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夫人又去传您谣言了》 第1章 要和离,也要杀你满门 第1章 要和离,也要杀你满门 “姑娘,姑爷毒发了。” 镜中女子神情冷漠,一身缟素,鬓角边簪了一朵悼念死者的绢。 明礼及笄后嫁永安伯大公子。周述嗜酒好色,每每醉饮动辄便拳打脚踢,成婚三年,已收了三十几位歌姬小妾入房。 她遵循父命,将女德女戒谨记在心,上孝公婆,中侍夫君,下伺妯娌,孤身一人支撑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周家。 她以为真心可以捂热寒冰。 但等到的是周述领着怀孕的妓子回来,等到的是被人做局毁了一生清白,等到一封休书摔在脸上,等到一句‘不解风情的黄脸婆’,一句‘不会下蛋的母鸡’。 她求助于母族,可只得来一双弟妹在家莫名失踪的消息 她连写十几封家书询问,不仅无一人搭理,还被指责多管闲事。 可即便是贱籍奴仆失踪也该上报京都府衙,如今弟妹不见了,她这个做长姐的竟连问一句都是错的。 身后,周述半跪在地上,又吐了口黑血,“你想和离?做梦!我只休妻,绝不和离!” “大婚三年,你连个蛋都下不出,还要怪我休你吗!明礼,交出解药,我可以不休你,只贬你为贱妾,莫敬酒不吃吃罚酒!” 明礼冷笑起身,扔下了一包药粉。 “算你识相!” 周述忙不迭的去捡药粉,狼吞虎咽的往嗓子里灌。明礼朝屋外一招手,春娘和马夫老王惶恐而入。 “少夫人!” 周述动作一顿:“春娘?你怎么来了?快起来,同这个贱妇下跪做甚?你腹中还怀有咱们的孩儿,仔细伤了身子。” 春娘不为所动,周述立即转向老王:“老王!给我将这贱妇按下,剥去衣衫,丢到街上!” 话落,老王立马起身,挥出一拳便将周述的鼻梁骨给打断。 “噗——” 吐出的血颜色锈黑,周述浑身剧痛,眦目欲裂:“你给我的,不是解药?!” “我有说过要给你解药?” 明礼挑眉,含笑道:“你答不答应和离都无关紧要,总归今日我要杀你。这蛇毒,是我亲手炼制,滋味还不错吧?” 山茶接到明礼的示意,她一步上前,取出一根银针刺下,加快了周述体内毒素流动。 山茶扭头看春娘,喊道:“说话,让这畜牲知道,究竟是谁不会下蛋!” 春娘犹豫了一下,似在考虑周述是不是必死无疑。明礼道:“稚子无辜,你说实话,我留你们生路。” “谢少夫人!” 春娘拉着马夫老王连连磕头。 “公子,这孩子.的确不是你的。这么些年,满院子三十几房姨娘都无一人有孕,您但凡有脑子也该知道究竟是谁的原因呀。”春娘顿了顿,啧了一声,又道:“再者说,您那东西.长度不够,时间又短,技术还差,每次两下就没了动静,奴家实在是嫌弃,这才找上了王大哥。” 春娘神色激动:“哎呦您是不知道,王大哥可强过您千百倍不止,还.” “可以了。”明礼拿了两张身契递到春娘面前:“细节之处,自己品味,不必详述。去吧。” 春娘满面春风地接过,拉起老王匆匆离去。 “贱妇.该死”周述瘫软在地上,口中不断吐血。 明礼抬手摸向发间,拔出一根锋利钢针,呼吸之间,钢针自太阳穴而入,斜着贯穿了整个头骨。 尖端自左侧耳骨而出,滴滴鲜血顺之落下。 “毒妇.你不得好死.” “嘘。” 明礼蹲身下去,她染了一身血气,浑似修罗鬼魅:“仔细听,有没有听见惨叫声?这些声音熟吗?像不像你的祖母,你的爹娘,你的叔伯婶姨,你的兄姐弟妹?” “你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你竟敢动我爹娘家人?!” 成婚三年,明礼一直温柔老实,怎么忽然一下就变成了阎王修罗? “激动什么?就是全杀了,一会儿,不就又能在阎王殿相见了?”明礼略显不耐:“这毒好差劲,怎么还不死?罢了,还是我亲自送你一程。”她左手袖间滑出一柄匕首,动作行如流水,匕首绕周述脖颈一圈,下一瞬,项上头颅整个落地,切面平整。 这时,木门被推开,门外血流成河,尸身堆叠,杀人者正是周家的一众小厮仆役。他们聚到明礼面前,向她磕了三个头。 明礼受礼,说:“拿好身契银两,从今往后,不要踏入汴京半步。” “姑娘。”为首的护卫红了眼眶,“我们商量过了,先在城郊山庄住上一年,一年后若等不到姑娘来,我们自行离去” 一年。 她这身子骨,还能有一年? 明礼没有多言,只点头:“走吧。” 话落,人走院空,偌大一个周府,只剩下明礼和山茶两个活人。清风徐来,大股血气涌入鼻腔。 她缓步走到衣橱前,双手微颤的打开柜门。山茶警惕的去将后边一扇微开的窗户紧紧合上。 橱壁里坐着一具溺毙女尸。女尸和明礼长得一模一样,两张脸完全重合,没有半点分别。 山茶‘扑通’跪下,泪流满面:“姑娘.您睁眼瞧一瞧,二姑娘回来了,她替您杀了周家那些没良心的畜牲!” 她们是同胞姐妹,有一样的样貌,一样的名字。唯一不同的是小字,姐姐唤殷殷,妹妹唤泱泱。 取自殷殷百姓,泱泱大国。 妹妹一出生便被外祖秘密送走,一直长到十五岁,世间鲜少有人知其存在。 一月前,她收到姐姐来信,说生活无盼,望她回京一见。接了信,她便趁师父不注意,孤身出了深山,赶了上百里路来到京都。 谁知,见到的却是姐姐的尸首。 “姐姐。” 明礼缓缓蹲下身。 她长于深山,师父对她从来都是放养。十五年来,她终日与毒草毒虫为伴,习医学毒的日子无比枯燥,身边唯一的活物就是各种毒蝎毒蛇。 每日的盼头便是姐姐的来信,一月两封,十几年来一次不差,她会给她寄各种漂亮衣裳和新奇玩意儿。 “我是学毒出身,不会查案。但我听山茶说,周家和明家没一人待你好。我想着,总归杀人者一定姓周,我姐姐没了,他们也一个都别想活。我一直和师父住在山里,没见过生死,但我以为,人都死了,还要真相何用?姐姐,你瞧好,我会杀尽周、明满门,为你陪葬。” 鲜血缓缓流出府外,有人报了案,京都府衙奔来查探,无一人见了这血腥场景不是连呕带吐。 山茶听到动静,一下就慌了:“二姑娘,衙役来了,咱们得快逃。” “不能逃。” 明礼合上衣橱,她低着头,眸光晦暗:“现下若逃,我们定会被安上疑犯之名。姐姐一生最重清誉,我不能辱她,再说,若担了疑犯罪,就回不去明家了。” “回明家?您还想回明家?”山茶讶然:“可可回明家做什么啊?他们绝不会为姑娘讨回公道!” 明礼从怀里拿出一枚玉扳指递去,山茶匆忙接过,只见内圈刻着三个小字——明仲远。 “这是二爷的扳指?”山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二姑娘,您从哪里得的? “姐姐的衣衫里。” 明礼神情淡漠,她撑膝盖站起,说道:“她是被人凌辱之后,不堪痛苦,才选择跳湖了结。侵犯她的人,就是明仲远,我们的亲二叔。” 她昨夜解开姐姐衣衫之时,满目齿痕青紫,浑身污浊,就如一朵历经吹打的残败鲜。 “什么.” 山茶脸色惨白,她记得昨夜是周述请二爷过府吃酒,也就是说,二爷对姑娘的行为,周述默许了。 “他们该死!他们全都该下地狱!我,我随二姑娘一道回家。”山茶眼角泛红,她抬头:“但周家满门惨死,我们却安然无恙,这说不过去” 明礼点头:“对,是说不过去。” 话落,明礼再次拿起匕首,高高抬起,朝着自己的肩胛骨狠狠刺下。 开书大吉,各位多多指教! (本章完) 2.第2章 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第2章 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剧痛裹挟全身,素白布衣被染成血红,明礼脸上也被溅了一道血。她递出匕首,给山茶指了胸口一个地方。 “刺这儿,血多,却不伤根本。” “是。” 话落,山茶没有一点犹豫,直接刺下。京都府衙役进来时,便见到二人虚弱无力的瘫软在一片血泊之中。 为首的吴衙卫曾见过明礼,知道她是周述的夫人。他走过去,居高临下的质问:“少夫人,你怎么没死?肩头的伤,是贼人刺的?” 明礼坐在地上,单手捂着流血的左肩,眼眶通红,我见犹怜。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哗哗往下流,大有奔流到海,一去不复返之势。 “今晨,夫君被暗杀,公爹正要前往报案,又有大批杀手联合府中小厮护卫反水,见人就杀,遇人就砍。我孤身藏于柜中,即便身中一刀,万幸逃过一劫。” 一名衙役与吴衙卫耳语道:“老大,凶手铁定找不着的。与其大海捞针,不如一劳永逸,何乐而不为?” “是呀老大。” 又一衙役劝道:“眼前这个不就是现成的凶手吗?就说这娘儿们不守妇道,勾结外人屠戮夫家。咱们再伪造些证据,这事儿就过去了。” 他们说这些话时,完全没有避讳明礼还在现场,三言两语便将她的命运敲定下来。 明礼止住了假泣。 “这位大人,我想问一句,你是打算把我当作永安伯府灭门凶手交出吗?” 吴衙卫惊讶于明礼的一针见血。 他冷声道:“查案定罪是京都府之事,少夫人无权过问。如今,种种痕迹来看,私以为是家贼作乱,全家都死,唯剩下你们主仆二人?难不成,少夫人头顶有大罗金仙庇佑不成?依我看,你的嫌疑,最大!” 衙卫一挥手:“来人!捆去府衙,严刑拷问,必要叫她说出实话!” “姑娘!” 山茶飞身一扑,挡在了明礼面前。 明礼敛眸,锋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衙役的脸上。 到底是她涉事未深,以为将自己弄伤就能摆脱嫌疑。没想到,当以明辨黑白为己任的京都府衙,却只在意这个案子是否有人可以顶罪,究竟何时能够结案。 十三人,杀起来难免弄出声响,还是用毒吧。 “站起!” 一个凶神恶煞的衙役十分粗蛮的抓住明礼的肩膀,她眉心微皱,一把扣住衙役的手腕,紧接着反手一掌,响亮清脆的扇在了对方脸上。 就在袖中毒粉欲要洒出之时,院外又一阵急踏之声响起,随后一块玉牌破空而来,生生将那衙役砸的头破血流。 玉牌摔落,登时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京都府好大的官威啊,逢遇命案,不查真凶,逮着个弱女子强按罪名?还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衙卫脸色十分难看,刚欲暴怒,见到来人后却不得不躬下身去:“世子爷。” 见事态有变,明礼不动声色的收回匕首,抬眼去看。 男子生得俊秀。 宽肩、窄腰、长腿,身姿英挺,一双桃眼狭长,泛着冷漠。 一袭紫色直裰,上绣一头傲然麒麟,黑玉冠束发,手里正给一只慵懒的异瞳白猫顺毛。京都中世子不少,但长得这样一副纨绔模样的世子爷,只有一户——镇国公家的混世魔王,张止。 那位京都城中人尽皆知的,不举世子。 被明礼扇了一掌的衙役跳出:“世子,永安伯府上下无一活口,只有她一人。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小人觉得,必然是她.” “呦呦呦。”张止满口讥嘲:“还你觉得,还必然是,你是亲眼瞧见她动手杀人了怎么着?” 张止跨过周述的尸体,抱着白猫慵懒坐下:“如今京都府办案,都是猪拱门帘子,全凭一张嘴了?” 明礼防备的瞧了一眼张止,莫非,姐姐认得他?她侧目去看山茶,只见她微微摇头。 吴衙卫尬笑两声,硬着头皮道:“虽说此女可能不是真凶,也当细细盘问。再者,京都府衙办案,即便您是国公世子亦无权干涉。” “我无权干涉?” 张止冷冷发笑:“国公是我亲爹,皇后是我姨母,太子是我表弟,宰相是我舅父。你呢?你爹哪位?蝙蝠身上插鸡毛你算个什么鸟?敢跟小爷这样说话!” 身后一众护卫当即拔剑上前,将衙卫团团围住。 见状,吴衙卫只能咬牙低头:“小人知错,世子恕罪。那世子安坐,我等先将尸首带走,请仵作查验。” 吴衙卫心底恨不得三刀六洞的捅死张止才解气。 本来只要抓一个明礼,判个斩立决就能解决,如今被他折腾的一地鸡毛,仵作验尸还得另付工钱,验了尸就得去查,去审。 马上要入冬了,在外奔波劳累不说,万一陛下一时兴起定了破案期限,到日子不破,他们的乌纱帽全得掉! 一旁的明礼微微仰头,语气平淡:“尸首,诸位可以带走。带走后,我便去督察院告状,参京都府衙一个越俎代庖,无视律法之罪。” 吴衙卫一愣,旋即发笑,他惹不起张止,难道还怕一个犹如蝼蚁的灭门遗孀? “区区妇人,无知无畏!我且问你,京都出了人命案不由京都府审,该由谁来审?你吗?” 明礼淡淡一笑:“周家是伯爵,大齐律法有言,勋爵人户出了命案,该是禁军虎卫包围,由陛下钦定官员携大理寺主审,京都府从旁协助。” 一衙役一步跨出:“胡扯!我等熟读律法,从不知有这般说辞!” “这是陛下今年刚颁的新律。” “当然,也不外乎有一些不知礼法,不明铁律的猪脑子不知晓。如今,大人手上既无虎卫手令,又无大理寺文书,这样带走尸身查验,若后续出了什么岔子,那在场之人,全是凶手,一个都逃不掉。” 张止一面抚着在怀里睡着的白猫,一面低头暗笑。另一边吴衙卫嘴角一抽,这一句皮里阳秋的‘猪脑子’骂的自然是他们。 “明少夫人.” “大人住口。” 明礼从袖间拿出一张纸,摊开竖在众人眼前。 “这是我与周述的和离书,签名手印一应俱全。从今往后,周家与我没有半分干系。‘明少夫人’这一称谓,大人若再唤,我便只能再去督察院,参你一个造谣生事,羞辱贵女之罪。” “什么?和离了?” 吴衙卫一把夺过和离书细细查验。细节都对,甚至还有永安伯的私印。 倏然,张止抬手,指向了明礼:“这个人,我保了。程五思若有意见,让他来找我。” “至于你们,都滚!” (本章完) 第3章 我愿陪世子一夜 第3章 我愿陪世子一夜 吴衙卫将和离书放下,他惹不起张止,匆忙便要撤退。 方才被打的衙役刚走两步,忽又停下:“明二姑娘,你可会武?” 明礼抬眸,一张脸哭的梨带雨,白中透红。 “女儿之身,自然不会。” “是吗?” 衙役不信,逼近了两步:“可您方才那一巴掌,气力极大,该如何解释?”寻常深闺妇人,见了衙役早都腿软了,哪还有气力去扇人? 明礼语气平淡,应对自若:“方才大人脸上有只蚊虫。入了秋的蚊虫最毒,下手定要又快又狠,才能一击毙命。我也是好心,若大人介怀” 她抬脸闭眼:“可以打回来,我绝不外传一个字。” 衙役:“.” “不必了。明姑娘继续打蚊虫吧。” 吴衙卫出面圆场,接着转向张止:“世子,既然您做了保,那么衙狱可以不去。但在虎卫和大理寺接手此案之前,她若逃了或死了,便是张老侯爷亲临,我等也会秉公办事。” “你咒谁死呢?!”张止当即黑脸怒骂:“一帮吃了煤炭的黑心小王八,你们京都府算个球啊!” “此间话语,我等亦会尽数告知程大人。”说完,衙卫一众赶忙脚底抹油的逃了。 张止‘霍’的一下站起,“你们当小爷怕程五思吗!那老榆木头!叫他没事儿多去晒晒太阳,晒得再黑点儿,就没人说他是京都第一老白痴了!” 直到看不见衙役的背影,张止才侧目:“无为。”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厮从后而出:“世子。” “你带大黑去玩。” 明礼一怔,大黑?这猫通体洁白,莫说黑毛,连一点污渍都没有,竟然叫个大黑? “是。”无为接过大黑,随后一挥手,一众侯府护卫皆随他离去。 山茶也收到明礼的暗示,随之退下。 张止收了一身的纨绔气,他弯腰,单手将明礼扶起。明礼顺着他起来,心中有些不安。 “周家灭门,你做的。” 不是疑问,是肯定。 张止踢了一脚已死多时的周述,漫不经心地笑道:“明二姑娘好魄力,一根钢针贯穿头颅,血淋淋的,可吓坏我了呢。” 明礼眸光一凝,他瞧见了? 究竟是瞧见自己杀人,还是瞧见姐姐的尸身? 此刻,钢针就藏在袖口处,她有信心一击毙命。因为一旦张止说出此事,京都府会直接定罪。 她不能死,至少不是现在。 斩草要除根,只有死人不会开口。 她微微一笑:“什么钢针?什么头颅?世子所言,我不明白。”她右手微动,就要暴起。 忽而,一只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明礼猛地抬眸,下意识就要甩开,可张止的力气远大于她。 少年瞳孔幽邃,黑中带了一抹暗紫,更显魅惑。他嘴角含笑,手上力道极重,仿佛想捏碎明礼的骨头一般。 “女孩儿家,该娇气些。什么蛇毒呀,钢针呀,匕首呀,那都是要人性命的物件,太危险。”张止似笑非笑地说道。 明礼心下一沉,他果然什么都瞧见了。 怎么杀他,用刀?用毒? 还是毒吧。 他的手指一直搭着她的脉搏,能清晰感觉到她的心跳逐渐加快,手心温度缓缓燥热。果然还是姑娘家,即便表面装的再狠,心终究还是乱了。张止松了手,得逞一笑。 “明礼,你在怕什么?” 张止永远在笑,笑得人发慌、发瘆、脊背发寒。 “怕我揭发你?”张止凑近了她,又笑道:“我若想揭发,方才就不会救你。信不信,几道酷刑下来,即便人不是你杀的,也一定是你杀的了。” 明礼冷漠地看着他。 他这话,说的不假。 她方才也算是瞧明白了,京都府判案,人命是案子里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她不能死,至少不是现在。 见她沉默不语,张止笑容愈深:“不说话?那便是默认了?” “我可以起誓。” 明礼面上波澜不惊:“若周家血案与我有半点干系,父母横死,家族不安,满门灭尽。” 张止轻笑,他今日似是非要逼明礼承认一般:“一点诚心没有。满京都都知道,你娘温挽早逝,你爹明伯远和主母孟氏待你刻薄,家中几个狗头鬼脸的尊长无一不是附在你身上的吸血虫。所以,换一个毒誓来发。” 明礼:“.” 这笑面虎真是好生难缠。 她举起右手,神色严肃:“苍天在上,我若有半句虚言,便叫世子你死无葬身之.” 张止猛地一步跨前,紧紧捂住明礼的嘴。他一脸委屈:“我方才可救了你。” “是呀。” 明礼将张止的手扯下:“所以我心中无比感念世子,用世子的身家性命来赌咒发誓才更能显出我字字不假,毫无虚言。” 张止错愕不已:“你” “一番玩笑,世子听个乐就好。” 明礼云淡风轻的一笑,她踩着周述的手掌走至一旁,“周述是我杀的,永安伯府也是我灭的。周家待下人苛刻,满府护卫都承过我的恩。他们帮我杀人,我给他们身契和安家银两,十分公平。” 张止此人,城府极深,表里不一,最好不要为敌,假意坦诚或许算条退路。 他这样的人不会做无用之事,既然选择出手救人,那么一定是自己身上有他想要的。 明礼抬眸,一双星眸望向张止:“我身无长物,没有银钱给你。不然,身子给你?” 张止又错愕了:“啊?” “我陪世子一夜,一夜过后,今日所见所闻尽数抛去,如何?” 反正这人也是个不举的,给他一夜又能怎样?占着茅坑不拉屎罢了。 张止咽了口唾沫:“我那个” 明礼继续说:“若一夜后不幸有了孩子,我会服红堕胎。当然了,这期间的银钱我和世子一人一半。” “但若你想留下孩子,那孕期银两则全由世子负责。另外,要带走孩子还需再多给一万。我可以拿身家性命发誓,生子后,此生绝不相见。” 她总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说他不举吧?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道理她还是懂的。 明礼说的坦荡,反而张止张了张嘴,愣是半天都吐不出一个字来。 “明礼。”张止失笑,上下扫了她一遍:“你是个钱串子?” (本章完) 第4章 提起罗裙不认人的负心女 第4章 提起罗裙不认人的负心女 明礼微微抿唇,本是想和张止攀上一层关系,毕竟国公世子,往后说不准能有用上的地方。 但他既然不愿,自寻出路也成。 “罢了。”明礼扬起假笑,说道:“世子不愿,就算了。” 张止眸光一沉,他知道她想利用自己,好,他甘愿的。 ‘啪——’ 他掏出来十来张银票拍在桌上,“想要钱,直接说。我最不缺银子,但你的身子,我现在不要。” 明礼意味深长地看了张止一眼,果然传闻不假,这么漂亮个少年郎,怎么就不举呢? 明礼看着银票一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世子不要身子,我不取银子。” 张止咬牙:“好。那就一万两,换你一个回答。既然有和离书在手,那么今日之后,你打算去哪儿?” “回明家。” 言简意赅的答完三个字,明礼便眼疾手快的一把抽走银票。 张止:“.” 三个字就换了一万两,好一个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这下才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啪——’ 又是一千两被重重拍下,张止追问:“回明家,然后呢?” “杀人。” 嗖的一下,银票又被飞速抽走。 ‘滴答——’ 一粒一两的碎银被孤独扔在桌上,张止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对,“要杀谁?几时杀?如何杀?杀完之后呢?” 明礼一面睨他,一面将碎银子收下:“一两银子,四个问题?世子爷,我很廉价?” 张止一愣,两手往身上一摸,空空如也。他揉了揉鼻尖,“今天出门没带那么多,不然赊着?” “银货两讫,概不赊账。” 姐姐这些年为了周家,嫁妆银子搭进去不少,她要在京都活下去,必然少不了银子。 如此想着,肩上一阵疼痛传来,明礼瞥了一眼肩头上的伤,还在流血。 “张世子。”明礼拿了一块白帕按在肩头的伤口,看似随口道:“你是贵人,与我纠缠这么久,莫不是是为了盐税吧?” 张止东倒西歪的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明礼:“什么纠缠?什么盐税?姑娘所言,我不明白。” 明礼暗暗咬牙,这个笑面虎,不仅难缠,而且记仇。 “两淮巡盐御史莫照和明伯远同为二皇子门下,莫照任职两年,便已捞的盆满钵满。” 闻言,张止眼眸一亮。 明礼虽久住深山,但师父总会同她讲起天下局势,但药王山和京都城相隔千里,她也不懂师父的消息为何会这么灵通。 她记得,明家如今牵扯的唯一一桩朝堂大事,就是盐税案。 明礼继续道:“明伯远贫困出身,贪婪成性,数年来亏空的数字骇人听闻,便是将全族银两扔进去填,也不足十之一二。陛下要查盐税,但账簿漏洞百出,即便准备了假账,可督察院的隋御史是出了名的‘铁头青天’,此案必会昭然。另外,请隋大人出山查盐税,也证明了陛下的决心。这一次,莫照必死。” 张止不由得接话:“所以,二皇子和明伯远便干脆来一招壁虎断尾,明哲保身。” 明礼勾唇一笑:“世子不是不知盐税,不明我之所言么?” 张止一噎:“.” 成功反击,明礼心情不错。 她说:“巡盐御史是块肥肉,谁都不愿放手。即便莫照死,也会准备好继人,以此保证换汤不换药,还在自家手中。” 明礼顿了顿,仔细观察张止的神色,却见他又做出一副纨绔模样,还时不时地意味深长地瞄自己一眼。 她又道:“我不让世子白救我一命。张家手握兵权,可如今世道,不是光有兵权就够的,巡盐御史一职算个好后路。只要钱、权在手,任凭朝廷风云搅动,血海磅礴,张家仍可稳如泰山,坐壁上观。” “好。”张止含笑点头,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两侧脸颊竟浮现了两个浅淡的甜美梨涡。 明礼暗暗松了口气,赌对了,他果然是为了盐税来的。 甚好,只要自己对张止有用处,他就会有所忌惮,不会将事情捅出去。至于盐税一事,先拖着就是。 等拖到不能再拖,就毒死张止好了。 二人无言对视良久,明礼实在熬不住了,她扬起假笑:“交易已成,世子还有事?” “没了。” 明礼眉心一跳:“既没了,还不走?” “你是.在赶我?”张止垂眸,旋即起身,“好吧,我走。”说完,他绕过屏风,朝后窗走去。 见状,明礼莫名其妙,低头暗骂了一句,便就随他离开。 “明礼。” 听得他唤,明礼下意识转头。 下一秒,面前一股劲风闪过,一人高的阴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他身上有一股微淡的青竹香气。 张止双手张开,撑着左右两边的茶案,远远看着,好像将明礼整个人圈在怀中一般。 “你” 他弯腰屈膝,二人呼吸纠缠,四目相对,他的手缓缓拂过自己耳边的白色绢,随手将它扔在血泊里。 似是不喜她为周述绢。 明礼心跳莫名加速,一把将他推开:“做什么?” “看你。” 明礼皱眉:“我有何好看?” “提起罗裙就不认人的负心女,自然好看。”张止叹了口气:“你真记不起来我?” “你胡说什么?我.记得你什么?”明礼被说的一愣一愣的。 难道姐姐真和这笑面虎有一桩往事?明礼心下一惊,那自己方才会不会说错话了? “算了,没什么。” 张止低眉浅笑:“肩上的伤用这个药,不会留疤。下回要装受伤,可以问我要血包,女孩儿家,娇气一些好,至少别二话不说刺伤自己,我想拦都来不及。” “走了。” 等她反应过来,手里便被塞了个墨绿瓶子。后边的窗户一开一合,再看去,张止早没了身影。 不等明礼多想,屋外山茶在敲门:“姑娘,镇国公府的人都走了。” 明礼走过去,抽走门闩。 山茶见了她,忙问道:“张世子没有为难您吧?” “为难了,他不是个好东西。”明礼一面说着,一面从袖口拿了个火折子,轻轻吹着,火焰瞬间燃起。 她手一扬,朝后扔去,火焰在空中划出一道亮眼的弧线,正巧落在了窗布帷幕之上,火焰瞬间雄起。 明礼不再逗留,她拉着山茶朝前走去。倏忽间,狰狞的火焰露出锋利的獠牙,烈火浓烟冲天而起。 它在扭曲,在攀爬,在雄壮,在吞噬一切。 世间事,只要做了便会有痕迹留下,唯有一把火烧光,才算得上干净。 火势凶猛,蔓延速度极快,山茶被惊得目瞪口呆,她一把甩开明礼的手,就要冲进火里:“姑娘!姑娘!我家姑娘还在里面!” 明礼早有预料,她反手扣住山茶的手腕,冷声呵斥:“不准去!姐姐的尸首只能在这里烧成灰烬!” “你为什么放火?!” (本章完) 第5章 在府外睡下了 第5章 在府外睡下了 山茶猛地回头,瞳孔猩红的怒声质问:“二姑娘!那也是你的亲姐姐啊!她这一生何其悲惨,你为何不让她入土为安!为何连碑坟都不给她留下!” “入土?碑坟?” 明礼微微仰头,声音又哑又沉:“我且问你,若日后我们行事不慎,有人察觉我和姐姐的不同之处,继而顺藤摸瓜的找到了埋葬之地,刨坟掘墓之后发现了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该怎么办?” 山茶一怔:“我” “我再问你,入了土,就能心安?有了碑坟,就能心安?” 明礼冷冷一笑,她抬手指着明家的方位,仇恨在心中翻天覆地:“你睁眼看看,明仲远还在逍遥快活,明氏一族仍旧风生水起!” 她眼底血丝明显,字字泣血:“立一百座碑坟,都不如死一个明仲远。仇人未杀,血债未偿,便是以金丝楠木下葬,姐姐在天之灵,亦永不会安!” “砰——” 火势愈大,厅堂内已被烧的房梁坍塌,山茶低头,豆大的泪水滴滴滑落,双腿像是被灌了铅一样。 “走。” 明礼紧扣她的手腕,将人直接拖走。 杀人、放火。 她和自家姑娘简直是两个极端,一个温婉柔顺,仁善心慈,一个狠戾冷漠,无视生命。山茶不知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京都城南,镇北侯府 镇北侯张家乃皇后母族,张老侯爷张伟更是先帝伴读,朝中虎将。他自幼策马疆土,为国征战三十余年,立下战功无数,张氏一族树大根深,功高震主。 “小子,又在这儿躺尸?” 张老侯爷一袭檀木色长衫,手里拄着一根虎头拐杖,两鬓白,发髻梳的板正。他的目光绕过自家儿子,往后面看去:“温荣家的小外孙女呢?” 张老侯爷曾同太师温荣一道共事,二人是忘年交。年轻时,他还追求过明礼的母亲温挽。 “回明家了。” 张止盘腿坐在湖心亭的圆桌上,单手托着下巴,心不在焉道:“爹,您说她怎么就不记.” “什么!回明家了?!” 张老侯爷立马横眉竖目的举杖去打张止。 “老子瞧你是寿星吃砒霜,嫌自己命太长!我怎么和你交代的?把明礼给我带回来!带回来!光长个儿不长脑的兔崽子!” 张止赶忙一个闪身,跳下了石桌:“爹!她想回去,我不是.” “她想回个球!那明伯远就是个发了霉的葡萄,一肚子坏水!”张老侯爷头冒火光,一手叉腰,一手挥舞着拐杖朝张止的脑袋砸。 “张弃晦!你个天下第一怂包!你是忌惮京都府还是惧怕明家?那一帮子吃了煤炭的黑心小王八你都斗不过?就这么眼瞧着人家把她给带走?!” 张止:“.” 他倒是想带人家走,可人家压根儿就不记得他是谁啊。 “永安伯府被贼人满门灭尽,若知晓有活口留下,一定会杀人灭口,明家满门都是没心肝的东西,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怎么肯护住她?” 张老侯爷急得脑门出了一层汗,“这样,我亲自调禁卫出营,去明家接人!” “爹!” 张止一把拦住了张老侯爷,一字一顿道:“周家满门,她杀的。” 老侯爷一愣,没反应过来:“他杀的?”他眼珠一转,一把拉近儿子,压低声音问:“你是说,二皇子?” 张止心塞,他撇头:“我是说,明礼杀的。” 张老侯爷的瞳孔逐渐放大,他拄拐坐下,“儿子,爹听传闻说,这闺女是个最柔顺的性子呀。周家是做了什么,怎将她逼的杀人呐?” 张止陪在老侯爷身边坐下。 “她本就不该是深宅大院的女子,忍到了极限,触到了底线,自然也就爆发了。” 张止突然想起明礼那副阎王似的神情,忽而一笑,“爹,她还是现在这样好。不隐忍,不退让,有仇就报,看不惯就杀。”老侯爷双手撑拐,眉宇间有一抹担忧浮现。 “你不懂,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的性格只有经历巨变才会更改。你去查,看是不是明家有人出事了,我记得,她还有一双弟妹在明府。” 晌午已过,明礼和山茶在门外等了半个时辰,门房进去通报了一回后便回来紧闭大门,说是奉老太太的命令,不许丧门星入府。 还要闭合府门,防止某人携带晦气入内。 山茶本以为按明礼的脾性,怎么也该一把火烧了明家才对,谁知她就去一旁的店铺买了两把椅子,一前一后地放好,接着抱臂躺上去,合眼,睡了。 就这样,睡了? 正在山茶狐疑之际,明礼的声音幽幽传来,她问:“山茶,她们一直都是这样对姐姐的吗?” “是。” 山茶一脸的不忿:“她们一向瞧不起姑娘,就连嫁给周述也是因为三房的闯了祸事,恰好犯在周家手上。老太太为了儿子,便要嫁女过去平息。姑娘是先温大娘子所出的长房嫡女,但家中却克扣嫁妆,匆匆嫁出,导致姑娘婚后又一直被周家看不起。” 那年,姐姐嫁人之前还给她来了封信,但不巧,那一个月她随师父进山采药。等她看到信,大婚早就过去了两个月 可姐姐在信上说的是,她与周述两情相悦,大婚隆重,红妆千里,夫妻和睦。明礼双手垫在脑后,嘴角划过一抹冷笑。 她改主意了。 周家的死法太过轻松,明家人,不配这么愉快地去死。 明礼一下坐起,掀开裙摆,撕下来一块素色布料,接着摸出一支炭笔,低头俯身写字。 不过片刻,明礼就停了笔。她将布随手交给山茶,说道:“让门房拿进去,我有些困,眯一下。” 说完,明礼就又躺了回去,气息很快平稳。 山茶给门房塞了一两碎银子,门房得了好处赶忙接了布就去禀报。 明家后堂的戏院,真叫一个富丽堂皇,玉石砖,碧玉阶。喧天锣鼓与悠长唱腔正在编织着一出令人扼腕的梧桐雨。 明老太太倚靠软榻,闭眼假寐,两个丫鬟捧着果盘一直随侍身旁,手下两旁坐陪的是大房的王姨娘,三房的朱氏,还有几个庶出孙女。 门房弓腰上前,小心道:“老太太,二姑娘她” “在门外跪下了是吗?”明老太太连眼皮都没掀一下:“随她去跪,跪死了算。” “不是的,二姑娘没跪。她她还搬了两把椅子,就在府外睡下了。” 一言落下,满座哗然。 明老太太立即睁开眼,婢子上前去扶,她盯着门房小厮,声调尖锐:“睡下了?” 门房低下头,双手托起素布:“是,二姑娘还要小人将此物呈上。” 三房的朱氏款款而来,轻声细语道:“母亲,不如儿媳帮您看吧。二丫头一向好拿捏,您不必忧心。” 明老太太沉默不语,也算默许了朱氏的提议。 朱氏的十指都染着朱红丹蔻,两根手指捏起素布,一抖展开。这字,横七竖八,东倒西歪,宛若鸡爪挠地。 朱氏只觉得自家儿子三岁时的字都胜过这许多,二丫头看着文静,怎么一手字竟能写成这样? 但这内容 “母亲。”朱氏嘴唇泛白,颤抖的递上素布:“这上边写着的,是当年温大娘子嫁入明家时,所带来的嫁妆.” 大房的王姨娘是个看热闹不嫌大的,她暗暗一笑。 “呦,那瞧着二姑娘今日闹这一出,是要向母亲讨回她娘当年的嫁妆呀。” 闻言,明老太太一把甩婢女,将素布夺来,怒火一下升至头颅。 “混账!出嫁时说得好好的,怎么,如今自家死了人,没处落脚了,便想来吸我明家的血?做梦!” 她咬牙切齿道:“将人给我带上来!” (本章完) 第6章 梧桐雨 第6章 梧桐雨 这里,明礼是头一回踏入。 有时候,她也不知自己为何活在这个世上,她的身份、容貌、名字全部来源于姐姐。又或许,她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来到京都,替姐姐复仇。 门房领着她们绕了好几个抄手游廊,一路上护卫森严,婢子和小厮皆不敢大声说话。粉墙黛瓦连绵不绝,汉白玉柱拔地而起。走了好半晌,她们穿过正中一月洞红漆大门,便听得戏台之上的锣鼓清音,再近,便见生旦竞相,彩袖舒展。 明家的几房婶姨姐妹早就无心看戏,都各自心怀鬼胎,等着看明礼和老太太的一出好戏呢。 “老太太,二姑娘到了。” 明老太太缓缓抬眸,眉宇间透着不耐。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明礼,这死丫头几年不见,和温氏长得愈发像了,真够让人讨厌的。 同样,明礼也在打量自己这位祖母。穿金带银,满头满手戴满了珠宝首饰,活像个土财主。明家是乡野出身,若非明伯远一举登科,又被温太师瞧上做了女婿,如今怎么也不会有这样一份家业。 明家满门落于明礼的眼中,不过是一家子吃绝户的。 老太太爱戏,故而请了梨园班子宿在明府,日日唱念做打,还爱叫家中一众妇孺坐陪,可姐姐一向喜静,听到这些动静便会犯头疼。 二人对视良久,明礼久不行礼,这于理不合。正当山茶要提醒时,便见她微微低头,声音轻轻:“孙女见过祖母,问祖母安好。” 既然要装,自然要装像一点。 姐姐是个规矩知礼、在乎声名的的人,她知道的。 见状,老太太便认定面前这个还是当初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她捏着尖锐的嗓音:“本是安好的。一下见着你,难免心绪不安,二丫头落水后大难不死,不在周府忙着为夫君公婆处理后事,回家来做甚?” 明礼动作一顿。 落水?姐姐是深夜投湖,也是巧了,那夜山茶辗转难眠,惊醒后发现姐姐不在便出去寻,正好碰见漏夜前来的明礼。 是她们二人将姐姐的尸体捞上来,故而,姐姐投湖之事,只有她和山茶知晓,就连周家都无一人发现。 “难道,祖母还不知吗?”明礼故作惊讶。 明老太太皱眉:“知道什么?” “我已与周述和离。和离书上章印俱全,这事,京都府的官爷皆是见证,孙女如今是明家女,不是周家妇,自然要回明家。至于后事.” 明礼淡淡一笑:“祖母更无需操心。孙女离开之前,有一簇天火忽降,燃了整座永安伯府,将一切化为灰烬,归往虚无。” 王姨娘忽地抬眸。 天火?这是故意说出来恶心老太太的吧?三年未见,二姑娘的心倒是狠了许多,想来在周家过活也不容易。 这样也好,这世道,心不狠,命不长。 明老太太也察觉到了不对,刚欲发怒便被身后的崔嬷嬷给摁了下来。 崔嬷嬷笑意盈盈,说道:“天火忽降,想来这周家满门也是罪恶滔天。天佑我明家,才使得二姑娘安然无恙。” 这位崔嬷嬷,是当初逆王府上的婆子,逆王倒台,被发卖来明家,一步步爬到老太太身边,成了心腹。明老太太本是乡野村妇,沾光跟来京都享福,这些年幸亏有崔嬷嬷在身旁各种提点,方能未出大错。 她知道崔嬷嬷此举定有深意,于是便不再提起。 台下口蜜腹剑,打的烟火纷飞,台上的好戏也如期上演 时逢七夕,明皇杨妃携手,禾步闲庭,二人两袖挥飞,眉目含情。杨妃满头华丽珠翠,玉颜撩人,唱道:“瑶阶月色晃疏棂,银烛秋光冷画屏” 老太太将那块素布扔在地上,质问道:“二丫头,本身家中也不缺你一口吃食。而今,你却将温氏嫁妆一一列出,莫不是在威胁我老婆子吧?” “母亲玩笑了。” 三房的朱氏娇柔起身,故作亲昵的拉住明礼的手,“二姑娘是出了名的心善人慈,孝顺恭敬,怎敢威胁您呢?再说,先温大娘子已死多年,温家获罪流放抄斩,族中男丁早死绝了,这嫁妆自然归明家。二姑娘是外嫁之女,怎会腆着脸来要回嫁妆?” 朱氏笑了两声:“这岂不是叫天下人,都要笑掉大牙去吗?” “律法有言,嫁妆乃新妇私有,新妇若亡,则由子女直接继承,若是无后便由娘家舅兄领回。” 明礼缓缓抬眸,将手从朱氏手里抽出,眼底掠过一丝凉意:“三婶婶是娼妓出身,拖着贱籍文书,身无分文的嫁入明家,自然不知官宦女子的嫁妆规矩。” “你” 朱氏被说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胸口剧烈的起伏。 王姨娘见状掩帕笑了起来。她最看不惯的就是朱氏,凭着一身欢场上的撩人功夫,将这满院的爷们勾的神魂颠倒。 偏她是勾栏出身,嘴上没个把门,什么脏话荤话都说得出口,明家上下,无一人能在她身上讨到口舌之快。 但朱氏进门,是老太太点了头的。如今,明礼当众臊了朱氏的脸面,也就等于间接打了老太太的脸。 崔嬷嬷凝视明礼许久,她这双眼睛什么牛鬼蛇神都见过,一眼扫过去,便知明礼不是个省油的灯:“二姑娘,不然先在家中住下,其他事咱们.” “住什么住!你看她哪有一点明家女的样子?!不敬尊长的东西,明家没有你的容身之处,滚出去!” 明老太太没有崔嬷嬷的眼力见,她多年来被人捧着、敬着,早不能容忍被人如此出言侮辱。 “祖母之命,孙女不敢不从。” 明礼的态度平静如常,她盯着老太太,继续道:“但母亲故去,舅父亦亡,母亲的嫁妆自该由我和明义、明欣承继。如今,弟妹失踪,明家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那就烦请祖母将嫁妆拿出,我即刻走人,绝不给祖母添扰。” “其实说来.也没多少东西。” 明礼自顾自的走到一旁的空椅上坐下,斟了杯茶,轻呷一口,“不过就田地三百顷,铺子二十间,宅子十座,农庄八间,温泉山庄与避暑山庄各三个。黄金一万两,白银五万两,铜钱十万文。陪嫁庄头二十,侍卫护院三十,粗使丫鬟三十,管事妈妈十个,贴身丫鬟五个。另还有朝冠十九顶,什么白玉朝珠、翡翠玛瑙、水晶东珠,以及各类珠宝首饰、名贵药材、家具摆件都数不清罢了。” 话落,只听“砰”的一声,明礼将茶盏重重一放:“大到珠宝玉器,小到一针一线,我都要带走,一样不留。” 这些东西,可是明家的全部资产! (本章完) 第7章 人既死,当偿命 第7章 人既死,当偿命 明老太太气的浑身颤抖,她捂住心口,生生扯断了手里的佛珠,菩提子四散滚落,一众仆人立即下跪请罪:“老太太息怒!” 台上,安禄山叛乱,明皇杨妃逃至马嵬坡,陈玄礼携兵众逼迫明皇割恩正法。杨妃留下金钗细盒,声声泣血,声音陡然高转:“敢乞万岁,白练一根!” 君王掩面,直呼救不得,可究竟是救不得,还是不敢救,不愿救。 “娘娘升天啦!” 一句唱词,叫的明皇肝肠寸断,涕泪四流。 “我听闻,母亲当年也是一条白绫自缢而亡。”明礼转头望向老太太,“祖母可知,她是自杀,还是被逼?” “砰——” 明老太太心下一骇,手一抖打翻了桌上的茶盏,滚烫的水沾湿了她的裙摆。 朱氏和王姨娘皆循声看去,无一人上前询问是否烫着,只顾揣测神情。关于先温氏的死因,她们也有所耳闻。 只是,不知明礼这一问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哎呦,二姑娘玩笑了。”崔嬷嬷上前,一面给老太太顺气,一面笑着打圆场。 “先温大娘子是染了病,不堪痛苦才选了自缢,毕竟世家大族,再怎么斗,也犯不着闹出人命呀。再说,您是明家出去的姑娘,一家子血脉,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老太太这是怨您久不来承欢膝下,这才说了些违心的埋怨话,姑娘怎还当真了呢?” “老太太,既然二姑娘已和周家没了瓜葛,那自然是要回家住的。”崔嬷嬷的眼睛滴溜一转,“您忘了,五公子和六姑娘的头七就要到了。他们一定想二姑娘亲手为他们上一柱清香,烧一沓黄纸。” 山茶愕然。 头七?五公子和六姑娘真的死了 可既然家有丧事,为何不设灵棚、灵堂?为何无人送来讣告?为何无人拜祭吊唁?为何,自家公子小姐丧命,这帮人却还能兴致勃勃的坐着喝茶听曲儿?! 山茶低下头,死死咬住嘴唇,双拳紧握着发抖。 明老太太明白崔嬷嬷的言下之意,说的也是,二丫头这次回来瞧着与从前很不一样,不如将人留在眼皮底下看着。 再说了,温氏的嫁妆,这么些年来早就霍霍完了,她压根儿就拿不出来!至于其他的一些的庄子店铺也都是现下明家的主要收入来源。 明礼不是一向心疼她这一双弟妹吗?想来,明义和明欣的死也够狠狠恶心她一阵了。 “崔嬷嬷说的有理,二丫头想住,那就住下好了。没必要拿嫁妆一事故意顶撞长辈,实在叫祖母心寒呐。” 明老太太满嘴的阴阳怪气,她在崔嬷嬷的搀扶下起身,周围几个婶娘也都跟着站起,唯有明礼岿然不动。 老太太的目光扫过朱氏和王姨娘,说道:“两日后,便是明义和明欣的头七,便由你们二人随二丫头去祭奠。其他人就留在家中,莫染了一身晦气。” “是。” 说罢,明老太太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厅堂,朱氏领着女儿匆匆赶上,殷勤的随侍在老太太身侧。 王姨娘和她的独生女儿明安一直未走。 明安的目光一直落在明礼的身上,眼神复杂,有揣测、有崇拜、有畏惧。 她拉了拉王姨娘的袖口,低声说:“姨娘,二姐姐她变得好不一样,我们是不是能” “不急。”王姨娘打断了女儿的话,一改往日漫不经心的样子,“且看她能否破三日后的头七之灾。”如若她连自己都保不住,也不够格做她们母女的靠山。 王姨娘拉着明安上前,她想先向明礼卖个好,“二姑娘回来实在大喜,我屋里的奴仆近日闲来无事,不如先使唤她们去为你洒扫屋舍,可好?” 明安微微欠身:“二姐姐好。” 明礼不认得她们,大庭广众之下山茶也不好出言提醒,于是她故作漠然,颔首:“多谢。” “呃好,好好。” 王姨娘觉得自己吃了个闭门羹,又随便寒暄了两句,便拉着明安离开了。心中暗自腹诽:这一遭回来,二姑娘瞧着挺淡漠的。 淡漠点也好,成大事者,不好太过热情。 一座水榭楼台的人都走了个干净,只剩下明礼和山茶二人。人化鸟兽四散离场,但台上开了场的戏,却不能停。 明礼一手端着茶盏,立于栏杆前,出神的望着戏台。山茶没有多话,静静地陪在她身侧。 一曲戏唱到了尾声,登基为太上皇的君王孤身寂寥立于台上,手抚贵妃真容画像,哭奠:“雨湿寒梢,泪染龙袍,不肯相饶,共隔着一树梧桐,直滴到晓。” 戏幕落下,台上的角儿纷纷作揖退场,明礼点头回礼,直到戏台之上空无一人,她的目光还是久久未离。 “姑娘爱看戏?” 明礼眸光晦暗,她点头:“从前没看过,只听姐姐在信中提及过两句。今日见了,觉得不错,我爱看。” 山茶道:“京中有一楼家班,常驻暗香楼,其功夫唱腔堪称一绝,姑娘可以去看一看。” 闻言,明礼有一丝意外,她收回目光:“我还以为,你会说我玩物丧志,催我去为明义、明欣复仇。” “我觉得复仇,不该成为您活着的唯一目的。”山茶说的认真。 二姑娘从出生就被送去深山,十五年来从未回京,与自家姑娘虽是姐妹却也只有一月两封信的往来,至于和五公子、六姑娘更是没有半分情感。 她已杀了周家满门,还来明家为姑娘争夺应有的嫁妆私产,说实话,山茶已觉得仁至义尽。 自己没有权利再去要求二姑娘什么。 明礼微微一笑,转身走去:“不对。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复仇。姐姐是唯一关心我的人,只要是她在意的人,我都会护。” “山茶,你方才没听出来吗?姐姐的死,明家也有份。”明礼语气寡淡:“我老师说过一句话,他说人既死,真相最是无用,唯有偿命,方能告慰死者。” 山茶一愣:“明家也有份?可,可我家姑娘是明家的长房嫡出啊!” “长房嫡出?”明礼冷笑:“她们若是在意姐姐嫡女的身份,又怎会将她嫁去周家那个虎狼窝?” 明礼缓步走下阶梯,眉宇间透着阴骘:“今夜你早些睡,我要出去一趟。” “姑娘要去哪儿?又要去做什么?” 明礼道:“京都郊外,开棺验尸。” (本章完) 第8章 你跟踪我 第8章 你跟踪我 夜幕席卷天地,明家府邸寂寞无声,点点冬雨打下,瘆得人连连寒颤。 “你说什么?!全烧没了?京都府衙不是去查探过了吗?怎么会连一具尸体都没能保下?”明老太太拍案而起,满脸惊恐:“周家起火,一座宅子连带着几十具尸体全部被烧.怎会这样巧,二丫头刚从周家回来,那头就忽然起了大火。” 崔嬷嬷狐疑道:“老太太,会不会是二姑娘做的.” “不可能。”明老太太缓缓坐下,摆了摆手:“她那软弱性子怎么做的出这样的事?虽说今日与我们争锋相对了一些,但估摸着也就是因为明义和明欣死的不明不白,一时心中愤懑罢了。再说,她放火图什么呀?” “莫不是,毁尸灭迹?” 闻言,明老太太笑出了声:“按你这样说,周家满门也是明礼杀的了?哈哈哈她要是能有那等本事,老婆子我就去吃屎!” “老夫人,您又口不择言了。”崔嬷嬷嗔怪道。她侍奉了明老太太十几年,可还是不能将她骨子里的那股农村泼辣劲的改掉,张口闭口就是屎尿狗屁,真是有伤大雅。 明老太太却毫不在意这些。 她捏了一块糕点送进嘴里,一面咀嚼一面吩咐:“话又说回来,这死丫头竟敢拿温氏的嫁妆单子来同我说事,实在蹬鼻子上脸!我看她就是活腻了!崔嬷嬷,你去告诉老三家的,趁着伯远在外办差尚未回京,这两天赶紧寻个由头弄死她算了。省得我天天见着,心里窝火不快。” 崔嬷嬷犹豫了一番:“可二姑娘是周家灭门案里唯一活下来的。这案子骇人听闻,京都府衙一定会查,若到时候他们来要人,咱们总不能交一具尸体出去呀。” 明老太太也觉得此言有理。如今伯远不在京都,大房的孟氏尚在礼佛,这明家好不容易能由她做主了,她自然要抓紧时间将她讨厌的人都踢出去。 但京都府衙牵扯到了朝堂之事,万一走错一步,伯远回来定要问责 “老太太,依奴婢看,不如就” 崔嬷嬷眼珠一转,引诱道:“通奸如何?反正咱们每个月送去她房里的男人也多,到时候请他们来做个证,就说二姑娘一直私德败坏,勾结外男,赶出府去。若京都府来要人,正好可以送一个凶手给他们。这样一来,咱们还能卖个情面出去,岂不美哉?” “甚好甚好!就按你说的这么办。”明老太太听得身心舒畅,当即随手赏了崔嬷嬷五两银子。 屋顶瓦砾之上,明礼着一身黑色夜行衣趴在上边儿。眼见对话结束,她轻手轻脚的将片瓦盖上,旋即抱住了一根伸出来的树杈枝桠,慢慢往下挪着。幸亏这棵大树枝繁叶茂,也幸好明礼身材娇小,这爬上爬下的一番大动作,愣是没被一个人发现。 早知今日,当年就该练轻功! 山茶在下面等的快急死了,直到隐约看见有一个形似树袋熊的活物在往下挪,一下就放了心。她张开双臂去扶:“二姑娘,小心点。” “没事。” 明礼搭着山茶的手一跃而下,连身上灰尘都没顾得上拍就拉着她躲去了一旁的廊道。山茶忙问:“怎么样,有听到什么吗?” 明礼蹙眉抿唇,她低着头,心尖酸涩无比。什么叫‘反正每个月送去她房里的男人也多’,送去谁的房里?姐姐房里吗? 这些事,山茶对她只字未提,想来也是不知情的。 “二姑娘?”山茶见她一直不说话,心慌的厉害,她拉住明礼的袖子:“究竟怎么了?您别吓我。” “没事。你扮成我的样子,在屋里安心睡,明早晨起之前我一定回来。” 说完,明礼蒙上面罩便消失在了层层夜幕之中。 齐国没有宵禁,此时夜已深,可街道两侧仍旧灯如簇,人声鼎沸。一处鳌山之后,张止的目光紧紧跟着那个躲于黑暗、藏身阴处的人身上。 “世子,明二姑娘这一身瞧着像是要去杀人。她好生守信,白天才答应了替我们去杀莫照,晚上就动手了!”无为手捧大黑,看着明礼的背影一脸欣慰。张止:“.” “爷,咱们跟上去吧?要是明二姑娘遇到什么危险,咱们也好及时施救呀!” “无为啊,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险。”张止冷笑着瞥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看人家长得好看才想跟上去。” 无为嘿嘿一笑:“那咱们不跟了?” “不,我自己去。”张止指了指大黑,“至于你,回府去带它睡觉。” 还没等无为辩驳两句,便见张止已经快步跟了上去,隐入巷道之中。 然而,张止在踏入巷道的一瞬间,便被从后而来的一根钢针抵住了脖颈,针尖距离他的皮肤只有一根汗毛的长度。 “世子好雅兴,大晚上不看灯,不搂姑娘,跑来跟踪我?” 张止一笑,抬手指着右侧正街:“喏,灯。”又反手指向明礼,“喏,姑娘。” 明礼眉心一跳,好一个京都城第一纨绔。 她一用力,针尖碰到了皮肤,冷声警告道:“世子莫动,我这针尖上涂的可是蛇毒,见血封喉,神仙无救。” 明礼比他稍矮半个头,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恰好就呼在他的耳后。张止笑容微漾,说道:“明二姑娘,你不会杀我。” “呵。”明礼发笑,“世子难道是什么香饽饽不成?我还得护着、爱着?”她一面说着,一面收起了钢针,“不过你说得对,我不会杀你,毕竟还要请世子带我去找弟妹的埋骨之处呢。” 张止神色一滞,有一抹笑意直达眼底,他转过身,低头去追明礼的目光,欢喜道:“你说我是香饽饽?你还要护我,还要爱我?” 明礼:“.” 这人究竟是听不懂好赖话,还是选择性耳聋? 见她无言以对,张止顿时有种扳回一城的快感。 他哈哈一笑,轻摇折扇,大步往前走去:“你那一双弟妹死的冷清,好歹也是记在先温大娘子名下的孩子,名义上也算嫡出,怎么人死了,连发葬凭吊都没有,甚至京都好些人户都还不知呢。” “陛下登基不久,不好大办丧事,生怕惹来晦气。” 这个理由,是今日山茶问了崔嬷嬷之后得到的答案。 张止见她不悦,便悄悄调转话题:“话说回来,周家那把火是你放的?” “当然不是。”明礼走在他身侧,面不改色的义正言辞道:“世子没听说民间传闻吗?那是天降异火,烧的是无良之家,该我何事?” (本章完) 第9章 尸体不对 第9章 尸体不对 杀人放火这恶名太凶悍,要是让人发现自己和姐姐的性情太不一样难免生疑。只要张止没亲眼瞧见,她一律不认。 “这年头,老天没长眼,只杀善人,不杀恶人。与其祈祷天降异火,还不如自己燃个火折子。”张止瞧了明礼一眼,故意问她:“我说的对吗?明二姑娘。” “世子所言,自然正确。”明礼微微一笑。 京都郊外 林子里黑沉的吓人,只能靠着隐约月光来分辨前路,张止的余光一直落在身侧,确定她没有和自己走散。 “你肩上挎的木箱子是做什么的?” 明礼答道:“验尸。” 张止不解问道:“验尸?你还会验尸?不过,这有什么好验尸的?我还以为,你是想提前来祭拜一下,毕竟满京都都知道,你对这一双不是亲生的弟妹实在是好。我今日也派人去查了,对于这事,你们明家的统一口径是二人染了怪病,发作凶猛,来不及医治,高烧烧死的。” 他想了想,又问:“你是怀疑,他们不是病死?” “不是怀疑。”明礼敛眸:“是笃定。” 方才在仁寿堂听了墙角之后,明礼的心中就出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她虽长年住在深山,但偶然听师傅提及过两句,京都里多的是下贱肮脏的手段。 其中有两种最是恶心,其一是以人妻为乐,其二是以幼女为乐。 那些自小出入风月场所的达官贵胄,对于青楼妓子的放荡劲儿早已玩腻,他们的心理逐渐扭曲,开始喜欢官宦之家的人妻,喜欢世家大族里的幼女。 她们一生困于后宅,将规矩礼数刻在骨子里,这样的女子,能够给他们带来不一样的新鲜感。 有人喜欢,便自然有人奉上。 姐姐遭受过的,明欣会不会也. “啧,今晚月色真好。” “欸你瞧,那是一只猫头鹰吗?” “今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啊,看这土地,多滋润,多肥沃。” 明礼被彻底打乱了思绪,她脚步一停,蹙眉:“世子是不是害怕,才一个劲儿的没话找话?” “没有呀,我是怕你害怕。”张止笑道。 明礼:“.我不怕,你可以安静点。” 二人又走了一段路,张止忽然停步,指着前方的一个小坟包说:“就是那儿了,自西林进入的第一百六十四棵树下。” “多谢世子。” 明礼吹着火折子走过去,她没急着挖土,反而是捏了一点土凑近鼻尖轻嗅,是新土。 张止站在她的身后,说道:“草还没长出,是最近挖的坟包没错。说来也奇怪,你们明家没有自家祖坟吗?不入祖坟也就算了,怎么随便埋乱葬岗旁边,连一块碑都不竖?” 这番话倒是意外提点了明礼。 若是位置互换,她一定会毁尸灭迹,别说是发葬立碑了,就是挖土埋尸都不会做,一把火烧个干净多好。 这样想着,明礼跪下去,她没用工具,就用双手去刨土,泥块混着石子被扒到一旁。她可以用匕首,但不想用。 她满脑子都是昨夜见到姐姐尸首的模样,她应该是这世上最差劲的妹妹了,连给姐姐留全尸都做不到。从小到大,姐姐是她唯一的亲人和念想,可就这么不清不楚的受人凌辱的死了,即便她杀了周家满门又如何,姐姐还是回不来,她看到了吗?看见自己为她复仇了吗? 姐姐她,满意这样的结果吗? 忽然,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张止蹲下身,凝视着她:“刨坟就刨坟,惩罚自己做什么?” 明礼垂眸,不语。 张止拿了一方白帕塞进明礼的手中,“去擦手,我帮你挖。”说着,他抽出匕首,用刀鞘刨坟,不一会儿,刀鞘明显碰到了异物。他手一顿,抬眸看向明礼:“挖到了。” 树影簌簌,一道阴风袭来,月亮突然被乌云覆盖,半点光亮不见,张止将火折子抬起,想要给明礼多一些温暖和明亮。 明礼接过刀鞘,将泥土一层层扫开 尸体显露真容的一瞬间,腐烂的恶臭味迎面而来,张止吸了一大口,直接扑到旁边,扶树干呕。反观明礼却没什么过激的反应。 看身形,十一二岁上下,年纪正确。 衣服布料用的是最普通的锦,符合不受家中待见的事实。 她和张止之间有合作,他不会拿两具假尸体骗她,如此看来,身份没问题。思及此,明礼放下药箱,取出一双羊肠手套戴上,一手拿一柄精细的小刀,她好像根本闻不到腐烂的气味。 张止吐的和身怀六甲似的,想来也帮不上自己。她探身下去,将女尸抱了出来,粘稠的白色液体染了她一身,面部腐烂的最厉害,有几十只蛆虫在蠕动爬行。 “呕——” 张止好不容易缓过一阵走近几步,便看见明礼用一双银筷子夹起了两只白滚滚、肥噜噜的蛆在眼前看。一个忍不住,又去吐了。 “世子爷,麻烦吐远点,谢谢。” 明礼一面说着,一面用小刀割开了女尸的衣衫裙裤,尸斑太多,分辨不出有没有淤青。她继续向下检查,耳边伴随张止一阵高过一阵呕的声音。 她是被人打断脊椎而死,但还是个少女,从未受过侵犯。 半晌后,张止终于停止了呕吐,明礼也直起腰,长舒了一口气,她将女尸的衣衫合拢,扭头去看脸色惨白的张小世子。 她一挑眉,“世子,这是几个月身孕了?”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张止扶着树干,虚的满头大汗:“一个姑娘家,你怎么怎,怎么了?” 只见方才还是一脸松快模样的明礼忽然一把抓住了那具男尸的右手,借着火折子的光芒细细去看。张止捏紧鼻子走过去,“发现什么了?” “不对。” “什么不对?” “尸体不对。” 张止捂着鼻子凑近去看,又是一阵干呕:“脸都烂成这样了,你还认得出?” 明礼将右手举到张止面前,斩钉截铁地说道:“不用看脸,他们不是明义和明欣。” 姐姐很疼爱这一双被母亲收养的可怜弟妹,前几年来往的信里,姐姐曾和她提过,说明义天生右手长有六指,因此被父母嫌弃不祥。也是因为六指,他从小就被无数人欺凌谩骂,终于在一怒之下,五岁的明义举起了斧头,亲手将第六指生生砍去。 他的父母害怕极了,说明义是天生的魔星,生在谁家就是要害谁家满门。于是他们连夜搬离了京都,将一双兄妹扔在京都街头,正巧被先温大娘子捡到。 (本章完) 第10章 水奴 第10章 水奴 然而这一具男尸的右手光洁平滑,没有半点疤痕,显然没有切断手指的经历。 这里不远处就是乱葬岗,那里的尸体成千上万,如果明义和明欣的尸体被扔在那里的话,找到的机会微乎其微。 每日入夜,无数饿到眼泛绿光的野狗、孤狼、秃鹫都会如约前往,奔赴一场饕餮盛宴。 “奇怪,难道是别人家的坟?这是无为亲自探来的消息,绝不会错。” 张止单手扯着明礼的臂膀将她拉起来,“既然我的消息不会错,那么就只剩一个可能,是明家人搞的鬼。明义和明欣的死有蹊跷,他们当初既没有给你送讣告,亦没有叫你去见弟妹最后一面,现在又整假尸体这一出,一定是尸体有问题。” 他指着面前的两具尸体,继续道:“他们猜到你应当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为了防着你私下来刨坟掘墓,干脆弄了两个年龄身形都相近的假尸来做遮掩。” “这是什么?” 明礼眼力极佳,即便在黑夜中视物也分外轻松。她从发髻中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针,绕过层层叠叠的蛆虫,挑了一粒白色颗粒在针尖上。 张止也凑了过去,眯眼细看:“白的?鸟粑粑吗?” 明礼:“.” “是盐。” “盐?”张止不太相信,他捏着鼻子,继而问道:“你从哪儿看出来是盐?” “不信?” 明礼将钢针递过去:“那你尝尝。” “呃大可不必,大可不必。”张止连连婉拒,他又拿出一块白帕摊开在手里,明礼便将盐粒子放了上去,两人同处了一阵,之间似乎多了一种奇妙的默契。 明礼现在可以认定,姐姐和明欣受到了一样的遭遇。她昨日只顾着灭门报仇,没有认真检查姐姐的尸体,是她的错。 所以她现在迫切的想要找到明欣,她要知道姐姐生前,究竟遭受了怎样的非人虐待。 面前这两具尸体便是现下唯一的线索,她先要弄清这一男一女的身份底细。仔细去看,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些盐粒子。盐这东西,归属朝廷,市价极高,普通百姓家中不可能有。 “明礼。” 正在沉思的明礼忽听得唤,一抬头便见张止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的对面,他提溜起一只手,手心朝向明礼:“你看,他是不是没有指印。” “指印?”