮道:“威彦曾师刘陶公治《左氏春秋》,敢问何为忠义。” 士燮当即变了脸色,起身扶剑质问道:“() 后将军此言何意?” 在场其他太守或紧张、或惊讶、或愤怒。 朱儁对于士燮的作态并没有什么反应,只问道:“本将军听说威彦私下里将郡兵扩至五千,不知可有此事?” 士燮的手依旧搭在剑柄之上:“治下有蛮族作乱,今刺史不在,吾已上书朝廷,有何不可?” “看来是本将军错怪威彦了。”朱儁又说,“然本将军接举告,闻说广信士氏训练私兵,私藏甲胄,威彦认否?” 士燮闻言情知今日不能善了了,自朱儁率兵入苍梧郡以来,他便勒令族人们收起甲胄,原本为了防备盗贼的乡人们也各回各家。 黄巾之乱后,真要查私兵与甲胄,凡是人口众多的大族,不过多少而已,更别说交趾部这种堪称化外之地的地方了。 但明面上他表情不变,只说到:“不过是小人诬陷罢了!” 朱儁摇头:“本将军自然是有真凭实据的。” 说罢,黄盖带着一帮兵卒押着人进来,士燮看去,瞬间愤怒起来,来人皆是他的兄弟与族人,俱被堵住了嘴。 而另一边,还有一批兵卒抱着一些破旧的甲胄进来,堆放在旁边的空地上,有些甲胄上面还沾着稻草。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吾乃二千石,岂容你肆意污蔑!你无权处置我!吾要上书弹劾!”士燮叫嚷道。 “拿下!”随着朱儁的一声令下,很快就有甲士上前将抽出佩剑想要袭击朱儁的士燮拿住。 对于朱儁来说,按照他原本的打算,若一切顺利,他不介意少做杀孽,慢慢查明真相,要真是朱符之过,他也能坦然接受,回京去向皇帝俯首认罪。 但过程中的确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东西,如私兵,如甲胄……那就不需要其他证据了。 朱儁挥了挥手,黄盖很快指挥着士卒将士燮的兄弟族人押走,只留下士燮一人。 “士太守是二千石,需要善待。”朱儁对着黄盖强调道。 接下来,就是审讯了。 士燮被领命黄盖带离后,朱儁望着在场的五位太守,问道:“诸君中不会有士燮的同党吧?” 五人异口同声的连连否认。 “既然如此,那就再饮用一杯水酒!”朱儁说道,“我这还有些人需要抓捕,不如诸君相助一下?” 五位太守面面相觑,却没有敢直接拒绝的。 不多时,朱儁便借故离开,剩下五位太守枯坐当场,在场还有兵卒与仆从,他们有心交流,却担心祸从口出。 (本章完) 第282章 新的尚书仆射 “无论如何,后将军擅自逮捕交趾太守士燮,终归是逾越之举,不可轻易揭过!” “我以为不然,交趾部地处偏远,交通不便,实是发配之所在,民风不善。彼处正当行非常之手段,不然消息一来一回,岂非放任乱象糜生?” 尚书右丞荀彧轻轻叹息一声,这不是他这两日见到的第一次争执了,此事也只是其中一个争论点。争论发生在尚书台的尚书们之间,面对这些资历比自己高得多的尚书们,荀彧也只能和一众尚书郎一样竖起耳朵当个听众。 尚书台有为皇帝在奏书公文上提供处置建议的职责,过去,会由尚书仆射张驯缓和尚书之间的这些矛盾,决定最终的建议,或并取或只取其一。 但几日前尚书仆射张驯因病不能履职,昨日更是由家中小辈代写奏书请辞。 荀彧也去看过他这位上司,病来如山倒,即便天子派了名医华佗及一众太医前往医治,但情况依然不容乐观,至于重新回到尚书台掌管事务,更是想都别想了。 之后,尚书台中便是这样了。 虽然卢植在卸任尚书令成为太傅之后,实际上会兼顾一些原本尚书令的工作,但他毕竟还要常常来往于云台殿,也不是真正的尚书令。 而且尚书台的六曹尚书虽有职权划分,但在实际工作中,往往有重迭之处。尤其是对一些关键奏书的处理意见上,凡是想更进一步的尚书,谁不希望在皇帝看到的奏书中展露自己的能力与才华? 六个尚书中,除了接任裴茂没多久的许靖因为刚刚从尚书郎升上来,知道自己几乎没有争夺尚书仆射一职的资格,于是摆出了一副不争不抢的模样外,余下的五个尚书,或明或暗,谁又能真的不心动呢! …… 云台殿,刘辩皱起了眉头,他又看到了一份弹劾朱儁的奏书。 刘辩皱眉并非因为弹劾本身,有人以此弹劾朱儁没什么问题,要真没人弹劾了才有问题。 当然,刘辩接不接受弹劾又是另一个问题的。说句不好听的,朱儁与士燮二选一,刘辩但凡犹豫一下,都是他思想出了问题。 对于此事,刘辩只在等交趾部传来更明确的消息。 他之所以皱眉,还是因为尚书台的问题。尚书台没人拍板,也没有能压住场面的尚书,反映到刘辩这边,便是尚书台给出的建议不如以往简洁明了。 对于张驯的请辞,刘辩也不能真让他带着病体在任上干到死,只能同意并遣太医看病,同时给予制度规定的恩赏。 新的尚书仆射须得尽快选出来。 其实,现任的六位尚书中,刘辩能在自己的记忆中找到的只有一个,还是才升为尚书的许靖。其他如杨赞、上官洪、许靖的前任裴茂等,包括病重的张驯,他全都没什么印象。 这些人都是被先帝提拔选入尚书台的,对于本职工作都能完成的很好。对于这样的人,刘辩用起来已经很习惯了,不会因为他们在后世不够出名就觉得他们能力不行。 尚书中资历最老者是先帝时候从尚书郎一步步做到尚书之位的杨赞,而在外界声望最高、也是能力最出众者当属周毖。 如今看尚书台稍显混乱的局面,杨赞首先不用考虑。周毖根正苗红,但他的优点和缺点同样明显,作为内臣,却与在野的处士张邈、陈宫等人交好,这些人素有名望,好针砭时政,却屡次拒绝地方的征辟。 当然,刘辩还没亲自征辟过他们。 只是这些人的政治光谱从对均输法的看法来看,属于不希望有变化的保守者。 所以,对于刘辩来说,与其从尚书中选出一个,不如空降一能够压服他们的人统领尚书台。 而且尚书们不用担() 心无晋升门路,在尚书台待久了,完全可以和裴茂一样,出为二千石。 但该选谁? 刘辩下意识地望向卢植,脑海中回想起了卢植之前的话:“陛下若以尚书迁为仆射,自无不可,然若欲自尚书台外调入,九卿之下当以侍中、郡国二千石为佳,刺史次之。至于九卿之秩,则宜拜尚书令。” 刘辩明白,卢植做此表态是想要避嫌。他也明确指出了能坐稳尚书仆射之职所需要的资历。 他思来想去,决定任命河东太守盖勋为尚书仆射,主管尚书台。 至于空下的河东太守,河东作为三河之一,非常重要,被刘辩交给了他的东宫旧臣,在荥阳令任上政绩斐然的荀悦。 伴随着两封诏书的发出,即便河东的盖勋还不知道消息,但尚书台却立刻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原本在暗中较劲的几个尚书瞬间又都变成了温良恭俭让的谦谦君子。 让一直在尚书台吃瓜的右丞荀彧、尚书郎华歆、陈群等人涨了一番见识。 小小乱了一下的尚书台重新稳定之后,太学之议的风波仍在继续。而朝中司徒府与大鸿胪的官员已经开始筹备起了郡国上计之事。 此时,刘辩终于得空亲自召见了郭嘉。 除了为郭嘉在后世的名气之外,荀彧郑重地举荐也是刘辩选择见他的原因,明面上后者还是主要原因。 郭嘉很年轻,连胡子都没蓄。 不知是不是郭嘉在刘辩面前太过拘谨,交谈之下,刘辩没觉得郭嘉有符合他刻板印象的跳脱性格。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郭嘉的确很有才华。他给了刘辩当初首次见到荀彧之时的感觉。 念及此处,刘辩忽然问道:“奉孝想从何官职做起?” 听到这话,郭嘉没控制住怔了一下,然后他想到了荀彧曾经跟他说过的话,答道:“愿为尚书郎!” 刘辩点头:“以奉孝的才干,绰绰有余。” 当场就命人取来尚书郎的官印与出入皇宫的铁印文符。 郭嘉有些怀疑是不是皇帝与荀彧早就商量过自己的去处,没忍住问道:“陛下,若是臣先前言称为尚书呢?” 刘辩笑道:“那就得问问朕的尚书们愿不愿意被奉孝取而代之了。”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83章 护羌校尉 在吸纳征辟从各地前来雒阳的贤才之余,何进终于要出发了。 何太后在西宫组织起了一场家宴,用来送别何进。 参与者除了何太后与刘辩,只有何进与何苗。 倒让刘辩回想起他进宫未久之时的那次家宴,四个人没变,但时光飞逝,地点以及参与之人身份都与往昔不同。 那时,刘辩还需要借助何苗的手来招揽刘备三兄弟,而今想来,已然过了许久,当时说的话都已经不记得了。 当初粗枝大叶、不知道收敛为何物的何进,而今说起话来,竟也有了几分内敛。 而无论是何进与何苗,对待刘辩的态度都与刘辩当初还只是个刚回宫的皇子时不同,即便刘辩强调过此次只是家宴,但谁能真的忽视身份的变化呢! 刘辩看着时而指挥着内侍宫女的何太后,应还真有人能忽视吧! 在刘辩享受家宴之际,凉州,张掖郡,显美县,皇甫嵩正在为撤军做准备。 朝廷在他与傅燮的分歧之中做了取舍,选择接受傅燮的建议在靠近卢水胡的显美县重设护羌校尉。 至于该以何人为护羌校尉、该留下多少汉人兵马与羌人义从、是否要留屯兵屯田等等,皆要参照皇甫嵩的意见。 而皇甫嵩之所以令人称赞,乃是因为虽然朝廷否决了他的意见,但他仍会尽心尽力地完成自己的使命,而无丝毫怨言。 这就是皇甫嵩。 此时,皇甫嵩身为左将军坐在主位,其下首乃是凉州刺史傅燮、汉阳太守孙坚,以及张掖太守杨琦。 跟随他出征的将官,北军的王匡、毌丘毅等,西园军的黄忠、夏牟等,还有前来助力的各部羌人义从的首领,俱在列。 张掖太守杨琦便是那位曾经被先帝吓唬说死后会招来大鸟的杨震曾孙,他曾为汝南太守,还是许攸供出的想要拖下水的“同党”之一。 朝廷自不可能为了许攸的攀咬而自断臂膀,不过没过多久便恰逢杨琦三年任期结束,后杨琦被召回朝中为谏议大夫,太守之位由徐璆取而代之。 此次遴选河西四郡的太守,杨琦作为关西人,成为张掖太守并不奇怪。 皇甫嵩说道:“本将已接到朝廷诏令,筹备收兵事宜。陛下令本将推荐可以担任护羌校尉的人选,此人选事关重大,我近日多加思索,方有定论。” 在场之人几乎都知道皇甫嵩今日召集众人的目的,其中最大的悬念毫无疑问是护羌校尉将由谁担任,闻言无不屏气凝神。 虽然说是由皇甫嵩推荐,但谁看不出来,朝廷几乎不可能否决皇甫嵩提出的人选。 驻守在此地固然辛苦,也有风险,但却是个获得军功的好地方。 也就是皇甫嵩治军严谨,又向来公正,不然早就有人按捺不住想要另辟蹊径了。 皇甫嵩扫视着众人,说道:“护羌校尉当以稳重为先,却不能失了威仪,军中将校为合适者,窃以为当属黄汉升,我意奏请黄忠为护羌校尉。” 黄忠出列拜道:“属下必定不负将军所托!” 皇甫嵩又道:“汉升素来稳重,吾很放心,诸将校可有异议者?” 王匡等将校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但他们跟随皇甫嵩,没有不敬佩皇甫嵩的,面对皇甫嵩直接宣布的结果,没人有异议。 之后便是探讨留守兵马等事,此并非一时之间可以决定的。还要考虑到凉州平息后,汉阳太守孙坚麾下已经不需要维持那么多兵马了,而朝中能转而供给给护羌校尉的钱粮又有多少也只能估计个大概。 不久后,定下了护羌校尉的大体框架后,王匡等人告退。 只留下了皇甫嵩、傅燮、孙坚() 、杨琦、黄忠五人。 皇甫嵩首先交待道:“汉升切记,卢水胡虽不稳,然只要其未反,不可征讨。务必约束部下,绝不可为了军功而刻意逼反卢水胡!” 黄忠立刻应诺,他岂会不明白皇甫嵩的担忧。 纵观史书,因为一己私利,贪图军功而刻意挑起战端的事太多了。 杨琦补充道:“黄校尉也不必向此辈杂胡示好,若其归从王化,郡府自会给予其便利,而要是其反心依旧,自可行雷霆手段!” “总之,卢水胡多分布于张掖及张掖属国,汉升需多与杨太守联络。” 黄忠一一应诺。 此日之后,皇甫嵩的奏书发往雒阳,而他本人则开始调遣起了兵马。 空闲了许久的张飞终于迎来了调动,他被调往了护羌校尉麾下,此番调动之后,虽未有军功,他却成功当上了伍长。 然而张飞一刻也没有为升官而高兴,因为他被调入的是黄忠麾下。 来到新军营的第一天,张飞就见到了他曾经的同僚黄忠,以及与黄忠一同被留下的别部司马徐晃。 只看着两人的笑脸,张飞不满道:“想笑就笑,何必像个女郎那般忍着?” 话音刚落,黄忠与徐晃演都不演了,一同哈哈大笑起来。 三人是昔日在西园军打出来的交情,而且徐晃与关羽还是同乡。 张飞憋屈之余,忽也大笑起来,黄忠与徐晃两个人的声音都盖不过他一个,还引来了多人围观。 面对此等场景和张飞突如其来的尬笑,两人登时笑不下去了。 “俺陪着你们笑,如何就不笑了?”张飞对两人嚷道。 随后三人寻了一处坐下,徐晃道:“皇甫公交待过,益德你的官职要靠着军功一点点得来,此次你能成为伍长是因为同伍的士卒推举,但要到什长便不行了。” 张飞叹息说:“我倒是不怕打仗,但自我来凉州,还未打过一场仗,哪来的军功啊!” 未等黄忠说话,徐晃就对黄忠说道:“汉升可要留意,眼下便有一个十分渴求战功之人。” 黄忠不以为意:“依我看,益德此次来凉州,脾气秉性与昔日不同,当另眼相待。换做以往,就算与益德同伍的兵卒推举益德为伍长,只怕也是受迫多过自愿!而今我见之,却是心甘情愿。” 话中意思,俨然是先行见了与张飞同伍的兵卒。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84章 应劭与沮授 换做以往,面对黄忠这种背后打听的行为,张飞定然要与黄忠争上一争。 也就是这段时间以来他终究成长了不少。 寒暄之后,黄忠说起了正事。 张飞说起来只是个伍长,但黄忠又不傻,知道张飞的勇力,岂会真将张飞当成个伍长来用。 黄忠道:“左将军留我为护羌校尉,主要在此地震慑卢水胡等杂胡。此外,吸纳羌人择地屯田,是各郡太守之事,然联络塞外羌人,护卫参与屯田的羌人,亦是我等职责。是以,益德无须担忧没有立功机会。” 黄忠说完,却见张飞瞪着眼睛看着自己,不由问道:“我所言可有不妥?” 沮授数月来虽然一直跟着新刺史,对应劭的行事作风也有所了解,但终归没那么熟悉,听得应劭此说,才确认应劭并非是贪功冒进。 沮授见自己的建议终于终于终于被采纳了,不复多言。不知为何,他心中竟有点莫名的感动。 冀州,别驾沮授正在苦苦劝说自家刺史应劭。 应劭继续摇头:“不可,我去见张燕,公与当代我行冀州刺史事,以防万一。” 面对沮授的劝说,应劭答道:“昔日先帝以张燕为平难中郎将,乃是一时之策,今天下纵有小乱,大体归安,岂能不将河北诸山谷纳于治下。” 沮授道:“如此,请允下官随行。” 数月来一同巡查,应劭明白沮授能得贾琮看重拜为别驾从事,并让贾琮在死前将身后事托付给对方,是有原因的。 应劭已经拒绝了沮授好几次,此次他本也想拒绝,毕竟万一生变,一两个人改变不了大局,但念及张燕处论起来成年男子全是当兵的,选一个勇武知兵之人,关键时候或许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沮授为人正直,能坚守原则,值得信重。 可面对应劭几乎称得上毫不掩饰的心思,张燕心中不免踟蹰。 “张燕名为汉臣,然其贼性尚在,古人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使君何必孤身犯险?” 于是应劭应道:“就依公与所言,择一即可。” 今年的张燕一如既往地派出了自己的上计吏,虽然提供的田亩人口数据一如既往地一眼假。至于赋税,当然是毛都没有,按照张燕的账册,朝廷还得给他们补发官吏兵卒的俸禄呢。 而且在无伤大雅之事上,他也不太好意思再拒绝了。 他提醒说:“使君当知,贾公故去后,张燕便以祭拜贾公为由,将贾公所遣之属吏送出诸山谷。人心多变,张燕本就不知礼仪,其在幽州,部下多有扰民之举。” “黑山诸帅,不读《诗》《书》,其起家之时,自相号字,谓骑白马者为白骑,谓轻捷者为飞燕,谓声大者为雷公……张燕便有飞燕之名,下官唯恐其见使君在侧,徒生歹心。” 真要当黄忠的亲兵,待遇是更好,但立功的机会却少,张飞连忙道:“适才相戏耳!” 这些本就是玩笑话,自无人较真,唯有皇甫嵩撤军之后,他们要继续留在凉州守望相助以备不测,才是真的。 一旁的徐晃先摇了摇头。 朝廷想要河北安稳,张燕也自知耗不过朝廷,所以当初才会主动投降,顺便薅一薅朝廷的羊毛。 一一四.四一.八零.九六 沮授说这话的原因在于应劭在成为冀州刺史后,便开始巡查各郡国。 沮授前半句说张燕反复之实,后半句则阐明了他对于出身低微、不识经典的张燕的道德的不信任。 是以应劭继续直言道:“张燕此前曾领兵往幽州相助平定二张之乱、先帝东巡之际,张燕未曾作乱。且张燕对已故贾公有() 亲善之意,允刺史属吏入诸山谷。以我所见,张燕当能明白何为大势所趋。” 这是河北诸山谷这片黑山贼聚集的法外之地自在名义上回归朝廷治下后的现状。 张飞这才叹息道:“昔日我带领兵卒冲阵之前,也是这般鼓舞士气的……也罢,俺本就是校尉手下区区一伍长。” 赵浮与程涣皆是贾琮征辟的府属,面对这一风险之举,两人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争先恐后。 即张燕所率黑山军盘踞所在。 应劭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在各处都有耳目的张燕。 黄忠哪里听不出张飞口中的酸气,只道:“不过我亲兵之中还缺一伍长,比区区二字要强上许多,只是日后非是大战,本校尉只怕无上阵之际了……” 应劭想要亲往巡查。 …… 应劭摇头:“不可,此是我所定下之事,自不能让公与代我冒险。且我为刺史,亲往亦显诚意。” 最终,赵浮在程涣等人艳羡的目光中抢到了这一名额。 于是乎应劭乘着刺史车驾,效仿着贾琮将用来遮挡的布帷挂起来,打出自己的刺史旗号,一路往张燕的驻地而去。 至于随行人员,除了武猛从事赵浮之外,还有坚决随行的治中从事闵纯,此外,还有十来位州郡兵,以显威仪。 说到底,此行是同刺史一同去的,瞧着应劭在上任数月后的作为,敢入河北诸山谷见张燕,一定有底气。与小小的风险相比,成为新刺史的“自己人”这一收获无疑更大。 见应劭仍旧不为所动,沮授请求道:“使君若要坚持,下官愿代使君前往。” 而应劭最后一未曾涉足之地,便是不在郡国之中,却属国中之国的河北诸山谷。 见应劭心意已决,沮授又建议道:“州府武猛从事赵浮、武威从事程奂皆知兵事,素有勇略,使君不妨召之同行。” 而且严格来说,张燕不仅有派上计吏的权力,还有岁举孝廉的权力。 只不过诸山谷中本来就吸引不到儒生,更别说有能力通过三署考核的孝廉了。所以张燕派出的上计吏和孝廉,基本都是怎么来的怎么回,没有公府愿意征辟,至多给孝廉配个印绶然后送回诸山谷为官。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85章 张平难命不久矣 当然,孝廉的俸禄朝堂还是愿意和张燕的俸禄一起出的,至于其他由张燕自己任命征召的官吏兵卒的俸禄军资之类,那自然得张平难自己想办法了。 不过话说回来,真要有能力足够的贤才,张燕哪里会舍得将人送到朝廷那儿?肯定把人留着自己用啊! 总而言之,朝廷与黑山军都想白嫖对方,同时避免自己被对方白嫖。 张燕此时就处在这样一种矛盾的心理中。 一方面,他明白自己国中之国的现状越来越维持不下去了,然真要让他手下部众承担朝廷的徭役赋税,张燕就会觉得这一天越晚来越好。 另一方面,他手下之人,包括他自己,几乎都是贫苦出身,当初弃家为盗,只因活不下去了。他们对于官吏有着天然的不信任,只有如刘虞、贾琮这样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好官才能得到他们的信任。 这也是贾琮死后,张燕第一时间找借口驱离贾琮派来的属吏的原因。因为他本就犹豫不决,一根稻草都能影响他心中天平的倾向。 但不管张燕心中如何作想,应劭的刺史车驾以无可阻挡的趋势来了。 “刺史车驾在此,尔等安敢阻拦?”治中从事闵纯义正辞严地呵斥着守卫进山道路的平南中郎将麾下兵卒。 其中为首的兵卒倒也实诚,说道:“俺就知道以前那个贾刺史是个好官,但可惜不长命,其他什么刺史俺就不知道了。要是想从俺这里过,须得有俺家中郎将的军令。” 应劭虽被阻拦,却听闻眼前的兵卒称张燕为中郎将,而非黑山帅、飞燕帅之类的称呼,倒是心头一安,起码这些人认可朝廷所任命的官职,对此行的信心愈发足了。 他却不知,黑山军中向来是称帅的,归附张燕的小首领则和黄巾的渠帅下属一样,称小帅。 只是张燕曾经在刘虞麾下作战,受曹操和公孙瓒军中官秩分明的影响,毕竟与正规军相比,黑山军的构成过于混乱了,小帅们自带部众,数量不一。 因此,想要达成正规军的程度几乎是不可能了,张燕只能行掩耳盗铃之事——在外面,都给本帅称官职! 相比于闵纯,应劭的态度就要随和多了。 他对先前说话的兵卒说道:“既然过关需要张平难的军令,还请你派人去通报,冀州刺史应劭欲上山同张平难一会。” 那兵卒没有拒绝,马上就派了人。 等待期间,应劭与兵卒攀谈起来。 “现在,俺还是个什长哩!”论起现状,他非常满意。 而谈起过去,他也有很多话说—— “当初闹黄巾,地里的粮食全毁了,乡里还要俺一下子交两年的算钱,俺连饭都吃不上,根本交不起算钱。后来听说有个将军叫张牛角,俺听说只要跟着他当兵就不用交算钱了,还能拖家带口。俺寻思着还有这种好事?就带着一家子人过去了……” “后来牛角将军死了,俺就跟着飞燕……跟着俺家中郎将……” 不多时,山中便有人匆匆而来,前来迎接应劭。 应劭心知肚明,此人绝不像是刚到的。不过他明面上只作不知,还彬彬有礼地作别了那位让他心头感触颇深的兵卒。 倒让那人感慨道:“俺看你跟贾刺史一样,都是好官。” 让应劭在临离开之际哑然失笑。 另一边,事实正如应劭所料,张燕并没有想要让应劭深入山中做客的打算。 走了不过一二十里路,应劭就遇到了守候在此的张燕。 张燕拿捏着自己中郎将的架子,率先问道:“不知刺史来此有何贵干?” 应劭自不会示弱:“此地乃冀州治下,吾乃冀州() 刺史,监察郡国上下为职责所在,张平难何以有此问?” 见应劭并不服软,张燕才指了指旁边新搭好的凉亭,道:“使君不若入内一叙?” “请!”应劭自无不可。 “来者是客,使君先请!”张燕强调道。 应劭没在这个问题上与张燕纠结,先行落座,闵纯与赵浮则坐在其后。 张燕落座后,又开口道:“应使君何必说什么虚言,此处究竟什么情况难道使君不知吗?不然使君去巡察其他郡国带了诸多属吏兵卒,缘何来此只带了这寥寥数人?” “善!既然张平难如此说了,我也就不说什么客套话了。”应劭正色道,“我乃是为救张平难而来,不知张平难是否知知自己命不久矣?” 张燕还没反应,他身后的小帅孙轻便叫嚷道:“莫要哄俺们,俺家中郎将身体好得很,一顿能吃三碗饭呢!” 张燕止住了还要继续说话的孙轻,道:“麾下粗人无礼,让使君见笑了……只是使君欺负我没什么见识吗?史书上说客常做惊人之言,也不过使君方才所言罢了。” 然而心思看似被戳穿,应劭却一点都不尴尬,解释说:“古之说客,多有夸大其词之言,然我今日既然来此,却是想与张平难以诚相待,至于我之所言是否有理,自有张平难自行评判!” 明知应劭的目的,张燕还是忍不住说道:“请使君试言之!” “中平元年,天下生乱,张平难亦是自那年聚集部众为盗,是否?”应劭说。 “是!”张燕应得倒也干脆。 “中平三年,张平难遣使入京都请降,得为平难中郎将。后复又发兵河内,为时任河内太守的朱儁公击退,然否?” “是!”张燕咬了咬牙,这的确是他成为平难中郎将之后的事,他辩解说,“当时乃是有人不听号令私下为之,后来便未有扰乱郡县之举了。” 应劭没说信不信,继续问道:“自中平以来,各地战乱不止,此消彼长,朝廷为平复叛乱,钱粮用度难以估量。是以,朝廷只求张平难不袭扰州郡,以求地方平稳,如此方才有此地之安稳。是也不是?” “是!”张燕犹豫了一下才说道。 “然今时不同往日,凉州既定,鲜卑已败,中原安稳,南方小乱不过跳梁小丑耳。然而,因为张平难自成一军,不服管制,冀州必须维持超出平常数量的州郡兵,如此,额外供养州郡兵的粮食便需截留部分赋税,张平难以为,此种情况能一直持续下去吗?”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86章 大势所趋 “且因张平难之故,附近山边道路皆不安稳,郡国运输粮草赋税之车马须得绕路,其中所费,长久以来,亦不可忽视。” 应劭步步为营,却也正说中了张燕的心事。 诸山谷中虽然有可以种田的地方,但能开垦的田地就那么多,不比山外。山中的物产能用来与外面交易的也就那么多。 张燕心知这样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可他张燕能统率黑山军三十多万男女老弱,却也不是能被几句话吓住的。 他强调说:“我昔日曾出兵往幽州相助平叛,麾下有精兵五万,不惧任何人!” 应劭倒不怀疑张燕的部众中能不能挤出五万兵员,毕竟其前身是黑山贼,本就青壮居多,但五万精兵? 开什么玩笑! 且不说这河北诸山谷中的谷地根本养活不起五万脱产精兵,要真有五万精兵,张燕还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山里? 他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面对张燕,那叫一个拿捏。 他是有个儿子张方,但要他把张方送到雒阳当人质,他舍不得。万一在雒阳被人欺负了,他鞭长莫及。 正如同历史上张燕在以公孙瓒、袁绍、曹操为代表的一众势力中来回碰壁,一度能起兵十万的他最终率众归降曹操时,却只余十余万部众。 应劭察觉到了这一点,但他并未转变话头,而是继续说道:“自今上当政以来,励精图治,国家虽有小灾,却无大患。而今冀州吏治清明,张平难身处冀州,不会不知吧!” 当然,这也只是张燕的无能狂怒罢了。 一行人再度出发。 而且应劭的治理能力也是实打实的,每每听到应劭依托于家学的观点,让张燕瞬间觉得自己清澈了。 张燕望着应劭的炯炯目光,他忽然意识到,从他因为山中粮食不足又抱着火中取栗的念头去找刘虞开始,他的真实底细在交往的过程中逐渐被摸清楚了。而应劭,显然是有备而来。 话说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张燕的出身应该算是农民起义军,而农民起义军的局限性黑山军一个不少。 应劭问道:“据我所知,张平难昔日出兵幽州,所率有万人,敢问张平难,其中披铁甲者几成,披皮甲者几成?又有几成堪称精兵?” 他出身草莽,在刀兵之外,与那些家学渊源、精通吏事的官僚精英玩心眼,根本玩不过他们,这是赤裸裸的现实。 张燕说道:“我听说凉州有个叛贼唤作马腾,投降后被拜为金城太守。我一直镇守此间山谷中以防生乱,还曾率兵助刘幽州平叛,使君若要对我动兵,不怕吓得他再次反叛吗?” 空口白话,就想哄骗他自投罗网? 这也是张燕的心里话。 张燕:…… 应劭没想到张燕竟还知道千里之外的事情。 见此,应劭又换了一种口吻劝说道:“张平难昔日蒙先帝看重,拜为平难中郎将。今圣天子在朝,仁孝贤明,若是张平难愿意亲往雒阳拜见,天子必然欣喜,届时必有恩赏。” 而张燕见应劭不再重提旧事,也乐得与应劭说话,同时向应劭吹嘘自己部众的安居乐业。 刘辩尚且避免不了任人唯亲之事,只能有意识的管控,张燕自然也不能幸免,甚至情况更加严重。 一四三.四二.一六八.三六 对于张燕的抱怨,应劭指定要给他的前辈们说些好话的,遂言道:“张平难此言有失偏颇,河北诸山谷中亦是天子子民,幽州刘公、冀州贾公,皆得先帝信重,委以重任,身为臣子,岂能不思回报先帝遗德?” 所以这天接下来的时间里,应劭没有再和张燕谈自入雒阳或遣子入雒阳的() 问题,而是真的履行了自己作为一州刺史的巡察之责。 他身旁的孙轻则大声劝说道:“中郎将不能去啊,去了雒阳,只怕有去无回!” 应劭见张燕已然动心,自不会拒绝,满口答应。 张燕想到自己心中一直感念刘虞的仁义,在贾琮死后还怀念贾琮的德行,曾私下祭拜,而今想来,他顿时觉得憋屈,不满地说:“彼辈空有贤名,满口仁义道德,却行此下作之事!” 张燕算是有才能的,让自己的手下自带部众的小帅们服服帖帖,但这是有代价的。 张燕本身就是靠着纠结一帮少年为盗起家的,包括张燕改姓继承张牛角的帅位,他的儿子也姓张,还有一众小帅对这种接替的支持,等等这些都能看出这些人是讲义气的。 张燕有些心动,可他只坐在原处,不做言语,不置可否。 真当张燕是什么善男信女啊! 良久之后,张燕终究下定不了决心,原本他打算见完面就将应劭送出去的,但如今,他挽留道:“使君既要巡察,不如再往前走,彼处有屋舍可供休息。” “况且金城太守有三子,皆在雒阳。”应劭补充道。 只是张燕自己都没觉察到,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真的在考虑要不要送质子进雒阳了。 期间应劭与张燕讨论的,皆是如何使百姓安居乐业的话题。 但他只略一思量就给出了答案:“凉州偏僻,只需不生乱即可,然张平难所在位于河北腹心,岂可相提并论,张平难莫要妄自菲薄。” 张燕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让别人小觑自己。 这时,张燕的表情才好转了一些。 虽然张燕曾派人向宪帝请降,但实际上他对于宪帝并无多少好感,听到应劭连连提起先帝,本就不太好的脸色更坏了。 这自是没什么,然而应劭亲自这一察,便察出了问题。 应劭是文武全才,历史上的他为泰山太守时击败过人口巅峰期的青州黄巾,后者作为一个群体在三国的历史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小帅们能聚集部众,却未必有管理的才能,他们与张燕的亲信故旧占据着黑山军的管理层。这些人与张燕有情分,但与被管理的人就未必有情分了。 问题就出现在这一点,能够在骤然富贵之后不忘初心的人当然有,但屠龙者终成恶龙同样屡见不鲜。 (本章完) 第287章 玩弄鼓掌之中 故事是老套的强抢民女,两家已经定下亲事,奈何女方被管理他们的里正看上了,被纳为第五房小妾。 原本此事不过忍了而已,甚至于,除了受害的男方家庭和女方外,女方家庭和里正都很满意。 然而这不是看着能让张燕都重视的人来了吗,还摆出一副为民做主的模样,苦主大着胆子、带着怒气举告…… 了解后的张燕羞愧不已,那个犯错的里正,是最先跟随他的一批人。 这样的事其实在其他地方也并不少见,只是张燕前脚才同应劭吹嘘过自己治下的安居乐业,不曾想打脸来的如此之快。 事实证明,这样的事在此间只是冰山一角。 当此处山谷的百姓知道张燕要替他们做主了,又有人大着胆子说起了自己的委屈。 应劭忽然说道:“昔日贾公初为刺史时,冀州各县长吏多有逃亡者,后贾公严查臧过,唯有两位县长立身最正,未曾有过。想必张平难一定听说过这两人吧!” 应劭颔首:“中郎将知道二人便可,此后董昭与黄就皆因功绩迁任县令,仍在冀州治下。我此行巡察冀州,也曾见过两人,皆一时之俊才。我有意迁此二人来为平难中郎将整顿吏治,张平难以为如何?” “涉及到亲朋故旧,向来是难事。张平难打算如何处置?”望着脸都被气红了的张燕,应劭问道。 对此,应劭表现地一点都不意外,当即应道:“君子聪慧,如何不愿?” 雒阳,陈宫与张邈再度于洛水之畔相会。 应劭却丝毫不惧。 张燕终于忍受不住,狠狠地瞪了几眼跟着他在场的老兄弟们。 毕竟他要是死在这里朝廷一定会有所反应,但董昭和黄就就不一定了。 应劭又道:“张平难放心,此前我说要调董昭、黄就前来,不过是一时气话,我不过是一介刺史,何以插手县令之迁调?” 他答道:“我没记错的话,两人分别叫董昭、黄就。” 这话很快传到了张燕的耳朵里,令他心中凛然,不禁多想了几分。 …… 山谷中人你一言我一语,不多时,一幅小帅们与张燕的亲朋故旧互相包庇,压榨部众的画卷便渐渐浮现在张燕的眼前。 “住手!”张燕喝止孙轻,现在可不是天下大乱的时候,真要让应劭死在这里,只怕他们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此地亦非法外之地!除非中郎将砍下我这颗头颅,自立为王,否则此事我责无旁贷,非管不可!” 只能苦一苦部众们了。 应劭道:“已经到了我与别驾约定相会的时间。且此间情况我已了解,相信张平难亦非毫无察觉,只是不知张平难有无壮士断腕之决心?” 伴随着其中一个已生白发的中年感慨“中郎将一定会给俺们做主的!”这些人终于被安抚住离开了。 张燕点了点头,此事当初在冀州可是出了名的,堂堂河北冀州,这么多县,只有两个县中长吏没毛病。 张燕说不出答案,处置那些犯错的人?对他来说无疑是自掘坟墓。 应劭忽然加大了音量,质问道:“这山谷中皆是天子子民,而今他们备受中郎将麾下恶吏欺凌,我身为刺史,岂能置之不理!” 一九八.二三.一七五.二三三 应劭一脸严肃地解释道:“这几日你我所见,此山中本就是国中之国,张平难心中没有决断,这种时候让董黄二人来此,恐连累他们枉送了性命。” 五日之后,尚未巡察完山谷的应劭向张燕表达了离去之意。 这对于张燕来说明明是好事,可() 他隐隐觉得不对。 之后几日,应劭就像是忘了这一日的刀剑相向,一一巡察位于张燕治下的诸多能耕种的山谷。 张燕不语。 张方遂当场拜师,并与应劭一同离开。 假如应劭不在,张燕知道这些事后至多不过是稍稍补偿一下苦主,至于大义灭亲,那是不可能的。 而另一边,治中闵纯见张燕离开,不解地询问应劭:“使君好不容易才借着孙轻拔刀让张平难松口准许董黄二人来此,缘何又放弃了?” 其实他明白原因,陈宫没有等到他要等的东西。 全场心虚的孙轻见状赶紧跳出来向张燕表忠心,甚至还拔出了自己的佩刀,斥责应劭道:“之前听你说话就觉得不爽利了,飞燕帅,俺这就去砍了他!” 张邈看着陈宫的脸色似乎不太好,问道:“今太学之议尚未结束,公台莫非就已经懈怠了?” 经历了先前一幕,张燕望着言辞激烈、义愤填膺的应劭,曾经历经生死的他竟有些心虚。 孙轻还要再说些什么,但被张燕眼睛一瞪,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期间他还见了孙轻之外的小帅,包括张燕之子张方。 强令孙轻收起刀后,张燕作揖致歉道:“武夫无知,还望使君莫要见怪。” 应劭也示意赵浮与闵纯收起剑,只问道:“整顿吏治之事,中郎将以为如何?” 张燕叹息一声,道:“是我有错在先,就依使君所言。” 原本以为应劭要巡察一遍的张燕有些措手不及,问道:“使君缘何忽然离去?” 听到此话,张燕本能地摇头拒绝:“此事就不劳烦应刺史了!” 离开之后,他特意叮嘱了原本安排来监视应劭一行人的耳目。 就在应劭离开当日,张燕送别应劭之时,带来了他的儿子张方,对应劭说道:“我本打算明年举我儿为孝廉,然其无教,是以心中忧虑。近几日我见使君胸怀沟壑,不知可否劳烦使君,收我这小儿为弟子,以效犬马之劳?” 陈宫摇了摇头,说道:“今日出门之前,有太尉府小吏登门,言说太尉愿征我为属吏,我写下谢表婉拒了。” 近些日子以来,能自行征辟府属的公府纷纷行动起来,然而陈宫想要的不是公府征辟,也非地方举荐,而是来自皇帝的公车征辟。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88章 又急? “公台可曾听说郭奉孝之事?”张邈问道。 闻言陈宫的情绪更低沉了些,他答道:“如何不知?古有毛遂自荐为使,今有郭嘉自请为郎。” 日前,坊间传言,颍川郭奉孝与天子对答,自请任尚书郎,天子惜其贤才,遂以之为尚书郎。 似陈宫这等人物,如何不明白,此事自然表明了天子求贤若渴的态度。 但郭嘉能自荐,究其原因还是他能得皇帝的召见。 而今虽然没有科举取士的“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说法,但汉家故事,一朝得到天子召见重用,势头甚至能比科举拔得更高。 在这一点上比较有发言权的还得属前汉的造梗小能手朱买臣。 张邈对此不置可否,笑道:“公台只知其有王佐之才,却不知称其为‘王佐之才"的何伯求而今正在右扶风屯田呢。” 所谓待诏,便是等待皇帝召见。 但陈宫在雒阳租了房,也不差这点吃食,只需要明早前往阙门外等候即可。 在他看来自己入仕的时机未到。 文学不够那就钱财来凑。所谓“八厨供财,缗钱千万”,能够成为“八厨”之一,张邈靠的就是充分使用自家的钞能力。 陈宫倒也干脆,匆匆告别后直接乘车回到租住宅院。 等到陈宫下车,一个小吏也迎了上来,确认了陈宫身份后才道明来意。 此事放到其他郡国出身之人眼中,要说一点都不羡慕嫉妒,那是骗人的鬼话。 离家老远的时候陈宫掀开车帘看去,就看到一辆安车停靠在他家的门口,瞧着是公车的样式,这才放下心来。 张邈一愣,随后缓缓摇了摇头,若非太学之议,他是不愿入京的。 沉默之际,忽有人打破了沉默,却是陈宫匆匆赶来的家仆。 对他来说,若不能身居高位,不如继续在乡野养望。 良久之后,望着周边萧瑟的初冬景象,两人也没什么继续攀谈的心思了。 小吏自称为公车司马属吏,奉诏请陈宫至宫南阙门待诏。 张邈当时就把袁绍大骂了一顿,然后他才从宿醉的袁绍口中得知袁绍是被迫辞官的。 陈宫有野望,希望能够得到天子的公车征辟,他张邈自然也有。不求一朝得为公卿,起码在内为侍中,在外为二千石吧! 张邈为自己规划的道路是如同荀爽、韩融等大儒一般。 半路上他还不忘整理自己的仪容。 因为郭嘉过去数年闭门读书的缘故,除了少数与他结交之人外,了解郭嘉才能者并不多,陈宫与张邈皆不在此列。 理论上陈宫现在就可以乘坐公车去往公车司马驻守的宫南阙门处,接下来他的吃住都由公车司马负责。 当然,感同身受之余,张邈还是要继续骂袁绍就此颓废不思进取的行为,希望能将袁绍骂醒。 话说自今上登基之后,本就不容小觑的颍川郡士人们毫无疑问地在朝堂之上占据了更多位置。 虽然早在参加太学之议前便预计到了这一结果,但真到了这一天,却没陈宫想象的那般容易接受。 一一一.二五三.二二四.二四三 陈宫颔首,换做过去,他一定会和张邈多加讨论一番,但现在,他却没了这种心情。 为此,他很早就经营起了自己的名声。 真要无意仕途,张邈大可以不来这一趟。 而且昔日党锢之时,他与袁绍四处奔走,结交党人,扶危济困,在奔走之间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此前袁绍辞官回乡,张邈曾去相会,见袁绍辞官不过一年有余,便已() 经颓废起来,时常饮酒消愁。 “少君,公车来了!” 陈宫达不到宠辱不惊的境界,不过他没有背后说人坏话,评价道:“荀文若君子也,曾被赞为‘王佐之才",他所荐举之人,想必是有真才实学者。” 他不得不承认,他急了。 不过张邈已经从好友尚书周毖处了解到了一些消息:“我听闻,郭奉孝是由荀文若向天子举荐。” 靠着“八厨”之名,张邈好友众多,忽视掉已经绝交的袁绍,在尚书周毖之外,还有河南尹袁术、使匈奴中郎将曹操、兖州刺史刘岱等,还有那些与他同名的党人,亦有交情。 小小地讽刺了一下后,张邈又打了个哈哈,道:“颍川荀氏以《易》传家,自然更明时事变化。” 事实证明,张邈的“猛药”是有效果的,袁绍的的确确被张邈给骂醒了。 只是自酒后醒来之后的袁绍回想起张邈骂他的言语,恼羞成怒,直接不再搭理张邈了。 而颍川乡里之间本就学风浓厚,不乏人才,能接得住这泼天的富贵。 两人的关系就此破裂,不复往来。 面对“重病”的袁绍,张邈言语之间下了一剂“猛药”,说人话就是骂得有点狠。 听到此话,陈宫顿时腰不酸了、背不痛了、脸上的笑容也更阳光了。 但话说回来,张邈之所以还是个处士,不正是各处征辟他所担任的官职够不上他的期望嘛! 陈宫有此一问,两个人皆沉默了。 陈宫忽然询问张邈道:“孟卓公至今仍无入仕之意吗?” 陈宫心中了然。 虽然有因袁绍经历产生的警醒,但要真说张邈半点仕途之意都无,那也必然是假话。 陈宫敢于先后拒绝州郡举荐和公府征辟,他对自己的才能是有几分自得的,自认为太学之议中自己的表现不俗,然而连郭嘉这样的年岁比他小不少的士人都能得到天子召见……对于陈宫来说,这无疑让他信心都有点动摇了。 也因此,在官场上有多位在内外为官的好友、在生活上后顾无忧的张邈没那么着急仕途。 当事情的经过被袁绍以自己的视角修饰后传入张邈耳中,不免让视袁绍为好友的张邈感同身受,感慨于天家无情。 毫无疑问,在自己的住处养精蓄锐以待明日是对陈宫更好的选择。 小吏又与陈宫说了些注意事项,便欲告辞离去,却被陈宫喊住了。 (本章完) 第289章 求仁得仁 “敢问阁下,明日与我一同待诏者,是否有旁人?”陈宫问道。 小吏等了陈宫一段时间,本来心中有些不满,但见陈宫言谈间礼仪俱全,而且说不定其见了皇帝之后就会得到重用了。 于是他存了示好的心思,答道:“据我所知,此次共有三人,陈君之外,还有汝南许子将、南阳宗世林。” 许劭和宗承,皆是在太学之议中出了风头之人,如此看来三人当日的表现天子应是知晓的,只是陈宫有些不解,为何会直到现在才有公车征辟。 心中这样想着,现实中,陈宫拱手道:“多谢。” 出门送走公车与小吏后,陈宫回到院中,走来走去,却是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他有心派人去许劭和宗承处沟通一下想法,转念又觉得没有必要。 在午时之前,陈宫与宗承终于得到了召见。 不对,这不算马屁,顶多算是陈述事实罢了。 他拜道:“宫必不负陛下所言!” 想到此处,陈宫倒是有些佩服许劭的胆量,反正他是没考虑过拒绝的。 五天,六天…… 一言望去,不用解释陈宫便明白,这是暂供他们休息的地方,然而陈宫的屁股还没坐热,便被刘辩叫去了。 两人寒暄之余,也在等到许劭,可直到天色大亮,都有小吏来告诫他们面君时的禁忌事宜了,两人都未看到许劭的身影。 荀攸刚到,便有一个宦官迎了出来,对着荀攸拱手行礼,而荀攸也坦然回礼,之后陈宫便被引入了一间偏殿。 昔日有公车连征而不至者,乃有帝备玄璡之礼,以安车聘之者。 三天,四天…… 陈宫到的早了些,但他没多在意,没多久他昨日见过的小吏带着用以通行的棨传将他迎入了宫南阙门。 荀攸对此见怪不怪了,没怎么打量,带着两人很快来到了云台殿前。 虽然这些内容陈宫不是第一次听说了,但他还是很感激荀攸的细心。 汉室既有重新备礼征辟的皇帝,也有直接将人抓回来一言不合就要治罪的皇帝。 在心中感慨不愧是荀氏君子。 手被拉着,陈宫重重点头,全然忘了什么均输法。 不多时,三人来到了威兴门,在此处,他们又经历了一次搜查,荀攸则还在交待说:“过了此门,便是禁中东宫,诸君切记不可随意走动!若遇如厕等不便之事,须得寻宫中之人引路,不必讳言……” 至于其德行,只能边用边看了。 虽然还未来得及直抒自己的政治观点,但陈宫听得此话,心中已经十分感动了。 过了威兴门之后,他们终于见到了最大的那个宫殿——云台殿。 陈宫与宗承并未因为在外面的名声就不把荀攸的话当一回事,听得十分仔细,一一应诺。 陈宫皆回答地很顺畅。 不久之后。 这样,他也不至于像当初荀爽陈纪几人初次应征那样,被人诟病贪慕富贵。 紧接着刘辩又问起了涉及到汉律的吏事,也没忘记提两句经典让陈宫解答。 四五.三二.八五.二四四 但是…… 一路上,不时遇到持戟的卫士的来回巡查,因为荀攸的缘故,他们这一路很通畅。 许劭依旧没有等来公车。 许劭听说陈宫去荥阳当了县令,宗承去了谒者台成了常侍谒者,他依然没有重新等到公车。 这个时候,陈宫留意到出现在面前的宦官多了起来。在进威兴门之前不过来去匆匆的寥寥数人,现下负责巡逻的已() 经由卫士变成了宦官。 只是出乎陈宫意料的是,皇帝没有问他任何关于太学之议的话题,反而问起了他家乡的情况,田间的收成、雨水的多寡。 对此,陈宫虽意外之余,答道:“自陛下整顿吏治、免除口赋三年以来,恶吏不敢随意至乡里兹扰,百姓多受其惠。其间风调雨顺,未有灾祸。” 至于侍奉在皇帝身边的宦官们,陈宫全当他们不是人。 陈宫不知道许劭是否出于此目的,只是想要用拒绝皇帝征辟的方式来扬名,风险很大。 许劭打定主意,一定要拿捏一下,等到刘辩再度派来公车,他才应征。 未久,宗承也到了。 这下,陈宫也不用猜测了,除非许劭的身体出了问题,否则应是他拒绝了天子的公车征辟。 一天、两天…… 陈宫再度拜道:“宫愿为陛下分忧!” 相较于陈宫,宗承在实干的才能上要稍逊一些。 刘辩听得也很舒服,他没想到陈宫也会拍马屁。 对此,刘辩同样觉得很满意。他说道:“朕听闻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朕希望公台能成为朕的一面镜子,使朕得以兼听。” 好在剩下的时间足够陈宫平息自己的兴奋之心,他也不是全无定力,最终调整好心态,等到第二天天未亮便出发时,他已是神采奕奕,还有空吃些东西填一填肚子。 刘辩上前将陈宫亲手扶起,拉着陈宫的手说道:“荥阳百姓,朕便托付给公台了!” 陈宫目不斜视,和宗承一起紧紧跟在黄门侍郎荀攸身后,后者一路上小声地向他交待一些待会面君的注意事项。 另一边,拒绝了公车的许劭一点都不慌张。 “朕素来听闻宗公德行,今日相见,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我愿拜宗公为常侍谒者,不知宗公可愿屈尊?” 陈宫这时才留意到,此间戍卫宫殿附近的人不止是宦官,还有应是羽林郎的郎官,数量看着不少。 他认为刘辩之所以直到现在才下诏用公车征辟他,是因为刘辩意识到了均输法的弊端和他的重要性,如此,等了这么久的他自然要拿捏一下。 这不是陈宫第一次见到皇帝,但与当日不同,这一次是单独奏对。 刘辩说道:“数年之前,河南尹治下荥阳百姓曾因恶吏盘剥,受贼人挑拨起兵作乱。而今荥阳虽治,但百姓仍需县中长吏行善政安抚。公台的才能朕自是放心,日前荥阳令空缺,不知公台可愿替朕分忧?” 许劭对外宣布,他要准备回乡了。 半个月后,还没有回乡的许劭再次决定回乡了。 (本章完) 小提示:按【空格键】返回目录,按(键盘左键←)返回上一章按(键盘右键→)进入下一章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90章 缩影 许劭赶着回家过年,期间刘辩的生活也并非一帆风顺。 陈宫在见完刘辩之后大概也回过味来了,上了一份表达自己保守派政治观点的奏书,然后才收拾东西往荥阳而去。 这种类型的奏书刘辩看得多了,其中的主要论点刘辩耳熟能详——无外乎一些圣人留下的大道理,再通过今人进行一代代的解读……至于过程中会不会出现歧义,答案自然没有意外。 陈宫的奏书主旨是治理国家首要便是教化民众,民众得到教化,明白礼义,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至于具体是怎么迎刃而解的,圣人没说,但一定能解。 反正古代圣王治下就是这样的。 当然,陈宫也并非都说虚言,严明吏治、轻徭薄赋、偃兵息战、与民休息等等具体的措施皆呈现在了他的奏书之中。 在陈宫的理论体系中,这些措施都是为了教化民众的终极目标而服务的。 陈宫的观点是极具代表性的,这也是当今儒学发展的一个重要方向。 刘辩不在乎陈宫的理论究竟完不完善,只要他能够治理好地方,使一方百姓安居乐业就行。 与陈宫相比,被刘辩拜为常侍谒者的宗承,在照例向刘辩上了一封与陈宫观点大同小异但更加务虚的奏书之后,他又上了一封情真意切的奏书。 奏书中书写了与他同为南阳名士的何颙是何等的道德楷模、何等的胸怀大义,认为刘辩将何颙赶去右扶风种地是大材小用,使国家痛失贤才。 宗承希望刘辩能够赦免何颙。 说起来,自从刘辩真的出动了宦官将何颙郑泰等人送去屯田后,为何颙说话的人一直不多,像宗承这种为了何颙专门上书的更少了。 刘辩看着十分感动,然后在奏书上批复了一个“不准”。 宗承倒没有因此辞官,起码天子还批复了,也没有因为这份奏书恼羞成怒将他治罪,和先帝一比,他还能有什么奢求呢! 至于这段时间里被传到刘辩耳边的许劭准备回乡的消息,刘辩只“哦”了一声,便把此事抛诸脑后。拒绝了他征辟的士人许劭不是第一个,必然也不是最后一个,刘辩向来尊重士人们的主观意愿,说要就是要,说不要就是不要。 与此消息不同的是,曾经刘辩留意要查一查的李儒,结果已经摆在刘辩面前。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好家伙,刘辩直呼好家伙。 他单知道李儒抱上了董重并不算粗的大腿,未曾想,在此之前,他已经和先和董卓以及他宫中的小黄门高望牵扯上了关系。 这还得了? 刘辩第一时间怀疑起了董卓是不是通过李儒同宦官勾连……现在敢勾结宦官,以后敢做什么不敢想哦! 怀疑一旦产生,罪名便已成立。 刘辩心中不知不觉间已经生出了杀意。 “陛下,眼下虽无确凿证据,但李儒在太学之议前的确通过高望之子高延联络过高望,高望极有可能向其通风报信。”张让浑身上下写满了忠心耿耿和对高望的鄙视。 他请求道:“只要陛下一声令下,臣必然能从高望口中查明真相!” 刘辩警惕的点在于董卓,而张让的重点则在于高望。 听到张让的话,看到对方跃跃欲试的表情,刘辩反而多想了一些。 对于筛子似的皇宫,刘辩心知肚明。 想要把皇宫整治的水泼不进本身就很难,毕竟皇宫从来不是孤岛。宫中之人不是独立的个体,也是有家人的,汉人重视亲情家庭,一刀切地隔绝联系不合情理,而且万一弄巧成拙弄出来了个不顾一切的家人侠,那刘辩不是坐蜡() 了。 而且,完全隔绝内外对刘辩来说绝对称不上是好事。 所以,虽然有了东汉版内侍宫女养老院这一勾连的大利器,刘辩还是故意放任了一些消息的流通。 既然有漏洞,刘辩能用,旁人自然也能用。 上回渠穆贪腐案的首告便是高望,明面上,刘辩没让高望因为此次私下的首告受益。 然而隔墙有耳,过去总会或明或暗为同僚说话的张让,今日却毫不犹豫地攻讦起了高望,这让刘辩忽然忍不住怀疑他是否知道了此事,并借此机会打击报复。 同时,刘辩也意识到,现在的董卓,就算跟李儒和高望有联系,又哪来的资本让这两人替他效死? 想到此处,刘辩再度看向张让,否决了张让的提议,只在心中想着,用高望反过来监控李儒与董卓,似乎有可行之处。 对于刘辩的答案,张让看起来并不失望。 也因此,在张让离开之后,刘辩忽然想到,虽然张让行事一向嚣张跋扈,但在先帝和他面前向来谨慎,今日忽然攻讦高望,还表现地这般明显——他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刘辩越想越觉得可能。 张让既然知道高望的事,进而明白刘辩不希望宫中宦官铁板一片的意图不是难事。所以他才故意在刘辩面前如此做,来与高望撇清乃至于树立敌对的关系,来向刘辩表明自己的态度和忠诚。 而且也没什么风险——因为此事件中但凡将董卓和李儒换成另外两个人,刘辩并不会无端起杀心。 就算万一刘辩将高望交由张让治罪,张让也会顺势而为,绝对不亏。 “这老狐狸!”刘辩低声吐槽了一句。 当日晚些时候,刘辩听说张让狠狠地斥责了高望一顿,更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这些皆是刘辩收拢在太学之议中表现优异的贤才们的缩影。 在各郡国上计吏齐聚雒阳之际,刘辩终于宣布了受太学之议“影响”后的新的均输法。 简单来说,就是李儒在太学之议中的中肯观点。 只多加了一项,在大司农之下重设平准令,记录协调雒阳及各地物价,而均输令则要带领手下均输官与平准令配合,平抑物价。 从而使均输官更多地作为一个惠民而非盈利的官署存在。 而新任平准令,正是原太学博士李儒。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91章 以备来年 博士虽也是六百石,与平准令相比更显清贵,但对于想要追求功利胜于名声的李儒来说,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而刘辩之所以选择李儒,自然是有原因的。 汉家的大商人们没有傻子,尤其是敢于靠操控物价获利的,背后指不定藏着什么靠山。 李儒博士出身,正儿八经在经学上有造诣的儒生,以他打压无良商人天然身份压制,换算成游戏那是有伤害加成的。 至于李儒有没有做这事的胆量?答案不必多言。 刘辩最大的疑虑是李儒的能力如何,这一点只能且行且看了! 在李儒成为平准令之后,太学之议算是告一段落。 许多士人看到了朝廷做出的让步,自得于自己的努力,让天子听到了他们的呼声,从而修改了国策,心中皆兴奋不已。 简直是太骄傲了。 在诏书发布之后,雒阳的酒都涨价了。 如此,士人们,尤其是一些心怀大志的年轻士人,自然是更愿意入仕了。 其中小部分人看到太学生从小小的乡吏做起,使得雒阳县乡里大治,遂选择了效仿。本就大治的雒阳不需要他们,但他们的家乡需要。 这倒是刘辩没有预料到的。不过这也很合理,以这个时代的儒学风气,别管现实怎么干,友善乡里、教化乡里是儒家的政治正确。 在发现了这一趋势之后,刘辩在暗中用了些手段赞扬了一下这种行为。能赶到雒阳参与太学之议的士人几乎没有简单的,要么有家世,要么有学识,当这些人选择成为他们原本看不上的最低一等的乡吏,那些识字的豪强子弟与他们相比完全没有竞争力。 而这些愿意主动当乡吏的的士人们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做的更差吧。 当然,也有因没有彻底废除均输法而不满者。但在整体庆功的背景之下,这种声音未免显得有些煞风景。 毕竟当年盐铁之议也只是废除了酒类专卖,与之相比,而今均输法的退让可是太过明显了。 明明是赢麻了好吧! 在这场士人们的狂欢之中,被刘辩看重的人才不可能全都像陈宫那样直接外任地方。 与刘辩不停地吸纳人才进入官僚体系中相对应的是,经常被刘辩塞入名士的御史台、经常被刘辩塞入值得培养的贤才的尚书台、经常……哦,只是作为后备并在此前缺乏存在感的谒者台…… 尽管此三台有进有出,却依旧早早地满员了。 为此,刘辩还为多出来的人才“发明”了一个新职位,将满员之外者称为员外郎。 而刘辩之所以不将这些人安排在更合适的三署成为郎官,自然是要准备用三台的名义动用的,其中尚书台作为刘辩的外置大脑还则罢了,谒者台变成了主力。 谒者,掌宾赞受事,为天子传达,又及上章报问;还有主殿上时节威仪的常侍谒者,以及负责管理的谒者仆射。 其中每个职责都有其他官署与谒者重复,最典型的就是黄门侍郎了,职责极为类似。 只是黄门侍郎从属于少府,谒者台从属于卫尉。 这也是后汉官署的一大特点,权责重复,交错制衡。 马上就要来到了刘辩登基的第三年,也是免除口赋的最后一年。 消停了一年,刘辩自然要再度派出使者,去看看地方的情况。 全国范围内的整顿吏治第二弹即将开始。 为了给这次的大规模的巡查提供人手,刘辩才会将谒者台重新抬出来。 而准备了这么多人手,这一次,刘辩就不打算以州为单位了派遣侍御史了,毕竟一州之地还是太大了,人口与面积各不() 相同。 对于像汝南、颍川这样人口过百万的大郡,自然要派专人负责,深入乡里进行详查,清查吏治当然是顺带手的事。 如此,势必能比当初一州一个侍御史搭配校事郎的组合更能发现问题。 要是在这第三年,依然有乡里百姓没享受到刘辩免除口赋的政策,那就别怪刘辩不留情面,大开杀戒了。 内部改革与打仗一样,钱粮从来都是越多越好的,刘辩绝不会嫌弃抄家的钱来得少。 此次只要地方的情况别太离谱,起码在三、四百石的县长这一级及以上,完全不愁没人填补。 刘辩也能毫无顾忌地对贪官污吏下手。 不然,刘辩何必要一个一个地见,一个一个地记贤才们的名字与事迹。 在他云台殿休息的地方,有三座屏风,上面写满了名字,一是刺史二千石、二是六百石以上的朝臣、三则是这些将要代他去往地方的贤才了。 贤才们究竟贤不贤,明年便知。 …… 凉州武威郡,皇甫嵩在率军回师之前,组织军队完成了最后一次军备展示,用以震慑暗中的宵小。 交州苍梧郡,朱儁搜集着以士氏为首的苍梧郡大族豪强的罪证,竟真让他发现了前者与苍梧民变暗中的丝丝联系,于是他握紧了刀兵继续调查。 豫州汝南郡,田丰望着面前被押送着的奴婢,这些人面容麻木,任由着汝南太守徐璆派来协助的郡兵们驱赶。 微微一叹,田丰又看向了手中的账册,这是抄家所得,即便不算田亩宅院和奴婢,光是抄没汝南这个成为均输官的大商人囤积的货物便价值两千多万钱。田丰明白了此人怪不得敢这般不要命,明知均输官被许多人注意着,却依旧冒此风险,无他,唯利是图耳。 这也让田丰对这些大商人的感官再度降低。 曾经在荆州主持过此事的田丰估计,抛开田亩和奴婢不算,余下的抄没所得折合起来也得有个六千多万钱,怪不得皇帝在出发前就考虑到了抄没之后的事。 同样是财帛动人心。 田丰打定主意,虽然在他心中商人地位低下,但终归也是百姓,回朝之后还是要好好劝谏皇帝,不能无缘无故去打商人的主意,于国家治理不利。 当然,像现在这样的抄家,在田丰看来,还是多多益善的。 田丰思索间,奴婢们已经集结完成了。 他走上最高的高台,喊道:“自即日起,你们便不再是奴婢了!”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92章 不容然后见君子 然而,在一朝从奴婢变成的平民的人们之中,麻木者依旧麻木,唯有其中那些曾经得过主家重用,有了些见识的奴婢面露愁容。 与其变成不仅需要承担赋税徭役、还身无所有的平民,不如将他们重新发卖了呢! 这些人中真正能管事的都被送去治罪了,面对着威严的田丰,一些人愁肠百结,却不敢把心里话说出口。 田丰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当然不会放任他们在外等死。 抄家所得的田亩上本就有奴婢和佃户耕种,而今留为公田后自然要继续留用,而且理论上,公田需要上缴的田租是要低于私田的。 至于原本用来织布的工坊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田丰打算将里面用来织布的纺机或租或借给眼前这些人中善于纺织的妇人们,用以填补新家之用。 对于田丰来说,家庭式的男耕女织才是正道。 要是曹嵩在此,说不得会阻止一二。 但曹嵩虽然亲自跑到汝南掀起了和徐璆的争论,但他作为均输令,又是均输法施行的第一年,事务繁多,自不会一直留在汝南郡与徐璆争吵。 至于剩下的近两千余人,其中小半是原本用来侍奉主家的,大半是脚夫之类从事商业的,田丰选择交给太守徐璆安排。 由此也可详见商人之家的富庶。 两千多人不是小数目,也因此,田丰之后没多久就见了徐璆。 对于田丰选择将这些奴婢编入户籍而非发为官奴或贩卖,徐璆是很认可的,他认为这才是士大夫该有的作为。 这些新编成户的百姓入了汝南郡的户籍,自然成了他任上的功绩。 当然,就算没有这些,以徐璆的德行,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担负起这些人的后续安置工作。 “元皓放心,郡府之中还有些余财,足够支持这些人开辟些荒地,用以安置,使之不至于重新沦为奴婢。”徐璆承诺道。 “下官替这些百姓先行谢过徐公了。”田丰道。 “何以言谢?本就是吾任内之事。”徐璆望着田丰说道。 谈完正事,两人之间一时安静了下来。 徐璆听说过田丰在成为侍御史后的累累战绩。 以前他还还听说过传言,说是田丰其实只是个小人恶吏,他每次外出巡察都会故意栽赃,从而抄没良善百姓的家产,为皇帝收敛钱财。 见了田丰之后,确认了田丰堂堂正正的作风,徐璆才明白宣传此传言之人其心可诛。 徐璆望着田丰,以他的年纪,做田丰的父亲都够了。这段日子以来与田丰的接触之中,徐璆看出田丰的德行与才能都是一等一的,唯一一点就是说话直了些,容易顶的人肺管子疼。 对于徐璆本人来说,以他的修养,自不会计较这些,觉得无伤大雅。而且田丰作为侍御史,说话耿直本身就是一个加分项。 但要想更进一步,不分场合的耿直免不了就有些不合适了。 徐璆做官越久,越明白这个道理,天子是承天景命不假,但天子也是人,是人便有好恶,刚而犯上者总是不讨喜的。 想了想,徐璆说道:“吾今日见元皓,却是想到了邹忌讽齐王纳谏之故事。” 与之同样的道理,劝谏皇帝不要修宫殿,有人直接指着皇帝的鼻子骂劳民伤财,有人却拐着弯地说大兴土木对皇帝喜爱的皇后名声不好。 毫无疑问,后者更容易让皇帝接受谏言。 田丰不是蠢人,相反,他很有谋略。 后世的评价是“工于谋国,拙于谋身”。 是他没能力谋身吗?非不能,实不愿也。 否则,他只需身体柔和点、() 只需闭上嘴非点名不说话,哪里就不能自保了? 田丰听出了徐璆的意思,他也没有误解徐璆这位素来有贤名的干吏的好意,却还是选择直言相告:“徐公,吾曾读《史记》,闻孔子世家有言,昔日孔子因大道不得用,困于陈、蔡之交,问与弟子。子路、子贡皆有动摇之意,唯有颜回曰‘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虽然,夫子推而行之,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 话中之意,乃是以孔子的学说得不到诸侯的看重,这并非是孔子学说的错,所以孔子还会继续推行自己的学说。 田丰以此来表明他为了心中的道,不会做出改变。 徐璆哪里不明白田丰的话中之意,赞道:“好一个‘不容,然后见君子!"” 唯有危难之际,方显君子本色。 赞赏之余,徐璆只能在心中叹息——希望当今天子能一直容忍你的刚直犯上吧! …… 雒阳城,东门外的第一处驿站。 一行人正在送别。 有路人看过去,发现是三个十几岁的少年郎来送一个面容瞧着不过三十许的文士。 少年郎们身形不一,还有一个特别矮小的,总体瞧着像又不像父子,有些奇怪。 当然,若这知道这些人说的话,便不会产生疑问了。 “公逸兄一路走好!” “只可惜我等在冀州不认识什么人,不能给公逸兄提供什么臂助。” “公逸兄放心,若是在巨鹿郡受地方大族或是小吏的欺负,尽管写信回来,不必觉得不好意思……只要有理有据,就算我们帮不上忙,还有那位呢!” 说话的三人,自然是王粲、马超、孙策三小只了。 王粲最后说道:“无论去往何处,相隔多远,我等君子之交,绝不会忘!” “此去任上,不知何时才能再回,只望来日能在此城中再度相会!”陆俊话语间既有分别的不舍,也有意气风发。 他在三署蹉跎多年,而今终于有了外任一方县长的机会,他当然要努力证明一下自己。 而且,他本来年纪就大,孩子都有了,与他交往的三个少年一看就前途似锦,他可不希望过个几年对这三人口称上官。 虽然这种事极有可能发生。 而他所要去赴任的冀州巨鹿郡的空缺,乃是前段时间冀州刺史应劭巡查州郡后上书弹劾的五个县长之一,后五人皆被朝廷治罪。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94章 光熹三年 说起来,自即位以来,刘辩一直充当着一个宽和仁善的角色。 只在一些类似于大额贪腐这样的原则性问题上绝不退让,在其他可杀可不杀的情况下一般刘辩都会退而求其次。 至于原因…… 首先是本性使然,三族消消乐听起来很爽,但真要落到实处,对于来自后世的刘辩来说,还是需要慎之又慎的。 其次是感谢先辈们的努力。 自安帝开始,皇帝带着宦官们一路靠着物理说服着所有不服从他们的人,这导致了官僚体系的主体——士人们逐渐与皇权离心离德。 治理国家离开不了士人,即便是如邴原这样出身寒微者,一旦其学有所成,其身份便会摇身一变从黔首变成士人。 所以刘辩需要摆出一副“每与操反”的态度,尽力弥和双方的关系。 当然,刘辩同样明白一点——他的善意是需要回报的。 那些想要利用他的善意只为一己之私利者,将付出代价。 为此,在新年到来之际,刘辩开始了一系列准备。 首先是班师回朝的皇甫嵩。 平心而论,以皇甫嵩的功绩,自三公及以下,所有职位他都当得。 已经当了许久司空的樊陵甚至还先找到了刘辩,表示愿意让贤。 虽然明白樊陵这一招是以退为进,但刘辩对樊陵的这一表现还是很满意。 主打一个听话好用。 在光熹二年的年末,终于安排好了凉州军事部署的皇甫嵩与汉阳太守孙坚一起率军回朝。 还来得及参加来年正月初一元旦日的大朝会。 而在这场数年没有过的盛大朝会之上,除了新增了多个来自西域属国的使者外,最大的一件事无疑是皇甫嵩的封赏。 天子当朝拜左将军、京兆尹、槐里侯皇甫嵩为车骑将军。 孙坚则以军功增加食邑两百户,以作封赏。并继续担任汉阳太守,继续镇守刚刚太平的凉州。 而皇甫嵩原本的左将军卸任不提,京兆尹则是由在皇甫嵩出征期间实际上负责了许多三辅事务的安北将军陶谦接任。 这显然是朝中重臣都有了默契之事,因为重臣们没有一个意外的,但许多朝臣在此之前却不知晓此事。 可皇帝没有给朝臣们反对的机会,在宣布了这一决定之后大朝会便正式结束了。 接下来便是年前便定下的假日。 汉代的假期是相对较少的,而冬日朝政除了上计之外,向来是最少的。所以在大朝会之后,刘辩给朝臣们放了个小长假,一直到正月初七的人日。 然而因为皇甫嵩的这一任命,一些人的假日过得并不算安稳。 按理说,从大将军到四方将军,都不是常设之将军。 何苗与董重还能说是因为国家刚刚经历过战乱,且天子年幼,需要外戚将军威慑四方。 但凉州战事已经平息,为皇甫嵩新加一个开府将军,除了多出一府官吏之俸禄、以及让皇甫嵩带着部曲镇守雒阳之外,还有什么意义呢? “风雪已至啊!”卫尉杨彪看着屋外飘落的雪花,十分感慨。 作为九卿之一,他对于年后要发生的事心知肚明。 这新的一年,将是肃杀的一年。 “阿父在忧愁什么呢?”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杨彪不用回头便知道来的人是谁,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杨彪笑着问道:“吾儿可知为父在忧虑什么?” 他这儿子向来聪慧,但朝堂之事,却未必能看得清楚。 “阿父所虑者,无外乎年后() 朝廷的施为。” “哦?”杨彪回过头去,看向他年不过十六七的幼子杨修,“细说。” 在杨彪的印象中,近期他从未在杨修面前说起过这些事。 望着父亲鼓励的目光,杨修炫耀一般的展现自己的能力,说道:“去岁不必要之事无外乎两件,一则是内朝与公府征辟官吏过多,二则是车骑将军。” “此二者看似无关,却有一处相同——凉州战事虽平,然国朝岁收却依旧拮据。为何要多征官吏多费俸禄,而不去节流?” “答案只有一个!这些官吏皆有去处,而车骑将军也有用武之地!”杨修观察着父亲的表情,他觉得自己猜对了,问道,“阿父方才感慨风雪已至,可是因为父亲在犹豫要不要参与其中?” 杨彪点了点头,说道:“假日之后,我要离京去往关东了。” 杨修眼前一亮,赶紧说道:“孩儿愿同父亲一同前往,以尽孝心!” 杨彪吹着胡子冷哼一声:“说实话!” 杨修苦着脸说道:“当初太学之议正热闹时阿父不许孩儿与人争论,因此才使竖子成名。关东多文才名士,孩儿想要多多拜见。” 杨彪哪里瞧不出自己儿子骨子里的傲气,这也是他约束着杨修的原因。 王粲与祢衡的冲突他后来听说过,杨彪敢保证,他要是不限制一下杨修,自家这竖子闹出的乱子不见得比这小。 “此是公事……”杨彪望着面露失望之色的儿子,又说道,“但也并非不可……” 在教育儿子的问题上,杨彪一直都很犹豫。他喜悦于儿子的聪慧,却又担心儿子慧则易伤。 杨彪问道:“在你看来,我此去关东,是该从严还是从宽?若是答案让为父满意,带你往关东一行未尝不可。” 这的确是杨修没有考虑过的问题,他明白父亲既然有此问,那么他无论是何答案,都要说一说利弊。 而他也的确聪慧,马上就想到了几处利弊。 然而却是不同答案的。 从严必然能获得主导此事的天子的欢心,但未免有酷吏的嫌疑,于名声和后辈有碍。 从宽自是会有更多人满意,但唯独天子会不满意。 答案关系到自己能否随行关东……杨修一时间越想越多,也无法决定哪一个答案更有利,倏忽间,他留意到父亲勾起的嘴角,忽然有几分明白了父亲的忧虑。 他终究年少,不愿认输,然而越想却越是纠结。 实际上,和杨修一样察觉到朝堂动静的人不在少数。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95章 乡党 尚书台中有个小党,被称为颍川乡党。严格来说,是因乡人、举荐等关系被外人强行归为一党的小团体。 其中为首者便是尚书右丞荀彧,以颍川人为根基。 当然,荀彧是不承认这些的,他认为自己并无私心。 与他惯有私交的陈群、郭嘉也不觉得他们的相交是在徇私。 就算他们私下里讨论公事,也不过是出于公心罢了。 什么?政见一致? 只是志同道合罢了! 非要强行来论的话,荀彧觉得自己应当属于天子之党。 是的,被议论得多了,三人成虎,不是同党也是同党了。 而随着这一说法从尚书台流传出来,迅速在外界得到了认同。 谁不知道荀彧是天子的潜邸之臣! 也因此,本来交际没那么多的荀彧,面对着来之不易的假期,却不得不放弃原本欲同爱妻往雒阳周边游玩的计划。 只因这些日子前来拜访的人不曾断绝,尤以在雒阳的颍川人居多。 荀彧俨然要被年轻一辈士人视为颍川乡党的领袖了。 这一日,他的家中迎来三个前来拜访的同乡,赵俨、杜袭、繁(p)钦。 此三人在从颍川来京的路上先后相交,来到雒阳之后也一向结伴而行。此后三人因为年轻却有才华,在雒阳闯下了不小的名头。 也因此,都是二十余岁的三人先后接到了来自各方的征辟。 而说来也巧,这三人分别成了三个公府的府掾。 赵俨敏锐精明入了太尉府、杜袭沉着大气入了司徒府、繁钦文采出众入了司空府。 荀彧前后担任黄门侍郎与尚书右丞,见的人多了,见到的事情也多了。 见面许久之后,结合三人的仕途选择,荀彧在心中生出了对这三人更深入的评价。 其中最简单的是繁钦,因为其接受了名声没那么好的樊陵的征辟,隐隐与另外两人产生了点隔阂。 虽然荀彧知道,天子愿意一直留着樊陵作为司徒,是因为曾经在京兆修过樊惠渠,拥有实干的才能,但樊陵终究曾经与宦官有过勾结,洗不白了。 所以接受樊陵招揽的繁钦是渴望功名的,到了有些急迫的地步。 赵俨思想灵活,言语之间荀彧能听出其胆子不小。 他与繁钦类似,对功名利禄也有渴望,只是他藏得更深。 荀彧隐隐觉得,赵俨可能会为了仕途做出些不好的事情。 如果刘辩知道荀彧所想,一定会感慨荀彧的识人之明。 历史上的曹操有一点常引人诟病,士兵在前线打仗,舍生忘死,但还没死呢,后方官员就将他们的老婆当作寡妇送去嫁人了。 没错,为曹操干出“征活***”这件事的,正是赵俨。 三人之中,荀彧觉得杜袭最有潜力。 杜袭对功名利禄也很上心,都是年轻人,谁能真的看淡呢?但杜袭相对于赵俨更加坦诚,心态也更加平和。 当然,荀彧之所以是荀彧,他心中所想并没有表现出来,对待三人的态度也是一视同仁。 伴随着双方的交流越来越深入,三人终于向荀彧表明了他们的来意——愿为王前驱。 乃是将年后之事当作了晋身的机会。 对于荀彧来说,无论他们是自己猜出来的也好,还是从知情的重臣处打听来的也罢,他都不在意。 因为最终的成果是做不得假的。 荀彧不是第一次说这话了,只是听他说话的人不一样:“诸君且安心,人日之后,自有定论!” 送走() 三人之后,眼看天色已暗,荀彧没再接见别的客人。 回到屋中后,他将三人名字及自己对三人的观感记录在册,然后微微叹息着摇头,却是想到了明日还有要会见的客人。 明明是假日,他却不能安歇。 荀彧也只好在独自一人的时候轻声抱怨一句:“陛下,你可害苦了我!” 抱怨完,荀彧揉了揉脸,又恢复了谦谦君子的模样,他走出屋外,看到妻子唐氏正笑着同他挥手。 “后日,后日绝对不见客了!”荀彧打定了主意。 总不能让他假日里连个休沐日都没有吧! 另一边,杜袭三人离开之后,在回程的路上交谈起来。 三人虽分属三府,但总体而言没什么冲突,还能交流消息,关系并未太过疏远。 杜袭感慨道:“荀君果真名副其实,与之相谈颇有如沐春风之感。” 繁钦则有些忧虑地说道:“只是不知荀君是否会相助我等。” 杜袭道:“荀文若,君子也,他既然没有推辞,便是答应了。” 赵俨也道:“你我皆有匡济华夏之志,为荀君同路之人,我料定荀君必然会相助。” 繁钦见两位好友都信誓旦旦,也不再疑虑,良久后忽道:“龙蟠幽薮,待时凤翔。” 杜、赵两人皆看向了繁钦,三人中属繁钦最有诗才。 杜袭问道:“休伯莫非要为今日作诗为念?” 繁钦点点头:“正有此意!不若共同填词?以作留念?” 赵俨点头:“甚好!” 年轻的声音在坊间回荡,消弭于风雪之中。 雒阳城中,雪一直下,似他三人这般为前途奔走者,不在少数。 …… 待到人日之后的首个朝会,刘辩宣布再度派遣官吏巡查郡国,在假日或多或少听到了些消息的朝臣们一点都不意外。 唯有一些真的将假日当成饮酒作乐之时的官员有些懵懂。 没错,说的就是孔融。 六天多的假日,孔融在家呼朋引伴,日日饮酒作乐,只谈经义,不论俗物。 原本他还写了一封弹劾皇甫嵩的奏书,认为此时完全没有必要再设一位开府将军了。不仅如此,大将军和骠骑将军都可以先后裁撤了。 然而经历过朝会之后,孔融便将奏书藏进了怀里,转而自请巡查一方。 谁无大志?孔融与祢衡交好,他的性格与祢衡也有相似之处。自认为智能优赡,溢才命世,当世豪俊皆不能及也,当然不甘心只当一个侍御史。 他想当的,是挽大厦于将倾的治世能臣。 别管成不成,小目标先定下了。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96章 鱼与熊掌 “杨公不必多礼,且先安坐。” 云台殿中,刘辩正在召见杨彪。 杨彪有些不解,按理说,该交待的事情都交待了,他也未曾听说有别的持节大臣得到了天子的召见。 没错,他将要奉命持节前往关东,手中的天子节代表着他手中掌握的生杀大权。 这是年前便由天子一力主导,并得到了太傅卢植等人支持后定下的事情,也是杨彪在整个假日都发愁的根源——权力给了,该用到何种程度。 年少的杨修到最后都没有给出一个完美的答案,只留下一句“鱼与熊掌不可得兼”的感慨。无论作何选择都有不利的后果,杨彪直到现在心中也没有确切的答案。 “说起来,杨公是父皇留给朕的重臣,但朕近日忽然想到,朕近年来竟未曾多同杨公交流。” 杨彪听到刘辩开口,立刻回道:“陛下身边能臣干吏聚集,臣区区一人,不足以相比。” “杨公不必过谦。”刘辩笑着说道,“杨公不知,就在去岁最初商议此事之时,论起最适合持节的重臣,太傅与太尉首先推举的便是杨公了。” 杨彪心头一紧,天子这是在告诫他们之间的私交吗? “臣愧不敢当。”杨彪说道,若是天子以此来取消他往关东的资格,他是乐于接受的。 杨彪没有袁隗那样成为士人领袖的野心,他所想的,不过是不要坠了祖辈与父辈的名声,并将家族延续下去。 基于这种想法,杨彪有偏向妥协的一面。 杨彪想做个立身持正、不涉党争的中间派,但他的个性与能做到这一点的袁滂不同,在妥协之余,他受到的教育和先辈的言传身教又让他对一些事无法置之不理。 从杨彪在那次朝会上对袁隗支持的反复便能看出这一点。 其实与杨彪一样,马日磾也有妥协的一面。只不过他在日积月累之下,被刘辩影响着朝刘辩希望的方向妥协。 杨彪心中带着怀疑,继续听刘辩说话。 “朕留意杨公脸色甚是疲惫,可是假日在家未曾休息好?” 杨彪愈发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他有心主动退让,但转而想到他要是因为这一句话就俯首请辞,岂不是自己承认了私相授受的嫌疑?本来的君子之交也会遭受污名。 所以天子要换人,他会坦然接受,让他自己请辞,那是万万不能。 想明白了的杨彪保证道:“陛下放心,臣近些时日身体虽有不适,却与大事无碍。” “杨公如此操劳国事,朕实在是于心难忍!” 听到刘辩的话,杨彪心中有个小人在呐喊——对,就是这样,理由已经有了,只要顺着说下去! “这样,朕回头让华元化派一位弟子与杨公同行,如此,朕才能放心让杨公东去。” 杨彪:? 正常流程不是应该打着关爱老臣身体的名头将他留在雒阳吗? 虽然结果与预想不同,但杨彪还是得一脸感动地谢恩。 眼见杨彪在自己面前表演了一幕“他还得谢谢咱呢”,刘辩又换了个话题。 “说来有趣,昨日陈留王读孟子所言鱼与熊掌之事,问朕为何二者不可得兼,朕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杨公家学渊源,何以教我?” 杨彪一个激灵从尾巴骨传到了天灵盖。 陛下怎么知道他与杨修的谈话的? 得亏是杨彪修养不错,没有将心中的忧惧表现出来,转而想到此言说不定是巧合,可天子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呢? 他正想着如何回答,又听刘辩说话了。 “鱼与熊掌,二者不可得兼,杨公可愿舍鱼而取熊掌() 乎?” 杨彪立马明白了,天子绝对是意有所指! 他与杨修之间的谈话被泄露了出去,他首先想到了杨修,他家的这个竖子向来仗着聪慧管不住嘴。 但只一念之间他就回过神来,眼前如何应对才是关键。 杨彪斩钉截铁地说道:“臣自幼蒙先父教诲,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刘辩说道:“既如此,冀州、青州两州便托付给杨公坐镇了!有韩公与应君作为两州刺史,还有杨公在,朕无忧矣。” 望着杨彪的背影,刘辩吩咐郭胜道:“去请太仆黄公来此!” 对于刘辩来说,这一年的清查吏治,十三州的情况各不相同。 首先是南方四州各有将军坐镇,而北方边境州中的凉州需要维稳,并州与幽州皆还要面对在塞外活不下去的鲜卑的持续袭扰,不宜大动干戈。 司隶被刘辩作为基本盘经营,由雒阳向周边辐射,三辅亦有后来两批太学生乡吏的踪迹。 所以,重点在于位于关东的豫州、兖州、冀州、青州、徐州五州。 在南方还在逐渐开发中的中国,此五州是汉家精华所在,拥有全国近半人口。 但五个州的面积加起来,只大致与荆扬两州相当。 即便这些地区的开发程度远胜于南方,开垦的田亩更多,还经过了黄巾之乱所造成的人口减少,但是人地矛盾依然尖锐。 要想压住关东的豪族,需要在名望、资历和学识上都能压过他们的***大儒。 朝中符合这一要求,还能受刘辩拉拢的并不多,杨彪是最具代表性的人。 他需要重臣大儒坐镇地方,压制最能发声的士人团体。 历史上,面对关东联军,董卓曾经派出九卿等***作为使者想要说服关东诸侯退兵。成员包括韩融、胡毋班、阴脩、吴循、王瑰几人,官职最低的都是个越骑校尉,但最终,多人皆被袁绍指使王匡杀死,算上被袁术杀死的阴脩,只有名望和学识足够的韩融得以幸免。 没人愿意承担杀害韩融的罪名。 名士大儒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杨彪与黄琬,皆有这样的影响力。 相较于杨彪,党人出身的黄琬作风要坚硬得多。 他担任五官中郎将时就因为看不惯用来选官的三署因为权贵子弟的增多而变得乌烟瘴气,时权富子弟多以人事得举,而贫约守志者以穷退见遗,京师为之谣曰:“欲得不能,光禄茂才。”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97章 二者不可得兼 于是黄琬与时任光禄勋的陈蕃同心协力,以品行选拔良才。如此,自然得罪了既得利益者。寻常权贵的攻讦被御史中丞拦下,但权贵中还包含了桓帝的宠臣,最终两人包括为两人说话的一个侍御史皆被免官。 从这个角度说,受先帝的影响对陈蕃有些偏见的刘辩,对待陈蕃的态度有些像反派了。 而今黄琬在仕途上几经波折,但他初心不改。 对待黄琬,刘辩就不需要像杨彪那样勾心斗角了,虽然前者对于刘辩的政策并非全然认同,但在整顿吏治这一项,双方毋庸置疑地十分相合。 他将会坐镇五州之中的豫州和徐州。 至于位于五州最中间的兖州,便是车骑将军派上用场的时候了,皇甫嵩会率军前往五州腹心之地坐镇。 刘辩明晃晃地昭告天下他的决心,他倒要看看,这次在五州之中,会不会有谁想不开效仿前年那样造反! 而另一边,杨彪回到家中之后,第一时间命仆从叫来了杨修,质问道:“近日你可曾外出访友?” “正要跟阿父说呢,那个曾得蔡公称赞的王粲果然名不虚传,孩儿与他相谈甚欢。”杨修满心的欢喜,终于能有同龄人在才学上与他相提并论了,却没注意他父亲急变的脸色和藏在身后的竹尺。 “你们把这竖子给老夫按住!”杨彪在宫中有多慌张,在家中就有多愤怒。 “相谈甚欢是吧!我让你什么都谈!……” 屁股上的疼痛让杨修猛烈挣扎起来,看他父亲这般模样,明显是讲不清道理的,大杖则走的道理杨修清楚得很。 押着杨修的仆从也担心主母怪罪,力度随着时间松懈起来。 终于,杨修寻了个机会挣脱开来,在逃跑前喊道:“父亲不分缘由就斥责于我,这个家,不待也罢!” 望着杨修逃离的身影,杨彪又望了望身边的家仆。 只能在心中叹息:“吾儿莫怪阿父,不论家中有无天子耳目,都只能是你的过错啊!” …… 陈国,长平县县寺。 一个小吏模样的人正在讨好地作揖:“赵公,粮食能多给点吗,这也太少了,我家内子病了,无力纺织,家中老幼全靠我的俸禄了……” 但无论他说得如何悲惨,被称为赵公的小吏始终不为所动。 等到不耐烦了之后,更是毫不犹豫地呵斥道:“来这里的哪个不说家里困难?都想多要粮食,哪来那么多粮食?李成你莫要多言,赶紧画押,你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闻言,李成只好苦着脸,在竹简上写下自己的官职名字。 只是看到自己名字上方的应收和实收皆是四石粮食四百钱,他忍不住苦笑一声。他是最低一级的佐史,俸禄在斗食之下,正是上面的数额。 然而怀揣着怀中不到三百钱的俸禄,再一点点将差不多只有三石的粮食送上借来的驴车,李成只觉得讽刺。 回家的路上,李成忍不住地叹息,现在正是粮价最高的时候,怀中的三百钱买不到两石粮食,只能少吃点,等到下个月粮价稍稍降一降。 驴车还未来到家门口,他的两个孩子听到驴叫声已经迎了过来。 口中高呼着“阿父,阿父”。 这时的李成不复在县寺中的卑躬屈膝,已然变得高大起来。 李成当然明白自己的一双儿女要的是什么,他摊开手,笑着看两个孩子围着他打转,搜寻着他身上能藏东西的地方,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但两个孩子搜了一圈也没搜到。 “阿父骗人!” 眼见着小人儿眼泪汪汪的都快哭出来了,李成这才笑着指了指车() 上自己坐着的地方,在那后面藏着东西。 两个孩子立马欢呼起来,很快找到了两块米糕,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眯着眼睛啃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李成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回到家中,他的妻子已经做好了饭等他回来,全然没有他口中生病的模样,他的母亲则坐在屋前晒太阳。 眼见妻子望过来,李成摇了摇头。 他妻子有些失望,却还是强颜欢笑道:“君去了一趟县城,应是累了,先吃饭吧!” 又呼唤起了一双儿女。 望着两人手中的米糕,她对着李成小声责备道:“家中本就缺钱,何必花在稻饼之上。” 李成摇头:“本就要不了几个钱,难得孩子喜欢吃。” 对于李成来说,单靠他被克扣过的俸禄养家必然是不够的。 旁的不说,一家三代共五口,一个月的口粮就得六石。 好在他妻子心灵手巧,织得一手好布,每年也能有三四千钱的进项。外加自家种的十几亩田和因来不及耕种不得不租给邻里的田,足以衣食无忧。 但这并非李成所求。他没什么出身,能靠着识字当上小吏,明白学识的重要性,他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踩着自己的肩膀更进一步。 所以他要为儿子进学而存钱。 但俸禄的克扣让收入本就不多的家庭愈发雪上加霜。 他不禁怀念起了以前国相还是骆俊的时候,那时就算是战乱,俸禄也能够足额发放,而他作为佐史,单靠俸禄就能养活一家五口外加口算更赋,余下的进项皆能存下来。 而且,那时候,他作为乡中的小吏,虽然胆子小,不敢做的太过火,但依旧有额外的收入。 饭间,他的母亲再度提起了此事:“我听说,隔壁村的李大,给他母亲买了一件新冬衣,村里人都很羡慕。” 李大也是乡中的小吏。 听出母亲言外之意的李成立刻说道:“母亲,不管别人怎么样,咱们过好咱们自己的。” 他不认为自己是胆小,他父亲已逝,没有兄弟,他若是倒了,家也就散了。 他母亲却是望着眼前的麦饭和腌制的豆子叹息一声:“早先骆府君在的时候多好啊,怎么就变了呢!” 这不是李成第一次听到母亲的抱怨了,钱粮的减少首先便反应在钱粮上。 可听说过前年发生的事,他不敢再贪了。他可没个好出身替自己挡灾。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98章 杀伐果断 说实话,似李成这样的小吏,属于是最能活下去的人。 有小心思,却不敢惹***烦,不会得罪人还有用处。 只要不遇到“我不吃牛肉”的话。 李成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谢自己的胆小怕事。 望着正在他们这些小吏面前逡巡之人,初春时节,他手脚冰凉,浑身发抖。 克扣他俸禄的县长死了,因为被朝堂派下来的人抓到了贪赃的证据。 虽然像他这种小吏都在文书上画了押,但架不住县长克扣的俸禄越来越多,没人愿意护着他了。 陈国负责监察此县的督邮也死了,因为这么大范围的贪赃枉法,这个督邮竟然没有发现。 “在场可还有李大的同党?现在自己站出来,减罪一等,可要是让我查出来……李大就是下场!” 听到此言,李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眼睛的余光再度扫过李大。 明明今日早些时候自己还与他谈笑呢,现在李大却瞪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脑袋和身体已经分了家。 而他的罪责,是这近一年贪了五千多钱。 陈国人口颇多,市场不止县中一个,本乡也有。李大联合了一些女干民,借着职权扰乱市场,从中获利。 这五千多钱的收益,相较于几年前,要少上不少,也就价值三十多石粮食,还不够他家半年的嚼用。 李大有罪不假,但罪不至此啊! 而且,为什么李大的头被砍了,那些配合李大的女干民的头怎么还好好的呢? 当然,李成只敢在心中这样想,明面上,他半句话都不敢说。 但凡被抓到罪证,落到前方这人手中便是动辄砍头啊! 他还听说此人是个非常有名的名士,叫孔什么,属于能教他儿子经学便算是他祖坟冒烟的人物。 只是今日属实让他涨了见识,这就是传说中的名士吗? 从来只有耳闻却未曾亲眼见过的李成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在极度恐惧之余,李成坚定了送儿子再进一步的决心。 没错,如此杀伐果断者,正是起先向刘辩请命外出巡察的侍御史孔融。 他的这番行径不仅李成心惊,在一旁的赵俨同样心惊。 赵俨很早就听说过孔融的名声,知道他曾经冒死收留张俭的壮举,也知道在事后孔融一家争相顶罪的大义。 包括后来孔融成为侍御史后屡次劝谏,但他从来没想到孔融还有这么杀伐果断的一面。 但是问题在于,县长他孔融是没资格杀的啊! 明明应该交由持节的黄琬黄公处置,可孔融就这么不顾他的劝说将人杀了。 不过赵俨年纪虽轻,却是聪慧之人,这一路向来,赵俨隐隐把握住了孔融的行事逻辑—— 不识经典的官吏,最该杀,只要落实罪责,孔融绝不会留情;稽古才异之士,值得礼遇恭敬,然而孔融只会同高谈难以施行的教令,却不会同他们实论国事;黔首们需要施以教化,其中纵然有个别女干猾之辈,亦可靠教化解决…… 所以长平县长被孔融下令直接斩杀,不留丝毫情面,是因为长平县长是靠军功上位的缘故。 而赵俨曾在此事上劝说孔融,哪怕明确告诉孔融他要将此事通告给持节坐镇的黄琬黄公,但孔融依然不为所动。并且在他真的将此事写公文给黄琬后,孔融对他的态度没有发生变化——议论建议都可以,但听是不可能听的。 放到眼下,赵俨知道这些伏跪在地上的女干民都和李大一样,在乡中的市场上仗势欺人,必然是藏女干的。但他同时也明白,就算他劝说了,孔融依旧不会因此改变态度。 () 所以赵俨索性不再劝了,只等着收到他通报消息的黄琬将孔融召回。 赵俨此行是想立功的,出风头可以,但绝不可成为众矢之的。 就算天子派九卿坐镇,加上车骑将军出兵已经彰显了决心,然孔融此举,未免有滥杀之嫌。 对于孔融来说,只杀一个李大不足以震慑这帮狡诈的乡吏,他也不信李大没有同党。 他看向本乡三老和有秩,喝道:“你二人出列,可有什么言语?” 两个百石官吏慌得不行,过去能让他们衣食无忧的官印和官服现在俨然成了催命符,两人除了求饶,哪还有什么言语。 孔融却因此认定两人必然心里有鬼,否则心中无惧何必求饶? 他当即说道:“你二人治下出了此等女干猾小吏,管教不严,难辞其咎……” “孔公!”这时候的赵俨不能闭嘴了,要杀这两人可没确凿证据,他生怕孔融上头拖累自己。 孔融望了一眼赵俨,又说道:“拉下去,各杖二十,以儆效尤!” 身后的兵卒立马应命。 听着旁边传来的惨叫,李成立刻没有多少心思胡思乱想了,生怕下一刻自己也被牵连了,因为他也算是对李大的罪行知情不报的人。 这时,他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不多时,有骑士前来传令,那位姓孔的名士愤怒地与传令的骑士一同离开了。 但现场的事务都归属了另一位一直跟着孔名士的年轻士人处置。 李成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位应与孔名士不同吧! “吾姓赵名俨字伯然,颍川人士,原为太尉府属掾,诸位放心,我不会如孔公一般动辄杀人……” 听到这段话的李成刚刚放松一些,但接下来的话让他再度惶恐起来。 “不过有一点,我是赞同孔公的,这偌大一个乡,只有李大勾结女干民欺压百姓,尔等全然无辜皆不知情?只李大一人,不够!” “你,跟我来!” 李成没听到什么动静,微微抬头,发现被指的正是他自己。 他颤颤巍巍地跟着赵俨走向了乡人听不见他说话声音的地方,面对赵俨的问题,一丝一毫都不敢隐瞒。 …… 陈国距离雒阳并不算远,黄琬将孔融召回身边,便派人将事情始末通报朝廷。 而雒阳,从未想过孔融来到地方会仗着职权走一路杀一路,并且成为杀得最狠的官员的刘辩直呼上当了。 (本章完) 第299章 柯比能的崛起 刘辩知道孔融缺乏实干的才能,但在孔融的履历之中,有诸多检举官僚之贪浊者的举动,几无错处。 所以他犹豫再三,还是同意了让孔融前往地方。反正干的还是侍御史监察非法的老本行,也不是他独自一人,能出什么幺蛾子呢? 然后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 刘辩甚至有点怀疑孔融是故意想用这些人头来表达对自己政策的反对。 可他转念一想,按照孔融的风格,他要么上书引经据典,要么直接出言讽刺,真有这种心机和执行力?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这就是孔融的含金量吗?与他相比,刘辩觉得自己还是太温和了。 但不论孔融初心如何,他的事迹在这儿了。 诚然,孔融杀的都是有罪之人,朝中一直以来也有当今该用重典的讨论,但孔融的刑罚确实过重,还有杀了县长做下越权之事,虽然后者被孔融解释为事急从权。 而另一方面,此次整顿吏治的行动才开始没多久,若对孔融施加重罚,未免有损士气。 若放任孔融施为,恐怕效仿者众,真就成了袁隗口中“长吏皆严政苛政以求上进”了,搞高压政治是会出问题的。 “卢师以为,该不该将孔融召回?” 卢植说道:“不仅需要召回孔融回归侍御史任上,还需派使者斥责孔融刑罚过重,不过孔融向来恃才傲物,使者人选还需慎重,免得弄巧成拙。” 刘辩了然,用斥责的方式作为对孔融的处罚,并让他回来继续当侍御史,这算是处罚吗?如罚。 但孔融这个人爱面子,若是使者在他心中属于没资格斥责他的,只怕会挂印而去,从而损害士气。 刘辩不曾想,他还有担心孔融辞官的一日。 他打定主意,再也没有下次了,他绝对不可能再给孔融外任的机会了。 “就依卢师所言!”刘辩首先想到的够资格当使者的有两人,一是蔡邕,二是郑玄,可问题是专门为了孔融派出这两人,值得吗? 而且一个九卿之首的太常、一个名传四海的经神,哪是随随便便就能派出去的。 刘辩看向卢植,问道:“卢师认为该遣何人为使?” “臣听闻太常卿时有感慨郡国所举之太学生才能不足,不如遣太常卿往关东五州去,遴选青年才俊,录入太学。” 刘辩眼前一亮,由此,还能拉拢一些人,起到安抚人心的作用。 他当即应了下来。 当日傍晚,刘辩选择前往蔡琰宫中歇息。 …… 在汉家内部火热地开展廉政建设之际,北方塞外,鲜卑人也不太平。 北地郡之战,中部与西部鲜卑多有损伤。 首先是西部鲜卑,随着檀石槐当初立下的西部大人拓跋邻病死,更西边的鲜卑部族毫无顾忌的东进,拓跋索头部即便联合没鹿回部也不是对手,数次战败后让出了草场。 在拓跋力微按照拓跋邻的遗嘱成为没鹿回部大人窦宾的赘婿后,接管了索头部的拓跋匹孤却没有带着部众前往生存环境更恶劣的漠北。 不止是拓跋匹孤不愿意前往,部众们也不愿意。 那就只有一个选择——继续打。 都不用汉人出手,原西部鲜卑的部族为了黄河几字形最上面一横上的河套平原,脑浆子都打出来了。 这其中许多地方其实属于原本汉家领土的北地郡、朔方郡、五原郡治下。但眼下,因多年战乱,这些地方早就没有了汉人百姓,所以以曹操为首的将校,不仅没有横插一手,还将兵力回缩了一些,免得鲜卑人打得不过瘾。 中() 部鲜卑一分为二之后,再难复檀石槐时候的荣光。 而在靠近东部鲜卑的上谷郡之北,一股新的鲜卑势力正在崛起。 轲比能出身不显,只是鲜卑中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部落,他因勇武健壮而得以闯出名声。 步度根与扶罗韩冲突所造成的中部鲜卑分裂给了柯比能崛起的机会。 柯比能靠着断法公正,不贪财物,同时一些不愿意参与步度根与扶罗韩之争的小部落也为了继续抱团取暖,被一众小部族联合推以为自家的鲜卑大人。 同时,又因为这些小部落的草场靠近汉家的边塞,就在上谷郡之北,所以少不了与汉人的接触。 尤其是当上谷郡换了一个叫做吕布的都尉之后,这些小部族的日子很是艰难,这同样也是他们抱团的一大原因。 不抱团时不说不敢进塞内劫掠,那个叫吕布的人有时还会带着少许骑兵出塞反过来劫掠他们,一时之间他们都怀疑谁是蛮夷了! 在成为鲜卑大人后,柯比能并未想着靠武力解决部众的生存问题。 他以檀石槐为目标,但与更倾向于学习匈奴人的檀石槐不同,柯比能更倾向于学习汉人。 他身边留了七八个从边地劫掠的读过书的汉人,其中最令他看重的是他从一个乌桓部落中抢来的人,名叫阎柔。 每每遇到事情,他便喜欢同阎柔商议。 年少时被掳走,先后当了乌桓与鲜卑俘虏的阎柔敏锐的察觉到了刘虞的施政特点,向柯比能提了一个好主意。即遣使向刘虞示好,靠着与刘虞的盐铁贸易强大自己的部族,最后借助刘虞的帮助吞并周边的小部族。 这一策略第一步进行地很顺利,刘虞接受了他的示好。但第二步的贸易出了点麻烦,刘虞愿意卖盐却不愿意卖铁,哪怕是做成农具的铁,虽然可以走私,但量和价格都没法与正式贸易相比。 除此之外,最大的麻烦来自于吕布。 这位上谷郡都尉无视刘虞的禁令,偷偷找机会对鲜卑人下手。 柯比能不是没想过找刘虞申诉,但吕布每次不同的行动都会给出相同的理由——是鲜卑人先动的手。 然后拉出不同的汉人作为人证。 就算刘虞明知道这些汉人是因为过去同鲜卑人之间的仇恨故意帮助吕布做假证,他难道还能处罚这些过去饱受鲜卑入寇之苦的人们不成? 所以事情往往会不了了之。 在这个过程中,自觉受了委屈的鲜卑人不免怀疑起了大人柯比能的决定,柯比能知道,他必须做点什么。 (本章完) 第300章 幽州士人 “接下来该如何去做,还请阎君教我!”柯比能把自己的姿态放地很低。 他很早就明白了汉人的智谋,对此也足够重视。 阎柔望着眼前一副礼贤下士模样的轲比能,心中却未觉得对方有多真诚。这帮蛮夷,只会学一些小的礼节,却不明白什么叫大义。 然而被掳掠至塞外多年,寄人篱下,阎柔不得不展露自己顺从的一面,说道:“公勿忧,以我所见,我部中虽有不协之言,然幽州刘将军与吕布之间便没有矛盾吗?我听闻吕布曾与右北平太守皆为父子,在幽州共同进退,刘将军岂能无忧?” 对于阎柔口称我部,柯比能很高兴,他维持着和善的态度摇了摇头说道:“君之所言,我如何不知?只是我担忧的是,没等刘虞在幽州分出主次,我部便已经祸起萧墙了。” 说到这,他也对刘虞有些不满,言辞不敬地说:“刘虞明明是个总揽幽州军事的将军,竟还摆不平一个太守和一个都尉!” 阎柔对柯比能话中冒出的典故一点都不意外。在他看来,柯比能有成为下一个统一鲜卑的檀石槐的潜力,而对汉人故事的了解,是柯比能较檀石槐的优势。 但檀石槐也只是有潜力而已,对于檀石槐对刘虞不满的话,阎柔不做评论。 刘虞要是有在幽州说一不二的威势,会愿意接受你的示好?背后的朝廷只怕也不愿意吧,况且现在幽州的局势是否是刘虞刻意为之还不能确定呢! 阎柔劝说道:“公素来公正不贪私,是以能引来原中部、东部的部众前来相投,推举为鲜卑大人。而今中、东两部称鲜卑大人者五六人,论及勇武德行,皆不及公,公不必过多忧虑。” “至于幽州之事,在下承蒙公厚待,无以为报,愿为公出使广阳郡,劝说刘将军早日扫除幽州内患!” 听到阎柔的话,轲比能眨了眨眼,遮去了眼底的阴霾。 他这般重视阎柔,当然对阎柔的出身一清二楚,后者就来自刘虞治所所在的广阳郡,他不得不怀疑阎柔想要借此机会一去不返。 明明他都对阎柔这般礼遇了,吃穿用度也是按照小部首领的待遇,甚至为了拉拢还送了两个貌美的鲜卑女子,为此还惹来了部众的抱怨。柯比能觉得按照汉人的话,都都已经仁至义尽了,可即便如此,阎柔依然没有对他的部族生出归心。 当然,柯比能虽觉得不满,但该用还是得用。 “因吕布那厮,幽州对我等来说仍属险地,我怎么能放心让君亲自前往呢?不如阎君将说服刘虞之策略告知吾弟,由他亲往广阳郡见刘虞,可好?” “只是应对之策非三言两语所能说清,而且面见刘虞之时,还得随机应变……”阎柔补充说。 “君尽力即可,吾弟就多多劳烦阎君了。” 话至此处,阎柔只好说道:“公之所言,自无不可!” 他情知自己的归乡之心还是急了些,但被掳掠久矣,尚不知家中父母兄弟姊妹可还安在,又不敢托付眼前这帮蛮夷去寻找,以免成为辖制自己的筹码,他如何能不急? 塞外,南望的阎柔想要归乡的尝试再度失败。 南方的上谷郡,吕布正在宴席间哈哈大笑。 又豪饮了一杯酒,吕布望着面前的年轻人说道:“义父派你来真是来对了,上次你出的主意非常好,有百姓作证,刘将军都说不出话来。子泰此次来,义父又有何事托付?” 听吕布话中之意,借助百姓对鲜卑人的仇恨对鲜卑人动手,正是此人的主意。 子泰是他的字,其人姓田名畴,右北平人。 田畴虽只有二十二三岁,但自幼读书习武,文武双全,善于击剑。 而这() 种带着些勇武特性的年轻人,最受丁原的喜爱。无论是张杨还是张辽,能被丁原挖掘出来的,与此项特点不无关系。 田畴在本地小名气,便接受了作为右北平太守的丁原的征辟,小小年纪便成为了郡中主簿,深得丁原的喜爱和信重。 就连吕布都因为田畴的“受宠”而有所不满。 得亏是田畴出了个好主意,才平息吕布的“嫉妒”之心。 现在的田畴俨然称得上是前途似锦。 “府君有言,请都尉暂且息兵。” “好……嗯?”吕布正要满口答应,才反应过来,“好好的,怎么能息兵呢?” 他皱着眉头,脸上的笑意也已经消失不见,对着田畴缓缓问道:“本都尉又该如何向军中渴望战功的儿郎们交待?” 配上他高大壮硕的身材,整个人极具压迫力,换做一般人直面吕布恐怕会心慌不已。 但田畴不是一般人,他年少成名,自有自己的傲气,不仅没低头,反而直视着吕布,挺直了腰板劝说道:“都尉必然知晓过犹不及的道理,昔日右北平前公孙太守与右将军相争,遂被调为并州刺史,乃有府君受重任于幽州。” “而今须得息兵,以免彻底得罪右将军,否则右将军一纸文书送往雒阳,都尉以为,朝堂诸公会信任我等,还是从任过九卿,在二张叛乱之时临危受命的右将军?” 吕布的态度半真半假,他和丁原一样,即便是为了军功,也不敢真的得罪死刘虞。 闻言算是被说服了,可面上犹有些过不去。 田畴又道:“而今柯比能有归附王化之意,但东部鲜卑依旧混乱不已,其数个大人皆与柯比能所部不能相容,寇边依旧。以都尉之勇,幽并二州皆知,届时何需忧愁没有建功立业之时?恐怕到时候都不用府君开口,右将军都会上书将都尉调往别处了……” 看着吕布的怒气随着夸赞声飞快地消融,又恢复成了可以好好说话的样子,田畴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面对吕布这样的凶人,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田畴在心中暗暗感慨——“还是府君说得对,对待吕布,只要多夸一夸他便行了。”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01章 刘虞的谋划 搞定了吕布,田畴在次日便离开了上谷郡。 不过他并未直奔右北平郡,而是先去往了刘虞所在的广阳郡蓟县。 他此行,是要将吕布已经被说服的消息告诉刘虞,算是和刘虞服软。 丁原相较于公孙瓒的一大优点便是他对于鲜卑乌桓没有公孙瓒那般的仇恨,虽然有军功的诱惑,丁原本人也比较莽,但他终究知道刘虞身份地位的含金量,不敢真的和刘虞对着干。 当然,他也不是特别惧怕刘虞,毕竟虽然他曾经倚仗的何进失了势,但丁原来不及悲伤,紧接着登场的便是何苗。 何苗以他举荐的张辽为大将军府军司马,给了丁原搞小动作的底气。 蓟县,刺史府。 近些年来屡经风雨,还曾遭遇过黄巾的府衙很是破旧。 刘虞生活节俭,不爱奢华。自他上任以来,刺史府便没有修葺过。 但路过的士人百姓,没有一个觉得刺史府寒酸。 在刘虞以身作则之下,整个幽州的风气较以往有了很大的转变。 田畴来到官署,奉上拜帖,请求面见刘虞。看门的役卒丝毫没有索要钱财的意思,让初次来此的田畴对名声本就不错的刘虞增添了许多好感。 起码在右北平的郡府,守门的人绝不会这般廉洁。 送完拜帖,田畴返回城中的驿站,等待刘虞的接见。 此时,刘虞正在给他的儿子刘和写信。 在他离京赴任之后,刘和先是以中郎出任汝南监察从事,在跟着袁绍立下了些许军功之后,没多久便迁为汝南郡汝阳县令,称得上是颇受重用。 刘和写信,主要是关心刘虞的身体,顺便请教一些在治理中遇到的问题。 刘虞在回答之余,也在同刘和强调务必立身持正,同时希望儿子戒骄戒躁,不要为了蝇头小利而忘了自小受到的教诲,显然他明白而今朝政的重心。 刘虞很希望刘和最好在县令任上再多干几任,多多积累些治理的经验。 接到丁原主簿前来拜见的消息,刘虞没有耽搁,先行喊来了自己的属官们。 其中最得刘虞重用的有两人,是他刺史府的从事鲜于辅与齐周。前者出身渔阳二千石之族,世为郡中冠盖,后者没什么出身,以德行才名得刘虞看重。虽身份不同,但在刘虞的官署,属官们相处得很融洽。 刘虞与几人商量一阵后,便决定先由鲜于辅前往驿站见一见田畴,明早再由刘虞亲见。 次日一早,初次见面的刘虞对田畴很是热情:“我早先便听说过子泰之名,奈何待我想要遣使征辟之时,却得知子泰已经被丁建阳所辟。” 田畴昨日便从鲜于辅处知道这些,如今又亲耳听闻刘虞说出口,素来听闻刘虞美名的田畴没有怀疑真假,对刘虞的好感又增添了一分。 他作揖道:“承蒙刘公错爱。” 田畴本以为刘虞的态度会一直这样好,但说起正事,刘虞的态度变得很快。 刘虞摆出了一副问罪的架势:“鲜卑大人柯比能已然承诺不再入寇,子泰既从上谷来,肯定是知晓上谷都尉吕布抗命之事,作何解释?” 田畴早有准备,答道:“彼辈蛮夷,不知礼义,若无刀兵震慑,恐其生骄横之心,复又反叛。且边地百姓苦鲜卑久矣,难以忘怀。” 刘虞说道:“你以为我看不出吕布的行径?若非顾念百姓昔日所受之苦,我早就上书弹劾了!” 田畴哪里还不知道自家府君的手段被刘虞看得一清二楚,只好再度拱手道:“将军的维护之情,畴回去后必会让府君知晓。” 从事齐周说道:“近年来一因将士用命,二因盐铁() 之利,百姓得以安居,幽州借此积累了些财赋。将军并非没考虑过纠集兵马攻伐鲜卑,可塞外广博,难以一战而定之。继续互相攻伐,鲜卑人固然会有损伤,可我军死伤者不也是出自百姓之中吗?若能使得边郡安稳,安稳总是胜过战乱,百姓们在发泄了对鲜卑人的怒气之后总归要安居乐业。” 听了齐周所言,即便素来愤恨鲜卑与乌桓侵掠百姓的田畴也明白刘虞所为的深远价值。 他也没忘记继续替丁原说话:“府君也是有此忧虑,才派我前往上谷郡,劝说吕都尉一二,而吕都尉也听从了府君的劝告……” 在丁原的主动退让下,幽州战与和之间的矛盾再度平息下来。 双方言谈的氛围再度恢复成了初见时的模样。 未久之后,刘虞说道:“其实,我之所以放任吕奉先攻击柯比能部所属,还有一个原因。昔日柯比能遣使示好,吾以钱财赎买往年被掳走的汉家百姓。” “虽然大半百姓得还,但仍有些士人、工匠被留在塞外,不能归乡。” 田畴马上反应过来:“将军想要以吕都尉向其施压,促使其归还所有汉家百姓?” “如此,畴擅自劝说吕都尉,岂非坏了将军的大事!不如下官再去上谷一趟……” 刘虞见状,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子泰勿急,算算时间,柯比能的新使者已经出发了,此次若仍不能如意,再动手也不迟。” 田畴了然之后,双方坦诚相待了一番。 临别时,田畴提醒说:“依下官之见,柯比能能屈能伸,与寻常鲜卑大人不同,颇有几分与檀石槐相似,将军不可不防啊。” 刘虞也不觉得这是田畴小小年纪的妄言,应道:“鲜卑如今各部号令不一,正是分化瓦解之时,绝不会令其一家独大!” “子泰既有此虑,不如助我来行此事,何如?至于丁建阳处,子泰不必忧心。”却是刘虞即便知道田畴接受了丁原的征辟,还是出于爱才之心挽留了一句。 然后不出意外地遭到了田畴的婉拒。 直让刘虞感叹于当初晚了一步,导致现在求而不得。 不说田畴如何同丁原回复,七八日后,得到阎柔传授的柯比能的弟弟苴罗侯来到了蓟县拜见刘虞。 而刘虞自然没有骗田畴的必要,说起继续赎买被掳汉人之事。 苴罗侯:??阎柔没教啊! 苴罗侯虽是柯比能的弟弟,但柯比能上位成为鲜卑大人时间还不够,为了显示公正,苴罗侯并未在部族中获得太多权力,刘虞的要求超出了他的决策权。 所以他只好又借道上谷郡东边的渔阳郡回到了塞外,所幸这一来一回都没受到吕布的攻击。 而在柯比能营帐聚集所在,第一时间前来迎接的阎柔听闻了苴罗侯传递回来的信息,未久他便背着所有人痛哭了一回。 在塞内,还有人顾念着他们这些离乡之人。 可是,柯比能真的愿意将他和那些工匠放回去吗?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02章 上计有假? “放,这下不得不放了!” 自外巡视安抚部众归来的柯比能望着他的弟弟苴罗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苴罗侯直到这时候才明白柯比能认为他不该将刘虞的打算告诉阎柔,但他还是不明白柯比能为什么这么生气:“俺知道阿兄看重阎柔,阎柔也确实有见识,但阎柔到底是汉人,跟俺们不是一条心的。” “就算瞒得了一时,阎柔也不是傻子,总会知道的,到时候要宰了他吗?” 柯比能闻言一愣,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坦然对苴罗侯说道:“你做得对,阎柔早有归心……汉人有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阎柔终非我部之人,多亏你提醒,否则我险些要为部族埋下祸患。” 别了苴罗侯,柯比能立刻去找到阎柔。 此时的阎柔正在思索脱身之策。 在乌桓与鲜卑之间辗转多年,阎柔绝不只是个受气包,靠着自己的能力,阎柔虽是汉人,但在鲜卑和乌桓人中还有一定名气的。 在历史上,他在数年之后,便借助鲜卑与乌桓的力量杀死护乌桓校尉,取而代之。后来与要为被公孙瓒杀死的刘虞复仇的鲜于辅、田畴等人合力对抗公孙瓒。 然而,阎柔却没想到原本一直想要留下他的柯比能改了主意。 以至于当阎柔从柯比能口中得知后者愿意将他放回,第一时间想的却是柯比能在试探他,不肯袒露胸臆。 见状,柯比能叹息一声,说道:“阎君归心似箭,我要是继续阻拦,岂非与阎君变恩成仇?” “不仅如此,我愿对外宣传,我本不愿归还余下的全部汉人,乃是被阎君说服,这才愿意从刘虞之命。如此,也好成为阎君的晋身之资。” 阎柔总算明白了柯比能的意图,保证道:“公放心,此间情谊,在下终身不会忘怀!” 柯比能是希望在汉家官吏中多一个能为他说得上话之人。 而对于阎柔来说,维持住与鲜卑和塞外乌桓的关系,毫无疑问是他相比于其他人的优势所在。 二人之间的关系,只是赤裸裸的利益,只不过用恩情作为伪装。 柯比能说道:“我自然放心,塞外之人皆知阎君的品行。” 他不怕阎柔在入塞之后后悔,否则只需将今日的交易公之于众。至于证据,柯比能不是傻子,好不容易获得的汉人工匠,尤其是其中的铁匠,他怎么会愿意交还呢!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苴罗侯再次来往塞内塞外,而最新一次,便是由“说服”了鲜卑大人柯比能的阎柔亲自带着被柯比能部掳走的汉人与苴罗侯一同入塞。 刘虞这边固然是欢欣鼓舞,柯比能部也得到了赎买汉人的钱粮,于此同时吕布也停止了对他们的袭扰,可以说是两相欢喜。 但有人看不下去了。 东部鲜卑是最早分裂的,也因此,东部鲜卑人怀念檀石槐在时鲜卑人的强大不输于檀石槐在中部的直系后代。 只是东部鲜卑在怀念檀石槐之余,想要成为下一个檀石槐的人非常多。 而对于这些鲜卑人来说,违逆了檀石槐对汉人一贯的强硬态度,转而向汉人服软的柯比能毫无疑问是一块显眼的靶子。 在混乱的东部鲜卑中,有两人正在崛起,一名素利、一名弥加,其部众位于右北平及辽西郡之北。 在刘虞与丁原的治理下,入寇塞内难度倍增的东部鲜卑在塞外乌桓之外,找到了新的获取物资人口的目标。 …… 陈国,孔融被顺路赶来的太常蔡邕斥责后灰溜溜地回去了,面对蔡邕,他没好意思搞什么怒而辞官的把戏。 但他的酷烈手段和事迹很() 快就在五州之间传播开来。 与陈国相邻的梁国,消息刚刚传来,便有两个县长挂印而去。 过去,这是一种潜规则,意味着这些县长除非犯有谋逆这等级别的大罪,否则都不会被追究。 但程昱显然不会在意这些。 程昱的性格称不上太好。 对于友善者,他会报之友善,但对于看不起他的人,他绝不会委屈自己。 天子看得上他,愿意对他委以重任,他自然要以国士报之。 至于那两个挂印的县长,不过跳梁小丑而已,很快就被程昱派出去的人抓捕归案。 不仅如此,他还向黄琬发了一封公文,言明挂印并非脱罪的手段,得到了黄琬的认可。 与到了目的地便迫不及待前往乡里的孔融不同,程昱只将跟随他前来的大半官吏撒往县乡之中,而他自己则带着余下之人研究起了梁国的案牍。 被留下来的郑玄之子郑益对此有些不解,程昱便态度和善地同他解释:“益恩,莫要小瞧了这些案牍,这其中,便藏着秘密。” 显然,郑益对待程昱的态度让后者很受用,让程昱不吝赐教一番。 于是乎程昱说着话便拿过一卷看着就有些年份的竹简,交给了郑益。 郑益翻开,开始还没觉得不对劲,忽然他瞪大了眼睛,惊讶道:“此时还在用的户籍,为何我见此间数人皆是建初、元和年间生人……算一算,建初……年岁得过百了吧?梁国有这么多年岁过百之人?” 程昱摸了一下自己的美髯,对于郑益的一惊一乍很是得意,为郑益补充道:“建初年间生人,今岁该一百一十有余。” 从程昱处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但郑益的疑惑还未得到解答,按理说这种年岁过百者都能算作祥瑞的,祥瑞在梁国扎堆出现,长吏们会忍住不上报? 郑益虽没当过官,但常常跟着郑玄,见识不是假的,他很快反应过来——“梁国上计造假!” 得出这个结论的郑益更加震惊:“建初是孝章皇帝的年号,至今百余年,期间不知多少任官吏,他们全都参与了造假?” 而这种造假与国家岁收息息相关。 按照汉家制度,乡里每年都要进行人口统计的,新增的人口要加上,去世的人口要减去,这是上计的一部分,他手中的这份竹简便是收取口赋、算赋、更赋的凭证。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03章 留待来日 面对震惊到仿佛被颠覆了的郑益,程昱却一点都不惊讶。 他问郑益道:“你可知光武皇帝中兴之际,汉家有多少人口。” 郑益摇了摇头,他没有知道这些的渠道。 程昱道:“两千万余口,至孝章皇帝,二十多年间,人口倍之。然郡国之下,县乡之数却未有多少变化,乡里官吏数目依旧。” 得亏他是侍御史,在他的特意追寻之下,才能查阅到这些珍贵的数据。 郑益恍然大悟,问道:“公所指的是百姓人口增长,乡吏却人手不足,有此纰漏情有可原?” “非也。”程昱摇了摇头,修剪整齐的美髯顺滑地跟着他的动作摆动,“我所言者,只是借口,便是再忙碌,但凡自上而下有愿意修改者,也不至于一点都没修改。” “其所求者,一则是不必辛劳,二则是……有利可图。” 与口赋相关的绝非小事,听程昱说到此处,哪怕郑益作为郑玄之子,被郑玄教养的极具仁义道德,此时也不免踟躇。 只是想到父亲的谆谆教诲,自小在他面前的言传身教…… 郑益艰难地说道:“程公可是要以此论罪?如此,益虽不才,愿助一臂之力。” 说完后,郑益直感觉浑身无力,心脏砰砰直跳,仿佛说出刚才那句话用了他全身的力气。 随即他又有些后悔,但他总归是说完了,总不会把话收回。 “益恩好志气!”程昱夸得真心实意,郑益这话的确让他对郑益另眼相看。 夸赞之余,他也坦露了真正意图:“观此间案牍,乃是为了对梁国各县情况大体做到心中了然,之后,再往乡里去,交相印证,便不至于为人所欺。” “至于上计作假之事,天下之大,何止一个梁国,不宜贸然揭露。”相较于之前,程昱更真诚了些,“若无法妥善应对揭露此事后的后果,不如留待来日,待万事俱备。” 等到程昱从案牍之中获得了足够的信息,他才开始前往县乡,与早先被他派出去的官吏会合。 他自不会像孔融那般逮着一个罪名便迫不及待地展现什么叫杀伐果断,但也绝不会徇私留情,全都依法从事。 随着程昱一路走来,不乏有心虚的官吏在罪行被揭露之前自行出首,以求罪减一等。 事实也证明了,即便有前年侍御史巡查的威慑,总有人贪心不足蛇吞象,抱着侥幸心理继续贪腐。 唯一的好消息是至今还未发现有继续征收口赋的官吏。 郑益跟着程昱,收获良多,半路上程昱又将郑益派出去独当一面。 郑益并不畏惧,反而跃跃欲试。 父亲名扬四海,他岂愿让人嘲笑虎父犬子! 对于某些宛如板上鱼肉的官吏而言,逃亡这条路几乎被堵死了,那么武力反抗? 前有刘备在北海国一战破敌,当地的豪族豪强在刘备身上吃了大亏,今有车骑将军皇甫嵩持天子节率军坐镇,这意味着皇甫嵩完全可以绕过天子进而完成三族消消乐。 而皇甫嵩当初在镇压黄巾时的残酷手段,这五州的大族们可是见识过的,没人会觉得来自关西的皇甫嵩会对关东人手下留情。 最关键的是,那些掌握着地方最多资源的人,大都在汉室身居高位,这些人老早就看清了风向,惯会顺势而为,没有这些人带头,官吏们便造不成大乱。 而最底层的黔首们乐得看到曾经欺压他们的官吏付出应有的代价。 两方合力,使得本次加大力度的整顿吏治收获了前所未有的功效。 当然,同上次一样,此次虽然增加了人手,缩减了范围,也就只能到乡这一层了,() 要想再更进一步,所需要的人手称得上海量。 派往五州的官吏们有条不紊的整理着地方,这些作为分别通过各种方式传向作为中枢的尚书台,最终在盖勋的主持下被整理在一起,呈现在刘辩的面前。 而其中,小罪之人的名字到不了刘辩的面前,筛选之下,有了几分大数据的味道。 也因此,同样的消息看多了,刘辩的火气便有些大。 得亏在这个过程中也涌现出了一批有道德有能力的廉吏,其中不乏像陈登、董昭这样刘辩能让记得名字之人,让刘辩能借此平缓一不少被某些不当人的官吏挑起的怒气。 静极思动,刘辩打算出去走走,换一换心情。 时值三月,又是一年最青黄不接、粮价最高的时候。 上任没多久的平准令李儒发挥了自己的作用,用强制手段将雒阳的粮价控制在了一百八十钱一石。 而不出意外地,李儒的举动引来了部分朝臣们对他的弹劾。 其中一大理由便是雒阳城内外人口众多,每年都需要粮商从其他郡国运来粮食贩卖。一旦粮商无利可图,那么粮食的空缺难道要由朝廷来填补吗? 众所周知,官方贩粮的成本必然是要高于粮商的,即便再怎么整顿吏治也是一样。 对此,李儒的回答是未尝不可。 有均输法配合的平准令在维持物价这一点上就是有如此的底气。 而且李儒自称,即便是一百八十钱,粮商们也足以获得足够的报酬了。 若是商人们贪心不足,你不干,有的是商人愿意干! 但就刘辩收到的各方反馈来看,李儒似乎有些出师不利,敢在雒阳当粮商,背后必然有背景,这些商人有些阳奉阴违的举动。 这便是刘辩再一次出宫的背景。 虽然依旧是便装出行,但刘辩身边的安保工作一直没有落下过,随刘辩出行的依旧是赵云。 出宫后直奔雒阳南门外一处近郊的粮肆而去,而在粮肆周围,负责护卫的郎官们早已占据了有利地形。 但正在粮肆买粮的百姓忽然不知,他们还在苦恼于抢不到一百石的粮食—— “粗麦已经卖完了,只剩下细磨过的麦粉,要不要?不愿买的,不如往别处去问问,嘿嘿,看看别家还有没有粗麦!什么,多少钱?诚惠两百二十五钱一石!” “普通稻米也卖完了,还有从关东运来的珍贵香米,也不贵,本来两百零三钱一石的,就收你两百钱吧……” 望着这根本不加遮掩的一幕,刘辩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他对赵云说道:“这就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赵云犹豫了一下,问道:“郎君,我派人将此处处置了?” “不必,派人去找平准令李儒,让他来这里看看。若是连这都解决不了,他这平准令也没必要干下去了。”想了想,刘辩又补充道,“顺便告诉他,雒阳各处官署不是摆设,若是哪个私自推诿,尽管上书弹劾。” 吩咐完这些,刘辩便离开了此处。 没走多远,就在距离粮肆不远的地方,刘辩看到了一些衣衫褴褛之人躺靠在路边。 天气还很寒冷,但其中一些人的胳膊和腿上并无遮蔽的衣物,蜷缩在一起后仍避免不了露出了消瘦的身体。 去年除了右扶风地震,雒阳周边没有什么影响粮食产量的天灾,但即便是这样算是风调雨顺的年景,还有太学生作为乡官里吏,在天子脚下的雒阳县,依旧有食不果腹的百姓存在。 刘辩正要说些什么,却见一帮差役模样的人喝骂着那些可能是流民的百姓,想要将他们驱赶走。 (本() 章完) 第304章 怪谁呢 “郎君?”赵云望向板着一张脸的刘辩。 刘辩点了点头。 赵云会意,他一挥手,很快便有两个隐藏在一旁的羽林郎迎了过去,止住了前来驱赶的差役。 知道和亲眼看到对人的冲击力全然不同,对于刘辩来说,眼前这一幕将他近年来的志得意满一下子打碎了。 他没有离开,而是看着事态的发展。 在羽林郎亮明身份后,原本气势汹汹、张牙舞爪的差役们瞬间哑了火,从大老虎变成了小猫咪。 先前有多凶狠,现在就有多乖巧,他们根本不敢得罪羽林郎。 面对羽林郎的询问,他们自有一套说辞。 “郎君不知,这些人都是从别处逃来的流民,流窜至此,靠乞讨度日。我等不将他们抓起来打板子便已经是法外开恩了,此处人来人往,万一马有失蹄,白白送了性命。” 从回复的羽林郎口中得知这些,刘辩只觉得讽刺。 合着他们还是大好人了。 流民们之所以来到此处,乃是因为他们听说雒阳这边的乡里官吏和善,知道他们的难处,不仅不会将他们治罪,还会替他们安置去处。 而差役们驱赶他们的原因也很简单,便是关押罪犯的县狱,也得安排罪犯们做工,不然真要用民脂民膏去供养罪犯,恐怕天下不知多少人要争抢着进监狱。雒阳县的土地就这么多,能做工的地方也就那么多。 这不是第一批闻讯而来的流民,也不是最后一批。 一时之间,刘辩甚至不知道该责怪谁。 怪奉命行事的差役?还是怪因为善政而把流民吸引过来的官吏? “雒阳令是谁?”刘辩一时之间竟有些想不起来。 后世有句话,叫做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而今虽然没有这种说法,但雒阳令毫无疑问是不好当的。当然了,身为京都县令,干得好必然也会前途似锦。 刘辩也只能找雒阳令了,谁让这里是雒阳令治下呢,顶多再往上找一找袁术。 每年都有百姓因为负担不起赋税,或卖身为奴婢,或逃亡成为新的流民,但现在还不是改革的良机啊! 想到此处,刘辩忽然有些意兴阑珊,出宫散散火气的目的达到了,却是以致郁的方式。 “将这些人引去西园安置吧。”刘辩决定回宫了,对于这些闻名而来的流民,他得让袁术和他依旧记不起名字的雒阳令给出个解决方案。 亦或是建立一条常态的通往三辅屯田的通道? 在刘辩回宫之际,大司农府中,李儒正在等待。 对于限制粮价后粮商们的反应,他当然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就算雒阳四部尉和执金吾这些不愿支持他,还有同他交好的董卓所在的廷尉府。李儒之所以按兵不动,正是为了等合适的时机。 有靠山的商人们一直在一点点的试探,面对他的退让,势必会愈发放肆。 商人们越发放肆,他动起手来,后顾之忧便越小。 所以,当李儒看到眼前亮出身份的羽林郎时,他就知道他这段时间一直等待的时机到了。 是时候下重手了。 但李儒并未第一时间前往南门外的粮肆,而是寻上了司农卿袁滂。 李儒发现袁滂对于自己的到来并不意外,他早就听说过袁滂的名声,知道自己的这位上官素来不沾染党争,没有同党却能扎根于朝堂,历任三公九卿,其能耐不必多说。 “袁公,下官请求……” 李儒话没说完就被袁滂打断了。 “你() 想要对粮商们下手了?”袁滂问。 李儒心知根本瞒不过,答道:“是,陛下亦命人传信于下官。” 他自然不会忘记扯出天子的大旗。 “去吧,勿要丢了大司农的脸!”说着,袁滂将自己桌案上早已准备好的文书交给了李儒,给了李儒调动大司农属吏的权力。 大司农掌钱谷货币,审查郡国四时的钱谷簿,还负责边郡的钱粮调度,漕粮运输管理储存,其上下官吏多和钱粮打交道,单拎出来便是一股很大的力量。 有了袁滂支持,李儒便不必选择备用方案了,立刻调用起了大司农的属吏们。 随后李儒兵分多路,他则带着最多的人前往了南门外靠近南市的那家粮肆。 李儒对这家粮商背后的人心知肚明,雒阳种氏。 他打听过种氏的***,有三人,一是益州刺史种拂,为已故三公种暠之子;二是种拂之子执金吾丞种劭;三是种拂从子种辑,为北军一部军司马。 此外,统管雒阳各市的市长也姓种,与他们同出一族。 但现在的李儒对他们丝毫不惧,哪怕种氏的粮肆在粮商之中已经是收敛的了。 谁让天子特意点出了要他来这处粮肆呢! 所以李儒不止亲自来了,他带来的人也是最多的。 洛阳城中一些无事的闲散人等见有大事,呼朋引伴地跟了上去。 然后这些人发现,他们的的确确见证了大场面。 李儒来到南门外的粮肆,小吏们的分工很清楚,有人引导购粮的百姓,但更多的人冲进了粮肆,控制住了店中的管事等人,接管售卖的粮食和获得的钱财的记录。 在获得了这些后,李儒又分出了人前往其粮仓所在,全部查封。并告知百姓明日开始粮食会继续售卖,不论是稻麦粟,粮价至多不过一百八十钱一石。 李儒打定了主意要将踩着种氏作为自己的政绩。 …… 当晚,先后回到家中的种劭与种辑齐聚在一起,商议此事。种拂外任,两人作为宗族的决策者,深感压力巨大。 种辑颇为强硬,知道后立刻带着怒气建议道:“无论如何,那李儒敢肆意侵占我种氏的家业,绝对不可放任!兄长放心,明日我便去联络好友同僚,上书弹劾!” 种劭回来的更早,对情况也更了解,安抚道:“莫急,你可知别处皆由大司农的属吏去查封,而李儒今日唯独只来了我们家的粮肆?” 种辑冲动了些,却不蠢,问道:“兄所指的是李儒是故意的,那他所求为何?”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05章 都很急 “问得好!我也不知道。”种劭道。 种辑:? “他总不至于期盼着我等上书弹劾他吧?”种辑吐槽道。 这句话却宛如给了种劭一盏指路明灯,他说道:“还真未必。” “你想啊,司农卿在朝中的名声你我都是知晓的,若没有他的支持,李儒如何能一下子调动这么大司农属吏?而司农卿愿意支持李儒……本身就很可疑。” 种劭思虑再三,说道:“阿父不在,我等不可擅自做主,还是要低调行事。” 种辑虽然觉得袁滂的态度值得重视,但也不至于让他们做出退避三舍之事,继续吐槽道:“难不成我等吃了亏,还要上书请罪不成?” 这话落到种劭耳中,又让他眼前一亮,夸赞种辑道:“你说的对,我这便回去写一封奏书向陛下请罪,家中奴仆无知,瞒着我等抬高粮食价格,我等自愿接受处罚!” 说到此处,种劭干脆起身就要回书房去写,刚走两步,又回头强调道:“今日之事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留下种辑皱着眉头思度着种劭话中的意思。 …… 是夜,袁滂宿在了大司农府,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此时的他正听着一个属下官吏的回报,说的便是李儒白日里的作为。 在袁滂心中,李儒还是太急了,心思不加遮掩,手段也很粗糙。 有些配不上他太学博士的出身。 唯一的凭借便是圣眷,但只靠圣眷岂能长久? 可惜他的儿子袁涣奉命前往兖州了,不然他一定要借着李儒的行事作风好好教导一下儿子。当然,是作为不能效仿的反例。 …… 次日,原本因为关东五州而繁忙起来的尚书台更加忙碌了。 郭嘉捧着一摞约莫七八份奏书放到一起,这些全是弹劾平准令李儒的,在这些奏书的旁边,还有两摞。 叹了口气,尚书台的工作远比郭嘉想象地要枯燥的多。身为尚书郎,他虽然不像他手底下的令史那般只负责抄录的工作,有发表自己政见的机会,但人微言轻,相较于尚书,还是差太多了。 但自己选的官职,腰酸背痛也要继续干下去。 想到这,郭嘉抽空用带着些许怨念的目光盯着同样在忙碌的荀彧,他不无恶意的想,荀彧想让他当尚书郎,指不定是见自己清闲,想要自己陪着他一同受累。 此念一闪而过,郭嘉便继续投身于桌案上成堆的奏书公文之中,很快,一封奏书便引起了他的注意。 源自于执金吾丞种劭的请罪奏书。 他先是将这份奏书同弹劾李儒的奏书放在一起,后想了想,起身去专门将这封奏书交给了主要负责官吏上书事的民曹尚书周毖。 周毖对于郭嘉的能力还是认可的,所以面对郭嘉亲手交来的奏书,第一时间选择了观看。 然后将这份奏书留了下来,显然是认可郭嘉的判断,这份奏书要胜过那些弹劾李儒的。 几经周转,种劭的奏书和几封具有代表性的弹劾李儒的奏书便出现在了刘辩面前。 与之配套的还是尚书台的建议——有过当罚,但李儒直接查封的手段未免有处罚过重之嫌,并且大司农侵占朝臣家产,实在不是什么值得鼓励的事。 面对这些,刘辩没有想要立刻阻止李儒,他还没有这么急。 不过他得确认李儒是有计划的,而非是昨日听到自己传话便匆忙行事。 若是后者,那刘辩只能舍弃他了。 “传荀攸来见我。” …… “皇甫将军,此次整顿,郡() 县官吏皆苦不堪言,一腔怨气不是向上便是向下,眼下兖州有大军坐镇,方才显得安稳,但大军能一直坐镇此处吗?且官吏有怨,最终承担怨气的还是百姓啊!” “嵩何至于让公称将军,岂不折煞于我?公称我字义真即可。” 以此时皇甫嵩的地位,能让皇甫嵩如此对待的人屈指可数,兖州的山阳郡便有一位,正在皇甫嵩的眼前——张俭。 虽然有微弱的声音批评张俭在逃亡的途中连累了太多的德行之士,但在汉人普遍的价值观影响下,人们更多赞誉“望门投止”所代表的面对威胁宁死不屈的士人风骨,作为故事主角的张俭当然是鼎鼎有名之士。 早在党锢刚刚解除之时,大将军何进与当时的三公联合推举张俭,起步就是九卿之一的少府,其名气与影响力可见一斑。 只不过经过了党锢之祸,张俭没有为官的意图,回到家乡教化乡里去了。 张俭已经七十有七,过了与人客套的年纪,见皇甫嵩说得诚恳,从善如流。 “义真贵为车骑将军,担此重任,宜向天子表明民间情况。施政当如文景之时,宽松为重。” 听到此处,哪怕是对面是张俭,皇甫嵩依然强调道:“文景之时,行的是黄老之术。且今时不同往日,民间的情况同过去有变化,施政怎么能一成不变呢。昔日有将张武等受赂,孝文皇帝发金钱赐之,以愧其心,遂使贪腐之风盛行。放在今日,公以为该如何?” 自吕后至汉景帝,都是以黄老之道治国,所谓无为而无不为。简单来说,黄老是道与法的结合。在黄老的认知中,皇帝定下规章制度,然后便可以隐身了,尽量少的发布政令。臣子和百姓们能不动便不动,使民间得到休养。 但所有的政策都该与实际结合,黄老之道带来了大治,同时也产生了诸如官员因久在地方极易做大,律法执行不严等问题。 因为经历过许多磨难,张俭的政治观念愈发保守,他反对朝廷有什么影响民间的大动作。 面对皇甫嵩的问题,张俭指了指皇甫嵩腰间的佩剑,回答道:“不外乎刀剑相向,一如将军领兵来此地镇守。” “然而义真可曾想过,今日领兵之举,是视臣子为贼寇之举,这便是义真想要的变化吗?” 皇甫嵩摇头道:“所谓恩罚皆出于上,今陛下遣使巡察地方,恶吏当罚,良吏当赏。正是视恶吏为贼寇,视良吏为手足!”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06章 酷吏 在张俭看来,刘辩防患于未然的作为相当于把臣民当贼来防,这样势必会让臣民与君主离心离德。 放到学术上就是支持人性本恶,同样与他的政治见解相悖。 单论辩经而言,皇甫嵩不比沉浸经学多年的张俭,面对张俭的一通大道理逐渐落于下风。 可实权掌握在皇甫嵩手上,而皇甫嵩本就是个意志坚定之人。董卓当政之时便用一封诏书让他情愿放弃手下兵马回京,险些身死,而今天子对他这般信重,他岂会动摇? 张俭人老成精,渐渐看出了皇甫嵩不是用言语便能说服的人。 于是他退而求其次,继续说道:“义真当知孔文举在陈国所行之事,矫枉过正使得郡国震怖,各县乡人心惶惶,兖州有军队坐镇,乡人们惶恐更盛……” 别看皇甫嵩对叛贼心狠手辣,但他对待平民百姓还是很不错的,昔日他在冀州平定黄巾之乱后便奏请免除冀州百姓一年的田租,对于军纪的管控也是十分严厉。 他对张俭承诺道:“公放心,在兖州,赏罚皆依照律法而行,在我面前不会有法外之事。” 得到这一许诺,张俭仿佛完成了使命,颤颤巍巍地起身,仿佛下一刻就要摔倒了。 皇甫嵩赶紧起身,亲自上前搀扶。 “本想向义真告辞,不想年老腿麻,竟还要劳烦义真搀扶……” 皇甫嵩推辞道:“公何出此言?” 张俭忽然压低了声量,悄悄说道:“义真……莫负此生。” 他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又想到了自己,话到嘴头,只冒出了这六个字。 说罢,他腰也不酸了,腿也不麻,也不用皇甫嵩搀扶了。 张俭大笑着离开,只抬起手向站在原地的皇甫嵩挥了挥。 如果不是后面张俭笑得过了火直接被呛到了,又被赶上来的皇甫嵩搀扶住,此情此景,必是一桩美谈。 皇甫嵩送别张俭后没多久,他又见了一人,来自校事部的军假司马满宠。 “情况如何?” 满宠答道:“果然不出将军所料,张公之所以来见将军,背后便有山阳郡乡人鼓动。其后有高平王氏、刘氏、薛氏等人多次拜访,因为并未深查,并未知晓更多。其中,刘氏有安南将军刘表。若要细查,须得捕人用刑了。” 自从因为刑罚过重弄死了个罪人不得不弃官返乡后,满宠痛定思痛,作风相较于以前收敛的许多。 张俭来之前皇甫嵩怀疑张俭是为了替谁张目,但见完之后,皇甫嵩就没有疑虑了。 孔融曾经收留过张俭,但张俭依然要点出孔融之名以作批判,皇甫嵩愿意相信张俭是因为看不下去孔融的作为才来的。 “张公回去后便不会再插手了,不必再查了……此前探查的州郡大族豪强私募宾客一事如何?” 满宠答道:“任城国吕虔,山阳郡李典,此前皆宾客数千家,为兖州各家之最。前岁二人闻有侍御史巡察,遂遣散宾客于各处,待侍御史离开,二人复又召回千余家,今岁闻将军来此,又尽数散往各处。” 听闻这些,皇甫嵩一时竟有些想笑,他问道:“依你看来,若我不闻不问,待明年,彼辈能召回多少家宾客?” “未有定数。”满宠回答地很古板。 “随意估量一次即可。” “数百家总该有的,如此,与郡国其他大族豪强无异。”说是随意,但满宠还是说出了他判断的依据。 他口中所谓的以家来计的宾客,与门客不同,其中大部分可以称得上待遇很好的佃户。 这些宾客依靠着主家享受相对于普通百姓更好的生活,自然会听从主家的命令() ,但又与奴婢有所不同。 其中有些是作为豪强,单纯的没有将宾客转变为奴婢的能力,有些则是看重了宾客的临时属性,毕竟宾客可以说散就散,奴婢可不行。 皇甫嵩对于和张俭一样出身山阳郡的满宠毫无隐瞒的作风很满意,他喃喃道:“如此,每家拥兵成百上千……上千应该没有,三五百总是有的……” 满宠紧紧闭上了嘴,这话皇甫嵩敢说,他可不敢说。 毕竟都是百姓,哪里有兵呢? “稍后你将此间事细细写下,由我过目后,报于陛下。” “是!”满宠言罢告退。 …… 荀攸见到李儒时,后者正在南门外的粮肆处看着百姓们排队购买降价后的粮食。 有穿着官服的官吏坐镇,现场秩序井然,没有发生什么争抢、插队之类的行为,因为面对这种扰乱行为,官吏们会毫不留情的处罚。 荀攸还看到,在店中贩卖粮食者,并非是大司农的属吏。 说来也对,就算大司农的属吏再多,真要分配各处运粮贩粮,人手也会捉襟见肘。就这还没考虑这些属吏愿不愿意呢。 道明来意,代为传达了天子的疑问之后,荀攸问道:“李公,这些售卖谷粮者,是从何处而来?” 李儒坦言道:“原是这店中之人。” 荀攸疑惑不解,李儒这么快就搞定了粮商背后的人?那为何还会有那么多弹劾他的奏书呢? 许是看出了荀攸的疑惑,也是为了荀攸回去后好给天子讲解他的计划,不等荀攸问起,李儒便解释道:“荀君不知,彼辈皆是自愿为之。” 说话间,李儒拦住了一个正在搬粮食的肆佣,问道:“你可是自愿?” “是,是……” 荀攸见那肆佣连连点头,但说话结结巴巴,都不敢看李儒一眼,明显是心中恐惧。 他知道事急从权的道理,但却不愿放任李儒做得太过。 但李儒仿佛预判了他的想法,承认地很干脆:“荀君猜的没错,我是威胁他们了。” “得罪了主家,他们还有机会,我也会替他们做主,但得罪了我,眼前这一关他们就过不去,也就不用谈以后了。” 说到这时,李儒观察了一下荀攸,见荀攸竟然克制住了怒气,没有责备他滥用刑罚,心中对荀攸的评价不免提高了几分。 (本章完) 第307章 蹇硕的请求 面对荀攸这么一个天子派来的务实之人,李儒说话也越发坦诚:“他们现在固然辛苦,我也会给他们多算些工钱。” “待到下个月粮食价格回转,我自会将查封的粮肆与粮仓还回去,其间收益,除了运输路上损耗及工钱外,俱完璧归赵。” 简单来说,李儒的做法很直接了当,突出一个官方插手强买强卖,将封建官僚强权的底色展现的淋漓尽致。 当然啦,大司农的属吏们要帮着算一个月的账,忙碌这么久,也拿些工钱很合理吧? 至于在此期间有不同意见之人该如何应对,以及后续如何让苦主接受……李儒从怀中掏出一份被牛皮小心包裹好的似是文书之物,打开后指其中之一说道—— “其上记载了各处粮肆中谷粮的售卖情况,折合来算,没有一家少于百八十钱一石,便交予荀君处置了。” 粮肆对谷粮分门别类,但李儒并不在意,他只算粮食的均价,管你用什么名目。 收起文书的荀攸注意到文书下面还有一份明显是奏书的东西。 李儒当然也发现了,解释说:“奏书还未写完,否则恐怕得一齐劳累荀君了。” 等到荀攸带着李儒的文书告辞离开,李儒翻开了自己的奏书,其上洋洋洒洒,哪里是没写完的样子? 不过李儒又看了一遍,觉得其中有两句话有更好的遣词,某些说法也可以更明确些,立马喊道:“来人,磨墨!” …… 云台殿,见完荀攸的刘辩对李儒暂时放心了。 未久,刘辩听到了蹇硕主动求见的消息,对此,刘辩自无不应之理。 随着西园军分散在外,对于蹇硕的职权来说其实是种侵占,而作为西园军之首的蹇硕身份特殊,一直以来都没有领兵出征的机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蹇硕虽然有勇略,但终究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皇甫嵩至多能接受与宦官联系颇深的冯芳。 皇甫嵩一贯服从诏书不假,但也不能因为人家愿意服从就欺负老实人啊! 也因此,随着西园军的校尉们在外面建功立业,蹇硕一直镇守西园。所以,刘辩对于蹇硕这个先帝留给他用来掌控军权的心腹人物在心理上是有几分亏欠的。 官职上蹇硕已经是西园之首的上军校尉了,昔日先帝阅兵之时,连大将军何进的位份都排在他的下面。爵位上刘辩也不能贸然封蹇硕为列侯,毕竟他没有值得封侯的功绩。 好在蹇硕一直以来表现地都很安分,安静地完成着先帝交付给他的使命,未有怨言。 所以刘辩能做的,只有对蹇硕态度好一点。 “蹇公匆匆前来,可有什么要事?” 再度在刘辩的免礼声中完成拜见礼仪的蹇硕开口道:“回陛下,臣此来是为陛下献策!” 刘辩一副很感兴趣地样子,问道:“蹇公详细言之。” 蹇硕说道:“陛下,臣麾下有士卒有听闻有宦官于西平观养老之事,遂找上了臣,希望可以效仿西平观故事,能老有所依。” 嗯?你要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原本就挺好奇的刘辩又多了几分认真地问道:“我当初派崔琰等人前往西园,而今西园留守士卒不多,他们没有跟着崔琰等人读书识字吗?” 上次见面蹇硕就明白刘辩对此颇为重视,而今有备而来,胸有成竹:“陛下不知,昔日为了使西园军能够尽快作战,便从北军五营及度辽营、京兆虎牙营等抽调了些老卒,以为什伍。其中一些老卒,没有读书的能耐,还有伤病傍身。” 刘辩点了点头,西平观养老事宜,不止宦官出了钱,作为名义上组织者的何太后也出了钱。 () 但按照蹇硕所言,为效仿西平观为士卒开办一个养老院,他出些钱没问题。 想了想,刘辩说道:“若要效仿西平观,便不能只限西园,北军乃至于度辽、虎牙等,须亦在其列,当一视同仁。” “蹇公在军中数年,对各方也有了解,不如请蹇公替朕先看一看各处的情况,写一份如何施行的奏书。” “臣必不负陛下所托!”蹇硕郑重地保证道,但他眉间的笑意都要掩盖不住了。他来这一趟,所求的正是这个。 眼看着西园渐渐空置,他都要变成无兵校尉了,可不得静极思动嘛! 不然再静一静人都要没了。 而且他想得很清楚,没有哪个将官比他更适合做这种会收拢士卒之心的事,因为他本身就是代表着皇帝的宦官。 离开了皇宫,蹇硕再度回到了西园,直接找上了他的军司马潘隐。 潘隐在军中同蹇硕的关系非同一般,原因也很简单,潘隐也是一个宦官。 出了皇宫之后的蹇硕装也不装了,眉飞色舞地称赞道:“你的主意果然不错,陛下同意了我的请求。下次要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一定要及时跟我说!” “恭祝校尉得偿所愿!”恭喜之余,潘隐不忘继续拍马屁,“属下的主意是其次,此事能成,还是因为校尉得陛下信重!以属下愚见,此事办好了,说不定能让校尉得封列侯!” 蹇硕全盘接受,他许诺道:“到时候,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潘隐又是一堆好话奉上。 “说起来,我以前也没见你这般聪慧,这种好主意,你是怎么想到的?” “……”潘隐愣了愣,才叹息说,“这不是久在军中,见着过去见我还需作揖之人与我平起平坐,心中不忿,这才苦思冥想了多日。” 这话说到了蹇硕的痛处,不过他很快就又高兴了起来:“而今不同了!等到陛下诏书下达,我去往各处营中,西园军中便由你多做留意。” “校尉放心!” 说是留意,但实则不过蹇硕随口一说。 西园留守兵马本就不多,虽然曾经去过青州平叛的刘备跟着皇甫嵩接受名将贴身指导去了,但留守西园的赵瑾、张杨皆是跟着皇甫嵩在凉州久战的稳妥之人,不至于生乱。 (本章完) 第308章 矫枉过正 当日,潘隐从西园军中回家。 在入了西园军后,他便在雒阳西门外新买了一处宅子,说是买,实则与送没什么区别。 属于是前大将军何进与他友谊的证明。 只不过两人的友谊并不是那么见得了光。 等到后来何进失势,潘隐与何进失去了联系,两人友谊的小船虽然还没翻,但已经渐行渐远了。 好在蹇硕一直不清楚潘隐与何进的友谊,也不知道他随时有被背刺的风险,对潘隐颇为信重。外加潘隐同赵忠的弟弟赵淳有些交情,日子过得倒也算是安稳。 有人期待这种安稳,但宦官出身的潘隐并不在此列。 西园军中的油水还是太少了,尤其是现在西园军时常要出征,在营中时也要时常训练,士卒每月的钱粮发放也有专人监督,远没有宫中安逸。 静极思动,潘隐对蹇硕说的不是假话。 家中已经有人在等他了,潘隐的语气带着几分示好:“蹇硕已经前往宫中见过天子,天子答应了蹇硕的请求。” 那人儒生打扮,隐在暗处,赞道:“如此,潘公未来可期矣。” 潘隐说道:“还多亏了你替我谋划,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儒士摇头建议道:“过犹不及,无论此事蹇硕成也好,败也好,对潘公皆有好处,潘公什么都不必做。” 潘隐明白,蹇硕从来不是什么伟光正的人物,都是宦官,谁还不知道谁呢?一旦蹇硕坏事了,他走一走赵忠的门路,极有可能接任蹇硕在西园的位置。倘若蹇硕克制住了欲望,真把事情办成了,还能亏待出谋划策的他不成? 所以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即可,做事反而有风险。 潘隐看向儒士,忽然问道:“君助我良多,可有我能助君之事?” 儒士答道:“潘公如潜龙而不自知,或跃在渊,在下想为将来多寻一条门路。” 潘隐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未再多言。 没多久他便亲自送此人从后门离开,望着那人离开的背影,潘隐在门旁伫立良久。 总归,他是拒绝不了的那一方。 …… 冀州,颇有些不情愿的杨彪到此地之后颇有几分如鱼得水之感。 在雒阳,他是出身名门的九卿,但来到冀州,他是持节的重臣,在冀州与青州说一不二。 两州的刺史与二千石皆在他之下。 即便是素有名望的青州刺史陈纪,面对他也得老老实实地先行礼。 来往的名士官吏皆都对他恭恭敬敬,这不比在憋屈的雒阳要好? 杨彪很庆幸他没把杨修带来,他自己在冀州都已经这么飘了,年少的杨修还了得? 飘飘欲然之际,杨彪没忘记天子的嘱托,对他来说,无外乎依照律法从严行事而已。 他也将这一大略传递给了跟随他前来冀州青州的使者们。 安平国,观津县。 上任不过三四个月的新任观津长陆俊有些恼怒。 他的脾气向来不错,在很多时候惹到他就算惹到棉花了。 能让他发怒,自然是事出有因。 前段时间前来巡察的使者们来了,观津县当然也是巡察的一站。 最开始陆俊觉得没什么问题,他面对这些掌握着生杀大权之人很有底气,反正他不偷不抢,族中人丁不旺带来的结果是陆俊根本不差钱。 但陆俊立身持正,可他属下的官吏们就不太行了。 以左冯翊杨沛为首的使者们大都想着自己的前途,寄希望于找出观津县官吏身上的罪行,他们最常用的一() 套便是效仿关羽当初的做法,从百姓处入手。 他们们取信于百姓的做法是各种形式的徙木立信。 所以观津县的官吏们几乎可以说是人人自危,生怕什么时候一言一行不当得罪了使者,进而被罗织罪名。 陆俊是个老实人,他“看出”属下的慌张。任职的这几个月,陆俊觉得自己属下的县中功曹等人应都能算得上君子,也建立了一些感情,因此,在面对杨沛时不免为他的下属们多说两句好话。 但杨沛作为太尉府中官秩最低的令史,好不容易得以有建立功勋的机会,用的也是堂堂正正的手段,怎么会因为几句好话就转变立场呢! 陆氏远在扬州,可他杨沛可是与太尉同出三辅啊。 使者们之间虽没有kpi的说法,但大家都明白,谁抓到的贪官污吏更多,毫无疑问到最后立功行赏之际功勋会更高。 孔融被召回的前车之鉴至多让他们手段温和一些罢了。 是以明明已经到都快要立夏了,观津县整体还是一片肃杀气氛。 杨沛等人依据百姓的证言治罪,可百姓中不全是苦主,少不得有些个泼皮无赖借机生事,或报私仇,或干脆借机敲诈勒索。 当知道主掌农桑的田曹掾(劝农掾史)因为被无赖子构陷而被捕之后,面对不止一次出现的状况,陆俊终于忍不住了,带上他的佩剑就要去救人。 身为县长,陆俊还是有些威严的,起码他手扶着佩剑真没几个人敢拦他,很快就让陆俊见到了杨沛。 “杨君,当今正逢四月,农妇养蚕取丝以备纺织,农夫需种下等田及整顿谷场以备五月,正是劝农之时,岂能因为两个无赖子的诬陷就贸然治罪劝农掾史?” 杨沛面对陆俊的质问丝毫不惧:“其有罪与否,还未有定论,岂能放他出来?难道长津县离了一个劝农掾史,便无力农事了吗?” 陆俊咬着牙,手也抓紧了剑鞘,怒道:“那两个无赖子是何等情况你但凡打听一二就能知道,岂能为了功劳故意制造冤案?” “职责所在,陆君请回吧!” 陆俊深吸了一口气,道:“君若执迷不悟,莫怪我上书弹劾了!” “君请自便!”杨沛同样觉得自己立身持正,你弹劾去吧,看谁理你! 陆俊最后看了杨沛一眼,转身离去。 (本章完) 第309章 骂名我来背 南韩邪教遍地,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最大的根源就在于这个国家等级森严,尤其是上升渠道被牢牢掌控住上层手中,普通人几乎无法实现阶级跃升,已经形成了固化,财阀的儿女是财阀,政客的儿女是政客,普通人的儿女,还是普通人。 在这种令人绝望,并且难以改变的现实面前,宗教自然就成为了许多人心灵的港湾。 这也是大魔神教迅猛发展的重要原因。 否则就算是有魔神之境这样类似于美梦的存在,放在大夏也不是像是南韩这样,扩张的这么迅速。 而阶级的固化,就像是一潭死水,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只要靠近一看,一闻,就能够嗅到那股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腐朽气息,以及那令人作呕的水下场景。 陈守想要吞噬普通人的心灵之光,从而增强自己的实力,当然不会将目标,选在自己的信徒身上。 虽然这样吞噬起来会很顺利,但显然是一种极不划算的行为。 况且他现在身处的事什么地方?南韩的首都! 这里最不缺少的,就是各种藏污纳垢的地方,以及各种各样形式上的坏人。 吞噬这些人的心灵之光,陈守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在他看来这完全就是给这个世界清理垃圾,算是废物利用。 当然,即便是垃圾里面,也是有区别的。 他现在降临现实世界的力量,仅仅是救赎之光的一丁点,能够吞噬的数量有限,因此质量上就很重要了。 在这点上,陈守不得不承认现实世界的人类,和原界人还是有不小差距的。 因为原界的人类在心灵层面,拥有某种特殊之处,导致他们的心灵之光更容易吞噬,并且吞噬之后获得的力量,也会更加强大,甚至还会自然诞生出灵能者这样的存在,可谓是得天独厚了。 而现实世界的普通人,大多数都没有原界人那样特殊的心灵品质,所以直接吞噬的话,很容易得不偿失。 吞噬增强的力量,还比不上副作用来的显著。 所以对于吞噬的目标,陈守也是精挑细选过的。 一般来说,心灵之光强大的人类,都在一定程度上,算是人类当中的精英了。 当然,自诩是精英的那些财阀除外。 因为财阀中的大多数,其实都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甚至还有可能心灵上更加脆弱,这些人只是拥有了一个好的家庭,让他们一出生,就站在了其他人的终点而已。 在心灵层面上,陈守觉得简直是味同嚼蜡,一点“食欲”都没有。 相比之下,那些政客都要好上许多,尽管都属于固化的阶级,但好歹竞争还算是激烈,能够混到高位的都是从其他人当中杀出来的,心志远比普通人要强大。 陈守刚刚吞噬的那两人,就属于政客和神棍,心灵之光都算是不错。 “先获得一定自保的力量,再逐渐通过信徒的力量,接引救赎之光在鬼界的力量彻底降临。” 陈守心中有了计划。 他现在的弱点,就在于他附身的这具身体,一旦发生损坏,就会被排斥出世界,再想要降临就要麻烦一次。 并且和普通人一样,需要吃饭睡觉,否则有可能猝死。 可以说除了意识层面的强大之外,其他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很容易受伤甚至是死亡。 而以普通人的身体,却介入目前在南韩已经是庞然大物的大魔神教,并且让其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这无疑是一件难度极高的事情。 就算是他拥有信徒派的拥护,但是虔诚的信徒在这个庞大的教团当中,终究只是少数。 而() 大部分的人,都不希望看到一个所谓神灵的出现。 陈守刚刚抵达南韩,就遭遇到袭击就是证明,虽然以他的手段和能力,想要梳理内部,彻底掌控也不是不可能,但这需要大量的时间,以及数不清的勾心斗角。 陈守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来玩这种争权夺利的把戏。 所以他的打算,就是先强大自己,然后另起炉灶,先让救赎之光降临,最后一力降十会。 这也是他流浪在外,没有接触大魔神教的原因所在。 “就是这么?” 在地头蛇黄毛的带领下,陈守来到了一处平静的庄园外面。 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隙,逸出白色的光辉。 “就是这里,别看外面没什么,但实际上里面关了不少的人,都是要贩卖到国外的,里面那些家伙,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黄毛用力点头。 这个庄园,是一个人口贩卖的据点,专门从南韩绑架一些少女或者孩童,贩卖到其他国家,牟取高额利润。 毕竟南韩地少人多,也算是人口众多。 “你进去吧!” 陈守点了点头,实际上只是一眼扫过,他就获取了比黄毛知道的还多的信息。 比如这里面不但贩卖人口,而且还涉嫌到走私,贩独,地下黑拳等等,而干这些勾当的人,毫无疑问都是些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心灵之光也大多强于普通人。 正是他需要的目标。 “我,进去?” 黄毛咽了口唾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好家伙,这可是龙潭虎穴,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 “去吧,让他们获得救赎,这也是你的救赎。” 陈守望了他一眼,淡淡说道。 莫名的,黄毛心中的恐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自己都不知道哪来的底气,真就拔出手枪,朝着庄园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转眼就来到了门口,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人来拦下他了,但却并没有。 黄毛顺利的推开大门,看到门口站着两个纹身壮汉,正一脸呆滞的望着他,眼神黯淡无光,就好像是一具行尸走肉,看见他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砰! 倒是他下意识扣动扳机,打爆了一个人的脑袋。 对方一声不吭的倒了下去,大量的鲜血涌出,而另一个人竟然依旧是无动于衷,呆愣的看着他。 黄毛喉结蠕动了下,心中一阵恶寒,默不作声的继续开枪。 然后朝着庄园内部继续深入,零零星星的枪声,立即响了起来,随之而来的,则是陈守眼中的光芒大盛。 (本章完) 第310章 不想我为名声所累 不提周忠在私下里思索荀爽的态度,同样是当代的偏僻之地,益州与扬州不同,自秦以来,便加深了蜀地的开发,包括汉中和巴蜀的益州北部,经过了数百年的发展,豪族豪强林立。 其中原本的蜀郡在西汉之时又被分为广汉、犍为、蜀三郡,被称为三蜀,而巴郡被分为三巴要等到刘焉入主益州之后了。 益州州治便坐落在广汉郡的雒县。 与巴蜀相比,扬州的豪族豪强完全不够看的,前者在巴蜀称得上根深蒂固。 兼并土地,私募宾客部曲,隐没人口……凡是能想到的手段,没有益州大族不敢干的。 譬如当初协助种拂平定马相叛乱的贾龙,其平乱兵马的一部分便是其家中的私兵。 也因为本地大族势力之盛,所以即便种拂是屡有政绩不屈权威的干吏,桓典是教过数百弟子门生的名士,两人的德行都没有问题,但在益州,两人合力仍觉得举步维艰。 在巴蜀,最好的政策是维持现状。 相比于巴蜀,汉中的情况稍好一些,除了因为汉中更靠近三辅之外,此地还有豪族豪强之外的另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由张道陵之孙的张鲁为系师的五斗米教。 五斗米教与太平道有几分相通之处,皆是以有出身的大族子弟为首,联结贫民。 汉家宗族之内本就有守望相助的传统,五斗米教倚靠宗教组织,将这种传统扩大到信教之人中,相较于更小的宗族,人多力量大,无疑更能抵御风险。 这种类似于太平道的组织,能够公然在汉中出现,自然少不了官吏的默许。 当初马相借助黄巾余孽造反后,种拂在益州搜查黄巾贼的踪迹,张鲁借此机会献上了投名状——即在五斗米教中同他相争的张脩,后者曾起兵响应张角攻打郡县,张角死后张脩也消失了。 五斗米教在汉中可谓是根深蒂固,又与本地豪族豪强关系不佳,种拂见其不似太平道那般有反心,也就听之任之了。 其中也有不想承担逼反百姓的骂名的缘故——万一禁止五斗米教,信教的百姓不满意造反了怎么办? 总而言之,在桓典来之前,种拂一直抱着这样维持现状的心态,当个裱糊匠。 太守县令犯罪,他会尽职尽责的弹劾,但真要主动做些职责之外的事?种拂与当代许多官吏一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这不是桓典来了嘛,种拂的职责又多了配合桓典的一项。 然而桓典在益州同样坐蜡。 居于益州治下的蛮夷很有特点,越往北,受汉人的影响越深。 相较于现在才开始任用羌胡为官的凉州,许久之前,便有蛮夷大姓学习经典,参与到益州地方治理之中。 当然啦,惯常的歧视还是不可避免的。 这种差别导致了巴蜀比凉州更早的出现汉胡合流的情况,这是桓典需要面对的首个难题。 桓典面对难题倒没有摆烂,他的解决方案是分化瓦解慢慢来。 这一分化就分化到了现在,至于益州屯田的成效——不能说没有,只能说不多。 无论是桓典还是种拂,都不想承担逼反百姓的罪名,在他们心中,无论是和他们同样出身的大族还是贫民,都是百姓的一员。 这天,颇有共同语言的两人再度齐聚,桓典见种拂一脸愁容,忙问其原因。 种拂叹道:“家中产业为平准令李儒所侵占,吾子申甫写信与我,不知该如何应对。” 又将种劭灵机一动上书请罪的事也说给了桓典听。 桓典却很乐观,说道:“产业事小,家族传承事大。李儒侵占产业固然令人愤懑,然申甫之才能却足以告() 慰。有子如此,颖伯何必叹息呢?” 正是在夸赞种劭在雒阳的作为,相比于那些为利上书弹劾的,上书请罪之举直接让他立于不败之地。 种拂本是当局者迷,乍听桓典一说,立马反应过来,说道:“公雅所言极是!” 与粮食相比,无疑是种劭的前途更重要。 做出了决定,种拂当即给种劭回信…… 然而此时,雒阳城中又发生了种拂不知道的变化。 正如南门外的粮肆是种氏的产业,粮商本身不足为惧,有音量的是他们背后的人。 河南尹获取低价粮的消息不是秘密,李儒也没有替袁术保密的打算,他巴不得袁术替他吸引火力呢! 粮商们一面派人向李儒示好,好歹之前还说要把贩粮后的钱财留给他们呢,要是再卖几次低价粮,就算李儒不贪不抢,他们的本钱也收不回来了。 另一面,在弹劾李儒的奏书之上又加了袁术的名字,两人一个敢卖一个敢买,袁术难道不知道李儒卖的是侵占的民财吗? 朗朗乾坤之下,身为重臣,竟然为利支持这般恶行! 李儒信守诺言,承担了骂名,但袁术也讨不了好。 苛待百姓啊,掠夺民财啊,以权谋私啊——哪怕以袁术的出身和近些年积累的声望,面对实打实的利益,朝野内外不乏有攻讦他的人。 这显然有些出乎袁术的预料,尤其是通过某些渠道得到尚书台中有弹劾他的奏书之后。 当夜,袁术没有休息好。 次日直到日上三竿,袁术方起。起床后爱美的袁术照着铜镜,上面将他的模样映照的清清楚楚,因为睡眠不足而突然出现的黑眼圈在他白皙的脸上分外明显。 他忽生感慨:“不曾想我为名声所累,竟止于此?” 声音刚落,便有人来报:“府君,下邳国陈瑀陈公玮遣人奉上拜帖,小人不敢怠慢,特来禀告府君。” 袁术接过拜帖,才想起陈瑀是谁,已故三公陈球之子。陈瑀今日才到雒阳,便迫不及待地向他奉上拜帖,让袁术瞬间心满意足。 他也不感慨了,吩咐道:“立刻派人去送信,说是旅途劳顿,请陈君暂先歇息,我袁术的府门一直为陈君大开,无需拜帖,陈君随时可来!” 至于方才的感慨……起床气罢了。 (本章完) 第311章 赐金 既然骂名已经背了,那么错就不可能认了。 以袁术的性格,就算他有九分的错,那么这些粮商想方设法地钻漏洞卖高价谷粮,难道就没有九十一分的错吗? 于是乎,袁术将错就错,顺势采取了阎象的建议,在与名士们的欢宴之中,屡屡提起流民们被迫远离家乡,又因闻雒阳大治之名而来的现状。 最后再来一句剽窃自李儒的话——“骂名我袁术来背,只要那些闻名而来的流民们能有谷粮果腹,让他们到了雒阳,便如归乡一般。若无归处,皆可视为我的乡人!” 那些非利益相关的名士们本就看热闹不嫌事大,听到袁术这样正大光明的言语,乐得给袁术面子,替袁术宣传起来。 一时间,伴随着“乡人”之名,袁术爱民如子的名声再度远扬。 故事的最高潮是宫中的赏赐,刘辩以袁术心系民生为由,赐金五十斤。 此处的金指的是铜,折成五铢钱的话不到四千钱,但其意义并非四千钱所能衡量的。 此等反转同样出乎袁术的意料,由此,袁术对阎象的建议更加重视了,将阎象引为腹心,时常交谈。 倒让阎象对于一手提拔了他的袁术感激莫名,对于袁术的重视,他一定要尽职尽责地报效! 与名声反转了的袁术不同,虽然李儒后来没再搞什么半卖半送的低价粮,但骂他的声音没有丝毫减少,这种情况一直到四月初,百姓们在去年年底种植的芥菜、冬葵、芜菁等得以收获,李儒才在一片骂声之中将雒阳粮肆与粮仓交还回去。 与之一同交还的还有条理清晰的账册。 李儒敢这么干,当然有他的底气,起码拿到账册的粮商们在不造假的情况下找不出漏洞。 什么?李儒用卖粮的受益给大司农的官吏发钱? 但人家李儒可是条理清晰的记载了,这些钱是对大司农的官吏在公务之余,还要被迫接手粮肆,卖粮于百姓的补偿! 不然呢,想要让官吏们无条件替商贾做事,你也配? 所幸李儒的吃相不算难看,粮商们整理账册粮仓后发现,他们还是有得赚的,只不过相对于往年,收益要少个四五成。 对于这个结果,粮商们背后之人反应不一。 河南密县侯氏、荥阳郑氏、京兆长安宋氏等豪族之人齐聚一堂,商议着对策。 今年他们未做准备,粮仓被李儒轻松的掌控,之后自是任李儒拿捏,但明年可就不一定了,他们计划在先在别处储粮。 原本未曾参与这些的雒阳种氏此次也受邀参与了进来。 对于种劭的出现,在场之人不无面露鄙夷之色者。 郑泰的弟弟郑浑首先讽刺道:“昔日吾等冲锋陷阵之时,汝退缩在后,今日来此,莫非是想要不劳而获?” 不过话虽如此,他们还是希望种氏加入他们,一则是种氏富有,二则是种氏的根基就在雒阳县,有种氏相助,他们做事往往能事半功倍。 不然,他们也不会时常邀请种劭和种辑了。 有人唱白脸自然有人唱红脸,曾在敦煌当过玉门长的宋恢说道:“申甫能来,本是喜事一件,何必剑拔弩张?申甫,来,坐我这边……” 种劭先是对宋恢拱手道:“多谢宋兄,不过劭来此,是有数句良言相告,就不必入席了。”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便意识到了什么。 “一则是劭本雒阳人士,富贵之后回馈乡里本是应有之举,若是失去之利能使乡人受益,吾以为并无不可。” 郑浑冷笑道:“若是当初你家的粮肆没跟着涨价,你今日的话我还能信上两分。” 种劭并不理他,() 继续说:“二则,即便以平准之价,依然有利可图,在场诸君可要想清楚,天下够资格在雒阳贩卖谷粮者,何止在场之人?” “三则,道不同不相与谋,日后再有此般事,不必联系!” 说罢,望着在场之人不一的表情,种劭想到了前日他收到父亲回信的那一幕。 那时的种辑对于粮肆收入近乎减半非常不满,誓要报复。 但种拂的回信却像一盆冷水浇在了种辑身上。 种辑当时震惊的反应犹在种劭眼前——“置身事外?这本就是自家的产业,怎么能置身事外呢?” 与郑浑一般无二。 但两人都没有反对种拂的决定,哪怕种拂远离雒阳,对现实情况及其变化的了解不如他们详细。 而且最关键的是,天子赐金袁术,近乎是公然表明了立场。 种劭深刻的意识到,和眼前这些人同舟共济,是没有前途的。 他可是前途似锦,何必因为一些眼前的钱财放弃以后? 言尽于此后,种劭便转身离开,刚出门没多久,他便听到了身后的呼喊声,回头一看,却是在席间对他以礼相待的宋恢。 “申甫所言,深得我心,不知申甫可有什么门路?如能引荐,感激涕零。” 种劭望着宋恢,没想到在场还有聪明人,他倒是小瞧了。 想了想,他问道:“宋兄出来追我,不怕屋内之人怪罪?” 宋恢应道:“屋中人不足与谋。” “好,宋兄且等消息,劭先行告辞。”种劭回身踏上了马车。 他的马车在城中绕了数圈,最终停在了一处宅院门口。 敲门后,一个儒生打扮的年轻士人亲自迎了上来,种劭知道,此人应该就是小黄门高望的养子了,亦是李儒为太学博士时收下的弟子。 在这段时间,因为弹劾,李儒曾经的许多经历都被人扒了出来,一点点地寻找着过错,高延的存在已经近乎在雒阳人尽皆知了。 这背后所隐藏的宫中与李儒的联系引人遐思。 不过种劭只对高延点了点头,并未怎么示好,原因很简单,要脸。 很快,宅院的主人也来迎他了。 李儒脸上带着无比真诚的笑意,明明是第一次私下见面,但他很熟络地拱手道:“种君何以来迟?” 实际上,当发现种氏的粮肆是一众粮肆中平价粮食卖的最多的之后,李儒就有了拉拢的打算。 而且,在雒阳城中有执法权的执金吾,本身就是一股无法忽视的力量。 (本章完) 第312章 谦谦君子 李儒的年纪与种劭的父亲种拂相当。 面对李儒,种劭很有礼貌,但言语间的态度却很分明。 他只是执金吾丞,代表不了执金吾崔烈。虽然而今的执金吾与光武之前不可同日而语,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隶属于执金吾的缇骑们对付达官显贵不太行,但在其巡查区域内,对付对付商贾还是没问题的。 种劭此来,更多的是以雒阳种氏的身份。 然话虽如此,公私哪有这么好分割的。 “君何出此言?”李儒一点都不失望,求上得中,他从来不指望曾经担任过三公的崔烈会搀和进来。 是以,面对种劭在刻意的“疏离”,李儒对种劭友善依旧:“吾之所为,皆是为了汉家百姓,岂有私心?” “君既然是雒阳人士,当知建宁三年春,河南河内大旱之时有夫妇相食之惨剧,吾所求者,不过是尽量避免此事重演。” ……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李儒一声又是长叹,“吾为心中志向,无所畏惧,不曾想竟让君这样的贤才误解?吾所作所为,皆出自一片公心!” “向河南尹售卖低价粮必然会招致骂名,但面对那些快要饿死的流民,谁又能忍心坐视呢?” 整个过程中,李儒可谓是痛心疾首。 搭配着李儒朴素的衣着,让性格比较耿直的种劭觉得李儒到底曾是太学博士,道德修养还是没有问题的。 眼前的李儒与别人口中的李儒仿若两人。 种劭之前也听说过,李儒表面上与人说话言笑晏晏,实际上心中藏着刀,总想着算计眼前人。 在现在的他看来,不过都是某些人恶意传播的流言罢了。 眼见为实,李儒明明是这般忧国忧民的谦谦君子! 种劭觉得李儒承受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恶评。 想到这,种劭回想起他此前对李儒的不满,甚至有些羞愧。 谈起外界的评价,李儒大义凛然地说道:“道之所在,岂惜吾身!” 种劭发现了李儒与传言不符的另一面后,颇有种举世皆浊我独清的错觉。 辞别李儒之时,他竟有些不舍。 不过考虑到历史上的他为报父仇选择与马腾韩遂合作,进攻李傕郭汜,结果他与刘范、马宇等人战死,马腾与韩遂则全身而退,撤回凉州,很难让人称赞他识人的眼光。 但不论如何,这种错觉有助于种劭做出的选择。 送种劭离开后,高延恭敬地问李儒:“种劭以后会愿意帮助老师吗?” 李儒摇头,见高延不解,他解释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出身特殊,尤要注意这一点。” “今日之后,我没有将来失势时种劭一定会帮我的把握,但我知道他应不会落井下石,这便足矣了。” 足以让他决定不再针对种氏。 高延依旧不解:“老师最近总说事有不测之类的言语,既然已经预料到了,为何不早些抽身?” 李儒望着高延,后者能被高望从数个养子中专门挑出来培养,准备托付养老和身后事,品行还算不错。 他叹息一声:“待你到为师这般年纪,便知道了。因为为师,不想再忍了。” 云台殿中,关羽正在分享着他曾经历过的事情。 “臣此前在河内郡,便见过一些无赖子故意装成苦主污蔑官吏,其中有些想要借机勒索钱财,亦不乏有官吏借机排除异己。”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刘辩听得认真,这是关羽在基层的经验,群众里面有坏人! 现代尚且要时时警惕有活力的社() 会团体,放在古代,尤其是地方极具地域性的此时,保护伞的存在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刘辩问道:“云长又是如何避免此事的呢?” 关羽答道:“臣曾苦思冥想,亦未想到解决之道。而且出首的无赖多是可以用来定罪的弃子,即使有诬告反坐,也难以遏制。民间多有崇尚游侠之风,亦不乏有因言语相激而冲动行事者。” 说到这,关羽有些脸红,他年轻时便是因为在老家河东郡犯了事才逃亡涿郡的。 只是刘辩没看出来。 关羽话中的即视感太满了,让刘辩一下子联想起来,这是什么东汉版古惑仔? 再联想到后世关公的地位,什么魔幻现实主义? 关羽又道:“当时马颖出了一个稳妥之策,但却有些不合时宜,只因要想解决此类问题,需知根知底,此法不仅需要能臣干吏,还需要时间。” 经关羽之口,刘辩再度确认了在整顿吏治上的确没有一帆风顺的捷径可走,他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尽量管控好副作用。 望着关羽,刘辩想到,等到明年,就该放刘备、关羽等人外任二千石,治理一方了。 想到这,刘辩又想到了还在凉州戍守的张飞。 他问道:“云长最近可曾接到过益德的家信?张掖郡卢水杂胡可还安稳?” 刘辩闲谈一般的询问,关羽的回答也带着些随意,笑道:“益德时常到胡人面前操练武艺,胡人们知道益德只是个伍长,心生畏惧,不敢作乱。” 刘辩笑了起来。 有黄忠和张飞在,只要张飞不醉酒惹事,刘辩想不出卢水胡有什么胆子闹事。 然而刘辩还是高兴地太早了。 谁也不曾想过,凉州最先出事的不是卢水杂胡,而是酒泉的大族黄氏。 黄氏起初在胡轸前往西域的路上就扮演了一个反面角色,在新太守上任之后,很大程度上把持了酒泉郡的大权。 但新任酒泉太守张猛能够在尚书台的遴选中脱颖而出,前往治理失联的酒泉郡,当然不是好相与的。 张猛是张奂之子,自张奂以军功自敦煌郡移籍弘农郡后,张猛也成了弘农郡人。 张猛与他的兄弟张昶和张芝擅长文学书法不同,张猛人如其名,尤其是性格上,很猛。 借着张奂在凉州的声望和太守的身份,酒泉郡的大族对张猛多有亲近服从之举,除了酒泉黄氏。 双方争夺的是酒泉郡的控制权,从最开始的文争慢慢斗出了硝烟…… (本章完) 第313章 他先动的手 当酒泉的消息传到雒阳时,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张猛与黄氏之间从文争发展到武斗的大背景是郡中其他大族豪强作壁上观。 谁赢他们帮谁。 按理说,黄氏在酒泉的势力绝对不弱,仓促之间仍能集结近千人的军队。 只要杀掉张猛,便可以将责任推托给乱民或胡人。 奈何黄氏面对的张奂之子,当黄氏准备动武的消息被张猛提前察觉后,事情的结局便已经注定了。 张奂与皇甫规一样,都是对羌胡持怀柔态度的人杰,借此,张猛拥有羌人们的拥戴。 甚至不用来自隔壁敦煌和张掖的支援,黄氏之乱就已经被平定了。 然而此次相争看似平息,却引出了另一件事——卢水杂胡等诸部在酒泉生乱期间有异动。 但因为酒泉的乱象很快就随着黄氏满门被张猛诛灭而消失,卢水胡的异动也就胎死腹中。 此事却也从侧面印证了皇甫嵩对卢水胡的判断。 “是否要以此为契机解决卢水胡?”云台殿中,刘辩问道。 他看向在场之人,马日磾因病缺席,只有卢植和何苗在场。 刘辩已经习惯了有卢植和马日磾日常出谋划策的样子,近日少了马日磾,他收到的建议减半,让刘辩有些不习惯。 好在尚书台的建议能在一定程度上弥补马日磾不在的空缺,让刘辩能做到兼听。 此外,还有来自凉州的意见。 孙坚与黄忠皆认为卢水胡虽然还没真的动手,但已经准备动手反叛了,正是处置的良机。 张掖太守杨琦则认为卢水胡毕竟还没有真的反叛,不如遣使者斥责,令其交出密谋“贼首”,并加以安抚。 傅燮则认为要双管齐下,一方面整备兵马待战,另一方面则要逼迫卢水胡交出真正谋划反叛之人。以及最重要的——要打,得是卢水胡先动的手! 此三者也代表了普遍的处置意见。 最省钱的办法自然是什么都不做,派人安抚就够了。最省事的办法是主动出击,若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那就再好不过了。 傅燮的方案看起来最稳妥最折中,却有着操作翻车的风险。 这同时也是最得尚书台与卢植认可的方案,刘辩从善如流。 相信被朝廷精心安排在凉州的官员就完事了。 目前凉州最大的问题不是军事,而是治理,在这方面,傅燮显然更有发言权。 当日,刘辩的心情突然有些不好,他意识到,自己大概真的挽留不了马日磾了。 马日磾自先帝东巡时的平尚书事到刘辩登基,再到现在,功劳苦劳都不缺。 这样的人,却因为政见不同,将要与刘辩分道扬镳。 带着复杂的心情,刘辩来到了中宫。 他的心情不好,近身侍奉的宦官和宫女无不噤若寒蝉,生怕一不小心犯错成了出气筒。 就连自刘辩入宫后就一直侍奉在刘辩身边的郭直都小心翼翼的,即便刘辩从来没有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处罚过身边人。 或许是因为刘辩越来越适应身边人的侍奉,他并未留意到自己的低气压给内侍宫女带来的影响。 宫中三位贵人,相较于唐婉和董姮,无疑是国事更有见解的蔡琰与刘辩更有共同语言,刘辩随着自己心意去了蔡琰宫中。 墨菲定律说,一件可能会犯错的事总会发生。 蔡琰为人宽和,有君子之风,她宫中的气氛向来不错。 刘辩到后,宫女们小心翼翼,但随着其中一人疏忽脚滑倾覆了其端着的菜肴,而刘辩不做评论只盯着那个犯() 错宫女的表现在外人看来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由此,蔡琰宫中的宫女们更惊慌了。 蔡琰将这一切看在眼中,朝刘辩盈盈一拜,问道:“陛下是在犹豫该治何罪吗?” 刘辩摇了摇头,他刚才只是在发呆罢了,望着伏跪在地的瑟瑟发抖的宫女,他说道:“打扫干净就行了。” 待到睡前,刘辩忽然反应过来,问道:“昭姬,若我那时回答的是想要治罪,卿准备如何劝说?” 卿除了可以称呼大臣,也可以用作对妻子的爱称,妻用卿来称夫也未尝不可,是类似于画眉的情趣。 听到刘辩旧事重提,蔡琰有些羞涩,可还是如实言道:“君素来宽厚,妾以为君无治罪之意,若有万一,妾欲言晏子内谏释养马者之故事。” 齐景公的马死了,景公想要亲手杀死养马人泄愤,晏子没有劝阻,而是细数了养马人该死的三个罪过:一是养死了马;二是因马让国君杀人;三是让国君因马杀人之事流传诸国,损害名声。景公遂释养马人。 刘辩搂了搂枕边人:“昭姬知我。” 他的心情忽然好转了,就算马日磾不再担任太尉,也可以继续在别的位置上发光发热,又不是再也不见了…… 然而刘辩的好心情并未持续太久,这边马日磾的病还尚未痊愈,司徒羊续却在任上吐了血。 华佗终究不是万能的,人力有穷时。 半旬的时间里,三公中有贤名的两位先后病倒。 几乎没过两天,雒阳城中开始流传起了针对目前正在施行的朝政的谣言。 什么不详预兆之类的话流传很广,过去一般只有灾异才会被联想到天人感应之上,现在,连三公的病情都能是上天预警了。 当这些传入马日磾的耳中,马太尉顶着病躯出现在人前,想要安抚人心。 但效果甚微。 毕竟,所谓的上天预警只是手段罢了。 或许马日磾还有想要安抚刘辩的意图,但同样没什么效果,因为刘辩很愤怒。 距离上一次宦官出动还没过去太久,可已经有人忘记了教训。 “袁公以为该如何应对城中谣言?”刘辩问侍中袁隗道。 面对此问,袁隗第一时间觉得是刘辩怀疑背后是他干的,可他真的很无辜啊! 身为侍中,刘辩召见他的频率差不多五六日一次,此次召见,在频率上则显得有些意外,也不由得袁隗多想。 不过袁隗马上反应过来,不管皇帝有没有怀疑,他都不能主动澄清。 思索了片刻,袁隗答道:“回陛下,以老臣愚见,有些猜测。” “请袁公直言。”刘辩态度很诚恳。 “此次谣言背后,应是近年来因陛下利国利民之政令受损之人隐在暗中主导。”说完,袁隗想着,自己说了在他心中最有可能的真相,这下,皇帝总不能怀疑他了吧? “袁公与朕英雄所见略同啊!”刘辩赞扬道。 袁隗心中却有种不详的预感,口中只做托词:“陛下大才,臣不及也……” “袁公何必推托,朕今日请袁公来,就是想请袁公负责此事……”眼见着袁隗似乎要推托,刘辩补充道,“毕竟,朕已经忍让过一次了,这一次,不是朕先动的手,是他们!” (本章完) 第314章 竭尽全力 听到刘辩坚定的语气,其中还夹杂着些许愤怒。 袁隗心头一颤,让他至今难以忘怀的往事如昨日重现般浮现在眼前。 是了,那个当日不顾体面威胁他的皇帝,又回来了。 袁隗本能地妥协,退了第一步,便有无数步。 “老臣定当竭尽全力!” 袁隗答应地很干脆,他不乏政治经验,自忖能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地解决问题。 时间到了,谣言也就平息了,问题不就顺其自然地没了吗? 大不了找几个靶子来顶罪。 “袁公如此说,朕就放心了……朕听说袁公之子袁胤为河南尹府属,在任上政绩不俗。说起来,前两日大将军跟朕抱怨说大将军府缺一个曹掾,我便想到了他。” 袁隗犹豫之后,立刻为袁胤谢恩。 到底是亲儿子,有这种稳妥的升迁路子,还是要替儿子抓紧的。 应下之后的袁隗明白,他得多找几个靶子交差了。 然而等到袁隗真正办事之时……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袁隗望着面前正朝他堆着笑的贾诩,不禁思考起了人生。 “文和啊!” “袁公请说。” “你的这些下属……真不错!” “袁公谬赞,这些人都是从穷乡僻壤出来的,不知礼数,让袁公见笑了。” 说话间,又有一个校事郎前来汇报——“禀袁公、校尉,属下探听到有太学生想要串联叩阙,不知该如何处置?” 贾诩则恭恭敬敬地请教袁隗道:“袁公,下官以为,可先行将彼辈控制住,再行处理,不知可否?” 袁隗望着面前那个已经得到答案准备离去的校事郎,话都被贾诩说完了,他还能说什么?否吗? 抛开他犯了错不谈,都过去这么久了,皇帝就不能原谅他吗? 袁隗的这些心理活动不足以外人道哉,表面上,他依然是个合格的橡皮图章,发布着经他之手,带着他名头的命令。 债多不压身,锅背着背着就习惯了。 反抗是不可能反抗的,现在反抗,他之前的委屈不是白受了了吗? 另一边,刘辩深谙薅羊毛不能逮着一只薅的道理,董卓在雒阳小日子过得不错,正是他派上用场的时候。 而董卓在接触过李儒之后,原本就有些玲珑手段的他竟然在一大把年纪的时候重新研究起了经典,在九卿的位置上愈发熟练了。 久而久之,他甚至觉得当个九卿也挺好,比他在外领兵吃沙子的时候强多了。 只是在某些时候,出于武人的警惕心,他会觉得自己现在的境况不是很安稳。 相比之下,他的弟弟董旻在有董卓作为靠山之后,虽然少了同袁氏的联系,却也逐渐放飞了自我,走到哪都是“吾兄廷尉卿”,在董卓看来,颇有种越活越回去的架势。 董卓甚至打算要不要找机会请求让董旻去别处吃吃苦。毕竟他现在膝下无儿孙在世,对待弟、侄的要求严格些无可厚非。 但他从李儒处得到的答案是此事需要契机。 很快,契机就来了。 董卓不怕做事,也不怕背锅,他只怕被遗忘。 今年来愈发胖了的董卓望着一个个被押送进廷尉府诏狱的犯人,其中不乏官吏和所谓名士,他摩拳擦掌。 要求只有一条,将背后传播谣言的那条线连根拔起! 猛然间,董卓怒喝道:“站住!” 他面前被押着的人低着头,但董卓还是认了出来,此人竟是他廷尉府的属吏。 “真给乃公() 丢人!”他登时愤怒起来,嚷道,“此人留给老夫亲自来审讯!” 那人当时就被吓得腿软了。 一旁的廷尉正钟繇见状,并未多说什么,在廷尉府,绝不可一味地仁慈。 但他很快就冷静不下去了。 未久,钟繇如董卓一般惊呼出声:“阿援,你怎会在此?” 年轻的郭援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呼救道:“舅父救我,我是被构陷的!” 押送郭援的差役从一开始就停下了脚步。 但钟繇没有徇私的打算,只嘱托道:“晚些时候无论遇到何问,皆如实陈述,你若冤枉,定会还你清白!押进去吧……” 郭援如霜打的茄子般被夹进了诏狱。 见郭援消失在视线中,董卓率先拍了拍钟繇的肩膀,承诺道:“元常不必忧心,他既然唤你舅父,便是老夫的子侄。” 钟繇对董卓拜道:“董公,以贾校事的风格,郭援被押来此处,大概并不无辜,此是国事。” 言外之意便是要真的秉公处置。 他又说道:“此案涉及繇之甥,下官不得不避嫌,稍后下官便入宫请罪。” “好,元常有公心,老夫绝不会让元常难做……”董卓大笑着说道,然后他把钟繇拉到一旁,小声问道,“那叫什么援的,和你隔了几层亲?” 钟繇面容愁苦,叹息道:“郭援是繇亲姊之子,前岁入了太学……此前我千叮万嘱,不可妄议政事,唉,谁曾想……” 他知道以董卓的风格,势必是要替他徇私的。如此,他必然要承董卓的情,否则他总不能故意让狱卒们在审讯用刑的时候特意对郭援下重手吧! 想了想,钟繇决断道:“事不宜迟,下官这便入宫!” 以他的身份,实在不适合受董卓的恩惠。 董卓看起来并不在意,还亲自为钟繇叫来了廷尉府公用的马车,并承诺道:“元常放心,在你回来前,郭援一定和进来时一个模样!” 钟繇忧心忡忡地离开了,留下董卓望着他消失的背影。 良久,董卓来到诏狱,随手拿过一条鞭子,口中高呼:“将那个叛徒带来!” 作为廷尉府的属吏,此人深知董卓的手段,根本不等董卓动手,便开始一五一十地交待起来。 但此时的董卓根本不在意此人在说些什么,连问也不问,只想着先发泄一下自己的怒气。 等到董卓打够了,望着遍体鳞伤的属吏,他命人将之解下丢在地上,自己不也在乎地上的脏污,坐在属吏旁边同样不问问题,只道:“事无巨细,全交待了吧!” (本章完) 第315章 光禄勋 近日来雒阳乌烟瘴气,校事部毫不掩饰地展露爪牙,来自大将军府和骠骑将军府的部曲们肆无忌惮地抓捕士人,一时间卫尉的诏狱快要被塞满了。 在一些年龄够大的人眼中,这一切预示着俨然一场小型的党锢之祸正在酝酿,也就是现在还没涉及到***。 光禄勋刘弘便是这样的一位。 刘弘很早就上书劝谏天子放人并解散藏在两府将军部曲和卫尉身后的校事部。 已经有人明确将校事部同当初武帝时的绣衣使者联系到一起,尽管前者完全没有绣衣使者持节这么大的权力。 这一日,正值休沐,刘弘却没有休息,而是在自家的院子里讲经。 其中少不得借着经义中的内容也讽刺校事部的存在。 没错,在汉室,***的闲暇时间传授经义是一件并不算罕见的事情,甚至其中有所成者,还会成为一桩美谈。 至于因弟子门徒所衍生的裙带关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自中平五年就任光禄勋以来,刘弘已经在光禄勋任上干了快五个年头。 他手中最重要的权力便是考察三署郎官,虽比不上后世的吏部尚书,但也是极为关键了。 “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刘弘正说着经义,却听到一阵吵闹声。 见有弟子被吸引了心神,刘弘咳嗽了一声,他的弟子纷纷变成了正襟危坐的模样,但外表收回来了,内心却没有。 刘弘却不管这些,继续说着圣人之言。 说话间,刘弘眼睛的余光瞥到他家中仆从将作为他名义上下属的谒者仆射陈琳带了过来,他依旧没有理会,继续讲着自己的课。 天子出,则谒者仆射奉引。陈琳容貌俊美,素有才华,文章秀美,只是过去天子少有正式外出的时候,所以即便陈琳是在天子登基之际作为第一批郡国举荐上来的名士贤才,又曾是何进的府属,依然缺少存在感。 有表现的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 “刘公,陛下来了!”陈琳拱手道,“请刘公与下官一同出门迎接。” 刘弘的话语一顿,此前保持的仪态便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他看向坐在院中的弟子们,有人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慌乱。 刘弘吩咐道:“天子驾至,今日讲学便到此为止,尔等皆散去吧!” “刘公且慢。”陈琳赶紧阻止道,“陛下听闻刘公在公事之余时常讲学,正想听一听,刘公的弟子陛下也想见一见,还是都留下拜见吧!” “不然知道的明白是刘公担心他们君前失礼,不知道说不定还以为是刘公的弟子中有见不得人的呢!” 刘弘脸色一沉,陈琳这饱含内容的讽刺击中了他心中埋藏最深的忧虑。 话已说到此处,他的弟子们显然已经离开不了了。 “如此甚好,我等当出大门迎接陛下。” 刘弘说完,还没走两步,就见羽林郎等天子近身护卫已经进来履行职责了,尤其是刘弘教学的这个院子,被围地严严实实。 见状,刘弘放下了最后一丝侥幸,他知道,事发了。 要说心中没有半点恐惧是不可能的,但当初做下决定,他便预想过今日的到来,而今刘弘面对刘辩的骤然起来,心惊之余却没有那么慌乱。 总归,还能见天子一面。 赵云配合贾诩执行任务去了,这一次,刘辩身边跟着的是关羽。 同样安全感满满。 但刘辩的心情却很复杂。 刘弘在九卿之中算是没什么存在感的,刘辩对他最深刻的印象是当初在调查王芬谋反案时,兼任() 太子率更令他刘弘曾经劝诫自己不能派当时作为东宫属官的贾诩和赵云参与其中,刘辩没听他的。 之后便是曹嵩代为太子率更令,刘弘在光禄勋位置上规规矩矩,不算出彩,但也没出过事。 他在刘辩心中是个传统的士大夫,然而…… 实际上,在羊续病倒之后,谣言的发酵传播太快了。 羊续是在司徒府病倒的,知道他病倒消息的人不过是司徒府的属吏和各处***,无论是谁干的,其能量不小。 “我从未怀疑过刘公……我原本还犹豫要不要见刘公一面,最终还决定来了,朕想问一问,为什么?”坐定之后,刘辩质问道,“传此谣言,除了危害社稷,还有什么用处吗?” 刘弘答道:“非是谣言,此乃天意!国家天灾人祸不断,马、羊、樊三人却眷恋三公之位,该有此劫,只是樊陵躲过罢了!” 刘辩的怒气值一下子被提起来了,他此前怎么没注意到刘弘有这么神神叨叨的一面? “那你知不知道,太尉公为了应对流言,强撑病体,原本已经快要痊愈的他又病倒了?” 刘弘依旧嘴硬,强调道:“正是天意昭彰!” 刘辩有些恼怒,前几代皇帝杀人不眨眼,刘辩想要维持国家的稳定,他不想杀人。 但总有些人,不见到血,是不会长记性的。 刘辩觉得自己前来就是个错误,他也不打算跟刘弘废话了,正要起身。 可刘弘却有话说:“陛下,日过中天,物极必反!” “眼下各处整顿吏治看似如火如荼,实则是烈火烹油。国家岁收看似增多,人口看似恢复,但天下之财有定数,国库多一些,百姓手中便少一些!就是雒阳大治,不也有因交不起赋税逃为流民的百姓吗?” 刘辩反问道:“流民的出现,是交不起赋税,但在交不起赋税前,他们的田亩是如何一步步消失的?朕的新政,正是要减少流民的存在!” “公为九卿,当知国家弊病在何处。一味想着走老路,行掩耳盗铃之事粉饰太平,问题便能解决了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刘辩知道自己是对牛弹琴,他此来也算是对外做了一个姿态。 他起身离开,只留下刘弘在背后喊道:“陛下看重功利,他日朝中尽是功利之辈,百姓如何安康?” 刘辩走后,光禄勋刘弘被收入卫尉诏狱,诛杀,其妻、子徙边。 (本章完) 第315章 光禄勋 如果您使用第三方小说app或各种浏览器插件打开此网站可能导致内容显示乱序,请稍后尝试使用主流浏览器访问此网站,感谢您的支持! 近日来雒阳乌烟瘴气,校事部毫不掩饰地展露爪牙,来自大将军府和骠骑将军府的部曲们肆无忌惮地抓捕士人,一时间卫尉的诏狱快要被塞满了。 在一些年龄够大的人眼中,这一切预示着俨然一场小型的党锢之祸正在酝酿,也就是现在还没涉及到***。 光禄勋刘弘便是这样的一位。 刘弘很早就上书劝谏天子放人并解散藏在两府将军部曲和卫尉身后的校事部。 已经有人明确将校事部同当初武帝时的绣衣使者联系到一起,尽管前者完全没有绣衣使者持节这么大的权力。 这一日,正值休沐,刘弘却没有休息,而是在自家的院子里讲经。 其中少不得借着经义中的内容也讽刺校事部的存在。 没错,在汉室,***的闲暇时间传授经义是一件并不算罕见的事情,甚至其中有所成者,还会成为一桩美谈。 见有弟子被吸引了心神,刘弘咳嗽了一声,他的弟子纷纷变成了正襟危坐的模样,但外表收回来了,内心却没有。 刘弘脸色一沉,陈琳这饱含内容的讽刺击中了他心中埋藏最深的忧虑。 说话间,刘弘眼睛的余光瞥到他家中仆从将作为他名义上下属的谒者仆射陈琳带了过来,他依旧没有理会,继续讲着自己的课。 有表现的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 “不然知道的明白是刘公担心他们君前失礼,不知道说不定还以为是刘公的弟子中有见不得人的呢!” 自中平五年就任光禄勋以来,刘弘已经在光禄勋任上干了快五个年头。 刘弘吩咐道:“天子驾至,今日讲学便到此为止,尔等皆散去吧!” 他看向坐在院中的弟子们,有人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慌乱。 刘弘的话语一顿,此前保持的仪态便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天子出,则谒者仆射奉引。陈琳容貌俊美,素有才华,文章秀美,只是过去天子少有正式外出的时候,所以即便陈琳是在天子登基之际作为第一批郡国举荐上来的名士贤才,又曾是何进的府属,依然缺少存在感。 他手中最重要的权力便是考察三署郎官,虽比不上后世的吏部尚书,但也是极为关键了。 至于因弟子门徒所衍生的裙带关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刘弘正说着经义,却听到一阵吵闹声。 “刘公,陛下来了!”陈琳拱手道,“请刘公与下官一同出门迎接。” 刘弘却不管这些,继续说着圣人之言。 “刘公且慢。”陈琳赶紧阻止道,“陛下听闻刘公在公事之余时常讲学,正想听一听,刘公的弟子陛下也想见一见,还是都留下拜见吧!” 话已说到此处,他的弟子们显然已经离开不了了。 “如此甚好,我等当出大门迎接陛下。” 刘弘说完,还没走两步,就见羽林郎等天子近身护卫已经进来履行职责了,尤其是刘弘教学的这个院子,被围地严严实实。 见状,刘弘放下了最后一丝侥幸,他知道,事发了。 要说心中没有半点恐惧是不可能的,但当初做下决定,他便预想过今日的到来,而今刘弘面对刘辩的骤然起来,心惊之余却没有那么慌乱。 总归,还能见天子一面。 赵云配合贾诩执行任务去了,这一次,刘辩身边跟着的是关羽。 同样安全感满满。() 但刘辩的心情却很复杂。 刘弘在九卿之中算是没什么存在感的,刘辩对他最深刻的印象是当初在调查王芬谋反案时,兼任太子率更令他刘弘曾经劝诫自己不能派当时作为东宫属官的贾诩和赵云参与其中,刘辩没听他的。 之后便是曹嵩代为太子率更令,刘弘在光禄勋位置上规规矩矩,不算出彩,但也没出过事。 他在刘辩心中是个传统的士大夫,然而…… 实际上,在羊续病倒之后,谣言的发酵传播太快了。 羊续是在司徒府病倒的,知道他病倒消息的人不过是司徒府的属吏和各处***,无论是谁干的,其能量不小。 “我从未怀疑过刘公……我原本还犹豫要不要见刘公一面,最终还决定来了,朕想问一问,为什么?”坐定之后,刘辩质问道,“传此谣言,除了危害社稷,还有什么用处吗?” 刘弘答道:“非是谣言,此乃天意!国家天灾人祸不断,马、羊、樊三人却眷恋三公之位,该有此劫,只是樊陵躲过罢了!” 刘辩的怒气值一下子被提起来了,他此前怎么没注意到刘弘有这么神神叨叨的一面? “那你知不知道,太尉公为了应对流言,强撑病体,原本已经快要痊愈的他又病倒了?” 刘弘依旧嘴硬,强调道:“正是天意昭彰!” 刘辩有些恼怒,前几代皇帝杀人不眨眼,刘辩想要维持国家的稳定,他不想杀人。 但总有些人,不见到血,是不会长记性的。 刘辩觉得自己前来就是个错误,他也不打算跟刘弘废话了,正要起身。 可刘弘却有话说:“陛下,日过中天,物极必反!” “眼下各处整顿吏治看似如火如荼,实则是烈火烹油。国家岁收看似增多,人口看似恢复,但天下之财有定数,国库多一些,百姓手中便少一些!就是雒阳大治,不也有因交不起赋税逃为流民的百姓吗?” 刘辩反问道:“流民的出现,是交不起赋税,但在交不起赋税前,他们的田亩是如何一步步消失的?朕的新政,正是要减少流民的存在!” “公为九卿,当知国家弊病在何处。一味想着走老路,行掩耳盗铃之事粉饰太平,问题便能解决了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刘辩知道自己是对牛弹琴,他此来也算是对外做了一个姿态。 他起身离开,只留下刘弘在背后喊道:“陛下看重功利,他日朝中尽是功利之辈,百姓如何安康?” 刘辩走后,光禄勋刘弘被收入卫尉诏狱,诛杀,其妻、子徙边。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16章 郡国学校 ??第316章郡国学校 ????初夏不是杀人的季节。 ????奈何天子想杀人。 ????刘弘是好歹是九卿之一,要给些体面,但他的那些参与了其中的弟子就不同了,包括一些在宣扬“马日磾、羊续贪恋权位受到天谴”最欢的士人,一股脑地被拉到了雒阳东边的马市。 ????当然不是游街示众,只是让他们再也说不出这样的话罢了。 ????一些从犯或是徙边,或是劳役。 ????一时间,整个雒阳都安静了许多。 ????人们终于意识到,即便不动用宦官,天子之怒也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虽不至于人人自危,但一些惯于口嗨之人,在说话前总要思量一番,摸一摸脖子。 ????在朝臣们看来唯一够资格够能力阻止天子的太傅卢植,整个过程汇总都对此事避而不谈。 ????实际上就是默许了。 ????从公心来说,与太傅、帝师的身份相比,卢植的家族对他来说完全称不上负担,谈不上既得利益者,顶多称得上潜在的一员。 ????从私心来说,马日磾是卢植的好友,尽管这两年在政治见解上有些分歧,然君子和而不同,两人至多为了避嫌减少了私下来往,友谊并未因此而动摇。 ????刘弘毁坏国家大略,还直接导致了马日磾再度躺在病榻上,卢植没主动下狠手就已经是他高风亮节了。 ????卢植对外的解释是他忙于收拾着太尉府和司徒府的两处乱摊子。 ????虽然三公府有属官,某些时候三公的职权也能互通,但三公因病去其二,剩下一个樊陵因为勾结宦官的过往缺乏威望。而三公府向上配合尚书台,向下配合正处在关键时候的五州官吏任免治罪。 ????倒也能说得过去。 ????可其他人卢植想不见就不见了,但面对郑玄的拜访,卢植便不好推辞。 ????卢植明明比郑玄大不了几岁,但相对于郑玄,却老态分明。 ????郑玄原本还想就这雒阳这段时间的乱象说些什么,但望着难掩疲惫和苍老姿态的卢植,却将话咽了回去,关心地问道:“太尉与司徒皆病重,子干务必留意……” ????卢植轻叹一声,他的身体他自己清楚。 ????可国事繁重,岂能放任? ????郑玄能注意到的事情,刘辩也注意到了。 ????次日,云台殿中,刘辩对着卢植和何苗说道:“依照华佗之言,司徒羊公的身体短时间内是难以好转,需要静养。” ????“朕有意迁羊公为侍中,不必履职,先安心养病。迁执金吾崔烈为司徒,崔公曾为司徒,重掌公府,不至于生乱。” ????对此决定,卢植和何苗都没有异议。 ????在之后的决议中,刘弘死后空下的光禄勋议定由光禄大夫、王粲之父王谦接任,其实刘辩更属意的人选是太仆黄琬,但光禄勋涉及到筛选官吏,尤其是最常见的考察孝廉成为县长,黄琬现在已经到了徐州,鞭长莫及。 ????而空缺下来的执金吾和光禄大夫人选,则可以用来任命给在接下来立下功勋的内外大臣,二者不像光禄勋一样涉及到吏治,需要着急定下。 ????至于太尉之职,若是马日磾久病不愈,太尉要为车骑将军皇甫嵩留着。开府将军终究是临时之举,没必要多设。 ????……???? ????徐州,不仅黄琬到了这里,何进也到了。 ????何进考察恢() 复地方郡国学校的第一站是颍川。 ????颍川私学最盛,但他的郡学却办得很好,受益的多为贫寒子弟。颍川太守李旻还会邀请颍川的大儒名士来郡学讲学,看起来分外美好。 ????唯一的问题是郡学负责教学的文学等学识不如本地大儒,郡学的学生多向往私学,乃至于有身为郡学生却常在私学听课者。 ????有问题,但可以接受。 ????可是出了颍川郡,何进便感觉一地不如一地了。 ????汝南郡是人口大郡,但郡学生的人数只和颍川郡相差无几,可实际上,汝南郡的人口比颍川要多上六七十万,这代表着每年多三个孝廉名额。 ????汝南太守徐璆素有贤名,郡学生人数比不上颍川,但贫寒子弟的占比还是可观的,让何进对接下来的行程满是乐观。 ????陈国学校虽然不太好,但因为曾经陈国相骆俊底子打得不错,也没到太离谱的地步。 ????梁国相是曾经的青州刺史赵琰,他当初因为先帝东巡时治下闹黄巾而被罢免,后又被起复,他为人清廉,外加梁国人口不多,昔日遭水灾时处在上方,受灾情况算是偏轻的。 ????同隶属于豫州刺史部的沛国情况差不多,只是土地、人口都多了些,沛相陈珪颇有才能。两处的郡国学校跟颍川没得比,但都称得上是有模有样。 ????他在整个过程中除了警告一下陈国国相外,在王朗和邴原的劝说下,没有胡乱指挥,什么都没做。 ????直到这时,何进都有些觉得刘辩派他来做此事是大材小用了。 ????但他却没意识到,这一开始,便是巅峰。 ????紧接着,他便来到了徐州。 ????因为曾经四郡国遭灾的缘故,徐州近些年来一直在恢复生产的阶段,还有些当初逃难的人口在周边郡国有了生计后干脆不回来了。 ????整体民生不佳,这四个郡国的郡国学校情况不好也就不出意料了。 ????尤其是对于刚从豫州过来的何进来说,两处情况对比,差距过于明显了。 ????王朗是东海国人,见此情况也是觉得无甚颜面。 ????徐州刺史巴袛忙坏了,他前脚招待完持节的黄琬,后脚就忙不迭地招待前将军何进。 ????面对眼前已经塌了一半的学舍,巴袛同样振振有词:“以前我求学时,条件更加艰苦,最后不也学有所成?” ????这话让王朗忍不住扶额,他和他的好友赵昱和张昭不喜巴袛,正是这个原因。 ????节俭不是坏事,但并非什么时候都该一味地节俭。 ????不过郡国学校之事涉及二千石,严格来说和刺史没啥关系,巴袛所言,顶多算是为东海相鄐熙辩解罢了。 ????可而今已然初夏,草木开始疯长,蚊虫开始滋生。这些早几年就因为大水而倾覆的学舍一直在这里,与巴袛的话相衬,竟有种讽刺感。 ????也不知巴袛是否真心为东海相开脱。 ????(本章完) 第317章 学生 近日来雒阳乌烟瘴气,校事部毫不掩饰地展露爪牙,来自大将军府和骠骑将军府的部曲们肆无忌惮地抓捕士人,一时间卫尉的诏狱快要被塞满了。 在一些年龄够大的人眼中,这一切预示着俨然一场小型的党锢之祸正在酝酿,也就是现在还没涉及到***。 光禄勋刘弘便是这样的一位。 刘弘很早就上书劝谏天子放人并解散藏在两府将军部曲和卫尉身后的校事部。 已经有人明确将校事部同当初武帝时的绣衣使者联系到一起,尽管前者完全没有绣衣使者持节这么大的权力。 这一日,正值休沐,刘弘却没有休息,而是在自家的院子里讲经。 话已说到此处,他的弟子们显然已经离开不了了。 他手中最重要的权力便是考察三署郎官,虽比不上后世的吏部尚书,但也是极为关键了。 赵云配合贾诩执行任务去了,这一次,刘辩身边跟着的是关羽。 “公为九卿,当知国家弊病在何处。一味想着走老路,行掩耳盗铃之事粉饰太平,问题便能解决了吗?” 刘弘答道:“非是谣言,此乃天意!国家天灾人祸不断,马、羊、樊三人却眷恋三公之位,该有此劫,只是樊陵躲过罢了!” 说话间,刘弘眼睛的余光瞥到他家中仆从将作为他名义上下属的谒者仆射陈琳带了过来,他依旧没有理会,继续讲着自己的课。 但刘辩的心情却很复杂。 见有弟子被吸引了心神,刘弘咳嗽了一声,他的弟子纷纷变成了正襟危坐的模样,但外表收回来了,内心却没有。 话不投机半句多,刘辩知道自己是对牛弹琴,他此来也算是对外做了一个姿态。 要说心中没有半点恐惧是不可能的,但当初做下决定,他便预想过今日的到来,而今刘弘面对刘辩的骤然起来,心惊之余却没有那么慌乱。 “如此甚好,我等当出大门迎接陛下。” 他看向坐在院中的弟子们,有人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慌乱。 “不然知道的明白是刘公担心他们君前失礼,不知道说不定还以为是刘公的弟子中有见不得人的呢!” “刘公,陛下来了!”陈琳拱手道,“请刘公与下官一同出门迎接。” 有表现的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 刘弘依旧嘴硬,强调道:“正是天意昭彰!” 自中平五年就任光禄勋以来,刘弘已经在光禄勋任上干了快五个年头。 没错,在汉室,***的闲暇时间传授经义是一件并不算罕见的事情,甚至其中有所成者,还会成为一桩美谈。 刘辩觉得自己前来就是个错误,他也不打算跟刘弘废话了,正要起身。 总归,还能见天子一面。 实际上,在羊续病倒之后,谣言的发酵传播太快了。 “我从未怀疑过刘公……我原本还犹豫要不要见刘公一面,最终还决定来了,朕想问一问,为什么?”坐定之后,刘辩质问道,“传此谣言,除了危害社稷,还有什么用处吗?” 刘弘在九卿之中算是没什么存在感的,刘辩对他最深刻的印象是当初在调查王芬谋反案时,兼任太子率更令他刘弘曾经劝诫自己不能派当时作为东宫属官的贾诩和赵云参与其中,刘辩没听他的。 刘辩的怒气值一下子被提起来了,他此前怎么没注意到刘弘有这么神神叨叨的一面? “那你知不知道,太尉公为了应对流言,强撑病体,原本已经快要痊愈的他又病倒了?” 之后便是曹嵩代为太子率更令,刘弘在光禄勋位置上规规矩矩,不算出彩,但也没出过事。 () 刘弘脸色一沉,陈琳这饱含内容的讽刺击中了他心中埋藏最深的忧虑。 羊续是在司徒府病倒的,知道他病倒消息的人不过是司徒府的属吏和各处***,无论是谁干的,其能量不小。 “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刘弘正说着经义,却听到一阵吵闹声。 但总有些人,不见到血,是不会长记性的。 刘辩有些恼怒,前几代皇帝杀人不眨眼,刘辩想要维持国家的稳定,他不想杀人。 “刘公且慢。”陈琳赶紧阻止道,“陛下听闻刘公在公事之余时常讲学,正想听一听,刘公的弟子陛下也想见一见,还是都留下拜见吧!” 可刘弘却有话说:“陛下,日过中天,物极必反!” “眼下各处整顿吏治看似如火如荼,实则是烈火烹油。国家岁收看似增多,人口看似恢复,但天下之财有定数,国库多一些,百姓手中便少一些!就是雒阳大治,不也有因交不起赋税逃为流民的百姓吗?” 刘弘吩咐道:“天子驾至,今日讲学便到此为止,尔等皆散去吧!” 刘辩反问道:“流民的出现,是交不起赋税,但在交不起赋税前,他们的田亩是如何一步步消失的?朕的新政,正是要减少流民的存在!” 刘弘说完,还没走两步,就见羽林郎等天子近身护卫已经进来履行职责了,尤其是刘弘教学的这个院子,被围地严严实实。 见状,刘弘放下了最后一丝侥幸,他知道,事发了。 刘弘的话语一顿,此前保持的仪态便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刘弘却不管这些,继续说着圣人之言。 至于因弟子门徒所衍生的裙带关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其中少不得借着经义中的内容也讽刺校事部的存在。 他在刘辩心中是个传统的士大夫,然而…… 天子出,则谒者仆射奉引。陈琳容貌俊美,素有才华,文章秀美,只是过去天子少有正式外出的时候,所以即便陈琳是在天子登基之际作为第一批郡国举荐上来的名士贤才,又曾是何进的府属,依然缺少存在感。 同样安全感满满。 他起身离开,只留下刘弘在背后喊道:“陛下看重功利,他日朝中尽是功利之辈,百姓如何安康?” 刘辩走后,光禄勋刘弘被收入卫尉诏狱,诛杀,其妻、子徙边。 (本章完) 小提示:按【空格键】返回目录,按(键盘左键←)返回上一章按(键盘右键→)进入下一章 第318章 诸葛 “伯符、孟起,今日我在太学门口遇到了一个有趣之人。” “论起来,他比我等还年幼些,是来太学考核童子郎的。不过见他那自信的模样,倒是有我当年的几分架势了……” 眼见着王粲说着说着就日常的吹嘘起了自己,孙策与马超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然后继续听前方正在代博士讲课的博士资深弟子。 见两人不再理会自己,王粲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喃喃道:“就是容貌过于俊美了些……” 别误会,容貌俊美在王粲这里可不是什么加分项。 不过他觉得诸葛亮小小年纪,便能有必过童子郎之试的自信,不是狂妄自大便是同他一样的神童。 王粲觉得应是后者。 这应当算是神童之间的互相吸引吧,让王粲对诸葛亮产生了兴趣。 虽然王粲和孙策、马超关系不错,但孙马两人在经学上的造诣……这么说吧,他们俩这辈子能达到王粲现在的水平,便是烧了高香了。 包括现在听人讲经,真正需要认真听讲的是孙策和马超,王粲主打一个陪伴。 如果能从讲课博士弟子的口中得到一些不一样的见解用以裨补他在经学上的不足,这才是少见的事。 所以王粲在某些时候还是有些寂寞的。 在课上,他不可避免地打起了小差,他想到,就算太常奏请放开了地方举荐童子郎的名额,但因为考核的存在,实际得到的举荐的童子并不多,这时候,诸葛亮应该已经正在接受考核了。 既然这样,不如去等等看? 做下了决定,王粲高兴的挥了挥衣袖,却不小心带动了身前的桌案,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引来了屋中太学生们的瞩目。 博士弟子早就留意到了王粲,对他本就积累了些怨气——你是得太常公称赞不假,却也不是你在课上肆意的理由。 遂义正辞严地斥道:“今时为汝停顿这片刻,于在座诸君而言,平白损耗了多少光阴?” 王粲心中想着事,外加理亏,便没有与人争论,只毫不在意地致歉一番,便离开了此处。 刚出屋没走两步,却见孙策和马超追了上来。 王粲明白两人的心意,心中一暖,嘴上却还是责怪道:“我是不用听他讲经,但你们不一样啊。” 三人相处久了,孙策和马超哪里不明白王粲的刀子嘴豆腐心,孙策干脆问道:“说吧,你打算去哪?还想抛下我们不成?” 王粲与行事向来果断的孙策和马超一起久了,也不纠结,径直去了太学内考核童子郎的地方。 …… 蔡邕对这次考核极为重视。 绝不能出现舞弊之事。 是以他和太学祭酒杨众带着博士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无论什么时候,神童都是很好的扬名手段,出名要趁早的道理古人也知道。 似陈纪、孔融等名士,都有年幼时面对老一辈的调侃刁难机智反击的故事,流传出来后世人便知道了谁谁谁天资聪颖。 这可比宣传出生时从娘胎里带块玉有效多了。 而童子郎,干脆就是官方盖章认证了。 既然是扬名的好手段,那么就避免不了有人上下其手,买通考官、虚报年龄……种种手段,不一而足。 对于太学生的考核,蔡邕效仿策试时的手段,当天出题当天考。主要的考核内容是《论语》,对于蔡邕来说信手拈来。 太学的五经是不包括《论语》的,也可以说对《论语》的了解是成为太学生的基础,连这点基础都没有,还怎么更进一步地研究经学? 过了这一关,便() 有资格成为太学生了。 按照蔡邕的规划,到了这一层,会根据家世来决定是否要免除赋税。这波因为政策而产生的招生热势必会带来太学生数量的增加,虽然还未有定数,但达到巅峰期的三万太学生也不是不可能。 若全都免除赋税,国库实在伤不起。 对于大族豪强来说,赋税不过是毛毛雨,就算不免除,太学生的名额同样能起到安抚的作用。 相较于难度偏低的太学生入学考试,童子郎的考核却不同,因为童子郎的要求是年少而通一经。 这就比《论语》高出一个档次不止了,如此,才能称得上的神童。 可每天就着《论语》出新题倒不麻烦,可若是为着人数不多的童子每日专门出五套新的五经试题……那蔡邕也别想干别的事了。 在这种情况下,在外治学的郑玄被蔡邕拉了进来。 童子有没有真才实学,甚至都不用笔试,与郑玄谈一谈对经典的见解,便足矣了。 不过郑玄还是很正式地每天出新题,任劳任怨地接受蔡邕的压榨。 只是童子们多有滥竽充数者,或是只知死记硬背,融会贯通可能有些强人所难,但起码要有自己的思考,不然这样的童子在郑玄心中称不上神童之名。 话说回来,郑玄是有资格这样评价的,他小时候没成为童子郎是因为家境不好没机会,谁年少时不是个神童呢! 童子郎这边进展不顺的情况蔡邕是知晓的,这天,他安排好太学生们的入学考试,就来到了郑玄这边看看情况。 童子郎的考核也已经接近尾声了,与还需要发榜的太学生考试不同,童子郎因为参与人数少,现场便可定下去留。 蔡邕到时,见在场所有童子都在伏案书写,唯有一人端坐,闭目养神,面前的笔墨纸砚都已经收起了,且并未因为他的到来而改变姿态。 光是这一点,就与其他孩童拉开了差距。 蔡邕来到郑玄身边,但后者都没抬头看他,他也不在意,顺势看起了郑玄面前的答卷。 这一看,他登时明白了原因。 好一会儿,蔡邕才想起留意答卷的一侧——琅琊诸葛亮。 此人之才,不逊王粲。 蔡邕又看向诸葛亮,他的年纪比王粲还小啊! 未久,答题时间已经结束,趁着房间内收卷的嘈杂声,蔡邕小声对郑玄感慨道:“以前,我打算将我的藏书送给仲宣,而今却得纠结了。” (本章完) 第319章 五小只 王粲三人对于太学已经很熟悉了,很轻易地找到了进行童子郎考核的地方,蔡邕过来时他们已经在等候了。许久之后,他们就看到多个年岁不过十一二的少年从房间内出来,但王粲却并未从中发现诸葛亮的身影。 等待的时间颇为无聊,眼见着没有童子再走出来了,王粲口中的诸葛亮都还没有出现,马超问王粲道:“仲宣莫不是在骗我们……还是说仲宣被骗了?” 王粲也有些拿不准了,虽没有考察过诸葛亮的学识,但他本能地感觉诸葛亮的自信不是装的。 他说道:“蔡公与郑公不是都没出来了,再等一等。” 三人闹归闹,心里却是门清的,就算考试考完了,闯考场的事依然干不得。 又等了一会,连孙策都开始怀疑起来,询问起了王粲与诸葛亮见面时的更多细节。 然后发现王粲判断诸葛亮是神童的很大原因在于直觉…… 于是他对此事的判断与马超一般——“只怕那个诸葛亮连参加童子郎试的资格都没有吧!” 见此,有些动摇的王粲却是嘴硬地坚持起来:“说不定是蔡公与郑公发现了诸葛亮的大才,正留着他呢!” 孙策马超对视一眼,没再继续抢白,而是继续在考场外陪着王粲等候。 三人中孙策年纪最大最成熟,已经在思索待会如何安慰王粲了。 不多时,考场中开始陆续有小吏出来,依旧不见诸葛亮的身影,在孙策与马超看来,事实已经昭然若揭了。 孙策安慰道:“仲宣莫要难过,近日来太学鱼龙混杂,出现些信口开河之人也是有的……” 孙策与马超正绞尽脑汁地安慰呢,却听王粲欢呼道:“你们看蔡公与郑公身后是谁?” 两人看去,的确有一个俊美少年跟在蔡邕和郑玄身后。 竟然是真的啊! 王粲也是松了一口气,脸上难掩的得意——“随我前去拜访蔡公与郑公!” 说罢,他整理了一下衣襟,当先走了过去。 孙策与马超闻言赶紧效仿起来,跟在王粲身后,恭恭敬敬地跟着王粲朝蔡邕郑玄行礼。 二人虽是二千石之长子,但若没有王粲这层关系,蔡邕郑玄哪知道他们是谁啊! 蔡邕微笑着扫视过三人,最先问道:“汝等缘何在此?” 他望着王粲,脑子里又想到了身后跟着的诸葛亮——王粲似是比诸葛亮大四岁,却没有比诸葛亮高上多少,两人一个身材瘦小、面容丑陋,另一个小小年纪便已经可以瞧出日后英朗的风姿。 正如王粲所猜测的,诸葛亮之所以现在才出来,是被他和郑玄看上了,留下来另外考校了一下。 越考校两人越满意。 蔡邕不是以貌取人者,否则当初也不会那般称赞王粲,可想到了家中的藏书未来的去向,心中愈发纠结起来。 此时的王粲浑然不知蔡邕的纠结,也不知道他可能要被偷家了。 面对询问,王粲将路遇诸葛亮之事坦言相告,只是略过了半道从课上逃出之事。 蔡邕笑了起来,他看重的两个少年俊才间有这种联系,由不得他不高兴,赞道:“吾原知仲宣有异才,今日才知仲宣有识人之明矣。” 感受到诸葛亮投来的好奇目光,王粲昂首挺胸之余,心中不知为何,忽然有了几分羞涩。 “你们来的正好,亮已经成了童子郎,日后要在太学读书,汝等若是无事,可带亮去寻一寻他的兄长。” 王粲忙不迭地答应了,自来熟地上去拉起了诸葛亮的手,口中道:“蔡公、郑公放心,我一定照顾好阿亮。” 本欲推辞的诸葛亮将() 话留在了嘴里。 孙策与马超一脑门子的问号,王粲面对他们俩时,可从未这么主动过! 蔡邕与郑玄并一众小吏离开后,未等三人问起,诸葛亮拱手道:“劳烦诸君了,我与兄长约定在前方见面……现在这个时候,兄长约莫在等我了。” 这是蔡邕交待的事情,眼前三人皆应下了,短短路程,他没说什么“亮自去即可”之类的话。 四人一路同行,王粲则向诸葛亮问起了童子郎的考核内容。 这些考核对于王粲来说自然不在话下,又问道:“阿亮治的是《诗经》?” 诸葛亮谦逊地答道:“只是略有涉猎。” 马超忍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童子郎的标准他还是清楚的,“略有涉猎”指的是通经是吧! 他只觉得诸葛亮这话看似谦逊,但其中隐藏的傲气却又是另一个王粲,怪不得这么吸引王粲。 要知道,现在的太学中,不乏有在知天命的年纪都不能通一经者,马超自己也达不到通一经的水平。 王粲博闻强记,他在诸葛亮这个年纪,五经的内容早就熟记于心,对于诸葛亮的回答并不像马超那样一惊一乍的。 毕竟对于他和诸葛亮这样的人来说,所谓的通经,只是经学研究的罢了。 “阿亮可曾涉猎其他经典?”王粲又问。 “平日里多会读一读《尚书》,《春秋左氏传》,至于《礼》、《易》,亮惭愧,还未有涉猎。” 马超忍不住问道:“你所指的未有涉猎是未曾读过还是达不到通经的标准?” 诸葛亮用着“不明白你在胡说些什么的表情”说道——“总得明白经义所指,才算是通读吧。” 马超看了看诸葛亮,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他这样,应该算是通了《论语》吧……嗯,起码称得上通半本,不,大半本! 这样安慰着自己,马超的心情好了些,全然忘了太学没有通《论语》的说法。 说话间,四人很快找到了约定的地点,诸葛瑾已经在等候,看到诸葛亮的身影,急忙迎了过来。 与诸葛亮相比,只比孙策大一岁的诸葛瑾毫无疑问是个正常人,反正马超是这么感觉的。 尽管诸葛瑾看起来经学造诣也颇为深厚。 而王粲,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合他心意的神童,虽然长得好看了些——要是王粲因为相貌受挫,说不得会敏感些,但现在的他从未为前程忧心过。 (本章完) 第320章 华佗的请求 王粲不愿就此分开,他马上就想到了一个主意——“我观贤兄弟入太学如探囊取物,不若我等为贤兄弟介绍一下太学各处?” 诸葛瑾赶紧推辞道:“劳三位带舍弟来此已经是叨扰了,不敢再麻烦……” “子瑜何出此言。”孙策爽朗的笑道,短暂接触之下,王粲看上了诸葛亮,他也觉得诸葛瑾人不错,起了结交的心思,“日后君兄弟二人在太学,少不得与我等见面,说不定到时候我等还有要麻烦贤兄弟的地方呢!” 至此,考虑到从弟弟诸葛亮口中得知三人是得了太常公蔡邕的嘱托,诸葛瑾这才没有再推辞。 之后,五人同游太学。 在实际表现中,诸葛瑾、孙策、马超在前,王粲、诸葛亮在后。 因为身高的缘故,倒像是三个兄长在带两个弟弟游玩。 言谈间,五人之间也有了名字与籍贯之外的了解。 这时诸葛兄弟才知道孙策三人都不是太学生。 他们在出身上比不过三人,但他们坦然自若,并未因此而自惭形秽。 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便是如此了。 …… 刘辩知道诸葛亮的到来,已经是次日了。 他没想到,自己没有主动干涉诸葛亮的生活轨迹,但由他引发的蝴蝶效应仍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后者,直接将诸葛亮送到了他面前。 但很遗憾,是年幼版。 时人惯用虚岁,诸葛瑾二十,王粲也十七了。但刘辩去年才收拢了一批人才,并不着急让他们踏上仕途。 太学博士们的讲经内容随着时间的发展早已经固化,这固然有坏处,但也有稳定的好处。 想要成为太学博士也是要通过专门的考试的。 此外,还有郑玄时而去太学讲经,有蔡邕监管,不愁在太学学不到东西。 不过话虽如此,刘辩已经准备找个时间出宫见一见年幼的诸葛亮,想必会很有意思。 …… 太学在蔡邕的帮助下繁花似锦,但有一处却愁云惨淡。 鸿都门学是先帝为了打压太学而设立的,在设立之初,先帝任命了不少鸿都门学走出的官员。 但事实证明,无论是师资还是生源,鸿都门学都比不过完备的太学,所以鸿都门学逐渐走向了没落。 等到刘辩掌权,鸿都门学在刘辩身边最大的存在感除了贡献了启蒙师梁鹄之外,就是留华佗张仲景在鸿都门学钻研编修医书、教导弟子了。 但在巫医不分家的时代,医属于百工之列,并不受人尊敬。 而且相较于华佗和张仲景这样选择放弃远大前程而从医之人,民间更多的医者不学无术,治病救人的本事是没有的,坑人骗钱的技能是拉满的,这种现象一多,又进一步拉低了医的地位。 华佗与张仲景在刘辩的支持下编撰医书,都有官职在身,生活顺遂,家族也因为他们的存在而在州郡得到了优待。 张仲景前往荆南研究伤寒至今未归,华佗一直留守雒阳,更是在雒阳安了家。 华佗知道自己想要像以前那样四处行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他和张仲景愿意编医书,都非敝帚自珍之人,是以,在编书之余,华佗将不少心思放到了教导弟子方面。 这天,华佗主动求见刘辩。 有着此前同刘辩的接触,华佗得到召见后,说话非常直接:“陛下,门学祭酒乐松见太学外门庭若市,而鸿都门学却门可罗雀,托付臣来向陛下诉苦。” 许久没听到这么直白诚恳的话,刘辩一时哑然。在刘弘死后,始作俑者都没了,在马市人头的威慑下,雒阳的谣言问题很快就被() 平息了,但刘辩能注意到,一些朝臣在同他说话时多了一丝拘谨。 也不知华佗是缺乏政治敏感度还是埋头医学对外不闻不问。 但不论怎么说,他喜欢这样直接的人。 刘辩问道:“那卿此来所求者是何?” 华佗道:“臣近年来,借助鸿都门学招收弟子从医,但今岁,愿意来鸿都门学从医者不足五指之数。” 想要进入鸿都门学也不是没有门槛的,鸿都门学虽比不过太学,却也不是扫盲班。最典型的便是鸿都门学最出名的两项——书法和辞赋,一般人是学不起的。 而今太学扩展了名额,鸿都门学则因为刘辩的忽视而愈发没落,有条件的自然要去太学试上一试。 刘辩也明白乐松为何不亲自来,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乐松是谁。 “好,此事朕应下了,元化还有别的事吗?” 华佗乃是有备而来,又道:“陛下,而今州郡都有庸医谋财害命,若是他日能将鸿都门学培养的医学弟子送往郡国,想必能有些成效。” “卿所言甚是,此是良言。” “这也是乐祭酒告诉臣的。” 在华佗离开后,刘辩笑着摇了摇头,整日给人画饼,他也有被画饼的一日,这个乐松看起来还是有些能力的。 刘辩忽视鸿都门学的一大原因便是他不觉得书法和辞赋对治国有什么益处,而且朝臣们也不愿意让鸿都门学复起。 当初先帝以鸿都门学出身之人外任县长县令、乃至于刺史,那时刘辩的岳父蔡邕骂的可难听了。 不过华佗的到来却提醒了刘辩。他不在乎书法和辞赋,有人喜欢那就在民间自由发展好了。但包括医学在内的百工,却很适合放在鸿都门学。 他觉得或许可以尝试把鸿都门学变成一个百工科学院,这样,鸿都门学也不至于因为同太学竞争而遭到士大夫们的集体打压。 刘辩在发展技术这一层面上并不擅长,让他说一声类似于蒸汽机的原理他能说出个一二三,什么热能转换为动能之类的,但要他亲手做一个……旁的不说,密封就是个大问题。 早从曲辕犁开始,刘辩就在用各种方式鼓励民间搞发明创造,再到竹纸、弹棉花……那些相应的封赏都是刘辩做出的千金马骨的示范。 只可惜收效甚微。 起码直到现在,刘辩都没听说过地方推举上来的新发明。 (本章完) 第321章 鸿都门学 前汉时太常与少府都有太医令,属太常者为百官治病,属少府者为宫廷治病。但光武时对各类官职重新增省,太医令便只剩下隶属于少府的了。 这时候属太医们的职责就不仅仅局限于宫廷了。 在早些年各处大疫频发之时,朝廷常会派使者巡行致医药,其中就有太医们的身影。 将太医分部开展到郡国乃至于县乡,绝非一日之功,并且培养一个合格的医者也不是一两年就能完成的。 华佗面临的问题在于如何让有条件的人学医。 都不用与人商量,刘辩想到的最简单的方案,是给学医者创造条件。 民间有的是想要改变命运却没条件的,只要刘辩愿意付出钱粮师资,有的是人愿意干。 乐松的名声很差,他出身低微,以工笔与言辞自鸿都门学起家,他是先帝劳民伤财地修西园的支持者。 乐松脸色一白,皇帝这话相当于从根本上否定了以前的鸿都门学。 并且大可以规定接受这些钱粮和教育的人在学成之后必须从医,在当下,没有违约的空间。 但于此同时,卢植的脸上露出了一道浅浅的轻笑。他当初跟随马融学习时,就因为觉得辞赋无用,从来不做辞赋。 但乐松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刘辩说道:“然工笔辞赋之道或可陶冶情操,却于治国无益。” 但从乐松能借着华佗给刘辩反向画饼能看出他不是毫无是处,实际上,他也是最早发现张角及其信徒异状的那批人之一,只是他的上书和其他人一样,都被当时沉迷于“国泰民安”的先帝给忽视了,后来乐松还因先见之名获得了赏赐。 蔡邕和卢植一样也很满意刘辩的回答。 刘辩想了想,决定先将如何增加医学生这个难题抛给他的外置大脑尚书台,集思广益。 “鸿都门学在协助华元化与张仲景编书一事上做的很好,太学也的确不适合二人。”刘辩总结道。 女儿和刘辩的关系不错,蔡邕就算再没有情商,不知道什么叫“卸甲”,可他也知道这时候该给刘辩留点面子。 他是书法大家、音律大家,但也正因为如此,对此道了解够深,所以蔡邕不觉得靠这些能让人有资格做治民之官。 刘辩虽然没有大喝一声,也没有跺脚,但这句宛如有魔力的话语一出,刚想继续反驳的蔡邕也暂时闭上了嘴。 他只提醒道:“陛下,机巧并非大道,可以取用,却不可过于倚重。” 至于鸿都门学闻名的书法,乐松就没提了,在这方面,蔡邕是大家。 蔡邕自不会被乐松辩住,讽刺道:“此乃华佗、张机之功也。此二人便是放在别处,也能有今日之功。” 乐松很清楚破局的关键是什么,没看怒视着他的蔡邕,直言道:“鸿都门学自华佗、张机入内以来,一直全力编撰医书、培养良医,此乃利民之举。过去数年,华元化曾治愈前司徒羊公、安东将军荀公等公卿,张仲景与弟子至今仍在为后将军朱公在交趾部的大军免除疫病……” 这点眼光乐松还是有的,且眼看着再不说话鸿都门学都要没了,他这个祭酒不得不说:“陛下,臣以为太常公所言谬矣。” 见到蔡邕这么抵触乐松,刘辩说道:“蔡师勿急,鸿都门学设立至今,已经十多年了,日渐没落。今日,朕之意乃是要定下鸿都门学日后将何去何从。” “好了!” 听到蔡邕这么毫不留情的说话,乐松经过最开始的紧张也反应了过来,天子开始没有将他治罪,便是允许他说话。 因为这些过往,当卢植与蔡邕看到乐松入云台殿时,卢植皱了皱眉头,而蔡邕则干脆起身向() 刘辩谏言道:“陛下,乐松小人也!其依凭世戚,附托权豪,阿谀奉承,其害甚于郭开、后胜,臣昧死以请陛下远离此人!” 蔡邕一听,也不继续弹劾乐松了,又谏言道:“昔日以鸿都门学诸生为官,然彼辈却无胜任之德行,以致于吏治败坏,百姓受累。今既不以鸿都门学取士,当罢之,用以节流。” 乐松不怕得罪蔡邕,应道:“这倒是未必,二人若在太学,只怕要受尽冷眼!” “且鸿都门学最善辞赋,非是小道,有振奋人心之效!请陛下明察。” 还是要以经学为本。 卢植称不上意外,早在曲辕犁和印刷术出现的时候,刘辩就向他透露了这方面想法。只是过去一直寄希望于民间,而今希望朝廷接手罢了。 并未反对刘辩的决定。 蔡邕此去地方,发现地方的私学与他记忆中相比更加昌盛。像颍川这等学风昌盛的地方,私学的学生们使用的经书大都是印刷出来的,采用官方版本的印刷本比起常有谬误的手抄本,该怎么选是毫无疑问的。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后,刘辩又道:“近年来西园的产出诸公也是知晓的,无论是曲辕犁还是造纸印刷术,都是利国利民的发明。但只靠西园产出有限,民间亦未听闻有什么类似的发明……朕想着,或许可以用鸿都门学,招揽贤才,穷尽物理,或如曲辕犁助耕,或改良纺机助产。诸公以为如何?” 这是一个谄媚小人,却也是个聪明人。 对于鸿都门学的改建,刘辩于次日共同召见了卢植、蔡邕及鸿都门学的祭酒乐松。 可这又拉长了培养的时间。 乐松知道蔡邕的身份,他不知道刘辩对他的态度如何,闻言都不敢第一时间为自己辩驳,脸色苍白的伏跪在殿中。 就算是在场最保守的蔡邕,也没有迂腐到认为改良耕种方式和改进纺织技术是坏事,更别说已经逐渐发挥作用的竹纸和印刷术了。 刘辩从善如流:“蔡师所言甚是!” “朕今日想了些名目,可在鸿都门学暂设——一曰农,朕听闻,同是稻麦,种不同,地不同,则亩产不同。早年粮种皆有官府供给,而今虽不同,却可尝试着繁育高产之种。” (本章完) 小提示:按【空格键】返回目录,按(键盘左键←)返回上一章按(键盘右键→)进入下一章 第322章 理工农医 “一曰器,朕听闻,百姓农具多有损耗,每岁都要花费不少。一因是铁器靡费,二因农具不禁用。今虽有灌钢之法,所费甚多,却无改良之法,只能用于刀剑。” “且先秦之时,农具多非铁制,而今一些偏远地域,仍用不上铁。朕每每思来,都觉得愧疚。” “一曰数……一曰医……一曰畜……” 听到此处,蔡邕哪里不明白,皇帝早有准备。 这不止是刘辩的主意,还有他外置大脑尚书台的一点点功劳。 说完,刘辩望着蔡邕道:“如此,鸿都门学与太学大不相同,朕有意将之移至太常之下,蔡师觉得如何?” 以前,先帝为了用鸿都门学来制衡太学,强行用自己的权威为鸿都门学背书,从而使鸿都门学自成一处,还有自己的鸿都文学和招生渠道。但实际效果……从鸿都门学出来的官员吏事水平明显不足,也就比买官的好一些。 他最担心的是乐松蛊惑刘辩,让刘辩干出一些效仿先帝修园子、增后宫之类的事,而今看来没有这个趋势。 乐松也只能哀叹一声,准备回鸿都门学告知文学们裁员的消息。并在心中打定主意,就说蔡邕的本意是一个不留的,用以给他吸引火力。反正蔡邕请求裁撤鸿都门学,乐松也不算说谎。 刘辩则打了个哈哈,道:“乐卿终究是父皇留下的祭酒,先干着吧,省的生乱。” 什么实验组、对照组,什么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杠杆的力与力矩……刘辩杂七杂股脑的全写了出来。 总该给他们留个机会,省得被裁撤的失业者效仿李自成的路子再就业。 对于先帝来说,这样还不如直接卖官呢! 所以后来先帝自己都算是放弃了鸿都门学,只把他当成迎合自己喜好的地方,鸿都门学的学生数量也从最巅峰的千人日渐减少,直到现在,连给华佗安排学医的弟子都不足了。 而且刘辩比较相信蔡邕的人品,做不出因私废公的事。 既然刘辩想让乐松继续担任祭酒,蔡邕打定主意,一定要让乐松忙得没时间蛊惑天子! 刘辩想了想,道:“今岁太学将有策试,可允彼辈入太学参试。为师者,每科留一两人吧,弟子之数,可蔡师视情况而定,至于其余弟子若愿留下者,需入他科。蔡师以为如何?” 虽然为乐松说了话,蔡邕对乐松这么明显的厌恶有些出乎刘辩的预料。 “臣并无异议。”蔡邕答道,只要能通过由他出题的策试,他为何要反对呢。 刘辩补充道:“朕今日所言,并不全面,鸿都门学最终要设立几科,还需多加思量考证。” 他感觉自己未来的日子要不好过了。 倒是把这件事交给蔡邕来主导,会不会最终把事情做歪,刘辩还是有些疑虑的。 至于成果,时间能够证明。 他对于古代粮种的印象倒有一个占城稻,可如今交趾部的最南方已经到了后世的越南,也没听说有什么高产的良种,大概率是还没被培养出来。 蔡邕面对刘辩的请求,立刻答应道:“陛下有令,臣责无旁贷!” 准备等到鸿都门学走上正轨的时候,去给一些意见。 一时间,君臣俱欢。 当然,要让他辞官而去,他肯定是舍不得的。 仿佛多跟乐松说一句话就算脏了他的嘴一样。 但除了蔡邕,又有几人能在短时间内为鸿都门学招揽有足够天赋的学生呢。 玉米、番薯、土豆更是想都不要想,就算现在刘辩有一支能够远洋航行的船队,能够探索到美洲等地,这些作物究竟演化到了何种程度都还两说呢!() 兴奋之余,他又看到乐松,马上想起来还未完成的弹劾,继续道:“陛下,臣以为乐松不宜再居于门学祭酒之位。” 蔡邕虽还觉得有些遗憾,但整个鸿都门学都到了他的手底下,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现在的他也不怕身边的宦官因此怀疑什么,反正宦官们也看不懂,他也不需要给出解释。 想了想,刘辩觉得还是要为将来鸿都门学中学有所成的学生提供一条为官的通道,不然恐怕会缺乏吸引力。 唯有乐松心中苦涩,他虽然保住了祭酒的官职,但鸿都门学如何改弦更张的决定权还是被天子交托给了蔡邕。 而且鸿都门学成了研究机巧之所,其中的学生更没资格外任县长之类的官职了。 卢植、蔡邕与乐松皆应。 犹豫片刻,他又大着胆子问道:“陛下,门学之中,原还有些精通书法辞赋者,亦有弟子在侧,不知是否要驱离……” 在云台殿中又只剩下侍奉的宦官之后,刘辩命人取来一张白纸,想了想,在上面写写画画起来。 在刘辩看来,既然鸿都门学早就起不到制衡太学的作用,他也不认为书法绘画辞赋之类的艺术是治国需要的才能,不如让鸿都门学另辟蹊径。 出宫之时,他望着蔡邕的背影,正要上前说两句好话,却见蔡邕根本没有同他说话的意愿,只留下一句“我明日会携属吏去鸿都门学,定下章程”,然后蔡邕头也不回地直接上车离去了。 刘辩对于乐松在支持华佗和张仲景的层面上的聪明表现还是很满意的,在找不到其他工科人才的情况下,他还是想用一用乐松。 要是看不上太学策试,又没能力留在鸿都门学,那就是活该了。 天生热爱又有条件和机会的人还是太少了。 乐松终于反应过来,拜道:“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心中则想着,这下鸿都门学将来可不就由他管制了吗! 刘辩虽然将上学时候的很多东西都还给了老师,但一些基础知识他还是明白的。 所以,还得靠最原始的手段——实验。 刘辩又将此要求发给了尚书台。对于尚书台,只能说谁用谁知道,越用越好用。 其实汉家有一个负责土木的将作大匠,其下掌有工徒,但其主要负责的是宫室、陵墓之类,术业过于专攻了。 (本章完) 第323章 郭嘉的建议 没有什么改革是一劳永逸的,左右不过摸着石头过河。 刘辩将事情甩给尚书台之后,当天晚上,他静极思动,来到了尚书台。 此处无论是晚上还是假日都是有人留守的。 通常来说,这种事会落到尚书郎身上。 尚书台本身就是一座小型宫殿,刘辩来到尚书台时,看到一处房间里正亮着灯,他没打招呼就走了进去。 既是尚书台,里面文书众多,在堆积的文书之中,有一处被收拾干净的由案板拼成的简单床铺。 郭嘉则说:“以臣所见,陛下所求过于广大,大犹不及,现今鸿都门学缺了一面旗帜。” 属实是麻杆打狼两头怕了。 刘辩闻言豁然开朗。 他好像能猜出此人是谁了。 “奉孝试言之。” 等他心平气和之后,反而很快就从被褥中钻了出来。 这时,被褥里的人终于觉察到有人到来,马上从中探出一颗脑袋。 次日,刘辩主动发现了更多关于崔寔和四民月令的消息。 “奉孝数月来在尚书台感觉如何?”刘辩盘腿而坐,姿态很是惬意。 重视农桑是绝对的政治正确,将此作为鸿都门学的旗帜,不愁吸引不到有理想有道德的人才,并且靠着在农桑上发力,也不愁鸿都门学没有前途可言。 “四民月令如何?”虽说可以靠着实践慢慢改进,但未雨绸缪,提前多弥补疏漏也是好的。 “奉孝不必拘谨,我今日来,并无要事。” 谈及在雒阳的生活,郭嘉感慨道:“我已经好久没饮酒了。” 刘辩哑然失笑,又问道:“尚书台还缺人吗?” 人们总结其中的规律,对节气进行合乎时宜的改变。 但这样的鸿都门学是缺乏竞争力的,且单纯靠着***厚禄吸引来的人,有多少愿意专心搞研究的? 所以刘辩既怕条件差招不到贤才,又怕条件太好召来别有用心的贤才。 这时代想要发展生产力,想要一口吃成个胖子几乎是不可能事件,刘辩也没有足够的资料和原料支持他在农耕帝国发展工业革命。所以最终一切都要落在农上,农业才是这个时代的根基。 这,不就是科学嘛! 刘辩当然明白郭嘉的意思,他身为皇帝,用政令强推,总能起到一定效果的,就像先帝推出鸿都门学一样。 古人不知晓什么叫全球变冷、小冰河期,但他们靠着自己的观察和经验总结规律。 将四民月令的作者崔寔作为标杆,有能比肩或接近他的成就的,自是***厚禄。没有成果的,则以斗食、佐史待之。 刘辩轻叹着向郭嘉透露了自己的忧虑。 这一点与隔壁的御史台形成了鲜明对比,后者即便增加了名额,也没尚书台这么夸张。 “依臣愚见,相比于缺人,更缺地方”郭嘉看着周围的文书,尚书台光是尚书郎加令史就有五十多人,更别说一旦运行起来与外界的文书往来,单是尚书台所在的宫殿,已经很紧凑了。 “奉孝一语中的!”刘辩赞道,郭嘉的大局观的确值得称赞。其上刘辩只看到一人将自己在被褥中裹了一圈,似是觉得不太舒服,在被褥里扭动着调整身形姿态。 思索片刻后,郭嘉答道:“很充实。” 毛毛虫一般的样子看得刘辩有点想笑。 究其原因,无非是气候变冷,种植时间延后,越到北方,这种变化越明显。 面对刘辩的问题,他不好说什么尚书台忙碌之类的抱怨话,毕竟尚书台不忙才有鬼了。 () 四民月令是内容丰富的农书,其上便有因气候变迁造成农时变化的记载。典型的是与种植息息相关的节气谷雨,起初谷雨在清明之前,然而现在却变成了清明之后。 刘辩听完,承诺道:“明日朕给奉孝家中送些御酒可惜今夜身处此间,不宜饮酒。” 又聊了一些闲事,刘辩谈起了他现在最关心的鸿都门学之事,尚书台还未给他答复,他干脆问起了郭嘉。 郭嘉倒没说尚书台其他人的不同想法,直抒己见道:“臣以为只要陛下重视此事,无论是另设台阁一如尚书台,还是并入将作大匠,皆无不可。” 郭嘉在刘辩的示意之下也像这般坐在了刘辩身边,并未因此而拘谨。 郭嘉挣扎不得,索性不挣扎了,在榻上有些无奈:“陛下恕臣失礼。” “啊,陛下!”郭嘉刚刚发现刘辩的到来,正要起身,但此前被褥被他裹得太紧身了,一时之间根本起不来。 而且崔寔本人素有贤名,他在担任五原太守期间,见当地百姓苦于冬日寒冷无衣御寒,教会他们如何使用当地的麻枲织纴成冬衣。 只可惜他已经离世二十余年了,否则刘辩觉得有这么一个人主持新的鸿都门学该有多好! 本章完 小提示:按空格键返回目录,按键盘左键返回上一章按键盘右键进入下一章 第324章 向崔寔公学习 崔烈重回三公之位,要说心中不激动是不可能的。 不然他当初何必主动托关系买司徒,徒惹骂名?甚至还被儿子讽刺有铜臭味。 但这次重回三公之位,他可没花钱,正大光明!在谁面前,他都挺得起腰杆! “臣拜见陛下!” “崔公不必多礼,且安坐……朕有意重建鸿都门学之事,公应已知晓了吧。” “是,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崔烈当然是知道的,但他不明白刘辩为何同他提起此事,总不能是让他派儿子到鸿都门学去为门学站台吧? 刘辩取来一本书,放在身前,也是崔烈能看到的地方,说道:“太学有五经十四家,以为教学考核,鸿都门学各科新立,却无甚经典为立学之本。” 崔烈将刘辩的动作看在眼中,又听到这话,他瞥见那本书书面写着四民月令,心头一动,忍不住浮想联翩。 历史上,刘洪因为此行尚未抵达雒阳便遇到了董卓之乱,历法之事无疾而终,刘洪也被外任二千石。他引进月球运动不均匀性的乾象历最终在弟子徐岳等人的努力下,在吴国得到了应用。 刘辩心头一阵无语,他还以为崔烈能想出什么好名字呢。 不然德不配位,徒然惹人发笑。 崔烈也知道自己仓促想的名字不咋地。其实以他的学识,倒不至于真的想不到好名字。 但此时空在刘辩的影响下当然不同,刘洪很顺利的回京成为了太史令,主导了新的历法改革。 他稍作犹豫,又建议道:“陛下,新设之鸿都门学与过去不同,臣以为不如更名,以显新意。” 崔寔之子崔皓并未为官,也不在雒阳,但作为崔寔从兄的崔烈,够资格表态了。 而且还有少数出身鸿都门学的官员至今仍还活跃在官场,比如总是被遗忘的梁鹄。 祭酒乐松更是在鸿都门学中三令五申,要求门学现存的学生们都要向崔寔学习! 就算是原本的鸿都门学不以经学取士,可在设立之初还是要在门学中挂上孔子及七十二弟子的画像。对于蔡邕来说,西园自毕岚以下的匠人他都是看不上的,不可能引入门学,他所寻求的老师不仅要有相应专科的才能,在经学上也不能太差。 太学还好一些,有郑玄和祭酒杨众帮衬,考核什么的都已经步入了正轨。 崔烈只是觉得原本鸿都门学的名声有些差了,所以才这么提,他仓促之间未想到什么好名字,想了想说:“陛下既以门学利百姓,显重视农桑之圣意,以农学称之如何?” 在因为买了司徒而损害了名望之后,崔烈长久以来在这方面一直有些敏感。 如辟雍、成均、虞庠之学,都是来自于先秦的好名号,可在崔烈的刻板印象中,门学是配不上这样的称号的,哪怕他的从弟崔寔要成为门学中的贤人。 虽然有梁冀这个污点,但瑕不掩瑜。 在中平六年,宪帝因为刘洪编撰的乾象历初成,召之入京商议历法改革。 早在蔡邕续写《汉记》之时,刘洪便得到了蔡邕的举荐,在太史官署中为官,研究律法、补续《汉书》中的律历记等等,后来又外放为官。 刘辩又道:“除此之外,朕纵观崔寔公之履历,干吏无疑,是值得门学诸生以为效仿的贤人,公以为如何?” 一时之间,西园在雒阳售卖印刷书籍的书店中《四民月令》很快就售罄了。 毕竟当初鸿都门下不考经典,以“尺牍辞赋及工书鸟篆”为考核入仕之标准,其中盛况,犹在眼前。 鸿都门学虽然名声不好,好歹还辉煌过一阵呢,在民间也有一定影响力,黑红也是红() ! 书都用了,作为榜样自然未尝不可,崔烈答应地同样很干脆。 对于名字,刘辩倒没有多看重,毕竟新的门学与旧的必将有很大不同,鸿都门学对刘辩来说最大的价值就是这个名字是先帝定下的。 随着刘辩在一次朝会中公然称赞崔寔及其所著的《四民月令》,并将其同鸿都门学联系起来。 想了想,刘辩问道:“崔公可想到什么好名字?” 无论哪里,都不缺想走捷径的人。 就连崔寔去世时,因为家徒四壁,连丧事都是时任光禄勋的杨赐等数个九卿代办的,时任鸿胪卿的袁隗还为他树碑颂德。 在这一切稳步进行之际,久病未愈的太尉马日磾再次请辞,刘辩这回没有再做挽留,让马日磾与羊续一样,以侍中之职居家养病。 如今汉室称得上数学第一人的当属太史令刘洪,善算,当世无偶。 蔡邕很忙,不仅要忙太学,也要忙鸿都门学…… 而且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蔡邕都不放心全权交给乐松,总要自己审查过一遍才能放心。 在蔡邕的高标准严要求之下,农、器、畜等暂定的科目老师依旧空缺,唯独在数上颇有建树。 “所以今日朕才找来崔公,不知崔公可愿?” 崔寔可不像圣人只能追随背影,当代人完全可以做到望其项背。 刘辩见完了当事人家属,正式确立以崔寔为标杆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蔡邕出面,数科的鸿都文学可谓是信手拈来。 实在不行,只能降低要求了。 但蔡邕并非一个人在战斗,尚书台和三公府的能量要比太常蔡邕高多了,岂能置身事外? 就算蔡邕答应,刘辩也不答应。 刘辩虽然采纳了郭嘉的建议以农学根基和旗帜,但却不想将之局限在农学之中。梦想还是要有的。 好在主管这些的毕岚早有准备,很快恢复了供应,量大管饱,借此小赚了一笔。 对于刘洪来说,一个鸿都文学显然是不够看的,但刘洪的弟子徐岳就不一样了。 只是能达到蔡邕标准的都是稀缺型人才,数尚在君子六艺的范畴内,医有现成的华佗和张仲景。可真正研究农桑、畜牧等,在世人眼中,不乏有不务正业的嫌疑。 但鸿都门学在教学上宛如重起炉灶,蔡邕原本还考虑刻意让乐松忙得抽不开手脚,但后来他发现,完全不用刻意,根本停不下来。 老师的人选出了点问题,倒是学生在刘辩多管齐下之后,已然不成问题。 首先是树立典型,崔寔为官时的政绩、在经学上的成就皆是有说法的……又因为在后期去官还乡,他还有时间将自己的政见等记录整理下来,除了《四民月令》这种偏向庄园种植的百科全书,还有《政论》,亦颇具影响力。 不仅是诸生的来源,负责教导的老师们(鸿都文学)蔡邕也要精挑细选。 崔烈一大把年纪了,此时却中气十足,忙不迭地答应道:“此事有利国家,臣自无不应之理。” 就算有人真有这方面爱好,为了名声避而不谈也是有可能的。 以农学之名,不如不换。 果然下一刻,悦耳的话语从刘辩口中传出:“以朕所见,崔寔公的《四民月令》在农学之上成就还要胜过《氾胜之书》,朕有意以之为鸿都门学之本。除了要用之,也是要提醒将来门学诸生,以农为本。” 同时遥拜车骑将军皇甫嵩为太尉,率兵坐镇兖州如旧。 此事是有先例的,上一个这样被拜为太尉的是张温。 (本章完) ()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25章 枣祗 在三公再有变动之后,蔡邕仍未确认徐岳之后的下一个人选。 而且有能力的***们有几人能看得上还不如太学博士的鸿都文学?就跟太史令刘洪一般,前途正好,怎么会主动往低处走呢。 刘辩却不想再等了,在他看来,学生好不容易已经借着太学招生的东风和他前些日子的操作召齐了,首批各科加起来足有两百人,皆是有些学识功底的,不用从零开始。 既然这样,那就继续摸着石头过河呗,岂能因为找不到合乎心意的鸿都文学就荒废时日。 就以农桑来说,就算找不到精通农事的饱学之士,退一万步来说也可以找善于种地的老农,善于纺织的织工,让诸生们对农桑先知根知底再说。且中间还有精通实务的小吏可选。 就在刘辩打算找蔡邕摊派之际,在尚书台和三公府的通力合作之下,还真让他们找到了一个适合担任农科文学之人。 颍川枣祗,在乡中有些名望,对农事颇有研究,目前在郡中为吏。 刘辩思索良久,才隐约记起此人大约是历史上帮助曹操屯田的人,当时就要立马下令征辟,去和颍川太守李旻抢人。 话到嘴头,刘辩停了下来,召蔡邕相见。 刘辩急,蔡邕同样很急。 他始终不想降低要求,但要求提的太高却找不到人,这让他最近一段时间有些着急上火,嘴上都起了个泡。 面对老师兼岳父,刘辩不愿逼迫过甚,先说道:“蔡师,鸿都门学各科新设,正是求新之际,其实不必考虑一步到位。日后还要根据实际状况对各科进行调整增减。” 刘辩考虑到宫中的董太后与何太后,鸿都门学最终还是没有改名,也算是给先帝多一分存在感吧。 蔡邕也有他的道理:“陛下,臣以为教人应以德为先,德在前,才在后,方是正道。” 以儒家的教育风格,师长当以身作则,所谓上行下效,这是蔡邕采用高要求的根本原因。 刘辩很早就明白在这人治的时代,德行是绝对不可以忽视的选官标准,所以并未多言,只将尚书台送上来的关于枣祗的资料交给了蔡邕,问道:“蔡师以为此人如何?” “枣祗虽在颍川之外无名,这是因为他出身不显,又非慷慨激昂之人。他在经学上也有些造诣。” 蔡邕仔细地看完后,答道:“陛下,臣以为若此上所言属实,枣祗的确当得农科文学,不过待其入京,臣还是希望可以先考校一二。” “这是当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刘辩答应地很干脆。 随后他又说道:“近些日子朕思来想去,德行确实不容忽视。所以,在那些文学达不到蔡师要求的诸科,不妨专门请一位文学教授经学,使门学诸生不忘修身。” 蔡邕一愣,这是他从未想过的方式。 他思索起来,诸如研究器械工具的器科、研究马匹家畜等的畜科,其实不缺乏能在专业中担任文学的官僚,毕竟汉家本身就有管马的太仆,三辅还有一批专门管理照顾国有耕牛的人员。 将德与才的教育分开,自然没有二合一来得完美,但却是目前事急从权的最好办法了。 想到此处,蔡邕道:“就依陛下所言。” 近年来蔡邕更多的接触实务,结合他避居吴地那些年的经历,逐渐呈现出一种返璞归真的状态。 见蔡邕从善如流,刘辩也缓了一口气,蔡邕真要犟起来,不一定好收场。 “好,那具体人选,就交给蔡师了。”刘辩本来还想嘱托一句莫要让对经典的学习盖过对技术的学习,但想到蔡邕应不至于这般离谱,且他日后也会去鸿都门学视察,索性不再多言。 () 其后刘辩又取出一个装订好的小薄本,交给了蔡邕:“此是朕命尚书台,结合西园发明曲辕犁、造竹纸术的过程总结的经验,权做为例。” 当然,其中也少不了刘辩或明或暗的贡献。 “朕将之称为,唯有实践,才能致物理。” …… 颍川郡阳翟县。 这天天还未亮枣祗便起床了,他并未去郡府,而是背上行囊,骑着自家的老马径直往出城的方向而去。 他今日的去向昨日就已经告知了太守,来到城门处时刚好是开城门的时间。 负责守门的门候热情地朝枣邸打招呼:“君起得这般早,又要去田里了?” “是啊,稻谷种下未久,这时节该发芽了。” 枣祗目前是郡中的劝农掾史,主管农桑之事,他虽未穿官服,作为郡中百石也没有铜印,但他系在腰间的绶带却不是假的。 可更早守在门外的百姓们见到枣祗却并不害怕,同样热情地同枣祗行礼问好,并自觉地为枣祗让出一条宽敞的通道。 枣祗也没有光顾着赶路,顺便问起了进城的百姓们的家中田亩情况,农家中养的蚕到现在是什么状况了等等话题。 其在百姓之中的声望,可见一斑。 颍川郡位于雒阳之南,郡中的田亩大半改种了冬小麦,但也不乏有继续种稻者。 这个时候水稻的秧苗移栽技术还未出现,种稻和种小麦一样,都是先开垦土地洒种子,等到发芽成苗。 今岁谷雨,水稻种下之后,到现在,雨水比往年迟了一些,也少了一些。 枣祗心中忧虑,担心因为现在的雨水少影响水稻的成长,又担心两三个月后等到水稻灌浆之时又阴雨连绵。 前者还可以勉强靠引渠水灌溉解决,后者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此前初春的春雨没有延迟,没有影响到冬小麦的成长。 所以才有了他今日之行,若再不下雨,只能组织百姓在某些缺乏水渠的地方开渠引水了。 与百姓们打完招呼后,枣祗面上的笑容难掩心中的忧虑。 根据他的观察,近年来河中的水位比之早年一降再降,更别提与一两百年相比了,这也导致了颍川数百年前修的水渠到现在已经出现了不合时宜的问题。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26章 新的门学 可枣祗虽发现了问题,认为颍川需要重修水渠,但他并非名门出身,也没有修渠的履历,想要推动此事,终究人微言轻。 不过枣祗很快就将自己的情绪收了回来,他今日首先要做的事还是看一看稻田里的苗情况如何。 出了阳翟县城之后,枣祗一路向南,越往南,种稻的田亩越多。 数日后,枣祗沿着乡间道路,一路来到了许昌县。 路上的情况不容乐观,若是再不下雨,就算临时开通些额外的沟渠,今年的稻米亩产势必要减少了。 颍川人口众多,在他看来,从许昌到南面的临颍县,完全可以开垦数条水渠从颍水引水灌溉,所得亩产应能胜于当今。 只是此项耗费民力就更多了,也非一年半载之功。 心中怀有此念,枣祗一路来到了许昌县城,打算通知许昌县令组织百姓想办法多引些水浇灌种植水稻的田亩。 然而他刚来到城门口,对着守门的门候出示了记录自己身份的传,却见门候兴奋起来,高兴地道:“枣君,终于等到你了!” 枣祗一脸的茫然,他因为在农桑上对百姓的帮助而受百姓拥戴不假,但他什么时候能让许昌的小吏这么兴奋了? 门候马上就为他解惑了:“枣君,雒阳有公车来,征辟枣君入雒阳为官呢!” 门候的声音没有掩饰,周边守门的兵卒和路过的百姓听到这边的话,纷纷投来艳羡的眼神。 “府君知道后,就派人来知会各县,让枣君接到消息后即刻回阳翟。”门候说着,留意到枣祗身上的风尘仆仆和被枣祗牵着的老马,又道,“不过今日天色已晚,枣君不妨在城中驿站休息一晚,养精蓄锐。” 傍晚,未等枣祗前往县寺,许昌县令亲来驿站拜访,对于枣祗的要求,忙不迭的答应了。 虽然以前枣祗作为郡中百石吏,来到颍川各县本就会得到优待,但像今日这般,还是第一次。 可枣祗心中纠结,公车征辟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但他此行的使命还未完成,还未抵达南边的舞阳县和郾县。 当夜,枣祗没有安眠。 次日,枣祗出了房屋,东边的火红的太阳升起未久,天边浮现出了一大片红霞。 面对着美轮美奂的朝霞,一抹笑容浮现在了枣祗的脸上。 这抹朝霞意味着终于要下雨了。 这样,他也能放心回阳翟去了。 …… “鸿都文学?”枣祗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太守李旻解释说:“你莫要想差了,鸿都门学今时不同往日,而今归于太常蔡公接管,蔡公的名声谁人不知?” 又小声透露道:“我遣人从使者处打听到,你的名字已经上达天听,能当上鸿都文学,你在农桑之道上的建树至关重要。” 枣祗闻言拜谢道:“多谢府君看顾。” 他谢得诚心诚意,李旻素有德行,而且别的不说,他这个劝农掾史就是受李旻征辟而来的。 李旻笑着说:“君之才能我是知晓的,此去雒阳,若能得太常另眼相看,必然前途似锦。我知君素有抱负,今日的机会,绝不可辜负!” 而今枣祗受公车,他也与有荣焉。 阳翟县距离雒阳不算远,枣祗孤身应征,准备在雒阳安定下来后再来接妻儿入京居住。 鸿都门学虽然在设立之初就很受宪帝的喜爱,但雒阳城内寸土寸金,鸿都门学和太学一样,都被设置在了城外。 当初为了避免一些冲动的太学生选择仗着人数优势以理服人,太学在东南,鸿都门学则被设在了城西,距离西园不算太远。 枣祗() 在抵达雒阳之后,很快通过了蔡邕的考核,成为了负责农科的鸿都文学。 门学设在城外有一桩好处,城内的房屋租金极贵,但城外的里坊就不同了,虽然比之阳翟县还是要贵上许多,但已经是枣祗能负担得起的了。 一切看着都很顺利,尤其是太常蔡邕,言谈间对他很是满意,直言鸿都门学新开的几科中,只有他这个农科和数科的文学最得他看重,还托付他留意门学祭酒乐松,防止后者行不法之事…… 按理说,这本该是前途似锦的路子。 可是…… 西园之中,枣祗手持着一把耒耜立在田亩之间,望着眼前的诸生们,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着重教哪些东西。 但现在不是迟疑的时候,枣祗指着面前的三脚耧车介绍道:“此耧车出自孝武皇帝时的搜粟都尉赵过赵公,用以播种稻麦之种。耧车集开沟、播种、覆土于一身,使用时一人牵引耕牛,一人把扶耧车,一天便可播种一顷地。” “诸位早就见过耧车,可有人觉得耧车不过如此者?”枣祗环视着他的学生们,见无人应答,伸手指向耧车的三个脚:“此三脚看似简单,但一则不至于使稻麦疏密不均,二则其垦出的小沟在麦田则易于排涝,在稻田则易于保水……” 枣祗说的起劲,并准备在寻好的一小块地中为学生们展示一下用法,全然没留意到场间不知不觉间多了些奇怪的人。 倒也不是全然不知,西园本就是安稳之处,枣祗过去讲课之时也有人来围观,只要不影响他授讲学,枣祗来者不拒,完全没有藏一手的想法。 但刘辩望着枣祗直接将稻种放进耧车播进潮湿的土地里,明亮的眼睛里藏着大大的疑惑,小麦这样种他是知道的,但水稻不是应该先单独育苗后分开插秧吗? 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不管是因为技术发展的限制还是肥料的限制,既然现在还没有他印象中的办法,总归该试一试,不然鸿都门学不是白改了嘛。 同时,刘辩也意识到,他一直以来都没离开过雒阳的一亩三分地,雒阳多种小麦,他便因此而不知对水稻的种植方式。汉家这么大的地方,他对于外界的了解大都来自于奏书公文,还是匮乏了些。 另一边,演示结束后的枣祗总结道:“在场诸君若有哪一位能如赵公一般,造出一个如同耧车这般的农具,必能青史留名!”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27章 相见欢 枣祗交待完这些,便让出了场地,要他的学生们轮流体验一下使用耧车的感觉。 他自己则回到了田垄上,看着诸生或跃跃欲试,或犹豫徘徊,但终究所有学生都下了地。 不过枣祗还是暗暗记下了那些犹豫之人的名字。 不下地如何研究农桑? 思索间,枣祗觉察到有人来到自己身边,回头望去,正见来人在同他搭话:“敢问可是鸿都门学农科文学枣君?” 枣祗见来人相貌堂堂,颇具阳刚之气,不似宦官,答道:“正是在下,敢知阁下是?” “在下赵云,我家郎君请君相见,不知枣君可有闲暇?” 枣祗到底在京中根基浅薄,也没什么消息渠道,听到赵云的名字,竟不知道赵云是谁。 他虽不是趋炎附势之人,却也深知这西园绝不是寻常人能随便进来的,少不得是个贵戚子弟。 人家过来延请,虽然正主没亲自来,却也称不上有多失礼,枣祗遂问道:“我的学生还在此处,不知阁下家中的郎君在何处?” “不远,就在那边的水车处。”赵云遥指给枣祗看,只是在转身的空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露出了腰间的三采黑绶。 枣祗虽不知道赵云是谁,但绶带还是能认出来的,心中凛然,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赵云指完后,看向枣祗,将枣祗的情绪变化收入眼中,强调道:“并不会耽误枣君多少时间。” 枣祗知道容不得自己拒绝了,干脆道:“我先去同诸生说一下,君先请” 西园中的水车枣祗是知道的,别处的水车大多以人力或是畜力驱动,西园却有一架水车乃是借着水流之力将水从低处引至高处。枣祗听说这架水车是由中常侍毕岚组织建造的,也因此,结合竹纸等,枣祗对毕岚的印象很好。 他和赵云抵达时,见到赵云口中的郎君果然在那一架自动的水车旁。 但在场的不止一人,除了枣祗知晓的负责主管西园的中常侍毕岚外,还有数个高矮不一的少年郎。 赵云过去时没说话,枣祗亦然。枣祗起初只当是贵戚子弟,但他注意到毕岚侍立在一旁,态度毕恭毕敬毕岚当初对待太常蔡邕都没像今日这般恭敬。 他不傻,终于意识到了赵云口中郎君的身份。 靠近时,枣祗听到少年郎之间的谈话 “还是要再简化一些目前的水车还是难以推广。” “使用水力比起人力畜力好处有很多,但水力常不可控,必要时候,还是得保留一些用人力的装置。” “今年春雨虽未迟,但夏雨却迟了些时日,谁知道下一场天灾什么时候到来得早做准备,水车比曲辕犁还有复杂贵重,得想办法尽可能地把水车推广出去。” 虽然在这个过程中枣祗听到了一两个他未闻过的词语,但望文生义,结合水车,倒也不难理解。 少年郎们没让他听多久,很快他就被赵云介绍了出去。 少年郎们一同作揖行礼,枣祗拱手回礼,这么平常的画面让枣祗一度怀疑起了自己的猜测。 但毕岚的态度做不得假,少年郎们看着都英姿勃发噢,其中一个例外,但其能混迹其中,一定有真才实学吧! 而另一人隐隐之间有众星捧月之势,方才的话也是出自他口。 其话语中蕴含的信息,也足以说明来人的身份天子! 想到这,枣祗心头一阵激动,他从来都不是隐士,也不想做隐士,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枣祗没有猜错,但此时刘辩并不知道他眼前这位屯田的大才心中所想,也不知道枣祗有没有猜出他没有故意隐瞒的身份,只问道:“() 枣君对于水车可有什么见解?” 枣祗很想有见解,但他说不出来,此非他所长。 在他看来,眼前的水车就已经称得上巧托天工了,反正他凭空是造不出来的。 想了想,枣祗答道:“窃以为,就算此水车尚有不足,但已经足以使用了,若能推广,足以和三脚耧车相媲美。而且我观察多年,多条河流水量皆较往年下降。” “君言之有理。”刘辩分享过改进意见后便从水车旁离开。随着气候愈发寒冷,降水量和冰川融水也势必会减少,河流水量下降是可以预见的事。 枣祗靠着自己的主动观察留意到这些刘辩忽然有些觉得让枣祗担任鸿都文学是否有些大材小用了? 可他转念一想,培养实干的人才同样重要。而枣祗的课他旁听了,确实上得挺好。 刘辩又问道:“枣君在门学授课也有些时日了,君以为,门学诸生之中,可有能造出类似此水车之人吗?” “确实有些聪颖之辈,但能否造出来此类物什,还在两可之间”枣祗可不敢太肯定。 总归是有些希望的 一行人一路往前闲逛,只当是闲聊。 与枣祗说着话,刘辩忽然问与他同行的王粲道:“仲宣若厌烦了太学,来此也不错,枣君是有大才之人,可以为师矣。” 王粲还没反应过来,枣祗听到后面一句称赞,只觉得一个激灵从尾巴骨传到了天灵盖,真正意义上的头皮发麻。 他发誓,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句话。 王粲历史上曾写过刀铭,其上记录的铸造法便是灌钢法,他在文学之外,对这些奇巧之物还是感兴趣的,尤其是他现在年轻,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 所以哪怕他明知道刘辩话中其实没有强令他的意图,却还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王粲话音刚落,一旁又有一个声音传来“亮愿与仲宣兄同来。” 王粲有好奇心,不过十二三岁的诸葛亮好奇心更重。 一旁的诸葛瑾望着跃跃欲试的弟弟,已然劝阻不得了。 之后,刘辩又问起枣祗在雒阳的衣食住行,聊表关切。 在得知枣祗现在还在雒阳租房后,一直跟着的毕岚马上说道:“西园北边还有些空置的房屋,距离鸿都门学亦不远” 本章完 第328章 少年的丞相 开局一套房,刘辩觉得自己这个老板当得很不错了。 至于枣祗还在家乡的妻子,刘辩觉得还是交给枣祗自己养吧,他就不插手了。 枣祗终究还有学生要带,并未停留太久,不过这短短的相见已经足够展示天子对他的重视了。 别了枣祗,刘辩将注意力再度投到诸葛亮身上。 与王粲不同,诸葛亮身为童子郎,还是要继续在太学学习的。 但诸葛亮显然不觉得在太学和鸿都门学之间奔波是件辛苦事。 “那你说说,如何不对?”诸葛瑾说的话被弟弟否定,却一点都未气急败坏,而是耐心倾听诸葛亮的理由。 “还是要发动富户,贫寒之家,便是想造水车,多半也无能为力。” 嘴上立马应道:“放心交给我吧!” 嗯,应该不算! 临别时刘辩让毕岚准备好各自使用人力、畜力、风力、水力的各型水车,以作备用。 听到声音,王粲心头一暖,他和阿亮之间有什么好计较的啊。 不提刘辩回宫将事情托付给尚书台的一众贤才们,刘辩走后,毕岚也没有多待。 两人离开后,王粲等人之间的气氛才算真正的放松了。 “阿兄说的确实不对。” “而且,仲宣兄一定会帮我的。”诸葛亮继续说。 正如枣祗所言,现在的水车已经可以使用了,就可以进一步向更远的地方推广了,不可能一直等到技术成熟。 车中的诸葛亮兴奋难掩,向兄长分享着今日的见闻。 哪怕今日诸葛瑾全程都在,但在诸葛亮看来,总有兄长没注意到的角度。“大可以将制作水车的方法传出去,鼓励民间自行制作,百姓之中不乏手巧者,说不得还能借此牟利” 如今在这草木旺盛之际,刘辩一路走来,所见俱是美景,心旷神怡。 他在车内小声说道:“自从上次仲宣将我兄弟二人引荐给刘郎君,今日已经是第二次见面了。如果说第一次身份还有些存疑的话,今日阿亮应该看清刘郎君的身份了吧?” 现在的丞相还未进入变声期,依然是孩童的话音,听在刘辩的耳中,让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孙策马超则更坦然,他们早就经历过分别,也不觉得能与王粲一直在太学听讲。且太学和鸿都门学都在雒阳呢,只不过分布在城市两侧罢了。 诸葛瑾张了张嘴,顿了顿才说道:“我是早就知道了,只是担心阿亮没意识到,所以才提醒你的。” 刘辩想着,少年的丞相现在已经是童子郎了,着重培养应该不算揠苗助长吧? 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刘辩继续与王粲、诸葛瑾、诸葛亮等人讨论着推广水车的问题,孙策马超宛如局外人,偶尔才能插一两句嘴。 诸葛瑾摇了摇头,阿弟到底还是个孩子,想法过于天真。 诸葛亮立马轻咳两声,挺直了腰杆:“阿兄放心,我什么都知道。” 为父守孝的孝期结束后,诸葛亮也差不多走出来了。这也是两人在诸葛玄的支持下如今一同来太学的背后原因。 “莫要忘了你小时候见过的那些民间祸事那些是先帝时候的事” 但刘辩还是忍不住提醒道:“阿亮来此倒没问题,不过要记得量力而行哦。” 尽管将这事直接拿到尚书台必然比眼下几人探讨好太多,但并不妨碍探讨继续。 诸葛瑾的嘴角抽了抽,明明他才是阿亮的长兄好吧!怎么全都把他的事给干了? 他偏头看向孙策与马超,这两人对水车什么的倒也不是全无兴趣,但兴趣多在() 玩乐之上,指望他们去研究,猪都会上树了。 一行人继续逛着西园,等到天色稍暗,方才离开。看到这一幕,王粲心中忽然涌出了一股危机感虽然他也很喜欢阿亮不假,可明明是他先来的! “刘郎君是君子,是好人,为什么害怕他呢?” 在诸葛亮第三次提起枣祗之后,诸葛瑾终于忍不住了。 他先在心中暗笑了一阵,才想起正题,继续小声道:“阿亮既然知道刘郎君是天子,在天子面前行事,须得注意些,切记不可肆意妄为,以免为家中惹来灾祸。” 诸葛瑾说完,却见自家弟弟正不解地盯着自己,遂问道:“阿亮觉得我说的不对?” 诸葛瑾与诸葛亮同乘一车。 “是,亮记下了。”诸葛亮脆生生地应道。 归根结底,面对天子,尽管天子平易近人,但又有几人真能做到泰然处之? 不然总不能是因为诸葛亮年纪小、阅历不足没意识到吧 诸葛亮虽然幼失双亲,但一直以来都有着父辈和兄长的照顾,直到现在还未真正意义上吃过多少苦。 西园被先帝精心修建,当初各地战乱之时,先帝也没有为了表决心徒耗人力,专门派人毁掉布置好的园林假山。 诸葛亮眨了眨眼睛,似是有些疑惑,用着与诸葛瑾一样的音量说:“我知道啊,刘郎君是天子,我以为阿兄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了” 刘辩终究不同于其他人,他也不愿意效仿先帝一直待在西园,看了许久园中美景之后,他向几人告辞。 他们的叔父诸葛玄自然不会只让他们两人来京求学,也为他们配备了车夫和照顾起居的仆从,让他们可以专心学业。 可他要不要破坏这份天真,让诸葛亮接受现实?考虑到日后必然还有面见天子的时候,诸葛瑾一咬牙,说道:“算上今日,阿亮见刘郎君不过两面,便能因此做下定论了吗?” 可诸葛瑾哪里看不出来,诸葛亮这番装模作样的姿态,分明是模仿他们的叔父诸葛玄。 但诸葛亮依然坚持:“阿兄,刘郎君是不一样的。我听刘郎君说起如何让水车有利于百姓,又该如何避免水车被强行推广成为民间的负担其中的心意是做不得假的。而且阿兄也说了,以前那是先帝时候的事。” 诸葛瑾望着态度坚定的诸葛亮,忽然抬手抚了抚诸葛亮的头发,说道:“阿亮长大了啊!” 本章完 第329章 交州 正所谓“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这便是诸葛瑾的忧虑所在了。 诸葛瑾知道自己的弟弟读过刘向的文章,弟弟向来聪慧,必然不会忽视这句话。可看着态度坚定的诸葛亮,他没有再多言。 总归现在天子在他们面前一切都好,阿亮虽显得天真却有赤诚之心,又非不知进退的纨绔。 今日这话,倒显得他有些小人之心了。 另一边,刘辩还不知道他已经得到了来自诸葛亮的一张好人卡。 回宫后的他在将推广各类水车的重任结合他的要求托付给尚书台筹划后,一份奏书摆在了他的面前。 朱儁在交趾部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他找出了以士氏为首的多个本地大族豪强与去年苍梧民变千丝万缕的关联。 平心而论,南匈奴单于羌渠对大汉确实忠心耿耿,尤其是在应对鲜卑入寇时的作用,是绝对不可忽视的,刘辩说不出什么凭本事欠的账凭什么要还这样的无赖话。 “陛下,近两年岁收虽有好转,但过去所欠下的疏漏之处太多。单只论匈奴一方,今岁恢复了旧日的赏赐,往日欠下的钱粮还在账目之上”司农卿袁滂翻来覆去地说着,主旨就一句话推广水车他是绝对赞同的,但要国库出钱是决计没有的。 朝堂又变成了个菜市场。 不过,当太常蔡邕代为提出推广水车一事时,刘辩就马上明白他想岔了,朝臣们并不会因为一个刘弘之死就噤若寒蝉。 可朱符终究不够老成持重,政策施行的有些急了。 交趾部与扬州有些相像,豪族少而人口大族多,本地的大族们本能地不愿意让原本被他们逼到了山林之间的蛮夷们来与他们争夺生存空间就算下山,也该成为他们的佃户奴仆才对! 朱符有想做事的心,但却缺乏了掌控全局的手段。不但本地大族不念他的好,就连被吸引出山的蛮族,因为屯田第一年必然的辛苦,朱符又拿不出钱粮,人心同样不安,更别说其中还有些被强制赶出山林的,心中自然有怨怼。 不然交趾部也不会一直称不了州了,朱儁不是第一个提出这个问题的人。 随着朱儁高举的屠刀,事情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他起初上任交趾刺史时,带了几位乡人同去,后来这些乡人都成了他麾下属吏。这些人明面上与朱符一条心,背后未尝没有自己的私心。 没错,交州刺史,将交趾刺史部改名交州刺史部,从而使之成为货真价实的大汉十三州之一,这也是朱儁的请求。 这些人受到了朱儁毫不留情的打压。 自汉武帝设立交趾部以来,汉家对交趾部的观感一直是复杂的,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但要说多重视,那也没有。 次日的朝会之上,刘辩谈起交趾部之事。 此事顺利的在朝堂之上定下了。 可朝堂之中却很安静,一时之间,根本没人反对。 实际上,朱儁已经在这么做了,他希望朝廷能够选派一位足以主持此间事宜的人担任新的交州刺史。 总不至于现在朝臣们突然变胆小了吧 朱儁认为朱符在苍梧郡做的事是可以继续下去的,尤其是在他带兵在苍梧郡立过威之后,当地未被波及到的大族大都诚惶诚恐,趁着大兵压境,正是最容易辖制的时候。 刘辩想了想,吩咐道:“去将太傅、尚书仆射、还有几位在官署的侍中都请来。” 在将这一切说明清楚后,朱儁的奏书并未结束交趾部地处偏远,在中原人眼中乃是蛮荒的不毛之地,也是官员贬谪、流亡的去处。 如果有人反对,反对的理由也有道理,刘辩也会考虑一下。 刘辩从() 这份奏书中看出了朱儁的希望朱儁希望能够留在交趾部继续朱符未完成的事业。 这也是朱儁相信刘辩不会猜忌他有私心,又不知道刘辩究竟需不需要他回京坐镇,所以才不在奏书之中明说。即便如此,朱符的乡人们担心惹来朱符怀疑,不敢做的太过,不至于激起民变。 但朱儁认为交趾部虽然还能称得上“卑湿”,北人入交趾部依然要冒着风险,可如今的情况比数十上百年前好上太多了,又有在治疗伤寒上已经很有建树的张仲景相助,交趾刺史部其实大有所为。 明明孔融早就回来了啊,边让更是根本没出去,怎么都不说话啊? 刘辩有些疑惑,难道因为他前段时间杀了些人,朝臣们被吓住了? 但不至于啊,且不说刘弘等人罪有应得。桓帝和先帝时可没少杀大臣,死个九卿跟闹着玩似的,根本掀不起多少浪花,那时的朝臣们可敢于直言的不在少数。 刘辩来不及多想,很快,随着廷尉卿董卓出言赞同,附和之声不绝于耳。 毕竟这样一来朱儁就会和刘虞一样,两种官职相加,虽然没有州牧之名,但天高皇帝远,已然有州牧之实了。 现在倒没有朝臣为士氏喊冤了。 “朕欲改交趾部为交州,使后将军效右将军之事,领交州刺史,众卿以为何如?”刘辩主动开团,摆出一副诚心纳谏的架势。 但奈何朱符无论是组织人手开垦荒地,还是将不服王化的蛮族引下山来尝试编户齐民,都会损害一部分当地人的利益。 交趾部汉蛮混居,朱符听闻了傅燮在凉州的作为,后来又知道了刘辩专门派去南方三州的三位将军负责吸引蛮族参与屯田、编户齐民,朱儁战功赫赫,作为长子的朱符不愿被人言称虎父犬子,便也在交趾部效仿起来。 之所以如此,只不过是因为交趾部在汉家本来就缺乏存在感,除非再有叛乱,不然没有多少人会在意。 所以最终才有了去年朱符的逃亡入海,让朱儁白发人送黑发人。 况且,刘辩本身还馋南匈奴的人口呢! 少府阴脩则建议道:“陛下,臣以为只需将如何建造水车的方法教给百姓,这样,等到需用之时,百姓们会主动建造的” 本章完 第330章 能改税否? 相较于尚书台,朝臣们数量更多,资历更老,提出的各种意见更加丰富。 水车涉及到民生,而且并不止输水灌溉这一条用处。 譬如用水力驱动石磨,以现在的水车技术是完全可以达成的。 刘辩听得很认真,在各地推广水车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方式方法都要好好商议,不可能像以朱儁兼领交州刺史一样直接在朝堂上直接定下施行。 记录此次朝会的几人手都不带停的,这些记录会有一份在朝会之后被送到尚书台,成为尚书台提供行政建议的参考。 刘辩会同卢植一路来到云台殿,卢植本以为刘辩会发表一下对水车的意见,却不曾想刘辩问了一个他未曾设想的问题:“而今关东五州清查吏治屡有建树,卢师觉得能否借此时机改一改税制?” 刘辩以前只和荀彧讨论过何时才能改革税制,卢植只知道刘辩有清查田亩之心,却未想到刘辩这么急。 崔琰早就推测出刘辩培养士卒的目的,闻言一一据实回答,在他看来,要想现在派士卒们回乡或分派各地充任乡里官吏,在德才上尚有不足。 除此之外,军中也绝不能忽视。 刘辩听完称赞道:“今日听了季珪的良言,他日行此举措时也能少犯些错了。” “还是钱的问题。”刘辩脸上带着些愁容。 刘辩坚定地说道:“卢师说得对,而今就算不成,也该早早做准备了。” 而且今年整顿吏治,虽然投入的人手比前年要大多了,而且范围大体上只在关东五州,可成果却是斐然的。抄没罪吏的家产所得不仅填补了朝廷此次为了整顿吏治的花费——包括官吏与兵卒调动,还大大充实了国库以及刘辩在西园的万金堂。 在这方面,刘辩向来很有行动力。 今年中原地区夏至后的雨水虽然普遍晚了些,但终究来了,可以预见的今年又是一个丰年。 古人常在三十岁之后开始蓄须,崔琰刚过三十,一副美须髯已经有雏形了,看起来十分符合当代士人的审美,妥妥地汉家美男一枚。 崔琰答道:“臣常听士卒们提起陛下关爱士卒之心,无不感激涕零。” 现在的形势看起来一片向好,此次整顿吏治的成果维持个三五年应当没什么大问题。 但其中所反映的问题却让刘辩不得不忧虑——就连向来中立于朝的袁滂都变得愈发保守了。刘辩不止一次地体会过官僚们的保守作风,位置越高,越倾向于求稳。 许多官员为官一任也能尽忠职守,忠君爱民,但却大概不会支持国家清查他们的宗族的田亩人口。敢于为了大义而背叛阶级的人,向来是少数。 还给出了一些他总结的原因:“私以为军中与学堂稍不同,士卒们因要准备参战厮杀,常会抱团,以兄弟相论。此在战场上自是袍泽同心,但若在乡里为吏,一旦聚集,恐有徇私之隐患。” “陛下,臣以为还不到时机。而今各处刺史二千石不乏贤良能臣,但却未必愿意改革税制……” 从虚岁来论,刘辩今年刚满十八岁。 好不容易有了余钱,但向来中立有气节的袁滂却不愿意从国库出钱推广水车。 以士卒为乡吏,不可过多地安置在一地。 对匈奴和乌桓的常例赏赐终于再度恢复成了全额,早些年朝廷为了贴补军费向汉家王侯借的钱粮也有余力还上一些了。 董卓、李儒这样的有才无德之人可以用作刀,他们做事也够狠,但真要完全托付大事,刘辩心中也是要犯嘀咕的。 卢植问道:“陛下怎么会忽然有此问?” 刘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见面,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他不是第一次见崔琰了,先问起郑玄的近况,随后自然而然地问起了现在:“季珪如今在军中教导士卒们读书识字,成效如何?” 将将从乱中恢复过来的汉室做好准备了吗? 他又问道:“数月前蹇校尉向朕奏请,为各营之老兵设立养老之所,用以免除伤残及老无所依着的后顾之忧,但朕听说军中有些疑议,不知季珪知晓多少?” 但改革税制必然要清查田亩,这其中波及到的人就不是单单整顿吏治这么简单了。到时候各郡国恐怕要不约而同的效仿当初光武度田时的烽火遍地了。这种不需要勾连就会产生的乱象,只靠皇甫嵩坐镇兖州,只怕不足。 听到刘辩的烦恼,卢植一怔,并未敷衍,而是真的用心思索起来。 国库终于不是一直养不胖老鼠了,这还是近十年来的首次,本是大大的好事,钱少有钱少的烦恼,钱多也有钱多的烦恼。 “你我还师出同门,季珪不必多礼!”刘辩拉着崔琰的手说道。 蹇硕的想法很好,但真得诏办起事来,却没有想象中的一帆风顺。 虽然有很多理由,而且以袁滂的行事作风,只要刘辩有诏书,他总会挤出一些钱财。 身高体量以及最关键的颜值,比起崔琰来都毫不逊色。 浇了一盆冷水之后,卢植提出了他的建议:“陛下登基不足四载,受陛下恩重者如荀彧等人,尚未壮。或可待数年之后,荀彧等人得以坐镇一方,占据各州腹心郡国,一如今日太尉居于五州之中,届时当可行。” 卢植说的不算隐晦,汉家似他这样身居高位却不置田产的官吏固然有,但太少了。 两人都算是郑玄的弟子,崔琰听到刘辩的话和对他的态度,心中颇为受用,但明面上态度依旧恭敬,言语间也丝毫没有失礼逾矩之处。 他也该多跟青壮年的官吏们多多亲近。 “蹇校尉在西园诸校尉部中颇具声望,且诸部大半常年在外,在京者不多。然而军中士卒,多随将官,臣听闻,在别处,即便有诏书示下,却不乏有怀疑蹇校尉借公谋私者。” 崔琰说完,刘辩也明白了,军中还是免不了山头林立。说到底,这事卢植、皇甫嵩、朱儁这三人有资格统筹规划,蹇硕还是差了些。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31章 度田的准备 崔琰先扬后抑,在对刘辩的吹捧中顺便将谏言的事情给干了。 军中有人怀疑蹇硕会借着公事谋私利,其中有没有蹇硕是宦官的原因呢?毕竟蹇硕在当小黄门时名声可不咋地。 崔琰离开之后,刘辩思索起来,现在宦官的名声依旧很差,他在考虑将来改革税制之时要不要动用宦官。 此事没法与卢植或是荀彧他们商量,因为他们必然是不会愿意的。 现在的汉室就像一辆在走下坡路的车,早些年的天灾人祸为这辆车加了多次油门。先帝执政的最后几年终于对于汉室的现状有了警醒,从一路踩油门狂飙变成了踩刹车,又有刘辩和以卢植为首的一众贤臣们发挥作用,而今下坡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想要重回上坡路,重新度田是必须要做的,与之相比,改革税制更像是顺带手的事——反正两件事都阻力重重,反对的是同一批人。 在这种现状之下,想要让士卒们知道他们吃的是刘辩的饭很简单,汉家这么多年的威严不是假的。 可问题在于,士卒们只知道执行军令,对于军令会造成何种后果是一概不知的。 不过崔琰的话同样提醒了刘辩,他再度找来卢植。 当初光武帝面对天下叛乱有足够的威望或是派使者、或是直接调兵平乱,最终戡乱。 士卒之心当然有用,但在很多时候,却发挥不出作用。 他建议道:“此事虽大有可为,然毕竟涉及到陛下安危,不可不慎重,绝不可操之过急……” 而今虽说文武尚不分家,郡守国相都是兼任军政一把手,但实际上,文武双全终究没那么多,如今选官的三署更重文。 毫无疑问,这更有利于培养君臣感情。外放的羽林郎也更能贯彻君主的意志。 这不是刘辩第一次考虑这件事了,其实他原本就属意在日后将孙策马超召入羽林郎中,毕竟羽林郎戍卫东宫,可不像在城外的三署。如果刘辩愿意,他们时时都能见面。 而羽林郎则几乎失去了原本外任为官的职能。 刘辩虽然安排了崔琰这些人进了北军和西园军,但总体上营兵们还是延续了以往的风格,只是刘辩对于将官克扣士卒钱粮之事看管的更严罢了。 譬如大名鼎鼎的“为吕氏者右袒,为刘氏者左袒”,当时的北军进攻守卫皇宫的南军,北军的士卒哪个敢有杀掉少帝的想法?可最后,少帝还是无了。 具体怎么选出这些人,刘辩需要有人为他把关,而最受刘辩信任的卢植是最重要的一道防线。 桓帝就曾效仿过武帝,以身边的羽林郎出任二、三百石的县长,只不过这一举措和先帝的鸿都门学一样,受到了士人们或明或暗的抵制,实际成效甚微。 “卢师放心,我明白。”刘辩当然不会急于一时,羽林郎终究是刘辩在东宫以及外出时的近身宿卫,保证家世清白以及最关键的忠诚,都是必须要考虑到的事,他还是很惜命的,可不想当被奴仆砍死的高澄。 因为此时的军中士卒在上官面前既完全没有话语权,同时在信息的获取和眼界上也有难以弥补的差距。 刘辩遇到问题能够从朝臣处寻到建议,但远在敦煌郡的太守赵岐就不能这么办了。 其实目前朝中当过羽林郎并且身居高位的,还真有一人,这人很有名,姓董。 虽然而今的郡国兵和中央营兵的战斗力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但架不住郡国众多而营兵少,刘辩登基三年多,虽也干了不少事,却远没有开国之君的威望。 在封建时代,指望士卒们在大军之中有自己的想法是很难的一件事,实际上,以严苛的军法来论,尤其是在战时,更是力图把() 士卒们变成只知道执行军令的人偶,什么主观能动性,那不是底层士卒该思考的事情。 刘辩不求羽林郎们外任县长,他的目标很明确,军队。士人们再怎么诗书传家,军中总是不同的。 不管是世代从军还是有才能的良家子,都是刘辩的目标。 敦煌郡是河西四郡中最特殊的,本郡的汉人是四郡中最多的,豪族也多。 刘辩一说,卢植便明白了刘辩的意思,以前的羽林郎发展到现在变成了三署郎官。 卢植很明白刘辩的意图,在用各种手段止住了汉室的倾颓之势后,接下来的一切作为,都为了重新度田更改税制这二合一的大目标进发。 所以,对于刘辩来说,他最有效的着力点还是中高级将官。 待到卢植来到云台殿,刘辩开口道:“卢师,我思来想去,为重新度田、更改税制所需要做的准备不能只等到文若他们任职二千石之时。昔日孝武皇帝以羽林郎为侍从,擢选良将……” 此事可以一步一步来,等到数个月后皇甫嵩率军归来再做处置也不是不行。 又如唐时的李多祚,在李治武则天时镇守宫门二十余年,后率禁军参与“神龙革命”,成功逼迫武则天退位。李多祚又在数年之后故技重施发动“景龙政变”,逼迫唐中宗让位给太子,可这一回,随着唐中宗登上玄武门振臂一呼,禁军们纷纷临阵倒戈。 相比于宦官,兵权毫无疑问是重中之重。这是光武帝重新度田的凭仗,也是刘辩将来重新度田的凭仗。 把这事做成了,不敢说能解决汉室现有的所有问题,但汉家的大部分矛盾都能得到缓解。 现在各地都很平静,唯一还有乱子的卢水胡汉室早有准备,闹不出多少幺蛾子。 也因此,敦煌郡虽然是河西四郡中距离雒阳最远的,却也是最忠诚的! 赵岐上任后,首先面对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敦煌郡各县的各类案件,留任的县长不能决,俱积累了下来,其中最早的甚至能追溯到上上任太守赵咨离任的时候。 但敦煌的大族们并不是在所有层面都这么忠诚,太守空缺的这几年,也是大族们田亩暴增的几年。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32章 归来 “小人永远都忘不了这一天……” “汝所言者,究竟是哪一天?” “***前的一天……” 赵岐年纪大了,却不是老年痴呆。 被打断了腿,印象深刻,但具体哪一天,什么时节,甚至哪一年都不记得了,当他愚蠢可欺吗? 换做一般的无赖,赵岐会毫不犹豫命人打几杖再将人赶出去。可看着来人衣不蔽体的模样……他已然了解此人根本就是活不下去了,来他这里拼死求个活路。 “你所言含糊其辞,连哪年哪月都说不清楚,如何告人?我见你年老体衰,甚是不易,今日便不治你诬告反坐之罪,自去吧!” 未加处罚地将人赶走后,赵岐叹息说:“可恨,可怜,可叹。” 赵岐的音量并不小,可在他身边的索湛听到感慨后却是止不住的羞愧。 索湛正是曾为胡轸引路的那位,赵岐上任后他得受征辟为主簿。之所以羞愧,是因为他清楚出现这种情况背后的原因——土地兼并,借着太守空缺的这些年吞并寻常百姓的土地这件事,他所在的索氏也干了。 “君如何看待此事?”赵岐问索湛道。 索湛的反应很快,马上回答说:“有恒产者有恒心,若是此人有些产业在身,想必是不敢冒此风险的。” 赵岐则道:“汝知道这样的道理,但有些人却假装不知啊!” 索湛听罢一时语塞。 赵岐则继续说:“所谓富者田连阡陌,贫者亡立锥之地,暴秦用商鞅之法,所造成的后果也不过如此啊!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哪怕经历了光武中兴,在汉室,秦依旧是暴秦,需要声讨的。赵岐将敦煌的土地兼并情况与秦对比,其中深意值得深思。 说罢,赵岐不待索湛答话,便吩咐道:“此间无事,你先去忙吧!” “是,府君。” 索湛哪里不明白,赵岐今日这案子和审案后的话,都是专门说给他听的。 现在这人说不清楚年月是诬告,但若是他日此人记起了年月呢? 索湛寻了一个空隙,将此间事传给他的族侄索韶。 索韶的辈分比他低,但年纪却比他高,还曾担任过西域长史。索韶的父亲索德曾在桓帝延熹元被拜为东平太守,在族中最有话语权。 索湛是倾向于向赵岐示好的,即便为此要付出些田亩。 某种意义上来说,兼并也是一种内卷,土地就在那里,天知道新太守什么时候才会上任,你不取自然有别人去取,这是失去顶层权力约束后难以避免的情况。 太守不在的那些年,别的大姓干得,索氏自然也干得。不然自家实力被别的大族超过了,岂非自甘落于人后? 今天你宋氏兼并了一百亩,明天他曹氏兼并了一百五十亩,后天我索氏就敢兼并两百亩。互相竞争之下,敦煌的人口田亩就那么多,很快田亩就几乎成了大族专属。 而今朝廷派了太守来,还是名传四海的党人,说一千道一万,大族们在兼并土地一事上终究做的太过分了。 敦煌人还是认同汉室的,在消息隔绝的这些年,不乏有早年为官者在汉家朝堂之上活跃,刘辩的尚书仆射盖勋就出身敦煌。 当然,这种妥协的前提是赵岐足够强硬,想要处理失去敦煌太守这些年的田亩乱账。否则,谁会嫌弃名下的田亩多呢?大不了多买些奴仆、多雇些佃户。 赵岐足够强硬吗? 当然是有的,作为老党人,旁的不说,气节是绝对是不可能丢弃的,这是党人们一直坚守的东西。 所以在索湛看来,只要赵岐的要求不过分,吐出来的田() 亩数量在可接受的范围内,未尝不可妥协。 与之对应的,敦煌郡三年一个的孝廉名额自然是要争取的,但难度颇大。若是孝廉不可得,族中子弟能够得赵岐举荐,获得专门分配给凉州的额外公府属吏的名额,同样是可以接受的。 于此同时,同样的消息在敦煌各个大族之间流传,不同人的反应不一而足。 有人警醒于隔壁酒泉郡的黄氏被灭,有人贪图眼前握在手中的田亩。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敦煌西南的阳关,来了一队人马。 身上脸上风尘仆仆,俱是久经风沙之色。 守着关隘的士卒们见很早就注意到了来人携带的刀兵弓箭,已然关闭了阳关的大门,严阵以待。 但关外的人马却不害怕这些,其中为首的那人看到了朝思暮想的关隘,一时之间竟忍不住痛哭起来。 “我麋芳,终于活着回来了。” 很快队伍中出了一人来到阳关之下,交出了用以通行的传,得到驻守阳关的阳关都尉下属阳关候官的再三检查后,麋芳一行才终于得以入关。 昔日白白嫩嫩、并未受过多少苦楚的麋芳,不过大半年的时间,却已经与出发时截然不同了。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他脸上多出的一块刀疤了。恐怕就算他的兄长麋竺亲来,也得愣上一下。 麋芳不是简单的商人,是有官方背景、皇帝背书的。当他拿出钱财来,只有官吏戍卒居住的阳关之内很快就飘起了肉香。 麋芳大约是憋得久了,拉着阳关候官就诉说起了此行的苦楚。 “这西域啊,真不是人去的地方,太乱了……” “看到我这脸上的伤疤了吗,乃是西域一个小国,贪图我贩卖丝绸所得的钱财,在我返程时伪装成盗贼劫掠。” “领头的那个,当初我带着丝绸路过时,他同他饮过酒,后来离别时他还送我出城十里……若非亲眼见到了他的尸首,我根本无法相信是他。” “化外蛮夷、无知野人!他要是缺钱财,与我说一声,顾念着往日的情谊,我麋芳岂是小气之人?” 阳关候官根本插不上话,但他却丝毫不恼。 只不时的应和两句“是!”、“对啊!”以示他正在认真听。 至于他的心思,已经全然放在了麋芳送他的财货之上。 有一点麋芳说得对,他是真大方啊! 不说那些化外蛮夷,对于麋芳带着的财货,他都动心了。 (本章完) 第333章 途中 但阳关候官也只敢心里畅想一下。 他上头还有敦煌阳关都尉管辖,底下的官吏士卒也不都和他一条心。且麋芳这帮人虽然已经到了安全之所,但在西域养成的谨慎之心却没有消失。 所以虽然财帛动人心,但也只是动人心罢了,即便在边境,汉家的秩序依然还在。 敦煌郡三边位置特殊,三面临边,是以设有四部都尉,有烽火台与内部相连。 麋芳的回归自然不至于燃起烽火,但快马却是值得的。 很快阳关都尉、敦煌太守都先后得到了消息。 麋芳抵达敦煌县时,赵岐已经在组织分田了。 伴随着张掖郡那边汉军与卢水部等杂胡一边倒的作战胜利消息传来,敦煌大族们终究没有反抗为天子牧守一郡的太守赵岐的勇气。 获益的百姓们欢呼雀跃,有些为赵岐建碑立像自不必多说。 赵岐早年避难之时曾以卖胡饼为生,因为这段经历,他对于普通百姓的悲惨遭遇更能感同身受。 但赵岐同情的百姓中并不包含麋芳这样的豪商。 而麋芳一路走来,为了交好长吏、稳定道路而采取的大撒币行为,在赵岐看来,更是邪门歪道。 于此同时,思维比较老派的赵岐并不觉得同西域贸易能够获得多少收益。 也因此,赵岐见都未见抵达敦煌县的麋芳。只基于职责,派了郡吏通告麋芳——张掖郡的卢水等杂胡虽在汉军的攻势下一路溃败,但张掖郡也因为这场战争并不安稳,麋芳可以在敦煌或是酒泉多做停留。 这种意外虽然有些出乎麋芳所料,但在西域经历的意外多了,这大半年来成长了许多,并未抱怨什么,而是选择留在敦煌,与本地胡人再进行些贸易,准备多带些西域特产回去贩卖。 毕竟贩卖丝绸回程的途中,他为了安全起见,不敢购置太多西域特产,以免延误行程,造成不必要的风险。 但这一交易就出了问题。 倒不是在敦煌的胡人们将货物卖得很贵,正相反,胡人们卖得很便宜。 麋芳到底是商贾出身,很快就算好了一笔账——胡人们将货物从西域运来敦煌,扣除本钱,根本赚不了多少。 这下,就引起了麋芳的注意。 “究竟是怎么回事?”麋芳询问着眼前人。 他这一行人中之所以以他为首,最关键的原因是他是主事者之一麋竺的亲弟弟。队伍中除了甄氏的人手外,还有以袁氏为首的提供了丝绸的豪族人马。这也是麋竺需要让他的亲弟弟以身涉险的原因,麋氏输不起,必须要掌握主动权。 麋芳眼前之人便出自汝南袁氏,有着一路上的风雨共济、生死相托,两人倒不至于为了眼前的小利闹矛盾。 其人坦言道:“我等采购的价码本就是敦煌郡的本地价码,只不过不是市场里的,而是私下的。” “本地大族知道我的来历,想要向我主家示好,所以才会有这桩好处。” 原来,敦煌郡设有专门供给胡商用来交易的市场,但实际上却形同虚设,胡商的货物交易几乎被本地大族垄断,更多的在私下里进行。 而本地大族们有足够的势力来压低胡商的交易价格,阻止胡商们带着货物进入内地。 麋芳心中了然。 那么,他究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装作不知道呢? 答案很明显了。 就算有问题,那也是敦煌太守赵岐的问题,和他有什么相干?更不要说他还能借着袁氏的名头从中获益。 在敦煌郡待了近一个月后麋芳抵达酒泉郡,对卢水胡的战斗并未停止,就在麋芳忍不住想要去() 请酒泉太守派兵护送他通过张掖郡兵乱之地时,终于等到了护羌校尉派来的人马。 “接下来就要多多劳烦将军了。” 麋芳恭敬的态度让人挑不出毛病,可张飞心中依旧有些不爽。 “莫要称将军,俺只是个曲军候。”张飞的心情不好,态度也不佳。在攻打卢水胡的数场战斗中,他成功靠着军功升到了军候的位置,再进一步就是军假司马了,他的名字也就够资格重新在公文中出现在天子的案头了。 但两者之间,对军功的需求也是更多的。 正在追杀卢水胡余部,建功立业之时,黄忠竟然派他来护送商队? 但军令如山,张飞不得不从。若非知道黄忠的秉性,张飞都要怀疑黄忠是故意不让他在前线立功的了。 麋芳可不敢因为张飞的态度而有怨言。 且不说张飞手下一看就是精锐,身家性命都要托付。麋芳耳聪目明,早就打听了张飞的出身,虽是屠户,却有两个情同兄弟的在京***做靠山。 也因此,虽然在敦煌购置了许多货物,队伍的臃肿让张飞有些不满,但直到队伍遇到盗贼袭击,麋芳果断以货物为屏障,丝毫不计较货物损坏的姿态倒让张飞生出了些许好感。 其中也有些靠着盗贼的人头又得了军功,心情好的缘故。 就这样,在麋芳抵达右扶风时,早就听闻消息的麋竺亲来迎接。 见面后,兄弟二人自然要多多交流,麋竺也知道了敦煌郡的市场垄断行为。 “阿弟糊涂啊!” “你既然知道交好本地豪强,为何没想到那些去敦煌郡交易的胡商在外也有亲友啊!” “靠着权势欺压胡人,难道是长久之计吗?我所求的,是往西域的商路时时都可通行。” 麋芳一路走来,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对兄长言听计从的弟弟了。 他说道:“兄长不知,这一路上我细细算过了,往西域贩卖丝绸,固然能得利,但算上往来的时间,投入的人力物力,根本赚不了多少,还不如在州郡之间转卖特产呢!” “究其原因,一是西域诸国纷乱,民风彪悍,尤其是小国,常常朝令夕改。二是西域之西的大月氏、乌孙等国皆有内乱,我探听到往年能卖高价的丝绸都是经过大月氏等国往更西处贩卖,在西域,丝绸未必比得上刀剑。” (本章完) 第334章 世界是个草台班子 风吹麦浪,带来丰收的香气。 刘辩坐在田头道旁的树下,听着来自西域的故事。 西域大国小国林立自不必说,西边的西部鲜卑也没有当初匈奴人的实力,就算昔日汉室的力量完全从西域撤出,他都没能掌控西域,更别说现在了。 根据麋芳带回来的消息,更西边的大月氏和安息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似乎随着这一轮全球变冷,所有的国家都动荡起来。 这也就意味着被刘辩寄予厚望的丝绸之路虽然还能产生收益,但要指望有多少,那是不可能了。 就算组织海运,也绝非数年之功。 “以眼前的光景,今年又是一个丰收之年。”刘辩手中拿着一穗麦子,取下几粒放在手中搓掉外皮,将其中一粒放入口中。还未彻底成熟的麦子带着一丝丝甘甜,在刘辩的口中回味,“要想天下太平,粮食才是实打实的东西啊!” 刘辩对于丝绸之路的结果谈不上有多失望,但只要还有赚头,那就可以继续。 汉室现在对于西域的政策依旧是只在名义上维持汉室的存在感。可即便如此,也足以让西域的诸多小国主动遣使进贡,并送来“王子”为质了。 麋竺适时地拍马屁道:“陛下泽被万民,才有如今的岁岁丰登。” 可麋竺奉承完,却见刘辩毫无反应,心中忍不住忐忑起来。 “子仲方才说,敦煌大族欺压西域胡商,使之不敢过敦煌?” 麋竺立刻恭敬地答道:“正是如此,臣之弟麋芳愚昧,在敦煌时曾与这些大族同流合污,臣有失察之罪……” “和你有什么干系。”刘辩往前走了两步,将剩下几粒麦子连同麦穗一同交给了身边近侍,麦粒终究没那么好吃。 眺望着眼前一片平坦的田地,刘辩转头对着陪他一同外出的荀彧说道:“文若,晚些时候将此事写一份公文发给凉州傅刺史。” 交待完后,刘辩在心中感慨,顶级豪族的声望还真是好用。明明袁氏在敦煌根本没什么势力,但敦煌的大族却愿意主动让利同袁氏交好。 他现在留着袁氏,会不会有一朝不慎遭其噬主的那一天呢? 思索间,刘辩听到有人来报,河南尹袁术求见。 “速宣。” …… “朕在乡间所见,家家安居乐业,这都是公路的功绩啊!”刘辩毫不遮掩的称赞道。 “陛下谬赞,此间功绩也有乡吏们的一份。”袁术昧着自己的心意说出了这么一段推辞的话,心中却是在疯狂呐喊——陛下再多赞美一些啊! 刘辩虽没有读心术,但瞧着袁术眉眼间难掩的喜色,继续称赞起来:“昔日袁安公为河南尹,政号严明,在职十年,京师肃然,名重朝廷。卿继袁安公之遗风,今日见卿,朕就仿佛见到了袁安公复生。朕相信,卿必能在河南尹任上再创辉煌!” 袁术此次原本是来寻求进步的,他的河南尹是中二千石,与九卿同秩,但终究不是九卿。 听了刘辩的赞赏,袁术虽知道自己还要在河南尹位置上继续做下去,但心中没有丝毫怨言。作为袁安的直系后代,他对于袁安的履历一清二楚。知道袁安在担任河南尹十年之后晋为九卿,后三年就成了司空。 不过十年而已,而他已经在河南尹任上干了五年,未来可期! 想到他能重复先祖的道路,甚至做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心中高兴还来不及呢! 袁术甚至已经联想到了,等到将来他十年河南尹、三年九卿、轮做三公之后,必能与先祖袁安一道,成为不逊色于他叔父三为司徒公的佳话! 刘辩看着已经吃自己画的大饼吃得饱饱() 的袁术,他觉得只要把袁术立起来,应当不用担心袁氏真的能干成什么大事。 袁术可比袁隗、袁基之辈可爱太多了。 想到这,刘辩又强调道:“公路,河南百姓还需要你啊!” 袁术这边春风得意,汝南的袁绍就没有这般的好心情了。 他自从被张邈的恶言骂醒之后,虽不堪受辱与张邈断了交——其中不乏有张邈见过他最狼狈时候的模样的缘故,但后来袁绍整个人算是恢复了一些斗志。 就算他为官无门,可他早年当过游侠,在各处的声望并未受损,汉家也不乏视功名如粪土的道德名士,也不算无路可走。 近几个月来,他与同为汝南名士的许劭联系颇多。 原本两个人两看相厌,许劭觉得袁绍张狂不肯收敛,袁绍觉得许劭有张惹人厌的大嘴巴。可如今,两人的仕途都因为当今天子的关隘而近似断绝,类似的处境之下,倒有几分难兄难弟的意思,在一起抱团取暖。 其实两人也不算完全的为官无门。 汝南太守徐璆是干吏,也是传统士大夫,与名望颇盛的两人会过面,言谈间不是没有想要举荐两人的想法。 只是两人各有各的烦恼苦楚,许劭要脸,袁绍要命,都只能婉拒徐璆的好意。 这天,袁绍又带着一帮敬仰他名声的士人们前来拜访许劭,引领着众人高谈阔论,引经据典。 欢聚之余,少不得袁绍许劭两人私下里独处一阵。 言谈间不可避免地有一些不可对外人而言的话语。 不多时就将话引到了抨击当今“苛政”上,这话不是无的放矢之言。过去汉家的监察体系只有刺史监察二千石,郡国的督邮监察诸县,刘辩的一系列举措都是在为官吏们带上一层层的紧箍咒,要说官吏们毫无怨言,那才是假话。 许劭敢组织“月旦评”,像在士人们心目中只比圣人差上一筹的陈蕃他都敢抨击,直言比他年长一辈有余的陈蕃“仲举性峻,峻则少通”,嘴巴大得很。 他素来自傲于自己敢于评论,而今当着袁绍的面,说道:“今各州郡局势看似繁花似锦,然烈火烹油,不是久持之相,依我观之,乱象不远矣。” 袁绍好奇地问道:“莫非子将知道了什么消息?”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35章 部曲 袁绍见许劭说得信誓旦旦,觉得许劭应是获悉了某些他不知道的消息。 虽然他不觉得在汝南的地界上许劭能比他袁氏的耳目更灵通。 许劭听得此问,指着自己的双眼一脸自信地说道:“何须什么消息,我见官吏们人人自危,便知此事一定会发生!” 袁绍很是失望。 在他看来,许劭还是想当然了,许劭虽然担任过郡中功曹,但为官的经验还是少了些,并不真的了解官吏们的秉性——那些有错处的官吏,除非是一起牟利的,否则哪个遇事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许劭到底不是庸人,阅人无数练就了他的眼光。 他瞧出了袁绍的态度,说道:“本初莫要不信,依我看来,而今的局势,只差一个将之点燃的人。” 见袁绍还是将信将疑,许劭也是要面子的,他还不信自己说服不了一个毛毛躁躁的袁本初了! “大多数官吏自然是没胆作乱的,可一旦心中怀有怨恨不满,尸位素餐,坐视乱起却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中平前后,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还少吗?县中生乱,县长害怕担责不敢呈报郡中,待到乱象蔓延,便可以与临县攀扯了……郡国只需将乱子驱离至别处,就与自己无关了……” 许劭这一说,袁绍就想到了往事,别说,还真别说……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都是这样的,地方上的乱子,能瞒就瞒,实在瞒不住了再往上报。这时候,乱象多半会扩大,便有机会能推卸责任了。 事情发生转机大约是朝廷习惯了各地层出不穷的乱象之后,不仅给了二千石们更大的自***,也不会随便拿长吏开刀。 可是而今严查吏治,情况又有不同了。 袁绍可不信当今的小皇帝会对犯错的二千石网开一面。 吃一堑长一智,经过挫折之后,袁绍成熟了。 他真诚地对许劭拜道:“多谢子将坦诚相告,吾今知矣。” 许劭很是受用,他敢开月旦评,期间他评判的不全是称赞人的话,直到今日依旧保持着“品牌价值”,靠的就是他这双慧眼。 只可惜他看错了当今天子。 袁绍则认真思索起来。 当初去官没多久的时候,他带着怨恨曾在暗中支持过许攸在徐州和青州搞事。后来许攸事败,他提心吊胆了许久,才确认许攸没有出卖他,等到许攸被明正典刑,他才真正放下心来,同时也因此事消磨了大半斗志。 袁绍深知,天下越太平,他越是复出无望。 尤其是前段时间何进来到汝南,却刻意避开了他,更让他回忆起了曾经受到的屈辱。 咬了咬牙,袁绍深吸了一口气,忽听许劭的询问声:“本初,你方才在想什么?” 袁绍缓缓吐了一口气,正视着许劭叹声道:“只是想着天下一旦生乱,不知有多少人要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忍不住哀叹。” “原是这样……我本来还以为本初想要做些什么呢。”许劭感慨说,“我等困顿一方,能保得乡里平安,我便了无遗憾了。” 袁绍笑道:“子将所求又有何难……” 只在心中忍不住猜度,许劭难道看出他的心思了? …… 两人关门密谈之后,很快又联袂出现在一众士人之中。 其中一个士人是跟随袁绍而来的,看到二人,心中估摸了一下时间,两人消失了起码得有一个时辰。 他心中暗道:“两人闭门交谈这么久,不知私下里有没有说什么诽谤君父的言论,还是晚些时候报给上官吧!” 万一上面想要针对两人,今日他上报的内容就是() 证据,也是他的功勋。 数日后,袁绍拜别许劭回乡,随后一封家书被送往了雒阳。 但在这家书抵达了袁隗府中之后,送信之人却没有闲着,而是来到了一处看似普通的家宅,敲响门后很快就迎了进去。 “逄公,我家主人有要事托付。” …… 在普遍的印象中,死士似乎应该是自幼受到洗脑和足够的训练,让人可以做到泯灭人性。 死士知道自己的身份和使命,视死如归。 但有胆气直面死亡的人,足以称得上千里挑一,只能在暗中培养的死士哪有这般筛选的条件。况且不到关键时候,焉知不是秦舞阳之辈。 而真正被阴养的死士是不知道自己是死士的,他们自出生开始就生活在主家的照顾之下,生活近乎与外界隔绝,但又不能完全隔绝,不然他们怎么能知道主家的好呢! 这些死士会耕地,会娶妻生子,与寻常百姓无异,就是受到的主家的恩惠多了些。当然,为了保护他们生活的家园,时常操练也是很合理的。不仅如此,忠义也是必修课。毕竟死士是要做大事的,愚民承担不了这个重任,至于他们的主君,自然就是忠义的代表了。 想要动用这些死士,也是有一套方法的。 主君的仇敌蛊惑了天子,想要治罪主君,那些受了主君多年恩惠的人能坐视不理吗?一旦群情激愤,抄起了刀兵,每个人都是被裹挟的。 只要见了血,就算有人意识到不对,顾念着家中妻儿,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而以类似于这种培养死士的方式培养自己人,因为投入的时间和钱粮不同,还有别的好听一些的名字——门客、宾客、部曲…… 兖州,作为第二个成为太尉的凉州人士,完成从车骑将军到太尉的华丽转身的皇甫嵩并未因为官职的改变而更改他的作风。 “汝等可知罪?”他语气平淡,却自有一股威严。 李典与吕虔虽都是青史留名的人物,有胆子聚拢有私兵之实的宾客,可此时尚未有一官半职的他们面对站在汉家最顶点的太尉,皆从心底战战兢兢。 不怪他们没有骨气,实在是心里有鬼。 哪怕是面对二千石,他们都敢分辨一二,因为这么做的不止他们二人。 可现在……李典深知自己所处的位置——他在军营之中。 军中,行的是军法。 (本章完) 第336章 徙边 “小民有罪!”军帐之中,李典半分推搪之言都不敢说。 在这里,皇甫嵩找个触犯军法的理由宰了他,他都没处说理去。 请罪后依旧不见回应,李典又大着胆子说道:“小民自知罪责深重,不求恩免,只求能以戴罪之身,为太尉公效犬马之劳。” 吕虔伏跪在地,听着李典的话,不敢言语。 这时才有一人斥责道:“太尉何等尊贵,汝何德何能,需要汝效劳?” 李典原本浑身酸软,他觉得皇甫嵩愿意见他,一定是有用得到他的地方,可现在……难道不是吗?他不禁怀疑起了自己的猜测。 就在李典越想越慌张,甚至脑海中还出现过拼死一搏的想法时,皇甫嵩终于再度开口了。 “说说吧,汝等为何聚拢私兵,但凡有一句虚言假话,便拉出去枭首示众!” 李典和吕虔终究还是稚嫩,面对皇甫嵩的下马威和赤裸裸的威胁,早已经被乱了心神,哪里敢说一句假话? 还是年岁更长一些的吕虔先开了口:“自从张角之乱以后,地方上一直不算安稳,山野之间不乏为盗者。” “百姓们常以宗族为依靠,一旦出现灾年,我等族中人口虽多,但粮食亦多,容易惹来觊觎。” 他被皇甫嵩的架势吓得不敢说什么自己良善之家、只求自保的话,只能给出能够减免他罪责并听着合理的理由——“不止小民一家这么干,旁的大族也是这般。” 李典也反应过来,不肯把坦白地机会独留给吕虔,补充说:“太尉容禀,我等族中并无***,无处寻求庇护。若族中无些凭仗,只怕官吏之恶,更甚于盗贼!”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尽挑好听的话说,变着花的为自己洗地。 这些理由对他们来说都不算陌生,只是将其中一些过于无耻的话咽下,以免激怒皇甫嵩。 好一会儿,两人终于想不到理由了。 这时,先前斥责他们的人又开口了:“尔等说了这么多,倒显得尔等十分有九分的无辜,以我看来,根本就没有罪过!” 见李典与吕虔二人的情绪又因为自己的话有了变化,皇甫郦继续冷着脸,斥责道:“千言万语,都洗不脱汝等私蓄私兵,图谋不轨的嫌疑。” 这罪过两人哪里敢认? 也顾不得得罪眼前这位一看就是太尉身前的得用之人,纷纷反驳。 “只求护卫宗族,自保而已……” “天日可鉴,绝无此心。” “这位将军岂能为了贪功,而将未有的罪名栽赃给我们呢!还请太尉明鉴。” …… 两人一番痛心疾首的表白,真要坐实了图谋不轨的罪名,倒霉的甚至不止是他们一族了。 “这么说来,汝等倒是公忠体国之人。”皇甫嵩再度发声,问道,“先前尔等说其他大族也蓄有私兵,不知是哪些大族?” 吕虔和李典瞪大了眼睛,忍不住看向对方,他们方才真说了这话吗? 可事已至此,他们已经别无他路。 皇甫嵩听着从两人口中报出来的郡国及县名,和其对应的姓氏,一旁自有人将此记录下来。 等到两人哑了火,再也说不出名字,皇甫嵩才道:“汝等既有报国之心,那就带着尔等的私兵投军去吧。而今幽并凉三州皆缺精兵良将,尔等想去何处?” 两人哪里不明白,只要皇甫嵩将今日从两人口中得到的名单散播出去,就算两人的宗族还能在家乡存续,他们二人指定是不能在兖州待了。 李典率先道:“全凭太尉公吩咐。” 吕虔还在思索皇甫嵩() 有没有让他们带上宗族的意思,反应慢了半拍,却也只敢由皇甫嵩做主。他们也就算个富庶些的豪强,在皇甫嵩面前哪有挑挑拣拣的资格。 “既如此,那就去凉州吧!” 皇甫嵩终究还是忘不了凉州。 凉州羌乱的一大原因就是汉人人口不足,而今凉州又经过数年战乱,人口死伤颇多。羌人本就在人口数量上占据优势,又能得到善待,可逃亡和死去的汉人就难以恢复了。 这些私兵放在兖州是隐患,但放到地广人稀的凉州,将之分别安置在各处,不怕他们抱团生乱。 …… 皇甫嵩坐镇兖州数月,不曾有什么大动作,甫一出手,也只是针对两家有些过头的豪强。 吕氏和李氏动用存粮、变卖家产,来供给他们那些“主动从军报国”的宾客前往凉州戍边,吕、李二族的大半族人也都跟去了凉州。 尽管目的地是凉州,可还是让豪族们想到了在两百多年前就已经被废止的“徙陵”。 凉州还不如徙陵呢! 一时间,兖州为之震动。 在兖州诸郡国中观望的豪族们一边将自家有私兵嫌疑的宾客们继续散置各方,有些保守的干脆直接遣散,另一边,则是派出或是族中贤达名士,拜见新晋的太尉公,用以示好。 对于示好,皇甫嵩一概受之,只是客人多是皇甫郦代为接待。 至于这些人送的礼物,那更是分文不收。 久而久之,兖州的豪族们见皇甫嵩又安稳了下来,觉得事情应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些人身处其中,投鼠忌器,深刻懂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虽心里害怕抗拒早已被废止的徙陵,但在明面上,却根本不敢两两件事混为一谈。 可另一边,局中人心有顾忌,局外人却未必能感同身受。 兖州本就处于山东腹心之地,此处发生的事情很快传到了各地,包括距离兖州不远的雒阳。 出身各地的朝臣们就没这么顾忌了。 太尉皇甫嵩的家乡就在凉州,皇甫嵩能这么坦然的利用太尉坐镇在外的权柄遣豪强徙边,要是皇帝不知情,骗鬼呢! 将作大匠吴脩从刘辩登基后就老老实实地为刘辩修陵寝,对于自己的权力被以毕岚为主的宦官侵占也并不在乎,可此次,他少见地在朝堂之上发了声:“臣听闻太尉于兖州迁两族豪强往凉州戍边,不知陛下是否要复徙陵之策,若是,臣也可早做准备。” (本章完) 第337章 都是朕的错 徙陵是前汉应对豪强的良策,在元帝废除徙陵之策前,每建一座陵寝,便有一座新建的县邑出现在关中的大地上。 县中的居民负责为天子守卫陵寝,如此重任和荣幸,一般的黔首自然是没有资格的。 于是乎,关东的“吏二千石、高訾富人及豪杰并兼之家”自然是当仁不让,要迁来关中享受属于他们的荣誉。 此举虽不能从根源上解决土地兼并的结构性矛盾,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直高效的“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有问题的人”。 但在汉元帝之时,这种苦一苦大族豪强的政策最终被废止。当时的元帝面对天下的“汹汹民意”,地方实力派的火速壮大,就算不想废除,只怕也难以执行了。 皇甫嵩做的事的确是同刘辩商量好了的,目的很简单——试探。 因为想要恢复徙陵的政策,其难度甚至比盐铁官营还要高——后者大概还能通过道德、前途、增加俸禄等手段拉拢一批官吏,可前者,只剩道德了。 全靠道德?效果懂的都懂。 所以刘辩知道现阶段徙陵是绝不可行的。 可接到皇甫嵩关于豪族豪强私蓄有着私兵之实的宾客的奏书,刘辩当然明白,一旦他想要真正的重新度田,这些在黄巾之乱***后依然存在的私兵是绝对的不稳定因素。 黄巾之乱对于汉室造成的危害太大了。 在黄巾之乱前,似中原之地,几乎见不到什么坞堡,不论是豪族豪强都不会刻意培养超过三位数的宾客,毕竟有培养宾客的钱,多养几个说话好听的奴婢不香吗? 但黄巾之乱打破了此间的美好,最初以反抗的义军很快就军纪败坏变成了贼寇。 光武帝培养出来的儒生士人们以宗族为纽带,掌控着乡里。当宗族可能遭受到未知的武力威胁,无论是私兵还是坞堡,都会应运而生。 虽然像吕李两族这般有能力爆兵过千的终究是少数,单个坞堡并不难解决,但架不住数量多啊! 对于刘辩来说,这是绝对不可忽视的事情。 徙陵不行那就徙边,不能大规模来那就挑着刺头针对。 所以才有了皇甫嵩针对完吕李两族后的静默。 然而,即便只是针对了两族豪强,但大族们出乎刘辩预料的敏感。 刘辩看向吴脩,在吴脩发言前,他没有收到半点这方面消息。 他扫视着朝堂,目光从贾诩身上掠过,后者低眉垂眸,仿佛朝堂上的一切都与他没什么关系。 另一边,吴脩将徙陵两个字一说出口,便不可避免的引来了朝臣们的攻讦:“安土重迁,黎民之性;骨肉相附,人情所愿也。岂可再度徙陵,令百姓远弃先祖坟墓,破业失产,亲戚别离?” 都不用刘辩说话,朝臣们就自顾自地说起了徙陵的危害。 即便本就没打算恢复徙陵,可见到这一幕,刘辩依然止不住的愤怒。 这一次,有带头人吗? 刘辩的目光逡巡在群臣之中,有过案底的袁隗老老实实地未发一言,袁氏的府邸素来是校事部的重点监控地区,若有疑,以贾诩的性格,不可能不报。 这一次,贾诩许是察觉到了刘辩的目光,飞快地看了一眼出列的吴脩,其后他的头又低了些。 “那两族豪强私蓄部曲,罪责明确,太尉不忍刑罚过重,又以凉州地广人稀,是以才使其迁徙至凉州戍边。”刘辩首先肯定了皇甫嵩的作为得到了他的认可,然后质问吴脩道,“此乃因罪徙边,徙陵早就被废止,不知吴卿从何处听来的徙陵一说?” 吴脩倒是早有准备,答道:“臣肩负重任,听闻坊间有此言流传,不敢懈怠。陛下既然无意() 徙陵,臣亦无异议。” 原本诉说着徙陵危害的朝臣们纷纷偃旗息鼓,吕李二族的生死、他们戍边后的生活在大族们眼中并不重要,徙陵一事得到天子的否认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即便哪天天子后悔了,他们也可以重提今日天子的言论。 但有人满意,便有人不满意。 不待刘辩再说什么,议郎臧洪主动站了出来,质问吴脩道:“不知将作大匠从何处听得的谣言?” 臧洪就是那种少见的,为了道德能舍生取义的人。 “自是坊间言语。”吴脩答说。 臧洪大声道:“陛下,臣弹劾将作大匠,以民间谣言妄自揣测圣意,对陛下不敬!” 刘辩的嘴角轻微上扬,有臧洪愿意弹劾是最好不过的了,不用他主动出手了。 按理来说,他现在大可以用“不以言获罪”之名来为吴脩开脱一下,顺便宣扬一下自己从谏如流的高尚品格。 但谁让天子本来就可以不讲道理的呢? 刘辩第一时间没说话,立马就有人会意,廷尉卿董卓弹劾道:“臣在廷尉府,从未听说过什么徙陵的谣言。陛下素来爱民如子,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吴脩以此事质问陛下,居心叵测!” “你血口喷人!”吴脩正要为自己辩解,却见坐在高台之上的天子站了起来。 “若非是罪行确凿,朕怎么会忍心让百姓们骨肉分离呢?不曾想,今日还有吴卿这般误会朕……”刘辩重重叹息一声,“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世间所有的过错责任都在朕一身。 “有此误解,不是吴卿之过……”说完这一番认为自己有罪的言论,刘辩似是有些伤心的离开了。 吴脩怔在了原地,心中不明白陛下为什么忽然要认错啊? “无耻老贼,尔有何面目敢立于朝堂!” 听到这一声爆喝,吴脩回过神来,怒斥说话的臧洪道:“小辈安敢造次!” 可他斥责完,却不见有人附和他。明明他才干完一件大事啊!怎么能被小辈欺辱呢? 他看向身旁的少府阴脩,后者立刻避开了他的目光,附近的鸿胪卿韩融更是冲他冷哼一声。 吴脩心头一凉,仿若沉入谷底。 天子哪里是认了自己的错,分明是认了他吴脩的过错,连辩驳的机会都不给他。 随着太傅带头下朝,竟无一个朝臣向吴脩表明他预想中本该得到的善意。 (本章完) 第338章 商议 吴脩带着惶恐和茫然离开了朝堂。 但因他而卷起的风波却未能平息。 当日,便有一批新鲜出炉的弹劾吴脩的奏书出现在了尚书台。而知道朝会之上事情始末的内臣们自不敢大意,这些奏书以最快速度出现在了刘辩的案头。 与此同时,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也传到了素来是舆论场的太学。 将作大匠吴脩质问天子是否要行徙陵之策…… 吴脩对天子无礼…… 吴脩身为将作大匠,想要恢复徙陵以谋私利…… 各种说法,不一而足。 涉及到朝堂,故事传播的极快,而在传播过程中,故事的内容出现些许偏差是很合理的事情,非常合理。 三人成虎的道理自古皆然,可又有哪个有名声够分量的朝臣愿意站出来为吴脩辟谣呢! 吴脩想要让刘辩否认徙陵,他也的确成功了。 但在出身大族的朝臣们眼中,事情已经了结,这意味着没有人愿意为了他而平白得罪天子。 等到次日,吴脩已然是人人喊打了,起码没几个人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为吴脩说话。 “怎么会这样!”一夜之间,吴脩仿佛老了七八岁,他连府衙都没去。 原本还想去院子里散散心,可还没出屋,他就听到了院外隐隐约约传进来的嘈杂声。 吴脩登时恼怒起来,叫来家中管事怒斥道:“外面都是些什么动静?平白扰了清净。将人都赶走,这还要我教吗?” 可老仆却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吴脩仿佛想到了什么,略带惊慌地问道:“外面都是些什么人在叫嚷?” 见老仆还是不答,吴脩就要出屋过去听听,老仆只好开口道:“多是些太学生,听到了什么谗言,被人鼓动来辱骂主君……” “人多吗?”话问出口,吴脩却不敢知道答案了,缓缓地回到内室,直到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但他想逃避,已经晚了。 当日傍晚,一群甲士冲进了吴脩的府邸。 “尔等可知此是何处?将作大匠当面,安敢放肆!”吴脩怒斥道。 “还当你是二千石呢!”甲士身后缓缓走出一个宦官,双手捧着诏书,冷笑着说,“半个时辰前,你就已经是个白身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吴脩高呼,他知道朝廷出诏书的流程和效率。他做成了这么一件大事,怎么身处危难,一个帮助他的人都没有?竟然半点消息都没收到? “现在后悔,晚了!”小黄门高望一脸的嚣张,斜眼盯着吴脩继续说,“你非议天子,此乃不敬之罪,先去廷尉反省去吧!来人,将他带走!” “慢着!”吴脩将衣袖向后一甩,昂首挺胸,话语中带着傲气——“我自己会走!” 吴脩想明白了,一定是天子气急败坏,他相信,等到他从廷尉出来,一定会名声远扬的!那些享受了他好处的人一定会援助他,不然以后遇到了这种事,谁还敢第一个出头? 高望气得跳脚,叱骂坐视吴脩耍威风的甲士:“尔等都是死人吗?还不速速将他拿下!” 甲士们哪敢得罪高望,闻言立刻一拥而上,吴脩的名士风度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他责骂道:“与礼不合,有辱斯文!” “我好歹曾是二千石,岂能受辱于尔等之手!” 