明礼连忙拿起火折子,果然,指腹上光洁无比,没有一点指纹。她紧接着又去看另一具女尸,果然和他一样,也没有指印。 一个可能是巧合,两个还是吗? 莫非是京都哪一家小官的公子小姐被拉来做了替死鬼?但他们的肩部和颈部皆有旧伤,尤其是腰部,伤痕累累,不忍直视。唯独一双手娇嫩异常。 “京都中有一种水奴,自出生起便被强制存活于水中,他们将人训练的如同鱼儿一般,可以长时间不呼吸空气,在水中闻乐舞蹈,以供达官贵人娱乐消遣。京中水奴皆出于暗香楼,挂牌拍卖,价高者得,我曾见过一回,一个水奴被拍出了十万两白银的天价,听说,水奴需要的水里一定要放置大量盐巴,且每隔三日就要更换。否则,这些水奴就会窒息而死。” 明礼从未听过这种骇人听闻的恶毒玩法儿。她皱眉:“人活于陆地,便需要呼吸空气,这是天道法则。人终究不是鱼,没有腮,再怎么练习憋气也成不了鱼。五脏六腑也都需要空气来维持生命,若是自小训练,我敢断言,这些水奴没有一个可以活过十八岁。” “你错了。”张止轻轻摇头,眸中带着哀怨:“他们连十一岁都活不过。水奴之舞,讲究身段轻盈,柔若无骨,不论男女,只要过了十一岁就会拔高长个,舞蹈不再美妙。然而水奴一生只会在水中跳舞,主家不想浪费粮食去养一个废人,于是他们会在水奴十一岁生日时,将其杀死、弃尸荒野。” 这两具尸体,应当就是水奴。 听到水奴的遭遇,明礼心中并没有多大的起伏, “大量盐巴?舍得如此大价钱的人家,即便在京都也不多见。”明礼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她抬头问张止:“对了,你方才说的暗香楼是什么地方?酒楼吗?” 张止一怔:“算,算是吧。” 明礼没有注意到张止的不自在,她沉吟道:“明日不行,听说明日老太太要找人来与我通奸,我得报复回去。那就后日晚上吧,劳烦世子带我去一趟暗香楼。” “什么什么?找人与你通奸?还提前被你知道了?”张止不禁失笑:“看来也是个蠢货。她就不怕被你反将一军,到头来,落得个晚节不保、声名尽毁的下场?” 明礼冷冷一笑:“这年头,都把人当猪使。” 说完,明礼就开始收拾自己的木头箱子,将两具尸体重新抬进坑里,掩上土,盖好坟。 她立在坟包前。 水奴是现在唯一的线索,她可以通过暗香楼找到水奴的买主,而那个买主,或许就是明家送明欣过去玩乐侍奉的对象。 明礼在城门口就和张止分道扬镳了,她走侧门的时候发现门已被锁,便绕着明府走了一圈才找到一处隐秘的狗洞。 此时,鸡打了鸣,天将大亮。她的院子很偏僻,没有人会经过,只要躲过前院护卫,即便大白天穿着夜行衣在路上晃荡也没人会发觉。 这一晚上她生出来许多疑惑,明家在明伯远的苦心经营下也算一时风头无两,怎么就沦落到要用幼女讨好人家的地步?周述将姐姐送出,又是为了什么? 姐姐毕竟有明家嫡女身份在,谅他周家再怎么狗胆包天也不敢私自做出这等送妻玩乐的事,难不成就不怕东窗事发,损了明家的颜面,遭到明伯远的质问? 除非这事,是明家和周家心照不宣的共同决定。 明礼讽刺一笑,这帮渣滓! 她在山里活了十五年,除了师父之外没有见过一个活人,如今倒是觉得,见不到,或许是一件好事。 师父总喜欢拿她试药炼毒,她经常被毒的四肢瘫软躺在床上不能动,但神志是清醒的,师父就会一面调制解药,一面给她讲好多话本子里的官场、后宫之事。 但明礼现在发现那些话本子,竟然和大齐如今的朝政局势十分相似,几乎就是一模一样。 可师父和她一样,十几年来从未下过山,他怎会知道? 通灵了? (本章完) 第11章 来捉奸的? 第11章 来捉奸的? 山茶害怕的一夜未眠,她每隔半柱香就跑去门缝往外看一眼,在看了几十次之后终于如愿见到了那个令她‘魂牵梦萦’的人。 “二姑娘!” 她一把推开木门,激动的双目含泪。 明礼原本沉闷的心情被她这一喊,哪还有半点阴云?她笑了笑,走过去,盯着山茶看:“昨晚做贼去了?” “我都快担心死了,您还取笑我!”山茶抹了两把泪,委委屈屈的拉着明礼进房,“您没受什么伤吧?事情可还顺利?五公子和六姑娘真的死了吗?您能认得出来吗?不然还是我去一趟吧?” 明礼没有将自己对于明、周两家将姐姐和明欣送出与人玩乐的猜测说给山茶听,毕竟还是没有证据确凿的事情,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份忧虑, “尸体不对。” 明礼被山茶按着坐下,紧接着手里被塞了一盏热茶。 “尸体不对?”山茶先是疑惑,忽的眼中闪过一刹的惊喜:“那,那会不会他们没有死?” 明礼喝了口茶,摇头:“不会,人一定死了,明家没必要拿这种事出来扯谎,但我想找到他们的尸骨。我后日晚上去一趟暗香楼,再查查。” “暗香楼?!”山茶猛地站起,眼神复杂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明礼,结巴道:“二二姑娘去暗香楼做什么?” 明礼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就个酒楼吗?话本子里的酒楼可有好多仙酿佳肴,她还从来没见过呢,只是山茶和张止怎么一提到暗香楼就都奇奇怪怪的? 明礼说道:“我去查个线索,顺便看一看,从没见过这种地方,信里边儿姐姐也没提过,我好奇。” “啊,是这样啊。” 山茶意味深长地瞄了明礼一眼。其实说起来,二姑娘和她家姑娘是双胞姐妹,自家姑娘早三年前就与人为妻了,二姑娘想要去暗香楼找几个郎君玩乐一番,也算正常。 明礼几个晚上没睡,的确是困了。她放下茶盏,一边解着夜行衣,一边往床榻走去:“我睡一会儿,你也别傻愣着,累了就睡。” “呀!别睡别睡二姑娘!”山茶赶忙将茶案上的一张帖子跑着递过去:“三房的朱大娘子一早就遣人过来传话,说今日府中有赏宴,顺便为您接风洗尘呢。” 明礼掩嘴打了个呵欠,眼底血丝明显。 “赏宴?能拒吗?” 山茶犹豫了一下,她看着明礼娇瘦的身形,想到这两日接踵而来这么多事情,全是二姑娘孤身一人承担了下来,她赶了上百里路来到京都,两天两夜没睡个安稳觉。 如此想着,心中更是心疼。山茶说:“不然,我去问问” 不等山茶说完,前院便传来一阵嘈杂声,朱氏那尖锐的嗓音刺的人耳膜发疼:“二丫头!你起来了吗?你这屋外头连只鬼都没有,也没法通禀,那三婶可就不请自来了啊,你不会介意吧?” 山茶一下就慌了,她看着刚脱了一半夜行衣的明礼:“二姑娘,这这可” “别怕。” 明礼将手中的帖子随手甩到一旁,“苍蝇死活要贴上来,躲也躲不掉。也罢,不睡了,我换身衣裙,你去开门,帮我拦着点儿。” “是。”朱氏是一点也不客气的主,手底下两个管事婆子把木门捶的乓乓作响,那扇门本就年久失修,被这几下捶打几乎就要罢工不干。 “二丫头!你还没醒吗?”朱氏绕到一旁的窗户边,用力一推发现窗户也被锁上了,她笑道:“哎呦,门窗锁的这样严实,不知道的还以为晚上有什么贼人会来闯你这小院子呢!” “三大娘子这是说的什么话!” 山茶一脸愤懑的拉开门栓。 “啊呦——” 那两个撞门的婆子一个没刹住,肥大的身躯囫囵滚倒在地,捂着腰好不容易才站起来。朱氏一张脸小的惊人,上面涂抹着厚重的脂粉,身子仿若被风轻轻一吹就能倒地。她一身云锦华衣,发髻盘起,留着两缕发丝垂在两侧,分明是三房的正经大娘子,却一副勾栏做派。 她一进门就四处张望:“二丫头?二丫头你在哪儿?” “三大娘子!”山茶张开双臂,挡在了朱氏的面前:“我家姑娘还未醒来,请三大娘子移步,待姑娘梳洗妆扮之后,自会出来相迎!” 忽然,朱氏的目光落在了右侧那扇合着的门上,她嘴角勾起一抹迫不及待的笑,一把推开面前的山茶,两个管事婆子立马上前将其按住。 “都喊了这么久,即便是个死人也该被喊醒了吧?可我瞧着,这怎么迟迟不应声呢?”朱氏一拍大腿,故作惊慌:“哎呦我的天爷啊!莫不是在屋子里头出了什么茬子吧!” 朱氏的语速极快,两侧脸颊红云飞升,春风满面的去推门:“这可怎么是好,这可怎么是好,二丫头!二丫.” 里屋的房门被从里‘吱呀’打开,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平淡的声音。 “昨儿个不是才见过吗,三婶这么快就想我了?” 话虽淡然,但当朱氏对上明礼那一双眸子时,心底不禁一骇。她吞咽了口唾沫,这样的目光,分毫不退,针锋相对,像是誓死要与人斗个你死我活才肯甘休。 她只在一个人的身上见过——明伯远。 朱氏挤出一抹假笑:“是呀,二丫头在外受了苦,如今回到家中,三婶自然时刻牵挂。这不,今日府中有赏宴,京都中不少达官显贵都来参加。我想着你可能没什么撑得起场面的衣服,于是特意喊了你四妹妹一道陪你去试衣呢。”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在往屋内瞟,似乎在寻找什么。 明礼一侧身,说道:“三婶很喜欢我这屋子?不如,进去一坐?” “这我.” 朱氏脸色一白。 怎么回事?瞧明礼一副落落大方、坦坦荡荡的样子,朱氏不禁心生疑窦,难道那该死的混球收了钱,没办事? 现在进去,难免被怀疑是别有用心。可要是不进去,没有可以发难的由头,她怎么向老太太交代? “三婶.” 明礼让开了道路,里屋的门也没有锁上,“好像一进屋就在找什么东西,我这屋里最贵的也就是我这条性命了。但咱们是一家子骨肉,三婶肯定是不会要我命的,那会是什么呢?” “呀!”明礼朝着山茶走过去,如隼般的锋利目光死死盯着钳制着山茶的两个管事嬷嬷,她倏尔一笑:“我记起来了,三婶这样子像是话本子里常有的捉奸模样!” (本章完) 第12章 小小三婶,拿捏! 第12章 小小三婶,拿捏! 管事嬷嬷被盯的脊背发凉,默默松开了手,退至一旁。 闻言,朱氏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 “啊哈哈哈.”朱氏匆忙掩嘴笑着:“二丫头真是长大了,性子也开朗了许多,都会玩笑了。” “的确是玩笑话,三婶莫要当真。” 明礼转过身,问道:“三婶,可要进我屋里坐坐,喝杯茶,谈谈心?” 明礼这次回来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不似从前那般好哄骗,她可要谨慎一些。 她昨夜翻来覆去睡不着,将明礼的变化细细想了九九八十一遍,总算是想透了一些东西。或许,二丫头这十几年来一直在藏拙,多年隐忍,就因为明义和明欣的死亡而一朝暴发。 往往这样的人,才最是可怖。 大房那几个没一个是好惹的,她虽投身在老太太那边,但膝下还有一双子女,她不可不为子女盘算筹谋,眼瞧着二丫头回来就是一场血雨腥风。 神仙打架,凡人最好躲远一些,免得溅了一身血。 她迫于仁寿堂那个虔婆子的施压,不得不做点动作来证明自己的忠诚。可明礼究竟有没有看见自己派出去的手段? 不行,她得想个办法,即便不能交好,最好也不要交恶。 明礼见朱氏久久不答,于是开口点了她一句:“三婶?” “啊!” 朱氏回了神,连忙握住明礼的双手,笑道:“不坐了不坐了,三婶本和是来唤你去试衣裳的,又不是来讨茶喝的,既然醒了,那趁着赏宴还有个把时辰,随三婶走一遭吧二丫头?” “好呀。”明礼答应的爽快:“那三婶先行,我即刻就来。” 朱氏拍了拍明礼的肩膀,满脸堆笑:“好好好,都依二丫头的!” 说完,朱氏的面孔一下就变了,带着两个嬷嬷飞速离去。 “山茶。” 明礼唤了山茶一声,山茶走近她,只见明礼从袖间拿了一包药粉塞进她手里,低声嘱咐道:“这是迷魂散,我屋子衣橱里藏了个男的,刚灌了他一包迷药下去,三个时辰内绝对醒不过来。你去找个绳索绑了他,若我三个时辰后还没回来,就再灌他一包。” “什,什么?” 山茶一脸愕然,衣橱里藏着个男的?哪里来的男的?来做什么的?二姑娘不是刚回来没一会儿功夫吗?怎么就下药迷晕了一个人? 明礼看透了山茶的疑惑,便直言道:“我猜,应该是朱氏送来给我通奸用的。就那样赤身裸体的躺在榻上睡着了,也算是个人才吧。” “通.通什么?通奸?!” 山茶觉得,自己这两日来受到的惊吓,比往前十几年受到的还要多百倍不止。她刚想再多问两句,再一抬头就发现明礼撂下这句话后就转身离开了。 独留她一人。朱氏站在院外等着,她仰起头看着这间破败小院,说是小院,其实也就是几间小屋子打通连在了一起,连个烧火做饭的小厨房都没有。 即便是她房中几个二等女使住的屋子也要比明礼这一间奢华许多。 满地枯黄落叶,院子牌匾上的字迹早被风化的认不出来,杂草丛生,几棵枯树老藤干瘪的长在一侧,燃尽他们最后一秒生命。 朱氏身边的侍女果翠满腹疑问,问道:“娘子,咱们这是要向二姑娘示好吗?” “倒也不急着示好,二丫头长进了不少,若她和仁寿堂的老太婆真的将面皮撕破,我竟一时间猜不透谁会赢下这一局。”朱氏长叹了一口气,“但老太太那儿又暂时得罪不了,我的芸儿就要议亲,若是光靠明叔远那个杀才东西,芸儿还不知要嫁去哪一户清贫人家,若再遇上个不争气、不上进的,那她这一辈子可就出不了头了!但一旦加上大房的名头就不一样了,待我的芸儿嫁入高门,草儿娶了新妇,咱们就能彻底甩了仁寿堂的老婆子。” 果翠颤巍巍的说道:“可咱们从前对二姑娘一直是看不上的。就这两日的示好卖乖,她能相信咱们?” “不管了,大房孟氏闭关礼佛也有两月有余,眼瞧着就要回来重新掌家,若芸儿的婚事交由她作主,那便更是完了!为今之计,只能先两头骗着,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 一番话说完,朱氏便见到明礼出了门,她隐去眉间的愁容,匆匆两步迎了上去:“二丫头来啦,这么快呢,三婶这才等了一小会儿。” 明礼回以微笑:“三婶先带我去仁寿堂吧,我想给祖母请安,顺带讨一份早点吃。” “给老太太请安?”朱氏脸色一变,她没料到明礼会提这样的要求。 明礼颔首:“是啊,三婶不方便吗?” “没有没有,你都说出口了,三婶自然是无有不应的。” 朱氏揪着手帕,因为紧张,唇上口脂沾了一点在牙齿上,她凑近明礼,低声道:“二丫头,老太太对你不怀好意,将你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办事呢,三婶是眼瞧着你长大、嫁人的,心里疼你,这才提点你一句,你可要记得三婶对你的好呀。” 明礼侧目,与朱氏对视,她倏然一笑:“昨日在戏园,三婶不还为了维护祖母与我针尖对麦芒,土匪遇流氓么?怎么今日就开始演起长辈尊亲了?三婶果然是勾栏出身,这演戏的功夫,比昨天那一出梧桐雨可精彩多了。” “三婶。”明礼脸上的笑容一下隐去,她眸光晦暗,言语冰冷:“两姓家臣,自古不得好死。既当又立的人,向来下场惨淡。” 朱氏死死抿唇,绢帕被揉成一团捏在手里。她的面色十分不善,万万没想到明礼竟然丝毫不顾各自的脸面情分,她都以笑脸相迎了,这死丫头竟还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既如此,看来是没得谈了。 “你” “但,我和旁人不同,我很看好三婶这样千面玲珑、明哲保身之人。” 明礼又扬起了一抹笑容,她的眼里泛着点点星光,彷佛方才将朱氏吓得浑身哆嗦、一身冷汗的女修罗不是她一样。 明礼说道:“读书时,我看过一句话,深以为然。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三弟弟和四妹妹的婚嫁大事,不管是嫡母也好,祖母也罢,这满天下的人,再没有一个会比三婶你这个做生身母亲的更加上心了吧。” (本章完) 第13章 浮光锦衣 第13章 浮光锦衣 “二二姑娘.我.” 眼看着朱氏的心里防备守线正在被明礼一拳一拳击的粉碎,马上就要城门失守之时,她身边的一个管事李嬷嬷上前一步扶住了她。 李嬷嬷笑盈盈的提点道:“大娘子,您糊涂了不是?虽说咱家老爷是庶出,但老太太不是早答应了要将咱们芸姑娘和草公子一块儿记在她的名下吗?那便算是嫡亲孙儿了,既是嫡亲,那哪还有不尽心的道理?” 朱氏被这么一说,也暗暗稳了心神。 是啊,老太太和二丫头之间胜负未分,她可不能这么早就站了队伍,万一弄错,得不偿失。 她一撩头发,整个人站在风中便如弱柳扶风一般,她轻轻笑道:“二丫头挂念自家弟妹是好事。只是,你才和离归家,夫家又惨死血泊,切莫如此劳心伤神,家中姊妹婚事自有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操心。再说,你三弟四妹身份不高,天资不佳,随便配个普通人户,我便心满意足了。” 朱氏挽住明礼的胳膊,说道:“对了,不是说要去给老太太请安吗?还去吗?” 她的耳边响起了之前山茶的一番话,她说:三房朱氏,青楼出身,首鼠两端,依附于明老太太而活。姐姐出嫁之后,明欣就养在她的膝下。 要找明欣的尸首,必要从三房开始下手。 “三婶不是说特意做了新衫衣裙要我去试吗?还去吗?” 朱氏被噎了一句,但面上面容不变:“对对对,自然要去,我们走吧。” 琼阁 树木枝头朵娇艳,离离青草葳蕤繁茂,一泓池水清澈如镜,木幽香弥散,水榭华庭临水而立。 朱氏身边的赖嬷嬷正跟着明芸身后,一遍又一遍的细细嘱托:“四姑娘您可要一定小心二姑娘,这回回来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好对付得很。今日张家二房的王大娘子和扬公子也来了,夫人必要亲自出去接待的,所以.” “赖嬷嬷!“ 明芸的头上被金簪玉钗插满发髻,浑身珠光宝气,活像个一夜暴富的土财主。 她极不耐烦道:“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啰嗦?母亲也是,扬哥哥难得来,我本该好好去和他说话的,做什么非要我陪明礼试衣服?那个千人睡、万人骑的贱货,她连参加赏宴的资格都没有!依我看,昨日也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罢了,母亲怎就这么害怕?还一定要我去陪她,真是讨厌死了!” 赖嬷嬷被骂的一句不敢吭声。 她将明芸送到琼阁大门前,思来想去还是又道了一句:“四姑娘您记得,这里面的衣衫一定要让二姑娘穿上。夫人那边估计忙不过来,奴婢就先过去了。” 明芸压根儿没心思听说教,直接捂着耳朵,转身走进去。赖嬷嬷见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反正自己已经按朱氏的吩咐把该说的全说了。至于四姑娘究竟听进去了多少,她也没办法控制。 “天哪!好漂亮的料子!” 明芸一下醒了神,她两眼放光的冲了过去,小心翼翼的去摸,这一摸直接吓得明芸心颤,她大喊道:“竟然是浮光锦!母亲竟然用价值连城的浮光锦给明礼那个贱人做衣裳料子?!” 她的胸口被一股恶气憋着,手上用力攥紧那件浮光锦衫裙。 然而这时,明礼正饶有兴致的双手抱胸倚靠在门边。方才,张家来人了,朱氏也没有心思同明礼再过多的虚与委蛇,于是便撂了她,匆匆赶了过去。“啊啊啊!” 明芸气愤地用拳头砸桌子。凭什么?!这么好看名贵的料子,整个京都.不!就算是在皇城里都未必能有几匹,母亲为何要给明礼那个贱人! 明芸是背对着她的,明礼看了一会儿,不禁唇角微勾,她仿佛能看见明芸周身环绕着一圈名为‘嫉妒’的光环。 姐姐从不和她提及明家这些糟心的人和事,她又一向心软,不会和自家妹妹抱怨,所以往往府中很多底细,姐姐知道的还不如山茶多。 山茶说,明芸深得其母真传,虽是庶出一脉,却一心想要飞上东南枝。 她放下手,站直走进去:“好漂亮的衣裳啊,浮光锦裘,光彩照人,观者炫目。今日赏宴,若是谁能着此衣入席,一定是全场焦点,说不准还会名动京都。” 明芸身子一僵,立马回头,便见明礼走到了自己身侧,但她手里的浮光锦久久都不愿放下。 明礼挑眉,故意挑衅道:“这是三婶特意给我做的。四妹妹,还烦请你,物归原主。” 明礼将‘物归原主’这四个字咬的极重,几乎是一字一顿。 见她仍旧不动作,明礼便微微一笑,她伸手攥住了浮光锦衣,紧接着用力一扯,将衣裙一下扯过来。 明芸没料到她有这么大的力气,险些一个踉跄摔倒。 “你!” 明芸怒目而视。 她紧咬红唇,看了看明礼手中的浮光锦,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普通云锦缎,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其实,云锦段也是十分昂贵的料子,光是一段袖子的价格就有五六两银子,是普通人户半年的用银。但若要相比浮光锦,那的确是连比较的资格都没有。 “二姐姐。”明芸逼近了一步,蔑视一般的瞅明礼:“二姐姐刚和离,继而丧夫,夫家血案尚未结清,这时候出来见人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万一将身上的晦气传给我们,影响了明家气运可就不好了。这件浮光锦,价值连城,应当属于一个最配她的人。二姐姐,你说,对吗?” “再说了” 明芸上下扫了一眼明礼,见她还是昨日那件素服,不禁嗤笑出声。想来她也只有这一件上不了台面的破衣烂衫了吧? 明芸讥笑道:“今日前来赴赏宴的都是名门望族,何其尊贵的身份。二姐姐这一身倒像是给人去上坟。” 明礼一直生活在山上,从小就是穿得粗布衣,她昨日在周家沾了血,衣衫也脏污了,于是她就从姐姐的衣橱里挑了一件素服。这素服,可比她原来那件穿的舒服多了。 即便是纯朴的素朴,对上金光宝气的明芸却也丝毫不落下乘。 她生得俊俏,明眸皓齿,乌发红唇,粗布麻衫穿在她身上既瑕不掩瑜,又为她增添了一分不染纤尘,脱身世俗的纯净之感。 但明芸的眼睛向来都是长到天边儿去的,在她眼中,尘世里全是不堪的俗物,唯独她天生丽质难自弃。她身段盈盈,两缕头发垂在两侧,将朱氏的勾栏劲儿学了个炉火纯青。 明礼微微抬眸,笑道:“那四妹妹以为,待我穿上这身浮光锦,到时你我二人,究竟谁会更像上坟呢?” (本章完) 第14章 倒霉的暗香楼郎君 第14章 倒霉的暗香楼郎君 “明礼!” 这一番话,让明芸立时赤红了双眼,她已经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凭你,也配得上用浮光锦?!” 明礼完全不受明芸的情绪影响,她就站在那里,漠然的站着,嘴角边勾着淡淡笑容,仿若世间一切喧闹于她而言皆是过往烟云。 “四妹妹这话从何说起呀?我若不配,三婶为何要给我?既然不给你,那定是因为,三婶觉得你配不上。” 明礼是懂得如何拱火的,三两句话扔下去,直接把明芸弄得抓心挠肝,恨天怨地。 明礼继续引诱她道:“其实,三婶的做法也能理解的。毕竟你们只是三房,我们大房才是正儿八经的直系,三叔成天找猫逗狗,流连青楼,身上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全靠家中每月发放的银子为生。这浮光锦衣,轮不到四妹妹,也是正常的。” “你明礼,你竟敢出言作贱我 !”明芸双手垂于身侧,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倏尔,她猛地一抬头,径直冲向明礼,疯了似地去抢夺浮光锦衣。 明礼故作震惊,慌乱大喊:“四妹妹!你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就要这般明抢不成?这可是三婶特意为我做的衣裙!” “什么你的?!”明芸听了,怒火更上一层,当即怒吼道:“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弃妇!占这个大房嫡女的名头就想占了所有好东西吗?这浮光锦衣是我娘做来的!这就是我的!就是我的!你不配穿!是你不配穿!” 明礼暗暗松了力气,方便明芸轻松夺去。她一个重心不稳摔在了地上,连发髻都弄乱了,但明芸浑然不顾,紧紧抱着这件浮光锦衣就奔离而去。 “蠢货。” 明礼淡淡吐出这两个字。她低头垂眸,方才触碰过那件浮光锦衣的左手手心现在有些微微发痒。 她不认识浮光锦,但看明芸那嫉妒的疯魔的模样便知这锦段价值连城,朱氏又不是痴儿,怎么可能将这样名贵的料子给自己做衣衫? 果不其然,浮光锦衣的衣里被涂了一层药粉在上面,触碰之后会引起红疹。慢着,这药粉味道不对,似乎还有什么东西。 明礼细嗅手心,思绪百转,忽然一下抬了头,引红疹的药粉里面竟然还混了一点点春药。剂量极小,但若是穿在身上久闻的话,也会使人春心荡漾,难受不堪罢了。 明礼笑了笑,看来,今日这赏宴,未必好看,戏一定好看极了。 “浮光之锦,寸锦寸金。你个钱串子,就甘心这么拱手让人了?” 这声音,是张止。 明礼悄然用袖子将手遮住,她侧身,斜睨着他:“张世子?又是你?听墙角可非君子所为。” “不做君子也罢,我愿做小人。”张止就懒洋洋的倚靠着门框,他双手环胸,望着屋内的明礼。 见状,明礼嘴角一抽,想杀了他却又不能杀了他的感觉真是难受。 张止今日着一身骄艳红衣,上绣翻涌云纹,银色腰封,玄铁护腕,发髻高束,灿烈的就如同七月里的金乌炫目。此刻,日光洒下,正好落在少年的肩头,他皮相漂亮,骨相更佳,如圭如璋,活脱一潇洒少年郎。 他见明礼盯了自己许久,一时玩心起来,揶揄她道:“怎么了明二姑娘?我已然好看到让你见了就再也移不开眼的地步了?” 明礼:“.” 她缓步走过去,在张止的面前立定,二人相对而视,忽而明礼开口说道:“世子爷,说实话,我是挺羡慕你这张脸的。” 闻言,张止忽有一种受宠若惊之感,他眼带笑意,追问:“哦是吗?此话怎讲?展开说说!”明礼微笑:“竟然能保养的这么厚。” 张止神色一僵:“.” 见状,明礼心情极佳,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明晚亥时一刻,我在暗香楼外,恭候世子。” 说罢,她便绕过张止走出了琼阁。 张止看着她的背影,一直目送其远离,直到明礼拐进了一条小道再也瞧不见身影,这才收回了目光。 “爷,三房朱氏安排的与明二姑娘通奸之人的底细查到了。” 无为抱着大黑不知从何处而出:“朱氏这笨蛋女人她弄错了!她本是想让自个儿的娘家侄儿过来,若通奸事成,那么迎娶明家嫡女,哪怕是二嫁,也是一桩不错的婚事,还能将二姑娘永永远远的拿捏在手里,但.” 说着,无为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您猜猜,发生了什么?” 张止盯着他:“你猜我想不想猜?” “呃一定是不想的吧?” 无为尴尬的挠了挠头,赶忙继续说:“朱氏的娘家侄儿是个断袖,他压根儿就不喜欢女孩儿,整宿整宿的睡在暗香楼的各个郎君房里,这段时日连家不乐意回了。但朱氏好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非逼着他来做这个通奸之人,那人家喜好就不在此啊,人家就喜欢俊美美的小郎君,不爱香喷喷的小美娘呀。” 无为越说越激动,活像一只在瓜田里横冲直撞的猹。 “无奈之下,他就在暗香楼里选了一个郎君,把他打晕,灌了春药,又换上衣服送了出去。估摸朱氏身边的人也没想到这侄儿能做出这么炸裂的事情,就没有多查探,趁着夜黑风高,把人往明二姑娘房里一扔完事。” “春药?”张止蹙眉,昨晚明礼一直和他在一处,定然没事:“她身边那个小丫鬟呢?没中招吧?” 无为连连摇头:“没,她担心明二姑娘,守在前屋一晚没睡。那暗香楼的郎君被朱氏的侄儿给绑了手脚,还堵了嘴,就一人在屋里睡,也不知是怎么挨过春药的劲儿的。还是今早明二姑娘回来后自己发现的。” “命人去将朱氏的侄儿绑了。”张止说道。朱氏若是个聪明的,早在昨日戏台之后就不该再选择和明礼为敌。 他记得,明欣就养在朱氏的名下,想要找到她的尸首,先从三房开刀没有问题。 依明礼的脾性,今日她一定能从那个倒了八辈子血霉的暗香楼郎君嘴里套到消息,顺藤摸瓜就会查到朱氏的侄儿。 等查到这一步之后,她就能主动来找自己了。 张止暗笑了两声,旋即大步流星的走出了阁院,“绑人的时候,记得给咱们明二姑娘留下些线索。” 无为嘴角一抽。 “爷,您有时候.真挺变态的。” (本章完) 第15章 赏花宴(1) 第15章 赏宴(1) 宴席设在明府后池的琼华岛上,池中粉莲争艳,千层重叠,风亭水榭,流杯曲沼,婢女们大开轩窗,水面金光浮跃,众人喧笑。 两座水榭并肩而立,分为男席与女席,中间以一条石道相互连通,男女各自落座,互不干扰。 朱氏擦了擦额间的细微薄汗,赖嬷嬷安顿好了男席那处便匆匆赶回。朱氏见到她便问:“如何?芸儿那边可都交代好了?” “大娘子放心,四姑娘一向知道轻重,定会万无一失。”赖嬷嬷答道。 一旁的李嬷嬷心中不解:“大娘子真打算就这样对二姑娘动手了?此子一落,便等同于宣战。您方才不是还说二姑娘今时不同往日,暂时先不交恶为好,待她和老太太先撕上一番,咱们再做衡量比较的吗?” “怕是等不到了。” 明芸正在与镇北侯张家二房的幼子张阳议亲,以明芸的身份,能够嫁入镇北侯府已算是极好的姻缘,虽说张阳出身庶出的二房,但毕竟张家没有分家,甭管大房还是二房,总归都是住在侯府,都是姓张。 方才,朱氏见到了张家二房的王大娘子,明里暗里都在说若要嫁给他家儿子,那么嫁妆银子一定要厚。可朱氏毕竟只是三房主母,依附于大房生活,自家夫君又是个不争气的浪荡子,她便是砸锅卖铁也出不起这份天价嫁妆。 几番思量之下,放眼整个明家,能出得起且愿意出的只有老太太一个,但若想这死精的虔婆子出血,必然要献上一份投名状才行。 毋庸置疑,这投名状,正是明礼。 溪水畔,亭榭间,有几名华妆锦衣的贵妇人坐在首席,为首那个雍容华贵,一身青色珍珠襦裙,珍珠剔透,光华四射,便是张家二房王大娘子。 “朱娘子,听闻你家大房的嫡姑娘回家来了?今日可出来见面呐?”王大娘子故意将话题往明礼的身上引。 城门司指挥使的臧夫人应声笑道:“哎呦,王大娘子真是说笑了,那等身染血气,被夫家休弃之人,你也敢见?”臧夫人鄙夷一笑:“朱娘子,还是快让你家那二丫头走远一些吧,在场诸位都是达官显贵,有着体面在身的人户,眼里容不得这些脏东西。” 话落,王大娘子和臧夫人相视一笑,二人的对话落到了另外几位夫人的耳中,又是激起来一阵讨论。 “这是明家办的赏宴,你们坐着人家的凳子,喝着人家的茶水,吃着人家的点心,嘴里却还在搬弄人家的是非。” 说话的是左谏议大夫家的江夫人,她独身坐于一处,不与任何人交谈,此刻全场女眷的目光全部聚焦于她的身上。 她冷笑道:“连三岁小儿都知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王大娘子和臧夫人皆是高门出身,怎么连这点教养都没有?” “我呸!背后闲话,嫌恶尤甚,令人不齿!” 臧夫人怒目:“你!” “臧夫人,莫恼。”王大娘子一把按住了臧夫人,她抬眸望过去,“江夫人一向少言寡淡,今日如此维护是何意?难不成,你家三郎瞧上了明家这个丧门星了?” 闻言,江夫人目光陡然凌厉,她一拍桌子,将桌上的瓜果都震倒了下去:“胡扯!亏你还是出身镇北侯府,竟然满嘴喷粪,张口闭口诬人女子清白名誉!” 江夫人的母家不是官宦世家,而是远在江南的一家打铁铺子。她自幼长于市井,什么粗话荤话都说得出口,也正因如此,她嫁给江大人十几年,却一直融不进去京城的官眷之中。她们看不起江夫人的家世,同样,江夫人也瞧不上她们的嘴脸。 朱氏硬是等着她们将口舌斗完,梁子结下才不慌不忙地出面打圆场:“哎呦,二位娘子,今儿个是赏宴的好日子,莫要伤了和气,全当给我明家一份薄面了。” 水面上,金锣敲响,笙乐渐起. “良辰至!姑娘们,入席——” 一艘艘船只扁舟沿着蜿蜒水道而来,迤逦而行,池岸两侧种着成片成片的垂丝海棠,更是美不胜收。每只船只上都站着一位盛装丽容的官家小姐。 两座水榭中连连发出惊叹艳羡之声,有赞自家女儿的,亦有赞自家姐妹的。乐声借着水音传来,就如飘渺仙乐。 王大娘子没有女儿,那么注意力自然放在正在与儿子议亲的明芸身上。她等了许久还是没见到,于是问道,“朱娘子,我这瞧着人也差不多齐全了,似乎就剩你家二丫头和四丫头了吧?” “王大娘子好眼力,我呀,特地给我家二姑娘做了一身见客的衣裙,芸儿正陪着她试呢。想来,是二姑娘爱美,这才耽搁了些时辰,毕竟才回府不久,我这做人婶娘的也不好多说什么不是?” 一旁的江夫人不屑嗤道:“不好多说什么,你也已说的差不多了。” 朱氏在心里已将江夫人给骂了一万遍,但王大娘子还在,她不好和与人起口舌粗鄙之言,万一影响了张阳和芸儿的亲事,可就不妙了。 她装作听不懂,掩嘴一笑。 她一猜就知道,明芸定是精心打扮,想等最后压轴出场惊艳众人,至于明礼怕不是已经起了红疹,发了春药,窝去了哪一家儿郎的怀里了吧? “芸儿见过母亲,见过王大娘子,见过诸位夫人。” 明芸一出场,便引来阵阵惊呼,另一边水榭上的公子哥儿们个个眼睛都看直了。有几家小姐更是不由得叹道:“好漂亮。” 朱氏闻言,心中满是得意,她笑容满面的抬起头,却在见到明芸的一瞬间整张脸黑成了焦炭。 她脑中一阵眩晕,一把抓住赖嬷嬷的手,死死压着声音质问道:“怎么回事?浮光锦衣怎么会在芸儿的身上?你究竟有没有和她说清楚,这件衣服是给明礼的!” “奴婢.大娘子.奴婢说了的.”赖嬷嬷嘴唇一片煞白,她已经看见四姑娘脖子上出了明显的小红疹,且耳根泛云,这是春药发作的前兆。 另一面,张阳亦是满面春风,众人皆知他正在和明芸议亲,如今明芸靠着一件浮光锦衣大出风采,他也被周围同辈的少年一句接一句的捧上了天。 “张三哥真是好福气啊,如此漂亮娇滴的妻子,若是轮到我等头上,怕是做梦都要笑醒的!” “是呀是呀,虽说只是三房的女儿,但我敢笃定,这明四姑娘定比明二姑娘要好上千万倍不止!三哥好眼光!” “不敢不敢,诸位客气了。”张阳一脸的志得意满,正当他欲要夸赞明芸,贬低明礼一番时,余光中忽然闯进一抹令他自幼就心生畏惧的身影。 张阳立即收了笑容,毕恭毕敬地朝着来人拱手,弯腰行礼:“二哥。” (本章完) 第16章 赏花宴(2) 第16章 赏宴(2) “参见世子。” 一众世家子齐齐朝着张止行礼,对他极其恭敬。明礼若在定会疑惑,不是说这家伙是京都第一纨绔吗?怎会这么得人心? 张止‘嗯’了一声,连眼神都没有给他们一个,他也不入席,手里抱着洁白如雪、昏昏欲睡的大黑。就站在栏杆之前,目光遥望女席,岿然不动。 张阳顺着张止的目光看去,犹豫了一番,难道二哥是在看明芸? 明芸今日的确美丽,只是没成想,竟能吸引住二哥的目光。张阳垂下头去,若是二哥真喜欢她,不然将她初夜送去,二哥和大伯会不会念在这一情分,多提点照顾些他? 女席上,王大娘子笑容灿烂,她亲自走过去拉着明芸的手,就让她坐在自己身侧,赞不绝口道:“瞧这芸儿啊,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小时候就是唇红齿白的美人坯子,如今大了,长开了,更是俊俏,便是宓妃、洛神也是比得的!” 明芸羞赧一笑,低下了头:“王大娘子谬赞,芸儿愧不敢当。” “明四姑娘。”臧夫人忽然开口,话是对着明芸说的,但眼睛却在瞅着江夫人:“这明二姑娘的架子也是太大了些,各家主母和姑娘们都入席了,偏偏缺她一个款儿大的。莫不是做了两年伯爵公子的夫人,便把这一双眼睛生到了头顶,瞧不上咱们了吧?” 臧夫人的女儿臧缨是明芸的闺中密友,她知道臧夫人这是在帮她,于是接话道:“我离开时,二姐姐才更衣上妆到了一半呢。我算着,咱们还得等上半个多时辰,臧夫人稍安,毕竟是伯爵公子夫人,虽说满家被灭门烧毁,但陛下并未褫夺爵位,所以.” 明芸此刻的尾巴已经翘到了天上,明礼被自己抢了浮光锦衣,就她那一身粗布烂衫,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不会穿出来丢人现眼。 等半个时辰一到,她还未出现的话。那么这心比天高、目中无人、不经尊长的名声可就要被死死按在头上一辈子了。 张夫人硒笑:“呵,毕竟是明家大房嫡女,看不上咱们也是理所当.” “家中变化甚大,我有些不认得了,三婶也没遣一个小厮婢女指引,这才绕了些路,误了时辰,抱歉。” 一道清脆的女声自水榭之后传来,音如涓涓冰川细流,又如世外甘冽清泉,不矫柔、不做作,听的人十分舒适。 众人不约而同的一齐看去。 见到她,张止眸光微动,嘴角暗笑,他就站在那儿,后边一帮公子也陪着他站。张止知道今日她要演一出好戏,那么他就悄无声息的网罗了这一堆人来看。 明礼不喜华服,当然她也没有华服。 她就穿着那一身淡蓝色的素布衣衫,绣着几片极简的兰纹,乌发墨黑,只一根银簪点缀。女孩儿生得明眸皓齿,肤若白瓷,怎么看都不像是已为人妇三年的样子,她长相甜美无害,唯独那一双大大的杏眼透着瘆人的狠厉。待她再抬眸时,已经刻意隐下了情绪。 她微微一礼,眸带水光:“三婶,下回我一定提前熟悉路线,不会再迟了。” 朱氏呼吸一滞,明礼为什么没穿浮光锦衣?难不成,她早就料到了自己会在衣衫上做手脚,于是移接木,设计了芸儿? 若是如此,此女心计,太过深沉。 张止嘴角笑容逐渐明显。这是在装白莲呢,真是好一个娇弱惹人怜小女娘呀。 席间一位夫人不忿出言道:“二姑娘这话听着,像是时常在府中备受欺凌?您毕竟是先温大娘子所生嫡女,虽说温家败落,但温大娘子的纯孝贤良之名是陛下也称赞过的。”她一面说着,一面将目光往朱氏的身上瞟。“江夫人,您家是谏议大夫,自该熟读律法,难不成是我困于宅院太久,不知如今礼法已变,庶子之妻也能逾越到左相嫡女的头上了吗?” 在大齐,嫡庶尊卑分明,庶子永远是庶子,即便是庶子生女,那也是庶女。长幼之序,大不过嫡庶有别。 江夫人无比心疼的看着明礼,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碎了,她怒火上心头,猛地一拍桌,伸手指着朱氏,字字逼问:“大房嫡女着素衣麻衫,三房庶女却穿浮光锦衣?!朱大娘子,你可真是当的一手好家啊!明老太太年纪大了掌不了家,孟大娘子闭关礼佛,二房的云夫人又常年卧榻,最后才被你捡了漏,但你呢?只重亲女,无视嫡女,寡恩擅妒的货色!” “朱大娘子!”江夫人觉着坐着骂的不得劲儿,干脆撸了袖子站起来:“你出嫁之前,难道家中长辈没有教过你该如何与人为妇吗!” 在场诸位都知道朱氏出身秦楼楚馆,若真论起来,还比不上江夫人的铁匠铺子呢。但大伙儿都顾忌着明老太太,便心照不宣的绝口不提。 如今,江夫人这一一句话,无异于将朱氏按在地上摩擦、打滚。 朱氏和王大娘子都脸涨得通红。王大娘子看着身侧的明芸,只觉得她脸上写着火辣辣的四个大字——‘娼妓之女’。 明礼有些讶然,她一面不懂为什么江夫人会如此维护自己,一面又暗自替姐姐感到庆幸,虽然明家是一群不做人的玩意儿,但这世上除了她和山茶,还有人愿意帮姐姐说上一句公道话。 “江夫人,其实.三婶对我也很好,今日还特意为我准备了一件价值连城的浮光锦衣呢。只是试衣服的时候碰巧遇见了四妹,四妹说她也喜欢,说我昨日方才归家,夫族亲人皆亡,不配穿这件衣服,便就剥了下去。” 明礼的话中带了两分颤音:“我瞧着,四妹穿得,确是比我好看许多呢。” 顿时,席间传来一阵嘈杂。 “什么?明芸那身浮光锦衣竟是从二姑娘的身上活活抢来的?” “这明家真是世风日下,连嫡庶尊卑都没了分辨,还指望他们家的女儿能有什么礼仪教养么?” 这一局,明礼强占了先机,朱氏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是错处。其余人的看法都不重要,主要是王大娘子万不可心生芥蒂。她刚欲开口解释,便被王大娘子给堵了回去。 “欸,朱娘子宽心。”王大娘子隐去了嫌恶之色,挂上一抹假笑:“你我多年交情,岂会因为别有用心之人的三言两语而生龃龉呢?我还是之前那句话,只要嫁妆到位,随时可以成婚。” 朱氏一下松了口气,她笑道:“好,有王娘子这句话,我就一千个一万个放心了。” 臧缨奇怪于一向喜好争强斗胜的明芸今日怎么一句话没有?她一转头,便见到满脸绯红的明芸,一时愣神,忙问:“阿芸,你怎么了?” (本章完) 第17章 赏花宴(3) 第17章 赏宴(3) 明芸的双腿不断在摩擦,眉目之间情欲渐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心底最深处瘙痒难耐,像是迫切地需要着什么。 “你的脸好红,是不是哪里难受啊?”臧缨眼睛一转,自以为猜透了明芸的心思,了然道:“噢我懂了,你今日穿得这般漂亮,定是为了引起张三公子的注意。” 她回头吩咐道:“你们快去寻三公子,就说阿芸多喝了两杯酒水,想请公子陪着说说话,谈谈心。” “是。”两个婢女领了命后匆匆离开。 张阳的席位本就离得不远,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过来了。臧缨很识趣儿的笑了笑,“阿芸,你放心和三公子去谈心。我来对付明礼,必然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明芸没有应答,她只觉得心口像是有一把烈火在烧。 坐于斜对面的朱氏见到张阳正悄悄扶着满面春色的明芸离席,她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儿,她紧扣桌面,脱口就要高喊:“芸儿.” 但刚一开口便被王大娘子笑盈盈的按了下来。 “朱娘子不必心焦,左右咱们两家的婚事都摊到桌面上了,待你那儿嫁妆齐备,他们便是一体夫妻,让两个孩子亲近亲近,多说说话也好。” “是是是,娘子所言甚是,是我思虑不周了。”朱氏尴尬的陪着笑,她总不能告诉王大娘子说明芸的锦衣内层涂了春药吧? 她侧首,给了赖嬷嬷一个眼神,赖嬷嬷立即心领神会,躬身退席。 出乎意料的,明礼并没有以嫡庶尊卑为导火索,将这件事情继续发酵。她就一个人静静坐在一旁,执箸尝菜,她好像对每一道菜都非常感兴趣,果酒、米酒每样都尝,来者不拒。 就像是,从未吃过,十分好奇。 明礼今日来这里的目的,一是为了反击朱氏对她用的手段,二嘛,山茶说赏宴上皆是山珍海味,珍馐美食,她想吃。 平日里在山上哪有什么东西吃啊,师父又不管她,只有在试验毒药毒性的时候才会想起她来。自己每日就是随便采几个果子垫吧垫吧,稍微好点那就升个火,把一些草药往锅里一扔,煮了吃。 后来,再大些她学会了打鸟、捉鱼,学着书上说的把皮毛全去除干净,然后用火烤。 味道还行,就是因为没有盐而略发苦,但烤肉总比果子野菜药草一类的好吃多了吧。 酒过三巡之后,便是比试君子六艺的既定项目,此事本应与女眷无关,但今日男眷那边却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是巡盐御史莫照之子莫正封,他一身文人装扮,却长了一副尖嘴猴腮样,后边儿还带着两三个跟屁虫。 他直身行礼:“正封见过王大娘子,见过朱娘子,见过臧夫人,见过江夫人。”继而,他又转向了明礼,笑道:“见过明二姑娘。” 明礼微掀眼皮,手里还拿着一根碳烤牛仔骨,红唇上油光满面。江夫人率先出言道:“二姑娘,这是两淮巡盐莫御史之子,莫五公子。” “多谢江夫人提醒。”明礼放下牛仔骨,点头回礼,接着瞥了莫正封一眼,语气淡淡:“莫公子有事?” 莫正封脸色青了一阵,传闻名家嫡女守礼规矩,就是这般?但他没有忘记朱氏交代他的正事,他整了整神色,说道:“正封斗胆,想邀二姑娘于君子六艺之上一较高下。” 话音落下,满座哗然。 “莫正封你好不要脸!”江夫人的女儿江瞳拍桌而起,全场的官家姑娘只有她是身着戎装,肖似其母,天生一副刚烈性子,眼里揉不得沙子,“你还是男人吗?拿自小学的君子六艺跟一个深闺绣鸟的女儿家来比试?你莫家满门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莫正封却完全不在意,他见明礼还在沉迷品菜,只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他又上前一步:“早就听闻,明家有女,才艺双绝。明二姑娘,可是不敢?” 江夫人瞧了她几眼,实在猜不透明礼的想法。正准备与自家女儿一道开口将这个难题给狠狠踢回去时,便听得明礼慢慢悠悠的开了口:“可以。” 莫正封一愣,她,她就这么答应了? 明礼仍旧一眼都没看他,只是又示意婢女给自己倒了一杯果酒入盏,她没喝过酒,今日几杯下肚,头有些晕,不过这感觉,挺好。 她面上微微泛红,问道:“你若输,当如何?” “哈。”莫正封仰头大笑,“我输?明二姑娘,我乃御史之子,自幼受教于国子监的诸位大儒学究,而你不过是在自家私塾读过两本女则女戒,识得两个字罢了,怎么” “啧。” 明礼不耐烦的抬头,皱眉看他:“你话可真密。你想要比的,莫不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吧?还是想比论长舌妇一天的废话到底有多少?” 莫正封瞳孔猛缩:“你!我若输了,把命给你!” “命?”明礼不屑一笑:“长舌妇的命,我不稀罕。你若输了,就喊我一声.爷爷吧。” 话音一落,无人不笑。就连王大娘子和臧夫人也默默拿起帕子掩住了上扬的唇角。 张止身后有一个少年很是爱看热闹,他尚未及笄,个头也不高,就正能被一边一个小厮给托起来,也数他笑得最欢:“若莫正封真的输了,喊了这一声爷爷,那明二姑娘岂不是成了莫御史的爹了?哈哈哈哈哈,有趣!” 少年挥手高喊:“明二姑娘加油!小爷今日还就想看你辈分直升!” 张止也是眉眼含笑,做爷爷?小丫头,有志气。 然而,江夫人看着明礼一脸淡泊无畏的神色,下意识就想相信她。 可明家是礼教森严之家,女子学的是八雅,怎会沾染六艺?但瞧莫正封的样子,显然就是故意冲着明礼来的,今日只怕是不分个胜负出来,绝不会善罢甘休。 她说道:“明二姑娘,我与你的母亲先温氏大娘子曾是闺中密友,许多年不见你了,可否劳二姑娘陪我去别处赏赏,说说话?” “江夫人放心,无妨的。” 明礼知道江夫人是想助她解围脱困,她承了这份情,但她不愿躲。 姐姐是京都城里人尽皆知的才女,若是遇人挑战,定会应战。她一面说着,一面撑着起身,朝着江夫人一笑,说道:“今日这吃食不错,我很喜欢,正好也吃得多有些积食,同他比一场,全当消食了。” 江夫人默默转身,朝着正抱胸立于不远栏杆处的张止看了一眼,见他微微点头,这才放下了心。 既然阿止说了无事,那必然是不会有差错的。 消食?莫正封听了心中火气更甚,她这意思不就是说,同他比试的难易程度就和饭后散步一样简单吗?! (本章完) 第18章 投壶?不,比投人 第18章 投壶?不,比投人 他听朱氏说,一年前明礼的右手手腕曾受过一次重伤,没能得到及时医治,自那以后便落下了病根。 他假意斟酌,片刻后道:“我也不占二姑娘的便宜,我们比投壶吧?” “投壶?”明礼轻笑:“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你若要比,就比射术,比投壶?呵,莫公子,你究竟是在侮辱六艺传承,还是.单纯的瞧不起我?” 莫正封被说的脸一红,“明礼,你真以为你是神吗?我说比投壶,那是念在你是女的,给你个台阶罢了!” “谢谢,我不需要。” 明礼表情淡淡,她走至水榭正中,“此处皆是女子,冒动箭矢,恐会伤着她们。这样吧,我们不比投壶,比投人。” 莫正封一怔:“投投人?” “对呀,投人。” 少女的脸上终于扬起一抹微笑,她抬手一指,指向了一根楠木参天柱,她道:“你我二人,一人箭镞三支。若是投我,便将我绑缚此柱之上,并于身体周边钉死三朵娇,不用弓弩,手握箭镞扔出,一支箭击一只,击入木里算一筹,最后清点,射中多者,为胜。”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女眷都出了一身冷汗,然而明礼的下一句话却更让人胆寒。 她立于莫正封的面前,语气轻快道:“单单射好没意思。莫公子,你可敢同我立下生死状?” “生死状?!”莫正封瞪大了眼睛。 这女的,别是个疯子吧! “没错,生死状。”明礼的眸光中泛出一抹狠厉,细细去听,能够发现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你我比试,绝非儿戏,箭镞之下,生死不论。如何,莫五公子,你若是害怕,就跪下给我磕个响头,再出门大喊三遍‘两淮巡盐御史是猪!’我就大发慈悲,放你一马。” 这话,哪里是在给莫正封台阶下?分明就是拿刀架脖子,硬是逼着他答应生死状。 不过,为莫正封叹息的人也没多少。 他的脊背忽感寒风阵阵,可现在是骑虎难下,他若这时候退了,那还不如被射死在台上! “好!”他一狠心,大声喊道:“就依你所言,投人!”他一转身,吼道:“去!给本公子拿粗绳,取箭簇,采朵来!” 见着这边这么大的动静,另一边的男眷们也都纷纷围了过来,但他们不敢越过张止,顶多就和他并肩立在石栏前,兴冲冲地眺望。 那个被小厮托着的少年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扇金锣,‘铿锵’一声,震的人心沸腾,他挥臂高呼:“开盘了开盘了!明二姑娘对阵莫家老五!” “姬小公爷,赔率多少呢?” 被唤作姬小公爷的少年低头掰手指算了半天,“明二姑娘一赔二十!莫家老五一赔二!” 在场众人:“.” 闻言,张止忽地抬头,问他:“姬遇,你押谁?” “二哥问我吗?”姬遇想了想,从腰间扯下一块玉佩高举:“我没带银两,便押传家玉佩一枚,给明二姑娘助助兴!” “嘶——” 闻言,众人瞬间倒吸一口凉气。姬遇乃姬国公独子,生母是当今陛下的胞妹,他手里那块玉佩,便是买下一座江南的城池也是够的。 果然是能和张止走在一处的纨绔子弟,败家都败的如此骇人听闻。 紧接着,就见张止朗声喊道:“好,那我就押一两银子,给莫五公子鼓鼓气。” 众人暗笑。 “另外——”张止紧接着又开口,他尾音拖长,将众人的胃口全部吊了起,“我替明二姑娘押自己十万两,赢了尽数归她,输了,全算我的。” “嘶——” 又是无数口凉气响起。无为立马到袖子里去掏,左手一两碎银,右手一万两银票。 “镇北侯府世子押宝!莫五公子碎银一两!左相府明二姑娘自押白银十万两!” 莫正封听得心揪,为何张止和姬遇这么袒护明礼?而一旁的明礼却是颇感惊讶,不禁连连咂嘴,这俩人,好生有钱。 果然师父总说京城是个好地方,感情这遍地都是真金白银啊。 明礼那边的两大庄家已经敲定,其余人再押也没什么意思,再说他们可并不觉得明礼会赢。 张止和姬遇也许就是押着玩玩儿,毕竟这两位的纨绔性子,无人不晓。 “吏部左侍郎祁公子押宝!莫五公子白银一千!” “太仆寺寺正向公子押宝!莫五公子白银六百!” “通政使司副使魏公子押宝!莫五公子白银九百!” “.” 一场押宝下来,除了姬遇和张止之外,没有一个人押明礼赢。 ‘戏台’之上,几个小厮已将三朵红艳牡丹钉在了柱子,他们不知所措的问道:“公子,姑娘,二位谁先来?” “我来好了。” 明礼走了过去,面色轻松无比,他们方才已经签下了生死状,此刻无异于上战场,但瞧着她好像是要去楼里听戏一般。 明礼在柱面前站定,举目四望:“请问,谁来绑我?” 明家来的一众小厮婢女都是朱氏的人,没有得她的吩咐,自然是一步都不敢动。 其余的夫人娘子更是各怀鬼胎,有的想明、莫两家就此交恶,有的想看明礼和离归来究竟长了多大本事,总之,在座的有九成以上都是看戏来的。 就在无人应答之际,江瞳忽然起身,高喊:“绳子拿来,我给她绑!” “多谢江姑娘。”明礼贴柱站好,三朵牡丹正好紧挨着她的脑袋。 “你别怕,若莫正封真敢趁机伤你性命”江瞳一咬牙,“既是比试,我不能使阴的,你若有三长两短,我亲手为你报仇。” 明礼一愣,旋即笑着点头:“好,多谢。” “客气!你若赢了,我请你吃酒!” 江瞳十分豪迈一拍明礼的肩膀,将她牢牢绑在柱子上,继而转身坐到了江夫人的身边。 莫正封因为张止和姬遇的押宝,心里很乱,额间冷汗涔涔。奇怪,分明是他挑的头,非要和明礼一较,怎么现在怕的反而也是他? 他精于射术和投壶,可这投人却是要人用力让箭矢直着射出,死死钉入木柱。 投壶的准头是要轻盈,不用蛮力,但没有弓弩的加持,要想箭矢钉入则必要用大力气。 “明礼。” 莫正封咽了口唾沫,他既后悔方才一时意气答应了这场比试,又不敢开罪镇北侯府和姬国公府,令他心惊的还有明礼那一副永远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妄想着明礼能主动开口求饶:“我们已签订生死状,就算我今日杀了你,我也不必承担责任。你毕竟是明家女,只要你现在下跪求饶,看在明相的面子上,这一场比试可以作废!” “莫五公子。”明礼抬眸,目光冷漠:“我也烦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收起你的唠叨和废话,投箭!” (本章完) 第19章 你不敢杀我,但我敢杀你 第19章 你不敢杀我,但我敢杀你 “我我是不会对你心软的!” 莫正封刻意将声音拔高,似乎是想要掩饰自己的心虚。他战栗的拿起箭簇,他只答应了朱氏会将明礼的尊严和脸面狠狠拉踩下来,但万万不敢伤及她的性命。 毕竟是左相嫡女,即便她在家中再不受宠也是明伯远的一份脸面,更何况现在又有镇北侯世子与姬国公公子为她摇旗助威。 他捏着箭镞,手指微微发颤,若是没有控制好力道和方向,真的一箭杀了她 对面的明礼早已不耐,她默默打了个呵欠,大大的杏眼里泛起点点水,方才那道点心好吃,回头藏两块带回去给山茶尝一尝。 果酒也不错,比她从前自酿的药酒味道要好多了,改日去请教一下厨房的师傅是怎么酿出来的。 ‘咻’的一声,莫正封扔出了箭,但用的力气实在太小,方位又没把握好,箭尖摇摇晃晃地被射了出去,掉在了中间,连明礼的衣裙角都没有碰到。 见状,朱氏皱眉,他这是来给她开玩笑的? 江瞳嗤笑出声,故意大声道:“莫五公子,你究竟是方才没吃饱饭呢?还是一向肾虚呀?” “莫正封!”那边有家公子也大笑了起来:“你别不是在窑子里被女人掏空了身子吧?这一箭,便是我家三岁的妹妹也比你投的力道大些!” 莫正封被羞辱的满面通红,他将这一番耻辱全部怪罪到了明礼的头上。 这结果,早就在明礼的意料之中,她轻蔑一笑,淡淡道:“再来。” 莫正封再次提起箭矢,一定要射中,一定要射中。否则,莫家从此将在京都再也抬不起头来,父亲也一定会打死他的! ‘嗖——’ 这一次,箭矢没有落在半路,准头也不错,但只是碰到了瓣,并未能射入柱中。 箭矢掉落,砸掉了明礼头上的银簪,砸乱了发髻,如瀑的乌发泼散下来,为女子增添了一抹无辜破碎之感,更加惹人怜爱疼惜。 又没中。 莫正封脸色已然惨白,他颤巍巍地从小厮那里接过第三支箭。 “等等。“ 明礼忽然出声制止。 就在大家以为明礼要出什么幺蛾子的时候,只听她道:“劳驾哪位帮我捡下簪子,银子打的,挺贵。” “哎哎哎!我捡我捡!我来捡!”姬遇从小厮的身上一蹦而下,飞快地从石廊跑过去,后边跟着十几个小厮护卫陪跑。 姬遇稚气未脱,一身桃红五福捧寿净面杭绸,腰间垂一个大红如意堆绣的荷包,好像个年画娃娃。他弯腰捡起银簪,笑着对明礼说道:“二姑娘,我帮你收着吧,可信得过我?” 他长相讨喜,明礼点头含笑:“姬小公爷豪掷千金为我押宝,我自然信得过你。” “好!” 姬遇被哄得高兴,“等二姑娘大胜归来,我亲自为你簪发!” 说完,姬遇又飞速离开了女眷席,跑到了张止身边。他双手握着簪子,嘴角笑容甜美,还沉浸其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张止那一副足够杀了他的眼神。 “嘿嘿。”姬遇又是一笑,他偏首,小声道:“二哥,你不知道,那明二姑娘,真是好漂.” “拿来!” 姬遇手上一空,只见明礼的银簪已经被张止一把抽走,塞进了他的袖口。姬遇目瞪口呆的看着张止:“二哥!你!” 张止抬手一拍他的脑袋:“闭嘴。” “哦。” 姬遇瘪嘴,眼眶红红的,眼瞧着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明礼并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一根银簪而引发的一场‘血案’,她动了动酸疼的肩膀,继续出言挑衅:“莫公子,距离你喊我爷爷,还有最后一箭。” “明礼!你我立了生死状!我.我是敢杀你的!” 莫正封被逼上了绝路,他怒吼一声,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将箭矢投出。 这一箭,莫正封是下了狠心的。 但投箭终归与射箭不同,他的力道用的太大,准头却不行,那一支箭擦着明礼的脸颊飞过,在她左边的脸上留下了一道不深的血口子。 张止离得不远,他能清晰的看见明礼白净如瓷的面颊上被划开一道一指长的伤口,鲜红的血滴滴滑落,流至脖颈,染红了素布衣衫。 江瞳和江夫人离得最近,她们登时瞳孔放大,心都快跳出来了。 姬遇更是心下一惊:“明二姑娘!” 无为睁大了眼睛,“血?!爷,明二姑娘她流血了!莫正封这兔崽子竟敢.” “我不瞎。” 张止脸色很黑,但他这些日子也算是了解了一点明礼的脾性,她的事,只要不伤及性命,他不插手。怀里的大黑轻轻呜咽,敢怒不敢言,只能瞪着一双琉璃般的异瞳怒视张止。 它能感觉到自家主人云淡风轻的表情之下,隐藏着无穷无尽的愤怒。因为他手上抱着自己的力道正在越来越大。 猫猫我呀,真快被抱死了. 投出的第三箭直接跌入湖中,接连三箭,莫正封竟连一朵牡丹都没能射中。 莫正封脚下一软,瘫倒在了地上,豆大的汗滴滑落,大口喘着粗气。 “明礼!” 江瞳满目焦急,她大喊一声,匆匆跑去为明礼松绑,“你的脸” “破皮而已,没事的。” 明礼毫不在意会就此留疤毁容,她抬手用袖子擦了擦流到脖子的鲜血,连止血的功夫都不想用。 “好了,现在该轮到我了。” 莫家小厮就要上去为莫正封绑绳,明礼突然开口制止:“再等等。” 众人目光一道望去,只见明礼回头看江夫人,微笑盈盈地说道:“江夫人,我想借贵府两个小厮一用。” “尽管用!”江夫人豪气的一挥手。 江家小厮立即上前:“二姑娘,您吩咐。” “把他给我摆成大字型,绑在柱子上。”明礼漫不经心地说道:“一朵置于头顶,一朵置于右手,至于这最后一朵.就放于下身命根处。” 话落,满座寂静。 闻言,莫正封大惊,他慌乱喊道:“让你绑也就算了,怎么的位置还能更改?我方才可没有换你的,比试之前,你也从未说过还可以调换朵位置的!” “既然没有明文条例,那么自然可以随心而为。”明礼瞟了他一眼:“你没换那是你的事,你方才若说要换,我亦不会有半句废话。” 这,就是明礼为什么要先以自身为靶的目的。 明礼着一袭染了血的白色素衣,她披散着墨发,右手持箭簇,目光冷漠而疏离:“莫正封,你不敢杀我,但我敢杀你!” (本章完) 第20章 一战扬名 第20章 一战扬名 莫正封以一种极羞耻的姿势被绑缚在柱子上,他此刻才明白为什么明礼要用绳子绑人,若是现在没有这根绳子,自己只怕腿软的连站都站不稳。 明礼随意从江家小厮的手中拿了一根箭簇,没有任何预兆,不给所有人心理准备,直接甩了出去。 一道银光闪出,只听得‘砰’的一声,众人循声望去。 一支箭稳稳插入了牡丹,几片瓣被震落下来,尾翼微颤,带下了点点血迹,滴落在地上,锐处擦破了莫正封右手中指的指尖,却没有伤及别的,就是破了皮,流了血。 明礼是故意的,她在报方才莫正封射出的那一箭之仇。 见此情形,朱氏一下握紧了扶手,明礼何时会投箭了? 李嬷嬷俯身下去,奇怪道:“不对呀娘子,二姑娘的右手手腕有旧疾,可看她这利索的模样,完全不像.” “没错。她,不是明礼。” 朱氏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句话。 可世上怎会有人长的一模一样?就连眼角下的那一颗泪痣都分毫不差。但若她就是从前那个任人欺凌的明礼,现在这副满身荆棘,狠厉毒辣的模样又该作何种解释? 明礼右边肩头有伤,手本不该如此稳才对,但为了能稳稳当当的投出这三箭,她在上场之前特意服了药,暂时遏制住疼痛。 “莫公子,我要继续了。” 明礼嘴角带笑,目光却陡然凌厉,她冷冷开口:“你挑我比试,我并无不悦。只因君子六艺,女子亦可习得。记好了,女儿家,并非只会品茶插,射术一门,我,远胜于你!” “嗖——” 这一箭,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明礼压根儿就没对准牡丹,她是对上了莫正封的眼睛! 莫正封眼皮狂跳,只觉头皮发麻,浑身的血都在一寸寸的冷下来。 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动作,与生俱来的求生欲使他下意识的一歪脑袋。 箭矢的确没有射中朵,而是稳稳插进了木柱,他回头去看,整个人被吓得一激灵,那支箭矢就是他方才脑袋在的地方。 若是自己没躲开,那么现在一定是尸体一具。 明礼她,她,她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最后一箭。” 明礼仍旧是风轻云淡,她拿过小厮呈递上来的箭矢。而莫正封已经开始抽泣上了,主位上的朱氏忽然开口道:“二丫头,不然你卖三婶一个情面,都是京都城里的高门大户,身上担着体面呢。就是少年心性,孩童玩闹,这最后一箭我看还是算了吧。” “卖三婶情面?” 正午已过,暖风袭来,吹动了明礼的墨发,她一笑:“那三婶打算给我多少两银子?” 朱氏:“.” 明礼隐去笑意,字字铿锵:“生死状已立,断没有停下的说法。莫正封划破我脸的时候,三婶默不作声,怎么现下轮到他,三婶就开口求情了?” 明礼微微一笑,扭头去看朱氏,“不知道的,还以为三婶和莫公子之间有什么非比寻常的关系呢。” 李嬷嬷当即道:“二姑娘,请您慎言!” “主家说话,有你插嘴的份?”明礼的声音带着莫名的寒意,她举起箭镞:“但若三婶真是心疼莫公子,可以以身替试,我并无异议。” 闻言,女眷和男眷席上皆传来一阵喧嚣,李嬷嬷按下了还欲开口的朱氏,示意她这一箭必射无疑,莫要再趟浑水 明礼见此,不屑一笑,“既然三婶不敢,那我,可就要开始了。” 她的脸上还带着血迹,这样笑起来,就像一只初出茅庐,嗜血好战,天地不怕的野兽幼崽。 “明二姑娘!我.我不,不我不” 莫正封已哭得抽上气不接下气。 “闭嘴。”明礼漠然喝斥。她手中的箭镞依旧没有对准牡丹,少女手持箭镞与目齐平,眯眼瞄方位,正是对准了他的下身的某处。 莫正封已经快崩溃了,他看着对面的明礼,犹如看到黑白无常。这个女的,就是个疯子!他压根儿就不该答应朱氏的请求! 明礼似是准备好了,她一挑眉,笑道:“最后一箭,你可要受住了。” “不要!”莫正封满头满脸都是冷汗淋漓,他高声叫道:“爷爷爷爷!我喊你爷爷!不要啊!明二姑娘!我认输了认输了!!” 明礼微微皱眉,表情有些失落,她叹了口气,缓缓放下手中箭镞,“真没意思。” 众人也随之松了一口气,但更多是在惋惜这场好戏没有看结束。 然而,明礼转身刚走了两步,倏尔眼睛一亮,“不对呀,你输了比试才喊爷爷,认输喊的应该是‘两淮巡盐御史是猪’并且给我磕头。” “所以,这一箭,我还得射!” 莫正封瞳孔猛睁,脸色铁青。 明礼连回头都不愿意了,她就背着身,随手往后一扔,在场诸多女眷见此皆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去捂住眼睛。 “砰——” 众人抬目望去,只见箭镞稳稳当当的被射入最后一朵牡丹上。 然而,莫正封却悄无声息了,只见一股腥臭的液体从他的裆部如注滴落,他已经先自己把自己吓得晕死了过去。 朱氏见状,眸光一沉,暗骂了一句‘废物东西’,旋即赶忙使唤李嬷嬷将莫正封给抬下去休息。 “此局,明二姑娘胜!” 姬遇见这结果,愣了半晌,高呼:“赢了?赢了!我赢了!我终于赢了一场了!这下,看老头还说不说我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逃学第一名了!哈哈哈哈哈哈.” 好家伙,就这架势,明礼险些就要以为赢下了比试的压根儿不是自己,而是那位姬小公爷了。 明礼忽然回过头,猛地对上了张止的目光,少年没有料到,一下收了眸中戾气,朝她笑了。 他力气一松,怀里的大黑顿时呼出一口气,猫猫我呀,可算是活了 今日之后,明礼二字,将会传遍整个京都! “明二姑娘好本事。”一直坐于旁边的臧缨受到了朱氏和自家母亲的授意,开口道:“但男女比试终究对你不公平,不如,我们二人比一场?” 明礼刚欲离席,听到这一问便抬头去看,这人又是谁? “她是城门司指挥使臧家的女儿,臧缨。”江瞳低声与她解释,她忽然有种明礼不是世家女的感觉,怎么一个个的全都不认得? 明礼微微颔首:“你想比什么?” 臧缨道:“你箭射得不错,不如,咱们比骑射。” 满座又是一片哗然。城门司指挥使是武将,这个臧缨对骑射上亦有天赋,有些男子的御术甚至都不如她。 “可以。” 明礼又轻飘飘的应下了。 “不过.我还不会骑马,要学一学,今日就不比了。”明礼想了想,说道:“十日后吧,我先学十日,再与你比。” (本章完) 第21章 听不明白?那就去死 第21章 听不明白?那就去死 “十日?!” 臧缨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她冷笑:“明二姑娘,你以为你是什么天降奇才吗?我三岁便跟着爹爹学御马骑射!直到今日,一日未曾懈怠过,你想用十天抹杀我数十年的努力?” 她出身武将之家,从小就是出了名的琴棋书画一样不会,唯独在兵器骑射一类上有较高水准。 明礼微笑着,淡淡吐出两个字:“赌注。” “赌注?”臧缨一愣,“你方才和莫五公子比试时可也没要赌注啊!” “怎么没有?” 明礼用一副看蠢货的眼神看她:“他输了,要喊我爷爷。这就是赌注。”少女偏头想了想,接着一笑,说道:“这样吧,你若输,便朝我下跪,磕头,恭恭敬敬的高喊三声‘曾祖父长命百岁’,如何?” 臧缨怒火上头:“明礼!你怎么满口的污言秽语!简直.简直就不像个世家嫡女!” “我不像嫡女,那你就像个人了?”明礼立马回击,上下扫了她一遍,“以你之长处故意来克我之短处。臧姑娘,你这张脸,和你姓氏也真够配的,脏的都快比城墙还厚了。” “哈哈哈哈哈哈!” 另一边的姬遇捧腹大笑了起来。 无为听了却很是气不过,他一拳打在护栏的石狮子上,忿忿不平道::“爷,她们欺负人!明二姑娘是世家女,即便平日里玩投壶练精了准头,赢了这回的射术。可御马之术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 张止摸了摸大黑柔滑如绸缎的皮毛,说道:“不着急,都依她。” 一直在看戏,久不出言的王大娘子忽然出口训斥道:“明二姑娘,你太过放肆了。臧姑娘毕竟是官家小姐,哪怕臧大人的职位比不上你父亲,但你也当以礼相待才是。” 明礼忽觉右肩一痛,算算时辰,应该是药效失了,疼痛加剧了十倍回来。她抬眸,问:“王大娘子想说什么?” “你,身为左相嫡女,却无视礼教,不分尊卑。”她站起身来,满座的贵眷妇人没有一个能比镇北侯府的门第还高,王大娘子发话,自然无人敢反驳,“明二姑娘,你该同臧姑娘和臧夫人,奉茶致歉。” 明礼目光一冷:“若我偏不呢?” “呵呵,二姑娘此言,我倒是不明白了。你难道是想要和天下礼法做.” 不待王大娘子说完,张止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径直截断了她的话。 “既听不明白,那就去死好了!” 张止和姬遇一前一后地走来,大黑已被移交到无为的手中,张止一袭红衣飞扬,似金乌烈日骄艳,一时间不知惹了多少姑娘家的亲眼。 张止生得漂亮,家世又好,可惜是个纨绔,又是个不举,还长了张淬了毒的嘴,真是白瞎这一张好脸。 他扫了一眼王大娘子,讥诮道:“二叔母若闲来无事,便去将自家院子管管好。整日里小妾通房打擂台,你这个做主母的却扎根在人家院里头。莫不是上赶着来打秋风的吧?” 在女眷场里目中无人,叱咤风云的王大娘子见了张止也是立马怂了,她悻悻一笑,起身走了过去:“二爷,你这是.” “我怎么了?我无视礼教?我不分尊卑?要不要我给你奉茶致歉啊?” 张止每个字都化作利剑狠狠插向王氏,他神色晦暗,将方才她叱责明礼的话,一字一句的全部还了回去。 明礼一直站在旁边默默地观察张止,此刻出来替自己说话对他自己可没有半点好处,或许,是为了方才她赢下了和莫正封的比试? 张止想要两淮巡盐御史的位置,她今日这一局算是彻底和莫家撕破脸,落于张止的眼中,应当算是投诚? 既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他帮自己一把,也是应该的。可这样一来,将来自己想要一脚踹开张止的时候,可就不那么好办了。“没,自然没有。二爷说什么都是对的,我怎敢让二爷屈尊降贵给我奉茶?万死不敢的。” 王大娘子咬牙低头,面前这位实在是惹不起,国公之子,皇后亲侄,太子表兄,右相外甥,这身份无论甩出去哪一样都是震地三响的,可偏偏让这讨人厌的家伙集于一身。 张止嘴角一勾:“我谅你也不敢有。” 他反正是京都第一纨绔,也不怕再背上一个不敬尊长的名声。 “十日之后的骑射之赛,就定于京都城西的飞鸿马场,由我镇北侯府做东下帖,在场诸位,一个不落,全部要到。”张止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和不得推拒的坚定,他看向臧缨:“你,可有意见?” 臧缨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一切就如世子所言。” “甚好。” 张止说完,姬遇便又抢了话,“这场比试,咱们还是开盘下注!赔率依旧诱人,过来过来,全部找我下注啊!” 姬遇话锋一转:“不过在此之前,还请诸位把今日输的银两都拿来,我还要与二姑娘分一下账呢。” 明礼见状,便想趁乱离去。 “明二姑娘。”张止喊住了她,明礼回首,只见他从袖间拿出一根银簪:“你的簪子在我这儿,借一步说话?” 明礼神色一顿,转而望向姬遇。 姬遇一面收钱下注,一面委屈瘪嘴:“对,对不起明二姑娘是二哥抢去的谁让他是二哥,我也没办法嘛.” 明礼:“.” “那行,走吧。” 明礼只想赶紧将这笑面虎给应付过去,她的伤口似乎开裂了,屋里面还有一个等着她去通奸的男的呢。 朱氏一直默不作声,就连王大娘子火冒三丈地回来也没有反应,直到她看着明礼和张止并肩离去的背影之时,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急速飞升。 他们选了一处无人的地方,当然了,有张止在的地方,旁人也不会在。他眼底笑意明显,说道:“你对骑射,有把握?” “射术还成,我学过银针,飞针入穴也会,所以准头没问题,但是弓弩未必能拉开,所以今日投箭是最好的选择。”明礼答道。 张止却从这一番话里听出了异常:“飞针入穴?你和谁学的?” 明礼后背一凉,该死,怎么方才忘记拉起戒备心了?被这难缠的笑面虎抓到把柄,可不是一件好事。 张止的目光移到明礼左边脸颊上那一道已凝固的血痕,心尖一揪:“你脸上的伤” “朱大娘子!朱大娘子不好了!四.四姑娘,四姑娘她出事了啊!” 两名丫鬟跌跌撞撞的跑来,畏畏缩缩的跪俯在地上,声泪俱下的大声哭泣。 (本章完) 第22章 良婿 第22章 良婿 “哭什么?好好说话!” 丫鬟抹了两把眼泪,快步走到朱氏身边,低声道:“大娘子,四姑娘和张三公子在厢房里.有了肌肤之亲,许多下人都看到了。” 朱氏整个人瞬间僵硬,仿若一下被天雷击中。 她怎么将芸儿给忘记了?竟只顾着要借莫正封之手去铲除明礼。却忘了她的芸儿可是中了春药被张阳扶走的。那些最爱偷腥,永远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男人哪里有半点毅力? 她和张阳还未互换庚帖,这桩婚事就不能算是彻底定下。 如若此时二人有了肌肤之亲张阳又吃干抹净不认人的话,那她的芸儿这辈子想要嫁入高门就再无指望了! 李嬷嬷这时从后方而来,她凑近朱氏,悄声道:“娘子莫急,这是老奴使的手段。” “你说什么?”朱氏目露狠光。 明礼见到李嬷嬷来,便知计谋已成,唇角边不禁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张止敏锐的捕捉到这笑,心知这丫头又不安好心了。 “你的筹谋?” 闻言,明礼侧目,她长得乖巧温和,装起无辜来也是得心应手:“世子说什么呢?什么筹谋,我实在不解。” 张止轻笑道:“分明就是大尾巴狼,非要装什么小白兔。你这狠辣的脾性,倒是白瞎了这一张温顺的脸蛋。” “狠辣?”明礼眉心一挑,挺直了腰背:“我的贤德之名,满京皆知。世子可要谨言慎行,莫要毁我贤名。” “你还有贤名呐?” 张止仿若听到了一个极好的笑话,“你可是险些把莫正封给一箭阉了的英雄,贤名不知道,但恶名一定有。” 明礼暗暗咬牙,这人真的很讨厌。 她冷冷笑着,对上了张止的眼神:“世子,你这张嘴里吐出来的象牙,真是没一句我爱听的。” 说罢,明礼白了他一眼,自顾往众人面前走去。 唯留张止一人,她.骂他是狗? 那边,李嬷嬷又道:“这是个促成良缘的机会,在座的都是贵眷,若她们亲眼见证了四姑娘和三公子有了肌肤之亲,咱们还怕张家赖账不成?都是世家大族,王大娘子和张三公子的身上也都揣着体面呢。到时,说不定闹着闹着,连那份可怖的天价彩礼都能免了。” “可是……” 可是拿自己亲生女儿的清白去做筹码,做要挟,即便她是青楼出身,也知道这是做不得的。 不但会让明家失了体面,更会让明芸的自尊粉碎。 无媒无聘者为妾。 朱氏将嘴唇咬的发白,迟迟未能做出决断。 王大娘子率先察觉到了不对,试探性地问道:“朱娘子?芸儿怎么了?无事吧?”朱氏扯了扯嘴角,硬是挤出来一抹皮笑肉不笑,罢了,只要能嫁入侯府高门,便是自己的性命她都能豁的出去! “也不是什么大事。”朱氏搭上了王大娘子的手臂,“说是芸儿与张公子散步时不慎落了水,幸得张公子施以援手,这才性命无忧。” 王大娘子听后,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你说什么?!阳儿跳水去救了明芸?!” 张阳儿时落过水,自那之后就一直对水有着深深的畏惧。张阳是她的独子,若是出了半点事,那么下头几个庶子还不立马就要磨刀霍霍? “走!快带我去看我儿子!” 王大娘子被嬷嬷扶起,提着裙摆就往后院而去。朱氏呆在原处,但也还好,她的目的就是让王大娘子去亲眼见证。 朱氏面向诸位夫人,坦然笑道:“女儿受了惊吓,不如诸位一道去为她压压惊吧?正好戏台那边也差不多准备好了,咱们喝个茶、听个戏,晚上正好赏灯。” 自家女儿落水险些丧命,还心情在这儿喝茶听戏,想来又是朱氏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码。既然是戏,那么就没人不爱看的。一众世家大族的主母小姐们整日都是闲暇无事,有地方凑个热闹哪里会不愿意? 因为这事涉及到了女儿家的闺房之事,便只有女眷跟去了内院,男眷们还是在水榭上饮酒喝茶赏。 李嬷嬷扶着朱氏从明礼的面前走过去的,战战兢兢的扫了她一眼,在对上明礼的目光后,立马缩回去,佯装无事发生。 张止将这一切都收入眼中,李嬷嬷可是在朱氏身边十几年的老人了,又是明家的家生子,明礼这才回府两日,就已经将这样的老人收服了? “爷。”无为走过来,朝着明礼一笑算是打了招呼,随即和张止耳语了好一阵子后才退下去。 听完,张止便了然了一切。 莫正封被抬下去的时候就已经清醒,说要自己随处走走,但他手下的人分明看到莫正封往内院去了。许是今日赏宴用的人手多,以至于明家内院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小厮看护,这才让一个外男顺利的进了院子。” 所以,此时此刻,明芸的房间里不止有张阳,还有.莫正封。张止思及此,忽地一笑,三个人?玩儿这么野? 也亏得她能想出来。 “世子,二姑娘。”江瞳也走了过来,“朱氏演的这一出,无非是要把事做实,逼着张阳不得不娶明芸。”她有些不太明白:“有必要吗?就非上赶着去嫁这一个?天底下男人全死完了不成?” 张止轻笑。 “背靠镇北侯府,即便是旁支庶子,也是良婿之选。” 张止瞥了一眼明礼,唇角微勾:“怎么样明二姑娘,我可是直系嫡子,袭爵的不二人选,张阳的身世与我根本没得比,你再嫁的时候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明礼:“.谢谢,婉拒了哈。” 眼瞧着明礼就要走,张止一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明礼猛地回眸,骂人的话似要脱口而出,但最后还是忍了下去:“你做什么?” 他从袖口处摸出一把黑色洒金折扇拿在手里把玩,说道:“江夫人是我师母,但她护你却并非是因为我。内院我不去了,若要人帮忙,去找她。” 师母?明礼微微皱眉,这个表里不一、心思莫测的纨绔,得是哪个师父才能把他教到现在还没被气死? 少年抬起折扇,似乎是想敲一下明礼的脑袋,但扇子刚刚抬起,便又不露声色的放了下去:“我走了,明晚暗香楼,你别忘了。” 说完这一句,张止真就转身而去,扬手挥了挥,算是告别。江瞳看着张止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明礼,笑而不谈:“母亲已先过去了,嘱咐我陪着二姑娘一道走。” 明礼欣然点头:“那一起吧,正好我有一事想拜托江姑娘。” (本章完) 第23章 满床都是惊喜 第23章 满床都是惊喜 江瞳一直挽着明礼,率先开口说道:“明二姑娘,你大婚的时候我们曾远远地见过一面,你可还有印象?” 不待明礼回答,她便自顾自地又继续说下去:“当时,我就觉着这人世间怎么会有像你这般娴静、温柔的女子呢?后来你的贤良之名传遍京都,可我今日见到你,却觉得你也应当和我一般,不该出生文官世家,该是武将世家的女儿才对。” 说着,江瞳眼里忽然闪出了熠熠光芒:“我特别喜欢你方才投箭时说的那句话,你说莫正封选你比试,你并无不悦,只因君子六艺,女子亦可习得。在射术一门,你,远胜于他!这话说的,真叫一个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听得我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跨马持枪,上阵杀敌,将边疆蛮族杀他个片甲不留!” 明礼听她说话心里也高兴,于是问道:“江姑娘觉得我.我在和离之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想象中的姐姐是一个温柔大方的女子,就像诗经里说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般。姐姐这样好的人,应该有最良善的家人,恩爱的夫君,和睦的宅院,可爱的儿女,顺心的生活,一生富贵安乐,福气无边。 江瞳听了此问便认真去想:“从前的二姑娘,就像一只温顺的,巨大的,没有锋利牙齿的贵族兔子。” 明礼一怔,“我不明白。” “你是最好欺负的女儿,是最贤惠隐忍的妻子,最操心劳碌的夫人,还是一只被吸血虫攀附全身,并且急了也不会咬人的世家小姐,也是这京都城里最可怜的女人。” 明礼浑身一震,这形容的是姐姐? 江瞳的眼中闪过一抹心疼,“二姑娘,张止是我师兄,但我母亲是先温大娘子的表妹,按年纪算,你应该也是我表妹。其实,早在周述纳第五房小妾进门的时候,母亲就想把你从周家接回来,可是.你派人传信说你过得很开心,你很爱周家公子,母亲便就只能生生作罢,眼看着周述像是不怕精尽人亡一般,疯了一样往屋里抬小妾通房。” “等一等。”明礼脚步一顿,她拉住江瞳的衣袖,眉头蹙起:“你说我写信告诉江夫人,不需要搭救?” 会不会,是周述伪造的信件? “是啊。” 江瞳的心尖泛起了一阵酸涩难耐:“后来,你被迫沦为贵妓.” “贵妓?!“ 明礼满目震惊,双手指尖忍不住颤抖。她的脑海里猛然响起昨夜她在仁寿堂上听到明老太太和崔嬷嬷的对话。 她们每个月都会送很多男人去姐姐屋里。 看着明礼的反应,江瞳逐渐开始疑惑:“表妹,你怎么好像对自己之前的事情完全不知道一样?” “噢,这个.” 明礼猛然听到这些,竟一时有些失神,赶忙敷衍道:“我实不相瞒表姐,我前几日坠过湖,在榻上昏迷了好两天才醒来。许是.脑子里不慎进了水,醒来之后就发现有好些事情都不太能记得清了。身边人也说,不光记性差了,就连性子都有那么一点点的改变。” “原来如此。” 江瞳眼中的疑惑一下烟消云散,她对于明礼这番解释毫不怀疑,也或许是那一声‘表姐’让江瞳一下子姐爱泛滥。 她伸手揽住了明礼的肩膀:“我就说,你今日怎么连臧缨和莫正封这等讨人厌的家伙都不记得了,原来是经历了这些事。”她长叹一口气,无比心疼道:“没关系的小表妹,过去了就都过去了。往后在这京都城里,我江家就是你最坚实的依仗!什么明家周家的,让他们统统去死吧!” “我昨日读书,读到了一句.”提到了读书,江瞳一下就面目扭曲了起来,“什么老翁,什么掉马,什么不知,什么福的。” 明礼失笑,道:“表姐是想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对对对!”江瞳一下喜笑颜开,“就是这一句!落水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幸亏你脑子里进了水!不然,还改不掉从前那老好人的性子,瞧你,现在这样多好!你今天可差点把莫正封给阉了,我还从没见过现场阉人呢,小表妹,你往后要是再想阉人,记得一定提前喊我来看,我自带茶点和凳子!由此可见,脑子进了水,于你而言,是好事一桩,对吗?” 明礼:“.对,对,对。” 是在夸,是在夸,一定是在夸。 连说三遍,方便明礼给自己洗脑。 二人又走了一段距离,江瞳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小表妹,太对她的胃口了!明礼忽然想起了正事:“对了表姐,我不会御马之术,你能” “教你御马吗?”江瞳直接一摆手,爽快应下:“没问题,回头我就去找师兄拿飞鸿马场的对牌钥匙,我带着你练,保管十日后将那臧缨,斩于马下,让她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喊你曾祖父!” 闻言,明礼亦是笑得开怀。 她想,若是姐姐生前能够和江瞳相识、交谈,在那她惨淡如炼狱,黑暗如深渊的十几年当中一定会有一束光照入。 或许,姐姐的结局,会是另一番场景。 就在二人商议定的那一刻,前方厢房内爆发出了一道接一道的惨烈惊叫声,紧接着就是一阵喧闹。 狭小逼仄的侧屋厢房之内,却摆着一张大圆床,外衫、广袖、襦裙、里衣、肚兜从门口就开始脱,散满了整个屋子。 圆床并不大,这里本就是供下等仆役暂住的地方,灰蒙蒙的榻上春光旖旎一片,三具白的身子交叉躺在上面。床上流出一大摊血迹,也不知是属于谁的。 几个老嬷嬷匆匆上前查看,正是明芸、张阳、莫正封三人。 王大娘子的一双眼睛瞪的就快要脱眶而出,她愤怒到了极点,头发都竖了起来,只见其一把夺过身旁侍女手里的汤婆子,狠狠摔在地上,怒吼道:“朱兰!你个下三滥的窑姐儿,你你竟敢侮辱我儿,竟敢辱我镇北侯府?!” 朱兰,便是朱氏嫁入明家之前的本名。 朱氏瘫软在地上,脸色惨白一片,像是个死人,嘴里一直在重复着一句话:“不可能不可能.” 臧夫人满脸焦急,一面想去扶朱氏,一面又想去安抚王大娘子,简直两头都难做人。 王大娘子气得直喘气,她闭着眼,猛拍胸口,高喊道:“来人!来人呐!给我去侯府里调人,把这里封起来,像铁桶一样封起来!” “是!” “不成!”朱氏一下就回了神,她被扶着李嬷嬷艰难起身,双目赤红:“你若从侯府调人来,那样大的动静一定会被人察觉。此事,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万一传出去一星半点的风声,你让我的芸儿还怎么做人!” (本章完) 第24章 全部扣下 第24章 全部扣下 “做人?名声?” 王大娘子讽刺一笑,一双眼睛像是要生吞活剥了朱氏一般:“你家女儿做出此等淫浪下贱之事,还有脸要名声和体面?我呸!我要明芸下地狱,我要她从此连山村野夫都唾弃她!” 她回头,怒道:“还愣着?将这几个奸夫淫妇全部给我找人看管起来!扶三公子归家!” 侯府的几个婢女匆匆领命而去,可屋内的场景实在太过香艳,她们都是尚未嫁人的女子,一个个都驻足不敢踏进。 朱氏抹了两把眼泪,她站在门外,伸出双臂挡住。 “今日,谁敢踏入此门半步,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朱氏发髻凌乱,衣衫不整,却一字一句透着不容拒绝:“想毁了我的女儿?我告诉你,绝对不成!想毁她,就得先杀我!咱们就看看,看京都府衙到底是先审理我的人命案,还是你儿子凌辱我女” “啪——” 提到张阳,王大娘子也是半点体面都不顾了,她直接一巴掌扇在了朱氏的脸上,顿时起了一大片的红印,“我儿子乃侯门之子,岂会看上你一介青楼娼妓之女?你家女儿,便是给我儿提鞋都不配!只配去做那刷尿桶!倒夜壶的贱婢!” 朱氏和疯了一般的扑上去,冲着王大娘子的耳朵就咬了下去,两个高门娘子,此刻比市井里的泼妇还要不遑多让。 “贱婢!贱婢!下九流暗门子里出来的货色!千人骑万人睡的东西!若不是看着你也算是相府之人,我瞎了眼才会与你结亲!” “是你儿子辱了我女儿!我便是上了京都府衙,挨了廷杖板子也不会更改一句说辞!” 除了明、张两家的婢女在拉架护住之外,周围另外几位夫人全部都是拉着自家女儿在看戏。 江夫人不爱看她俩扯头发、咬耳朵的,她走到明礼和江瞳的身边,往那边一抬下巴:“该你上场了。” 明礼微微一笑,“姨母稍歇,我去演出戏就来。” 说完,明礼便提着裙摆跑了过去,江夫人目瞪口呆的张了张嘴,转首望向自家女儿。江瞳答道:“是师兄吩咐的,师兄不便入内院,又怕小表妹在这里遇上麻烦,无人搭手,就干脆让我把咱们和她的身份关系都说了出去。” 江夫人不禁摇头失笑:“阿止还真是。从小看他长大,一张破嘴怼天怼地怼空气,还从未见他这么在意一个人。” “是呀。”江瞳亦是附和:“师兄喜欢小表妹,但小表妹不喜欢他。” 江夫人笑容一僵:“哈,单相思啊?真是老天有眼,合着这小子还有被人瞧不上的时候。” 那一头,王大娘子和朱氏已经打累了,两个人的发髻全部散落一地,就连身上的衣裳都被抓烂了几道口子。 “二位这是在做什么?”明礼款款而来,一双杏眸之中带着明显的讥诮:“打架又解决不了问题,拔下头上的簪子,往对方脖子里一插,不就结了吗?” 王大娘子被扶了起来,她的耳朵被朱氏咬出了流血,她阴森森的笑着。 “好啊好啊,你们明家仗着明伯远这个左相的势,竟敢打上侯门主母,竟敢欺侮侯门之子!我.我要赏金殿,觐见陛下去告御状!呵,我倒要看看,陛下对一个荡妇会怎么处置!只怕浸猪笼都是最好的办法了吧!” 朱氏被彻底激怒了,她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指着王大娘子:“你敢!你今日若敢做出一点有损我女儿声名之事,我就让你,血溅当场!”二人僵持不下。 “三婶,如今还是在明家,想要保住四妹尚有可能,如若错过,便再无转机了。”明礼开口,慢慢的引诱。 朱氏不傻,在如此紧要的关头,她的神经高度集中,竟然完全忘记了自己方才可是卯足了劲儿要置明礼于死地的人。她猛地一抬眼:“你的意思是” “杀了她?” 可王大娘子毕竟出身镇北侯府,即便是旁支庶出的主母,但她的夫家仍旧姓张。闹出了人命,不好交代。 见朱氏还是犹豫,明礼当即又给她狠狠添了一把火,“三婶,你可要想清楚,四妹才十五岁,往后的漫漫人生路还有几十年,难不成要她因为一桩尚未定下的婚事,就成为京都里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吗?女子清名,比命还重,这样的口舌之论,四妹她能撑得住吗?” 明礼抬眸,一个眼神扫了过去,李嬷嬷立即心领,她蹲下身,接着话劝说道:“大娘子,咱们姑娘才这么小,可万万不能受此侮辱,您要救救姑娘啊!她以后还要寻这世上最好的郎君,她还要嫁人生子,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的呀!” 对,对,李嬷嬷说得对。 她的女儿往后还有大把的好日子要过。一旦王大娘子将此事发作起来,淫荡、不贞这些龌龊的词将会缠绕明芸的头上,一辈子都剔除不干净! 没有哪一家的好儿郎,愿意娶一个声名狼藉的女儿家。 王大娘子看着面前目光逐渐发狠的朱氏,心下微惊,不远处的一个张家婢女趁着无人在意,赶忙躬身离开回去通风报信。明礼和江夫人都注意到了这一幕,却皆心照不宣的默不作声。 下一秒,只见朱氏抬起手,指着王大娘子:“来人!给我将她扣下!锁入柴房!” 李嬷嬷大手一挥,一众婢女小厮前赴后继的扑了上去,王大娘子连连后退:“朱氏你放肆!我乃.乃侯门.你敢扣下我?我是决计不会放过明芸的.” “啊——“ 明礼见到一抹鲜血飙出,不禁一扬眉,这么狠? 王大娘子的腹部被捅了一下,金簪而已,捅的也不是致命处。但她还是被吓晕了过去。 只见朱氏瞳孔猩红,手里的金簪还在一滴一滴地往下落着血,她僵硬的扭动头部,转向周边一群夫人们:“你们.都看见了什么?” 两个胆子小的官家小姐已经畏缩到自家母亲身后去了。 其中一个夫人是十分会看眼色的,她立马出面笑道:“哎呦朱娘子,不是说今日还有戏曲听吗?咱们都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儿了,怎么什么都没瞧见,不如,我们还是自行回水榭去赏吧。” 她们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本章完) 第25章 二姑娘,我求你 第25章 二姑娘,我求你 江夫人和江瞳也走至了一旁等着。然而,就在诸位贵家夫人背影消失的一瞬间,朱氏好似被抽走了力气一般,双腿一下瘫软,跪坐在了地上。 “娘子!”李嬷嬷惊呼出声。 里面的三人不知为何,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能够吵醒他们,仍旧睡如死猪。李嬷嬷跪在朱氏的身侧,哭天抢地的抹泪,“大娘子,这可如何是好啊,咱们姑娘经此一遭,还如何做人啊?” 若是只有张阳一人倒还好说,现下竟是一女二男的场面,那明芸只怕不仅是张家不会要,莫家更是瞧不上,难不成,真要叫她的女儿去投湖不成? 朱氏的余光瞥到了一旁的明礼,本该陷入生死两难之境的人是她才对!是明礼,是她夺走了芸儿的气运,一切都是她的错! 朱氏扑身上前,一把圈住了明礼的双腿:“你给我想法子!你去给我想法子!我不管你是杀人也好,放火也罢,你要为我的女儿付出代价!” “三婶,你莫不是糊涂了吧?”明礼轻轻笑着,她蹲下身,两根手指掐住朱氏的下巴,眸泛狠厉:“现在,你有什么资本威胁我?你该低声下气的求我救她。” “我求你?” 朱氏眼眸一红,她一把抓住明礼的右手手腕,将衣袖往后褪去,果然没有看见该有的旧伤疤痕。她欣喜非常,仰天狂笑:“你根本就不是明礼!你就是个顶替相爷千金的野种!对了,永安伯府的灭门案,是你做的!一定是你做的!你若是不救我的女儿,我就去京都府衙将你的真实面目揭露给世人看!戕杀伯爵府,便是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她像是溺水之人在即将沉底之时,忽然发现面前有一根稻草,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抓住,可惜这根稻草长满了倒刺,涂满了毒药。 朱氏这一抓,只会让自己在死亡之前,更多一份痛苦。 “我无所谓呀,你高兴就好。” 明礼的脸上永远挂着一副淡漠的笑容,她完全无视朱氏的威胁。见状,朱氏脸色一变,感觉心脏都接连一停。 她的手指缓缓下移,从下巴移到了脖颈:“但在此之前,我会救活王大娘子,再用你的尸体去讨好张家。张阳毕竟担着侯府三公子的名头,我嫁过去,想来也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看着朱氏愈发惨白的面孔,明礼的心中便更是畅快,她笑道:“三婶放心,待我嫁入侯府,定会日日给四妹妹上三柱清香,保佑她能够嫁一个如意的——乡野村夫。” 明礼将‘乡野村夫’四字咬的极重,几乎是凑到朱氏的耳边一字一顿地说与她听。 杀人诛心,欢畅淋漓。 “你是什么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货色!”朱氏暴怒:“凭你,也配嫁入侯府?!” 李嬷嬷一把按住了朱氏,好言劝道:“大娘子,不管她是不是二姑娘,总之咱们这条路已到了死境,再无转圜余地。您忘了?三爷养在外头的几个姬妾都有了身孕,万一哪个生下了儿子,那三爷的心便更不会在我们身上了。” 见朱氏神色微动,李嬷嬷赶紧趁热打铁:“大娘子,您细细想想,您唯一的依仗就是四姑娘呀。只要她能稳稳当当的嫁入侯门,那么您在明家的地位便不可同日而语,任凭三爷再养多少个小妾外室,任凭他们再生多少个儿子闺女,您有着镇北侯府做靠山,谁也不敢轻视了您去!” 朱氏闭上眼:“扶我起来。” “是。”李嬷嬷虽不明白朱氏的用意,却还是依言而为,只见朱氏刚刚站稳,便一下撇开了嬷嬷的手,‘扑腾’一下跪倒在了明礼的面前。 “二姑娘,千错万错皆在我一人之身,求你念在血脉之亲,同胞之义的份上。救救我的芸儿,她才及笄,往后还有几十年,她万万不能嫁给山野村夫,更不能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她自幼娇惯,从小到大连油皮都没破过一点.” “这些我都不需要知道。”明礼单手抓住朱氏的肩头,将她一下拉起,“我答应三婶,会让四妹嫁给张阳。但,我只有一个交换条件。” “二姑娘,你说。”朱氏擦干了眼泪。 明礼抿唇:“不着急,等事成之后,再说不迟。”说罢,明礼走上前去,搭了搭王大娘子的脉搏。 朱氏到底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妇人,即便再怎么生气,手上终究也是没什么力气。这一根金簪下去,就是伤了皮肉,血流的多一些,瞧着吓人,然而内里是一点事没有。 她从袖口拿出一个绿玉瓷瓶,扔到了李嬷嬷的怀中:“给她上药止血,找一处隐蔽的地方,去绑了。” “绑绑,绑?”李嬷嬷大骇,一脸惊恐的望着明礼。 “不然呢?”明礼反问:“不绑了扣下,难道还要好吃好喝的供着送她回侯府?你真觉得这王大娘子是个傻的,你捅了她一簪子,她还能原谅你的货色吗?” 李嬷嬷还是有些不敢:“可,可她毕竟是侯府的主母.” 这二姑娘行事,怎么一点不像名门贵女,倒像是土匪强盗,动不动就杀人绑人。 朱氏自己撑地站起:“她说得对。李嬷嬷,就按二姑娘说的办,不准反驳。” “是,大娘子。” 明礼收回目光,就要往那‘春色宜人’的屋子里踏去。朱氏心下一慌,急道:“二姑娘,你进屋后想要做什么?” “我若是三婶,现在就赶紧帮李嬷嬷去藏人。然后整理好妆容,出去哭诉说王大娘子去了一趟如厕后便不见了,将这件事有意无意地往身边的婢女小厮身上引。再传出莫家和张家两位公子在府中对饮,醉的不省人事,就在此处留宿一晚。”明礼微微侧目,继续道:“恶人先告状,三婶会吗?” 朱氏一噎,她点头:“会,会的。我,我这就去。” 与此同时,先前溜走的一个婢女已经找到了张止,向他阐明了方才明家内院里发生的一切事。 张止默了一瞬:“此事,明二姑娘那边可有参与?” (本章完) 第26章 贵妓 第26章 贵妓 婢女一愣,回想道:“二姑娘?似乎一直是旁观者的身份。但奴婢觉得她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不是白费的,朱氏之所以敢拔簪刺伤王大娘子,与明二姑娘有着直接的干系。” 确实,若非明礼那两句话,朱氏根本不敢如此行事。 闻言,无为一瞬间抬起了头,猜测道:“爷,二姑娘这是想要挑拨王大娘子和朱氏的关系?” “不,她是始作俑者。” 张止有些按耐不住好奇了,他吩咐了一句道:“走,回府。” 婢女问:“世子,咱们不等三房的了?” 张止一笑,从无为的手里接过睡着了的大黑:“他们?估摸着是出不来了吧?” 落到明礼的手中,只怕不死也得脱上三层皮。 另一边,明礼孤身一人进了房间,旖旎的味道周旋在人的身边,明礼没有第一时间去看榻上的三个人,而是走到一旁的角落里,用帕子把剩余的香药粉末收起来。 这药粉也是她的手笔,前调调情,后调致晕,这也是为什么明芸、张阳、莫正封三人如此沉睡的原因。 将作案工具收拾好,明礼又拿出了一个类似鼻烟壶的小瓶子,她将瓶口凑近了明芸的鼻尖。 “阿嚏——” 她猛打了个喷嚏,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可能是残留药物的原因,明芸的脑子还是懵的,她愣愣地看着面前笑盈盈的明礼。 接着看到赤身裸体,与自己同处一榻的张阳和莫正封。 惊恐之色登时攀附而上,她捂住双耳,一声尖叫还未出口,嘴里便有一团泛着腥臭的东西塞了进来。 明芸只觉想呕,她一把扯下,这,这这这.竟然是一条亵裤! 明礼笑了笑,不留痕迹的用帕子擦了擦手,然后果断丢掉:“不好意思,随手一抓,抱歉啊。” “明礼!”明芸怒极,她把被褥堵在胸前,一双眼睛红了个彻底,“你是不是对我下药了?你说!是不是你干的,如若不然,我怎么我怎么会这样对待阳哥哥莫正封那个贼人,又怎会恰好看到,然后,然后” “是你娘下的,我只是帮她补足了剂量而已。毕竟你要一下玩两个,那么一点点的春药哪里能够?“ 明礼轻飘飘地说着,她虽冷漠,却并不会主动出手伤人。无论是昨日的周家也好,还是今日的明芸母女也罢,但凡是惹了她的人,全要死。 明礼嘴角笑容隐去,她坐在榻边,忽然问道:“贵妓,谁想出来的?” “什么?”明芸瞳孔微睁,她咽了口唾沫,手心里出了汗。这副神情,显然是知情的。 见状,明礼微勾唇角:“看来你知道,那我可就要开始问了哦。” 明芸下意识的往后退,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死死掐住她的脖子。明礼掐的地方正好是她的喉口,故而她连叫都叫不出来一声。 明礼眉目阴骘,眼底一片冷漠,仿若人命置于她的眼中,分文不值。 “你你疯了.” 明芸拼了命的去抓、打、挠,想要得到一线生机,可惜全是徒劳。 明礼从鞋靴一侧拿出藏着防身的匕首,锋利寒光照映在了明芸的脸上,她的反应更加激烈。“啪——” “啪——” “啪——” 一连三个巴掌扇了下去,直接就把明芸给打老实了。她呜呜咽咽的捂着脸哭,瞧着明礼再次扬起手,立马又自己捂上了嘴。 明礼手中的匕首抵在了明芸的脸上,而非脖颈,因为对于明芸这样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容貌更加重要。 明礼缓缓松开了她的喉口,匕首的刀锋已经触上了皮肤。那森寒之意一下就通达全身,从毛孔穿过,越过全身经脉。 明芸哭得泪流满面,鼻尖通红,一抽一抽地讨饶:“二姐姐,你别毁我容貌,我求你了,我还在和张家议亲啊。我若此时毁了容貌,不仅亲事毁了,这辈子都毁了!” “二二姐姐.我,我知道贵妓一事对你是大辱” 明芸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道:“但二姐姐你明察呀,这些事情都是祖母和母亲一手操办的,我就是个刚刚及笄的孩子,我怎么会,又哪里有那个胆子做出这等事呢?全是祖母和母亲的过错,二姐姐你不要将怒火撒在我身上.” 明礼冷笑着,一个连自己母亲都能一言卖之的人,朱氏也不算是个蠢货,怎么养出了这么个女儿。 明礼显然没什么耐心,她直接扬起匕首,狠狠刺下,在刀尖距离眼珠还有半指的距离停下。 “说清前因,若敢有一句瞎话,我剜你双目。” 明芸又被吓哭了,她连声求饶:“是是是,我不敢我不敢!我就记得大约,大约是前年新春,我是听我母亲说的.” 那年新春,是姐姐嫁入周家的第一年,成婚不过三月,周述便已经收了三房歌姬入房。姐姐身为正妻,自然有在夫君玩心大发之时规劝督导之责。她好言好语的才开口了第一句,便被吃酒吃的酩酊大醉的周述给一面殴打,一面强暴。 周述不知道,那时候姐姐已经怀有身孕,也正因他那一夜的暴行,活活将孩子弄到小产,姐姐也自此伤了根本,再难有孕。 家中正妻小妾久久无一人怀有身孕,周述身心郁闷,便时常出府去赌、去嫖。 明家三爷明叔远也是一个喜爱混迹赌场青楼的浪荡子。 周述有一日手气差,将带来的三千多两银子全部输了个精光,恰好碰到了明叔远,他立马就说要借钱给周述再去赌,赌瘾这东西,一旦上头,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无济于事。 其实,那家赌庄有明叔远的一份资在里面,他算是东家之一,他看准了周述赌瘾上脑,才会主动开口借钱。 一把把输,一把把借。 就这样一局接着一局,利滚利滚利,一晚上的功夫,周述将身上的衣服裤衩全部输了个干净,同时还背了三十万两的巨债欠款。 周家虽是伯爵,可经年累月不得圣上重用,家中奢靡,中公银两早就亏空赤字,若非姐姐一直暗中拿自己为数不多的嫁妆银子贴补的话,周家连小厮仆役都请不起。 然而就在这时,明叔远说,只要周述愿意将姐姐送给他一夜,便可抵消五万两。 (本章完) 第27章 奴家六六 第27章 奴家六六 周述听闻竟无半点不快之意,他回家之后又是下跪,又是立誓,又是磕头,又是扇耳光,将自己哭诉的像是这个世界最悲惨的人。 姐姐心善,耳根子又软,只能原谅了他。但就在她接过周述端来的一盏茶喝下去之时,就再也不省人事了。 等到清醒之时,只见自家亲三叔正浑身不着寸缕的俯身在自己身上。 明礼挥出一拳,砸在地上,细碎的石子泥沙划破了她的皮肤。一夜抵五万两,也就是说,周述至少将姐姐送给明叔远了四次。 明芸瞧着落在自己耳边的重拳,心下一骇,万一这拳头落在自己脸上,那还有命能活? “二姐姐,该说的我全说了,你你别杀我啊” 原本,明礼以为只要杀光周、明两家的人就算为姐姐报仇了。可她现在觉得自己错了,他们死了一了百了,姐姐的污名该由谁来澄清? 贵妓? 妓? 圣洁高雅的姐姐落于世人眼中,竟是妓? 明礼心头酸涩,若要正名,便需真相,欲寻真相,一年时间可够? “我不会现在杀你。”明礼把匕首移开了明芸的脖子,正在她长舒一口气的时候,明礼眼疾手快地拿出一颗丹药塞进了她的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连吞咽都不需要。 不等明芸发问,明礼便坦言相告之:“这毒是我自己调的,没人会解。只要你这段时日好生听吩咐,待你嫁给张阳的那一日,我自然会给你解。” 明芸一愣:“我还能嫁给三公子吗?” “能呀。”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是李嬷嬷的声音:“二姑娘,一切都按您说的处理好了。” 明礼走过去开门。李嬷嬷匆忙闪身而入,急慌慌的禀道:“大娘子已经回水榭了。可她实在是不放心四姑娘的境遇,于是就让奴婢来.” “无碍,嬷嬷来的正好。帮我将莫正封送去我院子后的柴房,用布条捆起在柱子上,防止他寻死,每日膳食你亲自来送,至于拉撒便随他去好了。” 李嬷嬷立即躬身:“是,老奴明白了。” 明芸见李嬷嬷如此信任明礼,莫非,这是母亲的安排?她不顾身上被褥脱落,一把抓住明礼的衣袂:“二姐姐,那我呢?我该怎么” “我会先将张阳扣下,就一日的时间,明日此时,他必须回侯府。”明礼指了指张阳,面容带笑,继续道:“四妹妹,能不能嫁入侯府,就看你这一天的努力成果了。” 说完这句,明礼便悄然离去。李嬷嬷嘱咐了明芸两句要听话后,便匆匆忙忙的拿了个麻袋将莫正封扛走。 此时,朱氏已经散了这一场喧闹至极的赏宴。她揪着锦帕,在明礼回院的必经之路上等着。 “呀!二姑娘!”朱氏老远就瞧见了明礼的身影,她特意没有带婢女嬷嬷,孤身一人来的。见了明礼赶紧迎了上去:“二姑娘,我等你好久了。” 明礼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三婶这么不放心我?明芸无事,只要她按我说的做,她与张阳的婚事,绝不会变。” “是是是,经此一遭,我还有什么不信二姑娘的呢?” 朱氏紧随明礼的身侧:“方才,我本是想按照你说的去给张世子做答复的,但等我到了之后却听小厮说,世子早就带着镇北侯府的下人们离开了,一点没有要等张阳和王氏的样子。”朱氏眉头紧蹙,担忧道:“二姑娘,我总觉着,这张世子不像是表面的纨绔模样,他会不会已经察觉出什么了?” 张止知道?怎么可能,他又不是神,但能将自己的事一件件都弄清楚不成?他是侯门嫡子,自然看不上庶出旁支,不等他们也是情有可原。 明礼轻笑:“即便他知道了,难不成三婶还指望着我为了四妹妹,去将张止绑来不成?” 朱氏一吓:“不敢不敢,张世子那样的身份,我万万不敢。”“无妨的,他的事,我来解决。”明礼忽地脚步一顿,侧目说道:“孟氏礼佛就要结束,三婶近两日要做的,是防着老太太知道今日之事。如今,一半的管家之权都在三婶手上,想来瞒一件事,应当不难吧?” 朱氏点头:“不难,我明白了。二姑娘,还有一事,我.刺伤王大娘子的时候,好几位夫人都看见了,若是她们” “她们不会。” 明礼继续往前走去:“谁若开口说出,那么京都府衙必要审理。都是世家大族的主母,谁愿意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去过堂公审?这世上,自家各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才是活下去的道理。” 万言万当不如一默,所以尽管姐姐待周家那些下人极好,但当姐姐受到凌辱践踏之时,还是没有一个愿意站出来为她说一句话,讨一份公道。 可她生来孑然,命数无几,她愿意为了姐姐的清名和公道身死魂消,她要将这个世界欠姐姐的东西,一一要回。 报仇,是给死人看的。 正名,是给活人看的。 她都要。 明家破院内 山茶不知从哪儿翻出来一条破烂小布,给那个男人遮蔽了一下隐私之处。她回头看向窗外,只见外头夕阳西下,赏宴还没结束吗? 二姑娘和自家姑娘的性子差那么多,会不会在人前露了馅?应该不会,若是东窗事发,她头一个躲不过去,现在应该早被抓起审问了才对。 “啊呀——晕死我了,怎么又是黄昏了?” 那个‘奸夫’忽然醒来,山茶立马吓得一蹦,“你你你你你!你怎么醒来了?!” 明礼以为自己差不多过了午时也就能回来了,谁料被人扯着比了一场,又顺道促成了一桩好戏,又顺便将三房那几个蠢材给骗了一局。 这一来一回下来,从清早出门,一直到黄昏还未归来。她留下的迷药已经全给奸夫喂下去了,可耐不住时间太长,他醒来了。 “还挺巧的,刚醒吗?” 明礼一踏进门便见到了这一幕,山茶飞奔过去,拽住了她的手臂,“二姑娘你可回来了!我担惊受怕一整天了。” “山茶姑娘,劳驾,帮我开个柴房门。” 身后,是李嬷嬷,她背上还扛着一个麻袋。山茶感觉有一道雷劈在了她的脑袋上,二姑娘出去了一趟,收了李嬷嬷,还又绑个人回来? 明礼说道:“去吧,开门。” 见明礼发话了,山茶懵懵的点头,领着李嬷嬷往后面去。 明礼目光在那个奸夫的身上盘桓了许久,将那人看得心里发毛,她提着裙摆,蹲下去:“你叫什么?” “奴奴家六六。” (本章完) 第28章 逆王之女 第28章 逆王之女 明礼愣了一下,旋即笑了:“六六?真名?” 六六咬着唇默默点头,他男生女相,长得阴柔无比,一举一动做下来真的很难让人怀疑他究竟是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 明礼又问:“从哪儿来的?” 六六颤颤巍巍地答话:“暗香楼” 闻言,明礼眼中忽生疑惑,“暗香楼?你是跑堂?” “跑堂?”六六从妓一行七八年了,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说她是跑堂的,他试探地问道:“姑娘不知暗香楼是做什么的?” 这一反问倒是把明礼问懵了:“不是酒楼?” “是青楼呀。” 明礼眨了眨眼,一副还是没明白的样子,青楼?青楼是什么?青色的酒楼? 姐姐从没在信里提过,师父好像也没同她说过。 这时,山茶将李嬷嬷送走以后也回来了,正好听见明礼和六六的这一番对话,她小脸一红,她家姑娘怎么可能在信里给二姑娘普及青楼是什么啊? 她匆匆跑过去,在明礼耳边说了两句话。 明礼‘噢’了一声,了然点头。难怪她说要去暗香楼的时候,张止和山茶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那种阴阳怪气的表情。 “你们暗香楼可有水奴?” 六六如实点头:“有,姑娘想玩哪一种?” 明礼托着下巴想了想,她决定扔下张止,有一个暗香楼的人在面前,她还需要什么张止不张止的带路? 显然是不需要的。 “那就带我去看一眼。”明礼拿了匕首将捆住他手腕的麻绳割开,“别想着逃,今晚过后,我会放了你。若有半点其他的心思,我就毒死你。” 山茶听了一愣,“姑娘现在就要去暗香楼吗?这马上天都要黑了,您这去一趟又要何时才能回来啊?” “明早晨起之前,我会回来。” 明礼随手拿了一件女子的衣衫扔给六六,“换上,等会儿带你出去。” 说完,明礼就抬步离开,山茶一脸焦急的跟上。 “不是,我不同意您去!二姑娘您疯了吧?您都两个晚上没睡了,前前后后应付了多少人,一口热饭都没吃过,再不要命也不是像您这样折腾的啊。” 明礼并不在意,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包的好好的帕子递给山茶,“喏,这个点心我觉着不错,特意给你留了两个,吃吧。” 山茶接下后一把扯住明礼,“不成,点心我可以不吃,您不许去!我这就去厨房要晚膳,用完饭后,您沐个浴,我服侍您好好睡一觉,” 明礼无奈一笑,她定定地看向山茶,说道:“我不累。山茶,有些事,越快越好,你不想尽快为姐姐报仇吗?不想快些找到明欣和明义的真实死因吗?” 山茶:“我……” 她当然想,可是…… 这时,六六已经穿好了衣衫,推开了木门。他是真的长了一副女子容貌,而且个头也不高,一袭长发放下来,活脱脱一个少女。 他对于这样的装扮并没有过多的嫌弃,反而还挺享受的。 “姑娘,我们现在就去吗?” “对。”明礼点头,“走吧。”…… 镇北侯府 张老侯爷已经听完今日在明家发生的一切事情。 张止沉默了好一阵后才开口:“爹,当年温大娘子产女,是一个,还是一对?” 听得此问,张老侯爷的脸色立马变了。 “你知道什么了?” “爹你急什么?我不知道,就是猜测。”张止坐下,“其实,我幼时在漠北的时候就遇见过她。后来回京,听闻明礼嫁给周家,我也悄悄去看过好几回,还故意上前攀谈过两句。觉着,她不似从前了。” 说来也巧,正是前几日开始,张止手底下的势力才慢慢转移回京,打探到的第一条消息就是周家满门被屠戮殆尽。 他的心一下就乱了扔下一堆事带着人就直冲周家。 谁料,等他到的那一刻,正好看见了明礼云淡风轻的割下了周述的脑袋。 她脸上和身上都染了血,眼睛里泛着浓厚的杀意。 他在那一刻才猛然察觉,是她,就是她。 张老侯爷撑拐叹气:“罢了,告诉你其实也无妨。这事,知道的人估计都死绝了,就剩我这一个老骨头还在。” “那年,温挽产女,是双胞姐妹。姐姐被温太师留在京都,至于妹妹则被她们的父亲给抢走了。” 张止蹙眉:“抢走?她们的父亲?明伯远?” “明伯远?”张老侯爷冷笑一声,“温挽那样的奇女子,她连老子都瞧不上,怎么可能看上明伯远那个蠢才?当时,温挽已和一人私定终身,但此人身份实在特殊,若是温挽真的嫁给他,那么往后整个温家只怕永无宁日。所以温太师才急哄哄的想要定下明伯远,以此断了温挽的念头。” 但让温太师没有想到的是,温挽的性子太过刚烈,她不愿因为自己一人而牺牲整个温家,但同样也不愿辜负自己的心上人。 于是,他们二人在婚前暗通款曲,温挽嫁入明家一月后有了身孕,但孩子,不是明家的。 张止垂眸凝思:“爹口中身份特殊的那人,是谁?” 张老侯爷并没直接回答:“你觉着是谁?” “先帝嫡次子,逆王沈聿。” 张老侯爷又长叹出一口气,最后点了头:“就是他。” “温挽爱他,可沈聿的心却被分成了两瓣,一瓣装着温挽,一瓣装着权势。他杀伐之心太重,先帝性情懦弱无刚,不愿轻启战争,于是宁愿废嫡立庶,也不让沈聿承继大统。这也就是今生登基皇帝位的前因。” 再后来,逆王举兵叛乱,却被先帝留下的后手,也就是温氏一族压制,输的一败涂地。 最后,逆王让手下人去将温挽的孩子抱来,护卫还以为只有一女,只抱了一个回去。 如此说来,明礼姐妹二人竟是正儿八经的先帝嫡出血脉,正统皇族。 张老侯爷的脸上沟壑深重,久久不做言语,“难怪你说明礼一人杀了周家全族。原来,是她回来了” 张老侯爷忽然一抬头,十分认真的去看张止:“弃晦,你去问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你。” (本章完) 第29章 死因 第29章 死因 张止耳根微红,“嫁我?她.” “当年先帝骤然崩逝,留下的一封遗诏根本不起任何作用,满京一半以上的官员都是逆王一党,再加上他手握京畿兵权,若非当年明伯远那狼崽子突然反叛温家,导致那一帮站队的朝堂重臣元气大伤,不然,圣上也没有今日登基的日子。” 那一场宫变之争,杀的京都成血雨腥风,人人自危,尸体堆起来能比城墙还高。 最后,逆王虽败,却还是保住了一条性命。 他在一众死士的保护下突破,只是去处无人知晓。 张老侯爷的眉宇间尽是担忧之色:“弃晦,逆王此人,生性残暴,素来只对温挽一人付出真心。只怕就算是亲生女儿也不会有过多的亲情留存,这孩子此番进京,恐怕不止那么简单,若是逆王卷土重来,这天下便又要乱了。你暗中替陛下做事,陪伴太子读书,自该知晓如今朝堂正是岌岌可危之象,内有贼子潜伏待机,外有群狼虎视眈眈,我朝百姓再也经不起一场战争了。” 对此,张止早有思虑。 她的确对于朝政之事了然于心,对于生命也是十分漠视,但那一双眼睛清澄见底,仿若久不入世之感。 “爹,她若不是明礼。那一直生活在京都里的明礼,去了哪里?”张止发问。 张老侯爷一愣:“你的意思是,被杀了?” “她此来,或许,就是为了这个。” “侯爷,世子。” 一黑衣暗卫自隐秘之处走来,朝着二人恭敬低头:“探子来报,明二姑娘带着一男子从明府后院溜出去,直奔暗香楼。” “暗香楼?”张老侯爷愣了愣,旋即目光望向张止,“怎么,这丫头的爱好,这么” 张止:“.” 他怎么将这茬给忘了,那个男的是朱氏要送去给她通奸的,但经过今日这一出,只怕朱氏早已将明礼当成了天神一般的存在吧。 有一个现成的暗香楼的人在面前,她又何必再巴巴地等着自己带她去暗香楼呢? 张止双拳握紧,“爹,我去一趟。” 说完,张止匆忙带人离去。 暗香楼 这是朱雀大街上最奢侈的一座高楼。楼外看上去非常朴素,就像是一家最普通不过酒楼。 但,一旦进入里面,便是大为不同。 笙箫歌舞彻夜不休,银两遍地,欢笑嬉闹之声扰人心弦,勾人心魄。金银在此处就如粪土一般无二。 六六一直嘟着嘴跟在明礼的身侧,“姑娘,你想点郎君就点嘛,我跟在您身边,您真的玩儿的开吗?” “我没钱。” “没钱?”六六大惊,“您快别和我开玩笑了,这一路出来,我早把你的底细给猜透了。出身明府,怎么可能会没银两,哎呦,我做这一行都十几二十年了,你快别同我开这破玩笑了。” 明礼的目光一直在观察行走于暗香楼的各种人,她认真道:“没开玩笑,我真没钱。对了,若我要见水奴,该怎么做?” “那可贵可贵了,您点一个小郎君的银两都没有,甭说水奴了,便是龟奴也见不着” “水奴死后,埋在何处?” “这个,该是后.” 没待六六说完,便听得身侧又有一道声音传来:“二姑娘,您怎么来了?” 来人一身总管装扮,不像是暗香楼众人。 “小人姓孙,三爷的外家总管。”孙总管自我介绍道:“不怪姑娘不认得,小人不常在内院走动。三爷此刻就要阁内,想邀二姑娘一叙。” 明礼心中戒备。 事情发展的似乎有点太快了,在明礼的计划中,应该等到明芸那边的事情结束,她才会与明叔远打上交道才对。孙总管抬头望了她一眼:“二姑娘?” “孙总管,前面带路。” “是。” 明礼偏头:“跟我一起去,在门外等我。” 六六撇嘴:“好,知道.” 楼上阁中 明叔远只着一身里衣,大敞着胸口,裤间松松,面前酒肉蔬果堆放的就快要摆不下。屋子里十几二十个娇滴滴的女子围绕在他的身边。 孙总管在外禀道:“三爷,二姑娘到了。” “进!” 明礼一推开门,便被胭脂和燃香熏得头疼,她皱眉,抬眸看去,只见明叔远瘦的像个皮包骨头,两颊消瘦宛如刀削,印堂发黑。 