高望立马叫嚷:“还不快将他的嘴堵上,省得他再说出什么僭越之言!” “呜呜呜……呜呜呜!”吴脩挣扎着怒视高望,可如何能挣脱甲士们的钳制,很快就被押送至了廷尉府诏狱。 …… () 有着许多弹劾吴脩的奏书作为凭据,刘辩从善如流。吴脩敢当出头的椽子,刘辩就敢让他先烂一烂。 以非议天子、不敬之罪,吴脩得到了去官入狱一条龙服务。 可吴脩只是个小麻烦,其后代表的“民意”却是***烦。 徙陵对于国家来说毫无疑问是个好政策,对于百姓——一家哭何如一路哭。 爆大族豪强的金币缓解土地兼并的矛盾是个权衡利害之后的好办法,但可惜,已经用不了了。 云台殿中,刘辩召集了不少内臣。 自太傅卢植以下,司徒崔烈、司空樊陵、大将军何苗及骠骑将军董重俱在前列。 忽视掉其中混进的某个吉祥物,其下乃是尚书仆射盖勋、太常蔡邕、光禄勋王谦、廷尉卿董卓、校事校尉贾诩、羽林中郎将关羽等。 除此之外,坐在下座的不乏一些更年轻的臣子——昨日才在朝堂上痛骂吴脩的议郎臧洪,现在还不到四十,正值壮年。 隶属于尚书台的荀彧、陈群、华歆、郭嘉等年轻俊才,也被刘辩特意诏来,还有廷尉正钟繇、黄门侍郎荀攸等人。 此时的云台殿中绝对称得上人才济济。 这些人若说全是刘辩的铁杆心腹、效死之臣那是自欺欺人,但总体而言,也能称得上天子党了。 而刘辩将这些不同职司的人召集而来,当然不是为了什么小事。 “众卿当知,而今民间私兵泛滥,如山阳李氏、任城吕氏者不胜枚举。彼辈只知主君而不知天子,于长治久安大为不利。然私兵难以辨别,亦难根治,众卿何以教朕?” 私兵的问题,甚至比吏治还要复杂。 起码吏治还能厘清罪恶,靠着严明律法使天下景从。但私兵,与宾客、佃户的区分并没有那么明显,尤其是佃户,总不能强制限制大族招募佃户的数量吧! 公卿们没有先发言,很默契地将机会留给了年轻人。 臧洪素来有胆略,作为历史上酸枣会盟的首倡者,敢为人先,建言道:“陛下,臣以为地方虽有私兵之实,却名不正言不顺,轻易不敢暴露出来。然既然为私兵,即便不如昔日之材官骑士,亦要多加训练,且兵甲亦不可少。臣以为,为今之计,可从甲胄入手,严查私藏甲胄及弩者,亦可令百姓举告,多加赏赐。” 就算训练可以被解释为备盗贼,那么藏有律法明令禁止的甲胄和弩,就是无法辩驳的罪过了。 以前因为荆州贝氏,以私造私藏甲胄查抄了荆州许多如贝羽一般的宗贼的家产,先帝当时就想扩大范围,当时地方还没多么安稳,被刘辩给劝住了。 而今情况却有不同。 (本章完) 第339章 策略 臧洪开了个好头,提出了一个不错的切入点,一时间众人畅所欲言起来。 荀彧建议说:“以甲胄等禁械为理由,自然是好。但似边地,屡有胡患,当因地制宜。” 郭嘉道:“而今有太尉坐镇兖州,不如借此机会,严查五州私藏甲胄之罪!” “不可。”华歆出身青州平原国,本身就有为官做宰之心,对于地方的实情平时也素有留意,他的思想更偏向于追求稳妥,认为解决私兵问题无需这般大动干戈——“陛下,在中平以前,有私兵之实者甚少,便是有豢养门客、宾客者,往往只做出门景从之事,以显气势。” “而今天下日渐安定,中平年间的余贼日渐无踪,不若以严明诏令禁止私下召集百姓训练,限制大族豪强所养之门客及宾客数。” “如此,当能使各处私兵散去大半,届时,有阳奉阴违及负隅顽抗者,当行雷霆手段!” 听完华歆的建议,郭嘉反问道:“不然,而今私兵多以宾客等假名为之,一旦实发诏书,各地大族豪强焉知不会再度改用其他名号,譬如佃户,届时又该如何分辨?” “总不能时时派人盯着乡里之间有无百姓在农闲之时练兵吧?”郭嘉小小地讽刺说。 却是在尚书台,两人之间常因政见不同而有分歧争吵,郭嘉已经有些习惯了。他到底有些年轻,还不够稳重。 不过在场之人,哪怕是当事人华歆都没有计较这点小事。 “未尝不可!”华歆甚是不觉得郭嘉是在讽刺,顺着郭嘉的话接着说,“陛下两次派使者前往地方整顿吏治,可一可二,为何不可再三?届时巡查乡里,杀一儆百,不愁发现不了阳奉阴违之人。” 刘辩听得很认真,他原先还觉得华歆有些保守,没想到他说起话来也这般的果决。 不愧是读书时遇到***车驾经过就忍不住放下书卷出门围观的人物。 说来也是,殿中这些人,这几年来,怎么可能完全不知道刘辩爱听什么话呢! 但在场的并非所有人都这么知趣,蔡邕虽也乐意培养年轻人,但见眼前的俊才们话语间难掩的杀气腾腾,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犹豫了片刻,终究没说话,还是要留给年轻人说话的空间。 陈群素来谨慎低调,可值此时刻,却没有藏拙不言的道理:“臣以为,应对私兵之法,无外乎急、缓两道。若急,便要有预防不测之心,若缓,则旷日持久,非数年之功。” 钟繇是当初刘辩太子宫征辟的旧臣中年纪最大的,比议郎臧洪还大,才华与行事作风都是一等一的。 他很长时间在暗中为刘辩监察着董卓是否有不法行径,不过随着董卓逐渐在京中安下心来,不再总想着重掌兵权,将钟繇继续放在董卓身边的必要性也在日益降低。 刘辩已经在考虑让钟繇和荀悦一样,出外担任刺史或是二千石了。 钟繇建议道:“而今太尉率兵坐镇兖州,然五州之地终究广阔,若是将兵分布五州,未免不足。臣以为,可急缓并行,于兖州急查而在青徐豫冀四州缓查。” “一者而今司隶稳固,而兖州位于关东腹心,与司隶相连,隔断南北。二者,太尉坐镇兖州,主攻伐,卫尉、太仆分镇四州,主安抚,正可顺势而为。” 蔡邕的脸上带着笑意,听得此言,也不枉他等上这一遭。 …… 兖州。 皇甫嵩所在的军营看似安静,但平静之下,私下的动作却未曾减少。 最忙碌的,当属隐在暗中之人。 “司马,你已经两日未睡了……不如稍加休息。” 满宠浏览着汇聚到他手中的信息,连头都没() 时间抬,只趁着新翻一页的间隙说道:“而今豪右们正想方设法的遮掩私兵的存在,若不趁着现在将各处的私兵打探清楚,再晚些时候,就算想查也无处下手了。” 又浏览完一页的内容,满宠立马在身侧写满了姓氏籍贯的纸上记录下了“五百余”的字样。 这时满宠仿佛想到了什么,终于抬起头看着身边的校事部军候说道:“去告诉儿郎们,辛苦这几天,待到功成,必有奖赏。届时,我亲自去请功,为尔等记下功勋!” 原本还带着疲态的军候立刻精神了,他知道自己的这位上官素来说一不二,应道:“司马放心,我马上去告诉儿郎们!” 匆匆应了一声,满宠又投入到了繁杂的案牍之中。 数日后,满宠再度出现在皇甫嵩面前,皇甫嵩看着手中的名录,将之与他记忆中那些负责巡察吏治的使者们反馈的消息相互印证,几乎没有大的出入。 “你做的很好,记你一功。”皇甫嵩赞许道。 满宠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推辞道:“太尉公,此间功劳非我一人所有,乃是下属部众不辞辛劳,夜以继日,带病当值及三日未合眼、旬月未归家者,数不胜数……宠愿以此功,酬谢属下众人。” 放到现代,满宠这样的宣传行为自然会被理解为——皇甫嵩手中的名单上每出现一个数字,就有一个孩子失去了家长的陪伴。 可谁让这是万恶的封建社会呢! 可话说回来,就算是万恶的旧社会,对于这样奉献的人,也是要论功行赏的,不然,岂非失了人心。 皇甫嵩说道:“你的功绩不必推托,你属下的功绩也不会被遗忘。只是此乃你部内事,吾不好插手。不过吾会将此间事告知陛下。” 满宠闻言大喜,连忙道:“下官代下属谢过太尉公!” …… 满宠离开后,皇甫郦来到皇甫嵩身边,有些不解地问道:“此人虽有才干,做事也算勤勉,可他终究是校事部之人。侄儿听说校事部如今在京中的名声不好,远远不能与以往关羽主事时相比,叔父何必横插一手?而且此间密事,不好载于奏书之上吧。” 皇甫嵩对于皇甫郦的态度一向很好,解释说:“我看满宠也是个直臣,才有了举荐之心。况且,谁说我要用奏书将此事告知陛下了?” (本章完) 第340章 下邳生变 刘辩想要在群臣的协助下商议出最妥善的办法,越要追求细节,所需的时间也就更多。 在这个没有固定答案的问题上,臣子们的想法各有不同。 刘辩不知道以汉室如今的情况,土地兼并的雷要多少年才会爆,他也不知道是用急法死的人多还是用缓法死的人多。 反正刘辩当日没有从公卿臣子处得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然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人一多,事情被泄露的风险也就更大,甚至连追查都无从谈起。 次日,侍中袁隗就知道了此间事,甚至“皇帝要对付伪装成宾客的私兵部曲”的小道消息已经开始朝着雒阳之外散布了。 结合任城吕氏和山阳李氏的前例,很让人信服。 阙宣不算全无准备,后宫与前朝都被他安排地妥当,军队也不用愁。 阙宣见满朝文武只有这一人能答出自己的问题,只觉遇到了良才,高兴地说:“好,原来你才是我苦等的大将军啊,就像那个谁……高祖遇到了韩信!” 一时间,他称天子造反的事没传出去,倒是因为包吃包住的消息应者云集,不过三四日的功夫,他的庄子上就聚集了两三千人。 按理说,这种时候,他的动静指定会被乡里的官吏发现,无论是乡官还是亭长,但凡有一个发现,都不会容忍他这么跳。 大将军挠了挠头,咧嘴一笑:“天子,俺不怎么识数,估摸着怎么也得有两千多人吧!” 阙宣当然不觉得他现在的强大是空中楼阁,他很享受目前“天下人群起响应”的氛围。遂带着麾下的核心“将士”们巡视着他的“军队”,过来蹭吃蹭喝的人们见到阙宣,谁不感谢万分? 在院中不远处,一个衣着华丽之人正一脸崇敬地看着术士,只是其衣服面料虽贵,但样式却过于奇特了。若是有些见识的人在此,便能瞧出,此人约莫是乡间的豪强。 巡视一圈之后,阙宣回到他设立的朝堂——其实就是他家原来的堂屋,召集公卿将军,询问道:“大将军,现下聚兵多少人了?” 白日里,眼前的术士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但一到晚上,他就如同换了一个人。 原来,阙宣所在的乡自上到下,但凡有名号的官吏没有一个干净的。上个月,罪行终于被揭露出来,罪吏们俱被依律处置。 阙宣并不在意,又问道:“可有人知道聚兵多少了?” 术士此时声音也大了点,再度说道:“天命已得,当称天子!” 虽然这些公卿将军们并不知道他们在欢呼什么。 阙宣等人虽等的心急,却不敢有丝毫不满,赶紧上前恭敬地向术士拜道:“樊师,不知卜筮前景如何?” 旁人见只一拜就得了封官,争相景从。 门候虽已经想着往回跑了,可还是反应不及,背上中了一剑。 “我们有四千人,就能打下县城了,大将军,速去准备!” 大将军,哦不,新的九卿高兴不起来了。 身边人哪有怀疑术士之言的,马上有机灵的人对着阙宣拜道:“拜见天子!” 其中有些聪明人发现了不对劲,悄悄找机会从队伍中逃跑,更多的人根本没意识到他们要干什么,只当是换了一个吃白食的地方。 这在阙宣看来,宛如神迹。也就是如今不算寒冷,他可是曾在冬日里亲眼看过这一幕,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节,术士却宛如置身火炉,也就是那时,他开始对术士深信不疑。 “好!好!好!”阙宣对于官职毫不吝啬,一个个应对朝他跪拜之人,“你最壮硕,就当大将军,你是九卿……哦对了,三公是三个,九卿是九个,那你也是三公,你() 们都是九卿……” 他家中的奴仆自不必说,租种他家田亩的佃户愿意来的,就减少他们的田租,而且到他这里还能包吃包住!不愿来的,就将人赶走。 可架不住这些官吏现在一个都没了。 他当然不觉得眼前连衣服都不齐整的民夫能作乱,只是想借着此由头收一大笔过路费罢了。 一处乡间院落之中,一个术士将包含着丹砂、雄黄等物的粉末吞入腹中,随后,他带上巫傩面具,撕开了身上的衣物,在院中奔跑起来。手上舞着怪异的动作,口中发出让人难明其意的声音。 阙宣仓促行动,他的马也受了惊,往前奔去,带伤跑了没几步的门候听到马蹄声,心中恐惧,竟不小心摔倒在地。 但世间之事,总不会按照人们预想的轨迹去走。 而在他的身后,同样聚集了一些人。 剩下的门卒见阙宣策马冲向洞开的城门,剑上还沾着门候的血,纷纷做鸟兽散。 “大吉!”术士眼眸中还带着迷离之色,因喊了许久,嗓子有点哑,音量也不高。 身后众人闻言也都喜笑颜开。 但受影响的不仅是乡里,县中也不能免除,留下这么多缺漏,以致于一时之间乡间竟然无人管事了。 封完了下属,阙宣也没忘记自家人,他的妻被封为皇后,妾被封为妃子,长子当了太子,剩下的儿女俱是大王公主,他家中的婢女一夜之间便都成了宫女。 阙宣本就有野心,他对于术士的话是深信无疑的,立马振臂高呼道:“尔等可听到了?樊师有言,我阙宣,当为天子!” 不出意外的话,当此消息传播出去,势必会让一些大族豪强警醒,并放弃某些不必要的冒险行为。 终于,在折腾了大半个时辰之后,术士仿佛结束了神降,动作和声音都停下了。 话说队伍前头都是术士的信众,见天子都策马冲锋了,立马撒丫子跟进。在后面看到这一幕的大将军立马对着身后招呼道:“快,进城吃饭!” 饶是如此,等到“军队”抵达其乡所在的淮陵县城,只剩下了三千出头的人。 淮陵县的门候正在打盹,被惊慌门卒叫醒后望着眼前浩浩荡荡的——民夫,根本不觉得有异,反过来责备道:“这有什么可害怕的!” 新任大将军立马出了门,怎么组织人手他还是懂的,粮食嘛! 待到次日,天子阙宣亲自打头,后面跟着队列一点都不整齐的军队,军队的武器木棍、耒耜、木叉等都算是好的,乃至于树枝、木盆、碗筷……五花八门。 阙宣随后又问术士:“樊师,我得天命否?” 也就阙宣骑着一匹马,腰间配着剑,才能稍稍提升点逼格。 阙宣闻言当即大喜,又怕身后人没听到,回身大喊道:“樊师说大吉!” 还真有人知道,一个负责调粮供给饭食的九卿说道:“天子,俺数过了,人头刚过四千!” 门卒们见状,一人呼喊道:“门候死了,门候死了……” 大将军来回在队伍中喊道:“你们都跟紧了前面,等到县城里就能吃饭,到时候敞开肚子随你们怎么吃!” “你身为大将军,竟然连有多少兵都不知道?现在,你被贬为九卿了!”阙宣毫无保留的展示着他的威严。 是夜,下邳国。 倒是在内侍一事上犯了难,但阙宣到底胆子大,言称宦官都不是好鸟,宣布他当天子不设宦官! 此话一出,立马引来了新鲜出炉的公卿将军们的欢呼。 “好!”阙宣咧着嘴坦然受之,并道,“今后,你就是我的三公!” 说() 着,门候来到当先的阙宣面前,质问道:“你是哪家的?纠集这么多民夫进城,是想要作乱吗?” 然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事到临头,阙宣不可谓不紧张,他骑在马上,担心事情败露,惊慌之余决定先下手为强,拔出佩剑向前刺去。 居于县寺的淮陵长就在为前段时间乡里的罪过发愁,担心攀扯到他的身上,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忽听属下来报有人造反,足足有七八千人,已经攻入了县城。 淮陵长大惊失色,哪还有心思发愁,连忙叫来掌管县寺门卫的府门亭长,口中连呼:“快,护送我出城!”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41章 天子冲阵啦 淮陵县既破,为阙宣打响了胜利的第一枪。 原本摔倒在地的门候因为没有人想着补刀根本没死,同样和淮陵长一样弃城而逃。 至于原本主管县中治安的县尉,现在还在郡中的监狱里等待治罪呢! 阴差阳错,阙宣以一种近乎和平接管的方式得到了他的第一座城池。 坐在县寺中属于县长的专座之上,阙宣召集满朝文武,志得意满:“今日之战,本天子居功第一!” 在场之人无不阿谀奉承,今日阙宣所向无敌的姿态让他们记忆犹新,也他们愈发确信了术士的论断——这就是得享天命的真天子啊! 阙宣见士气可用,宣布道:“今日我率军夺城时你们也见了,那些官吏平日里趾高气昂,实则不堪一击!明日兵分三路,分取北面的徐县、东边的淮浦县,南边的高山县!可有自告奋勇者?将来亦不乏封侯之赏!” 大将军最先跳了出来,高呼道:“愿为天子效死!” 对外出兵,对内阙宣也没闲着。阙宣第二件事就是尊在他心中功劳地位仅次于自己的术士为师,在县城内外宣传樊师的教诲。还别说,靠着包吃包住,还真吸引了一大批百姓。 …… 就如同许劭观察到的,对于向来恣意的地方官吏来说,朝堂的几次三番的“高压”整顿吏治,让他们的心中积累了许多不满。 他们渴望以前的惬意时光,自下而上你好我也好,至多苦一苦百姓,反正骂名又不是他们来背。 好在汉室整体的官僚架构并未因为这些不满而彻底瘫痪,起码淮陵县被乱民攻破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周边的诸县。 可问题在于,根本没人清楚阙宣带了多少人起兵。 虽然话说回来,就连当事人阙宣自己都不太清楚。 五千、八千、一万……考虑到淮陵县被“攻破”的速度,这些数字还挺有说服力。 是以,得知消息第一时间,淮陵周边各县纷纷加强了各自县城的防备。 但周边各县的长吏可以选择保守的手段,但下邳国相刘馗却不能放任,更别说朝廷派来的使者还没走呢! 刘馗也是一肚子的火。 前些日子前将军何进与持节的太仆黄琬先后来到下邳国,两人他都不敢得罪。 何进要修下邳国的学校,并使之招到让他满意的学生,就算效仿东海国由本地富户出钱,如沛相陈珪所在的陈氏就出了大头,可学生的一些用度却是需要的国相府来补贴。 平白多了一笔支出,功劳还大都落在旁人身上,在何进离开后,刘馗不论是考虑到自己的名声还是担心何进杀个回马枪,都不能废止此事,可心中难免不爽利。 黄琬紧随何进之后,他只管带着朝廷派来的使者们定罪抓人,若是县长一级还能有朝廷的使者暂时兼任,等待委派新的长吏,但更低更多的官职,只能刘馗自己想办法了。 得知淮陵县造反夺城之事,刘馗情知眼下他作为一国之相是最推脱不得责任的,当即点了常备的一千郡国兵。他也不知道阙宣共有多少人,不敢大意,一面派人去探查,一面不顾时节地又急匆匆征召了四千多人。 何进已经不在此地,可黄琬离得却不远。 等到刘馗合兵五千时,阙宣派出的三路兵马尽皆受挫,他也知道了阙宣的真实斤两,立马出兵平叛。 守在淮陵县当天子的阙宣虽经受了些小挫折,但雄心壮志依旧不改。 县寺之内,阙宣对着狼狈逃回的大将军说道:“战败不是你的过错,是因为有天命的我没有跟你们一起出征的缘故,而今下邳相率兵来攻,我亲自领兵作战,一定亲手砍下下邳相的头颅!” () 见到天子对他依旧这般信任,大将军感动的一塌糊涂,至于说他带出去的军队还没见到敌人的面就已经在路上逃散过半的事就没必要提了。怀有天命的天子领兵,自然同他不同。 时至今日,虽说民智未开,可但凡稍稍有些见识的百姓哪里不清楚阙宣在干什么。胆子大的继续留下混吃混喝,胆子小的早就找机会跑了。 真正能和阙宣同生共死的,除了被吃食蒙蔽了脑子的人,只剩下樊姓术士的信众了。 不过等到阙宣带人出城决战时,竟也真余下千把人同他一起。 阙宣也不是盲目出战的,在出城之前,他还特意请教了自己的樊师,卜筮所得又是大吉。 于是乎,带着必胜的信心,阙宣向着麾下将士宣布道:“吾乃天子,得上天庇佑,当带头冲锋,尔等随我一同破敌!” 这些阙宣早就准备好的话语一出,并被传播开了, 一众叛军大都振奋,其中大部分都是近些日子受术士蛊惑而来的,心中俱激动不已——天子都亲自冲阵了,有天命在,这还能怎么输? 阙宣见军心可用,一马当先,率军冲向前来平叛的汉军。 淮陵处于淮河之畔,此处本就缺马,能用于骑乘的就更少了,阙宣的天子军中,除他之外,也就七八个人有马骑,都是术士的狂信徒,跟在天子之后冲锋陷阵。 大将军并未骑马,而是留在后面组织军队跟随,见天子这般勇猛,他高呼道:“跟着俺,必胜!” 随后他迈开脚步,尝试追随阙宣的战马。 然而阙宣终究没打过仗,兴奋紧张之下忘记了四条腿的马要比两条腿的人快多了。 后面的大将军意识到不对劲想要呼喊天子时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乎,在对阵的汉军与叛军眼中,领头的阙宣一马当先,穿着十分华丽的衣装,头上戴着不知从何处听说的奇怪天子冠冕,生怕对面的汉军不将弓箭瞄准他。 如此好意,汉军岂能辜负? 郡兵虽说战力不强,却也不会被不到十骑的冲锋给吓住。伴随着一阵箭羽,只一轮,战场中央就已经没有骑在马上的人了。 阙宣身中多箭,摔下马去,却还留着最后一口气,死死地盯着已经变得血红的天空。 他想要笑,但喉咙被堵住了,出不了声。 “我是天子!违逆我,必有天罚!”带着对血色天空所代表的天罚,阙宣带着他的远大志向,永远地无了。 全然不知天空的颜色并未因为他而有什么变化。 倒是史书上应会记下一笔:下邳阙宣聚众数千人,自称天子,下邳相刘馗领兵杀之。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别开蹊径的青史留名的方式呢。 天子都死了,最核心的信徒也死了,剩下的叛军大都被洗脑的并不深,除了以大将军为首的几个没混上马的公卿将军道心崩溃,已经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了。剩下的人哪怕是傻子也知道不能再继续往前冲了,很快叛军中人四散而逃。 …… 当闻讯而来的黄琬赶到此处时,淮陵县和平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唯有那些死去的人、受过屈辱的妇女、还有消失的粮草,才足以说明这场自称天子的闹剧所带来的后果。 黄琬已经了解到了淮陵县丢失的始末,原本逃亡的淮陵长在刘馗收复淮陵县后倒是没敢回来,逃至广陵郡的东阳时,被守备森严的东阳县治下一亭长当成来探路的叛贼给捉了起来。 等到淮陵长不得已亮明身份,东阳长陈登立马将此人送回了下邳国。 阙宣之乱可不是当初田丰遇到的还没开始创业就已经崩殂了的那位县吏,而() 是真真正正地攻下了一个城池,驱赶了县长及以下的大部分官吏。 虽然很快得到了平定,但其带来的后续影响却不会简单的消失。 不止黄琬愤怒,国相刘馗都很愤怒,在阙宣反叛的过程中,但凡淮陵长能起到一点作用,也不至于一点用都没有。 所以当黄琬拿出天子所赐之节,意欲直接将淮陵长处死以儆效尤时,刘馗非但没有意见,反而庆幸于终于有人能替他承担责任了。 可光是一个淮陵长的命还不够,但刘馗早有准备。 在他看来,若非因为朝廷派来整顿吏治的使者们将事情做得太绝,导致乡里无说得上话的乡吏,阙宣很难在私下招募那么多人,遂一份弹劾奏书,将责任半数推给淮陵长,剩下的半数则是使者们的了。 …… “真是岂有此理!”刘辩愤怒地拍着桌案。 望着眼前的奏报,刘辩不可谓不愤怒。这一刻,他忽然理解为什么秦皇汉武总喜欢大搞株连了。 选出淮陵长这么无用废物的县长,置百姓于何地?他也很想将参与推荐此人的一系列相关官吏全都狠狠地治罪。 什么?提拔他的刘弘已经死了?难道就没别人了吗…… 可愤怒之余,刘辩不得不面对现实。 始作俑者都死了,可一个乡间土财主因为方术自称天子闹出来的乱子,却让现在朝中内外官吏最大的矛盾再度爆发了。 刘馗的奏书并非没有道理,若是乡吏还在,必能第一时间发现阙宣的异动。 刘馗只是个开始,在他之后,不乏有二千石上书弹劾使者们的行径。 孔融滥杀的时候,官吏的减员对郡县的影响还不算明显,可现在,实际上作为郡国之主的二千石们感受到了手下官吏的不满,也苦于一直要补充吏员的烦恼——就算是小吏,在这个时代够资格当的人数量也是有限的。 二千石久在地方,未必会和中央一条心啊! 眼下的奏书就是明证。 刘辩明白,他要加速拉拢培养心腹,使之分布各郡国了。 也因此,刘辩一连数日都没有什么好心情。这天,他来到中宫,老远就听到蔡琰宫中传出来的欢声笑语。 待靠近了些,他发现不止何太后来了此处,素来在西宫安居的董太后竟然也来了。 进得宫殿中,刘辩竟然看到董太后与何太后正在说笑。 这破天荒的一幕,让刘辩直感觉自己是在做梦。 “辩儿还不知道吧?”何太后见刘辩来了,忽然说道。 蔡琰的脸上带着些羞涩,还有几分喜悦,答道:“陛下近日朝政繁忙,妾不敢打扰。” 刘辩见此,心中有了猜测,看向了蔡琰的肚子。 刘辩“刚满十八岁”,蔡琰和唐婉也都年近双十。不仅频率变高了,日常刘辩也不会做什么限制。 董太后同样很开心,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笑着说道:“皇帝没猜错,宫中要有喜事了!” “当真?”刘辩脸上数日的愁容一扫而空,脸上立刻变得喜气洋洋。 蔡琰轻抚着肚子,轻轻颔首。 刘辩动作缓慢地坐在蔡琰身边,缓缓伸出手,想要感受新的生命。 董太后和何太后都是过来人,她们虽知眼下这个月份是感受不到什么的,却情绪一致地在一旁笑意盈盈地看着这一幕。 想来也唯有新的一代,才能让这两人放下对彼此的芥蒂了。 刘辩思索着脑海中极其匮乏的养胎知识,细心交代起来。 若有什么不好解释的内容,便一如过往全推给史子眇。 倒是() 东汉历代皇帝多有短命子女多有早夭,这其中有无建筑材料的问题忽然被刘辩想到了。 可历代皇帝分居南北两宫,而北宫乃是新建,难道两宫都有问题? 感受着眼下的气氛,刘辩并未将此忧虑说出,只想着晚些时候安排人去查上一查。 想着还未出生的儿女,刘辩又想到最近让他发愁之事。 原本刘辩还犹豫着要不要对着二千石们稍稍妥协一下,发个诏书或是公文要求使者们在清查吏治时注意不要影响郡县稳妥,如今想来,去他丫的! 老子不同意,你们这些二千石还敢造反不成? 谁敢护着那群贪官污吏,就是跟老子这个皇帝作对! 刘辩做下这个决定还不到半个月,唐婉也被诊出怀有身孕。 只是蔡琰和唐婉二人的月份都还不足,所以并未第一时间对外公布。 不过董太后、何太后、刘辩给内侍宫女们的赏赐已经先行到位,一时间,宫中弥漫着欢乐祥和的气息。 (本章完) 第342章 刘协的选择 “好了,不必再查了。”刘辩吩咐说。 他看着对南北两宫建筑材料的调查结果,里面并未出现什么让他害怕意外的东西,什么铅啊汞啊全都没有。 刘辩以前之所以没太在乎建筑的事,一大原因便是南北两宫的存在。两宫不论是修建时间还是历代皇帝居住的时间都是不同的。 之所以查上这一遭,不过是求一份心安罢了。 说来也是,古人固然缺了些见识,却不傻,修葺皇宫的材料必然会寻那些稳妥耐用的。便是奢靡一些,顶多像西园那边一样,寻些形状各异的假山,从偏远之地运来些高大名贵的木材。 “是!”白忙活了一阵,郭胜却没有丝毫不满。 郭胜久在皇帝身边,自从两位贵人有孕之后,他明显的感觉到天子的行事和心态有些了变化。他只希望这份变化能朝好的方向发展。 去了一桩心事后,刘辩止不住遐想起来。 与其把短命的责任归咎于皇宫,不如说酒色伤身,所谓“昼则以醇酒淋其骨髓,夜则房室输其血气。”“子育太早,或童孺而擅气,或疾病而构精,精气薄恶,血脉不充。” 当皇帝身边环绕着争相讨好的宦官,早早地接触酒色,不加节制,身体能好才有鬼了。毕竟现在皇宫之中可没有像我大清一样限制皇帝房事的太监存在。 先帝不正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嘛。 酒色伤身,想到这里,刘辩正色道:“郭公,将来朕要是饮酒超过三杯,你一定要及时劝谏朕!” 养生从现在开始! 郭胜虽不知天子怎么又忽然冒出了这个想法,但见刘辩说的郑重,话语中也暗含着对他信任和重用依旧的意思,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 刘辩并不知道郭胜的自作多情,他准备多告诉几个人,时刻记得劝谏自己。 待到蔡琰唐婉的身孕能够向外通报的月份,宫中欢快的气氛也传到了宫外,因此带来了一些蝴蝶效应。 刘辩才想着戒酒,就有人张罗着给他送色了。 宗正刘焉再度上书,认为是时候派专人往民间选采女入宫了。 西宫的两位太后乐见其成,这次她们可不许刘辩再拒绝了。即便是素来亲近董太后的董姮尚未有孕,董太后的态度也没有动摇。 说一千道一万,刘辩是董太后的亲孙子,蔡琰与唐婉腹中的俱是她的曾孙。董太后与其说是个太皇太后,不如说她更像是一个爱钱的农家老太太,只是有些偏心罢了。但对于不偏心的那一方,她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关心呢! 两位太后一直认为刘辩的后宫数量还是太少了,尤其是跟上两代皇帝相比,少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皇家子嗣的重要性董太后和何太后可太清楚了,越多越好。 先帝在刘辩之前夭折的数个皇子皇女,董太后干脆就是亲历者,何太后更是母凭子贵得封皇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受限于医疗条件,普通人家的婴儿存活率自不必多说,哪怕是皇子皇女,幼年夭折从来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对此,最朴实无华的应对方法就是多生。 刘辩对此的态度……身为一个身体已经算是长成的男人,哪怕是穿越者,要说心中没有一点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但要让他像前两代皇帝那样大规模在民间擢选采女,效仿先帝开无遮大会……不说他身体扛不扛得住,传出去,他勤俭节约的好名声还要不要了。 精简之后的后宫素来是刘辩力行节俭的证明。 一方面强力反腐,一方面自己酒池肉林,岂非自打耳光。 所以,刘辩打算跟两位太后商议一下,不如小范围选一下官() 宦及良家女子得了。 不然,身为宦官的掖庭令到地方选采女,难免会给地方带来恶劣的影响。 反正自光武以来,汉家后宫之中名门出身的皇后嫔妃占比相较前汉多了太多,平民皇后更是只何太后一个,还是家财万贯的那种。 想到这,刘辩暗自呸了自己一声渣男。嘴上说着不要,心中还是想要。 如果是选采女一事是两位太后逼着刘辩的话,那么与选采女几乎是前后脚时间发生的另一件事,让董太后立时坐不住了——议郎王柔奏请送陈留王就国。 董太后觉得刘协也就将将十二岁,还是个孩子,自然是不忍心让刘协一个人到陈留国的王宫里去。在他心中,就算有人侍奉,刘协在王宫之中也是孤苦无依的。 也因此,为了刘协,也为了采女一事,董太后在她的殿中设宴,还破例邀请了大将军何苗。 对于董太后的心思,刘辩哪里瞧不出来? 考虑到董太后在他登基之后一直牢记着先帝的遗愿,并未给他添什么麻烦,刘辩不可能不考虑她的想法。 虽然入宫以来他与刘协相处的时间没那么多,但刘协在他面前向来是乖巧可爱的。刘辩又不是没有感情的政治机器,且他还记得他对先帝的承诺,要照顾好刘协。 哪怕是何太后,其实也不怎么讨厌刘协,即便历史上何太后担了毒害董太后的罪名,刘协依旧活得好好的。 也因此,在酒宴刚开始的时候,刘辩为了让董太后安心,率先说道:“我此前曾答应协儿待他大一些就送他去太学进学,现在太学很是热闹,协儿可愿前去?” 这话一出,刘协还未有什么反应,董太后已经高兴地催促起来:“协儿,还不快快谢过你兄长!” 但刘协却有些扭捏。 刘辩温和地说:“协儿有什么想法,只管说。” 刘协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心,说道:“皇兄,我想去鸿都门学。” 刘辩有些好奇:“此前你不是想要去太学吗?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刘协话说出口,反而不扭捏了,答道:“我听说皇兄顾念百姓求良医无门,又因农业器具不足用而忧,我想为皇兄分忧。” “协儿好样的!”刘辩称赞之后态度依旧温和,又问说,“是谁这么告诉你的?”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43章 家宴 “是梁师。”刘协答得依旧干脆。 梁鹄…… 刘辩觉得自己还是小瞧了他的这位启蒙师,本来梁鹄当初去青州巡察,结果巡察出个黄巾贼意欲袭击先帝东巡的车驾。而在整个过程中,梁鹄都没什么作为,所以刘辩也就没再对梁鹄委以重任,只保持着明面上的尊重,还把刘协交给他教导。 其实很早之前梁鹄就在刘辩面前表现出了一些机智之处。 一个进入太学的皇弟可能会造成些结交士人的风险,可一个进入现在的鸿都门学的皇弟,却可以大大规避这一点风险。 毕竟而今鸿都门学的前途看起来远不如太学。 听到梁鹄的名字,而非某个宦官或是其他官员,刘辩便息了计较的心思,转头问董太后道:“祖母觉得呢?” 董太后其实只在意刘协还在她身边,至于刘协去不去太学她浑然不在乎,她甚至连鸿都门学如今的变化都不知道:“梁鹄的书法就是在鸿都门学学的吧?协儿去与不去,皇帝做主就好!” “好,这两日协儿先做些准备,就后日吧,我安排人送你去鸿都门学。”刘辩做下了决定。 解决了一桩烦恼,董太后去了一件沉重的心事,心情愉悦了,酒也多吃了几杯。得亏她还得记得还有件事没做,并未喝多。 这次酒宴之上,董重可就不敢像几年前那般在刘辩面前表演犬吠了,他安静地吃着饭菜,宛如一个毫无感情的干饭机器。 何苗也是沉默寡言的性格,这就导致了这场酒宴表现有些素。在这一略显尴尬的时刻,刘辩甚至有些怀念何进,不管怎么说,有何进在,场面就算可能会不好看也是热闹的。 得亏是宦官们能说会道,赵忠与孙璋连番暖场,才让场面不至于太过尴尬。 两个中常侍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一场酒宴下来,内衣都被汗湿了。 这一幕不仅刘辩看在眼中,何苗与董重都看了出来。 两人很有默契地意识到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陛下……”“陛下……” “大将军先说……”“骠骑将军先说……” “臣……”“臣……” 两人不约而同地了说了几个坊间流传的笑话和趣事,譬如董重不知怎么想起了编排起了袁隗,道:“袁侍中亡妻马氏为右扶风马融之女,臣听闻当初二人新婚,袁侍中想要折服马氏,问曰‘弟先兄举,世以为笑。今妹先姊而适,可乎?"” 虽是刘辩听过的故事,可他还是笑盈盈地听着,马伦作为妹妹比姐姐先嫁,遭到了袁隗的质询。 两位太后却不知道马氏的回答,两人本能地将自己代入到马氏的视角,一时却没想出好的答案。见董重停顿,董太后催促道:“快说,马氏是如何回答的?” 董重立马笑着说:“马氏对曰其姊是高行殊邈之人,之所以未嫁,乃是因为未曾有能与之相匹配的良人。但她行为鄙陋,只能苟且罢了。” 两位太后皆大笑了起来。 袁隗不怀好意,马氏也没给他留面子……而董重见此话管用,立马连说了好几个袁隗与马伦的新婚故事,都是“袁隗发起了进攻、袁隗飞龙骑脸、马伦绝地反杀、袁隗败北”的流程。 至于其中真假,反正都流传到董重的耳朵里,总不能去问当事人袁隗吧。 不过今日能博得两位太后一笑,便是假的,当真也无妨。 何太后笑着笑着忽然感慨说:“此等妙人,可惜不能相见。” 董太后闻言也难免有些惆怅。 董重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容易活跃了些气氛,结果却适得其反,有些不知所措。何苗也不知说什么才() 好。 刘辩想了想,说道:“马氏固然才思敏捷,其实朝臣官眷中未必没有能与马氏相比者。祖母和母亲久在西宫,若是觉得无趣,不妨多去西园走上一走,也可召见一些如马氏一般的官眷作伴,也无不可。” 董太后与何太后闻言俱是意动,可何太后还是有些犹豫:“贸然出宫,于礼不合。而且辩儿不是在西园安排了不少人做事吗?” 刘辩立马说道:“能让祖母和母亲高兴,才是天下第一等的事,至于西园之人……阿母不用担心,西园很大,多带些宫女宦官相随,必定无碍。” 两个太后的情绪登时又变好了,她们的惆怅来得快,去得也快。 待到两位外戚离开,董太后与何太后却没有忘记正事,又在刘辩面前提出了派掖庭令出宫擢选采女一事。 刘辩按着早就想好的说辞解释道:“而今民间百废俱兴,不宜因公开擢选采女扰乱,若要充实后宫,可先私下里从官宦及良家中选些,也不宜过多。” 何太后见刘辩只稍稍松口,解释道:“倒也不全是采女的缘故,近几年年年都放宫女出宫,却不见新增,若再过两年,宫中人手只怕要不够用了。” 宫女与作为后妃预备役的采女有很大不同,某种意义上,宫女还能为出身良家却家境不好的女子提供一份就业岗位,是有钱粮作为俸禄的。 刘辩应道:“宫女一事,阿母做主即可。” 何太后点了点头,并未在明面上拒绝刘辩小范围擢选的提议,可心中却在思索着——该如何操作才能在新的一批宫女中放入些有采女之实的适龄女子呢? 刘辩没有何太后想的那么多,他想的则是如何利用此次擢选采女的机会,拉拢一下自己的心腹。 甄俨与麋竺也在此列。 身为穿越者,刘辩不无可耻的承认,谁还没点癖好呢! 正如刘辩所预料的,因为此次擢选采女并未涉及到民间,几乎没在民间造成多大影响,也不至于让适龄女子因为采女耽误了嫁人,但在受影响的朝臣之中,却又是另一番情形。 河南尹府,袁术唤来自己的嫡女,身为豪族,袁术的女儿从小饱读诗书,袁术越看越满意。 作为父亲的他还是要些脸面的,还是他的夫人开口问道:“好女儿,而今宫中擢选采女,你可愿入宫?”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44章 采女 袁歆年十三,恰好达到采女年岁在十三到二十之间的要求。 她见母亲有此问,而父亲却未有言语,哪里不知父母已经商量好了。 说是询问她的意见,可她在家中享受着荣华富贵,事到临头,要她如何推辞呢? 望着父母满怀期待的目光,袁歆口中如何能说出半个不字,盈盈拜道:“全凭阿父阿母做主。” 袁术满意地点头,说出了自己的期盼:“而今后位未定……” 袁歆听着父亲的话,心中忽然觉得有些悲凉。袁术当了五年的河南尹,她也在京中待了五年,平日里也有些闺中好友,平日来往交谈之间哪里不知道宫中距离皇后之位最近的是那三位陪伴天子最久的贵人。 天子登基以来的表现证明了今上并非贪恋美色之人,作为新人,若非机缘巧合,如何能与旧人相比? 况且……袁歆望向父亲,她的父亲似乎从来都不知道她向来是厌恶与人争斗的。 西河郡美稷县,南匈奴王庭。 曹操在使匈奴中郎将任上站稳脚跟之后,便将妻妾儿女都接到了身边。 曹操的妻子丁氏无子,遂将曹操已故妾室刘氏所出的曹操长子曹昂养在了身边。爱屋及乌,连带着刘氏所出的曹操次子曹铄和长女曹淑小日子都过得很惬意,只曹铄天生身体不好,被曹操留在了雒阳。 当宫中不愿兹扰民间,只欲小范围的擢选采女的消息传出,身在雒阳统筹均输大局的曹嵩第一时间就给曹操送了信。 只因曹淑的年龄正合适。 曹操对于自己的妻子十分尊重,心中虽有意动,却并未擅作主张。在接到信后他立刻从军营返回位于美稷县的家中,带着信去寻丁氏一同商议。 丁氏听曹操说完故事始末,又看过曹嵩的信件,却并未如曹操一般心动,而是轻轻蹙眉,带着几分忧虑说道:“淑儿素来娇宠,若是贸然入宫,不知会不会惹出乱子。” 曹操对自己的长女还是非常喜爱的,空暇时也会常常关心,见自家夫人说什么娇宠的话,有些不解:“淑儿甚是乖巧知礼,夫人何来娇宠一说?” 听到这话,丁氏忍不住嗔道:“君这么多年来,除了辞任东郡太守之时多了些闲暇,之后哪日忘了军务?淑儿见父亲的面少了,自然每次都在父亲面前表现的乖巧懂事。” 曹操闻言,也不好多说什么,他心中并未有什么怀疑。对于儿女的性子,丁氏必然是比他更了解的。 但曹操不是一般人,面对妻子带着些抱怨的话,立马靠近丁氏抚着她的肩膀,讨好道:“这不是家有贤妻,有夫人在,我才能放心在外。” …… 又过去了一段时间,丁氏又道:“非只是淑儿不适合宫中,君素来与太常蔡公交好,焉能不知蔡公之女已为贵人?淑儿入宫,就算有君在外支持,只怕也难登上后位。” 曹操此刻正处于精神上最具哲学性的时刻,听到丁氏的话,深切觉得很有道理。 以他与父亲的功绩,与其有一个难以为后的曹氏女入宫,不如维持现状。 想到此处,曹操应道:“夫人说的是,我明日就给父亲写信回绝。” “为何是明日?唔……” 中山国无极县。 甄氏年轻一辈有兄弟三人、姊妹五人,其中长兄早夭。中平三年他们的父亲甄逸去世后,家中事务一直由行二的甄俨掌管。 甄尧接到二兄甄俨的传信,立刻与母张氏、嫂刘氏商议起来。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选。 家中五个姊妹中,长姊甄姜与次姊甄脱一个已出嫁,一个已定亲,只能从剩下的甄道、甄荣、甄宓三人中选() 。 甄母张氏有些见识,对甄尧说道:“在我看来,这宫中着实不是什么好去处,你去信问问你兄长,非入宫不可吗?” 甄氏而今虽比不了当初最辉煌的时候,可儿女的婚嫁却是从来都不用愁的。 张氏继续说:“这皇宫绝非一般的去处,家中也提供不了多少助力。古往今来多少祸事都是从后宫而起的……入宫之后,若是行差踏错一步,便容易惹来灭族之祸。” “你那两个适龄的阿妹,哪一个有这种能耐?” 甄尧说道:“母亲的忧虑我如何不知?可是二兄在信中言明,那麋竺已经打定主意将其妹麋氏送入宫中了。” “而今甄麋两家为天子经营,麋竺本就精通商贾之事,二兄虽因着家世能与他旗鼓相当,平日相处交流也算融洽。可若是麋氏在宫中得宠而我甄氏无人,只怕将来就不一定了。” 张氏见完甄俨的信件止不住的叹息,甄氏现状如此,如之奈何? 她又问甄尧道:“你兄长在信中未说该选谁入宫,你如何想?” 在甄尧心中,他妹妹里最懂事的当属他最小的妹妹甄宓,而且颜色也是最好的。 他答道:“若论稳重,当属小五,她年岁虽是最小的,却是读书最多的。” “可小五只有十一岁啊!”甄俨之妻刘氏有些震惊。 知女莫若母,张氏如何不知甄宓比适龄的甄道和甄荣更加稳定。旁的不说,数年前院前有人有立骑马戏者,只有甄宓能做到半点都不动心。 张氏一时之间只觉得分外疲惫,她左右思量着,终究亡夫的家族在她心中的分量分量更重些,抚着头悲痛地说道:“当年有个叫刘良的相士曾赞小五当贵,你写信给你兄长,问上一问。” …… 只采女一事,便牵动了各方心神,不同人做出了不同的反应。 但官宦之家因为采女而引出的热度并不能压住地方上对清查吏治的使者们的不满的声音,后续朝廷对于阙宣反叛之事的冷处理更是助长了了郡国官吏的逆反心理。 也就是刘辩最开始只将目标盯准了五州之地,还有名扬四海的公卿三人坐镇,才不至于出现乱子。 但即便如此,就刘辩听到的消息,已经有地方官吏试图通过集体请辞使政务停摆的方式来对抗朝廷对于吏治的整顿了。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45章 胆小鬼游戏 “这算什么?逼迫朕吗?朕绝不会容忍此等猖狂之辈!”刘辩愤怒中带着坚定。 “他们既然不愿意为国效力,那就不用他们了!不止他们,他们的子孙都要尽数禁锢,不得为官吏,不得入太学郡学!” 所谓的集体请辞,放在当下的背景之下,对于刘辩来说,无疑是个胆小鬼游戏。 如果冲突双方都抱着决不妥协的心态,那么势必会两败俱伤。除非一方在最后关头选择退让。 一旦官吏请辞的规模过大,以如今汉人的受教育程度,刘辩短时间内根本找不到足够的替代者,基层势必会产生乱象。可另一方面,党锢是实打实会实行的事,组成官吏的个体能够在此次整顿吏治中存活下来,必然是有些说法的,这些人愿意为了旁人放弃自己以及子孙的前途吗? “尚书台与三公府要清查各处请辞官吏的名单,无故请辞的自不必说,那些为父母师长守孝的、因病不能履职的……都要派专人去查一查,是不是真的在守孝,真的生了病……” “不仅如此,五州的刺史、二千石、县令、县长,都责令他们筛查!” “再发公文给其余各州的刺史及监察从事,留意郡国中是否有效仿者,及时上报!” 刘辩就不信了,在宗族与国家之间倾向宗族也就罢了,若是在家庭与宗族之间依旧选择家族,这样的人真的多吗? 在这一场胆小鬼游戏中,他决不妥协! 退一万步说,汉室失去对基层的控制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没有乡吏收税征召徭役,以宗族为单位,百姓指不定会乐不思蜀呢! 刘辩觉得,他坚持得住。 因着刘辩正当的愤怒,他的诏令飞快地传到了各处。 不仅刘辩愤怒,朝臣中亦不乏愤怒者,在儒家朴素的观点之中,天子承天景命,是不容冒犯的。 一些卑微的小吏也敢借着名头逼迫天子?一群没有接受圣人教诲的小人! 其中最愤怒的当属孔融了,他很早就被召回,还没杀够呢!当知道此事后,孔融第一时间请求前往地方详查。 如果孔融在年初的时候能做到一视同仁,对待罪吏全都下重手,而不是对饱学之士网开一面,那么刘辩说不定还真会考虑准了孔融所请……但没有如果……刘辩早在派蔡邕顺道将孔融召回时就想明白了,还是让孔融安安稳稳地在雒阳当个大喷子吧! 也免得孔融哪天犯下大错,让其女儿感慨“覆巢之下无完卵”。 决策已经做出,但刘辩不愿意干等着,这天,他唤来了卢植:“卢师,此前商议的应对地方私兵一事,皇甫公已经送来了来兖州各处大族私兵的名单。朕决意,一州一州地来。” 见卢植要说话,刘辩又道:“卢师放心,我明白现在不是动手的时机,得等到五州的官吏们不再请辞,方可让皇甫公施行。” “而且朕关切各郡国私兵的消息早已经传出去了,现在兖州那边的大族豪强想必都已经知道了……若其能迷途知返,朕不会追究。” 卢植笑道:“陛下思虑如此周到,臣就放心了。” 刘辩望着卢植脸上的皱纹,与他记忆中初见时相比,他的卢师老去了许多。 心中打定主意让华佗常去为卢植看诊后,刘辩又向卢植说起了他的另一个打算:“而今太学策试所出的乡吏表现甚佳,而关东五州乡间又缺乏官吏,朕想着效仿太学的策试,在郡国设下策试考核之法,凡是治下之民,皆可凭传参与考核。通过考核后,或是来京,或是朝廷派使者至州中,再行一次策试,过者则可以为乡吏,乃至于县吏……” 就算官吏的替代者不够多,但有一个算一个,让替代者浮出水面,总归是一种威() 慑。 而且,一旦此法能够实施,结合太学的策试,以及三署本就有的对郎官的考核——科举的雏形这不就来了嘛! 只能说,危机的确伴随着机遇。 卢植则思虑良久,说道:“臣思虑良久,此举并非不可行,可为一时之选,然臣所虑者,唯此法易选出些有才无德之士啊!” “且太学生非是寻常士人,或是官宦子弟,或是精心擢选而来,若在郡国施行策试之法,太学策试亦要改上一改。” 刘辩没有忽视卢植的建议,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在过去,卢植的经验让刘辩受益良多。 他答应道:“卢师放心,具体如何实施,还要交给尚书台拟定,并与公卿商议。我和卢师先说此事,只是担心有什么我没发现大疏漏。” 卢植点了点头:“陛下的做法很稳妥,不过陛下也不必妄自菲薄,陛下的才能臣是知道的,爱民之心臣更是了然。为了天下百姓,陛下即便偶尔有过激的想法,亦无伤大雅。” 刘辩听着卢植称赞的话很是受用,只是他心中隐隐觉察到卢植的话中有些他说不出的奇怪。 话说回来,在刘辩登基的这几年,以卢植为代表的录尚书事出现在云台殿的频率是越来越低的,从一开始的每日皆来半日,再到两三日,最后到常态的五日一次,卢植并未展现出丝毫贪权的倾向。在马日磾病退之后,虽还是五日一次,但每次的时间大大缩短。 当初桓帝之时,梁太后身故,桓帝不是没有想过同梁冀进行权力的和平交接。桓帝最初的试探是用给梁冀及梁氏亲眷增加食邑的方式向梁冀示好,从而试图换取将梁冀同意将五日一次的录尚书事转变为十日一次的平尚书事。 可惜桓帝面对的是过于膨胀的梁冀,最终他的示好以失败告终。 克制对权力的渴望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事。当然,刘辩也会时常召见卢植,并不局限于某一日。 在同卢植沟通过之后,刘辩便将自己州郡行策试之法的想法转给了尚书台。 同时刘辩也没忘写一封算是密函的私信交给皇甫嵩,让他留意兖州各大族私兵的现状。 至于得到皇甫嵩推功的满宠及其下属,无论从哪个角度,赏赐都是应有之意。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46章 科举的雏形 刘辩在太学留下的策试之法终于迎来了开花结果的一天。 对于刘辩借着五州的基层官吏以辞官的方式威胁朝廷的机会,要求在郡县通过策试的方式不论出身选拔基层小吏,总体上朝臣们的反对声音很小。 偶有反对的,也是以德行之类的理由。 总体上,朝臣们也怕对抗刘辩的要求会被天子疑心与某些无君无父之人勾连。 那些辞官之人远在地方,他们可都在雒阳,而且大都一家人整整齐齐。刘弘的殷鉴不远,他们可赌不起。 至于州郡以策试取吏的危害?且不说策试还未涉及到郡吏这一层,就算涉及到了,又能怎样? 害怕自家子弟通不过策试?不存在的。经学,从来都是阀阅豪族的立身之本。 总有些人将科举的功劳挂在兆古一帝身上,夸大科举对于世家门阀的削弱作用,甚至认为兆古一帝因为设立科举制违逆了世家门阀的利益,所以才遭受的背叛,全然无视了兆古一帝在时对于参与科举资格的限制。 实际上,哪怕是终唐一代,科举仍是官僚与世家的欢乐场。 唐代进士中出身有史可考的,寒门仅占15.9%,虽然时代背景不同,可这份数据比起汉代孝廉的24.4%还是差了不少。 唐代科举制削弱世家大族的作用与其说体现在考试内容上,不如说是在考试地点上,尤其是进士科,因为“投卷”的存在,考生们提前从家乡赶到长安久住几乎成了潜规则,考上之后进士们也无法回到家乡为官,所谓“少小离家老大回”便是如此了。 ——将世家最杰出的人才与其家乡在地理上分开,这才是科举制最重要的影响。 而寒门子弟能够真正在科举上发光发热,还要等到宋朝。 总体而言,刘辩的谋划很顺利的开展,尚书台很快就梳理起了执行方案。 但对于选拔县吏和乡吏是否需要到州一级的策试,尚书台仍有些疑问。 为此,尚书仆射盖勋带着一些不同意见拜见了刘辩:“陛下,昔日取县吏及乡吏,多是县令县长之权,往往县中长吏考察完品行才能之后,便可予以上任。若至郡中考核,部分县治虽远,却远地有限,可若是再算上州中,其中的路途之远,时间之长,须得慎重。” 刘辩也知道自己一个人的考虑必然会有粗疏之处,遂询问道:“卿有何策?” 盖勋说道:“以臣愚见,以两次策试取吏并无不妥,毕竟此前太学生已经经过一轮擢选了,只不过应将第一次策试放在县中,第二次放在郡中为佳。” 刘辩最初的想法是担心郡中谋私,多加一道州中的策试流程,就意味着多一层保险。否则,全由郡中决定,岂非将原本就被郡中侵占许多的县乡权力进一步交给郡国? 可盖勋的解决方案并未涉及到刘辩的关切之事,刘辩遂问道:“如此,郡国权力是否过大了?” 盖勋当时在尚书台中与内臣们讨论过这个问题,不假思索地答道:“陛下此前有意重振郡国之学,还特意遣前将军至各郡国巡视,收效甚好。臣与尚书台众臣商议,私以为不若以郡国文学参与到第二次策试之中,以显重视,而以郡中监察从事督之,州刺史亦有权察之。” “至于首轮策试,则由县中判定,并限定名额,至于郡中,则主要探查有无弄虚作假者,少行黜落之事。如此,避免郡中过度插手县中之事,无需忧心郡国继续侵占县中之权。” 刘辩颔首,这的确是个妥当的方法。就算是后来的科举,县试也多由本县县令主持,至于小吏,更不用提了。 现在的办法相当于直接将策试变成了初试和复试,并在初试就直接限定名额。 刘() 辩想着,此法约莫还有一桩好处——减少了参与乡吏县吏选拔的沉没成本,这样,初次落榜生付出的并不多,也不至于生出多少怨恨。而付出更多的二次落榜生,复试不过,则更该反思自己了。 落榜生的破坏力可不容小觑。 刘辩没想过第一时间就施行多么完善的科举,他的时间还很多,可以慢慢来。 盖勋得到了答案,又问道:“陛下,不知此法是只用于五州还是发布天下十三州?” “先在五州试行吧!看看成果如何。”刘辩说道,其他地方不说,司隶校尉部存在不少太学生乡吏,短时间内必然是不适合用此法的。 想到太学生,刘辩又问道:“对于太学策试,尚书台有什么意见?” 盖勋答道:“尚书右丞荀文若于此有言,臣以为善。” 刘辩想了想,吩咐道:“速诏文若来此。” 不多时,荀彧来到了云台殿,他对于面见天子早已经习惯了,动作流畅的拜见之后,他当着刘辩和盖勋的面侃侃而谈:“臣以为并不需要对太学策试做多少更改,一则即便在郡县行策试之法,其策试难度势必不能与太学策试相比。二则,即便都是乡吏,然太学生乡吏与寻常乡吏亦不能等同视之。” 刘辩听完,马上理解了荀彧的意图。 太学生乡吏与寻常乡吏就像是管培生与普通员工的区别,前者不太可能久在基层。 刘辩说道:“依照文若所言,不宜再称郡县策试了,不如就叫……” 他犹豫了一下,本来想直接叫科举的,但科举本是分科举士的意思,连太学生策试都没有分科,科举未免有些词不达意,还是留待以后吧。 “就叫试举吧!” 刘辩又补充道:“不论是以前还是以后的,凡是以太学生通过策试为吏者,在履历中都需标注出来……往日太学生乡吏虽有不同,却未落到明处,而今当以诏书明之。至于太学生乡吏在升迁时的优势如何评定,尚书台先定个章程。” 盖勋与荀彧皆应命。 对于现在尚书台的效率,刘辩还是非常满意的。 两人离开后,刘辩唤来张让,问道:“张公,朝臣们对于地方官吏请辞可有谁说了些不同的看法?”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47章 投机者 刘辩对于从张让口中的答案还算满意。朝臣们普遍安分,还有孔融这种站在刘辩这边叫嚣着杀人立威的存在。 雒阳的物议经过的几次风波,起码这次,没有朝着某些奇奇怪怪的方向发展。 是月,刘辩拜河内太守赵谦为执金吾,廷尉正钟繇出任河内太守。 河内太守虽重,但钟繇和荀悦一般,年龄和资历都能说得过去,最关键的是德才兼备,并非当不得。 而赵谦算是个能臣,在治理地方很有建树。 他仕途中唯一的污点来自于中平元年——时任汝南太守的赵谦率军与汝南的黄巾作战时战败,官吏士卒多有损士。为了掩护赵谦离开,七位郡府官吏力战而死,其中还包含了一位袁氏的子弟,当时先帝知道后还下诏封七人为七贤。 赵谦得人心之处,也能因此得见。 刘辩本欲召见赵谦,了解一下能否托付重任,却不曾想赵谦早在河内太守任上便时常生病。河内郡治怀县距离雒阳并不算远,可等到赵谦车驾来京,刚到雒阳的他还没来得及与刘辩相见,又病了。 刘辩紧急派出华佗前往看诊。 华佗回复刘辩,给出了“不宜操劳,宜静养以待病愈”的结论。 在说起赵谦病症之余,华佗又向刘辩提起了卢植:“太傅身体看着康健,但近年来身形劳累、思虑过重,若再日日如此,不加休养……恐怕要不了多久也会如执金吾一般久病缠身。” “臣此前为太傅看诊,便以此言相告。然昨日复去,见太傅并未听信良言,臣思来想去,只能报于陛下了。” “若非有卿直言,朕还不知卢师的身体……”刘辩闻言惊坐而起,想着想,刘辩朝华佗微微一拜,赞道:“无卿提醒,朕险些失一干城!” 他猛然想到了前几日卢植在他面前话语中的怪异之处,卢植应是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些了解的。 当下,刘辩别的事也不做了,询问得知卢植此刻已经从尚书台回家了,刘辩干脆命人安排,打算亲自带着华佗前往拜访。 说起来,这还是刘辩第一次去过卢植家中。 达官显贵聚集的城内向来是没有城外热闹的,不过早晚却是城中最忙碌的时候。只可惜刘辩此次外出并非便衣出行,车驾前后周边俱是甲士,只能欣赏沿途的景色了。 此时已至傍晚,刘辩自皇宫而出,坐在车驾之中的他甚至能闻到民巷中传来的饭菜的香气。 在夕阳的余晖之下,古朴的房屋映照着斑驳的光芒,旁边甲士的盔甲被保养地很好,行动间传来甲片碰撞的声音。 提前得到通报的卢植带着全家老小出门迎接,刘辩的到来显然是出乎他意料的。不过当卢植发现与刘辩同来的华佗,了然的同时亦觉心中一暖。 “诸位不必多礼,今日这里没有君臣,只有师长与弟子。”刘辩下车后第一时间说道,他随后便对卢植夫妇执弟子之礼。 “请陛下入家中一叙。” 刘辩踏入卢植的家中,入眼便是卢植的院子——虽然他知道卢植生活素来简朴,可却没想到这般简朴,除了砖瓦房,其余简直和郑玄在城外的居所一模一样,院中都种了些菜蔬,也算是充实了一下没有太多东西的院子。 卢植共有四子,一子夭折,其余三子俱被卢植养在身边,最小的儿子卢毓(y)年方十岁,算是卢植的老来得子。 另外二子卢槿、卢畅都已到入仕的年纪,连儿女都有了。但卢植为了避嫌,一直没允许他们入仕,是以三子皆在家中读书。 不说师徒情谊,单是这样的贤臣出现在刘辩身边,他怎么可能不不做些什么呢! 是以刘辩并未寒暄太多,便先让华佗再() 度为卢植全方位地诊脉看病。 期间刘辩与卢槿卢畅闲谈起来,谈起一些政治上的问题,二人虽未入仕,但耳濡目染之下,对于政事都有自己的见解。 待到卢植诊断完毕,刘辩前去询问时见华佗轻轻摇头,下了定论:“卢公急需静养,不宜再操劳了。” 卢植还要说话,却见刘辩上前握紧了他的手说道:“有卢师在,朕做事才有底气。” “我不愿看到卢师也离我而去。”刘辩此言发自肺腑,待说完,眼睛都有些酸涩了。 卢植有些犹豫:“现下五州局势瞬息万变,虽有义真他们坐镇,但有何变化却还是未知……” 刘辩也看出了这一点,劝说道:“崔公素来能为,应公执掌尚书台亦得心应手,过不了几个月,皇甫公也会回京。且内臣中颇多贤才,卢师勿忧。” “况且,遇到大事,若不同卢师商议,我心不安……” …… 离开卢植的家中,刘辩在车驾中吩咐身边的郭直说道:“将朕在云台殿中为卢师谢华佗一事悄悄散布出去,不必刻意,流传出去就行。” 次日之后,卢植果然听从刘辩的劝说,安心在家休养,只会每五日同何苗一起至云台殿,履行一下录尚书事的职责。 就在刘辩完成诸如“征卢槿、卢畅二人入三署为郎官”、“将尚书仆射盖勋升为尚书令”等后续工作后,一份奏书出现在了他的案头。 弘农郡一个名叫刘良的百石县吏上书,言称太傅卢植昔日在弘农进学之时常有悖逆之言,为太傅后更是孩视天子,有不轨之心! 最初看到这份奏书的时候,刘辩一脑门的问号。 这人有病吧? 但刘辩马上反应过来,不管自己如何去做,可目前呈现在世人眼中的信号则是卢植失去了权力,由此,难免有人想要投机取巧。 甚至背后说不定是谁在撺掇呢! 可在追查幕后之前,刘辩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 刘辩第一时间召见了廷尉卿董卓,将此份奏书交给董卓观看后,刘辩问道:“董卿,似这般诬告,当论何罪?” 董卓感受到了刘辩的态度,立马答道:“依臣愚见,此乃抄家灭族之罪!” “灭族有些过了,立斩此人,家眷发配交州!” “唯!”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48章 不吝封侯 在董卓准备告退回廷尉府亲自处理刘良之事前,刘辩问道:“董卿觉得,朝野上下,私下里认为是朕逼迫太傅放权养病者多吗?” 董卓思索片刻,答道:“臣以为刘良之辈,不过小人耳,其人并不知道陛下与太傅之间的情谊,本就是自寻死路。” “朝中如臣这般心思耿直的人,只当是陛下关爱老臣身体,并不会想许多……” 刘辩差点就要笑出声来——你董卓要是耿直,那天下就没有复杂的人了! 不过董卓话中的意思却是很明确的,甚至于他故意让郭直放出去的消息说不定还起到了反作用。 刘辩又说道:“卿以军功封斄乡侯,封邑应是一千两百户吧。” 董卓闻言立刻拜道:“是,臣卑鄙之身,蒙受皇恩浩荡,唯当昧死以报!” 刘辩虽然心里未把董卓的话当真,可明面上,他摆出一副感动的模样:“卿忠勇体国之心,朕岂能不知!” 随后话头一转,问道:“卿认为以太傅之功,可得封侯否?” 董卓也不纠结,这次未经思索就回答了:“太傅劳苦功高,且有军功傍身,当封列侯!” “好了,朕明白董卿所想了。” 其实董卓和卢植之间又没什么交情,他说这番话,不过是揣摩着刘辩的意思往下附和罢了。 董卓现在斗志昂扬,在坐稳了廷尉卿之后,朝中又出了一位来自凉州的太尉。虽然不是董旻原本猜测的盖勋,但现在的董卓已经开始反思——当初董旻的思想没出问题,反而是自诩很懂的他错误判断了局势。 董卓觉得他现在又懂了。 从天子对卢植所表现出的情谊来看,以天子的性情,他未必不能成为第三位太尉——要是司徒、司空,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在离开云台殿时,董卓却因为爵位的缘故有些惆怅——名爵未来可期,可董卓还有一个最大的烦恼:他没有一个能继承他乡侯之位的儿子。 虽然安帝时以诏书的形式发布了“爵过公乘,得移与子若同产,同产子”,明确将爵位的继承范围扩大到了兄弟与侄子的范畴,让董卓不必担心人死爵除。 可董卓有过儿子,如果可以,他怎么可能不希望再有个亲子承爵呢! 这样想着,董卓打算今晚再去找华佗问问,有没有什么好汤药……不过在此之前,得先把天子交待的事情办好。 随着董卓返回廷尉府,刘辩对于刘良的处置结果飞快地传播开来。 刘辩选择快刀斩乱麻,用以明确彰显自己的态度。没办法,以官僚们的尿性,刘辩但凡把刘良诬告卢植的奏书留置一天,就会有投机者拿着放大镜一点点去找卢植或有或无的污点。 一时之间,所有明里暗里攻讦卢植的声音都已经消失不见。 两日后的朝会之上,议郎臧洪慨然上书:“太傅卢公,名著海内,学为儒宗……宾服九江蛮夷,清简庐江之乱。张角之捷,本之于卢公,收名敛策,而己不有焉……保扶天子,任劳任怨。士之楷模,国之桢干,不外如是。臣昧死以闻,太傅之功,诚宜封侯!” 董卓坐在朝堂之内,尽管他早就提前预料到了这一幕,可见之在眼前发生,听着臧洪精心撰写的辞藻将卢植一生于国的功绩诉说出来…… 他不禁在心中感慨万千,这一刻,他是多么希望被赞扬是自己啊! 如董卓一般又酸又羡慕的不在少数,刘辩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询问道:“对于臧议郎之奏,众卿有何见解?” 刘辩话音刚落,董卓立马跳出来捧哏,还拿出了刘辩称赞他的话:“太傅公忠体国,足以封侯!” 太傅与太尉皆不在朝堂之上,司徒() 崔烈理所当然地站了出来,对臧洪的奏书予以肯定。 其后司空、大将军、骠骑将军一一表态。 自从上次臧洪在朝堂之上公然骂过如今还在狱中的前将作大匠吴脩之后,朝臣们谁看不出他圣眷正浓?眼下这奏书说是臧洪说的,但谁不知道臧洪身后站着谁? 而且以卢植的功绩,封侯并不算强行为之,即便抛开军功不谈,扶助幼主本就是大功。譬如现在袁基身上的安国亭侯,便来自于他的祖父袁汤对桓帝的拥立之功。 若非左丰诬陷之事牵扯到先帝的脸面,早在平定黄巾之时卢植就有资格封侯了。 否则以臧洪的性格,就算刘辩有强逼着,他也不会上此奏书。 最终,卢植封侯一事很快就成了定局,唯一值得商榷的就是封哪一级的列侯。 最终初步议定以卢植家乡涿郡涿县的阳乡为名,是为阳乡侯,食邑一千户。 而今千户每年的收益因为寻常百姓人均田亩数的减少,还要略低于三公万石俸禄的一半,刘辩出得起这笔钱。 也不用担心列侯的食邑只增不减,推恩令依旧在稳定地执行着,列侯一级的继承人爵位不变,但食邑却是要同原来列侯的兄弟子侄孙来分的,并会随着二十等爵一起一代代分出去直至消失。 但这些都是细枝末节了,刘辩相信,靠着刘良之死与卢植封侯两件事,在彰显他对卢植的信重、粉碎外界猜疑之余,足以传递出他希望朝野内外了解的另一则信息——跟着天子,后顾无忧。 而居家的卢植听闻自己封侯的消息,第一反应便是推辞,并立刻写了一份奏书亲自送往皇宫。 但刘辩已经做下了决定,封侯的仪式都在走流程了,根本不愿意松口。 可卢植却不是好说服的人,他考虑到现在国库虽因抄家还算丰盈,但抄家并非长久之计,还是要节流。太傅本就俸禄万石,根本无需列侯的食邑。 最终师徒二人各退了一步,食邑减半,仍为阳乡侯。 消息传出,又在朝野引起一片对卢植的赞誉之声。 这可是实打实的长久收益,二千石的俸禄也不过如此了。就算有推恩令的存在,也足以让家族数代人从中获益。 在臧洪亲自撰写的赞誉卢植功绩的奏书流传出去后,结合此事,自太学之中,乃有太学生将卢植与杨震作比。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49章 陈登入京 沛国在国相陈珪的治理下井然有序,上下尽服其恩信。 因为陈珪的行事素来低调,不爱出风头,连带的国相府平日里都较为安静。 这一日,府中却罕见地热闹起来。 唯有知道内情的,才知道是府君的爱子来了。 陈登今年三十有一,原为东阳长的他之所以离开广陵郡来到此处,是因为他治理有功,被朝廷拜为议郎。上任路上正好路过沛国,自然要拜见一下父亲。 提前接到传信的陈珪准备了儿子最喜爱吃的鱼脍。 酒宴之间,陈珪向陈登交待起进京后的注意事项——“自数月前汝从父再度离京外任后,族中便无朝臣在京了。” 陈登知道陈珪说的从父是谁,陈瑀。 “不过为父早年间曾结交一好友,他在雒阳为官,素有贤臣之名,近些年与为父亦有书信来往。今年三月,公玮前去拜访他后,曾回信于我,信中颇多赞誉。”陈珪说着,眼见陈登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来了,才揭晓答案。 “河南尹,袁术袁公路。” 陈登一惊,这的确是他未曾想到的名字:“孩儿竟不知晓父亲与河南尹有旧……我久在广陵,却也听说过河南尹之贤名。起初我还疑惑名声是否有假,而今听到父亲赞许,想来河南尹必是贤人无疑了。” 他说完,却不曾想陈珪摆了摆手,问道:“我听说你在广陵结交了一些俊才,你与他们相交只是因为他们的名声吗?” 陈登答道:“当然不是,自是要与之恳谈,方知其德行才能……孩儿受教了。” “是极,耳听为虚,眼见方能为实。”陈珪继续向儿子传授着自己的人生经验,“为父这一生,见过许多徒有虚名之辈。其中受过我称赞的,亦有数位。” 陈登当然明白陈珪指的是什么,阀阅豪族子弟之间的诚信互夸,你夸我的后辈,我夸你的后辈,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雒阳不比地方,朝臣众多,关系复杂。尤其是你又担任议郎,少不得要上一些谏言的奏书,务必谨慎。” 陈登立刻应诺。 话虽如此叮嘱,但陈珪对于陈登是相当满意的。 三十一岁的议郎虽然比不过他治下的曹操那般三十岁的二千石,却也足以称得上未来可期了,不怪陈珪觉得振奋。 也因此,陈珪罕见地多饮了些酒,借着醉意脱离了严父的固有角色,称赞道:“吾儿,我陈氏的未来就要托付在你身上了!” 陈登亲自侍奉酒醉的父亲,待到陈珪安睡,他才歇息。 之后,陈登在国相府盘桓两日,便在强忍着不舍的陈珪的催促下再度出发。 当陈登抵达雒阳之时,关于卢植的议论还在火热进行中。 陈登牢记父亲的告诫,上任之后只先做一个旁观者,谨言慎行。 除此之外,他第一时间携着父亲的书信拜访了袁术。 见完之后,陈登有些难以评价……虽然他还挑不出袁术的什么毛病,可他隐隐觉得他父亲说的话似乎正应在此处。 盛名之下,究竟是什么? 而陈登被刘辩召见,还要在见过袁术之后。 有了袁术的前车之鉴,陈登对于目前在雒阳享有盛名的卢植也持了些怀疑态度。 陈登绝对是个聪明人,在雒阳没过多久他就意识到了卢植而今盛名的关窍所在——天子。 陈登对天子是存了几分好奇的,然而天子召他相见,更多的询问起了徐州的状况,重点是官吏们对于此次整顿吏治的真实反应。 这对于陈登来说,并不算什么难题,他不愿说假话奉承,无外乎把官吏们的抗拒说地委婉些罢了() 。 可委婉些的实话对于不愿听忠言之人来说依然逆耳,陈登对天子的秉性还未摸透,首次召见后他便思忖着自己下次得天子召见不知将在何时了。 然而不过三日,陈登又得到了天子的召见。 虽然这一回不止他一人,可陈登已然明白,天子听得进逆耳忠言。 这一回讨论的,则是陈登此前曾听闻过的试举一事,他未曾想到自己也能在列。 陈登认真听着尚书令盖勋亲自介绍试举的内容,他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必然跟他来自五州有关。 果不其然,待到盖勋介绍完,天子很快就问到他身上:“元龙觉得这试举之法用在五州,能有多少成效?” 陈登本就一直准备着,闻言毫不惊慌,答道:“回陛下,依臣所见,此法可取之处有三,一曰吸纳在野之遗贤、二曰试举更显公正、三曰取吏以震慑。” “既有可取之处,那在施行过程中可有什么难处?”刘辩问。 陈登答道:“臣私以为亦有三——一曰五州小吏本有怨言,在野之贤未必敢于应试;二曰各县长吏未必有执掌试举之能,恐不能公正;三曰若取吏不足,恐适得其反。” 盖勋笑道:“而今公卿持节坐镇,使者在各县巡查,若此时遗贤仍不敢应试,那也算不得什么遗贤了……” 陈登听出盖勋的意思,显然这第一次试举,整顿吏治的使者们亦会参与其中。 如此,他的前两项忧虑可迎刃而解,至于第三项,恐怕得等到真正施行试举的那天再确认了。 “陛下,臣已无异议。”陈登拜道。 是日,刘辩有诏,以五州诸县用试举之法擢选空缺的县吏乡吏。 与颇为简洁的诏书相对的,则是记录规则的公文。 县中先行定下需要补充吏员的缺额,并通过试举选出等额的备选,后备选至郡中参与复核,通过即可为吏。 吏员的范围只局限于过去县中长吏可以自行任命的百石及以下,却并不要求县吏乡吏全从试举而出,只相当于给了县令县长们一个公开选拔的机会。 与之相对应的是,试举会在一定程度上同县中长吏们的考核联系起来。 而在民间,则会造势吹捧试举的公正性。 至于前者具体联系到何种程度,试举出身的小吏要占比多少,那就得摸着石头过河。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50章 都是为了前途 “夫子居于村中,行教化之事,乡里无不感念,吾恬为一县之长,竟至今日方才来拜访夫子,甚是惭愧啊!” “老夫乡野之人,何德何能劳得明廷记挂?” 陆俊一看眼前这位乡村老师如此表态,心中一喜。 他继续称赞道:“夫子何必自谦?夫子门下数十位学子就是夫子德行与才能的证明啊!县乡之中,正是他们施展才能的地方,而教导出他们的夫子,如何不是贤人呢?” 已经年过五旬的赵夫子面对陆俊的礼遇和夸赞,心中很是熨帖。对于陆俊的请求,也不打哑谜,直言道:“有明廷在,老夫才能安心嘱托门下学生去参与试举,而未有忧虑。” 陆俊闻言立刻承诺道:“夫子放心,这试举所用的考题皆在吾心中,绝无第二人知晓!” …… “夫子请留步。” “明廷慢走!” 两人依依不舍地道别,仿佛才见一面就变成了忘年之交。 送别之后,赵夫子回到家中,他的妻子兴冲冲地迎他入门,口中说道:“咱们这位明廷出手真是大方,不说其他,就那三匹丝帛,就值两千余钱了,算上其他的,少说得有四五千钱吧。” 在长津县,一亩中田也不过两千钱左右。 赵夫子想的却比他的妻子更多一些:“这些礼物暂且别动……虽然陆明廷言说是出自他的私财,大概不会有假,可仍要以防万一。待过些时日再动用。” 没错,陆俊除了言语上的奉承,实际上的礼物没少给,钱财的出处还是自家的私钱。 当官当到他这份上,也没谁了。 可谁让陆俊家中本就有钱,又和皇帝有私交,非常想要把事情做好呢! 对于陆俊一送就送两三亩地的行为,作为管事的陆家家仆陆六很是肉痛。 起初他接到陆俊的命令,准备拜访用的重礼,他还有些不知为何,甚至觉得自家主君之子是要借着拜访的名头贿赂上官,哪成想,是要送给这些乡村间的教书匠。 陆俊性格素来很好,并没多么在意钱财。 陆六觉得自己作为老仆,受主君信重,还是要多提醒陆俊一二,在离开此处后他询问道:“君子,下一位夫子也要奉上这般重礼吗?” 陆俊用着理所当然地语气道:“这是自然,不是都准备好了吗?” 陆六见陆俊眼神中还是如年少时那般真诚,忍不住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叹息说:“君子在为公事奔走,为何要用自家的私钱?” “因为不能用公钱啊!” 陆六:…… 他竟无言以对。 他很想现在就到陆康面前哭诉,他已经尽力了! 陆俊不懂陆六心中的崩溃,耐心地向看着他长大的陆六解释道:“眼下这些礼物虽重,但对于完成王命、补齐县乡小吏一事来说,却轻如鸿毛。” “而且,我在任上做的好,必然前途似锦,与此相比,些许财帛算得上什么?” 陆六觉得陆俊的话有些道理,可细细想来,却又觉得有些奇怪…… 总归陆俊坚持,他再有异议也只能从命。 在抵达下一户夫子家之前,另一辆携带礼物的车与陆俊会合。 “夫子居于村中,行教化之事,乡里无不感念……” 老实人也是会用计谋的,陆俊这一路拜访颇有成效,凡是见到的乡村塾师,没有不给陆俊一个面子的。 毕竟陆俊面子里子都给了,就连说辞,都是他想了一晚上最终才敲定的。 伴随着陆俊的行动,试举取吏的消息已被小吏们散布到乡村各处,这其中固然有() 陆俊以身作则的缘故,可小吏这般听话,少不得另一人的威慑——曾与陆俊生了龃龉的杨沛。 龃龉的起因——本县的田曹掾后来被调查出是被人诬告的,杨沛狠狠处罚了诬告的无赖。因他办事流程有理有据,并未因此事受到处罚。 此次观津县试举,杨沛奉命前来协助陆俊。 身为前太尉征为属吏的杨沛并未因为太尉的更替而弯下腰杆,可他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县长胜在本性正直,虽并无什么杰出才能,可出些考核小吏的试题还是没有问题的。 待到试举之日,陆俊望着在已经收拾好的县寺房间外守候的一众应试者,心中颇为得意。 这些,都是他前段时间不辞辛苦的功劳啊! 等到考生们依次进屋,陆俊望取出自己精心准备好的考题,很是满意。 见陆俊似乎有志得意满的志向,杨沛并未因为之前的龃龉而记恨陆俊,而是善意地提醒说:“眼下正是关键之时,君务必留意是否有人作假。” 杨沛自认并非因私废公之人,可陆俊却没想到杨沛会忽然向自己表达善意……难道是他知道自己与天子私下的情谊了?可他思来想去,此事颇为隐秘,杨沛应该没这个能力知晓。 陆俊这几个月来也发现杨沛并未为了功绩制造什么冤假错案,遂回应杨沛的善意,解释道:“孔渠不必忧心,以前我常去太学,见多识广,太学策试怎么防止作弊的我全都知道。” 杨沛:希望你能一直这么自信。 好在长津县的试举进行地很顺利,杨沛与陆俊二人带头在考场来回巡查,并未发生什么舞弊事件。 落到陆俊眼中,则是他此前做了万全准备的缘故。 陆俊现在很有一股自信,便是二千石,他也能当得! …… 五州的试举正进行地如火如荼,只能通过文字了解五州状况的刘辩也没有闲着。 平乐观,刘辩策马站在高台之上,目视着汉军押送着一些胡酋俘虏从高台之前走过,心情无比舒畅。 眼前的军队来自凉州。 这意味着卢水胡已经成为了历史名词。 经此一役,凉州南北塞外的胡人暂且不论,起码凉州内部最大的不稳定军事力量已经消失了。 困扰东汉近乎一个朝代的凉州羌胡问题说完全解决那是大话,但至少不用牵扯到汉室的太多人力物力了。甚至于哪怕凉州不为朝堂提供赋税,只要能做到安稳地自给自足,便是大功一件了。 (本章完) 第351章 打架 仍为曲军候张飞骑马位于队伍中列,但他的心情还不错,因为接下来的论功行赏环节,不出意外地话,他应能升为军假司马了。 在军队越过高台,前往平乐观驻扎休息的路上,张飞同身边的老兵开起了玩笑——“你先前注意到陛下身边那个最高大威武的将军了吗?那是我的二兄!方才二兄一直看着我这边,怎么样,不后悔一直跟着我了吧?” 这个老兵便是张飞曾了解到的那位在战场上悍不畏死的老兵,哀莫大于心死,张飞在了解到了那些过往后便将老兵带在了身边。 这趟从普通士卒开始的做起的东汉版变形记给张飞带来了终身难忘的体验,也让他明白,即便是最底层的兵卒,也与他一般,有喜怒哀乐,值得认真对待。 关羽对待士卒的做法,才是他应该效仿的。 老兵身无牵挂,面对张飞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取笑道:“既然以兄弟相称,那为何将军在天子之畔,而军候却在下面呢?” 对于张飞来说,个中原因已然成了他的黑历史,可面对老兵,他不甘地嘴硬道:“我见凉州战乱,前往为国效力,有何不可。” 老兵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等抵达位于平乐观的驻地,老兵忽然说道:“若无军候在,似李四这样的新卒未必能全须全尾地回家娶新妇。” 张飞知道,老兵在同伍的这个叫李四的新卒身上看到了曾经许诺替他养老的那位已故新卒的影子,笑着拍了拍老兵的肩膀,正色道:“有我张益德在,勿忧!” “以后在我这,只管享福吧!” 张飞虽帮不了太多人,但照顾一个给他带来触动的老兵,却还是不在话下的。 他的音量向来很大,周边的兵卒大都知道张飞的打算,纷纷向老兵投来祝福、羡慕的目光。 有和老兵相熟的人,在心中感慨——“老李总算苦尽甘来了!” …… 阅兵的高台之上,蹇硕陪在刘辩身边,心中却有些羞愧。 他当初主动想要建立一个伤兵、老兵养老的地方,可惜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事情只做了一半,愿意付出钱粮的兵卒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多。 而且,蹇硕更担心天子因此觉得他无能。心中怀着这般忧虑,原本该是他大拍马屁最好时机的阅兵大典上,蹇硕却有些沉默。 直到阅兵快要结束了,蹇硕都没同天子说几句话。 直到刘辩离开时才对着蹇硕招了招手,嘱托道:“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旁人怀疑卿有私心,想要借机敛财,朕是不信的。” 蹇硕一时间仿佛被打了鸡血一般,保证道:“臣必定不让陛下失望!” 看着蹇硕告退,刘辩沉默着,此等极易收拢士卒之心的事,还是宦官来做最合适。 希望蹇硕能持之以恒,莫要让他失望吧。 对于得胜之师的赏赐不用多说,刘辩和当初的先帝一样,在平乐观宴请有功之将士。 赴宴的路上,刘辩对关羽说道:“云长,本次论功,益德足以晋升假司马,稍后你们相会之时,莫忘了告诉他,让他先高兴高兴。” 关羽心中虽很期盼,但却坚定地拒绝了:“平乐观中不乏边军,多好狠斗勇之辈,不知会不会有君前失仪之辈。臣先前已经见过益德了,益德也已经见过臣了。” 刘辩听完也就没有坚持。 当日,刘辩破例放开了三杯酒的限制,多喝了几杯。倒也没醉,只是他刚回到宫中,就听到一则消息,立刻去了西宫。 “你小小年纪,这才出宫几日,竟然还学会同人打架了?”刘辩怒斥道,“卫尉正() 在为国效力,可你却在京中打了他的幼子,成何体统!” 呵斥完,他见刘协跪坐在地,低着头,抱着手,时不时地作势想要偷瞄自己,动静宛如受惊的小鹿一般。 刘辩收起了怒容,语气一松,问道:“说吧,因何打架?” 刘协这时才委屈巴巴的抬起头来,为自己辩解道:“那个杨修不是好人,我以前听说他前两个月曾写过一篇贬低门学的诗赋。今日在西园回宫的路上遇见了他,我就问他传言是否是真的,要是真的,他认个错也就罢了,结果他非但不认错,还笑话带我去西园种地的文学……” “门学是皇兄为了天下百姓而建的,他凭什么贬低!文学在尝试种出更多粮食的办法,他凭什么笑话!” “我气不过,又说不过他,所以才指使人打了他一顿。” 听到此处,刘辩一腔怒火悄然消散。 他摸了摸刘协的脑袋,说道:“动武本就是下策,你本来可以选择更好的办法……” 偏殿之外,听到此处动静的董太后停下了脚步,对孙璋说道:“回吧,此事涉及外臣,就让皇帝自行处理吧。” 孙璋久在董太后身边,明白了董太后的意思,再度示意外面的宦官现下不必打扰皇帝,陪同董太后原路折返。 殿中,刘辩继续说:“这样,就罚你这几天好好想一想有没有比直接动武更好的办法,过几天一一告诉我。” 刘协苦着脸应下了,后怯生生地问:“阿兄,我明日还能继续去门学吗?” “难道你不想去了吗?” “当然不是!”刘协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在这段鸿都门学的日子里,刘协只觉得自己从未这般轻松过。 不用受宫廷礼仪的约束,也不用一直被一群宦官宫女们盯着。 所谓如鱼得水,也不过如此了。 生在皇宫,年仅十二岁的刘协已经明白了很多事理。来到鸿都门学固然是梁鹄的提议,可他的确是心动的。 刘协并不害怕责罚,只担心皇兄不许他再去鸿都门学。 交待好刘协后,刘辩才知道方才董太后来了又走。 郭直询问道:“陛下,可要去拜见太皇太后?” 刘辩想了想,道:“得去一趟,小的犯了错,总该大的来收尾。” 当日,分别来自东宫和西宫的两个中常侍亲自带着礼物一同替皇帝和两位太后慰问挨了打的杨修。 (本章完) 第352章 精耕细作 杨彪不在,他的从弟太学祭酒杨众起先听闻了杨修被打的讯息,匆匆赶来,正好接待了两位中常侍。 尽管杨众身为清流对宦官不满,可眼前两位中常侍终究是背负着天家的使命,所以并未有什么奇怪的展开。全程有礼有节便是杨众的士大夫风骨了。 待到收下慰问的礼物,送走了代表皇帝和两位太后的中常侍们,杨众又回到了杨修养伤的房间。 结合从中常侍孙璋透露出的讯息,杨众已经了解完来龙去脉。 是以当杨众望着躺在榻上还有力气哼哼的杨修时,也不怕还当着杨修的面,直接怒道:“还是打得轻了!” “汝既然敢做辞赋,便该知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我与汝父尚要谨慎,汝这竖子竟敢大言不惭,批判鸿都门学?” 杨众整日面对太学生,作为教育工作者,他敏锐地觉察到了杨修性格上的问题。 他知道对于那些素来心高气傲的太学生绝不能一味姑息,眼下,他的这位从子看着似乎要被姑息坏了。 杨修的母亲袁氏十分心疼,为杨修辩解道:“阿修年岁尚幼,还不知事……” “他敢于批判天子定下的国策,敢于同陈留王争论不休,若他年幼不知事,这些话是谁教他说的?” 袁氏终究不算无知,听到这话也知不是抱怨的时候,甚至有些惊慌。 杨众说完这些,又将嫂子请出杨修的房间,随后叹息一声说:“我知修为幼子,素来得宠,然昔日触龙说赵太后有言,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而今来看,兄嫂皆忘了此理,须知惯子如杀子!” 劝完袁氏,杨众又将音量提高,以使房间中人能够听见:“阿嫂不知,如今鸿都门学与太学一般,皆隶属太常,新的鸿都门学太常蔡公倾注了许多心血。须知蔡公之德行,便是兄长也是十分敬重的,小儿无知,岂能无端批判?” “阿嫂,我见修的伤势不重,陈留王的卫士都是留了手的。而今兄长持节在外,不过数月便要回来了,其间不出错便是大功一件。是以此事需尽快了结,免得徒生波澜,影响到兄长。且宫中三位都已表明态度,当到此为止,不复多言。” 袁氏想到儿子被送回家中的情形,心中虽还有些不满,可当着杨众的面,终没有再说,只带着些委屈的颔首认可杨众的话。 杨众如何看不出袁氏的言不由衷,可他终究不好同嫂子说上太多,打算稍后写信劝一劝杨彪。 …… 刘协不知道后续的处置,他现在正开心着呢,唯有尝过失去的滋味才知道拥有是多么美好,他又能外出去见见外面广大的世界了。 次日,刘协来到鸿都门学,正见到一个和他同龄的人也在。这下,他心中的喜悦又增添了一层。 “阿亮!又见到你了。” 刘协的身份在鸿都门学不是秘密,诸葛亮见到刘协,却只一拱手。这也算是求变之举,不然真要按照制度,文学和学生们见到刘协都要行礼退让,这学也别上了。 诸葛亮见到刘协,同样很开心:“我都听说了,昨日杨修被殿下狠狠揍了一顿。” “啊,你们都知道了吗?”刘协经过刘辩的训斥,对于说不过就动手的行为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他环顾四周,见周围年长的学生们纷纷向他投来善意的目光。 刘协身份虽然贵重,但说到底,当今天子春秋鼎盛,刘协将来就国,也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诸侯王罢了,这种场景还是刘协第一次体会到。 “干得漂亮!”诸葛亮赞道。 门学的学生们也纷纷出言赞赏。 刘协嘿嘿一笑,正要说些什么,却听()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尔等在此作甚?书读的如何了?课业完成了没有?” 刘协一听就知道是农科文学枣祗,这位来自颍川的干吏在学生们中间素有威望,甚至超过了祭酒乐松。 除了因为枣祗的高标准严要求,还因枣祗的农学课是最辛苦的。 刘协回头看去,果然看见了枣祗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而枣祗在发出了灵魂三问之后,立刻宣布了他今日的课程计划——“一个时辰后的农学课,依旧去西园!” 学生们早已习以为常,纷纷朝枣祗拱手后散去,刘协也要离开,却被枣祗叫住了他。 “殿下……”枣祗沉默了一会儿,等到除刘协之外的学生们都散去了,他脸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说道,“做的不错!” 刘协似乎看见枣祗在笑,可他只眨了两下眼的功夫,枣祗的表情就恢复了原样,仿佛刚才的笑容从未出现过。 “殿下去上课吧,莫迟到了。” “是!”刘协如释重负,忙不迭地跑开了。 留下枣祗望着刘协的背影哑然失笑。 …… 西园,枣祗望着眼前田亩中的已经长起来的水稻秧苗,心中的兴奋难以言表。 虽然时节有些不对,眼前这些秧苗最后未必能长成,但这些秧苗终究在移栽之后长了起来。这意味着秧苗集中培育并进行移栽是有可行性的,至于具体对产量有无影响,则要看早前被派往荆州尝试此法的结果了。 现下,能够实现水稻夏冬两熟的地方局限于交州及荆扬两州南部部分地区,而秧苗移植若能成,让两季稻的总体的成长时间重迭,便意味着水稻两熟可以出现在更北一些的地方。 不止于长江以南的水稻两熟,江淮等地完全可以实现稻麦连种。 想到这种前景,枣祗望着田亩出神。他恨不得现在就把此法推行天下,但理智告诉他,他还需要更多来自土地里的证明。 粮食太过重要了,不容有失。 一旦出现枣祗所预料的情况,意味着同样的田亩需要投入更多的人力,可这同样也意味着更多的亩产。 早在《氾胜之书》中便倡导“教民粪种,负水浇稼”,提倡精耕细作。 但此时,田亩的数量相较于亩产量更受看重。而强调个体农户在耕种的土地“宁可少好,不可多恶”的《齐民要术》成书于北魏末年。 换句话说,现下仍处于精耕细作的发展阶段。精耕细作之法宛如当代的高科技技术,需要完备的铁制农具,掌握相应技术的农民、足量的耕牛…… 譬如已经在中原广泛推广的耧车而言,在凉州民间几乎看不到,历史上要直到魏晋之时,才在各郡长吏的带动下得以推广。 又如三辅与凉州的屯田,就因为耕种技术不达标、且多是荒废的土地,所以动辄一户分田百亩。盖因精耕细作的条件不足。 (本章完) 第353章 加速 待到门学诸生上完今日的农学课,几乎都能感觉到今日的枣祗心情很好。 刘协感觉到了他与诸生们的关系比以往更进了一步,他思索着,这都是杨修的功劳啊! 离开西园返回门学的路上,他已经在思索要不要拜托祖母替他向杨修表达谢意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得想办法回答阿兄问他的问题。 刘协想着,望向与门学诸生告辞准备前往太学的诸葛亮,一个想法涌上心头,他迈着飞快的脚步迎了上去:“阿亮,这个忙只有你才能帮我了。” “殿下要阿亮帮什么忙啊?”刘协扭头看去,正是他不愿看到的王粲。 王桀与诸葛亮算是半个鸿都门学的学生,他们行程自由,课程也是任由他们挑选。王粲通常都会和诸葛亮结伴同乘去太学,只是王粲对于农学兴趣不大,反而更愿意研究器物、锻造这样的百工之学。 其实刘协心中也有喜好,他更偏爱医学,只是医学中缺乏诸葛亮这样与他很聊得上的同龄人。 而今正赶上王粲乘车来接诸葛亮去太学,刘协也只能直呼倒霉,埋怨自己不早点想着找诸葛亮帮忙。对刘协来说,王粲可没有阿亮好说话,偏偏还得了皇兄关照他的嘱托,威慑力十足。 面对王粲的询问,他只好把刘辩对他的处罚如实相告。 王粲听完马上说道:“所以说啊,按照陛下的意思,办法还是要殿下自己来想。所谓吃一堑长一智,阿亮,你可不许帮他。” 闻言,刘协的脸都快要皱成苦瓜了。 诸葛亮到底有些不忍心,他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在王粲看不到的地方悄悄用手指了指王粲。 刘协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见王粲刚结束对他的勉励,正要告辞离开,忽然灵光一闪:“我知道了!当时我说不过杨修那厮,就应该请王君来,定能说得杨修哑口无言!” 王粲自不会惧怕与杨修辩论,在临走前拍了拍刘协的肩膀,说道:“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孺子可教也!就仿照此例,再多想几个吧……” 刘协再度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诸葛亮,却见诸葛亮悄悄摇了摇头,随后在王粲探究的目光下与刘协告别。 车驾上,王粲问诸葛亮道:“方才殿下提出以我说服杨修,应是你提醒的吧。” 诸葛亮点头承认,回应道:“仲宣兄放心,我只会提醒这一次。” “善。”王粲应了一声,心中只觉得和诸葛亮说话就是舒服,话一出口便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随后,两人在车中分享起了各自在课上的所学及见闻,互相印证,飞快地汲取着来自各方的知识。 …… 转眼之间,已是九月,并未大动干戈而擢选出的各家采女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步,何太后新招的宫女们也已经逐渐完成了宫廷礼仪的培训。 但刘辩的心思却并未在后宫之上。 本年度的整治吏治已经在收尾阶段,而五州各县试举的结果也已经陆续汇报到雒阳。 陆俊虽然才能有限,但胜在做事勤恳,亲力亲为。能做到这一点的县令县长起码不至于把试举之事干的太差,毕竟试举也可以被看作是另一个县中长吏亲自擢选小吏的方式。 但并非所有人都像陆俊这般勤恳,至于用私钱补贴公用,那更是想都不要想,不惦记着用公钱谋私利就不错了。 荀彧带着尚书台整合后的结果出现在了刘辩的面前。 “各县情况并不相同,即便是相邻两县,亦会有一县试举考场满满当当,小吏的名额供不应求,而另一县则门可罗雀。” 荀彧的总结指向很明确,在中原,相邻两县在民风上能有多少区别? () 刘辩亦直接问道:“那些缺乏考生的县,其长吏岁考如何?” “并不全然相同,然大半都不算好。”荀彧早有准备,“陛下且看公文中的名录,其中有些对不上的县,位置却能彰显一些问题……譬如彭城相薛礼治下有四县表现很差,然而此四县长吏的岁考却为上。” 刘辩听到这话,甚至不觉得奇怪。 他说道:“原本打算在今年岁考之后再进行调整,如今有了试举这一块敲门砖,那便不用等岁考了。” “尚书台与司徒府拟定一份县中长吏才能不足者的名录,直接选调在五州的出身台阁公府使者充任。” 这本就是去年选拔的那些来京人才的一个去处,只是提前了些。 那些刻意对试举一事不上心的限制长吏,朝廷必须要给出反应。持续大半年的强硬态度不能改变。 荀彧本就有此意,得了刘辩的话,立刻称是。 想到这,刘辩对于莫名其妙选择自称天子的阙宣无比痛恨。在阙宣攻占县城之前,五州官吏或有不满,但终究没在明面上做出什么大事,待到使者撤回,时间应能抚平消解他们的不满。 可阙宣的出现却引爆了这个雷。 不过却也避免出现更大的隐患,还在一定意义上加速了刘辩将来重新度田的进程。 当然,刘辩是绝不会感谢阙宣的,后者甚至连农民起义都算不上,完全是被术士忽悠傻了的土财主。 几句话之间决定了多位县中长吏的前途之后,刘辩又补充说:“有罚也要有赏,尚书台要选出表现地好的一些长吏,放在邸报之上用以表彰,岁考上也要因此记功……” 荀彧将此一一记下,返回了尚书台。 次日,正是五日一次的录尚书事入宫之时,刘辩看着脸色明显比两个月前好上许多的卢植,脸上的笑容很灿烂。 卢植与何苗就坐后,刘辩命人奉上一份私信,交给两人轮流观看。 “当初朕有意清查五州私兵及私藏甲胄的消息传出,兖州的许多大族都已收敛,可时至今日,仍有一些人抱着侥幸心理。朕欲从重处理,以作威慑!” 这是此前就讨论过的事情,卢植自无异议。 刘辩看向何苗:“接下来,要劳烦大将军坐镇北军,以防各处生乱。” 何苗干脆地应道:“臣职责所在!” (本章完) 第354章 清理私兵 第354章清理私兵 兖州。 太尉皇甫嵩击鼓聚将,未久,将校们便齐聚军帐之中。 皇甫嵩身披甲胄,神情严肃地捧着载有诏书的竹简,麾下将校见状全都凛然。现下随着竹纸的使用越来越普遍,竹简出现的场合越来越少。而能被皇甫嵩捧在手中,大概只有一个答案——诏书。 皇甫嵩并未第一时间宣布诏书的内容,而是先介绍道:“兖州大族不敬,私藏甲胄、暗蓄私兵。陛下仁慈,给予了他们改过更正的机会,数月之间,兖州私兵散去大半。然仍有少数顽固不化者,不思感念天恩,意图借用宾客、佃户之名藏私兵如旧。” “如此恶行,枉顾天恩,我等受陛下信重,托付重任,岂能坐视?” 刘备当先说道:“此等恶贼,愿为陛下诛之。” 众将校齐声附和。 皇甫嵩点了点头,摊开诏书,宣布道:“陛下有诏,兖州诸郡国,以私兵暗图拒守县乡者,破坞堡而取其众。不战而降者,只论贼首之罪,顽固反抗者,杀无赦!” 麾下将校齐齐应诺,在皇甫嵩处接到各自的任务,而皇甫嵩早早做了准备,一部分兵将早已被他放置在兖州各郡国。 将校们点齐兵将,带上部分辎重,以及由皇甫嵩签署的记有诏书内容并要求各郡县供给军队粮草的公文,先后出发。 刘备无奈,每次只能带着军队快速走过百姓聚集的村落,也唯有他们离开了,百姓们才会松一口气。 但攻下之后,却没那么简单了。 刘备约束着麾下士卒的军纪,不使他们打扰到百姓。可即便如此,军队过境,时常会引发百姓的惊恐反应。 这是刘备攻破的第一个坞堡,遭受到了激烈反抗。 相较于行军时的种种,攻破大族豪强们的坞堡对刘备而言反倒是小事一桩。有着在青州剿匪时留下的宝贵经验,简直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了! 刘备这大半年来,虽时而能在军营之中受皇甫嵩调教,但终究是窝在军营之中。 行军路上,刘备保持着他以前同士卒们同吃同住的优良作风。 兖州与雒阳一般,现下已多种小麦,如今这时节,民间能种小麦的下田和中田都已经种上了,百姓们正在为亩产最高的上田耕种进行最后准备。 刘备当然知道军候在纠结什么,投降的贼众他尽收眼底,哪里需要别人提醒?他咬了咬牙,低沉的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反抗者,杀无赦!这是军令!” “校尉,此坞堡已经平定,贼首已经伏诛,剩下的贼众皆已投降,不知该如何处置,真的要……”汇报的军候欲言欲止。 眼下的他并未经历过历史上的屡战屡败,乍一率兵出军营,只觉得天高任鸟飞。尤其是他前阵子接到雒阳来信,知道张飞已经重新被拜为军假司马。虽然之后张飞还要再回到凉州戍守,二人今年只怕难以碰面,但这确确实实了了刘备的一桩心事。刘备相信,即便数年未见,他们之间的情谊也不会损伤分毫。 “是!” 原本安静下来的坞堡再度传出了惨叫声,另一处被看管起来的妇孺们战战兢兢,听到声音更是惊惧,孩童们感受到大人的心情,啼哭不止。 不多时,他们见到一位将军模样的人在士卒们的簇拥下而来,部分人甲胄之上还带着些血迹。 一些小儿见状直接被吓得停止了啼哭。 刘备在心中哀叹,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天。但明面上,他牢记着自己的职责,对着妇孺们宣布道:“稍后会有官吏对尔等登记造册,若有家人可投奔者,会发给尔等些钱财以作路费,若愿自力更生者,本郡会发给田亩,允尔等耕种…() …” 刘备安排好妇孺们的去处,望着东方,那里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他并不担心攻不下来,只希望此处的人头能给旁人以警醒,让他少做杀孽。 历史上,曹操占领袁氏的基本盘汝南郡时,袁氏的门生宾客在汝南诸县,拥兵拒守。时满宠为太守,招了五百兵,率领他们攻下二十余座坞堡,又诱杀了十余未降的贼首,汝南遂平。 满宠靠着自己招募的兵尚且能做到,而眼前坐镇兖州的则是汉室、乃至于放眼全世界都称得上最精锐的军队,应对起来,完全不成问题。 大族豪强的综合实力固然强大,但其成也宗族、败也宗族,缺乏有效统筹,不同宗族之间的联合互信绝非是能靠着联姻这样的简单手段就能完成的。 山阳郡高平县西城乡。 张俭就住在这里。 昔日孟母三迁,为孟子寻找良好的教育环境,而张俭的邻居们不用搬迁,便有贤人作伴,时不时的还能看个热闹。 “又来一辆车,你看后面跟着的好些仆从,比俺们穿的都好,看来又是来自哪个大族的。” “这倒是不假,不过现在这阵仗,还是比不上年初那会儿。那会儿你不在家,真是可惜了……你别看现在车驾只停满了张公的门口,年初那会,路都被堵得实实的,马车进来了就别想出去了……那景象,比现在热闹多了……” 乡人们看着热闹,但张俭家中的气氛远没有外面看热闹的乡人闲谈那么轻松。 “张公,山阳郡危矣,请张公出山救一救郡中父老啊!” “皇甫嵩倒行逆施,家乡父老死于其手者数不胜数!张公,现下整个兖州整体事急,山阳郡亦不能独存。只要张公愿意挺身而出,振臂一呼,兖州各郡国之人必能抛开籍贯的偏见,联合在一起。” “唯有万众一心,方能度过如今的磨难啊!其他各州见了兖州的情形,一定不会坐视的……” 面对多次“苦口婆心”的劝说,张俭始终不为所动。 终于,有人憋不住发难了—— “昔日张公有难,颠沛假命,天下闻张公至者,皆破家相容。未曾想今日天下有难,张公却只顾惜自身。” “吾身死无惧,只在九泉之下,定要向如家父一般在当初为张公而死的贤人们,说一声张公有负贤良!” (本章完) 第355章 君生我已老 第355章君生我已老 听到此等诛心之言,被人揭开心中的伤疤,张俭再也忍受不住,猛然急促地咳嗽起来——忽然,一口心头血自他口中喷出,喷洒在地上。 张俭虽心灰意冷不愿再入仕为汉室奔走,但他心中仍有底线,绝不愿做挑动乱局的罪孽之人。 然恩人之子,故人之后,昔日毁家纾难之恩,如何为报? 这正是张俭如今两难局面的成因。 张俭子嗣尽没,唯有一从子张元在当年得以幸存,侍奉在张俭身边。他见到从父吐血,忍不住冲向台前,眼眶通红地斥责着在场的客人们:“我大父业已年迈,然尔等仍不依不饶,逼迫大父去做那无君无父之事。尔等说是贤良之后,可尔等言行难道是君子该有的作为吗?” 说着,张元解下腰间的佩剑,丢在地上,说道:“舍身之恩,当舍命来还,吾家一脉,而今只大父与我两位男丁,若要索要恩情,便当场取走我的性命吧!绝不皱一下眉头!” “只一点,不论杀与不杀,今日家中不宜待客,恕在下礼数不周!” 张元说完,躬身对着四方客人拜了一圈,闭上眼睛立在原地。 客人们原本就因张俭吐血而惊慌,如今又听了张元的话,未达成目的,哪有人愿意离开? “咳咳,家中小儿让诸位见笑了。”张俭理顺了胸中之气,终于开口。 “贪生怕死之辈,能保得住谁?”最先发难的那位冷哼一声,起身离开。 满宠朗声答道:“谈不上巧合,某在此处久候诸位多时了。” 其后多人跟随,偶尔还有口出恶言者,张元本要发作,却被张俭死死拉住。 待到最后,客人只留下了一半。 很快,屋内嘈杂声四起,乱作一团。 满屋的动静也因为张俭并不算响亮清晰的话而安静平息下来。 张俭知道,他需要做出决定了——“我虽年迈。但眼不瞎,耳不聋。此间状况,我难道不知道吗?有意者便留下来,老夫替你们写信请罪,便是豁出命来,也会为你们搏得生机!” …… “千夫所指,吾自受之!”张俭身体虽虚弱,但态度与精气神却足以震慑在场之人,“无意者,恕不远送!” 也有出身山阳郡的认出了前往的为首者,边套近乎边问道:“伯宁,数年未见,竟不知你从军了,好巧在此处相遇,伯宁如何会在此处?” 有人安抚张元,有人顺着张元的话头指责方才口出狂言的那位,有人佯装关心张俭的身体,还有人继续劝着张俭出头…… 有人哀叹:“张公今日做出决定。只怕将来再也不会有‘望门投止、破家相容"之事了。” 张元也不再等着别人杀他了,急忙过去作陪。 有人骂骂咧咧地拉开车帘去看,却见车队前后俱是士卒,腿一软跌回了车厢里。 “诸位在张公家中费尽唇舌,不知是否渴了?某奉太尉之令,请诸位吃口茶!” 另一边,离开的一行人乘车归去,还没走两里地车队便停了下来。 说出这铿锵有力的话后,张俭又忍不住一阵咳嗽。 张俭长舒了一口气,对张元说道:“取纸笔来。” 完成请人喝茶的使命后,满宠并未停留,而是径直去了张俭家中。 早有张俭的邻里乡人将外面的情况传递过来,但张俭却丝毫不慌,继续写着他的书信。镇定的姿态让留在他家中的客人们都冷静了许多。 满宠很有礼节地奉上拜帖,很快就被张元引入房中,客人们并未退避。 满宠仿佛没看到这些人,只恭() 恭敬敬地对张俭拱手拜道:“张公,太尉公因身负军国大事,难以脱身,不便前来拜访。是以托付晚辈,特来向张公问好。” 张俭面容平静:“老夫无碍,替老夫谢过你家太尉。” “而今见张公安康,晚辈便可安心回去同太尉回报了。张公恕晚辈公务在身,不能久留,就此告辞!”满宠说罢,再度拱手作别,干脆地转身离开。 就连张俭都愣了一下,等到满宠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忙叫道:“伯宁稍等!” 张俭看过满宠的名帖,知道他的名字,见满宠被他叫住,说道:“我这有一份书信,还未完成,不知伯宁可否稍等两刻,替老夫转交给太尉?” “张公有言,自无不可。只是若是为了这些人,张公大可不必。”满宠指了指屋中一直被他忽略的客人们,继续说,“太尉曾言,若彼辈愿意听从张公的劝告,可以网开一面。” 张俭问道:“你家太尉做此许诺,就不怕引女干佞攻讦?若因此让他遭到牵连,非我所愿。” 因为皇甫嵩一旦这么做,他偏私的嫌疑是绝对摆不脱的。 满宠顿了顿,略作思索后说道:“太尉行事,无不可对人言者,天子既已托付大事,自能辨别女干佞,太尉从无此虑,张公亦不必多虑。” “当真无后患?”张俭表情带着震惊。 “当真!” “可还要老夫做些什么?” “张公费心不必。” 满宠再度告辞,经过、名单,那些被邀请吃茶的人都会说的。 满宠离开后,房间内的客人们不乏有瘫软在地者。 也有人反应地快一点,向张俭拜道:“多谢张公相救……” 张俭望着眼前没写完的信件,想着满宠离开前的话,心中念头四起,到他这般年纪,少有这般心情复杂的时候。 而今短短数日,却一连两次。 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句诗——“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至于原诗是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 “大父……大父?” “你没事吧?” “身体可有什么不舒服的?我请的医者马上就来了。” 张俭回过神来,摆手道:“无碍,只是想了些事。” 他对屋中的客人宣布道:“此间事了,汝等若是不嫌寒舍鄙陋,可先小住一阵,亦可返回家中,应是无碍。” 客人们见皇甫嵩的手下都对张俭毕恭毕敬的,哪里愿意离开张俭的庇护,纷纷留言求收留。 张俭望着忙前忙后安排客人住处的张元,与老态龙钟的自己全然不同。 他忽生感慨——“恨不能晚生二十年啊!” (本章完) 第356章 秋去冬来(二合一) “我知道你有困惑,直接问吧。”皇甫嵩说。 皇甫郦这才开口:“陛下固然对叔父素来信任恩重,可叔父看在张公的份上自作主张免了那些人的罪过,终究不好。这也不符叔父往日的作为。” 皇甫嵩为侄子解惑道:“士达可知我等如今在兖州要做些什么?” “自然是要清除兖州各大族豪强的私兵。” “那之后呢?” “其他州郡?” “是了。”皇甫嵩引着皇甫郦来到一张舆图之前,其上何止兖州一地?“记住,我此番派兵各处,并非为了杀人。杀人只是不得已的手段。若能不伤一人而解除各郡国的私兵之患,我也不愿动用刀兵。彼辈无论是心生畏惧还是想通了,既然在未造成祸患前愿意回头,便该给他们一个机会。” “且以兵***,围三阙一,总该给他们一条生路,才不至于狗急跳墙。” 皇甫郦拜道:“侄儿受教了!” 杀人从来不是目的。 兖州的行动既是威慑也是警醒,至于为什么是兖州……谁让他地处中原腹心,位置特殊这么特殊呢! 皇甫嵩看着舆图,他的目光仿佛已经越过了空间的阻隔,喃喃道:“希望那些人能及时醒悟吧!” 虽说慈不掌兵,可也许是年纪大了,他不希望手中再沾染太多无谓的鲜血。 “叔父在说什么?” 皇甫嵩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下头。这时,忽有军士来报——刘校尉有军报传来。 涉及正事,皇甫嵩立刻摒弃掉多余的情绪,又恢复成了那个运筹帷幄、杀伐果断的将军。 看完奏书,皇甫嵩拍案道:“好,玄德果真有大将之才,多处坞堡望风而降!” 皇甫郦早在凉州就与刘关张三人在战场上结下了深刻的友谊,闻言也替皇甫嵩和刘备感到高兴,他接过皇甫嵩递来的战报,兴奋地读着上面的内容:“至通传之时止,已获民户八千五百余户,兵八百……玄德留下的这些兵多是经受过训练的,若贸然使之回归乡里,只怕会有隐患……玄德也在问这些兵该如何处置。” “暂先编为民夫,待我上奏天子,再行处置。总归近些年是不宜将之留在地方的……” …… 以皇甫嵩为主导的清理私兵的动作根本遮掩不住,也没人遮掩。这则消息与汉军对付坞堡的快速进展一道,很快便传向周边的州郡。 汉室州郡县三层体系的运转方式决定了大族豪强们的势力普遍以运行更成体系、也更为独立的郡国为单位。 兖州的大族们寄希望于张俭站出来振臂一呼,统筹兖州全局,背后的原因在于其他人没有这个威望,唯有似张俭这般人物,才能跨越籍贯的限制,得到各处的豪杰响应。 除此之外,也只有作为汉室顶流的阀阅家族了。 汝南郡,本郡从属于袁氏的门生故吏宾客们齐聚一堂,其中多为本地大族豪强出身。 自从袁绍从洛阳回来之后,他就成了袁氏在汝南实际上的管理者。此外他数年前还组织汝南各大族豪强联合对抗了一回黄巾贼,本就声望不俗,能力更是得到了验证。 而今面对各处来人,其中官职最高者还是个千石的本郡县令,袁绍虽是白身,却游走自如,处于众星捧月之势。 毕竟有汝南袁氏作为倚仗,纵使辞官归来,谁又敢小看他呢?焉知他会不会哪一天歪歪嘴,上演一出龙王归来。 袁绍当然知道眼前这些人的诉求,无非是看到兖州的情形觉得畏惧。 他邀请众人于室内安坐,自己则坐在上首,首先开口便是安抚人心的话:“诸位莫要慌张,以目前的局势来看,() 此次只会局限在兖州一州之地。” 不得不说,拒绝摆烂后的袁绍展现出了极佳的能力和人格魅力。 他只出一言,在场之人便信了,心中也都安稳了。 袁绍又道:“不过,诸君莫要做得太过,兖州便是某些人不知收敛为何物。” “两月之前,我曾特意嘱托诸君不可收留过多宾客,以免引人注目,相信诸君应该已经有所动作了吧?” 袁绍说着话,环视着在座的众人,其中部分人微微偏过头,不敢与袁绍对视,这是心虚的表现。 他对不听劝告的那些人心知肚明,却并不揭穿,一旦情况有变,这些人必然是最先被放弃的。 “是以,吾等本该问心无愧才是!诸君以为呢?” 座下之人纷纷附和——“袁公说的对!” “本初兄说的有道理!” 袁绍抬起手,场中又安静下来,他说道:“只是从兖州的情况来看,太尉对兖州各处的情况很是了解,擒贼先擒王,一出手,便直指要害。” “雒阳有一校尉部,名曰校事,其部所属,雒阳人称校事郎。其部校尉贾诩出身凉州,本是无名之辈,却因查出昔日王芬谋反之案的实证而登上高位。早在光熹初年侍御史巡查各州之时,便有校事郎随行。” “我说此事,只是为了告诫诸位,行事务必谨慎,兖州之事,近在眼前!” 袁氏的门生故吏宾客们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袁绍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他们再听不出袁绍话中之意不如一头撞死得了——指不定身边就有校事部的耳目……正因如此,他们不知如何是好,慌乱的情绪在人群中传播。 袁绍则大声问道:“既是问心无愧,那又有何惧呢?” 众人看着袁绍,有了主心骨。 “且兖州情形诸位想必也清楚了,坞堡防一防寻常盗贼可堪一用,可若想指望更多,如今看来力有未逮。” 袁绍也看明白了,眼下各家的所谓私兵,欺负欺负寻常百姓和盗贼还行,遇到真正精锐,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既然如此,何必要授人以柄? 因心中怀疑在场的有校事部的耳目,袁绍并未将话说得太清楚,但他相信,聪明人应能根据他说出的情况找出合适的应对办法。 ——将精锐私兵以更隐蔽的名头留存下来。或者干脆不要什么私兵了,对自家佃户奴仆好一点,以收其心,黔首们只要能活得下去,可太好骗了…… 就如同袁绍在历史上握有四州之地,却不似曹操那般想着靠屯田恢复生产。而今在袁绍心中,只要田亩在手,那便无忧。 一场安定人心的会面之后,袁绍独处一室时却不禁叹息。 他原本准备借着五州地方官吏的不满做些什么,无论是为自己谋求起复还是其他,总归他需要能让他借助的时势。 然而阙宣激化了矛盾,毁掉了他的计划,偏偏他又没法在阙宣的事情上做些什么。 只能在独处时懊恼,感叹时运不济。 现在,袁绍时常自处暗室,很多话袁绍不敢对人言,只能自行思量。 虽一人计短,却也让袁绍免于在他人的各种谋划中巧妙地避开最佳选项。 如汝南这般的绝非一个郡国,只是未必是一个郡国冠盖之族一家独大罢了。 胆子大的留下少量门客宾客,胆子小的直接恢复了黄巾之乱前的模样。但正如袁绍所想,只要少部分人握有大部分土地的现象还存在,那么百姓势必依附,私兵?信手拈来而已。 治标不治本。 雒阳,云台殿。 刘辩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此次整顿() 吏治能让官吏们警醒,却不至于让他们一直警醒……兖州清理私兵之举亦然,威慑效果会逐年逐月降低。” 虽然其间可以继续像光熹初年那般再派侍御史巡查,可要想效仿今年,就很难了。眼下只是五州之地,就如此耗费周章…… “是以,文若,即便度田目前不可行,却也可先为重新度田设定些规划。每年该完成哪些目标,如何去完成,都要细细思量。” 就如同袁绍需要在暗室独自思考一般,刘辩不能将他想要重新度田的想法告知太多人,以免泄密,造成隐患。避免再度发生像当初前将作大匠吴脩那般直接在朝堂之上借着某些由头行逼迫刘辩表态的事。 原本唯二明确知道刘辩这一想法的人是卢植与荀彧,卢植是最先告诉刘辩地方现状的,荀彧是首先在刘辩面前提出改革税制的。在不远的未来,应该还要算上一个尚书令盖勋。 现下卢植不在,只有刘辩与荀彧两人密谈。 荀彧坦诚地说:“臣多次翻看光武皇帝之时度田之始末,见并非所有郡国都有乱象,有强项者亦能保一方安稳。而今五州之地已经安排了不少朝廷派出去的使者充任县中长吏,接下来便是……” “二千石!”两人异口同声。 荀彧的想法与卢植英雄所见略同。 刘辩受卢植的提醒,早有考虑——他能重用信重的绝不止带着东宫旧人标签或是直接受过他提拔的大臣。 譬如说侍御史中的田丰、王允、司马防等人,数年来不辞辛劳地巡察州郡,东奔西走,以他们的功绩,成为二千石绰绰有余。 田丰德才秉性自不必多说,如王允,虽然在历史上除掉董卓大权独揽后表现地过于刚愎自用,但有一点,他的立场没问题。即便将来他反对重新度田,也不至于放任治下起兵反叛。 又如司马防,刘辩对他知之不深,但有一点,司马氏家族可就在与雒阳隔着一条黄河相望的河内郡。靠着太学生乡吏打下的基础,结合拥护汉室的人心,刘辩敢说如今的司隶绝对称得上稳如磐石,他根本不怕司马家闹出什么幺蛾子。 目前朝中还有数个比较重要的职位空缺——原河内太守赵谦因为久病难以担任执金吾,还需另寻人选;尚书台在卢植离开后,需要一个新的尚书仆射来为盖勋分担一二;还有吴脩离任后的将作大匠、王粲之父王谦接任光禄勋后空缺的光禄大夫…… 这些都是可以直接调二千石入京担任的职务,虽官秩高低不同,实际权力也不同,但有着京官的天然优势,都还能称得上算是晋升。 官职挤一挤,总归能一点点挤出来的,大不了刘辩再为自己增加几个侍中,作为最高级别的内臣,也不算亏待了入京的二千石。 荀彧见刘辩胸有成竹,不复多言。 而刘辩则在思考,荀彧需不需要借此机会外任二千石以作历练——与旁人不同,就算荀彧外任,将来重新度田之时,刘辩也要把他召回为自己出谋划策。何颙虽还在右扶风种地,可他给荀彧留下的“王佐之才”评价却是名副其实的。 其实荀彧在接受刘辩借何苗之手征辟为黄门侍郎前,就曾被时任颍川太守的阴脩察为主簿,和他同一批的还有钟繇、荀攸、郭图等人,俱是一时俊才。 两可之间,刘辩决定等到两日后问一问曾经在尚书台与荀彧有过不少接触的卢植。 果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随后刘辩与荀彧二人又细细讨论起了以后。 …… 转眼之间,秋去冬来,光熹三年最后的尾声即将到来。 在这一年的收尾阶段,各方面的成果也随着各郡国上计吏的陆续入京而被汇聚到雒阳。 刘辩() 从来没有过过这样的富裕年。 近两年整体上的风调雨顺,尽可能少的战事,为恢复民生提供了合适的外部条件。 此外,均输法施行的第二年,虽不再以买卖粮食赚钱,但光是转卖特产预计也有近亿的收入了,虽比首年略差一点,却也超出期望。 而抄家的回报率更是高到天际,三七分配之后,得了七成收益的国库前前后后得了超过十亿钱。 这些体现到国库之上,直接表现为逼近了桓帝之时六十亿钱的大关。 即便是大司农袁滂,这么情绪稳定的一个人,最近脸上也时常洋溢着笑容。 无他,自他成为司农卿掌管国库以来,每年都要精打细算,勒着裤腰带过日子,吃完上顿没下顿。尤其是年底和年初缺乏收入的时候,每每都要发愁如何去发每月的俸禄。 而今看着从未如现在这般丰盈的国库,由不得他不开心。 就算其中近五分之一的钱是不可持续的,但现在,就在眼前!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57章 初雪(二合一) 光武之时,将汉家原本的后宫妃嫔等级做了诸多删减,最终在皇后之下只保留了贵人、美人、宫人、采女这四级,待遇也与此前完全不能相比。 在前汉时,稍有些位份的妃嫔都有对应的爵位和俸禄,而现在,有印绶俸禄的只有贵人,自美人以下,连月俸都无,只有每年的赏赐作为年薪。 从这个角度来说,当初桓帝与宪帝疯狂地扩充后宫,采女数千,还不付工资,本质上跟仗着皇权白嫖没什么两样。 然后这么一大帮人的吃穿用度,尤其是在衣服上。为皇帝服务,要消耗甚多绢帛,所费俱是民脂民膏。 所以,也怪不得当初一大批清流看不下去,屡屡劝谏希望开释未得礼聘亦未受幸御的采女。 而等到刘辩这里,完全没人提这个茬了。 相反,扩充后宫反而成了群臣所望,即便如蔡邕、董承这样女儿在宫中为贵人的,也说不出反对的话。 经过两位太后的一番精挑细选以及刘辩的插手,刘辩的后宫增添了十位采女,这些采女全都来自官宦之家,身份最低的东海麋氏,家中也有个麋竺在当郎官,前途似锦。 而这十位采女中,一入宫便得以晋升的,只有一人——袁术之女袁歆,甫一入宫便被封为美人。 她们居住的地方就不再是三位贵人所在的中宫了,而是妃嫔们本该居住的掖庭。 但刘辩现下的心思并不在新晋的采女们身上,先后有孕的蔡琰和唐婉而今早已显怀,宫中自两位太后以下对待两人绝对称得上“含在嘴里怕化了,捏在手里怕碎了”。 尤其是过去有先帝子嗣夭折的先例,许多人都担心发生意外。 刘辩也不例外。 别的不说,单就鸿都门学的医科,数月来便在华佗的带领下,在孕妇、婴儿的相关问题上投入了许多人力物力。 至于刘辩根据鸿都门学收集到的数据,顺势“发现”妇人生产难度和年龄的相关性,则算是一桩插曲了。 十月底,雒阳下了冬日的第一场雪。 蔡琰所在的殿中,刘辩正在作陪。 殿中的火炉没有太过旺盛,却也足以将殿内与外界分割成两个世界。 因为没有大风,殿中的窗户开着,蔡琰安躺在一张固定好的躺椅之上,手中捧着一卷书,可她的目光全然没落在书上,入神地看着窗外的雪花纷纷飘落。 自天冷以来,蔡琰整个人逐渐变得慵懒了许多。 刘辩也没有闲着,眼下,正是汇总上计结果的时候。他手捧着公文,心情因为结果而非常愉快。不多时,他看得乏了,不自觉地将目光放到了躺椅上的人儿身上。 休息了一会儿,刘辩又将目光投回了公文之中。 待到天色稍暗,刘辩回过神来,瞥了一眼窗外,却见雪越下越大。 眼下这时节,雪下得太大,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见刘辩从文书脱身,其间已经小憩过一会的蔡琰忽然开口说:“今日下雪之前,万年来过了。” “她说什么了吗?说起来,我也有好几日没见到她了。”刘辩随口说道。 “何止几日?万年同妾说,少说得有十余日未见到她的皇兄了。”蔡琰笑着说。 刘辩的确没意识到已经时隔了这么久了,他解释说:“近日一直忙于上计之事,待上计事毕,便空闲些了。” “这话君亲自去同万年说吧……”蔡琰顿了一顿,又问道,“君可还记得万年现今年岁几何?” 刘辩当然记得,立刻答道:“应有十五了!” 他看向蔡琰,马上明白她话中之意,曾经跟着他屁股后面跑的小万年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 年纪了。 虽说刘辩觉得虚岁十五还是太小了。 这年头,贵女留到十五六岁再嫁并不算太少见,至于男子,二十以后也是有的,反倒是平民普遍早婚。 刘辩解释说:“前阵子华元化那边研究妇人生产之事,得出结论,若女子太过年幼,生产会更具风险,我已命人将此结果传向民间。万年的婚事不急于一时,朕心中已有人选,不过成与不成,还要看万年自己愿不愿意。” 蔡琰见刘辩一本正经地说起生孩子的事,哪怕她即将要为人母了,也未免有些羞涩,只答道:“妾知君心中记得万年的婚事,就放心了。” 知道刘辩愿意给刘寿决定婚事的权力,蔡琰打心底里替刘寿高兴。 随后,两人私聊间又聊到前两日蔡母入宫探望女儿时告诉蔡琰的消息。 不止士大夫之间有交情,夫人们也有。 和士大夫一样,夫人们也有各自的社交圈子,虽然也会不可避免地受到丈夫影响。 虽然其中都是一些家长里短,但也不能说全身没有对刘辩有用的信息。 比如杨彪的夫人、袁术的姐姐袁氏,这数月来就对蔡母很是亲近,不难猜测,她做这件事很大程度上都是为了掖庭的袁美人,希望袁美人能被宫中的蔡贵人拉扯一把。 刘辩则像蔡琰讲述了他知道的关于袁术的数个故事,包括被袁隗用钱财拿捏住的事,让蔡琰笑了好一阵子。 刘辩觉得,与其让后宫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内斗之中,不如给她们找点事做。 不然每日除了争宠和算计别人就没有别的正事了,想不内斗都难。 当晚,蔡琰虽以身体不便为由想要将刘辩赶到董姮的宫殿,但刘辩并未离开。 一夜安静。 …… 次日,雪依然大大小小地下着,几乎没停过。 这天,刘辩听从了蔡琰的劝说,来到了董姮的殿中。 在刘辩看来,董姮要比她的父亲董承聪明多了,也不知有点五大三粗的董承是如何生出这么个女儿的。 与昨日蔡琰不同,刘辩处理文书时董姮会在一旁侍奉作陪,红袖添香。 董姮在刘辩的面前表现地大方得体,可同为贵人,却只有她未曾有孕。虽她长在边地,性情也沾染了些边地的豪放,然刘辩与她相处时,仍能感觉到她心中略带不甘的情绪。 入夜之时,董姮趴在刘辩耳边,柔声说道:“妾还记得当初看那画本,有一幅还未曾试过,卿可要一试?” 刘辩闻言,哪里肯服输?立刻翻身掌握主动权:“卿细细言之。” 近半年来,董姮在闺房之乐上大胆奔放了不少。 待到第三日,刘辩醒来,发觉雒阳的雪终于有了停息的迹象。 他站在皇宫之中,向东望去,心中思量,不知五州之地是否也有这么大的一场雪。 皇甫嵩仍要留在兖州处理私兵的后续事宜,要在明年才能回归。其余四州没有转任县中长吏的使者们已经先后动身回京,黄琬和杨彪将会是年前最后一批。 而在素来早雪的北地,也不知这一场雪是何等情况。 今年棉花的种子更多了,种植范围也更广了,但其终究不是能吃的粮食,想要让百姓主动种植,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一两月之前,大批棉衣被发往幽并凉三州,供给戍边兵卒。毕竟现在棉花的种植主要是朝廷以朝廷和皇商为主导,在必须保证足量粮食产出的前提下,棉花的产量终究不足。 若想要效仿朱元璋那样直接发布政令,根据每户的田亩不同,强行规定种植相应面积的棉花,首先要做的便是把种子无条件地送到农() 户手中并教会他们种植方法。 刘辩这么坚定地整顿吏治,所为的不正是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减少中间商赚差价嘛。 以今年收获的种子,明年或可以在部分地区稍作尝试。 棉花相较于麻和桑,在保暖效果上领先太多了。 但要让百姓们主动认可种用来保暖的棉花胜过能吃的大豆,刘辩觉得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 正如刘辩所猜测的,并州的雪下的更大,时间也更久。 天寒地冻,羌渠单于穿着天子赐予他的棉衣,一点都不觉得寒冷,身体温暖的同时内心更是火热。 他扫视着眼前的众人,毫不讳言地说道:“我知道你们背地里是怎么骂我的,骂我卑躬屈膝,是汉人的可汗,不是匈奴人的可汗……” “今日,你们睁大眼睛,看看我身后的粮食……告诉我,我错了吗?没有我,今年冬天你们的部众要冻死多少?” “可今日,尔等来求我,甚至不愿意恭敬地拜见我,真心实意地称我一声单于!” 慷慨激昂间,仿佛为了佐证羌渠的话,阴沉的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花。 有经验的匈奴人脑海中马上浮现出了曾经经历过的白灾,若只有先前的那场大雪,羌渠这里的粮食对他们来说是锦上添花,而若再来一场如此规模的大雪…… 积雪覆盖草地、羊群无处放牧…… 考虑到如此残酷的景象,立马就有一个匈奴首领掏出别在腰间的小刀,划破自己的面皮,不顾鲜血直流,以匈奴人中最高的礼仪,展示着自己的誓言和决心——“愿为单于效死!” …… 距离单于王庭的不远处,曹操与度辽将军耿祉遥望着这一幕。 曹操伸出手掌,任由雪花落在他的手心,快速融化。 他将手收回,说道:“这羌渠倒是好运气,又来了这一场雪,他要收回部众之心,倒是容易多了。” 耿祉见曹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问道:“放任羌渠树立威信,孟德不怕留有后患吗?” “并州尚且如此艰难,塞外只会更甚,待到冰雪消融,鲜卑人但凡还有余力入寇,绝不会无动于衷。”曹操看向耿祉,更多的话憋在心中没说——且不说羌渠此举本就是借着汉家的势,他这驻扎在王庭旁边的一千精骑难道是摆设吗? 想了想,曹操又补充说:“羌渠单于心向汉室,他若有壮志,早些年各处纷乱之时就该有动作了,何以至今日。”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孟德还是不可大意。”耿祉强调说。 “将军说的对。”曹操答道。他想着,耿祉都这样了,还解释什么呢? 度辽将军是使匈奴中郎将的上官,但曹操实际上并不这么看。 耿祉虽不满于曹操的态度,却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的军事眼光的确要胜过自己,更知道这是一位简在帝心、以军功封侯的人物。 而最让耿祉无奈的是,他麾下的牛辅等将士,更亲善曹操。 所以他的不满只能压在心底,偶尔在言语上刺一刺曹操。 …… 分布在并州的匈奴人面对雪灾,尚且能靠着忠诚换得帮助,但更北方的塞外,又是另一番景象。 白茫茫的大雪之中,忽然出现了一条黑线,排在最前方的是部族中最健壮的牛,只有它们才能踏雪开路。 在草原之上,大雪本身就意味着巨大的风险,光是容易迷失方向这一点便是致命的。 而能让一个部族冒着大雪迁徙,那么他们的背后一定有更可怕的东西。 拓跋匹孤的确在害怕,在真正地从祖父手中() 接管了部族之后,他才真正的体会到当初祖父和父亲所面临的各种问题。 西边的部族屡屡东迁,挤占他们的草场,偏偏打又打不过。而今连续两场足以封锁道路的大雪让拓跋匹孤明白,他必须带着部众迁徙至远离西部部族的地方。 否则,他拓跋部,将会成为饿急了眼的西部部族们眼中的待宰羔羊。 拓跋匹孤行在部族的前方,鲜卑人的组织结构依然相对原始,作为部族大人,尤其是在现在屡战屡败的情况下,他必须采用各种方式彰显自己的威严和能力。 忽然,拓跋匹孤注意到前方出现了些小黑点,立马遣人上前察看,并表达善意,正逢冰天雪地,没人想要打仗。 不多时,拓跋匹孤看到远处一队人马向他靠过来,其中一个稍显矮小的身影让他尤为注意。 “兄长这是要率领拓跋部投奔没鹿回部吗?” 因面上带霜,拓跋匹孤一开始没认出来人,待这声音一出,久违的记忆浮现在脑海,来人正是他的好弟弟拓跋力微,如今没鹿回部大人窦宾的女婿。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58章 狼子野心(二合一) “兄长既然来了就别离开了,而今西边的部族逼迫太甚,没鹿回部正是用人之际,不如结为一体,共谋大事!” 拓跋匹孤听到这话,恨不得揪着拓跋力微的领子扇他几巴掌,问他一句“成了窦宾的女婿后你就姓窦了吗?” 然而他看着陪在拓跋力微身旁的没鹿回部勇士,终究没敢动手。 在他既定的路线之中,是不会遇到没鹿回部的,如今二者遇见,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没鹿回部同样在迁徙,二是他前进的方向偏了。 瞧这现状,大概是后者了。拓跋匹孤面对实力胜过自己许多的没鹿回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可在明面的姿态上,他是决计不能示弱的,冷哼一声,果断拒绝:“我受祖父所托,执掌索头部,焉能使部族亡于我手?” “阿弟千万记得,我才是索头部大人!” “兄长,你会后悔的!” 拓跋力微说完,伸手拍了拍拓跋匹孤的胳膊,并顺势同匹孤搭上了手,在匹孤的手心故意划了两下。 拓跋匹孤心头一动,并未将力微甩开。 又听力微说道:“如今雪大,兄长在此稍等,我会替兄长向我部大人说项,大人素来胸怀宽阔,就算兄长不愿意加入没鹿回部,大人也会允许兄长先在附近扎营避雪。” 拓跋匹孤想到两部如今还是同盟的关系,遂答应了下来。 窦宾果然如拓跋力微所说,准许索头部在旁边驻扎,至于更多的帮助,那就别想了。除非投靠,否则看着不知何时才会停息的大雪,谁会放弃草原上紧缺的人力和物资呢。 拓跋匹孤原以为安顿下来后力微就会来见他,却一直等到了两日后的午间。 匹孤见面第一句就嘲讽道:“没鹿回部的力微终于来了?真是让我好等。” “兄长莫怪,我也是身不由己。”拓跋力微为自己辩解说,“我虽身在没鹿回部,但梦中时常会见到祖父,祖父一直在叮嘱我,莫要忘了自己的姓氏。” 想到祖父,拓跋匹孤的神情一缓,没有再和拓跋力微拉扯,直接问道:“你故意将我留下来,所谓何事?” 拓跋力微脸色一正,扫视着帐内的其他人,拓跋匹孤点点头,很快,只余兄弟二人。 “我此来乃是要劝兄长率索头部加入没鹿回部!” 拓跋匹孤登时大怒,直接拔出了腰刀,对着拓跋力微质问道:“你是在戏耍我吗?莫非是以为有没鹿回部做靠山,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了吗?” “这里,还是我索头部的王帐!” 刀刃加身,可拓跋力微却丝毫不惧,挺直着腰杆解释说:“兄长且听我一言,若是觉得没有道理,尽可以一刀砍过来,我绝不皱一下眉头!” “那就给你个机会,若说不出个道理,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拓跋力微说道:“近年来没鹿回部在窦宾大人的带领下愈发壮大,若无东侵的西部部族,原会是我索头部最大的威胁。可如今这情形,能想对抗西部部族的,唯有没鹿回部。” 这是事实,拓跋匹孤无从否认。而今在这片阴山之北、大漠之南的草原上,被西部部族侵占草场的小部族投奔的首要目标便是没鹿回部。 “此是大势,若不能对抗西部部族,这大片草场便要拱手让人,兄长带着部众迁徙,又能迁到哪里呢?东边有步度根,南边是汉人和匈奴人,至于大漠之北……漠南已经大雪封路了,漠北只会更甚。所以,唯有真正合力,才能守住我们的草场,保住部众的生计。” 拓跋匹孤不满地质问说:“联盟足矣,为何要让没鹿回部吞并索头部?” 拓跋力微回答说:“兄长应该知道,() 窦宾大人本是汉人,其父当过汉人的雁门郡守,原是汉人大将军窦武的族人,为了避难才跟随父亲才逃来塞外,后来才成为一部大人,对外则称没鹿回氏,然实情如何,在没鹿回部人尽皆知。” “我在窦宾大人身边学会了许多汉人的道理,有位叫做晁错的汉臣曾经说过——‘攘夷必先安内",联盟人心不齐,号令不一……我等面对西部部族本就处于劣势,若再做不到齐心协力,只有死路一条。” “兄长莫急,接下来便是我索头部的出路了!——没鹿回部看似繁花锦簇,窦宾大人亦得部众拥戴,然我却发现了其内忧。窦宾终究是汉人,他有足够的能力和威望让部众臣服,但他的子弟却不能。而且其中多贪鄙之辈而并无成才者,连类似于魁头这种守成不足的都无一个。” “兄长,这是我们索头部将来取而代之的机会啊!” 拓跋匹孤安静了十数个呼吸,就在拓跋力微心中有些动摇之际,匹孤收回了腰刀,大笑一声上前将力微抱入怀中。 好一会儿才松开后,拓跋匹孤笑着赞道:“好阿弟,也不枉祖父和父亲这般疼爱你!” “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我身为大人,肩负着部众的生计,不得不细细思量。” 拓跋力微拜道:“兄长的担忧本就是应有之理,我会一直等待兄长的答复。窦宾以为我兄弟不和,为避免窦宾生疑,我不宜久留,就此告辞!” “好,那我就不留阿弟了。” 拓跋匹孤望着力微离去的背影,面上止不住的冷笑——窦宾在你最落魄的时候收留你,不仅嫁女给你,而且你在没鹿回部的地位可不算低,但即便如此恩遇,你仍想着图谋窦宾的家业…… 可真不愧是父亲疼爱的好大儿啊! 即便是身为不知礼仪的鲜卑人,拓跋匹孤也觉得拓跋力微过于狼心狗肺了。 他眯着眼,思索起了拓跋力微的私心——索头部加入没鹿回部后,拓跋力微可以理所当然的从中擢选他的追随者,而窦宾必然会乐意见到这一幕。 但拓跋匹孤同时也不得不承认,索头部前途堪忧,加入没鹿回部找机会取而代之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谁取代谁,还未有定论。 拓跋匹孤深吸了一口气,做下了决定。兄弟又如何?因为父亲拓跋洁汾的偏心,兄弟感情本就不佳,如今就算合作,也不过是各取所需,不妨看看最后鹿死谁手! 不知他音讯全无的父亲到时候能不能看到这一幕。 三日之后,大雪彻底停息,没鹿回部大人窦宾祭拜上苍,庆祝索头部正式并入没鹿回部。 雒阳,廷尉诏狱。 拓跋匹孤想要证明自己的对象还在这里。 在汉室将手伸向塞外之前,拓跋洁汾仍在廷尉的诏狱接受汉家爱的教育。吃过大棒,才会记住胡萝卜的甘甜。 时至今日,拓跋洁汾已经习惯如今在诏狱中稳定的生活。 死是不可能死的,拓跋洁汾觉得自己能活到现在,一定是因为自己对汉人还有用,直接在诏狱中开始了习惯性的摆烂。 可拓跋洁汾此前到底是部族下一任首领,哪怕身在塞外,待遇比起诏狱高出不知道多少。摆烂归摆烂,日子该是难熬还是难熬。 半年前,拓跋洁汾迎来了一个奇怪的“邻居”,从入住的第一天开始就念叨着一定会有人救他出去。 拓跋洁汾最开始也认为这个人会同他过去的许多邻居一样,要不了多久就会离开,不知去向。 然夏去冬来,两人的生活都十分安稳。 最开始,邻居还不屑同洁汾交谈,但两人仿佛都被遗忘的一般,只关着没人审讯。诏狱的日子相() 当无趣,饭食虽吃不死人但也仅此而已了,久而久之,苦中作乐,两人成了最稳定的交流对象。 但即便如此,洁汾依旧不知道自己的邻居姓甚名谁,只知道他似乎是个汉人大官,得罪了汉人的天子。 可即便已经时过半年,此人依旧稳定地认为还会有人来救他的。 这一日,在一天两顿的送饭时间外,竟又有两个狱卒径直来到此处。这非比寻常的一幕让拓跋洁汾瞬间坐不住了,因为这种架势通常意味着押运罪囚。 而在秋天按照惯例处决了一批罪囚后,如今在他所在的这个诏狱一角,只余两个犯人了。 虽然拓跋洁汾心中对于唯一一个持续陪他说了近半年话的人的离开十分不舍,可他还是强撑着笑脸祝福道:“看来救你的人终于来了……” 他的邻居则是一脸喜色,临别之际,也说了些真情流露的话:“若有机会在狱外相见,可来我的家乡寻我——记住了,我姓吴名脩。” 随着狱卒打开吴脩牢房的锁,拓跋洁汾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被浇灭。 “拓跋洁汾?随我来!” 狱卒没好气的声音进入拓跋洁汾的耳中宛如天籁,他发誓,他此生从未体验过这般的惊喜。 但有人比他的反应更大—— “不对,不对,是不是错了,不是拓跋洁汾,是吴脩,是吴脩啊!”吴脩说着就要去打开牢门,但被眼疾手快反应过来的狱卒阻止,隔着木栅一推便让吴脩踉跄地向后倒地。 摔倒在地的吴脩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喃喃自语:“都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没人来救我出去,我该出去了啊!” 拓跋洁汾却已经没心思顾及吴脩了,连忙对狱卒们自我介绍道:“我是拓跋洁汾,你们看,我是鲜卑人,和汉人长相有些不一样的……” 一个狱卒望着手中的名录,强调说:“的确找错人了。” 拓跋洁汾满心欢喜地跟着狱卒走了,头也不回,只余吴脩茫然地望着他与狱卒们离开的背影。 吴脩有种预感,拓跋洁汾不会回来了。 拓跋洁汾没空思量吴脩了,他并不认为汉人会在这个时候处死他,打定了主意——如果还有机会再遇到某个汉人大官,只要能让他离开眼前这个鬼地方,他可以做任何事。 然后,他就又遇到了那个看起来很温和,但实际上一点都不温和的汉人大官。 这一次,他连最后一点矜持都没有了,整个人趴在地上——“求求校尉带我出去!我实在待不下去了,只要能出去,我做什么都愿意。” 贾文和这次依旧温和地很,笑盈盈地搀扶起拓跋洁汾,问道:“君此言是出自真心,还是只为了离开诏狱而选择遭受胯下之辱?” “当然是真心的,我怎敢在校尉面前说谎?而且我若是说谎,根本瞒不过校尉的慧眼啊!” 贾诩面容没有变化,只貌似惊叹地感慨道:“如此看来,君在诏狱这接近两年的时间还真的学到了许多,竟也知道胯下之辱了。” “这么想,诏狱于君而言,还真是一处福地。” “君为何要想着离开呢?” 当听到贾诩的感叹时,拓跋洁汾在某个瞬间头脑一片空白,他明明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可面对贾诩,只一个回合,他便被看得通透。 接近两年的牢狱生涯给了拓跋洁汾一些摆烂的勇气,真实意图被贾诩揭露之后,他索性摊牌了,不装了:“校尉打算如何处置我呢?” 贾诩则用惊讶的语气说道:“君方才竟真是装的吗?” 拓跋洁汾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他立刻后悔没有再坚持一下。 可下一秒,贾诩又说:“可惜了() ,这可比街头的搏戏还要精彩,却不能继续看了。” 后悔的情绪立刻烟消云散,一时间,拓跋洁汾惊惧万分,只觉得这世间如何会有这种人存在? 贾诩看着拓跋洁汾,若非时间有限,他还能做的更好。不过——利用你,与你何干? 而在另一处,找错房间门的狱卒正在一个胖子面前躬身汇报方才两间监牢中的情况以及吴脩的反应—— “好,做的不错,老夫很满意。我听说你的父亲前两日摔伤了腿?老夫先给你放五日的假,在家照顾父亲,若是不足再补……” 待到狱卒拖着疲惫的身躯带着喜讯回了家,却见家人仿佛早就接到了他得假的喜讯,好一会儿他才从家人的七嘴八舌中明白,今日早些时候,有人自称廷尉卿的家仆,送来了治腿的草药和钱财……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59章 时代变了(4k) 荀子《天论》有言: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 一场如期而至的初雪,却因为其超出以往的降雪量,而不得不让汉室做出更多的应对。 差点被贾诩玩坏了的拓跋洁汾被送到了曹操手上,以期能发挥出一些价值,继续让鲜卑人沉迷内斗。 但也仅此而已了,经历过雪灾的鲜卑本就是强弩之末,只要防止其再度联合起来,并不值得投入太多兵力。 反倒是安抚北边受雪灾的百姓更加重要。 并州、凉州东部、还包括了司隶所属的左冯翊与河东郡部分地界,都在受灾之列。 国库说来一体,但实际操作中各郡国不可能将钱粮全都送来雒阳,于是乎便有了如陈仓这样的大粮仓,用以就近储备,包括曾被故陈国相骆俊私用的粮食,都是属于国库的。 得亏是近两年风调雨顺,各地的粮仓还算殷实。 在这样的背景下,鸿胪卿韩融奉命持天子节向北而去。 刘辩觉得这种方式很好,派出有德行的中央大员,既是向地方展示朝廷的决心,也能督促地方官,而称职的天子使节,也能弥合地方上的分歧。 上党郡,便是韩融出发的第一站。 然而,韩融人还出发没多久,才离开河南尹抵达并未受灾的河内郡,一则消息便传入他的耳中——上党郡的郡中粮仓失火了,近六万石粮食付之一炬。 韩融素有修养,可即便如此,他也被气得忍不住发笑——要动用粮食时粮仓起火,天干物燥?意外?上天预警?真当他是不明世事的腐儒吗? 今年发生在关东五州的事竟没给他们警醒? 而比韩融更先接到这一消息的是并州刺史公孙瓒。 所谓粮仓失火骗不过任何人,若是所有人都愿意和光同尘,那自然就是意外。但很明显,公孙瓒不愿意。 无妄之灾,凭什么牵连他! 当韩融加快脚步抵达上党郡郡治长子县时,驻地位于太原郡晋阳的并州刺史公孙瓒已经先行抵达,率先开始了调查。 公孙瓒不是一般的刺史,身为边地刺史,本身就比内地的刺史拥有更多的兵权和主导权,在汉家故事中,不乏有幽并凉三州刺史主动组织军队打仗。 而公孙瓒上任之后,为了彰显武德,狠狠地对着并州治下的盗贼们下了次重手。当时上党郡便有一股聚众过千的山贼,公孙瓒进军不过三日,其便成了公孙刺史功劳簿上的一句话。 在并州,尤其是在董卓离开之后,谁敢忽视公孙瓒的存在,谁将会付出代价。 上党太守方懋现在才终于明白代价是什么。 公孙瓒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着骑兵来的,在公孙瓒抵达后,立刻邀请方懋前往驿馆相会,商议如何处置粮仓失火一事。 然后,他就变成了在事实层面上变成了协助刺史处理粮仓起火一案。 是的,公孙瓒是不敢真的对他下手,但却敢限制他的行动范围,监视他对外的交往,同时也以涉嫌粮仓起火一案先行逮捕任何一个官职不高于百石的官吏。 公孙瓒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方懋的怀疑。 而且,在公孙瓒看来,出了这么大事,一旦朝廷追查,必然要有上得了台面的人出来背锅,那么,方懋,为什么不能是你呢? 消息传到雒阳,刘辩同样震怒。 以前,七郡国大水之时,袁绍堪破骆俊一案,骆俊挪用粮草还算有脉络可循,可在当时真没人在私下里贪墨粮草吗? 只是没查罢了,不像骆俊那般规模太大的,也就听之任之了,不然查了,只怕连当时堪堪维持的救灾工作都维持不下() 去了。 但现在,还跟他玩这一招? 时代变了! 刘辩为此专门发了一份诏书,要求韩融务必严查。 诏书几乎与韩融同时抵达。 长子县,韩融收好诏书,就见到与并州刺史公孙瓒一同前来拜见的上党太守方懋正朝他哭诉公孙瓒的暴行。 “哭!日哭夜哭,能哭回粮食吗?能哭死贼子吗?” 其实也不是不行。 方懋说不定还真能哭死贼子。 只是在现场,方懋的哭诉声戛然而止,根本没想到想到素有声望的大儒竟出此言,还要不要体面了? 韩融却非无的放矢,粮仓起火,太守方懋具有最大的嫌疑,最低的罪过也得是无能失责。公孙瓒的处置虽略显过分,但实际上也不是不行。 最关键的是,公孙瓒吃过和上司对着干的苦头,他早就派人将他做的事连同他的调查进展一同汇报给了韩融,还会实时更新,让韩融能够掌握最新动态。 至于公孙瓒的可信度……总不能让韩融相信州治在太原郡的并州刺史对上党的掌控力胜过在本地当了近六年太守的方懋吧! 在公孙瓒的调查中,方懋并不无辜,甚至很有可能吃了大头,而平白消失的,也不止这六万石谷粮。 方懋显然哭早了。 …… 半个月之后,刘辩接到韩融的奏书,方懋贪墨罪证确凿,连同与其同流合污的一干人等正在被押来雒阳的路上。 刘辩则在考虑上党新太守的人选了。 此时,汝南太守徐璆已经被拜为执金吾,在入京的路上了,汝南太守将会由田丰接任。侍御史王允与司马防的家乡在上党一北一南,并不合适,且刘辩更想将二人放在关东五州。 此外,公孙瓒强在军事,于吏治一道并无什么建树,而且韩融终究相对保守,出于稳定考虑并未大搞株连,所以在此案之后的上党更需要一个能顶得住压力的干吏。 忽然,刘辩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的身影,他马上就要回来述职了。 对,程昱,就你了! 雒阳,百郡邸。 程昱望着这个熟悉的地方,他上次来还是年初离开的时候。 而今刚一回京,就得天子交付重任,程昱心中不可谓不开心。摸了摸怀中才到手没多久的银印青绶,他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压住上扬的嘴角。 有此好消息,自然是要同老守邸分享的。 程昱下了马车,踱步走向东郡郡邸,顺便平复心情。 郡邸的小吏们见到程昱到来,早就有过教训的他们并未因为程昱腰间未有印绶而对他轻视分毫,程昱也不在意,此处能入他眼的,不过老守邸一人而已。 果然,守邸见程昱到来,老友碰面,立刻命人准备酒菜。 饭间,待到四下无人,程昱才对老守邸说道:“今日面见陛下,我将我所知的地方弊病与乱象皆记入奏书之中,面呈陛下。包括各地侵吞公田、户籍造假等事。” 守邸闻言大惊,忙问道:“陛下乍闻此事,是否因而动怒?君得拜二千石,也因此事有关吗?” 程昱却笑道:“公素来明白人心,可今日两问,皆错了。” “天子并未动怒,好似本就知晓,至于我为二千石,亦是已定之事。” 守邸闻言端起了酒杯,连赞数声后道:“圣天子在上,当浮一大白,愿汉家中兴!” 程昱立马端起了酒杯回应。 临离开时,程昱忽然说道:“昱此去上党,定要极尽平生之所能,力除苛弊,安定一方。公品行高洁,不知可愿与昱同往上党,一展才华?() ” 老守邸望着手背上的皱纹,叹息一声:“若非老朽之躯,真想与君同去啊!” 又端起了酒杯,道:“君此去,愿君不负韶华!” 程昱见状,不再相劝。 …… 在经历了年末的雪灾之后,老天似乎消停了,至年底,虽有冰雪,却不至于生灾。 光熹四年(193),似乎开年不利。 在正月初一的大朝会上,一番礼仪性的流程之后,刘辩并没有像去年一样甩出类似于任命皇甫嵩为车骑将军的重磅炸弹,而是顺风顺水地宣布继续给群臣们放假直至初七。 然朝会之后,午时刚过,未有什么风雨,天空却忽然黑了下来。 当日亲自在灵台值守的太史令刘洪观察天象,确定分野,最终记曰:甲寅朔,日有食之,在营室四度。 开年的第一天这么特殊的日子遇上如此特殊的天象之变,仿佛要为这一整年蒙上了一层阴霾。 尽管刘辩在实际上已经不再去维持邓太后当政时期三公为天灾人祸负责的政治传统,可此事一出,除了尚未归来的太尉皇甫嵩,司徒崔烈与司空樊陵不顾假期,连连上书请辞。 在没有得到刘辩的回复之前,两人干脆不走了! 刘辩也知道这次日食的特殊性,而且上次发生日食还是宪帝离世的那一年,怪不得两人如此慎重。 他赶紧召见太史令刘洪入宫,详细询问,试图找出一个合理的解法。 然后,刘洪便开始向刘辩介绍起了古人总结的天象知识。 其中许多刘辩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唯有一点他记得清清楚楚—— 天下很大,宇宙更大,人们为了更好的确认上天预警应在何处,遂划分了二十八星宿,在地上,皆有相对应的位置。 此次日食,位在二十八星宿之营室。 而营室,应在并州。 这下,刘辩心中就有数了。 在刘辩整顿吏治的过程中,幽并凉三州向来是特殊的,一朝不慎,三州乱起来可比内地的州郡容易多了,外加胡人的存在,破坏力也会大上许多。 可上党太守的表现给了刘辩警醒,单靠威慑不见真章,未必能达到他想要的效果,有些人刀不架到脖子上是不知道害怕的。 刘辩胸有成竹地召见了崔烈和樊陵,直言过段时间要派出使者清查并州吏治! 两人对刘辩的心思瞬间了然,非常配合,顺势将锅甩给了仍还潜藏在并州的贪官污吏 然而问题似乎不止在于日食。 起初,没人在意这场灾难…… 好吧,在第一场春雨没有按时到来的时候,太史令刘洪便已经注意到了。 在大规模种植冬小麦的北方,需要早春时节的第一场春雨来帮助小麦结束冬眠状态,进入返青期。 这是与小麦灌浆期的适量雨水同等重要的阶段,不容有失。 然天时如此,非人力所能及。 在太常蔡邕的建议下,刘辩开始了他人生第一次祭天求雨。 求雨的实际效果是指定没有的,但起码能作为安慰剂起到安抚人心的作用。 不过还真别说,刘辩求雨没过几日,迟到的第一场春雨竟真的来了。 虽会影响些产量,但它终究来了。 而接下来的几场春雨虽雨量不多,可到底没让地旱着。 而在此期间,太尉皇甫嵩也率军回到雒阳。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气候似乎也将如过去两年一般正常。 三月,中宫。 刘辩正在一处殿前焦急地来回踱步() 。 不仅他在,董太后、何太后同样也在。 何太后虽没有刘辩表现地这般夸张,但平日里雍容华贵的仪态却是难以维持了。 反倒是向来在关键时候表现不佳的董太后这回沉住了气,因为此等场景她已经见识过不少次了。 不过她并未劝说刘辩冷静下来,此时劝说无用,这一点上她早在二十年前就在她儿子的身上确认了。 刘辩听着里面隐隐传出蔡琰的声音,即便他已经尽自己所能做了所有的准备,可生育在古代本就是一道鬼门关,他止不住地心焦。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刘辩的心情也愈发焦躁,时间越久意味着风险越大。 就在他听不到蔡琰声音,差点按捺不住想要冲进去时,忽听一声啼哭从房间里传出。 “昭姬如何了?”刘辩高声问道。 马上有宫女冲出来回报:“母子平安,陛下,贵人诞下了皇子。” 刘辩马上就要进去探望,却被宫女大着胆子拦住了:“殿中血气会冲撞陛下……” 刘辩自不会在乎这个,可他马上又被何太后拦住了——“你在外头这么久,身上寒气重,莫要过了寒气。” “我不靠近,只远远看着……” 何太后见刘辩不再那么莽撞,也就不再劝了。 稍后,待去了身上寒气,刘辩看着眼前皱巴巴地小人儿,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两个字——好丑。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60章 皇子与皇后(4k) 小人儿看着小小的,刘辩听着身边的宫女在夸赞着小皇子有多像自己,就连何太后都说与刘辩小时候一模一样。 刘辩觉得自己有些脸盲,分辨不出这些,只有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由心而生。 他看着看着,竟觉得自己的崽逐渐变得顺眼起来,毕竟再丑也是自己的崽。 看过孩子,刘辩自始至终都被宫女们与蔡琰隔开,直到他被宫女等簇拥着赶了出去,都没机会同蔡琰说上一句话。 蔡琰的身体尚还虚弱,知道孩子一切都好,才安心闭眼歇息。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刘辩将部分政务托付给了身体状况已经好转的卢植和大将军何苗。 可正如刘辩果断拒绝了董太后的提议,刘辩这种不俗不雅的称呼受到了蔡琰与唐婉的不约而同的反对。 所以刘辩原本精心想好的数个大名,都没在第一时间给两个皇子起。 刘辩见到这罕见的一幕,笑道:“伯符放心,我到时一定亲自为你准备一份新婚贺礼!” 立长还是立贤? 当刘辩望着来自不同大臣的奏书,意识到立后一事已经成为朝堂上的头等大事后,他决定快刀斩乱麻,直接召见太傅、三公、大将军、车骑将军、尚书令,共七人。 而刘辩则在空出来的时间里,时而陪着蔡琰母子,时而还要探望月份快要到了的唐婉。 至于目的也很简单,不过是恢复汉武帝时借助羽林郎培养将才的古制罢了。 他却不知,自己召集几人而来,一上来就是这么劲爆的消息,难免让卢植皇甫嵩等人觉得他是为着最近朝中关于后位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而不满,外加刘辩的确不该平白无故地说这话,所以才难免有所反应。 又考虑到这个时候已经有了十二生肖中子对应鼠之类的说法,刘辩取其义将狗替换成了可以代指狗的“戌”,猪替换了“亥”,一个叫阿戌,一个叫阿亥。 后来刘辩干脆不管什么贱名了,大儿子生得早,出生时更重些,取名刘承,二儿子虽相对孱弱些,但也很有精神,刘辩取名刘泽。 而在皇子诞生后,刘辩已没有理由不确立皇后了。 与其说是朝臣希望皇后出身清流之家,不如说是朝臣希望储君与清流之家亲近。 刘辩继续说道:“接下来便是储君之议了。朕纵观史书,自三代之治以来,立长立贤各有优劣,而朕之二子皆在襁褓之中,不知将来贤明与否,亦不知能否交托重任。昔日宣帝曾对元帝叹曰——‘乱我家者,太子也",后元帝果易为女干佞所欺而不能醒悟。可若是因此储位空悬,朕又恐徒生党争。” “诸公有无异议?”刘辩问道。 只能说我大清不愧处于封建制度的巅峰位置,从上至下的各种制度巅峰——从秘密立储让皇子们内卷,到摊丁入亩让富农和贫农为了各自的利益对立内斗。 他虽然常会看到请求立后的奏书,但却没想到此事的影响力竟这么大?处境相对封闭的孙策这帮羽林郎都听到了风声。 随后两人聊起了孙策成为羽林郎后接受的训练、教学种种。 “好,看到伯符,我就知道我汉室将来不愁无帅才可用了……”习惯性地给孙策画了一个可以吃到的大饼后,刘辩又问:“说起来,我已有两子,伯符与我年岁相仿,不知打算何时婚配?” 在皇后的人选上,朝臣们毫无疑问更支持蔡琰,更别说蔡琰生下的还是长子。 云台殿,刘辩望着一个驻守在外的羽林郎,招了招手,那羽林郎很快便出现在刘辩的面前,面带兴奋之色。 何苗几人也都相继附和,即便刘辩笑着为自己辩解说畅所欲言,却又立刻被卢植() 用刘辩先提的“开诚布公”给挡了回去。 说罢,刘辩坐在支踵之上,郑重拱手做拜,划了小半圈,自卢植而始,盖勋而止。 不仅孙策,马超亦在此列,两人都成了这五十人组成的行伍中的什长。 不过考虑到乳名要伴随两个孩子好些年,甚至还有可能流传后世,刘辩干净利落地否决了董太后简单直白的豚犬之类的称呼。 第一批此类羽林郎不过五十人,暂做试点,以观后效。 董重原本听到中流砥柱的夸赞,更觉得羞愧,后见刘辩如此作态,瞬间感动万分,率先表态叫嚷道:“陛下放心,臣一定竭尽全力!” 孙策是知道张方身份的,其是平南中郎将张燕之子,心中早就定下了对张方的对待方式,遂答道:“张方资质中人之上,臣私下观之,以为其非大将之才。不过臣素来要求什伍之中上下一心,互帮互助。臣听说张方此前曾跟随冀州刺史学习经典,他在其中,表现甚佳。” 刘辩点头,孙策能在孙坚死后从袁术手中要回父亲的旧部,开拓出东吴基业,其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只不过瞧着他如今的架势,因自信所导致的“轻而无备”的缺点只怕也未曾改变。 刘辩虽知道这是封建迷信,可入乡随俗,取个乳名也无伤大雅。 小插曲之后,刘辩又说:“既是开诚布公,朕也就直说了,若是行此法,此时诏书上的储君之名会是刘承。” 这羽林郎赫然是孙策。 听到这话,董重虽然明白刘辩不是特意针对自己,只是陈述事实,却还是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 哪怕刘辩的三位贵人在他的面前素来表现地很和睦,他也打算隔个一两个月,以免唐婉心情郁闷落下什么病根。皇后之位终究只有一个。 而能让孙策这般甘之若饴,自然是因为此羽林郎非彼羽林郎。 唐婉大约因为时常练舞的缘故,比起蔡琰要顺利不少。七日之间,刘辩先后得了二子。 即便早已经卸下了身上的许多重担,卢植仍在光熹三年的冬日里生了一场大病。所幸以华佗为首的鸿都门学医科代表了现阶段汉室医学领域的巅峰,在他们的关注之下,不负刘辩的重托。 孙策离开后,刘辩陷入了沉思。 孙策正色道:“而今皇后之位未定,臣即便处在行伍之中,也有所耳闻。臣知陛下素有大志,私以为不可因此而扰乱朝廷。” 两人又闲聊几句后,刘辩又说起了正事,“伯符麾下的张方表现如何?” “直言就是,我岂是听不得良言之人?”刘辩说道。 刘辩出生后何太后才被封皇后,谁又敢说他不是嫡子呢? 儒家的礼法继承自周礼,并不会像殷商之时那样,微子启因为出生时母亲没有为后,便成为了庶子,反而是后出生的纣王成了嫡子。 刘辩从善如流,于是乎他的两个的好大儿出生了十几日,仍未有一个名字,宫女内侍倒是好称呼,无论是皇子还是殿下都行,至于刘辩他们,则有乖儿乖孙之类的通用称呼。 “是以,朕思来想去,决意定下秘密立储诏书,存于密匣安置中。一份悬挂于朝堂内的牌匾之后,一份由朕亲自保管。届时朕但有万一,两份诏书合一便可。” 按照汉家制度,一应诏书皆该有两份,一份施行,一份存档。汉文帝时,不想自杀却被文帝派百官哭丧的薄昭,其矫诏罪名的罪证便是他宣布的诏书找不到存档。 刘辩这万一的话一出,卢植率先驳斥道:“陛下!而今陛下春秋鼎盛,德泽有加,何出此不祥之言?” 刘辩不觉得这是皇后之位的问题,而是后位问题的衍生:即在子嗣诞生之初,一个被刘辩刻() 意忽视的问题被孙策用自己的耿直谏言呈现在他的眼前——继承人。 而为天子戍守,也是其训练的一环。 在这一层面,与宦官扯上关系的唐婉虽有一个二千石父亲,可还是输在了起跑线。 这素来是一个难题。 刘辩注意到这一幕,强调说:“诸公皆是汉家中流砥柱,是以朕就不说什么虚言了,只坦率之言,也望诸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而在刘辩看来,最合适作为皇后的还是蔡琰,不仅仅是因为蔡琰的身份更符合朝中清流的期望,而且蔡琰还有能力帮刘辩分担一些在政务上的压力,这是唐婉她们难以做到的。 别管有没有凑数的,以汉家体制,这七人就代表着如今汉室的权力核心。 所以,虽然刘辩本人过去靠着嫡长子的先发优势成功取胜,他也不至于厚着脸皮说他能达到今日的成就全靠自己的努力,但他却并不愿意用自己曾经凭借的嫡长子继承制定下继承人。 起先刘辩考虑到唐婉毕竟生育完未久,他心中虽然对于皇后的人选有了定论,却并未第一时间宣布,以免影响唐婉的修养。 刘辩对着众人开诚布公地说道:“太子的人选对国家的未来十分重要,不容忽视。遥想当初,朕被先帝立为太子之时,大体顺遂,却也有些许曲折。” 就在刘辩迎来长子的诞生不过七日,唐婉也到了生产之时。 在帝国欢度喜迎两位皇子的热闹后,另一个问题被赤裸裸地摆在眼前——嫡庶长幼,以及对此至关重要的皇后人选。 “伯符,自三署入羽林,感觉如何啊?”刘辩问道。 卢植闻言看向盖勋,后者立刻说道:“陛下放心,尚书台日后会对此类奏书加以甄别。” “回陛下,臣至行伍,如归家中!”孙策的答话铿锵有力,显然不觉得成为羽林郎是降职。 沉默一会儿后,卢植率先说道:“臣等赞同。” 如今民间已经有了贱名好养活的说法,按照董太后的意思,两个皇子合该先起个可以挡灾的乳名,尤其是幼子,而长子也可以起一个以防万一。 别真成了豚犬儿了。 刘辩一碗水端的很平,蔡琰与唐婉都很满意,董太后也没有多说什么。然而这一家子人很满意,朝臣们却不满意了。 刘辩又把七日前的心焦重新经历了一遍。 不过刘辩没想立刻点醒孙策,都是年轻人,谁还不知道谁呢? 如果按照原本的羽林郎与三署郎来比较的话,孙策此次迁任是妥妥地降职,羽林郎虽距离天子更近,但论起前途完全无法与三署郎相提并论。 孙策见状,适时地请求告退回归值守的岗位。 “伯符所言,朕已知晓。”刘辩终于开口。 只是刘辩两个儿子的身体素质似乎与母亲反了过来,幼子相比他的哥哥要孱弱些。 刘辩允之。 言谈间,孙策一咬牙,忽然说道:“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刘辩没想到他们没对秘密立储发表意见,反而纠结起了自己的语病,赶紧收回了自己的不详之言。 素来自信的孙策未曾想刘辩忽然提出了这个问题,饶是他也不可避免地稍稍红了脸,答道:“年前家慈自吴郡传信,言说已经为臣定下一门亲事,许是要不了多久了……” 尽管东汉的皇后身份比起西汉普遍高出许多,但仍然改变不了母凭子贵的标准。何太后与刘辩就是母凭子贵的典型。 简单来说,皇甫嵩回京后,和卢植合力,协助刘辩扩展了原本羽林郎的名额,其中包括精心挑选出的来自六百石及以上***子弟中的勇武有军() 略者,以及军中可造之才,后者包括原有的羽林郎。 刘辩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承天景命,泽被万民,都是美好的祝愿。 刘辩点点头,先说道:“皇后之位朕心中已有定论,只是如今两位贵人尚在休养之中,不宜立时宣布……此中之意诸公明白便可。” “诸公以为如何?” 不过刘辩也是有理由的,毕竟人类的本质就是双标嘛。 刘辩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完人,他不乏私心。与之相对的,尽管对两个幼子很是喜爱,可他也不觉得两人长大之后就一定能成为他预想中的栋梁。 而刘辩遍寻脑海中的知识,只想到了一个看起来更进步的法子——“我大清”的秘密立储。 孙策急忙道谢。 卢植最知刘辩的秉性,回应道:“陛下,此事影响甚大,臣等只怕一事难以思虑齐全,请陛下多给臣等些时间……” 刘辩是奔着解决问题而来的,自无不允之理。 (本章完) 第361章 反对 约莫两刻钟后,卢植等人似是全都想好了,亦或是商量好了,联袂而来。 重新坐定之后,为众臣之首的太傅卢植开口便直言道:“陛下,臣思虑良久,私以为秘密立储一说不可,贸然行之,恐祸起萧墙。” “卢师请说。”刘辩立马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正如同将摊丁入亩骤然放在如今这个时代极有可能会水土不服一般,刘辩也担心自己思虑不全,秘密立储会同样不适合这个时代。 卢植在思量的这段时间早有腹稿,闻言说道:“陛下此前曾说坦诚相待,如此,臣之言语便不做遮掩了。” 见刘辩颔首,卢植继续说:“依汉家制度,即使有嫡长子在,陛下也不必急于立下太子。纵然皇子当真不贤,也可予以矫正。” “臣私以为陛下所虑者,不过是因为储位引发党争,从而不利于将来大政的施行。” 刘辩再度颔首,只觉得卢植的话说进了他的心里。 他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提起秘密立储的事,不正是因为孙策的谏言让他觉得此事必须得有个说法了嘛。 卢植接着说:“自孝景皇帝时七国之乱以来,汉家素来防患诸侯王,光武以来,特为尤甚。诸侯王不得干预国中军政大事,不许私交官吏,不许私蓄宾客……如此种种,使之既无逾越之心,亦无逾越之力。将来陈留王就国,也会如此般。” “依照汉家制度,陛下而今二子,将来势必会多有子嗣,待到成年,除储君之外,其余皆要受封就国。若以秘密立储而论,储位空悬,诸皇子皆有机会一登高位,便皆要作为培养,储君就国之说无从谈起。” “即便之后就国,又如何会心甘情愿?而皇子身后纠集母家支持,而母家又有门生故吏,如此来论,反而会加剧党政。” “臣尤记得陛下昔日入宫未久便已展露峥嵘,待储君至此年岁,贤与不贤,不难定夺。臣私以为,依照旧制,方才称得上尽量避免兄弟相争。” “臣昧死以闻,若将来储君不贤,无可挽回,陛下亦可效孝景皇帝故事、光武皇帝故事。秘密立储之事,臣以为不可!” 卢植说完,皇甫嵩继续接力—— 他的说法又与卢植有些不同:“陛下若要推行大政,继续变革,则更应求稳为上,变数愈多,则更易生变。” “至于陛下所虑朝中后位之争,臣以为些许风波不必在意。如太常蔡公,臣听说他自皇长子出生以来,除公事之外,从不见客。” “有公府与尚书台在,些许烦扰,不至于扰乱到陛下。” “陛下自可以陛下想定的时间宣布册立皇后。” 皇甫嵩此言,俨然是代表了三公府与尚书台。 只能说他不愧是帅才,虽然太尉本就是三宫之首,可他才回京数月,便已经获得了如此的话语权。 皇甫嵩说完,崔烈等继续跟进,听在刘辩的耳朵里,皆是反对之声,只是坚定程度或多或少。 哪怕素来最支持刘辩的何苗而今也沉默了,等到几人说完,他忍不住提醒道:“辩儿可曾想过,昔日以嫡长定储君之位,君臣名分早定,只要储君安稳,皇子亦会本分,辩儿的子嗣之间不会为了皇位之争而失去真情实意。” “若是秘密立储,只怕兄友弟恭之说,不复再有了。” 何苗已经好些年没有如此称呼刘辩了,这久违的称呼在这时出现,正是真情实意。 “二舅放心,我明白了。”刘辩沉吟良久,不得不承认自己做此决定的确有些失了方寸。 也是因为他人生第一次有了孩子,思绪难免会受到影响。 董重最后发言,他犹豫了半晌,说道:“陛下,前面卢公他们说了许多大() 道理,臣就不说了。臣就是觉得陛下要是觉得嫡长子不贤,那陛下到时候认为哪个皇子贤明能够承继大统,便立哪个皇子为太子。当年光武皇帝废立太子,也没造成什么祸患,何必刻意的什么秘密立储呢?” 话糙理不糙,刘辩看向董重,没想到他还有这般见识。 七位重臣的言论过了一轮,他们的意思也相当明确了。 刘辩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诸公之意朕明白了。今日之事,的确是我思虑不周,诸公便当没发生过吧!” 在座七人皆明白刘辩之意,俱是应诺。 出了云台殿,七人在出东宫的过程中皆不发一言。 待出了威兴门,卢植忽然说道:“而今一些大臣催促着册立皇后,其中有出自公心者,亦有想借机攀附者,公府不可不察。” 皇甫嵩与崔烈皆应诺。 在对官吏的考察中,太尉负责军事官,包括处于战时的二千石之类,司徒负责民事官,朝臣多在此列。 临分别时,卢植又道:“今日陛下在云台殿召见吾等,不过是因为近些时日陛下常留意后宫,特询问吾等朝中近况罢了。” 其余人纷纷应和:“太傅(卢公)说的是。” 几人离开后,刘辩再度长舒了一口气,他不得不感慨,凡事关心则乱。 郭胜一路小跑着来到刘辩身边,方才刘辩同群臣商议之事他并不清楚。 他见刘辩没有立刻处理政务的打算,正开口询问:“陛下……” “去中宫。”刘辩说。 郭胜立时应命。 如今刘承已经回到蔡琰身边多日,刘泽也刚刚来到唐婉身旁。 唐婉已经能够见人了。 看到刘辩到来,唐婉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清澈的笑容,分外真切。让刘辩不禁联想到自己的决定,心中不免有些羞愧。 唐婉是来的最早的。 与唐婉说过话,离开的时候,刘辩想着,实在不行,那就在皇后之下恢复前汉的昭仪、婕妤之类的妃嫔之位。 两个一个位比丞相,爵比诸侯王,一个位比九卿爵比列侯,比起如今贵人俸禄只比肩千石要高多了。 也算是他的小小任性,应不至于有秘密立储这样的隐患。 他的后宫这么少,有那么一两个人位份高一点,应该不过分吧。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62章 地动 婕妤为汉武帝所设,昭仪为汉元帝所设,在昭仪出现之前,婕妤在皇帝后妃中仅次于皇后。 而昭仪的诞生,则是汉元帝喜爱傅冯两位婕妤,但因皇后犹在,婕妤已经升无可升,为显殊宠,才特意为二人设立昭仪之位。 约莫是因为在后宫妃嫔的数量上刘辩相对于往上数的数代成年皇帝保守太多,当刘辩摆出一副“故剑情深”的态度时,他试图更改光武皇帝留下的定制,恢复光武前后宫妃嫔封号待遇的行为并未遭遇多少反对的声音。 当然,个中原因还有可能是绝大多数臣子都喜欢讲情义的皇帝,也可能是公府、尚书台、御史台的长官们对此都透露了默许的态度…… 总而言之,五月初六,刘辩正式册立了自己的皇后蔡琰,于此同时,册立唐婉为昭仪,而董姮因为还未有所出,只能暂时被册立为婕妤。 某种程度上,这和排排坐分果果无异。 而这种对于唐婉的补偿,刘辩不知道具体能起到多少作用,昭仪位份再高,也比不过皇后。 或者说,这种做法,能让刘辩心中的愧疚感减轻些。 值此欢庆时刻,侍御史边让上书,建议大赦天下,使天下百姓感受恩德,咸为皇后册立、皇子出生而贺。 只需如上次大赦一般,不赦十恶及罪吏,便不用担心去岁的整顿吏治毁于一旦。 刘辩初见这份奏书时倒还真的考虑过大赦的可行性,可他转念一想,边让出身陈留国,归属兖州。 去岁整顿吏治时还有这么一批罪犯并非是罪吏。 刘辩不知道边让呈上这份奏书时有没有藏着私心,但不允总是没错的。 且使者在五州整顿吏治时,还抓了好些想要浑水摸鱼的泼皮无赖,各县聚少成多,间接起到了一定量扫黑除恶的效果。这些人先接受一下封建社会铁拳的改造,再放归社会,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正如边让所说,值此时刻的确该与民同乐。 于是乎刘辩大手一挥,那就再免除一年的口赋吧! 经过早些年的各种天灾人祸瘟疫,就算不考虑农业技术的进步,如今汉室的人口依然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并不用担心养活不了因为减免口赋而增加的人口。 而且去年的抄家所得,哪怕只有三成入了西园万金堂作为刘辩的私房钱,也足足有五亿余钱,他现在富裕得很。 但刘辩没能因此得意多久,很快就到了小麦收成之时。 今岁初春及晚春时节整体性的的降雨偏少,终究造成了些难以挽回的后果。 等到六月初,北方各处的消息汇聚进雒阳,尚书台得出结论——北方受几年降雨减少影响的大部分地区小麦亩产较去年普遍减产了一成左右。 家资稍微丰盈些的家庭不难度过此次危机,唯有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小麦减产却可能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然而,就在刘辩在朝堂上召集群臣商议如何针对性的帮助那些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时,刘辩忽然明显地感觉到了面前桌案上的茶水突兀出现了波动,而他很确定,方才根本没人碰自己的桌案。 惊讶了一秒,刘辩率先反应过来,不止是茶水,他感受到了明显的震感。 刘辩本能地喊道:“地震了!快跑!” 他率先站了起来,见身旁的卢植还没反应,马上过去拉起了卢植。 反应最快的却是久经战场的皇甫嵩,他距离刘辩不远,马上起身将刘辩向大臣们进入朝堂的方向推过去,并高呼道:“陛下先行!” 刘辩往日离开朝堂的门并未通往开阔地带。 卢植这时也反应过来,挣开了刘辩的手,在皇甫嵩之后() 振臂高呼道:“不得慌乱拥挤,让陛下先行!” 很少发表意见的何苗这时候也站了出来,高呼道:“速速让开道路!” 刘辩知道现在不是墨迹的时候,他多犹豫一秒,卢植他们就可能晚出殿一秒。 他脚步不停地一路往殿外冲去,朝臣们自觉让开了通行的道路,让刘辩没有阻碍的离开。 许多朝臣根本就是立在原地,等着刘辩先行离开。 刘辩走马灯般从群臣中间穿过,他看不清每个人的面容表情,但这些面容表情又在刘辩的脑海中真切存在着。 来到殿外,刘辩看了惊慌的宦官和不知所措的羽林虎贲等值守的郎官,立马吩咐道:“马上去通知各处,地动了,皆出殿到空地上去!还愣着干什么,你们去禁中找中常侍们,你们去台阁……” 等到宦官与羽林郎们各自离开,刘辩忽然感受到了殿外的太阳,温暖的阳光照耀在他的身上,他忽然有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方才的种种仿佛是在做梦,地震是不是他的一场错觉呢? 殿中的朝臣们鱼贯而出,公卿将军们位列最后。 什么事都没发生,有些朝臣的脸上还带着茫然,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给刘辩都整的有点不自信了,甚至怀疑是自己是不是反应过度。 这时,阳光普照的天空却忽然下起了雨滴,稀稀落落地洒在地上。 如此不同寻常的一幕引起了群臣的注意,似乎是某种不详的昭示。 卢植与皇甫嵩几人一同来到刘辩身边,皇甫嵩说道:“陛下没有觉察错,方才殿中的动静正是地动之象……地动之地距离雒阳只怕不远。” 刘辩点点头,一时间,他甚至不知该不该祈祷地震的地方距离雒阳近一些,这样,或许就意味着地震造成的破坏小一些。 之后没多久,刘辩又感受到了一次明显的震动,这次的时间更长一些,少说也有三五个呼吸。 上一次右扶风地震波及范围尚且不大,他当时在雒阳没有感受到任何动静,可如今…… “要准备赈灾了。”刘辩说道,侥幸不得。 次日,雒阳得报,弘农郡华山崩裂,百姓死伤无数。 然而祸不单行,第三日,右扶风来报,寒风如冬时,冰雹大如斗,百姓多有伤者。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63章 六月的雨(4k) 刘辩心中叹息,自己才过两年安生日子,正准备积蓄实力搞一波大的,却不想老天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给自己上强度…… 只小小地自怨自艾一下,刘辩便投入了抗震救灾的工作之中。 虽不能亲临现场,但刘辩却可以给活跃在现场的能臣干吏提供臂助。 弘农郡除了出了一个弘农杨氏外,在司隶的存在感并不算强。 弘农太守王宏太原郡人,与王允同处一郡,颇为亲近。 二人的性格也有相近之处,王宏曾经做过的最有名的一件事便是在其初任弘农太守时,考察郡中向宦官买官爵的人,皆掠考收捕,诛杀数十人。 这样的人,眼睛里素来揉不得沙子。 可即便杀伐果断如王宏,见到震中的惨状,也不禁鼻头一酸。 即便已经身披斗笠蓑衣,他身后的郡吏还为他撑了一把伞,他的脸庞和衣襟还是湿了。 明明已经是六月天了,可值此地震,上天却仍嫌不够,不仅有这场不知何时才会停歇的大雨,还有随之而来的寒气。 感慨之余,王宏更在反思,为何如今这时节,还会阴阳易位,当暖反寒? “赶紧让开,别在这里挡路!” 一句不耐烦的责备声传来,王宏身后的郡吏看到是一个背负受伤百姓的青壮,他正要呵斥,却见自家府君已经听话的避让了,话到嘴头又咽了回去。 郡吏知道自家府君平素不拘小节,既然府君自己都不在意,那他也不必枉做小人。 而这声责备也将王宏从反思中唤醒,他意识到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 大雨给救灾造成了巨大的麻烦,遑论还有时不时的余震,而震中所在——华山上的落石总让人猝不及防…… “将郡兵都安排过去救人,再加快征调青壮……”王宏吩咐说,马上就有人领命。 马上,王宏又想到了什么,强调说:“等等,再告诫那些郡兵一次,若有违背军纪欺辱百姓者,定将加倍严惩,能为善者,必有奖赏!” 交待完这些,王宏又对着另一人命令道:“粥棚务必设在安全紧要之处,木炭不足,就去用煤球。弘农县数月前不是还在贩卖吗!他们的主家私下里打着天家的名头拜见过我……而今弘农有难,他们焉能置身事外?去将他们的库存都拉来!” …… “还有王法吗!”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民财?尔等乃视《汉律》于无物乎?” 呼喊之人扯着嗓子大喊,听其言论,其应是受害者。 然而他的态度却异常骄傲。 尽管天空还飘着雨,可仍有爱看热闹的城中百姓或是打开门窗,或是干脆打着伞、披着蓑衣凑了过来。 被强抢民财的商肆孙管事根本不怕事情闹大,见关注的人多了,继续扯着嗓子喊道:“烦请四邻诸君替在下论个理……仆虽身份卑微,却也是正经之人,平日买卖,素来与人为善,不敢取一分一毫不当得利!” 这话一出,立马有人在人群中附和。 孙管事见状更是自信:“可如今郡府却要靠着空口白牙,想将仆商肆中的煤球全都拉走,天下岂有这样的道理?” 郡吏平日里嚣张惯了,在他看来,有府君之令,不过是先取眼前这个商人卖不掉的煤球库存而已,府君又没说以后不给钱……此人竟敢阻挠,当真其心可诛。 人言可畏,郡吏当即就想先平息此事,对着围观的百姓责备道:“此间事与尔等无关,我也是奉府君之令行事,尔等莫要自误!” 可眼下毕竟是在弘农郡郡治弘农县城中,百姓中也有些见多识广之辈或是有出身的,不会惧怕郡() 吏的恐吓。 更有一个年轻人高呼道:“我等离开,岂非是在放任你仗势欺人?这样,我等岂非是在助桀为虐?” “我张琰读圣贤之书,承圣贤之志,路遇此不平之事,绝不会坐视不理?” 张琰这话说得信心十足,他觉得,今日自己仗义执言的壮举,说不得还能成为他扬名的伊始。 有人牵头,百姓们的音量立即大了许多,还有不少替张琰喝彩的声音。 郡吏见到张琰表现地这般生猛,登时有些退缩,生怕张琰是哪里的大族子弟,招惹不得,只好透露缘由——并非是他想要煤球,而是华山的百姓需要。 孙管事察觉到风向似乎要有变化,立刻又跳出来说道:“若为百姓,仆愿献上百斤煤球以作公用。” “非是仆不愿为受灾百姓多出力,而是库存的煤球是主家的财货,不敢擅自做主。”说着,孙管事连在场的郡吏、张琰、其余百姓等人连连拱手作揖,“仆只能以百斤聊表心意,算是仆用自己积攒的私钱买的……” 张琰听到此处,自认为了解了来龙去脉,他没有多么高的出身,家中只能算是豪强,却也称得上颇有家资。 他慷慨道:“为了华山受灾百姓,些许钱财算得了什么?” “还剩多少斤煤球?价值几何?这钱我出了!” 孙管事见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心知他原本想要借着此次大雨加降温给自家出售的煤球涨涨价的打算彻底落空,遂见好就收,没有狮子大开口,只道:“若是张君来买,这一万五千余斤煤球,仆擅自做主,就以十五万钱如何?” 张琰眨了眨眼,有些茫然——这商肆看着也不大,售卖的也不只是煤球一样,都已经六月了,哪来的这么多存货啊! 即便他颇有家资,十五万钱也不是能轻易拿出来的。 可大包大揽的话已经说出来,要是收回岂非更丢脸? 这时,张琰忽然听到边上有人在说话:“这孙某还算良善,没趁着张君仗义多算钱,我记得去年年底时煤球一度卖到二十钱一斤呢!” 听到这话,张琰的心情舒缓了些。 张琰只得在心中安慰自己,至多回去多受几次父亲的斥责吧,总归自己是做了好事。 想到这,他对孙管事说道:“烦请随吾归家取钱去。” 另一边,郡吏见完成了使命,也未再继续纠缠。 张琰归家之后,果真受到了其父的责备。 可没过几日,忽有一郡吏上门,言称“府君听说张琰之事,意欲见之”。 后张琰入郡府为斗食小吏。 几日前的责备很快就转变成了夸赞。 右扶风。 肚量极高的赵融正焦急地等待着各处消息的到来。 尽管气温已经随着大风、冰雹、大雨的到来而显著地变冷,可他额头的汗珠却一直未曾停过。 与弘农郡的地震相比,右扶风的大冰雹似乎相形见绌,但也只是跟大地震的破坏力相比罢了。 尤其是对于来此屯田的百姓来说,他们可谓是多灾多难,前年才经历过一次地动,今年又来了这一遭。 屯田民大多家资单薄,以朝廷现行的分成规则,迁徙至右扶风短时间内根本积蓄不下多少财产,他们的房屋普遍是泥土墙茅草屋。 这样的房屋面对斗大的冰雹尚有不足,更别说与之同时的还有大风,以及现下最让赵融烦恼的——大雨已经下了五个昼夜,中间虽偶有停歇,却未曾有丝毫天晴之势。 百姓们简陋的房屋很难抵挡长期的大雨。 也就是近年来右扶风疏浚了许多前人留下的水利工程,沟渠通畅,() 才不至于酿成水灾。 但水灾的隐患犹在。 比起房屋,更令赵融担忧的是储备有上个月才收获的小麦的粮仓——对于贫寒百姓来说,保证自己居住的房屋不漏水就已经很难了,储粮更是一件麻烦事。 是以在右扶风,屯田民往往会以村或是里为基础,修建粮仓,用以储备粮食,从而为单个家庭节省储粮的耗费。 这样合力而成的粮仓坚固性要高于茅草屋许多,但架不住天灾摧残啊! 房屋倒塌,只要人没事,就算时序颠倒寒气再起,再冷也比不过真正的冬日,总归能抗的过去。可若是新收的粮食没了,那可称得上是百姓们未来一年的生计啊! 新乡,从属于右扶风渝麇县。 其乡名的来源很简单,新建之乡。 何颙、郑泰、周昂三人便被安排在此处屯田。 虽然汉代本就有名士隐士亲自耕种的美德,但做样子是一回事,自给自足又是另一回事。 而何颙三人,此前连样子都没做过。 所以他们参与屯田的第一年,粗陋百出,负责教导他们种地的老农明面上不敢责骂,私底下却忍不住吐槽三人连羌胡都不如。 不过,有人作伴,互相安慰,倒也让三人能苦中作乐,不至于颓废摆烂。 最开始,他们一起看日出日落,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初来右扶风屯田,他们一开始都觉得憋屈。和吴脩一样,三人也迟迟等不来解救他们的人,只不过三人所受的待遇要比吴脩好上太多,比吴脩拥有更多的希望。 近两年的时间下来,三人已经近乎接受了现状,交谈的内容也从诗词歌赋逐渐变成了农时变化、水利修建、种子深浅…… 赵谦奉令不许三人离开,同时也限制了三人对外的交流,不过却没有限制三人与同乡百姓的沟通。 三人到底是有真才实学傍身的,且见识出众,哪怕动手能力差了些,也足以得到乡人的尊重。 是以,当大雨连绵不止,乡人们本能地想到了向隐居在他们乡中的三位大贤求助。 何颙算是三人中最有资历的,他听着外面滴滴答答的雨声——原本会让他萌发诗意的声音如今听来竟让他觉得有些厌烦。 就算乡人不来,他们也是要主动找上去的。 “圣人有言: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何颙率先开口,先引用经典,再论及实务,算是他最后的倔强了,“而今大雨不见停息的迹象,乡中的各处粮仓都被加固过,倒不用担心大雨淋坏粮仓。” 前来拜见的乡人们闻言纷纷出言称赞,其中一人说道:“当初多亏了何公提出此建议,当时还有些人觉得多此一举,现在,他们应该才能明白何公的未雨……未雨……” “未雨绸缪!”何颙提醒说。 不等那人感谢,何颙正色道:“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我唯一忧虑的,乃是因为这连绵雨水汇聚成灾。若大水漫灌,损坏粮仓根基,非是加固所能解决的。” “何公,这该如何是好啊!” “堵不如疏!现下虽有新建之沟渠用以排水,却仍有不足,河道乃是重中之重。只不过眼下这光景,去疏浚开拓河道,不仅过程艰难,随时可能命丧其中。道阻且长!” “俺不懂什么大道理,就听何公的,何公说怎么办那就怎么办!好不容易才能过两年安生日子,可不能让这场大雨给搅合了。” 何颙抚摸着自己的胡须,暗暗点头,民心可用。 他强调说:“此事非是以新乡之力可以完成的,须得上报!” …… “什么?何伯求想要在现在() 开拓河道?” 赵融顾不得擦额头上的汗,只觉得自己幻听了——“你看看外面,雨还正下着呢?这种时候征调徭役,让百姓们冒雨干活,与让他们送死有什么区别?” 郡丞赵温最开始也以为是何颙犯了什么癔症,可在明白何颙所想之后,他改变了想法。 赵温虽也姓赵,却和赵融没什么关系,而是因病去职的前执金吾赵谦之弟。 他摊开早就准备好的舆图,对着赵融解释说:“府君且看,近年来府君接下皇甫太尉留下的重任,重修了诸多沟渠用以灌溉,其中多是荒废百年以上的。” “但某些沟渠因为暂时用不到而被搁置。” “可府君且看,两百多年前的先人修建这些沟渠是有原因的……何伯求说,那时候三辅之地的降雨要多于现今,所以古人考虑到了泄洪的问题。” “无人知晓而今这场何时会停歇,可自今岁之初雨水便不同寻常,若再持续些时日,只怕水灾一成必然!” 赵融望着慷慨陈词的赵温,嘴上不禁念叨着:“无人知晓……” 好一个无人知晓,假如用百姓性命开出的沟渠河道最后却没派上用场,那自然是他这个右扶风的责任…… (本章完) 第364章 不敢失君子之望也 防患于未然,听起来很正确,但……代价是什么呢? 对于赵融来说,代价就是百姓们需要在此大雨天气冒着风寒的风险干活。 有些贫寒百姓连衣服都常年只有一套,更别说足够挡雨的斗笠蓑衣了。一场大雨,引发的病症便足以击垮一个人。 假如……赵融不得不考虑一个可能性……眼前这场雨似乎看不到尽头,可要是冒着风险修好的沟渠还没派上用场就天晴了呢? 错误决策造成百姓伤亡的责任只有他能背负。 赵融没能立刻做出决定。 赵温虽希望赵融能立刻做出决定,却也知道赵融将会承担的压力,并未催促。 单在雒阳北面的黄河边,便能明显地感受到水量的变化。 赵温也知道自家府君素来贪吃,体形就是最好的明证,没有推辞。 赵融又想到了曾经跟随皇甫嵩组织屯田的岁月,个中艰辛犹在眼前。 对于赵融的决定,刘辩自然是全力支持。 正因如此,他才万分纠结。 …… 他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觉得憋屈了——这这片土地上的,是他数年的心血……若让这份心血被莫名其妙的洪水冲走,那他这几年流的汗、减的膘,不就白费了嘛! 赵融有了决定,饭也不吃了,立刻出了家眷居住的后院来到郡府的前衙,命人立刻传赵温前来相见。 然而,为什么心中总觉得憋屈呢? 赵温知道赵融此时见自己必是心中有了答案,笑道:“我知府君必会再见我,是以只在府外车中等候,不敢劳烦府君久候。” 而扶风面对的最大问题,最终还是要靠扶风人自己解决。 他本可以心安理得的什么都不做,但如今知道了这些,却再也心安理得不起来了。 他也不知道这场雨会下多久,但过去数十年来的极端气候太多了,别的不说,光是中平六年,雒阳从六月开始直接就是三个月的阴雨天气,不见放晴。 渭水横穿右扶风,在京兆尹长安县之畔与泾水合流,继续前行,并在弘农郡华阴县汇入黄河。 赵融在任期间组织恢复了许多两百多年前的沟渠,有些与重新开掘无异,对于水利这块并非一窍不通,知道舆图上谋划的可行性。 何颙却不听劝告,甩开拉着他的手,口中振振有词——“开挖沟渠,开拓河道是我支持的。岂能说完之后,只让你们冒风险?这样传出去,岂非让旁人笑掉大牙?” “听说陛下在鸿都门学专门设立了医科,而今扶风正处缺医少药之际,府君不妨上书陛下,请陛下下令援助!” 对伤寒研究更进一步的张仲景才从交州归来没几个月,也被刘辩拉了壮丁。不过张仲景医者仁心,也很乐意去扶风。 赵温道:“为大事计,何思一饭?” “何公,这些活就交给年轻人去干吧!”说话的是个太学生出身的县吏,他早就听说过何颙的名声,早有仰慕之心,只是以往没有机会相见。 大批的雨具、药材、锸(铁锹)等物资也都在刘辩的支持下开始被送往扶风。 还是保守点好,他还能继续吃炙羊肉。 右扶风渝麇县。 其上沟渠、支流标注分明,最终将能引水汇入横穿右扶风的渭水。 关键在于,这场雨会下多久? 雒阳。 他的妻子儿女看出了他的纠结,却都未多说什么,只是将炙羊肉推得离赵融更近了些。 两人相视一笑,很快投入了正事,对着舆图规划起来。 而且,他也是真饿了。 () 医者,包括鸿都门学医科的学生们,也都被安排去了不少。他们的主要任务是根据不同的病症开出张仲景和华佗给出的对应的药方。 待到饭点,一顿能吃三碗饭的赵融罕见地吃不下去饭了,原本他最爱的炙羊肉如今入口仿佛味同嚼蜡。 说着说着,赵温的肚子忽然响了两声。 他并没有因为何颙被以一种类似发配的方式送到这里种地而改变态度,而今终于见了何颙,言谈间很是敬重。 哪怕这次是在与天斗! 有备无患。 没多久,郡吏便领着赵温前来了。 赵融又朝嘴里塞了一口带着热气的炙羊肉,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就算右扶风真的发了大水,可这是天灾……人力有穷时! 赵融自责道:“我自己吃了个半饱,却未曾考虑到子柔还饿着肚子,实在是我的过错。” 赵融迎来赵温后,不禁问道:“子柔未走?” 原本预料中百姓们对于冒雨干活可能会产生的抵触情绪并没怎么出现,更多的百姓如新乡一般,希望保护好他们来之不易的家园。 “只要谋划得当,未必会有多少伤病。” 连绵大雨之中,右扶风正在赵融的牵头组织之下开始了预防大水的行动预案。 此次治理,足足让黄河稳定了六七百年,只能说感谢先人的付出。 送走赵温之后,赵融又回到了先前与赵温说话的房间,赵温留下的舆图还在。 “现在雨大,何公快去躲雨吧,要是受了风寒就不好了……” 他既可以去赌雨水不停,也可以去赌雨水明日即停,倘若是后者,他什么都不做反而是对的。 而此处震中华山,就位于华阴县。 赵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道:“食不饱则力不足,恰好我亦没吃饱……边吃边谈……” 说罢,马上让人准备饭食。 好在现在刘辩不用担心黄河水患,新莽时黄河变道,后在明帝时举倾国之力发卒数十万,以王景、王吴二人为主副主导修渠筑堤,耗时一年,花费过百亿钱。 赵融面露笑意:“不敢失君子之望也!” “斗笠蓑衣可以先行筹备,姜汤热饭也可先行准备。” 偏偏严酷的现实决定了,他这么越是迟疑,应对风险的时间就越少。 …… 这些,是刘辩能提供的最大帮助了。 作为黄河最重要的一条支流,渭水的水位因为连续降雨而暴涨,而这段时间虽以扶风降水最多,其他地界也不都是晴天,黄河受其影响,向世人展示了其汹涌澎湃的野性一面。 “你莫要再劝了,有这时间,还不如多挖两坯土。” “好,只是何公要是身体不适,定要去避雨……” (本章完) 小提示:按【空格键】返回目录,按(键盘左键←)返回上一章按(键盘右键→)进入下一章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65章 皇商 刚给扶风送去支持,刘辩望着自己面前的奏书忍不住苦笑一声。 弘农太守王宏弹劾麋竺和甄俨,言说二人借天家之名行商贾之事,只知以此牟利,而丝毫不知急百姓之所急,亦不知济危救困。 俨然是觉得其下商肆应该在百姓受灾之时无条件地献出百姓需要的物资,如此,才配得上其背后的天家之名。 麋竺甄俨前脚才在筹备雨具和药材的事情上出了不少力,后面就迎来了这么一封弹劾奏书…… 奏书中虽骂的是麋竺甄俨,但刘辩却在其行文之间看出了些指桑骂槐的味道。 王宏的行事作风和政绩足以称得上是干吏。 此次华山地震,他也是亲临震中,亲自主导灾后救灾重建。 寄信之时麋芳已经来到了敦煌郡,又在敦煌购买了一批特产。只是他此行还要再往西域,这批特产只交付了定金,而托付敦煌数个大族合力将特产运到雒阳,再由麋竺支付剩下的费用。 “子仲畅所欲言即可。” 刘辩明白了麋竺的想法,如今麋竺与甄俨替刘辩经营的产业主导权在他们俩的手中,直接听从刘辩的命令,属于是皇帝占股的私企。可要是与官府做进一步对接,私企的自由身份就容易丧失。 “恕臣愚昧,一时之间想不到什么良策。”麋竺拜道。 “陛下明鉴。”麋竺解释着自己的思路,“臣以为需先有钱财上的支出,才能限制以权谋私之举,后续探查实情若发现不对也不会有所损失。” 面对刘辩的询问,曹嵩表现地很热切直接:“臣愿替陛下分忧!” 麋竺甄俨二人算是刘辩给自己留下的白手套,专门用来干那些用官方手段不容易干或是效率低下的事情。 一直以来两人干得都是些正规商业上的事情,与均输法并无什么牵扯。只是有刘辩作为后台,不用担心官吏这个最大的拦路虎,即便是正当竞争,也足以将产业做大做强。 “单就各处商肆主事来论,既要信重,不能时时查问,又不能放任,使之滋生女干心……” 见麋竺在了解到王宏的弹劾后第一时间做此表态,刘辩有些无奈。 他继续解释说:“陛下容禀,商贾虽素来被视作贱业,遭人唾弃,可若想使产业分布四方,何其难也!” 他心中也明白,麋竺一定是认为自己的份量不足以与二千石相比。 只是他的弹劾……好吧,也不能说没有道理,毕竟百姓的生命永远应该被排在第一位。 麋竺素来兢兢业业,把刘辩交待的事情都办得很好,值得刘辩如此相待,更别说麋竺连妹都已经献过了。 麋竺顿了一顿,为自己辩解道:“陛下,臣私以为若如王太守所求,只怕将来各处商肆将与均输官无异。” 短时间内的华山地震外加扶风的极端天气提醒了他,在未来,类似的情况只怕不会少,只是不知应在何处,他需要提前安排好物资运输的准备。 “无碍!”刘辩大方的摆了摆手,“朕相信子仲一定能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想了想,刘辩说道:“子仲既然认为弘农太守的所求不可行,可有什么良策教朕?” 刘辩当然希望一旦地方出现天灾人祸,各方都能力往一处使。 “好,就依子仲之言,先以此法行之。”刘辩说道。 “朕就知道,公向来忧国忧民,是臣子的榜样!” 万一再被官府逮着薅羊毛,只怕连盈利都艰难了。 怀着这样的忧虑,麋竺离开了皇宫。 “曹公,朕最近很忧虑啊!” 无论是国库的钱粮还是均输令控制的物资他都() 不会吝啬,更别说商肆中的存货了。 归家之后,麋竺得到了一桩好消息,原来是再次带着商队前往西域的麋芳来信了。 麋竺一惊,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陛下会这么有信心呢? 麋竺虽然成了郎官,但因为一直经营商业,思维还是大商人的思维,更愿意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忽然,他灵机一动,眼下不就是一个解决困境的好方法吗? 在完成了各地均输官的设置后,曹嵩如今已经可以把更多的时间放在雒阳,统筹全局。 作为长吏来说,他不可谓不合格。 对他来说,只要这些物资能起到帮助受灾百姓的作用,便是亏钱又有何妨? 麋竺见到麋芳此次的先斩后奏,心中欣慰,只觉得弟弟的确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 “若要给予商肆主事便宜行事之权,臣只担心放权容易收权难,之后地方但有所需,往往会先取商肆之财,而若双方勾结串通,则更是难防……” 直到回到在雒阳的家中,他都没有找到皇帝让他解决的问题的答案。 ——“子仲的意思是地方要用到商肆中的物资需要先付钱,而后根据查明的实情需要再行退钱?” 只是初心与现实之间的距离……刘辩愿意相信人性之美好,正如他愿意相信人性之丑恶。 他知道,麋竺所说串联谋私的情况一定会发生。 曹嵩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陛下谬赞,臣不过是在尽臣子的本分罢了。” 虽然去年曹操没能如他所愿送他的孙女入宫,但曹操给出的理由勉强说服了他,可今年皇后之位的确立以及刘辩“故剑情深”的宣帝之风却让他又后悔了——就算当不了皇后,当个昭仪、婕妤不也挺好的嘛! 但现下,宫中没有再擢选采女的风声,曹嵩后悔也晚了。 而相比于麋竺与甄俨的商肆,曹嵩掌管的均输官们专门负责转运贩卖,毫无疑问具备更大的能量。 刘辩想了想,甄俨不在雒阳,麋竺为了物资恰好在,遂遣人宣见。 “陛下,臣冤枉啊!” 遂安抚道:“子仲不必烦扰,朕今日叫你来,并无责怪的意思,只是想问一问个中缘由。” “若天下臣工皆如公一般,天下何愁不治啊!” 刘辩惯例地吹捧一番曹嵩后,说起了正事:“今日弘农、扶风两处遭灾,公出力诸多,朕都记在了心里。朕纵观过往,百十年来天灾频发,临时转运终耽搁时日,不能早做准备……” 曹嵩睁大了双眼,他敏锐的察觉到了,此事若是办成了,他不止能借机重回三公之位,还足以让他以贤名流传青史!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66章 相看(4k) 均输官的本质是什么? 将货物从价格低的地方运到价格高的地方贩卖。 他们不生产货物,只是货物的搬运工。 又因为背靠国家的赋税系统,让他们拥有足量的货物来源。现在,除了粮食之外,盐、铁制农具,都在均输官的搬运范围之内,而汉家足够大,不同地方的价格差足以让均输官获得丰厚的报酬。 尽管在太学之议后,曹嵩领导下的均输官已经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平抑物价而非盈利之上。 现在,因为天灾的存在和救灾的需要,刘辩需要他们更进一步。 这与曹嵩不谋而合,均输官并未因为太学之议的结束而不再为人诟病,最简单的道理——均输官不事生产,他们所赚取的财富不是凭空产生的,必然有一部分人的利益受到了侵害,而这部分人,声量从来很大。 曹嵩知道自己在外的名声不算太好,但这不代表他就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了。 谁不愿意让人发自内心的尊重啊! “陛下放心,臣回去后便与臣属商议,再奏于陛下御览。”曹嵩答应地很干脆,可在应下之余,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给刘辩提个醒,“只是若做备灾,其间各种储备,均属所得只怕会更低些。” “无妨,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公尽管放手去做!”刘辩又不是守财奴,他这些年一门心思地搞钱,根本原因还是没钱干不了事。 若为了多赚办事的钱而不去办正事,岂非倒反天罡。 曹嵩兴奋地离开了。 出了云台殿后,曹嵩决定再写一封信给曹操,他打定主意,等到下次宫中擢选采女,一定要让自家孙女入选! 曹淑性情不适宜待在宫中,那就培养其他孙女。 不然,像今天这样旁人抢破头都抢不到的好事,怎么能一直轮到他老曹家来做呢! 圣眷,是需要稳固的。 …… 右扶风,杜阳县。 县尉毛方正亲自带着人开挖沟渠,时隔数年,他比昔日在太学时成长了太多,不再是当初那个跟在陈容后面的后进学弟了。 身为二百石的县尉,他因处事公正,在本县很受百姓敬重,走到哪儿,谁不唤一句毛君? 想到此处,毛方更有干劲了。 “毛子实!” “毛子实!” 透过雨水,毛方听到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他眉头一皱,现在杜阳县谁敢这么喊他? 回身一看,哦,是县长啊,那没事了。 毛方的脸上立刻带了笑容:“明廷怎么来了?” “府君来此视察,点名要见你,快随我去见赵府君。” 毛方一愣,看了看身上因为干活而沾染上的脏污,面露难色……他没带换洗衣物,如此去见府君,怕是有些失礼。 县长却拉着他的手,道:“如此正好,也让赵府君知晓你正在做的事!” 毛方就这么来到了赵融面前。 “早就听说杜阳县尉素有君子之风,而今看来,果然名副其实。”赵融没在毛方面前摆什么架子,宛如一个寻常的富家翁。 他可太喜欢像毛方这样踏实肯干、还能引领百姓一起干活的官吏了。 时至今日,扶风的大风与冰雹早就已经没了,但雨水虽然比最开始的时候小了一些,却还是没有停歇的迹象。 这让赵融无比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即便如今已经挖成了数道连通渭水的沟渠,如今扶风一些低洼的地方也已经积蓄了雨水,百姓们只能坐视房屋与农田被淹。 毛方自谦之言姑且不提,赵融马上问起了工程进度。() 赵融此次巡察,与郡丞赵温兵分两路,最关注的便是进度,沟渠完成的越早越好。 说到这,毛方来了精神,兴奋地介绍说:“此处沟渠只差最后一段,便能连通渭水了,今日最后一段便能挖通。” 赵融笑道:“如此盛景,定不能错过!” 已经挖好的沟渠之中,已经流满了雨水,而正在挖的地方,乃是一段一段的隔断,防止沟渠中汇集的雨水灌进来。 可即便如此,雨一直下,混在土壤之中,让本就难挖的泥土更加黏合。 即便有官府提供足量的吃食,百姓们也难以维持如此高强度的劳作。而雨具的数量有限,是以,在临时搭建用以挡雨的多个茅草亭之下,许多百姓聚集在那里休憩,等待轮换。 雨声之外,罕有人声。 时至今日,已经不知有多少人病倒、累到,留下来的百姓中没几个人有多余的心神气力说话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亭子里气氛压抑,正相反,所有人都满怀期待。 因为,这一切辛苦都是有回报的,都是值得的。 “通水喽!”伴随着一声带着嘶哑的吆喝,又一条连通渭水的沟渠被挖通。 在场的百姓们无不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总算成了…… “府君有令,凡参与开挖沟渠者,每日皆可领麦两斗!” 听到身后传来的欢呼声,赵融摸了摸自己柔软的肚子,轻轻一笑。 雒阳,鸿都门学。 刘协正在属于医科的院子里边晒太阳边发呆。 华佗和张仲景分别领着医者们前往了弘农和扶风,他最爱的鸿都门学的医科为之一空。 而前段时间诸葛亮加冠取字之后,根据刘协的了解,受诸葛亮叔父诸葛玄嘱托在雒阳为诸葛亮加冠的人,唤作刘繇的东莱名士,嘱托诸葛亮将更多的时间投入太学。 那时,刘协还替他不能出面的皇兄给诸葛亮带了份贺礼。 可惜,他是不能和诸葛亮一般提前加冠取字的。因为一旦加冠,就意味着他成年了,那就得前往陈留封国。 之后,似乎因为刘繇的建议,诸葛亮都不怎么来鸿都门学了。 哪怕心中知道刘繇是个很有清名的人,此次来京也是受太尉征辟为府掾,刘协却还是先入为主地不太喜欢这个人。 而原本会替皇兄看着他的王粲在今年也被司徒府征辟,又被他的皇兄诏除为黄门侍郎。 如此一来,少了两个最熟悉的人,刘协怎么会不觉得无聊呢! 其实刘协内心之中,是很想跟着华佗或是张机离开的,但董太后那一关他都过不了,更别说旁的了。 忽然,刘协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眨了眨眼,看到那个身影靠近了,才知道自己没有看错。 “孔明,多日未见,你今日怎么来了?” “今日书读得太多,阿兄不许我再读了,将我赶来这儿放松一下……” 刘协:? 来鸿都门学放松? 那他是来做什么的?混日子吗? 诸葛亮解释说:“待到九月,就是太学两年一度的通经考核,叔父托付刘公传信,希望我与兄长皆能通晓更多经典。是以这些日子一直在做准备,未免有些废寝忘食了。” 刘协点了点头,说道:“我相信你一定能通过通经考核的……不过,你今日打算如何放松呢?” “我已经想好去哪了,殿下要同去吗?” “好啊!”刘协跳了起来。 …… “阿亮……这就是你说的……放松?” 刘协望着正在() 兴致勃勃地摆弄着各种器械的诸葛亮,发出了灵魂一问。 这几里哐啷的动静,怎么想也不能让人放松吧? 诸葛亮一心二用,一边摆弄着手中的物件,一边对着刘协解释说:“我心中喜爱,所以不觉得累。就好像殿下喜爱钻研医术,难道会因为医书枯燥而厌烦吗?” “我没感觉医书枯燥啊?”话说出口,刘协便明白了诸葛亮的话中之意。 但诸葛亮的放松时刻并未持续太久,没过多久便有人找了过来。 刘协认识来人,心中疑惑,遂问道:“赵公匆匆过来,是太后有什么要紧事要寻我吗?” 来人赫然是中常侍赵忠。 “未曾想殿下当面,失礼之处,还请见谅……”赵忠拱手作揖后才答道,“我此番奉令而来,非是为了殿下,而是为了这位小郎君。” 诸葛亮有些疑惑,若是刘协方才不开口,他只会当赵忠是天子身边的宦官,不会觉得意外,可太后…… “陛下请诸葛郎君明日去西园游玩,还请郎君务必重视……明日辰时三刻,会有车驾前去接郎君,请郎君务必重视。” 赵忠这话说完,更让诸葛亮疑惑。 在赵忠离开后,他看向刘协,却见后者也是一头雾水。 刘协亦是不解——皇兄要让阿亮去西园,怎么会让赵忠传话呢? 他拍着胸膛对诸葛亮说道:“孔明放心,我这就回宫去,替你打听清楚缘由!” 说罢,刘协就在赵忠之后离开了。 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 最后只有个内侍回来告诉诸葛亮刘协今日是出不了宫了。 诸葛亮只好老老实实地回去将此事告知他的兄长诸葛瑾。 诸葛瑾心中虽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但这个猜测过于大胆,让他完全不敢说出口,甚至都没和诸葛亮说,以免会错了意惹祸。 偏偏此时京中又没有能够同他商议此事的人存在。 早前受诸葛玄所托为诸葛亮加冠的刘繇看似亲密,实则此前并无多少交情,双方的联系关窍只在刘繇是诸葛玄上官刘岱的亲弟弟。 如此,诸葛瑾也只能亲自安排,替弟弟做好明日的准备。 次日辰时三刻,赵忠口中的车驾果然如约而来。 诸葛亮在诸葛瑾的安排下,并未穿的太过华丽。一袭以青色为主的儒生衣袍甚为贴身,身侧的香囊与玉佩同腰带前方镶嵌的青白色环佩相得益彰。 十三岁的诸葛亮身形已经很挺拔了,在衣装的映衬下,任谁见了也得赞上一句翩翩美少年。 诸葛亮到底年少,读的书虽多,经历的却少。直到来到了西园,他依旧有些不明所以—— 兄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最后除了一直嘱托他谨言慎行、不可逾矩外,什么都没说。好在西园这里他认识的天子与陈留王都在,让他稍稍安了心。 刘辩不知道诸葛亮所想,他正对着诸葛亮说着话:“今日家中长辈有意来西园逛逛……我前来作陪,又想着那日你加冠我因有要事未能前往,且多日未见,正好在今日见上一见。” 可这话非但没帮诸葛亮解惑,反而让他疑惑更深了。 不过刘辩只稍作解释,并未多言,转而聊起了诸如学业之类的话题,还有刘协在一旁作陪,插科打诨,诸葛亮见状,也不好多问。 未久,孙璋亲自过来通传——“陛下,殿下,太皇太后与太后有言,使臣请陛下、殿下前去作陪……” 说完,孙璋又看向诸葛亮,说道:“这位莫非是殿下时常提起的那位童子郎?太皇太后听说他少而聪慧,方才特意吩咐,想要见上一见。” () “朕知道了,孙公回去通禀,朕稍后便到。” 刘辩说完,目送孙璋离开后,拍了拍诸葛亮的肩膀,说道:“莫要慌张,就当一次寻常的见面。” 诸葛亮:我没慌啊? 他心中有了猜测,大约是两位太后见他与陈留王走得近,担心陈留王遇人不淑,才会想要见他一面的吧。 诸葛亮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而兄长欲言又止,是因为他在认识陈留王之前已经先一步认识了天子,这场见面本就没有必要……但兄长又不好非议太后,所以从始至终都没开口。 应该是这样吧?所以兄长才会嘱托自己谨言慎行。 以前诸葛亮隐隐听说太皇太后曾经尝试支持陈留王成为储君,可如今皇嗣都有了,总不至于还要重演一次孝景皇帝时梁王刘武的故事吧! 怀着这样的心思,诸葛亮无比坦然地跟着刘辩见到了两位太后。 个中礼仪自不必多说,诸葛亮被询问了不少问题,经学上几乎没有,反而是家庭、过往经历、对待事物的看法这类问题被问的最多。 诸葛亮越发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他心中坦荡,自是有一说一。 只是说着说着,诸葛亮的余光忽然留意到自己侧前方的屏风后面似乎有一道人影,一直在那儿。 有点奇怪。 谁会躲在那里呢? 在回答问题之余,诸葛亮还有闲心做此思考。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67章 赠马之恩(4k) 直到刘协陪着他离开,诸葛亮都不知道屏风后面藏着的是谁。 问及刘协,后者却连连摇头,连连强调他真的什么不知道。诸葛亮暗暗思量,觉得刘协这谎话说的,是个人应该都能看出来。 却不知刘协也在心中腹诽,既然诸葛亮已经知道有人了,他也都已经暗示的这么明显了,平日里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这个时候忽然变成榆木脑袋了呢? 诸葛亮离开后,何太后立刻唤出藏在屏风后面的人。 万年公主羞羞答答地走了出来。 何皇后笑着问道:“寿儿方才在屏风后面看了,觉得如何?” 万年一时纠结语塞,答不出来。 刘辩见状,为刘寿解围道:“不用急着给出答案,终身大事,不必急于一时。” 虽然值此时代婚姻大概率也只能先婚后爱,却也没有说刚见一面就得定下来的,他想着,大可以再安排接触两次。 万年红着脸,用着不太大的声音说道:“婚姻大事,寿儿不敢多言,祖母,母后、皇兄替寿儿做主就好了。” 刘辩:…… 女大不中留啊! 董太后与何太后皆是会心一笑。 …… 诸葛亮在自己再度得到召见时终于发觉不对劲了。 这时,他敏锐的觉察到了两位太后身边多了一个人。 一个明艳的少女正安静地坐在两位太后身旁,他进来时,少女正在说着什么话,巧笑嫣然。 他脑海中一道惊雷闪过,忽然意识到,少女的身影与屏风后面的很像。 他终于想明白屏风后面的人是谁了。 诸葛亮多聪明的人啊,只是此前从未朝这个方向想过,而今一朝醒悟,个中关窍立马了然。 只是年少的丞相虽然早熟,可面对婚姻大事显然还是缺乏心理准备,止不住的羞涩。 匆匆瞥了一眼之后,无论是出于礼节不能直视太后,还是少年人的懵懂心思,都让他不敢再看。 刘辩则遗憾于不能将少年丞相如今的情况及时记录下来。 刘辩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他还是希望婚姻双方能够先了解一些自己的良人。 自古以来,公主与夫婿之间闹矛盾的数不胜数,既为了刘寿也为了诸葛亮,刘辩可不希望自己亲手造就一对怨侣。 …… 傍晚,诸葛亮又被车驾送回。 焦急等待了一整天的诸葛瑾连忙迎诸葛亮进屋,忙不迭地对着诸葛亮问东问西—— “去了这么久,都做了什么?” “有没有失礼之处?你素来聪慧,应该不至于……” “应该见了陛下吧,陛下怎么说?” “此次召见终究是为了何事?” …… “阿兄,我今日见了万年公主。”诸葛亮一开口就是王炸。 诸葛瑾张了张嘴,却一时语塞。 他昨天只敢想一想,连说都不敢说出口的事,今日竟成真了? 阿亮竟得看重如此? 诸葛瑾看着自己的弟弟,少年英才,相貌堂堂…… 这么一想,好像也挺合理的。 稍后,诸葛亮一五一十地同诸葛瑾说起了在西园经历的事。 诸葛瑾又张大了嘴。 “什么?你还与公主说了话?” “不行,我得马上给叔父写信,说不定过段时间叔父就得来京了……” 诸葛亮望着又变得话痨的兄长,轻轻一笑,解释说:“阿兄莫急,我瞧着陛下的意思,叔父短时间内不用进京。”() 公主没看上阿亮?想到这种可能性,诸葛瑾的眼神瞬间变了,他顿了一顿,柔声安慰道:“阿亮啊,孔明,你也已经加冠了,该知道人生不如意……” 诸葛亮赶紧打断了诸葛瑾的话,解释道:“倒也不是如阿兄想的这般,只是不用着急而已。” 诸葛瑾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赞道:“我就知道,我家阿亮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那阿亮,你又是什么想法呢?”诸葛瑾终于想到了这一茬。 虽说天家的婚姻难以拒绝,可尚公主一事毕竟齐大非偶,尤其是公主的性情至关重要。若是摊上个不良于家的,阿弟不愿,诸葛瑾也不想强逼着诸葛亮点头。 可话一说完,诸葛瑾就注意到诸葛亮的脸颊有些泛红。 不用回答,他就已经知道诸葛亮的意思了。 给叔父的信还是要写的,包括给留在琅琊的继母的信,都得知会一声,好叫家人们有心理准备。 …… 云中郡北部塞外,一场战争已经接近尾声。 结果很遗憾,壮大后的没鹿回部仍旧不是西边部族的对手,最终,这场战争以没鹿回部的集体向后转进而告终。 拓跋匹孤策马跟着窦宾跑了半天,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越想越气。 就连大人身边都没跟着几个人了,这一战,还不知要损失多少部众。 终于,拓跋匹孤不想忍了,他策马靠近他的弟弟,瞧着身边没有外人,忍不住骂道:“这就是你说的合力对抗西部部族?” 拓跋力微瞥了一眼拓跋匹孤,只是答道:“待安定下来再说!” 胜败乃兵家常事,回头收拢部众之后未必不能再战。拓跋力微觉得他的兄长过于分不清场合了,怪不得父亲不喜欢他! 现在正逃亡呢,谁有心思讨论这种问题,别一分神马失前蹄了。 力微这话自然解不了拓跋匹孤的怒气,但拓跋力微说完,不再理会他,而去驱马继续追赶部族大人窦宾去了。 只是……人呢? 拓跋力微有些愣神,他就回个头的功夫,方才还在他前面的大人,怎么就没了呢? 他马上就发现了大人的身影,方才窦宾失了坐骑,好在人没事,正在地上跑路呢! 后面还有追兵,单靠两条腿如何比得过马?拓跋力微首先想到,现在窦宾没了对他是不是好事?随后他立马意识到,自己还未树立威望,窦宾没了,只怕刚刚战败的没鹿回部立马就要散了。 “大人,快上我的马!” 拓跋力微立刻来到窦宾身边,翻身下马一气呵成。 “大人,我的马快,乃万里挑一,能日行千里!” 拓跋力微听到声音,抬头望去,正是他的兄长拓跋匹孤。 他登时有些无奈:这种时候,还争什么啊! 心中腹诽,拓跋力微手上动作却不带停的,扶着窦宾就将他托上了自己的马。 窦宾也不墨迹,留下一句:“赠马之恩,绝不会忘!” 说罢,策马而去。 拓跋匹孤见状,也要跟随而去,却见力微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的缰绳,说道:“兄长不妨用千里马载我一程……” 拓跋匹孤却扬起马鞭,说道:“大人身边没有护卫,你在此处拦别人吧!” 丝毫不给力微脸面。 拓跋力微跺了跺脚,却也只好放手。 …… 没鹿回部营帐所在,窦宾回到了这里,惊魂未定。 他此刻无比庆幸自己没有孤注一掷,只带着部族的勇士外出决战。 “去看看力微() ……还有拓跋匹孤都回来了没有,若回来了,让他们立刻来见我!” 属下领命离开,没多久,又有人来报,窦宾原以为是有了拓跋力微的消息,却大失所望——“那个汉使吵着要见大人。” 窦宾虽是根正苗红的汉人,但自幼跟随父亲入了鲜卑,深受鲜卑影响,外加家仇在身。在他人生的前几十年,根本没有同汉使接触的想法。 他的两个儿子分别叫做速侯、回题,乃是典型的鲜卑人名。至于汉名,无论是出于为了彻底融入鲜卑的目的还是想要与过去切割的原因,现实是两人都没有汉名。 可今时不同往日。 很快,汉使大大方方地来了。 实际上,很早以前当曹操了解到窦宾的出身后,就有了联系他的打算,但窦宾却一直拒不接纳,直到现在。 其实曹操知道最佳与窦宾接洽的方式无外乎是替窦武正名、为窦氏***,但这却并非是曹操所能擅自答应的。 史涣不是第一次见到窦宾了,可依然在心头叹息,好好的汉人,怎么就变成鲜卑人了呢! 史涣是沛国人,以门客的身份很早就跟随曹操了,深受曹操信任,他的身份让他相对于曹操的亲族曹氏和夏侯氏更方便提拔。此次出使是史涣向曹操自荐而来,富贵险中求,更何况此次出使在史涣看来有惊无险。 “某听说贵部战事不利,如今看窦君安然无恙,某便放心了。” 史涣用着对待汉人的称呼同窦宾说着话,但窦宾却摆出一副蛮夷的架势。 “我乃没鹿回氏!” 这一幕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两人之间上演了。 但两人都很倔强,不肯退让,没有一个愿意改变称呼的。 不过窦宾与史涣虽一直在称呼的问题上不能达成一致,却也能搁置争议继续谈论下面的事。 “窦君,中郎将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若窦君愿意率部归汉,中郎将可以许诺,必定会相助君在汉家恢复本姓,承继宗祠。” “届时,窦君进可以入朝为官封侯可期,退可以受朝廷之封在外为王。” 窦宾却没有被史涣的许诺冲昏头脑。即便此战战败,伤筋动骨,但他麾下部众还在,因战争离散的战士们大都会主动回到家人的身边,没鹿回部实力犹存。 他说道:“昔日檀石槐大人俱不受汉人敕封,不许公主和亲,自立王庭,谁敢不认?而今便是封王,纵有金印赤绶作伴,若无人问津,也是空谈。” 窦宾戳破了史涣条件中的陷阱——全是虚言,却也终于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他不在意虚名,汉室想要他归顺,得拿出实际的好处。 史涣听到这里,终于确认,眼前之人虽出身汉地,但已经变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鲜卑大人了。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谈利益了。 而说到利益,他背后的曹操手中可还有一人至今还没派上用场。 原西部大人之子拓跋洁汾。 “听说索头部加入没鹿回部后,让贵部声势大涨,方才,我还听说索头部的两个拓跋曾相助……” 史涣话还没说完,立马有人进了营帐:“阿父,拓跋匹孤回来了,力微换的马不好,还要晚些才能回。” 说话的是窦宾的长子速侯,他说完才注意到史涣的存在。 速侯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又赶紧作势要退出去。 “回来!”对于儿子的不成器,窦宾很是无奈。 然史涣却是心头一动,窦宾的无奈未必不是他的机会。 “小儿顽劣,让汉使见笑了。” 史涣说道:“我倒没看到什么顽劣,只看到了孝子对父亲的孝心() ……” “速侯之所以关注拓跋匹孤和拓跋力微,正是因为他们先前帮助过窦君啊!” 窦宾还没说话,速侯却觉得史涣此言说到自己心里去了。 立马附和说:“是啊,阿父,我就是这样想的……” 窦宾却猛烈地咳嗽起来。 速侯立刻来到窦宾的身边关切地问道:“阿父伤到哪里了吗?来人……” 速侯正要叫人来看,却被窦宾一把抓住手拦住了。 “无碍。”窦宾深吸了一口气。 他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些怀疑,在他百年之后,速侯还有回题,真的有能力继承没鹿回部吗? 不过他转头就将此事埋在心底,他现在还春秋鼎盛,还有足够的时间。 “你就在这边听着……”窦宾先对速侯说,转而又看向史涣,问说,“我听闻去岁汉室又恢复了对匈奴的赏赐?吾没鹿回部虽不如南匈奴部众之多,然战力尤有胜之。” “若无我部阻挡西边的鲜卑部族,只怕彼辈早就攻入塞内了。” “吾欲效明章之故事,受岁赏如旧,以保塞无事。” 在明章之时,那时匈奴还是汉室北方的威胁,活跃在辽东的鲜卑人成了汉室的雇佣兵,鲜卑人靠着与匈奴人作战,得岁赏两亿七千万钱,成为常态。 后来北匈奴西遁,鲜卑人占据了北匈奴空下的生态位,汉室与鲜卑的亲密关系结束,这笔钱也就此消失。 史涣立刻回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两亿七千万是当初所有鲜卑部族加起来的总价,你没鹿回部部众虽多,却也不值这个价。 史涣反问道:“若无汉家相助,难道窦君就甘愿放弃脚底下的这片草场了吗?” 窦宾还不明白,战败之后,主动权已不在他手中了。 (本章完) 第368章 放弃幻想(4k) 没鹿回部需要守卫自己的草场,大汉需要原西部鲜卑的各部族继续内战来保证边塞的安稳。 现实的情况是西部鲜卑的西边部族明显势大,而作为原本在活跃在阴山的鲜卑部族中最具实力的没鹿回部却在节节败退。 分裂的鲜卑才是好鲜卑。 大汉当然不愿意坐视西部鲜卑再度统一。 这是双方合作的基础。 为此,如果大汉能像以前利用鲜卑乌桓对抗匈奴时一样,通过扶持代理人和雇佣兵的方式,付出有限的代价——在过去,这意味着用匈奴人的头颅换赏钱。 对于大汉来说,这种代价是绝对可以接受的。 实力地位决定了,窦宾并不如他话语中那般的有实力,没资格从实力的角度同史涣这么说话。 所以,史涣才会毫不犹豫地拒绝窦宾的无理要求。 但话说回来,就算史涣敢答应窦宾的要求,真的许诺两亿七千万钱,窦宾敢信吗? 其实窦斌也明白这一点,他之所以会表现的这般强势,正是因为自身实力不足。却也正合了色厉内荏这一词。 可窦宾也很无奈,他的出身决定了他在对待汉人的问题上必须比其他鲜卑人更态度分明。 若争取不到足够的利益,很容易让他与大汉合作的行为被传统鲜卑认为是他在与汉人媾和,出卖鲜卑的利益。 这样的例子在后世并不少见。 原本包括曹操、史涣在内,因为窦宾汉人出身的身份,对他的期望会更高一些。 而今史涣却是放下了这一幻想,而不谈感情,只论利益,窦宾哪来的本钱? 最终,两人的这次见面再度不欢而散。 只是,这次掌握主动权的却是放弃了幻想的史涣了。 拓跋力微回来了。 刚一被发现,他就受到了窦回题的重视,在被窦回题带去见窦宾的路上,拓跋力微正好见到了刚从窦宾处离开的史涣。 没鹿回部的王帐之内,窦速侯还有些不解:“阿父,汉人愿意帮助我们是好事,反正我们本来就要同西边那些恶犬打仗的,能多一点物资也是好的,为什么要拒绝呢?” “而且那个中郎将曹操上任以来,非常能征善战,如果能有他相助,可以把西边的恶犬赶回去!” 窦宾叹息一声,质问道:“你当这钱是白拿的?” 然而他见窦速侯竟一脸的认同,再度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正在这时,窦回题带着拓跋力微来了,缓解了窦速侯的尴尬。 每每看到拓跋力微,窦宾都感慨,自己的两个儿子若是有力微一半的能力,他百年之后就死而无憾了。 窦宾亲自拉着力微的手就坐,许诺道:“若非你的马,我今日险些回不来了……力微,如今我没鹿回部虽遇战败,然实力犹存,我愿意分一半部众与你,同你共享这片草场!” 说着话,窦宾依然拉着拓跋力微的手,观察着他的反应。 拓跋力微表现地既惊慌又委屈:“大人为何要这般轻视我?请恕我不能接受!” “当初我孤身而来,大人不计较我卑微之身,对我不仅厚待,更将阿雅下嫁给我为妻。此间恩情,粉身碎骨亦难以报答!我早已将大人当成了父亲看待!” “今日大人马失前蹄,我相信,不只是我,两位兄长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一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窦速侯与窦回题原本不满于窦宾给拓跋力微的许诺,即便力微今日救了他们父亲的命,却还是一个对拓跋力微怒目而视,一个暗暗蹙眉。 随后听了拓跋力微的回答,二人又皆对拓跋力微面露笑意。 () “好!”窦宾大笑着松开了拓跋力微的手,“都说女婿是半子,而今看来,与亲子何异?” 未久,拓跋力微提起来时所见,问道:“大人,汉使又来寻大人用鲜卑勇士的鲜血交换钱粮了吗?” 窦宾听到此问话,又看了看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的长子……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人与牲畜都大! “没错,我已拒绝了他。” 拓跋力微想了想,问说:“大人,其实我一直以来便有一个想法,今日不吐不快。” 窦宾说道:“此处没有外人,尽可以说。” 拓跋力微说道:“我时常思索着,西边的部族一直想要往东边来,所为的其实是我们脚下的草场,因为他们原本的草场养活不了他们的部众。” 窦宾点了点头,又看到两个儿子有些心不在焉,狠狠地瞪了他们两眼,让他们认真听拓跋力微说话。 “其实早些年檀石槐大人尚在时,也遇到过此类问题。据我所知,田畜射猎不足,当时檀石槐大人便尝试了许多办法,曾东击倭人,获其家口,置于河边捕鱼贴补粮食。如此仍不足,又每岁至汉地,以得人口粮食。” 窦宾微微皱眉:“你是想联合西边的部族入塞?” “你忘了两年多前的那次败北吗?”索头部正因此战而彻底没落。 “不!我每时每刻都不敢忘却我父为我兄弟二人断后时的情形!今生绝不敢忘!”拓跋力微重重点头,他似是陷入了回忆,“近年来,我时常思索,当初魁头大人率五万鲜卑勇士,为何连汉人的三辅之地都未到,便被打得一溃千里。” “后来,我打听了许多檀石槐大人的事迹,明白了许多道理——檀石槐大人至汉地,所到之处从来不定,每次有斩获后便及时退走,并不与汉人大军在汉地作战。等到汉人忍受不住派兵入我鲜卑之地作战,便如羊入虎口!” “魁头大人之败,败在过于贪心,进兵过深,以致于被汉人包围,失了进退,只要牢记攻打汉人防守薄弱的地方,抢完即走,必能成功!” 窦速侯在父亲的威压下总算认真听完了拓跋力微的话,他问道:“我们才与西边那些部族打过仗,如何能转头就同他们一同合兵进军?” 拓跋力微说道:“各部族之间的仇恨,难道会胜过汉人对我们的仇恨吗?且根本不用合兵一处,正该以善骑者分兵入塞。” 窦速侯又问:“这样,怎么保证西边的恶犬不会趁着我们的勇士入塞时袭击我部?” 窦宾在一旁看着,心想自己的儿子总算不是全然无可救药,好歹还能找出些问题。 忽然,他的余光瞥到窦回题,后者正打着哈欠,登时又是脸色一黑。 这些问题在过去拓跋力微早就思量过了,而今答起来干脆利落——“那就把汉使的头颅交给他们,告诉他们汉人的打算。但凡他们的大人不是愚不可及之人,便该知道如何选择!” “真要如昔日匈奴人一般成南北鲜卑之势,彼辈便是鲜卑的罪人!” 答完这些,拓跋力微看向窦宾:“大人,事不宜迟!” “而今汉人以为我鲜卑内乱,塞内必然缺乏防备,正好趁机行事!” 窦宾静静地看着拓跋力微,而后者眼神坚定,不曾躲避窦宾的目光。 三五个呼吸之后,窦宾说道:“此事事关重大,容我细细思量。” “大人……”拓跋力微还要再劝。 窦宾打断道:“你回来阿雅还不知道吧?快去看看她吧,都是快要当父亲的人了,该稳重些了。今日经历了许多事,你也该回去好生歇息。” 拓跋力微暗暗叹息,终究是留给他的时间太少了,缺乏支持() 他的部众,不然他大可以带人杀掉汉使,先斩后奏造成既定事实,逼迫窦宾不得不按照他的想法行事。 而非像现在,成与不成,皆在窦宾一念之间。 “是,大人。” 拓跋力微离开后,窦宾望向窦速侯,问道:“速侯,方才力微说的话你都记住了?” 窦速侯愣了愣,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今晚,你去见史涣,将力微的话告诉史涣……你知道该怎么说吗?” 窦速侯有些茫然地说:“就将力微的话转述给他,吓唬他答应阿父的条件?” 窦宾点了点头,又道:“话虽如此说,然过犹不及,你要摆出一副关切史涣的态度,知道吗?好,既然知道,那我问你,倘若史涣问你为何平白无故地帮助他,你该如何回答?” 窦速侯张了张嘴,犹豫了片刻,试探性地说道:“钱粮?” 窦宾已经有些习惯了,强调道:“是因为他今日替你解围,所以你心生感激。” “此外,你从小就听闻祖父说起家乡扶风平陵县的故事,知道你的祖父临终之际想要葬回祖地,所以你很希望此生能够回到素未谋面的家乡,也很希望带着没鹿回部与汉室交好。” 窦宾将话说得这么明确,窦速侯还不至于蠢得无可救药,总算明白了窦宾的要求。 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孩儿一定不会辜负阿父的期望!” “嗯!”交代完这一切,窦宾只觉得分外疲惫,又说道,“稍后你们兄弟二人多去关注那些逃回来的勇士们……虽说西边的部族就算发现这里也无力进攻,但防务仍不可懈怠!去吧……” 夜晚。 史涣将窦速侯送到营帐的门口,很是热情。 “郎君心向汉室,我必会向中郎将转告。” “若是郎君能够说服令尊,当居功第一,届时郎君之名上达天听,便是封侯也是有望的。”史涣的空口白话根本不要钱,净挑好听的说给窦速侯听。 甚至让窦速侯觉得真有那一天,他被封个列侯后回到他素未谋面的故乡,也不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 目送窦速侯离开,史涣对着随从说道:“此处已非善地,今夜睡时除了留人守夜外,刀剑皆不能离身。明早,我便去寻窦宾再谈一次,无论是何结果,都该回去同中郎将回报了。” 随从们皆是凛然。 扶风,渝麇县,新乡,雨水仍未停歇。 何颙虽没有一官半职,可近些日子,乡人们遇事总习惯于先找何颙商量。 “何公,隔壁村旁边牛二家的房子也被雨水冲塌了。” “人没事吧?”何颙关心道。 得到肯定地回答后,何颙说道:“老夫房中还能再住一户人,让他们先搬进来吧?” “近些日子好几户都住在这儿,哪还有别的房间?什么,卧房?万万不可,何公不就没地方住了吗?而且他们都是粗人,别弄脏了公的卧房。” 何颙哼了一声:“有何不可?老夫身体尚壮,去哪不能将就几晚?老夫没记错的话,牛二家还有两个孩子吧,你去将他们带来住下,莫要废话,做小儿女姿态。” 在牛二家被安排进来之前,何颙已经在乡人的帮助下收拾好了铺盖,直奔隔壁周昂家中,俨然是打算与周昂同塌而眠了。 然而刚到周昂家门前,何颙就发现已经被人周昂的床榻捷足先登了。 他与郑泰二人目视着对方,哈哈一笑。 三个人也不是不行。 就在乡人帮助何颙与郑泰铺好被褥后,何颙忽然听到外面有孩童在欢呼雨停了。 雨停了? () 在过去的十几天里,何颙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但顶多只是大雨稍歇而已。 现在这样的声音甚至不能让何颙出门看一看。 时至今日右扶风的雨水已经持续了二十余天,若非有那些百姓们合力新挖出的排水沟渠,只怕如今的扶风,早已成为了一片泽国。 可即便如此,在连日的大雨之下,百姓的房屋如今日牛二家那般禁不住大雨冲刷而损坏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 运气好的如牛二家这边能够及时撤离出来,运气不好的被房屋掩埋,只能看能否被人及时发现了。 房间内,何颙正与郑泰、周昂说着话,忽然发现原本昏暗的房间竟久违地变亮了。 明明没点火烛啊! 听到屋外孩子们更加欢畅的欢呼声,何颙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鞋都顾不得穿,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房间门口。 屋外已然大亮。 雨停了,天晴了。 何颙望着天空久违的亮光,二十余日,太阳终于再度出现在扶风的土地之上。 何颙不顾屋外的泥泞踏出门去,让自己沐浴在阳光之下。雨过天晴,他现在,只想高歌。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69章 服软(4k) 何颙享受着眼前的一切,忽然,他听到有人在说“何公”。 他转头一看,认出了来人,正是家中房子没能挺过这场风雨最后一刻的牛二,牛二此时正带着妻子儿女前来拜谢。何颙立刻又恢复了前辈高人的架势,只是他脚上沾染的泥泞,却破坏了这一份高人风范。 但已无人在意了。 久违的阳光让人们的脸上都重现了笑容,虽然这场大雨让他们在小麦收获后种植的大豆等毁于一旦,但总归等到九月,他们还能种下下一季小麦。 虽然连日大雨造成的破坏却不会因此而消失。在此期间,冒着风雨疏通沟渠的百姓中有不少得病至今未愈,百姓被大雨冲他的房屋也需要重新修葺,低洼地段的积水也需要时间才能消退。 虽然接下来可能还会有许多磨难。 但百姓们心中充满希望。 何颙其实自从到扶风以来,心中一直以来都是带着些难解怨气的。可现在他望着眼前这一片欢欣鼓舞的画面,他忽然觉得,若是他没有来到扶风,只怕此生都未必能见到这样的风景。 百姓们没有为因天晴时的欢呼而耽搁时间,在太阳出来之后,立刻投入到了修复的工作之中。 就连孩子们都没得闲,及时将家中受潮的被褥拿出来晾晒。 直至傍晚,百姓们才趁着光亮而归,生火做饭,何颙欣慰地看着这一幕。 至于何颙自己,则与郑泰周昂相聚一堂,又翻出了早前乡人送来的一坛浊酒。 何颙等人正借着酒劲高谈阔论,正兴奋间,却听见有人敲门。 门本就没关,何颙看去,立马认出了来人,正是牛二。后者手中捧着一个大碗,碗上还盖着三个一看就是新鲜出锅的蒸饼。 “别站在门口,进来说话。” 何颙注意到,牛二的手已经被洗得无比干净,衣服已经尽可能的体面了,可即便如此,牛二仍表现得非常局促——“何公……郑公、周公,收留之恩无以为报,小人家中没什么积蓄,只能送些吃食,还望公不要嫌弃。” 待牛二端着大碗走近,何颙闻到了被蒸饼掩盖在碗中的香味儿,那是鸡肉的味道。 牛二的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捧着碗,对着何颙说道:“听说何公爱吃鸡肉,请何公一定笑纳。” 何勇并未第一时间拒绝,子贡赎牛的道理他当然知道,转而招呼牛二与三人一起坐下吃饭。 牛二自是惶恐不肯。 何颙也不坚持,只是自嘲道:“其实当初有段时间未尝肉味,腹中生了馋虫罢了,没想到传出去就成了我爱吃鸡肉了。” 牛二闻言心中不免忐忑。 却见何颙说着话,将他送来的三个蒸饼分了,又从碗中夹出三块鸡肉,然后就起身端着碗走到牛二的面前,说道:“你的好意我已经收下了,这剩下的便带回去,就当是老夫送给你儿女的。” 见牛二似是要拒绝,何颙强调道:“老夫方才没有拒绝你的好意,你忍心拒绝老夫的好意吗?” 牛二只好感激地接过盛了许多鸡肉的碗。 可他犹犹豫豫地,还不想离开。 何颙问道:“还有何事?” 牛二想到何颙的友善态度,忍不住问出了他一直以来的担忧——“何公,如今小人携家人在此地屯田,赋税全免,就算有徭役也都是为了修建沟渠。还有邻里的照顾,不用像以前在老家时那样忍饥挨冻,每年的收入上缴之后还有盈余。” “只是小人不知道像如今这样免除赋税的日子能持续多久……不止小人一个有这种担忧,公见多识广……” 牛二心中最担心的是忽然有一年,朝廷宣布不再免除赋() 税,徭役也不会刻意避开农忙时间,那样,意味着他现在的安稳生活将会难以维持。 从前,他家中也是有田亩的,只不过各种赋税和徭役摊派,让他不得不通过借贷来维持生活,最终只能来到这里以求一线生机。 何颙心中明白,百姓们其实心中还是有些许隐忧的,他们需要一个能让他们的承诺。 但他更明白,就算有承诺,也难以保证不会朝令夕改。 何颙忽然想到了当今天子,当初屯田时候,这位少年天子是否就已经考虑到了这些呢? 或许,他该尝试将这里的声音上达天听。 想到这,何颙对着牛二说道:“此事老夫也不知晓,不过老夫可替你等书信一封,试着请人代为询问一二,至于能否得到回答,老夫没有把握。” 牛二捧着碗,忙不迭地谢道:“不敢奢求,不敢奢求,劳烦何公已经让小人很过意不去了……就不打扰公用饭了,小人告退……” 望着牛二离开的背影,何颙忽然说道:“等一下。” 牛二疑惑地回头,何颙解释说:“其实你们不必太过忧心,当今天子素有爱民之心,就算将来不再免除赋税,也一定会考虑到你们的生计的。” 郑泰与周昂闻言却是震惊地看着何颙,这还是他们被从雒阳押到扶风以来,第一次在三人中出现夸赞今上的声音。 牛二却不知另外两人的想法,说道:“俺们都知道天子是顶好的好天子,俺们现在能过得这么好全靠天子……就怕有以前俺们遇见过的那种女干吏欺骗天子。” 听到这话,何颙想到自己与天子的过往,只怕在天子心中,他就是牛二口中的女干吏吧! 何颙忍不住苦笑一声,说道:“老夫见过天子,不必过于忧虑天子被女干吏欺骗。” “何公见过天子?”牛二眼睛睁得如牛眼一般,表情震惊。 他之前只听说何公几人虽贤,却得罪了贵人,所以只能隐居在这里,没想到何公竟然见过天子! 牛二正要被何颙说服,可他转念一想,连何公这样的贤人都要被迫在乡间隐居,怎么能说天子身边没有女干吏呢?他以前在家乡时可被女干吏欺负惨了。 他正要说出口,又想到这话应该是何公说来安慰自己的,就当作没发现吧…… 牛二离开后,何颙望着震惊的郑泰和周昂,叹息一声,说道:“二位,就当是我有感而发吧,过去这些日子,乡中得到的医者和草药做不得假。” 郑泰与周昂不约而同地叹起气来。 天子做的越好,越说明他们不够贤良,可他们总不能去期盼天下生乱吧! 当晚,何颙写了一封信,托付新乡乡吏呈给赵融。换做以前,乡吏必然是不敢干这件事的,但何颙这些日子的作为他看在眼中,不愿推辞。 之后几天,乡人们都知道了他们乡的贤人何公曾经见过天子。 于是乎,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乡人对何颙更加尊重。同时,也时而有男女老少过来打听——“天子干活是不是用金扁担?”、“天子是不是身高九尺,面若神明?”、“天子一顿能吃多少个白面蒸饼?” 诸如此类的问题让何颙哭笑不得。 没鹿回部。 “窦君的要求,我会替君转告给中郎将的,至于中郎将能否准许,雒阳作何反应,就非我所能做主的了。”史涣一早就找上了窦宾告别,“而今没鹿回部的对手步步紧逼,宜早不宜迟,今日我便出发前往西河郡,回见中郎将,争取促成此次合作。” 窦宾对于史涣极速离开的选择并不算意外,也没怎么挽留,只客套的说道:“使者此来因处多事之秋,未能尽地主之谊,待到使者下次前来,必() 将隆重招待,以示歉意。” 拜别窦宾后,史涣立刻召集了所有随从,昨夜他们的马匹都已经被喂好,行装都已收拾妥当。 待到离开一段距离,不见鲜卑人的身影之后,史涣对着随从们说道:“除了兵器、干粮与饮水,其余行囊尽皆丢下!” 这事史涣在离开前就交待过他们,随从们纷纷丢下行囊,还刻意将丢弃的方向引向了另一边。 而就在史涣他们丢下辎重后没多久,一行人循着他们的踪迹寻到此处,其中为首者看着手下人下马观察着被丢弃的行囊。 另一人问道:“大人,看来那些人早有防备,还要去追吗?” “我索头部如今既然已经入了没鹿回部,以后就别称我为大人了,省的被外人听见误会。”来人赫然是拓跋匹孤。 他话虽这么说,可脸上的表情却分明显示着他对这个称呼很是受用。 “既然追不上了,那就不用再追了。”拓跋匹孤说道。 他受拓跋力微的恳求而来,并不觉得拓跋力微所谓的联合西边部族劫掠汉地是多好的主意,本身就有些不情不愿。若能随意为之倒也罢了,如今的情形,万一闹出什么大动静,让窦宾对他起了猜忌之心,对于拓跋匹孤而言得不偿失,他自然不愿再替拓跋力微冒险。 此时正在草原上奔逃的史涣等人,并不知道他们的危机已经解除了。 他们一路上担惊受怕,生怕真遇到想要用他们的人头来让鲜卑人联合起来的野心之辈。 好在最后他们安然回到了塞内,史涣在汉军的驿站换了马,径直去河内寻曹操。 将他在没鹿回部的见闻一一说给曹操来听。 最后,他总结道:“正因为窦宾是汉人出身,他才更顾及投效汉家。私以为除非山穷水尽,让窦宾自觉单靠自己无力守护草场,否则他不会服软。” 曹操沉吟良久,问道:“公刘,你方才说,想要用你的头领去联合鲜卑各部的主意是拓跋力微所出?可确定?” “窦宾之子窦速侯是这般的说的,其人中人之姿,此事应不会作假。” 曹操想了想觉得也是,拓跋洁汾被关在诏狱两年多,窦宾不可能知晓他的死活。 他又问说:“在你看来,若立拓跋洁汾为鲜卑西部大人,其两子是否会脱离没鹿回部前来投靠?” 史涣摇头:“我听说拓跋力微曾经备受拓跋洁汾喜爱,可如今拓跋力微已经成了窦宾之婿,其行事尽显狠辣之风,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而拓跋匹孤因其父之偏爱之举,素觉不公……” 曹操嗤笑一声:“也就是说,这拓跋洁汾竟无半点作用?” “将军,倒也未必。”史涣提醒说,“我在没鹿回部这两月细细留意过鲜卑的习俗,其实大部分鲜卑部众只要能带着他们吃饱穿暖,他们不在乎大人是谁。” “所以鲜卑各部族之间互相攻伐,前一刻刀兵相见,后一刻大人身死,部众便能几无后患的被兼并。” 曹操点了点头,史涣的话很符合他对鲜卑的刻板印象。 “谁赢他们听谁的……”想到这,曹操突发奇想,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问史涣——“若我赢了他们,他们愿意迁入塞内编户齐民吗?” “将军不可!”史涣立马劝阻,“鲜卑人不知礼仪,贸然内迁,无论置于何地,都会是祸患。” “也罢!”曹操从善如流,“此非我一人所能定下之事,不过,既然窦宾不肯受赏,那就只能放出拓跋洁汾了。” 原本,曹操考虑到自己支持拓跋洁汾会让原本就处于劣势没鹿回部进一步分裂削弱,可如今他就是要借着拓跋洁汾逼迫窦宾向他服软。 雒() 阳,云台殿。 刘辩正在看私信。 早在去年皇甫嵩通过校事部传递私人信件的方式与刘辩时,刘辩就意识到了这是一种事实层面的密折。 所以,在去年年末,刘辩在整顿吏治收尾阶段,提拔、免官了好几位太守。当田丰等人外任二千石时,刘辩就告诉了他们这种方式,用以传递某些不宜出现在奏书中的信息。 即便耿直如田丰,也没有拒绝这一联系方式。毕竟汉家也有皂囊奏书用以上封事,六百石及以上的官吏可以借此将奏书越过尚书台,眼下只是换了种更隐蔽便捷的方式罢了。 只是他眼前正在的私信却并非来自二千石,而是来自太尉皇甫嵩。 而皇甫嵩的消息涉及右扶风。 刘辩没想到,曾经面对党锢丝毫不低头的何颙竟然会向他服软。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70章 当然选择原谅他 刘辩看着何颙所传达的民意,心中对何颙的印象有了改观。 历史上曹魏的屯田最开始时,百姓若用公牛耕种能得四成,若用私牛耕种能得五成。虽然比如今汉室的分成还要高上一成,但屯田的百姓徭役赋税全都不用承担。 只是后来屯田政策不可避免地因各种原因被破坏,譬如曹叡之时,就觉得屯田的百姓过得太好了,而他这个皇帝过得又太简朴,一声令下——都来修宫殿吧! 除了逐年增加的徭役之外,分成也成了真正的三七开,七成还是人家的。 等到后期司马氏当政,更是或明或暗地放任大族对屯田百姓和田亩的兼并,完善了两晋门阀政治的经济基础。 当初三辅的屯田初创,因为是与过去的军屯不同的民屯,皇甫嵩采用了保守的分配方式——即根据产出分配收入,在保证屯田百姓能够吃饱穿暖有盈余的同时,也保证了朝廷的收益。 而刘辩由于一直思考着改革税制,所以对于三辅现行的屯田政策一直保持了政策友好。 时至今日,刘辩对于很多汉家故事都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譬如当初国家持有的公田数量还足够的时候,在灾变之年,就会像如今屯田时一般招揽受灾百姓耕种公田,分成比例也与如今相差不大。不过,在免除赋税徭役这一点上,通常至多只会持续数年。等到受灾百姓安顿下来,便会恢复赋税徭役了。 刘辩想来,这种故事,应当是屯田百姓心生忧虑的原因吧。 不过,这种声音被何颙传达,的确有些出乎刘辩的预料。 由此可见,何颙的下乡之旅还是有效果的。 想了想,刘辩决定给何颙回信一封,表明自己已经知晓屯田的百姓心中所想,他绝不愿给百姓增加额外的负担。 刘辩不敢说什么一直维持现状之类的大话,毕竟弘农郡和扶风才经历过两场天灾,将来真要重新度田他也不知会面对何等情况,真要天下皆反,那作为他如今大后方的三辅必然要承担更多,这是现实。 所以刘辩只能避开信誓旦旦的许诺——现在他还是要脸的,怕被打脸。 至于要不要原谅何颙呢?刘辩只思考了两秒,便决定——当然选择原谅他。 无论何颙是不是装的……只要他能装一辈子。 处理完何颙的事情,刘辩又来到了他记录天下郡国二千石名单的屏风旁边,关东五州已经出现了包括田丰、臧洪在内的多个他熟悉的名字。 扬州有荀爽在,在平定山越之乱后,荀爽在扬州很有存在感,前些日子,荀爽还曾上书,认为扬州南方的会稽、豫章占地过广,宜分设两郡。尤其是人口过百万的豫章郡,同时分布着众多山越,正应该分设两郡,齐头并进,对山越分而治之。 此事目前还处于讨论阶段,最大的问题是新设一郡便要维持新郡府从二千石到斗食佐史的开支,但总体而言,支持的声音还是偏多。 交州有朱儁坐镇,虽交通不便,但刘辩对于这位老臣还是非常信任的。 荆州……相较于荀爽,刘表虽有“八俊”之名,终究资历差了些。他在荆州虽也搞出了些动静,但终究比不上荀爽。 对此,刘辩也能勉强接受,刘表终究在做事,荆州的户籍账面上的确有多出来的原荆州蛮。 可益州……却是最让刘辩失望的。 桓典与种拂皆是名士,尤其是桓典,德行与经学造诣都没问题,可办事的能力却让刘辩心生疑虑。 不论是能力真的有限还是故意拖延,刘辩决计不愿益州这样一直落后下去。 现在的南方还有非常大的开发空间,尤其是在全球变冷的大背景下,炎热潮湿的南方() 变得更容易耕种。而相对于北方移民,南方土著毫无疑问更宜成为开发南方的主力。 刘辩思索着,记下了巴郡与蜀郡太守的名字,他身边是时候再增加一个侍中了。 思索完这些,刘辩吩咐道:“遣人去尚书台问问,日前公府考黄门侍郎荀攸考绩如何?可堪为二千石?” 话虽这么说,流程也要这么走,不过刘辩知道答案是肯定的,又道:“顺道召荀攸来见。” 郭胜立马派出了小黄门。 未久,小黄门果然带回了肯定的答复,荀攸也随之而来。 荀攸对于他自己将来的去向当然是知情的,只是不知道具体是当哪两个郡的二千石罢了。 是以没说几句话,刘辩便直入正题,问道:“公达,今有巴蜀两郡,二者皆可,可由你自选去处。” 巴郡地广,毗邻汉中,距离雒阳更近。蜀郡地狭,相较于巴郡处于益州核心地带,郡治便是成都,与州治雒县亦相距很近。 而在人口构成上,巴郡蛮族更多而蜀郡汉人更多。 “公达不必立时给朕答案。”刘辩说道,他选出这两郡当然不是无的放矢的。 首先,这两郡代表着益州的精华所在,人口在益州数一数二;其次,在选择上,刘辩的智囊团们也有争议,两处对于做事而言各有优劣。 巴郡更方便做事,蜀郡则更具影响力。 所以,刘辩决定将选择权交给当事人。 曹操曾经说过——忠正密谋,抚安内外,文若是也,公达其次也。 今年荀攸已经三十有七了,该有的见识履历也都有了,值得信重。 但荀攸并未过多纠结,当场答复道:“回陛下,臣愿往巴郡。” “臣理由有三。其一曰蜀郡人民殷盛,虽有羌、氐、蛮,然经年未乱,即使德高望重如安西将军,亦难有进展。一曰巴郡蛮数年前便有反叛,后虽被平定,然祸患却未根除。一曰巴郡地广,更宜开垦荒地,以巴郡为善,则可使益州蛮明晓陛下之心,日后各处行屯田之举,定会景从。” “好!”刘辩拉着荀攸的手称赞道,“有公达在,益州之事朕无忧矣!” “公达尽管在巴郡放手去做,有事尽可以上书,朕必有回应,若有不宜上书言者,亦可私信予朕……” (本章完) 第371章 雒阳纸贵 在荀攸离开之前,刘辩犹豫了片刻,又叮嘱道:“朕听闻在益州不乏有长吏同地方大族互相勾结者,公达至益州,可留意一二。” 荀攸应诺后告退。 右扶风。 何颙叫来牛二,举着手中的信件说道:“此乃天子亲笔回信,天子心中是记得你们的,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牛二的眼睛再度睁成了牛眼。 “何……何公…说的是…真…真的?”激动之下,他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被质疑后何颙也不恼,他解释说:“事涉天子,我岂会说假话?” 牛二欢喜地离开了,不久之后,消息再度在乡中传开。 乡人们这个时候哪怕没看到何颙,只是看到何颙的房子,也都满是敬畏之心。 牛二更是逢人便说此间种种,说到最后,不忘补上一句——“这是天子给俺的回信!” 随后便开始享受旁人艳羡的目光。 此时,他已经重新住回了自己修缮好的房屋,整日笑呵呵地,只盼望着自家地里的水能早日消退。 雒阳,随着各处受灾地区的受灾状况被统计上来,尚书台已经在着手制定新一轮的削减赋税的政策。 而相较于扶风,弘农郡地震所造成的直接伤亡无疑更大,尤其是震中华阴县。 奉命带着医者队伍前往华阴县的华佗上书言——临近华山,屋无一存,地为邱墟,全家罹难不胜枚举,亦有宗族百十人,十不存一…… 而根据弘农太守王宏的奏书,此次华山崩裂,因之而死者逾四千人。隔壁的京兆因距离华阴县不算远,也有伤亡。 面对此情此景,以及天人感应的现状,即便刘辩知道这只是单纯的地壳运动,却也不得不下诏书将发生的地震的过错归于己身,令“公卿其各思朕过失,明白陈之”,以免舆论再度失控。 刘辩现在也明白了,就算自己没有错,国家遇到此种劫难,他身为天子,受点委屈也没关系。 堵不如疏,一直靠强权管控舆论效果只会适得其反,只要言论别太离谱,总要给一些人发泄的渠道。 刘辩只能庆幸,得亏当初光武帝时将华阴县从京兆划给了弘农,不然刘辩只怕得来一份着重于“痛诉己过”的罪己诏。 但现实告诉刘辩,他高兴早了。 一件很无奈的事,每每出现天灾,便会有人通过“夫天地之气,不失其序;若过其序,民乱之也。阴阳颠倒,于是有地震、于是有连绵大雨”的论调进而将天灾与朝政联系起来。 这不是刘辩第一次经历这种风波了,经历的多了,甚至有些麻木,只要别骂的太过,他也就听之任之了。 譬如借此攻击三辅屯田“利官不利民”的。 往好处想,如今屯田初创,负责的官吏中不乏相对廉洁有理想的太学生,考虑到长远的未来,此种忧虑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只是此言论的动机还有另一种解答——屯田阻碍了“民”行兼并之事嘛,当然利官不利民了。 抛开前朝的烦心事,刘辩来到了中宫。 蔡琰在成为皇后之后,除了她搬去了皇后专属的宫殿之外,唐婉和董姮都维持现状留在了中宫,并未搬去掖庭。 刘承与刘泽如今都还只会抓着刘辩的手指发笑。 两人的脸已经长开了些,没有刚出生时那么丑了,刘辩看到他们,只觉得外朝的些许烦恼,丁点杂音完全不值得计较。 蔡琰对外界的声音也是了解的,聪慧如她,当然不会刻意提起此事,反而与刘辩说起了刘承只要睁开眼,看到什么都想抓的趣事,一时其乐融融。 扶风,赵融亲() 自拜访了何颙,这还是何颙来到扶风之后两人第一次相见。 期间,不可避免地聊到了有关三辅屯田的舆论。 何颙闻言,登时拍案而起,怒斥道:“旁人不知内情人云亦云,但我在这时日已久,怎么会不知道其中内情呢?屯田利于官,更利于民!只怕有心人为一己私利才妄加诟病!” 这话说到了赵融的心坎里,他将眼前的炙羊肉咽下,搭配着一口水酒,然后才诉苦道:“近些年这扶风屯田,个中辛苦只有我们这些身处其中的才能明白。” “伯求啊,你是不知道,当初最难的时候,我跟着皇甫公四处征战,不过月余时间,就瘦了十来斤。” 何颙看着赵融富态的身体,他虽然心底隐隐觉得这样挺好,但明面上却说道:“正是如此啊!” 想了想,何颙又说道:“此次扶风大雨,各处众志成城,吏民一心,吾有意将此间事著赋一篇,彰显此处民意,以正视听。” 赵融闻言大喜,笑道:“以伯求的才能,此赋必能传遍四海,为扶风正名!” 其后,何颙花费旬月时间,将心中本就有构思的内容写下,亲身经历,有感而发,后几经修改,遂成《扶风治水赋》,又名《扶风赋》。 赋中所记载的官吏及乡间贤良带着踊跃守卫家园的百姓们一同消除水灾隐患,还记载着数个可歌可泣的故事。 譬如三过家门而不入、夜以继日废寝忘食、轻伤不离沟渠…… 这简直太符合如今士人的对于政通人和的世界的想象了,虽然与古代圣王没法比,扶风也不是井田,但人的高尚品德已经能够从中彰显出来了。 何颙已经消失在世人眼中两年多了,如今他的赋一传到雒阳,立刻引来了雒阳士人们的追捧。 甚至于雒阳最利于书写的左伯纸为之一贵。 一月之后,一份诏书来到了扶风,宣布了对何颙新的任命——议郎。 收到诏书后,何颙看着一脸目瞪口呆的郑泰和周昂,微微一笑。 这段时间何颙的表现两人皆看在眼中,对于何颙的尝试,两人本心是持支持态度的。虽说如今已经适应了在扶风的乡间贫寒生活,但若是能回到以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他们傻了才会拒绝。 郑泰与周昂看着何颙发自内心的笑容,好似在说:办法教给你们了,能不能用上就看你们的了。 (本章完) 第372章 身体力行(4k) 何颙的表现的确出乎刘辩的预料,包括后续《扶风赋》的流传。同样让刘辩觉得有些意外。 这件事提醒了刘辩,他还可以用这种方式引导舆论。原本被他忽视的诗赋,竟然还有这样的作用。 总体的结果非常好。 《扶风赋》的流传,让更多人将目光投向了扶风土地。 在经历过新莽时期的战乱之后,昔日的沃野千里变成了千里无鸡鸣。原本人口众多、百姓富足的关中早已经残破不堪。在光武以来,原本属于内史的三辅最大的存在感,就是羌乱会不会威胁到历代先帝的陵寝所在。 也就近些年来,因为凉州逐渐变得安定,三辅靠着屯田才开始逐渐吸引人们的目光。 雒阳西城外的一处酒肆之内,一伙年轻士人正在讨论着时下最火热的话题。 懂行的本地人一眼就能瞧出来,这些士人大概是来游学的。要是太学生,他们会更愿意在城东或是城南。而离此更近的鸿都门学诸生,相对而言会更低调些。 但既然是年轻士人,不论是何来历,聚在了一起,总是要慷慨陈词的。 论及《扶风赋》,有人从用词上称赞,有人从立意上夸奖,也有人赞美起了何颙的品格。 可有人赞美,并不意味着没人诋毁。 其中一人说道:“诸君在《扶风赋》看到了文采,而我则在其中看到了谄媚逢迎,诸君或许还不知,诸君口中的"何公"原本是被押往扶风的,如今却得拜为议郎。” 附近的另外一桌,一个老者正与一个年仅三旬的儒雅文士饮酒座谈,听着这一幕,老者的心中波澜不惊。 文士见状,笑着摇头:“稚子之言。” 老者却说:“文若此言差矣,未尝不是赤子之言。” “公言之有理,彧失言了。”文士正是荀彧。 老者摇了摇头:“赤子、稚子一字之差,未事到临头,谁又能分得清呢?文若不算失言。” 说着,老者扫视着四周的行人与房屋,心中反而泛起了波澜。 “放在数年前,老夫必然会坚持以为凡事都应当复古,去恢复古时的三代之治,可这数年几经浮沉,反倒有新的感受。” 这老者不是旁人,正是年轻士人们谈论的主人公何颙。 何颙并没有责怪在他被送到扶风的这几年荀彧没有照顾他,毕竟在事发之前,荀彧就曾隐晦地提醒过他,只不过当时的他过于自信,无视了荀彧的劝告。 而相比于年轻士人们的言论,更让他惊讶的反而是这几年雒阳的变化。 生活在其中的人或许察觉不到日积月累的改变,但何颙却看得分明。与他离开时相比,不仅雒阳城外的房屋增加了,里坊扩大到了更远的地方。 譬如他现在所在的酒肆,在他离开雒阳时,应还是一片白地。 何颙虽还未进入雒阳城,可窥一斑而知全豹,他在这雒阳城原本的近郊已经看到了繁华。 此处虽没有集市,却也有在自家房屋的墙上开个小窗售卖炊饼、蜜水、米汤的百姓,充满了热闹的生活气息。 何颙甚至还看到了几位有着异色头发瞳孔的胡人,以他的见识,倒不会因此觉得奇怪,可令他惊讶的是,路过的百姓行人对这些胡人竟也是见怪不怪的态度。 胡人买肉馅的炊饼时竟还用着不太流畅的汉话与人讨价还价起来。 结合他在扶风的见闻,正是一切向好的明证啊! 回过神来,何颙注意到年轻士人们的争论仍在继续。 现代互联网对线时有一条真理——永远不要试图说服别人。 因为没人可以() 靠着几句话改变一个人的三观。 放到现在,就算是在线下见面,想要改变一个人的观点也是极难的。强权也只能让人面服心不服罢了。 何颙见他们争得面红耳赤,持有不同观点的两方俨然下一刻都要打起来了。 一旁的酒佣担心地看着这边,生怕酒肆中的瓶瓶罐罐遭受无妄之灾。 看到这一幕的荀彧本要发声阻止这一场可能会升级的冲突,却听旁边的何颙重重咳了一声,遂将到嘴头的话咽了回去。 “诸君可否停上一停,容老夫倚老卖老,说上几句话?” 在场的士人们见何颙很有风度,一看就非常人,而他身边之人更是仪表堂堂,只坐在那里微微一笑就让人如沐春风。 他们停止了互相的争执,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但却很有话语权的士人恭敬地拜道:“小子贾逵,长者当面,逵不敢无礼,方才友人间的争论让长者见笑了……还请长者不吝赐教。” 何颙说道:“老夫听了许久,诸君所争论者,无非是《扶风赋》中所言是真是假。” “老夫痴长这多年,也就近些年才明白一个至理——圣人流传下来的经学自不可小视,可若要将其中的道理贯彻到底,还需身体力行!” “君等风华正茂,正是意气之时,既然对扶风现状存疑,如有意,不妨往扶风一行,至乡里之间,一见真伪!若觉所见仍不为实,不妨暂住一段时日,以辨真假。” 争论着的士人们愣住了,他们原本以为何颙会支持哪一方,或是缓和一下他们的矛盾,却不曾想给出了这样的建议。 扶风虽有一个有名的大族马氏,可经学大家马融已逝,相比于雒阳,扶风的学风要差太多了。 当即就有人心生退意。 但——“那就去一趟,辨一辨真伪!” 当即有人顺着何颙的话喊道。 上头之后,此君又对着那位最先说出何颙谄媚的人质问道:“可敢往扶风一行!” “有何不敢!” 这就是年轻人。 一时间,有自告奋勇准备同去的,也有想要留下并试图劝说更多人的……不一而足。 何颙笑了笑,也不管这些人之后打算怎么办,就要招呼荀彧准备离开。 先前请教何颙的贾逵这时才想起问道:“敢问长者名号?” “老夫何伯求,一无名之辈罢了。”说罢,何颙挥了挥衣袖,与荀彧付完酒钱一同离开酒肆。 只留下现场之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有人问道:“真的是写出了《扶风赋》的何公吗?” 贾逵说道:“能说出方才言论的,只怕也只有一位何伯求了。” 说完,他看向在场众人:“诸君,在下下月便要入太学,只怕不能与诸君一同前往扶风了,甚是遗憾。” 成为太学生是正事,自无人有理由指责贾逵。 贾逵又朝那几位决定前往右扶风一行的人拜道:“烦请诸君归来时,逵定在此为诸君接风洗尘!” “善!” …… 其实,自从《扶风赋》流传开来之后,类似的争论一直都在。 何颙的声望在这期间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还是有许多清流好友的,过去他与袁绍为党锢之人奔走留下了不少情分。以前何颙被送去扶风屯田时,因涉及宦官,害怕宦官肆虐的情况重演,这些人不好开口。 但雪中送炭不易,锦上添花却很简单。 在刘辩的运作之下,《扶风赋》再度向外流传,山东、江南、河北、巴蜀……但凡会去了解些实务的士人,都通过何颙的《扶风赋》了解到了右扶风官民() 一心,对抗持续二十余日大雨的壮举。 而其中所记载的以天子为代表的朝廷对于右扶风的全力支持,虽只有那么两句,但……足够了! 并州,南匈奴王庭。 拓跋洁汾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 生死皆在他人之手,他凡是只能配合。 也是这个时候,拓跋洁汾才了解到在他被俘之后索头部的现状。 饶是曹操、羌渠等人当面,当知道索头部已经不复存在之后,拓跋洁汾仍忍不住破防痛骂他不算太喜爱的长子——“匹孤竖子难当大任,早知如此,最初就不该给他分配部众!要是早立力微,当不止于此!” 没了索头部,他的价值又变低了,拓跋洁汾是真不想再回到诏狱里去了。 羌渠对塞外的了解基本与曹操互通,他早些年可吃过鲜卑人不少苦头,索头部拥有西部大人,在这个过程中“功不可没”。 如今汉人要用拓跋洁汾,他无法拒绝,但取笑两句还是可以的:“你那幼子拓跋力微的确比长子强,长子也只是窦宾的部属,幼子干脆就是女婿了。要是幼子统率索头部,两部合二为一,倒也算一家人整整齐齐!” 羌渠大笑起来。 拓跋洁汾被气得脸色发白,可面对着他曾经瞧不上的羌渠,他现在却根本不敢多说什么。 曹操轻咳一声,羌渠悄悄看了一眼曹操,见曹操脸上也扬起了笑容,他自己的笑声继续了下去。 片刻之后,曹操正色对拓跋洁汾说道:“以本将军观之,若让你孤身出塞,只怕你有死无生……昔日汝等入寇,尚有些俘虏,被本将调集了过来,作为你的部众,供你驱使。” 拓跋洁汾闻言,也顾不得方才羌渠对他的取笑了,连忙感谢曹操道:“将军大恩,洁芬没齿难忘!将军放心,我带着这些人出塞,一定牢牢遵守将军的命令……” 可曹操早在接手拓跋洁汾时就被贾诩提醒洁芬存有反复之心,自不会因为洁芬的表忠心而大意。 所以,他对着拓跋洁汾言语坚定地说道:“非是你出塞,而是你的部众出塞。” “如今索头部已没,此部是你最后的机会了……若其出塞后一去不返……”曹操冷哼两声,未再多言。 羌渠又笑了起来,结合羌渠盯着他脑袋的眼神,似乎是在想用他的脑壳做酒器是否合适……这让拓跋洁汾有些胆寒。 曹操的动作很快,一些至今还活着的鲜卑俘虏被带到了拓跋洁汾面前,在刻意挑选之下,其中有不少原本就出身索头部。 在过去这几年,这些俘虏过得可比拓跋洁汾惨多了,其中大部分都被安排进了原本已经近乎废弃的北地郡的弋居铁矿,重新开采。 有人看到拓跋洁汾的身影,忍不住痛哭起来。 拓跋洁汾想到曹操的警告,他知道,自己的以后,全靠眼前这些人了! “本将会为你提供些钱粮武器,不论你用什么方法去收取部众之心,本将只看结果!” 在得到曹操的允许之后,拓跋洁汾冲进被看管起来的部众之中,一一扶起那些痛哭的部众,拥抱着他们瘦骨嶙峋的身体…… 是夜,拓跋洁汾也一直活跃在他的部众之间。 当管控他们的汉军隐没,也有鲜卑人大着胆子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大人,汉人与我们是世仇,绝不能服从他们!” “不跟着大人,难道你还想回去挖矿吗?”当即就有人反驳。 “若要为了汉人去向鲜卑同族挥刀,我宁愿回去挖矿!” “回不去了。”拓跋洁汾摇头道,“若不愿跟随我,汉人是不会放过你的,只能是个死!” “那我宁愿() 死!” 拓跋洁汾闻言一声叹息,走上前去拍了拍此人的胳膊,叹道:“你想的,我又如何不明白……只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意思是我们现在只是汉人手中的待宰羔羊……” 说着,拓跋洁汾将面前之人揽入怀中。 “活着,才最重要!” 与他的话同时传出来的,还有惨叫声。 随后,拓跋洁汾感觉怀中一紧,遂将插入对方腰间的匕首又转了半圈,待他松开手时,怀中人直接软在了地上。 他握紧带血的匕首,环视着众人,猛然一咬牙,割下了自己的半只耳朵,然后大喊道:“我拓跋洁汾在此立誓,跟着我,绝不会再让你们吃不饱,穿不足!有我一口肉,就绝不会让你们啃骨头!有违此誓,人神共愤!” “大人!”立马有原本索头部的人跪在了地上。 不多时,近乎全场景从。若非其他人手中连个匕首都没有,只怕会有不少效仿拓跋洁汾的人。 而少数还站立的,要么迫于压力选择从众,要么……只能赴死了。 一直隐在暗处的曹操看到这一幕,满意地离开了。 拓跋洁汾总算不是一无是处。 (本章完) 第373章 赠荀公达(4k) 可是曹操满意了,却有人心生疑虑。 在回去的路上,一直陪同曹操的夏侯惇问道:“将军,我见这拓跋洁汾,十分善于隐忍。纵使削耳本就是胡虏之俗,可其中果断,可见一斑,还望将军务必小心养虎为患。” 曹操却自信地回答说:“元让勿虑,须知正因为拓跋洁汾善于隐忍,所以只要其势弱,没有完全把握,他就会一直隐忍。” “如今塞外最缺的便是粮食,只要控制好钱粮,内有精兵震慑,不怕他不听命!” 夏侯惇见曹操胸有成算,遂不复多言。 次日,对拓跋洁芬归心的五百余鲜卑俘虏终于敞开肚子吃了一顿饱饭。如此,又过了几日,他们得到了一些破旧的武器——这是汉军曾经的战利品。又过了三五日,他们又得到了一批马匹。 但马匹素来宝贵,就不能像武器和粮食一样白给了,最终是要还的。 对于早已从渔猎生活中走出、生活在马背上的鲜卑人来说,马匹早就成为了他们的第二条命,在得到马匹之后,几乎肉眼可见的,这些曾经鲜卑部族的勇士,逐渐洗净了身上铁矿留下的印记,原本身上的狼性逐渐显露出来。 这下,担忧的人就不止是夏侯惇了。 羌渠心事重重地找上曹操,提出可以擢选匈奴人作为拓跋洁芬的部众,反正汉家要借用的只是拓跋洁芬西部大人继承人的名头。 但曹操却很自信能够掌控拓跋洁汾,果断拒绝了羌渠的建议,羌渠对此也不敢多说什么。 而如史涣、度辽将军耿祉皆有这般疑惑,却都抵不住曹操的坚持。 一个月之后,五原郡。 如今的五原郡,除了那些还没荒废的县城及县郊,已经很少能见到汉人的身影了。 这里早已成了鲜卑人与匈奴人争夺草场的斗兽场。 实际上,在早些年鲜卑鼎盛之时,匈奴人面对鲜卑也只能退避三舍。 也就近些年,匈奴人才逐渐回归五原的草场。 这一日,听闻单于要亲来五原,分布在此处的匈奴各部都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不得不说,在去年冬日大雪之际,南匈奴各部从羌渠单于处获得的粮草太香了,为羌渠狠狠涨了一波本不算高的声望。 只是看到与单于同行而来的鲜卑人,这些部族心中又有了疑虑。 可这些鲜卑人终究是同单于和汉人的精锐一起来的,碍于现状,这些部族暂时不敢多言。 九原县郊,这里是曹操为拓跋洁汾准备的王帐所在。此举乃是效使匈奴中郎将之于南匈奴王庭之事。 而驻扎在此处的将官不是旁人,正是度辽将军所属军司马徐荣。 曹操曾与徐荣并肩作战过,知晓他的能力,掌控区区一个拓跋洁汾绝不在话下。 在董卓失去兵权之后,牛辅与董璜的声望完全不足以号令留下的众将校,将官们不乏有像胡轸一般找到机会就另谋出路者。 但徐荣却有些不同,一直任劳任怨,凡事皆以军令为准,不做逢迎之事。 甚合曹操的胃口。 但也正因为徐荣的秉性,他也是度辽将军属下中少数愿意遵从耿祉的军令而不顾及曹操的将官。 曹老板心里苦,又是一个爱而不得。 但曹操并非常人,昔日赵云受刘虞举荐,可在战场之上,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听他的命令?关羽与刘备情同兄弟,还不是要与他并肩作战,多日衣甲不卸、结伴而眠? 曹操此来,乃是带着耿祉的军令而来。 作为使匈奴中郎将,曹操不可能时刻盯着拓跋洁汾,而他没选择自己夹带的人物,哪怕是考虑到徐荣的能力和() 驻守地刚好合适,也足以称得上是大公无私了。 耿祉就算与曹操有些龃龉,可值此大事,又是自己部下受益,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 望着奉命行事的徐荣,曹操心中暗暗得意——“任你如何挣扎,还不是要乖乖为我所用!” 另一边,徐荣接令后,第一时间问道:“敢问中郎将,何等情况可将拓跋洁汾斩杀?” 曹操脸色一黑,好在他本就脸黑,旁人基本看不出来。 他本想上前拉着徐荣的手说话,可徐荣却客套地朝他拱了拱手,不给他这个机会。 曹操也不气馁,顺势请徐荣就坐之后细细地同徐荣说起了他的计划—— 而今原西部鲜卑内乱,没鹿回部势弱却无自知之明,正是将水继续搅浑的时候。塞外素来胜者为王,就算拓跋洁汾背后是汉家扶持,只要其能一直赢下去,在曹操的设想中,就算不能成为下一个南匈奴,只要其能在塞外发挥些影响力,便能逼迫没鹿回部向其服软。 换句话说,就算此部失控,只要能把如今的西部鲜卑搞的再乱些,曹操都能接受。 很快,拓跋洁汾就确定了第一个攻击目标。 他麾下的原鲜卑勇士与如今占据了五原北边塞外草场的西边部族没什么联系,对于这些侵占了他们草场的鲜卑人,下起手来并不会心慈手软。 汉军多年未曾出塞作战,新至的鲜卑部族对此缺乏防备,更遑论内鬼永远比外敌更可怕,鲜卑人对自己足够了解。 只一战,原本只有五百多人的新部族人口就翻了一番,虽然增加的人口大都是妇孺。 期间曹操坐镇九原县,结合实际情况为徐荣增调汉胡兵马,用以保证能够压制住后续实力持续上涨的拓跋洁汾,后才重回西河郡。 …… 雒阳,荀攸正在站作为黄门侍郎的最后一班岗。 同僚们知晓他的去处,纷纷出言祝贺,其中也包括如今年纪最小的黄门侍郎王粲。 十七岁的黄门侍郎,即便纵观汉家故事,也是极其稀少的。 六百石,在汉家是一个分水岭——参加朝会、荫子弟入太学……,往往都是六百石以上才能享受的待遇。 在这个过程中,刘辩其实并未扮演一个任人唯亲的角色,王粲的确是因为他的才能和出身才得以成为黄门侍郎的。 可获此高位,十七岁的王粲却没那么开心。 他甚至觉得如今的日子不如当初在太学的时光远矣。 不遭人妒是庸才,王粲因为身形相貌在几位黄门侍郎中分外显眼,年纪轻轻的他又因为才华早露而遭到了部分人暗中的疏远,唯有荀攸对他最是照顾。 所以,对于荀攸的离开,他反而是几位黄门侍郎中是最不舍的。 待其他人离开,王粲才对荀攸拜道:“君此去巴郡,不知何日才能相见,愿再见之时,君已为公卿!” 荀攸其实对于王粲的现状很了解,他笑着回应说:“那就借仲宣吉言!” 又叮嘱说:“仲宣的才能,绝不止于黄门侍郎,亦不必为小人所扰。心境豁达,方能成大事!吾便在巴郡,等候仲宣之名传遍天下!” 王粲重重点头。 荀攸又问道:“早就听说仲宣有诗才,只是自仲宣为同僚以来,却未曾听闻过。今离别之际,不知可否有幸得诗一首?” 王粲闻言答道:“请君稍候!” 说罢,竟直接回头找出了纸笔,意欲现场作诗。 凉风厉秋节……写下这五字之后,王粲却又觉得这五字不行,过于凄凉了些,马上将之涂抹掉。 翩翩者鸿,率彼河畔……王粲又是不太满() 意。 自从今年入职黄门侍郎以来,王粲感受到了不少以前他从未感受过的烦恼。 曾经,他面对旁人的目光若是心生不满,大可以拂袖而去,可现在,他必须考虑的更多。 心情也较之前有了更多压抑。 荀攸看出王粲的纠结,坐在了王粲的身边,说道:“翩翩者鸿,率彼河畔……这两句我甚是喜欢,可有下文?” 王粲点了点头,又写下“君子于征,爰聘西邻”,之后修修改改,前后花了近一个时辰,遂写下一篇四言诗。 荀攸郑重地将之收下,可王粲却对于自己的最新诗作并不满意。 王粲对荀攸承诺道:“明日送别时,粲定为君另写一首。” 荀攸却笑着说:“所谓喻情于诗,方才所求,本就失了几分真意,不宜再行强求。” 王粲表面上同意荀攸的话,却在心底下定了决心,今晚一定要写出一首好诗! 可王粲越是急迫,他想要的好诗就越难写出,直到家仆提醒,王粲一抬头,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他忙碌了一夜,竟只给自己增添了许多废纸。 反应过来的王粲只能拖着疲惫之躯前去为荀攸送别,等他到来时,荀攸已经在城外的驿站准备离开了。 等两人相见,荀攸一眼就看出昨夜发生了什么,可他并未多言,该说的话他昨日都已经说了,只留下些勉励言语,便与送别的众人作别,一路西行。 王粲目送荀攸离开后,一夜的疲惫涌上心头,回到车上倒头就睡。 待他醒来时,时间已至正午,他还在送别荀攸的地方。 “仆见少君睡得沉,便自作主张,并未赶车回府。” 王粲并不责怪,他现在也不想回府,想了想,吩咐道:“就近去西园吧!” 王粲可谓是西园的常客了,验明身份后很快就被放入其中,王粲欣赏着路上的景色。 夏日刚过,暑气未消。 西园里的园林曲池风景秀美。 王粲走过几处风景,直接坐在一片草地之上,茫然地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头顶的树上忽然落下一只鸟,叽叽喳喳的叫着,让王粲回过神来。 王粲不知这鸟是在呼朋引伴还是只为唤醒他,他觉得应该是后者吧? 不知为何,王粲又想到了荀攸,荀攸在离开之前,还在告诉自己顺其自然的道理,可自己却心浮气躁辜负了荀攸的期许…… 听着鸟叫声,王粲有感而发。 他身上未带笔墨,想了想,竟脱去了外衫,蘸着旁边池中之水,在身前的石板路上,洋洋洒洒地写道—— 日暮游西园,冀写忧思情。曲池扬素波,列树敷丹荣。上有特栖鸟,怀春向我鸣。褰衽欲从之,路险不得征。徘徊不能去,伫立望尔形。风飚扬尘起,白日忽巳冥。回身入空房,托梦通精诚。人欲天不违,何惧不合并? 上天是不会不明人心的,好友有心,还怕不能重逢吗? 待王粲写完最后一个字,此诗的开头似乎已经消失了,但王粲并不在意,因为此诗已经印在他的心中。 此诗一出,王粲只觉原本淤塞的心胸忽然开阔了。 又在原地呆立片刻,王粲忽然反应过来,荀攸今日才出发,若此时让人策马将诗送去,想必能在今日日暮前追上荀攸。 说干就干,王粲当即行动起来,并为此诗题名——《游园赠荀公达》。 夜晚,驿站,荀攸读着手中之诗,心中颇为感慨。 汉家诗赋,又要出一巨匠了。 王粲写下《游园赠荀公达》后,仿佛被打开了任督二脉。 () 先作《登楼赋》,一方面表达了对各处遭受天灾的百姓的同情,希望天灾尽快消失,另一方面则是在鼓舞世人,赞扬汉人不惧磨难的精神。 此赋中,王粲一改过去汉赋铺张扬厉的传统风格,语句简洁明快。 太常蔡邕更是公开赞赏王粲《登楼赋》,一时间,不知有多少人开始尝试模仿王粲的行文风格。 而因为风格的缘故,《登楼赋》一经流出,立刻同何颙的《扶风赋》一道广为流传,甚至还有超出。 雒阳左伯纸的价格原本已有回落之势,却又因此赋而再度上涨。 但凡雒阳士人,见面之后,总得念叨两句“登兹楼以四望兮,聊暇日以销忧……” 一月之后,王粲作《洛阳赋》。 此赋又与《登楼赋》不同,着重描写雒阳盛况。 用词华丽却又有度,不至于让人觉得浮躁,结合着王粲大气的文风,和传神的刻画,将雒阳城在文字上呈现在旁人读者的眼前。 就算没到过雒阳城的人,见了此赋,也会在脑海中勾勒出雒阳的美景。 这是何等的生机勃勃。 此赋一出,同样受到了追捧,雒阳城中售卖左伯纸的店家据说笑得根本合不拢嘴。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74章 布局(4k) 第374章布局(4k) 雒阳。 对于王粲诗赋的传播,刘辩乐见其成。 王粲因为少年得志,其诗赋之中,多有斗志昂扬之意。 原本历史上,王粲避难荆州,虽有才华,却因相貌而不受颜狗刘表重视,仕途不顺。怀才不遇的同时又感伤于各处的战乱,进而使得辞赋多悲怆之言。后来曹操拿下荆州,王粲得以凭借才华受到重用,此时他的风格又转变为了激愤昂扬。后世有人评价他在建安七子中仅次于曹植,更有以曹王而并列者。 而今文风一步到位,王粲实属是直接少走了十几年弯路。 至于因为少了些沉淀,导致这段时间甚是出名的王粲连走路都虎虎生风,多了几分膨胀,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对此,荀彧还在刘辩面前稍微提了一嘴:“臣前日拜访议郎何公,还曾听何公赞叹仲宣之文采。只是何公有些担忧仲宣本就少而成名,而今因诗赋名声更甚,他到底年轻,只怕把握不住。” 刘辩笑了笑。 一个会专门跑到集市上听驴叫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不过对于年轻人来说,劝说往往无用,很多坑只有摔过一次跟头才会了然。估计王粲得吃个不大不小的苦头,才会成熟。 荀彧道:“陛下所言甚是!” 而在安稳内部的同时,刘辩也没有忘记外部的威胁。 遂劝说道:“陛下,以臣观之,今日之鲜卑,不足以如这般为陛下所重。” 荀攸不会是他派出的最后一个二千石。 并州有曹操和董卓的旧部在,南匈奴也日渐归心,既不缺将也不缺兵,足有进取之力。 如果能以较少的代价,去让对汉室最有威胁的鲜卑再乱上一乱,刘辩非常乐意。 荀彧被刘辩说服了,只是心中仍觉得奇怪,陛下向来对他开诚布公,为何这次会先说鲜卑?难道鲜卑真会造成陛下所言的祸患? 可就他的毕生所学,荀彧仍觉得此等情况完全不至于发生。 三州汇聚着汉家除了中央军之外最精锐的军队,只要能掌控这三州的军队,再有司隶以及三州作为基本盘,刘辩觉得自己就算面对最坏的情况,他也能在短时间内迅速爆兵,用最后的物理手段解决出现问题的人。 但刘辩不会忘记五胡的危害。 实际上,当曹操将拓跋洁芬放置到五原郡后,窦宾不得不向汉室妥协,以免汉室直接支持拓跋洁芬或是转头支持西边的部族。毕竟窦宾很清楚,现下西边的部族在侵占草场上是齐心协力,可一旦其完全占据了阴山北的草场,其内部未必是铁板一块。窦宾不得不考虑最坏的可能性。 “我所虑者,乃是将来州郡生变,鲜卑见有利可图,届时再出一个檀石槐振臂一呼,只怕不妙。”刘辩解释说,见这个解释不能说服荀彧,刘辩又补充道,“昔日光武皇帝以幽州为基业,中兴汉室。今之幽并凉三州,其所辖之边军屯营,仅次于西园北军;边地之民,素来骁勇,不逊于三河骑士,不可轻视。” 刘辩想要在他积蓄力量、完成布置的同时,尽他所能的去消灭一些可见的隐患。 “我会遣人留意的,文若要有意,不妨暗示一二……那首《游园赠荀公达》我可是一早就听说了。”刘辩担心若由他出面告诫,可能会损伤王粲如今豁达的心境。 荀彧敏锐地觉察到了这一点,刘辩对于鲜卑有着鲜卑承受不住的重视,他觉得现在的鲜卑还配不上。 一个小插曲之后,两人又聊起了正事。 虽然说如今的鲜卑四分五裂,似乎并不值得重视。在汉家保证自己武德充沛的前提下,南匈奴和乌桓都乐于成为汉家的乖() 宝宝。 刘辩觉得,现在重新度田似乎都快成为他的执念了。 他可不想在自己将来重新度田的过程中,冒出一帮人勾结鲜卑作为打手引发内乱。进而使得兄弟阋于墙而外人得利。 他不知道自己成功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但他一直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着。 不过既然陛下重视,鲜卑在北匈奴离开后又屡为边患,多耗费些钱粮下次重手也未尝不可。 吃人嘴软,窦宾明知道曹操给出的蜜糖内含砒霜,却还是得吃下去。 有檀石槐在前,对于志向远大的窦宾来说,此举极大的削弱了他的在鲜卑发展的上限。 刘辩对于并州其实心中并未有太多担忧,就目前来看,曹操妥妥的大汉忠臣一枚,可不是像董卓这种已经搞过许多小动作带引号的忠臣。 曹嵩也是能臣干吏,刘辩不觉得以他们父子如今的地位待遇,有多少好处能让他们背叛代表着汉室的自己。 就算为了以防万一,只需要提前换一个在军中有分量的度辽将军,外有刺史公孙瓒、西河太守崔均、上党太守程昱等人,足以制衡。 反而是幽州…… 近些年幽州在刘虞的治理之下越发安定,农桑之外,尤其是盐铁的副业做的非常好。 但若论及进取——相较于并州,幽州面对鲜卑的边郡更多,刘虞是自己都承认的不善军事,只有丁原、吕布只怕尚有不足。 而且吕布这个人……刘辩觉得,有点难评。 反正他是不敢太过信任吕布的人品的。 荀彧建议道:“陛下不妨以昔日平定凉州叛乱时的有功将校外任幽州。” 刘辩也是此般想法。 如今在京跟随皇甫嵩经历过凉州之战的将官还有不少,北军的王匡、鲍信、毌丘毅在刘辩心中不算特别能打的,而且刘辩不能保证他们会在关键时刻完全倒向自己。张辽张杨原本就受丁原举荐,将他们派去毫无疑问会削弱刘虞在并州的话语权,相比于丁原和吕布,刘辩毫无疑问更相信刘虞的大局观和担当。 刘辩思来想去,刘备乃涿郡人,不太适合放在幽州,剩下的合适人选有两个——关羽与赵云。 赵云本就受刘虞提拔举荐,刘辩也早有将关羽外放,让他坐镇一方的打算。 二人总在京中,难以增长领兵和治理的经验。刘辩想着,既然要去索性一起去,以免在关键时候孤掌难鸣。 以如今的军中形势,就算没有太尉皇甫嵩坐镇,刘辩也不怕雒阳诸军生乱。 确定了人选之后,荀彧建议道:“臣私以为关将军宜拜为二千石,以渔阳上谷为佳,月前护乌桓校尉以病请退,赵司马宜继任。” 说完后,他解释说:“护乌桓校尉居于辽西,所辖幽州之西。渔阳上谷两郡皆是边郡,又毗邻右将军所在之广阳郡。” 刘辩点了点头,这样,两人之间刚好隔着右北平太守丁原。 “那就定在渔阳吧!诏拜渔阳太守为侍中。”刘辩想着,吕布现为上谷郡都尉,和丁原正好又被渔阳郡隔开。 如此,在幽州自西向东刚好能形成吕布、关羽、丁原、赵云共同构成的防线,而刘虞则居于吕布和关羽之后,统筹大局。 同荀彧讨论至到此处,刘辩越发觉得,他需要更多的将才。 以孙策、马超为代表的新羽林郎们固然未来可期,但他们终究还需要成长的空间。 但马上,刘辩就想到了昔日西园军的建立过程。 军中张辽、张杨、赵瑾等人皆是受地方举荐而来,成为了如今军中的中坚力量。 而今原西园将校有大半各奔东西,正是令天下() 州郡举荐猛士之时! 且关羽和赵云留下的空缺,也需要值得信重之人接任。 “除了让州郡推举猛士之外,诏书中还可言明,猛士亦可至雒阳西园自荐,还要将此诏书发于邸报之上。回头文若定下个西园擢选猛士的标准,列于诏书及邸报之中。” 听出刘辩话语中的杀意,荀彧却并未劝说什么,这种时候,除了必须维持兵力的边郡之外,总是要尽力地强干弱枝。 就在刘辩踌躇满志地准备下一步的计划时,此时荀攸还不知道自己一语成谶,王粲成为诗赋巨匠的道路会这般顺利。 不过荀攸很清楚,他虽是巴郡太守,但他需要关注的乃是整个益州的局势。 是以,他自长安沿着子午道出发,翻越秦岭,第一站便是汉中。 在他的计划中,他将会跨越半个汉中,抵达汉中郡治南郑县,并从南郑启程,经米仓道穿越巴山,最终抵达巴郡。 如此,起码能对汉中的情况有个深入的了解。 但……荀攸本以为司隶的治理已经是天下无双了,只一眼看去,似乎汉中郡竟犹有胜之! 就算是雒阳,至今也没有实现如汉中这般,在大道之旁每隔数里便有一个义舍,可供给行人休憩,义舍中竟还有米肉,行人有所需者,可以自取。 在这个过程中,是可以不出一文的。 义舍、义米、义肉……听起来简直太过美好,然事出反常即有妖! 荀攸在来之前就打听清楚了,现任汉中太守苏固乃是扶风人,能成为二千石足以说明他的德才,然要做到此等程度——种拂与桓典虽在益州事情做得差了些,可皆非妒贤嫉能之辈,若苏固真有能力将汉中治理地胜过遍布太学生乡吏的雒阳,早就名扬四海了。 他立刻想到了另一个名词——五斗米教。 稍稍打听,荀攸又听到了更多关于义舍的消息。 譬如义米义肉需要依据一顿的饭量来取,若取多了,必会遭受鬼神惩罚! 荀攸也是当过郡吏的人,对这种民间yin祠巫卜威慑人心的手段非常了解。在他看来,就算有所谓的鬼神惩罚,无非是有人假托鬼神之名来惩罚违规之人,从而让百姓对yin祠巫卜产生畏惧之心。 而另一边,荀攸并未故意遮掩自己的身份,很快就受到了五斗米教的关注。 而汉中郡府,也第一时间得知了荀攸的到来。 只是令荀攸没想到的是,首先前来拜见他的不是功曹、主簿这样能代表太守的郡吏,而是一个颇具游侠风格的郡府门下贼曹掾。 来人自称陈调,荀攸在与他交谈的过程中,确认了陈调的确是游侠出身,后被太守苏固征辟为贼曹掾。 陈调虽没明说来意,但荀攸清楚,他此来,乃是为了护卫自己。 这更让他坚定了心中对于五斗米教所设义舍的判断。 没过半日,汉中主簿赵嵩奉太守苏固之命而来。 这一来,便陪着荀攸一路来到了南郑。 这一路上,荀攸发现汉中的五斗米教发展的势头远比他想象中的更盛。其在汉中之地扎根如此之深,每处县乡,总能看到其信众。 南郑县城外,早已得到消息的太守苏固已经在城门外亲迎荀攸了。 汉中虽然出名,但早在新莽之时就受到了与关中一般无二的冲击,后来虽不像三辅那般屡受羌乱威胁,但人口一直没能恢复过来。 与百万人口的巴郡相比,总人口不到三十万的汉中只能算得上是个小郡。 荀攸无论从官职还是出身、名望,都值得苏固这样重视。 荀攸想要更进一步了解五斗米教,便没有拒绝苏固() 的宴请。 席间,他掩藏住自己的喜好,只用好奇地口吻问起五斗米教的事。 苏固有意向荀攸示好,说道:“早年间汉中多有天灾大疫,时百姓困苦,乃有张陵收徒设教,奉其道者,须纳五斗米,遂有"五斗米教"。其中百姓互相扶持抗灾,至今已有多年。其系师如今已传至第三代,名曰张鲁。” “如今五斗米教的教众已占汉中百姓的十之二三,因其引人向善,其教众于乡间所为,皆是扶危济困的事。因其无害,是以历任太守,多听之任之。” 五斗米,只相当于一个丁男七八日的口粮,在百姓能负担得起的范围内,而加入之后,还能享受各种福利,还有成员互助…… 荀攸感慨,五斗米教教如其名,难怪其能发展到如今的规模。 想要取缔都很难。 荀攸忽然发现了苏固言语中的一个漏洞,问道:“我近日所见,汉中百姓安居乐业,并无盗贼,可君为何会先遣贼曹掾先来护我呢?” (本章完) 第375章 来者不善(4k) 面对荀攸的询问,苏固有些无言以对。 他只好苦着脸解释道:“昔日有过路行人肆意妄为,故意浪费义舍的米肉,激怒五斗米教的信众,后被围殴……吾所虑者便是此事。” 荀攸明白苏固的投鼠忌器,五斗米教在汉中牵扯过重。 从苏固的描述的来看,五斗米教虽也有些传教的手段,但总体是劝人向善的。 可是有太平道在前,荀攸不得不多个心眼。 而随后苏固的一句话,让荀攸不得不更加重视五斗米教——“近年来,五斗米教系师张鲁常往巴郡而行,我听闻其与巴郡蛮夷酋首杜濩、朴胡等交好,亦有将五斗米教传至巴郡之意,君此去巴郡,不可不察。” 不得不说,如荀攸这般人物。走到哪里哪里都有朋友。 对于太守苏固明确的善意,荀攸照盘全收,并明确表示道:“多谢君提醒,今日之言,攸定不会忘。” 苏固面露喜色,他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荀攸说出这样一句话嘛。 荀攸也意识到,益州的形势果然不简单。 而今他才来到益州,原本预料中的益州大族势力还没感受到,传闻中的五斗米教之猖獗已经尽现眼前。 苏固念及荀攸身边并未带多少护卫,善意地提醒道:“巴郡蛮夷虽久闻王化,然其蛮夷本性难改,路上未必安稳。我门下掾陈调有勇略,通晓道路,若君不弃,吾愿遣之携宾客护公上任。” 荀攸问道:“久闻益州百姓富足,除些许蛮乱之外并无多少纷乱,未曾想太守上任竟也需专门护卫了吗?” 苏固一听就明白荀攸会错了意,他只是想继续示好罢了。 连忙解释说:“君勿虑,我也只是担心蛮夷无知冲撞……” 巴蜀两地的蛮夷与汉人接触的时间多了,但凡不是傻子,都知道二千石长吏出事意味着什么。 “多谢君之好意,我意先在汉中观看风土人情,期间叨扰之处,还望君见谅。”荀攸表明了他的意见,他还想留在汉中更深入的了解一下五斗米教。 正好也给巴郡的官吏们时间,让他们为自己的到来提前做好准备。 苏固自然乐得尽地主之谊,同荀攸联络感情。 …… 在南郑徘徊数日,荀攸先后拜访了本地望族李氏和赵氏。 李氏为故三公李固之族,当初李固得罪了梁冀,只有少子李燮存活,曾任河南尹。但自中平年间李燮去世,李氏已有衰落之象。 可即便如此,因为李固父子的贤名,荀攸依然选择首先拜访。 只可惜,曾经的清流名臣,因为数次朝堂斗争而人才凋零,至今族中已无能继承他们风骨的子弟了。 赵氏乃是汉中主簿赵嵩之族,他的族兄赵琰前后担任青州刺史和梁国相。 而在赵家,荀攸向赵嵩表达了他的请求。 “什么?君欲见张鲁?”赵嵩震惊地问道。 苏固到底是太守,不可能一直陪着荀攸,在他忙碌的时间,这件事就被交给了他最信任的主簿赵嵩和贼曹掾陈调。 赵嵩这些日子陪同荀攸,期间不乏有对谈之事,可无论是经典、施政还是赵嵩略有涉猎的军事,在赵嵩看来都完全难不倒荀攸。 说实话,如果不是先受了苏固征辟,赵嵩午夜梦回,未尝没有过追随荀攸的想法。 他打心底觉得,荀攸是能成大事之人。 胜过他的族兄赵琰,也胜过他的府君苏固。 在这个过程中,荀攸虽未发表过对五斗米教的看法,可赵嵩将这荀攸的行事看在眼中,敏锐地察觉到这位新任巴郡太守对于五斗米教应该没有什么() 好印象。 实际上,赵嵩作为汉中郡南郑县本地人,对于五斗米教同样持警惕的态度。 但五斗米教在汉中扎根太深了,作为本地人,赵嵩是决计不希望看到汉中因为要取缔五斗米教而血流成河。 赵嵩想了想,还是隐隐劝说道:“张鲁此人,虽也读书,却以道藏居多,平素行事,亦会挟鬼道。且汉中信奉五斗米教的百姓多以张鲁为尊,公与之相见,务必谨慎。” 荀攸如何看不出赵嵩的想法,安抚道:“伯高放心,我只见他一面,并不欲做他事。” 赵嵩这才放了心。 旋即安排张鲁来见荀攸。 张鲁比荀攸想象地更识时务。 两人见面之时,张鲁丝毫没有摆什么世外高人的架子,姿态虽也有些不卑不亢的味道,但面对荀攸的询问,皆有回答,话中连一丝阴阳怪气都没有。 在赵嵩眼中,两人相谈甚欢。 可他却不知,张鲁越是这般低调配合,在荀攸的眼中,张鲁的危险性就更大。 当日,荀攸就写了一封密信,通过校事郎的渠道送向雒阳。 在向天子说明了他这些天观察到了汉中五斗米教情况的同时,给出了他的解决办法—— 因为信奉五斗米教的汉中百姓太多了,且多为贫苦百姓,荀攸又非铁石心肠,不愿对无辜百姓下手。所幸这些天的观察寻访,终于让荀攸发现了五斗米教的一处弱点。 如今的五斗米教其核心在于系师一人,而系师则是张氏代代相传。 荀攸的办法正是针对这一弱点。 先由朝廷出面,肯定五斗米教的存在,由此安抚教众。 此后稳妥点的办法是为张鲁在汉中郡设立一个专门的官职,并以此限制规范张鲁的行为。激进点的办法则是釜底抽薪,直接将张鲁召到雒阳为官。 什么?不愿意当官? 五斗米教的教众不好针对,但张氏就不一样了。 但无论是荀攸的哪一种建议,将五斗米教的传播限制在汉中郡,都是必须要做的重中之重。 做完这些,荀攸了了一桩心事,然后才准备出发前往巴郡。 这个时候,荀攸抵达汉中并略作停留的消息已经传至巴蜀,有反应的何止巴郡官吏。 居于广汉郡雒县的安西将军桓典与益州刺史种拂听闻消息后,即便是他们,也不能无动于衷。 种拂遂请桓典上门商谈,同来的还有三人。 贾龙乃是三蜀之一的犍为郡人,曾经帮助种拂平定了马相之乱。在种拂担任益州刺史后,贾龙得到了重用,被拜为兵曹从事,掌管州兵。 赵韪乃巴郡人,曾为大司农所属太仓令,后因病辞官回乡,得桓典辟为屯田校尉。 两人皆是各自的长官的得力助手。 两人之外,还有治中从事王商,其出身三蜀之广汉郡,声望在益州名士中名列前茅,与益州之外的数位大儒皆有交情。 种拂率先说道:“前巴郡太守赵部任期未至,天子下诏拜为侍中,另派荀攸而来。而今看来,只怕来者不善。” 桓典叹息道:“吾为安西将军,但近年来于益州新增的屯田田亩甚至不如荆州刘表,每每思来,深觉辜负天子信重,甚是惭愧。” 贾龙与赵韪对视一眼,哪里听不明白桓典和种拂两人话中之意。 荀攸很明显和当初的桓典一样,都是被一门心思锐意进取的天子塞进来的。而与旧臣桓典相比,荀攸毫无疑问是作为天子心腹而来。 种拂与桓典的意思很明确,荀攸来了,他们需要更多的政绩。尤其是桓典,近乎于提出了明确要求——开荒() 屯田的面积起码得比得上荆州。 按理说两人的要求不算过分,天子做了动作,挥了鞭子,他们起码得动上一动。 但贾龙与赵韪却面露难色。 张张嘴很容易,可新增的田亩从哪里来? 大族们动用人力物力辛苦开荒得的新田,凭什么要白送给朝廷呢? 而这个问题,正是益州开荒屯田一事进展缓慢的原因。 还是身为屯田校尉的赵韪率先开口道:“将军,巴蜀现状如此,与扬州、荆州皆有不同,屯田一事进展缓慢,正是因为巴蜀民风淳朴,蛮夷多慕王化,无须用屯田诱之便可使之归心。” 桓典见赵韪又是这种老生常谈的推诿之言,心中不禁生了几分恼怒。 他提醒道:“去岁兖豫等五州、今岁之并州,皆有朝廷使者清查吏治。而扬荆益三州何以置身事外?” 言外之意,此三州皆因多了一个负责屯田的将军。 桓典可比种拂还要急上一些,又强调道:“并州之事,起因在于前上党太守方懋被查出贪赃,今之益州,虽有在座诸君这般的忠直良臣,却也未必没有方懋之辈。” 这话,就隐隐带着些威胁了。 相较于赵韪,执掌兵事的贾龙性格要更为强势些。 他听见桓典因为心急而说出口的言论,只当做听不出桓典的言外之意,刚强地回应道:“若有方懋之辈,无论有无朝廷使者,将来其明正典刑,自是咎由自取,与我等何干?” 桓典见贾龙不说人话,更加恼怒了。 他虽然顾着大族体面在益州做了许多妥协之事,可他到底出身沛国阀阅出身,也曾经硬怼过宦官,怎么可能没有半点脾气呢? ——既然你不给我体面,那我又何必给你体面呢? 桓典当即说道:“有没有干系,口说无凭!” 眼见着场面将要变得剑拔弩张起来,种拂赶紧发言,先是责备贾龙不可妄言,又安抚桓典暂息怒火。 过了好一会儿,在一旁看了半天戏的王商才对桓典说道:“将军仁义,巴蜀之民素来感怀,而今将军有了忧虑,我既出身蜀地,便绝不会袖手旁观,将军勿虑也。” 王商在益州素有声望,他为治中从事时亦举荐了不少州郡贤才,他一说话,贾龙与赵韪皆不复多言。 王商看得清楚,益州各郡国大族要真与桓典撕破脸皮,未必能讨得了好,而且就算他们能对付得了桓典,桓典背后的朝廷呢? 桓典从王商口中得到了想要的承诺,他也不愿撕破脸皮,遂就坡下驴道:“有文表此言,吾便无忧了。” 但他心中清楚,王商的承诺究竟能不能成真,才能决定他之后的态度。 随后紧张的气氛不再,几人又谈起了自汉中传来的关于荀攸的动向,分享起了荀攸可能的作为。 总体而言,几人中桓典虽急,可他的急却未必没有几分装模作样。 但有人却是真急了。 巴郡郡治江州县位于巴郡之南,长江之畔,也就是后世的重庆。 但郡吏们听闻新太守抵达汉中的消息,已经在郡功曹谢益的带领下跨越半个巴郡,来到了米仓道的终点汉昌县,即后世的巴中。 前任太守赵部并非是个强势的太守,对于巴郡的治理往往只是维持现状。 如此太守,自然得到了本地大族的强烈支持。 谢益出身巴郡江州县,正是赵部治理巴郡的受益者。 他原本想着,这样的好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没想到晴天霹雳就这么来了。 一纸诏书,他最爱的赵太守就这么离开了。而当打探到新太守的履历后,() 谢益在害怕惊惧之余不得不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去年朝廷在关东五州做的事,他岂能不知?荀太守来者不善啊! 可直到谢益抵达汉昌县时,却探听到新太守竟然留在汉中不走了。 谢益不免多想了些,荀攸如此做派,莫非是对巴郡有所怀疑? 越想谢益越是慌张。 他唤来一同前来的兵曹掾严颜,后者出身巴郡临江县,文武双全。 细心嘱托道:“而今我等迎到汉昌县已经有些远了,若再往前迎,只怕顾及不到郡中政事,到时引来荀太守责怪反而不美。” 严颜闻言,皱着眉头说道:“既然不宜再往前迎,那停在汉昌县即可。米仓道多商旅行人,一路皆设有驿站官亭,安全无虞。” 谢益却道:“君所言差矣!若吾等不知太守将至倒也罢了,可如今太守久在汉中不入巴郡,只怕正等到我等前去迎接呢!” “为今之计,正好由君率郡兵前去迎接,最为妥当。” 严颜继续皱着眉头,慨然道:“太守临郡而不入,此乃太守无状,我身为郡吏,却不愿为了谄媚太守而行事!” 这下,轮到谢益皱眉了。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76章 分别与相遇(4k) 谢益很生气,后果…… 没什么后果。 对待严颜,谢益并没有什么好办法。 严颜出身临江县严氏,族中还出过一个二千石。而且严颜在乡间也素有民望,深得百姓拥戴。 虽然说他谢氏祖上倒也不是没出过***,还是比二千石高很多的大司徒呢! 只可惜是新莽那会的成家皇帝公孙述的大司徒。 关键时候站错了队还不能及时矫正,导致谢氏直到现在都不太行。 谢益能成为功曹,靠的是手腕灵活,能帮助前太守赵部平衡各家利益。但遇到严颜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人,又没有太守之权凭借,他不免坐蜡。 这让严颜在现在的谢益面前,简直无敌了。 谢益想着从功利的角度说服不了严颜,那便换一种方式。 他首先反驳严颜对于荀攸的评价:“荀君海内名士,岂会行无状之事?所为必有深意!” 严颜却不想同谢益掰扯了,应付了两句后便告辞离开。 只留下谢益望着严颜的背影,愤怒地想着——看来苏府君在时我还是对你太温柔了,你等到,等到荀府君到来…… 不过官职最合适的严颜不愿意去,谢益思来想去,又找上了主掌议政、顾问的议曹掾上官胜。后者与他同出江州县,很给面子地应了下来。 …… 此时,尚在汉中的荀攸还不知道巴郡郡吏们的动作,他正在与苏固作别。 在荀攸看来,苏固还是颇有识人之明的,他所重用的主簿赵嵩和贼曹掾陈调虽然出身不同,却皆有才能,且都有一颗忠义之心。 分别之时,荀攸还特意当着苏固的面真诚的称赞了两人。 不止赵嵩和陈调因而欢喜,苏固也与有荣焉。 并继续派陈调陪同护送荀攸直到汉中与巴郡的边界。 待到荀攸沿着米仓道抵达巴郡境内时,议曹掾上官胜已经带着人在官驿守候数日了。 随后,陪同荀攸的又换了一批人。 只是这批人虽是荀攸名义上的下属,但在荀攸看来,远不如赵嵩与陈调真心。 不过他依旧维持着自己的风度。 在沿着米仓道行了两日之后,上官胜似乎与荀攸相熟了,在某次和荀攸说话时无意间说漏了嘴——“原本我等郡吏是属意兵曹掾严君前来,只是严君……哦,府君,是下官失言了。” 荀攸面上带着微笑,安抚道:“这算什么失言?其实诸位本不必前来汉昌县等候的。” 上官胜立刻道:“岂能如此?若不知府君即将到来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岂能无视……” 随后二人又将话题扯向了别的方面。 只在分开之后,荀攸立刻让随从去向前来迎接的官吏之中打听兵曹掾的事。 而这一举动也落入了上官胜眼中,原本只在心中暗想,这新府君到底年轻,虽有盛名,却过于急躁了些。 可上官胜能在历史上做到蜀汉的太尉,并非短视之人,他马上又想到,荀攸在与他闲聊时透露了在汉中的行程,他听起来荀攸宛如是在汉中游玩。 如此看来,荀攸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纨绔子弟。 但是,如此不堪的荀攸真能得到天子信重?并且还被派来巴郡? 上官胜虽久在巴郡,却也听闻了许多天下之事,绝不敢将高高在上的天子看得太简单。 上官胜有些怀疑荀攸的城府……可话说回来,荀攸在他面前一直是谦谦君子的表现,也未需要什么需要他显示才能的事件。 总归多谨慎些、绝不小觑府君总是没错的。 () 他有些后悔答应谢益的请求在新府君面前中伤严颜了。 严颜……荀攸念叨着这个名字。 他思索着,上官胜故意说出严颜的坏话,便说明双方并非一心,而严颜若真如上官胜所暗示的,拒绝了领兵前来迎接他一事,那么严颜要么孤高自傲,要么不谗权贵。 或许,巴郡的破局之机,就应在这个严颜身上了。 …… 雒阳东门外。 刘辩再次出宫,这一次,是专门为了送别。 他看向面前的关羽和赵云,两人在幽州的任务该交待的早就已经交代完了,该透露的谋划也都透露了。 临近分别,刘辩言语中的感伤出自真情实感:“昔日朕出宫,多蒙二卿护卫。今日,就是卿最后一次近身护卫了……” “云长、子龙,抵达幽州后,你们务必将治下的百姓当作朕一样护卫。” 关羽与赵云皆推金山,倒玉柱,拜毕起来后,异口同声地说道:“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刘辩随后拉着两人的手,说道:“我曾记得,昔日子龙曾问我,将来会不会有人人不愁衣食的那一天……我相信,将来吾与卿再见之时,一定会离这一天更近些!” 二人都知道此行肩负的重任,也明白天子对自己的信重,此去幽州,数年之内绝对是回不了京的。 但二人心头火热,恨不得立刻就抵达幽州,帮助天子完成大计! 站在刘辩身后的刘备昨夜就已经和关羽作别,到了今早更是一路同行而来。 如今,情同兄弟的三人虽然即将天各一方,但情谊却可以跨越距离的限制。刘备带着满满的祝福,同刘辩一样,目送着关羽离开。 刘辩长舒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淡淡惆怅。 分别总是难免的。 回到车驾上后,郭直立马捧着一封信对着刘辩说道:“陛下,张公遣人送来了巴郡荀太守的信件。” 刘辩见此密封未曾有被打开的迹象,才示意郭直拆开了信。 但刘辩却未曾离开此地,只因今日除了送别关羽和赵云,还有另一人要回来。 何进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精神十足,脸上洋溢着笑容。 一年多以来的行程在他身上留下了明显的印记。 就算正事多是邴原与王朗做的,何进多以游玩居多,可较出发之间,不仅被晒黑了些,连此前因为闭门思过而增长的肚腩都快要消失了。 而当何进发现他的皇帝外甥竟然亲自出城迎接他时,眼睛干脆眯成了一条缝。 …… 汉中郡。 自荀攸走后,张鲁总觉得心神不宁。 对于荀攸的到来,张鲁一直都不敢大意,毕竟荀攸的身份过于敏感了。 而荀攸在见过他之后,走得那般干脆,着实有些出乎张鲁的预料。 这是关键时刻,张鲁想到了他的母亲卢氏。昔日张鲁的父亲为系师时,卢氏常在一旁辅助,张鲁自身的鬼神之术还是学自于其母。 因卢氏貌美,在张鲁掌权之后,卢氏逐渐退居幕后,但卢氏在张氏仍然很有话语权。 和张鲁一般,卢氏也有一颗不安分地心,或者说张鲁类母。 卢氏听到张鲁的担忧,她也觉得有些风险。 只是如今益州的几位***,皆对鬼神谶言之说敬而远之,卢氏便是想要搭上一位也难。 汉中太守苏固虽然默许了五斗米教的存在,但对于张鲁却不怎么亲近。 如今的五斗米教缺少上层路线。 卢氏明白张鲁的忧愁,她叹息说:“十年前,谁曾想到汉室能呈现如今() 的中兴之象,吾道一旦引来朝廷注目,绝不可凭顽力蛮抗。” “不过以我观之,而今信奉吾道者众多,当今天子一直以仁爱百姓之姿示于天下,短时间内,应无大祸。” “只可惜如今吾道只限于汉中之地,你近年来结交巴郡蛮夷,虽有进展,可若非时局变化,一时之间难有成效。否则……” 卢氏又是一声叹息,未尽之言终未说出口。 就在张鲁经过其母的开导没几日,忽然朝廷来了使者,公车征辟张鲁入朝。 张鲁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的根基在于汉中,若离了汉中和汉中的教众,他什么都不是。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拒绝。 “绝对不可!”卢氏提醒道。 “昔日也不是没有人因为拒绝天子征辟而获罪,今上虽无此先例,然旁人拒绝征辟可以被赞为不慕名利,但你却不行。” “如今看来,只怕那荀攸故意在汉中逗留,就是为了探查吾道,而今以上达天听。获罪于天,无可祷也。一着不慎,便是灭族之祸!” 张鲁虽然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相比于母亲卢氏,在此关键时刻,终究少了些镇定。 他忍不住痛骂道:“亏我还对荀攸那厮以礼相待,不曾想他竟是个伪君子!小人!……” 卢氏静待着张鲁发泄完,然后说道:“此去雒阳,未尝不是一次良机。” 卢氏看起来很是冷静,连带着张鲁心中也少了些恐慌——“朝中重臣众多,但凡有一二信奉鬼神谶言者……”她将手虚握,狠狠攥紧——“便是吾母子传道之机!” “且雒阳权贵众多,你过去不是总抱怨吾道不出汉中吗?” 张鲁听着心潮澎湃,可念及现状,忍不住问道:“母亲要随我同去雒阳,那汉中这边怎么办?” “将实务交由你几个阿弟处置。” 张鲁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卢氏不满地道:“系师之名在你身上,汝弟还能夺取不成?” 张鲁不敢多言。 后张鲁应下征辟,携其母一同入京。 在母亲卢氏的影响下,张鲁斗志昂扬,天子是当今天下最贵重之人,若是天子能够认同他祖父张陵开创的正一盟威之道,何愁此道不盛? 张鲁已经在母亲的帮助下,做好了在第一次见面时向天子传道的准备。 甚至还做了好几项准备,以应对天子不同的态度。 然而,当面对天子召见,张鲁发现事情完全出乎了自己的预料。 张鲁得到召见的地点不在皇宫,而在西园的军营。 他虽见识过教众齐聚的场面,可与军营中那些见过血的士卒相比,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听着士卒训练时的呐喊声,张鲁心跳加速。 “听说汉中多有五斗米教的信众***,场面壮阔,不知比军中如何?” 负责给他引路的人自称是黄门侍郎郑益,张鲁终究初到雒阳,消息闭塞了些,不然他一定会知道这是当世大儒郑玄的独子,并趁着这个机会结交示好。 原本张鲁见郑益没有同他多说话的打算,只敢老老实实地跟在郑益身后。 而今听了郑益这样的诛心之言,张鲁只得慌张地答道:“萤火安能与皓月争辉!” 郑益不复多言,继续引路,而张鲁更加不敢搭话。 忽然,郑益停下了脚步。 张鲁顺着郑益的目光看去,前方是两排执戟卫士,面面相对,在中间留下了一条道路,直通最前方的营帐。 张鲁忽地听到了一声大喝,两排执戟卫士皆将手中长戟前推,戟刃交叉悬在道路中间。() “请!”郑益作势道,他显然是不打算再往前去了。 张鲁不敢后退,只能大着胆子走了进去。明明戟刃要高过他的头颅,可张鲁一路上都弯腰低头,生怕哪个执戟卫士手一抖,让戟刃啄一下他的头顶。 等到张鲁看不到两侧的腿时,他才长舒了一口气,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额头后背全是汗。 这时,张鲁又看到两只脚出现在他面前,好在来人腿上没有腿甲。 “陛下召见,随我来!” 张鲁赶紧擦了擦额头的汗,亦步亦趋地跟上。 刘辩看着张鲁,问道:“张公祺……朕听说你在汉中自称‘师君",百姓多从之,不知今日朕该如何称呼你?” 张鲁心头一凉,自他继承系师之位传道以来,不是没有遇见过达官显贵,但没人能贵的过天子。而以他的见识,欺骗不了自己,天子此言根本就是奔着找事而来的。 记忆中那些为了向皇帝传道而做的准备早就被张鲁抛之脑后,这种时候,能活命就不错了。 他赶紧叩首拜道:“山野小民,安敢劳陛下费心?陛下随意称呼……” 见张鲁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刘辩有些失望。 他原本还期许张鲁能够维持一些道家高人的气派,却未曾想张鲁既没有拒绝他的征辟,也没有在他面前摆什么风骨。 不过张鲁如此配合,总算是好事。 刘辩说道:“凡国之祭祀,太祝令掌读祝及迎送神,其下尚缺一丞,掌祝小神事,你便先担任此职吧!” 张鲁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放了心。 活下来了。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77章 开花结果(4k) 张鲁回到了自己在雒阳城临时租住的院子,其母卢氏听闻儿子回来了,赶紧询问面圣情况。 见张鲁神情低沉地摇了摇头,卢氏知道,事情不对了。 她有些不解:“当今天子据传为一道人抚养长大,按理说不该不喜老子之道。莫非是天子正春秋鼎盛?并不重视?吾儿不必气馁,且等十年、二十年!” 张鲁却摇了摇头,说道:“阿母,关于传道之事,我根本一字未提。” 随后,张鲁便将自己在西园军军营中经历的一一说给了卢氏来听。 卢氏听了,原本明艳的脸上登时一白,只是房间内只有他的儿子,如此惹人怜爱的一面并不为外人所知。 卢氏在短暂的慌乱之后又镇定了下来,她说道:“吾儿做得对,太祝丞官秩几何?三百石?” “那就无碍了。”卢氏长舒了一口气,“三百石作为你的入仕的,倒也不算差了……果然如我所料,天子并不会真的对我等如何?所谓在军中相见,只怕是刻意为之,用来威慑。” 张鲁哪里不明白天子刻意的威慑,他害怕的正是这个,今天敢吓人,明天就敢杀人。 就算到时候信奉他的教徒信众会因此作乱,可他活不了了啊!而且更可能的情况是他的几个弟弟接任他的系师之位。 卢氏早年也是经历过风雨的人物,甚是精明,如何看不出自己儿子所想?安慰道:“今后低调行事,凡事不可出头,以待来日。” 张鲁叹息一声:“也只好如此了。” 西园军中。 对于刘辩来说,见张鲁只是顺势而为的一件事。 他此来西园军中,乃是有一件正事——崔琰陈容等人入西园军教学已经有两年有余了,而今已经到了开花结果之时。 刘辩此来,正是要替这些士卒家乡的县中长吏们开一场试举,从而擢选一些人才回家作为乡吏为家乡的建设出一份力。 兖州泰山郡、扬州丹阳郡、荆州南阳郡、冀州魏国巨鹿郡……不得不说当初何进选择的西园军征兵地点很有远见,那时的大将军府的确人才济济。 放到如今,正好方便刘辩继续掺沙子。 西园军的将官们如刘备心中有些舍不得,毕竟能被选为乡官的人在军中的表现大都不差。 可思及天子新发了招纳猛士的诏书,西园军又将迎来一批新成员,刘备心中的不舍又淡了几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蹇硕与刘备一同陪在刘辩的身边,面露得色。 这些都是他手下的将士。 崔琰陈容等原太学生乡官并未就坐,而是正在监考,顺便欣赏着他们这两年的成果。 过去,西园军的将士们军营演武、征战沙场,如今日这般整整齐齐地坐下来执笔面对试题还是头一遭。 虽然最终能参与试举的士卒占比终究不高,但也足以让此前抗拒读书的士卒们后悔了。 而张鲁在觐见刘辩途中所感受的杀气,其中还不知藏了几分悔意呢! 当日,刘辩再度对西园军赏赐猪羊,再度引来士卒们的欢呼。 很多时候,士卒们的要求很简单。天子的重视和无人敢克扣的钱粮,足以让他们山呼万岁了。 崔琰陈容等人太学生乡官,也是时候再进一步了。二千石不足,但外任个县长足矣。 对于这些根正苗红的人,刘辩更愿意将他们放到关键县域。 自西园回宫之后,刘辩并没有闲着,因为今日何太后在西宫宴请已经归京多日的何进。 外出走了这一趟,何进可以说是一扫之前闭门思过的阴霾,整个人都重新开朗起来。 宴() 席之上,何进尽情地说着他在路上的见闻,在过去一段时间,他已经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却仍乐此不疲,整个宴席间大半时候都是他的声音。 哪个太守做的最好,哪个国相敷衍了事,哪处善治《公羊》,民风彪悍,云云。 何进也没忘向刘辩吹嘘道:“此行每至一地,百姓夹道欢迎,天下学子,皆感念陛下重建郡国学之德政!” 刘辩耐心听着,宛如当初两人第一次在中宫见面之时。 何进离开时,仍意犹未尽。 他走后,何太后对刘辩说道:“你这大舅,还是想成为开府将军啊。” 按照汉家旧制,开府的将军都是不常设的,现在如此,只是形势使然。就刘辩本心来说,等到将来天下安定了,大将军、骠骑将军必然是要撤免的。 现下有两个开府将军代表着作为外戚的何氏和董氏,足矣,完全没有恢复成当初那样三个外戚出身的开府将军的格局。 最关键的是何进有前科,刘辩哪里愿意在自己筹谋国家度田大计的时候增添这么一个不稳定因素?与之相比,将军府自属吏到部曲的开支倒是次要的了。 可以,但没必要。 但何进的确完成了他的使命,重新建立了一些废弃的郡国之学,连带着县学也受其影响多有恢复,刘辩得有所表示。 …… 如果说早几年刘焉还有些不足与外人道也的野心的话,现在,他所做的只是安安静静地在自己九卿的位置上待下去。当然,要能在致仕回乡之前得以拜为三公,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不过刘焉自己也知道,目前朝中能与他竞争三公之位的人太多了,希望渺茫。 只是在夜半无眠之时,刘焉才会想到当初想要前往交州避难的自己,以及听董扶说益州有天子气后的努力。 只可惜,这一切都如同镜花水月……刘焉摸着自己大腿上增长的赘肉,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的老了。 种种心思也基本都被埋葬在心底。 是夜,刘焉又睡不着了,不过,今夜他倒不急了,明日休沐,他可以去城外道观与其中道人一同研究道藏、修身养性。每每到这时,他才能睡得香甜。 次日,刘焉一早便出发了。 精神疲惫的刘焉在车上闭目养神,忽然,车停了。 刘焉有些烦躁地睁开眼,未等他询问,车夫就已经回答了:“主君,前方有一辆马车坏了,恰好拦住了去路,看着有人正在修理……” 刘焉压住情绪,吩咐道:“瞧这天色,要不了多久行人就会多起来,你去看看,若能尽快修好帮上一帮,若不能,就早点帮他们移到路边,以免阻塞道路……” 车夫应命而去,很快便回复说已经派人去帮了,只需稍待片刻便能修好。 不多时,车夫又回报说:“主君,那家的车已经修好了,自陈是太祝丞张鲁之母,因车中主家只有女眷在,不便亲自感谢,说是择日会让太祝丞登门道谢。” “不过举手之劳,去告诉他们,登门就不必了。” 经过了这个小插曲,刘焉继续在车上闭目养神。 待抵达道观,车夫接刘焉下车时,忽然说道:“主君,先前太祝丞家的车就停在了前面。” “哦?”刘焉想到了太祝丞的职责,也不觉得奇怪。 刘虞只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可只这一眼,他的目光便移不开了。 那妇人一袭青衣,做坤道的简朴装扮,不施粉黛。 虽为人母,风韵犹存。 一身道家风范的气度,在熟悉道藏的刘焉看来,宛如加了一层滤镜。 不过刘焉到底不是登徒() 子,在妇人看过来之前,先收回了目光。 可刘焉不朝山去,山却朝他而来。 卢氏来到刘焉面前,盈盈一拜,行了个道家的揖手礼,道:“妾冒昧,不想公亦是同道中人。” “早前马车损坏,多谢公愿意援手。” 刘焉摆了摆手,道:“小事耳……” 卢氏再三感谢后并未纠缠,直接告辞离开。 此举倒让刘焉升起的警惕之心消散了些。 等到卢氏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刘焉才出发去找那位常与他探讨道藏的道人。 从道人口中,他了解到了更多关于卢氏的消息。 “善鬼神之道?”刘焉心头一动。 他如今常常彻夜难眠,长夜漫漫,实在是折磨,或许他可以借一借鬼神之力。 …… 汉昌县。 谢益不得不承认,相比于好懂的前太守赵部,荀府君的作为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因为荀攸到了汉昌县又不打算往前走了。 谢益赶紧找到一路陪伴荀攸而来的上官胜,然而上官胜也一头雾水。 荀攸并不知道郡府的两位属吏心中所急,这几日,他正抓着汉昌长程畿了解本地的板楯蛮。不止要听,他还要见。 上一次巴郡生乱,正是板楯蛮引起的,当时还是西园军别部司马赵瑾率兵入巴平叛。 程畿是巴郡阆中县人,此县距离汉昌县不远,和汉昌县一道,正是板楯蛮分布最多的地方。他本人对板楯蛮甚是了解。 “昔日秦并天下,以为黔中郡,薄赋其人,口岁出钱四十,巴人谓赋为賨,遂因名焉。高祖之时,曾募賨人以征三秦。至于如今,因賨人作战,多持长戈、木盾,官吏遂谓之曰板楯蛮。” “府君,巴郡蛮夷众多,官吏常不加分辨笼统称之,然其族或不相同。如廪君蛮,其中便有濮、苴、共等族,其习俗虽有相近,亦有区分,不宜并论……” 荀攸认真的听着,严颜究竟能不能重用他还没有决定,可眼前这位汉昌长却是实打实的贤才。 他问道:“中平五年,板楯蛮反,君知否?” 当初朝廷得到的奏报是板楯蛮受到隔壁荆州蛮族作乱影响,外加不满征收賨钱。 程畿摇头:“彼时下官还在三署为郎。” 荀攸没再追问,不一会儿又问道:“可曾引领板楯蛮开荒耕田?” 程畿说道:“板楯蛮以渔猎为生,素来善战。若要召其为兵不难,可要是耕地……” 程畿微微叹息,面带羞愧之色:“自安西将军至益州后,下官便屡次尝试,只是还未使得屯田策入賨人之心,始终无果。” 荀攸站在望着前方的山峦,板楯蛮便生活在其中,他说道:“吾见程君在賨人中甚得拥戴,如此也不行吗?” 程畿解释说:“过去,賨人以皮毛等山中特产换取食盐时常被恶吏女干商欺压盘剥,下官自上任以来,严查此事,这才有了些许声望,仍是不足。” “若是召之为兵,应足矣了吧?”荀攸似是玩笑地问道。 程畿继续正色回答:“召賨人为兵并不算难,只需不拖欠口粮赏赐即可。” 荀攸点点头,并未多言。 程畿也瞧不出荀攸所想,他对于板楯蛮还是颇为同情的,又补充道:“板楯蛮生活困苦,往年作乱,多是因受欺压过甚。” “回吧!” “是!” 在回程的路上,荀攸又问道:“程君,近日应当常有郡吏去你那询问我这几日的言行吧?” 程畿立刻应道:“府君放心,下官未说一言。”() “无碍。”荀攸走在前列,留下了一句话,“今日后他们再问,如实相告即可。” 留程畿在原地愣了一会,才快步跟上荀攸。 是夜,荀攸却没有入睡。 益州并非校事部的重心所在,能为荀攸提供的臂助有限,不过这段时间,荀攸已经对于巴郡有了些了解。 巴郡辖地颇大,整体上被分为三部,其中一部便是借助米仓道兴盛的汉昌与不算远的阆中两县,另外两部分别是倚靠长江的郡治江州县和临江县。 三方的豪族豪强虽同处一郡,但人心不一。江州大族近水楼台,在郡府的声量要大上一些。 次日,荀攸单独召见了严颜。 郡吏们没人知道荀攸同严颜说了什么,只知道严颜离开时满面笑容。 之后便没了踪迹。 而在这次见面之后没几日,荀攸终于发话要重新出发了。 只是出乎郡吏们的预料,荀攸没想去江州县,而是将目标定向了临江县,严颜此时不知从哪又冒了出来,一脸严肃地护卫在荀攸身旁。 谢益心中腹诽——平日瞧着正直,如今还不是把自己当成了个寻常护卫? 可面对荀攸的决定,他不敢阻拦,生怕惹恼了荀攸导致功曹之位不保。 等到临出发时,郡吏们又发现了不对劲——为什么会有一帮子自称为太守所募的板楯蛮跟着他们啊! 而且,太守出身荀氏,怎么能不顾体面,常常同那些蛮人交谈呢?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78章 服众 《三国志》在诸夏侯曹传之后的传中只列了三个人。 分别是荀彧、荀攸、贾诩。 世人提起荀攸时,总会忍不住将他同荀彧对比,普遍的评价是他略逊于荀彧。 但这是因为荀彧更强,而非荀攸不足。 在历史上,荀彧往往留守后方,荀攸则常常随军出征,为曹操出谋划策。 荀攸既不缺乏谋略,临战也不缺乏果断的一面。 面对严颜,荀攸在虚席以待的同时只说了三句话,便让义士归心。 