若不是还有两口气在喘着,只怕就是一具尸体了。 明叔远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眼睛顿时一亮,他大手一挥:“都滚!” 一众女子仿佛如蒙大赦,全部化作鸟兽飞散。 屋门紧闭,明叔远撑桌起身,飞奔上前,就在距离明礼还有一臂之遥的时候,他的脖颈旁忽然多出来了一把匕首。 他诧异抬眸。 “三叔,自重。” 明叔远仰天大笑了两声,一手搭上了明礼的肩膀:“自重?你早就是我的女人了,这时候让我自重?又当又立的东西,大晚上的来暗香楼做甚?还敢说不是来寻我的?” “听说你要找水奴?怎么,痴傻了这么久,终于找到明义和明欣死亡的真相了?告诉你也不是不行,还是按照我和周述的交易,一个消息换你一夜。” 明叔远转身,往右侧墙壁的方向抬手一指,“去看吧,就在那儿。” 明礼走过去,将布幕一把扯下,那是一扇被嵌满了尸体的骸骨的墙壁。 明叔远一面喝酒一面轻快地说道:“都被分尸剔肉了,我也不知是哪一具,你瞧着哪个眼熟,便是哪个吧。” “三叔,你怕死吗?” 明叔远一愣,他忽觉不对,“你是谁?” 明礼勾唇,转首:“三叔不认得我?我是明礼。” “不,你不是。”明叔远一双眸子泛着精光,他双手背于身后,踱步走上前:“明礼,不是你这样说话的。” 明礼冷冷一笑,眼中带着暴虐的狠厉,如同一头嗜血野兽:“你找死,成全你。” 那样的目光,令明叔远胆寒,他刚欲大声呼叫,“救命……救……” 明礼眸光一沉,当即从发间摸出一根细长的银针,直接扎进了他的哑穴。 “啊……啊……”明叔远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唰——” 两道寒锋闪过,再看时,只有两滴鲜血从匕首尖锐处滴落,明礼挑断了她的手脚筋,他瞳孔猛睁,脸色惨淡如灰,一下昏死了过去。 (本章完) 第30章 你就是有病 第30章 你就是有病 明礼在他身侧蹲下,两指捏住下巴,逼他张大嘴巴,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目露狠厉:“我姐姐,是世间最好的人,而你们却这样糟践她。即便是死,尔等也偿还不了她万分之一的苦痛。” “多余的话不说。”明礼从腰间拿了个小瓷葫芦瓶出来,“下山前我新炼的毒药,还没人尝过,先给你吧。” 这药,她苦心钻研了一年多,集合了上百种剧毒之物而成,中毒者三日之内不会死亡,三日之后肺腑皆伤,皮肉皆烂,待到死时,全身会只剩下一副骨架。 “啪嗒——” 窗棂一开一合,脚步声乍现,明礼听力极佳但她现在全身心都沉浸于愤恨当中,所以完全没有在意。 “你了杀她,往后在明家可就待不下去了。” 明礼猛的一回头,那眸光就像是一头小野兽亲眼目睹了父母双亲惨死于猎人刀下。 “张止?” 这直呼其名的一声,倒是将张止给喊愣了。 张止蹲下身,轻轻扭住那颗毒药,往一旁移开:“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能靠杀人来解决的。” “毒药是最快活的死法。你想要报仇,就应该让她们求生不得,求死无门。”张止眸光锐利如刀,仿佛能将一个人心底最深处隐藏的秘密洞穿,他紧紧盯着明礼,说道:“你姐姐,不也是被他们折磨的生死不由己吗?” 闻言,一向寡淡的明礼神色忽变,她握着匕首猛地扑上去,手脚并用地将张止死死压在身下,“说!你知道什么?” 张止一点也不反抗,他目光缓缓下移,定在了明礼手中越握越紧的匕首上,他笑道:“怎么?还想杀了我呀?” “你见过我杀人,也知道我放火,我不是京都城里那些憋屈在深闺大院里的世家女。我会杀人,能杀人,莫说世子,便是皇帝我也敢杀!” 见她这模样,张止不禁又笑出了声,明礼一向淡漠,这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完全就是被逼急了。但这笑让明礼更加恼怒,她斥道:“你嘲笑我?” “你握刀、学毒,真就只为杀人?”张止眼中笑意忽地散开,他伸手去抓明礼的右手手腕。 明礼哪里肯顺从,“你做什么!” 张止力气大,一双手就跟铁钳似的,明礼毕竟是学毒,即便会武,但也只是防身之术,与寻常武者打斗尚能平分秋色。但张止生于镇北侯府这样顶尖的武将世家,儿时又长在铁血军营,虽是个纨绔,但身手也是一等一的好,平日练的更是上阵杀人的招数。 若论气力武斗,明礼真胜不了他。 张止死握着她的手腕将刀刃抵上了自己的脖子,他一向爱笑,此刻却气势强横,“杀呀,不是只会杀人吗?狠话放的好听,刀架脖子了,这会儿却不敢了?” 明礼撇过头,她知道只要张止用力一翻身,就能够将她桎梏于掌心之中。她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或许连明礼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在这两日的相处下来,她在潜意识中已经将张止归纳在了朋友一类。 仇人的性命,自然可以谈笑取之。但姐姐在信里说过,若是朋友便该以诚相待,以命相护,不得辜负。 明礼垂下眼帘,声音幽幽:“张世子,我不愿” “张止你疯了?!”明礼本都已经打算移开匕首,然而就在此刻,张止手上一用力,匕首刀锋划过脖子,立时出了一条血痕,伤口瞬间发黑。这上面涂的是蛇毒,上一个死在这毒上的人,是周述。 “这上面我涂了毒!你找死去跳护城河,别把命栽在我头上!”明礼一把夺过匕首,神色焦急,她从袖间摸出来五六个瓶子,一个个打开闻。 她是学毒的,身上有一大半的毒药他都没配解药。 反观徘徊于生死线上的张止却是一片波澜不惊、无风无雨的模样:“方才不都直呼其名喊我张止了吗?刚刚又喊什么张世子?” 闻言,明礼动作一顿,她诧异抬眸:“你别告诉我,你是因为这个才划自己一刀的。” “嗯哼。”张止撇头吐了口黑血,挑眉道:“这个理由,不够正当吗?” 明礼目瞪口呆:“.你就是有病!” “头伸过来!”万幸,这蛇毒她还真的配了一味解药,她怒视张止,吼道:“给你解毒!” 张止嬉皮笑脸的把脑袋凑了过去,“多谢明二姑娘,救命之恩,万死难报,来日结草衔环,当牛做” “闭上嘴!” 明礼实在没心情同他开玩笑,习毒者虽也学医,却只杀人,从不救人。她先是用帕子擦血,给张止塞了颗解药进去,接着又找了一根类似药杵的工具将丹药捣碎成泥,一点点的涂在伤口上。 半晌后,她松了口气,额间被汗水打湿,几缕头发贴在脸上。 “暂时死不了。”明礼撑膝站起:“你要不放心,出去找个郎中看看,若是无解,那是你自己作死,见了阎王爷,别告我的状。” 张止摸了摸脖子上缠的一圈锦帕,问道:“救我做什么?方才不还口口声声的说要杀了我吗?我可是知道了你的隐秘。” “你知道个鬼!”明礼现在对他没有一点好脾气。 “张止,你究竟想做什么?你认得我姐姐?你想为她报仇?否则,京都府衙面前为何要帮我,郊外寻尸又做什么故意将水奴的线索给我?” 这个人,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是姐姐,他也没打算遮掩,就这样打直球。在山上时,她听惯了师父说京都里的勾心斗角,可谁料,张止是个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张止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明礼,我现在知道的,应该比你多。你身上的秘密,或许远不止于此。明家是虎狼窝,明伯远和孟氏可不是明叔远与朱氏这样的蠢材。” “你嫁我吧,我们一一去查,好吗?” “嫁你?”明礼上下扫了他一眼:“你脑子被毒坏了?嫁你有什么好处,还不够让三房恶心一回的。我要嫁也是嫁张阳啊。” 张止目瞪口呆:“我” (本章完) 第31章 嫁你的好处 第31章 嫁你的好处 “你是不是……”张止凑近了一点,心底有个想法忽生,“是不是根本就不明白嫁人成亲意味着什么?” “我怎么不知道?”明礼心底有些虚,但还是反唇相讥,“姐姐早就告诉过我,嫁人成亲是打理中馈,衍嗣绵延。” 张止一笑:“那你觉得可对?” “没什么对不对的。我姐姐信这个,她也这么去做了。”明礼的神色有些黯淡,她这几日从形形色色的人的口中听到了一个和自己印象中不一样的姐姐,她一心一意为了夫家着想,耗尽心力想要维持夫妻的表面情分,可到头来,毁了自己一生。 明礼抬眸,问道:“你知道我母亲的事吗?” “知道,我说给你听。” “我爹和你母亲是至交,那一年,温氏败落,温大娘子气急攻心导致难产,明家满门只顾明伯远迁升之喜,是我爹去大内带了医正来,平安救下你们母女三人。如今这世上,只有我爹知道温大娘子产下的是双生女。” 明礼身上的血腥杀伐之意明显减少,她幼时读书,才知道原来世上之人皆有父母和亲人,可她身边只有师父。她不明白,就拿着书去问,结果遭到的是冷漠的一巴掌。师父说,若她再敢提‘父母’二字,他就将自己丢到蛇洞去当养料。 师父从不让她下山,她每日只有三件事可做,一是学毒制毒,二是听师父说山下朝廷的故事,三是做毒人。 她体质生来极寒,是试毒最好的器皿。师傅痴迷于炼毒,每每研发新毒就会先在明礼身上实验。 自五岁开始,整整十年,她的身体被试验了上百种毒。 张止撑地起身,立在原地看她。 “明礼,你是你,她是她,为姐复仇,是你的责任,却非全部。” 张止走近了一步:“你义愤填膺的杀了明叔远,那往后你自己怎么办?明叔远只是迫害你姐姐的其中一个。你现在下杀手,只会打草惊蛇,周述拿她的身子去做交换,去铺前程。有一便有二,周述是个畜生你不是不知,这京都的天,早就黑了,恐怕朝野上下多半的官员富商都行过此事。” 明礼低头垂眸,双拳握的‘咯吱’作响。 “杀人这件事,真没什么了不起的。” 张止又朝着她走近了两步:“明叔远该死,但他的死不该将你牵扯下。你不是你姐姐的替代品,更不是她复仇的工具,你该为自己而活。” 见她没有什么抵触情绪,张止的声音又柔了两分:“说实话,你的确够狠,灭了周家满门,烧了整座府邸,看的人心情舒畅。人死了,真相更加重要。明家并非全是穷凶恶极之人,作恶之人当以律法处置,若是不分青红皂白,不辨黑白是非,一刀下去全杀了,你与恶人,又有何分别?” 说这话时,张止是心虚的。 如今世道,官官相护,哪还有人如传闻中一般遵法如仗剑?他只是想告诉明礼,报仇之前,先护好自己。 逝者已逝,生者的性命应比真相更加重要。爱人之前,先爱己,护人之前,先护己。 明礼可以通篇背诵大齐律法,但不明白律法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如果律法可行,为什么京都中还会有水奴的存在,为什么她的姐姐受到了这样非人的对待,却没有一人站出保护她。 就在她的思想在进行激烈辩论之时,她的脑海中响起了师父的声音—— 师父说:“泱泱,这世上永远是以强者为尊,只要你足够强、足够狠,就可以随意斩杀天下人,百姓就是你一生的奴仆。” “你为什么帮我?所图为何?”张止稍稍一想,正当理由便上心头。 “图看戏。” 张止眉头一挑,似乎是很满意这个随口胡诌的理由:“我想看看,分明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怎么性情能相差这么大?这京都里的俗人实在太多,你的加入,一定能激起万丈水。我也想看看,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渊中,你这个格格不入之人的结局,究竟是会被巨兽一口吞没,还是杀死巨兽,最终成为巨兽。” 明礼与他对视良久,最后默默接受了这个答案。 明礼道:“你说,我姐姐死时,有没有后悔过?她才华卓绝,心有百姓,可却为了替明叔远遮掩丑事而被迫嫁给了周述这种渣滓,三年真心为了狗不说,甚至还为此丢了性命,连明义和明欣也没能护住。” “我若是姐姐,我会悔。” 她被家族牵绊的太深,早就在这一滩淤泥中沉沦到底,即便想要回头,也没有半点法子。 明礼爱看话本,她一直住在山里,没有人陪她说话,姐姐知道她的这一喜好之后就会给她寄很多话本册子去。 里面最多的戏码就是富家小姐爱上了穷书生,小姐为了书生舍弃家族和亲人,义无反顾的跟随书生吃糠咽菜,住寒窑瓦舍,清贫孤苦一生。 他们会将这样的女子称为糟糠之妻。 再后来,无非就是两个结局,一个是穷书生一生郁郁不得志,将自己对于人生的愤懑和不满化作拳头施加在妻子的身上。另一个是书生金榜题名,被圣上垂青,许配公主,骑上高头大马,做了驸马。 女子一生,为何不能凭自己的双手和双脚去踏出一条亮亮堂堂的活路? 就非要依附男子而活? 张止撩袍,坐在了明礼的身边,说道:“既然不喜欢那样的生活,那就绕开,去寻一条你自己喜欢的。” “我喜欢的?”明礼有些不理解,“可我.” 可她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她现在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复仇。除此之外,没有其他。 再说,即便有喜欢的,她的身体 张止似乎是非要问出一个答案来:“明礼,你喜欢什么?” “我”明礼忽然想到前两日她初入明家戏院时,在台上看到的那一处令人扼腕叹息的梧桐雨,“喜欢看戏。” 张止一怔,旋即笑着点头:“你定日子,我带你去看楼家班,他们演的戏连太子瞧了都赞不绝口,你一定喜欢。” “好。” 明礼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她觉得心中的苦闷有些消散。 就像是行走在一场阴晦难挨的梅雨天下,每一口呼吸都是那么的闷气难受。忽而,一阵凉风扫过,驱散阴晦,光明照入。 “张止,我嫁你,有什么好处?” (本章完) 第32章 随便闯祸 第32章 随便闯祸 “好处?” 张止的笑意达及眼底,他指了指倒在地上的明叔远:“好处就是不必再顾忌明家那帮狗东西。这个人,你想杀就杀,杀了人,拿着刀,大大方方地走出去也不会有人敢问你半句。镇北侯府的世子妃,杀他,是他的荣幸。” 明礼一挑眉:“听着还不错。” 张止问:“那,你答应了?” “嗯,答应了。” 其实,明礼是想通了一件事。张止是世子,张阳是庶子,嫁给张阳无非就是让朱氏和明芸气得想撞墙,但嫁给张止,可以让整个明家气得想去死。 明礼想着想着,忽然露出了笑容,甚好。 “但,”明礼忽然话锋一转,将张止的心再次提了起来,“我不会永远在你身边。成亲之时,咱们就写下和离书,免得日后纠缠不清。我在京都毫无根基,若要扳倒整个明家确有难度,有镇北侯府做底牌,会容易许多。还是那句话,我不白拿世子的东西,世子这两日助我行事,我看在眼中,记在心里,莫家的事我没忘。待成婚去了你家后,世子妃的责任我会担,族中争斗我会解。若有什么做的不好的,还望世子直言,你我会是最好的盟友。” 她虽未经世事,可在话本里早看过了无数人的人生。师父口中的朝堂风云、后宅争斗她亦了然于心,姐姐的死更是给她当头一棒。 男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得依靠的东西。 他现在对你感兴趣,于是什么腻死人不偿命的情话都能说得出口,但当这份新鲜感缓缓褪去,那便是害你也做得,杀你也做得了。 明礼不想将自己这短暂的一生寄予一个刚认识几天,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的张止身上。 人与人之间最好的共存关系就是,你图我的钱,我图你的权,少付出些真心,多谋一点利益。 两个人都是利益获得者,谁也亏不了谁,便不会心生不满,既无不满,便没有龃龉,没有龃龉,就会产生平衡。 然而,这番泾渭分明的话让张止听的并不是很舒服,他不知道明礼究竟是不喜欢自己,还是根本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 但无所谓了。 她孤身一人在明家斡旋,现下明伯远和孟氏都不在家中倒是还好说,等到他们二人回来,定会察觉出明礼的不对劲。到那时,才是麻烦。 不管如何,即便镇北侯府也不是什么安乐窝,但至少有自己和父亲这两座大山为她遮蔽风雨,至少于性命来说是无碍的。 他也只要能日日夜夜看到她活蹦乱跳的在自己身边,时不时开口损自己两句,也就心满意足了。 张止微微点头:“好,都依你。既然说定了婚事,那我回去择一个吉日,下聘定亲,可好?” “你这么急吗?” 明礼望向他,心思又开始往那不可描述的地方飘去:“我曾经看过一个话本子,说里面有一个小郎君,皮相不错,家中境况也算殷实,但一直未曾娶妻,后来遇到一个清苦人家的小娘子,他便发了疯似的要娶人家。最后你才怎么着,他身患隐疾,就是看中那个小娘子家中有难,即便是婚后知晓,也没有那个本事去和他闹什么和离。” 张止:“.” 这丫头可不傻啊,她是在暗戳戳的点自己是个不举呀。看来有些事情,她已经从话本里看来了。张止垂眸浅笑,也不解释什么,问她:“那你说,我该何时提亲?” “到该提亲的时候,我会给你消息。” “对了,还有一事要问你的。”明礼一面说着,一面走去了酒桌前,拿了一个没用过的酒盏,倒满,“我听六六说了,方才在楼底下也探了几个人的口风,朱氏的侄子,在你那儿?” 张止也起身坐去了她的对面,直接拿过明礼倒好的那一杯酒就喝:“是呀,在我这儿呢。” “那你且将他捏好,我这边要开始动三房和莫家了。”明礼无视了张止的强盗行为,又重新给自己倒酒。 张止笑着看她:“怎么动?能和我说吗?” 明礼想了想:“三房的事,不与你多说。但莫家的可以,毕竟这是我与世子之前的盟约之一,你帮我隐瞒了周家灭门案的真相,又帮我解决了京都府衙的审讯。莫照和莫正封父子二人,算是我的一份谢礼。” “听你这意思,似是已经找到莫家的把柄了?”张止问道。 “把柄?倒也不算。你还记得今日赏宴上的臧家母女吗?臧夫人虽不姓莫,却是莫照的一个远房表妹。”明礼笑着摆了摆手:“哎呀,这种表兄爱上表妹的戏码,我实在是看腻了,可它确实又再次发生了,臧夫人不喜自家夫君,钟情于青梅竹马的莫照,当然了,臧缨自然也是莫照之女。此事呢,朱氏知情,你说,待臧大人知道自家养了十几年的女儿竟是夫人和同僚私通后生下的,他会不会气到吐血?” 张止沉吟道:“可这样也只能乱其内宅,我想要的是莫家覆灭,巡盐御史一职脱离明伯远和二皇子的掌控。” 张止对于莫家其实早有谋划,但方才她突然下定决定,要让明礼出面去对付莫家。他一直疑惑为什么明礼对于朝堂之事这么驾轻路熟,直到今日从父亲口中听到了明家姐妹的往事,他心中才有了答案。 明礼所知道的一切,或许全部来源于逆王沈聿。 逆王心思不轨,若有一日明礼身份曝光,便是众矢之的。 他要在此之前,将明礼推入朝堂政局,让她走到那些大人物的面前。 只有有价值的人,才有资格在京都城中好好活下去。 明礼一笑,又喝了半口酒下去,面色已有些绯红:“别着急,我有主意,” “你打算何时做?” “十日后,骑射场上,我不仅要她输的一败涂地,还要莫家、臧家、三房自此反目成仇,永不往来。明叔远已废,三房再失去这两家助力,但我还是会帮明芸嫁给张阳为妻,朱氏虽然在外没有用处,但至少她在这段日子里一直掌管着明家大小事宜,想要扯出二房和老太太,还是需要她的助力。” 窗外传来一声暗哨的声音,张止放下酒盏站起身。 明礼看向他:“要走了?” “嗯,还有些麻烦事在身。明礼,”张止的眼底蕴含着浓浓温柔,似春风拂柳,令人心安:“放胆去做,随便闯祸,出了事,我来兜底。在京都,没有小爷摆不平的,记得了?” (本章完) 第33章 药毒山初见 第33章 药毒山初见 约莫是,十年前了。 西北的天,永远是那么的刺骨冰寒,蛮族纠集了族中所有的男子,大到耄耋老人,小到稚童少年,冒着满族覆灭之凶险,举一族之力来犯。 张老侯爷率兵与蛮族大军于冰谷之中鏖战二十三日,西北军的五千精英损失殆尽,直到最后一日,只剩下区区一百人。那一年,刚满十岁的张止毅然提枪上马,高举张氏战旗,迎着列列寒风,孤身纵马驰向敌阵。 他说:“若我一人之死,可换百人活命,何乐而不为?” 他一面疾驰,一面高喊:“镇北侯世子逃窜!蛮族将士速速击杀!取张止人头者,赏牛羊一千,金银五百!” 蛮族一半兵力都奔着张止而去,张老侯爷以及那一百将士才能厮杀出一条逃生的口子。可不知为何,待消息传入京都之时,就变成了张止临阵脱逃一说。 解释一向没用,张止也乐得装一个纨绔。 他纵马奔逃了许久,与无数追兵搏斗,五日之后,他胸口正中一剑,马匹也被敌人砍下了头颅。 他躲进了一座深山,这山名曰‘药毒’,只因山上多生草药,却皆是毒草,山中又常年毒瘴环绕。 追兵到了此处便勒马而止,张止进了这里必死无疑,无需再追。 张止也的的确确是一个气运不好的小倒霉蛋,药毒山一个月才起一次毒瘴,偏偏就是他逃进去的那一日,毒瘴遮天蔽日,就连毒虫蛇蚁都闭关不出。 他本就身受重伤,再吸了些毒瘴进去,黑白无常直接来到了他的面前。他的脸色比那一日的雪还要白上三分。 意识濒临消散之际,他仿佛看见了一抹天蓝色,还有一道脆生生的女童的声音:“呦呵,活人!” “你是.蓝无常吗?” 女童似乎是不高兴了,她踹了他一脚:“我是你爹!” 被踢完这一脚之后,张止就晕死了过去。女童一惊,匆匆趴下去去探他的鼻息,呼吸没了! 再探脉搏,微不可查,再试心跳,几欲停止。 “老天呀!你要死啊!” 女童从怀里拿了一颗药丸塞进张止的嘴里,随即便将身后背着的竹筐移到了胸前,将比自己要高两个头的张止背在身上,他正值少年,跟一头小牛犊似的,身上还穿着铠甲,配着重剑。 “比我养的老母猪还要重” 大冬天的,女童硬是被累出了一身汗,脸蛋上红扑扑的,她上手脱了他的重甲和长剑,这下背起来总算轻松多了。 连背带拖的,本来半个时辰的路程愣是走成了一个半时辰。女童随手就将张止扔在窑洞的地上,熟练的点了烛火,用小刀划开张止的全身衣物。 他就这样全身赤裸的躺在地上,女童也不管他会不会被冻死,搬了一把椅子垫脚,站在比她人还高的药桌上捣药。 “你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才能有幸遇见我这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若不是今日我服的毒刚好能抵抗瘴毒,我也不会出去,更不会碰上你。若不是今日师父外出云游不在,你一定也会变成他的毒人。” “喂,你是谁啊?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对了,你有姐姐吗?哈哈,我有一个姐姐,你的姐姐一定不如我姐姐漂亮!” “你是干什么的呀?怎么身上有这么多的刀伤?你是话本子里常说的的那个阵前厮杀的将军吗?我看书上说,将军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大英雄!但你这小身板,能是将军吗?”“这个瘴毒我也不太会解,解药就随便做做啦,你也就试着吃吃算了。反正不吃的话,你再过两个时辰也得死,吃了不对的话,现在就会死。早死晚死都得死,你若是死了,我会每年的今日给你烧纸钱的,毕竟你是死在我手下的第一个可怜人儿。” 女童像是八辈子都没和活人说过话一样,她也不管张止快死了,根本就不能给她一点回应。就是一直说,一直说,不停地说。 终于,解药做好了。 女童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小心跳下了椅子,随手拿了一个铁漏斗在手里。 她跪坐在张止身边,捏着他的下巴逼他张嘴,把漏斗往里头一塞,旋即把那碗刚出炉的汤药直接灌了下去。 呼呼地热气往外冒,女童满意一笑。她算了算时辰,一刻钟后再来探脉搏,若是没死那就是毒解了,若是死了 女童两肩一塌,瘪了瘪嘴,若是死了,她还得冒着风雪出去给这人挖个坑埋了,又是一项体力活。 她把张止那一身染了血,又被她给剪得破破烂烂的里衣随手扔去一边。翻箱倒柜找了一床被子给他盖在身上。 眼下正是解毒的关键时候,人不能失温。 做完这些之后,女童就端着一根蜡烛过来了。她就坐在张止的面前,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的毒经。 一刻钟后,张止哑声呻吟:“水水.” “呀!活了!” 女童大喜,她把手里的毒经一把拍在桌上,她不顾张止想要喝水的请求,扑身过去探他的脉搏。 虽然还是微弱,但至少不是方才那副半死不活的死样了。 女童笑了起来,她拍了拍张止的肩膀,故作老成道:“小伙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恭喜你!” “姑娘.能不能,给口水?” “水?”女童脸上泛起一抹难色:“我这儿没干净的水,只有毒水,你喝吗?” 张止:“.” “那我去外头给你弄一点冰雪来吧。”女童撑地起身,“化了也能喝,你等着。” 张止吐出了一口浊气,他费力的睁开双眼,只看到那抹熟悉的天蓝色,提着裙摆,飞奔着跑了出去。 三日之后。 风雪停了,张止苏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只是他的嗓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哑。他问过好几次女童这是因为什么,但只要一提这个,女童就总是闪烁其词,说是刀伤的后遗症。 伤在身上,关嗓子何事? 女童又端了一碗雪融化的冰水给他,他细细的看着她,总觉得这幅容颜似曾相识,好像是在京都城里看过一张相似的。 女童探完脉,施完针后,便同张止说道:“风雪已止,我师父也要回来了,你该走了。” (本章完) 第34章 泱泱 第34章 泱泱 张止一愣。 他道:“今日就要我走?” 女童抬眼看他,忽而笑道:“不然呢?你还想在我这儿过年?快走了,我师父可没有我这么心地善良、和蔼可亲的,他会杀你的。”女童顿了顿,接着说道:“也会杀了我。” 张止沉默了一瞬。 “好吧,我走。”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眼眶有些微红,“姑娘救我一命,我当结草衔环,做牛做马。对了,我叫张止,家住京城,家父张伟,乃当朝镇北侯,麾下三十万西北军。”张止摸了摸身上,竟没有一物可以作为信物,身上这一套极不合身的里衣还是女童给的。 他神色认真,脸上有着不符年龄的锐气:“姑娘,你若有一日下山,去西北军营帐或者京城侯府寻我。我要谢你的救命之恩。” 女童摆了摆手:“用不着,我这辈子都不会下山。” “这样啊”张止又沉默了一阵,女童看着外头骄阳渐升,刚欲开口催促便听得张止又说:“那我先回营帐去和我爹报平安,然后悄悄回来见你,你想要什么东西吗?但凡力所能及” “大哥,闭嘴吧,真要来不及了。我不会下山,你也别再上来,你我之间,今日过后,永不会再相交,懂?” 女童一把掀开他的被褥,扔了一身自家的嫩粉色袄裙给他,“快穿上,外头毒瘴散了,我走小路送你下山。” 说完这一句,女童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止愣在了原地,最后还是将粉嫩袄裙穿在了身上。 女童如约将张止送了下去,刚到山脚,便见山顶之处有一簇焰火凭空绽放。 “坏了,师父提前回来了。” 女童一脸焦急,便同张止说道:“我得回去了。” “哎!你好歹告诉我你的名字吧?!”张止见她跑走,匆匆大喊。女童脚步一顿,她没回头,眉眼低垂:“我从小就.没有姓名。但师父唤我泱泱,你也这么喊吧。” 说完这句,泱泱便消失在了雪地之间。 暗香楼的屋门被推开,无为走进来看见一动不动正在出神的张止,颇感奇怪道“爷?您怎么了?明二姑娘都走好一会儿了。” “没事。”张止回了神,他指了指一旁的明叔远,说道:“弄死他,再去寻一辆马车,给咱们二姑娘,报个仇。” “是。” 明礼了一千两银子在暗香楼老鸨那里买下了六六的身契,从此脱去贱籍,是为良民。 马车里,六六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抱着明礼的双腿哭泣:“呜呜呜呜呜呜呜姑娘啊,奴家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您难得逛个楼,连点几个小郎君陪侍都舍不得银子,如今却为了奴家费这样许多银两。” 明礼深吸一口气,一根手指抵着六六的脑袋,将他往后一戳。“别把鼻涕眼泪蹭在我身上。赎你,自然有赎你的道理,但若是你的价值不值这一千两银子,我也愿意及时止损,把你再卖出去。” 明礼的脸上微笑盈盈,可这一番话实在是让六六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身子一抖,“姑娘放心,奴家的价值,一定远远超出姑娘的预料!从今往后,奴家生是姑娘的人,死是姑娘的鬼,便是投了胎,成了一头猪,也要把自己养得肥肥的,化成烤肉、蒸肉、肉末、肉丸子进姑娘的肚子!” 明礼嘴角一抽:“.” “谢谢,但婉拒了哈。”明礼觉得自己这时候还能忍住不骂人,已经是一个道德底线非常高的人了,她问:“你一直陪在朱氏的侄子身边,那么想来对于明家之事也应该知之甚深?” 六六还是跪在地上,他两只手紧紧攥着明礼的裙摆,重重点头:“是,朱彼是三房朱娘子唯一的侄子,对他极其信重。姑娘想知道什么?” 明礼看着他:“明义和明欣,是我弟妹。” 这话一出,六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说道:“这事,难以启齿。姑娘须知,能在这京都城里活下来的,大多都不是人,是魔鬼。” “那一日,朱彼醉酒与我说了很多很多,包括明家近日发生的一件极隐秘之事。明三爷生性好色,对于欣姑娘这样的,更是早早就下了手,姑娘的这一双弟妹本就不是明家子女,加上姑娘在永安伯府并不得脸,所以明家更不会给他们兄妹什么好脸色。明欣姑娘的死.” 六六抬头,注视着明礼的目光,继续说道:“凶手是明家的每一个人。府上上到二房三房的老爷公子,下到门房小厮都能出入欣姑娘的房间。这是一个约定俗成的默契,这样的女子,被称为家妓,一般是由一些犯了大错的低贱侍女去担任,但许多贵族世家觉得有伤体统和脸面,故而都没再用。” “明家.是个例外。姑娘回府不过几日,族中心腹不多,即便是威逼利诱他人,这样的事,太过羞耻,他们绝不会告诉您的。” 明礼冷冷发笑:“羞耻?他们做得出,还会怕羞耻?” 六六默然。 他又道:“欣姑娘也不知究竟是死在谁的手上,总之尸体是在茅房被发现的。义公子知晓后,便去找了明三爷理论,被打手活活打死。为了防止有人去挖尸掘坟,查到明义明欣兄妹的死亡真相,三房朱娘子便吩咐朱彼要他寻两具相似的,正常死亡的尸体以作遮掩。那一日,恰好楼中死了两个水奴,朱彼便讨了尸体,作为交代给明家。这,就是姑娘弟妹的死因真相。” 从前,她总是听师父说一句话。 师父说,钱权在手,万事不愁。她曾经不理解,如今,深以为然。 见明礼久久没个反应,六六有些心慌了,他伸手扯了扯明礼的袖摆:“姑娘?” “我没事。张止说,明伯远和孟氏就要回来了,我得抓紧时间。” 马车忽然一个急刹,嘶鸣响彻了寂静的夜道。 “二姑娘,府门之前似有路障,去去看看。”不过两个呼吸的功夫,便听得车夫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声音,而后就是惊恐大叫:“不好了!来人啊!三爷死了!三爷死了!” (本章完) 第35章 狗咬狗,一嘴毛 第35章 狗咬狗,一嘴毛 此刻,天光微熙,仁寿堂内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摔杯砸碗的声音。 “我的儿啊——” 明老太太痛心疾首地揪着心口,底下跪在三房的朱氏、明芸,二房的卫氏,以及大房的王姨娘和明安,两个明叔远的随行小厮。 明叔远的尸体蒙上了白布,摆在屋堂的正中间,明礼和山茶则站在另一侧。 明叔远并非是明老太太所出,但他自幼生母早逝,便一直养在明老太太膝下,加上这人一贯会巧言令色,三两句话便能将老太太哄得心怒放,实在是比亲儿子还要更得她心一些。 崔嬷嬷一直在安抚老太太,半晌后,明礼打了个呵欠,她好困。她没杀明叔远,是因为她猜张止一定会替她下这个手。 如若张止没杀,这么没有默契的盟友,不要也罢。 今日,她要将三房,一举覆灭,为明欣复仇。 明老太太总算是缓和了两分,她抬手,锋锐的护甲指着面前两个抖如筛糠的小厮,呵斥道:“说!三爷在暗香楼玩儿得好好的!怎么会忽然死了!今日不揪出杀死我儿的凶手,我就要你们两个去给我儿陪葬!” “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呐!” 孙总管拼了命的磕头,磕的额头上全是血,“二姑娘!三爷最后在暗香楼的厢房里,单独见了二姑娘,之后三爷就将小人们全部遣了出去,再然后便是听到了家里来传来,小人真是冤极了,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啊!” “什么?” 明老太太对明礼怒目而视:“二丫头!你过来!和我说清楚,大晚上的,你怎么会去暗香楼这种地方?” 山茶被这一吼给吓得神色紧绷,反观明礼却仍是风轻云淡,她松了松酸疼的肩膀,在众人聚焦的目光中走上前去。 “祖母这话问得可笑。满京都城,谁人不知暗香楼是做什么营生的?到那样的人间快活逍遥场去,自然是做该做的事去了。” 明礼看向朱氏和卫氏,笑问:“再说了,二叔和三叔可是暗香楼的贵客,往那儿一座,便有二三十个姑娘前赴后继的扑过去,两位婶婶不会不知吧?” 卫氏愣了愣,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那一日在戏台,卫氏有事没去,以至于错过了明二姑娘舌战明老太太的大好戏。早听家中下人们说这回二姑娘大有不同,没想到,竟会是如此的不同。 而一向和老太太站在一边的朱氏却是点了点头:“二姑娘说的是,三爷一向流连暗香楼,这事人尽皆知,不算稀奇。” “朱氏!你.”明老太太完全没料到朱氏竟成了偏向明礼的墙头草。 明礼当即截断了老太太的话:“我是明家人,和三叔打断骨头连着筋,杀谁也不会杀三叔呀。难不成,祖母宁信青楼之人,也不愿相信孙儿?” 孙总管当即大叫:“不对!不对不对老太太,三爷是点了很多的姑娘陪侍,但二姑娘来了之后,三爷便将我们全都挥退了。小人敢用项上人头来作担保,所说之言,绝无一字为假!三爷之死,定与二姑娘有关!”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扇了上去,扇的孙总管倒向了一侧。明礼面色冷漠,言语狠厉:“你算是什么东西?我乃左相嫡长女,你区区一个小厮总管,也敢这般出言辱我清白?你的人头,送去给乞丐踢球都觉着脏!”孙总管被扇了一掌后就老实了。 明礼转身,直视明老太太:“祖母问我去暗香楼做何,孙儿其实是寡居不耐寂寞,想去寻一个赏心悦目的小郎君解一解近日的疲乏之意。期间,也确实同三叔说了两句话,三叔说,要我赶紧回去,这两日他总觉着身边不安稳,所以才日日躲在暗香楼里不肯出来。” 明老太太一时也不知该信谁:“不安稳?什么不安稳?他是说,家中不安稳?” “是呀。” 明礼一笑:“三叔养在府外的几个姬妾都怀了身孕,却在一日之前,尽数死于暗杀,连带腹中之子。” “你说什么?!” 明老太太瞳孔猛瞪,一下拍桌起身,朱氏自从生下了一个明芸之后便一直再无所处。但朱氏青楼出身,性格擅妒,死也不肯纳妾进门,所以明叔远只得在府外养着。这些,明老太太都知道,却也一直纵着。 前几日,明叔远还同她说了几个外室都有了身孕的好消息,大夫探了脉说是两个男孩儿。 她一把抓住崔嬷嬷的手臂:“你快去,去叔远外头的宅子看一下!” “是。” 待崔嬷嬷走后,朱氏忽然开口,她眼里尽是血丝,面色泛黄,“母亲,所以三爷在外头养女人的事情,你一直知情?” 明老太太一怔,心下当即一慌,急忙就要解释:“不是,我.” “哎,三婶这可就说错。” 明礼冲她一笑,继续火上浇油道:“祖母可不止知情这么简单。三叔即便再怎样放浪形骸,但三房一脉的银子依旧还是由您把持着的,只要您不松这个手,即便三叔心再野,也不过就是隔三岔五的出去暗门子寻欢作乐,哪里还能日日夜夜泡在蜜罐里,还能在外头养上七八个外室呢?” 这番话,直接敲醒了朱氏。 她恍若醍醐灌顶一般。对啊,她每个月都是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给他银子,从来没有想过明叔远在外头玩女人、养外室,那么多银子是从哪来的。 “母亲,你也是女人,当初也是你力排众议,同意明叔远娶我入府的!可为何如今却要这样对我?”朱氏站起来,一步一步地逼向明老太太,“我虽出身青楼,但对你实在孝顺,你为何如此辱我?为何如此对我?!” 明老太太见状,也是气急。 她‘腾’地一下站起来,“为何?你还有脸问我为何?你能嫁入明家便是你全家上辈子修来了福分!十几年了,就给我儿生了这么一个中看不中用的丫头片子,你是想我儿绝后不成?自己生不出儿子来,知晓了外室有身孕,那便该低声下气的去将外室迎回来。” “青楼出身的妒妇,果然上不了台面!” (本章完) 第36章 孟氏 第36章 孟氏 朱氏听了后,忽地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你现在嫌弃我是青楼出身了?你使唤我做哪些龌龊事时怎么不说我青楼出身?”朱氏杀红了眼,将一件件骇人听闻之事全部公之于众:“私藏中公银两的时候,偷窃相爷文书的时候,杀了二爷心爱的陈姨娘的时候,帮你弄死那些你看不顺眼的丫鬟和小厮的时候,还有当年,给温氏下药” “住口!你这贱妇给我住口!” 听她提到温氏,明老太太便像是疯了一般的扑上前去堵朱氏的嘴,然而这最后一句话已清晰落入了明礼的耳中。 母亲的死,果然和明家也有干系。信中,姐姐曾经隐晦的和她提过一句,待她再追问下去,姐姐便绝口不提了。 明老太太用护甲去挠朱氏的脸和脖子,护甲锋利无比,几下子便将朱氏的一张脸挠了。站在最后边的山茶默默将屋门给关了起来,免得有不长眼的小厮和婢女进来打扰这场好戏。 “我是青楼贱妇?”朱氏狠下心,将老太太往地上一推,“你就是个乡野村妇!野鸡披一层华衣,你就当你是凤凰了不成?!” 明老太太被推倒在地上,怎么也起不来。她急忙招呼着卫氏和王姨娘,“你们两个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扶我起来!” 卫氏一站起,便又扶着头跌坐下去:“母亲恕罪,儿媳似是头风犯了,好晕呀好晕呀,儿媳这便要晕了。” 话刚落地,便见卫氏一摊手,倒在了椅子上。 另一旁的王姨娘一面暗自惊叹卫氏说晕就晕的好本事,一面又给自家女儿使了个眼色。明安默默点头,起身走了两步,“祖母!我来扶着您!”忽然左脚绊了右脚直接往前一扑,“哎呀!小娘,我摔得好痛!” “安儿!”王姨娘匆匆起身,接着她的右脚绊了左脚,同样倒在了明安的右侧,然后两个人都晕了过去。 明礼:“.” 明家的这一帮人,可比南曲戏班里头唱的还要好听呢。 但凡是明眼人都能瞧出来,这三人的演技之拙劣。崔嬷嬷从屋后返回,一脸的忧心之态,她俯在明老太太的耳边:“老太太,不好了,正如二姑娘所说的一般,三爷养在外头的那几个全被灭口了.” 明老太太的心一下就冷了下来:“什么.真就一个都没留下?” “没,全死完了。” 崔嬷嬷说着又从袖口里掏出来一样东西递到老太太面前:“咱们的人在现场寻到了这个,疑似凶手之物。老太太您瞧一瞧,这不就是去年新春,您赐给朱大娘子的物件吗?” 明老太太拿来仔细去看。 没错,这一只碧玉掐金耳坠正是去年朱氏向她讨要的。明老太太被丧子之痛裹挟全身,她红着眼抬眸,脸上沟壑深刻。 “你你这毒妇!我儿即便是在外养了外室,生了儿子,可他当初重金赎你出风月楼的时候,难道不是一片真心吗?!如今,你就为了这区区嫉妒之心,竟然杀了他,还杀了他的儿子!” 明老太太被崔嬷嬷扶着起身:“如今,我儿子也没了,你的孩子也别想活在这世上!总归就是个丫头片子,延续不了我儿血脉!” 她指向一直跪在地上的明芸:“来人!给我杀了她,为我儿复仇!” “我看谁敢!” 明芸就是朱氏的命脉,她看着已经摸出匕首的崔嬷嬷,心下一揪,飞身挡在了明芸的身前。 “母亲,您救救我”明芸紧紧攥着朱氏的衣衫,哭得泣不成声。朱氏怒吼:“我女儿乃是镇北侯府未来的儿媳!将来,会是诰命之身,你们若敢伤了她,就不怕到时候镇北侯的天雷之怒吗?!” 镇北侯,大齐境内第一杀神。 崔嬷嬷停住了脚步,她犹豫的回头看向明老太太,毕竟若明芸和张阳的婚事真的定了下来,那确实现在不好动手。 明老太太冷笑着:“镇北侯?没有我,王氏出的天价嫁妆你出得起吗?我明家又不止这一个女儿,待你死后,随便选一个嫁去张家,我看,明安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朱氏神色一僵。 明礼上前走了两步,少女的身形十分消瘦单薄,但她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祖母这样说,那岂不是就是将三婶和四妹妹当成了一条狗吗?高兴时随手赏两根骨头,不高兴时,提刀剁下狗头,喝血吃肉也并无不可。” “狗?狗可不会对着主人狂吠!更不是去撕咬主人!”明老太太啐了一口在地上,“她们母女二人是天生的娼妓骨头,连做狗都不配!” 只见,明礼提着裙摆蹲下身,不知和朱氏说了些什么。 下一刻,朱氏猛地一抬头,眼中泛着嗜血光芒,她发丝凌乱,身上全是灰尘。朱氏扑向了崔嬷嬷,从她手里夺过匕首,拉住孙总管的衣领直接就是一刀过去抹了他的脖子。 旋即,她转过身子,目标确定的刺向老太太。 崔嬷嬷忠心,她见情况不妙,立马冲上前去挡在了明老太太的身前,匕首刺入了崔嬷嬷的腹部。 汩汩鲜血顺之流下 “啊——” 卫氏和王姨娘一直眯着眼观察,直到见血后方知此事闹大了。她们二人一下就清醒了过来,连忙要去推门喊人。 “站住!统统不许去!”朱氏挥舞着匕首,卫氏和王姨娘立马停了脚步,站在原地,双手高举,示意自己绝不会再动一步。 忽然,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朱氏最后看了一眼蜷缩在一旁的明芸。 而后,她抬起了匕首,朝着自己的心脏狠狠刺下,嘴里立时涌出了大股鲜血,她赤红着双目:“明叔远!你你永世不得超生!” 她的耳边回响着明礼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她说:“三婶,今日你与四妹妹,只有一人能活。谁死谁活,全在你一念之间。” 明老太太一滴一滴地往下坠着浊泪,满身满手都是鲜血,面前的崔嬷嬷躺在地上,不断往外呕血。 一道小厮的通禀之声响起:“孟大娘子回府!” 就在此时,紧闭的大门向两边推去,大片大片的光亮射入,照的众人抬手去挡。 “我不过闭关礼佛了几日,不成想,家中竟乱成了这副模样。尔等,可还有半点相门子孙的仪态吗?” (本章完) 第37章 三房绝后 第37章 三房绝后 孟氏一看便与明老太太、朱氏这样出身乡野风尘的人不同。 她出身王府,是正儿八经世家高门里娇养出来的贵女,便是这样一句严厉的训斥落在耳中也是意外的愉悦悦耳。孟氏的面上挂着潺潺笑意,似是融着温和清风,又蒙着一层薄薄面纱,叫人看不清她的心底。 崔嬷嬷在此刻断了气,明老太太颓然的跪坐在她身边,不过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厅堂内横死的尸首便活活多了三具。 孟氏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明礼的身上,她嫣然一笑:“二姑娘回来了。多年不见,心狠了,手也毒了。” “大娘子也变了许多。”明礼早从山茶那边将孟氏的脾性摸了清楚,这样的女子,她不会像朱氏和明老太太那样蠢,还是虚与委蛇着交往好,“我瞧着,您都老了,脸上皱纹见多,鬓角白发也生了。” 孟氏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僵硬,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 她道:“二姑娘口齿伶俐,这是好事。但须知祸从口出,一家子骨肉血亲,你如此行事,就怕一朝行差踏错,给家里招惹了祸事。” “孟氏。”明老太太悲恸的起身,哑声开口:“你三弟死了,今日,你这个当家主母若是不给我一个交代,那你也不用当这个主母了!” 孟氏的目光缓缓落在了明老太太的身上。 “母亲,三爷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主责在您。”孟氏的声音轻柔:“此间事宜,我皆已知晓。无论是朱氏的跋扈擅妒,或是三爷的好色孟浪,百种原因归源母亲。如今,朱氏残害明氏子嗣,这个下场,也算她死得其所。” 明老太太瞪大了眼睛看孟氏:“死得其所?你这话,是要保下明芸那个丫头片子了?!朱氏,杀了叔远,杀了孙总管,杀了崔嬷嬷,还想杀了我!我我要灭了她的九族!我要杀了她的女” “够了母亲!” 孟氏眉眼之间戾气忽升,她一改温顺,厉声道:“我已说了,朱氏之死可平今日所有,母亲非要驳我是几个意思?我既回府,那么内宅之中便没有您的事了,您可以安安心心的回去,颐养天年。” 明老太太一个踉跄:“我” 看着她,孟氏只有鄙夷,她侧目:“送老太太回屋礼佛,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她出门。” “是!” 两个小厮一前一后地将明老太太给抬了出去。卫氏和王姨娘两个人缩在暗处尽量将呼吸放到最轻。明安没有躲,她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两只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明礼的一举一动。 “明芸。” 孟氏忽然点了明芸的名字。 明芸呆呆傻傻的跪在原地,懵懂地抬起头:“大大娘子.” “我来问你,昨日赏宴发生了什么?张家的王大娘子和张三公子为何会在你们三房的院子里,是怎么一回事?”孟氏一针见血的问道。 闻言,明礼神色微动,难怪山茶说三百个朱氏加起来都不如一个孟大娘子难对付,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她显然是知道所有情况的。 “我知道你与张三公子两情相悦,可一门婚事终究还是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如今,你爹娘双死,你的婚事,自然要落在我这个当家主母的手中。”孟氏走进了两步,继续道:“这种事,你没有这个脑子,朱氏没有这个胆子。说,是谁让你们将张氏母子囚困府中的?” “是二姐姐.母亲听了二姐姐的怂恿,刺伤了王大娘子”孟氏三言两语下去,明芸便将所有事情吐了个一干二净。 明芸说的时候,明礼就坐在一旁端着茶喝,还顺手递了一块茶点给一旁的明安。仿若此间事宜,与她没有半点干系。 孟氏的表情讳莫如深。 她看向明礼,言语温柔:“二姑娘,这样说来,是你指使的朱氏?你可知,私囚候门贵眷,当是何种罪名?” “大娘子这话不对。”明礼笑了笑,山茶就立在她的身侧,“三婶已死,四妹妹又是这样一副痴傻模样,她的话,是个人都不能信吧?大娘子因为这句无根无据的话便要加我的罪名?那我也可以说,我是受大娘子指使的呀。再说,我前日才和离归家,家中人都没认全呢,三婶做什么要听我的?” 明芸一听这话,当即爬过去抱住孟氏的双腿,大声哭诉:“大娘子明鉴啊!二姐姐一定是下了蛊,我母亲才会如此听命于她。否则,方才明礼不过是和母亲说了两句话,她听完后才提刀杀人的!” “下蛊?”明礼不屑冷笑:“可笑至极。既说不清楚,那不如就上京都府衙吧。看看府尹究竟是信你们母女二人豺狼心肠,还是信我会什么巫蛊之术。” 孟氏没有立马言语,她上下探究了明礼好一阵子。 片刻之后,孟氏忽而笑道:“看来二丫头是冤枉极了,这才口不择言的说出这一番话来。方才我已然说过了,咱们是一家子骨肉血亲,亲兄弟尚有斗嘴的时候呢。不过就是一两句玩笑话,怎么就能折腾到上公堂、辩是非的地步?明家乃相府,身上都揣着体面呢,你们是金尊玉贵的世家小姐,又怎么能过公堂?” 若是上了公堂,这出荒唐事必然会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这样倒是还不打紧。就怕传到御史文官的耳中,他们一本折子参到陛下面前。 明礼说道:“我是无所谓上不上公堂的,既然四妹妹污我清白名声,那么今日我必要讨回一个公道,方能顺气。” 这时,孟氏身后的一个婢女从后方走来俯在她的耳边。 婢女说道:“大娘子,已查探过了。此人,绝非二姑娘,但脸上没有人皮面具的痕迹,是真实容貌。” 孟氏心生疑窦,她盯了明礼一会儿:“二姑娘乃相爷嫡长女,被庶出一脉的丫头侮辱,自该要一份清白。”说完,她又望向明芸,淡淡开口:“来人,将她拖下去打死,再把尸体送去张家赔罪。” 在场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孟氏娇柔一笑,问:“二姑娘,这样的惩罚,你可满意?” (本章完) 第38章 飞鸿马场 第38章 飞鸿马场 次日,暖阳清风,京都南郊,飞鸿马场。 一辆雕刻着江氏族徽的马车在明府门外接了人之后便缓缓往南边行去,江瞳从怀里掏出来一张比脸还大的饼递给对面的明礼。 “呐!尝一尝,这是我家一位从黑河来的师傅做的大饼,又香软又有嚼劲,今早我可是特地留了这么一大张下来,还一直放在怀中温着的!” 明礼靠躺在车内的软榻上,笑盈盈的接了过来。 昨日,从仁寿堂离开之后温氏便说要给她换一个干净的院子住。但无奈破院的柴房里还关押着莫正封,她便只能婉拒,但孟氏也不知安了什么心思,说要派人去给她把破院修缮一番,还送了十来个丫鬟过来。 明礼也没拒绝。 她昨日好好睡了一觉,从午时睡到了今早辰时,刚醒来便听山茶说江瞳驾了马车在府外要接她出去,都等了好一会儿了。 孟氏也同意了江瞳递来的帖子,还嘱咐身边下人给她送了些银两和衣衫过来,叫她好好玩耍,只是在夜幕落下之前务必归家。 “嗯,果然好吃,下次再带。”明礼咬了一口下去,真是口齿留香。江瞳见她喜欢,心中也不免高兴,“你爱吃就好,回头去我家,让那师傅烙上个一两百张饼,保管你吃个够!” 明礼一怔:“倒也不必一两百张.” 江瞳爽朗一笑:“对了,我母亲有话让我问你的。” “你说。” “昨儿个下午,你家孟大娘子遣人送了一个麻袋去镇北侯府,从外面瞧着像是个.瘦猪,外面染了血。”江瞳看着明礼,接着说:“另外,王氏和张阳也归家了,你家三爷的死我们也听说了,可风头被按了下去。我母亲估摸着应当是孟大娘子的手笔。对了,你可要注意你这嫡母,表面装得跟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似的,其实内里脏的烂的连成一片,恶心的叫你吐!” 闻言,明礼又笑着咬了一口烙饼。 江瞳说着说着忽然挥舞了一下拳头:“不过也无妨,孟氏为人,最是小心不过。你现在和往常不同了,尤其是赏宴一出,孟氏一定会对你心存忌惮,至少近几日绝不会出面来找你的麻烦。” 明礼一面嚼饼,一面给自己喂了口水喝。 “说得对。至少到目前为止,孟氏还没有露出敌意,先将眼前事做好吧。”明礼撕了一块饼给江瞳,“你想好要怎么教我了吗?” 江瞳接过来,直接全部塞进了嘴里,嘟囔道:“我怕我实力不够,误了你八日后的比试,于是就另寻了个人来,帮我一道教你。” 明礼一怔:“谁?” 她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猜想。 江瞳狡黠一笑:“见了不就知道了。” 话音刚刚落下,马车便刹在了原地,马夫在外提醒道:“大姑娘,明二姑娘,飞鸿马场到了。” 江瞳嘴角的笑容愈深,看得明礼心里发毛。 她一把掀开车帷,大声喊道:“师兄!” 明礼心中一个‘咯噔’,果然想什么来什么。她被江瞳拉扯着起身,便见到张止一身红色骑装,发髻高束,银白色的护腕和腰封,两块玉佩垂下。 翩翩少年,灿若骄阳。 张止走过去,直接越过江瞳伸过来的手,一把抓住明礼的手腕。明礼刚要给他一把甩出去,谁知张止早有准备,握的更紧。 “明二姑娘小心,有些高,我扶你。” 江瞳见状:“.师兄,不扶我吗?”张止的笑容散了一点,“自己下去,别挡人家的路。” 江瞳:“.” 三人一道进了马场,江瞳说先去马房牵马,张止和明礼二人留在原地等着。 “眼底血丝都没了,看来昨晚睡得极好。”张止笑道。 明礼回眸看他,只见张止的眼中血丝遍布,眼底下还有两团乌青。不知怎么,明礼看他这样觉得心里很舒服:“张小世子昨晚,做贼去了?” “贼不至于,给某人做牛做马罢了。” 张止将‘某人’二字咬的极重。明礼知他意有所指,“孟氏归府,不在我意料之中,不然也不至于要你来收尾。下次,我会留个心思,即便事发突然,也给你传个消息。” 张止听得一愣,他忙道:“我可不是怨你,你要是有什么不方便做的尽管往我头上推,不用传消息,我一见明芸的尸体便知不对。反正我整日闲来无事,给你擦屁股收拾残局,干的也算得心应手。一点怨气都没,咱们本就是盟友嘛,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别和我见外,就像昨日一样,故意引着孟氏将祸水往镇北侯府送,剩下来的事我来办。” 明礼愣愣的看着他,张了张嘴却又是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人一番长篇大论下来,就是想解释他不仅没有怨气,还非常乐意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收尾? 张止见明礼久久没个反应,更加急了:“你,你听明白了吗?” 明礼点头,‘噢’了一声:“明白了。那以后,这些事儿都交给你?” 张止松了口气,忙不迭的点头:‘但凡是你觉得难办的,不想办的,都我来。’ 明礼眼中的诧异之情经久不散:“那,那好吧。” 另一边,江瞳牵来了两匹马,一匹褐色,一匹白色,白色的稍矮,它们昂首挺立着, 张止侧目说道:“我先骑一趟,你瞧瞧。” “好。”明礼点头。 张止走上去,从江瞳手里接过缰绳,他不用脚蹬便可径直翻身上马,少年迎着日光,一抖缰绳,双腿夹住马腹。黑马嘶鸣,蹄声响亮,疾驰而去。 这一刻,生命是如此的鲜活。 江瞳走到明礼面前,将白马的绳子塞进她手中:“我亲自给你挑的,它是小马,还没有名字,你取一个。” “我取?” 明礼的目光从张止的身上收回,她摸过去,好暖和。马儿不怕生,将自己的脖子送过去任她抚摸。 明礼笑了:“狂彪,怎么样?” 江瞳愣住了,“狂彪?那个它是母马。” “我知道。”明礼点了点头:“公马就叫丧彪了。” 江瞳一个没忍住,哈哈笑了起来。她一把揽住明礼的肩膀:“我果然没看错人,你真是对我的脾气!” 正在二人交谈之际,张止在已经跑了一圈,本想回头看一眼明礼对他欣赏的目光,谁知看见江瞳搂她. 他在二人面前勒马停住,黑马似乎不高兴只跑了这么短短一圈,张止再次勒绳,喝道:“小,听话!” (本章完) 第39章 超绝钝感力 第39章 超绝钝感力 “小?” 明礼看着张止坐下的那匹黑马,这是公马吧?生得高大伟岸,正值壮年,一脚都能踏死一个人。 叫个小? 明礼默默叹了口气,也不怪他,毕竟是个不举之人,取名女向一些也能理解。切莫拿他人短处去取笑,再怎么说现在还是盟友,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好的。 张止跳下马,下巴朝着狂彪一抬:“名字起好了?我扶你上马。” “取好了,叫狂彪。”明礼笑了笑,“不用扶,我自己来。” 张止神色一僵:“狂彪.” 好彪悍的名字。 那边,明礼有样学样,但她踩了马镫,利落翻身。往下看去,有些高,不过她之前骑过师父养的一条巨型黄金蟒,坐在蟒头的时候,比这要高。 江瞳惊叹道:“好天赋啊。” 想当年,她幼时跟着父亲学骑术,光是做心理建设都费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功夫。 “啊——狂彪——” 随着一声惨叫和一阵尘土飞扬,明礼被摔在了地上。张止没去扶,学骑术谁能不摔?摔着摔着马儿就认主了,骑术也就学会了。 他回头问江瞳:“护具都给她带了吧?” 江瞳听了此问,登时瞳孔放大:“该死师兄.我忘了.” “你说什么?!”张止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跨上小就飞奔了过去:“明礼!” 幸而,摔得也不重。没等到张止跑过去,明礼就自己自己爬了起来。 她的确是天资聪颖,学得很快,加上狂彪也十分‘温顺’,也就把她给摔下去了十八回,第十九回的时候终于能够绕着马场奔驰一圈了。 连着三日,明礼都是天不亮就一个人来到了飞鸿马场,导致江瞳每天到明府接她都扑了个空。 不管是晨曦微亮,还是夜幕渐深,马场上永远有一个人、一匹马。 江瞳每日都会变着法的给她带吃的,张止并非时时都在,但不管如何,他每日都会来看她。 第四日,张止比明礼来的还要早,马场上多了一个弓架,他就坐在草地上,手里拿着白帕,默默的擦着弓箭。 他听到动静回头,笑道:“来啦?今日不骑马了,咱们射箭。” “身端体直,用力平和,架箭要稳.” 张止从后面圈住明礼,两只手握住了她的手,一点一点的施加力气。 明礼倒是无所谓,专心致志的盯着前方树干。反观张止,早就是心猿意马,面上装得还成,可仔细去看耳根,早就通红一片了。 张止呼出一口气,心跳得越来越快。明礼见他久不说话,忽的一偏头,“然后呢?” 就是这一偏头,张止的唇瓣微微擦到了明礼的面颊。他也不知自己有没有碰到,但 他希望是碰到了的。 明礼扫了他一眼,她身上其实有一种令人羡慕的超绝钝感力,她问:“你拿嘴碰我脸做什么?” 他们之间的距离几近于零。 “我算了。你,转过去,瞄准目标。”张止声音喑哑。 明礼了然:“噢。” “莫怕莫怯,定死目标,射!” 随着最后的一个‘射’字。箭便如霹雳一般破空而去,将整个树干直接贯穿。 “中了!” 明礼笑的开心,张止额间出了一层薄汗,他松开手,真想瘫在草地上。明礼扯着他的衣袍,“张止,你觉得我还欠缺什么,我再练练。” “力道。” “力道?” 张止点头,“你的准头非常好,缺的就是力道,若是拉不开满弓,即便你的准头修到了百射百中的地步,也压根儿碰不上靶子。” 而且,明礼和臧缨比的还是骑射,在马上射箭,人的力气会随着马匹的颠簸而减小。 又是接连三天,明礼不知从哪里弄来两个实心的铁饼,没日没夜的拎在手里甩。她天天缠着江瞳跟她掰手腕,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掰到最后,江瞳差点自己跪下来给明礼磕头喊祖父。 今日,距离比试还有最后一天,她和张止离开了马场,到了京郊的一处草坡,他们各自骑着一黑一白两匹马儿狂奔冲下。 马踏春草,留下了两道痕迹,划破了寂静,唤醒了春日。 张止率先抽箭,搭弓,飞速射出。然而,就在此刻,一道银白光芒风驰电掣的急速跟上。两支箭,一前一后,前者是冲着树干而去,后者则是冲着前者而去。 张止的箭稳稳射入,明礼的箭尖则自他的箭尾而入,一路贯穿,硬是将那箭给射成了两半。 二人同时勒马。 张止定睛看去,笑容逐渐加深:“好天赋啊,明二姑娘。” “你也不错,张小世子。” 明礼笑着回道。 直到天光落下,两个人才下了马,放了弓,并肩躺在草上。习习晚风掠过,惹的人心弦翻飞。 “这几日累了吧?” “还成。” 张止双手叠在后脑,说道:“楼家班那边我已经说好了,等比试结束我带你去看戏。” 明礼没有回应。 “明礼?”张止颇感疑惑,他一个起身,转头去看,便见少女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她心里压着事,以至于即便是睡了,但眉头还是皱着的。 泼墨般的长发散在身下,金黄的阳光轻轻洒落在她的身上,好似是特意为她渡上了一层微光。 他笑着看她。 他一直觉得明礼性子冷,可他见过幼时的她,分明热烈灿烂,话不仅密而且多。在马场的这两日,他能清晰地看见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 她,异常执着,向往自由。 入夜,黄昏已过,天色昏暗。 等到明礼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马车上到了明府的门口。江瞳将她轻轻推醒,“明礼,咱们到了。” 明礼身子下意识地一抖,迅速睁开双眼。睁开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困意尽数消散,唯留戒备。 “你怎么了?我吓着你了?” 明礼回了神,她摇头:“没。到了?” 江瞳答道:“是啊,明日就是比试的日子了,你快些回去,好好睡一觉。还是老样子,我来接你。” “好。” 明礼应了一声,刚要掀开车帷下去便听得马车之外一阵嘈杂之声。 “二姑娘!二姑娘您可算回来了!二姑娘我求您了,救救我儿子啊!” (本章完) 第40章 一命换一命 第40章 一命换一命 这声音,是卫氏。 明礼掀开车帷,果然是卫氏。只是短短几日不见,她的身形憔悴单薄了许多,“二婶?你这是做什么?” “二姑娘!” 卫氏一面哭泣一面给明礼磕头。 明礼只觉得两边太阳穴突突突的作痛。她皱眉:“有事上来说,二婶在府门前跪我一个晚辈,是嫌我的名声还不够臭?” 卫氏抹干泪水,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事关明家自家事,江瞳立马凑近了明礼,说道:“我先走了,你小心些。” “不用。一起听。” 明礼知道江瞳这是有分寸,可这几日的相处下来,她拿她当朋友看。 江瞳,是她第一个朋友。 江瞳愣了一下,旋即眼眶都红了,她点头重新坐下。卫氏一面哭,一面说了来龙去脉。 卫氏膝下只有一子,唤作明器,嗜赌如命,什么样的法子都试过了还是无用。两日前,卫氏发现他已一天一夜未曾回府,于是派人出去查探踪迹,结果是,明器因为欠银三十万八千两,被人家给扣下了。 明礼听完,心里波澜不惊:“这事,二婶找我有何用?老太太和大娘子还都在呢,二婶寻错人了,下车吧。” “她们不管!老太太被孟氏囚禁着,我们二房一向中立,好几回孟氏朝我们要东西都没给。”卫氏瘫坐在马车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二姑娘,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求到您头上的!您再怎么说,也是相爷嫡长女,只要您出手,便是孟氏也不敢开口说什么。” 明礼垂眸,言语淡漠:“二婶罹难,便上赶着要我帮忙。可前几日在仁寿堂,我被明芸污蔑,与孟氏对峙的时候,二婶又在哪里装晕呢?好吧,就当我菩萨下凡,仁心仁德,不同你计较这些,但我又凭什么要帮你?” 山茶说了,明家的人,没有一个人真心待姐姐好。 “我可以”卫氏咬牙,一字一顿道:“一命换一命。” “一命换一命?”明礼蹙眉,“二婶的意思是,用你的命,换明器的命?” “不是。” 卫氏抬头,眸光坚决异常:“是用明仲远的命,来换我儿的命。” 明仲远,那个在姐姐死前侵犯她的人。那个该下十八层地狱的混账东西。 “二姑娘,你是聪明人。明人不说暗话,你回府三日,便将整个三房一脉灭尽,且不留一点痕迹,这几日孟氏的人将三房上下查了个底朝天,愣是没能找到怀疑你的半点线索。”卫视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我知晓,灭尽三房是为了报仇,报明义和明欣的仇,那你自己的仇呢?不报了吗?” 江瞳往后缩了一下,要不是这几日和明礼混熟了,不然她是真怕今日听到了太多会被杀人灭口。 卫氏死死盯着明礼的双眼,说道:“官妓之仇,刻骨铭心。二姑娘难道,不想取了明仲远的性命吗?” 江瞳又愣住了。 官妓?谁?明礼吗?怎么可能! 江瞳忽然开口,她问卫氏:“卫娘子,是哪个赌坊?” 卫氏:“聚财楼。” 明礼抬眸看了江瞳一眼,见她给自己使眼色,虽不明白却还是调转了话头:“二婶先回去吧,这事,我应下了。” “应应下了?”卫氏有些受宠若惊,这样爽快,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只要二姑娘救我儿出水火,我卫氏一族从此,愿为姑娘鞍前马后!”说完,卫氏就恭敬的退了出去。 确定了卫氏走远后,江瞳立马解释道:“我之前听师兄提过一句,说你们要对付两淮巡演御史莫家。你可能不清楚,这聚财楼背后的大东家,就是莫家。” 明礼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既然事关莫家,去看一眼也好。” 莫正封关在柴房里也许多天了,她的本意是想等着莫照先动手,她再后发制人,可谁想到这莫照心大到如此境地。 儿子失踪都七八天了,他一点儿不关心。 江瞳说道:“你家这二房婶婶素来是明哲保身的主,这样光明正大的投到你这一头,要么是真的狗急跳墙,要么是受孟氏指使。” 明礼沉默。 “那个.官妓是何意?” 明礼瞧了她一眼,片刻后方答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江瞳身子一颤,她出身在深宅大院,纵然不喜欢钻研这些龌龊的东西,可难免还是会碰到。 官妓 明家的人,全部该死!江瞳一拳锤在了马车的软垫上,她双目赤红,扑身过去,将明礼紧紧拥入怀中。 “明礼,你别害怕。我父亲曾经说过,黑暗终究会过去,曙光一定会来到。从今往后,你有江家撑腰,谁也不能轻视了你去!” “我没事,倒是你,平静一点。”明礼也抬手拍了拍江瞳的后背安抚,她轻声问道:“瞳瞳,你会赌钱吗?” 聚财楼 此处无人,目之所及,皆为鬼魅。 一股冷风灌注,却吹不灭这帮赌虫上脑的人群。他们个个神色癫狂,将全部身家都扔上了赌桌,还有赌的只剩下一条裤衩的人。 他们有的破布烂衫,有的锦衣华缎,无一例外的上蹿下跳,像只猴子一般。赢了的仰天大笑,招呼着再来一局,输了的破口大骂,不甘心的拿出最后的银两。 “大大大!啊又输了!来,再来一局,我我还有我老娘看病的药钱,全部押大!这一把,我一定能赢!” “小小小!我赢了!我有钱就能送孩子去学堂了!继续继续,看我今日不将你等的全部银两都赢下来!” “天宝!地宝!至尊宝呢?!该死的,是不是你出了老千!” 瞧吧,人性之丑恶,只会在这样利益达到极致的地方显露无遗。 “夫君,你不是说,你的牌技天下无双吗?这帮杂碎哪里会是你的对手,露一手,露一手给奴家瞧瞧嘛。” 江瞳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身嫩黄色的小裙子,柔柔弱弱小鸟依人的依偎在一位‘公子’的怀中。 而那位‘公子’一身蓝色广袖长衫,样貌清秀,温润如玉。除了体格稍小一些之外,没有一点瑕疵。 江瞳缩在明礼怀中,低声道:“太恶心了,我真快吐了,下回我演夫君!” “不准吐,憋回去,谁叫你猜拳都赢不了我?” (本章完) 第41章 聚财楼东家 第41章 聚财楼东家 “这位公子,冒昧打扰了。” 来人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生了一副屠夫相,可身上却穿着完全不符身份的白衣长衫。他朝着明礼和江瞳二人一一点头行礼,“方才听这位小娘子所言,公子似是极擅赌术?” 明礼谦和一笑:“不说擅长,只是精通。” 壮汉神色一愣,应是好久没见过这般不要脸面之人了。 “我瞧公子和夫人这一身的装扮应当也不是什么平民之家,但说多么的富贵也谈不上。还望公子若是输了,莫要抵赖才是。” “赌场里的规矩,我自是清楚。” 明礼揽着江瞳转过身去,凑近她的耳朵说道:“谁输谁出钱,如何?” “好。”江瞳撸起袖子,“一局定胜负,我就不信我今日会这么背。” 明礼暗暗一笑:“你打算出什么?” “剪子。” “那我出石头。你输了,拿钱。” 明礼说完,就快速撒开了手,三步并作两步到了赌桌面前。 江瞳呆滞在原地,太不要脸了这人! 只见,明礼一把抄起骰盅,随手晃悠了两下,虽看似漫不经心,但只要是在赌场里身经百战之人都能一眼看出,这手法,是行家。 “砰——” 骰盅落桌,对面的壮汉问道:“公子,押大还是押小?” “大。” “开盅——三六十二点!大!” 壮汉眸光微动,做了个请的姿势:“公子,继续吧。” “押小。” “开盅——三一三点!小!” “再押小。” “开盅——又是三一三点!还是小!” “公子赌术不错啊。”壮汉看向明礼的眼神变了又变,这骰盅在她的手中好像是一只温顺的狗,她想大就大,想小就小。 明礼的赌术也没什么窍门,就是从前在山里无聊,连听声音辨大小这种事都学了个精通。 明礼微微一笑:“承让。猜大小没什么意思,不如,换个玩法?” “公子请说。”壮汉的兴致被勾了上来。 明礼抓起三个骰子,在手里一抛一抛的,“其实也简单,还是一样的摇盅下注,但不比大小,比猜点。” 猜大小无非就是两种结果,但猜点数的结果可有上百种不止。 “哈,有意思!” 壮汉一脸兴奋,赌桌周围聚集的喧闹群众也是越来越多,他从怀里拿出厚厚一沓银票拍在桌上,“如公子所愿,但咱们可提前说好。一局下的筹码,不可少于一百两。” “我这儿刚好是一千两,我瞧公子穿着并不富贵,聚财楼也是讲究道义的。若是没有银两赔付,一条手臂可抵一百。” 一听这话,江瞳立马不乐意了。 “呦呵!你这是瞧不起谁呢?!”她一把拨开明礼,将自己的全部身家砸向了赌桌,豪迈一拍桌子:“夫君!和他赌!老娘今日要他输的连裤衩都不剩!”明礼看着她,无奈失笑。 对面的壮汉已经不坐着了,他双手合十,一脸虔诚,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做法事一样将骰盅摇的哐哐作响。 摇满九九八十一次后,他的人已经站到了椅子上,将骰盅猛地往桌上一放,“十三点!” 明礼微微点头,她抬起骰盅,刚摇了两下,便落了下去,摇的时候还打了个呵欠。 “三个六,十八点。” “开盅——这位公子胜!” 围观众人一片哗然,不仅猜对了点数,竟然连三个骰子分别是什么都能猜到! 壮汉目瞪口呆。 江瞳也是惊诧,她看向明礼:“不是,你赌神下凡啊?” “你傻呀?”明礼轻笑,她一把扯过江瞳,与其耳语:“我只会摇最大和最小。最大的除了三个六,还有什么?” 江瞳恍然大悟。 明礼一笑,“好了,继续吧。” 正当明礼要再次举盅的时候,壮汉快步走过来,一把按下了骰盅。明礼皱眉,冷眼扫过去:“何意?” “公子。”壮汉规规矩矩的朝着明礼欠身:“小人是聚财楼外层主管,鲍昌福。今夜这几局,公子已将庄头拿下,按照规矩,小人斗胆想请公子进入内层一玩。” “若我不愿去呢?” 鲍昌福脸色一变:“公子,这是规矩。您还年轻,便有如此手艺在身上,往后前途不可限量,莫要因为一时的少年意气而毁了这大好日子。” 明礼转向江瞳:“夫人以为呢?” “夫君,依奴家看,不如去一趟好了,权当长长见识也好呀。总归,聚财楼这么大的地界儿,也不会杀人夺财吧?” 鲍昌福低下头:“夫人说笑了。二位,请。” 鲍昌福走在前头引路,心中疑窦丛生,他也不知为什么东家来传话,要他带这一对年轻夫妻进去。莫非是他们隐藏了身世底细?又或是东家看上了这位小公子一手的好赌术? 明礼偏头,低声问挽着她臂膀的江瞳:“内层里是什么?” “你看方才我们赌的地方可有一个如你我一般的世家子弟?大多都是平民,最富贵的也不过是些宽裕的人户员外什么。”江瞳拢袖,“但这聚财楼可是京都中数一数二的赌坊,达官贵族涉足其中的可并不少。咱们要寻的明器,应当在内层。” 内层的装潢和外层浑然不同,不像赌坊,倒像茶社。 袅袅琴音飘荡,熏香缭绕,一间接着一间的雅舍紧闭门户,只有骰盅的摇晃声、男女娇笑声、丝竹缠绵声 正中间有一扇厢房门大敞着,一个小厮走出来与鲍昌福耳语了两句。鲍昌福一面躬身听着,一面看明礼的眼睛逐渐瞪大。 鲍昌福似乎是十分畏惧正中的那间包厢,他走到明礼面前,“公子,我们东家想请您入内,赌上一局。东家先行给了赌注,他若输.”鲍昌福咽了口唾沫,心跳加快,“那么从今往后,聚财楼归入公子名下。” 明礼和江瞳互视一眼,眼中皆是震惊。 东家?难道是莫照亲临? “可以赌,”明礼抬眸:“但,赌注得换一个。” “公子请说。” “我若赢,将明家二房大公子明器给我。” “公子,”鲍昌福立时警惕了起来,他上下扫了明礼一圈,“莫不是明家派来的人吧?” “赌场之内,不论贵贱,不谈身份,不分家世。”明礼淡淡一笑,“鲍管事方才的这一问,着实逾矩了。” (本章完) 第42章 席墨 第42章 席墨 厢房内,传来一道轻柔的男声。 “就依公子所言好了,鲍昌福,请人进来。” 鲍昌福立马转身行礼:“是,东家。” 江瞳拉住明礼,从宽大的袖中暗暗递给了她一把匕首,外人看过去还以为是新婚夫妻在不舍缱绻,“我在门口守着,一见不对,切莫周旋,直接喊我。” “放心。” 明礼颔首,孤身进了厢房。江瞳和鲍昌福二人也不搭话,各立一边守在门外。 厢房内,装饰奢华,珠宝满地。 明礼一跨入门槛,便知此地有多么豪奢,地是白玉铺就,门槛是黄金打造,更莫要遑论屋内各式各样的名贵宝物。 便是点燃的香料,也是专供皇族,千金一两的月龙香。 珠帘之后,是一个戴着半张银质面具的男子。他跪坐在一张茶案前,可那茶案之上却摆满了赌具。他未束发,应当是尚未加冠,一身宽松的月白长袍披在身上,露出的下巴棱角分明,下颌线漂亮非常。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明礼总觉得他那一双眼睛里泛着淡淡的紫色。 “明二姑娘,我是席墨,初次见面,甚是欣喜,还望不吝赐教。”席墨勾唇一笑,这一笑恰如浩瀚春水,汲生万物。他抬手指了指对面,“茶已斟好,姑娘入座吧。” 这人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席氏,明礼这些日子也算是将京都城里头的世家高门都给翻看了个遍,可并没听闻有什么姓席的家族。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走了过去。 席墨一直在盯着她看,嘴角笑容明显:“我这里东西多。叶子戏、骨牌、马吊牌、六博皆有,但明二姑娘勿怪,今日我想玩些不一样的。你,应当是不怕的吧?” “客随主便,我既敢来,便没什么怕的。席公子,你先请。” 席墨点头含笑:“二姑娘爽快,我喜欢。” 二人面前放着一只十八面黄铜酒骰和一套行酒令钱,酒骰通体错金银,空隙之间饰以错金三角卷云纹,中心镶嵌红玛瑙或绿松石。 “我这人呢,一向不爱规矩。玩骰子也是因为心中喜爱,所以今日我们自己定规矩,这骰子一共十八面,其中十六面刻的是‘一’至‘十六’的数字,另外两面则是‘酒来’和‘骄’字,若是扔到数字则无碍。若扔到‘酒来’便需饮酒,但可以随意问对方一个问题,对方必须如实相告。若扔到‘骄’字则游戏结束。以十个回合为极限,直到有人扔到‘骄’字,算作胜出。” 明礼看着他:“我若第一局扔到‘骄’字呢?” “那便游戏结束,算姑娘胜出,我会将明器公子送出来。”席墨说道。 “好,开始。” 这一颗骰子的价值不可估量,如今却被席墨随意抛起。 它‘叮当’落下的那一刻,明礼都在肉疼,生怕上边镶嵌的哪一颗红玛瑙或绿松石会被崩出去。 铜骰落下,上显‘酒来’。 席墨一笑:“明二姑娘,承让了。” 他端起手旁早准备好的一碗酒,大口喝下,酒水流落,划过喉结,直入衣间。 “姑娘将莫正封关押在府中是想借此机会见到莫照吧?莫照此人,贪生怕死,他知道如今陛下、张家、二皇子以及督察院的隋大人都在盯着他。姑娘此刻擒住莫正封,只会有打草惊蛇这一个下场,别说儿子了,就是你杀了他亲爹,他也不会露面。” 席墨将铜骰移到了明礼的面前,“我知道姑娘的背后是明、张、江三家,但明家隶属二皇子阵营,左相又权柄重大,只怕是没有姑娘说话的份。至于张、江二家,他们依附太子,莫照更加不会见。但是巧的很,我有办法见到莫照。所以,姑娘要不要选择弃了张小世子,与我联手?” “我不会弃张止。”明礼答得坚决,她拿过铜骰,往上一抛,落下后显‘三’。 席墨再抛,又是‘酒来。’ “明二姑娘和张止是何关系?” “盟友。” 明礼又抛,骰面显‘十二’。 她将骰子拿在手里摩挲,这东西不仅价格贵重,而且分量也重。但她怎么觉着,每一面朝上的时候拿在手里的重量都是不一样的。 席墨似乎没想给她时间去研究骰子,见她没抛中,便又拿了过去。随手一扔,骰子旋转不休,最后又是‘酒来’一面稳稳朝上。 他饮酒,再次说道:“自从明府赏宴的那一日我便注意到了你。二姑娘,你我是一路人,你想莫家死,我亦是如此。假若我们携手同盟,定会比张止那纨绔子弟来掺和更加有效。” “席公子这番话里没有问题,我便不答了。” 明礼声音淡漠,她拿起铜骰,在手心里转了两圈,最后高高一抛。 是‘酒来!’ 见状,席墨惊讶了一瞬。 十八面的骰子罕见非常,她只玩了三回便能摸清其中关窍? 这不可能啊,若没有常年练习绝不可能投的这样精准。他扪心自问未曾轻视明礼,还是说她的底牌,远比他想象的要多的多。 明礼饮下一碗酒:“我想知道,席公子的身份。” “席姓源于我母亲,我的本姓.”席墨咬唇,眉间有一抹厌恶闪过,“是” “是莫吧?” 明礼率先开口,席墨猛地一抬头,他低头苦笑:“姑娘所言不错。但我母亲在莫家并无名分,所以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私生子。” “猜到了。” 明礼举起铜骰,狡黠一笑,问道:“其中关键我已知晓,席公子还想再玩下去吗?” 说罢,她也不待席墨回话。 明礼再次抛起,骰子滚动停下,上显‘骄’字。 席墨静静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最后释然一笑。 “今日,是姑娘赢了。但我方才的话是肺腑之言。张止乃镇北侯世子,他的一言一行皆是为了侯门,动莫家亦是如此。但我不同,明、莫两家之间多有往来,我若能置莫家于死地,那么莫家手下势力,我可与二姑娘同享。” 明礼将铜骰放下,起身道:“记得派人将明器送来,告辞,席公子。” 说完这一句,明礼转身就走。 席墨一按赌桌,高声道:“听闻,明日飞鸿马场之上,二姑娘和臧家有一场骑射比试?到时,在下会亲自前往为姑娘助阵。” 本章提到的铜骰参考物为展出于河北省博物院的错金银镶嵌铜骰,出土于西汉中山靖王刘胜及其妻子的墓。感兴趣的宝子可以去搜一下哈,是非常精美的一件文物,古人的智慧不可想象。 (本章完) 43.第43章 她是凤凰 第43章 她是凤凰 待她们离开聚财楼的时候,子时已过。明礼先送江瞳回了江府,席墨是守信之人,不带催促便将明器给送了回来。 “二妹妹我都听鲍昌福他们说了,是你凭着一手赌术救下了我,否则我早就被砍去手脚四肢塞进酒坛子里做人彘了。” 明器将自己缩成了一团坐在座位上,身上只有一件粗布衣衫,簪子、玉佩什么的全被人家给扒了个干净。他抽泣道:“我本来都好几个月没有赌钱了,可父亲说聚财楼近日十分好赢钱,所以.我就,就没忍住。” 对面的明礼正在闭目养神,她听到最后一句话才睁开了眼,“大哥哥的意思是二叔带你来的聚财楼赌钱?那他人呢?你输的被人囚禁,险些砍手砍脚的时候,他人去哪儿了?” 明器的眼眶瞬间湿润:“我我真的不知道” 明礼看着这个比她要高两个头的大男人,在自己面前哭的跟死了亲爹一样。 真是头痛。 明礼闭上眼睛,说道:“大哥哥的委屈去同二婶说吧,我今日还有事要做,你若再哭,我就将你扔下去。” “别,二妹妹你别丢下我.”明器闭了嘴,红着眼睛咬着衣衫发出隐隐的呜咽声。 与此同时,镇北侯府的密室书房里也是灯火通明,张老侯爷和张止一夜未眠。 “太子和老二的夺嫡之争暂且就不论了。说说今日的骑射赛吧,你应当能看出来,这可绝非是一场普通比试,臧家和明家同为二皇子麾下。这场比试,或许就是臧北和明伯远之间的较量,谁赢,便能顶替莫家掌控盐运。” 张老侯爷的眉宇之间已满是疲惫之色,“依着太子的意思,这一场比试谁输谁赢都不打紧,关键是隋大人那边一直查的都是浮于表面的东西,若想挖出莫照这块腐肉,必然要砸出一条道路,让其通达内里,方能彻查。你不是说礼丫头逮了莫正封吗?她准备何时动手,又如何动手?” 张止跪坐于书案前,案上放着堆山码海的文书。 他一面看文书,一面说道:“她的事,由儿子担着。爹爹不必过问了,若是殿下问起来,儿子也自有法子应对。” 张老侯爷‘啧’了一声,愠怒道:“你小子,猪鼻子插大葱装的什么象?还你担着,你可知咱们走的是一条什么路吗?我让你把礼丫头娶回咱家,就是为了她能够下半辈子能在侯府里安乐无忧。你倒好,拼了命的将她往漩涡里拽,她若办不成莫家这事倒还好,若是真给办成了.” 话说到这儿,张老侯爷的脑海里不断闪过几张可怖的人脸。 “若是真办成了,太子、老二、明伯远,乃至于陛下和宫里那几位贵人的目光都会聚焦其身。”张老侯爷深吸一口气,“弃晦,你真想明白了吗?那样的位置,是众矢之的啊!” “那又如何?” 张止连眼睛都没抬一下,他提了笔在文书上批注:“她玲珑剔透,执着倔强,认定的事绝不悔改,想做的事拼命努力。她是天生的政客和上位者,她应当在京都城里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下。爹爹想将她圈养在侯府做只金丝雀?”他轻笑着摇头,“可惜,她是凤凰,注定立于高处,翱翔九天。” 这一日,草长莺飞,万物复苏。飞鸿马场内一片生机盎然之象,许多人户都听说了明礼和臧缨的这一场赌约,上赶着来看热闹。 就连有没接到请帖的也不请自来了。 明礼早上是被山茶硬推着起来的,她感觉自己一直在梦里,被人穿衣、洗漱、上妆,而后好像有两个人一左一右把她给搭上了马车。接着,她和江瞳两个人便在马车里一左一右呼呼大睡了起来,后来山茶与六六听江家的两个婢女说,江瞳今早是和明礼一模一样的状态。 六六掀开车帷往里瞧,只见两位小祖宗正睡得酣畅,奇怪道:“这二位昨晚干嘛去了?对了,我在咱家姑娘外衫怀里摸出来几千两银票。”六六一惊,“我的天爷呀,莫不是做贼去了吧?!” 山茶直接给六六来了个肘击,嗔道:“胡扯什么?姑娘连着十几日都没歇过了,多睡一会儿很奇怪吗?” 她们的马车算是后面到的。 今日比试,明家人皆不约而同的给足了明礼颜面,王姨娘带着明安过来捧场,卫氏和明器更是直接在停驻马车的地方遥望明礼,就连孟大娘子也亲临现场。 孟氏在京都贵眷中一向声名显赫,她都来了,那么许多夫人自然也要来给她这个面子。于是,偌大一个飞鸿马场上,几乎就要坐排不开了。 明礼被山茶硬扯了起来,她猛拍了自己几巴掌,又顺带给了江瞳两掌。这才勉强把睡魔给驱散了出去。 “呀!二姑娘到啦!”卫氏大喊一声,引得周边所有人都往这过来,她满脸笑意的小跑了过来,还一手扯着明器。 她把明器往前面一甩,吩咐道:“没眼力见儿的东西,还不快去跪下,让二妹妹踩着你的背下马车!” 明礼愣神。 江瞳也是吓了吓,“不是,你家兄长,都是这般热情的吗?” 直到看见明器真的一撩衣袍,就要跪下的时候,她忙道:“六六拉住他!我有马凳踩,踩你做什么?” “不踩呀?”卫氏想了想,忙道:“那快快,器儿去背,将二姑娘背下来!” “不用了!”明礼抬手严词拒绝,“二婶,我能自己下。” 卫氏挥了下帕子,嗔怪道:“哎呀,你这孩子真是好生懂事,竟如此心疼自家哥哥。这叫我一个做娘亲的看在眼里,不知有多么高兴。”她还擦了擦眼泪,“那这样吧,器儿,快扶二姑娘下来,切记小心些,别摔了!” 一边的王姨娘看得愣神,这是怎么回事?卫氏是疯了不成?大庭广众的这般作为,不就是向所有人宣布,她们二房站在了明礼一边了? 可她还在观望明礼究竟值不值得投靠呢。 按理说,卫氏如此小心的人不该做出这样的举动才对啊。再说,孟大娘子还在此处坐着呢。 (本章完) 44.第44章 弃子还是妻子 第44章 弃子还是妻子 明礼能看出来,卫氏是因为昨夜她将明器平安救出一事而示好。 人家一张热脸贴上来,她不能打一巴掌上去。毕竟,往后想要杀死明仲远还需要和卫氏母子二人打交道。 明礼想了片刻,最后伸出了手:“那就,多谢大哥” 就在明礼的手要搭上明器的那一刻,一道熟悉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打断了她的动作。 “明二姑娘来了?今日也算是我镇北侯府做东,迎客这样的事,还是该由我亲自来。” 在场众人皆是一头黑线,那方才别家女眷下车的时候,也没见您出来露个面啊。 张止今日一身玄色祥云窄袖袍,黑发以鎏金冠束之,袖口处镶绣麒麟瑞纹,腰间系朱红白玉带,挂青玉佩,手里摇着黑金折扇。 俨然一副世家纨绔子弟模样。 他直接上前,完全没给人拒绝的机会,他抓住明礼的手将她拉下,笑着道:“明二姑娘,又见面了。” 另一边端坐于上位的孟氏忽然眼孔放大,张止?那是张止?怪道二丫头如今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原是搭上了镇北侯世子,不仅腰杆子硬了,连说话都霸气了许多。 明礼奇怪的看向张止,“瞳瞳说你今日不来的。” “我想着我若不来,你定会有遗憾。思来想去,这一趟,必须来。”张止笑着说道。 明礼:“.” 为了缓解明器的尴尬,江瞳勉为其难的搭了他的手臂跳下马车,走到二人边上,“走吧,我看见臧缨都在那边试马了。” 卫氏若有所思地在明礼和张止二人的身上流转目光,她觉得昨晚突发奇想去向明礼求救的这一做法,简直就是卫氏先人在天有灵,给她的福报! 各家来的贵眷都是人精,话题讨论点早就从明礼和臧缨的输赢,转移到了明礼和张止的关系之上。 “二姑娘。” 三人一道转身望过去,便见席墨穿着昨晚在聚财楼的那一身袍子走来,他躬身低头:“见过明姑娘,见过江姑娘,见过张世子。” 张止一眼就认出了席墨的身份,他曾细查过莫家,便是曾经养在莫家的一条狗他都能认出来。 席墨还是带着半张面具,他道:“在下预祝明二姑娘百步穿杨,一箭夺魁。” 明礼点头:“多谢席公子。” 说罢,席墨并未多留,朝着一旁离开。张止朝着席墨的背影一抬下巴,故意问道:“那是谁?” “席墨。”明礼想了想,又追加了一句:“莫照的私生子。” 张止见她不再往下说,便也就没有追问。 “张止。”明礼忽然出声唤他。 张止偏头,他笑:“怎么了?” 明礼盯着他的眼睛,十分认真的问他:“你,会不会有一日毁了我们的盟约,将我当作弃子?” “弃子永无可能。”张止忽而笑了,语气亦轻佻了起来:“妻子倒是可以。” 明礼:“.” 这人真是好生奇怪,他们成婚不过就是盟约的一部分而已,有必要日日夜夜挂在嘴边吗? 江瞳听的头皮发麻,她现在不该在这儿,她该去地底下!一刻钟之后,锣鼓敲了三声,比试即将正式开始—— 臧缨那边围着一堆小厮和婢女在伺候,又是喂马,又是擦汗,又是按摩,又是试弓。 臧缨正在不停地做深呼吸,耳边回响着今早父亲对她的警告,“你今日若是输给了明家那个贱种,往后,便也不用姓臧了!” 今日就是豁出性命去,她也要赢下这一局。 反观明礼这边还挺萧条的,她推搡着张止、江瞳还有明器和卫氏回去坐着,又拒绝了山茶和六六要来给她鼓劲呐喊的请求。 她就一个人去马房把狂彪给牵了出来,喂了它一兜子精饲料,之后她便拿了弓箭抱在怀里,自己靠在一旁闭目养神。 “咚——” 一声锣响后,明礼立马睁开双眼,眼中一片清明之色,不见半点嗜睡。 她将弓箭往身后一背,踩蹬上马,夹腹嘶鸣,灰土扬起。但见一道飒爽背影疾驰而去,动作之凌厉迅速,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臧缨这边才刚刚坐到了马背上,她瞪大了眼睛,不是说不会骑马吗?谁练十日能练成这样子啊! 明礼又在骗人! 她扬鞭挥下,将怒气全部撒在了马儿的身上,一道重鞭下去,马儿痛得厉害当即撒开双蹄往前赶去。 马背颠簸,但明礼仍坐的端稳。没日没夜的磨合,十几次的狠狠摔下,明礼和狂彪之间早就产生了一种异常的默契。狂彪知道自己怎么跑才能让明礼坐的稳当,明礼也知道自己该怎么用力才能让狂彪减轻些重量。 少女从箭筒之中抽出一根羽箭,搭弓,拉满,钉死,射出,中靶! 她与风合舞,其色灼灼,其形如凰。 “好!二姑娘好样的!来来来!下注了下注了!” 姬遇不知从哪里又弄来一面锣鼓,他今日特意穿了那日赏宴的衣衫,他觉得这件衣服再配上明礼,能够给他带来不一样的好运。 这时,臧缨赶上了明礼,她也不搭弓射箭,一个劲儿的扬马鞭逼着马儿去撞狂彪。狂彪被用力一撞,明礼手里还拿着弓箭,若非一把拉住缰绳,恐怕她就要摔下去了。 她们都没戴护具,马又正在疾驰,这样摔下去足够要了半条命。 臧缨见状大笑:“明礼!你怎么连坐都坐不稳啊?” 江瞳在观席上看得一清二楚,她怒拍桌子,指着臧夫人就骂:“臧大娘子,你家女儿是个什么意思?比骑射就比骑射,撞马算个什么章程!我呸!下作手段!” “江大姑娘可要慎言啊。”臧夫人一脸的无辜,“若有违规,那么判者自会叫停,如今判者没有发话,便是没有违规。江大娘子,你说是吗?” 江夫人也是气得脸色通红,她拉下江瞳,低声道:“咱们都疏忽了,今日骑射的判者,是臧家的人。” 这时,有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夫人说得对。连判者都未曾言语,江大姑娘这是主持的哪门子正义?” 来人,竟是城门司指挥使臧北。 这本是女儿家的宴席,小辈未成婚的儿郎们过来也就算了,如今当家主君亲临,只怕是故意冲着明礼来的。 (本章完) 45.第45章 自寻公道 第45章 自寻公道 男眷席上的张止同样将这一幕给收入眼底。他给无为递了一张令牌过去,无为接过后放下了大黑,旋即悄悄退场。 另一边,明礼和臧缨的比试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明礼显然不是一个喜欢吃亏是福的性子,有了仇,恨不得当场灭人满门才好。 明礼故意放慢速度,让臧缨以为她体力不支。果然,臧缨得了机会便赶忙射箭。 她的箭术不是虚的,的确还算不错,拉弓满月,力道极大,一箭射出,直冲靶子而去。然而,明礼岂能让她得逞? 只见一道离弦羽箭从后方窜出,直接将臧缨的箭从当中折断。 见状,臧缨恼红了脸,猛地回头:“明礼你!” 那头的判者当即喊道:“明二姑娘违规!不可故意干扰她人射箭!” “你哪只狗眼见到我故意射她箭了?” 明礼怒了,她大声反驳:“我学艺不精,箭射偏了不成吗?判者如此细节都能一眼看见,怎么臧缨撞我马的时候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了?!方才,我还以为你是头熊瞎子呢!” 判者一噎:“.” 张止和姬遇二人大笑,其余人见状也是赶紧跟着笑起来。镇北侯世子和姬国公公子都笑了,谁还敢不笑? 臧缨被这哄笑声给刺激到了,她直接扔了弓箭,疯狂的策马去撞狂彪。明礼颠簸的连箭都拿不稳,她恨得直咬牙,这样不行,狂彪会被撞伤的。 她单手握紧缰绳,打算赌一把。 张止见她这样一副神色,即便是隔着不远的距离也能猜出明礼下一步想要做什么危险的行为。 他拳头紧握,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叫停比试。 可他若直接做了主,明礼会不会不高兴? 明礼一手撑着马匹,整个人都悬空出去,她将臧缨手里的马鞭踹飞了出去,紧接着借力在空中旋转,对着臧缨腰上又是一脚。 这一脚,是为狂彪报仇的。 让他也知道知道被踹、被撞的滋味究竟好受不好受。 明礼下了狠力,臧缨顿时吃痛非常。马儿没了马鞭的虐打,背上的臧缨又失去了控制它的能力,马儿忽然生了报复心。一蹦一蹦的拼命想把她给甩出去。 “不好!” 臧夫人这下知道急了,她拉住臧北,“主君!明礼这是,她这是要杀了咱们的女儿啊!” 臧北面色黑了下来,当即下令:“来人!给本官杀了这匹野马!” “是!” 一众臧家小厮纷纷拔刀围了过去,贵眷夫人们皆是摇头叹息,这大好日子的,又要见血了。 马儿的脚上已被砍了一刀,惊魂未定的臧缨也被人给扶了下来,那马匹虽然受了伤却还是拼命的反抗,小厮们不敢擅动,想着一刀一刀的刺下去,将它鲜血耗尽而亡。 明礼看着这一幕,心生不忍,于是她控制着狂彪将一处栅栏给撞开,那匹马儿也是有灵性,仿若知道明礼和狂彪是在给它开生门。 它踢开了一众臧家小厮,朝着生门疾驰奔去,从此天地之间任君遨游,自由奔跑,再也不用为人坐骑,受人虐打。 见状,臧北觉得自己的脸被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给打了,一张老脸登时羞的通红。 他站起来,指着牵马回来的明礼,阴阳怪气道:“明家嫡女可真是好大的气魄啊,说好的骑射比试,却尽是整这一些阴损害人的法子!不过是晚辈们的友好赛事罢了,竟然还想要人性命!你们明家的家风,一贯如此吗!” “臧大人见谅。”孟大娘子一如往常,面上不显露分毫:“我家这二丫头是近日方才归家,毕竟出嫁了三年,从前在明家学的规矩怕是都忘了。” 这话的意思是,明礼如今的狂妄脾性与明氏一族没有半点干系。张止嗤笑出声:“孟大娘子要是去做厨娘,定是择菜的一把好手。” “世子说笑了。” 孟大娘子只能装作听不懂这一句明嘲暗讽。 张止起身往席下走去,高声喊道:“判者呢?你耳聋了还是眼瞎了?等什么?还不公布输赢?” 张止明显是明礼那一头的,可臧家也不好惹。判者被臧北和张止两方势力夹在其中,愣是一句话不敢说。 判者终于在心里下了最后的决定,他壮着胆子朗声道:“明二姑娘虽射中一箭,但因其惨烈恶行,应剥夺比试资格。故而,这一局,臧家.” “啪——” 判者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张止一个巴掌扇倒在地,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张世子!你太过分了!” 臧北怒火冲天的跑下来,指着张止的鼻子就骂:“自古以来,还从没有比试可以打判者的道理,你,你不要仗着你是” “臧大人。” 张止冷冷发笑,他握住臧北指着他的那根手指就往上掰,一面掰还一面笑道:“我这辈子,最讨厌两件事。一个,是人家用手指我。另一个,是有人欺负明礼。巧的很,你一下,犯了我两个禁忌。” “你说,小爷还要不要留下你这根手指呢?” 张止的神色嗜血阴冷,全场上百人一时间鸦雀无声,就连臧夫人和臧缨都看愣了。 臧北疼得龇牙咧嘴,但他还是不肯服软认栽:“你以为你以为你们张家在京都可以一手遮天了吗?!我要参你!我要上折子向陛下参你!” “哦?参我?”张止眸光一寒,“那好,我干脆断你一臂,也好让你多一条参我的理由!” 明礼见状,立马按住了他的手,“不行。” 若是张止因此事而被群臣参奏,身陷囹圄,那么往后的筹谋将要全部推倒重来。 张止眉峰微蹙:“他欺负你。” “我自己可以。” 明礼走到判者的面前,单手抓住他的衣领将其提起,她一脸冷漠,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判者看着明礼,心底微颤。 明礼说道:“既是判者,便当公平公正,若是徇私枉法、尸位素餐,你便不配坐于判者之位。方才比试,究竟是谁违规在先,你说清楚,否则,今日我会杀你。”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一阵高亢响亮的通禀声将所有人都摄住了。 “太子殿下到——” (本章完) 46.第46章 一拳挥下 第46章 一拳挥下 众人匆匆起身下跪,山呼:“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万福!” 张止知道明礼不太懂京都城的诸多规矩,于是他伸手,带着她一起行礼。 太子沈恪的仪仗有上百人之多,但大多停留在了外部,只带了十几个侍卫随行入内。 他一身玄金蟒袍,高束金冠,一脸方刚正气。 “成了,这冠冕堂皇的话,孤早都听腻了!不过一场比试,却还要搞这么许多阴谋算计在里头。”沈恪径直朝着明礼和张止等人的方向走去,他嗤道:“着实叫孤觉得恶心!” 沈恪将张止一把拉起,笑道:“没断人手吧?” “没。”张止随之起身,他一笑,指了指明礼,“小姑娘不让,说要自寻公道,臣也没办法,只能依着。” 臧北知道张止和太子是表兄弟,太子今日来只怕是要撑腰的。 他上前一步:“殿下,此处是官眷之宴,您千尊贵体,怎么来了?” “怎么?”沈恪扫了他一眼,说道:“臧大人来得的地方,孤来不得?还是说臧大人也想参孤一本?” 臧北连忙躬身:“殿下说笑,臣万死不敢。” 沈恪也不再搭理,他饶有兴致的看向张止身边,小姑娘穿着一身素色骑装,一双杏眸泛着潋滟水光,模样更是精致甜美,静静地站在张止身边。 “这位便是,明二姑娘?” 明礼抬眸,规矩道:“臣女明礼,见过太子殿下。” 沈恪虚扶了她一下,旋即登上了观席的主座之上,“今日孤出宫寻访,不成想听到百姓们口口相传着明、臧两家间的比试赌约,于是心生好奇,便来一观。”沈恪忽而冷笑:“也是幸好孤今日来了,亲眼见证了这一场比试。要不然,明二姑娘这样的人才,可真就要被你等冤死了。” 见此情形,臧北知道今日之事已然毫无扭转的余地,他给臧缨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站出来主动认错。 太子毕竟是储君,即便他们臧家站队二皇子,但陛下终究没有废储,不好得罪。 然而臧缨年少,哪里能忍的下这一口气?她不顾长辈的提醒,一把甩开了婢女搀扶着她的手,两步跑上前去,滑跪在沈恪的面前。 她泣道:“殿下!求您给臣女做主啊!方才比试,分明是明礼她先行坏了规矩,她故意将我的箭射断,还无视规则对臣女出手,马受惊发了疯,臣女险些被摔死在马场之上!”臧缨伸手指向明礼,仿若在指控一个十恶不赦之人,“她她为了毁尸灭迹,竟还将那匹疯马给放了出去!” “不是这样的殿下!” 江瞳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跑去跪在沈恪面前,替明礼辩驳道:“明二姑娘一向脾性温和,若臧缨没有先行下作之事,她是绝不会动手的。” 臧缨好笑道:“脾性温和?江姑娘,你可别睁眼说瞎话了!明礼若是脾性温和?那满天下就没有脾气暴躁的人了吧!” 江瞳才不管她,只继续说道:“殿下,这场比试从一开始臧缨就没想好好比,她一个劲的去撞明礼的马匹,若她不出手反击,只怕人马皆死!” 沈恪看了江瞳一阵,问道:“你是哪一家的?” 江瞳禀道:“回殿下,家父是谏议院左谏议大夫,江淮之。”“噢,原是江大人家的姑娘。”沈恪了然,他笑着说:“江大人忠君爱国,乃朝堂栋梁之材。没想到,他家姑娘竟也是个正义侠客性子,江家一门,皆是忠勇之辈,乃我大齐之幸啊!” 闻此夸赞,江夫人匆忙出席,跪地谢恩:“小女粗笨,能得殿下赞许之言,实在三生有幸,我江氏一族,与有荣焉!” 沈恪一抬手,示意二人起身。 他转而望向了明礼,问道:“明二姑娘,你的说法呢?” 今日特意跑这一趟,主要目的还是想要见一见张止一直挂在嘴边的这个赞不绝口的明家二姑娘。 从她和离回明家之后她的种种行事,让沈恪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此女,若能用处得当,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她能成为自己的一大臂助。 明礼走上前,目光迎上了沈恪,她说道:“今日既比的是骑射,那么便依射中靶子定输赢便是。” 沈恪与她对视了一瞬间,这样的目光他有些熟悉,但又参杂着陌生。 “论靶子定输赢?”臧北听了后下意识就驳斥道:“明二姑娘倒是好算计啊,我家女儿被你踹了两脚,慌乱之下连箭筒都丢了!你现在来说凭射中的箭靶数量为评判获胜的依据了?你还真是贱.” “臧大人。” 明礼侧过身,定定的看着臧北,她神色冷漠:“我忍过了,但这是你逼我的。” 她已一忍再忍,但忍无可忍,终究无需再忍。 臧北不明所以:“什么?” “啊——“ 没等臧北说完,明礼便已一拳挥出。 拳头落在了他的左脸。明礼这几日为了将弓拉满,日日拎着两个铁饼在手上挥,早就将力气给练了出来。 这包含怒意的一拳头打下去,活活将臧北的半边牙齿打的脱落。 他张嘴将混着碎牙的鲜血吐出来,吓坏了臧夫人和臧缨。沈恪见状,实在是惊呆了,他想大笑,可碍于身份,就只能端着。 另一头的孟大娘子更是惊恐,大庭广众之下殴打朝廷命官!天哪,这是何等的罪名啊! 张止和江瞳倒是看的开心,这才是明礼的性子。有仇报仇,绝不含糊隐忍。 臧北被打的晕头转向,他捂着自己的左边脸,一手抓着臧夫人才能勉强起,他怒道:“明礼!我要参你!我要到陛下面前去参你!我. “臧大人,”沈恪冷了脸,截断了臧北的话:“本来孤都不稀得说你,奈何你这老东西实在是给脸不要。今日并非百官休沐,你不在城门司协办公务,反倒跑到马场里来耀武扬威,怎么,是城门司的活太少了?” 臧北只能跪地叩首,嘴里少了一半的牙齿,话也说不太清:“是,老臣知罪” “行了,你说话漏风,孤不爱听。”沈恪想想方才明礼挥拳的那一幕都觉得实在痛快。他道:“今日比试结果已出,明二姑娘胜出!诸位,自行离散吧!” “殿下且慢,臣女还有一事要说。” (本章完) 47.第47章 冷处理 第47章 冷处理 明礼忽然出声,她转向臧缨,笑道:“当日咱们可还立下了赌约,你忘了?” 一听这个,姬遇立马来劲了,他飞奔上前:“是啊殿下,这是当日赏宴便定下的规矩。臧缨若输,便要跪下喊明二姑娘为曾祖父呢!” 沈恪闻言也来了兴致,他说道:“姬小公爷所言有理。既是有言在先,那么臧姑娘,请喊吧。” 臧缨羞的满脸通红,这一句若喊出去,她还真不如直接去死! “行了!殿下都开口了,还不照做?!”臧北怒斥她道。他过来,本是想趁机下一下明伯远的脸面,谁知竟吃了这么一个天大的哑巴亏。 不过也并非全无收获,明伯远乃二皇子门下,可如今太子却如此帮助明礼,至少在二皇子的面前,他能赢下一局。 臧缨握紧了双拳,‘扑通’跪在明礼面前,大喊:“曾祖父!我祝你长命百岁!” 明礼挑眉一笑:“谢谢,我的好重孙。” 说完这句话,泪水顿时涌出了眼眶,她用袖子遮住了脸,委屈悲愤的跑开,臧家的一众人也尽数退场。 孟大娘子走了过来,立在明礼身旁,笑吟吟地说道:“真没想到二姑娘竟然藏着这一手好骑射。太子殿下,若无他事,臣妇便带礼丫头回家了。” “孟大娘子先回吧。”沈恪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衣袍,“孤还有两句话想与明二姑娘单独言说。” 孟氏犹豫了一番:“可是.” 沈恪冷眼扫了过去,“孤知道明家站队二弟,不方便也不能够与孤多做交往。但明二姑娘只是闺中女眷,孟大娘子,非要拦孤吗?” 太子这话说的极重,孟氏听了赶忙跪地:“殿下明鉴,臣妇绝无此等之意!明家忠于大齐,忠于陛下,绝不会结党营私!” “呵。”沈恪嗤笑,他一挥手:“行了,下去吧。” 孟氏赶忙磕头离去。 见状,各家女眷哪里还敢再多做停留?纷纷告辞离开,不过片刻,偌大一个飞鸿马场之上,只剩下沈恪、明礼、张止还有江瞳四人。 “明二姑娘、江姑娘,二位先坐吧,就两句话,说完孤就走。”沈恪笑了笑,指了指身旁的座位。 二人应了声是后便走了过去。 沈恪看着明礼,意味深长地问道:“听表兄说,你们打算成婚了?” 闻言,江瞳立马瞪大了眼睛,她猛地转向明礼,只见明礼微微点头:“对,等莫.” 说到这儿,明礼住了口,侧目看向张止。她不知道太子和张止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所以不确定莫家的事是不是能说的。 张止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无妨,我与殿下兄弟同心,没有隐瞒。” “好。”明礼继续说道:“等扳倒莫家,拿到两淮巡盐御史的位子之后我在明家一定呆不下去,所以需要一场婚事来离开明家。” 沈恪一愣,他皱眉:“需要一场婚事?”可张止和自己说的是,他心悦明礼,想要同她携手白头。 怎么,人家姑娘竟没看上他? 江瞳也是持有同样怀疑的目光看向张止,她试探的问道:“师兄,你骗婚啊?” “我”张止一噎,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只能道:“此事,日后再议。”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本文书给明礼递去,“暗探来报,说明伯远即将回京,他一回来,京都城必定生变,莫家便不那么好动了。”明礼接过文书,里面详细地记载了明伯远这些日子的具体动向。 她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近日就动手?” “对。”张止挑眉看向明礼,“若有什么不便的,我帮你。” 明礼瞟了他一眼,她最近和张止的距离似乎靠的太近,又是学骑射,又是牵手下马车的。 昨晚席墨有两句话说得对,张止是镇北侯府世子,自然一切当以侯府为先。他需要巡盐御史一职来换取太子的信任,她需要侯府作为自己短暂的避风港,他们之间是盟约关系,是各取所需的关系。 待一切尘埃落定,她终究是要离开的。再说,男人这样的东西,有几个是靠谱的? 周述、明伯远、明叔远、明仲远,这几个人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她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张止一怔,明礼这句‘自己可以’他今日已是第二次听到了。 “我答应殿下,明伯远回京之前,莫家会灭。”明礼神色淡漠非常,她站起身:“若无他事,臣女告退。” 她也不等沈恪回话,说完这一句就转身离开。 “明二姑娘。” 沈恪再次出声喊住了她。明礼回头,疑惑问:“殿下还有何交代吗?” “若是你真能扳倒莫家,让孤顺利拿到两淮巡盐御史一职的话。”沈恪想了想,承诺道:“孤给你准备两份大礼。” 明礼点头:“谢殿下。” 张止没有喊住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直到消失,目光还是迟迟未曾收回。 “师兄,你们吵架了?”江瞳疑惑问道。 张止眉目阴沉的吓人,“没有。我还想问你的,她昨日下午和你从马场回去之后有见了谁吗?” 江瞳点头,她将昨天卫氏拦车求救,一直到聚财楼赌博说了个清楚。 “聚财楼?”沈恪稍稍一想,“那是席墨的产业啊。” 张止扭头:“席墨?莫照那个私生子?” “是啊。席墨这人也算有才,但可惜出身太低,以至于底线不高,做事的手段太过偏激。这样的人,不堪大用,时间久了定会自损其身。”说着,沈恪忽然想到了什么,“席墨一向恨莫照,说不定是想越过你我,直接和明礼达成合作。表兄,这席墨.该不会真是撬了你的墙角吧?” “不知道。” 张止淡淡吐出这三个字,他郁闷的低头喝茶,一连灌了自己五杯下去,他将茶盏猛地拍在了桌子上,将沈恪和江瞳都吓了一跳。 “不行!我受不了她这冷处理的态度,不问一个清楚,我这辈子都想不开!” 扔下这句话,张止就从斜边跳了下去,从无为手里牵了小过来,翻身上马朝着明礼离开的方向追去。 (本章完) 48.第48章 是腌还是阉 第48章 是腌还是阉 另一边,明礼已经坐上了马车。她慵懒的坐在中间,双手搭在膝盖上看着文书,山茶和六六陪在她的身边。 “二姑娘,今日太子怎么会出来为我们说话啊?”山茶不解的问道。 明礼笑了笑,说道:“傻丫头,堂堂一国太子怎么会为了我们出面?有些脏事,他们那些大人物不方便做,需要人去动手而已。” 又或许,太子是为了保下张止。毕竟若张止真的断了臧北一臂,那么明日陛下的御桌之上一定会铺满了参镇北侯世子的奏章。 张止与太子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荣辱与共。 “莫正封怎么样了?” 山茶‘噢’了一声,答道:“前几日还在闹腾,又是绝食又是骂人的。后来李嬷嬷过去了两趟,就将他给弄乖巧了,这两日愣是一句话也没说过。” “是吗?”明礼挑眉,“跟在朱氏身边许多年,一路从青楼娘子变成了管家娘子,她手上必然是有几分本事在的。” 按照张止给的这份文书上所说,明伯远至少还有三日就能回京,她并没有把握在三日后孤身扳倒莫家。 这是自己和张止的盟约之一,想来他也不会出手帮忙。 如此,便只有一个人了。 “姑娘是想用莫正封生事吗?”六六随口说道:“之前我在暗香楼的时候,听朱彼提过一句,说莫照自从和他那青梅竹马的表妹被棒打鸳鸯就对女子怎么也提不起兴趣了。还说,经常唤郎君去侍奉呢。” 明礼抬眸,眼中微光一动:“当真?” “朱彼常年混迹暗香楼,这一类有关的消息都不会有差池。但姑娘您也知道,咱们大齐律明言禁止朝中官员留宿烟柳巷之地。所以,类似莫照这般有头有脸的朝中大员,基本都和管事们有私下的交易往来,且每次点的郎君都是经常点的熟面孔。” 明礼垂眸沉思了片刻,她忽地合上文书,收进了袖子里。她侧目问:“六六,你会阉人吗?” “腌?”六六的眼珠子一转,恍然大悟道:“姑娘说的是莫正封?姑娘想吃腌肉?只是.腌人肉怕是不太妥当吧?” 明礼抿唇:“我说的是,阉人。” “阉”六六咽了口唾沫,“是阉,不是腌?” “对。”明礼含笑点头:“不是腌,是阉。” “嘶——” 六六后背一寒,他顿时觉得自己身上的某一处.好痛。 明礼追问:“你会不会?” 六六扯了扯嘴角,“我应该会吗?” 明礼从手边堆着的一摞书里翻出来一本,按着记忆去翻页数,接着便将书竖在六六的面前,用手指点着一处。 “我研究过了,简单的很,把这一处割掉就成。放心,不用你动手,我先去找个人,等我晚上回府的时候,你给打个下手。” 说着,明礼就把医书往六六的怀里一塞。 “啊?!” 六六觉得手里像是接了一个烫手山芋,他大惊失色,“不是吧姑娘,我您能不能让山茶去啊?我虽然不像个男的吧,但也确实是个男的呀,您在我的面前干这种事情,我很容易感同身受的啊!姑娘放过我.”。 明礼微微勾唇:“不行,没得商量,就这么定了。” “山茶,你回府后等一会儿再寻个由头乔装出门。”明礼又拿出一封早就准备好的信件递过去,“把这个送到臧家。” “是,二姑娘。”山茶连忙接过收好,又问了一句:“二姑娘是要去哪里?”明礼:“聚财楼。” 明礼掀开车帷,塞了一锭银子给马夫老陈,嘱咐道:“陈叔,前面路口停一下,我要下车。对了,还是帮我将山茶和六六从后门送进去,若有人打探我行踪的话,老规矩。” 老陈接了银两自然是一百个乐意。 他连连点头:“好好好,小人明白的。只是二姑娘一人行事可要千万小心,小人听说这几日京都夜里十分不太平,好几家儿郎、姑娘都失踪了。” “嗯。” 明礼在一条隐秘无人的街道上跳下了车,顺手买了一顶帷帽遮掩,径直朝着聚财楼的方向走去。 待马车行至明府后院门口,六六魂不守舍的跳下了车,手里还抓着那本医书。山茶刚刚掀开车帷,便听得后边儿有一阵急踏的马蹄声飞驰而来。 山茶定睛一看:“张世子?” 张止勒马停住,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神色紧张的在面前三人的身上来来回回的扫。 “明礼呢?” “这个.”山茶和六六对视了一眼,结结巴巴道:“世子是有什么事吗?我,我家姑娘她.” 见此情形,张止便知晓明礼不在此处,定是中途下车去做自己的事了。 方才见过太子,明伯远归期逼近,又领了莫家这一桩事,她一定是去办这个了。 可能去哪儿呢? 张止脑中灵光一现,他问山茶:“她去了聚财楼?” 山茶立时张大了嘴巴,旋即连连摇头。 “没有没有!聚财楼可是赌坊,我家姑娘乃左相嫡长女,世家千金的典范规模,怎么会孤身一人去那处啊?世子爷实在是说笑” “行了。”张止打断了山茶语无伦次的解释,他眉目阴骘,身上泛着一层淡淡的戾气,“你家姑娘有没有说过,你的演技不及她的万分之一?” 说罢,张止调转了小的头,策马而去。 山茶:“.” 知道就知道了嘛,还非借着二姑娘的名头来损她两句。果然,二姑娘说得对,这张家世子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另一边,聚财楼门外。 明礼今日没有换男子的装束,她往聚财楼门口一站,便立马有两个小厮认出了她,随即进去通禀。不过多时,鲍昌福便匆匆走了出来,他看着女装的明礼一愣,“公子.啊不是,姑娘?你,你竟是一位姑娘?” 明礼微微一笑:“鲍管事,以貌取人亦是赌场之中的大忌。” “是是是。”鲍昌福欠身一礼,自省道:“姑娘所言甚是,今日这一出,在下受教了。”他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东家已等候多时,姑娘请,在下为您引路。” “多谢鲍管事。” 二人一路穿过外层,直入内层。 聚财楼里的一众小厮打手似乎都认得明礼,他们先震惊于她的女装,接着恭敬低头行礼。 (本章完) 49.第49章 竹蜻蜓 第49章 竹蜻蜓 和昨晚一样,正中间的包厢门大敞着,只是里面有潺潺琴音流出,犹如仙乐入耳,予人清明安宁。 “姑娘,东家就在屋中,小人在外守候,您请。” “多谢。” 明礼踏入厢房的那一刻,鲍昌福便从外将双门合上。 也是同一时刻,席墨停下了拨琴的动作,他缓缓抬头:“明二姑娘,我们很有缘,还不到两日的时间,便已见了三面。你和张小世子,也这样频繁见面吗?” 明礼蹙眉,冷声质问:“席公子这番话,会让我误解的。” “哦?”席墨站起身,他问:“误解什么?” “我会误以为席公子倾心于张小世子,否则,为何开口闭口都要提他一句呢?难道不是因为爱得深沉?” 明礼这一张嘴是真的够毒、够狠,不说话则矣,但凡开口,必是一鸣惊人。 席墨穿梭赌场多年,也是头一回被人损的说不出话来:“姑娘应当是误会了,在下并非断袖。” 见状,明礼一笑:“席公子,现下我们可以谈正事了吗?” “好吧。”席墨一耸肩,抬手道:“明二姑娘,请。” 二人落座于昨日那张赌桌的对立面,席墨率先开口道:“我斗胆一猜,明二姑娘是想通了,觉得张止此人不靠谱,打算与我联手了?” “恭喜你,”明礼伸手去拿那枚十八面的错金铜骰,捏在手里把玩,“猜错了。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弃了张止,今日来此,是我有一桩事,想和席公子合作一次。” 席墨的脸色一沉。 他收敛了笑容,点头:“继续。” “我私以为,席公子其实对于两淮巡盐御史一职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你想要的,是莫家满门灭尽,多年血仇得以报之。恰好,我需要一个人,在特定的时间将莫照引出,至于怎么样让莫家跌入泥泞,这便是我要考量的事了。我可以答应席公子,事成之后,莫照父子都交给你,生死不论。” 莫照如今是惊弓之鸟。 听说这几日干脆装病,连朝也不上了。按照明礼原本的计划,是想用朱氏母女搭上张阳这一条线,再利用张阳和臧家见到莫照。 孟氏的突然回府,虽然提前一波干净利落的送走了朱氏和明芸,但也同样将她之后的计划打乱。 “姑娘说什么?你答应我?” 席墨轻笑:“恕在下直言,姑娘是不是将自己的地位摆的有点太高了?你,不过是张止和太子手中的一步棋子,若走对了,便给块肉吃,若走错了,弃了你也无妨。” 明礼脸上并无不悦,只道:“席公子是不信我?” “姑娘手中似乎没有值得我去相信的东西呀。” 席墨拿了一把玉骨折扇轻摇:“明二姑娘,我希望你清楚,我不是不信你的承诺,而是你在张止和太子的面前没有话语权。他们想捏死你,就和捏死只蚂蚁一般无二,所以你许下的承诺,不值得信。” 席墨抬手,斟了两杯茶:“张止是出了名的纨绔,京都楼的姑娘们他早都玩遍了。他半辈子流连楼,忽然遇上你这么个性子的,只怕是好奇心上头,但姑娘有没有想过,万一他腻了,厌了,倦了,你当如何?” “明二姑娘。你要么就和我站成一队,要么就去求一求张止,他毕竟是皇亲国戚,太子表兄,你这番话若由他说出来,说不准在下真的会动心。”明礼将茶推向席墨,她目光泛着冷冽,对于席墨的轻视十分不满。 她道:“席公子不必用这番长篇大论来激我。我说过,我不会弃张止。当然,更不会去求他,我会用自己的手段,让你心甘情愿地来求我同你合作,席公子记得那一日来求我的时候,要先为你今日说的话道歉哦。” “告辞。” 