首先,荀攸告诉严颜,已经有人在自己面前恶意中伤他,但这种中伤放在荀攸的面前,却是一份荐书。 其次,荀攸说出了严颜从担任郡吏后的种种政绩。 最后,在肯定了品德和能力之后,荀攸邀请严颜与自己共成大事,且觅封侯! 似严颜这般能坚守气节之人,必然有大志向,而严颜岂会不愿做一番大事业? 是日,严颜见荀攸又要跟那些被他征募来的賨人交谈,连忙跟上。 賨人虽多朴实,近些日子看着对荀府君也很拥戴,但总要防着有那么几个思想出了问题的人存在,过去也不是没有这种例子,严颜立马跟上。 途中,严颜注意到功曹谢益看自己的眼神,立刻反盯回去,直到谢益避开了他的炯炯目光。 严颜哪里猜不到谢益是如何看待自己的,然——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说起种地,俺们中也有人在山上也种了些,只不过没有山下人种的好。” 在被征募的板楯蛮兵看来,荀府君是个很好的听众。面对他们时的态度,和那些小吏商人完全不同。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荀府君才是太守的原因吧! “你们在山中会种些什么啊?”荀攸语气温和地问道。 “有稻……还有豆……” 荀攸颔首,又问道:“那你们有没有去找过山下人问问种的好的原因?” “才不去哩,在程县长到之前,俺们下山经常会被欺负,就算问,他们也不会说实话的……” …… 再次与板楯蛮士卒聊完天,荀攸在与严颜回去的路上对他说道:“屯田在巴郡……至少在賨人中绝对可行!” 这是荀攸在与程畿、賨人们的交谈和实地探访之后得出的结论。 可出身阆中的程畿在賨人中威信还要高过其所展现的,但他组织屯田依旧失败了,其失败并非程畿不尽力,而是他缺乏足够的支持。 当初皇甫嵩在三辅推行屯田,一手持刀兵,一手握钱粮。但归根结底,最终让羌人归心的,还得是实打实的粮食、田亩、房屋。 要让巴郡蛮人感受到屯田相较于渔猎的优势,实打实的钱粮胜过千万句虚言。 先投入,才能有回报。 而钱粮从哪里来? 荀攸当了这几年的黄门侍郎可不是白当的,天子早就表演了无数次。 严颜回应道:“府君,下官近日常见谢益等人在路途中互相联系,不知在商议着什么……” “不必担忧,他们所议者,无外乎是想要劝我远离板楯蛮兵,不出意外的话,马上他们就该来找我了。” 严颜不知道荀攸所言是猜测还是早就收到了风声,但当他陪着荀攸回到临时住处时,的确见到了以谢益为首的多位郡吏,其所求的确是认为荀攸堂堂二千石,替天子牧守一方,岂能与蛮兵厮混? 失了个人体面事小,坏了朝廷威仪事大。 面对这样一顶大帽子,荀攸却面不改色地说道:“吾此前并未担任过二千石,自受命以来,夙兴夜寐,不敢有丝() 毫懈怠,唯恐辜负天子所托。” 谢益听到此话,心中暗想,有大义在前,这下你荀攸总该服软了吧? 严颜却对荀攸很有信心,不觉得这三言两语就能让荀攸认错。 “是以自上任之后,事事效仿天子之故事……”荀攸望着自己面前的一众郡吏,似是要将他们的面孔一一记下。 “昔日天子观北军、西园军演武,召士卒相谈,其中亦有胡人义从。后平复凉州之战,彼辈争相杀敌,以报天子之厚遇……现在,君等还觉得吾之所为坏了朝廷威仪吗?” 生怕自己的前一句话不够暴力,荀攸又补充道:“《扶风赋》尔等可曾听过?何伯求何公著之。然诸君当知,昔日何伯求为北军中候,之所以免官者,只因其鄙视军中义从,而使军中愤恨。” 一众郡吏们哪里听不出荀攸的言外之意?荀攸固然不能与天子相比,他们难道就能和何颙作比了? 以汉家太守的权威,想要拿捏郡吏,不比天子拿捏内臣来得复杂。 巴郡的豪族豪强如今可没有驱赶长吏的勇气。 几乎是荀攸话音刚落,议曹掾上官胜便说道:“府君之言,下官受教矣!” 他的话仿佛提醒了一众郡吏。 谢益听着身后不断传来的声音,每出现一个声音就代表着一个人倒戈。 他心中哀叹,来时明明不是这么说的啊! 谢益连回头怒视都不敢,忽然,他看向神色平静的荀攸,猛然拱手下拜,向前推手,即所谓的天揖,算是揖手礼中最重的了。 “益久在乡野,此生不识雒阳,不知府君言行之深意,贸然言之,实在是大过!然今日从府君口中得知天子之德行,必铭记肺腑,便是回乡教书育人,亦无憾矣。” 谢益说完,却见一双有力的手正在将他拉起。 顺势起身后,见正是荀攸,他心中松了口气。 却听荀攸说道:“诸君身负朝廷信重,以为郡吏,切不可辜负皇恩……往日种种,吾不愿过多计较,然巴郡诸般现状已至变革之时,此亦合天子之大政。” 郡吏们想借用大义的名头,却反过来被荀攸将军,而今听到荀攸又提起天子,只能附和。 “如此,今日之后,诸君当众志成城,为家乡父老尽一份心力!可丑话说在前头,若有人忘了圣贤教诲、汉律法规,莫怪吾不留情面!” 谢益等人一时凛然。 荀攸又道:“据吾所知,巴郡府库之中,当有谷粮逾十万石,待吾自临江县一行后,至江州县,首先便要去府库一观!” 当即就有心虚者咽了口口水。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79章 入府 荀攸已经在巴郡有所进展,此时的幽州,刘虞才接到刘辩的诏书。 平心而论,刘虞对于天子想要进一步削减鲜卑人战争潜力的意图是有些不解的。在他看来,塞外的鲜卑部族之间已经够乱了,尤其是他与柯比能开展贸易之后,柯比能与素利、弥加等人所率领的鲜卑部族的关系持续恶化,如今汉家只需要坐山观虎斗即可。 就算要插手,也得在有能统一鲜卑的人出现的时候,如今根本不必深入其中。 可惜在刘虞看来,天子这次没有给他反对的机会,因为在诏书之后将要来的,会是天子绝对的心腹关羽和他的故吏赵云。 刘虞的想法老成持重,但他的心腹们却有不同的意见。 在鲜于辅和齐周之外,刘虞时常召见问策的人选中又多了一个阎柔。 后者自从鲜卑归来,因其才能和对鲜卑乌桓的了解,很快得到了刘虞的重用,辟为从事。 而阎柔对这份官职也十分珍惜,毕竟刘虞本身德高望重,深得两代天子信任,作为他的属吏本身就是一个很高的。 “将军,下官曾与柯比能交往,早知其有效檀石槐之志,今天子既有平乱之心,将军不妨顺势而为之!”阎柔不是第一次卖柯比能了,早在第一次见刘虞时,他就告诉了刘虞柯比能的狼子野心,撇清了他与鲜卑媾和的嫌疑。 鲜于辅与齐周虽都看出刘虞的不愿,却也都和阎柔一般劝刘虞奉命行事。 一则是天子的诏书已经到了,关羽赵云正在路上,二则……对付鲜卑往往意味着军功。 汉家谁人不想要军功啊! 刘虞镇守幽州多年,正差一个再进一步的契机。 而军功,正是最好的钥匙。 作为刘虞的属吏,刘虞不进步,他们怎么好进步呢? 在几位心腹属吏的劝说之下,刘虞总算答应了遵从诏书对鲜卑主动出击。 只是在应下之余,刘虞仍忍不住叹息说:“此次再起战端,不知会有多少伤亡,在吾等看来或许只是记在名册上一个个姓名,但于其家,却是失去了顶梁柱……” “将来谋划之时,诸君务必多顾念百姓。” 这虽是刘虞不知兵之言,但听在三人耳中,却让他们肃然起敬。 …… 身处高位,却仍然会考虑着百姓的安危,这正是君子之风吧! 得益于刘虞近些年发展幽州的举措,幽州整体府库充裕,在关羽和赵云抵达之前,刘虞便已经遵从诏书之意准备起来了。但幽州终究底子薄,就算刘虞上任之后一直重视农业,粮价如今已降到了六七十钱一石,可真要出塞作战,还得需要青冀二州的粮草相助。 秋耕刚过,早已接到命令的州吏郡吏们马上扩招了州郡兵和民夫。 而这时,关羽与赵云已经来到了幽州,他们在上任之前,正好顺路先行拜访刘虞。 彼时,隔壁上谷郡的吕布也被刘虞召来相见,右北平太守丁原人虽未至,却派了同时受他与刘虞喜爱的田畴前来,一同谋划对鲜卑的策略。 “将军,府外关太守和吕都尉要打起来了!” 正在等人拜见的刘虞听闻齐周之言心中一惊,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齐周说道:“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两人竟刚好在府门前,谁也不肯退让,就这么僵在那儿了。” “彼辈竟不知谦让为何物吗?世风日下!”刘虞无奈地抱怨了一句后,只得赶紧起身出屋。 他心中明白,吕布素有傲气,而这新来的关羽作为天子心腹,听起来脾气也没多好。 今日之事若处理不好,将来渔阳上谷两郡有隙,只怕不利于大计() 。 齐周连忙跟在刘虞身后。 关羽与吕布皆骑在马上,互不相让,二人虽未露兵刃,但手皆握住了佩剑。 关羽近年来在朝中为官,表面上看为人处世丝滑了不少,但其本性难改……若吕布彬彬有礼先来谦让,他也不是不能退让。可而今吕布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关羽不知吕布此举是出自谁的授意,但让是不可能让的。 赵云在关羽身旁也看得分明,这吕布为一郡都尉,哪里来的挑事的底气?今日若让,便威仪尽失。 只是他曾被刘虞征辟,相信以刘虞的德行不至于行此下作之事,很有耐心的劝说关羽等待刘虞前来。 而吕布之畔,早早赶到目睹这一切发生的田畴头痛不已。 他早知道自家府君的义子性情一言难尽,可没想到这般不知进退。 代表着丁原而来的他哪里不清楚,吕布此举,纯粹是觉得关羽比他年轻却身居高位,认为关羽是幸进之徒,心中不满,所以才脑袋一热生了事。 至于什么计谋、暗手,对于吕布来说,那是什么东西? 根本就是没有的。 眼见着事情越闹越大,田畴再次跻身吕布旁边,小声道:“都尉,借一步说话?” “没空!”吕布的双眼依旧盯着关羽,给出了和之前一样的回答。 田畴再次强调道:“都尉就算不考虑自己的前途,也该多为府君着想……此事闹大了,终究是都尉理亏?” 听到前途二字,吕布聪明的智商总算占领高地了。 但此时他已经骑虎难下,众目睽睽之下,他焉能无故退让? 吕布嘴硬道:“正是为了义父,才不能退让,否则以后出兵塞外,谁为主谁为副?” 说话间,鲜于辅与阎柔两人已经先一步赶到了,见到门口的对立的关羽和吕布,两人头疼地上前了解情况。 面对两人,吕布的嘴更硬了。 未久,忽有人喊道:“将军来了!” 待到刘虞出现,哪怕是关羽,也不能安坐马上了,赵云更是先一步下马,拜见刘虞。 刘虞向众人回礼后,先上前扶起赵云,赞道:“数年未见,子龙英姿依旧啊!” 然后才看向关羽和吕布,故作疑惑地问道:“诸位既然到了,为何不进府?莫非吾之府前,竟还是块宝地不成?” “子龙此去经年,不知可还记得府中的路该怎么走?” 赵云的反应很快,立刻应道:“牢记在心,将军若是不信,今日便由云来带路?” “甚好!”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80章 鲜卑乌桓(4k) 得益于赵云的配合,在刘虞的安排下,最先入府的人出现了。 赵云引路,而与赵云同来的关羽远道而来,同样被刘虞请进府中。 这样一来,刘虞的立场就很明显了。 没有人受到伤害,除了吕布。 也不怪刘虞这么做,谁让吕布平白惹事呢! 但刘虞终究有长者之风,不想将局面闹得太僵,临入府前看着下马牵着缰绳的吕布,招呼了一句:“奉先,还不入府?莫非是舍不得宝马?” 虽然说完就入了府,可也算是给了吕布一个台阶下。 而刘虞这个全场官职最高的右将军,握有掌幽州军事的最高权力,此时却走在了关羽后面。 因为吕布的闹腾,让这次初见的开端就很不愉快。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吕布同样不满。 他认为自己战功赫赫,近年来面对鲜卑既有功劳也有苦劳,功绩不逊于在场的任何人! 凭什么刘虞能这么毫不犹豫地优待关羽而非他? 原本已经让田畴劝得有些悔意的吕布又又怒了。 田畴近年来又与吕布见过数次,对吕布的性情还算了解,见状又劝道:“都尉,关赵二人远道而来,而都尉久在幽州,一是客,一是主。主人遇见客人,难道不该让一让吗?” 但这道说辞却说服不了吕布。吕布冷哼一声,偏过头去,并不搭理田畴。 见惹了麻烦的吕布仍不为所动,田畴也有些怒了,他也是少年任侠,平日里吕布能听好言相劝也就罢了,今日既然不同良言,他田畴又不是只会哄人? 眼见着刘虞已经离开,只有阎柔还留在不远处等候,田畴毫不客气地质问道:“敢问都尉,今日与关太守做对的目的是什么?” “就算关太守如将军所想一般退让了,将军又能得到些什么?” “将来出兵塞外,自然要以我为主。”吕布自信满满地说道。 田畴听到这话,一时有些头疼。 且不说以如今的局势,一旦出塞,不可能只出兵一路。就算合兵一路,关羽、赵云凭什么要听一个都尉的指挥? 长舒了一口气,田畴才解释道:“刘将军素来不上战场,是以将来出塞,当以我们府君资历最深,对鲜卑的了解也相较于关赵二人更深,正是主将的不二人选。可关赵二人终究曾是天子近臣,如今被委派过来,刘将军势必不会无视他们的看法。我代府君前来,正是为了争取这些,可都尉今日此举,正破坏了大好局面!” 至于吕布所言的出兵以他为主的事,田畴提都没提,就算与他官秩相同的赵云,身为护乌桓校尉,作为主将都比吕布更适宜些。 而田畴说完,见吕布竟还不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干脆直言道:“关羽是二千石,而都尉不是!” “你!”吕布怒气,一声大喝,连刻意站在不远处不想听他们谈话内容的阎柔都为之侧目。 但田畴丝毫不惧,正视着吕布。 如此做派,反而让吕布稍稍冷静了些。 近年来一直被好话捧着,突然听到这当头棒喝,吕布一时间只觉得十分刺耳。 他握紧了拳头,可脑海中仅存的理智告诉他,田畴说的话有道理。 吕布咬了咬牙,认错是不可能认错的,再度怒哼一声表达不满后,他将手中的缰绳交给亲兵,也不多说什么话,风风火火大步流星地进了府。 田畴也知道想要压着吕布的头低头道歉基本根本不可能的事。只叹息一声自家府君收的好义子,然后无奈地跟了过去。 路上,吕布的胸中之火熊熊燃烧,他迈着脚步,向前而行,在心中暗暗发誓——() 他要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走到最高,让他再也不需后退一步! 也再不落于人后! “吕都尉,走错路了!这边!” “多谢阎从事提醒。” “我来为吕都尉引路吧!” “阎从事先请……” …… 入府之后,刘虞吸取了方才府门前的教训,直接安排起了座次。 在他的下首左右两座分别是关羽和赵云,田畴亦得了优待,坐在关羽下座,然后才是吕布坐在了赵云之侧。 这么安排虽然乱了座次,却也避免了两看相厌的关羽和吕布相邻而坐。 而搞事的吕布只能受点他该受的委屈了。 好在经过田畴直白的劝说,吕布终于意识到了利弊,继续搞事对他的前途有害无益,这场初见和之后的会议才得以继续下去。 只是关羽与吕布心中对对方的芥蒂,却不会像表面这样平息。 “此次征伐鲜卑,当有两件事最应注意——首先,柯比能部虽停止了入口,选择在塞内贸易,然其野心不小,此次他若安稳,便不在攻伐之列,却也不可使其借机扩张势力。素利、弥加所部,狼子野心,屡屡扰边,当为此次重中之重!” 在刘虞定下基调后,对鲜卑最了解的阎柔开始介绍起了鲜卑的具体情况。 “自魁头死后,中部鲜卑分裂,其中扶韩罗一部势弱,有与柯比能联合之势,其亦居于上谷郡之北……” “素利、弥加散布于右北平及辽西之北,辽西有塞外乌桓以为屏障,如能收为己用,反攻鲜卑,再好不过。” “至于辽东塞外鲜卑,部族众多,以吾私见,若能使北方鲜卑如辽东鲜卑一般四散,北境当安……” 关羽与赵云初来乍到,对于幽州的情况,终究不如本地人了解的深,是以整个过程中都保持着倾听的态度。而阎柔也考虑到这一点,在讲解的时候会说的详细一些。 看起来一切顺利。 就如同汉家加强了对鲜卑的了解一样,鲜卑对于幽州的动向绝非一无所知。 尤其是征召州郡兵和民夫的动作,根本瞒不住人。 最先了解到这一点的是与幽州贸易的柯比能部。 近年来,他决心进行边境贸易的决策的优势已经显示出来了,就算是明面上与他不和的素利所部和弥加所部,也不得不拉下脸面与他进行二次交易。 毕竟汉人的东西太香了,抢不了就只能买了。 柯比能部作为中间商就算本着通过薄利多销扬名的选择,也赚的盆满锅满。 而他与汉人交易所带来的不良影响也因为实际的利益而消减,就在柯比能忍不住展望未来之时,来自幽州的消息如一盆冷水泼到了他的脸上。 “阿兄,现在素利、弥加他们还不知道汉人的动静,咱们要不要趁机……”苴罗侯做了一个凶狠的动作。 柯比能不可谓不心动,若能借此吞并素利和弥加的部众,扶韩罗也是个庸人,其部众亦能吞下。到时,鲜卑之众三分,他便能一举得其一。 但他随即就意识到这只是个美好的愿望,不可实现。 在与刘虞等人的交往之中,他意识到以刘虞为首的汉朝官吏虽然不愿意打仗,却绝不是一味怀柔的傻子,更别说还有吕布这样的一脑门军功的人存在。 想到此处,柯比能对弟弟苴罗侯说道:“绝不能放任素利弥加他们落败,若无他们在,我部亦不能独善其身!” “你速去安排人将汉人的动静告诉素利弥加,并告诉他们,若汉人出塞,我柯比能绝不会袖手旁观,必领兵相助!” “还有,将此事通告() 扶韩罗,约他会盟商议此事。” 待苴罗侯走后,柯比能在大帐之中不安的踱步,思考着自己所能联合的力量。 也许,他还需要继承了檀石槐留下的最大遗产的步度根相助。 即便为此多付出一些也是值得的。 合力对抗汉人,但凡不是一败涂地,对他的声望会有巨大的加持! 这既是磨难,也是机会! 柯比能的出身要比檀石槐低多了。 檀石槐是在他父亲外出征战三年期间出生的。 虽然因此自小没了父爱,却有一个鲜卑大人外祖父。 柯比能只是一个小部落人,能拥有如今的地位,他的确可以拍着胸脯说全靠他的努力。 一时间,幽州塞内塞外,皆做起了战争准备。 而最后感受到这种风气的,当是乌桓了。 曾经与鲜卑齐名的乌桓到了现在,已经完全没法靠自己同鲜卑人相争了。 如今夹在汉人和鲜卑人之间,只能沿着燕山山脉分布在塞内塞外,主体在塞内的渔阳、右北平、辽西三郡。 当初乌桓大人丘力居跟随二张谋反,失败后逃至塞外,又因为塞外过于艰苦,还要面对鲜卑人的进攻,后来又派使者找到刘虞请求内附。 经过这来回折腾,丘力居的身体已经不太行了,得到刘虞的同意重归故地没两年就撒手人寰。 在去世前,丘力居因为儿子楼班年幼,从子蹋顿有武勇智略,遂选定蹋顿为新的乌桓大人。 近些年来,塞外乌桓因为时刻面对挤压他们生存空间的鲜卑人,与塞内乌桓联系颇为紧密。 蹋顿既立,正好赶上了汉室从内乱中走出,因其面对鲜卑人骁武敢战,在塞内塞外的乌桓中声望短短数年就已经能和丘力居媲美了。 在汉家官吏的眼中,没有丘力居那般黑历史的蹋顿甚至还要胜过前者。 对于攻打鲜卑,乌桓人甚至比汉人还要热切,尤其是塞外乌桓,他们所处的夹缝位置决定了为了获取生存空间,他们要么向北击退鲜卑,要么向南和同族拼命。 因为在汉家力量恢复的现在,塞内乌桓显然没有继续内迁的客观条件。 同样受限于客观条件,这场战争的开始还需等待。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光熹四年十月。 这是刘辩登基的第四个年头了,转眼又到了年尾。 在经历了年初的少雨和年中的天灾之后,这一年的灾祸似乎还未结束。 就在雒阳的上计工作热火朝天的进行中时,刘辩接到了一封急报——长安地震! 刘辩第一时间召见了曹嵩。 在六月华山地震和扶风大雨后,他便安排了侍中领均输令曹嵩借着分布在各地的均输官和府库筹划快速救灾事宜。 而今,正是见效之时。 曹嵩近年来宛如焕发了第二春,在入宫前他就已经从来寻他的黄门侍郎郑益口中得知了天子寻他的原因,见到刘辩后便说起了他在路上准备的腹稿—— “陛下,三辅之地因有屯田之功,今岁虽有六月大雨,却不缺粮食。而今所虑者,唯天气寒冷,房屋因地动倒塌,受灾百姓缺乏御寒之所及御寒衣物。” “谷粮可就近调取,煤炭亦可调往……只是……臣知麋竺处还有一批棉服,本是要送至边地交予戍卒的,不知是否要调用……” 刘辩没有犹豫,说道:“先紧着百姓用……是送往幽州的吗?是凉州?幽州已经先行送过了?朕知道了,就这么办。” “对了,凉州戍卒知道这批棉服吗?”刘辩问出口便觉得自己没必要问,他转头对郭胜说道,“() 稍后记得提醒朕,下公文给那些本该得到棉服的戍卒补些钱粮,以作勉励。” 曹嵩又道:“陛下,是否要下令京兆均输官雇佣长安近处百姓新造些临时住处?” 刘辩摇头,这是京兆尹陶谦该干的事,而陶谦干了这么久的屯田,不至于连这事都做不好。 待曹嵩立刻去安排物资支援后,刘辩先在郭胜的提醒下写了个补偿戍卒的小纸条,又在上面写道:“令京兆虎牙都尉率虎牙营协助建造民房。” 包括上次为弘农郡准备的医者等,这次也要为长安准备。 处理完这些,刘辩忍不住一声叹息。 每出现一起影响民生的天灾,就会扯满刘辩前进的步伐。 他只希望在他完成度田之前,天灾人祸能够少上一些。 他也只能安慰自己,“多难兴邦”这句话虽像是安慰,却也有一定道理。 战胜灾难是人心所向! 巴郡。 荀攸终于来到了郡治江州县,而他也正如自己所说的,抵达江州县的第一站便是府库。 因为前阵子下了场雨,通往府库的道路上留下不少还算新鲜的车辙印。 不过荀攸估摸着库房中的谷粮与官册上相近,便只当做并不知情。 (本章完) 第381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江州令赵笮一路跟着荀攸跑来跑去,他虽是千石的县令,可奈何附郭,见荀攸一直没问他关于府库谷粮的问题,一直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荀攸的提前警告起到了效果,巴郡的官吏终究不敢做的太过分,不仅没有像上党郡那样闹一出火龙烧仓,还补了亏空。 虽然他们但凡敢让府库的粮食对不上,荀攸就敢带着板楯蛮兵杀人抄家。 有了这一仓谷粮,荀攸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方便多了。 而除了荀攸之外,最高兴的当属被荀攸征募而来的板楯蛮兵了。 他们跟着荀攸走了一路,每日都是吃吃喝喝,什么都没干,比起他们的渔猎生活可好上太多了。而且到了江州之后,荀府君还是额外赏赐了他们酒肉。 一些蛮兵甚至觉得吃那些酒肉过意不去,等再见到荀攸,抢着要为荀攸打仗。 严颜在陪着荀攸再一次见过蛮兵之后,问道:“今府库充足,府君接下来有何打算?” 荀攸笑道:“我初来巴郡,便给了某些人当头棒喝,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接下来自然要安抚人心……” “说起来,之前至临江,见了你家中子侄,其中不乏将来的栋梁之才啊!” 严颜自家人知自家事,家中数代人丁不旺,他家祖上出的那位二千石干脆有女无子,还是过继了从子承嗣。 他也知道荀攸说的婉转了些,为什么说是将来的栋梁?因为现在不是。 他叹息一声道:“小儿辈无知,恐难负重任。” “正因如此,才要多做磨砺!” 严颜终非无情之人,最终还是没有拒绝荀攸的好意,说道:“下官以为,一佐史足矣。” 佐史是最低级别的小吏了。 荀攸应了下来,又重重地看了严颜一眼,再度提高了心中对严颜的评价。 在途经汉昌县、临江县、江州县的过程中,除了了解沿途的蛮夷之族外,荀攸也有留意巴郡的俊才。 心中早有成算。 其中有些为县长郡吏的子侄,如如程畿之子程郁,上官胜之子上官茂等…… 没错,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上官胜早就背着谢益另谋出路了。 在这些裙带关系之外,亦有本郡冠盖之族出身的临江县杨宗,还有本郡有名的枳县常歆。 荀攸在上任之初的下马威后,第二把火烧的巴郡各豪族豪强心中暖暖的。亦有之前出了谷粮填补府库亏空的人感慨说,这才是巴郡太守该干的事情嘛! 但马上,荀攸的第三把火,会让他们的心更暖! 议曹掾上官胜在先一步得知了荀攸的打算,回家后第一时间叫来了自己的兄弟子侄——“汝等切记,府君要严查郡县乡吏及不法商人欺行霸市者,吩咐下去,族中子弟,务必谨言慎行,莫要做出头的椽子!” 他的次子上官茂刚刚成了斗食郡吏,闻言问道:“约莫府君想要钱了吧,就跟府库的谷粮似的,给够了应该就没事了……” 上官胜骂道:“你以为府君似你这般贪图小利?我告诉你,若是还抱着这个念头,趁早辞官回家!” 上官茂委屈地辩解道:“郡府中有这种传言,说是府君见到府库的谷粮后立刻施了宽松的德政…嗯…阿父说的是,孩儿不该听信流言,孩儿错了!” 见上官茂低头认错,上官胜才解释说:“咱们的这位荀府君可与昔日赵府君的不一样,他身为天子近臣,奉皇命而来……我今日才知道他在汉中徘徊的目的——汉中张鲁已经被征辟入朝。” “此次严查欺行霸市之人,其中一项便是不可欺压境内蛮夷。” 这下轮到上官胜的弟弟急了() :“这怎么能行呢?过去这么多年,大家都是这么干的!那些蛮夷茹毛饮血,货物买不上价是他们蠢笨。若是平价购买他的皮毛货物,得少赚多少钱?” “再多钱也比不了我上官氏的前途!你以为呢?”上官胜喝问道。 “……阿兄说的是!” 上官胜在家中还是说得上话的,在他的弹压之下,很快达成了一致——绝不能和荀攸对着干。 他的长子上官先为江州县田曹掾,问答:“阿父,就算府君有此政令,可要查证此事,却需要诸多小吏齐心协力……但眼下府君新至,虽有皇命加身,只怕未必能做到实处。” “这话倒是良言。”上官胜肯定道,他也有此忧虑,“然荀府君并非常人,我等且看。” …… 同样的问题,严颜也在询问荀攸。 荀攸并未打哑谜,而是对着严颜解释说:“近些时日,我善待重视板楯蛮一事应传地差不多了吧?” 严颜心头一动:“府君莫非是想要借那些蛮夷酋长之力?” 荀攸颔首:“早就听说巴蜀之蛮与汉人交流颇多,而自高祖以来,多封赏蛮夷酋长以治其众……时至今日,衣冠虽有异,然不可以蛮夷视之。” 要想真的改变巴郡蛮夷在巴郡的地位,光靠荀攸一方可不行,热脸贴冷屁股最终只会最后一无所有。 双向奔赴才是王道。 “但凡彼辈有些见识,过些时日便该想方设法地见我了。” 正说着话,荀攸迈步踏出了房间,眺望着天空,正值秋冬之际,阳光晒在身上十分温暖,却刺目依旧。 荀攸语气坚定——“期间若有故意阻拦者,决不轻饶!” 说起来,自他到巴郡,还没真的见过血呢! 宕渠县,居于巴郡南部,毗邻汉中。 虽有巴山将之与汉中相隔,但生活在其中的蛮夷自幼生活于此,在山中如履平地。是以本地蛮夷宁愿翻越巴山来到汉中与汉人贸易,也不愿就近。 这一大片区域的蛮夷不止有賨人,各部酋长***有三人最得拥戴,分别是杜濩、朴胡、袁约。 他们的汉化程度从他们的姓氏中也能看出一二。 过去,他们因在巴郡屡受官吏豪强欺压,久而久之,便与五斗米教的系师张鲁搭上了线。相较于官吏豪强,张鲁可谓是公平公正,甚得人心。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82章 食铁兽 历史上,张鲁在刘焉死后拒听刘璋号令,其所控制的地区除了汉中外,还有巴郡归心于他的蛮夷,占领了巴郡南部的汉昌、宕渠等县。直到张鲁投降曹操,这些地方还握在张鲁手中。 然而如今张鲁已经不在汉中了。 面对汉中和巴郡的变局,杜濩(hu)、朴胡、袁约三人齐聚一堂,商议着未来。 三人虽都是蛮夷的打扮,但若真有人将他们当作蛮夷来看,那只怕被坑死都不知道。 历史上他们在张鲁与刘璋决裂后选择跟随张鲁,抵住了刘璋的多年进攻,后跟随张鲁投降曹操,得封列侯。 杜濩是賨人,通过板楯蛮对于巴郡的变化了解最深,他先将关于荀攸上任后的种种告知在场二人,然后才说道:“昔日吾等部众苦巴郡恶吏女干商久矣,今有荀太守善待吾族、意欲清明吏治,不管成效如何,我等不能没有反馈。” 朴胡乃是巴山之南七姓巴夷之首,虽不像杜濩与各处的賨人都有联系,但也觉得杜濩的话有道理,他们终究活在巴郡治下,面对太守的示好,若不做反馈,万一因此得罪了对方,得不偿失。 袁约在三人中势力最弱,也无异议。 在定下此事后,他又问道:“听说张鲁走后,汉中之事多交予其弟张卫处置……只是昔日吾等并未同张卫有过接触,不知其性情贪鄙与否。前几日其派人来访,不知是否要回应……” 杜濩说道:“回应自然是要回应的,张卫算是后手。我以为,吾等当分为两路,一路携重礼送于荀太守,一路去见张卫。” 朴胡与袁约对视一眼,都明白杜濩所言是最稳妥的办法。 但谁去见荀攸,谁去见张卫? 见荀攸的一路风险更大些,但只要荀攸如他表现出来的一般重视巴郡蛮,那么先见他的人必定获益最多! 三人常常抱团取暖,但每逢有利益冲突之时,少不得要唇枪舌剑几轮。 十月,杜濩带着献给太守的礼物大张旗鼓地从宕渠县出发了。 他靠着賨人的身份说服了另外两人,为了安全起见,甚至还特意绕了个弯,选择从对待賨人态度很不错的汉昌长程畿治下经过。 而这则消息,很快就被程畿传入了荀攸耳中。 荀攸遂在自己卧房的屏风上又添了一笔。 当初他在雒阳时,听到民间传言,说是天子有一面屏风,上面记录着朝中内外大臣的名字,能上榜者,无一不是重臣贤良。 昔日明帝曾在云台殿命人画下云台二十八将的画像,称为云台二十八将。乃有好事之人,将之同二十八将联系起来,说是天子意欲再画二十八臣,以作中兴之贺。 荀攸久在宫中行走,他大概知道屏风的存在应是真的,但所谓中兴,只是民间的吹捧,他可是知道,天子对当今天下的境况仍不满意。 而今他主政一方,也发觉了屏风的妙处——初来巴郡,他需要记住的人太多太杂,而有屏风的记录在,在需要时他只用看上一眼,便不会因忘却而出错。 如今屏风之上,在杜濩之前已经被写上了许多名字,而与杜濩同列的皆是巴郡蛮夷酋长,足足有十余位。 他已得到了反馈。 而其中他已经见过的,数量过半,从这些酋长的口中,荀攸了解到,在他的命令发布之后,的确有官吏收敛了昔日的吃相,但亦有不当回事者。 荀攸在等,等罪证得到证实,等酋长们齐聚一堂。 十一月初,最后一个前来江州面见荀攸的酋长杜濩终于抵达。 杜濩下了血本,所带的礼物中,一般的皮毛都是算是排不上号的,除了一张完好的虎皮之外,他还带来了一只活物—— () “府君,此乃是食铁兽,相传古时曾是蚩尤的坐骑,别看他现在看着憨态可掬,一旦被惹怒了,掌能碎裂金石。” “哦……”荀攸来了兴致,但看着笼子里正用两掌抱着一根嫩竹啃的模样,总觉得它与凶兽不太沾边。 想了想,他还是问杜濩道:“现下,有人骑着他作战过吗?” 杜濩脸上一僵,尬笑一声答道:“此凶兽,恐怕只有蚩尤才能驾驭了。” 荀攸听完便明白,这个食铁兽只能做观赏之用,打不了仗。不过因为杜濩的存在,他还是表现出了自己对食铁兽的重视。 食铁兽是杜濩给出的反馈,他自然也要反馈回去。 携前来的十多位蛮夷酋长饮宴之后,荀攸领着他们来到一处大堂所在,邀请众人入座,并道:“我素有听闻巴郡治下仍有官吏不顾法令,肆意欺压百姓。近日郡中督邮等逮捕多人,还未审判,今正值诸君在此,不妨在一旁做个见证?” 除了杜濩外,几位临近江州的酋长已等了多日,他们早就听到了风声,如今见终于等到了他们最爱的时刻,无不欢欣鼓舞。 在荀攸的一声令下,很快第一个罪吏被带了上来。 人证物证皆已俱全,罪吏无从反驳,最后被荀攸革去官职,杖四十,罚金五万钱以作赔偿。 因为事先准备的妥当,荀攸判决进行地很快。 其中还有手上沾了蛮人人命的,也被荀攸判处以命抵之。 引来了酋长们的声声赞叹。 其中也不全是涉及欺压蛮夷的,也有欺压汉人百姓的官吏被顺带着揪出,荀攸皆一视同仁,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杜濩不知道其他早到的酋长们心中怎么想,反正他看到那些被荀攸处罚的罪吏们只能求饶,心情比大夏天吃了块凉冰还爽快。 还有什么比欺压他们的罪吏伏罪更能让他们归心的手段吗? 反正杜濩觉得,他活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一个公正的太守了! 等到二十多位罪吏被审判完,原本就对荀攸倍有好感的酋长们对荀攸更是敬佩有加。 “我奉天子诏命为巴郡太守,来到此地,只为完成天子所托一事——一视同仁!” 听到这话,杜濩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他不知哪来的勇气,忽举臂高呼道:“一视同仁!” 片刻的安静之后,就在杜濩觉得自己冲动了之时,忽听耳边传来酋长们的群起附和之声。 听着欢呼声,荀攸知道,变革的基础已经有了。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83章 转折 第383章转折 不过,在场的酋长们都不是傻子,朝廷想要编户齐民的消息早在桓典抵达益州时他们就听说了。 现在的他们只需要交每口四十钱的賨钱,还是他们这些酋长代收代缴的,将来编户齐民,他们失去不止是作为酋长的巨大权力,他们的部众也会承担更多的徭役赋税。 这笔账他们算得很清。 指望他们主动参与屯田是不太可能的事。 甚至他们提都不想提,听也不想听。 于是乎他们只高声赞赏着荀攸审判罪吏的行为。 对于这点,荀攸虽身在局中,却也心知肚明。 邀请众人换了了地方入座后,荀攸说道:“近日以来,我与诸君多有谈论治世之道。” 在场的酋长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禁疑惑,不都是在说巴郡的风土人情吗?他们讨论过这么高端的东西? “诸君的才能让我不禁心生敬佩!” 啊对对对,他们的确讨论过高端的治世之道。 “我有心征辟诸君为官,共治巴郡,使政通人和,百姓受益,奈何……” 酋长们闻言也是气馁,他们身为蛮夷酋长,都是受了册封的——但也只是册封而已,就算被封为夷王夷帅,那也是蛮夷,和汉人的王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其实我来时曾经过京兆所在,遇到一位叫布迷的百石郡吏,是位羌人,乃是当朝太尉公所辟……罢了,巴郡终究与京兆不同。” 酋长们终究不比士人们消息灵通,竟没几个人知道凉州和三辅放开了羌氐匈奴担任汉家官吏的限制。 便是知道,也没几个人将之同自身联系起来。 能来这里的酋长们没有蠢的,谁不知道当汉家的官吏更香?就算他们作为酋长当不了,他们还有子侄外甥啊! 他们赶紧朝荀攸追问起来。 荀攸见状,倒在心中产生了些疑虑——桓典曾在颍川讲学,荀攸也听过他的名气,按理说这样一位人物,是不该忽视放开此限制的优势的。 须知当初凉州和三辅先后放开此限制后,时任使匈奴中郎将的曹操很快就转达了匈奴人希望享受同等待遇的请求,并得到了天子的同意。这种事桓典不该不知道。 思索间,荀攸见杜濩并未追问,反而在思索着什么,心思一动,遂问道:“杜君似是知晓缘故?” 杜濩被点了名并不慌张,如实答道:“回府君,在下的确曾在来往行商的口中听说过,那些参与屯田的羌胡部族,其族中有为之人多成为了郡县官吏。” 听到屯田两个字,原本很热情的酋长们一下子失去了热情。 荀攸心中虽有些不解,但他本就没想过一劳永逸地解决所有问题,倒也不气馁。 很快荀攸又问起了本地蛮夷能得到的吃食和谷粮,转移了话题。 等到天色稍暗,荀攸又请了诸位酋长参与饮宴,后才将他们送别。 等到酋长们离开之后,荀攸才想起杜濩送的食铁兽,回到之前的院子里,却见食铁兽已经没了踪迹,遂问起了身边的仆人。 家仆回答道:“那位叫杜濩的酋长留下了一个随从,说是可以指导仆等喂养食铁兽,以后每隔五六日,都会将食铁兽所食用的竹子送来。” 荀攸笑了笑,这杜濩倒是个聪明人,没有借机在郡守府安排人手,却留下了一个便于私下联系的方式。 次日,没等荀攸去找杜濩,后者就已经借着“事关喂养食铁兽”的名头再度前来拜访。 还没聊几句关于食铁兽的话,杜濩便称赞道:“在下今日来时,见昨日府君惩罚罪吏之举已经在江州传开了,百姓() 们无不振奋。” 荀攸心知杜濩此来必有目的,索性静观其变。 于是应道:“此本是太守分内之事,何足称道?” 杜濩却叹息说:“在下只恨没有早点遇到府君!” “当下也不迟,不是吗?” “府君说的是!当下不迟!”杜濩咬了咬牙,问道,“敢问府君,是否疑惑昨日各部酋长为何听闻屯田之后皆讳莫如深?” 其实荀攸昨夜结合他所了解的巴郡蛮夷生存现状,已经隐约明白了些。 不过既然杜濩愿意为他解惑,他也乐得互相印证。 遂对着杜濩说道:“确有些不解,还望杜君教我。” 杜濩说道:“府君不知,只因在一众酋长心中,相较于酋长之位,成为汉家官吏略有不足。” 巴蜀的蛮夷固然生存艰难,但受益于此地良好的自然环境,以及和汉人多年的相处融合,除非天灾人祸过甚,否则蛮夷们总是能活得下去的。而且最关键的是,益州蛮夷族群虽多,但这么多年地盘基本恒定,还没有外敌干扰。 在这种情况下,巴蜀的蛮夷酋长生活地可比凉州并州的羌人匈奴人部族酋长舒心多了。 荀攸昨晚也考虑到了这一点,见杜濩所言与他所思相同,又问道:“那么在君心中,二者何为重?” “府君不知,在下自幼读圣贤之书,只是碍于身份,不得入仕!” 杜濩自信,成为汉家官吏后的他所能达成的成就必然要高于作为賨人一部酋长的成就。 而且,他看得分明,眼下的选择更有利于賨人的未来。 “如此说来,君愿意带领部众开荒屯田?” “我自是愿意。”杜濩脱口而出后又面露难色,“只是我虽有薄望,想要说服族人还需缓缓图之。” 荀攸说道:“这倒不急,眼下冬日将近,便是要屯田也该是明年了。” “届时种子、农具、等待稻谷成熟时的谷粮吃食,以及可以教导种田的老农……待一切准备妥当,方才能开始。” 杜濩听到荀攸的许诺,这正是他所渴求的的东西。 立刻保证道:“府君放心,只要这些准备齐全,我必能说服族人……不仅是我一部,宕渠县其余各族,未必没有说服他们的可能!” “大善!”荀攸赞道。 想了想,他又许诺道:“明年屯田开始之时,吾必上书,请征杜君为官!” “多谢府君!” (本章完) 第384章 出塞 第384章出塞 幽州,关羽和赵云已经正式上任。 昔日赵云参与平定二张之乱时,辽西郡便是最大的主战场,只不过当时的辽西乌桓还是敌手。 如今“故人”相见,还需要些时间互相适应。 但刘虞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他对于自己提拔起来的赵云还是很照顾的,专门派了较为了解乌桓的阎柔相助。 而关羽这边,刘虞则派了自己帐下的军司马鲜于银相助。 毕竟关赵二人乃是空降,若想最快做到令行禁止,还得有镇得住场子的幽州官吏协助。 时值十月,吕布想要趁着大雪封路之前率精骑出塞,主动袭击塞外鲜卑。 按照过去多年的经验,他们至少也有半个月的出塞时间,足够往返。 许是为了向关羽展示自己的武勇,又或是单纯因为上谷毗邻渔阳所以善意的告知,总之,吕布在向刘虞通报了他的“计划”的同时,也将之告诉了关羽。 两人自那日在刘虞府前两不相让后,便结下了梁子。 面对吕布的挑衅,关羽同样请求刘虞同意他出塞作战。 关羽此举倒不是为了同吕布赌气,而是真的认真了考虑过吕布计划的可能性。 除非今年再下一场像去年十月底那般的大雪,还得提前半个月下,否则当无天时之患。出塞作战,虽地利在彼,然所辖的本地郡兵,大都与鲜卑有家仇国恨。又有棉衣、甲胄、以及钱粮抚恤,军心可用。 关羽虽是初至,却有鲜于银作陪,查缺补漏。 而且此时出兵,极有可能打塞外鲜卑一个措手不及。 种种理由,终说服了刘虞。 但刘虞有些担心吕布再做出什么头脑发热的决定,在同意吕布出兵之余,专门派人再三叮嘱吕布。 关羽与吕布出兵时都已经尽可能的减少了动静,但架不住有心之人日日观察。 很快,柯比能就得到了消息。 在此之前,柯比能早就探听到了关羽与吕布不和的消息。聪明的他马上意识到,或许可以借着他的部族在汉人眼中还是“忠臣”的身份,将这两支军队留在塞外! 消息随后分别传到了东边的素利、弥加和西边的扶韩罗手中。 各方立刻行动起来了。 只不过消息的传播还有延迟,无论是素利、弥加还是扶韩罗,都以为汉军是在为来年的出塞作战做准备,虽有防备,但尚不足。 关羽与吕布虽是分兵突袭,但因所率精兵数量有限,各自不过千余精骑,为着安全起见,两人选择分兵袭击一部,他们此次针对的,乃是分布在渔阳郡北部的素利所部。 一开始,两处皆有斩获,但很快他们就发现素利的部众似乎得到了提醒,很快就有了防备,还不顾牛羊要涨最后的秋膘聚集了起来。 吕布的妻弟魏续对这种情况有些担忧,他建议道:“都尉,如今鲜卑人已经有了准备,我等兵力有限,不如先行退去,待到来年率大军出塞,再与鲜卑一决雌雄!” 吕布明白魏续说的有一定道理,可他本就在刘虞和关羽面前夸下海口,如今的斩获对他来说实在拿不出手。 遂拒绝道:“眼下时间还充足,当继续寻找时机。” 和魏续一样从并州跟着吕布来到幽州的部将高顺瞧出了吕布的纠结,建议道:“都尉,眼下鲜卑早有防备,若要强攻,恐兵力不足,不如有渔阳关太守合兵一处,再做谋划?” 魏续瞥了一眼高顺,悄悄缩了缩脖子。 军中部将谁不知道都尉自从见过关羽之后,最不爱从下属口中听到关羽的名字,也就高顺有这种胆子了。 () 随后魏续又看向了吕布,准备待会吕布一发怒,他就替高顺说说好话。 现在还在鲜卑人的地盘呢,不宜内讧。 可魏续却没等到吕布发怒,而是看着吕布似是在思索可能性。 未久,他听到吕布说道:“为了军功,暂且忍一忍关羽这匹夫也不是不行!” 这理由还挺合理的。 只是塞外通讯不便,双方只知道对方的大概位置,想要寻找到关羽,并没那么简单。 素利的王帐,柯比能、素利、弥加齐聚。 过去,素利和弥加一直对柯比能恶言相向,哪怕后来让柯比能当了汉人货物的中间商依然如此。由此阴差阳错之下让刘虞误判了此三部鲜卑的关系,倒是另一回事了。 而今危难之际,却得到了柯比能的鼎力相助,两人心中要说没有感触那是不可能的。 柯比能率先说道:“只可惜檀石槐大人之子扶韩罗大人此次没有派兵前来……而步度根大人部所在距离此地甚远,却是来不及传递消息了。” 素利和弥加闻言哪里不明白柯比能的意思,尤其是素利,他部受袭,他所能获得的帮助只能来自眼前这两人了。 素利立刻回应道:“我代部众多谢大人为我部奔走,今日更是与弥加大人一起率兵前来相助,此等恩情,必定铭记在心,来日必有所报!” 柯比能则说道:“都是鲜卑人,何分彼此?眼下当务之急,应是击退汉人!” “如能将来袭的两支汉军留下一支,必能重创汉人的嚣张气焰!他日族人说起我等,也能称赞一句不负檀石槐大人荣光!” 素利感叹道:“就我部传回来的消息,来袭的汉军皆是精骑,甲胄齐全,一人两马,想要留下他们何其难也!我只想着保护部众足矣!” “你糊涂啊!”柯比能摇了摇头继续说,“若这次不把汉人打痛了,待到明年春,其必会再次来袭,届时刚过了冬,骏马牛羊皆瘦,如何面对汉人?” 一直旁观的弥加这时忽然问道:“不知柯比能大人有何良策?” 柯比能自信满满:“我知吕布与新任渔阳太守不和,此次二人领兵而来,定会各自为战!” “这,便是我等的得胜之机!” 素利问道:“可那吕布素来凶悍,其率骑兵冲阵,无人能挡。有甲胄之利,其若想突围,只怕族中勇士加起来都拦不住他。” “所以,我们的首要目标是关羽!” (本章完) 第385章 遭遇战(46k) 第385章遭遇战(4.6k) “根据我探听到的消息,关羽乃是汉人皇帝的宠臣,特意派到幽州督战的,没什么值得称道的战绩。” “关羽心高气傲,刚到幽州就同吕布那厮起了冲突。” “我此次带来的皆是族中勇士,更是从中百里挑一,遴选了百人,用最好的兵甲骑最好的马。他们与汉人作战,绝不会处于下风!” 柯比能说话间带着浓浓的自信。 刘虞固然限制了铁器流入塞外,但只要有钱,什么买不到?汉人中什么人都有。 他这精心培养的百骑,穿的都是珍贵的铁甲……虽然这些铁甲大都是被他掳掠的那些铁匠用农具之类的铁器打造的,效果可能不如汉人的铁甲,但柯比能自信不会输很多。 素利与弥加也被柯比能的情绪感染了。 素利致歉道:“昔日我听闻你和汉人贸易,还以为你忘了鲜卑人的根本,颇多怨言!现在看来,我当初真是大错特错!是我的过失!” 弥加也顺着素利的话风诚恳认错。 柯比能得意地说:“按照汉人的话,这叫做卧薪尝胆!我,就是鲜卑人里的勾践!” 素利和弥加虽听不懂柯比能在说些什么,只觉得柯比能说得很厉害的样子,不约而同的出声赞扬。 要是说两句好话就能让柯比能将自家精锐放在与汉军作战的正面,那就再好不过了! “到时我等一同出战,就由我那百人精骑担任先锋,届时一战而下,岂不快哉!”柯比能在畅想之余,不忘叮嘱道,“如今汉人那边可能还以为我会在汉军出塞时两不相帮,甚至偏帮汉人……此战,最好不放过一个汉人!这样,待到来年若是汉人还敢出塞,或许有反戈一击之时!” 素利和弥加对视一眼,皆拜服道:“此战便以柯比能大人为主!” 随后,他们召集勇士,歃血为盟,祭祀天地,立下共同对抗汉人的盟约。 在凛冬来临之前,鲜卑的三大部族业已联合起来,准备形成包围圈。 而被作为目标的关羽已经觉察到了不对劲。 望着又一处鲜卑人留下的新鲜痕迹,在关羽身边的鲜于银下了论断:“离开没几日。” 鲜于银本就是渔阳郡人,对塞外不乏了解。 关羽说道:“连日来都是此等情形,只怕我等的行踪早已暴露。” 他看向了鲜于银,又道:“鲜于司马,所谓以奇胜以正合,如今我军已深入塞外,虽有少许斩获,却已失了先机,天时地利均不在我。我意撤兵,不知司马以为如何?” 鲜于银闻言却是心头一松。 在刘虞府前的初见包括后面的相处都让鲜于银觉得关羽不是个好说话的人,这两天,他正思考着用怎样的方式才能劝说关羽放下立功之念转而退兵,却不曾想竟让关羽先开了口。 他立刻答道:“关府君说得在理,我也这么认为。” 关羽有傲骨,却并不会因此影响了他作为主将的决断。 昔日他跟随皇甫嵩入凉州作战,受皇甫嵩言传身教,将曾经的从军经验同指挥作战联系起来,近年来虽只留守皇宫,但各类典籍兵书他可一点都没少看。 见鲜于银赞同他的观点,关羽又道:“既要撤退,便不必耽误时间,在塞外多一日就多一日的风险,现在便调转方向。” 鲜于银欣赏关羽的果断,却又忧心地说道:“府君撤军自是无妨,只是以我对吕奉先的了解,他面对此等斩获,只怕不愿退军。还需想办法通知他为妙。” 关羽不解地问道:“我听闻吕奉先素来善战,其凭借军功才得以为上谷都尉,和他是右北平太守之() 义子没有关系……” “府君所言不假。” “可既是知兵之人,其作战之时难道不知考虑敌情吗?应不至于不知进退吧!”关羽有些疑惑,在他看来,如今出塞的两支汉军已经失去了他们原本谋划中的隐蔽性,退兵应是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事,至多晚个一两日而已。 鲜于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在他看来,关羽虽懂军事,却不懂吕布。 鲜于银解释说:“吕奉先作战的确勇猛非凡,如今塞外鲜卑闻其名而色变。” “然而,人无完人,吕奉先因其过于勇猛,所以遇事往往想要靠着武力解决问题,此前他与府君在将军府前对峙,只怕还存了和府君比一比武勇的意图。” “这我倒不惧他。”关羽提醒道。 这点鲜于银倒是认同,在刚出塞的那几场作战中,眼前这位关府君身先士卒的勇武模样,丝毫不逊于吕布。 “所以他就算明知道鲜卑人的意图,只怕也会想着先与鲜卑打过一场。” 关羽一愣,他虽勇力过人,但他深受皇甫嵩影响,并不赞同此等匹夫之勇的行为。 他忍不住问道:“他一直这么勇猛的吗?” “近些年竟没发生过意外?” 鲜于银摇头道:“吕奉先屡战屡胜,且多有以少胜多之举,其麾下将士皆闻战则喜。” “平心而论,吕奉先单凭这份勇力,但凡改一改性子,前途不可限量!” 关羽细想之后,也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因为一直在胜。 不仅吕布他们自己觉得自己战无不胜,鲜卑人也被他们打出了恐惧,两相叠加,还有双方实际上的装备差距,便有了吕布多次率军以少胜多的壮举。 只是此次不比以往,以前就算出塞也不会太远,而现在若是耽误时间,极有可能落入鲜卑的包围圈中。 最终,关羽与鲜于银决定先去向吕布的方位靠拢,同时四散探马。若是碰到鲜卑人的眼线,能杀则杀,杀不掉则作势南下归塞,以欺骗鲜卑。 关羽打定主意,若是搜索两日无果后,不管吕布是继续深入还是已经撤回,他都要撤军。 另一边,吕布也在向东靠近关羽的路上。 他骑在马上,忽然想起了一事,问高顺道:“出塞这一路上,似乎都未碰到过柯比能部?” 虽然很信任妻弟魏续,但吕布对于遇到正事该和谁商讨还是清楚的。 在高顺思考的空档,魏续捧场道:“以都尉之威名,柯比能部那些人只怕早就闻风丧胆,远遁他处了吧?” 吕布大笑起来,他觉得魏续的话很有道理。 这时,高顺忽然说道:“都尉莫非是怀疑柯比能与素利联合了?” “若是如此,我军出塞后的种种便能解释了……柯比能部与素利部不同,因贸易的缘故,其不缺眼线。” 吕布觉得高顺的话更有道理,想到这个话题是他先提的,立刻应道:“对,本都尉就是这么怀疑的!” 他痛骂道:“鲜卑人狡诈女干猾,反复无常,不可信任!” 高顺则建议道:“既然如此,只怕鲜卑人早有准备,都尉,不如当即撤军?” 吕布却笑道:“我瞧那关羽是心高气傲之辈,估计是不会贸然撤兵的……我们就朝他们那儿去,若是他们中了鲜卑人的诡计,哼哼!” 高顺对于关羽的了解大多来自于吕布,后者描述关羽自不会用什么好词,高顺就算想劝也找不到理由。 只能劝说道:“都尉,若是东去找寻无果,还需尽快撤军。” 如此,又行了一日。 吕布远远() 看着自己派出的斥候孤身一人策马归来,心中有了预感,立马派人前去迎接,但还没接到人,便见自己的斥候马失前蹄,吕布注意到马和斥候的后面皆中了箭矢。 “备战!”吕布高声令道。 除非有明确的作战任务,否则骑兵在行进过程中一般不会披甲。吕布所率汉军行军途中只保持着外围的骑士着甲,搭配一人双马的组合,人与马皆能轮流休息。 而随着吕布一声令下,其麾下历经百战的经验便体现出来了。 行军阵列之中,除了军中长官向下传递吕布的军令外,再无别的人声。伴随着一阵甲胄碰撞声、战马嘶鸣声,吕布麾下已经完成了备战。 这时,吕布已经得知了自己斥候的死讯。 而这个方向还没回来的斥候,只怕凶多吉少。 因为吕布已经看到了鲜卑人的踪迹。 而此时,后方在斥候倒是或者传来消息了,后方也有鲜卑大军。 他们被围住了! 南面,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柯比能的预料。 他是奔着关羽来的,为什么遇到的是吕布呢?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眼下,也只能将错就错了! 在这阴差阳错之下,一场双方都未预料到的遭遇战开始了。 为了过冬做准备,鲜卑三部其实并未召集全部可战之兵,可即便如此,三部联合起来,骑兵已经接近两万。 此次作战不仅要消耗他们过冬的储备,还减少储备的的人手,这一增一减,让他们肉疼不已。 所以,柯比能与素利、弥加志在必得! 他们想的很好,有两万勇士,皆是精锐。就算两股汉军相聚,他们怎么想也输不了吧。 人马过万,漫山遍野。 吕布现在面对的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但吕布却丝毫不惧。 跟随他出塞的郡兵们都是他精选的老兵,近些年跟随吕布作战,屡战屡胜,虽敌众我寡,但只要吕布的将旗还在,他们便不会退缩! 鲜卑人除了双边马镫与汉人一致,其余装备汉军遥遥领先。 而且真要论起来,双边马镫其实起到了缩减双方骑术差距的作用。 吕布虽自己无所畏惧,但终究不是傻子,不至于明知对方人数已经多到不可力敌的程度还想着击败敌人。 当即在鲜卑人合围之前将军队向南转向。 魏续则有些惊慌,过去他虽跟着吕布打过不少以少胜多的仗,但人数差距如今日这般还是第一次。其他几个方向倒也罢了,唯独这南方……一眼望上去就是精锐。 尤其是排在前列的,那可是少见的带着铁甲的鲜卑骑兵。 魏续心生退意。 他赶紧对吕布建议道:“都尉,来者不善,不如暂避锋芒,从别处突围?” 又抱怨道:“瞧着他们的路线,本应当是去寻找关羽的,结果却是我们替关羽受过!” 吕布斜眼看着魏续,骂道:“若非顾念着你我有亲,单凭你方才那句话,我便能将你砍了祭旗!” “稍后你就在我身旁与我一起冲锋!” 魏续唯唯诺诺的退下了。 吕布又看向身边人,在战时,他有着惊人的直觉,对着身边人说道:“鲜卑人是奔着关羽而来,那么说明关羽正在南方,那里也是我们归塞最近的方向。” “只要击溃南方那伙鲜卑强敌,其余鲜卑骑兵不足为虑!” 他说此话,既是要消除魏续动摇军心言论的影响,也是为自己坚定信心。 不然他从其他方向突围,一旦被这() 支铁甲骑兵抓住机会拦腰冲锋,只怕不妙。 “去告诉将士们,此战有进无退,不必割首记功,战后归乡再论功行赏!” 而今吕布率军作战已经不需要在额外发言鼓舞士气了,他就是将士之胆。 只见他举起手中的长戟,身后的将旗挥舞,引来了骑士们的欢呼。 随后吕布策马,他身后举着将旗的卫士紧随其后。 很快,整支骑兵都跟随着将旗的移动而行动起来。 先在草地漫步,之后慢慢加速,最后,在距离鲜卑人百五十步时,他们的速度已经达到了巅峰。 而在对面,鲜卑人同样在冲锋。 没有什么战术,只有血肉刀枪的比拼。 “张弓!” 百步之时,又一道军令下达,什长伍长们齐声呼喊,才能压过马蹄声。 骑士们熟稔的遵从命令。 很快,双方的距离来到了五十步。 “放箭!” 军令之后,前排的骑士们射出了箭雨,后面的骑士继续跟进。 一阵箭羽洒进了鲜卑人的骑兵队列之中。 箭雨之下,不乏有鲜卑骑兵跌落马下,并被后续的战马踩踏成肉泥。 而在此之前,鲜卑人白刃战前的一次箭雨也已经射出,相对于汉军的更多更密。 骑士们一边低头护脸,一边收起配弓,紧握长矛。 汉军虽有甲胄护体,战马也配有鞮瞀皮甲,却也有受伤落马者,这一落,便再也起不来了。 吕布被亲兵卫士们簇拥着冲入敌阵,被柯比能寄予厚望的百余铁甲骑兵面对吕布宛如纸糊的一般,被轻易撕破了一道缺口。 柯比能隐战场之外看着这一幕,心痛不已。 若他能从天上往下看,就会发现,火红色如一个钻头突破了灰色的防线,随后,这道缺口再也合不上了。 吕布挥舞着手中长戟,浑身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 终于,眼前一空,吕布明白,他已经杀出了重围。 这时,他终于有空向后看去,却见被他凿开的缺口在鲜卑人的人数优势下,竟有重新合拢的迹象。 他当即喊道:“高顺,你带人先撤,往南去寻关羽!” 说罢,不等高顺答应,就又带着卫士们折返回去。 而还未突出重围的将士们见将旗去而复返,皆是振奋,不等吕布杀入敌阵,竟靠着自己突围了出来。 随后吕布带着麾下一路南行,而鲜卑人则如食腐的秃鹫一般。他们不敢同吕布正面作战,却一直跟着吕布,不时兹扰。消耗着汉军的精力、汉军的箭矢,等待着汉军抛下支撑不住的人。 毕竟,伤员是禁不住在马上长途奔波的。 这一追逐,便来到了天黑。 吕布从未打过这么憋屈的仗,可人数的劣势太大了。是夜,他们仍不敢停歇。 挂着星星的夜空并未带来多少光亮,十几步外便是一片模糊。 这虽阻碍了他们的行程,却也给了他们一个暂时逃脱鲜卑人视线的机会。 他们下马步行。 坚持到现在的伤兵被同僚搀扶着行走,原本双马的配置在一战之后多有离散,需要积蓄马力。 一整夜,他们多次遭遇了被派来寻找他们的鲜卑人,疲惫不堪。 待到天蒙蒙亮,忽有在前探路的斥候来报,发现了渔阳郡兵的踪迹!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86章 攻守之势易矣(4k) “都尉,喝水!” “我不渴!”吕布别过头去,却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高顺见到吕布别扭的一面,罕见地高情商起来:“都尉,眼下鲜卑人在侧,还需养精蓄锐,为死难的儿郎报仇!” 吕布闻言将头转了回来,接过高顺手中的水,一饮而尽! 沉默良久之后,吕布注意到高顺带着血丝的眼睛,问道:“方才见你清点兵员,情况如何了?” 高顺咬了咬牙,说道:“只余七百五一十五人了。其中轻伤者百余人,重伤者只有八人……” 吕布再次沉默了,此次出塞,他所率一千余人,如今一战去了三成。 偏偏其中很多并非战死,而是受伤之后来不及带离,被迫断后。 又是良久之后,吕布扼腕叹息道:“自我领兵以来,从未有过如此大败!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高顺说道:“我军连战未休,士卒疲敝,若要复仇……” 只顿了一下,高顺短暂的高情商消失了——“还需关府君相助。” 吕布又又又沉默了。 高顺说道:“昨日我在明,敌在暗,而今却是鲜卑在明,关府君在暗。” “而经过昨夜,鲜卑人虽一时不知我军具***置,但总能找过来的。届时鲜卑大军再度聚拢合围,今年便再无复仇的机会了。” 吕布心头明白,战机稍纵即逝。 若是等到鲜卑人探明关羽的所在,必会心生防备,这样渔阳郡兵便没了奇兵的效果。 可是……难道要他向关羽低头? 吕布看向不远处的关羽,后者正不顾二千石之尊,协助火头分发饭食。 “装模作样!”吕布忍不住小声吐槽道。 这话传到高顺耳中,却引来了高顺的直谏:“都尉,你瞧关府君旁边的火头,还有领饭的士卒们,皆习以为常,可见关府君此举并非是装模作样。我此前就听说渔阳郡兵中有欺负新兵弱兵克扣口粮者,关府君此举想必是为了以身作则吧!” 吕布明知高顺的话没有别的意思,可架不住高顺说的难听啊! 吕布其实也知道他该听高顺的良言,但他不要的面子的吗?且高顺说的都是对的? 他心里酸的不行,忽然抬手指着一人,忙不迭的对高顺说道:“你看,那人便是一脸的受宠若惊,可见还是装模作样的!” 高顺定睛看去,嘴角抽了抽,终还是忍不住骨子里的耿直,说道:“都尉,那是咱们的兵!” 吕布登时哑然。 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高顺则趁机劝谏道:“都尉当早下决断,若不趁此时与关府君商议如何反击鲜卑,便当在饭后立刻出发返回塞内,绝不可纠结拖延!” 但吕布还是踟蹰不定。 犹豫间,他忽见关羽竟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吕布当即挺直了腰杆,又偏过头去,佯装在喝已经被他喝完的水。 “吕都尉,还未用饭吧?” 吕布转头看去,正见高顺朝着关羽一拱手,随后安静地后退离开。 而关羽手中正捧着炊饼和粥。 见此情形,就算吕布再心高气傲,也只能起身相迎。 不然,传出去,就是他吕奉先的不是了。 不过,这样,是不是意味着是关羽先向他低头的? 想到这,吕布道了声谢,从关羽手中接过饭食。他发誓,他从未有一天觉得关羽这么顺眼过。 而此时,关羽正在心头回想着皇甫嵩曾教过他的东西——“汝堪为帅才,当知用将之道。自古以来,或猛将,或谋() 将,性情各异,不可同而视之。所以善用者,无外乎因势利导,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有将而不能用者,未必不可用,或许只是没用对地方。然因势利导只是小道,若要长久,须得恩威并施,赏罚分明,臧否公正……” “昨日种种我已听说,若非吕都尉率部在后,只怕被鲜卑围困的便是我部了……此间内情,待回渔阳郡后吾必会如实告知刘将军,不会让吕都尉难做!” 说完,关羽在心头默念,这应该算是恩了吧。 吕布见关羽很是上道,看关羽越发顺眼了。 他也坦露了一点心扉,说道:“只可惜此次出塞所派兵力不足,不然,焉能有昨日之辱!” 关羽说道:“如今鲜卑人还不知我两部已经相会,不知吕都尉可愿借此机会报昨日之辱?” 这应该算是根据吕布的性格因势利导了吧? “如何不愿!”吕布嚷道。 关羽有心作战,他岂能让关羽看不起?正好趁此机会为死难的氏士卒复仇,也为他自己复仇。 “待在饭后便整军备战,去吸引那帮鲜卑狗!” “大善!”要是换做旁人,只怕要赞吕布两句“大将之才,果真勇将,舍奉先其谁”之类的话,但关羽却有些说不出口,只是承诺道:“待回到渔阳,我必会向刘将军报功,绝不让都尉麾下士卒平白牺牲!” 言罢,关羽见吕布没有别的反应,而事情进行地如此顺利,心中暗自感激——皇甫公诚不欺我! …… 在渔阳郡兵的帮助下,受伤者得到了妥善包扎。 等到吕布宣布要再战鲜卑,虽然经历过了一次突围,军队中死伤颇重,且都是疲惫之躯,但吕布麾下的兵卒仍闻战则喜,充满了斗志。 昨日之战,不得不抛下原本不该抛弃的同僚,任由他们与鲜卑人同归于尽,不止吕布以之为耻辱,视为深仇大恨,这些士卒们跟着吕布赢鲜卑人赢得多了,心中怎会没有怒气! 两位主将达成了一致,定下趁机反击鲜卑的方略,在场的将官遂聚集在一起,在官秩最高的关羽的主持下商讨起了军情,除此之外,各自军中的状况也需互通。 吕布麾下的上谷郡兵们则趁着最后的时间休息。 关羽自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他提议道:“我麾下兵将皆休息了一夜,不如吕都尉带我麾下兵将出战吸引鲜卑人注意?” 吕布有一瞬的心动,但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了拒绝。 他说道:“不过一夜未眠而已,我麾下将士,皆百战精锐,尚能坚持!” “鲜卑人不是傻子,若伪装的不像,则前功尽弃,至多换一换战马!” “而且,我自西而来,却并未遇到柯比能部,只怕柯比能部已经参与其中。柯比能此人最是狡诈女干猾,绝不可大意。” 关羽也知道吕布的担忧很有道理,同意了上谷郡兵借用渔阳郡兵的备用战马。 反而是鲜于银质疑道:“吕都尉说柯比能参与其中,可有何证据?” 面对质疑,吕布狠狠地瞪了鲜于银一眼,怒目驳斥道:“我率部突围时所遇到的铁甲骑兵难道是假的不成?若非柯比能部,素利与弥加往年都没见有这种本事!” “此非是实证!”鲜于银并未被吕布吓住。 站在鲜于银的角度,毕竟与轲比能部的贸易也算是刘虞在幽州施政中重要的一环,算是刘虞分裂鲜卑的妙笔。若是此战有柯比能部的人参与其中,那只能说明刘虞原本的一手妙笔已经成了资敌之举。 这是鲜于银所不愿意看到的。 也不外乎,他会直接质疑。 “吕都尉所虑并非没有道理,作战() 前必须要考虑到这一点。” 鲜于银难以置信地看着关羽,似乎是没想到关羽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第一时间觉得关羽难道是为了军功讨好吕布,所以才遗忘了自家将军对他的好? 吕布则得意地看着鲜于银,对关羽的观感越发好了。 原来这么会装模作样的关羽还是这般妙人啊! 但鲜于银对关羽的怀疑并未持续太久,一念之后,他转而又想到这些时日同关羽相处的时光,期间观察到的关羽种种行事作风,本能地觉得关羽并不会为了军功背刺自家刘将军。 所以,难道说吕布所说是真的? 不管是真是假,待到此战归去后,便能查明了。 鉴于关羽的态度,鲜于银终究没有继续坚持他原本的看法。 军议继续。 关羽见一场冲突暂息,又想到了皇甫嵩所说的“臧否公正”。 经历的事情越多,关羽越觉得当初跟随皇甫嵩出征凉州的那段时间难以忘怀。 待到最后,关羽总结道:“此次反击鲜卑,绝不可恋战,绝不可贪图财货,不留俘虏,亦不以人头记功!当以杀伤鲜卑人为主,击败敌人后,当迅速向南归塞!” 说完,他看向在场的一众将官。 “尊令!”鲜于银与关羽的麾下率先领命。 吕布也没闹出什么幺蛾子,只道:“就依关府君之言!” 其麾下自高顺魏续以下,皆领命。 未久,有斥候回报,发现了鲜卑游骑的踪迹。 已经准备好的吕布立刻上马,还在休息的上谷郡兵不等将官催促,能看到吕布的人皆起身上马,然后提醒了更多人。 同样没有什么振奋人心的话语,队列安静不已。 关羽看到这一幕,心生感慨,治军如此有方,难怪立下累累战功。 心中却也对吕布有所改观。 随后,关羽下令道:“按计划行事!” 他们会跟在吕布的侧翼。 鲜卑人要搜寻吕布的踪迹,必不可能合兵一处,等到吕布遇到一定数量的鲜卑军队时,他们再趁机杀出! 绝不能灰溜溜地回家。 斥候们四散而出,在吕布遇到真正的敌人前,他们不能被鲜卑人发现! 另一边,柯比能既欢喜又心痛。 心痛于他苦心筹备得来的百余铁甲骑兵放在吕布面前宛如土鸡瓦狗。 欢喜于他得到了阵亡汉军的甲胄兵器。 尤其是甲胄,虽然其中大部分都受到了或多或少的破坏,但修一修也是能用的,总比他原本的铁甲要好。 接近三百具甲胄,柯比能虽肉疼,却还是分给了素利和弥加各五十,用以彰显自己的公道。得到这些的素利和弥加脸皮再厚,也不好打剩下甲胄的主意了,毕竟最硬的仗是柯比能部下打的,理应分得更多。 于是,素利和弥加共同将目标看向了吕布余部。 在天黑时失去吕布具体方位后两人并未着急,入夜吕布跑不了多远。待到天亮,果不其然,他们又发现了吕布的行踪。 而昨夜派出去与上谷郡兵交战过的游骑也多来回报。 素利在知道他的弟弟成律归距离吕布最近后,立刻命人传令成律归,带去了他的嘱托——“根据游骑所报,昨夜吕布率军并未休整,今日他们必定疲惫不堪,你所率五千骑跟在他后面,择机而动!我会立刻出发,与你合兵。” 成律归奉命离开后,在出发去追吕布前,弥加提醒素利道:“莫要忘了南面的关羽,虽然之前探查到他南撤了,可万一他探听到了吕布的消息……” () 素利并非没有此担忧,可他更担忧吕布困兽犹斗。 此地是他的主场,两万鲜卑骑兵中他的部众过半,他更想借着优势兵力疲惫吕布和汉军,从而尽量减少自己部众的损伤。 弥加劝说道:“我昨晚思索良久,柯比能昨日率军与吕布苦战,已有战果,倘若如今我们顾及伤亡而放任吕布离开,那么不仅会在鲜卑人中威望尽失,汉人也会轻视我等!不如尽快进攻,只要广派游骑四下探查,就算遇到了关羽,是战是回也由我们来定!” “如今过了一夜,我愿与你一同领军去战!” 素利犹豫良久,面对弥加的持续劝说,又想到在后面整军休整的柯比能,终于下定了决心。 之后,两位鲜卑大人带着剩下的鲜卑骑兵跟进成律归,准备去和吕布决战。 但吕布似乎觉察到了他们的打算,就不再顾惜马力。 此举又让素利陷入了迟疑,他似乎只需等待就可以了。 而于此同时他又意识到某一个方向的游骑似乎久久未能传来消息。 坠在吕布的成律归没有这个烦恼,吕布加速,他也加速,吕布减速,他也减速,吕布回头…… 嗯?他怎么回头了? 成律归正疑惑间,却被下属提醒……侧翼有一伙军队杀出,正奔他们而来。 成律归握着缰绳的手……抖了。 虽然己方人多势众,可成律归还是高喊道:“快,有埋伏,撤退!“ 又一场遭遇战打响,只是此次攻守之势易矣。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87章 收获 鲜卑人在取代匈奴人成为草原上的霸主之后,原本的渔猎传统近乎荒废,檀石槐时甚至需要去抓倭人来专门捕鱼。 与之相对的,便是自幼与马匹接触的鲜卑人在马术的优势。 而这一优势在作战时会转变成另一个优势——逃得快。 面对吕布的回马枪和关羽的突然袭击,成律归的撤退命令虽有胆怯的嫌疑,但却也在实际上避免了更大的伤亡。 而关羽与吕布率部将没能逃掉的鲜卑人斩杀殆尽后并未追击,直接按照计划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素利与弥加在领兵赶来的路上正好遇见了溃败的成律归。 “你不战而败,该当何罪?” 面对素利的质问,成律归一句给自己辩解的话都没有说,默默认罪。 反倒是跟着成律归身后跑回来的素利部族人纷纷出言为成律归求情。 在刘虞主政幽州之后,幽州州郡兵的装备和待遇一年好过一年,较以往有了很大不同。 只不过往日汉军除了吕布外,很少有出塞作战的,就算出塞也不会出兵太远。 他们与汉军作战,输着输着就习惯了。 打不过很合理,他们入寇之时也会尽量避开汉军主力。 弥加见状,也适时地劝道:“关羽会在此处,确实是游骑未能探查到的,陡然相遇,成律归避而不战,未必不是良策。若是仓促作战,以有心算无心,未必……” 弥加摇了摇头,未曾将剩下的话说出口。 对于成律归,素利本就无心责罚,毕竟成律归将他的命令贯彻地很好,最大程度上保存了自家的军队数量。 素利见弥加很给面子的给了他一个好台阶,马上顺着弥加的话说道:“看在这么多人为你求情的份上,今日就免除了你的处罚。但是,若下次再有避战之举,那就两罪并罚!” …… 处理完这些人,素利与弥加也没打算继续追了,君不见两股汉军已经联系上了嘛! 两人遂回去同此战损失最重的柯比能掰扯自是不提。 而关羽与吕布也终于安全归塞。 他们对柯比能的怀疑也很快传到了刘虞的案头。 刘虞立刻召来了最了解柯比能的阎柔,问道:“以你所见,吕布的怀疑有无道理?” 阎柔沉吟良久,在实话还是假话奉承之间犹豫了片刻,委婉地说道:“柯比能素有大志,若是他能做出此等事,也不算奇怪。” 刘虞似是看出了他所想,斩钉截铁地说道:“柯比能但凡有反复之意,则来年大军出塞,将着重剿灭他,以儆效尤!” “若有证据,便可师出有名!” 阎柔心头一震,平日里的刘虞宛如一个好好先生,如今这话却向阎柔展示了大汉右将军的威势。 他立刻起身朝着刘虞郑重拱手道:“将军,下官愿请令,去寻找柯比能不轨之实证!” “那吾便在此静候佳音!” “必不让将军失望!” 望着阎柔离开的背影,刘虞庆幸于此次同意关羽与吕布的出塞之行,摸清了柯比能的狼子野心。若非如此,来年出塞,就算会对柯比能有所防备,但届时会不会造成什么难以挽回的后果谁也不好说。 刘虞做下了决定——他养的虎,也要由他来灭掉! 好人也是有脾气的! 雒阳,云台殿。 刘辩再次召见了枣祗,后者给他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今年水稻的秧苗移栽法在各处的实验均获得了成功。 枣祗激动难掩:“陛下,江淮之地用移栽之法,可稻麦轮种() ,使一年两熟,江南荆北之地,使用此法,亦可如交州一般一岁两种水稻!” 兴奋之余,刘辩又说道:“田亩肥力有限,一年两熟,往后数年,须得多关注亩产……” 这个时候农人已经有了人工肥的概念,刘辩说的不算唐突。 见枣祗表情肃然的应下,刘辩又说道:“朕有意设一劝农都尉,至江淮江南荆北等地配合地方长吏推广秧苗移栽之法,卿可愿为之?” “臣愿为陛下效死!”枣祗立刻拜道。 还有什么比亲眼看着自己的实验成果推广至千家万户的百姓之中更令人兴奋的事吗?枣祗只觉得若能亲手推广移栽法,此生足矣! “卿去后,鸿都门学农科文学一职空缺……昔日为了选出卿来,朕和尚书台寻了太久,都快将各地郡吏名士的名单全都找一遍了……卿近年来专心农事,可曾发现足以接任农科文学的人?” 枣祗怔了怔,他这时才知道昔日他被选为农科文学时发生了这些事,心中更是感激。 马上回过神来的他又想到了皇帝的问题,遂答道:“河内韩浩,素知农事,其年初听闻移栽之法后,自乡中来京,后至江淮之间,研习移栽之法,多有建树。臣私以为,韩浩韩元嗣足以为农科文学。” “卿所言,朕信得过!”刘辩说着,又问清了韩浩的名与字,遂写了个小纸条命小黄门交给了尚书台。 然后他又说道:“劝农校尉一应所属,朕已交付给尚书台和三公府,这两日便能定下了。” “卿可先归家歇息两日,此后一两年,怕是没有这么闲暇的时光了。”刘辩心情不错,开起了玩笑。 枣祗再次郑重地拜道:“回陛下,为国为民,臣绝不惧艰辛,万死而不悔!” 刘辩:…… 刘辩虽然知道枣祗的表态发自肺腑,并非是故意说来噎他的,可他心头还是有那么些许的不爽。 尽管刘辩也知道自己其实不该有这种情绪,但情绪这种东西,难以控制。 因为刘辩的一时沉默,云台殿内登时有些安静。 侍奉在旁的郭胜这时忽然打了个茬,说道:“枣君,陛下也是关心你的身体啊,既要为国效力,当知劳逸结合,方能长久。” “正是。”刘辩马上收起了自己的小情绪,“卿所要做的事影响深远,莫要轻言生死。” “臣谨受命!”枣祗并未怎么与刘辩接触过,并未发觉有什么奇怪的,随后请退离开自是不言。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88章 反思 枣祗离开后,刘辩问郭胜道:“方才朕有要发怒的迹象吗?” 见郭胜脸上堆着笑,刘辩强调道:“说实话!” 受情绪影响,刘辩说话的语气不可避免的有些冲,吓得郭胜立刻跪伏在地。 这下,不用郭胜说实话,刘辩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郭公,快起来吧!” 刘辩亲自上前搀扶郭胜。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郭胜竟这样怕自己了? 反思,必须得反思! “出去走走吧!”刘辩说道。 这一走,便来到了濯龙园。 入冬之后的濯龙园别有一番萧瑟景象,刘辩踱步来到躺椅旁,躺了上去。 御寒用的氅裘马上就铺在了刘辩的身上。 这些待遇刘辩早已习以为常,但正是这份习以为常在今日忽然让刘辩警醒。 他不得不承认在枣邸义正辞严地回答他的玩笑话后他有些生气,毕竟他说的话又不是需要劝谏的话。 刘辩意识到,他越来越适应自己皇帝高高在上的身份,习惯于所有人都围着他转,稍微有点不顺意就会激起他的怒火。 尤其是今年的天灾不断,更让他心烦。 刘辩有些担心,自己在将来的某一日会在一怒之下做出迁怒他人的事。 刘辩忽然理解为什么古今那么多帝王“有善始者实繁,能克终者盖寡”。 或许,在皇位上待久了就会这样吧! 汉武帝听闻刘据的死讯,唐太宗知道李承乾谋反,想必都会心生悔意吧! ……好吧,以上这些,都可以理解为咱们的大汉天子在有了小情绪后自我开导时的自怨自艾。 不过经过这一场反思,刘辩决定重新出发,他想到自己初次监国时曾下诏让百官上书议论朝政之过失。 当时因为先帝还在,许多朝臣都没敢上书多说什么,生怕先帝归来后清算他们。 倒是荀彧借着此次上书在刘辩面前崭露头角。 如今上计已毕,朝臣百官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给他们找点活…… 于是,emo时间刚过,刘辩就躺平不下去了,掀开盖在身上的氅裘起身一路回到云台殿,传令给尚书台拟定诏书——六百石及以上在京官员必须在年前上书,六百石以下及上计吏,亦可上书! 既然要反思,那么大家就一起反思吧! 群臣的反思奏书还没有结果,关于关羽和吕布出塞作战的公文就已经出现在了刘辩的案头。 让刘辩愈加坚定他派关羽和赵云去幽州的决定是对的。 胜败乃兵家常事,吕布此战也不能算没有斩获,但也的确有贪功冒进的嫌疑。 若非时机不对,刘辩都想把吕布召来雒阳专门培养一下了! 而让刘辩emo的根源之一——长安地震,此时的灾后重建工作正在稳步进行之中。 相比于四个月前的华阴县,长安的底蕴要深厚得多,京兆尹陶谦也如同王宏一般亲自坐镇,这天,一直为长安重建提供各种物资的曹嵩亲自来到了长安。 对于这位财神,陶谦自是欢迎地很,亲自出城十里相迎。 生怕麾下的小吏或是军中的粗人贪图曹嵩带来的钱财物资。 面对陶谦的重视,曹嵩很是受用,下车后就上前拉住了陶谦的手不放,叙起旧来。 所谓上行下效,天子常常喜欢拉人的手以表重视,久而久之,这种原本就有却不太热门的社交方法竟逐渐被曹嵩这样的官吏推广开来了。 言谈间,陶谦注意到曹嵩乘坐的车驾之上,正有一个模样俊俏() 的少年悄悄掀开车帘朝这边张望。 陶谦是见过曹操的,深知曹嵩父子的长相,当即就在心中怀疑起了少年的身份。 可他本就与曹嵩面对面,眼神别离岂能瞒过拉他手的曹嵩? 他一转头,少年立刻缩了回去。 但晃动的车帘却告诉了曹嵩发生了什么,他立刻叫道:“曹德,快下车来拜见你陶叔父!” 陶谦闻言,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失望。 其实曹嵩本可以继续留在雒阳不来的,但曹嵩不知道是谁给皇帝出的馊主意,竟然要求六百石以上的官员必须上书言朝政之过失。 曹嵩别说言不出来,就算能言出来,他也不想言啊! 于是他索性趁此机会来到长安,准备躲到年后再回去。 此时,过年已经被视作与亲人团聚日子了,曹嵩考虑到曹操过年时是回不来的,所以才会把他的小儿子从雒阳带来了长安。 曹德作为少子,又因长得好看,被曹嵩认为类己,多重原因下最得宠爱,被曹嵩带在了身边教养,很是知礼。 在他下车拜见陶谦之后,曹嵩与陶谦便没再聊什么公事。 这对原本的苦主和可能的凶手反而聊起了家长里短,子嗣教育……并准备在旁边的驿舍稍事休息。 两人一个想在长安多加停留,一个想着小钱钱,可以说是一拍即合,有说不完的话。 这边两人正在驿舍收拾好的房间内说着话呢,忽然听到驿舍养的几只鸭子忽然“嘎嘎”乱叫起来,他们带来的马匹也有不断嘶鸣的。 曹嵩和陶谦对视了一眼,皆立刻起身冲出了房间。 未久,他们都感受到了地面的摇晃。 两人皆震惊地看着对方,这下再也没有闲聊的心情了。 光熹四年十二月初,京兆地再动。 陶谦立刻快马回长安城去了解何处为震中,曹嵩则立刻派人返回雒阳,要求加派物资供应。 百姓尚未从十月的地震走出,便又来了一场。 祸不单行啊! 曹嵩觉得,他似乎阴差阳错来对了地方。 都不用思考他都能明白,年前天子要求的论朝政过失的奏书,必然还会有人不记得过去的教训去将地震同朝政联系起来。 届时天子会什么反应呢? 曹嵩不知道。 这与他无干,他只管调集物资,救助灾民。 这就足以成为他的功绩了! 想到这,曹嵩拉过被吓得不轻的曹德,嘱托道:“莫慌,莫慌。接下来,好好看,好好学……将来你能否继承阿父的衣钵,就看你学的怎么样了!” (本章完) 第389章 天下猛士(4k) 第389章天下猛士(4k) 冬日,寒风凛冽。 但即便已经来到了十二月,雒阳城的繁华依旧没有什么改变。 近郊的一些百姓因吏治清明生活逐渐富裕,到了这个农闲的时节,全家都能穿着御寒的冬衣出来看热闹。 而最近雒阳最大的热闹正在西园外。 张郃此刻正在西园外。 当然,他并非是热闹本身,而是作为秩序的维持者。 出身冀州河间国的他早在黄巾之乱时就已经应募从军了,后来一直在冀州的州郡兵中担任将官。在去年,他就已经成为了州中军司马。 等到天子明发诏书,再次下令各州郡举荐猛士,他遂得到了冀州刺史应劭所举,入得西园军,为别部司马。 “子义,你觉得今天在场这些人中有多少能够得入西园军呢?”张郃问道。 在他旁边的太史慈听闻,盯着远处的两个壮汉说道:“司马且看那最前列的两人,针锋相对,不似常人,司马不妨先观望之。” 太史慈原为青州州吏,曾经在平定青州黄巾贼时跟随平叛的刘备立下功勋,此次受青州刺史陈纪推荐入了西园军,因为资历稍差了些,被任命为张郃的的副手,军假司马。 张郃顺着太史慈的视线的方向望去,立刻便明白了太史慈所指的是哪两人。 只因排队的队伍虽不止两列,但其他队列的头排却皆都空缺了。 显然这其中有些故事。 而这故事便是百姓们爱看的热闹中的一部分了。 还有百姓对着新来的人炫耀着之前的见闻,仿佛他是当事人一般。 …… 张郃与太史慈对这些心知肚明,却都默契地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想着若是两人足够勇猛,正好趁着近水楼台的机会先把他们揽入自己麾下。 两人带着身后的士卒们来到一众应征的各郡国猛士前,宣布起了考核规则——“先录入籍贯姓名,自此刻起,先来后到,不可插队,不可聒噪……” 这些规则不是秘密,来此的应征的人大都提前打探过。 宣布完一应规则,张郃马上宣布开始考核,随后他与太史慈一同来到负责记录的文吏身边,看着排在最前头的那两人报出籍贯姓名。 “陈留典韦!” “沛国谯县许褚!” 两人言语后皆拿出了代表各自身份的传,上面记录了乡里和他们相貌特征,文吏在核查之后,将他们记录在册。 “会骑马否?”文吏问道。 “善骑!” “能骑!” 先后说话的许褚和典韦听到对方的答案,互相怒视一眼,又都别过头去。 倒是张郃与太史慈对视一眼,都觉得很有意思。 随后立刻有士卒领着他们俩前去参加考核。 士卒介绍说:“考核的内容和得分在雒阳皆不是秘密,表现越好,得分越高。你们若是打听过了,我就不多赘述,直接带你们去了。” 许褚与典韦皆表示了然,在被士卒指挥着以“活动筋骨”为名跑上一圈后,士卒很快就带着他们前往了第一个项目——举旗。 考核的地点非但没有避着百姓,反而能让围观的百姓看的更清楚,而早早出发占据了最佳位置的百姓们见到考核终于开始,乃有人欢呼起来。 举旗所用旗帜大小不同,最小的只有寻常的将旗,而最大的旗杆则有人大腿粗细,比起将旗高出许多,乃是最大的门旗。 这一项首先考验的便是臂力和气力。 领路的士卒强调道——“记住,将旗举至另一侧方才() 合格,中途不可倾倒。切记量力而行,举旗只是其中一项,莫要为了贪多而无力应对后面的考核。” “多谢提醒!”典韦拜谢完,舒展着手臂,径直去寻了场中最大的那杆门旗。 这一幕又惹来百姓们的惊呼。 有老人感慨:“西园应征这么多天,老叟也看了这么多天,能举起这杆门旗的人,不足十指之数,莫非今日又要出一个了吗?” 也有新来的人质疑道:“以前也有像他这样不自量力,想要借此出风头,结果却折了腰,我看啊,他也讨不了好!” 因为双方离得还算近,一些声音不可避免地传入了典韦耳中,但典韦却不以为意,猿臂轻舒,环抱住了粗长的门旗。稍稍试了试分量后,典韦深吸一口,猛一用力,门旗骤然而起。 围观的百姓瞬间安静了下来。 但见典韦面不改色,举着门旗走到另一侧,如闲庭漫步一般,整个过程中门旗在众人的视线中竟无半点倾斜。 短暂的安静之后,喝彩声响彻云霄。 那老人继续感慨:“近日来虽也有能举动这杆门旗的,但能走得这般稳,唯他一个!不知是哪里人士,这般勇猛。” 这次,倒没人来抬杠了。 另一边,典韦听到观众席传来的声音,挑衅似地看向了许褚,却见后者不慌不慌地来到他旁边,同样将手搭在了最大的门旗之上。 这种火药味十足的场面让在场的百姓直呼不虚此行,而许褚倒也干脆,一如典韦之前模样,又将门旗送回了原位。 老人瞪大了眼睛,惊呼道:“不曾想今日老叟竟能在一刻之内见到两位力士!当真猛士啊!” 不止是百姓,领路的士卒也有些愣住了,反应过来的他忽然留意到军中的别部司马张郃正在朝他使眼色,急忙转脸同典韦许褚二人说话,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正有一位士卒火速回了西园军驻地。 随后,刀枪兵器、射箭、骑射、骑马砍桩、负重长跑…… 典韦与许褚两人皆不服输,都想要压服对方。 典韦在骑术上不如许褚,但在步战上尤胜一筹。 待到两人考核结束,张郃与太史慈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张郃笑意盈盈地道:“二位壮士勇力非凡,只可惜此前未遇伯乐,否则以两位之能,军候、司马亦不在话下!不过现下也不迟,我军中正缺两位屯长,为百夫长,两位可有意向?” 虽说从征西园军的猛士应是一同分配的,但如典韦和许褚这等潜力,和张郃太史慈这等级别,若是两厢情愿,没人会在这方面太过较真。 但张郃话音未落,还未等到两人回复,便听身后传来一声高呼——“儁乂莫急,且等我过来!” 张郃一听这声音,便在心中暗道一声——“坏了”。 小声对典韦和许褚交待一句“我部正缺贤才,二位细细思量”后,明面上他赶紧与太史慈一同回头行礼道:“见过刘校尉!” 来人正是刘备,如今在西园军为中军校尉,仅次于蹇硕。 刘备上前回礼后马上站到了典韦和许褚面前,直呼道:“好壮士!” 说着,他也不顾是初次见面,热情地说道:“我中军校尉部过去数年功勋卓著,如今正缺两位这样的猛士啊!” 随后刘备又对着张郃和太史慈说道:“儁乂、子义,你们应该也听说了,数月前陛下诏令从军中擢选了一批有功将士回乡为官,就以我部去者最多,将官多有缺漏,如今正缺猛士充任啊!” 太史慈也暗道一声坏,没想到刘备竟然不顾昔日在青州并肩作战的情谊,当着他的面这么抢人。 ()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不给面子了——“玄德兄想必也知道我与儁乂所部新建,如今还有些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的隐患,军中将官亦不知有无滥竽充数者,将来是必要能者上、庸者下的……如此,我部更需要有真材实料的猛士啊!” “不然,子义所言差矣!”刘备反驳道,“军中都是袍泽,岂能总想着取而代之?携手共进才是正道!” 太史慈一听,就知道自己心急之下被刘备抓了话语中的疏漏,只怕今日是争不过刘备了。 这边刘备正要再同典韦许褚说话,忽听身后传来了声音——“玄德公,且慢!” 听到这句喊声,刘备忽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他转头看去,乃是他认识的人:“文远,你今日怎么在此处?” 刘备疑惑了一瞬,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忙问道:“莫非……” “正是!” 张辽到底年轻些,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笑意继续说道:“是以这两位猛士玄德公便莫要再同张司马和太史司马争抢了。” “那是自然!”刘备登时如哑巴吃黄连——的确不用再抢了,因为已经被天子明晃晃地抢走了。 他甚至还要主动把人送过去——“两位,稍后便跟着这位张司马走吧,将来前程还要胜过在西园军中!” 张郃与太史慈来雒阳没多久,并不了解其中内幕,但见刘备都这么说了,也知现在不是多问的时候。 倒是作为当事人的典韦和许褚一头雾水,两人都不是什么冷静的性子,一唱一和地质问起来—— 许褚说道:“我是来西园军的,就算要去别处也得有个说法吧!” 典韦道:“我虽看他不爽利,但他这话倒也说的没错,若不说清楚,我哪也不去!” 态度十分硬气。 张辽也不生气,只问道:“带你们去当郎官,可愿意?” 这年头,便是乡野村夫也知道郎官的含金量,原本硬气的两人立刻转变了态度。 “当真?” “倒也并无不可。” 两人都明白,眼下可嘴硬不得。 而郎官两个字一出,张郃与太史慈立刻明白刘备为什么争都不争了。 等到张辽带着典韦和许褚离开,太史慈立刻说道:“玄德兄,都是陛下的臣子,有什么好争的?” 刘备马上回应道:“只可惜我没空前来监督考核,不然一定提前多定下些猛士。” 两人互瞪着对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刘备说道:“子义,咱们合则两利,分则两害,可不能吃独食啊!” 太史慈应道:“玄德兄放心,日后我等齐心协力,不让肥水漏进他人之田。” “一言为定!” 得了太史慈提醒的张郃立马接口道:“一言为定!” …… 另一边,顺手将典韦和许褚安排为羽林郎的刘辩来到西园不过是心血来潮。 除此之外,也是为了避一避人。 田丰外任二千石去了,却又来了另一个喜欢直言劝谏的徐璆。 自从刘辩数月前明发诏书于邸报之上,广招天下猛士入西园以来,由近而远,天下响应。 待到现在,虽时节不佳,却正好是各地豪杰猛士闻讯而来络绎不绝的时间点。 来自天下郡国的英雄豪杰齐聚每日都会聚集在西园之外,难免会出现一些说不清对错的冲突。而这种时候,对于这些武人来说,打一架能解决大部分问题。 而敢于远离家乡奔赴雒阳从军之人,谁还没点凭仗了?甚至于有些人乐得借此机会展示自己,() 以便得到贵人青眼,获得一份好前途。 城内有铁面无私的执金吾徐璆在,生不出什么乱子,就是苦了雒阳令和雒阳四部尉,需时时加强城外的巡视。 也因此,今岁雒阳牢狱里的犯人数量创了历史新高。 而西园外百姓围观猛士应征的现状也出自刘辩的放任,在他看来,这样不仅能增加百姓对朝廷对军队的信心,还能突出一个公开公平公正。 正好是农闲时节,何乐而不为呢! 可在徐璆这样老一辈的士人眼中,此种做法未免儿戏了些。 而且原本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雒阳,因为这些从各地郡国自发前来应征的猛士而产生的多余的治安问题,也是实打实的的现状。 刘辩不愿为此惩戒徐璆,惹不起,只能先躲为净。 被刘辩派去安排好“抢”来的张辽归来时,刘辩也看了好些猛士的考核,几无意外地没能再出现足以媲美典韦和许褚的人,刘辩也不意外,这两人能凑到一起就已经算是巧合了。 偶尔出来走一走,刘辩的心情着实不错。 “派人回宫问一问,太后、皇后她们可要在今日游一游西园?” “郑师今日去太学讲学了吗?去了?那接下来就去太学吧。” 想到太学,刘辩就想到了诸葛亮。 然而,不等他抵达太学再为诸葛亮和万年安排一次见面,他便收到了来自京兆尹的急报——又地震了。 (本章完) 第390章 以退为进 第390章以退为进 再一次听闻地震的消息,刘辩甚至已经懒得去想思考会对天下物议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了。 曹嵩大约在财货一道上的确有天赋,在他的主持下,均输官们连同麋竺和甄俨发展起来的商肆在十月份的长安救灾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而今刘辩仍第一时间想到了他,然后才想起曹嵩前阵子上了奏书,请求去长安勘察救灾实情。这样,刘辩反而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了。 他只叹息一声,吩咐道:“让尚书台那边安排一下,仿照十月的旧制应对……返程吧。” 知道了地震的事,于情于理,他都不适合再在外面游玩闲逛了。 但他也的确做不了更多了,只能选择相信臣民。 至少十月那次地震的后续赈灾证明了,以陶谦为首的京兆官吏还是值得信任的。 …… “什么,陶恭祖放任下属贪墨救灾物资?”刘辩看着眼前的司隶校尉张温,皱起了眉头,“可有实证?” 他几年前就从先帝处得知张温与陶谦之间曾有龃龉。 可他更知道,张温本就是老好人的性格,即便陶谦如此轻视他,却还是能举荐陶谦。 所以,刘辩话虽这么问,却也深知若非有真凭实据,张温不会来到他面前参陶谦。 果然,张温立刻应道:“回陛下,臣有实证!” “臣得京兆监察从事韩斌所举,告京兆有吏曹宏等人借着赈灾的便利贪墨钱粮物资,后臣立刻遣部京兆从事魏杰往京兆详查,一应人证物证皆列举在册!” 刘辩看着张温提供的证据,问道:“如此看来,陶恭祖只是御下不严之罪了。” 张温答道:“非只如此,陛下明鉴,此间贪腐之人,皆是陶恭祖近年来信重的郡吏。据臣查得,自被拜为京兆尹后,陶恭祖自以为功高,遂生懈怠之心,忠直见疏,亲用谗慝,由是信用非所,京兆已有刑政不理之迹象!” 刘辩倒不怎么怀疑张温话中的真实性,其中是非,他一查便知。而且就算事实如张温所说,这个时候将事情爆出来,陶谦也只担一个识人不明的罪名罢了。 只是让他有些疑惑的是张温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冒头去参陶谦。 这不太符合张温的性格啊! 想到这,刘辩问道:“卿以为,该如何处置?”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自当由陛下做主!”张温拜道。 刘辩继续追问道:“卿是司隶校尉,何以教朕?” 张温遂言道:“臣以为十月赈灾,曹宏之辈贪腐未曾造成祸患,而今京兆再度地动,需以防万一,及时将之治罪!。” “此外,陶恭祖虽生懈怠之心,却曾于国有功,当趁陶恭祖未酿成大错时及时申斥,望其改过,继续为国效力!”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 刘辩赞道:“公真名士也!” “既然卿已经想好如何处置了,此事又是司隶校尉分内之事,就不必让旁人插手了。” 张温闻言,苦着脸道:“陛下,陶恭祖素来对臣有偏见……但既然是陛下所令,臣必不负陛下所托,亲往长安,彰明吏治!” 听到前半句话,刘辩刚要感慨那个他了解的张温又回来了,却又听到张温的请命,又觉得有些陌生。 但他思来想去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司隶校尉本就有和刺史一般的巡察治下郡国的责任,话说到此处,他顺势答应了下来。 刘辩又补充道:“此次京兆再震,尚不知伤亡如何,卿至京兆,务必要让京兆百姓免受冻饿之苦!” “臣领命!”张温旋即告退。 离开皇宫的路() 上,张温得意一笑,心中暗暗自得——“你曹嵩能去长安避难,我张温也行!” 他有预感,随着近年来天子在文治武功的成就,威势愈重。京兆两个月之内两次地震,一旦有心人再度借此掀起对新政的质疑,只怕要人头滚滚了。 利用天灾,虽老套,却实用。 而直接杀人,同样老套,却也同样实用。 这两种方法和相应的汉家故事皆明晃晃地记录在东观的汉记之中,官吏士人们知道,天子也知道。 届时一旦杀起人来,他张温作为司隶校尉,必然会被牵扯其中,不管作何表态都是个错。 …… “所以,文若以为,司隶校尉此举,就是想要避开雒阳将来的风波?” “陛下,此乃臣私下猜度之言,不可当真。若张司隶本无此意,岂非冤枉?” 刘辩点了点头,认可了荀彧的话,却在心中打定主意,是该换一位严厉点的司隶校尉了。 原本他想着司隶本就因为太学生乡吏的存在大治,有个为政宽仁的司隶校尉也好,反正他也不依赖司隶校尉监察百官,现在看来,还是得要一个愿意顶事的。 继而刘辩又问道:“在文若看来,雒阳的士人们会借着京兆两次地震将事情闹大吗?” “臣不知。”荀彧当然不是真的不知,他解释道:“自陛下当政以来,屡有天灾,然陛下却少有因此罢免三公。是以天下有识之士当明陛下之志也!所谓物议沸腾,只看是否有人串联!” 刘辩听出了荀彧话中的隐藏意思——他并不介意血流成河。 说来也是,大名鼎鼎的荀令君手段可不是一直温和的。 “且看吧。”刘辩顿了一顿,今日郭胜不在,他吩咐不远处候命的一个小黄门道,“去传校事校尉来见!” 就在刘辩见完荀彧和贾诩,定下应对可能产生的风波的方案后,次日,有些出乎刘辩意料的是,司空樊陵自陈年迈、以病上书请辞。 自中平五年担任太尉以来,后转任司空,樊陵已经在三公的位置上连任五年。 自打出现因天灾罢免三公的“故事”以来,能够连任这么久的三公可太少见了。 此前刘辩未曾听到樊陵生病的消息,接到奏书后,当日刘辩便乘车驾至樊陵府上,探望这位素来让他顺心的老臣。 而樊陵在提前得知消息后,强撑着病体出门迎接。 只是在入府之后,刘辩看着樊陵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生了大病。 (本章完) 第391章 动静 第391章动静 “樊公闹了这么大动静,又是年迈,又是生病,又是请辞,莫非是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在屋中坐定之后,刘辩见樊陵脸上还堆着笑,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亏得他还在路上担心樊陵的病情。 “若是没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樊公莫怪我治你欺君之罪!” “老臣冤枉啊!”君臣这些年,樊陵当然不会把刘辩的气话当真,却也为自己辩解道,“老臣虽说手脚还灵活,但是啊,最近时常头昏眼花,见不得案牍,这却是真的。” 刘辩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个理由,算你过关了。” 他哪里猜不到樊陵以病请辞的真正的原因,无外乎是想要替他分担压力罢了。 而病退是最好的理由,刘辩连挽留都不好挽留。 只是这个真实理由眼下两人都没有提起,没必要。 “其实臣也知道臣在士人的名声不太好,只是人活一世,总该有些追求。臣能得陛下护佑,为三公五载,此生足矣!”这种时候,樊陵也算是真情流露了。 毕竟天子知道他生病当天就来探望了,还能怎样呢! 刘辩夸奖道:“公实干之才,何必理会纸上谈兵之辈。” 樊陵习惯性的附和道:“陛下高见!” 随后,两人又聊了一阵,未久,樊陵谈及辞官后的生活,叹息感慨道—— “不过,臣还有一个私心……昔日臣为京兆尹时,曾修樊惠渠,当时固然是为了惠及百姓,却也存了几分想要以此留名的念头,所以才会专门请蔡伯喈作碑撰文以颂之。” “只是近年来皇甫义真在三辅忙碌了一番,今岁又有扶风大雨所修的沟渠,樊惠渠泯然无闻矣!” “不是老臣跟陛下吹啊,如今大河南北虽已不需多少沟渠,但江淮江南却大有可为,荀慈明桓公雅之徒,虽名声胜于我,但要论及水利之道,不如我远矣!” 听到樊陵宁愿提及与江南不相干的桓典也不愿将刘表同他相提并论,刘辩会心一笑。在樊陵心中,刘表只是后辈,而面对荀爽桓典他也只承认在名声上比不过。 刘辩还能说什么?顺着他说呗! “公所言甚是!” “将来待公病愈,有意前往江南兴修水利?” 樊陵闻言眉开眼笑:“还是陛下知老臣!” “好,那朕就等着公病愈!” 不过最快也得等到此次京兆地震的风波过去了。 从樊陵府上离开后,刘辩直接回了皇宫。 此次京兆地震,最好只以一个司空公的罢免而告终。 …… “父亲今日打也好,骂也罢,儿只有一言……请父亲远离卢氏妖妇!” 刘焉见状,气得嘴唇发抖,指着长子刘范的手指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逆子!”他大骂道,“你这次回家,不是来探望老夫的,是想要气死老夫立刻继承老夫的爵位吗?” “儿不敢!”原本跪在地上的刘范听到如此诛心之言,更是将头埋在了地上,但态度却未有丝毫动摇。 在一旁的刘焉次子刘诞想要缓和气氛,劝刘焉道:“阿父,我们家的爵位本来就该大兄继承,大兄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闭嘴!”刘焉骂了一声,转头就质问刘范道,“你久在外为官,没错,你是你们兄弟几人中最有前途的,但你再有前途,我也是你父亲!” “为父夜半难眠之时你知晓吗?” “如今好不容易才靠着卢氏得以日日安眠,你不加以感谢也就罢了,不分青红皂白便将她骂作妖妇,你在外就这么做官的吗?” () 刘范被刘焉一阵抢白,拿着孝道压着,却还是固执己见,伏跪在地用低沉地声音说道:“父亲!那卢氏自恃鬼神之术,玩弄人心,父亲为她所欺,所以才会觉得有用。” 刘诞在一旁又劝说道:“阿父正在气头上,大兄少说两句吧!” 这话一出,刘范还没反应,刘焉先炸了——“哼,老夫有什么可气的?有了这么个好儿子,高兴还来不及呢!” 一直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刘焉幼子刘璋将一切尽收眼底,见他的二兄刘诞还要再说些什么,连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拉住了刘诞的手,将他拉出七八步远。 面对刘诞质问的目光,刘璋大着胆子说道:“二兄最好别说话了,不然不是阿父被气坏了就是大兄被打坏了……” “难道我还劝错了?”刘诞不满地问道。 刘璋飞快地点点头。 刘诞一时语塞。 刘诞被拉走后,刘范依旧跪在地上问道:“孩儿还记得以前父亲曾教导我,似我等人家,与所谓望气之道扯上关系本就是为祸之道?今卢氏的鬼神术与望气何异?且我也打听了父亲遇见卢氏的经过,如此拙劣的谋划,父亲竟也装作看不穿吗?” 刘范说的字字真心,但刘焉却仿佛如被猪油蒙了心,全然不管。甚至因为被刘范的话而激怒,兀自说道:“卢氏与旁人不同!再说了,我与她一鳏一寡,便是相谈甚欢又如何?” 刘范闻言被惊得直起了腰,震惊地望着刘焉。 刘焉话一出口也知道说错了,似他这般年纪,虽然发妻已逝,但纳妾也就罢了,另娶总是要惹人笑话的,而且卢氏与他绝称不上门当户对。 而卢氏好歹是朝廷三百石官员的母亲,怎么可能做妾呢。 但值此情景,他自然是不可能承认说错话的。 见刘范望着自己,刘焉骂道:“你若是看不惯,就滚出去!老夫还不需要你来指点。” 刘范一咬牙,起身朝刘焉重重一拜,竟真的头也不回地出府了。 望着刘范的背影,刘焉手动了动,刚抬起胳膊,却听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的刘诞说道:“阿父,大兄专门留了这个假日回来过年,眼下……” “他爱走就走,你们都不准去找他!”说完,刘焉顺势拂袖而去。 回到卧房,他又气又后悔,想了想,干脆命人驾车出了府。 车夫很明白刘焉的心意,很快就带着刘焉来到了城外的一处民宅,敲门之后,婢女认出来人,很快,宅中主人亲自过来迎接,见她模样,赫然是卢氏。 (本章完) 第392章 许褚与典韦 第392章许褚与典韦 “君之子年轻气盛,见我是一妇人,无名无份与君相交,是以心生戒备,也是情有可原之事。君莫要责怪,千万不要为了妾一人疏远了父子亲情,损毁了家庭和睦。” 卢氏作势欲涕:“若当真如此,当真叫妾切无颜面以对了!” 刘焉一听卢氏的轻声细语,只一瞬间,宛如心都要化了。 其实他在来的路上不是没有考虑过与卢氏断绝来往,说起来刘焉也是孝景皇帝之子鲁恭王刘余之后,出生江夏大族,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但卢氏在刘焉心中是不一样的——在道藏的研究上,卢氏能与他相合,还十分精通他向往的鬼神之术,治好了他失眠的隐疾。 望着卢氏美艳的面孔,和言行间带着“道韵”的气质,就此拜别的话刘焉怎么也说不出来。 良久之后,刘焉倚靠在榻上,一声叹息,说道:“自从京兆再次地动的消息传来,朝野内外眼看着就是一场风波。你怎么看这场地动?当真是上天警示吗?” 卢氏正在为刘焉做茶,闻言立马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盈盈拜道:“这是君这样的大丈夫才会考虑的事情,妾不过一小小妇人,岂敢妄言?” “不敢,而非没有……”刘焉扣起了字眼,追问道,“在我面前,不必这般讳言,就说说你的看法吧。” “妾以为,当下明君能臣治世,小小地动而已,不足为虑。” 刘焉笑道:“卿如此识得大体,偏偏我那儿子顽固不化!” 他摇了摇头:“自古以来,多是年轻人锐意进取,如我这般年迈者才固守成规,如今我家啊,却是反过来了,真是可笑。” “昔日太公望古稀之年才得逢明主,遂成大业,君何必自诩年迈,以妾观之,君一如太公望。”卢氏劝说道。 说到这个话题刘焉可就不困了,他也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大年纪,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做下一番足以名传青史的事业。 “承卿吉言!”刘焉笑道。 在卢氏表达了他对京兆地震的看法后,他放下心中因为刘范而掀起的对卢氏的顾忌。 他的儿子分明是杞人忧天! …… 雒阳皇宫之外,典韦与许褚两人怀中都抱着一堆东西,脸上都带着笑容。 不外乎他们这般高兴,他们怀中的,乃是他们的官服、印绶、出入宫凭证等等。 许褚是谯县豪强出身,见识要比典韦高出一些,望着与他同行的典韦,深知这人以后就是他的同僚了。 见典韦同自己一样很有本事,虽早前因为好胜心两人闹了点放不上台面的龃龉,在他心中不过小事,眼下却是起了结交之心。 “你我二人亚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吾名许褚许仲康,不知阁下?” 典韦闻言瓮声瓮气的说道:“我名典韦,无字。” “那我就唤你无字……”话说出口许褚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无字是无字的意思。 考虑到典韦的年纪,那么典韦无字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出生草莽、家境贫困,连个读书识字的机会都没有。 见许褚语塞,典韦不以为意,以他的勇力,只要肯低头,想要取个合适的字不是难事。 但他不愿意。 “怎么?无字不行吗?”典韦问道。 许褚闻言立马否认道:“无字行啊,怎么不行呢!……你瞧我也是个莽夫,就我这字也是奉上重礼才求来的。” 典韦吐槽道:“你们这些人说起话来弯弯绕绕的,从来不照实说,原本瞧你像是个直肠子,没想到也来这一套!说吧,你刚才究竟想说些什么?” 许褚立马为() 自己辩解道:“这不是此前有点小矛盾,所以……我们都是爽快人,旧事揭过不提,就说现在!” 典韦停下脚步,看着许褚点了点头。 许褚抱着怀中的衣物等站定,说道:“我们虽然受人赏识成为了羽林郎,但到现在为止,我们只知道那一位张司马,连张司马背后究竟是谁都不知道。你的本事我皆是知晓的,你也应该知道我的能耐,明日赴任之后,前路未知,当携手进退,互通有无。” “好!” 许主没想到典韦的虽然是说话不好听,脾气瞧着也倔,却答应地这么干脆。 他不觉得像典韦这种人会是个狡诈恶徒,随即笑着应道:“一言为定!” 话一说开,原本针锋相对的两人,竟觉得有些相见恨晚起来。 得知典韦借住在城外的荒郊废屋,许褚立刻邀请典韦同住,考虑到明日还是正式入职,典韦也不惺惺作态,直接应了下来。 如此干脆的表现愈发让许褚觉得典韦值得结交,像极了以前跟随过他抵御黄巾贼的那些侠客。 次日一早,二人身着官服,带着进入皇宫的铁印文符登记入宫,很快就被内侍领着去往了一处地方。 出乎两人的预料,安排他们入职的竟然是个连胡子都没蓄的年轻人。 殊不知年轻人也很意外,孙策不知道为什么天子忽然朝他的队伍里塞了两个壮汉,看起来还都是没有从过军的。 言谈、行事没有一点军中的作风。 不过既然是天子的吩咐,孙策便不会懈怠,且能得天子看重,眼前这两人必然有过人之处。 而在接下来的询问了解中,孙策结合两人的体型,隐约明白了缘由。 他也交待道:“汝二人须知,今汝等所在之羽林郎与往日不同,不仅仅担着宿卫陛下之责,还需学习兵法韬略、行军作战之道。” “尔等既然被陛下派来此处,当不负陛下的信重,须知血溅五步不过是匹夫之勇,绝不可自恃武勇而心中懈怠!” 孙策说完,自觉自己说的有理有据,但说完却没有听到想象中的回应。 他心中叹息,到底都是没在军中待过的人,还得一点点教…… 回过头去,却见典韦和许褚两人都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这反应出乎孙策的预料,甚至还让他质疑起了自己,在脑海中回顾了一遍自己说过的话。 他没说错话啊! (本章完) 第393章 羽林郎 第393章羽林郎 既然自己没问题,那有问题的就是眼前这两个人了。 孙策刚要质问,却听典韦开口了——“小将军,敢问你刚才说的……安排我们两人来这里的是天子?嗯,不是,是陛下?” 什么小将军? 孙策听到这个称呼正要发怒,准备告诫他们在这里要称职务,却又听到了后面的话。 他们不知道自己怎么到这的? 不过孙策转念一想——陛下若是有意瞒着他们,必定会知会自己,而今看来,只是他们蠢笨,到现在才知道罢了。 “正是如此!” “此外,尔等记住了,在此处,要称呼我为什长!”孙策望着典韦,强调道,“念你是初犯,暂不做惩罚,若有下次,加倍惩处!” 典韦此刻脑袋仍还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冲的晕乎乎的,闻言只有点头的份。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自己入了天子的眼啊!那位张司马竟然是天子派去的,怪不得当时那位刘校尉二话不说就放他们走了,还说他们的前途会更好! 一朝被指点了迷津,典韦瞬间变成了大聪明。 那可是天子诶! 典韦恨不得立刻将这桩事告诉还在家乡的妻儿。 比起典韦,许褚的脑袋瓜也没有多聪明,不然历史上也不会有“虎痴”的外号了,虎痴可不是他痴迷老虎的意思。 孙策见到两人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又收敛笑容面容坚定,等了一会儿才说:“我先带你们去见司马吧。” “司马皇甫公位在羽林中郎将朱将军之下,他虽名声不显,但早些年开始便已经跟着太尉公南征北战了,期间屡立战功,只是一直随侍在太尉公身边。如今太尉回朝,他才被安排过来教导我等。” “是以,皇甫公对我等来说,不止是上官,还是传道恩师。稍后你们见皇甫公,礼不可废!” 典韦与许褚见孙策说的郑重,皆不敢大意。 都按照孙策之前教的,以军中的礼节作答称是。 孙策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与我一批的羽林郎原有五十人,皆是精挑细选而来,后有一人因伤病而退,现在算上你们,共有五十一人。分成五什,你二人便归属于我麾下。” “教我们兵法韬略行军打仗的不止是司马皇甫公,就连太傅卢公、太尉皇甫公都来过……所以,现在你们知道自己来的是什么地方了吧?” 典韦与许褚二人心情颇为相似,皆十分激动,但激动之余,又有几分紧张害怕,生怕自己达不到要求。 尤其是典韦,他连大字都不识得几个,旁的不说,兵法韬略这四个字对他来说就是天书了。 只是面对着看起来很符合他对权贵子弟刻板印象的孙策,他却不肯露怯,对此提也不提。 左右他就是这样的汉子! 孙策不明白其中内情,却还是尽职尽责地为两人介绍,不多时,孙策带他们见到一人,率先拜道:“拜见司马!” 典韦与许褚立刻跟进。 这司马自然就是皇甫郦了,他与刘备早在驰援凉州之时便有并肩作战的交情,已经听说了两人在西园外游刃有余的表现。 尤其是举旗这一考核气力的项目上,他们的考核结果是设置的门旗的上限,而非他们气力的上限。 放到战场上,有这等气力,只要胆气足些,披坚执锐,定是猛将无疑。 皇甫郦端详片刻后,问道:“你二人此前读了哪些书?” “回司马,属下读过《论语》。”许褚答道。 皇甫郦想了想,考校许褚道:“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何解?”() 见许褚面露迟疑之色,皇甫郦安慰道:“军中多是粗人,无那些繁琐礼节,便是说错了也没人会笑话你的。” 许褚这才放下心作答:“此言所指,乃是与人冲突之时,一定不能犹豫,须得果断!不然威势立不住就废了。” “想当年黄巾贼抢我庄上的牛,后来牛跑了,我毫不犹豫地当着黄巾贼的面拽着牛尾巴拖行了百余步,这才立下威势将他们吓住!” 皇甫郦握紧了拳头,才勉强让自己不笑出声。 然后他才强忍着笑意面容平和地对许褚说道:“我已经知道你的水平了。” 转而又看向了典韦。 一旁的典韦虽不知道方才皇甫郦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他觉得怎么想也不至于是许褚理解的意思吧! 这样也能过关? 思索间典韦见皇甫郦看向自己,如实答道:“属下没读过书。” 皇甫郦登时头疼起来——猛将是猛将,但应当也只是猛将了,陛下把他们塞到自己这边,难道是觉得自己平日里太闲了? 莫非他们有自己没看出来的足以成为世间良将的潜质? “现在读书也为时不晚,西园军中不也有许多成年之后才开始读书也有所成就的嘛!” 皇甫郦看向孙策:“伯符,他们是你麾下,你近些时日就多费些心,帮他们将基础打好!” “是!” “去吧!” 孙策领命而去,在带着两人来到舍房前又叫回了在外的同一什人。 在介绍了新同僚后,孙策果断下了命令——“他们俩读书的事我可就交给你们了!” …… 西园军这边因为征召天下猛士的事搞得十分热闹,而另一伙人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不免有些酸。 这天北军校尉鲍信拉着曾经并肩作战的毌丘毅找到了王匡,抱怨道:“公杰,近月来洛阳百姓时常讨论西园盛况,全然不知我北军才是大汉精锐所在!” 王匡算是三人中资历最深的了,闻言问道:“君此来,有何想法?” “穷则思变!”鲍信果决地表态道。 王匡却摇了摇头:“可是北军与西园军不同啊,北军兵员牵扯甚广,自建武以来,北军兵员便开始以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之法擢选兵员,偶有额外补充的,也多是原本的军中子弟。” 毌丘毅却道:“其实还有一种情况……” “当初平定黄巾之乱时,北军伤亡颇重,那时不就擢选了部分三河良家子嘛!” 王匡道:“可那是战时,眼下又无战事,况且就算有战事,也该顾惜儿郎性命!” 鲍信道:“那是当然,公杰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觉得,西园军有八部,而我北军却只有五部,是不是有点少了。” (本章完) 第394章 福报 第394章福报 鲍信说道:“这些年各处战乱频繁,就说当初凉州鏖战,我北军比起西园军差在哪里?可是我所担心的,乃是就这般任由西园军如此招揽天下猛士,只怕将来就不好说了。” “我等虽不像北军中的将士们世代在军中效力,可好歹为官一任,怎不可能让北军在我等的手中衰落吧。” 鲍信的担忧不无道理,北军五营发展至今,朝廷每有变化,时常会出现北军的身影,更有许多陈规陋习。 毫无疑问,在取消了骑士材官的预备役制度后,北军这些世代从军的军中子弟相较于平民毫无疑问更具备专业素养。但与之相对的,士卒们在军中盘根错节的关系以及兵员数额的限制。在提高了北军下限的同时,也降低了北军的上限。 若放在平时,这也不失为一种稳妥的办法。可架不住,凡事皆有对比,这不是有一个西园军在吗? 见王匡陷入了深思,鲍信又补充道:“昔日黄巾之乱骤起,我奉命回乡聚众抵抗,当时便有一旧部甚合我心,名唤于禁于文则。” “后来我受任北军校尉,因不能将他带进北军,只好留他在泰山郡兵中为屯长。” “至于西园军初立之时,大将军遣我回家乡泰山为西园军募兵,我当时见于文则已经当了一曲之军候,颇得太守看重,便未想着将他招至西园。哪曾想,过了这些年,我前阵子与他通信,才知道他因为原先看重他的太守离任,至今还是个曲军候。” 说到这,鲍信扼腕叹息:“自黄巾之乱至今已有十年,大丈夫有几个十年……可惜啊!若是没有别的办法,我也只好为了他去西园那边走一遭了。” 鲍信的忧愁,王匡与毌丘毅谁不懂?他们哪个身边没有些亲朋故旧?其中当然也不都是酒囊饭袋之辈。 但北军的特殊性决定了他们是不可能朝里面塞自己人的,在这一点上,西园军因为历史很短,相对灵活许多。 王匡想了想,一拍大腿说道:“既然两位贤弟皆有此意,那我三人现在去找杜中候商量,去向陛下请求扩军。” “同去!” “同去!” 如今的北军中候乃是京兆名士杜楷。 杜楷在历史上并没有什么名气,倒是与他同族的族子杜畿更有名些,还有个孙子是西晋名臣杜预,还有两个鼎鼎有名的后人——杜甫和杜牧。 而在京兆,杜畿这个京兆尹功曹,此时却有些干不下去了。 所谓功曹掾,为诸曹掾之首,主掌郡府官员赏罚任免,兼辅佐太守之任。 放到无能的二千石治下,功曹靠着赏罚任免之权,堪称副二千石。 但陶谦显然不是个会被功曹拿捏的京兆尹,一应赏罚任免之权他皆紧紧握在自己手中,杜畿反而成了那个打酱油的了。 在京兆再次地震后,杜畿又找上了陶谦,准备进行最后一次劝说。 杜畿对陶谦可以说是一肚子怨言。 他今年三十有一,早在二十岁时他便当过京兆尹的功曹,那时正是张角谋反天下最乱的时候,杜畿除了担任功曹之外,还曾守(代理)京兆尹治下的郑县县令,将郑县治理的井井有条,其才能可见一般。 后来他被举为孝廉,入三署,迁为中府丞,继而为守继母丧,辞官回乡,丧后被陶谦征辟为功曹。 按理说,杜畿该感激些陶谦的,可他想到陶谦如今的种种作为,怎么也感激不起来。 “府君,曹宏几人须得罢免,府君绝不能因为曹宏是府君的乡人就加以姑息啊!” 陶谦面对杜畿的劝说不以为意,安抚道:“伯侯不必心急……你也知道,如今京兆有地震了,正是用人之() 际,现在罢免曹宏他们,谁去安排灾民们的衣食住处呢?” “伯侯莫要心急,就等到此间事毕,我一定给你个交待,如何?” 杜畿怎么能不心急,上次他这么劝说陶谦的时候,陶谦也是用了类似的口吻推托。 他朝着陶谦拱手深深一躬,继续劝道:“府君,曹宏几人现下虽没有铸成大错,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上行下效,府君不可不防啊!” 陶谦见杜畿这么坚持,立时有些恼怒了。 心中暗道——若我不用几个乡人制衡像你这样的本地豪族,这京兆尹,还有我跟随皇甫公数年屯田的成果,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你杜氏这样的豪族给私吞了! 陶谦当然知道曹宏几人有点问题,可在他心中,曹宏等他的乡人顶多贪些小财,大错是指定不敢犯的,而京兆豪族就不一定了。 想到这,陶谦态度一变,对杜畿说道:“伯侯,眼下府中正忙,我稍后还要去见曹侍中,没时间在此同你争论。我还是那句话,此间事毕,再论曹宏之事!” 杜畿却并未退让,而是再度对陶谦拜道:“府君,若不处置曹宏等人,下官这功曹有名无实,畿愿请为一斗食,至乡间相助受灾百姓!” 陶谦闻言,死死地盯着杜畿。 而杜畿眼神坚定,毫不退让。 “好!定下你自己的去处吧!就当这是你在功曹任上的最后一件公事吧,”陶谦气呼呼地走了。 他知道,待到此处灾情平复,杜畿不会再回来了。 另一边,双方冲突的焦点曹宏对此毫无察觉。 面对再次地震,他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兴奋。 曹宏毫不遮掩地对着身边人感慨道:“十月地震那会儿,我还收着手,不敢做的太过,生怕惹恼了府君。” “可现在看来,府君根本不在乎。” “说来也是,我们这些府君的丹阳旧人,跟着府君前前后后这么多年,如今府君功成名就,咱们也该借着府君的荫庇好好享享福了。” 身边几人听了这话皆连声附和。 只有一人有些迟疑,犹豫着说:“上回咱们虽然私藏了些财物,却并不耽搁灾民的吃住,这次要是拿多了……” “大丈夫岂能如此胆小?”曹宏昂起了头,“我上次返乡,见了笮融,这厮信了佛,说话都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过他有句话说的有理,我们能有今日,都是我们过去辛苦所换来的福报!何必忧虑?” (本章完) 第395章 福报来了 第395章福报来了 这边,曹宏说服了犹疑的乡人,而另一边,刘辩已经看到了来自北军中候杜楷与北军三位校尉的联名奏书。 虽上面只说是上书四人的意思,但刘辩不得不考虑背后是不是藏了北军五营兵卒的“民意”。 毕竟刘辩面对北军和西园军,虽然事事皆追求一个一碗水端平,但单就双方钱粮的来源就有了亲疏之别,西园军自建立开始,用的便是西园万金堂里钱,即天子的私房钱。 且很多事情毫无疑问只有在作为一片***地的西园军中施行才不会惹来争议。 想到此处,刘辩立刻命人召卢植和皇甫嵩来见。 此事还得问一问他们的意见。 等待期间,刘辩想了想,刚准备开口命人去召对北军五营有管辖权的大将军和骠骑将军来见,又闭上了嘴。 召来也无用。 …… “臣私以为陛下多虑了。”皇甫嵩去年才带着一部分北军将士前往兖州坐镇,对北军可以说是颇为了解。 这话一出,刘辩就安心了。 皇甫嵩解释道:“自陛下当政以来,严查吏治,北军士卒亦得此利,钱粮充足。且此前北军屡战屡胜,陛下亦不吝赏赐,北军士卒多世代从军,只会感激,岂会有不满之心。” 刘辩点头道:“我倒是不怕北军与西园军之间生出竞争之心,只要比战力、比军功等正大光明之比,皆无不可,在朕看来,这样反而能激励军心。只要不是暗藏不满便好。” “那么,北军扩军之奏书,二公如何看待?” 皇甫嵩先看了眼卢植,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便继续答道:“是否扩军,臣以为只以陛下一心定之。只是若要扩军,当有两虑——一是钱粮,而今国库虽因过去两年风调雨顺而略有结余,却远称不上充实。而今西园军正在恢复旧制,北军扩军须得慎重,不然恐有穷兵黩武之嫌。” “二是北军之制持续已久,臣以为不可贸然更改。纵然扩军,也不可如西园一般广募天下猛士,仍需以军中旧人子弟及三河良家子为主。” 刘辩再次点头,说道:“公所言乃老成谋国之言!”称赞完,刘辩又看向了卢植。 卢植却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说道:“昔日孝武皇帝之时,改设北军为八校尉,今若增设三校尉部——敢问陛下,此三千人五年的钱粮,西园万金堂能否额外供给?” 刘辩在心中粗略的估算了一下。 似北军和西园军这样的职业兵,需考虑到他们的养家需求,每年用在他们的钱粮要超过临时募兵许多。 当初皇甫嵩与朱儁领兵四万至关中应对凉州叛军,一个募兵一年差不多要花费八千钱。如今粮价虽然降了不少,但杂七杂八加起来少说也得一万四五千钱,就这,还没算上刀枪弓箭等军器的损耗呢。 “两亿有余!”刘辩咬了咬牙,说道,“万金堂出得起!” 刘辩能有底气说出这话,还要感谢去年罪吏们送来的家产。 他知道卢植发言是同意扩军的。 刘辩也知道,在去年那次病重之后,卢植便希望能在有生之年辅佐自己解决汉家如今最大的麻烦。 这种时候,趁势借着合理的理由扩一扩军也未尝不可。 而卢植口中的五年,只怕还包含了用以作战的钱粮。 刘辩想着,就算有意外,他也可以再次亲自感谢罪吏们送来的家产。 …… 长安。 张温终于来到了这里。 昔日,张温就是在这里被先帝派使者拜为太尉,踏上了人生的巅峰。 如今时隔() 七八年,故地重游,物是人非,张温也不免感慨。 京兆尹府中,陶谦见到张温,意外之余,却是一如既往的不开心,也一如既往的不给张温好脸色。 而张温也很懂陶谦——当然选择原谅他了! 当初张温面对陶谦的当面触怒都选择了原谅,现在的他自然也不会因为陶谦的态度很动怒,不然怎么展示他宽宏的胸襟?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讽刺道:“许久未见,不知如今恭祖身上的痴病好了没?” 陶谦忍不住想要拂袖,可正如当初张温是他在权势上难以违抗的太尉,现在张温又是专门负责监督他的司隶校尉。 但他陶谦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毫无反抗之力的陶恭祖了。 “司隶校尉此来,尽可以详查,我京兆尹府上下无司隶校尉不可查者。若有违背律法者,司隶校尉尽可依律法处置,我绝无二话!” 只是陶谦话虽说的硬气,心中却不免有些心虚。虽然他觉得曹宏等人的作为无伤大雅,可张温……万一张温借机打压他…… 不过陶谦转念一想——京兆尹府是他的地盘,早在屯田伊始他就作为屯田校尉跟着皇甫嵩了,张温初来乍到,能查出什么? 倒是杜畿……他应该有些操守,不至于向张温告密。 想到这,陶谦放下心。 然…… “恭祖莫慌,该查的我来时已经派人查过了,至于今日前来,只因奉了陛下之令,至此审案定罪。”张温老神在在地说道。 陶谦心中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皱着眉头,质问道:“口说无凭,可有诏书?” “陛下口谕,自无诏书。恭祖若是怀疑我矫诏,不妨上书求证,我绝不阻拦。” 陶谦也知道张温本就有监察司隶之权,根本没必要矫诏,又问道:“要定谁的罪?” “恭祖莫急,并非是要定恭祖的罪!不如稍待片刻,恭祖便该知道了。” 说话间,忽有一个郡吏求见。 跟随张温而来的雒阳官吏见此人虽是汉人装扮,但却有几分羌人的特征,首次见到这一幕的不乏有在心中啧啧称奇者。 来人正是羌人布迷,他靠近陶谦小声说道:“府君,不好了,曹主簿被自称是司隶校尉所属的小吏带着人拿住了,现在正在朝这边来!” 陶谦听完,一阵头皮发麻。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被张温这厮抓住这个把柄,完了,一切都完了。 张温见状,又道:“恭祖莫慌,只是审案而已,恭祖与我一起?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本章完) 第396章 那没事了(42k) 第396章那没事了(4.2k) 面对陶谦,张温也是体会到了扯大旗的好处。 反正天子同意了他的建议,明确希望他借着此案告诫一下陶谦。 至于其中的把握,那自然是由他张温来定了。 他肯定是能把握住的。 不至于翻车。 所以他对陶谦说的话虽然并非天子亲口所说,可也都是经过他深思熟虑才出口的,必然遵从了天子的旨意。 而陶谦乍闻噩耗,知道自己的要害被张温拿捏住,又见张温一口一个莫急莫慌。 他怎能不慌?怎能不急? 可他见张温似是早有准备,情知今日只怕难以破局,索性强行压下惊悸的心情,等着张温继续出招。 陶谦遂故作不解道:“不知司隶校尉遣人捉拿我京兆尹府吏,所为何事?又是以何种罪名?” “原来恭祖还不知道?彼辈贪墨救灾物资,罪大恶极!”张温注视着陶谦说道。 陶谦登时震怒,三分假,七分真……曹宏他们贪墨瞒不住功曹杜畿也就罢了,竟然连司隶校尉部都知道了,当真是蠢材! 平日里在他面前的机灵劲都哪去了? ——“值此天灾之时,他们竟为自己谋利?当真难以容忍!只要查实,必定不饶!” “不过……”陶谦看着张温,面露难色,“负责统筹救灾物资的曹侍中如今正在长安……此事既然牵扯到救灾物资,私以为还是应当派人去寻曹侍中做个见证,也便于取证,不然恐怕不妥……司隶校尉以为如何?” 陶谦可不愿意让接下来的审判变成张温的一言堂。 他自认在曹嵩抵达长安的这段时间自己与曹嵩建立了不小的交情,以他所知道的曹宏等人贪墨的钱财,不过救灾物资的九牛一毛,以曹嵩仗义疏财的性格,应该不会在意。 而此刻,被陶谦认为仗义疏财的曹嵩的确在散财。 当然,散的不是他家的钱财。 时值冬日,临时搭建的住所大都四处漏风,长安附近的树木经过这么多年人们的砍伐使用,早就不足了,煤炭成了最好的取暖燃料。 曹嵩正在安排人发放煤炭。 按理说,这种事曹嵩顶多来看一看便可以离开了。 但他却一直留在了现场。 至于原因,也不复杂——在场的百姓看着官吏们的态度,哪里不知道曹嵩是个***,尤其是曹嵩将代表他承自父亲曹腾的费亭侯爵位的金印紫绶和代表他侍中身份的银印青绶清晰地露了出来,领了煤球的百姓们都挨个朝他行礼后才离开。 曹嵩乐在其中。 他对着身边的少子曹德说道:“瞧着吧,京兆百姓固然会记得天子的恩惠,可他们同样也不会忘记,为他们带来天子恩惠的是我们姓曹的……” “将来你若是有机会在京兆为官,只要让人知道你姓曹,那么受过恩惠的百姓都会顾念今日的恩情。” “这,就是声望!” 曹德尚有些懵懂,却重重点头,将父亲的话记在心头。 眼前这他从未见过的一幕,正冲击着他幼小的心灵。 曹嵩教育完儿子,又继续享受起众人感激的目光,然这他自觉十分和谐的一幕,很快就被人打断了。 “你的意思是,司隶校尉抓到了几个京兆尹府吏贪墨救灾物资的罪证?想要邀请我一同审理,做个见证?” “岂有此理!”曹嵩当即跳起了脚,这些物资可都是他呕心沥血从各处调拨的,连他都没敢贪呢,几个小吏竟敢如此明目张胆? “快,速速带我过去!” 布() 迷见曹嵩如此表态,心中暗道糟糕。 他倒不担心曹宏几人的下场,甚至连陶谦他都不太担忧,只是担心当初征他为吏的当朝太尉皇甫公会受到牵连。 可他人微言轻,只能压下担忧,与曹嵩一同前往京兆尹府。 这一回,曹嵩就没带曹德同去了。 路上,曹嵩问起布迷此案的具体细节。他与张温的关系不错,毕竟张温当初便受过曹腾的举荐,后来两人也有交情。 可在知道以曹宏为首的京兆尹府吏们贪墨并不多时,曹嵩倒不怎么生气了。 他也是听过过张温与陶谦之间的爱恨情仇的,知道张温虽然也有那么一点点可能借着此事扳倒陶谦,可这样,也就意味着以前张温原谅陶谦的大方行为白做了。 这样思索着,曹嵩觉得张温同意自己过去,应当是想让自己作为一个说客,帮忙撇清陶谦在此案中的嫌疑。 而他自己,正好还能让陶谦欠下人情。 毕竟陶谦有着三辅屯田的功绩,前途十分远大,将来成为九卿乃至于三公都并非不可能的事。 能得到陶谦的人情,这结局,简直不要太美好! 布迷不知道为什么曹侍中问着话的功夫,情绪忽然就由阴转晴了。 他只希望这是对皇甫公的好事。 京兆尹府,在等到曹嵩的时间,曹宏几人已经被押过去了。 他们仗着陶谦的放任,对自己的罪行丝毫不加掩饰,贪墨的证据在他们的家中就能轻松的搜出来。 当部京兆从事魏杰带着这些证据出现时,曹宏等人已经没了辩驳的余地。 等到曹嵩赶到之时,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魏杰在堂上高声列举着曹宏几人的罪证,厉声斥责他们的恶行。 曹嵩见罪行如板上钉钉,并未多言,只是忍不住对着为首的曹宏骂道:“就你,也配姓曹!” 由不得他不气,寻常百姓可不见得能分清沛国曹氏和丹阳曹氏,万一将两者搞混了,他这些天不就白在外辛苦了嘛! 骂完之后,曹嵩想起了自己的任务,若想要陶谦不受牵连,最好的办法就是减轻对曹宏几人的处罚,反正他们现在贪的还不多—— “诸位,我奉命统筹物资运输,知晓物资从各处府库运到灾民手中的难处……其中路途损耗,要远甚于几人的贪墨!而最近我日日向百姓们分发物资,深知其中的辛苦。以我观之,京兆的赈灾情况远超预期,受灾百姓并无冻饿之虞……” 张温望着曹嵩,忍不住苦笑一声,没想到曹嵩竟然在这时做起了好人,也不知在长安的这些日子陶谦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可念及交情,他还是打断了曹嵩的话:“巨高,此事已上达天听,吾乃是奉皇命而来!” 曹嵩的话戛然而止。 陛下也知道这事了? 那没事了。 曹嵩当即话风一转:“话虽如此,却不能因为他们贪墨的钱财少而姑息,这可是灾民的救命钱!” 原本以为事情会有转机的曹宏起初还感激地盯着曹嵩,陡然见曹嵩冒出这么一段话,登时又羞又恼。 曹嵩也注意到了曹宏,别人倒也罢了,你曹宏哪有脸来看我?立刻斥责道:“你看我作甚!今日你罪责难逃!” 曹宏马上又转头看向陶谦,求道:“府君,救我!” 陶谦也偏过头去。 可他终究有些不忍心,也怕曹宏因为没了希望随意攀咬,斥责道:“既然罪证确凿,就该依律惩处。数年前重修汉律,以臧满三十万钱者为死罪,今曹宏等人所贪墨的虽远不足三十万,然罪责难逃!” “京兆() 尹所言差矣!” 陶谦回头看过去,说话的乃是部京兆从事魏杰,魏杰乃是右扶风名士,面对陶谦丝毫不惧。 “吾在来之前曾询问曹宏手下小吏,得知他等虽如今还未贪臧满三十万钱,却已经有了此项谋划,只是因为曹侍中尚在长安,彼辈胆怯,才在实施恶行被逮捕。” “不然,只待曹侍中离开长安,彼辈必然会依照谋划贪墨物资,彼时灾民的生计必会受到影响!” 说着,魏杰从怀中掏出了一纸文书,乃是证词。 在张温的示意下,他先把证词交给了陶谦:“此中谋划,皆记于此上。其中所涉及到的人,京兆尹一看便知真假!” 陶谦接过,细细观之,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曹宏的手笔,他不信张温能作假作的这般真。 “曹宏!此事当真!你怎敢如此?” 不待曹宏回答,便有另一个陶谦的乡人承受不住压力,率先松了口:“府君明鉴,当初曹宏他说要这么做的时候,属下是极力反对的。” 陶谦愤怒地质问道:“你既然反对,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属下,属下……猪油蒙了心,愧对府君……”那人说罢泣不成声。 陶谦见到这一幕,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待他猛烈地咳嗽两声,气息恢复正常,仿佛一瞬间老了好几岁。 曹宏对财货的野心出乎陶谦的预料。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失去了对曹宏的掌控,而被他带来的乡人们竟都跟着曹宏欺骗他。 陶谦忽然想到了杜畿辞任功曹前劝谏他时说的“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或许,当初他第一次知道曹宏贪墨了那十斤煤炭的时候,就该及时制止,这样,今日的事情大概就不会发生了。 可惜,世间没有后悔药。 念及此处,陶谦哀叹一声,承认道:“我确有御下不严之罪,愿上书陛下,请陛下责罚!” 虽然认了栽,可陶谦也有他的硬气。 天子可以责罚他,但你张温……不行! 但…… 张温回应道:“恭祖上书陛下请罪自无不可,然等待责罚就不必了。” 陶谦正要借此讽刺一句“汝岂可替天子决定”,却猛然想到张温此行从一开始就言必称陛下旨意…… 他意识到了什么。 正了正支踵上的坐姿,看向张温。 张温也在此时正襟危坐,指着曹宏说道:“曹宏此辈焉能值得我专门来一趟长安?” “我此来,正是因为陛下念及恭祖劳苦功高,所以才要在恭祖铸成大错前亲自来此,点醒于你!” “须知二千石者牧守一方,些许懈怠便会影响百姓生计!绝不可有一丝大意!” “……” 虽说此次长安之行对于张温来说是为了躲避雒阳潜在的风波,可他对着陶谦说教了这么一通,而向来对他不假辞色的陶谦面对他的训斥只能受着。 这滋味,让张温别提有多开心了。 等到张温将圣贤道理连同治政理念说了一大通,自己都口干舌燥,方才停下。 又说道:“此次京兆再震,陛下十分重视,命吾至此留意灾民安置,日后,还望恭祖务必记住今日的教训!” 对此,陶谦心里再憋屈也只能受着。 谁让他犯错在先呢! …… 雒阳。 近日,新组建的羽林郎中出了一桩新奇事,让不少羽林郎心生不解。 他们中或是***子弟,或是军中可造之材,混杂在一起,久而久之,在孙策马超这样算是两者兼顾的俊杰的带领下,() 也能和谐共处。 甚至于因为五什之间隐隐的竞争关系,让他们内部能够不分出身的团结。 可典韦和许褚的出现却打破了之前的和谐。 因为两人并不属于这五什羽林郎的两种来源。 但很快,羽林郎们就明白这两人为什么能来到这里了。 ——“佑维,你这次是大意了,下次,下次做好准备,一定能将典韦给揍趴下!” 张绣面对来人的关心却一点都不领情,毫不客气地揭破了来人的虚情假意:“曹子脩,莫要装模作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去找了皇甫司马,想要把典韦调去你那一什!” 两人虽都是从并州而来,但却是在出发之时才互相结识的。一个是***子弟,一个是军中良才,后来两人都被选为一什之长,彼此之间虽有竞争,关系亦颇为亲近。 曹昂见自己做的事被张绣戳穿,却一点都不尴尬,为自己辩解道:“上个月我什中张式因病而退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有了新人,怎么说也得补齐吧!” 张绣冷哼一声,忽然牵动了被打留下的淤青,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佑维,别想太多了,安心养伤才是要紧,我瞧着你麾下的李利可是巴不得借此机会将你取而代之呢!” “哼!”张绣这回倒是吸取了教训,只轻哼一声,“你的事还没完呢?你不就是看重典韦的勇力吗?要不然,在我与典韦对战之前你怎么不去找司马?” 曹昂这时却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道:“这么说来,佑维,我还欠你一声谢!” 说罢,竟朝着张绣拱手行礼,道:“若非佑维,怎能让我什中实力更上一层楼呢?下次考核,第一必是我!” 张绣怒极反笑,问道:“你莫要高兴地太早,那典韦就连我也不得不承认他勇武非凡,可他却是个不识字的,武试好过,文试呢?” 曹昂却胸有成竹:“这就不劳佑维费心了,佑维有这心思还是好好想想你麾下的李利吧!” 说罢,告辞离去,只留下了躺在榻上的张绣无能狂怒后恢复了正常,心想——李利既然将曹昂都骗过了,那一定也能骗过其他人。那么他们什说不定能借着被忽视的机会一鸣惊人! (本章完) 第397章 领头羊 第397章领头羊 “不行,绝对不行!”孙策坚定的说道,“若是军令,属下自当奉令,可若非军令,就是不行!” “典韦和许褚入了我的什,那就是我什之人。他曹昂要是缺人,那就再另外招募!” 对于孙策来说,吃到碗里的哪有再送出去的道理? 而且这几日他也逐渐摸清了典韦和许褚二人。 两人颇有些相似——上天给予了他们不太灵光的脑袋,却又同时给了他们强健的身体作为补偿。 放到游戏里妥妥地“因为不需要脑子技能全点力量上了”。 孙策不说自己就武艺非凡,对同类人惺惺相惜,单就以他被作为将官培养的身份,就足以让他重视两人了。 皇甫郦见孙策态度坚决,笑了笑,不复多言。 相较于皇甫嵩,皇甫郦的为人处世上要灵活多了。 面对这些来历大都不凡的羽林郎们,除非必要,否则他也不愿意强行使用自己作为军司马的威权。 但眼下,典韦和许褚的突然加入的确造成了五什之间的实力不对等。这对于五什之间的良性竞争显然是不利的。 天子日夜操劳,可能忽视了这等小事,但皇甫郦却不能忽视。 孙策忽然说道:“典韦与许褚的优势无疑是在武力之上,司马,若是我什愿意以一敌二,不知可算公正了?” “你有这想法,同与你一什的人商量过了吗?” “还未!”但孙策依旧坚定地强调道,“但我相信,他们绝对都会同意的!” 皇甫郦却轻轻摇头,否认了孙策的提议。 刻意牺牲一方可不算是公正。 而且……他留意到孙策话语中俨然是把他所在的什当成一个小团体了。 长久来看,这同样不是个好迹象。 皇甫郦跟在皇甫嵩身边,并不缺乏决断,他心中思量,如今的什伍有没有必要换上一换? 于此同时,作为争夺对象的典韦虽还不了解外界的争端,心中却颇有些不爽利了。 最近几天,他简直就要被那些让他头大的文字给逼疯了。 天知道他只是想当个上阵杀敌的军官,若是能靠着军功撞出一个封妻荫子,那就是他平生所愿了。 可是在他的所有想象之中,都没有读书识字这一条。 终于,他忍不住了,将眼前的书本一把推开,嚷道:“俺看不下去了!” 一旁的许褚比典韦好些,却也好不到哪去。 毕竟他是个一个敢在敌军面前薅着牛尾巴倒拽牛的人物,见典韦扔书,他当即大叫一声,把眼前的桌案给掀了。 陪着他们的张方等人倒没被吓住,尤其是张方,幼时跟着张燕长在山匪窝里,见人耍横早就见多不怪了。 他说道:“两位若是觉得屋中实在憋闷,出去走走散散心也无妨,只是……这书本,这桌案,皆是同僚们的一片心意,不可辱没。” 典韦素有侠气,一听这话在理倒是慨然认错,老老实实地捡回了被他推开老远的书本。 许褚见状,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扶起桌案。 等呼吸到了外面的寒风,他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然而刚走两步,许褚就看到了孙策迎面而来。 即便是他也能看出孙策的心情似乎并不好,当即脸色一垮。 但孙策只同他和典韦打了声招呼便回去了,这虽让他有些奇怪,但能继续远离那些晦涩的文章,许褚也不愿多想了。 …… 云台殿,刘辩问张让道:“张公,近几天雒阳物议可有什么特别() 之处?” 张让答道:“回陛下,臣并未从贾校事处听闻有什么异常。” 刘辩小声道:“这么正常?倒有些奇怪。” 张让心中腹诽——哪里奇怪了,一点都不奇怪。 这边还在西园大张旗鼓的征召猛士,另一边京兆地震刚开始就同意了北军五营的扩军。 谁还看不出来天子磨刀霍霍的意思? 经历了过往这几年这些事,又有几人真的敢出头去当领头羊? ——当然是有的。 袁隗的侯府近日来时常有客人到访。 虽说袁隗有过前科,但袁氏的基本盘犹在——只要袁氏在中央与地方的***子弟还在,总有门庭若市的时候。 侯府门外,袁隗再度婉拒了一位客人隐晦的请求,将他送出门去。 袁隗有些不解为什么最近这些人会找上自己,按理说,在外界看来,他的身上已经被打上了皇帝心腹的印记。 但眼下,前来拜见他的人似乎都知道了其中内情。 “次阳公莫要再送了,就此告辞!” “祝君一路顺风!”袁隗目送着客人登上马车离开,在回府时,忽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正朝他这边看。 久违的记忆浮现,他很快想起了来人是谁——前御史中丞韩馥,曾经他被天子逼迫着变节后的最大受害者。 略作犹豫之后,袁隗没有当作什么都没发现,反而上前去邀请道:“文节,自从数年前一别,你我便未再见过……如今既然来了,何不入府一叙?” 韩馥并未拒绝。 袁隗闻言大喜,拉着韩馥的手就入了府,同时命令家仆准备酒菜珍馐,又对韩馥说道:“今夜不醉不归!” 韩馥被袁隗一路拉着手,没有拒绝。 席间,酒过三巡,韩馥忽然面露愧色,说道:“说来惭愧,当年我不知次阳公身不由己,还曾连同众人在私下里恶语相向。” “而今这般无礼登门,却得次阳公如此善待,实在是……”情到深处,韩馥失声痛哭。 “无碍,无碍!”袁隗口中虽这么说,联想到近年来受的委屈,却是强行挤出了两滴眼泪,“你虽然丢了官职,但是我却……” “唉……我心中之言又能向谁诉说呢?”袁隗叹息一声。 韩馥举酒道:“若公不弃,尽可以说给我听,必不会入第三人之耳!” “文节我自是信得过的。”眼见韩馥已经有了些醉意,袁隗又端起了酒,可他却并未先问他最关心的那个问题,“文节此来,也是来劝我的吗?” “是!” 听到这个答案,袁隗一下子没了胃口。 (本章完) 第398章 钓鱼 第398章钓鱼 但韩馥随即又说道:“不过,我与那些来劝次阳公铤而走险的人不一样,我是来劝次阳公莫要冲动行事的。” 袁隗本就没打算做什么,更不可能主动去给别人当枪使。 听到这符合他心意的话,胃口马上又回来了。 看向韩馥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信任。 这时,袁隗才问起:“文节方才所说知道我当时身不由已,不知是何意?” 韩馥闻言惊慌的打翻了酒杯,左顾右盼,见没有旁人,连仆从都撤去了,这才暗戳戳地指了指天,口中仍道:“不可说,不可说。” 袁隗明白,有人知道了那日天子与他之间发生的故事,只是不知是不是猜的。 可就算是猜,这个猜出来的人至少是他或是天子的身边人。 袁隗又追问道:“那文节是从哪里听到的?这总可以说了吧?” 韩馥答道:“就是先前被次阳公送走的温仲约啊,他原本想要邀请我一起来劝次阳公就京兆两次地动,借着天子诏令群臣上书的机会,联合群臣劝谏天子,被我拒绝后他便独自来了。” “我不太放心,这才从颍川一路跟了过来。” 言谈间,韩馥的真情实感也流露了出来——“近年来,我在家乡坐看各处风波,当初的我行逼宫之实尚可留下性命,可如今天子恩威日隆,不可违逆,次阳公若是冲动行事,恐有不详。” “想当年,我年少之时,得康侯看重,征为府掾。没有康侯,就没有今日的韩馥,此恩我绝不敢忘。今日之言,皆发自肺腑,次阳公绝不可大意!” 康侯是袁隗父亲袁汤的谥号。 袁隗见韩馥连对他有知遇之恩的父亲都提出来了,而韩馥所言句句都在为他考虑,离席来到韩馥面前,不无感动地说道:“文节今日良言相劝,我必铭记在心。” 想了想,他又说道:“文节既然来了雒阳,就莫要急着离开。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以文节的才能,未必不能重获重用。” “就听次阳公的!”韩馥应道。 两人遂饮酒至夜,大醉之后方才歇息。 而次日一早,袁隗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好吧,其实是如厕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家仆去打听韩馥在来他的侯府前的行踪。 似他这样的人,怎么会一夜之间就相信了一个曾经与他生了嫌隙的人呢! 就如同旁人劝说袁隗的那般,借着天子诏令群臣上书的机会,就算是天子也找不到发泄的理由。 袁隗害怕天子事后清算,但总有人不怕。 昨日温毅温仲约拜访袁隗却失望而归后,次日,便向执金吾徐璆递了拜帖。 因他大小也算是个颍川名士,徐璆便接见了他。 只是,在察觉到温毅潜藏的来意之后,徐璆却毫不客气地责备道:“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是如何想的!京兆两次地震,是该上书天子,然却不是尔等私下串联的理由!给老夫滚出门去!” 温毅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但温毅却并不气馁,而是又将拜帖投进了下一家——杨彪。 反正他在与人交谈时十分注意自己的言行,只做暗示,绝不肯授人话柄。 只是让温毅没想到的是,杨彪竟然连见他一面都不肯。 同时,他也察觉到了徐璆竟然专门派了执金吾下属的缇骑来盯着他。 只能叹息一声,这年头,难啊! 被缇骑盯着自然是干不了什么事了,温毅回到临时租住的院中,观察到一切与他离开时无异后,才松了一口气。 而在他回来之后,很快从隔壁院子的墙头() 之上翻进来一人,轻巧地落在了温毅的院中。 温毅对此却并不意外,拱了下手,便恭敬地邀请此人进屋。 来人身长八尺,面容严肃,一看就是很少笑的人。 他先问温毅道:“外面的缇骑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你做的太过张扬,引起了执金吾徐公警惕?” 温毅遂将自己同徐璆说话的经过一一道出,并为自己解释道:“满司马,我在执金吾府上的说辞与在袁侍中府上的说辞几乎一般无二,但执金吾反应却与袁侍中对比鲜明。依属下猜度,执金吾要么心思灵敏有所察觉,要么就是心虚!” 满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废话嘛! 好在也不用全指望温毅。 满宠交待道:“既然执金吾注意到了你,那么这段时间你先深居简出,不过若有人下帖来邀你也尽可以去,就不必再主动拜访了。” 温毅领命后,又问道:“满司马,不知韩文节可曾得了袁侍中的信任?我们演的这一场戏,应该能骗过袁侍中吧!” 满宠道:“韩文节的事,务必埋在心里!” 眼见温毅又要说话,满宠赶紧打断道:“记住我刚从说的话,若遇急事,你可自行决断,及时传信即可!” 若非温毅的薄名用在此处恰好合适,满宠是真的不愿意用温毅。 私下里,话太多了,好在办事的时候还算稳重。 “等等,满司马,我还没说完呢……”眼见着满宠就要出房间去翻墙,温毅赶紧叫停,“这一深居简出也不知是多久,我此生还是第一次来雒阳,此前光顾着正事了,若是无人相约,我能自己去各处游玩吗?” “司马先别拒绝,你想啊,我一发现缇骑就不出门了,岂不是坐实了心中有鬼?” 满宠思虑片刻,应道:“就依你所言!” “还有一事……” 满宠深吸了一口气:“一句话说完!” “我家中贫困司马是知晓的,不然也不会加入校事部了,当然,我这不是说校事部不好的意思,校事部很好……”眼见着满宠的眼神越来越犀利,温毅终于想到了正题,“这中间的花费……” “公中出了!”满宠说完,又告诫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用我强调吧?莫要花费太过,不然就用的俸禄来抵!” 说罢,满宠又走了一步,停了下来。 见身后没再传来温毅的话,这才放心地大步走出房间,翻墙离去。 (本章完) 第399章 论司空及贾诩之言(请假条作废) 执金吾府衙,种拂正在向徐璆汇报进度:“温毅投递拜帖后并未得到卫尉卿杨公的召见,此后他便未再投拜帖拜访了。” “之后他便在雒阳四处走动,游山玩水,也未去见什么人。” 不得不说,名门出身的确有太多好处了。种劭自担任执金吾丞以来,历任上司对他的态度都很不错。 “缇骑并未隐藏身份,他当然不敢擅动了,只是游山玩水?不免刻意了些。”徐璆说话间,看了下眼前的公文,隔了一会儿才继续说话,“日后留两个人看着他足矣,其他缇骑务必要留意城中。如今,洛阳城鱼龙混杂,不能大意。尤其是如今正值天干物燥之时,武库等地须严防火灾。” 种劭说道:“城中治安终究还是雒阳令的分内事,吾已交代缇骑多做监察之举,防微杜渐。” “嗯。”徐璆很满意种劭的处置,毕竟执金吾下辖的缇骑不过两百人,抢不了雒阳令和雒阳四部尉的活。 种劭领命,正准备告辞离去,忽又听徐璆问道:“樊德云辞官后,陛下一直未宣布新的司空人选……在你看来,谁更有希望?” “这……”种劭一愣,他虽然已经在徐璆的手下当了快一年的下属,但两人的关系已经到了能谈到这个有深度的问题的程度了吗? “此事事涉国家大政,属下不敢妄言。” 徐璆说道:“左右现下别无他事,不妨姑妄言之,也不会有其他人听到。” 种劭立马想到当今司徒崔烈就是从执金吾任上被拜为三公的,莫非徐璆也有这种想法。 但徐璆却似看出了他的想法,摆了摆手说道:“我听闻自陛下当初接触政事以来,国库便常年亏空,是以陛下十分看重国库钱粮。司空统筹钱粮,在陛下心中,其重要性未必逊于太尉、司徒。” “我近日来连番上书,几度冒犯天颜……似我这般,绝非是司空的合适人选。” 种劭明白了徐璆的意思,天子需要的司空,是下一个樊陵,而如徐璆这样喜欢劝谏的,当然就不适合了。 徐璆开了头,种劭也不好再继续装傻,顺着徐璆的思路用心思考起来——首先,如已经养好病的侍中马日磾、羊续就可以排除在外了,两人做不了樊陵,以此类推,在他心中有资格成为司空的蔡邕、王谦、黄琬等人也先后被他排除在外。 种劭问道:“曹侍中如何?”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曹嵩,毕竟曹嵩曾经也当过司空,也能和宦官扯上关系,而且过去种种证明了曹嵩和樊陵是一类人。 近年来,曹嵩在朝堂上的存在感很强,不说均输法,单就救灾时的物资调动,便让曹嵩狠狠地出了一波风头。 徐璆听完却摇了摇头:“以曹嵩之能推行均输法尚可,为司空还差了点。” 种劭又问:“司农卿如何?司农卿在任上多年,任劳任怨,为司空足矣。” 徐璆依旧摇头:“若是前两年,袁滂或可为司空,但如今看来,他虽不涉党政,但行事还是执拗了些。” 种劭又问:“少府卿如何?恕下官直言,阴公虽有仗义执言之举,然纵观过往,不似强项之人。” “少府卿倒是能知人善用,只是未必得天子所喜。”徐璆依旧摇头。 种劭这下说不出来了,只道:“九卿及比九卿者,下官实在想不出还有何人合适了……” “莫急,再想想……” …… 云台殿,刘辩也在细想。 在重新度田一事上,下辖大司农和少府、掌管财政大权的司空必须得找一个能力足够,且跟他一条心的。 最次也得选一个如崔烈这样能办事,也愿意灵活办事遵从圣意的。() 这种要求,直接就排除掉了刘辩最爱用的清流。 而司空作为大汉最顶尖的职位,刘辩夹带中的人物没有一个够资格的。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 杨彪……傅燮…… 这是目前刘辩心中两个较为合适的人选。 杨彪虽有清名,但刘辩很清楚他心中的软弱性,杨彪的清名更多的是因父辈和祖辈的名声,其本人是会妥协的。 在这一点上,杨彪还胜过马日磾。 历史上马日磾被袁术夺了符节后愤懑而死,但杨彪在人生的最后几年还当了曹丕的臣子。 而主持了凉州屯田的傅燮作为凉州人士,理论上还是不太适合长久主政凉州。 不过考虑到傅燮的家乡北地郡曾一度因为以鲜卑为主的胡人侵袭而将全部户籍上的人口内迁至左冯翊,如今虽然回去了一部分,但北地傅氏借此做大的风险并不高。 傅燮本人虽也称得上清流,但在田亩的问题上应能与刘辩达成一致。 刘辩唯一所虑的就是凉州毕竟才平定没多久,不少羌人愿意安稳归附,看的就是傅燮在凉州积累的名声,若是贸然将傅燮调来雒阳,继任者未必能把握得住。 所以,刘辩最终圈定了杨彪的名字。 …… 执金吾府衙。 种劭听到杨彪之名,疑惑地问道:“那岂不是三公之中有两个关西人?” “有何不可吗?”作为徐州广陵郡人的徐璆反问道。 见种劭不能答,徐璆意有所指地说道:“如今,关西倒是比关东安稳啊!” 种劭还不能理解徐璆的感叹。 只在临末了之时,他忍不住问道:“公为何突然同我谈论这些?” “我听说你与平准令李儒走得很近。” 种劭一愣,李儒虽是太学博士出身,可在当下,却并没有多少好名声,因他毫不留情针对商贾的行径,商贾背后的士人们普遍将他视作放弃了君子坚守的恶狗。 天子鹰犬,素来是不讨喜的。 种劭虽不觉得李儒是恶狗,却也在为了家业的接触中感受到了李儒的功利心。 他想要解释什么,却欲言又止。 “申甫,这一年来你的秉性我看在眼中,我知你并不愿意一生都庸碌无为。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便会明白,些许财货不过蝇营狗苟,家宅安定即可。唯有一展胸中之所学,方得快意!” 种劭神情顿了一下,而后郑重朝徐璆一拜。 徐璆又提醒道:“你可知我为何要你派人盯着颍川温毅?” 种劭自是打听过了,答道:“莫非是为了天灾一事?” 徐璆点点头,又问:“那你可知,如今闻风而来在雒阳奔走的不止温毅一人,他只是其中一人罢了。” “去做事吧!” 种劭还要再说什么,听到此话,遂告辞离去。 而徐璆看着种劭离开,心中暗想:“我的提点只能到此为止了。” 种劭在离开之后,越想越觉得徐璆的话另有深意。 联想到徐璆所提的家宅安定,种劭立刻想到了自己脾气冲动的从弟种辑。 作为北军司马,一旦受人挑拨说出些不该说的言论,必是大祸! 想到此处,大冬天的种劭惊出了一头冷汗。 不顾正在当值期间,他立马派家仆传信,去邀种辑出营相见。 北军不像西园军位于雒阳城外,而是坐落在南北两宫之间。也正因为其位置的特殊性,北军才会经常在宫变之时露脸。 如今这位置也正好方便了() 种劭。 “兄长寻我何事?”种辑刚一见到种劭就忍不住抱怨道,“如今北军中正值扩军之际,军中许多人都盯着那三个校尉的位置,值此关键时期,兄长就莫要给我添乱了?” 添乱?种劭从这一个词中听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过去,种辑虽然脾气急,但却绝不会用这种态度同他说话。 然心中藏着事,种劭也没心思计较太多,开门见山地问道:“阿弟,我且问你,最近可有人就今年的天灾之事拜访你?” “有啊!”种辑毫不讳言地说道。 “那你可曾应承下什么?”种劭急忙问道。 “天灾绝非小事,自然要共同进退。”种辑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 这下,种劭终于明白徐璆在提醒他什么了。 “你可知司空樊公业已请辞了?你还想做什么事?” “这就不劳兄长费心了。”种辑皱着眉头说道。 种劭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从弟,他质问道:“你可知这会为宗族带来多大的祸患?” 种辑却反问道:“会不会有祸患还未可知,只不过兄长可知你为宗族引来了多少非议?” “似那李儒,声名狼藉之辈,眼下谁不知道他为了攀附宦官在担任太学博士时收了宦官之子为弟子?旁人避之不及,唯有兄长竟然愿意同他结交。” “兄长不在乎旁人议论,我却在乎!” “若不做些声张大义之举,祖辈留下的名声岂不是要被兄长败坏完了!” 种劭见状已是气急,他怒道:“我与李儒结交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家中产业!” 话说到此处,种劭忽然又想到了徐璆此前的告诫,一时竟熄了怒火。 他与李儒相交,根本不是所谓的君子之交,利益占了大头。 除了跟李儒合作所得的钱财,还因为李儒得天子看重,这都是利。 种辑见到种劭语塞,又强调道:“产业与名声,孰轻孰重?” “这是两回事!”种劭回过神来,反驳道,“我固然做错了,不该与李儒牵扯过深,但你亦不该搀和进关于天灾的议论之中。” “军中本就特殊,岂能有违逆之言?” 种辑见种劭罕见地低头认错,心中得意,又自得地说道:“兄长莫要担忧,我晓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绝不会率先出头。” “只待有人引领,方才会顺势而为之。” 种劭心中腹诽,你不蠢才怪,这是把天下人都当成傻子吗? “我且问你,和你联系的都有谁?” 种辑闭口不言。 …… 于此同时,云台殿内。 刘辩正在召见贾诩。 他看着贾诩提交上来的一系列名单。 上面并未出现任何一个重臣的名字。 对于这个结果,刘辩还算满意,只要这个结果是真的的话。 刘辩总感觉京兆两次地震所引发的后果不该这么雷声大雨点小。 但事实似乎就是如此。 他问道:“此次是否有人刻意串联?” 贾诩请罪道:“臣无能,未曾查获。” 一听这话,刘辩登时觉得这才正常嘛,公卿们没有借着天灾抨击朝政,总归有人不愿意放过这个好机会。 刘辩的身体微微前倾:“卿细说。” “起初,一些鼓动之言现在太学之中传播开来,待到校事部前往调查之际,始作俑者已经了无踪迹了。” “又因如今太学生众多,太常公又不愿让太学诸生因言获罪,是以这些鼓() 动的言论便经由太学向外流传开来。” 贾诩说到这边停了。 “然后呢?”刘辩追问道。 “然后便没有了。”贾诩状若无辜地说道,“陛下,除了太学中那些不谙世事的太学生,凡是做过吏事的哪个不知如今的局面来之不易,又有几人会相信那些只能鼓动太学诸生的言论呢!” 刘辩忍不住想要扶额。 没想到他还有被贾诩劝谏的一天。 而贾诩竟然也会劝谏。 刘辩听懂了贾诩的意思,是他疑心过重了。 他知道因为他的疑心,校事部动用了许多人力物力。 刘辩又指向了贾诩所提交的名单,问道:“那这些人呢?” “以臣观之,名单上的这些官吏心中所想,只怕借此扬名的心思还要胜过其他。” “文和所言,朕已知晓。”刘辩颔首。 然后他又感慨道:“我仔细想来,自当初在东宫见文和以来,今日还是文和第一次出言劝谏吧?” 贾诩劝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的,且在准备劝谏的时候,他曾考虑过刘辩的各种反应,也都思索好了该如何应对。 但当下……天子这独特的角度属实给他整不会了。 张了张嘴,贾诩也只吐出三个字:“臣惭愧!” “这有何惭愧可言?朕知道文和有良平之才,也愿意听文和的谏言。” 贾诩又道:“臣惭愧。” “文和不必如此……朕只是想说,卿不负朕,朕不负卿,你我君臣一体,共建一太平盛世,岂不美哉!” (本章完) 第400章 扬州分郡 刘辩面对贾诩的谏言,不仅没有不高兴,正相反,他心情很不错。 他很乐意见到贾诩的此种变化。 抛开人品不谈,贾诩有良平之才一说并不算夸大。 只是若贾诩一直保持着明哲保身的态度,刘辩又如何能以宰辅的重任交托给他呢。 而贾诩在惭愧之余,又提醒道:“陛下,臣派人探查百官之意时,执金吾约莫有所察觉。” 执金吾麾下有缇骑在,徐璆察觉到了些动静刘辩倒也不奇怪。 徐璆虽然喜欢上书劝谏,但会很会把握劝谏的力度,刘辩并不太担心徐璆将此事公之于众。 校事部的钓鱼行动虽然做的隐秘,可朝中的***们也不是庸人,老女干巨猾者数不胜数。 尤其是在如今校事部在私下里的名声已经在逐渐传播开来的情况下,他们不太可能毫无察觉。 这或许也是如今***们这般安静的一个原因。 这次离开云台殿的时候,贾诩忽然感觉浑身都轻松起来了。 当初他莫名其妙地携家带口被征辟入京,哪里想到会有如今的光景。 不过他旋即整理了一下衣襟,顺势压住了上扬的嘴角。 一瞬之间,贾诩又变成了那个低调内敛的校事校尉。 …… 见完贾诩之后,刘辩又召见了议郎陈登。 前阵子陈登生病,华佗诊治后得出“胃中有虫数升,欲成内疽”的结论,服药后吐虫三升,连刘辩都听闻了此事。 如今见面,刘辩见陈登气色不错,关切地道:“元龙如今可好?这肠胃之疾不可大意,定要遵循医嘱,也莫要忘了再去寻华元化问诊。” 陈登见到自己的病情甚至已经上达天听,羞愧之余又有些感动。 原本他听华佗的告诫,认为他胃中之虫乃是他食用鲜腥之物所致,其中主要是他最爱吃的鱼脍,心中还有些不以为然。 可现在眼见天子都这么说,也只好应承道:“劳陛下牵挂,臣死罪!请陛下放心,臣如今已经无碍了。” 刘辩颔首,说道:“如此,朕就放心了。” 他又问道:“日前公府与尚书台已拟定闽中郡所辖诸县,郡治东冶县,元龙知否?” 陈登心头一动,这些天他虽在家养病,但朝堂上的一些热点他还是知道的。 半年前,荀爽考虑到会稽郡和豫章郡交通不便,两郡的郡治皆靠近北方,不利于招抚山越人,也不利于组织开辟南方的土地。毕竟以汉家体制中,县一级和郡国一级在可调动的力量上相差过多了。 而今增设两郡的计划正在先后落地中。 分豫章郡之南为庐陵郡,分会稽郡之南为闽中郡。 一前一后,如今庐陵郡太守已经上任,而闽中郡还在筹备之中。 这两个新鲜出炉的太守之位,虽然都在南方,辖地山越众多,过去还被视为不毛之地。 但对于陈登这样想成就一番功勋的少壮派来说,却是一个可以由他挥洒才能的地方。 擢选庐陵太守时他因病错过了,现在他当然抓住这次机会——“此等国事,臣身为议郎,不敢懈怠!” 刘辩并不怀疑陈登的治理才能,但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若元龙为闽中太守,当何以治闽中?” 闽中郡乃是秦时的旧郡名,汉初在闽地设闽越、东瓯、南海三国,至武帝时,只余闽越一家独大。因此意图反汉而被武帝派军灭国,后将闽越之人迁至江淮安置,并设置东部都尉治闽越旧地东冶(福州)。 后来闽越遁逃山谷者聚集起来,东冶才又设了县,时至今日,又经过新朝之乱,闽中仍() 是会稽东部都尉的治下。在这些年的发展中,闽中亦有从北方迁徙而来的汉人宗族,但眼下毕竟还没经历孙吴主导下的对山越的民族融合,更不要说两晋南北朝时的衣冠南渡了,所以闽中的情况与并州凉州有些像,汉人在数量上处于劣势。 陈登虽没去过闽中,但会稽郡和豫章郡这半年来终究算是朝廷的热点之一,他既然有心,谈起闽中来条条是道:“回陛下,以臣愚见,百姓生计,在于谷粮。闽中湿热之地,当以水田之宜,尽凿溉之利,广农具之用,以安民心。山越之众,其心不一,可分而化之。” “臣又闻闽中内外交通不便,特产、田租难以转运而出,臣私以为或可以海运为之。” 都说蜀道难,可与蜀道相比,闽道亦不逞多让。 刘辩一听就知道陈登在闽中郡的问题上是做过功课的,他说道:“以朕观之,如今闽中郡田亩之数还是太低了,元龙此去,任重而道远。” 陈登一听,立马俯身领命。 “不过,元龙去之前,还是得再去华元化那里一趟,朕可不愿看着元龙拖着病体上任!” “臣遵命!” 于此同时,原本被陈登心心念念的庐陵郡,时值冬日,却还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庐陵县(吉安)这座秦时设下的县城几经更名,如今正式成为了新的庐陵郡的郡治。 庐陵太守不是旁人,正是早先跟着何进前往中原各地恢复郡国学校的王朗。 他得为二千石,虽然只是二千石中最排不上号的那种,却也算是不枉辛苦一遭了。 荀爽此刻正在庐陵县的城门楼上,望着城门内外来往的汉夷百姓。他的身旁跟着他最年轻的弟子周瑜,后者侍奉在侧,却是满脸的担忧。 同周瑜一样也在担忧的乃是王朗,新设一个郡府,朝臣们只需要在后面动动嘴就行了,而前线官吏要考虑的事情就很多了。 作为设立庐陵郡的首倡者,荀爽这段时间可以说是殚精竭虑,原本就有旧疾的他如今看起来分外消瘦,本就不好的身体雪上加霜。 王朗却正亦步亦趋地跟在荀爽之后,听着荀爽的交待,脸上没有一丝不耐。 “山越人作乱,多是受了逼迫所致……” “汝治下的官吏、大族,不可不察……” 王朗用心的听着,他也知道这是荀爽的无私之言。 只是不过说几句话的功夫,王朗就觉察到荀爽在大喘气了。 周瑜忍不住提醒道:“老师……” 荀爽抬了抬瘦削的手臂,最后叮嘱王朗道:“景兴,治庐陵之道,我只有一言相告——"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无论做何决定,都要考虑到眼前这些来来往往的百姓。” “朗谨受教!”王朗重重下拜,“公今日之言,朗终身不忘!” 荀爽轻应了一声,不再言语。 周瑜轻声问道:“老师,此处风大,不如先回府衙歇息?” 他其实不太理解为什么自己的老师这个时候不在屋中静养,而非要来到这城墙之上。 荀爽轻轻摇了摇头,他自己的身体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忽然,荀爽轻声感慨道:“时不我待啊!” 周瑜却没有听清——“老师……” “无事,回吧……” 周瑜闻言,忙不迭的招手,早在附近等候的仆人们立马就抬着用竹子制成的软轿过来。 此时的软轿的造型与车架几乎无异,或者说底下装上轮子后就是车架,仆人们小心翼翼,抬着荀爽下了城墙。 下了城墙后,周瑜问起荀爽身体情况,() 却得不到回应。 周瑜立马心慌起来,他赶紧掀开了帘子向内张望。 见荀爽的花白的胡子随着呼吸前后颤动,只是睡着了,周瑜才松了一口气。 (本章完) 第401章 冬狩(6k完成) 雒阳,上林苑。 成阵列的甲士们为本就凛冽的园林又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大将军何苗甲胄齐全,因在军中,面对刘辩之时他只下马,以军礼长揖不拜。 “陛下,虎贲、羽林、北军、西园军皆至,冬狩已准备妥当,只待陛下令。” 刘辩骑在马上,已为人父的他如今虽还没蓄须,但身姿挺拔,妥妥的英武天子。 “准!传朕令,此次冬狩,以所获多寡,赏赐有差!” 随着刘辩的诏令被传递出去,准备在此次冬狩中一展英姿的将士们宛如早就演练过一般,齐齐出声谢恩。 嗯,大概真的排练过。 至少刘辩听着这么整齐划一的声音,觉得第一次肯定是喊不出来的。 当然了,刘辩也不会特别在意这些小细节。 以周礼而言,所谓春蒐、夏苗、秋狝、冬狩,皆于农隙以讲事也。 不过到了现在,天子围猎,起到的作用与演武阅兵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为了检阅军队的战斗力,方式略有不同而已。 自刘辩登基以来,围猎还是头一次。 这也不怪刘辩想不起来,谁让作为榜样的先帝只阅过兵呢! 而为什么刘辩如今又想起了呢? 只因涉及到了他忠诚的羽林郎们。 刘辩从皇甫郦处得知了羽林郎们存在的问题。 面对这些将来的将官种子,刘辩并未大意,只思考了一瞬,他就做出了决定——的确不能放任羽林郎们拉帮结派。 别到时候打起仗来,因为彼此间的矛盾隔阂,结果友军作壁上观。 虽然拉帮结派在实际上难以避免,但总不能因为避免不了就彻底摆烂了。 当然,也不止为了羽林郎们,虎贲等也都擢选了精锐参与,他们若是能胜过孙策这批羽林郎,刘辩当然也不吝赏赐。 而早在冬狩开始前,皇甫郦就已经为这次冬狩做好了准备。 在出发之前,孙策望着分别在曹昂和田豫身后的许褚和典韦,心中不禁腹诽,为什么值此为羽林郎扬名之际,偏偏皇甫司马非要临时调换他们的属下。 皇甫郦则说道:“不管别的军中此次冬狩规则如何,在我这里,还是之前告诉过你们的规则——你们可以以伍或什结伴狩猎,所获平分,但只能以现在的伍什结伴……得了什长同意者亦可出列,前往上林苑单独狩猎,可还有疑问的?” 孙策等人虽不解皇甫郦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自降战力,可值此时刻,却都没有问出口。 待皇甫郦宣布羽林郎们可以为围猎做准备后,孙策率先转身看向身后的李利。旁人想要单独狩猎无所谓,但他身为什长,肯定不能抛却部下——虽然这些部下在一刻钟前还是他的对手。 所以他要趁着出发前的最后一段时间做好准备。 孙策记得李利是并州度辽将军麾下一位名叫李傕的将官的侄子,和张绣有些类似,都熟悉军事,算是如今这一批羽林郎中除了五位什长外较为出彩的人了。 若是李利愿意相助,孙策相信狩猎成果不会差。 不过在此之前——“诸位,我等这七八月来几乎日日相见,我是什么性子诸位都清楚。若是有想要单独狩猎者,此时便站出来,我无有不应!” 队列之中无人答话,也无人站出。 于此同时,另外四个什长——张绣和受刘备举荐而来的田豫反应最快,几乎不落后孙策,马超和曹昂虽慢了一步,却也立刻反应了过来。 一侧马上的皇甫郦见到这一幕心中还算满意。 不愧是天子和他一同选出的五个什长。 () 虽然在考虑人选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思量五人的出身,但能力也的确都是上上之选。 天子固然是慧眼识珠的伯乐,但辅佐天子的他怎么说也能称得上有识人之明吧! 自得间,皇甫郦全然忽视了自己早前还一度认为“孙策、马超过于年少,田豫不过无名之辈”。 在心中夸完自己后,皇甫郦又看向了场中的羽林郎们,五个什长没有辜负他的期望,那剩下的人呢? 他最担心的就是刚来不久的典韦和许褚,这两人向他证明了,天子可能看走眼了,这两人是世间猛将无疑,但以他们的头脑却难当独领一军的良将。 皇甫郦想着,这也从侧面证明了选出这五个什长的确有他识人的功劳。 就如同皇甫郦所想,曹昂和田豫分别看着许褚和典韦,各自都捏了一把汗。 麾下有这两人在,面对猛兽平添了许多优势,但一旦两人离队,情况就不同了。 典韦起初没有说话,但觉察到田豫似乎老是朝他看,忍不住说道:“我既然现在被分到了田什长这,待会围猎时就会听从田什长的军令。” “善!”田豫听了此话高兴地说道,“我等一心,定能取得佳绩!” 随后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羽林郎,见没人将视线投过来,遂小声招呼道:“昔日我在家乡渔阳时,曾跟随家中长辈狩猎过,有些经验正好分享给诸位……稍后入上林苑,我还有些谋划……诸位若有什么想法,也可趁着现在一一说来……” …… “我丑话说在前头,既然无人想要出列,那我等今日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有刻意不出力者,莫怪我不留情面!”孙策面色严肃地说道,“除此之外,稍后入上林苑,万事皆有我在……” 看着这一幕幕,皇甫郦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些儿郎,总算没有辜负他多日来的倾心教诲,起码知道了何为同袍。 原本他想的是一旦事有不殆直接就如现在这般永久换什伍,如今看来,已经不是必须的了。 当然,这也证明了他教得好啊! 羽林郎这边还在准备,而刘辩已经策马入场了。 尽管他在之前就已经了解了一遍流程,可真的一趟走下来,并不繁琐的流程让刘辩觉得有些新奇。 然后,便是今日的第一个重头戏了。 刘辩身为天子,当先射。 最近几天,刘辩为了给冬狩做准备,可是好好地练习了。 而射猎的目标早就被提前来到此地的军士们驱赶到了专门的猎场,其中不乏已经累得跑不太动的动物,极大地降低了刘辩射中的难度。 刘辩骑在马上,张弓射箭,想到了自己这几日的练习,平心静气,瞄上了前方的一头被赶进来的鹿。 麾下的坐骑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连个响鼻都没打。 随着刘辩一声弦鸣,箭羽飞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不出意外地钉在了鹿的脚下。 鹿因此受惊,连带着附近的动物都飞快地跑开了,然后在周围军士的压迫下各处乱窜。 刘辩这几年的修养不是白练的,失败后他一点都不沮丧,继续搭弓射箭!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刘辩的第二箭成功射中了他瞄准的鹿……后面突然窜出来的一只兔子。 刘辩见状,立马自信地收起了弓。 附近的骑士们见天子射中了猎物,俱高呼“万胜”,又惊得猎物们乱窜。 至此,这场冬狩正式开始。 原本的围场南方被放开了一个缺口,让猎物们得以逃脱。 包括之后的围猎,也会刻意将南() 方空出,这也是礼的一部分,纵使围猎,亦不可赶尽杀绝。 另一边,一入山林之中,田豫就发现典韦仿佛变了一个人。 虽然先前什中商议之时,典韦就明言他以前为了避难曾经在山林之中生活过一段时日,而今在田豫看来,这语焉不详的一段时日可不简单。 未久,典韦就主动弃了马,开始在林间搜寻起来。 田豫知道,典韦这是在寻找野兽的踪迹。 虽然这样把他这个什长衬托地有点没有存在感,但田豫并不在意。 “小心,这附近有野猪!” 田豫听了典韦的话,立马招呼众人戒备起来。 “要是遇到了野猪冲撞,一定要避开,不然被撞一下断骨都是轻的……” 田豫强调道:“都记住典君的话!” 回头又问典韦道:“那这头野猪……” “宰了!”说话间,典韦已经找准了方向,看向了田豫,“那边马过不去……” 田豫果断道:“那就将马留在这,李冲,这次你先留在这看着,下次再换旁人,若遇到不怀好意地及时高呼我等……其他人与我一同跟着典君,动静小些。” 听到最后一句交待,典韦不复多言,直接带路。 …… 孙策也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这么差,竟然没有碰到一只猛兽…… 望着部下们坐骑旁边悬挂着的兔子、乌鸦等小型猎物,心中颇为不甘。 “我有意再往前方密林中去,诸位以为如何?”孙策问道。 “什长,若再往前去,会不会太远了?” “往前去也不是不行,只是去那里就必须下马步行……”李利望着孙策说道,“不瞒孙什长,眼下这些猎物我实在瞧不上,我也愿意与孙什长同往。但若要去那儿,恐怕得兵分两路了。” “那就兵分两路!”孙策果断做下了决定,“半数随我入密林,半数留在这附近继续打猎,看管马匹猎物……还有谁愿意与我同去?” …… 半日之后,田豫一行收获满满。 当典韦再度去探查猎物踪迹归来,忽见田豫有些忸怩地找上了他。 “典君,方才我们商量了一下,此次围猎,若非典君,我等一行是绝不可能收获这么多猎物的,是以方才我等商量了一下,想要多出些猎物直接算在典君头上……” “哼,你们把我典韦当成什么人了?” 典韦很不爽,他费心费力地带着一什人去捕获这么多猎物,难道是为了个人的奖赏吗? 虽然说他也很想要就是了。 但他若只为了个人奖赏,为什么不自己单干呢? 见典韦反应如此强烈,不似作伪,田豫毫不犹豫地致歉道:“典君,方才所言,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之腹,还望典君要怪就怪我一人吧!” 典韦又哼了一声。 他见田豫道歉很是真诚,也隐约觉察到了田豫和同僚们让功的心情,才说道:“我们此前互不了解,才会有这样的误会,只是今日之后再有下次,那你我就当作从不认识!” …… 在孙策等羽林郎们归来之前,刘辩就已经从皇甫郦口中得知了羽林郎们入场前的表现,对于这大半年的成果很是满意。 笑着说了句:“有士达在,朕无虑矣。” 围场,刘辩在二射告捷后,也并未闲着,期间又不甘寂寞策马去射了几回。 然后,空军而归。 真要让猎物们放开了跑,难度可比围场中大多了。 其中一次刘辩见那只灰毛兔子眼看着就要跑了,干脆下() 令身边陪着他一起的刘备、皇甫郦、羽林中郎将朱符等人与他齐射。如果把这次算上的话,倒也不算空军。 (本章完) 第402章 文臣武将 第402章文臣武将 刘辩其实并不在意什么围猎收获。 他望着身边的能臣将相们,这些人才是关键。 以卢植为首的公卿们端坐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看着不时出现的满载而归的将士们,或是闲聊,或是讨论政事。 以他们的年纪,已经没了在山林之中狩猎的兴趣。 近年来,朝中的公卿相对稳定,许多官职上都是熟面孔。 比如杨彪成为司空后空缺的卫尉一职,则由已经病愈的侍中羊续接任。 人事变动的减少,在一定程度上维持了朝堂的稳定性。而增加长吏主官在一个岗位上的任职年限,在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都是一份很得认同的政治主张。 与公卿级别的大臣相比,反而是作为中坚力量的各处府属掾吏们在刘辩的记忆中更有名气些。 不说尚书台原本的荀彧、陈群、郭嘉、孔伷等人,今年被以孝廉举荐至三署的庐江郡人鲁肃、陈留国人毛阶,在经过三署考核之后,都被刘辩安排进了尚书台守尚书郎。 此外,朝中还有刘繇、审配、陈琳、赵昱、张昭、崔琰、袁涣、赵俨、杜袭、繁钦等人,但任用人才不能只考虑名字而完全忽视年龄资历。如刘繇、审配等,年龄资历皆足,被公府征辟之后很快就被举为侍御史,但如赵俨等人,即便外任也至多为一小县之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透过历史,让刘辩能够分清谁有德行、谁有才能,这是刘辩在用人上的最大优势。让他不用为了巩固地位而进行无谓的权力斗争,进而整日和臣子们勾心斗角…… 刘辩也不想分辨臣子们是忠于他还是忠于汉家天子,对他来说,结果都一样。 …… 而在离了高台的刘辩身边,正围绕着一群将官。 不过此时够资格出现在刘辩身边的,怎么也得是校尉这一级别的,次于校尉的军司马只能排在后面。 羽林中郎将朱皓朱文明乃是朱儁之子,在关羽离开后,考虑到他根正苗红,且有贤名,刘辩最终选择提拔了他。 历史上,朱皓在扬州纷乱之际奉长安朝廷之命前往扬州担任豫章太守,因为“善推诚以信人”,而被时任扬州刺史刘繇派去帮助他的笮融杀死,取而代之。 朱皓或许能力稍有不足,但能在乱世甘愿奉令前往扬州,品行类父,值得信任。 而羽林郎作为戍卫东宫的军队,其最重要的就是忠诚。 毕竟朱皓辖制的羽林郎几乎没有出征的机会,而有出征机会的羽林郎则直接受皇甫郦管理,而朱皓并不会掣肘。 这就足够了。 虎贲中郎将则是崔钧崔州平,崔烈父子三人,司徒、西河太守……自先帝以来,崔氏皆得重任,可见一斑。不过若真去追溯过往,崔氏真正父子齐得重用的时间,还是崔烈走了先帝傅母的门路买官之后。 大概这就是崔烈的投名状吧。 虽失了名声,却得了实惠,所谓一啄一饮,自有定数。 历史上,崔州平在父兄死后,避难荆州,与徐庶一道同诸葛亮交好,慧眼识珠。 虎贲羽林的两位中郎将列在刘辩身侧,而刘辩的另一侧则是西园校尉。 上军校尉蹇硕、中军校尉刘备、下军校尉黄忠。 在西园军重整之初,黄忠就被召回西园军了,毕竟当初凉州最大的隐患卢水杂胡已经被平定了。在黄忠卸任的护羌校尉由原别部司马徐晃接任,徐晃将会带着“已经重新出发”的军假司马张飞作为副手,继续镇守凉州。 然后便是西园军的两位老人——冯芳和夏牟,两人在当初皇甫嵩收复凉州之战后期也曾参战,战功寥寥,却() 也能说得过去,因着旧人的身份——而且冯芳还是蹇硕监管西园军的一大臂助,是以两人仍在西园担任官职。 不过,在刘辩的安排之下,两人麾下各有一位别部司马,分别是张郃以及才被刘辩亲自点名,从军假司马升上来的太史慈。 两人之后乃是靠着军功升为校尉的赵瑾和张杨,这两人都是一步步从军假司马的位置上升上来的。 至于典军校尉,则是出身凉州武威郡的段煨,其乃故太尉段颎的弟弟。 他此刻并未在场。 历史上,在董卓当政之后,段煨虽是董卓麾下的大将,却能在镇守一方期间“修农事,不掳掠”,是董卓麾下大将中少有的能够寿终正寝的人。 而在另一侧,则是北军五校尉。王匡、鲍信、毌丘毅之外,还有王瑰与周术。 王瑰虽也姓王,却和王匡没什么关系。正相反,历史上他也是个倒霉催的,和韩融一道被董卓派去劝解关东联军,被王匡给宰了。 如今王瑰与王匡为同僚,关系倒是不错。 周术则出身庐江周氏,乃是周忠的从弟,周瑜的从父。他能成为北军校尉,与庐江周氏襄助荀爽经略扬州不无关系。 毕竟相较于西园军来说,北军校尉的任命会带有更多的政治考量,而北军出征时也时常会扩充兵员,校尉也未必有机会领兵。 至于正在筹备中的北军另外三部,目前还只落在了纸面上。 刘辩策马回首,入眼的是各军的司马,这些人是军中的中坚力量。 皇甫郦、张郃、太史慈、高览……还有仅仅出现在名单之上的于禁。 在朝廷摆出求贤若渴的姿态后,各地的能为者或主动或被动的出现在了雒阳。 军司马中,刘辩多看了一眼来自北军的司马种辑,不仅仅是因为他曾出现在贾诩的名单之上,更因刘辩隐约记得,汉献帝的衣带诏中似乎也有他的存在。 上林苑中。 刘辩不在乎收获,但在乎收获的人可太多了。 往年虽然也有百姓偷偷摸摸的进入上林苑打猎获取山货,但烈度与如今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安逸已久的野兽们遭了大灾。 对于孙策等羽林郎来说,这次围猎更像一次团建,来帮助他们成为更合格的将官。 随着日头偏西,田豫等人带队归来,各个年龄段的将官齐聚。 望着这一幕,刘辩志得意满,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等到来年的到来,去迎接属于他的变革时代。 …… 上林苑冬狩,算是光熹四年的最后一桩大事。 事实证明,军中不缺人才。 即便有典韦这样的能手在,但在将收获平分之后,田豫虽带领的什仍不能名列前茅。 随后曹昂、张绣、马超先后带人归来,他们的斩获都不如田豫。 唯有孙策那什,迟迟不见踪影。 直到大多数参与围猎的将士们都归来后,刘辩注意到远方出现了数道牵马的身影。 其中为首那人自南向北而来,并未牵马,但肩上却横扛着一只大物,只离得远,有点看不清楚。 待稍近了些,刘辩终于看清了,那人正是孙策,其横在肩上的,乃是一只死去的猛虎。 等孙策出了林间,阳光尽情地撒在了他的身上。 何谓“小霸王”,这就是啊! 见到这一幕,刘辩只觉得不虚此行。 此后赏赐有差自是不必多说。 京兆两次地震都没闹出什么幺蛾子,就在刘辩以为他的光熹四年能够安稳度过之际,在光熹四年的年尾,刘辩接到了一封急报。 () 安东将军荀爽因疾去世。 与这份急报一同来的,还有荀爽写给刘辩的最后一份奏书。 荀爽的奏书之中没有一句涉及到自己,所言全都是扬州的公事。 刘辩读之,心中五味杂陈。 历史上,荀爽一直拒不出仕,可董卓一当政,他就应了征辟入京。 这是因为他贪慕富贵吗? 当然不是。 自荀爽接到征辟之日起,到他在董卓的安排下被拜为三公,期间不过九十三日。但荀爽不改初心,一直在暗中联络有志之士,举荐贤能,谋划除去董卓。 只可惜事未靖而因病身故。 这就是清流士人的风骨。 而今,他以处士之身应刘辩公车之征,以公心经略扬州,只可惜人力仍有尽时。 不过,这一次,刘辩发誓,荀爽定邦安民的愿望一定能够实现! 荀爽在奏书中向刘辩描述了扬州现状之后,也给出了他离世后的安排建议。 他认为扬州江南之地地处偏远,可以效仿凉州故事——以扬州人治扬。 因为他认为最适合接任他的人是庐江太守陆康。 其实在凉州、交州、益州、扬州的偏远之郡,三互法执行的一直都不严格,尤其是在太守任上,不乏有在与家乡相邻之郡担任太守的例子。 不过扬州毕竟不同于凉州,而且似刺史、安东将军这样有权统筹一州全境的毕竟不同于太守。 所以荀爽也给出了针对性的方案。 在他前往扬州的几年,九江郡、庐江郡、吴郡这三郡的蛮夷数量本就稀少,在荀爽的主持下,如今已然无忧,只要确保他留下的遗政能够继续执行即可。 这一点,治所在江北的扬州刺史便能胜任。 那么,他的继任者只需将精力放到原本的丹阳、豫章、庐陵、会稽以及即将落地的闽中五郡。 安东将军的职权范围也可限制在其中。 而陆康乃是吴郡之人,如此,刚好避开了陆康的家乡。 而荀爽又在最后言明——“陆季宁公卿之才。” 俨然是将陆康完成使命后的归宿都找好了。 而在接到丧报之后,不仅荀彧罕见地请了假,尚在雒阳担任谒者的荀爽之子荀棐当即辞官南下,前往扬州,准备带着父亲回到家乡安葬。 荀爽在家乡研究经典之时以著书编书为要,未曾广收门徒,能被称为他弟子的人并不多。 但因为他并不给士人抄录他的编著设置门槛,敬重他的人甚多,早年就有了“硕儒”之名。 他离世的消息传到颍川,不乏有士人在此等候荀棐的到来。 而与荀棐一同而来的,还有带着刘辩旨意的天使。 这份加急完成的诏书在荀爽离世的消息传到雒阳次日就完成了,天使带着诏书快马追上了已经出发的荀棐——赠车骑将军,谥号“康”。 当此消息传出,对外宣布曾受了荀爽编著的恩惠的士人更多了,他们纷纷跟随着荀棐,言必称要送荀公最后一程。 其中鱼龙混杂,有真受过恩惠的,也有滥竽充数的。 荀棐顾念着父亲,无心与某些投机分子拉扯,只想着尽快迎回父亲。 扬州,庐江郡。 荀爽是在豫章郡离世的,在他去世之后,作为弟子的周瑜强忍着悲痛扶棺北上,脑海中满是与荀爽相处的一幕幕。 荀爽去世前曾交待他如今国家正是用人之际,让他不必守丧三年。 可周瑜已然发自内心把荀爽视作自己的师长,即便嘴上答应,又如何能够安心去真的这么做呢! () 光熹五年一月末,荀棐带着周瑜等几位荀爽的弟子一同回到颍川的家乡。 荀彧也趁着这段朝政不忙的时间专门请假,也带着刘辩的心意回乡祭拜。 (本章完) 第403章 大旱(6k) 第403章大旱(6k) 荀彧离开的时候是尚书左丞,回来的时候已经和陈群一起成为了尚书台的一曹尚书。 尚书郎在尚书台三年就可以称侍郎,算是资深,而今年已经是荀彧和陈群在尚书台的第五年了。 虽以他们的年纪相对年轻些,但过去两人在尚书台展现出的能力是得到公认的,他俩升为尚书,尚书台中并无多少怨言…… 好吧,还是有的。 孔伷便觉得他上他也行。 虽然比两人入尚书台的时间晚了数月,但孔伷自觉自己起码应该和荀彧一样升为尚书吧! 可惜,天不遂人愿。 孔伷虽有怨气,但与荀彧共事,对荀彧的才干还是了解的,怨气中还藏了几分他不得不承认的服气。 不过,孔伷很有信心,要是再有尚书空缺,必会是他! 同样感慨天不遂人愿的还有刘辩。 刘辩估计大约是受去岁右扶风大雨的影响,今年年初的春雨仍然不是很丰盈。 这让刘辩心中有了些迟疑,原本刘辩谋划着在今年对税制动一动手脚,可眼下北方各个州郡,东起青州西至凉州,皆有春雨延迟和减少的文书传至雒阳,如此大规模的动静,让刘辩心中再度有了不详的预感。 一年涝一年旱…… 虽然刘辩不想承认,但这种最差的情况出现的可能性很大。 刘辩第一时间想到了幽州,若遇旱灾,需节约存粮,则不可再按照计划出塞作战了。 然而消息一来一回,已然来不及了。 初春时节,汉军出塞。 解除了嫌隙的关羽和吕布、因公正武勇而得到乌桓人拥戴的赵云、还有在边地多年的丁原…… 在刘虞的经营下各类物资储备了数年的幽州,还有提前从冀州调过去的谷粮。 没有后顾之忧、没有上官掣肘、也没有同僚拖后腿…… 当刘辩派出去的使者的谒者仆射陈琳抵达幽州边塞时,入眼望去,正是得胜归来的汉军。 陈琳见一个兵卒正赶着由两匹马拉的一辆车,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他询问后才知,此兵卒出塞时拉车的马虽然已经永远留在了在塞外,但却另外得了两匹作为战利品,是以才这般开心。 很快,听闻有天使到来的高顺来到了此地,确认了陈琳的身份后,忙不迭地引着陈琳去见吕布。 吕布则将他心中的疑问——“天使为何在此?”脱口而出。 让高顺差点忍不住扶额叹息:这是一个领军在外的都尉该问天使的问题吗? 对于吕布的问题,早就得了天子嘱托的陈琳回答地很灵活:“陛下知晓我大汉骁骑此战必胜,是以提前遣我来慰劳众将士!” 而在雒阳的刘辩,所得到回答,乃是一份份捷报。 在去年被发现反复之举的柯比能成为了幽州大军攻打的主目标,部众离散,柯比能疑似没于战阵之中,不知所终。闻讯前来为柯比能助阵的东部鲜卑素利部和弥加部、中部鲜卑扶韩罗部,此三部鲜卑大军,并未来得及支援柯比能部。 而受柯比能部影响,这三部大军刚一到战场就失了军心,被汉军击破,三部部众皆向北逃遁。 …… 大胜本是喜事,但这次,心有忧虑,刘辩第一次觉得捷报有些不好听。除了捷报之外,刘辩不得不更去注意捷报背后花费掉的大量谷粮。 牛马尚能靠缴获补充,但谷粮却不行了。 虽然除了牛马外,缴获最多的是羊,可在羊和马之下,数量最多的却是鲜卑俘虏。 但该有的赏赐还() 是不能落下。 刘辩绝不愿因为自己的担忧而伤了功臣之心。 …… 三月,降雨量仍是不多。 刘辩遂下公文,令北方的诸多郡国及时上报降雨情况。 然至四月,多地竟干脆滴雨未落。 诸多河流水位下降。 已经开始在各地推广的灌水翻车也只能保证一小部分麦地的产量,而翻车更加剧了河流水位的下降,恶性循环。 而四五月份,正是对小麦结穗最关键的灌浆期,若此时缺水,就算之后长出了麦粒也是空壳。 百姓们虽不懂什么叫灌浆期,却也都知道这个时候麦田是绝不能干的。 刘辩身处皇宫之中,便已经听闻河南尹治下有村子之间为了争夺沟渠里的水而械斗,此等恶劣现象,绝非孤例。 治下出了这等破坏形象的事,袁术因此大怒,可他再愤怒,面对由于天灾引发的乱象,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他只能采取阎象的建议,继续加速推广制造翻车。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也顾不得翻车会造成的其他后果,先保住去年入冬前种下的小麦才是关键。 而这,也是北方一众官吏们的共识。 刘辩在权衡之后,也不得不承认,在多地不知道下一场雨什么时候会到来的情况下,尽量去保冬小麦的产量是最佳的做法。 只是以如今的生产力,哪怕有翻车,又能保住多少呢? 五月中旬,三辅自四月起仍滴雨未落,刘辩接到奏报,长安一些浅层的水井竟然干涸了。 按理说,去年右扶风下了这么多天雨,沉积下去的地下水应该不少才是,京兆毗邻右扶风,还在右扶风的下游,为何水井会这么轻易地干涸呢? 然后他忽然想到了答案——地震,是右扶风大雨后的两次京兆地震…… 然而刘辩虽然想明白了原因,可他依然解决不了问题。 不止是他,满朝诸公,皆如刘辩一般,眼睁睁地看着干旱的来临而无能为力。 祭天吗?安慰剂罢了。 眼下虽然小麦的收成必定锐减,甚至多地小麦产量能够得十之一二,那就是得天之幸了。 就算待到九月缓解,等到下次小麦收获也得是次年五月了,最早也得是次年四月才能收获芥菜、冬葵、芜菁等。 近一年的粮食供给,而受灾的地方又遍及北方,朝廷储备的粮食必然不足。 对于没有存粮果腹的百姓,刘辩只想到了一个曾经的主意。 南下! 只是如今南方虽较以前宜居些,可那些靠近长江的地界大多都已经被开发过了,若要安置人口,只能再往南去。 刘辩还记得曾经的教训。 当初七郡国大水,原本计划在荆南四郡安置五万户灾民,但最终只有两万户愿意前往。即便在整个过程中有时任太尉的马日磾亲自统筹,也有华佗和张仲景两位名医一路相随,帮助灾民们排忧解难,可最后仍有数千人没能等到在荆南安居乐业的那一天。 马日磾最近很忙。 这还是他卸任太尉以来头一次这么忙碌。 可虽然身体乏累,马日磾却仍咬着牙继续伏案书写。 他要总结当初他带着两万户灾民前往荆南四郡的经验教训,事涉可能出现的会以百万计的灾民,不敢有丝毫懈怠。 马日磾宁愿在他完成之后来一场大雨,将他的辛苦化作无用功。 可直到他完成此事,他渴求的大雨仍未到来。 山阳郡,本郡监察从事诸葛玄面对突如其来的骑士有些() 无措。 “君之意,乃是要我现在就随君前往雒阳?” “正是!事不宜迟!从事尽快遣人通告上官及家人,今日便出发!” 于此同时,天下各处,如诸葛玄这般曾经参与过荆南四郡受灾百姓安置的官吏都受到了征召。 (本章完) 第404章 谷粮与飞蝗 第404章谷粮与飞蝗 若天降甘霖,刘辩也同马日磾一样,乐得一切只做无用功。 可若当真北方大旱,他必须早做绸缪。 但天子既有动静,汉家各处焉能没有回响? 首当其冲的便是谷粮。 在李儒担任平准令后,雒阳及其周边的粮价在他的控制打压之下,即便是三月也被强行维持在了一百六十钱一石。 若是平时倒也罢了,可如今北方大旱,小麦歉收已成定局,粮价增长已成必然。 就算是种氏在此时也不愿意按照官方指导价售卖粮食了。 而在被李儒掀过一次桌子后,早有准备的粮商们自四月以来,便有意的控制了粮肆和粮仓的粮食数量,并借着背后大族的势力将谷粮分散安置——李儒敢去占粮商的粮仓,但他敢去占士大夫的粮仓吗? 李儒再怎么想要进步,也不敢干这种事。 虽然他现在的名声已经很差了,但真正得罪的人有限,可他若真这么干,只怕人人都想着先除他而后快了。 于是乎,作为标杆的雒阳粮价再也抑制不住上涨了。 于此同时,雒阳之外,北方各地的豪强们不约而同地加固了院墙,增加了存粮。 两相作用之下,时间来到五月,本来是收获的季节,但粮价已经突破了两百钱一石。 而依照过往的经验,当粮价突破两百这条线时,便意味着一件事——饥荒。 为此,刘辩紧急召见了杨彪、袁滂、曹嵩和李儒四人。 靠着法令强制的手段已经不可复用了,剩下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放任粮价再涨一涨,二是现在便用各处仓库储存的粮食平抑粮价。 只要平价粮还能供应,那粮价就涨不起来。 但除了杨彪沉默不语,余下三人皆反对现在出手平抑粮价。 袁滂说话最直接:“现在便动用国库之粮,若是继续旱下去,只怕会不够赈灾的。” 曹嵩对于粮食转运最有发言权,他说道:“陛下,此次旱情多局限于北方,淮南虽少雨却未酿成灾祸,至于江南,更不缺雨水。南方有粮,只是此次受影响的地方太多了,北方河运已经受到影响了,而若是再迟迟不下雨,南方的稻米想要运到北方,便是均输官们日以继夜,只怕也难以维系啊!” 李儒刚刚才被刘辩安慰调控粮价的失败“非战之罪”。 如今脸上仍带着羞愧之色,却还是提醒:“陛下,若此时放出平价粮,臣只怕得了实惠的并非黔首。” 刘辩闻言却是心头一动,问道:“若是不以一百五十钱一石为官价,而是以两百钱为官价,同时限制购买官粮的百姓的资格与所能购买的数量……如家资不足五万的五口之家,月可购六石,违者重罚,何如?” 旁人还没说话,提出了豪族们会趁机占便宜的李儒第一时间领会到了天子的意思。 当即附和道:“陛下,别处或许不行,但在雒阳,臣断定此法可行!” 因为雒阳的乡吏普遍非常靠谱。 在刘辩的询问下,李儒给出了他临时想出的方案:“可以邻里作保,以乡吏为首,共同购买。如此,若是有想要借机谋私利者,也方便查处!” “诸卿以为此法如何?”刘辩问道。 李儒都已经说的这么明显了,天子的心意也这般明确,自无人反对。 “杨公,此事便由司空府安排下去吧!趁着现在旱情还没有多严重,杀鸡儆猴!”刘辩这话没有避着几人。 李儒面露喜色,曹嵩不知在想什么,袁滂仿佛什么都没听见,至于杨彪,他抿了抿嘴,最终却也什么都没说,只带头领() 命而去。 右扶风。 在何颙离开之后,只剩下郑泰与周昂相依为命了。 何颙虽然走了,但他留下的名望还在,乡人们都知道郑泰和周昂都是与何公交好的贤人,对他们也是一样的尊崇。 两人也很懂,摸着何颙留下的道路过河,和睦相邻,靠着自身的所学造福乡人,很得乡人们信重。 “郑公、周公,不好了……去年积水的洼地有虾子变成蝻虫了!” 蝻? 两人对视一眼,都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 别看郑泰和周昂平日里喜爱清议,却也不是只知空谈的废物。 知道若是放任不管,只怕数日之后蝻就会变成蝗了。 蝗虫一旦多了,到时飞蝗成群,就难治了。 “所谓旱极而蝗,如今无雨不过四五十日,不该啊!”周昂疑惑道。 “带我们去看看!”郑泰一边招呼周昂同行,一边解释说,“约莫是去年大雨,将河中的虾子冲至各处了吧!” 在他们的观念之中,蝗虫乃是河中的鱼虾之子遇旱所化。 不过郑泰虽用了错误的方法,却得出了正确的结论——涝而后旱,的确是蝗虫繁育最好的温床。 郑泰与周昂两人跟着乡人来到了一处洼地,当初右扶风大雨时留下的似这样积水的洼地不在少数,人力根本排不干净。而眼下这片,便是当初的遗留。 时至今日。因为雨水的减少,这片洼地的水已经干涸了,可长在此片洼地芦苇以及其他杂草似乎还没感受到干旱的临近,仍郁郁葱葱。 此时,早就有乡人闻讯而来了,郑泰刚走过去,就在乡人们七嘴八舌地介绍下发现了趴在芦苇叶上和杂草上的蝗蝻。 郑泰好歹也种了几年的地,对于蝗虫的幼虫还是能认出来的……只不过,饶是自诩见多识广,郑泰望着眼前的蝗蝻,长吸了一口气——放眼望去,芦苇之上密密麻麻,数量过于多了。 震惊之后,郑泰喊道:“快,快去取木柴来,将这些蝗蝻都给烧了!” 但他喊完,乡人们一时之间却不敢动。 周昂见状质问道:“这种时候,还要分谁家的柴?先去我那,去将柴都搬来!” 有乡人见周昂怒了,心中害怕,道出了缘由:“周公,小人实在是不敢啊!这些蝗虫是上天降下的灾难,若是将它们烧了,只怕会引来上天震怒,惩罚更重。” 郑泰见乡人们都一脸的认同,心一横,说道:“是我让尔等烧的,便是上天要惩罚,也是惩罚到我的身上,与你们无干!” 周昂忽然意识到机会来了,他当即上前一步,大义凛然地说道:“也算我一个,杀死蝗蝻的灾祸,我二人替尔等挡着!” 见乡人们还是踌躇不前,周昂又指着蝗蝻说道:“今岁干旱少雨,小麦本就歉收,若是再等到它们翅膀长硬,学会了飞,尔等今年的麦子便都不要了?” 这话说中了乡人们的心事,当即就有人一咬牙跑回了家中。 此处的百姓大都受过饿,即便田亩再怎么歉收,能得一点粮食是一点! 有人带头,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众人拾柴火焰高,不多时,在熊熊的火焰之中,也在乡人们期待的目光之中,大火吞尽了原本的洼地,只留下一地灰烬。 “这就了结了?”有人喃喃自语。 “就怕这只是一处啊!”郑泰叹息…… 而事实果然如他所料,火焰刚刚熄灭,被他提前派去别处的乡人回来告诉他,别处也都发现了许多蝗蝻。 “诸位若信得过我,那就趁现在抢收小麦!”郑泰对着还在观察火场() 的乡人们说道。 “可是……今年的小麦本就长得虚,现在收麦,收获又少了……不如再等七八日吧……” “是啊,是啊!” “郑公明鉴啊,现在收麦,来年可怎么过啊!” “等不得了!”郑泰高声喊道,“大家静一静……我们这的蝗蝻还不能飞,却不代表别处没有能飞的蝗虫……这蝗虫一多,便不是人力所能灭的。不过我也没有完全把握,若是信我的,现在就随我一同回去收麦!” 有人选择追随,有人迟疑不决。 终究乡人们对于名士的敬重占了上风,就算有想着仅先收割一部分再做观望的,也总归是行动起来了。 一日,两日……就在乡中百姓在郑泰的带领下抢收小麦之际,忽然,有一个乡人在抬头擦汗时望着前方一下子愣住了。 好一会儿他才惊呼起来。 这时,许多人才注意到眼前的一幕——不远处的天空,黑压压的一片,宛如大片的黑云正朝这边飞速过来。 “我就说是会得罪上天的……这下,灾祸来了!”一个百姓被吓得瘫软在地。 但组成黑云的蝗虫们却不在乎正在收割的人们怎么想。 一大片蝗虫落入麦田之中,百姓们只听麦田之中咔哧咔哧作响,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麦田里的小麦就只剩下光杆了。 被收割过的放置在田边的麦子蝗虫们也没放过,过境之后,只剩下了被割断的麦秆。 有百姓看的牙呲目裂,愤怒无比地想要上去杀死蝗虫,但他也只能打死他触手可及的那些,而其余的蝗虫只顾着吃,不一会儿,已经吃完了这块麦田的蝗虫很快又飞上了天空,再度化为一片黑云,乌泱泱地飞走了。 蝗虫来去如风,只留下乡人们望着已经没了粮食的麦田悲泣。 (本章完) 第405章 治蝗之策(5k我是菜鸡) 第405章治蝗之策(5k我是菜鸡) “蝗灾?”刘辩念叨着这个对他来说熟悉又陌生的字眼。 他记得在前世的时候,即便已经是工业化的现代社会,许多国家仍没有治理蝗灾的能力,新闻中出现过蝗灾肆虐的消息,只是没在国内发生而已。 刘辩立马想到了自己记忆中对付蝗虫的小妙招——“集结鸡鸭去吃蝗虫如何?” 望着云台殿中的一众臣子,刘辩如此发问。 对于殿中资历颇深的老臣来说,蝗灾并不陌生,斗争经验也十分丰富。 不过蝗虫既然被视作天灾,那自然也不可避免地 且不说桓帝之时,十五余年前先帝在时的熹平、光和年间,连年有蝗。先帝为此召见蔡邕询问对策,蔡邕则引经据典地答道:“蝗虫,贪苛之所致也。” 就差指着先帝的鼻子骂先帝在西园卖官了。 但现在,在场官员中任谁也不能不说刘辩贪苛,毕竟刘辩继位以来拿的最多钱的是抄家钱,抄家钱中作为大头的七成可是进了国库,用作给官吏发俸禄去了。 众臣也都明白刘辩的作风,只说实事,不说虚言。 卢植首先回答了刘辩的问题:“陛下,鸡鸭是可以吃蝗虫,但只会吃散置的蝗虫和出生未久的蝗蝻,一旦蝗虫聚集,躯体变色,鸡鸭便不会再吃了。” 刘辩虽然不知道蝗虫聚集后会改变形态并散发出一种让天敌不喜的信息素,却也不会怀疑卢植会在这个问题上骗他,又问道:“既然鸡鸭不吃成群的蝗虫,那人总能吃吧?” 刘辩当然知道什么把百万吃货消灭入侵物种小龙虾之类的话术只是营销号传播的谣言,但蝗虫能吃总是真的吧……他隐约记得李二凤为了打破百姓对蝗虫的恐惧,还亲自吃过蝗虫。 刘辩注意到殿中百官的表情,看来蝗虫可吃在这个时候并非共识啊! 若有必要,虽然刘辩自觉自己的口味不算重,但他也不是不能效仿。 每与二凤同,事乃可成耳! “人的确可吃!” 刘辩看向说话的皇甫嵩,希望他的太尉能给他带来一个满意的答案。 “昔日臣在家乡之时,曾见过乡人以长杆系布捕获蝗虫,或以火烤之,晒干后亦可烹食。” “但是……”皇甫嵩顿了一顿。 凡事最怕但是,可刘辩只能竖起耳朵听着。 “蝗虫一旦成群,常会越聚越多,其至一地,不需一刻时间,即可将一地啃食干净,蝗虫来去如风,除非早有准备,否则难以捕获蝗虫供人食用。而蝗虫性贪,若有伤、死之蝗虫,则同类相食。” 这就是蝗灾吗?凡是能吃的,一点不留。 但换句话说,虽然有很多难处,只要早做准备,还是有捕获蝗虫的机会的,刘辩这样想着,又听皇甫嵩说道—— “只是蝗虫用作吃食时数量有限,仅可裹一时之腹,不如谷粮远矣。是以,还当以抢收谷粮为要。” 刘辩见吃的办法作用不够大,也就没再发挥他的奇思妙想,老老实实地问起了过去治理蝗灾的经验教训。 “回陛下,臣私以为蝗虫还是要捕。只因如今民间百姓多有畏惧蝗虫如畏惧神明者,更有甚者设台祭拜。是以不仅要捕,还需效昔日故事,派遣使者至有蝗灾之郡国,对于捕获蝗虫之百姓,予以赏钱。” “卢师所言在理。”听到卢植的建议,刘辩立马表示认同,又道,“若是民间对于蝗虫始终有畏惧之心,朕愿亲食蝗虫,以为榜样!” 此话一出,刘辩还没觉得有什么,殿中群臣倒先激动起来了。 蔡邕更是直呼:“陛下万金之体,() 臣愿替陛下食蝗虫!” 而如蔡邕这般想要以身相替的大臣,不在少数。董卓、盖勋、羊续…… “不必,唯有朕亲自吃,效果最佳!”刘辩看着最先发声的蔡邕,就算是岳父大人,这次机会他也不会让出去。 “臣愿与陛下同食!”蔡邕又说道,其感动之情溢于言表。 有蔡邕带头,又有几人敢说不陪着皇帝吃的?或真情,或假意,众臣纷纷请命。 卢植轻咳一声,止住了殿内的乱象。 他又说道:“自古以来,捕蝗不如捕蝻,捕蝻不如挖卵,要治蝗,需治其根本。” “何谓挖卵?”刘辩问道,总不能是以人力一点点挖吧。 随后他得到了答案:挖卵便是将“鱼虾子”存在的河滩、泥涂等地重新耕一遍。 然后刘辩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不仅在于蝗虫来历的谬误,还在于耕地只能减少蝗虫的数量,而被耕过的土地因为虫卵深浅不一,蝗虫孵化的时间也因此改变,反而更不利于治理。 可在没有农药的当下,除非人力足够人工排查虫卵,否则也只能多次重复耕地,让太阳晒死被翻出的虫卵。 此后,君臣们又一起商定了其他治蝗的办法,首先可能发生蝗灾的地方小麦是决计不能再留在地里了,必须抢收。 其次便是对于捕蝗之策的补充——可在夜间点起篝火,引蝗虫自投罗网,便于百姓捕捉。捕蝻亦可领取钱粮为赏。 政令一出,早在前年就当过一回使者又没留在地方当县长的一众府掾官吏多册上有名。 雒阳城西的一处酒肆之内,赵俨、杜袭、繁钦此分别隶属三个公府的三人再度相聚一桌。 “今日还要赶路,不能多饮,我等共饮此杯便罢,如何?”赵俨说道。 “善!”杜袭、繁钦齐齐应道。 相聚之后,他们便会立刻出发,奔赴各处。 前年他们作为使者外出巡查,身边还有着辖制他们的顶头上司,直到后期才开始独当一面。 而今年,他们便已经在出发时就能带着下属自己当家做主了。 分别之际,杜袭高呼道:“蝗虫不足为惧!愿与诸君得胜归来,再聚此间!” 南宫濯龙园,刘辩望着眼前郁郁葱葱的园林发呆。 “君还在担忧蝗虫之事?”耳边蔡琰温柔的声音让刘辩回过神来。 “是啊!”刘辩反手握住蔡琰的柔荑,一声叹息。 (本章完) 第406章 暗流涌动 冀州。 常山郡一处山谷之中。 这里是黑山军的辖地。 “于毒,你可知罪?” “不知!我在自家地盘,用我自家的粮食酿酒,何罪之有?” 明明是被审判的一方,可于毒叉腰立在堂前,毫不客气地袒胸露乳,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可在场竟无人敢上前制住他。 而亲自来审判他的董昭并没有被于毒的无礼之举惹怒。 这位历史上的“大魏司徒”有理有据地说道:“因今年山谷之中种植的小麦减产,为了保证储粮能撑到来年,中郎将上月就开始下令,禁止以谷粮酿酒,你难道不知吗?” 于毒却不和董昭去讨论什么中郎将的命令,只坚持道:“俺家的粮食,我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我就愿意拿他泡水喝,你管得着吗?” “而且,若是飞燕帅在此也就罢了,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过问俺们黑山帅的事!” 这话一出,董昭虽脸色未变,但旁边却有了反响。 只是这个反响却不是董昭所愿意看到的。 眭固、白绕这两个闻讯而来的黑山军小帅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叫了起来——“是极是极!” “飞燕帅不在,你莫忘了自己是谁!” 而他们一出声,他们带来的随从,连同于毒的人也都纷纷叫嚷起哄。还有人举着收在鞘中的刀,不知是兴之所至还是想要威胁。 董昭虽不是一个人来的,可面对此场景,跟着他随从却都面露惧意,显然是不愿意为董昭出头。 于毒继续插着腰看着这一幕,玩味地看着董昭。 他对董昭和董昭身后的人不满可是很久了! 自从张燕将他的儿子张方送走之后,原本只是套了一层官皮的黑山贼开始正式朝着真正的官民转化。 黑山军所在宛如一郡之地——张燕是太守,而追随张燕的小帅们则是县令县长。除了没有太守县长的名头外,其他一切都有了。 于毒便是这样一个小帅,他与孙轻这样直接率部众并入张燕麾下、等同于投效张燕的小帅不同,在黑山军这样一个共同的名头下,于毒更像是大诸侯下面的小诸侯,拥有更大的***。 而在这些“小诸侯”中,于毒是实力最强劲的。 正如于毒所说,在黑山军中,他不怕除了张燕之外的任何人! “老远就听到有人在喊我,闻声而来,这里果然热闹啊!” 随着这句响亮的声音压过堂中的杂音传进堂中之人的耳中,靠近外面,原本正在带头发出怪声的眭固在这一瞬间宛如被掐住了喉咙,原本浮夸的动作也因震惊而定在了原地,如同一只扇着翅膀作势引吭高歌的大公鸡突然缩起了脖子。 “飞燕帅……” “飞燕帅今日可不在!”白绕根本没注意外面地动静,正要再喊两句,忽然觉察到身后的随从在拉自己的袖子,正要回身开骂,正好看见张燕出现在他的视线内。 “飞……飞飞飞……” “阿绕多日未见,你怎么话都说不利索了……以后可得多说点话练练嘴。固啊,好好站好,到底是管着人的,得注重仪态,不然这辈子只能在这山中厮混了。毒帅,你说你也是的,真要是馋那几口酒,跟我说啊,我还有几坛藏酒,回头都给你送来!” 张燕走入堂内,宛如回家一般,大笑着同在场的三位小帅都打了招呼。 一个拍拍手,另一个拍拍肩膀。 即便是对于毒说的话中带了点责备,可张燕仍笑着用玩笑的口吻。 面对张燕,于毒的确不敢再摆什么“双手插兜,不知何人是对手”的架() 子了。 老老实实地与眭固和反应过来的白绕一同向张燕拱手。 “兄弟之间,何必多礼!我今日来,倒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着与兄弟们多日未见,甚是想念!” 这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说法谁看不破? 只是于毒等三人全都佯装事实果真如此罢了。 于毒也态度诚恳地认错道:“飞燕帅说的对,是俺一时嘴馋了。那些酒俺也不好意思留着了,回头飞燕帅就把那些酒带走,俺眼不见心不烦!” “好兄弟!”张燕大笑了两声,喜笑颜开,“我张燕从不亏待兄弟,回头我就派人把我的藏酒送来!” 笑着笑着,张燕踱步到董昭原本的位置,董昭这时已经让出了原本的主位,张燕当仁不让地坐了上去,招呼道:“兄弟们都先坐下!” 又转身对董昭说道:“公仁,你也坐,就坐我旁边。” 董昭遂也如张燕一般盘腿而坐,没有搞士大夫的架子。 眼见着几人都坐下了,张燕说道:“这酒的事情已经说完了,咱们再说下一件事……” 他也不顾董昭在场,毫不遮掩地说道:“当初咱们为什么要做贼?还不是因为好好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兄弟们觉得呢?” 于毒立刻说道:“对对对,就是被那些贪官污吏给逼的!” 说完,他故意瞧了董昭两眼。 张燕无视了于毒的小动作,继续说道:“毒说得对啊,正是如此!可这些年,当初跟着咱们的一些老兄弟却越来越不像样子,俨然就要变得当初逼迫我们的贪官污吏一样了!” “你们可知当时外人是怎么看我们的?治理了吗?如治!还不如不治!” “所以,为了昔日的惨剧不再重现,我才苦心孤诣地说服了冀州应刺史,调来了素有政绩的干吏董公仁!”张燕扶着董昭的一只手臂,扫视着三位小帅,“公仁的名声你们是知道的,不仅已故的贾公甚是赞赏,但凡去公仁曾主政过的那几个县去打听打听,上至耄耋下至黄口小儿,无不交口称赞!” “当初念及公仁在这里的安全,应刺史本是不许的。还是我送出了我的儿子,最终应刺史才专门上书,得到了天子首肯。我难道不想如诸位兄弟一样,让自家儿子承欢膝下吗?只是不得已罢了!若有人羡慕的,尽管送去雒阳替我的儿子,我全力支持!” 张方在雒阳得了前程,于毒等人自然是羡慕嫉妒恨的。 可要真让他们把自己的儿子送去……他们又会因舍不得而犹豫不决。 于毒说道:“飞燕帅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怎么会羡慕呢?我们只会心疼阿方!” 眭固与白绕也都这般附和。 张燕也不纠结,继续说道:“公仁来到这里后的表现我看在眼中,山中的变化也在日益向好!我曾听应刺史说过一句话,叫什么生机勃勃,万物竞发。如此来形容山中再好不过了!” “今年的旱情乃是天灾,而非人祸,咱们山中虽还没到吃不起饭的程度,却也该早做准备!所以我才禁止酿酒……我知道兄弟们都在传我受公仁蛊惑,但我张燕自年少时便带着一帮兄弟飞驰山间,能分得清是非!公仁所为,皆出自我的命令!” “方才三位兄弟取笑公仁,就如同取笑我!” 张燕一番话说完,堂中一时落针可闻。 就连一直觉得张燕是个有些见识的武夫的董昭,听了这么一番话,都对张燕刮目相看。 于毒面对张燕注视着他的炯炯目光,压力之下,一阵犹豫之后,终还是站起身来,朝董昭拱手道:“公仁,先前是我无礼,还望公仁莫要怪罪!” 董昭也立马起身回礼道:() “都是为了山中百姓,君也莫要怪我失礼才好。” 眭固与白绕也紧随于毒之后向董昭致歉,而董昭皆一一回礼。 张燕看着在自己维持下的一团和气,脸上满是笑容。 只是这笑容有几分真几分假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是夜,于毒趁着夜静无人之际摸进了眭固的房间。 两人秉烛对坐,眼眸相对。 都发现了对方心中的不满。 董昭来到这里,张燕在笑,底层的黑山军部众也在笑,但他们却不想笑。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们天生不爱笑。 只是因为他们的日子不如以前舒服了! 对于于毒眭固来说,这么费力地去做贼首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成为人上人。 可他们纵有千般不满,有张燕压着,他们对于改变现状无能为力。 但现在,机会来了! 小麦歉收,黑衫军所占的诸山谷地能用作田亩的本就不多,谷粮素来匮乏。 山中的旱情更甚于别处。 “可这还不够!”于毒压低了声音,“眼下纵使谷粮不够吃,部众们也会选择相信张飞燕,就如同当初跟随张飞燕去幽州参战就食一样。”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能激发部众怒火、让他们愿意反对董昭的理由!”眭固接口道。 然而,二人再度深情对视。 “我想到了!” “我也想到了!” 于毒得意地说道:“今年年初,朝廷派兵去攻打鲜卑,事后幽州那边的将士得到了赏赐,然而供给了幽州粮草的冀州,除了失去的粮草,什么都没有得到。” “这些本该是救命的粮食,却就这么被那些官吏为了所谓的战功私相授受,拿去肆意挥霍!”眭固说完,忍不住同于毒一同笑了起来——桀桀桀桀桀桀。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07章 民怨 最初,没有人在意这个谣言。 这不过是几句漏洞百出的假话,正常人都能分辨出来。 直到……这个谣言和每个人息息相关。 放到后世,那就是典型的公知言论——为什么不把军费放到改善民生上面。 或者说,人们已经不在乎这是不是谣言了,只是想要借此来表达不满罢了。 毕竟,即便是新君继位后这几年,该失去土地的百姓大都仍在失去,食不果腹的百姓大都仍吃不饱。 越是贫苦,日子越是艰难。 粮食不够吃,真能指望朝廷赈灾吗? 于毒和眭固的言论虽很容易戳破,但因此想起久远记忆中刻骨铭心的那一幕幕的黑山军部众不在少数。 当初他们为什么会来到此地?不就是因为在家乡活不下去了吗! 要知道,被今上立庙祭祀的先帝平宗,那可是一位在黄巾之乱平息后的第二年就敢为了修宫殿而下令加收田租的神奇皇帝。 也就在这一年,黑山军军势最盛。 而与黑山军部众拥有相同记忆的百姓,尤其是冀州百姓,不在少数。 百姓们只知道原本可以用来救命的谷粮如今没了,被用在了与他们无益的地方。 至于有人说什么当初幽州兵乱还有乌桓等胡骑来冀州劫掠?——那时鲜卑人总没来吧! 观津县。 陆俊端坐于车驾之上,效仿着当初的冀州刺史贾琮拉开车架的帷幕,巡视县城内外,也让百姓们随时能向他申诉冤屈。 别看陆俊坐的很安稳,但他心中却是慌得一批。 尤其是当车驾来到城墙外时。 倚靠着城墙的阴影处躲避阳光的,俱是食不果腹的百姓。 这些人看向车驾之上陆俊的眼神……陆俊很难形容,一言难尽。但他可以确定的是,这绝不是感恩的眼神。 尽管他已经安排在施粥了,只是受限的县中存粮的数量,他只能将粥量控制在饿不死人的程度。 陆俊听说当初七郡国大水之时,徐州刺史巴袛就这么干过,当出巡的太尉马日磾将此事上奏请求裁决时,引发了剧烈的讨论。 当时的陆俊就认为巴袛完全不必做得这么极端。 但直到他开始独当一面。 ——不知道县中存粮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得到补充,放粮的决定很容易下,张一张嘴就行了,但他必须考虑最坏情况下的将来。 质疑巴袛、理解巴袛、成为巴袛。 陆俊从未想过自己还有这么抠搜的一天。 回到县寺的陆俊回忆起早前城外的百姓看他的眼神,仍觉得不寒而栗。 河北自古以来便英豪辈出,剩下的事,陆俊想都不敢想。 惊慌之余,他猛然间想到了什么,立马动手磨墨。 他解决不了的问题,总有人能解决吧! 待他收起纸笔,又想到了先前见到的那一幕,呼喊主簿入内吩咐。 当日,观津县的主簿便带着多个县吏门卒出了城,他们身后拉着不少大车,有的车上是破旧的麻布衣裳,也有车上只是长短不一的长杆木棒。 “明廷有令,如今天气愈发炎热,城外无有大树,缺乏避暑之地。是以明廷特意命我等带着这些麻布木杆,用以制成遮阳棚,搭在城墙边。” 但听到此话,只有少数人强撑着身体想要上去帮忙,多数靠墙的百姓们动都懒得动,既没气力,也因不愿。 “明廷开恩,他愿出私钱雇人制作遮阳棚,参与者可得十钱至二十钱不等,童叟无欺,当日结钱!” 终于,更多的百姓() 眼中泛着光,强撑着站了起来。 京兆尹。 蝗虫过境。 总有人来不及抢收自家的小麦,面对着只留下麦秆的田亩痛哭流涕。 “这就是上天降下的灾祸啊!” 其中一人精神已经濒临崩溃,他忽然想到了前两日听到的说辞,忍不住指着天空、指着蝗虫飞离的方向、指着东方……大喊起来。 “早在数年前上天就已经警示我们了,可惜,肉食者们都佯装不知!” “尤其是去年,华阴地动、右扶风大雨、还有我们这的两次地动……” “但什么都没改变!” “所以,这些蝗神是上天专门派来惩罚我们的!” “对,没错!” “小丙,你从哪听来的妖言乱语?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了?还不赶紧闭嘴!”一位老人闻言赶紧迈着小碎步过来,举起手杖就要去打口出狂言的小丙,却又听不远处一个小辈说道,“叔公,小丙说的有道理啊!” 老人打完小丙,又要转身去打另一人,但又哪里打得过来! 这时,忽有人从远处跑过来,口中高呼道:“叔公,好消息啊!乡里来了使者,说是俺们抓蝗虫都有赏钱,现在使者正在乡里等着见叔公呢!” 被称为叔公的人正是本乡三老,闻言他也不追着小辈打了,将手杖交给来人,他则郑重地整理起了刚才因打人而弄乱的衣裳。 再度接过手杖后,离开前的他强调道:“下次再听你们说此妄言,都去跪祠堂!” 然一处两处,可疏可堵,但天下各处,乡里众多,如何疏、堵地完呢! 一场旱灾,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场几乎所有人都能预料到的即将到来的饥荒,成为了点燃汉室隐藏矛盾的导火索。 同时,这也将刘辩当政以来,汉室所展现出的脆弱的“中兴”打地支离破碎。 被一些朝臣吹嘘地多么伟大的“中兴”,在一次大旱面前,不值一提。 让大汉再次伟大的道路仍旧曲折。 云台殿。 刘辩正在看陆俊送来的观津县见闻。 民怨沸腾啊! 这已经不是刘辩首次看到此种消息了。 甚至就在昨日,他接到消息,弘农郡华阴市出现了一起民变。 在一个去年因华山崩裂而失去父母妻子、又因今年蝗虫失去了生存本钱的普通百姓的带领下,多人冲击了乡中的一处豪强的庄园家宅。 毫无防备之下,豪强的庄园被乱民攻破,烧杀掳掠,然后被闻讯而来的县尉带人平定。 刘辩明白,若任由事态发展下去,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得更多。 他对着被他急召而来的卢植和荀彧说道:“值此特殊时刻,朕以为当更改税制辅以赈灾,以安民心。”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08章 改革税制势在必行 刘辩说道:“减免田租解决不了问题,而减免算赋与田租一样,很难让最需要的人受惠。” 减免田租的问题自不必多说,至于算赋,原因也很简单,不管免与不免,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贫民都是没钱交算赋的。 不交算赋,就触犯了律法,是犯罪。 若是碰到个有良心的长吏,说不得贫民乐得被官府抓起来,这样起码还能有口吃的,饿不死。 可若是贫民在家乡活不下去,又逃离了户籍所在,那便是流民。 流民如同草芥,死了也无人在意。 因为今年北方的旱情影响甚广,绝非是百姓自发的迁徙就能避开的。尽可能少地让百姓背井离乡,将一切统筹在官府的组织管理之下。 在这种情况下,刘辩只能选择相信地方的官吏。 不过,他无比庆幸自己整顿了这几年的吏治,如今余威仍在,应该能让官吏们有所畏惧。 而要维持国家的运转,钱粮又是必须的。 要想让官吏们踏实办事,尤其是底层小吏,俸禄是绝不能少的。也因此,此次旱情牵连甚广,刘辩不可能大手一挥直接免了北方的所有赋税。 就算用尽国库的储备加上他全部的私房钱、再榨干贪官污吏们的最后一滴血,最终挺过了这次,可之后呢?没了钱,就算是皇帝,想做事也没那么容易。 以人头来计的算赋是压在贫寒百姓身上的一道枷锁,足以压垮他们的生活。 如今汉室的口算不分男女都要缴纳,只有与兵役相关的更赋才仅限于丁男。 待到隋朝之时,税制久经变化,租庸调针对的主要就是男子了。赋税的对象发生了转变,直接导致了那时出现了一个问题——一些生理男性自认为是女性。 并且还得到了官方的“承认”。 直接“领先”西方一千五百年。 当然啦,对于这种通过“自认为”的方式不给皇帝尽忠的行为隋文帝自然是非常反感,于是乎在他一统南北后,没多久就专门搞了大索貌阅——即官吏带着户籍名册下乡挨个辨认。 查到那种“自认为”的,结局可想而知。 真正等到赋税的大头开始与田地挂钩,还是要等到唐朝安史之乱后的两税法。 但那时的唐朝已经无力解决两税法施行过程中出现的各种乱象了。 刘辩这些天看到天下各地郡国传来的不同的消息,都向他明晃晃地传递着这么一个讯息——不能再等了! 在召见卢植和荀彧之前,刘辩已经思虑了良久。 两税法的本质再度将丁税转变为户税,并根据百姓富庶不同定下不同的税额。 刘辩没想一口吃成个胖子,现阶段想要搞取消人头税的“摊丁入亩”是很难行得通的,就连根据贫富定下不同的户税税额在眼下都很难做到。 而且两税法也有其问题所在,包括历史上在执行贫富分档时出现的各种问题,也是不能一味照搬的。 不过对于这些问题,过去几年,刘辩也都曾与卢植、荀彧讨论过。 新的税制还是要以减少人头税、增加田租为主。 只是对于是否要将改变税制的计划提前,卢植与荀彧都有些疑问。 “月前,我曾使钟元常和荀仲豫抽检百姓家产,区分贫富,已有所得。”刘辩说着,将手中的文书交给两人观看。 河内郡与河东郡都先后都由能臣治理,还有太学生乡吏分配其中,绝对称得上政治清明。可即便如此,钟繇和荀悦依照户籍统计家资,能够维持小康生活的三成有余,可以温饱的占有四成,而挣扎在生存线的,超过了两成半。 数据() 是不会说谎的,刘辩也相信钟繇和荀悦的品德,不会在这方面作假,而且两人呈报的数据可以相互验证。 即便考虑到百姓们实际上会以数个户籍上的小家庭组成一个三世、四世同堂的大家庭,这份数据也很有代表性了。 平心而论,这份看起来触目惊心的数据,放在封建时代已经足够说得过去了,放在史书上也不是不能觍着脸说一句盛世。 但奈何这是水平高于天下其他郡国的河东、河内,其他地方,能与之相比者只怕寥寥。 而且,随着今年小麦收成的锐减,原本温饱的四成百姓,不知得有多少不得不挣扎求生。至于对于原本活在生存线之下的百姓,只需一根导火索便能激起一起民变。 华阴县的民变不正是如此吗! “并非是我着急,而是人心向背,耽误不得!”刘辩又将陆俊的观津县见闻取出交给两人观看,“过去几年,朕与朝堂内外诸公干的都是裱糊匠的活,朝野上下的繁花锦簇,不过是空中楼阁。” “今年已是光熹四年,钟元常和荀仲豫顺便查了这几年郡中无有田亩的百姓的数量,两人治下各县相较光熹元年均有增加,这不是盛世该有的景象!” 荀彧闻言,立刻拜道:“臣无能,未能为君分忧。” “这是汉家多年积累的下的问题,文若何必自责。只是当下,朕想着以如今各处储备的谷粮,要想长久安抚人心,只怕不足。是以,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更改税制,以安民心。否则,我担心如华阴民变这样的事会层出不穷啊!” 卢植问道:“陛下可曾考虑过,新的税制未必能传入贫寒百姓的耳中?” 刘辩点了点头——“眼下,多数百姓都希望能够看到朝廷的救济,这时,他们对于官吏下乡,必然会前所未有的配合。” 西汉从开始到结束的一段历史,也是官方的力量渐退出乡里的历史。最明显的例子是——曾经百姓耕种的种子都要官府来提供,到现在,有些地方官府甚至连百姓什么时候开始耕种都不管了。 取代官府力量的则是以血缘关系为纽带、或大或小的宗族。 换成平日里,官吏们想要探查乡里平民贫民的具体情况可能会有这样那样的困难,但如今,带着救灾纾难的钱粮去,定能顺利许多。 在古人朴素的经验中,正常年景下,百姓三年的耕种便可积攒足够一年用度的储蓄。 而刘辩当政这几年,虽也有不同程度的天灾人祸,却也还有不少家庭满足这一条件。 可但凡不是阡陌连野之户,就算不满足接受救济的条件,刘辩相信大部分人还是乐意见到身边的贫民接受救济的。 “以朕所见,正好趁此时机,先行救济,宣告新的税法,双管齐下!”刘辩最后总结道。 对于新税制的确定,尤其是今年是灾年,更要量入为出。 按照近年来的上计数据,汉家近九百万户、四千五百万人、田亩超过六亿亩。简单一算便能算出户均田亩数六十七亩的结果。 但平均数的问题,懂得都懂,不懂的……快进到不懂也没办法。 而且其中还有奴婢、还有隐户、也还有隐藏的田亩。 实际上,汉家的大多数百姓,田亩数是要低于平均数的,要想改革税制,必须保证田亩数在中间线上的人最起码不会因为新的税制而付出更多。 而根据实际情况的计算,最终以田租和户税组成的新税法,最终结果为——亩征收田租五升,每户出绢两尺,或布三尺,亦可以钱代之。 绢与绵对应的乃是蚕丝,刘辩打算等到以后棉花推广了,也把棉加入其中。 考虑到正常时节的平均亩产为两石,田租() 从三十税一增长到了二十税一。 一般来说,在没有天子到长吏的胡乱摊派、也没有贪官污吏加倍征收口算赋的前提下,正常的五口之家一年需要缴纳口算赋、外加不包含田租在内的如刍稿税之类的杂税加起来得花七八百钱,恰好是当前一匹绢帛的价钱,而一匹绢共有四尺,如今以户为单位,直接在人头税上减了一半。 对于家中田亩数在平均线六十七亩以下的百姓来说,绝对是重大利好。哪怕超出了些,两种税制前后的差别也不会很大。 而且此法用在今年,肯定是要根据受灾情况进行减免的。且以如今的田亩数和户数,用新的税法来征税,所得必然是低于旧的税法的。 但是,考虑到安帝之事汉家的田亩总数曾超越七亿亩,必定会在税制颁布之后着重开始的度田,将大有可为。 其实刘辩最初想的是直接将田租恢复成十税一,反正也有祖宗之法可依,但最终还是被卢植和荀彧说服了。 温水煮青蛙嘛! 一步一步来。 历史上,曹操在历经七年的时间平定河北之后,为了安抚百姓,遂下令“亩征收田租四升,每户出绢二匹,绵二斤,余皆不得擅兴,藏强赋弱”,当时的前提条件是汉室的五铢钱已经因为董卓铸造的小钱而不能流通,而交了曹操所规定的税额的百姓可以免除包括徭役在内的所有赋税。 刘辩与曹操的赋税制度,除了征收数量上,相差最大的便是徭役了。 而汉家所规定的一个月的徭役到底值不值其中的差价,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顺带一提,田租四升约为二十五税一,绵二斤等同于绢一匹。 倒有一点可以明确的是,至少在曹丕为帝的时候,所谓“余皆不得擅兴”就已经被抛诸脑后了。 至于刘辩为什么没有考虑过直接免除徭役,实在是因为徭役涉及人力,影响的范围更广。 别的不说,如今各处府衙都活跃着一些负责打杂守卫的临时工,这些临时工到此便因为服徭役而来的。 若是贸然将这些临时工出去了,不仅要加重赋税,还得花钱另外雇佣人手,其中的复杂程度不啻于再来一次税制改革。 而且在汉家兵少的前提下,徭役有其存在的必要性。 但总体而言,新的税制改革很符合由税丁改为税地的总趋势,对于无地少地的百姓也尽可能的照顾。 同时,几乎可以预料的是,当刘辩的这个方案拿出去时,势必会惹来那些家中良田无算的人的反对。 但随着西园八校尉的重新组建和北军八营的扩充完成,刘辩很有底气! 在与一直以来都是知情者的卢植和荀彧达成一致之后,刘辩开始在云台殿召见大臣。 三公和两位开府将军自是少不了的,此等大事,三公来了,九卿自然也得随后。 所谓“三独坐”,尚书令、御史中丞、司隶校尉。 此外,还有掌顾问之责的侍中马日磾、赵谦、曹嵩、袁隗几人。原本被刘辩从巴郡太守拜为侍中的赵部刘辩也见过几次,只觉得他甚至还不如喜欢划水的袁隗,这次就没有找他。 包括被特许在内的荀彧,在场的官员足足二十余人,可谓是人才济济。 其中不乏家中有大量田亩存在的。 汝南袁氏的袁隗与袁基,南阳阴氏的阴脩,江夏刘氏的刘焉…… 甚至于素来以品行著称、处事公正的黄琬,其宗族在江夏也是豪富之族。 素来作为反派出现的江夏黄祖,便是他的同族。 这些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新税法的态度则各有不同。 马日磾近些年见的事情多() 了,早前还在忙于总结率民南下的经验,现在完全没有心思去考虑新税法的具体细节。 只是见皇帝事前未有任何风声的掏出了一份新税法,他忍不住劝谏道:“陛下为天子,承天景命,当禀浩浩之气,以正不正之风。如此大事,事涉万民,岂可于密室私相商议?” 俨然就差说刘辩带头破坏社会风气了。 刘辩知道马日磾的性格,早习惯了,也不恼,只辩解加认错道:“所以,朕才如此急切地请众卿前来商议嘛!” 马日磾也早就习惯了皇帝有时候诚恳认错却坚决不改的恶习,闻言也不再继续纠缠,只从怀中掏出了他近几日耗费心血才总结出的经验,说道:“陛下,臣近日忙于谋划百姓南迁之事,如今刚成,当献于陛下。” “公有心了!”刘辩命人接过。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09章 落实 在经过了马日磾的歪楼之后,很快群臣众议又回到了正轨。 袁隗起初沉默不语。 毕竟与满朝公卿相比,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侍中罢了。 但见到卢植、皇甫嵩先后表达了对新税制的支持,袁隗没有再继续等了,而是不甘人后地率先说道:“陛下,臣以为可行!待到新税制施行之际,臣愿第一个支持!” 袁隗虽然时常划水,但在公开的表态上立场素来很正确。 当然啦,支持归支持,袁隗的原则便是“不敢为天下先”,谁让他吃过亏了呢! 刘辩默默不语,看着公卿百态。 对于袁隗的态度刘辩并不意外,与袁隗所不同的是,黄琬虽支持新税制,但却提醒刘辩希望将新税制的施行放到来年各地无灾之时。 阴脩面对着刘辩,虽不敢直接反驳,却也第一时间绞尽脑汁想出了数个新税制不如当前税制的点——“绢、布、钱,此三项混杂征收过于混乱、无论上田、中田、下田都收五升谷粮为税,很不公平、贸然更改旧制会引人不满、而今北方各处都要赈灾,官吏人手不足……” 刘辩不得不承认,阴脩能当上少府,是有几分急才的。 仓促之间就想到了好几个切实存在的问题。 但这些问题刘辩岂能不知道? 若一味收钱,就算减少钱的征收,钱荒依旧会存在,所以才需要绢和布作为一般等价物。 若是现在就以上中下三等田分别征收谷粮,只怕要出现许多亩产一石的上等田了。此外,新税制初立,越简单则越能让人记住。 至于若是有人不满…… 刘辩说到此处,顿了一顿,才笑着说道:“西园八校尉和北军八营虽在去年就全被配备了棉服,但他们,却不是棉花做的,也不是用来观赏的摆设!” 话已至此,阴脩识趣地闭了嘴。 这便是天子的特权,就算是有大臣反对,也能强行推动。 但能否落到实处,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 “听说了吗,天子改了税制,以后征税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你家是不是只有三十亩地?那你可占了大便宜了!” “我听说,只要家里田亩在八十亩以下,就不吃亏。” “什么?你邻居的二舅的姑父的从子家有一百多亩地……那是得多交些田租了……不过多交的也不多……而且,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雒阳,天子脚下,消息传播得很是顺利。 但其他地方就有些不一样了。 “主君,大事不好了,先前家主派回家报信的快马被拦住了……据说是河南尹与校事部一同接到的命令,说是雒阳有匪患,各类人等皆需要经过排查才能离开!” 袁术?贾诩? 阴脩听到这两个名字,心脏都是一颤。 河南尹袁术在雒阳可谓一霸,阀阅出身且有圣眷在身,谁都不怕。 校事部明面上与人来往的多是性情耿直不会委婉的伍孚,至于所谓的来往,多是伍孚抓着别人的罪行进行不留情面的弹劾。 而又由于伍孚所在的校事部消息灵通,伍孚的弹劾效率甚至还要胜过专门负责弹劾的侍御史。 贾诩与校事部副贰相比看似缺乏存在感,但近年来,又有谁敢真的小觑低调的贾诩? 阴脩赶紧追问家中管事:“那他被人盘查了吗?有没有透露府中的消息?” 管事忙道:“主君放心,他见到道路上有人设卡盘查,打听清楚后就赶紧回来报信了,没有轻举妄动!” 阴脩闻言长舒了一口气,带着后() 怕地说道:“上天庇佑!” “还好他及时回来了!” “不过……他回来时后面没尾巴吧?”庆幸之后冷静下来的阴脩追问道。 “主君放心,他也是府中的老人了……而且父母妻儿都在南阳老家。” 阴脩这时才放下了心。 又叹道:“如此看来,陛下不希望更改税制的消息立刻外传出去啊!就是不知有没有能逃过关卡搜查的。” 一旁的管事听了此话,恨不得没长耳朵。 …… “靠着关卡来限制新税制的消息外传势必不能长久,但朕所要的,只是一个时间差。” “朕相信,朕也必须相信,我汉家在各地的官吏中,一定存在这么一群人——他们接受圣贤的教诲,内修其身,外齐其家,推己及人……” “他们一定能在第一时间将新的税制告诉天下百姓,让天下最广大的百姓明白新税制的优势!” “袁公!”刘辩说着话,动情地拉着袁术的手,“朕相信,这些人也一定会以公为榜样!” “嗯?”袁术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修身齐家推己及人,这是他袁公路? 不过,既然是他皇帝女婿亲口说的,那就是他袁公路了! 心中虽如此想,可明面上袁术却罕见地谦让了一下:“陛下谬赞……” “公不必过谦!”刘辩拉着袁术的手不放。 “雒阳的百姓也是最先知道新税制的人,河南尹治下其他县的百姓也将会如此。新税制任重而道远,作为最先使用新税制的河南尹,现雒阳所有人都在看向这里!其中不知有多少人在心中期盼你我二人君臣的失败,等着你我翁婿二人颜面扫地!” “袁公,朕便将自己的颜面托付于公了!” 袁术一脸地坚定,同样拉着刘辩的手不放:“陛下放心,臣必会保住陛下的颜面!” ……还有我袁公路的颜面!——袁术在心中暗暗补充道。 至于早前那些奉上重礼前来请托的闲杂人等,如今已然不再被袁术放在心上。 硕鼠罢了! 在谈完公事之后,袁术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陛下,不知小女在宫中情况如何?” 袁术之女袁歆在掖庭为美人,年纪不大,却颇有些遗世独立、怡然自乐的味道。 “娥惠贤淑,素得宫中之人敬重,太后亦喜娥惠……” 娥惠是袁歆的字,听到刘辩这么夸赞袁歆,袁术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当日,在袁术的训诫下,一帮如虎狼一般的郡吏浩浩荡荡地出了河南尹府。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10章 司马懿 隶属于河南尹的郡吏们手中依据着户籍上的数据,由雒阳开始,指派各处的县乡官吏,登门入户。 “天子诏令,此次天旱,河南尹每户免除六十亩地的田租……嗯,你家有两百亩地,今岁已经税了五个月的钱,如今合该税田租七石三升……” “君有良田百顷……想必不会拖欠田租吧……哦,对了,此乃我家府君托我送归给君的物品,府君有言,无功不受禄,还请君验查一番,省的日后说不清楚……” 几日之间,这样的一幕开始出现在雒阳的各处,并逐渐朝着河南尹治下的其他县扩展。 若说河南尹是第一个接触到新税制的,那么河内郡必然是第二个。 河内太守钟繇乃是天子的潜邸旧臣,虽然当今天子当太子时去太子宫的次数十分有限,但这个身份标签没人敢无视。 是以,当钟繇大动干戈地召集郡吏,不容质疑地要求郡吏们先一步将新税制的消息通告百姓时,没有人怀疑钟繇的意志。 然后,近乎毫无意外地,距离河内郡治怀县不远的温县,司马氏与赵氏两大豪族提前得到了消息。 司马朗居于家中,面对着前来拜访的赵氏两人,心中对于他们的来意已经有了猜测。 如今司马防在外为官,作为司马防的长子、曾经的童子郎司马朗则留在了家乡处理家事,同时也在乡中养望。 “威孙兄、文楚兄,多日未见,风采依旧啊!” 两家豪族都在温县,彼此之间也有着用于彰显亲近关系的姻亲联系。 赵威孙闻言,却无视了司马朗的问候,直接质问道:“眼下火都要烧到你我身上了,伯达竟还坐得安稳?” 见司马朗要开口,赵威孙又说道:“别告诉我说你没听说新税制的事!” 司马朗也只好承认道:“确实听说了,只不过此是国策,你我又能有什么样的办法呢?为今之计,只有顺应天意。” 另一位赵咨赵文楚闻言,也附和说:“威孙,伯达所言在理啊!” 司马朗闻言,便知道了今日来此的这两人的态度—— 赵咨性情温和,如今对于新税制的态度就如同他的性情一般。 但赵威孙就不同了,他在中平年间乃是宪帝派到黎阳营的监营谒者,负责监督驻守在黎阳县的常备营兵,后来各处变革,人事流动,赵威孙成了黎阳营的军假司马,如今正好是休官假回家。 他很看不上赵咨软弱的态度,对司马朗说道:“只恨满朝诸公皆是庸碌之辈,不能匡扶社稷,才有此恶政!伯达,我知你自幼便颇有见识,总不至于像某些无胆鼠辈一般,满心尽是逆来顺受之念吧!” “你……你……你!”赵咨如何听不出赵威孙的言外之意?可他指着赵威孙想了半天,都没将脏话骂出口,只留下一句——“若你执意妄为,我也只好带着家人远离此地了,免得受你连累!” 随后赵咨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拂袖而去,临走时还不忘对司马朗拱手道别。 司马朗不知道赵威孙在黎阳营中学到了什么,才会表现地这般强硬,但他知道,河内郡温县距离雒阳太近了,距离北军八营和西园八校尉也太近了! 且不说赵威孙只是黎阳营的副贰,就算是校尉又怎样? 跟钟繇相比如何? 不说司马朗与赵威孙心思不一的交谈,赵咨出了屋门,刚一转弯就被吓了一跳。 “仲达,你怎么在这?” 赵咨看着老神在在的司马懿,忽然意识到,司马懿刚才该不会在偷听吧? “文楚公!”司马懿拱手道,全然没有偷听被抓包的尴尬,大大方方地说道,“我本有事来寻大兄,() 不曾想就遇到了文楚公……” 说着,他指了指屋内,佯装不知地问道:“我见文楚公刚来,怎么又这般急匆匆地离开?”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赵咨虽性格温和,但被同族之人当着外人的面这般奚落,心中那怎么可能没点情绪。 如今心情激荡之间,见司马懿诚心诚意地发问,也就没有讳言。 “新税制?原来如此啊!”司马懿将赵咨请到自己的住处,又听完赵咨的讲述事情的前因,又问道,“钟府君在彼,是必会着重推行新税制的,温县亦不能例外,敢问文楚公,又有何法能够阻挡呢?” 赵咨摇头:“左右不过互相串联、阳奉阴违罢了,所以威孙才会忙着来寻你大兄。” 就他的用词而言,显然对这种行为并不认可。 “前日我读《春秋左氏传》,读之虢射说晋惠公曰——"皮之不存,毛将安傅",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文楚公就算背井离乡,又能前往何处呢?” 赵咨一听,就知道司马懿的确在偷听,因为他方才根本就说堂上与赵威孙的争吵。 可转念一想,自己方才也是气话,司马懿说得有理,他总不可能带着家人隐姓埋名、仓皇度日吧! 但赵威孙性格倔强,尤其是在军中为将官后,不对着他横眉冷眼就不错了,他要是能劝住,也不至于想要寻求司马朗的帮助。 赵咨也只能继续摇头。 司马懿也不气馁,又说道:“吾观钟府君行事,素有章法,如推行新税法之事,一旦稍有受挫,只怕会选人立威啊。” 赵咨兀自叹气,自觉要被拖累。 司马懿:? 随后,他又换了数个角度对赵咨分析利弊。 什么离乡后的吃穿用度啊、子孙的前程啊、宗族中的族人啊…… 但赵咨虽认同他的话,却一直不说要为此做些什么。 司马懿虽知道赵咨在整个温县都是以性情温和出名的,可温和到这种程度…… 年轻的司马懿终于忍不下去了,说道:“文楚公,我两姓有秦晋之好,如今我也不讳言了……值此时刻,文楚公得做些什么啊!” 旁人眼瞎,但司马懿可是很早就瞧出了雒阳方向的杀气腾腾。 你赵氏愿意折腾自己折腾去,别牵扯我司马氏啊! 赵咨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前面司马懿说了这么多,都是为了激他出手。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11章 真香 想到这里,赵咨有些哑然。他看向司马懿,对面是一位正值少年的翩翩君子。 然而司马懿小小年纪,在赵咨看来就已经有了足够的眼界,只是城府还不够深。 未能将他的目的一直隐藏下去。 若是好好磨练一番,将来的成就,只怕不逊于他的兄长司马朗。 被小辈当面耍了心机,若是换做旁人说不得会动一动怒,就算不动怒,愿意继续与小辈交流的人只怕也不多。 可要不都说赵咨脾气温和,他甚至还耐心地询问起了司马懿应对赵威孙的办法,虽然他根本没有打算照做。 司马懿见赵咨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遂大发慈悲地回答道:“首先,文楚公与威孙公份属同族,平日里在族内争执也就罢了,自然不能将矛盾爆出来,让外人看笑话。当然,我们俩家世代姻亲,自然算不得外人。” “于公于私,文楚公都要避免在人前参与其中。” “所以,文楚公若是想要保全宗族,保全家人,最好要借助外人之手,才能没有隐患。” “钟府君守河内,若是知道威孙公的作为,惩罚的力度不由我等掌控。但黎阳营份属营兵,素来是宫中监察之要处……我听说过黎阳校尉淳于琼的名声,知其虽有声名却不愿担事,若是他知晓其副贰生出了对抗朝廷之念,必会有所动作。” “淳于琼要是急迫地将威孙公召回,那自是釜底抽薪,可以无忧矣……而若淳于琼予以放任,那有过者当以淳于琼为首。” 至于前者,赵威孙被淳于琼紧急召回后会发生什么事,那就是后话了,总归不至于牵扯到赵氏太多人,更不至于牵扯到司马氏。 赵咨原本只是试探性地听着,然而听着听着,他忽然意识到司马懿的计划可行性竟非常的高。 听起来让他十分心动。 恰在此时,有司马懿院中的仆人送来了一份烤鱼,虽因为赵咨这位客人的存在,仆人并未出现在赵咨的面前,但隔着一段距离,赵咨已经闻到了香味。 他想吃鱼了。 司马懿望着心动的赵咨,只留下一句——“懿不过小子之言,文楚公听听就好,不必当真……不过,河内郡与雒阳相邻,只要有京都的天子之师在,河内便乱不起来。” 之后他便没有再劝了。 只要赵咨听从了他的话,那么他司马懿便掌握了一个赵咨的把柄。 纵是姻亲也是外人,联合外人去坑族人,这个把柄,司马懿能吃赵咨一辈子! 反而招呼道:“文楚公今日匆匆而来,想必还未用饭吧!正好今日有亲近的乡人得了几条鱼,送了过来,不如边吃边想?” 赵咨心中正纠结呢,闻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说到这条鱼啊,还有一件趣事呢!” 司马懿拿着筷子指着鱼头说道:“乡人捕鱼途中,遇到孩童玩闹惊动了这条鱼,却不曾想此鱼在受惊之后晕头晕脑,竟分不清方向一头撞向了渔网,然后就躺在了这里。” “现今风大浪急,若是鱼头先昏了,而鱼身、鱼尾又一味地跟随鱼头,早晚都要成为盘上之餐!” 等到司马懿将在他的撺掇下已经跃跃欲试的赵咨送走时,司马朗与赵威孙的见面还未结束。 司马懿此时正襟敛袖,闯入了两人的互相劝说之中,宛如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寻常人。 赵威孙并不怎么在意司马懿,他在军中多年,对家乡的了解终究不算充足。 直到……“威孙公,小子方才听了许多,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可没等赵威孙允许,司马懿就把话说出了口——“家父二千石,我家不差这点田租……() ” “你!”赵威孙指着司马懿,又见司马朗对此毫无反应——“竖子不足与谋!” 本就在与司马朗的辩论中憋了许多火气的赵威孙继赵咨之后也拂袖而去。 眼见着赵威孙离开,费了半天唇舌的司马朗忙不迭地喝了两大口仆人奉上的温水,然后才恢复了仪态,慢慢饮用。 等他解了渴,才没好气地对司马懿说道:“仲达,威孙被赶走了,你满意了?” 司马懿平静地说道:“阿兄愿意配合我,没有为了挽留赵威孙而斥责我,我这为弟的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司马朗见状很是无奈,他的二弟很早便颇有主见,偏偏事实往往会证明他的二弟是对的,让他这当兄长的很难做。 其实司马朗一直觉得,司马懿当个童子郎绰绰有余,只不过司马懿并不想以此扬名。 他对着司马懿苦口婆心地道:“赵威孙到底是军中之人,又在黎阳,如今这天下格局瞬息万变,早些年还有人高喊汉室大厦将倾,如今这些声音基本都没了……但眼下这时局,谁又能说得清呢!” 天下从来不乏聪明人,总有人能察觉到这场大范围的天灾所暴露出的民怨。 “正因他是军中之人,却又如此愚蠢,所以才不可靠。”司马懿锐评道。 “若是其随波逐流也就罢了,偏偏想要出头,而且兄长费尽唇舌,也未曾让他改变主意,这样的人,若非时也命也,不可倚仗!” 给出了自己的理由后,司马懿调侃道:“阿兄不至于反被他说服了吧?” 司马朗哼了一声,理一下司马懿就算他输。 “阿兄不必担心,若我所料不错,要不了多久赵威孙就会回到黎阳营了,到时候,赵氏族人还是得多听赵文楚之言。” “世间之事,错综复杂,从无算无遗策之说,赵威孙返回黎阳营自然是好,但你我也要做好一旦事有万一的准备……” 赵威孙离开司马朗的家中后,待踏上了车驾,他的脸上哪里还有半点怒气? 只是在心中做下了定论——司马氏惯会明哲保身,难以倚重。 待回到家中,赵威孙很快接到了一份未经署名的密信,其上牢牢记载了当下雒阳正在施行的新税制——赵威孙留意到了上面的一点:今岁河南尹每户免除六十亩地的田租。 赵威孙想到自家人丁兴旺的宗族,一些远亲甚至穷得每年都得靠族中救济过活。 他心念一动,某事似乎大有可为啊!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12章 诸葛叔侄 面对民怨,有人选择冷眼旁观,有人想要趁机牟利,但也有人想到了自己的理想。 诸葛玄来得很突然。 即便他刚刚抵达雒阳就被安排了住处,两股也因为连日骑马而被磨的生疼,让他动都不敢动,但他望着陌生的房间,仍觉得是在做梦。 “叔父!” 听到两声整齐的呼唤,诸葛玄初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在兄长故去后,无子的他早就将兄长的儿女视若己出。 叔侄三人相见,少不得一阵叙旧。 也分享些对方不在时各自的生活。 说话间,诸葛玄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还有尚公主一事……信上语焉不详,我也不敢在信上多问,免得信件遗失惹祸……但现在究竟是何种情况?” 诸葛玄问完,却见一向大方的诸葛亮竟红了脸,立刻便明白了究竟是何种情况了。 他赞道:“不愧吾家麒麟儿!” 汉家因为最近几代皇帝的历史遗留问题,导致已经有许多年没有成年的封号公主了。 公主都无,更不要说主婿了。 在汉家,主婿不仅不会因为尚公主而仕途无望,还会因为公主的亲戚关系,更容易获得重用。 唯一所虑的便是某些公主作风过于彪悍,夫妻感情一旦不和谐就会出各种各样的问题。 但诸葛玄满意地望着诸葛亮,他并不担心会出现这样的事。 …… 诸葛瑾与诸葛亮瞧出诸葛玄在道路中积攒的疲惫,他们并未耽误后者多少时间,而是在交待了各自安稳向好的近况后便告辞离开,留下诸葛玄安心休憩。 毕竟,诸葛玄一路奔波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与人叙旧的。 次日,在美美地睡了一觉之后,诸葛玄在一个小吏的引领下到了一处宽敞的大堂。 入眼的多是故人。 曾经与他一同在王睿处效力、后来在他以别驾代行刺史权期间助力良多的南阳名士邓羲。 曾经作为太尉使者前来巡查的赵昱。 曾经为一县之长的张仲景。 曾经…… 然后——“马公!” 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的拜见声,诸葛玄赶紧回头,与众人一起拜见当初主持了灾民迁徙的马日磾。 “不必多礼!一切照旧,各自忙去吧……今日新到的诸君留下……” 下一秒,诸葛玄就看到大堂之内人员流动,忙碌而和谐。 如他这般站在大堂中间还有四个人。 其中只有一个诸葛玄认识的,零陵县令黄盖,就是不知他现在是否还是县令。 马日磾掏出名册点检完后,便带着五人来到了一处巨大木盘旁,在木盘之上,堆着不同颜色的沙子。 诸葛玄略一思量,便明白了上面应是山峦、道路与河流。而其上还有各种旗帜,多个颜色。 马日磾说道:“此乃沙盘,诸君且看,我汉家十三州泰半在此之上。” “诸君都是参与过当初荆南移民安置之人,我就不复多言了。今岁北方之旱情,牵扯甚广,多地有饥荒之患。” “值此时刻,南粮北运运力不足,正该效仿当初迁民南下。扬荆二州有故安东将军与现安南将军近些年打下的基础,足矣安置。” “迁徙百姓所涉事务繁杂,粮秣、草药、道中周转之所……皆不可懈怠。” “我对诸君各有安排——诸葛玄、黄盖,汝二人便去分别协助计算兖州、荆州两州各须迁徙、安置多少户,分别去我左手边第三间、第六间房,其上有标识,到了便知……” 诸葛() 玄拱了拱手,便朝着马日磾所说的方向走去,的确很好找,房间门口便写着兖州的牌子。 他刚来到房间门前,正要开口,却听里面一个胡子都没蓄的年轻人问道:“新来的?” “正好,先把这两堆户籍整理了,就仿照这样的样式……没问题吧?若有不解,抓个人直接问就好!” 诸葛玄茫然地接过面前之人递来的东西,又在对方指示下寻了个没人的座位。 他正好去取旁边的支踵,却又听年轻人说道:“刚从别处快马过来吧?不用在意这些虚礼,随意坐就好。” 诸葛玄感受到自己每动一下两股给出的反馈,又见房间内的其他人坐姿都很随意,他也就从善如流了。 “渴了有蜜水、清水,饿了有糕点,累了也能去后面稍作休憩……唔,应该没有别的事了,有事再找我。” 眼见着面前之人离开,诸葛玄忙问道:“还不知君姓甚名谁?” “郭嘉郭奉孝。” 诸葛玄随意坐下,拿着郭嘉给出的模板思索着郭嘉的要求,纵览一遍后发现对他来说倒也不算难。 ——就是马日磾所说的根据各地人口和府库存粮的不同,估算出需要迁徙的人口数量。 这是最初的准备工作。 他深吸了一口气,埋头于案牍之中。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诸葛玄忽然觉察到桌案前站了一个人,一抬头,发现正是郭嘉。 “到饭点了……此处人多,各类文书也多,不宜送饭至此,跟我来吧!” 诸葛玄这时才意识到他已经忙碌了这么久。 路上,他在与郭嘉的攀谈中才知道后者乃是尚书台的尚书郎,被临时借调过来。 但他能主管兖州之事,并安排的井井有条,起码诸葛玄刚一来就能很好地投入工作,可见其能。 不过……诸葛玄想着——吾侄孔明有三公之资,绝不逊他! 当晚,忙碌了一天的诸葛玄回到住处,刚来到门前便发现里面的火烛亮着,他没打招呼便走了进去,房间内已经被熏了驱蚊的香,望着正在里面忙碌的诸葛瑾和诸葛亮,诸葛玄心头一暖。 这时,两人也终于发现了诸葛玄。 诸葛瑾忙道:“叔父,热水已经备好了,可先去解解乏。” 诸葛玄欣慰地听从着安排。 等到诸葛玄收拾停当,诸葛瑾说道:“叔父,如今要南迁百姓,国家正是用人之际,我想如叔父一般投身其中!” 诸葛瑾来太学的时间毕竟还短,只来得及通一经,这份资历显然是不够的。 他本以为诸葛玄可能会反对,最好的情况也得犹豫一下,却不曾想他话一出口,便听诸葛玄说道:“想去,那就去!”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13章 郭奉孝 诸葛瑾听完面容一正,连忙对诸葛玄拜道:“多谢叔父成全!” 诸葛玄说道:“如今你也到了可以娶妻生子的年纪了,可不能落在你阿弟身后……未来的路想要如何走,只有你自己来定!” “只是这条你自己选的路,其中的艰苦,你该有所准备。还记得小时候我教你下棋时说的话吗?落子无悔!” 落子无悔!诸葛瑾郑重点头:“叔父放心,侄儿知晓。” 说了几句话后,诸葛瑾见诸葛玄面露疲态,便连同诸葛亮一同告辞离去。 回去的路上,诸葛瑾问诸葛亮道:“阿亮从刚才就一直闷闷不乐的,是因为知道我要离开了吗?” 诸葛亮摇头:“其实我一早就知道叔父不会阻止阿兄的。” “我也知道阿兄此去乃是为国为民,心中亦是支持兄长的。” “只遗憾于我如今并不能给叔父和阿兄帮上什么大忙……” “阿亮,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诸葛瑾本想像小时候一样揉一揉诸葛亮的头发,但一伸出手便意识到诸葛亮已经加冠了,顿了一顿,便顺势拍了拍诸葛亮的肩膀,“所谓厚积而薄发,你现在每天读书,日日积累,正是为了以后啊!” 话虽然说的如此豁达,但诸葛亮毕竟还处在多愁善感的年纪,即将面对离别,心中又怎么能没有一点触动呢? 忙了一整天的郭嘉同样在回程。 待车驾抵达巷子,他叫住了马夫,准备踱步回家。 路过一家酒肆,店主见他路过,忙不迭地招呼道:“郭君,郭君……” 郭嘉停步,店主捧着一小坛酒一路小跑快步来到他的面前,热情地说道:“好些日未见郭君来买酒了……” 郭嘉吸了一口空气中淡淡的酒香,身为爱酒之人,他当初选择住在此处,便是因为这家酒肆。 但现在公务繁忙,他实在是没有时间饮酒了。 “这是去年酿的酒,才出窖,郭君不妨带回家尝尝?”店主卖力的推荐道。 郭嘉摇了摇头,他现在家中一滴酒都无,因为但凡家中放了酒他就忍不住想喝。郭嘉自觉每日闻一闻酒香也就行了,若是因为饮酒误事,他都原谅不了自己。 原本他是要断然拒绝的,可话到嘴头又说道:“先存在店里吧,等过两个月我定要大醉一场!” “是!是!就听郭君的。”店主急忙说道。 他原本见郭嘉久不来酒肆中买酒,还以为郭嘉爱上了别的地方的酒。 他可不愿意失了这么一个数年的老主顾。 好在如今看来,郭君只是有事忙碌罢了。 郭嘉远离了酒肆,心中未免觉得有些空落落的,只是行到家门前,见自己的家门外正挂着一盏照路的灯笼,他心头一暖——就算没有酒,他也不算孤身一人。 郭嘉年岁虽不小了,但因早几年一直在闭门读书,直到入仕为尚书郎后才娶亲。 娶得是荀家的女儿。 回到家中,郭嘉见迎来的妻子羞涩地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 “有孕了?” 郭嘉手舞足蹈,连道三声:“好!好!好!” “今日当浮一大白!” 念及此处,郭嘉猛地一拍大腿,说道:“可惜,方才来时酒肆还要送我一坛酒,被我给拒了。” 荀氏说道:“夫君早前曾说接下来几个月不再饮酒,妾可不愿让夫君就此食言……不如以粥代酒可好?” “也好,就听夫人的!”即便只是家常的粟米粥,郭嘉喝得也彷如醉了。 粥不醉人人自醉。 当夜,郭嘉借着“醉意”对着() 妻子许诺道:“夫人且等着,待我为儿女们挣个列侯传家!” “妾与腹中的孩儿都相信夫君!” 听到这么让人有动力的言语,郭嘉只觉得浑身的疲惫都减轻了不少。 …… 又一日,郭嘉凌晨醒来,并未叫醒妻子,而是轻手轻脚地起床,这段时间以来,这一幕已经发生了许多次。。 他来到办公用的临时府衙,这段时间,该整理的数据都整理地差不多了,虽然还有新人到来,但是时候将成果付诸实际了。 果然,才来到他这边没几日的诸葛玄又被调走了。匆匆而来的诸葛玄没在雒阳待上几日,在了解了最新的迁徙百姓的安排后又被派往地方,负责南迁百姓在路上的安置。 从黄河之北,到长江之南,这条路可不好走。 郭嘉则在对各种数据进行核查,正投入其中时,忽听一声咳嗽,他抬起头,正要起身行礼,说上一句“马公”,却忽然觉得眼前一黑,腿脚晃了晃又坐了回去。 “奉孝,快别起来了。”马日磾连忙上前扶住郭嘉,又招呼人将郭嘉送去歇息。 见郭嘉还要坚持,马日磾神情严肃地说道:“奉孝先睡一觉,有什么事醒来之后再说!” 堂中忙活地人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这段时间,面对这么多的数据,常有人因劳累而在工作过程中倒头就睡。 而且虽然最近几年竹纸已经逐渐推广开来,但仍不乏有记录在竹简之上的数据。竹简不仅消耗精力,对体力也是个巨大的考验。 郭嘉也确实累了,真的倒头就睡,等他醒来时,一人连忙上前对他说道:“郭侍郎,马公正在等你。” 待郭嘉稍稍洗了把脸,想起在睡前正是马日磾去找他。 …… “奉孝,你久在尚书台,当知各地郡国呈现的各类户籍谷粮等未必能与实际对的上号。” 郭嘉点点头,这几乎算是共识了,就算现任不贪,也能压制得住属官,但前任呢?前前任呢? 有些是不上称没有二两重,上了称一千斤都打不住。 可郭嘉不理解,马日磾同他说这些作甚?他虽被借调到这里,却还是尚书郎,总不能让他去巡察各处府库吧? 就算他愿意,他也不能抢侍御史和谒者们的活啊! 而且,自光武以来,朝臣之间便有了默契——以三公府为首的外朝不能插手尚书台的人事任免,就算是光武帝,面对当朝太尉想要推荐尚书郎,也会毫不客气骂回去。 (本章完) 第414章 传承 按理说,马日磾是侍中,算是内臣体系的一份子。 但奈何他当太尉当得也有点久了,期间提拔了许多故吏,身上外臣的身份很难被一个侍中而遮挡住。 就在郭嘉思索着马日磾准备做什么时,却忽然听到马日磾来了这么一句——“奉孝,你也不想自己和同僚这段日子的辛苦心血因为贪官污吏的错漏而付之东流吧!” 这一下直接给郭嘉整不会了:这是你一个曾经的资深太尉公能说的话? 面对马日磾赤裸裸的道德绑架,郭嘉竟还真没什么好办法。他若是个在野处士,大可以不惧威权地将马日磾怼回去,但他现在是个被借调在马日磾手底下的尚书郎。 弱小,无助,又可怜。 郭嘉终究还是有道德的,避不开这一击。 他只能说道:“还请公不吝赐教。” 反正他听马日磾道明意图又不会掉肉。 “其实,对那些伪造账目的贪官污吏,如今事到临头追责已经迟了。且如今时不我待,一旦稍作牵连,只怕连迁徙百姓的人手都未必够用。” “是以,当下最关键的乃是怀柔,许罪吏戴罪立功,避免鱼死网破之事发生。与百姓的身家性命相比,暂时放过些许罪吏,并许其将来以功抵过,未尝不可。” “当然,要是有顽固不化的,也该杀鸡儆猴!” 这下,又把郭嘉给整不会了。 就这,这么简单的问题,至于用身份和道德来压制他吗? “以下官之见,公之所言乃是良谋,为何不直接向陛下谏言?事急从权的道理陛下必然明白。便是为了百姓,下官相信陛下也会准许的。” 马日磾笑笑不说话。 他见郭嘉还是不理解,便知道郭嘉虽能力卓越,但在谋身之道上还差了点道行。 不过年轻人嘛,本就不必非得如同官场名宿一般,这样也挺好! 他遂补充道:“天子行事,需以明堂正道,事无不可对人言者,方能使四方敬服。” 虽是事急从权,但终归违逆了法度,不适合直接捅到天子面前。 所以,事情能做,但不能说。 当今天子耳聪目明,是以也不能刻意瞒着天子,这是取祸之道。 且大概瞒不住。 是以,需要有人向天子透露,却又不能被记录下来。 郭嘉,便是马日磾选择的人选。 郭嘉在马日磾手底下做事的这些天里,马日磾没想到这位看起来不太稳重的尚书郎做起事来竟出乎他意料的稳妥。 怪不得能得天子看重。 这也让马日磾起了爱才之心。 不然,对于故吏众多的马日磾来说,向天子暗中透露此事,选谁不行呢? 要是放在以前,他会更偏爱类已的人才,一如受他提拔的赵昱。现在他大概是经历的多了,对于郭嘉这种与他性情不大相同的,也能好好欣赏。 至于所谓的尚书台中的颍川乡党的说法,马日磾并不在意。 君子之交,志同而道合,有何不可? 他与卢植、杨彪等人也是好友,但他们并不会只因好友关系而放弃在政见上的分歧之处。 …… “好,朕知道了。奉孝替朕传个话,就按照马公说的去办。” 刘辩再度莅临他的尚书台。 在见到郭嘉后,刘辩总算明白为什么早些时候马日磾见他时用言语来暗示他来一趟尚书台了。 正如郭嘉所言,事急从权,孰轻孰重刘辩还是分得清的。 说句不好听的,受限于人力和技术条件,反贪腐是() 永远都反不干净的,更别说封建皇权本身就是最顶级的特权。刘辩不得不对一些现象先做妥协。 而他也很明白马日磾等人绕了这么一个大弯的原因——大臣们可以为此向罪吏妥协,但天子不行。 至少明面上不行。 见郭嘉答应地干脆,刘辩问道:“奉孝近些时日被借调至在马公处,感觉如何?” “陛下如方才一般,也要听实话?”郭嘉在刘辩面前维持住了大半的本性,并不拘于小节。 “当然!如今四下无人,便是奉孝在此向我吐槽马公,也绝不会入第三人之耳……不知何为吐槽?约莫是调侃?讽刺?” 郭嘉说道:“不至于,还不至于讽刺,马公这段时间统筹各处,绝不会比我们轻松……” “就是……总感觉马公在把人当成牲口来用……” 郭嘉还是没忍住调侃了一句。 刘辩笑了笑,郭嘉当局者迷,还没看出马日磾的意图。 近些年马日磾的太尉府走出了多少官吏?若郭嘉能继承马日磾的政治遗泽,将来的仕途会好走太多。 虽然有刘辩在,以郭嘉的,他的仕途本就未来可期。 刘辩也没打算插手其中,顺其自然吧。 河内郡。 赵威孙刚刚安排好家境不佳的族人们在名义上分持他家的田亩,就接到了来自黎阳营的紧急军令,黎阳校尉淳于琼命他限期回营待命。 军法可比民法严苛多了。 譬如陈胜吴广起义时的“失期当斩”便是军法,别管陈胜吴广的性质够不够得上触犯军法,这条军法本身是真实存在的,并且仍发挥着作用。 本就是监军谒者出身的赵威孙对于军法不敢怠慢,只得停止搞事,匆匆叫停了各种安排。 但对于分持田亩这一项,赵威孙却未曾叫停,直接在温县的官册之上完成了田亩的更替。 这种动静并没能瞒过钟繇。 但钟繇对此却无动于衷。 其属吏,将此事告知钟繇的温县人常林不解,问道:“府君既然知道了赵威孙的作为,为何要放任他而不早做准备呢?” 钟繇却反问道:“伯槐,我且问你,陛下为何要在此时推行新税制?” 汉家的很多问题有识之士皆能看出来,常林仕魏时历任九卿,自是不缺见识:“因为许多百姓的田亩产出不足以负担赋税。” “是啊,但现在,至少赵威孙的贫寒族人们已经有田亩了。” “可这些田亩还是属于赵……”常林话说到一半停住了。 他已经明白了钟繇的意思。 少时家贫的常林很明白这些田亩对人的吸引力。 (本章完) 第415章 食蝗 光熹五年,三辅旱,蝗虫大起。 帝入苑视麦,见蝗虫,掇数枚而咒曰:“人以谷为命,而汝食之,是害于百姓。百姓有过,在予一人,尔其有灵,但当蚀我心,无害百姓。” 将吞之,左右遽谏曰:“恐成疾,不可。” 帝曰:“所冀移灾朕躬,何疾之避?”遂吞之。 …… 雒阳城外,平乐观前。 昔日用来阅兵的高台,如今四周围站了许多百姓。 如今雒阳已经出现了飞蝗的身影,百姓们都听说了,天子今日要在此与朝臣共食蝗虫! 这是于禁第二次见到天子时的情形。 负责外围卫戍的他远远地看着天子率先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烤过的蝗虫放入口中咽下,围观的百姓们山呼“万岁”,声音久久不能平息。 他发誓,这个场面他能记一辈子。 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天子时的情形—— 那时,他刚从泰山郡被调往北军,天子亲临北军营地,考校了他兵法韬略,当场做下了决定,任命了他为北军新建的步骑营的军司马。 于禁看了看他身边的兵卒,问道:“现在,你敢吃蝗虫了吗?” 就在昨天,这个兵卒还觉得蝗虫是神虫,别说吃了,就算一不小心弄死一只,也是天大的罪过。 但现在——“司马,看陛下吃着似乎挺香的,不知道蝗虫是什么味道啊?” 于禁听完,便知道天子的苦心没有白费。 如果说天子在私苑吃蝗虫,百姓们还要考虑耳听为虚的话,那么现在百姓们应该都知道了,这是真的。 蝗虫不过如此,天子能吃,他们自然也可以吃! 高台之上,刘辩眺望着四周的百姓,听着耳边传来百姓们直抵云霄的呼喊,心中一阵满足。 当众表演完吃蝗虫后,刘辩并未离开,而是派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人,向四处分发已经被烤好的蝗虫,还都撒上了调料。 从者云集。 还有百姓争先恐后,若非有事先安排好的士卒们维持秩序,说不得就会发生什么踩踏事件。 要是这样,刘辩可就没脸宣传自己今日的作为了。 蝗虫在群聚之后,形态会发生改变,还会散发出一种让天敌不喜欢的信息素,如果这时天敌们还要去吃,蝗虫们还会制造一种有毒物质。 但对于人来说,似乎这种有毒物质会在高温加热下消失。 反正宫中提前安排的试毒人员吃了后没有半点反应。 对于这种环节,刘辩已经习惯了,他说不了什么奴婢的命也是命。 刘辩所能做的,只能是在知道熟了的蝗虫可以吃的前提下,对那些试毒的奴婢加以赏赐罢了。 等到提前准备好的蝗虫们差不多被分发完了,刘辩又在高台之上举着自己手中竹签上的蝗虫。 周围来自各军的士卒们将他的话传向了各处。 “今日,朕与天下人共食!天其有罚,朕代天下人当之!” 说罢,刘辩又吃了一遍蝗虫。 说起来,被宫中大厨精心烹制好的蝗虫偶尔吃一吃,味道还是可以的,鸡肉味香,嘎嘣脆。 台下,于禁也带头吃了一只蝗虫,吃完还见早前那位不敢吃蝗虫的兵卒脸上露出回味之色,哑然失笑。 …… 在刘辩与一众朝臣当众表演了一番吃蝗虫后,次日,雒阳就有人开始研究起了蝗虫的各种吃法。 同时,在某些神秘力量的加持之下,天子带着百官共食蝗虫一事飞快地朝着四处传递。 尤其是蝗灾最严重的三() 辅地区。 结合已经抵达各处的朝廷使者们,搭配刘辩与朝臣们合力总结出的各种方法。 想要完全解决蝗虫那是不可能的,但至少限制住了蝗虫的规模,免得其继续蔓延。 而又因为干旱的缘故,在各地的小麦陆续被抢收之后,有些百姓带着希望种下大豆——万一种了之后就下雨了呢! 但不管百姓们在抢收小麦后会不会继续耕种,有一点是明确的,眼下这时节,在大多数土地都种植了小麦的黄河以北,蝗虫很难再找到能啃食的作物了。 看起来似乎可以不用管蝗虫了。 但就算是北方,在水利便利的地方也仍有种稻的水田。 这时节已经长出了青翠叶苗的水稻在蝗虫眼中那是极大的美味。 而旱情已经极大地影响到了今年北方的粮食产量,南方绝不能受到蝗灾的波及。 位于右扶风南方的汉中郡是第二批受到蝗灾袭击的郡国之一。 因为汉水与地形的缘故,今年的汉中并不算多干,但却架不住来自右扶风的成群蝗虫。 蝗虫在聚集之后,会朝着一个方向飞行,吃过路上所遇见的所有能吃的东西。 而群居后的成年的蝗虫能轻松高飞数十上百米,山川树木难以阻挠。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想要应对蝗虫,太守苏固第一时间想到了五斗米教。 虽然事实有些伤人心,但现实就是,在汉中,相较于官府,五斗米教能更好的组织百姓,而且五斗米教也能帮助破除百姓对蝗虫的畏惧。 只是,在张鲁离开之后,接替张鲁主持五斗米教事务的张鲁之弟张卫似乎并不如他的兄长圆滑。 ——帮忙可以,但蝗虫也是有人立庙祭祀的,都身处神道,所以……要五斗米教帮忙对付蝗虫,得加钱。 张卫的意思很明确,想要借此机会继续扩大五斗米教在汉中的影响力。 考虑到张鲁已经入朝为官,面对当前蝗灾的威胁,太守苏固不顾主簿赵嵩的劝说,同意了张卫的要求。 事实证明他做对了。 在五斗米教的动员之下,蝗灾从一开始就受到了限制,而从右扶风飞至汉中的蝗虫本就是无根之萍,就算产卵距离长成至少也得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 随后,朝廷的使者与天子亲食蝗虫的消息先后到来,汉中百姓对付蝗虫的积极性和动力越来越高了。 尤其是天子亲食蝗虫的消息,对于破坏蝗虫在百姓心中的“神圣性”来说,效果完全不比五斗米教来的差。 只是以当代的人力很难根治蝗灾,蝗虫在汉中留下的虫卵隐患还没有完全解除。 (本章完) 第416章 甘宁 如司马氏这样的老牌豪族,家族世代二千石,为郡中冠盖之族。只因为河内郡距离雒阳太近,为了求稳,甚至连小动作都不愿意搞。 说话硬气的赵威孙也不敢公然反对。 但在更远的地方,情况又有不同。 巴郡,太守荀攸正接到严颜来报,说是曾经的锦帆贼甘宁传信回家,言说他要辞官回乡了。 此消息一出,立刻在其家所在的临江县引发了轰动。 实在是当初甘宁在巴郡名声太大了。 同是临江县人的严颜对甘宁还算了解,是以连忙告诉了荀攸这一消息。 荀攸并未听过甘宁之名,闻言疑惑道:“既是贼,安敢如此明目张胆?” “府君不知,如今甘宁甘兴霸已经不是贼了,只是其虽离开巴郡多年,但旧日余威尚在,是以才以锦帆贼称之。” 在严颜的娓娓道来之下,一个经典的幡然醒悟的人物在荀攸面前被充实了起来。 甘宁是巴郡人,少有气力,好游侠,纠结了一帮小弟,整天不务正业。 甘宁一向是喜欢嘚瑟的人,出行之时头上要带着华丽的鸟羽、身上要佩戴悦耳的铃铛,衣着也得是光鲜亮丽的锦绣。 整天带着人四处晃荡,妥妥的有活力的社会团体。 当时的人们听到铃铛声,就会互相提醒——“那个锦帆贼来了!” 只因甘宁这人性格属驴的,得顺毛捋。要是对他态度恭敬有礼些,什么事都好说,可若是被他瞧出态度不好,劫掠财货还是轻的,更甚者恐怕还有性命之忧。 甘宁要的,就是个态度! 这也是当代游侠的特点,为了面子轻言生死,以武犯禁。 那时巴蜀的治理也是一团乱麻,甘宁甚至还因为态度问题干过袭击长吏的事。 这样的日子,甘宁从“他还是个孩子”开始,一直过到了二十余岁的时候。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读书了。 不得不说,甘宁舞刀弄剑有一手,读起书来竟也是“别人家的孩子”,研习经典有了一定成就之后,甘宁就想着入仕了。 期间又逢大赦,将甘宁身上旧日的罪行都给抹除了。 只是甘宁在巴郡的名声已经定型了,他也没机会表演周处除三害的戏码。 后来干脆跑去了蜀郡,得到了上计吏的身份,由此起家,后得补蜀郡丞。 严颜最后说道:“府君,我对于甘兴霸有些了解,他少时荒唐,然后来洗心革面,历经辛苦才得以历任上计吏、郡丞,若非遇到了不平之事,他焉会辞官回乡?” 荀攸明白了严颜的意思——“蜀郡出事了?” 只是蜀郡毗邻广汉郡,郡治成都距离安西将军和益州刺史所治的广汉雒县同样相距不远。 有这两人坐镇,蜀郡真能乱的起来吗? 虽然来到巴郡之后,巴郡的状况已经让荀攸对桓典和种拂这两位名士出身的大臣的评价降低了些,可也不止于此啊! 蜀郡。 还不知在家乡已经有人记挂着他的甘宁吐了一口口水,骂道:“这鸟郡丞谁爱当谁当,反正乃公是不当了!” 身边跟着他从巴郡来到蜀郡的旧人张越闻言立刻劝说道:“大兄,慎重啊!想当初大兄为了成为郡丞,可没少花心血,兄弟们都看在眼中……” 这不是甘宁第一次这么骂了,也不是他第一次劝说了。 郡丞(边地为长史)六百石,为二千石之副,职权范围与二千石几乎重合,在太守不在时能够代理太守的工作。 可越是什么都能管,越意味着什么都管不了。 因为郡丞在很长时间里都() 是和二千石一样的流官,二千石总会本能地避免郡丞掌握实权。 但郡丞又是个很好的履历,六百石的任命已经需要皇帝批准了,足以称得上是***了。虽然比不上朝中六百石,可只要能正常升职,少说也得是个县令之类的。 但甘宁这次却没有被劝住,而是反问道:“我这回是认真的,你们愿意跟我走吗?” 张越立刻说道:“大兄说得这是什么话?我们是跟着大兄来的,当然也要跟着大兄离开了。早年大兄带着我们横行巴郡之时,那是何等的惬意,大兄要是想回去,我们还跟着大兄做咱们的游侠!” “俺也一样!” 其他的旧人们纷纷表态。 “好,那就回去驰骋江河之间!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走!” 说罢,甘宁也不纠结,直接解下了腰间的印绶,挂在了房间的门上。 只收拾些细软,原本在成都置办的产业也都不管了,带着人很快就出了城。 不怪甘宁如此愤怒,他虽知道郡丞会很憋屈,但没想到会这么憋屈。 甘宁很有自知之明,他从来不是什么道德名士,但眼下发生的事情让他这个曾经当过贼的人都看不下去了。 看不下去,那乃公就不伺候了! 然而,甘宁带着人刚出成都,便有人追了出来。 甘宁此时丢了官印,只觉得天地广阔,他做惯了贼,根本不惧来人。 反客为主地质问道:“马明,汝也敢来追乃公?”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些年甘宁粗旷的办事风格在成都几乎无人不知,昔日锦帆贼的名头在蜀郡也不是啥秘密。 马明见甘宁看起来甚至要动刀子了,也心生惧意。 他得知甘宁弃官而去的消息,仓促之间,为了及时追赶上甘宁,只临时叫上了些人,并没有留下甘宁的把握。 面容变化之后,马明才扬着一张笑脸问道:“公对我误会太深了,我来此,是因为见公挂印而去,特来询问缘由。” 甘宁却不愿再和这帮人虚与委蛇了,他冷笑道:“个中缘由,你自己不清楚吗?” “死了这么多人,都隐瞒了下来,怎么,是怕我说破,想要灭口?” “放心,乃公不在意那些蛮夷,只是想要乃公与汝等一般,乃公做不到!” “你且回去复命,好自为之!不过要是再有人来追乃公,莫怪乃公把这事宣扬得各处皆知了。” 马明好歹是蜀郡豪强出身,家中时代养有部曲,但见甘宁一口一个“乃公”,说完还要大摇大摆地离开,一时之间竟完全不敢阻拦。 (本章完) 第417章 我,锦帆贼也 就这样,甘宁出了成都,穿越广汉郡,一路向东,往家乡巴郡临江县而去。 待到了巴郡,甘宁受到了沿途县中长吏的热情迎接。 当了这些年的官,甘宁早就不是当初的愣头青了,他也知道自己当初被称为“锦帆贼”可不是什么好词。 受到如此厚待,甘宁心中是有几分疑惑的。 只不过这些年他也有了些城府,不至于拉着迎接他的县长们的手说他不再是那个一言不合就劫掠的锦帆贼了。 就这样,又过了数日,甘宁见到了与他同乡的旧识严颜,才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果不其然,严颜在一阵简单地寒暄之后便毫不遮掩地道明了来意——“荀府君早就听闻过兴霸的威名,如今又闻兴霸归来,特意遣我前来拜访,想要宴请兴霸。” “就在明日,本县之中,只是不知兴霸是否有不便之处?” 甘宁对于荀攸的做派很是满意。 虽然第一次见面荀攸没有没有亲自来邀请,但派了严颜来也不算失礼。 当即,甘宁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明日定准时赴约!” 见严颜脸上流露出完成使命的喜色,甘宁忽然问道:“明日之宴,该不会是鸿门宴吧?” “那自然不可能是!荀府君出身名门,焉会做此等事?再说了,还有我在呢!”严颜正色道。 甘宁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口中的荀府君是怎样的人我不知道,但你严希伯的话我还信的。适才相戏耳!” 见严颜不笑,甘宁也不觉得尴尬。 翌日傍晚,严颜亲自架着车来迎接甘宁,到了县城中最高的一处楼。 荀攸早就通过严颜的讲述了解到了甘宁的性格,对待甘宁彬彬有礼,又不显得过于疏远。 在甘宁抵达时,荀攸已经先一步在楼前等候了。 以二千石之尊这么对待一个白身,又不是什么名士,放到哪里都是都足以显得重视了。 但甘宁对这种重视仿佛置若罔闻。 他的表现则很单纯——他似乎就是简单地应邀来吃个饭。 无论是荀攸和严颜说起什么话题,都被他随口两句、或是嗯嗯啊啊地糊弄了过去。 眼中只有宴席上的酒肉珍馐。 吃起来也是狼吞虎咽。 对此,严颜只觉得有些尴尬,但见坐在主位上的荀攸仍气定神仙,他也能坦然坐定。 等到甘宁酒足饭饱,也不管其他人吃得怎么样,起身朝荀攸拱了拱手,说道:“公达……” 甘宁这两个字一出口,还没等他再说别的,就听见宴席间咳嗽连连。 正是他的同乡故人严颜。 在巴郡,除了几位德高望重年纪大的名士,谁敢当面称荀攸的字? 真以为所谓二千石乃一地之诸侯的说法是开玩笑的吗?府君的称谓正是因能开府的诸侯而来。 “无碍,兴霸愿意这么称呼,就这么称呼!”荀攸依旧表现地虚怀若谷。 甘宁见荀攸并不因此动怒,爽朗一笑,看着严颜说道:“希伯还没有我这个第一次相见的人懂公达。” 荀攸说道:“兴霸这回可说错了,君子和而不同,希伯虽与兴霸表现不同,却一直是知我者。” 这还是宴席间荀攸第一次驳甘宁的话。 可素来重视面子的甘宁被驳了却也如荀攸一般不怒不恼,又说道:“公达,今日这顿饭还吃得不够尽兴,不知公达什么时候离开,我还想明日带着一直跟着我的兄弟们再吃一顿。” “如此,明日我再在此摆下宴席!”荀攸答应地很干脆。 如是者() ,一连三日。 荀攸每日宴请,而甘宁每日就空着肚子带着他的人过来大吃一顿,吃完打个招呼就走了。 中间除了吃喝啥也不干。 就算是与甘宁同乡的严颜,这种时候心中也有些迟疑。 待到严颜终于坐不住,去寻了甘宁无果后又找到荀攸,劝道:“府君,我今日午间又去寻了甘兴霸,此次应是下官猜错了,甘兴霸辞官背后可能并无隐情。” 荀攸却一点都不着急,还有心情安抚严颜道:“希伯再等几日,且观之。我倒是觉得你之前的判断是对的,甘兴霸辞官背后必有隐情,并且背后的事只怕不小!” 又一日,甘宁继续敷衍地前来,而荀攸对待他的态度一如既往。 甘宁也如前几日一般带着手下之人入席吃饭。 只是这一次,他在吃完饭后,并未如以前一般直接带人离开。 而是等到荀攸和严颜全都停杯放箸,才起身朝荀攸郑重地躬身一拜,说道:“这几日多有叨扰,宁失礼狂悖之处,还望府君莫怪。” 荀攸说道:“自古以来,惊才艳艳者常有凡人所不解之行,兴霸有大才,我怎么会在意些许小礼呢。” 旁听的严颜听完,肃然起敬,不愧是荀府君,换成他一时之间是绝对想不出这句话的。 但甘宁看起来似乎不为所动——“其实我知道府君这些日子想要的是什么?蜀郡的确有不为人所知之事。” “但是不瞒府君,我在离开时,为了带着我的人安全离开,曾向带兵追我的蜀郡郡吏许诺说不会对外说破此事。” 严颜这时已经忍不住有些发怒了,若是早说这话,何至于在此处耽搁这几日? 但荀攸依旧情绪稳定。 并说道:“兴霸既是有诺在先,那我便另寻他人了,还要多谢兴霸指明了方向。” 甘宁赞道:“不愧是荀府君,我这些天遣人四处打探,都说荀府君处事公正,有古时贤人之风,以今日之见,传言不虚。” 早在入巴郡之初,甘宁便悄悄派人联系以前的故人了。 这几天,他既是要考量荀攸的气度,同时,他也需要时间去探听巴郡乡人们眼中的荀攸。 打听到的结果和和他观察到的近乎一致,才有了今日的坦诚相对。 而既然要坦陈,那么只指明方向还不够——甘宁继续说道:“只是也不必去寻他人了……张越,你来给荀府君说一说蜀郡发生的事吧!” 如此言语就连荀攸也不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尽管很想立刻知道蜀郡发生了什么事,但荀攸还是先提醒了一句:“此法虽然取了巧,然兴霸终究做过许诺,不担心传出去有碍名声吗?” 甘宁闻言开怀一笑,算是完全认可了荀攸,回应道:“我甘兴霸,锦帆贼也!” 跟着甘宁蹭了好几天饭的张越早就得了甘宁的交待,心中已经打好了腹稿,将蜀郡之事缓缓道来—— 蜀郡的蛮夷情况与巴郡又有不同。 巴郡的蛮族虽多,但在汉人眼中都差不多,都是蛮人。 但蜀郡有蛮、羌、氐。这三个都是汉人使用的称谓,足以说明这三者之间习俗的不同。 其中,尤以蛮羌居多。 蛮族自不用多说,至于羌人,究其原因,乃是因为蜀郡的西面就是塞外羌中,也即是后世的青海地区。 从蜀郡通过羌中往西北去,便是凉州的金城、陇西、武都三郡了。 这里道路不便,但对于本地人来说,习惯之后却也难不倒他们。 自光武帝前后大批羌人因为气候变化的缘故从塞外羌中地区往低海拔地区迁徙() 以来,羌中仍留存着不少羌人。 而又因为益州在接纳羌人时从官吏到民间的表现都要胜过凉州和三辅,包括更远的并州。是以,塞外羌人们若是想内迁,当然更愿意前往隶属于益州的蜀郡、广汉郡等地,此两郡又因近水楼台,得到羌人的内迁也是最多的。 随着两郡的蛮夷越来越多,为了减轻治理压力,在八十多年前的安帝时期,朝廷拆分蜀郡西南设蜀郡属国、拆分广汉郡西北设广汉郡属国。 这也是汉家自汉文帝和汉武帝以来逐渐形成的定制了,对于蛮夷众多的地方设置属国,允许“循其旧俗”,并设属国都尉辖制。 可正如一些汉人看不上蛮人,在蛮夷之中,也存在鄙视链,尤其是在蜀郡这种成分更复杂的地方。 但凡土地够用,这些多余的人口在当地的豪族豪强们看来,乃是一块块大肥肉。就算土地不够,豪强们也能想方设法地榨出几两油。 而古往今来,通过扶持白手套来挑动纷争的方法人类总是无师自通的,所要付出的,只是道德罢了。 而塞外羌人们,从苦寒之地而来,背井离乡,往往任人宰割。 但眼下,羌中的羌人们中却出了一个硬茬子。 于是乎,被蜀郡当地豪强鼓动生事的当地蛮族便与从塞外羌中内迁的羌人对上了。 具体的细节甘宁并不清楚,负责讲述的张越更不知道了,他只知道在两相对立之下,最终酿成了一场大冲突——羌人、蛮人,还有少部分被波及到的汉人……血流成河。 死伤者过万。 荀攸听罢,震惊不已。 他未曾想到,在天子治下,竟也还能发生如此惨案。 而若非甘宁在此,他竟不可能听闻。 也是了,不过是些许蛮夷的命罢了。就算是想要内迁羌人又怎样?波及到个别汉人又怎样?有几人在意呢? 但荀攸会在意,他知道,陛下也会在意! 荀攸站起身,目光直视着甘宁质问道:“如此大事,兴霸为何不上书弹劾?” 若是打架,甘宁自不会把荀攸放在眼中,口出狂言要打十个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面对荀攸的质问,他却硬不起来。 他叹息一声,多日来首次低下了头:“蜀郡上下一心,没有证据,光靠我的空口白话能取信于谁?” “便是荀府君,听了我的话,恐怕也得派人去查证后再做定夺吧!” 荀攸继续追问:“蜀郡太守?蜀郡监察从事?各县长吏?” 甘宁俱是摇头:“有同流者,亦有莫不关心者。” ——蛮夷间的内斗罢了,汉人官吏凭什么要负责呢! 宴席匆匆结束,荀攸正准备将蜀郡发生的恶事上书,却忽然接到了一封急信,上面说的乃是新税制的事。 此是天子命人传来的,想要让他提前做好准备,不必等到时候事到临头进退失据。 按照信中所说,新税制的消息少则七八日、多则十来日应该就会被传到巴蜀了。 荀攸看了心中一惊。 他原本想着,只要将蜀郡之事上书朝廷,只需要天子的一纸诏令,便可彻查此事,惩治罪魁祸首。 但眼下……有新税制在,他宴请甘宁的动作也未曾遮掩,瞒不住人。荀攸担心有人会借着新税制的改革铤而走险。 他必须得考虑到最坏的结果! 念及此处,荀攸赶紧叫来汉昌长程畿之子程郁,命他去向程畿传信,要求程畿增征板楯蛮为兵。 在处理完一应事务之后,荀攸又想到只派出程郁或许不足,遂连同严颜和甘宁一道,前往汉昌县。 () 果不其然,在路上遇到了程郁。 而程郁则向荀攸传达了程畿的回应——“最初征召賨兵,是为了维持郡中稳定,如今太守贸然征兵,若怀异志,不敢闻命!不义之事,有死不为。” 俨然是怀疑荀攸想要借助板楯蛮兵去干什么不忍言之事,果断拒绝了荀攸征兵的要求。 然时间不等人,荀攸只能加快步伐,亲往说服程畿。 被荀攸心心念念的汉昌长程畿送走弹劾荀攸的奏书还没半天功夫,正在县寺后院徘徊发愁,一抬头,却见他的儿子程郁竟然领着太守荀攸还有一些武人进了县衙,而因为他儿子的关系,并未有人阻拦,荀攸如入无人之地。 程畿认得其中一人乃是曾经声名狼藉的甘宁,又见儿子心甘情愿地当了带路党,心中当时就有了不详的预感。 待双方相会,没等荀攸开口,程畿便说道:“莫要妄想了,我绝不会帮尔等征募賨兵,助纣为虐,祸害乡里!” 荀攸一脑门问号地看向了程郁,很想知道他是怎么劝他父亲的…… 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事的时候,他来到程畿的面前,诚恳地说道:“季然对我误解太深,且容我先细细道来……” 在荀攸当着面将这一切挑明之后,他终于说服了程畿这个历史上跟着刘备在夷陵至死不退的忠臣节士,让程畿认可他的判断,得以依靠两人在賨人中的声望招揽以板楯蛮为主的賨兵。 荀攸提前做好了准备。 若是一切皆安,他不过费些钱粮,可若是事有万一,他的提前准备至关重要! 与此同时,荀攸的急报正在被送往雒阳的路上。 …… 另一边,随着新税制的消息传到蜀郡,有贼马秦、高胜等起事于蜀郡郪县,合聚部伍数万人。 而很巧合的是,郪县有豪强马、高两家,世有部曲。 叛军甫一组建,便迫不及待地朝着三蜀之一的犍为郡和蜀郡属国进发。 (本章完) 第418章 巴蜀之乱 虽然叛军并没有向同样毗邻蜀郡的广汉郡进军的动向。 但消息传到广汉郡雒县—— “马秦是谁?高胜是谁?郪县有这两个人吗?” “谁能告诉我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 自认为一直稳坐钓鱼台的益州刺史种拂终于坐不住了。 有来自蜀郡的刺史属官回答道:“使君,下官听说郪县有马高两姓豪强,只是马秦和高胜二人此前闻所未闻,或许只是对外宣称的化名!” “那他们因何作乱?部蜀从事在哪?你前两个月才去蜀郡巡察,可有发现什么不对?” 种拂继续质问着一众下属——“别跟我说什么新税制!” 他知道新税制势必会给地方带来冲击,但他不明白,新税制固然对他们这些拥有大量田亩的大族不利,可至于这么忙不迭地作乱吗? 消息一至,乱兵便起,所过之处,势如破竹。 起兵哪有这么简单? 反应这么快,种拂用脚想也知道这事背后肯定不止有新税制的原因。 部蜀从事不能答。 而刺史府的其他属官们面对种拂的怒火,大都低着头不敢言语。 唯有两人不卑不亢。 兵曹从事贾龙在一众沉默声中率先出言道:“使君,眼下当务之急是扩招军队,及时平乱!” 治中从事王商也道:“还请使君暂息怒火,应对乱军才是关键所在。” 恰在此时,有人来报,说是安西将军来访。 种拂急忙请桓典来见,又带着贾龙与王商前去见人,留下在场的其他属官们继续商议对策。 桓典身边依旧跟着赵韪。 当初荀攸入益州时的五人再度齐聚一堂。 这一次的种拂可比上次急多了,而桓典更不用说,他身上的官职还带着将军一词呢。 纵然有新税制作为理由,但治下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若不能早日平叛,两个人都难辞其咎。 五人见面后,问题又回到了一开始——马秦和高胜究竟因何作乱? 桓典和种拂终究是流官,对于蜀郡的了解并不如本地人来的深入,所能指望的还得是贾龙等人。 见桓典和种拂依旧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出身蜀郡的贾龙终于说道:“上个月,蜀郡郡丞巴郡甘宁挂印而去,下官也是才听说这个消息,不知马秦高胜之乱是否与之有关……” 出身巴郡的赵韪又向几人介绍了甘宁年少时的英勇事迹…… 介绍完后,贾龙又道:“就算马秦高胜起兵另有他因,可两人带着乱兵攻向犍为郡与蜀郡属国,所向披靡,只怕其中还有新税制的原因。” 说到这,作为蜀郡大族出身的贾龙忍不住抱怨道:“蜀郡承平已久,一切皆有定制,依下官拙见,要是能维持旧日之状,当不至于有今日之事。” 种拂看向贾龙,不满地说道:“以后这话就别说了。” “新税制乃是天子明发诏书,天下推行,益州岂能置身事外?” 贾龙还要再说,却被身旁的王商拉了拉袖子,才闭上了嘴。 王商看得分明——种拂与桓典两个人平日里和光同尘,对于益州的各种乱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肯定沉默不下去,必须要真正做些什么。 这次不像当初荀攸入巴那会只要稍微糊弄下就行了。 左右就算是新税制,想要推行还得需要他们这本地大族之人,只要解决了马秦高胜之乱,两人接下来难道还会紧盯着新税制的执行不放? 荀攸在巴郡做的事他早就听说了,他可不愿意看到() 种拂和桓典离开,然后换回两个荀攸一般难缠的人物。 想到这,王商说道:“使君,税制更改乃是后事了,当务之急还是平乱!” 这话得到了桓典的认同,也是他此来见种拂最主要的目的。 叛军从蜀郡打到了犍为郡和蜀郡属国,这已经不是一郡太守所能解决的问题了,正适合种拂动用几年前刺史改革时赋予的兵权。 随着种拂一声令下,调兵的命令由广汉郡向周边传递。 而抛开已经生乱的三个郡国,在广汉郡之外,最能提供兵员的只有巴郡和更远的汉中郡。 …… 犍为郡,南安县。 经过了一场并不算惨烈的战斗之后,叛军中为首的马秦站在城头之上,眺望着东方。 但杀戮并没有因为城池的易主而停止,反而在城中愈演愈烈。 马秦站在城头之上,竟也能听到城中传来的惨叫。 他皱了皱眉头,对身边人吩咐道:“吩咐下去,多抢些财货,别杀太多人。” 又往旁边走了一二十步,等再也听不到城中的男女哭嚎声,他才松了一口气,继续眺望着东方。 那里的资中县,位置正是交通要道,是他进军的目标。 唯有占据了那里,他才有机会整合身后的力量。 如今,他和高胜趁势起兵,在他看来,绝非毫无胜机,几年前汉家的乱象他看在眼中,不过几年的时间,就这么容易转好? 他不信! 且就算败了,大不了隐姓埋名藏进深山嘛! 马秦又回头看向正在城中发泄着兽性的麾下叛军,他情不自禁地呢喃道:“杀吧,都杀吧!现在练好了胆量,将来上了战场才不会害怕!” …… 于此同时,南安县的北,犍为太守任岐已经整备好了本郡郡兵五千人,朝着南安进发平叛。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南安县已经陷落,还在向南安县派遣使者,要求南安长务必守住县城。 从军的兵曹掾陈超见大军已经距离南安县越来越近,劝说任岐道:“府君,眼下郡兵多是新征,多数没有经历过训练,前路随时可能遇到叛军,可士卒们却只知赶路,没有丝毫防备之心。若是叛军骤然来袭,只怕会生乱!” 任岐却自我感觉良好,他说道:“叛军残暴,我部仁义,人心在我。叛军远道而来,我部皆是乡人,熟悉地形,地利在我。虽然天时不定,但有地利人和在,区区叛军,乌合之众,何足惧之?” 陈超继续谏言道:“府君不可小觑了叛军,叛军从蜀郡郪县一路攻城掠地,还能兵分两处。纵然他们起兵之时全是乌合之众,可时至今日,叛军已经胜过多场,士气正盛,如今这些新兵如何能比?” “可南安正待救援,若不急着赶路,焉能及时救下南安?”任岐反问道。 陈超一声叹息,道:“府君,南安本就没什么兵力,叛军忽至,就算提前得了消息,怕也抵挡不住。” “更有甚者,只怕有人根本不想抵挡……” 任岐听完,犹豫半晌,终于听了陈超的建议,减慢了行军速度。 次日,任岐才接到南安陷落的消息。 这时,他已经和叛军交上手了。 面对任岐一声令下的郡兵冲锋,叛军还未接战便望风而逃。 大胜! 在此次领兵之前,任岐其实并没有领军打仗的经验。 但眼下,任岐却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是世间良将! 只是以前没有展露这方面才华的时机罢了! 但…… 陈超急匆匆地赶到了任() 岐的面前,不顾额头的汗水,向任岐传达着最新的消息:“方才那伙叛军不过是原本山中的盗贼,临时投靠了叛军,是以战力才如此孱弱,府君切切不可大意!” “方才下官询问俘虏,言说南安县盘踞的叛军足有两三万人,超出了原本的预计……眼下我军只有五千,不如等到别处援兵抵达,再去平叛。” 任岐自是不愿后退,他大义凛然地说道:“我为一郡太守,牧守一方,未能保治下百姓安定,已是惭愧……如今眼看着百姓被叛军蹂躏,难道要我在此坐视吗?” 说罢,不顾陈超的劝说,继续下令行军。 又过了两日,随着愈发接近南安县,任岐也愈发警惕。 陈超劝说不得,也只能尽力帮着任岐弥补指挥上的缺漏。 午间,陈超忽见前方山林上空的鸟群在天空徘徊不落,心中警铃大震,当即找上了任岐。两人认定前方乃有叛军伏兵,决心就地安营扎寨,下消磨叛军体力,以逸待劳。 而天空的飞鸟一直到傍晚都未曾落入林中,更是坚定了他们的判断。 只是他们却忘了一点,叛军的兵力远胜于他们。 等到了第二日,任岐没等到叛军来攻打他的营寨,却忽然得知他们的粮道被叛军给断了,后路已失! 但任岐却并不恐惧,面对陈超等属官,他意气风发地说道——“如今正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之时!” “明日饭后,当砸烂锅碗,与叛军决战!” 陈超赶紧劝道:“府君不可……昔日项羽、韩信所率皆是精锐,与今日不同……如今的郡兵们要是知道后路被叛军断绝,只怕还没打仗就已经要散去了!届时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 “何至于此?”任岐大惊。 他看着自己带来的属官们,竟有不少都赞同陈超的论断。 这时候,他也不想什么世间良将的事了,忙抓着陈超的手问道:“眼下该如何是好啊?” “为今之计,只有北撤,打通来路。”陈超心中已经有了谋划,“叛军截断粮道的兵力必定不会太多,否则瞒不过我军的探查。” “且郡兵多是武阳县及周边数县之人,北向归乡,定会拼尽全力,所谓"穷寇勿追,归众勿迫",正是此理!” “好,就依你所言!”任岐说道。 …… 巴郡,荀攸正读着关于叛军的最新消息。 读罢,他忍不住扼腕叹息。 甘宁见状问道:“府君,公文上如何说?” 在招募板楯蛮为兵期间,甘宁已经正式接受了荀攸的征辟,负责和严颜一起统领賨兵。 起初甘宁还觉得不好意思,推托了两次。 但后来桓典与种拂联合发出公文,要求荀攸派兵前往广汉听令。 桓典作为安西将军,有掌益州军事之权,种拂作为刺史,面对叛乱也有临时掌州军事之权,两人的公文,荀攸拒绝不得,只能派出严颜带着部分郡兵前去与桓典种拂合兵一处。 严颜走后,荀攸麾下无善战之人,甘宁这时才顺势接下了职务。 荀攸见甘宁问起,直接将公文交给了他。 甘宁拿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犍为郡太守率五千郡兵平叛,贪功冒进,至于被叛军所围,五千郡兵只剩十之五六,败归郡治武阳县。 他当即忍不住就想要骂人。 当真蠢材,仗是这么打的吗? 不过荀攸当面,甘宁终究没骂出声。 荀攸说道:“兴霸,日前各处賨兵已经征召近五千人,不宜再多了,是时候率兵前往充国县了。” () 甘宁熟悉地形,知道充国县是从汉昌县到犍为郡最近路线中最后一处巴郡属县。 他问道:“府君现在就要率军过境平叛吗?” 甘宁有些不解,即便是他也知道,这与法度不和。 更别说桓典和种拂已经组织了平叛军队。 “不,先在哪儿等!”荀攸说道。 “等什么?” “训练賨兵,并等天子诏书!”荀攸不知道桓典和种拂打起仗来会不会和任岐一样眼高手低,但他不会! 而荀攸也相信,素来有识人之明的天子不会让他在平叛一事上置身事外! …… 六月,刘辩接收到了一些好消息。 北方除了三辅之外的大部分地方都陆陆续续地下了些雨,虽不多,只能稍稍缓解一下旱情,但总归是一份希望。 起码在这些地方,百姓们可以趁着雨水种下大豆。 耐旱的豆子对环境并不挑剔,只要有些雨水,便能生长起来。 除了三辅。 自四月以来,仍旧滴雨未落。 但好消息之外,坏消息也不少。 只是让刘辩没想到的是,最先借着新税制为理由爆发叛乱的地方竟然是益州。 其实在最初接到荀攸的预警之后,刘辩已经在准备了。 并且还商讨了派兵入蜀平叛的可能性。 可益州终究交通不便,消息传递起来旷日持久。 这边甫一接到战报,早就做好了准备的西园军校尉赵瑾立刻领本部兵马出发。 赵瑾本就曾在巴郡平过叛,此次出征,掌平叛之事,荀攸副之。 (本章完) 第419章 读书人,心真脏 不得不说,历代喜欢使用板楯蛮兵不是没有理由的,这些人生活在山林水泽之中,生活习惯决定了他们天生善斗,是合格的兵员。 尤其是其在作战时的那一股猛劲儿,与甘宁甚是相合。 说起来,赵瑾上次来巴郡平叛,平的就是板楯蛮,如今再度入益州,反而要和板楯蛮兵并肩作战了。 而在赵瑾率军到来之前,新的天子诏书已经率先抵达了巴郡。 早已经准备好的荀攸得了诏令,一刻也不再耽误,已经抵达充国县的他与甘宁一起,带着以板楯蛮兵为主的郡兵,直入广汉郡。准备借道此处入犍为郡。 而此时,以桓典和种拂为首的州郡兵仍然还停止在广汉郡,筹备粮草,整备军队,还未有开赴犍为的迹象。 荀攸从严颜处得知这一消息了,遂率军与之合兵一处。 此时,叛军的兵锋已经直指资中和武阳两县,要是这两县再被叛军拿下,半个犍为将会落入敌手,而尚未陷落的犍为南部以及更南边的数郡,也会因为道路不畅而在事实上脱离掌控,一如当初的河西四郡。 桓典想出兵平叛吗?当然是想的,否则他也不会来回奔走组建大军了。 但他与种拂相商,率军前往犍为平叛前,需要做好万全准备。毕竟任岐兵败在前,若是此次平叛再度兵败,只怕糜烂的地方不止受到叛军袭扰的犍为等地了。 之后天子任命西园校尉赵瑾为中郎将,前来益州主持平叛事宜,且以荀攸为副贰的诏书内容已经通过公文的形式传至此处。 桓典和种拂更愿意保守地等到赵瑾到来。 荀攸抵达平叛大军驻扎之地时,所见的便是这么一幕。 根本没人提即刻出发平叛。 荀攸理解他们的保守做法,但理解不等于认同。 桓典等人对于荀攸的到来并不算意外,他们想着荀攸,只是副贰,在赵瑾到来之前,这里应当还是由他们说了算。 与去年在刺史巡察治下各郡国时已经同荀攸见过一面的种拂不同,桓典还是第一次见到荀攸。 他心中对于荀攸的观感颇有几分复杂。 对于在今年年初荀攸在巴郡组织的蛮人开荒种田一事桓典并非一无所知,上任不过半年荀攸就推动了他数年没有推动的事情,足以显示其能力。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样不就显得他无能了嘛! 只是大家都是豪族出身,桓氏还是在袁氏、杨氏之前的顶级阀阅,桓典倒也不至于心胸狭隘到因此记恨荀攸。只是要对荀攸有多热情,那是不可能了。 而荀攸甫一抵达大军集结之地,便请求他们立刻领军出发,不算不与叛军交战,大军只要朝着犍为郡动起来,那么对叛军便是极大的威慑。 荀攸见他们裹足不前,就差骂一句竖子不足与谋了! 就在荀攸与他们合兵的次日,关于是否出兵的争论便在桓典的军帐之中展开。 作为巴郡人的赵韪对于荀攸在巴郡的作为早有不满,对于上司桓典心中对荀攸的复杂心理也有几分琢磨,面对荀攸的要求,他毫不客气地质问荀攸道:“荀太守终究只是副贰而非主将,如今主将未在,亦无军令传来,自然该当听从安西将军之令!若是贸然出兵,如任岐那般贪功冒进,兵败之后,谁来负责事小,又该如何向这期间无辜而死的将士家小交待?” 其实如赵韪这些本地派很多巴不得马秦高胜两人闹得再大一点,最好闹得新税制推进不下去,反正现在叛军们没有袭击到他们家的庄园田亩。 只是这种心思只能算是彼此的默契,不足以为外人道也。 当然,家在被叛军袭扰之地的官吏们都是支持立刻出兵的,不然难道要() 让他们寄希望于叛军对他们的家产族人秋毫无犯吗? 乱兵哪有这么好控制。 只是比较巧合的是,这些支持出兵的官吏要么没资格出现在军帐之中,便是在,说起话来也没什么声量。 荀攸说道:“任太守虽败,固然有过,然我亦敬他忠于王事,敢于与贼人交战,而非叛军当面,裹足不前!” “非也,焉能效任太守之所为?”贾龙反驳道。 …… 一时间,军帐之内,荀攸以一敌多,却丝毫不落下风。 争执之间,忽有门候来报,说是中郎将赵瑾的使者来了。 桓典与种拂闻言不敢怠慢,立刻叫停了帐内的争执。 尤其是桓典,他作为安西将军本就能掌益州军事,可天子还是派了赵瑾负责平叛。如果说荀攸入益州只是天子在暗戳戳地表达不满的话,那么赵瑾的到来便是天子明晃晃地质疑了。 桓典不怕天子质疑他的德行,因为他对此很有底气,可若是因为能力不足而丢官去职,损害了桓氏的名声,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可天子明发诏书,他不得不从。 军帐之中,众人安静地等待赵瑾使者的到来。 很快,使者自称东郡颜良,为中郎将赵瑾麾下军假司马。 在验证了文书和身份凭证之后,桓典遂请颜良落座,位置仅在荀攸之后。 颜良却并未急着入座,直接说明了来意:“吾奉中郎将之令而来,乃有公事通报!因入蜀道路艰难,是以中郎将特意命我轻装前行,以传中郎将军令!——在中郎将率军抵达之前,暂以巴郡荀太守之军令为主!” 说罢,颜良将军令取出,交给了桓典查看。 此言一出,军帐之中一片安静。 尤其是方才还在和荀攸争辩是否要出兵的赵韪、贾龙等人面面相觑。 想到他们先前反驳荀攸的言论,其中有一条便是赵瑾的军令……后悔,总之就是非常后悔…… 后悔之余,他们也不禁茫然,赵瑾为什么就敢这么信任荀攸?将大权全都托付给荀攸?明明他才是平叛的主将啊!一旦荀攸作战失利,赵瑾势必难辞其咎。 但没人会向他们解答。 坐在主位上的桓典震惊地看着手中的军令,军令和颜良的身份都是做不得假的。 他抬头看向帐内众人——颜良昂首挺胸地站在帐中,无有畏惧,有属吏低着头躲避他的目光,赵韪则回望着他似乎在表达支持,而种拂则在冲他微微摇头。最后,他看了一眼面容平静不悲不喜的荀攸。 桓典缓缓起身,站直后对着荀攸说道:“既有军令,公达,你该坐次主位,发号施令,万勿推辞!” 说罢,他毫不留恋地走开了。 能力已经被质疑了,若是德行再出了问题,他当真无颜做人了。 如今这样果断些好歹还能称得上有长者之风。 荀攸此时也不故作推辞。 他起身朝让位的桓典拱了下手,没有让桓典在原地尴尬,而是几步坐上了主位。 种拂则让出了他的次座,自己坐到了荀攸的座位。 荀攸并不在意这些,他坐到主位之上后说第一句话:“颜司马既然是受赵将军之令而来,如今赵将军未至,颜司马便代表着赵将军,代表着陛下!” “现下营中兵马号令不一,汉蛮兼有,吾昨日至此,便见了数起违反军令之事。今当以颜司马兼任军正,以正军法!不知诸位可有异议?” 桓典与种拂皆闭口不言,荀攸的行为有天子的诏书和赵瑾的军令背书,他们是决计不愿违逆的,至少在明面上是这样。 () 而两位主官都这么做了,其他人就算心有不满,可瞧着平叛的主将和副贰明显一心,荀攸还给出正当理由,还能多说什么? 只能听令了。 败坏军法的名头谁也担不起。 而颜良也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听到荀攸的任命后立刻以军礼拜道:“谨遵军令!” “且入座!” 颜良这才入座。 随后荀攸又借助严颜、甘宁、颜良三人控制住了主要军权,他虽是第一次指挥军队作战,但却安排地井井有条。 唯有一直旁观着的甘宁见到这一幕心中腹诽——府君看着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耍起计谋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 对其中内情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颜良根本就是和送诏书的朝廷使者一同前来的。 荀攸本可以在一开始就就让颜良现身,却非要闹这么一出,甘宁虽然明白荀攸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去尽量看清不同官吏的立场,可还是忍不住要感慨一句——“这些从小读书的人,心真脏!” 像他这种半道读书的当然不在列。 次日,大军便开始朝着犍为郡进发。 桓典和种拂这些日子也不是毫无作为,如今此地共聚集着两万余大军,还有足以供给大军的粮秣。 如今正方便荀攸施为。 他将大军总体分为两部。 由甘宁领五千以板楯蛮兵为主体的前军,率先出发,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考虑到郡兵孱弱的战斗力,这支賨人占了大半的军队战斗力在平叛大军中绝对属于上乘。 荀攸则与桓典、颜良、严颜等人共同坐镇中军,刺史种拂与广汉太守则留守广汉,作为后援。 甘宁作为曾经的锦帆贼,活跃的地点不仅限于巴郡,对于犍为郡的地形亦有所了解,这一点还要胜过严颜。 而荀攸在与甘宁相处的这些天,包括看着甘宁训练板楯蛮兵,这个过程中甘宁的能力得到了他的认可,是以甘宁才得以为先锋。 甘宁也没想到自己前脚才辞了蜀郡郡丞,如今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居然都开始领兵作战起来。 这五千郡兵虽然比不上正统汉军精锐,但数量级在这了,甘宁对自己的现状很满意。 也就是六百石以上的官员任命需要得到皇帝准许,不然甘宁带这么多兵少说也得是个别部司马。 就这样,在主将赵瑾到来之前,平叛大军已经朝着犍为郡进发了。 犍为郡,资中县。 攻城之战仍在继续。 叛军驱赶着一路上裹挟而来的本地百姓,毫不留情地将他们朝着城墙的方向驱赶。 昨天之前,资中县外围的护城河已经有多处被填平,今日,曾经被迫背土填河的百姓们又不得不去蚁附城墙…… 城墙上飞出杂乱的箭矢,射入人群之中,让人停步不敢向前,可后方沾着血的刀枪却不给他们停留的机会。 他们,没有选择。 但城中人也没有也没有选择。 为了拿下资中县,马秦与高胜合兵一处,因为地形的缘故,他们对资中的重视胜过了犍为郡的郡治的武阳县。 可也正因为地处交通要道,资中县人口众多,为大县,与人口少且缺乏防备的南安县截然不同,城墙也更高些。 县令李升早就听说了叛军的消息,也知道了太守战败,是以他早早地做了防御准备。 叛军在南安县本就暴行连连,李升很敏锐地在县城内外替叛军扬名,其中自然少不了添油加醋,但也的确有从南安县逃来的南安百姓现身说法。而叛军裹挟百姓的做法,更是印证了其在南安的恶行。() 事实证明,李升的决定是非常明智的,成功激发了资中士民的同仇敌忾之心。 三蜀分开多年,正如同来自蜀郡的叛军不会在意犍为郡百姓的死活,资中士民也不会把蜀郡人视为同乡。 县令李升立在城墙上,命令着临时征调的兵卒们张弓射箭,心头却在滴血。 城下的,不乏他治下的百姓。 城外,马秦与高胜观察着战况,对于战事的进展并不算满意。 马秦正要说些什么,忽有人带着密信来报。 他接过密信,又交给了高胜,说道:“广汉郡的大军已经朝这边赶来了,算算时间,眼下应该已经入了犍为。” “此城是来不及攻下了,不过城中丧胆之辈必不敢再出城了,我等先去应敌,待到击溃这所谓的荀攸,资中将如探囊取物!” 马秦发出了豪言壮语。 高胜同样因为连日的胜利信心倍增,在他心中,资中县负隅顽抗,却也只能阻挡他一时。 他建议道:“可以告诉下面人,击溃资中县援军后,待破城,许他们劫掠三日!” “甚好!” 当即,二人鸣金收兵,准备与州郡的平叛联军来一场面对面的战斗。 (本章完) 第420章 开局豪言壮语 时至今日,叛军能拉出来作战的军队足有三四万人。 马秦的豪言壮语并非无的放矢。 虽然这些军队中很多都是只能打打顺风仗的壮丁,但至少人多势众啊!而且,马秦还有一桩优势——他知道原蜀郡郡丞甘宁带了五千人作为前锋。 这便是他的机会。 当初任岐也是五千人,不就被他轻易的击退了? 这一回,他打算故技重施。 率军绕后的乃是他所信任的族人,若是甘宁在此,定会认出此人正是当初仓促带人来拦截他的马明。 只是现在马明已经改了名字。 为了警醒自己当初一时害怕放了甘宁离开,导致之后再纠结人手去追杀甘宁时甘宁已经带着手下如化云腾飞般消失无踪,是以如今的马明只有一个名字——马飞。 在知道是甘宁领前军后,马飞发誓要一雪前耻! 与外人所想不同的是,马飞虽然没来过资中县,但他却对这里的地形不算陌生。原因也很简单,有人带路。 马飞看着舆图说道:“甘宁这厮我最是了解,他看似粗疏,实则粗中有细。官道周围十里地皆可能有他的斥候……是以,我等要远离主路至少十五里……不,十六里!” “晾他女干滑似鬼,也绝想不到他刚一出发动向就已经尽在我掌握之中了,更想不到我会隔着这么远去踢他的屁股!” 想到到时候他神兵天降后甘宁可能的反应,马飞忍不住大笑起来。 “将军……相隔这么远,山林之中已经没什么能通行的小路了……”负责带路的本地人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马飞却没有生气,而是自信地解释道:“正因如此,才能骗过甘宁!而且我麾下这么多人,还怕无路可走?” 随后,马飞带着麾下五千人开始了艰辛的开路,好在有本地的带路党在,不至于在林中迷路。 只是如今这时节山林中蚊虫甚多,马飞麾下并不都是善于在山林中生存之人,待抵达了预计的地点,光是路上就因为蛇虫鼠蚁造成了五六十人人的减员。 但马飞却不以为意,他正计算着时间,想象着自己晚些时候的神兵天降的模样。 甘宁不同于任岐,其背后便有荀攸率领的大军作为后援,是以这一次包围在计划之中当由马秦率先发起进攻,而马飞则在关键时候从甘宁背后杀出。 在他们的计划中,必能一举击败强敌! 等到了约定的时间,马飞当即率领休息了数个时辰的叛军们朝官道进发。 待到还有七八里路的时候,他派出的斥候回报,不仅遇到了甘宁的斥候,还听到了官道上的厮杀声。 马飞大喜,连忙带领麾下加速。 等近了些,他已经能亲耳听到厮杀声了。 他迫不及待地向叛军们呼喊道:“今日杀一人,可得两千钱!” 当马飞的悬赏传播开来,叛军们听了,无不振奋——这可足足价值半头牛啊! 还得是年龄卖相最好的那种耕牛。 一时间,所有人都一扫此前在山林中赶路时的疲惫,跟随着马飞冲上了官道,准备加入战场,去踢自己将军的老伙计的屁股。 但…… 抵达视野开阔的官道后,马飞时间有些茫然。 厮杀声的确是有,但怎么看起来只有声音没有厮杀啊! 愣了一瞬间之后,马飞终于反应过来——中计了! 但已经来不及了。 不只有甘宁的一部分前军,还有荀攸所在的中军。 马飞只看到前方那些正在假装厮杀的州郡兵中突然有一个身披甲胄的() 壮汉策马而出,手持马槊直奔他而来。 口中高呼:“颜良在此,纳命而来!” 蜀地缺少战马,马飞翻山越岭而来更是一匹马都没带,眼下他却见那位自称颜良的人根本不讲武德,自己冲锋倒也罢了,身后还跟着起码二三十位具甲骑兵,一同在官道上冲锋。 直面这一幕的马飞腿都有点软了。 他想跑回来时的林中,但原本被他激发出战意的士卒们许多还在林中,没搞懂现状,正一窝蜂地往前冲,哪里退得回去? 而他附近的叛军们面对骑兵压迫也是战意全无,做鸟兽散。 之后他身边跟着的几位原家中部曲还不离不弃。 马飞咬了咬牙,喊道:“你们先顶一顶!” 然后撒腿就跑。 只是还没跑几步,马飞忽然发现自己似乎飞了起来。 视线也开始飞快地旋转……咦?等等,那个没头的身体好眼熟…… 颜良砍掉了贼首的头颅,却并未浪费时间去捡人头,他谅无人敢抢他的战功,继续带着麾下骑兵在官道上趁着叛军们还没反应过来时来回驰骋,扩大战果。 等到林中的叛军们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往回撤离时,颜良才去捡了马飞的人头,并带领入林追击的剩余人马去支援不远处的甘宁。 …… 马秦很急。 他知道自己不该急,但他还是急了。 尤其是听到甘宁后方传来的厮杀声,他更急了。 甘宁就像个滑不留手的泥鳅,根本不与他久战。 而且甘宁就像早有准备一般,用木头、土坑暂时毁坏了最利于通行的官道,还有弓弩兵守着官道,且战且退。而在官道两侧的山林中,则藏有许多捕猎用的陷阱。 若是慢慢来自然可以拆除,可这样下来,交战得等到何时?而甘宁只以弓弩陷阱交战,且战且退,马秦一点办法都没有。 马秦不是没想过派人去找马飞,但派去的人全都杳无音讯,没有一个有回复的。 终于,马秦看到甘宁停了下来,似乎在整理作战的军阵。 他积攒了半日的怒火终于有了发泄的对象,当即也带着军队重整阵型。 然而忽然有一位骑士提着一个东西孤身而来,待到阵前一箭之地才将手中的东西朝阵前抛来。 马秦心中虽然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却还是命人将之取来。 看着马明死不瞑目的脑袋,原本豪言壮语的马秦一时沉默不语。 原本信誓旦旦向他保证得胜归来的族人再度相见时,却已经摸不着头脑了。 …… 马飞知道带着熟悉山林的人穿越山林,却忘了考虑这里的山林对于板楯蛮兵来说简直是如履平地。 而甘宁既然早就知道任岐是如何落败的,焉能不多做防备? 曾经作为锦帆贼的时候,甘宁每去一地,尤其是劫掠之前,势必要探查清楚周边情况。这种好习惯他怎么会不保留呢? 早在进入犍为郡之初,甘宁就将板楯蛮兵以伍为单位,作为斥候散播开来,达到周边二十里地。 就算敌军从二十里外包抄过来,他也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不过甘宁自然不会去向叛贼解释来龙去脉,他还巴不得马秦一辈子都想不通呢! (本章完) 第421章 结局沉默不语 马秦准备与甘宁决一死战,但他旁边的高胜却提醒道:“今日我军屡屡失利,士卒疲惫,士气正衰,而敌军初战得胜,士气正盛。且敌军主力不会太远,一旦其在交战之时杀出,后果不堪设想……不如暂避锋芒,择日再战!” 马秦的脑子有点乱,张口而出反问道:“如今两军对垒,哪有这么好撤的?” 高胜分析道:“原本甘宁留下来阻挡我军的那些路障陷阱,如今撤军之时正好派上用场。马飞所率的五千兵散在山林之中,他们不清理干净,势必不敢贸然追击。” “不如我等先回头尝试一下,试一试能否一举攻下资中县。若能,自以资中县为驻地,与荀攸对峙,寻求决胜之法,若不能,则及时后撤至汉安县,重整军队!” 汉安县在资中县之南,南安县之东,是他们在击败支援南安县的犍为太守任岐后率军拿下的。 马秦在看到马飞的头颅之后,一时间思绪紊乱。 这位带着乱兵肆意劫掠杀人的贼首,看到亲人的头颅,却本能地害怕起来,甚至还想到了自己被砍头的场景,差点就胡言乱语了。 他听了高胜的话,用已经不太灵光的脑袋稍一思索,觉得很有道理。 而高胜见马秦仍在思考,以为马秦还在犹豫,继续劝说道:“此间山林密布,开阔地只有中间这条不算宽阔的官道,我军的兵力优势很难发挥出来……” 却不知马秦只是反应慢了半拍。 但这句话终于给了马秦反应的时间——“就依你所言,撤兵!” 另一边,叛军撤退的迹象瞒不住人。 刚刚取得一场胜利的颜良见状,正要拿起马槊,准备追击前敌,却被甘宁阻止了。 甘宁说道:“颜司马且慢,以此前作战的经验来看,敌方并非弱旅,士卒俱是见过血的。而今敌方阵形未散,贸然出击,官道两侧皆可伏兵,只怕正中对方下怀。” “我能派出板楯蛮兵去伏击马秦的信使,马秦也能伏兵山林之中截杀我的斥候,在这山林之中,以逸待劳具备天然的优势!” 颜良知道他刚刚经历的那场厮杀,其中就有甘宁的诸多谋划参与,对甘宁的判断颇有几分信任,是以并未坚持。 毕竟以军职来论,他可是西园军中正儿八经的军假司马,来到前军甘宁甚至要反过来听他的命令,除了荀攸没人能辖制他。 之后大军在荀攸的指挥下清缴马飞麾下的叛军自不必多言,只是值得一提的是,叛军并未因为马飞的死而彻底崩溃,实际上,因为此次作战他们中许多人得到的作为赏赐的钱粮并没有带在身上,许多叛军不约而同地原路返回,想要寻马秦和高胜会和。 虽然他们的来路早就被甘宁的派出的板楯蛮斥候提前发现了,可即便如此,山林地形错综复杂,叛军一旦遭受攻击便四散而逃,就算平叛结束,将来犍为郡也有一场剿匪治安战要打。 等到荀攸安排着对那些溃散的叛军稍作处理之后,平叛大军又恢复成了之前行军的架势。 甘宁带着被重新补满的五千人前军,继续出发。 这一次,叛军撤得很干脆。 一路上,甘宁除了遇到了少许叛军的溃兵外,最多的便是因为叛军过境而流离失所的百姓,这一路上,他们不知碰到了多少。 等到了资中县,他们才知道叛军在后撤之际曾冒充援军想要骗开城门,被资中县令李升识破。 好在李升昔日还曾担任过绵竹长,与州吏中的兵曹从事贾龙等人乃是旧识,才得以确认身份。 随后,大军在城外安营扎寨,在知道叛军攻城时的暴行之后,自荀攸以下的官吏全都表现地义愤填膺。 在资() 中县稍作休整后,大军再度出发。 此时,中郎将赵瑾还在奔赴犍为郡的路上。 马秦与高胜正在撤回汉安县。 在尝试骗取资中县城失利后,高胜仍在想法设法地寻求胜利。 他与马秦商量了半天,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皱着眉头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了?是不想说吗?” 马秦则望了望四周,见没人能听到他们说话,遂小声道:“依我看,我们到了汉安县后,就该找个机会脱身而走。” 高胜皱着眉头,他还记得当初从资中县出发去应战时马秦的豪言壮语,不过是一场小败,何至于如此丧气? 他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想当初我们出蜀郡时是何等风光?当时你我心中皆有借此机会成就一番事业的想法。如今我们所占之地远甚于出蜀之时。蜀地多有才俊,我们绝非孤身一人,只要能击败荀攸,到时必会从者云集,何愁大事不成?” 这话仿佛又激起了马秦的豪情壮志,他猛然喊道:“大事可成!” 声音之大,吓得高胜一哆嗦。 或许只有这种方式才能坚定他的信心。 …… 回到汉安县时,马秦已经不再迷茫。 他对着高胜说道:“我们就固守汉安,依托城池,等待荀攸露出破绽再行反击!” 汉安县作为攻打资中县的跳板,马秦在拿下后就将搜刮来的钱粮放在这里,准备以后运往资中,不曾想正好用在了此处。 高胜也道:“我们守得越久,那些支持我们的人才更有机会暗中相助,且待来日!” “且待来日!” 此时,中郎将赵瑾仍在奔赴犍为郡的路上。 ……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听你的!悔之晚矣!”马秦苦着一张脸,对着高胜抱怨道。 两人守着守着……反击的机会没等到不说,他们发现自己还被围困住了。 初时,他们还能安慰自己,他们一定能寻到荀攸的破绽,也必然会有人替他们让荀攸后院起火。 但…… 明明他们接到的情报显示荀攸的平叛大军只有两万余,甚至比他们的兵力还少些。 可待到平叛大军进入到犍为郡内后,对方的兵力每日都在增加。 直到如今,荀攸已经率大军将他们围困在了汉安城中。 城中虽有钱粮,但在围困之下,只是坐吃山空。 而原本被他们拿下的南安县等地,在此等情况下连消息都通不了。 时间越久,他们越慌。 在他们的劫掠之下,原本的汉安城中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如今城中除了跟随他们的叛军,只有少部分不知藏在何处的百姓了。 这让他们想要在城里找人在前头用命冲阵都找不到。 只能说是因果报应了。 而在这时,一直在赶路的赵瑾终于抵达了犍为郡。 赵瑾在见了桓典等人,了解了犍为郡的现状之后,寻了个机会与荀攸密议。 赵瑾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在来时曾经得了天子嘱托,言称公达公卿之才,谋略大事、抚宁内外,无一不通,让我遇事务必多与公达商议。若万一遇了分歧时,如何打仗要听我的,但打仗之余的事情,要听公达的……” 说到这,赵瑾先停下笑了笑,才继续说道:“最开始我还有些不服气,可听了公达将叛贼围困在此处的经过后……即便是换我来,也不能做得更好了……” 赵瑾拉着荀攸的手,郑重说道:“你我二人当携手共进,一道完成陛下的重托!” “敢不从命?”荀() 攸回道。 他虽性情低调,不是居功自傲之人,但听到赵瑾的话心中还是乐开了花。 旁的不说,若没有他充分利用各地豪族豪强的矛盾,他麾下的兵马怎么会越来越多?且马秦和高胜也不是傻子,数次尝试突围,都被他堵了回去。 而且赵瑾话中不止是赵瑾的认同,还有天子对他的信重。 “之后该何去何从,公达有何见解?” 荀攸微微一笑,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听到有人匆匆敲门,焦急地高喊道:“府君,蜀郡急报,蚕陵县有塞外羌胡联合氐胡作乱,吏民死伤众多!” 荀攸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待荀攸浏览完加急军情,复对赵瑾说道:“我方才正要说,马秦与高胜并非此次叛乱的全貌,其根源仍在蜀郡!只是没想到我还未去蜀郡,这蜀郡之事就已经找上门来了!” “正好将军来了,马高二人不过是困兽而已,只需防止其狗急跳墙即可……但蜀郡!将军,攸有一请,请将军在此率军继续围困叛军,我欲带兵往蜀郡一行!” “善!”赵瑾答应得诚心诚意。 目前来看,马秦和高胜两人的人头是此次平叛最大的功劳,荀攸此举俨然是将这份功劳分给了他……身为将军,谁会嫌弃身上军功多呢! (本章完) 第422章 改名换姓 犍为郡,荀攸与赵瑾配合地很愉快,但在雒阳的刘辩心情就没有这么舒畅了。 尽快知道天下豪族豪强们一定会对新税制产生反应,但事到临头刘辩还是觉得生气。 距离雒阳越远,反应越大。 这段时间,刘辩在云台殿的侧殿放置了一张舆图,记录着近期来的种种。 荀彧在刘辩之侧,更新着各处的最新消息。 君臣二人已经很习惯了。 司隶治下尚还安稳。 即便是自四月开始就滴雨未下,旱情最是严重的三辅。 “目前三辅百姓虽日日求雨,但过去几年三辅之地也是天灾不断,当地官府皆尽心救济……是以今岁旱灾虽严重,三辅百姓,尤其是屯田百姓普遍相信陛下会下令及时救灾,并未发生百姓大规模逃荒之事。” 刘辩应道:“今日之司隶部,当称得上根本稳固了。” 去年的右扶风大雨恰好避开了夏收,三辅有着前两年屯田的存粮,陈仓还有巴蜀等地的补充,并不缺救灾的粮食。 这份沉甸甸的信任,刘辩势必不会辜负——只要确保吏治别太离谱,三辅继续保持稳定不成问题。 荀彧则拜道:“恭贺陛下!” “你我君臣共勉!”刘辩笑了笑,又伸手指向了舆图之上的冀州——“旬日前,常山太守上书言称有黑山贼下山劫掠百姓,刺史应劭也道劫掠之贼疑似黑山众,昨日,平南中郎将张燕上书自证,文若如何看待?” 荀彧答道:“臣以为未必是张燕授意。” 刘辩点了点头:“张方还任羽林郎,张燕没必要此时生乱……河北山脉绵延,只怕他已失去了对部分贼帅的掌控。” “应劭应能应对妥当……当不至于派兵。” 刘辩做出了结论,事涉百姓安危,早在事发之处他就下了要求应劭严防贼寇趁机作乱的公文,如今只相当于事后总结。 “青州黄巾贼复现……张角都死了十年了,青州还有黄巾……”刘辩冷笑两声,“看来当初刘玄德在北海国做的事还是没让某些人醒悟。” 荀彧只当做没听见。 “是否出兵青州之后再议……荆扬呢?这两州将来都需安置南迁百姓,情形如何?” 荆扬被刘辩相提并论,他们的情况也大致相同——蛮夷总是最好的生乱借口。 扬州是曾被荀爽平定的丹阳郡山越,荆州则是一直不太安稳的武陵蛮。 荀彧说道:“山越先被臣叔父讨平,如今虽乱,规模却不大。武陵蛮反叛次数多矣,亦不足为虑。” 刘辩手握重兵,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把大军压向何处。 多地都有风波,但风波都不算太大。 拔剑四顾心茫然。 不知是不是受到北军和西园军的威慑,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当出头鸟。 此外,凉州的羌人们罕见地没有趁机生乱,只有曾经被平定的卢水杂胡的残部联合鲜卑人在河西四郡闹了些事,又被徐晃和张飞迅速平定。又有官员以傅燮为凉州北地人为理由弹劾,要求更换刺史。 并州,西河太守崔均崔元平亦上书弹劾曹操以使匈奴中郎将侵占度辽将军耿祉之兵权。 和弹劾傅燮的理由一样,这些弹劾都是有正当理由的事实,刘辩知道但不想改,遂皆不作回应。 倒是幽州方面,也有人弹劾刘虞拥兵自重。 若只弹劾刘虞也就罢了,毕竟自刘辩登基以来刘虞一直都在幽州掌握军政大权,与州牧无异,但弹劾奏书中还有刘虞的故吏赵云。 那么问题来了,信刘虞和赵云两个人互相勾结拥兵自重,还是信() 刘辩就是秦始皇。 而早在前年就被皇甫嵩大刀阔斧整顿了一番的兖州和距离雒阳同样不远的豫州,此次表现得倒是很安稳。 唯一让刘辩派出兵的只有巴蜀了,但因道路的缘故也只派出了一个校尉部,不过足以彰显他平乱的决心。 蜀郡,蚕陵县。 一场战斗刚刚结束。 几个羌人手中拿着破旧的武器,其中一个甚至拿的还是削尖的木棍,正压着一个满脸富态的人过来。 此人看似穿着邋遢,灰头土脸,但其白皙的皮肤、整齐的牙齿、还有只有精心打理才会出现的整齐的头发和胡须……根本骗不过人。 “大人,又抓到一个乔装逃跑的。” 正在亲自记录此战所得的“大人”闻言,转过头来,看见了来人,当即不假思索地拔出了身侧的刀,看向对方的眼眸仿佛是在喷火。 “阎艳,真的是你啊,误会啦,之前那些事都是误会啊!你也是明白事理之人,那件事真不怪我啊,我们有事好商量!”那人还要再说,但随着刀架在脖子上,他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 被称为阎艳的人只冷笑一声,骂道:“昔日,我想与你们好好商谈之际,你们却不讲道理只想仗势欺人,如今我动了刀兵,你们倒是想要跟我讲道理了!” 见对方脸色被吓得苍白,他也没了兴趣继续同他废话,收回了刀,吩咐道:“将他压下去,好生看管!” 那人还以为有了生计,连连求饶道:“阎君……哦不,大人,留着我,大人一定不会后悔的!” 阎艳一愣,叫停了要把人拖走的几个羌人,好心地解释道:“不知道你有什么误解,我其实只是觉得让你现在就死太便宜你了!” “另外,再告诉你一件事吧……我本名不叫阎艳,叫阎行!” “带走!” 这发号施令之人,赫然是在韩遂死后,与韩遂的部将成公英一起携着家眷逃入羌中的阎行。 如今他却成了塞外羌人口中的“大人”。 其中经历,显然并不简单。 在耗费了小半天时间清点完物资钱粮之后,阎艳与成英相见。 这成英自然就是成公英了。 在一处临时搭建的并不算高的高台之上,阎艳、成英、还有位于他们侧方的数个首领模样的羌人。 在一众羌人的目光中,阎行开了口:“今日,在此处,我等终于复仇了!” “将那些罪人押上来!” (本章完) 第423章 蜀郡乱象 阎行话音刚落,多位早就准备好的羌人们押着被他们活捉的多个出身大族豪强者,出现在了阎行等人身后。 阎行说道:“昔日,我知晓蜀郡招募羌人屯田,供给种子,且能保证在收获前的生计。是以,我才遣人同这些狼心狗肺之徒接洽。我们甚至不需要他们提供额外的钱粮,只需要一片未经开垦的荒地就行了!” “却不曾想彼辈人面兽心,面上答应地好好的,背地里却觊觎我们的微薄家产,故意挑动生活在这里蛮人、氐人,让我们互相攻伐,死伤惨重!” “我们只是想要活着,可他们连这都不许!” “今日之前,有人问我,为何我们不去攻打杀害我们父母兄弟的蛮人和氐人,而是攻打这些人,我现在便回答你们,这些人才是罪魁祸首!” “我们,蛮人、氐人,都是受他们所害!” 接下来不知是谁开的口,羌人们异口同声,全都高呼道:“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始作俑者战战兢兢,不乏失禁者,可如非有奇迹,没人能救他们。 而直到他们人头落地,奇迹都没有发生。 看着群情激愤的羌人们,阎行和成公英对视一眼,又很有默契地偏过头去。 这一幕他们很熟悉。 其实不过是凉州羌人叛乱的翻版,只是改了叛乱的地点而已。 平心而论,阎行最初想要带着塞外羌人入蜀接受屯田,真的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寻求安稳。 但可惜…… 如今,他们只能重操旧业了! 而经验丰富的阎行和成公英很明白,在树立好敌人之后,单靠他们自身实力是绝对不足的,必须要联合蛮人和氐人。 此时,正在率军火速赶往蜀郡的荀攸自然还不知道蜀郡究竟发生了什么。 领头的将领自然是当了多年蜀郡郡丞的甘宁,麾下的士卒仍以板楯蛮兵为主。 此外,赵瑾考虑到蜀郡情况复杂,而汉安军的叛军虽众,却如板上鱼肉,又将颜良派到了荀攸身边,还派了三百西园军精锐随行,其中还包含了三十骑兵,足以在关键时候护送荀攸离开。 毕竟有皇帝的嘱托在先,赵瑾下此血本也不算肉疼。 只是荀攸带着五千余兵马刚一抵达蜀郡,就接到了一则“噩耗”——蜀郡太守王然在率军攻打叛军之时,误被流矢所伤,重病昏迷,俨然时日无多了。 这么巧合的一幕很难不引起人的怀疑,更别说荀攸这种聪明人。 但他只当做不知。 因为有甘宁替他把水搅浑。 回到蜀郡后的甘宁可谓是如鱼得水! 尤其是在蜀郡太守王然连恢复神智都做不到的情况下,蜀郡中甚至连一个能和荀攸身份对等的人都找不到。 作为荀攸帐下的第一鹰爪,得亏甘宁没有歪嘴的爱好。 可即便如此,甘宁甫一抵达成都,才住回了光洁如新的原住处,登门示好的人络绎不绝。 而荀攸抵达成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目前蜀郡官职最高的监察从事黄元关在了军中,之后黄元便再没出现在世人眼中。 此后拜访甘宁的车马直接堵住了巷道。 如是者五日,甘宁总算打听清楚了蜀郡故事的来龙去脉。 荀攸听罢,即便以他的修养也忍不住想要骂娘。 ——塞外胡人倾慕王化,主动寻求归附,愿意服从官府管理……别说额外的要求了,干粮都是自带的…… 这么一件普天同庆的好事,却发展到如今的结果,愤怒之余,荀攸也忍不住扼腕叹息。 王然该死! () 即便不被流失所伤,治下出了这么一桩事,他也难辞其咎。 还有安西将军桓典,亦有失责! 同样失责的监察从事黄元在军中也没顶住压力。 两相印证还原了事情的真相后,荀攸将一切上书天子。然后他明白这剩下的烂摊子,还得他来收拾! 当日,荀攸召集一众郡吏,宣布道:“如今蚕陵县之乱的始末我已了解,昔日吾在雒阳之时,曾得天子再三叮嘱,为官者,对待治下百姓,需持父母爱子之心,只因天下无不爱子之父母……陛下最厌恶的,便是蚕陵县这般的***!” 他扫视着一众郡吏,这些人大都是知情者,知情不报不说,连一个像甘宁这样挂印辞官明志的都没有。 尸位素餐之辈! “我有意遣使去见羌人首领,招而安之,汝等可有自愿前往者?” 语罢,全场鸦雀无声。 尽管早有预料,但荀攸见到这一幕,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 他正要说一句“既然没人愿意,你们都去吧”,却忽然听到有人请命——“荀府君,甯愿为府君使者,前往劝说羌人首领。” “你是何人?” “郡文学赵甯。” 甘宁此时插话道:“府君,赵甯乃是当朝赵侍中之子,前几年陛下派前将军巡察各地郡国学校,蜀郡虽不在列,但他还是奉父母回来担任文学,倾心教习郡学诸生。” 荀攸明白了,唯一请命的赵甯应该是个不知道实情的老实人。 他当然不愿意欺负老实人。 遂问道:“你可知事情始末,内里缘由?” 赵甯摇头:“回府君,甯不知。” “那你便不适合出使!”言罢,荀攸又看向了其他人。 但赵甯却不愿意了,他质问道:“府君岂可言而无信?” “难道文学非郡吏吗?” 荀攸心念一动,复又问赵甯道:“羌人首领如今势必对官吏怀恨在心,此行生死难料,你什么都不知道,当真要去?” “为社稷百姓,岂惜此身!”赵甯慨然答道。 “好!”荀攸拍手道,“那就你去!不过放心,我会为你准备好登门拜访的礼物!” 说完,荀攸又看向了在场的一众郡吏。 赵甯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两日后,他才接到荀攸派人通知,他可以出发了。 这时,他才见到荀攸所说的礼物。 一辆马车之上放着五六个木盒,但木盒周围却有白色的粉末。 赵甯自觉不是死读书之人,他靠近瞧了瞧便认出这些是石灰,于此同时,他也闻到了木盒中的血腥味。 (本章完) 第424章 招安 发现真相的赵甯震惊不已,他看着荀攸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赵甯很难想象眼前之人亲自下令炮制着车上的这几个木盒。 荀攸则温和地安抚道:“君勿虑,彼辈皆死有余辜!” “待见了羌人首领之后,君只需如我这般向他介绍即可……功曹任充、户曹掾丛垒、贼曹掾徐市、决曹掾孟廷……” 都是赵甯熟悉的名字。 前两日他们还一起面对荀攸的质询,没想到今日再见却已经天人永隔了。 然后,赵甯就在荀攸鼓励的目光中带着人驾着车就出发了。 等到走了小半日,他才接受了现实,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他这位使者,原来是去送人头的。 来都来了,也没有回去的道理,赵甯只带着队伍休息了一阵,便继续出发。 北行这一路不能说是一帆风顺,也算是险象迭生。 蚕陵县生乱,附近的各县也闹起了盗贼,即便是最本分的百姓,碰到这种情况也得聚众自保。 好在汉家疆域之内,虽然生了乱,但官府还是有些威势的,赵甯亮出自己的文学身份结合他本郡二千石之族的出身,倒也算是逢人都能来一句“给个面子”。 就这样,一路向北,只是时局变化,他还未抵达蚕陵县,便被羌人抓获了。 赵甯没有反抗,而是一如既往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但此时,过去一路上近乎无往而不利的面子果实却失去了效果。 赵甯非但没有等到面见羌人首领的机会,他与他的随从们都被羌人关了起来。 被关了数日之后,就在赵甯担心他带来的人头会不会坏掉之际,他终于等到了新人——只是出乎赵甯预料,来者竟然是两个汉人。 甫一见面,他不无关切地问道:“两位是哪里人士?也是被羌人所迫至此吗?” “放心,待我见了此间羌人的酋长,必会为你们求情……” 匆匆赶来的阎行与成公英有些无语,眼前这人看不出来外面那些羌人对他俩的敬重吗? 不过阎行经历了这么多尔虞我诈,自然能瞧出赵甯话语中的关心是出自真心实意。 塞内塞外皆是弱肉强食,这份久违的真诚忽让他无比怀念。 也因此,他无视了想要趁着误会套话的成公英的暗示,直言道:“在下阎艳,在此间羌人中也算有些声望,在几位首领面前也说得上话。君此行所为之事,或可先对我言。” “当真!”赵甯高兴起来。 他马上想到了临行前荀攸的交待,说道:“我此行带了几颗人头……” 虽然说起来有些尴尬,但赵甯终究是说完了。 “那些当真是郡吏不假?”阎行听完,震惊地问道。 赵甯道:“君若是不信,去成都打听一番便知……我估计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 “不用了,我信得过君!还请君再辛苦一趟,回去告诉荀府君,我等愿意归降!” 赵甯:? 直到离开的时候,赵甯仍有些没反应过来。 即便他在担任文学之前没有担任过其他官吏,可也觉得这这种流程有些不对,正常出使商议归降事宜,按理说不是应该唇枪舌剑地谈论各种条件吗? 可他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糊里糊涂地来,糊里糊涂地走,他却不知,如今在成都,有多少人在羡慕他。 …… “不能再让荀攸这么肆意妄为下去了!” “任君他们不能白死!” “对,要复仇!” 成都,一些在荀攸的() 初次打击下幸存的郡吏们相聚一堂。 “那我们该怎么做呢?荀攸可是天子宠臣……” “去找桓公,去找种公,眼下益州只有他们能辖制住荀攸了!” “对,还有中郎将赵瑾,荀攸这般自作主张,他心中未必没有不满。” “不仅如此,咱们蜀郡又不是无人在朝中做官……也就是赵甯去了蚕陵县,不然有赵侍中在,定不会给荀攸好果子吃!” “快别提赵甯那厮了,那厮当日看到任君他们的惨状,我在旁边看得分明,连句话都不敢质问。依我看,他平日里的清高都是装的!” “是啊,是啊,当初他主动请缨出使蚕陵县,我还当真以为是他品德高尚,说不得就是与荀攸早有联系,所以才借着出使的机会离开成都。” 只是骂归骂,话语中的酸意也是掩藏不住的。如今成都的局面称得上风声鹤唳,谁不想找个合理的理由避开! 随后,这些人越说越兴奋,想方设法地从各种角度咒骂。 只是空谈尚可,要让他们将话中所说付诸行动……反正骂了这么久,没有一人提起谁去做什么的。 场中正热火滔天,忽然,几声砸门声打断了堂内的讨论。 他们面面相觑,在外面他们可是安排了家仆看门的…… 一时间,堂中落针可闻。 随后他们听到了外面的呼喊——“甘宁在此,速速开门!” 在场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不约而同地浮现了一个念头——完了! 自前汉以来,长吏们新官上任,一个经久不衰的树立威信的方式便是杀鸡儆猴。 若遇生乱时,此法更是有用。 历史上,孙策平定江东时,每至一地,便会不留情面地斩杀不服从他的“英豪”,刘焉占据益州时,杀州中豪强十数人。 孙策因性情轻而无备最终遭了个重的,刘焉却顶住了豪强们的反扑。 而今荀攸带着军队来到成都,赏善罚恶,不到十日的功夫就骤起发难砍了六个郡吏的脑袋。 豪强们的反扑还没到来,荀攸却又派人抓了一批。 一时间,与萧条的成都县城相比,被送往四处的各类书信忽然多出了许多。 只是让很多人没想到的是,这第二批被抓的人并没有被荀攸一股脑的砍了脑袋,甚至其中还有几人不仅官职没丢,还升职了。 也因此,成都的萧条开始散去。 但尽管荀攸已经很克制地没有借机大搞株连,却还是有人不满。 只是碍于蜀郡和隔壁犍为郡的大军,大多数人不敢公然表露出来。 譬如出身蜀郡,正在赵瑾麾下领兵围困马秦和高胜的贾龙,他就在私下表达过对荀攸的不满。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25章 突围 “蜀郡存亡,皆在贾公一念之间!” “只需要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马秦和高胜指出一个突围的缺口即可。” “如今汉安县大军云集,反倒致使其他各处兵力空虚……马秦与高胜一旦突围,便可逆转形势。” “贾公放心,没人会因此而怀疑公。” 但贾龙如何能放心? 来人乃是故蜀郡功曹任充的弟弟任居,以贾龙的资历见识,自不会被任居的一番花言巧语迷了心窍,他关切地问道:“你来此处,可有旁人知晓?” “贾公放心,无人知晓!”任居看出了贾龙的心中的怀疑,咬了咬牙赌咒发誓说,“此言若有虚,只管教我万箭穿心而死!贾公若是信不过我,大可以一剑杀了我,居绝无怨言!只恨兄长被荀攸谋害之仇不能得报!” “贤侄何出此言啊!”贾龙拍了拍任居的肩膀,安抚住了任居的情绪。 “非是我不愿相助,只是你没领过兵,不知道赵瑾久经军阵,寻常手段根本瞒不过他。” “你若真想放城中之人一条生路,最好的办法还是策反一处郡兵……” 任居见状,立马追问道:“不知该策反何处的郡兵?还请公教我。” 见贾龙抚须不答,任居又说道:“事成之后,小侄必唯公之命是从!届时马秦高胜亦可为公所驱使,而公却不必担忧为他二人所知……” 贾龙这时才摇了摇头,叹息说:“非我不愿为你指明方向,只是涉及身家性命,我心中并无太多把握!” “还请贾公明示!小侄愿意一试!”任居朝贾龙行了个大礼,“就算失败,小侄也绝不会牵连贾公!” 贾龙犹豫了片刻后才说道:“也罢,念你为兄复仇的拳拳之心,越巂郡并未遭受马秦高胜之乱的影响,其郡兵正值农时而仓促***而来,军中多有思乡者。” 任居听了却面露难色:“贾公,我并不认识越巂郡领兵之人,着实不知如何下手啊!” “那你认识何人?”贾龙反问道。 “广汉郡多有相识者。” 贾龙说道:“你且先与我说一说他们的名字,我替你思量一番……” 见任居有些迟疑,贾龙却怒道:“也罢,今日就当我是一腔好心付流水了,你自离开吧,今日就当你我不曾相见!” 任居一听立马急了,忙道:“贾公勿怒,小侄方才只是在想该从谁说起……” “好!” …… 汉安县城中,多日未有动作的叛军终于有了动静。 在马秦和高胜的安排下,城内的叛军动作很是小心。 原本军心浮动的叛军也因此听起了指挥,只因他们接到命令,可以突围了。 这意味着他们终于有机会带着他们劫掠所得的财货去别处逍遥快活了。 只是高胜看着麾下的兵卒们普遍背着大包小包,不用拆开他都知道里面没有多少口粮,都是财帛。 他对着马秦说道:“突围之时带了这么多累赘,只会拖延行动。” “那不然呢?”马秦反问道,“他们能陪着我们守城到现在,全靠这些财帛,若是让他们现在放弃,只怕还没突围我们二人就得在黄泉相会了。” 高胜无言以对。 马秦又小声说道:“只要能突围,自有去取粮秣的地方……而一旦突围不顺,这些财帛也能阻挡追兵的脚步……” 此言得之,高胜不复多言。 次日,天刚刚微亮,汉安县的一处城门便悄然开了。 叛军们连火把都不敢打,只排成长队,在能借着微光看清道路之人的带领下出了城。 () 马秦和高胜混在队伍之中,因为害怕成为突围时的箭靶,他们连马都不敢骑。 但汉军多日围城岂能什么都没做,很快便有暗哨发出了警示。 见已经被汉军发现,叛军也立刻擂鼓加快进军,而被围困多日的叛军们也都想着带着财帛突围,动力十足。 随后,叛军在马秦和高胜的指挥下,朝着他们收到的情报中的薄弱点进发。 甫一进攻用来围城的营寨,马秦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心中肯定了情报的真实性。 当即他与高胜不再犹豫,带着大军一股脑地冲了进去。 只是冲着冲着,马秦觉察到了不对。 就算此处的郡兵被提前调离了,可营寨之中为何要放这么多干稻草? 正犹豫间,忽见又燃着火的箭矢照亮了还不够明亮的天空,他心头一惊——上当了! 火焰立马点燃了营寨。 先是稻草,然后是木头…… 马秦看向了不远处的高胜,后者很倒霉地被一支火箭射中了脖子,连话都没说一句就扑倒在地。 正看到这一幕的马秦心中惊慌不已,他也顾不得其他人了,带着最得他信任的那些家中部曲,连同跟随高胜的部曲们一同寻个了方向,准备突围。 但心慌就容易出错,马秦刚跑没几步,一脚踩空摔倒在地。 “快来扶我!”他大喊道。 马秦的部曲们慑于马秦过去的***,停了下来,数人冲过来搀扶。 可于此同时,高胜的部曲们却完全没有理会马秦的打算,主君已失,躲避火场是他们的本能。连带着亦有几位马秦部曲跟着跑了,只是现在马秦却没心思管这些人了。 只因他的脚被扭伤,跑不动了。 在火焰的威逼之下,抛弃马秦的部曲越来越多,搀扶他的几人感受着身后火焰传来的热度,直到一人衣服上着了火,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马秦被带倒在地,身后的火焰如长龙席卷而来。 他仍努力的向前攀爬,却逃不过火焰的惩罚。 在哀嚎声中,马秦忽然看到了那些在他的命令下被屠杀凌辱的百姓,这些人在火光之中正不停地咒骂着他。 “贾龙,你这个小人!欺骗于我,将来必不得好死!”被抓捕地任居看着叛军被大火击溃,破防骂道。 贾龙只是冷笑,败犬的哀嚎罢了,根本不值得他动气——“哼,怎么?只准你利用我,不准我反过来利用你?” 他想到了前段时间自己接到的来自侍中赵谦的亲笔书信。 信中,赵谦苦口婆心地劝说他。 这位与他父辈有旧的故人在提醒他莫要做令先祖蒙羞之事,也在提醒他,乱局之中,恰有功名利禄。 平心而论,贾龙对新税制、对荀攸擅杀蜀郡豪强皆有不满。 若无赵谦的劝告,他可能真会做些什么……只不过赵谦有言在先,而且在跟随荀攸平叛的过程中,他也看出了叛军的一触即溃。 看明白这些后,对贾龙来说,选择并不难做——只要我蜀郡贾氏能借此机会一飞冲天,你任氏的死活与我何干? 谁和你是一家人!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26章 赏罚分明 “甚好!甚好!”刘辩看着手中的奏书赞道。 见被他召来相见的赵谦有些不明所以,刘辩直接命郭胜将他手中的奏书递给了赵谦。 “如今可谓是双喜临门啊!”刘辩兴致不减,“不仅犍为郡的叛军得到了解决,蜀郡的羌人也选择了归降,这其中,都有赵公的功劳啊!” 赵谦闻言连忙推辞:“陛下称赞,老臣实在愧不敢当……犍为之事在于将士敢战,蜀郡之事在于荀公达运筹帷幄,老臣不过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此番他父子虽然在益州的战事上各自有所发挥,可同时也将赵氏在蜀郡的影响力展露无疑。 甚至在阴差阳错之下放大了赵氏的影响力。 他有些担心天子因此而对赵氏在家乡的势力有所忌惮。 “赵公何必过谦?若无公相助,叛军只怕还会龟缩城中,绝不会这么轻易地自取灭亡。虎父无犬子,令郎毛遂自荐,凭一己之口舌说服羌人归降,将来在史书之上也是一段佳话!” “如此大才,担任郡中文学实在是屈才了,想必此时,令郎已经被公达任命为功曹了。” 赵谦听完,又是推辞道:“陛下,小儿无知,恐难当此重任……” 文学和功曹两个职位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刘辩笑道:“昔日祁黄羊内举不避亲,如今在赵公这里,怎么就反过来了?如今国家正是用人之际,焉能使贤才不得已用?” “且立武备以秉威.明赏罚以正法,此乃大道也!” 赵谦此时才回过味来,他终于明白了皇帝此番召见,既不是要咨询什么政事,也不是想趁机打压,只是单纯地想要夸他。 并且要让天下人都知道自己被夸了。 明白了其中三味的赵谦一改口风,不再推辞半句,对于皇帝的称赞,全都做着谦虚的样子实际上却张开口袋照单全收。 一时间君臣之间你夸夸我,我夸夸你,其乐融融。 蜀郡的反应再度向刘辩揭示了一个明确的现实——豪族豪强们绝非一条心。 有人在意田亩里的那些人口和收成,但也有人会更倾向于抬头往上看。 次日,朝会之上,刘辩公然宣布了他的任命—— 侍中赵谦被拜为城门校尉,执掌雒阳城门宿卫。 城门校尉秩比二千石,依汉家故事,此职多为外戚宠贵所担任,偶有德才兼备者,皆是名臣所属。 譬如前任城门校尉,便是中常侍赵忠的弟弟赵延。 涉及到军权,不能简单地用官秩来衡量。 赵谦之弟赵温为右扶风丞,论及过往功绩,被拜为议郎入朝。 前者倒也罢了,赵温的任命其实完全没必要放到朝会之上宣布,但刘辩还是这么干了。 他要告诉那些遍布天下的想要进步的人才,该如何进步。 有赏就要有罚。 被流矢所伤的蜀郡太守王然终究没挺过去,逝者已矣,刘辩便没再追究他的罪责。到底是二千石,明面上还是因公殉职,刘辩必须得让他体面。 荀攸到底还有巴郡要管,接任蜀郡太守一职将会是性格刚烈率直的侍御史审配。 考虑到荀攸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蜀郡的污秽一扫而空,审配到任后势必还会继续追查,只能说蜀郡的豪强们有福了。 不过,这也是他们应得的福报。 安西将军桓典因为在蜀郡屯田上的重大过失,迁为议郎。与赵温相比,桓典的这个议郎明显就是贬官了。 也就是他在后续的平叛过程中和种拂一起站稳了立场,不然免官都是轻的。 种拂亦有监察失职之过,() 但屯田本就不是他的分内事,是以他还保留着刺史之职。 只是在年末的考评之上,会被重重地记下一笔,来年能否再担任刺史,就不好说了。 犍为太守任岐则因贪功战败而免官……自其以下,皆因功过而赏罚有差。 随着朝会的结束,刘辩的赏罚开始传向各方。 “赵公取赵延而代之,实在是可喜可贺!” “恭喜赵公!” 刚一下朝,赵谦便被多位朝臣围住,恭贺寒暄。 如今朝臣们虽然都很有默契地不再公然叫嚣着对宦官喊打喊杀,但没事骂骂宦官,闲着也是闲着。 伸手不打笑脸人,赵谦一一回礼。 当初赵谦带病入京,先后担任执金吾和侍中,在朝臣中几乎没多少存在感。 可现在,大家都明白,这位已然得了圣眷。 既如此,当然要趁此机会结交一番了! …… 于此同时,忽然丢了官职的赵延也没听闻自己的去处,遂找到了他的兄长赵忠哭诉。 赵忠历经三朝,如今年岁不小,双鬓已然斑白。 他看着哭诉不止的阿弟,沉默不语。 赵延哭了半天,却没觉察到他的兄长有什么反应,不禁抬头想要看看赵忠的神情,却正对上了赵忠看向他的目光。 赵延的哭腔一滞。 赵忠这时才问道:“你有多久没有回乡了?” 赵延摇头,他们是冀州博陵郡安平县人,但他已经记不清上次回乡是什么时候了,在他心中,家乡哪里比得上繁华的雒阳。 赵忠说道:“我在安平的旧宅自从修成之后就没有住过,你如今无事,不妨代我去看一看,若遇到破败的地方,及时修缮。” 以汉制,县城所在之乡谓之都乡,其富庶程度普遍高过在野之乡。是以在列侯之中,都乡侯的地位是要高过某某乡侯的。 赵忠所封的都乡侯食邑便在其家乡安平县县城所在的都乡,虽没有治民之权,但按照惯例,列侯通常会在食邑所在修建一座侯府。 当初赵忠得封列侯,正是他权势鼎盛的时候,地方官员为了谄媚于他,将他的侯府修得又大又豪华。 但赵延哪管赵忠的侯府大不大,他可不想离开雒阳,听后心头一惊,连忙道:“阿兄,我……” “闭嘴!”赵忠怒斥道。 “早干什么去了?” “过去几年,我千叮万嘱,让你好好尽忠职守,你是怎么做的?” “手脚不干净不说,连带着门兵卫士都被你带的乌烟瘴气!” “若不是我在陛下和太后面前还有些脸面,你以为光是丢官去职就够了吗?” 赵延被赵忠言辞训诫,跪伏在地,不敢再多言了。 赵忠见状,长叹了一口气。 语重心长地说道:“近年来,为兄时常感觉到腰酸背痛,岁月不饶人啊!” “自从入宫以后,我便再也没有回过家乡,而今时常梦到年幼时父母拉扯着你我几兄弟长大的情形……你先代我去看一看。” “切记,安平虽不如雒阳权贵众多,但你绝不可仗势欺人,今时不同往日,一旦事发,我也保不住你!” 赵延见自己倚为靠山的兄长都心生了退意,也知自己改变不了赵忠的决定。 他眼珠子一转,又诉苦道:“阿兄,我这些年置办的家产多在雒阳附近,要是因为仓促返乡而售卖势必要亏损许多……” “晚些时候去我家中库房去取,到了安平之后我每年的食邑也供你取用。”赵忠有些无奈,可面前的终究是他的胞弟,他能怎么() 办呢? 只不过在临别之际,他还是叮嘱道:“切记,绝不可作女干犯科!” 赵延满脑子都是赵忠补偿给他的财货,闻言自是满口称是。 冀州,常山郡。 诸葛瑾不顾形象的用袖子胡乱地抹了抹头上的汗水,不厌其烦地同面前的百姓解释着朝廷的迁徙政策和移民过程的保障。 他是作为组织百姓南迁的官吏来到这里的。 真正上手吏事之后,他才知道想要做成此事并没有他原本想象的那么简单。 在诸葛瑾抵达常山郡未久,常山便下了一场雨。 这场稍稍缓解了阵雨给诸葛瑾带来了新的烦恼——一些原本有意南迁的百姓开始动摇了,他们觉得只要旱灾能结束,熬一熬,待到今夏种的大豆收获,总能挺到明年的。 “这位诸葛郎君,俺不懂多少大道理,只是俺年纪大了,但凡能在老家活得下去,谁也不想去千里之外的陌生地界呀,郎君觉得,是不是这样的道理?”一位新到的老汉如是说道。 这种最朴素的言论诸葛瑾的确反驳不得。 不过这种情景他也经历地多了,不假思索地答道:“老丈,你的话的确在理,可我也有一言,老丈不妨听一听……” “我不知老丈家中在本乡有多少田亩,光靠着上个月歉收的小麦和收成不高的大豆能否撑到明年四月。也不提前阵子那场雨后,下一场雨何时来。” “单就只说一事——到了南地,不管是荆南四郡还是扬州四郡,每户便能至少分得五十亩地……我看老丈身边两位都是令郎吧?都已经到了分过户了吧?这样一算,只要人到了,最少便是一百五十亩地。” “我也不瞒你们,南方没那么多熟地,这些分出来的地大半是需要新开垦的,但你们不用担心开垦土地时的生计。而且只要开垦出来,这地就是你们的!” “郎君此言当真?这些田亩,真的能到俺们手上?”老汉的确有些心动。 诸葛瑾见似是有戏,立马强调道:“老丈放心,待到南迁之时,我也会同行,到了南地,我也会陪着南迁的诸位一同开荒……诸位南迁路上有什么事皆可以找我,在下无有不应!” 有凑热闹的百姓喊道:“张老翁,就你家那点地,真不如卖了去南地……卖地的时候考虑一下我啊,我出高价!” “你还有钱买地?先把欠我的钱还了!” “……” 眼见着话题就要被引向别处,诸葛瑾不顾嘶哑地喉咙,努力喊道:“老丈可还有什么疑虑?” 老汉想了想,说道:“都说南方多瘴气,俺们北人去南方只怕会水土不服,别到时地没到手,人先没了。” “老丈放心,今之南方没有过去那般湿热,现在要想见瘴气,得去更南边的交州了……至于水土不服,老丈也不用担忧,越到南方,我们的行程就会越慢,当真不习惯南面的水土还能转而安置到三辅,那里的水土与常山相差不大。” “而且途中的疾病也不用担心,早前鸿都门学的张仲景张公亲赴交州,遍尝百草,写下《伤寒杂病论》以应对伤寒,迁徙途中皆有医师草药供给……” 说到最后,诸葛瑾的嗓子已经快要冒烟了。 这时,旁边递过了一瓢水,诸葛瑾接过一饮而尽,喝完后才小声道:“梁道,多谢。” 贾逵摆了摆手,说道:“子瑜,换我来吧!” 诸葛瑾也不强撑着,换了与他同龄的贾逵上台。 他自己则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 当晚,忙碌了一整天的诸葛瑾正准备倒头就睡,忽然听到贾逵的询问——“子瑜,睡了吗?” “() 梁道有事?” “方才有郡吏送了一坛酒水,说是太守见我等辛苦特意送来的,这不是想着与子瑜共饮吗!” 两人这段时间也确实累了,当即拿了碗,又取了碟腌制的大豆作为下酒菜,边喝酒边小声闲聊起来。 聊着聊着,贾逵叹了一口气,说道:“只凭自愿的话,往往只有那些连田亩都没有的人愿意南迁,可这些人之所以没变成流民,大都是靠宗族接济……想要让他们自愿南迁,何其难也!” 他们来常山之前都曾接到三令五申,知道天子之令,绝不可强迫百姓迁徙。 诸葛瑾应道:“可若是官府强迫,不知会平添多少惨剧。如今我等虽忙了些,但百姓得了安宁,如此也不觉得累了。” 贾逵还是摇头:“就说今日,你我二人劝了那么久,可那张老丈走时仍未下定决心,只叹今日辛苦,皆做了无用功啊!” 诸葛瑾安慰道:“不然,我二人今日的言语不只是说给张老丈听的,在场这么多百姓,一传十,十传百,总会有需要的人听到。这不是你我二人愿意从太学来此的初衷吗?” “极是!子瑜言之有理!”贾逵举起了酒碗,对着诸葛瑾,“是我失言,当自罚三杯!” 诸葛瑾点了点头,望着正兀自罚酒的贾逵,忽然反应过来,叫道:“好你个贾梁道,我看你诉苦是假,趁机多喝酒才是真的!”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27章 盗贼 次日,诸葛瑾和贾逵再度去宣扬百姓南迁的政策。 虽然换了一个地方,但出乎他们预料的是,昨日他们没有说服的张老汉今日又来了。 这让两人的心中都有些振奋。 两人遂一起登上高台,正要开讲,诸葛瑾忽然注意到远方的乡道上又来了一大批人。 诸葛瑾原以为是闻讯赶来的百姓,还满心欢喜,只是待这批人距离近了些,他终于看清了——这些人哪里是百姓,分明是带着刀枪的歹人! 这时,也有发现了远方动静的百姓惊呼出声,引来了更多人的注意,百姓们哪里还顾得上许多,皆往反方向跑去。 诸葛谨见状,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在他身旁的贾逵咬了咬牙,也拔出了剑。 他们初来常山时,就被告知这一带有贼寇活动,只是来此许多日从未见过,他们也就暂时将此事抛之脑后。 却没有想到今日竟然遇见了。 两人很有默契地想要给百姓们争取逃亡的时间,但却没想到,原本已经逃了的百姓就又跑回来了。 贾逵见状很是欣喜,心想百姓们自愿回来相助,也不枉他与子瑜舍生取义这一遭。 又听一旁的诸葛瑾询问——“老丈,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贾逵期待着他的答案。 就算他人微言轻,此事不足以记载史书之上,但也足够录于县志了。 但……“诸葛郎君,那边也有贼人!” 贾逵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诸葛瑾大声喊道:“一般盗贼劫掠,多为图财,诸位若是信得过我,不妨留在此处,等我先行与贼人交涉!” 百姓们面面相觑,六神无主,还是张老汉带头喊了一句“诸葛郎君吗,俺们都听你的”,才让百姓们达成一致。 贾逵闻言也反应过来,恢复了冷静,对诸葛瑾说道:“子瑜,我与你同去。” “不行,你得留在此处安抚百姓!” 诸葛瑾拍了拍贾逵的手,然后放开,向着聚集而来的贼人走去。 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浑身都散发着光芒。 贼人见到他的举动,竟举起刀枪,口中喊杀而来。 诸葛瑾暗道糟糕,贼人不仅想要谋财,还想害命! 他握紧了手中的佩剑。 虽然平日里也练过些剑术,但与这么多人作战,诸葛瑾心知已无幸存之理。 然君子死而冠不免,事已至此,他已后退不得。 “子瑜!”见到这一幕的贾逵也高呼着冲了过来。 在他身后的张老汉见状,回头看了看缩在他身后的两个儿子,骂道:“贼人起了杀心,竖子还在此等死不成?快跟我去帮忙!” 亦有少数部分百姓在张老汉的带领下冲将过去。 眼见着大战一触即发,这时诸葛瑾忽听远处传来一声响亮的爆喝:“夏侯兰在此,尔等安敢放肆!” 他当即松了一口气。 救援的人总算没有珊珊来迟。 待到贼寇被杀退之后,诸葛瑾和贾逵才来得及去感谢救下他们的人。 只是领头的那个自称夏侯兰的人追赶逃亡的贼人去了。 诸葛瑾则趁机跟一位受了伤的亭卒攀谈起来。 亭卒姓赵,说起他的宗族来很是自豪,又言及他所在的里,得意道:“君等莫要小瞧俺们里,前些年俺们里可是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呢!去年,他上任路上正好路过,请了里中老少连吃了足足三天,顿顿有肉。论起辈分来,他还得跟俺喊声叔父呢!” “俺听说他去北面当了什么护乌丸校尉,乌丸人这么可() 恶,早些年还来俺们这抢粮食,也不知为什么要护他们。不过,这个校尉可是跟咱们郡太守一样的大官!” 诸葛瑾闻言心头一动,笑着问道:“你们里的那位大人物莫非唤作赵子龙?” “咦,君知道子龙?” 诸葛瑾笑道:“昔日在雒阳的时候,还同赵君说过些话呢!” 昔日赵云在在京时,每次见天子,赵云都会跟随,双方并非全无交流。只是诸葛瑾的确不知道此处就是赵云的家乡。 赵亭卒来了兴致,要求道:“君认识子龙,那一定要到俺们里做客!不然等到以后子龙回来了,得责怪我们不知礼数了。” 本就有救命之恩,诸葛瑾也想多了解本地百姓的真实想法,便顺势答应了下来。 未久,追赶贼人的夏侯兰回来,诸葛瑾和贾逵也谢过带头支援的张老汉,等到打扫完小型战场,夏侯兰决意亲自送两人去赵云家所在的里。 路上,双方也聊了起来。 诸葛瑾这才知道,夏侯兰自小就是跟在赵云屁股后面长大的,也就是年纪小了点,不然去年赵云就把他带去辽西了。 夏侯兰说道:“不过也幸好没去,不然今年常山各地这么乱,家乡父老还得有人护着。” 贾逵问道:“君久在常山,可知这贼寇从何而来?今日看他们的阵势,可不像是只为了求财。” “还能是哪?黑山贼呗!”夏侯兰面露愤色,“听说那张飞燕也是常山人,真是愧与他同乡!” 很快,两人抵达了赵云家所在的里。 在拜访过赵云的父母之后,两人受到了赵氏族长的热情款待。 尤其是在知晓诸葛瑾是赵云的旧识后,赵氏族人们简直不能更亲切了。 期间,诸葛瑾与赵氏族老们谈起他最近最烦恼的问题——无田产之人的安置。 说句不好听的,现在把天下郡国中没有田产的百姓全都迁到扬州和荆州的南部,以两地现在的准备程度大概是容纳不下的。 如今汉家根本不缺的就是无田的百姓。 但这些人宁愿靠着打零工、当佃户、靠宗族接济等方式过活,也不愿去南方去取得属于自己的田亩。 赵族长思虑良久后说道:“子瑜与子龙是旧识,不是外人,老夫也就不说什么场面话了。” 诸葛瑾闻言,连忙和贾逵行礼道:“还请长者教我!” “其实,哪家哪户没有几个穷亲戚,大家都是同姓同族之人,一家有难,岂能放任不管?其实如果迁去南方,生计能得保,南迁其实并无不可。”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28章 里社 “那为何实际上却没多少人愿意去呢?”诸葛瑾不解地问道。 “其实过去不是没有逃亡的人,但他们都是活不下去了,才想去搏个生机。”赵族长说道。 “但眼下,只要能活下去,谁又想赌呢?” 诸葛瑾刚要解释此次南迁绝非赌博,乃是天子万分关注之事,可他忽然明白过来,这只是他的视角。 但在寻常百姓心中,他们是被他们本就予取予求的官府送去一个他们之前都没去过的地方,原本遇到事情还有宗族可以倚靠,可一旦南迁,失去宗族的臂助,面对官府恶吏,那是一丝反抗之力都没有了。 诸葛瑾有所明悟,他一直以来里都努力错了方向。 百姓需要的,是安全感。 这边,赵族长见诸葛瑾似有所感,等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像我们这些做族长的,做事总会多些顾忌,若是族人们不愿走,难道能为了节省些钱粮将人赶走吗?” “这样做,老夫丢了脸面被人身后议论事小,可要是影响了族中的团结,遇到大事人心不一,那就是天大的祸事了。” …… 自从听过赵族长的一席话,诸葛瑾就陷入了深思。 他已经明白了百姓们所缺的是什么。 可除非举族搬迁,否则以血缘为纽带的宗族关系势必会因为迁徙而折断。 该用何种方法去替代宗族呢? 贾逵留意到这些,选择留给诸葛瑾思考的时间。 倒是忙完了的夏侯兰对此并不知情,他一心想着从诸葛瑾这里打听打听赵云在雒阳的经历,没注意到这些。 诸葛瑾倒也是知无不答。 他说着说着,忽然对着安心静听的夏侯兰问道:“说起来,一直听你唤赵君阿兄,你与赵君有亲?” 夏侯兰摇头,说道:“并无,只是年少时随父母搬了过了,与阿兄算是邻里吧……不过我自小就受阿兄的照拂,在我心中,阿兄跟我的亲兄长没什么区别。” “没区别?”诸葛瑾念叨着,这句话仿佛一下子让他头脑开窍了。 宗族、邻里、乡里…… 他又想到了前两日面对贼人时张老汉的一声吼,他的两个儿子跟上了,可更多的跟上来协助的百姓与张老汉并无什么血脉联系。 或是因认识而信任张老汉,或是明白自身的处境…… 忽然,诸葛瑾大喊一声——“咦,我成了!” 只把夏侯兰吓了一跳,差点以为面前的诸葛君得了失心疯。 闻声而来的贾逵连忙问道:“子瑜,可是想通了?” “正是!”诸葛瑾迫不及待地分享了他的想法——“百姓们不愿意脱离宗族独自迁徙,所害怕的乃是到了一地,一旦遇到什么事,连个寻求帮助的地方都没有。” “既然如此,我等为他们组建一个不就好了嘛!” “以我所见,许多有意南迁的百姓都是互相认识的,他们虽不同姓,却可能住的很近、亦或是曾一起做过工……这些人,遇到磨难,只要稍加引导,便能做到守望相助。” “而我们所要做的,便是引导他们团结一处。在出发之前,就将他们安置在一起,组成亭里。包括出发、途中、抵达后的安置,都不让他们分开。里中设社,选拔最有声望者主持,让邻里之间来往交通,急缓相济。有往有来,有施有报,用以互助!” 诸葛瑾说罢,只觉得神清气爽,十分畅快,多日来压在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见贾逵目瞪口呆,他微微一笑,问道:“梁道,此法可成行否?” 贾逵回过神来,说道:“我思来想去并无不妥之处,只是此法() 与现行迁民之法有冲突之处……” “那就是现行法令不合时宜!”诸葛瑾自信地说道,“昔日马公组织百姓南迁荆南时,因水灾在各处损害不同,重者乃有宗族举族搬迁,与今日之旱灾有所不同!” “明日,你我便以此法试之,若可,当及时进言!” 贾逵想了想,应道:“好,就依子瑜所言!” 这一幕让一旁的夏侯兰直呼长见识了。 原来雒阳来的人都是这么思考问题和做事的吗? 他以后也要这么雷厉风行! …… 雒阳。 中常侍赵忠之弟,原城门校尉赵延哭唧唧地带着载着许多财物的车辆离开了雒阳城。 一路经河内郡、魏郡抵达了巨鹿郡,下一站就是他的家乡博陵郡了。 这一路赵延可以说是快乐无比。 他也体会到了地方与雒阳的不同。 在这里,靠着赵忠的身份,他不去欺负别人,也没什么人敢平白招惹他。 虽不能再像早些年那样仗势欺人了,可赵延发现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尤其是现在各处因为旱灾收成锐减,卖儿卖女者各处皆有。 等到了巨鹿郡,原本只有三四十人的队伍直接增长到了两百多人。 这新添的,皆是赵延给自己买的奴婢。 坐在车驾之上,赵延暗道一声晦气,就在刚才,他路过的那个县的县尉竟然告诫他说这附近有盗贼,让他多雇些护卫。 赵延哪里听不出对方的言外之意,无外乎让他出些钱财,这个县尉便会带着县中更卒与他同行。 要是换成以前,这等人连凑到他面前都不配,可现在,竟也敢觊觎他的钱财! 之前在河内郡和魏郡都没遇到盗贼,怎么巨鹿郡就有盗贼了? 他可不信。 如是过了好几日,经过数县之后赵延又碰到一个县长故意提醒他。 赵延自是守好了自己的钱财,他在巨鹿郡行程已经过半,原本最有威胁的黑山贼贼首张燕儿子还在雒阳呢,且他又不是没有护卫,哪有贼人敢劫他? 这样又行进了两日,这天傍晚,赵延刚带着人来到一处驿站歇息,正准备叫他新买的那个奴婢来给他捏肩,忽听护卫来报,有贼寇自四面而来,将驿站给包围了。 赵延听了,那还顾得上温柔乡,当即带人去看看什么情况。 待他登上驿站的最高处,看到比他队伍中所有加起来还要多个七八倍的盗贼,心中一慌——完蛋了! 他这一生,从未有一刻像如今这般痛恨自己拥有这么多钱财。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29章 黑山贼 赵延死了,连同被他视若珍宝的财货一起,葬送在贼寇之手。 甚至于,贼人还打出了清除阉宦的口号。 这种口号让人熟悉又陌生。 过去喊了太多年,但最近几年又没多少人堂而皇之的喊了。 消息传到雒阳,原本正在随侍何太后身畔的赵忠闻讯倒地,痛哭不止。 赵忠好歹是三朝老臣了,刘辩闻讯后亲往探望。 宦者庐,病榻上的赵忠见到刘辩亲来十分激动,还要起身迎接,被刘辩止住后,他强忍着悲痛同刘辩说道“陛下,臣之弟死不足惜,切不可为之耽误国家大事!” “赵公放心,此事绝非私事,朕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赵忠越是表现地如此深明大义,刘辩就越不能让赵延白死。 而且被贼寇这般对待的任何人,刘辩都不会坐视不理。 所以,尽管刘辩看出赵忠是故意这么说的,他还是应承了下来,而赵忠也知道刘辩能看出他的刻意,但他也还是这么做了。 稍稍安慰了一下悲伤的赵忠,刘辩便离开了,留下赵忠继续躺在榻上抹眼泪,只在心中暗下决心:“阿弟,为兄一定会替你报仇!” 一旁侍奉的内侍们见到天子都亲自来探望,心中无不震惊于赵忠的圣眷之深。 在天子走后,他们照顾赵忠皆愈发卖力了。 而刘辩刚离开宦者庐,就碰到了何太后派来请他的宦官。 等到刘辩应对完何太后,满口答应何太后关于安抚赵忠的要求,回到云台殿时,他所召见的孙策和张燕之子张方已经等候许久了。 刘辩原本以为张燕能够控制住黑山军,但如今看来,他还是高看张燕了,至少有一部分黑山贼已经失控了。 当初张燕让他的儿子张方给应劭当弟子,应劭便给张芳取了个字,唤作伯正,所取之意不言而喻。 张方不是第一次见到天子,可时至今日,在天子的注视下他仍觉得有些惶恐。 一直以来,他都对自己的身份非常敏感。 他的父亲说是官,实则是贼。 他说是羽林郎,实则是质子。 刘辩说道:“伯正,不必紧张。巨鹿郡发生的事你听说了吗?” 张方连连点头。 以前宦官的家人子弟在地方为非作歹时,常有官吏游侠为民除害,但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赵延之死,如今已经开始在雒阳传开了。 见张方还是有些慌,刘辩安抚道:“朕这次唤你来,并不是要以此事来责怪你。” “而是想要请你来替朕做一件事。” 张方闻言有些愣住了,还是一直在他身旁的孙策悄悄伸手捅了一下他,才让他回过神来。 近年来张方作为羽林郎受到的训练终于起到了作用,反应过来的他以最快地速度拜道:“请陛下下令!” “朕想要让你替朕去见一见张平难,去问一问他,朕的前任城门校尉死在了巨鹿郡贼寇之手,他可有什么要和朕说的?” “遵令!”张方立刻应道,然后他才意识到刘辩让他做的事竟是让他回家去。 一时间心中又是激动又是紧张。 一旁的孙策见终于说完了张方的事,迫不及待地看向刘辩。 刘辩哪里瞧不出孙策的想法,作为羽林郎训练了一年有余,后者早就憋不住了。 他对孙策说道:“朕听说你这一什的羽林郎素来共进退,这一回,伯正外出,朕也不留你们。伯符,此次就以你为使,带着你麾下的羽林郎,去调查巨鹿郡贼寇的来历。” “臣领命!”孙策高() 兴地应道,然后,他忽又小心翼翼地问说“陛下,张伯正也属臣麾下” “嗯,有何疑问吗?”刘辩看向孙策。 孙策会意,立马拉着张方一起谢恩告退。 赵国境内,一处山谷之中,张燕宛如一只炸了毛的狮子,正在屋中走来走去。 “到底是谁!别让我查出来!”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附近的小帅孙轻和王当许久没都见过如此暴怒的飞燕帅了,看着眼睛发红的张燕,噤若寒蝉。 “将军,发怒解决不了问题。” 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却压制不住张燕的怒火。 张燕怒目望去,却见说话的乃是正走过来的董昭。 孙轻和王当听到声音全都松了一口气。 在这诸山谷中,张燕可以对任何人发火,但唯独不会对董昭发火。 因为董昭是真的厉害,能让人心服口服的那种。 而事实也正如两人所料一般,面对董昭,张燕强压着怒意说道:“公仁,赵延之死,与我黑山军无关。” “我怀疑是别处的贼寇故意假借黑山之名。” 董昭丝毫不惧张燕压抑着的怒火,他直接质问道:“要说赵延之死与将军无关,我信,可要说与黑山军无关将军,你真的这般有信心吗?” “他们都是我的老兄弟”张燕怒道。 只是在董昭的丝毫不让地目光的注视下,张燕的怒气一点点瓦解。 最后,他解释道:“我知于毒和眭固二人有些小心思,可他们的部众都在常山郡。白绕的部众就在巨鹿,他应是有这个能力,可他没这个胆量再说了,白绕驻地离这儿不远,据说围攻赵延的少说得有两千人,他要是调动这么多人,必然瞒不过我!” “所以,我想着,应该还是因为今年的旱灾,有灾民聚集为贼,又刚好遇到了赵延这种连财不外露的道理都不明白的人” 张燕给出了自以为合理的解释,看向了董昭,希望能得到肯定的答案。 “将军,还是查一查吧!” 张燕嘴角一垮,又要怒目圆瞪。 “将军,不必再装了将军就算骗得过我,又能骗得过自己吗?”董昭不理会张燕又垮下来的脸,继续说道,“如今世人都以为黑山军嫌疑最重,将军能让世人都相信将军的想法吗?” “没有证据!”张燕强调道。 “只是现在没有!”董昭回复说。 “将军,壮士断腕,为时不晚!” 张燕忽然看向了孙轻和王当,两人原本正缩着脖子呢,在张燕的注视下仿佛座位上有针一般弹了起来,忙不迭地先后表态道:“唯飞燕帅之命是从!” 本章完 第430章 海阔凭鱼跃 离开雒阳后的孙策很兴奋。 自从成为郎官入京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开雒阳。 想到送别时马超那张幽怨的脸,他更兴奋了。 只可惜陆俊所在的观津县并不在黑山军活跃的地区附近,不然孙策很想趁机见一下故人。 一路之上,孙策这一什羽林郎堪称是吃着火锅唱着歌。 毕竟这些羽林郎被憋得有点久了,即便是后来加入的许褚和典韦,甫一远离宫墙,也觉得神清气爽。 分别之际,孙策说道:“伯正且去,之后我与什中诸君一并在巨鹿郡等你!” “伯正,你可是心有所忧?”待快要离开河内郡时,孙策敏锐地注意到张方的心情不似刚离京时那般雀跃,遂在晚上休憩之时单独找到了张方。 在去见应劭的路上,孙策问起了黑山军的近况,沮授向他们介绍了冀州的大致情况 可董昭理都不理他们。 张燕皱着眉头看着堂下的于毒和眭固二人。 根据张燕的调查,前段时间这两人的确派出了人手,只是 孙策问道:“依沮公之意,莫非赵延之死当真另有其人?” 被绑在堂下的于毒很委屈地辩解道:“飞燕帅明鉴,我是想派些人在常山郡搞些破坏。可是常山那边个个乡里都有亭卒更卒坐镇,尤其是那个叫夏侯兰的,杀了我好些人,导致我好不容易偷偷派出去的人,都没成功过几次” 是的,两人最终还是留在了孙策这一什。 什中黄射忽然感慨道:“只盼再见之日,是友非敌。” 开门之后孙策才知早已闻讯的张燕提前派人来接张方了。 尤其是典韦,听到狗叫后不仅不加收敛,反而更兴奋地继续鬼哭狼嚎。直到许褚掏出一块肉干,堵住了典韦的嘴,才拯救了典韦之外所有人的耳朵。 一夜无话,次日,孙策等人抵达魏郡境内时,冀州别驾从事沮授果然代刺史应劭前来迎接了。 沮授微微摇头,答道:“真相还尚未可知。” “狗贼,你竟想要我们的命!”于毒再度喊着张燕,“飞燕帅,这才是朝廷官吏安排他来我们这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兄弟自相残杀啊!” 河南郡、河内郡 然后孙策等人目送着张方连夜离开。 “公仁” 要知道,当初从云台殿告退,陪在张方身侧的孙策明显感受到了张方的归心似箭。 张燕看向了董昭,后者微微点头。 张方忽然拉住了孙策的手,保证道:“伯符,我张方在此立誓,即便几日后面对最坏的情况,我也绝不会辜负我们之间的袍泽之情!” “甚至可以说就算是黑山军,也不敢说对所有山谷都了解。” 孙策哪里不明白张方在担忧什么,可他也拿不准在赵延之死中张燕扮演了什么角色,只能安慰道:“伯正放心,陛下定是信得过张平难的,不然又怎么会这么放心地让我们陪你来冀州呢!” 而孙策他们则要继续前往魏郡,去见冀州刺史应劭。 “都没成功几次?你们还想成功几次!”张燕质问道。 于毒与眭固见此,连连呼喊张燕,又咒骂起了董昭。 骂完后,张燕示意左右将捆着两人的绳索解开。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常山郡。 之后,他们一一作别。 乃是他看孙策瞧着年轻,又见孙策一味地打听黑山军,担心孙策先入为主,才故意这般说。 “你说什么胡话!”典韦嚷道。 但董昭并不言语。 () 张方见是孙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有隐瞒自己想法:“赵延之死,家父的嫌疑最重,可陛下却放我回家可离家越近,我越是担心” 不过这一行人玩闹归玩闹,行进的速度可一点都不慢。 “渤海、河间、清河等地地势平坦,贼寇无处藏身,唯独这黑山军所在的河北诸山谷中,山脉林立。贼人藏身其中,如滴水入海,不见踪影。” “且慢!”董昭说道,“赵延之事固然同他们没什么关系,可常山郡的百姓受到的盗贼袭扰他们难辞其咎!焉能就此放过?” 之后一行人面见应劭,又配备了州郡兵马,这才向巨鹿郡而去。 眭固赶紧附和道:“俺也一样!” “唯!” 所谓河北诸山谷,其实指的就是太行山脉,自古以来这里就是打游击的好地方。 清缴山谷所费人力物力过多,甚至还未必能清缴完,这也是当初朝廷选择招安黑山贼的原因之一。 眭固也连连附和于毒的话。 “你们”他想骂人都觉得对这两个人的作为去骂脏了自己的嘴。 “那就免去他们小帅之职!”张燕看向董昭。 “再罚没他们的家产,补偿受到损害的百姓”张燕望着董昭,语气前所未有的软,“这样总可以了吧?” 这时,忽然有人来敲门。 “飞燕帅,那赵延的事真不是我们做的,你是了解我们的,我们要是带兵去巨鹿,一定瞒不过你的” “将军难道不知常山郡有多少百姓因为贼寇袭扰失去了钱财,乃至于性命吗?”董昭质问道。 董昭这时终于开口了“失去钱财的自然可以用钱财来补,可失去性命的呢?” “好了!”孙策虽没有跺脚,却还是镇住了两人,“今日都好好歇息,明日就要到魏郡治下了,想必应使君派来迎接我们的人已经在了。记住了,我等羽林郎在外边代表着陛下,谨言慎行,违者军法处置!” 等到路过一地,其中几人高歌的声音惹来了百姓家中好几只狗的大叫。 张燕松了一口气,对于毒和眭固叱骂道:“这次的教训都记住了,下不为例!” 张燕面对对立的两方,终究下不了决心,只让人将于毒和眭固押了下去。 董昭继续劝道:“将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于毒和眭固虽与赵延之死无关,可他二人枉顾将军法令,私下里派人劫掠杀害百姓之事做不得假!将军但凡多考虑些未来,就该早做决断!” 本章完 第431章 幕后真凶 然而,面对董昭的劝说,张燕却不愿意听从。 此时,恰好有人来报,说是张方已经抵达河内郡,留守的孙轻已经去接了。 张燕便顺势对着董昭说道:“伯正奉皇命而来,我这做父亲的总不至于用他叔父的命来迎接他吧不如先将于毒与眭固二人带回去,再做处置?” 心中乃是起了拖延时间的意思。 董昭却不为所动,与张燕一般固执己见:“将军父子皆为汉吏,岂能视汉律于无物?” 张燕想了想,又对董昭解释道:“公仁,若是我在此杀死于毒和眭固二人,只怕他们的部众会人心惶惶,一旦被有心人煽动,作乱也不是不可能的。” “总之,伯正既然是奉命而来,我先带着这两人去见伯正,再做讨论,如何?” 按理说,应劭在他来之前应也调查了许久,竟没有一点方向吗? 他甚至有些怀疑应劭是否真的有陛下所说的那般有能力、值得信任 毕竟是亲儿子,张方知道张燕在河北各处其实是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消息来源。 “你把为父当成什么人了?常山郡是你我父子的故乡,于毒和眭固不止劫财,还害命,我亦深恨之,又怎么会对准许对乡人动手?” “就这一句?”典韦哑然,好一会儿才留下一句“无趣”,然后不理孙策了。 又一日,张燕带着人一路送别,一里、五里、十里直到将近二十里地,张燕才终于勒停坐骑。 孙策有些不懂应劭的看法了。 “应该快了”沮授望着西方说道。 巨鹿郡的另一边。 董昭自无不可。 张燕见董昭终于退让了,他也退让了一步,说道:“我们原本就是要去巨鹿郡那边去再去查一查白绕。如今不妨与伯正在白绕处汇合,公仁觉得如何?” 稍后,在返程的路上,张燕对同来送别的董昭说道:“公仁,白绕这里查了多日,都没什么进展,这下,你该相信黑山军是无辜的了吧?” 只留下张燕表情怪异,煞是好看。 待到五六日之后,思念儿子心切的张燕终于见到了张方。 他抓着董昭的手,万分不舍:“公仁,若你出了意外,我如何同应使君交待!” 孙策问道:“敢问使君,到目前为止我等只见了赵延的踪迹,但贼人人数不少,却不知在劫掠杀人之后,贼人去了何处?装有财货的车马总该有印记吧?” 张方只觉得自己承受了太多,眼下这局面是他出京时从未想过的。 “这就是欲加之罪了吧?”张燕刚要反驳,但自己却先沉默了。 沮授笑道:“典君乃是性情中人。” 等到沮授介绍完,又给了孙策等人一阵思考的时间后,刺史应劭才问道:“这一路走来,诸位已经知晓了赵延路上的种种,包括在巨鹿郡内有人提醒他注意贼寇之事,现在,诸位有何想法?” 汉律两个字刚出口,张方就注意到他的父亲就已经皱起了眉头紧盯着他。 张方再度反驳道:“阿父,我多次见过陛下,也曾与陛下交谈过陛下绝非是阿父所想的那种卸磨杀驴之人。” “没了?” 张方看向张燕,忽然道:“阿父,不如就将部众交出去吧!这样,不仅山谷中的百姓能受到朝廷的救济,阿父也不会再有这么多烦恼。而且,孩儿相信陛下也一定会善待阿父的!” 光熹五年七月,黑山军白绕趁平难中郎将张燕不备作乱,于毒、眭固皆反,驱赶张燕至巨鹿东。 “就算来救,只怕也要为父把黑山军的交出去吧。” 不过在寻求孙() 策等人帮助的路上,他还是向张方保证道:“有孙轻和王当在,就算我不在,他们也一定能守住咱们的地盘,护好你母亲。” 张燕明白,眼下这群人中,够资格留下安抚白绕而不使白绕疑心的,只有董昭了。 别驾沮授指着一面墙向孙策等人介绍道:“当时赵延的尸身便被定在此墙边的一处木桩上,有人露布此墙,上书讨灭宦官” 沮授则指了指西面黑山军所在的位置,回答道:“使君在等那里的一个结果。” “但从我至此,并未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 他疲惫地对张燕说道:“阿父,不若趁此机会彻底交出黑山军,不然再有个万一,悔之晚矣。” 但张燕的反应出乎他的预料,只见张燕猛地一拍身边的桌案,怒道:“我如何不想知道这事儿背后到底是何人干的?可惜就是查不出来!” “将军,如今为了送别伯正,身边亲信大都带来了,若是白绕借此机会叛乱,直接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也未必。”应劭解释说,“近年来,为了以德政宽政示好山中百姓,对诸山中的看管松散许多,此法往年成效不错,便是偶有发生劫掠之事,张平难处也会及时抓住真凶到案。” 然后作别离开。 但张燕还是难以下定决心。 他当即就要策马往回赶,却被董昭喊住了。 张方刚要开口,却被张燕制止,后者继续说道:“于毒和眭固外出劫掠固然是错,可今年这年景,依靠山里的收成,不出去劫掠,这山谷中这么多部众根本活不下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皇帝的救灾粮是这么好拿的?那些官员们乐意救我麾下这些不受辖制的部众吗?” 孙策复又看向了沮授,解释道:“沮公见笑了,军中猛汉是这样的” 张燕警惕地看过去,只见有三四骑正在被后面的骑兵追杀。 他没好气地说道:“什长,咱们就别学那些故作那个什么高深的做派了。” 在送别之际,张方忽然趴在张燕耳边说道:“只劫财,不害命也是大罪。希望阿父早日迷途知返,勿要错上加错。” 张燕没有反对。 一日,又受到董昭劝说的张燕询问起了张方对于该如何对待于毒和眭固。 张方有些失望,他甚至开始有些怀疑张燕是不是故意说谎骗他。 期间,张燕也带着他去调查白绕所部的情况,但都一无所获。 “你于、眭两个叔父原本最有嫌疑,但也只查出犯了别的事,眼下,就剩你白叔父这里了。” 张燕闻言,无语地指了指自己,说道:“所以,调查到最后,最有嫌疑的竟然是我自己?” “我刚才忽然想到一点将军有没有觉得,白绕这里,太干净了?”董昭忽然问道。 但互相之间的隔阂,只有两人内心清楚。 只可惜,这却不是他教出来的。 而这些骑兵的装扮他很熟悉,都是他黑山军的人! 这下,倒是不用生离死别了。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杀死赵延的那帮贼寇,就是与我黑山军无关。” “但这也给了黑山军中贼人与官吏勾结的机会,是以即便今岁又加强了看管,结果却依然不尽如人意。” 董昭提醒说:“将军,莫要忘了赵延之死,最有嫌疑者是谁?” 然后,他既期待又紧张的看着父亲,生怕从张燕口中得出了他不想听到的答案。 心酸于他的儿子出去几年回来后竟然违逆他了,同时,他也欣慰于他的儿子终于有和他据理力争的胆气了。 刺史应劭正带着以孙策为首() 的羽林郎们重走赵延走过的路,这一日刚好抵达终点,也即赵延死去的地方。 在对张燕坦白心迹的次日,张方向张燕请辞“此前与我同一什的兄弟,如今皆在巨鹿郡查案,我想去与他们会合。” 就连于毒和眭固的劫掠,其最重要的目的也是获得钱粮,靠杀人搅乱局势只是次要的。 父子俩久别重逢,互诉离别之情自是不提,只是在叙旧之后,张方说起了正事,传达了天子的问话。 孙策又问道:“是以使君怀疑黑山军没有这种清理干净收尾的能力?” 孙策解释道:“贼人的身份并不简单,袭击赵延乃是有备而来。” “是我思虑有失,没及早发现白绕的问题,怪不得将军!” 但张燕被发现了行踪,路线被白绕地盘阻断的赵国也回不去了。 “这便是问题所在了。”应劭说道,“赵延走的是官道,沿途皆有亭邮,按理说贼人无论走不走官道,都会留下痕迹,但搜寻的官吏们只在道旁发现了赵延被废弃的车,便是发现一些脚印行踪,稍加追查便消失不见了。” 张燕看着张方,骂道:“我看你就是读书读傻了,若非乃父是平难中郎将,手下有这般多的部众,你以为你能当得上现在这个羽林郎?一旦我将手中的权柄交出来,到时候,生死皆操于人手,悔之晚矣!” 典韦见应劭又走了,很有些不满,也不管沮授就在旁边,就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孙策面前问道:“什长,方才应使君说了那些话,有什么对查案有用的吗?” 张燕见到这一幕,心中一时感慨。 “届时,不论是何结果,都还需诸君和暂时归属诸君麾下的州郡兵出一份力。” 孙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听到可能要打仗,典韦登时顾不得许多了,又几步走了回来,瓮声瓮气地问道:“沮公,不知这结果传来还要多久啊!” 可他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最后两个字“死罪!” 董昭见说服不了张燕,也只好勉强应下。 白绕非常配合,相较于于毒和眭固,他的麾下可干净太多了。 “为今之计,将军当绕路返回赵国,整顿兵马,以备不时之需。至于白绕此处,则需留一人前往,万一他并未发作,也足以安抚。” 就这样,张方陪着张燕在巨鹿郡的黑山军势力范围内又待了七八日。 他与董昭原本怀疑于毒和眭固借助白绕的地盘前往巨鹿作乱,可如今看来,这两人并没有这般动向。 他有些失望,也有些释然。 张燕对着张方解释道:“我知道你的许多想法与公仁一致,有些话,我不能同公仁说,但你是我的儿子,黑山军的下一任主帅,有些事你该知道。” 一番闹腾之后,父子二人仿佛又恢复了亲切的状态。 分别没多久又见到了儿子,还是类似于丧家之犬的状态,张燕难免有些尴尬。 应劭并不知道孙策的想法,他匆匆而来,又以公事繁忙为由匆匆而去,继续留下沮授陪伴孙策一行。 张燕说得信誓旦旦,但张方却有些不信。 是了,白绕在他面前并未怎么在他面前表现出对今年谷粮不够嚼用的担忧。 张燕反问道:“你才见过天子几面?还绝不会卸磨杀驴咦,这话还挺形象等等,竖子,你骂谁是驴?竖子别跑,你给我站住!” 孙策不以为意,问道:“沮公,策有一事不解,应使君虽说公务繁忙,但事有轻重缓急,眼前之事本就是重中之重,牵扯颇多,为何应刺史却好似并不上心呢?” 巨鹿郡白绕所部所在。 典韦听了() ,又哼了一声。 没离开几步的典韦听了孙策的话,哼了一声又换了个方向站立。 他问张燕道:“既然是周边的贼寇,阿父可有什么怀疑的对象吗?” 张方其实这些天早有想法,他盯着张燕,试探性的说道:“阿父,依照汉律” 张方闻言睁大了眼睛,他想到一种可能性难道说于毒眭固二人出去劫掠是阿父准许的? 知子莫若父,虽然分别了好几年,但张方一睁眼张燕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张燕抬起手,狠狠敲了一下张方的脑袋。 两人正在做着最后告别呢,忽闻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 直接把典韦给整晕了。 典韦听得点头认同:“然后呢?” “不好!于毒和眭固都关在白绕这里,这次我们出来送别,白绕近几日病了”张燕看向董昭,这位领导黑山军多年的飞燕帅真正的有些慌乱了。 “可是,阿父的确派人出去劫掠了。”张方听出了张燕的言外之意。 张燕摇头:“并未发现什么东西。” “所以,绕了这么一大圈,最后赵延之死还是黑山贼干的?”已经与张方会和的典韦直言问道。 本章完 第432章 回马枪 “是,但不全是。” 孙策此时已经意识到什么了。 但典韦听了孙策的话却更晕了,想不通他干脆就不想了,直接问道:“不管这许多,现在,总该率军平叛去了吧!” 孙策点头:“这话倒是没错,只等应使君的军令了。” 典韦、许褚、张方、黄射等人闻言皆振奋无比。 他们经受了这么久的训练,终于能有让他们发挥所学的机会了! 典韦说道:“真希望应使君的军令早点来啊!” 然后孙策又看向了张燕:“接下来我军便不往西去了,张平难想要何去何从?” 只是他已经没必要烦恼此事了。 然而他口中的孙三慑于军规,听到喊声连头都没转一下。 无赖子连忙数起钱来,口中不忘问道:“孙君,你让我去那边等着问孙三的去向,是不是以为孙三之妻很美啊?” “阿父!”张方叫道。 “张平难乃先帝所拜之中郎将,麾下反叛又非张平难反叛,我为何要扣留张平难呢?”孙策也反问道。 时典韦、许褚、张方、黄射等羽林郎从之征,皆以此战始闻名。 沮授先拱手打破了尴尬的局面:“之后平叛,还需张平难相助!” 只留下孙伉看着张吉的背影,在思忖着他是不是要找机会离开了。 这下,百姓们的呼声更强烈了。 次日一早,孙策率领大军回返,并加快了行军速度。 孙策使冀州,至巨鹿领兵。贼兵骤起,部众不足,策趁其立足未稳,一月之内,分兵辗转四郡,悉数平之。 虽然赵忠在外面的名声很差,他也的确做了许多恶事。 他只震惊了一下,便意识到败局已定,慌忙寻了一处方向就要逃跑,连马都不敢骑。 到了今日,他终于可以提着张吉的头颅骄傲地说出这么一段话 张燕见状,暗暗点头。 说罢,还下意识地看了在场的张燕一眼。 “好!”其中一人拍着大腿叫道。 张方在抵达后,麾下也被孙策安排了兵马。 张燕闻言,瞬间想到了由孙策这样的人担任曲军候、屯长之类的职位,分别统领一两百人的情形若有这样的军队,再配备好粮草辎重,只怕非数倍之敌难以击破。 这时,孙伉听到张吉的招呼他一起吃的声音,连忙热情地回应。 “哼哼!” 几人叫嚷着口号,四散而去。 之后,孙策定下另外两路分别以最勇武的典韦和许褚为主,又交待羽林郎遇事多加商量,然后将剩余的善后工作交给了原本只能固守县城的下曲阳县令后,再次出征 原本还有董昭能帮他缓解尴尬,但后者见他安全后不顾辛劳又去见应劭去了。 孙伉余光注意到张吉还带着泥的手,顿了一顿后才说道:“将军放心,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但此时已经不用他提醒了,喊杀声已经传过来了。 不过见沮授对他的态度还算可以,张燕忽然想到了逃亡路上张方的建议若能安安稳稳当个汉吏,似乎也挺不错的。 没有经历过这等场景的张吉看了看身边的孙伉,在孙伉的示意下继续呼喊起来 “仲康,我虽骑术不如你,但我的运道可比你好太多了!” 最后,还是孙策看不下去,打断了两人之间的较劲。 许久之后,他来到了一处僻静之地,将自己的所见都与等在此处的人说了,说完后,他笑嘻嘻地伸出了手:“孙君,答应小人的赏钱” 张() 燕对于冀州州郡兵的本色还是有些了解的,即便从属于应劭的州郡兵有点精锐的样子,但因为兵员一年一换,也就有点样子而已。 “铲除女干佞!恢复旧制!” 等到军队出动,张燕没好意思跟在统兵的张方身边,而是和沮授一起跟着作为主将的孙策。 刘辩正在召见华佗。 “只是参与者难以分辨,使君这段时间所忙之事,便是在暗中调查。” 看着还在为杀了贼首而高兴不已的典韦,孙策又盯着典韦强调了一遍:“千万不可冒进!” 雒阳。 未久,无赖子大约是觉得丢了面子,骂骂咧咧地走了。 孙伉只见为首多人身披甲胄,奋勇在前,冲入兵堆之中毫无畏惧,如入无人之地。 杀完人后,孙伉策马奔走,又来到一处数人聚集之地,宣布道:“已经确认,孙策奉命前去平黑山贼了。” “哼!” 光熹五年七月,黑山贼叛,中山、河间、博陵、巨鹿四郡国皆有响应。 巨鹿郡,下曲阳县。 他原本以为,张方在雒阳当所谓的羽林郎,不过是被雒阳的儒生们灌输满脑子的忠孝思想,至于能学到多少东西?他从来不抱指望。 “但未曾想黑山军先出了问题,不过却也正好顺势而为,唯有引蛇出洞,方能一网打尽!” 张吉真的改变了方向,只是张吉跑着跑着忽然想到坏了,刚才参军忘记说在哪会合了! 张燕笑了笑,他忽然意识到孙策真的是在问他,反问道:“你不把我带回去,不怕放虎归山,留下后患?” “赵公一直好好的,怎么会在骤闻噩耗后一病不起呢?”刘辩问道。 孙策又交待道:“我等所辖只是州郡之兵,若遇强敌,不可冒进!” “对!铲除女干佞,恢复旧制!” 其周围诸多百姓皆随之呐喊。 张吉振臂呼喊道:“誓不给乌丸人一粒谷粮!” “将军说的这是哪里话!”孙伉表现地诚惶诚恐,“若无将军信重,伉哪有今日坦然自若的底气?实不相瞒,方才属下的手心全是汗” 而张方刚一接手便能让队列整齐,绝对是有些能耐的。 华佗答道:“赵常侍早年多有辛劳,身体诸多暗疾,只是过去未曾显露,今一朝病发,只能看赵常侍能否扛过去了。” 贼首素来引人注目,但谋主就不一样了。 张燕被他看得差点炸毛,立刻反驳道:“虽然白绕几人忘恩负义,但他们还是有些统兵的能耐,借着地利,不可能这点时间都撑不到。” 只可惜张吉大事未成竟都开始怀疑他了,匹夫! 但在中军之中,他还是十分留意张方。 “黑山贼作乱,应劭紧急调了各处郡国兵前去平乱如今各郡国内部空虚,正是良机!” 恰在他话音未落之时,沮授从屋外进来,手中捧着一致文书,口中喊道“军令来喽!” 但自刘辩入宫以来,接受过他不少帮助。后来先帝离世,他也很配合地遵循先帝遗愿,和张让一起帮助刘辩辖制宫中宦官。 得令之后,孙策等人动作飞快地召集早先被应劭分派在他们麾下的州郡兵,遵从应劭的军令,带领军队前往剿灭黑山叛军! 之后见典韦等人还不明白回去是为了什么事,孙策看了一眼沮授,后者才缓缓解释道:“此前典君曾问赵延之死是谁所为,黑山叛贼的确干了,可若无本地豪强相助,焉能不留踪迹?” “那便按照我们早就商量好的说辞,打出我们的旗号!清君侧女干佞!” 他召集众() 人说道:“根据从俘虏口中得到的消息,这周边的几个郡国皆有人起兵响应。我判断其中多半皆如今日之敌,不堪一击。” 于此同时,旁边一个在道旁张望的无赖子似乎是在州郡兵中发现他认识的人,竟发声大喊道:“孙三,你要去哪啊?” 张燕暗暗腹诽一句“答非所问”,也就不问了。 而那些近期新招之人大都根本没见过血,光是看到有人骑马冲过来就已经慌了,更别说还有带着鲜血的马槊和后面跟进的士卒。 只他刚刚坐下,忽然感觉地面好似在震,旁边矮桌上碗中的水竟无故泛起了波纹。 典韦自从当了羽林郎之后,将自己曾经在马术和骑射上输给了许褚的事铭记在心,为此日日勤学苦练,便是刮风下雨也不停歇。 “放心,答应你的只多不少。”孙伉说罢,一个钱袋子便丢了过去。 “事不宜迟,趁着白绕他们吸引了应劭那厮的注意,诸位立刻回乡发动!” 奔跑间,喊这两句话差点让他岔了气。 “当初乌桓骑兵从二张叛乱,前来冀州劫掠,多个郡国皆受其害,民众皆痛恨乌桓人入骨。”另一人笑着说道,“而今我等宣扬雒阳有女干臣,蛊惑天子将冀州的粮食供给曾经劫掠冀州人的乌桓人,必能激起那些黔首的怨恨!” 典韦:“你就承认你很羡慕我吧,我不会笑话你的!” 至于自己帐下的黑山军那些百夫长让他们舍命冲锋还行,但论起组织军阵张燕忽然有些自惭形秽了。 “哼哼哼!” 以后可千万不能招惹他。 “俺看这等场面参军比俺还要适应,不如按这个将军的位置让给参军来干得了!” 说到最后一句,沮授杀气腾腾。 他听令之后,着急去与还不互相了解的州郡兵们见面,直接将张燕留在了房间了。 倏忽间,他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起身提醒张吉道:“将军,有敌” 刘辩闻言有些悲伤。 张燕大笑两声后见营帐之内连个附和他的人都没有,又呵呵了两声,才道:“明日,我便与你们分别,去见应使君!” 孙伉忙喊道:“将军,你我兵分两路,明日再会合!” 他本是一个占山为王的渠帅,手下贼众最多时还不到千人,前两年更是只有一两百人,直到今年孙伉找上了他,在孙伉的帮助下他才借着此次旱灾大肆扩张了一下部众的数量。 是夜,已经带人安营扎寨的孙策忽然叫来了军中的将官,宣布了最新的军令。 赵忠在赵延死后一病,久久不愈,刘辩起初还以为赵忠又是故意的,但时间一久,他意识到,这次应是真的。 “吾所率乃是王师,何必惧怕百姓?” “俺是天子亲封的卫将军,只要跟着俺,人人有饭吃!” 典韦又郑重应了一遍。 张燕见状,问孙策道:“对彼辈不加驱赶,伯符不怕泄露军情吗?” 许褚冷哼一声:“不过就这次走运而已,没下次了!” “那是当然!”张吉说完,便喝酒吃肉去了。 “开个玩笑,看把你给吓得”张吉拍了拍孙伉的肩膀,又感慨道,“还是参军的谋划好,这一次,俺看又能招揽三五百人。再过十来天,俺也能过一过统兵万人的日子啧,在遇到参军之前,根本不敢想啊!” 可眼下,他看着指挥麾下州郡兵有模有样的。 而就在行军的道路旁,大多数百姓远远地看到军队就会躲开,但偶有也会有好奇的人见没有斥候驱赶便大着胆子在道边张望。 两刻钟后,张吉才有空闲同孙() 伉说话。 而张燕看着房间内的沮授,尴尬一笑。 只是刚跑两步,孙伉就注意到张吉竟也跟上了他。 “是以,兵贵神速,我有意分兵三路,避免贼众趁机做大!” 典韦看着沮授,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这位沮别驾,看着人畜无害,但实际上可比自己狠多了! “的确!诸山谷中道路崎岖复杂,易守难攻。三日前白绕出兵攻打县城,被应使君带兵急迫,后来白绕躲进山中,不肯接战。就算有张平难麾下孙轻、王当等率兵相助,短时间内也难以击败白绕三人。”孙策先是肯定了张燕说的话,又解释说,“我等奉命回去,乃是因为有更紧要之事。” 不过效果也是有的。 “什么,原路返回?”典韦嚷了起来,他不解地问道,“黑山贼这么快已经被剿灭了吗?” 张吉再度喊道:“今岁不纳粮!” 问完,他不见回答,刚一抬头,只觉得腹部一痛,低头一看,才发现一把剑从后背刺穿了他的肚子。 典韦等人皆应。 孙策也注意到了张燕的关注点,他迫不及待地替自己的天子好友吹嘘起来:“张平难,观这军容如何?似我与伯正这般的羽林郎,在雒阳多矣。” “一定,一定!”话说出口,张燕就在心中暗骂自己平日里的机智哪去了,明明现在还寄人篱下。 原本声势浩荡的宦官几年时间已经不再为朝臣所忌惮,这固然有刘辩的原因,可若无赵忠和张让无条件的配合,局面绝不会如此顺利。 甚至于,当初刘辩答应赵忠和张让的,让他们组建一个对付***显贵的机构的蓝图,到现在都还没实现。 本章完 第433章 宦官,启动 念及此处,刘辩忽然明白为什么历代君王都这么喜欢宠幸女干臣了。 赵忠和张让是好人吗? 咱就是说,问出这个问题就已经侮辱好人这个词了。 他们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们却是刘辩维持宫廷稳定最简单省心的助力。 有用便是理由。 也因此,刘辩再度去探望了生了病的赵忠。算是表明自己对待冀州叛乱的态度,也能顺便安一安张让这种老臣的心。 如今,赵忠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私宅养病。 这还是刘辩第一次来到赵忠的家。 入眼便是阔气的府门,内部的房屋庭院亦是高大,虽说赵忠已经是列侯了,但在雒阳这块寸土寸金的地方,能建成这样的侯府,刘辩觉得,民间所流传的赵忠与张让二人在为先帝修宫殿之时偷了木材等来为自己修私宅的传言恐怕非虚。 等到刘辩被引入后院,见了院中的假山奇石、层台累榭,只觉得可能性更大了。 不过当初赵忠都已经献过家产了,对于这些过往,无论真假,刘辩都愿意选择原谅他。 毕竟赵忠已经病重垂死了。 刘辩再一次见到赵忠时,赵忠仍还很激动。 依旧如上次一般挣扎着想要起身谢恩,也同样被刘辩按住。 刘辩也没白来。他对赵忠说道:“赵公可要好好养病,杀弟之仇,冀州刺史已经为公报了大半。” 病榻之上的赵忠激动不已。 刘辩又道:“太皇太后与太后也都记挂着你,这次都让朕来问问你,可有什么需要?” 赵忠用低沉嘶哑的声音答道:“能使罪犯俯首,臣已经心满意足了。能得陛下亲来探望,臣便是现在死也值了!” 刘辩闻言,安慰赵忠道:“公可千万莫要有此念,朕还盼望着再得公相助呢!” 然后,刘辩便与赵忠说起了他所获悉的关于赵延之死的更多细节。 “此次冀州之叛乱牵扯甚广,背后潜藏着诸多野心勃勃之辈,并勾结了黑山贼帅白绕。双方密谋期间恰逢赵延带着许多钱财一路招摇过市,才被他们盯上了。” “赵延此次带走的财货过于多了,公或许不知,他除了带走了你赠予的钱财,临走时还把在洛阳的田亩、庄园、宅院等全都变卖了……” “此次出头者皆被冀州刺史等一网打尽,但仍有潜藏者至今还没有完全查清。” 赵忠听了心中悔恨,痛恨自己还是没有管好赵延的贪心。 若非带了这么多钱财,这赵岩说不定都不会死。 悲伤之余,又在自责之后,赵忠又愤怒起来。 他对刘辩说道:“若非老臣疾病缠身,真想前往冀州为陛下去狠狠地治一治这些贼人!” “的确,绝不能放过这些贼人!”刘辩赞同道,并补充说——“可惜公身体有恙,不过这也无妨,就让张公代替赵公去冀州查处这些逆贼吧!” 宦官,启动! 冀州的叛乱不似蜀郡,后者虽影响多地,但只是一郡所引发,而冀州却是四个郡国的豪强联合,又与黑山贼勾连牵扯。刘辩觉得单靠派使者已经不足以展示他的愤怒了,他需要利用宦官重拳出击! 时隔数年,一些人甚至估计已经忘了宦官的含金量。 宦官们可不会去多虑什么士人的门生故旧,对他们来说,权和钱之外,其他都是虚的。 赵忠闻言又激动了起来。 难道说,数年的准备终于在此刻实现了吗? 他终于可以对着那帮道貌岸然的士人们下手了? 但……赵忠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体状() 况,只懊恼地叹了一口气。 刘辩自然看出了赵忠的想法,他轻轻拍了拍赵忠的赵忠放在外面的手,说道:“公安心养病,静待捷报传来!” 经过了在这次见面之后,又过了几日,刘辩忽然得到消息,赵忠已经能正常吃饭了。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当日的那些话?刘辩有些疑惑,原来大汉神医竟是我自己? 话分两头。 刘辩跟赵忠所说的派遣宦官去冀州,并非无的放矢,而是真的已经做起了准备。 早在冀州之叛乱传进尚书台的第一时间,卢植便找到了刘辩,说出了他的担忧——“眼下虽然只有冀州四郡联合生乱,但这只是一个开始。好在陛下提前派遣孙策等人前往相助,此举称得上神来之笔!各郡国豪右大姓皆受损于新税制,彼辈明里暗里不满滋生,极速平乱可以极大震慑其野心!” 然后,卢植又举了当初光武帝时重新度田引发叛乱的案例。 严格来说,当时的各地作乱并非同时发生的,而是先由叛乱,逐渐蔓延带动,各郡国的大姓和当时还存在的兵长很有默契地作乱。官军不至他们就是叛军,官军一至,他们就摇身一变成了良民。 那时候,便以青、徐、幽、冀四州最乱,冀州赫然在列。 即便是政治理念倾向于宽政的卢植也在此时提出了矫枉必须过正的说法。 眼下地方上并不是光武时那样存在着有战斗经验的老兵,可眼下的朝廷和军队同样也比不上光武之时。 对于宦官的出动,一向以反对宦官干政为己任的卢植此次竟也默认了。 卢植对未来的担忧也可见一斑。 正是怀着这样的论断,刘便才祭出了他一直没有真正用过的大杀器。 此次冀州叛乱,在四郡国之地,虽然孙策平叛的速度已经足够快了,可还是有许多百姓遭遇了无妄之灾。 刘辩势必让要让这些敢于出头作乱的人得到应有的下场! 光熹五年八月, 骠骑将军董重奉命前往冀州安抚地方。 随行者有兼任监军的中常侍张让,皇帝最新任命的骠骑将军所部军司马满宠。 雒阳城外,刘辩正在送别。 刘辩依依不舍地拉着董重的手,问道:“公至冀州后打算做些什么?” 董重微微一笑,说道:“陛下,臣本就是河间国人,离乡多年,早就怀念家乡的珍馐了……家乡风土,也能助臣安眠。且臣还想着,回到昔日故地,重游一番。” 吃饭,睡觉,游玩。 刘辩对于董重的答案很满意。 (本章完) 第434章 大汉神医 刘辩问道:“公此前去见过李文优了?” 董重颔首。 “甚好!公至冀州,如方才所言行事便好。”刘辩满意地拉着董重的手,“待到公凯旋归来,朕还在此迎接!” “臣定不辜负陛下所托!”董重说的郑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上刀山下火海呢。 听到天子夸奖,董重很开心,心想李文优说的对,躺着就能把功劳得了,天下哪有几桩这样的好事。 刘辩并不知道董重的内心想法,他只知道,董重不做事等于做事。 交待完董重,他又看向张让和满宠,嘱托道:“此次去冀州,朕只有一个要求,不可牵连无辜!” 明白了天子底线的张让和满宠会意,皆是称“唯”。 此处送别,赵忠竟也来了,并在家仆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刘辩注意到这一幕,他觉得若是再来几次,自己说不定可以取代栗姬,成为真正的大汉神医。 另一边,张让感受到赵忠的目光,两人共事这么多年,有时也曾因为争宠等原因而有过龃龉,但多年相处下来,相互扶持的感情不是假的。 见赵忠远远的冲他一拱手,张让会意立马回礼。 他早就下定了决心一定会帮助赵忠复仇! 与张让相比,满宠则是更加的意气风发。 从校事部一步步走来,满宠终于走上了台前。 虽然骠骑将军的部曲素来和校事部联系颇深,但两者有本质的不同。 送走已经等待了数年、磨刀霍霍的宦官之后,刘辩回到了皇宫。 一时之间,他竟好像没什么事做了。 该安排出去的工作他都安排了出去。 想了想,刘辩直接去了中宫。 如今,这里依旧是蔡琰、唐婉和董姮三人住着。 只不过当刘辩来到皇后蔡琰居所时,竟发现他贵人级别以上的几个妃嫔皆在。 蔡琰、唐婉、董姮、袁歆、甄宓、麋贞。 这便是真正意义上刘辩的后宫成员了。 蔡琰作为皇后,原本坐在主位,刘辩来了之后,她便坐在了刘辩之畔。 “方才见你们在商议着什么?”刘辩问道。 “今年各处天灾,冀州又有兵祸,妾等商量着想带着宫女们缫丝织布,也能贴补些宫中之用。”蔡琰答道,“不过婕妤有喜,来此只为参与一下。” 婕妤指的是董姮,她今年亦怀有了身孕。 而早在旱灾初现时,蔡琰就已经带头削减宫中开支用度了。 刘辩感慨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皇后妃嫔们真要纺织,其实也织不出多少东西,最大的作用其实是示范效用。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若能引来***大族的女眷效仿,哪怕只是做做样子,也算是成效了。 只不过…… “多年来,民间奢侈之风日起,若想改变风气,还需慢慢来。”刘辩提醒道,免得蔡琰她们示范了半天,但达不成所要的结果,心生失望。 他登基以来,也算是节俭。 但对民间风气的改变有效果吗? 如有。 反正前两年各处还算太平,五谷丰登的时候,雒阳是一片繁华景象。 蔡琰答道:“陛下放心,妾等皆知之。只不过听说外朝之事,妾等深居后宫,不能为陛下分忧,是以才想着这个办法。” 在座几人皆是应和。 刘辩看着,心中再生感慨。 能有他这么和谐的后宫,不容易啊! () 环肥燕瘦。 刘辩知道自己这段时间该做些什么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刘辩接到了众多弹劾张让的奏书,对此,刘辩的选择是消失在中宫和掖庭之中。 五日一次的朝会是直接取消的,大臣们是基本不召见的。 也就是对于尚书台呈报的大事的及时批复,才能证明皇帝没有沉迷在温柔乡中无法自拔。 象征性地摆一下烂得了,可不能真烂。 至于小事,一如旧制,自有卢植和盖勋及尚书荀彧、陈群等人共同处置。 也就是儿子太小,不然刘辩说不得要安排长子接触一下试试。 但即便如此,天子一改登基以来勤政的常态,也足以令许多大臣心慌慌了。 别是天子被叛贼气得心灰意冷了? 桓宪两朝殷鉴不远,皇帝退居后宫,宦官操弄权柄。 如司空杨彪,便对于那些阴谋反叛的贼人十分痛恨。 他的曾祖父杨震因宦官诬陷而死,这是杨震后人心中永远的痛,他是最不愿意看到宦官重出江湖的那批人。 在张让离开后,他不止一次地在各种场合抨击着叛贼——“彼辈自私自利、利益熏心之辈,不就是多交点田租吗?汝等看我家可拖欠了半分?不要总想着国家能为汝等做些什么,要想着汝等能为国家做些什么!” “若无陛下夙兴夜寐,哪来前几年的太平光景,中平初各家庄园被黄巾贼攻破的苦头还没吃够?” 太常卿蔡邕更是亲自给女儿写了封信,希望女儿能够规劝皇帝回心转意,莫要荒废朝政。 嗯,在弹劾张让的奏书中,刘辩的这位丈人在言辞最激烈的那一批中属于最顶尖的。 “陛下,不如妾回信劝一劝父亲,让父亲莫要同陛下置气……” “不用。”刘辩抱着怀中的香喷喷的美人,甚是惬意,“要是听劝,我这丈人就不是名闻朝野的蔡师了。” 只被抱着的蔡琰抿了抿嘴,在心中暗暗吐槽天子小心眼——“说是不在意,但为什么前脚父亲刚顶撞完你,你就迫不及待地来这顶撞我了?” 说了会话,蔡琰在刘辩怀中换了个姿势,忽然觉察到小天子似乎在蠢蠢欲动。 她羞涩地问道:“陛下,现在还是白日……不如妾服侍君穿衣?” 原本不说白日还好,一说起白日,刘辩更兴奋了。 近几年他白日里多埋身案牍之中,少有这种体会。 刘辩反应飞快地翻了个身,带着有些粗重的呼吸说道:“衣服脱都脱了,还穿它干嘛?” “可是承儿万一……唔……” “……承儿在阿母那,谅这时也没人敢把承儿带回来。” 刘辩嘿嘿一笑:“昭姬放心,今日,无人来打搅我们。” 都老夫老妻了,可蔡琰在一些时候仍会显得有些羞涩,大约是因为书中和实践有些不同吧。 (本章完) 第435章 他急了他急了 刘辩居于深宫之中,但他对于外界的并非没有感知。 实际上,他非常关注清流们的动向。 清流们急了? 就该急一急。 不着急,哪有快刀斩乱麻的动力! 越急越好。 这也在刘辩的意料之中,越急,刘辩越开心。 在刘辩当政之后,许多清流官员都得到了重用,其中最典型的便是黄婉、羊续这样曾经遭遇过党锢的,如今已是中流砥柱。 刘辩倒要看看,这些带着最崇高理想并且想要将之实现的清流们,与把握着地方最大权力和利益不愿有丝毫让步的郡国豪族豪强们不得不产生矛盾时,二者谁更厉害些。 前者为了理想不畏杀身成仁,后者为了利益同样可以不惧全族消消乐。 而受地方叛乱影响而出动的宦官,便是两者产生化学反应的催化剂。 在看到一众清流们的反应后,刘辩更不着急了。 反正如今朝中各司都已步入了正轨,比较核心的尚书台、三公府、九卿,其中为主者就算不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起码也能做到中规中矩。 于是乎,在派出张让半个月后,看到朝廷依旧平稳运行,刘辩便又给雒阳朝堂上的局势添了一把火—— 刘辩任命大将军何苗、太尉皇甫嵩平尚书事,与太傅卢植一起至云台殿处理文书。 此诏书一出,又是一石惊起千层浪。 天子亲政数年,眼下也没有什么天子身体不适的消息,亦没有太子监国的说头,怎么就突然多了两个平尚书事呢? 此诏书一出,即便是相信卢植和皇甫嵩人品的清流们心中也不禁有所疑虑。 还有一些性情冲动的,已经开始上书弹劾卢植、皇甫嵩和何苗了。 而又由于皇帝一直没有公开露面过,除了有继续上书谏言刘辩不可荒废朝政的奏书外,还有人怀疑卢植他们挟制了天子。 初时刘辩还不把后面这话当回事,直到从贾诩处接到消息,有太学诸生听闻这一消息后,义愤填膺,自发组织想要到南宫叩阙求见天子。 永远被煽动,永远在感动……面对这群年轻的太学生,刘辩也有些无奈,但也不至于真让他们叩阙。 得知消息后,他第一时间出了后宫,去逛了逛尚书台、御史台之类的地方。 在御史台,刘辩遇到了孔融和边让。 两人看到刘辩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当面劝谏起来—— 孔融先道:“臣顿首以闻,陛下多日未处理朝政……” “等等,卿先莫言其他,谁说朕多日没有处理朝政的?” 孔融答道:“陛下已经连续取消三次朝会,平日里也未见陛下至尚书台,臣听闻陛下也多日未去云台殿了。” “这些与朕处理朝政何干?且不论其他,就说这段时间来,有何朝政被延误了?” 孔融想了想朝中及地方最近发生,竟一时想不起来。 各类事务的确如往日一般都被及时处理了。 孔融语塞之后,边让立马接力:“臣昧死以闻,中常侍张让至冀州,使冀州民心惶惶,人人自危。请陛下召回张让,以安百姓之心。” “此是骠骑将军奉朕之命前去调查叛贼的,兼以安抚百姓,与之无关者,何须忧虑?若是有人借机欺凌无辜百姓,自有有司弹劾,可若是为叛贼张目,朕决不轻饶!” 随着刘辩与孔融、边让的谏言和问答传出,关于卢植三人的谣言的烟消云散。 就在群臣们期待刘辩自此之后继续恢复以往的勤政时,刘辩又玩起了消失。 这一回天子吸取() 了以前只在后宫的教训,也可能是因为有些国家大事可以直接交给太傅和两个平尚书事处理,之后群臣们发现天子开始乱逛起来。 时而带着两位太后和后宫妃嫔们去西园游玩,这时候天子大约会去西园军中坐上一坐。 有时天子也会出了皇宫去往驻扎在南北两宫之间的北军营地见一见北军的将士。 但除此之外,大臣们几乎就见不到皇帝的身影了。 这也向外面传递了一个消息,天子是身体健康的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月,徐州传来消息,又出事了。 行为、思想、作风都很有特色的徐州刺史巴袛这一回却有些束手无策。 叛乱自广陵郡而起。 这一回可不像当初阙宣那一次乌龙的叛乱。 刘辩在徐州传来的军报上看到了熟悉的一幕——“州郡兵一至,叛贼各归家里,复为良民,调查询问,皆作不知。叛乱之地百姓甚多,恐刑罚伤及无辜,不敢以重刑。纵然捕获少许叛贼,难伤其根本。” 巴袛与广陵太守只能率军来回救火。 但这只是拆了东墙补西墙的做法。 随着火情马上波及了徐州其他几个郡国,州郡兵的兵力已然不足。 此次叛乱的始作俑者是谁根本不用多说。冀州的豪族豪强们好歹知道与时俱进,先借着黑山贼搞事,而徐州的豪族豪强们竟还掏出了一百多年前的就被记在史书之上的老办法。 不知该说他们蠢笨,还是他们故意如此,想要引发燎原之火。 但也不得不说,这种近乎耍赖的办法虽然老旧,但是有用。 起码单靠地方官员之力解决不了,巴袛很快把事情推给了雒阳。 此时,已经痊愈的中常侍赵忠迫不及待地刘辩请命。 刘辩当即应允。 一个月前,张让与满宠出发时,刘辩还打着董重的名头,只让张让带着监军的身份。 如今徐州的豪右们不装了,刘辩自然也干脆地摊牌了。 直接以中常侍赵忠持节为使,前往徐州。 术业有专攻,曾经专门培养的用来抄家抓人的骠骑将军的部曲都已经被带去了冀州。 如今,刘辩只能退而求其次,没那么擅长抄家抓人,那就派战斗力高的,且以量取胜! 要想办好事,随行的精锐军队是必须的。 最终在思虑之后,刘辩派出了校尉张扬搭配别部司马太史慈的选择。 又因为这两人也都没接触过这些情报之事,刘辩又从校事部调了牵招相助。 (本章完) 第436章 贾诩求才 对于赵忠的任命又引发了一众朝臣的强烈反对。 但已经把徐州的作乱的豪族豪强们看作冀州杀死赵延那帮人的同党的赵忠全然不理会这些,在接到诏令的第二天,他就迫不及待地带着军队坐着黄河上的楼船一路向东。 有卢植、皇甫嵩在前面顶着,刘辩能摆脱大臣们的骚扰,但面对幽怨的贾诩,刘辩却有些尴尬。 满宠自不必说,自从加入到校事部以来,一直很得重用。 牵招在当初跟着何进去各郡国巡察学校之时,那时他跟在王朗和邴原屁股后面学到了许多,回归雒阳之后,他亦成了贾诩的得力助手。 然现在前后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贾诩痛失两大干将。此外,原本经常充当他和天子沟通间桥梁的张让也离开了,这让他以前能轻松借着张让名头去做的事变难了,这让他如何不幽怨呢! “臣是真不容易啊,陛下是知道的,校事部的底子本就薄弱,想要培养出一个得用的人才万分艰难,可即便如此,臣还是做到了。” “但是……”贾诩越说越悲伤,“臣如今,身侧已无人可用了!” 见贾诩干打雷不下雨,刘辩尴尬之余,索性说道:“文和,你看中了谁?直接说!” 贾诩立刻停了原本的惺惺作态,说道:“太学有一童子郎,名曰诸葛亮。” 刘辩:? 贾诩诸葛亮?这是什么组合? 他当然不会同意让诸葛亮去校事部,不过他还是问道:“文和是怎么注意到诸葛亮的?” 贾诩解释道:“前段时间陛下居于宫中不出,太学有流言,诸生多有议论者,唯有诸葛亮等少数人能安心读书,不为谣言所扰。时有诸生不解,以为其不关心天子安危,然诸葛亮却能镇定自若,言之定为谣言。受他影响,倒是少了一些想要叩阙的太学诸生。” “那安心读书的不是还有旁人吗?”刘辩问道。 “余者皆白发仓首耳。” 刘辩会意,这种就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读死书的人了。 他说道:“孔明确实不错,所以,文和换一个人吧。” 贾诩闻言也不强求,继续说道:“黄门侍郎王粲。” “王粲?”刘辩有些震惊,他反问道,“文和让仲宣去校事部,不怕校事部的秘密被仲宣泄露一空?” 贾诩说道:“陛下,校事部就需要这样耳聪目明、博闻广记的人啊!至于泄密一事,还请陛下相信臣的眼光。” 刘辩当然不肯。 他还需要王粲继续引领大汉文坛呢! 别把好好的文学宗师变成了特务头子。 不过现在刘辩也大概觉察到贾诩的目的了。 诸葛亮和王粲贾诩不可能不想要,但他应该也知道自己要不到,所以才故意将两人的名字放在前面。 刘辩猜测,下一个,应该就是贾诩心中的合适人选了吧! 他遂说道:“那下一个呢?” 贾诩答道:“臣曾与尚书台尚书陈群有过一会,知其有内秀之才,可堪重任。” 刘辩看着贾诩,笑道:“文和,你这图穷匕见的姿态过于明显了啊!” 贾诩也不否认,老老实实的请求道:“不知陛下可否准许。” 刘辩说道:“陈长文现在好歹是六百石的尚书,你怎么能确认他会愿意放弃这大好前途跟你进校事部呢?” 毕竟大汉官吏若是碰到不想干的官,称个病就能辞了。 贾诩指了指自己有点花白的头发和胡子叹道:“陛下,臣老了,说不定过几年就不能为陛下效力了。” 刘辩可记得贾诩长寿的很。 () 他笑道:“朕以前跟着史道人学过相面,我看文和起码能活一百岁!” 见贾诩尬笑,刘辩接着说道:“文和要是能够说服陈长文加入校事部,朕绝不会阻拦,但朕不会强令陈长文进校事部。” 贾诩闻言,又开始苦着一张脸叹息道:“如此,陈长文已经没有指望了。” 他又说道:“要不臣就选郭嘉吧,郭嘉还只是个尚书郎,总不至于不能调动吧?” 刘辩一边佩服贾诩的眼光一边笑道:“这你得问问侍中马公,如今马公已经把郭奉孝当成了接班人看待了。” 贾诩又是叹息,随即又问道:“尚书台不行,那三公府的掾属总可以了吧?臣不要那些成名已久的,只要赵俨、杜袭这样的年轻之辈。” 刘辩这时有些无语地看着贾诩问道:“文和,你这次到底准备问朕要多少人?朕也只是从你这里调走了两个人而已!” 贾诩委屈地说道:“陛下虽只调走了两人,可这两个人在臣这里足以以一当十,这样算来当值二十人!” 许是猜到了刘辩要说什么,贾诩继续补充道:“就算是陈群这样有潜能者,初至校事部,也只能当成一个人,想要以一当十还需以许多时日,这么看来,臣还特意少要了。” 刘辩摆了摆手,说道:“这些人啊,你想要自己去招,若是他们愿意离开本职前往校事部,朕皆准。” 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这句话的贾诩立刻喜笑颜开,拱手称是。 ——他终于可以去别的府台挖人家墙角了。 掌管校事部这些年,能让他眼馋的人还真不少。 “还有旁事吗?”刘辩看着贾诩,他似乎是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挖墙脚了。 贾诩却还意犹未尽地说道:“陛下,如今校事部在官员之间多有骂名,很多人闻校事部而色变,若想要多招些良才,只怕还需要提升一些待遇才好!” 刘辩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催促道:“赶紧去吧,有什么要求自己提出来朕给你批!” 贾诩闻言,立马小步快跑地撤退了。 在之后的几天里,刘辩无比直观地见证了贾诩的办事速度。 而最令他没想到的是,他见到的第一个名字乃是王粲,也不知贾诩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不过考虑到,即便是现代,也没有闻一闻就能让人言听计从的***,王粲的亲笔请求做不得假。 这既然是王粲的选择,刘辩也就没有拒绝。 (本章完) 第437章 保守派竟是我自己 第437章保守派竟是我自己 “贾文和,端的不为人子!” 司空杨彪最近很是火大。 他可是司空诶,三公啊! 大汉屈指可数的万石。 但眼下,却有人欺负到他头上了。 杨彪气呼呼地来到自己的司空府,长史已经迎了上来,杨彪问道:“这是第几个了?” 长史的脸色也不好看,他说道:“今天已经是第四个曹掾令史了,至于斗食佐史,已有七人之多。” 杨彪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斗食佐史他不在乎,可这已经是贾诩从他这里挖走的第四个有官秩的人了! 偏偏这些掾属许多都是曾经樊陵在时所征辟的,还有些老人在府中的资历还要更久。 这些人与他只有上下级的关系,而他成为司空之后,又不能翻脸不认人将所有的旧人都赶出去。 只是贾诩明目张胆来偷他司空府的人,哪怕贾诩提前过来同他商量一下呢?他也会痛痛快快的把人……好吧,就算贾诩亲自来找他,他也不一定会把人放出去,但你不能不告自取啊! 可这不就是贼嘛! 想到此处,杨彪又忍不住骂道:“某贼当真可恶!” 而偏偏贾诩申请的调令总能及时获得准许,而被调的人往往会屁颠屁颠地离开,显然是互相之间早有勾结。 并且贾诩申请调令还不是一次申请完,而是一个一个接二连三地炖刀子割肉。 这样想着,杨彪的火气更大了。 只在生气之余,杨彪不忘问长史道:“如今掾属又有空缺,君可有什么贤才举荐?” 与此同时,发生这一幕的府衙绝不在少数。 就连贾诩曾经的上官,董卓所在的廷尉府也不例外。 这天,董卓来到廷尉诏狱,看着其中的狱卒足足少了四分之一,登时气都不打一处来。 “贾文和!”董卓咬牙切齿。 …… 这天刘辩正准备前去西园,可他还没出发就听到小黄门高望来报,说是太尉非要求见。 刘辩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取消了行程,去见皇甫嵩。 “陛下,如今这贾文和把雒阳各处府衙搅得混乱不堪,陛下绝对不能再放任他了,急需管一管。” 皇甫嵩的性格刘辩是知道的,向来是有事做事,没事轻易不会发表自己的看法。 如今连他都忍不住来到刘辩面前控诉贾诩,可见贾诩这段时间以来做的事是何等天怒人怨。 这也代表着在雒阳继宦官重出江湖之后,又因为贾诩的挖墙角大业,热闹愈发高涨。 刘辩立刻说道:“公莫急,请先坐下歇歇,朕立马派人将贾文和叫来问问清楚。” 说完,刘辩就吩咐小黄门高望去叫贾诩来。 许久之后,贾诩才匆匆而来,不过,在路上,他已经从高望口中得知了天子着急见他的原因。 见贾诩到了,刘辩直接问道:“文和,太尉公说你近些日子将雒阳各处府台搅的乌烟瘴气,你可认罪?” 贾诩当然不可能认罪,他当即大喊道:“陛下,臣冤枉啊!” “太尉公难道还会冤枉你不成?此事必是真的!” 贾诩为自己辩解道:“臣委实不知做下何事得罪了太尉公,可臣实在不知自己罪在何处。” 皇甫嵩哪里听不出这君臣二人的一唱一和,他也不跟两人玩虚的,直言问道:“陛下可否允臣问上一问?” 刘辩自无不允。 皇甫嵩问道:“我太尉府中的两个掾属可是被你骗() 走的?还有赵俨,明明已经作为使者被派往三辅协助清理蝗灾了,远在数百里之外竟也也被你骗走了!” 贾诩连忙为自己辩解道:“太尉公说此话可就真误解了下官,下官哪里是骗,分明是太尉府的掾属认为校事部前程远大,更适合其为国效力,这才抛却了太尉府的远大前程加入校事部。而且赵俨虽然也加入了校事部,可臣并没有不允许他继续在继续为太尉府掾属啊!” 得亏是皇甫嵩早些年历经沉浮,修养极深,不然换成个脾气火爆的,听到贾诩这种不当人的话,只怕要跳起来在皇帝面前上演一出太尉殴打校尉的全武行了。 虽然若是换个人,贾诩可能就不这么说了。 可即便如此皇甫嵩忍住了动手的冲动,可还是指着贾诩对刘辩说道:“陛下且看,此人全无悔改之心朝廷用人本该按部就班自有规章制度可眼下,贾诩却罔顾制度肆意妄为,搅乱各府台掾属。” “陛下,属吏被骗走的不止臣的太尉府,司徒府、司空府乃至于九卿,臣听说河南尹与洛阳县也在其中,如此肆意妄为之举,难道没有过错吗?” 贾诩闻言,委屈地看向刘辩,见刘辩不说话,才又委屈地看向皇甫嵩,然仍继续嘴硬道:“做官的事,怎么能说骗呢?他们来校事部,都是自愿的!调用流程亦合法合规。而且,臣做这些都是按照陛下的旨意呀!” 听到此处,刘辩猛地一拍手,说道:“皇甫公,朕想起来了,当初的确是朕答应了文和这么做,后来文和陆续送上名单,朕想着他们都是自愿的,便都批了。” “说起来,这事儿还是朕的过错啊!” 皇甫嵩当即道:“陛下何出此言,这都是为人所欺!” “那这该如何是好呀?”刘辩看着皇甫嵩两眼,又看着贾诩一眼,忽又一拍手说,“好了,要不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以后朕再也不许贾诩像前些日子那般随意挖人墙角了,至于之前做下的事情,木已成舟,也不好朝令夕改……” 皇甫嵩见着这对配合地这么明显的君臣,还能说什么? 两人演都不演了。 索性他已经达到了目的,也就没必要说破了。 只是心中依然明白,吸纳了各处府台贤才的校事部,今后的存在感…… 他亦不能轻易估量了。 皇甫嵩离开之后,刘便看向贾诩,问道:“文和,这下你可满意了?” 贾诩笑眯眯地说道:“只要陛下满意,那臣就满意了。” 刘辩笑而不答。 所以说啊,为什么有人会把贾诩称为三国第一谋士。 谋事谋身两不误。 在宦官出动之后,贾诩便敏锐地意识到了校事部将要大派用场的的时候来了。 这种时候,校事部不仅需要扩充力量,而且校事校尉更需要是一个孤臣,校事部也必须独立于所有府台之外。 所幸,贾诩面对的是一个信重他的天子,让他可以放开手脚慢慢来。 …… 冀州。 在抵达魏郡之时,张让恨不得仰天长啸两声。 近些年,他在宫中被憋得太狠了。 天知道这几年他是怎么过的! 如今,他终于有机会再度将他曾经受到的来自士人的屈辱报复回去,他发誓,他势必要把握住这次机会。 “张常侍!” 听到叫声,张让心头一紧。 马上收敛了自己阴暗的表情,然后才回身答道:“满司马,来寻我何事?” 张让立刻警醒万分。 他非常明白,此次前来冀州,骠骑将军董重只是个木雕罢了。 () 真正能够制衡自己,想来也是天子派来监督自己别做的太过分的,就是此人了。 满宠回答道:“还是想要与常侍商议一下至四郡国后的相关事宜。” 这已经不是满宠第一次以这个问题找上张让了。 而张让也用着过往的回答:“自然是遵从天子所托,缉拿幕后真凶,不可牵连无辜……” 满宠见张让又是说的这些老生常谈的话,有些失望地告辞离开了。 只余张让看着满宠的背影,冷哼一声,暗道:“老夫入宫之时,你还在吃奶呢!还想抓到老夫的把柄?” 其实张让最初知道天子派了名为协助、实际上还带着监视意味的满宠来时,张让并不反对。 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面对那些反叛的豪族豪强们能干出什么的事。 所以,他不排斥有一个人来监督他。 但现在,他却烦死了满宠。 监督归监督,可满宠时常来试探的动作,而且用的还是直接询问这么蠢笨的办法。虽知道满宠是要用这种简单易懂的方法来提醒他记得天子的嘱托,可这着实让他不耐。 好在虽然魏郡等地针对反叛的黑山贼的战斗还未结束,但已经无需他们插手,他们可以直奔巨鹿等四郡国。 到时候一忙起来,他也有了发泄不满的去处。 五日之后,张让终于见到了他要对付的叛贼。 这五日,满宠加快了频率,每日都来问张让准备在抵达四郡国后如何行事。 这日,张让迫不及待地将几个被孙策等人俘获的叛贼绑上刑架。 张让觉得自己的眼睛就是尺,这几人肤白肉嫩,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只要大刑伺候,必然能从他们口中挖出些什么! 绑好人后,张让便等着满宠到来,再开始行刑。 这些在战场上被俘获的叛贼,又非黔首,无论如何都不无辜。 张让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在满宠面前展示一下,他张让·傲视宫中多年·期间斗垮了不知多少士大夫·至今宝刀未老的含金量! 而满宠这回也没让张让失望,叛贼刚被绑好,满宠就来了。 张让当即指挥了他带来的宦官和来自诏狱的用刑高手们,开始拷问起来。 满宠就在一旁看着用刑。 听着耳边传来的惨叫声,张让却把更多注意力放到了满宠身上,虽多年未再接触刑狱,但他还是信得过自己多年的手下的。 见满宠皱起了眉头,张让说道:“满君,本常侍听说你探听整理消息是一把好手,但这刑罚审问之道,只怕你就并不精通了,若是心有不忍,不妨去外面歇歇,若是有了成果,本常侍自会立刻通知你!” 满宠闻言摇了摇头,仍继续皱眉。 张让只以为满宠不肯示弱,只在咬牙坚持,索性不再理会满宠,去看着被审问的叛贼。 又过了好一会儿,张让觉得有些奇怪。 按理说,这些叛贼不比党人,这么些时间,怎么也该有一个两个交待的了,可张让却没等到结果。 他扫视着叛贼们,在鞭打之下,有的放声哀嚎,有的咬紧牙关,但就没一个愿意回答问题的。 “打,继续打,狠狠地打,直到他们开口!” “不开口,全都打死!”张让怒道。 “张常侍,这样不行的。” 张让看向满宠:“怎么,满君害怕他们被打死了?” “不,他们死不足惜,下官的建议是在鞭子上多蘸些盐水,再给这些叛贼灌些参汤,身上的伤口也都用些特制的草药,既不会减轻痛苦,也能稍稍止血,这些下官都() 带来了。” 刑房之中,张让深吸了一口气。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够狠了,毫不留情,没想到,这就是佛教那些人口中常说的在世阎罗吧! 难道他真的老了? 面对手下人投来的目光,张让咬了咬牙,说道:“就按照满司马说的去办!” 见张让答应了自己的请求,满宠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对张让的称呼也更亲近了些,他对着张让小声说道:“张公,根据下官的经验,这些人之所以嘴硬不言,除了为了保全宗族外,更大的可能是他们的父母妻儿皆在族中,是以他们心有顾忌。” “大刑当然要有,但攻心之策绝不能少!” 张让这时忽然明白天子为什么要把满宠派给自己了。 这哪是监督自己啊,分明是最好的帮手吗! …… 五日之后。 “巨鹿孙氏孙伉,曾为孝廉,自中平以来,多次同乡等为盗贼渠帅之谋主,以此牟利,证据确凿。张公,此前被孙伯符率部斩杀的张吉曾经便倚重他为谋主。” “如今孙伉依旧在逃,当尽快出兵,捕获其宗族姻亲,以三族为限,迫其归案。” 张让闻言却有些迟疑,他还记得天子不爱大搞株连——“抓他三族,会不会牵连太广了?而且所费人手众多,不如只抓一族,也足以恫吓。” 满宠强调道:“张公,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正该严刑震慑!且下官原想着只先囚禁其三族,没打算将其三族全都杀了……” “什么?你还想灭他三族?”张让震惊道。 (本章完) 第438章 酷吏 一直以来,满宠因为奉天子诏令与张让一同查案,是以一路上都对张让很是尊重。 但张让看起来对他误解太深。 他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要诛人三族呢? ——“陛下仁慈,虽涉及谋反大罪,可孙伉终非祸首,若是其能够及时出首,戴罪立功,也不是不能从轻处置,给他这一族留个后。” 张让哑然。 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最开始,张让以为满宠是来监督他的。 然后,张让以为满宠是来协助他的。 直到现在,张让才终于明白,陛下派他来,根本就是监督满宠的! 下一秒,久违的记忆浮现。 他想到了杖杀中常侍王甫、逼死太尉段颎的阳球,那时的他面对阳球瑟瑟发抖。 好在,眼下的满宠还称他“张公”呢! …… 徐州,东海国。 素来节俭到称得上抠门的巴袛此次也没有例外。 他不忘初心,用着自己惯常的伙食招待赵忠、张扬、太史慈、牵招等人。 每人两菜一汤,一道寻常人家常吃的腌菜,另一道则是稍微奢侈点的豆腐。除了作为主食的米饭外,还加了一碗巴袛平时都舍不得吃的带着油盐的面汤。 早已经跟着何进见识过这一幕的牵招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还对巴袛心生敬佩。 毕竟何进虽然有前将军加外戚的身份,但郡国学校与刺史无关,何进管不到巴袛身上。但这次巴袛平叛不力,赵忠可是带着天使的名头来的。 只能说能把节俭做到如此地步,且始终如一的,牵招只能尊重并祝福了。 毕竟在来的路上牵招可是察觉到了,赵忠这位闻名已久的中常侍心眼并不大,还是带着一腔恨意而来的。 而在开席之前,巴袛不卑不亢得对着赵忠几人说道:“如今北方多有旱灾,徐州灾情虽不如青州冀州严重,但琅琊东海等地的麦、稻、粟产量,亦较往年减少了近三成。吾身为刺史,须节俭以身作则。也望诸君领兵调查之时,也多以身作则些,以安百姓之心。” 原本一直皱着眉头的赵忠原本打算捏着鼻子认了,毕竟是他这几年来好不容易等到的大好机会,不能错过。 而且他还注意到了巴袛黑色的头巾和官服上隐隐约约的补丁。 可听了巴袛的话,他决定不忍了! 赵忠讽刺道:“非壮丽无以重威,汝为刺史,代天子监诸郡国,一言一行,皆代表着天子。黔首见刺史如此寒酸,焉有敬畏之心?朝廷威严何在?” 但巴袛能够特立独行这么多年,自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吾等官员,所食所用,皆来自于百姓,百姓见吾节俭用度,只会愈发敬重,岂会轻视?” “以威行让百姓敬畏,本就是小道!” 真论起嘴皮子,赵忠哪里是巴袛的对手。 对此,张扬与太史慈皆在一旁不嫌事大地看着热闹,他们不在其中添把火就不错了。 牵招倒是想帮帮忙,别一来徐州就同刺史闹掰了。 可眼下赵忠自投罗网,话题从一开始就在对方擅长的领域,牵招爱莫能助。 倒是同样作陪的东海国相王允,本就不乐意招待赵忠,如今见两人冲突,自己反倒乐呵呵地吃起了面前的饭菜。 至于出面调停?他不出言讽刺赵忠就不错了! 相较于开局顺利的冀州,徐州这边第一顿接风宴还没吃上,两边就已经闹了矛盾。 最终双方也是不欢而散。 据传,赵忠回去后,当日就在各处买了数十只羊。并() 专门将一只骨头上还剩些筋骨肉渣的羊送到了刺史府上。 此消息一经传出,徐州各地的反叛热情再度高涨。 唯独王允所治的东海国没多大反响。 赵忠也不得不与捏着鼻子派出张扬和太史慈带着军队同巴袛并肩作战。 张扬平素爱跟豪杰之士交往,与太史慈的关系也不算差,在前去平叛的路上,他忍不住抱怨道:“该如何处置那些乱贼,东海相王子师已经展示过了,瞧瞧如今东海多安稳!” 太史慈当然知道张扬所说的展示是什么——郯县城墙外挂着的那一堆人头,就是王允的杰作。 他感慨道:“二千石之中,能如王子师这般果断强项者终究是少数。且东海国安不安稳,还得待我西园精兵离开后再看上一看。” 这话张扬倒是认同,但他觉得王允应有应对,便道:“子义可要赌一赌,我等率军离开后,东海依旧乱不起来。” “赌什么?” “就赌你手边那张弓。” 太史慈拿起弓,摸了摸才说道:“此弓只有跟着才是百发百中的神弓!” “就说赌不赌吧?就用我平日里舍不得用的那根马槊!”张扬问道。 “我接了!”太史慈应下后,又说道,“那就多谢馈赠了!” 张扬笑了笑,对着策马在他身旁安心充当听众的牵招问道:“子经,你以为谁能胜?” 牵招答道:“王府君手段非凡。” 得了支持的张扬朝太史慈得意一笑。 太史慈反应不大,他的弓并不算名贵,此次出征,带了好几把呢! 张扬见状,又问牵招道:“子经,若是这次我等率军至叛乱地点,叛军仍散而伪装成民,你打算怎么办?” 牵招自信地说道:“校尉放心,吾自有手段,届时且看!” 等到大军抵达下邳国的淮阴县,早就了解到大军动向的叛军果然早已不见了踪迹。 张扬与太史慈皆把目光投向了事先说下大话的牵招。 而牵招则胸有成竹——“淮阴县自县令以下,至百石吏,皆召之县寺,唯出身家贫者可先放出。” “又淮阴刘氏、张氏、鲁氏……其众皆捕之!” 张扬看了一眼太史慈,后者也同他一般惊愕。 另一边,听到牵招所言的巴袛连道:“万万不可,若少了这么多官吏,淮阴县势必会乱!” 牵招摇了摇头,自信地说道:“有西园军在此,乱不了!” 话音刚落,张扬便答道:“好,便依你所言。” 说罢,他又对巴袛说道:“巴使君,徐州军事当以我为主,还请巴使君遣兵配合!” 巴袛还要再劝,直到张扬不耐烦地要以太史慈接管他的军权,这才闭上了嘴。 之后,牵招望着正在执行命令的士卒们,西园军的军纪倒是还能约束,但州郡兵就不同了,借机小偷小摸是决计少不了的。 年纪不大却见多识广的牵招对此见怪不怪,只要州郡兵做的不太过分,他也懒得去管。 毕竟州郡兵至此打仗,一没缴获,二没战功,总得给他们点获利的机会。 只能苦一苦本地大族了。 反正他们又不无辜,就算没参与叛乱的,作为地头蛇也有知情不报之罪。 牵招的要求只有一个——那些有嫌疑的,一个都别想跑! (本章完) 第439章 负荆请罪 雒阳。 其实贾诩招人的大动作已经传递出一个明显的信号了。 不然如司空杨彪,被贾诩挖完墙角后留下的空位刚好可以供他提拔自己的门生故吏,按理说,他应该高兴才是。 但从他这里出去的人加入了校事部,若是以后这些人做事惹人恨,万一连带着他也因此而被人记恨,在杨彪看来,那就是无妄之灾了。 总之,朝臣们都有了一个共识——别和校事部扯上关系。 除非你是去加入校事部的。 原本还以为早前的关羽和现在的伍孚而有那么一点点好名声的校事部如今已经是彻底地被朝臣视若蛇蝎,犹恐避之不及。 也就是校事部后面有天子明晃晃的支持。 大家都很现实,虽对此不满,却又不敢骂天子,可不就得骂贾诩了嘛! 而皇甫嵩入宫,很大程度上也代表了群臣的意见,刘辩也从善如流,适可而止。 只是,在达成了扩充校事部人员的目的后,刘辩却依旧没有回到“勤政”这条群臣期盼的轨道上来。 天子又双叒叕去军营了。 这段时间,这则消息都要让群臣的耳朵上起茧子了。 如卢植、皇甫嵩这样的人,自是老神在在,一如往日般镇定,但有些人却因为心里有鬼而战战兢兢。 这天,少府卿阴脩终于坐不住了,他叫来了自家管事,再一次郑重地问道:“上次我派回去传信的那人,当真不会出问题吗?” 管事会意,他答道:“主君放心,仆会确保他一定不会出问题!” 阴脩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道:“去吧!” 管事满怀杀气的告退。 “对了,一定要照顾好他的家小。” “是!”管事怀着对阴脩的忠诚之心离去,意志坚定。 …… “主君,主君!” 半日前管事有多沉稳,现在的他就有多慌张。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阴脩恼道,随后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刚要问,耳边已经传来一句——“人丢了!” “人怎么会丢了?”阴脩质问道,“他的安置不都是你亲自安排的吗?” “会不会是他意外落水了?亦或是他忽然出门了?” 管事带着哭腔摇头。 阴脩登时瘫坐在地,喃喃道:“这丢的哪是人,是我的命啊!” 他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在原地颓废了半天,阴脩忽然站了起来。 好歹做到了九卿,阴脩关键时候还有些脑子,他问道:“天子今日去西园军处了是吗?” “备车……不,直接骑马去西园。” “家里有荆条吗?” …… “卿这是何意啊?负荆请罪?” 刘辩命人将阴脩扶起,但阴脩并不起身,请罪道:“臣一时行差踏错,本无颜面见陛下,可臣子之罪,唯陛下圣裁,不敢擅专!” 刘辩都差点忍不住想笑——自己的罪,不敢擅专,说得好像他要是自杀谢罪刘辩会把他从坟里挖出来再杀一遍一样。 只是西园之外到底人多眼杂,阴脩选在此处,已经把姿态放到最低了。 若是刘辩真的忍不住笑出声,传出去恐怕真要把阴脩给羞死了。 强忍着笑意,刘辩问道:“卿有何罪?朕怎么从未听说过?” “陛下颁布新税制时,臣曾有反对之心……但是臣早就想通了,也早就告知了南阳的族人,一定要尽心执行陛下的新政。” “既是如此,卿何罪之有?此处() 人多,卿为少府,不如去西园中说话?” 这一回,刘辩又命人扶起阴脩,后者也就半推半就的起身了。 取了荆条,又穿戴整齐之后,阴脩老老实实地跟在刘辩的身后,此时的西园颇多盛景,但阴脩根本无心欣赏。 “朕的确没想到卿会这般做。” 阴脩立马躬身附和道:“臣有罪!” “你的确有罪!”刘辩忽然回身厉声呵斥道。 这突然的动作,让本以为已经被原谅了的阴脩立马被吓得伏跪在地。 “南阳阴氏,自卿成为少府以来,族中的田亩是越来越多,前阵子,南阳有几个县的百姓甚至驱赶了前去收税的小吏。” “当然了,这些都和阴氏没什么关系!” 阴脩哪里听不出皇帝的阴阳怪气,连忙请罪道:“臣惭愧!是臣家教不严,致使子弟肆意妄为!” 刘辩继续说道:“说起来,朕乃是光武皇帝与光烈皇后之后,与卿也能攀得上关系吧?” 在本朝,提及南阳阴氏,避不开的便是光烈皇后阴丽华。 阴脩忙道:“臣不敢!” 光烈皇后都去世一百多年了。 “不,你敢得很!南阳之事,你当真不知?” “那卿与南阳每月这么多来往信件,都是说的什么?如何教养子弟?”刘辩质问道。 “臣死罪!” 刘辩语气一缓,说道:“不过,卿既然都负荆请罪了,看在光烈皇后的份上,朕愿意给卿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南阳郡人口众多,抗拒新政的不在少数……阴氏在其中应该还颇具分量吧?” 阴脩伏在地上:“臣……臣……领命!” “必不负陛下所托!” 刘辩一挥衣袖,扬长而去,留下一句——“好!朕就等着少府卿的名单!” 感受到皇帝已经离开,头上、脸上冷汗直流的阴脩终于支撑不住,趴在了地上。 他大口地喘着粗气,心中只剩庆幸。 起码,他和他的宗族应是都保住了。 “少府卿?” 阴脩被人温柔地搀扶着,结束了方才狼狈的姿态。 他认得来人,昔日在司空府,似乎曾在司空府为掾属,但随即又想到,此人前段时间加入了校事部。 阴脩终于想起了此人是谁——唐群,宦官之后,荀彧的妻兄,唐昭仪的堂兄。 “阴公莫慌,阴公当初为颍川太守时曾提拔了下官的妹婿文若,下官与公并非外人。” 才怪!腹诽一句后,阴脩注意到唐群的身后还有一人端着笔墨纸砚。 唐群解释说:“陛下要的名单,阴公还需要写信回南阳询问吗?” “若要细则,是得去南阳一趟。” “那还请阴公给予下官信物,免得徒生事端。” 阴脩知道,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本章完) 第440章 谏言 作为上位者,特务政治用起来很爽。 一直用,一直爽。 阴脩能这么果断的负荆请罪的确有些出乎刘辩的预料,但还是被已经掌握了情报的他轻松拿捏。 只是当朝九卿之一的少府卿至西园负荆请罪,如何说来都不是一件小事。 在自西园回宫的路上,在宫门口,郭胜忽然对刘辩说道:“陛下,太常卿蔡公正在前面等着,说是想见陛下一面……” 蔡邕都找上来了,不见着实不好,刘辩想了想,走出了车驾,见蔡邕站在宫门旁,似是等了许久。 “唉,蔡师,这又是何必呢?”刘辩来到蔡邕面前,见蔡邕因为正被下午的太阳晒着,额头上已经出了不少汗。 看到宫门令在一旁候着,刘辩责怪道:“见到太常公在此,不知道为太常公寻一个遮阳的物什吗?” “莫要怪他,是臣不用的。”蔡邕说着话,还不忘暗讽一句刘辩,“不然,若不辛苦些,如何能见到陛下?” 刘辩尴尬一笑,拿出了一套老说辞:“蔡师莫要见怪,朕这段时间是在宫中待少了些,可这政务不也没耽误吗?” “而且蔡师的奏书朕一本不落,全都看了。” “蔡师进宫说话?” 蔡邕虽然心中对于天子这段时间的懈怠十分不满,迫不及待地想要当面劝谏,但见刘辩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地尊重,也没在意他言语间的讽刺之意,也就听了刘辩的话。 入了宫门后,在继续往里走的路上,刘辩明知故问道:“蔡师这么急着在这里等,是有什么急事吗?” “若是大事,朕不在时,可先送往尚书台,亦或直接告知太傅和两位平尚书事。” 急事自然是有一件,蔡邕虽还不知道阴脩负荆请罪的缘由,可是以如今雒阳的风气,猜也猜到了。 他谏言道:“陛下,阴少府终究是九卿,其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负荆请罪,损害的不仅是朝廷的威严,更是百官之心。” “如今因校事部之事,雒阳群臣人心惶惶,不安便会滋生事端……” “蔡师,”刘辩忽然插嘴问道,“我有一问,蔡师会惧怕校事部吗?” “臣自是丝毫不惧!”蔡邕挺直了腰板昂首说道。 刘辩微微一笑,答道:“这就是了,若是阴少府能够像蔡师这般立身持重,言行一致,凡事问心无愧。便是朕要逼他负荆请罪,他能愿意吗?” 蔡邕话语一滞——天子所言,的确有些道理。 不过他随即反应过来,又劝道:“昔日孝武皇帝笃信绣衣使者,所托非人,因有江充,遂有戾太子之祸。今校事部日渐壮大,然其内部却无人可制,陛下就不怕出现下一个江充吗?” 在他看来,校事部的危害还要胜过刘辩没有耽误朝政的“懒政”。 “谁说不是呢?” 听到刘辩说这话,蔡邕一愣。 却又听刘辩继续说道:“所以朕才将伍孚安排在了校事部,作为副贰。” 蔡邕立刻回想起了自己记忆中伍孚的形象——性情正直,以口为剑,比御史台的所有侍御史都更像御史。 伍孚的品德应无问题,只是……蔡邕想到他记忆中的贾诩。 这么一个深藏不露的人物,是伍孚这么一个耿直的人能监管住的? 他想到此处,正要说话,却听刘辩又说道:“不过蔡师的话也有道理,的确得加强监管,不如这样,朕再派一个中常侍到校事部,蔡师觉得怎么样?” “万万不可!臣以为伍孚性情正直,能担当此任。”蔡邕本能地说完之后,忽又觉得哪里不对。 可一时之间,() 竟想不起来。 “蔡师慧眼如炬,这么说朕就放心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马上就要路过尚书台了,刘辩提议道:“蔡师与我同去尚书台看看?” “臣是外臣,入尚书台不合适。”蔡邕推辞道。 “无妨,有朕在呢!” 入得尚书台,以盖勋为首的一众内臣们见礼自是不提,刘辩让他们继续做事后,尚书台又恢复成了原本井然有序的样子。 各类奏书公文被分门别类的处理好,有已经被送到云台殿处理完亟待发往三公府等执行机构的,也有亟待处理的。 六曹尚书荀彧、华歆、陈群、孔伷、周毖、许靖,按照分工不同,统筹麾下尚书郎们的提供的初步意见,最终被尚书左、右丞汇总起来,并交给尚书令盖勋过目,再送往云台殿。 刘辩带着蔡邕看了一圈尚书台的现状,几乎所有人都忙个不停,之后又将他带入一间无人的房间,问道道:“蔡师方才看见南主客曹孔公绪了吗?” 蔡邕点头。 刘辩说道:“其实孔公绪初至雒阳时,与何伯求结交,言语间颇有怨言。当时其虽有些才华,却更善夸夸其谈。” “可在尚书台这五年,却能逐渐收敛锋芒,也不再有什么不当言论,是以今年才得以从尚书郎迁为守南主客曹尚书。” “此时,若是有人翻出孔公绪当年的怨言,朕并不会因此责怪如今的孔公绪,这是因为朕知道他在尚书台五年,已经与往日不同。” “朕知之,才能用人不疑。” 蔡邕微微叹气,他原本是来劝谏天子的,怎么到头来他好像要被天子给反过来劝服了。 至少,顺着天子的想法,蔡邕觉得没啥大问题。 刘辩又说道:“其实自光武皇帝设立尚书台以来,数次变革,尚书曹及属吏皆有增加。” “别看如今六曹尚书看着分工分明,实际上,当初的分工已经有些不合时宜了。若非眼下时机不对,朕本想要将之再度变革。” 见刘辩说的郑重,蔡邕问道:“陛下准备作何改变?” 刘辩说道:“其实当下,尚书台与三公府联系频繁,而三公府接到尚书台的诏令公文后便又将诏令公文送至九卿……” “朕有意简化这中间一步。” “陛下要裁撤三公府?”蔡邕震惊道。 “并非裁撤,只是将之与尚书台合二为一。” 这下,蔡邕更震惊了——“陛下要裁撤内朝?” 这可是自孝武皇帝设立以来,光武皇帝亦全力避免外臣介入的内朝! (本章完) 第441章 要不,求和吧 离开尚书台时,蔡邕还有些晕。 他觉得今日所接收到的东西太多了。 对了,他今天本来想干什么来着? 另一边,刘辩见蔡邕终于被他忽悠走了,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的这位丈人一旦倔强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好在拿一件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就把他忽悠住了。 改革尚书台三公府?一定是度田之后的事了。 眼下正在办大事,哪有为此浪费人力物力的功夫。 而且起码现在,刘辩用着这套由光武帝亲自操刀设计的内外朝体系,很利于他掌权。 关键时候,与其换新车,不如用磨合好的。 离开尚书台后,想了想,刘辩又去了中宫,找皇后去了。 下邳国,淮阴县。 牵招釜底抽薪,立马起到了效果。 在他宣布了并未参与叛乱者只要说出贼人是谁,便可免除知情不报之罪后,生怕被牵招拿着人头邀功的淮阴鲁氏以及一部分淮阴县百石吏齐齐招了,生怕晚一步头就被悬挂在城墙上了。 就在牵招拿到名单,准备大开杀戒之际,忽有部下来报:“有自称下邳陈氏陈应者求见。” 牵招一听,连忙命人邀请。 他还记得这个陈应,当初在巡查下邳国郡学时,陈氏出钱参与了学宫修缮,那时陈应自我介绍的第一句话就是“家父沛国相”,对牵招来说,可谓印象深刻。 他并不知陈应以前被人坑过,吃了大亏,自此之后无论做什么事都万分小心。 再度见面,陈应拜道:“牵君,经年未见,不知君可还记得故人?家父沛国相,家兄闽中太守。” “如何不记得?”牵招觉得,就算自己原本不记得了,提到这句介绍也能想起来。 他说道:“原本打算行军至淮浦再去拜见,不曾想君竟直接来了。” “到底瞒不过君,应奉父兄之命,特来助君平乱。” 牵招闻言一喜,陈氏为下邳冠盖之族,有陈应相助,下邳之乱可轻松平之! 原本他还打算带着在淮阴县留下的人头再去拜访陈氏,如今自是不必。 而且,在听到陈应的自我介绍中又多出了一个二千石后,牵招连陈氏在下邳的立场都不怀疑了。 想到此处,牵招拉着陈应的手说道:“君来的正是时候,眼下有一件事要与君同做,才能有最好的效果。” “什么事?”陈应问道。 “砍头!” …… 于此同时,张扬找上了太史慈,说道:“如何,大军离开之后,东海国未曾生乱。来时路上你我那一赌,当是你输了!”(ps:第37章昨晚加了一小段剧情) “眼下大军还未走多久,输赢与否还未有定论。”太史慈看着迫不及待的张扬,说道,“不过,若是想要我的弓,喏,送你了,就当你赢了吧。” 太史慈说完便离开了。 只留下张扬拿着弓在风中凌乱——为什么他这赌约赢得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未久后,已经离开的太史慈又回来了。 “子义,你这可算是耍赖!” 张扬正要找太史慈理论,却听太史慈说道——“子经准备开始杀人了,我们得去坐镇。” 张扬闻言,本就衣甲在身的他刚走两步,忽又听太史慈说道:“那把弓若是行军途中赌博所得,便是违反军纪的赃物,若是我所送,那就无碍了。” 张扬这才明白,太史慈这是在用和自己一同触犯军纪的方式来隐隐劝自己。 他与太史慈相赌之事,() 说大不大,就怕有人吹毛求疵。 说起来,赵忠不通军事,此次来徐州,张扬毫无疑问是实际上的军队决策者,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全军。意识到这一点的张扬拍了拍太史慈的肩膀,另一手拿着太史慈送的弓,前去为牵招助力去了。 东海国。 赵忠并未与张扬等人离开,而是留了下来。 当初黄巾之乱最盛之时,王允曾公开弹劾十常侍勾结张角,双方就此结下仇怨。 后来王允被十常侍诬陷下狱,几近身死,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后来才借助时任大将军的何进之力复出。 如今两人身在一处,看起来有共同的目标,但曾经的仇怨难消。 与如今对待宦官近乎中立的卢植、皇甫嵩不同,王允从始至终都是坚定的剪除宦官的支持者。 只是明面上,王允拿持节而来的赵忠没啥办法,顶多不给赵忠好脸色,而赵忠即便想要拿下王允,可面对被王允治理地服服帖帖的东海国,赵忠也找不到由头。 “怎么样,可找到什么疏漏?”赵忠关切地问道。 却见被他带来的宦官无奈地摇头:“常侍,东海这边响应广陵郡之乱时本就晚了些,而王允早有准备,那几家有所勾连的豪族豪强刚一冒头,就被王允拿下了。” 赵忠听完,一时之间竟有些觉得有些负罪感。 但随即他又把这些念头甩了出去,有王允在,他甚至连本职工作都不好做! 换成以前,赵忠自然有办法替王允编织罪名,但现在,他却不敢这么做了。 “常侍,兰陵县有乱!” 听到这一消息,赵忠一喜。 他总算有人可杀了。 “都随我去见王允那厮!”一声招呼,留在东海国的大半人手都聚集起来了。 在出发前,赵忠想了想,又对手下人说道:“王允那厮终究是二千石,你们见他时,尊重点。” 手下齐齐称是。 不过他们顶多也就是在赵忠面前直呼王允其名,真要让他们当着王允的面喊,他们可不傻。 等赵忠见到王允时,后者已经在校场点兵了。 同时映入赵忠眼帘的,还有校场前头那几颗新鲜的人头。 等到王允训诫完郡国兵,才公事公办地来到赵忠面前,顺便介绍道:“这几人知情不报,必然与兰陵县叛乱的那几家有关联。” “使者来此何事?” 赵忠与王允两看相厌,也直言道:“同去兰陵县,查案!” “可!半个时辰后出发!”王允同样干脆,至于赵忠跟不跟得上,那就不是他的问题了。 忽然,赵忠问道:“你如此轻言杀人,不怕下面人反对吗?” “吾所杀者,皆是有罪之人,那些心怀同情者,亦不无辜。”王允说着话的时候,直视着赵忠。 被盯着的赵忠此时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要不,求和吧? (本章完) 第442章 老矣 赵忠出言提醒王允,当然不是为了帮助王允。 他只是担心王允如此杀人,万一到了兰陵县士卒不满溃散,妨碍他建功事小,要是危及他的性命,那就是大事了。 毕竟他最为倚仗的张扬、太史慈两部兵马为了尽快平叛都被派了出去,只留下一曲两百人护卫自己。 岁月不饶人啊,赵忠之前的病虽然好了,但病去如抽丝,如今他的身体状况已经大不如前了。 当求和的念头出现在赵忠的脑海时,他的第一想法就是自己老了。 当然,求和是不可能求和的,赵忠望着敌视他的王允……好吧,如果王允先低头,他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虽然他深知就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王允这种人也不会低头的。 是老了啊!赵忠在内心感慨,换他年轻的时候,只会一门心思地想办法干掉王允。 就这样,两个貌不合心也离的人带兵出发,前往了兰陵县。 这一路上,王允时刻留意着赵忠,准备找一找赵忠的错处。 在他的印象中,宦官一旦来到地方上,不去欺压百姓搜刮钱财,都对不起他们被割掉的东西。 就算赵忠能稳住,被赵忠带来的那些个宦官能忍住吗? 但事实竟有些出乎王允的意料。 赵忠所带来的人同他麾下被他精心调教好的郡国兵们一样,要说对百姓秋毫无犯可能夸张了,但至少没人敢故意欺压百姓,劫掠百姓家产。 这让王允对赵忠更警惕了,克制到如此程度势必会有更大的图谋。 而他自己行事也愈发谨慎,绝不允许自己被赵忠抓到把柄。 随着两人带兵平安抵达兰陵县,这一回,兰陵县的叛军们竟没有想着隐匿,而是占据了兰陵县城准备直接与王允真刀真枪的干一场。 王允自是丝毫不惧。 见叛军不敢出城与他对战,第一天便分派郡国兵三面围城,只留下一个口。 同时,他还指挥士卒向城中宣扬——附逆者只要提前投降,便可得到赦免,若是城破后再降,一个不留! 赵忠还记得这条曾经的法令。 他记得那时陛下登基未久,青州又闹出了黄巾贼。 当时太傅卢植为了震慑各处的野心勃勃之辈,同时加快平叛效率,遂有了此法。 此法有没有震慑住叛贼赵忠不知,他只知道当时还是叛贼的马腾被此法吓得俯首称臣。如今再听王允使用此法,他心中竟有了几分怀念那时候安逸的日子。 ——过往的罪责一笔勾销,也不用再担心受群臣弹劾而死。 等到身边的喊杀声响起,赵忠才忽然意识到,他竟然在怀念最近几年他无比厌恶的在宫中的无趣生活。 赵忠再一次在心中嘲笑自己老了。 赵忠并没有干涉王允对军队的指挥。 到了他这个位置,该怎么做事的道理他一清二楚。 当晚,王允的喊话就起到了效果。 有附逆的百姓在城墙上拴着绳子跑出来投降。 王允很有手段,第二天就把这些投降的附逆者编成一队,绕着城池展示了一圈,还让这些人代替原本的郡国兵对着城内喊话。 之后,王允将这些人的籍贯登记在册后就将他们当着守城叛军的面放走了。不仅如此,临走时,还给那些能确认身份的百姓发放了路上的口粮。 这样的做法立时又起到了效果。 被豪强们蛊惑的百姓原本就对王师有畏惧之心,而被王师困在城中,时刻面临着死亡威胁,本就有一股绝望的情绪弥漫。 如今在王允恩威并用之下,() 就算豪强们跟他们一再宣扬,不久之后,旁边的县一定会起兵,到时王允在兰陵县外待不了多久云云。 但这些话根本阻止不了附逆百姓的溃逃。 这些百姓原本就多是被蛊惑裹挟而来,岂会为他们卖命。 第二日,当王允带着前一天晚上翻墙而出的投降者准备故技重施时,城内的叛乱的豪强们甚至把被他们骗来的百姓赶下城头,只安排忠心于他们的私养的部曲。 王允及时地注意到了这一幕,当即命人击鼓,准备攻城。 这边鼓声刚一响起,叛军立马把被赶下城墙的百姓又喊上来,而城墙上刚准备好,撤退的锣声又响起了。 至于在一箭之地以外,那些投降的附逆百姓依旧被指挥着绕着城池,同时齐声地喊着朝廷对待俘虏的政策,人数较前一日更多,声音也更响亮。 在他们转完了一圈后,王允又当着城内守军的面将投降者释放。 这时,城中的几家豪强终于坐不住了。 面对王允如此阳谋,他在内管不住逃亡的百姓,在外只怕还没等到援手起到作用,他们麾下就逃得只剩部曲了。 最终,他们决定孤注一掷,带着所有部曲,趁着被他们裹挟为叛贼的百姓们的斗志还没有完全消失,人也没有全部跑光前,背水一战! 然后…… 然后就没了。 赵忠喜滋滋地接管了战后的清算工作。 但此战出了全力的王允又岂能让他如愿? “下官奉府君之命前来相助赵常侍,府君担心赵常侍初至东海国,对此间内情不太了解,免得误伤善类……毕竟兰陵县的豪右中有府君的眼线,为了眼线的安全起见,如今还不能暴露,毕竟眼线能探听到的消息的范围不止兰陵县……” “下官也不知道府君的眼线是谁,府君是君子,从答应过不告诉旁人……所以下官需要每日同府君汇报赵常侍的调查情况。” “赵常侍持节而来,都是为了陛下,为了百姓,赵常侍应该不会介意吧?” 赵忠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的官吏,后者名叫刘同,乃是刘虞的侄子。 赵忠知道,这人是王允专门选出来恶心自己的。 两代天子都对刘虞信重有加,除非刘同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否则他不可能拿刘同怎么样。 最终赵忠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东海国这边已经被王允清理地差不多了,没有大鱼,就当是为将来前往其他郡国做准备吧。 而且,赵忠也怕王允找借口来抢他的活,毕竟他此前也发现了,王允办案同样够狠。 (本章完) 第443章 旱情结束 还有谁! 雒阳,看着来自各处的捷报,刘辩很想高喊出这么一句。 不过考虑到身为天子的逼格,他还是忍了下来。 八月,旱情最严重的地方——已经连续五个多月没有下雨的三辅之地终于在这夏季之际来了一场雨,这给来年冬小麦的种植带来了希望。 而在北方各地,没有比三辅下雨更晚的了。 诸葛瑾献言里社之法,用在官方鼓励引导下的邻里互助来取代宗族互助,从而吸引在北方的无地百姓南渡,缓解北方的土地压力。在被广泛施行后,起到了不错的效果。 如今,最早出发的百姓已经在荆扬安家了。 唯一遗憾的是,受限于时代条件,尽管刘辩和负责此事的马日磾无比重视,还安排了三辅这个备用迁徙地点,但还是避免不了有移民因水土不服而病死的情况。 但至少,绝大多数移民都能活下来,在新的地方建设新的家园。 高兴完,刘辩又看向了下一份奏书。 又让他喜笑颜开——“张让和满宠在河间国又抄了三家豪强,共得谷粮近八万石,还有田亩等……” 刘辩又发了笔横财。 甚至于,因为这两人的能干,原本预想中的因为旱情导致的谷粮短缺,如今起码在冀州已经可先不担心这个问题了。 随后刘辩继续翻阅,没有发现来自徐州的喜讯,但他不急,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刘辩稳坐高台之上,他不知继徐州之后,下一次挑战来自何方,亦或是来自多方。 但他已经修好兵戈,随时可战! “阿父,阿父……” 听到这两句喃喃学语,刘辩的脸上立马浮现出了笑容。 他起身,伸出双臂,从唐婉怀中将二儿子刘泽抱在怀中。 刘泽天生体弱些,学着说阿父阿母的时间也比刘承久些。 也因此,对待刘泽,刘辩会多几分怜惜。 与唐婉一起逗弄了一会儿刘泽后,后者许是累了,在刘辩的怀中直接睡着了。 望着刘泽的睡颜,刘辩微微一笑,将他交给了早已等在旁边的宫女。 刘辩拉着唐婉的手,说道:“说起来,朕的丈人担任会稽太守,已经超过十年了吧?” 唐婉仔细思量后点了点头。 “朕回头下诏,调丈人入京为官,婉儿觉得可好?” “但凭君做主就好。”唐婉应了一声后,忽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心地问道,“陛下,是不是妾父亲在会稽郡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丈人为官多年,婉儿莫要胡思乱想。”刘辩安抚道,“朕想着卿父女多年未见,而且,这朝堂之上,也该有一些新面孔了……” 唐婉这才点了点头。 刘辩神情缓和,只在心里想到昨日看到的来自闽中太守陈登的奏书——臣闻会稽太守唐瑁治下贪赃之辈,而不能止,监察之官因之与陛下有亲,岁考皆是上等…… 能力不足有能力不足的用法,可若是心肠坏了,那就没法用了。 只希望唐瑁别让自己失望。 …… 江夏郡。 “樊公小心!”话音未落,黄祖就已经箭步向前,搀扶住了他口中的樊公。 黄祖出身于江夏有名的豪族,能被他这么对待的,自然也不是一般人。 前任司空,现任侍中樊陵。 “无碍。”樊陵摆了摆手,说道,“以前,我在右扶风修沟渠时,那里地势平坦,与江夏全然不同,在这里修渠,难度要高上不少,每条水道该怎么修,都得实地考察。” () 樊陵来此的目的也很明确——江夏水网密布,但仍有土地因为没有沟渠相通而荒废。 且此处还有些盐碱湖泽,不能种地。 他便是来此考察,准备在规划水利,修建沟渠。 黄祖听了,连忙说道:“多谢樊公教诲,祖铭记在心。” 樊陵看了一眼黄祖,只说道:“一些士人以为水利乃是小道,却不知水利关乎民生,修一条能引水灌溉的沟渠,要比写上十篇文章有用得多……你能有向学之心,甚好。” 只是话虽这么说,但对于黄祖的心思,樊陵自是看得一清二楚。 毫无疑问,新沟渠流经的区域,原本荒废的土地、下等田等都将变得不一样。 近水楼台先得月。 不过樊陵如今所求,乃是先把沟渠建好,让江夏可以开垦出更多的田亩供百姓耕种。 若是在修建时黄祖能多出些人力,待到功成,多让他得些利又有何妨? 当了这么多年三公,不说功名于他如浮云,也能看破许多东西了。 而且他虽然名声不好,可有天子和故吏们作为后盾,他想去哪,就去哪。 黄祖听出了樊陵言外之意,他说道:“不瞒樊公,祖少时好乘船,曾研究过水战之法。虽与开挖沟渠不同,但利用水流之法,确有几分相通之处。” 樊陵听罢多看了黄祖两眼。 这不是黄祖第一天陪他了,只是在今日之前,黄祖就算说要学,在樊陵看来,也只是口头说说,但今日看来,他竟是要把学水利当真了? 还是说,黄祖只是想要借此得到他的举荐呢? 想了想,樊陵问道:“老夫记得黄子琰与你同族?” 黄祖立刻答道:“是,叔父乃是祖族中远亲。” “那你应知老夫与黄子琰政见不同,即便你学会了修建水利之法,老夫也不会举荐你。” 黄祖听了,咬了咬牙,拜道:“樊公,我真想从樊公学水利,不为仕途。” “当真?” “当真!”黄祖强调道,黄琬为了避嫌,从未与旁人交换名额推举过族人,黄祖现在还只是一个百石郡吏。 对于黄祖来说,若能得樊陵举荐,白修一条沟渠他都乐意。 樊陵笑了起来,他可不信黄祖一日之间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但白来的苦力,不用白不用! 反正他已经说了不会举荐,至于最后怎么样,以观后效吧! 他与黄琬早先因为宦官党人立场不同而产生的矛盾,如今看来,已经是陈年旧事了。 想到此处,樊陵笑着对黄祖说道:“走,我们再去前面看看。” “是!” (本章完) 第444章 江夏大开发 随着樊陵与黄祖继续向前,忽然,不远处出现了几个蛮族打扮的人,正在朝这边张望窥探。 黄祖见状,当即从身旁的随从处取来自己的弓,刚准备张弓射箭,震慑对方,却被樊陵挥了挥手阻止了。 而他自己则朝着那几个蛮人招手。 不多时,竟有一个真的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蛮人被樊陵叫了过来。 “会说汉话吗?”樊陵面色和蔼地问道。 蛮族少年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熊黑虎。” 樊陵看了看体形跟熊和虎都扯不上关系的熊黑虎,面露笑意。 “黑虎,你家住此处吗?” 熊黑虎张了张嘴,又怯生生地看着两眼樊陵身后的黄祖和一众随从,没有说话。 樊陵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两块被包裹好的炊饼,将其中一个交给了熊黑虎。 这本是樊陵带着准备当作昼食的,饼中是他最爱的羊肉馅。 饼还尚温,熊黑虎道了声谢,小心翼翼地接过,又慢慢地嗅了嗅,待闻到了闻到了饼香,才尝试咬了一小口。 这一口还没咬到肉馅,饼香就已经让他眼里放光了,然后迫不及待地吃下了第二口。 等到第二口吃到了喷香的羊肉,熊黑虎开心地差点原地跳起来。 第三口,第四口……炊饼吃了一小半,熊黑虎总算没有忘记他的小伙伴,双手高举着手中的炊饼呼唤起来。 不多时,躲在不远处的的几个蛮族少年都跑了出来,樊陵看过去,最大的顶多十四五岁,远还不到汉人成丁的年纪。 随即,樊陵这边又贡献出了几个炊饼。 等到眼前几人吃完了他们眼中绝对的美味,樊陵才继续面色和善地问道:“你们就住在此处吗?” “嗯。” 熊黑虎点了点头。 “能否带我去见你们家的大人?” 熊黑虎先是点头,又看着跟在樊陵身后的跟着的一帮子随从护卫,马上又摇了摇头。 樊陵注意到这一幕,说道:“那我不带他们去可好?” 一旁的黄祖赶紧说道:“樊公,不可,小心有危险。” “这能有什么危险可言?”樊陵不以为意,他说道,“你看黑虎他们都说汉话,刚才接过炊饼时黑虎还知道道谢呢!” 不过,几个蛮族少年,也只有熊黑虎一人道谢。 熊黑虎听了樊陵的夸赞,朝着樊陵美美一笑,说道:“太多外人,不行,阿父会打我的。” 樊陵听到这带着孩子气的话,哑然失笑,转头问黄祖道:“士显,你要与我同去吗?” 黄祖答道:“樊公去哪里,祖就去哪里。” 樊陵颔首,又问熊黑虎道:“就我两个人过去,可以吧?” 问完,熊黑虎就拉住了樊陵的手,留下一句“汝等在附近寻一处地方休息”后,樊陵被迫不及待地熊黑虎拉走了,其他几个蛮族少年见状跑在了前面。 黄祖见状,只带着随身的佩剑,赶紧大步跟上。 路上,樊陵注意到了山上被开垦出的一些田亩,他意识到,这些应该都是本地江夏蛮所种。 就他所见,若能利用好附近的山泉,这边应该可以多开垦些土地。 而且其他地界沟渠修好了,一些原本的荒地和盐碱地也可开垦利用,这些若是今年能成,亦可以安置不少从北方迁来的百姓。 相较于荆南,被大江横穿而过的江夏气候无疑更适合北人。 思索间,樊陵被熊黑虎带到了他所在的寨子。 寨中的() 江夏蛮们对于陌生的樊陵和黄祖的出现很是警惕,直到熊黑虎和他的小伙伴们说了他们吃了陌生人的好东西,寨中蛮人的态度才逐渐改变。 还有人端着三四个晒干的樊陵也叫不出名字的果脯,要给樊陵和黄祖品尝。 樊陵看了一眼黄祖,后者作为本地人手都不抬一下,神情隐隐有些嫌弃。 面对蛮人的盛情,难以推辞的樊陵说道:“老夫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士显,主家盛情难却,就由你来替我吃了吧!” 黄祖看了看果脯,又看了看樊陵,强颜欢笑地接过果脯,吃了下去。 不多时,此寨的首领终于来了。 这时,樊陵才知道,熊黑虎原来是此寨首领的儿子。 互相介绍之后,自称为熊黑背的蛮人首领在知道眼前的樊陵曾经是大汉的三公,现在还是天子身边的***后,嘴张得大极了。 尽管他们其实不懂三公是什么,但天子他们还是知道的。 眼前跟天子说过话的人竟然也跟他们说话了。 震惊之下,他们当即拿出山珍野味,准备招待贵客。即便是对于山中蛮族来说,这些也是极其珍贵的东西。 樊陵没打算白吃白喝,也就没有推辞。 借此机会,他与熊黑背聊了起来。 期间,问起山间的田亩等事,熊黑背答道—— “原也有郡府的官吏问我们要不要下山,可山下也没啥好地方了,下山之后寨子里人都要被分散去各处……担心以后会被欺负,就没去。” “俺也想种更多的地,那边只能种这么多地了,再多就得去更远的地方,那里就不归俺们寨子管了。” “修渠吗?修完之后真能种更多地?别是骗俺的吧,这年头,俺们可被骗好多次了!” 听到熊黑背越说越离谱,黄祖分外纠结于要不要打断熊黑背的话。身为郡吏,得考虑自家府君的名声,可一旦打断,势必惹来樊陵不喜。 “都是怎么骗人的?”樊陵问道,他补充说,“你别怕,老夫是天子身边的人,这里的太守管不到我,我也不会告诉别人你说了实话。” “就说賨钱吧,俺们缺钱,一般都是用布来抵,小口布二尺。后来,官吏们说用布不行,必须得让俺们把布卖了换成钱,但以前能卖四十钱的二尺布忽然连二十钱都卖不到了……官吏们催的又急,后来过了两年俺们才知道,别的地方不这样,还收布。后来好些寨子不满,才在几个蛮王的带领下作乱了……当时闹得挺大,听说还跟庐江那边的大贼有联系……” 虽然都是过去的事了,可熊黑背曾经受到的欺压是真实存在的,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那现在呢?可还有这种事了?” 黄祖顿时紧张起来,祈祷着熊黑背别说出什么不能说的话。 熊黑背摇了摇头,说道:“比以前好多了。” “前几个月,有个安南将军过来,杀了好几个欺负人的官吏呢!还专门派人来问俺有没有欺负俺的……” 黄祖松了一口气。 这时樊陵看向黄祖,黄祖反应过来后解释道:“是刘安南来此,前几年,刘安南屯田多在武陵郡和南郡,今年一来,刘安南似是本有意来江夏,只是后续约莫因为荆南移民的缘故,只往这里走了一遭。” 樊陵点了点头,评价道:“如此看来,这刘景升的确做的不错。” “回头再去南郡瞧瞧他的成果!若可,当上书赞他两句。” 熊黑背见樊陵直呼将军的名讳,且说的轻松写意,看向樊陵的目光愈发尊重。 对于樊陵所说的修建沟渠之事也多了几分信心。 () 甚至未等樊陵再提,他就主动问道:“修了这个引水沟渠,山间能多几亩田啊?” 樊陵说道:“山间土地有限,老夫还没看完此间全貌,上千亩应该到不了,三五百亩应无甚问题。” “太好了!” 樊陵这边进展顺利,而在江夏东方,另有一行人逆江而上,自庐江而来。 船上,其中一人难掩兴奋,说道:“校尉,如今在吴郡、丹阳、九江、庐江等地使用此法皆成功了,想来江夏、南郡等地也不会出意外。” 却见校尉摇了摇头:“具体有无意外,还需到了再说。陛下曾言,唯有实验方能验证。莫要忘了之前实验之时,有些田亩因为土地肥力不足,导致减产,这些都不可大意……” 说话者,赫然是来此推广水稻秧苗移栽技术的劝农校尉枣祗。 “是,校尉。”任峻答道。 他本是河南尹治下中牟县的豪强,本以为仕途无望,忽然有一天从县中邸报得知朝廷在征召精通农事的贤才,于是乎,有这方面才能的他紧紧地抓住了这个机会。 直到现在,他已经成了枣祗身边最得用的副手。 枣祗在告诉完任峻不可大意之后,又说道:“虽然我也觉得不会出什么意外。” 两人相视一笑。 此后,一行人抵达江夏太守府,却听闻太守不在府上,外出巡查去了。 枣祗并不在意,他来到那些第一推广移栽法的地方,计算着时间,观察着水稻的生长。 没有意外、没有意外、没有意外…… 巡查多处,一切正常。 枣祗很是满意。 这样,明年,就可以把移栽之法更进一步,江淮附近的所有区域全面推广了。 而有今年学会的农人相助,到时推广的难度也会降低。 之后,枣祗正准备带着人前往南郡,却不曾想被人给“劫”住了。 “樊公,非是我不愿出力,实在是山中环境与平地不同,山上的谷物生长本就比山下要慢一些……”枣祗无奈地说道。 “我不管这么多理由,你得给我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见樊陵耍起了无赖,枣祗苦着一张脸,说道:“樊公,下官奉陛下之令推广水稻移栽之法,眼下还着急去南郡呢,皇命在身,不敢耽误啊!” 枣祗搬出天子,但却不想樊陵根本不吃这一套:“你不是还有下属吗?老夫看那个任伯达就很不错,南郡你走不开,就让他去也无妨。” “还是说你不愿留下,是因为在你心中,这些住在山上的蛮族,不是陛下的子民呢?”樊陵笑着说。 他在心中暗道:跟老夫玩心眼,你还嫩了些。 这话一出,枣祗彻底没办法了。 他只好起身朝樊陵拱手作揖道:“樊公,下官可以答应在此停留一段时间,尽力去找一找增产的办法……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到最后始终找不到,还请樊公莫要再像今日这般……” 樊陵闻言,立马上前抓住了枣祗的手:“君何出此言?老夫只会替山中百姓谢君相助,只要君尽力即可!” 被抓着手的枣祗苦笑一声,不答应就是“你”,答应了就是“君”。 不愧是能稳坐三公之位这么多年的樊公。 就这样,枣祗被强行留在了江夏郡的山中,研究起了如何让山中的田亩增产的方案。 而住了一段时间后,还真让他找到了许多可以改良的地方。 此时相比于北方,南方开发不足,就连耕种技术上都有点差距。 也可以说是北方逐渐恶劣的气候环境和人地关系逼迫北方不得不朝着精耕() 细作的路子走,在这一点上,相对安逸的南方却少了些外在的驱动力。 汉人尚且如此,耕种技术不如汉人的蛮人自不用说了。 这也是枣祗最终想出的办法。 山中的客观条件在这了,但凡山高一点,谷粮种植的时间起码得比山下晚上一二十天,正好山上的人均田亩数称不上多。 …… 熊黑虎前阵子过得很是惬意。 在给家里带来了那位和善的老丈后,他发现他的阿父再也没有打过他了。 以前他的阿父还会发愁,说以他的瘦弱体格,要当下一任首领只怕不能服众。可现在,他曾听他阿父同他阿母说,他绝对能坐稳下一任首领。 如果当首领能像他阿父这样,对所有人都吆三喝四,也能像他阿父揍他那样揍他阿父,那他还是挺想当首领的。 当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他的小伙伴后,不知怎么传到了他阿父的耳朵里。 于是乎,已经好多天没有被打的熊黑虎又挨了一顿胖揍。 而且,揍完之后,他阿父还要把他赶出寨子去。 离开的时候,他哭得很伤心,几次告诉他阿父,等他以后当了首领,绝对不会揍他阿父的,之前都是说着玩的。 可他仍没有挽回他阿父的心。 就连一向护着他的阿母这回都没帮他,而是和他父亲一起,把他送到了山下一个叫学舍的地方,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坐在学舍之中,回想着阿父阿母离开的背影,熊黑虎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回去当首领! 啪! 当头一尺,熊黑虎立马捂住了脑袋。 “静心听讲!” “是,老师!” (本章完) 第445章 无能狂怒 江夏郡之事只是一个缩影,几年耕耘的成果逐渐开始造成了更深远的影响。 只是,多数人心有期待之时,仍有人觉得不满。 “前年忍了,去年忍了,今年还是要忍?” “一年又一年,一年之后又是一年!” “五年,你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听到这歇斯底里的话,站在对面的人无奈一叹,说道:“本初,小不忍则乱大谋,忍不下去也要忍,如今时机未到!” 袁绍却不甘心,他说道:“元图,蜀郡之乱,平息未久,冀、徐之乱,犹在眼前,若是借此良机与之呼应,未必不能成事!” “可除了冀州徐州,可还有别处呼应的?”被称为元图的逄纪如是问道。 “天下人都在观望,豪族们在看天子改革的决心……张让与赵忠……这两人出马已经说明一切了。” 见袁绍还是不甘心,逄纪又劝道:“如今冀州与徐州的情况本初难道不知吗?” “冀州即便有黑山贼在,也只乱了两月,眼看就要平息了。” “徐州刺史与广陵、下邳长吏无能,才致使徐州生乱而不能平。可本初该知东海国之事,王允杀伐果断,即便没有赵忠张扬等率西园军至徐州,只要任命王允掌徐州军事,徐州便乱不起来……” 袁绍闻此,忍不住抱怨道:“王允如此杀伐,根本不顾及自己的生前身后名,连宗族也不在意,他就不怕这些杀伐将来应到他太原王氏的身上吗?” 逄纪懒得与袁绍讨论这些废话,若是一心想着宗族而心有顾忌,他岂会和袁绍在这里说话? 逄纪答道:“这天下郡国中如王允之般的人物不在少数,就说眼下这汝南郡有太守田丰在,谁敢造次?恐怕就连本初你也得掂量一二吧?兖州泰山郡位置特殊,为山东五州通衢之地,前年皇甫嵩便是率兵在此坐镇,今之泰山太守臧洪绝非易于之辈。更不用说几乎以一己之力,主导了平定蜀郡之乱的荀攸……” “汉家十三州,皆有如此手腕的强项长吏。说起来,我虽对天子之政有诸多不满,可天子的用人之道,连我也不得不心生敬佩。” 逄纪又说道:“本初,你为天子所欺,我感同身受。但还是急不得!” 袁绍喟然一叹,他摸了摸自己长了不少肥肉的大腿,说道:“如此等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罢休,只怕那时我已经有心无力了!” 逄纪说道:“如今局势未定,本初不必沮丧,虽然我们觉得形势不利,但你瞧天子的作为……据我所知,天子这几月来时常往北军和西园军中去,如此,显然是心有疑虑,他既有疑,那便是我们的机会。” “孝武皇帝晚年尚有巫蛊之祸呢!” 逄纪说完,却见袁绍表情怪异地看着他,缓缓地问道:“元图,天子寿数几何?我等寿数几何?” …… 想了想,袁绍又问道:“元图,你在雒阳,与西园军和北军之中的将官关系如何了?” 逄纪摇了摇头,答道:“不容乐观。” “冯芳之辈,首鼠两端,我不敢贸然接触,夏某贪利但其在西园军中并不受重用,他也没有多大的胆量能为我所用……能用者寥寥。至于北军,你我当年虽与王匡等人同在大将军府效力,有些交情,但以他们的秉性,若是让他们违抗忤逆天子的诏令,除非是乱命,否则几无可能。” 袁绍说道:“所以问题的关键还在于天子” 话说出口,袁绍忽然想到一事,阴恻恻地笑道:“自古以来,慧则易伤,年少近于妖则早亡……” 逄纪听到这话,皱着眉头说道:“不然,过去先帝及桓帝皆在后宫毫无节制,可据我() 所知,如今天子后宫中得宠者不过六七人。如今天子更是将一些闲杂政务交托给了太傅卢植等人,亦去了原本的案牍劳形……” 袁绍一听,瞬间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么看来,他们岂不是都在做无用功? 逄纪一直为袁绍奔走,固然是因为对于天子新政的不满,可他原也想着以袁绍的出身和声望,一旦有起复的机会,势必能一发不可收拾。 可如今看来,等到下一任天子的可能性似乎称得上遥遥无期。 想到此处,逄纪对袁绍建议道:“本初,昔日韩信忍胯下之辱,乃功成名就,如今本初或可效仿之。” “以当今天子对都乡侯次阳公的优待,及对袁公路的信重,就连原本的何大将军都被启用了。本初若是如何伯求那般放低姿态,以本初的声望,未必没有再获重用的机会。” 袁绍摇了摇头:“与其摇尾乞怜,毁了我这五年在乡间积累的声望,不如继续下去。不能做官,我亦可以著书立说,不信我比不过在雒阳沽名钓誉的袁公路!” 逄纪看着自信的袁绍,心中一叹。 他心中忽然生出了点疑惑——一直以来,他在做的事情,真的有用吗? 良久的沉默之后,袁绍又问道:“之前听元图说过,蹇硕所筹谋的为年老伤退的士卒养老之事,可以从中做些手脚,如今许久没再听元图提起,不知有何进展了?” 逄纪闻言又是叹了一口气:“蹇硕那厮原本他迫不及待想要做出一番成效,心急之下,自是诸多破绽。可谁知他在碰壁之后也不知是听了谁的劝说,非但没有仗势欺人,反而放缓了进度。他曾对潘隐说,此事只要无过,便是有功。如此,很难找到破绽!” 袁绍听了,气愤地说道:“难道上天不愿助我袁本初?” “不,这些年的天灾人祸绝做不得假!” 逄纪同样附和。 不然呢?总不能是他们的问题吧? 只是在一通抱怨之后,两人不得不继续面对现实的问题——接下来何去何从? 逄纪遂旧事重提:“有何伯求在前,本初即便效仿之,也不会有人敢取笑本初。” 袁绍在发泄了一通后,同样冷静了下来,他思索着其中的可能性:“要不,试一试?” (本章完) 第446章 规划 云台殿中,刘辩与卢植面面相觑。 事情的发展有点出乎刘辩和卢植的预料。 刘辩觉得自己很多时候会猜不透那些地方大族的想法。 中平年间,他只是想增加一点国家岁收,逼迫地方长吏找一些隐户和隐没的田亩,一点小小的试探就引来了地方势力的反弹。 可是如今,他的新税法必然损害拥有大量田亩的豪右的利益,但真正能形成规模的反抗竟只有益州、冀州和徐州三地。 全然没有出现刘辩和卢植担心的,如同当年光武度田后的郡国多反的情况。 “我原以为徐州的叛乱只是个开始,没想到竟然是结束。” 卢植惭愧地说道:“臣亦有误判。” “不然,若无雒阳这般兴师动众,未必能震慑住潜在的贼人。”刘辩说道。 “依朕来说,这些豪右都是纸糊的老虎,你强他就弱!就是不知,将来重新度田之际,他们能否和今日一般继续忍下去。” 卢植提醒道:“陛下不可轻敌,亦当如今年这般做好万全准备!” 刘辩点了点头。 这算是两人的战后复盘了。 在徐州之乱后,虽然各地还会有些小规模的叛乱,但皆都受到了州郡的快速镇压,没有一个达到了需要刘辩派遣中央军的程度。 卢植又说道:“如今陛下已经不需要常去军中了,臣以为,当恢复往日于云台殿听政,至于臣与太尉、大将军,亦当各司其职。” 可卢植说完,见刘辩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心中一沉——坏了,别是天子为了争取舆论支持佯装懈怠,演着演着当真了吧? 想到这一点,他立马说道:“陛下莫要说什么近期朝政并未耽误……须知上行下效,数十年来汉家本就有奢华之风,若是天子耽于享乐,臣民亦会效仿,吏治便会因此而慢慢损坏,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陛下不可不谨慎。” 刘辩没想到卢植预判了他的想法。 忠言逆耳,但的确有道理。 想了想,刘辩说道:“朕并未有耽于享乐的想法,明日朕就会回到云台殿办公,只是平尚书事朕以为先莫要罢免。” 平尚书事分得是刘辩作为皇帝的决策权。 按理说,刘辩该牢牢把握此权。 可他更明白,如今牵扯改革,朝中事务愈发繁多,即便有尚书台在,单靠他一人想要完成所有决策,为所有问题选出合适的方案,难度太大了。 虽然这样有悖于光武帝设立尚书台收权的初衷,但如今的刘辩的确需要有人替他分担决策的压力。 与其早早累死,不如活得久一点,把握住国家发展的大方向。 而且私心来讲,正如卢植所担心的——经过这段时间的放纵,刘辩也的确不愿意再回到以前那种忙碌的状态,尽管以前他已经想法设法的偷懒。 奈何一直偷懒一直爽。 对于大臣,尤其是公卿级别的大臣来说,尽力分享来自皇帝的决策权近乎是本能。 卢植也不例外。 只是他有足够的自制力让自己舍弃贪欲罢了。 听了刘辩的话,卢植知道若能维持常态的“平尚书事”存在,朝中公卿必然会欢呼雀跃。 但——“陛下绝不可因此懈怠。” 刘辩重重颔首。 而说到不懈怠,刘辩旧事重提,问卢植道:“卢师,明年若无天灾,是否可借机重新度田呢?” 卢植想都没想就直接否决了:“今岁天灾人祸,百姓需要休养,且新税制真正推行至百姓皆知,还需要时间。” “不过眼下正有一事亟待去() 做。” “卢师所言何事?”刘辩问道。 “水利!”卢植指着自己身前来自樊陵的奏书说道。 刘辩接过一看,其上大致言明了樊陵想要借北人南迁的机会,开发利用南方的河流,改原本的荒地与盐碱地为良田的想法,还有樊陵这段时间前往各处定下的大致规划。 刘辩自无不允之理。 他只担心一点:“今岁为之,人力及谷粮可足?” 卢植应道:“是该一问。” 随后他又提起了另一件事:“陛下,如今冀州之乱基本得以平定,黑山贼白绕等伏诛,中常侍让等于冀州多日,毁家众多。如今各处皆无大乱,臣以为,当召回张让……至于徐州,虽尚未彻底平乱,然臣以为亦无需中常侍忠作为威慑了。” 卢植说完,忽见刘辩竟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他不解其意,为自己解释道:“当初利用两位中常侍之恶名威慑不臣,如今已起到效果,将之召回虽有鸟尽弓藏之嫌疑,但至少可以防患于未然。” 却听刘辩在笑了一小会后终于解释道:“卢师不知,朕昨日收到张常侍信件,他已经有意回返了,朕还回信让他再坚守半月。” 卢植:? 他虽然当初默认了让宦官出京,也明白放出去容易叫回来难,可如今这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这是为何?”卢植话一说出口,忽然想到了前段时间来自冀州的公文中,基本都会出现在张让身侧的名字——满宠。 他忽然明白了缘由。 “张常侍觉得自己老了……一代新人胜旧人。”刘辩说着。 “至于赵常侍,有东海相王允在,卢师莫要担忧其失控。” 刘辩解释道:“他们在宫中这几年,承平已久,虽然心心念念着争权夺利,但安逸之下,已经失去了过去的进取心。” 听到这些,卢植承认,至少在今上这里,他不用担心宦官干政的事情发生了。 但校事部…… 若此部失去辖制,只怕能造成的破坏不会比宦官来的少啊! 但他想了想,并未在此时说话。 起码现在,校事部仍起到了正面效果。 聊完这些事,卢植见刘辩似乎准备离开云台殿,他提议道:“陛下,择日不如撞日,于此明日再恢复勤政,不如就在今日始,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而且,陛下就不想知道,在臣心中,重新度田的良机何在吗?” 正准备前往掖庭的刘辩听了,停下了离开动作。 (本章完) 第447章 凯旋而归 事实证明,卢植的确没有骗刘辩,也没有用“狗舔完了面,鸡吃完了米”之类的话,在刘辩与卢植一起忙完了一天的公务之后,他直接告诉了刘辩一个具体的时间线——若无大灾,两年。 九月,天高气爽。 雒阳迎来了一支风尘仆仆的队伍。 队伍中人都骑着马,大半是年轻人,少有的几个年纪大的,光看外表就绝非易于之辈。 其中一个年轻人说道:“阿父,你看这雒阳,是何等繁华!就算阿父以后在此终老,也不会觉得无趣。” 被称作阿父的人听了这么孝心可嘉的话,登时怒了。 他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在了儿子的后脑勺上,斥责道:“竖子,你竟一点都不盼着阿父点好!要你何用!” “要怪就怪父亲自己,不早点决断,非要等到大势已去,无可奈何时才选择来京。”儿子虽然被打骂,但嘴上仍振振有词。 父亲还要再伸手,但见丝毫不惧的儿子,终于将手放了下去。 兀自感叹道:“想我张燕英明一世,到头来竟栽在了自己的逆子手中,当真可叹,可怜!” 这对父子赫然是张方和张燕了。 张燕将自己说的悲惨无比。 只是经历过冀州平叛、战场厮杀的张方如今内心已经毫无波动,他问张燕道:“阿父若想再回黑山军,今夜儿便与阿父趁夜回去,占山为王,他日你我父子说不定还能死在一处呢!” 张燕听了儿子的挤兑,这回终于悻悻一笑,不再说话了。 他看起了张方所言的雒阳的繁华。 随着旱灾的结束,雒阳,作为大汉最繁华的都城,丝毫没有断粮之危,如今雒阳城内外已经恢复了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百姓们的脸上继续扬着笑容,仿佛上半年的灾祸从未发生过一样。 张燕看着此处,忽然想到了山谷中的生活,又想到了让他不得不离开的家乡,他忽生感慨——“只可惜,此处便是再繁华,也不是我的故乡啊!” 张方倒是没想到自己少小离家当贼的父亲还想着有一天回到家乡。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阿父放心,接下来我会努力立下功勋,向陛下求得恩典,让阿父得以回乡!” 只他话音刚落,在他想象中本该兴奋感怀甚至落泪的父亲竟又是一掌打到他的后脑上。 “你是有多蠢?功勋不攒着留待封侯?为父在家乡一个故人都没了,回去干嘛?方才只是学着那些腐儒感慨一下罢了,你竟还当真了……这样你以后在外为官,只怕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张方这回真的生气了,策马加速了两步,甩开了张燕。 张燕也不去追,看着张方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其实,他若是非要死皮赖脸地留在黑山军,除非应劭准备再打一仗,不然只能听之任之。 但张燕只被应劭一句话就说服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留在黑山军中,不仅他有危险,张方也必然会受他的影响前途堪忧。 刘辩听闻张燕入朝,当即第一时间召见。 若是张燕在今年黑山贼叛乱主动入朝,刘辩甚至可以考虑给他封一个列侯,只是现在,已无这种可能了,有些机会一旦错过就没了。 刘辩看到张燕的第一眼有些失望。 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亦或是今年受到的打击有些多。起码从张燕壮硕的体形来看,刘辩很难将他同飞燕联系到一起。 交谈之时,张燕也很拘谨,丝毫没有向刘辩展示他身为一方贼首的豪爽。 但这些并不耽搁刘辩优待张燕。 接见张燕() 时,刘辩便慷慨地拜张燕为奋威将军,赐雒阳府邸一座。 之后,张燕就可以拿着俸禄在雒阳养老了。 至于原本的黑山军,则被原地解散,根据地域不同,分别隶属于冀州各郡国。 如王当孙轻等小帅,则成为了冀州军中将校。黑山军不愿为民者,亦征入州郡兵中。 见完张燕,刘辩又见了迫不及待地恢复了羽林郎本职工作的孙策等人。 去冀州走了一趟,他们自己或许察觉不到,但刘辩看到他们感觉很明显,这一什的羽林郎已绝非吴下阿蒙。 大汉的军官们,后继有人! …… 在孙策等人归来一月之后,前往冀州辛苦查案,立下汗马功劳的骠骑将军终于率军踏上回程。即便将粮食等都留在了当地,大军仍满载而归。 据传,当董重离开之时,河间国的百姓欢呼雀跃,纷纷拿出了过年时才会用的爆竹,燃烧庆祝。 而刘辩也正如自己之前同董重等人所约定的那般,在他们返回雒阳之时,出城迎接。 “骠骑将军!” “此行居功甚伟!” 刘辩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董重、张让、满宠这三人组合,刘辩最担心的就是董重,万一他心血来潮想做点什么,那就糟了。 好在董重记住了他的嘱托,只在河间国游山玩水。 “多谢陛下称赞!”董重同样很高兴,他看着高兴的天子,不忘为再为自己争取一下,“陛下,若是下次还有这种机会,臣自荐前往!” “下次一定!”刘辩答应地很干脆。 解决掉董重,刘辩看向了真正办事的张让和满宠。 “张公此次辛苦了!” 原本这样的关切能让张让脸都笑开花,但感受到身边站着的满宠,张让的笑容中不免夹杂了几分苦涩。 痛并快乐着。 “若无张公,此次清理叛贼余孽,绝不会如现在这般顺利彻底!” 张让笑道:“都是托陛下荣威,贼子方能甘愿授首!” 这倒不是张让拍马屁。 在冀州,他与满宠靠着举族消消乐的威胁,的确让不少贼子自愿授首。 这些刘辩早在派出他们时就有所预料,只是他没想到某一天张让竟然会成为一个在话语中隐谏的角色。 毕竟此法是靠着刘辩赐予的权柄才能施行。 不过,看着笑得正开心的张让,刘辩觉得,也可能是他会错了意吧! 继而他又看向了满宠:“卿果然强项良臣也!” (本章完) 第448章 内卷 随着冀州之事落下帷幕,徐州方向的战事也已经进入尾声。 在此期间,赵忠与王允的关系非但没有因为两人并肩作战而有所缓和。甚至于因为两人互相掺沙子,想要寻找对方破绽的举动,进而导致原本就关系不睦的两人,每次见面都跟仇人一般,分外眼红。 在来自对方的压力之下,两人既不愿被对方抓到破绽,也不愿落于人后。 然后,东海国豪强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原本,有好果子吃的只有东海国的豪强。 但随着来自徐州刺史巴袛的一封弹劾牵招滥杀的奏书抵达雒阳,宅心仁厚的巴袛被征入朝中,豺狼心性的王允竟被临时任命为徐州刺史。 这下,在赵忠与王允的内卷之下,全徐州豪强们的好日子都来了。 得诏不得不前往雒阳为官的巴袛在离开时,看着成群结队前来挽留他的来自各地的百姓,心中满是感动。 “什么?替你们弹劾王允、赵忠?诸位,天色已晚,再不走就赶不上驿站了!”这边说着,巴袛赶紧催促车夫,“走!赶紧驾车走!别停!” 只弹劾牵招是入京为议郎,可若是弹劾王允和赵忠……只怕要回老家教书了! 巴袛是节俭过了头,但他又不傻。 长沙郡。 经过了数个月的长途跋涉,诸葛瑾和贾逵终于带着被他们召集的常山郡的百姓们抵达了他们的新家园。 即便此时天气已经转冷,诸葛瑾倒是觉得无有大碍,但仍有一些百姓不适应当前的湿热环境。 其中最不适应的那些早在江夏和南郡的时候就被迫离开前往关中了。 如今跟来的这些百姓已经在此安家,自然不愿再行跋涉,为此,诸葛瑾只能每日为他们准备这些来自张仲景的汤药。 这天,诸葛瑾正在巡视他们新建的常乡里,忽见一人拿着水瓢取了一瓢水就要往嘴里送。 “住手!”他大喊道。 待走近了,诸葛瑾才认出此人正是曾帮助过他的张老丈。 他很无奈地说道:“老丈,跟你说过多少次,初来此地,一定要喝煮沸了的水,方能少些病症,须知病从口入!” 张老丈振振有词:“不过一口水而已,君且看,可干净了!而且俺看着这么多好木柴白白浪费在烧水上,太可惜了!” 诸葛瑾听了倒吸了一口气,叹道:“老丈,原来我在来时路上说的都白说了。” “且不说喝生水容易生病乃是经过验证的,这水中的赃物非肉眼所能见。就说这烧水的木柴,难道你家还缺吗?这里是长沙郡,不是常山郡,这里不缺木柴,就算没有木柴烧了,也能烧竹子!这边竹子长得可快了……” 见张老丈还在固执,诸葛瑾总算祭出了自己的大杀器:“老丈若是再喝生水,我就去找你的三个儿子,问问他们为何不给老丈水喝……” 这话,终于劝住了张老丈。 诸葛瑾见状才松了一口气。 当天,他召集了常乡里的一百余户人家,宣布道:“今与诸位一路走来,也算在这常乡安了家。” “当初在出发之时,我为见证,见诸位选出了主持监督里社互助的里三老,今已至常乡里,当重新推选,诸位这一路相互扶持,应该比出发时更知晓彼此。” “吾再强调一遍,里三老事关里社互助,涉及诸位福祉,诸位推举时当以公心,吾也会在此监督。” 张老丈忽然说道:“俺觉得原来的三老赵二河就挺好。” 这话一出,别的不说,他的三个儿子就齐声附和起来。 结合其他被张老汉带动的人,一时间,原本的里三老瞬() 间成了众望所归。 常乡里中连个能站出来同他竞争的人都没有。 诸葛瑾见状,也没多说什么,反正他一路看来,原本的里三老赵二河干得称得上公允,唯一的缺点就是很享受当“官”的感觉。 等到此次推举结束,诸葛瑾没有离开,而是找到了张老汉。 后者还以为他又要提喝生水的事,连忙说道:“君放心,老汉记住了,再也不喝生水了,我那几个儿子都在我面前念叨好几次了……” 诸葛瑾微微一笑,安抚道:“老丈莫慌,我此来不是为了喝生水的事。我且问你,今日老丈为赵二河说话,他给了你多少好处?” “哪有什么好处!”张老汉赶紧摆手,“真没有什么好处。” “当真?”诸葛瑾打量着张老汉,叹息道,“我原以为跟老丈在常山也算经历过一回生死,不曾见,唉……” 说罢,诸葛瑾作势要转身离开。 “别……”张老丈问道,“君会因为赵二河送了礼就不让他当里三老吗?” 诸葛瑾摇了摇头。 张老丈这才说道:“老汉答应了赵二河,不告诉旁人他送了我一斤肉。” 诸葛瑾应道:“放心,我也答应老丈,不会将这事告诉此地其他人的。” 诸葛瑾确实没告诉别人,只在回去之后记录下了此事。 如今里社初创,通过官方介入来保证原本就已经存在的邻里互助正规化、合理化,但这其中不可避免地会出现各种问题。 单就今天,诸葛瑾就发现了多子多孙的好处,如张老丈和他的三个儿子在常乡里便是四户。 起初,还有人建议让里社各户每户出半亩田,交予负责里社的里三老耕种,但被想出此法的诸葛瑾否决了。 现在,连俸禄都没有的里三老都有人愿意花钱抢着干,若是再能获得五十多亩田的耕种权,这还不抢破头啊! 记录下这些得失和自己的思考后,诸葛瑾又将之抄录了一份。 过几日,他的这些记载都会被送往雒阳。 “子瑜,还在忙啊!” 听到贾逵的声音,诸葛瑾下意识地将自己记录的东西收好,他可是答应了张老丈,不把事情告诉此地其他人。 “刚忙完,记了些发现的问题。” 贾逵倒没说什么,只是看着曾经与自己无话不谈的诸葛瑾,心中反思道——子瑜想出了里社这么好的办法都还在努力,我最近是不是懈怠了? (本章完) 第449章 法理与人情(明天6k补上) 雒阳,云台殿。 久未见面,张让就给了刘辩一个惊喜。 刘辩问张让道:“此事未在奏书公文中见过。” 张让答道:“此事毕竟涉及重臣,臣发现后就拦了下来,以免事情暴露之后不好收拾。” 刘辩颔首,复又问道:“审正南的族人藏匿罪人,证据确凿?” 张让告诉刘辩的事情并不复杂,蜀郡太守审配的宗族在冀州叛乱一事中并不干净。虽然没有亲自参与叛乱,但在叛乱之后却悄悄藏了罪人。 这年头,宗族对于人的影响太大了。若要严格法度,审配脱不了干系。 张让微微抬了抬头,想了想又觉得皇帝不至于是那个想法,但万一呢? 他试探着说道:“也没那么确凿,要不臣再去审查一遍?” 刘辩哪里听不出张让的言外之意,笑骂道:“朕要让你去,你还真打算改实证啊!” “臣只奉命行事!” “张公之心,朕一直是知晓的。”刘辩犹豫片刻,做出了决策,“审氏族人,除了带头为恶者,其余皆依照律法从轻处置吧。至于审正南,他前几个月在蜀郡,立下了不少功勋,就让他以功抵罪,仍任蜀郡太守。” 做完决定,刘辩复又说道:“朕方才才听人说起,张公在冀州竟遭遇了三次刺杀!还好张公无事,不然朕……唉。” “谢陛下关切,刺杀者不过些跳梁小丑而已,都没一个能到臣身前。” “张公无事便好!” 不久后,张让满意地告退离去。 离开的路上,心中暗喜——你满宠,虽然做起事来比我还狠,但是却未必能懂陛下的心思。 虽说上书直言审氏之罪,大概率也会是这样的结果。可万一陛下有不同的想法呢?又万一审配没有立下能足以抵罪的功劳呢? 论起揣摩圣意,还得是我! 回到皇宫之后的张让,只觉得一切都得心应手,比在冀州强多了。 见完张让,刘辩又接见了满宠。 后者同样对刘辩说了审氏宗族之事。 刘辩说道:“此事朕已经知晓了,在冀州查案期间,可还有朕不知之事若此者?” 满宠答道:“回陛下,确有一事,事关张常侍。” “直言即可。” “陛下,张常侍自至冀州查案以来,衣食住行多奢靡,数月之间,只一人便靡费近百万。中常侍所用,皆出自于公。” 听到满宠如此说,刘辩竟然一点不觉得奇怪。 他问道:“那他可有贪赃之举?” 满宠答道:“臣未曾发现。” 刘辩应道:“朕知晓了,卿做的很好。” 心道总算张让还有点理智,不敢做的太过分。 只是百万钱,都快抵得上大将军一年的俸禄了……张让干什么能花这么多? 说不定这里面就有被他想方设法贪墨的。 想到这里,刘辩忽然理解为什么当初先帝明知十常侍的财产有问题,一查一个准,可他还是不愿意查。 万一真查出了点什么就不好了。 刘辩安慰自己,这一百万钱就当是刺激冀州消费了。 宦官是把双刃剑,此次代价只是一百万,还好。 想到此处,刘辩忽然问满宠道:“在骠骑将军麾下,感觉如何?” 满宠张了张嘴,只说到:“骠骑将军性情如初……” 他有心想为在冀州从未拖后腿的董重说两句好话,可他思虑一圈平生所学的词汇,在不欺君的前提下,根本凑不出两句话。 刘() 辩也没有再为难满宠,解释道:“骠骑将军善听人言,卿为所部军司马,若有事时,可及时劝谏,免得有居心叵测之辈因骠骑将军性情如初而行蛊惑之事。” 满宠应下。 刘辩又道:“昔日朕出宫之时,常以原军司马赵子龙为伴,今卿为军司马,当效此前故事。” “臣领命!” 满宠也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而在刘辩召见完人之后,卢植和两位平尚书事才来到云台殿。 近些日子,刘辩也觉察到如此一同办公的小小烦恼。卢植他们在云台殿期间,刘辩便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时召人相见了。 只不过同让“宰相”们抛开自己办公相比,这点小烦恼无伤大雅。 刘辩已经命人准备好了先帝在时常用的玉堂殿,以备不时之需。 “陛下,如今移民南渡之事已接近尾声,然后续仍不可大意,尤其是迁徙的百姓多无育才,至下一季谷粮收获前,所用谷粮皆需官府供给。当责令地方,多加核实。” 望着正捧着一本奏书的卢植,刘辩颔首称是。 他忽然问道:“我听说刘景升还说动了在襄阳等地隐居的数位隐士,携弟子去荆南等地,观看各地百姓安置情况?” 卢植倒没听说这事,他问道:“襄阳隐士,臣素闻黄承彦、庞德公之名,隐居山间,著书立说,教导弟子。此前公府数次征辟,皆不应。” “确有此二人,只不知他们此行,是否有入仕之心?”刘辩问道。 “臣不知也。” 交友广泛的卢植都不知道,皇甫嵩与何苗就就更不用说了。 卢植建议道:“据臣所知,黄承彦、庞德公有贤名,却未必有入仕之心,或可使公府征辟一试。” 公府征辟而非刘辩这个天子亲自下诏征辟,显然是卢植觉得两人应征的可能性不大。 刘辩倒也不是非征这二人不可,也就没再多言。 倒是何苗将此事记在了心上,准备今日回去就派人征辟二人为府属。 而此时,被何苗心心念念的两人正带着弟子,踏入了长沙郡。 但对于两位闻名荆州的名士的到来,长沙太守张羡却没什么反应,仿佛不知道一般。 要说此事,那就不得不提张羡与请出黄承彦和庞德公出山的安南将军刘表的关系了。 天生看不对眼。 如今,要说在荆州权力最盛者,所有人都会想到单骑入荆州的刘表刘景升。 当日,谁也不会想到看起来温良恭俭让的刘表有能力压制住荆州刺史及各郡太守。 而且,因为“八俊”之名,荆州各郡的豪族都爱同刘表来往,一些年轻士人更是以得刘表称赞为荣。 但张羡就看不上这些。 (本章完) 第450章 荆州事 对于黄承彦、庞德公这般既不缺钱,也不缺名的名士来说,地方长吏的善待更好,没有也没关系,反正他们也没有仕途功利之心。 完全可以淡然处之。 而且,就算张羡无视了他们,那地方的长沙郡各地的县令县长呢? 荆南缺乏有底蕴的豪族,荆州名士多在荆北,而黄承彦与庞德公在其中首屈一指。 不说让名士们说两句好话,起码别被人说坏话啊。 但……一行人看着人来人往的热闹渡口,他们的行踪不是秘密,但现场并无一人理会他们。 “诸君,还请让一让,莫要挡住……多谢,多谢!” 好吧,还是有人理会他们的。 庞统此时年方十六,乃是此行中年纪最小的人,正是自尊心最强的时候,受到如此待遇,心中有些不满。 他忍不住吐槽道:“下隽无人否?” 庞德公听到侄子的话,并不动气,反而说道:“我等本就是受刘安南托付而来,一为游学,二为南迁百姓。若有人来相迎,那是我等受宠若惊,自当感激,若无人相迎,也是应有之理,岂可口出抱怨之言!” 庞统闻言,遂老老实实的认错,但对于并未出场的下隽县令,已经没了好感。 黄承彦也没想到张羡竟在长沙郡积威如此之重,竟真的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有,思虑片刻后建议道:“听说数月前提出里社之法的诸葛子瑜正在此县中,不如我等先去此处,看看提出此等良法之人是何等模样?” “善!”庞德公答道。 至于跟着他们游学的几位弟子,皆不多言。 一个被唤作元直的弟子出列,从看管渡口的戍卒口中轻松问得了道路。 这元直自然就是徐庶了。 但徐庶回来后心中却产生了疑问:“下隽县令虽未遣人迎接,但见这渡口井然有序,百姓举止有礼,却不知是一直如此还是只有现下如此。” 庞德公说道:“既然心有疑惑,那就在接下来的几日,好生观之!” “若只是表面光鲜,势必难以持久。” “是!”徐庶答道。 半日之后,一行人顺着戍卒所指的道路,终于找到了诸葛瑾所在的常乡里。 这一回,终于有人迎接了。 负责常乡里等三里的诸葛瑾和贾逵提前得知了庞德公等人会来的消息,齐齐前来迎接。 还考虑到一行人一路辛苦,还热心的准备了饭菜。 只是酒水却无了——“如今常乡里初建,百废待兴,为了树立简朴之风,是以本里无酒,还望诸位莫怪。” 庞德公等人本就不是为了喝酒而来的,闻言自不在意。 又听闻说这次吃的饭菜皆来自于里中百姓的家中,庞德公遂道:“如此,我等绝不能白吃百姓之饭食……元直,稍后便给付百姓钱财,不可亏待。” 诸葛瑾应道:“如今常乡里每多一钱,百姓就少一分辛苦,在下就不故作推辞了。” “对,如此才是真诚君子所为。”赞了这么一句后,庞德公好奇地问道,“若我等用过饭食后不提付钱一事,子瑜待如何?” 诸葛瑾闻言与贾逵相视一笑,道:“那就只好再用一用我与梁道为数不多的俸禄了。” “再?”庞统说出了声。 诸葛瑾苦涩一笑,点了点头。 庞德公闻言又来了兴致,问道:“子瑜方便透露,此前与梁道为谁花费了俸禄?” 黄承彦打断道:“怎么,汝还准备自己花钱补上不成?” “若让我知晓是谁,自无不可?” “若让你() 知道了,岂非全天下人都知道了?如此,以后只怕没人愿意来此了,子瑜还如何去赚些饭菜钱?” “也罢,那就不问了。” “本来就不该问。” 来自两位名士间宛如孩童的争论看得诸葛瑾有些目瞪口呆。 黄承彦留意到这一点后,笑道:“子瑜莫要见怪,我等在山间居住久了,时常互相打趣。你瞧瞧我二人的这些弟子,皆见怪不怪了。” 庞统微微低着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在知晓了诸葛瑾来自琅琊之后,黄承彦问道:“昔日荆州有一位诸葛别驾,还曾代理过荆州刺史,不知与君是何等关系?” 诸葛瑾答道:“正是在下叔父。” 庞德公闻言赞道:“果然一门皆是君子。” 当时黄承彦和庞德公都没有出仕的打算,与诸葛玄有过交往但不深。 不过总体而言,庞德公与黄承彦对于想出里社互助之法的诸葛瑾看法很正面。 饭后,徐庶果然如庞德公所言多给了饭钱。 这下,诸葛瑾带着庞德公一行去查看移民至此的三里百姓的居所、田亩更有动力了。 要是每顿饭都给这么多钱,他巴不得这一行人一直住在这。 只是在走到常南里时,忽有一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且纳头便拜,口中直呼——“小人有冤,诸公替小人主持公道!” “小人家中田亩被人强占,伸冤无门!” “我等小民,不知生路在何方啊!” 此人边呼救边啼哭哀嚎,惹来了巨大的动静。 庞德公与黄承彦对视一眼,两人都发现了事情并不简单。旋即他们看向了诸葛瑾——就算你是诸葛玄的侄子,但若是真的欺压了百姓,他们绝不会坐视不理。 两人很有默契地选择了静观其变。 两人虽然受了刘表托付,但严格来说他们现在的身份只是白身。只是万一有人处事不公,他们就不得不抬出刘安南的名头了。 师长们没有发言,弟子们也都很安静。 诸葛谨与贾逵此时正两脸懵逼。 他们所管辖的三里移民,加起来将将三百余户,不到一千五百口人。 看起来很多,但这些人都是从常山郡跟着他们而来的,一路上互相扶持,不敢说都能第一时间叫出来名字,但总归有个脸熟。 可眼前之人,他们见都没见过,根本不是三里之人,更遑论侵占田地了。 还是诸葛瑾反应更快,他直接问道:“你是哪里人士,何乡何里?” “我家就在这里!” 被此人早前动静吸引来围观的百姓们闻言议论纷纷。 见状,此人哭嚎的声音更大了——“可怜我本来家在此处,结果县寺来人,拆了我的家,收了我家的田地,还将我赶了出去……” “这里,原本就是我家啊!” 围观的百姓们听到了此人说的话,心中想法不一。有同情此人的,也有觉得万一自己现在种的地是抢人的、担忧以后要不要还回去的,还有为了保护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田地伸手指责的,更有要直接动手的。 场面登时热闹起来。 好在诸葛瑾和贾逵在这群百姓间很有声望,及时安抚住了百姓们,避免发生了流血事件。 然后,诸葛瑾才当着所有人的面问道:“你说此地就为你所有,可有证据?” 诸葛瑾其实在一开始就意识到了不对,最初他还怀疑这是别的里的百姓来此伸冤,可后面的发展直接证明了此人就是来此找事的。 只是庞德公和黄承彦在侧,诸葛瑾不能确认两人同() 此人有没有联系,只能稍作试探。 而且诸葛瑾对于他所在的下隽县县令还是很信任的。 “有地契为凭!”男人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看着就很古老的竹板,但却没有奉给诸葛瑾,而是朝向了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庞德公和黄承彦,请求道,“还请诸公做个见证。” 但两人一个伸手的都没有,还是庞德公看不下去,说道:“既是来伸冤的,自然该将凭证交给能帮你伸冤之人。” 男人有些尴尬,只能不甘不愿地将地契交给了诸葛瑾。 诸葛瑾接过一看——“姓苏?苏强?” 但他仔细一看,发现地契记录的年月竟然是永建年间。 询问之后才知道这是七十年前的。 那人说道:“小人苏散,地契上之人乃小人祖父,不瞒诸公,最新的地契已经被县寺的恶吏们收走销毁了,如今小人只能拿出以前的地契,若再被销毁,小人就再无凭证可用了。” 诸葛瑾听完,就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无非是以前的本地豪族豪强勾结地方官员,将一些荒废的土地划归自己名下,以前由于各种原因没有开发,但如今既然开发出来了,那他们就想着利用这个机会谋取利益。 就算是最下等的田亩,一亩也能卖到五百钱呢,更别说这么多地了。 毫无疑问,他们曾经的尝试被现任县令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而此次,代表着刘表而来的庞德公等人的到来,让别有用心之人看到了机会。 长沙太守张羡与安南将军刘表不和,并不算什么大秘密。 想清楚这些,诸葛瑾先是将对方一直盯着的旧地契还了回去,然后毫不客气地质问道:“在吾带诸多百姓来此之前,此处并未有耕地,现下的田亩,全是这里的百姓们的一点点开垦出来的。” “至于你这许多年前的地契,田地荒废日久,按理也该收归官用!” 诸葛瑾这话一出,瞬间引来了围观百姓们的附和。 刚当上第二任里三老的赵二河迫不及待地显示着自己的存在感,他喊道:“你这占着田地不耕种可比占着茅坑不拉屎可恨多了,以后别让看见你,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很快,围观的百姓们就声调一致地要求将此人赶出属于他们的田地。 诸葛瑾千辛万苦抵达常山郡,还面临过盗贼打劫,又千辛万苦地带着常山郡的百姓来此安家落户,他是个君子不假,但这一路上经历的事情多了,岂愿意为这种小人所欺? 而且这一路上他经历的多了,他深知像这种人一定要在他冒头之时就将他打下去,不然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今天不让他付出代价,下次他还会接着闹。 现在是他还在,等到以后他离开了,还指不定怎么欺负这里的百姓呢? 想到此处诸葛瑾哪里愿意将人放走,他当即一声令下——“将此人抓住,我亲自将之送到县寺交予陈明廷!” 百姓们闻言登时一拥而上,将那人牢牢束缚住。 诸葛瑾这时才回身对庞德公和黄承彦说道:“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不及时处置,恐百姓心生疑虑。” “接下来,就请梁道一人为诸公领路,还望诸位莫要见怪。” 诸葛瑾做此选择,也是为了给贾逵一个机会。 这半年来他与贾逵朝夕相处,深知贾逵很有才华,只是因为家境不好,鲜为人知罢了。 而他诸葛瑾,近半年来人虽不在雒阳,却时常与诸葛亮通信,知晓诸葛亮在他不在的时候又同万年公主见过几次面。 作为未来驸马的兄长,还同天子见过面,不无骄傲的说,他其实不缺这次扬名露脸() 的机会。 诸葛瑾的心意贾逵自然也能感受得道,他刚要暗暗发誓将此事记载心里,却不想庞德公开口了。 ——“说起来,这一路走来,不仅是南迁的乡里,本地的乡里亦是井井有条,我等倒是很想见一见县令……” 贾逵:“……” 最终,还是两人一同引路。 一路上,谈天说地,诸葛瑾也对庞德公和黄承彦带来的几个弟子有了更深的印象。 徐庶徐元直、孟建孟公威、石韬石广元,以及最小的庞统庞士元。 其实在看到身材容貌比较特异的庞统之初,诸葛瑾就想到他在雒阳认识的一个故人。 在路上,诸葛瑾便提起了此人。 “莫非是写下《雒阳赋》的王仲宣?” “正是如此!王仲宣与舍弟交好,昔年曾一同来往太学及鸿都门学。”诸葛瑾不无骄傲地说道。 只不过他复又想到,在诸葛亮最近的来信中,言说王粲竟放弃了前途光明的黄门侍郎,反而选择进了不受人待见的校事部,让他有些难以理解。 但诸葛亮对此倒是持支持态度。 诸葛瑾想着,这或许就是他们能交好的原因吧! 庞德公则说道:“原本以为诸葛一门有子瑜这般大才就已经是难得了,不曾想竟还有贤才!” 黄承彦也捋了捋胡须表示认同。 诸葛瑾也不吝承认,自豪地说道:“舍弟诸葛亮,才能还要胜过我。”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51章 张羡 听着诸葛瑾口中诸葛亮的名字,某个瞬间,黄承彦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 一行人边走边聊,顺便看一看前往县城路上的人文风景。 如此,原本只要大半个时辰的行程硬生生地走了一个一个时辰有余。 至于被抓捕绑住的苏散,除了敌视他的几个负责押送的百姓,前面之人,竟没有在意他的。 最后,他们总算赶到了县寺。 下隽县令不是旁人,正是曾经第一批太学生乡官中的佼佼者,陈容。 这也是诸葛瑾如此信任他的原因,虽然诸葛谨进入太学时,陈容早就不在了,但随着陈容等人以极快的速度的步步升迁,太学中一直流传着他们的传说。 见到陈容后,诸葛瑾遂将苏散所告之事一一道来,但他还刚说了个大概,陈容就问道:“可是苏氏之人?” “正是,其人自称苏散。” 陈容并不讳言,当着庞德公和黄承彦一行人的面说道:“那便是了,他必是受苏代的指使,子瑜当知当年华容县贝羽之乱?” 诸葛瑾点了点头,他当然是知晓的,这事可是他叔父以荆州别驾行荆州刺史之权时发生的事情,若非这件事,他的叔父或许还有那么一点机会能从别驾直接升为刺史。 当时的受害者田丰可是借机直接将荆州的宗贼横扫了一遍,如今田丰更是汉家有名的能臣,公认的未来的公卿。 “那时,苏代在下隽县便已有宗贼的嫌疑,只因他及时拨乱反正,又为后续调查宗贼的田公提供了不少帮助,是以最后田公也只是对他小惩大诫。” “自那之后,苏代倒是消停了一些,只不过会常常提起他与田公的关系。” 诸葛瑾说道:“田公是何等正直人物,他怎敢去损害田公的名声!” 陈容冷笑道:“此人可聪明得很,甚至明面上还会刻意强调他与田公没了联系,只让旁人去猜。” “是以,在我之前,两任县令,皆碍于此,对其所为往往姑息。苏代又因到底吃过贝羽的教训,凡事不敢做的太过,然即便如此,待到我上任之时,苏氏在下隽县,威势已经与直追田公铲除宗贼之前了。” 诸葛瑾疑惑道:“可我至下隽县至今,还是第一次听说苏氏之名……” 他看着陈容,忽然明白了。 苏代打着田丰的名头能吓到别人,却吓不到陈容,甚至陈容说不定还因为田丰两个字而变得更兴奋了。 “不过苏代终究罪不当死,是以才会有今日之事。” 陈容说完,诸葛瑾和庞德公、黄承彦等人还未说什么,只听后堂忽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呵斥—— “真是岂有此理,什么罪不当死,此僚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诸葛瑾有些惊讶的看着陈容,他不知究竟是何人敢在陈容这里这么放肆,据他所知,陈容性情正直,眼里容不得沙子, 但在那声呵斥之后,陈容只在原地一板一眼地回应道:“此人固然有罪,然依律的确不至死罪。府君身负生杀大权,更该慎重,岂可怒而判案?” 整个长沙郡,能被陈容称为府君的只有一人,长沙太守张羡。 这边张羡见身份被陈容道破,也不继续躲在后堂了,缓步出来后,才对着陈容说道:“如今整个长沙郡,敢这么同我直言的也只你一人了。” 陈容却摇了摇头,道:“非是无人敢言,只是府君近年来愈发不肯用敢言之人罢了。” 他又指着诸葛谨和不远处的贾逵说道:“如我这两位太学后辈,亦是仗义执言之人,皆风骨可嘉。” 意思很明确,天下不缺敢言之人。 诸葛瑾听到() 自己被这般夸赞,稍稍有些脸红,可值此局面,他又不好谦虚两句,否则不就成了反驳陈容了嘛。 他只好朝张羡拱手行礼:“拜见张府君。” 严格来说,张羡可管不到他头上,真正能管到的人是负责百姓迁徙事宜的马日磾,虽然实际上也不能完全无视地方长吏就是了。 “汝等很不错。”张羡说道,夸完诸葛瑾和贾逵后,他又看向了黄承彦和庞德公一行。 张羡虽然看不上这帮在他看来说话做事总是流于表面的儒生,但实际上,对于黄承彦和庞德公两人的到来,他还是不敢大意的。 他本人性格强硬,不善文辞,自然不愿意屁颠屁颠的过来庞德公一行,正好也该巡视一番下面的县乡,索性借着巡视的名头过来了。 在他到了之后,当然也不乐意与庞德公一行相见。 不曾想他未去见庞德公和黄承彦,两人却径直找到他所在的下隽县县寺来了。 而他在听到苏代之事后,没有忍住出了声,便也只能现身了。 稍加思索之后,张羡说道:“听闻君等前来游学,只要不做作女干犯科之事,长沙各地任君等来往。” 诸葛瑾听完,忍不住咳了两声。 他刚来长沙郡时,倒是见过张羡一次,只不过那时张羡说的都是些让他们带着百姓安心留在长沙郡的话,如今看来,这位长沙太守的行事的确独具一格。 咳完之后,诸葛瑾却见张羡关切地问他道:“可是水土不服病了?绝不可大意啊!” 诸葛瑾又咳了起来。 张羡到底不愿意跟黄承彦和庞德公一行多待,不一会儿就借口离开了。 陈容对隐居的名士没什么恶感,而且他听闻黄承彦和庞德公虽自己不愿入仕,但培养出的弟子们多有经世之才,在张羡离开后,他也没太顾及张羡的态度,对庞德公一行颇为礼遇。 毕竟他心中所敬仰的是臧洪这种愿意投身入世、不惧磨难的豪杰。 当日晚宴,张羡倒没有避开,在陈容的刻意引导之下,在场之人倒没有谈论经典,而是研究起了治世之学。 原本打算中途离场的张羡听着听着完全忘了这回事。 甚至在酒宴之后,他不顾自己之前的态度,借着酒劲对徐庶等人说道:“君等若留在长沙,当居百石。” 但很可惜,徐庶等人皆以学业未成推辞了。 张羡也不气馁,空谈之辈是一回事,实干之才又是另一回事。 当晚,包括诸葛瑾贾逵在内,一行人全都被安排在县寺住下。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52章 真香 曾经张羡对庞德公和黄承彦两人有多无视,那么现在他对于两人就有多紧张。 在这个时代,弟子与老师的关系自不必多说,张羡被徐庶等人拒绝后并不气馁。在知晓了几人具备真才实学后,张羡拿出了礼贤下士的态度。 世人常会用夫妻关系来比喻君臣,而放在郡中,太守与郡吏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君臣关系。 从这个角度,那可就真是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了。 陈容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他自来到长沙郡,对于太守张羡还是很认可的,只是目前已经是张羡担任长沙太守的第三任期了,在郡中积威甚重,其性格中强硬的一面也越发显现。 陈容觉得这样下去早晚会出问题,正好碰到庞德公一行。遂在他的引导下,出现了如今的局面。 若能让张羡因此而反思一下自己的作风,也不枉他费心一场。 而另一边,张羡的一番热情终究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旁人可能会因为二千石的看重而欣喜若狂,时人有离开家乡以求名师的传统,徐庶他们非荆州人士,来此拜师,皆因身有大志。 不过话说回来,作为非本地人,就算他们再有才华,也无法在长沙被举为孝廉、茂才,前途实则称不上远大。 于是乎,在次日参观了下隽县县城之后,庞德公一行人又回到了诸葛瑾辖制的三个里。 此前因为苏氏闹事,他们并未在此地多待,如今他们在对诸葛瑾的行事作风有了初步了解之后,对于这位里社的提出者更感兴趣了。 他们很期待在诸葛瑾的组织下,里社能爆发出怎样的魅力。 毕竟对于当代儒生来说,他们所期待的乡里和睦关系,并不能只是靠宗族血脉来维持。 而里社互助,抛开了血脉的限制,维系依靠人的品德和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官府在其中只起到引导作用。 这种社会非常符合儒家知识份子们心中的理想,且还要胜过宗族社会。 “如今里社看似不依赖宗族,但一家之人,繁衍三四代,在里中便已经不容小觑了。以血脉联系来定远近,还是难以避免。” 诸葛瑾在见识到庞德公等人中立的态度和治学的成果之后,也不再讳言,进而说出了自己所遇到的一个问题,也是希望庞德公和黄承彦两人以及他们的几位颇具才能的弟子能够帮忙想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其他人都还没说话,庞统便迫不及待地回答道:“这好办,只要在安排住所时尽量将血脉相近之人隔开,久而久之,这亲邻之间的亲疏之分还犹未可知呢!” 诸葛瑾答道:“可如今百姓们初至此地,本能地与相熟者抱在一起,若是贸然强行拆分,恐不利于安定。” 庞统反驳道:“岂可为了一时之安定而放弃了长治久安?” 诸葛瑾笑了笑没有说话。 倒是徐庶替诸葛瑾答道:“若是现在都不安,又哪来的长治久安呢?为今之计,只有等,等下一代人分家别居。届时迁至此地的百姓民心已定,当可行此法。” 庞德公评判道:“元直此言为善,子瑜君子之风,士元还需努力。” 有些问题,他们能商量出个答案,但还有些问题,即便是黄承彦和庞德公也并无他法。 譬如担心选出来的里三老未必能代表所有百姓的心声,亦或是里三老借着地位欺辱百姓……这些问题放在宗族中也是存在的。 总之,里社初创,所面临的问题错综复杂,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而诸葛瑾和贾逵的治下也没有让一行人失望,百姓们都充满了干劲,期盼着明年获得丰收。 () 倒是庞统在初次受挫后,斗志不减的他对于这些问题产生了很大兴趣,有些想要留下来看一看后续发展的想法,只是考虑到毕竟此次留学才刚刚开始,又顾念到自己贸然请求留下会不会给叔父庞德公带来麻烦,所以这把这份心思藏在了心里,没有提出来。 终于,在又付了十多次饭钱后,庞德公一行终于打算离开了。 诸葛瑾这里干得好是应该的,但其他地方就不一定了。 临行之际,庞统颇有几分不舍。 不仅是对这三里,还对诸葛瑾本人。 他有时会问起诸葛瑾的那位在雒阳的故友,和他一般相貌特殊,也和他一般有才华的王粲。 尽管现在的王粲因为诗赋的缘故年纪轻轻便已经名传四海了,但庞统自诩才华不逊于他。即便如此,他也很喜欢听诸葛瑾说起王粲的故事,他能从中感受到王粲曾经也因相貌而苦恼过。 是以,虽还未见过面,庞统通过诸葛瑾的讲述就已经有与王粲惺惺相惜之感了。 “士元,你想要留下吗?” 正在收拾行囊的庞统听到庞德公的话,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仿佛刚才听到的是幻觉。 “我本来跟子瑜商量好,将你留在此地数月,为此,我还专门留下了三个月的饭钱。不过士元要是不愿意,我就去找子瑜将饭钱要回来。” 庞德公作势就要离开,立马被庞统拉住了。 庞统问道:“叔父怎知……” 庞德公笑了起来,以庞统的年纪,他所谓的伪装其实一眼都能被看出来。 他笑着解释说:“此次出行游学,本就是为了让你增长阅历,你与元直相比,终究吃了年岁的亏,经历地事情太少。如今你既然在这里心有所感,前行无益,不如留下。” 庞统点头称是。 当日,庞德公一行继续向南。 路上,黄承彦问起庞德公,为何要将庞统留下,庞德公答道:“士元到底年轻了些,且自视甚高,他既已见过子瑜的治下,再去前路所见只怕都不会满意,与其助长他的傲气,不如让他留在子瑜这里,学一学子瑜身上的谦逊之风。” “见到诸葛子瑜,我便想到了当初的诸葛别驾,这诸葛氏一门倒真有君子之风。”黄承彦笑道,“可惜我身边并无适龄的好女郎,不然子瑜尚未婚娶,不失为一佳婿。” 一行人笑着离开了。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53章 益州事 相较于因为移民问题而分外火热的荆州和扬州,刚刚经历过战乱的益州人正在默默舔舐着伤口。 在原安西将军桓典被撤职之后,朝廷并未第一时间派来继任者,而暂代桓典屯田职权的则是被派来平叛的赵瑾。 乃至于民间有传言,说是设立了几年的安西将军因为没有起到作用而要被废弃了。 这话如审配这样的人自然是不信的。 安西将军本就是为了安抚益州蛮夷,以屯田之法吸引蛮夷学习耕种,并借此进一步将之编户为民所设,怎么会废弃呢? 而且,虽然初至蜀郡,但对安西将军的位置,他还是有争一争的心思的。 只是这一天,一封信让他的想法彻底告破。 “猪狗坏我大事!”审配看完,忍不住拍案而起,怒而大骂。 “府君息怒,这是出了何事?” 看着说话的郡功曹赵甯,审配强忍着怒气说道:“无碍,算是些家事吧,无关大局。” 旋即他又坐下将信浏览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因为愤怒而错过什么细节。 看完后,他又忍不住骂了一句——“畜生!” 赵甯虽很好奇审配到底遇到了什么家事,可见审配额头的青筋都被气得若隐若现了,他又不是什么强势的性格,哪里还敢问。 稍稍平息愤怒后,审配问道:“那些个豪强大族的人全来了?” “是!”赵甯答道,想了想,他又说道,“府君,这些人因为名下的荒地被拨给了羌蛮耕种而心有不满,实则情有可原,少分他们一些开垦好的田亩,应能安抚住他们。” 审配并不回答,而是看向了坐在他另一侧的一个大汉问道:“子阳,汝以为如何?” “一旦示弱,只怕彼辈会得寸进尺。” 这时,审配才对赵甯说道:“正是此理。” “阎艳听令!”审配忽然喊道。 阎艳,也就是阎行闻言一个激灵,连忙起身道:“请府君吩咐。” “汝陪赵功曹去见一见那些人……” …… 于此同时,太守府的另一处房间,多家豪强的代表齐聚一堂。 一人说道:“你说这太守什么意思?只拖着不见我们,莫非以为这样就能把问题解决了吗?” “管他呢!”另一人吃着奉上的茶汤,惬意地说道,“他既然不怕我等上门,那我等就天天来呀。” 说着,他朝屋外喊道:“茶汤凉了,再换一杯,好歹是太守府,连这点礼节都不知道?” 旁边的人劝阻道:“我等虽是来要地的,但他好歹是太守,不好这般嚣张。而且我看他最近很看重带着羌人投降的阎艳和成英,我等还是见好就收吧。不然,我担心会有不忍言之事。” “怕什么?那荀攸原来还是天子身边的近臣呢,刚来蜀郡时不也杀了几个郡吏,可就算是他到走时都没敢拿我们怎么样,现在不过一个小小审配而已……惹来地方生乱,他们可担不起。” 说话间,有望风的人提醒赵甯来了,房间里的人立马停止了无关讨论,只有刚才还在说话的声音分析道:“既是赵甯来,那就说明我们的府君顶不住压力了。” “阎艳也来了。” 那声音一滞,旋即又道:“给赵甯壮胆的吧!” 未久,赵甯进门,很有礼貌地朝着在场众人行了一礼。 得了还礼后,赵甯才说道:“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诸君每日都来府君府上,府君也都待之以礼。时至今日,已经一月有余了。” “府君早就有言在先,那些荒地乃是前任太守贪赃而出,他不追溯过往就已经是法外() 开恩了,如今这一个多月,诸君心中便是有怨,也该散得差不多了。” “还请诸君莫要继续无理取闹,此勿谓言之不预也。” 说完,赵甯让开了离开的道路,说道:“恕不远送!” 当即有人不满起来,叫嚷道:“我等要我自家的地还不成了?这是什么道理?” 有人带头,场面登时嘈杂起来。 “够了!”一声怒吼压制住了房间众人,得到了片刻的平静,阎行扫视着房间内的众人,肆无忌惮的目光仿佛在打量猎物,“就此离开,否则……你们都会死!” 如此露骨的威胁引来了众人的不屑。 “乃公练剑时你还在玩泥巴呢!”他们会仿佛看到了什么笑话,这么多人,都敢杀了不成? 但也真有两人心生惧意,不顾其他豪强们鄙视的目光,在赵甯的指引下离开了。 而这两人在离开房间后,似乎看到了什么,头也不敢回,慌忙地跑开了。 只余屋内的豪强们嘲笑他们的胆怯。 阎行将这一切听在耳中,在目送两人离去后,他回头看向一众豪强,口中的话却是对赵甯所说——“功曹且离开吧,这里交给我。” “等等,你们什么意思?”豪强们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但……为时已晚。 阎行已经拔出了剑,早已准备好的甲士们自屋外而来,随着阎行一起冲入房间中。 另一边,逃出升天的两人刚一跑到院子的拐角就瘫软在地,他们在这里也看到了拦路的甲士。 “他二人可以放行。”后到的赵甯吩咐道。 这话落在二人耳中如同天籁。 “尔等切记,莫要贪图不该有的东西。” 两人连忙感谢后离开了。 未久,赵甯与阎行又一同出现在了审配面前。 只阎行虽洗了手脸,但衣服上的血迹却还在,审配也并不在意。 他还正在哀叹呢。 原本审配自觉自己是有机会靠着在蜀郡组织屯田之功,从而争取得拜安西将军。在他看来,益州南部,遍布蛮夷,大有可为。 只可惜,这一切,都被他族中的猪狗辈给拖累了。 如今,他还能继续当蜀郡太守就已经是天子宽容了。 赵甯走时,审配将阎行留了下来,就在阎行心中疑惑不解之时,忽听审配问道:“子阳,我是该叫你阎行还是阎艳?” 阎行心头一紧,手本能地就要去抓佩剑。 但他随即意识到,这里是审配的主场,稍加思索,他就大大方方地问审配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府君这是打算过河拆桥了吗?”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54章 羌中与南中 审配对着阎行说道:“莫急,不管你从前如何,如今你既以阎艳的身份归降,叛贼的罪行也得到了赦免。” 阎行这才松了一口气。 却听审配又道:“但被免除罪责的只是带领羌人在蜀郡作乱的阎艳,而非阎行。” 阎行听了有些恼,他觉得审配是在耍自己。 他说道:“我敬府君是个君子,今日府君要杀要剐皆任君决定,只是莫要再用此般言语折辱我。” “没错,我就是阎行!” 审配却笑道:“都说凉州多烈臣,若我没记错,该称彦明对吧?彦明有烈臣之风,只可惜早年所托非人。” 阎行答道:“昔日之事,而今思来,恍如前世。” “府君有话不妨直言。” 审配见状,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道:“彦明若能立下大功,过往之罪,不足挂齿。” 阎行有些不解:“府君所指的可是今日那些被杀的豪强?然朝廷大军在侧,赵校尉屯兵雒县,随时可以发兵蜀郡,彼辈兄弟族人必定不敢作乱。” “不知功从何来?” 审配问道:“汝能在羌中带来这许多羌人归附,当在塞外羌人中有些声望吧?” 阎行点了点头,论起在羌中的声望,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他是韩遂的女婿。 但他仍觉得不解:“如今蜀郡安置我带来的羌人和本地的羌蛮就已经隐隐有些吃力了,起码一年之内,难以再安置塞外羌人了吧?” “不必内迁,却可外拓!”审配缓缓说道。 阎行睁大了眼睛。 开疆拓土之功,的确能让人忽视他以前跟随韩遂叛乱的罪责。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羌中地势极高,交通不便。其内物产贫瘠,羌人多散居别处,就连羌中各部,都并非一心。想要引他们归附,难也。” “而且羌中偏寒,难以耕种,其中羌人以放牧为生。如我从塞外带来的那些羌人,几乎不知耕种之法。” 审配当然知道这些问题,可他今日既然提起了此事,固然有受被宗族拖累的影响,但心中其实早有此谋划。 他问道:“羌中既然物资贫瘠,那各部之间,可有争执?” 阎行说道:“自然是有的,且因为生活之所恶劣,塞外羌人多好狠斗勇,多狭凶之徒,更难管制。” “其部族之间,为了争夺草场,冲突起来甚是激烈。” “是啊!”审配拍手叫道:“正如,不是正该有一方来平定争端吗?一如西域故事。” 阎行觉得审配有些疯了,他毫不客气地说道:“府君,羌中贫瘠困苦,便是其中羌人愿意归附,也有汉吏愿意前往,然此地不可能收税,不然那羌人必反,可既然无税,要此地除了平白耗费钱粮,又有何用?” 面对质问,审配却笑着给阎行解释道:“吾所要的,并非是来自于羌中的税赋,而是羌中安稳。” “彦明既然久在羌中,应知为何凉州已平却仍偶有战事。” “其中大部分便来自于羌中的羌人袭扰。” 阎行沉默了,对于这些他心知肚明,毕竟羌中的生活实在太艰苦了。 审配停了一下,看了看阎行的反应,才继续说道:“且设置属国,同样是汉家之土,却无需靡费太多。” “我方才想了一个名字,青海属国,彦明觉得如何?” 属国的治理要求可比郡低多了,近乎于少数民族自治了,而汉室只需驻些兵保持存在感。 而一旦汉室的力量进入羌中,最起码能保证那些袭击了边郡的塞外羌人即便撤回塞外,汉室也能让他们付出代价。 () 阎行听了审配画的饼,的确有些心动。 可他还有一不解之处:“我观府君今日行事似乎有些急,冒昧问一问,不知今日府君所看的书信上,到底说了什么事。” “也罢!”审配说道,“我知晓了你的秘密,让你知晓我的也无妨。” “我宗族之中,也出了叛贼。” 阎行:“……” 见阎行一脸错愕,他才又解释道:“所幸陛下信重,让我能以功抵罪。” 阎行这才松了口气,他方才都以为先前是审配完蛋之前的挣扎了。 还好,还好…… 阎行拜道:“就依府君所言,只是想要让羌中各部归心,甚难。” “那就从现在开始,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望着坚定的审配,一直备受命运磋磨的阎行忽也生出了一股豪气,复又拜道:“但凭府君驱使!” …… 益州南部共有四郡。 越嶲,牂牁、益州、永昌,为两汉先后所设。 但因位置偏僻,四郡与开发较早的巴蜀区别鲜明。 而这四郡之地,在更早之前,还有另一个名字——南中。 早在南中刚置郡之时,便有一些***响应朝廷号召,迁徙定居于此,一如凉州河西四郡这样的边地。 而随着时代的发展,这些汉人的豪族豪强在当地发展起来。 他们因是汉人,所以总是能成为太守府的郡吏,借着身份优势,他们在与本地的蛮夷交往中总是处于优势。 等到汉室逐渐吏治败坏,在汉室本就缺乏统治根基的南中,汉人豪强们摇身一变,成了蛮夷的代言人。 驱逐长吏、起兵作乱,没有他们不敢做的。 而又因为南中的确自古以来便被视为毒瘴之地,山高林深,就算武力平叛成功,也往往旷日持久,且不乏平叛失利之时。 如此,南中更是骄横。 自称为雍齿之后的雍氏在益州郡便是这样的一个大族。 月前,部分居住于益州郡的佤人受郡府调令,前往北面的犍为郡协助平叛。 佤人虽也善战,但却没有像板楯蛮这般乐意接受雇佣。他们不愿意离开故乡去异地作战,所以行程难免慢了些。 但在郡府官吏的钱粮刺激和惩罚威胁下,佤人虽一路磨磨蹭蹭,但总算到了犍为郡。 然而,等他们抵达时,仗已经打完了,佤人们连收尾的汤都没喝到。 白忙一场的佤人却并不难过,回到家乡后,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去找太守要求兑现赏赐。 然而,益州郡太守卓羊正觉得佤人们丢了他的面子,岂愿意平白给出赏赐? 双方矛盾一触即发,进而引发了一场袭击,太守卓羊身死。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55章 南中后续 许多时候矛盾看似因为一件小事爆发,但实则是积蓄已久矛盾恰好到了临界点而已。 益州郡的佤人叛乱,牵一发而动全身,进而导致了整个南中四郡的佤人都不太安稳。 当南中佤人叛乱的消息传至仍率军在广汉郡驻守的赵瑾耳中时,他有些不理解。 明明他还在呢,南中那边怎么敢的,就这么直接地发起了叛乱? 然而当他准备抽到郡兵前去平叛之时,他才发现了不对。 数月前为了平定马秦高胜之乱,桓典和种拂联合额外征调了不少郡兵,广汉郡的储粮更是被消耗地差不多了。 而巴郡那边荀攸为了雇佣板楯蛮兵,还有屯田的支持,同样没有余粮。 蜀郡虽没雇佣蛮兵,但在屯田之上的投入不比巴郡来的少,且最初马、高之乱就是从蜀郡而起的。至于三蜀中最后的犍为郡,受叛贼影响最是严重。 是以,当赵瑾环顾一周,发现现在竟还真是南中起事的好时机。 益州九郡,除了不安稳的南中四郡,还有余力的,竟只有一个北边的汉中郡了。 南中地形特殊,在益州作战经验丰富的赵瑾很明白,要去南中平叛,势必旷日持久,单靠汉中一郡绝对支持不了大军入南中。 但益州靠不住,他还有靠山啊! 赵瑾当即上书朝廷——非是臣不想平叛,实在是益州刚经历战乱,难以组织起大军啊! 当然了,赵瑾在上书自己的苦楚之余,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在荀攸审配等太守硬扣出来的钱粮的帮助之下,赵瑾带着一些板楯蛮先行出兵,不求立马平定叛乱,起码要先表明朝廷坚定的平叛态度,并阻止叛军侵扰富庶的巴蜀。 南中佤人作乱…… 雒阳,刘辩看了看手中的奏书,又看了看面前年不过十四的诸葛亮。 他忽然想起,史载被诸葛亮七擒七纵的孟获,不知此时是否还是个小屁孩,也不知他有没有参加此次叛乱。 但眼下可没人对他七擒七纵了。 不过,诸葛亮治理南中的办法仍然值得他学习。 “孔明可听说过南中的佤人?” “回陛下,亮才疏学浅,并未听闻过。” “那你总听过南方的蛮夷吧?” 诸葛亮答道:“以前曾听叔父提起过,这一两月来,也曾在信中见兄长提起。” “那你对于如何治理这些蛮夷,有何想法?” 见诸葛亮想说又怕说错话的样子,刘辩鼓励道:“孔明畅所欲言,便是说错了,也绝不会有人怪你。” 诸葛亮这才说道:“亮以前听说过蛮夷之事,知晓他们许多仍在山林之中刀耕火种,甚是不解,不知为何不传授他们更好的耕种办法。” “兄长来信时也说,虽然下山参与屯田的蛮夷逐渐学会了如何耕种土地,但那些在山上的蛮夷,却没有此机会。” “窃以为,蛮夷屡次叛乱,未必是其不服教化,而是教化未至。” 刘辩听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如今十四岁的丞相,已经有了些未来的风采。 教导蛮夷们最新的耕种技术,让他们不用饿着肚子,再施以真正的教化,让他们明白对错,再辅以公正的法令在教化之后,才是王道。 但长久以来,固然有能做到这一点的官员,但也往往只是凤毛麟角,人走政息。 刘辩笑道:“可叹,过往这诸多封疆大吏,竟无孔明看的透彻。” 将心比心的道理真有那么多人不懂吗?非不能也,实不愿也。 毕竟,想要教导、教化,需要投入的精力() 以年计,而等到成效的时间同样以年计。 对于绝大部分追求短期政绩的长吏来说,能立竿见影的,才是他们最愿意做的事。 不然,做了一任两任长吏就被调走了,好不容易要做成的政绩要么被继任者废止,要么被人摘了桃子…… 听了刘辩的夸赞,诸葛亮有些脸红,推辞道:“不过是亮之浅见,陛下过誉了。” “旁人说这话可能只是嘴上说啥,但朕却知道,孔明说这话,将来若有机会,一定会身体力行地去做的。”刘辩化身夸夸党,继续夸道。 诸葛亮的脸更红了。 见诸葛亮真的要不好意思了,刘辩才止住了自己的恶趣味。 不过,要想彻底解决南中问题,光派兵镇压是不够的,必须得有一个类似诸葛亮的人前往南中。 刘辩想到了诸葛玄,能力虽然跟诸葛亮没法比,但品德上很是值得信任,是个老实人。在今年的移民工作中,诸葛叔侄的考评一直为最高的上上,诸葛玄的确可以升迁。 但刘辩对于诸葛玄的能力终究还是有几分质疑的。 他有心想给诸葛玄派一个得力的副手。 诸葛亮他肯定是舍不得的,且最迟明后年,诸葛亮十五六岁,大诸葛亮两岁的万年公主也到了该出嫁的时候了。 这时候,就要体现出皇帝的优势了——想不到就不想,刘辩当即写了个小纸条,交给了尚书台。 自有外置大脑来替他想。 …… 而就在赵瑾率军被佤人牵制在南中和巴蜀之间时,蜀郡,审配那叫一个恨啊! 他恨佤人叛乱的不是时候。 原本他都打算派出阎行去羌中探路,尝试经营了,但赵瑾的率军离开再一次打乱了他的规划。 没有赵瑾率兵在侧威慑,他用脚指头也能想到,蜀郡必定会有人在蠢蠢欲动。 尤其是那些被他杀掉的豪强的家人部曲。 没办法,他只能推迟了经略羌中的时间,将全部精力再度投入到内部。 其实早在决定下杀手之初,审配就多次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只是他们不知道珍惜。 在放了两个豪强之后,审配还专门派出赵甯去安抚这些人的家人。 起码在赵瑾还在雒县时,这些人表现地通情达理,纷纷表示他们的“兄长、仲父、从兄……”罪有应得。 但眼下,审配却没有让他们继续通情达理的把握了。 审配召来阎行与赵甯。 眼下,其他出身本地的郡吏们都有可能与豪强们有所勾结,唯独参与了诛杀的阎行和赵甯两人绝对清白。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56章 蜀郡安定 审配、阎行、赵甯端坐堂中,哪怕是三人中性格最软的赵甯也明白,如今蜀郡局势,他们一个处理不好,就得落得个身死债消的下场。 审配问道:“早前安抚彼辈家人之时,以你所见,可有在你面前有不忿之人?” 赵甯点头说道:“的确有两家人,江原王氏、广都谢氏,继任者分别是亡者的弟与子。” 审配果断地说道:“如此,当先下手为强!” 但事到临头,赵甯还是有些犹豫。 他说道:“两人或许只是心中有些许不满,未必会趁机作乱。” 审配摇了摇头,解释道:“他们的情绪连你都能看出来,必然是心中真实所想,也未曾想着隐藏,此辈必会作乱。” 赵甯:…… 虽然这话听得让他有些伤心,但他仔细想了想,竟觉得很有道理。 阎行问道:“府君,可要我再去召集些羌兵?” 审配摇了摇头:“不可,若是召集至此处的羌兵太多,蜀北开荒的羌人只怕会受到袭击,届时即便平叛成功,也是输了。” “属下代蜀北羌人谢过府君!”阎行真诚实意的谢道。 “他们既然在我治下,我自当全力护他们周全。”审配语气平稳地说道,“如此,事不宜迟,当尽快率兵拿下江原王氏、广都谢氏,以作震慑。” “若其遇到郡兵时束手就擒也就罢了,但凡有以刀兵反抗者,绝不可姑息!” “是!”阎行领命而去。 只余下审配看着赵甯,问道:“君再想一想,当初在君面前,可还有其他隐藏不住想法的人?” 赵甯愣了愣,立马摇了摇头。 在一阵安静之后,赵甯忽然问道:“府君,这段时间,下官其实一直有一事不解。” “且言之。” “如今蜀郡本就有内忧,可府君为何还要向赵校尉派出部分郡兵,并刻意挤出部分屯田用的粮草,如此,岂非削弱自己对付潜在叛贼的能力吗?” 审配笑了笑,评价道:“君恐怕还有未尽之言吧。” “我与荀公达俱是自雒阳奉天子之令而来,你觉得我向赵校尉提供郡兵、粮草,是为了同荀公达作比?” 赵甯愣了一愣,才有些局促地说道:“下官并无此想法。” 审配也不拆穿,他解释道:“你所想是对的,我的确有与荀公达作比之私心,毕竟赵瑾只知领军,势必不会兼任安西将军太久。然此私心并非我出兵粮的主因,只因南中之叛,一旦坐视不理放任其糜烂,将来想要再度平叛,必定耗日持久,此乃公心也。” “而且,就算少了这些兵粮,郡中那些土鸡瓦狗,便能成功吗?” “我还想着用他们的钱粮部曲,补一补赵校尉平叛用度的不足呢!” 赵甯听后,瞠目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府君就不怕吗?一旦出了意外……”赵甯问道。 审配笑了笑,并不回答,起身离开。 赵甯坐在原地犹豫了好一会儿,忽然起身追上了审配,说道:“府君,我方才想起一家,不过,他虽有不忿之言,但其人与我族中还有些远亲,下官应可前往说服他。” “那当日他家来太守府中之人与你有远亲吗?”审配问。 赵甯解释道:“要更远一些。” “也罢,不让你试试,你不会安心的。”审配说道,“你若想去,就趁着阎艳动手前去劝一劝吧,若能带来他们私藏的部曲,便算他们过关了。” “不过,此行君可千万别把自己折进去了。” 赵甯见审配答应,欣喜之余,连忙拜道:“多() 谢府君关心!” 而后匆匆离开。 等到赵甯的身影消失后,忽又有一人前来拜见,而且此人竟还用头巾蒙着面。 但审配对此并不在意。 等到此人在审配面前摘下头巾后,审配才问道:“你家司马将人安置好了?” 若有蜀郡的多年郡吏,一看此人便会认出,这人正是曾经一直跟随在前蜀郡丞甘宁身边的张越。 张越恭敬地答道:“审府君放心,我家司马对蜀郡上下无比熟悉,必定不会让人发现的。” 审配点了点头,这就是他不怕万一的底气。 不会真有人当他与荀攸水火不容吧? 不趁机先把矛盾激发出来解决,怎么去为平叛创建良好的大后方。 三日后,赵甯竟真的带回了一支部曲。 五日后,阎行兵分两路,先下手为强,抓捕了王、谢两家豪强,其中谢氏因有反抗,死伤惨重。 此消息一经流传而出,当即引起了蜀郡各家豪强的愤慨。 而在蜀郡人口最密集的成都,有柳、李、张、杜四家豪强一同起兵,兵锋直指成都县城。 叛军围城,就在审配分派郡兵守城之时,成都城内亦生了叛乱。 功曹赵甯脸上带着血泪混合的血水,奔逃着找到审配,哭诉着他带来的部曲参与了叛乱时。 听到耳边传来的喊杀声,审配却丝毫不慌。 他仍旧站在城头,身着甲胄,指挥若定地安排各项事宜。 把事情办砸了的赵甯见状,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他劝道:“成都县城已经难守了,府君不如率兵突围?我赵氏在成都也有些影响力,皆是可助府君多召郡兵,再打回成都。” 审配自然不肯后撤,不过,越是到关键时候,越是能辩忠女干。 他大声询问身边不远处的一个郡吏道:“官吏中有多少逃亡去了?” 郡吏答道:“过半了。” 审配说道:“差不多是时候了,传令,击鼓!” 随着鼓声响起,不明所以的叛军们仍在各自家主的带领下厮杀,但在成都城外,已经出现了一道烟尘。 “这是援兵?”赵甯难以置信地问道。 “可是阎行明明不在此处啊?” 审配笑了笑,同样没有答话,而是举起了手中之剑,高喊道:“援军已至,随我杀敌!” 随后审配命人看着代表自己的大旗,顺着城墙向已经攻上来的敌军冲去。 赵甯看着这一幕,咬了咬牙,握紧了佩剑,也跟了上去! 经此一战,蜀郡,安定了!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57章 刘备入益州 “我真是受够了!”颜良他的头盔往地上一丢,自己也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肯起来。 都已经十月初了,放到他的家乡兖州山阳郡,家家户户都该准备冬衣了。 但在南中,他身着铠甲,仍觉得闷热无比。 只需穿上一会儿,身上便会黏腻腻的。 不止是汗,还有此间山林之间的雾气。 可偏偏铠甲又脱不得,他们兵少,面对人数众多、又占据地利的叛贼,需要提防不知来自何处的暗箭。 也就是南中潮湿,叛贼们的弓箭杀伤力有限,最精锐的一批汉军甲胄齐全,才不至于造成太多伤亡。 而且南中地势起伏不定,颜良连他最爱的策马奔腾都许久没体会过了。 憋屈、郁闷,这就是颜良抵达南中平叛后的感受。 偏偏他们受限于兵力辎重不足,不能冲进南中去与叛贼决战。 但听得颜良如此抱怨,跟在颜良身后的兵卒们则是见怪不怪了。 这段时间,颜良每天亲自带着他们巡视的总会抱怨这么一次,但每次抱怨完,第二天,颜良依然会出现在巡视的队伍中。 这时候,就会有西园的老兵骄傲地同不知情的郡兵介绍道:“颜司马这般人物,竟会带着我等巡查,这等场景你们此前一定没有碰到过吧?” “我告诉你们,这在我们西园军中,可常见了。” “当时率先身先士卒的,乃是如今的中军校尉——刘校尉,也不怪你们不知道刘校尉的大名……那可是位鼎鼎有名的人物……” 然后西园老兵们会把刘备一阵夸奖,引来郡兵们的艳羡。 而这天,颜良在抱怨发泄了一通之后,果真又和往日一样,捡起了头盔,对着身后的兵卒们喊道:“休息够了吧,继续出发!” 又走了半刻钟,忽然颜良听到了什么动静,高呼一声“敌袭!”然后飞快地抬起手臂遮住面孔。 随后几支箭袭来,颜良能清晰的听到叛贼的弓箭射在自己甲胄上的声音。 连箭头都是石头的箭矢自然破不了颜良铁甲的防,而在射出寥寥数支箭后,袭击者立刻借着树木的掩护飞快地逃开了。 只余颜良愤怒的张弓搭箭,却只能眼看着目标消失。 再度痛骂两句后,颜良见同行的兵卒中没有受伤的,遂拿出了一张地图将自己目前的地点记录在上,才宣布继续巡逻。 而等到颜良回归之时,忽见军营竟十分热闹。 他还看到了火夫们正在忙不迭地杀猪宰羊,还有兵卒过去帮忙,看那架势,要杀的猪羊何止百头。 “杀这么多猪羊,这日子不过啦?”在巡逻过程中憋了一肚子火的颜良忍不住吐槽道。 “呦,你可算回来了!今天有没有坐地上耍赖?” 颜良一听声音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他当即回应道:“锦帆贼,莫逞口舌之利,若有本事,等我去冲个澡,咱们在马上见分晓。” 甘宁挑拨了一番后,却并不接颜良的马战邀请,他说道:“莫急,莫急,有正事,先别冲澡了,快跟我来!” “什么事?就算今天后方送了粮草来,也不至于这般热闹吧?”颜良问道。 甘宁闻言回身取笑道:“都说愣子的直觉最准,看来这句话竟是真的,今天还真是粮草辎重来了,但来的不止是辎重。” “锦帆贼!”颜良大喝一声,也不顾场合,直接朝甘宁飞扑过去。 但甘宁并未着甲,轻松的闪过后才摆了摆手说道:“真有正事,新任的安西将军来了。” “还是你的老熟人呢?” 颜良还真不知道安西将军是谁() 。 早前就一直听说新任的安西将军要来,但他们虽然没有深入南中,交通就已经不便了,消息来往几乎全靠押送物资的部队。 势单力薄的信使很难在叛贼的袭扰下完成消息传递。 但他看着这个时候还要打哑谜的甘宁,一本正经地问道:“说吧,到底是谁!” 甘宁见颜良正色,也不再打趣对方,答道:“就是你们西园老兵总是挂在嘴边的那个刘校尉。” 在就诸葛玄入南中一事上,尚书台最终还是没能替刘辩找出一个能让他满意的副手人选。 但尚书台却另辟蹊径,给刘辩推荐一个新的安西将军人选,这样诸葛玄反而成了助手。 西园军只有一位刘校尉,听到这个名字,颜良心中一喜。 他身先士卒的作风,正如老兵们所言,是学自刘备。正在烹杀的猪羊在他眼中也合理起来。 旁的不说,有刘备在,他们的生活条件应能好上一些。 甘宁继续说道:“你是不知道,原来我还以为这些老兵是在说假话,可今日见了刘校尉……不对,是刘将军带来的这些猪羊,我才知道,老兵们所言不虚。” “刘将军还说,以后每次运粮草辎重过来,都会运来猪羊至少各百只。当真不是一般人!” 听了甘宁的夸赞,虽然不是夸自己,但颜良还是觉得与有荣焉。 未久,甘宁与颜良抵达中军大帐,刘备正在此与赵瑾相谈甚欢。 而颜良注意到,刘备身边还坐着一个文士。军中之人即便不着甲胄,其衣着也与文士不同,此人一看就不是军旅之人。 都是西园军中人,刘备自然不用多介绍,倒是那个文士,刘备很郑重地向颜良介绍道:“此乃琅琊诸葛公……诸葛公奉命而来,专为助我等安抚南中蛮夷。” 而颜良留意到赵瑾等人都不觉得经验,显然刘备不是第一次这么介绍了。 如此,首次见面,诸葛玄便在刘备的帮助下给颜良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随后,刘备虽是初至,但毕竟赵瑾等都是熟人,很自然地融入了其中,问起了南中作战的相关事宜。 等到猪羊被火夫们烹煮好了,话题也更发散了。 席间,赵瑾问道:“玄德,此次运来的粮草额外地多,可据我所知,巴蜀之地已经因为年中平叛而疲敝,这些粮草猪羊到底从何处而来?” 刘备笑道:“这不是还有一个汉中嘛!” “可汉中至此也是路途遥远,道路不便啊!”赵瑾问道。 刘备答道:“并非如此,吾用汉中之粮草猪羊补之巴郡,用巴郡之产补犍为郡,吾等所用,实则还是犍为郡的。” 他见赵瑾还是疑惑,问道:“昔日君领兵从汉中而过时,当知汉中有五斗米教?” 赵瑾点了点头,道:“只是当时顾着行军,并未做过多了解。” 刘备说道:“昔日五斗米教于汉中猖狂,去岁其系师张鲁亦被陛下召至雒阳,原以为汉中的五斗米教会安稳些,谁知我路过汉中才知,今岁灭蝗之时,如今在汉中掌管五斗米教的张鲁之弟张卫竟趁机威胁太守,借机扩充教众。” “然后呢?”赵瑾好奇地问道。 “然后,就有了这多出来的粮草牛羊。”刘备笑道,“毕竟这张卫还算有些孝心,不愿他远在雒阳的母亲受苦。” 而听到刘备此言,颜良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说道:“其实关于这张鲁,我还真听说过一些事。” “宗正卿长子刘范在我家乡担任县令,我曾听在雒阳的乡人说,去年年底,刘范至雒阳,但元旦之时竟然出府别住,没与父亲同过,我听() 说就是因为张鲁的母亲!” 军中生活枯燥,颜良的话也不免带着些颜色:“所以说啊,指不定张卫的母亲在雒阳有多快活呢!” 这话说完,诸葛玄暗暗皱了下眉头,而一旁的甘宁却第一时间哈哈大笑起来。 刘备听到颜良的话也不以为意,对于这种言论,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西园军固然军纪严肃,如今颜良他们也只能过一过嘴瘾了。 轻笑两声后,刘备继续拿小刀割了块羊肉吃了起来。 不过刘备虽然话说得轻巧,但一路跟着刘备过来的诸葛玄却知道,五斗米教在汉中信众颇多,刘备从性格看起来很强硬的张卫手中弄来这么多谷粮猪羊时,冒了很大的风险。 实际上,若非张卫胆怯,主动退让,汉中郡的郡兵都要和五斗米教的核心信众打起来了。 那时,诸葛玄问过刘备,若是逼反了张卫,南中未平、汉中又乱,该如何是好。 而刘备只答了一句——“诛灭贼首即可,且张卫看似强硬,实则色厉内荏之辈,根本经不得吓!” 事实果如刘备所言。 经此一事,诸葛玄也知道他在南中做事,该抱谁的大腿了。 正回忆着往事,诸葛玄忽听坐在他上首的刘备小声说道:“军中生活无趣,武夫们会说些粗俗之语聊以慰藉,公莫要放在心上。” 听到这句关心,诸葛玄心中一暖,回应道:“将军放心,玄明白。” …… 等到吃饱喝足,刘备也基本了解了南中战事情况。 总体而言——汉军不敢攻进去,叛军不敢攻出来,两相僵持,但主动权在人多的叛军手中。 而为了不让叛军影响后方的巴蜀,汉军又不能退让。 刘备此来,带来了新的解决方案——步步为营,教蛮夷种地。 “目前,并非所有的南中蛮夷都参与了叛乱,只是他们中大部分即便没有参与,也是两不相帮,甚至于还会暗中给叛乱的佤人提供臂助。” “这也是兵卒巡视周边之时时常受到袭击的重要原因。” “但他们畏惧我大军军势,不敢真的叛乱,这便是我们与收其心的机会!而收心,先从教他们种地开始。” “此事,由诸葛公主持,我等皆须提供不遗余力相助!” 原本的状态别说颜良了,就算是主将赵瑾也快要忍不了了。 如今听了刘备带来的新方案,都不用刘备多言说服,自赵瑾以下,皆愿一试。 于是乎,在刘备的带领下,诸葛玄带着少数经验丰富的小吏和更多征辟自巴蜀和南中的贤才,在南中地区,由北至南,开始了大汉版扶贫计划,为南中的蛮夷们带来了先进的农耕技术,和目前民间用的最多的水稻种子。 虽然现在已经错过了播种季节,等到明年可以种植水稻之际,乃至于收成之际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蛮夷们又不是傻子,汉人教给他们的耕种技术是不是骗人的他们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十一月,诸葛玄正在佤人的祝部,他正在替佤人规划农田水渠的位置,刚刚好为来年的耕种的做准备。 他强调道:“一定要尽快平整好土地,原本你们刀耕火种的方式别再用了,再过两日,我会带你们去耕地。” 在他面前的祝部酋长祝火连连点头,他的汉话还算不错,保证道:“君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底下那些人要是有不听话的,我来替君教训他们!” “看这时间,马上就要吃饭了,君不如回去吃过饭再来?” 诸葛玄说道:“不必,要不了多久就能看完,到时再回去吃饭也不迟。” 正说话间,() 诸葛玄忽然注意到不远处有几个夫人和孩童提着东西正朝这边过来,他知道,这是来送饭的。 很快,一个长相英气的小女孩捧着一碗饭来到了诸葛玄面前。 这小女孩是祝火的女儿。 诸葛玄笑着接过了,还不忘称赞一声女孩乖巧懂事。 祝火此时说道:“公是有学问的君子,小女长这么大,只有个小名,没有大名,不如请君来为小女取个大名?” 诸葛玄自不会拒绝,想了想,他说道:“如今在外人看来,我等虽有华夷之分,但在我看来,我等却是一般,只是并未生活在一起罢了。” “以我之见,我等以后定是要互相融合的,不如就单名一个合字吧?” “所谓合则两利,如何?” “祝合?”祝火念叨着,只觉得分外满意。 然后,诸葛玄便准备去吃饭,但刚要吃第一口,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今天吃的竟然是米饭,而据他所知,祝部是没有米的,唯一的米,是他昨日为了表示诚意,提前分给了祝部的用于明年耕种的水稻种子。 诸葛玄有些头大。 而祝火还当诸葛玄不满意,还问道:“不好吃吗?莫非是烹饪的办法不对?” 诸葛玄这时才注意到,祝火等人吃的还是原本难以下咽的饭。 诸葛玄深吸了一口气,承诺道:“放心,我一定会让这里人人都能吃得上稻米!”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58章 首恶竟是我自己 就在刘备进入南中,开始稳步推进大略之时,有人急了。 益州郡。 雍观召集支持他的大小豪帅酋长,情绪激动地说道:“当初,汝等对太守卓羊不满,作乱杀之,其后汝等害怕报复,遂起兵作乱。” “这些事本与我无关,是汝等推举我,并都承诺听我的号令,是以我才冒着身死族消的风险带领汝等起事。” “但汝等当初是怎么承诺的?早知道汝等会违背诺言,我又岂会应诺!” 雍观最后痛心疾首地说道:“你们这是害苦了我啊!” 他一通表演完,却见现场的酋长们竟然都没什么表示,他深吸一口气,说道:“也罢,既然汝等不愿意再听我号令,我自退位让贤,归家等死罢了,就当我信错了人!” 说完,他就要离去。 这下,酋长们终于坐不住了。 其中一个被带进来的只有十多岁的小孩子,猛然跳了起来,抱住了雍观的腿。 他喊道:“孟获,快放手!” 但孟获就是不放。 而雍观害怕伤到孟获,不敢太用力。 这一耽搁,总算给豪帅酋长们争取到了挽留的时间。 孟获的父亲喊道:“君侯可千万不能走啊,你走了,就没人带领他们对抗汉军了。” 这话提醒了豪帅酋长们,他们反应过来,没了雍观坐镇,就他们各部族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矛盾,谁能把他们凑到一起? 当即纷纷挽留起来。 这时,雍观继续情绪激动地说道:“不答应我的要求,就算我留下来也是死路一条,何必挣扎呢?” “可是……”一个酋长小心翼翼地说道,“汉人愿意教人种地,还提供种子,而且都不收取费用,这种好事,换谁都不会拒绝呀!” “这是汉朝官吏的阴谋!”雍观义正辞严地吼道,“他们就是想忽悠你们种地,你们种了地,他们以后就有借口额外征税了!” “可是……我听祝部那边的人说,去他那儿的汉官说了,至少要等到以后家家年年有余粮的时候,才会考虑征其他税,现在还是只按口收賨钱。我觉得还挺可信的,要是他说一直收賨钱,我才不信。” “汉官的话能信,猪都能上树了!你们以前被骗得还少了,就说那卓羊,不才骗过你们吗?” 这话一出,的确让所有的酋长们心里都泛起了嘀咕。 但之前那个酋长的声音又响起了:“但是祝部想要相信汉官,不许我们在他们的地界,那我们不去便是,为什么非要去刺杀在祝部的汉官呢?这样,可就没人敢来教种田了。” 雍观一脸气愤地看着此人:“之前是不许我们杀汉官,现在是不许我们去,将来呢?是不是要跟着汉官一起杀过来?” 雍观的话不是无的放矢。 最初,汉军驻地附近的各部族会暗中帮助他们。 然后,这些部族逐渐变成了中立,冷眼旁观。 等到汉朝官吏做出了些成效,这些部族直接从保护汉官变成了禁止他们在自己的地界上袭击汉军。 而这整个过程,也不过数个月的时间。 刘备的到来,效果立竿见影。 雍观察觉到了未来的趋势,于是他便想着从源头解决——直接把分布在各部族的汉官干掉。 但这却引来了一众反叛的部族酋长的反对。 他们虽然反叛了,但他们反的是那些欺骗他们的汉官。对于那些对他们好的汉人,他们一直愿意敬重保护。 不然雍观也是汉人出身,他们为何要听雍观的号令?只因他们觉得雍观能处事公正,又有见() 识,并不会欺压他们。 雍观也有些无奈,他哪能想到,这些蛮夷竟然这么轻易地被耕种技术和种子给收买了。 其实像他们这样自外地迁入的豪族豪强难道会一点都不知道先进的农耕技术?毕竟南中的佤人们用的还是最原始的刀耕火种。 只是和被派到此地的长吏一样,不愿意花费时间、精力、财力去推广罢了。 在他们看来,这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让蛮夷循其旧俗才是长治久安的办法。 这时,年少的孟获不知何时已经不再抱雍观的大腿了,他忽然说道:“既然大家都不想内讧,不如直接去找汉军打一架。” “只要打赢了,不就没问题了吗?” 孟父连忙捂住孟获的嘴。 但稚子之言,却一语惊醒梦中人。 以前雍观不愿和汉军硬碰硬,一来是忌惮汉军的战力,尤其是来自西园的精锐部队,让他很是忌惮。 其二就是想借着南中的有利地形削弱汉军。 但如今,在刘备的操作之下,攻守之势易矣。 雍观说道:“如此,也不失为一妙法。” 他复又强调道:“汉军有一支精锐,不可不防,我欲从各族中抽调勇士与之相抗!” 雍观明白,要是不能断了汉官的步步蚕食,那就只能一鼓作气去跟汉军打上一场了。 但他说完话,愿意响应他派出勇士的却寥寥无几。 “也罢!”雍观又作势要走。 这次他又没走成。 雍观不满道:“这也不愿,那也不愿,留着我作甚?” 他心想,这下总该同意出兵了吧。 却听一个酋长说道:“也不一定非要打仗,我听祝部的人说,益州新上任的安西将军是个和善的性子,我们南中他都能管。而且我们当初起事杀掉卓羊其实是事出有因,若非首恶,安西将军是可以考虑宽恕的。” “要是能有人替我们跟安西将军商议,饶恕我们之前的罪过,那就是最好了。其实我们也不想作乱的。” “是啊,是啊!” “我也听说了,安西将军专门托人传信,告诉我们只要不是首恶,都可以酌情减免罪责?” 这一刻,雍观听得都要懵了。 安西将军刘备托人传了招降的话?可是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在今天之前他竟完全不知道呢? 等等,雍观忽然意识到,在刘备心中,南中叛乱的首恶不会就是他吧! 他看向了在场的酋长们。 以前都是他利用他们。 现在,终日打雁,不想却被大雁啄了眼。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59章 君臣相对 在光熹五年的年底,居于南中的刘备给刘辩带来了一则好消息——南中叛乱已经平定了。 刘备言说反叛的各部发生了内讧,而被叛军引以为首的雍观则死在了内讧之中。 这件喜事,成为了刘备的新年贺礼。 而他本人,则会和诸葛玄搭配,继续深耕南中,并统筹整个益州的屯田。 而在这个年的年底,汉阳太守孙坚回京述职。 提前得到消息的孙坚家人从吴郡远赴雒阳,与孙坚和孙策相会。 而同在这一年底,回京述职的还有右将军、幽州刺史刘虞和使匈奴中郎将曹操。 对于这些人,刘辩都是要一一相见的。 刘辩上一次见刘虞时,他连太子都不是。他脑海中关于刘虞的形象早就模糊不清了。 不过,当再次看到那个清瘦矍铄的老人时,刘辩尘封的记忆再度被揭开。 他上前拉着刘虞的手说道:“公久在幽州,镇守边疆,辛苦了!” 刘虞在来京的路上,想过好多次与皇帝见面的场景。 尽管皇帝已经登基五年了,但这的确是他第一次面见新君。 平心而论,他对于皇帝的一些政策是不太满意的,也在心中打了一些腹稿,准备见面劝谏一下皇帝。 但纵有诸多准备,面对这当面而来的一句话,刘虞忽然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堵,原本准备的腹稿仿佛一下子消失了。 “为国效力,不辛苦!” ……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送走刘虞后,刘辩承认,刘虞的确是个君子。 对于刘辩来说,相比于精明知进退的曹操和性情刚烈的孙坚,有君子之风的刘虞更难应对。 因为他需要刘虞毫无怨言地继续替他守着幽州门户,一旦刘虞发出对新政不满之言,那么刘虞就不适合再执掌幽州了。 好在刘虞最终在他的热情招待下,什么都没说。 三人之中,刘辩与曹操的接触是最多的。 经年未见,曹***刘辩印象中更黑了些。 应是时常在野外辛苦的缘故。 相较于刘虞,刘辩面对曹操的态度就要轻松多了。 “孟德,可能认出这是什么?尝一尝试试?” 眼见曹操喝完皱起了眉头,刘辩解释道:“此是炒过的茶叶冲泡所得,初喝可能会觉得有些苦,但喝完之后,唇齿留香,回味余甘。” 曹操说道:“臣早就听说陛下用过一种不同于茶汤的方式饮茶,不曾想竟是这样。当真是唇齿留香,回味余甘。” “只可惜臣就在并州偏僻之所在,竟然不知,实在是惭愧。” 刘辩笑道:“孟德要是喜欢,待会走时带上一些。” “谢陛下。” 刘辩又说道:“孟德见过子脩,觉得如何?他在京这两年所学,应不至于让孟德失望吧?” “说起子脩,臣还要谢过陛下,将顽石雕成璞玉。”曹操拜道。 刘辩笑道:“孟德何必过谦,子脩本就是璞玉。依我看,以子脩之才,将来曹氏三世三公之美名不远矣。” 曹操也笑道:“陛下这么说,臣今日就嚣张一回,谢陛下金口玉言。” …… 刘辩和曹操的问答,还是老样子,大家说话都各留一半。 曹操担心皇帝怀疑他在并州拥兵自重,就像当初怀疑董卓一样,是以极力地在刘辩面前表示自己并不会贪恋权位,并州偏僻,只要皇帝让他离开他就离开。 而刘辩则一如既往地表达了对曹操的信任,并顺便画了个大饼。 () 孙坚老早就从孙策处了解到后者与天子的亲密关系,也因此,他是最好应对的。 刘辩甚至不用做什么亲密的动作,因为他和孙策的关系已经足够了。 而且,目前孙坚全家正住在刘辩赐给他们的府上呢。 甚至在刘辩连暗示都没暗示的时候,孙坚就已经当作闲聊似地说道:“臣虽是吴人,然久未回乡,如今见伯符在雒阳长了这么见识,总算能够放心将他的弟妹都交给他看顾了。” 俨然是要全家都住在雒阳了。 对此,刘辩自然要做出回应。 “据朕所知,公之五子,除伯符外,都未入太学吧?如今都陆续到了可以入太学的年纪了吧……” “其实若是对鸿都门学的学科感兴趣,选择鸿都门学亦可。” 等到孙坚也高兴地离开,刘辩松了一口气。 面对不同的大臣要拿出不同的态度,实在是一件很心累的事情。 但每每想到这些能臣干吏,能够帮助自己解决许多麻烦,刘辩又觉得没这么累了。 想到此处,刘辩深吸了一口气,吩咐道:“召麋竺、甄俨!” 麋竺、甄俨两人联袂而至,除了因为靠近年关,要来给刘辩汇报皇商店铺的收益外,他二人还是来告状的。 ——“陛下,校事部行事霸道,并未告知臣等便借着各地商肆为己用,随意使用商肆人力物力,不加珍惜……” “竟有此事?速去传信给校事校尉,让他自查。”刘辩吩咐完后,才想起来问道,“对了,是何处的商肆?” 麋竺、甄俨:…… “放心,朕一定会让贾文和给你们一个交代。” 麋竺与甄俨见状,不敢再继续纠缠这一话题,麋竺则道:“陛下,舍弟麋芳日前又从西域归来,这一次,他西行地更远,臣已经命他整理精简沿途的见闻,过两日便可呈报陛下。” “甚好!”刘辩偏过头吩咐道,“三日后让麋卿待诏。” 随后他又问道:“麋卿在河西、西域一路走来,可曾遇到什么不平事?” 麋竺答道:“河西尚可,至于西域,的确有之。” “细说。” 麋竺说道:“臣也只是听舍弟一言,胡长史以西域长史初至之时,尚能震慑西域诸国,但因汉家近年来始终没有军队出塞,诸国遂有生二心者。” 能拔出来的剑才有威慑力,西域诸国有二心早就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还是和鲜卑相勾连?”刘辩问道。 “西域之西康居国内乱,其中有人率残军逃之西域,与胡长史相争。” …… 是夜,总想着给自己减负、却总是免不了忙上一整天的刘辩回到了后宫。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60章 墙内的人想出去 西域之事刘辩当然是想管的,毕竟是自古以来。 但现在,他还是没有余力投入到西域。 顶多让敦煌郡为西域长史胡轸提供些力所能及的助力罢了。 这样想着,刘辩记得自己已经有两日未去何太后处拜见了,虽然何太后不会抱怨什么,但刘辩还是决定去上一趟。 但刚进入西宫没多久,刘辩就注意到一个狗狗祟祟的身影。 不等刘辩出声,那人就老老实实地了出来:“拜见皇兄。” 赫然是刘协。 “协儿?你在这作甚?”刘辩问道。 刘协闻言,苦着一张脸:“我被祖母赶出来了,不敢回去……” 董太后向来宠爱刘协,几乎有求必应,竟然舍得把刘协赶出去? 刘辩好奇起来:“阿弟做了何事惹怒了祖母?” 刘协继续苦着脸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觉得住在宫中每日前往鸿都门学太过麻烦了……想要求祖母,答应让我住在宫外。” “还有呢?”刘辩问道。 刘协只好说道:“我见孔明如今在外租房独居,过得很是惬意,十分羡慕。” 刘协与诸葛亮同岁,过完年虚岁就十五了,对于当代人来说,年纪已经不算小了。 真要出宫居住,又不是赴陈留就国,对于刘辩来说其实是无所谓的。 “所以祖母就生气把你赶出来了?” 刘协小声道:“这倒没有。” “不过后来祖母问我几日回宫一次,我答五日一次,祖母就生气地把我赶出来了。” 刘辩看了刘协一眼,笑道:“你就不知道循序渐进吗?先是两日一次,再到三日一次……五日一次。” “多谢兄长教诲,要有下次,我一定这么干!”刘协谢过之后,又求到了刘辩身上,“阿兄,现在能劝祖母的,只有阿兄了!” 面对刘协的请求,刘辩只好摆了摆手,说道:“好吧,好吧,我替你去同祖母说说,成与不成两说……你也一起跟来吧,别在西宫乱转了。” “多谢阿兄,有阿兄出马,祖母一定不会拒绝的!” 随后,刘辩带着刘协去见董太后,在刘辩提起此事后,刘协也向董太后保证,每两日都会进宫拜见,这才让董太后松口。 事情办成后,刘协同以前一样,留在了董太后宫中居住。 刘辩则去往了何太后宫中。 路上,他问起跟在他身边、已经正式升为中常侍的郭直——“你说,协儿所言,都是真的吗?” 郭直立刻答道:“臣不知,晚些时候臣去问一问……” 刘辩没有直接回答,又问道:“如今协儿还是常与孔明作伴?” 郭直应道:“是,据跟着陈留王的内侍回报,诸葛孔明每每至鸿都门学,陈留王都会放下医科的事务前去寻诸葛孔明。” 刘辩点了点头,继续走着。 这也算是他的活动时间了,刘辩习惯性地不用软轿或羊车。 在进入何太后的宫殿之前,刘辩才说道:“那就不必去问了,省得招来有心人胡思乱想……” “唯!” 刘辩轻嗯一声,这时,何太后宫殿中的人已经发现了刘辩,皆俯身下拜。 “阿母,我来了。” “今日可及时用饭了?”何太后对于刘辩的到来一如既往地开心。 “只晚了一刻钟。” “还好还好,再忙也得留心身体……” 听着何太后的关切声,刘辩只觉得一阵心安。 …… 另一() 边,刘辩离开之后,董太后挥退了左右,只留下了刘协。 脸上带着几分无奈地问道:“这下,你满意了吗?” 刘协脸上也带着几分委屈,说道:“非是孙儿想要离开祖母,实在是孙儿如今年纪愈发大了,不宜久居宫中。与其等着大臣们重提就国之事,不如早日搬出宫去,以免授人话柄。” 说着,刘协叹了口气,习惯了鸿都门学的自在环境,再让他去陈留国当个一举一动都有人监管的诸侯王,他实是不愿。 董太后说道:“有老身在,怎么也能劝得住你皇兄,不让你去就国。” 刘协也上前依偎在董太后的身边,喃喃说道:“孙儿也想一直陪着祖母。” “也罢,出宫就出宫去吧,总算是留在雒阳,回头让你皇兄给你选一个大一点的府邸,再多派些侍从护卫……” “祖母……府邸的事不急,孙儿想着,明日就去鸿都门学居住……诶,祖母,你别生气呀,出了这里我真没地方住了……要不我现在就去鸿都门学?” …… 无独有偶。 掖庭,万年公主的居所。 刘寿正在床榻上发呆。 少女有个小小的烦恼,她想要出宫了。 对于刘协能够常去鸿都门学这件事,刘寿其实是很羡慕的。 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宫墙之中,等到以后成婚也多是住在公主府。近年来,每次去西园,都会是刘寿最快乐的时候。虽然,这份快乐也与那个她不好意思提到名字的人有一些关系。 刘寿虽自出生后就颇得皇帝宠爱,但以先帝后宫的恶劣环境,自养不出跋扈的公主。 刘寿就生怕她的想***给兄长添麻烦。 说起来,刘寿的封地万年县位于京兆尹,高祖之父便葬在此地,封地多年的田租加起来,小小年纪的她就已经是一个小富婆了。 就算没有公主府,她也能在雒阳过得很好。 “公主,时候不早了,该歇息了。” 听到女官的提醒,刘寿回过神来。 女官一直侍奉刘寿,如何看不出刘寿的心事。 稍作犹豫后,她建议道:“公主素来与皇后交好,若有心事难以解决,不妨求助皇后。” “奴婢瞧着皇后贤淑,定能为公主解忧……” …… 次日。 “什么?万年也想出宫?” “也?”蔡琰有些疑惑。 刘辩笑了笑。 他忽然有种自己养大的孩子到了出门闯荡时候的感觉。 也罢,儿大不中留。 就在刘辩决定全都放手之际,他忽然问蔡琰道:“昭姬入宫这些年,可有想要出去走一走的想法?” 蔡琰多聪明的人,一下子就猜中了刘辩的想法:“君想要出巡?”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61章 天子要出巡? 刘辩轻轻点头,他的确有想要出巡的想法。 说起来,他这辈子都还没离开过雒阳县呢。 蔡琰闻言立刻说道:“如今旱灾的余波尚未结束,百姓尚处困苦之中,君贸然出行,只怕会惹来非议。” 刘辩当然知道这一点,毕竟天子出巡,所需的物资大都需要沿途供应,想当初,先帝出巡,中间还花了不少私房钱,如此才平息了许多大臣的反对。如今,刘辩想要出巡,反对的人只多不少。 而且,他现在和当初的先帝一样,完全可以拿出自己的私房钱出巡。 他对蔡琰解释道:“并非立刻出行,只要明年风调雨顺,等到五月北方小麦丰收,那就是出巡之时了。” 半年之后出巡,现在已经可以考虑做准备了。 “妾愿与君同往!”蔡琰当然也愿意出去看一看,久在深宫,这宫中的景色早就看腻了。 于是乎,在两日后的朝会之上,刘辩便宣布了在来年五月小麦收获之后出巡。 至于出巡的第一个目标,则是选在了先帝的家乡河间国。 刘辩确实想亲眼看看,在自己治理之下,这大汉天下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群臣见向来节俭的皇帝都准备用自己的私房钱去出巡了,也知道皇帝心意已定。 而且出行的时间,定在来年小麦收获之后,到时候如果有天灾,那自然是取消出巡,若无天灾,那出巡就出巡吧。 与之相比,刘协和刘寿出宫别住的事,就不值得拿到朝堂讨论了。 只是如今毕竟是在灾中,也不好为这两人大兴土木,所以刘辩只选择了洛阳城外的两处宅子分别作为陈留王府和公主府。 在确认了两人的住所之后,见两人联袂忽然又而至,不用多想,刘辩就知道他们所求的是什么了。 只留下一句——“半年之后你二人能否跟我出巡,就看你们最近半年的表现了!” 刘寿自是欢呼雀跃,这要求对她来说跟没要求一样。而且她相信到时候就算有个万一,自己也可以再去求一求皇后,必能跟着圣驾一同外出。 倒是刘协有些发愁,不知道皇兄口中的表现是何意思?有什么评判标准…… 然而,来找刘辩想要一同出巡不止刘协刘寿。 “阿母也想去?” 听到刘辩的疑问句,何太后有些恼了,合着自己这儿子竟没考虑过带自己出行吗? 她质问道:“我听说你要带皇后同去?” 言外之意,有了媳妇忘了娘。 刘辩赶紧来到何太后的身后,为何太后按了按肩膀,解释道:“阿母你想啊,我在外出巡,雒阳必须得留人掌控大局吧!如今在雒阳城内,我最能相信的就是阿母了。” “而且承儿、泽儿、月儿年幼,也会留在皇宫,到时候全靠阿母照顾。阿母能者多劳嘛!” 刘月是刘辩的女儿,董姮两个月前所出。董太后宝贝地不得了。 何太后听完,登时信了…… 才怪! 她说道:“皇后一向贤淑,此次出巡,留皇后于雒阳也是一样。” 刘辩想着自己之前答应蔡琰的……但现在何太后这么一说。 果然,自古以来,婆媳问题都是人生一大难事啊! 不过何太后见刘辩面露难色,却没有再坚持,只道:“也罢,你久居皇宫之中,也该出去看看了,至于我,也不知还有没有下次外出的机会了……” 刘辩见状,赶紧说道:“阿母放心,肯定有机会的,下次去南阳巡视,一定带上阿母!” 南阳是何太后的家乡,刘辩想着,衣锦还乡,应该() 能让何太后接受吧! 但他说完,却见何太后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刘辩这才意识到,到底是他缺乏处理婆媳关系的经验,回答地太快了。 所幸何太后没有真的和刘辩较真,只道了一句——“天子一言九鼎,莫要忘了。” “阿母放心!” 但这事却并未因为何太后的放弃而结束。 不知怎的,蔡琰得知了何太后想要出巡的消息,主动找到了刘辩,请求让何太后代为出巡。 ——“太后既有出巡之意,妾为新妇,岂有不支持之理?” 刘辩依旧犹豫,他说道:“我之前答应了你,如今阿母也同意将来回到南阳老家时再一同出巡。” 蔡琰换了一种口吻,分析道:“太后应下,是因为太后不愿让君难做,然妾为新妇,至此尽孝之时,岂能佯装不知?” “不若这样,妾明日去西宫问安之时,问一问太后,究竟是否愿意远行,如此可好?” 刘辩答道:“也罢,昭姬要是不放心,明日就去问问吧!” 可别让他成为婆媳关系中的绊脚石了。 董太后与何太后殷鉴不远。 其实严格来说,让蔡琰带着两个皇子和一个公主留守雒阳不会有什么风险,作为外戚的蔡邕并无亲子,原本想要从族中过继也因为种种原因而推迟。 并且,以蔡琰的聪慧程度,实际上比何太后更适合留守。 然而,何太后与皇后谁跟着出巡还没闹明白,董太后又上门了。 在刘协出宫之后,董太后越发宝贝刘月,若非顾及到董姮,只怕都要想着把刘月带到西宫自己抚养了。 “天子半年后出行,随行的妃嫔定下了吗?” “还未。”刘辩已经知道董太后为何而来了,他说道,“婕妤是一众妃嫔中唯一有些武艺傍身者……” 董太后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满意地离开了。 刘辩有些头疼,他没想到朝臣这么容易说服,但后宫却这么难。 仅仅只是为了争夺一个出巡的名额而已。 想到以后,后宫会争的东西还会更多,刘辩已经忍不住发愁了。 好在现在,他的后宫还是相对和谐的。 掖庭。 甄宓正在准备着用来悬挂的桃符,听闻麋贵人来访,立刻出门迎接。 两人的兄长在一处做事,彼此关系还算融洽,也因此,同居宫中、亦同为贵人的两人是天然的好友。 而且甄宓年纪尚小,过完年也不过十三岁,宫中传闻——天子喜欢大一点的。 目前,甄宓还缺乏竞争力。 (本章完) 第462章 出巡 也正因为甄宓缺乏竞争力,甄麋二人的融洽关系才比较真。 “阿妹听说了吗?半年后陛下出巡,已经确定带上董婕妤了。” 甄宓听到麋贞如此说,知道麋贞必然是想要随驾的,也就附和着说道:“董婕妤有太皇太后相助,自不用担心,然阿姊此次把握好机会,未必没有随驾出行的机会,只我就不行了,天子巡河间国,或许会经过中山国……” 中山国便是她的家乡所在了,但她应是去不了了。 反正甄宓来了这么久,天子虽然有时会过问她的事,但的确没在她的殿中过夜。 若非宫中有一条让她可以接受的流言,太后、皇后以及宫女内侍们也未因此而对她低看一眼,她真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问题了。 麋贞听了甄宓的话,感同身受地说道:“我也有些想念家乡了。” “不过,要是我能随驾路过中山国,或许可以代阿妹去见一见阿妹的家人……” “只是不知该如何才能前往啊,阿妹可有什么好主意?” 麋贞一直觉得,甄宓年纪虽小,却早慧,每每遇事都能有独到的见解。 甄宓思虑之后,答道:“不争,才是争。” “如袁婕妤那般?”麋贞问道。 甄宓点了点头。 但麋贞闻言却有些发愁,人家袁婕妤是真的不想争,而且袁婕妤的出身在那了,只要河南尹在,她该有的东西都少不了。 哪像她和甄宓,只能在掖庭抱团取暖。 前几天她好不容易得了面见兄长的机会,得了麋竺嘱托,最好能诞下一位皇子或公主,如此,不仅麋氏的富贵能保,只要麋贞在宫中恪守本分,有得了封地的皇子或公主在,她将来也能有个着落。 在这皇宫之中,她自然是不敢同皇后她们去比,可也想为自己的未来寻一份保障。毕竟,如今先帝的文陵可还生活着许多并未给先帝诞下子嗣的妃嫔呢。 麋贞思来想去,发现,她所能做的,还真如甄宓所言的那般,不争。 待到半年之后,风调雨顺,麋贞竟真的得到了随驾出巡的机会。 …… 刘辩的心情很不错。 在经历了去年的灾难之后,今年老天总算开眼了,没有给刘辩来一个水灾旱灾水灾的连续套餐。 光熹六年五月末,刘辩正式出巡。 这也是他第一次离开雒阳。 以及可以出师了的孙策那一批羽林郎们这一回都被刘辩带上了。 尤其是典韦和许褚的护卫组合,尤其让刘辩安全感十足。 这一路之上,为了避免劳民伤财,刘辩专门下了诏书,不准各地修建行宫,亦不准各地借着天子出巡的名头增加赋税。 至于沿途的居所,要么是忠心的豪族、豪强所献的宅子,要么干脆就是官署,最差不过是行在就地驻扎。 总之,刘辩此次出巡,又不是奔着享福来的。 而且,花得可都是属于天子的私房钱,可不得尽量省一省嘛。 雒阳周围的景象刘辩已经看过很多次了,等到车驾出了雒阳,虽然景象没多大不同,但刘辩感觉自己的呼吸都顺畅不少。 如此,几日过去,刘辩的行在已经度过了黄河,来到了河内郡。 太守钟繇早早地闻讯,在刘辩抵达河内之处就来迎接了。 一路上,为刘辩安排的很是妥当,每至一地,没有官署就借住在良善的豪右之家,一次都没让刘辩居于野外。 因为钟繇的周全没没能体验一回野营的刘辩甚至有些失望。 如此,又过了几日,钟繇向刘辩介绍道:() “陛下,前方温县,有本郡冠盖之族司马氏,其族长司马防为二千石,如今其子司马朗、司马懿等居于家中,皆以才能闻名乡里。” “今日陛下行在安置之所,便是此二人所献。” “那就去这里吧!”刘辩应道。 只是……司马懿…… 刘辩听到这个名字,忽然来了点恶趣味,他见身边负责护卫的羽林郎正是孙策,说道:“伯符,去替我将孔明唤来。” 孙策领命而去,不多时,诸葛亮便到了。 “孔明,今日给你介绍一人,晚些时候,你再同朕说说对他的印象。” 诸葛亮听着刘辩的要求,觉得有点奇怪。 一旁的孙策也有些好奇,他问道:“陛下,不知是何人?” “伯符要是愿意,也可瞧上一瞧,就是方才元常所言的司马懿。” 刘辩这话一出,钟繇反而觉得有些奇怪了,在他的印象中,司马懿虽然是少年英才,但应该是他的兄长司马朗风头更甚才对。 不过望着笑而不语的天子,钟繇并未多言。 当日,司马朗与司马懿前来拜见刘辩。 不解刘辩之意的孙策一直观察着两人,却见二人一举一动皆是妥当,并未因为初见天子而在紧张之下出错,看起来与之前碰到的豪族子弟并无多少区别,顶多是多读了些书,更具才华罢了。 而被天子特意提起的司马懿,瞧着也有十六七岁了,比寻常少年稳重些也不奇怪。 孙策见天子在之后还特意给他和诸葛亮安排与司马两兄弟接触的机会,更是不解了。 因为他同样没发现什么不对,只是觉得司马懿的话相较于司马朗更少一些。 相比之下,诸葛亮就不光只是看了,与司马两兄弟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就差一起看雪看月亮了。 等到天色已晚,双方分别,去见天子的路上,孙策忍不住问道:“孔明发现什么了吗?” 诸葛亮皱着眉头,倒没想着瞒着孙策自己的发现:“席间,我提了许多问题,其中有些问题司马懿虽然答了,也都算合理,但我有种感觉,他所答的,非他真实所想。” “当真?”孙策有些不解,他和诸葛亮一看就是能在天子身边说得上话的人,过去碰到的那些豪族子弟,就算坚守道德不拼命巴结他们,也不会刻意在他们面前藏拙。 诸葛亮摇了摇头,道:“只是猜测而已,还不能确认。” “不过此人的确很有才华……” 诸葛亮心中想着,若是司马懿真的故意在此时藏拙,那么他的才华……究竟能否被用到正途呢? (本章完) 第463章 祥瑞 虽然诸葛亮说的不是很笃定,但是孙策考虑到此前天子曾经刻意关注司马懿,直觉告诉他,诸葛亮的感觉就是真的。 想到此处,他见诸葛亮也没有对他隐瞒什么,拍了拍诸葛亮的肩膀说道:“孔明,有时当你无法判定之时,要相信你的直觉这可是我领军打仗总结出的经验,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 等到两人见到刘辩,将所想告知,刘辩笑道:“孔明的直觉的确很准……伯符也很准。” 孙策满意地离开了。 司马懿比诸葛亮还大上两岁,刘辩倒不是想对司马懿下手,他连董卓都能容得下,何况一个司马懿了。不过,刘辩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以培养的名义将司马懿带在身边。 ——你不是喜欢藏拙保身吗?那朕就让你藏不得。 而且刘辩想着,万一自己有个万一,正好顺手将什么董卓司马懿袁绍之类的一并带走。 说曹操曹操到,刘辩这边刚想着董卓,董卓就来相见了。 看着董卓越来越肥硕的身体,刘辩觉得,他离自己印象中的那个死后肚脐中点火油脂少了好几天的董相国越来越像了,至少体型上来看是这样的。 然而董卓一开口就破了自己形象——只见董卓满脸堆笑,本该凶神恶煞的面孔刘辩看着,一时之间竟有些呆萌: “臣先前无事,想着去为陛下探***情,不想抵达附近汉兴里后,竟忽然知道一民家中房梁之上结了灵芝!据其所言,昨日还未有灵芝,今日却凭空出现,臣想来,必是因圣驾所至的缘故!此乃上天降下的吉兆啊,臣为陛下贺!” 董相国就这? 刘辩觉得,曾经叱咤边地的董卓是不是被自己给养废了? 毕竟这什么房梁上忽然出现灵芝,一眼假。 再搭配汉兴里这个意思简单直白的里名…… 哪怕说灵芝长了好几个月呢! 这样刘辩还有可能有几分心思去看看是不是啥能吃的蘑菇。 现在问题来了,灵芝出现了,要还是不要? 刘辩问道:“此事知道的人多否?” 董卓倒不觉得自己废了,在看到来自凉州的皇甫嵩成为太尉之后,他觉得自己更有希望了——我董卓可是要成为三公的男人! 但他有些没明白天子的意思,天子是想知道的人多还是少啊? 他试探着回答道:“臣得知消息,第一时间就来禀报陛下了,知情者只有臣的从人和汉兴里的百姓。” “那就稍作赏赐吧……”刘辩吩咐身边的郭直道,等郭直刚一应命,他复又问道,“如今为了出巡事宜,是不是府库钱粮有所不足啊?” 郭直一听,立马反应过来,声情并茂地哭诉道:“原不想以此事打扰陛下出巡的心情,只是……陛下心忧百姓,不愿意给百姓增添烦恼,钱粮的确不足。” 得了回答的刘辩看向了董卓,叹道:“董公你瞧,很多时候朕也很无奈啊!不过此祥瑞既然是董公发现的,那就说明汉兴里与董公有缘啊,不如请董公替朕分一下忧,赏赐的钱粮就从董公的俸禄里出了可好?” “为陛下分忧,是臣的荣幸!”董卓高兴地拜道。 然而表面上的兴奋之下,董卓心里却在滴血——倒不是心痛那点俸禄,而是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之上。 隐约之中,他仿佛看到了三公之位离自己更远了一步。 董卓承认自己有些急了,可不怪他急呀,如今三公的位置不像以前那般容易更换了,三公一当一两年是常有的事,据他所知,皇甫嵩和崔烈两人近年来身体都不算太好,肯定要抓住机会啊! 董卓下定了决心,祥瑞不行,他要另寻他() 策! 好不容易能够随驾出巡,他一定要借此时机让陛下明白,他才是最适合的下一任三公人选! 在董卓离开之后,钟繇又来了。 “陛下,昔日更改税法之际,温县赵氏、黎阳营假司马赵威孙曾分家田于族人,以减少应缴田租。臣当时默许之,河内郡中人不乏效仿者。” 刘辩看着意有所指的钟繇,问道:“说起来,朕出巡至今,还未怎么巡视过田间地头,卿可有什么好去处?” 钟繇答道:“臣正好知道一地,据此不足五里。” 君臣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要是任由事态自由发展,没有意外的话,说不定一两代人都不会激化矛盾。 但刘辩是谁呀! 他出巡怎么可能安安分分呢! 时逢六月,普遍不再种植水稻的河内郡在上个月小麦收获之后,有条件的农户早就将田亩重新耕过一遍,然后种上生长周期短的大豆。 但更多的农户家中没有耕牛,或租牛、或起早贪黑的以人力代替。 刘辩抵达田边时,还有牛正在耕地呢! 在曲辕犁推广之前,很多地方都还在使用两牛抬杠式的直辕犁,更省力省牛的曲辕犁一步到位,推广的很快。起码现在刘辩肉眼所见,全是曲辕犁。 还在田中忙碌的农人们很快都被乡里官吏喊到了一起,茫然地看着出现在这里的官吏和军士…… 很快,他们就不茫然了,乡吏们告诉他们,天子至此,众人皆有赏赐,且天子有意召人问话,若能答得让天子满意,还有重赏! 这话一出,百姓们瞬间高兴起来,尤其是看到手中沉甸甸的铜钱,无不期待着之后的重赏。 还有人借着与乡吏的亲戚关系希望当众走一走后门,结果被乡吏严词拒绝——这可是上达天听的大事,他可不敢胡乱插手,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等到乡吏发完钱,有几个一看就是天子近侍的年轻士人走了过来,先问了问百姓得了多少钱,然后才开始选人。 直接把乡吏吓出了一身冷汗,还好他这次一文钱都没敢贪。 “诸位可有家中良田六十亩至百亩者?” “汝姓甚名谁?” “汝之姓名?” “……” “没有冒名顶替的吧?别到时候官册之上你们的田产与你们口中所说不同!” “记住了,只看官册,其他都是假的……” “就你们了,跟我来吧!” (本章完) 第464章 可为三公否 刘辩的精力有限,见不了太多百姓,他也不可能只逮着赵威孙的族人去见。 但他最大的优点就是知人善用。 “仲达,在你看来,这官册上的田亩的主人如何才会真的想要回他们的田亩呢?” 司马懿有些无奈,他也不知天子怎么就越过他的兄长看中他了。 虽然说被天子看重是天大的好事。 但刚一见面,天子就给他出了一道难题。 他还能有别的回答吗? 司马懿答道:“私以为,若要从速,还需乡吏之力,只是欲速则不达!” 既然躲不过,那就迎难而上! 谁还不是个贤才了! 刘辩来了兴趣,他问道:“从速不可,仲达可有什么想法?” 司马懿既然做下了决定,那就贯彻到底。 他毫无保留地发挥着自己的才能:“私以为,此事有两重障碍,一是同出一族,血脉相连,若无缘由,背信弃义之人会受乡里唾弃;二是位高权重之人,常人不敢得罪。” “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刘辩对于司马懿的回答还算满意,想要成事,只要克服这两道障碍就行了,甚至可以合二为一,譬如在赵威孙一事上,找个由头将他全家发配徙边,什么事都解决了,反正赵威孙本身就在阴谋对抗新政,也不算无辜。不过正如司马懿所说,欲速则不达。 他才出巡没多久,急不得。 这么想着,刘辩说道:“仲达先来朕身边当个羽林郎,随朕一同出巡可好?” 司马懿当即拜道:“臣谢陛下!” “甚好!伯符,出巡这段时间就由你先带着仲达吧。” “唯!”孙策带着司马懿一同拜退。 这一次,孙策待司马懿就远不如当初待许褚和典韦时那般真诚了。 司马懿自然不知其中的缘故,也不知孙策区别对待,他正飞快地思索着该如何从孙策这里了解更多情报呢! 钟繇的确不愧是史书留名的贤臣,在他的治理之下,河内郡不说是人间乐土,至少称得上政通人和、吏治清明。 “有元常在河内郡耕耘,朕很是放心。田亩之事,不急于一时,朕等得起!” “臣明白!” 路过温县之后,刘辩只带走了司马懿。 差点忘了,还有廷尉卿发现的灵芝。 此等祥瑞,说不得史书上都会记上一笔,但随行而来的司空杨彪却知道些内情,结果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他的儿子杨修意外发现了某一条公文,然后,整个行在的***都知道了——董廷尉不仅献了祥瑞,还拿出自己的俸禄赠送给汉兴里的百姓,这是多么伟大的忠臣啊! 直让董卓见到杨修时恨不得宰了他! 终于,在行在离开河内郡之前,董卓终于找到了与杨修独处的机会。 宰人是气话,但教训一顿杨修泄泄火还是没问题的,杨修有错在先,哪怕杨彪是司空,也挑不出他的理。 顶多说他以大欺小……那他不亲自动手不就行了吗? ——“乖孙,只管揍他!” 董白举着被祖父塞进手里的木棒,看着被祖父逼进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年轻士人,有些不知所措。 她原本以为,祖父口中的恶人会是她生活在边地常见的那些人一样,不曾想却是个文弱书生。 “乖孙,就是他坏了大父的名声!别看他现在道貌岸然,内心肮脏极了,打他是为民除害!” 董白闻言,咬了咬牙,举起手中的木棒,紧闭着眼睛,就要打下去…… “且慢!() 董公且慢,修有话说!” 董白偏头看向祖父。 董卓微微一叹,说道:“也罢,给你个机会!” 杨修闻言立马扶着墙站好, 别问为什么要扶墙,问就是腿软。 不过,在说正事之前,杨修不忘先对着董白替自己辩解道:“其实修表里如一……” 听到旁边董卓的冷哼后,杨修马上转过头,说道:“我或许能助董公完成心愿!” 董卓冷笑:“你一黄毛小儿,懂什么?” “万石!”杨修缓缓说道。 “也不是不能先听你狡辩一二。”董卓说道。 杨修则又看了眼董白。 “直言即可,我董卓的孙女,岂会听不得此言?” 杨修直言道:“董公最应效仿者本该是太尉皇甫公。” 董卓哼了一声,虽然他嘴上一直不承认自己不如皇甫嵩,但内心深处他却知道自己真的比不过,无论是做官还是领兵打仗,这是让他难以接受的现实。 “然而,自从董公担任九卿以来,便无法再同皇甫公一般以军功显了。” 董卓不满威胁道:“若下一句还是这样的废话,哼哼!” ——比不过皇甫嵩,我还治不了你了? 杨修闻言,立马直入正题:“如今朝中能得拜万石者众,董公想要脱颖而出,还需要一件大功!” “什么大功?” “董公以为,陛下此次出巡,最看重的事是什么?”杨修说着直接靠在了墙上。 “自然是百姓生活安康,官府吏治清明。”董卓答道。 “对,也不对。” 眼见着杨修又要故弄玄虚,董卓举起了自己宽大的手掌…… 杨修立马说道:“是田亩!” “只有百姓人人有自己的田种,才能吃饱穿暖。” 董卓问道:“可是去年不是已经改革了税制,还迁徙了北方百姓吗?” 杨修问道:“董公贵为九卿,难道就不知道当年汉家最鼎盛时天下有多少田亩在册,而如今又有多少吗?” 董卓冷笑道:“重提此事者,只怕会得罪天下人。你果然没什么好心,乖孙,直接打!” “等等!”杨修急了,连忙护住头顶,见董白还在犹犹豫豫地不肯下手,才微微松了口气并反问道:“敢问董公,以此功,可为三公否?” 董卓点头:“的确能为!” “立此大功,天子能护住功臣否?” “明枪绝对可挡。” “如此,不正可行吗?” 董卓怒道:“如此好事,你怎么不让你父去做?” “这不是因为有我,阿父心有顾忌嘛!”话音刚落,杨修忽感觉护着头顶的手臂一痛,他赶紧收手,然后便是脑袋一痛。 眼冒金星地看着不再留情的董白,杨修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是说错话了。 (本章完) 第465章 一拍即合 田亩的问题谁看不出来?但真要在明面上提出这个问题,必然要得罪数不清的人,其中的代价,没有几个人敢付。 董卓自己自然也知道,但他还有孙女、还有弟弟、侄子,并孤身一人,焉能不为他们考虑? 杨修出了这么一个坏主意,他这顿打,挨的不冤! ——董卓就是这么安慰董白的。 但一时冲动,下手有点重的董白在打完杨修之后,回过头来却有些愧疚。 她很懂事地对董卓说道:“大父若能完成心中所愿,孙女受些苦没什么?而且倘若大父真办成了这桩大事,有天家照拂,孙女未必会受苦。” “倒是杨修,他情急之下的说话本不该在意的,孙女一时手重……也不知他伤势如何了,不如大父遣人探望?” 董卓听着孙女的话,一时恨不得再打一顿杨修。 都说上行下效,在蔡琰成为皇后之后,本就重视女子教育的权贵们对此更加重视了。 董卓来京之后,很迫切地希望自己能跻身为权贵中上流的一员。 董白也因此读了好些书。 如今在他看来,董白却是读书有些读傻了,杨修这种人,打就打了,还探望? 那岂不是向杨彪匹夫认错? 只不过,在经过此事后,杨修的话和董白的话不时出现在脑海之中。 ——是了,他又没有儿子,只一个孙女,要是他能帮助皇帝完成大事,天子顾念旧情的性格,不说他近年来心心念念的三公,就算他百年之后,谁敢真的欺负他孙女? 弟侄都大了,不用他过多看扶,孙女也到了成婚的年纪,届时给她挑一个靠得住的夫家。 董卓想着想着竟觉得很心动。 刘辩自不知道董卓的想法,他通过董卓以一种委婉的方式告诫了大臣们莫要手动炮制的祥瑞后,并没有打算在河内郡久留。 河内分属司隶治下,又有钟繇这样的能臣,没有问题很正常。真要出了问题,自刘辩以下都要反思了。 毕竟自刘辩宣布说要出巡,并将地点定在河间国已经半年了,在这种明知道天子出巡的情况下还能出问题,平日什么样可想而知。 刘辩没有选择节省钱财的水路,放弃了顺着黄河而下,就是希望多看一看路上的情况。 只是等到刘辩抵达河内郡治怀县后,打算加快速度,一路直奔东边的魏郡时,忽然得了一桩消息。 杨彪苦着脸对刘辩说道:“此等小事,本不该打扰陛下,只是小儿无状,受了些伤,需要静养,不能随驾而行了。” 刘辩明知故问道:“却是何故?” “唉,是小儿有错在先,怪不得别人。” “公既然不愿意说,也罢,就留令郎在怀县好好休养吧,待养好了伤再追赶行在。”刘辩说道。 “……是!”杨彪一怔,按照陛下的性格,不是该继续刨根问底的吗? 刘辩看着告退的杨彪,有了一个司空父亲后,杨修记吃不记打,早已忘了曾经被刘协教训过的过往,跳的很欢。 单就董卓之事,其实本该只有那些***近臣才会知晓的,结果却被杨修闹得行在人尽皆知,而杨彪实则难辞其咎。 这也算是给杨彪和杨修的一个警醒吧。 …… 等到行在离开河内,抵达冀州,刺史应劭并魏郡太守栗攀携一众属吏迎接。 栗攀又是刘辩没有听过名字的人,不过他在每年的政绩考评中表现不错。在多次整顿吏治之后,如今的官员考察体系还是相对可以信任的。 这种情况也很正常,刘辩这些年见过的有才能的无名之辈不() 差这一个。 至于刺史应劭,就更不用说了,刘辩对他可谓是无比满意。去年都不用朝廷出兵,就近乎将冀州的叛乱消灭于萌芽之中。 其实光从在田间忙碌的百姓们的衣服补丁之上就能看出,魏郡的民生不如河内。 这倒不一定是魏郡太差,很可能是河内太好了。 应劭与栗攀陪在刘辩的身边,相较于并未怎么同刘辩有过接触的栗攀,应劭与天子的沟通要顺畅多了。 一路上,应劭都在跟刘辩介绍——“去岁,白绕、于毒等黑山贼反叛,魏郡虽未受到兵乱的影响,但为了调集郡兵平叛,是以百姓所受的徭役便重了些。” “幸陛下洪福,今年冀州风调雨顺,小麦丰收,百姓也算是从天灾人祸中恢复过来了。” 刘辩微微颔首,见栗攀多数时间都很沉默,他也问了几个问题,发现栗攀的确是个话少的人。 应劭则道:“栗太守短于喉舌,长于任事。” 刘辩还不至于因为一个太守不爱说话就觉得这个太守不行,只是他不无揣测地想——栗为稀姓,就是不知道栗攀和栗姬有没有关系。 要是有关系的话,是不是栗氏一族吸取了祸从口出的教训,才变得如此谨言。 但刘辩到底顾及着自己皇帝的架子,没有当面问,他准备回头偷偷问。 不多时,应劭又提到了另一桩要事—— 原来,曾经因为黑山军的存在,冀州一直维持着一定数量的州郡兵,虽然冀州人口众多且密集,维持相对较多的服兵役的州郡兵也不至于伤筋动骨。但现在黑山贼已经成了过去,原本的黑山众也纳入了官府治下。 那原本的州郡兵数量自然也就没必要维持了。 普通州郡兵自然好办,他们巴不得不服兵役早日归家呢。 但那些作为中坚力量的中层军官,以及原本黑山军中不愿意归乡务农又只会打仗的人,全都留在了州郡兵中。 除了将多兵少之外,这些人每年还需冀州供给额外的俸禄支出、保留这些军官还有隐藏的风险…… 而这些人又不愿意务农。 于是,应劭将主意打到了皇帝身上。 其实早在去年,来自冀州的张郃、高览就已经从冀州州郡兵中脱颖而出,被举荐到了西园军中。 目前汉家采用的还是强干弱支的政策,刘辩自然是乐意将各方的军事人才招至中央军,当然,前提是真的人才。 对此,君臣二人一拍即合。 (本章完) 第466章 杨彪教子 总体而言,在魏郡,刘辩派出的为他探风的孙策、诸葛亮等人去往各地寻访,并未发现什么特别恶劣的官吏欺压百姓的事件,也没有碰到官吏多收赋税、借机中饱私囊之事。 刘辩对此还是相当满意的。 行在在魏郡停留期间,还没完全养好伤的杨修不甘寂寞,已经追了上来。 董白终究没有下狠手,杨修的伤只是看着严重。 而杨彪看着脸上伤势未消的儿子,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脑门。 他红了。 “你怎么来了?还嫌你闯的祸不够?” “走时怎么跟你说的,安心留在怀县,等养好了伤你再追上来,可看你这样子,伤养好了吗?” “对了,你母亲留在怀县照顾你,怎么不见你母亲啊?被你甩在后面了?” 杨彪听到此事,有怒有喜,他狠狠地说道:“来人,取戒尺来!今日你母亲不在,等着受死吧!” “你母亲让你先来的也没用!” 等到杨彪终于趁着夫人袁氏不在的时间打了他平日里也舍不得打的杨修一顿后,他才坐在杨修身边,问道:“你可知我为何打你?” 杨修感受到屁股上的痛楚,有心不答,但见父亲手中还握着戒尺……这回他直接被绑了起来,没法跟几年前一样趁机逃跑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样想着,杨修老老实实地答道:“是因为陛下曾嘱托父亲,让我在怀县养好伤再过来。” 杨彪又怒了:“你既然知道,为何不留在怀县养伤?可别说你伤养好了,外伤也是伤!” 杨修委屈地说道:“陛下素来大度,岂会在意这些小节?阿父未免太过谨慎了!” “而且怀县实在无趣,那里没有什么在野的贤才,官府中倒是有几个能与我说上话的,但他们竟然不珍惜与我交谈的机会……还是行在所在,能与人交谈。” 杨彪闻言,又要举起戒尺,杨修见状被吓得连忙闭眼,但半晌没感到疼痛,悄悄睁眼,却见戒尺并未落下。 “你可知,陛下不在意,有人在意!” “你便是在怀县忍受一下又有何妨?” 杨修见杨彪语气缓和了些,没有戒尺威慑,他本能地开始了反驳:“原本没有苦头可吃,阿父何必硬要我吃苦头。” “我知阿父现在打我一顿,将来有人翻旧账,大可以说是阿父后来打的,但……” 眼见着杨彪又举起了戒尺,杨修立刻闭上了嘴。 “我是管不了你了,但你别得意,我马上去找一个能治住你的人!”杨彪气呼呼地走了。 剩下杨修在那喊道:“阿父,有理走遍天下都不怕!道理在我这!” “阿父,等等,别走,还没人给我松绑呢?有人吗?有人能听到吗?” …… 杨彪在离开之后,想着自己早年还曾认为天子言足以拒谏,但中肯的建议,天子就算不采纳也会加以考虑。 可他这个儿子,总有自己的歪理,凡事固执己见,偏偏他还总能自圆其说。 就算找人同他讲道理,不是杨彪自卖自夸,他自认能靠言语改变杨修的人寥寥无几。哪怕行在在此,他也不觉得自己能找到这样的人帮自己。 但……杨彪忽然发现,其实不讲道理也能对付得了杨修。 而且效果显著。 与其等着杨修不听劝告,仗着聪明肆意妄为下去害了自己,不如让他切实明白肆意妄为的下场! “杨司空这是作甚?不年不节的送什么礼?莫非是家里什么人入狱了?” 董卓看着带着重礼上门的杨彪很是不解:“杨() 司空,丑话说在前头,便是有人进诏狱了,最后如何处置还要听凭天子决断,我身为廷尉卿绝不会徇私。” 杨彪无语地看着董卓,这凉州武夫将他看成什么人了? 他解释道:“并非是要让君徇私,只是却有一件事,某思来想去,非得请君相助不可。” 见董卓还要凭空揣测,杨彪害怕他的家人再虚空出事,忙道:“此是私事,与公事没有一钱关系!” “早说啊!”董卓闻言哈哈一笑,对着身边的仆从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杨司空赔罪的礼物收了!” 杨彪:…… “董君,此礼并非是为了赔罪……” 董卓做疑惑状:“那是为了什么?除了赔罪,我与杨司空再无交集了吧?” “难不成,杨司空是想让老夫去赔罪?要老夫说,你那儿子,那顿打活该!” “谁说不是呢!”杨彪闻言,立马猛地一拍手,赞同道。 倒让装模作样的董卓吓了一跳。 莫非杨彪得了失心疯?他儿子被打他怎么还高兴呢? 这是什么他没识破的新计谋吗? 等到杨彪真心实意地将儿子大了、难以管教的说给董卓听,董卓才明白,杨彪是认真的。 但他还是有些不解:“君既有管教之心,自己管教就是了,何必送到我这里呢?” 杨彪叹了一口气,道:“实不相瞒,在来拜见君之前,他已经将那逆子打了一顿,但听着他的哭嚎声,我有些下不去手!” “而且,过两日,家中内子也要回来了,倒是更难……” 妻子回来就不敢管了吗? 董卓心中暗笑,不过他对于杨彪舐犊情深的话,倒有些感同身受—— 想当初他独子还活着的时候,他看不顺眼就是一顿打骂,现在回想起来,已是悔之晚矣。 他拍了拍杨彪的肩膀,说道:“君放心,当年我怎么对待我儿子的,将来就会怎么对待你儿子!” 杨彪叮嘱道:“最好还是严厉一点。” “还要再严厉?”董卓惊讶地看着杨彪。 杨彪想着,董卓只有一个儿子,一定跟他一样,宠爱都来不及呢,遂坚定地说道:“再严厉些,不然我怕管不住他!” “好!这事我应下了!这样,宜早不宜迟,君现在就命人将贤侄送来吧!”董卓答应道。 “只不过,我董仲颖办事向来有始有终,送来之后,君莫要后悔才是!” 杨彪道:“君放心,家中内人自有我来安抚,必不会打扰到君。” (本章完) 第467章 吃瓜 刘辩感觉自己最近有化身吃瓜大师的倾向。 魏郡太守栗攀真和栗姬同出一族,就牵招汇报给刘辩的消息。 栗氏一族传下的祖训之中,还真有一条——讷言敏行,谨始慎终。 刘辩总算知道栗攀的性格是怎么来的了。 但与另外一只大瓜相比,栗攀的瓜就相形见绌了。 ——杨修被杨彪脑袋一热送到董卓手上后,不出意料地被修理得很惨。 而等到杨彪的夫人袁氏归来,发现儿子没了,后又在董卓那儿发现了杨修的惨状,当即就发了飚。 袁氏是袁基、袁术的亲妹妹,杨彪纵是三公,也不敢拿袁氏怎么样,更别说杨彪虽然名字很彪,但实际性格却相对柔软。 于是乎,在袁氏回来后的那几天,杨彪告假了。 刘辩没想到他竟能在此时欣赏到河东狮吼。 等到随驾的董姮听了刘辩说起此桩事,小声问道:“妾观陛下说起此事时似是有所好奇……” “我不是,我没有!”刘辩当即就是一个否认三连。 他可没有受虐倾向。 不过…… 偶尔尝试一下新花样似乎也不是不行。 …… 几天之后,行在依旧还在魏郡,帮着刘辩在董卓那里吃瓜的耳目探听到了另外一则大瓜。 ——“杨修在劝董卓劝朕重新度田,丈量天下田亩?” “正是。”牵招恭恭敬敬地答道。 “廷尉卿有何反应?”刘辩问道。 “廷尉卿似乎有些心动。” 刘辩忽然想到了某个戏剧性的一幕——历史上的董卓招人恨,如今董卓要是听了杨修的劝,同样也会招人恨。 属实殊途同归了。 刘辩忽然觉得,董卓的确是一个提出重新度田的合适人选。 倒不是因为董卓可以随时被舍弃,而是一旦董卓得罪了天下的豪族豪强,那么他就可以放心地把董卓放出去——大汉相国的含金量,没有一家豪族豪强能够受得住。 他对牵招说道:“时刻留意此事!若廷尉卿当真有意,及时来报!” 牵招领命而去。 留下刘辩思索着,留在雒阳的卢植曾言,两年为期,他知道其中的原因——重新度田势必会影响粮食产出,刚度过灾年的大汉粮食储备不足。 换句话说,就算董卓有此想法,不说两年,最少也要等到今年下半年南方的稻米丰收。 到时,他就可以顺势而为了。 这数月,董卓等得起吗? …… “不等了,就是现在!”董卓终于下定了决心。 杨修立马说道:“董公早该下定决心了。” “老实等我回来!”董卓留下这么一段话后便离开了。 而杨修看着董卓离开的背影,暗自窃喜。 这段时间,董卓在整治杨修,而杨修虽为鱼肉,却不甘心,逮到机会就想着撺掇董卓。 只要董卓有事去忙,就没时间来管他了。 杨修想得很美好,然后…… “董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观董公脸色不太好,莫非是没见到陛下?” 杨修心中隐隐有了不详的预感,但他这段时间明确了董卓的功利之心,把握住了董卓想要成为三公的强烈心愿,本不该出意外啊,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他正思索着,却听董卓说道:“德祖,今日给你介绍一长辈,为了请他来教你,我可是花费了好大一人情……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杨修心中一慌。 () 没办法,董卓从来不讲道理,什么介绍一个军中老兵给他认识,他稍有不敬,老兵便当着董卓的面不由分说地将他痛殴了一顿…… 此等事情,数不胜数。 他觉得自己在董卓这里受的苦倾尽南山之竹亦难以书写完。 “放心,今天这人不会打你,他是个讲道理的人。” 听了董卓的话,杨修总算松了一口气,只要肯讲道理,那他就是无敌的。 下一秒,杨修就听到董卓喊道:“文和,还不过来吗?” 文和?贾文和? 校事校尉? 听到这个名字,杨修只恨自己手头没一根木棍,不能把自己当场敲晕。 贾诩讲道理,他信了才有鬼,怕不是指鹿为马的道理吧。 …… 半个时辰后,候在外面的董卓终于等到了出来的贾诩。 当初他手下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将官,如今已然能和他平起平坐,官秩虽弱但权势较他犹有胜之……每次想起来,难免让董卓唏嘘不已。 董卓不端一点旧日上司的架子,连忙上前问道:“文和,可成了?” “定下了!杨修会在八月以公车上书,请重新度田。届时,公与之一道即可。” “至于司空,自有杨修自己去说服,不用公担忧。” 董卓闻言立刻开怀大笑:“多谢文和了,此次事了,我就不计较你拐走我诏狱狱卒之事了。” 贾诩笑着告辞离开。 等送走了贾诩,董卓回头去看杨修。 却见杨修在亭中坐在地上,倚着一处柱子,整个人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在董卓的印象中,哪怕杨修被打得再狠,哭爹喊娘,但因为知道他不会对杨修下死手,所以从未有过这种发自内心万分恐惧的时候。 董卓忽然问道:“德祖,贾文和同你说了什么?” 杨修看到董卓的到来,也不管身上脏不脏,立马扑上去抱住了董卓。 好一会儿他才平息下来,回答了董卓问题:“贾校事只跟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今日董公听我之言,若真的提出重新度田一事——那我全家将死无葬身之地。” “然后呢?”董卓问道。 杨修轻轻摇头。 合着这半个时辰贾诩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董卓先是有些不信,可又觉得杨修不至于说出这么拙劣的谎言,其恐惧也做不得假。 他看向了仍还有些发抖的杨修,忽然想明白了原因。 与其说是贾诩在吓杨修,不如说是杨修在吓自己。 暗道一句“活该”后,董卓觉得,经过今日之事,杨修应该可以出师了。 八月,他等得起! …… 天子行在,惯常为天子准备饮食的厨子们发现今天的菜品有些奇怪,天子竟然想吃鸡肋了。 (本章完) 第468章 陈宫 “此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刘辩看着被他专门点来的菜,却如此抱怨道。 他正在请贾诩吃饭。 贾诩多聪明的人,如何看不出刘辩的意有所指。 虽不知天子为何忽然要用鸡肋代指人,但天子这么做了,他这做臣子的,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他答道:“臣曾见匠人锻剑,剑坯刚成之时,只需稍加锻造,便可让之看起来十分锋利。但这只是表面光鲜,内里实则不堪。百锻之后,已然可用,但却仍然易被折断。唯有千锻万锤,方可为天子之剑。” 刘辩笑了起来。 贾诩的确是个妙人。 他突发奇想想要尝一尝鸡肋,而贾诩也跟他一样,以物喻人。 一句话——贾诩认为,杨修是可造之材,但要用他,还得多磨砺磨砺。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这句话用来形容杨修其实颇为合适。 刘辩对贾诩说道:“如此,鸡肋就等下次再吃吧!” 贾诩闻言,痛快地放下了夹着的鸡肋。 若非刚才天子夹了一块,他怎么可能放着眼前的珍馐不吃反而去吃什么劳什子鸡肋呢? 将鸡肋放在一边,刘辩对贾诩说道:“此次仲宣在雒阳,表现如何?” 贾诩不知是不是出于王粲与刘辩关系亲近的缘故,将王粲留在了校事部协助伍孚看家。 “回陛下,王仲宣能过目不忘,实乃校事部百年不遇之良才,其在雒阳甚好!”贾诩立马答道。 刘辩当然知道贾诩在怕什么,百年一遇都冒出来了,校事部成立才几年啊! 他索性不再提王粲的事,转而问道:“此从魏郡前往河间国,三地可有什么异动?” 行在离开魏郡之后,将经过巨鹿郡、博陵郡,至河间国,此三地,便是去年发生叛乱的四郡国之三。 张让和满宠将这里杀得称得上人头滚滚。 刘辩出巡至此,正好可以顺路安抚那些活下来的人。 当然,自身安全还是需要优先考虑的。 贾诩答道:“臣未曾发现,倒是河间国中,听闻陛下将至,百姓自发想要为陛下修缮行宫。” “自发?” 贾诩很确信地答道:“臣命人再三查探,的确是自发,河间相因不许百姓修缮,还差点起了冲突……” “事后,百姓们才被河间相安抚住。” “没出现伤亡吧?”刘辩关心地问道。 “陛下放心,并无伤亡,只是百姓们去寻河间相时,河间相态度强硬,寸步不让,这才使得双方针锋相对。后来百姓们知道了陛下的诏令,才散去。” 刘辩听得又想笑,感觉最近的乐子挺多。 河间国的确有一处行宫,严格来说,是先帝当初的旧宅,后来被先帝派人重新翻修,成了行宫。 而刘辩早在出巡之初就下了严令,禁止因出巡之事增加百姓的徭役赋税。 这河间相倒是个耿直的。 但他是谁来着?刘辩一时之间竟有些记不清了。 他记录各地长吏的屏风又没带在身边,一时竟不知从何找起。 这就是长吏太多的烦恼,一百余个郡国一一对应,还时常出现更替,实在记不住。 等到刘辩多吃了两口菜,他才想起,河间相是原荥阳令陈宫,后者在河南尹治下荥阳年年考评为上上,遂在去年底得为河间国相。 是陈宫,那就不意外了。 这就是所谓的智迟吧。 没出意外,那就无所谓了。 或许是老天也觉得刘辩在魏() 郡看到的乐子有点多了,在接下来的巨鹿郡和博陵郡,行在很是平顺。 在这里,住宿更是方便。 一路之上,行在总能遇到已经没官的大宅院。 在过去,这种宅子通常都会在第一时间拍卖出去,但从去年至今,这些宅子都没卖掉。 应劭给出了理由——太多了。 原本大宅院的市场需求就不大,而有能力买的人,其中一部分就是现在这批宅院的主人…… 相比于魏郡,巨鹿郡和博陵郡百姓衣服上的补丁又多了。 就算及时处置了人祸,但还是难免造成恶劣的影响。 应劭则认为几年之后,此地会变得更好——“此四郡国,百姓所持的田亩数,在去年之后,普遍高过冀州其他几个郡国。” 应劭说这话时的表情很奇怪。 刘辩细问道:“朕记得没官的田亩应都被当做官田租给了百姓耕种吧?” “如此,百姓所持的田亩数是如何增加的?” 他记得四郡国战乱并未造成多少伤亡,之后张让和满宠杀的人相较于一个郡国的人口不过九牛一毛。 应劭答道:“少了些侵占荒地的豪族豪强,百姓得以开垦。” 刘辩闻言看着应劭,心中暗道: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竟也学会打马虎眼了。 得亏他身边先后有两个抄过好多次的家的实诚人——满宠和牵招能告诉他真相。 须知官府抄家之时,在田亩上,乃是按照登记在册的田亩进行抄没,而那些被隐藏起来的田亩,自然依旧被隐藏着。 等到原本的庇护者无了,而隐田在理论上无需没官,那么只要将隐田转到明处,那田产的所有权自然是谁登记就是谁的。 想必冀州这边为了政绩,默许了此事的发生。 思虑再三,刘辩最终没戳破此事。 不管用什么办法,能将隐藏的田亩放到明面上,就是好办法。 杀人,确实简单直接有效。 等到行在抵达河间国,刘辩复又见到了陈宫。 甫一见面,刘辩就问道:“公台,朕之旧宅可曾修缮翻新了?” 陈宫不卑不亢,早就想好了如何回答天子之问:“臣不曾命人翻新,只因臣以为陛下旧宅之中存有先帝巡幸之遗留,一旦修缮翻新,则无旧迹了。” 刘辩颔首,算陈宫过关了,他又问道:“在公台心中,若是没有朕此前的诏书,百姓们主动请求修缮旧宅,该应否?” 陈宫一怔,这个问题他之前没考虑过啊! 但眼下,他也只能顺着先前的答案继续下去了:“臣窃以为不可,始作俑者,其无后乎?若开此先河,只怕以后的徭役都会假托百姓自愿之名了。” 说完,陈宫一时觉得自己颇有急智! (本章完) 第469章 袁绍献表 “公台此虑甚是合理,”刘辩说道,“但也不能寒了百姓拳拳之心啊!” 待我祭出翻旧账这一招,阁下又该如何应对? 陈宫想到当初百姓的热心举动在他这里险些酿成了事故,一时无言以对。 只能拜道:“臣惭愧!” 刘辩拉着陈宫的手说道:“公台的确应该拒绝百姓的请求,旧宅的修缮无关大局。但那些百姓仍需加以赏赐……公台可知这些百姓家在何处?” “臣知晓大概。” “百姓之心,朕不能不做回应啊!” 百姓们自带干粮来替刘辩修行宫,这就是群众基础啊! 刘辩也不能装不知道,他得做出回应,没什么比赏赐更实际的了。 等到刘辩来到旧宅所在,发现,自己原谅陈宫还是原谅得早了。群众们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此处的确需要重新修缮。 望着入眼的断壁残垣,刘辩忍不住问道:“去年,此地被叛军袭扰过?” 陈宫闻言有些尴尬地答复道:“臣并未听闻过……” 刘辩指着连门窗都已经无了的外围房屋,问道:“那这是因何遭了灾?” 距离先帝巡幸河间旧宅才几年啊,怎么就破成了这个样子呢? 陈宫再度拜道:“臣惭愧!” 刘辩安抚道:“公台不过是今年才来,此处就算破败,也与公台无关。” “臣惭愧。” 刘辩狐疑地看着陈宫,这句惭愧可不对劲。 他问道:“公台知道内情?” 陈宫保持着拱手的姿态答道:“回陛下,臣上任后曾专门了解过,昔日先帝命人重修旧宅时,多取林木。至先帝巡幸而归,此间缺乏官吏看护,而河间国人口众多,国中树木多年取用之下多有不足,遂有百姓来此……来此拾柴。” 拾柴? 拾着拾着就把木制结构为主的房子给拾塌了是吧? 陈宫终于把实话说了出来,那些愿意主动帮着修缮行宫的百姓,大半都是附近的百姓。 而他们的初心说不定只是害怕刘辩知道真相后迁怒他们。 刘辩很是无语,吃了一圈的瓜,最后的瓜竟然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看着吐露真言的陈宫,也知对方一定是信得过自己,才会说出真相。 虽然这真相不说也罢。 这种信任让刘辩就算有火也不好发出来。 陈宫继续说道:“陛下,还是有近半百姓自愿前来修缮,只因感念陛下恩德。” 谢谢你了公台,刘辩觉得自己真的有被安慰到呢! “不过陛下放心,行宫只是外表看着破败,实则内里并未有什么损伤,臣数月前便开始组织官吏等自愿入内打扫。” “陛下若是不愿住在此处,臣之府衙也已收拾完毕!” 刘辩说道:“且先进去看看吧!” 待到过了一处廊厅,刘辩发现果然与外界不同,虽然在风水日晒之下仍显的破旧了些,但很干净。 陈宫又道:“其实在臣带一众官吏打扫行宫之时,乃有一处士路过此处,自愿出资帮助修缮,然被臣果断拒绝了。行宫乃天子所居之所,岂可用私钱修缮。” 从陈宫这里听到自愿两个字听多了,刘辩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但他听陈宫所提到的处士,忽想到了一人,据他所知,此人的确来到了河间国。 考虑到此人早年丢了官,眼下来此的目的昭然若揭。 刘辩问道:“公台所说的处士,该不会是四海闻名的那位吧?” “正是!” () “他曾在前大将军府上为属吏?后来,辞官回乡?” “正是!” “他与朕之近臣有亲?” 陈宫震惊地说道:“臣原本想为陛下举荐此人,不想陛下对他竟然如此了解?” 说完,陈宫拜道:“陛下,颍川人郭图郭公则,素有才华,臣与之相交,常有进益,私以为有公卿之才也。” 听到郭图的名字,刘辩将马上要到嘴边的袁本初三个字咽了回去。 但……郭图……公卿之才? 刘辩觉得陈宫看人的眼光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不过,人尽其才嘛,郭图搞内斗可是一把好手,只要把他放到合适的位置上…… 是以明面上,刘辩还是一副求贤若渴的状态:“既然是公台所荐,其必然是贤才无疑,明日朕便见一见他。” “谢陛下!” “另外,朕听说袁本初也来了河间国?” 陈宫答道:“回陛下,袁本初一月前而来,抵达后深居简出,并不与人来往。” “纵有士人相邀,然袁本初多有推辞。臣昔日曾见过袁本初,呼朋引伴,出入景从,与此次所见判若两人。” 刘辩出巡,可谓是牵动天下人心。 在他出巡的关键节点河间国,早有士人闻着味道提前过来了。 袁绍与郭图不过是其中之一。 刘辩笑了笑,来河间国的这些士人中,最让刘辩重视的就是袁绍了。 只是不知袁绍此来,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只是简单地想要再求一份前途吗? 刘辩觉得,如果袁绍真心实意地求他,他也不是不能给袁绍一个进步的机会。 毕竟如今汝南袁氏看着是一分为二,但袁术终究克服不了享福的想法,在钱财的问题上一直被袁隗给拿捏着。 假如袁绍上位,那就得是三分袁氏了。 …… 刘辩最终还是没有选择住在旧宅,虽说一切从简,但也不是这个简法,体面还是要有的。 这也是陈宫所求——既然力求节俭,那就贯彻到底吧! 次日,刘辩在郭图之前召见了袁绍。 袁绍虽没走陈宫的路子,却通过他实际上的妹夫司空杨彪上了一份贺表,赞扬刘辩登基以来的文治武功。 刘辩看着其中的吹捧之词,很是满意。 其中的诚意很明显。 刘辩发誓,绝对和袁绍答应自掏腰包,在十日之内修好河间行宫没有一文钱关系。 袁绍是有备而来。 ——“小民近年来潜心研究经典,稍有见解……”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汉家四百年天下,维新之道,不可或缺!” “或曰难行,曰:若高祖听戍卒不怀居,迁万乘不俟终日……” 刘辩仿佛重新认识了袁绍,他在听袁绍卖弄了一遍学问后,说道:“朕愿拜本初为议郎!” (本章完) 第470章 袁氏三分 袁绍对于议郎之职其实是有些不满意的。 在他看来,内臣之中的另一个职位——侍中更适合他。 虽都是皇帝身边的顾问,但侍中的地位、待遇都高于议郎。 只可惜,他的叔父袁隗目前正在担任侍中。 但他都已经向天子低头了,天子说让他当议郎,那他就老老实实地当着。 不过在袁绍看来,议郎之职只是他仕途的第一步罢了。 “其实,以本初的才能履历,朕本该早些重用本初的,近些年,前将军也时常在朕面前提起本初……” 袁绍听到这话,心中不禁涌现出了一股复杂的情绪——前将军心里还是有我的! 他倒没怀疑天子说谎骗他,因为他觉得天子没必要在这上面说谎。毕竟在何进成为前将军之后,已经失去了实权。 想到这,袁绍答道:“臣与前将军多年未见。” 刘辩说道:“只可惜此次前将军没有随驾出巡,故人相见,也是一桩美谈。不过待回到雒阳也不算迟……” “只是本初在见到前将军后,莫要与前将军起了争执,近年来,前将军对令叔父颇有误解。” 在袁绍疑惑的目光中,刘辩解释道:“前将军一直以为,是袁侍中阻挠朕征辟本初,让他多次举荐未成,所以当初前将军路过汝南,都羞于同本初相见。” “实则是前将军误会了,其实袁侍中也只是一直跟朕说,本初在家中潜心研究学问罢了,如今看来,本初已经把学问研究透了!” 