明礼撩袍起身,鲍昌福在屋外适时的拉开门。他接到了席墨的示意,亲自送明礼出了聚财楼。 “姑娘慢走,日后再来的话可以直接让小厮来寻小人,小人一直都会在的。”鲍昌福躬身说道。 明礼闻言一笑:“下一回,应当是鲍管事来寻我了。” “啊?”鲍昌福不明白。 明礼也没打算给他解释,她将帷帽拿在手里,往明府的方向走去。今日正好是一月一次的闹集。 天色已渐黯淡,玄武大道上仍旧人声鼎沸。 五颜六色的新奇玩意儿摆满了两旁的小摊,食肆酒廊里传出热气腾腾的香味。远处堤岸上人头攒动,客来商往,湖面上游船不绝,画舫歌姬弹琴奏乐,达官贵族觥筹交错。 明礼走在街道上左右观赏,嘴角边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这边有一屉大肉包子刚刚出笼,那边有几个江湖少年在表演吞刀吐火,高跷杂耍。孩子们拿着画在人群中穿梭嬉闹,人间烟火气燃的如火如荼。 “姑娘,买不买竹蜻蜓呀?” 明礼脚步一顿,她回眸望去,那是一个头发白的阿嬷,手里提着一篮子竹蜻蜓。 她走过去,在阿嬷的身前蹲下,拿起一只竹蜻蜓:“这个,是玩的?” “是啊,姑娘没玩过?孩童时候,爹爹娘亲没给你买过吗?”阿嬷一面问,一面捏起一只,一撮一捻,竹蜻蜓就轻轻悠悠的飞了起来,“瞧,竹蜻蜓飞喽!” 明礼随之抬头,只见它飞的越来越高,往堤岸那边飞去,可堤岸的另一头是护城河,它会坠落河里的。 “我去捡回来。” 明礼说着就起身要去追,却被阿嬷给喊住了:“姑娘别去,竹蜻蜓现在飞是走了,但终有一日还会回来。” “可是.” 明礼咬着唇,看着早已消失不见的竹蜻蜓,心中颇有些不甘,它就这样落入河中,再也飞不起来,看不了蓝天了吗? “喜欢这个吗?” 身后,张止的声音传了过来,接着便是一锭足有五两重的银子被扔进了阿嬷的篮子里,他走来说道:“阿婆,这一篮子我们都买下了,快回家去吧。” 明礼愣愣地回头:“你怎么来了?” 阿嬷连连点头,她拿出银子,笑着将一篮竹蜻蜓都塞进了明礼的手中:“姑娘,老婆子方才没有说错吧?一只竹蜻蜓飞走了,在意你的人,还会给你送来一篮子。愿姑娘,前路坦荡,得偿所愿,一生平乐。” (本章完) 50.第50章 弃晦向明 第50章 弃晦向明 没等明礼说话,张止便微微低头:“多谢阿婆。” 二人并肩走在街道上,张止接过篮子提溜在手里。他有一茬没一茬的和明礼搭话:“是不是没玩儿过竹蜻蜓?” “听姐姐在信里说起过。”明礼的兴致不高。 张止点头:“那拿回去好好玩儿。虽然我送你竹蜻蜓的时间不对,但至少在数量上略胜一筹。” 闻言,明礼失笑,还有这样的算法? “你既然能在这里找到我,那么想来是跟着马车去过明府了?”明礼开口说道:“我去了聚财楼,见了席墨。瞳瞳应该和你说过昨晚的事了吧?要不要听方才我和席墨说的话?” 张止脚步一顿,明礼往前走了两步方才察觉,她回头,等着他的下文。 “明礼。” 张止轻声唤她的名字,少年眉峰紧蹙,眸中满是担忧:“你的筹谋,若愿意和我说,我就听着。若不愿说,我也不可以不听、不问。我们虽然是盟友,但我不想单单只和你做盟友,就像我虽然是个纨绔,但我并非只是纨绔。你要是想和席墨合作,我也不会反对,我就怕你变心,怕在你心里觉得,我的利用价值没有席墨高,怕你有一日对我说,你不需要我了,你自己可以做的。” 这话,不就是方才在飞鸿马场的时候她对他说的吗?就这么一句话,伤他这么深? 这人不会就是因为这句话才追过来的吧?明礼看着他,心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做回应。 她抿了抿唇,最后闷着‘嗯’了一声,说道:“我从没逛过集市,一起走走。” “啊?啊好!”张止立时就被这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给哄好了,屁颠儿屁颠儿的凑了过去,“今日我身上揣了十几万两,你想买什么随便买,这一条街我都能买下来的!” 街道两侧喧闹非常,灯繁簇,将黑夜里的街道照的亮如白昼。 二人走了好长一段路,明礼才终于纠结结束,选择了开口。 “你若有一日想和离,或是有了心里喜欢的人,就直接同我说,我不会缠着你不放。我知道,世上男子多是三妻四妾,所以我不强制你什么。你我成婚本就是盟约之一,这段时间里,我想你帮忙做的事,你可以一笔笔记下来,到时候要求我来还。” 张止嘴一瘪,她还是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不是,她难道是什么断情绝爱的天神下界来历劫的吗?凡人的喜爱心悦之情,真就这么难以理解? 他喃喃道:“可是.我不想你还啊。” “那不行的。”明礼摇头:“既然说好了是盟友,就得划清界限。不然,分道扬镳的时候可说不清楚。” “噢。” 张止应了一声,心里却在想,行啊,一件一件的累加在一起,到时候看你拿什么还!我就拼了命的去帮你做事,不是要一笔笔算清吗?我偏不记,到时候一笔烂账堆在那里,看你还划不划的清什么破界限! 明礼根本不管对面的张止心里的百种心思,她还在继续说:“席墨问过我,愿不愿意弃了你,选择和他一道合作。” 闻言,张止猛地一抬头,眼尾微红,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正在逐渐碎成玻璃渣子:“所以,你.你答” 她答应了? 见状,明礼不禁失笑:“没有,我拒绝了。我知道被人抛弃是什么滋味,所以,不会轻易抛弃别人。” 张止的肩膀一下塌了下去,幸好幸好,没答应就好。慢着,张止忽然眼中亮光一闪,她拒绝了席墨? 她拒绝了席墨!她还说不会轻易抛弃自己哎!张止的嘴角已经咧到了耳朵根,那这句话的潜意思会不会是,她心里其实还是在意他的,其实还是很不舍得他的? “好了,误会我都解释清了吧?那就开始说正事。”明礼立马正了神色,她拿出了一份文书递给张止,“本来想今日马场的时候给你,太子来得突然,我一下就忘了。” 张止接过来:“没事,我现在看也一样。” “对于莫正封的处置我已有决断,臧家那边也做了安排,臧家女是莫家子嗣的传闻,明日一早就会传遍京都,到时候还需张小世子派一些人手过来帮忙。”明礼顿了一顿,继续往前走着:“如若这都不能将莫照给引出来的话,那我就赌输了,还是得去请席墨出面。” 听到‘席墨’的名字,张止就气不打一处来:“席墨出面,莫照就肯出来?” “自然。”明礼迎着晚间微风笑了笑,十分自信道:“我会杀了莫正封和臧缨作饵,将莫氏血脉全部毁掉,这样一来,他就只剩下席墨一个儿子,为了家族传承,他还能忍住不出面?”明礼忽而又想到一事,“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站队太子?若真心扶持,我觉得以此事借力打力,可以动一动二皇子。” 闻言,张止诧异的抬头看了她一眼,无比震惊于明礼的政治敏感度。就凭一个臧家和莫家,她竟然能联想考量到二皇子。 张止思虑良久,最后点头:“好,可以一试。” “砰——” 皓月当空,华灯初上,吉时到,焰火爆。 满城焰火在这一刻同时长燃,将这一方阔无边际的黑夜照得如同璀璨白昼。 张止凝视着明礼的侧颜,只觉漫天焰火星河,都比不上眼中人的半点风华,他情不自禁地说道:“我今日很高兴。” “嗯,我知道。” 明礼睁大了眼睛去看她从未见过的盛景,想将这份绚烂永远刻在脑海。 “今日将莫家的事说了个透彻,不出意外,莫家和臧家三日之内必亡,三日时间,即便明伯远生出了一对翅膀也飞不回京都。”说着。明礼勾起唇角:“莫家事结束,我就能安心对付明家剩下的人,姐姐在天之灵一定看得见,她一定很高兴,所以我也高兴。” 张止嘴角一抽:“.” 见他没回应,明礼又偏头去问:“怎么了?你不是想说这个吗?” “没有。”张止咬牙:“我,我,我就是这个意思.” 无妨无妨,来日方长。 五十章啦,感谢大家一路相陪!突然想和大家说说男女主之间的感情线~ 明礼是金牛土象,张止是射手火象,一个打打杀杀事业脑,一个情情爱爱恋爱脑,一个理智疯批,一个纯爱战神。明礼十分慢热,她需要去学习怎样爱人,去学习怎样被人爱,拧巴的土象需要一个真诚且主动的火象的猛烈攻击,才会彻底敞开心扉。 明礼的复仇和自救是在一起的,这条路上没人能帮她,她需要自己去完成这一切。张止在复仇这条线上的存在意义呢是守护,是温暖,是在明礼想死的时候告诉她人间值得,是在明礼的仇恨值达到巅峰就要堕入深海,成为吃人巨兽的时候,告诉她海底太黑,岸上还有人在等她。 当有朝一日,迷雾尽散,当明礼和张止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之时,整个世界都将弃晦向明。 (本章完) 51.第51章 手法 第51章 手法 莫正封躺在一张木板上,身上被麻绳绑了七八圈,嘴里还被塞了一块破布,呜咽呜咽的出着声。 “六六公子啊,二姑娘她还来吗?”李嬷嬷大跨着抖腿坐在台阶上,手里端着一碗拌面,吸溜的满嘴流油,“你和老婆子我说说呗,二姑娘是想做什么啊?” 李嬷嬷算是在明礼这儿幸福的养上了老,这短短几日活的油光满面,春风得意。 自从三房全部死了后,孟氏就开始暗中接手朱氏手下的人,但李嬷嬷是在朱氏还活着的时候就背地投了明礼的,所以孟氏也动不了她,觉着一个老嬷嬷能掀起什么大风浪,便连带着十几个婢女小厮全给了明礼。 明礼自己常常夜不归宿,对待下人更是散养,半点规矩也不给他们立。反正她就这么一个破烂院子,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以至于,明礼的院子一度成为明家下人挤破头都想来的好去处。 本来孟氏还悄悄塞了两个眼线进来,可明礼行踪成谜,有时候一整天都见不到她的人影。 后来,两个眼线在靠近柴房的时候被李嬷嬷给揪出,直接大棒子给打了出去。 六六往后一躺,闭上眼,生无可恋道:“最好是别回来了吧,我今日是真怕了咱家姑娘” 李嬷嬷哈哈笑了两声,打趣儿他道:“六六公子这话是怎么说的?姑娘这么漂亮的一个美人胚子,怎么落到你嘴里倒像个修罗夜叉似的?” “嬷嬷你还真别说!”六六一个鲤鱼打挺的弹射起身,一脸的悲壮,指控道:“你知道姑娘今日要我等她做什么吗?” 李嬷嬷一面嗦面,一面应和着问他:“做什么啊?” “她她她她.她竟要我等她回来,把莫正封给阉了!”六六说着耳根子都红了,从怀里拿出来一布袋子的工具,“您瞧,这是我今日搜罗来的阉割工具。我听说宫里的公公们被净身的时候,需要断三天三夜的饭食,对了,还要吃鸡蛋黄,是这样吗?” 李嬷嬷拿着筷子摆了摆手,“说是这么说,但哪有这样麻烦?还鸡蛋黄呢,鸡蛋是专供贵人们吃的,卑劣太监哪里配吃这个?” “你是说,二姑娘想将莫正封给阉了?”李嬷嬷突然问道。 六六点头。 “这还不简单?何须要等二姑娘回来亲自动手,平白脏了手,又污了眼睛的。”李嬷嬷将海碗一抬,飞快把碗里碎面全部扒拉到了嘴里,而后将碗往石砖上一放,拍了拍手站起身,“好啦,走,跟老婆子我进去!” 李嬷嬷一把揪住六六的后衣领口,就像是提溜鸭子似的。 “嬷嬷嬷嬷.您要做什么啊?不然,不然咱们还是等姑娘回来吧?姑娘会点医术,您这一刀下去,要是出了人命.” 只见,李嬷嬷单手扒下了莫正封的裤子,就用自己平常的那把杀鱼刀,刀举在半空,她眯着眼对准角度。 “切!” 随着一声怒喝,杀鱼刀手起刀落,鲜血飞射,子孙根断。杀鱼刀今日也算开了荤,没杀鱼,杀了‘鸡’。 六六瞳孔猛睁的站在原地,他觉得自己浑身血液都在倒流,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你,你们,做什么呢?” 明礼刚一回来便将眼前这一副景象收入眼底,关键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死活闹着要送她到院子门口的张止。 李嬷嬷手里还举着杀鱼刀,她徒手拿起莫正封被切下的那一物件,笑着看向明礼,似是邀功一般:“姑娘您瞧啊,老婆子帮您给切下来了!” 张止瞪大了眼睛,他看看莫正封,又看看李嬷嬷,最后看了看明礼,接着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 半晌愣是一个字都没有勇气说出来。 “我的天” 明礼震惊,她头一回觉得人生是如此的苍白且无力。 她赶紧跑回屋子里,抱了一堆止血散和白布过来,她先是探了探莫正封的脉搏,结果竟意外的平稳。 李嬷嬷还将那东西拿在手里,她走近明礼,笑着宽慰她道:“哎呦,二姑娘您就放心吧,您可是救了老婆子我一家满门性命的大恩人,我要是没有一点把握也不敢跟您抢这活啊。” 明礼见莫正封没有一点失血的迹象,干脆连止血散都没给他洒。她看向李嬷嬷,眼中求知欲旺盛:“嬷嬷从前经常干这事?” “是呀!”李嬷嬷挺直了腰杆,立马高谈阔论了起来:“二姑娘也知道老婆子我是乡野穷苦人出身,有几年闹大旱,家中田地颗粒无收,各家各户都是卖儿卖女的,女儿就卖去青楼,儿子就净身送去皇宫。那时节,哪里有什么医者来给你净身啊?只能自己钻研着,当然为了净身这一刀,也有不少孩子死在了上头,但后来慢慢摸索着也就发现,只要切下去的角度是恰到好处的,并且避开一些经脉所在的位置,就可以直接一刀解决。” 明礼听的认真,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接着,她似是有一点不解,便抬手指了指莫正封那一处的周边,问道:“嬷嬷,你和我详细说说,该从什么角度切?” “姑娘爱听?”李嬷嬷兴致勃勃地冲上去,“喏您看,就是这里.” 旁边的六六简直快晕厥过去了,救命啊,这究竟是做啥啊!张止也是一头黑线,早知道,早知道送她到门口就好了 里面的激烈讨论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就在这一个时辰里明礼还做了三四页纸的记录。 她一面看记录,一面走出来。张止在外等她等的都快睡过去了,刚一凑近立马眼前一黑。 明礼她.她为了记忆深刻一点,还画了一张图,这图真叫一个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咦?你还没回去?”明礼实在投入,早将张止给抛在了脑后。 张止‘嗯’了一声,眼底血丝明显,他说道:“回来的路上不是说有消息让我散播出去吗?你还没说要播什么消息呢,我可不得等着你。” “抱歉抱歉,李嬷嬷这个阉割的手法太特殊了,现存的医书上根本就没有记载过。”明礼脸上笑容显眼,“我想着,若是能将此法传到宫里,那么净身入宫的小太监们就有很多可以不用再因为宫刑而死。” (本章完) 52.第52章 小情侣之间的小把戏 第52章 小情侣之间的小把戏 张止一直在笑着看她,“的确,这样的手法被记录下来,是一件好事。” 闻言,明礼的心似乎被撞了一下,这种感觉很陌生,但又似春水滋生万物,在干涸之地开出了一朵绝艳之。 她喃喃道:“我以为,你会怪我。” “是有点怪。”张止笑了笑,故意惹她道:“毕竟我辛辛苦苦跑来给你做牛做马,结果你为了另一个男人的那啥,把我给撂在一旁整整一个多时辰不搭理。” 明礼认真思考了一下:“那我补偿你。” “补偿?”张止一愣,“怎么,补偿?” 明礼道:“都可以,随便你提。只要不出格,我都答应你。” “随便我提?”张止一挑眉,他可不是傻子,人情债自然是越欠越多才好。他弯下腰,盯着明礼:“那不然,你随便亲我一下好了。” 明礼:“.” 她抬手,一把推开了张止的脸,往前走去,漠声道:“张止,我只是没怎么下过山,不是蠢。话本子里有写过,亲吻只有夫妻之间才能发生。” 张止:“.” 好嘛,这该死的话本子。 两日后的一大清早,莫家宅院里爆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 莫照昨晚从暗香楼里点了一个新来的小郎君,结果今早借着日光一看,被自己折腾了半宿,弄得遍体鳞伤的侍君竟然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莫家早被张止按插进去了人,此事一出,当即传遍了整座府邸,不过半刻钟,便已被编成故事传入了市井之间。一时间,街头巷闻,人尽皆知。 与此同时,京都府衙门前那一座蒙了几年灰尘的鸣冤大鼓被敲得隔着几条大街之外都能听到。 而敲鼓者,正是臧北。 京都府尹程五思连靴子都没穿好,披了一件官袍便匆匆忙忙的跑出来,见到来人后不免一惊。 他赶紧上前去扶:“臧大人?您这是做什么啊?哎呦呦,快起来快起来,真是折煞本官了!” “程大人,我这里有一封状纸,还请大人接下,严审此案!”臧北取出状纸高举。 此时天已大亮,周边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好事百姓,最后面站着的便是这一处戏码的始作俑者——明礼、张止、江瞳三人。 程五思满脸的不解,他弯下腰,低声咬牙质问:“臧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啊?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来敲什么鸣冤鼓?此事,你可与二殿下商议过吗?若是弄出什么不堪入耳的丑闻来,你将二殿下置于何地?!” 臧北感觉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他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程五思不放。 他一字一顿的高声大喊:“我要状告妻子吴氏,不修妇德,卑劣无耻,与人私通,毁我臧氏根基血脉!” 话落,人群之中一片哗然。 接着便有几个臧家的小厮将臧夫人和臧缨给押了上来。臧北再次叩地:“臧缨并非我亲生,乃吴氏在婚后与人私通所生之女!与她私通者,正是两淮巡盐御史莫照!程大人若不信,可去大内传太医署医正前来,滴血认亲!”人群中,有一男子大声喊道:“那就验一验好了!既是要验亲,为何莫照莫大人不在?!” “是啊是啊,请京都府尹带莫大人出面对峙!” 程五思气得直拍头,却又碍于人多,只能低声暗骂。 “臧北!你是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做法,会给二殿下招惹来多大的麻烦?!” “被正妻背叛的事情,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却并非是自己亲生。”臧北苦笑抬头:“程大人,鞭子不打到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痛的。今日莫说只是可能会连累到殿下,便是二殿下亲临,我也要将这一对奸夫淫妇,死死踩入泥泞!” 程五思简直想拿起一砖头拍死臧北算了。 你想找死能不能滚远点?若是这事真对二殿下产生了什么影响,案子又是在自己手里过的,那他必然是一个吃不了兜着走的结局! 这时,一队官兵在哄闹的人群中清理开来了一条道路, 一位红袍黑带的官员端步走到了众人面前,他目光如鹰,言辞更是不容拒绝:“既然此事牵扯到了莫大人,不如就让本官来审吧?程大人、臧大人意下如何?” 明礼见了这个意料之外的人,猜测道:“他就是隋正吗?” “是啊。”张止偏头解释道:“你知道的,咱们大齐朝堂上出了名的铁头青天。不过,按理说,他的消息不该这么快才对。” 江瞳担忧地问:“隋大人一向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如今他出面,咱们要再做手脚怕是不太好做啊。” “放心,该动的手脚早已经做好。接下来,咱们行的可全是正义之事。或许,还能帮一把隋大人。”一切事宜皆在按照原定的筹谋进行,明礼瞧着心情不错,她扭头,笑问:“张小世子,要不要赌一局?” 张止对她自然是百依百顺,“赌什么?” “就赌隋大人这一遭请不请得到莫照出来。”明礼率先抢道:“我赌他请不出来!” 她可还在等着席墨亲自上门来求呢。 张止嘴角一抽,但看着明礼一脸计谋得逞之后的快感又不免失笑。 他抬手,用折扇轻点她的头:“我最近是发现了,混熟之后你还挺不要脸的,你都赌请不到了,那我还能赌什么?自然是赌他能请到喽。” 明礼立即追问:“赌注呢?” 张止眼睛一转,便有一计上心头:“赌注嘛若是我赢了话,你就亲我一下。你要是赢了的话,我就亲你一下。怎么样?” 明礼:“.一边儿去。” 江瞳双手环胸的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小情侣之间的小把戏,她今早就不该喝粥,该喝醋才对! 对面,审案的权利已交接完毕。 隋正身负皇命,他既然开口说要审理此案,那么程五思即便有异议也需憋回去。他拱手作揖:“隋大人辛苦,请。” 隋正一边先审着臧家的事,另一边还在不断的地派人去请莫照,如明礼张止预料的一样,一连几回都吃了闭门羹。 (本章完) 53.第53章 撬墙角 第53章 撬墙角 明礼三人悠闲地找了一个茶舍喝茶吃点心,静静地等待着底下人来汇报接下去的事情发展。 张止拿了一块混了蜂蜜的糕点放在明礼面前的茶碟里:“一日之后,明伯远便要回京了。咱们,何时成亲?聘礼我都已备好,就等你发话。” 明礼轻轻咬了一口茶点,蜂蜜的甜润混合着绿茶的清香,着实别有一番风味。她想了想,便定了个日子给张止,“就这一日吧。你之前说的对,明伯远根基太深,凭现在的我,拿他没有半点办法。” “好,待我们成亲之后,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张止又调侃她道。 若换成了原先的时候,明礼或许还会瞪他一眼。但现下被他这每日三四回的揶揄下来,倒也是听得没什么所谓了。 既然他爱说,那就由得他说去好了。 不过多时,无为便快步跑了上来,匆匆禀道:“爷,席墨来了。” 张止下意识地去看了明礼一眼。 “那就.请上来吧?” 明礼没察觉到张止试探性的神色,她只知道昨日和席墨说得清清楚楚,今日来找她的话,他该先行致歉。 明礼淡淡道:“不见。” 闻言,张止一下就舒坦了。他提起茶壶给明礼添了一些热的,傲然道:“去回话吧。咱们明二姑娘,不愿见他。” 无为了然于心,低头暗笑:“是。” 一旁的江瞳一面喝茶一面憋笑,“师兄,你知道你现在像个什么吗?” “什么?” “一个独守深闺多年见不到心爱的官人,就在偶然被临幸之后立马张牙舞爪的娇俏小娘子。” “噗——咳咳咳”明礼没想到江瞳会说出这么不着调的话来,一口茶水被呛住,猛地咳嗽起来。 张止连忙放了茶盏去给她顺气,还不忘揶揄她两句:“我像小娘子,你很高兴?” “高兴的很。”明礼白了他一眼,故意说道。 与此同时,无为去而复返,禀道:“明二姑娘,席墨有一句话叫小的带给您。” “说。”张止脸色一黑。 “他说昨日之事是他的错,明二姑娘身怀绝世之才,他不该如此轻视。他愿以聚财楼奉上,赔礼道歉。” 明礼对于一点其实是不解的,席墨说想把聚财楼给自己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是莫家的私生子,前十几年和母亲相依为命,不知历经多少困苦才终于创建了一个京都城最大的赌坊以作保命的底牌。 这说送就送?这么随意? 明礼抿了抿唇,又道:“罢了,先请上来吧。” “是。”无为现在已经用不着张止吩咐了,得了明礼的话便匆匆去办。 不一会儿,他便领了席墨和鲍昌福二人上来。鲍昌福今日似乎是特意换了一身新的白袍。屠夫样,文人心,混迹赌场,却又文质彬彬,当真有趣。鲍昌福率先一礼:“姑娘,又见面了。” “鲍管事,”明礼起身,微微低头:“我说过的,这一次见面会是管事来寻我。” 鲍昌福一笑:“姑娘筹谋了得,在下心生敬佩。” 说罢这句,他便往席墨的身后一站,双手拢在袖中,再不言语。席墨缓缓抬头,目光掠过江瞳,又到张止,最后到了明礼的身上。 他敛眸,说道:“幼年之时,席某没有家族庇佑,母亲又多软弱,故而很早的时候便当家作主,靠着自己这一双手愣是在京都拼杀出了一份前程。我不似诸位,有着百年世家和皇亲贵胄的名号,原本,注意到明二姑娘也是因为周家满门灭尽一案。”席墨忽而抬头,“虽然此事已被京都府衙定为贼人纵火,但.明二姑娘,是你做的吧?” 江瞳又瞪大了眼睛,她看着明礼和张止二人皆神色如常,便知此事是真,而且张止早就知情。 她心里暗暗腹诽:周家那帮人竟将自己儿媳送去做官妓来铺前途,杀人纵火都是轻饶了他们! 明礼沉眸:“席公子何意?威胁我吗?” “呵。”张止冷眼扫了过去,他道:“威胁?席公子尽管去京都府衙告状,看看究竟是你状纸递的快,还是我手下暗卫的动作快。” 这话,令席墨双拳紧握。 他看着张止,眼底是一片愤恨:“张小世子,我知你身份贵重,皇后、太子、宰辅,都是你的血脉至亲。我虽样样不如你,可有一点,我在这世上没有牵挂,我可以为了做成一件事情而豁出性命不要。你,可以吗?” 张止凝眸,眼中杀意浮现。 “明二姑娘,”席墨走向了明礼两步,神色动容:“事到如今,你还没看清吗?张止这样的高门世子,是不会懂你我的苦痛的,你与我,才是一样的人,是最应该站在一条战线上去为了心中所愿而携手拼搏之人。” “你小子!” 张止怒火上头,一下拍桌起身,“当着我的面,撬我的墙角?!你找死是不是!” “张止!”明礼无奈,一把扯住了马上就要冲上去揍人的张止,她看向席墨,眉间亦有恼色,“席公子,我想请你搞清楚,现下是你在求我合作。你若不愿帮忙,我也不介意自己麻烦些去引莫照出面。还有,我记得一开始就与你说的很清楚了。” “我,不会弃他。” 明礼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这句话,神色无比坚决。她继续道:“你今日若是来谈合作,那便一道坐下喝盏茶。若是来挑拨离间的,无为,送客。” 撂下这句话,明礼便扯过张止的袖子把他拉了回去坐下。而张止还就真和一个被夫君护住了的小媳妇儿似的,低着头偷偷暗爽,任由明礼拉扯。 席墨:“.” 他心里憋着一口气怎么都下不去,张止和明礼绝不会是一路人。如今这样不过是因为明礼太重义气,她提前答应了张止,便不会轻易放弃。 这样的女子,实在世俗罕见。 “明二姑娘莫恼,方才”席墨走过去,撩袍跪坐:“方才是席某失言,还望张小世子,见谅。” 张止瞥了他一眼,“哦。” (本章完) 54.第54章 京都府舌战(1) 第54章 京都府舌战(1) 四人在茶舍商论了半个时辰便将臧北、莫照二人的结局走向彻底定下。谁能想到,几个在官场上起起伏伏,沉沦半载的老狐狸就要栽在四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手里,且这一栽,便是满门灭尽,万劫不复。 莫家 莫照颓唐的坐在后院水池旁,双手抱头,浑身都在发颤。今早,发现躺在身边的是自己儿子的时候,他虽然惊恐万分,但还不至于到绝望的地步。 直到发现莫正封的下半身一片血肉模糊,揭开裤子一看,莫照只觉得天都塌了。莫正封醒了之后也是半疯的状态。 不管问什么,都不会回答。 “主君.”莫家小厮实在是扛不住外边儿一轮接着一轮的压力,只能硬着头皮又来禀道:“隋御史的人又来了。说是您若再不依传唤前往京都府衙,就要上禀林相,参您一个惰懒怠政、拒绝审查之罪。林相这个人您是知道的,向来刚正,就连嫡子违法都能亲手送上刑台的啊。” “滚!” 莫照随手拿了一块大石头狠狠砸向镜子般的水面,将水中世界打碎。他大声怒吼,两颊颧骨凸出,一拳捶在泥地上,无声哭咽。 “该死的臧北!”莫照起身怒骂:“做冤大头做了那么多年怎么就突然醒悟了?!同为二皇子门下,他难道不知道一旦捅破此事,即便我死,他难道就不会死了吗?二殿下绝不会放过他的!” 一道清明的男声从后传出:“父亲如今该想的,应当是如何让二殿下站在咱们这一边。您在臧家的那个女儿,完全可以成为反杀臧北的一柄利刃。” 小厮见到席墨后立马退下,莫照回头皱眉,语气里是遮掩不住的厌恶。 “是你?你怎么敢来?” 席墨收了折扇,反问道:“我也是莫家子嗣,如何来不得?” 若是换作从前,莫照早将他给骂出去了。可如今莫正封已废,他又只有这么一个独子,莫家百年传承根基万万不能毁在自己的手上。 席墨纵然只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可终究是自己的血脉无疑。 思及此,莫照的语气顿时软了几分下去:“你方才说,此事尚有转圜的余地?” “这世上,只要想活下去,就没有绝路。其实要解此局不难,就看父亲是要舍儿子,还是舍莫家。” 席墨坐到了莫照的身边,“父亲,滴血认亲没有依据。您只需咬死不认臧缨的身份,臧北便是说破天去也无济于事,而后将战火转移到大哥被施以宫刑的真正始作俑者的头上。如此一来,即便是隋正,又能奈您何呢?” 莫照猛地一抬头,眼中恨意汹涌:“你的意思是,你知道这一切灾难出自谁手?” “明相嫡长女,明礼。” 京都府衙,因为这一场官司涉及到了朝中几位大人物,于是免了百姓听审,就连一众衙卫都被禁令不许入内。 隋正一身正红官袍端坐堂上,顶上高挂‘明镜高悬’金字匾额。三尺法桌立于高台,桌上摆文房四宝及令箭筒。 臧北、莫照、臧夫人、臧缨,以及明礼和席墨六人共同立于堂下两侧,对了,还有一个莫正封,被担架抬了躺在堂下。臧北状告莫照和臧夫人私通,生下孽种臧缨。 莫照状告臧北血口喷人,无端生有,并指控明礼在赏宴的时候和臧家蛇鼠一窝,扣下莫正封,秘密阉割。 至于明礼,她也凑了个热闹,告了一状,告莫正封奸淫幼女,恶行昭昭,天理不容。 隋正又看了看非要坐于太师椅上观案的程五思和张止,即便清廉如他,也不禁实觉头痛。 程五思站队二皇子,张止则是太子表兄,这两位分别代表着两名皇子。莫、臧、明三家又全是二皇子门下。 听闻明礼和张止走得近,那她究竟是二皇子的人,还是太子的人?席墨只是莫家私生子,今日来此,又所图为何? 来之前,隋正想到这一桩案子或许会非常棘手,但实在没想到能够牵扯出这么多人来! 还不待隋正这个审理官先行开口,莫照便往前一扑,朝着臧夫人就一巴掌扇了过去,叱骂道:“贱妇!你究竟是与哪个贼人生下了孽种,为何非要拉扯本官下水?本官与你,不过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堂兄妹!”莫照又冲向隋正,弯腰道:“隋御史,您乃青天无私,可定要为本官做主啊!臧北所言没有一字真实,他们!他们含血喷人,意欲毁我莫氏一族!” “莫照!” 臧夫人捂着自己的脸,难以置信的看着。 她也不知臧北究竟是如何知道臧缨身世真相的,但这两日,即便臧北对她破口大骂,对她拳打脚踢,她也没有承认过一句,哪怕无数拳头落下之时,她为了莫照的官声和仕途也没说过一个字。 可如今,他竟然为了撇清自己的干系,说出这样的话来! 臧夫人百感交集,羞愧愤怒在一瞬间彻底覆灭理智,她起身立马还了一巴掌给莫照:“你有种再说一遍?我与你之情愫,可感天地众生!你当年是如何与我海誓山盟” “好啊!你这贱人总算是承认了!”臧北一步跨到二人中间,一手捏一人的肩膀,他本是武将,手上力气极大,怒目瞪着他们:“奸夫淫妇!尔等害得我好苦!” 另一边的臧缨哭的已经快喘不过来气了。一夜之间,她从指挥使独女变成私通之女。 两个朝中大员,一个京都贵眷,就如同市井泼妇一般扭打在了一块儿。隋正一连拍了四五回惊堂木都没人搭理他。 “够了!” 隋正猛拍桌子,一声怒吼,总算是将几个人给震住了。他怒道道:“吵什么?案子冗杂,一件件的审!臧夫人,你是孩子的生母,无人会比你更知晓生父是谁,你说,臧缨究竟是臧大人之女,还是莫大人之女?” “她是.” 臧夫人被这一声吼的脑目清明了一点,她若真的说出,那莫照是会被量刑削官的,毕竟是从小到大的情谊。 “臧夫人,”一直久未开口的明礼忽然出声,她声音轻柔,带着一丝引诱的意图:“你说,一个男人,若是真正从心底在意你。他会在东窗事发之时,明知你深陷流言漩涡,却仍闭门不出、不发一言吗?” (本章完) 55.第55章 京都府舌战(2) 第55章 京都府舌战(2) 臧夫人一怔。 是啊,不管怎样,在事情败落之后,莫照的第一选择,是弃了她。 “回隋大人的话!我儿臧缨,确乃莫照之女!臣妇羞愧,与臧大人成婚之后却还与莫照有私情在身,故而.故而在婚后十日,便查出了身孕。” 臧缨听到这一回答,登时呼吸一滞,晕倒了过去。但在场众人,没几个在意她。 对于臧夫人的指控,莫照似乎早有预料,他悄悄看了席墨一眼,果然如这小子所言,这个女人就是被臧北派出来攀咬自己的。 张止坐在堂上侧位,一面饮茶一面看戏,他笑道:“既然臧夫人已经作证,那么此案可结。隋大人,您说呢?” 隋正颔首:“张小世子所言有理。”他一拍惊堂木,“第一桩案子已了,来人!将臧家母女带下去圈禁。” 两名衙卫立即领命上前,将二人拖下了堂后。 “至于莫” “且慢!”莫照厉声打断了隋正的话,他质问道:“隋大人,一面之词就可以作为结案证据吗?本官说过了,我与她没有半点干系,更遑论有什么女儿!此妇人满嘴胡言,断不可信!这一桩罪,本官绝不会认!再说,本官还有状纸递上呢,若是现下走了,那岂不是给了贼人逃生之机?” 隋正说道:“莫大人是说状告明二姑娘阉割莫正封一案?” “正是。” 莫照的目光缓缓落在了明礼的身上,方才他瞧得清楚,若非明礼和臧夫人说了两句话,那个女人,怎么有胆子同他翻脸? 他冷笑着:“明二姑娘,那一日明府举办赏宴后,我儿便彻夜未归,今日一早出现在了莫府。但他,却受了阉割之刑,本官想要问一问你,其中缘由,你可知晓?” “莫大人,明家上下主子奴仆加起来有上百人之多,怎么,偏我长得像恶人一点吗?您也莫要顾左右而言他。现在审的您和臧夫人私通生子,至于您家的阉割公子究竟是否与我有关,还有待商榷。”明礼直面莫照,不见一丝害怕,她转而望向隋正,“隋大人,是这个道理吗?” 隋正颔首,他问臧北道:“臧大人,你可有证据?” “自然有!”臧北下意识瞥了明礼一眼,见明礼轻轻点头后才继续说道:“我找来了当年替吴氏接生的稳婆和太医。他们可以作证当年吴氏生子的时候是足月生产,并非是一开始所说的早产。” 当年臧缨是提前一个月的早产儿,若是足月,那么说明臧夫人早在嫁入臧家的时候便已怀有身孕。 莫照将二人的动作收入眼底,见此情形,莫照更坚信了席墨的话,幕后指使果然是明礼。她一个闺阁女儿,即便嫁过一次人,可怎会有如此深的心机手段?不愧是温家和明家的血脉,真是混官场的好料子。 若为男儿身,假以时日,说不定能够取代明伯远,成为大齐的下一任宰辅。 “这里,是稳婆和太医的证词。”臧北掏出了两张文书递上,“证人就在堂下,隋大人可以传来一问。” 隋正接过一一细看后,问道:“莫大人,人证物证皆全,你现在可认吗?” 莫照握拳,难怪派出去杀稳婆和太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如今想来应当是早死在明礼一众人的手上了。“本官不认!一个早产和足月的时间就想让本官认罪?若是她吴氏自己品行不端与人私通,非要嫁祸给本官.” 隋正一拍惊堂木:“放肆!人证物证皆全,还敢狡辩!” 席墨转头,轻声道:“父亲稍安,不过一桩风流韵事罢了。认了就认了,隋大人难不成还能将您给杀了?父亲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真实目的。” “这” 莫照皱眉,他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但席墨说的又不无道理,他道:“明二姑娘巧舌如簧。本官念在你父亲的颜面上暂不与你计较,只是,你伤我儿根本,断我莫家子孙血脉,这一桩案,该当何解?” “莫大人说笑了,我何时承认过是我做的?我手无缚鸡之力,怎会做出这样的事?其中定有误会重重。”明礼低下头,装得一副纯情女儿家,羞涩无比的样子。 “手无缚鸡之力?哈,明二姑娘,做人做事能装成你这样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也着实是不容易的很啊!” 莫照再次逼近她,目光狠厉,活像是要将明礼给生吞活剥了似的:“你究竟是个什么性子,你以为众人都没长眼睛的吗?!赏宴上,你就险些用箭簇射死我儿,骑射赛上,又险些将臧缨置于死地,你如此这般心黑手毒,我呸!哪一家的世家小姐能做成你这副模样?!” 莫照喊得声音极大,几乎要将屋顶掀起,而明礼依旧是言语淡淡,波澜不惊。 她就像是看跳梁小丑一般看着莫照,明礼转身望向隋正:“隋大人,京都府衙之上,难道是谁说话声大,谁言语肮脏,谁就有理吗?” 隋正立马道:“莫大人,公堂之上,无比威严。还请您,静言、慎言。” 张止将手里的茶盏重重一拍,轻笑了一声,讽刺道:“我是真没想到,你们莫家狗改不了吃屎的德行真是几辈子人都不带改的啊?赏宴上,是莫正封自己要求的比试,骑射赛,也是臧缨主动开口提的。如今,你们一家三口这是打量着将祸水全泼人家姑娘身上?做什么?你们姓莫的,是收垃圾的还是倒夜香的?一帮看着臭,闻着更臭的货色!” “张止!你放肆!”莫照当即大怒。 “哎哎哎,张小世子。”隋正提醒道:“你只是旁观审案,不该发表言论。” 张止一笑,“一下没忍住说了心里话,隋大人勿怪。” “隋大人,先不说我从未行过此事,就算莫公子的阉割之刑是我所为,那也是替天行道。”明礼说道。 “竖子你也跟着胡吣!”莫照两步跑过去,指着明礼逼问:“这么说,你是承认了我儿的阉割之刑是你干的了?” 张止这回直接走到了堂下。 他一点不顾隋正的咳嗽声,走过去抓住莫照的手臂一抬,整个人挡在了明礼的面前。 他嗤道:“莫大人的脑子被水给灌了?还是眼睛被钢针戳瞎了?亦或是耳朵也被苍蝇给塞住了?她说的是‘就算’!‘就算’二字是何意你懂还是不懂?” (本章完) 56.第56章 京都府舌战(3) 第56章 京都府舌战(3) 隋正重叹一口气:“张小世子!” “隋大人别喊我了!” 张止一挥袖袍,“今日,我还就在此处站着了,我倒要看看,大齐堂堂巡盐御史究竟能有多下作!就你这样的品行,还管盐运?如今盐市的价格都飙到什么地步了也不见去你想法子周转啊,本世子是不是有理由怀疑这些银子都进了你姓莫的腰包?你自个儿出去瞧瞧,如今还有哪一家老百姓能吃得起盐?” 张止越说越激动,扭头道:“隋大人!您是陛下钦点的盐案审讯官,您说,如今这盐价堪比黄金,莫照这巡盐御史究竟有没有责任!” 闻言,隋正心头一震,喜悦之情油然而生。他本就是冲着莫照,为着盐案而来的。 正愁要怎么拿莫家这摊子污糟事往盐案上扯,没想到镇北侯家这个世子虽是个浑不吝的纨绔,但三言两语说下来,竟还解了他这一桩燃眉之急。 莫照像是一下被人拿住了七寸,他瞪大了眼睛:“隋大人,我们如今议的是明礼阉割我儿的真相,可这混账羔子却在以他事.” “他事?” 隋正截断了莫照的话,严词厉声道:“在莫大人心中,盐运竟是他事吗?说到底,莫正封被阉乃家事,但张小世子所言乃是国事!就算是明二姑娘所为又如何?难不成区区阉割之罪还能盖过盐运大案不成?莫大人亦是在朝为官几十载的人了,面对家事国事,难道不明白孰轻孰重吗?” 莫照自知理亏,不再言语。 席墨不是说可以借封儿被阉割的真相弄死明礼,从而中伤明伯远,损明氏一族根基吗?怎么现下不仅折了儿子,还将盐运案给扯出来了? 明礼从袖口处拿出了一本文书递到隋正面前,少女身形单薄,但脊背挺直,如一棵傲然青松,不弯不折。 她道:“既然话说到此处,那么臣女便再告莫正封一状。隋大人可知京都贵族中间盛行一种玩物,名为水奴?” 此言一出,莫照的脸色当即一白。 “水奴?未曾听说,待本官先看文书。” 他低头去看,越往下看,眉头皱得越紧。片刻后,隋正缓缓抬眸,眼底一片震惊。 “明二姑娘的意思是,盐价之所以高居不下,是因为莫照将大量官盐变为私盐,再高价卖给各家豢养水奴的店家?官变私,官盐少了,那么就需要做假账,可盐运乃朝堂控制,账本在此,盐税必要缴纳,莫照为了填补需要上缴的盐税,派人恶意竞争,将盐价哄抬。另外,私盐多了,除去水奴需要的,其余的还能放到黑市去卖,再经有心之人着手拉高价位,以至于,现在无论是官盐还是私盐,其价堪比黄金,百姓即便卖儿卖女也买不起一两盐巴吃!” 听完这一席话,莫照猛地抬头看向明礼。 她,她怎会知道! “啪——” 惊堂木一拍,莫照虽面上没有波动,实则后背已经出了一身虚汗。隋正起身,手里拿着文书走了下去。 “明二姑娘,你这份文书写得极好。前因、过程、细节、结果俱全,但你可知,缺少了一点什么?”隋正问道。 明礼淡淡一笑:“证据。” 隋正追问:“你可有?”“既来京都府衙,既已写下文书,我并没有编故事给大人听的兴致,审案断案当以证据为首要。”说着,明礼侧目扫了莫照和莫正封一眼:“我熟读律法,绝不会像有些人,空口白牙全凭一张嘴便在那里信口雌黄。” “好!”隋正赞许的看着明礼,说道:“只要证据齐全,你放心,即便是皇亲犯罪,本官亦不袒护!” 明礼和张止对视。张止颔首,朝着外喊:“山茶,将人带上来!” 话落,山茶便带着五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女子走上前来。 她们排成两排跪在堂下。隋正看的一愣,“明二姑娘,咱们不是在说盐运案吗?怎得请了这许多姑娘来过堂审问?” “大人莫急。”明礼答道:“说案子自然要一件一件的说,理清之后,真相自现。隋大人可还记得我方才状告莫正封奸淫幼女?” 隋正点头。 “她们,便是侥天之幸从莫正封手中活下来的女子。”明礼给其中一个使了个眼色,那名女子立即哭出了声。 “请青天大老爷给民女做主!民女本是南镇人,几个月前,莫正封踏青路过我家村庄,之后就派小厮过来,说要带民女来京都享荣华富贵。民女不愿离开家乡,他们.他们这帮杀千刀的,便将民女的父母双亲全部打死,再将我劫掠过来!” “民女也是如此!只要有半点不从,他便下令手下杀人放火,逼得我们不得不从!” “是啊大人,求您做主,他先是将我们全部糟蹋玩弄一遍,之后就高价卖给一些店家做水奴” “做了水奴之后哪里还有活下去的可能?我们几个都是幸运的,碰上了明二姑娘和张小世子,否则,恐怕现下连尸骨埋在何处都找不到!” “大人明察啊!我们身边已不知死去多少姐妹了.” 莫照听了这些一愣,他原以为莫正封只是奸淫掳掠了这帮女子,没想到各家的水奴,竟然是从他这里拿的人?! 莫家父子做的营生虽互不相知,却又有异曲同工之妙。 莫正封肆意捉拿少女,侵犯过后再转手卖出,使他们成为水奴。然而水奴想要生存,就必须生活在盐水之中,这样店家又必须从莫照的手中买盐。 这么一进一出的,莫家父子的钱袋子真是赚的盆满钵满。 莫照一下就知道了此事的严重性,他忙道:“隋大人,你我同朝为官,你是知道我的!纵然偶有小贪,却不可能做出这等事啊!我儿一向乖巧听话,更是不可能!” 他现在是被逼急了的兔子,胡乱咬人,他指着明礼和张止,“要不然,就是他们二人搜罗了这一帮小贱蹄子,意图污蔑我莫家!” “莫大人这张狗嘴里果真是吐不出来什么象牙来。” 张止一直挡在明礼和莫照的中间,他斜睨莫照,“我瞧这全天下就剩你一个刚正不阿之人了是吧?臧大人夫妇是污蔑,稳婆和太医的证词也是污蔑,如今五个姑娘还有我和明二姑娘说的话也全是污蔑?莫大人,人家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如今你的影子都斜的快没边儿了,看来你这人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呀。” (本章完) 57.第57章 神仙打架 第57章 神仙打架 莫照愤恨咬牙:“你!张止,你这个纨绔.” “纨绔什么?张小世子有哪一句话说的不对吗?” 明礼开口打断,她在维护张止,“恶人尚能自诩清白廉洁,纨绔的嘴里就没有真话了?”她冷笑着反唇相讥:“大人说污蔑?好啊,那就请大人同我们一样拿出证据来证明,莫非,你以为自个儿上嘴皮碰了下嘴皮就能摇身一变,成了清白无辜不成?” 莫照气得捂住了心口。 “你以为,单凭你拿出来的几个小丫头片子,就能算作证据了?这样的故事,本官一天能给你编无数个出来!明礼,你.” “父亲!” 席墨猛地朝他跪了下去,七尺男儿硬是憋出了好几滴懊悔的眼泪,“父亲!大哥做出如此天理不容、人神共愤之事,您,您就不要再袒护他了!” 闻言,莫照只觉一股寒气从天灵直入,沿着脊背游走全身。 他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席墨和明礼、张止竟是一条线上的!完了,完了,一切全都完了!莫照一个没站稳,左脚绊了右脚,狠狠摔在地上,“孽障.孽障!当年,当年我就该让你胎死腹中!你和你的娼妓生母,全是贱人!” 席墨双拳紧握,他想起自己那柔弱好欺的母亲在临死之前都还在呼唤着莫照名字的场景。 他要莫照死! “隋大人!”席墨再次一叩首,高呼道:“张世子是纨绔人尽皆知,他之所言可以不信。席某是私生之子,我之所言亦可不信。但明二姑娘乃明相嫡长女,温良恭俭之名在京都城中有口皆碑,谁人见她不赞一句?她的话,您不可不信啊!” 张止:“.” 大爷的,要不是看在他这番话是在帮明礼的份上,他必然是怎么也咽不下去这口气的! “你这个吃里爬外的孽障!” 莫照气得脸都绿了,“你你方才在莫家说的话全是骗我的是不是?我可是你老子!你竟然伙同外人来害你老子和亲哥哥?!” 席墨勾唇一笑,他侧首看着莫照:“父亲可知,大义灭亲四字?您和兄长的所作所为实在人神共愤!恕儿子,不可再隐瞒下去了。” “隋大人!我愿作证,家父莫照身为巡盐御史,不思民生,不查民情,反而骄奢淫逸、以权谋私、尸位素餐,实是欲壑难填!小生一开始被莫照所言蒙蔽视听,这才没有立即说出真相,还请大人惩戒。但小生愿将功赎罪,助力朝廷查清盐运账本以及水奴真相!” 莫照听闻此句一下就慌了,他‘扑通’跪下:“隋御史!我冤枉!事实绝非如此啊,他们,他们三人是一伙儿的!” “一伙儿的?” 隋正也是恼极了,他将令箭筒摔了下去,十几枚令箭撒了一地。 他怒道:“你当本官是什么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吗?他们一个明家嫡女,一个张家世子,还有一个是你的私生子!你告诉本官!他们怎么会是一伙儿的?!” 一开始的原告臧北就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明礼、张止、席墨三人,一个唱戏,一个附和,一个补刀。 就这样,一步一步将整个莫家推向了死亡的坟墓。 明礼拱手,低头跪下,叩首于地:“隋大人,如今证据皆全,还请大人按律缉拿莫家父子!为大齐百姓讨一份公道,为这些女子寻一份清白,为天下万民争一份善恶有报,天理昭然!” 她的声音虽不大,但却掷地有声,字字铿锵。就连隋正这样见惯了人性丑陋的御史言官也不禁热血难平。他忽然想到了从前自己为官的初心——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说得好啊,善恶有报,天理昭然.”隋正握紧了手中的惊堂木,嘴里不断地在念着:“善恶有报!天理昭然!” 下一秒,隋正的目光变得坚韧无比。 他挥袖下令:“本官宣判,将莫正封奸淫案、莫照私吞盐税案,以及京都水奴案,三案并查。将莫氏父子押入水牢,严加看管!待禀报林相,上达圣听后,再行决断!” “是!” 就在几名衙卫就要给他们拷上手铐之时,衙卫的通禀声截断了一切嘈杂之音。 “二殿下到——” 二皇子怎么来了?明礼下意识的扭头看张止,却见他也摇了头。 她方才还以为这是太子和张止之间的谋划,事情将成定局,没想到最后关头,竟还是出了岔子。明礼咬唇,单拳紧握。 张止靠近她,低声宽慰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臧北和莫照是二皇子的助力,他们出事,老二一定会来。二皇子得了消息,太子不会不知,等着瞧吧,今日是一出神仙打架。” “你是说,太子也会来?”明礼疑惑。 就在此时,另一声响亮的通禀炸响于众人耳畔。 “太子殿下到——” 在一旁安静看了一个多时辰好戏的程五思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老天爷啊,又是太子,又是二皇子,他这小小的京都府衙真能撑起这两尊大佛吗! 府衙之外,二皇子沈恒穿着一身绿绿、松松垮垮的长袍,一蹦一跳的走了进来。他发髻不端,仪表全无,拖拉着一双布鞋,双手就随意摆在身侧。 沈恒最引人注意的便是这一张无比姣好的面容。 沈恒之母云皇贵妃是邻国西云的和亲公主,长得天妒人怨,美艳至极。 陛下得了这等美人后盛恩不断,椒房专宠。一夜临幸立马加封妃位,确认怀孕加封贵妃,诞下二皇子后直接荣升皇贵妃,甚至不顾林皇后尚在,执意赐云皇贵妃协理六宫之权,位同副后。 他刚欲踏入大堂,便听得了衙卫的通禀,于是停下脚步,直到见到沈恪宏大的太子仪仗后,笑着啧了三声:“不愧是正位东宫的太子殿下,就是气派!” “二弟,你怎得也来了?” 沈恪故作吃惊,快步迎了上去。沈恒亦是扬起了笑容,俩兄弟的双手紧紧握在一处,暗中较劲。“太子哥哥也来了?弟弟真是该死,竟然有失远迎!” (本章完) 58.第58章 明伯远回京 第58章 明伯远回京 有失远迎? 合着这小子觉得京都府衙已然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下一瞬,沈恪再次扬脸笑道:“听闻京都府衙出了大案子,隋正大人正在亲自审案。二弟啊,此事牵扯到了明、莫、臧三家,这三家皆是你门下,二弟不会是着急了吧?” “太子哥哥这是什么话?”沈恒大惊失色,焦急道:“弟弟一向尊父敬兄,这朝堂之内最忌讳的便是结党营私,明相、莫大人、臧大人皆是朝臣,效忠于父皇,哪里是什么我的门下?太子哥哥这话可万万再说不得了,实在要吓死弟弟了!” 沈恪在心底暗暗冷笑了两声,面上却是丝毫未动:“那此事确实是大哥失言了,还望二弟见谅,宽宥为兄才是!” 二人如往常一样虚与委蛇了一番,沈恪一下收了笑容,端正走入大堂。沈恒也阴沉下了脸,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早准备好的白帕,将方才和沈恪接触过的皮肉全部擦拭了一遍。 跨入大堂的那一刻,沈恒随手一扔,白帕落地,被身后随行侍卫任意践踏。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千岁万福!参见二殿下,殿下福寿安康!” 太子和二殿下一向不对付。 太子虽不被陛下所喜,但却占着嫡长之位,身后又有林、张两家一文一武以及朝中一干老臣的支持。至于二皇子,庶子和外邦血脉是他最大的污点,但他身后有云皇贵妃这一人物,还有西云国这一不可忽视的力量存在,即便将来无缘帝位只能封王,只怕沈恪也容不下他。 他们是天生的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存在。 二人一道出现在此处,必是各有所图,于是隋正不等他们问,便率先道:“二位殿下,此案已审理完毕。殿下们可是想要听取审案结果?” “隋大人说什么?这就审完了?”沈恒皱眉,他指了指已被拷上了镣铐的莫照,质问道:“莫大人可是两淮巡盐御史,品级与你相等。此案由隋大人审理怕是不妥。” 说着,沈恒看向了龟缩在一旁的程五思,扬起了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程大人,你才是京都府尹,可为何坐在旁听之位?怎么,府尹坐腻了,想摘了乌纱帽,告老回乡吗?” 程五思惶恐不已,连忙下跪:“二殿下明鉴!老臣万死不敢,只是.只是隋大人乃是陛下钦点的盐运案主审,他又说莫大人的案件牵扯盐运,所以就” “哦。”沈恒拖长了尾音:“程大人这番话的意思,是在拿父皇压我这个做儿子的喽?” 程五思连连磕头:“不敢不敢!老臣绝无此意!” “二弟。”沈恪开口解围道:“程大人也是按律办事,隋大人乃督察院之首,若与钦点案件有关,的确有拦截亲审之权。你莫要吓着程大人。” 沈恒甜甜假笑:“瞧太子哥哥急的,弟弟不过是在与程大人玩笑,怎么引得您如此严肃呢?” 沈恪没有理他这一句。 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莫正封和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的莫照,以及那撒了一地的令箭,又和张止对视了一眼,见他一挑眉便知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 沈恪清了清嗓子,说道:“隋大人,案子可已理清?” “回禀殿下,此间事宜已全部结束,臣正准备将奏章写好之后上递林相,再由陛下御批。”隋正又将三桩案子的大致案情简略的说了一遍。 沈恪听完身心舒畅,莫家和臧家接连出事,莫照父子又闹出这等丑闻,想来即便陛下还存着私心想将盐运给老二也耐不住群臣的压力。 盐运大权,终于可以收回了。 他转而望向面色黑沉的沈恒,语气轻松道:“没想到啊,莫照竟然是这样的国之蠹虫。二弟,你一向与莫家走得近,从前你就没瞧出点什么来吗?” “人心隔肚皮。太子哥哥,臣弟又不是天神,更不懂得读心之术,哪里会知晓呢?”沈恒栽了这么大的一跟头,自然是没什么好脾气的,“不过,若是太子哥哥认定了莫照之行为与我有关的话,迫于太子威压,臣弟也可以认罪。” 沈恪闻言冷笑:“二弟这番话,是想将为兄陷入不仁不义不忠之境啊?你若无罪,便该想法子自证清白,还是说,二弟心虚了,莫照所为你当真知晓?又或是,你也在盐运案里参与其中?” “太子说笑了。”沈恒当即脸色一沉,咬牙切齿道。 “哈哈哈哈哈”沈恪仰头大笑,伸手拍了拍沈恒的肩膀,“为兄不过随口说说罢了,二弟切莫当真!” 沈恒死也咽不下这口气,他肩膀一拐,甩开了沈恪的手。 “隋大人,您的刚正之名,我亦有耳闻。但您可是是督察院之首,这审案、提案、禀案的顺序,可是做的实在不妥。” “不妥?”隋正疑惑,“何处不妥?还请二殿下不吝赐教。” 沈恒振振有词的说道:“父皇设左右二相,林巍林相乃右相,掌中书、尚书、门下三省,以及工、兵、户三部。明伯远明相乃左相,掌三法司、盐铁司以及吏、刑、礼三部。”沈恒双手环胸,在京都府衙的大堂内来来回回的踱步,目光总是在不经意间的扫过明礼与张止二人。 他笑着道:“盐运案属盐铁司,查案办案又属三法司,那么此案理所应当交由明相呀。” 隋正点了点头:“二殿下说的不错,按规矩来说,的确该率先报给明相。可殿下应当知晓,明相领了皇命出京办事至今未归,陛下有口谕,明相离京后,各部禀报之事皆先行交由林相。” “是呀。” 沈恒脸上的笑容愈深。 “隋大人也说了是明相离京之后。可如今,明相已归。不论是京都府还是大理寺,又或是你督察院所经手之案件,都需过明相那一关。” 不光是隋正,在场众人皆是一怔,明伯远回来了? 沈恪立马给了身后一个侍卫眼色,侍卫心领神会,悄然退下去查探消息。 (本章完) 59.第59章 太子的橄榄枝 第59章 太子的橄榄枝 若是明伯远真的回了京都,那么此案的确到不了林相的手上,明伯远是二皇子门下,自然会偏帮。 正当沈恪与张止苦恼于此局现下该如何破解之时,一旁久未开口的明礼忽而说道:“可此案,不是已经由陛下亲口定了隋大人主审吗?按法制,既然陛下已开了口,那么隋大人应当直接面见陛下禀报此案,不用通过左右二相。” 这番话,叫在场众人皆是醍醐灌顶。 沈恒之前得到过很多线报,说这位明二姑娘自从和离归家之后便似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夺舍了一般。之前他还不太相信,如今一见,这哪里是夺舍,完全是换了个脑子啊。 沈恒阴笑着说道:“左右二相分管不同,职能不同。明二姑娘此话,像是不把我朝宰辅制度放在眼中啊?” “二殿下言重了。”明礼淡淡一笑:“臣女的意思是,宰辅大臣说到底终究还是天子臣下,隋大人是陛下金口玉言定下的主审官,便是皇亲贵胄也审得。还是殿下以为,明相已然能大过陛下了?” “明礼!你可是明家女,你” “二弟!”见沈恒还欲出言,沈恪当即拦下,“明氏一族家风严谨,明二姑娘所言不无道理,陛下钦点的主审官甚至有先斩后奏之权。换句话说,即便今日隋大人将莫家父子双双斩于剑下,满朝的御史言官也无一人敢出言指责半句。” 沈恒抬眸:“那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方才全是臣弟一人在胡搅蛮缠,无理取闹喽?” 沈恪严肃了神色,“二弟要知道,莫氏父子不单是奸淫幼女、买卖水奴,他们已在毁坏我朝民生盐运。陛下有旨,彻查盐税,凡是阻拦者,斩之。” 沈恒静默了一会儿,程五思还跪在地上,这一局显然是二殿下落了下风。他要赶紧把自己藏起来,免得二殿下恼火起来,波及自身。 片刻之后,沈恒轻轻一笑,“好,太子就是太子,果然事事以民生为重,臣弟佩服!对了,今日父皇说要去母妃宫中用膳,唤我坐陪,想一家人享天伦之乐。瞧我这脑子,险些为了一些无关紧要之人耽误了时辰,那么,臣弟就不陪太子哥哥了,先行告退。” 沈恪动作一顿,旋即挤出了一抹得体的笑容:“既是陛下有命,二弟快去吧。” 沈恒特意走到了明礼的面前,上下扫了她好几遍,唇边勾起了一抹笑容,他说道:“我知道你,明相嫡长女,罪族温氏留下的唯一血脉。” 明礼缓缓抬眸与沈恒对视,眸底是一片冷寂。 她的寂静蕴含着力量,如同平波水面之下暗藏汹涌波澜。 他继续说道:“明二姑娘,听闻你夫家全族被杀的血案才刚结束没两天啊,你这便已经不穿素戴孝了?”接着,他又瞥了眼张止,旋即意味深长的一笑,“噢,看来是我肤浅了,再次得遇良人,自该穿红戴绿,好生装扮才是。毕竟永安伯府可远远赶不上镇北侯府。” “二殿下,”张止将明礼扯到自己身后,他上前一步,似笑非笑道:“都说输人不输阵,可别因为输了这一局,就将一辈子的风度气节都丢了。好歹也是皇子,就算要似稚龄孩童一般争辩,也用不着拿姑娘家的清白名声来做刀剑,太过下乘。” 张止是皇后亲侄,自小和沈恪、沈恒一道长大,中间矛盾争锋自然少不了。但他向来还是守着君臣之间的本分,就算偶有口角,却也至于将话说的这么死。 今日这般,是为了明礼? “张小世子一向多情纨绔,怎么,这回是动了真心?”