袁绍闻言,悲痛地叹息道:“臣谢陛下提醒,若非陛下此言,臣险些错怪了前将军!” “本初明白此间误会就好!”刘辩笑着说道。 袁绍得拜议郎后,高兴地回到了住处,袁尚已经在门前守候了。 此行河间,他只带了最受他宠爱的袁尚来。 之所以是袁尚,除了因为袁尚长得如他一般俊美之外,他也觉得袁尚是唯一一个继承他智慧的儿子,将来必定最能成器。 待将父亲迎入宅中,袁尚问道:“阿父这般高兴,应是成了?” “成了一部分!”袁绍答道,“陛下拜我为议郎。” 议郎? 袁尚想着,议郎好歹能出为郡国两千石,虽然这对他父亲这种资历来说有些低了,但毕竟好些年没做过官了,也算不错了。 他立刻恭喜道:“恭贺阿父得偿所愿!” “这算什么得偿所愿!”袁绍冷哼一声,吩咐道,“显甫,我有一事要你去做……我知你和袁隗、袁基的子侄都有些交情,但以后,就别再联系了……” 袁尚听了一惊,哪怕从他父亲过继后的关系来看,袁隗袁基也是他父亲的叔父和从兄,怎么能直呼其名呢? 可他没有质疑袁绍的勇气,怔在了原地。 袁绍解释道:“你还不懂吗?袁氏在朝堂之上,过盛了。” 袁尚这才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 袁绍又道:“先前陛下同我说,前将军曾多次在陛下面前举荐我,皆被袁隗所阻……” 袁尚满脸地震惊:“天子应不至于以此哄骗我等吧?” 说起来,袁尚对袁隗的印象其实挺好的。 袁绍说道:“陛下说是,那就是!说到底,你还是见识浅了些,不知道当年你那叔祖是如何抛弃韩馥等一干袁氏故吏的!” “当年我被迫辞官,其中便有你叔祖的一份力,焉知他不会行此事……须知在他心中,一直看不惯为父的作为,他最心中的,是你那惯会当好人的从父!” 袁绍相信袁隗干得出这种事。 而且,() 他也必须得信。 教完少子,袁绍又让袁尚来替他磨墨,书信一份,准备寄回家中,与袁隗和袁基划清界限。 等到做完这一切,袁绍坐在原地,宛如仍在梦中。 靠着一份歌功颂德的上表,一篇口述的支持新政的策论,他就这么轻松地再次得到了任用? 早知如此…… 袁绍猛地一拍大腿——他早就该这么做了啊! 拍完大腿后,袁绍才注意到袁尚还没走呢!有些尴尬的说道:“显甫快送信去吧。” …… “袁绍回家后没多久,就写了一封信送回家中,不知是否要看看其中的内容?”牵招正在向刘辩汇报着袁绍的举动。 “暂且不必,且看他以后如何做吧!” “是!”牵招正准备告退而去,忽听刘辩说道——“稍后朕要见郭图郭公则,子经回去问一问文和,看一看以他的秉性适不适合留在校事部。” “遵命!” 次日,贾诩一早就来拜见刘辩了。 “陛下,万万不可呀!” “什么万万不可?”刘辩有些疑惑。 贾诩痛心疾首地说道:“郭图此人,臣曾调查过,知晓其虽有名声,但行事常无定力,又自视甚高,实在不宜留在校事部啊!” 就算他是郭嘉的族人,但以其灵活的行事作风,还是不行。 刘辩轻轻颔首,问道:“以文和之见,郭公则该用在何处呢?” 贾诩沉吟片刻,答道:“陛下,臣以为若要使郭图成事,须得事先为其设定目标。” 刘辩明白了,在贾诩心中,郭图只能临时客串一下监督的角色,做不长久。 如今卢植和荀彧都不在身边,刘辩索性问贾诩道:“昨日袁绍求官,文和以为,董仲颖提重新度田一事,再加上一个袁绍如何?” 董卓,一个来自凉州的武夫,带着来自汝南袁氏、弘农杨氏主持重新度田事宜。 刘辩光是想一想都觉得这画面很美。 贾诩说道:“董廷尉与杨德祖应无异议,但袁本初只怕会推辞吧……” “且度田须尽,董廷尉自能拿捏杨德祖,然加上一个袁本初……只怕未必了。” 刘辩说道:“昨日朕见袁本初,他的态度较之往日柔软了太多。” “至于监管……总能找到人的。” 贾诩瞬间想到了郭图,难不成要把郭图用到这里? 贾诩说道:“陛下放心,臣接来下会在袁绍身侧加派人手……只不过袁本初近年来对身边之新人多有防备,派去的人难以取得他的信任。” 刘辩说道:“无妨,话语可以骗人,但所作所为是骗不过天下人的!” (本章完) 第471章 诸侯王 “阿兄,且坐!”刘辩大大方方地招呼道,“今日此间没有君臣,只有兄弟!阿兄不必拘谨。” 对于天子的话,河间王刘陔是半点不信。 他战战兢兢地正襟危坐,生怕被眼前的天子找出一点过错。 几年来,他虽都在河间王宫之中享乐,但也听闻了外界的一些传闻,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个天子可是个杀人如麻的主。 尤其是去年。 眼下虽然没有听说天子对诸侯王下手的故事,但焉知他不是第一位? 想到这,刘陔更害怕了。 要是刘辩知道刘陔的想法,一定会大声叫屈——他这么仁善的人,怎么能把他看得如凶神恶煞一般呢? 但他也瞧出刘陔的拘谨,说起来,刘辩继位之初,曾专门下过诏书,许诸侯王每三月可上书言事,既安宗室之心,也给自己多一个了解地方的渠道。 要是诸侯王们上书言之有物,他也不是不能任用。 但很可惜,在刘辩登基后的这几年,诸侯王们都表现得无比低调。 不知是他们害怕刘辩钓鱼执法,还是他们都适应了靠着田租被圈养的生活。 说来也是,身为汉家诸侯王,他们虽然很难体会到事业和爱情的滋味,但钱和美人却是不缺的。 抛开这些胡思乱想,刘辩对着紧张害怕的刘陔安抚道:“说起来,这天下诸侯王中,除了陈留王外,就属阿兄与我最是亲近了。此前初来河间,只与阿兄匆匆一会,甚觉可惜,这才趁此时间召阿兄前来相见。” 算起来,刘辩与刘陔的关系还算亲近,两人都是汉章帝刘炟第六子刘开之玄孙(曾孙之子) “臣惶恐!” 见刘陔还是放不开,好在刘辩早有准备,他问不远处的郭直道:“寿儿和协儿都来了吗?快让他们前来拜见。” 不多时,刘寿和刘协都过来了。 两人全都如刘辩方才那般,口称“阿兄”。 刘辩明显地感觉到,刘寿和刘协到来之后,刘陔放松了许多。 刘辩趁热打铁地说道:“今日只谈家事,不谈国事。” 然后,他注意到,刘陔肉眼可见的又紧张起来。 刘辩在心底默默叹息着,汉家对待诸侯王的限制政策还是过于成熟了,以致于刘陔面对自己时,稍有风吹草动便如惊弓之鸟一般。 想了想,刘辩还是直言问道:“阿兄自少时袭河间王爵,至今已有十五年了吧?” “这十五年,不知在河间王宫过得如何?” 刘陔立马恭敬地答道:“甚好,甚好,多谢陛下记挂,臣甚是惭愧。” “阿兄久在王宫之中,交友、出行皆是受限,” “多谢陛下挂怀,臣本就胸无大志,居于王宫,能自得其乐。” …… 面对刻意避让的刘陔,刘辩的每句发言都仿佛打在了棉花上,丝毫不见回应。 几次之后,刘辩索性让刘寿和刘协先行离开,自己则对刘陔直言道:“河间王,朕有事相求。” 刘陔一听,立马痛快地跪伏在地,果断应声道:“陛下但有所命,臣无有不从!” 头一次看到这么痛快的刘陔,刘辩忍不住想要扶额。 虽然看不到刘陔的表情,但刘辩能感觉到,刘陔现在应该不紧张了。 想了想,他还是说道:“朕要请兄长所做之事,事关我汉家社稷。但要想做成,势必会得罪许多人,兄长先别想着直接答应,好好考虑一下。” “为陛下,为社稷,臣万死不辞!”刘陔继续表态道。 如果他刚刚说话时没有颤音的话() ,刘辩说不定会相信这是他的本意。 “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刘辩好心提醒道。 说完,他感觉到刘陔更紧张了…… 刘辩有些无语,他发现了,刘陔这十几年大概被养出了点毛病,吃硬不吃软。 看来怀柔不是对每个人都有效的。 略作停顿后,刘辩直接说道:“好,既然兄长决定接下此为国为民之事,待到事成之后,朕绝不会亏待兄长!” 刘陔则推辞道:“臣为陛下,无需赏赐!” 刘辩则一挥手:“这是朕给你的!” “多谢陛下!”虽然还不知道事情有没有做成,做成之后的赏赐是什么,但刘陔还是先行谢恩了。 “好,那么接下来,就请兄长做好准备,最迟两月之后,待到时机成熟,朕自会派人来通知兄长。”刘辩说道,“在这两月期间,兄长先好好休养身体,平日里多多尝试舞刀弄枪,强健体魄,接下来还有一桩硬仗要打!” “陛下,是真的去打仗吗?”刘陔有些慌了,就他这体魄,别说两月了,就是两年也达不到上阵打仗的程度啊。 “当然不是,”刘辩已经有些怀疑自己找刘陔找的对不对了,“但会比较辛苦,朕怕……” 看着虚胖的刘陔,刘辩终于将最后几个字吐露出来——“兄长不行……” 事实证明,无论什么时候,说一个男人不行都是极好的激励手段。 原本在刘辩面前一直很软的刘陔首次顺着自己的心意表态道:“陛下放心,臣必定在两月之内,强健好体魄!” “朕相信兄长可以做到。” 说完之后,刘辩见刘陔似乎又有些慌乱,他补充道:“不,是必须做到!” 刘陔立马再度振奋。 刘辩看着刘陔,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这样的刘陔真的能在度田一事上向他提供臂助吗? 且与他关系最近的河间王尚且如此,至于其他诸侯王…… 刘辩知道,目前汉家的诸侯王在度田上怕是派不上多少用场了。 虽然,起码从屁股的角度,这些大汉的诸侯王们与隐藏人口田亩的豪族豪强不坐在一处。 曾经,刘辩继位之初,还觉得大汉的诸侯王制度很有利于皇位的平稳传承,因为那些有资格角逐皇位的宗亲只有对应的爵位而没有相应的权力,但现在,临到用时,他又对这项制度的弊端不满了。 今天又是反思的一天…… 刘辩看着刘陔斗志昂扬的离开了,希望刘陔这两个月真的能坚持住每天强身健体。 如此,刘陔方才值得一信。 (本章完) 第472章 兄弟姊妹 “皇兄方才见河间王兄,是有什么烦恼需要河间王兄解决吗?” 看着在刘陔走后又重新露头的刘寿和刘协,刘辩的脸上扬起了笑容。 “是啊!”他答道。 “那河间王兄答应了吗?”刘寿拉着刘协问道,“要是他没答应,我和协儿能帮上皇兄的忙吗?” 刘辩看着好奇的刘寿和刘协,心想似乎也不是不能考虑。 不过现在:“时候不早了,你二人早点回去歇息吧!” “是!”刘寿与刘协怏怏地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刘寿说道:“最近总感觉阿兄在为什么而烦恼,协儿知道是什么吗?” 刘协摇了摇头,但他眼珠子一转,就想出了一个主意:“阿姊可以去问一问孔明,孔明或许知道。” “协儿讨打!”刘寿立马作势要捶刘协几下。 刘协赶紧躲避,但最后还是没能躲过刘寿的拳头,虽然打人根本不痛就是了。 “阿姊打完了,这下我就可以去问孔明了吧?”刘协嬉皮笑脸地说道。 随驾出巡以来,他可快乐了。 刘寿没好气地说道:“你要想去问自己去就是,跟我说什么?” “我若自己问,孔明不一定回答,但我要说是阿姊问的,孔明一定会答话。” “我看你皮又痒了!” “别,别!”刘协连忙摆手作投降状,建议道,“阿姊若真想知道阿兄因何而烦恼,不妨问问皇后,兄嫂想必知道内情……我再去问一问孔明,说不定就知道了。” “到时你我姊弟二人为兄长分忧,也是一段佳话!” 刘寿听刘协说到这里,忽然微微眯着眼盯着看来刘协好一会儿,直把刘协看得有些发毛,然后刘寿才开口说道:“不对劲,协儿你不对劲。” “阿兄一看就是为了政事而烦恼,以往你碰到什么政事,躲都来不及呢,这次怎么会想着冲上来呢?” 说到这,刘寿以指化剑,指着刘协说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还不快快从实招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坦白从宽,牢底坐穿……不对,抗拒从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刘协见状,也知瞒不过常常与他相处的阿姊,只好承认了自己的小心思:“阿姊与我不同,成婚之后还能住在雒阳的公主府中,但我最迟大婚之后,就必须要就国去了,制度如此,就算有祖母和阿兄护着,也难免群臣弹劾。” “到时候,我就算想要研究医术,但在封国之中,又哪来的病人让我诊治呢?” “今年,我看阿兄召见河间王,觉得这可能是个机会,就想着打听打听……要是能立下什么功勋,就跟当初陪着孝安皇帝的清河王一样,在京多年才去就国,那就再好不过了。” 听到刘协的担忧,刘寿也不计较刘协口出她大婚这样在往日能让她炸毛的狂言,很有阿姊风范地伸手拍了拍刘协的肩膀,说道:“协儿放心,这事我一定帮你!到时候,你帮了阿兄的忙,立下功勋,阿兄就有理由留你在雒阳做事了!” “谢谢阿姊!”刘协连忙道谢。 但马上脑门就被刘寿敲了一下。 “我是你阿姊,说什么谢!” “是,阿姊!”刘协满怀期待的回了住处。 …… 是夜,刘辩来到了蔡琰处,刚上床榻,蔡琰就问道:“先前寿儿过来找我了。” “何事?莫非是在问我最近在为什么烦恼?”刘辩问道。 “正是!寿儿希望她能和协儿助君一臂之力。” 刘辩笑道:“他们倒是好心……这回多了一个协儿?” “妾也() 觉得奇怪,问了之后才知道,原来协儿今日见到河间王,大约是害怕自己就国以后变得和河间王一样,所以起了畏惧之心,想要立些功,留在雒阳继续学他的医术,治病救人。” 说到此处,蔡琰微微叹了口气:“说来也是,协儿若是就国,怕是没什么机会去见病人了。” 刘辩听着蔡琰担心的话语,笑着问道:“昭姬就一点不担心?以我汉家故事,如我这般儿女双全的,早就把兄弟送到封国去了,如今协儿还在雒阳,实则很有风险。” “陛下竟然这般想?”蔡琰说着就要起身劝谏一番,却被刘辩及时拉了下来。 “我说笑的……”刘辩尬笑两声,总算安抚住了蔡琰的劝谏之心。 他也知道自己说的笑话不好笑,没有继续讨论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我虽重视医术,但民间百姓仍常把巫医一同视之,即便鸿都门学设有医科,士人们也多把医术视为贱业。” “然去年北民南渡,若无医科培养出来的一众良医,不知要多死多少百姓。要是协儿能为医者表率,以他的身份,或许能改变医者的处境。” “原来君心中早有决断,方才是妾误会君了,望君恕罪。”蔡琰这才相信了刘辩方才真的在说笑。 “不过枕边之言罢了。”刘辩笑道。 一夜无话…… 次日,蔡琰同刘辩一样的早起。 刘辩需要去见不同身份来历的人,而她也要见一见官眷以及本地豪族的主妇,然后被这些人想方设法地巴结,并且还得让那些值得重视的人觉得自己巴结到了。 仔细想想这一路上的辛苦,蔡琰忽然觉得还不如留在雒阳呢! 想到此处,蔡琰看着刚穿好衣服的刘辩,忽然盈盈一拜,说道:“今晚陛下去寻董婕妤或麋贵人吧!” 刘辩:…… 发生什么事啦? 当日,刘辩又见了一遍河间国各县长吏,考察他们在任上的政绩……才见完没多久,董卓求见。 廷尉来见,刘辩没有不见之理,然而刚一见面,刘辩就发现董卓的表情似乎有些沉重。 “卿此来何事?”他问道。 “回陛下,臣今日在外闲逛,偶遇乡人献上祥瑞。” 这熟悉的一幕让刘辩忍俊不禁,他立马明白了董卓为何如此表情。 “陛下明鉴,这回臣真是偶遇啊!”董卓连忙为自己辩解道。 刘辩笑道:“朕是相信董卿的,所以,这一回的祥瑞又是灵芝吗?” (本章完) 第473章 禾生双穗,人升两级 董卓觉得自己很委屈,在第一次制作灵芝失败后,他根本就没打算再去炮制什么祥瑞。 可是别人都把祥瑞放到他脸前了,他难道能坐视不理吗? 日后一旦被人发现,一封奏书弹劾上去——你无视祥瑞,莫非是对陛下所治的盛世不满? 这样一封弹劾,即便以董卓三四十年的宦海功力,也扛不住。 听了天子的问话,董卓不免想到了之前的伤心往事,只希望天子念着此前因为灵芝制裁过他,这次别再罚他的俸禄了。 于是他未尝没有几分真情实感地委屈道:“回陛下,这一次是谷生双穗,每穗皆多结麦粒,且粒粒饱满。” 但他说完,却并未等到他预料中的天子的几种反应。 反而听见天子问道:“此双穗是真是假?” 难道天子真想要要这个谷生双穗的祥瑞? 董卓心中疑惑,却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为防止有人故意伪造祥瑞,臣特意观察过,的确是真的。而且其家中所留下的其他麦穗,虽无谷生双穗之相,却也都颗粒饱满。” 他本想找一找对方这个祥瑞的漏洞,但找来找去却发现人家的祥瑞是真的。 “将之取来一看!” 董卓见天子竟然感兴趣了,心中不解,难道就因为此双穗是地里长出来的吗? 可他那灵芝也是自己长出来的,只是被他放在房梁上罢了,灵芝可比双穗大多了。 刘辩自不知道董卓的所思所想,他当然也不在乎什么谷生双穗的祥瑞之兆,他在意的,是那些量多饱满的麦粒。 若能成为良种,那才是真的祥瑞! 刘辩在见过董卓带来的双穗后,见之果然如董卓所言般麦多饱满,又从董卓处确认了其家就算是单穗麦也如这般,当即派人找来了诸葛亮。 “孔明,或可以此麦为种,若能成,亩产当增长不少!” 诸葛亮摸着麦穗,连连点头:“陛下所言极是,的确可以尝试一番。只可惜若要见成效,得明年了……” “倒也不用惋惜,种出此麦之人正在等候召见呢!” 随后,刘辩召见了献上祥瑞之人。 “小人姓李名业,世代务农为业……” 刘辩耐心地听着眼前这个自称为普通农民的豪强说完他发现双穗的过程,然后才问道:“若朕让君再种一季麦,不求谷生双穗,只需单穗如此般饱满,可能做到?” 李业闻言,立马拜道:“只要风调雨顺,小人定能做到!” “种出此麦之法,可能推广至四方?”刘辩又问。 李业答道:“回陛下,小人种此麦时,选用良种,多施以粪肥。自耕地之时,便多次翻地,平日里亦多照看,清除杂草,及时施水,难以大范围推广。” 刘辩听着,心想,这不就是精耕细作吗? “旁人能学去便可。”刘辩说道。 李业哪里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就在眼前,赶紧答道:“学得,若有人学,小人一定毫无保留!” “善,自即日起,卿为屯田校尉……卿有两件事要做,一是想办法多产些良种,二是将田亩高产的办法推广开来,这两项,朕都会派人助你!” “是,小人谢陛下,小人一定万死不辞!” …… 等到李业千恩万谢的离开,刘辩这才注意到董卓一直没走。 董卓观看着眼前的一幕幕,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怀疑天子想要祥瑞?实在是该骂! “董卿这一次倒是献得好祥瑞!” 董卓闻言立马拜道:“全赖陛下洪福。”() 说罢,董卓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不知此次祥瑞陛下可还满意?” 刘辩笑道:“今日记董卿一功。” 说完,刘辩见董卓谢恩之后还恬着一张脸不肯告退,稍加思索后说道:“再赐廷尉卿半年俸禄。” “臣谢陛下!”董卓委屈地来,高兴地离开了。 …… 有人高兴,有人就没那么高兴了。 袁绍给家人们写了与袁隗他们的绝交信,寄出信时他也没有刻意瞒人,本以为天子会有所反应,但没想到,一连好几日都没得到召见。 ——难道天子想把我困在议郎一职上? 须知议郎固然有前途,但前途需要变现啊!议郎本身并无常事,只掌顾问应对,唯诏令所使,换句话说,天子若不用他,他这个议郎就是个摆设。 想到这,袁绍有些后悔来向天子服软了。 早知如此,他不如继续留在汝南呼朋引伴。 果然,天子还是如刚登基那会一样,诡计多端,一肚子坏心眼儿。 可恨他袁本初又中招了! 这样想着,袁绍正在房间里等着仆人买酒归来,准备借酒浇愁。却不想袁尚忽然跑进了他的房间。 “不知提前通报吗?”袁绍怒斥道,“这般大了,岂能不知礼数?” 兴奋的袁尚闻言有些委屈,却还是老老实实地退出房间,在外拜道:“阿父,孩儿有事求见。” “进来吧。”袁绍稍息怒火,“何事这般急匆匆的?” “有天使来,要拜阿父为太中大夫!”袁尚一板一眼地答道。 “天使来了,你不早说!” 听到这话,袁尚更委屈了。 袁绍本能地急忙起身,起身后他才回过味来,儿子当面,他佯装镇定:“莫要慌乱,随为父迎接天使!” 太中大夫官秩千石,职责与议郎同,但却位在议郎之上。 袁绍倒不是想当太中大夫。 主要是天子将他拜为太中大夫,说明天子是记挂他的。 这是态度问题。 这样想着,在去见天使的路上,袁绍心中暗道:虽然天子的新政有些许值得商榷的地方,但总体还是不错的。 而天子本人较之往年刚登基之时,已经很是不同了! 当然啦,以后他身为太中大夫,若是天子有什么做的不对的,他一定会及时谏言匡正的。 …… “天使慢走!” 袁绍将宣读诏书的天使送走,恰逢仆人买酒归来,他登时觉得兴奋之下有些口渴了。 “显甫,来陪阿父喝一杯!” 半晌之后,袁尚望着醉倒在地的父亲……这叫一杯? (本章完) 第474章 淫祠 就在袁绍次日酒醒没多久,忽听袁尚在外拜道:“阿父,孩儿有事求见。” “进来吧。”袁绍。 袁尚入内后,一板一眼地来到袁绍面前,拜道:“阿父,有天使来,孩儿问过了,要拜阿父为奉车都尉!” 袁绍:…… 这熟悉的一幕让他想起了昨日。 奉车都尉比二千石,虽麾下无员,却掌御乘舆车。 如今天子出巡,正是奉车都尉最能派上用场的时候。 兴奋之余,在再度带着袁尚去接诏书的路上,袁绍不忘交待道:“在为父面前不必如此拘谨,下次碰到此等大事,不用拘泥虚礼,直言即可!” 袁尚:阿父性情忽然变得反复无常了怎么办? 等到袁绍拿到天使专门送来的代表着奉车都尉的印绶和官服,并被告知最迟明日须得上任之后,袁绍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 他忙说道:“还请天使转告陛下,某稍后就去上任,绝不会使御乘舆车出错!” 待送走了天使,袁绍拍了拍袁尚的肩膀,自得道:“看到了吗?显甫,这就叫厚积而薄发!” “鲲化为鹏,扶摇直上九万里也!” 说罢,袁绍大笑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准备收拾一下赴任去了。 奉车校尉可不比闲散的太中大夫。 再度换了一身新的官服加印绶后,袁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只觉得他仍不负年轻时的风采! 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袁绍想着——果然是他误会了天子,当今天子,行事稳重,足智多谋,慧眼识才。 他袁本初,全心全意支持天子! 谁要是和天子过不去,就是同他袁本初过不去! …… 河间相府,刘辩正在内里赏着花。 陪在他身边的牵招则一脸认真地劝说道:“陛下,任命袁绍为奉车都尉是否太冒险了些?” “就校事部所查,袁绍在汝南期间,虽未曾犯过什么大错,然就其言行而言,恐多有怨怼。臣担心他对陛下不利。” 望着诚恳地关心自己的牵招,刘辩笑道:“无妨,他袁本初总不能亲自替朕赶车吧,这御乘舆车上下,皆是身世清白的良家子。” “卿只需留意,莫要让袁本初调动更换车夫、卫士等便可。” “不过,朕料定袁本初必不会如此行事。” 说着,刘辩回身,拍了拍牵招的肩膀,说道:“以防万一,子经,朕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臣必不辱使命!” 又亲切地拍了拍牵招的肩膀,刘辩离开了国相府小小的后花园。 他准备在河间国多待一阵,然后向北至幽州的涿郡,并于此再见一见刘虞,还有关羽、赵云、以及他还从未见过真人的吕布吕奉先。 至于不远处的渤海郡以及隔壁青州的平原国,刘辩已经派人前去采风,了解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和百姓生活情况。 …… 平原国。 一处高大的祠庙前面,正有一人站在高台之上呼喊着什么。 台下围着许多百姓。 孙策远远看着,立刻来了好奇心,带着随行的几人下马,将马拴在了不远处,留下两人看守,他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靠了过去。 孙策素来艺高人胆大,此来青州平原国,乃是秘密而来,本地官吏并不知情,而孙策也不想让他们知道。 不然,他还怎么获得最真实的情况? 等到孙策靠近人群,他终于听清了台上的人在喊着什么。 “去年的情形大家都明白,我们祭祀的() 初代平原王老祖宗也明白!所以,去年,没有收一粒谷粮用作祭祀。” 听到这话,孙策才注意到,此人身后的祠庙中供奉着一个很大的塑像。 民间有喜欢信奉祭祀古人的,孙策自己虽嗤之以鼻,却也听说过,没想到这天竟然碰到了信众***。 他只觉得无趣,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正打算离开,忽听台上的人又喊道—— “诸位,今岁年景好啊,我听说,各家都多收了三五斗谷粮。” “既然如此,今年,献给平原王祭祀的谷粮,较往年多上一斗,应也不成问题吧!” “肃静!” “去年丝毫未献,神灵念及尔等不易,已经开恩,然今年丰收,尔等若敢不敬,不怕神灵发怒吗!” 孙策听着听着发现了不对劲。 他悄悄地询问在他身旁愁眉苦脸的老汉,问道:“老丈,我自外乡而来,不知此间事。敢问老丈,这所谓的祭祀,需要多少谷粮啊?若是少,我也想供奉些,以求神灵护佑。” 老汉闻言,立马示意孙策闭嘴。 然后,他才打量了几眼孙策,见他衣着不似常人,当即就要避让开。 孙策立马将老汉拉住,说道:“老丈若能为我解惑,必有报答。” 说完,又从怀中掏了一串五铢钱放进了老汉手中。 老汉叹了口气,并不接钱,只拉着孙策稍稍远离人群后,才说道:“我劝郎君别想着祭祀了,早日离开为妙。” “郎君今日在此处祭祀,明日别处听了消息就会找上你,一家接一家……这得是多少钱粮啊!” 孙策闻言好奇道:“听老丈这意思,老丈并不愿意供奉祭祀?” 老汉叹了口气:“辛苦这么久才得到的救命粮食,谁愿意平白献出去啊!” “但是,不献不行啊!” 孙策问道:“强迫献粮,官府不管吗?” “怎么管,在官吏那,俺们就是自愿的,难不成,他们还敢拆了平原王的像不成?”老汉叹息道,“说起来,倒是听说以前在济南国,有个国相在任上时拆了好多,可惜他走后,其中一些又被建了起来……” 孙策怒道:“平原国相,还有青州刺史,都不管此事吗?” 老汉叹道:“比起往年,近些年其实要好上太多了,像去年大旱,他们没一个要谷粮祭祀的……放到十几年前,哪怕是旱灾水灾,祭祀之粮都没少要过。” “今年他们见俺们地里多收了三五斗,这边要加一斗供奉,那边要加两斗……几方算下来,还不如不多收这三五斗呢!” 说着,老汉见孙策竟生起气来,忙说道:“郎君还是快走吧!” 孙策硬将手中的钱塞进老汉的手里后,保证道:“老丈放心,今年之后,你们就不用再供奉这些yin祠了!” (本章完) 第475章 孙策平淫祠 “这话可不当讲!”老汉又示意孙策闭嘴,“俺虽不信这些,可架不住有人信呐,郎君但凡说句不好被这些信的听到,轻则挨一顿打,重则性命不保啊!” “到时候就算是官府的人来了,法不责众,也拿他们没办法。” “不然,俺们不信这些,怎么会愿意年年供奉谷粮啊,都是被逼的!” 孙策听得怒发冲冠! 他说道:“老丈放心,我是天子身边的近臣,这次过来就是奉天子之命前来巡查诸县的。老丈应该也知道天子出巡之事吧?如今天子正在北边的河间国呢!” 老汉闻言一喜,正要说些什么,忽又狐疑地打量了孙策,问道:“你真是圣天子身边的官?可有什么凭证?” 孙策立马从怀中掏出了他的印绶,拿到老汉的面前说道:“这官印可做不得假!” “怎么样?现在可以将你所知道的全都告诉我了吧!” 老汉哪里分得清官印的真假,不过他对于孙策的话已经很信了,满怀期待的感叹道:“要是圣天子知道这里的事,俺们就不用再受这么多欺负了!” 孙策听了,一时感怀。 他收回了印绶,承诺道:“老丈放心,只要天子知道此事,必定不会再让你们受yin祠之扰。” 接下来,从老汉的口中,孙策了解到了更多情况——其实自从刘辩严查吏治以来,青州的yin词状况已经收敛许多了,原本持放任态度的官吏们还是干了些事的。 以前平原国最巅峰的时候,十个县每县都有一两个yin祠,每个都要求百姓们年年供奉祭祀用的谷粮。 祭祀的对象也很多,比如几代平原王刘胜、刘德、刘冀,还有出身于平原国的名人如东方朔,也有看着比较正经的,比如三皇五帝之祠,但实际上只是民间设立用来谋私利的yin祠。 还有供奉姜太公、齐桓公等人的,更有甚者还有还有一家供奉老虎的。 这些yin祠每年都会借助信众向平原国内的百姓收取谷粮用以供奉,这些信众也是百姓,一言不合就会动手。 官吏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往往坐视不理。 几年之前,大半的yin祠都被拆毁,但诸如三皇五帝、几位平原王的yin祠,依旧得到了保留。 除了深信于此的信众的抗拒之外,官吏们心有顾忌也是一大原因。 孙策听了,只觉得愤怒无比,恨不得当场就把眼前的这个yin祠给砸了。 他可不管供奉的是什么平原王,这又不是朝廷下旨供奉的,是yin祠他就敢拆! 想到此处,又见委屈的老汉,孙策一时愤怒使然,有心想要直接县寺亮明身份,并领兵来直接将yin祠拆了。 说做就做,经过冀州之战后,本就性情果决的孙策行事愈发果断。 不过是yin祠而已! 这样想着,孙策决定先派人回去报信,然后直接自己先督促着本地官兵,把这些yin祠都给拆了,到时候给天子一个惊喜! 孙策此来,他的身份是天子派出的采风使。 采风愿指搜集民间歌谣,以了解民情风俗。《诗经》中的国风,便是来自诸侯国的民间歌曲。 如今刘辩以采风之名,让使者们考察民情,也算是继承先贤之志了。 等到孙策来到乐陵县县寺,表明身份,当即让乐陵县长大惊失色,不敢怠慢。 但想到此刻平原王祠旁正在***,他有些害怕激起民变,遂建议道:“上官在上,仍下官通禀,此祠信众甚多,若是公然捣毁,只怕激起民变?” 孙策却全然不惧,在从老汉口中了解到这帮yin祠的信众不仅愚昧无知,还帮着巫祝去欺压逼迫无辜百姓,他对() 这些信众已经不剩多少同情了。 听了县长的话,冷笑道:“彼辈惧怕鬼神,难道就不怕我汉家法度吗!” “我就是要当着他们的面拆了那座yin祠,看看他们所信奉的鬼神,能奈我何?” 乐陵县长一听,也不复再劝,生怕惹恼了天子的采风使,遂拜道:“愿随上官通往,助上官一臂之力!” 有天使牵头,以前不敢处置的平原王yin祠,如今在他眼中宛如土鸡瓦狗。 于是乎,在孙策的带领下,乐陵县长纠集县吏、门亭卒等,一路浩浩荡荡的前往平原王祠。 一路上,他们毫不掩饰的自己的动向。 那些平原王祠真正的信徒们早就去了现场,剩下的百姓们听闻有天子的使者带着官吏要去砸平原王祠,且欢迎百姓前去观看,遂不乏有看热闹者。 甚至还有胆大的百姓听到天子使者之名,想要参与其中。 对此,孙策来者不拒! 等到一行抵达平原王祠,中途加入的百姓数量已经快要比得上官吏戍卒了。 在众人的簇拥下,孙策赶走在高台上叫嚣的巫祝们,向着在场所有人宣布道:“我名孙策孙伯符,为天子所遣之采风使,今至乐陵县,见百姓多为yin祠所欺,是以带一众官吏戍卒百姓拆此yin祠,至今日之后,平原国所有人,都无需再上缴祭祀谷粮了!” 此话一出,有人愤恨咒骂,有人闭口不言,也有人欢欣鼓舞! 但孙策却不管这许多,他说完之后,也不问一问谁赞成谁反对,直接下来开拆! 相较于官吏们,那些中途加入的百姓们效率最高,他们苦yin祠久矣! 事实证明,这些信奉yin祠之人,同样害怕着朝廷法度。 那些巫祝被赶下台后,原本还打算煽动信众闹上一闹,还没行动,就听闻孙策自称乃是天使,当即就被吓了个半死。 他们敢和本地官吏争一争,但天使?他们还想好好活下去呢! 后又见孙策并没叫人去抓他们,赶紧趁着孙策想起来之前跑掉了。 信众们失去了主心骨,看着被拆毁的塑像,大都只敢在嘴上吵一吵,面对手持刀兵的戍卒们,没有一个敢真去阻止的。 至于被孙策拉着谈了半晌话的老汉,见到曾和他交谈的郎君如今竟真的在带人去拆yin祠,激动之余,也呼朋引伴加入了拆迁大军。 (本章完) 第476章 清查 “不止清河国一地yin祠众多?青州yin祠之事竟如此严重?”刘辩听着汇报,气愤不已,他质问着在场的群臣,“以前为何无人来报!” 面对天子的愤怒,行在被召来御前的官员们一时无比沉默。 如袁绍这样事不关己的自是轻松些,但如司空杨彪,却是知道此事的。 如今身为唯一一个随驾的三公,稍加思索之后,杨彪不待天子点名便答道:“回陛下,青州yin祠之风早已有之,光武之时,就早已是这般景象了。近年来,已经废弃诸多yin祠,只剩下部分如三皇祠……” “但害民的yin祠犹在!且早已有之便是对的吗?袁校尉如何看?” 袁绍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天子说的是他。 他可是靠着支持天子才得以重新入仕,闻言立马答道:“臣以为,所有yin祠尽该拆除!如三皇之祠,素来为天子所祭祀,寻常百姓无知,祭祀三皇,不合礼仪。又如其他yin祠,皆未得朝廷敕令而私作,自当废止,无一当免!” 袁绍说完,只在心中暗道,要对不起引荐他的妹夫了。 回头得私下致歉一番。 已经要跟袁隗和袁基划清界限,那么杨彪他还是要尝试拉拢一下的。 “卿此言得之!”刘辩先是赞许了一下袁绍的发言,复又问道:“众卿可有言?” 群臣们见天子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皆是附和。 刘辩说道“立刻拟定诏书发至青州,命各郡国二千石清查治下yin祠,凡yin祠,不论三皇五帝、亦或诸王,皆一并罢之!巫祝借yin祠之利欺压百姓者,皆依律定罪!” “着青州刺史陈元方监管之!” 在宣布完后,刘辩才带着怒气离开。 他的确没想到,如今的青州,竟还藏着这样的东西。 而在刘辩走后,杨彪擦了擦头上的汗,他生怕天子一怒之下因为此事将他罢免了,毕竟他曾经监管过清查青州吏治之事。 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yin祠竟能引来天子的震怒。 “文先,方才陛下问起,我只能直言,文先莫怪……” 听到袁绍的话,杨彪心头暗暗生气——直言就直言好了,为什么要拿他提出的三皇祠举例? 但眼见着袁绍放低了姿态,他也只好说道:“无碍,无碍。” “陛下面前,本就该秉持大义,畅所欲言。” 袁绍听到杨彪原谅了自己,这才放心。 另一边,稍稍平息怒火的刘辩想到,孙策如今留在平原国扫平yin祠,他素来自恃武勇,轻而无备,但那些迷信yin祠的百姓中未尝没有几个狂信徒,万一有人借着孙策不备下手。 他遂喊来牵招,吩咐了几句。 青州,齐国,临淄县。 接到来自天子的诏书之后,陈纪只觉得自己老脸都要没了。 他奉天子之命监管青州,天子对他信重有加,没想到青州底下的事,竟然要让天子来催促着去做。 其实,陈纪所在的齐国,yin祠现象和曾经被曹操拆过一遍的济南国一般,都是比较轻的——没错,曾经拆遍济南国yin祠的人正是曹操。 可即便如此,陈纪仍不满意。 接到诏书之后,不仅派出了属官前往各地,自己更是亲自带着州兵巡视诸县。 遇到一处yin祠就派兵捣毁一处。 陈纪想着青州东边因为靠近天子行在,官吏们必定不敢勾连巫祝作假,遂自齐国出发,往北至乐安国,然后一路向东,往北海、东莱而去。 昔日,在北海国,刘备在陈纪的帮助之下,带兵清理了许多豪强的坞堡,还顺便处置了些贪官污吏,后来更是() 借着高密县孙氏孙固胁迫北海的豪族豪强出钱粮帮助北海百姓度过难关。 如今,北海国仍然享受着当初陈纪与刘备所做之事的余泽。 陈纪至北海国,自然也发现了yin祠的存在。 他的态度也是一以贯之的,毫不手软。 这天,陈纪又巡视到了一处yin祠所在,但此处yin祠,虽未经过官府准许就修建了,但其供奉的却是孔子。 这可是圣人的塑像! 然陈纪犹豫再三,在查出此yin祠强迫百姓贡献谷粮后……他最终下定了决心——拆! 他相信,孔子要是知晓自己被巫祝拿来当成敛财的工具,也一定会准许他拆除此祠! 只是在拆之前,陈纪决定拜一拜孔子。 算是他对至圣先师的敬重。 这一回,在拆除之前,他也没忘对围观的百姓说道:“拆除此祠后,吾必会在北海国之学校,重塑孔子先师之像!诸位若想拜孔子,日后可至学校之所,皆可拜也!不必于这收取谷粮供奉的yin祠。” 说罢,他入祠中准备最后一拜。 然他刚一做拜,还未起身,忽见孔子的塑像之后冒出了两个人,正手持利刃朝他冲过来。 陈纪的反应很快,他并未被吓住,也没觉得这是至圣先师派来惩罚他的,第一时间的想法就是有刺客、快跑! 只是他毕竟年纪大了,身体跟不上反应。 又因跪坐在地拜孔子的缘故,一时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把剑朝自己刺来。 利剑马上就要临身,陈纪终于想到了对策,往地上一倒,一翻滚,避开了剑锋。 这时,陈纪的护卫已经看到情况不对赶过来了。 只是因为使君要拜见孔子,他们并未跟得太近。 似乎已经来不及阻止占到先机的另一个刺客了。 只见那人边刺向陈纪边喊道:“汝不敬神明,合该一死!” 陈纪刚刚滚了一圈,旧力刚去,新力未生。 就在他觉得吾命休矣之时,忽见正要刺他的刺客竟停下了,再一瞧,其胸口中了一枚短箭。 回头看去,只见他的一个护卫不知从他掏出了一个手弩,这时候陈纪还有心思想着——他不记得他的护卫有配备手弩啊! 思索间,最先刺空的刺客因同伴中箭而心中一慌,然后,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陈纪忙喊道:“留活口!” 却见第一位刺客毫不掩饰自己的来历——“我乃北海孙固孙公之门客,今日特来取尔性命,为孙公复仇!” (本章完) 第477章 反应 陈纪听闻了第一名刺客的来历,他随即看向另一名刺客,却见那人口吐鲜血然,俨然是被手弩给一箭给射死了。 而第一名刺客见状很痛快地解释道:“别看了,他只是假托神明之名来杀你的,我们原本打算借孔子之名杀你,然后趁机制造混乱脱身。” 不待陈纪询问,刺客又解释道:“如今,我被尔等擒住,已无生机,那不如表明自己的身份,也算是死得其所,为义而死,也不枉此生!” 说罢,这名刺客怒视这陈纪——“但凡你还有点德行,就该痛快地赐我一死!” 陈纪听完笑了笑,问道:“方才都是你在说,老夫可没答应你什么!” “来人,先将他押下去,好生看管!” 他只觉得可笑——你说你不是为了神明、是为了孙固,我就一定要信吗? 不理会咒骂的刺客被人塞住了嘴,陈纪这边刚走出祠庙,命人拆除此处供奉孔子的yin祠,随即又看向了方才那位持着手弩的护卫。 后者此时已经被陈纪身边的其他护卫隐隐包围起来了。 不过陈纪却摆了摆手,示意护卫们不必紧张,毕竟这个护卫刚刚才救下他一命。 他问道:“牛二是吧?手弩素来不许私藏,你手中的从何而来?要是说明来由,一切都好说。” 他记得,这个牛二可是个良家子。 牛二慌忙答道:“使君明鉴,属下这手弩的确是私下买来的,属下想着使君这些天来捣毁了诸多yin词,担心有些不明理的信重在yin祠巫祝的撺掇下对使君下手,这才专门买了手弩防身,属下并无二心,这一切都是为了朝廷,为了保护使君!” 陈纪听了心头一动,稍加思索又想到了自己曾听过的种种传闻。 他问道:“此次面对刺客,杀一擒一的功绩,归于诸位可好?” 他虽这么问,但却看向了牛二。 牛二立马说道:“多谢使君。” 陈纪闻言,一甩衣袖,将双手背在身后,径直离开了,不复多言。 而在他身后,一队民夫正喊着号子拉倒了祠内的塑像,带起了一阵烟尘。 至于其他护卫,听到陈纪不仅没有计较他们保护不利的意思,还要论功行赏,高兴还来不及呢,自是连连附和。 这也不会有其他想法大家也都明白,默契地隐去手弩之事,都装作不知道 唯有陈纪,背在后面的一只手止不住的颤抖,刚经历生死时没感觉有什么,现在忽然觉得有些手抖。 于此同时,他还在思索着刺客的来历——yin祠巫祝指派?为孙固复仇? 有没有可能,二者皆不是呢? …… “陈元方遇刺?他情况如何?可被伤到?被安排在他身边保护的校事郎及时救下了?那就好……当记他一功。” 刘辩看向牵招,后者因为自己对孙策的不放心而在所有负责拆除yin祠的官员身边都安排了人,的确是细心。 他又补充道:“子经也该记一功。” 不过这也提醒了刘辩。 自古以来,刺客刺杀之事屡见不鲜,《史记》还准备作了刺客列传。 如今刘辩大势已成,各地大族豪强在明面上难以对抗朝廷,的确得防着他们搞些阴私手段。 想到这,刘辩问道:“可能查出究竟是何人指使?” 牵招答道:“回陛下,逮捕刺客当日,便有来自高密县的官吏认出其中一人的确曾是孙固的门客。” 见天子没有说话,牵招犹豫了一下,补充道:“臣虽不在现场,但就文书所见,这条条证据,未免来的太快了些。” () “宛如被人喂进嘴里是吧?”刘辩说。 “陛下所言甚是!” “派些人去北海,若是陈元方能查出真凶最好不过,若是查不出来,就由校事部来替他查。”刘辩站起身来,朝屋外走去。 刚出门,迎面而来的便是一阵大风,原本还是多云的天气陡然转阴。 风雨欲来。 …… 次日,刘辩的车驾再度出发,往涿郡而去。 在他留在河间国的这段时间,河间王刘陔真的每天都在坚持锻炼,倒让刘辩对他稍稍印象有些改观,只希望他能在自己走后依旧坚持。 四日之后,刘辩抵达涿郡治下。 继续分派采风使自不必多说,两年未见的关羽和赵云俱已在此等候了。 两年未见,在双方看来,彼此都有了不小的变化。 但当刘辩拉着关羽和赵云的手开始问起近况时,味一下子对了。 三人仿佛都回到了两年前。 关羽在同刘辩叙旧之时,不忘同刘辩分享一下他心中的吕布——“吕奉先,武夫耳,他自恃勇武,一向不把旁人放在眼中,是以在幽州,除了右北平太守丁君,几乎无人与之交好……” “然其作战猛则猛矣,亦有临阵攻敌不备之能,然于大略有缺,可以为将,不可为帅也。” “当初臣初至幽州时,曾与吕布有些过节,后于塞外并肩作战,矛盾稍缓,然其性格使然……”说到此处,关羽也忍不住摇头。 这么好的一个大将之才,偏偏脑子有点…… 刘辩听着,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两年未见,关羽还是如当初一般毫无保留,丝毫不担心刘辩怀疑他因为和吕布关系不好而恶意中伤吕布。 和关羽、赵云这些人相处,可比与袁绍、董卓他们相处起来,要轻松愉快多了。 刘辩的整个身心都是放松的。 赵云说道:“去岁出塞作战,塞外鲜卑,至少五年之内,绝无力寇边。塞内乌桓,只需待之以公,不加欺压,又有强兵在侧,用之可无虑也。” …… 在屋内闲聊许久后,刘辩建议道:“以前我在雒阳出行,多是云长和子龙作陪,今日在涿郡,虽不及雒阳繁华……可愿与我再次出行?” “固所愿也!”关羽与赵云齐声应道。 说干就干,当即刘辩召集了身边的典韦和许褚等羽林郎,会同关羽赵云一起,策马离开了行在。 刚好附近有一处山林,一行人索性入林中打起猎来。 不过一个多时辰的功夫,便收获满满。 刘辩见到成堆的猎物,问道:“阿韦,你估算着,此次能有多少收获?” 典韦颇有一股子倔强,在为官之后,仍不愿取字,刘辩也没有干涉,取不取字由他喜欢便好。 典韦说道:“少说也得有个一千斤吧!光是这两头野猪就得有五六百斤了。” “要是我等天天来打猎,约莫行在的肉食就不用再额外购买了!”刘辩说道。 见典韦欲言又止,刘辩笑道:“我当然知道这猎物越打越少,不可能天天一千斤……正常人应该都知道吧?” (本章完) 第478章 陛下会在乎我吗 在带着猎物回去的路上,刘辩对着关羽和赵云说道:“今之田亩兼并、隐田隐户,已经到了不可不管的地步。放任下去,如黄巾之乱时富者阡陌连野。贫者无立锥之地之情景,亦会复现。” “朕已经决定了,就自今岁八月始!于郡国重新丈量田亩,核查人口。” “然那些拥有隐田隐户者,势必会群起而反对。那些隐户,甚至未必知晓今日之域中,究竟是谁家之天下。” 关羽与赵云闻言,瞬间明白了刘辩的意思,他们皆郑重地表态道:“凡有逆贼,必为陛下除之!” “陛下剑锋所指,便是臣之所向!” 两人的反应不出刘辩的预料,也正因为是这两人,刘辩才会坦诚相告。 他不忘提醒道:“前不久,青州刺史陈公便因昔日之旧事而遭遇刺杀。我知云长和子龙皆万人敌也,然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不可不察!” 二人皆道:“谢陛下提醒。” 但他们有没有听进心里去,刘辩没有把握。 不过,二人终究是领兵作战的将军,又不似孙策这般轻而无备,应该问题不大。 回程之后,刘辩将打来的猎物分送给了跟随行在的大臣们,还留下了半头野猪供自家享用。 次日,刘辩召见了吕布。 刚一接触没多久,吕布就用他真实的表现告诉了刘辩,关羽对他的评价非常准确。 “朕听闻奉先曾拜右北平太守丁君为父?” “陛下是听谁说的?” “你别管朕听谁说的,是与不是?” “是啊!臣自幼失怙,见到义父就跟见到自己的亲父一样……” 刘辩:…… 既然知道该怎么答话,为什么中间还要反问一句呢? 刘辩觉得,说话这么彪的吕布,也得亏是他脾气好,要是换个皇帝,吕布的仕途指定到此为止了。 不过,就此,刘辩也能察觉出,出身边地、自小见惯的厮杀的吕布,心中的确是缺乏敬畏之心的。 的确如关羽所言,吕布可以为将,不可为帅。 将军队全放在吕布手中,刘辩能放心才怪。 吕布尤还未觉察到他在天子心中评价的下降,他继续说道:“陛下,臣出身五原,尤擅骑射,臣听闻陛下昨日曾前去打猎,臣不才,愿毛遂自荐!” 刘辩听罢微微颔首,吕布的弱点倒也很明显,他很想进步,而且还很急。 他回应道:“奉先莫急,明日再去打猎,一定叫上奉先随行。” “说起来,朕身边有一羽林郎,唤作典韦,论及步战,几无对手,其亦善于打猎。” 不等刘辩再说,吕布就已经上钩了:“竟不知陛下身边还有这等勇士?那明日可择机比试一二。” 吕布对于自己的武力还是很有自信的,他很迫切地想要向天子展现自己的武勇。 在他看来,似关羽这样的人,能得天子看重,只因够武勇罢了,而他吕奉先,丝毫不逊! 翌日,天子再次外出打猎,这一次,吕布果然被叫上了。 出发前,被他带在身边的高顺建议道:“将军此去随陛下狩猎,陪在天子身边的俱是陛下近臣,将军可借机展现勇武,切不可好狠斗勇!” 吕布满口答应,独留高顺忧心忡忡地看着吕布离开。 等到吕布加入了狩猎队伍,发现天子还没来,而关羽赵云及一众要护卫天子的羽林郎已经准备好了。 关赵二人正在同羽林郎中的两位说话。 吕布一向不肯同关羽服软,眼下也不例外,只打了个招呼便开始用鼻孔看人了。 () 顺便想着,哪一位是陛下口中的典韦。 关羽自不会惯着吕布,倒是同吕布接触的少而与丁原接触相对较多的赵云主动为吕布介绍道:“奉先,此乃许褚许仲康,此乃典韦,皆武勇之士,昨日我与云长同他两人角力,竟也只能打个平手。” 吕布一听就来了兴致。 他对于关羽和赵云的本事还是了解的,能与二人打成平手,一定不是庸人。 吕布望向两人,忽然计上心头。 若是他能在跟随天子狩猎前打服这两人,那么今日狩猎,他势必能成为天子面前最耀眼的人! 不过万一对方不肯跟他打呢? 吕布又是一激灵——激将法! 短短时间内想到两计,吕布只觉得自己今日尤得天助——他说道:“昔日吾在上谷,一直未曾遇到什么对手。以我之见,这世间能与我对阵者,屈指可数……子龙,你该不会顾及他们陛下近臣的身份,故意相让吧?” 此话一出,不等赵云说话,典韦与许褚皆是大怒。 两人本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闻言就要同吕布打上一场,根本不带怕的。 也就是吕布还是没有彻底丧失理智,好歹没有说“我要两个一起打”,不然他今日真要爬着走了。 最终,吕布面对争先恐后的许褚和典韦,先选了天子曾提过的典韦。 赵云说道:“既是比试,稍后还要狩猎,两位点到为止,此次就不动刀兵了,以赤手角力为胜。” 吕布见赵云一开口就废掉了他最强的马战,心中倒是有过一丝疑惑,不过他旋即一想,觉得赵云说的也有道理,而且之前赵云说的也是角力,也就不在乎了。 反正他对自己很有自信…… 然刚一与准备好的典韦交上手,吕布就发现,他自信地早了。 眼下这个典韦,气力完全不输他。 而且他就在上谷,早就习惯了骑马作战,也多年未曾与人角力过,技法相较典韦要生疏多了。 从一开始,吕布在气势上就落了下风。 然后在典韦的攻击下节节败退。 耳边还传来赵云贴心的解说:“其实奉先参与角力是吃了亏的,他久在边地,作战时多骑射马战。” “别看奉先现在处在下风,要是在马上……” 吕布明知道自己应该专心对战典韦,可赵云的话他又忍不住想听……终于,在肩膀又挨了典韦一拳后,吕布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强行收拢心神,但短时间内虽不至于落败,但颓势难掩。 “拜见陛下!” 听到附近齐刷刷的声音,对面的典韦也停下了进攻的脚步,吕布反应过来朝着天子的方向行礼之余,心中不禁怀疑——如我这般武勇,陛下真的在乎吗? (本章完) 第479章 吕布要进京 “奉先果真勇士也!”刘辩拍了拍吕布壮硕的胸口,“诸君待会将多余的气力用在山间野兽上可好?” 若是换做以前,吕布听到此话一定会自得无比,觉得天子夸他是应该的。 可现在,刚经过跟典韦的角力落于下风之后,吕布第一时间竟觉得有些羞愧了。 他打定主意,在接下来的狩猎中,一定要好好表现! 然后……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吕布望着眼前的山林,人都麻了。他的一身骑术,除了赶路,竟派不上一点用场。 依照他的学识来看,天子狩猎,不是应该选一处宽阔地带,然后派兵将猎物赶过来吗?为什么还要亲自去林子里? 天子就不怕林中的蛇虫鼠蚁吗? 赵云好心地向他解释道:“天子崇尚节俭,一向不爱劳师动众。” “奉先不习惯于山林中狩猎很正常,放心,陛下绝不会因为君今日斩获少而小看君。” 赵云不说还好,吕布尚能安慰自己,就算别人赢了他也胜之不武,但如今吕布却忍不了了,对赵云说道:“子龙莫要小瞧人,且看我今日,定能夺下魁首!” 说罢,吕布带着弓箭短刀就进了山林之中。 等到吕布走后,赵云来到了刘辩身边,答道:“陛下,臣方才刚一提起,吕奉先就应激入林了。” 刘辩闻言说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吕布过去在幽州行事无所顾忌,便是因为不知此理。” “只希望今日能让他明白一些吧!” 感慨了一通后,刘辩又对着赵云说道:“还是子龙最让朕省心啊,若天下文臣武将皆如子龙一般,朕早无忧矣!” “陛下盛赞,臣受之有愧。”赵云立马说道。 “这可不算盛赞,只是陈述事实罢了……好了,子龙别再谦让了,抓紧时间进去,晚了猎物都被别人抓走了!”刘辩说着话,携弓箭走入林中。 “是!”赵云应声跟上,不过从他略显轻快的步伐中,不难察觉出,他的心情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平静。 …… 当日下午,打完收工。 吕布扛着一头野猪,腰间还绑着些兔子之类的。 他很是自信,有这一头野猪打底,谁能有他这么好的运气? 然后……刚出山林的他忽然疑惑地眨了眨眼。 他的眼睛是没花呀,为什么那个叫典韦的,身前竟摆着两头野猪?不,不止两头,还有一头小的…… 刘辩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这片山头的野猪这两天可是倒了血霉了,指不定全家都被端了。 而在吕布这里,又是典韦,吕布甚至不能安慰自己是典韦运气好。 我竟真的不如他? 吕布少见地怀疑起了自己。 “奉先初次在此处狩猎,能得此收获,已经很是不易了。阿韦每次随朕狩猎,十次能有九次收获第一,奉先不必惊讶……” 原本这理由吕布可以拿来偷偷安慰自己,但现在话被别人说了,哪怕这人是天子,吕布也没觉得有一点被安慰到。 就是他技不如人! 想到此处,吕布忽然有些颓然。 出发时的那句疑问再度回荡在耳畔——陛下真会在乎我的武勇吗? 现在,他当真一点把握都无了。 他忽然有些想念丁原。 …… 吕布的情绪几乎是写在了脸上,被刘辩轻易地看了出来。 等到吕布在悲观的情绪中体验了一会,刘辩才又说道:“朕有意过几日至涿县摆下擂() 台演武,使随行诸军中勇武者可借机一展本事,奉先过几日可别忘了参加啊!” 吕布回过神来,听到天子此言如听仙乐,他赶紧拜道:“臣必不负陛下厚望!” 刘辩点了点头,瞧一瞧,现在这话说得多正常。 当然,刘辩想要演武自然不可能单单为了吕布一人。 吕布还没有这么大面子,让刘辩平白花费诸多钱粮做赏。 他要在这作为河北重地的涿郡,幽冀两州之交,观兵演武,为接下来的度田做准备。 坚定顺者之心,威慑逆者之念。 归根结底,这是做给河北之地的人看的。 三日后,刘辩抵达涿县。 他先后拜访了涿县卢氏和涿县刘氏的旧宅,这两处分别是卢植和刘备的家,宴请他们家族中的长者,并各赐赏赐。 其实按照正规的礼仪,刘辩每到一处,便该赏赐各地的年长者,若是钱多些,还能把赏赐的规模扩大。 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是这些地方也会供应天子一行的用度,本质上还是天子白嫖。 若是碰到有良心的,可能会多赏一些,碰到不要脸的,那真就是拿着人家的钱,过手留下一半后再赏给人家,最后,还得感恩戴德。 而刘辩则很鸡贼了,他不用百姓们供给行在用度,但为了省钱,将自己每到一地赏赐的目标定在了真正年满七十岁的男女,需要面审的那种。 不然他的钱包可扛不住。 又过了七日,涿县城门之外,用来比试、演武的擂台总算搭建好了。 吕布在经受了两次来自典韦的打击之后,下定决心,要做出一番成绩。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这一次,他终于靠着自己的箭术拿回了属于自己的荣耀。 可是在靠着骑射遥遥领先之后,吕布又听说——西园军中的中军校尉黄汉升亦是神射,只是此次没有跟过来罢了。 看着那些人言之凿凿的样子,典韦、黄汉升……吕布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冲动。 边地终究太狭隘了。 在幽州,能称得上是他对手的也不过后面才来的关羽和赵云二人罢了。 可这二人却不能时时与他比试。 这一刻,吕布心想着,他一定要去人才辈出的雒阳,去见识一下天下猛士! 若能去雒阳,给他个二千石都不换! …… “吕布想去雒阳?”刘辩望着赵云,没想到他会带来这则消息。 不过仔细想想,竟也觉得不错。 东部鲜卑短时间内不会为患,幽州有刘虞坐镇,届时北方一旦有变,关羽和赵云可分兵两路出幽州平乱,不缺一个难以为帅的吕布。 而以吕布的战功,的确可以担任西园或北军一校尉。 (本章完) 第480章 八月度田 吕布进京没有问题,只是这样……刘辩想着自己身边聚集的将领们,目前在雒阳的,会不会太多了? 但他随即反应过来,哪有嫌弃自己身边良将多的?自然是多多益善嘛! 在涿郡耽误了一些时日后,刘辩并未继续沉迷路上。 虽然出行的这些天他乐在其中,但毕竟还有八月度田这一件事压在心头。 刘辩需要回京与卢植、荀彧他们商议出最终之策! 是以,在涿县演武之后,行在经中山、常山、上党后,再经河内郡,终于回到了雒阳。 其间,除了某次遇到大雨外,其他时候,皆未在一地驻足超过两日。 所谓重新度田,并未只是简单的重新丈量田亩。 还包括对人户的重新核对。 自黄巾之乱以来,以各地豪族豪强为首的地方势力,在户口和田亩登记上偷女干耍滑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光熹六年七月三十日,云台殿内,刘辩、卢植、贾诩、荀彧四人坐于殿中,旁无他人。 荀彧在知道刘辩打算今年动手之后,对这些早有考量的他首先说道:“各里之中,对于各户情况最熟悉的当是本里里魁,若要重新度田,当下严令,定下日期……若在期限之外,里中仍有户口不实、田亩作假者,以数目论罪,自发配戍边至死罪不等……” “我朝素来重孝,父母在时需只分户不分家,然执行起来,却多有疏漏” “百姓中有田亩者亦有借助豪族豪强之力免除赋税徭役之人,然豪族豪强亦会收取其田租以为用。今之度田,每度得一户人及其田,宜宣告之应缴赋税,依臣之见,以今之税制,或低于豪族豪强所收。” “……” 荀彧所言,有很多都是根据光武度田时的经验教训而来,再结合当前不同于光武时的现状,略作改动。 凡是种种,起码刘辩觉得没有什么漏洞。 等到荀彧说完,刘辩看向卢植,期盼着卢植能给出些裨补阙漏的意见。 却听卢植说道:“文若之法,已经经过多次修改完善,臣找不出什么漏洞。” “不过,在重新度田之前,臣有数言,当于陛下言之。” 刘辩郑重地说道:“卢师请讲!” 荀彧也在一旁挺直了腰杆,而看起来古波不惊的贾诩其实也竖起了耳朵。 “度田一事一旦开始,但凡稍有犹豫,阻力便会加倍,是以必须一往无前。” “昔日光武皇帝于度田之后曾言,称度田之时,杀伐过重。然臣私以为,若是让光武皇帝再次度田,光武皇帝仍会行杀伐之事。”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刘辩明白,卢植是来坚定他继续做下去的信心的。 他郑重回应道:“卢师之言,朕必定铭记在心,度田一起,决不妥协!” 卢植轻轻颔首,又用着一直温和却显出几分疲惫的语气说道:“陛下,臣数月以来,常感身体疲惫,恐怕不能再为陛下多分忧了……” 刘辩闻言大惊,当即就要找来华佗替卢植看诊,却见卢植说道:“陛下不必着急,臣的身体还未差到这等程度,总归能等到度田成功的那一天。” “臣本河北布衣,少时也曾立下壮志,一心求学,奈何常遇波折……所幸上天待臣不薄,得遇陛下。” “臣尤今还记得当初与陛下初见之时……那是一头骆驼……”说着,卢植微微一笑。 刘辩也没想到,那天卢植记下的不是凉州之事,而是误把骆驼认成精怪的乌龙事件。 贾诩和荀彧虽不解其中之意,却也都安静地听着。 他们知道,() 卢植选择在他们俩都在场的时候说出这番话,一定有深意。 卢植说道:“陛下有识人之明,亦有用人不疑的胸怀,文和、文若,皆宰相之才也,用之可定国安邦。” “臣以为,我等老迈之臣退后,二人可助陛下协理国政。” 刘辩颔首,他明白卢植的意思,接下来需要保持坚定的不止是刘辩,还有荀彧和贾诩……尤其是掌管校事部的贾诩。 他需要给贾诩一份未来的承诺,以卢植作保。 刘辩回应道:“正如卢师所言,宰相之才合该得宰相之用。” 卢植扫了两眼贾诩和荀彧,见二人都未因天子的表态而窃喜,心中满意之余,继续对着贾诩说道:“然文和许是经历太多,行事作风缺了些巍然大气。文和需谨记,理国政者,需以堂堂正正之念,使魑魅魍魉无所遁形!” 贾诩闻言,郑重地朝卢植躬身一拜道:“谨受教!” 说完贾诩,他又看向了荀彧:“文若仕途一路走来,未经挫折,过于顺畅了些。遇事之时,仍缺了些果决,我知你外柔内刚,然外人见之,未免轻视……文若不可不察。” 荀彧亦躬身行礼答道:“谨受教!” 最后,卢植对着刘辩笑道:“陛下,臣有一私心……方才之言,还请使史官记之,也算让臣之名字在史书之上多留一笔。” 刘辩答道:“自当如此!” …… 八月一日。 朔日大朝会。 朝堂之上,雒阳百官俱在。 天子一至,廷尉董卓上书言道:“陛下,臣查阅昔日卷宗,见孝和皇帝元兴元年,上计有田七亿三千余万亩,至孝桓皇帝永寿年间,亦有六亿九千余万亩。” “然自中平以来,各地生乱,上计田亩之数最低时不足五亿亩,至今仍不足六亿亩。” “可臣随行在往河北各处行走,遍寻诸县,皆不见荒废之田。此上计之时所缺之田亩,必为歹人所隐匿。” “臣请再度田!” 董卓此奏刚结束,便在朝堂之上惊起了惊天巨浪。 哪怕有朝堂礼仪的约束,也止不住朝堂在董卓话音刚落的第一时间变成了菜市场。 但这回,群臣们似乎学精了。 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相信董卓的上奏只是他的临时起意。 “众卿以为廷尉卿所言如何?”在朝堂再度肃静之后,刘辩问道。 全场鸦雀无声。 见状,刘辩更进一步地问道:“再度田之事,可有反对者?” 听到这话,群臣们在心想“果然如此”之余,又是沉默不答。 “既然无人反对,那便着有司施行!” (本章完) 第481章 度田伊始 刘辩最初还考虑过要不要先寻几个地方试行,以观成效。 但最后这一想法却被否决了,正如卢植所言,度田之事当一鼓作气。 稍一出现迟疑,那些既得利益者们一旦窥到机会,就会跟闻到腥味的苍蝇一样一拥而上。 如果说当初更改税制之时,刘辩还要小心翼翼地搞点幺蛾子,避免消息传的太快让人有所准备,那么现在的重新度田,刘辩在经过新税制的试探后,已经可以大大方方地向天下宣布——朕一以贯之! 既要度田,还是天下州郡一起重新度田,具体的事自然要乡官里吏去做,此外除了要倚仗各地太守国相及县令县长督促,还需要有人主持监察,拷问进度,并在事后复核度田成果。 提出此事的董卓,曾为边军大将,又历任九卿数年,资历足够。 早在朝会当天,刘辩就任命董卓为度田大使,督察天下州郡重新度田之事。 还没等雒阳城消化这一消息,又一则消息传出——当朝司空杨彪之子杨修向董卓毛遂自荐,以为属吏,助重新度田成功。 司空府中,杨彪还在笑:“听说有个阀阅子弟,仗着家世好,竟敢这个时候为了出风头去投奔董仲颖……” 但他说完,却见自己的一众掾属们笑都不笑一声。 杨彪的反应很快,从掾属们的欲言又止的表情中猜出了真相——“杨德祖!” 杨彪在心里骂得很难听,然而,这时他已经不敢拿戒尺去教训杨修了,因为董卓当场同意了杨修的请求。 想到自己之前还把杨修送到董卓那里接受管教,杨彪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当真是送羊入户口。 等到晚上,焦急的杨彪在家中等着,没想到杨修竟大摇大摆地回家了。 杨彪听闻后,当即找到杨修,两只手抓着他的双肩疯狂摇晃,同时不忘质问道:“告诉我,你是被强迫的!” “要是董卓敢逼迫你,为父拼着辞官不干,也要道陛下面前为你寻个公道!” “不,阿父。”杨修被杨彪慌得头晕,一边伸手抗拒,想要将杨彪推开,一边解释道,“我是自愿的。” “阿父不了解董公,误会他了……” 听到此言,杨彪心一颤,手一松——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娃,这才多久,就被人拐走了? 董卓是什么人,他能不了解吗? 然而杨彪松了手,杨修却还在用力,推到杨彪之后,结果他自己却因为脚下不稳摔倒在地。 他的母亲袁氏自外刚刚过来,见状立马冲了上来,扶起倒在地上的杨修,搂进怀中,然后才对着杨彪喊道:“夫君,你就从了德祖吧!” “我方才接到本初兄长派人送来的消息,说是他也会参与此事,届时他会照顾德祖的。” 袁本初? 杨彪一愣,他忽然想到了随驾出巡的种种——原来这一切谋划,从那时候就开始了。 他心中忽然生出些恐惧。 相较于司空府上的鸡飞狗跳,袁绍这里就很和谐了。 此刻他正在前将军何进府吃酒呢! 早已得到天子传讯的何进很明白自己扮演的角色,近年来,他的演技也算有所提升。而且,最关键的是,虽然何进真的干了对不起袁绍的事,但他内心深处觉得对不起袁绍也是真的,他也是真心乐意见到袁绍复出。 九真一假之下,袁绍看着酒后仍真情流露的何进,还拿着以前旧眼光看待何进的他根本瞧不出有假。 曾经心中的芥蒂,也因为何进为他复出所“付出”的努力而烟消云散。 两人饮酒作乐,畅谈旧事。 经年未见,() 如今两人重聚,却已经是物是人非,颇多感慨,没多久,两人便都醉了。 因为宵禁还未开始,袁绍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正准备入睡,却被家仆告知有人已经在书房等着他了。 而能在未征得他同意的情况下被放进他书房的,只有一人——逄纪。 想到此处,袁绍以清水洗了洗脸,又喝了几口醒酒汤,然后才去见客。 其身上酒味难掩。 逄纪自然也闻到了。 他见袁绍眼神迷离,不禁质问道:“吾今日见本初似乎乐在其中,公可是忘了忍辱负重之事?” 听到此话,袁绍总算清醒了些。 他答道:“自不会忘,可是身处局中,现在,我没得选。” “若此时退了,不仅之前的忍辱皆将付之东流,天子也绝不会允许我像上次那般请辞而退。” 逄纪继续问道:“本初也要参与那重新度田一事吗?” “天子有命,推辞不得。”袁绍无奈道。 “本初打算如何做?” 说话间,袁绍酒醒了一些,他答道:“董卓之流,莽夫也,不足为惧。然其只是在明,暗处的贾诩之流方才是大敌。重新度田之事,不能徇私。” “是不能,还是不愿?”逄纪继续追问道。 “既不能,也不愿!”袁绍被问的烦了——你就不能替我考虑一下吗? 带着醉意,他反问道:“当初可是你建议我入朝为官的,那时,元图就没想到现在的情形吗?” “不过,眼下的确是个好机会!元图不妨加入其中,借此立下大功。有了功勋,些许恶名,总有办法处理的。至于其他谋划,以后再缓缓图之。” 逄纪见袁绍似乎有些怒了,对于袁绍的真实想法也有了几分把握,遂答道:“此是大事,我一时不能决定,本初给我些时间,让我细细考虑一下。” “好,不过元图可要快些考虑,度田若成了,虽有大功,却也经不得太多人来分……今日前将军可就已经把他的长子托付给了我,晚了只怕我手中也没有多余的位置了。” 逄纪答道:“最多三日,我便给本初答复。” “可!” “就此作别,无需远送。” 逄纪离开后,袁绍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目光阴沉。 逄纪知晓他的许多秘密,可谓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眼下,若是逄纪继续固执己见,那就莫要怪他不念旧情了。 他的人生目标,因时而动。 岂能一条路走到黑? …… 河南尹府。 袁术听闻袁绍要参与其中时,登时坐不住了。 袁术觉得,单就河南尹治下一地,早已经不足以彰显他的能耐了。在他看来,重新度田可是积攒功勋的好机会,怎么能让袁绍白得? 至于得罪人? 笑话!他是谁?袁公路啊,还怕得罪人? 明明是那些私藏田亩、人口的人得罪了他! 什么,袁氏也干了? 没关系,他可以大义灭亲!当然啦,族中不能减少每年供应给他的钱财就行,不然他就得再大义一些了。 可是要是让袁术居于董卓之下,他又有些不甘心。 于是乎,袁术找到了他的皇帝女婿。 其实,若非皇帝刚回来没几天就宣布了要重新屯田一事,他早就准备找一找他的皇帝女婿说一说袁本初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这种人,怎么能重用呢! 不过,要是把袁本初派到他手底下来,也不是不能捏着鼻子用一用。 () “公当真不是在说笑?” 说实话,袁术跳出来主动请命的确有些出乎刘辩的预料。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合理,袁术很早之前就想要谋求进步了。刘辩也给袁术画过十年河南尹、三年九卿、随后三公的大饼,如今河南尹任上还有两年半多一点,但袁术似乎已经忍不住了。 可奈何在刘辩的规划里,原本没有打算让袁术牵头此事啊。 毕竟袁绍已经在了,要是两个人俱在…… 好像也不是不行,大不了二袁南北并立嘛。 作为如今的顶流阀阅,袁氏出两个人似乎也挺合理的。 这样思索着,刘辩面上则是一脸的为难。 袁术见状,想到自己终究迟了一步,落后于了董卓,遂对刘辩说道:“陛下要是为难,就算了吧。其实臣之本意,并非要取代董仲颖,只要能为国效力,为陛下分忧,臣就算只当董仲颖的副贰,也不会觉得委屈。” 刘辩听着,只觉得袁术这以退为进的计策实在是有些拙劣。 不过他还是应道:“公之心意朕已明了,听袁公之言,朕也觉得度田大使身侧或该有一度田副使……不过,若是公来担任此职,以公之能,自然要独当一面。” 袁术听了大喜,连忙谢道:“多谢陛下!” 刘辩说道:“公莫急,只是这具体如何独当一面,还需交付有司商讨……毕竟此前未曾想过设立副使。” 袁术立马应道:“陛下放心,这些臣都明白!” 明白皇帝女婿是在听了他的自荐后才临时决定设立副使后,袁术更开心了。 增添一个副使,需要交付有司讨论副使的权责在他看来也甚是合理——这正是皇帝女婿重视他的表现啊! 而且——袁术心想,他是副使,那袁绍无论如何都是他的下属了。 想到这儿,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袁绍的面前炫耀了。 河间国。 河间王宫,刘陔继续着天子交托给他的任务——强健体魄,每日不断。 可眼见着八月已经来了,但天子的消息还没来。 刘陔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天子后悔了。 不过,想到他的妻妾们在他日常舞刀弄枪之后觉得他更威武了,他倒是没有多后悔。 就在刘陔再一次健身之后,忽闻天使来了。 刘陔心中一喜——他一直在等的机会,终于到了。 这么多年,能享受到的荣华富贵,他都已经享受过了,如今,他终于能离开河间国了! …… 眼下,还不是度田大使所属发挥作用的时候。甚至于,在其补充人员期间,重新度田的诏书就已经在董卓上书的八月一日正式发出,分向四方了。 邸报之上也适时地描述那些隐瞒田亩、人口之辈的罪过,并在最后总结出了一句话——查出这些隐没的人口田亩,所有人的的赋税都能因之而减少。 此外,邸报上还刊登了百姓举报隐户隐田所能获得的赏赐。 与之相应的,还有大批量的竹纸被运到了各处县寺乡里,用以记录乡里的人户,田亩。 小吏们全都不敢怠慢,因为在几年前,朝廷已经用事实证明了跟朝廷对着干的下场。 不过,明面上的度田大使还未有余力,但暗地里,校事部早已经将暗探埋进了乡官里吏之中。 赵俨便是这样一名成员。 当然,他的官阶要比乡吏高多了,在加入了校事部后,他马上就当上了县长。 在他这里,自然要对所有的隐户、隐田全都清查干净。 为了让乡吏们干起() 活来更有干劲,赵俨很贴心地根据里的不同,设立不同的责任区。 每隔五日,便按照这些乡吏们搜查出的隐没的人口和田亩作比。 那些搜出来多的,自然要记功。搜出来少的——赵俨到底是读圣人书出身的,凡事讲究一个师出有名,他会亲自到最后一名管辖的里中,去一个个地对照官册上的人和田——一旦有对不上的,这罪过不就有了吗! 在赵俨的治理下,乡吏们感动得痛哭流涕,无不盼望着早点完成度田。 而赵俨在知道自己治下度田进度遥遥领先后,也对乡吏们的无私奉献非常感动。 在此过程中,随着董卓领衔、包含了袁氏、杨氏以及皇亲国戚的度田队伍逐步形成,其对天下豪族豪强的威慑,不在校事部之下。 …… 转眼之间,时间已经来到了十月底。 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除了交通不便的所在,大部分地区的田亩都已经统筹完毕,大致的数据已经先一步汇集到了董卓这边。 “如何了?总计多少?有七亿亩了吗?” 董卓不可谓不急,不求达到最巅峰时的七亿三千万,但凡能有个七亿亩,他觉得就可以称得上完美交差了。 这样,所有人都免去了麻烦。 他则能带着功绩轻轻松松地当上三公。 然而……“董公,即便那些还没清查完的田亩按照过往最大值估算,如今算起来至多也就六亿五千余亩。即便与孝桓皇帝永寿三年相比,还差了四千万亩呢!遑论三辅、凉州等地近些年多有屯田。” 董卓听到这些,知道了清查的进度竟才过半,猛地一拍桌子,怒道:“狗贼!我不好过,你们都别想好过!” (本章完) 第482章 董卓的参与感 吕布近几个月来感觉相当棒! 起初,他在天子行在处被人打击了信心,以为雒阳全是如关羽、赵云、典韦、许褚这样的人物。 但等到真的来到了雒阳,才发现——不过尔尔。 大名鼎鼎的西园八校尉中,竟只有一个黄忠能入得他的眼。 不对,吕布想到,自己现在也已经是一部校尉了,八校尉中,还是有些能人的。 至于其余什么蹇硕、冯芳、夏牟……那是来领军的吗?武力不足,要是能跟段煨一般治军严整也就罢了,可在吕布眼中,这三人的治军简直是小孩子过家家,吕布根本看不上眼。 不过土鸡瓦狗耳。 也因此,吕布每次看到西园军的上军校尉蹇硕,都会生出彼可取而代之的想法。 这一日,正在营中走马的吕布得到消息,度田不力,天子意欲发西园军与北军往四方坐镇,以威慑不臣。而今,天子要来西园军中,定下各部去留。 吕布当即来了精神。 雒阳不比边塞。 若是在塞外,他看谁不顺眼,大可一刀把人砍了,可在雒阳,他想要取蹇硕而代之,总不能一刀砍了蹇硕的头。所以,他还需要更多战功。 期待着,期待着,天子终于来了。 …… “董卿数年未来军营,今日来此,是否颇为怀念?”刘辩问董卓道。 怀念? 董卓当然很怀念,但自从几年前被李儒道破他被忌惮的原因之后,董卓对于兵权之事提都不敢提了。 如今听闻天子问起,董卓拍了拍自己肥大的肚子,说道:“陛下莫要取笑臣了,臣现在出行全是马车,想要上马都费劲。这军中之事,一旦丢了,便不好沾手了。” 刘辩笑道:“今天卿可一定要沾手,目前,对于各地度田情况,哪里效果最好,哪里效果最坏,朕还需要卿多给些建议呢!” 董卓说道:“全凭陛下决断。” 他现在的目标只有三公,而要当三公,是不需要兵权的。 只是董卓这一路,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军中景象,心情难免有几分复杂。 刘辩自也留意到这一幕。 虽然董卓自从抵达雒阳后,很快就转变了心态,开始寻求进步。但要刘辩将兵权交到他手中,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即便是一直表现良好的袁术,让他作为河南尹掌握兵力不足的河南郡兵足矣了。 不过,让他们提供些参考意见还是没问题的。 到底是负责度田之事的,好歹让他们有些参与感。 其实早在来之前,谁该带兵去哪,都已经定下了,如今只不过是刘辩亲来西园军中确认一番,面见一下将要派上大用的将领们罢了。 ——“……别部司马张郃,领兵八百,至青州北海国……别部司马太史慈,领兵八百至徐州广陵郡……” 刘辩说完之后,询问董卓道:“卿可有何想法?” 天子都一口气吩咐完了,董卓还能有何想法。 刘辩继续道:“如今各部还未出发,卿尽可以直言。” 董卓还是一样地回答:“全凭陛下决断!” 见董卓还是这么识时务,刘辩满意地说道:“既如此,各部主将依令准备出发。” 说完刘辩正要和将要出发的将官们强调一下注意事项,不想话还没出口就被人给打断了。 “陛下,臣愿请战!” 刘辩一下子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吕布。 见到自己帐下有人忽然插话,蹇硕当即怒了,他当即起身向刘辩禀报道:“陛下,吕校尉枉顾() 军纪,于圣驾前行为不端,臣以为,当治君前失仪之罪。” 蹇硕又不是白痴,吕布天天看向他的目光都不知道遮掩的,他老早就对吕布不爽了。 刘辩却摆了摆手说道:“无妨,将军敢战本是好事,朕岂会怪罪!只是朝堂诸公考虑到奉先终究刚来西园军不久,贸然领兵前往地方郡国镇守,容易为小人所乘,是以才未让奉先领兵出征。” 吕布听了,心中责怪那些多事的朝臣之余,不忘继续请战道:“陛下,臣在边疆领兵多年,从未有失,臣愿立军令状!” 董卓在一旁看着,这不是他和吕布的第一次见面了,早在并州那会,他与丁原闹了些矛盾,当时,他就对勇武的吕布印象颇深。 如今见吕布这般战意盎然,又平添了几分喜爱之意。 只可惜吕布已经拜了丁原为父,他也不好插手军事。不然,他其实很想跟吕布结个善缘。 眼见着吕布不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董卓稍作犹豫后,还是说道:“陛下,目前需要驻军的各处皆有人选,已无需再额外派兵了。” 话音刚落,董卓就见吕布怒视着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董卓觉得吕布是个莽夫之余,却又勾得他对吕布更好奇了。 而吕布情知不能出征后,只好退回了原位。 刘辩见董卓已经替他解释,也不复多言,只说道:“在外镇守责任重大,而在雒阳镇守同样如此。” 看来吕布还是吸取了些在涿郡的经验教训,好歹知道了些进退,没嚷着让别人的将官让位给他。 经过了来自吕布的小插曲后,刘辩总算开始了他被打断的话题:“军纪之事务必在意,务必不可扰民。行军途中取用百姓之物,皆需付以财帛……” “卿等至州郡各地,镇守一方。度田一事,涉及百姓福祉,若有阳奉阴违者,皆可使雷霆手段!朕于雒阳等待诸君凯旋!” “万胜!” …… 等到离开西园军军营,刘辩问董卓道:“朕瞧着卿对吕奉先颇有好感?” 董卓一愣,他觉得自己隐藏的挺深的,即便是暗中提醒吕布知进退的那句话,其实也没什么毛病。 天子是怎么看出来的? 稍加思索后,董卓还是诚实地答道:“臣见吕奉先,就像见到了当年的自己……” 刘辩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 不过他随即想到董卓年轻时也是以勇武出名的,都被当地的长吏征辟入仕……两人的出身经历的确有那么几分相似。 刘辩想到董卓没有儿子,只一个孙女,遂承诺道:“朕知卿有一孙女,他日若得子嗣,或可改姓为董,以继卿之侯爵。不知卿可愿否?” (本章完) 第483章 王侯或可轻 董卓没想到去了一趟西园军中还有意外惊喜,对于天子的许诺,他自然是愿意的。 也因此,连关于吕布的遗憾都淡了几分。 投桃报李之下,董卓对刘辩有些没话找话地说:“陛下,如今二袁之间常有些争执,不过于大局无碍。” “各地诸侯王,虽多有借此机会在外游玩者,但终究不敢做的太过,都颇有建树。” 颇有些激动地不知所言的样子。 这些都是刘辩早就了解到的情形,如今听董卓再度提起,也不过是加深印象罢了。 倒是原本刘辩已经不寄希望的诸侯王们,在刘陔的努力下,竟然爆发了出乎刘辩预料的力量。 兖州,东平国——这几个月来,刘陔前往了各地,去面见了好些宗室王侯。 如今见到东平王,他也是轻车熟路:“公当真愿意一辈子碌碌无为,困守深宫吗?” “公可曾想过真正地活着吗?” “以前,都是那些官吏管着我等,如今正该趁此机会还回去,什么?害怕以后的报复?再差还能差得过现在吗!而且,此事之后,天子岂会任由我等为官吏所欺?” 刘氏王侯们,苦官吏久矣。 …… 刘陔从自己的亲身经历出发,敏锐地觉察到了似他这般的宗室王侯对现在生活的厌倦和对新生活的期待。 东平王刘凯和刘陔同一年继位为王,论起辈分是刘陔的祖父辈,年纪上也比刘陔大上不少。 但现在,刘凯却全然没有长辈的架子,耐心地向刘陔请教。 “不懂怎么监察地方没有关系,须知我等是奉天子之命巡视领地,每到一处,只需打出旗号,自有百姓前来举告。我等只需保证来举告的百姓不为官吏所欺,并在举告之后得到应有的赏赐即可。” “当然,我等此行仍受官吏监督,这些官吏巴不得我等犯错。不过我等谨言慎行这许多年,又有何惧?” 东平王刘凯心动不已。 诸侯王分封四方,原本就有充当君主耳目的作用,只不过目前汉室吸取了早年诸侯王作乱的教训,矫枉过正,在限制诸侯王作乱可能性的同时也把诸侯王所能起到的积极作用限制住了。 如今,宗室王侯们面对刘辩给出的机会,有人心动,也有人不为所动。 兖州陈国,陈王刘宠就是这样。 在雒阳诏狱的那几年,刘宠每每听到脚步声稍微多一点,就怀疑是不是自己大限将至,等到新君继位,他终于能回到陈国了,这时候,他才发现,过去的雄心壮志,对比在诏狱中的心惊胆战,回想起来简直可笑。 相较于诏狱,他原本一直觉得逼仄的王宫可太好了。 也因此,雄心不在的他即便面对儿子们的劝说,也不为所动。 不过同是曾被拉到雒阳审判过,却有人选择了不同的做法—— 扬州九江郡合肥县。 合肥侯刘端很开心。 当初王芬谋反,后来事发,刘端这才知道王芬等人意欲在刺杀皇帝后立他为帝。 天地良心,刘端发誓,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王芬等人不说成功了,连一点乱子都没掀起来就被做鸟兽散了,刘端都恨死王芬等人了。 对他来说简直是无妄之灾! 好在皇帝仁慈,还有时任廷尉卿的羊续为他据理力争,才得以免罪。 如今刘端知道天子要他派上用场,巴不得借此机会表达自己的忠心。 合肥侯国下辖一县之地,刘端趁此机会在侯国中四处游荡,好不快活。 大约是郡中官吏做的不错,这些天() 来,刘端始终没有干出什么成果。这让刘端有些着急了,前几日新得的一个妾的喜悦也有些遮掩不住他的心焦。 总归要做出点成绩的嘛。 但刘端觉得自己是有点气运在身上的。 他的新妾吴氏不仅很润,新妾的父亲吴方也很能干。 这天,吴方再度找上了他:“君侯,大事不好了!我查到合肥侯国相与县中大族相勾结,隐瞒田亩人口,不想竟被他们发现了。” “刚才有人来报,说是彼辈密谋,要栽赃君侯谋反,还请君侯早做准备,以防不测。” 刘端闻言,立刻慌了。 他立马向吴方求救:“这下该如何是好啊?” “为今之计,当先下手为强!君侯可以借天子名义,以合肥侯国相反叛之名,号召百姓攻杀之!”吴方果断地说道。 “这……这不好吧……”刘端哪敢这么干,一旦号召了百姓,哪怕平叛成功,他也说不清楚啊! 当即刘端疯狂摇头,并对吴方道:“事不宜迟,我们直接逃吧,县令有勾结,太守、刺史总不至于有勾结吧。” “先送我离开,以后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吴方也不迟疑,说道:“君侯放心,我的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一定护送君侯安全离开!” 刘端跟着吴方上了车驾,因心有恐惧,吴方提出与刘端同乘后者也未拒绝。 只是走着走着刘端发现了不对劲:“这不是离开合肥的路!” 近月来他在合肥四处乱逛,对一些道路还是相对熟悉的。 但刘端说完,却见吴方不为所动,他有些奇怪,正要问起,却听吴方说道—— “果真是一滩烂泥,怪不得当年王芬想要扶持你为帝,原是因为便于把控啊!” 刘端:发生什么事啦? 这时,他才终于意识到了不妙。 他好像又要变成旁人用来谋反的旗帜了。 “君侯若是好生配合,将来自也能称得上一句陛下,若是不愿……”吴方动了动手中的剑,冷笑两声。 刘端试探性地说道:“不如把剑收了,以后我一定封你个万户侯……” 感受到脖子旁的凉意,刘端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许久之后,刘端来到合肥县城城头,在吴方的逼迫下手捧着一纸檄文,但他看着檄文的内容,却是连一个字都不敢念出声。 现在他被贼人所迫,以王芬故事来看,他全家还有活命的机会,可一旦念出了檄文,死的可就不止他全家了。 (本章完) 第484章 檄文 “自古尧舜禹汤之君,靡不祗畏上元,爱育黔首……” 刘端至死不肯读檄文,吴方担心逼迫过甚,万一刘端念的时候起什么幺蛾子就不好了。 毕竟这城下,还有他们想要动员的人呢。 所以,他选择亲自来读。 而吴方生怕城下的一些匹夫听不懂他的话,还专门在城下安排了几个人为他解释解释檄文的内容。 当然,顺便煽动一下情绪。 “桓宪二帝,党锢士人……致于民不聊生,遂有张角之乱……” 果然,当提到十一年前的黄巾之乱,不等吴方安排的托发力,城下听着檄文的人就已经情绪上涌了。 谁让黄巾之乱所造成的破坏这么大呢! 吴方读着,感受到城下之人的反应,只觉得一切都稳了。 有桓宪二帝在前,不愁动员不了城下的吏民黔首。 狠狠地骂了两代皇帝后,吴方的才终于说到了正题——“今之君主,好大喜功,天灾已至,置若罔顾,劳师动众,平鲜卑羌氐未曾有功,兹以田亩贿之而自以为功……至于苛待吏民,抄家掘地三尺谋财以补其私,暴虐之举,枚不胜数……” 吴方说得兴起,历数着刘辩的过失。 在他看来,说到刘辩动辄抄家的时候,城下之人应该再度有动静才对! 不止他这样想,他安排的托也这么想。 遂在吴方稍微停顿的间隙,城下有人喊道:“诛暴君!” “诛暴君!” “诛暴……哎呀!” “你这猪狗,方才就看你不顺眼了,当今天子是不是暴君俺们难道不知道?打死你这个猪狗!” 听到城下的惨叫声,吴方心头一慌,这和他想象的有点不一样啊! 他探头往下看去,正有人在盯着他,见他看过来,直接骂道:“贼子,原来你安的是作乱的心,吾近年来少了多少不该交的赋税,受天子如此恩惠,岂能与你同流合污?” “反贼!” “走狗!” 听到连绵不绝的骂声,吴方直呼不好,他赶紧招呼自己能控制住的部曲们:“快,去将那些人全杀了!” 部曲们面面相觑,这底下的,可都是他们的家乡父老,其中说不定还有认识的人呢? “还不快去,违令者斩!” 在吴方的威慑下,他的部曲们总算前去了,而早就看到这一幕的城下吏民登时做鸟兽散。 吴方喊道:“愿意共谋大事者,可免一死!” 回应他的只有吏民们更快的步伐。 倒是有三个人在原地不动,其中一个被打得动不了,另外两个还有些不知所措,三人全是吴方安排的托。 原本吴方为了让更多的人愿意过来,并未安排部曲堵路,如今他派出的部曲刚到,吏民们就已跑掉近半了。 然而他的部曲除了少部分仍坚决执行吴方的命令,大部分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放走的全都放走了。 可即便如此,等到部曲冲杀过后,在场百姓死伤数十人,余者皆四散而逃。 吴方兴奋地拉着刘端从城头上往下看去,大笑道:“看到没有,这就是不顺应大道的下场!” 刘端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当即被吓得腿都软了。 而提着刘端的吴方忽然觉察到自己的鞋有点湿,意识到了什么的他立刻将刘端丢到一旁,拿着檄文咒骂道:“今日之后,这份檄文便会发往四方,这檄文是以你的名义而写的。” “莫要忘了,这可是你第二次参与作乱了……雒阳那位真的能饶了你?” “好好() 考虑一下吧!” 经过了这次被骂,吴方自也没有了当众宣读檄文的想法,甚至于,在被反驳之后,他对于自己事业的前景也开始怀疑起来。 在他看来,皇帝近年来屡屡更改施政,一两年便是一个想法,天下之人应该都如他一般烦不胜烦才对。 从频繁的抄家到新税制后的加税,再到如今清查田亩人口,受害于皇帝新政之人应该很多啊! “你莫要白日做梦了!”趴在地上吐了半天的合肥侯刘端到底不是傻子,方才吴方宣读诏书时的景象,就已经说明了民心所向。刘端知道自己决不妥协说不定能换得一线生机,若是与吴方他们同流合污,旁人尚可逃亡,他定然十死无生。 “民心思汉,你成不了事的。方才的民意你也见了,不如现在束手就擒,天子仁慈,还能有一线生机。” “我意才是民意!”吴方狠狠地踹了刘端一脚,喊来了人将刘端看押起来。 随着吴方的檄文传向四方,合肥侯公然举旗以诛无道暴君的消息广为流传。 各地吏民,闾左豪右反应不一。 而吴方的势力却没有像刘端预料的那般一碰即碎,合肥周边数县豪强闻诏皆杀逐长吏以应,短短五日功夫,吴方麾下竟集结了一万余众。 九江太守服虔听闻治下合肥叛乱,当即以征召郡兵,合兵五千,领之平叛。 服虔熟读经书,虽然并未真正领兵作战过,但初战之时丝毫不惧。其率军平叛着甲策马冲锋在前,郡兵见其英勇,皆奋进而从,大破叛军。 正欲一鼓作气肃清残敌,不想服虔的坐骑因中箭而倒,将服虔摔于马下。 服虔本就年迈,这一摔下马当即无力再领兵作战了。 叛军趁此时机集结残兵反攻官军,郡兵本就多为临时征募,见状其大部竟直接溃散了。 所幸还有一些精锐护着服虔,让他得以逃回北面的九江郡郡治阴陵县。 而服虔自诩文学大家,尝与郑玄相交,引书做注。不想晚年领军作战,竟因自己马失前蹄而败,回来后便卧病在榻,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是以,目前合肥县贼众人数几何?”在看完服虔的病后,太史慈问道。 他原本是要前往度田不力的广陵郡镇守,不曾想路过沛国之时,恰逢合肥之乱,便得令转道而来,率军平乱。 但乱军的规模着实有些出乎太史慈的预料。 只听郡丞答道:“府君既败,贼人甚为嚣张,对外宣传聚兵十万!” (本章完) 第485章 状况 合肥能有十万兵? 太史慈根本不信。 但他同时也明白,早在叛军起兵之初就有了一万众,如今气势更胜起初,就算没有十万众,有那么三四万也并非不可能。 就算是三四万,以他手中的八百人,就算是精锐,也难以独立对敌。 所以,还需要重新招募郡兵,以为侧翼。 于是乎,太史慈一面扩兵,一面派人去探听合肥的消息。 同时,他也没忘记将合肥的情况上书雒阳,在他看来,若要平叛,最好的办法是将附近几个郡国的州郡兵调集过来。 可在强干弱枝的大背景下,难免会造成派出兵的郡国内部空虚。 所以,这一切需要朝廷来做主。 …… 而此时,雒阳的刘辩正面容严肃地看着天下州郡的局势。 经过了去年的新税制推行,他本以为民间的反抗势力已经很弱了,这才迫不及待地想要清除国家身上的毒瘤。 不曾想,新税制没让豪族们爆发,倒是度田一事,让他们彻底坐不住了。 也是,他们的许多田亩根本就不用交田租,自然也不怕什么新税制。 “卢师且安坐,彼辈小丑,难成大事,且看朕扫之如平土鸡瓦狗耳!”刘辩对着卢植说道。 短短数月之内,卢植看起来已经苍老了许多。即便目前卢植只是挂了个名头,基本不再接触庶务,可身体上的衰老难以避免。 刘辩明白本可在家中休养的卢植来此的目的,他信心十足:“虽然舆图之上看似满地烽火,然大局未变!” 有人作乱的地方不止合肥一处,只是此处因为合肥侯外加叛军打败了素有贤名的太守服虔,所以闹得最大罢了。 刘辩看向舆图中的点点——数月前青州刺史陈纪所遭遇的刺杀最终查到了北海国的几家豪强,就在陈纪准备领兵将其拿下之际,这几家豪强皆起兵作乱,而原本将要去北海国镇守的张郃刚刚抵达青州,就遇到了济南国生叛。这是两处。 在合肥生乱后,扬州丹阳、豫章、会稽三郡交界之处,数个山越部落亦闻风而叛,这又是一处。 荆州数地蛮族因对北民南渡之事不满,或被挑拨生事,亦有作乱者。但其场地虽广,规模却不大,只能算作一处。 其他小规模的零星叛乱也不少,亦有借此机会占山为王者,但这些难成气候,对大局几无影响。 此外,徐州各处虽同冀州一般也在去年被清理了一轮,可仍有蠢蠢欲动之势,这也是当初派太史慈去广陵的原因。 豫州的沛国、梁国与徐州相邻,两地长吏陈珪和赵琰皆有贤名,尤其是陈珪,曾和儿子陈登一起将吕布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片地区一直能人辈出,不过有陈珪和王允在,目前应还闹不起来。 可若是合肥之乱不能得到平定,那就说不定了! 至于其他地方,那就不同了。 冀州在去年被扫过一轮之后,今年倒是安稳。倒是幽州和并州,人口虽少,却也出现了零星的叛乱,不过之所以是零星,是因为叛乱刚一出现就被平定了。 边地的郡兵数量和战斗力都非内地郡国可比。 司隶与凉州更是稳如泰山。 这几处不乱,天下就乱不起来。 刘辩很有自信。 眼下,最关键的便是扑灭声势最浩大的合肥叛军。 在接到太史慈的上书之后,刘辩毫不犹豫地决定要派兵增援。 朝廷已经败了一次,这一次不仅要胜,还要胜得漂亮! 这样,才能震慑住潜在的叛贼。 () 不然,若让叛军再胜一起,只怕其众还要翻个倍。 那么问题来了……这次平叛的主将选谁? 西园军中,吕布已经在磨剑了,他觉得这次,他必然要出征。 随着刘辩再度出现在西园军中,留守的一众将校皆激动起来。 不等刘辩宣布决定,在拜见之后,吕布再度请求出战。 在雒阳经过了最初的新鲜劲后,感觉处处受到压制的他又有了想要回到边地的想法。 可不管是他原本想要当的上军校尉,还是重回边地,都有了战功才好操作。 “奉先莫急,今日朕会让你如愿!” 吕布听完,当即得意的退下了。 只留冯芳夏牟几人不爽地看着他两眼,敏锐的吕布察觉到这一幕,更得意了,他就喜欢这些无能之辈嫉妒他的模样。 对于冯芳夏牟来说,携精锐至九江平叛,几乎是送上门的功劳,他们只要不犯服虔的错,叛军不过乌合之众而已。 眼下已经被吕布拿走了一个名额,他们眼巴巴的期待着…… 一众校尉中为首的蹇硕知道自己难免守家的命,反倒是最坦然的。 其他就算是看上去最镇定的黄忠,眸中也满含期待。 “此次出兵九江平叛,以黄忠为为荡寇将军,吕布为左中郎将,段煨为右中郎将,领本部西园军三千,及三河募兵一万,会汝南、庐江、九江之郡兵,明日出征!” 黄忠闻言,悄悄松了一口气。 当即起身领命。 吕布见此次出征出动的另外两人都算是他瞧得上的人物,又知黄忠的军功不逊于他,对此他倒也能接受。 只是可惜不能独领一军了。 段煨表现地最为低调,即便在实际的排名中,稍稍落后于吕布,但他宠辱不惊,没有丝毫不满。 定下人选后,刘辩对黄忠交待道:“汉升,此次平乱,固然是越快越好,然正因如此,做出决定时更要慎重。” 说着,刘辩也看向了吕布和段煨:“卿等从军多年,军纪等事朕以为不用过多交待,只留一言——以平叛为要,勿以时间为限!” 黄忠会意,这是天子为了消除他心中关于平叛时间的压力才故意说的,他拜道:“臣必不负陛下重托!” 吕布与段煨此时也一同起身做拜。 原本刘辩还在考虑要不要说一下将帅不和的危害,点一点吕布,但见此情形,不复多言,只道:“朕待卿等凯旋!” 不久之前,刘辩才在这里送别过太史慈张郃等人,如今又送走了黄忠,西园军中所余之兵只剩千余,愈发空了。 但刘辩却并不紧张,他还有北军呢! (本章完) 第486章 暗流涌动 “先秦之时,魏安釐王割地于秦求和,苏代劝魏王曰——"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今日之事与当初何异?” “近年来,天子先是以吏治之名打压豪强,再以税制为由收揽黔首之心,如今更是要重新度田。一步一步,得寸进尺。” “是了,诚如你所言,我袁氏并不缺这些田租,哪怕将那些隐没的田亩人口都录入官册也无妨。可之后呢?魏以地事秦,终为秦所灭。今日是田亩,明日焉知不会是盐铁奴婢?” “郡国盐铁经营之利,奴婢挖矿纺织之利,若无这二者,公路以为,你如今的奢靡生活还能维持的下去吗?” 袁术望着找上门来的袁基,面对袁基的质问,他本能地反驳道:“这些年来,从未听天子提起过盐田之事。” 袁基此来早有准备,他嗤笑道:“你未听天子提起,不等于天子没有此想法,在今年八月之前,有几人会真的相信陛下会在今年重新度田?且当初孝章皇帝便曾力主使盐铁复为官营,焉知今上日后不会效仿?” 袁术一时有些沉默,他心知袁基说的是实话,在那次被袁隗断粮之后,他的确在这方面学到了很多。 可他从来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便是无理也要争上三分,如何肯跟现在无论在各个方面都不如他的袁基示弱? 袁术说道:“你现在说这些有何用?度田乃是大事,无人可挡!” “并非要螳臂当车,只是不可让度田太顺。”袁基解释道。 袁术瞬间明白了袁基的意思,他望着袁基,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可知,你今日之言传到外面去,整个宗族都会被你牵连?” “你我兄弟,我之宗族便是弟之宗族,公路要大义灭亲吗?”袁基反问道。 袁术闻言,直接被气得站了起来,拔出了腰间的宝剑指着袁基说道:“好啊,看来还是我小瞧你了。近年来你都深居简出,我本以为你与叔父一般,都已经放弃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没想到啊,你竟在韬光养晦。” “我只提醒你,莫要忘了,近年来校事部耳目众多,尤其是雒阳之中,百官府邸。” “须知祸从口出,莫等将来悔之晚矣!” “这就不劳公路费心了。”袁基同样起身,伸手拨开袁术指向他的剑身,“毕竟,我才是下一任族长。” 袁术虽不再拿剑指着袁基,但在说到度田事宜,他冷笑着问袁基道:“这话你可曾同袁本初说过?” “他这段时间可是尽力得很!有个叫赵俨的县长在度田之时,以乡吏清查出的人口田亩作比,排在末尾者但凡其所管辖之地还有隐户隐田,皆治不力之罪。袁本初听闻此法后迫不及待地将此法推广,原本赵俨治罪也不过是将人打一顿,最严重者不过就地免官,可袁本初却动辄就要将人发配徙边!” 即便是袁术,也觉得这手段有些酷烈了。而且他这么认为,绝不是因为他羡慕袁绍提出的这手段在督促小吏上很有效。 “袁本初……”听到这个名字,袁基也有些无奈。 当初被迫牺牲袁绍的前途之后,袁绍对他们就颇多不满,如今虽在雒阳,却已没了联系。 其实那时,若是袁氏向天子投诚,有极大可能可以保住袁绍,但这些都是事后之言了。 袁术收起了剑,说道:“你方才所言,我会考虑的。兄长离开时,我就不送了!” 说罢,他率先出了屋。 在冬日暖阳的照耀下,袁术的情绪得到了些许平静。 他低头看了眼身上穿的华丽的衣袍。 难道他袁公路,要为钱财而折腰吗? 只是想到当初缺乏() 钱财后的“贫苦”生活,他一时有些下不定决心。 西园军中。 在黄忠带兵离开之后,原本热闹的军营之中,变得安静了许多。 余下的三个校尉——蹇硕、冯芳、夏牟,都是西园的老资历了,也都是留守的老熟人了。 送走黄忠等人的第二天,几个难兄难弟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了蹇硕的营帐之内。 蹇硕麾下军司马,同为宦官的潘隐同样也在留守之列。 他不无惋惜地说道:“九江郡如此大功,只恨不能亲身前往,失之交臂。” 冯芳闻言安慰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身为曹节之婿,冯芳一向与宦官亲近,这个校尉也是靠着宦官得来的,与一直未曾真正领军作战的蹇硕和潘隐不同,当初皇甫嵩平定凉州之战,他和夏牟在经过朱儁的调教之后,在战争中期曾奔赴过战场——虽然两人并未在凉州战场上彰显出多少领兵的才能。 在真正上过一次战场之后,冯芳觉得,留在西园军营中守卫天子,其实也挺好的。 尤其是在宦官势力大幅度削弱的当下。 潘隐低下眼眸,藏住心中对冯芳的不满。 忽听夏牟说道:“只恨我无能,不能被托付大事!” 然他话虽说自己无能,但其语气——潘隐看向夏牟,安慰道:“校尉久经行伍,文武全才,只是还没遇到能得以施展才华的机遇罢了。” 但当事人夏牟显然没觉得自己有被安慰到,他有些丧气地说:“我等常年留守军营之中,哪来的机会?” “左右不过治军练兵而已。” 蹇硕知道有人出征便必然有人留守,他亦知道留下的这些人心中肯定有不满。 因为他也是做梦都想着能够靠着军功封侯荫子,传承后人。 不过几句怨言而已,都是熟人,他也不愿太过计较。 在场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反正现在西园仅剩一千来人,他们也的确没什么事干。 许久之后,几人作别离开。 蹇硕见这些将官心情不畅,索性让他们皆回家休息,只留自己坐镇军中。 夏牟刚刚离开军营,却听到一声喊:“校尉,下官今晚忽想吃些酒,却无人为伴,不知君可得空闲否?” 潘隐虽是阉人,但与夏牟的关系不算差,夏牟又考虑到潘隐颇得蹇硕重视,他认为自己没得重用的一大原因便是上头无人,遂应道:“同行!” (本章完) 第487章 怀疑 “这些遍布郡县的盗贼有些奇怪……” “孔明觉得哪里奇怪了?” “说不清楚,只是感觉有些怪异。” 刘辩闻言笑了起来,十五岁的诸葛亮在智商和学识上已经称得上一个小参谋了,地方上,这等年纪的大族子弟已经可以在郡府为小吏了,刘辩让诸葛亮在自己身边当个小吏,顺便让诸葛亮接触些政事,也不算揠苗助长。 “觉得奇怪就对了,你可知为何?” 不等诸葛亮回答,刘辩就解释道:“按理说,这些人聚众作乱,是为了阻碍度田,那么这些人便该如去年更改税制时的冀州和徐州那般抱团取暖,最次也该与同一郡国之人联合起来,乡人嘛,总归相对可信些。眼下这样零零散散,分散在各县偏僻之地,不成气候……” “他们难以影响乡里,自绝于百姓,甘做盗贼,等到度田之事结束,各郡国腾出手来,这些人只有败亡一途。” 诸葛亮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只觉得天子怎么对如何作乱这么熟悉啊? “是以,孔明觉得,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到天子发问,诸葛亮抛开脑海中其他乱七八糟的想法,思索了一阵后才试探性地说道:“莫非他们没有户籍的流民亡人,受人蛊惑?” 刘辩答道:“此次重新度田,便是流民也可重新入户,这些人就算一时不知,也不至于一直都不知道吧?” “既然不是亡人……”诸葛亮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忽然,他眼前一亮,“陛下,这些人莫非是在蛰伏?看似没有目的,实则在等待时机。” 刘辩点头说道:“倒有人与孔明所想略同。” 诸葛亮继续想着:“可这些人在等什么呢?总不能在等着某一日散布在各处的盗贼们集结起来吧?这些人所在之地分隔县乡,真有人能将他们统合在一起吗?” 眼见着诸葛亮已经快要猜到了事情真相,却又不够自信,刘辩没再藏着掖着,提醒道:“孔明当知此前太尉皇甫公领兵坐镇兖州,曾清缴各豪族豪强所养之部曲,素有成效。” 诸葛亮终于明白了——这些盗贼就是大族所养的部曲,应是害怕被官吏清查人口时查出,才将之放了出去。他也想起,兖州的盗贼的确少一些,他原本还以为是兖州靠近雒阳的缘故。 诸葛亮继续想着——这些盗贼之间可能缺乏联系,但供养他们的大族之间却不一样了。 一旦这些大族起了异心…… 想到这,诸葛亮脸色一变。 “放心,少有人真有这个胆量,只要防止有些人狗急跳墙即可。” 诸葛亮闻言的确放了心,天子圣明,既然已经探查到了某些人的狼子野心,那这些人的阴谋便将无可遁形。 享受了一下教导诸葛亮的乐趣之后,过了一会,等诸葛亮消化完方才的内容,刘辩继续说道:“对了,太常那边已经给出了良辰吉日,你与寿儿的婚期就定在明年九月,一应事宜,皆由有司处置。” 诸葛亮闻言,又又又红了脸,朝刘辩拜道:“全凭陛下做主!” 刘辩笑道:“朕记得,我汉家多年未曾嫁过公主了,届时,度田必定功成,一定要热闹一些。” …… 见一见诸葛亮,放松了一下心情后,刘辩转头就召见了贾诩。 “文和,今日可有所得?” 贾诩答道:“回陛下,的确有些大族之间有书信往来,不能排除其互相勾连的可能性。” “内外勾结呢?” 贾诩知道刘辩在问什么,答道:“昨日,御史中丞袁基曾先后去见袁术与袁绍,曾与袁术密谈,不知其内容,而袁绍则拒绝了与之相见。” () “除此之外,并无公卿***有何异动。” 刘辩明白,贾诩乃是将怀疑的目标定在了袁基身上。 的确,目前袁氏在官场上的势力依旧庞大,尤在弘农杨氏之上。 “继续吧!”刘辩点头。 眼下这些实则是地头蛇的盗贼又学起了老一套,若是郡国派兵去剿,提前得到消息的他们就会四散而去,而如今郡国县乡的精力都被度田之事所牵扯,能保证治下的百姓不被盗贼们劫掠就已经不错了。 “袁氏……” 在贾诩离开之后,刘辩觉得,自己是许久没有敲打过袁氏了。 当即召侍中袁隗来见。 几年来,袁隗也老了许多。 当初刘辩登基之时,袁隗还想着干一番事业,但现在,他只想安度晚年。 “朕听闻昨日御史中丞去见了度田副使,以求在接下来的度田中谋私,不知是真是假。” 袁隗心中一叹,他就知道天子召见他准没好事,当即叫苦道:“陛下,臣以性命担保,绝无此事。自度田以来,臣多次传信给汝南族人,要求其必须配合官吏们核查田亩、户口、奴婢……” “朕就知道,一定是有人诬陷!” “陛下明鉴!”袁隗表现地很委屈,“此二人乃是兄弟,虽然政见不合,却也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至于两人相见究竟为何事,臣方才知道两人见面之事,其他委实不知啊。” “公勿要多想,朕没有怀疑公的意思。此次唤公前来,还有一事……这些疑似地方大族部曲的盗贼,该如何处置,还请公教朕。” 袁隗不知天子口中的请教是真心还是假意,近年来他几乎已经开摆了,毕竟袁氏在他的带领下虽然在故吏间的名声差了点,但底子犹在,于阀阅之中仍能称得上第一,对于已经年迈的他来说,这就足矣了。 经验犹在的他在细想之后答道:“臣老矣,只些许愚见,权且说与陛下……如今度田为要,只需严防其聚集作乱即可,待度田之后,自可行雷霆手段!亦或着郡国遣人许之以利,安抚之,其乱自平……” 等到袁隗说完,刘辩赞道:“公老成谋国之言啊!” …… 实际上,袁隗说他不知道二袁相见并没有说谎,等他回到家中,却并未去找袁基,而是派了家仆唤来了他的儿子袁胤。 他也很想知道袁基找袁术究竟为了何事。 (本章完) 第488章 程昱治贼 “阿父,两位兄长谈了什么我委实不知。不过后来,公路阿兄似乎兴致不高,他们应该没有谈妥。” 听到袁胤的话,袁隗一声叹息。 袁基终究不愿安于现状啊! 也是,袁基看似沉稳,但他作为袁术和袁绍的兄长,却一直被两人压着。如今袁绍复又起势,袁基心中难免有些想法。 只希望袁基所做之事,莫要牵连宗族吧! “承续,你代我去见一见他,告诉他,身为御史中丞,本该监察不法,莫要知法犯法。” “是!”袁胤说完,却是一愣,他原以为袁隗是要让他告诫袁术,不想却是袁基。 “之后,若是公路问你为父交待了你何事,你知道该如何回答吗?”袁隗问道。 “只说阿父想我了?”袁胤试探着问道。 “想你来气我老夫吗?”袁隗气得吹胡子瞪眼,眼见着儿女都快到了谈婚论嫁年纪的袁胤被他骂的不敢抬头,袁隗只好安慰自己——到底是亲生的,没办法。 “你就如实跟公路说,公路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袁隗叹了一口气:“近年来我也看明白了,以今上的性情,袁氏若是本本分分的,自然是相安无事。可若有二心……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啊!” “当初是我看走了眼,还好那时留了一手。我袁氏的未来,还得在公路手上。” 袁胤听得目瞪口呆。 他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阿父,后面这段话,应不用同公路阿兄说吧?” 眼见着老父亲没有发怒,袁胤这才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猜对了。 等到离开之后,袁胤长叹一声,每每遇到大事,他父亲对他都是这种态度,让人无奈。 没办法,亲生的,只能忍受了。 …… 正如袁隗所言,如今各处郡国闹出的小规模盗贼事件,最好是由郡国本身自行解决。 而高度自治化的郡国具备这种铲除自身顽疾的能力。 并州上党郡,程昱便是这么想的。 自程昱上任之后,才发现原本的上党郡的前任上党太守方懋的治理下不说是乌烟瘴气,也算是蛇鼠一窝了。 官吏大族勾结成一团,表面上一团和气,这也是当初上党郡一直等到粮仓失火才真正暴雷的原因。 但这自然难不住程昱。 早在侍御史任上就观摩了当今天子许多做法的程昱来到上党之后毫不留情,砍了一批违法犯罪的官吏及豪族豪强子弟的脑袋。 这让程昱在上党的名声一下子变得臭不可闻的同时,也让上党郡的治理开始变得清澈起来。 而在那些对程昱的弹劾抵达雒阳之后如泥牛入海后,上党的豪族豪强们面对程昱想赶又赶不走,反抗又不敢作乱,那就只能身段稍微柔软一下了。 程昱也的确需要来自于豪族豪强的人才来帮助治理郡县,他见已经在上党立下威严,便见好就收,上党郡的治理这才走上了正轨。 不过在程昱心中,重用这些豪族豪强子弟终归是临时之举,其在任上大力发展郡学,而豪族豪强同样无时无刻不想把“酷吏”赶走。 等到度田之令下达,上党治下,亦有盗贼肆虐。 然而程昱对此却丝毫不慌乱,因为他有别的帮手。 “君此去务必留意,以诛杀首恶为要,至于盲从之众,招降之功胜于斩首。” 听到程昱的话,南匈奴右谷蠡王去卑爽朗一笑,应道:“府君放心,这些我都记得,就是不知我所求之事……” 程昱应道:“君放心,待到此间功成,我必定会向朝廷报功,并亲() 向天子述君认祖归宗之心愿。” 去卑并非是单纯的匈奴人,严格来说,他还有点汉人血统,乃是早年间某任度辽将军刘进伯,在征讨匈奴时被擒后留下的血脉。 论起来,还算是光武之后呢! 程昱确认不了真假,但就算是真的,传到现在,爵位也没了,顶多把去卑加入他所出生的沛王一脉的族谱中罢了。 倒是天子若愿意赐,自是省心,若瞧不上去卑,认为去卑也配姓刘?程昱也自有应对手段。 去卑听了,更是高兴,他对程昱说道:“府君素来有诺必应,有府君这话,我就放心了。” 他不无期待地说道:“到时候,入了族谱,还得取一个好听的名字,到时还得麻烦府君啊!” “固所愿也。”程昱答应地很干脆。 哪怕去卑入不了沛王一脉的族谱,也可以取个汉名嘛! 近年来,在曹操等人的主持下,汉匈关系越来越亲近了,放到以前,去卑为了获得部众的支持,用以维持他右谷蠡王的地位,对于自身汉人血统的事,那是提都不提。 因为那时候除了被汉人扶持的单于,其余南匈奴人多厌恶汉人,就连单于的部众也多是如此。 可现在,随着汉人对匈奴人剥削的减少,当地官吏和大族对匈奴人的欺压也几近消失,汉人血统摇身一变,瞬间变成了个加分项。 去卑便是如此。 眼见着羌渠单于逐渐老去,这两年屡屡传出风声,说是因为羌渠单于干的好,要去雒阳当个列侯了。 原本的右贤王于夫罗早已荣升为单于继承人左贤王,右贤王则由于夫罗的弟弟呼厨泉担任。 去卑觉得,等到于夫罗继承单于之位后,呼厨泉顺位成为左贤王,他以自己刘氏宗亲的身份,未尝不能竞争一下右贤王之位。 而且,万一……到时候单于和他左贤王都出了事,他作为右贤王,可就是下一任单于了。 当然,后面这些去卑也只敢在做梦时想一想,单于终究非他这一脉所出。 …… 并州不缺产马之地,但即便是马匹价格最便宜的边地,一匹能用来骑乘的良马,价值起码五千钱起,都超过一亩上等田的价格了,至于能达到战马标准的,更贵了。 是以爱财如命的豪族豪强们,根本不愿意给那些他们随时可以抛弃的部曲们提供多少战马。 但匈奴人就不同了,除了少部分耕地的,对于大部分匈奴人来说,马是他们用以放牧的生产工具。 在两条腿和四条腿的对决之中,盗贼们一贯的提前得到消息并四散而逃的策略已经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了。 平顺里,赵老三正在自家的家门口晒太阳,如今,正是农闲的时候,以他的年纪,也不用去服徭役。 就在他昏昏欲睡之时,耳边忽传来成阵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一定是骑兵,而且人数不少。 赵老三家是里中对外第一家,他当即起身眺望起来,随后他就被吓得一哆嗦,慌忙地喊道:“快,快躲起来,是匈奴人!” 他的呼喊声很快引来了邻居们的关注。 忽有一个邻居朝他奔了过来,赵老三忙道:“这么多匈奴人,你还不带着你家女郎藏好,过来作甚?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这匈奴人作起乱来可不是好相与的!” “叔父,你没注意到这伙匈奴人旁边有官吏在吗?他们一定是来帮我们剿灭隔壁乡的盗贼的!” “那也不行!”赵老三继续推着离去,“快让你家女郎藏好,这些匈奴人就算是来帮忙的,看到好看的女子都会抢走……别看近() 些匈奴人瞧着好了些,但他们本性难移,别被他们骗了!” 他的邻居闻言愣了一下,心想小心无大错,涉及到女儿的确不能冒险,赶紧道了一声谢,回家藏女儿去了。 而在赵老三的催促下,里中之人大都也都这么做了。 不多时,这些匈奴人骑着马在官吏的带领下来到了赵老三这个里,为首的官吏问道:“吾名李憙,为郡中贼曹掾,敢问老丈,本里里魁何在?” 赵老三并没有因为李憙态度和善、言谈有礼而放松,在他的印象中,以前一些大族子弟前脚唤人老丈后脚就能把人砍了。 他赶紧答道:“里魁入乡中办事去了,不知君有何事交待,小人不知能否为君分忧。” 赵老三只期盼着和善的李憙别因为里魁不在而生气,也能管住这帮匈奴人。 “也不是什么难事,吾奉府君之令带人去清缴盗贼,行到此处,人马皆有些口渴,是以想要来此补充些水。” 赵老三望着眼前的人和马,他数不过来,只觉得有好多人啊。 去年干旱,他们这也受了影响,今年虽有降水,但里中的井水位一直不是很高……而且,这些匈奴人说不定会糟蹋他们用来吃水的水井…… 可赵老三不敢拒绝,只能带路。 然后,他就听李憙对着匈奴人说道:“府君的严令不用再说了吧,取水可以,绝不可扰民,若是想卖什么物什,需给付钱财!” “接下来,所有人轮流前往,马就不要进去了,省的弄脏了里中的地。” 赵老三听着李憙的吩咐,又见匈奴人竟真的老老实实地听从,只觉得涨了见识。 他以前听过一句话,叫什么时代变了,对这句话赵老三以前虽有些感悟,但不多,可现在,他深刻的感受到了。 “老丈,在想什么呢?” “无事,无事,君随小人去取水吧!” …… 放到过去,大族子弟们还能炒作一下“冷血太守勾结匈奴狗贼屠杀无辜百姓”用以激起民愤。甚至,光是双方互骂“你瞅啥”、“瞅你咋地”之类的话就足以激起一桩械斗了。 但现在,随着汉匈矛盾的减弱,双方之间的关系并不会就这么简单的爆发冲突了。 随着去卑屡屡建功,原本就很安全的上党郡更安全了。 “当真是可惜啊!”去卑扼腕叹息,“只恨那些人竟然如此懦弱,不战而溃。” 程昱笑道:“如此才好啊,既平了匪患,君也能少些奔走。而且,君平定匪患之功已经定了,吾已经写好了为君请功的奏书。” 去卑当即大喜。 他可不在乎多不多剿几次匪,只要功劳在就行, 程昱复又掏出了怀中的一封密封好的信件,对去卑说道:“君之心愿,则记录于此上,不经台阁,直入陛下之手。” “只不过其中还涉及些隐秘,就不能与君观之了。” 去卑听程昱这么说,笑得根本合不拢嘴。 他作为匈奴右谷蠡王,也算是靠近南匈奴权力中枢了,自然听说过如今汉家的一些***可以给雒阳的天子写私信,能这么干的,无一不是天子身边的心腹之臣。比如单于王庭的曹操便是这样。 而程昱……在今日之前,去卑竟还不知程昱还有这条门路。 他看向程昱的目光更炽热了。 这可是能在汉天子面前的心腹人物,若能得他相助,右贤王,甚至是单于,都未来可期啊! 想到这,去卑的笑容更盛了:“只恨这些盗贼不禁打,不能再为公多效命几日。” 程昱闻言笑道:“其实君若是想要再立功勋,未() 必没有机会。” “只不过,这一回得需要君挑选出令行禁止的心腹了,数量也不宜过多。” 心腹?数量? 去卑本能地想到了早年间汉人的阴谋手段——最经典的便是用利益把他们匈奴人骗过去杀。 眼下…… 去卑很快就放下了自己的防备之心,且不说他和程昱没什么矛盾,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是程昱说什么他做什么,最关键的是,相信要不了多少天,他就能认祖归宗姓刘了。 为了博取程昱的友谊,去卑稍作犹豫,就答应了程昱的请求。 然后,他才知道程昱要他做的是什么。 去卑看着自己的心腹在外和一些郡兵一同在外威慑,那些曾经明里暗里欺负匈奴人的豪族豪强在汉人官吏的手下一个个被抓捕关押起来,老老实实地不敢反抗,心中只觉得无比满足。 早说是干这种事,倒贴钱他也愿意干。 咦?去卑忽然指着其中一个小吏问道:“府君,那人是匈奴人吗?” 程昱点了点头,答道:“正是,他去岁通过了考核,入了郡府。” 去卑登时感慨道:“也不知将来吾子学有所成之时,能否在府君麾下当个小吏。” “有何不可?”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89章 田丰平乱 一个成熟的二千石可以自己解决问题。 这是程昱的想法,如非必要,他不想麻烦天子。这是他身为一郡太守,替天子牧守一方的职责。 去卑便是他手中的一把刀,假若天子愿意用,去卑也能成为汉家在南匈奴问题上的另一把刀。 而怀着和程昱一般想法的人,何止一个! 汝南太守田丰正在行动。 汝南地域广阔,人口众多,胜过豫州其他郡国。 这里豪族众多,表面上恭恭敬敬,实则常对田丰的政策阳奉阴违。 偏偏汝南本就是士人聚集之地,精通官僚体系中的种种,每每都能做的让田丰找不到漏洞。 ——什么?府君吩咐要全力度田? 那没问题,所有小吏都一股脑地扑在度田之上,什么治安啊、审案啊全都不管了。 官吏们忙碌,黔首们自也讨不了好。 既要度田,那么所有人都出门到田间等着,房子里不准留人……什么?官吏核查的速度没那么快,许多百姓在寒风中一等就是好几天? 那这不是为了更好的度田吗? ——什么?府君吩咐不准劳累百姓、不准枉顾本职? 那没问题,只是官吏们本来就很忙碌,这段时间又挤压了不少案件,度田的进度难免要慢了…… 这便是所谓举着“心系百姓,一心为民”的旗号,实则干着为自己谋私的事情。 田丰性情刚直,虽不愿意做不教而诛之事,但他绝非读书把自己读傻了的腐儒。 以前郡县官吏们在他督促之下,最终总能把事情完成。 所谓国有国法,士大夫也该有自己的修养。 这一次,田丰觉得,放任盗贼为祸乡里,本地的豪族豪强们有些太没礼貌了。 汝阳县令刘和看着突然上门的田丰,有些奇怪。 汝阳是汝南袁氏的根基所在,在跟袁绍搭上关系后,刘和在担任县令期间可谓是如鱼得水。 也就是刘和牢记着老父亲刘虞的谆谆教诲,立身持正,才能一直保持本性,没有被同化。 即便如今袁绍离开了,汝阳的豪族豪强们也愿意给刘和一个体面,自度田以来,汝阳县的数据仅次于太守田丰所在的郡治平舆县。 所以刘和觉得,田丰若是想巡视诸县,也不该来汝阳才是。 而田丰约莫也察觉到了刘和的疑惑,见面没多久就解释道:“吾受天子信重,委以重任,今境内盗贼盘踞,焉能坐视不理?” 可这话一出,刘和更疑惑了。 他不明白,汝阳县受袁氏影响,一点盗贼的踪迹都没有啊! 但田丰终究是他的上官,且素有名望,刘和只会想着同田丰交好,是以他回应道:“盗贼盘踞,下官亦深恨之,不知下官有何能相助于公的?” 田丰闻言,立刻说道:“自然有,可以说要平汝南盗贼之乱,非君不可。” “我?” 刘和听了田丰的话,有些震惊。 他和他的父亲刘虞一样,都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能带兵打仗的那块料,曾经被袁绍托抚着暂时领兵时他就已经确认这一点了。 哪怕要平的仅仅只是能称得上乌合之众的盗贼。 因为郡兵也很拉胯啊! 在刘和看来,要他去平乱,就跟要他立马去南面的九江郡平了吴方之乱一样——下官做不到哇! 刘和连忙解释道:“公莫非找错了人?下官实不知兵啊!当初汝南黄巾复叛,下官是曾经代替袁本初领过一段时间的兵,可那时,叛贼已经准备投降,一应事由皆由将官处置……”() 听着刘和的解释,田丰安抚道:“君莫忧,并非是要让君领军作战,而是有事相询。” 刘和这才松了一口气,却听田丰继续说道:“万一以君领兵平乱,吾也会安排骁将助君掌军。” 刘和心情又不好了。 见了刘和的反应,田丰越发觉得刘和可以相信。 他之所以来找刘和,是因为言语能骗人,但重新度量出的田骗不了人。 在经过最后的试探后,田丰终于对刘和说出了他要做的事——“我听说在袁本初离开后,目前汝南袁氏中能做主的乃是袁叙,不知其性情如何?” “我欲以之率军平乱。” “不管他应与不应,他都要参与其中!” 不管袁氏在整个事件中表现地多么无辜,但在田丰的心中,没有袁氏的默许,汝南的豪族不说全部,起码大半是不敢放任盗贼肆虐的。 刘和望着态度坚决的田丰,知道对方已经下定了决心。 想了想,他说道:“据下官所知,早在当初太尉皇甫公于兖州清缴部曲之时,袁本初就曾建议各家大族散去庄客等,以免引来祸患。” “公做此决定,是否太过武断了些?” 田丰深深地看了刘和一眼,忽然叹息说:“我原以为君有刘幽州的爱民之心,不想……我且问你,度田一事,与寻常百姓何干?在度田之际,盗贼林立,还能是从何而来?君当真不知?” “还是说,君担心相助于我而同袁氏交恶?别忘了,那袁本初和袁公路皆在主持度田一事呢!” 眼见着田丰的目光愈发凌冽,刘和忙道:“并非如此,只是觉得此举有失正道……” 话一出口,刘和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这不是当着和尚骂秃驴嘛,正要找补,却听田丰说道:“不,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君子何以为小人所欺?” “昔日,因为彼辈虽阳奉阴违,但总能把事情做成,且并未违法逾矩,吾遂不与之计较,然如今其却做的有些过了!” 在田丰杀气腾腾的目光下,刘和终于下定了决心,派人去请了袁基、袁绍的堂弟袁叙来见。 等到袁叙连同随行而来的包括袁谭在内的几个袁氏子弟被田丰带走之后,刘和则带着袁叙等人留下的书信和家仆,去向他们的家人解释——他们应太守所邀,建功立业去了。因事出紧急,遂连夜出发,未能告别。 由于一直以来刘和和袁氏的关系和睦,又一向是老实人的形象,面对着层层疑点,袁氏族人一时竟不疑有他。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90章 袁基半途而废的计划 雒阳。 对于刘辩而言,这些天可谓是喜报连连,原本让他比较忧愁的各地频发的盗贼事件,如今正在被他任命到各郡国的二千石治理下,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一点点消弭。 如今的大汉,虽因黄巾之乱失去了许多人口,但并未经过更恐怖的诸侯混战,人才辈出。德才兼备者老少皆有,一点都不用担心青黄不接。 汉家养士数百年,对士的培养教育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都已成体系。 当国家给了他们一个发挥才干的平台,他们便能趁势而上,散发出最耀眼的光芒。 南匈奴右谷蠡王去卑想要姓刘?先丢个尚书台商议商议以目前并州南匈奴的局势,需不需要如此做。 田丰用汝南袁氏平汝南之乱?这不跟他当初派袁绍去平汝南黄巾有异曲同工之妙吗? 王允、司马防、陈珪、臧洪、张昭、崔琰、王朗等或经年或新任的二千石,面对挑战,皆以自己方式向刘辩交出了他们的答卷。 …… “废物,当真废物!”袁基愤怒极了,疯狂地摔砸着身边所能碰到的一切东西。 他家的仆从婢女都还是第一次见他们的家主如此失态。在过去,他们的家主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会如此失态。 他的妻子闻讯赶来,却同样被袁基怒吼着赶走了。 当初张角作乱,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为号,定下了起事的时间地点,但最后因为有人告密,而被迫提前起事。 而袁基的计划则不同,他并未亲自出面,而是利用豪族豪强们对度田的担忧,将他的想法融入到对抗度田的策略中去,这样,只要那些豪族豪强采用了从他这里拐着弯传出去的策略,那么,豪族豪强们该在度田的那个阶段做出什么样的应对,其节奏便由他掌控了。 袁基想的很美好,消息的传播虽慢了些,但只要无人能确定这些策略的来源出自于他,就算有人告密,也牵连不到他。 而袁基虽然低调,但很早就受袁隗影响的他和袁隗一般,也有自己的一番大志向。 他自诩才华盖世,结果却不如他那志大才疏、爱慕虚名的弟弟得重用。 虽是御史中丞,但更多时候只是个泥塑雕像,尽管御史台已经经过变革扩充了人手,可天子明显更偏爱阴私的校事部。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就连百姓告状,都喜欢去城外以前关羽留下的亭子,而非他御史台——明明他御史台也设立了接受百姓诉讼的府衙。 随着袁隗的老去,袁基的不甘越来越强烈。 在他看来,所有事情就该按照他所说的方向发展。 合肥之乱是个意外惊喜,但没有合肥,袁基觉得也会有别处。 可各地二千石平定盗贼的速度……这么多的长吏,都这么有能力吗? 但不管袁基能不能接受,事实就在这里——郡国能自行解决盗贼,自然也就不需要由雒阳派出精兵,而雒阳有大军坐镇,便乱不起来。 袁基之后的谋划可谓是中道崩殂。 “你究竟想干什么?” “滚!”怒吼一声后,袁基才反应过来,“叔父……” “过去这些天,你究竟在谋划着什么?”袁隗看着有些歇斯底里的袁基,痛在心头,他缓缓问道,“你且告诉我,前段时间各地盗贼林立,是否是你的手笔?” 附近所有人都被袁基赶走了,袁隗不怕隔墙有耳。 袁基看了看脸上皱纹横生,老态尽显的袁隗,忽地嗤笑一声,说道:“与我何干?这些大族手中掌握着不敢被登记在册的部曲,害怕被秋后算账,又不敢聚集在一起作乱,那就只能先把这些() 部曲放出去,当一当盗贼,再观后续了……”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袁隗说道:“是很正常,可当南北各处的大族都不约而同这般做,那就不正常了。” “我竟不知你还有这等胆量?” “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袁基看着屋中地上满目的狼藉,用脚扫出了一片空地,席地而坐,继而抬头望着袁隗——“自阿父去世,我便时常这样仰望着叔父,那时,叔父和阿父一般,都是我所想要成为的人。” “可是现在,叔父老了,早已忘却了当初的雄心壮志!” 袁基望着袁隗,后者也如他一般席地而坐。 袁隗苦口婆心地说道:“我是老了,但今日早已与往日不同了,老迈如我尚能变通,为何你却不愿呢?”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袁基说道,“是,今上是明君,近乎潜移默化的消除了宦官与党锢之祸的影响,但这还不够!” “今上是明君,然后呢?今上的子孙呢?谁能保证不再出一个宪帝?又有谁能保证继位的一直是壮年天子而无外戚祸国之忧?” “唯有我等士大夫!” “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贤良盈朝而天下太平,这是叔父告诉我的道理,但叔父自己却忘了。” 袁隗叹息一声:“如今朝臣不算贤良吗?” “只一校事部便将彼辈吓得闭口不言,如何称得上贤良?” 袁隗暗叹,他知道袁基已经钻进了牛角尖。 近年来他冷眼旁观,早就看明白了,为什么卢植皇甫嵩等人明明都是清正名士,却都没有强烈反对过窥人阴私的校事部。 ——因为天子从来没有完全信任过士大夫,没有校事部,就会是宦官,甚至是宦官掌握的校事部…… 可这番道理,如今的袁基已是听不进去了。 袁隗最终说道:“如今汝南并不太平,家中缺一个能拿定主意的主事者,你便辞官回乡去吧!” “凭什么?除非我死!”袁基根本不肯。 “难道非要让我亲自送你一杯毒酒吗?” 面对被激怒的袁隗,袁基不为所动。 袁隗确实老了,他对袁基真的下不去手。 等到他离开袁基的府邸,他的肩膀仿佛更低了些。 坐在马车上,袁隗闭上了双眼,也不知他今日的决定是对是错。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91章 一杯浊酒 “不曾想竟会是公先来找我。” 刘辩看着袁隗,忽然想到了一句话——曾经不可一世的袁司空怎么就落到这步田地了? 袁隗自不知道刘辩心中所想,不然他可能要羞愧死。 他叹了口气,带着悲痛说道:“袁基枉顾陛下信重,不仅未尽御史中丞之责,还散播了些怨怼朝廷的言论。” “所幸有明君贤臣,不仅并未造成什么恶果,还能帮助陛下探明究竟是哪些人在暗中对抗新政。” “窃以为,此虽弄巧成拙,然其罪难免……” 说到这,袁隗伏跪在地,拜道:“伏唯陛下圣裁!” 刘辩看着袁隗,后者的确对他的侄子袁基感情很深,直到这时还不忘为袁基求情。 的确,刘辩不得不承认,在各处二千石给力的前提下,通过袁基这里流传出去的对抗度田的办法确实在客观上削减了地方对抗度田的烈度。 盗贼所能产生的破坏力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乱兵。 而且袁基的身份到底特殊,是袁术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两人之间因政见不同,闹归闹,但刘辩不得不考虑袁术会不会心生芥蒂。 他还指望着自己的便宜岳父,闻名四海的大汉忠臣继续再接再厉呢! 但袁基坏心办了好事,不罚他刘辩意不平。 稍加思索,刘辩对袁隗说道:“朕这里新得了些酒水,滋味与寻常不同,稍后公替朕将之送给御史中丞吧!” 袁隗听罢,心头一紧。 他明知道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只死袁基一个人,从而保全所有人。 可人总是贪心的。 他很希望刘辩看在袁术、袁绍以及宫中的袁贵人的份上,同时,也看在他甫一确认事情后就来宫中汇报的份上,饶过袁基一命。 可惜啊…… “谢陛下赏赐!”袁隗一时之间仿佛更苍老了。 刘辩则对身边的郭胜交待了几句,后者一愣,随即准备去了。 不多时,袁隗忽然听到有人呼喊。 ——“袁公别来无恙啊?” 回头一看,却是满脸笑意张让,后者正带着几个内侍端着酒追赶过来。 袁隗心头又是一沉。 张让来了,准没好事,甚至可能连给袁基一个痛快都做不到。 可天子既然派了张让监督,他有什么办法呢? 只是看着张让灿烂的笑脸,听着张让明面上恭敬但实则阴阳怪气的话语,他又能怎么办呢? 袁隗冷哼一声,继续朝宫外走去。 这个以往会让张让大怒的举动,但在现在张让却不以为意,脸上笑容都不带停的,招呼着内侍带着酒跟上。 …… 随着咕噜咕噜的车轮声消失不见,袁隗就算再不愿,也得踏出车去,去见袁基。 袁基依旧在那个近乎被他砸烂的房间里,他看到袁隗带着张让到来,只一瞬间便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只是他还有些接受不能——他的叔父如今已经这般胆怯了吗? 却不知在袁隗看来,当今天子若当真想要对付袁氏,何须证据?只要怀疑,只要他想,那么袁氏定会万劫不复。 “请袁中丞满饮此杯!”张让并不在意袁隗和袁基在想些什么,他只想着完成自己的使命。 袁基倒也硬气,面对送上来的酒,并未拒绝。 只是看着颜色不同以往酒水,在饮下之前,袁基忽然有些迟疑,也有些后悔。 倘若他本本分分地坚守在御史中丞任上,带着御史台的同僚们日日监察不法,不去谋划那些连提出者都已经() 放弃的事,或许……事情会不一样了吧…… 可惜,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可否容我同妻儿作别?”袁基放下了酒杯,却忽又端起,对袁隗说道,“叔父,是我对不起他们。待我死后,还请叔父代我好好照顾他们,切莫让他们与我一般……” 说罢,袁基一狠心,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酒一入口,袁基只感觉前所未有的辛辣。 这就是毒酒的味道吗? 袁基猛烈地咳嗽起来。 仿佛就要把肺咳出来了。 整个脸也都因为咳嗽而被憋红了,大脑也是一片空白。 等到袁基稍稍缓过来,他甚至还有时间去想,早知道毒酒这般难喝,还不如直接拔剑自刎呢! 袁基还在继续咳嗽。 但……他忽然感觉到了不对。 他越咳,喉咙的不适越小,咳着咳着就习惯了。 怎么好像没事了,这毒药发作的这么慢吗? 袁基看了看袁隗,又看了看带着毒药而来的张让,一时有些不解。 而袁隗同样满脸的不解。 却见张让笑得非常开心:“好了,既然送行酒已经喝过了,那袁中丞,哦不,现在应该是罪人了……就请准备上路吧!” “且动手吧!”袁基闭上了双眼,很自觉地引颈受戮。 “不打算和妻儿作别了吗?那就直接跟我走吧!” 袁基瞪大了双眼,走? 欣赏了半天的张让终于道明了原委:“陛下有令,袁基按罪当死,念袁氏公忠体国者众,遂免死,发配交州从军戍边,遇赦不得还。” 袁隗听了,登时大喜,连忙对着皇宫的方向连拜三次,口呼“天恩浩荡”。 而袁基听罢,整个人瘫软了下来。 这是,他才注意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张让在这时说道:“既然已经交代过了身后事,那事不宜迟,即刻出发吧!” 袁基忽然问张让道:“敢问公,发配交州的应只我一人吧?” 似过往,这种发配通常是全家一起的。 张让对于袁基的态度很满意,他笑道:“陛下只说了你的罪过……不过,若是你的家人愿意陪你去交州,自无不可。” 袁基连连说道:“不必,不必。” “还请公罪人谢过陛下隆恩。” 之后在出发前往交州之前,袁基与家人作别,言中提及发配交州之事,言道:“此去无归期,皆是我咎由自取,汝等切莫以我为念,只当我死了。” 随后他复又拉着妻子的手说:“是我辜负了你,我走之后,遇事可寻叔父、公路、本初,他们不会坐视不理。” 事到临头,他才发现,自己所能信任的,还是那几个人。 (本章完) 第492章 九江平叛 袁基正交托着走后之事,却听他的妻子说道:“夫君何必托付于我?君将远走,而儿女年少不能跟随,我这做妻子的,岂能任由君一人独去交州?” 随后,她对袁隗拜道:“夫君一直将叔父视作亲父,如今我夫妻不孝,非但不能照顾叔父,还要劳累叔父照看儿女,实在是罪过……” 袁隗听了,亦是老泪纵横。 一旁的张让看到这一幕,突然感觉心中好酸啊! 等到袁基告别完家人,临行之际,忽对张让说道:“有一事,我并无多大把握,或许有或许无,但还请公转告陛下,提防雒阳军中,小心为好。” “汝何意?”张让皱着眉问道。 袁基摇了摇头:“只是有种感觉,并无真凭实据。” 眼见着张让审视的目光,他复又苦笑一声:“我已沦落至此,幸得陛下宽恕,方才能与妻共赴交州,何必说假话?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张让仔细一想,的确如此。 至于袁基的话有没有用,自有天子来判断。 …… “他这夫妻二人倒是情比金坚。”刘辩感慨一声后,又问张让道,“袁基提醒朕小心军中,袁侍中对此有何反应?” “老臣瞧着,袁侍中听了袁基的话也很惊讶。” “公如何看袁基此言?” 张让答道:“臣见此前袁基喝下了他以为的毒酒之后,有释怀之感,他所言者,应该不假。” “所以他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但因某种原因,他不知道内情,亦或是他怕说出来牵累到旁人。”刘辩说道。 “陛下明鉴万里!”张让立马拜道。 刘辩被张让突然的吹捧给逗笑了,他笑道:“朕只是简单一想,真要分析此事,术业有专攻……” 雒阳的军队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只要多加留意,有异心者早晚会露出马脚。 …… 就在袁基南去之时,由黄忠率领的平叛大军已经抵达九江郡了。 这是黄忠第二次作为主将率领过万的军队作战了。 上一次还是他担任护羌校尉期间,遇到位于河西四郡的卢水杂胡叛乱,那时他带着本部人马、携凉州州郡兵,大破敌众,大获成功。 如今再次作为主将领军作战,黄忠很珍惜这次机会。 他心知天子出动如此规模的军队,就是为了立威,而要立威,他一定要干净利落的解决叛贼! 在前往九江路上,他还稍作停留,帮着汝南、庐江两郡稍稍清理了一下他行军路线附近的盗贼,让这两郡可以调出更多郡兵供他差遣。 等他抵达九江,太史慈已经迎过来了。 太史慈也没想到自己的求援的奏书会引来天子这么大的反应。 黄忠、吕布、段煨——深知这三人本事的太史慈看向南方,盘踞在那里的吴方有福了。 “子义,说一说合肥是何等情况?” 太史慈这段时间自也没有闲着,面对黄忠的提问,他胸有成竹地答道:“禀将军,吴方自起事以来,多得附近豪强明里暗里的相助,外加裹挟百姓从军,曾经他在战败九江服太守之后,对外宣传有十万大军,如今算上那些被迫的百姓,真有十万了!” “狗贼,焉敢如此!”黄忠重重地拍了一下身前的桌案。 因受过尚书郎盖勋提拔,黄忠与盖勋的关系一向很好,他自也知道当今天子最在乎百姓的生计,如此般被乱贼裹挟的百姓,能救下是一定要救下的。 也因此,此战最好能直接进攻吴方,铲除贼首! 骂完之后,黄忠复又对太史() 慈说道:“子义,继续说。” “据我所查,吴方多以兵势压人,如今其下部众虽裹挟的人越来越多,但他却不肯放权,如今其兵力多集中在合肥县。” “而近月以来,不仅将攻略的周边诸县的粮草移往合肥,也在一直加固扩建合肥城墙……” 黄忠听了太史慈总结的情报后,说道:“我麾下有西园精锐三千,三河劲卒一万,又有各郡郡兵两万有余。” “只我西园精锐便能以一当十,又吴方之众人心不一。依本将之见,当即刻率军前往合肥平叛,同时传扬出去,此战只诛首恶,为贼人裹挟而后降者免罪。” 按理来说,黄忠作为主将,第一次带着吕布等人作战,其实完全可以在最后总结性地发言,以免下属说了什么有道理的建议,伤了主将的威严。 可黄忠还是先说了自己的决定。 他有自己的考虑——他虽有战功,但同行的吕布和段煨也有,尤其是吕布,同样有统领大军的经验。 但吕布却有个缺点,他太急了,过于急功近利。 黄忠觉得,这应该也是他能胜过吕布成为主将的原因。 而在他宣布决定之后,吕布果不其然如他所料,第一个站起来赞同:“量此鼠辈,合足数也,取其头颅,如探囊取物耳!” “诸位,这吴方的首级,便归我了!” 在吕布说完之后,素来稳重低调的段煨也表达了黄忠的认同。 太史慈也不复多言。 随后,大军稍作歇息,便朝着合肥一路进发。 沿途留下郡兵等护卫粮道自是不提。 等到黄忠带领大军抵达合肥城下,叛军明明十万对三万,甚至其对外宣传足足有二十万大军,在数量上具有绝对的优势。 可面对着黄忠所率的大军,吴方竟将大军收缩进城,靠着从附近各县抢来的粮草,当起了缩头乌龟。 黄忠眼见对方不敢野战,只好先在合肥城外扎营,并派出人手去打造攻城器械。 这时他才发现,叛军早有准备,离合肥比较近的山林树木,要么被砍走了,砍不下的都被一把火给烧了。 要想打造攻城器械,只能去更远的地方,这一来二去,时间便被耽误了。 被激怒到的吕布天天骑着马到合肥城下去骂吴方的祖宗们。 最开始,被骂急了的吴方还组织人对敢于靠近城墙的吕布放箭,却不想吕布艺高人胆大,即便有城墙上下这种极大的位置劣势,他竟能在城下一箭之地外射中城上之人,只把吴方吓得连头都不敢冒。 (本章完) 第493章 合肥内外 “无胆鼠辈,可敢来战?” “战又不战,降又不降,是何道理?” “乃公来了,闭门羞见,吴方,你就是个妇人!” “竖子,快快来战!” …… 黄忠有些无语地看着正在叫骂的吕布。 心想,就这? 能把人骂出来才怪! 但凡脸皮稍稍厚一点的人,都不会受此话所激吧! 等到吕布骂到自己口干舌燥,退回来时,黄忠待吕布喝完了水,问道:“奉先有没有觉得自己骂得太温柔了?” 吕布听了也有些尴尬。 其实虽然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这么长时间的骂人了,更脏的他也会,但他如今的身份不是跟往日不同了嘛。有些话,就不能跟往日一样脱口而出了。 不然以后传到雒阳—— 此战谁居首功啊? 吕将军! 是因为吕将军作战特别勇猛吗? 不是,是因为吕将军骂得特别脏! ——谁还不要面子呢! 吕布索性摆烂道:“反正多余的话我骂不出口,要不君等替我去骂,我在旁边掠阵,成了功劳我一点不要!” 余下一众将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愿意出头的。 若是率军冲锋甚至率队攻城,他们都没有二话——但身为将校,口出市井脏言——最好还是别人去骂吧! 看到这一幕,黄忠忽然怀念起了一个现在正在凉州的故人。 这个故人不仅声音洪亮,还受不得激,虽也会顾及面子,但只要一激,那骂人的威力足能以一当百。 ——早知道会面对此般情况,就请求把张飞从凉州调来了! 心中感慨之余,黄忠最终拍板道:“传令下去,挑选军中及民夫中善于叫骂者,于城前叫骂,骂得好的,本将自有奖赏!” 当日,黄忠就召集起了一支百人的队伍,稍作培训之后,次日,这支队伍就在吕布的亲自带领下,再度来到合肥城下。 这一回,黄忠做好了准备——他所用的,多是九江本地的郡兵和民夫,说话口音与城中之人差不多,骂的内容也经过了黄忠的精心挑选…… “吴方狗贼哔哔哔……” 见一百个没有效果,黄忠又加大了力度,两百个,三百个…… 这些本就是黄忠精心挑选的大嗓门,喊起来震彻云霄,被吴方专门加固过合肥县城城墙完全挡不住声音的传播。 “发生什么事了?” 刚睁开眼的合肥侯刘端下意识地问道。 但随即,他就记起了自己的处境,他现在是阶下之囚,是被吴方祭出去用以反叛朝廷的旗帜。 他身边已无一人可用了。 他裹着并不算厚的被褥,颤颤巍巍地靠近自己所住的空空荡荡的房间的床边,窗门紧闭,被从外面封死了,还有吴方的人正在巡视。 这段时间吴方为了让他屈服,刘端都好多天没吃饱过了,光是这几步,就让他肚子更饿了。 刘端贴耳靠近窗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他知道,声音是从这个方向传过来的。 靠着窗户,刘端终于能听清这些话了,听着听着,他就高兴起来了。 这些话虽然粗俗不堪入耳,但都是他想对吴方说的话啊! 这些人喊的都是他的词啊! 刘端听得正高兴,这算是他这段时间以来仅有的慰藉了,因为他知道,这些骂吴方的人,代表着王师的到来。 忽然又听到屋外有动静,赶紧跑回了自己的榻上。 () 刘端刚刚躺好,门就开了,刘端登时闻到了饭菜的香味,不仅口水直流,肚子也咕咕作响。 “君侯考虑的如何了?” “是在这里挨冻受饿,还是在外面享受万民拥戴?” “这可全在君侯一念之间!” 听着吴方熟悉的话语,看着吴方亲手端着饭菜出现在他的面前,刘端终于忍不住了,他当即就要伸手去抢,却被吴方轻易躲过。 “我答应了!”刘端喊了一声。 吴方闻言一喜,手中的饭菜被刘端抢过去他也不以为意。 低头对着一心干饭的刘端吩咐道:“城外那些人实在是粗俗,都是些靠着暴君宠爱才上位的小人,全无君子之风。” “稍后我就派人领你去城中转一转,对着你的臣民们说一说城外那些人的罪过!” 吴方说完,见刘端仍一心干饭,似乎并不把他的话当回事,立刻起了疑心:“先别吃了,我且问你,我方才说了什么?” 回应他的是依旧在干饭的刘端。 吴方登时怒了:“来人,给我打,让他吃多少,吐多少!” 一听这话,肩负干饭人之魂的刘端终于吃不下去,他不顾嘴里还没咽下的饭菜乱喷,对着吴方喊道:“来吧,打死我吧!” “我堂堂汉室宗亲,合肥县侯,焉能与叛贼同流合污!” 而且朝廷平叛大军就在城外了,就城外所喊的话而言,吴方连出城作战都不敢,刘端当然知道如何选。 被喷了一脸的吴方一把抹干净了脸上的饭菜残渣,又吩咐属下不可打脸之后,看着刘端被教训了一顿,留下一句“这一顿就是你明日的饭了”终于离开了,留下刘端暗暗发誓——终有一日,要复此仇。 只可惜看管他的全是吴方的心腹,他有心无力。 在伤痛和冻饿之下,第二日,刘端便病了。 当晚,他的病情才被发现。 吴方还是不想看着刘端去死的,遂派了个很早就投靠了他的医者前来给刘端治病。 等到刘端再度睁开眼时,才发现他的房间里竟多出了正在燃烧的蜡烛,以前紧闭的房门和窗户也都被开出了些缝隙。 “君侯可能听到我说话?不要激动,只需眨一眨眼……” 听到这细微的言语,刘端连连眨眼。 “好了,好了。”医者自我介绍说,“吾乃校事部成员,当初吴方作乱未久,我便以伪装的身份跟在他身边,如今勉强得了些信任,知晓君侯一直以来都未曾屈服于叛贼……君侯辛苦了……” 刘端闻言,回想起这段日子以来受到的委屈、折磨…… 登时悲从中来。 只最后一句话,便让他觉得不虚了。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94章 莽夫之勇 “我告诉那些叛贼,君侯之病需要静养。君侯只要说话小声些,不用担心。” “我能做些什么?”刘端迫切地问道。 他受着这么久的折磨,很急。 “吴方如今以财帛女子拉拢心腹,对于被他裹挟来的百姓,甚至言语上有些反抗之意都会被他屠杀。他还设立连坐之法,鼓励百姓互相举告。” “如今合肥城中看似安稳,实则只需要一个能够带领百姓奋起反抗、并与城外大军里应外合的人!” 刘端听到了城外大军之名,连忙问道:“君能联系到城外吗?” 却见医者摇了摇头:“吴方手下不乏本地豪强,对于合肥城墙各处都了如指掌,在他那些心腹的看守下,难以逾墙而出。” 刘端方才就听出对方是想让他来当这个城中的领头人,如今听闻城中的校事部与平叛大军失去联系,他咬了咬牙说道:“若能有机会逃脱此牢笼,自当带领百姓反击逆贼!” “君侯须得先答应吴方,朝廷大军压境,吴方如今正需要君侯来帮他安定人心……君侯只需这般这般……” …… 时间流逝,黄忠率军抵达合肥城下已经将近一个月了。 这段时间,城内的叛军依旧避守不出,而黄忠靠着调集九江、庐江等地的民夫,终于从远处运来了木材,搭建了高于合肥城墙的箭塔,还有投石机等攻城器械…… 这天,合肥城外,黄忠再度召集诸将官。 他开门见山地说道:“想必诸君近日来都已经看明白了,盘踞在合肥县的叛贼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想要把大军拖在合肥城下。” “本将虽不知叛贼是在等着别处再生叛乱还是有人援救他,总之绝不能由其所愿!” “前日,在庐江前鸿胪卿周公讳忠的支持下,又有一批被制作好的攻城云梯被送了过来。” “昨日,城中校事部校事郎冒死传出消息,城中明日或有变,可趁机攻城!” 解释完这些,黄忠又说道:“叛贼不过乌合之众,所倚仗者无非城墙,明日我将亲至城下督战,务必一战破之!” 他宣布完后,段煨忽然出列问道:“将军所言校事郎传出的消息,可信否?” 黄忠答道:“身份凭证等皆是真的,做不得假。便是万一有假,如今攻城器械已经齐全,城内乌合之众,焉能让之如意!” 段煨闻言,拱了拱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不负多言。 在同将官们统一了思想之后,黄忠又靠着重赏从军中选出了一批先登勇士,率先攻城…… 次日,黄忠带着军队和前几日一样,都摆出了想要攻城的架势。 守城的叛军在吴方的命令下皆守着城墙,以防汉军来攻。但好几天的狼来了,守城的叛军不可能全然不受影响。 黄忠则立在临时组建的先登营中,等待着。 忽然,他听到了城中的嘈杂声,并且声音还越来越大! 他当机立断,拔出了佩剑,喊道:“先登城头者,官升三级,赏千金!” 早已做好血战准备的先登勇士皆携带刀盾,腰间配了手弩,听闻黄忠之令,当即在汉军弓箭手的掩护下扛着云梯冲向了城墙。 合肥城中内外交困,但城墙上的叛军到底是最精锐的,基本是附近豪强的部曲所组成,面对汉军的进攻,竟还能组织起反击。 滚木、石块、土块……叛军也不是全无准备。 黄忠看着自己派出的先登精锐连和敌人交手的机会都没就死在了上去的路上,他虽知慈不掌军的道理,若要攻城,这是必要的牺牲。可这一幕仍旧让他牙呲目裂,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不能放过那() 些叛贼! 眼见着第一批先登勇士已经被迫败退下来,黄忠立马命令道:“再攻!” 下完令后,黄忠回头对段煨说道:“我闻城中乱声大作,正是机会,再备一批西园精锐,皆着两层甲,若此次先登再败,我将亲率军攻城!” “不然今日若不能破城,城中百姓,势必要遭受叛贼屠杀!” “我去之后,由你指挥大军!” 在场的段煨、吕布等将官闻言无不震惊地看着黄忠。 攻城之战不必其他,守城方居高临下,能透过铁甲对人造成杀伤的方式太多了。十米左右高的城墙,足以给石头、滚木附以勇士亦难以抵挡的势能。 “将军三思!”段煨第一时间劝道。 哪有主帅在正式攻城第一日就这么搞的? 这不是乱来吗? 以段煨的性情,是绝对做不出这种事的,他也不理解黄忠为什么要冒这个风险。 倒是吕布看着神情坚定、不惧生死的黄忠,忽然来了豪气,大笑一声说道:“将军,自今日之后,对你的这声将军,我称的心甘情愿!” “算我一个,今日必破此城!” “大丈夫当如是也!将军既往,我岂能落后!”太史慈亦是挺身而出。 段煨:? 他只觉得自己大受震撼——明明他到西园军的时间和太史慈差不多,比吕布早多了,可他仍不能理解,吕布和太史慈为什么陪着黄忠一起胡闹。 而且,望着斗志昂扬的三人……他是不是该说些什么? 想了想,他说道:“我在此为诸位压阵!” 黄忠等人自也知道得需要一个稳重的人坐镇中军,这样,就算他们出了意外,大军也不会生乱。 黄忠他们也不墨迹,当即前去准备,他们和他们的亲军等,皆身披两层甲,不持盾牌,手中多有持刀,少有持枪。 而第二批先登者同样败退。 但肉眼可见的,城墙上的防守力度变低了,能往下丢的石头木头变少了,城墙上的叛军不可能不受城内骚乱的影响。 就在这时,黄忠、吕布、太史慈带着精兵再度在汉军弓兵的掩护下靠近城墙。经过两轮战斗,汉军这边弓兵尚能轮换,而叛军这边已经有些无力了,其中部分甚至连一层铁甲都射不穿了。 将领冲锋在前,与士卒一同搏命,没有什么比这更能振奋士气的了。 黄忠找准一个云梯,埋头攀登,速度飞快,全不理会钉在头盔和铁甲上的箭矢。待他听到一声呼喊,猛地抬头,恰好看到城墙上几个叛军正试图用长枪来戳他——原来,他已经爬上来了! 黄忠当即抽出腰刀挡开直冲他面门的那一杆长枪,余下的都交给了他的两层铁甲,随后黄忠三步并作两步,不顾其他,直接越上了城墙。 面对着长枪的威胁,黄忠虽只持刀,却丝毫不惧,仗着铁甲的坚固,硬生生地以一己之力在城墙占据了一片之地,而马上,他身后的精兵就跟上来了! 是役,西园将校身先士卒,合肥城一日即破!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95章 最后一课 雒阳,对于袁基临走前的提醒,刘辩一直放在了心上。 只是毕竟涉及到的是中央军的将官,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去查证,以免影响军心。 而暗中查证,贾诩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头绪,毕竟袁基给出的线索太模糊了,连真实性都不能确认。 但刘辩也不是全无办法。 十二月,刘辩又在上林苑进行了一次冬狩。 只是这一次规模很小,参与的只有一直受到精心培养的五什羽林郎们,刘辩也没有参与其中。 这就算是他们的结业典礼了。 等到他们满载而归,刘辩按制给予他们赏赐。 之后,他带着皇甫郦宣布道:“朕宣布,以诸君之能,皆可出师耳!今日之后,诸位将士将会被分派至各部之中。” 看着忍不住雀跃的孙策、马超、张绣等人,以及仍能保持镇定的曹昂和田豫,刘辩颇有一点自己养的崽长大了的感觉。 “……最后,朕希望十年之后,仍能与诸君,与皇甫司马,在此处共会!” 在羽林郎们热切的目光中,刘辩结束了他简要的演讲,皇甫郦则命令羽林郎们带着战利品和赏赐回到驻地。 对于其中大部分羽林郎而言,这大约是他们最后一次居住在皇宫之中了。 接下来,他们会成为一曲的长官或副官,在军中担任比六百石的军候和四百石的军假候。 一曲二百人,绝对的军中中坚力量,官秩比小县的县长都高了。 留守的西园军、北军、虎贲、羽林左右骑,包括卫尉所辖的卫士、城门校尉所辖的城门兵,皆有安排。 为了留出这五十人的名额,刘辩还趁着年底好好地调整了一下军中的人事,根据考功很是严格的升、降、调了一些军官。 …… 次日,皇甫郦正式带着公文当众宣布了在场羽林郎们的去向。 师徒数年,就要分离。 尽管皇甫郦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也知道自己以后不宜再同他的这些学生们再多联系,可人非草木,事到临头,心中难免离愁。 也就是皇甫郦很早就跟着皇甫嵩南征北战了,才能控制住情绪,一直板着一张脸。 在宣读名单之前,他贴心地说道:“此次任职,军候、假候皆有,为假候者不可妄自菲薄。陛下曾言,尔等常于天子身前驻守,至于外,当以天子门生自居,不卑不亢!” “昨日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今日得了调令的便赴任去吧,莫要久留,如小儿女般。” “孙策,至北军屯骑营二曲,为军候。” 孙策接过调令,朝皇甫郦重重躬身一拜,又转身向一众陪着他度过这几年的羽林郎们重重一拜,随后如皇甫郦所言,离开赴任去了。 “马超,北军越骑营一曲,为军候……” 随着羽林郎们一个一个离开,剩下的人也越来越少。 到最后,眼见着皇甫郦念完他带着的所有调令,都还没轮到自己,许褚和典韦对视一眼,两人都急了。 虽说他们加入的晚,可他们都在冀州打过仗了,难不成还要继续在皇甫郦手底下学习? 想到接下来可就没有孙策张方等人帮他们了,两人更急了。 不等皇甫郦开口,典韦就问道:“司马,俺们呢?怎么把俺们给忘了?” “怎么?莫非你们不想当羽林郎,护卫天子?” 典韦立马说道:“俺当然想,不过,俺只想护卫天子……” 旁边的许褚见状连连点头。 他自觉比典韦聪明些,对皇甫郦说道:“司马,要是再招收新的羽林郎,() 我和阿韦可以偶尔来帮忙练一练他们,至于其他的,还是算了。” 看着这两个榆木脑袋,皇甫郦哪里猜不出他们在害怕什么,暗暗感慨——你们不想学,我还不想教呢,要想教会你们文韬武略,我起码得少活十年,还不一定教的会! 随后,皇甫郦扫视了典韦和许褚两眼,问道:“你们莫非忘了昨日天子曾言,尔等皆出师了?” 许褚与典韦听了,都是大喜。 却不料皇甫郦继续说道:“天子昨日之言,你二人今日就忘,天子安危乃国之大事,以尔等今日的表现,安能托付此重任?我现在就去禀告天子!” 两人一听,登时又急了。 他们虽武力都胜过皇甫郦不少,但在皇甫郦面前丝毫不敢动粗,日常接受皇甫郦的教导,他们也把皇甫郦看成了老师,两个壮汉此刻只敢小意地求情着。 皇甫郦听了好一会儿,才叹息说:“你等皆有赤子之心,亦无人怀疑你等对天子的忠诚,奈何要保护好天子,忠诚只是必须的要求之一!” 许褚还在愣神之际,因狩猎直觉一向敏锐的典韦忽然反应过来,对着皇甫郦保证道:“正要多向司马请教,还望司马以后仍不吝赐教!” 经过学习之后,他典韦也能拽些文绉绉的话。 许褚听了,立马跟上。 皇甫郦这才满意地答应下来。 以前有孙策在,孙策虽比典韦和许褚年轻很多,却是大将之才,护卫天子之事便是独自安排也能井井有条,而许褚和典韦,在皇甫郦看来,猛则猛矣,但在这方面的能力还有所欠缺,需要完善。 留下两人算是刘辩的一点私心了,有这二人在身边,就跟当时有关羽在时一样,哪怕不提前安排,他想要出宫的时候就可以放心地将自己的安全托付给他们。 而他自己,只要专心考察民情就好。 云台殿。 “合肥大胜!甚好!”刘辩见到捷报,当即大喜。 又细看战报之后,得知是黄忠、吕布、太史慈三将甘愿冒险登城,城内还有校事郎与合肥侯刘端不顾生死,带着百姓反抗叛贼。 如今黄忠正分派兵马追杀逃亡的叛贼,安抚被裹挟的百姓等。 “让尚书台抓紧拟定如何赏赐,绝不可让有功之臣寒心!” 此战虽在建造攻城器械上耽误了些时间,但开战后的战果实在喜人。 攻城一日而下,不仅振奋人心,还能震慑法外狂徒…… 就在刘辩高兴之际,忽有小黄门来报,扬州有紧急军情。 刘辩一看——丹阳人笮融以举办佛会为由,聚众三万作乱。 (本章完) 第496章 周瑜出山 颍川。 荀爽墓前。 正有十数人结庐而居。 其中一人身着素色麻布衣衫,正捧着一本书专心读着。 荀棐刚刚听到家仆传来的一则消息,第一时间看向了那个年纪跟他儿子差不多的人,见其腰杆笔直,姿容俊朗,并不受寒风所影响,暗暗点头。 稍稍整理了一下衣物,他才起身走了过去:“公瑾,丹阳又出事了!” 周瑜先是对荀棐拱手做拜,然后才说道:“兄长莫要劝我了,若要奔赴前程,一个月前我就离开了。” “朝堂郡县不乏贤才,即便无我,陆安南亦能平乱。” 荀棐望着自家先父晚年才收的这个弟子,心中暗叹。 时至今日,他的父亲荀爽去世已经近两年了。初时他还不知道,原来他的父亲去世前曾敏锐地觉察过朝堂将会有大动作,曾嘱托周瑜不必守孝三年。 为师固然守孝是一桩美谈,但为了师长遗命去做些利国利民之事,同样会有美名。 最关键的是,这两年正是国家巨变之时,单就从前程角度考虑,参与其中建功立业要远胜于通过守孝养望。 可即便如此,周瑜仍做出了他的选择。 荀棐也因此对周瑜很是喜爱。 可也正如他的父亲一般,因为爱护周瑜,所以想要让周瑜趁势而起。 面对周瑜的拒绝,荀棐没有气馁,他复又解释道:“如今丹阳不止有山越作乱,还有豪强假托佛教之名,行叛乱之实。” “扬州江北因九江之乱难以支援,单靠扬州江南六郡,想同时平此两乱,难矣!且陆安南终究年迈……” “公瑾本有大才,当初跟随先父走遍扬州,正该安邦济民。难道你要看着先父、你老师在扬州最后几年的心血付之东流吗?” 听到最后一句,周瑜迟疑了。 他想到了老师荀爽的志向,也想到了自己的志向。 其实在最初得知丹阳、会稽、豫章三地有山越叛乱时,他就有过犹豫,但考虑到有安南将军陆康和几位称职的太守在,而山越叛乱看似很大,实则是因为在三郡交界处。 周瑜觉得根本不需要他帮上什么,说不定他刚抵达丹阳,山越之乱就被解决了,索性就没有离开。 可现在…… 感受着荀棐的态度,周瑜忽然有了个疑问——自己对于扬州真的有这么重要? “去吧!先父在天有灵,亦会支持你的!” 荀棐似是看出了周瑜的想法:“便是早一日平叛,早让一户百姓免受叛贼之祸,也足以告慰先父了。” 周瑜沉思良久,起身朝荀棐躬身一拜,说道:“瑜就依兄长之言。” 望着回去收拾行囊的周瑜,荀棐喃喃说道:“如今朝中人才辈出,近年来因立下功勋而崭露头角者数不胜数,此次度田,极有可能是你唯一一次立下军功的机会了。” “希望你能抓住这个机会!” 他不希望自己父亲才华横溢的弟子因为守孝而导致才能被埋没。 等到周瑜最后朝荀爽的墓前拜别后,荀棐唤来家仆,送周瑜离开。 …… 扬州,会稽郡,安南将军陆康这段时间没有闲着。 在接任荀爽的安南将军后,他的权柄相较于荀爽有所缩水,只包含了丹阳、豫章、庐陵、会稽、闽中五郡。 至于他的家乡吴郡和江北的九江、庐江两郡,则已经不归他管辖了。 陆康倒不觉得这样受委屈,因为他所担任的安南将军掌数郡之兵权,还能徙民屯田,这份权柄在他看来过于大了,能治军治民,几与州牧同。() 实际上,陆康打定主意,若他有生之年能够让扬州境内的山越人十之七八下山参与屯田,那么之后他就会上书请求免掉安南将军一职不再复设。 屯田的山越之众既能自给自足,又是合格的兵员。 不过,现在的陆康已经没有心思讨论这些了。 他刚接到消息,笮融借着佛会聚集部曲、信众作乱之后,与丹阳境内反叛的山越勾结,击溃了丹阳的郡兵,丹阳太守汝南袁忠生死不明。 事情已经发生了,将责任全都甩给还不知道生死的袁忠并非陆康的性格。 但丹阳局势,需要有一个靠得住的人暂时顶住。 想到这,陆康对着身边的人说道:“元叹,如今笮融新叛,丹阳诸县情况不一,你可愿代我入丹阳,联络诸县一同抗贼?” 短时间内,只靠郡兵溃败的丹阳郡只怕难以平叛了。而为了应对原本的山越叛乱,陆康一时之间抽不出多少兵力支援。 这项任务很危险,所以陆康没交给外人,而是交给了他的女婿——顾雍。 顾雍师从蔡邕,才思敏捷。 他现在的官职是会稽郡上虞县长,但当叛乱来时,陆康点名让他随军,顾雍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听了陆康的话,他不假思索地答应道:“下官愿往!” 他甚至还有心思想着——前往险地,总比被岳父砍了以正军纪来得强。 虽说他的岳父大人一向性情仁厚,不一定会干这种事。 …… 就在丹阳郡引得各方瞩目之时。 作为始作俑者的笮融忍不住想要骂娘。 只因他才带人与山越前后夹击,打败了丹阳太守袁忠,却接到消息——在九江郡吸引了数万平叛大军合肥县,竟然简简单单地被攻破了。 这件事完全出乎笮融的预料,丹阳和九江,只隔了一条大江。 换句话说,只要给北边的汉室军队一些稳定九江郡和休整的时间,那么这么快就打下合肥县的数万精锐,接下来打的可就是他了! 这让笮融心中原本因为击败了出身汝南袁氏的太守所产生的喜悦之情荡然无存。 当日,他登上自己用来供佛的高台,对着佛像祈祷着——“佛祖,再多几场叛乱吧,多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加倍地还你信众!” 许完愿后,他又召信众前来,让他们课读佛经。 附近乡里原本不信佛的人也都被他派兵驱赶过来,围绕着他的信众们坐成一团,听经受教。 等到讲完了经,笮融又命人搬出了大量煮好的饭菜,当然,只有那些一心信佛的人才能吃。 (本章完) 第96章 乱成了一锅粥(卡文了,本章免费) 周瑜自颍川出发,抵达汝南郡后,才知道朝廷大军已经攻破合肥城的消息。 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荀棐劝他及时入仕,更多的是为了他的前程。 周瑜是果断之人,既然已经决定离开,他也就没有再回去。 而且就周瑜所听到的情况,合肥那边,贼寇们在城破之后,或是出城逃亡、或是混入被裹挟的百姓之中,若要收尾,还要一段时间呢! 江南有需要他发挥才能的地方。 而等到周瑜抵达他的家乡庐江郡,早已得到消息的周忠很早就来接了。 在知道周瑜因何提起归来后,他对周瑜说道:“为师守孝,此乃善举,我虽见你错失良机,却无可奈何……未想你老师之家,竟有如此君子,当真是上天护佑啊!” 即便已经过去了近两年,可如今周瑜想起荀爽来仍有些难过。 周忠见此,也就没有多提,转而给周瑜介绍周边的情况——“如今这大半个江南江北,都乱成了一锅粥。” “也就是我们庐江郡,有太守张昭张君在,还有你伯父我从旁辅助,才得以安稳。” “公瑾还不知道吧,徐州广陵郡也乱起来了,有个名为薛州的海寇,手下聚集了近万户人,于广陵郡占了一处地方。老夫听说啊,他与广陵和吴郡的好些豪强都有联系,不然怎么能悄悄地聚众如此之多。” 说到这,周忠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说来有趣,只怕这丹阳笮融、广陵薛州,他们在作乱之时都没想过这合肥城能被这么快攻破吧!此时他们还不知怎么发愁呢?” 想到这一幕,周忠就乐不可支。 笑着笑着,他见周瑜面露愁容,便问道:“公瑾因何忧虑?” 周瑜叹息一声:“伯父,我这一路走来,听闻了各处消息,都不算太平。” “昔日朝堂也曾施行过种种改革,去岁更是改革过税制,却都没有像今年这般如此乱过。我知昔日乐毅、李悝、商鞅之变法,未有一帆风顺者。只是此次……” “这也是我在颍川愿意听从兄长的劝说回来的原因之一。” 周忠听了周瑜的疑惑,高兴地拉着周瑜的手说道:“果真我家麒麟子!当真要多谢荀公,把你教导得如此之好。” 稍作感慨后,他才对周瑜解释道:“所谓"全则必缺,极则必反",过去几年来,种种新政连年而来,或好或坏,皆与旧制不同。百姓早已习惯了过去,几次三番,民间已经达到了极限,是以等到今年涉及所有人的度田一事发生后,百姓不堪其扰,遂有今日之乱。” “以我所见,这度田还是太急了。” 周瑜听了周忠的话,觉得周忠说的与他的想法有些不同,不过见周忠说的这般笃定,他并未多言,进而问起了丹阳郡的情况。 当初他跟着荀爽平定了丹阳郡祖郎等人率领的山越之乱,对丹阳颇为熟悉。 周忠却说道:“前段时间,老夫为荡寇将军送去了不少攻城用的云梯等物。如今陆安南远在会稽,不妨老夫先书信一封给黄将军,让你先在黄将军身边效力。” “这九江郡,你当初也是跟着荀公去过的。” 周瑜问道:“莫非黄将军已经准备出兵丹阳了吗?” 周忠点了点头:“虽还未出发,却已经在收集能过江的船只了。” “不过黄将军麾下精锐多是北人,不适舟楫。听说那笮融还从丹阳郡得了些船,日日巡江……” 周瑜思索之后,觉得的确如周忠所言,与其还要绕过丹阳郡去更南方的会稽,不如先投身九江郡的荡寇将军麾下。 大军出征平叛,总不能见到旁边两郡还在生乱就撤回去吧! …… “陛下有令,命我等擢选精兵,助陆安南平丹阳郡之乱。” 黄忠看着在座的吕布、段煨和太史慈,其中太史慈的手臂上缠着多层白纱,这是攻城时所留下的伤痕。 “我方才问过天使了,诏令发出之时,广陵之乱还未传入雒阳。” (本章完) 第497章 周瑜劝黄忠 “我等本为平叛而来,今广陵有乱,岂能佯装不知?” “且原本子义就是被派往广陵镇守,今广陵有乱,不可坐视。” 段煨看着正在说话的黄忠,心中有些打鼓,尽管自从上次黄忠亲做先登之后,段煨觉得黄忠就是个莽夫,平日里稳重的样子都是装的,无论黄忠做出什么事他都不奇怪。 可眼下,他看着黄忠,心中不禁怀疑——他该不是想要矫诏吧? 为了早日平叛? 没必要吧? 自从他的兄长段颎因为卷入了政治斗争而死之后,段煨一直遵循着一个为官策略——低调。 凡事力求不惹事,只做好本职工作。 为此,哪怕牺牲些前途也无妨。 虽说即便如此,他也靠着才能一步步做到了西园校尉的位置上。 段煨打定了主意,黄忠要是想要出兵广陵郡,他坚决不应。 黄忠仍在说着:“据我所知,今广陵海寇薛州劫掠百姓,若于此地等到诏书,等到大军奔赴广陵,不知会有多少百姓因此而突遭横祸。” “今本将有意调些兵马,派去广陵平叛!” 果然! 听了这话,段煨确认了自己的预感为真。 只还未等他反对,却见另一人站了起来。 “不可!” 段煨看向了说话的太史慈。 “广陵本徐州所辖,并非此次平叛所指。不过我本就有镇守广陵之责,此次诏书也未曾言明我的去处,最好是由我率领本部兵马,继续前往广陵平叛!” “子义!不可!”黄忠喊了一声。 段煨也觉得太史慈有些不合适,他的名头的确可以,原本让他留在九江郡的理由也已经算是没了。 可是太史慈本部只有八百人,战时又损失了些。 若是平时作战,自可以郡兵等辅之,可眼下广陵有不少乱贼在四处响应薛州。 而且,最关键的……段煨看向太史慈受伤的右臂…… 他很清楚,太史慈弓马娴熟,可这些大都因为他受伤的手臂而暂时派不上用场。 且太史慈并非是像他这样善于军阵指挥的将领,更善于率军冲阵。 这样一个受伤的主将,真的适合被派到广陵吗? 望着坚持的黄忠和太史慈。 段煨忽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九江、丹阳、广陵三郡毗邻,其中贼人在三郡之间互相逃亡也是有的,我等追讨贼人时总不能因为贼人越界就放过了他!” 这是一个很容易想到的主意,却也是个馊主意。 今天能以追讨贼人的名义越界,明天是不是就直接自定义贼人了? 段煨说出这个馊主意的意思很明确,他愿意与黄忠等人荣辱与共。 “哈哈,忠明,我就知道你很有胆气,不是一般人!” 听到来自吕布近乎标志性的大笑声,段煨又是微微一叹,他方才怎么就忽然脑袋一热呢? “好,既然如此,当即准备兵马,分别入丹阳与广陵平叛!”黄忠最终说道。 此次小型军议结束后,黄忠接到了通报,当即命人将周瑜带来相见。 等到周瑜见过礼后,黄忠见周瑜风度翩翩的模样,怎么也不像周忠信中所说的那般实干人物。 但人都已经到了,言谈也很正常,他还欠了周忠的情,遂在稍作犹豫后黄忠强调道:“公瑾是吧,军中不比他处,而且马上就要行军打仗了,若是受不了军中之苦,莫要硬撑。” 周瑜立时拱手答道:“将军放心,昔日我曾跟随老师踏遍扬州之地,绝不怕吃苦。() ” 黄忠点了点头,应道:“如此甚好,你就先在我身边做一做文书之事。” 周瑜闻言,马上投入听从了黄忠的话准备投入工作之中。 可在黄忠看来,周瑜就是被周忠塞进来镀金的豪族子弟,又是初来乍到,也并未给周瑜安排什么文书工作去处置。 周瑜也不计较,安之若素。 如是过了一日,周瑜忽然找上了黄忠。 “将军可是要分兵至广陵平叛?” 黄忠一怔,他不记得自己分派给周瑜的文书中有此项内容啊? 而且依从段煨所言的追逐贼人进入广陵一事算是机密了,普通将士根本不知道。 黄忠质问道:“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周瑜说道:“并非听说,乃是猜测。” 见黄忠一下子变得气势汹汹起来,周瑜解释道:“其实不难猜——将军并未让等待出发的所有兵卒去周边湖中适应乘坐舟楫之感。” 黄忠于是问道:“公瑾想说什么?是想要阻止我吗,还是害怕了?” 周瑜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想劝说将军,如今诏书未至,将军这样做是错的。” 黄忠闻言有些不耐,他质问道:“难道本有可以平叛的军队,却放任广陵郡的百姓遭受横祸才是对的吗?” “若你有此念,确实不该待在此处,以免将来连累了你。” 周瑜说道:“将军何必小看人?瑜若想离开,何必来找将军这一趟?只是此事本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只是将军未曾使用罢了。” “哦?你且说上一说。” 周瑜立刻答道:“将军只需先上书请罪即可。” 黄忠原以为周瑜有什么真知灼见,见竟是这种话,不耐道:“我一心为了百姓,何罪之有?届时兵入广陵平叛,顶多是遭些不明事理之人的弹劾罢了,天子明白我等将士之心,必不会见责。” 天子的信重,才是黄忠敢这么干的理由。 过去天子每每入西园,黄忠都在身边作陪,他的儿子黄叙的病更是天子专门派华佗和张仲景两个人合力才治好的。 是以,黄忠对于天子所言的“以百姓为重”等言论视若圭臬,并身体力行地践行着。 他也相信天子会明白的他的初心,绝不会负他。 周瑜虽有些不明白黄忠为何对天子的信任这么有信心,却还是问道:“将军问心无愧,那旁人呢?” “且既然将军也知道此举会受到弹劾,那么为何不愿早早地将此事的隐患了结,非要留着呢?”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难道将军害怕天子因此责怪吗?”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98章 周瑜的发现 黄忠最终被周瑜说服了。 他不得不承认,周瑜所言的办法风险最小。 但上书自认有罪……明明他干的是好事,却还要自伤脸面。 心中难免有些不爽利。 不过黄忠倒也不会因此迁怒于周瑜,反而对周瑜更重视了。 至于周瑜,他陪在黄忠身边,看着吕布等人因为这一本提前认罪的奏书而不情不愿的模样,深思起来。 在周瑜看来,尽管在此事上,黄忠他们的本心并没有错,但所做的事的确已经逾矩了。既然事实如此,为何对承认错误这般抗拒? 周瑜想到了一个答案——视脸面胜过规矩。 或许是天子对西园军太过重视,亦或是西园军成军以来的胜利太过华丽。 总之,在周瑜看来,看起来十分精锐的西园军中自将校开始,似乎滋长了骄纵之心。 这可不是一个好预兆。 不过眼下,这还只是一个隐忧而已。 周瑜将此事记在了心里。 跟在黄忠身边越久,周瑜越发现,西园军不愧是精锐之师,和那些州郡兵之间的差距很是明显。 行军之时的队列、士卒的体力、对命令的执行力度……几乎是全方位的领先。 甚至军中竟然还有军士在行军之余还在学习读书写字的。 这让周瑜大为感叹,大概这就是西园军骄纵的本钱吧! 这个年,周瑜是在军中过的,就在大军准备渡江之前。 不过位置却是在他的家乡庐江郡。 太守张昭带着当地包括周氏在内的几家豪族豪强,为平叛大军带来了好酒好肉。 黄忠并不想为了过年而放慢脚步,是以只留下了肉。 如此决定,西园军士卒皆无怨言,反倒是被带来的州郡兵和民夫在知道后有些怨声载道。 但黄忠并不理会这些闲言碎语,只留下一句“行军途中敢饮酒者自我以下,皆斩”。 然后,次日,周瑜就在船上了。 “公瑾,你这办法真好用!”吕布拍了拍周瑜的肩膀说道。 他放眼望去,那些运兵运粮运器械的小船都被用绳索竹竿等连在了一起。 许多不识水性的士卒站在上面全无不适,有如履平地之感。 周瑜则说道:“吕将军谬赞,此只是小道,也是因为有来自江夏、庐江和豫章的水军护送,而笮融手中只有些民船改的战船,造不成多大威胁,是以才能如此做。” “不然只要趁着风势点一把火……” 吕布顺着周瑜的话想到了那个画面……如今江水正寒,吕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现在他充分意识到,这水上的确不是他该待的地方。 随后他又拍了拍周瑜的肩膀,说道:“还好公瑾在为我们出主意!” “你继续在这里看风景吧,我先下去了。” 周瑜面无表情地看着吕布离开,等到吕布的背影消失不见后,周瑜才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这吕奉先,手真重。 …… 丹阳郡。 笮融正在施法写符,因为时间紧任务重,笮融省去了很多步骤,就连每一幅符纸上写的样式都有些不同。 笮融也没办法,派去江北探听消息的人带来回报,黄忠正式领兵打过来了。 他派出去的那些小船根本阻挡不了连成一片还有朝廷水军护送的黄忠大军。 所以,笮融只能寄希望神佛了。 在佛像的见证之下,笮融虽形式简陋,信徒们倒是没有怀疑什么。 高台之() 上,随着燃烧的黄纸混入水中,一人将之全部饮下,随后,他取过一柄刀,看了身前原本放碗的桌案展示锋利度后,随后将刀抵住了脖子,一点点将刀压弯…… 随着这段表演结束,有人宣传道:“此乃金身之法!只要诚心信奉我佛,饮下此水,定能刀枪不入。便是心有不诚,喝完之后,亦能早登极乐!” 又有人问了,符纸不是道教用的手段吗? ——道人能用,难道我佛就不能用了? 有用就行! 随着信徒们一一喝下符水,他们在笮融的鼓动下情绪很快就变得狂热起来。 随后,他们顺着笮融指引的方向,那是丹阳郡郡治宛陵县城所在,信徒们不假思索地冲了过去。 宛陵县内,顾雍很是头疼。 他在抵达这里后发现大概是因为丹阳山越经常作乱的缘故,作为郡治的宛陵县城防很是不错,于是他就决定了在此固守待援。 若是丹阳太守袁忠能从乱军中存活,相比也会第一时间回到此处。 但很遗憾,顾雍没有等到袁忠的消息,倒等来了笮融。 顾雍不知道笮融是怎么蒙骗人的,他只知道笮融带来攻城的人往往在最开始时不惧生死,等到后面开始害怕时已经去不得了。 得亏他提前做了些准备,可眼下,面对悍不畏死的敌人,城中的士气堪忧。 即便顾雍亲上城头,亦难以扭转局势。 “顾君,人已经回来了。” 顾雍闻言大喜,问道:“可曾打探到他们是如何做的?” “看到了!” 等到顾雍了解了始末,马上想好了一个主意。 随着笮融再度派人攻城,眼见着敌人已经来到了城下,在顾雍的一声令下,一盆盆红色的水被泼了下去。 同时,城墙之上,有许多人高喊着:“你们的金身被破啦,你们的金身被破啦!” 信徒们见状惊慌不已。 笮融派来督战的张英见状,立马呼喊道:“别慌,他们是骗人的!” 顾雍立在城头之上,喊道:“被我这神水淋过之后可觉得冷?金身被破还能作假不成?” “若再不信,城下有刀,你们砍自己一刀试试?” 顾雍说完,城上的兵卒们也都齐齐叫嚣。 眼见着信众们迟疑了,甚至还有人真的去尝试了,张英见状不妙,赶紧喊道:“先跟我回去,一定能恢复你们的金身!” 看到本要舍命攻城的人就这么离开了,顾雍心中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只想着,这笮融,的确该死啊! …… “吾定要将笮融碎尸万段!”吕布恶狠狠地说道。 看着眼前被劫掠一空、烧得只剩一片白地的里,吕布想到了他年幼时鲜卑寇边做下的恶事。 他没想到,在江南还能碰到这种景象。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99章 战况 符水之法被宛陵县破掉之后,张英带着信徒回去后没有第一时间阻止信徒与其他人的交流,也因此,笮融只能先放弃进攻丹阳郡内城墙最高的宛陵县。 继而退回了靠近叛乱山越的黟县。 笮融心中无比失望,他很想得到宛陵县,高深的城池、内里的钱粮,都是他所需要的。 可惜未能攻下。 为了防止已经上岸的汉军包抄了他的退路,笮融只想着尽快离开。 但很遗憾,在半道上,他被人追上了。 “神佛护佑!”笮融大喊道。 尽管来的那一批骑兵甲胄齐全,可他笮融也不是面团做的。 如今的他光是身边就聚集了三万众,其中青壮接近三成,更有视他为在世神佛者。 在笮融的命令下,一批从未见过骑兵冲锋的无知信众在笮融派出的兵的压阵之下匆匆顶上了来此的汉骑。 领着骑兵而来的吕布见状更是愤怒。 他从上岸见过那等凄惨场面之后,吕布就一直很愤怒。 在得知了贼人的动向之后,他便向黄忠请命,自昨日出发,不惜马力,带着来自西园军和三河骑士中的精锐,共计两千五百骑兵。行两百余里,中途还有不太合格的骑兵半路掉队,还没开打就减员了二三十人。 可如今虽是人困马乏,但不负所望,终于拦截到了撤退路上的叛军。 吕布深吸了一口气,既然被他碰到了,那就别想走了! 叛贼的反应很快,但在久经沙场的吕布眼中,却俱是破绽。 兵卒驱赶百姓进攻?吕布有许多破贼的办法,最简单直接的就是率军冲阵,将被驱赶的百姓杀到恐惧,让他们害怕地反冲回去。 但现在,他却不想这么做。 他只想杀掉始作俑者笮融。 当即率军避开了笮融仓促间组建的阵列,于此同时,骑兵中来自西园军的精锐们在经过两百多里的奔袭之后,大都仍有体力,三河骑士中亦有不俗者。 他们跟着吕布取出骑弓,射向手持刀兵的叛军。 在叛军军阵因躲避箭雨而不在听从指挥之际,吕布带着骑兵已经绕了过去,直冲在后方的笮融和老弱之众。 笮融见状大惊。 他此前从未打过仗,根本不知这只突然冒出来的骑兵竟然能跑得这么快。 当即也不喊什么“神佛庇佑”了,忙不迭地脱下了身上的袍子,马也不骑了,坐上了附近的一辆驴车,将上面原本装着的抢来的物资全都扔掉了。 事实证明笮融的反应还算快。 笮融的部众之中并不都是他的狂信徒,或者说,能被他忽悠地找不到北的才是少数。 大多数人见到骑兵远远地冲过来,听到阵阵的马蹄声,第一时间就想着拖家带口地逃跑了。 吕布见到叛贼根本不是他一合之敌,又想到在大江南岸见到的那一幕,只觉得胸中更气了。 他喊道:“投降免死!下跪免死!” 身后疲惫的骑兵们也都呼喊着跟着吕布。 而吕布则专盯着那些手拿兵器之人,尽管有些已经放下投降了,可被他发现之后仍少不了一枪。 此举自然引人害怕,不乏有被吕布吓得再次逃跑者,也让原本可以顺势而定的场面更加混乱了。 吕布带着骑兵们左冲右突,旋即又回身攻杀因为后方溃败而阵型混乱的军阵中的乱兵,等到一扫心中之气,战场之上,总算平静了下来。 随后,吕布才从俘虏中得知,笮融在一开始就跑了。 “狗贼!”吕布以拳砸掌,狠狠地怒骂了一声。 () 这时,他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上头了,不然,或许有机会手刃笮融。 但眼下,他不知笮融究竟逃去了何处,只能先带着疲惫不堪的士卒们分批看押俘虏、休息…… 而吕布直到统计到他收两万余男女老弱俘虏之后,才被人替换下去休息。 直到五日之后,黄忠才带着大军前来与吕布会和。 之所以速度这么慢,主要还是受到了州郡兵的拖累。 “因我率军来的突然,笮融这贼子未做准备,被他劫掠来的物资,大都留了下来。” “不过还有至少四五千人趁机逃跑了,不知是上山还是去了哪里。” “只恨走了笮融!”说着,吕布又是扼腕叹息。 黄忠在安排了周瑜等人去对投降的贼众加以区分甄别后,安慰吕布道:“奉先破获笮融三万余众,已经是大功一件了。” 他指着麾下正在安营扎寨的健儿们,自信地说:“不管笮融此前逃向了何处,他总归是想往曾被他攻占的黟县而去,这一回,他再也逃不掉了!” 随后他又对吕布说道:“昨日我终于接到了分兵平广陵之叛的诏书,也不知忠明和子义那边情况如何了。” …… “也不知丹阳情况如何。” “黄将军将近半兵马分给了我们,也不知他那里兵力还够不够用。” “……” 段煨听着太史慈的唠叨,终于忍不住了:“子义,你这说了一路了。汉升、奉先都是一时之勇将,如今他二人俱在,兵精将猛,又无将帅不和之忧,担心什么?” “要担心,也该担心如今诏令未下,广陵郡的官吏会不会对我们不善。” 说话间,忽有斥候来报,说是徐州刺史董昭领军在前面,要查看段煨他们的印绶和领兵来此的凭证。 太史慈一听,暗道不妙。 他对段煨说道:“去年我跟张校尉来徐州时,董刺史还未在徐州任职……好像那时他还在冀州负责清理黑山贼吧。” “只希望他身边的属吏有我认识的人。” 这么说着,太史慈还是决定亲自去见董昭,他本就是为了平叛而来,没什么可心虚的。 等到见过董昭之后,太史慈松了一口气。 当初东海相王允临时兼任徐州刺史时所留下的班底部分还在,而新刺史董昭也是明理之人,在确认身份之后决定同他们共同讨贼。 只是唯一的遗憾是,广陵太守李邵率军征贼之时兵败,当场战死,让太史慈忍不住扼腕叹息。 他是认识李邵的,去年还曾同他并肩作战,剿灭过生乱的豪强。 (本章完) 第500章 张鲁遇刺 “广陵太守河内李邵战死、丹阳太守汝南袁忠战败失踪,朕倒要看看,叛贼们还能闹得有多大!” 刘辩在愤怒之余,不忘交待道:“战死者皆按制度抚恤,朕记得李邵为太守还未满一任吧?荫其一子为郎官。至于袁忠,若是两个月后再无消息,便以战死来论吧!” 听了刘辩的话,荀彧快速记录着。 虽是战败,但身为国事而死,刘辩需得做出正面的评判。 从各处传来的战果既有喜讯,也有噩耗。 所幸被刘辩寄予厚望的西园军没让他失望。 不论是统领大军的黄忠等人,还是前期派出的张扬、张郃等,在平叛的问题上没有一个让他失望的。 不枉他近年来常常往西园军中去,关心爱护将士们。 交待完这些后,刘辩又想到了今日才听说的张鲁遇刺一案。 人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却受了很大的惊吓。 据说当时的场面很惊险——若非张鲁脚下打滑了,那把匕首就该直接刺进张鲁的胸口了。 “张鲁到底是五斗米教的系师,值此特殊时刻,还是要关照一二。同时,要***,避免汉中因此生乱。” 荀彧会意,答道:“陛下,臣今日下衙之后,便去瞧上一瞧,看一看真伪。” “好!” 就在刘辩应下之际,忽闻有小黄门来报,说是有紧急军情。 能称得上是紧急军情的,绝非是小规模的叛乱,他接过奏报之后,看完将之交给了荀彧,顺便嗤笑一声——“真巧。” 荀彧接过一看,奏报来自汉中郡,太守苏固上言汉中有流言,言说五斗米教系师张鲁与其母皆死在了雒阳,随着谣言愈演愈烈,汉中郡五斗米教信众有不稳之迹象。 苏固已经开始整备兵马,但奈何汉中郡内五斗米教的信众过于多了,一旦生乱,善恶难辨。 荀彧看完奏报之后,一瞬间便想到了许多:“陛下,若要安汉中五斗米教信众之心,只需让张鲁回一趟汉中即可,届时谣言不攻自破。” “但张鲁今日遇袭……臣一时不能断定是有人不想让张鲁回去,还是张鲁想要回到汉中。” 刘辩答道:“既然事情刚好撞到一处了,文若也别等下衙了,不如就现在,替朕走一趟,探望一下张鲁。” “唯!” …… 张鲁近年来过得很憋屈。 他这个太祝丞平时根本没有事情要做,原本在汉中,他日日享受着信众们的崇拜,可现在,为了生计,他不得不对上官笑脸相迎。 即便如此,他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因为他上官太祝令的上官太常公蔡邕并不喜欢他,即便蔡邕并未因为个人的好恶而刻意针对他,同僚们依旧不敢与他接触。 张鲁当然知道原因,可他没法改变自己的身份。 如今他躺在榻上,回想着今日遇刺的那一幕,心中仍觉得有些后怕。 不过对于周边照顾他的仆从,他的话就很直白了——“我今日之所以能大难不死,乃是因为有神灵庇佑!” 这些日日贴身照顾他的仆从自然知道这些大概是假话,也知道他与常人没多大不同,但只要他们在面对五斗米教的信徒时能够保持着这一口吻便行了。 “我儿,你伤得如何了?” 张鲁远远地听到了母亲的声音,但却直接闭上眼。 等到他的母亲卢氏进屋,他也没睁开眼。 直到听到他的母亲担忧地问起家仆他的伤情,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这时,他才开口质问道:“若非我今日遇刺,阿母是不是都不打算回来了!”() 他的母亲总想着借助宗正刘焉之力,可张鲁看得分明——那刘焉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好处全吃完了,当到要付出的时候了,要么推三阻四,要么直接装糊涂。 不然他张鲁何至于一直是个小小的太祝丞。 卢氏听得如此质问,羞恼道:“我做这些,还不都是为了你!” “那可不见得!”张鲁又闭上了眼,把卢氏气得够呛。 卢氏在思索一阵后,忽然把仆从都散去,然后才说道:“公祺,现在这里没有旁人了,你且告诉我,这刺杀是不是你想回到汉中自己谋划的?” 张鲁怒道:“今日我差点就死了!耳朵都丢了一块,阿母竟然问我是不是我自己谋划的?” 发怒间牵扯到了耳朵上的伤口,引来了张鲁的一阵哀嚎。 “不是就好……”就在卢氏庆幸之际,忽听门外有仆从来报,说是尚书台尚书荀文若递了拜帖前来探望。 虽说拜帖和人是一同来了,但仆人们可不敢把皇帝身边的近臣拒之门外,已经把荀彧领到堂屋歇息了。 “不是你就不会弄巧成拙,荀尚书不能不见。”卢氏对张鲁说完,便去迎接了荀彧。 但见荀彧一表人才、彬彬有礼、话语温和,与他靠近些时还能闻到淡淡的清香,卢氏天然就对荀彧生了几分好感。 她在领着荀彧去见张鲁的路上,说道:“尚书放心,我儿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 “只要多休息几日便可……只是耳朵上受的伤就算愈合了也难以恢复如初,妾是妇人,不知如此面容有缺,还能否继续担任官职啊?” 荀彧闻言,微微一笑,应道:“君勿忧,能否继续担任太祝丞,须得等我见过令郎之后才能知晓。然陛下仁德,就算令郎面容因此而毁,也必然会得到妥善安置。” 作为尚书,荀彧的消息渠道很是广泛,他知道眼前之人同宗正卿刘焉之间的关系。 卢氏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喜意,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方才妾还正发愁呢!” 荀彧继续安慰道:“接下来,令郎只需先安心养病即可。” 等到荀彧看见了张鲁,后者躺在榻上还要起身行礼,荀彧见其耳朵上、腿上各有一处被包扎好的伤口,暗暗记下。 真正有可能致命的耳朵旁这一个,稍微偏一点就脑袋了。 荀彧随后又与张鲁攀谈起来,问起遇刺的过程、在雒阳的生活云云 (本章完) 第501章 汉中之乱 “文若,如何?此去可看出了什么?”刘辩问道。 荀彧心中隐隐有所猜测,答道:“回陛下,臣见张鲁,与之交谈,见他应是真的被吓到了。” “虽然明面上看着很精神,但以臣观之,总体上是因为其经年面对五斗米教的信众,养成了习惯,遂表面上看着还行。” “但其内心应是无比慌乱,尤其谈及遇刺之时。” 刘辩说道:“如此看来,文若觉得可以先让张鲁前往汉中,以安五斗米教信众之心了?” 荀彧答道:“窃以为可矣,然臣今日见张鲁母卢氏,并未看透。” 刘辩笑了笑,对荀彧说道:“这卢氏可不是一般人,能把朕的九卿之一迷得差点和长子断绝关系。” 至于刘焉? 刘辩觉得这些年他应该安分了,而且年纪也这么大了,几个儿子也都在朝中地方为官,难道他还有什么野心吗? 不过刘焉在宗室中颇有声望,在宗正任上这些年也没有出过什么差错,若无指向性的证据,刘辩不想动他。 而且刘焉的长子刘范品行不错,在任上政绩也很好。刘辩觉得如今这情况,刘焉得糊涂成什么样才会行差踏错。 随后,刘辩又对荀彧说道:“不过,朕今日翻阅关于五斗米教的消息,却看到了一则有趣的事。” “原来,在汉中传播五斗米教不止是张鲁的祖父张陵,还有一人,名曰张修。” “朕本以为他是张鲁的叔伯兄弟之类,但张修实则是巴郡人,与张鲁无干。” 荀攸听完,正色道:“此次汉中之谣言,的确有些疑点,难免不是背后有女干人作祟。” “陛下,如今安西将军刘玄德依旧领兵在南中坐镇,监督教授南中蛮族耕种之法。南中距离汉中稍远,又有道路阻隔,臣以为当派兵护送张鲁至汉中,以防生乱。” 这种做法正合刘辩本意,他应道:“稍后拟诏。” 这一回,护送的兵马就得从北军八营中抽调了。 然而,奉命护送、监督张鲁的北军校尉鲍信带领一部兵马才领军出发没两天,汉中就已经传来急报。 ——五斗米教张修,引众作乱,教众多有响应者。 汉中太守苏固不能平,只能固守南郑县,被团团围住。 其主簿赵嵩持剑,在贼曹掾陈调的协助下才得以从南郑县突围而出,将消息及时传到雒阳。 至于原本留在汉中代张鲁行事的张鲁之弟张卫,在整个过程中都不曾出现过。 大概死于张修之手了。 刘辩得到消息后,一边将此事通告给已经出发的鲍信、张鲁,于此同时,密信鲍信,言称若张鲁有不臣之举,当及时斩杀! 一个活着的系师有人信,但死了的呢? 刘辩知道,越到这种关键关键时候,越容不得心软。 度田全凭一鼓作气,一旦让反对者成了气候,再想这么干就难了! …… 汉中作为连接益州与关中的桥梁,在位置上至关重要。而在汉中因叛乱而导致道路断绝之后,来自益州的公文奏书只能远远地绕道荆州。 消息传递的速度相较于之前,不知慢了多少。 而对于抵达南中后一直未曾离开的刘备来说,汉中之乱是他必须要平定的。 但就在他准备召集驻守在南中的众将之时,却有人前来拜访。 刘备在南中,向来平易近人,对于南中的大族子弟,在考校才能后也多会加以任用。 这次来的便来自益州郡雍氏。 没错,就是曾经带领孟部等佤人的雍观之族。 () 刘备当初在平定南中之乱后便明白,想要安定南中,非一日之功。 他知道以雍氏在佤人中的名望,死了一个雍观差不多了,若是将整个雍氏都以谋逆治罪,那么佤人势必会心生惊惧,不利于稳定。 是以刘备来到南中之后,并未大搞株连。 但雍氏之人想要什么前途,那是不可能了,而雍氏之人也很懂,在确认刘备暂时没打算对他们下手后,他们一直以来也不敢往刘备面前凑。 就在刘备见了来人,以为面前这个自称雍象的人是想要趁此机会请求前往汉中平叛,以求将功补过之际,却不想雍象在拜见了他之后,一开口就是王炸—— “不知将军可曾听说过,昔日我益州名士董公讳扶于雒阳担任侍中之时,曾夜观天象,曰益州分野有天子气。” “今天下纷乱,将军掌益州军事。而汉中既乱,与雒阳道路难通,将军正可便宜行事!” 刘备听完,忽大喊道:“来人,你去请将校们来此见我!” 雍象见状大喜,连忙继续为刘备出谋划策道:“将军正该趁此机会使心腹” 刘备冷笑一声:“怎么能忘了你呢?” 当即指着雍象对着被他喊进来的兵卒说道:“将之叛贼绑起来,吾待会要当着一众将校的面将之斩首示众!” 雍象闻言大惊。 他连忙说道:“将军今日杀我,将来不会后悔吗?” “汉中之乱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将军久在此处,就不怕雒阳猜忌?将军肯定不知道吧,你的老师,卢太傅,如今在雒阳已经被天子当成了个摆设,你的靠山没了!” 听到这话,刘备一挥手:“等下。” 雍象见刘备被他说动了,只觉得自己终于不用死了。 虽说他来的时候就做好了死的打算。 他继续说道:“将军好好考虑一下,小人听闻昔日将军入雒阳之时,有两人与将军情同兄弟,如今那两人与将军一般看起来都颇得重用,但却与将军天各一方。” “将军不妨想想,等到以后太傅故去,将军兄弟还能如今日一般镇守地方而不受猜忌吗?” 雍象越说越顺,看着刘备逐渐变化的脸色,只觉得自己要成了。 “你是从何处知晓这些的?我的老师,我的兄弟……” “若要让我信你,总该先对我坦诚以待吧?” 雍象闻言立马说道:“回将军,这是有人告诉我的,但这人是何身份,我亦不知也。” 刘备问道:“此人在你家中吗?”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502章 刘备的反应 听到刘备的问话,雍象终于反应过来了,闭口不言。 而刘备还是抱着“万一”的心思,命人率兵前往雍氏所在。 等到颜良、甘宁、严颜等人抵达,刘备在说明了情况之后,脾气稍有些爆的颜良忍不住骂道:“当初将军饶过他们阖族性命就已经非常仁德了,不曾想他们竟然恩将仇报!” 等到颜良等人消化完这一消息,刘备说道:“我已派人去逮捕雍氏族人,但雍象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来,想必其族人都已经逃遁了吧。” “而他之所以愿意从贼,我思之约莫是害怕因雍观之事而在以后继续受到牵连,才铤而走险。” “这也是我做的不够好的地方,但这绝不是叛逆的理由!” 当着雍象的面反思了一下自己后,刘备毫不犹豫地命人将雍象推出去斩了。 然后他继续说道:“今汉中生乱,吾为安西将军,不能不管。” “然今之南中,人心不一,若无大军坐镇,只怕才率军离开,就会有不服教化的蛮夷作乱。” 不管什么改革,就算是帮助南中的佤人等提升耕种技术,也势必会损害一部分人的利益,在这种情况下,刘备所率大军的威慑极为关键。 “是以,吾欲分兵前往汉中平叛。” 听到刘备不打算亲自领兵过去,在场的众将都挺直了胸膛,尽皆向刘备求战。 尤其是颜良,在当初刘备平了南中之乱后,他的上官赵瑾便回雒阳复命了,但他却和所部的西园军留在了刘备的麾下。 在颜良心中,这哪里是平叛,分明是他们的军功嘛! 区区乱民而已,何足挂齿! “颜良听令!” 颜良闻言一喜,他就知道刘将军一定会顾念双方同出西园的情谊。 “南中不知知否还潜伏着如雍氏一般怀有异心者,本将命你留守益州郡!” 颜良虽觉得不爽,但军令难违,只得领命。 稍后,甘宁也被刘备派去了同属南中的牂柯郡镇守。 只余下严颜接下来令人羡慕的平叛工作。 刘备解释道:“此次汉中民变,多是百姓无知,为贼人蛊惑所致。” “是以此处平叛攻心为上。” “本将之所以选严希伯前去平叛,乃是因为他治军最严,通经典,能止杀。” 听到自己是吃了读书少的亏,颜良一声叹息。 论起来,他的祖上还能跟颜回扯上关系呢,只可惜他自小不爱书简爱刀剑。 甘宁也是叹息,他是读过书,但却是半路出家,跟严颜这种自小就接受经典教育的比不了。 叹息归叹息,对于刘备给出的选人的理由,他二人都算信服。 …… 待到分派完任务,刘备终于有时间深思起来。 他唤来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同乡简雍,将雍象之事尽数告知。 后说道:“南中地处偏远,如何能知晓雒阳之事?若我只是受恩师举荐才得此重任,只怕的确如雍象背后之人所期盼的那般妄自生疑。” 简雍原本还喝了点小酒,听刘备说完,瞬间酒醒了。 他问道:“玄德是否怀疑,那雍象身后之事并非这么简单?甚至可能是有人在背后串联?” 想到这一幕,简雍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背后串联谋反? 若真有人这么做,不,怎么会有人真敢这么做! 知道的人越多,风险也就越大,但凡一个环节出现差错,那可是灭族的罪过! 刘备点头说道:“我是有些怀疑,而如雍象这般的,只() 怕不止一个,万一有人成功了……” “不行,我得即刻上书陛下,提醒陛下切切小心。” 简雍却觉得刘备有些杞人忧天了。 当初张角黄巾之乱爆发之前,光是官员对此的上书都有许多,只是当时的皇帝一直没在意罢了。 他说道:“正如雍象只以为玄德是因为卢公才得到重用,却不知玄德实则是因为天子才得到重用。” “想必他只知道玄德的履历,而不知道其中内情。” 刘备细想之下,觉得简雍说的也有一定道理。 简雍又说道:“玄德想要提醒陛下自无不可。” “只是以我之私见,不宜猜测过甚。如今天下因度田之事纷纷扰扰,然这些只是一时的。倘若天子因为玄德的上书而对天下臣民有所怀疑,而又有功利之臣趁机为谋求功绩制造冤案,岂非罪过?” 刘备闻言认同了简雍的观点,却还是打算将此间事如实写在奏书之上。 至于他的猜测……刘备相信,天子与天子身边的贤才们,自能做出对策。 等他写完奏书,忽然嗤笑一声。 陪伴在侧的简雍问道:“玄德在笑什么?” 刘备答道:“我笑那雍象无谋、笑那背后之人少智,竟然妄图离间陛下与我!” “你说,这不可笑吗?” 简雍闻言,当即大笑道:“的确可笑!” “为玄德方才之言,今日当饮一坛酒!” “这可不行,”刘备说着将眼前的一些公文交给了简雍,“宪和,今日还有的忙呢!” 简雍哀叹一声,却也知道重事要紧,帮着刘备处理起了南中的杂事。 忙完一阵后,刘备问道:“宪和,此前你教导那些来自各部的酋长渠帅之子,可曾发现些可造之才?” “的确有一人,名曰孟获。” “此人虽还年幼,看着粗鲁,但实则粗中有细,识文断字学的很快。” 刘备应了一声好:“回头忙完这阵,将他带来我这边让我看看。” “过去的各部酋长渠帅们对我汉人的看法几成定式,便是一时转换,心中仍不免存着原本的想法,一旦有动荡就容易生乱。” “这些酋长之子多是他们下一任的首领,如能教他们心向汉室,则南中可安定矣。” 简雍答道:“玄德放心,我虽好饮酒,但此种关乎百年大计的正事,是决计不会耽搁的!” 刘备笑着说:“我自是信得过宪和,否则又怎么会将此重任交给你呢!” 次日,严颜带着挑选出的一部分军队出发,路上还会有来自巴蜀的郡兵补充。 一些听闻他们将要出征的附近部族竟在道旁相送,甚至还有奉上米粮鸡子者。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503章 怀疑 刘辩接到来自刘备的信件已经是光熹七年了。 对于朝野内外有他的反对者这件事刘辩一点都不奇怪,毕竟自登基以来,他一步步的改革,不知触犯了多少人的利益。 要说豪族官僚之间有一些在日积月累之下逐渐培养出的潜规则那自然是正常,可要说有什么大规模的世家集团通过一种紧密的联系在暗中谋划,这种连联盟都称不上的松散组合拥有统一的意志并付诸行动…… 反正刘辩是不信的。 不说现在还有校事部充任耳目,单就在校事部出现之前,何进以及更早的窦武除个宦官都能闹得人尽皆知,更不要说直接反对皇帝了。 从刘备处得来的回信让刘辩确定了——一定有那么一个人,乃至于几个人,因在本朝默默无闻,不得重用,所以才会在四处奔波生乱,以谋求某些见不得光的私利。 他们能力有限,所以掀不起大乱,见识有限,所以不知刘备与他之间的关系。 刘辩正在接见合肥侯刘端。 两次被奉为造反的旗帜,刘端在抵达雒阳之初可谓惊慌不已,生怕天子旧账新账一起算。 尽管他后来在校事部的帮助下成功带着合肥城中被裹挟的百姓扰乱了叛军的部署,黄忠一日攻下合肥城,他功不可没。 好在天子非但没有计较他的过失,还大大地宣扬了他不与贼人同流合污的高尚品德。 只可惜,他不知道吴方叛乱究竟是自己主导还是背后有人,不能在这方面助圣天子一臂之力。 “经过合肥之乱,君应已明白,汉家仍有一帮女干贼,藏在暗处,鬼鬼祟祟!” “如今度田,正是彼辈忍不住现形之际!” “君为宗室,朕欲请君代朕巡四方度田之事,观各郡国度田成果,检验官册田亩、人口对应与否,一如河间王。君可愿乎?” 听到天子这般说话,早已在合肥城中激起了血性的刘端当即拜道:“唯陛下之令是从!” “甚好!”刘辩起身走到刘端身前,亲自将刘端拉了起来。 “如今汉家天下,还不知有多少似吴方之人,君此去,朕会给君派上帮手,但君亦要注意,莫要为人欺瞒!” 被刘辩拉着手的刘端不好再行礼,郑重地应道:“必不负陛下所托!” 刘辩说道:“朕早就有心改革宗室制度,使得宗室贤才能尽岂能,今日,就先从河间王与君始!” 刘端闻言更是感动! 等到刘端走后,刘辩招了招手,旁边的张让很快凑了过来。 “张公怎么看?合肥侯是否无辜?” “老臣不能下定论!” 刘辩微微一笑,转而又说道:“前年张公于冀州做的甚好,合肥侯终究不知地方政事,还需有人替他多看顾一二。” 听到要外出,张让立马想到前年从满宠那里受到的打击……就连他手底下的一些宦官,对于满宠的恐惧都要胜过对他的了。 不过张让旋即想到,这次应该只是陪着合肥侯,观察后者的一举一动,应该不用再搭配满宠了吧! 说不定和当初何进巡各郡国学校一样轻松呢! 想到此处,张让自荐道:“臣虽老,却仍能为陛下效力!” 刘辩闻言立马答应道:“此非张公吾不能信耶?” …… 等到张让高兴地离开之后,刘辩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心累。 起先,刘辩觉得卢植一直向他强调的一以贯之实则没有太大必要,因为他知道度田的必要性。 但现在,看着各处层出不穷的麻烦,还有隐藏在暗处,只在现在才流露出一点端倪的敌人,刘() 辩心中不由地浮现出一个身影,让他想要到此为止。 刘辩长舒了一口气,起身回到中宫去看望他的两子一女。 尤其是董姮所出的小女儿,被刘辩起名为乐,如今粉雕玉琢的,小小年纪看着就比她那两个兄长可爱。 在中宫待了一个多时辰,从后宫妃嫔和孩子处获取了动力之后,刘辩又斗志昂扬地投入到了战斗之中。 “说起这藏在暗中的人,朕倒是想到了一人。” “许攸许子远,不知文和可还记得?” 贾诩当即说道:“臣记得,当初搜捕王芬余党,其余逃亡者皆因宗族被捕而自愿出首认罪,唯独许攸在逃,后来还曾引徐州之寇臧霸入北海国生乱。” 王芬之案的所有人他都记得很清楚。 在王芬之案前,他只是一个被太子看重召入东宫的属官,在王芬之案后,他直接被先帝任命为侍中,一步登天。 “时王允任侍御史巡州郡,许攸逃亡至下邳为其所捕。然据许攸供述,助其做下藏匿并做下种种恶事者,自汝南袁绍、弘农杨琦、下邳陈珪……” “就其供述,其周边所有郡国冠盖之族、及郡国二千石,皆与之有交往。” “当时,王子师将许攸之言如是上报,亦言许攸彼时神情癫狂。那时,朕想着许攸这份供述牵连甚广,为了安定人心,于是束之高阁。” 贾诩听了,神情严肃。 别的不说,如今袁氏和杨氏可都是在帮着度田,这时若是按照许攸的供述去查……若是暗中调查也就罢了,虽然调查时间可能以年计,但胜在安全,被发现了大不了不认,当成是临时工不懂事干的。 可要是摆明车马去查,固然容易查出结果,可也是取祸之道啊! 贾诩打定主意,要是天子选择后者,哪怕违逆天子他也要谏言劝说。 绝不是因为天子曾当着卢植的面承诺让他日后能“得宰相之用”。 他,终究不是以前那个只想着明哲保身的他了! “陛下,臣现在想来,仍觉得此是许攸攀附之言,他并非张俭之辈,又是不顾宗族、骂名累累的反贼,岂能引来如此多名士相助?” “朕知矣。” 刘辩说道:“然朕偶尔会想到,许攸这般,是否是故意将帮助过他的人混在其中,以帮助他们脱困?” “文和在校事部通案狱,可曾见过这样的犯人?” 贾诩顿了顿,答道:“是曾见过。”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504章 准卿所奏 贾诩离开了云台殿。 他不得不承认天子的怀疑有道理。 好在天子并没有因各处连绵不绝的叛变而被冲昏头脑。 而是很特别信任地将此事交给了他,还专门表示此事已经过去六七年了,便是查不出什么也是正常的…… 可天子越这么说,贾诩就越想查出些什么。 回到校事部所在,贾诩略加思索,对手下一个卫士吩咐道:“唤王粲来见我!” 等到王粲抵达,贾诩说清来龙去脉后,对着见猎心喜的王粲说道:“许攸之案,有嫌疑者甚多,但最有嫌疑的,乃是北海国与下邳国之间琅琊、东海二地之长吏、大族。” 王粲闻言,应命道:“此案虽难,但校尉尽可以放心地交给我!” “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此案只能在暗中调查。” 王粲闻言,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阵,问贾诩道:“校尉,若我说这一年多来我在校事部待够了,校尉愿意将我调任他处吗?” 贾诩心头一动,笑着说道:“若你好生跟本校尉说也就罢了,若是恃才傲物,少不得要奏请将你贬官至地方,去当个郡丞、长史之类的。” 王粲补充道:“为了不让我安稳,每到一地不久,校尉就会想着打击报复,将我迁到别处。” “这些地方最好再有些案子,让我在查案的同时翻一翻过去的陈年旧事,同时还能避免打草惊蛇。” 说着,王粲忽然摇头叹息一声:“只是这样,未免对校尉名声有碍,不可取,不可取……” 贾诩眼见王粲这时候开始装模作样了,当即卷起面前的卷宗,丢向了王粲,笑骂道:“快滚吧!明天你就不用来了!” 显然,他并不在乎自己摊上一个睚眦必报的名声,甚至心中还有点乐于见到呢! 王粲却不急着走,他尤还在同贾诩拉扯:“此去东行,校尉得给我些帮手啊,怎么着也得是牵子经一般的人物吧?” “我可手无缚鸡之力……” “牵招?你还真敢想!”贾诩望着不给人手就不走的王粲,说道,“牵招早就在徐州露过面,不过前段时间校事部从各处收来了一些好苗子,其中有个人瞧着不错,南阳魏延。” “你自己去瞧瞧行不行。” 王粲得了许诺,满心欢喜的离开了。 只留下贾诩叹息一声——王粲自此离开校事部,只怕不会回来了。 过目不忘,多好的人才啊! 可惜,这里不能让王粲施展出全部的才华。 也罢,趁此机会让王粲再帮他带一带新人。 不过,贾诩想着,还得防一手,别教王粲再把新人给拐跑了,他遂又吩咐道:“等王仲宣见过魏延后,将魏延带来。” 有他出马,不愁魏延不肯留下来。 次日,被火速贬官为琅琊国长史的王粲便带着刚刚出道的魏延连同家仆等人离开了雒阳。 不知缘由的孙策、马超、诸葛亮几人前来相送,但见王粲虽被贬官,脸上却带着喜色。 “此去东行,正好游遍大汉河山。” “我欲趁此机会,著书一部,名曰东游记,如何?” 孙策几人不明所以。 王粲说这话时并没有避着人,当日便传到了校事校尉贾诩的耳中。 据闻当时贾诩正在见客,闻言嗤笑道:“他王仲宣既然要游遍河山,那我就助他游个遍!” 路上,知道内情的魏延见王粲笑容满面,不由请教道:“君之笑容宛如发自内心,不知是如何装出来的?” 王粲一愣,指着周边问道:“我二人奉命出游,你() 难道不开心吗?” “是查案!”魏延强调道,他是部曲出身,身份低微,但他却不甘心如此,是以才抓住机会加入了校事部。 原本被派来跟着王粲查案,魏延很是激动,可现在,他却觉得贾校尉所托非人。 “你得先骗过自己,才能骗过别人!” 魏延听到这话,一时如雷贯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着王粲拜道:“多谢君不吝赐教!” “小事,也是你有悟性。”王粲摆了摆手。 魏延则效仿方才的王粲向四下望去——如今已是初春时节,草木开始发芽,路边田地里的麦苗郁郁葱葱,一片繁荣景象。 看完一圈,只觉得自己心中的焦躁不复存在。 这或许是王君故意告诫他的吧? 而王粲则眨了眨眼:他竟然信了? …… 重启许攸之案只是个插曲,刘辩的重心终究还是要回到度田上来。 度田之事所涉繁杂。 即便刘辩很不喜欢一层层的叠加监督,可他却不得不这么做,以河间王刘陔为代表的宗室、以董卓为代表的干吏、以袁绍为代表的名士…… 复核之后,还要复核。 这将会是光熹七年仍要继续的大工程。 为此,刘辩已经做好了效仿光武帝,杀一批度田或是监察不力的二千石、刺史等***。 只是目前第一批复核的结果还没出来,而领头的董卓早就忍不住喊打喊杀了。 一些乡吏看到朝廷复核度田成果的力度后,还想要补救,如此,罪责还能稍轻些,可若是执迷不悟的——“陛下,兖州陈留、济阴、山阳三地已粗疏复核过一遍,地方田亩和人口大都与乡里对得上。三郡国共查证小吏失职者百零三人,其中与人勾结隐没田亩、证据确凿者一十三人,皆坐死抄家,妻子流放边地。余九十人,视失职有差,流放至考评下等……” 刘辩听着董卓的汇报。 虽然他已经要求根据小吏的罪行来判定处罚,像那种一里之中漏了些犄角旮旯的田亩这种无心之失,自然不可能处以流放之刑,但在实际操作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出现刑罚过重的问题。 但这已经是他所能维持的最好结果了。 “准卿所奏!” 董卓继续奏道:“经查,东郡聊城县长收受本县大户钱财,于官册之上为其隐瞒三成田亩。臣以为,可囚车押入雒阳受审。” 刘辩:“准卿所奏!” 董卓仍在继续:“东郡太守刘翊有失察之过,臣以为,可先发公文斥责!” “准卿所奏!”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505章 拿捏 王粲与魏延相处了几日,便发现了,魏延此人的确很有潜力,一身武艺也算不俗,看得出是认真打磨过的。 不过王粲多与孙策和马超相处,见惯了两人之间的比试,并不至于被魏延的武艺所惊叹。 王粲觉得魏延很像马超。 当然,不是现在的马超,而是当初他来雒阳后才认识的那个马超。 有武艺,但鲁莽、敏感,魏延就处于这个阶段,甚至因为魏延的身份低微,他比马超更加敏感。 而王粲并不缺乏与这样的人接触的经验,对待魏延,只两个字——拿捏。 念及此处,王粲在心中默默感谢马超—— “阿嚏,阿嚏!”连打了两个喷嚏的马超揉了揉鼻子,然后看向了身后的北军兵卒。 他握紧了手中前头裹着白色抹布的木棍,将另一侧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大声问道:“还有谁?” 他眼前的这些兵卒多是父死子继世代传承,对于外人素来有傲气。 马超便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彻底打服他们。 兵卒们见到他们曲中最能打的已经被马超三两下就给打趴下了,哪里还有人敢上去丢脸。 随着一人喊着“军候威武!”其他人皆跟着呼喊起来。 近年来北军出战频率虽比不上西园军,却也是有的,尤其是现在,跟着一个武力出众的军候在战场冲杀之际毫无疑问更有生机。 马超的所作所为只是其中一出,曾经的羽林郎们逐渐在各军中站稳了脚跟。 …… 是夜,火把烧的通明。 “服了吗?” “服了!服了!求公饶过我吧!” 魏延见状,这才将眼前之人丢在了地上,不过眼神仍紧紧盯着……若是对方敢跑,那就别怪他下手重了。 他口中继续不留情面的骂道:“小贼竟敢偷到了乃***上,也不看看乃公是谁!” “好了,文长。”王粲说道,“你看他衣衫褴褛,想来做贼也是生活所迫吧!” 王粲此话算是说到了小贼的心里头,他也不想着跑了,直接趴在地上哭诉道:“公说的对呀,若非饥寒交困,小人如何愿意来当个人人唾骂的贼呢。”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王粲想到了自己离开洛阳之前天子交待他时说的话——“仲宣此处,日常当低调行事,唯有如此,才能发现寻常时候发现不了的问题。” 这是他除了查案之外的另一项任务。 天子出巡时所见,未必是真实的民情,但他这个得罪了权臣后遭贬的官吏就不一样了。 而今看来,果然如此,他们出河南尹来到陈留国的第一夜,借住农家,就遇到了贼。 想到此处,王粲止住了想要继续咒骂训斥的魏延,耐心地问道:“据我所知,去年朝廷曾召集无地、少地的百姓前往南方,你既然家境贫寒,缘何不去?” 小贼答道:“家有老母年迈多病,去不得。” 魏延插嘴道:“君莫要被此小贼给骗了,要我说,他有没有老母在家还不一定呢!” 小贼见状,登时怒了,诅咒发誓道:“若非担心老母死在路上,我去年早就去南面了,若我此言有假,只管教我万箭穿心而死。” 魏延还要再说,却听王粲说道:“真假与否,一看便知。” “这样,若你当真是为了母亲才沦落至此,我见过令慈之后,非但不会追究你偷盗的罪过,还会因为你的孝心赠送你些钱财。” “如何?” 小贼难以置信地问道:“公所言当真?” “我有必要骗你吗?”王粲昂着头,“我这辈子,() 最看重孝子!” “那我现在便带公去见我阿母。” “王君!”魏延提醒道。 “明早出发。” 听了王粲的决定,魏延才闭上了嘴。 但他随后又尾随起了王粲:“王君,方才那小贼说话时的眉眼一看就知是假话,君久在校事部,难道看不出来吗?” 王粲却不在意:“真也好,假也罢。他既然以此为理由,那么乡野之中总归是有此种人存在的。” “我想要见的,便是这些人如今如何维持生计。” 眼见魏延面露思索之色,王粲拍了拍魏延的肩膀,说道:“文长啊,道阻且长,这一路你可要好生学,贾校尉对你寄予厚望,我也是!” “多谢王君!” 看着一脸感动的魏延,王粲心头默默念了一句——拿捏! 次日一早,王粲一行便跟着昨夜抓到的小贼一路而去。 小贼是本地人,对当地很是熟悉,带着王粲等人越走越偏。 走到一些地方,枯败的野草铺满了道路,唯有中间窄窄的不长草的路段,才能证明,这里真的是被人走出来的路。 “你这厮,还要走多久?”明白了王粲所想的魏延扮演了一个称职的黑脸。 “快了,快了,就在前面!” 又过了两个弯后,一行人再度见到了人烟。 入眼的是破败的屋舍,唯有一些屋舍上还在冒烟的烟囱和旁边田地里已经长出来的麦苗才证明了这里不是荒村。 来到村头,小贼马上大呼起来:“阿母,阿母,我回来了!” 边喊边跑,速度还越来越快。 魏延虽早有准备立马过去追赶,却还是被对方借着地形的优势,翻过一座墙后便不见了。 外加魏延担心王粲遭遇危险,未敢深追,虽让小贼逃了。 等到魏延回来时,却见王粲已经带着随从跟一位老者聊上了。 他走近之后,才知道老者是这里的里正。 而此地,据里正而言,多是替人耕种的佃户之类。 正逢王粲问道:“既然是佃户,去年何不去南方得自己的田亩?” 里正答道:“故土难离,主家也承诺了,留下来后会少收些田租。而且这里有些人还有自己的田,虽少了些,但也足以维持生计了,何必再去搏命呢!” “主家可不是一般人家,俺听说这可是皇后的宗族,当然不会骗人了。” “要是主家真不降田租……这不是降了吗?” “至于那小贼,自小不务正业,他母亲已经去世好几年了……” (本章完) 第506章 东游记 里正致歉道:“此小辈无人管教,也时常被县乡处罚,便是杖刑、县狱也都是经受过的,只不过好不了几天就会固态萌发。” “绝非是我等有意包庇,还请君多多见谅。” 王粲了然,他们昨晚抓到的那个小贼正如魏延所说,将他们引到这里只为脱身。 而又因为这里的人是为皇后出身的陈留蔡氏耕种,一般人也不敢迁怒。 他说道:“偷我物什的既是他,我自不会牵连别人,晚些时候我会去县寺报案,老丈若是见到了他,请转告他及时出首,方能减轻处罚。” 随后,王粲又被里正带着参观了各处的屋舍田亩。 佃户们生存的情况比王粲想象地要好上不少,在朝廷轮番的政策之下,他们的待遇也比之前好上不少。 因为佃户有了别的选择。 但正如王粲所问的那个问题——皇后的宗族不会骗人,但那些骗人的呢? 佃户们缺乏反制手段。 将此事记下之后,王粲再度东行。 在官道之上才走了半日,他就遇到了好几匹传信的驿马,途中,在一处驿站歇息时,王粲与一人交谈,才得知了缘故。 原来,他们传递的是对度田不力的官吏们的处罚决定。 魏延这边则扮做随从,同驿卒们聊天。 本就出身豪强部曲的他很快就与驿卒们打成一片了。 “近年来,这吏治是越来越严了。” “是啊,犯一点小错就会受到惩处。” “要说今年,这要杀的人不比往年少!” “小声些……我跟你们说啊,我舅舅的邻居的姑父就担任乡三老,过去几年一直平平安安的,谁曾想,去年因为度田少查了几亩地,直接被县长命人打了好几鞭子。” “你这还是好的,我姑母的远房表弟,虽然没挨鞭子,但直接被流放了,据说是去了并州……那里匈奴、鲜卑,可不是人待的地方……” “只盼着这次度田完了,我们也能轻松些。” 听到魏延的回报,王粲又记下一笔——小吏感慨吏治严苛,度田之后,或可以宽政安吏民之心。 又一日,王粲在道旁,忽听人喊道:“陈留王至此,百姓有冤屈者,尽管举告!” 王粲知道,陈留王只是被天子临时推到明面上来让诸侯王们替天子监察地方官吏的。 昔日在鸿都门学时,王粲见过刘协好多次,如今在外,他却没有和陈留王见面的打算,只看着陈留王的车驾驶过。 道路旁边不乏围观的百姓。 就在王粲以为只是走个过场,什么都不会发生之际,忽有几人从道旁冲出,拦住了陈留王的车驾。 …… 雒阳,刘辩看着王粲传回的各种讯息。 即便王粲此行没有查出在背后帮助许攸的人,单凭这途中的见闻,也足以称得上不虚此行了。 “陛下,人已经到了。” “速召。” 未久,董卓出现在了刘辩面前。 “董卿且坐!” “卿近些日子核查各地的度田成果,很是辛苦啊。” 董卓不知天子召见他的原因,正襟危坐着答道:“回陛下,真正辛苦的是那些前往各郡国实地勘察的官吏,至于臣,职责所在,不敢懈怠!” “嗯。”刘辩继续说,“卿之辛苦,朕看在眼中。” “不过,我这里有一份奏书,卿不妨一观。” 说完,郭胜将奏书递给了董卓,后者接过看完后,立马伏跪在地:“臣有罪!” “卿在雒阳,而彼() 辈利欲熏心,虚报田亩,与卿何干?”刘辩说道。 没错,除了有隐瞒田亩的,刘辩没想到的是,竟然还有为了政绩虚报田亩的! 而且虚报田亩与隐瞒不同,这是从上至下所有官吏都乐见的。 但这多出来的应缴纳的田租——豪族豪强们能让所有土地登记在册就不错了,最终承担一切的还是黔首。 若非刘辩派出了诸侯王巡视,而百姓们因为近年来的政治清明愿意主动到刘协面前诉说冤屈,刘辩还不知有此事发生! “臣有失察之罪!” 刘辩看着请罪的董卓,他不知道后者是被人蒙骗真不知道还是为了政绩佯装不知,但现在,董卓作为度田的一面旗帜,必须屹立着。 他当即说道:“还不快将董卿扶起来?” 闻言,郭胜立马搀扶起了董卓,而董卓也顺势恢复了跪坐之姿。 以他的体重,若他不配合,两个郭胜也扶不起他。 刘辩说道:“隐瞒是罪,虚报同样也是罪!” 实际上,当初次听闻这件事时,刘辩就想到了隋朝的四十多亿亩田,以此为标准收税,国家不富才怪。 所以,即便现在立刻打击此事可能会影响官吏度田的积极性,但刘辩还是毫不迟疑地去做了。 此口绝不可开。 等到董卓领命而去后,刘辩又传了个小纸条给了尚书台。 陈留王协立下大功,当重赏,并列其功于邸报之上。 刘辩想着,各地的宗室王侯们,有了刘协在前面打样,应该都明白该怎么做了吧…… 其实刘辩原本还准备作为导演安排刘协表演一场,却没想到根本不需要。 处理完这些事后,刘辩来到濯龙园散心,不想刚好碰到了自己的贵人袁歆。 袁歆身为袁术之女,性格却与袁术截然不同,巧遇之后,刚好有点倾诉欲望的刘辩便与袁歆交谈起来——“自古取贤,以德才兼备者为佳,然实则二者兼备之人少矣,卿通文史,以为德才该以何为重?” 在改革之初,便有许多大臣以改革会促使官吏生功利之心来劝说刘辩,如今看来,功利的弊端已经显现出来一些了。 袁歆推辞道:“妾居于后宫,不敢妄议朝政。” 不类父,每次见到袁贵人,刘辩都有这种想法,他笑道:“卿畅所欲言即可,朕非偏听偏信之人,谈何影响朝政?” 见刘辩坚持,袁歆这才盈盈一拜说道:“妾想着,若妾为寻常百姓,要是能衣食充足,当希望长吏是宽厚的君子,可若是食不饱穿不暖,自然希望长吏能为。” “妾之私言,陛下见笑。”说完,袁歆朝刘辩低头温婉轻笑,露出了白皙的天鹅颈。 刘辩见袁歆取了个巧,也没说什么,只用行动表示,走了过去。 德才并非对立的两方,最好能水***融。 (本章完) 第507章 佃户之租 山阳郡,高平县。 距离王粲碰到百姓向陈留王刘协诉说冤屈已经过了十几日了。 在度过济阴郡后,王粲便来到了自己的家乡。 自六年前随父前往雒阳以来,王粲便没再回过家乡,如今靠近乡里,王粲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回去,不回,总觉得太刻意了。 如今他全家都在雒阳,留在家乡的多是些叔伯子侄之辈。 眼下,王粲正跟着族中的幼童说了自己的丰功伟绩。 “前段时间在陈留王在陈留的壮举你们听说了吗?我告诉你们,当时我就在现场!” “想当初我在鸿都门学时,陈留王也得对我待之以礼,也算很熟悉了,他也就比你们大两三岁……” ——“那前段时间陈留王是怎么招待叔父的?” “我有公务在身,没有与陈留王相认。” ——“这么看来,叔父也没有自己说的这般厉害吗?” 王粲当即急切的解释道:“士大夫的事,谈什么厉害不厉害的……君子守节,岂能贪图权柄?” 三言两语便引得在场众人欢笑起来,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于是乎,王粲的族人们都知道王粲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就连他的父亲王谦都帮不上他、陈留王也不愿待见他…… 原本听闻王粲回乡,准备好生拜访的各种远亲故旧,听闻这一消息,也都停下了脚步。 落魄了,家人们。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山中有远亲。” 听着王粲用来自嘲的话,魏延有些不解:“王君,我曾听说,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君如今只是名义上的被贬,前途似锦,何必要让自己在家中声名狼藉呢?” 王粲闻言,微微一笑:“文长不觉得近日来清净许多吗?” 魏延心想——“清净是清净了,可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你落魄了,不嫌丢脸吗?” 这话他是不敢当着王粲的面吐槽的。 但王粲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说道:“此时弃我而去者,皆趋炎附势之徒,有何可惜?且不说我知道自身的才能将来必然会得到重用,就算当真落魄了,我亦能甘之若饴。” “所谓宠辱不惊,文长,你这修行,还不到家啊!” 魏延又忍不住在心头吐槽——“你这出身富贵的豪族子弟,焉能体会我这贫民的心境?” 不过他瞧着王粲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起来都十分丑的面容和身形,忽然觉得,王粲或许真有这心境。 顺带着教育了一次魏延之后,王粲才解释了真正的原因:“家父先为光禄卿,现为少府卿,我若不如此做,只怕旁人还当我是前途光明的九卿之子,如今不过失了些名声,却能让人不在意我,有何不可。” 魏延听了,称赞道:“君为了国事,视功名为粪土,当真我辈楷模!” 换他要在家乡承受污名,他不一定能做到。 王粲闻言摆了摆手:“没这般夸张,以我的才能,若想扬名,再写篇传遍四海的文章就行了。” 魏延:??? 望着王粲那张带着笑容的丑脸,他沙包大的拳头忽然有些痒。 王粲似也感受到了丝丝杀气,他很明白跟魏延这样的人相处,需要见好就收,以免对方被刺激地炸毛。 他又说道:“单就我族中的情况,佃户们生活如何?” 提到这个话题,魏延嘴角抽了抽,说道:“单就地租而言,君之族人中倒是有些善人。” 王粲抿了抿嘴,他听出了魏延的画外音——剩下的那些称不上善人的…… “文长直言便是。” () 魏延说道:“因佃户状况不同,所交田租亦是不同。” “若耕牛、农具等皆自备,田租约莫在五成,因田亩不同未有定制,但我问了一遍,没有超过六成的。” “至于要租用耕牛者,则需再加上一成。” “倘若连农具、种子都买不起,房子也无……只有人在,这种一般就得七成了。不过落得这般境地,大都找机会卖身为奴了。去年之后,尚未卖身为奴的,大都往南方去了。” 魏延最后总结道:“有牛者五成余,无牛者六成余。” “怪不得蔡氏能出皇后呢!” 他们此前见陈留郡,见到耕种蔡氏土地的佃户,其田租与朝廷的屯田相似,有牛者收四成半,无牛者收五成半。多出的半成乃是要交给朝廷的租税。 王粲听了,未免有些赧然。 他离开时还年少,对于族中田亩之事了解的并不多。 他起先见蔡氏做的如此之好,认为他山阳王氏也是郡中大族,备受诗礼熏陶的君子之家,不说做的比蔡氏更好,起码别差太多啊! 但眼下看来,差得可多了。 魏延头一次见王粲吃瘪的表情,忍不住细细观察想要牢记在心的同时,也不忘安慰道:“君也莫要太惭愧,此非君之过。” “昔日我在家乡之时,便是不用租耕牛的,田租也得有个六成乃至于更多,那时还有算赋更赋,逼得人不得不卖身为奴。如今六成左右,已经能让人活得下去了。” 活得下去…… 王粲忽然觉得这四个字分外刺耳。 当日,他就见了族老们。 “昔日我家往雒阳,家中田亩皆交由族老们代为打理。”王粲宣布地很是干脆,“而今大势所趋,这租出去的田亩,所收田租得降!至于标准,便以皇后之族为准。” “仲宣最好再考虑考虑?” “不,我心意已定!” 眼见着王粲一副铁了心的态度,族老们毫不客气地指责起来——“仲宣不曾当过家,不知这谷粮来之不易……佃户们又不是活不下去了……何必平白损耗这些钱粮?” “仲宣可曾与汝父商量?” “不患寡而患不均,若是你家的田租降了,其他家的佃户知道,未免会心有不满……” 王粲等到族老们说了一通,强调道:“就按此法来办!我家的田,田租便该如此,至于阿父,我自会写信告知阿父。” 眼见着族老们还是不服,王粲说道:“我是得罪了雒阳权贵,但这不意味着我软弱可欺!” 族老们这才想起,就算得罪了人被贬官,王粲也还是琅琊国长史,是他们一生都达不到的高度。 只当王粲人傻钱多,不复多言。 事后,王粲又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上一笔。 (本章完) 昨天发错那一章改完了 昨天发错那一章改完了 实在抱歉,人晕了,点章节目录刷新一下就行 (本章完) 第508章 辽东 第508章 辽东 雒阳,刘辩看着王粲送回来的东西,哑然失笑。 王粲此去查许攸旧案,主业没有半点进展,但为刘辩探查地方度田下的实情却屡屡能从刘辩所没注意到的地方给他提醒。 尤其是佃户的待遇。 在土地兼并严重的当下,佃户的存在是必然的,想在这个时候斗地主分田地根本不现实,因为刘辩自己就是天下最大的地主。 而王粲则给了刘辩一个不动用强制手段就能促进地主们主动调整田产分成的办法——竞争。 移民工作不能停! 而且,能移民的地方也不止会让北方人水土不服的南方。 如幽州,虽然因为气候的缘故粮食亩产量不足以和南方相比,但因为鲜卑多年寇边等缘故,这些地方人少地多。 现在汉军雄起了,靠近的边地的地方也可以迁徙百姓安居。 起码就幽州度田的数据而言,如上谷郡、右北平郡这样以前时常面对鲜卑乌桓袭扰的郡,经过度田清查后人口竟还不到十万。 当然了,上谷和右北平已经是幽州人口最少的两个郡了。 以整个幽州而言,再安排個百万人绰绰有余。 只是幽州毕竟靠近边境,还需要多搞一点优惠移民政策。 到时候,多开发几处可以屯田移民的地方,缺乏资产的佃户们就可以享受在国企支持下的市场化竞争了。 不说把田租分成降到跟三辅的屯田一样,起码跟蔡氏那般加个半成,刘辩觉得还是有机会做到的。 带着这样想法,刘辩看着幽州的地图。 他隐隐想起,刘虞主政幽州期间,就接纳了许多来自于各地的流亡百姓和士人,并让他们在幽州安居乐业。 这么一想,刘虞的含金量还在提升。 唯一需要忧虑的就是刘虞在幽州任职的时间太久了。 …… 就在刘辩心心念念着幽州之际,在辽西郡整备兵马的护乌桓校尉赵云忽接到了属下的通报,言说辽东郡竟遭受到了东边高句丽国的攻击,辽东太守邹靖遣使前来求援。 赵云听到这一消息的第一时间简直是不敢置信。 任职护乌桓校尉后,他在刘虞派来的阎柔的帮助下很快就对周围各方势力有所了解。 高句丽在他心中只是个撮尔小国罢了,他怎么敢挑衅大汉的? 不止是赵云,就连素通辽东事务的阎柔也百思不得其解。 但阎柔马上意识到了机会。 他对赵云说道:“校尉,建功立业就在此时啊!” “以前高句丽虽是小国,但却对我大汉恭敬有加,岁岁朝贡。如今他既然敢出兵袭击辽东,便有了讨伐他的理由。” “而且校尉自去年开始便一直整军备战,正该应在此时啊!校尉,这可是开疆扩土之功啊!” 然赵云之所以是忠肝义胆的赵子龙,岂会因名利而误了正事? 他对阎柔说道:“高句丽一向恭顺,如今反常,势必有因。” “要么是高句丽国内有事,要么是辽东郡中有事。” 说到此处,赵云想到阎柔此前曾跟他介绍的——辽东有大族公孙氏。 而且他听说因辽东的人口不少,度田颇有阻力…… 他不禁心生怀疑,莫非是与豪族勾结外敌有关? 阎柔建议道:“校尉,如今辽东有事,不妨先带兵至辽东察看,同时以公文报于刘幽州。” “无论是高句丽还是辽东有事,一去便知。”赵云思虑之后,觉得阎柔所言很有道理。 自从去年面见过天子之后,赵云就做好了时刻出兵平叛的准备。 如此举动,倒让他所在的辽西郡的度田工作十分顺利,虽然地广人稀的辽西郡度田本就不难。 如今想要出兵,几乎当天就可以出发。 不过赵云还是留了一日,安排好了他走后的事。 次日,他便带着阎柔和辽西乌桓大人蹋顿领军出发。 所率三千余骑兵,除了五百本部兵马外,余者皆是乌桓人。 赵云早就在乌桓人树立了自己的威信,并不觉得担忧,而阎柔与乌桓人也一向交好。 因事发突然,赵云并没有耽搁时间,没几日,就抵达了辽东。 然后,他就见辽东百姓秩序井然,全然没有受到袭击的慌张。 当他问及途径之县的县长时,才知道高句丽的确袭击了辽东郡,但打完之后,直接撤了。 更多的,县长就不知道了。 高句丽人打完就跑? 赵云虽不明白其中内情,但觉得自己来都来了,不妨顺便带着兵帮助辽东太守促进一下度田工作的顺利进行。 于是仍继续带兵前行。 好在并未走太久,他就等到了辽东太守派来人。 “下官田韶,为辽东郡功曹,奉府君之命前来迎接校尉。” 田韶出身辽东豪族,为郡中名士,听到这个名字,赵云就想到了阎柔曾告诉他的。 从田韶口中,赵云知道了更详细的消息。 对于高句丽的来袭,辽东太守邹靖和赵云一样莫名其妙。 以前玄菟郡还在的时候,高句丽还会时常侵袭,后来玄菟郡内附,大汉又出兵和高句丽打了一仗,斩获数百人,然后高句丽就老实了。 未曾想如今突然跳了出来。 高句丽其人性凶急,有气力,习战斗,好寇钞,辽东太守邹靖起初见高句丽人来势汹汹,担心只以辽东郡兵难以护百姓周全,遂传信给赵云求援,后见高句丽人退去,又担心其去而复返。 听到此处,赵云问道:“可曾遣使至高句丽,质问其王?” 田韶答道:“已经派去了,还未回归。” 赵云思索片刻后,答道:“先去与邹府君会合,再做计较。” 田韶闻言称是,并为赵云的军队提供粮草等辎重,引他们去见邹靖。 辽东太守邹靖此前担任过北军中候、奉车校尉等官职,论及资历,比赵云要高。 且赵云本就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对于邹靖未来亲自迎接,并不羞恼。 等到赵云见了邹靖,却见对方一脸的喜色,对着赵云说道:“高句丽国内出问题了,此可谓是天赐良机啊!” 赵云一看便明白了,又是一个渴望军功的。 (本章完) 第509章 高句丽 第509章 高句丽 高句丽,国内城。 “兄长,我勇猛否?” 躺在病榻之上的高句丽王高男武望着正在耀武扬威的弟弟,忍不住叱骂道:“你根本不知道你惹恼了什么!” 骂完之后,他忍不住的咳嗽。 身边的侍从见状,先看了一眼站着的高延优,见对方并不在意,才敢过去帮忙扶起高男武。 高延优对于高男武的中气不足的喝骂并不在意,他反问道:“我惹怒了什么?我只知道我脚下的国内城,就是从汉人手中夺来的!” “他们若是惹不起,为什么不来将国内城收回去?是不想吗?” 国内城,原属大汉玄菟郡,如今,原本玄菟郡的辖地就完全成了高句丽人的地盘。 高男武咳嗽够了,总算能开口说道:“还真是不想,父亲告诉我,汉人之所以不回来,是因为回来所要耗费的钱粮远高于不回来,汉人的天子不愿这份钱粮。” “所以,我们可以趁着汉人不备慢慢袭扰他们的土地,但绝不能一下子激怒他们。你莫要忘了,当初父亲是如何战败于汉人之手的!” 高延优自信地说道:“那是因为当时父亲身边没有我!” 高男武又被高延优的话语刺激的猛烈咳嗽起来,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高延优说不出话来。 高延优却面带笑容,伸手抓着高男武的手,说道:“兄长,我岂非无智之人?自汉人所说的去年年底之后,辽东郡的各处都有些乱,若非如此,我岂会用兵?” “不过,汉人可能会报复回来,所以,还请兄长将兵权全部交给我,只有我,才能率领国中勇士抵抗汉人。” 面对图穷匕见的弟弟,高男武绝望地闭上了眼。 因为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很大程度上是他自己犯下的大错。 他没有儿子,在得病之后,弟弟中最勇武的高延优便是他定下的继承人。 在他不能处置国中之事时,都是由高延优配合大臣们处理。 只数月前,他觉得自己的病大概要好了,于是他就有些后悔把高延优定为继承人了。 然后便扶持了他的另一个弟弟高成河来和高延优互相制衡。 制衡的效果很好,原本一度大权在握的高延优在他的偏帮之下逐渐变成了局势均衡。 然后,不仅他的病没好反而又加重了,高延优也发了疯去攻击辽东郡。 之后,便是眼下的局面了。 高男武睁开了眼,他对高延优说道:“兵权可以全部交给你,但是你要记住,一旦打不过汉人,就要及时和当初父亲所做的一样,先归附汉人,然后再谋求机会!” 高延优嘴角一歪,他就知道,面对汉人的压力,他的兄长没得选! 当即在高男武这里拿了调兵的凭证,就要出去,却闻背后的高男武喊道:“值此时刻,我王族不能死于内乱。” 高延优头也不回:“兄长还是先担心自己的身体吧!” 未久,他带着效忠于他的军队径直找上了他的另一个兄长高成河。 后者见他带人手持刀剑而来,惊慌不已。高延优见此丑态,歪着嘴得意地笑道:“且留你一命,看我如何为高句丽开疆扩土!” 当即命人将高成河捆起来,又将国内城的一应事宜交给很早便投靠他的一个弟弟,随后召集各处的高句丽兵马——目标辽东郡。 他可是听了从辽东郡逃到塞外的汉人说了,如今辽东郡的郡兵分散在郡中四处,根本脱不开身。 高延优自觉自己聪明的很,为了不被汉人欺骗,他还专门问了好几个汉人,其中一個还是汉人中的小吏,最终确认了消息的真实性。 眼下,正是他发挥的时候! 不怪高延优如此膨胀。 要知道自从汉人再度放弃玄菟郡后,他们高句丽国在他父亲前代高句丽王高伯固的带领下实力蒸蒸日上。 没几年国内的人口算上低贱的濊貊人就已经有二十七、八万了。 当然,先别管蒸蒸日上之前那些人口是怎么丢的。 等到他兄长继位,发展到现在,人口足足有将近三十万! 唯一的遗憾就是其中如他这般的扶余人少了些,五个人里才能有三个扶余人。 而根据高延优从小吏口中得知的说法,如今整个辽东郡也就不到二十万人,就算算上内迁的玄菟郡那也比不上他们大高句丽的人口。 最关键的是—— 高延优望着被他召集起来的来自五部的勇士们,他们高句丽人,够勇! …… “子龙,此是扶余王尉仇台,中平初率部内附辽东郡,因为高句丽王本就是扶余人出身,是以尉仇台对高句丽人甚是了解。” “眼下高句丽内乱,是恢复玄菟郡旧地的大好机会啊!” 眼见着邹靖越讲越兴奋,赵云不由地打断道:“邹府君,高句丽寇边,当然要对其施以惩戒,但当前的重中之重还是度田相关事宜。” “一旦全力出兵高句丽,辽东的度田后续必然会被耽误。” “还请邹府君明白,事有轻重缓急。” 邹靖听了,对军功的渴望之心稍稍缓解,他不得不承认,赵云说的很有道理。 辽东郡地广人稀,却有好些大族,度田的进度本来就慢于其他地方,而阻力则是一点都不小。 略作思索之后,他对赵云说道:“还请子龙在辽东留些兵马,以防高句丽人去而复返,再次劫掠百姓。” 赵云点头道:“放心,若其敢再来,某定叫其有来无回!” “不过,却也不能只对此防守,还请邹府君给我派几个向导,我欲带些兵马先往塞外看一看?” 嗯? 邹靖看着一脸正气的赵云,心中不禁怀疑——他方才还劝自己不要想着为了军功耽误大事,该不会是为了不让自己同他抢军功吧? 却听赵云正色道:“高句丽劫掠我汉家百姓之仇,不能不报!” 一旁的阎柔看出了邹靖所想,说道:“邹府君,高句丽人凶悍敢战,并非弱国,若要灭之,得做好万全准备!” 对于这点,邹靖倒是认同,也就撤下了对赵云的怀疑。 (本章完) 第510章 箭斗 第510章 箭斗 听着眼前这些汉人官吏面不改色地讨论攻灭高句丽国的问题,扶余王尉仇台只觉得肝都有点打颤了。 想当初,他之所以带着扶余国内附,最重要的原因便是扶余国夹在大汉、乌桓、高句丽之间,打谁都打不过。 看到几人讨论完毕,并把目光对准了自己,尉仇台连忙说道:“诸位上官,我今年已经年过七十了,实在受不得骑马的颠簸,不如就让我的儿子简位居带着几个族人为上官引路可好?” 赵云本就没打算让看着颤颤巍巍的尉仇台带路,闻言自无不可。 就在赵云准备妥当,打算出塞之际,忽闻消息,高句丽人大举来袭,以目观之,其众有两三万人! 等到赵云派出斥候查探,终于得出了相对准确的结果——虽不足三万,却也有两万七八千了。 这时候,高句丽人已经靠近边境了。 邹靖听到消息后痛恨不已,高句丽选择在他任上寇边,这不是瞧不起他吗? 他对赵云说道:“高句丽人虽凶悍,但无兵甲之利。其善渔猎,善于行走于山地之间,却不善骑。待我再多抽调些郡兵前来,有子龙的骑兵相助,必能破敌!” 赵云说道:“高句丽小国,未经经过大战,我欲先领轻骑观其阵势,大军于此先不要动,待我归来!” 邹靖见赵云自信满满的模样,他早就听说赵云勇猛,如今见了,忍不住称赞道:“子龙威武,我便在此处待君归来!” 话说赵云率领十几位轻骑靠近高句丽大军侦查,其所选者皆是弓马娴熟之辈。 乌桓大人蹋顿素来仰慕赵云德行武艺,这一回同样跟了出来。 随着一行靠近高句丽人,他们自然也被高句丽人发现了。 后者国中虽然少马,却也不是没有,很快就有三十余骑在一个穿着铁甲头盔的高句丽人的带领下挥着刀就冲了过来。 赵云见状,丝毫不慌,甚至还勒停了战马,带着十数骑留在了原地。 只把手放在了原本挂在一侧的弓上。 等到高句丽人进入他的射程之内后,赵云仍未开弓。 直到又过了两息,高句丽人更近了些,赵云才猛地搭弓射箭,短时间内便连射出了三发箭矢,箭无虚发。 而他身后的轻骑们也都射出了箭。 再一看高句丽人处,身着铁甲头盔的那位高句丽人自己倒是没中箭,但他的马被射中了,吃痛之下将他掀翻在地。 而他身后,一下子便有七八人栽下马去。 剩下的高句丽人倒也勇猛,面对此等伤亡仍然挥着刀策马朝着赵云这边冲锋。 赵云则带着轻骑们在又射了一轮箭,造成五六人减员后,才拨动马头,向后退去。 期间赵云并未刻意加快速度,而是手上继续不停,左右开弓,同样是箭无虚发。 终于,在失去了大半同伴之后,余下的高句丽骑兵总算觉察到了恐惧。 他们想要逃。 却已经逃不掉了。 随着赵云不伤一兵一卒解决了冲出来的高句丽骑兵后,在高句丽人看来,赵云的胆子更大了,竟然敢直接带着人抵近观察。 大军之中,亲自领兵作战的高延优愤怒不已。 他叫嚷道:“还有谁!” “还有谁敢出阵杀了那汉人?我封为将军!”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当即有一个身材壮硕却偏矮的高句丽人请命道:“大将军,我愿往!” 高延优狐疑地看着他:“你又不会骑马……” 却听那人答道:“汉贼所倚仗的,不过是弓弩之利,我虽然不善于骑马,却也知道这马上用的弓力道不如平日里用的弓。” “我带弓箭去,与他对射,只要他敢应战,我射的一定比他远!” 高延优闻言大喜,说道:“没想到我高句丽还有你这样的大才没有被委以重任!去吧,待你得胜归来,你就是我高句丽的将军!” 等到高延优未来的大将军离开了,高延优仍旧很兴奋,等待着喜讯到来,因为他觉得关于射程的话很有道理。 不多时,有人前来回报。 高延优一见其竟然不高兴,当即大骂道:“我的将军在外杀敌,你竟然不高兴吗?” 来人立马求饶道:“大将军,方才金将军战死了。” “怎么战死的?难道是汉人耍了什么阴谋诡计?” “不是,那汉人在马上比金将军射的远……” 高延优大怒:“亏他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没想到是个废物!记住了,他还不是将军!” 随后,他又扫视着自己的下属,喊道:“还有谁!” 要说高句丽人的确没有辜负高延优的期盼,当真够勇,这么一喊,又有一人站了出来——“大将军,汉人只敢射箭,想必都是无胆鼠辈。” “请允许我带百名骑兵冲锋,其必然来不及射箭!” 高延优见没有其他人主动请缨,干脆同意了。 这一回,他没有再继续等待,而是前出观战。 果然,等到他派出去的百余骑兵冲出去后,那十数個汉人的骑兵连箭都不敢射了,直接策马奔逃。 高延优见状哈哈大笑起来。 尤其是看到汉骑们被追的慌不择路,竟然冲进了远处的林子里! 高延优更是得意——林中不利于行马,六七倍的兵力优势,单靠堆也能把这十几个汉骑堆死了! 倏忽,高延优觉察到了不对劲,他远远瞧着,怎么有好几匹无主的战马跑出来了。 他反应还算快,马上命令道:“快,派人去接应,林子里可能有汉人的埋伏!” “都说汉人奸诈,果不其然!” 眼见着下属们行动缓慢,高延优索性自己策马带着人过去,只是等到抵达山林之外时,只听到里面传来高句丽人的哀嚎声,至于让他咬牙切齿的汉骑,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个时辰后,回归的赵云对着邹靖和阎柔说出了结论:“高句丽人固然凶残,然其众为乌合之众也!” “以现下兵马,可伺机破之!” 邹靖起初对赵云的判断还有些迟疑,毕竟高句丽人来的可是将近三万人。 但当他从跟随赵云前去探查归来的蹋顿口中得知赵云此行的战绩之后,疑问再次消失。 (本章完) 第511章 赵云之威 第511章 赵云之威 “校尉,当真需要辽东郡兵相助吗?”蹋顿有些不理解,“以我观之,这些高句丽人根本就没打过大战,他们平日里打的那些濊貊人,不过是小孩子玩闹罢了!” “以我乌桓勇士,足以以一当五!” “更何况还有校尉所率精锐,以一当十也不为过。” “而校尉更是万人敌!” “如此一算,优势在我啊!” 赵云看了一眼言之凿凿的蹋顿,没想到对方竟然这般自信。 虽然他在试探过高句丽人的战斗力后,也觉得高句丽人固然凶残,但单靠自己带来的三千余骑的确足够应对高句丽人了。 不说核心的五百铁甲突骑兵,便是他所带来的乌桓骑兵,也都普遍着皮甲,少数如蹋顿这般的,亦是铁甲。 但赵云近年来担任护乌桓校尉后长进了许多,知道他要是敢跟邹靖说“打败高句丽人没你的事了”,渴望军功的后者是真的会炸毛的。 别到时候让原本的助力因为军功的龃龉变成了拖后腿的了。 他对蹋顿说道:“高句丽毕竟来了这么多人,还是稳重点好。” 蹋顿闻言,不复多言。 近年来,乌桓上下几乎无人不服眼前这位护乌桓校尉。 除了他做事公正外,每遇战时,常冲锋在前,而非像以前的汉将一般不把乌桓人当人。 跟我冲和给我冲的区别在哪都一样。 而且,乌桓人跟着赵云揍了好几年的鲜卑,不仅一改当初被鲜卑人欺负的窝囊劲,还得了许多好处,部族中正是一片欣欣向荣,身为乌桓大人的蹋顿自是抱紧了赵云的大腿。 …… 等到邹靖抽调加征的一千郡兵陆续抵达,连同原本留守此处的两千人与赵云合兵一处,大战一触即发。 此战并未固城而守,虽有兵力劣势,但赵云仍选择了御敌于塞外。 话说回来,赵云虽然心中看不上高句丽人,但他生性谨慎,真要打起来了他却并未莽撞的开战,而是先借助搭建起的营垒阻挡起了高句丽人,并不主动进攻。 面对扎根于此的汉军,高延优不愿撤退,也不敢无视。 同样命令着高句丽军面对着汉军扎下营垒之后,高延优正准备安排次日的攻营方案,却忽闻有人通报:“大将军,不好了,昨日的那人又来了!” 想到此人,高延优就很头疼,他看了看在场的各部酋长及将领们,叹了口气——派少了不够对面杀的,派多了对面杀了些就直接跑了。 无论如何都很伤士气。 想了想,他索性说道:“不要管他,先造些高台让弓箭手站在上面,他要敢来干扰修营寨,就射死他!” 未久,高延优还没安排完呢,通报的人又来了——“大将军,这次那汉将只带了一个扶余人,正在外面叫骂呢!” 一个人? 高延优又被激怒了,他对着在场的酋长将领说道:“都跟我去看看!” 眼见着对方真就两个人,正在骂的那个扶余人只穿了個皮甲,连工具都没带,高延优又心动了。 他询问众将及被他叫来的高句丽勇士们道:“谁敢出营杀了此人!” 虽然有昨日的教训,但高句丽人仍如昨日一般很勇。 当即就有十来个人申请出战,甚至还有申请单独出战的! 高延优听了大喜,赞道:“有此勇士,何愁我高句丽不兴?” “不过汉人奸诈,若只一人前去,恐怕会中了汉人的诡计,不如你等同去!” “杀敌之后,必有重赏!” 有人觉得大将军把以多欺少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未免有些不够勇,但这话终究是大将军说的,不敢反驳。 稍后,这十来人便准备好策马出发了。 在外的赵云见高句丽处终于来了人,当即在马上舒展了一下筋骨,并对陪着他来的扶余人说道:“你先撤远一点……对了,有句话你教一教我怎么说。” 之后,赵云也往后撤了些距离。 高句丽人还以为赵云怕了,纷纷策马来追。 但赵云却如闲庭漫步一般,又是一轮左右开弓,待到赵云能看到高句丽人脸上愤怒的表情时,其众便去了一半。 然后赵云收起了弓箭,取出了自己惯用的银枪,脚上则轻磕马腹。 长久与他作伴的白马会意,开始了前冲。 而剩下的高句丽人见终于能有同赵云短兵相接的机会,纷纷举着刀枪叫嚷起来。 他们没有赵云这般善骑射,但他们自信马上砍杀绝不逊于赵云。 转眼之间,赵云的速度已经起来了,但在靠近高句丽人时,其座下战马却又是猛地一个加速,超出了高句丽人的预料——起码第一个被赵云打下马去的高句丽人没反应过来。 一把银枪在赵云手中宛如游龙,左扫右摆,最终在穿透两个高句丽人的身躯并被戳在地上后被赵云暂时放手。 而赵云也没闲着,顺手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了结了最后一个在马上的高句丽人。 然后,赵云拨马回身,取回自己的银枪,开始对还没死的高句丽人进行补刀。 “投降?”赵云用刚学的扶余话问道。 见不仅得不到回答,高句丽人还一脸的愤怒,赵云便一枪刺了过去。等他问完了一遍,有些失望,要是有高句丽人临阵投降那就好了。 另一边,负责叫骂的扶余人见赵云这般凶猛,宛如神人,当即策马赶了过来。 赵云想了想,问道:“投降是我这么说的吗?” “将军有一个音发错了,这句是懦夫的意思。” “原来如此……”赵云明白了,怪不得每个高句丽人听到他说话都很愤怒,想要继续跟他拼命,他原本还以为这是因为高句丽人觉得投降是羞辱呢! 明白了这一点后,赵云举着自己手中还沾着血的长枪,在高句丽人的射程之外,骑着马耀武扬威。高句丽人为之胆丧。 次日,不待赵云继续出营挑衅,已经准备好了的高句丽人发兵两万,攻打汉军的营寨。 而营寨中只有三千辽东郡兵防守。 高句丽人论起个人武勇,的确称得上悍不畏死,郡兵有营寨之利,一时却仍抵挡不住。 …… “子龙何时出兵?” 邹靖有些急了,直面高句丽人攻击的可都是他的兵。 “还未到时候。”赵云答道,眼见着邹靖就差骂人了,他解释说,“邹府君别看高句丽人出动了两万人,但这两万人中,真正攻营扒寨的,不过两三千人。” 听到这话,邹靖有些脸红,这不是在说他手底下的辽东郡兵比不过高句丽人嘛!虽然这是事实——高句丽人悍不畏死,辽东郡兵并不像辽西上谷等地的郡兵需要时常面对鲜卑寇边,另一威胁高句丽近一二十年也很安分,是以兵甲松懈。 “高句丽人知道我军还有骑兵没有出动,所以,要抓住合适的机会!” 邹靖闻言,看向了赵云身后已经穿上的甲胄、牵着马的骑兵们,其中有些人中手捧着豆子喂马。他是打过仗的人,知道这的确是准备作战的姿态,赵云也的确言之有理。 未久,赵云忽然派人给前方正在组织郡兵防守的邹靖传信——放开营寨左侧。 邹靖定睛看去,只见左侧正有一伙高句丽人又突破了一层营寨,正推开拒马等物招呼后面的人跟进呢! 他当即明白了赵云的意思。 后者要从这里冲出去! 马上便派了作为后备军的郡兵去为骑兵扫清道路。 另一边,赵云见邹靖派人去了,立马翻身上马。 紧在他身后的,除了蹋顿和几个身着铁甲的乌桓勇士外,俱是汉骑。 蹋顿策马在赵云之侧,崇拜地看着对方。 铁甲突骑兵善于冲阵,便不会让乌桓人打头阵。这便是赵校尉! 倏忽,前进的阻碍已经被打开,赵云长枪向前一指,进而开始策马。 而随着代表赵云的大旗随之而动,后面的骑兵们纷纷跟进。 三千余匹马迎面而来,最前头的还是人着铁甲、马着皮甲的突骑兵,从来面对过如此压迫力的高句丽人一扫攻破营寨的喜悦,身体的乏力、恐惧代替了穷山恶水所造就的凶悍残忍。 但赵云却不在意他们怎么想,因为这些高句丽人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跑,或者死。 “驱赶他们!” 领头的赵云高喊道。 包括蹋顿在内的将校们明白赵云的意思,并未将溃败的高句丽人冲散,而是驱赶他们去冲击后面严阵以待的高句丽军队。 “射箭,别让这些懦夫靠过来!”高延优大喊道。 但他有这样的决断,麾下的高句丽人却未必有。 此前还有说有笑一同狩猎的人,如今岂能轻易地痛下杀手? 第一轮的箭不仅稀疏,还软绵绵的。 这给了逃跑的高句丽人希望,他们只想着冲到军阵后面就安全了,就不用面对噩梦般的汉骑了。 “敢不射箭者,杀之!” “持刀枪者,敢冲击军阵者,皆杀之!”高延优继续命令道。 但等到命令发布下去,已经迟了。 他的军队也绝非令行禁止的军队。 高句丽溃兵已经被驱赶着冲了过来,搅乱了军阵的同时,还带来了代表着死亡的马蹄声。 眼见着自家军队被那个白马银枪的汉将带领着甲骑轻松冲破,不知有多少高句丽人被吓得丢下武器落荒而逃,高延优知道,完蛋了。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赶紧跑! 后悔,总之就是非常后悔。 高延优此时才明白,他的兄长高男武是对的。 汉人,真的招惹不得! 此时若非正在逃亡路上,他真想扇自己两巴掌! …… 眼看着前面就是国内城了,高延优不胜欢喜,只要抵达国内城,他就有机会重头再来! 正要往国内城奔去,高延优忽然感觉自己跑不动了。 忽然,他听闻身后传来一声呼喊,他猛然回头,只见正是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银枪白马之将。 此时正挥舞着银枪骑着白马向他冲过来! “不要!” 高延优高喊着,忽听旁边有个声音喊道:“大将军,快醒醒!” 高延优睁开了眼,才发觉竟是一场梦。 他松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却见他的随从们正面色古怪地看着一处。 高延优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整个身体都僵硬了——白马、银枪…… 还有挂在一侧的弓。 高延优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这一回,不是梦。 他还没完成他成为高句丽王的梦想,便永远的失去了实现梦想的机会。 “投降?”赵云问道。 “懦夫?对,我是懦夫,将军看人真准!” 听着面前之人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话,赵云暗道一声恼,这音调他还是记混了。 …… 右北平郡,丁原刚刚接到刘虞的军令,高句丽人寇边辽东,命他率军支援。 然而就在丁原刚刚准备好兵马,打算开拔之际,忽然听闻辽东方向有捷报传来——护乌桓校尉赵云与辽东太守邹靖率军六千破高句丽人两万七千。后赵云擒高句丽大将军高延优,并驰之国内城,获高句丽王高男武。 丁原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出发了。 广阳郡,刘虞接到捷报,同样有些不敢置信。 在他的印象中,高句丽在辽东也算是个有点实力的小国了,没想到竟然这般不禁打。 可话说回来,这么弱的小国,是怎么敢寇边的呢? 当然,现在刘虞没时间考虑这些问题了,赵云已经取了高句丽的国都国内城,擒获了高句丽王和大将军,那么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要不要把曾经的玄菟郡重新收回手中了。 可这不是他能决定的。 刘虞写好了上报的奏书,然后才又传令给丁原——继续往国内城去。 在天子下达明确的诏书之前,国内城必须稳稳地掌握在汉家手中。 而且以刘虞对天子行事风格的了解,年少的天子总是避不过开疆拓土的诱惑。 做完这些,刘虞已经在思考,该怎么把原本玄菟郡的土地重新掌握在手中了。 原本玄菟郡的百姓迁回去?可以,但人数完全不够。 高句丽人只是被击败了,并没有被杀光,所以,还需要额外驻军。 这么算来,钱粮又是一笔大开支啊! (本章完) 第512章 朝局变化 第512章 朝局变化 雒阳。 刘辩接到来自幽州的战报时,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他近些年专注内政,还没腾出手去让周边的恶邻们感受一下爸爸的温暖,谁曾想高句丽人竟然自己送上门了? 朝会之上,太尉皇甫嵩正亲自说着辽东的情况——“今护乌桓校尉云已占高句丽之都国内城,是去是留,还未有定!” 等到皇甫嵩说完,一些才知道此事的大臣们纷纷激动起来。 虽然他们大多数连高句丽在哪个地方都不知道。 自诩清高、向来喜欢喷人的侍御史孔融这一回罕见地唱起了赞歌:“高句丽自取灭亡,帅师以伐不道,此大义也!” 实在是赵云干得太漂亮了。 高句丽主动挑衅,却连国都都被打没了。 干净利落,师出有名,堂堂正正。 议郎何颙则道:“陛下,臣以为,既然已经占据了国内城,不如趁此机会迁玄菟郡于旧地,此本就是汉家领土也!” 此话一出,瞬间得到了许多朝臣的赞同。 刘辩看着这一幕,何颙的主动发言并非他所安排的,但其态度确实是他所乐见的。 在一片歌功颂德声中,司空杨彪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决定站出来说话——“陛下,若要复玄菟郡,所需钱粮无算。” “而如今各处生乱,还需慎重。” 然话音刚落,自觉终于揣摩对了皇帝心思的董卓立刻反驳道:“臣以为不然……” “自去岁开始度田,中间虽有波折,但官册之上,田亩、人口的增长却不是假的。” “各处虽有乱,但大都是小乱,难以影响夏收与秋收大局……但凡没有天灾,以臣估计,今岁国库岁入可超孝桓皇帝时六十亿钱!” 此言一出,朝臣们皆是振奋。 这说明什么?朝廷不差钱了! 其实单论度田,他们的中大多数人都称得上利益受损,但他们之所以能忍着,除了被皇帝的铁拳压着不得不忍之外,还有一大原因——眼看着汉室中兴尽在眼前,谁还没个以治世能臣青史留名的想法? 或者趁此机会带着家族发展壮大——君不见卢植,虽然因年迈近乎退隐辞官,连朝会都不参加了,但他那两个儿子卢槿和卢畅分别成了黄门侍郎和守宫令,前程似锦。 在卢植之前,有几人知晓涿郡卢氏?可在卢植之后,只要卢氏别在对后辈的培养上出问题,将来未必不能再出几个三公。 财产上受了损,那就在仕途上拿回来。这是朝臣们现在最朴素的愿望。 眼见着朝臣们意见商讨地差不多了,刘辩总结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昔日玄菟郡内附之后,郡中之事归辽东太守所治,今既复置旧地,当另任太守!” 刘辩此言一出,算是给去留下了定论,便是不可能亲自前往的公卿们闻言也是心有意动——他们不愿去,但门生故旧可以去啊! 可以想见的是,玄菟太守是個需要面对极大挑战的官职,毕竟赵云虽打败了高句丽人,却一时无法扭转玄菟郡旧地内高句丽人与汉人的力量对比。 但另一方面,这也就意味着新的玄菟郡会有不知多少战功等着新太守去拿。 “陛下,臣愿往玄菟郡,为君分忧!” 刘辩听到这响亮的声音,一瞧,原来是你——孔融。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刚开始时孔融这么高调地唱赞歌了。 但孔融,真不行。 不用刘辩否决,何苗就迫不及待地说道:“陛下,玄菟郡地处特殊,须得有精通军略之人为太守。臣之长史乐隐允文允武,为一时之才……” 乐隐是牵招的老师,算是何苗最信重的属官了,虽然没有坐镇一方的经验,但能替何苗管理好大将军府,能力还是有的。 不过何苗愿意将他推出来,是希望让乐隐有个更好的前程吗? 刘辩习惯性的思索着,面上则不动声色,继续听着朝臣们的发言。 放在平时,朝臣们大概都愿意给大将军一个面子,但眼下的玄菟郡太守非比寻常,并非可以轻易放手的。 最近最是得意的董卓说道:“陛下,大将军长史虽通武略,却并未真正领兵作战过。臣以为,以玄菟郡之局势,宜先以辽东、玄菟之能军者为太守,以便安百姓之心,又利于平息祸患。” 董卓知道皇帝应该忌讳他与旧部联系,是以这次他举荐的并非他的旧部——“辽东人公孙度,先为玄菟郡人,后历任尚书郎、冀州刺史,因治下有谣言而被免官。其刺史任上,曾率军平叛,又久居辽东,颇得人心。” “近十几年来,公孙度虽未为官,但仍心念国家,度田之时,乃吏民之表率也!” 公孙度? 刘辩想着,现在这局势,即便给公孙度成为玄菟郡太守的机会,他也做不到割据一方。 只是这样,辽东公孙氏的势力是否过于强大了? 刘辩将公孙度列为待定的选择,继续听着。 有了董卓打头,其余大臣皆一一举荐起来。 比如杨彪就举荐了北军校尉中的王匡,刘辩记得,两人之间隐约有些姻亲关系,近年来的确有不少交流,很合理。 崔烈、黄琬、袁术……这些来自不同郡国的大臣,说着那些与他们有关联的名字。 由此,刘辩也能借机一窥朝中的人事关系。 未久,太尉皇甫嵩举荐道:“陛下,高句丽情况复杂,然臣以为,对其最了解的,当属赵子龙。” “窃以为可以赵子龙为玄菟太守,至于护乌桓校尉,则可另做他议。” 当初赵云曾跟着皇甫嵩在凉州打仗,很得皇甫嵩的看重。 刘辩听了,也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误区,觉得赵云只是个能带兵打仗的将军,竟没考虑过立下大功的赵云。 这年头文武的界限很模糊,且玄菟郡对武功的要求胜过文治。 刘辩看了看群臣已经把想要举荐的人说的差不多了,盖棺定论道:“准太尉所言!” 但对于护乌桓校尉的争执,远没有玄菟太守来的激烈,如今幽州北面的鲜卑和乌桓都很和平,护乌桓校尉立功的机会并不多。 在下朝之后,经过尚书台提供的人选筛选,刘辩将之定为了曾受杨彪举荐的王匡。 (本章完) 第513章 三箭定高句丽 第513章 三箭定高句丽 国内城。 高延优正弯着腰,向赵云介绍着他们高句丽的都城。 ……前都城。 国内城原为玄菟郡旧城,几经战火,还曾被汉人率军烧毁过,只是后来又被高句丽人重建起来。 高延优作为高句丽王族,汉话说的很是通顺:“将军,这里就是城中最高处了,看向外面,一览无余。” 赵云看了看一脸谄媚的高延优,他实在有些无法想象,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没有丝毫胆气的人,竟然敢率军挑衅大汉! 他该不会是想做勾践吧? 赵云心中忍不住怀疑。 只是就他统管乌桓的经验来说,这种时候,就算心有怀疑,在没找到确凿的证据前,必须让高延优好好活着。不然一旦盲目杀了他,会让所有投降的高句丽人人人自危。 高延优并不知道赵云所想,他仍旧安分地当着懦夫,并对赵云解释道:“过去,这里每日都会安排人在此瞭望,若是远处有不明之敌袭来,可提前发现……就像那边,那边本不该有这么一伙人的。” 话一出口,高延优就意识到了不对。 那一伙人很可能是听闻国内城沦陷后前来救援的,他好像不该将这件事告诉这个让他时常做噩梦的汉将。 但高延优随即又想到——国内城是被他骗开的,不然汉军没这么容易拿下国内城的控制权。 要是这些救援的军队打跑了汉人,他不就惨了吗? 很快想明白这一点,高延优立马对赵云建议道:“将军,国内城的城池在上次被焚毁后几经加固,只需要固守,那些人绝对攻不进来。” 赵云看了高延优一眼,反问道:“为何要守城?我虽带了些步卒来,但属下多是骑兵,将之冲溃不就行了?” 高延优:……说得好有道理。 他提醒道:“将军,这只是第一批闻讯而来的。” 赵云冷笑道:“如此,更该击溃他们了!” 他觉得高延优好歹统率过接近三万大军,应该不至于这么蠢,心中对高延优的怀疑更甚。 语罢,赵云当即点了一千余骑,出城迎敌,而敌人加起来也不过两千余人罢了。 之所以不把全部骑兵带出来,是怕来人见状直接逃了。 高延优由蹋顿看着,陪着赵云旁边,待到两军靠近了,赵云听到对面有人大喊,未久又派出了近二十骑。 他看向高延优,后者赶紧翻译道:“他们想要同将军挑战,要是他们赢了,就……” “就怎样?”蹋顿不耐烦地质问道。 “就放了我!” 蹋顿随即看向了另一位来自扶余国的翻译,后者认同地点了点头。 蹋顿又问道:“要是他们输了呢?” “没说。” 蹋顿嗤笑道:“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笑完,却听赵云也笑道:“的确,战前先派人来送死,这样的好事的确天下罕见。” 蹋顿闻言,想到了自家校尉的武力,当即大笑起来,询问高延优道:“你们高句丽人就这么喜欢派人来送死吗?” 高延优涨红了脸,只敢说道:“不是高句丽人无能,只怪将军太勇猛。” 蹋顿这才首次认可了高延优:“这倒是句人话。”高延优:…… 说话间,赵云已经独自一人策马而出。 又是三连射,对面三个高句丽勇士应声摔下马去。 见到这熟悉的一幕,高延优只觉得手软脚软,下一秒就要掉下马去。 但接下来,剩下的高句丽人就和当初不同了,他们看了看皆落马而死的三人,竟然下了马,朝赵云这边跪拜起来,俨然是打算投降的架势。 赵云见状,立刻命令骑兵们趁势掩杀过去。起初余下的高句丽人还有想要反抗的,但汉骑刚刚凿穿敌人一遍,剩下的高句丽人便纷纷请降。 在次日,这样的一幕又上演了一次。 然后,赵云才知道缘由。 原来是当初战败逃逸的高句丽人有些已经逃回了部族之中,宣扬起了让他们印象深刻的赵云的恐怖,称之为神将下凡——仿佛赵云越恐怖,他们败得越理所当然。 而某些不相信的高句丽人听闻都城沦陷,却亲眼见了赵云的勇武。 投降也在情理之中了。 闻此消息,赵云之后面对奔赴国内城的高句丽人,也不多带,只数十骑,杀掉来人中最勇武者,然后他就又又又收获了一批投降的高句丽人。 “将军,我感觉不对劲啊!” “哦?”赵云没想到蹋顿竟然开始动脑子,遂问道,“哪里不对劲?” “这些高句丽人不会是故意投降来消耗国内城的存粮吧?” 赵云有些难以理解蹋顿的脑回路,不过国内城地属塞外,粮食的确是一大难题——若从辽东运粮,不仅要征召民夫,还得派兵护送,以防途中遇到高句丽人搞破坏。 未久,阎柔说道:“以如今谷粮的消耗,俘虏们每日只吃一餐,靠着国内城的积蓄,只够不到两月的了。” 说完这些后,阎柔小声建议道:“校尉,如今国内城中有俘虏四千余人,已经超出我军了,接下来还不知会有多少。” “留着除了消耗粮食,总归是隐患。” “不如……” “不可!”赵云果断否决道。 阎柔劝说道:“我知将军有仁心,可眼下这情况……将军若不忍心,不如将此事全部交付于我!” 赵云解释道:“若是朝堂不愿收复国内城,自然可以杀之以除后患,我亦不会害怕落下个杀俘的名声。然若要重回此地,这些人最好留着。” 阎柔闻言,忽然意识到了,这就是他与赵云的格局差异吧! …… 一個多月后,朝廷对赵云的任命诏书连同自辽东转运而来的粮食抵达了国内城。 而赵云所率兵马则仍由其率领,许之可与辽东及护乌桓校尉所属轮换。 待到五月末,原本户籍在玄菟郡的五万余户百姓开始分批迁回故土,一部分居住在以前的城池旧址附近,并准备重修,另一部分则直接来到了“神将”赵云所镇守的国内城。 随着一部分高句丽俘虏被赵云主动放还,高句丽人皆惧赵云之武勇而不敢犯。 这些就是后话了。 (本章完) 第115章 捷报频传(本章免费,待会写个小结) 第115章 捷报频传(本章免费,待会写个小结) 自辽东传来捷报之后,似乎也预示着汉家的一切都有了新的转折,好消息就一个接着一个。 首先是黄忠等人所在的丹阳郡和广陵郡,面对中央军搭配州郡兵的攻势,笮融、薛州两个乱贼一个失踪一個授首,作乱的山越人也被黄忠击溃,逃入山中,剩下的收尾工作只需交给陆康等人即可。 汉中郡的叛乱在鲍信带着张鲁抵达汉中之后,便有了一定程度的平息。张修虽在五斗米教之中素有声望,却跟身为系师的张鲁没有可比性。 之后鲍信率军一路受降,与自南中出发的严颜前后夹击,张修不敌逃入山中,被山中蛮人所擒。 曾经汉末的最大流民团伙——青州黄巾所在的青州方向,陈纪率兵剿灭了曾经阴谋刺杀他的北海国几家豪强,张郃也在前后脚的功夫灭掉了济南国及其附近的乱贼。 各处的盗贼们也逐渐消亡。 随着度田工作的第一遍复核由近及远地逐步完成,本来已经在雒阳准备好屠刀的刘辩却发现没有哪个郡守国相蠢到以为刘辩不敢杀人。 起码到目前,呈报到刘辩面前的,没有犯下死罪的二千石和刺史。 虽不能杀鸡儆猴,却也是好事,足以说明镇守各地的二千石服从于天子刘辩的威严。 也因此,刘辩没有选择强行大开杀戒,只或罢或贬了好些个不称职的二千石,还有一堆县长及以下的官吏。 并派出了来自朝中各处的贤才们充任——随着如卢植这般老一辈的士大夫逐渐退隐,更多让人耳熟能详的名字开始成为了汉家的中坚力量。 唯一让刘辩遗憾的就是,南中刘备的奏书是他距离这些暗中的逆贼最近的一次,如今,随着各处平叛工作的高歌猛击,逆贼蛰伏,一切仿佛都归之于静。 光熹八年三月,司徒崔烈再度因病去职,无独有偶,太尉、平尚书事皇甫嵩也卧病在床,继而请辞。 朝中三公一下子空缺了两位。 这一天,董卓子时刚过就醒了,然后他就躺在榻上发呆。 遥想着自己这一辈子的经历——与父相伴时快乐的孩童、家道中落后艰难的少年、怀着憧憬初至雒阳的羽林郎、随军平叛屡立战功的将星、缺乏背景因事免职的白身、为求起复重换门庭的董仲颖…… 接下来的事,董卓就不愿想了,毕竟其中很多都是他这个大汉忠良该干的事。 天还未亮,董卓就迫不及待地穿起了朝服,期待着不久之后的朝会。 未久,听到这边动静的董白也赶了过来。 她知道今日将会是他大父最欢喜的日子。 如果说之前崔烈去职,司徒空缺,那么朝廷可能会在担心出现三公皆出于关西的忧虑而暂缓董卓成为三公的脚步。那么现在,挡在董卓面前的皇甫嵩已经不在了。 董卓觉得,老天都在帮助他! 董卓享受着唯一的亲孙女替他整理朝服的时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我是不是忘记跟你说了?陛下答应我过,可以让你的孩子继承我的爵位。” 眼见着孙女被他一句话羞红了脸,董卓仰天大笑着出门而去。 接下来至朝会的时间仍很煎熬,但董卓等着等着,终于等到了! “三公国之桢干,朝廷取正,以成断金。廷尉董卓,执掌度田,有匪石不二之心。其以卓为司徒。” 听着当朝宣读的诏书,董卓无比激动。 虽然不是他原本想成为的太尉——但这也意味着,他成为了凉州的第一个司徒公! 值此时刻,董卓心中不忘想着——你皇甫嵩虽然事事压我一头,可在这三公之位上,你只是凉州的第二个太尉……而已! “司徒公还不谢恩!” 得意过度的董卓听到旁边的提醒声,连忙谢恩不止。 心中仍想着,从现在开始,他,董仲颖,就是三公了! 直把一旁的袁术看得有些羡慕。 旋即,他又听到了另一份诏书——“河南尹袁术,公族之苗,忠直不回,有史鱼之风,以术为廷尉。” 袁术听完,震惊地看向了天子。 却见天子高高在上,只忽然余光扫过此处,袁术隐约觉得天子似乎朝自己笑了一下。 他倒没有像董卓一般需要人提醒方才谢恩。 刘辩看着难掩激动的董卓和袁术。 这两位原本数一数二的篡汉之贼,如今却成了一等一的大汉忠臣。 他们尚且能做出如此改变,而这个国家呢! 刘辩向前看去,目光似乎已经越过了朝堂。 (本章完) 阶段小结 阶段小结 跌跌撞撞,总算写到了度田。其实一直追过来读者大大们估计能感觉到,这还是我第一次写这么长的文,我原本准备的大纲早就崩了。 很多时候有书友说看起来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有些乱,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跟我写本书一样,跌跌撞撞。 其实我写的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偷大家书评的时候,不担心卡文没梗。 不过读书人的事,不能叫偷,出门在外得叫借鉴。 可惜后面写的不好,评论少了很多。 这是我的问题,不怪大家不给我借鉴评论的机会(o(*≧▽≦)ツ) 总之,能看到这里的,都是我的挚爱亲朋,在这里感谢大家的支持(手动拜谢)。 关于后文——其实还是大纲的问题,我的大纲早就完了,接下来的内容我有些举棋不定。 在度田完成之后,内部的矛盾点不多了,除了填一些坑之外,好像就没了,我也不想把科技树攀得多高。 对外的话其实目标也不多了,从后台数据反映大家好像不爱看(可能是我写的不好看吧)。 接下来本书的内容差不多这些了。 然后就可以准备完本了。 大家有什么想说的或者想看的,尽可以留言啊! 欢迎留言。 再次感谢大家看到这里。 (本章完) 再请一天假,思考一下后续,欢迎评论 再请一天假,思考一下后续,欢迎评论 今天拉肚子人都要虚了。结合大家今天的留言,对于后续多了些想法,今天再理一理,重新准备一下大纲,明天恢复更新。 也欢迎大家继续留言,我都会看的。 (本章完) 第514章 我还是输了 第514章 我还是输了 在正式成为司徒公之后,董卓以司徒的身份宣布了最新度田的结果——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他的本职工作,因为每年的上计都是司徒负责的。 此时,整个朝堂之上,只剩下了董卓的声音——“自昨日止,此次度田之后,在册九百九十余万户、五千又两百三十余万口,田六亿九千三百余万亩。” “较之往年上计,人户增加近百万户,田亩增加一亿一千余万亩!” 随着董卓掷地有声的话语,朝堂之中更安静了。 朝臣们就算之前从各个渠道了解到了大约的数字,可如今从董卓口中准确的说出,心中无不震惊。 ——天下隐没的人口田亩,竟然有这般多! 不乏有心虚者,因为这些多出来人口田亩,他们族中也出了一份力。 刘辩看到这一幕,很是满意。 纵向对比的话,虽然人口数量还比不上最巅峰时期的桓帝永寿年间,但田亩数已经差不多持平。 可以预见的是,今年的岁收,在扣除了供给地方财政的税收之后,最终上缴至国库的钱粮布帛折合成钱,搭配均输法,超过六十亿钱绝对可期。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保持住基本的支出,那么等到今年底,国库将会有接近十亿钱的结余。 这将会是刘辩第一次体会到地主家终于有余粮了。 …… 董卓自不知道皇帝心中的想法。 朝会之后,他立刻抵达了司徒府,并迫不及待地换上了代表着司徒的头冠、印绶。 随后,董卓望着在长史的带领下拜见新司徒的一众司徒府属官,只觉得志得意满。 他董仲颖也有今天! 挥了挥手,让属官们各自忙碌之后,董卓想了想,觉得他能走到今日,少不了一个人的帮助,当即命人驾车——“去,拜访前太尉!” 虽然朝廷还没有任命新的太尉,但皇甫嵩已经搬出了太尉府。 董卓下车后,只见皇甫嵩的家宅十分简朴。 他心中嗤笑,只觉得皇甫嵩在装模作样。 不说此前万石的俸禄,单就皇甫嵩食邑可比他的一千二百户多多了,每年的田租,都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但他今日,是带着胜利者的高傲而来的。 倒也没打算当面骂皇甫嵩装模作样。 “董公竟然来了!公光临寒舍,实在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听到这声音,董卓定睛一瞧,笑道:“坚寿,竟然是你,你何时回的雒阳?” 皇甫坚寿闻言笑道:“父亲生了病,我这做儿子,岂能不回来侍疾?昨日方才回来。看董公这打扮,莫非,公已经当上了三公?” 董卓闻言,得意地笑了笑。 皇甫坚寿与皇甫嵩不同,和他有些交情。 如今当着皇甫坚寿,董卓打算待会不再在皇甫嵩面前摆司徒的谱,顶多讽刺皇甫嵩两句好了。 “我本打算来探望太尉,哦,皇甫公,不成想却遇见了你,当真是缘分啊!” 皇甫坚寿听了,当即邀请董卓入内,口中欲言又止:“家父自从辞官之后……待会董公见了,莫要觉得奇怪。” 董卓知道,皇甫坚寿和皇甫嵩这对父子的关系并不是太好,但从皇甫坚寿愿意辞官回来侍疾,可见皇甫嵩在他心中还是很重要的。 当即朗声道:“我什么事没见过,早就见怪不……” 话还没说完,望着眼前的一幕,董卓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场。他甚至眨了眨眼睛,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眼前这个将手中长矛挥舞地密不透风的人,真的是病重到已经需要辞官的皇甫嵩吗? 董卓一度怀疑是自己昨晚没睡好导致现在做了梦! “董公,就是这样,还望董公对外莫要说出去……” 董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皇甫嵩的家中回到马车上的,等到车夫告诉他已经回到了司徒府,他也猛然惊醒。 对皇甫嵩,他终究还是输了! 他心心念念的三公之位,皇甫嵩却可以毫不留念。 这就是他与皇甫嵩的差距吗? …… 这段时间以来,刘辩的心情一向很好。 除了继续安排官员巡视地方,对度田事宜查漏补缺之外,刘辩陆续接待了自各处凯旋的将领们。 一直以来,压在他心头的一座大山随着这鲜活的数字,终于轰然崩塌。 手握更多的钱粮,意味着他能培养更精锐的士兵,许多事情,诸如科举、士卒转业为乡里小吏,都可以继续温水煮青蛙般的推动了。 四月,刘辩带着已经从陈留国返回的刘协,连同蔡琰一同去见了董太后和何太后。 “如今天下各处百废待兴,正值振兴之时,当有喜事。”刘辩说道。 此桩事早就不是秘密了,商议的乃是万年公主的婚事。 因为历任大汉少年天子子嗣不昌,大汉已经好些年没有公主出嫁了,如今,刘辩打算好好操办一下,不求有多奢侈,只图一个热热闹闹,与民同乐。 董太后与何太后也有此般想法。 而刘协在从陈留国回来之后,得了兄长的承诺,可以专心医术,不似其他诸侯王一般成年后就国。眼下他是一身的轻松,巴不得来一场热闹。 蔡琰自入宫以来就与刘寿亲近,自是一百个赞同。 于是乎,在太皇太后、太后、皇帝、皇后的一致要求之下,数十年未有过的公主大婚再次被操办起来了。 相关的官吏没有一个敢大意的,出了错,得罪的可不是一个人。 最终,婚期定在了五个月之后。 …… 就在雒阳方向洋溢着欢笑声时,渤海郡,东光县。 ——“公,请再宽恕些时日吧!家中实在没有余粮了。” “就等下个月,下个月粮食收了,我一定把赋税全部补齐!” 一处贫漏的屋舍外,一个身着破旧麻衣、无比瘦削的农人正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在他前方,两个小吏掂着脚,其中一人责骂道:“你身上的赋税,都拖欠了多少日了!” “当初发现你的时候你就已经在推托了。” “也别怪我等心狠,是你过去欠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赋税,如今,本就该还!” (本章完) 第515章 天下皆反? 第515章 天下皆反? 小吏怒骂着,浑然没注意周遭围观的本地百姓眸中的怒火。 他仍在继续呵斥道:“你可知,每次你推托没钱,替你填补都是我!是我拿着自家的钱来补你的缺漏!” “你但凡有点良心,就该好好报答我!” 小吏说到这,瞥了一眼屋内藏在门后向外张望的女子,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婪:“你也知道,我到现在还没有儿子……我请人算过了,我和你女儿正合适。怎么样?” “公,我女儿才十岁啊,尚还年幼……”农人立刻哀求道。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便觉得眼前一黑,随后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浑身仿佛散架了一般。 却是小吏不耐烦地一脚将他踢翻了。 “当真给你脸了!今日,你女儿你愿意我是带走,你不愿意,我还要带走!” 说罢,小吏带着同伴冲进屋内,抓住了里面的女孩。 不顾其反抗,正要扛着离开,小吏忽觉得腿被抱住了。 一低头,感受到肩膀上的挣扎,他登时一怒,将扛着的女孩轻轻放到地上——这可是他的了,不能摔伤了。然后,他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正要劈砍下去,忽然觉得手被人握住了。 他一回头,迎面的却是一个沙包大的拳头。 他的同伴察觉到不对,正要拔刀,但动手那人已经夺过了刀,提前一步将他的同伴抹了脖子。 小吏刚从眼冒金星中恢复过来,就看到了这一幕,整个人都被吓尿了,躺在地上只敢手脚并用往后退。 但那人却毫不迟疑,一刀结果了他。 眼见着几乎是片刻,两个朝廷的小吏死在这里,围观的百姓们瞬间慌了。 担忧、害怕、乃至于激动…… “将他送官吧?”百姓们逐渐达成了一致意见。 “不行!他是为救我父女才杀人的……把刀给我,让我去认罪。” 但那人却丝毫不动,好一会儿,等到人们安静下来,他才说道:“当初我等流民,并不在册,乃是听闻了朝廷有善政才愿意回归官册……不曾想,所谓善政,不过是谎言。” “今年夏收的时间还未到,官府便已经数次催缴去年欠下的赋税……我听说了,等到夏收,还会追缴前年,再前年……” “这是哪里的善政!” “你们若是想要继续下去,看着自己儿女被一个个抢走,只管将我送官,我绝不反抗!” ——“那你说,该如何是好?” “反了他娘的!” …… “王君,不对劲啊!” 已经抵达琅琊国的魏延找上了王粲:“不知是从哪里流传出的谣言,说是朝廷有令,要让那些新入官册的人补缴往年欠下的赋税。” “你也听闻了?” “王君已经知道了?” 王粲答道:“我不仅知道了,我还发现,有些小吏已经这么干了。” 魏延疑惑不已:“难道朝廷真的下令了?” “当然没有,若是下令了,我怎么会不知道!”王粲说道,他旋即思索起来,“若说是一些小吏想要趁机谋取私利,倒也勉强说得通,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是很不对,以前我在家的时候,乡里之中虽也会传一些闲言碎语,但实则消息的传递总有顺序,如此处这般,在许多地方一同传播……是很奇怪!” “不好!”王粲大呼一声,“有人想要激起民变!” “我立马写密信奏报陛下,文长,你立刻唤人来,务必将密信以最快的速度送到雒阳!” “是!”魏延领命而去。未久,王粲将信送出之后,对魏延说道:“走,先随我去见府君,立刻澄清此谣言……希望还不算太迟吧!” …… 雒阳。 王粲的密信并非刘辩所接到的第一封举报,实际上,他在接到来自汝南太守田丰的奏疏之时就已经留意的此事,并已经开始通过邸报等种种手段想要辟谣。 他岂会犯先帝在当初黄巾之乱时的错误。 但正如后世一般,当谣言的转发每每以万计时,辟谣的转发统共甚至不一定能够得上万。 刘辩只希望来得及。 但事实证明,如今大汉的基层治理经过他的整顿之后,依旧没有表现地多好。 旧时小吏的弊病从本质上难以改变。 在夏收前一月,冀州渤海郡最先产生了叛乱的火种。 被新造入册的百姓带着被官吏欺压的愤怒、因谣言而产生的愤懑,冲击县乡。 最开始,他们砍杀欺压他们的乡官里吏,然后,他们将目光放在了府库之上。 但他们的激愤之举很快就变质了。 单纯的杀官杀吏抢府库已经不足以满足他们了。 普通的百姓要么被裹挟加入,要么沦为了被劫掠的对象。 在朝野内外沉浸在度田成功的喜悦中时,上下都变得麻痹大意。一点火,逐渐演变成了燎原之势。 河间国。 国相陈宫正领兵对抗从渤海郡涌来的乱民。 他望着那些人,痛心疾首。 在开战之前,他仍想着尽最后的努力,派人到乱民前呼喊道:“所谓朝廷要追缴往年的赋税,都是谣言。” “尔等现在投降,为时未晚!” “都在说谎!什么谣言,只是因为你们怕了,才是谣言!” “对啊,不然我那的小吏怎么敢多收赋税啊!” “官吏们早就把我们当罪人,既然如此,那就把罪人之名做实了!” 眼见着乱民们群情激愤,听不得劝说,认定了谣言才是真相,陈宫痛苦地闭上了眼。 为了他治下百姓的安全,有些命令他不得不下。 面对至少经过训练的郡国兵,人数上也没占据多少优势的乱民并无胜机,交战之下很快就被陈宫率军击破。 就在陈宫在战后带人打扫战场,收拢伤亡及俘虏时,忽闻自己的属吏来报——“府君,不好了,弓高县生了民乱!” 听闻自家后院起火的消息,陈宫无奈地看了一眼渤海郡的方向。 那里的民乱情况不知有多恶劣,但眼下,他只能先处理完河间国内之事,才能有余力。 此刻,他只希望,弓高县的乱民能听劝吧! 陈宫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熟读经史的他明白,当初光武度田,前后共有两次叛乱。 前次小,后次大。 他本以为去年年底至今年年初的叛乱已经是全部了,波及的范围也不小了。 可如今看来……只怕大的还在后头。 (本章完) 第516章 再度出兵 第516章 再度出兵 刘辩没想到有一天回旋镖竟然会落在他自己身上。 这边刚想着马放南山,要庆祝国库终于要迎来结余了,另一个州郡之中却迎来了比去年宣布度田之后更大规模的叛乱。 除了天子脚下的司隶和凉州、并州这种隐藏人口极少的州郡外,去年度田新入官册的百姓越多,叛乱越来势汹汹。 各州郡叛乱的时间并不相同,其中最早的应是冀州的渤海郡,雒阳至今没收到渤海太守的公文,也不知其情况如何。 紧随其后的青州、徐州、兖州、豫州、扬州、荆州、益州,时间上有先后,皆有发生叛乱的郡国。 甚至于被刘辩一度寄予厚望的幽州,也有叛乱出现。 “不止是谣言的问题。” 云台殿中,贾诩当着刘辩和荀彧的面解释道。 君臣三人正在进行着闭门会议,商议此处各处叛乱事宜的始末。 负责情报工作的贾诩继续说道:“这些谣言经查普遍在山东各郡国传播,至于江淮荆蜀等地,暂未听闻有大范围的谣言传播。” “究其根本,新增了治下之民后,但吏治的问题并未得到改变,乡里及其官吏的数量、俸禄也未因此增加……小吏之中多有怨言,而一旦长吏不察,这份怨言便会被寻常百姓所承受。” “臣一时不察,导致如此惨剧发生,请陛下治罪!” 刘辩否决道:“若非此事已经发生了,谁能想到会造成如今这般局面。” “而且,眼下叛乱情况发展至今,绝非是单凭新入官册的百姓所能闹出的动静。” 虽然这些人的数量近乎大汉总人口的一成半。 荀彧则忽然说道:“陛下,臣以为,前些日子,董司徒于朝堂之上公然宣布度田成果,着实有些高调了。” “这新增的人口和田亩实在是多,嫉妒则会生恨。” 听了荀彧的话,刘辩不得不承认,在得知度田的数据之后,他的确有些膨胀了。 认为天下已经安定,就算是那些对他不满的士大夫,也只敢蛰伏。 或者说如袁绍那般,乖乖低头。 但事实证明,一些掌握了人口、田产的豪族豪强们仍不服输,他们似乎想将黄巾之乱重演一遍,用战乱破坏此次度田的结果。 刘辩说道:“深根固本,本固邦宁。以今观之,道阻且长。” “然民心在我,非些许跳梁小丑所能逆转,叛乱终难持久!” 荀彧见天子明白了他的意思,继续建议道:“为防万一,臣请再设八关都尉!” 所谓八关都尉,即卫戍雒阳的八个重要关隘。 当初黄巾之乱时,先帝便做此设置。后来等到各处叛乱稍歇,威胁不到雒阳后,多有裁撤,只在八关留下了少许镇守兵马,都尉也不再复设。 雒阳在和平年代获取山东河北江南等地人力物力的能力胜过长安许多,但当在面对来自东方的军事威胁时,其安全程度就逊于长安许多了。 刘辩虽不觉得叛军真能打到雒阳,但增添八关的兵力的确是应有之义。 他当即应允。 “此外,当继续派兵讨伐,只是西园军士卒大都才自外归来,三河骑士亦刚归家中,当先允其休养,臣以为可先调用北军及凉州、并州、幽州三州之边军。” 刘辩再度应允…… 等到闭门会议结束之后,正好六百石以上的高官们皆受召抵达了朝堂。卢植因为生病到不了,因病去职的皇甫嵩亦来到了朝堂之上。 在大将军何苗的主持下,君臣商议起了平叛之策。 总体而言,以荀彧的谋划为蓝本,裨补阙漏,完善细节。 次日,北军校场,刘辩身着铠甲,目送着北军八营六千余将士出营。 因为诏书传递时效性的原因,他们将会是第一批平叛的军队。 带领他们的,则是刚刚“病愈”的新任车骑将军皇甫嵩。 刘辩看向离别的军队,他方才看到了孙策、马超、曹昂、张绣……皆是当初他身边的羽林郎。 刘辩本以为,他们已经不需要靠内战来展露头角了,如今,刘辩想的还是为时过早了。 马超策马行在队伍中间,昂首挺胸。 早前孙策在冀州那一战,让他一直羡慕到现在。 如今终于有了外出一战的机会,马超打定主意,一定要立下比孙策更高的功勋,省的孙策整日在他面前炫耀自己领过兵打过仗。 距离马超不远的曹昂则没有马超这么心潮澎湃,大约是来京之前跟着父亲曹操见过了杀戮,此次大军出营,他竟很平静。心中所想,也不过是期盼自己将来在战场上的表现不要让父亲和养育他长大的母亲丁氏失望。 只忽然,他注意到护卫在天子身边的典韦,心中忽然升腾出一个念头——要是能和典韦并肩作战就好了。 另一边,高台之上的刘辩注意到身边典韦和许褚的期盼,问道:“仲康,阿韦,你二人莫不是也想从军作战去?” 分列刘辩两侧的两人一前一后,许褚先说道:“臣唯陛下之令是从。” 典韦则应道:“臣走了,谁来保护陛下安危?臣愿留在陛下身边。” 许褚立刻说道:“那臣也不走了。” “你要是在陛下身边,俺就可以放心从军为陛下杀敌了!”典韦露出了一抹得意的憨笑。 刘辩看到这一幕,露出了这几日难得一见的笑容。 他招呼了一声:“慎言,伯瑰。” 当即刘辩附近就有两个羽林郎闻讯而来,他们分别是黄忠之子黄叙与刘表之子刘琦。 刘辩问道:“阿韦和仲康你们的能力还不足以护卫朕,你们怎么看?” 黄叙人在被华佗治好了病后又休养了两年,如今刘辩再开羽林军事补习班,他立刻就被黄忠送了进来。 黄叙如其字,话很少:“臣不吝此身。” 相比之下,此前一直在太学读书,已经通了一经的刘琦说起话来就很有条理:“陛下,臣以为护卫之事,当以谨慎周全为重。” 他自知论起武力连和他年纪相仿的黄叙都比不过,更别说正值壮年的许褚典韦了,但相比于他们,读过书自己更有脑子。 刘辩最后笑道:“放心去吧,朕已经跟车骑将军打过招呼了。” “唯!”典韦与许褚皆兴奋地告退。 (本章完) 第517章 幽州 第517章 幽州 幽州,辽西郡。 王匡在上任之后,感觉自己这个护乌桓校尉当的宛如是个替身。 前任赵云人虽不在这里,但无论是护乌桓校尉的府邸还是军营,到处都是赵云的影子。 包括他麾下的汉人和乌桓人士兵,无一不期待着赵云来将他们玄菟郡的战场上建功立业。 若是有的选,王匡不愿意接盘。 但来都来了,他能怎么办呢? 这天,他刚从军营回府,忽听门卒来报,说是他的家人来了。 王匡心头一惊,因为所来的辽西地处偏远,所以他并未带上妻儿,来人说是他的家人,莫非是家中出了什么变故吗? 想到他最近听闻的各处州郡屡有叛乱的消息,王匡有些急了,赶紧带他去见家人。 只是…… “你究竟是谁!”王匡在见到他家人的第一时间就拔出了剑。 而他身边跟着的卫兵们不等王匡多言,便已经一拥而上,将“家人”制住了。 早在青州刺史陈纪遇刺之时,天子就专门发过公文,叮嘱群臣们谨防刺杀。 如今王匡身居要职,又早有耳闻叛乱的消息,怎么可能不做防备。 “叔父不记得我了,我真是叔父的侄儿啊!” “不过叔父久不在家乡,不记得侄儿也不奇怪,叔父不妨问一问家乡中事,自然知道我的真假。” 王匡闻言,一番问答,竟还真没发现破绽。 来人似乎真是他的族侄,名叫王加,虽然是快出五服的那种族侄。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并未放松警惕,让护卫将之绑住后,他才继续问道:“我且问你,你不远千里从泰山穿过青州、冀州来到我这,路上可还顺利?” “渤海郡乱成了一锅粥,我还是从借道河间国而来。”王加看了看周围的护卫,小声说道,“叔父,族中父老有些话想要让我单独同叔父说。” 王匡却不为所动,直言道:“此处皆我手足也,事无不可对手足言者!” 护卫们闻言自是感动不已,王加心中却骂了娘。 他咬了咬牙,只好说道:“上个月,董卓那狗贼在朝堂之上靠着搜刮族中的人口田亩,恬不知耻的当上了司徒。族中父老以为,如今正是清君侧之时!” “不管叔父同不同意,族中已经准备起兵了。叔父若想到时候束手就擒,也别怪我没有冒死来通知叔父!” 王加说完,本以为王匡会被他的话吓住,却不想王匡嗤笑一声,骂道:“蠢材,你以为没我点头,就族中那帮只知道混吃等死的废物敢起兵?笑话!” 王加一听,瞬间眼前一黑,完了。 “我且问你,如你这般的人在幽州还有多少?如实答话,你还能少吃些苦头,若是立了功,我可以保证免你一死!” 王加听了,只觉得又有了生计,连忙说道:“叔父有问,侄儿一定俱实回答。” “你还真是我侄子啊?”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王匡恨不得立马清理门户,他有些羞愧地对一旁自己的手足们解释道:“马上就要出了五服的那种。” 护卫们纷纷投来理解的目光。 王加答道:“除了刘虞、关羽、赵云等数人,其余掌握军权的太守和都尉大都派了人……只不过他们那都是假的亲人,只有侄儿是真的。” 王匡:为什么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虽来幽州没有多久,但对于幽州的军事布局却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在这里,掌握最多兵力并非掌幽州军事的刘虞,而是关羽和曾经的赵云,然后才是刘虞和丁原。 他抵达后,赵云麾下的兵力分作两处,如今幽州可谓是关羽一家独大。 想到这,王匡立刻问道:“为何你们不派人去拉拢关羽呢?” 王加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一场对话,当时,他也是这么问的—— “你傻呀,关羽这么清廉,怎么可能会受我们拉拢呢!” 得到答案后的王匡被气的够呛,你们这些人不敢找关羽敢找我是吧? “说吧,你们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王加苦着脸说道:“我不知道,当初我犯了罪,被人抓住了把柄,然后一步步越陷越深……” 眼见着自家的族侄只是个废物,王匡当即写了一份公文送给刘虞。 王匡觉得自己很优秀,能够分辨出真假,可若是有蠢货真被此等言论给骗了,他须得做好准备快速平乱。 他就不相信了,自己真的比不上天子的宠臣关羽和赵云? 而且,王匡其实对于一些人死要田的秉性是有些不解的。 真正赚取财货的大头从来不在田亩之上,盐铁酒,这三项才是真正赚钱的买卖。 不过,王匡旋即想到,够资格接触这笔大买卖的人不多,所以才会抓着隐藏的田亩和人口不放手吧。 但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是想多立些军功,早日当上个二千石。 待他年迈之时,能够以九卿致仕,他便心满意足了。 王匡觉得自己的想法才是最正常的。 渔阳郡。 关羽同样在整军备战。 眼下赵云被困在玄菟郡,一旦撤回就意味着曾经迁徙回去的百姓必然会面对高句丽人的反扑,也意味着之前移民的努力白费,是以,不到万不得已,赵云还是要留在玄菟郡镇守。 如此一来,关羽只觉得自己肩膀上的担子更重了。 好在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府君,俺们原本是本郡乡人,后来被鲜卑人劫掠久了,就反过来去草原上当起了马贼,去劫掠鲜卑人。” “近年来鲜卑人被府君打跑了,俺们就常在塞外放牧……俺们知道府君仁义,前段时间有人找上俺们,想要让俺们给府君添麻烦,这种事俺们一寻思,绝对不能干啊!” “这不,俺们就来给府君报信来了!” 这并非一例,幽州地广人稀,许多偏远地方的人时而为民时而为匪 关羽虽然一时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各种马贼、盗贼之间名声这么好,惹得他们纷纷来报信。 不过他们的确带来了关羽想要的消息。 ——在幽州,的确在暗中藏着这么一伙人,想要谋划生乱。 只不过他们的狐狸尾巴太明显了,一下子就露了出来。 (本章完) 今天有同学来,应该来不及更新了 今天有同学来,应该来不及更新了如题,喝了点酒 (本章完) 第518章 四征将军 第518章 四征将军 “将军,事情就是这样,我家府君担心别处长吏也受此蛊惑,是以特意命下官前来。” 刘虞望着堂下被丁原派来说明情况的田畴,心中再度涌出了爱才之心,细心地同田畴解释道:“子泰不必忧心,对于暗中的反贼,本将早已有了线索,如今正令渔阳太守关云长负责。” “你且回复你家府君,就说让他务必恪守郡中,严防有心之人作乱。” 就在田畴拜见完刘虞,回到城中的驿馆,准备返回右北平之际,忽然接到刘虞属吏的邀请,再度回到了刘虞的府邸。 面对这田畴的不解,刘虞解释道:“本将方才接到诏书,朝廷要调关云长南下冀州平乱。” “只是云长目前搜剿境内反叛之事还未做完,是以,本将需要一个身家清白、又敢于任事之人继续云长所未完成的事情。” “此乃国事,非一家之事,子泰想来也不愿意让幽州这些年的安和毁于叛贼之手吧!” 田畴:…… 他最终还是应下了此事,正如刘虞所言,面对国事,他身为大汉官吏,岂能为门庭所困?况且,这也不算背叛丁原——想来丁府君也不愿意看到幽州叛贼肆虐吧! 但田畴还有个疑惑:“若是关府君携大军前往冀州平叛,那幽州岂非空虚?” 面对此问,刘虞捋着胡子微微一笑:“子泰到时自知!” …… 在接到诏书之时,关羽已经带兵进入了涿郡,此处也有民众被煽动叛乱,很快就被他分兵击败招抚。 负责传诏的谒者郑益宣读完诏书之后,复又对关羽说道:“征北将军,陛下还有言交待。” 闻言,原本只是对郑益拱了拱手的关羽当即换了个更谦和的态度:“君请言之。” 谒者说道:“陛下有言,此次民乱,多是叛贼在暗中谋划煽动,请将军务必严查祸首!” 关羽闻言,想明白了其中之意后,再度朝郑益拱了拱手。 然后郑益将记载了诏书的竹简交给关羽后,又从怀中掏出了一纸公文,说道:“此外,陛下有令,让下官跟随在将军身边,防止有些人恶意中伤将军的名声,也是名义上派了监军的……此次叛乱非比寻常,监军乃是朝议定下的定制,不过将军勿扰,下官已得天子嘱咐,不会干涉军事。” 关羽他倒没有觉得天子疑心他,反正他胸怀坦荡。 但他看着年岁不算大的郑益,对方至多不过二十六七的年纪,能担任谒者成为天使,其出身应不一般。 而且,他有什么本事? 关羽想问就问:“不知君如何防止有人恶意中伤?” 郑益答道:“家父人称‘经神’。” 关羽脸色一缓。 郑玄倒也称不上权贵。 他对郑益说道:“诏书之中并未言明需要带多少兵前往冀州,我当先去同刘将军商议一番,再做定夺!” 并州,这一幕同样发生在曹操面前。 但与还有心情考量天使出身的关羽不同,曹操接过诏书之后,恨不得仰天大笑。 也就是在他面前的常侍谒者宗承是南阳名士,他不肯丢了脸面。 等到送走了宗承,回到家中,他终于忍不住朗声大笑起来, 他的夫人丁氏闻讯而来,连忙问道:“君遇到了何事,竟如此高兴?” 曹操大笑着将手中的诏书递给了丁氏,并高兴地说道:“吾少时所愿,今日终得实现矣!” 丁氏也是识文断字的,她小心翼翼地接过诏书,翻开一瞧,当即惊呼一声。“如何?”曹操问道。 丁氏盈盈一拜:“妾不知征西将军当面,拜见征西将军!” 曹操见状拿乔道:“不知者不怪,不必多礼!” 夫妻二人表演欲正盛间,忽闻门外有些动静,当即偏过头去,却见曹丕正瞪大了眼睛看向他们。 两人随即恢复了端庄,曹操挥了挥手,让曹丕到别处玩后,才说起了正事。 丁氏先说道:“妾见诏书之上要调君前去平叛,子脩如今在北军之中,不知能不能与君相遇。” “难也,不过朝中自有大将之才,夫人不必过于担心子脩。”曹操说道,“我此番出征,最担心的就是你们,不如趁我还未出发,派人将你们送回雒阳。” 丁氏思虑之后,应道:“如此也好,匈奴人虽然近年来改变许多,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匈奴人之心性,非数年可变。我等回了雒阳,也能让君少些后顾之忧。” 凉州。 镇守汉阳郡日久的孙坚高兴极了。 他知道汉阳郡位置特殊,但近年来凉州羌人氐人都很安抚,他闲得身上长了不少肥肉。 如今总算听闻朝廷来了新的调令,还是他最擅长的领兵作战! 凉州刺史傅燮闻讯也来恭喜他。 孙坚明白,此次离开之后,他大概不会再回到汉阳了。尽管他的家眷都在雒阳,可真要离开这片他看着发展起来的土地,他的心中竟有几分不舍。 傅燮看出了孙坚的愁思,笑道:“孙征南此去建功立业,可别忘了凉州故人!” “自不会忘!”孙坚并非儿女情长之人,很快就恢复过来了。 三辅。 尽管在凉州、并州安定之后,三辅已经不需要再特别担忧外敌入侵了,但京兆虎牙营和扶风营的营兵依旧维持着。 如今,这两营的营兵等来了朝廷的诏令。 陶谦望着眼前人高马大的校尉,心脏跳动的有些快。 说实话,自从年纪大了之后,他的胆子越来越小,尤其是当初经过了乡人的背叛后,那事至今想来他都有点肝颤。 至少现在的他是不敢像年轻时那般故意看不起张温了。 “府君,朝廷诏令之事……” “好说,好说!奉先猛将也,吾只期盼着虎牙营的将士们能够跟着奉先建功立业。奉先若是心急,待到饭后,吾便派人带奉先去虎牙营中。” 对于陶谦友善的态度,吕布很是受用。 他朝陶谦挤出了一张笑脸。 目前朝廷平叛的大军除了最高的车骑将军皇甫嵩外,只任命了三个将军,还剩下一个征东将军尚未确定。 虽然黄忠担任的可能性很大,但吕布觉得,自己亦可以争一争。 (本章完) 第519章 关羽出征 第519章 关羽出征 在刘虞处向田豫交接了工作之后,关羽在刘虞的支持之下,带着从幽州各地征发调集的步骑三万出发平叛。 并且还额外征调了一万余民夫,为大军运输粮草等物资。 在刘虞的经营之下,幽州也算是富起来了。 在接到诏书的半个月后,大军出幽州,首先所抵达的便是距离渔阳郡最近的渤海郡,也是叛乱最开始的地方。 关羽的战术很明确,他所辖兵卒装备精良,其中多有老兵,只需要一路堂堂正正的横推过去,敢螳臂当车者皆化为齑粉。 在隔壁河间国相陈宫的情报支持和配合下,关羽在太守早就不知所踪的渤海郡一路向前,每日四十里的正常行军速度就是他推进的速度。 期间,关羽谨记着天子的嘱托,不忘调查那些在背后煽风点火的人。 在吕布离开后留在上谷郡,此次出兵又被调到关羽麾下的高顺很得关羽看重,将此重任的一部分交给了高顺。 “你这坞堡,三日之内,必须拆了!” “这位将军,这不是强人所难吗?这坞堡是我先祖所建,记录了祖辈生活的轨迹,我若是将之强拆了,岂非是不孝之人?还请将军行个方便……” 高顺眉头一皱,当即怒喝道:“狗贼,安敢贿赂我!来人,将他逮捕入狱。” 很快,士卒就将人堵着嘴押走了。 高顺旋即望着在场的其他人,问道:“可有能做主的?” 当即又有一人颤颤巍巍地站出来:“将军,坞堡坚固,三日实在拆除不掉,能否宽限些时日?七日……五日也行……” “吾只有三日,是以尔等只有三日!”高顺依旧不为所动。 这些藏在坚固的坞堡里没有受到乱民袭扰的豪族豪强,都是可能的嫌疑人。 数日之后,在人前不通人情的高顺来到了关羽面前,汇报道:“将军,至昨日止,共拆毁坞堡八座,其中新修者有二,其族长等皆已抓获。” 关羽点头,若说那些老坞堡还能说是前人遗留,那么修建新坞堡的,几乎就差明牌了。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于拆毁坞堡一事,民间可有怨言?” 原本一直面无表情的高顺闻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性情本就耿直,面对关羽的问题如实答道:“现在民间多有流传,说是将军平乱势如破竹,见这些坞堡存在甚是不满,觉得住在这些坞堡中的人信不过将军能彻底平叛,所以才下令捣毁所有坞堡。” 关羽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效果如何?” 高顺答道:“近日来,民间不识将军者多有认为将军桀骜跋扈,同时,有些坞堡之主已经主动拆除自家坞堡了。” 眼见着关羽表情似乎缓和了一些,高顺补充道:“然属下以为,应是第一日便将拒绝的人抓起来杀鸡儆猴起了效果。” 关羽:…… 旋即,关羽找上了郑益,质问道:“这就是你想的办法?” 原以为郑益作为郑玄之子能够有些才能,不曾想也是不学无术的纨绔。 郑益有些茫然:“将军是指什么?我想到的办法还没用出去啊?” 关羽顿了顿,说道:“益恩想好了什么办法?如今在外,我已经是跋扈将军了。” “我不在乎这些虚名,可乱民之中有许多因无知而被裹挟者,若是他们因为我的名声而害怕,不肯在刀兵相接前投降,定会造成许多不必要的死伤。”郑益听闻,起身郑重朝关羽一拜,说道:“以前在雒阳久闻将军之贤名,以下官思之,此事说难倒也不难,只怕将军得受些委屈。” 关羽说道:“说来听听。” 郑益答道:“将军自入冀州以来,招抚百姓,无不尽心竭力。然对于士大夫之族,有罚无赏。” “便是有少许士人因为将军善待百姓而愿意为将军说话,但终究不成主流。益有一谏言,还请将军明辨,这士大夫之族,亦属百姓。” 关羽闻言,笑道:“益恩所说,我自然明白,对于士大夫中有德行者,我绝不会有偏见。若是益恩所言的委屈是与这些结交的话,其实无妨。” 郑益抿了抿嘴,说道:“其中大半人未必德行如一。” 关羽怔了怔,犹豫半晌才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有些委屈。” 郑益也知道似关羽这种品行的人,定然不屑与道貌岸然者结交,更别说还要互相吹捧甚至举荐官职了。 “不过若能有助于招抚百姓,受些苦也无妨。” “此事就拜托益恩了。” 郑益再度朝关羽重重一拜,承诺道:“将军放心,我这就写请帖。” “将军,我所邀请者,皆是各县名士,其中未必没有德行如一者,只是还需将军慧眼识珠。” 在当初跟着程昱走了一遍县乡之后,郑益深知隐忍的道理。 关羽笑道:“如此,倒也算有些盼头了。” 郑玄之子的名头很好用,没几日,关羽就在郑益的安排之下陆续见了好些所谓的“名士”,其中还有来自渤海郡之外的。 关羽有着十来年的军政经验,对于其中一些人,可谓是一眼看到底。 “名士”中多是让他提不起兴趣的空谈之辈。 让关羽很是失望。 见客的间隙,关羽对着郑益抱怨道:“如此多的名士,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郑益则道:“如今还算好的了,好歹各县开始用试举来选小吏,而且其中有能力的,大都已经被征辟举荐了。” 关羽则道:“征辟举荐每年都有名额,可要是从这些人选,不如不选。” 郑益无言以对。 终于,关羽在吐槽完后,遇到了一个不知算不算贤才的人——此人有特长——特别能说,有辩才。 这么久了,终于遇见个说得过去的人,关羽也不挑了,当即把这个唤做刘长仁的人征为属吏。 而在关羽这般作为之后,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关羽的名声变好了。 虽然坞堡依旧还在拆着,但原因已经变成了“拆之以安士民之心”了。 (本章完) 第520章 州郡震栗 第520章 州郡震栗 就这样,关羽一心两用,一面率军继续南下,接见本地名士安抚人心。 这一日,忽有人持令来见,来人自称校事部赵俨。 对于由自己昔日所带领的车骑将军部曲为基础发展起来的校事部,关羽的观感有些复杂。 但赵俨很晚才加入校事部,并不知道这其中的渊源,面对关羽,公事公办地说道:“关将军,下官奉命来助将军铲除罪人。” 说罢,赵俨向关羽提供了一大串本地豪强的名单。 其中在渤海北面的,关羽大都见过。 但名单上的所有人都有罪?都该死?关羽以前到底是查过案的,一眼看出了其中的猫腻。 这些名单之中,只怕有些人是因为“宁杀错,不放过”的理由才被放进去了。 若是换做十几年前的关羽,若是有了可以斩杀一众豪强的机会,他一定不会错过。 可经过这些年,尤其是最近一小段时间,关羽忽然有些迟疑了。 杀人固然一了百了,然杀完人之后呢? 豪强并非都是该死的恶人,在那些难以辨明身份之人的问题上,是该如赵俨这般毫不留情,还是疑罪从无…… 关羽想到了去年陪着天子狩猎时与天子交谈之言。 至今回想起来,记忆犹新—— 那时,天子手中把玩着一根箭矢,看着他们打猎的收获,但却少了些应有的喜悦,那时,天子问道:“君且说这山间之物,该为谁所有?” 最先答话的是赵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山川河流,尽归天子,而天子仁慈,使民众得以上山下河,采矿捕获……” 关羽一直觉得赵云要比他会说话。 当然,这一点放在赵云身上,关羽觉得是优点。 那会儿,天子听了赵云的话,说道:“古人围猎,皆网开一面,用以放生。然今人兼并田亩,却丝毫不知收敛,彼辈只顾自己享乐,完全不顾忌旁人因而卖儿卖女,家破人亡。” “至于隐瞒田亩,自诩为主君统辖隐户,生杀予夺。今之汉家天下,不知几多!” 他一直等到这个时候才表态。 当时他是如何说来着? “臣誓死为陛下铲除罪恶!” 当初的誓言犹在耳畔,关羽看着赵俨,忽然问道:“依我看,这份名单还有些问题。” “如周氏、李氏并无坞堡,乱民起时,两族之人及时撤回县城,方才免于族没。可即便如此,乱民攻城,其族人协助守城,死伤不少。除此之外,在君的名单之上,本将军未见豪族之名。” 眼见着赵俨被自己的两句话说得脸色苍白,关羽说道:“你且回去重新调查拟定名单!” 赵俨的确有些慌乱,直面关羽之后,他才明白,关羽为什么人不在校事部中,却能在部中拥有许多推崇者。 他刚刚告辞,准备离开去修补自己的过错,却又听关羽说道:“等会。” 赵俨回身,恭敬地问道:“敢问将军有何吩咐?” 关羽强调道:“有功利之心并非坏事,但君无比谨记,将之用在正道之上。”“你若有意,去查一查那些拥田数千亩以上者,莫要听信他们的风评,去查一查他们的作为。” 赵俨说道:“多谢将军提醒。” 离开后,赵俨思索着关羽所言的可行性。 其实,赵俨并不过于在意在黔首间的名声,不然,历史上,他也不会征活人妻的事。 对他而言,豪强其实和黔首没啥区别。 但豪族的话…… 赵俨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先查一查那些田亩多的豪强。 至于与乱民相关的豪族,那就与他无关了,毕竟,这是关羽要的名单,处置也是关羽处置。 时间来到五月底,关羽复渤海郡,查得渤海太守早在叛乱之初便亡于“乱民”所派出的刺客之手,是以渤海郡民乱才从一开始就如此局势糜烂。 后关羽先后杀郡中豪族豪强百余家,皆以法诛,一时郡中震栗。 即便后续关羽已经率军继续南下,抵达了青州平原郡,没有了足够的大军镇压,渤海郡却在一时之间有了路不拾遗的迹象。 此外,按理说关羽早就如此杀孽,名声该一坏到底才对。 但渤海郡那些幸存下来又被关羽接见过的“名士”们,在关羽离开之后,无不四处宣扬着关羽诛杀不法的德行! …… 其实相较于关羽,自雒阳出发的皇甫嵩才是最早出发的人。 他引领大军再度首先抵达了兖州。 这让兖州的豪族豪强一下子回想起了曾经被皇甫嵩支配的恐惧。 眼下,皇甫嵩又回来了。 如果说曾经皇甫嵩在清查兖州私兵之时还会留一留手,给人投降免死的机会,那么现在,再度以车骑将军归来的皇甫嵩用实际行动向兖州各郡国宣布——这个机会,没了。 数百年前的文、景、武皇帝等在位之时,郡守受命牧守一方,若想要尽快树立威严,最好的手段便是拿当地的豪强开刀。 豪强的人头、豪强的财产,是那时的郡守们借以在郡中站稳脚跟的不二之选。 如今,皇甫嵩的作为就让兖州的豪族豪强们想到了那个久远的年代。 兖州距离雒阳更近,校事部的势力更强。在校事部的配合之下,皇甫嵩走一路砍一路,刀都没停过。 于此同时,自西河郡出发的曹操如今人还在并州太原郡呢。 并非他不想即刻前往冀州平叛,实在是他发现了竟然有人想要勾结南匈奴人作乱! 他在南匈奴这里经营了这么多年,南匈奴的贵族大都以读汉家经典、做汉家官吏为荣了,焉能容许有人破坏这大好局面? 一时间,甚至有太学生感慨,天子放出的哪里是平叛的王师,分明是饮血的恶鬼。 起初,这话还造成了些影响,但随着朝廷拿到了豪强出身的小吏在乡里借助谣言欺压新入官册百姓的罪重,并将之公之于众后,在太学开始,物议为之一转。 虽然还有一些声音怀疑这些罪证和罪人都是伪造的,但都无法掀起什么风浪了。 (本章完) 第521章 大开杀戒 第521章 大开杀戒 “陛下,是否要禁绝这些消息?” 刘辩答道:“不必,堵不如疏。” “不放出这些一眼就能分出真假的言论出来,反而显得真相不真。而且汉家现在和未来的官吏们,都需要一些分出真相谣言的能力。” 牵招又说道:“可是臣听说有些人分不清对错,人云亦云,很容易被这些言论所蛊惑。” 对此,刘辩也没什么办法,只吩咐道:“注意甄别首恶,至于那些被蛊惑之人,记录在案,以后莫要让他们成为官吏即可。” “陛下仁慈。” 听到牵招的话,刘辩笑了笑。 得亏这是封建时代,可以直接搞言论不自由,而不用借着言论自由的名义行不自由之事。 见完牵招之后,刘辩回到了云台殿后殿中记录了各地刺史、二千石名字的屏风。 三月份时,他才刚从董卓汇报的数据中看出汉室有回归巅峰的趋势,却未曾想,这一趋势转眼之间就要没了。 此次大范围的叛乱之后,又不知会造成多少伤亡,战后的重新统计亦不知要多耗费多少精力。 倘若没有别有用心者在暗中搞事,事情不会发展到这个程度。 而且,刘辩一直以来也都未曾动过涉及豪族最核心的利益——盐铁和奴婢。 就连土地,他也只是要求上交接近十五税一的田租而已。 刘辩觉得自己已经够仁慈了,但仍然止不住各处煽动的叛乱,那就不能怪他大开杀戒了。 的确,自古以来,没有不流血的改革,流敌人的血总好过流自己人的血。 …… 五月底,征南将军孙坚在京兆尹转道,直奔南阳郡。 于此同时,掌荆州军事的刘表已经率军出现在此了。 足以称为“帝乡”的南阳,在光武中兴之后诞生了许多豪族,当初光武度田,一个引子便有“南阳不可查”。 而事实证明,南阳的隐户众多,此次闹出来的乱子也不少。 就在征南将军与安南将军大规模平乱之际,荆南也没有闲着。 常乡里。 “君带领我们在此安居乐业,重立家乡,对于外界那些谣言,俺们是半点都不信的。” “是啊,以前我们在故乡的时候,哪有如今这么好的日子?” “俺们对朝廷,对君,是绝对信任的!那些蛮子敢来毁了俺们的好日子,俺们绝不答应,要是敢来,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对,有来无回!” 诸葛瑾望着众志成城的北方移民们,心中感慨——民心可用。 原本,诸葛瑾都准备请假回洛阳帮助他的弟弟诸葛亮准备婚礼事宜,结果却被层出不穷的乱象给耽误了,甚至他还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婚礼。 但好在,已经逐渐在南方扎下根的北人绝不乐见新的家乡毁于一旦,而安家前后皆仰仗朝廷助力的他们对朝廷和一路陪伴的官吏百分百的信任,并不受谣言和些许恶吏的困扰。是以屡屡移民的荆州南部,看似成分混杂,反而并未闹出多大的乱子。 诸葛瑾等到乡人们喊完了,说道:“如今县乡有谣言,说是我等的到来侵占了本地人的土地。我见有人因此而烦恼,但大可不必!” “今日,我要告诉诸位,他们口中的本地人,他们的先辈,在数十上百年前,也如我们一般,首次踏上这片土地。这里本没有田亩,是我们筚路蓝缕开垦出来的!” “我们脚下的土地,是朝廷所赐,我们拿的,心安理得!” 诸葛瑾刚刚说完,忽有乡人来报:“不好了,隔壁乡冲出了一堆人,说要赶走我们!” 听到这话,原本就群情激愤的乡人们立马抓紧了手边的农具,准备保卫自己的家乡。 诸葛瑾也知道这种时候不管他想不想打都绝不能示弱,遂对着激愤的乡人喊道:“待会见了他们,我们不要第一个动手,但倘若他们敢动手,就狠狠地打回去!” 里三老赵二河握着一把铁制耒耜,高喊道:“俺们就听诸葛君的!” 张老汉也持着一柄木叉,喊道:“当初面对乌桓狗、黑山贼我都没怕过,如今岂会惧他!” 三个儿子各手持农具围着他,甚有气势。 随即,诸葛瑾带人迎了上去,可不能让对方冲进村子里。 只走着走着,诸葛瑾忽然发现了不对劲,原本应该抵达的隔壁乡人怎么不见踪影啊? 难道他们也会用声东击西之计? 就在诸葛瑾想着要不要先撤回之际,忽见一县吏跑来,口中喊道:“明廷在此,请诸葛君相见。” 见状,诸葛瑾松了一口气,交待赵二河带着其余人回去后,只留下几个人陪他去见县令陈容。 没走多远,诸葛瑾就看到原本气势汹汹的隔壁乡人此刻正抱着头蹲坐在地,气势全无,周遭的县吏亭卒们目光逡巡着,见到有人敢抬头便一阵呵斥。 等到诸葛瑾拜见过陈容后,才听对方叹了口气说道:“说是被什么谣言激怒,实则还是为了沟渠里的水。” “其他的都只是借口罢了!” 诸葛瑾听了,有些不解地道:“原本不是同他们说过,今年农忙之后,便继续开挖沟渠,从别处再引水过来。届时齐心协力,还能多开垦些荒地,各乡里之地归各乡里分配,岂不是更好?” 陈容听罢更是叹气:“也不怪子瑜不明白,在这些乡人眼中,从小吏乃至于长吏口中说出的这种来年、以后之类的话,都是假的。” “说来,这也怪不得他们。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譬如以前战乱之际,官府便会在一年之中征两年的赋税,但待到来年,却不会免除,此种事一多……” 诸葛瑾闻言也明白了陈容为什么要说这么一段话了。 他很配合地叹息道:“只可惜以前欠缺我们补不上,但以后,我们是绝不会做这等事的……可这话没人信啊!” “我信!” 忽然,蹲坐在地上的乡人中忽然冒出了一句声音,亭卒正要呵斥,却被一旁的乡吏拦住了。 “你为何信我?” “我听说了你在常乡里做的,你是个好人。” “那你为何要过来呢?” “我本来打算来劝架的。” 诸葛瑾只当此人说的是真话。 (本章完) 第522章 内忧外患 第522章 内忧外患 “你们听说了渤海郡的事吗?足足一百余家啊,就这么被关羽给杀了!上一次有此等惨案,还是党锢之时。就连张让那狗贼前两年在冀州都没杀得这么狠!” “君小些声,小心隔墙有耳……须知张让那狗贼正带着合肥侯在郡中巡察呢!” “是该小声些,你说当初那几个劝说我们的人,不知道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只希望他们快点死,可别牵连到我们啊!” 此话一出,当即引出了一阵附和。 他们此前经人劝说,认为趁乱起兵就可以拿回被朝廷抢走的土地和人口,但他们终究胆小,事到临头不敢发动。 后来听说了渤海郡的事后,愈发不敢了。 只能时常和同党们聚一聚,缓解一下紧张不安的思绪。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那时候就该将此人送官!” “是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听到外面传出的此话,在座之人无不大惊失色,很快,刀兵与甲胄碰撞的声音传来,外面又一道声音传来:“自行开门吧!” 听到这句略显阴柔的声音,有人被吓得根本站不起来。 眼见着无人开门,外面的声音又道:“不愿开?那就撞开吧!” 终于,有人鼓着胆子说道:“公…公…稍等,在下这就开门。” 即便如此,开门时,他的手都在抖,尝试了两次才把门打开。 入眼的乃是他曾经见过一面的人,正是他们此前提及的狗贼张让。 “惊喜吗?” “方才骂的开心吗?” 听到张让如此话语,开门的人当即瘫软在地,口中只余求饶的话。 张让在甲士的护卫下踏入屋中,看着屋中的字画、金木雕刻、熏香等,笑道:“还是汝等会享受……” “不过本侯就要骂你们几句了,都如此富贵了,又何必吝啬该交给朝廷的田租呢?又何必逼着黔首们吃不饱呢?” 屋中之人,还有胆量开口的,都连呼不敢。 “说来也是你们好运,正赶上本侯心善的时候,老实交待罪行,本侯也不是不能发一发善心,饶尔等一命。” 此话一出,屋中人只觉得有了生机,忙不迭地抓住了这一救命稻草。 张让见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人生巅峰。 随着他奉令陪同合肥侯刘端巡察地方度田状况,张让才发现,不是他老了,实在是当初他身边的满宠不是人啊,那是天生的酷吏,他这么个善良的正常人比不了很正常。 而没有满宠在身边,几个月下来,张让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走路也有劲了,一口气抓个三五十人,根本不费劲儿。 最后,在卫士们将人押走之前,张让说道:“还有,你们骂我其他的也就罢了,但冀州的事,你们骂错人了!” “记住了,以后要骂,就骂满宠满伯宁。” “……” “听到了吗!” “满宠狗贼!满伯宁狗贼!” “去吧,谁让你现在骂的?” 但在场之人谁听不出来,张让话语中的开心满意? 等到屋中之人被抓走之后,张让身边的内侍问道:“君侯,以后真要放过他们吗?”内侍心中谨记,张让这次出来,就喜欢旁人称呼他为君侯,同合肥侯的称呼一样。 张让闻言冷哼一声,问道:“与反贼接触,知情不报,你觉得能放过他们吗?” 内侍立马请罪道:“君侯恕罪,奴婢方才说错话了。” “你是奇怪我方才为什么这么说吧?当然只是为了方便他们认罪啊!别忘了,我们可是那些士大夫口中无耻的宦官,不捏造罪行就足以证明我等对天子的忠心了,至于他们……” “还敢咒骂本侯!” “取死有道!” 说完这些,张让拍了拍身边的内侍,说道:“本侯这般年纪,尚有需要进益之处,汝还年轻,跟在本侯身边好好学。陛下曾言,活到老,学到老。本侯今日将此言赠予你。” “多谢君侯!” 搞定了这一切,张让开心的笑了笑,说道:“走吧,去拜见另一位君侯。” …… 面对朝廷雷霆般的反击,有人退缩不前,但也有人选择顶风作案。 辽东郡。 “今校事部探查四方,我等难以置身事外。今留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 “诸位,如今关羽领兵在外,已至青州,赵云留守玄菟郡,又高句丽人在,其难以西顾,幽州兵力空虚,而能领兵者,唯丁原、王匡两人耳。” “至于辽东太守邹靖,虽曾领过兵,但却无军略,昔日竟需要靠公孙瓒小贼相救,不足为虑。” “吾已联合辽东鲜卑,并通过辽东鲜卑联系到了鲜卑大人柯比能,其正欲卷土重来!” 公孙度宣布完他的一系列决定,看着在场的众人。 他的儿子公孙康以手扶剑,扫视着在场之人。 很早就追随他的柳毅附和道:“今日我等之间的联系不是秘密,现在不趁着中原动乱的谋划大计,等到一切平息,悔之晚矣!” “正是如此,汉祚将绝,吾等当与公孙公图王侯耳。” 听到这般大话,包括公孙度在内,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说话之人的身上。 只见阳仪站起身来,走到正中,说道:“历代帝王宠信奸佞,远离贤臣,动辄杀伐贬谪,当有今日!” “此言得之,正该与君等图王耳!”公孙度大声说道。 他知道阳仪为何如此说话,只因阳仪是宪帝时的酷吏阳球的亲族,阳球被宦官诬死后,阳仪受到牵连,仕途无望,又因为阳球酷吏的名声,在士人间也得不到善待。 当即对着阳仪承诺道:“君有此见识,大才也!” “愿拜为参军!” 辽东郡,在公孙度的鼓动和裹挟之下,很快就掀起了一场叛乱。 而因为在此之前公孙度在度田一事上的配合态度,新司徒董卓也对公孙度下了征辟之令,太守邹靖对于公孙度根本没有防备,一时不备,竟被公孙度率军驱赶到了玄菟郡治下。 而原本在幽州的攻击之下部众元气大伤、本人不知所踪的柯比能则联合起了分布在辽东山林之间的鲜卑人,一时内患未消,边境告急。 (本章完) 第523章 平叛 第523章 平叛 “子龙,不好了,公孙度叛乱了!” “君来的正好,某正要领军去辽东平叛,还请君引路!” 邹靖也知道自己是丧家之犬,赵云这么说已经很委婉了,可他还是忍不住质疑道:“子龙,公孙度不仅联络了郡中的许多豪强一同起兵,还勾结了辽东鲜卑。这些鲜卑人以前躲在山中,即便动兵也难以剿灭,如今很是麻烦……单靠子龙的兵力,只怕不足用。” “大可不必担忧。”赵云笑道。 说话间,邹靖忽然看到曾经率领高句丽人寇边的高延优通报后前来拜见——“府君,仓促之间,只召集了一万余人,若能再给属下些时日,属下能为府君召集两万人!” 赵云说道:“兵贵神速,一万人足矣,你做的很好!” “多谢府君夸赞。” “且去准备粮草,明日便出发!” “是。” 等到高延优离开,邹靖望着对待赵云态度宛如仆从的高延优,只觉得难以置信。 他问道:“子龙,这些高句丽人当真可信吗?” 赵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在我战败之前,应是可信的。” 邹靖:…… 而在次日出发之时,邹靖总算明白了赵云话中的含义。 每当赵云策马在这一万余高句丽兵视线所能及的范围内活动时,总能迎来高句丽兵崇敬的目光。 陪在赵云身边的阎柔向邹靖解释道:“与这些高句丽人接触之后,下官才明白,彼辈因为生于穷山恶水之间,渔猎、耕种……做什么能活命他们就会做什么。由此,高句丽人悍勇、好劫掠,也慕强。” “年初时府君将他们彻底打服了。” 邹靖闻言,虽还有些难以理解,但事实如此,高句丽人能加入平叛的队伍,自然是他求之不得的好事。 辽东,轻而易举地将邹靖赶出辽东郡后,公孙度并没有因此膨胀而停下脚步。 虽遗憾于没能杀掉邹靖,但公孙度只派了他的儿子公孙康会同一部分辽东鲜卑防备玄菟郡的赵云,在他想来,赵云从来不是关键,好狠斗勇的高句丽人足矣让赵云分不开身。 安排好这些后,公孙度又将郡中豪族出身的郡功曹田韶、襄平县令公孙昭等人诛杀以立威,很快就威慑住了辽东郡。 接下来,就在公孙度准备将目光投向辽西,连同柯比能一起进攻之时,忽听儿子公孙康的急报——玄菟郡竟来了将近一万五千人的军队! 这数目大大出乎公孙度的预料,尤其是在知道其中大部分都是高句丽兵后,公孙度更是忍不住破口大骂:高句丽狗贼,以前劫掠郡县的凶残哪去了? 但恨归恨,公孙度不得不把主力调去了玄菟郡的方向,用以用对赵云的进攻。 然而转西为东终究需要时间,公孙度还没与公孙康会合,公孙康就主动来找他会合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他原本交给公孙康的兵马十不存一。 “阿父,那些高句丽人太凶残了,在赵云的指挥下,他们根本悍不畏死。甚至都不用赵云麾下的骑兵出动,他们就攻破我们的城墙。” “赵云击败他们不过数月,我实在想不明白,他们怎么就这么愿意听从赵云驱使呢?” 听着公孙康为自己辩解的话,公孙度想着,到底是自己最出色的儿子,还是先原谅他吧……但对于公孙康所言,他却是不太信的。 高句丽人顶多是被赵云以利所诱,说不定这利便是取自城中百姓,如此势必不能持久。 “当然也要许之以利。”赵云对着邹靖解释道。 “不过,这利却不是胡乱许的,最重要的是要公允、不可食言。” “此战之前,我曾许诺,攻下此县城后府库中不论是多少谷粮财货,皆取一半谷粮及所有财货用以慰劳,另一半谷粮用以补充军需。在城破之后,我便安排了立下先登之功的高句丽兵亲去府库查看,以示公允。” 邹靖明白了:“所以子龙在此战之前才问我县城中的府库及百姓生活情况。” “正是,我需尽取府库以供军需,却也要防止有百姓需要赈济……” 邹靖听罢,叹服道:“子龙之才,胜我远矣。” 之后,赵云收拢兵卒,要求对百姓秋毫无犯,为此,他还亲手诛杀了足足十一个高句丽兵,其中近半曾立下先登之功。 但即便如此,有赵云明令在先,汉人和乌桓人都没有违反的,高句丽兵也并未因此而有异动。 未久,赵云与公孙度在野外相遇。 双方几乎没有什么战前交流,从斥候的相遇到两军交战,行进过程中的两军都没停过。 公孙度联合辽东鲜卑及被他裹挟辽东胡汉,足足接近三万人,兵力倍于赵云。 应对善于骑射的汉骑和乌桓骑,他也有鲜卑人作为倚仗,在公孙度看来,他当然没有退缩的道理。 只要牵扯住在他心中作为“监军”的汉骑和乌桓骑,在大军猛压高句丽兵,后者必定溃败。 可甫一交手,公孙度立马意识到,公孙康说的竟然不是借口,高句丽兵竟然真的一门心思地替赵云卖命。 他派遣手下步卒前去进攻高句丽人,对方非但没有溃散,反而靠着悍勇将他的步卒打得节节败退。 这看得他目眦欲裂,赶紧命令他准备的监军顶上,不许兵卒撤退。 却不曾想,被他裹挟来的各族之人究竟有没有战斗的欲望。 另一边,被公孙度派去牵扯汉骑和乌桓骑的鲜卑人的确牵扯住了赵云的骑兵。 但牵制着牵制着,观战的公孙度就发现了不对劲。 怎么鲜卑人落马的速度比赵云这边快了这么多? 不对,鲜卑人怎么越跑越远啊! 不好,他们是要逃! 反应过来的公孙度当即也顾不上许多了,对于眼前的军队也不管不顾了,径直翻身上马,招呼着身边的部曲,向塞外逃亡而去。 等到赵云派人继续追逐鲜卑人而去,而他自己则回到了高句丽人中,代替了阎柔主持大局,很快就收获了一堆俘虏。 只可惜,公孙度还是逃了。 (本章完) 第524章 新的太尉 第524章 新的太尉 辽东公孙度的叛乱弹指即灭,而各处的民乱实际上也不是久经战争洗礼的中央军和边军的对手。 昔日宪帝对待黄巾之乱重视不足,而前去平叛的中央军和各地郡兵太平久了,战力疏松,可即便如此,汉室仍只了一年时间,便平定了声势浩大的黄巾之乱。 如今的各处民乱论起规模,与昔日黄巾之乱不可同日而语。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昔日黄巾之乱,豪族豪强之类的大都是黄巾军攻打的目标,而现在,不乏有加入乱民之中的豪强。 这些掌握了知识的豪强的加入,的确一定程度上提高了乱民的组织度和战斗力,但其上层组织并未有能站起来振臂一呼的“张角”,乱民们普遍以郡国为单位,各自为战,而他们增长的战斗力,相较于久经战火的中央军和边军而言,依然不够看。 雒阳。 刘辩忙而不乱。 他不觉得这一场还不如黄巾之乱的动乱能动摇汉室的根基。 实际上,在皇甫嵩、关羽陆续挥起屠刀之后,各地新增的乱象肉眼可见的减少了。 负面效果也是有的,那些已经生乱的地区更乱了,一些原本还想藏在暗中两头下注的豪强不得不站出来殊死一搏。 而刘辩则在统合着来自各处的军资,送往平乱前线。 首先是最稳固的三辅地区,在经过了前年以及更早的旱灾水灾蝗灾之后,去年三辅就已经迎来了丰收,今年五月的夏收同样是谷粮满仓。 其次是以前作为动乱之源的凉州,如今的凉州虽说也推行了屯田制,但毕竟环境、距离、田亩产量在这了,想要让像三辅一般来为关东输送粮食自然有些强人所难,但凉州的兵卒放到关东,却是分外可信。 益州汉中郡的张鲁在平定五斗米教之乱后又回到了洛阳,如今轻易生不出乱子,而益州在刘备、荀攸、审配等人的治理下,少有民乱,也能为朝廷供给粮食。 并州、幽州则和凉州一般,都是强兵所出之地。 有稳定的后勤,也有来自各处的精锐军队,还有老将皇甫嵩主导大局。 刘辩根本不知道怎么输。 这个旗,他很有胆量来立。 不仅如此,他还要坚定自己原本大开杀戒的决心。 目前朝廷所掌握的土地,还是太少了。 思考完这些,刘辩看着眼前的奏书,有侍御史弹劾司徒董卓征辟逆贼公孙度。 这份弹劾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不过董卓当上三公还没几个月,干得也不算差。靠着度田时的铁血作风,如今董卓在官吏之中近乎人见人怕,很多决策都能因此推行下去,是以,还得继续让董卓干下去。 倒是原光禄勋、新任太尉黄琬,在成为了太尉之后,继续了其作为党人固执的一面。 只不过这一次同黄琬在光禄勋任上选拔三署人才时恪守制度不同,如今黄琬将目光放到了皇甫嵩和关羽等人对豪强的屠戮之上,与刘辩唱起了反调。 政见的不同造就了君臣间的分歧。 放在平时,刘辩或许可以采用怀柔的办法,因为黄琬的工作能力没有丝毫问题,人品道德也让人无从指摘。 但对于现在的刘辩来说,眼下朝廷只能有一个声音。可目前有资格取代黄琬成为太尉的人不多,刘辩的慢慢培养起来的心腹们没有一个有这般资历,是以刘辩第一时间想到了坐镇交州的右将军、交州刺史朱儁。 近些年,尽管交州因为交通的缘故与雒阳的联系并不算紧密,朝堂政令交州大都是最后一个接到的,各种事件也都比朝廷慢了半拍。 但在朱儁这位老将军的坐镇之下,无论是最近几年的天灾人祸,交州似乎都没受什么影响,颇有一番人间天堂的架势。 现在,随着卢植因为年迈而不得不退居二线,刘辩也必须考虑到这一位为大汉尽忠职守的老将的身后事。 后将军秩比中二千石,而朱儁在活着的时候担任万石,朱儁值得。 也因此,在明明有张温这个听话的太尉人选后,刘辩依然选择了朱儁。 诏书经过荆州,以最快的速度发往了交州。 交州,苍梧郡。 在当初以雷霆手段平定了交州的祸患之后,朱儁便坐镇他已故长子朱符曾经坐镇的苍梧郡广信县,继续推行着朝廷的善政。 这对于手握交州兵权的朱儁不算难事,毕竟交州的人太少了,且多以蛮夷为主。 在朱儁以拿下士燮之后,交州各郡便没有敢在明面上与他唱反调的豪族豪强了。 事实证明,一个稳定的、公正的、没有欺压的政治环境,的确对于民族之间的和平融合有极大的促进作用。 在朱儁的主导下,交州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 在北面受水灾、旱灾影响之际,作为烟瘴之地的交州在气温整体下降的大背景下却是风平浪静。 其中,交趾郡作为交州人口最多的郡,在朱儁的治理下,其人口甚至达到了百万,虽然这其中大部分都是在册的蛮夷,每年只需交四十钱或是相应的土布作为人头税。 明明数年之前,在士燮的治理治下,经过了早年间疫病的交趾郡在册只有八十多万人。 十数万人的规模当然不可能来自于自然增长,或者说,其实则源自于大自然的馈赠。 山中的蛮夷眼馋汉人手中的耕种继续,宁愿交人头税也要学。 这对于朱儁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效仿凉州屯田,让蛮夷们学习汉家经典,搭配在交州占据少数的汉人们一同作为官吏管理余下的蛮夷们。 这是凉州的成功经验,朱儁毫不客气地拿来套用。 至于如今中原正如火如荼的度田……交州并非没有人口隐没,但隐没的多是蛮夷或者自称蛮夷的汉人,但在田亩之上……人少地多的交州在官府带头开发耕田的大环境下,缺乏这一矛盾点。 在接到皇帝的诏书之后,朱儁毫不迟疑的选择安排好离开后的事宜,出发为天子纾解烦忧。 (本章完) 第525章 朱儁北上 第525章 朱儁北上 朱儁离开了交州,打算借道荆州一路向北,直达雒阳。 离开交州,对于交州现状的维持朱儁并不太过担忧,他的属官连同各郡的太守都是被他考察过的,郡中也有郡丞、监察从事与太守互相制衡,一旦有变,朝廷必能尽快获知消息。 此外,被天子派来代他掌管刺史兵权的黄盖曾经在他麾下效命过,对于黄盖,朱儁颇为看好。 就这样,朱儁抵达了荆南零陵郡,在这里,他碰到了负责移民安置事宜的马日磾。 两人之间其实也不算陌生,两人相见,吃了一顿饭,了解了荆南四郡如今大乱没有,但民心思变,时常有本地汉蛮与北方移民火并的现状后,朱儁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主意,只能让各级官吏好好努力,缓解一下双方的矛盾。 倒是跟在马日磾身边的赵昱让朱儁分外留意,因为后者将会是新的交州刺史,倒让这顿饭更多的时间的变成了朱儁交待赵昱上任之后的种种注意点,让赵昱获益匪浅。 最终,在让朱儁带好护卫,小心行事后,马日磾还专门安排了人加以护送。 而朱儁在路上的确见到了马日磾口中的乱象。 在他看来,这还是有些地方当初在移民的时候规划的太急了,导致新来的移民侵占了原住民的生存空间,这样,作为原住民的汉人和蛮人就算不受挑拨,持续下去,矛盾也终有爆发的一天。 眼下,他的觉得,能少死人就好。 朱儁刚离开零陵郡,抵达长沙郡,就面临了一场里一级的械斗。 其战斗力让朱儁看得直摇头。 不仅如此,朱儁看的时候还不忘点评两句——这个出拳出得猛地,那个手中的棍是用来烧火的吗? 不多时,械斗竟止住了。 只是当械斗的双方不约而同地怒视着朱儁时,却发现朱儁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批手持刀枪、身着甲胄的士卒。 再然后,出现在朱儁面前的就是绵羊了。 搞清楚了两个里的人分在一条小溪的上下游,朱儁顺手各打五十大板,裁定了他们之间冲突的责任,分割规定了溪水的用法用量,本地的官吏亭卒们才珊珊来迟。 这时,他们看到的只是朱儁带着两里的百姓签订的契书,并打算立石以记之。 但官吏们看到契书的内容却很无语:“这不是我们昔日曾经跟你们提过的办法吗?当时你们为什么不同意?” “那能一样吗?朱公可是去雒阳上任的太尉公,这契书是太尉公亲手所写,一式两份,俺们是要留着传家的!” 一众官吏亭卒:合着不是我们不是太尉还真是委屈你们了。 不过眼见着两里之间的矛盾被路过的太尉轻易化解,官吏们很配合的在一块石碑之上记录了此事。 待到长沙郡北部,朱儁也见了见近年来在移民圈中火出圈的诸葛瑾,一番考量之下,觉得名副其实。诸葛瑾身边的贾逵也是个人才。 若非看这里的屯田还离不开诸葛瑾和贾逵,朱儁都想现场征辟二人为太尉府属官了。 离开长沙郡后,便是南郡了。 在这里,朱儁又碰上了一个认识的人——樊陵。 此时樊陵正在南郡兴修水利。“公伟且看,这洞庭湖地域广阔,历代官吏其实不缺想要利用好洞庭湖的人,只是洞庭湖涉及到南郡、江夏、长沙三郡,统筹起来十分困难,是以前人利用洞庭湖,往往很受局限。” 如今的洞庭湖远比后世要大,南郡东侧更有一片泽国。 樊陵继续说道:“我欲将这里的水引出,不仅能灌溉沟渠流经的土地,这片地方也将能变出更多的良田!” 望着发自内心高兴的樊陵,朱儁一时之间忽有些感慨:“德云能一展心中抱负,造福一方,当真可喜可贺。” 樊陵笑道:“公伟谬赞,此番公伟入京,正是当得陛下重用之时,以后疏浚河道、修建沟渠之事,少不得公伟来替我同司空公说项。” 朱儁笑道:“德云当了这么久的司空,故吏无算,还需我来说项?不过河道沟渠涉及民生,吾在交州之时多次组织人手修建过,若有需要,必不推辞。” 达成政治许诺之后,朱儁并未久留。 而樊陵在告辞的时候说道:“公伟就在交州处理蛮夷事宜,就在北面的江夏郡有一处,我插了一手,公伟路过不妨看看,指正一二?” 既是路过,朱儁自也乐得去看上一看。 然后他就发现了,樊陵让他看的,是在半山腰的田地。 在那里,种植并非南方常见的稻米,反而是小麦,如今正值丰收的季节。 而那些收割小麦之人的穿着发饰多是蛮夷的打扮,但打下手的孩童却很像是汉人。 忽然,朱儁听到一句喊声:“熊黑虎,汉人有句话,叫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看你皮又痒了!” 而被追着打的少年,一身正统的汉家打扮,身着的还是儒生最喜欢的深衣,头发也束如汉人。 而追着少年的壮年黑厮却是标准的江夏蛮打扮。不过两人虽一个瘦削一个壮硕,但看脸型却很像父子,而发言就更像了。 看了没多久,朱儁忽然留意到有一个官吏阻止了他们,而朱儁留意到,那人腰上绑着青色绶带,这个颜色,最低也是比二千石。 而此时,对方也注意到了他。 两相交谈之下,朱儁才知道对方是劝农校尉枣祗,登时大喜。 他早就听过枣祗的名字,知道正是对方掌握并推广了水稻秧苗移植之法。 交州虽然不用此法也可以种两季稻,可提前育苗的办法在开垦新田亩之上帮助朱儁赢得了不少时间——原本只能种一季或是不能种的新开垦的土地,有了秧苗可以多种一季了。 二人交流着心得,朱儁也知道了枣邸曾经受樊陵所托来为山中的蛮族寻找粮食增产的办法,如今是来确认收获情况的。 等到朱儁离开江夏,在刘表派兵护送下穿越正在生乱南阳郡,抵达河南尹,他终于见到了久违的天子。 “公,好久不见。” (本章完) 第526章 谏言 第526章 谏言 数年未见,朱儁也比之前苍老了很多。 雒阳城外,即便朱儁再三推辞,刘辩仍然拉着朱儁与他同乘一车,以示恩遇。 这对于大臣来说,自然是极大的殊荣。 车上,寒门出身的朱儁毫不掩饰他对于叛乱的态度:“陛下,臣来时路上,在荆州遇见了诸多事宜,臣以为,值此时刻,正该用雷霆手段,扫清诸恶!” 在朱儁抵达洛阳之前,听闻到风声的黄琬很体面地主动请辞,由此,黄琬也步了当初张温的后尘,一跃从太尉变成了司隶校尉。 官秩和权柄虽然都少了,但也能说得过去。 而黄琬是因为什么而失势的,朱儁在路上早有耳闻。 当初朱儁在平定黄巾之时,就毫不留情,如今时隔十数年,仍不改本色。 本就连豪强出身都算不上的朱儁面对该死的豪族豪强,丝毫没有兔死狐悲之感,只觉得皇甫嵩他们杀得太慢了。 刘辩说道:“太尉掌四方兵事功课,今朕召卿归来,正是要卿坐镇雒阳,助四方大军扫清寰宇。” 确认好了对未来的展望,朱儁又向刘辩介绍了他对交州的治理。 虽然这些在朱儁的奏书公文中也能看到,但亲耳听当事人讲述,又是另一番视角。 …… 随着朱儁抵达雒阳,满朝公卿对于战事的口径再度统一,而朱儁也很快适应了太尉的工作。 两日后的朝会之上,朱儁当先上书道:“今汝南、陈国、沛国、彭城国、下邳国等地乱民已成气象,当调兵先行剿灭。” “西园军已经休养数月,宜立刻出征,三河亦当募其优者从征。” 位于前线的将军对于整体情况的把控未必及得上总揽全局的雒阳,还有如荀彧一般的一众朝臣辅助,刘辩当即准了朱儁所求。 在朱儁的雷厉风行之下,原本效率就很高的中央官僚体系运转的更快了。 黄忠等人再度出征,让吕布有些失望的是,征东将军还是被黄忠给得了。 如此,因战事而临时设立的四征将军皆已齐备,在朝廷的指挥下,清扫雒阳八关之外的叛乱。 而在朱儁回来之后,刘辩要轻松多了。 他一般只需要从朱儁、荀彧、贾诩三个人提出的军略中选择出他认为最优的方案,然后拿出来讨论起可行性。而在很多时候,这三位如今称得上雒阳中央最杰出的军事战略人才所提出的方案大同小异。 如此,刘辩连犯选择困难症的机会都没有。 也因此,虽然前线炮火连天,但当平叛事宜步入正轨之时,刘辩反而清闲了下来。 如今这时候,自然没时间和余力去关注什么改革,就连刘辩平日里最关注的民生,也因这场声势浩大、波及区域众多的叛乱而让刘辩不得不将民生的优先级下调一些。 也就是三河的官吏们基础很好,其中有很多都是太学生乡吏,才不至于让受兵役最严重的三河地区演变成杜甫所写《石壕吏》的那种惨状。 不过即便如此,转任司隶校尉的黄琬虽然放弃了公开与刘辩唱反调,却牢牢抓住了每一个与刘辩相处的机会进行劝谏。——“陛下,早在去年开始,三河百姓便受兵役、劳役之苦,其中劳役远超所规定的一年一月。至于今岁关东等地叛乱以来,劳役更甚。” “臣自为司隶校尉以来,巡视司隶四方,见有良田荒芜,询问其主,方才得知其家男丁或从兵役从军,或从劳役为民夫,家中只剩老弱妇人,无力耕田。” 面对痛心疾首地黄琬,刘辩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这也是他还愿意听黄琬说话的重要原因。 刘辩解释道:“卿应当明白,这一切只是暂时的,只要清理完了那些叛乱者,天下各州郡势必能迎来大治!” 这番道理黄琬自然明白,但他却不愿眼睁睁地看着杀戮发生。 眼见着天子固执己见,还试图反过来说服他,黄琬终于下定了决心,伏跪在地,决绝地说道:“陛下,臣曾闻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今闻陛下笃定平叛必胜,臣昧死以闻,骄兵必败,自古皆然!” 没等天子发怒,黄琬又换了个角度劝谏道:“臣见陛下初知政事之时,凡所处之事,皆出于仁德。即便是罪人,能宽宥的,陛下便会允许其改过自新。” “然今日之叛乱,其中多有为人蛊惑欺瞒而无力明晰者。陛下缘何向这些人吝啬以仁德呢?” “如今反贼面对平叛大军,反贼胆气已丧,只需稍加安抚,定能降者如云!届时所能节省的人力、物力、及士民之性命,何其多也,伏唯陛下明察!” 黄琬劝谏完,便将头磕在他撑着身体的双掌之上,等待着天子的回应。 此番劝谏,他可谓是豁出去了。 良久的沉默之中,黄琬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好,好得很!” 即便明显听出天子话语中的怒气,可听到天子的话,黄琬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是不是朕唯有如你们的愿,你们教朕怎么做,朕就怎么做,这样才能算个明君?仁君?” 听着天子出此诛心之言,黄琬连忙说道:“臣惶恐,臣不敢!” “你不敢?方才卿不是说了,朕不如以往仁德,就连在外拼杀的将校士卒,在卿这里只得了一句骄兵必败。” “朕看,你敢得很!” 黄琬不敢抬头,犹自保持着伏跪在地的姿势,为自己辩解道:“臣所求者,唯愿陛下更改大略,减少杀伤,以安抚乱民为主……这些乱民在受人蛊惑之前,也是陛下的子民啊!” “寻常乱民自然是要安抚的,但藏在乱民之中的罪魁祸首,岂能因此豁免!” “司隶校尉不必多言……回府去吧,不得令,不得外出!” 随后,黄琬听到了天子离开的脚步声。 半晌,他的耳边才传来一个内侍的声音:“司隶校尉,还请快些回府去吧!” 黄琬这时已经跪的腿都有些发麻了,而内侍们见到天子对于黄琬的态度,自也不会帮助黄琬,只以嘲弄地目光看着黄琬慢腾腾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离开云台殿。 (本章完) 第527章 居家思过的黄琬 第527章 居家思过的黄琬 宫中耳目众多,随着黄琬略显狼狈的离开云台殿,穿越不乏大臣们的台阁区,几乎都不用有人将云台殿中的消息传播出来,有些政治灵敏度的朝臣们已经猜到发生什么了。 再之后,黄琬回到府邸,闭门不出,连常朝都毫无理由地不上了,由此,更能证明一切。 是以,即便黄琬仍身居司隶校尉之职,但在一些人眼中,他已经和去职没什么两样了。 不过,面对黄琬的如此遭遇,雒阳也有看不过眼的人。 “黄公昔日便遭受党锢,后来党锢解除,黄公任劳任怨,时至今日,所言所行,众人可见。何至于如今年迈,却遭受如此对待?” “黄公只是想要让天下少些杀戮,有什么错吗?” “若是吾等不发声,只恐当年四知先生之事复又在光熹重现!” 这个喊的最欢的人名曰祢衡。 话说祢衡进京已经好些年了,当初和他打架的王粲都先后当了一遍黄门侍郎和校事郎,如今连校事郎都不当了。 但祢衡却依旧是个处士。 并非没人举荐他,侍御史孔融便认为天下之才,舍他与祢衡其谁,但很可惜,无论他怎么向那位三公举荐,历任三公没有一个愿意征辟祢衡的,实在是近年来祢衡的嘴臭是出了名的。 且祢衡可不管关系远近,只要他看不惯,张口就喷。 而孔融对待祢衡确实不薄,在刘辩没有下达招贤诏书的情况下,还曾专门写了一份举荐祢衡的奏书递给刘辩。 刘辩倒也没有拒绝,只是将这份奏书的处置权交给了太傅卢植和当时还兼任平尚书事的皇甫嵩,两人连同何苗非常有默契地将这份奏书束之高阁。 其实他们不怕得罪人,但若是征辟的故吏无来由地得罪正常人,这份责任,没几个人敢担。 唯一敢替祢衡担责的孔融没有征辟的权力。 放到现在,在祢衡说出此等言论之后,原本一些还与他相交的好友皆默默地减少了同祢衡的来往,即便是边让也是一般。唯有孔融似乎觉得避开才是心里有鬼,为了彰显气节,他非但没有避嫌,反而与祢衡的来往更多了。 司徒府,董卓正在庆幸。 当初他举荐公孙度不成,便想要征辟其为府属,却不想后者叛乱了,好在天子没有因此而治他的罪。 其后,他又将目光投向祢衡——董卓想着,反正他提出度田,凡是家中有未在册田亩的人他都得罪了,也不差祢衡招惹来的这一个两个。 幸而在他下定决心之前,祢衡已经站队黄琬了。 这让董卓彻底断了征辟祢衡的心思:为黄琬说话得罪天子,拿四知先生杨震对比黄琬——不仅得罪天子,也得罪了司空杨彪。 还好没征辟。 只不过董卓却一直没想过——就算他征辟了,祢衡真的会应吗? 不说在外的人,就连带薪留职被迫居家的黄琬听到祢衡为他说的话也有些难以接受祢衡的好意。 这哪里是帮他,一旦祢衡的话传到天子的耳朵里,分明是巴不得他死啊! 黄琬虽有为理想而死的勇气,但却从来没想过这样去死啊。就在黄琬为祢衡所迫,在思索着要不要写一封请罪的奏书,以免天子听信了祢衡的话时,他的府上忽然来了一位客人。 “逄纪?” 黄琬看着来人,他对于逄纪有些印象,记得他应是大将军何进曾经征辟过的府属,之后后来大将军被去职,他就再也没见逄纪了。 不过对方的确称得上是个很有名声的名士,而且对方还在他落魄之时上门,黄琬即便与之几乎没有什么交往,也愿意以礼相待。 “君且坐,自从当年在大将军府一见,一别多年。” 逄纪正襟危坐,保持着名士的风度,应道:“公唤在下元图即可。实不相瞒,纪才从关东回到雒阳,其间所见种种……本欲托付公卿上书天子以使天子咸知,不曾想入得雒阳后,却听闻了公所遭遇之事。是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才来冒昧拜访公。” 听到此话,黄琬连忙问道:“不知关东情形如何?” 自开战以来,他所听闻的关东消息皆出自于奏书公文等,并未亲眼看过。 逄纪见状叹了一口气,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态度:“官兵军纪不堪,乱民劫掠四方,双方暴行不止,我在来时路上,因是白身,数次被官兵抓捕充当民夫劳役。如此这般,最受苦还是那些并未生乱的百姓啊!” 黄琬见状也是叹气,这段时间他在家里其实很憋屈,见到同他志同道合的逄纪,对方又有名士之名,当即忍不住说道:“正是如此啊,这战事一起,疲敝的还是普通百姓。” “他们的父兄子弟要么上了战场,要么运送军资。司隶未生战火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可见一斑。” 逄纪见状,对黄琬说道:“吾与公所见略同,只是不知该如何止战啊!” “各处州郡的战事多持续一日,便多一日的劳民伤民。” 面对此问题,黄琬也没有答案。 略加犹豫,他最终还是向逄纪透露道:“陛下已经打定了主意,所以才召回朱公伟为太尉。吾屡次劝谏,陛下皆不纳。至于上次……唉,也是我一时情急,口出妄言。” 听到黄琬说的这番话,逄纪不多时,竟然落下泪了。 黄琬连忙问起何故。 逄纪流着泪解释道:“我是为了家乡父老,为了各州还在遭受战乱的百姓而哭啊!” “如公这样的贤能之臣都不能用言语劝谏住天子回心转意,只怕不出意外,天下再也没有能用言语劝谏天子的人了。” “除非是朝廷或是前线生了变故……可我如今虽是处士,却曾为大将军府属,又怎么能做此不忠不孝的企盼呢!” “是以,我也只能无能地哭了。” 黄琬见状,又叹起气来。 是啊,不生变故,天子势必不会改变主意。 但身为天子之臣,他又怎么能期待变故的发生呢! (本章完) 第528章 密谋 第528章 密谋 “你怎么敢亲自去见黄琬的?” “你当知道,当今天子乃至于那校事部的贾诩,最爱干的事便是抛出一个诱饵等人来吃,眼下说不定你的行踪都已经到贾诩的桌案之上了!” 感受到眼前之人的愤怒,逄纪解释道:“黄琬虽然居家,但其终究还是司隶校尉,其府属仍会将公事送到黄琬面前。这样一个手握大权却被打压之人,正是我们的机会。” “本初放心,在去见黄琬之前都细细思量了,与黄琬所言,皆适可而止。就算贾诩之流知道了我与黄琬相谈的内容,也只会把我当做一个同情黄琬的处士罢了,我在外也算薄有名声,难道无凭无据,贾诩还能在天子脚下将我治罪不成?” 袁绍见状,也只能稍息怒火,近年来,逄纪愈发喜欢自作主张了。 但事情都已经做了,他便是发怒也没有办法改变。 旋即袁绍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既然你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去见了黄琬,可有所得?” 谈起此事,逄纪有些失望:“黄琬受到如此对待,既没有觉得屈辱而辞官,却也没有因此对天子生出愤懑之心。他心中,只是对战事不满,满脑子都在想怎么才能成功劝谏天子。” “其实,导致我原本准备劝说黄琬的话没能说出口。” 说完,逄纪眼见着袁绍不做言语,却也不想只把自己潜心想出来的计策留在腹中,于是继续说道:“本初替我参谋一二——黄琬已经受到天子厌弃,之所以现在还保留着黄琬的官职,估计只是担心影响罢了。我以为,等到各处乱民被平定之时,就是黄琬有罪之日。若是黄琬那时候仍坚持继续杀伐是错的,届时今上志得意满,未必不会动杀心。” “本初觉得,我此言如何?” 也不用担心黄琬会改口,改口那就不叫黄琬了。 袁绍倒也没有走神,细细思索之后,点头承认道:“你所言不无道理,换做是我,是有可能会这般做。” 逄纪看向袁绍,心中不禁吐槽,以他对袁绍的了解,何止可能,袁绍必然会这么做。 但明面上,他对袁绍说道:“可是,黄琬一心只想规劝天子,这番道理若是由我贸然说起,只怕会引来黄琬猜疑。” 说到这,逄纪还是忍不住吐槽黄琬道:“昔日黄琬也遭受过党锢,屡受打压,今日如此,当真有些迂腐。” 袁绍却想到了年轻时他为了养望而与党人结交,并联合何颙救助受困的党人的经历,心中忽然生出了一声感慨:“一些党人是这样的啊,时至今日,仍不改初心!” “不过,我方才听你说黄琬仍想着劝谏天子?或许可以在这方面觅得良机。” “此外,你方才对于黄琬日后处境的言论,我会想办法送到黄琬耳中。”袁绍说道。 听到此话,逄纪忽然说道:“本初今日,却与过去有些不同。” 话中之意,袁绍表现得有些积极了。 毕竟袁绍自从重新踏上仕途之后,与逄纪的关系的确较以往疏远了。 袁绍解释道:“近月来,我也想明白了,天子只是想把我做刀罢了,如今负责度田事宜的董卓和袁术皆得升迁,我付出了这么多,却仍还只是个奉车校尉!” “一把用过就撇开的刀!哼!焉知会在何时被随手丢弃。” 说着,袁绍又有些怒气上涌。 逄纪拍手称赞道:“正是此理,本初如今终于明白了。” “眼下,其实就有个大好机会。” 袁绍问道:“元图细言之。”逄纪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要说的话将能吓死人,寻常绝不能与外人说,但如今,他需要袁绍的帮助:“近年来,我时常思索如何终结汉家的乱政,进而拨乱反正。” “最终,我只得出一个答案——如今朝廷一切乱政的根源,源自当今天子!” 袁绍惊道:“你莫非是要行那大逆之事?” 逄纪看到袁绍震惊的样子,冷笑道:“本初何必惊诧,此事我等不是一直在做吗?何曾停过?” “如今皇子年幼,一旦发生不忍言之事,陈留王难继大统,时西宫必有相争,只需稍加运作,将会是蔡氏皇后临朝称制。” “蔡氏一介妇人,有事不还得倚重外戚?然太常蔡邕却并非鼎力支持乱政之人……届时人亡政息,未来可期矣!” 袁绍见逄纪已经做起了美梦,立马打断道:“你打算如何做?” 逄纪答道:“正如本初方才所言,今上自今岁叛乱以来,少有出皇宫之时,即便出来,多乘车驾引卫士相随,并未再有微服之事。” “但只要今上出宫,我等便有机会。” “如能至君前者……” 袁绍心头一动——“黄琬?” 逄纪应道:“可以一试。” 见完面后,逄纪趁着夜色自地道离开。 …… “几日不见,雒阳竟然流传此般谣言?” “莫非朕在臣民眼中,竟是如此无容人之量的君主吗!” “还有祢衡那狂徒,竟敢如此揣度于朕,当真可恨!”中宫之中,刘辩忍不住朝着蔡琰吐槽道。 有些话他不好跟大臣抱怨,便只能同蔡琰说了。 蔡琰听了,问道:“陛下可是想要惩戒祢衡?” “正想给他个教训,把他送到右扶风种地去!”刘辩说道,祢衡竟敢传播他要事后杀了黄琬的言论,当真可恨。 蔡琰遂盈盈拜道:“陛下,妾有一言。这祢衡之名,妾即便居于后宫,也是听说过的,素来口无遮拦,人尽皆知。倘若陛下当真因为此人的妄言而将之治罪,岂非正应了其所言?” “妾以为,只需不做理会,谣言不攻自破。不过此事毕竟涉及陛下名声,陛下或可因此免了司隶校尉居家之令,如此也能使谣言不攻自破,更能展露陛下胸襟。” 刘辩则摇了摇头:“不能放任谣言自流,但对黄子琰的惩罚也得继续,不然不知还会有多少朝臣想来劝谏。” “这样,今日由昭姬出面,让丈人替我走一趟,可好?” (本章完) 第529章 未曾设想的道路 第529章 未曾设想的道路 “正平,外面这些言论当真是你说的?”孔融火急火燎地见了祢衡,立刻如此问道。 祢衡闻言有些委屈:“难道在公眼中,衡便是如此无君无父之人吗?”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孔融松了口气。 即便是作为侍御史的他,也知道有些话是决计不能说的。 天子就算做下了错事,那么错的也一定不是圣贤的天子,而是蛊惑了天子的奸臣。 至于奸臣是谁,那就有的聊了。 “但是有人曲解了我的意思,竟然将我对天子身边功利之徒、奸佞小人的转移到了天子身上,实在是可恨!” 孔融也说道:“的确可恨,正平即可写一份请罪的文书给我,由我代为呈报给天子……” “对了,真是旁人曲解了你的话吧?你可知究竟是谁干的?” 听了这两个问题,祢衡又委屈又心酸,他答道:“当日心中苦闷,酒喝多了,不记得是何人了。” “正平可能确信,这话不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孔融追问道。 祢衡答不出来,反正他醒酒之后,有人告诉他,他的确有说过类似的话。 眼见着祢衡自己都不能确定,孔融便是与祢衡再交好,也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啊! 当即叹了一口气,看着祢衡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妄言天子之人最终是什么下场全看天子本人愿意如何处置,从无罪到等死,全在天子一念之间。 想当初淮南厉王刘长死后,民间有人做歌“一尺布,尚可缝,兄弟二人不相容”,最后汉文帝也只能任由着歌谣的传播,没去追究做歌者的罪过。 可无论如何,祢衡的前途应该是无了。 “公,其实我细细思量过了,我心中实在没有妄言天子的想法,就算喝醉了,难道就会说出我本不可能说出来的话吗?是以,我还是以为,如今流传之言,应不是我说的。” “衡如今不求其他,只求公相信于我!” 孔融见到素来喜欢口出狂言的祢衡如今说出如此饱含深情的言论,心中忽然涌现出一股豪情,当即对祢衡说道:“莫要做小儿女态,速写文书,我代汝呈报天子!” “公……”祢衡又不傻,他当然知道孔融冒着怎样的危险,是以他很是犹豫。 “怎么?莫非我孔文举信得过你,你祢正平却信不过自己了?” 听到这话,祢衡当即不再犹豫,他心中其实早有腹稿,当即写下了请罪的文书,并详细描述了他还记得的东西,竭尽所能的想要撇清自己的清白。 之后,孔融一鼓作气,发挥了自己侍御史直谏君主的本职,将之送到了刘辩的案头。 做完了这一切,孔融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将会是什么,他也不想在御史台多待了,直接回到了家中。 他的儿女听闻父亲回来了,都出来迎接。 孔融看到这一幕,心中忽然升起了些悔意,但旋即被他丢掉。 只是一左一右牵着儿女的手,说道:“为父今日上书,极有可能会因此获罪,是以趁着现在还未有罪之时,为父先将你们送回家乡可好?” 他的女儿稍大一些,闻言却一点都不害怕,反而说道:“女儿愿留在父亲身边。” 孔融有些奇怪,问道:“你不害怕吗?” 却听女儿答道:“大人岂见覆巢之下复有完卵乎?” 孔融听罢,沉默不言。…… 皇宫之中,蔡琰刚刚写完准备送给蔡邕的书信,却得到通报,天子来了。 “朕欲亲自去见司隶校尉,就不必劳烦大人了。” 蔡琰却觉得现在的天子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忙问道:“陛下因何改了主意?” 刘辩不答,只说道:“待我回来再同你解释。” 刘辩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蔡琰又是盈盈一拜,送走了皇帝。 …… 黄琬在家中,其实能对于外面的传闻一清二楚。 偏偏他又不好站出来澄清说他根本不相信这些——虽然有一点是对的,就算大军平叛得胜而归,他也不会觉得当前正在施行的杀戮政策是最好的办法,仍然会坚持己见。 期间,曾经给他带来关东消息的逄纪又上了一次门。 逄纪和他一般,对于外界的流言很是不满:“吾虽是处士,只是没有入仕之心罢了,却也时常从友人处听闻天子之名,岂会做杀戮功臣之事?” 如是种种言论,让黄琬萌生出了一个想法:“君自关东而来,深知关东之事。我有意举荐君至天子身前,陈述关东百姓所受兵灾,如何?” 逄纪一怔。 这的确是他未曾考虑过的展开。 旋即他本能地问道:“我近日见公,只见府属来往,不见他人,如今公当真能送我面见天子吗?” 随后逄纪也意识到自己有几分失态,补充道:“涉及家乡父老,难免有些激动,还望公莫怪。” “如真能面见天子,禀告关东细情,纪也好早做准备,为家乡父老,为无辜百姓出一份心力。” 黄琬说道:“如何不行?吾之所交,岂会是趋炎附势之徒?待我书信一封,元图稍后便先去见……” 黄琬话还没说完,就被家中管事打断了,他知道管事不是无礼之人,遂问道:“何事如此急迫?” “主君,方才宫中有内侍来,言说天子今日将会来此见主君一面,请主君做好准备。” “当真?”黄琬惊喜道。 原本他正发愁见不到天子呢,谁知天子自行上门来了。 “好啊!”黄琬高兴地起了身,见逄纪似乎也兴奋地有些不知所措,遂说道:“元图莫走,就留在这里,今日我便将元图举荐于天子!” “以元图之才,陛下若是见了,必会委以重任……元图若是实在不想入仕,拒绝的话说得委婉些,到时我再帮你说上两句。” “陛下来此,应该是认为我所谏言的才是对的!好!好!好!” 看着兴奋不已的黄琬,心虚的逄纪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根本没做好面见皇帝的打算,而且,他也从来没有以身入局去做不忍言之事的打算。 不过……假如他能得天子看重,是不是有助于他的计划? 想到这,逄纪对黄琬说道:“不可使大事因纪一己私愿而徒生波澜,若是陛下赐下官职,吾愿暂时领之,待到时候再行请辞。” 黄琬听了,对逄纪更是满意。 (本章完) 第530章 朕一眼把你望到底! 第530章 朕一眼把你望到底! “这一位便是卿之友人吗?” 黄琬听了天子之问,立刻回道:“正是,陛下,元图才从关东而来,路上遇见诸多兵祸惨剧……臣知晓陛下一片爱民之心,对军纪要求甚高……然军队既出雒阳,便难治矣。” 刘辩望着仍旧苦口婆心想要劝说自己怀柔的黄琬,心中本能地有些烦躁。 不过理智告诉他,朝廷需要这样的人。 他旋即看向了逄纪,在他来之前,校事部已经将逄纪的资料整理在了他的案头。 就资料来看,逄纪是一个不图名利的名士。 只担任过大将军何进的属官,之后从来不应征辟,对外也都自称没有为官的想法,只愿潜心研究经典。 看起来没有丝毫问题。 就连违背想法担任大将军属吏也没问题——毕竟当初何进借着大将军权势强行征辟之事干过不止一次。 念及此事,刘辩又忍不住想吐槽何进,这样征辟来的人能和他一条心才怪! 对于当世之人来说,逄纪就是这样一个人,哪怕是执掌校事部多年的贾诩,也没觉得逄纪有什么奇怪的:一个当初被何进强行征辟的名士罢了。 哪怕他不应征辟只是为了养望,准备在著书立说之后再出仕,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但放在刘辩眼中,就很不正常了。 刘辩记得分明,逄纪是袁绍的谋士,还是那种爱宫斗的谋士,与许攸一般无二。这么一个一直都渴求进步的人,会忽然转了性子觉得研究经典也是为人民服务了? 若说当初受何进牵连也就罢了,可之后这么多机会,他都没抓住,反而趁着雒阳城兵力空虚之际来此? 还接触了位于舆论中心的黄琬,要说其中没鬼,反正刘辩不信! “元图应该没想到朕会亲自来吧?” 逄纪有些奇怪,天子这般说话,不像是该对一个初见的士人说的。 他心中猛然浮现出了一个想法——莫非他做的事情暴露了? 但明面上,他仍反应极快地拜道:“小民惭愧,不知陛下来此,未曾焚香沐浴,死罪。” “谈何死罪?这可不算是死罪。”刘辩笑道,“不过……假借祢衡之口,诋毁朕的名声,却是死罪!” 原本心中就惊疑不定的逄纪听到此话立刻控制不住露出了惊慌的神色,不过他旋即反应过来,忙遮掩道:“小民冤枉啊!” 黄琬在一旁听了,也有些惊疑不定,不过他并未第一时间帮逄纪说话,而是问刘辩道:“敢问陛下,可有证据?” 刘辩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这下,黄琬直接急了,当即说道:“陛下,臣与逄元图所见不过数面,不知其本性如何。然今日乃是臣将之举荐至陛下身前,其若有大不敬之罪,臣亦有罪。” “请陛下责罚。” 在他看来,以天子一向的作风,既然确认了逄纪有罪,那一定有相应的证据,而之所以不告诉他,应该是因为他与逄纪接触,天子心中生疑了吧。 想到这,黄琬心中愈发觉得悲怆凄凉。因为他怪不得天子这般想,谁让他与贼人有接触呢! 思及和逄纪相处的过往,黄琬细细想来,的确有些突然。 带着问题找答案,他很快就找到了逄纪的某些不当言论。当即,他也不顾天子愿不愿意信他,直接拜道:“陛下,逄纪要是诋毁陛下名声之人,那么他之后必有动作。其人此前与臣交谈之时,曾言‘唯有有变,才能使陛下改变关东军政’之言,如此可见,其定有见不得人的谋划!” 逄纪看了看连证据都没看到就已经因为天子一句话而认定他的黄琬,又看了眼目光灼灼的天子。 把心一横,当即朗声笑道:“未曾想,纪初次面见天子,便被天子亲手扣上了弥天大罪。也未曾想,昔日因为志向而遭受党锢的黄琬,如今已经成了一个趋炎附势之徒!” “也罢!我虽非天子臣,然天子既要我死,我如何不死?将来史书之上,必有一笔,亦是快哉!” 说罢,逄纪摆出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刘辩则看着他的表演,见他演完了,当即评价道:“这几句话你想的不错,就是由你说出来少了些气势。” “你放心,将来史官铁笔,一定会将你做过的事一一记录,届时你少不得要遗臭万年。” “不过,朕终究仁慈,倘若你肯安心供出贼人,朕保证让你少受些苦。” 逄纪至今仍想不到天子是哪来的证据,敢这么笃定他的身份——可若无证据,公然杀害名士,即便是天子,也不会有好名声。 难道是有人出卖了他? 可他一直隐藏得很好啊! 在犹豫要不要自爆身份当面骂一通昏君解解气,和相信自己处理好了首尾继续喊冤之间,逄纪稍一犹豫,嘴便被堵住了,很快就被人押了下去。 看着逄纪不甘的眼神,刘辩心中暗道:没想到吧,朕一眼把你望到底! 如今他做事,已经不需要向任何事解释了! 而逄纪,想必至死也都没人替他解惑了。 “陛下,臣识人不明,举荐贼人于君前,臣罪该万死!” 刘辩亲手将请罪的黄琬扶起,也没打算跟他解释逄纪的罪行和证据,只说道:“若非有卿,此贼未必会这么快暴露出来……卿无过,反而有功。” 黄琬:虽然天子信任他让他很高兴,可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呢! “卿也瞧见了,如今,这帮反贼不仅暗中勾连策划叛乱事宜,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出现在雒阳,出现在朕的面前。此僚及与之密谋之人,不杀何以谢天下?” 眼见着黄琬不再说话了,达成了此行目的的刘辩并未多做停留,省的反应过来的黄琬继续兜售他那套怀柔的办法。 …… 这是孔融这一辈子第二次这么煎熬。 当初他少时主动收留张俭,后来官府论罪,做主收留张俭的他和他的兄长、母亲都请求担罪,后来长吏不能决断,上书朝廷,以家主也即他的兄长为罪首,坐死。 那一次,他失去了他的兄长。 这一次呢? (本章完) 第531章 反应 第531章 反应 孔融陪伴着自己的儿女,这或许是最后的相伴机会了。 他将家门洞开,这样,只要来人,就能看见他。 忽然,他看到了一个眼熟的,是近两年时常陪伴在天子身边的近臣,一个名叫牵招的校事郎。 孔融的心脏砰砰直跳,看着一脸严肃地牵招带着属下越来越近。 “孔御史,陛下口谕,着御史告诫祢衡,祸从口出,下不为例。” 牵招离开时,仍保持着做拜的姿势。 等到牵招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孔融整个人瘫倒在地,心中庆幸不已。 “幸得天子仁德啊!” 随后,孔融被儿女搀扶回屋,未久,他便出发去训斥祢衡去了。 “再有下次,你我便割席吧!” 放在往常,要有人敢和祢衡说这样的话,那祢衡嘴上绝不会饶了对方,哪怕是与他最要好的孔融。 可如今终究是经历了一番生死大事。 祢衡说道:“不用公言,我亦明矣。” “这两日,我时常想着,假若我就此而死,史书之上我可能留下几笔?” “但就算能留下,只怕也是某月,平原祢衡不敬,诛死。公,此非我所愿也。过去,我只感慨命运不济,除公之外,并无能欣赏吾之才能者,如今看来,我除了口舌,并无值得记录之处,如何怪得了旁人呢!” 是日之后,祢衡潜心就学。 不过,唯有祢衡自己知晓,当日其实他还曾暗下决心,不再讥讽于人。但没两日,他就破了戒——无他,看到蠢人忍不住。 …… 祢衡不过二十余岁,刘辩不知道他有没有治理国家的才能,倘若他能改掉嘴臭胡乱得罪人的毛病,刘辩未尝不能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但这些都是后话了。 逮捕了逄纪之后,刘辩便关心起了对逄纪的审讯结果。 逄纪倒不是什么硬骨头,但他和当初的许攸一样,都是胡乱攀咬,让人难以分辨真假。 倒是宫中,不知是同行的谁说漏了嘴,皇后蔡琰竟然知道了刘辩看似去见黄琬,实则是见叛贼去了,当即就忍不住了。 刘辩听到皇后派人来请他,见到蔡琰之时,只见自己的皇后已经哭红了眼。 “陛下既然知道那是贼人,何必亲自前往?万一那贼人身上藏了凶器……” 刘辩见状,只好拉着蔡琰的手解释道:“昭姬放心,朕见人之前,都有专人搜查过,不会藏匿什么匕首暗器的。” 蔡琰听了刘辩的解释,继续道:“即便已经搜查过,然仍要以防万一,且能伤人的,何止器械,倘若那人暴起伤害君,妾亦不愿见。” “此贼身份特殊,我得亲自见了,才能确认……而且我亲自去,也能少了许多麻烦,雒阳城的某些谣言也能烟消云散,一举两得。” 但蔡琰仍不认同刘辩的理由。 未久,董太后与何太后也来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下,刘辩也只好信誓旦旦地答应以后再也不行此铤而走险之事。虽然他真没觉得这事有什么危险。 但三人终究是出于关心自己的考量,防患于未然,刘辩答应地很无奈,但心中却很受用。 …… “你说逄纪不知所踪?” “圣驾至司隶校尉府上时,逄公正在拜访司隶校尉,然而等到圣驾离开之后,司隶校尉仍闭门不出,也未见逄公出来。” “这是出事了啊!”袁绍心中有些惊慌。 现在他想到自己前些年的作为,后悔,真的非常后悔。 但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 袁绍现在只希望逄纪已经死了,死人才不会出卖他。 毕竟这些年他大都只和逄纪接触,为暗中的逄纪提供钱财和值得拉拢的士人人选,只要逄纪死了…… 心中藏着这般大事,袁绍最近几日都有些心不在焉。 这天,虽非朝会之时,然天子宣布于朝堂召见在京六百石以上官员,袁绍自然是在列的。 等到公卿们全都到齐,迎接天子上座,随后袁绍注意到,在天子的示意下,原本多隐居幕后、遇事多让副手伍孚进言的贾诩这一回竟然主动站了出来。 贾诩朗声说道:“陛下,自去岁安西将军刘玄德上书,言有人蛊惑益州郡雍氏作乱,其竟知朝堂内情,自此之后,臣便耗费精力查探,至近日,终有所得!” “南阳逄纪,常以游学之名,至于四方,阴谋串联。后更是意欲欺骗司隶校尉,为黄公所举。” 听到这话,袁绍才想起什么,看了一眼三独坐的位置,那里缺了一席,今日黄琬仍未到场。 贾诩继续说:“被捕后,逄纪受不住刑罚,供述其同谋者众。” “便是今岁民变,其中以谣言蛊惑百姓作乱的办法便是逄纪与其同谋想出来的,并加以策划,使谣言传播,流毒甚广。” 听到这话,朝堂之中一下子就炸了。 不怪朝臣们枉顾朝堂礼仪,实在是这事有些大。早在叛乱之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虽然各州郡谣言开始传播的时间不同,但能这么快传播,背后极有可能有人策划,但谁曾想,策划之人竟来了雒阳! 他们想干什么?细思极恐! 才被阴谋波及过的孔融立马想到了祢衡之事,当即将两者结合起来,大声谏言道:“此等反贼贸然来京,臣怀疑其谋划对陛下不利!臣请诛其三族,以告慰亡魂!” 在孔融说完之后,不时有朝臣加入其中,表达自己的观点,但总体都不离孔融的框架。 但很快,太尉朱儁便让御史中丞羊续组织起了朝堂秩序,而贾诩则在停顿之后继续说道:“逄纪罪该万死,然其同谋亦不能放过。” “据逄纪供述,其同谋有汝南袁氏之袁基、袁术、袁绍。” 说到这,贾诩刻意停顿了一下,留给在场的袁隗、袁术和袁绍反应的时间。 不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袁术一头雾水,然后他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叫道:“污蔑!这就是污蔑!” 他觉得自己实在太冤枉了,叫完之后袁术才出列道:“陛下,肯定是逄纪见我主持度田事宜,是以才攀附我,还请陛下明鉴。” 袁绍跟在袁术身后,为自己辩解道:“度田事宜,有诸多之人对臣等不满,污蔑之言,枚不胜举,还望陛下明察。” (本章完) 第532章 分宗? 第532章 分宗? 袁术只觉得自己委屈极了,他从小到大,受过许多的委屈。 比如同样是当游侠,但那何颙只愿意跟袁绍深交,而不愿意跟他深交。 又如在他他已故的父亲以及叔父袁隗眼中,他不管怎么样都比不过他的同胞兄长袁基,虽然现在袁基已经因为犯罪去交州数星星了。 若不是看在他和她女儿袁歆的面子上,袁基能有这种好结局? 汝南袁氏,没有我,得散! 至于袁绍,近些年,袁绍如何能与他比?度田一事上,袁绍只是他的半个属下罢了。 也因此,在被污蔑的委屈之下,袁术竟还有些愤怒。 他袁公路,堂堂九卿,袁基与袁绍凭什么能和他并列? 就在他极力为自己辩解之际,一直沉默不语的袁隗则看向了先后出列的袁术和袁绍。 袁隗不怀疑袁术会干这种事,以他对袁术的了解,后者要是准备做什么大事,那势必要嚷嚷到天下都知道他要这么做。 可袁绍…… 袁隗想到当初袁绍在重新为官之后与他划清界限的书信言行。 “难道袁绍和之前袁基一样,也干了?”——心中浮现出这个念头,袁隗心中的预感愈发强烈。 眼看着陆续有大臣发表意见,比如太尉董卓就掷地有声地认为这一定是逄纪的污蔑报复云云,袁隗忽然出列。 “陛下,臣有奏!” 得到准许之后,袁隗说道:“陛下,近年来,我汝南袁氏人丁愈发多了,虽有家学,但论及治政,彼此之间多有矛盾。是以,自早些年起,我汝南袁氏表面上虽未分宗,但实则数处彼此之间,极少联系,与分宗无异。” “袁基、袁术、袁绍三人,虽为血亲,但政见各异也。” “昔日袁基犯罪伏法前,虽与袁术同处雒阳,但彼此之间几无私下联络。又如袁绍,常居汝南,经年未见,亦失联络矣。” 说到最后,袁隗总结道:“袁氏子弟中有如罪人袁基这般心怀歹念者,或许有之,此当由有司详查。然若说几人合谋,窃以为必为污蔑也!” 袁隗打定主意,就算最后出事了,能保住一个是一个。 分宗? 听到袁隗如此说法,委屈且愤怒的袁术心头一动。 他的确可以分宗啊,毕竟袁绍名义上和他不是一支,袁基罪人一个,已经不能同他相争…… 而且,最关键的是,袁术并不能确认袁绍是不是和他一样无辜——万一袁绍和当初的袁基一样——兄弟两个都有阴谋……到时候不说天子怀疑他,就连他也要怀疑他自己了。 想到这,袁术当场说道:“陛下,诚如侍中所言,吾等虽为血亲,然政见不合。道之所在,义之所存,不敢变也。” “今涉及谋反之事,臣虽无辜,然不敢为他人作保也!臣乞愿以昔日之功,以换移籍另立袁氏!”看着这一幕发生,刘辩却没有急着答应,而是说道:“卿之气节,朕早已知之。谋逆之言,定是污蔑无疑。至于移籍分宗之事,涉及家事,非是一般,卿待下朝后细细思虑再议。” “我朝以孝治天下,父母在时不分家,民间亦是如此,朕听闻民间虽户籍各论,子纵然成家仍与父母居于一处,今之官吏,当为表率。” 父母在,自然不好分家。 但袁术的父母乃至于祖父母,都早已亡故了。 说完这些,刘辩示意朝议继续。 而袁绍听着皇帝说了好几句话,却一句都没有提他,心中不禁有些慌乱。 他不知道逄纪有没有供出他来。 在他苦思冥想对策之时,却不曾想负责宣读的贾诩既没有洗清他的嫌疑,也没有加深,而是继续读着逄纪的供述—— “在汝南袁氏之后,乃弘农杨氏……”贾诩说到这话时顿了一顿,应道:“据逄纪供述,杨氏只有两人为之同谋。一曰太学祭酒杨众,一曰张掖太守杨琦。” 听到没有自己的名字,司空杨彪先是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立马紧张起来。 因为他心中也没数啊! 太学祭酒刚好为六百石,杨众也在朝堂之中,闻言只觉得祸从天降。 他不过是对太学生的言论的管理宽泛了些而已,除此之外,杨众自诩没什么出格的地方,太学生们不论是去当乡官里吏还是去带着北民南迁,这些新政他都是鼎力支持的呀。 这是如何牵连到他身上的? 在杨众出列自辩之前,贾诩又道:“依照逄纪之言,其此前曾多次在雒阳散播谣言,数次自太学始,届时借助了太学祭酒之力。” 杨众闻言心头一紧,边拜边说道:“臣冤枉啊!臣与他逄纪都不认识,如何与之勾连啊!” 杨彪见状,正在思考要不要为从弟说句话,又该如何说才能在万一的情况下不至于牵连到自己,忽听有人已经开口了。 “陛下,昔日雒阳数次物议沸腾之时,臣皆与杨祭酒在一处。臣愿担保,杨祭酒并无不妥之处!” 听到如此慷慨有力的话,群臣看去,只见正是太常卿蔡邕。 刘辩则有些无奈,他知道蔡邕在政治上很多时候就是个老好人——他看不上鸿都门学祭酒乐松,认为乐松有可能像当初蛊惑先帝一样向刘辩进谗言。为此,他想到的办法竟然是让乐松忙得没时间行谄媚之事,却也反过来让乐松坐稳了门学祭酒一职。 可如今这时候蔡邕站出来,这政治敏感度…… 好在还有另一个说头。 贾诩见蔡邕在为杨众作保,便未在杨众身上多做纠缠,而是对刘辩拜道:“陛下,臣见逄纪供述,想到了昔日挑起青州黄巾余贼之乱的许攸。” “那时许攸供述之人中,便有袁绍、杨琦。当初臣只以为此乃许攸攀咬……然如今逄纪不知许攸攀咬之人究竟是谁,却仍能说出杨琦之名。私以为或有犹疑。” 原以为自己已经过了一关的袁绍还没松口气,又听贾诩提到了自己。偏偏与他同列的杨琦如今正在凉州做太守呢,这下,轮到他独自申诉了。 (本章完) 第533章 作孽啊 第533章 作孽啊 而让他有些失望的是,天子对待他并未表达出像对待袁术一样的态度。 不仅如此,袁隗也就罢了,被他寄予厚望的前将军何进,在蔡邕为杨众出头之后,却并未为他站出来。 气!抖!冷! 不过他咬紧了牙关,坚称自己是被冤枉的。如今他终究是奉车都尉,仅仅靠着两分攀咬嫌疑很大的证词,不足以定他的罪,也不足以说服天下人。 等到袁绍再度辩解回到自己的坐席,听着一个又一个阀阅豪族的名字出现在贾诩的口中,他心中忽然有些庆幸。 还好他碰到的是做事讲规矩的今上,倘若是先帝,只需宦官在先帝面前说上一嘴,那么下一刻他就会被带进诏狱之中审问了吧。 天还未亮之时袁绍便出发准备上朝,等到下朝之时,已经日过正午了,出了一身冷汗,也饿的前胸贴后背的袁绍在群臣们一起吃的公食。 尽管没有胃口,但袁绍还是同其他朝臣一样,摆出一副胸怀坦荡的架势。 饭后又过了一个时辰,朝会终于结束了。 袁绍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他明白,朝堂之上几次三番提到他的名字,除了天子想要打压袁氏之外,只怕就算逄纪没有招供,贾诩之流也已经对他起了疑心。 袁绍思量着自己有没有留下破绽——信件应该没有——地道是时候封死了。 而知道他与逄纪联系的家中老仆……袁绍握紧了拳头——大丈夫,不可有妇人之仁! “本初……” 袁绍抬头一看,说话的乃是袁隗。 恨?怒?歉疚?一时间,他忽然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袁隗了。 “我有意应公路所言,分汝南袁氏之宗,本初有何想法?” “依照叔父之意为之即可,我听叔父安排。” 听到袁绍说出此话,这并不像是袁绍的风格——袁隗立马想到了原本心中的担忧,他左右瞧了瞧,眼见除了袁术无人注意到这边,遂小声问道:“你当真和那人有联络?” 袁绍说道:“叔父不愿替我说话也就罢了,何必揣测于我?” 眼见着袁绍没有跳起来同他争辩,袁隗心一沉。 他心中已然确认:是了,没错了,袁绍也干了。 没有再理会袁绍,袁隗走开了。 走的时候他还在想,其实原本在他心目中,在袁基之外,他最看重的是袁绍,毕竟袁术的缺点过于明显了。 可如今,袁基与袁绍,一个个地都走上了邪路。 反而是他原本以为最容易惹祸的袁术,反而要接过袁氏的大旗。 不过——如今袁氏的大旗也要分裂了。 也好,当初汝南袁氏不就是从陈郡迁过去的吗?就算郡望不同,关系疏远,但数百年前,不也是一家吗! 想到这,袁隗的心情好过了些。 旋即他往袁术处一去,说道:“本初答应了。” “他竟这么安静的答应了?”袁术有些奇怪,自幼跟袁绍争强好胜的他自认为对袁绍还是颇有几分了解的。 “等等……该不会是……”袁术震惊地看向袁隗,一脸的怀疑。 “尚无证据。”袁隗说道,他想着,袁术和袁绍到底是兄弟,值此时刻,袁术应该会想着拉袁绍一把吧? “分家,分宗,赶紧分!不分来不及了!”“叔父,当断则断,想一想胤弟他们,想一想在宫中的歆儿,想一想兄长的儿女,可不能被连累了。” 袁隗闭上了双眼,长叹一声——忍不住小声骂道:“作孽啊!” …… “朝中必有逄纪的同谋,经过今日相激,他们极有可能有所动作。”校事部,贾诩召集了自己的得力干将们。 “该交待的事情昨日都已经交待过了,务必细心,不要放过一处异常!尤其是诸如仆人暴毙身亡,乃至于因病回乡等事,尤其要注意。” 贾诩扫视着部下们:“此番功勋,望诸君莫要错过!” …… “袁校尉,随我们走一趟吧?” 事到临头,袁绍忽然放弃了挣扎,面对这亲自上门来的贾诩,他问道:“我若是说,逄纪在关东搅动民乱之事,我一开始就并不知情,君会信吗?” 哪怕是贾诩,看到这一幕也有些惊讶。 毕竟在他看来,他还没有拿到确凿的证据,袁绍还有狡辩的空间。虽然贾诩相信,在锁定了目标之后,他很快就能找到真凭实据,非捏造的那种。 不过,对于袁绍的问题,他还真的认真思索了:“我信。” “多谢!”袁绍笑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就是不知以我的罪行,能否少牵扯些人。” “刑罚自有天子评判,不过,倘若袁校尉能一直配合,我愿意在天子面前为君美言几句,用以减轻处罚。”贾诩说得很认真,“只要能证明你未曾参与搅动民乱之事,未必是族诛之罪。” “前提是,君如现在这般,坦白。” 伴随着袁绍入狱,校事部再次亮出了爪牙。 在骠骑将军司马满宠的配合之下,一时之间诏狱竟然人满为患。 被抓捕的不乏六百石以上的官员,比二千石者亦非只袁绍一人。 每天呈报在刘辩面前的,只是一份份名单。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大小官员弹劾校事部肆意捉拿重臣,枉顾法度。虽然实际上执行抓捕的是骠骑将军的部曲。 对此,刘辩全都将之弃之不理。 值此时候,当用重典。 与之相比,汝南袁氏完成了分宗,袁术带着袁氏一支迁为雒阳县人,成为河南袁氏的族长,看起来反而不怎么引人注目了。 但实则还是有些人注意的。 杨众有些哀怨地看着杨彪。 那日在朝堂之上,替他担保不是与他交情甚好的从兄,而是他的上司蔡邕。 这么多年的兄弟,竟然不信? 这个宗族,不待也罢! 杨彪则有些尴尬,操着杨修提醒他的好理由为自己分说道:“陛下不是暴虐之人,不会行牵连无辜之事。” “是以,事到临头,我才没有为阿弟分说,正是相信阿弟清者自清。” “实不相瞒,为兄当时正在考虑分宗之事,反应确实较蔡伯喈慢了一步。不过后来我思虑到,若要分宗,或可以此为契机,便未再多言。” 说到这,杨彪正色道:“阿弟以为,袁氏分宗,天子是否会希望我杨氏效仿之?” (本章完) 第534章 等待 第534章 等待 雒阳之中,如杨彪这般思量袁氏分宗是巧合还是天子有意为之的不在少数。 毕竟,早在章帝之时,便已经有臣子供述了阀阅之害,还被记录在汉书之中。 聪明的大臣们不可能去赌天子没在汉书中读过这一段,而将阀阅之族的宗族拆分,的确像是天子能干出来的事。 倘若刘辩知道他们的想法,一定会笑出声来。 的确,袁氏的分裂和他脱不开的关系,但真的走到分宗这一步,着实有些出乎刘辩的预料。但也不算意外——袁氏在袁基和袁绍相继出事之后,的确需要一个保全的手段,而有女儿在宫中当贵人的袁术,毫无疑问是袁氏最好的避风港。 司空府,杨彪与杨众的讨论还在继续。 杨众久在太学,又有蔡邕作为上司,为官之道相较于杨彪已经多年没有长进了。他见杨彪说的郑重,只觉得细思起来竟让他恐惧到了极点—— “倘若袁氏分宗乃天子所为……难不成,袁绍本无罪之人?不,应还不至于……”思绪众多,杨众有些慌乱,“我杨氏在兄长担任司空之后,亦有四世三公之名也!袁氏分宗之后,我杨氏难道就要成为阀阅之首了?如此……怪不得,怪不得朝堂之上,即便公挺远在凉州张掖,贾诩仍要提公挺之名……这是想要提醒我等啊!” 杨彪这时候说道:“阿弟终于明白了那日在朝堂之上我为何不说话了吧?” 理解但不接受!杨众见杨彪仍在辩解,心中不禁腹诽。 又听杨彪继续说道:“我为三公,近年来门下也算有些故吏另任他职。阿弟为太学祭酒,诸多太学生不乏有听过阿弟讲课者,若是攀附关系,也能称得上一句门生……至于公挺,久任地方,将来亦不失公卿之位。” “我杨氏之局势,与昔日袁基、袁术、袁绍何其像也?” 他们虽不是亲兄弟,但都有同一个曾祖父——杨震。 “那以阿兄的意思,与其等着天子催促我等,不如早做准备?”杨众明白了杨彪的意思,如是问道。 “正有此意。”杨彪答道,“可我唯一所虑者,乃是万一天子并无此意,分宗之说只是袁次阳为了保全宗族临时起意,那么事后只怕无法同族中耆老交待了。” 听到杨彪如此说法,杨众也是迟疑,看袁氏现在的情况,分宗肯定要另寻他处安置,可谁离开,谁留下呢?如他和杨彪这边在雒阳为官的还好,但如杨琦这般在张掖当太守,难道要求他将籍贯从靠近雒阳的弘农郡转移到凉州吗? “不如,再等等看?看看有无后续。倘若天子再有所动作,我等再配合不迟……阿兄放心,届时我自会同阿兄一起说服族中耆老。” 眼见着杨众总算想出了他心中的答案,杨彪应道:“日前,德祖也这般同我说,我觉得言之有理。” 杨众闻言脸色一黑,他再度确认了杨修这么容易惹祸根源是谁了,说道:“德祖既有至理之言,兄长何不早说,非得让我思虑这么久?” 杨彪:我只是想夸夸儿子聪明,杨氏后继有人,他为什么生气了? 就在刘辩安心在宫中静待袁绍供述出的叛贼被一网打尽之际,忽然接到了蹇硕的上书。 蹇硕自称留守西园军营的将士们也都有请战之心。目前西园还留有不到千人,其中部分是因为人员死伤更替等原因才补充进来的新卒,另一部分是或是旧伤未愈、或是伤残等原因不能随军的老兵。 新卒倒也罢了,这些老兵大都在接受教育,以其成为乡里的官吏以及亭长之类的基层官僚。 见此诏书,刘辩便想去瞧上一瞧,除了安抚军心外,也好勉励这些未来的乡官里吏们不忘初心。 另一边,听闻了刘辩想要出宫的消息,蔡琰当即找到刘辩劝说道:“陛下,如今雒阳城中分外纷乱,不如等到袁绍余党尽皆被除去后,陛下再行出宫不迟。” 刘辩则笑道:“昭姬放心,朕此番只去西园军营之中,路上也有羽林虎贲护卫,且西园军中将校士卒皆认得朕,谁敢作乱?” 蔡琰听了,虽心中仍然有些忧虑,但也觉得应该没有什么风险。 只是有逄纪在前,蔡琰不厌其烦地嘱托刘辩不要大意。 刘辩当然不会大意。他当即带上了黄叙、刘琦等羽林郎,连同校事部的牵招,又命人传来了大将军何苗的军司马张辽同行,后者如今仍在雒阳领兵。 下午,刘辩便抵达了西园军营。 说起来,这还是刘辩第一次见到人数这么少的西园军,尤其是那些老兵列阵迎接,山呼万岁,让刘辩一时鼻子都有些酸。 旋即,刘辩则对老兵们亲口说了他们未来的职业规划——总而言之一句话——朕不会忘了你们的! 等到老兵们接受了刘辩的安排,不再吵闹着想要从军出征之后,刘辩才召见了留守的将官。 这一回,考虑到民乱甚多,现存的校尉中除了蹇硕之外,连以往时常留守的冯芳和夏牟都跟随黄忠出征去了。 刘辩望着一脸谄媚的蹇硕,问道:“之前也没听说,怎么突然都想要出战了?” 蹇硕答道:“回陛下,西园兵卒中多有关东等地人,他们本就想要回到家乡作战。最近又听闻了雒阳城中有阴谋作乱的叛贼,是以心生愤慨,乃有了求战之心。” 刘辩看着帐中寥寥数位将官,这余下的,基本都是蹇硕的下属,其中还有与蹇硕同为宦官者。 他继续问蹇硕道:“过去西园军多次出动,但每次朕都会让卿留守,卿可曾怨过朕不给卿立下军功的机会?” “这里没有外人,卿不妨直言。” 蹇硕一怔,这里还是有外人的啊,而且天子为何忽然说出了这种话?莫非是觉得他这个西园上军校尉当的不合格? 随后,他又听天子对他的下属说道:“汝等为蹇卿之属下,亦可畅所欲言也!” (本章完) 第535章 终于等到你 第535章 终于等到你 虽不知天子为何说出了此话,可蹇硕很快就反应过来,察觉出有些不对的他当即拜道:“陛下明鉴,臣只知陛下剑锋所指,为臣之所向也。” 先表明了忠心之后,蹇硕又回忆起了过往:“臣蒙先帝不弃,委以重任,一丝一毫不敢懈怠,至于西园军中,初乃代先帝掌兵也!” 最后就是现在了——“后陛下即位,臣受先帝殊遇,焉敢不效死以报陛下也!盖因陛下之荣辱,臣之荣辱也,何以有怨?” 刘辩看了看言辞恳切的蹇硕,微微颔首,说道:“唯有见到卿等老臣,朕才会回想起昔日与先帝相处的时光啊!” 蹇硕闻言,虽有些搞不明白缘由,但大约听出来了,他应该是过关了吧。 但这是为了什么呢?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刘辩眼见着在蹇硕说完话后,他属下的将官们都没有多言,便没有多做停留,准备离开。 蹇硕见状,也不敢挽留。 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在这个特殊的时候上了一份奏书才惹得天子这般作态? 想到这,等到送走天子之后,蹇硕叫来了军司马潘隐,质问道:“你此前跟我说,若上书将士们有请战之意,天子必然欣喜,可如今喜从何来?” 潘隐则立时请罪道:“属下亦不知道缘故,愿任由校尉处罚!” 蹇硕看了看一向听话懂事的潘隐,心中一叹,怒火也消失了许多,说道:“自去吧,说来也是我一时昏了头……” “谢校尉!”潘隐离开之后,并未多做停留,而是直接离开了军营。 另一处,正如刘辩跟蔡琰所说的,他的确没打算去其他地方。 只不过南宫距离西园中间隔了半个雒阳城,这段距离却是如何都避不开的。 只走着走着,车驾忽然停了,刘辩刚想过问,就听到前方隐隐传来一个女子的呼喊声,似是什么“有冤屈,要亲呈陛下当面”、“涉及关东民变”云云。 黄叙向刘辩通报道:“陛下,前头有一女子拦住了路,自陈来自琅琊国,知晓关东民乱的主使……但她信不过臣等,不肯同臣等说明。” “陛下,臣以为值此时候,此女可能有诈,不可不防。”黄叙提醒道,虽然他没遇到过,但他的前辈们曾告诉他,天子在外出之时,有和平民百姓交谈的习惯,这女子来的突兀,他不敢不防。 “去问一问,她可愿随朕进宫?” 黄叙领命而去,未久,他又回复道:“陛下,那女子只愿先诉其冤屈。” 刘辩很快给出了答复:“你亲自将她带来。” “陛下……” “无妨。” 黄叙无奈,领命而去。 此次外出,因是至军中,并未有宫女随行,但即便如此,黄叙也没有放弃搜身的打算。那女子容貌甚美,面对搜身神情决然,但即便如此,黄叙丝毫不为所动。只在亲自搜身的时候说道:“此虽有失你的名节,但涉及陛下安危,不得不如此。若你真有冤在身,我黄叙身为大丈夫,自会负责!” 一旁的刘琦听了,不忘补充道:“记住了,他姓黄名叙,至今未娶,可别找错人了。” 未久,黄叙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当即把这女子带到了刘辩的车驾前。 “你有何冤屈,一一道来?”刘辩坐在车驾之内,询问道。 却见那女子在靠近刘辩之后,先是伏地一拜,口称陛下,然后说道:“陛下可知当初是何人协助许攸从青州逃亡?正是时任琅琊相的南阳阴德。” “当初我父意外得知此事,却反被阴德污蔑而死。” “今年琅琊之变,阴德虽不再担任琅琊相,但其中却有他的印记……除了他以外,还有两个出身琅琊的朝臣,也参与了此事……” 说话间,那女子距离车驾越来越近,天子也摆出一副静心倾听的模样。 “等等!”就在黄叙发觉到不对出声提醒之际,那女子猛然拔出了头上的发簪。 毫无疑问,她这动作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就连一直盯着她的黄叙和刘琦都一时没跟上她的速度。但有人跟上了。 就在下一刻,一只手握住了女子的手臂,牢牢将之控制住了。 下一秒,黄叙和刘琦连同一众羽林郎们将之拿下。 刘辩看到这一幕,则是半点慌乱都无,他甚至还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终于等到你了。 时至今日,刘辩仍然没有忘记当初袁基离开时的留给张让的那一句话。 他终于明白身边藏着一颗随时会爆炸的雷却不知这雷在何处是什么感受了。 “文远。”刘辩轻轻唤了一声他的最后护卫的名字,后者在拿下刺客后继续为刘辩赶起了车。 “陛下有何吩咐?” “回宫吧!还有,传令下去,此间事,不准泄露于后宫之中。”虽然这只能拖延一点时间,但能拖延一会是一会。 “唯!”张辽应声驾车,车驾继续。 此间道路原本就已经肃清,倒也不虞发生百姓围观事件。 未久,牵招来报,谈及刘辩离开后西园军中剩余将校的动向——“军司马潘隐?” “先将他拿下吧!” …… 在雒阳这边忙得如火如荼之时,关东的将士们也没有闲着。 汝南郡,田丰纵然能力非凡,可这里的县乡人口还是多了些,大族豪强更多,是以田丰虽确保了汝南没有出现大规模的民乱,但却不乏那种占领了县乡的小规模民变。 这一日,吕布领军抵达。 抵达汝南之后,他终于获得了独自领兵的机会。 想到离开之前黄忠再三强调勿要滥杀无辜,吕布心情有些烦躁。 他是来建功立业的! 但面对着前面已经攻下县城,严防死守的叛贼,吕布还是叹了口气,没有选择直接攻城,而是独自带着弓箭和兵器,策马来到城头前,大喊道:“吾乃吕布,奉命讨贼,莫要怪某不给你们机会……你们派十个最勇武的来与我交手,要是赢了,我就十日不攻城,要是输了,你们就开城投降,如此可好?” 连喊三遍之后,见上面似乎还是没有反应,吕布骂道:“有胆作乱,没胆应战?汝南人不过如此!” 这一骂,立马有回应了:“莫要小看俺们,俺没骑过马,一旦俺下去你跑了怎么办?” 吕布也不迟疑,直接下马让人将马领了回去。 未久,城墙上便用竹篮吊下来了一个人。 吕布心头一动,他没想到还真能骗人出来,旋即他又想到,或许他今日可以兵不血刃的破城了。 但眼见着只来了一个人,吕布有些不满,这是看不起他吗? 他当即喊道:“某要打十个,没有马也是十个!” “莫非你们这么多汝南人只一个男儿不成?” 喊出这话,吕布觉得自己机智极了。 (本章完) 第536章 龚都:我真傻 第536章 龚都:我真傻 不过吕布显然低估了这句话的杀伤力,和他说完之后倒是最先吊下来的那一那个人怒了,举着一把刀就成吕布怒吼道:“焉敢小瞧人?” 龚都扮做一个莽夫的模样朝吕布冲去。 他心中其实想的很美好,他自诩武勇,只要他趁敌不备斩掉这个嚣张的敌方主将,到时候藏在城门后面的兵丁们就会一拥而出,攻打对面的官军。 到时对方主将已死,群龙无首,还不是任由他们宰割? 想到美好的未来,龚都的脚步都忍不住快了几分,脸上的表情也愈发扭曲凶恶了。 这是他的经验,有些人跟他对战之时,单是面对他凶神恶煞的脸就会丧失同他对战的胆气。 眼见着敌将正在眼前,明明对方手持的是更有优势的长槊,但龚都却发现对方并未利用长槊的距离优势来阻挠他的靠近。 这是被他吓傻了? 龚都心头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不过,敌人正在眼前,他也没有心思多想了,当即双手握住刀柄,将刀高高举起,想要一刀劈开已经被他吓傻的敌将的兜鍪。 眼见着刀越来越近,而敌将仍没有动作,什么?敌将竟然丢了手中的长槊? 这是被吓的吧?龚都已经想要大笑了。 忽然,龚都注意到,敌将动了。 等等,他要干什么? 但没等龚都反应过来改变挥刀的动作,他握住刀柄的一只手却被上前一步的敌将给控制住了。 龚都想要挣脱,但刀和手仿佛被铁箍住了一般,丝毫动弹不得。 龚都倒有几分急智,他撤出空出来的那一只手,准备去拔敌将腰间的佩剑。 但下一秒,他就失去了重心,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头昏眼之余,他才注意到,不仅对方的剑没拔出来,他手中的刀也被敌将夺取了。 眼见着敌将正在来回打量着他的刀和他的脖子,龚都一时很是慌乱:难道,他要死在自己的刀下了吗? 倘若那个自称吕布的敌将愿意给他个痛快,龚都自觉有引颈就戮的胆气,但这样磨磨蹭蹭,杀又不杀…… 就在这时,龚都又见敌将来回打量了一番,心中愈发恐慌烦躁。 当即咬着牙喊道:“俺愿降,将军莫要折磨俺了!” “当真?” “真的,俺龚都言出必行!” “好,那你就跟我本将一起招降城中之人。” “遵命。” 直到这时,龚都才有心思回想起他所犯的错误——我真傻,真的。 我单知道杀了敌将能有大胜,却没想到敌将敢一个打十个,也是有很底气的。 我单知道敌将面对我不动是被吓住了,却忘了敌将面对我根本不需要提前动。 而吕布见到敌人投降的这么干脆,不用他开口,只觉得满心畅快。 方才他正看着俘虏的刀和俘虏的身形——这刀一看就是把好刀,能拥有这把刀的俘虏,在叛军中的地位应该不低。 而俘虏看起来虽不像专门习武的军汉,但瞧着应是指挥过人的,他正原本还在思索怎么才能以最快的方式说服对方投降呢! 就在吕布准备带着俘虏继续喊话城中叛军让其投降时,忽然他注意到城门开了。后面的汉军骑兵们见状,皆策马靠近了过来。 龚都见状,连忙说道:“将军莫急,他们应该是来投降的。” 吕布:? “将军,实不相瞒,这一面城墙是由我来守的……” 说罢,龚都也有些无语。双方还没开打,他这守将就自己自投罗网了。 吕布稍加思索后问道:“我且问你,你可能说服守其他三面城墙的人投降?” 龚都答道:“不用了,他们三人先前都在观战,眼下城门开了,应是他们拿定了主意,准备投降了。” 吕布愣了一阵后,才想明白龚都话中所代表的事实。 眼见着叛军已经摆出了投降的架势,吕布忍不住夸赞龚都道:“你还真是个人才!”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吕布自认为不是完全的莽夫,龚都在叛军中的地位应该不低,他觉得他做此许诺,叛军应该能安心投降了吧? 曾经,龚都是黄巾军的一员,后来汝南黄巾被朱儁击败,他便趁乱逃回了家乡。 后来刘辟等人在汝南又打着黄巾的名号起兵,那会儿他日子过得也不太好,正在他准备召集乡人响应之际,朝廷派来了袁绍为太守。 作为汝南人,早就听闻了袁绍豪侠之名的龚都立马熄了作乱之心,不仅如此,他还反过来应了袁绍的征兵。靠着战功得来的赏钱,龚都多买了好几亩薄田。后来龚都的小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原本他都要忘记了自己的黄巾军岁月,但未曾想,今年上半年,乡里的小吏们忽然变得穷凶极恶起来……不,或者说小吏们本性如此,只是中间有几年被压制住了而已。 不堪欺压的龚都想到了往事,曾经带着黄巾死灰复燃的刘辟等人不知去了哪里,如今,只能他自己来了。 然后,原本只想着反抗的龚都不知怎么的,队伍规模越来越大,听闻他名头来投的人越来越多。然后,不知怎的,县城的县长听闻了他的名字,竟然自己跑了。 ——平心而论,龚都原本没想过占领县城,都是县城里的百姓害怕别处的盗贼来掳掠,一些富户联合起来,出了些钱粮邀请龚都带着部众们进驻到县城。 ——龚都所率的可是对所有人都秋毫无犯的良家子!但是那些富户在龚都带人进驻之后又后悔了,想要克扣钱粮…… “所以,这就是那些城中大户仓库中的钱粮都被你搬空的理由?” 吕布如是问道。 龚都尬笑一声,也知自己的借口骗不了人,当即说道:“将军明鉴……只不过,这些钱粮此前在我这,属于贼赃,现在在将军这,属于缴获……和那些大户有什么关系呢?” 吕布看了一眼龚都,摇了摇头,说道:“巧取豪夺不是这么干的……” 当即当着龚都的面吩咐道:“去把那些大户都叫来,如今军中正缺钱粮,本将军亲自跟他们写借条,借钱借粮,以后肯定还!” (本章完) 第537章 借粮 第537章 借粮 “你说什么?”黄忠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是说吕奉先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了县城,毫无伤亡……而且,他拿下县城的过程也未有任何杀伤?” 黄忠将得到的消息重复了一遍,再度得到了确定的答案。 这时,他才相信,原来这真的是吕布干的。 虽然他心中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闻讯而来的田丰听了此消息,惊叹道:“吾此前见吕将军身形长相皆是刚猛,不想吕将军竟然粗中有细,是我眼拙,看错了人了!” 听到这句话,黄忠也有些不好意思说田丰其实没有看错人。 他眼见着田丰手中拿了一纸公文,立马转移话题道:“君来此,可有要事?” 田丰则将手中的文书交给了黄忠,说道:“正是为了吕将军而来。” 黄忠一看,其上说的正是吕布强借城中大户钱粮一事。 他只觉得血气上涌——吕布前脚才立下大功,后脚就干出这等事。 难道朝廷还能少了大军所需的钱粮吗?何至于此?而且,这也显得将军过于跋扈了……在今年年初遇到了周瑜之后,在周瑜的提醒之下,黄忠敏锐的发现了自己的这点问题,但很显然,吕布并没有此项觉悟。 黄忠正要对田丰致歉,并表示一定严令吕布退回所借钱粮,却忽然听到田丰说话了—— “吕将军所谓恰到好处……这些钱粮原本就是被贼寇所抢走的,并不算是劫掠民财。” 眼见着黄忠似乎有些不解自己的态度,田丰进一步解释道:“将军应该知晓,这运粮过来,路途越远,民夫所要服徭役的时间便越长,途中的损耗便越多。” “今各处民乱多生于五月夏收之际,北方各州郡但凡以麦为主者,府库多空虚……如今吕将军借的钱也就罢了,但谷粮一石,足足可等同于三辅运粮之两石。” 从三辅向东运粮并不简单,在出函谷关之际黄河有个唤作三门峡的地方,此处通船常有倾覆,是以在此路段,必须要转陆路……如此,便增加了太多消耗。 这些道理黄忠自然是明白的,眼见着田丰都表态支持了,他自没有反对的理由。 黄忠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误会吕布了。 难道吕布如今真的和田丰所言的一样,粗中有细吗? “不过,借谷粮倒也罢了,吕将军所借之钱财……便是这些城中大户有通贼之罪,这些钱财也该没官。”田丰继续直言道,性情一如过往。 黄忠对应田丰直来直去地态度并不觉得反感,反而十分亲切,只是想到田丰话里的内容,他立马将方才心中对吕布的“歉疚”抛掉。 哪有什么误会! 这吕布,还是那个莽夫! 黄忠当即承诺道:“君放心,我这便传令,命吕布立刻归还钱财!” “只不过,我有一事不解,现下借了谷粮,将来如何还呢?难道还要由三辅运来?” 田丰答道:“将军莫要忘了,在这十三州南北,乃有一官,掌管物资运输之事,每年获利不少,同时亦能输多补少……将军不妨上书天子,以表其用。当然,我亦会上书天子。” 均输官? 黄忠会意,为国事借的债,又用于国事,自然不用他来担心怎么还债。 “不过,在陛下准许之前,还是莫要再做借粮之事为好。”田丰说道。 “多谢君提醒!”田丰满意地离开了,黄忠要忙于军务,而他也要尽可能地为平叛大军解除后顾之忧。 正如他此前所说的,最好的办法是直接由本地供给军资,但他身为太守,也不可能不去考虑百姓的生计。 不过,田丰相信,等到获得天子的批准之后,起码汝南这边,应该就没有军粮上的压力了。 雒阳。 刘辩看着来自田丰和黄忠两人的奏书,其内容基本差不多。 他倒不担心两人勾结起来欺骗他,但允许军队去借粮? 这让刘辩想到了一个久远的名词——军队经商。 “吕布啊,吕布,你可真会给朕添麻烦。”话虽如此说,但刘辩心中明白,这也怪不得吕布,甚至于吕布在借粮之时心中如何想的,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说不定吕布啥都没想,只是单纯地不愿意让他缴获的钱粮轻易的回到城中大户的手中。 这的确是一个减轻后勤压力的事急从权的办法。 “卿等如何看待?”刘辩询问着荀彧和贾诩。 荀彧先回答道:“事急从权,臣以为并无不可。只不过倘若大军随意借粮,势必使得人人自危。是以,要借粮的民户,须得慎重选择。” 贾诩则思索了一会,才问道:“敢问陛下,可是担忧开了此例之后,有军纪败坏之危?” 荀彧闻言,用余光扫视了一下面无表情的贾诩。 后者近年来近乎越来越在天子面前展示才能,靠着阅历和年纪,贾诩时常能在思虑一些大事之时比他考虑地更深远些。 这次亦然,都不用看天子的回应,荀彧便明白贾诩所言便是天子召见他们的目的。 或许,他该请求去州郡做个一两任的刺史或二千石。 这些想法转瞬即逝,荀彧正听天子问道——“可有两全其美之法?” 荀彧看向了贾诩,却发现贾诩并未第一时间回答。 见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的荀彧答道:“陛下,臣以为,或可令均输官与将官一同前往借粮,其谷粮皆经由均输官至于军中,如此,则正好由均输官来还。将来也不虞有均输官以此强借钱粮之扰。” 荀彧说完后,贾诩说道:“臣附议。” 荀彧见状心中暗想:又是这样……尽管贾诩已经不在乎藏拙了,但多年养成的习惯却在时时刻刻地影响着他。 他有的烦恼,贾诩也有贾诩的问题。 刘辩在得到了还算满意地答案后,说道:“吾思及一法,或可使均输官借粮,不需将官陪同,然承诺来年除了还粮之外,还许之以利。一两成不行那便许以三四成,总归,其利低于运粮之损耗便能接受。” “如此,若有人自愿借粮,那自然是最好的。” 荀彧与贾诩闻言,皆道:“臣附议!” (本章完) 第538章 征西将军 第538章 征西将军 解决完了吕布所带来的麻烦,刘辩没有歇息的打算,而是命人去召见侍中领均输令曹嵩。 一口气把事情办完,待到曹嵩肩负着重任离开,案头的文书都被刘辩处理的差不多了,也到了休息的时候了…… 这时,忽有内侍来通报:“陛下,太后遣人来问陛下是否已经处理完国事?请陛下赴宴。” 刘辩当即说道:“你去回禀太后,就说国事繁忙,朕今日要秉烛处理,就不去赴宴了。” 刘辩遇到刺客的事,最终被后宫知晓了,所带来的结果——其实也没啥——不过就是最近几日,他都在云台殿中安歇罢了。 倒不是刘辩不想去他的后宫……其他人都好办,但是董太后和何太后两人这一回是真的怒了。 孝道在前,刘辩只能哄着呗。 原本蔡琰、唐婉、董姮她们能够帮刘辩哄一哄两位太后,但眼下,她们也不愿帮忙了。 所以刘辩被迫勤政起来。 至少这东宫,两位太后是不会来的,其他地方就说不定了。 派一个小黄门去尚书台问一问还有没有待处理的文书之后,刘辩则继续思索起了“借粮”事宜。 给利息的借粮都做了,那么国债还远吗? 但考虑到现在汉室还没缺钱到需要卖国债的地步,而国债放在这个时代只怕会打击民心,失掉朝堂尊严,刘辩便只把他当成了个备选项。 以后需要的时候再说。 另一边,曹嵩面见完天子,第一时间便来到了官署,指挥起了其下的官吏们。 当了这么些年的均输令,曹嵩对于天下各州郡哪家有钱粮、哪家肯借粮不说是一清二楚,但对那些体量大的,可谓是心知肚明。 但凡事皆有先后,朝廷官军不比叛军可以就地劫掠,且天子不吝啬对军队赏赐的另一面则是对军纪的重视。一旦官军可以做到就地取粮,少为粮道而烦恼,那么不仅护卫粮道的兵力可以放到正面,军队的速度也能获得提升。 这是能提升军队战斗力的好事。 目前平叛大军共分为五路,为首的乃是皇甫嵩,但要说最让曹嵩重视的,那当然是他的好儿子征西将军曹操了。 在分派任务之前,曹嵩问道:“事有先后,以诸君之见,当以何处为先?” 他话音刚落,当即便有一个小吏说道:“侍中,私以为车骑将军统领全军,自然要优先供应。之后便该是征西将军了,听闻征西将军本就在冀州北部,彼处供粮不便……” 曹嵩听了,颇为意动,若是曹操能够因此多立些战功,自然是好事。 “侍中,下官以为不可!” 曹嵩看去,却见反对之人乃是他的下属,名曰鲁肃,是很有才华的一个人。 曹嵩对于这样的人的意见还是很重视的,这一点继承自他的父亲。是以曹嵩并没有因为鲁肃反对他的意见而对鲁肃不满,反而问道:“子敬且言之。” 鲁肃朝曹嵩拱手一拜,然后说道:“下官以为,此举乃是为了缓解粮草转运之扰,是以,当以何处短缺粮草为要。” 原先那小吏闻言当即插嘴反驳道:“这不与我刚才所言一样吗?并州苦寒,缺乏谷粮供给……”鲁肃话被打断,但脸上却不见愠色,继续解释道:“并州缺粮,却不意味着征西将军缺粮——侍中应知,征北将军所用之军资乃是从幽州运往青州。” 听到这话,曹嵩瞬间明白了鲁肃所指。 假如关羽可以就地补给,那么原本幽州供给给关羽的军资就可以转而供给给距离幽州更近的曹操了。 这就要提到如今大军平叛的进度了——雒阳的南方,荆州南阳郡地盘大人口多,征东将军孙坚率军出关中后便一直在此处平叛,此时已经有了些余力支援东面的豫州。 雒阳的东南,孙坚的东方,则是征南将军黄忠领军,正在豫州汝南郡等地作战。 雒阳的正东、黄忠的东北方向,便是一路平推的皇甫嵩了,那里是兖州,而皇甫嵩的下一个目标则是徐州。 雒阳的东北、兖州以北的冀州,曾在渤海郡作战的关羽并未在此停留,而是将余下的郡国留给了自并州而来的曹操。 至于关羽,已经率军进入了雒阳更东面的青州,同青州刺史陈纪胜利会师。 换句话说,最需要解决后勤问题的,乃是距离最大粮食转运中心雒阳最远的关羽,然后才是皇甫嵩和黄忠。 至于曹操,虽然也有些远,但只要关羽的问题解决了,在刘虞的治理下已经富裕起来的幽州足以供给。 曹嵩听完鲁肃的讲解,原本就对各州郡的商业情况很清楚的他当即明白了该如何部署人手了。 而且,在冀州和徐州,他还有两家人可用。 冀州,曹操自从踏上冀州的土地之后,就很是感慨。 “妙才,你说,这领军向东的征西将军还能称得上征西将军吗?” “算,怎么不算呢!” 夏侯渊望着表情看起来十分欠揍的曹操,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几句话。 他已经忘了这是一路上曹操第多少次炫耀他当上征西将军了。他知道这是曹操年轻时候所立下的志向,但就算实现了,也不至于这般得意吧? 曹操则再度笑了起来。 虽然是向东出征的征西将军,但谁说征西将军不能向东呢!不过,这也算是征西将军曹操的小小遗憾吧。 曹操领着军队,打着征西将军的旗号,在并州待久了,见惯了胡汉交杂分布的情况,如今抵达河北,却是另一番景象。只可惜,这一片大好河山,却有人不珍惜,想要破坏。 眼见着前方又出现了农田的身影,曹操吩咐道:“传令下去,无论人、马,皆不许踩踏农田,违者军法从事!” 夏侯渊见到传令兵传令下去,问道:“如今田地的小麦都已经收获了,地里的大豆还没出芽,偶尔踩一踩应也无妨,大不了留些民夫帮他们再松松土嘛,这样行军也能快些。” 曹操摇头否决道:“非也,我奉命前来平叛,非只剿灭叛军,更是为了安抚人心。” (本章完) 第539章 赠马代罚 第539章 赠马代罚 在曹操解释下,夏侯渊明白了曹操这般做的目的乃是为了展示平叛大军秋毫无犯的作风。 等到大军经过前方的农田,曹操注意到原本在还在田亩之中忙碌的农人们大多看到动静就已经远远的逃开了,只有少数人还在田亩之中忙碌。 这让他心中不禁更加感怀,无论什么时候百姓都是以食为天啊。 恰逢这时曹操看到一个农人正在不远处的田头锄草,当即就想过去攀谈两句。 但刚一策马过去,忽然有一阵风刮过,带来了一片烟尘,好巧不巧地有尘土落进了曹操坐骑的眼中。 马受惊之下,竟然直接带着曹操闯进了旁边的田亩之中。 曹操骑在马上,眼睁睁地看着马带着他犯了军规,心中暗骂一声——坏了! 他才下了禁令,现在第一个违反禁令的却是他自己。 不过曹操好歹有点乐观主义精神,这时,他还有心思庆幸,还好他没有说什么踏进田亩者斩之类的话,不然他可有的愁了。 话是如此,但他身为主将,带头违反了自己定下的军纪,不可不罚。 曹操下了马,原本想要杀马以正军纪的他忽然想到正好此处田亩的主人正在不远处,当即大声对着田主喊道:“我这马踏坏了你家的地,既然这样,我就把这匹马赔给你!” 能被曹操看中作为坐骑,这匹马自然也不是寻常的马。 眼见着农人犹犹豫豫不肯过来,曹操继续喊道:“我这匹宝马,少说能卖个五万钱,这钱够你买二十来亩地了吧?不想要吗?” 眼见着农人过来了,曹操便带着身边的亲军拆除了马甲之类的军用物品,除了不好拆的马蹄铁之外,只剩下了缰绳。 之后,曹操对着有些畏畏缩缩地农人说道:“你要是打算把这匹马卖了,对外你就说这是征西将军赔给你的赔偿。记住了,这是踩了你的地给你的赔偿,旁人不能抢。回头先去跟你们这的里魁或是亭长说,这样,那些有本钱买马的人也就不敢欺负你了。” 说完,曹操硬把马的缰绳塞进来农人手中,然后头也不回地率军继续前行。 曹操身为主将,自然是有备用的马匹的,只是重新骑在马上,念及方才的一幕,方才如此果断的曹操如今却很是心痛,不禁叹息一声。 一旁的夏侯渊见到了,心中暗爽——现在你怎么不笑了?是不想笑吗? 但想到曹操到底失了心爱的宝马,安慰道:“孟德若是舍不得,我回头派人按照市价将此马买过来。不过,以我之见,此马就算在并州也不止能卖五万钱吧?” 曹操听了,却是摇头道:“在方才,此马带着我违反军令,有妨主之嫌,我虽爱惜它,却不想留它了。而且,假如士卒们见我再骑此马,恐怕还觉得我骗了他们呢!” “不过,人还是要派的……我虽交待了那人,却还要以防万一,可别因为这匹马给他带来了人祸。跟他只说五万,也是怕他贪心惹祸。” 夏侯渊听了,赞同道:“还是孟德考虑得周到。” 曹操虽然没有杀马,但送出了价值超过五万钱的宝马作为赔偿,也已经足够警醒士卒了。 又走了一阵后,曹操对夏侯渊说道:“妙才,这数年来,在并州君等助我良多,此战之后,我会托父亲请人举荐妙才……有着此前和接下来的军功,妙才的前途应不可限量矣。” 夏侯渊听了,倒也没拒绝,只是问道:“那孟德在此战之后有何打算?” 曹操说道:“自然是听从天子诏令。不过,若有可能的话,我真是不想着征西将军的位置就这么在战后没了。”夏侯渊听了,忽然想到了什么,惊讶地问道:“莫非早几年乃至于自并州出发前,孟德一直留意西部鲜卑乃至于西域的消息,就是为了如今?” 曹操失声笑道:“哪有这般远虑?那时不过是考虑到三辅和凉州的反贼近乎无了,中部鲜卑和东部鲜卑已经变成了一盘散沙,如今称得上敌手的也就西部鲜卑了。而西部鲜卑又与西域北部诸国有勾连,是以才会多加关注。” “不过说来也对,这西部鲜卑、西域诸国,可都在西边啊!” “到时候我若再能以征西将军向西出征……那我此生无憾了啊!” 眼见着曹操已经思考起了以后,夏侯渊犹豫了片刻,还是提醒道:“孟德,可别光想着以后,忘了眼下的战事。” 曹操当然不会忘记。 但早在黄巾之乱时便已经积累了应对乱民经验的他来说,解决冀州的民乱属实是手到擒来。 最大的麻烦其实是揪出背后那些该杀之人。 想到这,曹操说道:“妙才,你说我方才赠马一事,传到后世,会不会成为一桩典故?” “其实我刚刚忽然想到,假如我下的是踩踏田亩者死罪的命令,那么到时候我可以假装要自杀,妙才可以来劝我,最后割发代首……” 夏侯渊闻言有些无语的看着曹操。 这年头虽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并不意味着汉人就不会修剪头发胡须等,尤其是那些有美须髯的,更是要费些时间精力打理。 眼见着夏侯渊不做言语,曹操也知道他方才心血来潮的话有些突兀,遂在稍作安静之后,又对夏侯渊说道:“妙才,你说我这征西将军的旗帜,好看吗?” 夏侯渊:“……” 他能说不好看吗? 随着大军抵达中山国,未久,曹操便闻有一人前来拜见,当即接见。 “甄尧见过征西将军——今将军入中山灭贼,我甄氏得受皇恩,愿捐赠谷粮五千石,以供军资,并减转运之耗费。” 曹操的消息很是灵通,自也知道甄氏有女入了皇宫为妃嫔,如此他接受甄氏的谷粮并无私相授受之嫌,反而证明了甄氏为天子分忧的忠心,自然是来者不拒。 甄尧也乐得如此。 如今因为战乱谷粮涨价,五千石粮折钱也就百万,他甄氏还出得起。这么想着,二兄不在,他也能独当一面了! 只是等到“有偿借粮”的消息传到中山,甄尧后悔得直拍大腿,只希望二兄知道后别骂他吧。 (本章完) 第540章 车骑将军 第540章 车骑将军 “其实倒也无妨,若是我等也借粮,那岂不是与其他人等同了吗?”甄俨放下手中来自甄尧的信件,对麋竺说道。 麋竺听了此话,应道:“正是此理,不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等出不起这些钱粮呢!” 这些年,靠着天子的招牌,即便两人没有在明面上为自己的家族谋取私利,但隐藏的利益却是难以衡量的。对于本就家资颇丰的两家来说,五千石粮食确实称不上什么,也就两个谷仓罢了。 虽然在乱局之下,谷仓比平日里值钱了不少。 不过,话虽如此说,但原本麋竺是打算做个借粮的表率,可被甄俨如此一说,他自不能借粮了,不然不就被甄俨给比下去了? 麋竺原本想着,算算时间,麋芳早就应该从西域归来了,到时便直接让麋芳回到家乡主持大局,但他等了许久未曾有动静,只能选择将此重任托付给族人了。 族人虽不如亲兄弟可信,但想来届时车骑将军到了徐州,其应也不敢做什么小动作。 就在麋竺打算与甄俨商议献多少粮、借多少粮之际,他心中念叨着的车骑将军皇甫嵩再次碰到了名士张俭。 相比于之前,张俭更加衰老了。 不过这一回,倒并非张俭主动拜见,而是皇甫嵩主动见了张俭。 因为值此时候,张俭正在向一些吃不起饭的灾民分发粮食,他自家的粮食。 是以,很多百姓闻风而来,或是为了一口吃的,或是因为张俭的名气想要来此寻求庇护——总之,这里已经变成了百姓聚集之地。 皇甫嵩担心此处生乱,便亲自过来了。 这一回,跟在他身边的并非皇甫郦,而是一位唤做于禁的北军军司马。 早在领兵之初,皇甫嵩便留意到了此人,只因于禁所领的军队在阵列、行军过程中,令行禁止,为北军各部最佳。 考校之后,皇甫嵩发现于禁乃是大将之才,遂将之引在了身边培养。 对此,原本举荐了于禁的校尉鲍信乐见其成。 “公这里可缺谷粮?”礼节之后,皇甫嵩开门见山的问道。 他最担心的便是张俭这里粮食耗尽,原本庇护在这里的百姓因为缺粮而变成乱民。 张俭年过八十,但还没糊涂,只有些耳背了。等到他的从子张元在他耳边复述了皇甫嵩的话,他才答道:“不缺谷粮……刚开始,面对饥民,只有我家放粮。后来其他家见了,也都带着粮食来此相聚。老夫算过来,就算一直有人来,这里的粮食起码够吃三四个月的。” “不过,这些粮食都是百姓救命的粮食,却不能让义真充作军粮了。” 皇甫嵩听了,先是保证不会要这里的粮食,然后才问道:“其余放粮各家是何时而来的?” “五月下旬。” 皇甫嵩算了算时间,应该是刚来兖州才挥起屠刀没多久。 这些放粮的人家,只怕并不都是干净的。 不过望着一身老态,却仍亲自过问着聚集在这里的百姓生存情况的张俭,皇甫嵩叹了口气。 且放任之吧! 临走之时,皇甫嵩叫来了张俭的从子张元,交待道:“我会在此留下一屯兵马,权做护卫之用,若是遇到什么事,也可及时送信于我。” 张元郑重的应允了。虽然一些贼人顾忌张俭的名声,不愿来犯,但在皇甫嵩扫过一轮后,却也不敢保证没有留下些敢铤而走险的余贼。 见完居于山阳郡的张俭之后,皇甫嵩继续带领大军一路向东平推。 不得不说,在天子的主导下,竟有皇甫郦培养,也听过他讲的课的原羽林郎,如今散布在军中的曲军候、军假候们皆很好用,尤其是在肃清小规模残敌之时,如臂使指,面对他所发布的命令,总能得到准确地执行。 这一培养将官的模式,的确是个好办法。 于是乎,在这平叛的一路上,皇甫嵩的工作又多了一个,在战场之上总结这些原羽林郎的优缺点,从而便于改进。 其间,皇甫嵩也遇到了横在山阳郡和泰山郡之间,从属于豫州的鲁国,对此,他的态度同样是碾压过去。 在大军的军势以及朝廷的大势之下,甚至出现了王师一到,叛贼闻风而降,转而向皇甫嵩等领军的将领哭诉他们所受到的来自官吏的欺压。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一句话,寻常百姓的叛乱大都是迫不得已的。 皇甫嵩只感觉眼下的平叛进度要比他当初领兵平定黄巾之乱时还要顺利得多。 想到眼下最慢的反而是平叛之后的甄别工作,在靠近徐州后,皇甫嵩分别派了鲍信、毌丘毅、于禁各领兵马,分头行动,先把叛乱消弭了再说。 这样,结合各处传来的战果,至少在这中原地区,他有信心在半年之内结束战斗。 到时候,没了被蛊惑裹挟作乱的百姓作为挡箭牌,那些藏在后面的罪人众将无所遁形! 军营之中,孙策有些无聊地擦着他的长枪。 这场战争,在他看来,根本就不该发生,他这平叛的,有时候听到俘虏们说的话,即便知道其中大概率被添油加醋了,却仍觉得有些不忍心。 那些藏在暗处的硕鼠,当真该死! 就在孙策想到此处咬牙切齿之际,忽闻有人通报,说是马军候来了。 闻言,孙策立马迎了过去,如今军中正在休整阶段,马超来找他叙旧并无什么不对。 但他见了马超,只一眼就发觉马超的心绪不佳。 难道马超和他有了一样的思虑? 可甫一开口,马超就说道:“我近日得了一份家书。” “来自你阿弟?”孙策随口一问,但见马超的神情,便明白了,来自于金城太守马腾。 孙策知道马超郁郁不乐的来源了。 谈及马腾,马超可谓是滔滔不绝:“父亲写信给我,让我好好注意身体,凡事不要冒头……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无外乎是明哲保身之类的鬼话!” “他真该从金城到洛阳看看,如今这天下,跟他想象的已经不一样了!” (本章完) 第541章 马超的忧虑 第541章 马超的忧虑 如果可以,马超真想跟马腾说上一句——“大人,时代变了。” 可惜,他现在见不得马腾。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马超很希望马腾来雒阳见他。 在马超看来,朝廷,尤其是天子,对于马腾已经足够宽厚了,自他入京以来,这些年,朝廷从来没有强迫马腾入朝过。 而马腾也真的就在金城郡不挪窝了。 马超一直觉得,这其中他与天子的私交占据了很大的因素,是以,在数年前马超便开始劝马腾入朝——倒不是入朝为官,进京述职也行啊!总归进一步表明——忠诚! 在他看来,天子还能不顾体面宰了他父亲不成? 尤其是在张方的父亲张燕抵京之后,马超的这一想法更强烈了。 可是,对于他全心全意地请求,马腾理都不理,根本不做回应。 马超曾听过一句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但如今他愈发觉得,他的父亲似乎称不上俊杰。 现在这封让他明哲保身的家信其实只是引爆马超情绪的导火索罢了。 唯有对着孙策,他才能将心中的烦恼一一吐露:“伯符本就在凉州待过,当知道凉州不乏精兵强将。” “就说那护羌校尉所部,主将是如今黄征南的旧部,副将我也早就听闻了,与刘安西、关征北情同兄弟,以兄弟相称。如今凉州羌人受益于做官和屯田,很是安顺,何以要留这两员猛将一直镇守凉州?是为了防备谁?” “每每想到此处,我心中就无比憋闷……伯符你说,我父亲这般,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对于马超的烦恼,孙策早就知道,但还是第一次听马超说得这么详细。 他情知马超说得在理,目前留在凉州的徐晃和张飞都是善于领兵作战的将领无疑,在他父亲孙坚东来的情况下两人依旧留在凉州,当然是有理由的。 ——“凉州南面是羌中,北面连通漠北等地,防备两处之敌的作用也是有的。” 马超闻言却摇头道:“伯符莫要安慰我了,羌中的羌人物资匮乏,防守有余进取不足,顶多偶尔入塞劫掠些物资,单靠郡兵便足矣防守了。至于北边,如今西部鲜卑和中部鲜卑还正在内乱了,就算有敢来招惹河西四郡的,也至多是些没头脑的小部族贪图物资,郡兵同样足矣。” 听到马超分析的这么头头是道,孙策微微一叹,这样一来,他也找不到理由安慰马超了。防备马腾,必然是徐晃和张飞留在凉州的一大任务。 孙策只好拍了拍马超的肩膀,陪同马超一起叹了口气。 马超见了,却问道:“我是为父亲叹气,你又是为了什么叹气?” 孙策答道:“我方才忽然想到了我那三弟四弟,勇则勇矣,然却没脑子,是以叹气。” 为了照顾马超的情绪,孙策扯了个谎。 于是乎,两个难兄难弟就这么一起叹着气,坐看日头西降,然后准备回到军营之中。 路上,沉思了许久的马超忽然说道:“伯符,你觉得等到此战结束之后,我向陛下请求率兵回乡,亲自带着父亲来向陛下请罪……如此,伯符觉得可行吗?” 听了此话,孙策的脚步一顿。沉湎于自己成功之后的想象之中的马超走了好几步才反应过来,回身看向孙策,有些失望地问道:“伯符莫非觉得此法不可行?” “伯符?” 孙策却是定定地看着马超,顿了一顿才回答道:“我开始觉得,这不像孟起想出的计谋,但方才忽又觉得这的确是孟起想出来的……” 马超一时之间被孙策给绕晕了,追问道:“可行否?” “可行啊!为何不可行?家国之事,素来惹人纠结,没想到孟起竟能如此决断!相信将来陛下听了孟起所请,定会准许!”孙策继续为马超鼓劲道,“到时候需要的话,我愿和你一同前往!” 马超得了孙策的支持,猛地上前一拍孙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孙策很快说道:“不过这些都要等到此战完成后了。” 解决了心中一直压抑着的事情,马超的心情大快,闻言立刻说道:“此战有何难的?不过说起来仲宣如今正在东边的琅琊国吧,对了,今年就要尚公主的孔明我记得就是琅琊国人吧?” “到时候或可与仲宣见上一见,再看看孔明的族人中有没有如孔明这般天资聪颖的。” 对此,孙策一一应答。 未久,他们便回到了军中,次日,两人便接到了任务,率军各自曲中人马,去剿灭五十里外的贼寇。 这些贼寇早几年便出现了,一直没啥动静,趁着今年的机会发展壮大起来。但其面对孙策和马超带领精兵的联合围剿,全然不是一合之敌。 别看马超嘴上看不起敌人,但真打起仗了,他比谁都认真谨慎。 毕竟他自小生活的外部环境就称不上有多好,他十来岁那会正是凉州最乱的时候。 待到清理战场,清点俘虏和解救被掳掠的妇女时,马超望着贼窟之中妇女儿童的惨状,读了很多圣贤书的气得又持着长枪去鞭起了贼首的尸体,最后不忘交待道:“把他丢进山林中喂狼!” 但在生气之余,马超更坚定自己此前跟孙策说的想法。 为了避免这样的惨剧出现在金城,出现在他的家人身上,他必须果断!即便以后他的父亲不认他这个儿子了,他也要这么做。 想到此处,马超平定如今叛贼的心思愈发强烈了。 剿灭了贼寇之后,没几日,他们便再度启程,目标,琅琊国。 在离开之前,孙策隐隐听到消息,好像有人在说车骑将军在泰山郡一郡之地诛杀了近七十余家豪强大族。 这些一路行军过来,孙策已经习惯了,只觉得很合理。 毕竟泰山郡的确挺乱的,该杀! 刚一抵达徐州琅琊国,孙策和马超还没来得及去打听王粲的行踪,却未曾想王粲已经找上门来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琅琊国在隔壁东海国太守王允的帮助下,已经招降了许多民众,如今正在肃清余孽。 (本章完) 第542章 宫中事 第542章 宫中事 雒阳,刘辩接到来自了来自琅琊国的消息,心中很是高兴。 王粲这位以辞赋闻名的建安七子之一,在他的影响之下在琅琊国展现出了可观的政治素养,在琅琊国将乱之初他就发现了不对,并带着魏延及时说服了琅琊相。也因此,琅琊国虽然有乱,也比不了有威望甚重的王允坐镇的东海国,但官府反应的及时,避免了更大规模的骚乱。 不过刘辩关注琅琊国,还因为另外一件事…… 如今让他最烦恼的遇刺案。 偶尔住在云台殿,有利于身体健康,但一直住在云台殿,就让人有点上火了。 听到牵招请求召见,刘辩立刻准许。 “陛下,已经查出来了……那女子姓许,并非琅琊人,而是许攸的女儿。臣查阅当初的案卷,当初许攸谋反,全家获罪,许攸的妻、子皆被捕,只留下一个女儿不知所踪。后来许攸依旧逃亡,不肯出首,是以宗族尽没。” 许攸之女? 那如此仇视他倒也倒也不奇怪了。 刘辩继续问道:“其可曾说明究竟是谁救了她?” 牵招答道:“其言乃是与她同处南阳的阴氏……至于她所言的阴德曾相助许攸之事,至今她仍一口咬定。” “且根据王仲宣在琅琊国传来的文书可知,前琅琊相阴德的确很有嫌疑。” 刘辩记得,阴德因为在任上施行新政的政绩不行,且在治下官吏的岁考之上弄虚作假,早在数年前就被罢官了。 如今他应该和前少府卿阴脩一样,在南阳老家吧。 刘辩吩咐道:“既然阴德有嫌疑,那就问一问吧!” 牵招继续说道:“通过审问潘隐的家仆,已经确认潘隐的确与逄纪有联系,据蹇校尉所言,亦是潘隐献策,用以引导陛下出宫。后据潘隐交待,早在他入西园军前,便与逄纪有联系。” 刘辩听了,语气平静地说了一句:“当真是居心叵测。” 听了这话,牵招犹豫着说道:“关于双方联系一事,潘隐亦有交待……” “照实说!”刘辩强调道。 “据潘隐所说,最初两人联系,是为了向前将军传递宫中的消息。” 何进…… 刘辩一时也有些无言,若非何进在卸任大将军之后一向很安分,而且刘辩对何进的能力也很了解,他都要怀疑何进是幕后黑手了。 毕竟何进根本没这个能力。 不过,有何进这一手,对于如今的刘辩来说,倒是个意外之喜。 他当即唤来郭胜,在简单介绍了逄纪、潘隐和何进的关系后,他吩咐道:“你就将此间关系告知太后,就说‘依朕之意,若是由朕来训斥前将军,恐怕会令朝臣多想,请阿母代为训斥’即可。” 郭胜领命而去。 刘辩心中想着,这样,何太后自然不好再责怪他。 刘辩从来不愿意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政治机器、孤家寡人,维持宫中的和谐还是很有必要的。 各个击破嘛! 未久,又有小黄门来报,言说张让回来了。 年纪更大一些的赵忠虽经历了一番垂死病中惊坐起,但如今身体还是不行了,正居家养老中,如今最有名的中常侍还得是张让。刘辩立马宣张让来见。 张让心中是带着些火气的。 实际上,当初他带着合肥侯刘端去视察各地的度田成果,途中遇到叛乱也丝毫不慌,还缉拿了暗中勾连的官吏士人。但奈何负责平叛的皇甫嵩始终不待见他,不肯让他继续发光发热。 都什么年代了?还歧视他们宦官? 可郁闷之余,张让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毕竟他的任务一直都是协助合肥侯巡察度田结果,可如今多处生乱,难以统计人口,张让只能回来到安全的地界,这一回,便回了雒阳。 偏偏皇甫嵩不仅有圣眷,还正在得用之时,他连谗言都不好进,不然说不定会引火烧身。 “张公身体可还安康?” 刘辩见到张让,发觉他看起来可比离开雒阳时精神多了。 张让听了天子的话,也想到了开心的事情。 若非有叛乱,数月以来他在外可快乐了。他当即说道:“老臣为陛下效力,只觉得老当益壮!今正欲经河东入并州,继续为陛下分忧,巡察不法。” 刘辩自也没有留下张让的意思。 如今这局面,被他当作核武器用的宦官自然要起作用, 他继而吩咐道:“张公此去并州、幽州,不仅要留意两州的度田情况,也要看一看两州有哪些可供利用的土地,朕也会派人相助张公。” “如今,幽并两州的人口还是过于少了,朕有继续迁移贫寒百姓之意。” 张让听罢,立刻拜道:“臣必不负陛下所望!” 等到张让离开,刘辩则细细思量起来,汉人安土重迁是出了名的,他即位之后所组织的数次移民,移民效果最好的还是百姓遇到天灾在家乡活不下去之时。而且,在安顿下来之后,也有思念家乡想要回去的百姓。 至于强制迁徙无辜的百姓离开家园,刘辩不愿意干这种事。 原本在度田之后,天下承平之际,刘辩还想着靠边郡的优惠政策和内地的豪族豪强争夺佃户,但眼下,刘辩却有了另一个选择。 ——参与叛乱的人。 不过如何操作,能否成行,还要与群臣细细规划。 不然才安抚了乱民,然后被安抚住的人就因为要被迁徙走而吓得再度作乱,那就是刘辩搞笑了。 见过张让之后,刘辩又听闻了一个好消息。 原来是去年他在东巡路上遇到的献上祥瑞的李业,在被任命为屯田校尉之后,他在精选麦种之上有了些成果,不仅如此,他大概觉得刘辩喜欢生双穗的麦子,又给刘辩一口气献上了好几株。 不过,看着两两相伴的麦穗,刘辩在得知何太后已经在西宫召见了何进并加以训斥之后,他心头一动,命郭胜派人将之分送至中宫处。 这麦穗,可是果实呀。 未久,刘辩得到回报,说是皇后、昭仪、婕妤皆都收了。 刘辩闻言,心中暗道:拿捏! 要不了几日,他便能继续策马奔腾了。 (本章完) 第543章 扬州南部 第543章 扬州南部 相比于作乱和平叛都如火如荼的中原地区,扬州的画风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乱子不能说没有,但没有一个敢挑头的。 按理说,扬州,尤其是长江以南的几个郡,多人口大族而少经学之家,这些人似乎应该成为度田的反对者。 但实际上,他们却既不支持,也不反对。 主打一个佛系。 “非是他们不愿,而是不敢!”周瑜大胆地下了定论。 安东将军陆康听了,持着考校的心思问道:“公瑾何出此言?” 周瑜回答道:“彼辈心中自然是抗拒度田的,但一来扬州人口本就少,他们并不缺地。就算去年从北方移民而来,但相对于扬南数郡来说,却仍显得空旷。而那些最抗拒缴纳赋税之人,早就跑到山上与山越人一并了。” “二来,去岁朝廷大军分别于九江、丹阳等地平叛,一路可谓是摧枯拉朽。彼辈怕了。” 周瑜说完,又对陆康拜道:“此便是瑜心中所想,不知对了几何?还望公不吝赐教。” 陆康笑了笑,正要说话,却听门外有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传来——“我还知道一个原因。” 周瑜转头看去,认出了来人,正是陆康的从孙陆议,后者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但看起来已经很聪颖了,说起话来也时常能正中要害。 眼见着陆康似乎要斥责陆议不知礼,周瑜连忙制止道:“公且慢,我此前同阿议交谈,知道他不是胡乱说话之人,不妨听一听他的说法?” 陆康见了,苦笑道:“近年来多忙于公务,失了对家中子孙的管教,让公瑾见笑了。” 周瑜则笑道:“孙辈出现了阿议这样的英才,公正该高兴才是。” 陆康回道:“小小年纪,便仗着有几分灵活的头脑四处显弄,距离公瑾还差得远呢!” 这话陆康虽有些自谦的成分,却也真有几分真意。 但陆议对于陆康的态度却有些不赞同,不过他对于陆康到底是尊重的,没有反驳,只是说出了自己的观点:“他们担心一旦作乱被抓住把柄,将来族中子弟都会仕途无望。” “而扬南各个大族之间互相联姻,关系切割不断。所以,只要没有敢挑头,便不用担心生乱。好在如今中原战事顺利,这些在观望的大族愈发谨慎了。” 听到陆议的话,周瑜心头一惊,他在思索着自己在陆议这个年纪,能说出这样的话吗? 思索片刻之后,他的答案是不能。倒不是他认为自己没这个能力,而是当时他身边没有安东将军。 但即便是陆康,听到陆议此言亦难掩面上的惊讶,他甚至问道:“这是你自己想的?” “当然!”陆议面露得色。 周瑜回过神来,赞道:“此麒麟子也。” 不管这到底是不是陆议自己想的,还是别人暗示给陆议听的,反正他夸就完事了。虽然就周瑜的感觉来说,陆康应该不至于为了给从孙铺路而演这一出戏,但谁知道呢,陆康的年纪毕竟大了,急一些他是能理解的。 陆议被夸之后,继续说道:“其实这两年我见得多了,愈发觉得他们想要获利又不敢冒险,天下哪有这般好事。” 如果刘辩在这里,一定会告诉他们,还没有经过汉末乱世人口南迁以及永嘉南渡的江南,其本地的大族就是这么缺乏战斗力。 而陆康显然也很认同周瑜和陆议的观点,不过他还是强调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涉及军国大事,当以稳妥为先。目前局势看似稳妥,但未雨绸缪,不可不防。” 周瑜与陆议一起,皆应声称是。 周瑜则建议道:“目前扬州南部数郡中,最有余力的当属闽中郡了,虽然闽中交通不便,但在将军治下,并不缺粮食,只缺兵员。” 陆康叹息道:“我早已传令陈元龙,只是如今海上正值多风之时,即便乘坐海船只沿海岸航行,亦有风险。若是陆路,崇山峻岭,路途多有不便,闽中郡兵来此,估计要耽误些时日了。” “只可惜现在并无余力,否则定要尝试开辟一条通往闽中的通途。” 周瑜也是去过闽中的,知晓去哪里去快捷的路还是海路,要想陆路畅通,只怕要拿出愚公移山之力了。 …… “闽中确实缺一个能感动上帝派来天神移山的愚公啊!”陈登情不自禁地感慨道。 自从他上任闽中太守之后,便深感闽中的闭塞。在陈登看来,海运其实是相当便利的,但奈何海运受时节影响,海船有倾覆之危。 是以,陈登在上任之初,便委派本地官吏去探查道路,有时候更会亲自考察。 这一次,他则是一路送着奉安东将军之令前往会稽郡的郡兵们离开,好在出了闽中之后,不用他再供给粮草了,不然哪怕是陆安东,陈登也敢论上一论。 实在是时至今日,陈登在考察过闽中的地形之后,得出了结论——在他的任内,闽中对外道路难行的总体境况是难以改变了。 在闽中,几乎没有一马平川的土地,山虽然普遍不高,但在那些山地之中,不乏有一座山连着一座山,中间连个缓冲都没有,这让陈登最开始计划的修缮那些山脉之间的道路并不能达成他最初的目的。 此外,闽中多雨,草木众多,蛇虫鼠蚁亦是不少,可以说闽中的闽字,便生动形象地揭露了闽中的地形和环境。 陈登在成为太守之后,便沿着道路多设亭长及亭卒驻守,其最大职责不是管理本就稀少、散居的百姓,而是保证原本就崎岖蜿蜒的道路不在一场雨后因被草木覆盖而消失。 至于闽中的山越人,在陈登看来,其实并不算麻烦,闽中虽然山地多,能够被开垦的田亩少,但架不住闽中的人更少啊! 这次出发的郡兵之中,便有被陈登征募的山越人。 等到再越过一个山头,陈登已经累得大喘气了,但他瞧着军中的山越人几乎没有反应,心中不禁感慨。 随后,他喘匀了气,大声宣布道:“我便送你们到此处,此番应陆安东之令出兵,你等皆功臣也,得胜归来之际,另有奖赏!” 等到郡兵们都知道了陈登的意思,皆言谢府君云云,随后雄赳赳地离开了。 (本章完) 第544章 造反? 第544章 造反? “什么?你方才说闽中郡兵造反了?”会稽郡丞顾雍满脸的怀疑。 “正是!君切莫再向前,如今贼军正在作乱,不如折返调集兵马,再来平叛。”在顾雍面前一身狼狈的章安县小吏如是劝说道。 在得知闽中的兵即将入会稽之后,从县长升为郡丞的顾雍立刻从会稽郡治山阴向南出发。可毕竟山阴位于会稽郡的最北面,他还没到,闽中郡兵就已经进入会稽了。 不过顾雍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相应的公文都已经下发了,只要沿途各县官吏按照公文所言为闽中郡兵提供粮草、木炭等军资即可。 在出发之前,他绝想不到会发生郡兵造反之事。顾雍虽没和陈登有过直接的接触,但也听说过陈登的名声,最近几年他也听闻了些陈登在闽中的政绩,在他看来,陈登应不至于派出一支随随便便就造反的军队。 想到此处,顾雍问道:“你可知道闽中兵因何作乱?” 小吏连连摇头,只答道:“小人原本在城外公干,见到有人沿着官道逃跑,口中高呼闽中人造反杀人,于是便……便想着先把消息传出去。” 传消息?恐怕被吓得逃跑才是真话吧! 不过顾雍也没揭穿对方的谎言,只在确认小吏没有亲眼看到闽中兵作乱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对着身后的随从说道:“如今闽中兵作乱只是一面之词……闽中陈太守的名声我是听说过的,并非不懂军略之人,其派出的郡兵岂会轻易作乱?” “不过,能有此传闻,势必有因,前路不知有何凶险——我意欲前往,不知诸君可愿与我同去?此去不论闽中兵作乱真假,俱是大功一件。” 顾雍在人前一向很有威严,他说完之后,随他而来的官吏们互相看了几眼,皆拜道:“愿随君去!” 他们都听闻过当初顾雍在丹阳太守失踪后前往丹阳的事迹,靠着此功,顾雍才从县长升为了郡丞,如今顾雍敢去,他们又有何不敢的! 当即,一行人便出发了,逃跑的小吏也被顾雍带着准备回去闽中兵至会稽的第一站,章安县。 一路上,顾雍的确看见了在官道上逃亡的百姓,问及他们,皆言闽中人在章安县杀人作乱云云,可要问起哪个亲眼见了,却没有一个承认的,皆是人云亦云之辈。 见状,顾雍有些了猜测。 而这些百姓见到身着官服的顾雍等人毫不迟疑地朝着章安县出发,其中不乏有心生疑虑者,选择远远地跟着顾雍返回章安县。 随着他们距离章安县越来越近,却见不到有宣扬闽中兵作乱的人了,甚至田间还有在干活的农人。 顾雍又问起了路人,却是并未听说有什么闽中兵杀人的事。 只有一人答道:“那闽中兵啊,的确和县里的官吏起了些冲突,不过现下应是无事了吧?” 得到此种模棱两可的答案后,顾雍继续出发,待到章安县的城墙边,他看到一群士卒正在热热闹闹地生火做饭,其中不乏山越打扮的士卒。他心中明白,这些,应该就是闽中兵了。 ……商升原为会稽郡东部都尉麾下东部候官,镇守东冶。 在后闽中另立为郡,他则进而成了变成了闽中郡将兵长史。 将兵长史与作为郡守国相副手的长史(郡丞)不同,而是边郡专职领兵之官,闽中的确山越颇多,不同于安全的内地郡国,在这种可能下一秒就有人作乱的地方设置再合适不过了。 用六百石的将兵长史取代比二千石的都尉,而其相应属官的官秩和数量自然也是不同的,很适合那些需要设立额外的兵将却又没必要耗费钱粮设置都尉的地界。当初班超领兵至西域讨伐不臣时,担任的便是将兵长史,后来才转为西域长史。 对于商升来说,这样刚刚好,不然便是闽中郡设了都尉,也轮不到他来当,他至多当个都尉手下的都尉丞或都尉司马。 等到别了府君陈登,初始他所带领的郡兵还能念着陈登所许诺的奖励,称得上很有动力,但随着离家越来越远,军中士卒很快生出了思乡之心。 其中,在陈登当上闽中太守后闻陈登之名而归附的山越贼首张雅更是屡屡在商升面前抱怨——“听说会稽、豫章等地并没有生乱,如此情况下我们去了这些地方,也没有立下战功的机会。无功则无赏……真不如在家里种地啊!” 这种情绪,随着郡兵们离开闽中,抵达他们原属的会稽郡章安县时达到了巅峰。 因为这个时候,他们自觉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这是人吃的东西吗?” “我等奉命前来,岂能被如此对待?” 商升见状,同样很是恼怒,这些包含了山越人在内的郡兵们其实称不上特别安分。他很清楚,按照自家府君同安东将军来往的公文来看,他们应该受到的待遇绝不止于此。 倘若他手下是那些逆来顺受的士卒也就罢了,忍就忍了,可山越人早就得了府君的承诺,眼下情况有变,若是他不做点什么,焉知不会在某一天睡着后便再也摸不着头脑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商升立刻做出了选择:带头闹事! 事实证明,只要你肯吃苦,那你就有吃不完的苦。而不想吃苦的商升在引着闽中兵闹腾了一阵后,章安县的官吏非但不敢再克扣他们的粮草,还额外奉上了猪羊。 面对此等好事,商升自然不会拒绝。 等到杀猪宰羊之后,商升找到了在山越出身的郡兵中很有威望、也是他副手的张雅,指着猪羊问道:“如此,君可满意了?” 然张雅却摇了摇头:“这些是他们本该给的,但他们欺辱我等的罪行,却还没有得到惩戒呢!” 商升虽觉得张雅所言有一定道理,但就他本心来说,并不想把事情闹得有多大,可若不能说服张雅和他背后的山越人,只怕将来不好管理啊! 就在商升犹豫之际,忽闻士卒通报,说是军营外有人自称会稽丞顾雍。 (本章完) 第545章 山越之患 第545章 山越之患 听商升讲完来龙去脉后,顾雍立马应道:“此事,我自会给君一个交待!” 见到顾雍不怒自威的脸,虽然两人同为六百石,但商升一时竟有些胆怯,为自己辩解道:“多谢君,其实若不是这些山越人,应不至于闹到如此地步,可以等到君来此主持大局。” 顾雍对此不做评价,稍后进城,过了不到一个时辰,顾雍便再度出来了。 商升注意到,在顾雍身后,正跟着一辆装了人的囚车。 一直留意着的商升当即带人前往迎接,却听顾雍说道:“克扣谷粮一事,这罪魁祸首我已经找到了,乃章安县户曹……原本是要当场处置的,但念及这样便没有以儆效尤的作用,于是便将他带来这里,助长史安抚军心。” 商升以为顾雍要当场鞭打或是杖责罪人,便没有拒绝。 当即顾雍带着囚车进入军营之中,他身后的官吏们很快便将罪人从囚车中带了出来,验明正身并向为官的士卒们介绍了此人的罪行,引来了一片喊打喊杀之声。 随后,商升见到顾雍带来的一人取出一物,他心头一惊,却是一柄大刀。 商升识得这种刀,因为太重,此难以用来作战,通常情况下,只被用作砍头! 他看向了顾雍,后者要杀的可是个百石户曹,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 登时,他对于顾雍更畏惧了。 罪人授首,传首军中,闽中兵中多有欢欣鼓舞者。而商升则很快召集了军官们来拜见顾雍,张雅自然在列。 “如此结果,君等可还满意?”说罢,顾雍重点看了看张雅。 而张雅跟在商升身边见识了顾雍杀伐果断的手段,面对顾雍的注视,下意识地避开了顾雍的目光。 旋即顾雍又看回了商升,后者倒不至于避开他的目光。 顾雍心中暗道:“看来陈太守选人的眼光也没那么差。” 之后,为了防止克扣之事重演,顾雍一路随军而行,他虽不是闽中的官员,但这一路下来,军中无论是汉人还是山越人都对顾雍满是敬畏之心。 商升甚至有些怀疑,假如他和顾雍针锋相对,这些被他带来的闽中郡兵最终会听谁的还说不定呢! 而在得知章安县发生的事后,陆康遂传令他的女婿顾雍在离开会稽郡后继续陪同闽中兵前行。 顾雍近年来多在会稽等地为官,对于山越的情况还算是了解,他知道尽管朝廷力推屯田政策,但却不是所有的山越人都能接受的。 如今仍有许多山越人在各自渠帅、酋长的带领下生活在山林之间。 也就是最近几年扬州没有出现什么恶劣气候,且距离这些山越人最近的乃是参与屯田的山越人,不然山越们恐怕早就忍不住下山劫掠了。 一场天灾便能摧毁如今扬州的平衡局面。 是以,在顾雍看来,即便那些不服管制的山越人如今看来似乎人畜无害,但不能不早做准备,最好提前将危险消灭在萌芽之中。 但遗憾的是,安东将军陆康并不认可他的观点,而是承袭了前安东将军荀爽的政策,继续采用了怀柔的政策,只对那些有叛乱行为的山越人才会出重拳。 其实顾雍理解他们的想法,而且顾雍相信他的老师太常公蔡邕也会认同他的岳父陆康的理念,但他理解,却不认同。山越在扬州生存了不知多少年,其中不知混杂了流民百姓,他们早就习惯了不交赋税的生活。且与凉州的羌人和氐人不同,山越虽然也会作乱,但却从未如凉州羌人那般受过屠戮。 没吃过大苦头,就不会珍惜甜。 在顾雍看来,便是这般。 他细数着如今扬州南部还存在的有名的山越渠帅酋长——会稽郡潘临、黄乱、常俱,庐陵郡彭绮、彭虎、尤突,丹阳郡毛甘、金奇,豫章郡陈策、张节…… 如今,在看到闽中山越人在军中的状态之后,顾雍更是确定了这一点,一味的怀柔,想要靠着仁政来吸引山越人是不足的,还需要——刀剑! 顾雍准备跳过他的岳父和老师,直接上书。 一路上,闽中兵都没遇到什么叛乱,似乎真的被当初来此平叛的黄忠和吕布等人给杀怕了。 想来也是,顾雍回想着自己当初带着丹阳郡兵前去相助的时候,碰到的来自北方的骑兵。 但凡没有河流、山崖等地形阻隔,这些披甲的骑兵冲锋起来,光这阵势,就已经足够让贼人崩溃了。 还有那黄忠、吕布,明明身为将帅,却并不总是居中指挥,尤其是吕布,特别喜欢率军冲锋,到后来,贼人看到吕布的旗号便望风而逃。 说实话,顾雍自觉很有能力,遇事也能镇定自若。 但他曾思索过若是易地相处,他面对这些骑兵该怎么办? 最后他得出了答案——若是不能将这些骑兵拦在江北的话,那么只有投降一条路了。 顾雍相信,这扬州南部的大族没有这么蠢。 所以,扬州的隐患,还是在于那些不安分的山越啊! 等到顾雍写好了奏书,准备找机会奉上时,他已经带着闽中兵与陆康会合了。 公事之余,顾雍作为女婿去拜见陆康时,却见陆康前所未有的高兴。 不等他问起何故,陆议已经提前宣布了答案——陆俊,顾雍的妻弟,因考评优越,在任上政绩极佳,在上半年的时候正式被从观津长被拜为议郎。只因遇到了民乱,道路不畅,消息才在这么久之后送达。 顾雍知道陆康心中的忧虑,陆氏最近几代人丁稀薄,成才者更是寥寥。 他的妻弟陆俊道德水平虽然还行,但能力的确有些不足,没想到在经过了县长的历练之后,竟能有此前景。 议郎啊,那可真是个不错的位置。作为天子近臣,比他这个六百石强多了。 一时之间,顾雍甚至有些羡慕。 陆康在高兴之余,却也没有膨胀,而是说道:“他虽成为了议郎,但我担心这是朝廷为了施恩于我才做的决定……我当立刻书信一封,告诫于他。” “只是他传信来时,还没自观津县出发,那个时候正好是各处民变刚起之时,不知道他有没有抵达雒阳。总之,先写往雒阳吧,道路更通畅些。” 事实上,陆康所想很有道理,陆俊的确不在雒阳。 (本章完) 第546章 陆俊的建议 第546章 陆俊的建议 陆俊觉得自己是有几分霉运在身上的。 早年间因父荫为郎官,久久得不到升迁的机会,更是被迫卷入了周晖的阴谋之中。好在他终于借着此项机会否极泰来,成为了一县之尊。 陆俊十分珍惜这个机会,他自知自己天资不足,是以在成为县长之后,凡能亲力亲为的,他都会去做,凡是辛苦琐碎的,他都任劳任怨。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陆俊的治理之下,观津县绝对称得上一方乐土,过去数年,冀州屡屡有乱,但观津县总能如风雨之下湖中的一叶孤舟,虽看着危险,却始终没有倾覆过。 陆俊觉得,以后,他面对天子,面对父亲,都有了底气。 观津县的政通人和,与他的治理脱不开关系。 光熹八年,陆俊再度接到了调令,他将入朝为议郎。 对此,陆俊是万分欣喜的,这意味着他这几年来的在任上的功绩被天子、被朝廷看在眼中,他迫不及待地向父亲送了信,然后收拾行囊,准备工作交接和去雒阳入职事宜。 然天不遂人愿,就在陆俊即将离开之际,冀州乱了。 朝廷新派的观津长还没上任,事急从权,恰好陆俊还没有将他的县长印绶交给安平国相,索性在与安平国相交流之后,决定先留在观津县,安抚民众。 上任以来这么些年,陆俊去过观津县中的每一个里,在他的安抚之下,观津县几无生乱。 即便后来新任的观津长到了,陆俊也没有第一时间离开,毕竟在他看来,接替他的司马朗虽然说身形高大,谈吐不凡,很有名气,还曾是个过了童子郎试的神童。 这么一想,陆俊心中忽然觉得有点酸啊,他既没司马朗有才名又没司马朗高大。 不过他倒不是因此而不放心的,在如今的陆俊看来,这样的人很可能会高高在上,未必能得到底下吏民的喜爱,具体还要看他怎么做。 恰逢此时,征西将军曹操领军至此,平定了乐安国及周边的骚乱,而陆俊在看到司马朗在安抚百姓的问题上并无疏漏之后,才终于决定离开观津县前往雒阳赴任。 陆俊觉得曹操很不错,倒也不是曹操在见过他后一直在称赞他,而是听说了曹操骑马意外践踏了农田,便将宝马送给了田主的事,又听闻曹操领军军纪甚严,麾下的汉兵和匈奴兵想要吃沿途的瓜果,必须得掏钱买。 还有他一直以来都很欣赏的刺史应劭,陆俊听说也都在称赞他。 什么兢兢业业、以德行抚人心、为长吏之表率云云。 倒让陆俊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真没觉得自己做的有多好,只是做了自己应当做的事情罢了。 在他离开之际,曹操和应劭两人虽因公事脱不开人,却也都派人来送别。 陆俊只觉得他们过于客套了,想来,这就是他们的修养吧! 路上,他才有心思去想一想,他在担任议郎之后要做什么。 议郎的本职掌顾问应对,乃是为天子提供建议的,在陆俊看来,他在观津县之所以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依据朝廷的政令行事是主要原因,真要让他给出哪些建议,他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到。 虽没有明文规定,但陆俊好歹在雒阳当了好些年的郎官,知晓其中的一些约定成俗的事情,如他这般新拜为议郎者,上任之后总归是要写一份奏书的。 还是他身边的家中管事陆六提醒了他:“君子不是在做事的时候时常会面对许多麻烦与烦恼吗?不如就将这些麻烦整理出来?” 陆俊听了心头一动,倒也不是为了发什么牢骚,可是他在当县长的过程中的确发现了不少与他昔日当郎官时不同的地方。 这念头一动,他便在路上整理了起来。 原本,在陆俊朴素的认知当中,只要当长吏的人重视文教,以身作则,那么百姓们自然会景从。 但在实际之中,陆俊发现,真正能看到他以身作则行为的只是少数人,居住在县城之中的百姓还稍好一些,普遍有些见识,但在观津县,县城中人连半成都没有。 在很长一段时间,生活在乡里的百姓们见到他还是以畏惧为主,就跟百姓们畏惧乡里的小吏一般。 这又涉及到了另一个问题——小吏在乡里的影响力太大了,有秩、啬夫、亭长,管理着乡里的税收、断案、政令传达……而且,当初天子虽然命人重新整理了律法,并将之发往各县,但实际上,百姓们仍然缺乏对律法的认知。 他们对于对错的观念相当淳朴——这在大多数情况下是没有问题的,但在一些情况下,这种无知却是致命的——诸如赋税的缴纳、徭役的服从、乃至于意外犯罪后应受的刑罚……= 可谓是小吏们说什么,乡里缺乏分辨能力的百姓就会信什么。 一旦这些乡中小吏同有见识的大族结合起来……不,不是一旦,因为很多小吏便出身于此,寻常百姓便只能任其摆布。 不过,就陆俊的观察,即便都是大族出身,但那些读过圣贤之书,通过了试举的小吏们表现得普遍会好上一些。 陆俊这些年的经历不是假的,说起基层治理的经验,他这一动笔便难停了。 …… 时隔数年,刘辩再度见到陆俊,只觉得对方和当初那个眼神清澈的白净文士有了不小的区别。 最突出的一点——陆俊变黑了些。 “卿在奏书上所言,朕已经全都看过了。”看完之后,刘辩很确定,陆俊的确长进了。 正准备跟陆俊谈论一些严肃的话题,却不料陆俊一见他表情严肃,不等刘辩继续开口,陆俊自己就慌了。 赶紧说道:“陛下,这奏书之上,都是臣在任上的愚见,其中肯定有错漏和不足,还请陛下见谅……” 听到这话,刘辩忍住要翘起的嘴角。 对味了。 那个他认识的陆俊又回来了。 刘辩先是肯定道:“卿所奏之事,在朕看来,很是重要!” “不过在卿之奏书中,县中大族寒门皆踊跃参与试举,并在之后官吏有空缺时都希望参与试举选官……据朕所知,出现此等情况的县其实不多,卿以为何也?” 陆俊听了一愣,原来他才是属于比较特殊的吗? 他一直以为他的治下和别的县没什么区别呢! 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陆俊解释道:“自从有了通过试举的官吏后,臣担心他们受人欺压,便时常关注他们。” “后来,这些通过试举的官吏表现不错,对于政令也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推行下去,我就更愿意用他们了。” 刘辩看向陆俊,心中不禁怀疑,对方到底知不知道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在向外暗示,只有通过试举的官吏才能得到他这位明廷的重视。而看陆俊的反应,该不能真是歪打正着吧? 刘辩又问道:“那你可曾因此惩罚过欺压同僚的官吏?” 陆俊想了想,答道:“这倒没有。” “不过县中试举出身的官吏的确曾经揭露过一些罪吏的罪行,其中还有两个百石呢!” 陆俊强调道:“说起来,这还是罪吏们诬陷在先。我经过了反复核查才确认了是诬陷。” 刘辩问道:“被诬陷的可是试举出身的官吏?” “陛下怎么知道?”陆俊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他就似乎明白了刘辩如此猜测的原因,补充道,“虽然都是试举出身,但被诬陷的和揭露的并非一人……” 刘辩:…… 他忽然觉得,这应该也能算是陆俊的才能吧!无欲则刚? 陆俊虽辨别人心的能力差了些,但他能用人,会较真,又敢于同罪恶不共戴天。 有这样德行的人治理一方,辅以法度,不愁地方不治。 陆俊觉察出了些不对,询问道:“陛下,莫非臣所言的关于提高试举出身的官吏的建言不可行吗?” 刘辩应道:“当然不是,倘若今年度田一切顺利,朕正要推行此事,效仿关东五州之经验,卿此言可谓是正合朕意。” 但陆俊想的多了些,他有些神情失落地说道:“但如今可能会不合时宜吧……” 刘辩继续说道:“未必。” “且听了卿的经历,朕反而觉得试举可行了。至少在卿治下,乐于参加试举的士人要远多于不愿参加试举之人。” 再度经过战乱之后,各州郡的确又缺小吏了。 不仅是县乡小吏,州郡官吏也有不少空缺。不破不立,眼下正是个机会。 刘辩想到,当今这个时代,科举发展起来有一项在魏晋南北朝后便难以复现的好处——虽然看不起刀笔吏的情况老早就出现了,但如今官吏到底还没有分流,不入流的小吏去当有官秩的官时并没有所谓的天板——只要不想着官秩破万石。 而科举则可以直接以最低级别的斗食、佐史为起点。 想到自己当初定下的郡县两轮试举,刘辩觉得将之再扩大一番,现在的时机很有可行性。 激进些的做法乃是直接将最高的考试同三署郎官的考核结合起来。 保守些的做法便是重现科举制度的萌芽时候的状态,即对州郡推荐上来的贤才进行一次统一的考核。 只是对于陆俊提出的百姓们不懂法度的问题,刘辩一时并没有什么好办法。 他当然知道,以当前的生产力,想要推广全民教育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年头等到孩子到了懂事的年纪,大多数孩子要做的事不是学习而是帮助父母,帮助家庭分担农活。 即便如郑玄这种有书籍传家的,等到他稍大一些后,就不得不被家人逼着去当小吏以赚取俸禄,补贴家庭。普通家庭所面对的生存压力只会更甚。 一步步来吧! 眼见着这次召见已经接近了尾声,刘辩最后说道:“卿大可以自信一些,莫要胡思乱想,卿得拜议郎,乃是由尚书台考察卿之政绩,才呈报到朕面前的。” “而在过去,尚书台呈报此事,朕几无不应。” 陆俊闻言一怔,其实他在抵达雒阳的路上就看到了父亲陆康写给他的信件,心中亦是有几分怀疑的。 但如今天子都这么说了,难道天子还会骗他不成? 想到这,陆俊忽然意识到,他是全凭自己才当上如今这个议郎的! 全靠他自己! 一抬头,他正好看到天子投来的带着善意和笑意的目光。 他心中一暖,对着刘辩拜道:“臣多谢陛下!” 离开云台殿后,来到自己的官署,陆俊仍难掩心头的激动。 他忽然想到了此前曹操、应劭等人对他的善待。陆俊原本以为是他们很有修养,如今看来,他们对自己的夸赞应该是真的! 真好! 陆俊忍不住笑出了声。 忽然,他的余光瞥到一人突然出现在了官署之外,当即笑声一滞。一下子,他整个人都能尴尬住了,不仅是脸,连耳朵都变红了。 而这人他也认识,尴尬之后,也只能更加尴尬的行了个礼,拜道:“何公……” 下面打招呼的话他忽然想不起来了。 何颙虽不知道陆俊因为什么这么高兴,不过他也年轻过,知道这种情不自禁的时候。 于是乎,他只当做对陆俊方才的姿态视若不见,像往常一样同陆俊回了个礼,来到属于他的位置。 但议郎并无常事,实际上他也没啥特别需要做的事,也就是偶尔向天子写几份奏书表明一下存在感,免得天子忘了自己这么个人,进而在哪天郡国二千石有空缺或是朝中重要职位有缺的时候可以想到自己。 不过何颙是个例外,他能从扶风的田地里重回雒阳官场,已经是幸事了,自不会想要要什么自行车。 ——虽说粗茶淡饭他也能接受,可要能吃得好住得好,谁会刻意过苦日子呢! 落座之后,何颙见陆俊还是尴尬,自觉作为长者的他再度开口打破了沉默:“说起来,君自冀州而来,而老夫在数年前也从在右扶风体会过乡里生活……这关西和关东还是有区别的。” 陆俊立刻应道:“正如何公所言,关西屯田多,治理应该比关西简单吧……”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相谈甚欢,当日,陆俊都快要把自己底裤的颜色告诉何颙了。 (本章完) 第547章 试举与西域 第547章 试举与西域 两人互相交流着,期间,何颙也听着陆俊说起县中试举之事。 但当他听到陆俊想要推广试举时,他却有些不同意见——“今之选吏以检勘为常法,书判以定人,看似公允,殊不知考其德行才能,不乏有错漏也。又三署太学,皆以经学文章及吏事为考,只因三署太学选用之士,多取有德行者,尚不至于多有舍德行者。” “一旦尽用试举之法,专用文章、吏事等分人以等,吾只恐怕天下之士,皆舍德行而趋之也!夫人之慕名,如水趋下,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以吾之见,取士当以德行为先,余者皆为末也!” 说到最后,何颙强调说:“吾闻君之言行,亦道德名士也,治理之时,亦以德行,何以舍本逐末?” 陆俊自然是听说过何颙名声的。 他原本还想要反驳何颙的,可听着听着,觉得何颙的话也很有道理,道德的确很重要。 而且……他夸我道德名士欸! 不过,陆俊虽勉强听明白了何颙的意思,也知道何颙说试举之法虽也考核经典,但试举最终对人的考核还是止步于纸上,不能考核人的德行。 但就他的感受,即便不像三署和太学那般事先经过筛选,放开名额限制后试举出身的官吏的确胜过非试举出身的,陆俊认为这样的现实是做不得假的。 至于何颙所担心的世风日下的问题。 陆俊思虑良久后,终于想到了一个答案:“按照试举流程,在通过县中考试后,还需经过郡国的审核才能最终上任,或可在此方面考量。而且,昔日举荐名士贤才之时会考量德行,今之选吏升迁贬谪,亦可考量德行啊!” 听了陆俊认真的话,何颙在思考之后,一时竟不知道要不要反驳。 原本他想说德行很难衡量,但即便是现在以德行为主的举孝廉,不也出现过“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的情况吗? 相比之下,试举之法起码能解决“举茂才,不知书,高第良将怯如鸡”的情况。 想到这,何颙反对的欲望没有原本这么强烈了。 不过陆俊虽然透露了很多东西,但到底心中还有点数,没有告诉何颙天子的想法。 在同何颙的友好交流之后,陆俊觉得也可以将何颙的担忧上书给天子看,在这一点上,他得到何颙的认可,并在何颙的盛情邀请之下,陆俊受宠若惊地同何颙一起联名上书。 …… 云台殿,刘辩再度召见了荀彧和贾诩。 “两件事。”刘辩干脆利落地说道,“一是小麦良种一事。去年朕任命的屯田校尉李业今岁已经成功培育出了一批小麦良种,朕已经急诏劝农校尉枣祗将继续推广水稻秧苗移栽之法的先交给属官,回来安排此事。” “明年,这批小麦良种先分别在三辅、三河、河北、山东等地都试点种植,以观后效。届时枣祗主持此事,尚书台要鼎力相助。” 荀彧立时领命,年过三旬好几年的他早已将蓄起了胡子,光看着就给人一种稳重之感。 日前尚书令盖勋因病而不得不居家休养,刘辩没有安排新的尚书令,而是由荀彧检校尚书仆射,代管尚书台的一应事宜。 在荀彧的管理之下,目前尚书台一切正常。 “第二件事,便是试举之事。” “如今各处战乱州郡,官吏又有空缺,昔日在关东五州行试举之法,效果斐然。如今更要将试举进一步推广,朕意将之引为定制。” “但具体如何施行,尚书台可先拟一个条陈出来。” 荀彧继续应命。 而一直没被提及到的贾诩一直安静地坐着,并没有因为天子召他过来却没对他交待事务而急迫。 等到荀彧离开告退之后,刘辩才又对贾诩说道:“推行试举,兹事体大,朕担心会再出现如度田之后的谣言。” 贾诩听了,连忙拜道:“臣无能,未能提前看破逄纪、袁绍等人同谋作乱的阴谋。” “虽说防微杜渐,然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且卿已经发现地很及时了。”刘辩安抚了两句之后,旋即宣布道:“是以此次朕打算主动出击!” “一方面,卿要搜集士人们对大规模推行试举的真实看法,另一方面,要尽可能地让‘真金不怕火炼’‘唯有沽名钓誉之辈才害怕考举之法’等观念深入人心!” 贾诩这么聪明的人,刘辩一说完他就懂了,当即拜道:“陛下大才,臣远不及也!” 刘辩笑道:“此策早在第一次推行试举之时便用过,只不过角度和力度有些区别罢了,” 眼见贾诩似乎还要再夸自己两句,刘辩笑着摆手:“卿忙去吧!” 贾诩这才应声告退。 “等下!” 听到皇帝的声音,贾诩停下了脚步。 “近段时间校事部务必多做留意,在外平叛的各路大军,包括西园军、北军、郡国兵等,可有杀良冒功之事发生,及违逆军纪,劫掠良家百姓者。” “如今各处平叛顺风顺水,莫要在最后关头出了乱子!” 贾诩领命而去。 贾诩走后,刘辩又处理完了眼前的一批公文之后,便准备往后宫而去。 前阵子屯田校尉李业送上的代表着“祥瑞”双穗麦果然有效,如今他已经能安然回到后宫翻云覆雨了。 刚要走出云台殿,刘辩就看到一个小黄门急匆匆地过来,不顾脸上的汗水向刘辩汇报道:“陛下,西域传来急报,言说车师国前、后部等勾结鲜卑,袭击了西域长史。” 刘辩接过战报,只见上面写着,因为西域长史胡轸身边并无多少兵力作为倚仗,西域长史府所驻扎的鄯善国畏惧鲜卑和车师等国的联军,不敢抵挡,最终,西域长史胡轸及所辖官吏等不知所踪,疑似战殁。 西域…… 自从皇甫嵩打通了凉州,重新连通西域以来,刘辩虽对西域感兴趣,却一直没能腾出手。 后来也只是派了一个更多的具备象征性意义的西域长史前往西域,代表着汉室在西域的存在,充当一个各国间居中调和者的角色。 但现在,他没去找西域的麻烦,西域却来找上他了。 单纯从战略的角度来说,西域对草原游牧民族的意义要远高于中原王朝。尤其是位于天山山脉南部的西域诸国,他们与天山北部习惯于游牧的西域国家是两种不同的文明。以农耕为主的南部诸国可以补充游牧民族缺失的一些东西,包括工匠、商贸、稳定的驻地等等。 从地形上说,占据了西域的草原游牧民族可以借助西域实现对河西走廊的三面包围,而一旦失去河西走廊,三辅将直面草原的兵锋。 是以,都不用同群臣商量,刘辩就已经做出了决定,过去,才崛起没多少年的鲜卑人没有展现出这种能力,汉室可以放任西域保持现状,但现在,鲜卑人有了鲸吞西域的倾向,刘辩绝不会放任鲜卑人控制西域。 关键在于,如何阻止鲜卑人。 眼见着天色还没有太晚,刘辩第一时间在朝堂召见了在台阁区办公的朝臣们商量对策。 这还是陆俊第一次参加这种临时会议,六百石的议郎刚好触及到参与会议的门槛。 贾诩虽不在台阁区,却也如三公九卿一般都被召来了。 太尉朱儁对于各州兵马的安排分布了熟于心,他也是第一批知道西域事的在京官员,首先说道:“陛下,昔日出兵西域,多用凉州之兵,而凉州兵又以河西四郡为主,敦煌郡为最。只是敦煌兵许久未经战事,且自敦煌太守赵岐赴任以后,施政以安民为主。” “既要对抗鲜卑,又要向西域诸国展示我强汉之威,非精兵不可为,敦煌提供军资有余,郡兵不足。” 在说了敦煌郡的优缺点后,朱儁补充道:“凉州其实并非无兵,且有精锐,只是被牵制在金城郡。”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再度出现在了朝堂之上——金城太守,马腾。 “陛下,臣以为,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要平定关东各处民乱,西域与鲜卑,不过疥癣之疾,便是晚些处置也无伤大雅,但内患却不可轻视啊!而只要平息内患,便是鲜卑占据西域,亦可遣精兵猛将平之也!”御史中丞羊续如是说道。 朱儁闻言,当即与羊续争辩道:“若是置之不理,岂不会令驻守西域的官吏将士寒心?” 羊续回应道:“西域至雒阳路途遥远,且信使传信至此时,早已经不知道西域长史府自上而下的生死……” 羊续的言外之意很是明确,胡轸等人大概没了生计,不如等到平了内乱之后再着手西域之事。 然朱儁仍坚持道:“陛下,昔日耿恭驻守西域柳中城,我朝遣师远征,遂将十三将士救回。今人难道不如古人吗?” 羊续有心说朱儁强词夺理,当初耿恭那会有明确的表明其在率众坚守的信使传信回来,与今日情形并不相同。 但他也的确无法亲口说出放弃失踪的西域长史府上下这样的话。 眼见着双方似乎有争论不休的架势,刘辩当即乾纲独断道:“西域长史府不可不救,然羊卿之言亦不无道理,是以,只调集凉州精锐前往西域平叛。” 司徒董卓闻言拜道:“陛下,若要调动护羌校尉所部前往西域,恐凉州空虚,有奸人作乱。” 董卓本就是凉州出身,他说这话很有说服力。 董卓继续说道:“凉州近年来虽然安稳,但本就安在有大军坐镇,今孙坚已经率军东出,羌人之中亦并不都认同朝廷屯田之策。一旦其中有威望者振臂一呼,恐多年辛苦毁于一旦。” “据臣所知,目前凉州羌人中,威望最重者,当为金城太守马腾。” 若要调兵,必须消除马腾存在的隐患。 刘辩也觉得,都这么久了,马腾也该从金城太守的位置上挪窝了。 眼看着群臣陆续提出了各种建议,比如直接诏令其入朝为官、或是另至关东为太守,亦或是遣使向之说明利害,等等。 刘辩听了一圈之后,决定道:“军候马超如今正在车骑将军军中,遣人顺大河而下,召马超至雒阳。若想兵不血刃的说服马腾入朝,当以马超为使。” 刘辩选择相信马超。 当日临时召开的会议结束后,时间已经相对较晚了。 刘辩饭后散步至濯龙园时,忽然见到麋贞麋贵人正在掩面哭泣。 虽知道这很有可能是麋贞故意为之,但刘辩还是靠了过去,询问道:“贞儿,为何在此处哭泣,遇到了何事?” “陛下!”麋贞泪眼婆娑地朝着刘辩行礼,后才说道,“妾方才听说西域有战事发生,忽然想到家中二兄带着商队出发至西域已经许久了,按照往年的时间早就该回到雒阳的,但这回却一直没有音讯。” “心忧之下,这才在园中哭泣……惊扰到陛下……” 眼见着麋贞又要行礼,刘辩拉住了她的手,说道:“谈何惊扰?贞儿放心,朕方才已经和群臣商议过了,决意派兵西域。” “汝二兄久在西域,知晓进退,应只是为乱兵所阻,朕相信一旦道路通畅,他就会回来了!” 麋贞听了这话,脸上虽不见喜色,但心中的忧虑已经被舒缓了不少。 “有了陛下这句话,妾便安心多了。” 西域天高皇帝远,刘辩哪里能打包票。不过话都说到此处了,刘辩当即将脸上仍梨带雨的麋贞拉进怀中。 …… 琅琊国。 顺着黄河而下的速度日夜兼程要胜过陆路,马超接到了诏书,从作为天使的谒者口中也明白了事情的来由,当即就要和才相聚没多久的王粲告别。 孙策在了解到来龙去脉后,则向车骑将军皇甫嵩请求与马超一同回雒阳。 在听孙策道明来龙去脉后,皇甫嵩说道:“我这里正有一封至关紧要的奏书,需要送到雒阳。” 孙策听明白了皇甫嵩的言外之意,当即拜谢道:“多谢将军成全!” 就在他们准备同王粲出发时,却见王粲已经收拾好了行囊。 “别误会,”王粲对面露担忧之色的两个好友解释道,“我早就可以回京述职了,只是因为琅琊国还没彻底安定才没动身罢了。” “不过,我确实很想往凉州一行。” (本章完) 请假条 请假条臣昧死以闻,月初,请停朝一日。 (本章完) 第548章 金城太守马腾 第548章 金城太守马腾 马超见状,心中感动莫名,虽然父亲不听他的劝告一意孤行,但他身边起码有这些好兄弟在,吾道不孤也! 他正要上前去抱一抱王粲,但王粲却给躲开了,后者嫌弃地指了指马超身上的甲胄。 知道盔甲硌人的马超最终还是抱了一下一脸嫌弃的王粲,当然,他没用力。 孙策则对马超说道:“孟起,不论去凉州会发生什么,今后我的父亲就是你的父亲,你的父亲,呃……还是你的父亲。” 马超乍一听,十分感动。 但细想之下,他忽然觉察点不对,这不是孙策在占他的便宜吗? 当即朝孙策扑了过去。 一路上,三人嬉笑打骂,极大的缓解了马超的心理压力。 曾经有过帮助父亲进步的念头是一回事,而真要施行,又是另一回事。 半路上,马超感慨道:“要是公逸兄也在就好了,那时我等四人也可以再度聚首了。” 三人想到了他们的“忘年交”陆俊,一同怀念起来。 …… “若只以马超为使,未免过于单薄,且马超终究年少了些,又与马腾为父子,臣以为可任马超为副使,另遣主使。” 刘辩明白荀彧这话说的很有道理,他虽然很相信马超对马腾的父子情,但没必要走钢丝。 荀彧继续说道:“不过曾经出使凉州劝说马腾、代马腾养育来京的三子太中大夫马颖近年来身体欠佳,已经无力出使了。或可自扶风马氏中另加擢选使者。” 刘辩说道:“倒也不必如此麻烦,朕有一个不错的人选。” 凉州之事并不会因为马腾离任金城太守而消失,而是要保证在镇守凉州的护羌校尉部离开去西域后,凉州的州郡兵本身不会叛乱,且能压制住内部潜在的反叛势力及外部觊觎的势力。 …… “孟起,你已经听说了西域之事吧?鲜卑联合西域诸国攻朕臣属,朕不能视而不见。然若要用兵西域,须得凉州稳固。”刘辩对着马超说道。 他并没有说那些有的没的,只跟马超强调了一件事——凉州要稳定! 马超也没有多言,拜道:“请陛下放心,臣必定不辱使命!” “甚好!”刘辩笑道,“我听说此次伯符和仲宣都与你一同入京了?” 马超虽知道两人来京各有各的理由,但在天子面前这些理由都是借口,遂也直白地解释道:“回陛下,伯符与仲宣担心我,是以才与我一路返回雒阳。” 刘辩自不会因此而怪罪他们,他不可能要求臣子们之间没有私交。正相反,把这份私交用在明处,于公事有益,他乐见其成。 他说道:“伯符与仲宣之意朕自是明白,他们至凉州也能助你一臂之力。” “除了他们之外,朕还安排了另一人来帮你。” 说完,刘辩立刻命人宣召,只是未言明是谁。 马超等到来人到达殿中,他放眼望去,只见孙策和王粲都来了,而除了他熟悉的两人之外…… 竟然是……陆俊! 马超来的急,刚抵达雒阳就被召见了,如今故人陡然重逢,心中一时心情激荡。 刘辩则故意问道:“想当初我等在太学初遇之时,诸位可曾想过今日会在此处重逢?” 一时间,在场众人都想到了那时候的青葱时光。那时候,凉州还没安定下来呢! 一番叙旧之后,一行人并未在雒阳停留太久,便往凉州金城郡出发。 严格来说,陆俊此行的身份并非天使,而是金城长史。 倘若马腾能安安分分地来到雒阳,那么陆俊可以在马超的配合下先以长史代行太守事。 与此同时,金城郡中,马腾正在纠结。 话说自从当初马腾重回扶风马氏的族谱之上后,扶风马氏一改以往对马腾的放养态度。毕竟哪怕是对于袁氏和杨氏这样最顶级阀阅来说,一个二千石的价值也足以让他们倾力扶持了……虽说现在袁氏已经裂开了。 扶风马氏派了他们族中一位很有前途的俊才来到了马腾身边,以示对马腾的重视,维系双方的关系,同时确保扶风马氏不被马腾连累。 马宇就这么来到了马腾身边。 若无马腾之事,马宇现在大概率不会出现在凉州,大概率在某个地方当个县长,也有可能更进一步。 只不过现在,他只是陪在马腾身边的一位普普通通的处士罢了。 “从弟啊,我总感觉有些不对。” 听到这声音,马宇就知道是马腾来了。 他当即在脸上挤出了笑容,回应道:“兄长还在担忧西域的事情?” “不止如此。”马腾走进了马宇所在的房间,宛如自家一般随意坐下……哦,这里是太守府,的确算得上他的家。 “我得到消息,护羌校尉部徐晃和张飞两处都有调动,不仅如此,河西四郡也在准备粮草,筹集驴马,傅使君也在调集羌人,眼看着真要进军西域了。” 马宇听了,问道:“兄长可曾接到什么公文?” 马腾摇了摇头,说道:“目前金城、陇右都没什么动静,傅使君也只是让我清点府库存粮。” “如此,州郡之事又没有可以瞒着兄长,就算要进军西域,暂时也无须兄长出力,兄长有何担忧的呢?” 马腾应道:“我只担心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马宇闻言皱起了眉头,笑容也收了起来,质问道:“兄安敢如此作比?” 马腾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此时他与马宇角色互换,立时变成了脸上带笑的人:“我一时情急,说错了话,还望从弟莫要见怪……弟应也知道,兄是个粗人,没读过几卷书,就知道那么几件旧事……” 马宇也知道他拿捏不了马腾,只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兄长不愿离开金城,自然会时常有这样的忧虑。” 对于这种劝他离开金城郡的或明或暗的言论,马腾其实已经听腻了。 相比于马宇,他的儿子马超在信中的话更加直白。马腾知道有些事他必须要面对,他也知道马超屡屡劝他的话其实很有道理。 但马腾觉得,马超未免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在除掉韩遂之后,在金城郡这片土地上,马腾可谓是一家独大,就算有朝廷派来的官吏也难以动摇他的地位——为什么他不愿听从马超的劝告离开金城郡,因为他在金城郡的快乐马超根本想象不到。 马腾甚至觉得,要是马超在金城郡,只怕也舍不得离开。 所以,马腾想着能快乐一日是一日。 他只是想在金城郡逍遥快活,他有什么错? 毕竟他连儿子都送到雒阳了,这点小小的要求难道朝廷都不能满足吗? 想到这,马腾对马宇强调道:“近年来我又有了几个儿子,若是朝廷对我有疑虑,我愿将他们都送到雒阳。” 马宇听了,哪怕他已经和马腾接触了这么久,心中仍不免惊诧——马腾近年来添了好多妾,最小的儿子不过百日大。 自己眼前的可真是一位慈父啊! 马腾也知道这话说得无耻,为自己辩解道:“你看孟起在雒阳,前程似锦,马休和马铁虽不如他们的兄长,可也在太学进学,前途似锦。有他们三兄弟在,定能照顾好他们的阿弟们,一如他们一般。我在金城郡,也能为他们免除后顾之忧,岂不美哉。” 只辩解完,不用马宇评价,马腾觉得自己好像更无耻了。 可即便如此,想让他放弃在金城郡的权力地位,前往前景不明的雒阳,马腾不愿意。 他对马宇说道:“当初我为举大义,亲率兵马反攻韩遂,朝廷答应了我由我担任金城太守,如今这才几年?竟然变卦了?” 马宇知道,马腾至今心中仍存着侥幸心理,不真的把他逼上一逼,让他切实感受到威胁,他是不会愿意放弃金城太守的位置的。 他甚至都没打算再劝马腾,因为就他对马腾的了解来看,近年来,马腾已经彻底沉溺于温柔乡中,但凡不是生死危机,他应该不会重举叛旗。 是以,只要朝廷做的别太极端就好。 只可惜,马氏要少一个二千石了。 不过马宇想着,马腾虽然已经难以救药了,但马超却是个好苗子,族中须得着重培养。 …… 二十多日后,马腾接到了一则令他震惊的消息。 他最得意的儿子马超竟然来了,跟随着金城郡的新任长史。 这一路上,陆俊一行人轻车简行,称得上是一路都没停过。 尤其是自琅琊国出发的三人,孙策和马超身体健壮还能扛得住,王粲抵达右扶风之后身体便跟不上了,不得不停下来暂歇。于是乎四人组不得不临时变成三人组。 虽然因为路途遥远,即便是决定出兵,等到汉军抵达西域,距离西域长史府遇袭也将不知度过多少天了,但陆俊几人一致觉得,越快越好。 见到数年未见的父亲,马超忽然觉得父亲有些陌生了,和记忆中的模样也有些对不上号。 眼前这个大肚便便的富态中年人,真的是他的父亲吗? 而马腾的感受则与马超截然不同,望着出落得愈发英武的儿子,马腾心中喜悦之情实在难掩,也忘记了马超在书信中对自己的冒犯。 听着儿子介绍他的好友们,这些都是马腾曾在信中见过的名字。 他立刻邀请陆俊等人入酒宴,也安排了人招待跟随而来的二十来名甲士。 席间,马腾询问起马超和他的两个弟弟在雒阳城中的生活,其中还有陆俊和孙策作为补充。 言语比信件要活灵活现多了。 听了一阵,马腾感慨道:“听到你在雒阳过得很好,为父也就放心了,这一回归家,能留多久?” 马超其实从刚一见到马腾时就已经在憋着了,如今见马腾问起,立刻应道:“休与铁久在雒阳,凉州风土都要忘得差不多了。就连父亲的样子,他们都要记不住了……太学学业繁重,父亲不想去雒阳探望一下他们吗?” 此话一出,酒宴登时安静了下来。 作陪的马宇有些不明白马超的想法了,就算他想要马腾去雒阳,也不必如此莽撞吧! 当然啦,他也没有替马腾解围的意思。 马腾则端起了酒杯,他原先怀疑马超来此是带着劝他去雒阳的使命的,可如今见马超一如在信中表现出来的那般有什么说什么,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转而饮酒叹息道:“我如何不想你们,只是这金城郡汉羌数十万人,皆在我这一肩上扛着,我实在没法离开了。” 马腾看向了他的新长史陆俊,抱怨道:“韩遂虽然死了,但金城郡的羌人中,不乏有同情他而暗恨我的人。一旦我离开,对这些人失去了威慑,恐怕他们会立时作乱。” 陆俊听了,当即真诚地一笑:“公劳苦功高,俊敬公一杯!” 说罢,当即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见陆俊这么干脆,马腾反而一怔,一时竟分不清陆俊这样的表现是不是在讽刺他。 不过他这数年来委实吃了不少酒,本能地将酒喝下,倒不至于因为犹豫让局面尴尬。 但喝完酒后,面对着一脸真诚、似乎完全相信他的陆俊,又当着马超的面,马腾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将原本准备的关于“镇守金城郡的若干难处”一一道来了。 反而是陆俊继续说道:“公久镇金城郡,在下听说自从公为太守之后,金城郡便再未生过什么大乱,这些,公功不可没!” 马腾又分不清陆俊是不是在阴阳怪气了。 但明面上,他仍哈哈笑着,略作谦虚地听着陆俊对他的赞扬。 好一会儿,陆俊终于语塞,但孙策又接口了:“昔日常听父亲谈起公之名讳,家父对于公亦是颇多赞许……” “……要论文采,还得是仲宣……只可惜仲宣半道上偶感小疾,估计要过几日才会到。” 马腾听着听着,根本拿捏不准这几人连同马超来此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还真是要见识凉州风光吗? 却不知,在酒宴之后,马超有时间便在太守府随意闲逛,顺便留意一下太守府的布局。 (本章完) 第549章 完了,冲我来的 第549章 完了,冲我来的 就这样马腾招待陆俊等人,每日宴请不断,如是过了三五日,落后一步的王粲终于抵达了金城郡。 而在四人组再度聚齐之后,他们便趁着马超带着他们外出游玩之际商议起来。 马超说道:“根据近日来我对父亲的试探,想要让他主动离开金城郡,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便是想要说服他,也非一日之功。如今看来只能用一些强硬手段了。” 对此,原本已经了解马超的心中决意的孙策和王粲还没有特别的反应,但陆俊却仍旧有些迟疑。 他终究是个好人,有点不忍心见到这父子俩兵戎相见的一幕。可另一方面他自己的能力有限,除了马超目前的选择,他也想不到其他多快好省解决问题的办法。毕竟西域路途遥远,这边迟了一日,焉知西域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 两难之际,他还是提醒道:“孟起,你可要想好了,这一步踏出便再回不了头了,即便你是秉持家国大义而行,但一旦此事流传出去,必然有人会因此而攻讦于你。” 马超听了大义凛然的说道:“为国家大事,吾岂会顾及虚名?” 王粲也道:“这路上,我也想了些应对方案,事情未必走得到最差的那一幕。” 之后马超便详细的说明起来——对于他们来时带来的那将近三十名甲士,马腾虽善待他们,酒肉不断,但实际上对他们却颇有防范…… “但我父亲绝不会想到我和伯符两人联手,便足以控制住他!”马超最后说道。 所以他们的目标就很明显了,降低马腾的戒心,创造独处的机会,除了他们之外的外人越少越好。 很快,这样的机会就来了。 马腾再一次宴请,目标只有马超的朋友们,还有作为族人的马宇。 这一下,便省去了马超自己筹谋的精力,当然,这也与马超一直在马腾面前宣扬他与陆俊几人的友谊有关,毕竟马腾也希望新任的金城郡长史莫要耽误他享乐。 宴席之上,的确没有金城郡的属官,与家宴无异。 席间,马超与孙策对视一眼,而后马超起身说道:“这几日酒宴,见惯了歌舞,亦是无趣,不如由我舞剑助兴?” 马腾听了,击掌笑道:“我儿有此雅兴,自是甚好!” 当即命人去取剑来。 待拿到剑后,马超看到周边侍奉的仆人婢女,还有乐师舞女等,举着剑说道:“我舞剑,却不是寻常人能看的,这些闲杂人等,全都退下!” 旋即,屋中的仆人婢女全都看向了马腾。 马腾见房中只有一把剑,还在他儿子手中,也不疑有他,当即挥手让众人下去。 随后,马超也舞起剑来。 马腾也是识货之人,见到儿子的剑舞飒飒生风,心中自是得意无比,忍不住便大笑着连连称赞。 笑着笑着,马腾发现马超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他此时仍未觉得有什么不对,顾不得饮酒,正要看看马超是否要当着他的面施展什么绝技,不想马超手中的剑竟直接冲他而来。 马腾本能的以为是意外,他偏过头,却发现马超的剑也跟着稍稍偏转了方向——马腾心中一惊——“完了,这是冲着我来的。” 剑尖最终停在了马腾面前。 马超的手很稳,马腾能看到剑尖在微微颤动,而剑身却一直平稳。 放到平日,马腾会赞扬儿子的武艺,但放到现在…… 马腾还没说话,马超先开口了:“请父亲入京。” 马腾瞬间理解了马超的目的,怒道:“你可知道你这是不孝?在雒阳读了这么久的书,读进狗肚子里了吗?” 面对愤怒的马腾,马超的手依旧很稳,他回复道:“这世间之孝,有愚孝,有真孝。今父亲贪恋权位,不肯离去。将来要受父亲牵连的,何止我一家老小?连带着金城郡的羌汉百姓,都要受父亲所害。我今日来劝解父亲,才是真正的孝!” “正如父亲所说,这金城郡数十万的百姓全在父亲肩上扛着,父亲如何就不愿为了数十万百姓入雒阳呢!” 陆俊听到马超这一番话,本能地看向了王粲,后者正暗自点头。 这番有理有据还不要脸的话,自然是王粲为马超想出来的,先占据道德制高点嘛! 马腾听了马超的话,登时更怒了,质问道:“你单知道你的家国大义,你可能想过你的父母兄弟姊妹?有本事你就在今日杀了我,我看你可有这个胆量!” 面对儿子的背刺,养尊处优好些年的马腾在愤怒的支撑下,似乎又找回了昔日造反时的骁勇。 说完,马腾原以为马超会继续和他硬顶,却不想马超竟然毫不犹豫地放下了手中的剑,将之插进桌案之上。 马超弃剑后背手而立,说道:“此次我早已考虑清楚,今日之事已经不能善了,我拔剑之时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我这些好友也都是与我同生共死之人。父亲今日若是想继续留在金城郡,既尽可以将我等杀了,只是不出三日,陇右、武威乃至于护羌校尉部的兵马都会来此平叛,届时父亲想要的好日子定将成为过眼云烟。倒是父亲,考虑清楚了吗?” 马腾听了,猛地拔出了被马超插进桌案上的剑,指着马超——“你……你……”却是已经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马超见了,继续强调道:“父亲,事已至此,已经没了转换的余地,父亲须得快些做出选择。” 眼见着陷入了僵局,一直沉默的马宇见到这剑拔弩张的一幕忽然起身了,口中满是悲愤的说道:“何以至此啊!何以至此?怎么就闹到这般田地了?” 他先是对着马超责备道:“这是你的父亲,即便父亲有错,你也该好生规劝,如何能刀剑相向?快向你父亲致歉!” 马超闻言也是是干脆,伏在地上朝马腾稽首行了个最重的礼,只不过在地上停顿了一会后,马超不等马腾叫起便已经直起身来了。 马宇见了,叹息两声之后,望着一肚子火气的马腾劝说道:“兄长啊,孟起可谓是族中年轻一辈中最有出息的人了,将来封侯拜相亦是可期。要我说句公道话,你在这金城郡倒是过得舒适,可把孩子逼成什么样了?这可是咱们家最好的孩子啊!” 骂完马腾之后,马宇又骂了马超:“你能进入雒阳得到这么好的待遇,归根结底不还是因为你的父亲吗?” 马超听了,不服气地反驳道:“如今国家正值用人之际,但父亲非但自己贪图权柄享乐,还要牵扯国家的兵力,有如此肤浅的父亲,我绝无颜为国效力了!” 马宇听了,当即气急,三步并做两步的来到了马超面前,想要伸手去打,又把手放了回去,左顾右盼间看到马腾的桌案上有一串葡萄,当即回身伸手拿过后便将葡萄劈头盖脸的朝着马超打了过去,口中不忘责备道:“孟起,难道你的前途是用来威胁自家人的手段吗?” 马超对此不躲不避,任由葡萄砸在他的头上脸上、裂开的葡萄汁水撒在身上,虽不痛,但狼狈确是一点都不少的。 “好了,”见到这一幕闹剧,马腾怒吼道,“别闹了,我入雒阳便是。” 这一会儿功夫已经足够马腾把一切事情都想明白了。 他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连他的儿子马超都不愿意配合他,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一旦他有不忠之念,他的麾下愿意跟着他再度造反的人能有几何?不如趁此机会前往雒阳,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说到这里,马腾丢了剑,瘫坐在座位上,喘了几口气,他还没忘对着陆俊、孙策、王粲三人,朝三人各自一拜说道:“家中之事让诸君见笑了,还望诸君莫要将此事传扬出去,以免影响了孟起的前途。” 陆俊三人对于马腾的作揖自是不敢接受,但对于马腾的要求自是一口答应。 原本在他们的计划中,是由陆俊和王粲尝试扮演着说服马腾的角色,而孙策在时刻准备着,防止马腾真的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却不曾想马宇跳了出来,双方虽没有沟通,却配合地相当完美。 陆俊承诺完后仍觉得不足,见马腾一脸的颓废,忽然灵机一动,说道:“府君,我等昨日与孟起去了湟水之畔,如今正是湟水最盛之时,我愿对着湟水发誓,今日之事,绝不会传入外人之口!” 湟水? 马腾立马想到了当初他和韩遂结盟时指着湟水发出的誓言…… 他连忙说道:“大可不必!” 说完,马腾也意识到自己急了,连忙又恢复到原本愤怒的状态,但哪是他想恢复就恢复的。 眼见着房间内的氛围已经开始恢复,马宇对马超说道:“孟起,瞧你这身上脏的,快去洗一洗……” 马超无语地看了弄得他一身狼藉的马宇,不过他也知道今日能这般顺利让马腾改变态度,马宇功不可没。 他旋即看了看孙策和王粲的方向,二者皆向他颔首示意,认为他可以放心离开。 至于陆俊?早在马宇开口的时候他就已经出声附和了。 马超离开之后,房间内的气氛更是轻松了不少。 孙策这时忽然说道:“马叔父,策有些怀念府上的歌舞了。” 马宇会意,连忙喊道:“来人啊,接着奏乐,接着舞!” 不多时,马超又回来了,他身上只是简单地清理了一下,这一回跟在他身边的乃是马腾的妻子,马超的继母。 后者进屋之后急忙找到马腾,问道:“方才孟起说要即刻收拾家当,明日就出发去雒阳,可是真的?” 马腾闻言瞪了一眼先斩后奏的马超,而马超则再度拜道:“等到了雒阳,要打要骂任凭父亲处置。” 马腾冷哼了一声,闭着眼说道:“是真的,我意已定,你快去收拾去吧!来不及收拾的,都留给这个逆子!” 马超对此一言不发,而马腾在家中还有些威望,他的妻子听了这话,立马安排人收拾行囊去了。 马腾再度挥退了舞乐者,对着马超骂道:“你就这么巴不得我走吗?” “越快越好。” 眼见着马腾又要发怒,马超说道:“初至雒阳之时,休和铁两人每天都会念叨着父亲的名字入睡,我每日晚上都陪着他们,告诉他们会在梦中见到父亲,我时常会听到他们说梦话……父亲难道不想立刻见到他们吗?” “他们二人心中的思念尚能与我说,但我呢?” 马腾沉默不语。 他想到了自己这些年在金城郡快活,的确忽视了在雒阳的三个儿子年岁的确太小了。 随后大口饮了杯酒,没好气地说道:“罢了,就如你所愿!” 当日,马腾召集了属官,宣布他要前往雒阳面见天子。 至于金城郡的军政大事,则由长史陆俊代管,而马超则会留下来。 太守府官吏们虽觉得马腾走的突然,但毕竟还有马超在,而马腾一向有威望,倒也无人生疑。 旋即陆俊在马腾宣布完后掏出了他一直携带在身边的诏书,宣布在马腾离开后由他代行太守事。 这下,属官们更觉得合理了。 只有些奇怪为什么没有早早将这份诏书拿出来罢了,不过现在拿出来也不迟。 倒是自家府君的孩子是真孝顺啊,全程都在府君的身后,不争一点风头。 次日,马腾在马超和孙策的护送之下从太守府带着家眷出发,一路东行,直到抵达陇西郡内,直到刺史傅燮亲自领兵前来护送。 在回程的路上,孙策好奇地问马超道:“以前没听你说过,你那两个阿弟真的每晚睡前都会唤马叔父吗?” 马超笑道:“当然是假的啦,他们一般都喊娘。” 孙策着重看了马超一眼,好奇地问道:“这是你想出的还是仲宣想出的?” 马超自得地说道:“自然是我啦!” “不过送走了我父亲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得保证金城郡不出乱子。” 孙策则道:“急智如你,何必担心这些?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马超想了想,应道:“也是,虽然我离开此地多年,但我就不信当年那些被我打服的人如今敢不服我!若敢,就再把他们打服!” 另一边,在确定马腾离开之后,早已经整军待发的徐晃和张飞当即下令拔营,目标——西域! 徐晃不忘对张飞感慨道:“听说这马腾是被几个年轻人给劝去雒阳的,这年头,少年俊才当真不可小觑啊!” 张飞朗声笑道:“若无我等坐镇在此,马腾怎么会这般老实?你瞧如今这西域,不也得是我等去平吗?” “不过……这几年安逸久了,总算有点事干了!回头我也挣个校尉当当。” 说罢,张飞策马前去整军了,留下徐晃哑然失笑,他自然知道张飞很迫切地想跟他平起平坐。 (本章完) 第550章 西域 第550章 西域 其实此行徐晃与张飞所率的军队并不算多,毕竟河西走廊虽然有绿洲,但绿洲的面积有限,粮食的产量有限,供养不起多少大军。 是以,算上徐晃与张飞的本部兵马,加上之后路过河西诸郡要征调的兵马,也不过五千余兵力罢了。 只不过两人心中丝毫不惧。 当晚,徐晃与张飞各自巡视了一圈营地之后,两相对坐,张飞随身携带着一本书,见徐晃好奇,便解释道:“近日来我特意翻阅了以往关于西域的记载,昔日班定远率领两千精兵平定疏勒、安定西域。今我等率精兵五千,何愁西域不定?” 徐晃听了,对着张飞说道:“昔日班定远在西域之时,每每出兵平叛,定能得到域中大小诸国的兵力谷粮支持,战无不胜。后来接任班定远之职的任尚在西域不施恩德,一味地想要以杀止杀,谋取军功,虽有兵过万,亦有败亡之时。” 张飞听了好一会儿,总算明白了徐晃的意思,有些不满的说道:“公明说话未免太过没意思,你想要劝我不要贪功直说便是,我难道是为了军功而不顾大局之人吗?没你提醒我我还能如任尚一般贪功不成?” 徐晃看了看丝毫没有压制音量想法的张飞,心道:“难说。” 不过表面上他则立刻向张飞致歉道:“益德莫怪,的确是我误会你了,毕竟这是我首次当此大任,心中未免惶恐,益德莫要与我计较。” 张飞道:“看在你如此诚恳的份上,此事就算了,你我同僚这些年,在凉州互相作伴,我的脾气你还能不了解吗?有话直说便是!” 徐晃闻言立刻应声,正因为了解张飞,他才在这个时候说起。张飞能听懂的暗示,其实和直说没什么区别。 张飞又朗声道:“公明放心,我自会帮你的!我们齐心协力,西域些许小丑而已,不足挂齿!” 徐晃也知道张飞并非全然的莽夫,尤其是在作战时候,有时会想到一些奇妙却有用的好主意,闻言点头称是。 主将和副将达成了一致,一路上他们自武威郡出发,沿途带上河西四郡早已准备好的兵马,边行军边将之编入队列。 安排部属、训练阵型…… 军队的数量也在一路增加。 这一走,便抵达了敦煌郡。 “赵公,这是?”徐晃望着眼前敦煌郡准备的骑兵们,这场面属实出乎他的意料。 倒不是骑兵们战力不足或是数量不够……而是太多了。 敦煌郡本就是河西四郡中人口是最多的,还要胜过东边的武威郡。 因为凉州地广人稀,也为了保证凉州的安定,度田的风并没有吹到这里。但凉州的底子在这儿了,汉人数量总体有限,等徐晃和张飞看着白发苍苍的敦煌太守赵岐亲自带着他们去见超过两千规模的敦煌郡骑兵后,心中是无比震惊的。 按照原本的规划,敦煌郡虽然需要出兵最多的,但也只需要出一千三百兵马就足够了,这样,各郡兵马结合他们的本部兵马,五千骑绰绰有余。 而且自从出了玉门关之后称得上荒无人烟,且距离仍旧遥远,很难安排民夫自敦煌郡运送粮草物资,是以还有以羌人为主的近千人负责管理运输粮草的马车、驴车等,若把这些人也算上,那就得有六千人了。 可眼下敦煌这边却又多了接近一千兵马——这人吃马嚼的……原本千人来运输粮草就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这下又多了人马。 还是那句话,以凉州各郡之力,即便拥有数年的积累,但所能出兵西域的数量是有限的。 能有额外的兵力,徐晃与张飞自然是高兴的。 但派兵只需要拉人就够了,安排后勤时考虑的就要多了。 敦煌太守赵岐则指着校场中的兵马笑着说道:“自西域长史府遇袭的消息传来,老夫便做好了准备。昔日因为河西道路断绝,不得不撤出西域。如今重回西域,若是受到耻辱而不作回应……先辈们筚路蓝缕所开创出的事业,岂能毁于我等之手?” “汉家威严,不可犯也!” 赵岐继续介绍道:“除了原定的一千三百骑外,这余下千骑皆是敦煌各家豪杰子弟自发前来,还望中郎将善用之。” 但辎重的问题仍没有解决,徐晃问道:“赵公,这辎重……” 未等他问完,张飞就说道:“公明何必着急,赵公既然多准备了随军西去的兵马,焉能没考虑到辎重的问题?” 说罢,张飞冲着赵岐彬彬有礼的微微一笑。 赵岐一时间分不清张飞是在替谁说话,不过他的确早有准备,当即答道:“中郎将勿忧,这些豪杰子弟会多携带些粮草以供使用。而且这数月来因为西域之乱,商路再度断绝,敦煌停留了不少来自西域各国的商人……他从中筛查了一些没有间谍嫌疑的,他们会帮助分担一些粮草的运输。” 许是预判到了徐晃的问题,赵岐强调道:“他们既然到了军中,便该以军法管之,中郎将不必顾忌。商人的货物亦有定数,中郎将若发现不对,尽可以处置!” 徐晃并不是完全的武夫,这些年作为护羌校尉接触了不少治理的工作。 很快他便想明白了这些敦煌郡的豪杰子弟为什么愿意加入了,因为敦煌的土地产出有限,真正的利益来自于敦煌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所带来的商业利益,如今西域局势纷乱,他们好不容易恢复的商业利益中断,他们能愿意才怪! 但他知道这一系列工作看似简单,但要完成所需的声望和执行力缺一不可。 听罢,徐晃认认真真地朝赵岐一拜。 最终,在敦煌郡完成最后的辎重补给后,接近七千大军在赵岐带着敦煌郡官吏以及正中父老的相送之下,西出玉门关。 太守赵岐立在玉门关的城头之上,目送着大军离开。 上一回有如此规模的汉军前出西域,还是班超之子班勇担任西域长史之时。 这一次负责给他们带路的,依然是敦煌五龙之一的索湛。 路上,作为敦煌郡主簿的他对着徐晃和张飞介绍道:“数百年前西域有三十六国,后经过战乱分合,至数十年前,西域仍存五十五国。至今尚无定数,不过三十余国总是有的。其中多为小国,人口不过万者居多。在西域诸国中,军队数量超过一千的便能称得上是大国了。” “值得称道的便是鄯善,西域南部诸国中,以鄯善距离敦煌最近,西域长史府便设立在此处,也是我等先要前往之处。” “鄯善国有户六七万,能胜兵五千余,此前车师国前、后两部合一,联合鲜卑人进攻之后,西域长史府自长史以下不知所踪,鄯善国已归降鲜卑。” “然鄯善国屡遭鲜卑及车师国掳掠,其人对鲜卑有怨愤之心,一旦王师抵达,其必然归附!” 索湛说的很是肯定。而鄯善,及其治下西域长史府本应在的距离楼兰城不远的海头城,正是徐晃与张飞此行的首要目标。 要想与鲜卑作战,他们需要一个后方基地以及一个能暂时持续提供粮草的地方。 张飞则说道:“我记得当初胡长史上任西域之时,虽因国力有限,并未带什么兵马。但居中联合西域南部诸国共抗鲜卑,应不成问题吧?” 索湛解释道:“鄯善国虽是大国,但仍比不上他西边的于阗和疏勒,此两国及北边的焉耆、龟兹,四国皆拥兵两三万人不等……而此国对大汉表面恭顺,实则见西域久久没有王师抵达,而选择与鲜卑私下媾和。” 至于余下的索湛不用解释,张飞已经知道了。 即便是汉家控制西域那会,疏勒和于阗这两个西域大国也会因为国主更替、权力变化等原因转变对汉室的态度,更不要说现在了。 索湛出身敦煌郡,对西域诸国的尿性耳濡目染,继续说道:“如今王师已至西域,便已经与之前不同。以我愚见,王师一至,诸国势必景从!” 对于西域诸国来说,谁强,他们帮谁。 想要只靠着汉室的名头就让西域诸国主动出兵对抗鲜卑,一时还行,但长久不了。 胡轸也没有班超当初在西域的威望,这也算是给我冲和跟我冲的区别了。 …… 就在大军朝着楼兰城进发之际,鄯善国南部的且末城中,麋芳已经在这里停留许久了。 且末城原属且末国,是个人口千余、以耕种为主的西域小国,位在鄯善通往西边的南部商道之上。后来,且末国被并入到鄯善国内,留下了且末城这个名字。 过去几年西域商道畅通之时,这里再度恢复了繁华。 但眼下,随着鲜卑人控制了鄯善国,加大了沿途所收取的税,于是乎在这座鲜卑人还没来得及掌控的南部城市中,聚集了许多商队,人员混杂。 麋芳就在西域行商,也算认识些好友,这天,他从城主处离开,立马回到了住处。 “情况如何了?”院落中一人见麋芳来了,连忙询问道。 麋芳摇了摇头,神态不是太好:“不容乐观……听来往的商旅传来的消息,雒阳东边爆发了叛乱,至今也未听到王师出征的消息。” “可恨,这些鄯善人不肯全力相助我,不然即便得不到龟兹、焉耆相助,也与鲜卑人有一战之力!” 麋芳听了,安慰道:“至少鄯善人还是不敢得罪我大汉,所以才会冒着风险救援长史,并将长史安置在此处。” 听麋芳的口吻,和他说话之人,赫然是西域长史胡轸。 但胡轸听了麋芳的话,却一点都没感觉被安慰到。 他哀叹说:“只恨那些跟着我的儿郎们丧命于贼虏之手,却不能为他们复仇!” 麋芳见状,还是将另一则坏消息告诉了胡轸:“我方才见过城主,其说鲜卑人已经朝且末城来了,他们对于胡商会温和些,但对于汉商却是不留情的……城主劝我等向西而行。” “得尽快收拾,趁着城主没改变主意把我们献给鲜卑人之前离开这里。” 胡轸也是果断之人,闻言抛下了心中的感慨,对麋芳的判断很是认可。 正在麋芳带着商队的人收拾货物物资之时,忽有人来报,言说院子外来了鄯善兵。 麋芳与闻讯而来的胡轸对视一眼,皆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胡轸更是直接握紧了佩剑,怒道:“若其胆敢背信弃义……我观察过了,整个且末城也不过三四百兵而已,只要斩杀其将,未必没有夺城的机会!” 麋芳也有些怀疑城主为什么这么快改变了主意,马上,他得到了通报,竟然是城主亲自来了? 胡轸暗暗朝麋芳示意,一旦事有不虞,正好擒贼先擒王! 几乎是马上,十数个鄯善兵变簇拥着城主抵达了院中,城主脸上洋溢着笑容,热情地张开手臂想要拥抱胡轸,却在胡轸一脸冷脸之下悻悻的收回了手臂。 但他笑容不断,对着胡轸和麋芳说道:“我刚刚得到消息,大汉天兵终于来了!” “而且,不是两三千,是七八千!”城主夸张地伸出了两只手比划起来。 这可是足足七八千大汉精锐啊!一个能抵四五个鄯善兵的那种。 想到这,城主面向胡轸和麋芳的笑容更甚了。 他自觉这段时间对两人都很是尊重,应该没有失礼的地方……吧? 城主继续说道:“我王已经决意联合大汉天兵,驱逐鲜卑人,反攻车师国。不知长史要不要趁现在去和天兵们会合?我愿派人护送引路!” 麋芳听了,与胡轸对视一眼。 他先问道:“可知领军的将领是谁?” 城主摇头道:“并不知道名讳,只知一人姓徐、一人姓张。” 麋芳立马想到了徐晃和张飞,也是,这两人是最有可能被派出来平叛的——这样想着,麋芳放下了戒心,对胡轸建议道:“那两位将军终究不熟悉西域,长史不妨早日与援军会合?” 胡轸这段时间早就憋坏了,如今听说援军来了,早就忍不住了,当即应道:“也别等了,即刻出发!” 他要复仇! (本章完) 第551章 你,去灭了汉人 第551章 你,去灭了汉人 “将军,此乃鄯善王。” 顺着索湛的介绍,张飞望着眼前这个一脸笑容、姿态谦卑的国王,很难相信这么一个人统领着在西域足以称得上大国的鄯善。 怪不得被鲜卑人欺压得不敢反抗。 与审视着鄯善王比的张飞不同,作为主将的徐晃主动与鄯善王比交谈起来。 比说道:“得知王师要来,我已经派人去请胡长史前来相会,如今已经在路上了。” 说话间,他留意到徐晃带来的军队,军容严肃整齐,令行禁止。即便是在行军过程中,外围的军士皆着甲,只有内里的士卒才没着甲,看着他们身旁的大车,应也是带了甲的。 虽然并不都是铁甲,但已经足以说明王师的精锐了。 鄯善王比庆幸着他的选择。 得知胡轸还活着,徐晃大喜,有胡轸配合,此战他更有把握了。 鄯善王继续说道:“昔日鲜卑与车师国势盛,我不得不与鲜卑人虚与委蛇,如今王师既已来到,我愿杀在鄯善国内的鲜卑人使者,作为面见将军的礼物!” 徐晃听了,心头一动,但表面上关切地询问鄯善王道:“可需我派兵相助?” 鄯善王比一听,当即露出了委屈的表情,说道:“此事就不必劳烦将军了。以前没有王师作为凭仗,只能屈从于鲜卑人,如今王师来了,我已经有了斩除他们的底气!” 徐晃闻言,说道:“如此,我就在海头城等待国主传来的捷报!” 鄯善王最终在奉上了千石谷粮和近百头羊之后,才暂时离开。 等到鄯善王离开之后,徐晃与张飞连同索湛说道:“鄯善王在今日之前心中应是还有疑虑的,只不过今日观看了我军军势,应是坚定了决心。” 张飞也说道:“他若是真有诚意,早在见我们时便该带着鲜卑人的头颅来了……不过之后若能送来,倒也不迟。” 索湛听了张飞的话,心头倒是惊讶,他一直以来都觉得张飞是个猛将,没想到他心中还有这么细腻的一面。 …… 海头城是胡轸担任西域长史后驻守的地方,距离原本的楼兰城不远。其实相较于海头城,楼兰城的历史更久,城墙更高,但因河水改道,楼兰城取水变的困难,养活不了太多人,更别说大规模屯田了。 即便已经经过了鄯善人的善后,但走进海头城仍能看出战斗过的痕迹——城墙上刀砍斧凿留下的印记,城外被毁坏的田亩、一座座立起来不过数月的坟茔,无一不在昭示着这座城池此前曾经经历过什么。 看着坟茔立下的时间,眼见着阵亡者及时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徐晃心中对鄯善王比的印象稍稍变好。 说来也是,没有汉家大军作为倚仗,他不敢对抗鲜卑人也在情理之中。 在大军抵达距离楼兰城不远的海头城没两日,徐晃一行终于见到了早已经失踪的西域长史胡轸。 和胡轸一同到的,还有鄯善王承诺的鲜卑人的头颅。 双方见面,自是别有一番情绪。 而胡轸根本来不及安歇,便跟徐晃和张飞说起了西域的局势。 “车师国分为前后两部,后部势强,遂常借鲜卑之力裹挟前部。是以若要对付鲜卑和车师国,重点便是针对车师后部!” “焉耆、龟兹,皆有兵两万余,此前长史府在西域缺乏兵力,是以他们皆暗中与鲜卑勾连,如今大军既至,当令他们警醒……不过,这还不足,当施以恩义,使其出兵共伐车师国及鲜卑!” “我愿亲往,说服他们!请将军于此征调鄯善国及周边小国兵马,以为战力!” 眼见着胡轸不顾路途辛劳,又要出发,徐晃也不客套,对着胡轸说道:“古人害怕遇不到明君,今我等有幸遇之,自当建功立业,为君效命。” 但胡轸在走之前,却是问道:“只是有一事还需将军给个准话——西域以后,是否还会驻兵?还是打完便撤兵?” 对此,徐晃也不知道明确的答案,毕竟这仗还没打呢! 不过他回答道:“如今关东生乱,但陛下仍令我与益德领兵西来,未曾拖延,其中之意,君应该明白!” 胡轸成为西域长史,在海头城等了好几年,没等到朝廷派来的驻兵,却等到了来袭的鲜卑兵和车师兵,如今听了徐晃的话,心头五味杂陈。 他也知道如今朝廷能派来这七千兵马并不容易,只是又想到那些没有逃走的下属们,鼻子不禁一酸。 临走之时,胡轸又补充道:“昔日戊己校尉部所驻守的位于车师前部的柳中城虽已经废弃多年,但仍然可为据点……” 当即,胡轸都没在海头城过夜便出发前往焉耆去了。 一如当初班超初至西域之时,胡轸选择了三十六这个吉利的数字作为他随从的数量。 他要去说服焉耆和龟兹这两个位于西域中部的大国。 哪怕不让他们出兵,也至少让他们在大汉与鲜卑和车师国的战争中保持中立。 …… 大汉的出兵不是秘密。 西域之人鱼龙混杂,实际上,在大军出现在敦煌郡后,鲜卑人安排在敦煌的细作便已经将此消息传到鲜卑人处了。 如今西域北方有一个鲜卑大部族,其大人名曰莫侯。 其实,与其说莫侯是鲜卑人,在数十年前,他的父辈还被叫做匈奴人。 这也算是草原民族的一个特点了。 游牧的生产方式决定了他们以家庭为生存方式,并且由多个家庭组成部族用以防范草原上的天灾人祸。而草原上的生产力决定了单个部族必然不可能如农耕民族一般聚集太多人。是以,在很多时候,他们的名字会随着那个最大最有影响力的部族而改变……在接受了鲜卑人较为原始的制度和习俗之后,原本的匈奴人自然而然地变成了鲜卑人。 “大人,是否要趁着汉人立足未稳,主动进攻?” 要说知道汉人进军西域的消息后,最担心的不是鲜卑人,而是车师后王阿弥遮。 当初汉人的势力还在西域的时候,他的父亲阿罗多密谋反叛,却不是汉人的对手,被戊己校尉击败,只能带着当时还年幼的他前去投靠北匈奴。 后来阿罗多在北匈奴过不下去,才向汉人请降,最终,汉人为了车师国的安定,废了由汉人亲手立下的车师后王、他的从兄卑君,继续由他的父亲阿罗多担任车师后王。 再之后北匈奴没了,汉人的踪迹也逐渐离开了西域,取代双方的乃是以北匈奴为前身的鲜卑人。车师后国因为其游牧为主的生活方式,和以前的匈奴、现在的鲜卑一直保持着相对友善的关系。但一旦汉人来攻,鲜卑人自然可以向北、向东退去,汉人一直以来都追不了这么远,但他们车师人却不敢跑——因为他们身后便是鲜卑人的草场,他们若敢去,不用汉人动手,鲜卑人就能夺了他的部众。 对于阿弥遮的担忧,莫侯心知肚明。 但实际上,汉人敢于出兵西域,的确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原本他敢于带着车师人袭击汉人设在西域的长史府,除了因为长史府自打回到西域之后便十分碍眼之外,更重要的是,他从东边的乞伏部那里得知汉人陷入了内乱,原本提到名字就能让漠南鲜卑小儿止哭的曹操都被调去平叛了。 莫侯之所以派人去敦煌郡,想的是敦煌郡近年来积攒下了不少财富,他眼馋了。 却没想到得到了汉人出兵的消息。 另一边,阿弥遮见莫侯迟迟没有答话,又劝说道:“大人,当初那个胡轸只带了几十人来西域,差点就办成了当初班超曾经干过的事,他联合西域各国,给大人带来了多少麻烦?” “如今来的可不是数十人,而是数千人!倘若大人不作出反应,只怕如焉耆、龟兹这样的国家会生出二心。” 对于阿弥遮的请求,莫侯再三考虑之后,应道:“正该如此!” 莫侯明白,西域人相对于鲜卑,其实更欢迎汉人来,最关键的原因是汉人对他们几乎没有收取赋税的要求,还能带来商业利益。 换成他,他用脚想也知道该怎么选。 所以,必须趁着西域各国还在观望之际,以雷霆之势击败汉人, 做下了决定之后,莫侯对着阿弥遮说道:“你,即刻出兵,带着前、后两部的兵马,去灭了汉人!” 原本因为莫侯答应出兵而激动无比的阿弥遮闻言瞬间惊呆了。 他有些无言地指了指自己,口中喃喃道:“我?” “大人,我做不到啊!” 见状,莫侯大笑道:“鲜卑人从不知道畏惧是什么?” 他当即命人喊来麾下的几个小帅,对他们说道:“我要你们现在便回去准备兵马,向南去,灭了来到西域的汉人!” 小帅们闻言,皆兴奋地叫嚣起来,恨不得立刻就跟莫侯出发。 见状,莫侯又大笑着看向了阿弥遮。 阿弥遮见状,哪里不明白,哪怕他不来,莫侯也已经做好了出兵的打算,不然这些小帅平日里都会率领各自的邑落分散游牧,怎么会集中到一起。 他自不知莫侯原本准备劫掠河西的计划。 只再度对着莫侯卑躬屈膝道:“大人麾下多猛士,我远远不如也。” …… 焉耆国,焉耆王龙安正在热情地招待着胡轸。 他动情地说道:“当日听闻海头城遇袭的消息传来,不知长史的生死,我这心中实在是苦闷。所幸如今见到长史平安,也算了了我的一桩心事……” 胡轸听了,先是陪着龙安饮酒,酒过三巡,他才借着醉意提道:“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天子听闻鲜卑人胆敢袭击长史府,立刻派兵来了西域。之后,天子有意继续在西域驻兵,效仿班定远的故事。” “我这西域长史,总算能够名副其实了。” 焉耆王龙安听了胡轸的话,与在座的焉耆国大臣们目光交错,一切尽在不言中。 等到次日,胡轸才与焉耆王谈起了正事——“今天子遣徐将军来此,讨伐鲜卑、车师国。讨伐之后,必定论功行赏。我来之前,鄯善王已经尽数斩杀了国内的鲜卑使者,以示与鲜卑不两立之意。” 听到这话,焉耆王龙安立刻说道:“长史不知,我这城中原本是有鲜卑人的,只不过听到了长史要来的消息,他们连夜逃跑了!” 即便昨日胡轸已经做出了暗示,然焉耆王在出兵一事上仍不做回应。 在胡轸的再三劝说之下,也只肯为汉军提供些粮草。 胡轸明白,焉耆王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他知道除非汉军在与鲜卑人的对阵之中占据优势,否则焉耆国只会观望。 因为就算汉军赢了,焉耆国只需要做些锦上添的事,那么无论是他还是徐晃,都没有理由拿焉耆国怎么样。 但胡轸却有些不甘心。 最终,他下定了决心,说道:“国主应也知道车师国有不臣之心久矣,以前车师国也曾凭借这鲜卑人的帮助犯边焉耆。今讨伐车师,定是要狠狠惩治的。” “百年前,西域有五十余国,如今只剩下了三十余。这车师国之后是依旧分为两部还是如何,仍未可知也!” 听到这话,焉耆王的确有些心动。 但他仍不敢答应胡轸出兵的要求——毕竟焉耆距离车师国太近了,比鄯善国还近。 他的国家虽然有两万多兵,完全不惧车师国,但却不是车师国背后鲜卑人的对手。 龙安不得不考虑万一汉军失败后的情况。 最终,胡轸失望的作别了焉耆王,继续向西出使龟兹。 和焉耆王一样,龟兹王白广同样怀着作壁上观的想法,犹豫不定。 白广的祖辈乃是入汉为侍子的白霸,在被班昭立为王后便以白为王姓,如此看来,白广与汉室的渊源很深。 但架不住汉室的三绝三通,在留下的空白被匈奴或鲜卑挤占后,汉室又来。如此,这些国王的确难以决断。 胡轸最终又是无功而返,和在焉耆国一样,都只带了些国主赠送的粮草,算作锦上添罢了。 但在回去途径焉耆国时,胡轸突发奇想,并不去见焉耆王,而是命令自己的下属们带着龟兹王派了运输粮草的人打着龟兹的旗号,从焉耆国内招摇而去。 (本章完) 第552章 倾巢而出 第552章 倾巢而出 “情况如何?胡长史如何回应?”焉耆王龙安有些急迫地询问着他刚刚归来的大臣卑留。 卑留算是焉耆王的心腹了,很了解焉耆王在担忧什么,如实答道:“胡长史只说是带着龟兹国赠送的粮草准备去大汉的将军会合,旁的什么也没说。” 焉耆王听了更着急了,他问道:“当初那胡轸来的时候,我曾经许诺供给他一批粮草,你去见他时,他可有提起?” 卑留答道:“大王,这次臣去见了胡轸,但他对此只口不提。他去了一趟龟兹国来回对我国的态度反差明显其中必然有问题!” 焉耆王听了也很头痛,想到曾经胡轸拿着车师国的土地来暗示诱惑他吗,焉耆王不禁联想到,倘若胡轸答应了龟兹王什么条件来换取龟兹出兵的话…… 尤其是现在,胡轸连自己原本想要支援的粮草都不要了——焉耆王明白,汉军远道而来,西域又没有以前的屯田兵为其提供粮草,物资必然是匮乏的。 同样拥兵两万多,而且焉耆和龟兹两个国家还相邻,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想而知,并不那么友善。 倘若汉人答应了龟兹某个对焉耆不利的条件,一旦汉军战胜了鲜卑人——毕竟按照以往的经验,汉军面对匈奴的时候一直胜多败少,即便在人数上经常处于劣势。 这样等到汉人真正掌控西域,他连粮草都没送出去,焉能有他的好果子吃? 想到这儿焉耆王龙会立刻召集了他的大臣们,说起了目前的情况。 焉耆国内部总体上分为两派,一派亲鲜卑,因为鲜卑离得够近,另一派亲大汉,因为大汉掌控西域能带来更多的商业利益,顶多会让他们送上质子罢了,反正送的又不是他们的儿子。 但实际上,这两派都是焉耆王刻意树立起来的,他则扮演一个居中裁判的角色,一旦有事便是不粘锅。 也因此,焉耆的大臣们反而能真心讨论问题——“龟兹一定别有居心!说不定已经在胡轸面前挑拨我国与大汉的关系。将来一旦汉人重新在西域主事,那么我焉耆如果什么都不做,岂不是要一直被龟兹借着汉人的势力欺负?” “汉军能不能赢还不一定,要是输了怎么办?” “而且以前汉人就发生过不止一次主动离开的故事,焉知此次不会离开?” “这次动用了这么多兵马,怎么会轻易离开呢……” 卑留望着正在争执的大臣们,他想到了从前来西域的商贾口中以及胡轸口中知道的大汉现状,说道:“当初通往雒阳朝贡的道路因为羌人作乱而断绝,但现在根据来往的商贾可知,以前作乱的羌人现在很安稳。” “不过,我也听说了,现在大汉内部发生了叛乱,正在忙于平叛!” 卑留说完,有人问道:“依你所说,岂不是汉人很快就会离开?” 卑留回答道:“不,正因为在如此情况下汉人依旧派了军队过来,还如此兴师动众地想要讨伐车师国及鲜卑人,我才断定汉人轻易不会离开了。” 听了卑留的论断,自焉耆王以下都觉得很有道理。 但仍有人质疑道:“汉人败了怎么办?” 卑留此时似乎是想通了,他建议道:“大王,我以为值此变局,不应该顾虑太多,反而应该趁着汉人重新回到西域的时候对其多加相助,就算汉人最后战败了,我国最多不过是再向鲜卑人奉上重礼致歉,再谈起汉人以兵逼迫云云……倘若鲜卑要进攻我国,唇亡齿寒之下就算是龟兹国也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焉耆王听罢,思虑良久,总算下定了决心。 他起初不愿意付出多少代价,但眼下,这代价他不付不行了。 他对着卑留说道:“就由你带着五千兵……不,七千兵去追随胡轸,对抗鲜卑!” 卑留领命而去。 在被焉耆王送别之际,他想到了此前告别胡轸时的情形——“焉耆放在西域已经是个大国了,但放眼整个天下,却不足称道……当然,我不是说在焉耆为官不好,但眼光跳出焉耆国,可以更加的海阔天空嘛!” 另一边,徐晃与张飞立足于鄯善国境内的海头城中,征调来自于附近各国的兵马。 最大的鄯善国不必多言,在汉军抵达后便杀了鲜卑使者,全心全意的支持着汉军。实际上,自从鄯善国的前身楼兰被灭掉之后,鄯善国一直都是大汉西出的起点。 经过了超过一个月的征调,徐晃已经聚集了超过五千人的西域联军,就连西域最南面于阗国听到汉军抵达的消息后,也派来了一千多骑兵参战,只是还没到罢了。 就在徐晃和张飞计算着粮草和兵力,准备主动出发讨伐车师国之际,忽然接到了鄯善王比提供的消息——鲜卑人连同车师国主动发兵出击了。 根据鄯善国的暗探送回来的消息,此次双方出兵足足有将近四万兵! 近乎倾巢而出。 这四万兵放在西域,尤其是其中大部分还是战斗力拉满的鲜卑人,着实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起码鄯善王比在面对徐晃和张飞时,便是惊慌不已。 张飞注意到这一幕,满不在乎地说道:“不过四万人而已,土鸡瓦狗耳!” 他问鄯善王道:“国主可曾听说一汉当五胡的说法?” 鄯善王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张飞说道:“那国主算上一算,今有我汉家精锐七千,当不当得胡虏三万五?” 鄯善王一愣,见张飞胸有成竹模样,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张飞见了,朗声一笑:“如此,再加上诸国联军,岂不等同于四万大军?若再算上还没抵达这里的援军,国主觉得,是谁的兵力多呢?” 张飞的话很响亮,也很入耳。 起码鄯善王比听了之后脑海中都是张飞的计算方式,他虽觉得有点不对劲,但细想起来,竟很合理。 这段时间来,他看多了汉军与鄯善兵的对比,对此,他的评价只有三个字:没得比! …… 别看张飞在鄯善王面前话说的响亮,但真要面对来袭的四万大军,他仍很谨慎。 毕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七千大军有一千是负责后勤的只能称之为杂兵,另外五千人多是郡兵,虽然这些边地郡兵时而要面对北面鲜卑和南面塞外羌人的威胁,战斗力比内地郡兵强,但面对鲜卑人会是什么情况很难说。 本质上能够被徐晃和张飞视作倚仗的,还是直属于护羌校尉部的一千精锐——和使匈奴中郎将部与护乌桓校尉部一样,其装备配置乃是半数铁甲半数皮甲。 作为职业军人,徐晃和张飞这几年来没有战事,最常干的便是练兵了。莫说以一当五,在张飞看来,麾下的精锐说是以一当十都不为过。可惜,只有一千人。 徐晃对张飞说道:“如今只是听闻了鲜卑人出兵的消息,鄯善王便如此担忧,我认为这不会是孤例。周边诸国虽都派了援军来相助,但这些援军心中都很畏惧鲜卑人。”“唯有我军正式与鲜卑人交战,战而胜之,才能安定诸国联军之心!” 张飞听后笑道:“公明与我英雄所见略同啊!鲜卑人虽远道而来,但我军亦是以骑兵为主,要是选择据城而守反而是自束手脚!” 他们要与鲜卑人野战! 徐晃说道:“如此,便由益德来领本部精锐,我再引五千兵为中军。至于诸国联军,则等待胡长史归来后由他统领,以为侧翼,他毕竟在西域经营数年,比我等在西域有威望。” 而且,郡兵之中,也有些不错的人才。 譬如数年前受车骑将军皇甫嵩之令被发配至凉州戍边的来自兖州泰山郡的吕虔、来自山阳郡的李乾以及他的从子李典。 都是徐晃和张飞在行军过程中发觉的人才。 次日,达成了一致的徐晃与张飞向诸国联军宣布他们将要主动出击迎战鲜卑人。 在最初的恐慌之后,诸国联军在气势昂然的汉军的影响下一时竟不怎么畏惧了。 他们自海头城向北出发,路上遇到了自南而来的于阗国军队还有焉耆王派出的援军,由此,联军军势更盛。 徐晃和张飞明白,眼前联军的气势是虚的,倘若他们遭逢败绩,只怕诸国联军第一时间就要做鸟兽散了。 当大军行至蒲昌海(罗布泊)之北时,汉军与鲜卑人的斥候开始相遇、厮杀。 这一幕有些出乎鲜卑大人莫侯的预料,他没想到汉人竟敢主动出击。 而另一边,在得知鲜卑人就在眼前后,诸国联军连同汉军的一千杂兵用运输军资的大车将自己包围起来,以长枪和箭矢对外,缓缓前行。车阵和在侧的汉军给了诸国联军极大的安全感。 徐晃和张飞则各领着骑兵,游弋在军阵两侧,伺机出动。 初次相遇,没有一方想要后退,颇有一股首战便是决战的架势。 是役,汉军及诸国联军两万余,鲜卑及车师国联军四万。 一方结阵而行,一方策马浩浩荡荡,就这样碰撞在一起。 首先来试探车阵的是车师兵,车师国兵很有炮灰的觉悟,举着盾牌保护着自己身后的弓箭手,只敢与车阵里面的兵卒对射,唯有在鲜卑人前来逼迫的情况下才肯上前。 然后迎面而来的便是又一阵箭羽。 旁的不说,鄯善、焉耆、于阗等国,把守着西域的商道,国家还是很富庶的,军械也算充足。虽然单论士卒的战斗力算不得什么,可躲在大车后面拉弓射箭问题不大。 在两方试探之际,张飞带着麾下的一千精锐,逐渐脱离了车阵的位置,开始出现在外围,寻找着鲜卑人的弱点。 此处地势平坦,军队的动向可谓是一览无遗。 莫侯注意到这一幕,当即指着张飞的方向吩咐身旁的一个小帅道:“阿罗多,你带着两千骑,去解决掉他们!” 莫侯想的很好,若是他派出去的骑兵多了,只怕对方会直接逃跑。 现在只派出两千骑,就算对方跑了也无妨,他的兵力仍占据优势。若对方没跑,那么他麾下的鲜卑勇士阿罗多就会告诉他们,什么叫做残忍! 阿罗多听罢,说道:“大人,我只需要一千骑便能杀溃他们!” “依令行事!”莫侯这回没有惯着对方。 在阿罗多领兵而去后,莫侯又将视线放回了正面战场。 另外五千骑仍靠近着车阵,为车阵提供臂助,同时莫侯也明白,车阵之中必定有敌军的物资。 莫侯当即唤来车师王阿弥遮,命令道:“让你的人往前去,为鲜卑勇士开拓出一条靠近对方车阵的道路!” 骑弓的射程不如步弓,如果可以,莫侯自然不愿意损耗自己的力量。 早在出兵之时就考虑到这一幕的阿弥遮面对莫侯的要求毫无办法,不过当他抵达一线之后,身边却带着另外一个年纪很大的人,正是车师前王。 他被鲜卑人欺负,自然也有他要欺负的人。 当即便让属于车师前部的兵卒去打头阵。 莫侯并不理会这些,他反而乐见这一幕,他还趁机看了一眼阿罗多的方向,正在追击敌人? 那没事了! 随后他又把注意力放回了正面战场。 眼见着靠着优势兵力和车师前部兵不顾死伤的冲击之下终于冲出了骑兵冲击的机会,莫侯高兴之余正要下令,忽听来了急报——“大人,不好了,阿罗多死了。” “他带出去的两千骑呢?” “只逃回了一半!” 莫侯突然高兴不起来了。 他向着阿罗多离开的方向看去,原本消失的近千敌军又回来了,在伺机眺望他的军队。 “大人,根据逃回来的人说,那支骑兵中有很多披着铁甲的,绝对是汉人的精锐!” 莫侯想了想,又指着张飞的方向吩咐道:“启力,我给你两千骑,不要跟缠斗,只牵扯他们!汉人有甲胄,骑射一定比不过我们!” 启力原也是嚣张的鲜卑勇士,但见阿罗多都没活着回来,也不敢说啥大话了,领命而去。 许久之后,正面战场莫侯正在节节胜利,他麾下的鲜卑勇士已经开始杀伤车阵中的敌人了。 莫侯正要加大投入,却又听到急报:“大人,不好了,启力被杀了!” (本章完) 第553章 西域扬威 第553章 西域扬威 莫侯听了心中大怒,质问道:“我不是让他不要与汉军缠斗,只做牵制吗?” 只听回答道:“大人,并非启力无能,实在是汉人太过狡猾。” “虽然此地广阔,但汉人之前打败阿罗多的时候便派出了人拖着一些灌木在远处制造出烟尘的样子,让启力以为有汉人的埋伏,最终不得不与汉人交战,而且汉人冲锋起来特别快……” 莫侯无奈,只能接受这残酷的事实。 他又看向了身边的小帅们,已经有两支两千人的鲜卑骑兵栽在了在外的千余汉军身上。虽然在被打败之后部众们四散而逃,然后重新集结,汉人真正造成的杀伤没那么多,但前后折损了两位部族中有名的勇士,对士气也是很大的打击。 莫侯更慎重了,他说道:“那里的汉军经过了两次作战,哪怕人不累,马也要累了。谁愿意前往,只要牵制住他们即可!” 要不说鲜卑人到底是草原民族,族中不乏有血勇之气者,莫侯说完未久,仍有人自荐道:“墨脱愿往!” 莫侯也知道不能再在近千汉军精锐身上吃亏,这一回干脆分给了对方三千鲜卑骑兵。 同时又命令人去收拢先后两批被汉骑击溃的人马。 这也是鲜卑人或者说是大部分草原民族作战的特点——在占据优势、看到胜利之后的收获时,他们会凶残地一拥而上,前赴后继,以期获得更多的战利品。但一旦面对到强有力的对手,在占不到便宜后,以生存为第一要务的他们每个人便会顾惜起了自己的性命。 …… 徐晃正在观察着敌情,他立足于车阵之外,不时指挥着麾下的骑兵前出,去缓解车阵所受到的进攻压力。而车阵中的弓弩兵也能为他提供臂助,并且并且在需要的时候,他也可以率领骑兵退入车阵之中。 进可攻退可守。 观察间,徐晃询问着身边的一个年轻军候:“曼成,鲜卑人的兵力盛于我军,在你看来,可以从何处击破鲜卑?” 李典其实一直在思考。 在跟着从父李乾来到凉州戍边后,他很明白,当前很可能是他人生中惟一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他必须抓住了。 “将军,属下是有一些浅薄的想法,还望将军指正。” “说来听听。” 李典一脸正色地分析道:“以我观之,鲜卑人兵力虽众,但人心不齐。” “首先,是进攻车阵的车师兵,其兵卒明显是在鲜卑人的武力逼迫之下才肯主动进攻。而在最前方进攻的,如属下所料不错,应该是车师前部之兵。我听说以前车师国共有六部,后来只剩下了前后两部,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应当并不和谐。” “其次,此前鲜卑人袭击张将军所率的精锐,一旦露出败相之后,鲜卑人便争先恐后的逃命而去,没有苦战之心。由此可见,当前鲜卑大人威望不足,尚不足以让他麾下为他效死。” “其内部之隐患,或许可以加以利用。” 徐晃听了,肯定道:“曼成好眼力!” “那鲜卑大人莫侯所在之处,看似军队环绕,乃是其军势最盛之所。但骑兵不比步卒,有固守之能,他越是众星捧月,若说明只要突破到他身前,此战胜矣!” 李典一听就知道徐晃下定了决心,当即拜道:“愿随将军冲阵。” 徐晃看到斗志昂扬的李典赞道:“好儿郎,明日你便跟在我身旁!” 明日? 李典稍加思索,便明白了徐晃选择明日进攻的原因——作为主力的张飞这一日已经率部连战数场,人马皆有些疲惫,需要休养一夜。而在车阵之中,汉军一定能比鲜卑人更有安全感。 做下决策之后,徐晃开始为明日乃至于晚上的战斗做起了准备,同时派人去联系张飞,准备在次日毕其功于一役! 张飞收到徐晃的传信时,正在和最新到来的三千鲜卑骑兵周旋。 他发现这些鲜卑人真的一个不如一个,最开始那个人还敢与他交战,可现在对面的鲜卑人明明人数是他的三倍,但面对他的进攻从始至终都选择龟缩。 就这? 张飞在思索之后,下令道:“稍后先莫要理会那些尾巴,先往莫侯方向去,看对方追是不追……若敢追,就来个回马枪!” 随后他又传令向军中的军官强调道:“此去只为引诱身后之敌,莫要有不长眼的真去冲了那个鲜卑大人!” 在他和徐晃的训练下,这支精锐绝对的令行禁止,马上就行动起来了。 要不就说围魏救赵乃是阳谋,墨脱领着三千骑兵看着汉军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其实也是憋了一肚子火气。 眼见着汉军朝大人莫侯的方向冲去,他当即忍不住了,用汉军身上的甲胄和座下的战马为战利品,鼓动着手下的鲜卑兵与他一同进攻。 鲜卑人或多或少知道了此前有人败于汉军之手,不过这一回他们人多势众,而汉军已经战斗过两次……贪心一起便止不住了…… “大人,不好了,墨脱被杀了!” 这一回,不用人通报,莫侯已经知道了墨脱的被杀的消息,因为他在最初看到汉骑朝他这边冲过来时便已经派人领兵,准备冲上去了。 但很可惜,在精锐抵达之前,那伙汉军就已经回头冲破了墨脱所部,撤走了。 “汉人当真狡诈!”莫侯狠狠地说道。 与此同时,他继续命人催促车师人加强进攻的力度! 当日,在伤亡了两千余人、丢下了数百具尸体后,车师人终究没能打开车阵的任何一个缺口,哪怕后面有了鲜卑骑兵的相助也不行。 随着天色渐晚,莫侯只能下令停止进攻。 不过,他料定敌军跑不掉。 当晚,营帐之中,莫侯统计着战果,为了对付那近千汉人精骑,他前后总共派出了七千骑兵,事后论起伤亡还不足一千,想到这,他便一肚子的气。在大帐中坐不下去的他外出巡视营帐,未久,忽然听到有人聊天,谈起白日里汉将的英勇,既恐惧又崇拜地说道:“我以前一直不知道什么叫做万人敌,今日才明白……” 莫侯听了,暗道一声不好,他忘记了让今日受到败绩的六千多部众单独安置了。 正要处置,忽听有人喊道:“敌袭!” 恰在此时,他的营寨外有火起。 对此,莫侯倒是不惧,他早有安排,不怕敌人来夜袭。 但这场夜袭只是个开始,敌军往往一击即退,可倘若放松警惕,敌军又会时不时的真的尝试进攻。 莫侯初时还有些烦躁,但他随即想到,此战四万对两万余,优势在他啊! 敌军出动如此规模的军队四处搞夜袭,明日还怎么应对他的攻击? 当即调动了车师人连同少部分鲜卑人守在营寨外围,自己则带着大部分精锐居于营中,下令安心休息。 就这样,过了一夜。 守夜的人自是疲惫不堪,但莫侯精神抖擞,他觉得,今日就能破敌了! 届时,西域将是他的天下!借着西域的势力,劫掠汉人的河西,他何愁不能成为檀石槐之后的鲜卑共主? 另一边,徐晃与张飞同样休息得很好。 倒是胡轸,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战斗,整个人疲惫不堪,眼睛里都带着血丝。这一夜,不仅劳身,还劳神。 胡轸对着徐晃和张飞拱手道:“国朝在西域经营的胜败,今日全托付在二公手中。” 张飞笑道:“君只管安心歇息,如我昨日一般。待君醒了,我便去取莫侯的头颅来,用以祭奠海头城的吏民!” 徐晃亦是如此说道。 胡轸再度拱手,他也干脆,在安置好夜袭归来的从诸国联军中挑选出的精锐后,也去休息去了。 此战胜了之后,他还得留着精力去追亡逐北呢! 当日,徐晃除了留下必要的守卫车阵的人马,将能带出来的联军都带了出来,自己则与张飞领着汉家精锐位在最前。 临出发前,徐晃将对联军喊话鼓舞士气的重任交给了拥有一副金嗓子的张飞,虽然大多数西域兵听不懂张飞在说什么—— 不过,他们都感受到了张飞的气势。 而随着陆续有人翻译出张飞的话,联军们士气大振! ——“昨日大汉的将军已经探明了鲜卑人的虚实……都是土鸡瓦狗,今日我们只要跟着大汉的军队冲锋!” 狐假虎威的事,西域诸国干得太习惯了,得心应手。 鲜卑大营。 莫侯已经决定今日一定要攻破车阵,然而他这边刚刚整军出营,就接报,说是敌军近乎倾巢而出。 汉人竟敢找他决战? 莫侯只觉得自己被小觑了。 车师王阿弥遮建议道:“大人,汉军既然倾巢而出,何必趁此机会分兵偷袭车阵,以乱其心?” 莫侯想了想阿弥遮建议的可能性,否决道:“分兵很容易被汉人看破,万一他又龟缩在车阵之中就不好了……不过,等到打起来其脱不开身的时候,的确可以分兵前往,断其后路!” “现下,正该以我鲜卑勇士堂堂之势,碾碎汉人!” 听了莫侯的话,他身旁的小帅、勇士们皆心生振奋,这情绪很快传递到了更多鲜卑人处,让更多的鲜卑人渴望着胜利后的战果。 只是莫侯此时却忘记考虑了,军队之中那些在昨日见过张飞万人敌之资鲜卑人,心中似乎有些疑虑。 两军再次对垒,只不过这一次汉军却并没有倚靠车阵防守,相比于鲜卑,汉军在人数上无疑处于劣势,但徐晃与张飞心中一点畏惧都无。 这一次,进攻方是汉军。 张飞领着麾下的具甲突骑兵位在最先,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个军士举着昨日让不少鲜卑人见之丧胆的旗帜。 面对汉军的“挑衅”,莫侯丝毫不惧,在他看来,汉军能够称得上精锐的应该也就这近千人了! 他当即派出了自己最信任的弟弟率领万余骑迎战,同时又命麾下小帅做好准备,随时准备袭击敌军的侧翼。 兵力占优,正面作战,汉军也就只有甲胄兵器之利罢了,拿什么赢他! 莫侯如是想着,登上临时堆成的土堆,观看着战局。 但事实似乎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弟弟的万骑竟然没能抵挡得住那个勇猛的汉将,并且鲜卑人的骑兵竟然被一分为二了! 不过莫侯并不着急,因为已经虽然在那近千汉军精锐的后面的数千军队能跟上,但西域诸国的联军却没能跟上,已经被他的军队围住。 只要再来两轮对冲,他不信敌军不败! 等等,莫侯忽然发现,汉军似乎是奔着他来的! 他冷笑一声,丝毫不惧。 原本准备用来做致命一击的小帅立马派上了用场。 这一回,离得更近了,莫侯策马立在土堆之上,亲眼瞧着那个汉军中的万人敌如砍瓜切菜一般的在军中砍杀,在一旁的亲兵的聚拢护卫之下,让鲜卑勇士们不敢与之匹敌。 莫侯看的有些惊了,原本他听底下的部众说什么万人敌只当是部众没见识,可今日见了,只觉得世间竟有如此勇士? 惊叹间,莫侯注意到,对方朝这儿看了一眼。 他猛地握住了攥着缰绳的手,才发现手心出了不少冷汗。 莫侯当即又唤来身边的另一位小帅,吩咐道:“你带着余下的三千骑过去,不要管旁人,只要杀了那位汉将!” 直到这时,他才发觉到了一丝丝不对劲,怎么他弟弟率领的最精锐的万骑为何没有及时回返,反而有近半去围攻孱弱的西域诸国联军? 不对,他弟弟人呢? 莫侯前所未有的慌乱。 望着身边剩下的接近两千骑,莫侯忽然有了直接逃回营寨的想法,但理智告诉他,一旦他逃了,只怕要全军溃散了。 是以,他的大纛仍立在土堆之上。 好在,前后两波阻击的兵马总算起到了作用。 尤其是最后具有针对性的一波,将那位最勇猛的汉将给牢牢牵制住了。 就算是所谓的万人敌,只靠一个人,难道能以一敌百不成? 莫侯又安下心来,心中自嘲自己还过于小心了。 就在他准备派人催促最先出发的万余骑回援之际,忽然觉察到在汉将的侧方,忽然另有一伙数百人的军队在另一员勇将的带领下异军突击,所过之处,同样是无一合之敌。 马上就要脱离缠斗了。 选择摆在了莫侯面前,带领余下的两千多骑加入战团,但这也意味着他将直面敌人。 亦或是逃跑? 这意味着他将失去成为鲜卑大人的资格。 犹豫之间,莫侯到底是统一了这一片区域的大人,终于下定了决心,出击! 徐晃原本还在担忧莫侯会不会逃跑,这样恐怕要有负对胡轸的承诺了,却没想到莫侯竟然直直地向他冲来。 在他身旁的李典更是兴奋,在他眼中,莫侯不是人,而是闪闪发光的军功! 双方甫一交手,莫侯就后悔了。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麾下的部众到底在承受什么样的压力,为什么最开始的万余骑中有些不愿回转了。 但后悔已经晚了。 此时,他已经走不掉了。 是役,中郎将徐晃阵斩鲜卑大人莫侯,鲜卑及车师兵因而溃逃,汉军领西域诸国联军一路追杀至柳中城。 (本章完) 第554章 金城后事 第554章 金城后事 张飞的确成熟了,与以往不同。 换做以前,不说让张飞主动给人让功、甘当绿叶给旁人创造立功的机会,想都不要想!除非那人是刘备或关羽。 可现在却是徐晃扮充当了这一角色。 不过徐晃并非贪功之人,且他和关羽都是河东人士,早年间还有过交情,在奏书报功之时,毫无疏漏的将张飞掩护他进行最后突围的战术写在了上面,推功于张飞。 接下来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随着鲜卑大人莫侯身死,汉军带着西域联军一路追逐着鲜卑和车师的溃兵,先是车师前部的柳中城。 正在大军准备朝着车师后部的疏勒城之前,车师后部已经放弃了他们王。 “卑君见过将军!” 卑君曾经在雒阳当过质子,后来前任车师王与戊己校尉麾下戊部候不和,反投北匈奴,卑君遂被立为车师后王。后来前车师王又想要回来,考虑到其威望远胜于卑君,当时亲手立下卑君的戊己校尉又亲手夺走了卑君的印信。 从这个角度来说,汉室的确做得不地道。 也因此,面对着行事作风都能看到汉人影子的卑君,徐晃和张飞都没有苛待他。 除非他们想要将车师国灭国拆分给焉耆、鄯善等国,否则他们的确需要重新扶立一个忠于汉室的车师后王,而毫无疑问,卑君是最好的人选。 途中随着鲜卑人而来的车师前王早就已经向汉军投降了,车师后王阿弥遮也被并未死在乱军之中,而是被俘虏了。 作为车师国与鲜卑人勾结的最大支持者,他自然不可能当王了,接下来不论是将他献俘雒阳,还是直接在西域就地正法,以儆效尤,大概是逃不过一个死字的。 且出乎徐晃与张飞预料的是,在汉人离开后的柳中城却没有荒废,而是被车师前部的人占据了。 如今汉人王者归来,这座由汉人修建的屯田城自然要重回汉人手中。 实际上,不止是柳中城,位于车师前部的还有交河城。以及位于车师后部的疏勒城、金蒲城等曾经汉人留下的屯田城,徐晃与张飞都是想要派兵停驻的。 在抵达这里之后,他们才明白,先辈们在这些地方设立城池,早有考量。 只不过在作战胜利之后,他们麾下的郡兵们普遍想着回乡了,想要召人留下,还有再做计较。 …… 话分两头,且不说西域一战而定,剩下的全是水磨工夫了,单就说在马腾和护羌校尉部连带着河西各郡的许多郡兵离开了凉州之后,原本就不太安分的南面羌中羌人和北面西部鲜卑都在蠢蠢欲动。 王粲此刻正在庆幸,他对着陆俊几人说道:“当初孝武皇帝进攻匈奴,虽然穷尽了府库,致使民生凋敝,但若非孝武皇帝有远见,开拓了河西四郡,隔绝了匈奴人与南羌的联系,又通过河西四郡连通了西域诸国,斩断了匈奴的臂膀,哪里还会有如今的局面!” “想想早年间,因为凉州羌乱,朝中大臣时常有放弃凉州的想法,可见毫无远见。今日鲜卑临武威,羌人临金城,二者不能结合,不足为虑!” 马超听到王粲说了这么一通大话,只得了一个“不足为虑”的结论,忍不住撇了撇嘴说道:“仲宣说了这么半天,不和没说一样嘛!” 孙策见马超没理解王粲的意思,提醒道:“仲宣之意,自然不止是说给我们听的,也是说给郡中官吏及羌氐渠帅、酋长听的,乃是要告诉他们,朝廷是决计不会放弃凉州的,而北面的鲜卑轮不到我们金城郡来担忧,南面的塞外羌人不足为虑!” 马超听了之后恍然大悟,他立刻说道:“论起这些阴谋诡计,我还真比不上你们,你们心里不知道有多少个弯弯绕绕。” 王粲与孙策听了,齐刷刷地甩给了马超一个白眼。 与马超相比,代金城太守事的陆俊则是实打实地从善如流了,很快便召集了金城郡的文武官吏,用王粲的话安抚人心。 当然,光只有话还是不足的,最关键的还得是马腾的儿子马超。 马超毕竟离开金城去雒阳好些年了,虽然因为是马腾的儿子而在金城郡颇有声望,但仍有些人身居高位者以及羌人氐人的渠帅酋长对马超并不信服。 金城郡司马侯选与程银在陆俊说完之后,便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叫嚣道:“长史说得好听,但在前头对抗入寇塞外羌人的又非长史,自然能够在这里安心说大话!” “多给些钱粮赏赐才是正理!” 两人一唱一和,引得太守府中的武官们便是没有出声附和的,心中也是认同。 见状,马超猛然站了起来,说道:“所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长史行太守事,本就有安排统筹之规划。至前线对敌,自有我等武夫为之,稍后我自会领命前往边塞,倒是你们,莫要畏惧塞外羌人如虎才好!” 说罢,马超手握着佩剑,环视着在场的一众武官,敢一直直视他的寥寥无几。 便是挑事的侯选和程银,面对这马超炯炯的目光,也没有支撑多久。 因为他们明白马超的眼神代表着什么,那是不服就干的眼神,与曾经的马腾极为神似。 最关键的是,是真的干不过呀! 质子在乍一回到故土之后,普遍会存在因为久不在故土,缺乏服众的威望的问题,譬如即将成为车师后王的卑君,当年的戊己校尉夺走他后王印信的最大原因便是卑君坐不稳后王的王位。 但马超却没有这一份烦恼。 一方面金城郡虽是“国中之国”,但与藩属国终究有本质上的差别,另一方面,马超的确是一个立得住的人,对于来自各方的挑战毫无畏惧。 面对羌中羌人的劫掠,马超与孙策带领着金城郡的郡兵开始了保家卫国的军事行动,甚至不遗余力地将战火推到了塞外,反过来抢起了塞外羌人羊马。 而在这一过程中,作为马腾之子的马超和作为威震凉州的孙坚之子的孙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继承了他们的父辈流传下来的威望。 “伯符,孟起,陇西李太守传信来,希望能够与我金城郡兵联合,攻入羌中,给其中的羌人一些教训,免得其有事没事总想着寇边劫掠。” 来到凉州之后,陆俊才切实地感受到了内地郡县同边郡的不同,单就跟苍蝇一样的塞外胡人,就让他烦不胜烦,哪怕如他这般脾气好的,也忍不住生了杀心。 对于陇西太守的提议,陆俊心中其实很是赞同。虽然金城郡外围的羌中羌人已经被清扫了一圈,说是联合,实际上更多的是帮陇西郡的忙。 当然,相应的军资供应自然是要有的,陆俊实诚又不是傻子。 至于孙策与马超,自无不可。 而手下的胡汉士卒,也因跟着两人战无不胜而士气高昂。毕竟无论是他们还是陆俊,都干不出克扣军功和赏赐的事情,待遇给足了,在物质条件有限、好战之风浓烈的金城郡,自然是人人敢战。 …… “阿贵(阿珍),拜见两位将军!” 马超看着奉陇西太守之命而来的两人,虽然两人都一副汉人的打扮,但就其与汉人稍有些不同的发型留下的痕迹,仍能让人发觉中其中的不同。 “你们是氐人?” “将军慧眼!”阿珍答道。 阿珍继续说道:“以前我部驻地曾经临近塞外,后来内迁,原本的驻地仍保留了,是以我兄弟二人对于陇西塞外颇为了解。” 许是担心孙策和马超怀疑他的能力,阿珍不无得意的说道:“以前我还曾为关公领过路呢!我身旁这匹战马,就是当时关公送给我的!听说关公现在已经当上了征北将军,当真是好啊!” 曾经,阿珍在遇到关羽时,还需要挂着白马氐王杨氏的姓以壮声势,但到现在,他与他的兄长阿贵已经完全不需要这么做了。 靠他们自己,足矣! 孙策马超与关羽倒是并不怎么熟络,但既然是陇西太守派来的,又是氐人,应是可信的。 毕竟在他们对付塞外羌人时就发现了,两边的羌人之间其实是有少许联系的。不过羌中地区其实很少有氐人活动,因为氐人比羌人更爱种地,而羌中几乎种不了地。 孙策当即说道:“如此甚好,对于陇西以南的羌中地区,我军中的确不甚熟悉……” 在出兵的路上,孙策和马超了解了更多关于阿贵和阿珍兄弟的讯息。 如今阿贵在陇西郡已经算是一个称得上名号的氐王了,只不过相比于氐王的身份,阿贵更喜欢他的另一个身份——都尉门下掾,足足一百石呢! 至于阿珍,那更了不得了,乃是郡中督邮之一,虽只是一百石,但是掌握监察之权,位置甚重。 兄弟两人之所以能得到如此的待遇,除了因为他们抱大腿抱得及时之外,更因为两人都很聪明,就连学习经典都很快。且阿珍更是参与过对韩遂的战争,根正苗红。 他们不进步,谁进步呢! 有两人引路,又有孙策和马超带兵,只围绕着陇西郡和部分金城郡与羌中接壤的地方进行讨伐,一路上自是战无不胜。 不过孙策和马超也从健谈的阿珍口中知晓了如今在凉州产生的新矛盾…… “其实我们氐人在种地上要比羌人强多了……甚至都不用汉人来教我们怎么种,只需要给我们分一块合适的土地,我们自己便能开垦。” “现在的问题是,有些自己开垦出来的地其实不算屯田之地……而且一些土地原本就被占据了……就比如我部原本靠近边塞的土地,那里有一条能灌溉的小溪……这样,自然算不得屯田。” “可眼下,大家都会种地了,若羌人、氐人不去参加屯田,而是去种自己的地,虽然大都不是什么好地,但只需要交原本少量的口钱就够了……但同样是种自己的地,汉人就要服徭役,交田租,还要按户交布帛或者丝麻……” “虽然我不是汉人,但以我看来,是有些不公平。” 马超听了,倒是没有想太多,只是说道:“这是难免的事情……总归凉州能安稳下来就好!” 孙策想得更多一些。 在最初,是羌人因受汉人的欺压而不满,后来,是凉州的汉人和羌人都因为受到了欺压而不满,至于眼下,似乎又演变成汉人因为受到了不公平对待而不满。 “不患寡而患不均!”孙策说道。 阿珍听了,立马应道:“就如将军所言。不过,要是能不寡也均,那就最好了!” 听了阿珍的话,孙策也明白,要想让羌人承受和汉人一样的赋税待遇,只怕才安定下来的凉州又会生乱了。 他思来想去,没有好的办法。 总不能一直苦着凉州的汉人吧! 思考到最后,孙策准备奏书一封,送去雒阳——让公卿们也跟他一样头疼一下吧! 阿珍在知晓了孙策准备将此事上达天听之后,与一路上相对而言十分孤陋寡言的阿贵对视一眼,都觉得达成了目标。 从靠近塞外、朝不保夕的氐人小部族走到如今这一步,两人都很珍惜现在的生活,对于他们发现的关于凉州事实上由于屯田所产生的新的矛盾,自然是希望能够在矛盾爆发之前将之解决掉。 但是,这些话他们却不敢同太守或是本郡有资格上书的官员去说,因为一旦流传出去,种地的汉人大概会感谢他们直言,但更多的羌人和氐人,甚至是官员们,只怕会嫌弃他们没事找事。 毕竟,这也只是隐忧而已,且真正受到伤害的大概只有寻常的汉人百姓。 是以,在听说了孙策和马超的来历之后,他们便想到了这一机会,旁敲侧击地想要将他们的忧虑说给两人听。 原本他们见马超似乎没听懂,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说的更直接些。 好在孙策是个聪明人,这样,即便说出去,他们至多也就是说多了话的无心之失罢了。 (本章完) 第555章 试举开始 第555章 试举开始 马腾与韩遂不同,这一辈子都没抵达过雒阳。 三辅他倒是去过,可在入了扶风马氏的族谱之后,他还是第一次抵达这里。 上一次他出现在这里,还是以劫掠者的身份。 不知为何,在靠近马氏集中所在的茂陵县后,马腾一时之间竟有些近乡情怯。 在进入县城之后,马腾发现今日的茂陵县竟非常热闹,连忙问起了随行的人员。 而准备和他一起前去雒阳的马氏马宇听了之后,却解释道:“兄不必问了,此事我知道,今日乃是右扶风各县以试举之法选拔乡官里吏的日子,所以才这么热闹。” 马腾一听,他恰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马氏族中那些名义上和血缘上都是他长辈的人,当即对着马宇说道:“既然恰好遇上了,我等去看一看此前盛况?” 马宇跟马腾相处了这么久,哪里不明白马腾的心思?回应说:“其实我也如兄一般很是好奇……以前只听过在关东施行过此事。” 于是乎,他们很快就来到了举办试举的地方。 这时,忽然有一个县中官员喊道:“可是马公当面?” 马腾本能地看过去,却见迎面而来的是一个他没有丝毫印象之人。不过这种情况他在当金城太守时已经见得多了,刚冲着来人微笑点头示意,而来人的表情也非常热情。 “数年未见,马公风采依旧啊!” “子实?如今当了茂陵县尉了?不错,不错!” 马腾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因为方才打招呼的乃是马宇,而对方口中的马公自也是马宇了。 他只能尴尬着维持着自己的表情。 好在另外两人很快就从故人重逢的画面中走了出来,经过马宇的介绍,马腾了解到此人乃是茂陵县尉毛方,乃是当初第一批响应号召成为乡官里吏的太学生。 茂陵乃是大县,其县尉两员,皆四百石。小县的县长也不过三百石或四百石罢了,毛方自入仕以来,历经八九年走到这一步,虽然比不过已经崔琰、陈容这种才学出众之辈,胆气仕途已经足以称得上是一条康庄大道了。 马腾在了解毛方出身寒门之后,更觉得毛方很不错,当然,也和毛方在马宇的介绍下尊敬他就跟尊敬马宇一样有关。 在谈及试举之时,毛方介绍道:“公等来的刚刚好,如今参与试举的士人们马上就要入内了,他们要先通过门口小吏的搜身,以防有人夹带作弊。” “我来此监管,就是为了防止出现什么意外。” 马腾有些疑惑的问道:“试举听起来如此重要的事,也有人敢在这里作弊吗?难道是惩罚力度不够?” 毛方解释道:“其实屋舍之内亦有人监管,在此处增设一道,乃是为了杜绝一些人的侥幸之心……虽然被确认作弊之后不仅会被禁止入仕为官吏,还会获罪,但总有些人想要铤而走险。” 马腾到底是治理过金城郡的,明白这些监管本身便是威慑。 在正式开始之前,毛方先朝马腾和马宇告了个罪,随后对着考场之外正在排队的士人们宣布道:“作弊之罪,吾不易多言,在我身旁的诸君,皆见多识广,些许藏匿夹带的伎俩,在他们面前,形同虚设!且试举之时,已有官吏监察……汝等可要想好了!”“接下来试举会持续很久,中途除非交卷,否则不许外出……若要如厕者,就在那里,现在去正合适!” 说完之后,毛方便退下了。很快,便有不少士人选择了去如厕。 等毛方回到马宇身边,马宇赞赏道:“子实有仁者之风也!” 毛方则笑道:“其实不过东施效颦罢了!” 说着,毛方便将他第一次参加太学策试时荀彧的君子风度说给了两人听。 马腾听了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倒是马宇有些遗憾地说道:“莫非这就是那位‘王佐之才’?只可惜未能与之相交。” 毛方则道:“近日我听雒阳传来的消息,说是荀君已经担任尚书仆射了。” 马腾心中一惊,那这个荀彧的确很厉害了。 他看着神情有些黯然的马宇,心中想到:近些年,若非陪着他,以马宇的才华和出身,不说达到同荀彧一般的地位,起码不至于如现在这般只是个处士。 马腾心中暗暗下定决心,等到抵达雒阳之后,一定要尽力的帮一帮马宇——如果他有这个能力的话。 未久,几人只见准备参加试举的士人们都乖巧地接受小吏的搜身,而小吏们的搜身其实也没有太过细究到搜遍每一个角落。 正观看间,马腾忽然注意到有一人看起来神情颇为紧张,以他的经验来看,此人十有八九有问题。 他能看来,负责搜身的小吏自也能察觉到一些,搜身之时较其他人更细致了些……忽然,此人约莫是觉得自己被搜身搜的久了,感觉到受辱,未等小吏们继续搜身,便爆发了:“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堂堂正正,无愧于心!若是信我为君子,自不用查,若是不信,焉能受此辱?这试举,不考也罢!” 说罢,他挣脱了小吏的手,便要离开。 “等等,你既然报了名,轮到你,便是走,也该搜完身再走!” 说话的正是毛方,随后在毛方的一声令下,小吏们真从他的大腿内侧发现了夹带。 “带走!” 毛方一声令下,将已经被吓得瘫软的作弊者押送下去。 他此前已经给过机会了,但是对方自己没有抓住,那就怪不得他了! “诸君且继续!”毛方对着还在排队等待检查的士人们说完后,又回到了马腾和马宇的身边。 马腾见他处事得宜,在毛方回来之前,问马宇道:“似子实这种贤才,目前在天下州郡之中多否?” 马宇想了想,答道:“不同贤才,未能作比,不过如今汉家不缺贤才……尤其是行了此试举之法后,起于小吏的宰相应当会更多了。” 听着马宇的话,马腾忽然意识到,他久居金城郡,的确已经有些跟不上外界的变化了。 (本章完) 第556章 马腾入京 第556章 马腾入京 马腾自不知道,历史上,他曾经和马宇等人联合谋诛李傕,但最终失败,他和韩遂逃回了凉州,但马宇却被杀了,不然不知道他心中会不会更愧疚。 试举进行中时,作为县尉的毛方入内监考,马腾一时仍不想去马氏族地,马宇也由着马腾的想法。这里不远处有些一些临时搭建起来的酒肆茶肆之类的地方,应是有脑袋灵光的人意识到此处的商机。 两人到时,已经有不少前来送考的人在内里歇息了。马腾如今还是货真价实的金城太守,腰间代表着两千石的印绶他这一路也从没收起来过。 是以,在马腾到了酒肆之后,立马就有了独属的位置,甚至周围的人看到马腾并没有派人驱赶他们,连不满的都没有。 毕竟二千石,活久见! 马宇与马腾对坐,他其实明白马腾自金城郡而来,心中一直有根刺,认为他是被驱逐出来的,不好意思面对人,虽然事实上也的确有驱逐的成分。 他对马腾说道:“兄自金城郡一路走来,越是向东,越是热闹繁华,百姓安居乐业。之后经长安至雒阳,还要胜过右扶风……” 马腾自也明白马宇的意思,犹豫再三后说道:“昔日我曾出兵,跟着王国攻打过陈仓,如今想来,当时实在是不该,可悔之晚矣。” 马宇这才懂了马腾心中真正的担忧,他宽慰道:“兄大可不必如此……君不见徐晃否?昔日徐晃在河东时还曾随着白波军一同起兵,后被招降,如今不也作为主将领兵前往西域宣威吗?” “且兄乃我族忠成公之后也!虽然中间一度断了联系,然血脉联系是做不得假的……兄不过一时误入歧途而已。” 想到自己的确是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人,马腾点了点头:“误入歧途?” “误入歧途!且早已拨乱反正!”马宇强调道,“且如今孟起正在金城郡呢!” 以往,无论是何人在马腾面前提起马超,他总是忍不住生气,可这一回,马腾并没有多说什么。 许久之后,等到试举结束,马腾又与马宇一起问起了毛方试举的情况,在考试过程中,倒是没有发现作弊的人。 毛方答道:“原本以为右扶风之贤才普遍能得到举荐,不说野无遗贤,起码不会太多,今日我虽只粗略观之,但仍发现了数个可造之材。” “由此可见,推行试举的确有必要。” 听着毛方的话,马腾想着方才看着从房间里离开时或沮丧、或自信、或彷徨、或期待的人间百态。 他忽然意识到,只要试举坚持施行下去,尽量保证其中的公正性……起码那时作为一个砍柴少年的他应是会对此满怀期待的。 当真是一步妙手啊! 之后,马腾与马宇前往马氏族地,又出发至长安、雒阳……马腾都并未感受到其他异样待遇,仿佛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来京述职的二千石罢了。 在之后面见天子,马腾听着天子的话——“朕闻卿久在凉州,知羌人之事多矣。恰好朕身边少了一位了解羌人的大臣以备咨议……” 待到天子说到这儿,马腾当即表态道:“臣唯陛下之命是从!”见到马腾如此的识趣,刘辩也很干脆,当即说道:“如此,便拜卿为侍中!” 两人闲聊了一阵凉州的话题之后,马腾感觉到时机合适了,借着凉州事的说道:“陛下,臣有一族弟,昔日在金城郡时,曾助臣良多,对凉州之事亦有一番见解。虽是处士,却心怀报效国家之念。此次臣回雒阳述职,他亦随行。” “卿所言,莫非是马宇?”刘辩倒是没想到马腾会在这时候主动举荐马宇,不过话说回来,在提前了解到马宇在金城郡起到的作用之后,刘辩的确不会也不应吝啬给马宇一个官职。 得到马腾肯定的回答后,刘辩稍加思量,说道:“朕曾听过他的贤名……如今尚书台正需要见识广博者入内,马宇当可为尚书郎。” 在老一辈的官员日渐退去之后,作为汉室官僚系统大脑的尚书台呈现出了明显的年轻化的趋势,但年轻人总是相对缺乏经验的,让马宇入内在刘辩看来很合适。 马腾则想到,尚书郎位卑权重,对于一个处士来说已经是个相当不错的起点了,且还能让马宇同他感兴趣的荀彧日日相处,只觉得天子的任命实在让他实在挑不出毛病,当即郑重地拜谢。 随后,马腾便带着家人在雒阳居住了下来,至于好几年没有见到父亲的马铁和马休,在一开始快要忘记父亲模样都没认出马腾。 马腾想到马超的话,只当是他们日夜思念自己,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在马腾愧疚的弥补之下,父子关系日渐回暖,这就是后话了。 对于马腾来说,侍中的日子很清闲,起码比担任尚书郎的马宇要清闲太多了。 不过雒阳终究是京都,不是金城郡能比的,马腾除了偶尔会怀念一下在金城郡大权独揽的时光,倒也还算适应,平日里也不算无聊。 这天,他忽然接到了天子的召见,在进入东宫的路上,还碰到了同样得到召见的马宇,而走在马宇身前的人,马腾也认识,正是荀彧。 眼见着两人在小黄门的带领下只顾着走路,丝毫没有注意到在身后的他,马腾下意识地想要招手呼喊两声,又想到这这里乃是皇宫,放下了手,快步跟在了两人身后。 靠的越近,他越能听到荀彧与马宇两人对话时的轻松自如,光看背影,他就能感觉到马宇的身心都是愉快的。 虽然心中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马宇应得的,但马腾最终还是忍不住有些心酸。 好在在穿过威兴门进入禁中之时,马宇终究还是注意到了马腾,态度还与以往一样。 而荀彧的言谈也让马腾有如沐春风之感,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马宇。 一同拜见天子后,马腾接受了天子的咨议——凉州汉、羌、氐之间的公平对待,如何保证? (本章完) 第557章 幽州的空闲之地 第557章 幽州的空闲之地 汉人与羌人的待遇问题不是个小问题,或者说,这是个羌人汉化必然会遇到的问题。 参与屯田的羌人还好说,他们靠着屯田的收益来维持生计,被绑定在了朝廷所控制的土地之上。可以说只要将屯田进行下去,不加大征收田租,参与屯田的羌人能够水到渠成的汉化。 关键的问题在于那些在过去因为历史等种种原因已经占据了能够作为耕地的土地的羌人。随着他们熟练的掌握原本原本没掌握的耕种技术。想让他们和汉人一样承担服赋税徭役等,会是一件很容易引起动荡的事情。 几乎肉眼可见的是,这样的问题不止会出现在凉州。号召山越、蛮族种田的扬州、荆州、益州,同样存在这样的问题——其在掌握了来自汉人相对先进的耕种技术后,并不前往汉室提供的土地上参与屯田,而是自行开发或在山腰或在汉室所未能掌控的山谷之中能开垦的土地。 刘辩不得不考虑的多一些——毕竟他也曾在史书中看到案例,荆州曾经就有一位武陵太守为了政绩想要这么干,尽管有人反对,但在汉顺帝的支持下,他成功组织了一起大规模的武陵蛮造反事件。 刘辩觉得,从马腾这里,他或许能得到来自不同视角的答案。 而实际上,这桩在刘辩眼中的难题放到马腾这里答案却非常的简单明了——“只要那些人在交完赋税之后不至于活的艰难,那就可以收取赋税。” 听完之后,刘辩一时之间竟觉得非常合理。 毕竟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嘛,只要达到条件就就要交赋税。 看着马腾理所当然的模样,好像刘辩所有的忧虑都是没有必要的。 不过,刘辩马上意识到,马腾的话说的简单,但要执行起来却很复杂。就算只根据田亩数来划定交税的标准,对吏治要求很高。 又如刘辩深化税制改革的目标,其实是有一项根据田地亩产的不同征收不同规格的田租。但如此一来,便如唐时的两税法一般,看似根据家资收税很公平,但实际上给了小吏们在其中上下其手更大的空间。所以这种理论上更公平的税法刘辩一直都没有施行。 马腾又说道:“陛下,臣久在凉州,知道凉州羌人们作乱,要么便是受到了欺压,要么便是活不下去了……如今凉州内部太平,只需缓缓而行,不求一朝一夕完成编户齐民,足可期矣!” 马腾说完,荀彧和马宇都表达了出了对马腾说法的赞同。 刘辩从善如流,笑着说道:“之前将卿留在身边以备咨议,当真是留对了啊!” 又对荀彧说道:“文若,这以后凉州等羌人、氐人之事,还需多问问马卿的意见……” 荀彧自是称是,而马腾听了,心中凭空生出了一种满足感。 未久,马腾与马宇联袂告退,而荀彧则留了下来。 除了商议羌人事宜,荀彧还要向刘辩进行工作汇报。 “今关东各地战乱已平,关东诸县小吏缺口很多,在车骑将军、四征将军及各郡国二千石监管之下,此次大范围的试举之法很是顺利。而且因为这些年印刷术与造纸术使得经典的售价降低很多,参与试举者也比原本预料的要多,不必担心没有足够的吏员。” 印刷术的出现降低了读书的门槛,虽然有部分人碍于出身的缘故敝帚自珍,但亦不乏如邴原的老师一般的人,哪怕不收学费也给那些愿意读书的人一个机会。 刘辩这段时间感觉自己都要赢麻了。 在大势之下,一切阴谋诡计都无所遁形。 而天下各处都有捷报传来,随着许多有叛乱的嫌疑的豪强送出了人头,他们所拥有的田亩被收归国有,并以四成及五成的田租租给无地的百姓。 消息传开,王师所到之处,百姓们不说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也都是希望自家附近的豪强们死一死啊! 各地的乱象起的很快,但平定的更快。 民心思安! 且根据贾诩的统计,此次几路大军齐发,在校事部的配合之下,处置的称得上豪强以上的家族,各州郡加起来足足有三千余,就这,还有些漏网之鱼呢! 大军仍在地方镇守,尚未归来。 “陛下,今日尚书台又收到了一些请求自关东州郡撤兵的奏书,一则州郡既定,重兵一直在外,恐有风险,二则徒增粮草消耗,三则如今撤兵,士卒们还来得及回家赶得上秋种。” 刘辩听了后明白,荀彧其实在此时也是支持撤兵的。 其实他心中也有这种想法,对于皇甫嵩、关羽几人信任归信任,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的,如今关东州郡中的确不需要驻扎重兵了,豪强们在被杀过一轮之后,剩下的应该不敢再闹事了,而靠着收割豪强,朝廷再度控制了一批分布在各州郡的田亩,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人地矛盾。 果然,还是得杀豪强啊,只是现在还不适合分田地。 “尚书台今日先拿出一个章程,明日早朝之上,便讨论此事。” 荀彧应下之后,却没有告退离开,而是说道:“陛下,臣方才来时,尚书台又收到了来自幽州的奏书。” 听罢,刘辩苦笑着摇了摇头,张让带着合肥侯刘端去了并州和幽州,探查度田及闲置的田亩之事。 虽然将这件事交给张让时刘辩就已经意识到了张让不会消停,但他却没想到张让会如此善于搞事—— 幽州。 张让对着身侧的合肥侯说道:“吾少时不知事,贪图钱财,后知权柄之贵,遂追求富贵,得以封侯,传承爵位。如今我早过了知天命的年纪,时常想着,我张让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当真是我能承受的吗?每每想到此处,便有如履薄冰之感。” “曾经觉得在乎的,诸如钱财,于我如浮云!” 说到这,张让忽然感怀一叹:“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了!” 刘端默默地听着,只偶尔在张让需要的时候才会出声附和一下,捧一捧张让的场子。 恰在这时,有宦官来报:“君侯,又有人投递拜帖了,还奉上了重礼。” 刘端听了,当即竖起了耳朵。张让也没让刘端失望,马上吩咐道:“按照老规矩收起来。” 刘端觉得自己不能放任不理了,即便对方是张让,他苦笑一声道:“张公便是想收礼,又何必当着我的面呢!” 张让却笑着反问道:“你以为我方才说的是假话?” “我们初来此地,又不是专门来杀人的。本地的大族心生畏惧,想要通过送礼来试探,若要安抚人心,最好便是收了礼,让他们买个心安。且还要来者不拒,如此,也没人会因着送礼来求我办事!” 刘端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说道:“可是张公,只收礼不办事,难道就不是贪赃了吗?” 张让答道:“你以为我说的老规矩是什么?自然是将这些礼物登记在册,待到回京之后将之呈报到御前,在此之前,这些礼物都要封存不用。” 听到这些,刘端才松了一口气。 “险些误会了张公,还望张公莫怪。” 张让摇头道:“若是换做以前,你若是来提醒我不要贪赃,我连见都不会见你,可是如今……我瞧你也不是想要在合肥侯府度过一生的人,全心为陛下做事,将来自有你的好处!” 刘端听了,立马拜道:“多谢张公提点!” 张让瞧着刘端虚心请教的模样,心中想着——等到这些礼物的清单送到雒阳,陛下难道还会贪图这些小小的礼物不成?最后,还是我的!而且还无后患! 不过,这一点他就没有同刘端说了。 谁让刘端怀疑他贪赃呢! 说完这些之后,张让便准备陪着合肥侯一起前往了幽州的乡里。这些天,他除了自己去之外,也专门派人去那些被废弃多年的地方,安抚人心归安抚人心,天子交待给他的任务还是要干的。 可还没出门,方才的宦官又匆匆来通报了:“君侯,刘幽州来了。” 对于刘虞,张让还是不太愿意得罪的,当即说道:“请他去客厅,我稍后就到!” “刘幽州已经朝这边来了!” 话音刚落,张让便听到一声带着愤怒的喊声:“张常侍,你若还是这般扰乱地方,兹扰民众,老夫哪怕拼着罢官去职,也要上书将你参倒!” 原本愤怒于刘虞闯进来的张让听到刘虞这么明显的威胁,原本的怒气值急速下降,不满的话到了嘴头变成了“刘公莫要随意诬陷,我如何扰乱地方了?” “你在幽州,每到一地,便大肆收取礼物,使得人心惶惶,如何不算?” 张让于是乎又拿出了此前对刘端的说辞,说完后总结道:“论起来,我实则还是在帮助刘公安稳地方呢!” 刘虞听着张让这一通歪理,登时被气得吹起了胡子:“你若不来,地方本就安稳!” “若本来就安稳,何以我一来就乱了?” 倘若是讨论经典,亦或是亮明车马的讲道理,两个张让加起来也比不过刘虞,但奈何张让不讲道理。 也就是两人没有将互相之间的矛盾发展到故意拖对方后腿的地步,关于清查幽州适合移民的土地的工作两人都在进行着,这倒不是两人故意唱双簧,这一点,从幽州隔三差五送来的弹劾张让的奏书中便能看出来。 也因此,雒阳皇宫云台殿内,刘辩在摇头之后,还是说道:“只要张常侍没有拖后腿,便由着他吧。” 刘虞虽然能执行朝廷的政令,但他性格使然,在自由裁量的范围内更愿意施仁政。仁政本身没有问题,但在土地的问题上对豪族豪强还用仁政——诸如无人耕种的荒废土地若是有人拿出田契之类的东西,刘虞会更愿意用协商的方式解决问题,但对于刘辩来说,太软太慢了。 荀彧对这些也有察觉,他从来都是乱世用重典的支持者,所以并未在张让的问题上多言。 而是提醒道:“陛下,如今这弹劾的奏书未免过于多了,且都来自于幽州不同的官员。” 刘辩很懂荀彧的意思,这些官员弹劾张让,究竟是为了张让还是为了刘虞呢! 数个有州牧之实的官员在地方的确太久了,是时候将给他们挪位置得提上日程了。 尤其是刘虞。 但眼下还不是时候。 也因此,刘辩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而是说道:“移民幽州,最好的办法还是如同当初北民南迁之时一般,尽量让百姓自愿迁徙。” “陛下,臣已有些思量。” “文若且言之。” 荀彧答道:“幽州终究是边地,百姓难免会生出畏惧之心,是以首先要宣扬朝廷数次对鲜卑的大胜,以安民心。” “其次,幽州不比南方,无烟瘴之患,更适合北方百姓迁居。若以自愿,最能吸引到的当属还留在中原的佃户,此外,亦有百姓因为此前战乱而不得不为流民……是以不仅要分地,还要分比南迁的百姓更多的地。” “最后,便是效仿北民南迁之故事,挑选贤才参与其中。” 荀彧一向如此让人省心,刘辩听着他条理分明的话,很是满意。 他甚至想着,等到将来荀彧同成长起来的诸葛亮联手,他都能字面意义上的垂拱而治了。 不过,看着荀彧离开去尚书台拟定相应的诏书公文,刘辩也意识到,如今的尚书台不仅负责对奏书公文的整理和提供意见,还负责拟定和发布诏书,虽然理论上这些环节都是作为皇帝的刘辩参与才能发挥作用,但其不够分明的权责的确是时候改变了。 而且原本作为不与外臣联系的尚书台内臣,早就不再是光武帝那时候的样子了,不说三省六部,至少也要将拟定和审核诏书的职责分到两处,也能帮刘辩分担一下压力。 如今地方平定,正是动一动中央官署的好机会! 不过,在此之前,万年公主刘寿的婚期快要到了。 (本章完) 第558章 诸葛亮大婚 第558章 诸葛亮大婚 “拜见叔父!” “子瑜、孔明……一别数年,你们都与往年不同了。”诸葛玄很是感慨。 近年来,他在南中组织教导南中四郡的蛮族耕种之法,旁的不说,人都黑了不少。 可见到数年未见的诸葛瑾,他发现后者比起他来也不逞多让。 而诸葛亮看起来虽没有吃风吹日晒之苦,更是马上就要尚公主了,其英武的模样与诸葛玄印象中的那个半大孩子已然不同了! 诸葛玄本来在路上回京的路上准备了许多嘱托诸葛亮的话,但话到嘴头,望着诸葛亮自信的模样,只说道:“孔明,你自幼聪慧,如今又得天子看重,公主眷顾……此乃我葛氏数百年未有之局面也!” “叔父已经没有什么能教你的了,接下来的路,好好走!” 诸葛亮听了,郑重地对着诸葛玄拜谢。 …… 话说,原本刘辩便想借着万年公主大婚一事与民同乐,庆祝一下度田工作的初步顺利,结果却未料到度田之后的大乱。 而真到万年公主大婚之时,大乱却已经被光速平定,恰好能庆祝天下太平。 是以在大婚之前,刘辩便已经提前宣布了自大婚之日开始,放开宵禁三日,与民同乐。 当日婚礼诸事自有有司处置,面对这少见的热闹事,董太后和何太后都乐得插手其中,连带着刘辩和蔡琰都成了边缘人物。 只在诸葛亮接走刘寿之际,刘辩作为兄长对着眼前的一对新婚夫妇说着“互敬互爱,濡沫白首,衍嗣繁茂,言以率幼”之类的话。 虽说这桩婚事早有铺垫,刘寿对于诸葛亮也绝不算陌生,但这新婚之际,听着来自于祖母、母亲和兄嫂的叮嘱,刘寿还是忍不住流下泪来。 在她身旁的诸葛亮注意到了这一幕,悄悄靠近了刘寿,握住了她的手。 这一幕自然逃不过在场之人的眼睛,不过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装作没看见。 刘辩也希望自己撮合的这桩婚事到最后能有一个好结果。 婚礼(昏礼)之后,已是晚间,刘辩目送着刘寿和诸葛亮离开时已经是灯火通明了,送嫁的队伍连同围观的百姓举着的灯火让雒阳城分外明亮。 刘辩携两位太后及后宫妃嫔们沿着连接皇宫的复道登上连接南北两宫的地方,在高高的复道之上,正好能看到雒阳城中的热闹。 面对解除宵禁的政令,雒阳的百姓们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而相对于权贵聚集的雒阳城中,平民更多的城外市坊则更加热闹。 刘辩站在复道之上,甚至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喧嚣声。 他心想着,三日之后,或许可以讨论一下能否把雒阳的宵禁取消的事情了。 …… “妾听说以前王仲宣担任黄门侍郎时,有同僚因为他年纪不足而骤登高位而轻视于他。夫君今日初次面见同僚,若有仗着资历深而轻视夫君者,夫君不必忍受。夫君能当上黄门侍郎,乃是因为夫君的德行才干,焉能使人轻视?” 一大早,刘寿正在温柔地给诸葛亮整理官袍,但说起话来却很是霸气。 在大婚之后,诸葛亮被拜为黄门侍郎,又特许他七日之后再去入职,今日,正是他上任的时间。 诸葛亮知道自己因为尚公主的缘故,得天之幸,自会引得人嫉恨,他虽不过十七岁,却自觉不会为外界的言语所干扰,能怡然自得。 不过面对妻子的关心,诸葛亮很配合地回应道:“众同僚皆知我是公主之夫,巴结我还来不及呢,怎么敢轻视我呢!” 新婚燕尔,正是你侬我侬之时,在临别之际,这对小夫妻又是一番作别,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分别多久呢! 送走了诸葛亮,刘寿一时还没想要去干什么,忽然看到宫人前来,拜道:“太后知诸葛君今日赴任,特遣奴婢来请公主入宫作陪。” 刘寿听了,稍加安排之后便入宫去了,心中还想着——不知今日能否不用等到下衙就再见到夫君…… 另一边,诸葛亮入了皇宫,进得台阁区,正要去寻自己的官署,未曾想已经有人已经在等着了——“可是诸葛侍郎?” 诸葛亮看过去,却见说话之人他并不认识。 只是见他的头冠和印绶,应是与他相近的官秩,当即拱手道:“正是,不知君是?” “丁冲,亦黄门侍郎也!” 他是早就被罢免的三公丁宫的族人,和曹操的妻子丁氏亦是同族。 丁冲朝诸葛亮回了个礼,又对诸葛亮说道:“那日君大婚之际,恰好见过君,不如同去官署?” “亮初来此处,正不知往何处去,多谢君今日相助。”面对丁冲的好意,诸葛亮自然是稳稳的接住了。 丁冲见状,笑得更开心了,因为他在这里当然不是巧遇了。 路上,丁冲向着诸葛亮介绍道:“侍郎关通内外,随侍陛下左右,按制虽无定额,但按照过往惯例,约莫四至六人不等。如今算上孔明,正好六人。” “我等一大职责便是蒙陛下召见,前去宣见或代为通告各处大臣陛下之意。孔明须得做好准备,吾估计孔明当值之时,应会很忙碌吧!” 说话间,诸葛亮跟着丁冲来到了黄门侍郎的工作地点。 丁冲则向诸葛亮介绍起了其余同僚。 有人如同丁冲一般表现地很热情,但也有人眼眸深处看不到笑意。 诸葛亮敏锐的觉察到,其中应有人是对他不满的。 说起来,为皇帝办事的机会每天就那么多,多一个人,便少了一分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而诸葛亮身份特殊,难免会招来不满。 对此,诸葛亮坦然受之,在丁冲的安排之下就官署安心坐了下来。 丁冲则又说道:“我等侍郎每日会到东宫当值,但每次东宫者不宜过多,稍后威兴门开,我等便会轮值前往。今日是孔明第一次当值,不知陛下会不会召见,少府卿昨日有令,许近日都带上孔明。” 黄门侍郎属九卿之一的少府,如今的少府卿乃是王粲的父亲王谦。诸葛亮与王粲一直有交往,但就他的感觉而言,王谦应该不是因私废公之人,下此命令应该与他的身份无关吧? 诸葛亮考虑到当场问丁冲的话,估计落在有心人眼中会有炫耀的嫌疑,索性继续坦然受之。要是陛下就乐意召见他办事,他还能推托不成? 未久,丁冲听到动静,对着诸葛亮说道:“威兴门开了。” 随后,诸葛亮注意到,只有丁冲和他起身。 在去威兴门的路上,丁冲再度解释道:“这禁中不比他处,我等黄门侍郎有出入禁中之权,更要慎重……” “其实在陛下登基之初,我等并不会至东宫待诏,只是后来陛下深感由小黄门来宣过于麻烦,才有了如今东宫轮值之事,一次也不过两人而已。” “毕竟以前,这禁中……这些旧事不说也罢,孔明的身份也不同一般,就不多言了。只要记住在这禁中行走,未经宣召,只可在东宫即可。” 这下,诸葛亮更明白其他黄门侍郎有理由对他不满了。 随后,丁冲带着诸葛亮轻车熟路地找到来到云台殿旁的偏殿。其实对于禁中,诸葛亮不算陌生,东宫他以前来过数次,西宫他前几日也曾在陪着万年公主归宁时去过。 丁冲见诸葛亮来到禁中后反而不陌生了,心中不免有些艳羡。 他瞧了瞧诸葛亮的身高长相,又转而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心中哀叹一声,没这条件啊! 这边丁冲与诸葛亮刚刚坐定,丁冲便对诸葛亮说道:“眼下这时候,陛下一般不会宣召我等做事,此处偏殿还有一些藏书,孔明若是有意,可以取而观之,也不算是无所事事。” 话音刚落,这边就来人了——“陛下宣见诸葛侍郎。” “侍郎请……”引路的宦官对于诸葛亮无比恭敬,只把身后的丁冲看得羡慕得很。 诸葛亮虽没有回头,却也能察觉到一二。 其实就他本心而言,他是很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同他的同僚们相处的。 就这样,刚刚正式上任的诸葛亮就履行了自己面圣的职责。 他抵达进入云台殿的正殿时,正听着里面有人说着话,入内拜见之后,皇帝示意他在一旁先等着,并继续同身前之人说起话来。 “陛下,臣思量之后,以为若是取消宵禁,须得加强夜晚巡逻的人手,且夜间更有失火之患,雒阳四部尉皆需增派人手。” “就此前三日放开宵禁之后,雒阳周边所收之关税,及酒税、占租、税租等,较往日皆有增长。” 汉室一直都是有商税的,关税指的是百姓从理论上属于皇帝的山林湖泽取用物资时所需缴纳的税。占租理论上则是商户自行估算税款,自行缴纳,这种方法主要体现在盐铁这类物品的税收之上。而租税则相对简单,乃是商人或者百姓在官府规定的集市买卖时所需缴纳的税,这种税一般比较轻。 而对着刘辩说话的人乃是卢植的长子卢槿。 卢槿虽然没有卢植的才干,但胜在德行受卢植的言传身教很是不错,也很勤勉,如今正担任雒阳令。 刘辩听完之后,问卢槿道:“若以多增加之商税,以补增加四部尉人手之所耗,以卿观之,如何?” 卢槿听了,并未说什么大话,而是诚实地说道:“陛下,三日时间终究太短了,尚不足以完全看出利弊。” 说完之后,卢槿也没有给出什么建议。 刘辩并没有因此觉得卢槿无能,其实他很喜欢这样的臣子,即便能力差了些,但够踏实,胜在不会坏事。 不过若是要开拓进取的话,还得给他搭配一个开拓之才。 刘辩看向听了好一会儿的诸葛亮,说道:“孔明当知,近年来,雒阳各市坊较之往年热闹了许多,人口亦胜往昔。前年在雒阳城西,还新开了一个集市,用以贸易,其中不乏来自西域的胡商。” “孔明对此有何想法?” 诸葛亮原本听了刘辩和卢槿之间的对话,心中已经有了猜想,如今心中更是确定。 当即拜道:“陛下,臣以为三日的确太短,若要见成效,需得少则数月,多则一年半载。” 说完这些,诸葛亮稍作犹豫,又想到了自己当黄门侍郎的待遇,遂请求道:“臣久居雒阳,对于各处还算了解,愿助陛下见此事成效!” 刘辩听到诸葛亮主动请缨,也没跟他客套,直接问卢槿道:“孔明少为童子郎,后同时入太学及鸿都门学就学,如今他自请来助卿,卿以为如何?” 卢槿自然不会反对。 刘辩最后宣布道:“如此,孔明便兼领雒阳县丞,负责此事。” 所谓成家立业,诸葛亮既然已经成家了,那自然得做事啊,相较于黄门侍郎,刘辩更想要年轻的诸葛亮多做一些靠近基层的实事。 另一边,诸葛亮刚刚见完皇帝,告别了将来的临时上司卢槿,复又回到了丁冲身边。 诸葛亮刚跟丁冲说完他的新任务,并准备等着任命他领雒阳县丞的文书到来之时,忽听西宫太后相召。 一般来说,能出入西宫的外臣左右不过外戚之类,诸葛亮自然有资格。 他抵达西宫时,果然发现刘寿正在这里陪着何太后。 在何太后笑呵呵地目光注视下,刘寿关切地闻讯诸葛亮有没有受同僚欺负云云。 饶是诸葛亮,这个时候也不免不好意思,答道:“并未受欺负,且丁侍郎对我很是照顾。” 继而又提起了他将兼任的新官职。 刘寿听了,既相信诸葛亮有能力做好,又有些担心会出什么意外——去处理放开宵禁之事总没有只当个黄门侍郎来的安稳。 可知道诸葛亮的新官职是她的皇兄所定,刘寿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只期待着诸葛亮能够顺利完成。 诸葛亮自也明白妻子的想法,再度重复了一遍自己成事的信心后才离开西宫。 再度回到东宫时,他已经成为了雒阳县丞。 诸葛亮作别丁冲,前往雒阳县寺。 他满怀期待地摩拳擦掌,雒阳宵禁,将会是他施展拳脚的第一步! (本章完) 第559章 新官上任诸葛亮 第559章 新官上任诸葛亮 东宫之中,送走了诸葛亮的丁冲心中感慨,原本他的同僚还以为诸葛亮是来抢机会的,但实际上诸葛亮本身就代表着机会。 放开宵禁之事看似有未知的风险,但做成之后雒阳势必会更加繁华。 要是能让他主导此事,给他个雒阳令干他也愿意。 不过丁冲旋即想到,与他关系甚好的曹操至少在今年应该会回到雒阳论功,届时很可能就会留在雒阳为官了,他可得好好维护一下关系。 至于眼下……丁冲稍作犹豫,还是决定稍微拜托一下相熟的小黄门,去官署再唤一位黄门侍郎来。 目前来看,诸葛亮是不会在此处当值了。 …… 雒阳县寺,卢槿在回来后便做起了准备,诸葛亮来时县吏们就已经知道他的到来了,雒阳的四部尉也都被召了过来。 “以往宵禁之时,里巷之外的道路不准行人,关闭里门及市门,然在里巷之中,仍会在一两个时辰后才会平息下来。”雒阳市长介绍道。 汉家城市中的里其实和唐时的坊很相似,或者说这时候的里便是坊的最初版。即以围墙(通常为矮墙)将一定数量的人家包围起来,被留下的大门便被称为闾。雒阳人口众多,一里的户数普遍超过了规定的百户。 卢槿不清楚诸葛亮对于雒阳城内外的里与市了解多少,是以他采用了最保守的办法,将掌握各方面情况的县吏们都先召集过来,一一向诸葛亮介绍、解惑。 换做旁人,可能会觉得卢槿安排的工作太重,怀疑这是卢槿的下马威。 但诸葛亮却不这么认为,他只觉得卢槿安排的非常周全,事无巨细都考虑到了,这样,他在筹划之时,就可以将所有的事都考量清楚,尽可能地减少意外。 不愧是卢公之子! 以前诸葛亮还听到些风言风语,说是卢植的儿子中没有类父的,如今看来,果然眼见为实! 在听完县吏们的讲解之后,天色已经变暗了,诸葛亮对着卢槿拜道:“下官心中已经有了谋划,今晚回去后加以完善,明日便可向明廷汇报。” 卢槿见诸葛亮刚听完心中就有了想法,倒没有怀疑诸葛亮在说大话,毕竟他见过的聪明人太多了,不说的他的父亲卢植,单就他的弟弟卢毓,只比诸葛亮小两三岁,谈起经学来已经能和他说的有来有回了。 他立刻应道:“那明日便等着孔明的谋划了!” 等到诸葛亮离开,卢槿也准备回家侍奉父母,这时,他才忽然想到,诸葛亮方才的意思莫非是要用晚上的时间完善谋划? 但诸葛亮毕竟新婚燕尔,他刚来到雒阳县就忙一整夜,不会惹人怪罪吧? 卢槿当即就想追上诸葛亮,但出得县寺之门,哪里还有诸葛亮的行踪。 “这雒阳县令真是……夫君这才上任第一日,就让夫君连夜忙碌。”刘寿有些怨气,她原本还等着诸葛亮下衙之后同她分享一些在任上的见闻以作私房话,却未曾想诸葛亮回来,还没同她说几句话就入了书房,皱着眉头写起了公文。 刘寿无奈,倒也能接受,可眼见着天色已经彻底黑了,自家夫君却忙得连饭都忘了吃。 而她瞧着诸葛亮所作出的规划,自也能瞧出一些门道,终究忍不住开口了:“夫君打算所有事都亲力亲为吗?” 忙碌中的诸葛亮闻言一愣,等到妻子又将这话重复了一遍后才应道:“这终究是我要做的第一件大事,且还关乎雒阳城内外的民生,不得不慎重。” “可也不必如此慎重吧……而且事无巨细,全都写在了上面?”刘寿指着诸葛亮正在书写的计划说道,“莫非夫君打算今后日日都在书房过夜了?” 诸葛亮感受到妻子的小情绪,牵着刘寿的手说道:“既然夫人不愿,那便先将之放下。” “夫人用饭否?……同食,自然要同食。” 在知道妻子一直在等着他吃饭后,诸葛亮瞧着眼前的公文,心中打定了主意,明日早起再将之完成吧! 刘寿说道:“并非妾不识大体,不愿夫君投身公务……只是这劳逸结合的道理还请夫君明白。且夫君既然兼任雒阳丞,与其全都亲力亲为,不如任用贤能。” 诸葛亮听了,佯装震惊又带着笑做拜道:“夫人之见识,为夫自愧不如,还望以后夫人多多指正才是。” 刘寿听了,却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以前跟在皇兄身后看得多了,受皇兄言传身教,才有了点想法。” 翌日,诸葛亮一睁眼就意识到糟了。 ——他起晚了,昨夜的公文还没完成呢! 虽然他有各种理由可以推托,而且他也没向卢槿保证今早上交,但……“下官惭愧,昨晚未能及时完成。” “原本正要和你说呢,此事本就要我雒阳县上下官吏齐心一致,怎可只劳累孔明一个?我等商量着来。”卢槿见到诸葛亮的样子估摸着其夫妻关系应该没有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出问题,也是松了口气。 而诸葛亮想到昨日刘寿的话,又想到记忆中天子处理政务时候的情况,他亲力亲为的确有把握能把眼前这桩小事办好,但妻子所言不无道理,他也不能把全部的时间都放在国事之上啊。 只希望办事的官吏靠得住吧! “集市还是有些乱了……南市因为校事部的存在,无论是百姓或是商贩受到欺压可以随时举告,是以雒阳各市中一度以南市为最佳。而南市的问题也是最大的,其中货物庞杂混乱,亦有人随处占地售卖,人多之时,道路不通……” 诸葛亮侃侃而谈:“那些在集市之中租有商铺的很好管理,而临时前来售卖布帛、木炭等的百姓,既然交了钱,自也要将要他们安排到合适的地方……若要放开宵禁,这市场之中一定要多些规矩。” “……四部尉须得先增派人手,加强夜间巡察,所用火烛等皆需登记在册……而夜间不同白日,不宜以鼓声为号,当在城内外分置高台,至于晚上,则以火把传信。白日亦可用也。” 卢槿听着听着发现了,诸葛亮所考虑的并不单单只是开放宵禁一件事,而是从雒阳县城内外的治理出发,全盘考虑。 陛下的确派来了一个大才啊! 诸葛亮将他所整理出的公文一一说给了在场的官吏听,遇到官吏们不懂的,他也会详细解释。 待到说完之后,诸葛亮对着卢槿解释着这么做的原因:“白日里总比晚上更好管理,倘若白日就已经很乱了,待到晚上一定更难管制。” 卢槿立马说道:“孔明办事,我放心!” 然后对着在场的官吏说道:“对于孔明所说,可有不明白的?……若无异议,即刻施行!” 事实证明,雒阳县的官吏们办事能力相当不错,天子脚下的小吏们自从有太学生加入其中后,保持着一贯的好水准,诸葛亮发现自己只需要及时地裨补阙漏即可。 就这样,诸葛亮无比顺利地开始了他的为官生涯。…… 卢槿与诸葛亮之间关系和睦,但有的人就不一样了。 “公台,你莫要阻拦,此等沽名钓誉之辈,焉能放任?” 曹操与陈宫两人在之前其实没有特别的交往,他们更多的是知道对方的名声,算是互相敬佩。 这一回曹操率军来冀州平叛,与河间国相陈宫可谓是金风玉露一相逢。 只可惜无百日红,真碰到事了,两人观念上的差距便显露了出来。 面对杀气腾腾的曹操,陈宫却是截然相反的态度:“孟德何必如此?他们不过是酒后胡言几句罢了。” 河间国的几位名士喝多了酒,同情起了另外几位因罪被诛的名士。 在陈宫看来,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这些名士酒醒之后还在害怕呢!毕竟今年各地杀的人的确有些多了。即便不想让这些名士胡乱说话,派个人警告他们一下便可,何必喊打喊杀? “胡言?”曹操听了陈宫的话怒气上涌,“替那些罪人张目,也算是胡言?没有治他们一个同谋之罪便已经不错了!” 原本还能控制住情绪的陈宫听了,同样也是不满:“孟德,我知道你是觉得这河间国内豪强处置的少了,但孟德莫要忘了,我等诛杀豪强乃是以法诛之,焉能以一己之好恶?” “河间国本就和魏郡等数地作为冀州今年来最安顺的地方,其中豪族豪强大部从始至终都没有从贼。他们对于罪人的言行未必清楚,这是我等长吏还未全部将罪人的罪行昭告给他们的原因。” 在陈宫看来,曹操还是太想进步了。 他都已经做到征西将军了,再进一步就是九卿三公,何必拿一些无辜之人开刀呢! 但曹操却不这么觉得:“公台此举,定会留下隐患!此辈今日同情罪人,焉知明日不会成为罪人。” 陈宫反问道:“孟德莫非也要以‘腹诽’定罪吗?” 孝武皇帝时,有人举告颜异有不当之言,张汤未查证出,便以“腹诽”论颜异之罪——虽然颜异嘴上没事,但心里肯定想了。 而今这话放到这里未必合适,但意思便是这么个意思。 曹操反唇相讥道:“公台此言,莫不也是以‘腹诽’论我?” 乃是认为陈宫终究不明白他的公心。 最终,两人不欢而散。 而那个几个醉酒的名士,也终究被陈宫保住了。至于后来陈宫派人警告,使得几人在曹操还在冀州时皆闭门不出,那就是后话了。 却说曹操回到住处,心中还是有几分难过的。 他本以为陈公台会是他的知心人,却未曾想两人的施政理念竟相差地如此之大。 不过他到底是经历过风雨的人物,倒也不会因为这一时的冲突而如何如何。 只当日,他便接到了班师的诏书。 他需要先将从并州带出来的军队送回去接受朝廷的封赏,然后入京。 曹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征西将军大概快要没了,就是不知道将来天子会安排自己干什么。 而在整军回并州的过程中,曹操只遗憾于没有机会见一见在皇甫嵩麾下的曹昂。 徐州,曹昂现在很快乐。 他觉得他的快乐就连他的父亲都未必想象的到。 从小曹昂就觉得活在他父亲的阴影之下,旁人说起他,只知道他是曹操的儿子。 虽然这也没什么不好,但曹昂一直以来都期盼着有一天,旁人谈起曹操时,能够说一句——“操,昂之父也”。 尽管对于现在的曹昂来说,想要达成这一目标的道路还很遥远,但曹昂很确定,他已经走出了第一步。 “曹君,今日拾的柴已经够用了。” 曹昂心满意足地听着这个称呼,他们只知道曹昂而不知道曹操也! 他应道:“如此,那就回去吧!” 路上,曹昂忽然发现有一批百姓拖家带口地行走在大路之上,他有些奇怪,毕竟如今徐州已经安定了下来,怎么还会有流民呢! 想到这,他立刻上前问起,才知道这一批人是当初受人蛊惑造反作乱的佃户,后来他们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又从乱军之中逃走了,是以即便是事后他们也没有被治罪。 但当他们想回到原来的家中继续租种时,原本的主家害怕会受他们的牵连,不肯接纳他们。 而他们在造了一次反后,如今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另谋出路。 可这一路上,都没人愿意接纳他们。 曹昂意识到,若是放任不管,这批人说不定就会饿死在路上了。 告知这些人先在附近暂时安置下来后,曹昂回到了军营之中,前去拜见了自己的校尉毌丘毅。 “校尉,属下知道救济这些人需要消耗额外的粮草,但我军乃是王师,岂能放任百姓饿死道中?”曹昂说道,他已经做好了被训斥的准备。 却未曾想他说完之后,正听毌丘毅说道:“方才车骑将军才告诉我要收拢各郡国的流民,引导他们前往幽州,子脩是如何知道的?” (本章完) 第560章 移民幽州 第560章 移民幽州 “你说我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瞧了一眼问出这句话的典韦,许褚情不自禁地翻了个白眼:“这不是我们自请而来的吗!” 听到许褚的话,典韦的话语中也多了几分郁闷:“早知道没有像样的大战,还不如留在洛阳呢!” “早知道?还用你说!早知道这边叛军这么不经打,还有这么多人望风而降,我也不来了!”许褚哼了一声,“他们总不能是因为害怕我俩投降的吧?” 这下轮到典韦翻白眼了——咱俩哪有这么大的脸! 但他仍继续吐槽道:“唉,你说这仗打的这般顺利也就罢了,可眼下我等怎么变成带孩子去幽州安居乐业的了?” 说话间,两人的不远处时常传来孩童的玩闹声。 忽然,典韦像是觉察到了什么,偏头望去,恰好有一个年幼的孩子正在好奇地朝这边走来,离着两人越来越近。这一瞬间典韦做了个决定——咧了咧嘴角,露出了他的牙齿。 这是他最满意的笑容了,以前他逗儿子都是这么逗的,典满小时候每次他一笑,他的儿子就不哭了。 “哇……” 听到孩子的哭声,不远处的孩子的母亲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计跑了过来,正要朝着典韦致歉,却见典韦已经偏过了头,见状她只好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抱了回去。 看到典韦陷入尴尬之中,在他旁边的许褚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之后不忘继续取笑道:“还得是你,现在能使小儿啼哭,我想过不了几日你的名字就能止小儿啼哭了!” 典韦立马反驳道:“你以为你就比我好到哪去了?” 恰在此时,两人的身侧滚来了一个藤球,许褚不等典韦提醒,当即便伸手接过藤球,在手中掂量了两下,对典韦笑了笑,正要将藤球丢给附近玩耍的孩童。 不曾想,他手拿着藤球一看过去,离得近的几个孩童一下子全都被吓的跑掉了。 这下轮到典韦取笑了:“依我看啊,这止小儿啼哭之事舍你其谁?” 互相取笑完之后,典韦与许褚也不免反思——虽然他们说话粗鲁了点,行事作风简单粗暴了点,但他们心是好的呀,既没有亏待谷粮供应,也没有刻意欺负人,为什么要怕他们呢! “自然是因为两位威势太重。” 听到来人的声音,两人齐齐打声招呼,典韦问道:“子脩怎么这时来了?” 曹昂面容不见喜色,在两人身边席地而坐后才开口道:“今日我发现有麾下士卒借着发放饭食的机会行贪赃克扣之举,一查之下,竟有十来人参与其中!” “按理说他们每月的口粮不算少,便是养家也是足够了,奈何贪心一起,便全无理智了。我此来也是想要提醒你们,莫要放松警惕。” 典韦听后哼道:“在我的麾下,谁要是敢干这种事,我立马砍了他!” 许褚解释道:“子脩放心,这种事我俩在出发之时都已经考虑过了,早就告诫过麾下的士卒和我们护送的百姓,谁要是敢违反法度那就先问问我手中的环首刀!” 一时间,两人都觉得自己很有先见之明。 曹昂微微摇了摇头,提醒道:“这就是两位威势过重的原因了,不过也要防着百姓们因为害怕而不敢说实话。” 听了曹昂这么一提醒,刚经历过先前一幕的典韦和许褚也觉得曹昂的担心很有道理,典韦甚至都想现在去问一问了。 曹昂继续说道:“如今海运运力有限,且除非生活在海边的百姓,多不愿乘坐海船,过两日不止徐州,青州也会陆续安排百姓前往幽州,过不了两日就要与我等会合了。” 许褚听了,很是无所谓的说道:“左右路过的各郡国不会因此克扣粮食便可,总不至于这些来自青州各郡国的人也会归我们管吧!” 他说了,也觉得自己想到的是件不可能的事。 “然也!” “啊?”许褚看向曹昂,很期盼曹昂是在开玩笑。 曹昂解释道:“毕竟我们的身份与旁人不同,曾经是陛下的近臣。如今涉及大批百姓的迁居,一时之间无法调集合格的官吏来行事,所以也只能先用文武双全的我们了。” 曹昂其实很满意如今的这项职责,他并没有多么热爱打仗,带着失去土地的百姓重建家园在他看来是非常值得去做的一件事。 然而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同,虽然被夸做文武双全他们很高兴,但知道他们还要做更多他们不耐的事,典韦和许褚只觉得曹昂吵闹。 不约而同地叹气道:“愁也!” 曹昂见了,问道:“实在你们若是当真不愿参与其中,想要尽快回到洛阳,我或许可以帮你们说上一说。” 听到这话,典韦和许褚又不约而同地拒绝道——“多谢子脩好意,其实我们现在挺好的。” “是啊,你看那边的孩子玩的多开心!”许褚说完,忽然发现自己手中还捏着之前没有丢出去的藤球,忙不迭地赶紧将藤球朝孩子们的方向丢了过去。 而原本被吓得跑开的孩童其实一直在留意着藤球,眼见着球回来了,马上又冲上去玩耍了。 曹昂见了,觉得典韦和许褚都只是嘴硬罢了,他们表面上觉得带着百姓移民幽州不如打仗那样痛快地建功立业,但实际上他们做的极好,要不然就算有闲暇时间,这些孩子哪有精力在这里愉快的玩耍? 曹昂见过典韦和许褚之后,摸清楚了他们的想法,满意的离开了。 他此来的原因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虽然典韦和许褚的身份很适合护送百姓迁居幽州,但这两人一直以来的作风便是相对粗疏的,在这一点上与其他羽林郎出身的将官对比明显。 现在当初的五个羽林郎什长中一直算是代表人物的孙策已经离开,马超也跟着走了。曹昂遂肩负了这个使命,倘若典韦和许褚真的不愿意继续护送百姓移民,他是真的可以让这二人先去雒阳。 等到曹昂离开之后,许褚问典韦道:“之前一直听你抱怨不愿走这一趟,怎么方才子脩提出可以帮你回雒阳,你怎么不愿意了?” 典韦反问道:“你不也是不愿走这一趟吗?你又为何没同意?” 许褚听了尬笑了两声:“此事说难也难,但我又不是全然做不来,现在撂下挑子不干,不说对不起一直跟着我们的这些人,临阵脱逃之事,我可不愿为之。” 典韦强调道:“我也不愿!”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谁还不要面子呢?真要这么回雒阳去,他们俩还有何颜面面对天子?总归先把人安全送到幽州再说! 没过几日,他们果然遇见了来自青州的人。两人奉令前去拜见时,又遇见了曹昂。 “你们可知,此次送人来的是何人?”曹昂一脸神秘地问道。 典韦和许褚皆是不知。 曹昂见状,立马介绍道:“乃是青州别驾,王公讳烈!” 见两人仍一脸的茫然,曹昂倒也不馁,主动地介绍着王烈的生平——王烈本为太原郡人,自幼长于平原国,为名士。因他修建学校,敦崇庠序,诲人以道,使之从善远恶,在青州的名声还要胜过邴原、管宁、华歆。 昔日王烈师从青州刺史陈纪之父陈寔。起初,王烈因为此间关系并不接受陈纪的征辟,等到后来青州生乱,反而自荐为陈纪所用,甚得州郡吏民尊重。陈纪让王烈负责青州移民之事,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曹昂言语间对于王烈很是赞赏,又补充道:“今年来我见到了许多名士,他们中的很多虽有名声,但实则只是姻亲故旧间的互相吹捧,其人却如画在纸上的饼一样,只能看不能吃。而如王公这样的名士,唯有危难之际才能显露其本性!” 典韦和许褚听了,虽然都觉得王烈应该跟他们扯不上什么关系,但都觉得这个王烈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人。 但两人都没想到他们与王烈相处的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于司马!” 两人听着于禁介绍着他身边的青州别驾,未久,便听别驾王烈说道:“只是前往幽州的百姓之中有一才学之士,唤作管宁管幼安,他是一心向学无心仕途之人,此次因族中有人蛊惑百姓作乱,他心中有愧,自请前往。” “据我所知,此次前往幽州定居的百姓大都是贫苦之人,正好缺乏文学教化之人,这是治理的大计,也希望这一路上诸君对他多加看顾……不过也请诸君放心,管幼安乃是审慎之人,绝不会无的放矢。” 典韦和许褚其实并不太理解什么文教大计之类的东西,但他们此前到底跟在刘辩身边过,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这个管宁对于即将在幽州落户的百姓很重要。 而这同时也意味着他们的队伍里多了一个大麻烦。 等到王烈之后,于禁复又对二人说道:“你们可知为何要将管幼安交给你们管理?” 眼见两人齐刷刷地表示不知,于禁张了张嘴,面对着眼神清澈的两人,忽然没了解释的心思,只是说道:“你二人平日里若是有意,或是遇到不解之事,或可寻管幼安请教。” “是!” “对于管幼安的待遇,只需与其他百姓相同即可,至多派人帮着运输一下他所带的书籍。” “是!” 离开时,于禁觉得,车骑将军想要培养典韦和许褚的心是好的,但两人本性已定,猛将无疑,可要是想要其寻求转变,难也。 不过他觉得车骑将军应也只是顺手为之,如能最好,不能也能接受。 典韦和许褚回去之后,果然得到汇报,说是被送来的青州人中,有一人带了足足两车的书籍,其中不乏竹简。 典韦一问,就知道这是管宁了。 他问许褚道:“你有什么事要请教他吗?” “你呢?”许褚反问。 “我没有。” “我也没有。” “我有!”两人一回首,见到了曹昂。 典韦心头一动,问道:“子脩有何想要请教的?” 曹昂答道:“各家经典,诗书礼仪,皆无不可。” 典韦一听头就大了,请教之事,以后再说吧! 只是没过几日,还未等典韦和许褚找上管宁,管宁便已经找上他了。 管宁对待两人的态度不卑不亢,先是夸赞道:“近日来,我见二位君子以军法治士卒,而以宽仁治百姓,此所谓治理有道也。” 眼见着两人都被夸的很开心,管宁继续说道:“然起初百姓畏惧二君子,其中奸猾者不敢生出二心,可至于今日,众人见君等之严厉,皆针对军中士卒也,是以便有人失了安稳之心,近日来青州百姓多有丢失财货者,只是初来,多不敢告于君等。” “竟有此事?”典韦听罢大怒,当即问道,“君可知是何人所为?” 旋即他反应过来,管宁不太可能知道,又问道:“还请君教我。” “而今非比往常之时,宽政虽好,却不足以震慑别有用心之辈。君等只需将百姓如军中一般以户编为行伍,再以民法治之,自能肃清来源。”管宁说道。 典韦说道:“此法的确可行,不过那些行偷盗之举者,亦不能放过!” 管宁劝道:“不教而诛,圣人弗为也。此间百姓多贫苦,之所以丢失财货者乃青州郡国之人,恐怕也有地域之分。不如先给予他等改过的机会,若仍不听劝告,再行搜查处罚不迟。” “不然两州之百姓,极易因地域而生出怨怼之心。” 这下,典韦和许褚总算明白为什么于禁要让他们请教管宁了。 这读书多的人,就是不一样。 出的主意也是头头是道。 当即,在管宁的帮助之下,典韦和许褚一路顺畅地护送着来自不同郡国的百姓向北前往幽州,奔向他们的新家园。 而作为目的地的幽州,早在刘虞和张让针锋相对却又目标统一的安排之下,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刘虞更是上书言称,幽州各郡之地,足以安置百姓百万有余! (本章完) 第561章 到底谁才是蛮夷啊 第561章 到底谁才是蛮夷啊 话说公孙度在辽东叛乱被赵云击败之后,被公孙度勾结来一同作乱的鲜卑人火速逃离了战场。 而赵云在平定了辽东之乱后,领着自己的部下和高句丽联军返回了玄菟郡。 “府君,前方发现了鲜卑人的踪迹!”山林之间,一位身着皮甲的士卒来到了赵云面前。 赵云听了,立刻拔出了腰间之剑,用低沉地声音下令道:“出发,平寇!” 在他身后不仅有身穿皮甲的汉人士卒,还有高句丽大半的人,他们的身上普遍穿了皮甲,手中的刀亦是汉军的环首刀。 此时,两方人在赵云的麾下合为一方,纷纷抽出了刀,跟着赵云小心前行。 未久,赵云便看到了前方的鲜卑人,许是根本没想到这里会有敌人,负责警戒的几个鲜卑人很是大意。随着赵云这边动手抹了对方的脖子,另外几处同样如此。 就在赵云打算继续前进之际,忽听不远处的树上传来几声急促的呼喊。 他暗骂一声,知道这是鲜卑人安排的暗哨。 不过,同时赵云也意识到,一般的鲜卑人应当是没有安排暗哨的,今日说不定会有收获! 既然被发现了,那就不装啊,赵云当即一人当先,带着麾下冲锋起来。 喊杀声响起,即便有暗哨示警,但以有心对无心,且士气和装备上的差距很大……未久,厮杀声便结束了。 赵云当场带着人审问起了俘虏——“公孙度与柯比能在哪?说了,你这一部之人才能活!” 赵云当然不至于这么残暴,这只是他审问时吓唬人的手段罢了。 而赵云没想到的是,被他这么一吓唬,这个鲜卑小部首领竟然真的招了——“我不知道大人在哪,但那个叫公孙度的汉人,十来天前曾从这里经过……” 赵云心头一喜,又追问起了细节。 当初平辽东之乱时,罪魁祸首公孙度跟着鲜卑人逃跑了,而昔日在汉军攻击下存活的柯比能更是没有出现在辽东战场。在赵云看来,这两人的存在一个知己一个知彼,实在是大汉在外的隐患。 是以,在回到玄菟郡后,赵云并没有留在玄菟郡治理地方,而是将郡守府的工作交给了阎柔。他自己则带着从汉军和高句丽人中擢选出的勇士,尝试着去寻找两人的踪迹。 他将目标对准了辽东郡和玄菟郡北面的东部鲜卑,毕竟在过去,从上谷到辽西,北面的鲜卑几乎全都受到了他和关羽、吕布、丁原等人的攻击。 高句丽人与鲜卑人的关系并不好,鲜卑人在填补了匈奴人留下的权力空档成为活跃在草原之上的游牧族群之前,本身就是位于辽东的渔猎民族。这种生活方式和高句丽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极度重合。 高句丽人接触到了汉人后,才逐渐将一部分的生产方式转变为耕种,可即便如此,在环境的影响下,渔猎依旧是高句丽人最十分重要的生存方式。 而渔猎出身的鲜卑人尽管已经变成以游牧为主了,但在辽东和玄菟郡以北的这片地方,山林泥沼众多,不乏有维持着渔猎传统的鲜卑人存在。以同样方式生存的两个族群之间自然矛盾重重,高句丽人实际上还是鲜卑人劫掠的目标之一。 于是,当赵云把目标对准了玄菟郡及辽东郡北边的鲜卑人时,高句丽爆发了极高的热情。 除了赵云能带着他们胜利之外,最关键的是战胜之后的战利品赵云丝毫不取,士卒们无论胡汉,皆论功行赏。是以赵云麾下无论是汉人还是高句丽人,人人敢战。 唯一的遗憾是,能从鲜卑人处抢到的战利品并不多,甚至缴获的物资还不如俘虏本身值钱。 这边赵云带着战俘和战利品回到他所带出来的军队的驻地,进而根据俘虏的说法在军中的舆图之上查证起来。 但他手中的舆图本就粗糙,赵云一路走来已经发现了不少错误……但这也没办法,他现在所在的玄菟郡北方乃是以前汉人几乎没怎么涉及过的地域,不过这一路走来,他已经将过去的错误重新修改了。 “大人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赵云看向问话的蹋顿,说道:“其实你不必称呼我为大人。” 蹋顿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离开了乌桓部,自愿追随大人,莫非大人不愿意收留我吗?” 赵云听了,说道:“公孙度已经离开多日,再往北,不知地利,物资亦难以供给。此次向北出击,已经获取了许多俘虏和物资,足够了。” “我欲撤军,而你,当真确定离开乌桓了吗?如今在这里说说自是无妨,可若是回到了玄菟郡,在乌桓族人的面前,你这乌桓大人如何称我为大人?” 蹋顿听完,坚定地说道:“大人何必疑我?我想追随大人,本就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赵云其实很明白蹋顿的困境,打断道:“我知你气愤于楼烦在暗中行事,也气愤于难楼、苏仆延在背后撺掇,所以这一路走来,我都没和你多说什么,只想留给你时间自行想清楚,但眼下,时间快到了……别急着回答,待回到玄菟郡再说吧!” 蹋顿明白了赵云的心思,在感谢之后告退。 楼烦是前任乌桓大人丘力居的儿子,也是蹋顿的从弟,早先丘力居死时因为楼烦年幼缺乏威望,遂以蹋顿为大人。如今楼烦日渐长大,便对乌桓大人的职位有了想法。 今年来蹋顿几乎都跟着赵云奔波,没怎么回到乌桓所部,于是乎楼烦便想趁着这个机会偷蹋顿的家,还获得了以前塞外的乌桓大人难楼、苏仆延的支持。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蹋顿的威望,最关键的是,蹋顿在赵云的身边。是以最终楼烦并没有得到大半部众的支持。 而楼烦的行动很快传入了蹋顿的耳中,虽然楼烦没造成什么流血事件,但此举的确让蹋顿心寒。 在蹋顿看来,他的大人之位乃是从父丘力居给的,原本就该属于楼烦,倘若楼烦有能力担此重任,给他又何妨? 恰逢赵云出兵,山林沼泽密布之地自然是不适合带骑兵的,但蹋顿宁愿追随赵云而去,而非趁机回到族中,他做此决定时的确带了些气。 等到赵云率军返回玄菟郡,已经提前得到消息的阎柔带着汉人和高句丽人齐齐前来迎接。 尤其是在看到一堆被俘虏的鲜卑人后,高句丽人的欢呼声立马超过了人数比不上他们的汉人。 而跟随着赵云的高句丽士卒见状,皆骄傲地昂起了头。 当日,蹋顿再度找上了赵云,直接拜道:“大人,我已经考虑清楚了,我本就是代替从父管理乌桓部,如今楼烦既然要管,还有护乌桓校尉相助,已经无需我了。蹋顿只愿追随大人!” 赵云见蹋顿下定了决心,当即上前将蹋顿扶起。平心而论,蹋顿虽然是乌桓人,但作战勇猛,平日里还有几分机警,若能脱离乌桓部的窠臼,以全新的身份为大汉效力,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赵云想到此处,对着蹋顿说道:“如此,我这便表你为玄菟郡军司马,你也不必再称我大人,我二人一同为陛下效命!” 蹋顿听罢,复又拜道:“承蒙府君看重,蹋顿定不会让府君失望!” 赵云再度将蹋顿扶起,笑道:“你若是不嫌弃,私下里唤我一句兄长便好。” 蹋顿听了,亦是眉开眼笑,当即又向赵云拜道:“见过兄长。” “好!”赵云拍了拍蹋顿的肩膀。 赵云知道,哪怕蹋顿就这么离开了乌桓部,但蹋顿在乌桓部的影响力却不会消失,有蹋顿作为大汉与乌桓间的另一条纽带,毫无疑问能使在大汉境内的乌桓人更难以生乱。 就在方才,他从阎柔口中了解到了朝廷对于幽州的移民计划。 玄菟郡要不要接受额外的人口暂还不知,但隔壁的辽东郡和旁边的辽西郡毫无疑问会增加移民,届时更要处理好汉人与乌桓人之间的关系。 赵云想到接替他职位的王匡是比他资历更老的官员,应该不用他额外操心吧? …… “校尉真要支持楼烦成为新的鲜卑大人?” “不然呢?”王匡没好气的说道,“那蹋顿跟着赵子龙出战去了,一时之间根本联系不到!这赵子龙也是的,这时候能把蹋顿带走嘛?” 但抱怨归抱怨,王匡也知道暂时让楼烦代管乌桓之事也就罢了,真要让楼烦取代蹋顿,他又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新人,自然知道起码要先通报赵云一声,不然不是平白得罪人嘛!更何况还是一个一眼前途无量的人。 刚抱怨完,王匡就听到有亲兵传信,说是有来自玄菟郡的郡吏奉太守之命前来送信。 王匡听了,当即召见,待看完了信后,对玄菟郡吏说道:“还望替我谢过你家府君。” 并当即书信一封还准备了礼物。 等到郡吏走后,王匡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称赞道:“这赵子龙行事的确稳妥,如今蹋顿在他麾下,原本受鲜卑人逼迫而不得不塞内塞外合一的乌桓这下又在实际上被一分为二,中间还隔了一个辽东郡……甚好,甚好……而且还能让我施恩给楼烦。” 他的属下听后不解地问道:“可玄菟郡那边不就分走了校尉的权柄了吗?” 王匡解释道:“你懂什么?派乌桓兵至玄菟郡,乃是大略,不是你我所能改变的,既然如此,肯定要顺势而为。” “搞定了楼烦的大人之位,接下来百姓移民辽西之事就好办了,至少能借着楼烦之力让乌桓人少闹些事。” “校尉高见!” 王匡笑着接受了属下的夸赞。 就在赵云已经率军回师之际,在他所抵达的最远的那一处山林之中,正有人在搜查着什么,不多时,搜查者便向其中一人回报道:“大人,没有存活者。” “看这打斗的痕迹和附近的坟堆,其中大半应该都被捉走了。” 搜查者口中的大人听了回报之后,狠狠地握紧了拳头,心中忍不住骂道:“这赵云非人哉!以往都是我们鲜卑人劫掠你们的人口,如今怎么能反过来呢!到底谁才是蛮夷啊!” 但明面上,他只能郑重地许诺道:“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将被抓走的族人夺回来!” 这时,他身边一个汉人打扮者说道:“大人,看这痕迹敌人离开应该有些日子了,前方的部族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不过,既然他们敢打鲜卑人的主意,那不妨去探一探他们会让鲜卑人做什么,若是合适,当可以刻意安排一批鲜卑勇士以作内应。” “公孙君果然大才也!” 在此间的自然就是赵云一直在寻找的柯比能和公孙度了。 两人之后反向追寻着赵云的行军路线,一路所见,果然如公孙度所说,凡是被赵云碰上的鲜卑部族,全都被赵云掳掠走了。 留存下来的,全是运气好没被赵云发现的,这下,柯比能更怒了。 而且随着越来越靠近玄菟郡的治下,柯比能也不愿继续向前。 不过柯比能听了之前公孙度关于内应的话,是真的动了心思。 当即挑选了麾下与高句丽人相近又会说高句丽话的鲜卑人——其实就是被劫掠后打不过就加入的高句丽人,前去玄菟郡探查情况。 过了十来日,他便得到了回报——“他们现在正在被监管着盖房子,听说赵云许诺每天供他们两顿饭,还会教他们耕田的办法,只要他们连续干满三年,就能得到他们盖的房子和一些田,足够他们活下去……” 柯比能一听就知道坏了,辽东以北,穷山恶水,这种条件,都不用去捉人了,只怕一堆人抢着去干呢! 眼见着身边似乎都有人露出了思索之色,柯比能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公孙度已经开口了——“你们别被赵云骗了……开荒是需要很多粮食的,赵云哪来这么多粮食?” “大概只是骗一骗鲜卑人,不让他们生乱罢了。” “相信我,没人比我更懂汉人了。” 这时,也有柯比能的身边人说道:“是了,以前我抢的俘虏若是寻死觅活的,我便会给他一点希望,这样,他便会求着我让他活下去了。” 柯比能见了,只觉得这场面无比怪异。 (本章完) 第562章 拓跋大人信不信? 第562章 拓跋大人信不信? “谁说我在骗他们呀?”赵云有些无奈的问道。 但一直协助赵云处理玄菟郡政务的阎柔很是不解,他问道:“府君,可是我们是真的没有这么多粮食啊!” 赵云听了反问道:“那在此之前他们是。如何谋生的?” 阎柔回答说:“虽然是渔猎,但是他们已经被府君从北方的山林河水之畔直接被迁移到这里,此处的河流森林所能提供的渔猎所获不足以让他们维持生计。” “那就给他们找到一处能够获得足够收获的地方不就行了?” 眼见着阎柔还是不解,赵云指了指西南方向:“那里,是大海。” 阎柔听罢,刚想说这些鲜卑人是并没有在海上捕鱼的经验,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们还缺乏在海上的渔船。 但阎柔旋即又意识到,他能想明白的这一点,考虑到大海的赵云会想不到吗? 还是说赵云已经决定优胜劣汰,不能靠着海获生存下去的鲜卑人便没必要再生存了? 想到此处,阎柔心头一惊。其实自赵云抵达幽州之后,他便奉刘虞之命协助赵云了,在他的印象中,赵云从来不是这种秉性。 但曾经在乌桓、鲜卑部族中见惯了各色人等的他从来不敢对人性抱有太高期望,而且赵云所提出的的确是一个合理的处置办法。 并且赵云平日里表现的再好,终究还是一个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将军,手上不知沾了多少血。不过是些许被俘虏的鲜卑人的性命而已,想来,也不会有人在意。 “君在想什么呢?” 听到赵云的问话,阎柔刚想解释,却先听赵云说道—— “我听说青州和徐州两州百姓来幽州的路途不只是陆路,还有一些百姓乃是通过海路而来,其所用的便是海船,我在想这些海船能否用于捕捞?若可,这不就成了吗?” “想我玄菟郡的百姓才重回故土,要一批海船捕捞些海鱼应当不过分吧?” 阎柔听到此话,又想到自己方才的想法,忽然之间觉得有些羞愧,分明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又听赵云说道:“不过这些鲜卑人俘虏未必全都心服,君务必用心筛查工作,必要时候绝不要留情!” “是!”阎柔应道。 …… 就在幽州这边,全心全意为着移民做准备之际,毗邻幽州的并州也没有闲着。 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拓跋洁汾靠着汉人作为后盾。一步步将原本的以投降的鲜卑人为主导的部族一步步地发扬光大,如今他的部族已经成为了西部鲜卑中绝不可被忽视的力量。 拓跋洁汾在汉人的命令之下,先是帮助势弱的窦宾所部进攻自西向东来的西边鲜卑部族,如出连、叱卢、乞伏等部。 等到后面窦宾所部站稳脚跟之后,拓跋洁汾又接到徐荣发布的新命令,不再一味偏帮窦宾所部,而是充当了一个维持双方实力平衡的角色。 这天,无所事事的拓跋洁汾正想着要不要去造一造孩子,给部族提供些未来的种子,忽然听到手下汇报,说是从窦宾部俘虏了十数人。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了,拓跋洁汾也不以为意,就算是原本索头部的人,也不过纳入他的新部族而已。 但汇报的人仍继续说道:“此十数人乃是主动进入我部的草场。” 拓跋洁汾一听就知道这十数人是故意的。 他当即对着手下说道:“带我去看看这些人,竟敢擅闯我部草场,我要亲自处罚他们!” 拓跋洁汾当然知道他的两个儿子如今都在窦宾所部,他意识到这次来的很可能是他的熟人,说不定是代表着窦宾避开汉人来向他私下求和。 但拓跋洁汾现在看似风光,但内心的苦楚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很担心来的是他两个儿子之一。 一直以来拓跋洁汾都很不确定他的身边到底有多少汉人的耳目,尽管目前他的身边都是鲜卑人。 只有二五仔才了解二五仔,自从归降了汉室之后,拓跋洁汾看着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觉得他们不只是明面上归降了汉室,内心深处定也是这般。 就好像他要是想到自己某天会再度同曹操、同关羽作战……他的手都忍不住的在发抖,晚上梦到他二人都会因为噩梦而惊醒。 见到来人的那一刻,拓跋洁汾心中直呼一声完了,因为来人正是他的儿子拓跋力微。 拓拔洁汾知道他的部族中的人不乏有认识拓跋力微的,这个时候也没有伪装的必要了。当即质问拓跋力微道:“你怎么现在才想过来投靠我?莫非是窦宾不愿意放你离开吗?” 拓拔洁汾发誓自己的思绪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灵活过,只要拓跋力微承认他是过来投效的,那么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了。而且拓跋洁汾相信以自己儿子的聪明程度,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作出正确的回应。 果然,拓跋力微立刻回复道:“孩儿早就想过来投奔父亲,只是有妻儿太牵绊,窦宾大人也不愿放人,直到现在我才寻到一个机会,只带着几个心腹来投奔父亲。” 哪怕明知道拓跋力微此言当不得真,但听了此话,拓拔洁汾心中人还是忍不住有些感动。 他当即命人松开捆着的拓跋力微的手,父爱爆棚地说道:“既然来了就安心的在这里呆着,不要走了。” “过两日我向徐都尉引荐你,相信以徐都尉的识人之能一定能认可你的才能,至于你的妻子儿女、我的孙子们……也一定能有办法取回来。” 父子二人虽然多年没有面对面的交谈过,但这次的配合却很有默契,不出片刻便在众人面前树立了一个儿子跨越千辛万苦投奔父亲的感人画面。 见状,周围的鲜卑人纷纷表示信了…… 才怪! 不过这种表演总算给了拓拔洁汾一个合理的同儿子单独相处的理由。 四下无人之际,拓跋力微才说明了来意—— “父亲是鲜卑人中的天骄。为何要听从汉人的命令为虎作伥?替汉人来攻打鲜卑人!” 面对儿子的这一质问,拓跋洁汾并非无言以对。走到这一步,他心中早就有了一套足以说服自己的理由,他质问拓跋力微道:“你拿那些打着鲜卑人旗号的人当族人,可那些人拿你当族人吗?”“在我看来,只有从东方祖地之中走出的那才叫真正的鲜卑人。其余那些不过是挂着鲜卑人名头的杂胡罢了。便是我不去攻打他们,他们难道会因为鲜卑人的名头而停止侵占我们的草场吗?” 拓拔力微反问道:“可这也不是父亲帮助汉人,助纣为虐的理由,而且父亲如今不也在攻击自己的部族吗?” “索头部已经不复存在了!”拓跋洁汾先是一叹,继而义正言辞的说道,“若不是鲜卑人形势如此,我何必忍辱负重?而且我追随汉人只是一时之法,等到我部壮大之后,我定会追随檀石槐大人的脚步,让鲜卑人再度伟大!” “要是你和匹孤早日来投靠我,或者说服窦宾早日与我会盟,本不至于发展到这一步。只有我的新部族才能拯救鲜卑!” 拓跋力微根本没想到多年未见他的父亲已经被汉人调教成了这番模样。 眼见着靠着鲜卑人的大义说服不了拓跋洁汾,拓跋力微只能转变的思路,谈起了利益。 最核心的利益总能触动他吧! “眼下并州空虚,原本逼迫着父亲做违心之事的曹操带着并州的汉军和匈奴人前往内地平叛,这是近年来并州最虚弱的时候了。” “父亲,这是天赐良机啊!” 拓跋洁汾有些无语。 他记得自家的孩子小时候挺聪明的呀,怎么现在变得这么蠢? 难道是窦宾教坏的? 他距离汉人更近,并州的情况当然看得更清楚,曹操是带兵出去了,但曹操对他又不是全无防备,看着他的徐荣还在,不仅如此,因为曹操的外出,徐荣对他的监察毫不掩饰地变得更紧密了。 最关键的是他不敢保证那一天真的来临,他的部众中有多少人愿意追随他离开。 这其中的关系错综复杂,拓跋洁汾认为自己在曲线救鲜卑,所以必须要与汉人虚与委蛇,而且他现阶段也摆脱不了汉人……但这些一时半会跟拓跋力微解释不清楚。 就在拓跋洁汾想要组织语言,试图将拓跋力微拉入自己曲线救鲜卑的康庄大道上时,忽然听到帐外有人通报——“徐都尉派人来了。” “这么快?”拓跋洁汾立马想到,倘若徐荣派人是为了拓跋力微而来,那就说明在拓跋力微被抓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有人向徐荣通风报信了,而这也就意味着徐荣在他的身边早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想到此处,拓跋洁汾忽然明白该怎么向拓跋力微解释了:“你看汉人来的如此之快,他们大概是为你而来。” 拓跋力微算了算从自己被抓捕到父亲会面的时间,心头一凛。当即冲着他的父亲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随即拓跋洁汾就带着儿子去见了徐荣派来的人。 “君身旁之人我此前似乎从未见过?” “张军候,这是我的幼子拓跋力微,此前一直在窦宾部,今日终于找到了机会来投奔我,只是妻子儿女还都留在了窦宾部,还希望张军候帮忙在徐都尉面前美言几句,让力微能够接回他的儿女。” 张军候听了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才。” 张军候说应道:“怪不得我没听说,此事倒也不难,最近乞伏等部竟敢对武威等郡北蠢蠢欲动,都尉正想尝试联合窦宾反攻彼等” 拓跋力微听着父亲和张军候的对话,觉得张军候对于他出现的惊讶不是装的。 也就是说汉人对他父亲的部族的掌控力度也没有他父亲想象的那么严密,这就意味着他父亲其实是完全有机会反抗汉人的。 依照拓跋力微对鲜卑人的了解,真正的鲜卑人就算一时对汉人屈膝,心中仍会藏着猛兽。 他认为,他的父亲很有可能是因为以前被汉人吓破了胆,才不敢反抗。 一时间,拓跋力微很希望手头有一把刀,或是他的心腹被放出来,这样,他就有办法宰了张军候,这样他的父亲就算想要不反就不行了。 而且拓跋力微相信,他的父亲对他还是有感情的,不然也不会把心中的机密事情告诉他。 不过……虽然他手里面没刀,砍不得对面那个穿着甲胄的张军候,但……拓跋力微看向他父亲的腰间,他父亲有啊! 于是乎,等到拓跋洁汾召集了部族中的各路小帅及领兵的勇士们准备宣布徐荣给出的新命令时,拓跋力微忽然大喊道:“大人决定拨乱反正,不再受制于汉人,今日当杀汉使以祭旗!” 拓跋力微刚喊完,就要去抽他父亲挂在腰间的弯刀,可他的手刚握到刀把上,他的父亲的手也已经握下来了。 两人一个想抽一个想插,抽插之间,如此三番,拓跋力微忽然注意到,此时的大帐之中真的很安静。 原本拓跋力微以为至少会有他父亲的心腹,和对汉人不满的鲜卑人群起响应,但……一个都没有。 包括他的父亲。 而大帐之中,除了他的父亲,所有人都冷眼看着他。 拓跋力微停下了想要拔刀的动作,在一瞬间的沉默之后,他忽然朗声大笑起来—— “方才在营帐之中时父亲对我说他所建立的鲜卑部众,那是最能代表鲜卑人的部族。部族之中所有鲜卑人万众一心。之前我还不信,如今趁机试了一下,果然如此!看来鲜卑人未来的希望就在我们的部族之中了啊!” 拓跋洁汾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以前他曾经为了掩护两个儿子而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但这次,他迟疑了。 张军候这时却忽然笑了起来。 而张军候一笑,大帐之中的其他鲜卑人也才跟着笑了起来。 等到张军候不笑了,大帐之内也迅速安静了下来:“拓跋大人信不信?” (本章完) 第563章 拉扯 第563章 拉扯 听着来自张军候的质问,拓跋洁汾陷入了犹豫之中。 替拓跋力微说话? 拓跋洁汾觉得力微的说辞谁信谁是傻子! 他不傻,值此场景,他就算替力微说话难道就能救下力微了吗?不过是多搭一个他罢了。 不过拓跋力微终究是他曾经最疼爱的儿子,是他的骨肉,是以拓跋洁汾也不忍心落井下石。而且,就拓跋洁汾对汉人的了解,有很大一部分汉人推崇这种“亲亲相隐”的做法,他不对拓跋力微下狠手,还是一桩好事。 在想明白没必要“加钱”后,拓跋洁汾选择了沉默以对。 就在场面再度安静下来之后,拓跋力微当然也明白了自己处境,他的父亲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父亲了。 在飞快地思索之后,拓跋力微当即跪在了地上,哭道:“方才小人也是无奈啊,窦宾拿着我兄长和我子侄的性命威胁我,我不得不如此做啊!” “做出此等下作之事,我自知无法幸免,只求诸位对外宣称之时,可以告诉窦宾,我因为阴谋败露而死,并非因为不听的威胁……” 说完之后,拓跋力微已经泪流满面。 此刻,拓跋洁汾已经分不清楚力微话中的真假了,倘若方才两人独处之时力微这么说,他一定会相信的,但现在…… 看着哭成个泪人的儿子,拓跋洁汾张了张嘴,但终究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忽然大帐之外有人高喊道:“拜见都尉!” 拓跋洁汾听到之后大惊失色,在这里,唯一能够被称为都尉的,只有徐荣了。 而徐荣能够出现在此,一路上都没人来汇报讯息——虽然部族中说得上话的人已经都被他聚集在了此处,但仍可以说明问题了。 眼见着徐荣带着一队甲士径直进入了大帐之内,拓跋洁汾连忙带着一众属下上前拜见。 这时候,拓跋洁汾毫不怀疑,如果徐荣对他有想法,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而且,徐荣亲自来了,更能证明徐荣一早就知道拓跋力微来此的消息……偏偏力微不相信他的话,做出来如此蠢事。 “刚一来就见到有人哭天抢地,发生什么事了?” 徐荣大方地示意在场之人不必多礼,又理所当然地来到了主位,随后听着拓跋洁汾和张军候说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原来如此!”随后他才对拓跋力微说道,“不管旁人信不信你,我是愿意相信你的。” 拓跋力微听了,感动得热泪盈眶。 面上流着泪,拓跋力微仍在寻找活下去的办法。 他知道眼前这位才是能决定自己生死的人物,而他现在最大的底牌便是他的父亲对于徐荣来说有多重要,且要证明留下他的性命的确能起到拉拢他父亲的作用…… 他还不想死。 倏忽之间,拓跋力微猛然说道:“我自知罪孽深重,不罚不足以震慑部众。但请允许我在此之前将窦宾的底细全都说出来,以提前感谢诸位对我的兄长和子侄施以援手。” 若有细致的人,必定能在此时发现,拓跋力微的说辞已经和之前有了些许不同。 而徐荣,刚好很细致。 他治军便是以严谨出名的。 这时,徐荣留意了一下拓跋洁汾的神情,后者果然露出了不舍之色。 他旋即又看向正在表演的拓跋力微。 后者所言是真是假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在徐荣看来,拓跋洁汾很有成为一匹养不熟的白眼狼的潜力。 在受命于曹操负责监管拓跋洁汾之后,徐荣一直在思考,能够拴住拓跋洁汾的狗绳究竟是什么。 强兵压迫固然能让拓跋洁汾臣服,但却未必能让他心服。 拓跋力微能够成为这根狗绳吗? 徐荣想到自己所见到的消息,拓跋洁汾所部在战斗中获得了许多鲜卑女子,作为大人的拓跋洁汾理应获得第二好的。 但这数年来,拓跋洁汾一直无所出……这么多女子,不可能都有问题。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徐荣既已决定利用尝试利用拓跋力微,便顺势说道:“念及拓跋力微是受窦宾所迫,且此次终究没有造成什么祸患,就不予重罚了。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诸位以为如何?” 说罢,徐荣看向了拓跋洁汾,着重留意起了拓跋洁汾的表情。 见后者似乎如释重负,徐荣继续说道:“稍后我会将拓跋力微带回去论罪。” 眼见着拓跋洁汾似乎又紧张了起来,徐荣又道:“至于洁汾你留在窦宾部的其余儿孙,我自会想办法帮你取回来!” 拓跋洁汾面对徐荣的一拉一扯,即便明知道这是徐荣拿捏他的手段,而徐荣也没有掩饰这一点,但拓跋洁汾的心情还是不免受徐荣的影响跟着徐荣的话语忐忑不安。 在某一瞬间,拓跋洁汾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他现在的日子没什么不好的,什么鲜卑人的未来,什么曲线救鲜卑,与他何干? 当大汉的狗似乎也很不错。 如果他能只当一条狗,或许就没有今日的不安了吧! 