沈恒嗤笑道:“不过,你的真心,向来不值什么钱。”说罢,沈恒又看向了明礼:“明二姑娘,马上就是二嫁之人了,这回可得把眼睛擦亮才是。等你们好事来临,我会亲自挑选大礼,遣人送去。呀!你们之间的事情,明相可知晓吗?” “哈哈哈哈哈哈.”沈恒大笑着出门去,“不过两日,京都城里又有好戏可看了!” 张止急忙转过身去和明礼解释:“你别听他的,我没有和任何一个楼女子拉拉扯扯、暧昧不清。坊间传闻都是故意散出去的,还有,就算明伯远回京了,我也有办法娶到你。你什么都别想,这件事情我来做,你相信我。” 见他这样,明礼忽然笑了。 她说:“不过是野狗无能狂吠之言,我都不在意,你又何须放在心上?” 张止一愣,旋即亦是笑出了声。 明礼的这一句‘野狗’可是将程五思给吓了个半死。隋正权当没听到,招呼着底下的衙卫过来,将莫氏父子给羁押去了督察院,臧北和程五思也识相的退下。 山茶过来将五位姑娘带回去好生安置。席墨看见太子在场,也不好多留,便说日后再叙,匆匆而去。大堂之内,一时间只剩下明礼、张止、沈恪三人。 “以身入局,胜天半子。” 沈恪看着明礼的目光十分炽热,就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他道:“明二姑娘,你是人才,孤又恰好惜才。明白人说明白话,孤愿助姑娘闯出宅院,杀入庙堂,到时,姑娘可愿投入孤的门下,助孤登临帝位,协治大齐国泰民安,夺回北凉十九州?” 闻言,明礼一愣:“殿下的意思是,要我入朝?女子之身,能入朝议政?” 沈恪一笑,不在意的一挥手:“女子又如何?明二姑娘可曾读过一句话吗?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孤愿意相信表兄的眼光,更愿意相信姑娘之才能。” 明礼沉默了片刻。 “孤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如若姑娘不愿,亦可直言拒绝,孤绝不会因此事而恼羞成怒。” 沈恪的目光清澈而坚决,不藏一点污垢和肮脏。 他继续说道:“但姑娘今日所行所为,再加之对沈恒出言,想必早已被他记恨上了,如今明伯远又提前回京,明家绝非久留之地。与我表兄成亲是一个解法,但若姑娘害怕成亲后便算自动投入孤的门下的话。孤还有一计,可不用成亲,亦能助姑娘离开京都,再不受明家摆弄。” 张止瞪大了眼睛:“.” 太子表弟,有你,真是我的福气! (本章完) 60.第60章 张止的筹谋 第60章 张止的筹谋 明礼沉思了片刻,后缓缓抬眸:“臣女有一问,殿下可能解答?” “你说。” “殿下乃中宫嫡出,却被陛下不喜,被庶弟踩压,眼看朝中一半之臣尽数成为二皇子门下,太子之位岌岌可危。可殿下还是一味的隐忍、退让,如今,陛下正值盛年,若要废储,并非难事。殿下以为如今形势,您想登临帝位,有几分胜算?” 沈恪神色一凝,他着实是没有料到明礼的胆气会这么大。这些大实话,就连张止也没有对他说过。 人人都道忠言逆耳利于行,可只有坐于高位之人才会知晓,身边纵有忠臣,但忠臣直言者,太少。 沈恪垂眸一笑,心中更坚定了要将明礼收入麾下,送她入朝堂的决心。张止一直在旁细细观察沈恪,他们自小一起长大,沈恪的一举一动他都最了解不过。只要殿下认识到明礼心有大才,想要为他所用,那么她就能平安走出明府。 如今明伯远归京,婚事势在必行,有了太子的支持,会更加便捷。 沈恪说道:“姑娘也是明家嫡长,但在家中过得甚至还不如几个一等女使,父亲不喜,嫡母不慈,姐妹不睦,长辈不善。那么姑娘为何一连隐忍了十几年?” 明礼轻启红唇:“厚积薄发,一击致命。” “说得好!”沈恪大赞了一句,他继而说道:“隐忍二字,往往比鲁莽争夺更加难能可贵。等孤羽翼丰满之际,待天下万民归心之时,沈恒、云岚、明伯远,乃至于陛下,孤将会以十倍、百倍、千倍的代价要他们偿还这些年孤所隐忍下去的苦厄。” 见明礼久久没有应答,沈恪有些心慌,他实在是不愿放过明礼这样的臂助。 “殿下会是一代明君。”明礼兀然开口,“臣愿为剑锋,替殿下斩杀一切挡路之人。” “好,甚好!”沈恪大喜:“孤等着你,对了,之前孤说过,待莫家倒台,孤会送你两份大礼,第一份马上就等,明二姑娘且候着。” 待沈恪走后,张止惴惴不安地看向明礼,说道:“殿下是个好人,但你若不愿为人臣子,可以不答应。” 明礼回望他,平淡开口:“但,你心底是想要我答应的。不是吗?” 张止愣住了。 “从一开始在永安伯府见面,你就故意引我往盐运案上面去猜,让我以为你是想借我之手去查莫照。后面你先我一步找到明家弄出的假埋尸之地,让我知道了京都水奴,赏宴时你又故意提前带走镇北侯府的一干人等,让我顺利扣下张阳和王氏,从而导致孟氏提前回府,间接除掉了三房一脉。” 明礼越往下说,张止的头就低的更下,“再然后,你先我一步拿下朱彼,从他嘴里套出水奴的源头,估摸着是因为时间不够了,所以你没有引导我去查莫正封奸淫案,而是直接将人证物证送到了我的手上,这才促成了今日的一出好戏。” “这些事情,你明明可以自己去做,或者说,对于莫家的倒台,你早是胸有成竹。你我相识不久,但了解还是有的,张小世子如此九曲十八弯的引导我去查,也并非是想让我成为众矢之的,而是想让太子、二皇子甚至更多的人注意到我。” 说完,明礼勾唇一笑,“你的最初目的,就是要太子对我起收纳之心,要我投入太子门下。张小世子,我之所言,可有不对?” 张止摇头苦笑,“没有。你的聪明,我早就知晓,方才的话,一字不差。” “好,那就这样。”明礼的表情也说不上生气,只道了一句:“明伯远回来定要生事,我先走了。”说罢,明礼便抬步离去,二人擦肩而过。半晌后,张止才转身想要开口喊住她,但明礼的身影早就不见。 她这句话,是不是意味着,成婚的盟约就此作废? 罢了,即便她想作废也无妨,毕竟太子的橄榄枝已经伸出,往后京都城中不管是谁想要动她,都得掂量着办。 明府 孟氏正小心翼翼的跪在地上为一个身着明黄衣袍的中年男子褪下鞋靴,男子面白无须,身形肥胖,小小的一双眼睛里却中透着阴冷。 身为臣子,却着明黄,此乃株连九族之罪。 有一小厮走进来,将京都府衙之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禀告给了明伯远。 孟氏端着一盆洗脚水走过来,亲手将明伯远的双脚放进去,她道:“这样听起来,二姑娘这是投了太子门下?可咱们是站队二皇子的呀,今日这一出,二皇子定会生疑,万一牵连到了主君” “啪——” 猝不及防的,孟氏被明伯远一巴掌扇在地上。紧接着他一抬脚,一盆洗脚水全被泼洒在了孟氏的身上。 小厮似乎对于这样的情景早已见怪不怪,默默的低头站在一旁,不发一言。而孟氏连擦拭都来不及,匆忙跪在明伯远的脚边。 “主君息怒,妾身说错话了,妾身实在该死!” 明伯远赤脚站起,弯腰掐住了孟氏的喉咙,将她直接提起:“谁告诉你本相站队二皇子了?这大齐的江山,迟早是姓明的,他沈氏,不配为帝!” 孟氏一直在拼命反抗,她觉得自己离死亡就差一步之遥,“是是是,是妾身说错了话。天底下,只有主君才有真龙之气.” 话音落下,明伯远终于松开了手,孟氏腿一软摔在了地下。她捂着喉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明伯远穿上鞋靴,负手而立,透过窗棂遥望远方。 他本以为明礼是个最好拿捏的,可杀尽周氏满门,纵火烧伯爵府,借刀灭了三房一脉,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做下来,竟颇有几分他的影子在。 几十年的官场沉沦,他与林巍争斗不休,如今,朝堂上下遍布的都是他的人手,可唯有后宫,明氏一族始终出不了一个能够宠冠六宫的女儿。 如今明礼的变化,倒是让明伯远看到了一条新的路。 “三年选秀之期就要到了。明礼虽是二嫁之身,但依着本相的身份,陛下也不敢开口说半个字。” “主君的意思是”孟氏一怔:“要送二姑娘入宫为妃?” (本章完) 61.第61章 毒哑 第61章 毒哑 “为妃?” 明伯远冷笑一声:“我明伯远的女儿,就算在自家弃如敝履,但只要出了门去,便是皇后也做得。” 说着,他看向一旁的小厮,吩咐道:“去,喊二姑娘来见本相。” “是,主君。” 然而,此时明礼已经回到了明家,不过她没有见到明伯远派出来寻自己的小厮,在踏入明府的那一刻山茶和崔嬷嬷便在等她,说老太太想见她。 明礼应了。 仁寿堂 漆黑的佛堂宛若黑暗的深渊,青天白日却不见一丝光亮。 屋里是木头腐烂潮湿的气味,汤药味道沁入骨髓,明老太太躺在床上,一只枯槁般的手腕从床幔里伸出,粗重的呼吸声不断传出。 “老太太近日病情愈加厉害,但孟氏不许大夫上门问诊,奴婢听闻二姑娘颇通医术,这才斗胆想请姑娘来看一看。”崔嬷嬷带着哭腔。 明礼微微皱眉,找她来看诊? 这理由,好烂。 明老太太的声音从床幔里传出,沙哑无比:“崔嬷嬷,你去外守着,我有话要同二丫头说” “是。” 崔嬷嬷退下之后,明礼便给了山茶一个眼色,她立马从袖口拿了一小包药粉递到了明礼的手中。 明礼走近了两步,笑着道:“祖母想要做什么?不妨直说。” “祖母?”床榻上有起身的动静传来,明老太太透过纱帐看明礼,“我不是你的祖母,你也不是明礼,你究竟是谁?” 明礼倒是没什么反应,反将身后的山茶吓了一大跳。 二姑娘的身份被发现了?!她害怕了这么久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下一秒,只听明老太太话风一改:“算了,我也不在意你是不是明礼,言归正题,你不是想要温氏留下的嫁妆吗?只要你去杀了孟氏和明伯远,我便可以将那些仅存的嫁妆统统给你。” “继续说。” “你可知道,你母亲当年之死,另有隐情?” 明老太太一面说着,一面给自己垫了个靠枕在腰后,言语之间自信十足,似乎很确定明礼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站在自己这一边:“明伯远和孟氏这一对奸夫淫妇,就是杀害你母亲的真正凶手之一,这对夫妻,全然不将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我要你杀了他们,支持仲远登上家主之位。” 听完,明礼不禁嗤笑:“你知道,为什么明伯远和孟氏都看不上你吗?” 明老太太皱眉,没有说话。 “因为他们的眼光在家族、在朝政。”明礼目光幽邃,说出口的一字一句都在往明老太太的心尖上扎:“而你,不管是入了京都也好,成为宰相生母也罢,即便被珠光宝气的衣裳裹了一层又一层,可终究还是改不掉你那拙劣的短见。” 这两句话,着实将明老太太给气了个半死:“明礼!你.”“我什么?” 明礼冷淡说道:“你以为明仲远和明伯远是一个阶梯上的人吗?你以为明家之所以可以坐拥京都第一大世家是因为什么?明伯远这一生唯一可被人指点的就是有你这么一个粗鄙的生母,所以,他会纵容孟氏压你、辱你,因为孟氏的母族能给予他仕途的助力。只你,却只会困于深宅,为一些微不足道的蝇头小利纷争不断。” “我告诉你,只要明伯远一死,明氏一族会立刻被政敌群起而攻之,顷刻之间,分崩离析,不复存在。” 明礼一把掀开帷帐,明老太太见状惊恐万分,她刚欲大喊出声便被明礼两下制服。 “做什么,你,你放肆.” 明礼脸上浮现一抹笑意:“我正想着怎么除掉明仲远才好,祖母还真是一贯会替人排忧解难的呢。” “什么意思?你什么.” 明礼一脸冷漠,她手上一用力,直接将明老太太的下巴给脱臼下来,然后将药包里的粉末全部洒进了她的嘴里,“放心,只是哑药而已,不会死人。” “你以为我一开始问你要嫁妆是贪图明家财产吗?这是我母亲温挽留下的,本该就属于我们,至于你是什么狗头嘴脸的东西,竟敢拿这些来威胁我?”明礼轻笑了一声,她的眼中泛起了一抹杀意与狠厉,“你错了,我要的,是整个明家!” 话落,她直接将明老太太的两根手臂掰断,因为哑药被灌了下去,明老太太连喊叫出声都做不到。 紧接着,明礼从发间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干脆利落的将明老太太的手筋脚筋全部挑断,鲜血流了一床,而身下的人已然昏死了过去。 山茶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切,也跟了二姑娘这么些天,见血也是见惯了。 此时,屋门被打开,明器和六六两个人满头大汗的拖着被敲晕了的崔嬷嬷走进来。 明器抹了把汗,又递了块玉佩过去,说道:“二妹妹,这是你要的我父亲的玉佩。这里完事儿了吗?方才见到大伯身边的砚台,正寻你去祠堂呢。” “完事了。”她接过山茶递来的帕子将手上的鲜血擦拭干净,又将玉佩随手扔在了明老太太的榻上,“好,那我这便去。这里就交给大哥哥了?” “你放心!”明器拍了拍胸脯:“母亲已经吩咐过我了,只要是二妹妹说的话,我一定照办!” 明礼微微点头,给六六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顾好这里,她则带着山茶离开了此处。 二人一前一后地往内院书房走去,山茶捏着裙摆,犹豫了许久后,终于喊出了一声:“二姑娘。” “山茶,”明礼似乎是一直在等她喊,“我是薄情之人,虽说姐姐的父亲、祖母、叔伯也是我的亲人。但于我而言,他们与陌生人无异,他们欺辱过姐姐,就该死。” 明礼抬头,迎上日光:“明伯远位极人臣,权大势大。你说,姐姐会不会也喜欢权利的滋味?” 其实,今日沈恪的一番话是让她动了心的。 她现在顶着姐姐的名字,她若能成为宰辅,那往后,每当世人听见姐姐的名字,第一时间想到的不会是被迫成为官妓,不会是二嫁之身,只会想到姐姐是当朝权势第一人。 山茶一愣:“二姑娘的意思是,想夺明家之权?”她抿唇,又道:“可您不是已经答应和张小世子成婚吗?二姑娘,我家姑娘常说这世上很大,能找到一个两情相悦之人着实不易,您要是真喜欢,就此成婚也是好事一件。” “两情相悦?”明礼苦笑着,继续往前走去:“我这样的人,没有真心,只有利用,只有算计。” (本章完) 62.第62章 火烧祠堂 第62章 火烧祠堂 明伯远没有在书房见明礼,而是选择在明氏祠堂。在明礼进入祠堂的那一刻,孟氏便识相的退了下去。 明伯远换了一身玄黑色绣龙纹的长衫,他紧闭双目,手里拿着一本发黄的文书,躺在摇椅上。 他如今的神色和方才在温氏面前完全不一样,现在的明伯远面容平和,情绪放松,一摇一摇的躺着,身上泛着慈爱之色。 “来了?” 明礼没想过会见到这样的明伯远,这便是从书生白丁一路走到当朝权相之人?这就是能够控制一国君王的人? 她淡淡地喊了一句:“父亲。” 闻言,明伯远一下睁开了眼,他盯了明礼片刻后方道:“近日来,京都的这几桩事都做的十分不错,扳倒了莫家,卸了老二的盐运大权也算你有本事。只是今日京都府一案,公然敌对二皇子,站队太子,是你草率了。” 明礼蹙眉,这是,何意? 明伯远对于她在京都府衙之上的所作所为,竟然只有一句草率?莫照与他同为二皇子门下,盐运之权事关重大,可明伯远竟然还说她做的好? 莫非,姐姐和明伯远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自己想象的这么简单?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多次来信姐姐从未提及。不对,姐姐在信中只说过一句父亲不喜,其余的一字未提。 若是父女之间另有隐情,山茶常年跟随姐姐身侧,怎会没有半点察觉? 明伯远并未感受到明礼的异常,他撑着摇椅扶手站起身来,明礼能够看见他鬓间层层交叠的白发。 他朝着明礼赞许一笑,说道:“不过也无妨,这几日你的功绩已可将功抵过。三年了,为父没有白等,本还以为当年你答应嫁入周家是为了逃避责任,没成想,竟是厚积薄发。”说着,明伯远将手中文书递了过去,“陛下选秀在即,你务必将林皇后与云皇贵妃踩在脚底。记住,你是本相之嫡长女,亦是最像本相的孩子,多年隐忍为父皆看在眼中,明氏一族究竟能否登顶极位,一半在于为父,另一半便在于你。” 明礼心中的疑惑愈深,这番话听下来,怎么感觉姐姐她.像是明伯远手下的谋臣? 见明礼久久不答,明伯远倒是也不恼怒,他伸手点了点明礼手中的文书。 “你从永安伯府回家那一日的事情,为父也听说了。你既想要回温氏的嫁妆私产,给你也无碍。一笔一笔地皆在文书之中,待你得空可亲自去查验,这些东西给你带进宫中也有好处,皇宫里处处需要银子铺路,若有不便之处,尽管来信,为父” “父亲。” 明礼开口打断了明伯远的话,她抬眸,字字铿锵:“我,不愿入宫。” 随着最后一字落下,明伯远脸色变得暗沉,他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明礼的脸上。 下一刻,明礼也不退让,敛眸咬牙,反手就是一掌。 她那几日为了骑射赛,每日拎着铁饼在手上摔,早将力气给练了出来。而明伯远是个文人,提笔写字的手本身就没多大力气。 “你敢出手打生父?!” 明伯远大惊失色的看着面前的女儿,他怎么也没想到明礼会毫不犹豫地甩出这一巴掌。 明礼淡漠的瞧了他一眼,冷笑道:“父亲还当我是从前,可以任你打骂吗?” 这话,让明伯远一怔。三年时光,的确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 明氏一脉中,再没有另一个可以顶替明礼入宫的女儿了。他若想要彻底覆灭沈氏皇族,后宫之中必要有人。为了千秋万世的大业,他什么忍不了? “罢了。” 过了片刻,明伯远默默吐出这两个字,他黑着脸坐回摇椅上,“你方才的话,本相可以全当没听到。但这个宫,你必须入,早在本相归京之时,你的名字便已上报司礼监,呈递储秀宫,没得更改。” “同样的话,女儿也不想再说第二遍。别的事都好商量,但唯独入宫,我不愿。” 明礼的嘴角带着浅薄的笑意,但话语却说的坚决无比,不容更改。 这下,算是彻底惹恼了明伯远,他一改慈父之模样,变得刻薄无比,仿若一头恼羞成怒的巨兽,“明礼,你不要忘了,你是明家女,生是明家的人,即便是死了,那也是明家的鬼!” 明伯远的目光死死盯着明礼,一字一顿道:“你这一生都斩不断明家的血脉根源,你在外出了事,本相自会出手保你,但当明家需要你的时候,你也必须无惧生死,为了明氏一族的前途舍弃自身,乃至于生命!” “我的话,父亲难道没有听清吗?”明礼一下收敛了笑容,声音陡然凌厉了起来:“父亲若非要如此,那不如换上女装,阉割了自己,亲自爬上龙榻去侍君王罢!” 明伯远反手指着供桌上的祖宗牌位,怒不可遏道:“你敢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再说一遍吗?!当初,你是如何在这里跪下发誓的,魂都忘了是不是!” “呵。”明礼扫了那些木头牌匾一圈,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明伯远瞪大了双眼,“你,你要做什么!” “父亲不是说我在此发过誓吗?那就干脆一把火烧了,让那些狗屁誓言和列祖列宗,一道湮灭,化为齑粉好了!” 明礼往前一扔,火苗登时暴起,咆哮着席卷,明礼的脸上挂着一抹略显疯狂的笑容。 祠堂之中全是木头和布帘,只要一点火星便可燃起熊熊大火。明礼看向明伯远,笑着说道:“父亲,下回,可不要再逼我了。” 说罢,明礼转身离开,就在转身的那一刻,她嘴角上扬,露出了轻快的笑容。 “疯子!疯子!你怎会变得这般疯癫?!”明伯远疯狂大喊:“来人!来人!快来人救火!” 王姨娘和明安一直在不远处的廊下站着,她们看着火舌逐渐吞灭祠堂,看着纵火的明礼泰然走出,看着一群接一群的小厮婢女匆匆赶来救火。 “这人,是疯了的吧?”王姨娘后怕的连连摇头:“幸好当初咱们没有向明礼投诚,她太过胆大冒进,羽翼未丰便敢同相爷这般叫嚣,想来定不会长久。” “可女儿并不这么认为。”明安一直看看不见明礼之时,才收回了目光。 王姨娘皱眉:“你什么意思?” “女儿觉得,二姐姐绝非池中之物,总有一天会飞出相府,去往更广阔的天地。母亲,我想投靠二姐姐。” (本章完) 63.第63章 离京避祸 第63章 离京避祸 山茶早在明礼进入祠堂之前便得了吩咐,她和六六回去收拾了行李,李嬷嬷去外头雇了一辆马车,停靠在后门等着。 明礼这段日子里惹出了太多是非,现下明伯远和孟氏都回来了,她羽翼未丰,斗不过。那么再留在明家想来也没多大用处。所以,她原本就打算这两天去京城郊外躲个清闲,反正和张止约定上门提亲的日子也快了,等到提完亲,婚事定下,她再回来。 只不过,她没想到明伯远会起送她入宫为妃的心思,也无妨,正好一起躲掉。 “二姑娘!” 明礼正要推开后门的时候,卫氏的声音从右侧的一块假山石后传来。明礼转眸看去:“二婶?” 卫氏笑盈盈地走出来,“我方才瞧着山茶她们一个个都是拿着大包小包的,二姑娘,这是要出远门啊?” “是啊。”明礼倒是坦诚,“二婶有何指教吗?” 卫氏连连摆手:“指教是万万不敢当的。只是,我今日来此确有一事想要问一问二姑娘,方才器儿回来过了,他同我说说.” “说我毒哑了祖母,挑断了她的手脚筋,还将二叔的贴身玉佩扔下了对吗?”明礼轻笑着说道:“二婶,父亲早有杀二叔之心,即便这一出棋局下的再烂、再差,他也会视若无睹,二婶放心便是。” “他”卫氏一下抬起头,眼中狠光涌现:“真的会死吗?二姑娘确定明仲远不会未死反扑吗?” 明礼一愣,卫氏不是怕殃及自身,而是怕明仲远死得不够彻底? 她说道:“戏台我已经搭好,至于二婶和大哥哥究竟有没有能力可以掌控二房一脉名下的资产家业,我也是爱莫能助。” “只要明仲远必死无疑,我一定可以拿下。二姑娘,你救我儿之大恩,我永世不忘,待我们母子顺利拿下二房,往后,听凭二姑娘差遣。”卫氏说的坚决。 明礼淡淡点头:“好,那我就等着。二婶,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今日在这里见过我的事还望二婶守口如瓶,来日再见。” 卫氏低头弯腰:“我明白。二姑娘,您慢行。” “告辞。” 明礼微微回礼,旋即推门而去。 她之所以愿意将二房留给卫氏母子的原因有二,其一便是最重要的一点,姐姐这些年受过的苦难,从头至尾他们母子都没有参与过。其二,是明礼发现卫氏是整个明家里头难得的明白人。 她不仅看得清风向,又能及时下决断。 比如,她先是派明器亲自给明礼送去明仲远的玉佩,表示他们已经和明礼站在同一艘船上。之后她又盯紧了明礼的行踪,提前守在了她的必经之路上,虽然说的几句话很短,但已将忠心、诚意、决心全部表了一遍。 明礼知道卫氏的心思,但并不反感,她既然愿意拿二房的势力作为投名状,为何不笑纳? “二姑娘!您可算来了!” 山茶一直在等,见了明礼的身影立马跳下去接她。明礼扫了一眼马车,六六和李嬷嬷坐在车夫的两边位置上,这次为了掩人耳目,她特意嘱咐了不要明家的车夫。 明礼问道:“东西都带齐了?”“齐了姑娘。”李嬷嬷答道:“还有您之前吩咐我买的那些药材、药炉什么的,也全都带上了。” 六六也扬了扬手里的契约,“房屋也买好了。不得不说啊姑娘,您这嫡长女做的是真够憋屈的,就给我那么一点银两,害得我因为还价险些给人打个半死。” 闻言,明礼笑出了声,“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再说,我身上一半银两都拿去赎你的自由身了。如此,可还有意见?” 六六哑口无言,半天憋出了一句:“姑娘大义。” 李嬷嬷和山茶皆大笑不止,明礼也是眉目含笑,她提裙上了马车,坐稳之后,扬鞭踏马,疾驰而去。 镇北侯府 张止一脸颓色的走进了书房,嘴角耷拉下来,两只手垂在两侧,“爹,您找我?” “怎么这一副死样?”张老侯爷‘啧’了一声,他飞手过去一本文书砸在张止的怀里,“瞧瞧吧,媳妇儿都快没了,还有心情搁这儿蔫的半死不活呢?再晚两天,你还不直接找个棺材挖个坑,自个儿埋了自个儿算了。” “什么啊?” 张止听得一头雾水,他一面嘟囔一面打开了手里的文书。就在短短一刹之间,张止能明显感觉到有一股怒火从他的脚底直接窜上了天灵盖。 “啪——” 张止猛地合上了文书,眼里似能吐火一般:“明伯远这个混账东西!他,他竟敢将明礼送入宫去选秀?!陛下都多大年纪了?他比明伯远这个狗东西还要大两岁呢!再说了,陛下昏庸懦弱,他配得上明礼吗!” 张老侯爷蹙眉,轻声斥他:“你小子放肆,陛下还没死呢,你就不能轻点骂?” “小爷要掘了他明家十八代祖坟!” 张止气昏了头,双手叉腰来来回回的在走着,“我记得,选秀名单是先由各家呈报,经礼部送司礼监,再由司礼监呈递陛下,陛下御笔圈画之后再交由储秀宫。如果是明伯远这老畜牲亲自推举的话,便不需经过礼部,爹你既然能拿到这张名单便意味着已到司礼监,如今只怕名单已到了御前。” 张止深吸了两口气,耳背后一片早就恼的通红。 该死的明伯远,他早就猜到这人一回京都就不会惹出什么好事,必然是要一个劲儿地作死。 只是他没想到,他作死作的这么狠! “我这就入宫去见陛下!不,我先去见姨母和太子,带着他们再去见陛下,然后直接请他赐婚!只要赐婚圣旨一下,我谅明伯远那王八羔子还有什么好说的!” 张止说着,跑去书架上摸了镇北侯的玉牌便要入宫。刚走到书房门口,张止突然又收回了脚步,看向张老侯爷。 张老侯爷缓缓抬眸,面露嫌弃:“看本侯做甚?你的计划里,有你老子的一亩三分地吗?” “怎会呢?爹爹可是儿子计划里,”张止笑了,“最重要的一环。” (本章完) 64.第64章 赐婚 第64章 赐婚 大齐东宫 日落西斜,小雨忽至。 东宫侍卫正准备关门下钥,却被张止一手给挡开,今日当值的正好是沈恪的贴身影卫汀兰。 她见到张止一愣,赶紧抬手制止了众人的拔刀动作,“世子?这都什么时辰了?您怎么进的宫啊?” “我把龙玄门的侍卫给打了,”张止简略的回道:“殿下呢?” 汀兰张了张嘴,龙玄门?那可是天子亲卫啊我的世子爷!另一边,刚从御书房回来的沈恪便瞧见了门口的张止。 “哥?宫门不是下钥了吗?你怎么来的?你该不会又打了龙玄门的守卫吧?” 沈恪十分奇怪,他走过去,就被张止一把拉着往外走,他急道:“我进不去后宫,快跟我走殿下,我要见姨母,你们同我一道去见陛下赐婚!” “啊?不是,哥哥哥.你,啊呀绊着脚了!孤的老天啊!” 沈恪私下里一直喊张止哥哥,虽不合礼法,但合人心。 他被硬拽的踉跄了两步,汀兰连忙去扶,急道:“赐婚?世子是说您和明家二姑娘的婚事吗?殿下方才,已然去为您二位求来了啊!” 张止脚步一顿,诧异回头:“求来了?求来了什么?” “你和明二姑娘的赐婚圣旨啊。”沈恪一笑,朝着身后另一个影卫招手,“岸芷,快把旨意给咱们世子爷拿来看看。” “来了,殿下。” 岸芷是个跳脱的,她两步跑到张止面前,笑道:“世子,恭贺新婚。娶妻成婚之日可莫要忘了给咱们发红包呀。” 张止愣愣地接过圣旨,入眼便是自己和明礼二人的名字,这笔迹的确是陛下亲笔,国玺印章也一字不差。 他与明礼,如今是正儿八经的未婚夫妻了。 他倏尔笑了起来,笑意直达眼底,他抬头看向沈恪,“这是殿下去求的吗?可你和陛下.” 沈恪与瑞和帝之间,是父子,更是仇人。 “孤厌恶他是一回事,但,”沈恪拍了拍张止的肩膀,“你是我哥呀,陛下赐婚,泼天荣耀,有这封圣旨在,往后京都城没人敢指点你们这桩婚事。”他故意叹了口气,“只可惜,你喜欢人家姑娘喜欢的实在太快,不然,孤想亲自给你赐婚。但无妨,你们大婚之日,孤来证婚也是一样的。” 张止颔首:“多谢殿下。” 沈恪摇了摇头:“这份礼,也是给明二姑娘的。她帮孤扳倒了莫照,夺回盐运大权,孤答应送她两份大礼,这是第一份。至于另一份,很快。” “那臣,代臣妻,再次谢过殿下。” 张止拱手,弯腰。 见状,沈恪笑容愈深,“你还没说今日这么急着闯宫是做什么?难不成,明二姑娘她不喜欢你了?要悔婚了?” 说着,沈恪一把抓住赐婚圣旨,警惕道:“若是如此,这圣旨孤可万万不能给你!” “殿下你可别咒臣的大好姻缘!”张止皱眉,扯过圣旨护在怀里,又将明伯远推送明礼入宫选秀的事情与沈恪说了一遍。听完,沈恪‘噢’了一声,继续道:“负责选秀的是司礼监周春德,今日休了病假,所以选秀名单才迟迟没递到陛下那里。不过无碍,递句话过去,让他将明二姑娘的名字划了。其实,划不划的也无所谓,总归圣旨已下,你与二姑娘的婚事是板上钉钉,即便明伯远权势滔天又能如何?” 张止还是不太安心的模样。 “好啦哥,你要实在不放心,干脆现下就去明府提亲,有了圣旨在手还怕什么?把后续事宜直接定下,从此高枕无忧!”沈恪随口宽慰道。 但张止却听了进去,他猛地一抬眸,重重点头:“殿下所言甚是。这样,改日我请殿下吃酒,先走了。” 看着张止匆匆跑走的背影,汀兰走到了沈恪身后,不禁打趣儿他道:“倒是没见过世子爷这般在乎一个人。” “因为心之所喜,所以分外在乎,所以乱了方寸。” 沈恪一笑,还不忘嘱咐道:“对了汀兰,拿些银子给今日在龙玄门被世子打了的守卫们。告诉他们,什么该报,什么不该报,他们心中应当有数。” “是,殿下。” 此刻的明府,正有一位不速之客以及无数匆匆准备,却应有尽有的聘礼。张老侯爷已在正堂之内坐了一刻钟,然而聘礼还没有抬完,夸张些说,明家大门的门槛都快要被踏烂了。 明伯远合上茶盖,皱眉:“你说什么?提亲下聘?” “对。”张老侯爷拄着虎头拐,义正言辞道:“本侯替我儿张止,求娶贵府嫡长女,明礼。” 明伯远冷笑一声,他将所有小厮婢女全部遣散了出去。 他冷下神色,直言道:“你莫要以为本相不知道你的龌龊心思!当年你就喜欢温挽,自己娶不到她,如今就想让你那纨绔儿子来娶她的女儿是吧?本相告诉你,你做梦!” “是。挽儿是没看上本侯,但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她真喜欢你吗?你当初又是用什么肮脏的手段才娶到她的?” 张老侯爷一跺虎头拐,他是武将,这一用力硬是将地砖给碎了一块,“她拒绝本侯之后,本侯便断了心思,从此只有姐弟之情,再无男女之意。本侯对亡妻之心,忠心不二,天地可鉴!” “但你呢?你这个王八羔子,下流小人,娶了她,却冷落她,薄待她,让她死在宅院斗争之中,还苛刻她唯一的女儿!” 张老侯爷恼火的往地上啐了一口:“你个老不死的畜牲东西!没心肝的混账玩意儿!” 当今朝堂之上,也唯有这位战功彪炳的镇北侯敢和明伯远这样吵架。 明伯远被气得脸色铁青,他广袖一挥:“本相不与你这粗蛮的兵鲁子计较!口无遮拦,有辱斯文!本相只答你一句,除非本相死,否则,张止这辈子都娶不到明礼!” “哈,你这吃软饭的小白脸还敢说本侯?”张老侯爷扔了拐杖,一撸袖子,“你今日若是不应,本侯就当场打死你!” 明伯远冷眼斥他:“来啊!你便是打死本相,张止这辈子也都娶不到明礼!” “是吗?明相这话,说的未免太早了些。” 张止的声音从堂外传来,他手中高举一封明黄色圣旨,朗声高喊:“陛下御笔赐婚,明相可敢不从?” (本章完) 65.第65章 哭得跟死了亲爹一样 第65章 哭得跟死了亲爹一样 “赐婚圣旨?” 明伯远一下站起,他快步走去。张止在他面前站定,少年丰神俊朗,身形修长笔直,通身充斥着一股张扬的少年气,嘴角带着温和笑意却又有淡淡的敌对,恰似春风之中藏了一把锋利刀剑。 “张弃晦。” 明伯远凝视着张止,眼中情绪不明:“你可知欺骗本相、假传圣旨的罪名是什么?即便你是皇后侄儿,林相外甥,侯府世子,也统统保不住你!” 张止挑眉一笑,凤眸微敛:“明相若不信,尽管查看。又或者,明日早朝,可以直面问君呀。” 张止并没有将太子搬出来镇场,他怕明礼今日说的话并不是真的想要投诚沈恪,他此刻不说,是为她留一条后路。 明伯远一把拿过圣旨,确定这就是陛下亲笔手书。没想到竟会这么巧,他刚欲将明礼送入后宫,陛下就已准备赐婚? 可陛下为什么会突然想赐婚? 对了,孟氏曾说过,近几日明礼和张止走得很近,莫不是一早就有了私情?明伯远垂眸沉思,其实换个思路想一想,嫁给张止,也未尝不是曲线救国之道。 张家人脉广泛,和林巍、皇后、太子都有血缘关系,是名副其实的皇亲贵胄。若是张家里有一个明家女来做内应,到时说不定还能成为他一举扳倒张、林两家的关键之棋。 恰好,那个逆女不是死也不愿入宫吗? 那就入侯府好了,说实话,方才这一出疯了似的火烧祠堂,还真是把明伯远给弄得有些后怕。 思及此处,明伯远忽然扬起了笑容,他卷起了圣旨,又拉住了张止的手:“既是陛下有旨,本相自当遵从。贤婿能够拿得赐婚圣旨,这对于我们明、张两家都是光宗耀祖之事!”明伯远大笑着,“这样吧,本相把礼儿喊来,咱们一道商议一个喜庆日子,热热闹闹的办喜事!” 张老侯爷嘴一撇,他和明伯远争斗了二十几年,对方撅个屁股都知道他想做什么。 这老畜牲,定是又想到什么损人利己的阴毒法子了! 明伯远朝外喊了一声:“砚台!” 过了好几个呼吸的功夫,砚台才匆匆来迟,“相爷。” 明伯远吩咐道:“去,带二姑娘出来,就说陛下给她和镇北侯世子赐婚了,张家前来下聘,本相已经应允,叫她出来见一见人罢。” “这” 砚台额头上冒了一层冷汗,久久不领命。张止率先察觉到了异常,他一把拽住砚台,厉声问道:“怎么回事?明礼人呢?!她怎么了!” “说话!怎么了!” 明伯远也急了,明礼现在可是他最重要的一枚棋子,便是整个明家的人加起来都不如她重要。 砚台跪了下去,颤音道:“相爷!二姑娘烧了祠堂后便没了踪影,方才小人去姑娘的院子里看,谁料山茶、六六、李嬷嬷三人还有屋里的一些常用物件全都不见了。想来,想来她们可能是和二姑娘一道走了。” 张止紧紧皱眉,他朝着明伯远怒目而视,“火烧祠堂?明相,你对她做了什么?她可是最温顺的性子,你竟将她逼得火烧祠堂又离家出走?!” 明伯远:“.温顺?” 全场一片死寂。 就连张老侯爷也没什么话好说。儿子啊,以后说话,不然还是先过过脑子吧? 你这未来媳妇儿是真半点都谈不上温顺。 赏宴投箭、马场赛骑射、京都府舌战,再加上今日的火烧祠堂,桩桩件件的,便是个男儿也不一定能做下来。 张止一脸阴沉,他将圣旨往张老侯爷的手里一塞,转身阔步离开。 “无为!调集手下所有人马,以明府为中心,往四周扩散去找,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平安找出来!”“是!” 既然山茶等人都不见了,想来是明礼自己想要离开,她为什么要离开?是因为今日知道了自己从一开始接近她就是带有目的的吗? 他该死! 当时就该下跪的!现在好了,人家一言不发地走了,找不到了,你满意了吧?她一定是气极了,恨死了自己! 然而此时,就在京城郊外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之上,明礼一众正高高兴兴的搬着东西,收拾小屋。 明礼从屋里搬来一张摇椅,拿了把蒲扇,舒服地躺上去。山茶还特意给她带了个小桌子放在她手边,摆上了茶果点心。 月上柳梢头,清辉洒山间。 青石小路在侧,潺潺流水在响,万物寂静,除了六六的嘟囔呢喃之声让明礼想一扇子过去拍死他! 六六搬了一袋子药材:“姑娘.药材好重哦,月亮好看吗?” 六六拿了五六件衣裙:“姑娘.衣裙好多哦,摇椅舒服吗?” 六六提了两盒点心,又游魂似的飘在她的身后:“姑娘.点心好香哦,清风吹的凉快吗?” 明礼咬牙,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啪——” “啊——” 六六大叫一声,捂着自己的脑袋蹲在地上,委屈巴巴的回头看明礼,刚欲开口便见远处有簇簇火光不断燃起。 “姑娘!火火火!着火了!” 李嬷嬷听了立马奔出来看,“不是着火,是火把,应是有人在搜山。” “搜山?”明礼从摇椅上坐起来,大晚上的,谁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来搜山啊? 山茶也出来了,她猜测道:“二姑娘,会不会是主君派来的人?” “不会,他没那么闲。” 明礼直接否定。 她想着自己袖口里藏了十几包毒粉,算了,躲来藏去的太累,若来的是仇人,直接毒杀,正好为这块地做养料,来日种点药草也不错。 她再次躺下,挥了挥手:“无事,你们都进去休息,全当没见到。” 三人面面相觑,但见明礼已闭上了眼,便也只能按她说的做。 不过片刻,火把和脚步声都到了小院的门外,领头的正好是无为,他一眼就瞧见了躺着舒服的明礼。 一瞬间热泪盈眶,扭头大喊:“爷!二姑娘在这儿呢!” 这是,无为? 明礼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颇感疑惑。 她再次坐起,便见一道白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速扑了过来,他跪在地上,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腿,哭得跟死了亲爹一样 明礼脸色一黑:“张止,你疯了?” (本章完) 66.第66章 大婚(1) 第66章 大婚(1) 张止埋首在她的小腿间不停抽泣,身后一众护卫全部默契的转过身,堵住了耳朵。 就这样过了半刻钟后,明礼总算是被磨的没脾气了。 她戳了戳张止的肩头,颇为无奈道:“我说,哭够了吗?说说吧,为什么来这儿搜山,还哭得跟死很伤心的样子?” 这番话,像是在哄? 张止终于抬起了头,好好一个俊俏少年,哭得眼红鼻子肿,不知道的,还以为明礼怎么肆意蹂躏了他呢。 明礼的裙角已经都被他的眼泪沾湿. 看着他这模样,明礼又叹了口气,她起身把这位‘祖宗’送到了摇椅上坐下,自己则把茶点瓜果给搬去了地上,忍痛坐在那张梆梆硬的小桌子上。 明礼刚想开口,便被张止夺了话头去:“你为什么离京?” “啊?” 明礼稍愣了一下,旋即便答道:“为了躲清闲。这些时日出事太多,明伯远陡然回京,和我说了一番话让我有些摸不清他和姐姐之间的关系,他又说想让我入宫选秀,我就干脆一把火烧了祠堂,趁乱出来避一避。” 张止抬手抹了把眼泪,声音还有些沙哑:“所以,你不是因为生我的气才离开的?” “生气?”明礼不解道:“我生你的气做什么?” 张止下意识地抓住明礼的袖口。 “就你在京都府里说的那些啊,我承认,我一开始接近你目的不纯,但我当时就是想去救你的。” 张止目光炽热,言语极快,似乎是想要抓住每一秒来解释自己的想法:“直到后来,我渐渐的发现你和从前不一样,便有些猜到了其中不对劲,又知道你对明家的想法,我才想引导你进太子门下。” 张止看着明礼的眸光发亮,认真道:“明伯远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你在明家实在太过危险,若是只想扳倒区区二房、三房还无伤大雅,可你的目标是明伯远,这就需要韬光养晦,静待时机。”他顿了顿,见明礼没有排斥之意才继续说下去:“你知道的,太子是我表弟,你在太子门下虽说会承受更多的刀光剑影和阴谋阳谋,但你相信我,若有一日你受了伤,那定是我已经死在了你前头。张家虽也不是良善之地,但至少我和我爹会真心待你。” 明礼想了想,“我” “当然了!” 张止生怕明礼会说出什么恶语伤人心的话,又赶紧补充道:“你若不愿投太子门下,我可以去和殿下说。你就放心的住在侯府里,什么污糟事都不用管,你想要斗明家、斗明伯远,你需要什么我给什么。” 听着他一套接一套,一字不打磕绊的,想来是早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这一番话了吧? 明礼‘扑哧’笑出了声,少女面容姣好,月光毫不吝啬的为她裹上了一层银辉。 她歪着脑袋,笑看张止:“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在生你的气?又为什么会觉得,我不愿投太子麾下呢?” 张止愣住了。 她道:“我若是甘心困顿于深宅大院之人,当初就不会答应和你结盟。朝政这一池深渊漩涡,我看着欢喜,也想插上一手,更想试一试这水究竟有多深、多浑、多令人作呕。还是你觉得,凭我的手段,斗不过这帮千年的老狐狸?今日,太子殿下的那一番话,我是动心的,明伯远坐的位置,我也想坐。” 明礼面带笑容,她抬起手,指着天空上的弦月。“张止,那高处,我没去过。所以,我想登上去看一看,究竟是何种滋味。” 明礼从不掩饰自己每日剧增的野心,更不否认自己贪慕权势,她喜欢权势,更喜欢掌控自己和他人命运的感觉。 她收回目光,重新望向张止:“所以,咱们成婚吧。” “我要离开明家,只有离开,我才能避开明伯远的视线;只有离开,我才能不局限于明家后宅;只有离开,我才能接触真正的朝堂和政事。” 她想为姐姐,为自己在有限的生命里,趟出一条路,这条路上应当处处开满权势的鲜。 张止看着自己面前这个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女子。 他忽然想起不久之前自己和父亲在密室书房里的一番对话,他说明礼永远不会是被圈养在笼中的金丝雀,她注定是搏击长空、振翅翱翔的凤凰。 张止低头一笑,抬眸看她,说道:“明伯远要送你入宫选秀的事我已知晓,你放心,这事已经黄了。太子为我们向陛下请来了赐婚圣旨,我爹爹也将聘礼送去了明府,咱们现在只需定下婚期,便可大婚。” “都请旨下聘了?” 明礼吃惊了一下,“我是晌午出的明府,就这一下午的功夫,你就把赐婚和下聘全给办妥了?” 天哪,明礼后怕的摇了摇头,看来往后自己再不能随随便便的就离京小憩了,这也太夸张。 张止笑着点头:“是啊,圣旨已到,聘礼已下,明二姑娘再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没想反悔。” 这时,身后的无为忽然插了一句嘴,“那什么,打扰一下。爷,咱们的人还在京都城和周边几座山搜人呢,要不要.” “忘了忘了。”张止一拍脑袋,“赶紧放烟,世子妃找到了,让兄弟们全回去吧,这个月的俸禄每人多十两!” 十两?! 明礼心下一紧,张止手底下下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每人十两?这该多出多少银子啊? “心疼了?”张止嘴角噙着笑意,他一眼便知明礼心底在想些什么,“谁让你离家出走还不知会我一声?搜城搜山,就这代价。” 明礼白了他一眼:“的是你的银子?我有什么好心疼的?” “夫人这话可不对。” 听得这一句‘夫人’明礼当即脸就红了个彻底,她抬手一拍张止,“你!尚未成婚,你喊什么夫人?” “提前练习一下,夫人勿恼。”张止从摇椅上站起来,蹲在明礼的面前,笑吟吟地说道:“你我成婚后,你便是世子妃。整座侯府的银两资产全是你的,与我可没有半点干系,你说,你该不该心疼?” 明礼:“.” (本章完) 67.第67章 大婚(2) 第67章 大婚(2) 身后的小木屋里,六六正趴在门缝上看。 他偷笑道:“姑娘总说自己和张小世子只是盟友,没有感情,全是算计和利用。瞧这模样,哪里像没感情,分明是咱家姑娘自己压根儿就不知道什么叫感情吧?” 李嬷嬷一面打理床铺一面说道:“以姑娘相府嫡女的身份,相配一个侯门世子也算门当户对。就是坊间传闻这位张小世子是个不举的纨绔,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相事实,若是真的,那咱们姑娘岂不是要守一辈子活寡?” “不举也不错啊。”六六说道:“他要是不举,咱们姑娘不是刚好有理由去养几个好看的面首小郎君吗?” 李嬷嬷:“.” 山茶站在窗旁久久未曾说话,她看着明礼和张止相处融洽,张小世子是真心待二姑娘好的,婚后想必也一定是各种宠着惯着。 可自家姑娘怎么就遇不上这样好的姻缘呢?二姑娘这算不算是,顶了本该是姑娘的东西? 另一边,张止把明礼拉到了摇椅上坐下,二人位置互换,他已经先让无为带着卫众离开,自己则拿着小蒲扇,为明礼扇风。 “喜欢这里吗?” 明礼闭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这里静。其实,半个多月之前,我是不喜欢静的。我和你说过吗,我从小生活在山里,师父经常不在,整座山里头就我一个活物,没人和我说话。但这半个月下来,我发现人少比人多好,至少人少一些,没那么多污糟事。” “既然喜欢,那不妨在这里多待几日?”张止提议道。 明礼摇头:“不了,事情没做完,太过放纵自己不好。等明家之事了结,我再来小住,这样安心。” 张止自然是依着她:“好,到时候我陪着你来。” “婚期我定了个日子,七月十九,万事大吉。嫁衣我来准备,等回到京都我就让无为给你送去,你什么不必担心,把自己的人带来就好。” “好,我知道了。” 明礼闷闷地说出这一句,她脑袋往旁边一靠,似是困倦了。 见状,张止也停下了扇风的动作,他一手搭在摇椅上,轻轻地晃着,另一手撑着膝盖细瞧明礼的睡颜,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她一向锋芒毕露,用一身刺将自己裹成个球,不管谁来碰都要扎他一手血才肯罢休。 睡着之后,却是浑然不同的两种风景。 这时,山茶拿了一条薄毯走过来,轻声道:“世子,给姑娘盖上吧?” “外头凉,我抱她回去睡。” 张止起身,弯下腰,托着她的脖颈和膝弯处,打横抱起。少女身上独有的冷梅香气钻进了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沁入血液,钻入骨髓。 明礼或许是真累了,但张止能够感觉到自己在抱起她的一瞬间,明礼醒了。但她没有睁眼,没有阻拦,继续装睡。 半个月下来,明礼的性子,张止也算是差不多摸透了。她敏感、拧巴,不喜欢主动,嘴还毒。她喜欢什么事都憋着,自己琢磨,琢磨到了一个极限之后,就是冷处理。 恰好,她又是个断舍离能力极强的人,只要认定不要一个东西,那便怎么都不会要了。明礼,你选的这条路,不好走。但有我为你掌灯,你便只管向前,莫要回头。 张止守了明礼一个多时辰后才悄然离去,第二日天还未亮,他又吩咐了无为亲自送了大包小包的早点过来。 无为抱着一个大包裹,放在了小院的地上,弯腰喘气:“二姑娘,宫里有旨,宣世子入宫,他没能赶过来。您快吃些吧,世子进宫之前,把整个京都城的早点铺子里的东西全给买了一份!” 明礼不禁咂嘴,这个败家玩意儿。等她去了镇北侯府第一件事,就是要盘点资产,严控开销,因为她需要一大笔银钱建一个暗探网。 “他入宫了?谁宣的?” 无为答道:“是陛下。” 皇宫,雍辰殿。 “混账东西!” 瑞和帝沈遂将一本折子狠狠砸在了张止的身上,“张弃晦!你别忘了,你是朕手里的一把刀!朕让你做什么,你才能做什么,盐运之权朕让你动了吗?你这是在偏帮太子!”沈遂愤懑起身,厉声质问道:“今日,你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朕立马废了你!” 张止跪在殿下,被折子砸了也一动不动。 他拱手,禀道:“陛下,盐运大权,不可再在二殿下手中。不论如何,莫家父子所为是真.” “说些有用的!”沈遂大声呵斥:“你动莫家,朕没有意见。但你难道不知,朕要的是盐运在老二的手里!张、林两家本就支持太子,这下再加上盐运大权,你是想直接扶持太子登基称帝吗?!” “臣绝无此意。” 张止跪在地上,说道:“臣是觉得,这些日子陛下太过偏袒二殿下。林相毕竟是三朝老臣,陛下如此不给颜面,实在不妥。” 沈遂气得胡子都歪了,他坐下去:“继续说。” “如今,国库空虚无比,陛下若想出兵收复北凉十九州必然要大笔银两入账,可光靠税收只怕再有十几年都不够。不如趁着清查盐运,判罪抄家,届时,定会有一大笔的赃银充入国库。臣提议,待莫照审问结束之后,让太子殿下亲自前往受盐税影响最大的江南彻查。 陛下可以让二殿下在京都中查,到时候不论太子查出来什么都可归功于二殿下在京都策应、铺垫之功。” 说着,张止一顿,又追加了一句:“另外,太子离京期间,陛下还可以趁机为二殿下培养势力。” 这句话一出,沈遂明显心动了。他沉默了片刻后方问道:“太子出巡,身边必要有人陪同。张卿,你以为,谁最合适?” 张止垂眸一笑,鱼上钩了。 他拱手答道:“自然是臣最合适。臣是太子表兄,是林相与皇后的侄儿,更是镇北侯世子,世家公子中再无一人的身份能够比得上臣。再说,臣已及冠,又将成亲,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本章完) 68.第68章 大婚(3) 第68章 大婚(3) 沈遂对于这一番话十分满意,他点了点头:“朕已看了隋正报上来的文书。明伯远嫡女明礼与莫照的私生子席墨,这两个人在此案中很是关键。太子南巡,便隋大人为领头,你做副手,明礼、席墨与你们同行。” 张止抬头,席墨?怎么还有他的事? “陛下,席.” “明礼此女,绝不简单。”沈遂打断了他的话:“朕瞧着,她或许是太子的人,所以方才太子过来请朕为她和你赐婚时,朕答应了。朕想,此女能引得太子亲自过来,必是重要之人,太子并不知你是朕的耳目,应是想用这个女子将你牢牢地拴在他的身侧。” 沈遂似乎是十分满意自己的这一番筹谋,他自得一笑:“故而,朕同意了赐婚,你日日夜夜看着她,谅她与太子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不过.”沈遂话锋一转,试探道:“朕昨日在皇贵妃宫里的时候,听恒儿说你们之间似乎关系不同一般呐?弃晦,你喜欢她?” 沈遂问这一句话的时候,目光无比锋利。 “陛下明鉴。”张止再次一礼,“臣乃陛下手中之刀,无心无情,之前与其合作也是看上了她的聪明,想要借她之手扳倒莫家。如今娶她,也不过是因为陛下赐婚。” 沈遂一笑:“说得好,刀乃冷器,何来感情?你既为刀,便该有刀的自觉。你娶妻,必定是朕想让你娶,而非你自己想娶。” “臣,谨记于心。” 张止走出雍辰殿的时候,两个膝盖都是麻木的,他被陛下的贴身太监万寿扶着走出来。 万寿瞧着四下无人,便低下了头,说话的时候连嘴皮都没动一下:“主子不该这么快动莫照的。陛下疑心重,您上回以身挡刀,险些丢了性命才触动了他,原本准备让您这个月入朝议政,此事一出,只怕又要往后延了。” “无妨。”张止笑着摇了摇头,“用一个官职换来赐婚,是我赚了。” 万寿一怔,旋即问:“那看来,主子是真的喜欢这位明家二姑娘了?可她毕竟是二嫁之身,主子,您吃亏的呀。” “不许这么说她。”张止神情一下严肃了起来,万寿立马低下头,“奴婢说错话了,主子莫怪。” 张止这才放过,想起明礼他又不值钱的一笑:“我不亏。能娶她,反倒是我高攀。” 万寿更加不明白了。 张止揉了揉膝盖,他看见了躲在远处木柱之后一身宫婢装的岸芷。 他拍了拍万寿的手,说道:“就送到这儿吧。这几日我要忙婚事,有事务要报直接传信。莫家之事还未结束,太子南巡也势在必行,你在陛下身边和后宫之中留个心眼,别叫陛下发觉不对,更莫让云岚和沈恒搅了筹划。” 万寿松开手,“是,奴婢明白。” 张止继续往前走去,岸芷也立马闪身出来,与张止面对面碰撞,擦肩而过时,只听张止轻声道了一句:“尽快让莫照认罪,不拘用什么重刑,半月后下江南。” “属下明白,世子辛苦。” 明礼回府之后,便被明伯远身边的砚台引到了一处新院子,这院子是除了主院以外最大的一间,光是奴仆婢女便有三十多个。 大院连着小院,后头还有小厨司和圃园子,一进院门便是张家送来的堆山码海的聘礼,几乎就要把整个道都占了。听砚台说,院子是明伯远亲自吩咐的,即便是她出嫁,这座院子也是依旧归她,不做他用。并且,明家除了将属于温挽的那一份嫁妆归还之外,还要再从中公出一半添作明礼私产,张家送来的这些东西也全部让明礼带去侯府。 明礼震惊的看着六六和山茶两个人将足足三米长的聘礼单子拉开,她只觉得,镇北侯府的全部资产估摸着都在自己这院子里了。 “姑娘您瞧。”六六指着几个排排站的大檀木箱子说,“这一箱子,全是房屋地契。那一箱子,全是百两银票。还有一箱子,全是珠宝玉石。镇北侯真不愧是京都第一大世家,财大气粗,太豪横了啊!” 明礼愣了好久,张止这是疯了吗? 不过就是个结盟成婚,有必要把自家的家底都搬空吗?张老侯爷也就这样由着他胡闹,都不带管的? 李嬷嬷从外院走进来,禀道:“姑娘,三姑娘来了。” “明安?”明礼疑惑地问。 “正是,她说姑娘出家在即,她有几句体己话想和您说。” 明礼想了想,自己到明府这些日子,王姨娘和明安一直是处于中立,既不投靠也不为难。她点头:“那请进来吧。” “二姑娘和三姑娘说话吧。婚仪用的团扇那边还要改一改,我和六六去看一看。”山茶收起了聘礼单子放到明礼面前,说完立马拉着六六就走。 不一会儿,李嬷嬷便领着明安进来了,将人送到她便退了下去,紧闭屋门,驱散开在屋子四周做活的下人和女使。 明安一下跪了下去,重重叩首:“求二姐姐,带我寻一条生路。” “我不喜欢被人逼着做事。”明礼没有即刻让明安起来,她一直低着头在纸上圈圈画画,慢吞吞地说道:“三妹妹若是只会这一招,那便没什么好谈的了,这四四方方的宅院,和王姨娘相同的人生,就是你往后的路。” 明安的眼眶已经红了,她直起身,望向明礼。 “二姐姐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 明礼没抬头,她微微勾唇:“我又不瞎。” 明安再次低下头,低声开口说道:“我是庶女,今年就要及笄,孟大娘子却已经给我定下了婚事,那人那人是魏郡王。” 闻言,明礼终于停了笔。 魏郡王今年已五十,他生性好色,房中小妾通房只怕五六十个都不止。 “二姐姐,我小娘做了一辈子妾,被人压了一辈子,瞧不起了一辈子,这些我全部看在眼里。” 明安跪着爬向明礼两步,豆大的泪滴从她眼里一颗颗的掉下来:“小娘不敢与主母争斗,但我敢。我不愿嫁给魏郡王,所以,我愿将性命交托在二姐姐手里,只求二姐姐救我出明家水火,永不为人妾室!” (本章完) 69.第69章 大婚(4) 第69章 大婚(4) “救你自然可以,但三妹妹拿什么同我做交换呢?” 明安眸底一片茫然,她喃喃:“交换?” 明礼轻笑一声:“当然要交换了。我只是你姐姐,又不是你阿娘,凭什么要为你做这么多?而且,就连王姨娘似乎都不愿为你搏一回,那我这个外人便更不好插手了。” 她看着明安,看着她逐渐黯淡的神色,看着她逐渐塌落的肩膀。 “三妹妹,人活于世,有利用价值其实是一件好事。你若连被人利用的资格都没有,那才叫真正的可悲。” 明礼换了一支羊毫细笔,又低下头去写东西,她摆了摆手说道:“你走吧。今日,我未曾见过你,三妹妹出嫁的时候,我会赠礼。” “李嬷嬷,送客!”明礼大声喊道。 李嬷嬷将门推开,欠身道:“三姑娘,请吧。” 明安垂着头,动作缓慢的起身,就在她转身过去的那一瞬间,明礼最后扫了她一眼,略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她用笔蘸墨,刚欲涂黑手下纸张,便听得明安的声音响起。 “二姐姐。我是蝼蚁之身,能入得你眼的,估计只有这条性命。”明安再次转身,只见她脊背挺直,眸光发亮,她坚决道:“我宁愿用鲜血去为二姐姐铺路,也不愿嫁人为妾!” 明礼冷声问她:“宁死,亦不为妾?” “对,”明安眸底一片血丝:“宁死,亦不为妾!” “好,我成全你。让你去死,用你的死,为我铺路。” 明礼一面说着一面起身,她从身后博古架的最底层拿了个小木盒子出来。木盒里面整齐排布着六个不同颜色的瓷瓶,明礼把蓝色那个给了明安。 明安舔了舔嘴唇,问道:“二姐姐,这是,毒药吗?” “是啊,穿肠毒药,见血封喉。”明礼一挑眉,眼带邪气,“你,敢吗?” 明安吞咽了口唾沫。 “我死之前,需要做什么才能帮到二姐姐?” 明礼说道:“留下一封遗书,指控孟氏罪行,逼父亲将管家之权移交给二婶。三妹妹放心,待你死后,王姨娘的下半生将会衣食无忧,我也会为你寻一个风水极佳的埋尸之地。” 明安没有说话,只是攥紧了瓷瓶。 “后日,我想在镇北侯府听到三妹妹的死讯传出。”明礼凑近了明安的耳边,语气松快的说出了这一句,接着给李嬷嬷使了个眼色。李嬷嬷立即上前两步,“三姑娘,老奴送您出去。” 明安抬起双眼,看着明礼露出了一抹笑容:“愿二姐姐,新婚喜乐,前路光亮,一生顺遂。” 说完这句,明安没做一点纠缠,跟着李嬷嬷转身便离去。 “真是毒药?” 张止的声音从后窗出现,将明礼吓了吓。她回头去看,无奈道:“你这爬墙翻窗的习惯,是一点改不掉?” “递帖子太麻烦,还得一层层的通禀,我也入不了内院。我本就是来找你的,不想见到别的讨厌人。” 张止一掀衣袍,翻身落地,将窗户关紧。他一点也不见外的坐到了书案前,拿起明礼方才写写画画的一张纸看起来,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那张纸上,写着明安、明器、孟氏、卫氏四个人的名字。明安的名字被画了个圈,上头写着‘假死’二字,中间以一条横线相连,连结着孟氏,而孟氏的名字则被画了个大大的叉。 卫氏和明器二人则被圈在了一起,以线条连结孟氏,上书四字‘取而代之’。 张止震惊的望向明礼:“你,神算子啊?” “明安过来,本就在我预料之中。” 明礼走过去,一把将纸扯走,“孟氏管家,明器和卫氏行事一定多有不便。既有拦路虎,那就杀了,明老太太是如此,孟氏自该也是如此。孟氏一倒,卫氏拿下明家,轻而易举。” “那明安呢?”张止追问。 “这个,”明礼皱眉细思了一番:“我听闻,宫里头有女官。若是她愿意,进宫去,凭自己的本事做上女官,也不失为一桩好事。若不愿,那就换个姓名离开京都吧,权当我难得做一件好事。” 张止点头:“做女官也不错。那怎么不直接告诉她是假死,还骗她是毒药?” “怕她装得不像。” 说着,明礼忽而狡黠一笑:“不过,就是要她以为自己真死了,然后一睁眼发现没死,这样的救命之恩,一辈子都还不干净的。” 张止失笑:“明二姑娘真是好狠的一颗心啊。” “你今日是来做什么的?” “来和你说一声,陛下已经有旨,如若一切顺利,半个月之后,我们还有席墨要陪太子下一趟江南。” “下江南?”明礼稍稍一想,便猜到了一个大概:“是要接着去查盐运案?可,为什么要带上席墨?” 席墨的确是在莫家父子案里功不可没,但他并非官身,太子南巡,即便和盐运案有关,也轮不到他才对。 张止拿了两只茶盏去一旁宗热水烫洗。 他答道:“盐运大权在莫家手中十几年,下面隶属官员早就被换成了自家亲信。若是忽然换人,只怕盐事上要出大乱,莫正封本是最合适的,可你一桩水奴案将他彻底做死,如此一来,席墨这个私生子便只能粉墨登场。陛下此举,是意图让席墨掌控莫家。” “你少说了一句吧?陛下并不是想让席墨掌控莫家,盐运是国之重器,没有哪个帝王会希望盐运寄生于一个家族。