最终,拓跋力微所造成的风波被徐荣轻松消除,而在听闻了拓跋力微所说明的关于窦宾所部的内情之后,徐荣与自己所获得的情报交相印证,发觉拓跋力微所言不假。 若是曹操和他所带的兵马在此,徐荣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建议曹操趁机领兵收服窦宾部。 但现在情况有所不同,而且徐荣相信无论拓跋力微是主动前来还是受窦宾胁迫,窦宾在发觉拓跋力微没起到作用之后,一定会做出改变。不过,这并不妨碍徐荣想要借此机会搞事的心。 如今的并州,哪怕曹操已经率军离开了,也不是鲜卑人所能觊觎的。 徐荣有这个自信。 在他看来,与其等着鲜卑人来试探,不如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 “主动出击?”公孙瓒对着来人有些疑惑的问道,仿佛听错了话。 “回使君,我家都尉便是这般说的。”说着,张军候便将拓跋氏内部之事说给了公孙瓒听,后又道,“在我家都尉看来,如今的并州,能够主导此事的唯有使君了!” 原本还在犹豫之间的公孙瓒听了,登时意动了。 曹操走时带了不少度辽将军的麾下,而且度辽将军耿祉本身就是给曹操作配的人,扛不起大旗。 公孙瓒想到,眼下曹操此战之后不知道会不会回来,若是他能趁着此机会带着并州兵建立功勋,何愁不能在并州刺史任上更进一步? 于是乎,公孙瓒全然忽视了另一侧的严纲向他使得眼色,当即应声道:“对于鲜卑,我素来痛恨。无论是谁在打鲜卑,我一定乐于相助!”张军候听罢大喜,在跟公孙瓒安排了徐荣计划中的出兵时间和方案后,便忙不迭地告辞准备去写信回复徐荣了,而他则会留下继续和公孙瓒交流。 等到张军候离开,严纲才开口说道:“使君答应得太快了。” 公孙瓒摆了摆手,说道:“你不懂,如今在并州的将领之中,尤以徐荣最为出众,其余无论牛辅、李傕等,论起治军及军略,比之都略有不足。” 眼见着公孙瓒自有想法,严纲也就没有多言,毕竟公孙瓒已经提前答应了。 公孙瓒从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很快,他便整军出发,与徐荣连同拓跋洁汾部一起,逼近了窦宾部的所在。 他们并未靠的太近,以免直接把窦宾给吓跑了,在彰显了汉军的存在后,公孙瓒和徐荣派出了他们的使者——公孙瓒的心腹属下严纲。 面对严纲,窦宾畏惧其身后的汉军,自是客客套套的。 而严纲也提出了他的要求:“拓跋力微想念他的儿女,对着公孙使君百般求情,最终公孙使君感动不已,决意帮他一次。” 窦宾说道:“力微的儿女也是我的外孙外孙女,若去见了父亲,岂非要失去母亲了?” 严纲说道:“正因为考虑到不愿意让君父女分离,公孙使君才没有带上君的女儿,若是君愿意让他们一家团聚,自无不可!” 窦宾最终还是舍不得女儿,只送走了拓跋力微的儿女。 但达成目的后,汉军仍未退兵。 第二日,严纲又来了:“这一回不是拓跋力微哭诉了,而是拓跋洁汾……君是知道的,自从洁汾弃暗投明之后,一向很得朝中高官看重,对于他的请求,公孙使君不能置之不理。” “所以,还请放归拓跋匹孤和他的家人吧!” 窦宾无奈,但想着形势比人强,最终还是不得不捏着鼻子答应了。 尽管拓跋匹孤在离开时非常的不舍。 第三日,严纲又又来了:“有一些原本在索头部时便跟随过拓跋氏的老者,拓跋洁汾很想念他们,左右是些已经没本事养活自己的人,君何必吝啬呢?把他们交出去还为君省下了羊奶呢……” 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 第七日,严纲又双叒来了:“那些索头部的老者思念他们的儿女……君莫急,君所担忧的事情徐都尉都同公孙使君说了……所以这次是自愿的,原本出身索头部的人,自愿去投奔拓跋氏的,都可以去……这点小小的要求想必君不会拒绝吧?” 窦宾想到之前每一日的妥协,又想到了每一日严纲都会提出更进一步的要求,他知道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当即,他无比硬气地说道:“只此一回!下一回公孙使君和徐都尉再有要求,全都恕我不能答应!” 严纲见状,应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对了,匹孤之前说了索头部的人数,而且我还专门带了一个人来告诉索头部的人匹孤他们过得很好……这应该不过分吧?不让他当众说话?自然可以!” 听到严纲的话,窦宾心中甚至涌现出了一股不知从哪里的感激之情。 随后,窦宾当着严纲的面,召集了原属于索头部的人们,但只有五六十帐愿意去投奔拓跋洁汾和拓跋匹孤,这倒让窦宾很是满意。 之后几日,汉军处果然没有派来使者。 但汉军同样没走! 这下,轮到窦宾着急了。 他召集了属下,商议着对策—— “汉人还想要利用我们去对付西边的部族,父亲不妨答应他们那些无伤大雅的要求,何必非要与汉人开战呢!” “对啊,此处草场本就是我们的,难不成要因为汉人来到这了,就让开我们最好的草场?父亲最好还是同汉人商量一下吧!” 眼见着自己的两个儿子窦速侯和窦回题说出这等蠢话,窦宾正要开骂,难道他这两个蠢货儿子不知道秦是怎么蚕食六国的吗? 等等……好像他们真的不怎么熟悉…… 但窦宾仍想开骂,只是在骂之前,窦宾忽然留意到,他帐下的小帅们竟然普遍对他两个儿子的想法产生了认同的情绪。 ——汉人虽然有要求,但受伤的又不是他们。 见到这一幕,窦宾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汉人的确是在一步一步故意地试探着他的底线,而他一开始就不该轻易妥协。 只是现在悔之晚矣。 面对实力处在优势的汉军,窦宾明白单凭他一部之力很难抵抗,至于联合西边的部族?想都别想,内敌比外敌更可恨。 而处于混乱之中的中部鲜卑同样不可倚靠。 “我该怎么办?”窦宾迟疑不定。 忽然,他看着自己的两个傻儿子,意识到了一点——现在的部众对于同汉人合作,对汉人妥协已经完全可以接受了。 而他窦宾,正是汉人出身啊! 要真跟汉人合作,他可比拓跋洁汾之流强多了。 想到这,窦宾只觉得一切迎刃而解,等到他宣布一切照旧,他会派人同汉人交涉之后,他又唤来了他的两个儿子窦速侯和窦回题,吩咐道:“记住了,以后在汉人面前,你们的名字就叫窦速和窦回。” …… “成了?” “成了!”徐荣对着公孙瓒拜道,“公孙使君,得了窦宾倾力相助,接下来该害怕的便是乞伏等部了。没有使君,绝成不了此间大功!” 公孙瓒高兴地说道:“没有都尉相助,才成不了此间大功呢!” 一时间,仿佛所有人都成了赢家。 (本章完) 第564章 羊入虎口(祝大家中秋快乐) 第564章 羊入虎口(祝大家中秋快乐) “今日我们来此只为了一件事!眼下正有一桩天赐的富贵摆在我们面前,我们难道要将之白白放过吗?” 乞伏连召集了名义上属于西部鲜卑的弗斯、出连、叱卢等部,这些部族普遍来自于漠北,在当初漠北几乎年年有白灾,变得难以生存之际,他们开始了向南迁徙,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互相斗争着,也合作着与新的迁徙地的部族同样进行着斗争。 听到乞伏连如是说,当即就有人按捺不住,喊道:“喊我们来要作甚?赶紧直说吧,莫要打哑谜。” 乞伏连听了倒也很是习惯,毕竟在弱肉强食的背景下,就算只知道喊打喊杀的莽汉也总能有一席之地。 乞伏连继续说道:“根据探子回报,汉人已经陈兵在窦宾所部好些时日了,似乎想要逼迫窦宾答应他们一同对抗我们!这说明什么?” 乞伏连环顾着在场的众人,每每等到这时,他这位自诩为在场诸部中的第一聪明人总会有一股优越感。 “这意味着汉人和窦宾联合了呗,不过窦宾本就是汉人,双方勾连有什么好奇怪的?” 又听到熟悉的声音,乞伏连这回有些生气了,质问道:“那你说,然后呢?” 插话的弗斯达闻言不说话了,他哪有什么好主意。 眼见着乞伏连也不说话了,弗斯部的大人狠狠地瞪了弗斯达一眼,责怪道:“不懂就别乱说话,岂能冒犯智者?” 之后乞伏连才说道:“这说明汉人心虚了!” 因为中间的插话,让乞伏连原本觉得应该掷地有声的结论一下子少了很多气势。 “汉人内乱,在曹操率军离开平叛之后,并州本就空虚。而此前,我又传信给了位于西域的莫侯大人,他在西域发动之后,汉人在凉州的许多兵马,又被调往了西域。” 说到此处,乞伏连的气势再度起来了。 “如今汉人的北疆正在向我们开放,只要我们一鼓作气进攻下去,一定能抓住此次天赐良机!我以前曾经听汉人说过,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而今汉人内乱,正是我等趁机壮大之时!” 听了乞伏连的话,在场的鲜卑各部大人纷纷有意动之色。 出连部的大人更是干脆的问道:“依你之见,我们应该怎么办?” 乞伏连答道:“合兵一处,压向出塞的汉军,逼迫窦宾莫要与汉军结盟……按照窦宾以往的作风,为了维持在部族中的威望,他不会轻易同意臣服汉人,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甚至于,若是窦宾答应会同我们的部族攻掠汉地,哪怕让他一部分利也未尝不可。” 最终,在乞伏连的推动之下,属于西部鲜卑,生活在河西之北、阴山之西的数个部族联合了起来。 他们要趁着并州最虚弱的时候展露獠牙。 而与此同时,面对着大汉在并州西北部最大的敌手,公孙瓒和徐荣怎么会不加以注意呢! 只不过在听到他们的动向之后,公孙瓒觉得自己被过度小视了。 是,没错,他在担任并州刺史这几年,风头先后被董卓和曹操压着,但公孙瓒并不觉得这是这些西部鲜卑部族轻视他的理由。 但凡这些人跟东部鲜卑的人打听一下,就知道他公孙瓒是不能招惹的。 “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公孙瓒在徐荣面前咬牙切齿地说道。 恰在此时,他的从弟公孙越来了,又带来了一桩好消息——“羌渠单于听闻此消息后,派出了呼厨泉领兵前来相助。” 至于他的继承人于夫罗,早就跟着曹操出征了。 严纲则建议道:“使君,这几部鲜卑在此时出兵,一定是以为窦宾不会答应使君的要求,但他们却料错了。属下料定,其若是存了此心,必定会遣使去联络窦宾,窃以为,或可趁此机会谋划一二!” 涉及到战争,公孙瓒并未一意孤行,而是虚心地听取了来自各方的意见。 另一边,呼厨泉近乎以最快的速度领兵同公孙瓒相会。 快要前去拜见公孙瓒时,呼厨泉脑海中浮现出了父亲羌渠单于在他出发前对他的谆谆教诲—— “曹将军在此次平叛之后应该就会高升了,在那之后,并州之事,很有可能便是公孙使君做主。” “根据我对公孙使君的过往的了解,他对于异族有些偏见……虽然这些偏见的成因与匈奴人无关,但我等不得不警惕。” “你到公孙使君帐下之后,要谨言慎行,事必恭请,若是这般公孙使君仍对你不满……徐都尉是顾全大局之人,你可多加倚靠。” 呼厨泉知道,若非兄长不在,他没资格担此重任,也因此,他很珍惜现在的机会。 抵达军营之后,呼厨泉在一个自称公孙越之人的安排下顺利完成了对匈奴骑兵们的安置,正要跟着公孙越去拜见公孙瓒,忽然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 “我一看贤侄就是大将之才啊!听说你还没有在地方担任官职,可愿在我刺史府上效力?” 呼厨泉一听当即意动,这不就是他想要抓住的机会吗? 以往,这种机会都是于夫罗的。 他当即拜道:“如何不愿?只恨没能早日拜见使君!” “好!自今日起,你便是我麾下的武猛从事!”公孙瓒大笑道,两害相权取其轻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早在呼厨泉抵达之前,严纲便向他进言,要先对呼厨泉示好,如今见到自己的拉拢起了成效,公孙瓒更开心了。 只要能够建功立业,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随后,呼厨泉被公孙瓒带着来到了他的营帐,很快呼厨泉就看到了两个打扮怪异的人。 分明是鲜卑人,却用着汉人的衣着装扮,颇有一种沐猴而冠的感觉。 公孙越则为呼厨泉介绍道:“此二位乃窦宾大人之子,窦速与窦回,如今窦宾大人已经决定弃暗投明,使君便征辟了二位为属吏,乃是君之同僚。” 呼厨泉听了,一时间心头竟有些酸——原来他不是唯一一个。 不过马上,他就再度开心起来,因为窦速和窦回的官职都是文学从事,这两人懂个鸡毛文学?不过是虚职罢了。 哪像他,武猛从事,一听就很威猛! 最关键的是,呼厨泉对刺史府的属官还是有一定了解的,武猛从事虽不常设,但却是可以领兵打仗的,上限很高。而窦速和窦回本就是来“做客”的,自然不会在意名义上担任的是何种官职,他们只期盼着此战之后自己能顺利回去。 一时间,统筹好了内外的公孙瓒与徐荣做好一切准备,只等着来犯之敌的到来。 …… “大人,我瞧着有些不对啊!”弗斯达虽然不会说话,但打仗却是把好手,“我看那边的汉军看到我们非但不害怕,似乎还想着与我们冲杀。” 弗斯达疑惑地对着弗斯部大人说出来自己的结论:“这和乞伏连所说的不一样啊,就好像汉人在等着我们送上门来一样。” 弗斯大人听了,想到乞伏连以往的智计表现,说道:“乞伏连一向都不会出错,以前他告诫我们不要进攻汉人,是因为汉人在此前消灭了进攻他们的索头等部的许多部众,实力很强,但现在汉人在并州和凉州的兵力被调走了许多,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 顺着乞伏连的思路,弗斯大人得出了结论:“汉人只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虚张声势?弗斯达总觉得不像,但大人都说话了,他只管带人冲锋就是了。 忽又听自家大人说道:“未久便到了与窦宾约定的时间了,但窦宾是敌是友并不能确定,作战之时遇到窦宾所部不可放松警惕!” 弗斯达领命称是。 …… 公孙瓒望着远方乌泱泱的一条黑线,他知道组成这条黑线的便是来袭的鲜卑人。 他忽然问策马在他身侧的徐荣道:“君以为,过去出塞与鲜卑人作战,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徐荣也是对外作战的老手了,面对公孙瓒之问答案张口就来:“无外乎鲜卑人欺软怕硬,大军出塞,鲜卑人若觉得敌不过便往远处奔逃,大军空耗粮草,不能久驻。” “而若是让鲜卑人窥见弱点,他们便会一拥而上。是以在对战鲜卑人时,多会出现这种情况——胜则小胜,败则大败。” 公孙瓒也是应对鲜卑人和乌桓人的老手了,他自然也是知道实际情况的,继续问道:“那又该如何大胜呢?” 徐荣答道:“以我思之,不过两点——鲜卑人生于草原之上,自幼长于马背之上,更善策马奔逃……然只需要在其反应过来前突袭其聚集之地,让他们来不及奔逃。不过这并不适合眼下。” “那眼下是何种形势?”公孙瓒开始了捧哏。 “错判!”徐荣的话掷地有声,“让鲜卑人觉得他们能赢,那么他们自然会如饿狼扑食一般冲上来。” 徐荣说着,抽出佩剑指向了前方——“就像现在一样!” 公孙瓒笑道:“其实最开始,我还想过要不要先示弱,防守反击,但后来我看到振奋的将士们,便明白了根本没必要,而且,万一防守之时将他们吓走了,那不就得不偿失了!” “既如此,全军出击?”徐荣问道,他觉得现在的战机正合适。 “全军出击!”随着公孙瓒一声令下,令旗挥舞,进攻的鼓声也随之响起。 早已得到命令的将官们带领着各自麾下的兵马开始按照既定的计划行动。 “汉军非但不撤退,还敢反攻!”乞伏连看到汉军的架势有些疑惑,“是谁给他们的勇气?窦宾吗?” 想到此处,乞伏连立马派人给各部大人送信——窦宾一定和汉人勾结在了一起,绝不可信! 其实作为一个聪明人,乞伏连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即便大汉正处于内忧外患之中,即便并州和凉州的兵力都很空虚,但联合他们多个出身漠北的部族仍然不是汉人的对手…… 这是一种让乞伏连恐惧到不愿深思的可能性,因为这也就意味着只要汉室解决掉自身的问题,在他肉眼可见的未来之中,鲜卑人将再也找不回檀石槐时代的荣光。 所以,在乞伏连看来,这一仗,必须要打,且必须要打赢! 是以,一向自诩为智者的乞伏连罕见地出现在了领兵作战的位置之上,他甚至不明白自己是因何下定的此种决心。 面对着进军的汉军连同匈奴、鲜卑联军,乞伏连不甘示弱,也带人直冲了上去。 这是最直接有效地分出胜负的办法,谁强,谁赢。 临到两军短兵相接之际,乞伏连注意到对方将领打出的旗号——李,莫非是李傕? 这可的确是一员有名的悍将呢! 甫一交手,乞伏连并未碰上李傕,但他已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等到作战间隙,他甚至脑海中萌生出了一个想法——他现在做的,真的是对的吗? 他们真能战胜汉军? 看着身边数量骤减的部众,乞伏连心中已经生出了不详的预感。窦宾的背叛不出他的预料,但是汉军的战斗力以及匈奴兵的战斗意志,已经超出了乞伏连的想象。 如是三番,乞伏连已经提不起刀了。 他意识到,自己亲手将自己部族的联盟送到了汉人的嘴边。 李傕其实不知道和他作战的是谁,因为对他来说没有区别。 不对,还是有些区别的,若是鲜卑的部族大人,那么其身上与之相配的军功就会大一些,这就是唯一的区别了。 这么想着,对面的鲜卑人在李傕眼中仿佛变成了高官厚禄。 他领着麾下的骑兵绕了一小圈调转方向,口中高呼:“再杀!” 立刻得到了麾下骑兵的响应。 如今日这般羊入虎口的战斗多年难得一遇,一个能够符合报功要求的鲜卑人头颅,足以改善一个底层士卒的生活,谁不愿争取呢! 双方大战持续了大半日。 最终以乞伏等部的溃败而告终。 并州虽空,却也不是这种小杂鱼所能碰瓷的。 (本章完) 第565章 拔剑四顾心茫然 第565章 拔剑四顾心茫然 曹操重新回到他一呆多年的并州,只觉得出去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并州却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尤其是正在赶着羊马得胜归来的胡汉士卒,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曹操感觉自己错过了什么,又没错过什么。 “孟德是感觉自己多年的谋划,一朝结出果实,但却不能亲眼见证,有些遗憾吧!”夏侯渊在一旁说道。 曹操一听,只觉得夏侯渊把话说进他心里去了。 他倒不是不是觉得自己被摘了果子,毕竟并州方面能有如今的局面,谁能否认他多年经营的功劳?他相信天子一定能看到的。 他最遗憾地便是不能参与其中了。 夏侯渊又说道:“不过孟德可以想一想,假如你依旧留在并州,有你的威名震慑,乞伏等部敢于直接进攻吗?” 曹操一听,忍不住笑道:“妙才话说的这么好听,我都有些舍不得举荐你放你离开了。” 夏侯渊笑道:“其实陪在孟德身边也没什么不好……” 二人说着,在马上对视着,皆觉得自小就产生的情谊再度得到了升华。 接下来又行了一段路,曹操忽然得到消息,说是窦宾在此战之后决意入朝觐见,如今正在前方。 听到窦宾之名,曹操立马想到了自己以前对窦宾的威逼利诱,但窦宾一直软硬不吃,前段时间窦宾终于扛不住了,但他却没有亲眼见证这一幕。 当即曹操策马向前,急迫地想要与窦宾见上一面。 “拜见曹公……此前宾无智,枉顾了曹公的好意,实在是惭愧,还望曹公勿要见怪……” 看着身段变得很是柔软的窦宾,曹操发觉,他还是更怀念窦宾以前桀骜不驯的样子。 也因此,曹操没有了和窦宾继续交谈下去的想法,匆匆相谈了几句,便放窦宾向南往雒阳去了。 又往前走了没多久,曹操远远地看到了一杆熟悉的旗帜。 他当即又策马向前。 “曹公,数月未见,别来无恙?” 曹操笑道:“君亦然!” 虽然南匈奴羌渠单于的身段也很灵活,但羌渠与窦宾的区别在于前者从一而终,这就让曹操很习惯。 随后他又指着跟在羌渠身边的一个孩童说道:“倒是豹,比我离开时又长高了些。” 羌渠闻言哈哈大笑:“这草原上的小兽,总是成长的很快。” 这么会功夫,在曹操军中的于夫罗也赶了过来,他的儿子挛鞮豹一见父亲来了,当即眼睛都亮了,曹操和羌渠见了,便立马放这对父子前去相聚了。 等到挛鞮豹走后,羌渠才带着些忧愁的说道:“豹的性子曹公也是知道的,素来喜爱经典,每每看到书都会手不释卷……我想着,等到曹公这回升迁,能否把他给带上?” 说出自己的请求后,羌渠心中其实还是有几分忐忑的,但话音刚落,却见曹操大笑起来了。 “这有何难?” 听到这话,羌渠总算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回去。 曹操继续说道:“不止是豹,就算是单于……当初单于不是多次同我说过想去看看雒阳的繁华吗?只是以前担心于夫罗能否有足够的威望弹压部众这才不能成行,如今于夫罗又在冀州建立功勋,依我看,君之所求,同样也能成真!” “当真?” “自然是真的,是不是很高兴?”曹操问道。 “当然!”羌渠佯装惊喜地说道。 曾经,他在南匈奴地位堪忧,不得部众信服之时,羌渠很希望能够在汉家当个列侯,安安顺顺地过日子。 但随着近年来南匈奴的形势日趋变好,作为主导与汉人合作的单于,羌渠早已经不是曾经那条离开了汉人军队扶持就有被部众反杀风险的细狗了。 所以,他对入朝的心思早就没有最初那般热切了。 但羌渠同样明白,假如天子决意让他去雒阳,他根本拒绝不得,且他也不好在曹操面前表现出自己不想去的意愿。 羌渠只能安慰自己,到时候多带些妻妾仆从,打了一辈子仗了,好歹在雒阳享享福。 这也算是羌渠所能接受的结果了。 就这样曹操带着羌渠一家一路返回西河郡的单于王庭,准备将兵送回驻地后再回京面圣,路上他又遇到了另一批押送鲜卑俘虏的军队。领头的张济见遇见了曹操,忙不迭地向曹操介绍道:“曹公,这些鲜卑俘虏中便有一人,乃是此前鼓噪鲜卑各部前来进攻并州者。” 曹操一听,当即来了兴致,被张济带着见了乞伏连。 而曹操一见被俘虏的乞伏连一身肉眼可见的颓废,忍不住笑道:“虽然此前我不在并州,但是仍要感谢你替我扫除了隐患,如今我已经可以安心离开并州了!” 望着态度无比嚣张的曹操,乞伏连连一句反驳的话都已经无力说出口了,不仅因为曹操所言的便是事实,还因为现在乞伏连只恨自己没死在战场上。 眼见着曹操很高兴,张济自是很想巴结一看就前途似锦的将军,遂邀请道:“曹公,末将在押送完毕之后也会回到西河郡,届时不知能否有荣幸邀请曹公赴宴?” 曹操很爽快地答应道:“只要那时我还在,一定赴宴!” 张济听罢,立马欢喜道:“我将俘虏交接后立即快马返回,绝不让曹公等待!” 他心想着,曹公如此态度,到时候当携自家夫人一同拜见曹公,这样,以后曹公在需要用人之际,一定会优先想到他的! …… 雒阳,接到来自并州的捷报,刘辩自然是相当高兴的。 对于来自北方的威胁,刘辩一直以来的想法便是先开展有效的主动防御策略,然后等到大汉的内部完成了变革再腾出手来,将之逐一击败。 但事情的发展远远出乎刘辩的预料。 东部鲜卑早在两年前就已经被幽州方向出兵击溃,难以形成大的威胁。原本气势汹汹的西部鲜卑如今也在并州折戟。至于作为曾经让北方边境闻之名而色变的檀石槐,其后人所率领的中部鲜卑早已经分裂,继承最多部众的步度根虽然还有些实力,但缺乏进取之心,不足为惧。 曾经与步度根争权的步度根中兄扶韩罗当初也被关羽、赵云、吕布等大将出塞攻打柯比能时搂草打兔子,被狠狠地上了一课。 刘辩拔剑四顾,忽然有些茫然。 要不……刘辩看向了舆图上位于幽并两州接壤的两郡——雁门和代郡之北的步度根部,其现在是鲜卑各部中势力最大的了,拥众近两万落。虽然近年来没有其大规模掳掠的记录,但小规模的入寇一直是存在的,或许该拿他开刀了! …… “阿嚏,阿嚏……” “大人因何忧虑?” 听到心腹部属的疑问,有种如芒在背感觉的步度根叹息了一口气,说道:“而今鲜卑四分五裂,被汉人逐一击破,先是东部,现是西部,以后就该轮到我们中部了,如何不愁啊!” 其心腹悉保听了,答道:“大人,我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只管说!”步度根总觉得最近心神不宁,态度也不算好。 悉保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昔日檀石槐大人不愿意接受汉人的册封,但那是檀石槐大人啊,我们鲜卑千年才出一个圣贤,而我等愚昧,自不能和檀石槐大人相比。听说匈奴人和乌桓人近年来在汉人治下过得很是不错,鲜卑之中亦有拓跋洁汾与窦宾向汉人称臣。” 步度根听完,当即愤怒地质问道:“你可知不接受汉人的册封是我父亲的决定,我岂能违逆父亲的教导,违背祖先留下的传承?” 悉保听了,立马跪在地上请求道:“大人,如今东西两部鲜卑尽皆受挫,下一部就该轮到我们了……为了我部的生存,请大人同意做下这个违逆祖先的决定吧!” 步度根听了,一时不做言语。 大帐之内其余几位步度根的心腹见状,皆和悉保一般跪在地上发出了请求。 步度根见状,只能再度叹息道:“你们这是在陷我于不义啊!” “也罢,你们去问一问部众们的看法,就说这是我的命令,骂名我来背!” 领头的悉保听了,当即又哭道:“万万不可啊!臣服汉人本就是我等提出的,焉能让大人代我等受过?这样我等以后有何面目为大人效力?” 其余人听了,又是连连附和。 最终,步度根无奈,只能答应了悉保的请求。 而悉保在走出大帐之后,也是松了一口气。 之所以能得步度根信任,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厉害的才能,能够为步度根指引方向,而是因为他总能瞧出步度根的想法,并且敢于将一些步度根不能说出口的话借自己之口说出来。 如今自家大人的态度,证明了悉保走对了。 最终,在步度根的一番操作之下,很快他的部族便完成了思想上的统一,那么接下来的问题便是该通过何种途径上表称臣了。 “拓跋洁汾以前同我部素有交情,如今或可遣人联系他。” “不然,拓跋洁汾早已不同往日,他连自己原本的索头部部众都不留情面,焉能指望他?不如通过代郡去寻找名声最好的幽州刘虞,刘虞一定能将大人的心意传达给汉人的天子!” “就算拓跋洁汾不行,还有窦宾呢,且这两部离我部较近,而那刘虞,距离太远了!” “近又如何?你忘了并州刺史是谁?那可是公孙瓒,听说他以前还派人截杀过乌桓请降的信使。刘虞虽远,却从未干过这等事。而且刘虞身为汉人的宗亲,在汉人心中的地位也不是公孙瓒能比的,大人通过他上表,一定能交好刘虞!” “好了!我意已定,代郡历年都曾受过劫掠,不合适,当借道旁边的上谷郡,去拜见刘虞……”步度根最终决定道。 至于为什么舍近求远,只因为公孙瓒杀死了比赛。 …… 雒阳,云台殿。 “今年无论是动兵还是移民,都牵扯到了大批量的粮草调动,是以,今年是没法对中部鲜卑动兵了。” “但已经可以提前做起准备,只待明年夏收便能出兵,一战还北境以安稳!”刘辩说得掷地有声,“届时,勒石记功,岂不为一桩美谈?” 听着皇帝说话的荀彧在是否攻打步度根部的问题上并没有明确的意见,但听到勒石记功的话,心中还是不免浮现出了阵阵涟漪。 思索间,荀彧忽然留意到身旁的贾诩听了皇帝的话,却称得上是毫无波澜,他不禁心生敬佩。 等到定下接下来针对步度根部的方略,离开之时,荀彧好奇地问贾诩道:“文和公听到‘勒石记功’,难道一点都不欣喜吗?” 贾诩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这一番作为,即便是荀彧也有些迷糊了。 好在贾诩没有打马虎眼,而是解释道:“我等所为之大事,乃中兴汉室,如今日渐功成,青史之上,自有我等姓名,并不缺一块石头。” 荀彧听了,只觉得自己此前似乎对贾诩有所误解,原来贾诩是这般的高风亮节,还要胜过他! 正想着给贾诩致歉之际,荀彧又听贾诩说道:“不过啊,要是能多一块石头,也是好的。” 荀彧登时把话藏进了心里。 “但是我不能确定,是否有征讨步度根之时。” 荀彧自是聪明人,只听了一言便明白了贾诩的意思。 …… “步度根这就献表称臣?”刘辩感觉这外患解决地过于顺利了,一时之间竟感觉少了些成就感。 虽然面对强盛起来的中原王朝,步度根称臣的选择非常合理,刘辩也不可能为了自己的成就感要求步度根陪他玩一出征讨的过家家。 刘辩放下由刘虞代为奉上的步度根的上表,询问左右道:“步度根献上来的良马现在何处?” 很快,刘辩就在皇宫之中见到了步度根所献的宝马,即便以他并不专业的眼光也足以看出这些都是好马。 “回头让董昭仪挑一挑吧。”刘辩对宝马并没有特别的喜好,但董姮却有此种爱好,刘辩自不至于在这方面吝啬。 (本章完) 第566章 功名馀事且加餐 第566章 功名馀事且加餐 随着檀石槐的儿子步度根上表称臣,意味着自桓帝以来重新起势的北方草原势力再度蛰伏起来,刘辩固然一时之间没了靶子,但经过了度田所导致的纷乱之后,趁此机会安稳个一两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光熹八年,也是刘辩登基的第八个年头,他扫清了挡在他前路之上的一切牛鬼蛇神,其余便是再有不满者,也只敢在暗中蛰伏。 刘辩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政通人和,便是才经历过战乱的地方,也多是欢欣之中的百废待兴。 曾经在他参与理政没多久就从卢植处了解到的关于汉室地方的所埋藏的暗雷,在他记忆中封建王朝末期不可避免地土地兼并……这些问题虽都没被从根源上解决——实际上只要人的私心存在,制度政策还是由人来执行,那问题总会出现。 但至少,一切矛盾都得到了有效的缓和,作为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基石的百姓,即便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也不只有卖身为奴做牛做马这一个选择。 这一切都昭示着,曾经那颗压在刘辩心中的,叫做亡国的大石头,至少可以平稳落地了。 刘辩自以为智计有限,他找不到一个可以彻底解决人地矛盾的办法,也从来不寄希望于打造出一个百世的千年王朝。他只是希望,能够尽自己的努力,做出属于自己的一份贡献。 “阿父!” “阿父!” 刘辩听到呼唤声,脸上不禁扬起了笑容,他这两个崽算起来已经四虚岁了,放到后世,都能上幼儿园小班了,即便放在当代,这个时候也已经可以让孩子接受文学的熏陶了。 不过刘辩并没有因此而揠苗助长,当然啦,也是因为他这两个儿子也没表现出什么神童的倾向,就算刘辩现在想要揠苗助长也提不起来。 现阶段,刘辩最大的愿望就是两人可以健康的长大,尤其是自出生时便体弱一些的二儿子刘泽。 张开双臂将两个儿子齐齐拢在怀中后,刘辩顺便掂量了一下两个儿子的分量,刘承和刘泽虽然就差了七天,但刘承比起刘泽来,无论是身高还是体重都要胜过一些。 很快,刘辩就将两人放出去玩了,随后他的怀中又多了一个欢笑着的小二人,那是他的女儿刘乐,昭仪董姮所出。 而董姮也跟随刘乐而来了。 “君送给妾的骏马,妾见了,心中很是欢喜。”董姮欢喜地说。 虽是老夫老妻的了,但董姮入宫时也不过十三四岁,如今也只是二十余岁罢了。后宫固然消磨人,但刘辩的后宫本就少,也没有那种喜欢作妖的妃嫔,是以董姮如今见了得了喜爱的骏马,心中的喜悦不加掩饰,同刘辩说话的口吻也如同撒娇。 “那马能得你欢喜,也是它的荣幸。”刘辩笑着,又逗了逗怀中的刘乐,“乐儿你说是吧?” 不过一岁多的刘乐自然不明白刘辩在说什么,不过她很给刘辩面子的笑了起来。 彻底轻松下来的刘辩只觉得眼前的生活分外温馨,如果能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 刘辩与董姮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其间,董姮忽然提到了刘协的婚事。 “父亲日前曾写信说想要将妾阿妹嫁给陈留王,妾以为不妥,但不知父亲是否会听从……” 刘辩思来,的确,在刘寿出嫁之后,自然就轮到刘协,而刘协也的确到了婚假的年纪,他身为诸侯王,自不用刻意晚娶妻。 不过这些他懒得在意了,如今的刘协几无风险,而且刘协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以何人为陈留王妃,就由太皇太后做主吧,你我皆不用干预。” 董姮颔首称是。 话说回来,刘辩后宫位份最重的一个皇后和两个昭仪的父亲,蔡邕自不必说,唐瑁能力稍显不足,昔日陈登上任闽中太守后便上奏认为时任会稽太守的唐瑁治下贪赃之辈多而不能治,后经查果然如此,待到唐瑁回京之后,便在北军中挂了个不管事的校尉虚职,算是将他高高供着。 至于董承,一直跟着骠骑将军董重,他的心性相对而言是最差的。 倘若刘辩缺乏可用的人才,的确可以用他,至于现在,就让董承按部就班的升迁吧。 当然了,已经升为婕妤的袁歆的父亲袁术,那就是不同的情况了。 董姮并未占用刘辩太久的时间,尤其是她已经告诉了刘辩她父亲的打算并得到了回复。 未久,等到刘乐在刘辩怀中有些困倦了,便被董姮接过带回去安睡。 之后,空闲的刘辩再去去逛了濯龙园,未想又在这里遇到了麋贞。 刘辩率先开口问道:“已经知道你兄长在西域的消息了吧?” 麋贞带着笑意,盈盈拜道:“妾知矣,多谢陛下记挂,此前派人专门告知妾。” 刘辩瞧着麋贞的模样,此前因为麋芳逾期未归而有些消瘦,近期则是因为听到自西域传来的关于麋芳的消息而心怀愉悦,这一减一增,反而让麋贞身上增添了不少韵味。 刘辩一时食指大动。 所谓“几番枕上联双玉,寸刻闱中当万金。” 一段时间之后,虽还是白日,但已经躺在榻上的刘辩问麋贞道:“贞儿平日里都会做些什么?” “妾会做些针织女红,时常还会同甄家妹妹闲聊……” 正说话间,刘辩忽然听到麋贞所居住的掖庭宫殿外似乎有些动静。 “外面何事?”刘辩问道。 很快就有女官来答道:“原是甄贵人要来寻麋贵人说话,不知陛下在此,如今已经退去了。” 刘辩听了笑道:“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别因为朕断了你们姊妹间的闲谈。” 麋贞微微张着嘴,她想到马上甄宓就要过来,当即就要起身穿衣,刘辩见了,也不阻止,只静静地看着。 等到麋贞稍稍穿好要服侍他时,刘辩才道:“今日累了,就在这多安歇一会儿。” 不多时,甄宓也来了。 …… 刘辩这边偷得浮生半日闲,另一边,作为天子倚重的大将,曹操重新回到西河郡后,受到了更胜以往的热烈欢迎。“未曾想你竟这般快,我才昨日才到,你今日就回了。”曹操笑道。 张济同样笑着应道:“心中藏着要宴请将军的事,如何敢磨蹭?” 因是为了拉拢曹操,张济并未额外邀请什么人,眼见着曹操到了,在自己行过礼后,又稍稍偏过身,对着曹操介绍道:“此是内人邹氏。” 曹操原本并未怎么留意,他只是听说前两年张济新娶了一位继室,自己却未曾见过。 而在张济介绍之后,邹氏柔声向曹操拜道:“妾拜见将军!” 听到这温柔的话语,曹操打量过去,只觉得邹氏眉目如画,朝他做拜时的露出的腰线…… “夫君,何必在门前多待,快些入内吧!” 耳边丁夫人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曹操的遐思,曹操立马反应过来,见无人注意到自己的失态,立刻说道:“今日无有外人,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张济听了,忙不迭地顺着曹操的话风邀请曹操入内,继续说道:“正是如此啊,我那侄儿张绣,昔日在雒阳与令公子便关系甚笃,如今更是一同协助幽州移民一事。” “说起来啊……我这情况公也是知道的,没有儿女的缘分,绣便如同我的儿子一样……” 曹操笑着应道——“子辈之间的交情深厚自然是好。”说着,他下意识地瞥了邹氏一眼,“不过,我等作为父辈,自也要多加交流!” “公所言极是啊!”张济欢喜地说道,张绣若是能得到曹操的看重提拔,不知能少走多少年弯路。 而曹操即将离开并州,自也乐得同仍会留在并州的将官保持一份友好的关系。 终于,等到宴请完毕,张济又带着妻子邹氏送走了醉醺醺的曹操和夫人丁氏,一番告别之后,曹操夫妻俩登上了回程的马车。 待走了一段路程之后,丁氏先是吩咐车夫寻一个僻静之地停车,又令随行的退开,未经召唤不得靠近马车,然后她才毫不犹豫地将醉醺醺的微微靠着她的曹操推到了一旁,质问道:“夫君方才一定舍不得走吧?” 乍一遇到这种变故,曹操的酒一下子就醒了。 “夫人这是为何?”曹操惊讶地问道。 “夫君自己不清楚吗?”丁氏质问道。 眼见着曹操还是趁着醉意装糊涂,丁氏索性直言道:“今日夫君看着邹夫人,心中在想些什么呢?” 听到夫人的话,曹操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了一些旖旎之念,旋即在丁氏的注视下被曹操甩出脑海——“夫人误会我了,我怎么会有邪念念?” 曹操话刚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一抬头,正见丁夫人冷笑着看着他:“你果然有邪念!” 曹操听了,只恨自己真的喝多了酒,头脑不便,在车内小声告饶道:“夫人,方才是我头晕,说错了话,还望夫人莫要计较……” “说错了话?”丁氏继续质问曹操道,“那你席间饮酒之时屡屡去看邹夫人,也是因为头晕想要看邹夫人提神?” 眼见着自家妻子是真的动怒了,曹操一时也不敢狡辩。 他对丁氏一向尊重,此前他出征时,将家眷送至雒阳,唯独丁氏留了下来,帮助他保持着同西河郡乃至于并州的人情来往。 但碍于面子,他也的确没脸承认自己对张济的妻子起了非分之想。 而丁氏见到曹操无言以对的状态,也知道适可而止,并未继续深挖,而是换了一种相对温和的语调说道:“往日里夫君纳妾,妾何曾有过怨言?只是此次夫君着实做错了。” “或许夫君自己没有察觉……自从担任征西将军、平叛归来之后,夫君面对西河郡从上至下的奉承,早已经失去了审慎之心。” “过去,夫君心中想着建功立业之时,便是邹氏再美,夫君亦不会留念,可如今呢?且不说邹氏是张济的夫人,单就说子脩,若是发生了什么不忍言之事,你又让子脩如何面对他的同袍呢?” 丁氏郑重地说道:“我言尽于此,望夫君好生思量。” 说完,丁氏拉开车帘,喊来车夫和随从,继续回府。 而曹操此时被丁氏一通教训,哪还有半点醉意?在沉思了良久,回想到自己在得胜归来之时的种种嚣张之举,最终在车厢内对着丁氏拜道:“多谢夫人一言惊醒梦中人,若非夫人,我只怕还要一错再错下去!” 丁氏见曹操说的郑重,明白这是曹操意识到了过失,遂答道:“我与夫君本就是夫妻,正该携手同心。” 曹操听了,知道丁氏揭过了此事,以后也不会再提了,感激道:“家有贤妻,夫复何忧?” 很快夫妻二人和好如初,宛如方才的一幕不复存在一样。 丁氏又问道:“接下来还有多方宴请,夫君准备如何处置?” 曹操按着有些疼的头,思量了一小会后说道:“我奉命领军而还,如今军队已经回到地方,作战的赏赐自有地方来分发,如今我夫妻二人,正该轻车简行,入京拜见天子。” “听夫君的……夫君放心,现在离开无妨,我家与各处的交情如旧,至于张济,只需对外宣称此次夫君赴宴是因为曾许下的诺言即可。”眼见着曹操在短时间内便摆脱了之前的膨胀,丁氏做出了早已想好的建议。 “就听夫人的!”曹操答应的很干脆。 实际上,即便没有邹氏这档子事,她也会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劝说曹操。 曹操和丁氏都很有行动力,他们的其他家眷早就在雒阳了,次日,他们便留下了给同他们有来往的人家的礼物,不等人来相送便主动离开了。 一路直奔雒阳而去。 而唯一知道曹操离开时间的乃是羌渠一家,因为曹操如约带走了羌渠的长孙挛鞮豹。 路上,某一日,曹操忽然做了一个梦,梦见他的长子曹昂因为他与邹氏的事与他反目成仇。 惊醒之后,他愈发觉得自家夫人提醒的及时,对丁氏也更加的尊重。 (本章完) 第567章 朝会与何苗的决定 第567章 朝会与何苗的决定 鸿胪卿韩融最近很忙碌,如窦宾这种鲜卑一部的大人入朝觐见也就罢了,虽然窦宾身份特殊,但这个时候也没必要揪着窦宾的身份不放。 但除此之外,南匈奴羌渠单于也要入朝觐见天子,还有才奉上奏表的步度根,对于是否要直接诏后者入朝接受册封还是派使者前往塞外册封还没有定数。 北边的事情还没解决完,西域又传来了好消息,徐晃和张飞及胡轸率军大胜,完全可以想见的是,经过这场大胜之后,西域诸国将会彻底回到汉家的怀抱,诸国曾经断绝多年的派遣王子入朝为“侍子”。 这些都是他这个鸿胪卿需要主管的事。 而今日上朝,他便是主角。 心中想着待会朝会之上要说的事情,韩融忽然看到了一个身影,连忙上前问候拜道:“车骑将军,皇甫公……请留步。” 皇甫嵩闻言回头,见是韩融,亦客气地拱手回礼并招呼道:“韩公。” 然后在原地等着韩融开口。 韩融也不拖延,直言道:“公才自徐州领兵归来,我一直没有找到拜访的机会,今日冒昧,乃是有事想要请教皇甫公。” 韩融对皇甫嵩的态度很好,不仅仅是因为皇甫嵩的战功,还因为他的品行。车骑将军有开府之权,皇甫嵩领兵回京未久,并未卸任,但他非但没有趁机扩充府属,反而在甫一回京就以年老伤病为由请辞车骑将军。 不过目前还并未被天子准许。 毕竟车骑将军皇甫嵩及以下的四征将军,在作战之后这将军之职自然是要免掉的,但论功行赏之后是留待原职还是另迁何职,这是一件值得商讨的事。 韩融此次找上皇甫嵩却并非为了这一桩事:“如今西部鲜卑被打得溃不成军,据我所知,天子有意恢复北地郡的大半故地以及重设朔方郡,不知皇甫公如何看待?” 皇甫嵩想了想,也没有和韩融绕圈子,直接了当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陛下有进取之心,且北地郡、朔方郡本就是汉家故地,陛下若是有令,我身为臣子,自当领命。” 韩融则叹了一口气:“我如何不知这两地是汉家故地?但这两处毕竟荒废已久……北地郡倒也罢了,如幽州之玄菟郡一般官册之上尚有百姓,只是寄居他处罢了,但朔方郡废弃多年,亦无百姓。” “且我曾细细问过鲜卑等于两处生活过的人,百十年前,这两处还能垦荒耕种,但如今北地郡旧地还稍好一些,尚有些匈奴人借着昔日留下的水利畜牧耕种,朔方郡旧地已经俱是水草牧场了。若要重建朔方郡,难道要大动干戈,重迁百姓至此放牧吗?” 朔方郡和北地郡的位置很特殊,在黄河几字型河流的左上角便是朔方郡了,那里是阴山的南部,而因为黄河流经此处,在那里形成了大名鼎鼎的河套平原中的后套。这里受益于黄河之水,牧草茂盛,也即西部鲜卑部族互相争夺最激烈的草场。 而在后套的南面,几字形一撇的中间,则又是一片被称为西套的平原,这里便是北地郡旧地了。曾经,大汉以长安为都城,那么北地郡便是一个面对北方绝对不能缺失的防御要点。但当光武帝定都雒阳之后,北地郡的重要性便没那么高了。之后随着北地郡内迁,这片平原也和后套一样,称为了鲜卑人和匈奴人的草场。 皇甫嵩出身安定郡,毗邻北地,对于这些自然是非常了解的。 面对韩融的疑问,他答道:“若果真人愿意至此放牧,自无不可。况且公何必执着于汉人?” 韩融说道:“若是仍留鲜卑人在此,设不设朔方郡又有何区别?强行为之,不知要平白耗费多少钱粮。” 两人说着,已经到了上朝的时间,遂先后入了朝堂。 未久,朝会便正式开始了。 太尉朱儁首先汇报了军士的遣散进度,至于曾经专门为度田增加的北军三个校尉部,以及更久远的为了能够及时平叛、威慑地方所设立的西园八校尉,朱儁则还没有拿到明面上来说。 在朱儁之后,便是韩融了。 步度根主动称臣,肯定是要册封的。 “陛下,步度根化外之人,今虽称臣,然不知其有几分是畏惧我汉家威势。臣以为当召其入朝觐见,以明其称臣之心!”董卓迫不及待地说道。 在这件事情上,董卓自诩把握到了天子的想法。 在皇甫嵩回来之后,董卓心中很有些紧迫感,他这个司徒公还没当够呢,万一天子想让他为车骑将军让位子,那就不好了。 毕竟能成为车骑将军平替的,自然是以三公为最佳。 “臣以为不然……步度根身为檀石槐之子,既已称臣,必是下定了决心,不如遣使册封,以示朝廷对其信重。” 董卓听着声音有些陌生,用眼睛的余光扫过去,见是执金吾徐璆,遂放弃了在心中的小本本上记下对方名字的想法。 “若要显恩重,自是蒙陛下召见,也让步度根知我汉家威严!”这话说的掷地有声,却是跟皇甫嵩差不多同时回来的黄忠。 随后朝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发表意见,但总体上,还是想要把步度根诏来雒阳的支持者更多。 等到朝臣双方将各自的理由说的差不多了之后,刘辩拍板道:“步度根上表称臣,乃是畏惧我大军之势。今大战之后,势必要休兵安民,当趁此机会,诏之入京,使之明我汉家恩威。” 在决定好此事后,刘辩继续说道:“曾经北地、朔方二郡因外部袭扰,内部百姓内迁等缘故日渐废弃。今鲜卑大败,匈奴归心,当重设两郡,以复我汉家旧土。” 韩融听着这一幕,他自然明白,天子在两郡的问题上早已打定了主意,眼下根本不是商议,而是天子直接下达命令。 原本还想劝谏一二的韩融犹豫再三,最终选择了闭嘴。 至于在他心中两郡尤其是朔方郡不宜恢复的理由,韩融准备回去后就写一份奏书,上呈天子。 而朝堂之上,在刘辩宣布了他的决定之后,并无一道反对的声音,群臣近乎一致的赞同。 刘辩也并未就细节进行更多讨论,他只说道:“众卿可上书言及此事,畅所欲言。” 随后刘辩又看向了韩融,等待着他提出下一个议题。 “南匈奴羌渠单于此前曾多次通过征西将军表达其愿来雒阳定居之心……” “鲜卑窦宾即日抵达雒阳,臣以为陛下只需于朝堂之上召见其即可……” “……” 等到既定的正事都宣布完了,皇甫嵩见状再度请辞道:“陛下,今关东战事已毕,四海升平,已经无需设立车骑将军威慑四方,臣请辞官,以应陛下休兵安民之政!” 这已经是皇甫嵩的第三次请辞了。而且,他也并没有再用“自徐州归来后,身体时常不适,往日从军之旧伤亦有复发之兆,请辞官归家休养。”这类的惯用说辞。 这一回,刘辩没有再拒绝了。 “卿劳苦功高,今国事繁重,正是卿替朕分忧之际……今拜为侍中,领尚书令,着有司拟诏,主者施行。” 侍中也就罢了,虽是天子的近臣,理论上能够影响天子的决策,但毕竟没有实际的事务,但尚书令……这可是绝对的权力核心。 不乏有朝臣向皇甫嵩投来羡慕的目光。 但仍有一些人记得皇甫嵩方才请辞时的话语。 说者有心,而听者又怎么可能当无事发生呢。 大将军何苗便敏锐地觉察到了这一点,到底当了多年的大将军,这点话外之音他还是能听出来的。 的确,四海升平,已经无需设立车骑将军了,那么大将军呢?骠骑将军呢? 须知按照汉家旧制,开府将军本来就是不常设的。 原本还能以天子年幼,地方不靖为由继续保持着现状,但现在,时代变了。 平心而论,何苗一直以来都没有他兄长何进的野心,但他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将军,从他的大将军府也走出了不少属官担任朝廷内外的大臣,真要让他舍弃…… 尽管知道他的皇帝外甥一定不会亏待他,但无论如何弥补都比不过能压三公一头的大将军啊,何苗心中难免有些不舍。 想到这里,何苗看向了坐在他身侧骠骑将军董重,后者注意到何苗在看他,一脸的迷茫…… 何苗心中猛然升腾出一个想法——他该不是没听出来皇甫嵩的话外音吧? 想到董重的过往,何苗愈发觉得自己猜对了。 等到宣布下朝之后,何苗喊住了要走的董重,问道:“我府上庖厨新学了几道新菜,董骠骑若是无事,不如上我府上尝尝?” 董重听到何苗的邀请,一愣:虽然大家都是外戚,但咱们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不过董重再一想,自从今上被立为太子、他放弃扶持刘协之后,他们的确好多年没有爆发过冲突了,但关系也没这么好啊…… 正犹豫间,他却被何苗拉住了手,耳边又传来何苗的话:“正好借此机会,你我二人谈一谈心……” 董重心中疑惑:这有什么好谈的? 但在半推半就之间,就被何苗带到了大将军府上。 而何苗也的确提前派人让庖厨准备了饭菜,董重一早出发,虽也吃了点,但朝会还是挺长的,的确有些饿了。见大将军府的菜式看着的确可口,索性吃了起来。 何苗见董重这般心宽,更是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等到董重几口饭下肚之后,他才问道:“今日朝堂之上,皇甫义真所言之事,骠骑有何见解?” 董重听了有些疑惑:“皇甫义真以车骑将军领兵出征,回来后自然要请辞卸任,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又不像我们,是外戚。” 何苗见董重理所当然的模样,一时有些哑然。 可他回想起皇甫嵩的话还有刘辩的态度,觉得他的猜想是对的:“骠骑应还记得皇甫义真所言息兵一说吧?陛下也有此意。自西园军设立以来,朝廷精兵日渐增多,将来必会削减兵员。董骠骑以为,你我二府之部曲,是否在削减之列?” 董重终于吃不下去饭了。 他犹豫着说道:“应不至于吧?而且我的部曲我平日里都没在管啊,就算有行动也都是配合校事部。” “而且,陛下若是有意削减,只需直言便是了,难道你我还敢反抗不成?” 何苗听了,一时不知该评价董重是看得开还是想摆烂。 不过由此,何苗也看出了董重和他一样,虽然心中可能对开府将军之位有不舍,但真要舍弃,应也是能下定决心的。 他向董重解释道:“此事何必等着陛下开口呢?你我主动开口,岂不是更好?也正好全了你我与陛下之间的情谊。” “而且,你别忘了,陛下还要顾虑西宫太皇太后和太后。” 董重有些醒悟地感慨道:“原来是这样吗?” 但董重旋即又疑惑地问道:“大将军方才之言只是猜测吧……要不我们去找几个聪明人请教一番?” 何苗眼见着董重把自己拉到了和他一样的水平,登时有些无奈。 他甚至觉得自己抱着为皇帝外甥分忧的念头把董重来过来是否是一个错误,眼见着董重摆出一副不找人请教就不信的态度,何苗无奈道:“真要找人请教,须得找口风紧的可信之人,而且不能问及揣测帝心之言。” 董重答应地很干脆:“我刚好认识一个这样的人,李儒李文忧,不知大将军听过他的名头吗?他以前还是太学博士呢!” 何苗听了,看向董重的目光更震惊了。 李儒在朝臣中的名声可不好,他担任平准令期间所做的事与酷吏无异,这样一个人,董重也敢信? 不过何苗随即想着,指不定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呢。 未久,董重竟真的派人请来了李儒,直接问起了皇甫嵩的言论有没有言外之意。 而李儒的回答也很干脆:“皇甫公三请之后方才此去车骑将军,二公既无眷恋权位之心,何不直接上书请辞?” (本章完) 第568章 教化之道 第568章 教化之道 刘辩接到何苗与董重的奏书时正在召集朱儁、皇甫嵩等一干重臣商议朔方郡和北地郡的相关事宜等军国大事。 因为两人的奏书事关重大,而尚书台的长官皇甫嵩和副手荀彧都在云台殿,尚书们不敢擅专,第一时间便将之送来了云台殿中。 有一说一,刘辩虽然已经有了息兵安民的打算,但两个开府将军的部曲并不在他第一时间想要削减的兵力之中,而且他虽然也思考过如今的汉室还需要两个开府的外戚将军,答案是有没有都行,但他也没想着即刻就免了两位开府将军的职位。 当然啦,最关键的理由是何苗并非那种跋扈的外戚,他本身因为特殊的成长经历本就不是这路人。至于董重,他倒是想跋扈,但没这个本钱。 不过何苗与董重能够主动上书请辞,还是让刘辩心中一暖。 到底是自家亲戚,虽然能力差了些,但知道为他分忧。 先将两人的奏书放到一边后,刘辩对着朱儁等人道:“方才说到重新在朔方郡屯田,困难重重,重修水利,迁徙百姓,派兵戍卫,所需人力多矣。又过去多年屯田,朔方水土有变,不宜多开垦耕地,可否迁徙已经会说汉话、知道礼仪的匈奴人前往此处,同样编户造册,一如农户。” 而且刘辩记得河套的确位置偏西北,和河西四郡一样,农业全靠灌溉,一旦过度开发,很容易造成土地沙漠化。而黄河的存在让这片黄土高原的中心沙漠化所造成的危害更深。 皇甫嵩听后拜道:“陛下,草原之上人员流动复杂,尤其是放牧者,必须时常迁徙,便是真的在朔方郡设立之初编户造册,只怕也收不上来税。” 刘辩隐约记得有一种储存草料的办法叫青贮,但具体如何做,他就不知道了。 只问道:“朕听闻草原之上,会在秋季收取牧草进行储藏,如此,可否为每户划定放牧的区域,改良他们储藏牧草的方式,减少他们的流动。” 皇甫嵩答道:“其存储过冬牧草多以干草为主,不然容易腐烂。” “至于按户……草原之上多有天灾,单以一户,只怕难以抵御。” 听到皇甫嵩说着自己知道的信息,刘辩明白自己有些急着恢复故土了,于是乎只能回到最开始的无奈之选:“以郡之名,行属国之实。” “陛下明鉴!”朱儁、皇甫嵩等人齐齐拜道。 但要让刘辩安心接受现状是不可能的,好不容易有机会将河套重新拿到手中,刘辩哪肯只要名义上的掌控权? 他说道:“过去几年,朝廷在羌人、匈奴人中推行教化,让他们明礼仪,知廉耻,遂有如今凉州并州之安定。只是受教化者多是耕种者,又如匈奴人中受教化者还有各部贵族,其大多接受教化、学习礼仪是为了做官吏。” “而今,朕欲更进一步!” “南匈奴,内附多年,其各部部众,亦朕之子民也,自然也要使其明礼义廉耻。” 刘辩向重臣们宣布了他对于未来匈奴人的野望,不能把放牧的匈奴人排除在受教化的范围之外。 教化从来不是一件简单事,并非朝廷派去几个人就能成功的,在场的重臣自然都明白这个道理。 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了起来。 最终,他们得出了结论,对于匈奴人,还是要自上而下——只要匈奴的贵族们一心来当汉官汉吏,那么上行下效,不愁那些居无定所的放牧人没有这样的想法。 刘辩最后补充道:“除了儒家经典之外,张鲁的五斗米教,乃至于元帝之时传进来的佛教,都可以尝试着放到并州去……其各家想法虽与儒家不同,但总归是胜过匈奴人自身的巫术。” 一众儒家出身的大臣听了,虽然觉得有些腻味,但也没人觉得这两者能够有比得过儒家的教化之能,都没有反对。 正如皇帝所言,但凡能够造成些影响,都比匈奴人继续维持着他们的传统要强。 商议完了此事,很快进入了下一议题。 所谓大事开小会,云台殿中的办事效率要比朝会之上快多了。 太尉朱儁开口道:“西域撤军之后,需得留有驻军,不然恐西域诸国又以为我汉室要撤出西域。今鲜卑莫侯虽被击败,然西域仍有强国,不可使乌孙等国趁机占据。” “臣以为,西域驻军当分外南北两部,北部驻军柳中等城,掌车师国前后两部,南部可以视情况而定,无论海头城亦或是龟兹、疏勒等国之内。” 司徒董卓如今管着财政,当家之后才知道柴米贵,朔方郡和安定郡的事是天子亲口定下的也就罢了,西域是什么地方他能不知道?动辄两部兵马,少说也得一千五六百人,而且在西域的军队最好是要配马的,如此,费就更大了。 他当即说道:“昔日西域长史府在时,各处兵马及屯田兵也不过千余人罢了,如今已经胜了,何必还要如此分兵?” 朱儁答道:“吾纵观西域往日,便是没有匈奴之乱,西域之大国仍会因为国主更替等缘故作乱,上一次汉家撤出西域之时,疏勒国便因为国主之位厮杀不止,及敦煌兵力及诸国联军数次攻伐才能止。” “若非因为西域给养困难,便是将此次出征西域的七千余军队都留在西域也不为过!” 朱儁此言一出,皇甫嵩首先劝道:“西域终究遥远,今鲜卑已经不足以威胁,只需确保诸国俯首称臣即可。” 刘辩也知道,如今没了来自北方的威胁,西域的重要性再度下降。朝中没有喊放弃“白费钱粮”的西域,已经称得上是尽是鹰派了。 但西域的重要性不仅在于现在,更在于未来。 刘辩知道,这又是需要他乾纲独断的时候了:“昔日经营西域之时,每岁拨钱八千万。今西域之商路畅通,来往胡汉商旅,所携之货物价值何止数亿?其利多归于民也。商旅经行河西等地,其吃住买卖亦能使当地之民获益。” “且有西域在,通过河西与并州首尾相连,能威慑西部鲜卑不敢起反心。” 说完了维持对西域有效统治的好处之后,刘辩总结道:“今且先如旧制,仍拨八千万钱,以观成效。” 说完,刘辩注意到董卓瞬间变得愁眉苦脸起来,他复又说道:“其中拨西园自西域商路之部分收益……具体如何,待麋芳自西域归来再议定,先定下两千万钱。” 须知在过去汉家为了让南匈奴当好打手,除了给南匈奴人其赖以生存的土地之外,每年拨钱超过一亿,用以让南匈奴人购买他们需要的商品。甚至在更早之前为了雇佣鲜卑人当打手去对付匈奴人,以人头记账,一度拨钱达到了两亿七千万。 昔日面对凉州之乱,每年八千万钱足足够孙坚和傅燮维持一支五千人的精兵,其中还包含了三千精骑。 但这笔钱放在西域,便要大打折扣了,毕竟西域不是真正的汉家领土,除非屯田,否则连谷粮都得买。 至于运,且不说河西四郡的粮食本就有限,就算粮食足够,运的抵达地点后只怕还不够路上人畜吃的。 这接近一亿钱还不能全都用到维持兵力一事上面,在刘辩的估计中,能在西域维持着当初孙坚在汉阳兵力的一半他就已经能接受了。 归根结底,还是西域的汉人太少了。单靠汉人,根本无力提供驻军的口粮。 刘辩定下了大略,至于剩下的驻军、屯田等具体如何决策,自有大臣们处理。 只余董卓不得不在脸上挤出一抹笑容,但即便是六千万钱,他也头疼啊,他已经准备回去和司农卿商议一下如何挤出这笔钱了。 好在这大概是明年的事情了。…… 云台殿中正在讨论着军国大事,而太祝丞张鲁此时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成为了计划的一环。 自从去年底他遇刺,到后来跟随鲍信前往汉中平叛,杀掉害死他弟弟张卫的五斗米教元老张修,他自觉也算立了些功劳。 可跟随鲍信归来之后,他仍然还只是一个太祝丞。 原本他心中是有些怨言的,天子要他来雒阳,他来了,天子要他去平叛,他也去了。 他不是没想进步了,他抓住了天子给的机会,但根本没进步啊。 直到他归来后,见到他的母亲卢氏对于张卫的死亡不仅伤心,还有几分愧疚,这时,张鲁才明白,只怕汉中的叛乱有他母亲的手笔。 张鲁没敢多问,因为他不知道他母亲参与其中有没有刘焉的授意,他也不想知道他母亲究竟干了什么。 也因此,他心中的怨言没了,现在的他只求别牵连到自己就好。 如今他每日在家中最爱干的事便是——张鲁看着院中巨大的丹炉,嗅了嗅丹炉中传出的味道,熟悉而美好……只要再烧个两日…… 咦,等等,张鲁忽然闻到了一点糊味。 他又凑近闻了闻,味道更重了,张鲁赶紧叫道:“快,快停火,把盖子打开。” 等到丹鼎被仆从打开,张鲁看去,里面只剩药渣了。 又失败了。 张鲁见状叹息一声,呆愣许久之后,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叫道:“我明白了,下次我一定能炼成!” 没错,张鲁在炼制长生药。 不然他还能干什么呢? 而且,别看今上正值壮年,但万一呢? 历代帝王寻求长生药的可不少。 就在这时,忽有仆人来报,说是荀仆射来拜访了。 张鲁听了,本能的一慌。 当初他遇刺就是荀彧来探望的他,张鲁很怀疑荀彧有没有看出他母亲的问题,毕竟他前往汉中平叛之后没有得到赏赐这一点其实是有些不合理的。 而假如有高官知道此事,又顾及他系师的身份,来个功过相抵,这就合理了。 慌归慌,荀彧来了,他不能不见。 想了想,张鲁干脆拿出布来,抹了抹丹炉底下的灰,趁着热度还在,在脸上身上都抹了一些,然后才匆匆去见荀彧。 “让仆射见笑了……仆射来此,本不该以此面目迎接,实在是不愿因清洗怠慢仆射,还望仆射见谅。” 荀彧见状轻笑道:“无妨,我今日来,是有一桩好事要告知于君,君且先去清理一下吧!” 张鲁这才告了个罪,随后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复又回来了,继续告罪道:“下官近来时常按着古书所言炼制丹药,但却屡屡失败,然后便成了现在这样了……让公见笑了。” 荀彧听了,好奇地问道:“原来君还有此好?君以前也时常炼丹吗?” “略知一二,只近来重新拾起了。” “那便好……实不相瞒,我此次来,乃是有一项重任要交给君!届时君大概就没有时间炼丹了。” 张鲁听了,猛地抬头,他很明白自己在雒阳最大的作用便是让五斗米教的信众能够在汉中继续安稳下去。 难道天子连这种现状都不想维持了? 荀彧将张鲁的变化看在眼中,安抚道:“君莫急,我说了,是好事。” 张鲁这才松了一口气:“敢问公,究竟是何事?” 荀彧问道:“君可想换一个地方传教?” 啊?张鲁愣住了,他甚至想到过荀彧来让他指正诬陷刘焉,却绝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但他随即意识到,这换个地方,未必是好地方啊:“敢问是何处?” “并州,匈奴。” 随着这两个词从神情温和的荀彧口中说出,张鲁心中却前所未有的冰冷。 这种穷山恶水之地,他是真的不想去啊,去那里传教,还不如留在雒阳炼丹了。 而且万一炼成了,他还能白日飞升呢! 张鲁想着,坊间一贯传言,荀彧是仁人君子,或许他可以求个情:“仆射不知,我这自从上次遇刺之后,患了心悸之症,遇到突然之事恐会惊厥……如今炼丹,也是为了治病……” “原是如此。”荀彧从善如流,继而说道:“我记得上次来君宅中,还遇到了令慈,听闻令慈通鬼神之术,也不能治好君之疾吗?” 张鲁听到此话,心中一凛——果然,荀彧看出来了。不然荀彧不会这么快提到他的母亲。 他确实没得选。 “经我母亲出手,是有所缓解……只是不知前往匈奴处传教,是否皇命?若是,我身为臣子,自然万死不辞!” 荀彧笑道:“何须万死?教化为重!” (本章完) 第569章 回京 第569章 回京 “我儿,你怎么就答应了呢……近年来匈奴人看似无事,但其终究是茹毛饮血之辈。你且等着,我去想办法。” 感受到来自母亲的关切,想到自己不知是何模样的前路,张鲁叹息一声,改变了近年来对于卢氏爱答不理的态度,说道:“若非母亲曾经在汉中做下的事可能被发现了,我也不会答应地这么快。” 卢氏脸色一白:“你知道了。” “我只是想要找机会把你送回汉中,没想到……没想到张修竟然敢害了你阿弟。”卢氏一下子变得泪眼婆娑,“我原本只是想让你阿弟在汉中做出些人心不稳的假象出来,然后再请君朗相助,遣人上书让你能够回到汉中安抚人心,没想到最后出了岔子,最终竟还起了叛军,我的谋划全做了无用功。” 张鲁闻言,本能地屏蔽掉刘焉刘君朗的消息,然后惊讶地问道:“难道说叛乱和母亲无关?” 卢氏更是惊讶:“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便是人心不稳,我当时也只是让你阿弟想办法装出来的,不敢真的生出乱子。” 张鲁听了,扶额叹息道:“早知如此,我本该早些同母亲谈起此事。” “不过,母亲也不必奔劳了,现在想来,荀彧上门之时,我就已经没了余地。不如趁此机会,看看能否在匈奴人之中将祖父传下来的道义发扬光大。” 说到这,张鲁也来了点豪情:“听闻现在匈奴权贵多有为汉官吏者,要是使他们信奉我教,届时再通过匈奴人将道义再传回来,何愁吾道不昌?” 卢氏见了,也只能支持张鲁了。 陪了刘焉这些年,刘焉好歹也是堂堂九卿,让他帮一帮儿子应该不过分吧? ——“汉中之乱,妾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眼看着公祺步入险地,妾却无能为力,只能日夜为公祺向上天祈福了。”在刘焉面前,卢氏说着说着便忍不住哭了起来。 刘焉听了,心中颇为心疼,他忙不迭地安慰道:“这不是还有我在吗?” 卢氏听了,泪水稍歇,但脸上的泪痕仍在,她果断地拒绝道:“不可,岂能让君参与其中?往日君与妾相处,已经惹来非议了。妾本无所图,只求与君长相知也,问心无愧。” “可若是得了君之相助,妾无颜见人也就罢了,便是君面对子女,又该如何自处……请恕妾不能接受!” 刘焉一听,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这么一心为他着想的一个人,陪他多年从来无所求的一个人,如今遇到了事,他岂能袖手旁观? 刘焉当即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发动门生故吏,帮一帮张鲁。 至于如何在子女面前自处?他才是父亲! 但眼下,望着一脸决绝的卢氏,刘焉想着,还是等他把事情办成了之后再给她一个惊喜吧。 …… 等到准备阶段,张鲁看向将来要与他同行的人,心头一惊——坏了,有脏东西。 他在雒阳也不是睁眼瞎,认出了这些人乃是桓帝时入雒阳的安息王子安世高的门徒,而安世高的另一层身份便是西边来的佛教僧侣,在雒阳做了多年翻译佛经及传播佛教教义之事。 都是搞教义发展信徒的,张鲁自然知道来自西方的佛教现在看似还没有发展起来,但其潜力绝不逊色于他祖父所传的道义,扬州之前更是有笮融引佛教徒作乱。 张鲁甚至有些庆幸他没错过这次机会,不然岂不是让这帮佛教徒捷足先登了。 他原本觉得还想着只带着他在雒阳的身边人去并州,但眼下看来,须得从汉中调集骨干了。 这是一场硬仗! 被激起好胜心的张鲁摩拳擦掌。 就在张鲁向上请求等待汉中的人员来相会时,曹操终于抵达了雒阳。 再次回到雒阳,曹操可谓是踌躇满志。 从地方回到中央,他期待着自己接下来的所能得到的待遇。 甫一抵达雒阳,曹操便马不停蹄地前来皇宫拜见。皇帝有没有时间见他是一回事,他来不来又是另一回事。 而曹操在等了不到一刻钟后,便得到了皇帝的召见。 惯常的行礼之后,刘辩笑道:“朕听说了孟德纵马代罚一事,可谓是一桩美谈啊。” “陛下谬赞,这终究是臣有错在先。”回想起这件事,曹操至今仍觉得有些肉痛,那可是他珍爱的宝马啊,不过能换来天子的称赞,也是值得了。 随后,刘辩又听曹操说起在平叛路上的见闻——“那日臣赠马之后,犹觉得不放心,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遂派人跟着那个农人……后来那个农人果然从我之言欲将马卖五万钱,竟真的引来了宵小之辈觊觎。后来我派去的人亮明身份,遂将之治罪。” “却说安平国有一豪强,平素一向苛待奴婢佃户,却也想趁乱牟利。不曾想刚要作乱,就被自家的奴婢佃户一同擒获送官了。” 这些事情都是奏表之中很难看到的,刘辩听得很仔细。而曹操也刻意挑了一些有趣的见闻,谈话的氛围很是融洽。 说着说着,两人又谈到了朝廷未来的大略,尤以北方和西域为主。 说完这些后,刘辩感慨道:“可惜天下如孟德这般的能臣不够多,朝堂内外,皆需能臣啊!” 感慨完后,刘辩对着曹操开诚布公地说道:“你我君臣相得,关于孟德今后的去向,朕有几个考量,先说与孟德听,孟德莫要急着做决定,先回家安度些时日再说。” 曹操见状,立马下拜。 “不必如此,就当是君臣间的闲聊吧!”刘辩说完,见曹操仍不改态度,没再坚持,而是继续说着未竟之言,“今朝中卫尉空缺,孟德入京,正好担任!也能时刻替朕分忧,助朕继续推进变革。” 目前,在刘辩的刻意控制之下,九卿之中的阙职共有两个,分别是卫尉、太仆。 其中卫尉是为曹操所留,太仆是为孙坚所留。 四征将军中关羽和黄忠相较于曹操孙坚,在资历上还是差了一些,不必拜为九卿。 “北地、朔方、五原、云中,其中有大河北方最富饶之地,过去多年或多或少先后为匈奴鲜卑所侵占,今朕欲收回故土,然无论是迁民还是保境,都非常人所能做到。” 眼见着曹操似乎要表态,刘辩继续说道:“西域之地,反复多年,至今仍非汉土。然以朕之念,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此三者,无分优劣。朕今日与孟德坦诚相待,孟德也需慎重思之。” “好了,行程劳顿,孟德早日回家与家人团聚吧!” 许多话语到了嘴头,却被曹操给咽了回去,他郑重地朝着天子一拜,告退离开。 离开云台殿的路上,曹操想到了当初和还是太子的皇帝相见时的场景,那时候他的父亲一门心思地帮着太子做事,而他心中还有迟疑,如今回想起来,实在是有些可笑。 待出了皇宫,曹操忽然注意到皇宫之外正有一个经年未见的身影正在外守候。 原本那人一直朝着宫门的方向张望,见到他出现了,那人却开始佯装全然不关心了。 曹操见了,脸上不禁浮现出了会心的笑容,脚下的步伐也快了起来:“拜见阿父!” 曹嵩坦然受下,看着又变黑了的儿子,心中欢喜道:“不错,这次回来,就能长久地在雒阳了吧!” 曹操想到了此前云台殿中天子给了他的几种选择,终究没在这种时候提出来,只是笑着问道:“阿父,丕儿他们可还乖巧?若是不乖,阿父可还舍得下手,就跟当年打我一样打他们?” 曹嵩摇头道:“他们可比你乖多了……好了,快上车吧,他们已经在等你了。” “只是子脩还在幽州忙碌……不过这是忙于王事,自是越忙越好。”…… 皇宫之中,见完曹操之后,刘辩并未再接见旁人。 他不知道曹操会做出什么选择,正如他对曹操所说的,三个不同的选择没有优劣之分。 继续前往河套或是西域自然能发挥曹操的文武之才,而留在朝中也能在下一步的官制改革中助刘辩一臂之力。 于此同时,无论是河套还是西域,都将面对外族人口远大于汉人的情况,一朝行差踏错便容易引来祸患,放在这里的主官必须是文武全才。 上马治军,下马治民。 其中一个人选刘辩已经定好了。 …… “关公!” “关公!” “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 关羽望着前来送别的一干人等,这些人原本是盘踞在州郡各种犄角旮旯地方及塞外的盗贼匪徒,度田之乱后他们反而主动归降了。 而且这些人在遵守军纪的层面大部分人表现的都很好。 平心而论,虽然这些人的送别话语听起来怪怪的,但关羽心中对这些人还有几分不舍。 可他现在已经将幽州兵带了回去,正要回京述职,自然带不了他们。 在临别之际,关羽对着众人说道:“今日临别,有些话本不该说,然吾思来想去,仍要说几句恶语——诸君皆已归于正道,今后正当持之以恒!” “关公放心!” “若有人敢干坏事,俺第一个不同意!” “……” 关羽听了众人的慷慨之言,继续说道:“若诸君持之以恒下去,仍有人对诸君不满,君等自可书信于我,我便是远隔千里也会为君等做主!可若是有人作奸犯科,那也别怪我不念情谊!” 听到关羽铿锵有力的话,众人一时肃然,随后皆都重重应诺。 关羽不知道这份承诺能持续多久,但这份给他们的警醒,已经是他认为他能留下的最好的了。 再次被送别之后,关羽拨马向前。 至于刘虞等在幽州的同僚,早已经送别过他了。 临走之际,关羽望向东方。 只可惜赵云忙于玄菟郡的事务,两人没有机会道别。下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正要策马狂奔之际,关羽忽然听到了来自东方的马蹄声。 尽管知道赵云不可能前来,玄菟郡离不开赵云的坐镇,但关羽还是忍不住期待地看向东方。 不多时,来自东方的烟尘逼近,关羽认出了来人,正是赵云身边的蹋顿,最近关羽更是听说蹋顿放弃了乌桓大人之位,成为了赵云身边的一个军司马。 “关将军,我家府君如今实在离不开玄菟郡,是以遣我来代替府君送别将军……愿将军至雒阳,一展鸿图!”说完,蹋顿郑重地取出被他放在身前的一柄剑,双手交给了关羽,“将军,此乃我家府君在鲜卑之所发现的良铁所铸,共有两柄,今将其中之一赠予将军!” 关羽郑重地接过,对蹋顿说道:“回去告诉子龙,我等着与他再相见的那一日!” 尽管已经经历多了离别,可值此时刻,关羽心中仍难免触动。 …… 雒阳,羽林郎黄叙今日终于得了空,可以回家休息。 他的母亲早已经算好了日子,为他准备好了丰厚的饭菜。 最关键的是,他的父亲也已经征战归来。 吃饭间,黄叙的母亲不忘关切着他的身体,以及在皇宫之中与同僚的相处情况。 这种关切黄叙早就习惯了,尤其是他的旧疾还未被华佗治愈的时候。 听着听着,黄叙忽然说道:“近日听伯瑰谈起,说是朝廷要息兵安民,估计西园军也会有所裁撤,伯瑰甚至觉得说不得他的父亲刘安南都能回来。” 黄叙的母亲知道伯瑰是刘表的儿子刘琦,两人的关系很好,以前黄叙回家时也会时常说起刘琦的趣事。 在她看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可知我为你取字慎言是何意?” 听到黄忠的质问,黄叙一下子闭上了嘴……父亲回来也并不是全都好。 “西园军裁撤与否,自有圣裁。我身为臣子,只需听从天子诏令皆可,须知祸从口出。” 黄叙听了,也顾不得吃饭了,当即放下筷子,对着黄忠拜道:“父亲放心,这些言论,我只与伯瑰谈过。” 黄忠有心说上一句谁都不行,他话没口出胳膊就被妻子拉住了。 他明白妻子的意思,过去黄叙因为旧疾,又自南阳迁至雒阳生活,好不容易才有一个谈得来的好友…… 略加沉吟,黄忠最终没有多言。 只继续强调道:“你能得以护卫陛下身侧,这便是天大的荣耀,一言一行,更得慎重!” “是!” (本章完) 第570章 三省的框架 第570章 三省的框架 次日,黄叙又来到了皇宫之中,见到他的好友兼同僚刘琦。 在他看来,刘琦大约因为父亲刘表很早便离开了身边,很会自得其乐,经常能为有些枯燥的羽林郎戍卫、学习生活找些乐子。 他是个很欢乐的人。 这天,黄叙又一次上完属于羽林郎的“军事补习班”的课后,忽然听到有人感慨说:“上一批羽林郎大都分入了北军之中,可如今朝廷既要息兵安民,将来我等还不知要去往何处呢。” 黄叙望了过去,认出了那人乃是北军校尉鲍信之子鲍勋。 眼见着对方一番话引来了一众羽林郎们对未来前途的担忧,黄叙忽然对他父亲一直以来告诫他的“祸从口出”有了进一步的理解。 眼见着羽林郎们都被吸引了注意力,黄叙正要拉着刘琦起来,却不想他已经被刘琦拉住了——“别忙走,看看热闹再说。” 黄叙最终停下了步伐。 他小声对着刘琦说道:“国之大事,岂是我等所能随意评判的?你我为羽林郎,唯天子诏令是从而已。” 但他才说完,却发现全场的目光对准了他。 鲍勋又重复了自己方才的话:“我见慎言有想法,不知可愿同我等说上一二?” 黄叙又想到了昨日黄忠的教诲,一时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琦感觉到了,直接答道:“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修身还未完备就想着以后了?别忘了上一批羽林郎一共学了多久。” 话说刘琦在历史上能用上屋抽梯来让诸葛亮“中计”给他出主意,论起来也是有几分急智的,他继续补充道:“再说了,都已经入得此处了,若是庸人,自要发愁,可若非庸人,何愁前路?” 这话一出,在场的羽林郎们皆无言以对。 他们和孙策等人一样,要么是权贵将门子弟,要么在军中展露头角,若是再说,岂不是自认庸人了? …… 而黄叙对息兵一事闭口不谈之际,却不知道他的父亲正在对息兵之事大谈特谈——“目前军中对于息兵之事的确有些言论,士卒们已经习惯了军中待遇,担心一旦裁军,前路堪忧,不知如何养家。不过陛下放心,军中绝不会生乱。” 刘辩知道,放任这士卒为前途担忧不是长久之事。 实际上,刘辩也没有想过单纯地将职业兵复员为民,这样过于浪费了些。 只是一个职业士卒一年朝廷需要费接近一万五千钱,如今要是北军和西园军都缩减一下兵员数量,都快够经营西域的了。 正好在刘辩看来,已经得到赏赐归于家中的三河骑士经历了多场战争,很具备战斗力,西园军和北军的专业野战军虽好,却已经可以适当削减一下数量。起码在数年之内,在需要的时候,只需要调动三河骑士,便能以两军为骨架,形成战斗力。 而且以西园军普遍一部千人士卒的规模,缩减之后也与北军八营每营近七百士卒差不多,并不算少了。 与黄忠同来的蹇硕却与黄忠不同,他自诩精准地把握住了天子的心思,拜道:“陛下,近年来,西园军中教导士卒识文断字,凡不是出战之时,教导皆未断绝过。今关东州郡因战乱而缺乏合格小吏,臣以为正是效仿当初,选派得力士卒,归于家乡,充任乡吏亭长等职,以安民心军心。” “就依蹇卿之言,擢选人员,各归家乡为吏。”刘辩说道。 在乡里的治理中掺沙子的举动依然要继续下去。 其实西园军算是好解决的,毕竟其兵员来自不同的州郡,通过派遣为吏,再有因为种种原因而不能继续留在军中的人员,最终能留下的相比于满编能有个六七成。 难点在于本就以世代职业兵为主的北军八营,增兵的时候只需要钱就够了,削兵的时候要考虑的就多了。 想到这儿,刘辩先对蹇硕和黄忠说道:“卿等回去之后便做好擢选准备,告诉将士们不会再另行削减,以安军心。” 两人应命之后告退。 而等到两人离开之后,刘辩又拿出了一份文书,上面记载了司空杨彪昨日在家中宴请宾客的名单。 此外,杨修在度田事宜后,仍时常拜访董卓,两家的私交在逐渐升温。 刘辩望着文书,心想着杨彪的名字,心中不禁浮想联翩。 袁氏在袁隗的主持下分宗之后,虽然其影响力还在,但可以预见的是,随着两宗的人员更替,最终一定会演变成陈郡袁氏和汝南袁氏一般的情况。而刘辩自然也意识到了这种用不见血的方法分化阀阅豪族的手段的作用,堪称阀阅豪族版的推恩令。 袁基三兄弟的事迹充分证明了,便是亲兄弟,在利益面前绝非一条心。 但在袁氏之后,却并没有“懂事”的阀阅豪族到刘辩面前自砍一刀,让刘辩有些失望。 而在袁氏之后,大汉最有名的阀阅当属杨氏了。 想到这,刘辩将手中的文书重新合上,心中升起一念——司空或许是时候换人了。 “来人,去请尚书令及仆射。” 等到皇甫嵩和荀彧抵达之后,刘辩问道:“此前朕曾提过,将尚书台拟定与审核诏书之权分于两处,卿等有何应对?” 皇甫嵩率先答道:“按照旧制,尚书令在时,诏书出于令之手,令不在,仆射代之。再之后,以诏书所应之曹尚书领之,确有缺乏审核之隐患。” “起初,臣与文若商议,以仆射拟诏而以令审核之,然一旦两人中有阙职者,恐耽误正事。是以,臣与文若思虑再三,以为可在尚书台中另设官员,以领审核之责,私以为陛下可钦定数位侍中,侍中本为内臣,又无实职,正可为之。” 本质上来说,增添一项审核权是在削减尚书令和尚书仆射的权力,但皇甫嵩和荀彧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另外引入人选,其公心可见一斑。 而且刘辩记得,三省六部制中,负责审核的门下省长官便是侍中,如今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了吧。 不过对于刘辩来说,他身边的作为近臣的侍中可太多了,毕竟他一向人事不决便拜为侍中。 袁隗、马日磾、樊陵、曹腾、马腾等,就连皇甫嵩,身上也兼着侍中。其中如马日磾和樊陵,根本就在南方,一个管移民,一个修水利,全职的侍中如袁隗、马腾,刘辩也不敢…… 刘辩忽然意识到,现在的袁隗确实可用,反正只是让他审核诏书内容而已。 而且,如此也能显露出他对分宗之后的袁氏的优待。 如今审核诏书的侍中在尚书台所能起到的作用肯定比不过有门下省在的时候,更不要说在理论上拥有直接顶着皇帝否则奏书的资格了。 至于袁隗之外的侍中名额,大可以擢选来自州郡的刺史二千石领之亦或是朝中高官领之,比如如今刘辩看得不怎么顺眼的杨彪。以汉室如今尚书台加三公九卿的官僚体制,想要过渡到隋唐时候的三省六部,非一日之功。 最关键的地方在于作为实际上尚书台权力延伸的三公府属官众多,且三公有权自行征辟。将二者在名义上结合就已经不是简单的事了,遑论中间还夹杂着汉家官秩最高者,位同宰相的三公。 总之,先把三省的这一套“拟定、审核、施行”的架构立起来。 然后,刘辩忽然意识到,这么论起来,反而是如今的尚书台是中书省,侍中代表门下省,负责施行的三公府倒是成了尚书省。 …… “杨卿,事情便是这样,侍中于审核诏书之制初建,是以需要老成稳重之臣坐镇……除了袁卿之外,朕首先想到的能担此任的便是卿了。” 向杨彪宣布决定的这一刻,刘辩觉得自己的脸皮还是不够厚,心还是不够黑。 不然直接罢免杨彪迁为侍中就是了,哪里需要给他一个理由。 而杨彪听了,哪里有说不的底气。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虽然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但他马上还能当侍中,还是有兼职的侍中,杨彪已经觉得庆幸了。 “伏唯陛下所令,臣谨受命,必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杨彪拜道,他已经在心中想着自己最近有没有做错什么事了。 “此重任,朕便托付给卿了。”刘辩面上郑重地说道。 说完之后,杨彪适时地告退了。 而在杨彪离开后,刘辩则思考起了新任司空的人选,亦或是为了三公府与尚书台的合并,干脆不设。 但后一种方案很快就被刘辩所放弃。 原则上来说,最适宜担任司空的人是刘虞,但如今幽州的移民安置工作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还需要刘虞坐镇幽州总揽大局。 而在刘虞之下的另一个人选便是安东将军陆康。 四安将军本就是为了招揽羌蛮越等屯田的临时方案,其中,最早被废除的便是安北将军陶谦。 如今各处的屯田工作都已经步入了正轨,敢于作乱的蛮族山越等在过去几年早就作乱了,余下的交给各郡即可,已经不需要掌一州或半州军事的将军总揽全局了。 昔日荀爽去世前的最后一份奏书其实便已经暗示了,在扬州的屯田工作达到一定程度之后,便可将陆康诏至朝中以为公卿。 此外,荆州也不再需要一个总揽军事的刘表了,而居于南中的刘备身上的将军之职也该换一换了…… 总之,在连番的叛乱之后,和平随之而来。 另一边,杨彪强忍住心中的叹息,出了皇宫,他还是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一下子从司空变成侍中了呢。 等到杨彪的车驾抵达家门口,才下车的他忽然看到他的儿子杨修似乎正在门前欢快地踱步。 这异常的一幕立马引来了杨彪的警惕——该不会他这个宝贝儿子又做了什么事来坑他这个老父亲了吧! 杨彪越想越觉得可能,毕竟杨修的黑历史实在太多了。 杨修自不知道他父亲的心思,今日去司徒董卓府上时,恰好遇到了董卓的孙女董白——自从当初被董白打了一顿后,杨修不知为何,没事的时候时常会想着董白手持棍棒打他时的样子。今日与董白说了几句话后,杨修心中分外开心。 “逆子,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杨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来自他父亲的质问,本能地点了点头。 同为三公,他的父亲和董卓的关系的确不易太过亲密,是以杨修一直都还是瞒着他父亲的。 “果然如此!”杨彪冷笑道,“做下错事,敢认就好!” 杨修也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可他有些忍不住……见杨彪这样说,他只当杨彪知道了,点头道:“父亲既然知道了,还请父亲莫要见怪……” “不见怪?”杨彪怒道,“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狠狠地打!” …… 与杨彪父子不同,刘琦在确认了他的父亲刘表终于要回归雒阳之后,无比激动。 弟弟刘琮不在身边,刘琦便向黄叙分享他的快乐:“父亲忠于王事,自从去荆州之后,便一直在荆州奔走,往来只有书信,便是元旦团聚之时,也始终没有回来,如今,总算等到父亲了。” 就这样,等待着,等待着,刘琦终于等到了他父亲接到诏书抵达雒阳的这一天。 这天,提前得到消息的他带着弟弟刘琮早早地在雒阳城外的官道旁等着了。 终于,在早上的露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消失之际,刘琦总算看到了父亲的身影。 只见他父亲一马当先,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刘琦不疑有他,连忙带着刘琮迎了上去。 “拜见父亲!”两人齐声拜道。 刘表见到儿子,早已经下马来到了马车的旁边,见两人已经拜见了,连忙说道:“不急,先来拜见你们的母亲。” 刘琦:? 他和刘琮的母亲早已经离世了啊。 但见马车之中缓缓走出了一个明艳的妇人,被刘表搀扶着下了马车。 “你们的母亲出自襄阳蔡氏,今后你们要像尊重我一样尊重你们的母亲。” 瞬间,刘琦一点都不快乐了。 (本章完) 第571章 贤才齐聚 第571章 贤才齐聚 通过刘表的解释,刘琦才了解到了现状,面前在他面前之人严格来说还不是他的继母,这也是他之前从未听说过蔡氏的原因,要不然父亲成婚,他这个儿子不知情,总觉得有点搞笑了。 蔡氏是刘表麾下屯田校尉蔡瑁的妹妹,与刘表两人之间情投意合,但此前为了避免瓜田李下的嫌疑,是一直没有成婚。 如今刘表回到雒阳,眼见着要另任他职了,遂将蔡夫人带了回来,准备卸任安南将军之后便成婚,而刘琦也有了这突如其来的母亲。 刘琦这几年到底长进不少,他本能地觉察到了其中的猫腻——说不得他父亲在荆州与荆州豪族之间有了多少合作,靠着这一桩婚姻,本是山阳人士的刘表只怕要成为荆州豪族在雒阳的代表了。 面对父亲的选择,刘琦他这个做儿子的也不好多说什么,面对新母亲,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而刘表也知道蔡氏的身份对于两个儿子来说有些突然,他也见刘琦和刘琮都已经拜见了将来的继母后,复又两人介绍道:“此次与为父一道来雒阳的还有荆州各郡以及他处往荆州求学的俊才,他们就在后面不远,稍后你二人便去结交一番。” 并细心嘱托道:“我先行一步,除了要你们拜见母亲外,就是为了叮嘱你们,其中如庞统、徐庶、孟建、石韬、向朗、李严、霍峻等人,皆一时之才,多多结交,自有好处。” 未久,刘琦果然察觉到了来自不远处的动静,这一看去,人还真不少。 …… “这就是雒阳吗?当真繁华。”庞统有些感慨。 若是换做以前,庞统纵然心中惊叹,为了不被旁人嗤笑,他也会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 但经过与诸葛瑾、贾逵陪着移民生活了数月之后,庞统已经能够坦然地面对自己的现状了——他的才能,远不是外貌所能限制的。 和他同行之人也大都是第一次来到雒阳,见状没有不心生惊叹的。 庞统想到了此前从诸葛瑾的信中听到的关于雒阳的描述,果然不假,只可惜同他很有交情的诸葛瑾在回到雒阳参加了他弟弟诸葛亮的婚礼之后,就已经回到荆州了,不然两人大可以在雒阳夜游一番。 是的,庞统也听闻了雒阳城解除宵禁之事,夜游雒阳,观帝都之美已经成了一桩风靡之事,这同样是庞统从来没有体验过的经历。 而且在他临出发之前,诸葛瑾从书信中听说他要到雒阳,还专门送了他一封介绍信,请他去见自己的弟弟,尚公主的诸葛亮。 庞统不用听别人介绍也知道以诸葛亮的出身能够尚公主,那么他本人的容貌显然是不一般的,不过他庞统已经不是以前的庞统了,再也没有容貌焦虑了——且诸葛亮容貌不一般又如何?才学能比得过他吗? 未久他们便追上了先行一步的刘表,并在刘表的介绍下。与刘表的两个儿子一一见礼。 见面之后,庞统率先对着刘表拜道:“将军,来雒阳之前诸葛子瑜曾写信于我,要我来到雒阳之后,务必第一时间拜访其弟诸葛孔明。如今我既已经到了,自当当遵从对子瑜之诺。” “待拜见完诸葛孔明,再来与君等共聚!” “那是当然!”刘表听了自无不可,他知道这些人来雒阳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游学,甚至就连入仕都没有太过急切,毕竟他们都还年轻,以后有的是交往的机会。 一旁的刘琦听了诸葛亮的名字,附和着说道:“说起来,最近雒阳城中最热闹的事便是开放宵禁了,此事仪式便是由诸葛孔明亲自主持的。在开放宵禁之初,雒阳城内外之人还担心会出现什么变故,但最终一切如常,雒阳比以前更繁华了。” “原本我还想着择一日晚上同诸君一起夜游雒阳,白日的雒阳固然繁华热闹,而晚上的亦别有一番滋味。” 与此同时,徐庶、孟建、石韬几人也都在庞统之后向刘表表示要陪着庞统去拜访诸葛孔明。 刘表听了交待道:“雒阳毕竟不比荆州,不过诸位本就是妥当人物,多余的话我就不叮嘱了,若是有事尽管来寻我,或是来寻伯瑰,皆可。” 庞统等人拜谢之后告辞离开,向着他们心心念念的雒阳城而去了。 至于余下的向朗、李严等人,则在刘琦的招待下陪着刘表同样进了雒阳城。 …… “我等先去诸葛孔明处奉上拜帖,然后再去我家中留在雒阳宅院看一看,最后再逛一逛雒阳城。至于之后,就看诸葛孔明回帖何日拜访了,如何?”庞统问道。 “善!”徐庶等三人皆答道。 随后,他们很快打听到了诸葛亮的住处——其实不难打听,诸葛亮在成婚之后便住进了公主府,但他们还是了点钱。 投递拜帖的过程也很顺利,并没有什么狗眼看人低的事情发生。并且守门的仆人在知道他们是受诸葛瑾所引荐之后,还格外的热情。 只可惜很不巧的是,这一日诸葛亮虽然得闲,但却一大早就跟公主一同离了府,府中仆人也不知道他们去了何处。 庞统几人倒也没想着直接见面,只在离开之后庞统私下感慨道:“见这府中的门人态度,想来诸葛孔明也如子瑜一般是个谦谦君子,且治家有方。” 话说完之后,徐庶则笑着道:“士元此话我就要反驳两句了。” “有何不对吗?” 徐庶道:“士元因为子瑜爱屋及乌,却忘了此处乃是公主府,这门人是归属于公主管,还是诸葛孔明管,还不一定呢?” 庞统听了,只觉得徐庶似乎意有所指,便顺着问道:“有何区别?” 徐庶答道:“我听说天子素来勤俭,也一贯限制身边宦官等作恶……如今不闻宦官子弟于地方作恶多年矣。又闻万年公主素得东西二宫宠爱,成婚当日,火把照耀全城,连道旁的树都被熏黑了。可今日见公主府上门人如此,可见传言非但不虚,说不得还有不尽之处。” “好你个徐元直!不过,这话在我等面前说,可传不到旁人的耳朵里。” 徐庶则继续笑道:“正因如此,我才说着近乎谄媚之言,在外,我便不说了。” 四人说着,笑着,逛着对他们来分外陌生的雒阳城。 来自西域的胡商、胡姬、骆驼……在荆州闻所未闻的美食……在马上表演的马戏…… 庞统徐庶几人自是不缺乏见识的,但抵达雒阳之后,仍觉得长了许多见识。 当晚,他们因为旅途劳累,终究没有去逛雒阳城,而是回到了庞氏在雒阳的住宅安歇。 未久,他们就接到了来自诸葛亮的回帖,诸葛亮亲自回帖邀请他们明日傍晚入府一见。 徐庶看着诸葛亮的一手字,赞道:“字如其人,以我观之,这诸葛孔明自非庸人。” 庞统虽然爱屋及乌,但却不觉得诸葛亮的才能能够与他媲美,但也不愿贬低诸葛亮,只是说道:“明日且看吧,他是子瑜之弟,听伯瑰说又能将雒阳开放宵禁之事安排妥当,自不是庸人。” 翌日,庞统、徐庶、孟建、石韬四人如约而至,这时,诸葛亮已经下衙换好了衣物在门口等着了。 四人到后,很快便被诸葛亮邀请入内。谈起荆州事宜,尤其是与诸葛瑾相关的,几乎没有冷场的时候。 期间,作为女主人的刘寿也短暂登场了一次。因为四人都没带女眷,刘寿并没有停留,而是把一切交给了诸葛亮。 入宴之后,很快就谈到他们的来意。 徐庶答道:“我早年入荆州拜得名师,如今奉师命来雒阳游学,探文交友。” 诸葛亮一听,就来了兴致:“此前也曾听兄长谈起过诸位的才能,不才曾于太学、鸿都门学中进学,今日有暇,不妨论一论经典?” 与文学之士谈论经典,本就是徐庶他们来雒阳的目标之一,而且这也是交友的一个有效途径——当然啦,前提是肚子里有货。 庞统、徐庶几人都是饱学之士,自然不惧,皆应诺。 作为主人的诸葛亮率先开口道:“《尚书》有言——‘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此话出自《尚书》大禹谟篇,据传乃是尧帝在传帝位给舜帝时告诫舜帝的治世之言,其重点在于执两用中,直白点说就是执政要宽严相济。 甫一出口,庞统便明白,诸葛亮是有功底的。 …… 一个时辰之后,庞统不禁心中一声哀叹——这老天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诸葛亮比他好看了这么多也就罢了,偏偏才学还跟他不相上下! 既生统,何生亮呀? 庞统在哀叹,却不知诸葛亮也在赞叹。 在他看来,眼前的四人无一不是治国的贤才。 虽然都跟他一样,年少了些,也缺乏了些经验,但这些都难以遮掩他们的潜力。 论经到最后,诸葛亮还是没忍住开口道:“诸君,如今国家百废待兴,以诸君之贤才,非一郡一县之地所能容纳。如今国家正值用人之际,何不与亮一同共赴国事,为君分忧?” “虽然游学亦能获得学识,但以亮这数月来的感悟,要想将胸中所学融会贯通,最终还是要付诸于实际。亮在陛下面前还有几分薄面,愿举荐诸君,不知可有意乎?” 庞统、徐庶、孟建、石韬四人皆没想到刚一见面诸葛亮就颇不接待地提出了举荐之意。 按理说这不是应该他们主动求诸葛亮的吗? 他们四人倒是都有心仕途,但对于入仕的方式,他们心中还未有定论。 可眼下,诸葛亮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他们若是拒绝,只怕就要得罪人了。 而诸葛亮在说出话后,才猛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旋即改口道:“以诸位之贤,入仕之道自然多矣,倒是我多虑了……不过,只要诸君开口,亮定举荐诸君!” “多谢孔明了!”庞统几人陆续举酒谢道。 …… 就在庞统感慨之际,雒阳的南面,又来了一伙人。 周瑜望着前面繁华的景象,心中同样生出了惊叹之意,这就是京都雒阳吗? 虽然以前也曾听人说起过雒阳的繁华,但百闻终究不如一见。 “公瑾阿兄,到雒阳了吗?” 听到后面马车里的声音,周瑜答道:“已经到了。” 只听马车里一声欢呼,一个半大小子立马从车厢里钻了出来,看其眼角还没擦掉的眼屎,明显是刚睡醒。 “陆议!” 随着一声沉稳有力的呼喊,陆议立马消停了。而后回身和周瑜一道,搀扶着另一辆马车中的老者下来。 这老者赫然就是安东将军陆康了。 周瑜说道:“此处还未进入雒阳城,公不妨先上车?” 陆康缓缓摇头道:“不了,坐了一路的马车,早就坐够了……许多年没有来雒阳,如今看来,已经和我离开时有了很大的区别啊!” “公瑾,陪我走一走吧!” 陆康说完,眼见着陆议似乎被道旁的热闹吸引了过去,似乎想去游玩,他当即喊道:“陆议,如今在雒阳,你人生地不熟,安敢乱跑?再如此,我看就该给你改个名字,让你时时记得该谦逊些。” 周瑜自也知道陆康是怕年少的陆议不知轻重在雒阳惹祸,他劝慰道:“公放心,以我观之,议弟行事看似跳脱,实则心中自有成算,公无需多虑……是吧,议弟。” “正是,正是!”陆议连忙顺着周瑜的话风替自己辩解道,“我是见着叔翁想要下来走走才过去的,不然我一定不会离开车驾的。” 见状,陆康这才神情和缓了些,说道:“莫嫌我话重,但雒阳非是扬州可比,行事无比慎重。” “叔翁放心,孙儿晓得!”陆议对着陆康郑重拜道,这时,倒有几分稳重的架势了。 陆康听闻,索性不再理会他,而是对陪同他的周瑜说道:“要说这雒阳啊,可谓是贤才汇集之地,在来之前,我就听说了有一些闻名的年轻俊杰,公瑾是荀公的弟子,此来雒阳,当择其善者结交,我也会为你引荐的。” “多谢公。” “公瑾在扬州亦助我良多,何须言谢?” (本章完) 第572章 雒阳夜景 第572章 雒阳夜景 当晚,诸葛亮并没有邀请庞统和徐庶他们留宿,也没有特意带着他们去逛已经开放了宵禁的洛雒阳城。 毕竟人家新婚夫妻蜜里调油的,哪里愿意与旁人彻夜相谈。 不过也因为诸葛亮在宴席间的招揽,影响到了几人的心境,他们从诸葛亮府中告辞离开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回去安歇,而是借着这次机会逛起了雒阳城。 路上他们自然不可避免的对于诸葛亮所提出的举荐建议进行了广泛的讨论。 徐庶便直白地说道:“我观孔明谦谦君子,以他的身份履历足以看出天子对他的看重。如能蒙他举荐,的确不输于任何入仕方式,不知能少走不知多少年弯路。” 徐庶是四人中年纪最大的,也是最成熟的一个。 此来雒阳,他的入仕之心也是四人中最强烈的。 庞统今晚见识到了诸葛亮的才华——和他才能相媲美的人竟然比他好看了这么多,这无疑又是对他的另一次打击。理智上庞统可以接受,但情感上还是让他此前在诸葛瑾那边的修炼有些破功了。 但谈起仕途,他马上恢复了冷静:“以往受人举荐,最担心的便是遇人不淑,万一举荐者自身德行不端,则身处两难矣。” “不过今有子瑜珠玉在前,又有孔明……同是如玉君子,应无此虑。” 孟建听了,问道:“如此说来,士元心中亦心动耶?” 庞统本能地摇了摇头,转而调整了话题:“我观元直倒是颇为心动。” 徐庶听了,倒也没讳言:“席间听孔明说起时,我的确有些意动。我的家世你们也是知道的,有老母在堂。如今我在外求学,家中全靠母亲操持,是以想早日谋得前途,将母亲接来身边好好奉养。” 四人一同学习生活数年,其余三人自也知道徐庶家中的情况,倒都是很赞同徐庶的选择。 庞统更是说道:“元直若是下定了决心,过两日我等便陪着元直再去拜访孔明一趟。不过我倒是准备继续在雒阳游学个一年半载。” 孟建与石韬皆是赞同,不过对于通过诸葛亮的举荐入仕,皆如庞统一般,提出了想要继续游学的打算。 徐庶自也能隐隐猜出他们的想法——即便诸葛亮再得圣眷,可一次举荐一个人和一次举荐四个人,所受到的重视程度未必相同。 徐庶并未戳破这些,而是将之牢牢记在了心中。 随后,四人再度逛起了雒阳的夜市。 他们已经听说了,雒阳城中有着各种市,但晚上最热闹的,还当属位于雒阳外城的南市。 天已经黑的彻底了,但四人走在道路上,仍发现有许多人来往。 而在道路两侧,不时有正在巡逻的差役。靠近民居之时,行人更是很自觉的压低了说话的声音,便是偶尔有喝醉酒音量高的,也很快便有差役前来制止。 若是听从劝告还好,若不然……四人亲眼看着一个高呼着“我父是司空掾”的醉汉被巡逻的差役堵住了嘴拉走。 至于酒鬼的同伴,起初还帮着差役一起劝,待看到差役们动手了,当即和醉汉远远地避开,等到醉汉被制服,才又上来跟着差役们一同离开。 见状,庞统生出了好奇心,找到一个巡逻的差役行礼后小声问道:“敢问阁下,这是要将此人带到何处啊?” 差役明显是被培训过的,回了一礼后同样小声答道:“君是才到雒阳吧?不知道也不奇怪,这里是居民区,入夜之后便禁止喧哗。对于不知者,一般也就劝告了事,不过总有些屡劝不改的,如刚才那位,只能被送去四部尉处醒醒酒了。” 庞统心道,这种安排倒是妥帖,只不过会加了差役身上的差事。 不过他瞧着眼前的差役,其人倒没有厌烦之色,继续好奇地问道:“我瞧方才之人自称司空掾之子,但诸君拿下他时却没有丝毫迟疑。” 闻此,差役挺起了胸膛,自得的说道:“若是以前也就罢了,如今县丞不畏强权,有诸葛公在,我等秉公执法,无后顾之忧。” 庞统见了,对诸葛亮的能力再度予以了肯定。 不过庞统想到,即便诸葛亮尚了公主,又得圣眷,想要在雒阳城中如此严格执法,只怕也会得罪权贵吧……譬如刚才被抓走的醉汉。 等他问完之后,忽然对着不远处正在侧耳倾听的几人的说道:“几位可听仔细了?可还有什么疑问?” 而那不远处的几人中为首者上前一步,同样压低了声音致歉道:“方才见阁下所问,正是在下心中疑惑之处,唐突之处,还望见谅。” 庞统望去,虽在灯火的照耀下来人脸并无白日那么分明,但仍遮不住对方的容颜。 庞统才见过诸葛亮,又见来人,只觉得能与诸葛亮不相上下,心中不禁暗道了一句晦气。 差役自不知道庞统所想,他提醒道:“我观诸位都是谦谦君子,即便不知道此处规矩,但也并未高声语……只待过了前方的平城门,便能放开说话了。” “若无旁事,我便先去巡逻了。” “多谢君解惑。”庞统几人陆续谢道。 而在差役走后,庞统听到那颜值很高之人身后有一少年感慨道:“不愧是天子脚下,便是一差役,也如此知礼节。” 随后,他朝对方拱了拱手,便准备与徐庶他们出城门前往位于外城的南市——若是对方长得没这么好看,亦或是他今日没见过诸葛亮,他说不得就会尝试着同对方结交一二,但现在,他没心情了。 不想他无意,对方却有心,自我介绍道:“在下庐江周瑜,这边乃是吴郡陆议、陆绩……” “在下听说安东将军身侧有一贤才,唤作周公瑾,莫非便是阁下?”徐庶好奇地问道。 “区区不才,让诸位见笑了。”周瑜谦逊地答道。 人家通了姓名,庞统这边也不会藏着掖着,说完之后,竟发现周瑜竟也听过他们的名头,知道他们是荆州隐居的名士黄承彦和庞德公的弟子,当即都起了结交的心思。 庞统说道:“此处不是相谈之处,不如出城,寻一处酒肆?” “善!”旋即双方合为一方,通往南市去。 而与此同时,在平城门的城头之上,刘辩正在上面吹着风,说着话:“上一回同云长私服外出,已过经年矣,然至今想来,仍觉得记忆犹新。” 没错,关羽回来了。 “臣在渔阳,亦时常怀念。”关羽心中同样感怀,自外归来,天子对他恩遇如旧。 随后他顺着天子的目光向外看去,见到平城门南面的南市灯火通明,人员走动,很是热闹,他站在城头之上,都能隐隐听到那里传来的笑声和喝彩声。 “臣此次归来,只觉得雒阳城中同往日又有了很大的变化。” 刘辩则指着南市对关羽说道:“云长可还记得,那时朕初次监国,便令云长率大将军府部曲巡察雒阳内外,这南市,便是云长那时候受民伸冤的起点——当初的草亭,如今的校事部还在用呢!” 关羽顺着刘辩所说,思及了过往。 说话间,关羽留意到又有一行人出城,他们出城后没有直奔南城,反而就在城门外不远处寻了一个茶摊坐了下来。 以往护卫天子所产生的直觉告诉他,此处茶摊是晚上临时所设,一般招待的都是自南市归来歇脚的人,而眼前这伙人出城后不去南市,反而在此畅谈了起来,不由地他不警惕。 刘辩自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不过他倒没有多担心,因为茶摊上本就有护卫他的人乔装打扮。 见关羽心生疑虑,刘辩索性派人去探听一下他们的身份。 反正出门同关羽叙旧闲逛,闲着也是闲着。 另一边,合二为一的一行人交谈的稍一深入,便明白了双方都是跟着安东(安南)将军来的。 既然这样,估计大家也都是为了仕途而来。不过双方却并未因此而把对方视作竞争对手,他们都对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双方之间的关系甚至更加融洽了。 陆议年少,还未成长起来,见到一个个丝毫不逊色于他的人,却是不服输地很有表现欲望。 但放在庞统他们眼中,就有点小孩子的傲娇了。 倏忽,不远处有阵阵马蹄声传来,还伴有笑声和怪叫声。 庞统当即皱起了眉头,此处距离雒阳南门平城门不远,这些骑马之人这般聒噪,若是继续下去,声音势必会传到城内——他立马联想到,这些不会是因为诸葛亮在城内的执行的法度而受罚过的人故意如此的吧?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见到道路上来了一群骑马者,也不进城,就骑着马在城门口狂奔乱叫,当即都有了同庞统一般的猜测。 陆议又耐不住,表现了出来——“这些人怕不是故意的吧?他们知道城内不许高声喧哗,是以只敢在城外厮闹,当真可笑。” 而且,陆议虽然时常被陆康教训跳脱,但他可从来看不上这种仗着权势肆意妄为,还在夜间扰民的浪荡子。 不过他到底知道自己初来乍到,没有故作高声说话去招惹人,只同身边的周瑜一样旁观着骑马的人。 陆议觉得,等到回去后他的叔翁知道此事,肯定会觉得他稳重。 不一会儿,城内便有差役来了,其中为首的小吏对着骑马的众人说道:“诸位,此处靠近城门,不宜胡乱策马,亦不宜喧哗……” 话没说完,便被骑在马上的一人给打断了:“可有律法为凭?” “他诸葛孔明只要求在城内不得喧哗,现在我可是在城外!” 小吏听了,很是无奈,对方的确抓住了一个漏洞。 但他也认出了来人,知道来人为什么这么做,遂有些无奈地拜道:“袁君,前些日子多有得罪,不过我等也都是依令行事,袁君何必与我等计较呢?” 袁耀听了,心中更气了。 前几日他不就是晚上高兴,在城中高喊了几句嘛,竟然就被差役们不分青红皂白地给关押起来了。抛开他骂了劝阻他的差役一事不谈,他有什么错? 但后来这事不小心传入他父亲袁术耳中,他立刻被狠狠地打了一顿。袁耀知道,是担任廷尉卿的父亲觉得他知法犯法丢人了,于是乎,在养好了本就不重的伤后,他携着自己的狐朋狗友,终于找出了诸葛亮治理夜市的漏洞。 眼见着眼前的小吏无奈求饶,袁耀心中更是得意:“我与你们计较什么?你能巡逻你们的城内,我在城外自玩我的,两不相扰。” 说罢,袁耀当即凭空甩了一下自己的马鞭,在空中发出了一声脆响,脚上一动,他的坐骑恰好嘶鸣起来,不一会儿,马蹄声和笑声再度向外传开。 小吏和差役们见状,也无可奈何。 若要出城阻止袁耀,他们没有凭仗,对方是廷尉卿之子,亦称得上是皇亲国戚,事后诸葛县丞都未必能护住他们。 小吏无可奈何,只能回头吩咐身边一人道:“快去公主府上将此间事告诉诸葛公,希望诸葛公还没睡吧……” 与此同时,茶摊旁的徐庶见小吏没能阻止对方,也大概理解了其中的缘由,忽然问道:“若是诸君为官一任,遇到此事,会如何去做?” 庞统则忽然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率先答道:“为官时怎么做再说,不过眼下我倒有一个能够帮得上孔明的办法。” 此前还没谈到诸葛亮,周瑜也没想到他们与诸葛亮认识,不过听了庞统的话,他还是好奇了起来。 陆议更是直接问道:“士元兄有何办法?” 庞统先是故作高深地对周瑜三人说道:“接下来之事乃是我等为了孔明而为之,君等与孔明并不相识,不必踏入其中,接下来只需要先当作不认识我等即可。” 然后庞统起身,指着袁耀喊道:“那小子,大半夜的鬼叫什么?吵得人耳朵疼!” 这下,就连陆议都看明白了,之前的骑马者不好管,可一旦有人在城门口起了冲突,那不就好管了吗! (本章完) 第573章 年轻一代的种子 第573章 年轻一代的种子 “你过来啊!” “你过来啊!” “有本事你过来!” “有本事你过来!” 是夜,雒阳城南平城门外,正发生着一场别开生面的“冲突”。 冲突双方一人骑在马上,手持马鞭,居高临下;另一方原本叉着腰立在地上,后面干脆敞开了双腿坐在席上。 姿态一个比一个嘲讽。 “有能耐别学我说话!” “那你倒是过来啊!” 但与他们言语、姿态不同的是,两人之间实际上的行动却很克制,或者说没有行动,全是嘴炮。 望着嚣张的庞统,袁耀嘴上丝毫不认输,心中暗暗思量——“你真当我真蠢呀,我要是被你激怒,过去打你,那岂不是成了我的过错了?” 那样就算他今夜爽了,回去之后也一定会在他父亲那里吃大亏:身为廷尉卿之子竟然不懂法? 而那时袁耀倘若敢反驳一句他知道,那就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庞统见对方不上套,他在人数和装备上都处于劣势,自不可能主动动手,不然那些小吏都没法帮他了。 很快便有人看不下去了,袁耀身边一个骑马的人不满于庞统的作态,说道:“此僚如此无礼,让我替兄教训一下他!” 袁耀一听,不顾还在和庞统对喷,抽空回头道:“你傻吗?没看到那些小吏差役就等着我们主动动手吗?” “便是枷锁上身,也要为兄出这一口气!” 袁耀皱起了眉头:“因动怒而不惜身,这是匹夫的作为。今日不过小事便冲动如此,以后如何做大事!” 趁着袁耀教训小弟的机会,庞统也歇了歇,还有时间喝上徐庶递来的一碗水。 “士元,可要歇歇,我来接替你?” 庞统摇头道:“元直还是好好养精蓄锐,要是对方真犯蠢冲过来,还要靠元直救我呢!” 徐庶闻言握紧了腰间的剑,道:“些许纨绔,不足为惧。” 他在拜师之前,可是个名扬乡里的游侠。 随后徐庶便听到了袁耀教训小弟的话语,不禁说道:“未曾想,这雒阳的纨绔竟也与旁处不同,听起来还有大志向呢!” 徐庶的话并没有压低声音,袁耀也听得分明。 他当即不满地说道:“我自有大志,不似尔等,一看就是蝇营狗苟之辈。” 徐庶立刻反唇相讥:“我从未见有大志者睚眦必报,手段还如孩童一般……幼稚。” “你!”袁耀终于被激怒了。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他想要通过这种手段来找麻烦,除了因为被差役关押过丢了脸之外,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他父亲对他的训斥责罚,他觉得自己很无辜——父亲看不起差役庶人行,他不行? 就凭他父亲是廷尉卿吗? 这回,见袁耀真的怒了,轮到他身边的人七嘴八舌的劝说了。 “好了!”听到同伴的劝说,袁耀心中更怒了,“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我已经吃过这些小吏差役的亏,焉能如此无智?” 见袁耀心中有数,他的同伴们又开始了吹捧。 直把坐在茶摊旁的几人看得腻味不已。 袁耀也知道今日有这几人的阻止,他是难以安稳的制造噪音了,干脆问道:“鼠辈,尔等可敢报上姓名?” 徐庶却丝毫不惯着他:“对于无礼之人,告知姓名岂非辱没?” …… 很快,双方又开启了另一轮嘴仗。 只是相对于庞统,徐庶许是经验丰富,在阴阳怪气上面可要胜过袁耀多了。 但袁耀到底保存着理智,始终没有真的动手。 立于城头之上的刘辩与关羽将这一切收入眼中。 同是权贵子弟,有的人满腹经纶,立志要治国安民,但有的人却胸无笔墨,只知整日浪荡。 刘辩说道:“原本看着袁耀只是个纨绔子弟,不想他还有些脑子。” 关羽听了,一时不知道刘辩是不是在夸袁耀。 不过单就看袁耀今晚的扰民之行,他便已经对袁耀没了好感。虽然已经身居高位,但关羽初心不改。 关羽问道:“陛下,可要管上一管?” 刘辩道:“我见方才已经有人回去应当是找孔明了,看看孔明的应对吧。” “不过,朕瞧着与袁耀相讥的那几人表现得倒是很不错。” 说话间,已经有人回报,将那几人的身份探查清楚了。 这下,刘辩的兴趣更浓了。 他对着关羽说道:“下面同袁耀针锋相对的,看似一方,实则是两方,他们分别跟着安东安南两位将军而来,皆一时俊才。” 关羽认可道:“方才见他们皆无畏惧,的确是一时之选。” 不过关羽心中想着,这些人能够跟安东将军和安南将军搭上关系,出身应当不俗,对这些人的欣赏反而不如最初不知道他们身份的时候了。 而且,他也因此想到了兄长刘备。虽然安东和安南都回来了,但身为安西将军的刘备却依然留在了南中,与此同时张飞与徐晃仍在西域还未归来,虽然早就接受了这是不可避免的事实,但心中还是难免怀念。 关羽并不擅长掩藏情绪,而刘辩自也觉察到了这些。 他说道:“南中不同于荆扬,其中蛮族众多,而且在玄德前往平乱后,近两年便没再生过乱,一旦缺乏有威望者镇守,恐会生变。” 关羽立刻答道:“为国家效命,本是我辈职责所在,儿女情长,不足为虑。且志向一致,情同意合,便是远隔千里,又有何妨?” “不过益德坐镇凉州多年,今又西出西域,不过月余便会回京述职了。”刘辩说着,眼见着关羽面露感动之色,他补充道,“云长莫要误会,益德与公明在西域立下大功,回京本是应有之意。” 关羽:这下他更感动了,怎么办? 君臣闲聊之中,时间过得很快。 诸葛亮终于珊珊来迟。而这时,在城外与徐庶打嘴炮的已经不止袁耀一人了,还有袁耀的同伴。 但庞统、徐庶这边却丝毫不惧,尤其是半道加入战局的陆议,小小年纪,还没有经历过家族破败只有小猫三两只的窘境,正是牙尖嘴利之际。 虽加起来只有七人,而且还有一个十余岁的陆绩打酱油,但论起口才,可谓是一边倒的打压。 袁耀这时也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他若是此时退了,岂不是落荒而逃,可若是不退,说又说不过。 恰在此时,他终于瞥见诸葛亮从城中来了,一时之间他竟然有种盼到了救星的感觉。 当下,袁耀也不管其他人,稍一拨动座下马的方向,对着诸葛亮喊道:“诸葛孔明,等你这么久,你终于出现了!” 说的好似他留在这里只为等待诸葛亮出现一般。 对于袁耀,诸葛亮自然是认识的。在来的路上,他已经从差役的口中知道袁耀是来找茬的,方才又得知有过路的人看不过去与袁耀发生了冲突。 他仔细一瞧,其中四位分明是不久之前才在他家吃过饭的。 当即诸葛亮理也不理袁耀,先上前对着徐庶几人拱手道:“多谢诸君相助,拖住了此人,免得他行扰民之事。” 随后他又看向了周瑜、陆议和陆绩:“这几位看着眼生,原也是君等的相识吗?” 徐庶笑道:“今晚前并不认识,却是新相识。” 说罢,徐庶介绍着双方认识,不过碍于袁耀当面,他只说了便于称呼的字,又对诸葛亮说道:“原本只想着我等四人拖延住那厮,但公瑾、伯言路见不平,亦是仗义执言。” 诸葛亮听了,再度拱手拜谢道:“如此,当再谢一次诸君大义!” “够了!你们当我不存在吗?”在旁边当了半天背景板的袁耀忍不住出声道——你们在这边呼朋引伴,那我岂不是成了跳梁小丑了? 听到袁耀的声音,诸葛亮这才偏过头来,给了袁耀一个正眼。 他心中自然是对袁耀极为不满的——已经大晚上了,他都送别了前来拜访的客人,准备入睡了,偏偏都因为袁耀而出了城。 诸葛亮一开口,便是不逊色于徐庶的阴阳怪气:“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名满天下的廷尉卿袁公的长子啊!” “这知道的,明白是袁公长子喜好独特,惯爱在夜间策马,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袁公长子担心袁公在雒阳的名声太好,故意行此惹人厌恶之事,想要为袁公的名声出一份力呢!” 诸葛亮一开口就在戳袁耀的肺管子。 旁人不知道他父亲,袁耀还能不知道吗? 以前他父亲担任长水校尉的时候,车马奢侈豪华,见者无不避让,民间所传“路中捍鬼袁长水”之说难道是假的吗?只不过后来他父亲担任河南尹之后才逐渐有所转变而已。 但这事,他父亲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袁耀心中憋屈,但面对袁术的威压,只能服从。 “怎么?还不走吗?那明日我便要登门拜访了。”诸葛亮慢条斯理地说道。 袁耀这个时候忽然意识到,他和诸葛亮根本不是一个层级的对手——他才想着钻诸葛亮治理的漏洞,但诸葛亮却已经站在了更高的层面,釜底抽薪。 他可以预见,如是诸葛亮登门拜访,他的父亲不可能避而不见。 “你且等着,待有来日!”袁耀撂下两句狠话,就要招呼同伴认栽离开,忽听诸葛亮继续说道—— “他日遇到廷尉卿,我自会将此言告诉廷尉卿。” “敢不敢不提廷尉卿?” 诸葛亮丝毫不受激,坦言道:“我与袁公同朝为官,遇到涉及袁公之事,自然要坦诚相告啊!而且,以君如此混不吝的作风,我又何必避长用短呢?” 袁耀听了,咬了咬牙,终于下了马,对着诸葛亮拱手道:“今日是我唐突了,还望君莫怪。” 说罢,又回头看向了他的同伴们,后者也都纷纷下马。 诸葛亮则微微偏转身体,转而对袁耀说道:“君今日要谢的不是我,而是在场阻止君胡作非为的诸君。” 说着,诸葛亮先是示意庞统几人,又看向了小吏差役们。 “我什么时候说要谢了?”袁耀心中无语。 但瞧着诸葛亮一言不合就告家长的做派,他也只好再度拱手道:“在下谢了!” 见袁耀有些敷衍的道谢,这回诸葛亮没有同他较真了,反而说道:“君能在短短数日,发现夜市的漏洞,何不将此才用在正途?” 不等袁耀说话,诸葛亮又道:“言尽于此,君且自便!” 袁耀听了,沉默地骑上了马,但也没有狂奔,而是缓慢的离开了,向城外去了。 此后,诸葛亮又与新认识的周瑜几人闲谈起来。 不过这时终究天色已晚,诸葛亮并未与几人相谈多久,便约定明日再会,便告辞了。 而庞统、周瑜他们虽是准备来逛夜市的,但因此被耽误了时间,也没有继续逛夜市的心情了,各回各家去了。 城门之上,刘辩与关羽看着这场闹剧烟消云散。 关羽对诸葛亮倒是颇多赞赏:“若臣所料不错,他最开始无视袁耀,也是刻意为之吧。” 刘辩赞同道:“应是如此了,先给袁耀一个他不被放在眼中的初印象,这样在提起廷尉卿之时,袁耀便会本能地认为孔明一定能够说服廷尉卿严惩他。” “臣观之年岁不大,做事便如此有章法,不仅安抚了人心,最后还劝诫了袁耀。今之后辈,不可小觑啊!” 刘辩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旋即他也说道:“似袁耀这般尚还知道收敛,可有些纨绔不学无术,惹祸倒是一等一的。” 这些纨绔的存在让刘辩意识到一些不良风气一直存在。 关羽应道:“如此,当督促官吏严格执法,同时还需尽量免除其得罪权贵的后顾之忧。” 这道理刘辩当然懂,但是再严格的律法,也是人来施行的。 便是号称三权分立的灯塔,九位终身大法官号称不受政治影响……但实际上呢,没有政治立场先行,作为党派代表的总统凭什么任命他们呢? “云长,明日陪朕去一趟鸿都门学吧!” 想要跳出历史的循环,还需要发展生产力啊。 刘辩不知道自己能够做到哪一步,但他至少要留下一颗种子。 (本章完) 第574章 鸿都门学之行 第574章 鸿都门学之行 “陛下要莅临鸿都门学,诸君今日都要做好准备!我门学能否借此机会再度发扬光大,就看今日了!”鸿都门学祭酒乐松无比兴奋地召集了各科文学。 一众文学听了天子要来,皆是振奋。 “在天子到来之前,要打扫干净各处屋舍、道路,厅堂之内不可见尘土,道路之中不可见落叶……” “好了,暂时就这些,君等快些去做,赶在陛下到来之前完成!” 乐松在安排好了一切后,就在文学们离开之际,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喊住了数科文学徐岳:“公河,稍后记得把刘子扬和马德衡唤来,之后见驾,若是陛下有意见学生,便以他二人为代表。” 徐岳听了,先是一愣,然后下意识地应承了下来。 随后他也如乐松一般忽然说道:“子扬口齿伶俐,即便见驾应也不至于彷徨无措。然而德衡平日里口吃,若至于君前,一旦急迫之下加重,反而不美。” 乐松听了,笑道:“公河此言不假,但正因如此,才要将德衡带上。因为德衡确实有才能,而我鸿都门学能够在其口吃的情况下发掘其才能,岂不显得我门学为伯乐也?” “至于公河担忧的德衡惹人不喜……大可不必担忧。” 徐岳半信半疑地离开了。 回去后,他当即命人唤来了自己的两位学生——刘晔、马钧。 向他们交待好乐松的打算后,徐岳不忘嘱托道:“这是对你们有很大好处的事情。子扬我是放心的,素有胆略,只需如平日一般便好。但德衡切记,若是急迫间说不出话来,不如闭嘴,亦可写于纸上。好了,你们且去吧,别让祭酒等急了。” “多谢文学教诲!”刘晔拜道。 “多多…多谢文…文学,钧…去也。” 一旁的刘晔瞧出徐岳对马钧的担忧,补充道:“文学放心,弟子一定会留心看顾德衡。” “好,去吧!”徐岳只能暂时放下了心,他素来听闻天子宽以待人,希望不会计较马钧的口吃。 拜别了徐岳,去找乐松的路上,刘晔对马钧说道:“待会无论如何,德衡你莫要紧张才好。” 马钧听了,有些羡慕地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刘晔,忍不住说道:“子…子扬,我,我现…现在已经紧…紧张了。” 刘晔:…… “那除非关键时候,否则便少开口吧。开口也少说两句。” “好!” …… “你们二位都是我门学在各郡国的鸿都文学专门举荐上来的佼佼者,天资便是放在整个门学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昔日,门学各科任由你们去学,如今,是验证你们所学的时候了!”乐松打量着刘晔和马钧,心中甚是满意。 这两位不仅有文学功底,还有在动手方面的才能,同时也不排斥被时人视作是奇技淫巧的事物。可谓是天生的鸿都门学弟子圣体了。 他不忘询问马钧:“德衡近期一直在研究如何改良织机,如今可有成效了?” 马钧摇了摇头:“还…还未。” 乐松有些失望,但旋即又笑道:“无妨,有你在毕常侍翻车的基础上改良的龙骨水车,还有你们两人前段时间一起研究完成的投石车,虽然最终还没来得及派上用场朝廷大军就已经凯旋了,但这两样成果已经足矣。” 随后,乐松又对刘晔说道:“子扬在我门学中多科成绩优异,若蒙陛下召见,德衡不善口才,子扬在旁协助。须知我门学上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听到乐松说的似乎藏着些许深意的话,刘晔拜道:“谨遵祭酒教诲!” 等到鸿都门学之中焕然一新,天子终于来了。 先天子一步的是负责戍卫的羽林郎们,乐松则带着一众文学们出门迎驾,在文学们身后,跟着一小部分算是学有所成的门学学生,其中为首的便是刘晔和马钧了,毕竟门学逐年增加,不可能全都到门口迎接。 此时,刘辩仍在来的路上。 “近年来鸿都门学发展迅速,公尽心尽力,朕都看在眼中啊!”刘辩拉着自家岳父大人与自己同乘一车,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若非有公在,鸿都门学不可能在短短数年之内恢复昔日的盛况。放眼望去,即便是数千年之后,后世的人们谈起如今的教育伟业,也一定会想到公啊!” 让蔡邕来当太常,管教育,可谓是管对了。 但被皇帝这么夸赞的蔡邕却没有这么开心。 尽管鸿都门学在他的支持下发展的火热,已经逐步恢复了先帝时最鼎盛时期的各个郡国都有负责招生等工作的文学,但他委实不确定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本质上来说,蔡邕虽然善琴、善书法,但他依旧是个传统的士大夫,认为这些只是小道。 可同时,他不得不承认的是,农科、医科、器科等,近年来的的确确发挥了不容忽视的作用。 无论是改进农具、推广新的耕种方法和好种子、还是为需要的百姓提供急需的医者,都说明了鸿都门学发展壮大的好处。 所以蔡邕心中颇有一种现实和理想差距的冲突的纠结。 但这并不影响作为太常卿的蔡邕继续支持鸿都门学,表现出来,便是蔡邕面对刘辩的夸赞,本能地推托道:“论起功绩,还得是各科文学以及已经出师并在各处奔走的农科、医科学生。还有门学祭酒,臣昔日原以为他是个只会溜须拍马的奸佞,后来发现其为了门学尽心尽力,却是臣看走了眼,误会了他。” 刘辩:…… “公何必过谦?但凡公稍微偏颇一点,鸿都门学便发展不到如今的程度。” 他愈发觉得让蔡邕当太常,管教育是个正确的选择了,而且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说话间,他们已经抵达了鸿都门学。 刘辩首先看向了文学们所在,华佗已经辞去了文学的职位,张仲景依旧留在南方研究草药,如今担任医科文学的是华佗的两个弟子樊阿和吴普,而华佗本人,则又开了医馆,就连刘协都伪装身份跑去帮忙了。 至于农科文学由枣祗变成了韩浩,更是在数年前便发生的事情了。 一代新人换旧人,不管是朝堂、民间、还是门学,更替都在悄然之中完成。 “乐卿,方才朕与蔡公闲谈之际,蔡公还曾夸赞你为鸿都门学尽心尽力,甚好!” 乐松没想到天子还没进入门学内就把他夸了一遭,更没想到一直以来都表现地不喜欢他的蔡邕竟然会在天子面前夸赞他。 心中的大喜的乐松连忙拜道:“蔡公盛赞,臣愧不敢当!”随后刘辩被乐松引入门学所在,参观了各科教学的地方,刘辩亦勉励了各科的文学,再接再厉云云。 许久之后,刘辩总算迎来了乐松为他准备的重头戏—— “陛下,此投石车乃是门学学生刘晔刘子扬、马钧马德衡共同研制改良。原本两人是打算在做出之后呈献君前,以助王师。但王师精锐,贼寇不堪一击,待到凯旋时此车方才被研制而出。” 刘辩看着眼前的投石车,不仅用到了力矩,其上还有设计精巧的齿轮。 乐松介绍道:“此车做成之后,臣曾遣人试过,可以持续投石,平地之上,能投百步有余。而且其下还可装备轮子,需要时可用牛马拉之随军而行。” 这时候的百步少说也得有个一百一二十米,刘辩当即来了兴致——虽然现在用不到,可不代表以后也用不到,而且西域诸国可是很喜欢建城的。 “附近可有空余之地可供一试?”刘辩问道。 “有,有!”乐松连忙说道。 而和刘辩一样感兴趣的还有昨夜被刘辩招呼来的关羽,他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投石车,思索着其在军事上的妙用。 随着刘辩一声令下,很快投石车便开始了试射。果然如乐松所言,能将石块投出百步有余。而且这辆投石车的准度比刘辩预想的还要高出不少。 而且发射的不仅有整块石块,还有用袋子包裹着的多块石头,如此打击范围更广一些。 关羽则在看着投石车射了十多轮后,对着刘辩建议道:“陛下,臣以为此车不仅能够用于攻城,还可放置于城墙之后用以防守。” “云长所言甚是。”刘辩在见了效果之后,也甚是满意。 他这时才想起来见投石机的发明者——刘晔,马钧。 在刘辩的印象中,刘晔似乎是最忠于曹操的汉室宗亲了。 而马钧……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刘辩才意识到这一位是有名的三国时期大发明家。 眼下这两个人看起来顶多也就双十年纪,马钧还更小些。 “拜见陛下!” “拜拜拜……拜见……见见见…陛…下。” 眼见着年纪小的马钧似乎很紧张,刘辩笑道:“不必拘谨,朕很吓人吗?” 但刘辩的玩笑话一说,马钧似乎更紧张了。 见状,刘辩没有过多纠结,而是称赞道:“此投石车朕粗略一观,便知你们在上面了许多巧思。如此利器,可为国用,你二人要何奖赏?” 刘晔听了,见马钧似是不敢再开口了,当即拜道:“我等学生,蒙陛下圣恩,得以入学。做此投石车,只为为国效力!” 马钧听了刘晔的话,也与刘晔一样作拜。 见两人摆出一副无所求的架势,刘辩反而思索起来。两人有所发明创造,且发明的东西真的有用,刘辩自也要鼓励发明,千金买马骨。 “将作大匠下有左右校令,其丞三百石,今以你等各领之。将来无论是继续留在门学,还是入将作大匠,皆如你等所愿。” 刘晔听了,再度拜道:“陛下,我等自身尚有不足,于门学之中还有许多进益之处,愿留在门学之中。” 马钧见了,又是如刘晔一般。 乐松见到这一幕,心中乐开了。 更是不忘向刘辩表功道:“陛下,昔日朝廷为应对旱灾,推广翻车,马钧本扶风人士,见翻车而有了改良之念,改过之后,引水速度快了近半……是以他的才能才被发掘出来。” 乐松看得很明白,刘晔很聪明,但他的心思却未必在器物之上。 可天子却很看重器物之利。 是以乐松笃定不善言辞的马钧只要能够保持住他在器物技巧之上的灵性,将来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至于刘晔,乐松只期望他能够在器物上多多用心,免得聪明反被聪明误。 “原来如此,那德衡改良的翻车可曾推广?”刘辩问道,他对此倒没什么印象,不过也不奇怪,事有大小,群臣不可能什么事都事无巨细地向他汇报,他不知道也不奇怪。 乐松答道:“据臣所知,已经为有司所推广了。”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后,刘辩继续勉励马钧道:“如此,德衡当再接再厉,在朕看来,如今所用的农具、织机种种,未必没有改良的余地。” 乐松听了,立刻惊喜地代替马钧回答道:“陛下,近些时日,德衡正在思量改良织机一事。” “原来如此?”刘辩笑道,“看来在不远的将来,朕要替大汉的百姓来谢德衡了。” 说完这句玩笑话后,刘辩见马钧似乎憋红了脸,当即又道:“不过改良一事,往往讲究灵机一动,若是不能,也不必强求。” 这时,马钧似乎鼓起了半天的勇气,终于开口了:“谢陛下!” 这三个字他倒是没有结巴。 临走时,刘辩又对马钧和刘晔乃至于更多人嘱托道:“昔日,机巧往往被视为小道,然无论是造纸术、曲辕犁还是如今的投石车,于国于民来说,皆有大用,既有大用,又岂是小道?” “如这般之物,但有所成,无论是经过门学还是将作大匠,皆能呈到朕案前,望诸卿群策群力。” 在回程的车上,刘辩才私下里同蔡邕嘱托道:“马德衡小小年纪,才能非凡,须得予以重视。” 蔡邕先前听说马钧在研究改良织机的时候就已经心动了,他当即对着刘辩保证道:“陛下放心,臣自会关注他。” 虽然蔡邕对奇技淫巧还有着些许歧视,但他的身体却很诚实。 (本章完) 第575章 人生乐事 第575章 人生乐事 当日就在刘辩视察完鸿都门学满意地离开之际,雒阳南市,昨日已经同人约好的诸葛亮准时出现在了一家食肆之旁。 在他身边的,自然就是徐庶庞统周瑜几人了。 诸葛亮在雒阳城中待的久了,外加筹备开放宵禁,对雒阳可谓是一清二楚。他向身后几人介绍道:“论起吃,这一家的菜可谓是一绝。其做法不同于烹煮烤,而是以炒为主,辅以佐料,色香味俱全。此处炒出的菜比之别处更有一番风味。” 在场的几人听了诸葛亮的介绍,皆是意动。 随后他们在诸葛亮的带领下进入食肆之中,入眼的并非常见的席子,而是一个个低矮的小凳子。 诸葛亮介绍道:“近年来这些矮床也逐渐在雒阳流传开来,坐起来虽然与古之礼法有所不和,但于腿而言却很舒服,用起来比支踵方便多了。” 诸葛亮到了之后,很快就被人引入到了一个单独的隔间。 在场的都是年轻人,也都敢于接受新事物,便是不知道矮床存在的周瑜陆议他们也很快地尝试着坐了坐,陆议更是说道:“若能推广开来,以后我便不想用支踵了!” 同样坐在诸葛亮口中的矮床之上,周瑜则想的更多一些:“今之雒阳真是日新月异,这许多事物是我在扬州见所未见的。” 诸葛亮说道:“其实这些物品,数年来都在陆续出现,但因为种种原因还没有彻底推广开来。就比如眼前这炉子里的蜂窝煤,其虽然便宜好用,但使用它的人多居于城中,乡里之人,还是更爱去山林之间拾柴。” “不过,能否接受新物品是一回事,蜂窝煤虽便宜,但对那些衣食不足的人户来说,还是有些奢侈,这就是另一回事了。也是我辈将来要做之事。” 诸葛亮此话一出,当即引来了众人的赞同。 徐庶更是直接说道:“孔明此言得之!” 陆议则是毫不谦虚地说道:“今我等齐聚一堂,就这屋中之人,皆足以为王佐!将来安邦抚民,自当有此志!” 听到陆议这自卖自夸的话,即便周瑜脸上的笑容也差点维持不住了。 以往年轻士人都是寻找名士点评,靠着旁人的称赞扬名,如今陆议自夸,传出去怕不是要贻笑大方。 但令周瑜没想到的,听了陆议的话,在他看来很稳重的诸葛亮反而笑了起来,这笑他看得分明,并非嘲笑。 “吾似伯言这般年纪时,也每每自比于管仲、乐毅,如今思来,仍不觉有误!” 陆议听了诸葛亮之言,宛如找到了人生知己,当即对着诸葛亮拜道:“孔明兄,恨往日不曾相识!以我看来,孔明兄有管仲、乐毅之才,名副其实!” 诸葛亮也道:“伯言将来一定能成为国之栋梁!” 眼见着两人开始互相吹捧起来,房间内的氛围又开始热闹了。 内心深处,谁还会否认自己有王佐之才呢! 年纪更小的陆绩更是不明所以,他不知道众人在笑什么,只是见到自己的饭桌前有一串不该在这个季节出现的葡萄,他尝了一下,冰凉可口,遂小心翼翼地将之收进了怀中。 倒是细心的周瑜注意到了这一幕,他悄声问陆绩道:“何以不吃葡萄,将之收入怀中?” 陆绩答道:“我吃之觉得其味道比橘子更甜,家母爱吃橘子,想来也一定会爱吃葡萄。” 周瑜听了,遂将自己盘中的葡萄取了一半放于陆绩盘中。 这般动作,自是瞒不过其他人,待人问起,陆绩如实解答。 诸葛亮说道:“冬日之时,有人采冰置于地窖之中,只要地窖够深,冰块便能保持长久……又有硝石制冰之法,以为冰窖。此葡萄便是夏日结果之时摘取,尚未熟时便置于冰窖之中,保存至今,的确称得上稀有了。” “君子孝心,着实可嘉也!” 庞统说道:“这我倒是听闻过,夏日冷饮,堪称一大乐事。” 徐庶则补充说:“若能如蜂窝煤一般,使得人人皆能得饮,那便是人生乐事了!” “……” 书生意气,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正是他们这个年纪会做的事。 等到香喷喷的炒菜陆续被分盘端上来之后,周瑜浅尝了一口味道,评价道:“此中味道,我以前并未尝过,莫非是来自西域的香料?” 诸葛亮答道:“公瑾所言甚是,这里面不少香料调料都是来自于西域,据说其中不少香料的产地还在西域之西,要运过来收尾收为不易。” “我听说已经有商人试图购买这些香料的种子,想要在我大汉境内播种,一如胡瓜,白叠子等,只是暂时不知结果如何。只那些胡商也不傻,就如同我们大汉禁止商人向西域售卖蚕种及纺织之法一般,西边的胡商亦不愿售卖这些种子,但无论汉人还是胡人,总有想要投机取巧者。我听说去年便有人为利所诱,试图向胡商售卖蚕种,还好被及时发现。” 周瑜听了感慨道:“枉我一直自诩为能,今日见了孔明,从孔明口中得知了许多我此前从未见识之事,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矣。” 诸葛亮听了,马上说道:“公瑾之名,我在雒阳亦早有耳闻。我不过是因为占了久在雒阳的便宜,公瑾要是在雒阳待的久了,对这化外之地的了解,绝不会比我更浅。” 庞统说道:“听到孔明说起西域的诸多事,我对西域倒是好奇起来,以后若是有机会,往西域一行也未尝不可。” 庞统说完,其余人也都或多或少表达了向往之意。 但他们总归只是说说,又不是真的想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但另一边,却有人真的心动了。 “不行,我不同意你去西域!好好的九卿不当,去西域做甚?”曹嵩气呼呼地吹起了胡子,“你可知道?便是西域长史,也要听敦煌太守和凉州刺史之令,和九卿相比,位置何其低也!” 曹操听了,自信道:“那是因为在西域做主的不是我!待我到了西域,敦煌太守和凉州刺史该听谁的令还是还说不定呢?” 曹操自小便不服管教,这一点曹嵩已经习惯了,过去,他也多有放任。 但眼下,曹嵩觉得他不能放任了:“那也不行!我知你年少时有当征西将军的志向,如今也已经达成了,虽然实际上是征东而不是征西。” “而且,昔日你想成为征西将军时,想要平定的不是凉州吗?如今凉州已平,西域何其远也?莫非待到西域平了,你还想去平安息国不成?那里倒的确有乱子。”“如此岂不是正好?”曹操兴致勃勃。 眼见着这种话说服不了曹操,而曹操对西域的艰苦同样很有预料。 曹嵩在停顿之后耍起了脾气:“为父过不了两年就要死了,你就算去西域,没两年也得回来替为父守孝!到时候我先回复此时,你不在身边尽孝,我到死也。那你就以后就别来见我了。” 曹操听了之后很是无奈。 而曹嵩见到曹操露出了一点生无可恋的样子,再接再厉地劝道:“不是我非要你留下来,而是公卿的位置素来难得,三公九卿不过十二人而已,天下这么多二千石比二千石,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更进一步为公卿而不得。如今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你才会知道追悔莫及!” “成为卫尉卿之后,将来三公可期也。这样我曹氏便二世三公矣,这是多么大的荣耀?而你去西域之后就算能命令敦煌太守和凉州刺史,就算再加上西域的各个小国,最终又能如何?” 说到这里,曹嵩似乎也说累了,最后强调道:“我话尽于此,你自己好好考虑去吧!你哪怕不为了自己考虑,也要为子脩他们考虑——有一个为九卿、为三公的父亲能给他们提供的臂助多,还是在西域那个犄角旮旯,山高路远,就算有事你也鞭长莫及。且说你这些年在四处奔走,也就这两年在并州稳定下来。可并州苦寒。你的妻子儿女一路陪着你,如今你去西域是带他们不带?” 听着听着,曹操最后沉默了。 是啊,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策马扬鞭的少年了,他现在是丈夫,是父亲,过两年待到曹昂娶妻生子他还会成为祖父。 最终,曹操对着曹嵩拜道:“父亲所言,操铭记在心。” 这时候,他才猛然注意到,一直以来都不得闲的父亲早已经两鬓斑白了。 留下来,成为卫尉,的确是个最好的选择。 当夜,曹操本能来到丁氏的房中。 多年的夫妻,让丁氏一下子就看出了曹操有心事,她当即问道:“夫君可是在忧心将来的去处?” “不论何处,妾皆随君而去。” 作为妻子,丁氏比曹嵩还要更早地了解到天子给曹操的选择,只是一直以来,曹操都没下定决心。 曹操拉着妻子的手,边塞的水土并不养人,到并州不过数年,丁氏的皮肤便较往日粗糙了许多。而曹操如何不知道,身为女子,哪有不爱美的,但对于这些,丁氏从无怨言。 而西域的风土,只怕还不如西河郡。 想到这,曹操终于下定了决心,对丁氏说道:“我已经想好了,这十来年一直在各处奔波,都没停息了,如今天子隆恩,许我为九卿,正当留在雒阳,为君分忧。” 丁氏却有些疑惑,在她对曹操的了解,留在雒阳虽是最好的,但在曹操心中只怕是排在最后的选项,如何就改变主意了? 联想到今日曹嵩连饭都没一起吃,丁氏隐约猜到了真相。 她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强调道:“无论夫君作何决定,无悔即可……只是雒阳权贵众多,不比边地。夫君在此,更须慎重,谨言慎行!” “夫人放心!”曹操应道。 …… 麋芳望着熟悉又陌生的雒阳城,心中不禁五味杂陈。 在最初遇到鲜卑人联合车师国袭击西域长史府时,他每日都担惊受怕,生怕哪一天要被某个西域人拎着头颅去向鲜卑人献礼。 “怎么,近乡情怯了?”感觉到肩膀上搭上了一只很重的手,麋芳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他一边说着“益德将军难道就没有些感怀吗?”另一边则扭动身体,尝试脱离张飞的掌控。 哪曾料想张飞听了他的话,手臂一伸,直接将他拉了回来,说道:“我在城中相识不多,若非要算的话,你得算一个。” 听着耳边震耳朵的声音,麋芳情愿不算。 但多年养成的习惯还是让麋芳本能地邀请道:“益德将军若是有空,可以随我一同回家,我还可以介绍兄长给益德将军认识。” 张飞想着,左右回京之后闲来无事,刘备和关羽都不在雒阳,正欲开口答应了下来,却猛然发现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二兄?”张飞罕见地压低了声音。 自从他因为鞭挞士卒之罪而去往凉州前线后,除了中间随军回雒阳献俘的那一次,便未再同刘备关羽见过面。 如今,张飞甚至觉得眼前只是他思念之下的幻觉。 但麋芳知道知道这不是幻觉啊,他曾在面君之时见过关羽,未等张飞反应过来,他便高喊道:“云长公,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这时,张飞才意识到他见到的是真人。 当即,他也不管麋芳,三步并作两步,冲向了多年未见的关羽。 “二兄!” “三弟!” 原本和张飞一同回京的徐晃原本还想和同乡关羽叙叙旧,见状,只遥遥地向关羽拱了拱手,便与麋芳等人一同离开了。 “这几年,益德的变化很大啊!” “二兄也一样。”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几句话便没了数年未见的生疏。 当日,关羽携张飞畅饮至大醉,分享着双方通信时所写不下的诸多内容,虽还少了一个刘备,但两人当夜仍抵足而眠,待到次日,关羽携张飞去拜见天子。 (本章完) 第576章 情谊千斤? 第576章 情谊千斤? 一早,不等提前得了交待的仆人唤醒,关羽与张飞就已经起床了,昨日重逢之后,他们仿佛回到了以前的青葱岁月。但如今两人不约而同地早早醒了,军旅生涯给他们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很快两人便收拾停当了,在入宫之前,关羽对张飞交待道:“今日陛下宴请南匈奴羌渠单于、鲜卑大人窦宾,你我皆去作陪。届时不可多饮,亦不要口出狂言。” 眼见着关羽小看自己,张飞立刻嚷道:“二兄莫要小瞧人,这些年在凉州、西域,我大有进益,今之益德已非昔之益德矣!” 关羽自也是明白张飞的变化,但方才还是出于本能如此交待。见此,关羽应道:“士别数年,本该刮目相待也!方才是我见事晚矣。” 张飞自也不会计较这些。 却听关羽继续说道:“陛下有意遣我主管朔方、北地两郡之事。” “啊,二兄这就要走了吗?”张飞惊讶又不舍。 “倒也没这么急,不过约莫会和窦宾一同北去。”关羽笑道,“我们应不至于这么快分离。” 张飞听了,犹豫片刻,最终说道:“二兄,如今大兄在南中,我帮不上忙,但朔方和北地郡的事我还是略知一二的,也能为二兄提供臂助……” “此前在西域,我也立下了不小的战功……若能在二兄阵前效力,便是让我当个马前卒我也愿意。” 关羽与张飞分离地久了,自也是思念的紧,听了张飞这发自肺腑的话,同样是发自内心的感动。 在感动之余,关羽还是忍不住嘱托道:“你也是已经成家立业的人了,如何能说此等话?” 张飞说道:“我近年来在凉州,时常怀念早年间还未做的如此高官的时候,那时候兄弟相伴……” 关羽道:“你我与长兄皆曾领兵一方,虽然自从天子将我等召至雒阳后,便从未对我等有过猜忌之心,但我等却不可不自知。” 张飞听了,却并未如关羽所想的那般慎重,而是顺着杆子往上爬:“正因如此,我才适合跟着兄长到北方去帮助兄长啊!毕竟此前兄长没在两地经营过,有我在,兄长可以对其中一地放心了!” 关羽一听,竟觉得有点道理。的确,朔方郡和北地郡虽有黄河相连,但本就是两郡,两处适宜放牧耕种的水草之地并不直接相连,有张飞在,他可以全心全意地交托后背。 …… “单于同我说句实话,是真的打算留在雒阳还是因为早些年的言论而不得已为之?”在入宫之前,曹操也找到了羌渠。 此时,距离羌渠抵达雒阳已经过去数日了,他也已经在朝会上拜见过了天子。 面对曹操的询问,羌渠思索之后答道:“将军推心置腹,我又岂能说假话?不瞒将军,在来雒阳之前,我心中是有些疑虑的。但在来了雒阳之后……” 说到这里,羌渠眼睛都有些发光了:“我方知这天下之大也!此间之乐,不思王庭。” “若能得享富贵,便是一辈子留在雒阳我也愿意。” “好,有了君这句话,我便心中有数了。”曹操对着羌渠保证道,“放心,你我多年情谊,必会让你得偿所愿。” “到时候,你我同朝为官,岂非一桩乐事?” 羌渠当即拜道:“日后,还需将军多多看顾……” “君唤我孟德便可……不过君将来在雒阳定居,最好还是如昔日金日磾一般,取一个字,便于称呼。”羌渠道:“我听闻取字须得来自父祖辈或是长者,可我在这雒阳城中,一时寻不到能为我取字的长者啊!此前我去拜访司徒董公,但董公事忙,未能相见……” 曹操说道:“那此事就交给我了!” …… 另一边,与吃了定心丸的羌渠不同,窦宾比羌渠来得要早上多日,但至今他心中仍七上八下的。 这是天子第一次宴请他。 然在他准备奉诏入宫之前,鸿胪卿韩融忽然领着一个人前来见他。 以前他在朝堂拜见天子时记得对方,对方是汉室的三独坐之一,但他却不知道对方的姓名,也不知道对方何意。 “力延。” 这两个字熟悉又陌生,力延,正是窦宾的字,但在他父亲死后,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听到有人这么唤他了。 听到自己的字从对方口中吐出,窦宾心中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来到雒阳之后,为了将现在的自己同过去被窦武牵连的自己分割开来,窦宾从未对外透露过自己的字,若非担心自称没鹿回·宾会惹人厌恶,窦宾连姓都不想要了,毕竟在如今的汉室,窦武的身份还是谋反的外戚。 “老夫姓黄名琬字子琰,不知道汝父早年有没有在你面前提起过我?” 窦宾听了,似乎觉醒了久违的记忆:“年少时隐约听父亲提起过一位黄公,不知是不是公?” “应当是了!”黄琬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他还记得我?” 窦宾听了,生怕黄琬多问一句关于“黄公”的消息,因为刚才的话,根本就是他为了附和黄琬而胡诌的。 幸运的是,黄琬并未在这方面追问,而是同他分享了一些早年同他父亲窦统结交时的往事,在窦宾的判断之中,那些事的确符合他父亲的做事风格。 “往日我不好来见你,如今才寻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当今天子极孝,窦公之案乃是先帝亲定,今上绝不会违逆……不过力延不必在这方面担忧。” “……见到你,便不禁想到了你的父亲……以后,你便是我的子侄……” “拜见叔父!”窦宾拜地非常干脆。 …… 等到交待完窦宾忠君爱国的道理,离开走远之后,黄琬忍不住抱怨道:“以后这种事莫要找我了……我跟他父亲,真不熟!” 韩融笑道:“这不是如今朝中高官中最了解窦统的便是子琰你了嘛,而且以子琰的名声,窦宾日后也不会怀疑什么……只是为了国事,要苦一苦子琰了。” 黄琬听了,也只能摇头叹息道:“还是要以国事为重,我些许薄名,算不得什么。” (本章完) 第577章 任命 第577章 任命 窦宾在抵达雒阳之后,一直担心他会被窦武之旧事牵连,而且他还担心就算现在他有用没人提,等以后他没用了,难免不会有人拿窦武之事翻旧账。如此,他自然心中疑虑,将来也未必能踏踏实实的为汉室效力。 所以才需要黄琬充当他父亲的旧识,去安抚窦宾,坚定他的信心。 然后便是刘辩所准备的酒宴了。 这不是刘辩第一次在西园宴请人了,但以往宴请,大都是为了迎接凯旋的将士,如今是为了安抚北境,倒也称得上是事出有因,不过规模是远远不能及的。 此次宴会之上,受邀的官员并不多,基本是相关者,比如曹操之于羌渠,黄宛之于窦宾,还有随羌渠而来的其左贤王于夫罗,随窦宾而来的窦速(窦速侯)。 也算是表达刘辩对于这几人的重视吧。 而面对来自天子的宴请,作为当事人的羌渠、窦宾等无不表现得诚惶诚恐。在实力的差距面前,他们害怕一时出错惹怒了天子,尤其是窦宾——但每到这时,坐在他上首的黄琬都会朝他淡然一笑,然后窦宾便安心了。 在一场酒宴之中,并未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有曹操活跃气氛,羌渠等刻意逢迎,以示忠诚,还有张飞偶尔地插科打诨,称得上宾主尽欢。 刘辩并未在酒宴上宣布什么任命,仿佛只是很平常的吃了一顿饭,而在酒宴之后,一些动作才开始—— 黄琬在宴会之后与窦宾一同离开,路上,他对窦宾说道:“贤侄尽管放心回没鹿回部,雒阳有我在,为你作保,必让你后顾无忧。” 其实在冷静下来之后,窦宾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有些怀疑黄琬和他父亲的关系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但……这时候何必较真呢? 窦宾拜道:“黄公,我那长子不学无术,想要送到雒阳来请名师教导……但小侄在这雒阳几无可托付之人,只能厚颜请黄公多看顾一二了。” 黄琬听了当即承诺道:“贤侄尽管放心,交给我吧!” …… 而在酒宴结束之后,羌渠刚回到家中,便得了诏书——在好几句羌渠听不懂的话之后,羌渠总算明白了,天子计他这些年抵抗鲜卑、派兵协助平叛等等过往功勋,敕封他为美稷侯。 西河郡美稷县本就是南匈奴王庭所在,羌渠的封地被定在这里,足以说明刘辩对他的重视了。 至于单于之位,依旧留在羌渠的身上。 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关羽和张飞在酒宴结束之后并未离开,而是被刘辩在西园就近召见。 想当初双方初见便是在西园之中。 张飞听到刘辩和关羽当着他的面商议以后如何治理朔方郡和北地郡,憋了许久之后终还是忍不住说出了他的请求——“陛下,臣方才听了,朔方、北地两郡皆处用人之际,臣虽不才,却也有一腔报国之心,愿自荐往朔方、北地,为陛下分忧!” 刘辩自然不会怀疑关羽和张飞的忠义之心,见到张飞自荐,刘辩也没拒绝,反而问道:“经营朔方、北地,看似治军为要,但实际上鲜卑数部已经被打残,对安民的要求要胜过治军,益德可能做到?” 张飞听了,心中一喜。在他看来天子如此问,定是不反对他的自荐。很快就答道:“回陛下,臣的确不擅长治理安民,然臣能任用贤能,使贤才皆得重用。” 对于刘辩来说,即便相较于以往,张飞长进了许多,但要让现在的张飞执掌一方……刘辩还是心有疑虑的。不过有关羽坐镇总揽全局,张飞就算故态复萌也起不了大乱,让他去帮一帮关羽,也无不可。 “这么说来,朕还要专门派些贤才到你麾下?” 张飞一听,立马写道:“臣谢陛下。” 刘辩见张飞这么急,玩笑道:“益德毛遂自荐,朕便给你这个机会……只若是益德将来非但没有帮着云长治理好两地,反而拖了后腿。那莫要怪朕再把你发到凉州去当个小卒了。” 张飞当即承诺道:“陛下放心,若是臣拖了后腿,不用陛下令,臣自己就去凉州当小卒去了!” 关羽原见到张飞如此说话,进而也不好当着天子的面阻止,好在最后听来,结果是好的,他心中也是喜悦。 谈及贤能,刘辩又说道:“云长此去,朕专门选了一人作为你的长史……云长可还记得那日见的周瑜周公瑾?他是慈明公的弟子,曾在扬州辅佐陆司空屯田安民。” 关羽答道:“臣听说近些时日,周公瑾几人连同孔明一起可谓是在雒阳城声名鹊起,据说有七人常寻名士及太学生等坐而论道,有好事者称之为‘七友’。” 刘辩更多地关注了已经走向仕途的周瑜和徐庶,对于其他人的关注的确小了些,没想到短短时间内他们已经闯出了不小的名声。 其实原本听到张飞一说,刘辩心中当即想到了一个和张飞搭配的人选——庞统,不过目前来说,庞统还是个游学处士,倒是徐庶,已经受了诸葛亮的举荐。 想来张飞与徐庶的搭配应该足够让人满意吧。 但刘辩还是对张飞说道:“所谓选贤举能,不仅要任用贤能,还要选举贤能——今庞统几人尚为处士,益德不妨试着举为北地郡吏?” 张飞果断应了,丝毫没考虑其中的难度。 关羽心中还有担忧,毕竟朔方北地两郡是常人眼中的苦寒之地,估计也就比交州、西域这些地方好上一点,按照天子所言,周瑜和徐庶都可以称得上一时英才,他们真的愿意去这些地方受苦吗? 但面对着兴致勃勃的天子,关羽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 很快,关羽和张飞便获得了新的任命——张飞为北地太守,关羽为朔方太守,并以关羽掌朔方北地诸军事。 若是换作旁人当北地太守,说不定会觉得很憋屈。但对于张飞而言,却是甘之如饴。 与此同时,周瑜和徐庶也得到了他们的新任命——周瑜为朔方长史、徐庶为北地功曹。 而张飞也摩拳擦掌,准备选贤举能去了。 (本章完) 第578章 张飞:我成替身了? 第578章 张飞:我成替身了? “北地郡功曹……按理说,此为郡中百石之官吏,应是从本郡中人选出,但北地郡毕竟特殊。其虽艰苦了些,但是比起他处更能作出政绩。”庞统一本正经地分析道。 徐庶当然明白这样的道理,他也不怕北地的风沙,唯一所虑的乃是迁回故土的北地郡终究不会太安顺,不宜将他的母亲接到身边奉养。 徐庶的心思不是秘密,石韬正要说话,却有家仆来报,说是门外来了一个自称是北地太守的人送上拜帖。 在场四人面面相觑,他们已经知道新任北地太守是张飞,如今张飞亲自送来拜帖来拜访下属,绝对称得上是屈尊二字了。 庞统立刻问家仆道:“可曾邀请张太守入宅安坐?” 仆人答道:“原是请了张太守的,但是张太守言说贸然登门,未免不便,便回马车上了,仆这才急着来报。” 孟建说道:“今太守亲来,我等当开正门,陪元直出门迎接。” 庞统也道:“太守登门,对元直可谓十分看重,我等也不能失了礼数。” 当即,四人不做停留,一同起身前去拜访张飞。 路上,徐庶想到张飞亲来,感受到了明晃晃的尊重,功曹除了主掌郡府官员赏罚任免外,和门下主簿一样,还兼辅佐太守之任,徐庶自然是希望自己在北地郡的上司是个礼贤下士、能听良言者。 四人本以为张飞会回到车上等着他们迎接,但还未来到门口他们就听到了,一阵响亮的笑声。 徐庶更是怀着好奇心走在了前头,很快,他们终于看到了外面的景象——只见一人正坐在马车御者的位置上,同宅中守门的仆人交谈说笑,从他的衣冠和腰间的绶带便能看出来,此人便是北地太守了。 这边张飞刚恭喜完庞家的守门仆人新得了一个儿子,一回头便看到了里面来人了,当即留下一句“日后再聊”跳下了马车。 张飞刚刚站,徐庶几人已经率先向他拜道:“拜见张府君。” 张飞回礼道:“早就听闻四位君子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丰姿绰约,一表人才。” 徐庶忽然觉得张太守似乎过于热情了。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只是他不知道张飞所求的是什么? 很快,张飞便被邀请到了宅中,面对四人,张飞雨露均沾,不断关心着他们的学业、生活等。 张飞虽然很早之前在雒阳便有了同士人们接触的经验,但那时候,愿意主动结交张飞的士人大都怀着攀附的心思,想要通过张飞认识得刘辩看重的刘备关羽,其实不太需要张飞主动。 至于在凉州时,汉人本就少,有能耐又愿意留在凉州的,也都普遍是官吏了,且职位普遍是没有张飞高的。 是以,在主动了一阵后,张飞意识到自己一时不知道聊啥了。 还是徐庶主动开口:“敢问府君将来至北地,打算如何治理?” 在此期间徐庶也看出来了,张飞哪里是专门为他来的,眼下他们四人,除了自己已经成为了北地属吏外,其他三人,张飞竟然想全都要! 虽然徐庶觉得张飞想得很美,但还是决定给张飞一个机会。 张飞听徐庶问起此事,立刻胸有成竹地答道:“前日陛下也曾问我如何治理,我答曰任用贤能耳!保境自有我,而安民则要倚仗如元直这般的贤能了。” 说到这里,张飞不忘各看一眼庞统、石韬、孟建。 徐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觉得得亏是自己脾气好,也能觉察到张飞并非是轻视自己,不然换做旁人,只怕没有二心也要生出二心了。 还想全都要?家都快没了。 张飞对此尤还不知:“且北地与朔方一同经营,皆是水草丰美之地,到时候还要以朔方为主……” 提到朔方郡,张飞就想到了关羽,说起关羽,那他可就有话说了。 “……总之,有我二兄在,绝不用担心朔方与北地不安。” 徐庶听了,心头更是无语——张飞把关羽说的天下地上只此一位,那么都是去北方边地,庞统他们就算乐意前往,为何不去投入关羽府中呢? 最终,张飞也没敢挑明他的招揽之意,毕竟才刚一相识,他也害怕唐突,也担心一旦失败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随后,四人送张飞离开,庞统三人还专门留给了徐庶同张飞单独相见的时间。 “府君可是有意招揽士元他们?” 张飞听了大惊:“元直竟然看出来了?” 徐庶听着张飞一惊一乍之下猛然增高的音量,有些无奈地说道:“府君表现得如此明显,自然能看出来。” “那岂不是?”张飞怀着一点希望问道,“元直看来,可能成否?” 徐庶想了想,最终选择了说实话:“不能说毫无机会……只能说希望渺茫。” “但这只是我个人浅见,士元他们究竟有何想法,还未可知。” 张飞答道:“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还会再来的,到时希望元直帮我一帮。” 徐庶见张飞仍斗志不减,并未推辞,只说会替张飞美言。 不过,徐庶想着,他与张飞也是第一次见面,怎么张飞就这么愿意相信他呢,还表现地这般真诚。 眼见张飞问的直接,他也直接问道:“我与府君此前并不相识,府君何以如此信任我?” 张飞也如是答道:“自然是因为元直是陛下钦点给我的副手啊!此前也说了,我并不擅长庶务,所以需要贤能相助,元直就是这样的贤能啊。” 徐庶愣在了原地——天子知道他的才能?! 等到张飞离开之后,庞统三人看到徐庶还在原地发呆,石韬和徐庶是同乡,关系最近,最先上前问道:“元直缘何如此?方才张府君同元直说了什么?” 这时,徐庶才回过神来,对着石韬答道:“天子知我矣。” 石韬不明所以,却见徐庶大笑着回去了。石韬一怔,立刻回身追上徐庶:“今日不说清楚,别想睡!” …… 徐庶发现了,张飞还真是个实诚人。 第二日,张飞果然又登门了。 但徐庶看着身边的同伴……自从昨日见过张飞,告知了庞统、孟建、石韬三人天子对他才干的认同之后,三人都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一个疑问——天子既然知道了元直之才,那么是否知道我的呢? 他们不知道答案,但在他们面前,有一个人有可能给出答案。 因此当张飞第二日再度抵达四人所居住的宅院时,和第一日一样受到了受到了盛情邀请,三人的态度也很主动,这让张飞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他也没忘记投给徐庶一个肯定的眼神,因为他觉得一夜之间这三人的态度能变得这般主动,徐庶不知说了多少好话。 功不可没! 果然贤能也! 而徐庶看到张飞的眼神,也大概明白了张飞的用意。他不好明说,只在心中替张飞叹了口气,虽然说三人的变化的确是由他引起的,但到底是为了谁,那可就难说了。 最终,一方全然不知,一方刻意打探,很快四人就从张飞口中听到了真相——“此次经营朔方北地两郡,所需要的贤才自然是多多益善,陛下让我选贤举能时虽然没有直接提诸君的名字,但当时我二兄正好谈起诸君,我首先想到的也便是诸君了。” 三人听了,皆不免心中暗喜。 不过表面上,庞统他们也不是卸磨杀驴之辈,倒也不至于把张飞用完了就丢。只是张飞自己越聊越觉得不对劲,他原本以为今日见面有个好开始之后应该会很有进展。但没想到很快又如昨日了。 想到这里,张飞忽然有些懊恼,心想着他今日的表现一定要让徐元直很失望吧,也白费了徐元直的辛苦。 旋即张飞又觉得不能让徐庶的努力白费,又深吸了一口气,打起了精神。 且徐庶很快就结合张飞的履历,给张飞找了一个新话题——西域之战。谈及到自己所经历过的事,张飞再次眉飞色舞起来,而徐庶四人也都的确对西域很有兴趣。 只在张飞前往如厕的间隙,徐庶对着余下三人说道:“今日已经从张府君这里证实了所想,若是不想应张府君征辟,大可以让张府君感受到。” 三人皆道:“正当如此。” 庞统则说道:“不过,听了张府君所言,我倒的确想往朔方、北地一行……昔日子瑜兄可以自常山郡带领移民至长沙郡,我又如何不能至北境开拓?” “然……以我之见,主导两郡经略之事,当为天子定策,执行当属朔方郡关府君。” 孟建和石韬听了庞统的话,皆深以为然。 对于他们来说,张飞未必称得上是个好举主。 等到张飞归来,他发现庞统等三人开始更多关注起了天子对于朔方、北地的规划,然后便是关羽的规划。 这让接下来的时间,张飞都觉得他活在天子和他二兄的阴影之下。 某一刻,张飞福至心灵,想到此前几人打听天子令他选贤举能之事,他忽然意识到——坏了,我成替身了。 就在双方都为着前路纠结之际,另外一边,周瑜却是没有一点纠结。 周氏在雒阳是有宅院的,不过在周瑜的从父周忠受儿子牵连去官离开后,这里便只有少许看院子的家仆了。 待到周瑜来京,陆康很快就正式成为司空,带着带着家人住进了司空府专门的院落,虽然陆康也邀请了周瑜,但周瑜还是回到了自己族中的宅院。 倒是陆议不爱待在司空府,时常与周瑜同住,出入带年少的陆绩也少了些。毕竟陆绩还出在于宴席之上带水果给母亲吃会被称赞有孝心的年纪,不足以同人论道。 但现在,两人却并没有出门。 原因也很明显——“恭喜公瑾兄,如今已为六百石矣!” 六百石是汉家官僚的一道门槛,周瑜的长史虽是地方官,但已经达到了这个职衔,十足的未来战士。 对于陆议的称赞,此时的周瑜还做不到宠辱不惊,他有些期待地说道:“以往就听闻过关府君的名声,关府君能有此名,必非常人,之后要一起共事,或可知晓一二。” 但陆议却道:“公瑾兄莫要想的太好……我在司空府寻了几位在雒阳的小吏打探了一下关府君以往在京时的为人处事,才知道关府君素来对豪族子弟不假辞色。” 陆议说完,却没在周瑜脸上看到他所期待的反应,旋即又说道:“不过,对于那些有真才实学而非滥竽充数者,关府君并不是有偏见。以兄之才学,勿虑也。” 这时,周瑜才说道:“今日你来之前,元直曾遣人送信,说是与关府君有兄弟之谊的北地张府君至其处,问我是否要前往。” 陆议说道:“兄肯定要去啊,毕竟百闻不如一见,见了张府君,便能知晓同张府君相交莫逆的关府君秉性了!” “元直还说了,张府君有招揽贤才同往北地经略之心,问你可有意乎?” “我?”陆议指了指自己,虽然在地方上,豪族子弟十二三岁便开担任郡中小吏的例子数不胜数,他今年已经十五了,但小吏与百石郡吏还是不同的,若是专门征辟,总不能让他做斗食小吏吧。 “王仲宣年十七,而历任三公掾属、黄门侍郎,今不过一郡吏,伯言何以迟疑?” 陆议想了想,他近年来一直被陆康认为过于跳脱了,而陆康为了避讳也没有送他当郡吏历练,仔细想来,现在的他去当个百石郡吏,也不是不行。 周瑜见陆议露出意动之色,又说道:“不过伯言到底年少,朔方北地苦寒,初次入仕不宜前往……还是等到伯言成家立业后再做考虑吧!” 陆议:??? 他看向脸上含笑的周瑜,忽然意识到,这大概就是周瑜对他方才提起关羽之事的报复吧…… 一定是的! 而且陆议在短暂的心动之后也明白,如今陆康年纪大了,陆俊又不在身边,他作为陆家后辈中唯一一个能陪在陆康身边帮到陆康的,的确不能离开。 (本章完) 第579章 北境经略 第579章 北境经略 张飞觉得自己很失败,因为到最后他才发现,除了受天子诏令,真正成为他下属的徐庶,他一个人都拉拢不来。 而近些日子,张飞从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现在接受现实,关羽一直旁观着,并未插手。 因为在关羽看来,张飞如今虽然已经改了其不善待庶人的毛病,但对待出身高的士人,仍旧缺乏分辨的心思。 通过与庞统等人的接触,张飞应该能够了解那些真正自视甚高、又有才能的士人究竟是什么想法,这是很有必要的。 等到张飞再度失败归来,关羽这才说道:“今年我在渤海郡与青州各郡国平叛,见过了不少只因为出身和姻亲就成为名士的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见了庞士元他们,觉得他与你寻常见过的名士有何区别?” “二兄,我总算明白了!”张飞感慨道。 关羽一听,忍不住抚起了须髯,他觉得张飞能醒悟便好,也不枉他一番心思。 张飞说道:“士元他们虽还年轻,但早已经有了名士风范,是真名士也!虽然我大概征辟他们不得,但同他们相处,多是一种美事啊!” “其实二兄的担忧我明白……以后,我再也不和那些假名士来往了,我只和真名士结交!” 许是预判了关羽的回答,张飞信誓旦旦地说道:“吃一堑长一智,有了兄长跟我说的青州等地假名士的特点,现在我这双眼就是尺!” 关羽张了张嘴:“益德……” 望着张飞投过来的眼神,关羽最终只说道:“你能分清楚就好!” 他都已经这样了,还能要求什么呢! 但凡张飞以后能离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远一些,关羽就心满意足了。 张飞忽然说道:“二兄,今日我还见到了要成为你长史的周瑜,其可谓是一表人才。” 关羽听了张飞的提醒,却也意识到自己是时候同周瑜见面,谈一谈关于如何经营朔方郡的办法了。 当即对张飞说道:“我会择日邀请周公瑾入府一叙,届时益德也可邀请徐元直来。朔方与北地虽有些区别,但本质上是一样的。” 两日之后,周瑜与徐庶一同前来,四人齐聚一堂。 关羽首先介绍起了朔方的局势:“虽说原本占据朔方等地的鲜卑人大败,有些已经逃亡,但仍有些依旧留在了阴山以南。在光武之时,朔方便已日渐衰落,后又匈奴之叛,最终被废弃。现又经这些年,朔方故地早已没了汉人踪迹……便是曾经未曾离开朔方的汉人,但凡能活下来的,皆已为鲜卑矣。是以,想要重新经营朔方郡,最重要的便是人口。” 周瑜听后问道:“敢问府君,我听闻青徐等地的人口多有被送到幽州安置者,不知可否抽调一些入朔方为民?” “今其人已在幽州定居,不宜再迁。不过人口已经有了来源——近年来,各郡国皆有刑徒。”关羽说。 所谓刑徒,指的是长期坐牢的犯人需要长期服徭役,戍边屯田算是汉家对刑徒的常见处置方式,而在具体的施行中有两种可能的方向——一种是刑徒单独去戍边劳役,待到期满或是遇赦归家,另一种则是带着家人一起了。后者本身就是一种充实边境人口的政策,而带着家人戍边毫无疑问会获得优待。 “我之所以还未出发前往朔方,除了要等南匈奴左贤王于夫罗及没鹿回部大人窦宾外,最重要的便是在等各地刑徒集结而来,以为朔方郡之用。” 周瑜则带着些疑惑问道:“以我愚见,过往戍边虽有刑徒,但终以良家子为主。今尽以刑徒,其中多不法之徒,恐有祸患。” 在周瑜看来,若只有一些刑徒也就罢了,可若全是刑徒,就算其中有一些是无奈犯罪的良善,但大部分都是恶人,将来也难以治理。事关朔方郡的长治久安,哪怕与关羽不熟,周瑜也决心直言。 事实证明,他选对了,关羽并未因为他反对的意见而恼怒,反而称赞道:“公瑾所言甚是。” “然此一时彼一时,”关羽说道,“我听说公瑾以往在扬州与山越人有过不少接触,我虽没见过山越,却听说过此辈蛮族因为山中物资匮乏,最是崇拜勇猛者。而草原之上,天灾人祸不断,此点特为尤甚!面对鲜卑人,若想不受屈辱,正该好狠斗勇!软弱在鲜卑人心中只会被认为可欺。” “今复朔方郡,虽是故土,但与开拓无异。鲜卑人生活在此多年,与其将之驱赶走,不如将之分化瓦解,效南匈奴故事,以为朔方屏障。而要与鲜卑人相处,正该先由恶人开路!” “之后再择机迁民以实朔方。” 周瑜听完关羽的打算,拜道:“府君远见,倒是瑜考虑的浅了。” 关羽笑道:“此非我一人之见,而是天子与群臣商议得出的策略。” 简单介绍完了朔方郡,关羽又谈起北地郡,相较于朔方,北地郡的情况更好些,郡中不仅有人口,也并未完全迁居左冯翊。先帝之时,便数次尝试将北地郡迁回故地。后来鲜卑自北地郡旧地入寇,被曹操关羽等领兵击败,其后曾经一度停滞的北地郡回迁又因为北地郡的弋居县铁矿而得以继续。 但北地郡最好的地界因为汉军主力仍被凉州牵制,一直没拿回来。如今趁着鲜卑大败,皆都可以拿回来了。 就在关羽等人商议着将来的方略时,美稷侯栾提羌渠正在向于夫罗交待着接下来的种种——“日后我便带着豹长住在雒阳,有卫尉卿曹君相助,豹拜名师之事无需担忧。倒是你,回到王庭之后,知道该如何做吗?” 于夫罗答道:“召集各部首领来见,察看他们中是否有因为阿父远来雒阳而有异心者。” 羌渠摇头道:“若是换做以前,这样做是对的,但现在却不能这么做。” 眼见着于夫罗有些疑惑,羌渠提醒道:“你父我只有一人在雒阳,难道不寂寞吗?” 于夫罗一怔,开什么玩笑?此来羌渠早就做好了常住的准备——财货、作为奴仆的部众,还有妻妾及年幼的儿女,包括他的长子栾提豹,怎么会寂寞呢? 但于夫罗面对羌渠的目光,很快就意识到了羌渠意有所指,他顺着思考下去,很快便答道:“我回去后便选些各部首领来雒阳陪阿父。” 羌渠立马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继而问道:“若是这些人不同意怎么办?” “拜见天子,他们安敢不愿?” 羌渠这才答道:“曹君走后,并州之事,估计要由公孙瓒和徐荣两人说了算了,徐荣倒也罢了,但公孙瓒很渴望建立不逊于曹君的功勋。你能利用好这一点,我便能放心把匈奴之事交给你了。”“只是无论是天子还是曹君都丝毫未提册封你为单于之事,其中含义,你可懂得?” 于夫罗颔首。 羌渠也不复多言,又说道:“近些时日,你便多陪陪豹吧。” 栾提豹已经十来岁了,并非无知的孩童。而羌渠和于夫罗说话也没有刻意避着他。此时他已经明白此次同他父亲分离,下一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而且,他留在雒阳,并非是求学这么简单。 他的内心,要比外表成熟不少。 眼见着羌渠和于夫罗说完了话,栾提豹忽然对着两人郑重地说道:“祖父和父亲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习汉人的经典,匈奴人的未来,便交给我吧!” 听到栾提豹带着稚气的话,羌渠和于夫罗一时无言之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好,这单于之位先是你父亲的,你父亲以后就是你的!”羌渠保证道。 而就在羌渠和于夫罗商议如何借着汉室的力量对付不受他们待见的匈奴部族酋长时,西河郡中,一些酋长也很烦躁。 ——“都跟你说,什么五斗米?莫要骗人了,哪怕你身后跟着郡吏,焉知不是被你骗来的!什么?你说那些僧众?不许你这么说神僧!” 张鲁满脸的无奈。 他心中明白,眼前这个叫做潘六奚的匈奴一部首领并非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来历,只是故意如此表现罢了。 但涉及到信众之争,张鲁明白,今日他说服不了眼前的潘六奚,以匈奴首领对部众影响力,他的教义基本无法在此部传播了。而且,潘六奚不是一般的匈奴首领,他是南匈奴右谷蠡王去卑的弟弟。 所以……张鲁痛快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金子送给了潘六奚。 传教是有成本的,有付出才有回报。 潘六奚也痛快地收起了金子,说道:“不是我不愿意信你,实在是你这个五斗米教与佛教相比,比不了啊!” 潘六奚拒绝拒绝当然是有理由的——“神僧所传的佛那可是真佛,能够保佑来生……你瞧我这些部众,哪一个出得起五斗米?至于什么五斗米之后的互助,便是没有五斗米,难道遇到灾祸,我们同族之人难道就不互助了吗?” 张鲁一听,立马对潘六奚肃然起敬,没想到此人看着对部众不怎么样,但却会在危难之际救助部众,果然能当上首领的不是庸人。 “所以说,他们有这五斗米,交给你不如交给我!” 张鲁:把我的敬意还回来! 潘六奚又说道:“近年来族中生计虽好转了些,但遇到天灾仍需朝廷救济。与其让他们白白费谷粮,不如信真佛。他们今生积德行善,好好为我喂养牛马,只要心诚,待到来生,他们一定能成为人上人。”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佛教能便于治理,他五斗米教难道不行吗? 马上,张鲁便对着潘六奚说道:“吾之教义能导人向善,使人遵守法令,遇事上下一心……” 说着说着,张鲁忽然意识到,这些作用,佛教同样也能做到。 张鲁明白,他遇到竞争对手了。 在雒阳时他所感受到的脏东西,是真实存在的。 佛教的教义太适合这些把部众当成奴隶的匈奴首领了,指望他们加入五斗米教,难如登天。 他五斗米教能在汉中传播得那般昌盛,除了拥有一大批百姓作为信众之外,他祖父张陵所创造出的“道书二十四篇”中所含的道义也居功甚伟,底层路线一时难以走通,那就先走上层路线,就算匈奴首领指望不住,那就去寻找匈奴人中的王侯,亦或是与匈奴有关的汉人官吏。 上行下效的道理张鲁很清楚。 面对着对五斗米教丝毫不感兴趣的潘六奚,张鲁终于祭出了自己的大杀器——“那些僧众只言供奉佛主,以求来世,然今世如何?” “从我之道,有益寿延年之法,道法修至深处,便是没有飞升为仙的道行资质,数百年亦可期也!” 原本只对金子感兴趣的潘六奚终于来了精神,他也不怀疑五斗米教是骗人的了。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公之言,可有实证?” 张鲁一脸自信地答道:“自古以来,典籍之中不乏记载,彭祖年八百。若是有假,古人记之岂非贻笑大方?众所周知,这些做不了假,都是真的!” 潘六奚并不是很懂,他没有他兄长去卑那样了解汉家经典,觉得张鲁信誓旦旦的说辞好有道理。 当即他对张鲁的态度好了很多:“我也不求活八百岁,只要能活个一百多,我便心满意足了。” 却不想,他这么说完,却并未得到张鲁肯定的回答。 “公毕竟年岁不小了,以我观之,身上还有往年留下的许多暗伤……唉,看来公以前吃了不少苦啊!公且莫急,待我为公诊脉……” “不好……”随即张鲁在找到潘六奚身上的一个穴位,在告知潘六奚后狠狠地按了下去,潘六奚立马感觉到了疼痛。 张鲁叹道:“公非长命之躯啊!不过公放心,只要从我之道,此暗疾不足为虑,且只要持续修身养性,延年益寿,不在话下!” 望着已经归入五斗米教的潘六奚,张鲁心中暗喜——生死间之大恐怖着实好用! (本章完) 第580章 步度根入朝 第580章 步度根入朝 鲜卑王庭。 曾经因为王庭归属之争而与步度根分道扬镳的扶韩罗如今又回到了这里。 扶韩罗的部众因为曾经帮助柯比能而在汉军处吃了不小的亏,但柯比能本就没有尽全力,是以事后他竟成了当时面对汉军进攻的几部鲜卑中实力保存最完好的。 但尽管扶韩罗麾下的部众还不如他当初自立为大人的时候,只剩下了近万骑,但他的气势却仿佛他拥有十万骑! 扶韩罗敢这么嚣张,自然是有底气的。因为他的儿子泄归泥打听到——他的弟弟,那个抢了他鲜卑王庭的男人、鲜卑名存实亡的单于,做了一个辱没他们父亲的决定——接受汉人的册封。 而且不仅接受,还要去拜见汉人的皇帝。 这在扶韩罗看来,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他父亲檀石槐威望犹在,借着他父亲的名义,他完全有机会取步度根而代之! 扶韩罗相信,这一次,会有更多的部众站在他这一边!和汉人媾和者不配住在他父亲所设的鲜卑王庭中! 因为两人间的亲属关系,两人的部众也并非全无联系。 面对扶韩罗领兵而至,双方却并未剑拔弩张,而是各自带着部族中的小帅及有声望的勇士一同相会。 这是扶韩罗乐意见到的场面,毕竟在兵力上他处于绝对的劣势之中。若能靠言语说动追随步度根的小帅和勇士加入他的部族,那自是千好万好。 扶韩罗与步度根都没客套,两人刚一见面,还没怎么叙旧就开始争吵起来了。 扶韩罗:“你违逆父亲的决定!” 步度根:“今之汉人不可力敌!” “若是父亲在,绝不会接受汉人的册封。” “各部鲜卑面对汉人皆是一败再败,若是再不做出反应,下一个就会轮到我们了。” “鲜卑需要一个更有能力的单于,能够击败汉人,带领鲜卑人再度伟大!” “你倒是和汉人真刀真枪的打过,赢了吗?” “鲜卑人与汉人之间只有斗争!汉人注定沦为鲜卑劫掠的对象!” “以后,鲜卑会与汉人互市,亦会有专人监管买卖的价格,让我们免受那些奸商的盘剥……”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但说着说着,扶韩罗发现了不对劲——不应该是步度根的部众听到他对步度根软弱行为的抨击,然后想到他父亲在时鲜卑人的荣光,义愤填膺,再然后便是选择抛弃步度根加入他重铸鲜卑荣光嘛! 为什么现实是他带来的小帅和勇士,甚至于他的儿子泄归泥,看起来全在认真倾听步度根的话? 他的话这么好听吗? 随着扶韩罗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沉默之中,步度根则趁机火力全开——“谁不想让鲜卑回到父亲还在的时候?但你但凡睁开眼看一看这四周,东部鲜卑、西部鲜卑……就算是我们中部鲜卑不也是四分五裂吗?” “追忆过往填不了肚子,也挡不住汉人的铁骑!” “而且,我也是后来才得到消息,原本汉人在平定了内部之乱时,便已经打算出兵塞外攻打我部,效仿昔日窦宪在燕然勒石记功之事——你们还记得北匈奴因何西逃吗?我不愿此事在我部重演——是以,我要向汉人称臣,你们若有不满,骂名我来背!” 说到最后,步度根图穷匕见:“中兄,为了部众的未来,随我一同去雒阳吧!” “就是不知兄长会不会看不起我,不愿与我共担这骂名……” 扶韩罗发现,自己被步度根架住了。 他注意到自己的小帅、勇士看向步度根的目光多怀着崇敬,而看向他的目光也满是期待,同样包括泄归泥。 扶韩罗不敢想象一旦他拒绝步度根的请求会发生什么事。 这时,步度根取来一块炙烤好的肉,将之一分为二,并将其中一份递了过来:“中兄若愿与我同去,便食此肉。” 扶韩罗缓缓地伸手接过,而步度根则立马将自己手上的塞进了嘴里,然后期待地看着他。 扶韩罗缓缓地将肉放入口中,这烤肉不可谓不香,但扶韩罗却想哭。 “是香料!” “我加入了来自西域的香料!” “这也会成为以后互市的一环……不过此物放在肉中虽味美,但却十分昂贵,以后诸位参与互市时莫要为此浪费牛马哦!” 听着步度根的解释,扶韩罗更想哭了。 最终,由扶韩罗掀起的这场争论以两位大人一同入朝而告终。 随后,便是鲜卑人最爱的酒宴了。 酒宴正酣之际,多年未见的兄弟二人很有默契地寻到了一处无人的角落。 “中兄,我早就说过了,我才是兄长定下的继承人,这份让鲜卑传承下去的重担,你把握不住!” 扶韩罗睁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步度根:“你是故意的?” 步度根点头:“我若不广泛地散出消息,怎么能这么快把中兄引来呢?兄若不来,我又怎敢安心去雒阳拜见?” 扶韩罗听了,本能地握住了腰间的匕首。 步度根将这一幕收入眼中,对着扶韩罗说道:“中兄放心,我还没这么狠心,不会对你动手的,不然当初中兄选择自立为大人时我便已经动手了。” 扶韩罗听了,这才松开了匕首。 步度根继续交待道:“并且,在你我离开之时,我也不会打你部众的主意,不过中兄得尽快安排好动身后部族的安排。” 扶韩罗终于不再冷脸:“我会安排泄归泥去做的。” “泄归泥?虽年轻了些,但是该让历练一下了,不过还是得安排心腹看顾……” 见到步度根的反应,扶韩罗稍稍放了些,他的儿子总不至于背叛他吧! 最终,做完了一切准备的步度根在酒宴之后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对着空无一人之处说道:“牵君,我回来了,一切顺利。我那中兄已经当众应下与我同去雒阳。” 步度根话还没说完,便有一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赫然是属于校事部的牵招了。 见到牵招,步度根的态度更加柔软了,他打听过,牵招虽然年轻,却是汉人皇帝身边的近臣,绝对不能得罪。而且——“多谢牵君所言的计策,我那中兄中了计还全然不知。”步度根可不愿意享受和扶韩罗一样的待遇。 牵招则应道:“论起来,公才居功甚伟。且公果真厚道,并未因此兼并部众。” 倘若步度根借机如此做,那么在牵招的心中,对步度根的防备就要多一个档次了。 步度根只是无奈地说道:“让君见笑了。” 他心中则更无奈,现在的鲜卑,已经没资格内讧了。 …… 待到准备停当之后,步度根和扶韩罗终于出发了。 不过在出发前,两人又因为路线产生了争执,步度根不愿走有公孙瓒坐镇的并州,扶韩罗不愿走派兵攻打过他的幽州。 最终还是牵招拍板,选择了更近的并州,并向步度根许下了安全保证。 公孙瓒昔日敢截杀乌桓人请降的信使,但现在他敢碰有天子近臣所带领过境的人试试? 步度根记得以前汉人的郡国长吏不乏私下里把塞外的鲜卑人骗进塞内杀了,之后宣扬鲜卑入寇以之为军功。但想到这一回领路的人代表着的是汉天子,才放下了心。 等到公孙瓒专门派了他的从弟公孙越领兵前来护送,步度根甚至得意起来。 换做以前,他哪有机会享受这种待遇。 真好…… 直到有一次他听到公孙越同牵招闲聊——“我瞧着这两位鲜卑大人还是太过惬意了。并州之地吏民受鲜卑入寇之苦多矣,若不是使君专门派兵来护送,说不得就有百姓见到他们的鲜卑人打扮就要冲上来跟他们拼命了!” “就算有我们派兵通知沿途的亭长及乡官,要求他们告知百姓此鲜卑非敌,但时至今日,已经有三批人来袭,想要杀鲜卑人以复仇了。” 牵招听了叹息一声:“都是可怜人了,若没造成伤亡,就关一阵放回去吧,让他们多想想活着的人。” 公孙越答道:“君放心,这些人的心意我亦知之,不会苛待他们的。” …… 未久,步度根找到了牵招,张了张嘴最终只说道:“牵君,若是我换上汉人的装束,看起来能像汉人吗?” 牵招稍一打量,最终答道:“很有可能,不过具体成不成,还要公亲自尝试一番。” “好!”步度根答应地很干脆。 …… “汉人有句话叫做入乡随俗,这个道理你们懂吗?”步度根如是对扶韩罗以及随他入雒阳的部众说道。 眼见着扶韩罗他们都不太懂,步度根只好说起了公孙越和牵招的对话。 于是乎,在入雒阳拜见的队伍里,很快便涌现出了一场汉服热。 但即便如此,鲜卑人在发型上与汉人和匈奴人的不同总会出现纰漏,好在公孙越的保护很得力,并未真的让步度根他们遇袭。 这一天,他们又一次选择了一处路过的亭中休息,步度根忍不住好奇问道:“牵君,这一路走来,我见这亭中的亭长和亭卒中不乏有一些精干之人,看其动作便知道是精兵,此等人为何不留在军中,反而要分散到下面的亭中呢?” 牵招答道:“正因为如此,才要让他们回到家乡来担任亭长和亭卒啊。在军中为兵,往往远离家乡,一旦持久便易成为无家之人,老无所依。但这亭长和亭卒都是有俸禄的,足以养活家人,如此,在国家需要之际,才会有更多人主动选择从军。且有亭长如此,亦能培养民间尚武之风。” 步度根听罢,心中震惊不已。 他自是知道汉人与鲜卑人的人口差距,哪怕二十个汉人中只有一个能达到他所见过的那些个亭卒的水平,那也不是鲜卑人所能匹敌的了。 这一刻,步度根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他父亲的时代,他这一辈子都没法回去了。 “公在想什么呢?” 听到牵招的问话,步度根回过神来,终于想出了一句说辞:“君对这些了解得如此清楚,我甚是敬佩,我都怀疑这天下之事没有君不知道的。” 牵招笑着应道:“公谬赞,其学也有涯,而知也无涯,我所知者,尚不足矣!” “不知道我因追随陛下身侧,才得些广闻……若论知之,陛下方才称得上博文广识。”说着,牵招露出了憧憬之色。 这一路上,步度根早就被牵招的才能和为人所折服,眼见着牵招对汉天子如此敬佩,他心中不禁愈发敬畏。 之后一路南行,入步度根眼中的城池、乡里越来越繁华,人口也越来越密集,对于鲜卑人敌视的眼神也越来越少。 甚至于有些孩童还会好奇地盯着步度根的几根小辫子看。 但步度根却已经生不出丝毫劫掠的心思了。 在即将离开河东郡,前往雒阳之际,步度根忽然看到一处田地里外有许多身着黑红色汉人官服的人出现,而且附近还有一些代表着身份的车驾。 “牵君,那是太守车驾吧?此间发生了何事?” 牵招倒是提前派人探听过,也不吝啬同步度根分享:“这是河东荀太守同负责改良谷粮种子的枣校尉正在看新麦。” “去岁陛下出巡冀州,有百姓献上高产小麦以为祥瑞,如今正在尝试着是否可以推广。” 步度根一听就来了兴致,他问道:“牵君,若是小麦的产量高了,一匹牛马羊所能换得小麦应该也会增多吧?” 牵招想来,的确是这个道理,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草原上的人并非天生强盗,若不是为了一口吃食,又有几人愿意刀尖舔血呢! 步度根真心实意地祝愿道:“真希望这个高产小麦能成功啊!” 而另一边,荀悦和枣祗都未留意牵招一行,他们的注意力全在已经冒出了头的小麦身上。 “看起来很正常,根据李业的说法,此麦长成之时会比寻常的麦矮上一些,但在最初并不会有何特异之处。”枣祗评价完后又交待道,“待到开春第一场春雨之后,再在这一小片地里用一遍粪肥,其余的先不用,以观成效。” (本章完) 第581章 汉化的第一步 第581章 汉化的第一步 枣祗对荀悦说道:“其实在我看来,粪肥的重要性不逊于种子,此外,用于放置粪肥的粪坑须得注意,莫要让无知孩童踏入其中。” 对于枣祗事无巨细的交待,荀悦没有半点不耐烦之色。正相反,荀悦很欣赏埋头于田亩之中,对于农事如数家珍的枣祗。 就在两人说话的空档,有一个郡吏瞅准机会来到了荀悦身边,耳语片刻后,荀悦便了解了事情经过。 待到低下头看麦苗的枣祗抬起头来,忽听荀悦说道:“有两位入朝称臣的鲜卑部大人路过此地,他们对于高产的小麦很感兴趣,枣君可有意见上一见?此二人为檀石槐之子。” 枣祗不是多事之人,但见到荀悦特意提起檀石槐,且这些日子的接触他也明白荀悦是务实之人,当即也就答应了下来。 荀悦提醒道:“枣君大可以多同两人谈一谈我大汉谷粮较往年的多产,以及近些年亩产进益的方向。” 枣祗听后,便明白了荀悦的用意。 别看枣祗动手能力强,论起嘴皮子,他也绝对不弱。 只是除了以往在鸿都门学担任农科文学时外,他的嘴皮子一直没得到全面的发挥。 如今,他又有了这么一个机会—— 步度根听着听着已经有些晕了,他最多了解北境屯田事宜,知道在北方靠近边境的地界种植最多的是小麦和粟米。 至于枣祗所说的在江淮之地稻麦轮作,一年两熟,乃至于在更南的地方,甚至能够一年三熟……虽然不明白其中的缘由是什么,但步度根的心中泛起了滔天巨浪,尤其是在知道更多的稻麦轮作都已经在近年来推广开来后。 愿意了解汉人的步度根尚且如此,扶韩罗就更不必说了,他听着枣祗说的所有增加谷粮产量的说法,最终在他脑海里之留下了一句话——汉人真是太厉害了! 但心中却有些不以为意。 等到见完枣祗后,步度根瞧出了扶韩罗的心思,在晚间专门找上了扶韩罗,问道:“中兄今日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扶韩罗无所谓地说道:“左右不过是汉人说起用来吓唬我们的手段罢了,就跟之前在并州时一样。” 步度根听完,却一脸无奈地对扶韩罗说道:“中兄,你我如今皆寄人篱下,汉人若想杀掉我们,只需一甲士足矣,他们有必要说谎骗我们吗?” “须知我们马上便要与汉人互市,互通有无,除了牲畜货物,消息也会互通……这些天我们所见,都是大势,说不得慌!” “所以你明白了吗?在粮食增产之后,汉人能培养出更多更勇武的士卒,也能养出更多更肥壮的战马。” “我们鲜卑人,也要和匈奴人一样,学习汉人!” 扶韩罗震惊地看着步度根:“你……” 可他长了半天嘴,除了提起父亲外,他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因为步度根说的句句在理。 最终他问道:“那在并州时,便穿上汉人的服饰,也是你故意为之的?” 步度根摇了摇头:“那时,是真的怕刺客。” 扶韩罗:……步度根真诚地对扶韩罗说道:“中兄,我需要你来助我!” 说完,他期待地看着扶韩罗。 这是他给扶韩罗的一个机会,但凡扶韩罗流露出拒绝之意,他就会果断向牵招请求将扶韩罗一直留在雒阳,至于扶韩罗所部,他也不会吞并,但他的从子泄归泥会支持他的。 “你说的对,时代变了。”扶韩罗喟然长叹,“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跟你以前来雒阳而非在输给你之后率部离开吗?” “因为我怕了,因为以我本部的兵力挡不住汉人的出塞围剿,但最丰饶的草场,大都在靠近边塞的地方……” “我会支持你的!” 扶韩罗伸出了手,被步度根紧紧握住。 步度根许诺道:“中兄,你将来一定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以后,你我兄弟在鲜卑各族之中的名声,将不逊于我们的父亲!” 三日后,一行人抵达了在此时足以称得上世界第一城的雒阳。 牵招不忘对他们介绍道:“雒阳城分为内外两城,外城不设城墙,近年来随着雒阳人口增多,仍在扩大。” “雒阳之所以不设城墙还有一个说法,那便是没有任何敌人的兵马能够活着到雒阳……哦,除了俘虏。” 说话间,牵招对于一众鲜卑人震惊的表情已经见怪不怪了,这年头,第一次抵达雒阳的人很难不被雒阳的繁华所震惊。 牵招则自豪的介绍道:“河南尹治下有人口一百三十余万,其中有五十余万便住在雒阳内外两城。” 五十万? 步度根听到这个数字,与扶韩罗本能地对视一眼。 他忽然有些疑惑,自己以前是怎么敢跟汉人打仗的? 他父亲那个时代,带领汉人的“大人”是有多无能,才能被他父亲压着打? 但步度根不敢问出来,也自然没人告诉他这个答案。 等到步度根被牵招引领着去拜见威严的汉天子,继而又被天子专门召见,询问他所部的风土人情,等步度根出宫时,只觉得脚都有些软。 他忍不住询向牵招感慨道:“原本我见雒阳城内外那些壮丽精致的房屋已经惊为天人了,待入了皇宫之后,才知什么叫壮丽。尤其是云台殿前那两个硕大的铜钟,对了,还有宫门前的铜人……” 牵招听了,也忍不住在心中腹诽——今上继位之后,从未在皇宫大兴过土木,而让步度根震惊的宫中建筑,大都出自宪帝之手。 牵招觉得,大概也就是今上继位没到十年,许多东西都还被保存的很好,而且国家也一直没有太缺钱,不然像什么铜人铜钟在需要的时候估计都会被今上拿起融了铸钱吧! 牵招甚至有些不敬地想到,这大概也算是宪帝的遗泽吧。 待他返回皇宫,将步度根的反应说给刘辩听,刘辩在怀念先帝的同时,马上又想到了萧何所言的“非壮丽无以重威”。 只不过相比于修宫殿,刘辩还要更重要的项目想要完成。 (本章完) 第582章 运河 第582章 运河 伴随着江淮与荆扬等地谷粮产量的不断提高,南北在粮食产量上的差异还将会更明显。 这是地理位置所决定的。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毫无疑问,雒阳城乃至于整个河南尹的人口都在持续增长。 无论是隋唐时期的长安洛阳之中,还是北宋时期的汴梁,抑或是明清时期的北京城。在设立都城时必须要考虑的一个问题就是如何用最方便快捷的将南方的粮食运来供养京都及周围超出土地承受力的人口。 所以摆在刘辩面前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运河。 都城在雒阳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用考虑黄河通往长安的那一段位于弘农郡三门峡的天堑。 为此,在卸任了司空之后在南边勘察了数年水利的樊陵专门回来了一趟。 “樊公且上座!”刘辩邀请道。 樊陵有些惶恐,连忙推辞:“臣本尽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但刘辩拉着他的手不放,赞道:“樊公这几年在江淮等地,修建大小沟渠不下十条,且并未因为修建沟渠而穷尽民力,当得此功!” 樊陵一脸感动地被刘辩带着坐下了。 在怀念了一下过往,又展望了一下未来后,樊陵从袖中掏出了有些厚度的一摞纸,对刘辩说道:“陛下,臣近年来一直在考量运河之事。自阳嘉四年乙酉壬申诏出,以城下漕渠阳渠,东通河济,南引江淮,方贡委输,所由而至。” 没错,汉室目前是有正在使用的水运的,从雒阳也能连通到长江。 而阳渠,最初是环绕着雒阳内城的一条人口渠,负责灌溉和提供城中生活用水,后来历经修改延长,其水阳渠经雒阳向东过洛水入黄河,再由汴渠、泗水与淮河相通,最后,再经与邗沟可通长江。 在北宋末年为了“阻挡金兵”主动让黄河决堤之前,黄河还没有夺淮入海,淮河的独立出海口也没有因为黄河泥沙堆积而废弃。 而邗沟也是历史悠久的人工渠了,早在春秋时期便被吴国修来用以联通淮河和长江。 樊陵继续介绍着:“以往汴渠属鸿沟,沟渠甚多,亦能水运,至孝武皇帝之时,黄河决堤,二十年不能治,泥沙堆积,鸿沟多废。” “后来疏通鸿沟旧渠汴渠,经泗水联通淮河,然汴渠因黄河泥沙,常年为害。需要岁岁疏通,以通河运,后汴渠东侵,日月弥广,而水门故处,皆在河中,兖、豫百姓怨叹。” “至孝明皇帝永平十二年,采王景治沙之策,以汴渠为表,黄河为根,共同治理。景乃商度地势,凿山阜,破砥绩,直截沟涧,防遏冲要,疏决壅积,十里立一水门,令更相洄注,无复溃漏之患。景虽简省役费,然犹以百亿计。如此,遂有近百年之汴渠安顺。” 说完了曾经对于河运通道的治理后,樊陵又说起了目前这条沟通长江黄河的水道所存在的问题—— “自王景修河已经过去百二十余年,汴渠的泥沙堆积复又日益严重,若仅此也不过年年加以清泥沙,然泗水因多干旱,外加沿途灌溉之田较往年增多,每到水少之际,河运便难以为继,以致于冬春缺粮之际,便是黄河所结冰之冰化之后,河运也难以通畅。” 刘辩则问道:“卿此来,定有良策教朕吧?” 樊陵听后,乐呵呵地从他所带来的纸中翻出了一张画着图的。刘辩看过去,只觉得看起来很眼熟。樊陵介绍道:“此乃臣所规划之新河道,借助汴渠之部分水段,又联通多地之灌溉河渠以及旧之河道沟渠,不经泗水,直通淮河。” 刘辩这才想到,樊陵所规划的,不就是隋唐大运河中的一段嘛——在汴渠基础上扩修的通济渠。 “不过即便有这些底子在,大部分沟渠都得拓宽,而一些旧道与新挖无异,其所需之钱粮,臣估算之,如王景雇佣百姓以修黄河之故事,亦当百亿钱。” 刘辩瞧着樊陵有些无奈,一百亿,这得抄多少家啊,真当他是百亿补贴啊。 根本拿不出来。 樊陵此来显然不是来给皇帝出难题的,他解释道:“不过这是加赶工期的办法,如今雒阳对于水运的需求还未这般急迫,臣以为,以十年乃至二十年为期,辅以徭役,当能省下至少二十亿钱乃至更多。” 刘辩大概明白了,樊陵之所以如此说,应是担心自己急于求成,想要和王景修黄河一样用一年完成这项壮举。 且不说有隋炀帝的教训在,刘辩自觉自己一直以来都是慎用民力的啊。他不禁怀疑,自己在樊陵心中难道就是这样好大喜功的形象吗? 不过这种念头心中暗暗吐槽也就罢了,不宜说出来。 只不过就算十年,一年八亿钱,对于才恢复的汉室财政而言,依旧是一笔极大的数字。 但没关系,十年不足就二十年,刘辩觉得自己很稳。 “修建河运,本是便民之事,切不可将这便民因为急功近利而变成害民。”刘辩拿着樊陵整理的资料说道,“如今天下州郡百废待兴,需要用到钱粮人力之处不胜枚举,具体如何筹谋,还需从长计议!” “不过公放心,这运河,朕一定会修的!” 在刘辩的记忆中,如今的气候还未达到小冰河期的最低点,到时候,北方作为农耕与游牧大致分界线的四百毫米等降水量线因为气候持续南移,北方塞外将变得更加难以居住。这也是历史上这一时期胡人内迁的一大客观背景。 到时候北方还能生存,但抵抗灾祸的能力会进一步降低。 有了运河,才能更好的沟通南北,将全国的资源整合,便是再遇到大范围的天灾,也多了一条运输谷粮的生命线。 得到刘辩的许诺之后,樊陵拜别而去。 樊陵不知道自己能否活着见到河运修成的那一天,但只要此河修成了,他此生便无憾了。 他不无期待地想着,到时候再请蔡邕为他写一篇颂文,一如当初的樊惠渠。想到这,樊陵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忽地,樊陵还没出皇宫,便见到一个身影,连忙上前打招呼道:“伯喈,多年未见,可还安好?” (本章完) 第583章 你这浓眉大眼的 第583章 你这浓眉大眼的 然而樊陵对蔡邕很热情,蔡邕听到有人呼唤他,转头看到了看到了樊陵,他却并未表现得如樊陵一般热切。 樊陵当然知道原因,这并不是因为蔡邕目中无人,而是由于早年间他为了当上太尉,不仅重金买官,还专门攀附上了宦官,这段樊陵的黑历史才是蔡邕疏远他的原因。 两人曾经是有交情的,不然一向不会趋炎附势的蔡邕也不会专门为他写颂文。而樊陵一直以来因为理亏,也不敢找蔡邕重修旧好,不过现在他有了这个底气。 当即樊陵也不管蔡邕愿不愿意,凑上前去对蔡邕说道:“伯喈,近年来我在南方修建大小河渠十余条,为何不见伯喈之文也?” 蔡邕听了这强词夺理的话,哼了一声——什么原因你自己不知道? 但蔡邕随即想到,近年来樊陵的确踏踏实实的修建了这么多渠,虽然他没有亲眼见过,但这些都出现在了朝廷的邸报之中。 樊陵继续说:“没有伯喈之文,我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听着这话,原本没打算理会樊陵的蔡邕终还是忍不住心软了,他有些僵硬地为自己找着理由:“太常事务繁忙,近年来忙于太学与鸿都门学之事,已经许久没有写文章了。” 樊陵听罢叹道:“想当初,伯喈的文章可谓是一绝,如果就因为公事繁忙而使天下人未曾听闻,当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蔡邕听了樊陵毫不掩饰的吹捧,一时有些无言以对。 樊陵倒也不急于一时,而是继续对蔡邕说道:“想我这些年修沟渠之时,见了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我想,伯喈之所以不愿意动笔,除了公务繁忙之外,也因为整日忙于案牍之间、少了些在乡野的见闻吧!这样,等下次伯喈闲暇之时,我便登门拜访,同伯喈说上一说。” 说罢,樊陵不等蔡邕拒绝,便以不打扰公事为由告辞离开。 至于樊陵在回去之后立刻写了拜帖,递到了蔡邕的府上,等着蔡邕的回帖,那就是后话了。 这些此时的蔡邕自然是预料不到的,他来到此处正有要事向天子汇报。 未久,他便得到了天子的召见—— “太学及鸿都门学诸生经过今岁之考核后,出为吏、民者,太学有三千五百人、鸿都门学六百五十人。” “今太学尚有诸生一万三千两百三十一人,其中,得以免除赋税徭役者九千二百一十五人,余者皆纳入学之费用,以补贴太学之费。” “今鸿都门学尚有诸生三千一百二十人,皆为免除赋税徭役者。” 蔡邕将太学和门学的诸生数量具体到个位数,在刘辩面前一一道来。 刘辩听后习惯性地称赞。 太学和鸿都门学向外输送的不仅仅是官吏,还有自愿回乡造福家乡父老子弟的人,亦有只想搞学术的人等等,不一而足。 而蔡邕在表完太学和鸿都门学的成果之后,又谈起了来年的招生计划—— “今国朝正当用人之际,太学及鸿都门学亦该多收诸生,百姓亦多望教化,万千贫寒子弟皆愿求一入太学之机……” 蔡邕侃侃而谈,说的顺畅无比,各种大道理向刘辩扑面而来,显然是早有准备。 而刘辩只问了一句话:“公要多少名额?” 蔡邕张口就来:“太学一万,鸿都门学三千!” 刘辩:…… 刘辩知道,蔡邕口中的这一万三代表着免除赋税徭役的诸生数量。 原本刘辩觉得国家收入提升了,他以后起钱来也能大手大脚一些,但他现在才发现,国库里多了三五斗,但却引来了来自各方“觊觎”的目光。 谁都想为自己所在的府衙所争取些钱——他的岳父蔡邕,多么有君子之风的一个人,但就是这么一个浓眉大眼,竟也打起了国库新增钱粮的主意。 而且蔡邕还取了个巧,并未只为太学扩招太学生,还包括了鸿都门学。 ——你不是蔡邕,把那个坦荡荡的君子给我还回来! 所以,在蔡邕张口就来后,刘辩也来了一句张口就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但蔡邕并未因此而停下打算,反而继续劝道:“陛下,昔日雒阳文风最盛之时,有太学生三万,遂为一时之美谈,今国朝昌盛,正是兴文教之时!” 瞧瞧,为了多收一点学生,蔡邕已经做到了如此地步,竟都开始这么公然夸奖起他来了。 刘辩也知道蔡邕为了汉室的教育事业操碎了心,对于蔡邕的请求,刘辩也不能全然否决,教育的好处无需多言。 当即他在思索之后说道:“太学出了三千五百人,朕便准太学明年三千个减免赋税徭役的名额。若是公还想为太学扩招,那便多招一些自费的太学生,多收些学费,以补郡国失去赋税徭役的损失。” 最初听到刘辩只给太学三千个名额,蔡邕正要说上两句,总不能国库的收入多了,太学生的数量还减少了吧! 后来听到刘辩愿意用多收的学费来补免除徭役赋税的太学生,蔡邕则细细想起了其中的可能性——即便是权贵子弟,因为子孙众多,也不可能全都获得进入太学的资格,而且近年来太学日渐红火,虽还比不上那些阀阅的家学,但却是个增长资历、寻找机会的好地方。 一旦放开收取愿意付费富贵子弟,蔡邕觉得最终达到他所求万人问题应该不大,也就没再纠结了。 见到蔡邕接受之后,刘辩继续说道:“至于鸿都门学,便先扩招两千,以观后效吧!” 太学三千,犹犹豫豫,门学两千,张口就给。 见到这反差的一幕,蔡邕虽然知道鸿都门学人少,近些年他也看到了鸿都门学的作用,但心中还是不免有一个想法——该不会等到某一日,太学被鸿都门学超越了吧? 但他随即将这个想法抛出脑海,太学研究的是经典,是大道,鸿都门学所教授的虽也是利国利民之事,但却是小道。 虽不能因为其是小道而荒废,却也不至于为了小道而舍本逐末。 蔡邕还算满意的离开了。 而刘辩则暗自感慨道,国家的岁收多了,可钱的地方也多了。 蔡邕不是第一个找准机会同他要钱的公卿了。实际上,最先问刘辩要钱的反而是尚书令皇甫嵩,他发现尚书台存放的公文日渐增多,人员也在增加,原本的尚书台已经有些不够用了,希望能够增加尚书台的屋舍,对此,刘辩肯定是要答应的。好在台阁区还有多余的空地,而且在三署从台阁区搬到城外之后,还剩下了一些闲置的官署,倒也不用担心宫中的位置不够用。 却说刘协的婚事经过董太后做主,最终还是定下了董承的女儿、董姮的妹妹。但这时,刘协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了,自从隐姓埋名跟着华佗行医之后,刘协可谓是见多了世间疾苦。 这一日,刘协少有地回了宫。 董太后则又举办了一场家宴,邀刘辩参与,家宴之上,刘辩瞧出刘协的欲言又止,并在事后找到刘协问起。 刘协倒不讳言,小小年纪便略带感怀地说道:“皇兄,这段时间我跟着华公行医,所见病患……非一言所能论之……虽然鸿都门学的医科已经在大力发展多年了,但学医本就非数年之功,便是在河南尹治下,我亦见过不少被庸医所害之人。” “我听说在其他州郡,乃有百姓连庸医都寻不到,只能求助于巫术符水等。” 刘辩知道,此事归根结底还是良医的数量不够,尽管他已经在着力培养了,但对于整个天下而言还是沧海之一粟。 其实早在华佗和张仲景入鸿都门学之初,便定下了培养弟子遣派至各郡国的大略。 刘辩见刘协如此作态,心中还是有些欣慰的,想了想他对刘协解释道:“原本朕便有意在郡国及县乡设立医官,只是受限于可用之才不足、国库钱粮有限等缘故,一直没有施行。眼下若想在县乡普及,还有不足,郡国一级应能完全可以实现了。” “郡国之医官除了负责掌药方、草药等外,还当于郡国学校教授医学生,与医学生一同治病救人,并常出巡县乡。” 刘协根本没想到在这个层面他的皇兄竟然早有规划,看向刘辩的目光更加崇敬。 他也明白,按照皇兄的要求,想要为天下郡国找到合适的医官并非一件简单事。 只是想到他的皇兄在不知道多早之前就已经考虑过这件事,并做好了准备,而他面对这种事却束手无策。 刘协忽然想到了之前华佗曾经对他说的事,到此时,他忽然下定了决心,对刘辩说道:“皇兄,此前华公曾经跟我提起,他这些年一直在雒阳行医,至今已有多年,原本想要编写的医书也已经编写完了,还培养了数个能够继承了其技艺的弟子。华公言身为医者不可故步自封,当游历天下以观疑难杂症,并且进一步补全医书。” “皇兄,我想要跟随华公一起去!” 刘协一脸郑重的说道。 刘辩知道刘协有一颗医者仁心,但却没想到刘协竟然还有这种觉悟。 他倒没有怀疑刘协有什么异样心思,只怀疑刘协能否承受得住四方奔走的辛苦。 而且……刘辩对着刘协说道:“如今你的婚事已定,还未成婚,祖母不会同意你离开的。” 提到自己的婚事,刘协有些皱眉,这的确是他所需要面对的一个难题。 然稍加思索之后,刘协心中萌生了一个奇妙的想法:“皇兄,我若是提前成婚,那是不是就可以跟着华公离开了?” 刘辩没想到刘协还有这种奇思妙想,成婚之后让新妇独守空房是吧? 渣男! 心中吐槽了一句刘协的天真,刘辩说道:“若你能让祖母同意,我也没有意见。” 但董太后能同意才怪,她正盼着多几个曾孙呢! “皇兄……”刘协也知道想要让董太后同意的难度,他对着刘辩继续哀求起来。 但却被刘辩果断拒绝了。 他可不愿意没事找事,去触董太后的霉头。 刘协有些悲伤的离开了。 事实证明,刘协的悲伤没有结束,刘辩猜的很对。 面对刘协的要求,一直以来都非常疼爱刘协董太后第一次发了狠。 刘辩没有亲眼去看,但听何太后八卦似地说道:“这一回协儿是被打得狠了,听太医说,接下来好几日都得在榻上躺着了。” “对了,协儿是不是见过你之后才有的这个念头?” 面对何太后的疑问,刘辩想了想,发觉还真有这个可能,说不定是自己的什么话坚定了刘协的信念。 但认是不可能认的:“想来是协儿原本就有此意,昨日他同我提起,我便告诉他,只要祖母同意,我便不会反对……” “你呀!”何太后听后立马明白刘辩在其中充当了教唆的角色。 刘辩则无辜地笑了笑。 话虽如此,但郡国医官以及郡国学校的医学生都该提上日程了。 于是乎刘辩先是着尚书台议定合适的医学生数量,并在再度召见了蔡邕,宣布了他的决定——各郡国学校依据人口、下辖县数,收医学生十至二十人不等。 因为这些医学生除了学医之外,也要承担一部分问诊的工作,是以对他们的筛选也得慎重。 而蔡邕见刘辩这么果断的就为了医者设立了专门的医官,看这架势,说不得以后还会设到县乡,心中不禁再度有了大道和小道之争的疑惑。 想到自己收到的来自樊陵的拜帖,蔡邕本来不打算邀请他过府一叙的,但眼下,他却想听听修了许多沟渠的樊陵的想法。 于是乎,当日回到家中,蔡邕便给樊陵回帖,邀请樊陵在他的下一个休沐日相见。 而另一边,正在继续对沟渠查漏补缺的樊陵见到蔡邕的回帖,心头一喜,看着案头的成堆的资料,感觉身上的疲惫都少了几分。 谁能拒绝蔡伯喈的颂文呢! (本章完) 第584章 樊陵说蔡邕 第584章 樊陵说蔡邕 “德云,近来我有些烦恼啊!” 听着蔡邕的话,樊陵没想到自己反而成了被请教的一方。 不过他想来,自己若是能够为蔡邕解惑,那让蔡邕为他写颂文的事不就板上钉钉了嘛!樊陵当即应道:“伯喈不妨说说,若是我能替你分忧,一定知无不言。” 蔡邕遂将自己的烦恼说与了樊陵听:“道为本,技为末,圣人之道为大道,百工之学为小道。然这些年以我之见,陛下愈发重视百工之学,而百工之学的确取得了无人可以否认的成果!” 樊陵:???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在蔡邕心中的地位这么高,竟然跟他讨论起这么一个和朝政息息相关又很高屋建瓴的学术性问题。 但他不知道呀! 他这几年满脑子都是天下的水文,思考的都是怎么修建沟渠更合理,如今让他去研究这高大上的理论——在下做不到哇! 蔡邕见樊陵一时没能找出答案,也不算失望,因为他也没找到答案。 樊陵则问道:“伯喈因何想到这个问题?” 蔡邕答道:“起初,陛下让我兼管鸿都门学,那时,我还担心鸿都门学的奸佞小人蛊惑陛下。但后来,鸿都门学所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大。我亲眼见证了这些,明白鸿都门学需要进一步扩招诸生……但……德云听说了吗?陛下有意在郡国设立医官,并在郡国学校设立医学生,以弥补郡国良医不足之忧。” “伯喈担心的是,一旦以高官厚禄诱之,鸿都门学诸生中会多些居心叵测的功利之徒?” 蔡邕应道:“鸿都门学诸生全都免除了赋税徭役,住宿也由门学供应,虽然需要自备谷粮,但对于那些家境实在贫寒的,门学也会为其安排轻松些的做工,以免耽误学业。” “如此种种,我自不愿意培养出满心功利之人。” 樊陵听了对蔡邕肃然起敬,他早就听说蔡邕在当上太常后便对太学和鸿都门学十分用心,时人多称赞之,如今看来,这份称赞,蔡邕当得。 如此,他想要蔡邕为他写颂文的心更加热切了。 他的思绪也飞快地调动起来了。 只听着蔡邕的担忧,樊陵忽然想到了跟着他学习治水之道的黄祖。 ——黄祖可以说是非常典型的功利之人,黄祖选择跟着他的确是为了前途,这一点樊陵看得分明。因为他曾经为了前途做过这样的事,所以他并未拒绝黄祖。 待将黄祖的情况介绍给蔡邕之后,樊陵得到了他预料中蔡邕的答案——“如此之人,吾不愿教之。” 樊陵继续说道:“然过去多次修建沟渠之时,黄公远一直不避艰险,与修渠的百姓一同劳作,全然没有寻常豪族子弟的矜持。若无他,我修建这十余条沟渠不会如现在这般顺利。” 然蔡邕仍固执己见道:“然如今他为了建功立业可以做到如此程度,焉知他日后不会走上歧途。”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樊陵等的就是蔡邕的这句话,“如今黄祖可有错处?有功利之心亦不代表心术不正。只要天下有正气,功利之辈同样能用功利造福天下!” “十常侍之毕岚昔日如何?如今又如何?今天下所用之竹纸,皆有其功也!此可谓风气使然。以我之见,伯喈思虑过度矣。” 蔡邕迟疑了,难道真的是他想多了? 但樊陵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樊陵见到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当即加大了力度:“倘若我现在同伯喈说,当初我为京兆尹时修樊惠渠,心中全然是为了政绩,并无一丝造福百姓之念,难道樊惠渠就会因此不对百姓有害了吗?若伯喈当时知道吾心中所想,还会写文以记之吗?” 蔡邕迟疑了。 若是在方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但现在…… 眼见着蔡邕陷入了沉思之中,樊陵没有再打扰。 半晌之后,蔡邕忽然说道:“次君公曾在《礼记》中记曰——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其中之意,与我今日所虑,倒是颇为相合。” “技是第一步,以技入道未尝不可,吾焉能行揠苗助长之事?” 眼见着蔡邕似乎恍然大悟,樊陵却有些不解了,他问蔡邕道:“伯喈可否为我解惑?” 蔡邕高兴地说道:“我还要谢过德云为我解惑呢!” 蔡邕继续说道:“水利、医学……百工之道,我原本一直担心此小道不足以导人向善,是以即便见到此道利国利民,但心中仍有疑虑。” “如今德云一语惊醒梦中人,小道之外,自有大道。百工之道不足以使人内修其心、外修其身,但圣贤所传之大道足矣。” 樊陵听了,只觉得蔡邕要走火入魔了,正常人一生穷尽于经学之中,若是不得其法,亦难以得道,遑论还要将精力投入术业的百工了。 他能想到,搞教育的蔡邕自然也想到了这一问题,他说道:“今之经学,为了使人修心修身,往往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融会贯通。昔日门学重立之时,虽也教授经典,但不足之处多矣,今于门学而言,当有一适合他们的学说以引导之!” 说罢,蔡邕对樊陵说道:“德云,原本该留德云在家中做客,但我心有所想,有意拜访郑康成。” 樊陵听了,正要识趣地告辞,却猛然听蔡邕说道:“德云可愿同去?” “自然愿意!”樊陵应道。 而此时的郑玄正在研究什么呢? 他有感于早年间的外戚、宦官乱政,又感于近年来各地豪强为了一己私利不惜起兵作乱,如今他的学说极为推崇君臣纲常。 等到事情兜兜转转来到刘辩面前时,他听着蔡邕和郑玄介绍着他们为了教育门学诸生而专门挑选编撰的经典及注解合集。 刘辩听着听着觉得很有意思,核心观点是什么?他总结为坚持皇帝陛下的领导不动摇。 刘辩感觉像是一种狭义的“科学没有国籍,但科学家有”。 同时也对百工的职业道德提出了要求。 毫无疑问,这门“思想课”会加重门学诸生的学业压力,但刘辩还是毫不犹疑地答应了。 有了郑玄和蔡邕背书,鸿都门学接下来的发展在思想上的阻力会越来越小。有时候,刘辩觉得,当大臣们发挥他们的主观能动性时,就已经没他什么事了。 他只需要把握好大方向就行。 譬如之前的关羽、张飞、周瑜、徐庶他们,在定下大略之后,余下的事情根本都不需刘辩多关心,他们有自己的想法,有能力自主完成刘辩交待的使命。 又譬如现在的徐晃。 当刘辩有意将西域长史府升级为更高层级的西域都护府时,对于新都护的人选朝中经过多方讨论之后,还是定下了在西域打了胜仗的徐晃,西域那边需要一个功勋卓著的猛人。 至于在西域劳苦多年的胡轸,则作为徐晃的副贰即西域副校尉继续留在西域。别看只是副校尉,但这份自前汉时便有的官职和西域都护一样,都是比二千石,就连职责范围都与西域都护有所区分,西域副校尉的工作重点在于西域屯田。 和所有的边地存在的问题一样,汉室在西域所面临的问题同样是人口不足。在不强制迁徙百姓的前提下,如何多快好省地移民西域参与屯田,成了一大问题。 目前能送走的刑徒都被送去朔方郡了,便是有剩下的,北地郡也能吃下。 徐晃此来,正是要向刘辩献上他之后经略西域的计划——“臣以为,可用者,当为来往之行商也。” “汉商远道至西域,出玉门之后,常有被劫掠之风险,是以臣闻汉商每每入西域,都会携带护卫,以防盗贼。” “又以敢于通商西域者,多倚仗大族,虽不缺护卫之选,然护卫之人往往自雒阳乃至于关东出发,至玉门关前,皆近无用也。” 刘辩听着徐晃的说法,他承认徐晃打商人的主意很合理,这年头敢于走丝绸之路的,几乎都是大商人,这些商人哪怕不考虑背后的力量,家中的奴婢普遍也是以千计的,他们若是愿意贡献能在西域屯田的人口,将这些奴婢解放出来,刘辩自也是乐见其成。 只不过商人最是精明不过,想要让他们出血,不动用强权只怕不会这么容易。 刘辩问道:“公明,若是行商不愿,如何?” 徐晃稍加犹豫便答道:“回陛下,窃以为,彼辈行商能够安然于西域行走,盖因汉室于西域多年之威望也。若不知感恩,与数典忘祖何异?” 刘辩也知道,想要达成此事难度很高,毕竟这些商贾背后都站着靠山,但徐晃既然有此冲劲,那就让他先试试吧! 刘辩遂朝着徐晃摆了摆手:“公明且去做吧。” 想了想,刘辩又提醒道:“勿要过度强求!” 他可不愿意徐晃因此废了。 徐晃领命而去。 …… “袁公,我等到底该如何决断,还望公指点!” 袁隗的府邸,一位身着华丽之人正拜在袁隗面前,口中止不住的抱怨:“那徐公明欺人太甚,西域驻军辛苦是不假,若要让我等多交些关税只要不过分也无妨,就当是付些军费了。可若是要奴婢……” “袁公,你是知道的,我等家中养了那么多奴婢,可不只是为了私人享乐,那都是在工坊里缫丝、纺织,若是没了他们,便是能前往西域,难不成要去买别家的丝帛吗?” 袁隗听了对面之人满腔悲愤的发现,心中却全不在意,只因他面前之人是个商贾,虽然和袁氏有合作,但仍处于袁隗挥挥手就能捏死的位置。 想了想,袁隗说道:“在我面前搬弄是非,我都不想拆穿你……这几年你多了多少个妾?” “徐公明既然要人,那你就给出些人便是,若是徐公明贪得无厌,那再另说!” 此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但在此人走后,袁隗内心却不免想得更多。 自从袁氏分家之后,但论其中之一足以称得上势力大减。西域之路畅通之后,为了向天子示好,他是第一批派人跟着麋芳前往西域贸易,也因此,袁氏成为了在丝绸之路上获利最大的几个宗族之一。 如今,徐晃摆明了是想让丝绸之路上的汉商出血。 袁隗是不愿意当出头鸟,别人给了奴婢,他也愿意象征性的给一点,旁人若是不愿意给……他也会象征性的给一点,毕竟他现在赌不起。 只不过正如方才那个小虾米所说,他家中的奴婢,除了侍奉人的,更多都在从事商业,每一个奴婢都代表着一串一串的五铢钱。 人,能少交还是少交的好。 实在不行,他不宜去向天子诉苦,但有人可以啊! 虽然已经分了家,但袁隗并未苛待袁术,同样分给了袁术工坊,西域商路之利袁术新立的河南袁氏同样享有。 只是袁隗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找到袁术,袁术已经找上天子了。 “陛下,徐晃欺人太甚!”袁术既愤怒又委屈,他一个堂堂的九卿,徐晃只是个西域都护,竟然敢公然勒索他家从事商业的仆人。 他怎么敢的! “公莫急。”刘辩一听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中感慨于徐晃做事如此莽的同时,他也顺带手地安抚起了袁术。 以刘辩对袁术的理解,这位是属驴的,得顺毛捋。 “徐公明性情本就有些冲动,他的事朕也听说了,朕回头一定斥责他!不过也是为了西域的未来考虑,公莫怪。” 听了刘辩的几句话,袁术也冷静了下来,但他仍忍不住说道:“若是国家需要,臣自愿献上奴婢,可若只是一介官吏为了政绩而胡作非为,臣身为廷尉卿,不能坐视不理!” 袁术这话说完,整个人仿佛都散发着大公无私的光芒,若非刘辩知道袁术的作风,指不定也就信了。 不过眼下,刘辩觉得,他或许可以先装作自己信了:“公当真有舍己为公之心?” 袁术一怔,心中有些发虚——这明显是大话啊,天子不会真信了吧! (本章完) 第585章 宗室诸王 第585章 宗室诸王 刘辩瞧着袁术,果然是财帛动人心,袁术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工商业界的代表。 而在袁术略带些紧张的目光下,刘辩忽然笑道:“方才朕说笑罢了,朕又不是贼,岂会贪图臣子家产?公莫要当真了。” 袁术悄悄松了一口气,却还是保持着视金钱如粪土的架势,继续说着大话:“若不是害怕外人误会,伤了陛下的贤名,臣真的并不在意些许家财!” 刘辩听了,只意味深长地看了袁术一眼,并未多说什么。 但这一眼又把袁术看得比较心虚。此刻,他心中无比后悔为什么不见好就收。 刘辩心中暗笑,然后岔开话题问道:“朕知道,公并非无的放矢之人,在公看来,徐公明的错处在哪里?” 袁术本就是为了这事来的,当即说道:“臣闻‘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昔日通商西域有利可图,便是没有甄氏、麋氏带头,彼辈商贾亦敢冒着风险西去。可如今,臣听说一些原本计划想要往西域贸易的商人已经有放弃之意。” 果然,除非采用汉武帝时期对民间伤害性极大的掀桌子大法,不然想要从商人口中夺食,还是很难的。 刘辩对于徐晃所提出的方案受到的反弹并没有感觉到有太多意外,商人们的决策缺乏远见,或者说他们即便看到了汉室在西域扎根之后的未来,但仍不愿意为此付出。即便从长远的角度来说,这些对他们是有利的。 有利益时,商人一拥而上,而一旦无利可图时,商人便会四散而去。追求盈利最大化的本质让商人天生厌恶那些投资大,回报周期长的项目。 袁术继续说着,他大概也觉得为商人张目有些不好意思,顺带着为自己辩解道:“陛下是知道臣的,臣素来不爱同这类小人来往,只是偶有听闻罢了。” “这些商人的工坊皆需要人手,他们轻易不会舍弃……” 听着袁术的话,刘辩便明白,徐晃的尝试大概得不到徐晃想要的成果了。 刘辩当然明白商业对于社会繁荣的作用,也知道工坊的存在是相较于小农经济的进步。但他同样知道,商人这个群体,在总体上未必靠得住。 而且商人普遍以奴婢在工坊中做工,其进步价值有限。 可话说回来,西域商道终究是大汉将士筚路蓝缕开拓出的道路。 徐晃的尝试在刘辩看来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不说蚊子再小也是肉,其可以分出那些商人是愿意爱国的。连“我也可以爱国”都喊不出来的商人,刘辩觉得,也没必要出现在西域的商道上了。 莫非是商税收的太轻了? 对于西域,商人靠不住,刘辩有另外的打算。 是以在见过袁术之后,刘辩又见了另一个人——河间王刘陔。 这一年来,刘陔可谓是意气风发,体会到了他一生中从未体会过的生活。 尝过了自由的滋味,他才明白困了他半生的那座壮丽的王宫究竟有多逼仄。 如果可以,他更想继续离开他的王宫,去见一见外面更广阔的世界。 在刘辩召他至雒阳相见之前,刘陔甚至对他的王妃感慨道:“我今日方知郡吏之贵也!当真是宁为一郡吏,胜过一国王!” 百石郡吏要么出身好、要么才学好,就算郡吏之职干不下去了,还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直让刘陔十分羡慕,给个王位都不换。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一年多了,兄别来无恙否?”刘辩招呼道,并进一步夸奖道,“度田之时,兄尽心尽力之举,朕多有耳闻,今日朕还要替百姓们多谢兄之辛劳。” 刘陔忙不迭地称谢,虽然相信刘辩是仁慈天子,但汉室百多年来对诸侯王的规训还是让刘陔本能地感到惶恐。 又是拜谢又是谦辞,刘陔颇为手忙脚乱。 刘辩见了,再度开门见山的说道:“朕听闻兄历经度田之事后,不愿再在河间国久留了?” 听到这话,刘陔脸色一变,他不知道这是天子对他起了猜疑之心还是想要重用他的信号。可毕竟上一次天子准备重用他时也是这般态度,刘陔思来想去,终究是天子以前善待他的表现占据了上风,让他如实说道:“回陛下,臣确有此念。” 刘辩清楚地感受到了刘陔的变化,对比第一次见面时那种“战战兢兢,要么就是一问三不知,要么要么就是啊对对对”的状态好了不知多少。 他意识到,刘陔或许能够达成他的期待——“过去数百年来,西域车师后部屡屡勾结鲜卑,反复无常,不慕王化,朕欲遣宗室王至西域开拓汉土,不知兄可有愿乎?” 在听到刘辩的话后,刘陔第一时间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做梦,随后他才猛然惊醒,这是真的——刘陔又是前所未有的震惊,甚至胜过上次与刘辩见面之时。 看到刘陔被震惊到一时说不出来话,刘辩也知道,这突如其来的事得给刘陔消化的时间。他当即对刘该说道:“此事牵涉甚广,西域亦不比河间国,距离洛阳远矣。兄不必现在给朕答复,且好生思量!” 刘陔没有拒绝,这事他的确要慎重考虑。 …… 陈国,陈王刘宠自从在洛阳的诏狱里待过之后就好似换了个人,整日深居简出,全然没有昔日在陈国相骆俊的放任下带领弓弩射手防备黄巾贼,并威压陈国百姓,使无人敢违逆的境况。 然而这一日,刘宠等来了来自雒阳的使臣。 “大王,在下谒者令陈琳,今特奉陛下之令,来为大王送上一物,并陛下手书。” “谢过天使!”刘宠表面上波澜不惊地接过陈琳所带来的东西,心中则想着——当初天子登基未久便放了他,以安人心,如今天子的威信已经无人能够动摇,他大概也失去了作用。 只是没想到天子仍没有忘记他。 想到这里,刘宠仗着自己年纪大了,没有和陈琳寒暄的打算,当即竟让他的儿子请陈琳前去休息。 陈琳有些疑惑,他有些怀疑刘宠是不是会错了意,但想到刘宠只要打开天子手书便能明白一切,他一路来陈国也是累了,索性没有多言。 而本就身着王者冠冕的刘宠缓缓地捧着手中的东西,对着在场的妻子儿孙含着悲怆说道:“天意不可违,昔日在雒阳诏狱之时,我日夜期盼着能够再见到一面,如今回到陈国这些年,我心满意足矣,上天待我不薄!” 他的妻子陈王妃来到他的身前说道:“昔日夫君入京,妾未曾跟随,今日当与夫君同去!”刘宠看着在场的儿孙,心中颇为不舍。 这时,忽有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祖父祖母要去哪里啊?孙儿也想去!” “痴儿,这回你可去不得!”听到这话,刘宠的心中更悲怆了。 这时,又有一道声音传来:“祖父何不看一看陛下的书信,如何此时便先入为主做了定论?” 刘宠闻言一怔。 随即忙不迭地拆开了天子的书信,只见手书之上写了八个字——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刘宠看得一愣,然后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陈琳所带来的另一份被封好的包裹,他仔细瞧去,只见其中是厚厚地一摞纸,其中记载的全是西域的地理与诸国之事。 刘宠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刘宠不是傻子,他一见便明白了天子的用意。近年来,他虽深居简出,但毕竟是一方诸侯王,对于一些消息还是很敏感的。而且陈国处在中原战略要地,许多事情都越不过陈国。 曾经度田时面对天子的要求,刘宠害怕是天子的试探,做起事来并没有多么主动。而现在,天子还愿意给他一个机会,若是他不抓住,只怕再也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一悲一喜之下,陈宠想到,他是愿意在碌碌无为中死去,还是想在死前搏上一搏? 终于,在经过一夜的沉思之后,陈王宠亲自找上了陈琳,说道:“我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天子有意,我自愿舍命相随,但我的儿孙们却未必能吃得那般苦……” 他终究是老了,换作他年轻的时候,若有这么一个机会,他敢把他所有的子嗣全都带到西域,以表决心。但现在,他不敢这么赌了。 陈琳见刘宠表态,当即也应道:“大王尽可以放心,大王往西域去本是为国之举,绝不会让大王寒心,这陈国的国祚,自然还要在陈地继续传承下去。” “只不过西域终究缺乏汉人,大王还需多带些人手。不过大王本就有能为,届时治理一国必然不在话下!” “且大王本就是宗室长者,在宗室之中颇具声望,若是振臂一呼,何愁天下刘氏子弟不齐聚西域?” 刘宠明白,天子的许诺已经很明显了,到了西域他们就是真正的一国之王。 刘宠也很果断,他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发挥余热,当日便又把子孙召集起来,宣布了他的决定。 正如他所预料的,他的儿孙沉湎于王宫的富贵之中无法自拔,反倒是昨晚先后出言的两个孙子愿意跟他同去,前者年幼倒也罢了,后者昨日便已经让刘宠另眼相待了,今日他也是果断答应了对方跟随的请求。 与此同时,仍停留在幽州的张让正在询问着合肥侯刘端:“君侯对西域可有意乎?” 作为侯国之主,小时候刘端不是没有做过执掌侯国的梦。 但经过合肥叛乱之后,刘端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本事,放到西域那种地方,他只敢在梦里闯一闯。在这里,绝大部分人会顾及他的身份,但在西域可就不一定了。 当即刘端答道:“公莫要说笑,以我之能,去西域徒增笑料耳。” 他虽然不再甘愿只在合肥侯国当一个空有虚名的侯,想要扬名立万,但却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张让想了想,倒是对刘端的自我判断很认可,相处了这么久,张让对刘端也算有了些感情,见他没有自大到敢去西域,也算对刘端的自知之明很满意。 他好心的提醒道:“西域虽远,但也不是没有近的地方。” 刘端听了,很是不解。 却见张让指了指东方。 刘端犹豫着说道:“公所指,莫非是玄菟、乐浪两郡之南北?” 汉武帝时挥兵灭卫满朝鲜,于其旧地置乐浪郡、玄菟郡、临屯郡、真番郡四郡,昭帝之时罢临屯、真番二郡入玄菟郡、乐浪郡。 再后来,便是玄菟郡一路内迁到寄居辽东,并终于等来了赵云带着玄菟郡返回故土。 而玄菟和乐浪两郡并未完全占据半岛,在南方和北方都还有算是广阔的土地。 张让说道:“正是!” 但刘端仍有些犹豫,在他看来,最适合他的还是留在州郡之中为官,只要能留在汉土,让他当个二千石他也愿意。 “张公,有没有不用出塞的法子?”刘端试探性地问道。 张让闻言冷笑一声:“自然有!” 刘端闻言大喜,拜道:“还请公教我!” “回你的合肥侯国去吧!这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爵位呢!”张让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即便是他,也只是个都乡侯,还差了县侯一筹。 刘端一听,当即有些慌了,连忙向张让说起了好话。而张让本就没有和刘端计较的意思,他只是见刘端不愿意遵从他的建议,心中有点气罢了。 随后他对刘端说道:“幽州移民是重中之重,亦是你我需要关注的重点。若能办妥此事,你所求者未必不可能。不说陛下锐意维新,便是我汉家旧制,亦有宗室王侯不就国而在朝为官的故事。” 刘端立刻道谢。 随后跟着张让出门去了。 正如张让所说,幽州的移民之事他们有监察之责。做的好他们的功劳不一定大,但做不好,他们的过错一定不小。 不过,在此过程中,刘端发现了好多有才能的人都在参与移民之事,说起话来也很好听,刘端超喜欢同他们说话。 当日,刘端又来到了一处地点,望着前来迎接他的一个壮汉,刘端抿了抿嘴,他不爱同这个叫典韦的人说话,因为典韦说话不好听。 (本章完) 第586章 宗室的力量 第586章 宗室的力量 “竖子,你要气死为父吗?”刘焉真的感觉自己要被气死了。 他指着刘范骂道:“你也是为人父的人了,难道不知道你的这一时冲动会造成什么后果?” 但刘范面对刘焉的咒骂却无动于衷。 等到刘焉骂累了,刘范才说道:“父亲保重好身体,想来有卢氏在,儿无忧矣!” 刘范提前预判了刘焉发力的方向,不给刘焉用“尽孝”等话题道德绑架的机会,继续对刘焉说道:“男儿志在四方,今之西域正是建功立业之所。儿有此志,父亲应该高兴才是!” 原来,刘范听闻天子鼓励宗室王侯前往西域,他虽是孝景皇帝后裔,却也生出了前往西域之念。 刘焉明白,刘范还是不满于他与卢氏的关系。 但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才能让刘范明白,卢氏不是刘范想象的那种人。 想到这里,刘焉看向了在一旁看着的二儿子刘诞,强调道:“你来劝劝你兄长!那西域,是良善之地吗?” 刘诞目前在朝中担任治书侍御史,他得了刘焉的命令,知道要是劝不住,他的兄长可以一走了之,他就得留在雒阳受父亲的数落了。 所以,刘诞想着,他得好好劝—— 在刘焉的注视下思索了一阵之后,刘诞终于想到了一个好理由,他面色一喜,当即一拍大腿对刘范说道:“兄长,你想啊,眼下虽然陛下支持宗室前往西域,但兄长毕竟没有爵位在身,去了西域又能如何呢?难道给那些与我们同姓的诸侯王做属官,等着建立功勋后得封王侯吗?” “与其这么辛苦,不如老老实实地留下来,父亲的阳城侯之位还等着兄长继承呢!” “兄长要是走了,以后说不得就便宜了我,就算父亲同意,兄长同意,但兄嫂和兄子能愿意……唉,阿父,你打我作甚!这不是你让我来劝兄长的吗……” 刘诞面对刘焉的老拳殴打,很是委屈。 他自觉自己说的都是很真实的问题啊! 只被打着打着,刘诞忽然听刘范说道:“二弟说的在理,如此,有二弟陪在父亲身边,我更能放心了。至于妻子,阿父与二弟勿虑也,吾夫妻和睦,会同往西域。” 刘诞感觉自己被打得更痛了,耳边又传来了刘焉的骂声:“我是让你劝他,不是让你鼓励他!” 刘诞知晓自己好心办了坏事,但他也很无奈呀:“阿父,是兄长打定了主意,要打也不该打我啊!” 刘焉闻言停下了手,心中想到——我打你你不敢跑,可我若打刘范,他一定借故跑去西域了。 但他并没有同刘诞解释的意思,继续劝刘范道:“你可知你孤身前往西域,会面对什么局面?” 刘范却很自信:“父亲,我认为二弟说的话很有道理,我可先给前往西域的诸侯王做属官……” 刘诞听了,本能对着刘焉的方向做起了防御性动作。 “我此前曾见过陈王,陈王已经决意前往西域,还曾邀我同行,我答应了!”刘诞旋即放下了戒备,他觉得不关自己的事,是兄长在他提建议之前先干了。 只忽然,刘诞感觉脑袋一痛,却是刘焉的老拳砸的。而刘焉砸完后还不过瘾,继续骂道:“刘宠老贼!亏我以前还当他是个忠厚长者,如今竟然做出此等丑事!” 但刘焉的骂声却被刘诞打断了。 刘诞更委屈了:“为什么又打我?” 刘焉承认,他打错了人,在那一瞬间把刘诞当成了刘宠。但他作为父亲怎么可能承认错误?只说道:“刘宠有错,你就没有一点点错吗?” 刘诞:…… 他瞧了瞧刘焉,又瞧了瞧态度坚定的刘范,忽然对着刘焉说道:“阿父,我刚才也想去西域了。” 刘焉的老拳又痒了。 在摆平了帮倒忙的次子刘诞之后,最终,老父亲还是拗不过倔强的儿子。 而刘焉又怎么能心安理得地看着刘范孤身前往西域呢! 身为孝景皇帝之后,又在百余年前孝章皇帝之时徙封江夏竟陵,他这一支足以称得上家底丰厚。 虽然西域本身看起来是个无底洞,但若如当年汉室在西域的屯田城来算的话,数百位屯田兵便足矣组成一座屯田城了。 多的刘焉帮不了,但数百奴婢他咬咬牙还是能够拿出来的。不管怎么说,刘范都是他的继承人,就算将来刘范在西域立功封侯不回来继承家业了,刘焉觉得自己这个老父亲也已经做的足够了。 最关键的是,刘焉自也瞧的出来,如今汉室正处于大变局之中。在他看来,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光武中兴之时,刘范的此次尝试未尝不是为家族发展寻另一个良机。 他所支持的是刘范的奋进,而非刘范的任性。 但如刘范、刘焉此种将局势看得分明的,终究是少数。 放在宗室王侯身上,也是同理——王侯中存在着许多混吃等死之辈,他们习惯了被管束着的生活,但不可否认的是,其中仍然还有极少数宗室,胸怀理想,不甘心于平平无奇的妻妾成群的生活。 如果说昔日度田时刘辩发动诸王巡视国内是给他们打个样的话,那么现在,刘辩“徙木立信”的举措起到了作用。 如今汉室的诸侯王虽然政治权力几乎为零,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没本钱,甚至于桓帝之时还曾因为经费不足,要去借各王国侯国的田租以补贴军费。除了少数落魄的,或是因为人丁衰落等各种原因为官吏所欺的,多年积累之下,宗室王侯多不缺钱财奴婢。 毕竟除了继承王侯之位的宗室,其余宗室但凡能力说得过去,在为官上是天然的加分项。这些分支就算不会帮扶主支,也不至于看着主支被欺凌。 在此背景下,陈王刘宠、河间王刘陔、东平王刘凯齐聚雒阳。 而在三王的带领之下,天下的刘氏宗室多有响应者,其中最多的是早就失去了爵位的与平民无异的远宗,不乏有人将之视作了一次机会。 (本章完) 第587章 家人 第587章 家人 历史上的东汉末年,不乏有宗室出身的诸侯身影,但那些身份仅次于天子的诸侯王,却全都沦为了背景板。如今,其中那些想有作为的,已经出现在了刘辩面前。 此时,刘辩正邀请三人饮宴,被刘辩喊来作陪的还有刘协。 人不多,在饮宴之上很是热闹。 活跃气氛的事自然轮不到刘辩来干—— 相较于昔年刚从诏狱中出来的狼狈,现在的刘宠比起以往要富态不少,但从其眉眼间依旧能看出往日精干的模样。 河间王刘陔自不必多说,也被刘辩激发出了雄心壮志,至于东平王刘凯,则是意外之喜了。 刘协想要跟随华佗离开雒阳四处行医的计划最终被董太后强力否决,当初董太后答应刘协隐姓埋名跟着华佗行医就已经是妥协了,后来知道刘协竟然打算抛妻行医,哪怕董太后再是疼爱刘协,也是起了狠狠治一治刘协的念头。 刘协不仅之前的那顿打算是白挨了,董太后甚至拘着刘协不让他他往医官去了。也因此,刘协虽然间接促进了各郡国医官的诞生,但这段时间以来,随着华佗的离开,他的心情变得有些抑郁。 刘辩深知董太后正在气头上,并没有劝,只是把刘协拉过来让他散散心。 而刘协到底懂事,面对三个长辈表现地很有小辈的乖巧,拿出哄董太后的架势,把不明所以的三王哄得一愣一愣的。 酒过三巡,辈分最高的刘凯开始借着酒劲发力了:“说到底,还是天子圣明……早年间,我即便深处王宫之中,也知道天下局势不容乐观。唯陛下明察,选贤举能,方有今日之中兴……”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以酒醉为由,明明是刘辩刘协祖父一辈的刘凯说起了他平时不太便宜说的奉承话。 刘辩坦然受之,他若不受,说不得刘凯得多想了。 他也应道:“今天下事犹繁杂,正要有贤能的家人替朕分担啊!” 家人二字一出,刘凯更激动了。 当即拍着胸脯顺着刘辩的话语保证道:“陛下放心,西域事,乃家事也!臣必尽心竭力!” 家事二字一出,很是敏感的陈王刘宠和河间王刘陔都停下了手中的酒杯。 皇帝说你是家人,你还真把自己当家人了? 还家事? 刘辩坐在主位,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没等刘凯回过神来,他便举杯道:“西域之事,既是家事,也是国事。诸卿皆我刘氏贤良,西域之家国大事,便托付于诸卿了!” 说罢,刘辩率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三王连同刘协也都满饮一杯酒,这时,刘凯才注意到自己话中的危险性。 不过他也不傻,知道这种事不提还好,一提那便是越抹越黑,天子将此事淡然揭过,他只能继续奉承了。 又饮了几杯之后,刘辩说道:“今天下宗室子弟多有闻讯而来者,诸卿可择其善者而从之。” 三王皆应命不提。 刘辩对于酒量的控制一向很严格,毕竟他在酒色方面最能努力的便是戒酒了。未久他便提前离开了,等他走后,三王便对着刘协,反倒更热闹了。这还是三王在抵达雒阳后第一次齐聚,他们也趁此机会聊起了将来的规划。 虽然这些现在还没定论,但作为要亲去西域的王,三人之间总归要守望相助、互通有无。 “人是一定要带的,越多越好,但最好以身体康健的壮年为主。”刘宠先说道,“西域不比封国,我曾寻去过西域的行商打探,那里虽然有大小诸国,然终究地广人稀,西域诸国不管之地数不胜数。而又因为近年来西域之贸易愈发繁盛,穷山恶水之地,多生盗匪,少则数日,多则数百。甚至于有小国贪图财货,伪装成盗匪者亦是有之……” 刘宠到底是带兵打过黄巾的,做起事来是三人中最稳妥的,早已经搜集了许多关于西域的消息。 刘凯也顾不得装醉了,专心致志地听着。 在刘宠的描述之中,写满了弱肉强食四个大字的西域呈现在了几人面前。 等到刘宠喝口酒润润喉的间隙,刘凯抿了抿有些干的嘴,有些惶恐的问刘宠道:“那我等去西域真的能待的下去吗?” 刘凯问完,却听刘宠忽然一笑:“记住了,我等才是西域最强的那个!” 听到刘宠这铿锵有力的话,刘凯当即放宽了心。 …… 宗室们在努力,而同样也有人看到了这波风口。 已经多年没有当面责备过袁术的袁隗这回又忍不住在暗地里骂了起来——袁隗不是不想当面骂,但没办法,眼下双方已经分宗,他没有在明面上责怪袁术了。 所以,他就只能骂给儿子袁胤听了。 “你说他急什么呀?不就是些奴婢吗?何以这么着急替那些奴婢张目?”反正袁胤跟袁术的关系好,骂袁胤就是骂袁术了! 袁胤心中腹诽——当时徐晃搞事那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袁隗并不了解袁胤的念头,否则还不知要怎么吹胡子瞪眼呢,他继续道:“现在想来,让袁氏在西域定下一个立足点,虽有亏损,也不全是一桩坏事……” 不过他了解袁隗这些年愈发稳健的作风,并未和袁隗对着干,而是顺着袁隗的思路问道:“阿父,可要多送些奴婢去西域?” 袁隗见自己儿子终于开了窍,忽有种老怀大慰的感觉。 他赞同道:“不能只送奴婢,还要派我袁氏子弟亲自带着家中的奴婢前往西域,在西域追随诸王成家立业……此事就交给你去做,看看有没有哪个子弟愿意主动前往的?” 袁隗不怕没人去,毕竟即便都出身汝南袁氏,也有穷富嫡庶之分,族中主动提供富贵,不愁没有子弟为此冒险。 袁胤还是第一次得到袁隗托付如此大事,心中振奋不已,当即应命。 而在临走前,袁隗吩咐道:“你与公路关系好,这没问题,但以后你要记得,你与公路已经不是一宗之人了,做事不可一味跟随公路。” (本章完) 第588章 风口 第588章 风口 袁隗说是这么说,但实际上,袁胤的动作根本瞒不过袁术。 而在得知袁胤主动找上了徐晃,加大了对西域的投入时,袁术正在训斥着袁耀。 时隔多日,当初袁耀在雒阳内城外故意找诸葛亮麻烦的事终究没有瞒过他,对于袁耀的作为,袁术绝对称得上是怒其不争——“你说你不上进也就罢了,不要求你和诸葛孔明一样,可你竟然连个纨绔都当不好?” “想当年,你阿父我当任侠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那时,天下几人不惧我三分?瞧瞧你呢,连我当年的一成都不如!” 袁耀一时间觉得应是他退让的举动让他父亲失望了,立刻说道:“阿父放心,我下次碰到诸葛孔明,绝对不退让了!” “你还有下次?”袁术的声音提高了一个音调。 就在袁耀觉得他要面对狂风暴雨时,终究来了个救星,有家仆通报了袁胤所做之事。 这让袁术一时无暇顾及袁耀了。 实际上,在最初了解到后续诸王的动向之后,袁术除了自觉当初直接面见天子有些冲动之外,倒也没有多后悔,在他看来,这是两回事嘛! 当然啦,袁术的身体倒是很诚实,他很快就派家仆联系了徐晃。 然后,袁术就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陛下不会怪罪他吧? 好吧,不嘴硬的话,他还是后悔了。 而等袁术回过神来,袁耀早就趁机溜走了。 与此同时,已经从三公转为侍中的杨彪自也察觉到了这一举动。 对于西域商路,杨彪参与的时间要比袁隗晚上一些,他虽然入行慢,但投入的也少啊! 但从袁隗和袁术的动作中,他还是觉察到了些蛛丝马迹——袁氏虽然已经分宗了,但还是准备派宗族弟子前往西域。 昔日他杨氏分宗之说在观察之中不了了之,但在此事上,却又让杨彪想到了往事。 想了想,杨彪遣人唤来杨修,询问了儿子的意见。 杨修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案:“阿父,这还要犹豫吗?” “袁氏分宗都派出了这么多人,我杨氏一族之力,起码要胜过分宗之后两个袁氏的任一个吧?” 杨彪现在瞧着杨修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就来气,弘农郡在人口上比汝南郡差了很多,杨氏所控制的奴客数量也无法与袁氏相比。 他责备道:“你当这钱财奴婢是天上平白掉下来的吗?多年积累,你一句话便全送走了?” 杨修听到,则有些无奈地解释道:“只是把人送弘农送到西域而已,只要如袁氏一般选些族中子弟同行,难道离了西域,这些奴婢便已经不是我家的奴婢了吗?” “这还真不一定,西域的情况你并不了解……”杨彪解释着,却被杨修打断了—— “现在的问题不单单是奴婢的问题,阿父不是早就看出来了吗?陛下自早年开始推行试举之法,除了为公正之外,何尝不是对门生故吏这一套察举征辟为官之法有所不满?对于阀阅自也是不满的。现在顺着天子的心意去做,总好过违逆天子。”杨修强调道。 “而且父亲莫要忘了,袁氏出了一个袁基出了一个袁绍,至今其大部分族人都安然无恙,且分宗之后权势依旧,要说其中没有袁隗和袁术一直顺陛下之意的好处,谁信啊?” “是以,此事就算一时有害,长久来看仍是利大于弊,得做!”杨修斩钉截铁地说道。 杨彪听后,沉默了一会儿,他意识到,近年来,经历了许多事后,他的儿子已经逐渐成长起来了。 只不过……杨彪忽然问道:“你方才是在吼为父吗?” 杨修:…… 他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 另一边,还未去西域赴任的西域都护徐晃正面临着他所未预想到的局面。 他起初只想打些商人的主意,没想针对商人后面站着的豪族,但望着眼前一窝蜂前来拜访的人们,知道他们的来意的徐晃笑容满面。 忽然,他瞥见了一个站在前列的人,徐晃认得那人,起初他以为那人只是个商人,却没想到其实际上是廷尉卿袁术的家仆。 眼下,此人却不复当初的外表恭顺内里倨傲,脸上眸中都写满了热情——“徐公,小人特奉家主之命前来致歉!” 徐晃心中暗爽,联想到雒阳正热的诸王及刘氏宗室齐聚之事,只觉得经略西域一事手拿把掐了。 有这等基础,他要是再做不好,绝无颜再回雒阳了。 云台殿。 刘辩听着徐晃汇报着结果,光是徐晃这边,就聚集了能够带去西域的人口近一万五千余人,虽然这些人的身份普遍是奴婢,且都拖家带口,但到了西域,这些奴婢中的适龄男丁势必要接受军事训练以备不时之需,到时候在军中,奴不奴婢谁在意呢!要是有机会再立个功,得以摆脱奴婢身份,那就更未来可期了。 但同时,这些奴婢身上带着的标签决定了他们在将来不仅会受西域都护府的控制,更会受他们主家的控制。 不过,徐晃治军是出了名的,有周亚夫之风,刘辩相信徐晃能处理好这些,让这些奴婢出身的准屯田兵卒不至于沦为私兵。 而刘辩瞧着徐晃送上来的名单,几乎所有参加了由麋芳主导的西域商路的阀阅豪族都在其上。 目前来看,面对强势的皇权,这些阀阅豪族们的身段还是一如既往的柔软。 说来也是,能够跟紧刘辩的步伐,积极参与丝绸之路的,本就是愿意主动向刘辩靠拢的,若他们的身段没有这么柔软才奇怪呢! …… 就在雒阳这边正热闹之际,关羽已经出发了。 与他们同去的还有庞统、石韬和孟建三人。不过他们三人倒并非是因为接受了张飞的征辟成为了张飞的属官,而是经由朝廷公车征辟任命,分别担任了朔方和北地郡的一县之长。 而在出发未久,双方便分开了。 虽然朔方和北地两郡通过黄河连接,但真要前往两地,张飞要到左冯翊去,而关羽要经并州。 这天天色渐晚,关羽已经带着人在野外安营扎寨,交待好专门自北军中擢选而出的将士后,在安歇之前,关羽决定去看一看即将前往朔方郡的刑徒。能够有家人的随行的终究是少数,整个刑徒群体中弥漫着迷茫和沉闷的氛围。 关羽到时,却发现有人已经先在了。 他示意准备报信的士卒安静,自己则悄悄靠了过去。 走近了些,他便听到了周瑜对看管刑徒的士卒和小吏们的交待——“刑罚须得慎重,刑徒也是人,他们犯的并非死罪,记住了,以后若是再让我发现有故意苛待刑徒者,我一定禀明府君,从重处置!” 重重地训斥完后,周瑜从士卒们的表情中发现了不对劲,回首看去,这才发现了关羽的到来。 他连忙拜道:“见过府君!” 关羽刚才也听明白了些,当即对着士卒和小吏强调道:“长史所言,便是我所言,汝等务必牢记在心!” 等到众人散后,关羽才向周瑜问起情况。 随后,他便被周瑜引到了一处看起来专门布置的榻上,其上正躺着一个面无血色之人。 见周瑜带着关羽来了,此人大惊,正要挣扎着行礼以免被怪罪进而招惹到更重的刑罚。 “躺好,莫动!你伤至肺腑,医者不是嘱托你莫要乱动吗?” 听到周瑜的命令,此人这才不再动弹。 而跟着周瑜而来的关羽不待周瑜介绍,便已经看出来了,此人的骨骼出了些问题。他询问道:“是因受刑还是如何?” 周瑜虽有些诧异关羽一眼看出了问题所在,但却没趁机奉承,而是如实道:“受刑,也是今日下官才发现。他原本在服役之时便留下的伤病,今日轮到他做饭之时不小心触动了旧伤,不小心将一些饼掀翻在地,负责管理他的官吏不明所以就直接将他又打了一顿,伤上加伤。” 周瑜说道:“我没想到,刑徒在服役之时,受到苛待竟是常态,那些役使刑徒的官员小吏全然不顾及刑徒的性命……” 他说着说着,话忽然停了,因为周瑜看到关羽竟亲自上前检查刑徒的身上的伤口。 关羽到底是习武之人,对于治理跌打损伤还是有些理解的,但在看完此刑徒的身体后,他也只能叹口气:“最初伤及骨骼时并未及时矫正,如今这伤病只怕要跟着一辈子了。” 而被他检查的刑徒战战兢兢地不敢说话,见关羽又出此言,以为关羽要放弃他了,任由他自生自灭,毕竟整支队伍不可能等他一个人,而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也跟不上队伍,心中满是绝望。 “腾一辆驴车出来,明日拉着他。”关羽吩咐道。 听到这如同天籁的话,原本绝望的眼神一下子被希望所覆盖。 周瑜其实原本就有这种打算,但听了关羽的话后,他并未邀功,只应道:“是。” “随行的刑徒,如此般者,多否?”关羽又问。 周瑜答道:“年轻些的,为刑徒时间短一些的尚好,但……” 刑徒的命不是命。 关羽忽然想到,这些刑徒在朔方郡能够起到的作用,或许远没原本预想的那般美好。 最后,他吩咐道:“让随军的医者们替刑徒看一看,统计一下具体的数目。” “广元和公威已经带着医者们去做了,不过医者毕竟数量有限,要想得出结果,还需暂等几日。” 关羽原本还有些奇怪为什么没有见到石韬和孟建,如今听了周瑜所言才明白过来,两人已经做事去了。 这时候,关羽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重重地看了周瑜一眼,心中对周瑜能力的信任又多了几分。 有周瑜处理内政,他在抵达朔方郡后能够更专心的对外了。 一月之后,在呼啸的寒风中,他们终于抵达了早已被废弃的朔方郡。 在某些同样早就被废弃的沟渠旁,仍留着一些数十上百年前的汉人留下的痕迹。 这些显然不足以为士卒和刑徒们抵挡风雪,但他们既然敢在冬季来临前抵达此地,自然是有底气的。 除了充足的粮草和蜂窝煤之外,来自于并州的被匈奴人使用来过冬毡帐也是他们的底气。 他们要在大地被彻底冻僵之前,在昔日汉家城池的废墟之上,重新修建一座可以抵挡风雪和外来之敌的坚城,这将会是他们在朔方郡的起点。 但这些事,关羽在抵达朔方郡后并未怎么掺和,而是将之近乎全权交给了周瑜、石韬和孟建主持。 他自己则带着随行的骑兵巡视起了未来城池的周边,未久,他便见到了一伙鲜卑人的营帐。 这些鲜卑人并不多,依照关羽对鲜卑人的了解,鲜卑的一帐类似于汉人的一户,其帐便是汉人的房子。此部族看起来也就百来帐,就算鲜卑每帐的人口多些,这一部族的人口也不至于超过千人。 而在此时,鲜卑营帐中人也发现了关羽,当即就有几人骑马迎了过来,连武器都没带。 在离着关羽还有段距离时,几人便下了马,牵马跑来,刚一靠近,便伏跪在地。 关羽一看便明白了,这是已经被打怕了选择归顺的鲜卑部族,他当即问起了具体的情况,然后才知道,这一小部族原是属于乞伏部的一个邑落,其小帅名叫生德在乞伏部战败之后为了继续在朔方郡生活,便毫无心理负担的降了。 而他们的人口比关羽预计的还要少一些,妇孺加起来也就七百多人。 如今冬季即将来临,他们正在趁此机会储备过冬的谷草,同时寻找合适且安全的过冬地点。 关羽只象征性地收取了生德献上的礼物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张鼠兔的皮毛,随后他便被热情的生德邀请参观了其营帐。 生德知道关羽还要继续巡查周边,还专门向关羽介绍了一个落中之人作为向导。 而在发现生德所率领的邑落壮年男子数量偏少后,关羽在临走时道:“我意欲在东边二十里新建一座城,你部若是寻不到好的过冬之地,可去那里寻我,至少能护得你部安全!” (本章完) 第589章 汉旗 第589章 汉旗 草原上的冬季向来难熬,尽管有阴山山脉帮助朔方削弱了来自于西北的寒风,但草原人所需要面对的,不止是天灾,还有人祸。 尤其是在鲜卑人因为军事失败整体陷入混乱的当下。 鲜卑小帅生德所率领的邑落其实在朔方境内原本有一个大致范围的冬季休养场地,但这个地方他知道,可与他有仇的其他邑落部族也知道。 草原之上……哪怕是水草丰美的阴山以南,为了争夺物资所产生的冲突摩擦再正常不过了。抢不了汉人还抢不了你了? 在以往,在乞伏部这个由大小数十邑落所组成的大部族中,生德的邑落受到秩序的保护。 但在现在,随着乞伏部的核心因为战败向北方远遁,留下的鲜卑人只能依靠自己的邑落了。 是以,生德这段日子,一直寻找新的冬季落脚点。 不仅要能抵御风雪,还要能防备敌人,最差也得让敌人寻不到他们的踪迹。 毕竟,他们的邑落之中,能够作战的男子太少了。虽然有些壮年妇人也能骑马弯弓,但她们的战斗力终究不足。 关羽虽然离开了,但他留下的话却让生德陷入了沉思。 依托于汉人的庇护,这个冬天想来不用担心鲜卑人的威胁了,但……代价是什么呢? 生德不知道,他还无法做出决定。 他只知道,二十里的距离,要是不肯依托汉人,此地不宜久留,他的邑落需要再寻找新的居住点了。 但在准备出发前,生德想到关羽临走时他问起关羽新建城池的名字,得到了一个答案——朔方城。 关羽自不知道生德的纠结,在他看来,生德无论来也好,不来也好,他都能接受。生德所带领的邑落缺乏战斗力,至多他来能加快一些他对朔方郡的控制力度,毕竟以后,这些生活在朔方郡境内的鲜卑人都是要接受他的管辖的。 他仍带兵巡查着在昔日朔方城旧址上新建的新朔方城的周边,预防有不长眼的鲜卑人在袭击来此的汉人。 如此过了十来日,曾经的朔方城遗址已经在周瑜等人的修复下变得有模有样了,虽然防御力依旧堪忧,但至少那些被整修过的部分已经没了早前的废弃风,透露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而在关羽巡查期间,不乏有刑徒恭敬地向他行礼。 在以往,刑徒们接受劳役之时,只要用不死,就往死里用,但在关羽这里,他们虽然也要干活,但吃的饱,穿的暖,甚至为了应对寒冬,还为他们准备了一大半人都没穿过的由白叠子填充的冬衣。 大部分人对关羽可谓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见到周瑜等人的工程进度后,关羽又召集众人,宣布了他的发现:“近些时日,我领兵最远去过西边近百里,还留在此处的鲜卑部落,单个最大的也不过两千余人,且我发现了各鲜卑邑落间不乏有冲突者。但即便如此,也不得不防待到冬日彼辈为了此处的粮草联合起来。” “是以,在入冬之前,还得赶工,原本商议的在原本朔方城的基础上先修建出一座小城用以防守的计划必须完成!” 周瑜应道:“府君,这一路走来,刑徒们的伙食没有丝毫亏待,若是再多加些肉食,多干一些也无妨……唯有那些身体有旧疾者,若是过于劳累,只怕单靠吃点好的补不回来。” 关羽自也知道第一场雪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到来,时间很重要,对此,他早有想法:“我会亲自带着士卒参与修城,除了必备的用来防守的人马外,余者皆参与其中。” 周瑜听了,当即说道:“有府君以身作则,定能早日建成!” 自这一日起,关羽便也投入了进去,有他亲自带头,也不用担心士卒们有怨言。而且来自朝廷支援的物资源源不断地到来,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终于,虽然没在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下之前完工,但在第二场雪来临之前,关羽已经登上了城门楼。 望着四面的城墙,虽然不算高,也不算大,一些地方干脆是由泥土夹杂着草混合而成的临时城墙,但这些,已经足够用了。 而在城墙之内,见不到一处房屋,全是毡帐,毡帐外面不乏有把床榻搬出来趁着阳光好晒太阳的人。 在此城建成之后,关羽给包括刑徒在内的所有人都放了假,包括兵卒也都是轮流放假。 关羽瞧着这一幕,整个人也有些放松。这时,关羽忽然留意到城外有一骑正飞奔而来,他不敢大意,当即下了城墙,未久,他今日派出去巡逻的斥候便来到了他的眼前。 “府君,二十里外有一伙鲜卑人,他们自称此前曾接受过府君的要求,来此寻求庇护。” 关羽问道:“来人可通名?” 不怪他不记得,此前他带兵巡查周边的时候,发现了不少留下来的鲜卑人邑落,对于其中实力弱小的,他大都招揽过。 “未曾,”斥候答道,“不过其自称被敌对的邑落的发现了,若是府君愿意收留他们,以后他们便任由府君调遣。” 这下,关羽也不多问了,当即就召集兵马出兵去了。 而此时,在距离朔方城二十里外的地方,生德十分着急,他不时地询问着身边留下来的汉军斥候—— “那位勇士何时才能回来啊!” “我真的曾经得到过关府君的许诺,说是只要我们愿意投效,便会护佑我们安全……” “这里真的很危险,发现我邑落的敌人随时可能过来……不如我们向前走一走?” 但面对着生德的苦苦哀求,斥候中为首的北军出身的刘壮一点都不为所动。 这时,忽然远处隐隐有马蹄声传来,生德的邑落中人最先趴在地上听到了动静,马上刘壮也发现了远方来人! 生德更着急了,他急忙对着刘壮说道:“勇士,敌人真的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但刘壮依旧没有同意生德更进一步。 偏偏生德来此本就是为了获得汉军的庇护,根本不敢违逆刘壮。 眼见着刘壮油盐不进,生德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自己选择来此是否是一个断送邑落生机的错误决定了。 随着敌人出现在视野之内,原本就虽是准备战斗的生德邑落的壮年男女,包括半大的孩子,都骑上了马,做好了战斗准备。 生德也策马回到自己的邑落战事之中,准备带头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这时,生德忽然发现刘壮竟也策马跟着他,其余几个汉军斥候也同样如此。 生德不解其意,好奇地问道:“勇士来此,是要与我邑落共同作战吗?” “不是!”刘壮终于说出了除了拒绝生德之外的话,“你们在此稍候,我去退敌!” 生德:? 随后生德就看到刘壮从怀中掏出了一面红色的旗帜,套在了他的长枪之上,就这样扛着迎风飘荡的红旗一人一马向着与他敌对的邑落冲了过去。 而余下的几个汉军斥候皆看着这一幕,就生德的感受,似乎这几个汉军斥候巴不得取而代之,而不是担心刘壮的安全。 未久,一人一骑总算和他的敌对邑落碰上了。 出乎生德预料的是,敌对邑落面对这一人一骑,哦,还有一面旗帜,竟然减缓了行进的速度,最后停在了刘壮的面前。 随后,生德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未久,便有近三十骑跟着刘壮一起回来了,至于余下的敌对邑落的骑兵,则全都停了下来。 随着刘壮越来越近,这时候,生德又觉察到身后也传来了马蹄声,他回首望去,只见又是一面面红色的旗帜。 他知道,这是汉旗。 但他还有些疑惑,刘壮不过一个人,而与他敌对的邑落足足有五百多骑兵,怎么就会直接退让了呢? 未久,生德就看到了敌对邑落的小帅跟在刘壮的身后出现在他的面前,正对他怒目而视。 此时生德对他丝毫不惧,甚至干脆用鲜卑话问出了他的疑惑,还带了一点揶揄的口吻:“开达合,你带着这么多兵马,怎么被一个汉人给吓住了?” 开达合闻言更怒了,他立刻反问道:“换成是你,你敢动手?你这只只知道逃跑的老鼠!” 答案让生德一怔,若是易地而处,他敢对刘壮动手吗? 这时,他才如梦初醒——是他,他也不敢! 或者说,他根本想都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等到关羽到场,开达合立马叫嚷道:“太不公平了!就算要收留他们,也得等到两个邑落之间的恩怨被清算清楚之后,这是草原上的规矩!” 听到一脸莽夫样的开达合说着流畅的汉话,关羽骑在马上,微微眯着眼,盯着开达合:“我从未听闻过什么草原上的规矩,本太守既然到了这里,那么汉家律法才是草原的规矩!” “公平与否,要由本太守来评判,你以为呢?” 开达合在关羽的注视下艰难地张了张嘴,吐露出了几个字:“听府君吩咐。” “原来你也知道汉家礼节啊!”关羽大笑一声,旋即吩咐道:“说说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今日来为你们断一断是非!” 但在草原之上,一切为了生存下去,双方的恩怨到现在已经难以分清孰是孰非了。 最终,在关羽的命令下,双方握手言和。 开达合纵有不满,也不敢表达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生德带着部众离开。 只是就让他这么离开,他还是有些不甘心,忽然,他想到了什么,问还没离开的关羽道:“敢问将军,能否用邑落中的马羊来换些谷粮?” 关羽听到开达合的话,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提出这种要求,在稍加思索后,他便答应了下来。 开达合也终于面露喜色,如此,他总算能带着东西回去同邑落中人交待。 朔方城。 经过生德投效一事后,很快便产生了连锁反应。 接二连三地有担心在冬季抗得过天灾却抗不过人祸的鲜卑邑落选择了前往朔方城以求个安稳,甚至还有鲜卑邑落专门来此尝试用马羊来换取谷粮,对此,关羽和周瑜全都没有拒绝。 “唯有一点,随着投效的鲜卑邑落的增加,他们生活在朔方城外,看起来也能为朔方城提供外围的保护,可一旦他们起了二心,便是极大的祸患。”周瑜如是向关羽警示说。 关羽听后对周瑜说道:“公瑾放心,我在安置这些邑落之初便有准备,其中弱者靠近朔方城,强者靠外,而交好的邑落并不放在一处……” “我听说山越因为在山中各有地盘,是以作乱之时常常能一呼百应。然鲜卑人经过了这些年的内乱,其内部,早就不是一条心了!遑论那些鲜卑大部族,都已经被打退逃至阴山以北了。” 周瑜见关羽胸有成竹,也就暂时放下了心。 但这一日,地上的雪还没融化,朔方城又迎来了一个前来投效的邑落。 这个邑落是所有前来投效邑落中最强大的,带领他们的赫然就是曾经追逐生德来此的开达合了。 他也带来了最新的消息——曾经在战败之后,领着核心残部逃亡阴山以北的乞伏部竟然在冬季回来了! 开达合也百思不得其解,他对关羽说道:“早就听闻乞伏部并没有留在阴山北麓,而是去了漠北休养,不知怎的,竟真的回来了!” 关羽在通过数个渠道确定这一消息后,不敢大意,考虑到留在朔方的鲜卑人有不少都和乞伏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关羽同时派人向并州及北地郡方向传信。 值此物资匮乏之时,乞伏部竟然回来了,只怕来者不善。 而开达合也正是出于这点缘由,才选择投效朔方城,他可不愿意自己邑落半年的收益平白归了离开的乞伏部。 与此同时,关羽艺高人胆大,在留足了守城的士卒后,他亲自带着五百骑兵外出,去探寻乞伏部的踪迹。 十数日后,他终于发现了目标。 只是乞伏部与他想的截然不同,原本在关羽的预想中,乞伏部应该是在漠北把牛马养的膘肥体壮,然后回来争夺朔方郡。 但眼下,呈现在他面前的——关羽觉得,说是乌合之众也不为过。 (本章完) 第590章 债券 第590章 债券 原本,仅带了五百骑兵的关羽只是打算来探查敌情的,但回想到方才他主动带领数骑去侦察时发现的乞伏部的乞丐模样,而且乞伏部竟然从始至终都没发现他。 随后关羽又瞧了瞧在寒风之中无一人抱怨的来自北军的精锐,他心中忽然萌生了趁此机会给乞伏部一个教训的念头。 说干就干,关羽当即点了一百骑再度与他前去乞伏部的营地,留下其余四百骑在此守候埋伏。 这一回不仅去乞伏部的人多了,而且关羽还打起了汉军的旗帜,生怕乞伏部的人发现不了他们。 好在乞伏部还没有落魄到关羽都如此作势仍发现不了的地步,很快,乞伏部那边就有了反应。 但出乎关羽意料的是,看到他这边的旗号,乞伏部的人在经过短暂的慌乱之后,来了近五十骑。 关羽心中很是不满?以乞伏部的状态,怎么敢这么小觑他的? 当即,他就命令自己身边的百骑做好准备,一旦乞伏部的来人到了撤不回去的距离,他们便发起冲锋,全歼敌人,挫一挫乞伏部的士气! 虽然以关羽观察到的乞伏部的状况,其究竟有没有士气还得两说。 但随着乞伏部派来的五十骑越来越近,关羽发现了不对劲,也示意麾下的骑兵暂且收起弓弩,因为对面的乞伏部人完全不像来作战的。 等到乞伏部人来到关羽近前,更加确认了关羽的想法。 其中为首者下马恭敬有礼的问道:“不知阁下是汉人何官,官秩几何?” 关羽决定静观其变,如实答道:“吾乃朔方郡太守!” 继而质问道:“汝等既已离开朔方,再入我汉家之地,却是何故?” 不料对面的乞伏部人听闻他是朔方太守,当即纳头便拜,口中说道:“我等归来,正是为了投奔府君啊!” 关羽:??? 他忽然意识到,或许不止是他,此前留在鲜卑各邑落都对乞伏部的归来产生了误会。 来人自称乞伏祐邻,乃是乞伏部大人的弟弟,从乞伏祐邻口中,关羽知道了乞伏部离开朔方郡之后的剧情。 他们真的回到了自己的故地漠北。 起初,在他们想来,他们从漠北离开,除了因为漠北越来越冷,天灾越来越多之外,那里的草已经不够各部的牛马羊吃的了。如今他们已经离开多年,想来漠北的牧草应该变得丰茂了。 但事实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 乞伏祐邻悲哀地对关羽说道:“我们单以为漠北草原上不会有什么强大的部族,事实也的确如此,但之所以在我们离开这么久漠北还未产生一个强大的部族,是因为漠北已经供养不起一个大部族了。” “那里太冷了,如今还没到隆冬,但牛羊已经快要承受不了了,而且,雪也下得太大太多了,几乎每年漠北都会有白灾……” “那里真的不是人住的地方!” 听着乞伏祐邻诉说着漠北的苦楚,关羽最终说道:“若要接纳你们,并非不可,只此地如今归朔方郡,汝等来此,当遵我汉家法令!” “如若不然,自刀兵相见!” 乞伏祐邻当然不愿意打仗,现在正是乞伏部最落魄的时候,他们之所以没有停留在阴山以北,最大的忧虑便是被留在那里的弗斯、出连、叱卢趁机吞并。 别看以前几部的关系很不错,但那会儿几部实力相当,且能从共同的敌人处获益。 时代变了。 乞伏祐邻答应地很干脆,或许觉得光自己答应力度不够,乞伏祐邻说道:“府君,我这便派人去请我的兄长来此同府君相见,以示投效之决心!” 关羽摆了摆手,道:“不必!” 随后,他下令召来隐藏在后方的四百骑,对着乞伏祐邻说道:“我亲自同你去!” 乞伏祐邻瞧着这五百铁甲精骑,心中一颤,忙不迭的答应了,并立刻派人回去报信了。 而他本人,则亲自领着关羽前往了乞伏部的驻地,对待关羽的态度也更加恭敬。 距离的越近,关羽越能确定乞伏祐邻所言非虚。 乞伏祐邻所骑的马还好,称得上膘肥体壮,但靠近之后,那些乞伏部的普通部众的马羊就完全称得上消瘦了,不知道的,说不定还以为他们刚刚度过冬天呢! 实际也差不多,漠北的冬季和第一场雪要比有阴山山脉作为屏障的朔方郡来的早得多。 很快,关羽率领的汉军五百骑便成阵势的走近了乞伏部的临时驻地,在其中的乞伏部部众或警惕、或畏惧、或好奇地看着穿着铁甲、带着头盔的汉军骑士。 乞伏部大人乞伏利边已经在此处迎接了。 尽管从弟弟派来报信的人口中得知朔方太守要亲自过来,但直到关羽来到他面前,他才确信,这位朔方太守,真英雄也! 也因此,他对于关羽更加尊敬了。 至于曾经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趁此机会拿下关羽,则在他近距离观察到关羽所率领的五百精骑后,彻底烟消云散。 就算他能拿下关羽,这五百精骑也足矣让虚弱的乞伏部陷入混乱了。 等等,乞伏利边忽然想到了问道,恭敬地问关羽道:“以前曾经听说过,在东部有一个关将军,把东部最有名的鲜卑大人柯比能打得大败,敢问府君,那位关将军……” “正是某!”关羽仿佛在说一件不足称道的小事。 乞伏利边则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可是知道,关羽虽然在东部没有吕布呆的久,在鲜卑人之中的名声也没有吕布那般能止小儿啼哭,但其人的勇猛足以和吕布相提并论。 至于吕布猛不猛……吕布的老家就在五原郡,而五原郡的西边毗邻朔方郡,活跃在此的乞伏利边焉能不清楚? 此刻,乞伏利边无比庆幸自己的歹念只是一闪而过。 而在之后,随着来自并州和北地郡的汉军接踵而至,乞伏利边只觉得自己之前心中有过歹念都是大罪了。 …… 且说朔方郡一切顺利,而在雒阳,樊陵也开始筹备起了运河之事。 冬季挖河有利有弊,此时百姓正处于农闲之中,河流也都进入了枯水期,正适合清淤等作业。但一旦气温下降,淤泥也会被冻上,而且做工的百姓也会面对凛冽的寒风。尽管刘辩推广已经好多年了,但想要达到人手一件衣的小目标,还是很难做到。 而在今年想要对运河动手,最关键的问题在于为了辅助作战,百姓们普遍已经服完了徭役。要想让百姓安心去挖河,最好的办法是雇佣。 昔日成帝之时以每月两千钱的价格雇佣百姓,别管能有多少真的到百姓手中,这个水平,实际上已经超过了斗食佐史的月俸。在一些粮价合适的地方甚至能达到佐史月俸(四石米加四百钱)的两倍。 放在如今,刘辩可以无比自信地说,他出不起这笔钱。 所以,刘辩找来了曹嵩。 “昔日行军之时所借地方大族之粮,应当都还清了吧?” 曹嵩对此门清,当即答道:“回陛下,自秋收之后,皆已经陆续还清了。” 刘辩于是直言道:“如此,便证明此法是可行的……卿以为,今年整修河道之事,所缺之钱粮,可否使用此法?” 曹嵩一怔,他没想到皇帝又打起了借钱借粮的主意。 虽然有之前借粮的例子在,可这一回毕竟没有近在眼前的军队作为威慑了,能借到多少他心中也没数。 然天子当面,曹嵩只能回答道:“臣以为,或可一试。” “好,那此事便交给卿来办,至于如何还钱粮,或可以运河之关税,及来年夏收秋收之粮。” 曹嵩没有拒绝这项任务。 但他想到如今朝中对于雇佣百姓所需的工钱还没有定论,心想着若是能减少雇佣所费,那么他所需借钱粮的额度也能低上一些,能为他减轻不少压力。 想到这,曹嵩当即建议道:“百姓做工,每日之工钱多不过三十钱,若是包吃住,还会更少。今休整河道之事,本就在农闲之时,且陛下一向注重吏治,届时只需派校事部多加查探,以免有官吏中饱私囊。臣以为,雇佣之工钱若能全部落入受雇百姓之手,只需比民间高出些许便可。” 曹嵩所言,正合刘辩之意,他当即拍板道:“以卿之言,那便先定下每月千钱,再提供饭食,以解百姓后顾之忧。” 曹嵩见自己的意见这么轻松地就被皇帝给采纳了,心中高兴不已。 面对着不知结果的任务,心中的干劲也更足了。 …… “听说了吗?朝廷要为修建运河发债!” “发债?这是何意?难道是朝廷想要借债吗?请君细言之。” “我也只是听说啊……你知道今岁为了平关东之乱,朝廷就近借了关东好些大族的谷粮,以免除长途运粮之耗费?前两个月,这些借走的谷粮都被还了回去,还得了不少利呢!我还听说啊,这些借粮的大族,就算族中有和叛贼有牵扯的,只要不牵连太深,在论罪时都是从轻处置。这些我只是听说啊,不一定真!” “这事我也知道,就是真的!你们想啊,借钱粮给朝廷,可不就成了朝廷的债主?这借债的看到债主,气势上就输了三分。而朝廷公开借债,自然不会不还,依我看啊,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我倒是颇有家资,平日里也只是存放在府库之中,不如去问问?” “走!” “同去!” 瞧着眼前乌泱泱的人群,曹嵩乐开了。 他原本以为推出修运河的债,会得不得太多响应,但现在,响应的人却太多了。 而且大部分想要借债给朝廷的,竟然不是大族。曹嵩很明显的看出,正在排队买债的人中,甚至还有衣服上打着补丁的。 没错,就是买。 曹嵩感觉他们就是来买债的。 眼见着这么热闹,曹嵩立马唤来了他属下负责此事的鲁肃,交待道:“还能多分几条队出来吗?你看这些百姓多想为国效力啊!” 说着曹嵩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本还在想着能不能在雒阳借够一亿钱,如今看来,两三亿也是借得的。” 鲁肃见曹嵩高兴,立刻说道:“下官已经令人着手安排了。还是公英明,将这些债分成万钱一份,不仅设有数号,还配有密文以分真伪,又记录购买者的姓名籍贯,还允许持有者在日后来此交易……在下官看来,此法一出,这万钱债券与万钱无异啊!” 曹嵩则摆了摆手,说道:“这些不是我的主意,我只是听从陛下的吩咐罢了!” 鲁肃听完却是一怔,之前在准备时曹嵩可从来没有提过这是天子的主意。 但鲁肃到底是聪明人,很快便明白了曹嵩的想法——天子的主意毕竟未曾施行过,最终能取得什么样的成效还未知,那时,自然不能说出此事,以免影响天子的圣明。可现在,此事大获成功,那便可以毫无顾忌地宣扬天子的圣明了。 “还有,此前准备的债券未必够用,我们所用的债券乃是特意选取了制作不易的纸帛,须得早做准备,免得到时候供不用求!”曹嵩提醒道。 鲁肃当即答道:“公放心,下官此前见人如此众多,已经派人去置办了。” 曹嵩见鲁肃不用他吩咐就把事情办得周全妥当,当即就把这里的事继续交给了鲁肃,而未穿朝服的他则溜进了正在排队购买债券的人群之中。 未久,他便来到了一个身上打着补丁的汉子旁边,主动问道:“君也是来买债券的?” 那汉子听到曹嵩问话,虽然曹嵩瞧着年岁很大,还一脸地和善,可他还是本能地抱紧了一直被他抱在胸中的包裹。 曹嵩见了,不以为意,继续追问道:“我听说这里的债券最少也要买万钱的,但我瞧你这包裹里可装不下万钱,莫非,里面是黄金吗?” 见汉子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曹嵩安抚道:“这光天化日之下,周边还有朝廷的官吏和士卒护卫,没人敢抢你的金子。我只是好奇,你瞧着也不算富裕,就算有金子,为何不拿来用反而要买债券呢?” (本章完) 第591章 族产 第591章 族产 曹嵩本就是在官场上八面玲珑的人物,如今想要获得一个普通人的信任并不难,一番攀谈之下,便让对方敞开了心扉。 曹嵩了解到,眼前之人名叫王福,他的确只是洛阳县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就连债券的消息也只是通过邻里之人在集市上面听说进而了解到的。 而他们之所以想买债券,除了因为这份债券的背后是圣天子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王福说道:“用来买债券的金子并非我一家之钱,而是族产。” 所谓族产,顾名思义,便是属于宗族的产业。毕竟当代宗族之间守望相助,若是族中有哪个富户愿意向族中捐献财产田亩等用以济贫扶弱。 曹嵩在财货一事上拥有着极高的敏锐度,对于族产自然是了解的。 在他的认知里,族中有贫弱,他若想送钱财田亩的话,只需以自家的名义送,还能得到美名,何必借助族产呢? 至多留下些足够祭祀耗费的产业罢了。 但曹嵩也知道,在一些宗族之中,族产不仅仅局限于祭祀。 也因此,曹嵩问王福道:“既然是族产,那更该留下,以备不时之需。” “今天子圣明,吏治清明,然虽无人祸,却未必没有天灾……这债券虽能买卖,但毕竟不是钱财,虽有利,但兑换之时最早也得到明年秋收之后了。” 王福听后,笑着对曹嵩说道:“老丈放心,我既然来此,那么自然已经和族人商量好了,就算有天灾,族人及族中的积蓄也足以让我等安度到明年了。” “自从光熹以来,我等的积蓄是越来越多了。” 王福满怀期待地畅想着:“要是明年还有债券,指不定还能买更多呢!” 曹嵩听到此处,左右闲来无事,又与王福继续攀谈起来。 在交谈中,曹嵩了解到,王福今年不过三十出头,已经有了一儿两女。年幼的时候家境还算殷实,还曾在乡间读过一年书。 但这种好日子并不长久,很快天灾人祸接踵而来,王福一度连饭都吃不上。 对于这些悲伤的往事,王福并没有多谈,他更多谈起了自己对未来的期望。如今他的儿子已经跟着乡间的老师读书了。 王福说道:“我对我这个儿子没有太高的期望,只希望他能当一个乡里的小吏,那我就心满意足了。” 但他也有烦恼——“只我那儿子愚笨贪玩,既学不好,又不知道珍惜。” 谈起儿子,曹嵩也有话说:“我那长子也素来不听话,好在这一回听了我的劝。现在想来,都怪我在他少时对他太温和了,让他有些叛逆。依我看啊,该教训就教训,打孩子要趁早,不然等到孩子大了,就不好打了。” 王福问道:“我瞧老丈言语间很有修养,想来老丈的长子也不是凡人吧?” 曹嵩听了,故作嫌弃地摆了摆手说道:“也就只是个寻常吏罢了,能被人赞上一句干吏,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说着说着,忽然有官吏来到这附近宣布道:“诸位莫要再等了,今日人太多了,原本准备的债券已经快要用完了,今日肯定是轮不上诸位了。” 王福听了,心中一慌。 但随即那小吏就宣布道:“不过诸位莫急,新的债券已经在制作了,明日还会接着售卖。” 王福稍稍放了心,但随即他又想到,若是明日也如今日一般,还没轮到他债券就没了,那该如何是好? 又听小吏宣布道:“今日没有机会换债券的也别急,稍后会有人送来标号的木牌,明日可携此木牌优先换取……” 这下,王福彻底放了心。 而在人群中的曹嵩见负责此事的鲁肃轻轻松松地安抚住了前来买债券的百姓,心中也是满意,随后和王福一样,领着一个号码牌离开了。 临走之时,曹嵩心中隐隐有些失望。 为啥鲁肃没有出点错漏,给他一个人前显圣的机会呢! 但未久,正要亲口表扬一下鲁肃的曹嵩却见鲁肃带着忧虑之色对他说道:“曹公,今债券之事如此火热,百姓趋之若鹜,然我心中却有些忧虑,不知当不当讲……” …… “陛下,这便是均输丞鲁子敬所言之事。臣以为其言之有物,今之债券虽初创,但百姓踊跃购买,正因如此,正得未雨绸缪!”曹嵩如是说道。 若换做年轻时候,碰到这么能干的下属,曹嵩说不得会带着愧疚抢了他的功劳,但现在,曹嵩年纪大了,经历得多了,反而不太在意这些了。 刘辩听着曹嵩说的话,看着眼前的奏书,其上写着鲁肃对债券未来发展的担忧—— 刘辩瞧着,简单来说,鲁肃认为债券不仅要支付利息,还要在来年支付本金,是以不能因为目前购买债券的人多,而一味的增加债券。 此外,债券终究是靠着朝廷和天子的信用空手套白狼的行为,需要且必须将债券的发行掌控在朝廷手中,绝不能放给地方。 总而言之,鲁肃的建议核心突出一个谨慎。 刘辩对此也很是认可,他对曹嵩说道:“原本朕还觉得债券毕竟新设,还不知会出现什么问题,如今见卿等如此慎重,朕便放心了。” 曹嵩听后,提起了他今日听闻的族产一事,建议道:“陛下,臣思来,所谓族产,大都得遭遇灾祸时方才会使用,只要有利,一年、三五年并无多大区别。当初之所以只将债券兑换之期定为明年秋收之后,本是忧心债券不得认可,臣私见,或可尝试多放数年为期的债券,也能减轻明年还债券的钱粮。” 听到曹嵩的话,刘辩忽然理解为什么鲁肃这么着急地上书了,想必曹嵩一定觉得他提出的建议很稳重。 面对曹嵩的建议,刘辩却有些迟疑,要不要走出这一步。 在这个时代,只需一场大的天灾,便能让国家的经济陷入崩溃。目前的债券,看似有国家岁收作为支付凭证,但实则更偏向于信用债券,突出一个信任。 也就是修建运河的费用太高了,不然刘辩也不会贸然采用此法。 而关于债券的后续,刘辩更希望他成为用以大额交易的交子。 最终,刘辩对曹嵩说道:“卿将方才所言,写成一份奏书,让群臣议上一议吧。”对于没有把握的事情,刘辩习惯性地将之先甩给朝中群贤讨论讨论。如今朝中的可是实打实的群贤毕至,遇事焉能不用? “对了,届时把鲁子敬也带上。”刘辩补充道。 曹嵩点头称是。 次日,刘辩便召集了一场六百石以上的朝臣所参与的奏对,还有不足六百石的鲁肃。 三公之中,董卓缺席了,三独坐中,尚书令皇甫嵩也不在场。 两人都提前告了病假。 尤其是皇甫嵩,多年的军旅生涯给他的身体造成了难以挽回的损伤。至于董卓,早年的征战外加在京多年日渐肥胖的身体……尤其是在成为了司徒,达成了人生目标之后,整个人愈发的宽大了。 岁月催人老,这一批先帝时代留下的老臣继卢植之后,终将不可避免地离开朝堂。 然一代新人换旧人,这个国家还将一步步走下去。 关于曹嵩的建议,群臣的意见并不一致。 一干老臣连债券本身都在反对,更别说继续加发债券了,但年轻些的朝臣则更希望将债券继续下去,早一日筹到足够的钱,就能早一日完成运河。 最终在刘辩的拍板下,决定先限量地放一批长期的债券。 期间,被刘辩特招的鲁肃据理力争,他虽支持放债券,却也只支持严格限量,且对于数额计算清晰,如此稳妥的作风便是反对债券的老臣也不能不认可鲁肃的才能。而鲁肃也首次在群臣面前展露了风采。 …… 已经开始雇佣人手的樊陵并不知道朝中的争论,他此刻正意气风发,带着黄祖视察河道,期待着由他主导的运河早日完工。 而在他所在的河南尹治下开封县,得到命令的小吏们早已经开始了宣传。 “开挖河道,疏通淤泥……一月千钱,包饭食,只在农闲之时,名额有限,过时不候……” 樊陵听着耳边隐约传来的小吏的声音,对黄祖说道:“虽然陛下一定会派校事部在暗中监察这些工钱能够到雇佣的百姓手中,但这并不代表我等能掉以轻心。财帛动人心,不可不虑。” 黄祖立刻答道:“老师放心,弟子谨记。” 如果说当初巴结樊陵是为了更好的进步,那么数年的相处下来,黄祖已经真心地把樊陵作为了自己信重的老师。 他出身不俗,本就不缺钱,如今正是做大事之时,岂能容身旁人借机谋私,坏了他的前程? 樊陵又说道:“开发新运河,旷日持久,是以原本汴渠、泗水之河运还得继续使用,不可荒废。如今最先要做的,便是先趁着黄河水少、汴渠水浅之际挖出渠中堆积的泥沙,不可急于求成。” 黄祖总觉得樊陵今日的话有些怪怪的。 而樊陵仍继续说着:“这运河之事,我开了个头,但日后我就未必能全程监察了,到时候你身上的担子会重一些。” 黄祖看着樊陵白的头发和胡须,忽然想到了自己的老师该不会是在交代后事吧? 他越听樊陵交代着疏通运河的注意事项,越觉得自己猜对了。 忙不迭地对樊陵说道:“老师身体康健,定能长命百岁。运河修成也不过十年而已,老师一定能有见到运河的那一天!” 黄祖说的不可谓不情深意切,他是真的带着浓厚的感情说了这么一段话。 然后,下一刻,黄祖就注意到樊陵不急不慢地踱步到了他的身后。 在被一屁股踹倒跌进汴渠的泥沙中之前,黄祖还没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 “老夫的意思是待到钱粮到位了,让你先去疏通邯沟,正在交待你去邯沟后的注意事项……” 瞧着正在吹胡子瞪眼的樊陵,黄祖想着,要是老师能够亲眼看到他亲手规划的运河能够成功河运的那一天,他便是再被踹几脚也心甘情愿。 而在汴渠不远处的乡里中正宣传着朝廷雇佣政策的亭长赵义同样不知道这一幕的发生,他正想着吸引更多的百姓前来报名参与疏通河道。 赵义原是西园军中的一个伍长,后来跟着天子专门派到西园军中的太学生出身的官吏学习了些经典和吏事,后来通过了考核,便回到了家乡,顺利当上了亭长。 赵义对如今的生活可谓是心满意足,当然,若是能更进一步,不求当个乡中有秩,便是乡佐他也是甘愿的。 虽然县长没有明确说明,但赵义很明白,他这样的亭长所能召来的百姓越多,毫无疑问更能得到上官的看重。 想到这,赵义叫得声音更大了。 有不明所以的村人来问,赵义也细细解答:“不用担心拿不到工钱,疏通运河可是当今天子定下的朝廷大略,从上到下都有盯着呢,谁敢中饱私囊?” “你别不信,当初我在西园军中当兵的时候,还亲眼看见过天子呢!” 后头这句话在赵义的亭长生涯中说过了不知多少次,但每次说起来都很管用。因为只要他说自己曾见过天子,乡人们就算不相信他说的话,也会认为他很有见识,进而去思考他话的可信度。 而这次也不例外,乡人闻言,咬咬牙说道:“左右已经过了农时,现在在家中也没事干,算我一个!” 但在报上大名之后,乡人仍不放心地问道:“是真的包吃吧?” “不仅包吃,离家远的包住呢!不过要自带铺盖。”赵义可不想让眼前的乡人反悔,而且身边也围了不少意动的人,若眼前人反悔了,不知会有多少心动的放弃呢,“我在乡里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说过假话?要是不包吃,或是工钱给的不够,你尽管回来找我!我赵义一诺千金,差多少我自己补给你!” 郑重承诺完后,瞧着都来报名的乡人,赵义脸上乐开了。 (本章完) 第592章 巡河 第592章 巡河 赵义觉得凭借自己的努力和数年经营的成果,再加自己还有曾经见过天子的优势,成为这一次雇佣数量最多百姓的小吏指日可待。 但等到三日之后,赵义带着他的成果去县中向县长汇报之时,却发现了不对劲。 他费尽心思的宣传才雇佣到了两百多男丁,为什么有好几个小吏都是三百多,还有一个接近四百的。 自己竟然差这么多吗? 赵义不明白,却也只能接受,他觉得,说不定是这些小吏托关系把别人吸引到的百姓弄到了他们身上。 开封县毕竟不是雒阳,有些人情来往上的小问题也是在所难免的。 不过赵义觉得,自己好歹是天子亲军出身,他就不乐意搞这些。 几乎在确定了名额之后,他们便奉命带着各自统计到的百姓前往并不远的河道铲除泥沙。往年官府也曾不定时的组织清理过,许多百姓都服过相应的徭役,干起活来驾轻就熟。 不过赵义又发现了不对劲。 他发现那几个雇到三四百百姓的人,队伍中普遍存在水分,其中老弱与少年的数量有些多了。 赵义很清楚朝廷雇佣的规则,根据人数划定干活的多寡,而为了少生争端,每个人的工钱都是一样的。同时,又因为会一同来干活的大多是熟人,甚至可能都是同族之人,遇到偷奸耍滑的,是会被邻里族人唾弃的。 所以,这种雇佣的办法虽然简单粗暴,也避免不了有人真的偷奸耍滑,但还是能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公平的作用。 但放到那些三四百人的队伍中就不一样了。 少年们气力还未长成,就算年纪大些的,也缺乏耐力。至于老人,那就更不用说了,本就年老体衰。而在大冬天挖满是淤泥河沙的河道,是一项绝对的体力活。 在这些队伍中,处于壮年的男丁需要负担更重的活计。 赵义不知道这些队伍背后有没有另行分配工钱,但就他敏锐的观察,大约是没有的,因为他已经不止一次留意到这些队伍中的青壮对老弱发怒斥责了。 他意识到,这样下去是会出问题的。 之后,赵义又细心观察了两天,确认了自己的看法。这时候,他觉得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只要他们能按时清理完他们需要清理的河段,官吏们不克扣雇佣百姓应得的工钱,其余的,自有他们自己处理!你莫要多管闲事!我跟你说啊,这两日有贵人要来视察,千万不能出纰漏,而且这进度也必须保证。” “若按照你说的,将这些老弱都送回去……他们剩下的活你来干吗?待到工期到了,河道疏浚不完,这责任你来担吗?我看,你可担不住!” 赵义在找上负责他们这一片的小吏后,也只得了这么一番训斥,他也只能又气又无奈的退去。 他已经看出了此人的想法,此人巴不得尽快完成此段河道的疏通,进而向上官邀功,怎么会在意老弱呢? 次日,赵义看到留意到,不远处有一个老人或是因为劳累摔倒了,半天都没有爬起来。 他立马又找上了小吏,问道:“敢问君,若是被雇来疏通河道的百姓被累死了,那么就算君提前疏通好了河道,难道会有功劳吗?”小吏一听,当即怔住了,赵义所言的确正中他的心事。他所管理的河段绝对不能死人,不然很有可能忙碌了一遭有过无功。 “这样,我会先去同那边说一声,不给老弱安排太重的活计,待到贵人巡视之后再说……” 赵义如何听不出来这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可在工钱固定活又重的前提下,这里本就不是老弱该来的地方。除非朝廷以更少的工钱雇佣老弱且安排更少的活计,但已经当了好几年亭长的赵义清楚,这种办法很容易滋生贪腐。 他正要继续分说,但小吏却只继续警告他莫要多管闲事后便离开了。 赵义见他去的是那几个有老弱存在的队伍的方向,好歹松了一口气。可他不明白,这件事本身的错处并不在小吏身上,就算小吏自己不肯担责,那么他只需要将事情上报即可,还能让上官多加注意,避免再度出现类似的情况。 直到当日晚些时候,赵义敏锐的注意到小吏看向他时无意中透露出的不耐的目光,他才猛然意识到原因——指出上官的错误,也是会得罪人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后,赵义忽然有些无奈,也有些心累。 他还记得他在西园军中那个教导他读书识字的崔琰崔季珪所说的种种圣人流传下的道理——“君子之言也,驷马难追;君之言也,焉能直而勿讳乎?”又云“敏于事而慎于言。” 他自觉自己两者皆做到了,不仅直言不讳,也没有当众指出问题让小吏下不了台,可依旧获得了这么一个结果。 赵义受到的教导让他觉得如小吏这般是不对的,可他同样意识到,现实里似乎这样就是对的。 当天晚上,赵义想着白天那个老人跌倒在河滩之上,许久后才被扶起来的一幕,久久睡不着。 次日,赵义醒来,决定闭上自己的嘴。 当日朝食之际,小吏忽然来告诉他们,今日贵人就要来了,让他们务必谨言慎行,管好手底下的百姓。 赵义虽然心中有些好奇贵人是谁,但觉得左右不过是一些高官罢了,估计还是和小吏一样的人,心中的好奇心也没那么重了。 待到中午时分,赵义注意到,小吏口中的贵人来到了这一河段。 贵人的来历不小,赵义甚至在贵人的卫士中发现了他在西园军中的同袍。 赵义又又发现了不对,他的那个同袍如今起码得是西园的将官了,能让他护卫的人……赵义登时朝着贵人来的方向张望,只见一人骑在马上,缓步而来,冬日的暖阳的撒在那人的身上,仿佛披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大氅。 他隐约觉得那人有些熟悉,似曾见过。 久违的记忆浮现,赵义记得,那会儿他在队列之中,天子离他似乎也这么近。 (本章完) 第593章 直言 第593章 直言 开封县位于河南尹治下,虽然已经是河南尹的最东边了,但刘辩还是决定来看一看。 他自不可能像某个兆古一帝一般,想着在运河上行龙船,在运河边建行宫。这一回,他连天子车驾都没带,而是选择了策马前往,同他而来的除了护卫之外,只有少量朝臣。 刘辩抵达之时,因为水位下降而裸露的河道中,百姓们正在热火朝天的干着。 “陛下,在新运河修成之前,原本汴渠、泗水之路还得继续用,是以现下以疏通新旧两条运河都能用到的汴渠段和扬州的邗沟段为主。目前汴渠段进展顺利,应能提前完成。”樊陵向刘辩介绍着施工成果,倒是黄祖已经出发前往了邗沟,错过这一次拜见天子的机会。 从成本的角度,刘辩当然是期盼着越快完工越好,但他还是强调道:“提前完工固然好,但也要留意莫要让雇佣的百姓劳累过重。” 樊陵立刻说道:“殿下放心,臣在安排之初便考虑到了这一点,后续亦派了官吏时时监察,以免出现苛待百姓之事。” “卿办事,朕很放心。”刘辩边说边往前走着。 这一次刘辩出来,毕竟不是在雒阳,他对自己的安危还是相当重视的,把大将军和骠骑将军的军司马都拐了过来。在樊陵之后,张辽和满宠一左一右地跟在刘辩的身后。 刘辩继续说道:“昔日至河间国时,朕光顾着派遣采风使至各处了,但朕却极少与百姓交谈。今日正好有此良机,朕就亲自当一回采风使。” 樊陵虽然自觉应该不会出多少岔子,但为了以防万一,出于官僚的本能还是劝道:“陛下,小民言语粗俗,恐在陛下面前进退失据。” “无妨,朕爱听真话。”刘辩笑道,“只要是真话,便是逆耳之言又如何?” 樊陵想了想,建议道:“陛下,臣听闻这里的小吏中有昔日从西园军中出来的,不知陛下可要见一见?” 刘辩对于樊陵的保守心思一清二楚,他想着自己稍后再见百姓也不迟,遂笑道:“如此,那就召来见一见吧!” 樊陵闻言,当即命人去寻找起来,当即发现,这附近就有一个出身西园军的亭长。 …… “柳里亭长赵义拜见陛下。”赵义怀着激动之情拜见道。 “不必多礼,”刘辩示意赵义坐在已经铺好的席上,问道,“朕听闻君此次带了二百余百姓来此,可还能管的过来?” “有亭卒和里父老协助,小人能管得过来。” “你是西园军出身,说起来也是朕的亲兵了,不用拘谨。你是哪一年来担任亭长呢?家中如何?几个儿女了……” “……小人自幼家贫,全靠邻里接济才得以长大,有机会参军报效陛下……” 回答着来自天子关切他家庭和事业的问题,赵义忽然想到了来面见天子之前那个小吏警告他的话——“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当知晓吧?没有樊公说话,今日你绝见不到陛下,可你若是说出什么让樊公难堪的话……樊公自不会如何,但你……须知祸从口出!把握好这个机会,说不定之后我还要仰仗你过活呢!” 短短的瞬间,赵义便已经回过神来了,此时,天子正问起他刚从军中出来担任亭长后的事情。那时候的他刚从军中出来,虽然在吏事上的理论学的不错,也适应了军中的生活,但等他离开军中,带了地方之后,还是不可避免地因为缺乏经验犯了好些错误。 有些他改了,有些就跟前两日一样,他还牢记着崔琰曾经教过他的《论语》,还未改变。 “……你所会遇见的问题,也是其他人可能会遇到的,若能以你应对问题的经验推广出去,能便宜良多之人。”刘辩在交谈中发现,这个叫做赵义的亭长的确称得上尽职尽责,不愧被他安排人自西园军中培养出来的。 而赵义听着天子这个时候还想着总结他初为亭长时的经验,为后继者做准备,赵义在自觉振奋之余,想到了今早他还决定闭嘴,这样的他,真的值得天子这样重视吗? 忽然,赵义听到天子又问道——“今日朕在,樊卿也在,君大可畅所欲言,说一说这疏通运河一事上,还有什么需要改良的地方。” 赵义怔住了,在场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小吏的话仍在耳边回响,樊公的脸上满是笑意,但赵义却忽然感觉如芒在背。 “不用担心,说错了也不要紧。”刘辩以为自己吓到了对方,补充说,“所谓裨补阙漏,你带着百姓们每日挖掘运输淤泥,所能发现的问题在朕看来会有所不同。” 赵义闻此,忽然脑袋一热,说道:“回陛下,小人斗胆,以为如今官吏之间,风气不佳!” 此话一出,全场皆静。 …… “……以小人看来,这本不是一桩大事,若能及时处理并非全无办法,老弱虽然干不得多少重活,但煮饭总是能做的……”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圣人的教诲犹在耳边,然今人却已经忘了……官高则谄媚,官低则嚣张……” 赵义将自己所遇到的问题全部道出,说完之后,他才留意到场中的氛围,整个人都有些失去了力气。但他整个人也都轻松了起来。 “陛下,臣监察不利,请陛下治罪!”樊陵第一时间说道。 刘辩摆了摆手:“风气不佳,非卿之过。” 他忽然想到了在改革之初许多官员反对改革的一大理由,那便是以功利评判政绩往往会让人忽略道德,一旦道德沦丧,官吏全都追求数字上的增长而忽略民生…… 这已经不是刘辩第一次发现这种情况了。 是时候树立几个道德楷模了!——刘辩想着,缺啥得补啥啊。 刘辩转而对赵义道:“君所提出的问题很有见地,朕已经知道了。” 说罢,刘辩赐赵义金五十斤,以彰显其直言之德。 (本章完) 第594章 番外: 我,史子眇,大汉帝师(一) 第594章 番外: 我,史子眇,大汉帝师(一) ps:先用篇番外顶一下。 年轻时候,史子眇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 他出身不高,但却得了一位老道人的看重引为弟子。 时至今日,史子眇仍然清楚地记得当初他遇见的那位老道人时的场景——那时他还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牧童,平日里最快乐的事就是在放牧的时候偷懒睡觉。 他家的牛很聪明,不会乱跑。 但就在那一天,在他睡觉的时候,他家的牛却跑了。 史子眇哭着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就在他以为丢了牛连家都不敢回的时候,老道人以近乎从天而降的方式,牵着他的牛找了过来。 并语气温和地安慰抽噎不止的他,还留下了面一句——“小童,我看你天资聪颖,是万里无一的学道奇才,可愿当我的弟子呀!” 至今回忆起来,史子眇仍会忍不住怀疑,他家的那头牛是不是本来就是被他的师傅给带走的。 后来老道人跟着他去了他的家里,史子眇已经忘了老道人是如何说服他的父母的了,但最后,老道人从他父母那儿拿了一大笔拜师礼,然后就带着他离开了,去了一个史子眇至今都无法忘怀的地方——雒阳。 史子眇还记得师傅跟他介绍雒阳时说的话——“光武皇帝以汉属火德,水克火,遂去水加隹,改洛为雒。” 当时的史子眇并不懂这些,只觉得他的师傅的确很能说,同时,他还记得他们一路而来的费都是他家所奉上的拜师礼。 虽然他的师傅一直说两人的相遇是缘法,但史子眇一直都觉得这份缘法就是他的师傅走到他家附近没钱了,于是乎便是收了他这个弟子,以获得路费。 但史子眇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的师傅就算是个骗子,也是个能骗住天下人的神骗。 起码雒阳的那些达官显贵,被他的师傅骗的一愣一愣的,对他的师傅十分尊崇,就连天底下最尊贵的天子,现在被称为的孝桓皇帝的天子,都请过他师傅入皇宫坐而论道。 而他的师傅也的确没有辜负在他父母面前许下的承诺,将自己所知晓的道藏全都传给了史子眇。虽然史子眇一直以来其实不太明白那些道藏里究竟讲了多少深奥的道理,反正他也没见他师傅靠着这些道藏引来什么天降异象。 对于这些,他的师傅只是告诉他,顺其自然即可,等到时候了,他自然就明白了。 当然,面对那些达官显贵,师傅对他的要求更简单,碰到不了解的,微笑就行了。 剩下的,那些达官显贵会自己想明白的。 靠着这些他并不全然都懂的道理,史子眇在他师傅死后接收并整理了他师傅留下的道藏,用以传承他师傅的衣钵。 史子眇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完成了道藏之后,很多权贵喜欢到他这里借阅,对待他也如同对待他师傅一样尊重,明明他没有他师傅那般能够说服人。 就连孝桓皇帝都专门召见过他一次。 只可惜后来没多久孝桓皇帝就薨了,新君继位。 那时候,雒阳城很乱,但史子眇靠着自己和师傅留下的名气,有达官显贵的护佑,日子过得很不错。 那时的史子眇一度以为他的好日子会这样持续下去,等到他的年纪差不多了,也跟他的师傅一样,去寻一个和他有缘法的弟子……不,史子眇决定寻好几个,不然只寻一个的话,他弟子少时可能会很无聊。 然而很可惜的是,他的这份计划却没能赶不上变化。 新天子数失帝子。 史子眇至今都不知道是哪个竖子想到了他,居然向新天子提议要把皇子送到他这里养,用来避灾。 史子眇的确想过收弟子,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收幼儿啊!史子眇从来没有一刻像当时那么痛恨自己的声名远播。 不幸的是,天子害怕新的皇子再度夭折,答应了。 对于新天子的作风,史子眇可是亲眼见过的,那么多高官和他们的口中的名士,说弄死就弄死。 皇命不可违。 于是,史子眇糊里糊涂地就接受了这一项任务。 为了避免皇子早夭,史子眇在接过了抚养还在吃奶的皇子的重任后,每天忙得像条狗。 好在不用他喂奶,史子眇清楚,这时候他的命和皇子的命已经绑在一起了,倘若皇子出了问题,即便他有曾经见过孝桓皇帝的经历,也难以逃给皇子陪葬的命运。 那时候,史子眇每日围着皇子打转,生怕哪一天皇子出现了问题。 当时史子眇觉得劳累不堪,但现在想来,其实都是满满的乐趣呀。 在他的悉心照顾之下,皇子活了下来,一天天地长大。 但等到皇子稍大了一点,史子眇就发现了问题所在,为了皇子的健康着想,他不能透露皇子的身份,就连皇帝和皇后都不敢太多地过问皇子的事。 就此,教导皇子的任务也落在了史子眇身上。 可他真的不会教孩子啊! 皇子虽然聪颖,但史子眇也只会跟当初他师傅教他的那样来教皇子。 一开始,史子眇觉得效果很不错。 但渐渐地,史子眇意识到坏了。 他教的皇子可是皇后的儿子,说不得哪一日就成为太子了……可是看着眼前皇子自然成长的模样,哪里有太子的气势? 皇子成功长大,当然是他的功劳,但皇子被他养得长歪了,那就是他的罪过了。 这个时候,史子眇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都住在雒阳,没有像他的师傅那般有过云游天下的经历,史子眇计划在皇子被接进宫中后,他即刻出发游历去。 当然,说是游历,史子眇实则是准备找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先隐居个几年再说。 史子眇觉得自己太聪明了。 终于,史子眇得到了与他最熟悉的宦官郭胜的通告,可以告诉皇子他的身份了。平心而论,史子眇抚养了皇子将近十年,心中还是很有感情的。 但看到皇子在知晓自己身份后,将他教过的自然之道全都抛之脑后了。 史子眇不怪皇子,因为这些道理他小时候也一点都不懂,他相信等到皇子再大一些,应该就能变得不一样了。 只不是现在,所以他离开的心思更强烈了。 但在之后的时间里,史子眇却发现了一桩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怪事。 如果说最开始得知自己身份的皇子是在强行小孩装大人,那么在皇子入宫前的那半个月里,皇子在某些特殊时刻,给了他一种大人装小孩的错觉。 这让史子眇百思不得其解,他甚至想过或许这就是刘氏天子的天命? 也就是史子眇不爱较真,也不愿意去究其根本。 不过皇子在这段时间里一步步变得成熟,孩子气越来越少倒是真的。 以前,皇子只会在他要求读书时才会不情不愿地读书,现在,皇子却会请求他解读书中的内容。 从本心来说,看到这一幕的史子眇是有些心酸的。但他更明白,这样的皇子更适合皇宫。 所以,在皇子入宫前的半个月,史子眇在尽自己所能教会皇子他觉得皇子需要的东西。 然后,目送着被他养了近十年的皇子离开,踏入宫城。 而他自己,则以云游四方的名义忙不迭地收拾起了行囊。 其实在察觉到皇子的变化之后,史子眇对于要不要离开心中还是有迟疑的,毕竟对于宫中人而言,皇子明显在朝好的方向走。 但史子眇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反正皇子入宫之后,以他的能力,也帮不上什么忙。 此外,另一个皇子的事即便是他也听说了,与其留下可能被人找到寻皇子错处的机会,不如离开,免得碍某些人的眼。 因为当时大汉境内还不算太平,史子眇并未走远,而是来到了位于京兆尹的少华山上结庐隐居。 早在跟随师傅的时候,史子眇就学得了一身的求生技术,后来照顾皇子,事必躬亲的史子眇更是精进了自己的技艺,在少华山上,可谓是怡然自乐。 虽然心中还是会有些想念,但史子眇明白,他们之间的缘法应是尽了。 而为了不被旁人发现自己的踪迹,史子眇并未打出自己的名号,但他到底是个有技艺在身的道人,平日里给人瞧个病啊,开解一二忧思啊,种种皆不在话下。 也因此,虽是在山上隐居,但史子眇仍能断断续续地了解到外界的消息。 刚抵达少华山不久,史子眇听人说起雒阳的史侯是个贤明的皇子,得到了雒阳很多官员的拥戴。 乍一听闻这则消息,史子眇在最初的欢喜之后立刻意识到,他养大的皇子只怕处境不妙啊,毕竟皇子此前没有和天子在一起生活过,虽血脉相连,但却没有相处过。 之后果然如史子眇所料,即便他冒着暴露的风险主动打听消息,也没有打探到更多。 这样,史子眇也只能叹息了! 又隔了很长一段时间,曾经安分了数年凉州叛军卷土重来,打到了右扶风,史子眇虽然觉得他们未必能打到长安,更别说还在长安城东边的少华山了,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再度收拾好行囊,准备一旦有变他就去华山结庐隐居了。 好在这一次,朝廷派遣大军不仅守住了右扶风,还反攻进了凉州。 史子眇又听到皇子的名头了。这时候,人们仍还唤皇子“史侯”。 史子眇听说了,这次朝廷大军之所以能大获全胜,不仅仅在于皇甫将军和朱将军两人指挥得力,更在于汉阳郡冀县一直没有被叛军拿下,不仅如此,冀县的汉军还借助此县干扰叛军的粮道,并且在叛军撤退之后,叛军首领王国更是被一个叫关羽关云长的人给宰了。 听到贼首死了,史子眇很是高兴,但接下来他就一头雾水了。 因为他听说这个关羽乃是史侯托车骑将军举荐的,据说还是受了养育史侯长大的史道人影响…… “我怎么不记得我知道关羽?”史子眇心中腹诽,不过他也没有反驳,毕竟他知道很多话在口口相传中就会变味,背后的真相还不知道是什么呢! 不过自从这事之后,关于史侯的消息逐渐多了起来。 也让史子眇更频繁地怀念起那个被他养大的少年。 只不过,关于史侯的消息有很多在他听来都很假——什么史侯被史道人带着长在民间,和普通百姓过着一样的日子,所以史道人教会了史侯知晓民间疾苦…… 史子眇哪敢给皇子苦吃,他吃苦还差不多。 当然,也有在史子眇听来很真实的——史道人当真是天下名师啊,史侯少而贤良,肯定少不了史道人的言传身教。 每到这种时候,史子眇心中就会忍不住的雀跃:“啊对对对,都是我教的!” 又比如史侯曾经说过的一些流传出来的话语,什么“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云云。 史子眇觉得,这些话虽然不是他教的,但其中的道理他可都教过。 随着史侯的名气越来越大,再之后,关于史侯的事,传来的都是好消息,史侯的称呼也逐渐被太子所替代。 史子眇在听人谈起国事时,总是避不开太子的存在,而提起太子,许多人也总是忍不住谈起那个自幼教导太子,并且在之后功成身退、不慕名利的史道人。 然而人们会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句感慨:“若是我的儿女能够得到史道人的教诲,那就好了!” 再后来,史子眇又听到了关羽的消息,这一回,关羽搞了一桩大事,处置了雒阳县的许多犯法的乡官里吏。消息传到京兆尹,甚至让这边的小吏欺压百姓的行为都少了些。 而随着关羽的扬名,当初关于关羽如何被太子通过车骑将军何苗举荐的故事再度盛行起来。 这时候,就连史子眇都不禁怀疑,难道是他什么时候向皇子提了一嘴,结果他忘记了,皇子却记下了? 想着想着,史子眇自己都觉得这是真相了。 ——没错!我,史子眇,就是大汉帝师! (本章完) 第595章 遍身罗绮者 第595章 遍身罗绮者 鱼与熊掌二者不可得兼。 放在刘辩这里,他想要官僚们多做事,提高官僚体系的效率,那势必要给那些敢做事、效率高的官吏以仕途上的奖励作为引导。 由此,以满足朝廷以上级要求为本能的功利型官吏便越发多了。 这固然会进一步提高官僚系统的能力。 甚至于如果刘辩愿意当一个独夫的话,有这样一个官僚系统的存在还是一件省心之事,因为功利的官员们只会顺从皇帝的愿意。 但对于那些受制于官吏的百姓,过犹不及。刘辩也并不愿因此否定功利的积极性作用,若是官吏都不想着进步,不作为怠政懒官数量势必增加,同样是一件不可接受的事情。 思索着其中的辩证性问题,但刘辩并没有亲自处置赵义所提出的问题,而是将之交给了樊陵。 于公,樊陵本就是空降之官,而这次出问题的原因并非贪腐,而是官场风气,很难说这是樊陵的过错。 于私,樊陵本就是新运河的规划者,刘辩知晓他近些年在江淮等地修建沟渠的辛劳,也知晓樊陵期盼着新运河通船的那一天,刘辩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至于刘辩自己,则带着赵义,一同去见了被赵义带来做工的百姓。 赵义整个人都麻了。 天子不许他向乡人们透露天子的身份,只当他是个寻常的权贵子弟。 然后,赵义就看到了他的邻居正拍着胸脯夸奖着天子——“原本俺还以为你跟那些纨绔一样,都只会说些好听的,实际上啥也不懂,没想到你懂得还挺多嘞。” 他忍不住低下头去,希望能够立刻在脚底抠出一个洞让他钻进去,这样,他就不用面对 刘辩没留意赵义的神态,他正在跟人科普呢:“这个白叠子啊,又叫,和麻一样,都不怎么挑地,但和麻不一样的是,白叠子最好在春夏之交播种。我记得早些年朝廷便开始推广种植白叠子了,还会免费送种子,你们为何不种呢?” 刘辩说得正尽兴呢,却听旁边的百姓说道:“这位君子,其实除了那些种粮食的地,能种白叠子的地方俺们都种了。” 刘辩一愣,问道:“那眼瞧着天气越来越冷,你们为何不穿塞了白叠子的衣呢?” 话一出口,刘辩就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 “君子说笑了,现在白叠子可值钱了,用白叠子填的衣服太金贵了,俺们可穿不起。”一人爽朗地笑着,同时抓起了自己身上麻衣的衣角说道,“要不说现在的日子好过了,换做以前,就俺身上的衣服要一年穿到头。可现在不一样了,这种里面塞了麻的衣服俺足足有两件!还能轮换着穿。”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刘辩心中忽然想到这么一句诗。 然他瞧着在他面前的人们,听到方才那话,却都哄笑起来,笑那人炫耀般的口吻。但这笑却并非嘲笑,而是善意的笑。他们的脸上流露着发自内心的笑容,因为他们的生活较以前真的好了很多。 这是这片土地上最淳朴的一群人,他们其实很容易满足。 而在刘辩身边的赵义听到传进耳朵里的声音,继续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 “对于这次干活的工钱,你们觉得怎么样?”刘辩试探性地问道,碍于成本,最终决定后的工钱近乎腰斩,他想知道这些能够得到工钱的人的意见。 这时候,忽然有一人小心翼翼地问道:“君子问工钱,是不是上面的大官觉得工钱给的多了,想要少给些?” 这话一出,在场的百姓几乎全都紧张了起来。 刘辩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他笑着说道:“放心,工钱不会变少的,要是你们之后到手里的工钱变少了,只管找……” 刘辩顿了一下,看向了赵义——“找他便是!” 赵义猛地抬头,见天子正是看向了他,连连点头。 但百姓们却不买帐,纷纷说道:“我们肯定是信得过亭长的,要是有人少发钱,那一定是旁人克扣了。” 听得这般夸赞,赵义忍不住有些脸红,心中也有几分激动,不枉他这几年兢兢业业。 刘辩继续问道:“若是以后还是这样的工钱,你们愿意接着干吗?” “干,肯定要干呀!” “现在农闲,左右在家里没什么事,不来挣钱,难道一直留在家里生娃娃嘛?” “是啊,娃娃啥时候不能生……对了,老三,你之前犹犹豫豫不愿意来,是不是想留在家中生娃娃了?” 一时间,众人之间又爆发出了欢快的笑声。 赵义抬起的头没多久又低下去了。 刘辩听了,便明白,对于这份工钱,百姓们还是满意的。 不然他们的情绪不会这么高昂。 又与赵义的乡人们聊了许久之后,刘辩又带着赵义去向了不远处有着老弱存在的地方。 刚一抵达这里,刘辩就发现了这里的风气与赵义那里又有不同。 负责管理这些老弱的也是个亭长,就在不久之前,这个亭长连同负责监管这一片的小吏都被叫走了。 剩下的亭卒面对被簇拥着的刘辩,虽然不知道刘辩的身份,但他们本能的畏惧着。 刘辩的重点并不在于他们,而在那些年纪大的老翁身上。一些赵义的乡人也都跟了过来围观,在刘辩的示意下,以张辽为首的护卫们并未管他们。 刘辩邀请老者就坐,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对于这种沟通,刘辩已经不算陌生了,先是问起了这些老者的家人、生计、过往经历等等。 不多时,老人们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这些老人的家境普遍不好,有些甚至连个儿女都没有。 其中一人更是说道:“俺知道亭长带俺们来是担了风险的,其实亭长本来不愿带俺们来的,可俺们这年纪越来越大,不趁着眼前还能干些活的时候给自己攒些棺材本。” “只恨俺们老了,干半天活就干不动了,拖累了那些后生……也不怪他们怨俺们,谁让俺们是累赘呢!” 刘辩听了这话,一时沉默了。 他原本还以为是当地亭长为了政绩强迫人来的,没想到现实竟然是反过来了。 “那些年少的,也就是亭长心善,架不住他们家人的哀求,才带上了他们。不然他们在乡里也是无所事事。” 刘辩瞧着周围的百姓,神态各异。 老者们普遍感同身受,而正处壮年的男丁们却有不同,其中大部分或明或暗地流露出不耐的神色,因为他们真的要承担额外的活。 亭长的善心凭什么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也有人面露同情之色。 在刘辩看来,此处亭长的做法虽然在情理上有一定合理之处,但却不合法理,而且,那些吃亏的人就活该吃亏吗? 这时,忽有一个赵义的乡人开口说道:“若是你们真觉得亏欠,为什么不提前商量好把到手的工钱给那些多做了工的分一分?俺觉得要是俺碰到这种情况,要是能给俺多分些工钱,俺是愿意接受的。” 一个老翁解释道:“其实起初是考虑过俺们少拿些工钱的,但是后来听说朝廷对于工钱的事查得很严,万一被查出来了,不仅俺们,亭长也要倒霉,所以后来就没再提。” 合着最后还成了朝廷法令严明的锅了? 又有一个声音说道:“那俺就活该多干活吗?他们有的人跟你们有亲,不愿同你们计较,俺可没有!” 听这内容便知道说话的是受害者。 刘辩也确认了,这个亭长或是一个能够知民疾苦的官吏,但指望他做事,能力上有着明显的不足。而且做事做一半,缺乏担责的勇敢。 这也正常,不可能指望每一个亭长都能像赵义一样能够仗义执言。 这也提醒了刘辩另一点,自先帝以来,国家纷乱,各地多有天灾人祸,天下的鳏寡孤独者不知凡几。 以前刘辩忽视了这些人的存在,但如今他知道了,又岂能坐视这些老无所依之人自生自灭? 当日,刘辩并没有发出什么诏令,而是就此事问起了来向他汇报的樊陵。 然后他才知道,本朝一直以来都有着继承自刘邦时期的尊老和养老政策,其中包括了给到了一定年纪的老人某些特权,以及根据年龄而来的赏赐谷粮乃至于肉、布帛。 只不过因为在相当长时间内国家财政的捉襟见肘,这些以前的制度和政策但凡涉及到钱粮的早就已经名存实亡了。 而因为这些政策消失的太久了,近乎所有人都习以为常。而且自刘辩登基以后,国库日常不足,好不容易宽松点了,刘辩有准备了接二连三的大动作,以致于到现在都没有人提出此事。 不过,对于这些,樊陵也是有另外的理由的——昔日章帝时期所确立的养老的标准乃是七十赐几杖(拐杖,代表着法律和政治上的优待)、八十赐米、九十赐帛并免除子孙赋役一人。 然自和帝之后,天灾不断,兼有人祸。人生七十古来稀,在天灾人祸的大背景下,能够活到八九十享受到国家钱粮补助的老人本就少,且还普遍出身不俗。 至于那些家境贫寒的,虽然话有些地狱,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等不到领到补助粮的那天。 樊陵最后说道:“陛下放心,以臣观之,如今民间敬老风气依旧,百姓七十仍会得几杖……” 刘辩心中腹诽,也只有一根拐杖了吧! 这什么大汉笑话? “而近年来汉家中兴,托陛下之福,百姓中的年长者较往年增加不少,是以情势与往年是有不同。” 虽然刘辩明白这是樊陵说来夸他的,但在刘辩听来还是未免有些太地狱了。 不过刘辩也明白,原本定下的八九十岁的年龄限制,稍一改动便就意味着一大笔钱粮的支出。但他已经做下了决定,等到回朝之后,不说把补助的年龄下调,起码把原本的养老政策继续执行吧! 说完这些后,樊陵再度说道:“臣今日巡查官吏,常问百姓,所见与赵义之言丝毫不差。” “今之官吏风气,遇有功之事,多如野狗遇肉,蜂拥而至。遇担责之事,则避如蛇蝎。媚上之举,数不胜数……”樊陵也是恨得紧了,他把运河视作自己的最后一件人生大事,当然希望手底下听用的官吏们不说如臂使指,至少也要给他少添些麻烦吧! 说完之后,樊陵说道:“陛下,臣以为要想改变此风气,非一时之功,不仅需要长吏以身作则,且还需要有德行者常常监督。” “以臣观之,今日仗义执言之赵义,德行足矣。只可惜臣对他的才能不甚了解,不知道他能否胜任……” 此前樊陵见天子只对赵义赐金而未宣布对赵义的其他安排,心中就已经有了想法。 天子赐金本就代表着极大的荣耀,这意味着在史书的一角,赵义能留下自己的姓名……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了。更别说赐金同时意味着天子记住了赵义这个人。 樊陵自诩对天子还算了解,大约能猜到天子是如何想的——赵义今日的直言一定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没人敢在明面上对付赵义,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所以天子才会把赵义带在身边,根据他的才能安排他的未来。 而樊陵之所以主动举荐赵义,还为了向天子表明自己的态度——臣坚决支持赵义的正义之举! “朕今日观之,见他行事还算稳妥,只是要做监察之事,还是少了些历练。”刘辩想了想,觉得樊陵的建议也很不错,到时候还能再让校事部同赵义建立一下联系。 他继续说道:“既然卿提起,那便给赵义一个历练的机会。” 樊陵一听就听出了天子对于赵义的维护之意,他当即说道:“陛下放心,这些吏事臣皆通之,臣会好生教他的。” 送走了樊陵之后,刘辩住在临时的房子里,回想着今日的经历。 果然,还是要时常外出了。 而且,刘辩也发现了,作为帝都的雒阳在许多层面上都与汉室其他地方有了相当大的区别,只与雒阳的百姓交谈很容易一叶障目。 (本章完) 第596章 民生为重 第596章 民生为重 次日,刘辩得知了樊陵对于那些老弱的安排。 有老弱存在的不止赵义发现的这些,负责招募百姓的小吏也不都是出于善心,樊陵皆根据实际情况依律处置。 而老弱们并没有被樊陵赶走,而是被他留了下来负责为做工的百姓们做饭。 他们的工钱会削减到每月六百钱,但即便如此,也已经超过他们在别处的工钱了,更别说还包吃。 也因此,刘辩并没有越级插手此事。 刘辩终究没有带着自己的行政班子来,不宜在这里待得过久,是以,又在河道处停留了一天,与参与疏通河道的百姓交谈之后,刘辩最终选择了回程。 这时候,刘辩之前来到这里的消息才在做工的百姓中流传出来。 “亭长,之前跟俺们说话的真的是天子吗?” “你傻了,叫什么亭长?现在要叫从事了!是吧亭长?” “叫什么都行,我还是从前那个我!”面对着乡人,赵义脸上的笑容都没停过。 他解释道:“当时天子担心你们知道天子的身份后不能放开了说话,所以才保密的。” “其实,俺当时看天子说话那么好听,要不是他身边有两个人看着吓人,俺当时还想靠天子近一些呢!” 听到这话,赵义笑道:“还好你没靠过去,你们是不知道,我当时见到你们说话那么大声,生怕你们说出什么虎狼之言……” “俺们跟天子说了这么久的话,这事,可得记上一辈子!” “哼,瞧你那点出息,我回去就让我家那竖子替我记着!” “俺那孙子学了几个字,俺回头就让俺孙子把这事写下来。” “你孙子才识得几个字啊……” 眼见着乡人讨论得越来越热烈,赵义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人在向他招手,当即站了起来,大声喊道:“天子赏赐的羊肉和猪肉都煮好了,带上碗筷去排队,一个个地不准插队不准抢!” “终于好了,闻到这肉香味俺早就馋了……” “别说了,快去排队。” “急啥?我跟你们说,先去吃到的都是锅上面的肉,煮的不够烂,下面的肉才又香又入味呢!” 赵义听着这些声音,看着发自内心高兴的乡人们,心中不禁感慨,这些都是陛下带来的变化啊! 此外,他心中颇有些不舍,明日他就要离开这些乡人跟着樊陵去了。 但赵义旋即想到天子交给他的重任,他要为了更多的“乡人”而努力,一时间,不舍化为了斗志。 “亭长,为何不去吃饭啊?” “好!” …… 雒阳,朝堂之中。 “朕前几日去了一趟开封县,所见种种,感慨良多。” “过去数年,朕与众卿多行新政,至于今日,百姓生计较十数年前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然此时并非我等志得意满之时,朕此行仍见到了许多问题,仍有百姓每日要为温饱而发愁……” “骠骑将军司马满伯宁记录了朕之所见,众卿且观之。又以多年来朝政得失,众卿可上书畅所欲言!” “朕昔日读《礼记》尝读至‘大同之世’,心向往之,今日与众卿共勉之。凡事以民生为重!” 言罢,众臣皆拜。 朝会之后,接替因年迈致仕的袁滂大司农之职的刘表正要离开,却忽然听到了背后传来的呼喊声,他回头一瞧,立马行礼道:“原来是司空公!” “不知司空公唤表何事?” 大司农本就是为司空所领。虽然在入京之前,刘表是和陆康同一级别的将军,但两人的年纪和资历差距还是相当明显的,论起名声,早在刘表崭露头角的时候陆康已经靠着直谏天子而扬名了。 是以,对于这个上司,刘表还是很服气的。 他还年轻,有的是机会竞争三公之位。 陆康拱手回了一礼,然后说道:“边走边说,今日本来就有事要寻景升。” “今靠近年关,各郡国上计已定,而国库情况终究如何,来年预计能有多少岁入,能否支撑朝廷开支,还需景升给我一句准话。” 刘表当即说道:“公放心,今岁及明岁朝廷虽新增了不少支出,然只要明年岁无大灾,以我估之,足够使用,说不得还有结余呢!” 刘表知道陆康这么问的原因,因为自他担任司农卿之后,碰到国库支出之事一直都是天子说多少他就出多少,而非像前任的袁滂一般隔三差五就要和天子讨价还价一番,顺便打一打天子西园钱的主意。 由此,也怨不得陆康心生疑惑。 说着,刘表停下脚步为自己解释道:“昔年前司农卿袁公之所以对外表现地很吝啬,只因当初国库空虚,而需要用到的钱粮的地方却很高,入不敷出。而今,国家岁收已经足以量入为出。” 见刘表说得如此正式,陆康也就放下了心中的最后一丝顾虑。 在与刘表继续走了几步后,他又开口道:“陛下准我等上书畅所欲言,禀朝政之得失,景升有何想法?” 刘表闻言一怔,一时有些犹豫该怎么回答。 好在这句话只是陆康的引子,却听陆康继续说道:“景升久在荆州,我想着荆扬二州有相似之处。昔我在扬州之时,为平息叛乱,不得不多征百姓。而百姓供官徭役,多有超出,道路相继,兄去弟还,首尾不绝。” “今又起运河,虽先以酬劳雇之,然至明年,终不免徭役……” “又有朔方、北地、西域之事。若明年再行他事,吾恐国库钱粮够用,而百姓不堪驱使。” 刘表闻言,反驳不了陆康的话,因为种种原因,百姓们所实际承受的徭役是要胜过规定的时间,这是面对叛乱等紧急事件不可避免的事。 他略作犹豫,也说道:“不止百姓疲乏,斗食佐史亦疲乏也。” “公之意可是?” 刘表是聪明人,他其实已经明白了陆康的想法。陆康说道:“陛下关心民生,我等本自州郡而来,岂能闭口不言?” “明年,乃至于更久,不该再有类似运河之事了。” 刘表沉默了。 许久之后,刘表才说道:“仗义执言,吾辈义不容辞!” 他决定要把自己的谏言说的隐晦一些。 …… “好一个‘春秋冬夏,略无休时’。”刘辩正在在陆康的奏书。 此时陪在刘辩身边的中常侍已经变成了郭直,至于郭胜,他的年纪也日渐大了,渐渐由郭直来代替他在云台殿当值。 而郭直毕竟很少跟在刘辩身边侍奉刘辩处理政事,面对刘辩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一时根本不知刘辩是喜是怒。 但他好歹跟在刘辩身边的时间久了,知道这种时候不需要他说话。 “传令给尚书台,着赐司空百金,以彰其所奏。” 郭直立马领命,他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还好没说话,他起初还以为天子在发怒呢! 刘辩并不知道身边的宦官所想,通过陆康的奏书,他意识到自己还是不可避免地犯了好大喜功的错误,明明知道在度田之后,正该与民休养,然而面对各处送上来的机会,他还是没有忍住。 不过,现在意识到还不迟,只要他将来几年不再进行别的大动作即可。 虽然以刘辩想来只要将现行的规划继续推进下去,也没有什么需要大动作的方向了。 刘辩发现,这种号召臣子上奏的做法很有作用,他都想着要不要将之引为定制了,从而给一些官员说出他们平时不敢说出的话的机会。 “民生为重!”刘辩在心中再度向自己强调了这么一句话。 他绝不能光说不做。 然后,他继续看起了群臣的奏书。 只不过陆康属于上书最早的那一批人,估计下朝之后就开始写,写完就送上来了。而同一批能够与陆康相比的奏书一份都没有,其中大部分都是迫不及待地来向刘辩歌功颂德的,对此,刘辩看了几份便看得有些腻了。 他在等着接下来的更有价值的奏书。 …… “民生为重!这样的道理还用我多说吗?”刘虞很是生气。 在幽州的第二场大雪时,为移民而建设的房子竟然有被压塌的,甚至还出现了伤亡。在冬日寒冷的幽州,用于御寒的房子如此粗制滥造,让他如何能不怒? “那些倒塌的房子究竟是何人主持所建,官册之上皆有记录,按册拿人!”刘虞下令道。 随着陆康、刘表等人陆续入京为官,刘虞也知道自己入京的日子不远了,眼前安置移民的事宜大约就是他在幽州所做的最后一桩大事了。在他幽州的最后一任上,他焉能容许此事有变故! 为此,刘虞不仅立刻派人去抓人,更是不顾雪后道路还未彻底畅通,亲自去了事故发生地上谷郡。 “狗奴,瞧瞧你做的好事!” 上谷郡,典韦正揪着一个明显小吏打扮的人的衣领将他在地上拖行着来到了一处临时搭建的茅草亭中,其中共有五个一看就是临时制作的并不算厚实的棺材。 “记住了,这些人都是因你而死!”典韦怒斥道。 “今年雪大,有些房子支撑不住,也是难免的事。” “难免?那为什么邻近乡里别处的房屋不塌,只有由你督造的房屋有问题?”典韦见此人事到如今还在推卸责任,登时更怒了,“由你督造的房屋超过了百户,然经此大雪,已经倒塌的便有十户,我亲自查了那些还没倒塌的房屋,其中不少都已经出现了大大小小的问题……还说与你无关?” 说到这里,典韦将始作俑者提起来又摔到地上,指着其中两口棺材说道:“你一定不知道,这一户有三口人,他们有个女儿,他们的房子是最先塌的,那时还是白日。但他们只来得及把女儿保护在身底。” 说罢,典韦又再度把人提了起来…… 周围围观的百姓们无不露出快意的目光。 自从他们发现房子会塌之后,根本就不敢睡在房子里。还好当时是白日,不然若是晚上伤亡只会更重。 管宁同样在场,他所居住的学舍倒是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但他瞧着这一幕,却也没有阻止典韦的行为,尽管典韦下手一次比一次狠。 …… 另一边,刘虞还没离开州治所在的广阳郡,在车驾上就得到了一条消息——有个犯罪的小吏被一个叫做典韦的将官活活打死在逝者的棺前。 刘虞稍加了解之后就明白了是这个小吏为了建造更多的房屋而忽略了房屋的质量,说不得其中还有用劣质木材中饱私囊之事。 小吏死不足惜,关键在于典韦行的是私刑,如果较真的话,是违逆国法的。 “将军,我听说过典韦,他昔日是陛下护卫在陛下近前的羽林郎。此次来幽州,更是从平叛大军中抽调而来。”和刘虞同乘的从事齐周介绍完后建议道,“以属下之见,典韦此举虽莽撞,但也极大地安抚了人心,让移民不至于因此心生怨愤。” 刘虞思虑一阵后说道:“我会上书为典韦请功。” 稍有他又补充道:“便是典韦未曾当过羽林郎,我亦不会治他的罪,事急从权。” 对于刘虞的说法,齐周是信的,可他作为下属,肯定要为刘虞介绍清楚背景。 说完这些后,刘虞对着齐周说道:“待到明年,这些来自青徐等地的移民在幽州正式安家立业,大约就是我归于雒阳之时了。” “君若愿意,我便上书举荐君,以君之才,无论是被征入朝还是在地方为一县之令,皆绰绰有余。” 齐周听后,很是感动,并果断拒绝了刘虞的提议:“我本布衣,蒙公看重,以为从事,至今已逾十载。公若不弃,周愿一直追随于公。” “我在幽州这十余年,有君相助,才是我之幸事啊!” 一时间,两人在马车里感怀起来。 而在感怀之后,待刘虞到了上谷郡中,却是少见地展示了自己的雷霆手段。 刘虞爱行仁政,却不意味着他只会仁政。 走之前,他总要留下一个政通人和的幽州吧! (本章完) 第597章 三韩 第597章 三韩 “君此次做的很好!勿要忧虑。”刘虞对着典韦说道,“此人罪该万死,你一时义愤,虽冲动了些,却也是出自赤子之心。” “将军放心,我没忧虑,宰了他心中只觉得痛快!” 瞧着典韦这种混不吝的模样,刘虞还能怎么办?听之任之罢了。 但他心中还是生出了一丝疑虑,若是自天子出来的官员遇到事情都是这个德行,那可不太妙啊。 他忽然想即刻去雒阳了。 这时,有一人上前拜道:“将军,韦之所为,皆出本心。昔日吾闻圣人教诲,《左氏春秋》有言,树德莫如滋,去疾莫如尽。今韦之所为,正是践行圣贤之教诲。” 刘虞对说话的人很有印象,知道对方是曾经在他手底下领兵平二张之乱的曹操的儿子。 当然,即便没有这层身份,听了曹昂的话,刘虞也会对他颇有好感。 这时典韦自然也听到了曹昂的话,他听着曹昂说的“树德莫如滋,去疾莫如尽”,久远而又陌生的记忆浮现在眼前,这是最让他头疼的课上所学的东西。 他不知道曹昂为什么要这么说,但还是出声道:“对,就是为了尽快去疾,我当时就是这个想法!” 刘虞:但凡你能把曹昂说的圣贤之言重复一下呢? 话虽如此,但典韦敢于直接在受害者的棺材前杀了罪人,其性情如何刘虞早有预料,自也不会同典韦过多计较。实际上,他之所以如此说,也是在为典韦找一个无罪的理由。 随后,刘虞召集了附近的移民至此的百姓,宣布了对典韦的赞赏,以及对受到损伤的百姓的补偿。 大雪天运粮不易,于是刘虞采用了最朴素的办法——发钱。 瞧着百姓们的脸上又扬起了笑容,刘虞心中不免感触,这时,他忽然瞧见有个女孩孤零零的站在一旁,身上披着麻布,正看着正在领钱的人群发呆。 他想到了此前看到的文书,问典韦道:“那女郎便是遗孤吗?” 典韦答道:“正是,她在这里没什么亲人,都在青州,眼下多户住房都有问题,还有些必须重建,抽不出人手来安顿她,就让她暂时住在了我那里。” “那以后呢?有什么打算?” 典韦说道:“还未想好,我本有意将她交给邻居抚养,可又担心邻里贪慕他家的田产……” 刘虞没想到典韦还有这样细心的一面,登时对典韦有所改观。 他建议道:“若是由此忧虑,她家中无人,不妨将她带在身边,以后带回家中,也算是缘分。” 典韦应道:“将军说的是,我的确有这种想法……说来我家中也就一个独子,还未有女郎呢。” 刘虞听了,对典韦更加满意,当即决定在奏书之中再多夸夸典韦。 等到这事结束后,刘虞并没有在此处久留,房屋出现问题的不止一处,他都要亲自去看上一看。只刘虞正要动身的时候,忽然有经驿站传来的急报——刘虞赶紧打开查看,其来自于乐浪郡,从属于乐浪郡的马韩出了些问题。 而在这场大雪之后,这般事必躬亲的却不止刘虞一个。 玄菟郡,赵云骑马行在只能看出隐约范围的小道上,受益于马脚下的铁掌,并无滑倒之危。 同样骑马跟在赵云后头的蹋顿身着服,呼吸着便有白雾从口鼻处冒出,他开口道:“府君,接下来的路由我去便是了,何必府君亲自前往呢?” 前头的赵云头也不回地说道:“今天气寒冷,那些在燧堡的戍卫的士卒虽然有冬衣和煤炭取暖,也不缺粮食,但终究还要面对鲜卑人的威胁,我去一趟,能让他们安心,我也能安心。” 蹋顿见状,索性不再劝了。 等到赵云巡视了一圈玄菟郡北方的燧堡,刚刚抵达已经改名为玄菟郡郡治高句丽县的国内城范围,就碰到了留守县城的长史阎柔所派了寻他的士卒。 “刘将军遣使而来,乃是为了乐浪郡南三韩之事。” 赵云听罢,当即快马加鞭地赶了回去。 对于三韩,在成为玄菟郡守之后,赵云也多加了解了一番,毕竟三韩之地与玄菟郡只隔了一个乐浪郡还有类似于乌合之众的濊貊人。 三韩,即马韩、辰韩和弁韩,但赵云知道,实则可以称之为国的,只有两韩,其中弁韩从属于辰韩。 两国实际上还是以松散的部落联盟为主,马韩在西,有五十四小国,其北与乐浪,南与倭接,与倭为近亲属也。辰韩在东,有十二小国,其北濊貊接。弁辰在辰韩之南,亦十有二小国,各有渠帅,皆属于辰韩。 势力最大的马韩虽然大,但论及过往却是最安稳的,反而是辰韩曾经在新莽时劫掠过乐浪郡的汉人五百,后来有辰韩渠帅心慕乐浪土地美,人民饶乐,遂报之。 乐浪郡的官员带兵跑去讨要,辰韩那边起初还假托说五百汉人全都死了,但最终,面对乐浪郡不给人就出兵灭国的威胁,辰韩国最终出辰韩一万五千人、弁韩布万五千匹以赎之。 此外,辰韩和弁韩与马韩有所不同,前两者多是秦时避乱的亡人的后代。 如今三韩名义上属于乐浪郡管辖,但实际上,乐浪郡也只负责他们的朝谒而已。 等到赵云见了阎柔之后,才明白事情的缘由。 原来,组成马韩的诸多小国中,有一国名曰伯济,近年来愈发强大,开始借着各种理由兼并其他小国,挑战马韩国主联盟之主的地位,马韩主不能制,于是想到了求助于汉室。 这条求助消息在经过了刘虞处后,最终由刘虞决定帮一帮马韩国主。 而刘虞考虑到若要帮助马韩主,势必要以汉军壮其威势,当即就想到了在辽东威名赫赫的赵云。他相信赵云一战而降伏高句丽的故事马韩人一定是知道的。 赵云本来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见状也不推托,正好他才从北境巡视完,没发现什么问题,当即点了一千步骑,便准备出发了。 (本章完) 第598章 马韩 第598章 马韩 赵云在幽州也是个风云人物。尤其是他在高句丽战事中的表现,被高句丽人奉若神明。 赵云抵达乐浪郡时,已得到消息的乐浪太守凉茂已经来迎接他了。 凉茂是兖州山阳郡人,少好学,常论议常据经典,以处是非。后以孝廉为郎官,迁侍御史,出为乐浪太守,属于是典型的汉家官吏了。 凉茂对赵云说道:“今海内初定,民始安集,本不宜动兵戈。然马韩主对汉室一向恭敬,朝贡不断,与昔日之高句丽天壤之别。若是此次马韩主求援汉家不予理会,日后三韩必会有轻视之心。” 他表现得很乐观,他觉得只要赵云领兵到了马韩,根本不需要打仗,需要巡视一遍,便足矣降服马韩的伯济部了。 赵云也很客套,并未因为凉茂有事求于他就摆架子,只是细心问起了更多关于马韩的详情,凉茂事无巨细,只要他知晓的,全都一一说明——“其民土著,种植,知蚕桑,作绵布。各有长帅,散在山海间,无城郭……” “长久以来,马韩主皆为目支国酋长为任,其国有户近两万,而伯济国近年来亦有此等户数。” 辽东之地在此时沼泽众多,河流密布,河中行船是最方便的交通手段。 只不过如今天寒地冻,河流都已经结了冰,马匹反而更好用了。 乐浪郡有近三十余万人口,在接到马韩主的求援后,凉茂临时征召了些百姓以为郡兵。以前乐浪郡南方的三韩、东方的濊貊大都安分,但北面的高句丽人却不一样,乐浪郡的郡兵虽比不上赵云所率之兵精锐,但起码不是才拿起农具的民夫。 最终两处合兵,凑了三千人,当即浩浩荡荡地开往了马韩。 一路上,赵云留意着马韩人和高句丽人的不同。 见之果然如凉茂所说,虽有这个国那个国,但是连一座城郭都没有,这一点还不如高句丽人呢。 马韩人会耕种,而非像高句丽人和濊貊那般以渔猎为主。赵云明白,这是因为马韩在南边,这里的土地相较于沼泽遍布的北面更适合耕种些。 只不过马韩人的耕种技术还相当原始。 赵云在主政一方之后对于劝耕一事了解众多,他见马韩人甚至用上了铁制农具去砸冰捕鱼,起初他还以为马韩人掌握了多么高深的技艺,最终在凉茂的解释下他才明白,这些铁制农具大都来自于辰韩和弁韩。 “辰弁之国人,故早相传乃是秦人之亡人,避苦役渡海而来,时马韩主怜其无所,马韩割东界地与之。又以辰弁为流人,是以两国之主,皆以马韩人为之。凡诸贸易,皆以铁为货。濊、倭、马韩并从市之。” “其铁器锻造及耕种之法,与秦时同。” 赵云自是知道秦时的铁器铸造技艺不太行,耕种更是同理,已经被远远地拉开了差距。 他也没问为何不教马韩人新的技艺,答案明摆着的。 一路瞧着,赵云也知道凉茂为什么对能够说服伯济这么自信了。 虽然马韩主已经派兵前来迎接他们的到来,而他们的兵也穿着甲胄、拿着铁制枪头的长矛,在装备上比高句丽人高出不少,但赵云很有信心,击败他们绝不会比击败高句丽更难。 而且三韩缺马,以如今的时节,骑兵在这里有着天大的优势。 两人顺利地抵达了马韩主所在的目支国,然后入驻了同时作为马韩和目支国的“国都”一个连围墙都没有的聚落。 本来来了一个乐浪太守凉茂就已经让马韩主兴奋地无以复加了,又听说那个与凉茂平起平坐的人是灭了高句丽的神人,当即高兴得话都要说不清了。 原本马韩主的汉话就说的不好,还好有凉茂提前准备的翻译。而有些倚仗之后,马韩主也自信了起来。 他对赵云和凉茂说道:“我与伯济国酋长约定,五日之后在此相会,同来的还有其他各国的酋长。” “原本我还担心伯济兵凶悍,不能抵挡,如今见了王师,伯济兵不值一提!” 伯济酋长还并不知道汉军抵达的消息,在联盟的性质之下,马韩国主的权力并不算大,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马韩主的权力不能有变化。 今伯济势大,伯济酋长就起了去目支国而代之的心思,到时候,他再通过向周边的小国派遣任命官员的形式进一步的掌握权柄。 这种方式他已经获得了成功,附近的小国在实际上都已经纳入了他的掌控之中。 如果可以,伯济酋长并不想真的带兵和现任马韩主发生冲突,毕竟一旦打仗就会有损伤,他想着,以后的目支国也会听从他的号令,若能靠兵势并联合其他小国压服马韩主,那就再好不过了。 伯济酋长提前三天到达了目支国的边界,然后他便领着伯济及周边小国之兵停下了不走了,同时派人去往了目支国内联系其他小国的酋长或代替酋长来此的人,寄希望于得到他们的支持。 目支国本就不大,当天晚上,伯济酋长派出去的使者就回来了。 “这么快?看来他们都知道了我才是众望所归!”伯济酋长很开心,他本来还以为会耽误到第二日了,毕竟难免要时间说服一些犹豫不决的人酋长。 “说吧,一共有多少个酋长支持我为马韩主?”伯济酋长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 然问完之后,他却发现了不对,他的人脸色苍白,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莫非是没细数过?不必惊慌,我不会因此怪罪你的,那就一个一个说吧?” “一个……” “一个,怎么可能?”波及酋长有些震怒。 “一个都没有。” “什么!” 面对着愤怒的酋长,战战兢兢的使者终于说出话来了:“乐浪郡的汉人来了,带了好多兵马……我看到了,他们是来支持目支国的……不止有乐浪的太守,听说领兵的还是灭了高句丽的那个赵子龙。” 原本准备摔碗的伯济酋长忽然缓缓地将碗放了回去,问道:“汉人可曾要求我去拜见?” “未曾。” “明日出发……” 使者这个时候才发现,一贯英武的酋长,这时候似乎手抖了。 (本章完) 第599章 尚书台的新变化 第599章 尚书台的新变化 “听说你有意成为马韩之主?” “误会,一定是误会!” “但我看你带了士卒过来?” “士卒?噢,那不是不是士卒,只是我听说附近有有野兽害人,所以特意带了些人除害的!” “他们手里拿的长矛是?” “是为了捕猎野兽,对,就是这样!” 在见识了汉军严肃整齐的军容后,伯济酋长没有丝毫犹豫地改变了他的来意。 而另一边乐浪太守凉茂正在夸赞着现在的马韩主有多么优秀贤明、谦虚有礼。 凉茂对着前来赴会的各小国酋长强调道:“在我心中,马韩主为了马韩的安定,从来不会妄动刀兵,但有些人却因此看轻了马韩之主,对于这种事,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凉茂的表态通过翻译之口很快传入了在场酋长们的耳中,这让他们心中一凛,他们明白了目支国的的地位还是不可撼动。 原本他们中的某些人还觉得现在支持伯济国坐了马韩主的位置,等以后他们的部族强大了,也可以当上一当呢! 现下,这些心思早就丢到不知哪里去了。 最终,汉军的军容展示起到了良好的效果。 在回去的路上,赵云问凉茂道:“君对于三韩之地,可有何想法?” 凉茂有些不解地看着赵云,说道:“使三韩维持现状,不给边塞添乱即可。赵君有何想法?茂愿闻其详。” 凉茂有些怀疑拿下高句丽后的赵云又起了开疆扩土的想法,但他对此却不太认同,最大的原因是不值得。 三韩之地,就算发兵拿下了,要想征税,本就散居的韩人只怕全都跑到山林中了,若是不收赋税,设立属国都尉亦没有必要,因为三韩本就恭顺,只需要确保像伯济酋长这样具备进攻性的小国莫要主导马韩便可。 凉茂打定主意,若是赵云想要为了一己之功业而出无名之师,他一定要好好劝一劝,同赵云论一论是非。 赵云不知道凉茂的想法,他建议道:“我观马韩人缺乏礼仪、不知尊卑。思及其应未读过我汉家经典,其既然四时朝贡,我等又岂能放任其不知大义?” “若是伯济酋长知晓上下之别,便是其决意要与马韩主相争,吾等亦师出有名。而非如今日一般,只能以强兵迫之。” 凉茂闻言登时有些震惊,他没想到武夫出身的赵云除了作战厉害外竟然还有这般见识。当即在马上对着赵云拜道:“今日听君一言,方知我昔日在乐浪郡少做了什么……亏我此前还自得于乐浪郡百姓安顺,竟未能远谋!” 赵云继续补充道:“我听闻,今岁多有鲜卑大人入朝拜谒。” 凉茂听了,眼前一亮。只要见过了天子,那么马韩主的国主地位便板上钉钉了! 当即又谢了赵云一通。 他也是雷厉风行的人物,当即就派人回去,准备同马韩主商议入朝一事。 凉茂相信,马韩主既然之前能想到向他求助,那么此时自也不会傻到拒绝入朝。 如此,三韩之地一定能更加安定! 事实也正如凉茂所想,马韩主在得知可以入朝之后,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凉茂刚刚抵达乐浪郡,便得知了这一消息,当即上了一封奏书。直奔雒阳而去。 此时的雒阳,台阁所在,刘辩瞧着新扩建完后的尚书台,心中还算满意。 这也算是他登基这么多年,在皇宫之内除了修补宫殿外的最大工程了。 有了新扩建的数个房间,原本有些拥挤的尚书台一下子变得宽松起来,六曹也都有了各自专门的办公空间,他们的权责也愈发分明。 只是这样一来,不同的尚书曹所负责的内容重要程度和工作量多寡亦有不同,有的尚书曹只配六个尚书郎便有些不够用了。 而且解决这一难题,有两个方向,一是调整不同尚书曹的权责,二是增减尚书曹所属的尚书郎。 在皇甫嵩病重的当下,作为尚书仆射的荀彧选择了全都要。 “陛下,往年常三公曹主岁尽考课诸州郡事,选部曹主选举、祠祀事,民曹主缮修、功作、盐池、园苑事,客曹主护驾、羌胡朝贺事,二千石曹主辞讼事,中都官曹主水火盗贼事。” “然尚书台事务日渐繁重,各曹之间权责实则多有重叠。” 刘辩听着荀彧的说法,目前尚书台虽然有六曹,但实际上与后世的六部还是有些异同的。 他并未先发表意见,而是准备先听听久在尚书台的荀彧的想法。 “今尚书台权责愈发增大,臣以为尚书各曹所为之事须得有所更改,此为臣所撰写之策……” 刘辩瞧着荀彧递上来的方案,首当其冲的便是三公曹,荀彧倒是没动三公曹的职责,只是认为该把三公曹直接并入选部曹。 在荀彧看来,岁考应该和选部曹的选举之权放在一处。这在刘辩看来也很合理,这不是后来的吏部嘛。 实际上,在改名选部之前,其就叫吏部。 而在增加了岁考一项职责后,原本属于选部的祠祀事则被荀彧连同负责外事的客曹归为了一起,谓之曰礼曹。 看到这,刘辩只觉得过于巧合了。 此外,在刘辩看来职责等同于工部的民曹、稍微类似于刑部的二千石曹的职权在荀彧看来都不需要改变。 倒是中都官曹,在荀彧的建议中,此曹所负责的将会包括原属客曹的护驾及兵事等,权力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最后,在去除了三公曹之后,荀彧又提出了新设一个度支曹,以掌管钱粮。 过去,尚书台一直缺乏一个明确掌管钱粮出纳的部曹。 而在荀彧如此设计之后,毫无疑问选部曹和度支曹会成为尚书台中最重要的两个曹,尤其是选部曹,其所需要的尚书郎的数量也要增加两位。 刘辩观之,见荀彧的建议大体上还是符合他的心意的,当即说道:“先以卿所请行事,以观成效!” 尚书台的内部改革,同样须得慢慢来,别到时把他的外置大脑给搞得不好用了。 荀彧见刘辩同意了他所请之后,又说道:“陛下,六曹之权责分明,而其上只有尚书令与仆统管六曹,臣以为不足也,请陛下加之。” (本章完) 第600章 摸着石头过河 第600章 摸着石头过河 的确,在尚书们变得职责分明后,作为上级的尚书令和尚书仆射对于各曹尚书们的管理和要求也会变得更加精细化。 刘辩明白,需要有人来分尚书令和仆射的权。 作为仆射的荀彧更是主动提起了这一点。 对此,刘辩说道:“文若所言,朕已经思虑过了。” 分权同样有内外两种办法。 内便是分设尚书左右仆射,甚至还能加大剂量,把左右仆射的人员数量皆定为两人。 外则是刘辩曾经为了减轻自己的工作量一度用过的办法——设立平尚书事。 和荀彧一样,刘辩也决定双管齐下。 这样,左右仆射各一人就足够了,而另一位仆射的人选刘辩早就有了,那是他曾经许过宰相之位的一个大臣。 而平尚书事的人选,排除掉惯会摸鱼的何苗,毫无疑问三公是最适合的。 想到此处,刘辩忽然意识到,他在未来完全可以尝试通过给三公加平尚书事的职衔来以此换取削减三公府的权力,进而将三公府的职权融入尚书台中。 进而将三公虚化。 至于宰相……以后平尚书事或许就可以直接代表宰相了,平尚书事不好听的话就来一个同三公或者同万石。 总归,他的尚书台变革缺乏历史的磨砺,刘辩只能循着记忆中的轨迹摸着石头过河。 …… “终于,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校事部,就算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贾诩也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 校事部听起来权力甚重,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年他究竟是怎么过的。 听闻消息的副贰伍孚闻言也过来祝贺道:“恭喜将军高升!” 贾诩知道伍孚做事向来一板一眼,能说出这样祝贺的话便已经说明他对自己的认可了。 不过他还是下意识地摆了摆手,谦虚道:“其实也算不得高升,尚书左仆射即便经过了陛下生秩,也不过比千石而已。” 话虽如此,但贾诩脸上的笑容却是少见的没有停过,大冬天的,他却仿佛有春风拂面。 在皇甫嵩顶着尚书令的头衔养病的前提下,左仆射还要压过荀彧的右仆射一头……贾诩其实倒不是特别在意这个,因为最关键的是,成为左仆射后,他就脱离了校事部这个人人畏惧的“牢笼”。 同天子当着卢植的面向他承诺的宰相之位迈出了最重要的一步。 贾诩瞧着浓眉大眼的伍孚,心中想着对方这些年替他吸引的火力……即便如此,贾诩也知道,许多人都在暗中咒骂他而非伍孚。 不过以后,他们就要骂伍孚了。 想到这,贾诩忽然期待伍孚这种性格的人,在主导校事部后,能把校事部变成什么样子了。 当即他对伍孚说道:“此前陛下询问我能够接任校事校尉的人选,我便举荐了你。”伍孚闻言一怔,他只知道贾诩要离开了,但对于谁来接任校尉还不清楚,但他? 伍孚对自己的性格一清二楚——他从来都是不愿妥协之人,有些时候即便知道妥协更有好处,他也会为了大义毅然决然地坚持下去……他这样的人,只适合成为校事部对外发声的人,如何能执掌校事部呢? “不妥。”伍孚正要请贾诩不要举荐他,但话才出口,便听贾诩说道—— “陛下已经同意了。” 贾诩继续解释道:“君数年来劳苦功高,虽然有些不法官吏对君心生怨怼,但君在民间名声极佳,多是为民除害之美名……” “近年来,朝野内外多有以我校事部为刀山火海者,以君为校尉,也能改一改校事部的风评。” 伍孚听了,没有再反对——陛下都已经同意了,那他自然要好好干。 “君之副贰,会是满宠满伯宁。”贾诩继续说道。 校事部太重要了,需要有伍孚这么一个正直的人作为过渡。校事部的框架贾诩已经搭建好了,伍孚只要能保证作为天子耳目的校事部不要成为阻塞圣听的一环,那就是合格的校事校尉了。而且伍孚也不会因为两人之间的私谊而枉顾公事。 随后,贾诩开始了交接工作。 想到以后这人人畏惧的校事部就同他无关了,贾诩越发急切了。 在交待完他能想到的所有事情后,伍孚问道:“公执掌校事部日久,不知以后有疑难可否向公请教?公放心,绝对不涉机密!” 贾诩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能拒绝。 随后,离开了校事部的贾诩感受着冬日暖阳的温暖,又回头看了看校事部的府衙,内里有些黑暗…… 这时候,贾诩才发现,离开由他一手创建的校事部,他心中其实如何没有不舍? 遥望着校事部府衙好一会儿后,贾诩回头,却发现外面不知何时站了许多校事郎,而内里这时也有一批校事郎在伍孚的带领下走了出来。 “校尉,请容我们送校尉最后一程吧!” 伍孚说罢,带着一众校事郎的齐齐拱手行礼。 望着齐刷刷一片躬身行礼的校事郎,贾诩心中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同样拱手回了一圈的礼,然后他似是有些踉跄的回到了马车之上。 这时候,他才忍不住一拍大腿。 ——你们真是害苦了我啊! 搞出这般阵仗,就算他人不在校事部了,只怕外人也未必会相信他和校事部断了联系。 贾诩心生感慨:一入校事深似海,我贾诩只想做个好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经了这一遭事,贾诩也没想着即刻去尚书台上任,他对马夫说道:“去太傅公府上。” 未久,贾诩便带着礼物上门了。 近年来,卢植的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得亏是大汉的医疗水平在华佗和张仲景的引领下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贾诩见到卢植时,看到卢植正在庭院中晒太阳,还睡着了。 贾诩觉得,放到外面,谁会想到这样一个懒洋洋的邻家老翁会是汉室目前最受敬重的太傅呢。 他等候在一旁,阻止了卢植家人客套下的唤醒卢植的说法。等了未足一刻钟,卢植便醒了。 (本章完) 第601章 规划人选 第601章 规划人选 卢植醒后才发现贾诩正在安静地守候着他醒来,见状他立刻问自己的小儿子,已经十五岁的卢毓道:“为何不叫醒我?” 贾诩闻言连忙说道:“卢公见谅,是我拦着不让叫醒卢公的。” 卢植从躺椅上被卢毓搀扶着起来,邀请贾诩进屋,待到落座之后,他面色和缓地说道:“自老夫患病以来,日渐嗜睡。原本还想要趁着闲暇之时将我毕生所学整理出来,如今却是没这份心力了。” 话虽这么说,但贾诩瞧着卢植的情绪,并未因此而自怨自艾。 贾诩想了想说道:“陛下曾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公之所行,何止万里?而公所行之事迹,后来人闻之,便已经胜过千言万语了!” 卢植退休后的生活颇为怡然自得,听了贾诩的话,他忍不住笑了笑,果真不愧是贾文和,说话这么好听。 他问道:“文和不在校事部忙碌,今日怎么得空来老夫这里了?” 他很相信自己两个已经出仕的儿子,倒不怀疑贾文和是为了公事来的。 贾诩于是将自己已经离开校事部并即将前往尚书台的事告诉了卢植。 卢直到底见多识广,几句话下来,他就意识到了,贾诩大约是在校事部待的久了,乍一离开,即便有了更好的去处,但心中仍觉得有些迷茫。 其实按照以往的交情来说,贾诩和卢植的关系并不算多亲近。可话说回来,贾诩身在校事部,又和几人关系亲近呢?总不至于在这个时候不找卢植找董卓吧! 发现了问题所在,剩下的就好解决了。 “文和可知老夫当初第一次见你时,有何想法吗?” “诩不知。”贾诩当然不知道,他记得他被大将军何进征辟入雒阳的时候,卢直就已经是个名满天下的名士了,还负责教导太子。 而他那时候也只是一个来自于边地的寻常小军官罢了,放在雒阳,朝天上丢块石头说不定都能砸到一两个。 卢植说道:“听闻你被征辟为太子宫属官,老夫便刻意打听了一下你的消息,毕竟太子宫不宜有奸佞之辈。然后老夫便听说了大将军考校你的故事。知你选择了藏拙,当时我便知道,你年少时一定经历过许多本不应出现的挫折……” 贾诩闻言心中颇为感怀,卢植这话那是说到了他的心里——谁年少时没有一腔热血?想当初他也是被郡中举为孝廉方才入仕,须知凉州武威郡的孝廉名额本就少,那时的他也是一时俊彦。 但他之所以变成后来的模样,原因无他,在三署多年,却始终没有得到更进一步的机会,而三署之中,从来不缺白发皓首者。再优秀的才能也比不过门庭、财货…… 甚至连门庭和财货都靠不住,因为贾诩曾眼睁睁地看着高楼塌了,一夕之间被烧为灰烬。 那时,意识到出身凉州的他在雒阳只怕永无出头之日后,贾诩以病辞去了三署郎官之职。 想到过去……贾诩又想到了现在。 今时不同往日,他蹉跎半生,得遇明主,不趁机一展胸中抱负,反而在此做小儿女状? 念及此处,贾诩当即对着卢植一拜,说道:“多谢卢公开解,诩如今已然明了,这就去尚书台入职,他日再来拜访卢公。” “去吧!”卢植含笑着摆了摆手,又说道,“老夫年纪大了,就不送了,毓儿,你来代我送一送。” 卢植瞧着贾诩离开的背影,其实,贾诩早就与此前不同了,无论是出谋划策还是承担责任,只是校事校尉的位置特殊,贾诩并未走到台前来,所以他还不太适应自己的改变罢了。 等到卢毓回来,卢植说道:“今日睡够了,准备马车,去康成那里品一品茶……” “是!”听说要出门,境遇比历史上不知要好上多少的卢毓立刻高兴了起来。 “顺便让康成考校一下你的学问。” 让郑玄考校学问,这种寻常士人求之不得的机会却一下让笑容从卢毓的脸上转移到了卢植的脸上。 而另一边,离开卢植府上的贾诩作别了卢毓,回到了马车上,心中想着——管别人怎么看他,只要他只需要做好他要做的事情就足够了! 话说贾诩来到了尚书台,他毕竟是校事部组织结构搭建的主导者,待了不到一刻钟就发现了问题。 他问荀彧道:“文若,我注意到尚书台六曹之间已经分工明确,职责清晰,可为何在各曹之下的尚书郎们却依旧维持着以前权责不分之状?” 荀彧闻言解释道:“尚书台事务繁多,而且每晚也都需留尚书郎在尚书台中守夜,以备不时之需。是以,尚书郎本来就该有在关键时刻代尚书处理事务的能力,如此,尚书郎至尚书台中,只需跟着同僚学一段时间,便能掌握相关吏事……将来无论外放为官还是担任尚书,对他们有益无害。” 贾诩想到自己曾经面对过的情况,问道:“文若不担心新人面对繁多的吏事达不到要求吗?” “不会啊!”荀彧回答道,“这些吏事本就简单,新来的尚书郎便是一时学不会,也至多多费一点时间罢了。” 贾诩正要说一直学不会又如何,话没出口他忽然意识到,尚书台的尚书郎们都是优中选优、万里挑一的贤才,不比他的校事部。 这样的人,但凡不是滥竽充数的,的确能学的很快。 而且,按照荀彧的说法,尚书郎们也的确很有被进一步培养的价值。 但他还是坚持道:“若要提高尚书台的效率,还需进一步将尚书郎之权责清晰,不同尚书郎,可效仿尚书仆射之于令。” 其实在贾诩提起这个问题时荀彧就已经在考虑了,他也意识到贾诩所说的问题的确存在。 可要确定尚书郎的权责,却并不像六曹那样好分,因为尚书郎很多,以岁考为例,难道要让尚书郎们一人单独负责几个州郡吗?在实际操作中,这些肯定不能单由一个人来完成。 但贾诩却给荀彧提供了一个新的解法。 什么叫效仿尚书仆射之于令?无非就是在尚书郎中分出上下差距嘛! 荀彧先是本能地觉得不妥,旋即又意识到,这的确是个可以执行的办法。 “只是尚书郎听命于尚书,而与其他尚书郎平起平坐,遇意见不一之事可争论一二,若让尚书郎上下有别,只怕尚书台中会有攀比之风气。亦会有尚书郎为求加官行钻营之事。”一时间,贾诩都不知道是该夸荀彧对现在的尚书郎们有信心还是说荀彧在尚书台中待久了,对这些尚书台中已经存在的问题习以为常了。他觉得荀彧大概是后者了,当局者迷。 就算眼下尚书郎们平起平坐,但难道彼此之间就没有勾心斗角了? 在校事部中,那些被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校事郎还会为了立功的机会在他面前争相请令呢。 贾诩想了想,觉得自己初来尚书台,没有必要驳荀彧的话,当即又说道:“我听闻初为尚书郎者一年为守尚书郎,三年为侍郎。若不改官衔,亦可如尚书仆射与尚书之故事。” 在分左右仆射之前,尚书仆射和尚书一样都是六百石,而在尚书令不在的时候,仆射就是尚书台的实际长官,但因为官秩相同,仆射对尚书管理其实没有尚书令来的那么……合理? 以往不乏有皇帝为了避免尚书令做大而选择了直接空置尚书令的做法。 贾诩认为,若是不改变尚书郎的四百石官秩,大可以将以前区别尚书郎资历的守尚书郎、尚书郎、侍中这三个名称拿出来作为一曹之下不同权责的代表。 荀彧听了,没有反对。 当即贾诩便拉着荀彧一起写起了奏书,并在之后拉着荀彧一起署名,荀彧自觉这是贾诩的功劳,本不愿署名,但架不住贾诩“若无文若与我交谈,我岂能考虑得如此完善?”、“莫非文若以为我是贪功之人?”之类的说辞,最终还是署了名。 …… 另一边,刘辩的确曾经想过在贾诩抵达尚书台后,一定会给尚书台带来新的变化,却没想到贾诩带来变化的速度这么快。 由此,他也该考虑考虑平尚书事的人选了。 太尉朱儁多年征战,南北奔波之下身体也不是太好,眼下虽然还坚守岗位,但在太尉府的工作之余,再给他加一份担子就是刘辩对老臣的剥削了。 司徒董卓的病还没好,陆康年过七十…… 原本最适合领平尚书事的三公,真正能做事的,竟只有年纪最大的陆康了。 不过刘辩想了想,还是决定把朱儁也放进名单之内,到时候可以叮嘱朱儁五日来一次,也算是对老臣的优待了。毕竟领平尚书事不等于真的要去处理尚书事。 至于董卓,虽说少谁谁尴尬,但谁让董卓生病了呢。 三公如此现状,让光禄勋从三署中多挑选一些优秀的郎官充任三公府属官的空缺,进而为三公分忧,免得他们还要考虑征辟哪里的贤才作为属官,也很合理吧! 刘辩觉得像他这样为老臣考虑的天子已经相当少了。 三公总不至于有意见吧? 然后将三公所能征辟的官员数量渐渐减少,温水煮青蛙,慢慢形成常态…… 三公之外,还有录尚书事和平尚书事的常客何苗……如今的刘辩早已经不需要何苗来替他站台了,他也在考虑什么时候将制度上并非常设的大将军和骠骑将军取消掉了。 从此前何苗和董重的主动请辞可以看出,两人都明白这一天早晚要到来。 对此,刘辩也不能亏待两人。一来他本心如此,且也要防着有人非议他刻薄寡恩。 是以刘辩还是在上面加了常客何苗的名字,至于董重……何苗好歹有些处理尚书事的经验和能力,而董重刘辩都不稀罕说他,刘辩觉得到时候给他挂一个侍中吧…… 旋即刘辩又意识到,平尚书事终究是“差遣”而非官职,一旦何苗没了大将军,他就只有爵位没有官职了,若是以侍中领平尚书事,恐怕会和领审核诏书之责的侍中有重复之嫌。 虽然侍中是个筐,什么都能装,但至少在制度设立初期先把两者分隔开来。 这样,就算将来子孙不肖,导致出了一个集诏书制定、审核、施行为一体的权臣,也至于当个侍中就全有了。虽然真到那个时候,头衔都是虚的了。 想到这里,刘辩便开始尝试着寻找这么一个的新的合适的官职。 虽然在光武之后他没有找到,但在光武之前,还真被他找到了一个——散骑。 散骑初为秦制,与中常侍一般侍从御驾左右,专司对皇帝劝善规过,议兴议革。在前汉之时,多为列侯、公卿及将军之加官。 不过,与散骑颇为类似的侍中本来也是这一类加官,光武之后才成为将之变成正式的官职倒也不算创新。 在历史的魏晋之时,中常侍覆灭,遂意散骑和中常侍合为散骑常侍,到后来,散骑常侍更是做起了中书省的工作,东晋之时,中书省更是并入了散骑省。 刘辩决定让散骑也重出江湖,和侍中一样,比二千石。 这样,以后在万石之外,散骑可领平尚书事,侍中可领审核事,分工明确。 虽然这样显得平尚书事的人有些少,只有陆康是完全体,何苗算半个人,五日一次的朱儁算小半个……但有贾诩和荀彧为左右仆射,应能保证朝政的运转。 本质上,刘辩对于尚书台的改革是把原本属于内朝的尚书台推向外朝,进一步与他的重臣们共同治理国家。 这其实是在损害刘辩乾纲独断的权力。 但对于国家的运转来说,这种发展其实是有益的,肆无忌惮的皇权所能造成的破坏力早有兆古一帝展示过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样的设计能够减轻刘辩的工作量。 一直以来,他都有一个长命百岁的朴素念头。 苦心孤诣地忙了这么多年,他也得享受享受胜利的果实呀! (本章完) 第602章 士大夫的大胜利? 第602章 士大夫的大胜利? “阿父可听闻外面是如何说的吗?”太尉府中,羽林中郎将朱皓问他的父亲朱儁道。 “可是谁在你耳边说了什么谗言?”朱儁问道,他明白他这个儿子最大的缺点便是总喜欢把人想得太好,对人缺乏防范之心。不是说真诚待人不好,但真的不是所有人都值得真诚相待的。 都已经是朝中重臣了,轻信人的毛病还是改不了。 朱儁也很无奈。 朱皓见他父亲说的这么露骨,有些赧然。其实朱儁不止一次地提点过他这个问题,可他也不能因为一些小人而对君子冷脸相对吧……是以,在看人的眼光没有变化的前提下,朱皓也只能继续没有识人之明了。 他应承道:“阿父放心,儿这就同那人断绝关系。” 朱儁听罢更是忍不住叹息。 在长子死在交州后,他对于次子朱皓不可谓不关爱……朱皓是个好人,可太好了,也太容易相信别人了,这让他这个老父亲如何能不担心朱皓以后因此被人诱骗利用。 若他只是个无权无势的人也就罢了。 想到这儿,朱儁决定趁着自己还在洛阳,还有些精力,一定要好好教导朱皓。 若是始终教不会……朱儁觉得,朱皓当个富贵闲人也挺好的,免得步了朱符的后尘。 “你都没说那人在你耳边说了什么话,只因我这一问,便决定与那人断交……你觉得,儿戏否?”朱儁问道。 朱皓有些委屈地说道:“我以为阿父知道了外面的说辞,且儿如何能违逆阿父呢?” “我何时教过你如此迂腐的孝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难道见到父亲犯错,做儿子的一味顺从而不据理力争,就是符合孝道的吗?”朱儁继续追问道。 朱皓想了想,说道:“现在外面都说父亲和司空公为了自己的权势,而损害三公府征辟贤能的职责,他日野有遗贤而朝廷不能用,皆是今日之过……” “阿父,其实我觉得有些道理。” 他话音刚落,却听朱儁冷笑着评判道:“的确是谗言……” 朱皓面容一僵。 朱儁接着说:“我且问你,那人是不是说什么三公府中自三署郎官中选举出的官员多了,不利选贤举能之类的话?” 朱皓如实答道:“他是这么说的……而且他还说,三署郎官中多以权贵子弟为主,便是最多的孝廉……今也多是豪族子弟,若是三公府再不多给贫寒子弟机会,只怕贫寒之家会越来越难。” “儿还记得,在阿父之前,我家祖上并未有什么高官。” 朱儁说道:“你可还记得我曾教过你的,作战之时,若想要佯攻诱敌,该如何做吗?” 朱皓虽然没真的领兵打过仗,但理论知识倒是很丰富,当即答道:“没有佯攻。” 唯有真正的进攻,才能骗过敌人。 眼见着朱皓在得出答案之后竟不再细想了,甚至连目光都变得清澈起来,朱儁一时有些无言。 好一会儿,他见朱皓还没有反应,终于忍不住解释道:“他对你说的话并非假话,所以你才认为他得出的结论是对的,可你有没有想过,他对你说的话并非全部的实话?” “你可知三公府的属吏,有多少出自豪族?” “而今贫寒子弟踏入仕途的机会较之以往多了许多……乡里多兴教育,又有郡国学校作为二千石考功功绩之一,辅以试举之法。诚然,乡官里吏起点颇低,大部分乡官里吏约莫一生如此,但其中总有人能脱颖而出,乡官里吏未必没有成为公卿的一日。” “公府征辟名额的减少,受损最大的,是那些居于乡中,靠着所谓名士点评而扬名的处士。其中固然有贤才,然亦不缺滥竽充数之辈。” 朱皓听了,明白自己再度偏听偏信了,他对朱儁拜道:“阿父,这一回儿真的明白了。” 朱儁也明白了,这件事朱皓的确明白了,但下次碰到别的事还会再犯。 他忍住了叹气的欲望,语重心长地对朱皓说道:“以后遇事,三思而行。凡是你觉得没有把握的,宁愿闭嘴也莫要多言。” “阿父,儿记住了!”朱皓保证道。 朱儁倒是相信朱皓能把他的话记在心里。 面对这种情况,他也只能以观后效了。 所谓“三公府的征辟之权”被侵占,不可避免引起了一些议论,其中针对的便是朱儁和陆康了。 在局外人看来,当然就是两人为了领“平尚书事”,连士人的操守都要了,置“祖宗之法”于无物,虽然祖宗之法早就不是金科玉律了。 “真要觉得自己怀才不遇,那就去参加试举啊,莫要觉得乡吏位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陆议丝毫不惯着那些在私下里恶意中伤陆康的人,在他看来,这些人根本不成气候……就算在民间有些声望,也只是虚名罢了。 “若是觉得以乡吏入仕太慢,难展胸中抱负,就算当不了太学生也能去太学论经啊,才学越论越明!” 陆议说着,环顾四周,他的话不是没有漏洞,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于上来同他辩驳的。 陆议稍加思索便明白,这是因为他的从祖父陆康至今还是司空,只是手中可以用来自行征辟的名额少了,又不是没了……一些人暗中中伤朱儁和陆康,心中指不定有多期盼着能够被两人征辟呢! 想清楚了这一点后,陆议的头又扬的高了点。 若是有人真敢上来同他论一论,即便观点不同,他也会高看对方一眼,至于现在? ——一帮鼠辈! 与此同时,正在病中的董卓也得知了这一消息,他在病榻之上拍着床榻对董旻说道:“只恨我这病来的不是时候,不然这骂名,我乐意背啊!” 朝局的变化显然并没有就此结束。 在光熹八年的十二月,自中平元年开始就再度出现在汉家政权之中,至今已经存在了十四年的大将军之职,终于再度被撤销了。 与之一同被撤销的,还有骠骑将军。 而何苗与董重则是担任了天子新设立的散骑一职。 散骑和侍中类似,是天子近臣,但外戚本就与天子相近,士大夫只觉得高兴,因为两个外戚都失去了开府征辟属吏的权力。 这时候,一些理想主义的士大夫们忽然发现,他们早年间所寻求的避免外戚与宦官干政,竟然在这种时候,以近乎水到渠成的方式完成了。 于是不知从哪一刻,也不知从谁开始,士大夫们开始了一场自汉和帝时代以降,外戚宦官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局面消失后的集体狂欢。 整个雒阳都弥漫着欢快的氛围,结合着雒阳的夜市和越来越热闹的里坊,平民百姓也趁着冬日农闲之际加入了进来,并朝着天下州郡扩散而去。 什么?何苗还以散骑领平尚书事了?那能一样吗? 同样是领平尚书事,散骑凭什么跟三公比啊! 而且,那可是何苗,一位当了这么多年大将军,从未有过跋扈之举的何苗——人家可是贤臣! 至于其他的杂音,在如此大的胜利面前,早已无人问津了。 …… 而这种氛围,也传到了皇宫之中。 蔡琰几番欲言又止后,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夫君,妾近年来观夫君治政颇有感悟,此前夫君去开封县时,更以妾代为治政……可如今之事,妾尚有不解。” “光武之时,分内外两朝,以内治外。至和帝时,虽有宦官外戚之患,然仍以内治外。但今妾观夫君有意将尚书台推至外朝,不知何故。” 刘辩笑着对蔡琰解释道:“昔日内臣与外朝相对,今之尚书台还未完全沦为外朝,而朕所等的制衡,也还未真正成长起来。” 士大夫就此一家独大了吗? 独大是真,但一家是假。 或者说,士大夫的独大一直都是现实,就算是外戚和宦官借助皇权起势,若要将权力外延,最终也必须用到士大夫。 但士大夫从来都不是一条心的。 就算是大明自嘉靖之后,皇帝和大臣之间的关系宛如仇人的时候,士大夫们也不是一条心的。 蔡琰一向聪慧,在刘辩身边耳濡目染之下,寻着刘辩的思路,很快就说道:“夫君所指的,莫非是试举?” “知我者,昭姬也。” 随着太学策试和郡县试举的进行,科举选材正在渐渐取代公举征辟。有师徒情谊的门生倒也罢了,举主和被举者的故吏关系的存在会越来越少,虽然科举也会衍生出类似于“座师”这样的存在,然只见有故吏为举主守孝者。 在世家门阀尚未真正成型的当下,即将加入士大夫大家庭的,是从乡官里吏这条千军万马所过的独木桥中厮杀出来的寒门子弟。 这些寒门子弟从豪族看不上的乡官里吏做起,虽然在教育资源上有着天然的劣势,但他们同样有着更多的基层经验。 蔡琰见刘辩对于那些参加试举的人报以厚望,当即提醒道:“夫君若是打算重用他们,官吏考评,须得慎重。” 说完后,蔡琰忽然意识到,自己没必要多言,因为刘辩必然已经考虑到了这个问题。 刘辩笑着拱了拱手道:“多谢皇后提点。” 蔡琰见状,却是学着士人的样子拱手回礼道:“寻常之见,何必言谢?” 随后夫妻二人相视一笑。 相比于士大夫,外戚和宦官的下限还是太低了,用他们来制衡士大夫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剑。 而且不用他们,也不是没有办法制衡……不说重新打下天下的光武帝,明章二帝治理天下时,外戚和宦官还不成气候呢,不也有明章之治吗? 刘辩暂时也没有废止两者的打算,万一以后还能用到呢,毕竟历史早就用实际证明了,这两者用起来是真有效果,就是别问效果如何。 …… 与此同时,面对如此大的变化,习惯了原本尚书台制度的尚书和尚书郎们也有些不太适应。 不过,面对着久在尚书台的荀彧,以及才从校事校尉任上被调来的贾诩,尚书台中并未闹出什么幺蛾子。 其实孔伷心中还是有些想法的。 他所在的由客曹改变而来的礼曹虽然掌管了祠祀事,但祠祀事看似很尊崇,可一切皆有定制,缺乏实权,而且与之交接的太常更是蔡邕,而羌胡朝贺事就更不用多说了。 在荀彧主导的改革中,礼曹的事过于少了。 以往孔伷在这种时候还能美滋滋地替别的曹分担政务上的压力,可现在,他手底下的尚书郎只剩四个了。 虽然自入尚书台以来,孔伷就被荀彧压了一头,他也不得不承认荀彧的才华,可面对礼曹的现状,他是不怕跟荀彧争上一争的。 只是…… “孔尚书有何事?” 孔伷瞧着正在同荀彧相谈甚欢的贾诩……一直以来,孔伷内心都有些害怕执掌校事部的贾诩,因为他害怕某一天贾诩拿出他曾经和何颙、伍琼等人非议朝政的证据。 何颙虽然回来了,但何颙已经在右扶风付出了代价,孔伷可没有。 瞧着贾诩脸上的笑容,孔伷总觉得贾诩笑容里藏着尖刀。 原本准备的话根本说不出口,最后只说道:“已是腊月,值此辞旧迎新之时,今岁不同于往年,我是想问一问,可要趁此机会庆祝一番?” 荀彧想了想,答道:“自无不可,我观民间的风气,本就很喜庆。” 贾诩只在荀彧说完后附和了一声。 可孔伷瞧着贾诩的目光,总觉得自己被贾诩看透了。 而等到孔伷离开后,贾诩忽然叹了一声,对荀彧说道:“文若,你信不信,孔尚书此次来并非是为了他方才所言之事?” 他就这么可怕吗? 贾诩有些无奈。 尚书台中,如这般表现的,孔伷不是第一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荀彧对孔伷还算了解,其实已经大概猜到了孔伷的想法。面对着贾诩,他正在要不要说一句善意的谎言中犹豫不决,还没做出决定呢,忽听贾诩说道—— “文若,你的犹豫已经出卖了你。” 荀彧只好安慰道:“待到尚书台中的官吏都了解文和的为人后,他们会转变态度的。” 贾诩听了心中暗想:那可未必。 (本章完) 第603章 羌中与南中 第603章 羌中与南中 左仆射贾文和貌状温良,与人语常微笑,然既处权要,涉赏罚臧否之事,时人疑笑中有刀也。 刘辩听着尚书台中对于贾诩的流传开来的看法,再看着贾诩一脸的纯良无辜,刘辩忍不住想笑。 你贾文和不是一贯善于伪装吗?也有今天? 刘辩没想忍,贾诩自然能瞧出来。 于是,他表现得更加委屈了。 到底是自己身边的重臣,刘辩并没有笑出声。 他还安慰道:“文和莫急,待到时间久了,些许误会不攻自破。” 贾诩见天子还在笑,都没停过。 他一点都没觉得被安慰到。 可他的心情已经变得轻松起来。 这时候,贾诩才道明他的来意——“陛下,蜀郡太守审配与金城太守陆俊皆上书言及羌中之事,或云羌中羌人有归附之心,臣以为,可如蜀郡太守审配之议,于羌中设属国都尉,辖制羌中众羌,以免其时常入塞侵扰。” 对于这些事,刘辩一直都是知情的,审配在蜀郡,一直尝试着联系招揽更多生活在羌中的羌人,而今年在陆俊他们取代了马腾进而掌握了金城郡的权力后,他们也联合了陇右主动向羌中进攻。 益州和凉州两个方向一同出力,然后才有了如今羌中的局面。 贾诩建议道:“臣以为,今之局势,已经可以尝试于羌中设立属国都尉,只需以少许兵力镇之,可免周边多郡戍边之费。” 这是一笔很容易就能算明白的账,若是不想夜夜防贼,那就直接派兵到贼窝里去。 由此派出的兵力,及钱粮上消耗,绝不比各郡防备羌中所用的人力钱粮要高。 刘辩想着,大将军和骠骑将军的部曲暂时都被归于了西园军中,但设立在羌中的属国都尉还是不太适合让他们去,最好是由附近的凉州和益州选拔兵卒前往镇守。 略加思索之后,结合着贾诩的建议和审配以前曾上书过的对于羌中属国的设想,刘辩做出了决定:“以羌中设青海属国,分为两部,一部以金城起为青海属国西部都尉,一部以蜀郡起为东部都尉……先各以一郡之力,缓缓图之,再辅以邻郡。” 刘辩还记得陆康对他的谏言,不搞什么大动作,一点点慢慢来。 贾诩复又进言道:“臣闻南中四郡之地,其蛮族闻耕种之法数年矣,然仍有大军镇守,以防不测……臣以为,或可先行撤军。” 刘备至今还是安西将军,依旧领着兵在南中安民。 刘辩问道:“近期南中之奏书公文中可有什么要事?” 贾诩答道:“臣观之,皆是言明南中教化蛮族之进度,益州于南中投入颇多,然臣观文书之上所言,仍有些蛮人惯于取食于山林之中,对于朝廷所发之稻种,或随意播撒于田地之中不加打理,或私自以种为食,而官吏不能止。” “是以,臣以为当先撤军,且暂不提供稻种等,以观过去数年之成效。” 刘辩明白贾诩所想,他派刘备等人去教南中的蛮族如何耕种,当然是希望让这些蛮族能够过得更好,也能更好的融入大汉的大家庭。 可若是因此让一些坐享其成的人把这种付出当成理所当然的话…… 刘辩虽然说不出“救灾是社会主义的事”这样的话,但他也不愿意去当冤大头。 思索之后,刘辩决定先把这件事的决定权交给刘备,并让贾诩直接草拟一份诏书。 汉家的诏书相对而言并没有那么制度化,尤其是这种传递命令的,连套话都不需要加。 写诏书的专用竹简刘辩这边就有,很快,贾诩就拿着毛笔在写好了,并在主书者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后还给后面预留下了一个位置。 然后,诏书更快进入到了下一步的审核。今日在尚书台中负责此事的尚书正是杨彪,他很快就通过了审核,随后有尚书台的令史将诏书的内容誊抄在了另外一份竹简之上,这个时候,两份诏书又被送回了云台殿。 其中只包含了诏书内容的那一份只有两节竹简,在经过刘辩的确认之后,很快就有宦官来把两节竹简写有字的那一面对着,并用绳绑好,最后再以专门的封泥匣将绳子全部覆盖住,最后,负责为刘辩保管天子六玺的郭直取出了对应的玺印,在印泥之上留下印记,完成对诏书的封装。 如此,一份具备法律效力的诏书便完成了,接下来,只需要将这些交由三公府施行就可以了。 当然啦,以目前的制度,三公合力也能阻止诏书的施行。 等到诏书被选派的天使带走后,那些包括原始诏书在内的所有相关文书都会存档,包括刘辩经常用来给尚书台传令的小纸条,抑或是拟定诏书的和审核诏书的人有不同的意见…… 经过了一路的驿站奔波后,天使总算抵达了南中,当着刘备的面拆开了诏书,宣读诏令。 刘备在片刻的思索之后,便先延请天使休息,进而派人去请诸葛玄。 这一休息,便是四日,诸葛玄总算得到消息回来了。 “要撤出?”诸葛玄有些犹豫。 刘备解释道:“现在南中安顺,除了因为我等教他们耕种之法外,还因有大军坐镇。南中各蛮族,是否心服,还未可知。” 诸葛玄有些着急地说:“可是如今南中各蛮族并非都愿意,若是大军撤出,只怕不同部族之间会生乱。” 说到这里,诸葛玄忽然明白了什么。 “将军的意思可是依照诏书行事,给他们作乱的机会,从而方便分清敌我……”说到这里,诸葛玄皱起了眉头,“如此这般,那些率先亲近我们的部族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如祝部,他们目前对于耕种学的是各部中最好的,也是最初那一批学习的部族。万一……” 刘备确定道:“那就让他们防守不出,再留给他们一些防守的武器。不把隐患揪出,耗费兵力于此,难以长久。” 最终,他们回复了天使,要先撤兵。 而留守南中的军队中除了一小部分官兵出自西园军外,余下的皆是益州的州郡兵,听闻撤兵的消息,无比欢欣鼓舞。 即便在刘备的安排下,他们驻守在南中的伙食并不差,那南中终究不是他们的家。 本来并不愿意撤兵的诸葛玄在看到这一幕后,也无言以对。将士们已经在此费了数年,的确该有些成果了。在撤出南中的路上,诸葛玄对于南中的结果还未有个定论,他询问刘备道:“敢问将军,在将军看来,南中会乱吗?” “我不知道。”刘备说道。 他的确不知道,因为人心最是难测。 “在南中四郡,能够号召各部民的,一是酋长渠帅、二是郡中大姓。昔日大姓犯法而长吏不敢治,而酋长渠帅多有好战之辈……” 到现在,瞧着那些因为回家而一路欣喜的士卒们,诸葛玄也不好说刘备在诏书抵达后选择撤出南中是错的。 刘备最后说道:“不过,我相信,我们这数年的努力不会白费的!” 刘备期盼着能有一个满意的结果。 随着汉军和教导各部族耕种的官吏的撤出,虽然官吏们承诺在开春之后还会归来,但南中四郡还是不可避免地暗流涌动起来。 而来自孟部的孟获,和其他来自各部族的可造之材一样,原本受简雍教导,又跟在刘备身边被言传身教过。这个时候,他被刘备放回了部族之中。 孟获跟在刘备和简雍的身边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回到部族之中了,身为酋长之子,部族无可争议的继承人,但这一回孟获回来后,却感觉到来迎接他的部众们没有那么热情了。 他敏锐地觉察到了些不同寻常的气氛,当即找上了他的父亲。 “阿父要动兵?”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小点声!” 孟获看到他的父亲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然后才对他说道,“人多嘴杂,部众中的有些人若是他们知道了接下来要做什么,一定会按捺不住的。这些蠢货,连忍耐都学不会。” 孟获瞧了瞧他的父亲,心中暗想,学不会忍耐的何止是部众? “阿父真的要动兵?”孟获虽是疑问的语气,但心中已经肯定了这一点。 “当然!如今已是寒冬,虽然部族中储备看着还够用的,但谁会嫌储备少呢?” “阿父准备对谁动兵,祝部吗?”孟获继续问道。 “谁都知道诸部接受汉人的相助最多,也最富庶。届时且看吧,虽说万一去打祝部的人多了,祝部的谷粮再多可能也不够分的……” 孟获见他父亲连个完整的规划都没有,跟在刘备和简雍身边长了太多见识的他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当即问道:“阿父觉得刘将军不会再回来了吗?” “当然……就算他回来,那起码也是一两年之后的事情了,不然他为什么要走呢?” 孟获觉得他父亲的话有些道理,但他还是感觉到有些不对,遂又说道:“在回来之前,我打听到刘将军给祝部这样的部族留下了一些防守的武器,还帮助他们修高了城寨,祝部未必如阿父所想的那般好攻打。而且,虽然以前不乏有在寒冬前为了争夺谷粮而战,可眼下,已经有了够吃的谷粮,为何还要作战啊?” “傻孩子,祝部得了汉人那么多东西,旁人早就眼馋了,我们若是不打,只怕会被人当成祝部来打啊!” 孟获瞧着他的父亲,分明看出他的父亲也是那些“旁人”中的一员。 他劝说道:“阿父,相信我,汉人只是一时离开,就算如阿父所说等到一两年后才回来,但那时,他们难道会不知道有那些部族攻打了祝部?以我对刘将军的了解,到时候这些部族莫要说继续拿汉人的好处了,便是被刘将军派人剿灭也并非不可能。” 孟获越说越通顺:“阿父若是担心被当成祝部的同盟,我这就去找那些愿意中立的部族结盟……甚至真的与祝部在暗中结盟也未尝不可,想必祝部如今正人心惶惶呢!” “还有……现在刘将军才率军离开不久,阿父是怎么知道很多部族都想要攻打祝部的?”孟获忽然问道。 “这不是明摆的事吗?嗯……其实是李氏的李恢派人告诉我的。” 即便孟获的脑袋称不上有多么聪明,他也从中闻出了阴谋的味道。而瞧了瞧只因为李恢出身南中大姓李氏就对李恢非常信任的父亲,孟获觉得,他这个部族,没有他,早晚得散! 临出发去联系别的部族结盟前,孟获对他父亲说道:“阿父要不要考虑退位让贤,早日把酋长之位让给我,阿父也能少些烦恼?” 在被他父亲顺手拿起的棍子打中前,孟获已经先一步跑掉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他的父亲竟真的在考虑这件事了。 …… 而另一边,在所有人心中都觉得一定会人心惶惶的祝部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祝部关闭了城寨,不许人员进出。 他们储备的谷粮足够支撑他们这么做。 祝部酋长祝火对于诸部可能面临的情况自不是毫无察觉,正相反,他知道南中四郡中觉得他碍眼的人可太多了。 而他之所以能够临危不惧…… 祝火离开了自己的家,循着门前的道路一路走去,未久,便听到了整齐而短促的呼喊声。越过一片竹林,眼前豁然开朗,呈现在他面前的是正在接受训练的部众。 他快步向前,向一人拜道:“这些时日辛苦颜司马了。” 颜良摆了摆手,他可是很期待祝部的部众经他之手变成精锐的那一天。 不过颜良还是强调道:“祝酋长务必谨守门户,同时也要防着有人同外人暗通款曲。” 祝火答道:“颜司马放心,我知道奇兵必须用到关键时候……现在绝大部分族人都知道颜司马正在练兵,他们只当我关闭城寨是为了防止颜司马在此的消息被泄露出去。却不知,真正要掩藏的是颜司马带来的精兵!” “话虽如此,还需小心,毕竟吃食和粪便很容易被人发现端倪。”颜良强调道。 “颜司马放心!”祝火信心满满地应道。 (本章完) 第604章 我的军功啊 第604章 我的军功啊 颜良很自信,他现在已经是别部司马了,但凡这次南中的那些酋长渠帅敢带人来攻打祝部,他一定要借此机会多立功勋。 在他看来,这是绝无仅有的机会了。 也因此,他训练的祝部的部众更加卖力。 可自从刘备和诸葛玄带人离开后,十天,二十天……最开始,颜良还觉得南中的各个蛮族是在观望着动向。 然后,一个月,两个月。 颜良有些急了,他问祝火道:“早先刘将军还在这里的时候,便有一些酋长渠帅明里暗里对你出言不逊,更是几家南中大姓毫不掩饰地瞧不上你,怎么过了这么久,这些人还没有动静?” 虽然颜良说的是事实,但祝火表示他一点都不开心。 而且……没人来,这不是好事吗? 颜良也知道自己有些急了,留意到祝火怪异的目光,为自己找补道:“我这也是担心这些人联合起来,在谋划什么阴谋。” 祝火也没有多想,问道:“颜司马,要不要派人去探听一二?” 颜良本就有此意,应道:“也好!只不过派出去的人要精挑细选。” 初时,汉军藏在城寨中的消息还能瞒得住,但时间久了,封锁城寨其中人多眼杂,根本瞒不住。 祝火的弟弟祝平就这样带着使命出发了。 最开始时,他还小心翼翼的,生怕外面有什么陷阱,但在遇到其他部族的人后,他当即挺起了腰杆,整个人充满了自信。 只因他们这里有汉军的消息已经传开了,而他也打听到了这段时间这里之所以这么安静的原因——因为那些大姓和酋长渠帅内讧了。 “到底是什么情况?”颜良询问着并未出去多久就已经回转的祝平。 “是孟部的孟获……他联络了以前跟在刘将军身边的那些各部之人,去告诉各部的部众,那些大族要毁掉他们开垦好的田亩……即便是最不用心、只把种子撒在地里的那些人,也不乐意田亩真的被毁掉。”祝平的表情有些奇怪,“然后,那些原本叫嚣着要攻打我们祝部的人,就内讧起来了。” “现在他们已经打完了,孟获胜了,成了新的酋长。他本来都没想打祝部……” 颜良听着,只觉得他预料中军功已然离他远去了。 未几日,孟获派来了他的一个族人,向祝火表达了友好相处的意愿,祝火自然乐得接受。 而颜良终究控制住了对军功的欲望,没有选择破坏这一和平议程。 在南中这些年,既然南中之人已经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颜良也愿意接受现状。 …… 相较于一直受汉室影响,并在近年才真正加大了投入的南中广大地区,羌中的局势就没这么乐观了。 羌中的羌人并没有服从管理的习惯,尽管属国都尉的存在更多的是作为一个不干涉他们内部习俗的管理者。 羌人离开羌中内附是一回事,而汉人带着汉羌重新回到羌中又是另一回事。 因为韩遂对羌中羌人有些恩惠,阎行一直以来都因为韩遂女婿的身份而在羌中具备些声望,但这却不意味着他可以堂而皇之的带着汉羌兵卒来到羌中发号施令。 也因此,自蜀郡出发的青海属国东部都尉阎行遇到了他所没有料到的局面。 他没想到原本那些对他无比热情的羌人这一回却对他们改变了态度。 其实早已做了功课的阎行对于这些羌人们所担心的事情已经有了了解,面对这还愿意来到他面前的参狼羌豪帅大蒙,他语重心长地解释道:“君应当明白,我此来不是为了抢夺你的土地,吞并你的部众,而是为了居住在这里、还有早已经内附的羌人和塞内的汉人而来的!” 大蒙所部其实是由六个同属于参狼羌的小部族构成,而大蒙靠着自己的威望将之整合,其人口接近两万,这在羌中已经算是一个大部族了,值得阎行重视。 这也算是羌中的特色了,这里的气候只能支持羌人们以放牧为生,而恶劣的自然条件让羌人只能用更大的草场养活更少的人口,自然本身已经限制住了羌中各部族组织结构的上限。像大蒙这样,将同一出身的部落联合起来,已经算是羌中羌人中的佼佼者了。 而且阎行给自己选的驻扎地粮道要经过大蒙的控制区,若是大蒙不能接受,阎行只能先退回去。不过阎行很早就与大蒙建立了感情,他自觉可以说服大蒙。 眼见着大蒙仍旧没有反应,阎行问道:“过去这么多年,有多少羌中的羌人选择了内附?如今广汉属国中,还有你参狼羌的人……且现在羌中争斗频繁,便是参狼羌目前还能守住自己的牧场……可以后呢?君能保证参狼羌一直不会失败吗?这些年来,在羌中活不下去的部族有不少都想内附,但真能活着入塞的,可有半数?若我来此,定当竭尽全力,以止兵戈。” 说到这里,大蒙终于动容。他问道:“我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但公带兵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让羌中各部不再内斗?” “也是为了让你等莫要入寇塞内!”阎行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说客套话。 他对大蒙强调道:“我军中所用谷粮是自带的,你们若是想要用牛羊交换布帛之类的,我自也愿意,甚至谷粮也能换上一些。而我部军令如山,绝对不会如你等一般为寇劫掠!” 大蒙听了,虽还不太乐意见到阎行带着汉羌军队进驻羌中,但敌意已经没那么明显了。如非必要,他也不愿意跟阎行拼命。 而阎行见到态度软化的大蒙,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能听得进去话就好,只要第一步打开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供他利用,尤其是在缺衣少食的冬季。 事实证明,机会比阎行预想的来的更早。 在抵达羌中不到半月,便有了两个部族来向他求援,希望阎行能够主持公道。这两个部族同属于缴外羌,几辈之前拥有同一个祖先,现在也是抱团取暖——两个部族加起来还不到五千人,算是羌中常见的小部族了。他们遭受到了更大部族的袭击,所为的,自然是牛羊了。 阎行自是不愿意错过这个扬名的好机会,本来就带了两千兵马的他当即点了一千五百人,参狼羌豪帅大蒙得知消息后,还派来两百人过来相助。 阎行明白,相助是假,就近观察是真。 不过他并不畏惧,甚至还巴不得大蒙亲自来看呢! 不过三日,阎行就领兵靠近了缴外羌。 或者说,是放弃了草场,正在逃亡的缴外羌遇到了来援的阎行。缴外羌两部豪帅根本没想到阎行带兵来的这么快,他们原本面对更强大的龙桥羌的进攻,都打算绕过参狼羌的领地内附了,只听闻了阎行的存在,想着联系阎行能帮着安全通过参狼羌的领地。 于是乎,他们对待阎行的态度更是恭敬。 龙桥羌豪帅相申自也听闻了阎行的事情,在他看来,阎行不过是来与他争夺缴外羌两部财产的人罢了。 等到与阎行对上,他还派人同阎行交涉起来——起初,相申觉得人可以带走,但牛羊得留下,但在见过汉军的阵势后,他有些担心打不过,于是变成了牛羊五五分成。 然阎行的回应却让他气愤不已——归还缴外羌两部的草场。 这相申如何能忍? 只是瞧着汉军整齐划一的骑兵和步兵的军阵,以及士卒身上的铁甲和皮甲……他忍痛说出了自己的底线——“三七分成。” 但这底线还没告诉阎行,阎行那边的汉军就已经出动了。 相申最终还是没敢开战,选择了退兵。 他经受不起和阎行开战后的损伤,只要不是大胜,对他来说就是大败……而大胜——相申可是听说了,数个月前靠近汉人金城郡和陇右郡的那些部族,可被汉人给打惨了,他可不想成为别的羌人口中的谈资。 阎行虽然得罪了龙桥羌,但缴外羌两部的问题迎刃而解,而且阎行与青海属国都尉的名声和他做下的事情也随之在羌中流传。 毕竟羌中的生产方式和生产力决定了,只有两三千口的部族在羌中极多。在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下,这些小部族当然希望能够有人站出来给他们主持公道。 靠着这些名声和一言不合就出兵的架势,逐渐的,距离阎行所驻扎之地不算太远的羌人部族遇到争执,都乐意选择到阎行这里寻一个公道。 …… 相比于阎行,金城郡这边却是另一种发展。 陆俊摘去了金城太守的代理帽子后,又兼领了青海属国西部都尉的头衔,这也算是刘辩对于孙策、马超、王粲三人的锻炼机会了。 毕竟三人虽然都是少年贤才,但毕竟还年轻,最大的孙策不过二十三岁,虽然也有功劳,但距离成为比二千石的都尉还是差了一些。不过,他们去当一当属国都尉下面的丞、侯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且,西部都尉之事,明显还是要由他们来打理。 羌中是马超的主场,尤其是在他与孙策带兵出塞杀了一轮之后。 现在还靠近边塞的羌人部族,那一个个的,全都是好人。 听到马超和孙策要被派来管理他们,一个个的,全都高兴地睡不着觉——虽然这其中有他们不得不高兴的缘故,但同时,这些部族也不得不感谢马超和孙策,因为在两人杀过一轮之后,他们所能放牧的草场一下子变多了。而且,两人领兵来了,这些部族也不用担心从别的地方再来部族争抢他们的草场。 是以,马超和孙策的起步要比阎行顺利得多。 但仅限于起步。 马超虽是马腾的儿子,按理说在羌人中的声望不低,而且马腾比起韩遂还有一项优势,他身上有羌人血统。 然韩遂终究是被马腾所杀,而马超手中又沾了不少羌中羌人的血,结果导致除了那些已经归顺的羌中部族外,其余部族就算碍于马超和孙策所率的兵马不敢明面反抗,但阳奉阴违总是有的。 至于如找阎行一样找马超和孙策主持公道? 羌人们很担心去了就回不来了。 孙策和马超到底年轻,此行王粲跟在陆俊身边协助他处理郡中军政事宜没有跟来,气盛的二人一番商议之下很快就得出了结论——“他们不敢来,我等自去!” “英雄所见略同!” 两人艺高人胆大,精心挑选了五百兵马,带上了一个月的口粮,当即就出发了。 这五百兵马都是之前跟着两人打过仗的汉羌士卒,称得上精锐,而且数月前连战连胜,孙策与马超曾不吝啬赏赐,士气高昂。 孙策更是自信地对马超说道:“此五百兵,皆以一当十也!” 马超不甘示弱:“敌众就算有过万,亦不足为惧!” 自信地两人遂一路巡察着他们的治下,自也不可避免地遇到了见他们人少,起了贪图他们兵甲战马心思的羌人部族,然后,这些部族不出意外地被两人带兵轻松解决。 这也让两人在羌中的凶名越传越大。 而两人每到一地,都会询问当地的羌人部族生存情况。这些羌人部族本来都怀疑两人是带兵来劫掠的,结果却发现两人真的只是来问一问情况。 如此反差反而让羌人们一下子对两人改观了。 继而才开始有羌中的部族选择寻求两人的帮助。 而孙策和马超见到他们的策略有效,当即选择了再接再厉。 于是乎,一整个冬天,除了大雪纷飞难以出行之际,两人都在带兵外出的路上。 甚至不止一次被大雪困在路上,有一次更是被困到了连带着的干粮都要吃完的程度,最后,还是发现了一个附近的羌人的部族,以战马换取了羊奶等,才得以活命。 经此一事后,陆俊亲自来了羌中。 性格极好的他罕见地朝着孙策和马超发了火,直把两人训斥的如同鹌鹑一样,不敢多说一句。 在陆俊的严令之下,两人保证在天暖之前不会如此冒险了,而此时,两人的冒险已经有成果了。 (本章完) 第605章 治标与治本 第605章 治标与治本 光熹九年,天下太平。 是岁,刘辩二十有三。 在刘辩的记忆中,这曾经是建安二年,曹操才迎天子未久,已经在前一年自为司空,行车骑将军事,百官总己以听。而就在这一年,袁术称帝。 刘辩秉行着息兵安民的政策,这一年,他只打算执行此前已经定下的政策。 不仅要安民,也要安备受管制的基层小吏。 是以,自光熹八年年底开始,朝廷除了固定的公文,几乎没有额外的诏令下达。 然树欲静而风不止。 “昔日国家以高官贵族迁居偏远之地,许以重赏,所为者,乃是兴教化之道,定一方安顺。” “今部分大姓居于边塞之地,累世为郡中冠盖,却只为谋私,毫无为公之心。更有欺压吏民,甚至煽动作乱者,是可忍,孰不可忍?” 朝堂之上,刘辩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 他也无须掩饰。 “着刘玄德持节,至南中清查不法,严惩不贷!” 不用派重兵,这是南中四郡后来的发展给刘辩的信心。 戏剧性的一幕是,在刘备带着军队和官吏离开之后,自觉原本在南中独一无二地连接蛮族和州郡的地位受到了严重挑战的一些汉人大姓想要趁机恢复他们原本的地位,结果却是那些以前跟他们穿一条裤子的蛮族不乐意了,最终双方发生了冲突。 刘备、诸葛玄,和更多的跟着他们在南中耕耘的官吏的努力没有白费。 刘备此去,只需要收尾即可。 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 虽然南中已经属于流放之地了,但完全可以流放到朔方或是西域嘛! 而在确定了南中方向后续的处置之后,刘辩并未到此为止,而是更进一步的问道:“此等奸恶之徒,岂是南中四郡所独有?” 刘辩从来没有指望所有官吏都是因公废私的圣人,但这些世代当郡吏的士人为一己之私,而置大义于无物,那就是已经有了取死之道了。 在刘辩的质问声中,朝堂之上一时很是安静。 在群臣沉默了一阵之后,接替贾诩成为校事校尉的伍孚进言道:“陛下,蛮荒之边郡偏远,昔日校事部力有未逮,今至之,常闻有边郡大姓视法度于无物……” 伍孚在成为校事校尉后,维持着他之前一板一眼的行事风格,说起话来,也是条理清晰。 从交州、南中说到河西四郡,讲述着这些郡县大姓的恶事——犯法之后,长吏考虑到郡县稳定,不加过问、倚仗郡中权势,欺压良善……又如敦煌郡中大族,尽管这些年收敛了不少,但仍有欺压来自西域的胡商、强买强卖之举。 原本还有敦煌太守赵岐弹压,然去岁以来赵岐身体便不好,请辞的奏书还没送到雒阳,他就已经病逝在任上了。 而在赵岐病逝后,原本还有些顾忌的一些敦煌大族当即趁着这个机会变本加厉。 这些行为,最终都通过敦煌郡监察从事、正在陆续前往西域的诸王与宗室、校事郎等不同的渠道被汇聚到了雒阳。 在当下,朝廷需要议论对赵岐这位党人出身的老臣的封赏,以及下一位敦煌太守的人选。 作为河西与西域的连接点,敦煌郡对于开拓西域的汉人十分重要。 在凉州刺史治汉阳郡的的前提下,敦煌太守掌管着汉室对于西域的后勤支援,所以,为了经营西域的大略,赵岐的继任者必须是一个干吏。 如今的汉室可谓是人才济济,要想找出一个合适的敦煌太守并不难。 可有这些问题的,何止一个敦煌郡。 赵岐活着的时候,敦煌郡的大族们表现地很安顺听话,但赵岐病逝,他们就忍不住了。 这让刘辩不禁想得更多。 虽说天下无数百年不易之法,但他不免担心,一旦有那么一天,他所颁布的法令会不会也这么被轻轻松松地违逆。 而在他目光所未能及之处,有多少豪族豪强和敦煌的大族,只是在一时蛰伏,等待机会? 想到这里,刘辩觉得,就算先不施行,也该试着规划一套新的制度了,尤其是对于郡县。 朝会结束之后,荀彧和贾诩联袂回到了尚书台中,作为左右仆射,在尚书台扩建之后,他们有专门的办公场所。 而在刚回来之后,荀彧就开口问道:“文和,我观今日陛下所言,应是因敦煌郡之事对各地豪族不满。” “不可否认,今天下各郡国,皆有冠盖之族,世代为郡吏,对郡中的影响过于深了。然以我之见,这未必是坏事。为了名声,这些郡中冠盖总会更加照顾乡里。” “是啊,明面上的确如此。”贾诩语气平淡地说,“毕竟黔首可欺,说不得给人当牛马了还感恩戴德呢!” 荀彧听了,便知道贾诩误会他的意思了,补充道:“吾并非是为了郡中冠盖张目,不可否认,其中固然有害群之马,然总不至于矫枉过正吧?” “且以今之官制,郡中百石及以下官吏几乎全是本郡之人……这不仅是定制,更是因为非本郡之人难以服众,遑论深入乡里。就算除去了原本郡中冠盖,前者既去,总有后来者。” 荀彧的意思很明确,只要郡中的行政体系在这儿了,必然会有冠盖之族的诞生。 贾诩自然听得明白荀彧话中所指。他可是知道,荀彧所在的颍川荀氏,绝对是颍川郡排的上号的大族,尤其是近些年以荀彧、荀攸、荀悦为代表的三荀,在外人看来皆是公卿之资。 荀氏早年间有感于朝廷风气不好,最能代表荀氏的荀氏八龙中有数个终身为处士,就算当了官的,很快也会返回乡里,并未怎么经营门生故吏。 当时唯一一个荀氏八龙中的高官是荀彧的父亲,二龙荀绲,他因为为荀彧定下了和中常侍唐衡女儿的婚约而受到士大夫的鄙视,然他做到了济南相……若非在荀彧两岁的时候亡故,恐怕早就成为公卿了。而在二龙荀绲死后,荀氏便再也没出过二千石级别的高官,直到荀爽再度入朝。 也就是荀爽去世得早,不然多一个公卿级别的大臣,即便少了些门生故吏,但将荀氏称为颍川豪族之首一点也不为过。 可也正因为如此,对于当前的荀氏来说,现行的郡吏征辟制度是极为有利的。 因为无论是有何等追求的颍川太守,都需要征辟荀氏中人为郡吏——要名声,荀氏有;要贤才,荀氏有;有人脉,荀氏有;要德行,荀氏还有! 如此,荀氏在颍川势不可挡。 这也是贾诩之前误会荀彧之言的原因之一,除了荀彧当时的话,本身就有误导性之外。还有就是贾诩不太相信荀彧会这么简单的放弃他们的宗族利益。 因此在内心震惊之余,贾诩看向荀彧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欣赏,他不禁扪心自问,换做是他,能这么果断地做出这样的选择吗? 以往虽然经常和荀彧在天子面前交流政见,但两人私下里却没有更多接触,现在贾诩愈发觉得荀彧的确是一个值得交往的人。 后世总有人完全以地域论的角度认为荀彧之所以反对曹操称公,是因为曹操从许昌迁都邺城,进而把荀彧当成了颍川集团的代表,并且还理所当然的认为荀彧是为了颍川集团的利益而死。 却全然忽视了以荀彧当时的地位,何必要为所谓的“颍川集团”去冒失去生命甚至牵连宗族的风险。就算不考虑自身安危,所谓的集团利益比得上宗族利益吗? 只以地域论说事,难免落入教条主义的窠臼,把人当作“所谓某某集团”的傀儡。 贾诩见荀彧已经有了想法,问道:“不知文若想到的是何种手段?” 荀彧答道:“我之所想,虽不足以治本,但一时治标足矣。” “今之郡中百石及以下,皆为本郡人士。更有甚者,约定成俗,将掌管郡中官吏任免的功曹以郡中大族轮流担任。若是二千石失察,很容易为本郡豪族所欺。是以,可将郡中功曹等官提升官秩,比二百石亦足矣。” 虽然只提升了一级官秩,但只要施行,就意味着郡国失去了对功曹的任免权。 要是换做以前,荀彧不敢提出这么激进的政策,因为朝廷威严不振,以前个别郡国的“百姓”甚至敢联合起来驱赶朝廷任命的二千石。 国相太守尚且面对如此,更不要说涉及到地方大族切实利益的功曹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以前为了让朝廷派出的两千石可以压制膨胀的地方势力,从而不得不赋予二千石更高的权力,时至今日,二千石军政大权一把抓,但凡有能力在郡国中做主的二千石绝对能做到生杀予夺。 如今朝廷威严已经通过一场场平叛的战争确立,是时候改变郡国治理的这种恶性循环了! 荀彧说着在他判断中需要由朝廷任命的郡国官员——“功曹掌郡国官吏任免,户曹掌户籍、常兼理祭祀农桑等,兵曹掌军事征兵,贼曹掌治安,决曹掌刑法,辞曹掌民事诉讼。” 贾诩本以为荀彧只想就功曹做文章,却没想到荀彧一下子将目光投向了六个曹。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六曹所负责之事的确非常关键。 而且施行起来也不难,天下百余郡国,就算没有六曹的合适人选,大可以用原本的人先顶着。 加官加俸禄的事,谁要是敢不答应试试? 见到荀彧如此坦诚,贾诩不再犹豫,直言道:“文若所言,可以治标,其实我考虑过一个用来治本的办法,只是还未完善。” 荀彧当即好奇地问道:“还请文和不吝赐教。” 贾诩提出来,本来就决定跟荀彧直言的,当即解释道:“这还是我观今日之太学鼎盛,有所感触。” “今阀阅之家学,论及经典之道,胜过太学。然仍有阀阅大族之子弟愿意入太学,何也?以吾观之,‘经神’常于太学讲经亦或是以游学为名,只是对外的理由,究其根本,还是近十年来太学诸生与在雒阳游学的处士,所能接触到的机会太多了。” “无论是最开始的策试、乡官里吏,还是后来的北民南移。虽然个中必有辛苦,但于履历之上,益处良多。又有太学诸生,常年居于太学学习经典,只为有朝一日得通四经以进三署为郎官。” 荀彧听着贾诩说的话,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但却始终没有把握到,进而期待地等着贾诩的结论。 “文若当知,这些太学生入太学之后,动辄以年为期,常年不归家乡。便是后期为官,亦不会回到故乡。”说到这后,贾诩问道,“所谓豪族豪强,以我观之,盖大族之人,聚居一处。而倘若族中有才能者,皆少小离家,常年在外。敢问文若,此等大族,还能掌控郡国否?” 是了,常年不在家乡的人,凭什么在家乡拥有一呼百应的影响力。 荀彧听后赞道:“文和之言,实乃真知灼见。我曾闻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今观文和之策,正合此法。” “且如此做,亦能使文风昌盛!两相和美,文和大才!” 贾诩则谦逊地说道:“我所说的只是粗疏的言论,具体施为,还需要一点点完善。” “大道已定,余下皆不足为虑!”荀彧不吝赞美。 他进而提议道:“不若将方才之言,奏于陛下,以筹谋施行之时。” 贾诩应道:“不如你我再探究一二,稍加完善,再呈报陛下面前。” “善!” 三日之后,朝廷明发诏书,以郡国曹掾官秩不足以显其重,增功、户二曹之秩为二百石,兵、贼、决、辞四曹为比二百石。 至于升官之后,这六个曹掾的升官任免工作都要先经三公府和尚书台的手,诏书中并未提及。 又一日,刘辩亲去太学,观郑玄讲经,并于当日在太学中召见通三经者中岁高者,合三十人,试其才,皆赐位郎中,备官三署。 (本章完) 第606章 敦煌太守的人选 第606章 敦煌太守的人选 在提拔了三十个年长的通三经的太学生得到通四经的待遇后,刘辩又发布了一则诏书,准许通过地方试举的士人,在进入郡国复试阶段后的名列前茅者,可以放弃成为官吏,前来雒阳参加属于太学生的策试和通经考试,各郡每年依据人口,一至三人不等。 换句话说,通过试举得到了这一资格之人,虽然不是太学生,享受不到太学生的教育资源,但却能享受到与太学生等同的考试待遇。 而通过考试后的待遇,自然也是相同的。 目前太学里的太学生有三种发展方向,一是通过策试成为比试举出身更有前途的乡官里吏,当然,选拔“管培生”的策试的难度要比郡县组织的试举难多了。 二是学习经典,通过传统的通经方式一步步通四经,进而成为三署郎官,踏入仕途。 三是并无入仕之心,来到太学只是为了研究学问,这样的人虽少,但也是有的。 其实严格来说,还有最后一种,那便是期盼着能够遇到诸如北民南迁、第一次策试这样对于初次参与者有重大利好的国策,又如天子亲自策问三十位年长的诸生,但这种机会,往往是可遇不可求的。 做完了这些,刘辩觉得他也算是完成目标了。 接下来就看朝廷官职的吸引力够不够了。 若是百余个郡国的六曹不够用,还有各州刺史的属官,就算把那些原本的一百石全都升到二百石,这笔多支出的俸禄刘辩也出得起。 而且他现在根本不怕给官吏们提升待遇。 不过,在又搞了一番事后,刘辩又安分了下来,并未多做什么。 他准备让子弹多飞一会儿。 将雒阳变成一个吸纳来自全国各地的贤才久居的大帝都,需要时间积累。 未久,刘辩接见了他精心挑选好的敦煌太守的人选。 “一年多未见,仲德美髯依旧啊!”刚一见面,刘辩就夸起了对方的胡子。 程昱向来自得于自己的美髯,今得了刘辩的夸赞,心中甚是欢喜。 君臣二人上次相见还是刘辩巡视完冀州,在归来的路上路过由程昱担任太守的上党郡。 寒暄之后,两人才说起正题。 刘辩问道:“此次仲德要去往敦煌,那里的确偏远,却连接西域,至关重要。” 这些东西,程昱在面见天使之后就已经知晓了,对于敦煌郡在赵岐去世后出现的问题,他也听说了。 但程昱并未就此空谈什么大略,而是许诺道:“臣至敦煌一年,可使敦煌无欺凌百姓胡商之大族。两年,可使百姓富足,汉商常往西域。而对于开拓西域之援助,不使断绝!” 见程昱如此表态,原本还想问一问的刘辩干脆不问了。 当即说道:“有仲德在敦煌郡主持大局,经略西域之事,朕才放心!” 稍后,程昱说道:“臣在出发之时,虽然已经安排好了上党郡中诸多事宜,然仍有些方略,希望下一任太守能够坚持……” 他很担心下一任太守为了自己的功绩不肯萧规曹随,反而毁掉了他在上党经营的大好局面。 说完,程昱呈上一份奏书。 “仲德放心,朕自会交待。”刘辩接过后,当场看了起来。首当其冲的便是南匈奴右谷蠡王刘去卑,在他的请求之下,他还是靠着不知道之家的祖辈(度辽将军刘进伯)成功入了沛王的一脉的族谱,虽然他什么都继承不了,但他成功姓了刘。这可是南匈奴单于都没取得的成就! 在姓刘之后,刘去卑带着其部众加速了汉化,在程昱的帮助下,其部汉化的速度是南匈奴各部中最高的。 目前,刘去卑的几个儿子正在上党郡学中学习经典,程昱原本打算近几年就陆续推荐他们来太学的。 下一任上党太守只要这么做,还能尽快地拉近同刘去卑之间的关系…… 余下的刘辩匆匆观之,程昱所记载的,都是诸如此般未来要做的事情。 “果能臣也!”刘辩忍不住夸道。 …… 程昱在面见天子后很快就要前往敦煌郡,他也不欲在雒阳久留。 可出了皇宫之后,程昱忽然不知道去哪里了。 只忽然,他想到了一处,吩咐车夫道:“去东郡郡邸。” 马车立刻动了。 一段时间后,程昱回到了故地。 郡邸守丞见程昱乘坐的马车稍显古朴,但他知道有些高官就喜欢简朴,尤其是在天子崇尚节俭的当下,这样的高官更多了,是以,他也不敢大意,亲自出来。 待他看到程昱从马车上下来,当即庆幸自己作对了,连忙上前迎道:“原来是程公!我就说为何今日总感觉有喜事呢!” 程昱看向来人,倒也认出了对方,当初对方只是郡邸中的一个小吏,没想到数年未见,如今已经迁为守丞了。 物是人非啊!程昱心中感慨。 当年陪着他饮酒、诉说心事的老守丞早就回乡养老去了,如今郡邸犹在,可却没了那个能陪他喝酒的人了。 “程公来了,何不入内喝一杯来自家乡的酒?”守丞再度问道。 程昱瞧了瞧郡邸的样子,正要拒绝离开,忽听守丞继续道:“郡邸中还有一坛老守丞留下的酒,当初老守丞回乡前,特意交待留给程公的。” 程昱当即命守丞将之取来,然后留下了钱财,亲自将故友留下的酒抱上了马车。 至于现在的守丞,昔日前据而后恭,不配与他同饮。 最终,直到从雒阳出发,程昱都没舍得去喝故友留下的那一坛酒,而是选择将其带去敦煌。 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个被天子钦点为敦煌郡吏的郎官,此人是前尚书令盖勋之子盖顺,其本就是敦煌郡人,却又一直跟在他的父亲身边,此次要前往敦煌郡担任功曹。 当初盖勋任河东太守时招降了西域都护徐晃,还举荐了徐晃至西园为将官,有他在,能够为程昱和徐晃交流提供极大的便利。 除此之外,陪着程昱同往的,还有一屯来自西园军的兵马。 (本章完) 第607章 行人 第607章 行人 自上党至雒阳时程昱还未觉得,但自从雒阳向西出发后,程昱明显地感受到了在宗室的带领下汉人对西域的热情。 路上碰到的西去的汉人数量出乎他的意料。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带着足足百名西园军的程昱仍旧十分碍眼。 程昱自也明白天子让他带上这一屯西园军的用意——放手施为! 虽然没有这一百兵他也会这么做,但有了,毫无疑问能更方便嘛! 无论是治理敦煌郡还是……杀人。 “德正,这些西去的行人因为我身边的兵卒而心生畏惧……你且去私下里了解一下他们从何处来,又要往何处去。”程昱对盖顺说道。 盖顺明白,这是程昱交待他去做的第一桩事,当即答应了下来,并准备即刻就去找路边的人问一问。 “等等……你身上的官服太碍眼了,换一身常服。”程昱嘱托道。 这一路上,他们的住宿都由道路上的驿站提供,是以一路上穿的也都是最能显露身份的官服,腰间还系着印绶。 盖顺听了,有些赧然,他还是缺乏经验了。 当即又朝程昱行了一礼,回到马车上换衣服去了。 当日,盖顺便找到了几个目标。 话说因为来往的行人偏多,便有附近乡里的百姓甚至原本的行人留了下来,在道路旁搭建棚子,给行人提供饮水饭食和歇脚的地方。 盖顺在脱离程昱一行后,便找到了这么一个地方。 他入乡随俗,点了一张胡饼,又要了一碗面汤,边吃边留意着同桌之人说的话。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是精干的中年汉子,身边带着两个少年郎,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 盖顺原以为他们是父子,但听他们的对话才知道,这三人只是同一里的乡人,彼此间倒是有些血缘关系…… 盖顺竖起耳朵听了好一会儿,听到他们要去的地方是西域,准备投奔……盖顺正聚精会神地听呢,忽听那汉子说道:“阁下在这边听了许久,不知有什么指教?” 对于盖顺来说,这种贴近基层的事还是有些难了。 好在他心里没鬼,又在来时在程昱的提点下为自己准备了一个对外的新身份,于是盖顺回过神来后如实答道:“在下敦煌郡人,此次来雒阳学习经典,今因事回乡。” 盖顺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假的,所以他说的很真诚……虽然组合起来很有欺骗性。 而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张阿若听了后也没觉得不对,在他看来,盖顺的表现的确很像那些读了很多圣贤书却缺乏在外行走经验的士子,眼睛看起来非常清澈。 他也就卸下了对盖顺的防备。 倒是他那两个侄儿,听到盖顺的身份,又见盖顺表现地十分和善,好奇地打听起了盖顺在雒阳的生活。其间种种,让张阿若更放心了,不仅如此,还借着雒阳事和盖顺聊开了。 从张阿若的名字就能看出来,他的出身很一般。自王莽时期以《公羊传》“春秋讥二名”为由强制让人改单名,又专门改罪人为二名后,民间便逐渐养成了“以单名为荣、以二名为耻”的习惯。 因为那时候的王莽还没真正篡位,所以在光武中兴之后,虽不再强制人取单名,但也没有用行政手段去改变这一习俗。到如今,还以二名的,虽有,但也极为少见了。而阿若这种,实则和狗剩这类区别不大。张阿若是家中次子,这年头在继承家产的时候,普遍还是以长子来继承更多的家产,同时更多的肩负赡养父母的重任。也因此,张阿若很早就出来打拼了。 他家在河南尹治下的荥阳,机缘巧合之下,跟着一个乡人成为了不事生产的游侠,到了雒阳混日子。 后来来往西域的生意逐渐火爆起来,一些商人想要寻一些敢打敢拼的护卫,于是乎,在雒阳的那些有信誉的游侠便成了这些人的优先选择。 张阿若曾跟着商队来往了两次西域。 这一回,他更是打算要是能行,他就常住西域了。 等到和盖顺聊得嗨了,盖顺又适时地请他喝了几碗酒,这时他才对盖顺透露,跟着他的两个少年,也都和他一样,并非家中长子,注定分不到太多财产,索性就被家中父母送出来拜托他照顾。 而两个少年一直未曾出过远门。 也正是为了这两个侄子,张阿若才没有跟上西行游侠的大部队。 盖顺问道:“按理说,他们过几年就要娶妻另立门户了,县乡舍得他们走?” “如何舍不得?”张阿若说道,“以前的口算没了,现在收的是户税,但家里哪有那么多地能养活他们啊!我听说啊,有人要开去西域的通传,县乡那边也是有政绩的。” “你想啊,一个是实打实的政绩,一个是数年之后的事,甚至到时候能不能娶妻都两说。期间人走了,户税又不会变少。不像以前,家里多一个人就要多交一份口算钱,那会要想离开乡里,可不简单。” 喝着农家酿造的浊酒,说着各自觉得新鲜的话,一个了解上层,一个出自底层,盖顺和张阿若越聊越尽兴。 不知何时,盖顺注意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盖顺忙对张阿若介绍道:“这是家中长辈。” 程昱也不避讳,同样坐了下来。 张阿若本就觉得盖顺出身不俗,见到程昱这般模样也不疑有他,只是说起大话来,收敛了许多。 但程昱听着张阿若口中的种种,问道:“我观你与那些前往西域的商人也不甚太熟,我这侄儿在敦煌郡倒是有些脸面,不知可有意在敦煌定居?” “这一路遥远,可不急于一时。”程昱笑道。 什么?他在偷西域那边人? 凭本事说服来的,怎么能叫偷呢! 而张阿若听了程昱的话,倒也真的没有拒绝。毕竟相较于西域,敦煌郡到底是汉家州郡。 总体而言,选择主动前往西域的都是少数,今正赶上春暖开之际,原本碍于冬日严寒不敢出发的行人也都出行了,汇聚在通往西域的道路上,却是积少成多了。 (本章完) 第608章 程昱做得,我做不得? 第608章 程昱做得,我做不得? 刘辩在接到程昱的奏书之后,知道有不少汉人愿意去西域闯荡,甚至还可以去河西四郡闯荡,弥补一下河西缺失的人口。原本还想着违背他在去年年底定下的“少搞事”战略,再给小吏们加一加担子。 不过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愿意主动去西域的终究是少数,且基本都是有了解西域的乡人带动才敢去。 换句话说,该去的都去了。 剩下的,不如先顺其自然,等待西域那边的经营开结果。 毕竟在此之前,他也没想到将人头税从人头上转移到以二十岁以上丁男为核心的户上会产生对非长子外出闯荡的促进作用。 而另外一边,程昱仍在西行。 敦煌郡的紧急军情到洛阳最快只需要十天,但这种速度是以不计马匹损伤的代价换来的。 程昱自然不会这么着急,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河西,在观察了一路的民生民俗之后,等他抵达敦煌时,计算时间,比起他出发时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 这也是因为程昱并没有一心赶路,不然在不考虑后勤辎重的情况下,还能缩减个十来天。 而在此过程中,张阿若最终同意了程昱的邀请,选择带着他的两个侄子留在敦煌郡。 然后,他才得知了程昱和盖顺的真实身份。 在最开始的震惊和愤怒之后,张阿若很快就接受了现实,并且更坚定地选择了留在敦煌郡。 不然呢,为了所谓的脸面放弃和堂堂二千石交好的机会吗?张阿若虽然当了十几年的游侠,也知道游侠崇尚的风气,但他更知道,他没有拒绝的本钱。 更何况,堂堂敦煌郡的功曹、掌握敦煌郡官吏任免大权的盖顺更是亲自并代表着程昱为之前的欺骗向他道歉。 人家都道歉了,他肯定要原谅的。 于是乎,在接下来的一路上,张阿若伙同盖顺一起,开始了在西行路上的招摇撞骗……哦不,应该劝说迷途之人踏入正途。 在前往西域的过程中留在敦煌怎么了? 君不见早就有行人转行在路边做起了食肆买卖? 但事实证明,这种行为是会遭到报应的。 在进入河西四郡之前还好说,但在进入武威郡之后,武威太守裴茂是个聪明人,在宴请路过的程昱后敏锐地发现了程昱的作为。 于是乎——程昱做得,我做不得? 经过了连年战乱以及更早的汉民东迁,武威郡和河西其他三郡一样,汉人人口极少,时至今日,在他的人口清查之下,也就还不到五万人,余下的皆是羌人和匈奴人,以及其他杂胡。 裴茂巴不得武威郡的人口多一点呢。 他和程昱一样,都没有选择威逼,以免将来落人口舌。但利诱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对外他也有说法——百姓们是自愿留下的。而武威郡这一动作,又如何瞒得住张掖和酒泉? 只不过,不在乎目的地百姓基本都被程昱和裴茂给截胡完了,张掖太守杨琦近乎一无所获。眼见着裴茂和程昱这般不当人,自己吃了肉,连汤都要吃干抹净,当即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将这事透露给了正在前往西域路上的一个刘姓宗室王——琅琊王刘熙。 刘熙很年轻,至今也不过十八岁。 五年前,刘熙的父亲去世,他接任了琅琊王之职。 在叔父刘邈的照顾下,刘熙健康地长大,但他却一直不愿意一生都被拘束在王宫之中。 去年的时候听闻朝廷的诏令,刘熙就希望主动前往西域,用他可能一生仅有一次的机会去看一看未知的世界。毕竟按照天子的仁政,在他这个琅琊王离开之后,琅琊国并不会因此国除,而是会在琅琊继续延续下去。这样,只要他能在西域扎下根来,他这一脉就能在实际上有两个王了。 但最终却被照顾他的刘邈给阻止了。 因为刘熙的父亲刘容去世的早,且只留下刘熙一个独子,但凡刘熙没有留下子嗣,那么琅琊国将会被除国,除非天子降下恩德,以刘邈这样的旁支领之。 可天子的恩德……刘邈根本不敢去赌。 但最后,刘熙还是说服了刘邈。两人遂带着琅琊王宫的大部分家当和奴婢前往了西域。 一路上,他们受到了自琅琊国相开始的所有途中郡国长吏的优待,两人表现得也很好,刘熙虽年轻,但也是有礼有节,无愧琅琊王之名。 直到…… “他们可知,这些百姓都是因为我刘氏带头前往西域才跟来的,他们怎敢如此?” 望着有些炸毛的刘熙,杨琦忽然意识到,原本只想看点乐子的他似乎给爆竹加了把火……不是,之前相处时那个彬彬有礼的琅琊王哪去了? 在他的预想中,应该是刘熙将这件事透露给西域都护徐晃或是那些声望高的如陈王、河间王,进而在以后西域方面要求河西四郡向西域输送人力物力时,能够以此为由来让武威郡和敦煌郡多出些人力物力。 但眼下,杨琦有些担心看起来十分冲动的刘熙会直接找裴茂和程昱闹将起来,那就不太妙了。 杨琦自然不可能知道,在历史上,刘熙在曹操的帮助下当上了琅琊王,但在发现曹操的狼子野心之后,便试图寻找机会离开曹操渡江南下——至于是去寻找孙权还是刘备无人可知,因为他在出发前谋划就败露了,为曹操所杀。 只要有了目标,刘熙从来不缺奔向目标的胆量。 “我这就去找他们讨个说法!” 杨琦怕什么来什么,他立马把目光投向了刘熙的叔父刘邈,后者倒是个明白事理的人,费了好一番唇舌才说服了刘熙不立刻去找程昱和裴茂。 但杨琦瞧着刘熙面服心不服的样子,心中明白,只怕在有机会当面的时候,刘熙并不会克制。 武威郡已经过去了还好说,只希望刘熙别和程昱相见吧……怀着这样美好的祝愿,杨琦进一步想到,有这么一个带着孩童心性的琅琊王出现在西域,西域一定会热闹吧! (本章完) 第609章 态度转变 第609章 态度转变 刘熙的确是想找程昱的麻烦。 毕竟琅琊国很远,刘熙出发的又晚,裴茂虽在后头,但始作俑者程昱却已经到了敦煌。 虽然作为即将前往西域的诸侯王,他和敦煌郡的接触还多着呢,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需要求助敦煌郡的地方,但刘熙觉得,现在程昱就敢偷人,若是装作看不见,以后程昱会做什么,不敢想哦! 待到刘熙告别杨琦,经过酒泉郡时,还受到了酒泉太守张猛的宴请。 刘熙从刘邈的口中了解到,张猛是凉州名臣张奂之子,在凉州素有威望,让他务必恭敬相待……虽然张猛的宗族不及杨琦,但在凉州的影响力却要胜过杨琦良多。 刘熙倒也不是无脑之人,倒也不是不能扮演一下乖孩子。 只在酒宴之中,刘熙和刘邈叔侄俩没什么意外,倒是张猛在临时接到一封信后,在酒宴之间肉眼可见的红温破防了。 张猛好歹是堂堂二千石,单凭一封信就让他失态,刘熙一下子好奇起来。 在刘邈反应过来阻止他之前,刘熙已经年少轻狂地开口了:“不知张公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我虽不才,或许可以为公分忧呢。” 刘邈一听就知道糟了,张猛喝了不少酒脸都没红,但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脸直接红了……这种时候问起,不是火上浇油嘛。 而张猛听了,正如刘邈所想,脸色更红了。 但出乎刘邈预料的是,在短暂的愤怒之后,张猛控制住了怒气,对两人说道:“方才是我失态了,让君等见笑了。”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个故人深陷险地,我本写信求情,却被拒绝了。”张猛将事情娓娓道来,“当初家父立下军功,将家中籍贯自敦煌郡迁至弘农郡,然敦煌郡中,仍有姻亲、故人,自河西畅通之后,便恢复了联系。” “其中便有前苍梧太守令狐公讳溥之从子令狐模。昔年,令狐公与家父素有结交,吾与令狐模亦是幼年时的交情。前些时候,前敦煌太守赵公去世,令狐模一时不察,家中的仆从竟然因为贪图财货逼死了路过的胡商。” “后来程太守上任,为了立威,竟将罪责归于令狐模之身,还欲定其死罪!” “我遂写信好言劝之,本就是仆从的过失,何必牵连主人?”说到这里,张猛也有些怒气,他当然知道仆从大概是被推过来背锅的,可是程昱想要杀鸡儆猴,难道就不能换一个人吗? 张猛继续说着自己的好意:“敦煌看似地处边陲,但在经纬阴阳术数上独树一帜,能与中原平分秋色。而敦煌经纬之学,则首推索、令狐二姓诸族。此二姓在敦煌影响力胜过他族,我写信劝说程昱,也是为了敦煌郡的安稳着想。” “可程昱不识好心也就罢了,竟还写信侮辱我!”张猛指着面前的信件,想起内容他又要热气上头了——程昱竟然问他究竟是汉家的臣子还是令狐氏的臣子。 这对张猛而言是莫大的侮辱。 “我听说程昱在前来敦煌赴任的路上,曾私取有意奔赴西域的百姓……” 听到这儿,哪怕是刘熙也听出来张猛的意图了。 这位酒泉太守竟如此刚烈,报仇都不过夜的吗? 但刘熙听到张猛对于程昱的细致介绍——无论是对治下的豪族毫不留情,还是根本不惧得罪同僚,这种种行为都让他想到了一个人——琅琊国隔壁的东海国相王允。刘熙本能地打了个寒碜。 当初琅琊国有豪强裹挟百姓作乱,王允曾经领着东海兵前来相助,那会儿刘熙还小,生活在深宫之中,但却听说了王允在民间的“威名”——身高十尺,面如恶鬼,青面獠牙,每饭能生食一羊,好杀人…… 这在刘熙心中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虽然后来他知道王允根本不长这样,这些“威名”只是一些害怕王允的小人用来败坏王允名声粗劣手段。 但眼下,程昱却在某种意义上同王允的形象重合了。 不能说刘熙不学无术,他知道似王允这样的人不是他能得罪的。 如果说在今日之前,他还有想要找程昱讨一个说法的念头,那么在听完张猛所言之后,刘熙心中只剩下了另一个念头——“程公不会找我的麻烦吧?” 刘邈并不知道张猛的一番话反而让刘熙转变了思想,他一旁期待着刘熙不要口出狂言,一面回复张猛道:“府君,程太守所做之事,待抵达西域之后,我等定会将之一一告知宗室诸王,及西域都护、长史……” 直接跟程昱对上,傻子才干! 听到刘邈的推托之言,又见刘熙隐约间透露出的畏惧之意,张猛也知道是他被程昱一封信气得失了方寸,当日,酒宴草草结束,而刘邈和刘熙没有在酒泉郡禄福县多待便和张猛告辞离开了。 路上,刘邈有些发愁的对刘熙感慨道:“此前见裴府君和杨府君还好,可这张府君眼看着已经和程府君生了龃龉,河西四郡作为经营西域的支援所在,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变数啊……” 刘熙听后说道:“叔父放心,依我看,最后肯定要以程府君为主。” 刘邈想来,的确有道理,毕竟程昱是在确认宗室诸王前来西域的大略后才被派来的,更是在直面西域的敦煌郡。 这时,刘邈忽然留意到,刘熙对程昱的称呼是府君……他心中一动,看来刘熙应该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决定不再找程昱的麻烦了,他正打算着夸赞两句刘熙竟然有这种眼光呢。 “程府君这样的人来到了敦煌郡,就跟东海国王公一样,州郡之中有几个人敢跟他大声说话?”刘熙说着,竟然面露憧憬之色。 刘邈一瞧,心头一惊。 该不会赶路把孩子给累傻了吧! 怎么态度转变得这么快。 …… 考虑到刘熙的琅琊王身份,程昱还是在百忙之中出于礼节宴请了一回刘熙。 至于在忙什么,当然选出那些可以杀的鸡喽。 (本章完) 第610章 狂言 第610章 狂言 “赵公还是太善了!”宴席间,程昱谈起了他对于敦煌郡的治理。 “赵公任上,给贫民分配了田亩,主持公道,但施政宽泛,对于那些作恶的奸猾之人未免过于仁慈了。”程昱掷地有声地说道,“我来敦煌郡,只为了一件事,那就是完成赵公未曾完成的伟业!” 在抵达敦煌郡后,程昱就发现了,赵岐在任上有许多做的好的地方,比如为了贫民向豪族豪强争取田亩,但也有不足之处。除了宽政本身的弊端外,还有一点便是敦煌郡作为连接西域东西的要道,但赵岐本身只是要求本地的豪族豪强不得欺压来往商贾,但对于商贾的通行却没有给予足够的便利。 程昱虽也信不过商人,但他却知道重利轻义的商贾能够为敦煌郡带来利益,这便足够了。 这得天独厚的地利,赵岐一直没用好,当真可惜。 而琅琊王刘熙在听闻程昱斩钉截铁的话后,眼中都快要冒出星星了。 他不无期待地问程昱道:“公是打算将那些违法乱纪之人着重处置,全都据正典刑吗?” 所谓典刑,便是依照法律,处以极刑。 刘熙早就听说王允曾经将那些意图作乱的豪族豪强全都挂在了城头上,对于把大汉之事看成自己家事的刘熙来说,这自然是大快人心的壮举,但结合着少时关于王允的流言在他心里留下的阴影,这让他对于王允既敬且惧。 而如今在他心中,程昱与王允的形象高度重合了。 一旁的刘邈见刘熙又又忘记了他的叮嘱,继续口出狂言,还是杀气这么重的话,只能再度期盼程昱莫要同刘熙计较。 程昱倒没觉得刘熙杀意重,对于刘熙这样对他恭敬有礼的少年,他还是很乐意回答问题的:“敦煌的人还是太少了啊,除非当死之人,取死有道,不然还是要留作他用为佳。” “且西域不是正缺人吗?之前有些许百姓见敦煌之水土,不愿继续前行……今我便送出一些人才,还请代我转交给徐都护,也算是聊表歉意了。” 眼见着敦煌郡的罪囚都变成了程昱口中的人才,刘邈还能说什么呢? 这边他还没说话,刘熙就已经率先答应了下来。 程昱见了,十分满意。看向刘熙的目光也带着几分赞许,这让刘熙十分受用。 酒泉郡。 自刘熙刘邈离开之后,张猛怒气未消。张猛怎么也没想到,程昱竟然连一点脸面都不给他。 只不过他很清楚,在这桩事上,他其实不占理。 所以也无法就此事上书弹劾程昱,甚至说不得还会被程昱反过来弹劾。 长史陈留人邯郸商留意到张猛的不满,遂建议道:“府君,现下程昱之所以敢如此无视府君,以我之见,是因为经营西域事宜,他在敦煌,而凉州刺史在汉阳,重要程度要胜过酒泉许多。” 张猛没想到会是邯郸商来给他提建议。 一般来说,边郡的长史和内地的郡丞一样,都是长吏的副手,在长吏不在时代替长吏履行职责。可这同时也意味着两人的权力是重叠的,一般情况下,只要长吏在,郡丞普遍是个吉祥物。 而张猛作为太守,同样没有给邯郸商分出什么权力,至多让他管一管将作、医药这一类无关痛痒的小事。张猛知道邯郸商和他同岁,虽然逊色于他,但还是有些才能的,或许他真的有什么好办法也说不定? 他当即问道:“君有何解?” 邯郸商答道:“其实在更早以前,西域都护府乃是由凉州刺史部所辖,便是各郡出兵西域,亦是由凉州刺史管控,只因那时凉州刺史治武威郡姑臧县,一旦西域有事,刺史能够及时应对。” 这段历史张猛自然是知道的,他催促道:“可这与程昱有何关系?难道要奏请将凉州刺史治所迁回姑臧县吗?” “朝中若是有意回迁,复以凉州刺史领西域事,早就这么做了。以我之见,就算迁回了姑臧县,西域事估计还是由程昱来定,他在朝中的上书分量依旧比我重!” 邯郸商应道:“府君言之有理,只将刺史治所迁至姑臧县不足以改变现状,可若是迁至敦煌郡呢?” 张猛首先就觉得不可能。 对于凉州来说,敦煌郡太偏了。 张猛的反应并未出乎邯郸商的预料,他进一步解释着自己的想法——“当今天子有宏图大志,我观经略西域之事,天子当有效孝武皇帝开拓河西四郡之故事,开拓西域,并逐步使之为我汉家郡国。” 这同样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不然为什么要劳心劳力的派诸侯王带着这么多人去西域啊,也就是西域足够大,小国足够多,而且汉军才大胜一场,不然西域早就有大反应了。 “可即便如此,西域终究还不是汉土,敦煌对于凉州来说,依旧偏远。”张猛继续道,他觉得邯郸商的建议根本不可行。 “可若不是凉州呢,只以河西四郡并西域另置新州,届时,敦煌之于新州,还算偏远吗?而且,待到将来西域日渐成为汉土,以西域之广袤,本就可以另设新州。” 张猛听到此处,觉得邯郸商所言甚有道理。 虽然以河西四郡的人口,根本不值得脱离凉州另设新州,就算考虑州治在汉阳远了些,也可以再迁回河西四郡中的武威,但另设新州可是为了将来考虑! 到时候新置之州的刺史和不爱给人连忙的程昱同处一地,一定会很热闹。 想到这一幕,张猛忍不住暗喜。 只张猛忽然反应过来,他问邯郸商道:“君有此念,不是一时半刻了吧?” 邯郸商倒也干脆地承认了:“府君明鉴,下官虽能上书,但人微言轻,远不如府君上书有分量。” 见邯郸商没刻意欺瞒,张猛傲然道:“去岁,担任凉州刺史多年的傅公入朝担任光禄勋,我对傅公一向尊重有加。” “且傅公爱子别成与我为友,相交莫逆,日前别成还写信与我,信中曰:‘吾与足下,义结执素,恩比同生。’” 说到这里,张猛无比得意:“找我,君可算是找对人了,此事定能成,放心,我不会贪墨你的功劳。” (本章完) 第611章 第611章 “别成,张叔威给你写信了?”这天晚上傅燮回到家中,询问起了前来问安的儿子傅干。 随着三署郎官的任职范围越来越广,作为负责郎官的光禄勋的实际职责也就更大了。虽然郎官的任命最终还要经过尚书台的审核,但尚书台那边所能得到的,只是三署对于所属郎官在各种考核上的评价罢了。 自凉州刺史任上入朝为光禄勋后,傅燮更忙碌,也更谨慎了。 “父亲如何知晓的?”傅干有些不解。 傅燮答道:“今日朝会之上,陛下令群臣议论张叔威之奏书,其上书采长史邯郸商之言,认为河西四郡地处偏远,又以四郡支援西域为要,请以河西四郡及西域都护、长史等所驻之地别置新州。” 傅干马上明白了傅燮的意思,回应道:“父亲放心,我与叔威是君子之交,他的确写信给我说过此事。我以为此事合理,乃未雨绸缪之举……只是今西域情形未定,别置新州不必急于一时。是以也并未将此事告诉父亲,以免惹得父亲心烦。” 傅干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私谊而干扰傅燮的判断。 果然,傅燮听完之后,面露赞许之色:“别成做得对。今日朝堂议论之后,也认为可以别置新州,其期定在明年或后年,今不宜多生变动。以你的见识,将来外任为官,我可以放心了。” “不过,关于张叔威,除了他的奏书之外,还有一事……张叔威以公谋私。” 说着,傅燮便将张猛试图营救令狐模不成,又对程昱有怨怼之言之事说给了傅干听。 然后,傅燮补充道:“令狐模指使家仆害死过路胡商,后又以家仆顶罪。此案敦煌太守已呈报廷尉,证据确凿。” 傅干听后感慨道:“叔威本性情中人,此事惑于故旧之情,的确做的有些过了……可是,既然奏报了叔威的怨怼之言,想来不是敦煌太守所为,那是何人所奏?” 傅干见傅燮摇头不答,心中大约明白了,应该是校事部所为。 “阿父,叔威现下如何?” “被贬为了临泾县令。”傅燮说道。 傅干自也明白,张猛这桩事干的差了,而且把他留在酒泉,还有影响公事的风险。现在只是贬为千石的县令,已经可以了,表现好的话说不定下一任就又是二千石了。 想到这,傅干决定给张猛书信一封,安慰一下他这个莫逆之交。 傅燮见傅干没有像张猛这样因公废私的倾向,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阻止傅干继续和张猛交往。 次日,刘辩于云台殿中处理公务。 在平尚书事再度上任后,刘辩的政务压力再度轻松了许多。 而且,这一回刘辩并没有像以前和平尚书事们同殿办公,而是在云台殿之侧专门寻了一个偏殿,作为平尚书事的办公地点。 这样,刘辩在云台殿中也能自在些,想摸鱼也随时可以摸鱼。 看了几份奏书,刘辩忽然瞧见黄门侍郎张旭代其弟张猛请罪的奏书。 他这时才想起张旭和其兄张芝都是凉州三明之一的张奂之子,两人都以草书闻名,尤其是已经去世的张芝。 “臣旭拜见陛下!”在刘辩的一声令下,张旭很快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免礼……朕听闻文舒在草书上颇有进益?”刘辩倒不是想学草书,只是草书让他联想到了简体字,亦或者说是俗体字。 张旭原本是为了替张猛请罪而来,不想刘辩根本没提此事,他很快答道:“回陛下,臣的确有此爱好,在同好之间有些薄名。” “朕常年观看奏书,见有些字体繁复,不易书写。卿或可试着借用草书之法,改一些俗体以代之。”刘辩直接说明了他的要求。 “唯!” “卿自去。” “臣告退。”张旭老老实实地接了任务离开了。 严格来说,目前广泛使用的隶书相较于小篆,本就是俗体字,甚至其在创立之初就是小篆的隶属字体,用以佐助篆所不逮。 等到前汉时,隶书就已经后来居上,取代了小篆。到了如今,隶书大行其道,其中最关键的原因在隶书比小篆更利于书写。 刘辩虽然对草书没有深入研究,但也是大略知道草书看着草,实则在字体的省略上都是有规律可言的。 此外,简化后的俗体字对于降低教育难度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只是俗体字的发展并非一蹴而就的,刘辩想要试一试上行下效,目前他觉得很有可行性。 这些只是刘辩如今生活中的小插曲。 当晚,刘辩接到何太后的酒宴邀请。 席间,何太后提起了一桩旧事……当初刘辩带着蔡琰几人出巡冀州的时候,何太后留在雒阳临朝,当时刘辩给何太后画了一张大饼,即下一回刘辩出巡就去南阳,到时候就把皇后蔡琰留在雒阳。 何太后情绪低落地说道:“昔日你去河间国,我未曾多说什么,之前你又去开封县,因孤身而去,我亦未多说什么……只是……皇帝打算什么时候幸南阳啊?” 何太后都这么说了,刘辩还能说什么? 他当即承诺道:“行在幸南阳,不比前往开封,需要早做准备……阿母放心,最迟明……最迟今年底,一定去南阳,到阿母当年的居所看一看。” 想到何太后对他的种种关爱,刘辩最终还是改了口。 何太后闻言,脸上的愁容立刻消失了。 刘辩也只能笑对,即便是他,做起事来也很难全凭公心啊。 在接下来的好几日,何太后的心情都很好,蔡琰更是悄悄告诉刘辩,近几日,何太后的饭量都有所增长。 刘辩还能怎么办?准备履行诺言呗! 另一边,张旭的效率很高,没几日,他便拿出了一套方案,其中一共有五十个字,被张旭通过草书的方式加以简化,即便此前没有见过这五十个字的人,也能大概猜到其中大多数字的的意思。 不过直接将之用在公文里还是可能会有歧义,刘辩又命人传来同样以书法闻名的蔡邕,准备让他们在太学一展书法技艺。 (本章完) 第612章 富贵还乡 第612章 富贵还乡 却说历经三个多月的辛劳,刘熙和刘邈终于带着队伍抵达了玉门关。期间不是没有人因为生病而留在路上,好在沿途的官吏们早有准备,备有医药和医师,这些生病的人大多能够得到妥善的看顾。 在玉门关,两人遇到了在此等候他们的人——刘范。 在刘范的自我介绍中,刘熙了解到对方是当朝宗正的长子,他放弃了在朝的大好前途选择了开拓西域,在刘熙看来,这完全就是和他一样的人啊! 而且,面对刘熙关于西域层出不穷的各种问题,刘范丝毫不觉得厌烦,皆一一作答,几无不知者。 于是乎,继程昱之后,刘范也收获了小迷弟一枚。 自玉门关出发后,刘范向刘熙和刘邈介绍着西域的境况—— 三人骑在骆驼之上,并列而行,驼铃声响起,映衬着远处黄沙戈壁的悠扬景象。 刘熙一时看的有些痴了。 这是他在琅琊国绝不可能见到的场景。 随后,刘范的话将刘熙的思绪拉了回来。 “早年间,为了防备匈奴,我汉室在车师国前后两部皆有驻军。今鲜卑人被徐都护击败,残部远遁,而车师国因为鲜卑人的缘故,损伤很大,其国所在,正适合屯兵屯田,还能防备鲜卑人去而复返。” “今西域副校尉胡轸胡公正在那里,你觉得西域副校尉听起来不像西域都护府的副贰?其实也有诸多百姓不乏有这么认为的,其起源是为了统管西域屯田校尉……不过,徐都护已经上书请求将副校尉改为副都护,这样一来就简单明了了。” “除了胡公以外,陈王、河间王与东平王都去了车师国……其实原本车师国前后两部只打算去两王的,后来大王决意来西域,河间王才去了车师国,给大王留下了一个好地方。” “我与兄长本就同属宗室,恰好同辈……我早就跟兄长,不必唤我大王……”刘熙强调道。 刘范颔首应下:“河间王留下的是海头城。” 海头城? 刘熙有些不解:“那里不是原本西域长史的治所吗?” 他觉得自己被小瞧了。 他本能出现在更危险的地方,而非早已经被汉室经营妥当的地方。 刘熙的心思几乎不加掩饰地呈现在刘范眼中,早就带过几个弟弟的刘范对这种少年心思很是了解,当即说道:“海头城虽然曾经是西域长史府的治所,但现在却不是西域都护府的治所。” “徐都护早就在筹划将西域都护府搬迁至焉耆国与龟兹国之间的乌垒城……那里在两百多年前也曾是西域都护府的治所,后来班定远重新开拓西域,亦曾在此设立西域都护。而海头城,并没有你想的那般的安顺。” 乌磊城,即轮台。 刘熙想要细问,但却被刘范回以神秘的微笑——“待你到了,便知晓了。” 刘邈见刘范的表态,意识到海头城就算不安顺问题应该也不大,便没搀和进去。 而刘范则继续向刘熙介绍着西域经营的大略,将刘熙的心思吸引过去,不再刨根问底——“待到都护府稳定在乌垒城,搭配车师国的屯田,这西域北部便定矣。” “而西域南部本就自商路中获益颇多,可以缓缓经营……”说到这里,刘范还是略微向刘熙和刘邈透露了一些情况,“这南部诸国见到我汉室派了如此多的百姓前来,不免心有疑虑。” …… 等到刘熙一路抵达海头城,这一路已经将他的好奇心给消磨的差不多了。 西域的风景虽然壮观,但看久了,刘熙都有些习惯了,他甚至有些想家了。不过,作为堂堂琅琊王,他自然不愿半途而废。 而在抵达海头城后,他总算明白刘范所说的问题是什么了。 ——“大王远道而来,我这做主人的肯定要尽地主之谊啊!” “这海头城和楼兰城本就是我鄯善国故土……只可惜楼兰城废弃了……” “不会,怎么会反对王师在此屯兵呢?……昔日要不是王师雄武,驱赶走了鲜卑人,我鄯善国人还不知被鲜卑人如何欺压呢!” “只恨我鄯善国人以前被鲜卑人欺压得久了,国内贫困,不能为王师在此屯兵提供什么臂助。” “不过啊,这蒲昌海中都是咸水,昔日楼兰城之所以废弃,就是因为缺少能喝能种田的水……现在的海头城看着能养不少人,我只担心等到海头城的人多了,会和当初的楼兰城一样……那就太可惜了……” 刘熙听着鄯善王比的话,最开始,他见鄯善王比笑脸相迎,也回以笑脸,只听着刘范和刘邈同他说话,随后,他听出了鄯善王比话中稍稍隐藏的意思,嘴角的笑容消失了——亏他还以为鄯善王比是真的欢迎他来呢。 等到刘熙听到鄯善王将海头城和因为缺乏灌溉田地的水源而近乎废弃的楼兰城作比,他皱起了眉头。 随着鄯善王比越说越露骨,几乎就要把不愿意汉室再派人来屯田的态度表明的时候,刘熙已经坐不住了。这时,他忽然留意到刘范向他使了个眼色。 刘熙宛如被点燃的炮仗一般一下子站了起来! 这动作把鄯善王比吓了一跳。 他回过神来立马问道:“不知大王怎么了?可是酒菜不合口味?唉,西域物产就这样……大王以后在海头城,还需多多习惯啊……” “本王是不是对你太讲道理,太讲礼仪了?”刘熙怒冲冲地质问道。 “啊……这从何说起啊?”鄯善王比愣住了。 “称我大王!”刘熙怒气不减,“自见面之后,你便一直话中有话——我还当你不知道,是我汉室不远千里派兵来驱逐走鲜卑人!” “不敢!不敢……”鄯善王连连推托。 “既然不敢,那就是以为本王这个大汉的琅琊王软弱可欺吗?”刘熙靠近鄯善王,年少的身躯在比看来宛如天神,“记住了,我,汉琅琊王也!” 刘熙的话说完,场面一时安静。 未久,鄯善王比便匆匆离开了。 刘熙有些担忧的问刘范:“兄长,鄯善王不会恼羞成怒,回去后带兵回来报复吧?” “他不敢。”“那就好,这样就不用现在把他杀了。” 刘范:??? …… 时值六月,在夏收夏种之后,刘辩的车驾再度出巡。 在何太后同刘辩说了她想归乡的愿望后,刘辩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其实严格来说,最好的出巡时间是十月,那时候事毕农闲,皇帝出巡本就是给天下人一个观看天子的机会,正常来说行在都是欢迎百姓在道旁迎接的,虽然这种迎接很有可能会变成政治表演。 上次出巡冀州时,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刘辩专门下令免了这些,就连他自己接触斗食佐史和平民百姓的时间都很少,更多的是采风使来做这桩事。这一次,刘辩打算和他去开封县的时候一样,更进一步的深入民间。就是不知他还能否遇到下一个赵义。 在出发前,刘辩便下了诏书,宣布此行南阳的目的是“以宣声教,考同遐迩,解释怨结”。 说人话就是南阳作为光武帝的帝乡,老牌豪族众多,在度田之时很是被针对了一番。豪族和百姓都民,刘辩此行就是为了宣扬皇恩,消除民怨。 当然啦,顺路去太后的家乡、南阳的郡治宛城,那自然也在便宜之中。 南阳郡毗邻河南尹,来往其实很方便,待到六月中旬,刘辩便抵达了宛城。 论起来,不止是何太后,就连何苗都好多年没有回到宛城了。 倒是何进行踪比较自由些,数年来回来了好几趟,这一回更是在刘辩的行在出发前就已经在宛城准备了。 也因此,在抵达宛城之后,刘辩和随行官员的住处早已经安排妥当了。 而回到自幼长大的家中,何太后兴致盎然,带着刘辩踏遍了宅院各处,向刘辩介绍着她小时候发生的趣事。 顺便弥补一下她未能陪伴刘辩童年的遗憾。 说着说着,何太后忽然想到了把刘辩养大的史子眇,她问道:“自从史道人云游之后,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听到他的消息……我儿可知史道人在哪里?” 如果说最开始刘辩还可能偶尔会担心史道人突然出现,那么到后来,他早就已经无所谓了,而且在刘辩的印象中,史道人是个聪明人。 可他的确没有听闻史道人的消息。 “当年阿父还曾下发文书,想要寻找史师加以赏赐,可最后却没有下文……” “他不会……”何太后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随后她才说道,“应不至于,史道人是得道高人,定能逢凶化吉。” 觉察到何太后内心深处还在纠结刘辩年幼时的事,刘辩说道:“阿母放心,回头我便让有司刊发邸报,再寻一寻老师……老师云游这么多年,说不定想安定下来了呢?” 何太后嘴角含笑应下了:“这么多年了,我还一直没有机会当面向他道谢,把你教养得这般好。” “嗯,会有机会的……阿母,去下一处看看吧……” “好。” …… 除了陪伴何太后之外,刘辩没有忘记自己来南阳的另一项重要目的——数日后,刘辩于道所幸见吏,劳赐省事毕,步观行部署,不用辇。于是南阳官吏皆欢颜。 接下来,他的下一站是光武帝的旧宅。刘辩来南阳不可能不去此地祠之,而旧宅所在的蔡阳县还在宛城的南面。 与此同时,在出巡道路中的义阳县的一处乡里,正有一个妇人迈着欢快的脚步来到了一处院落。 “阿嫂,听说了吗,天子要路过我们这去蔡阳县……我刚从亭长那过来,说是还是十来日天子就来了,到时候让我们都去路边看呢!说不得还有赏赐!” 被唤作阿嫂的妇人瞧着起码五十来岁了,听到妇人来了,很快就从屋里端了一盘糕点出来,最先说话的妇人也不客气,不用招呼就给自己倒了一碗水,显然双方的关系很亲密。 “到时候我们提前下地把地里的草除了,然后再去看。” “要我说啊,阿嫂何必这么辛苦……之前阿延……哦对了,现在改叫文长了……” “都是自家人,还叫阿延就行。” “我也觉得阿延顺嘴……阿延不是早就想把你接去享福吗?现在阿延可出息了!”妇人吃完一块糕点,又配了口水。 “唉……阿延忙的连娶新妇的时间都没有,我在这里过得好好的,又何必去打扰他呢,就让他安心公事就行了。” “这就是阿嫂不懂了吧……我听人说,现在像我们这些出身低的人家,要是家里有读书读得好的,或者像阿延这样有本事的,都不用着急娶新妇……等到以后,可以娶那些大族的女儿……以前那些大族还讲究门当户对,但现在没以前那么讲究了。要我说啊,阿嫂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我倒没想这么多,只想着快点抱孙子。” “阿嫂享福的好日子还在。”妇人边说话边吃糕点,速度竟然还很快,“对了,之前阿延不是说要把阿嫂接到雒阳去嘛……这一回听说很多雒阳的官员都跟着天子来了,不知道阿延会不会过来……算起来,阿延除了每月派人送来钱财外,已经有七八个月没回来了吧……” “是啊!”说话的声音有些低落。 恰在这时,她隐约听见外面似乎有马蹄声……上一次有这样的马蹄声,正是她儿子回来的时候。 “有动静,阿嫂,不会真是阿延回来了吧!”妇人说着话,却见她的阿嫂已经起身出门去了。 她将手中的一小块糕点全部塞进嘴里,又喝了一口水,顺手拿了一块新糕点,这才也跟了出去。 她也听到了马蹄声。 出门之后,只见一个看起来十分威武的身影已经下了马,跪在了她阿嫂面前。 “真回来了呀!”她又咬了一口糕点。 然后她朝魏延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留给母子久别重逢相聚的时间。 (本章完) 第613章 衣锦不夜行 第613章 衣锦不夜行 魏延上一次回来还是去年,但他已经感觉家乡比起以前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和离开的叔母打了声招呼后,并说了晚些时候再去拜访后,魏延才和他的母亲进屋。 才进到院子里他就看到了糕点和茶水。 魏母解释道:“你叔母家里你也是知道的,自你叔父走后便不好过,也就这两年条件主家收的地租少了,日子才好些,他们见你在外面打拼不容易,又不好意思开口求助……” “但毕竟你的堂弟堂妹多,饭量大……跟你小时候一样,所以能帮衬着我都尽量帮衬一二。” 魏延对于这些自也是十分了解的。 因为他们本就是部曲出身……什么是部曲?豪族豪强偷偷养的私人军队。他们的地位要高于奴婢,因为他们普遍来源于佃户、宾客,而这层身份也意味着他们缺乏私产,必须仰仗主家才能存活。 在一些情况下,部曲和佃户的身份可以互相转换,而在过去,有些部曲实际上根本就是逃脱了赋税徭役的流民,不过魏延并非后一种。 不过随着近年来朝廷对于部曲的打击,和度田导致的民乱的影响,如今几乎没有什么豪族豪强敢养部曲了,尤其是距离雒阳很近的南阳。 他们的身份也从部曲转变成了佃户。 “阿母放心,近年我攒了不少钱,这一回归家,就是打算先给家中置办些田产……到时候,就让叔母他们种,也不收他们地租,让叔母可以靠着产出再置办田产。”魏延说到这里,不无感慨地说道,“当年阿父走的时候,多亏了叔母的帮衬,不然我哪能养得如今这般气力。” 说到这,魏延再度说道:“阿母,此来我还有公务,明日就要走……待我回雒阳之后,阿母与我同去雒阳吧!” 魏延自觉自己是个知道感恩的人,当初家中生计最艰难的时候,全靠一大家子人守望相助,而今自己发达了,肯定要帮上一帮。 他知道自己刚刚发迹,若是要直接给叔母送田产,叔母未必肯接受,但等到他带着母亲去雒阳后,届时送一封信回来,这地叔母一家还能将之抛荒了不成? 眼见着他的母亲还有迟疑,魏延强调道:“阿母,我现在很得上官看重,虽然旁的事不好同你说,但阿母只需要知道,我现在官秩是比四百石,也只比县中的县长低一阶而已,县尉什么的,都比不上我!” 此前,魏母一直都知道魏延从南阳去了雒阳当官,但对于魏延究竟干的是什么事魏延一直从未说明过。 实际上,若非魏延上次回乡时也是高头大马,还有穿着官服带着印绶,前后送回家的钱财也都是走朝廷驿站的路子,魏母都要怀疑魏延在做什么违法的事了。 现在,魏母听说自己的儿子已经能够和本县的县长相提并论了……她狠狠地握了握魏延的手,在魏延有些疑惑的目光中喃喃道:“阿延,我这不是做梦吧!” “当然不是!”魏延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这么努力,不就是为了看到这一幕吗? 他又说道:“阿母,我那上官见我还未娶,还曾提过要替我做媒,聘一位新妇,到时候还得有阿母把关呢。”听到这话,魏母当即不再迟疑了,高兴地应道:“好,等你忙完了,我就与你同去雒阳!” 魏延重重点头。 他又交待说:“到时候我大概会有公务在身,要是这样我会托付同伴带着我的信物来接阿母……” 约定好后续的种种后,魏延才又跟着他的母亲去了叔母家中,同时还带了一些米、肉。 而等到魏延到了之后,马上受到了他堂弟堂妹的欢迎……尤其是他带来的骏马,引起了孩子们极大的好奇心。魏延也不端着,抱着堂弟妹们上马下马,不亦乐乎。 而后,魏延又受邀在他叔母家吃了一顿。 期间,魏延问起了叔母家的近况—— “现在主家的地租也不敢收太多,生怕我们走了,上回阿延回来买了牛,现在地租只要交四成半就够了。听说三辅那边的屯田朝廷准备把有耕牛的田租降到三成半,不知道是真是假,要是真的……我估计地租还得降,不然我们都去三辅种天子的地了。” 魏延思索后觉得此事并非秘密,当即回答道:“这消息的确不假,陛下有意开恩……同时也因各处佃户地租还是有些高了。不过这是明年的事了,现在只是放出了风声。” “四成半还高?”魏延的堂弟惊呼道。 但他的叔母孙氏却向魏延投来了震惊的目光——这种消息,阿延竟然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魏延笑道:“当然高了,若是你们愿意去幽州、荆扬南、凉州这些地方,还能直接分地呢!” “这些地方终究太远了……”孙氏摇了摇头,显然是觉得现在的日子很不错,没有必要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近年来很不错了……现在就你大弟满了二十岁,只要交一份户税共两丈帛就够了,比以前足足少了一半。就你叔母这织布纺纱的手艺,收布的小吏每次都夸这布帛织得细腻呢!” 孙氏很健谈:“再过一个多月,等到八月的时候,就该交今年的户税了……阿延你不知道,每到这个时候,布帛的价钱都会比平日贵一些,平日里两丈帛差不多三百七十钱,去年八月最高涨到过四百钱呢!现在家里有余钱了,我专门把纺织好的布帛留了下来,等到八月份拿出去卖。” 魏延听着听着发现了不对劲。 诚然,叔母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是真的,但是这布帛的价格涨得有点不对劲啊…… 他问道:“叔母,当初朝廷颁布户税的诏令时,为了避免征户税时有商人囤积居奇,借着布帛牟利,是以专门定下了在没有布帛的时候可以以钱抵之,各郡国都该提前定下户税的钱数,并报于刺史、司徒府,按理说,就算涨价,也不至于涨这么多吧?” “难道乡里没有告知可以用钱抵户税吗?” 魏延见他叔母正在发愣,他意识到,来活了! (本章完) 第614章 生子不举 第614章 生子不举 百姓们交户税可以用布、帛与钱,但在实际执行之中,小吏只需要说上一句今年的赋税要用布帛。那么绝大多数百姓是不敢去问小吏他们能不能用钱。 这不是他们心中没有怒气,只不过大多数百姓和官吏本就处在完全不对等的位置上,他们没有底气发出这一质问。 再严格的规定,终究是要由人来执行的。 光熹九年六月,上与皇太后至光武旧宅,祠之,翌日,幸南阳章陵,周观旧庐。 召百官于此,训以义阳之事。 曰:“整顿吏治非一时之事,实常年之事!” 旬日内,义阳之官吏,以罪论之,留者不足半。 财帛动人心,总有些人,在大棒真的打到身上前是绝对不知道痛的。 但此时,魏延的母亲、叔母等人却还不知道这一切都和魏延息息相关。 “阿嫂,阿延买下的地,我会帮你们种的,产出换成的钱我也不跟你客套,就留下三成,你们觉得可好?若是这四成都不要,我实在无颜去种这些地了。” 魏延的叔母孙氏知道了魏延马上就来带着魏母离开了,在知道魏母打算把这些地留给她家种后,找到了魏母如是说道。 而魏母早就从魏延处了解了儿子的打算,但她觉得要是能提前说服孙氏,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之前阿延攒钱回乡买地,所考虑的就是以后在家中有个根基……阿延说什么狐死首丘,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总之,最后总会回来的。” “这地里的产出,我与阿延将来在雒阳也用不到,又不值得专门送去雒阳……我们本就是一家,何必分得这么生分?若按照我的想法,别说留几成了,先用这地里的产出积累点产业再说!我们家做了这么些年的佃户部曲,你还没做够啊!” “现在做佃户日子是比以前好多了,但无论如何也比不过有自己的地啊——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不为几个孩子考虑吗?哪怕有个几亩地,也胜过什么都没有啊!” 孙氏闻言沉默了。 半晌之后,她才红着眼对魏母说道:“就听阿嫂的。” 魏母拉着妯娌的手说道:“一家人,就是要互相扶持嘛!” 许久之后,孙氏擦干了眼泪,继续说道:“不知道这次来接阿嫂的是阿延还是他的友人。阿嫂这一走,下次见面就不知什么时候了。” 说到这,魏母既有些期待也有些不舍。 “算算日子,就该在这两日了。” 就在这时,她忽然又隐约听到了马蹄声。 “你听到了吗?”魏母连忙出门,却感觉这次的声音与以前不同,不久后,她终于明白了原因—— 骑马而来的不止魏延一人。 都不用魏延过多介绍,魏母就注意到了跟随魏延而来,却又被众星捧月的一个年轻人。 “阿延,这位贵人就是你曾经跟我提过的对你非常好上官吗?”在魏母想来,能够和魏延一起来的,没有旁人了。 魏母没想到魏延的上官这么年轻,年纪看起来比她的儿子小不了几岁。不过即便作为母亲,她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比她儿子要好看多了,一看出身就很好。“正是!”未等魏延开口,听到魏延母亲话的刘辩就率先答应了下来。 在了解到魏延的身份转变之后,刘辩就对魏延的生活环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这儿的人是真正的无产百姓,甚至于不少奴婢过得都比他们好。 而魏母在知道来人正是魏延的上官之后,登时有些拘谨,不过为了魏延的前途着想,她见刘辩对于里中生活着的佃户过去和现在的生活很感兴趣,她自己口拙,还专门拉来了能说会道的魏延叔母孙氏。 “其实要我说,郎君若是想知道一地的人过的怎么样,就看那里生子不举的人多不多……”孙氏说着说着,忽然提到不举。 而刘辩也有些疑惑,问道:“何为生子不举?是不能生育之人?” “郎君竟然不知道?”孙氏有些惊讶。 而刘辩确定,他的确没有听说过。 孙氏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魏延一副想要劝阻又不敢出声的作态,而是用一种奇怪的好笑语气解释道:“郎君须知,生子不举不是不能生育,而是生育的太多了,养不活,或是不肯养。” 至于那些被生下来却没人愿意养的婴儿…… 刘辩马上就将之和溺婴联系了起来——他忽然明白方才孙氏说话语气的另一面了——那是一种悲哀。 “我见郎君对我们家阿延这么好,也就不瞒着郎君了。也就是自从当今天子登基之后,很少收取过口赋,到现在,干脆只交户税了,生子不举的事情才稍微好了些……近年来,更是越来越少了。” “这么说,还有?”刘辩问道。 “肯定有啊!尤其是女婴。”孙氏说到这里,有些不忿,“若说以前想养也养不活的时候就罢了,可是现在就算租主家的地种,也能养活一家,待孩子八九岁就足足可以帮着干活了……这都不肯养,当真狠心啊!” 刘辩听后,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他分明记得,溺婴——不论男女都是违背汉律的罪行。 魏延在这个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插嘴道:“郎君,生子不举在乡里之间,一般民不举官不究。且有些人家,三年生俩,是真的养不活……” 刘辩一时有些沉默。 他可以安慰自己,这些本就是封建时代的顽疾,是早就出现了的问题,他的出现已经让这个问题好转了。 但他做的还不够好,还没到他放松警惕的时候。 如果说去年年底去开封县时他亲眼看见了老弱为了生计奔劳,那么今日,他并非亲眼所见,只是有所耳闻,所受到的冲击力丝毫不逊于去年年底。 国策除了尊老,还需要爱幼。 义阳一行后,刘辩当即召集行在的群臣,直接发布诏书,要求各县设立慈幼院,收养弃婴。并下诏:“生子女难养者,准无子之人抱为己子,不得作奴视之,或交慈幼院,溺者罪之不赦!” 有些事,必须要做。 (本章完) 上一章改好了 上一章改好了 如题,今天状态不太好,下一章今晚十二点前 (本章完) 第615章 处士黄承彦 第615章 处士黄承彦 “辩儿,这民间溺婴之事竟如此猖獗吗?”何太后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她面带不忍,“亲生骨肉,何以至此啊!” 对于这个问题,刘辩的心情也很沉重。 他坐在何太后的身边说着自己的慈幼堂的种种设想,希望慈幼堂的存在能够在某一天杜绝溺婴的发生。 “慈幼堂之男婴尚还可以使人收养,但女婴……就算有人愿意收养,只怕也心怀不轨。我欲许生女难养者,使之为女侍,长则出嫁从良。”很快,刘辩就说到了女婴。 何太后倒也不至于半点不知民间疾苦,她见刘辩为此发愁,主动说道:“这女婴之后事,便交给为母和皇后处置吧,你就不必过于忧心了。” 听了何太后的话,刘辩安心了许多。 他从来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此次陪着刘辩来南阳的唐婉原本一直在默默听着刘辩和何太后说话,听到此言后,也起身行礼道:“妾愿与太后共助之!” 毫无疑问,相较于男婴,被抛弃的女婴在成长的道路上会更容易受到侵害。 由刘辩一时兴起所组建的慈幼院终究还在摸索阶段,具体效果还要由时间来见证。不过刘辩相信,有着大汉身份最高的几个女人的参与,应当不会太差。 却说刘辩在祠过光武一脉先祖的章陵和旧宅之后,又回到了何氏家宅所在的宛城。 在这里,他见到了一位故人,曾经的少府阴脩。 阴脩曾经在一些问题上没有站对立场,走向了和刘辩的对立面,也就是他身段比较柔软,才得以平安落地,免官返回了家乡新野。 “乡野老拙拜见陛下!”得到天子的召见,阴脩很是激动。 “家门不幸,族中出了阴德这等奸佞小人,蒙陛下圣恩,免除族人罪行,老拙感激涕零!”说到这里,阴脩作势欲悌。 刘辩伸手虚扶,示意阴脩不必多礼。 “听闻卿今在新野开设学塾,教了许多门生。”刘辩问道。 阴脩听到刘辩依旧称他为卿,登时眼睛又是一酸。 他本可以君臣相和的,奈何行差踏错。 在历经了仕途的起落之后,阴脩如同许多传统的汉人士大夫一样,在家乡教书育人——“老拙回到乡中,见在试举之后,便是贫寒之家,也知道读书的好处。只是大多数贫寒之家并没有供养一位读书人的钱财,老拙见之,也只能在束脩之上宽免一二,那些要是愿意学习经典的贫家子老拙一概不拒。” “今乡里之间,向学之风愈发浓烈,这些都是陛下的仁德带来的啊!” 当初阴脩毕竟是以不太光彩的方式去官回乡的,乡人们不敢当着他面议论,但背后难免嚼舌根。 但在他这么做了之后,便少有人敢在背后议论他了。 刘辩说道:“朕听闻新野县便是七八岁的孩童也能说上一两句论语,如今看来,卿功不可没啊!” “老拙愧不敢当!”阴脩连忙推辞道,“今乡间有便宜的竹纸和印刷好的各类书籍,贫家子学习经典的难度比以前少了许多。且如今吏治清明,百姓多有余钱。不然衣食不足,自难知荣辱,遑论读书向学。” 不过在说了好的一面后,阴脩同样也提出了当下存在的问题:“许多有向学之心的贫家子碍于家境和自身的头脑未必能够坚持下去。” 这是贫困所带来的问题——贫家子缺乏试错的本钱,这些就是发展的问题了。 在见了阴脩之后,刘辩并没有想要再度征辟他为官,而是把他继续留在了乡间……比起在朝堂,或许他在乡里更有用。 而在阴脩离开之际,刘辩送了他四个字“桃李满门”。 刘辩的字经过多年的培养,也只能称得上是一板一眼,所以他在自己手书了了这四个字之后,又令黄门侍郎张旭写了四个大字,交给了阴脩,让他可以将之挂在自己的学塾之中,也算是刘辩对他的认可了。 阴脩高高兴兴地带着刘辩的手书离开了。 其实在得到天子召见的时候,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被重新征辟的可能性——但他更明白,他曾经犯下的错误更大,而朝中早已经不缺他这么一个人了。 在沉下心思教书育人之后,他的心境也越来越高: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之后,阴脩并没有立刻回到新野县,而是暂时留在了宛县,他的学塾中还有他的弟子代为执教,不急于一时。 在行在抵达宛县的这段时间,颇有家资的南阳何氏在宛县以天子的名义大摆筵席,宴请家乡父老,尤其是那些年过七旬的老人,颇多馈赠。 而前来南阳的官员名士也越来越多,且早已不局限于南阳一地。 “妹夫,前面就是宛县了,妹夫可千万不能别再说要回去了。” 黄承彦瞧着拉着他的手死死不放的妻兄蔡瑁,心中很是无奈。 这些天,蔡瑁近乎动手了他的所有手段,不论是嫁给黄承彦的阿妹还是一向聪慧的外甥女,还靠着同吃同住的手段,总算把只愿教授弟子、无心仕途的黄承彦给拉来了。 眼见着宛城近在眼前,本就不愿意来的黄承彦愈发不愿往前走了。 他对蔡瑁说道:“内兄原本就是安南将军府的司马,去年只是因为恰好生病了才没选官。内兄若想要再度入仕,只需要去找景升就举荐就可以了,景升娶了内姊,又为司农卿,总比我这个乡野闲人要强吧!” “我已经说了好多遍了……阴脩得了天子的亲口夸赞,正是因为他教授了许多门生了。而妹夫虽然教授的弟子数量没有阴脩高,但弟子才学皆假,且不乏出身寒微者。而且他们去年在雒阳直接被朝所征辟,去往了朔方、北地。”蔡瑁从来没有掩饰他找黄承彦来的目的,“在我看来,妹夫到了宛城,一定能够得到天子的召见。” “而且,你那几个精心培养的弟子年纪和月英比起来都大了不少,年岁不合适,正好来南阳看一看这里有无佳婿。” 就算黄承彦他自己不在意仕途,但他不可能全然忽视宗族,忽视自己儿女的前途。 说完这些后,再度陷入纠结的黄承彦又被蔡瑁推进了马车中,这一回,直达宛城。 眼见着宛城尽在眼前,蔡瑁不禁回想起之前的种种——当初刘表初入荆州之时,正是靠着南郡襄阳县的蔡氏和蒯氏两族鼎力相助才在荆州打开了第一个缺口。作为回报,在刘表担任安南将军期间,蔡氏和蒯氏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蔡瑁作为替刘表掌管军事的司马,蔡氏在荆州的州郡兵中有着许多故吏,在刘表在时,蔡氏在荆州的势头要胜过蒯氏许多。 但这一切在刘表要卸任时就变得不对了。 没有了安南将军这么一个掌荆州军事的存在,就算蔡瑁在军中的门路再多又如何?接下来没有仗打了,是文治的时候了。而且在没有战事的情况下刺史也没有兵权,各郡自行其是,曾经的门路也会因为各郡的自行其是而落寞。 按理说,以蔡瑁在司马任上的功绩,就算不能外任太守,当个比二千石的都尉、校尉也是绰绰有余。但屋漏偏逢连夜雨,蔡瑁去年生了场病,不得不因病辞官,无奈错过了这一次机会。 如今他病愈才休养好,恰好听闻了阴脩的事,这才好不容易说动黄承彦与他同行。 在蔡瑁看来,若是能让他的名字通过处士黄承彦出现在天子的面前,必然会胜过司农卿刘表之口。 等到一行人经过关卡的巡查进入宛城之后,蔡瑁发现这宛城可比他印象中要热闹了太多。 不仅是人口,还有气氛。 这时候,早就有蔡瑁的好友前来迎接了,得知名扬荆州的处士黄承彦也来了,蔡瑁的好友更是欢喜,急忙地请求蔡瑁替他引荐。 这时,蔡瑁才终于敢让黄承彦下车,因为黄承彦已经没法回头了。 在蔡瑁的种种手段之下,黄承彦抵达宛城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也不可避免地传入到了刘辩的耳中。 对于这一位培养出了徐庶、庞统、孟建、石韬等贤才的名士,在他主动抵达宛城之后,刘辩自也乐得给他个面子。 虽然在知道和他同行而来的人是蔡瑁后,结合蔡瑁的履历,刘辩就已经猜出了蔡瑁所想。 对他来说,把蔡瑁任命到荆州之外的地方为官,不失为一种好选择,包括蒯良、蒯越。 黄承彦比刘辩想得很年轻些,看起来也就五十多岁的样子。相比之下,把妹妹嫁给了黄承彦的蔡瑁才刚到四十……典型的老夫少妻了。 心中这样想着,刘辩表面上不动声色,与黄承彦并未多聊几句就直入正题,问起了朝政得失。 毕竟两人也没啥共同语言,总不能不问苍生问鬼神吧。 黄承彦能和庞德公两人培养出徐庶等贤才,本身的造诣自然不俗。 他虽不在朝堂之上,却知民间疾苦,在说了一些圣贤道理作为铺垫之后,很快就引出了他发现的两个问题——其一是官吏为了完成政绩甚至会违逆法度纲常。 这是刘辩在去年底从赵义那里就已经了解到的事情,他正在整改。 而其二便是民间奢侈之风愈重。 这又是一个新的角度。 黄承彦说道:“自陛下即位以来,凡事从简,力求节俭。老朽虽为居于乡野之间,却也早就听闻陛下不爱铺张浪费之名。” “只是早年间,无论皇亲贵眷还是豪强商贾,皆爱奢华。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老朽治经多年,知修身之难也。盖以节俭有善始者实繁,能克终者甚寡。” 节俭本身也是儒家士大夫对自己的要求之一。 但有条件享受却一直能够克制住,不以物喜的,只有少数大儒了。 就连刘辩也不敢说自己能做到。 “官吏为了彰显廉洁,公府县寺所在,即便年久破败,也只是稍加修缮,甚至任其破损,以显节俭之名……然后院之中,妻妾奴婢成群,所用华服珠宝,无一不良……” 黄承彦就差直言说皇帝的面前有表里不一之人,他们的节俭只是表面上的节俭,背地里还不知奢侈成什么样呢。 相比之下,从始至终都维持着奢靡生活的袁术看起来反而因为表里如一被彰显出来。 袁术根本懒得装。 对于黄承彦所反对的情况,刘辩全盘接受,他对黄承彦说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此事朕知矣,然世间之事,唯人心难测也。表里不一之事,平常很难发现……所谓贪心不足,义阳之事卿知否?” 对于刘辩的疑问,黄承彦给出了他的回答:“以礼乐经典教化百姓,引领百姓明察善恶。而无论义阳之事还是前俭后奢之事,皆非外人不可知之事。等到百姓们明晰此等恶事,并愿意上报,形成风气,便是表里不一之徒,畏惧于此,节俭终身亦未可知也!” 刘辩听到最后,笑道:“此可谓君子论迹不论心?” 黄承彦听后答道:“陛下明鉴也。” 黄承彦认为解决他所提出问题的方案在于教化,在于引导民风。 的确有一定的道理。 而黄承彦见天子对他的言论并没有其他想法,看起来很满意,心中也松了口气。 他来宛城一趟,就算不是为了他的仕途而来,传扬出去,也难免惹人非议,是以今日对天子说的话都是他苦思冥想后得来的。 只要他的话被传扬出去,今日之后,他还是那个不愿入仕的乡野处士,来到宛城,只是在做一个大汉子民该做的事罢了。 说完了这些问题后,黄承彦又主动说道:“陛下,早年间朝廷推广水车,然这些水车尺寸多大,多用于大河,臣见一小型水车设计之法,试之可行,愿献于陛下!” 听到黄承彦这话,原本还想着试探性的征辟一下黄承彦的刘辩登时被吸引了注意力。 在看黄承彦献上的水车设计图之前,刘辩问道:“这水车是何人设计?” (本章完) 第616章 朕真的只想培养一个发明家 第616章 朕真的只想培养一个发明家 黄承彦想了想,最终决定如实回答:“家中小女好读书,见古籍中有言及水车者,遂改之。” 若是换做他看中的少年郎,那他或许会为了考验少年郎的品行,说一句“身有丑女,黄头黑面,才堪相配”,但毕竟现在面对的是天子,万一他说了这么谦虚的话,以后这话流传出去……要是女儿已经嫁人也就罢了,若是没嫁人……那可不妙。 黄月英? 刘辩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名字。 历史上,对于黄月英有没有发明的才能众说纷纭,如今看来,她既然能根据古籍上记载的老旧水车将之造出来并加以改良,那么其相关的才能定然是不缺的。 现在刘辩对于各种发明创造可稀罕了。 他原本还在想要以什么程度来征辟黄承彦,毕竟黄承彦一看就不像打算入仕的样子。 现在,他的注意力已经全被吸引到另一个人身上了。 刘辩想了想便说道:“朕观此水车图纸,的确可行……此前朕曾专门下过诏书,似此等情况,须得加以赏赐。卿可去信问一问令女郎,要何赏赐。” “对了,虽然朕看着这图纸可行,但最好把实物运来,以便仿制。” 黄承彦闻言心头一惊…… 真要赏赐,随便赏赐他或者他女儿什么东西不就行了吗?何必要去信去问? 黄承彦原本想着近年来在天子及蔡邕、郑玄这样的大儒带动下,那些研究制造奇巧之物的人,只要怀着利民之念,而非单纯为了制作玩乐的用具,已经不会像以前那样容易受到轻视了。 黄承彦本来想的是,他女儿设计的水车的确可以在溪流众多的南方使用,这也算是利国利民。其次就是他的小小私心——设计了新水车的女儿,要是还能得到一句天子的夸赞那就更好了——就算他对女婿看走了眼,她的女儿也能靠着这样一句夸赞安然地度过一生。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黄承彦觉得自己已经考虑周全了,但没想到天子竟会有此念…… 他女儿还未谈婚论嫁呢,若是得了天子的赏赐——黄承彦的脑海中闪过“世人见此,提亲不止”的画面之后,他意识到只怕相对于前者,世人觉得天子对他女儿有意的可能性更高。 眼见着黄承彦似乎有些迟疑,刘辩在思虑之后,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不过他还是想鼓励黄月英继续搞发明创造,于是刘辩说道:“朕会让太后赏赐,以显其设计此水车之功。” “朕当初发布诏书,民间有发明利于国民之器物者,爵位、钱财,朕不吝封赏,自不会因男女而有异同!卿且告知令女郎,似此等水车,多多益善……”刘辩想了想之后说道,“若是能再多些可以媲美此水车的器物,朕不吝封侯。” 黄承彦听后就明白了,天子之意已经不能改变了。 不过,封侯? 虽然汉室以前也有过女子封侯的故事,但……黄承彦想到他女儿的聪明才智……也未必不可能啊! 想到这,黄承彦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写信告诉他女儿这个好消息了——不,得让他女儿带着一架造好的水车过来,最好再看看有没有能够媲美水车的新器物…… 至于原本天子所提的由他女儿自己说想要什么,黄承彦心中也给出了自己的解释——一定是为了鼓励他女儿更好的……按照天子说法——发明新器物。 若是刘辩知道黄承彦所想,一定会告诉黄承彦,他猜对了。 经过了这个小插曲,刘辩终于想起了他还没有问黄承彦要不要入仕呢,当即许以议郎之位。 而黄承彦也不犹豫,表达了自己隐居山野的志向,委婉地拒绝了。 刘辩也不纠结,黄承彦原本就不是他的目标,如今更不是了。 …… “南郡黄承彦之女?婉儿,你可听闻过此人?”何太后问唐婉道。 “妾并未听闻过……”唐婉听了心中有些酸涩,她倒是听说过黄承彦是海内名士,心中想着——“莫非夫君对此女有意?” 可想到刘辩相较于先帝无比单薄的后宫,唐婉心中的酸涩感一下少了许多。 她对何太后说道:“在来南阳前,昭姬阿姊曾专门交待过妾,若是陛下有中意的女子,只要身家清白,言行得体,可由妾禀告太后,为陛下纳之……” 何太后听完一愣。 她清楚地记得刘辩对她的交待——“黄氏女发明有功,还请阿母代我赏之。至于如何赏赐,待到黄承彦接到回信便知,我先知会阿母一声……” 就是单纯的为了避嫌才让她出面赏赐的啊。 怎么到唐婉这里就变成刘辩有意纳之了? 不过何太后顺着唐婉的思路想去,她的儿子一向对于发明什么的很是热切,因为这个黄氏女的发明而爱屋及乌也不是没有可能。 或者说刘辩心中有意,但是没好意思开口……毕竟宫中的妃嫔都已经入宫好些年了,上一次有新的妃嫔还是在她和宗正卿的要求之下才开始擢选采女的。 这样想着,何太后越发觉得唐婉说得对。 看向唐婉的眼神愈发柔和——何太后本身性情就有强忌的一面,只不过在有了孝顺的儿子陪在身边后收敛了许多。她拉着唐婉的手说道:“婉儿,多亏了你提醒了,不然我险些会错了意……” “在这后宫之中,还是你和我最贴心……以后,若是辩儿敢欺负你,我可不依他。” 唐婉到底陪何太后陪得久了,面对何太后非但不畏惧,反而开玩笑地说道:“妾只怕到时候阿母只顾着关心夫君了。” 何太后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一会儿她才说道:“那倒不会,我帮你,也是关心他。” 说罢,两人齐齐乐了。 许久之后,待到唐婉走了,何太后才对着身边的女官说起正事:“虽然那黄家女有发明的才能,但其性情才貌如何还未可知。你亲自代本宫去瞧一瞧,若是性情不好,便是皇帝有意也不行。” “现在宫中这么平顺,本宫可不愿意这等氛围被外人破坏。” ……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黄月英很不解。 她只是接到了来自父亲的信件,让她带上一架自己造的水车和类似于水车的器物,寻蔡家的舅父护送她去宛城。还说天子准备让太后赏赐她,还准许她自选赏赐。这二者都是好事,黄月英也痛快地去找了蔡家舅父。 但在路上,事情却变得不对劲起来。 “女公子莫要见怪,奴婢等人也是奉命行事……起初女公子怀疑奴婢的身份,不是也印证过了吗?” 最开始,黄月英还能从这些自称出自太后宫中的人态度中感受到些许趾高气昂,不过在双方相见、又说了些话之后,黄月英明显地感觉到这几个太后宫人对她愈发恭敬了。 但不应该啊!这些宫中人从出现直到现在的表现,在黄月英心中都不应该。 她就算因为发明新水车得了天子的赏赐,可这些人作为太后的身边人,何必对她如此呢? 黄月英思前想后,只想到了一个原因—— “你们是不是对于太后的赏赐有什么需求?” 黄月英说完,见到几人脸色都有些变了,当即觉得自己猜对了。 她本就是个和善的人,当即承诺道:“你们不用担心,直言就是,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我都是可以考虑的……毕竟,我其实也没想好想要什么赏赐……” 其实黄月英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念头——她听说鸿都门学中有专门研究器物的学问,她对此一直很好奇。 只不过碍于女子之身,不能像男子一样外出游学前往一探究竟。 但虽有此念,要不要求此事,黄月英心中并不确定,毕竟她也不是个特立独行之人,也得为了父母、为了宗族的名誉着想。 不过,在黄月英想来,借此机会要一些鸿都门学的书籍,应当不成问题。 这样,再满足一下这几个宫中人的愿望,应也不算贪心吧! “女公子大可不必。” “女公子的好意奴婢等铭记在心……只是奴婢并没有什么愿望,就不必劳烦女公子了……” “我没骗你们。”黄月英再度强调道。 回应她的依旧是拒绝。 好不容易想到的理由被现实否定之后,黄月英再度发愁起来,她实在搞不清楚原因。 等到她抵达宛城,见到了父亲,黄承彦被黄月英的样子给吓了一跳。 “莫非是路上没睡好?待到城中好好睡一觉!” 黄月英的确很疲惫,在进城之前,那几位太后宫中人就已经离开了,但黄月英还是忍着疲惫向黄承彦说了她的不解。 黄承彦在听到宫人来自太后身边后便想到了某种可能性——可别是天子无意,太后有意啊! 不过黄承彦明白,这些多想无益,大不了下一次面见天子的时候提上一提,毕竟上次天子可是出于避讳的考虑才选择由太后出面赏赐。 最关键的是,这些日子在宛城他也想明白了,若是天子真有想法,他还能拒绝不成? 黄承彦并未向黄月英透露这些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而是先让黄月英放宽心,不用纠结太后宫人之事,安心睡下。 等到黄月英一觉醒来,神清气爽,这时黄承彦才问道:“你可想好了要什么赏赐?此行除了水车还带了哪些器物?” 黄月英几经犹豫,最终还是开口道:“阿父,女儿听闻鸿都门学中有人尤善器物之道,想要入鸿都门学学习……” “女儿想过了,若是能得太后首肯,女儿去门学时再留意些,应不至于惹来流言蜚语。” “不过……阿父要是觉得不妥,为女儿求一些鸿都门学的书籍便可。” 黄承彦听了黄月英十分懂事的话,心中一时感怀,对于女儿的想法,他几经考虑,终于在黄月英期待的目光中开口道:“就去鸿都门学!” “我黄承彦的女儿,济世之才,区区鸿都门学,如何去不得?” “阿父……”黄月英听了父亲掷地有声的话,她知道父亲做此决定需要承受怎样的压力,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好了,莫要哭哭啼啼,做小儿女状……你可知道当时陛下见到你设计的水车图纸时是如何说的?要是你再发明几个可以媲美新水车的器物,还能封侯呢!到时候,为父可就是列侯之父了!”黄承彦笑着安慰道。 黄月英听了,重重点头。 她暗暗下定了决心。 “对了,这回来,到底带了什么新器物……我怎么看马车里还有庖厨的用具呢?” “就是庖厨所用啊。”黄月英的答案让黄承彦眼前一黑。 新水车利国利民,但庖厨用具除了满足口舌之欲还有什么作用吗? 黄月英解释道:“阿父走后,庞叔父大开山门,一下子收了二十余位门生……我见他们每次烧饭食都要许久,且因灶台需要时刻有人盯着,很是费时。于是我便设计了一套机巧,一人便能够操控,能在烧灶煮饭之时忙其他事……” “至于用处……这套机巧虽然安装起来略有复杂,不能用于行军后勤,但若是家中来了客人,可以方便准备菜肴。” 黄承彦听了,觉得倒也不是全无用处。 黄月英继续说道:“我还把木狗带来了,其在山间小道之上便于载物运输,虽是玩乐之作,但总也称得上有些用处吧。” 来都来了,黄承彦也只能点头了。 他想到被黄月英带来的这些器物,虽然都有用,但和新水车相比——完全不像一个人发明出来的。 另一边,何太后得到了回报,很快就找上了刘辩——“你看上的那个黄氏女阿母已经派人看过了,其家人唤她小字月英,其人性情贤淑,很是不错……” “等等……”刘辩越听越不对劲,最开始还以为是何太后在考量接受她赏赐的人的性情,但到后面,怎么变成了要给他后宫添砖加瓦了? 他真的只想培养一个发明家而已啊! (本章完) 第617章 鸿都门学的女学生 第617章 鸿都门学的女学生 “你知错了吗?” “妾知错了……”唐婉的声音带着几分柔弱,还带着点哭腔,“妾本以为夫君会欢喜的……” 刘辩的呼吸有些粗重,他问道:“你瞧我现在,欢喜吗?” “不欢喜。”唐婉怯生生地说。 “知道就好!” “嗯……” 许久之后,好好地惩罚了一通始作俑者唐婉后,刘辩想着黄月英所提出的请求。 虽然如今谈妇女能顶半边天还是太早了,而鸿都门学自始至终都没有过女学生。有一个先例可能比较麻烦,但对于刘辩来说,未尝不可。 …… “月英,你可以去鸿都门学了!”黄承彦立刻向女儿分享了这则好消息。 “你们糊涂啊!”听到这则消息的蔡瑁却不怎么兴奋,虽然他在来到宛城之后,成功被拜为议郎,作为二千石的预备役,未来十分可期。 “太后都把身边人派来了,其中什么意思你们难道不知道吗?为什么还要提出去鸿都门学啊……那里都是男子待的地方,就算原本太后再有想法,知道你去了鸿都门学,也不会再考虑你了!”蔡瑁一脸的恨其不争,若是他的女儿能够被太后瞧上,他一定毫不犹豫。 黄承彦听了,立刻解释道:“月英的请求,是我答应的……她来时路上的种种,我比你知道的更早。现下天子的后宫是远没有先帝时充盈,但具体如何,有无后妃独宠皆不知也。月英本就不适合深宫。” 黄月英听了,这才明白黄承彦答应她还有另外一层考虑。毕竟去了鸿都门学后,难免要常与外男接触。 这年头,民间风俗两极分化,有保守的,凡事遵循礼仪,但同样也有不顾世俗的,后者多以权贵居多,不分男女。 但如皇宫的天子妃嫔,有名望的阀阅豪族,对于这些一向是要求甚高的。 “我知道天子许下了封侯之诺,但你还是糊涂啊……只要月英入宫,有个一儿半女,那岂是封侯所能比的!”蔡瑁强调道,也就是亲舅舅,他才会如此痛心疾首,换做旁人,他取笑还来不及呢。 而黄月英自然明白蔡瑁的想法,她在得到父亲黄承彦的支持后,也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舅父,我要靠着自己封侯,而非子嗣封侯!” “你……”恨不得以身代之的蔡瑁最终只能长叹一口气。 “也罢!”蔡瑁看向了黄承彦,问道,“届时妹夫同月英一起去雒阳吗?” 黄月英这时候说道:“阿父本来想带着阿母与我同去的,但我觉得有舅父在,就不用阿父阿母烦恼了。” 蔡瑁瞧了瞧眉眼间皆是喜悦的外甥女,他还能怎么办?只能尽全力照顾呗! …… 这一天,鸿都门学比往日热闹许多,就连一向沉迷于研究设计的马钧都被刘晔给拉了出来,准备看看热闹。 只因鸿都门学新来了一个女学生。 不过,显然这些看热闹的人要失望了。 不仅上课的地方早就被安排好了一架屏风,就连那位女学生从马车中出来的时候,也是头戴了一顶帷帽,长长的白纱自又圆又大的帷帽上垂下来,足足到了裙摆的上方,完全遮住了容貌和身形。或许是考虑到这位女学生在鸿都门学的日子还会更久,负责管理门学的祭酒和文学们并没有驱赶走诸生。 只是寻了个合适的机会向诸生介绍道,跟在女学生身后的两个健妇都出自宫中。 于是乎,刘晔拉着一头雾水的马钧也同其他门学诸生一样,作鸟兽散了。 这时候,祭酒乐松才对黄月英解释道:“女公子莫怪,现在诸生好奇这一遭,以后便不会再给女公子添麻烦了……不过,若是有不开眼的,女公子尽管同我说,自行处置也行,只需事后告知我一声。” 说罢,乐松朝着黄月英一拱手,犹豫了一下,又向黄月英身后的宫中健妇拱了一下手:“还请诸位随我来……” 黄月英一听乐松说的话,就知道他一定是误会了。 其实,在最开始看到自宫中而来的两个健妇时,黄月英心中也是十分惊讶的。她自然明白,有这两个健妇存在,她的鸿都门学的日子会少许多麻烦…… 但代价也是有的,比如陪着她一路来雒阳的舅舅蔡瑁就很兴奋,直呼还有机会。 黄月英有心向乐松解释,可转念一想,她又该如何解释呢? 两位健妇只是因为太后仁德,所以才派到她身边的?这种解释在外人看来只会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而这时,乐松已经在前面引路了。 黄月英心一横,反正她心中坦坦荡荡,只为了鸿都门学内的学识而来,旁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 再之后,黄月英便沉浸在了知识的海洋中,无暇考虑这些了。 过去,黄月英研究机巧器物,更多的是出于个人兴趣,她家中虽然有相关的书籍,但这些书籍论起质量和数量如何比得上鸿都门学? 无论是来自将作大匠处工匠们多年积累的经验,还是古往今来流传下来的典籍——黄月英甚至还在这里看到了她家中藏书的抄录版。 而门学中专精器物发明改良的器科更是让黄月英大开眼界。 单就实用而言,里面有研究增加尽快将麻、丝、变成线的新纺车,还有专门织绫锦的新织绫机……不过前两者皆没有完成。 若论有趣,还有人按照本朝顺帝时太史令张衡流传下的办法,复原古书上记载的指南车,这倒是成功了。 黄月英在读书之余,便盯上了新纺车,在她看来,新纺车很有可取之处。 而她也听说了,负责新纺车的是器科最有天分的两个学生。 在发现黄月英对这方面的兴趣之后,乐松热情地邀请黄月英继续马钧和刘晔的研究。 黄月英自不愿意侵占旁人的成果,而在从马钧和刘晔口中了解到他们的进展也已经陷入了停滞之后,黄月英才决定参与其中。并在事先说明,若钻研成功,功劳还是马刘二人的。 她虽想要封侯,却不愿贪功。 很快,门学诸生便知道了,新来的女学生高风亮节,有君子之风。 (本章完) 第618章 发明 第618章 发明 门学发明了新的纺车?连带着织绫机的问题也解决了? 听到这一消息,刘辩很高兴。 如今的纺车正处于手摇式向脚踏式的过渡阶段,与原本的单锭手摇或脚踏纺车不同,新的脚踏纺车为三锭,可以理解为效率提升了三倍。 而能制造出带有图案的丝帛的织绫机所提升的效率更高,足足有四五倍。 唯一可惜的是寻常的织布机并没有多少突破……大概因为织布机更重要,在发展过程中自然进步的速度更快。但即便如此,前面两项成果已经足以让刘辩满意了。 纺车加快制作丝线的速度,而织绫机所能制造出的是利于商贸——尤其是丝绸之路的高端产品。 无论是是纺车还是织绫机,无可争议的是二者都是由年轻的马钧所主导。因此,结合着马钧此前改良龙骨水车等功绩,刘辩决意取马钧家所属之亭为名,封他为甘亭侯。 在纺车和织绫机上起到极大辅助作用的刘晔,计功被封为关内侯。 而在计功之时,虽然黄月英自己一直在推辞,但作为主导者马钧一改口拙的缺点,专门上书,在阐述了纺车和织绫机的一系列让刘辩都觉得复杂的原理之后,给出了结论——若没有黄月英加入提出另辟蹊径的完善方案,其中的关节他或许可以想明白,他也不知道需要几年。 于是乎,刘辩选择接受马钧的建议,同样将黄月英封为关内侯。 大汉已经多少年没有女子封侯了,哪怕只是关内侯。但和刘辩以为的朝中会有反对的声音不同,黄月英被封为关内侯的过程几乎没有激烈的声音,起码没有传到刘辩的耳中。 “大喜啊,大喜!”蔡瑁的心情可谓是相当好。 他本以为自己的外甥女入宫之事已经不可能了,没想到峰回路转,眼下,虽然他还是个议郎,没有外任,但他已经期盼着在议郎任上多待几年,起码也得等到外甥女入宫的那一天…… “舅父莫非想多了?”黄月英有些不理解,在她看来,自己得封关内侯固然惊喜,但与她入宫为妃嫔又有什么关系呢? “非我想多了,是你想少了!”蔡瑁向黄月英介绍道,“此前姑父病愈之后被拜为侍中,领审署之职。” 蔡瑁口中的姑父乃是前三公张温,其妻是黄月英外祖父的妹妹,来到雒阳后她还陪着蔡瑁去拜访过数次。 蔡瑁继续解释道:“所谓审署,起初只是于尚书台审核诏书,后又兼以审核公文,其下又增给事中于尚书台,而领审署之侍中则与平尚书事皆于云台殿旁偏殿办公。” “因此偏殿之中,能掌诏书公文之发布施行,今有人谓之曰尚书台之机要,以政事堂称之。” 尚书台本就是大汉处理国政的核心了,而政事堂则已经变成了核心中的核心。 而无论是平尚书事还是领审署,都只是连官秩都没有使职,无论是指定人选还免去此职,天子一言可定之。 不过蔡瑁对黄月英说这些,并非是为了表现天子的权威,而是要说明:“姑父在政事堂中,经手封侯之诏书……昨日姑父遇见我时,私下告知说,当时政事堂中并非无人反对,而之所以最后诏书未经改变而施行,皆因政事堂中人疑宫中对你有意也。”黄月英:…… 这事的确出乎了黄月英的预料。 起初,她来到鸿都门学,真的只是为了学习,但现在事情的发展早已脱离了她的掌控。 她到底还是年轻,见到此事涉及甚广,不是高官就是贵胄,一时对于前路有些迷茫,她遂求教于蔡瑁道:“舅父,那我该怎么办?” “不急!你且安心在鸿都门学……若是能在此期间再发明几个器物,那就再好不过了。至于余下的事,自有姑父和我代你处置。”蔡瑁自信地说道。 “我此次告诉你这些,只是为了让你心中有数,莫要待到那一日到来之时心中慌了神。” 原本黄月英还没想到什么,但听了蔡瑁一说,反而心中忐忑起来。 不过,原本黄月英以为她被封侯之后,会引起些轩然大波,却没想到,与朝臣们的沉寂相比,民间的态度的的确火热,但这火热针对的并非黄月英。 与马钧因为发明而被封为亭侯相比,女子关内侯根本不是问题——甚至于,还会让人产生联想——“一个女子都能得封关内侯,那我如何不行?” 这是自从早年间刘辩发布鼓励发明的诏书后第一次有人因此封侯——至于更早的中常侍毕岚,在世人心中当然是不算的。 近年来,随着鸿都门学的发展,民间对于发明创新的热情与日俱增,而当马钧封列侯的消息传出,更是如烈火烹油一般点燃了民间。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据不完全统计,光是河南尹治下,每日便有起码五六个各种各样的发明被百姓献上来,其中大半是已经存在的东西,比如用于精准测量卡尺,其实早在新莽之时就有了。 也有比较新颖的东西,比如脚底带铆钉的牛皮靴……要说没用吧,在某些时候还真有点用。 对于这些,刘辩皆令有司核查之后欲以赏赐不等。 可惜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能与新纺车和新的织绫机所媲美的器物。不过,在刘辩的赏赐之下,民间的发明热情虽然在抵达高潮之后不可避免的下落,但所有人都知道了,靠着发明,真的可以拜官封侯! 这就足够了。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黄月英继续在鸿都门学深造,鸿都门学的诸生还有文学,都不再对她有所偏见,这一切不是因为她与宫中的关系,而是由于她所取得的成就。 而蔡琰对于黄月英的兴趣还要比刘辩更浓厚一些,作为才女,虽然蔡琰擅长的和黄月英不在一个赛道之上,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了和黄月英惺惺相惜之感,更是在征得刘辩同意之后数次召黄月英入宫相见,两人相谈甚欢。 对于黄月英来说,外人怎么想,她已经不在乎了。 (本章完) 第619章 番外: 我,史子眇,大汉帝师(二) 第619章 番外: 我,史子眇,大汉帝师(二) 史子眇记得,在与被他养大的皇子最后的相处中,皇子曾告诉他,大浪淘沙,方显英雄。 史子眇不觉得自己是英雄,但他不可否认的是,自己在少华山的名声越来越大。 这时候,史子眇心中产生了一种忧虑,该不会有一天,他又被以另一个身份被举荐到现在已经是天子的皇子身边吧? 随着来此的达官显贵越来越多,史子眇很担心会出现认识他的人。 可要让他离开少华山,史子眇又觉得别处远没有少华山安全。 不过好在高官权贵们自恃身份,不会贸然登门,他有反应的时间。不过,很快史子眇就无心计较这些了,因为三辅发生了旱灾,少华山也不例外。 眼见着山泉都干涸了,史子眇无奈下山。 让史子眇欣慰的是,虽然干旱,还伴有蝗虫,但三辅之地县乡的官吏普遍在赈灾。史子眇并不怎么在意身外之物,当然,他也不讨厌。在观察了一通救灾的官吏的之后,史子眇便向在他看来最廉洁最有能力的一个县丞献上了他这些年在少华山的积蓄。 史子眇对钱没有太多概念,虽然他一直觉得他的师傅是个骗子,但他师傅的有些话还是很有道理的——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够用就行。 这些权贵富户送给他的礼物是很大的一笔钱财,也因此,面对那个叫毛方的县丞时,史子眇提前预判到了对方会来感谢他,他甚至没有留下名号就飘然而去。 然后,史子眇就后悔了。 因为他面对毛方的称赞,一不小心把所有家当都送出去了。 回去要一些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换身衣裳摇身一变成为灾民的事还是可以做的——毕竟救济灾民的钱粮也有他的一份力嘛。 史子眇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非常不错,毛方没有辜负他的信任,作为灾民,得到的待遇还算不错,起码吃住不是问题——虽然他选中毛方的另一大原因是毛方乃是昔日响应皇子号召的太学生。 不过,作为经历过大浪淘沙的人物,史子眇又怎么可能在灾民中碌碌无为呢? 无论是诊病施药,还是安抚人心,史子眇都能做得……就是面对山间野兽,史子眇也自有一些防身手段。 很快,史子眇就被毛方给注意到了,好在这个毛方很懂事,知道他不看重功名利禄,在一次试探之后便没有来打扰他,不然史子眇就要考虑去别处了——这段时间,他又从富户手中拿了一笔钱。 这一回,他吸取了教训,留了够自己用的一部分。 旱灾之时,还有蝗虫……史子眇其实不信什么蝗神的存在,但架不住其他人愿意相信——即便他之后打出道人的身份也不太行。 这让史子眇很苦恼。 不过,这一切都随着一则消息改变了——天子吃了蝗虫,并向上天告祷,若其有灵,愿代天下百姓受过。 在知道这一消息的第一时间,史子眇就率先吃了烧烤好的蝗虫,鸡肉味的,很香。 于是乎,在接下来的很长时间,灾民们最大的问题就是想吃蝗虫但捕捉不到那么多。 …… 最终,旱灾和蝗灾都结束了,史子眇还是回到了少华山中。 但这一回他不敢再回到原本的居所了,而是又往山中居住了一些,这一回,他再度改名换姓,少与人来往。 于是乎,少华山开始流传,山中有一位神仙道人。 这让史子眇多了不少烦恼。 在他看来,很多权贵及其子弟都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平日里好好体会一下自然,感悟一下身边的道不好吗?偏偏要追寻什么神仙。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人的钱财是真多啊! 即便他已经和这些权贵子弟明说了他并非什么神仙,只是个寻常道人,云游至此,结庐定居,并不知道什么长生之法。 可他越是如此说,这些人越觉得他说的是假话……他越是拒绝这些人的礼物,这些人的礼物便送的越热切。 于是乎,在不得不收下这些丢下的礼物后,史子眇随机找几个顺眼的将之分给了山下贫民。 这种举动反而更让这些人坚定了。 对此,史子眇也无可奈何。 然后,史子眇便听闻司隶校尉张温也听说了他的名头,要来拜访他。 史子眇认识张温,他很确信,张温也一定认得他。 所以,在预计张温要来的那一段时间,史子眇再度离开了少华山,云游去了。 等到张温离开京兆尹,史子眇才回来。 然后,那就看到那帮求仙问道的权贵子弟看向他的目光更热切了——不久,史子眇终于想明白了原因——在这些人看来,他不贪图名利、不攀附权贵、不喜爱钱财,就连做饭都是亲力亲为,居住在深山之中还不是儒家的名士,那肯定就是神仙中人了啊! 对此,史子眇也无可奈何。 他甚至打算以后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他就可以留在少华山不走了。 顶多以后再有张温这样认识他的人来时他便继续云游嘛! 但不出意外的,意外来了。 不知何时,少华山中出现了一个僧人。 虽然这个僧人和他一样也是外来的,但史子眇起初没当回事,道人与僧人,井水不犯河水不就行了吗? 僧人同样在少华山上结庐隐居,而因为史子眇的关系,来往少华山求仙问道的人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僧人——而僧人也抓住了这一个大好机会,疯狂输出佛教的观点。说什么般若福德、修道云云。 史子眇听人说起过这些,他觉得这些和他师傅传下的道藏一般,都是些跟人谈论的道理……真要修道,还是要修自身。 也因此,最开始,史子眇并没有管这一位邻居……但没多久,这一位邻居就就变得不安分了——渐渐地,僧人的信众越来越多,亲近史子眇的人告诉他,僧人鼓励信众间的互助,还组织过富户赈济贫民——虽然史子眇觉得天下在被他养大的天子的治理下越来越好,他根本就没打算出山,但若真能这样,也挺好的。 可是,史子眇发现,僧人的茅庐逐渐变成了院落,先是土墙茅草,再是砖瓦房……等到史子眇最近一次见到时,那里已经有人在修建依托山体的庙了。 参与修建的都是僧人的信众,他们前来全凭自愿,在史子眇的好奇打听下,他知道了这些信众在农闲之时来此忙碌,而僧人只为他们提供将将吃饱的饭食——就连当初赈灾时候都没这么压榨人——要人做工是会给出额外的饭食的。 而这些信众之所以如此做,是为了僧人口中所谓的福报。 ——为佛修庙,是在用身体力行来追求般若福德,怎么能奢求饭食钱财作为回报呢!心不诚,自难以追寻般若福德。 甚至于,史子眇还听说了,僧人还打算给佛修金身。僧人只来了一年多,但谈起金身,这些信众竟然都想捐献自家为数不多的钱财。 僧人说服信众的这一套说辞史子眇很熟悉。 这就是他师傅教给他的针对那些达官显贵的办法,只不过这一套他的师傅都是用在权贵富户身上,按照他师傅的说法,这就是老子所说的“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而眼下,在史子眇眼中,这个僧人却是在损不足以补有余。这是人之道,却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道。长此以往,这少华山,非但不再是清静之地,说不定还会因之满是污浊。 也因此,素来与人为善的史子眇决定不能放任下去了。 他决定找对方论道! 僧人早知道史子眇的名声,听到史子眇主动上门,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 不过要求公开,不然僧人就不答应。 史子眇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冒着有权贵出现的风险答应了。 好消息是,论道之时并没有能认出他的官吏存在,坏消息是,全是僧人的人。 其中并无什么高官,多是贫寒的百姓,认为信仰着来自西方的佛会改变他们的福祉。 论道最后,史子眇认为自己赢了,但僧人靠着那些晦涩难懂的言论,却骗过了在场的信众,大言不惭地宣布了他的胜利。 僧人从来没打算同他以论道分胜负。 面对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史子眇被激怒了。 然后……他就痛快地离开了。 没办法,若非史子眇在山下百姓素有恩惠,在这片区域素有威望,他都不一定能安然离开。 但史子眇却并不甘心。 他史子眇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除了被迫抚养皇子之外,就连当初他师傅收了他家的钱财并收他为弟子的时候,他也没少在吃住之上给他师傅找麻烦。 他是学道的,按理说该是泰山崩于前仍能淡然处之才是,但史子眇也从来没觉得自己修行到了宠辱不惊的地步了呀! 史子眇觉得自己念头因为僧人而不通达,既然念头改变不了,那就只能改变人了。 于是乎,史子眇再度开始了游历。 这一回,他按照师傅教他的办法,结合他积攒的名声,很快便有了一大帮簇拥者。 然后,他又回到了少华山。 不出意外,这一次论道,人多势众的史子眇大获全胜。 不过,史子眇并没有拿僧人怎么样,只是要求他不再修建新庙,佛像也只准用泥塑。 然后,史子眇又住回了他的茅草屋中。 事实证明,史子眇把僧人想得太好了,不过十来日的功夫,就在史子眇外出采药之际,因为耽误了时间,他没能及时回归住所……回来后,他的茅草屋已经变成了一片灰烬。 史子眇不知道那些看到火势前来救援的百姓看到从身后出现的他有何感想。 反正他是无比愤怒。 尤其是有人告诉他昨晚有笃信僧人的人半夜才回家。 什么都能忍的是死人……况且史子眇自觉修行不够不愿忍。 于是,他当即就要带着人去把僧人那儿打算也把庙给拆了。 出乎史子眇意料的是,僧人很有一些武艺,把一柄不知哪里来的刀舞得虎虎生威。 虽然史子眇也颇懂一些拳脚,但一时竟拿不下僧人——这个时候,史子眇早年间的善举终于得到了回报——山下的百姓们陆续听闻僧人带人烧了山中神仙道人的茅草屋,纷纷拿上农具前来支援。 起初,僧人还能带着信众护住庙,甚至还倒打一耙……但随着越来越多的百姓抵达,也有更多的人提出了昨夜的不对,比如家里的狗晚上忽然叫了好一阵,某人傍晚离开一直没回…… 于是乎,在人多势众的真理之下,不仅庙被拆了,百姓们还簇拥着史子眇押着服从于真理的僧人到了县寺。 原本,无论是史子眇还是百姓们都认为处罚僧人是板上钉钉的事,就算对证据还有疑问,那可以接着查嘛! 但真到了县寺,史子眇却发现了不对劲。 他都已经见到县长了,但县长在支开百姓之后,话里话外却是希望史子眇能够息事宁人。 史子眇一看就发现了不对劲。 僧人是有些信众,却也不至于让一县之长投鼠忌器吧……所以,答案只有一个——僧人背后有人! 想到这,史子眇直接摆出了不严惩僧人他绝不妥协的态度。 不过私下里,他已经派人送信给了和他关系不错的毛方……虽然毛方在右扶风当县长,并非他所在的京兆尹,但史子眇觉得,以毛方的性格,知道此事不会不管……只要把这件事闹大,就不怕僧人背后的人搞什么小动作。 事实正如史子眇所想。 本县县长进退两难,此事很快就传到了京兆尹陶谦的耳中。 虽然陶谦曾在雒阳为官,但在史子眇的记忆中,陶谦与他并不相识。 而在陶谦插手之后,很快,事情便真相大白——僧人竟然是陶谦的丹阳郡同乡! 起初,史子眇还担心陶谦会因为同乡之谊而偏帮,但陶谦却立刻把他的同乡给下了大狱,原来,此前丹阳郡有僧人作乱,来到少华山的僧人便是其中一员——他与陶谦自家乡带来的一个门客有亲。 眼下身份已然查明,就在史子眇打算深藏功与名之际,却发现他被陶谦盯上了。 果然,大浪淘沙,他还是遮掩不住自己啊! (本章完) 第620章 劝农 第620章 劝农 如果说在刘辩心中有什么比纺织技术进步更加重要的技术进步的话,那一定就是耕种技术了。 九月,冬小麦播种之际,刘辩于雒阳亲率耕田。 满朝公卿大都在场,但全场的注意力都在皇帝这边,而在皇帝身边,则是整日在外奔劳,才回到雒阳未久的劝农校尉。 “荆扬徐等地传来公文,稻谷业已丰收,亟待耕种冬麦……其中卿早年推广之功,绝不可没!”刘辩用三脚耧车种了一会麦种,便将之交给身边的黄叙,自己转而同枣祗说起了话。 水稻秧苗移栽技术看似简单,但要和稻麦轮种结合在一起,再搭配在枣祗的主导下进一步加速发展的精耕细作,实则非常复杂。 但经过枣祗数年的努力,以及朝廷、官吏、百姓的支持配合,如今效果已经逐渐显现出来了。 “臣不敢居功,秧苗移栽源于陛下,而推广之时,上下齐心,臣不过尽本分而已!”枣祗并未居功自傲,他如今负责北方的小麦新种子……虽然新种子这两年表现的很好,但在枣祗看来新种子的可靠性绝非一两年就能简单验证的,枣祗有些担心天子急于推广新麦种。 “卿关于继续验证新麦种的奏书朕看过了,是稳妥之举,就按照卿所言去做。”刘辩继续说道。 枣祗没想到自己刚想到这一点天子就让他一下子安心了,欣喜之余,原本就打算上书言的事,干脆决定在这个时候进言道:“陛下圣明!今北方各地,种麦者愈多而种粟者愈少,然臣在北方,观百姓以麦为食,皆以锅蒸之,一如稻粟,百姓谓之曰麦饭。然麦饭粗糙,难以下咽,食入腹中,又易克化不良,以致腹痛。民间有人以此言,麦饭有毒也。” “然若以麦磨为面,则几无此忧。臣观之,盖因石磨于百姓而言贵重……今之石磨,或以水力,或以畜力。北方河流不及南方,小型沟渠之水亦不足以驱动石磨。而畜力又耗费颇多……今百姓较此前富足,便是能付得起磨面之费,然民间石磨亦不足用也。” 枣祗的这一番言论倒是有些出乎刘辩的预料,不过仔细一想他也明白,此前为什么没人跟他提起这个事了——毕竟此前天灾人祸不断,能有的吃就不错了,而今从麦饭到到面食不过是从饿不死到正常饮食的合理追求罢了。 念及此处,刘辩对枣祗说道:“既是卿所提起,那卿便就此事上一份奏疏,计一计各处共有多少石磨,估算一下需要添加多少石磨。” 刘辩觉得,这种社稷百姓福祉的事情朝廷还是要予以支持的,就算国库不能出全部,也可以给予补贴,协助百姓获取石磨。 而且,这一年算是一个丰收年,即便考虑到修建运河的支出,国库应该也是有盈余的。 枣祗听后,当即应命。 作为劝农校尉,这些年他走南闯北,下面也聚集了一群活跃在乡里之间的干吏。这些对于旁人来说的难事对他来说并不算难,遑论他本就对此事有所关注。 见枣祗之余,刘辩又见了小麦良种的培育者,屯田校尉李业。 在接见的最后,刘辩拍板将二人拜为关内侯。 也就是如今李业的麦种还缺乏时间的验证,不然妥妥的封侯之功。 至于枣祗,哪怕说水稻秧苗移栽技术是受刘辩的提点,但在其研究农业的过程中,极大的加速了本就在发展过程的精耕细作。精耕细作四个字,看起来也很简单,但其中涉及到的方方面面——从耕种的时节、种子和农具的选择,再到播种的方式、引水灌溉的时机,还有什么时候下地除虫除草,都是需要一步步试验总结出来。 在刘辩看来,待到将来,列侯亦可期也。 虽然枣祗和李业都不是因为军功而封关内侯的,但无论是此前马钧的列侯还是此次,都几乎没有人提出异议,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两者的作用绝对不逊于军功。 在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对农业的重视之后,刘辩回到了皇宫之中。 他准备先去西宫拜见何太后,自从南阳一行之后,何太后整個人较以前都开朗了不少。刘辩到达宫室前时,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阵阵笑声,有妇人的,还有孩童的。 刘辩入内,只见他的两儿一女正轮番骑在一个木狗身上,玩的正高兴,而木狗设计精巧,竟然还能移动。 而在场陪着何太后的,除了刘辩的妃嫔之外,还有另一个刘辩有过数面之缘的人——黄月英。 对于黄月英,刘辩的态度有几分复杂,毕竟“抢”了人家的丈夫。 见礼之后,刘辩简单跟后宫中人说了一些耕田的经过的趣事——譬如身体一直不太好的董司徒并不服老,自诩年少时也有过耕田的经验,结果反而弄坏了耧车,好不尴尬。 好在后来董司徒总算找回了曾经的手感,也找回了丢掉的颜面——起码他耕种起来比以袁术为代表的几乎没有碰过农具的官吏强了不知多少。 当然啦,因为袁歆的缘故,刘辩并没有提起袁术的表现。 在场的氛围并没有因为刘辩的到来而冷却,只有黄月英,在妃嫔及宫女内侍之间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未久,刘辩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去处理公务之际,忽然有小黄门前来通报——连日大雨,汉中汉水溢,流人民! 这下,刘辩连一下耽误都无,立马回了云台殿。 而就在刘辩离开之后,听到水灾消息的黄月英心中不免有些为受灾的百姓担忧,并在心中盘算着她是否能为受灾的百姓做些什么。 这时候,与她友善的蔡琰同样面带忧色地对她说道:“过去郡国每逢灾祸,陛下常忧虑不止,汉中以稻为主,今正当收获,不知会不会有粮仓被汉水冲垮……” 黄月英在来雒阳之前,曾经听说过很多关于雒阳的传闻,其中特为尤甚的乃是奢靡……不过在抵达雒阳之后,黄月英不得不承认就算雒阳有作风奢靡的权贵,但起码皇帝和皇后都非奢靡之人。 这时,黄月英看着正被骑着的木狗,想到汉中道路和荆州的山地一样,都有崎岖难行的路段……或许,她可以尝试改进一下木狗…… (本章完) 第621章 救灾 第621章 救灾 且说待到汉中受灾的消息传到雒阳,刘辩第一时间召集官员组织援助,然而远水解不了近渴,真正处在救灾第一线的,还是汉中郡受灾的百姓和官吏。 “眼下大雨虽停,但日渐转冷,焉知不会再有一场雨……此地的地势还是低了,茅草亭也不足以御寒,哪怕把茅草屋建的低矮一些,也要确保能挡得住寒风雨水!”汉中郡丞杜畿对着面前几个负责营造灾民临时居所的小吏吩咐道。 在场的小吏皆是应命。 这几日,杜畿一直奔走在第一线,事必躬亲,用实际行动得到了人心。 杜畿京兆人士,原本是京兆尹陶谦的功曹,后来因为陶谦乡人曹宏等人借着京兆地震救灾时的贪腐之举而与陶谦闹得不太愉快……不过后来随着时任司隶校尉的张温插手,陶谦也意识到曹宏等人的罪行比他知道的要重得多,遂主动向杜畿致歉,并举杜畿为孝廉。 而杜畿的德行和才能都是一等一的,结合他在京兆功曹任上的政绩,很快就被除为汉中郡丞。此次汉水溢,他也是第一批抵达受灾区域的官员。 实际上,早在大雨连续数日不止之际,杜畿就联想到了当初的右扶风大雨,向太守苏固请求了亲自带人巡视河道。只可惜人力有穷时,待到降水超过了汉水汉中段的容载量,在一些低潜河段溢流而出,冲向百姓居住之所。 汉中已经好些年没有这样的大雨了,无论是官吏还是百姓都缺乏足够的警惕性。 但在杜畿的带领下,受灾地区的官吏和百姓被第一时间组织了起来。 只不过人手仍显得不足。 就在杜畿打算再度去动员百姓参与发水区的百姓搜救时,忽然有一个小吏急忙忙地奔来,向杜畿汇报道:“府丞,陈曹掾到了!” “来的正好!”杜畿连忙亲自去迎。 贼曹掾陈调游侠出身,他奉太守苏固之命带着小吏和临时归他调配的郡兵前来参与救援。在见到杜畿把目前的救灾安排的井井有条后,陈调便没打算越过杜畿去做事了,而是询问道:“府丞,接下来,还有什么吩咐?” 按理说,杜畿作为郡丞,太守苏固仍在,他不该有太大的权力——但谁让杜畿有能力呢。陈调就在杜畿身上看到了他曾经接触过的巴郡太守荀攸的影子。 值此人命攸关之时,陈调绝不会因为他是太守苏固的一手提拔的心腹而忽视杜畿的正确意见,而且杜畿也的确是现场官职最高的官员。 杜畿此前在京兆尹担任功曹时就有过在地震后救灾的经验,今之水灾虽然和地震有所不同,但道理都是相通的。 “如今搭建临时住所的人手不足,需加派人手,风寒药物更是缺乏,当至汉中未受灾的县乡调用,有些百姓所共建的里中粮仓还能救下一些粮食,也不能放弃,且灾民安置之地须得防备贼人浑水摸鱼……” 听着一道道条理清晰的待做事项和注意事项,陈调就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在之后的几天里,杜畿仍然事无巨细地参与着救灾的工作,大到灾民的安置以及对趁着灾情行劫掠杀人罪行恶人的审判,小到百姓家中因为大水而被冲散的牛马猪狗甚至是鸡。而紧随而来的太守苏固见到杜畿如此能干,并未掣肘。民间也有自发团结起来共同抵御水灾的五斗米教信众,一些信众还献出了家中的房屋给灾民临时居住。 也因此,汉中郡上下一心,在第一时间就阻止住了灾情的延续。 当郑玄之子,已经是谏议大夫的郑益带着朝廷的一部分援助先一步抵达汉中之时,却发现汉中的局势超出了他的预料——即便是粮食,汉中一时之间还不怎么缺——外溢的汉水不可避免地冲毁了一些小型粮仓,让受灾区域的百姓谷粮继续为之一空,但汉中很大,受灾的只有三个县,苏固早就从其余各县调拨了粮食过来。 倒是被苏固带来迎接天使的杜畿注意到了被郑益带来的有些另类的鹿车。 所谓鹿车,即独轮车也。但郑益所带来的鹿车与杜畿印象中的不同,颇多繁琐。 郑益见了,也没有摆天使的架子,而是细心地对苏固、杜畿等人解释道:“此车与寻常鹿车不同,极尽机巧,乃是在雒阳合数人之力改造而成……其中既有此前因功封关内侯的黄氏,亦有黄门侍郎诸葛孔明之力,陛下见之,更是亲为其取名为木牛流马。” 说着,郑益指着木牛流马上比鹿车多出来的部分,继续讲解道:“若于平地之上,因多了这些,木牛流马甚至未必比得上鹿车便捷……但在山路,尤其是爬坡之时,这些装置便可帮助省力,木牛流马便要胜过鹿车许多了。” “原本以为汉中南北皆山,若是缺粮还需多加制作木牛流马,不过如今观之,却是没有必要了。” 虽然这些努力暂时做了无用功,但郑益没觉得可惜,反而庆幸如此,因为这意味着汉中的水灾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杜畿闻言说道:“今救灾虽用不到了,以后还能转为民用。” 郑益摇了摇头:“只怕不行……木牛流马虽然便于山地运输,但造价颇高,寻常百姓怕是承担不起。” 木牛流马的优势在于崎岖山路上的便利性和所能节约的时间成本,但除非用于军事,这份时间成本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远低于造价。 这点道理郑益稍加提点,在场众人便已经明白了。 太守苏固听后,不禁感慨道:“天子爱民,不计得失,吾等臣子又岂能不恪尽职守?不然如何上对天子,下对百姓! 杜畿闻言登时有些震惊……原本在他看来,苏固作为太守并没有特别的才能,在任上干的不算差,但也称不上多好……可如今听了苏固在天使面前无比真诚的话,杜畿明白了——怪不得苏府君是太守呢! 合该他当。 (本章完) 第622章 北地郡徐庶 第622章 北地郡徐庶 汉中郡对于灾情的处理比刘辩预想的要好,甚至于都不需要朝廷太多的帮助,只需要在来年减免受灾地区的田租户税即可。 也因此,这段时间以来,刘辩的心情一直不错。 而各郡国陆续抵达雒阳的上计吏也大都带来了各地丰收的好消息。 唯有一点称不上好坏的消息——此前即便生病都没有请辞的司徒董卓这一回面对繁重的上计审核工作,还是支撑不住了。 刘辩遂拜董卓为散骑,又拜下邳陈珪为司徒。 此举无疑让某些人暗中欣喜——朱儁、陈珪、陆康……终于,三公之位再度尽数为东州之人所担任! 虽然这其中有两个来自不太受人待见的扬州,还都在大江以南。 但只有那些靠近政治中心的高官重臣才明白,这三人之所以能够成为三公,他们的出身所起到的作用反而不大。而且,在政事堂设立之后,不仅尚书台,连三公府的权力也都被政事堂一步步侵占——虽然太尉和司空本就是政事堂的一员。 但在陈珪担任司徒之后,主管民政和非武官考核的司徒仍然没有入政事堂,这些同样引来了遐想。 与之相比,反倒是董卓和弘农杨氏缔结了婚姻一事在悄然中完成了——又因为婚事发生在董重卸任三公之后,也少有人因为双方的门不当户不对而议论纷纷。 刘辩其实并不在意这些,他此时正在接见自北地郡而来的徐庶。 徐庶很健谈,如今他除了是北地郡功曹之外,还顺便兼任了北地长史(郡丞),此来雒阳,除了带来了第一手的关于北地郡的消息,还有另一个目的——求援。 “陛下,臣等于大河之侧沿着昔日沟渠的旧址重新开挖沟渠,开垦田亩——今北地田亩已足,然耕种之人却不足也!”徐庶希望能够继续向北地郡移民。 然而刘辩听了此言却有些犹豫,他当然知道河套地区能够养活不少人,但要大规模开垦河套,势必会带来水土流失的问题。 “朕观史书记载,前秦之时,上郡西北、北地郡东北树木林立,水草丰美。然自朔方设立以来,外加砍伐,此处林木已去,草虽在,水却少矣。” 刘辩所指便是河套几字形的内部,徐庶听了刘辩之言,也立马在脑海中构建出了这一片区域的大体样貌,脑海中也浮现出了曾经的记载。 就在徐庶以为刘辩要因此而拒绝继续向北地迁徙人口之际,却听刘辩说道:“卿心中当有此念,开挖沟渠之时,须得多加留意河套之内。” 后世后发国家想要发展工业,一个近乎不可避免的路径便是先污染再治理。在缺乏工业基础的前提下又想发展又想环保,最终也只能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放到如今,刘辩也不可能为了数百上千年后的土地荒漠化危机而将河套空置——河套除了有成为塞上江南的潜质,还是防备北方来敌的重要防线。 但让负责开发河套的官员注意一下还是可以的。 在这上面提了一嘴后,刘辩继续说道:“近日来朝堂内外已经有所议论,或以内地之贫民自愿迁徙实边为定制,许以田亩之利,尚未有还未有定论,卿可奏书试言之。” 刘辩的话让徐庶心中彻底安稳了。 很快就向刘辩告退准备回去写奏书了,然而刚刚回到庞统家在雒阳的老宅,徐庶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老师?”徐庶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眼了,多看了两眼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庶拜见老师,不知老师来此,未能远迎……”“莫要多礼,”黄承彦摆了摆手,“我来雒阳本就是临时起意。” 黄承彦最终还是不放心女儿,来了雒阳。 起初,他只当是黄月英去鸿都门学学习,所以可以放心地将黄月英交给蔡瑁照顾。可照顾着照顾着,黄月英还真的被封了侯,但为啥曾经称得上是误会的黄月英入宫一事渐渐成了真的了呢? 这事黄承彦可不敢全权交给蔡瑁来办,不然以蔡瑁的個性,结果是毫无疑问的。 但黄承彦来的不巧,恰逢黄月英被皇后召入了宫中,随后他又听闻自己和庞德公的弟子徐庶回雒阳述职,便找了过来……结果徐庶也被召入宫了。 好在徐庶没有让他等太久。 徐庶在雒阳,对这些皆有所耳闻,他安抚黄承彦道:“老师,以弟子观之,月英阿妹与皇后关系甚佳,尤其是在汉中遇灾之际,月英阿妹在皇后的帮助下,连同诸葛孔明协作完成了木牛流马,更显看重。” 黄承彦听了,稍稍安了心。 然后,他又闻讯起了徐庶等人在北地、朔方的情况,得知一切安好后又谈论起在两地的施政,一番言论下来天色将晚,黄承彦这时才接到仆人通报说是黄月英自出宫了。 看了一眼即将落山的夕阳,黄承彦原本因为徐庶之言而宽松的心又紧张了起来。 未久,急匆匆回程的黄承彦就见到了女儿。 黄月英久未见到父亲,心中自是十分欢喜,然黄承彦却开始小心翼翼地试探起来—— “在宫中这么久,都是陪着皇后吗?……遇到陛下的时候多不多?” 尽管黄承彦问的很小心,但还是被聪慧的黄月英看破了心思。 “阿父莫不是现在和舅父有了一样的想法?” 黄承彦立刻否认道:“我岂会如此?” 黄月英立刻喜笑颜开:“我就知道阿父会支持我的!” “我常与皇后殿下相谈,知皇后有曹大家之志,皇后字中之‘昭’亦有效曹大家之意。而陛下在此方面,素来不拘束皇后殿下……” 黄承彦听着听着,心中暗道一声坏了,因为他在黄月英的话语中听出了浓厚的向往之意。 班昭之所以能取得不让须眉的成就,关键在于她有女君邓绥的支持,而班昭与邓绥的结识源于和帝请班昭来教导后宫的妃嫔。 “至于婚姻,女儿如今思来,不急于一时。” 听到最后一句,黄承彦感觉到女儿真的长大了——虽然这种感觉对他这个父亲而言不太美好。 (本章完) 第223章 移民之法 第223章 移民之法 对于徐庶来说,黄承彦关于黄月英的担忧有一定道理。实际上,黄月英到底是他老师的女儿,徐庶在回到雒阳后也的确打听过关于黄月英的种种消息,总体而言,他并不觉得这一定是坏事。 天子是仁德之君,以黄月英的品行,并不至于惹下什么祸事。 也因此,在黄承彦离开后,徐庶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鼓励贫民主动迁往边地的事务之上。 早在武帝之时便有大规模迁民实边之举,那时候迁徙民众的效率很高,成果斐然,但问题在于当时迁徙百姓乃是强行为之,以徐庶对天子历来施政的了解,这绝非天子所愿。 天子更愿意以利诱之,让百姓心甘情愿地来到边地。 想到这儿,徐庶的心中已经有了数。作为北地长史兼功曹,徐庶还极得太守张飞的信重,郡中民政之事徐庶都可以插手。内地各郡国的官吏如何向治下百姓宣传迁往边地的策略徐庶插不了手,但他却可以尽可能地提升北地郡的吸引力。 很快,徐庶就下了笔。 次日,刘辩在云台殿中就接到了徐庶所奉上的奏书——一看到他就乐了。 徐庶列举了北地郡的优势:只要丁男到了北地便能得到百亩土地,除此之外,内附北地郡的胡人部族中女子众多,可为良配…… 金钱与美女? 不,是事业与爱情! 徐庶所言不假,因为战争和草原上恶劣的生存环境,这的确是草原之上胡人部族的现状。于是乎,刘辩在看完之后,很快就将这份奏书送给尚书台,要求刊登在邸报之上,发往天下郡国。 尚书台中,两位仆射正对着刘辩的要求发表看法。 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贾诩已经完全适应了尚书台的工作,将自己从校事部中抽离出来。 百姓们安土重迁,一大原因便是这年头赶路是真会死人的。 荀彧当着贾诩的面对于徐庶的奏书评价道:“早年北民南迁,朝廷为此费人力物力无算。此前经略西域,即便有通向西域之商道为引,郡县官吏相助,除了宗室王侯及商贾所携之奴婢外,自发前往的百姓多是青壮。” “可北地郡乃至于朔方郡毕竟不同于西域,携家带口者,当比独身青壮更为稳定。只是如此,路上的支出便大了。”贾诩听后,却有些不以为然,他对荀彧说道:“我知文若之意……自古以来,边地男儿抵抗外敌多英豪之辈,盖因是卫国守家之举……无家业者,对于北地郡来说未必安稳。” “不过在我看来,北地郡当下的问题还是汉人人口不足,至于文若所虑,我看这徐元直不也说清楚了吗,鲜卑和匈奴人中也不乏可谓良配的女子嘛!且就算有问题,之后补救也不迟。以我之见,北地、朔方艰苦,尚且不宜多引携家带口者前往。” 荀彧听后,也只能赞同贾诩的意见了。 他所担心的,也是朝中一直没有将内地之贫民自愿迁徙实边议定为定制的原因,这年头交通不便,若是大规模迁徙也就罢了,朝廷可以集中派遣官吏安置,迁徙的百姓也能互相帮助,如此,可以将迁徙所造成的人员伤病甚至死在道中的几率降到最低。 一旦迁徙的规模减少,若要维持朝廷对于迁徙的助力,那么毫无疑问会增加国库的负担,且其中能让官吏上下其手的机会太多了。可若是朝廷不管,贫民又很难靠着自己抵达偏远的目的地。 而按照贾诩的想法,多招青壮,那么沿途官府所需要提供的助力就会变得极小。 不过,在说完对此事的处理意见后,贾诩继续说道:“然移民实边之法,当为国之大计。吾观自陛下先免除口赋,后改革税制征收户税以来,民间百姓因为不必担忧孩童口赋,待到十数年后,内地郡国丁男数量必定更多,届时郡国之地亦有耕地不足之忧,那时移民实边便是解决这一问题的良策。” “我这段时日来思及此事,想到一策……我大汉十里一亭,设亭长。当使各县将有意前往边地之贫民定期聚集,一同出发,由县中开具传凭,沿途吃住可由亭中供应。” 荀彧思索着贾诩的话,按照贾诩的预想,只需要动用亭长这一级别的小吏,自然也缺乏统一调度和处理复杂问题的能力……的确更适合青壮作为这种移民法的主体。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种办法——省钱。 荀彧补充道:“妙啊!便是将来想要扩大移民的规模,也可投入亭中。待到亭中处理移民事宜久了,便不是定制也是定制了。” 贾诩但笑不语。 (本章完) 第623章 吏事之书 第623章 吏事之书 “今日考核之后,以元伯兄之才,估计不会外任,应能直接被派往公府去吧!” 闻言,刚刚在三署结束吏事考核的王雄先是谦逊地说道:“选官一事,唯上官所定,无论将来留在雒阳还是前往地方,都是为国效力嘛!” “当然,若能留在雒阳,无疑更能一展抱负!” 不怪王雄如此自信,他的出身可不一般,乃是琅琊王氏,祖父王仁、父亲王睿分别担任过青州刺史和荆州刺史。唯一遗憾的地方在于他的父亲在荆州刺史任上出了些问题,最终被罢官免职。 可即便如此,王氏在琅琊本地的声望也不是虚的,而他父亲在王睿在去职之后更有精力全心教导王雄。 这让三署的吏事考核对于王雄来说全无难度。虽然三署本身就有培养郎官处理吏事的职能,但公开课很难与私教相比。 也因此,三署郎官中的许多人见王雄在吏事之上颇有造诣,不乏有想要通过讨好王雄进而得到指点的人。对于这些人,王雄并没有一味地敝帚自珍,而是有选择性的通过这些学识结交好友。 “以我观之,贤弟在吏事上的造诣,已经足以通过此次考核,将来,你我二人说不得要在一处为官了。”王雄继续说道。 “那就借兄吉言了。” 两人说话间,正见一人迎面而来。 王雄随口问道:“公义,今日考的如何?” 听到王雄的问话,张任摇了摇头,三署的吏事考核对于从来没有担任过官吏的他来说还是有些太难了。 张任朝王雄二人拱了拱手便告辞离开,就在他走了没几步,忽然听见了背后传来的私语——“现在什么人都能被举为孝廉了!” 张任闻言立刻转身。 “慎言!”这时,王雄的声音才传入张任的耳中。 王雄这时也回了头,对着张任拱手道:“我这好友口出狂言,还望公义莫要见怪。李保,还不快向公义致歉!” 李保原本觉得无所谓,但见王雄态度严肃,都直呼他的姓名了,不敢违背,遂向张任拱手致歉。 张任倒不怕自己受到侮辱,但却不愿意举荐他为孝廉的蜀郡太守审配受到羞辱。 见李保道歉及时,张任也没打算继续追究,他说道:“我于吏事之上缺乏见解,此是我无能,愧对郡守,然郡守举我为孝廉,乃是因我之德行也,若是阁下对此有异议,或可以刀剑论之!” 听到张任这杀气腾腾的话,李保立马怂了。 反而是王雄听后继续说道:“公义不必过谦,这些时日公义在考核中的进步有目共睹,何以言无能?” 张任身上的武夫气特征明显大过文士,也即是王雄的父亲王睿以往看不上的那种人——可王睿偏偏因为这种轻视而吃了大亏,也因此,王雄在王睿的教导下很是吸取了前车之鉴。 在王雄看来,张任虽然在吏事上不太行,但这并非张任无能,只是他此前没有接触过这些。 只是一直以来,张任都没有为此放下身段向他求教,两人的关系不能更进一步,让他觉得很是可惜。 如今双方虽有冲突,但在他看来,未尝不是一次深交的时机,他主动递出了橄榄枝:“公义在吏事之上,但有疑惑,不妨来寻在下,在下这段时间应该都会在署中。” 三人所在之地并非无人,实际上在双方冲突开始的时候就有人围观了。 整个三署六七百个郎官,其中相熟者并没有那么多,但王雄作为风云人物,认识他的人肯定要多一些。 “平日里,许多人想要向王元伯请教吏事而不得,今日他竟然主动想要结交这个张公义,看来此人也是不俗啊!” “想来他也一定会答应吧……张公义我是知道的,出身寒门,此前连县乡小吏都没担任过,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肯定不会放弃。” “是啊……我是东海国人,知道琅琊王氏虽然算不上阀阅之族,但也称得上琅琊冠盖了。若能与王元伯结交,绝不是坏事。” 周边的窃窃私语并未传入两位当事人的耳中,不过王雄已经感受到了围观者的情绪,他觉得张任一定会答应他。 似张任这样的人,缺乏出身,出门在外靠的就是品行,一旦接受了他的帮助,那么将来他对张任的恩惠一定会得到更大的回报。 “多谢元伯好意,在下心领了……只在下无功不受禄,今在吏事上欠缺,只在来日加倍补回就是了。”张任说道。 他只是缺乏从政的经验,又不是傻,当然知道接受王雄的好意是有代价的。 “他竟然拒绝了?”王雄心中大惊。 就连徘徊在附近的围观者听了张任的话也都普遍觉得震惊——最近这些年来,天下郡国因为种种原因,官吏的缺口很大,这直接导致了作为“高级官吏培养基地”的三署中郎官的流动性大大增强。 早年间官职供不应求,选官看重家世,乃至于有出身低者居于三署至苍颜白发仍不得外任的情况基本已经不复存在。 也就是说,在场的郎官绝大多数都会在未来的几年里外任为官,在这個时候与人结交为友,哪怕是欠下些人情又有什么关系? 尤其是涉及的还是与三署考核密切相关的吏事。 三署不是其他地方,王雄到底还有些风度,并未因为张任的拒绝而失态,反而继续对张任表态道:“公义,我今日之言时刻有效,公义可随时来找我!” 随后,王雄朝着张任乃至于围观者们拱手近一周,转身离开。 在他身边的李保这才反应过来,转身快步跟上。 等到四下无人之际,王雄才停下脚步。 李保这时才说道:“那张任出身寒微,不识大体,元伯兄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这时,王雄回头瞥了李保一眼,眼神中的阴翳将李保吓了一跳。 待李保回过神来,却见王雄已经恢复了谦谦公子的模样,让李保觉得他方才应该只是看岔了。 “吾等交流吏事心得,本就是自愿,公义不愿参与本就无妨,也并非看不上吾等……”话虽这么说,但王雄心里已经逐渐理解他父亲为什么看不上武夫了。 尤其是出身寒门的武夫! 而此时的王雄并不知道的是,在他快步离开之后,张任却没有离开,而是被一人拦住了脚步。拦住张任的并非旁人,正是光禄勋傅燮。 傅燮方才并未过来,但已经有人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他。张任在被带到傅燮面前的时候,却发现作为三署最高长官,执掌着郎官们最终提拔大权的傅燮身侧有两个分别看起来二十许和三十许的人,张任本能地觉得这两人的身份并不一般。 傅燮自不知张任心中所想,他直接问道:“方才王元伯有意在吏事之上指点你,你为何不应?据我所知,王元伯在吏事上颇有造诣,还曾担任过数年郡吏,受他指点之人在吏事考核上表现地都不错。” 张任拒绝王雄的最大原因便是不愿因为恩情进而在未来结党营私,但这话若是当着傅燮的面直言,只怕有枉做小人的嫌疑。 在短暂的思索之后,张任答道:“窃以为三署中所教之吏事还未学好,不敢好高骛远……”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不愿意在三署中结党呢?” 猛然听到此话,张任心头一惊,这是什么虎狼之言? 他抬头看去,说话的正是那个二十许的人。而在此人说完之后,张任发现光禄勋傅燮并未发表什么意见,更别说劝阻了……这让他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念及此处,张任答道:“私以为结党之论,尚无实据,未免言之过早。然在下蒙郡守看重,举为孝廉,本该洁身自好……” 张任答完,没有立刻得到回应,反而听那人问身边三十许的人道:“元直怎么看?” 被称作“元直”的人答道:“君子群而不党,小人党而不群。” “是极,君子、小人,尚未可知也,岂可先下定论?” 张任见到那个二十许的人如此说话,心中愈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他觉察出光禄勋傅燮隐隐以那人为主,而能让傅燮如此态度的,全天下只怕也只有一个人吧。 也就是如今的三署郎官失去了原本戍卫宫廷的职责,转变成了完全的官吏培养基地,不然张任一定能第一时间认出刘辩。 没错,说话的正是刘辩。 他此次带着傅燮和徐庶来到三署所在,除了想要近距离看一看三署郎官的情况之外,还因为北地郡和朔方郡在招纳了不少鲜卑部族之后,急缺人才,这才专门带着徐庶来到了三署,直接绕过“中间商”。 不过,他也由此发现了一些此前被他忽视的问题。 对于那些家学渊源或者是因为家世有过自小在郡县之中为小吏的人来说,他们在吏事的考核上拥有着天然的优势。 与之相对的,平民出身的诗人即便通过孝廉、太学考试等方式成为郎官进入到三署,即便太学生会相对好上一些,但也会因为对吏事的不了解从而不得不费更多的时间。 但刘辩觉得,不能让人输在起跑线上。 靠着造纸术和印刷术两把利剑,拥有儒家经典包括各家的注解的书肆早已经在天下郡国开结果。 而如今的各类儒家经典,哪怕是比较僵化的太学考核内容,其中也有对于如何施政的指导思想——但也只是思想了,对于具体的实务,虽不能说是没有涉猎,但却一直都不是儒家考核的重点。 现在的汉室,还缺一个《吏事书》。 不过眼下,刘辩并未先提此事,而是继续徐庶道:“元直怎么看?” 徐庶自然明白,前一句是问事,这一句是问人了。 眼前的张任优缺点很明显——很有潜力,瞧着也不缺武力,最大的问题只是欠缺些经验。 但这其实不算问题,徐庶觉得只要将人丢在北地郡历练个一年半载,胜过在三署学三年。 念及此处,徐庶答道:“多多益善。” 刘辩听后忍不住笑道:“元直倒是贪心,就是不知道傅卿舍不舍得了?” “如何舍不得?”傅燮本就是北地郡人,他刚出生时,北地郡还没有内迁,后来北地郡屡有反复,如今总算完全恢复了故土,他自然愿意北地郡一直在故土繁荣下去,而前往北地郡的人才自然是多多益善。 这既是私心,也是公心。 他旋即问张任道:“我观你在吏事之上造诣日渐深厚……今北地郡重归旧土不足一岁,正缺良吏,不知你可愿前往?” 听到前面这些言论,张任哪里还不能确认自己碰到了谁……匆匆行礼之后,他立刻表态道:“万死不辞!” 只选定了一个人,徐庶是万万不能满意的,而傅燮对此也没有藏私。 只不过在确定了张任之后,傅燮却是先向刘辩举荐道:“陛下,臣之犬子傅干虽不才,却也有些本事,多年来常跟在臣身边照顾。今北地有需,臣愿举之入北地为吏!” 若是其他去处,傅燮自然是不愿举荐傅干的。 实际上,作为他的儿子,傅干本就有成为郎官的资格,只不过按照傅燮的想法,他一日为光禄勋,作为郎官的傅干便得一日不得升迁,这是他必须要避嫌的事。 但回到条件艰苦的家乡就不一样了。 虽然傅干一直跟在他身边,好些年没有回到家乡过了。 “内举不避亲,乃是古时的贤举,干有贤才,卿早该举荐的啊!”刘辩说道,“待到元直回北地郡之时,就让他跟着元直一同前往北地!” “元直,北地郡中还有哪些合适的官职?” 未等徐庶回答,傅燮就首先说道:“陛下,万万不可,犬子缺乏经验,当自小吏做起。” 刘辩听后说道:“具体如何,卿与朕都莫要插手,便由益德和元直量才为用吧!” 傅燮这才不复多言。 之后,在傅燮的安排之下,徐庶擢选了好些贤才,随后才满意地离开了三署。 在回去的路上,徐庶的脸上洋溢着散不掉的笑容。 (本章完) 第624章 北地现状 第624章 北地现状 雒阳郊外,傅燮坐在马车之上,掀开车帘,远远地看着傅干跟着徐庶离开。 马车外的老仆见状问道:“郎君何不当面相送?” 傅燮听了摇头道:“该交待给别成的都已经交待过了……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接下来的路,该他自己走了。” 老仆有些关切地说道:“公子自小时北地郡就迁到了左冯翊,后来北地郡尝试回迁时公子已经跟着郎君在外,却不知能否适应如今的北地郡啊!” 傅燮听后,心中也有些担忧——希望离家后的第一个晚上,傅干莫要想他吧! 但傅燮也没有太多时间放在儿女情长之上,很快他就对老仆吩咐道:“回吧!” 天子交待下来的让他参与《吏事书》的编撰之事,绝不能大意。 而在傅燮所不知道的地方,傅干远比傅燮预想的要快乐。 他今年二十有四,自十来年前傅燮担任汉阳太守之际,傅干就跟在了父亲身边——这固然让父子间的感情甚笃,但也让傅干本能地羡慕那些能够脱离父辈自行打拼的人。 如今回到家乡,这一机会虽然是他的父亲为他争取来的,但傅干仍旧宛如脱离了笼子的鸟儿,一路上都充满了干劲。 在抵达了曾经寄存了北地郡的左冯翊时,傅干的这一份干劲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愈发充沛起来了。 傅氏好歹也是北地郡的大族,傅干对于北地郡的消息还是有所了解的,只是他一直没有亲眼见过。 “此处就是泥阳县了?”傅干望着并不算高大的城墙,心中感慨。 数年前,就是在此处,曹操、关羽、赵云等一众大将击溃了入寇的鲜卑人,而当时的泥阳长傅巽便与他同出一族,都是傅介子的后人。 而今,傅干看向城墙,上面已经被重新修葺过了,几乎看不出曾经近乎要被攻陷的痕迹,百姓们也安居乐业,胡汉混杂,秩序井然,看不出有什么紧张。不过,从城南所立下的记录那次战役的石碑来看,此战并没有被忘却。 傅干对着那些对于泥阳之战不甚了解的人介绍道:“那时候,北地郡并未完全寄居在左冯翊,不过如泥阳县这样的地方,早已经是汉胡交融……当时一起守泥阳城的,超过一半都是生活在此地的胡人。” “我听说在鲜卑人来之前,汉胡之前还会因为种种原因不和,甚至械斗,但在泥阳之战后,双方亲如一家矣。” 张任听后,倒是想到了蜀郡所面对的塞外羌人……以前塞外羌人入寇之时,塞内羌人不乏有同汉人一起防备的,大概也是这种情况吧! 随后,一行人受到了泥阳长的热情招待,这时候的泥阳长自然早就不是傅干的族人了,通过泥阳,徐庶也带着被他精心挑选的一众官吏了解了北地郡的基本情况——这里胡人众多,越往北,胡人越多,且胡人汉化的比例越低。 紧接着,他们就要出发去往下一站——戈居县。 “公义,你看这戈居县位置并不算好,既不处于交通要道,也缺乏足够的河流灌溉土地,早在五十多年前,戈居县就因为战乱废弃……公义可知,如今这戈居县因何而复立吗?”傅干很热情地询问着张任。 一路上,傅干发现张任虽然话不多,但人却很靠谱,且在临出发前,他的父亲也告诉他似张任这样的人可以结交,于是乎,傅干并没有停止过在张任面前刷存在感。 听到傅干的问话,张任抿了抿嘴,最终还是说道:“我出发来北地郡之前,曾经查阅过我所能看到的所有关于北地郡的记载……而且若是别成在来时路上注意过徐长史所言的话,那便便该知道,戈居的铁矿每年为北地郡提供了不少钱财,就连开垦沟渠、田亩的农具,也大都来自于此。” 听到张任的话,傅干一时有些尴尬。 他的确自诩对北地郡非常了解,在许多时候对徐庶向官吏们介绍北地郡情况时并没有太过在意。 不过他反应很快,立马笑着对张任说道:“我这不是想看看公义有没有认真听徐长史的话嘛……说笑而已,公义莫要在意。” 闻言,张任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仿佛自己信了傅干的说辞。 而傅干见状,似乎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当即对着张任继续道:“其实我想说的是,现在这戈居铁矿中还有因为战败被俘的鲜卑人在里面劳作呢!” “不过最开始,负责看管鲜卑人的士卒们愤恨于鲜卑人入寇,导致干活的鲜卑人死了不少,还有一些鲜卑人聚集起来试图逃亡……后来,听说有人出了个主意,让表现好的鲜卑人去管理其他鲜卑人,同时还给了鲜卑人离开铁矿的机会,再后来鲜卑人就任劳任怨了……” 说完,傅干注意到张任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抿了抿嘴,问道:“这事,徐长史也说过了?” 张任点了点头。 到这里,就连傅干自己都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带着期许和忐忑询问张任道:“公义,还请如实告诉我,我此前没有留意徐长史的话,徐长史知不知道?” 张任听了,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道:“徐长史虽然入仕不过一年,但徐长史师承天下名士黄、庞二公,我曾闻北地张府君此前一直领兵,并未有过治理郡县的经验,而北地郡在过去一年的治理中,上计岁考皆曰上等。” 言外之意,徐庶这么厉害,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这该如何是好啊!”在张任的提醒下,傅干已经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以来似乎有些飘了。 张任答道:“我观徐长史为人,有任侠之气,所谓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别成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过失,只需要加以改正,那么徐长史定然也会将之看在眼中。” 傅干见状,一把拉住张任的手,说道:“今日若非公义提醒,险些一错再错……吾愿与君义结执素,恩比同生!” 张任见傅干身为公卿之子,但面对他时却丝毫没有权贵子弟的架子,如今更是说出了这样的话,要是心中没有一点感触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并没有挣脱傅干拉着他的手,并回复道:“圣人尚且日三省己身,今别成只因为自己失言而反省了曾经的过失,如何不能算贤良呢?” 不过,倘若张任知道傅干口中的“义结执素,恩比同生”并非只对他一个人说过,会有什么感想就未可知了。 如果说泥阳县和戈居县因为汉室经营得早,还看不出多少艰苦之处的话,那么当一行人来到北地郡的腹地,也即大河边上的地域,却是把一切都看得分明。一场大雪覆盖了本就枯黄的草地,就连自天上而来的滔滔大河之水都只能在冰面之下暗流涌动。 若非不远处还有袅袅炊烟升起,带来了里的气息,傅干都觉得他身在野地了。 实际上,他所在的,的确称得上野地。 一行人全都下了马,或牵着马,或牵着马车……沿着前人留下的脚印,艰难地前行着。 冷,太冷了……即便穿上塞了白叠子的衣服,但冷风依旧顺着衣袍的缝隙直直地往傅燮的身体里钻,就连马蹄和马身上都包裹了专门的麻衣……说起来,除了当初汉阳郡冀县面对叛军即将城破的那一次,傅干还没有经历过如此的困苦局面。 他呼着白气,好奇地大声询问着走在他前列的张任:“蜀地在南,不比北地寒冷,公义以前在蜀地见过雪吗?” “我瞧着公义比我还不畏冷呢!我跟你说,若是觉得冷了,大声说几句话,便暖和了。” “蜀郡有雪……这些年来,天地间阴阳失序,六月都有过冰雹,更别说雪了,几乎每岁都有!”张任喊道。 但话虽这么说,但蜀郡的雪和北地的雪完全没有可比性,无论是雪量还是温度。在作为孝廉入雒阳前一直生活在蜀郡的张任一下子来到北地郡,如何不冷?不过,在听从傅干的建议把话大声喊出来之后,张任确实感觉好了一些。 许久之后,他们总算在徐庶的带领下抵达了人家,吃到了当天的第二顿热饭。 期间,傅干再度凑到了张任的身边,问道:“公义当真不冷吗?我这脚啊都被冻得冰凉。” “我的脚昨日在行走时就已经没有知觉了,到了晚上泡了许久的热水才好。”张任答道。 “嗯?”傅干看着面容平静说出此话的张任,一时有些疑惑,“既然冷了,哪怕叫嚷一声呢,又没人会笑话你?我看你昨日还为旁人送热水呢!” 张任平静地摇了摇头,说道:“这并不算什么……以前我在家乡求学的时候,乡中虽然没有北地寒冷,但我也没有如此厚实的衣袍和鞋……那时候,每天都要走十几里的路去进学,到了下雪之际,脚被冻僵更是常事,习惯了。” “其实这也无妨,最担心的是手被冻得发抖,连抄书都抄不好……” 傅干听后,很确定张任说的是实话,他的确已经习惯了。 “待会热水烧好之后,你就等在这里,我来给你端热水泡脚!”傅干心中也不免感怀。 此前,他一直听父亲说寒门子弟求学艰难,但百闻不如一见,今日听了张任平静的讲述,他立马感同身受起来。 而就在这时,为他们提供房屋的户主恭敬地前来通告,说是水已经烧好了。 傅干听了,立马起身去为张任接热水,起身后却发现张任已经跟了过来,言称要相助不堪受冻的同僚……而一路追随傅干而来的家仆更是早早地端来了为傅干准备的热水,见到这一幕,傅干更是感怀。 很快就连同张任一起,带着情况还好的人帮着提供热水。 而另一边,刚与户主说完话的徐庶见到这一幕,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个张任,的确是选对了。 而以他对张飞的了解,待到张飞见了张任这样的人后,一定会加以重用的,并不会比出身好的傅干差。 想到这里,待到众人安顿好后,徐庶专门唤来了张任,问道:“公义观此户户主如何?可为良人?” 张任听后,立刻想到,假如户主只是一個寻常百姓,那么徐庶一定不会这么问,但他委实有些瞧不出户主和寻常的百姓的区别,在他看来,户主和此前路过的泥阳县的汉人百姓没什么两样,也不像匈奴人或鲜卑人。 就连对徐庶恭敬异常,也很正常。 “下官未察有异。”张任并未妄加揣测,如实答道。 “也不怪你看不出来,实际上,若非我对知他根底,也瞧不出他此前曾是个县中百石吏,只因犯下贪墨之罪,才得以来此。”徐庶说道,“你看他是否和善?” 张任说道:“观其言行,其应已经改过了吧?” 徐庶说道:“因为鲜卑人多有内附,而堪用之小吏不足,遂以之协助处理文书,并以此功减免其罪行……” 张任听了心头一动。 “看来公义已经想到了,此人旧疾难改……真要计较他的罪行,其实并不算大,可若是放任,千里之堤,亦有毁于蚁穴之忧。”徐庶继续说道,“我已经警告过他了,此后,我会安排他在伱手下做事,你要好生看管。若他始终不改旧疾,即便北地郡再缺人,也不能再留他了。” “不过,以他的胆量,只要上官多加诫勉,当能止之。” 一路上,张任对徐庶的品行也算了解,知道徐庶并未徇私枉法之人,而即便是徐庶在面对缺乏可用之人的现状也只能先使用有污点的人……张任当即拜道:“下官一定不负长史所托!” 这时候,徐庶说了一声:“听到了吧,这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户主闻言,立马从暗中走了出来,对着徐庶千恩万谢。 而张任对此倒也不觉得意外,只在心中觉得——这边塞之地的恶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啊! 汉人尚且如此,鲜卑人呢? (本章完) 第625章 汉胡杂居 第625章 汉胡杂居 一个已经因为贪赃之罪而被治罪的囚犯竟然还敢继续犯罪,北地郡的民间风气可见一斑。 就在张任感慨之际,又听徐庶说道:“此人之事切莫同告知府君——府君一向痛恨此类人,一旦让他知晓,定回加重处罚。” 张任领命称是,不过,他心中不免有些迟疑,长史和府君之间不会有什么龃龉吧? 而此时,在徐庶口中“眼中掺不得沙子”的张飞正在位于北地郡的郡治富平县的太守府中坐立不安。 “算算日子,元直早就该回来了……会不会路上有什么急事耽误了——不好,朝廷不会看元直能干,把元直留下了吧!”说到这里,张飞愈发急了。 看到张飞这么不停地在自己面前来回踱步,作为北地郡户曹掾兼决曹掾的庞统有些坐不住了,他说道:“元直回来与否,今在何处,都非府君现下可以决定的,眼下郡府事务繁多,府君与其在此空等,不如多处理几件政务……待到雪后道路畅通了,还有的忙呢!” 听到属官这样带着点抱怨性质的话,张飞非但没有半点不满,反而生怕把目前太守府中最能做事的人给得罪了。他连忙亲自给庞统添了杯热茶,并说道:“这不是能者多劳嘛,再说了,元直早日回来,也能早点为士元分忧不是?” 做完这些之后,张飞安安静静地回到了桌案后面,面对着身前的文书发起呆来。 对于这种情况,庞统已经习惯了。 自家府君打起仗来那是一顶一的将才,可论及治理地方——只能说偏科有点严重。 在具体的政务处理上,以北地郡汉人和各族胡人杂居的情况,张飞简单粗暴的手段还是不要用出来添乱为妙。 一个战无不胜的太守,让不服管教的鲜卑人变得乖巧如牧羊,这就是此前张飞在北地郡的定位。 但现在,境内的鲜卑人、匈奴人、羌人及其他杂胡都被张飞给打服了,庞统便忍不住想要对自家府君提出更高的要求——“府君,过去北地郡初至故地,百废待兴,以往针对内地郡国的官吏考核并不适宜北地郡,可待到明年,那就不一样了。” “不论是户口、田亩,还是赋税征收,以及郡县试举以擢选小吏,都需重视。也就是北地郡为边郡,不需要考虑百姓迁出的问题,不然考核标准还要多出一项……” 听到庞统如此说辞,张飞顿时头大了。 他原本以为来到北地郡后,关羽能够常来帮他,但目前正值冬日,大雪之后道路难行,而且朔方郡的杂事更多,张飞在很多时候也不忍打扰——可这些琐碎的政务的确非他所长。 “元直快点回来啊!”张飞心中期盼着。 没有徐庶的帮助,张飞发现,要当好一个能够满足各项考功要求的太守,太难了! 但很快,张飞就来了精神,有小吏来报,说是徐庶遣人送信,言说已经快到富平县了,只是碍于大雪封路,且随行的官吏携带着行囊等,通行艰难。 张飞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对着庞统说道:“士元,元直带了能够给士元分忧的郡吏来了,我身为太守,当亲去迎接。” 这个时候想到自己是太守了? 庞统有些无奈,只好说道:“府君乃一郡之主,去留随意,如何要问我这個区区属吏之意?” 张飞笑了一声:“我这不是担心士元这里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情嘛!” 庞统听后不禁怀疑——到底谁才是太守啊! 但对于张飞的行动,也只能听之任之了。不过,他还是强调道:“府君,此次大雪之后,未知诸县有无汉胡遭灾,府君且不可走远。将来一旦有需要,无论是救灾还是平叛,都需要府君坐镇。” 张飞听后,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 不出半个时辰,张飞就带着一队人马离开了富平县的太守府。 但说是太守府,实则非常简陋,连院墙都是在以前富平县的遗址之上用土垒出来的,包括富平县城,看起来也是十分破败。 尤其是在大雪之下,若非城中的道路已经被居民们清扫干净了,看起来和废墟的区别不大。 但就是这么一个县城,坐落在黄河之畔,立在整个北地郡最肥沃的土地之上,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小觑——因为在过去一年,任何一个敢于觊觎此城的人,此时都已经在地里成肥了。 张飞骑马而出,马蹄声引来了一些城中百姓的注目,他们见到张飞,普遍躬身行礼,也不管张飞有没有留意到。 然而张飞的痛快只持续到城门口不远处。 城中的道路有居民清扫,但城外却没了,尤其是北地郡地广人稀。为了避免马失前蹄,张飞只好带着人下了马寻着徐庶到来的方向的行走。 还没走多远,张飞就看到了只有些许人马痕迹的道路上出现了一队小黑点。 难道是徐庶这么快就到了?张飞心中觉得不太可能,却还是抱有了一丝期望。 待双方靠的近了,张飞终于看清,来人是鲜卑人的打扮。很快,双方见面,鲜卑人认出了张飞,不顾大雪对着张飞五体投地。 通过随行的翻译,张飞了解到,对面这些鲜卑人牧养的羊有十来只因为这场大雪而死,他们正带着羊想要来城中贩卖,进而多买些谷粮回去。 面对鲜卑人的尊敬,张飞紧急开动脑筋,最后说道:“今虽有大雪,但城中谷粮的价并未有变化,依旧是百三十二钱一石,你这羊要是卖不了下雪前的价,就送到太守府去,言说我要买的,按雪前之价!要是谷粮的价涨了,你们也去太守府询问……不过,要是只涨个两三钱,那就没必要了。” 这一刻,张飞无比庆幸自己虽然将郡中政事都交托了徐庶和庞统管理,但他依旧曾经被徐庶和庞统要求着了解这些郡中的情况,如此,面对遭受雪灾需要帮助的内附鲜卑人,他才能言之有物。 鲜卑人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在见过鲜卑人之后,没走一里路,张飞又碰到了五个结成一队的汉人,看起来也在往富平县的方向去。 五个汉人中同样也有认出张飞的,也如同鲜卑人一般对于守护他们安全的人十分尊敬。 张飞则问起了他们的来意。 与鲜卑人不同,这五个汉人为里邻,他们倒没有因为这场大雪而遭遇什么灾祸,只是——“府君不知,俺们之前没来过这里,不知道这里这般寒冷……是以原本里魁让俺们多买些煤球备着,俺们为了省钱没怎么买……现在经过这场大雪才知道,还是得要烧煤球啊!” 张飞听了,倒也没多说什么,对于第一次来北地郡的人来说,总是很难适应此地的寒冬。 吃一堑长一智。 换做以前,他说不定会嗤笑面前的几人不听良言,但现在的张飞明白,这些人之所以没有接受建议,并非是他们不怕冷,只是即便煤球相较于木炭已经够便宜了,但对寻常百姓来说,依旧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是以他只是嘱托道:“用煤球时切忌不可把房间封死,以免中了炭毒。” “府君放心,这些里魁早些时候都说过好些次了,俺们都晓得呢!”张飞点了点头,并未过多耽误他们出行的时间。 之后,张飞又走了一段路,却见到路边一户人家门口的雪根本没有清理。 一般来说,为了出行方便,百姓们会及时清理门口的积雪,而这种情况在张飞的印象中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一户人家被冻死了。 想到这,张飞立马遣人去问一问。 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 ——“府君放心,那户人家没出事……只是此户本是匈奴人出身,但却惯常耕地,是以被安置以汉人为邻……过去他家面对大雪都是提前备好了用度缩在屋里的,属下去时还看到有一条被人脚踩出来的小路呢。” 听到这户人家只是懒得扫雪,张飞也就放了心,继续前行。 在靠近富平县城的地方,汉人是相对较多的,房屋和被大雪覆盖的田亩相对较多,而随着张飞越走越远,路边的房屋逐渐被帐篷所取代。 其中有一处鲜卑邑落,在有人发现张飞的到来后,很快整个邑落都热闹起来,不多时,统领邑落的鲜卑小帅便出现在张飞面前,恭敬又热情地朝张飞行礼——“拜见府君!” “我记得你,半年前你随我出兵作战,一战砍下三个首级!” 张飞话音刚落,对面的鲜卑小帅就激动起来,忙不迭地对张飞再度拜道:“没想到府君竟然还记得小人。” “你这样的勇士我如何会忘记呢!”张飞上前拍了拍小帅的手臂,问道,“你这邑落经此大雪,情况如何?” 小帅立刻答道:“蒙府君重赏,我们比其他邑落好上太多了,羊圈也修得很结实,这次大雪一头马羊都没冻死。” “那些赏赐是你们随军作战、保家卫国应得的!”张飞说道。 “府君说的是!现天寒,不如府君留下喝杯热酒再走?当初跟随府君作战之后,邑落中的儿郎们都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够继续在府君的麾下作战。”小帅如是道。 跟着张飞随随便便就能打赢立功,立功之后还有丰厚的赏赐,小帅的确巴不得张飞再带他们打一仗。 张飞丝毫不怕打仗,但喝酒…… 想到出门也有将近两个时辰了,张飞回头问了问身边的几个骑士:“你们渴吗?” 几个骑士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大着胆子说道:“府君,临出发时庞君特意交待府君不许在外饮酒……” 张飞原本的确是想要喝两口的,闻言立马想到了庞统的要求,只能叹息一声,准备拒绝,但没想到小帅的反应更快——“马奶,马奶非酒。” “府君一定没有尝过我们邑落的马奶吧!滋味甚好,在整个阴山南都是有名的!” 张飞听后,愈发馋了,他看向几个接受了庞统委托的骑士,问道:“伱们不想尝尝吗?” 小帅见张飞意动,当即示意身边的邑落中人前来拉拉扯扯——“来都来了!” “大雪天的!” “当初我等并肩作战,如今只是喝一杯马奶而已……” “咦,这马奶怎么带着一股酒味啊!” “哪来的酒味,你一定是喝马奶喝醉了……旁人醉酒你醉奶是吧?” “眼下天色将晚,府君莫不如在此住上一夜?” “来都来了。” …… 当张飞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不怪他面对鲜卑人放松了警惕,实在是这伙鲜卑人当初的确跟着他并肩作战过,而对手,正是游荡在边塞的鲜卑人和一众杂胡,虽是鲜卑人,却也是用实际行动证明了立场的自己人,所以对方才能够在富平县的治下放牧和耕种。 没错,这伙鲜卑人有近半的收入来自于耕地。 “可曾见到长史带人经过?”张飞睁开眼首先问道。 “并未,小人一直派人在路边等候着……府君,昨日的马奶尝着可好?今日再多尝尝?” 这一回,张飞的理智总算战胜了口舌之欲,匆匆吃了顿朝食,才告别了坚决不收钱财的鲜卑小帅,继续出发迎接徐庶一行去了。 在这一路上,张飞又遇到了更多的人。 鱼龙混杂,各类人都有,但他们几乎一致的是对张飞的态度都很恭敬。 待到午间,张飞终于遇到了前行缓慢的徐庶一行人。 这些随行的官吏中不乏有和张任一样没有体会过北地寒冷的人,减慢了徐庶前进的步伐,甚至有的人都在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不过,这一切都随着北地太守张飞的亲自到来而烟消云散。 二千石冒着雪后的寒风和艰难的道路亲来迎接,这是何等的重视。 而张任也因此直接放下了自己此前的无端猜忌,傅干见到传闻中为了北地郡率军大小十余战的张飞,心中只余激动了。 双方胜利会师,有了张飞的加入和精锐军士的相助,官吏们内心带着对于光明未来的期许昂扬向前! (本章完) 第626章 为何我遇到的全是好人? 第626章 为何我遇到的全是好人? 却说双方相会之后,张飞眼见着徐庶“失而复得”,还带回来了这么些贤能的官吏,心中自是欣喜。 但徐庶在见面后的欣喜之余,却没有张飞这么兴奋。 待到寻了一处民宅,停下歇息之际,他寻到了张飞毫不讳言:“府君,我自南而来,一路并不只是赶路,而是顺势明察暗访,发现这北地郡的治理并不如原本预想的好。官吏借着由头或欺百姓不懂律法,想方设法地加重处罚。” “此外,前来北地的商贾的关津之费亦高过他处,百姓们和伙同官吏一同坑害外地来此商贾的钱财……长此以往,只怕为数不多愿意来北地郡的商贾就更少了今之北地郡所缺物资几乎全靠朝廷输送,然此法终究不能长久,北地郡除了大河两侧的故地,更多的地界更适合放牧,牲畜及皮毛贩卖少不得借助商贾之力。” 张飞一听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遂向徐庶简单讲述了他自太守府出发来寻徐庶过程中所见的种种,唯一跳过的就是“马奶”了——“以我一路观之,北地郡别的地方不好说,但就这富平县内,那绝对称得上一句人杰地灵、民风淳朴。” 徐庶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对着张飞说道:“府君莫非忘了自己一路都打着太守的旗号?” “其实府君要想看一看富平县治理的真实情况,倒也简单……我带来的这些官吏中,多非北地人,带着他们的仆从倒也并非不能伪装成商旅行人,府君只需跟在后面看看便知。” 张飞一听就来了兴致。 只可惜他的特征过于明显,他也舍不得剃掉自己精心蓄的胡须,不宜亲自伪装,只能和徐庶一样遥遥坠在后面。 而接受了向张飞展示真相这一重任的,则变成了在此行中表现极佳的张任以及出身北地郡的傅干。 …… 次日,留了张飞一行过了一夜的鲜卑邑落引来了一队商贾,其中一个年轻人操着一口带着北地口音的话,似乎是个不太认识路的向导,为首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自称是蜀人,带着一众仆从等远道而来。 鲜卑小帅了解到,这队商贾是来买兽皮的,很热情地将他们迎进了邑落的帐中。 张飞和徐庶都没有靠近,而是远远地等待着。 张飞对于鲜卑小帅很有自信,他对徐庶说道:“此处之人很是大方,还曾跟过我作战,定然不会做什么坑害人的事!” 徐庶并未过多评论,只是对张飞说道:“府君之后便知!” 张飞见徐庶这般自信,心中也有了几分忐忑……随后他们换了一条小路走向了走在了张任和傅干之前,在下午,他们总算见到了做完生意的两人。 “如何?可还大方豪爽?”张飞迫不及待地问道。 张任还在想着该如何开口,傅干便已经说话了:“正如府君所言,其人的确豪爽大方,招待时不吝酒肉,谈起兽皮的售价,都不与我等客套,直接说用最低价卖给我等。” 张飞一听,立刻对徐庶说道:“元直,如何?” 徐庶转而问起了张任:“公义,羊皮售价几何?” “好羊皮百六十钱。”张任答道。 一张好羊皮卖個一百六十钱放在内地问题不大,甚至还能称得上便宜了。可问题是这里是北地郡,本身就有许多放牧的人,羊皮不该卖这么贵。 张飞对于这些也是有所了解的,他想了想,还是找补道:“许是他家的羊皮质量很好。” 徐庶说道:“那就把羊皮都拿来看一看……” 很快便有人取来成摞的羊皮,只是待到检查被放在中间的那些羊皮时,未久就有人发现其中藏了并不完整的羊皮。 就连傅干都有些不理解,他道:“明明当时他跟我说,这些羊皮中但凡有一个出问题,那他就赔十个,可是……喝酒吃肉的时候他明明是那般的豪爽……” 徐庶见状,明白傅干到底还是年轻,他摇了摇头,对傅干解释道:“你可知他们为什么要用格外丰盛的酒肉来招待你们?” “一旦你们觉得兽皮贵了或是发现其中的问题不打算买……这些酒肉也能让你们掏出一笔钱财来!而吃喝付钱,天经地义。” 张飞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起身说道:“未曾想到,他们在面对其他人时竟然如此……奸诈!不行,我要亲自去一趟!问一问他们!” “府君!”徐庶叫住了张飞,当着张任和傅干的面劝说道,“北地郡之民风如此,成因复杂,若要扭转非一朝一夕之功。今北地郡如此做的,何止这一处?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北地郡的教化还不够,且百姓们热衷于用杀鸡取卵的方式获取钱财,也是因为他们并不觉得现在的生活安稳。” “这也正是我请求陛下准许这么多三署郎官来到北地郡的原因,移风易俗,非一人之力,亦非一岁之功。” 有了这么一次经验教训,在接下来回太守府的路上,张飞更加细心地观察起来。 家门口雪没扫的匈奴人之所以不愿意扫雪的一大原因便是居住在一起的汉人还没那么愿意接受他。 去富平县买煤球的人回到家中就对里邻谎称县中煤球涨价了,从中赚取差价。 曾经带着死羊得了张飞许诺的鲜卑人根本没打算去市中贩卖,到达富平县后直奔太守府,借着张飞的许诺把羊卖出了最高价…… “府君,往好处想,起码这些人都不畏惧府君,尤其是那些鲜卑人,因为府君话就敢去太守府,还不担心带着的羊被郡吏私吞。”回到太守府后,徐庶如此安慰张飞道,“这不正说明府君与我等这一年的付出没有白费吗?” 张飞听后,觉得徐庶所言甚有道理。 他叹了一口气:“原本我见郡中气象,还有些志得意满,今在元直的提醒下见了背后真相,方知尚有许多不足也。” 徐庶说道:“任重而道远,庶愿与府君共勉!” 他已经从庞统之口了解到张飞有些担心他一去不返。 “元直!” “府君!” 这一刻,张飞忽然很想见到刘备和关羽了。 (本章完) 第627章 南中又一年 第627章 南中又一年 就在张飞思念刘备之际,位于南中又一年的刘备同样在北望。 光阴流转,刘备到南中已经四年有余了。 “玄德公在想什么呢?” 听到这句话,刘备回头看去,见是诸葛玄,微微一笑答道:“年关将至,却是想起久别的故人了。” 原本去年他是有机会回到雒阳与关羽和张飞相会,可惜南中的局势不稳,他最终还是留在了益州广汉郡观望,最后连安西将军的官职都没换,再度回到了南中。 此话也勾起了诸葛玄的乡愁。这年头,过年早已经有了亲人团聚之意,他也想到了自己的几个侄子。 刘备见状提议道:“今日无事,不妨共饮几杯?” “善!” 很快,刘备便命人奉上了酒菜,两人边喝边聊起来——自从来到南中之后,两人一直勠力同心,以治南中,彼此之间也建立了浓厚的友谊。 酒过三巡之后,诸葛玄提到:“去岁玄德公本有机会回朝,却因南中变故而在益州逗留,今岁南中安稳,有异心的南中大族和蛮族大都已经被解决掉了,想来玄德公归朝之日定不远矣。” 刘备饮了一口酒:“未必……去岁虽然在孟获等人的带领下南中并未真的生乱,但焉知那些心怀二心的大族是否带着不满在暗中蛰伏。” “过去,南中因为各郡汉人不足,蛮族人口与孝廉数量无关,本地大族只想着在地方上牟利……可如今,一旦将蛮族编户齐民,南中每年能举的孝廉定当倍增,其大族中人在外也能有更好的前途。只可惜,有些人目光短浅,不知这其中的好处。” 诸葛玄应道:“未必是看不出,只不过是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眼,利令智昏而已……他们却不想,经略南中乃是国家大略岂会因他们的抗拒而变化?不过螳臂当车而已。” 就在两人展望未来,吐槽过去,饮酒正酣之际,忽然有士卒带来了急报——邛都县有事。 邛都县是南中四郡中越嶲郡的郡治,别看越嶲郡位于南中四郡的西北,与三郡之一的犍为郡和蜀郡属国相邻,但相较于南中另外三个郡,越嶲郡的汉人数量更少,大族也相对更少。 可这并不代表着越嶲郡的问题就不大——尤其是在邛都县的南山,有一座正在开采的铜矿。 听闻此间出事,刘备和诸葛玄当即顾不上喝酒了,连忙问起了详情——南中这几年一直在消耗巴蜀的谷粮人力,各郡中能够参与开挖的各类铜铁矿已经是南中地区少见的回头钱了。 尤其是铜矿,尤为重要。 而就在两人关切之际,带兵镇守越嶲郡的甘宁正处在冲突的第一线。 早在秦时,便有了自成都出发,连接越嶲郡、永昌郡的驿道,被称为旄牛道。 旄牛道继续走下去,还能通向西藏和中亚地区。只不过自中平以来,天下既乱,汉室衰微,南中汉蛮不服管制,旄牛道时常断绝。为此,州郡官员也只能对越嶲郡军中大族和豪帅怀柔姑息。 直到刘备率领大军坐镇南中,把守着旄牛道的越嶲郡旄牛夷王才真正乖巧起来,而邛都县开掘出的铜也需要通过旄牛道运往成都。 但这一日,旄牛道却被堵住了。 颜良领兵抵达时,正好碰到了堵路之人——冬逢,现任旄牛夷王狼路的女婿,其下有两千余户。 “送铜的人在何处?快些将人交出来!再把你们抢的铜留下,即刻施为,我才能饶恕你们的罪过!”甘宁毫不客气地命令道,他并未因为冬逢的身份而对他有所客气。冬逢自然是知道甘宁的威名,可他既然敢这么干,那心中自然是有底气的——但凡甘宁敢对他动手,狼路一定会有所动作,旄牛道中断的罪过,甘宁承担不起! 这可是与他交好的越嶲大族名士董求指天发誓同他说的,他觉得很有道理。 也因此,面对甘宁毫不示弱的态度,冬逢更加强硬地回应道:“要铜没有,要人……全都被我杀了!我告诉你,以后南山挖出的铜必须有我们夷人的一半,不然,那些……” 冬逢正要和甘宁讲一讲条件,威胁的话还没说出口呢,竟然见到甘宁孤身拍马前来,连腰间的长刀都没抽出来就笔直地冲向了他。 ——他一定是在吓唬我! 冬逢如是想到,他遂继续说道:“那些死人,就是你们的未来!” “停下,你敢与我为敌吗?” “得罪我的代价你付得起吗?” 面对冬逢的质问,甘宁充耳不闻。而另一边,等到甘宁越靠越近,冬逢已经能看到甘宁眸中的怒气了,这会儿,他总算有些担忧了,可是甘宁依旧没有拔刀。 冬逢看了看左右,他身边这么多人,你甘宁再勇猛,又能拿我如何? 冬逢当即命令道:“若是甘宁真敢靠过来,直接砍死他!” 左右皆答应地很干脆,但他们抽出了刀后都很放松,毕竟他们心中都不太相信甘宁真的敢这么做,他们这儿辣么多人呢,又不是摆设! 然后……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甘宁策马而来,将他们的酋长冬逢拽到自己的马上,再度策马离开。 冬逢感觉自己一阵天旋地转,然后被被拍在了甘宁的马上。 冬逢的左右很是惊讶……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伱,一时都不明白甘宁怎么真敢来。 倒是靠近冬逢的几人真的反应过了过来,可他们刚要出手就先被甘宁抽刀砍翻了。 要去追吗? 没人说话。 然后,等到甘宁策马十几步后,因冬逢在敌手,更没人敢轻举妄动了。 而甘宁带着被他生擒来的冬逢,跑了二三十步,见到夷人受他威慑,竟然没有一个敢于追过来的,当即也不跑了,招呼跟随他而来的士卒们靠过来后策马回身,俨然是要带着冬逢冲阵一趟。 早在听闻冬逢带着夷人抢了要送往成都的铜后,他就已经做好了打一仗的准备。 随后,在甘宁的领兵进攻之下,冬逢所部一触即溃。 但甘宁明白,事情远还没有结束,冬逢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出现在此。 (本章完) 第628章 元旦大朝会 第628章 元旦大朝会 “就是你害了我兄!”隗渠揪着董求衣领说道,面对因为兄长冬逢被擒而近乎失去理智的隗渠,董求有力使不出来。 此前他的解释隗渠置若罔闻,最终他大喊道:“你兄长无能,被甘宁在众人之中取走,与我何干?” 然后他就眼冒金星了。 “我这就带你去换回我的兄长!”隗渠冷声说道。 “且慢!”董求从疼痛中回过神来,立刻试图继续劝说隗渠,“眼下若是向甘宁示弱,以后在越嶲还有你兄弟二人的立足之地吗?” “而且我董氏是越嶲大姓,便是在益州、牂牁两郡亦有之,你敢动我,不怕以后死无葬身之地吗?” “不如你我协协力……现下你兄在甘宁之手,当务之急是将他救回……我有一法,只需寻你兄嫂,去求助于旄牛王。啊!” 一声痛呼,董求被摔在了地上。 “我也有一法,伱说甘宁更希望在他手里的是你还是我阿兄?拿了你,阿兄也能回来!”隗渠如是说道。 随后,他拖着董求离开,像拖一只死狗一样。 而董求家中伪装成家仆的部曲,早已经被隗渠带来的夷人给制住了。 夷人也不都是傻子,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给南中大族当枪使。 …… “是以,越嶲之乱源于董求从中挑拨?”刘备接到了甘宁的汇报,对着诸葛玄说道,“董氏是南中大族,其族三郡皆有,互有联系,其有反心,吾愿根除之!” 面对这些源源不断想要搞事的南中汉人大姓,刘备实在是有些厌烦了。 诸葛玄听后立刻劝说道:“将军不可,我此前曾与子瑜、孔明谈及南中之事,皆以为要定南中,攻心为上。今冬逢虽然被董求鼓动,但他终究没有真的害了运输南山铜的士卒力役的性命,旄牛夷王也未因此而有异动。” “因此,为了安抚夷人,冬逢虽不宜再为酋长,却罪不至死。而董求一人之罪,至多牵连越嶲董氏之族,而不宜扩大。” 刘备听后觉得有些道理,但他还是很想借此机会进一步清理一下那些不安分的南中大族,最终在思索之后,决定上书朝廷,请天子定夺。 在写奏书的时候,刘备忽然想到了此前传到南中的木牛流马,当即又在奏书的最后添了一笔——南中多山,道路多崎岖山路,木牛流马于山中使用甚佳。 进而刘备请求朝廷多派些会制作木牛流马的工匠来到南中,若不行,他派人去雒阳学也可以……当然,这路费和学习的费用南中自然是出不起的……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在了解到越嶲郡的事后,刘辩如是想道。 无论何时,总有些人为了一己之私利搞出各种各样的问题。 不止南中有人意图引发郡县混乱,在安东和安南将军离开后扬州南部四郡和荆南四郡,也都没有例外。 和刘备的奏书一起来的,还有陈登所在的闽中郡刚刚平定山贼作乱的捷报。国家的治理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亦没有能够一劳永逸、百年不变的应对方法。 在经过尚书台和政事堂的议论之后,一致认定当遵循诸葛玄的意见,只对越嶲郡董氏一族下手,首恶者死,余者发配河西,一套流程很是顺畅。 当然,也少不了对立下大功、把一场极有可能产生的叛乱消弭于无形之中的甘宁的奖赏——检校越嶲太守。 在“万军”之中生擒了夷人酋长之后,以甘宁的威势,当越嶲太守绰绰有余。 当日,刘辩早早地处理完了政务,天色大早时就已经来到了西宫。 这时候,刘辩的妃嫔也都在了。 或许是度田结束之后天下太平,让刘辩的身心都得到了放松,继刘承、刘泽和刘乐这两儿一女之后,刘辩的后宫近两年一直没什么动静,但在度田结束后的这一年里动静一下子大了起来。 在十月底,麋贞为刘辩诞下一女,唐婉也在年中陪着刘辩去南阳的时候中了奖。 蔡琰和董姮也在入冬之后陆续查出了身孕。 席间,已经为人妻的万年公主说道:“妾仍然记得以前未出宫时,还曾与阿弟在席间玩闹……” 说到此处,刘寿忽然闭上了嘴,带着些歉意看向了董太后,因为刘协现在并不在这里。 未想董太后却笑道:“莫要瞧我,我当初曾和你阿弟说过,大婚之后就不再管他的去留,现下他们夫妻二人一同在外行医为善,他们过得快活,我就无所求了!” 刘辩听后说道:“祖母放心,当初阿弟走时我专门交待过他,一定要在年前回来,半月前他来信时就已经在汝南郡了,想来要不了几日就该到雒阳了。” 何太后对着董姮说道:“不知你阿妹成婚之后有无身孕,若有,过完年协儿不留也得留了,届时,本宫再添几位孙子孙女,宫中就更热闹了。” 何太后与董太后曾经发生矛盾的点早已经不复存在了,这些年来,两人也已经习惯了各自在西宫存在。想要婆媳一心,那是万万做不到的,但表面上的和谐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虽然刘协最终还是娶了她的妹妹,但董姮对此也是不知。 之后,何太后又说道:“待过了年,承儿和泽儿也都到了该启蒙的年纪了,皇帝可曾想好人选?” 刘辩的确考虑过这个问题,毕竟是启蒙,不可能真的找大儒来教,他应道:“郑康成之子郑益一向勤勉本分,为官时亦有操行,当可承当此任!” 郑玄不合适,那就让他的儿子来。耳濡目染之下,郑益的水平应该不至于太差……再说了,要是有问题,他还能就近求助于郑玄。 刘辩想得很美。 对此,无论是何太后还是蔡琰、唐婉都没有异议。只是唐婉考虑到她的儿子刘泽和刘承一同进学的问题,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蒙学而已。 而刘辩则想着自己还年轻,继承人的培养还可以慢慢观察,嫡长子是最稳妥的继承人……刘辩瞧着因为白日玩累了正在大口干饭的刘承,希望他将来能够不让自己失望吧!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元旦,在元旦前夕,刘协的确带着王妃回了雒阳,何太后一语成谶,董氏的确也有了身孕,这一回,刘协绝口不提年后离开雒阳的事了。 不过他此行外出治病救人,的确受益良多。在刘辩看来,刘协瞬间长大了,不知是因为经历的多了还是即将为人父。 眼下刘辩还没有时间同刘协细聊,元旦日的大朝会将至,刘辩也很忙碌。这一次,前来参与大朝会的各族酋长很多。 南面无论是东南还是西南,都有被册封的豪帅酋长前来拜见天子,就连羌中的羌人豪帅都分别在蜀郡和金城郡的安排下入了朝。 西域诸国的王子自不必说,而今年受汉室开拓西域的影响,鄯善王比与焉耆王龙安另外带着八个小国国王入朝拜谒。 匈奴左贤王于夫罗虽然没来,但单于羌渠早就在雒阳定居了。鲜卑大人窦宾也出现在了雒阳,步度根虽然没来,却派了他的兄长的扶韩罗代为入朝。 而在辽东,许久没有回雒阳的玄菟郡太守赵云带着乌桓大人楼班、及高句丽、濊貊、三韩等各部酋长豪帅,连同完成了自己使命的刘虞、张让等人一同入朝。 让刘辩有些意外的是,就连倭国都通过三韩派出了使者前来拜谒。 这些或小国、或部族的国王、酋长等,都将在元旦的大朝会之上公开拜见刘辩。 “经年未见,公身体可还安好?”刘辩询问刘虞道。 这一回刘虞入朝,几乎不可能再回幽州了,可他也在这个时候给刘辩带来了这么一份重礼。没有刘虞的支持,就算赵云想要集结这么多异族的豪帅酋长,只怕也联系不过来。 刘虞答道:“臣虽老迈,然报国之心不减当年!” 显然他并不服老。 而刘辩对刘虞的任命也对得起他的付出:“朕愿拜公为散骑,平尚书事。” 刘虞想过天子会安排他什么职位,觉得大概是九卿之流,但没想到他一回来就能领平尚书事,本能地推辞道:“陛下,臣久在幽州,消息闭塞……” “公不必推辞!”刘辩说道,“公为长者,昔年先父在时,以公为宗室大贤。今公坐镇幽州多年,使百姓富足安居,朕岂能吝啬官职?” 刘虞听后,遂不再推辞。 后又主动说道:“臣见陛下有教化四夷之心,便擅自做主,引幽州周边胡夷一同来朝,还望陛下莫怪。” 刘辩听后笑道:“朕如何会见怪……倒是鸿胪卿难免忙碌。” “不过论起教化四夷,公久在幽州,四夷归附,有何良见?” 刘虞答道:“边塞之地物资匮乏,以往大族豪强与胡人交易之时,多有欺压之举……且胡人贪利不惧死,若互市不可得,便着于劫掠。今汉兵雄武,胡人惧之,正是互市之时。” “然臣观塞外气候,如渔阳郡塞北,八月飞雪已非罕见之事,较百多年前早矣。臣以为,长此下去,塞外愈发不适合居住,若无战争损耗,便是互市亦满足不了胡人需求,将来若要边疆稳定,需常以胡人内附。” 刘辩没想到久在幽州的刘虞竟然观察到了这一点。 的确,在魏晋南北朝的时候,胡人普遍内附。除了因为当时的汉土久经战乱百姓不存外,塞外恶劣的环境也是催促着胡人南下的重要原因。 刘辩说道:“胡人内附并无不可,然如昔日南匈奴之内附,决计不行!朕读史书,观南匈奴叛降多次,此等隐患,不能留给后人。” “内附当效屯田故事,编户齐民!” 至于不愿意的,那就留在塞外吧! 刘虞对于刘辩的行事风格早有了解,闻言也没有尝试着改变刘辩的想法,而是建议道:“塞外胡夷多以豪帅酋长马首是瞻,若能使豪帅酋长心向汉室,则编户齐民可顺势为之。” 提到编户齐民,刘辩就想到了南匈奴,在曹操等人多年的经营之下,几乎并州所有的匈奴人都在汉室的户籍之上,目前汉室对匈奴人口的了解程度只怕还要胜过于夫罗。 但匈奴人还没有承担和汉人一样的赋税——这并不意味着底层匈奴人的生活很轻松,因为他们的财产甚至连同他们本身都属于部族酋长——而刘辩下一步的目标便是让酋长们做出选择——是当個有前途的大汉官员,还是要当一个注定要被扫进垃圾堆的渣滓。 目前来看,公孙瓒应能当成这个合格的白脸。 短暂的走神之后,刘辩复又问刘虞道:“此前朕曾多次赏赐各处豪帅酋长各类经典文集,然成效甚微,豪帅酋长仍不识之。公久在边地,可有教朕?” 刘虞沉吟片刻,最终还是答道:“彼辈重利,或可以利诱之。” 刘虞在做官之前,也是个儒家名士,让他亲口说出用利益诱惑人学习儒家经典,还是有些难为他了。 “公在四夷之中素有威望,今若论及教化四夷,朕以为朝野内外无人比公更加擅长了。”刘辩吹捧道。 刘虞心里明白这是天子想要让他负责此事,但他心中没有半点不满,反而还很兴奋——连平尚书事都给了,他还能有什么奢求呢? “臣愿为陛下分忧!”刘虞果断应道,这也的确是他愿意去做的事。 在刘辩见完刘虞后未久,自他登基以来规模最浩大的元日大朝会便开始了。 大概是因为这次来的四夷过于多了的缘故,鸿胪卿韩融主动要求将大朝会办得华丽一些。当日,虽然都是预定好的流程,也不会有官员臣属真的在大朝会上奏说预定之外的事情,可待到刘辩从一大早起床到忙完所有的典仪,时间已近中午,正好与午时刘辩对群臣的宴请无缝衔接。 相较于大朝会,包含了群臣和海内外友人的酒宴的气氛无疑更轻松。 酒宴之间,还有西域诸国献上的胡姬跳舞,而鄯善王比和焉耆王龙安则趁着胡姬献完舞、刘辩与百官赞赏之际出了列。 (本章完) 本书快完结了,说一下未来规划吧 本书快完结了,说一下未来规划吧 原本想着这几天写完申请完结的,然后下周开新书。但感觉故事到这里就直接结束还是有些仓促了,所以准备放弃全勤,接下来会断断续续地写一两周吧。 其实原本还想写些丞相和司马懿壮年时候相爱相杀的故事…… 接下来的更新可能没那么稳定,尽量保证一天两千吧。 新书准备中,还没百分百确定方向,大家有什么想看的吗? (本章完) 第232章 跪的有点快(本章免费) 第232章 跪的有点快(本章免费) 几乎满朝皆知,西域诸国过去寻求汉室庇护乃是为了对抗匈奴(鲜卑)人,而今鲜卑人的威胁已经告一段落,西域诸国对于汉室大规模经营西域的态度只怕并不支持。 可话又说回来了,当初求着汉人回到西域,想要内属汉室的是诸国,如今总不能解决了鲜卑的问题就觉得汉人多余了吧? 也因此,随着鄯善王比和焉耆王龙安出列,不乏有文臣武将紧紧地盯着二人,只待二人口出狂言便要上前制止,展示自己忠君爱国的风采! 尤其是给事谒者祢衡,更是蠢蠢欲动。 平日里,只有四百石的他还没有参加常朝的资格。经过了此前被逄纪被诬的教训,他也长进了许多,起码能分得清在哪些场合绝不能大放厥词。 可眼下,但凡这两个西域来的小国王有一点不敬天子或是对汉家经营西域的抗拒之意,那么祢衡就有自信告诉两人,什么叫做唇枪舌剑。 祢衡甚至已经想好了待会痛骂的说辞,只待二王露出破绽便切换战斗形态! “陛下,臣比初至天朝,一路所见,与鄯善截然不同,至雒阳方知天下之大矣!”鄯善王比一脸憧憬地说道,“臣久在偏僻之地,不识中国,多年以来心向往之,臣请多停留数月,以圆臣居中国之念。” 如果说他以前还对汉室不停地往西域送人有些想法的话,那在见过琅琊国刘熙之后,这些想法他连想都不敢想了。真要得罪了汉人,要钱事小,要命事大。 祢衡:? 他手都放桌案上随时准备起身了,就这? 而居于主位的刘辩见鄯善王如此懂事,自是满意,他回应道:“卿有此心,朕岂有不许之理?赐金带、锦袍、布帛百段,并宅一座!” 鄯善王说完之后,焉耆王龙安也不敢示弱,请求道:“臣今日得见天颜,万分欣喜,然臣虽至雒阳,子弟却不行。来时路上,臣闻凉州等地良家子可入选宿卫,臣请留子弟以宿卫陛下!” 此前,西域诸国派来的侍子大都在大鸿胪的安排下接受汉家文化的熏陶,雒阳还专门设有蛮夷邸,在招待各国使者之余,还有教化之责。这些侍子在归国时通常也会获得汉家的官职,得到相应的印绶。 但要说留其子弟以宿卫……虽然历史上也有金日磾的先例,但终究不是定制,起码现在刘辩的身边没有这些侍子的存在。 “卿之所求,朕许了!”刘辩答应地很快。 有了两人在前,跟随他们的而来的几个西域小国国王皆都请求在雒阳多住数月,并留子弟宿卫,刘辩皆许之,并皆赏赐宅邸财货等。 宴会之后,刘辩召见了鸿胪卿韩融,但后者对这两位西域国王的打算并不知情。倒让刘辩对这些国王高看了一眼。 能够在诸国林立的西域生存这么多年,这些小国的生存智慧不可小觑。 同在宴会之后,不声不响搞了桩大事的十个西域国王再度聚在了一起,一伙人隐隐以作为大国的鄯善王和焉耆王为主。 焉耆王环顾四周,见并没有汉人在此,这才开口说道:“我听闻羌人和匈奴人都能在汉室为官,已经成了定制。现在我们的子弟能够宿卫在天子身边,必然能够得到不同于此前虚职的官职。” “现在汉人来西域,是不能阻挡的……就算汉人再多一些,那也会比鲜卑人在的时候好,而且商路也愈发繁盛了。既然阻止不了,那就参与其中……现在第一步已经成功了,我就不信我们的子弟论起做官比不过匈奴人、鲜卑人或者羌人?” “诸位要好生交待要留下宿卫的各家子弟,务必好好表现,要是能借此得到天子看重,留在雒阳为官甚至比回到西域要强!” 一众国王听后,皆称是。 等到八个小国国王告辞离开,兴高采烈去找官吏带他们去新赏赐的宅院后,焉耆王看着鄯善王,叹息一声道:“也不知你我今日的决定是对是错。” “以前大汉虽然会设立都护、长史,但大都只管军事,不干各国内政,如今只怕不再是这样了……” 相比于焉耆王,鄯善王反而看得更开一些:“左右不过是把子嗣送来雒阳学习汉家经典,再回来继承王位罢了。以后跟汉人的接触会越来越多,这不算坏事……往好处想,当初光武皇帝时,匈奴人危害西域,各国两度请设都护,皆不许。然如今汉人在西域投入的越多,便越不会离开。至少我等不用担心鲜卑人再来了。” 焉耆王龙安有些诧异地看了鄯善王一眼,没想到他还有这种想法。 思索之后,觉得的确能安慰到自己。 随后两人约定好次日相见,遂各自带着随行人员前往了新得的宅院去了。 留在雒阳一段时间除了为表示忠心外,他们大老远的来到大汉的都城,来回数月时间,肯定要看个尽兴! (本章完) 第233章 纷争开始了(本章免费,发新书啦) 第233章 纷争开始了(本章免费,发新书啦) (本章免费,新书准备的时间比预想的长,题材和内容都改了好几版,耽误了这本书的完结,抱歉) 在元日大朝会之后,来自西域的一众国王们就在雒阳暂住下来。 虽说除了日常吃住之外,大汉并不负担他们的其他费,但这些国王普遍在西域的商路之中赚的盆满钵满,根本不差钱。 最开始,这些国王见只有鸿胪寺的小吏相随,还担心他们在雒阳市井中的安全,但逛了几日之后,他们就发现这些忧虑全都不必有。大晚上也能安全地出门——这事放在他们的国都,想都不敢想。 于是乎,他们开始了大手大脚的费,以至于雒阳百姓一度因此对来自西域面容有异的胡商有了滤镜,认为来到雒阳的西域胡商全都有万贯家财,且人傻钱多。 也因此,热情的雒阳百姓十分欢迎这些西域国王的到来。 这一日,鄯善王比与焉耆王龙安再度出门去了,不过这次与往日的闲逛不同,他们乃是受前司徒、散骑董卓之邀,参与宴会。 在二十多年前,董卓曾经担任过西域戊己校尉,但那时候董卓驻扎在车师国,比和龙安二人都没有当上国王。二人与董卓不能说素昧平生,也算是毫无交情了。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参加这种私人宴会。 “我此前专门同鸿胪卿打听过了,董散骑的宴会可不是寻常人都有资格参加的。”焉耆王对着鄯善王说道。 “我也打听过了……不过我听说这位董散骑的名声可不太好,听说他是大汉天子的宠臣,但得罪了很多人,有些汉人的名士根本不愿参加他的宴会。不过,也会有一些高官重臣参与其中。我们在其中,说不定会认识将来被派到西域的官员呢!” 就这样,两人带着期待与忐忑一路抵达了董卓的府邸,很快就被董卓侯府的仆人迎接入内,两人只见其中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假山奇石,无一不精美绝伦。 龙安惊叹之余有些奇怪,趁着董府的仆人没注意,悄悄对比说道:“听说天子尚俭,此前见过的各处官署也都古朴肃穆,缘何董散骑的府邸如此铺张?还是说大汉重臣的府邸都如这般。” 比听后有些得意地说道:“看来你还是打听的少了……这董散骑不仅是高官,还是列侯,很是富庶。且他只有一个孙女,自然不必吝啬钱财。” 两人正说着话呢,忽听不远处有人笑道:“此前未曾见过吧?这里比之你等王宫如何?” 他们转头看去,却是车师国侍子怀楼。 区区一个战败的车师侍子,自然不被放在龙安眼中,他正要骂回去,却被鄯善王拦住了:“他因为旧事,很得董散骑喜爱。” 焉耆王听后,当即把话咽了回去。焉耆在西域算是大国,可在汉室面前不值一提,为了一时意气得罪重臣,这事他可不愿意干。左右当初车师国仗着鲜卑人支持狗仗人势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伏低做小过。 当即便于鄯善王面不改色地跟着仆人离开了,无他,唯熟练耳。 但怀楼却不满意,当初焉耆王和鄯善王派兵助力汉军攻打车师国,虽说这般的确改善了他的处境,可他毕竟是车师人,心中对两王还是有些愤恨的。当即就要继续找一找两王的麻烦,但他发现两王走得飞快,他竟然有些追不上。 等怀楼追上二人时,已经到了宴席之所。 而这时董卓也发现了他,立刻喊他在身边就坐,怀楼不敢拒绝,只能放弃心中所想。 不久,时间到了,人也到的差不多了,屋中炭火正旺,羊肉也被炙烤的香气浓烈,而外面竟也颇为应景的下起了小雪。董卓旋即命人打开窗户以欣赏雪景,饮宴开始。 而焉耆王和鄯善王则好奇地留意着参与这场宴会的人选,只可惜他们认识的人不多,而鸿胪卿韩融并未出现在此。就在这时,有一人靠了过来,说道:“在下谏议大夫、平准令李儒,两位应是第一次来此吧。” 龙安立刻说道:“原本就觉得君眼熟,原来是此前元日天子设宴时见过的。” “正是。”李儒举杯笑道,“吾受董公所托,来为两位介绍这些来赴宴的贤良。” “坐在次位的乃是侍中杨公,与董公有亲……”李儒捡着重点跟两王介绍了几个人,还要再说,忽见有人中途而来,为首者带着身上的雪闯入了这场宴会。 这一回,不用李儒介绍,龙安就认出了来人:“这是司隶校尉黄公,我认得,听说他可以察举整个司隶的犯法者。” 李儒并未应声,只因黄琬来者不善。 另一边,董卓已经率先反应过来,起身向前笑着迎道:“不知子琰要来,有失远迎啊。不过子琰来的正是时候,酒才热好不久。” “不敢劳仲颖大驾。”黄琬并没有朝董卓摆脸色,但说出来的话却毫不留情,“只是此次吾为公事而来,却是不好饮酒了。” “哦,有何公事,竟劳得子琰亲自带人来此?”董卓脸上笑意不减。 “车师国侍子怀楼在外犯了罪,躲进了仲颖府上,小吏心中惧怕,不敢上门,可不就得我来了吗?不过要我说,仲颖但凡知道怀楼犯罪,定会主动送之投案。”黄琬说道。 “正是如此!”董卓回头看向原本被他安排在身侧的怀楼,却见对方脸色有些苍白,如何不知发生了什么,当即怒斥道:“猪狗,亏我如此善待你,竟然瞒着我违背律法?来人,将他拖出去!” 随后,董卓不理会怀楼,进一步拉着黄琬的手说道:“以往数次邀请,子琰都未能得闲暇来此,择日不如撞日,怀楼之事交给下面官吏处置即可,今正逢小雪,何不观雪赋诗以记之?” 黄琬感受到手上来自董卓的力道,他得到举报才来到此处,见董卓如此配合,他也没有想把董卓得罪死的想法,索性顺势答应了下来。 然作为旁观者的李儒意识到,在度田之后,纷争,还在继续。 (本章完) 第629章 纷争结束了 第629章 纷争结束了 “如此说来,并非是司隶校尉主动去找董散骑麻烦,而是司隶校尉接到了举告,这才去董散骑府上拿人,恰好碰到了董散骑的宴会?” 云台殿中,刘辩对牵招如是说道。 牵招拜道:“回陛下,校事部所查便是如此,车师国侍子的确犯罪。而苦主并未去寻雒阳县寺,亦未去找御史台在县中所设的府衙,径直去寻了司隶校尉处……伍校尉的确怀疑有党争的嫌疑,但却并未查到苦主背后有人指使。” 当真是巧合? 刘辩不太确定。 他对牵招吩咐道:“让伍卿继续追查。” 虽然刘辩很乐意看到这一切都只是巧合,但纵观历史,无论何时,人与人之间的斗争都不曾停歇。 不过就算纷争不可避免,刘辩也希望能够控制住纷争的烈度。 于是乎,在董府宴会的第三日,刘辩便在西园召开了另外一场宴会,遍请了来自关东、关西以及南北偏僻之地的高官名士大儒等,席间,刘辩专门与黄琬和董卓二人一起喝了一杯酒,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因有名士大儒参与,很快宴会便从吃喝向着讨论经典的方向一去不复返。 刘辩见状,索性当起了主持。 最终,宴会从白天开到了晚上,连饭都吃了两顿,直到散场时,许多名士仍意犹未尽。 而经过伍孚和满宠的调查,确定了这桩事的确是个巧合,苦主确实可以找雒阳县寺或是御史台甚至校事部,但苦主听闻过黄琬的名声,这才找上了同样能管理雒阳的司隶校尉。 伍孚人品好,在搞情报领域表现得会差一些,但满宠却是个专家。 经过两人的论断,刘辩也基本相信此事就是个乌龙事件了,代表着不同地域的党争并没有这么快的兴起,应也无人敢在这个时候试探性地对提出重新的度田董卓发起进攻。 一旦有人这么干了,那么其遭遇的反扑将不会来自于董卓,而是来自于刘辩。 经过了这么一个小插曲,光熹十年看起来和九年一样,开局便很安稳。 …… 司马懿觉得自己一直活在诸葛亮的阴影中。 从当初天子出巡在河内郡将他带走之际,诸葛亮就活跃在天子的身边。相比于他,诸葛亮毫无疑问更加耀眼,一举一动都更能牵动周围人的目光。 对于这一点,司马懿倒是无所谓,相较于出风头,他更偏爱实际的利益——没错,在司马懿心中,诸葛亮就是爱出风头的人。 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司马懿想来,还是要从他自郎官被分配到雒阳当北部尉开始。 如今的雒阳北部尉可是个让人挤破头都想干的职位,据不可靠的小道消息,这个职位能助人气运亨通。 当今重臣曹操、刘备都干过。按理说,司马懿得了这么一个起点,该兴奋才是……然而雒阳县丞是诸葛亮。 北部尉的确是一个能干出成绩的职位,单就一个“不畏权贵”的成就就很容易刷成……然而雒阳县丞是诸葛亮。 雒阳在解除宵禁之后依旧大治,北部尉同样发挥着功效……然而雒阳县丞是诸葛亮。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诸葛亮的功劳,司马懿承认,在他担任北部尉之前,诸葛亮就已经把雒阳治理的很好了,但这并不代表所有的功劳荣誉都是诸葛亮的。哪怕他再不在意出风头,对此也觉得不爽。 这天,雒阳的四部尉再度齐聚雒阳县寺,雒阳令卢槿一如既往放权给了诸葛亮,而诸葛亮则事无巨细地安排着各部尉的任务—— “此前车师国侍子犯罪,苦主却并未直接来县寺报案,这是因为我等所为还有不足,诸位当铭记于心……” “近来因西域诸国国王在雒阳暂住,此地胡商又有增加……对于胡商犯罪当一视同仁这类的话我便不多说了,只近来有雒阳市井无赖欺一些初来雒阳的胡商不知内情,坑骗钱财,须得严查。” “尤以西部尉所辖金市为罪,当在金市增派人手……” 司马懿听着听着,心中莫名有些烦躁,因为诸葛亮又开始了——在他看来,似这等巡查金市的事情,作为县丞的诸葛亮只需要提出要求,然后核查结果变形,若是再细心些,便告知下属解决问题的办法。可诸葛亮做的却更细更杂,就差指名道姓增派哪几个人去巡查了。 等到诸葛亮说到北部尉时,一直觉得忍一忍无所谓的司马懿做了一个违背祖……违背自己习惯的决定。 他决定不装了,摊牌了——“诸葛县丞放心,区区无赖子,绝不敢在雒阳北放肆,小事而已,何必劳得县丞这般关切,亲力亲为?” 诸葛亮看了司马懿一眼,他的确没有在司马懿的辖区听闻此事,索性先避开不谈。 待到把所有事情交待下去后,诸葛亮留下了司马懿。 “仲达似乎对我有些不满?”诸葛亮的态度很温和,他自觉绝非刚愎自用之人。 司马懿既然决定爆发,那自是不带装的:“请孔明把似乎去掉。” “却是何故?我自无凡事秉公处置,并无疏漏。”诸葛亮的确很不解。 “孔明做事的确没有疏漏,正相反,还细致得很。以我之见,这雒阳县寺也不需要什么四部尉了,自都是摆设。县令自也不必设立,反正都是泥塑印章。”司马懿毫不客气地说着,“如此,还能县寺节省不少开支呢!” 诸葛亮这才明白司马懿的意思。 可他仍旧不解:“我将一众事情安排地井井有条,不好吗?我初来县寺之时,也曾试过放手让官吏们的施为,可到最后还是出现了许多疏漏,于是我便事事考虑周全,几无疏漏,这对于雒阳的百姓也是好事啊!” 司马懿却不赞同诸葛亮的理论,他说道:“让官吏们去做,最开始肯定会有疏漏,及时监察弥补了便是,岂能因噎废食?如此县寺中的官吏与傀儡何异?” “言尽于此,孔明好生考虑吧!” 说罢,司马懿起身离开。 (本章完) 第235章 给诸葛亮的答案(本章免费) 第235章 给诸葛亮的答案(本章免费) “夫人,事情就是这样……司马仲达当面言我之过,我亦觉得他所言不无道理。想当初夫人也曾如此劝我,我也曾尝试着放权给下面的官吏,只是结果不如人意。” 回到公主府,诸葛亮第一时间向妻子刘寿倾诉了烦恼。 两种想法的碰撞让他不知如何抉择。 “我若是见到官吏犯错,也会耐心指正,如此不也能培养官吏吗?” 刘寿看到诸葛亮为此烦恼,颇为心疼。 可在政事之上她顶多跟着刘辩和蔡琰了解过一些,并不精通,听诸葛亮说来,只觉得两个人说的都很有道理,分不出对错。 若是其他事情,刘寿自然会偏向于诸葛亮,可问题是据刘寿观察,她兄长的做法与诸葛亮不同,反而更类似于司马懿所说。 “不如我找机会问一问阿兄?”纠结之下,刘寿第一时间想到了找家长。 “不可,陛下日理万机,岂能因此等小事烦扰?”诸葛亮道。 刘寿见状,没有坚持,而是蹙着眉思索起来——两人之间的对错,须得找一个能够让人信服的人来论断,这人须得是干吏,且德行要好,不然肯定会因为她和诸葛亮的身份而在态度上有所偏颇。 这一想,除了那些老臣,刘寿立刻想到了近年来最受重用的荀彧和贾诩。 她对诸葛亮说道:“我听说尚书台的两位仆射都很贤能,阿兄一直都很信重他们,相信这个问题对于他们来说应该不难。” 诸葛亮听后应道:“夫人言之有理,那我们便择日去拜访……” “贾仆射。” “荀仆射。” 说出了各自的答案之后,夫妻二人对视片刻,刘寿先问道:“夫君怎么会想着去见贾仆射呢?我听说贾仆射一向老成持重,不爱与人结交,听说好多官员都怕他。” 诸葛亮答道:“贾仆射昔日建立校事部,能力非凡,平日里又谨言慎行,不会泄密,若能求助于他,必能有所收获。至于惧怕他的官吏,多半心中有鬼吧。” “夫人又是为何选荀仆射呢?我之所以未选荀仆射,只因近年来朝野常有颍川乡党的说法,我并不知真伪,暂时也没法探究,是以只能先避开。” 刘寿答道:“荀仆射是真君子,这可是当初阿父和阿兄一起确认的事……” 刘寿向诸葛亮介绍了当初宪帝同刘辩的那场关于荀彧与其妻唐氏的赌约。 两边说了各自的理由,一时之间竟没有定论。 这时候,刘寿忽然想到刘辩曾经对她的教诲,当即一拍手说道:“夫君,不必纠结,那就两人都拜访好了!”…… “孔明可知吏部是如何提拔迁贬官吏的?”荀彧问道。 正在通向不惑之年的荀彧仍是谦谦君子的作态,诸葛亮坐在荀彧的面前,仍能闻到荀彧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这并不显得突兀,反而让人觉得荀彧就该是这样。 “是以考评为依据,能者上,庸者下。”诸葛亮答道。 “正是如此,世间之贤才,多为璞玉,需加以雕琢方能显露华彩。”荀彧笑着说道,“朝廷法度尚且如此,孔明如今只担任县丞,凡事可无巨细皆管之,可若是他日为太守、为刺史、为公卿……也能如此吗?” 诸葛亮想了想,觉得他未必不能。 不过他已然明白,荀彧更偏向于司马懿的道理。 …… “这世间之人多为顽石,琢磨起来其实很简单,只需把他们放在合适的位置上,便能发挥其用。所谓人尽其才,在我看来,实是人尽其用,使之不犯错,便放对了位置。” 贾诩手抱腹前,缩进了衣袖之中,看起来就跟一个和善的富家翁一样。 诸葛亮当然不会如此觉得,他正虚心地听着贾诩传授的经验。 “而顽石之中,总有些比别的更亮,久之便将其擢选出来,放在别处。只要不做揠苗助长之举,孔明又何必忧虑呢?” “或许十年之后,孔明回首今日之事,说不得还会想笑呢!” …… 待诸葛亮先后拜见完两位仆射,刘寿连忙问起诸葛亮可有所得。 诸葛亮先是点头,又是摇头,直把刘寿给看糊涂了。 夫妻俩闹腾了一阵后,诸葛亮才说出自己的答案:“其实并无绝对的对错之分,两位仆射所言皆是适合他们的办法,而我,自也有我的路要走。” “为政之道,博施广采,兼收并蓄……于我而言,则是有过则改。” 刘寿瞧着侃侃而谈的诸葛亮,面露笑容,眸中似乎只装得下一个人了。 (本章完) 第236章 此去经年 第236章 此去经年 (其实本书想写的内容都写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会写些小故事吧,以作收尾) 却说当今天子务实,长久下来,直让太学的氛围也少了些华丽刻板。 太学生议政几乎称得上是汉家以来的传统了,此前虽因为种种原因对此有过打压,但终究没有断绝此路。 这里毕竟是帝国的人才培养基地,更是寒门子弟的一大晋身阶梯。太学生们多怀有一腔热血,风华正茂,挥斥方遒。 到如今,即便有家学的大族子弟,往往都会到雒阳太学一行,按照时兴的说法,这叫不落后于时代。 不过比之以前,现在太学生们的议政内容其实相对克制,起码不会像十来年前一样动辄某某阉宦党羽,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毕竟这不是有圣君在上嘛! 真要在骂什么天子身边有奸佞小人,那就要问一句了——你敢指名道姓说是谁吗? 以往骂公卿近臣可以扬名,可现在,时代变了。 而这一日,太学却又热闹了起来。 只因为近期雒阳又有了几条“热搜”。 而虽成为太学生才两年半,却以性情刚直、言辞犀利而闻名的右扶风法正法孝直却是在这日号召太学生们议论此事。 太学中一间本用来上课的教室中正座无虚席。 这所议的第一件事便是侍中樊陵的身后名。 樊陵终究没有等到运河修成的那一天。 “要我说,樊公自离任三公以来,兴修水利,功莫大焉。其过往虽有错处,但终究瑕不掩瑜。” “不然,樊公虽有善举,但我观之,终究是随波逐流而已,今有圣天子在侧,尚能尽人臣之本分……其兴修之水利,难道是他一个人的功劳吗?” 在场的太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 这非只是对樊陵的盖棺定论,而是对以樊陵为代表的宪帝朝“奸臣”盖棺定论。 而樊陵因为其攀附宦官的经历,又以名扬天下的政绩,却是成了摆在明面上的靶子。一方觉得樊陵过而能改,值得尊崇;另一方觉得水利之事你樊陵不做,有的是大臣做,归根结底,水利是得了天子支持的。 虽说太学生的议论几乎影响不了朝廷对樊陵身后事的处置,但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汉室最年轻士人的声音。就好像当年太学生叩阙营救党人,亦或是刘辩改革时太学生的闲言碎语,别管其内容对错,都是时代的声音。 太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了半天,这时,忽有人留意到法正至此都没有发言,却以此事询问起了法正。 正见法孝直胸有成竹:“我且问君等,今之运河如何?” 场中有人答道:“原本计划十年修完,但我听说进度比预想的要快,如今第三年就要过去了,照这进度,约莫再有个三四年就完成了。” “这运河急需用否?”法正又问。 又有人答道:“当然需要,听说今年幽州那边旱情极重,挖地十余丈(二三十米)方得水,田地更是干涸。” 亦有人答:“我家就是上谷郡的,就是这样……家里来信,说是河流枯水,郡府已经发放了粟米的种子,说是相较于小麦,粟米虽产量低些,却更能抗旱。” 法正说道:“这便是了,北方多处谷粮一岁只能种一季,而江淮却能够一岁两季,虽单季产量比不过北方,但总体却是多出的。如此,正该有运河将南粮北运,以防天灾,且对于朝廷而言,运河越早修成越好。如此,一旦再有光熹五年席卷近半郡国的大旱,也不必如当时那般困难了。” “可孝直兄还是未说有何想法啊!” 法正闻言偏头一看,见是一个平日里对他很是崇拜的一个人,遂耐心地解释道:“就算不考虑樊公的过往,单凭樊陵提议并组织了新运河的修建,为了运河能够尽快完成,樊公的身后名必是无可争议的美谥。” 6=9+ “至于其中是非曲直,还需待运河修成之后,由后人评说吧!” 法正说完,众太学生都觉得有理。 而法正也不在此事上继续纠结,这本就不是他关注的重点,继而直接说道:“此事毕,那再论一论西域那桩公案?” (本章完) 第237章 太学议论(本章免费) 第237章 太学议论(本章免费) 能够太学生议论的西域事自然不是小事,即便这件事对于在场的太学生而言几乎众所周知了,法正还是不厌其烦地说了下来龙去脉——“通西域之时,各国皆遣侍子入朝,疏勒国也不例外,数月前西域徐都护听闻疏勒国王身患疾病,遂上书请遣其侍子阿弥至归国。但有万一,可继承王位。” “然近期西域却有信来,言说阿弥至虽是疏勒王子,出身却低,在疏勒国内不得人心,俨然是当初为了事大故意送来雒阳的弃子。早在阿弥至抵达疏勒前,其国王已死,国人拥王子卑示为王,后才通报都护府。” “要说以往,这也是常事,疏勒也算是西域大国,其侍子久在雒阳,国人不识,自难得人心,疏勒瞧着似也无反叛之意。可这不是西域都护府又设立了嘛!疏勒先以侍子欺骗在先,又以未经都护府同意自立国王在后,确是无视了我汉家威严。而今言论,或遣人责而抚之,或出兵讨之,不一而同。” 法正说完之后,还如同之前一样,先不发表观点。 而太学生们到底热切,片刻的安静之后,房间内又响起了慷慨激昂的声音。 这个说疏勒地处偏远,其国未反,不值得出兵。另一个说疏勒已有不敬之举,当动兵伐之,以儆效尤。 这个说出兵劳民伤财。另一个说携西域诸国之力,并不需内地兵卒。 此外,虽然这些年大汉的对外战争总体顺利,但大汉上一次在西域丢失威望,正是因为疏勒的国主之争,而那一次,时任西域长史虽然纠集西域各国出兵了,但终究没解决问题。此事难免让人想到了前事。 陆议则对法正稍一拱手,便闭口不言。法正见了,便问道:“吾以为当以伯言之论为佳,诸君以为何?” 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无,一错版本%!' 他们探知到在青海属国的西南,还有生羌,却是起了继续开疆扩土之心。 不过消息传到雒阳,却是引来了一片攻讦之声。 “这第三件事,与伯言倒是有些牵扯,不如请伯言代为转述?”法正又道,他心中思量,久不参加议论的陆议很明显便是为了此事而来的,见陆议配合,索性顺水推舟。陆议也不矫情,并朝四周拱了拱手:“不瞒诸位,近来甚嚣尘上青海属国之事,家中叔父为金城太守,恰与此有关。” 却说陆氏人丁凋零,在陆康辞官后,能当大任的也就金城太守陆俊了。好在陆俊做事本分,就算金城郡事务繁杂,还涉及了青海属国的构建和对羌中地区羌胡的吞并,但毕竟有天下闻名的王粲和少有勇名的孙策、马超相助,这些年来步步为营,还算平顺。 幸而天子一向还是愿意纳谏的,朝臣们不至于不敢说话……甚至于在这种无论从哪种角度理由都很正当的事上,朝臣们的声量太大了。 但近期却出了事。 众人听得法正话语,皆向在场更年轻的一人看去。 进而直接波及了金城太守陆俊——与行事持重节制的蜀郡太守审配相比,金城郡的人口田亩数远不及蜀郡,但投入在青海属国的钱粮兵卒却胜过蜀郡不少,由此便引来了朝臣对于陆俊的弹劾。 靠着武力和钱粮开路,孙策和马超早已经安定了既定的青海属国,就连曾经一度被叫做西海,现在改名叫青海湖的咸水湖,都已经成了青海属国的国内湖了。 然至于此处,孙策和马超仍不满意。陆议说完,法正拍手称赞道:“伯言果名不虚传。” 不过,抛开“我的三公从祖”不谈,陆议的本领在太学中还是颇受认可的。 一些有见识的太学生都明白,自从派遣王侯宗室等往西域以来,汉室对西域就不可能像以前那般轻易放手,疏勒自立国王,汉室不可能置之不理。陆议几句话,绝对称得上鞭辟入里,而朝堂之上,大概也会这般施行。 “西域地远,欲经略此地,名胜于实。强汉威严,不容侵犯!” 要说这陆议陆伯言,前两年那也是太学中的风云人物,年岁不大,但其从祖父陆康却是当朝三公,而陆议本人更是锋芒毕露,太学议论时常为魁首。但那毕竟是之前了,陆康因年迈辞官至今已经一年多了,陆议也一改此前的作风变得低调起来,就连议论都不怎么参加了。 原因无他,青海属国本身在世人的眼中就已经是个赔本的存在了,每年都需要投入超过预计的来自蜀郡和金城郡的赋税收入,其能存在,只因属国的确解决了羌中羌人入寇劫掠的问题。 可眼下,你还要继续穷兵黩武?尤其是孙策和马超本就是天子身边的羽林郎出身,二人所请难免让人怀疑其中有没有天子的意思。 对于陆议顺着他的提问回答问题这一点,法正还是很满意的。 也因此,青海属国在经济上虽有穷兵黩武之嫌,但朝臣们捏着鼻子也就认了。 “大可不必谈及旧事,须知今时不同往日!”陆议一开口,言辞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只有见识过他前两年风采的人才明白,陆议的确稳重了。放在以前,他早就对那些抱着旧事不放的人冷嘲热讽了。 此言一出,立刻有多人附和。 法正听着太学诸生的意见,忽然瞥到一人沉默不言,当即问道:“陆伯言,你有何说法?” 其中,尤以谒者祢衡的声量最大,直接指责陆俊、王粲、孙策、马超昔年在雒阳时便是同党,而今在金城,因私废公,肆意妄为…… 据小道消息,早年间祢衡曾经被马超痛殴过。 陆议不是圣人,叔父有难,他自不能坐视不理。他虽在朝堂上发不了声,但在太学,同样能表达自己的意见。 “好教诸君知道,坊间传言,有位谒者早年曾被痛殴过,乃是真的。”陆议说话一如既往的直指要害,“至于所谓同党……乃是数年前西域有鲜卑生乱,为了安定金城郡的一时之举。后又逢开拓青海,遂持续了下去。至于有心人猜测的天子之意,则是谣传无疑了。” (本章完) 第238章 故事(本章免费) 第238章 故事(本章免费) “陛下,雒阳间的物议便是这般。”云台殿中,牵招一如既往地向刘辩简明地介绍着最近的雒阳“热搜”。 刘辩听后,略一沉吟,问道:“子经如何看待青海属国事?” 牵招在刘辩身边待的久了,知道天子如此问,只是在问他的想法而已,遂直言道:“臣也以为再扩大青海属国范围除了耗费钱粮人力外并无意义。” 刘辩点了点头,他明白牵招心中并没有“自古以来”这个概念,可话说回来,即便是他,在当前的气候条件下,也必须接受现实。 与其在现在为了一个名头耗费资源,不如为后人打好基础,相信后人的智慧。 次日朝会之上,刘辩召集群臣议定,否决了孙策与马超的上书,然后便让朝臣商议起了樊陵的谥号。 须知不是每个大臣都有资格得到谥号的,就连三公都不敢说稳得谥号。不过樊陵因其近些年来兴修水利之功,得到谥号的资格倒没人质疑——有本事你也去天下各处巡查规划水利去? 最终群臣议定,谥号曰“恭”,取自谥法——敬事供上曰恭。 至于相隔最遥远的西域事务,就不需要朝议来决定了……算算时间,当疏勒国的消息传到雒阳时,西域那边徐晃大概已经召集了西域诸国的军队去讨伐有不臣之心的疏勒了。 没错,就是有不臣之心。 没有得到大汉天子的准许,你也敢当国王? 狗脚王! 而雒阳的群臣们所能做的,只是等到西域都护府传来最后的结果,然后根据具体情况商议赏罚事宜。 此外,根据汉使探明的消息,在西域的西面和西南,还有两个大国,分别是安息和大月氏(贵霜),这两个大国在以往的记录中与汉室皆有往来。 大月氏自不必说,张骞通西域便是为了寻找他,后来大月氏被匈奴所灭,其中一部贵霜又崛起,占据了天竺等地,自称贵霜王,不过汉室依旧以大月氏称之。 而安息也曾向汉室进贡过“师子”和“形似麟而无角的符拔”。 至于安息更西边的大秦……就连汉使都只是听说了。 眼下能够对西域产生影响的两个大国都陷入了内乱之中,根本无力干涉西域事务。至于鲜卑,在汉室重新控制车师国后就失去了资格。 而对于这两个国家,要说刘辩没有半点想法是不可能的,可封建王朝的局限性就在这儿了,汉室连西域都没有控制好,遑论更远的地方。 所以很多时候,刘辩只会拿这些远方的事情解闷,然后将视线重新投回国内。 “听说琅琊郡有个少年为了待他不好的继母卧冰求鲤?此事子经知道吗?”刘辩问道。“臣曾听闻过。” “你觉得是真是假?” 牵招略一犹豫便回答道:“或许那真是一个仁厚之人也说不定……” 刘辩闻言直接笑出了声:“你就说自己怀疑此事是假的,乃是琅琊王氏为了给子弟扬名而编出来的,又有何妨?” 牵招一本正经地答道:“臣只是听闻过此事,并不知原委,不敢断言。” 刘辩点了点头:“子经以为,有没有必要查一查此事的真伪?” “唯陛下圣断!” “那就去查一查吧,毕竟都传到朕耳边了。若为真,那可是孝道楷模呢!”刘辩嗤笑一声,留下牵招扬长而去。 虽然近几年试举发挥了不错的成效,但举孝廉这一传统途径还在,那么为了获得名声所进行的各种表演自然也还会继续。只不过相较于以前为父母守孝十几年,然后一边守孝一边生孩子这种极容易被拆穿的方式,如今的“卧冰求鲤”倒是方便快捷,且几乎没有被戳穿的风险。 让刘辩不得不感慨时代在发展,人类在进步。 当日,刘辩来到中宫,见自己的儿女们一窝蜂地涌了上来,便对他们说起了这个故事。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在听完之后,没人怀疑这故事可能是假的,尤其是刘辩的长女刘乐,抱着刘辩的胳膊就让他再说一说别的有趣故事。 “那我给你们说一个唐僧取经的故事吧……什么,为什么叫唐僧?大概因为他姓唐吧……不管了,反正开头和唐僧没关系,话说女娲补天,留下了一颗石头……什么?没听过女娲补天?那大禹治水总知道吧……” 不知不觉间,刘辩就偏了题。 当晚,刘辩躺在榻上,趁着贤者时间思索起来——与其让卧冰求鲤这等故事一直流传,不如换一些更有意义,更能代表汉人精神的故事。 人事会变迁,王朝会更替,就连对于典籍的解读传承也会发生变化。但那些蕴含着一个民族最朴素情感的民族故事,却会带着其最朴素的内核一直传承下去。 天塌了那就补,水发了那就治。 只是谁来做这么一个人呢? (本章完) 第630章 十六年(结局,后面还会写些番外) 第630章 十六年(结局,后面还会写些番外) “朕曾听说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却没想到史师一直就在京兆。” 闻听自己的皇帝学生此言,史子眇尴尬一笑:“不敢当史师之称,山人习惯了闲云野鹤的日子,还望陛下恕罪。” 数年前他就听闻了天子发布诏书寻找他,那时,他已经是京兆尹陶谦的座上客了。只是他终究没有出现在天子的面前,没想到最后却被校事部发现了踪迹。 虽然已经当了十三年的天子,但刘辩一直在克制自己,以免成为刚愎自用的暴君。他当然不至于因为史子眇的行为而恼怒,只不过……既然落到他手,那就别想跑了! “朕与史师多久未见了?算算得有十六年了吧,时光荏苒啊!” 史子眇听了也不生分,对于时间了然于心的他纠正道:“距离十六年还有半个月呢……当初分别时山人须发还是黑的,如今早已斑白了。” “是啊,十六年了。”刘辩忽然很感慨,正想到了当初他刚穿越的时候,懵懂、茫然……时至今日,回想起来,不过弹指一挥间。 在这十六年间,他自史子眇家中而始,有许多人走进了他的人生,而他也影响了更多的人。 有人已经故去,有人则正年轻,带着希望和理想继续奋斗…… 倏忽间,难得走神的刘辩回过神来,却见史子眇正等着他开口。 他也不客套,径直问道:“史师应该知道天下百姓皆道史师为神仙中人吧?” 史子眇又是尴尬一笑,解释道:“都是些没有见识的凡夫俗子妄言,其实都是因为陛下仁德恩泽百姓的缘故。他们推崇于我,只是因为他们敬爱陛下罢了。” 他不得不承认,在天子面前,他全然不如在京兆官吏面前自如,与十六年前的还是孩童的天子更是不能同日而语。 刘辩轻笑一声:“你我之间何必如此生分?无外乎百姓们知我长于民间,行事作风又与过去数代天子截然不同,便想着我在民间一定得了神人相助,否则怎么能挽汉室倾颓呢?” “陛下天纵奇才。”史子眇拱手道。 刘辩也就纠结史子眇的说法,而是说道:“史师既然说成名是因为朕的缘故,那朕也认了。想来千百年之后,说不得民间还会流传史师是某一个神人下凡呢!不过史师既然承了朕的情,朕有一桩小事想让史师帮一帮,不知史师愿不愿意?” “敢问何事?”史子眇忍不住腹诽,他还能拒绝不成?不过,若真是什么难办的事,他要不要干脆生个病呢? “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我知史师有口才,善道藏,可是史师不觉得如今道教流传的故事过于少了吗?其实我倒听闻过几例,也不全是道教的……” 许久之后,史子眇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变得昏昏沉沉的了。什么二郎神劈山救母,一个叫孙悟空的猴子竟然闹了天宫,好在没打进皇天上帝的凌霄宝殿……等等,他到底在庆幸什么啊! 终于,眼看着刘辩讲累了,史子眇也松了一口气。 然而没多久,史子眇眼看着刘辩又来了兴致,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告诉皇帝他老迈糊涂之际,忽听刘辩说道:“说起来,曾经的旧宅史师应也十六年没去过了吧?” “陛下想要重回故地吗?” 刘辩略作犹豫……那里就是他来的地方,也是他最初半个月所待的地方。 “走一趟吧,我也这许多年没去过了。” 一段时间后,一处闲置多年的院落重又出现了许多人。不过看起来似乎有人打理,院子倒不算乱。只是推开房门,内里却积累了一层的灰尘。 见状,刘辩也没了故地重游的心思,反正他也很珍惜现在的生活。 就在院落之后,刘辩背着手对史子眇说道:“史师可知,在雒阳的东南西北,皆有胡夷……可若谈及教化,经典本就深奥,远不如这些故事更容易传播。” “史师,你说,假如有一天,这些胡夷都认为女娲、伏羲、大禹是他们的祖先,那他们还能被称为胡夷吗?”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说完,刘辩不待史子眇回答,又道:“其实我原本想着只借史师之名,自有代笔的写手,但转念一想,还是要知会史师。史师要是愿意做此事,朕谢你辛劳,若是不愿,朕也绝无怪罪之心。当然啦,这名头还是得借的。” 史子眇听完,苦笑道:“陛下把什么话都说了,我这山野之人还能说什么呢?其实我这些年来,倒是有许多见闻,可以编为故事。” 说罢,两人相视而笑。 至于前尘种种,谁又在乎呢? 以观来日而已! (本章完) 新书已发 新书已发 如题,《大唐从平安史之乱开始》,感兴趣的可以看一看哦。下一篇番外大概明后天出来。 (本章完) 番外卢植篇:堂堂子干,斈洞今古(新年快乐啊) 番外卢植篇:堂堂子干,斈洞今古(新年快乐啊) 雒阳,步广里。 相较于越来越热闹的雒阳外城和城内市场,高官权贵聚集的步广里一直有着其低调静谧的一面。 偶尔也会有人嫌弃此处沉闷,但更多的人却心向往之。 这一日,原本就有士卒守卫的一处院落又添了一些护卫,两辆近来最时兴的四轮马车停在了门口。据说这种车上配备了一种需要千锤百炼才能得到的铁,能够减震……不过,此刻院落中的人却没一个在意这些的。 杨彪和马日磾匆匆赶来时,卢植已经躺在床榻上了。 “你们来了……” 卢植的声音很是低沉,马日磾的年纪也有些大了,已经听不清卢植在说什么了。 还是最年轻的杨彪最先回复:“子干,我们来探望你了!你可有什么话说?” 杨彪的眉眼间悲切难掩,因为他匆匆赶来的原因便是卢植似是要不好了。 卢植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忽说道:“我这一生,也算是无憾了。” 卢植的老妻和子女都已经在了,闻言皆是悲伤。 杨彪却明白卢植的想法,他既是对卢植说,也是对卢植的家人说:“我辈儒生,所求者无非是遵从圣人教诲,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而我等三公之属,致君尧舜上,则此生足矣。” “子干自关西从马公学,便不爱诗赋而重实干,自征辟入仕以来,虽有蹉跎,但终能一展志向。自古以来,能有子干这般实现抱负的,又有几人呢?” 卢植诸子中,最聪慧的却是年纪最小的卢毓,他明白卢植之意是让他们莫要因此而悲伤,但他又如何不悲伤呢? 这时,外面有人喊道:“陛下来了!” 房间内立刻忙碌起来,忽有一人当先来到此处,用着不算高了音量说道:“陛下口谕,只当是弟子来拜见恩师,不必多礼。” 卢植的长子卢槿要说些什么,但被杨彪拉了下袖子,于是便闭嘴了,只有他被杨彪派去迎接天子。 但他刚出房门,就看到了天子迎面而来。刘辩来不及跟卢槿招呼,他径直入内,直奔卢植卧榻之处,握住了卢植苍老干瘦的手。 “老师,我来了。”千言万语,到刘辩嘴头,只变成了这么一句话。 卢植定定地看向刘辩,沉默了一会儿后他才断断续续地道:“听说近年来民间厚葬的风气又起,待我死后,只需薄棺一座,寒衣一件即可。” “老师……”刘辩感受到卢植在用力抓他的手,似乎在说,这是他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好,我答应了。” 卢植闻言,像是得到了满足,安静地合上了双眼。至于自己的身后名,连同儿女之事,只字未提。 留意到这一幕,卢毓一下子跪倒在地,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杨彪与马日磾面上的悲凄之色愈发浓了。 刘辩亦是鼻头一酸,虽然早有预感,可这一天真的到来…… “等等,安静!”刘辩忽然抬起了一只手。 卢毓下意识地止住了哭声。 静谧间,只听床榻之上忽然传来了轻缓却有节奏的呼吸声。 刘辩笑着离开了,瞧着卢氏这心宽体胖的模样,谁说不能多活两年的? 至于原本想给卢植的最能显示他重视的谥号文贞,则更没有说出来的必要了。 (本章完) 第631章 番外刘关张篇:万朵桃花为君开(上) 第631章 番外刘关张篇:万朵桃为君开(上) 雒阳城外,随着外城人口的逐渐增多,外城的土地也愈发昂贵起来。 近日民间就有流传,说是上任刚满一年的河南尹刘表看上了太学之地,带着雒阳令卢槿一起登门拜访太学祭酒,希望能以近二十里外近三四倍太学占地的土地来换,刘表还许诺一应校舍修建费用,皆不需太学承担。 但最后却被出身益州广汉郡的太学祭酒王商给果断拒绝了,听说刘表还不死心,再度登门,这一回王商倒没拒绝,而是直接请了太常公蔡邕,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件事是怎么流传出来的无人在意,只是人们在议论此事时,却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距离太学不过两三里路的一处占地颇为广阔的桃林。刘表敢打太学的主意,却没去动桃林,自然引人遐思。 不过也有消息灵通的人士说了,那里之所以种上桃树,是因为近年来雒阳百姓生活殷实,早就不满足于填饱肚子了,而桃子,正适合在雒阳周边生长。 也有人说,这是因为当今天子受道人老师的影响,推崇自然之道,特意留下的。这桃树就跟道旁的柳树一般,都是为了自然之道。按照不知道从哪传出来的说法,叫做“增加城市绿化面积”。 更有人因此进一步推测,这桃林是个阵法,乃是巡游各地多年后回归的史道人所设,至于目的,那更是五八门了,有说是求国泰民安的,也有说是替天子求长生的。总而言之,这片桃林并不简单。 不过对于那些真正了解内幕、而非“我有一个亲戚”的人来说,这事其实很简单。这片桃林的确是在天子的授意下种出来的,但却不是为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目的,只是天子一时兴起将之赠予了刘备、关羽、张飞三人罢了。 天子赠送园林宅院等给大臣并非什么罕见之事,不过将一处园林共同赠予三位有功之臣,确实特殊。要是某些内心阴暗的,说不得要想起二桃杀三士的故事了。 不过,作为当事人的刘关张却并无这般忧虑。 尤其是刘备。 此时正是仲春时节,桃林中的桃已经开放,三人坐在附近一棵开的最盛的桃树下,煮酒叙旧。 而在不远处,能隐约听见人声,桃林并不是封闭的——当然,桃子临近成熟时例外。 三人对此不以为意,他们都不是吝啬之人,就算将来桃子成熟了,他们也不在乎雒阳百姓前来摘取。 只是刘备看着已经和记忆中有了很大变化的关羽和张飞,一时间心中无比感慨:“算算时间,我与云长五年,与益德七年未见了。” 话一出口,刘备乍觉时光飞逝。关羽与张飞分别为朔方和北地太守,隔个数月还能见上一面,就算不见面,除了冬日大雪封路,书信也很方便。而他身在南中,一直难以抽身,少有的回朝之时,也都和两人错过了。 多年未见,三人间的情分非但没有消磨,反而因时间的沉淀而愈发浓厚了。 而张飞闻言,更是忍不住饮了一杯酒,朗声笑道:“终于等到重逢这一天了!” 刘备点点头,忽道:“今番重逢,正该欢庆,倒是我做小儿女姿态了。该罚,该罚。” 张飞却道:“大兄怕不是想喝这来自家乡的美酒了吧?” 关羽闻言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三人闲聊一阵,却是不可避免地聊到了政事,张飞朗声道:“大兄和二兄都听说了吧,在陛下将此桃园赠予我等后,有一个太尉府掾意欲弹劾我等居功自傲,却被太尉公给骂了回去,根本没递上去。” 关羽也是忍俊不禁,笑道:“只要我等恪守本心足矣,些许诽谤,何足挂齿。” 他转头又对刘备道:“大兄此次归来,应该不会再回南中了吧?” 刘备点了点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留在雒阳为官了。” 张飞一喜:“如此说来,我等相会更加方便了,大兄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刘备先是点头,却又摇头道:“南中虽然艰苦,然我在彼处施政日久,一朝回京,午夜梦回时常想起南中的旧事。” 此言一出,关羽与张飞皆感同身受。在朔方和北地的经历不比以往,两人带着官吏将士们不说是筚路蓝缕,也称得上殚精竭虑了。简直就如同他们的第二故乡了,若让他们突然离开两地,心中必然会不舍。 “如此说来,那府掾……唤作邓当的是吧,说的也不错,我等须得时时自省。”刘备强调道。 “大兄做事越来越谨慎了。”张飞随口抱怨道。“这是好事,你我兄弟得陛下信重,朝野内外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慎重是应该的。”关羽眯着眼睛说道,这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偏头看向了张飞问道,“益德,你没对邓当做什么吗?” 张飞立刻摇头,只在心中暗道:也就是趁着晚上偷偷在他家门口丢了些烂泥罢了。 关羽觉得经过那次被贬从军的风波后,张飞整个人都稳重了许多,应当做不出什么太出格的事,也就没有多想,复又说道:“平儿去年入了太学,前几日他还同我说,邓当有个妻弟也在太学,似是叫吕蒙,两人之间一向很不对付。不过这等小儿辈的事情,就交给小儿辈自行处置吧。” “烂泥还是丢少了。”张飞喃喃道。 “你说什么?”关羽问。 “没什么。”张飞立马摇头。 而坐在两人中间,将张飞的低语尽数听进耳中的刘备只笑而不语。 不一会儿,他又说道:“朝廷有意以两郡为基础,再分些凉州和并州之地,结合已经被羁縻的鲜卑各部,新设一朔州。此事你们定然知情吧?” 关羽和张飞皆是点头。 刘备强调道:“我此番留京,也有协助你们设立朔州的意思,毕竟朔州不单单包含了新复之土,还涉及凉、并之地。塞外鲜卑还是要以羁縻为主,将来并州、幽州皆需要效朔州故事。” “昨日陛下召见我,有意在制度上分鲜卑而治之,以各州分设都护府统辖塞外胡人,如昔日西域都护府故事。” 刘备只一提,关羽与张飞皆是了然。 他们近些年深知塞外胡人的习性,在游牧的习俗之下,胡人们需要时常迁徙,不可能像汉人那般统计户口和收税,就算是多年来一直在改进中的青贮,也只能让他们在冬季安定下来而已,可那时通常意味着大雪封路。是以,最好的统计他们人口的方式竟然是朝廷组织的互市。 刘备所言也并不是什么新鲜话题。 随即三人就将来的规划自是一番讨论,当然,讨论的主要参与者是刘备和关羽,张飞最大的贡献就是告诉两人,酒再煮着不喝,酒气都要散光了。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有一行人寻了过来,为首的一个隔着一段距离就朗声拜道:“在下叨扰了,敢问北地郡张府君可在此处?” “寻我何事?”张飞立时问道。 这时候,先说话那人已经走了过来,并不急着回答张飞的话,而是又拱手道:“在下雒阳县丞诸葛亮,今日县寺接到报案,言说太尉府邓府掾出门时误中了贼人设下的污泥陷阱,摔下马来。根据差役寻访,有人瞧见张府君带着一桶物什经过邓宅……” 张飞立刻感受到一道目光看向他,想到自己方才的言论,饶是他都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了。 “没错,是我干的。” 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目光都集中到了说话的刘备身上。 刘备坦然道:“昨夜我劝回了益德,但事后越想越气,所以……” 张飞心中一急,正要开口,却觉察到已经起身的刘备轻轻用脚碰了一下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不过我不是为自己而气,而是为百万南中人而气,也是为多年来在南中辛劳的官吏而气……”一阵风吹来,刘备在周边飘落的桃映衬下慨然说着。 “邓府掾的腿摔断了。”诸葛亮平静地说。 “该怎么罚?”刘备的感慨戛然而止,立时问道。 “此事恐怕非我一县丞所能做主。”见刘备坦然认错,诸葛亮恳切地说,“玄德公于南中之所为,在下自叔父处早有耳闻。公放心,在下一定为公争取减轻刑罚。” 刘备也不客套,直言“多谢贤侄”后,又示意关羽和张飞莫要多事,痛痛快快地跟着诸葛亮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