若席墨没有在京都府上大义灭亲,陛下的目光也不会放在他的身上。”说着,明礼忽然停顿了好一会儿,她觉得脑子里有一根线在若隐若现,像是可以把一大串的事情全部连接起来。 她的眉头紧皱:“陛下是在抬举席墨,私生子自然比世家子更好掌控。陛下想让莫家继续辅佐二皇子,他不甘心将盐运给太子。” 明礼直言说道。 张止知道明礼对于政事一向敏感,却不想她实在聪明的令人心惊。 还没等他回话,明礼那边的问题便又问了出来:“张止,你给我一句实话,你究竟是太子的人,还是陛下的人。或者,你谁的人都不是?” 张止抿着唇,笑着看明礼 “我明面上什么也不是,暗地里是陛下对付林氏和张氏的刀,实则是太子的门下谋臣。” 张止端了一碗热茶到明礼的面前,弯眉浅笑:“不过,夫人忘了吗?我们即将成婚,真论起来,我当是你的人呀。” (本章完) 70.第70章 大婚(5) 第70章 大婚(5) 成婚的前一晚上,镇北侯府里的下人们没有一个能睡觉的,张止更是穿着婚服在院子里坐了整整一夜。 他自幼周旋于朝局漩涡之中,如同一个鬼魅残影,世间只知张止纨绔之名,不知他心有万民,谋可安国。 今日起,他便是为人夫君者。为人夫,当不负妻子。 天微微亮的时候,明礼便被山茶和李嬷嬷给架了出来,江瞳和江夫人也是一大早就过来了,卫氏和王姨娘在外头院子忙着清点嫁妆。 嫁衣是张止昨夜才派人姗姗来迟的送来的,工期很赶,但他又非要最好的,一点也不肯将就。于是将宫里尚功局的全部绣娘集中到了侯府,不眠不休三天三夜才得了这么一件宛若天边流霞云彩的大婚嫁衣。 听闻,这三天里,就连皇后娘娘想做一件衣裙也得等着明礼这件嫁衣完成之后。 “弃晦特意入宫去求了皇后娘娘的懿旨,赐下凤纹样式,绣于嫁衣之上。”江夫人满脸的欣喜之色,她拉着明礼站在铜镜之前,点着一处,说道:“瞧,这便是凤纹了。” 大齐讲究嫡庶尊卑有别,凤袍只有皇后与嫡公主可用。 明礼肤若凝脂,因着昨夜睡好了,雪白的肤色中间透着一点粉红,嫩的都能掐出水来,唇脂已上,朱红娇俏。她微张双臂,凝视着镜中完全不一样的自己。 这一身嫁衣用的是比浮光锦还要名贵的月光锦段,九十九颗东珠点缀其上,金线绣凤凰牡丹纹,腰束以苏绣为主,绘草流云瑞纹。她还未挽髻,一头犹如黛色山泉的青丝流淌下来,柔亮润泽无比。 江夫人招呼着江瞳给明礼搬来一张凳子,就在铜镜前坐下,她绕到身后,拿着桃木梳为她梳头。 “一梳,愿你平安无疾。” “二梳,盼你夫妇和睦。” “三梳,祈你一生顺遂。” “四梳,望你得偿所愿。” “五梳,想你前路坦荡。” “六梳,求你无灾无难。” 六梳完毕,江夫人就停在了原处,迟迟不动作也不发一言。明礼看着镜子里的江夫人,喊了她一声:“姨母?” “哎。”江夫人猛然醒神,两滴泪随之落下,赶紧道:“我走神了我走神了,我是想起你母亲出嫁时,也是我为她挽的发髻,一时感伤罢了。” 明礼默然,她道:“那还请姨母费心,再为我挽一次髻了。” “自该如此。” 江夫人的手极巧,三两下便挽出了一个漂亮的髻,但这最后一根收尾的簪子上她却犯了难。 女子出嫁的最后一根尾簪一贯是由母亲赠予,但明礼生母早亡,嫡母不慈,江夫人又恰好忘记了这一桩事。 以至于,现下竟然无簪可用。 “二姑娘,用这一根吧。”山茶捧着一个锦盒走过来,里面躺着一根平平无奇的檀木天枝簪。 江夫人问道:“这是何人送的?” 江瞳一笑,答道:“是我家姑娘的。”这句话落于旁人耳中或许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但明礼却听懂了,这根檀木天枝簪是姐姐的。 明礼鼻尖微酸,眼眶一热,“好,就簪这一根吧。” 见明礼发了话,江夫人自然没什么意义,她将其簪入了明礼的发间,“漂亮极了。” 明礼不似京都城里的世家小姐们,喜爱衣裙脂粉一类的。她只有简单的几身素衣,一根银簪,她本就生得好看,只是眉目冷清了些,这一下穿了红衣,戴了金饰,竟恰似一朵傲然于风雪之中的娇艳玫瑰,明艳动人。 卫氏从屋外进来,她今日也选了一身喜庆颜色的衣裙,一入门便被明礼的姿色惊艳,她叹道:“从前只道二姑娘清丽,不曾想,竟是绝艳!二姑娘收拾好了吗?外头,张小世子可都等半个时辰了呢。” 此言一出,满屋子都愣了。 明礼的眸中闪过一抹愕然,他怎么自个儿来接亲了?接亲之事,一直由男方兄弟前来,除非女方是高嫁。 相府嫡女与侯门世子算是门当户对,明礼又是二嫁,如此铺张奢靡也就算了,张止还亲自过来了。 江瞳却是一副早就了然的神情,解释道:“师兄说,成婚要有诚意,他怕你没感受到他的诚意,路上一个不高兴,当场逃婚了。” 明礼神色一动,忍下了笑意。 “走吧。” 明礼手里拿着掩面团扇,山茶和江瞳一左一右的扶着她,李嬷嬷在前方开道,六六在后面提留着三四个篮撒。 今日这场婚礼,明伯远和孟氏只是简单的出了个面,象征性的送了几件贵重首饰便匆匆离开去招呼宾客了。 宴席那边,才是他们的主场, 明器今日换了一身大红衣袍,他方才正在与人说笑,听到这边的动静赶忙结束,快步跑来在明礼面前蹲下:“二妹妹,上来,大哥背你出去!” “大哥哥?” 明礼有些意外明器会来背她。山茶扶着她伏身在明器的背上,明器常年混迹赌场,一身的酒味,今日特意用了熏香,是梅竹香气。 他慢慢直起腰,生怕晃了背上的明礼。 他闷声道:“张家给的聘礼太多,大伯夫妇俩是个黑心肠,给你的那点嫁妆去了侯府一定会被人瞧不上!二妹妹,我添了三抬嫁妆给你,那里面是我这些年来赌赢的所有银两,我在钱庄里全兑成了现银,等会儿上了街,让人打开,满满一箱的银子,保管叫人震撼非常,谁也不敢小瞧了你去!” 明礼心尖一酸,她去聚财楼救下明器,完全是因利益所趋,可他竟如此真心相待. “从前,我没有一日尽过做哥哥的责任。如今想疼疼你,你却又嫁给张止那个纨绔了。”明器喉头一哽:“二妹妹,出嫁之后也别忘了,你一直有哥哥的。若在张家过的不舒心,那就和离。受了委屈,也和离。” 接下去,明器将张止从小到大的德行骂了个遍,细数他张家千百年来没有一个好人。 终于,他走到了轿前,见着了张止,才闭上了口。 明器将明礼轻轻放下,他啜泣着,已然哭成了个泪人。明礼透过团扇看他,忍不住的想笑。 山茶刚欲上前去扶明礼入轿,张止便走了过来,他一袭红袍,踏微光而来,伸手扶上了她的手臂。 张止眉眼含笑,令人如沐春风,他立于她的面前:“时间仓促,简陋了些,夫人见谅。” (本章完) 71.第71章 大婚(6) 第71章 大婚(6) 简陋? 红锦毯铺满了整条玄武大道,东宫禁卫手持利剑护卫于道路两侧,凡是轿经过之地,处处瓣漫天。 京都的每一棵树上都系着一条胭脂红的绸缎,十里红妆,聘礼百抬,万人空巷只为前来目睹这一场盛大的婚礼,饶是皇子成婚也不过如此了。 “我扶你上轿。” 张止一向是个不守规矩的人。他拉着明礼的手,明礼这才察觉到张止比她还要紧张,手心里出了一层薄汗,扶着她走路的时候,有几次都分不清该迈左脚还是右脚。 明礼低笑:“你紧张什么?” 张止一脸正色,正色之间又有一抹窘迫:“我怎会紧张?” 他将明礼送进了轿后,自己便骑上了小,他也不走远,就守在轿一侧,嘴角边的笑意是从未下来过。 他想,自己这一生的快乐,大约全在今日了。 行了一段路途,便行至了镇北侯府,张老侯爷亲自在门口迎接,众人见了无不惊讶,这是娶儿媳进门?不知道的还以为张止是尚了公主呢。 礼乐声缓缓而来,张老侯爷眸光登时一亮,他一抬手,大喊道:“鞭炮!点!焰火!起!”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百米长的鞭炮‘噼里啪啦’的炸响,城中四方焰火冲天,纵使是青天白日,也是壮观无比。 “散银!” 随着张老侯爷的一声令下,来凑热闹的姬遇坐在高处,便开始往下洒碎银子,没有一个铜板,全是碎银! “福银至,百事吉!” 这一场婚礼,豪横的足以载入史册。 张止知道明礼是个很怕麻烦的人,繁琐无比的婚仪被他删删改改,最后只剩下简单的跨火盆、拜天地以及入洞房了。 沈恪果真亲自来证婚,一向严苛的太子今日穿了一身枣红色的蟒纹服,脸上挂着淡淡笑意。 张老侯爷和林巍林相坐于主位,桌上还供奉着张止母亲的牌位。沈恪负手立于下侧,张止与明礼手里牵着同心绳,跪在下首。 林相是天下文人之首,他手书‘天作之合’四字,悬于正堂之上。 沈恪朗声道:“礼同掌判,合二姓以嘉姻,诗咏宜家,敦百年之静好。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年白头偕老,桂馥兰馨。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孤,今日以东宫储君之名为你二人证婚。”沈恪走了下去,一手一个将明礼和张止扶起,他笑道:“望兄嫂良缘永缔,恩爱不易,青丝白发,琴瑟和鸣,伏天比翼,在地连理。” 张止颔首,脸上尽是欢喜:“多谢殿下。” 明礼亦是回礼:“谢殿下。” 二人拜过了天地和长辈,正要夫妻对拜之时。 “你莫拜我。”张止忽然对着明礼开口,抬手制止了她拜自己的动作。 明礼不解,“你做什么?”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难不成这位二世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只见,张止朝着明礼规矩的拱手,弯腰,行礼,他的腰弯的极下,朗声道:“张止今日奉日月以为盟,昭天地以为鉴,从此山高不阻其志,纵然前路荆棘坎坷,亦将坦然无惧伴你左右。”“上穷碧落下黄泉,无以为期,今生今世,生生世世,唯你,不移。” 明礼看着他,心底似乎被什么给狠狠一撞,一股莫名的酸涩搅乱了她十几年来的波澜不惊。 他为什么要费力的给自己做一件堪比凤袍的嫁衣?他为什么要给她连公主成婚都没有的百抬聘礼?他为什么要不顾身份亲自来明府接亲?他为什么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毫不遮掩的阐述自己的爱意? 这样的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还只是盟友吗? 这一场盛大的婚礼,真的还只是为了欺骗世人,保护自己离开明家的噱头吗? 明礼似乎明白,但又不想去明白。 她承认,她骨子里就是一个淡漠到极致的人。 其实,哪怕今日张止只给她一顶破烂轿,哪怕连聘礼都没有,哪怕她会被人笑话一辈子,她也丝毫不在意。 但张止却事事周全,但凡他能想到的全部做到了极致。这样炽热的爱意,便是个铁人也不能置若罔闻。 就在明礼心绪无比紊乱之时,她已经被山茶和李嬷嬷扶着走出,坐进了后院婚房。张止早就提前安排好了,房里备了热的膳食,满满一大桌子,还特意吩咐了婢女过来,说明礼要是觉得冠和嫁衣太重的话可以先拆了休息。 明礼摇头拒绝了,不知怎的,她就是想穿着这一身,放下团扇,露出容貌给张止看一看。 今日,所有人见了她都说漂亮的如同天仙下凡,张止也会这么想吗? 李嬷嬷啧了好两声,忍不住为张止说了句好话:“姑娘啊,这张小世子是真用了心的。老婆子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还从未见过有哪家的郎君这么贴心呢。” 主仆三人一起用了些吃的,期间六六、江瞳都来了一遍。江瞳说张止正在外面严令禁止闹洞房,说自家夫人胆子小,见不得生人。 可是,明礼的种种事迹早就传遍了京都的街头巷尾,胆子小?若是明礼胆子小,这天下只怕也没两个胆子大的了。 又过了两个时辰,天色昏暗了下去,明礼已伏着软枕眯着了。张止喝了酒,脸上微红,轻手轻脚的推开门,李嬷嬷和山茶刚想去喊醒明礼,便被他匆匆拦下。 他从袖间拿出几份大红包塞给二人,压低了声音:“让她睡,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 李嬷嬷了然一笑,她连连点头,指了指一旁的玉如意:“世子,一定用玉如意拨开我家姑娘的团扇,这项规矩不可废。” “好。”张止点头,“我记下了。” “那我们就先行退下了。”李嬷嬷拉着山茶,笑眯眯地说道:“愿世子和姑娘,永结同心,青丝白头不分离。” 张止又是一笑,“多谢。” 今日,只要是说了吉祥话的,无一例外都会得到咱们京都第一纨绔的一抹发自真心的微笑和道谢。 待二人离去,张止慢步走向明礼,才刚一靠近她,便见娇艳如的少女缓缓睁眼,那一双如星辰般的杏眸里倒映的全是自己的身影。 明礼脑袋一歪,粲然笑道:“新婚喜乐,张小世子。” 张止先是一怔,旋即笑容愈深,他又向前走了两步,弯下腰,与她平视。 “日日欢愉,明二姑娘。” (本章完) 72.第72章 各人选择的道路 第72章 各人选择的道路 天色昏暗,喧闹暂停,张氏祠堂内,张老侯爷在一座无名牌位前亲手点燃了三柱清香。 他站了许久,脑海中闪过年轻时的一幕一幕,抬手抚上胡须,摇头笑叹道:“怪道说时光催人老,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我都成老头子了。但你,风采依旧,容貌如初。张止那小子有福气,竟真能将明礼给娶回来,他是真心喜欢的,我想,你瞧着定然也高兴。” 说着,张老侯爷沉默了半晌,闷声道:“阿挽,我就快死了。死之前,我会用我的性命为我的儿子,为你的女儿铺就一条位极人臣之路,也为你,为温老太师,为温提、温扶两兄弟拼一份迟来的真相。说起来,弃晦的娘亲也走十年了,你与她一向说得来,她素来贪凉,你要提醒她。” 祠堂内四面无窗,却忽起了一阵微风,灯芯摇晃,似在回应。 “三妹一生都是孩童心性,难为你还记得这些。” 林巍的声音从祠堂门口传来,张老侯爷转身笑问:“内兄没去找弃晦,怎么来祠堂了?” 说起这个,林巍就气不打一处来。 “方才同弃晦交代了几句话,本想见一见外甥媳妇儿就走,没成想这小子竟护短护成这样。说什么婚礼繁琐,忙碌操劳,她定然身倦体乏,不宜见外人。”想到这句,林巍就觉得自个儿头上在冒火,“合着,本相这个做亲舅父的,今日却成了外人?”他瞥了一眼张老侯爷,“果然是什么样的老子养什么样的儿子,你们父子俩全是一个样,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张老侯爷笑呵呵地转身,拄拐走过去:“疼媳妇儿,会发达。这可是我们张家流传百年的至理名言,内兄见谅。” “是啊,我倒忘了,你当年也是这样对我三妹妹的,将她惯溺的无法无天!”林巍嗔怪了这一句,便和张老侯爷一道往外走去。 院外月朗星疏,时不时有成群的下人匆匆而过,林巍知道张老侯爷的腿脚不好,于是特意放慢了脚步。 “她,是沈聿的女儿?” 林巍能猜到这一点,张老侯爷并不意外。他点了点头,“对。” 林巍又追问:“是姐姐?还是.妹妹?” “是妹妹。”张老侯爷顿了顿,又道:“原来的姐姐,应当是去了。” “谁做的?” “还在查。” “明伯远这个畜牲!”林巍恶狠狠的骂了这一句,他紧皱眉头:“那看来永安伯爵府的灭门血案也是这孩子做的了?” 张老侯爷颔首。 林巍眼神犀利,眉间一动:“有狠心,有手段,不愧是被沈聿带在身边养大的孩子。或许,她能够成为我们为温氏翻案的关键核心。” “关键与否真有那么重要吗?”张老侯爷斜睨着林相,他淡淡道:“一双姐妹,已经死了一个,死因又是尚未可知。内兄,咱们的路便由咱们自己去走吧,孩子们当有属于他们自己的人生,不当成为我们手上的棋子。” 林巍脚下当即一顿,侧目厉声道:“糊涂短视!你我现在,就是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指不定哪日就会被一撸到底,滚回原籍。温氏案直指二皇子和云皇贵妃,只要二皇子倒了,太子就稳了。一旦太子稳了,咱们相府、侯府会万世永昌。”他又叹了口气,态度软了些,“你也知道,我无兄弟,无儿女,待我死后,相府的一切都是弃晦的。我亦明白你看不惯我,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我们早和太子荣辱与共,我答应,不论如何,一定保住温挽的唯一血脉,如何?” 张老侯爷沉着神色,好半天都没说话。 “不如何。我说过了,我们走的路是我们当初选的,孩子们也选了他们自己的路。他们会是执棋者,绝不该成为棋子!” 张老侯爷说的斩钉截铁:“但,弃晦曾说,这孩子与别人不同,她是凤凰而非鸟雀,她若愿意踏足权势斗争,那么这一切自然顺理成章。”闻言,林巍好似恍然。 他思虑良久后方道:“我要会一会她。” 婚房内,张止正跪在榻上,小心翼翼的给明礼拆卸繁琐的发髻。 “今日累吗?” 张止一面问着,一面抽出一根发簪。明礼的脖子被这冠压了一天,早就酸疼的不像话,她没答这一句,反问他:“我这一身好看吗?”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说着,张止低下头,凑近了明礼的耳旁,轻声笑道:“绝殊离俗,妖冶娴都。世上女子,再无一人能比得上你。” 明礼听着,‘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肩膀轻微抖动:“你今日是怎么了?一张嘴跟蘸了蜜似的,这么甜?” “我今日高兴,十几年来没有一日像今天这么高兴过。”张止坦言道,他忽然看向明礼,问她:“你之前同我说,明礼这个名字是你姐姐的。那你的呢?你自己的名字叫什么?” 明礼抿着唇,半晌后方道:“我没有名字,但我.”她垂下眸,似乎在想要不要告诉张止。 “但我有个小字,泱泱。” “泱泱.” 张止轻轻念着这个名字,反复品味,他忽地抬眸:“殷殷百姓,泱泱大国。我听爹爹说过,这是温老太师日夜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明礼微微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那这个小字,我能喊吗?” “既然肯告诉你,便是愿意让你喊。” 此话一出,张止的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由于明礼看不见他的表情,他便笑得更加放肆。他将那根檀木天枝簪取下,初碰就觉得不太对,于是顺着纹路去细究:“这簪子是谁给你的?” 明礼回头去看,答道:“山茶拿来的,应是我姐姐留下的为数不多的东西。” 张止迟疑了一下,说道:“这上面,是龙纹。” “龙纹?” 明礼拿着簪子对着烛火去看,簪底刻有暗纹,的确是龙纹。这簪子不仅是皇家之物,还是天子之物。可这样的物件,姐姐手上怎么会有? 张止下榻,去一旁找了个盒子过来,“先收起来吧,等明日去寻山茶问一问。” “也好,”明礼依言做之,她道:“我们今晚还有正事。” 正事? 张止僵在了原地,是他想的那个正事吗? (本章完) 73.第73章 刀 第73章 刀 只见明礼晃了晃卸了重负的脑袋,松了松肩膀,将身上的婚袍脱下来挂在一旁。 她的脸上还带着妆容,一头青丝及腰垂下,白色里衣引人遐想,她绕过床榻,将幕帘一把扯开,后边儿堆着一百五六十个大楠木箱子。 张止诧异的问:“你这是?” “点钱,算账。” 明礼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还有一支炭笔,大阔步的就往里走去。张止连忙扯了一件披风就追上去。 “这里没搁暖炉,冷得很,快披上。” 墨狐毛温暖异常,明礼由着张止给她披,她蹲在一个箱子面前,细细清点里面的数量。 看她乐得点,张止自然不会阻拦,他拖了一张椅子过来坐在她的身后,饶有兴致的看着。 “你这实在太多了,一晚上估摸着都点不完,明日我们有事吗?”明礼一面点,一面问。 张止无奈一笑,说道:“按理说,上午会很忙。不如,下午我再陪你回来点?” 明礼摇了摇头,清点的动作却没停下:“下午不成,明天下午明安会死,我得等人来给我报信,我还要回去主持公道呢。” “你就那么确定明安会按照你的吩咐吞下假死药?我记得,你可是还一点好处都没给人家呢。” “她明日要是不死,那就算我眼瞎,瞧错了人。”明礼小心从箱子里拿起一个青瓷瓶,“这个值多少银子?” 张止又嫌坐着不舒服,直接搬来一张软榻,他斜倚着,单手撑下巴,“这是前朝古物,大约一万两总是有的。你最近,很缺钱?” “我一直都很缺钱。” 明礼十分高兴地将瓷瓶的价格写了下来,“你先前说,整座镇北侯府的银两都归我,还算数的吧?” 张止笑了:“自然。” “那就好。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了,我会省着的。”明礼狡黠一笑,管他呢,她这两日就去当铺把这些宝贝全给死当了。 换成白的银两,说不定,连黄金都能换回来! 她就要一夜暴富了! 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忽然响起了三声叩门。 张止扭头,啧了一声,颇为不耐道:“谁啊,洞房烛夜的,这么没眼力见?” “你开门去,把幕帘拉上,财不外露。”明礼一摆手说道。张止应了一声,站起来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沈恪。 “孤没打扰到你们吧?” 沈恪身后没带护卫,再加上天色晚了,宾客早就各自离散。他卸了太子的架子,笑吟吟地望着张止。 张止疑惑问:“殿下?方才在外边儿不是说过话了吗?还有事?” “孤不找你,孤找明二姑娘。她人呢?”沈恪往里面一探头,却没见到人影,“逃婚啦?” “没逃,正数钱呢。殿下进来说话吧,”张止侧过身,朝里面喊道:“泱泱,殿下来了。” 明礼掀开幕帘,探出了一个脑袋:“殿下?” “本没想来的,方才席墨来找孤说了几番话,孤觉得有一些事还是要今日说清楚。”沈恪一面说着,一面走进去坐下,他看向明礼,说道:“明二姑娘,莫照的审讯,由你来可好?” “我审?” 明礼在沈恪对面坐下,奇怪道:“殿下怎么会突然想要我来审?” “殿下,可是席墨说了什么吗?这人不是个靠谱的。”张止接话道。这时,有一道声音又从门口幽幽传来:“张小世子,咱们前几日才在京都府衙之上合作了一次,不用这般贬低我吧?” 席墨立于门外,眼神哀怨。张止见了他立马站起,言语中满是敌对:“不是,今日婚宴,我请你来了?” “是我不请自来。”席墨温润一笑,他的目光落在了明礼的身上,眼有遗憾:“明二姑娘,百年好合。” 明礼点头回礼:“多谢席公子。”她一把扯住张止的衣袖,把手里的册子塞进他的怀里,接着一个眼神瞪过去:“你去点钱,这里我来。” “我不!”张止气鼓鼓的往明礼旁边一坐,两只手圈着她的臂膀,“我哪儿也不去,我就要坐在这儿听!” 明礼:“.” 她指了指最后一个凳子,“席公子,不然就这么说?” “也好。” 席墨入座,拿出了一截纸条放在明礼面前。 “这是今日从云皇贵妃的汉月宫里传出的密令。这次动了莫照,算是彻底伤了二皇子根基,我先行拦截了下来,但若明日后日还没有反应的话,只怕二皇子那边就要察觉了。” 明礼扫了一眼密令,只见上面写着‘速查明礼,若有异,杀之’这几个字。 “既然皇贵妃已起杀心,那么想来一定是从陛下那头确定了你是殿下的人。”张止神色忽然严正了起来,他望向沈恪,说道:“殿下,刀刃还是要用在暗处,太早展露锋芒,恐会被折。” 这句话,是在提点沈恪要护好明礼,云皇贵妃和二皇子的手段一向阴狠毒辣。 沈恪自然明白这番话里的暗喻,正要说话便听得明礼驳张止,“我倒觉得这是件好事。” 张止诧异回眸。 “刀刃藏于暗处终归会被敌人多方猜测、忌惮。若是明晃晃的摆在那里呢,日复一日,他们一定会有戒备松懈的时候。”明礼单手撑着脑袋,柳眉紧蹙,她忽然问沈恪:“殿下,你可有法子让我进宫?” 张止一把拉住她:“你要进宫?” “自然不是为妃,”明礼无奈叹了口气,宽慰道:“我身处宫外,皇贵妃和二皇子想要动手颇有不便,但我若身在宫中就不同了,他们更容易动手,我也更容易拿到他们的把柄。” 其实,明礼是藏了私心在里头的。 她要扳倒明氏一族,光靠投身太子门下可远远不够。她需要自己一步步地往上爬,爬到足可以与明伯远平视的位子。 明伯远不会畏惧一个身处侯府,被男人藏在金丝笼里的鸟雀。 深宅大院里,报不了血仇。 席墨欣然点头,说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陛下令我等下江南的旨意马上就会下来,这段时日,头一个便是撬开莫照的嘴,另外就是二皇子一党,江南之行他定会遣人一路沿途刺杀。我们需要有一个内应,蛰伏于二皇子身边。” 张止沉默。 他从不介怀明礼插足朝政,更不介意她玩弄权谋,但他却不愿意她为人棋子。 他自己本就是陛下和太子手里的刀,他知道做刀是什么滋味,所以他不愿让明礼也成为一把刀。 行至于此,所有的一切早都不在设想范围之内。 张止有些害怕了。 (本章完) 74.第74章 争执 第74章 争执 “孤会送你入六尚局,但若想赢得皇贵妃的信任,阿嫂的行为最好还是要与孤背道而驰,这才显得面和心不和。”说着,沈恪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张止,又道:“既然陛下认定了你是孤的人,那不妨走一步明棋。” “殿下那边自己安排便是,我会进医官署。”明礼说道。 沈恪一愣:“医官署?阿嫂精通医术?” 明礼笑了笑:“略懂。” 三人又继续商量了一番后续事宜,张止一直沉默寡言着。明礼瞥了他好几次,等到沈恪和席墨离去,才偏过头去问他:“张止,你怎么了呀?这么不高兴?” “我是觉得,太过危险。” 张止软了神色,忧心忡忡的看着明礼:“我也算在皇宫大内长大的,那地方会吃人。它会将每一个良善之人逼成恶鬼,会将心怀万民的好官拖下地狱。泱泱,你一定要去,是吗?” 明礼抿唇看了她好一会儿,或许是屋里烧的炭火太旺,她将披风脱下来,就穿着一身单薄的中衣。 “生命,本就是危险的。人一出生就会面临难产,一不小心就是一尸两命。喝水会呛死,吃饭会噎死,走路会摔死,饿死、渴死、热死、冷死,每一天,我们的身边都可能会有一场飞来横祸。” 明礼垂眸,将席墨拿来的那张纸条塞到张止的手里:“我知道京都危险重重,但我不怕。我亦明白二皇子一党虎视眈眈,但我不惧。有些东西就是要深入虎口才能得到的,席墨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咱们马上就要下江南了,一路上定是不平安的,若二皇子的人还跟狗皮膏药似的黏在后边儿,那我们岂不是腹背受敌?” 明礼奇怪的睨了他一眼,此时的态度还算柔缓:“其实,你也不必着急。在皇宫行事,我自会小心,倘若我真出了事,你就将我早写好的和离书拿出来。放心,一定牵连不到镇北侯府的。” 明礼以为张止是怕她作为镇北侯府世子妃在外出了差错,会连累他的张氏一族。 但她不知这最后两句话,就像是尖针直直的刺入了张止心底。他缓缓抬头,目光极尽复杂,心口憋着一股气,怎么也叹不出来。 “什么叫你出了事,我就拿和离书出来撇清关系?明礼,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止眸色一暗,胸膛里熊熊燃烧着的怒火直达眼底,愤懑的情绪即将决堤而出:“你是要我看着你在皇宫里出事也不管不问吗?还是说,你觉得我是那种为了保全家族,而弃了你,任由你在深宫自生自灭的人?!” 张止简直怒不可遏,他有时候真的非常想看一看明礼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出来的! 闻言,明礼也是颇觉好笑:“不是,好端端的你发什么脾气?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你了?我就是打个比方,假如我不小心犯在了二皇子的手上,你不赶紧同我撇清关系,难不成还要上赶着往前凑吗?” 张止盯着她:“我是你夫君,你出了事,我不救你,反倒要与你和离?明礼,你自个儿听听,这是人能做的出来的事?” “非常时间要用非常手段,你撇清干系,说不准还有希望救我。难不成非要两个人一起栽了跟头,你才舒服吗?” 明礼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冷静下去,“张止你清醒一点,如若此种事情发生,我们和离分清,是最明智、最干脆的做法。还有,我在皇宫能出什么事?我只是去假意投诚,又不是拿命送死。名份上,我怎么也是明府嫡女,难不成云岚和沈恒还敢在皇宫大内里弄死我不成?” “他们怎么不敢?” 张止的声音陡然一高,他紧皱眉头说道:“你没见过皇位夺嫡究竟有多残酷。为了帝位,云岚和沈恒连弑君都敢,你不过是区区臣子之女,他们怕什么?有西云国在外,他们有何不敢?!”“我知道如今前路危险,内忧外患,但那又怎样?路不平,难道就不走了吗?仇敌狠,难道就要站在原地,等着他们来杀吗?” 明礼的脾气也被瞬间激起。 她紧紧咬着牙,眸光锋利:“躲在侯府的羽翼之下固然一生荣华富贵,可每个人的选择不同,有人选择安乐守本,不欲权势争斗,可我不愿这样!所以,你不能干涉我,即便我们已经成婚,但毕竟这场婚姻只是我们之间的一段盟约,作为盟友,你应当乐意见到我做这样的决定,就算你不乐意,你也没有资格出言置喙!” 这番话,明礼说的又狠又快,一字一句都在直往张止的心窝子里戳。她怒容满面,明显是被气着了,屋内的气压瞬间降到了冰点。 张止不可置信的看着明礼,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心里五味杂陈,愤怒、怨气、委屈、憋闷全部堵在胸口。 张止凝视了明礼好一会儿,直把她看得发毛。明礼手里拿着茶盏,上下扫了他一番,奇怪问道:“你这样盯我做什么?我哪句话说的不对?” “没有。” 张止收回目光,哑声道:“你说的对,我们只是盟友,我没有资格干涉你,对不住。” 他忽然服软,这让原本怒冲冲的明礼一下泄了气。 她目光四下看了看,轻咳了一声道:“也不必道歉,今晚就这样吧,我去洗漱。” “你去浴池洗,那边的水一直在热着准备。”张止站起来,整个人再也没有白日里的意气风发,瞧着蔫蔫的,“我去净室,那边水凉。” 说完,没等明礼答话,他便已经去了隔壁的净室。见状,明礼也没什么话说,推门出去,不远处的廊下李嬷嬷一直在候着。 见明礼出来立马迎上去。见她虽然只穿着中衣,但发髻未乱,加之方才又见到沈恪和席墨进去说了好一会儿话,后来便隐隐约约传出来几句争吵,她便猜想这房定然是没圆的。 她家姑娘这般美艳动人,竟然都没成,这张小世子,果然不举。 “姑娘,这是去哪儿?” “去浴池。”明抬手礼锤了锤肩膀,眉间略显疲乏:“累死了今日,成婚可真麻烦,一点不好玩儿。” 尤其是想到屋里那个生着没来由脾气的张止,她更是觉得心烦意乱。 李嬷嬷了然,她过去扶着明礼往浴池走去,宽慰道:“不管怎么说,世子待姑娘之心还是好的。至于其他地方.唉,各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姑娘包容些吧。” (本章完) 75.第75章 我很好哄的 第75章 我很好哄的 “包容?” 明礼拉长了尾音,冷呵一声,“这大婚第一日就这样,往后天天如此谁能受得了?还我包容他,我连哪一句话得罪了他都不知道!” “啊?”李嬷嬷震惊的望着明礼:“姑娘.为了这事,说世子了?” “说了呀。” 明礼以为李嬷嬷是站在房门口听见了他们和沈恪的对话,便道:“嬷嬷你说,怎么人家都没问题,偏偏到了张止那里,就不行?” 李嬷嬷一张脸揪起来:“所以,方才姑娘和世子也是在为这事争执?” “对呀!”明礼重重点头,原本稍稍平息的怒火又升了起来:“他怕,那我又没让他去做,我都选择自己做了,可他还是不愿意。一点都不理智,一点都不冷静!不仅如此,还要面红耳赤的同我吵!” 李嬷嬷倒是没想到明礼会将闺房之事这样事无巨细的同她说,看来成婚真是能改变一个人的。 李嬷嬷又叹了口气,劝道:“姑娘呀,这事确实是世子不对,但也不是他自个儿想的啊。那种事,男人的自尊心总是大过天的,姑娘还是少说两句吧。” “嬷嬷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太懂?”明礼偏过头,疑惑问道。 “哎呀,姑娘都是经历过的人了,怎么还与老奴装傻呢?”李嬷嬷意味深长的一笑,“若是往后姑娘真觉得难受,便使唤六六悄摸的给您出去找几个乐子,放松放松,也是好的。” 明礼越听越不明白,她心里烦,只想快点洗漱完去睡觉,便随口嗯了一声。然而,这一声‘嗯’可被李嬷嬷给牢牢记在心里了。 等到明礼洗漱结束回到主屋的时候,便见到张止早就洗好了,他穿着一身大红中衣,面上不乐的坐在茶案旁。 听到明礼进来的动静,他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再没有多说别的。 明礼从小交往的人就不多,在药毒山上时,师父常年闭关,满山属她最大。到了京城更是手段狠辣的令人心惊,但凡是找她麻烦的,没有一个好下场。渐渐地,她的脾性也被养的更加任性骄纵,方才一番激烈争吵下来,明礼就算是死也绝不可能出动开口给张止台阶下的。 女子一身雪白的中衣,赤着双脚,及腰的墨发垂下来,发尾处还在落着水滴。银辉月光透过窗棂洒落进来,为她更增一抹冷淡和清漠。 她踩着柔软的毯子,爬上了榻,侧着身睡在最外边,眼睛虽闭上了,但意识无比清明。明礼竖着耳朵,注意着张止发出的任何动静。 一刻钟过去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一个半时辰过去了。 就在明礼几乎就要睡过去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脚步声的主人故意放轻了手脚。 他在榻前站了许久,眼看着就要过子时了,明礼实在是不想再和他这么熬鹰似的熬下去。 她一下坐起来,嗔怒的瞪着张止:“还不睡吗?” “你,一直没睡?” 张止愣了愣,他还以为明礼早就睡着了。明礼深吸一口气,挤出一抹假笑:“你跟个游魂似的坐在那边,还点了满屋子的蜡烛,我怎么睡?” 张止眼神无光,他点了点头:“我拿被褥,去耳房睡。” “去什么耳房?”明礼心里一紧,直接道:“吵了一架而已,你就已经不想和我同处一室了?张止,你的心眼儿比针鼻儿还小啊?” “没有。”张止忽然心生一计,他故意瘪憋着嘴,一副.被人凌辱了的模样。 他探身过去,将自己的那一床被褥抱起来,可怜巴巴道:“那不去耳房,我在你旁边打地铺好了。” 明礼怒火上头,她一下掀开了自己身上的被子,跪坐在榻上,怒夺了张止手上的被褥,往自己方才睡的地方重重一放。 “你睡外边儿!” 而后,明礼将自己的被褥往里面一挪,骂了句‘烦死了’后就背对着张止睡了下去。 张止低下头,狠狠掐了自己两下,将这辈子难过的事情全想了一遍才忍住没笑出来。 他看着明礼披下来的长发散在榻上,蜷缩在被褥里小小一个的身形,只觉得什么怒气火气都在一瞬间消了个一干二净。 怪道人家都说夫妻间没有隔夜仇,看见心上的姑娘在吵架之后还是气呼呼的让自己睡在旁边,便是方才她抽自己两嘴巴子,那也是甘之如饴的。 张止轻手轻脚的爬上床榻,一靠近便闻到了明礼身上的清冷梅香味,他的动作还是有些局促的,不敢乱动,生怕明礼误会自己有什么想法。 他没忍住,微微侧目去看她的背影。 这是他,想娶了十几年的姑娘。如今,就和做梦一样,她竟真的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睡在自己身边。 “张止。” 明礼迷迷糊糊的喊了他一声。张止吓得一个激灵,还以为是自己碰到了她,“怎么了?” “往后,吵架归吵架,但你不许不理人。”她应是快睡着了,但也不知怎么的,就想把这句话给说出来。 闻言,张止轻笑道:“我没有不理你。我是怕,你不想理我,所以才忍住不说话。” 明礼闷着‘嗯’了一声。 她默了半晌,就在张止以为对话结束,各自入睡的时候又听见明礼再次开口:“但我会不理你。可我很好哄,你只要哄我两下,我会好的。” 张止心尖一暖,顺着她点头:“好,我记下了。以后,只要咱们吵架了,我就哄你。” “嗯,睡吧。” 张止伸出手,将被褥盖过明礼的肩头。他往后就会知道,明礼口中所谓的‘好哄’究竟有多么难哄。 凡是试图去哄过明礼的人,都无一例外的在事后想要一头撞死。 次日,天才刚刚擦亮,山茶就奔了进来,大喊道:“二姑娘!” “二姑.” 山茶猛地一个急刹,她看着榻前凌乱的两双鞋才意识到明礼已经嫁人,床榻上躺着的还有张止。 她刚想装作无事退出去,便见床帏被一只手从里掀起,张止理了一下衣襟,声音还是哑的:“小声些,她还睡着。同我说吧,出什么事了?” “世子爷,”山茶匆忙行礼,双手将一块令牌高举:“今日一早,老侯爷便派人给二姑娘送来了家主令。此刻,张家二房、五房两位公子正跪在祠堂逼老侯爷收回令牌。” (本章完) 76.第76章 家主令 第76章 家主令 “怎么了?” 睡在里侧的明礼缓缓转醒,她一面揉着双眼,一面坐起来,“什么家主令?” “你慢点。”张止连忙伸手去扶她,他偏首吩咐道:“把令牌给我,你先出去吧。” 山茶递上令牌,低头答是,旋即匆匆退下。 “昨晚忘记同你说了,早在赐婚圣旨下来,我们去明家下聘的那一日,父亲便决定要将张氏一族的家主令交给你。”张止把令牌递过去,笑着道:“这枚令牌是张家真正的根基所在,凭此令,你的地位和我父亲无异。” 张家送来的百抬聘礼壮观至极。 但按照张止的言下之意来看,若没有家主令,那么这些恢宏的聘礼里她只能用现成的银两和银票,或者将珠宝古物什么的当掉。余下的几百间铺子庄园只有看着的份,因为没有家主令,庄子里的管事不会对明礼信服。 活银子自然比死银子要好。 谁能坐吃山空一辈子不成?明礼还想建立一个独属于自己的暗探网,头一个就是要钱,没有钱,她寸步难行。 不过,也难怪张止拿出这么多聘礼的时候,二房和五房一句话都没有,原是算准了她手上没有家主令,即便拿到庄子也是瞎子摸象。 这不,当张老侯爷将家主令送出,不就坐不住,去闹了吗? 明礼忽然‘扑哧’笑了出来,戏谑地看向张止,“我想到一件事。” “什么?”张止好整以暇的等着她的下文。 却见明礼摇了摇手里的家主令,笑道:“持家主令者位同主君,那你以后见了我,岂不是要喊我爹?” 张止:“.” 张止自己穿了衣衫便说出去弄早点,见他走,山茶就端着热水进来。这么久了,明礼还是不习惯别人伺候。 早在山茶进来前,她便已经自己洗漱好,换上了衣裙。明礼坐在铜镜前,斜插了一根银簪在发髻上,素面朝天,上了一个微红的唇脂。 她在镜子里看着山茶,问道:“山茶,昨日的那根檀木簪,是谁的?” 山茶动作一顿,目光四下乱瞟,含糊道:“是我家姑娘的啊。姑娘本就没多少首饰,这是唯一留下的。” 明礼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这时,李嬷嬷走了进来,她看着山茶一直垂着脑袋在后面不动作便猜到她和明礼之间或许是出现了分歧。 她赶忙打岔道:“姑娘,世子拿了些早点来,您去吃一些垫垫肚子咱们便往祠堂去吧?听闻老侯爷发了好大的火,都请家法了。” “好,走吧。”明礼站起来,山茶下意识地就要去扶,结果被明礼一把按下。她抬头,对上了明礼的双眸后又立刻低下:“二姑娘我.” 明礼凝眸,说道:“我方才的问题,你再好好想想,等我回来给我一个最后答案。家祠那边,李嬷嬷陪我去就行了。” 说完,明礼便大步而去。 李嬷嬷虽不明所以,却还是悄声嘱咐了山茶一句:“咱家姑娘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你可千万别犯糊涂呀。”说完,李嬷嬷就快步追上了明礼的步伐,紧紧跟随其左右。 张止已经吃了几口坐在在前厅等,他盛了一碗红枣莲子粥放在一旁凉着,见明礼过来便递上筷子。“我特意拿了些清淡的,你先少吃些,等祠堂那边结束,我再带你出去吃好的。”张止一面说,一面给明礼布菜,一筷接着一筷的,不一会儿小小的菜碟里便被堆成一座高山。 明礼一愣,奇怪道:“出去吃?今日不用在府里听规矩吗?” 成婚前,她看过一些礼制的书籍,今日应该会比昨日还要繁琐忙碌,各种各样的尊长亲族要一一拜见,府中大大小小的奴仆管事也要全部会面。 “我从不是一个守规矩的人。”张止笑了笑,伸手拿了个小包子塞到明礼手里。 “你既嫁了我,自然也不用守那破规矩。” 明礼心里装着事,但也吃了不少。 满满一碗莲子粥都下去了,张止堆过来的也吃了大半,想着中午还有好吃的便克制了一下自己。期间,无为又来传了一次话,说张老侯爷已将张阳给打了,但张止和明礼一个比一个冷静,继续慢悠悠的往祠堂走,路上还停下来赏了会儿。 刚到祠堂不远处,便听得一阵高过一阵的嚎叫。 “啊——大伯今日便是打死我,我也要说!” 张阳声带泣音,每一个字都喊得比前一个字高:“明礼方才过门,连张家一众尊长都未能认清,如何有资格手持家主令?若是大伯执意如此,张阳今日便撞死在祠堂门前,也好过百年之后下到黄泉,被列祖列宗斥骂!” 五房的张玉也‘扑通’跪了下去。 “侄儿也不服气!我张氏一族又不是没有男丁,怎么偏要一个女子来掌管家财?她一个二嫁之身,能嫁入镇北侯府做世子妃,那是上辈子烧了高香!”张玉抬头,还挤出了两滴眼泪:“明礼,不配掌管家主令!还请大伯收回成命,否则,侄儿们便跪死在此处!” 张老侯爷气得又是一鞭子抽了下去。 “混账玩意儿!” 张老侯爷指着悬在祠堂顶上的丹书铁券,怒道:“这张氏一族的一砖一瓦,你们如今享受的泼天富贵,都是老子在战场上一刀一剑杀回来的!这张家,老子想给谁就给谁!几个毛都没长齐的乌龟王八蛋,别当我不知道背后撺掇你们的人是谁,喊你们爹娘过来,让他们亲自跟老子说!” 张玉顶嘴道:“这些话,都是侄儿们自己想说的。与爹娘无关,大伯可莫要胡乱栽赃!” 倏尔,祠堂门外传来两声饱含不屑的嘲讽笑声。 吵嚷之声在瞬间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一抹素色身影之上。 “夫君说,是一帮疯狗适合他们呢,还是一坨烂泥更显贴切?” 张止低笑,答道:“夫人觉得什么好,便是什么好。” 闻言,明礼侧目瞧了眼张止,张止朝着她一挑眉,意思就是反正家主令是要给她的,和他这个世子可没半点干系。今日任由明礼发挥。总之,今日他这两个弟弟,不被气得当场撞墙算他输。 张阳和张玉一见到明礼,便立马站起来,怒目相对。 “二位弟弟。” 明礼款款走来,嘴角边挂着淡淡的笑意:“我拿你们当人的时候呢,就麻烦你们尽量装的像一点,别把猪狗的本性给暴露了。” (本章完) 77.第77章 你,有品吗? 第77章 你,有品吗? 接着,明礼朝着张老侯爷低头一礼。 “公爹。” 张老侯爷看着明礼,一时发愣,连应声都忘记了。说起来,他还未曾和明礼正式相见过,昨日拜堂她手里握着团扇,遮着容颜,瞧不清楚。 今日一看,她的模样和温挽就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是,温挽的神情比她更加的婉约柔和。明礼似寒风,轻轻一触便觉刺骨冰寒,但温挽却如微风,不论是谁,在见她一面后都会不由自主的爱上。 张老侯爷看着明礼,忽然笑得开怀,他扔了虎头拐,一踮一踮的走了下去,就在伸出双手想要碰她的肩膀之时,他看到明礼下意识的后退半步,还有那戒备的神情后猛地呆愣在了原地。 她不是阿挽,她是阿挽的女儿. 阿挽,已死。 他收回双手,换上一抹慈爱的笑容:“礼儿来了,这里的事原也不需你亲自过来,父亲会为你解决好一切。” “无妨,我可以的。”明礼礼貌一笑,目光扫过张阳和张玉二人,“家主令在我手中,你们不服,是吗?” 张阳和张玉虽然是庶出旁支一脉,可毕竟占着一个张姓,自小也是被娇惯着长大的,自己爹娘都没舍得说过一句重话。 张玉率先开口:“二嫂,你是新妇,该当孝顺好公婆尊长,侍奉好夫君才对。深闺内的事情做不完了吗,竟不知廉耻的将手伸到家主令上来。满京都,从没有一家的家主令在儿媳的手上把持着!这是让人笑掉大牙的事!” “大伯年纪大了,听了几句言语失了分寸也是情有可原。”张阳看向张止,也不知他是哪里来的胆子,竟敢直言逼问道:“二哥呢?这可是能够调动张家所有资产暗网的家主令啊,你也要这般纵容你的新妇吗?” 张止一耸肩,去旁边拖了张椅子过来放在明礼身后,最后淡然吐出三个字:“我惧内。” 张阳、张玉:“.” 他们想吐血。 “开吵之前,我有一话想问清楚了,两位弟弟究竟能否代表你们二房和五房的几位叔婶?若可以,咱们就继续说下去,若不行,就请你们的家中长辈出来,我不乐意和两个不能做主的黄口小儿掰扯是非,浪费时间。” 明礼从容不迫的坐了下来,她一身淡绿色的莲纹衣裙,披发散下,头上只用一根银簪半挽着发髻。她生来清冷,如今动了气,更显生人勿进。 张玉是最冲动的,被这两句话一激,压根儿不管张阳的提醒,便道:“我们是二房五房的嫡子,早已及冠,自然可以做主!” “好。” 明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心情不错的一笑,缓缓道:“既然两位弟弟都觉得我管不了家主令,管不了张氏一族的资产,那我就不管好了。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做什么非要在祠堂争执成这番模样?” 张阳和张玉你看我,我看你,他们张着嘴,却说不出半个字。 不是要吵架吗?她怎么率先服软了? “既然不服气,那就从此自家管自家的。”明礼轻飘飘的说道:“分家离府,从今往后,张家大房、二房、五房各走各的阳关道,各奔各的前程路,井水不犯河水。” 张玉立马急了:“这怎么可以?!” 张氏一族全部依附于大房而活,若是分了家,其他几房的子弟又只会坐吃山空,不出几个月必定家财散尽! “怎么不可以?”明礼冷目扫过去:“玉弟弟不是嫌我年少,又是个女子,掌不了家主令吗?既如此,也别委屈了自己呀,等分了家,你们五房的资产自个儿去管,再也不用从公中支出银两,岂不快活?”说着,明礼的目光又落在了张阳的身上,她轻笑着:“阳弟弟呢?你们二房,也是与五房一个心思吗?” 张阳被点了名,瞬间打了个激灵。 他磕磕巴巴道:“我我倒也并不是,并不是像玉弟弟那样.那样反对二嫂掌管家主令的” 若是被爹娘知道他今日所言,导致了分家离府,他一定会被活活打死。 张玉猛地一抬头,窜起来揪住张阳的领口。 “三哥你什么意思?!今日一早,可是你来找我,说二嫂执掌家主令后我们没一个有好果子吃,一定要逼大伯收回令牌!怎么你倒反水了?!” 张阳一改面孔,将张玉一把推开:“胡扯!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 “王八蛋!你敢坑害我?!” 二人一下扭打在了一处,怒极出手之时,张阳的脖子都被张玉抓出了几道血痕。 “住手!” 二房的王大娘子和三爷张信站在祠堂门外,正怒视着自家两个孩子。 王大娘子快步走来将张阳和张玉分开,柳眉倒竖,斥骂道:“在家祠动手,你们想挨板子是不是?!” 张阳和张玉脸上都挂了彩,默不作声的龟缩到后头。 王大娘子先是朝着张老侯爷和张止一一行礼,接着面向明礼,居高临下地说道:“明二姑娘如今虽贵为世子妃,却终究也是我张家的儿媳,见了长辈,为何不行礼?” “按大齐律,世子妃与郡主同级,入皇家典册,比一品命妇地位还要高上一层。”明礼‘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揶揄的问王大娘子:“二婶这般理直气壮地要我对你行礼,你又是几品?你,有品吗?” 王大娘子被噎的脸色一青。 她怎么会有品级?丈夫和儿子都是不争气的东西,资产田地可以仰仗大房,但即便大房再怎么位高权重,诰命夫人这样的头衔还能落在他们旁支的身上不成? 她说不过明礼,便把希望寄托于张老侯爷的身上:“大哥,你就任由这个丫头片子这般羞辱我们吗!” 张老侯爷闭上了眼,故作假寐,隔绝一切世事纷扰。 “二婶这叫什么话?”张止目光一寒,冷声道:“今日,究竟是谁先来挑事的?怎么,二婶瞎了?瞧不清吗?” 张信咳嗽了一声,提醒道:“止哥儿,你这话未免说得太过。如今,我们瞧见的,是你家媳妇儿在大婚头一日便撺掇的要分家立府,这样的女子,便是即刻休了赶出去也是应当的!” (本章完) 78.第78章 反手就是一掌 第78章 反手就是一掌 听他如此说明礼,张止额间青筋一跳,当即便要怼死他:“五叔,你狗拿.” 明礼站起身来,拉住了张止的衣袖,示意她自己可以应付。 她朝着张信走过去,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我觉得,做人,还是要些脸面为好。这镇北侯府里如今的一分一毫,全是由大房在前线拼命厮杀才挣出来的,和你们这些酒囊饭袋有半点关系吗?” 明礼嘲讽道:“需不需要我来提醒你们一下,在大房还没有出头之日,你们张家只是云乡县校尉出身,老侯爷将你们带来京都,你们却不思长进,不思前程,只知道抱紧了大腿吸血,只知道躺在功劳簿上睡觉,只知道看紧了自家那不值钱的一亩三分地,成日里天酒地,坐吃山空,拿着镇北侯府的名头去招摇撞骗,无视王法!” “你胡说什么?”被挑破了真相,张信立马急赤白脸道:“你的意思是,这偌大一个张氏一族全是他大房一人之功吗?” “难道不是吗?” 明礼一下笑出了声:“你们想欺我年少,那也得看看自己那一身骨头究竟有没有二两重,担不担得起欺我的后果!” “既然几位长辈都不要脸,那我也没必要死守着给你们留这薄面。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藏了什么样龌龊拙劣的心思在里头!今日闹这一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们是为了张家的基业来拦我掌家主令的吗?你们难道不是怕家主令落在我手上之后会将你们的一屁股烂账全部提出来清算吗?你们难道,不是怕我会查出这十几年来,究竟有多少不清不楚、不干不净的银子囫囵进了你们二房和五房的口袋吗?!” “什么烂账什么银子!” 王大娘子被明礼说的心惊肉跳,她大喊道:“我们张家,战功彪炳,整个大齐的天下都是靠我家才得以安定,用他们一些银两怎么” “没脑子的蠢货!” 明礼怒喝一声,直接反手一耳光抽在了王大娘子的脸上。一直故作假寐的张老侯爷猛地睁开了眼睛,看着被打蒙了的王氏,他没忍住笑了出来。 张止也是被明礼这一巴掌给甩愣了,好霸气。 “你!你竟敢殴打婶母?!”张信目瞪口呆。 站在后面的张阳愤然冲了出来:“明礼!你放肆无状!” “啪——” 这一巴掌,是张止抽在了张阳的脸上,他手上力气大,直接将张阳打的摔倒在地,他漠声道:“闭嘴!再说一字,我废你一臂。” 明礼盯着王大娘子,冷声道:“大齐安定,乃文武朝臣上下一心之功,乃今上英明仁德,先帝经天纬地之功!你区区一个臣子之家,竟敢将家国稳定揽于自身?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此话一出,当场所有人都觉后背有一股凉气攀延直上。 是啊,方才王氏的这一番话若是落到了陛下的耳中,那可是举族之祸,是抄家灭族的大祸! 思及此,张阳立马放开了自己的母亲,好像是在逃离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张信也闭了嘴,再也不为王氏多说一句话。 武将世家,本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功勋彪炳这四个字,从来不是什么天下第一的大好事。 张信清了清嗓子,态度也软下去了一点:“今日事,我们确也有过错。但分家二字太过重大,实在是没必要。” “五叔,今日我说分家立府,不是玩笑,是认真的。”明礼抬手,一一指过面前众人:“即日起,我会派人去清点各家资产,该给的一文不会少,但不该给的,”她轻轻一笑,“诸位叔婶,也一文都别想从我这里拿走。”说完,明礼朝着外喊了一声:“来人。” 无为和六六一道走了进来,他们躬下身,无比恭敬:“夫人。” “传话全家,自今日起,锁银,封库,查账。” “是!” 明礼转过身,望向张老侯爷:“公爹,您可还有别的建议吗?” “没有。”张老侯爷笑着摇了摇头:“家主令在你的手上,整个张氏一族的人员和银钱随你调度,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谁若不服,逐出族谱。” 张信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张老侯爷:“大哥!” “绝不可以!不可以啊大哥!京都中,谁家会好端端的锁银查账啊?传出去,我镇北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这么大个家族,若断了银两,可怎么运转得起来?大哥你三思啊,切莫被这二嫁之身的女人毁了我张氏一脉的百年根基!” 王大娘子发髻凌乱,她抓着张信的衣角奋力站起来,若是这些陈年旧账被明礼一笔一笔地算出来,张老侯爷绝不会允许他们再待在张家! “公中银两全部封锁没得商量!查账这段时日里,铺子掌柜和佃户庄头有什么必须用银的地方,直接来找我,无论多少银子,全部从我嫁妆里出。如此,二婶可还有话说吗?” 王大娘子只觉得脑中有一根弦断了,她瘫软的跪坐在地上。 “二婶,”明礼盯着王大娘子,平静道:“一个家族,便如河堤,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你需知道,你依附的是张氏一族,而非二房一脉,二房的益处对比于张氏的益处,孰轻?孰重?” 王大娘子呆愣在了原地。 明礼的目光缓缓扫过一众人,她说道:“今日我要分家查账,不是为了翻旧账,更不是为了驱逐谁。话已至此,不论你们听明白了几分,这家,我一定要分,这账,我也一定要查。有不服的、不愿的,尽管将你们的手段使出来。” “我,随时恭候,加倍奉还。” 明礼头一回没有将事做绝,这一番话下去,他们若能听明白便也还算有救,若一直想不明白,那么这个世道,终究会将他们揉碎了,扔下去。 贪图安逸,没有保命本事的人,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说罢,明礼拉住张止,转身就往外走。 见状,张信才回过了神,说了这么多,不还是要分家,不还是查账?!全是些骗人的鬼话! “一个牙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张信转身骂道:“你以为,你拿了家主令又如何?你以为凭你能管好偌大一个张氏吗,你迟早还是要将令牌给我交出来!” “老二家的!你这才刚嫁进来,便要和我们这一帮妯娌亲长将脸撕破,闹的这般不可收拾吗?”王大娘子也被张信的这一番话给点醒了,她大声喊道:“你这样子,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们要如何相处?!” “相处?” 明礼脚步一顿,隐去笑容,她偏过头,眸中闪过一抹寒光:“我这人呢,是出了名的好相处。你若同我处不好,找自己的原因。” (本章完) 79.第79章 和离之路 第79章 和离之路 张止一直被明礼拉着走,不发一言,更没有一点反抗。但他知道,分家查账,她这是在救张氏一族。 张氏是大齐军队里数一数二的鼎盛家族,又背靠林家和太子,这段时日处处风声鹤唳,正是太子和老二夺嫡的关键时刻。一旦张家出了半点差错,都会被无限放大,为今之计,就是要将一切隐患全部剔除干净。 一个家族,要烂,一定是从内里开始发烂的。 明礼没有说假话,她是真的想分家,也是真的没想去追究二房、五房这些年做的肮脏事,欠的囫囵账。她是要将这些吸血虫扔下,她要为张氏一族剔除腐肉,切断烂肢,即便这可能会要了半条命,但至少还有命在。 世家大族,一向盘根错节,就算是像张家这样凭着军功上来不过几十年的家族,也是树大根深,难以撼动。 但为了保命,也只有狠心一刀砍下去,将自己砍个头破血流总好过到最后因为一人行差踏错,从而拖累全家吧?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盘算要分家的?” 张止兀然问出了这一句。 他觉得明礼每时每刻都冷静得不像话。其实从他们相识到如今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一个月,昨日方才成婚,但她却将张氏一族往后的路该怎么走下去都盘算好了。 所以,这一场婚事落于她的眼中终究只是一份盟约。 他记得明礼曾说过,他娶她,镇北侯府会成为她暂时的一顶保护伞,作为等价回报,她也会承担起作为一个世子妃该有的责任和担当。 果不其然,明礼下一秒便答道:“什么时候?你不记得了吗,当然是那一日在暗香楼我们决定成婚的时候啊。” “你我成婚,我成功逃离了明家,这算第一件人情。你给我那么多聘礼,不是因为我说想要建立一个独属于自己的暗探网吗?这算第二件人情,”明礼似乎心情不错,一面走着,一面还在掰着指头给张止细数:“还有你父亲,他将家主令给我,不也是你授意的吗?这样我手里就有可以调动的人还有一大堆能够钱生钱的活银子。你们给了我这么多帮助,我自然要回报呀,我一早就看出来张家现下看似坚不可摧,其实内里早被二房、五房这些人给掏空了,但你放心,等到分家之后” “明礼。”张止深吸一口气,打断了她的话:“你在算计筹谋这些的时候,为什么没有问一下我?” 明礼愣了愣,不解道:“问你?我,要问你什么?” 这都是她自己的筹谋,是她自己要做的事情,与他有何干系? “我家这二房和五房都不是吃素的,他们吸了那么多年的血,手里甚至有私人府兵。你今日这样逼他们,他们若是对你出手” 明礼听明白了,她笑了笑,毫不在意的一摆手:“我当什么呢,原来你在担心这个。我做事是那么不仔细的人吗?我等的,就是他们对我下手,下完手,连账都不用查了,直接分家,理所应当,还省了我好大的事。” 张止见明礼怎么都听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不禁有些着急。 “不是,你这是省事的事吗?他们现在恨你恨到了骨子里,一旦下手必是死手,万一你.” “姑娘!”李嬷嬷从后头气喘吁吁的快步跑来,急切道:“姑娘,家里传信过来了,说三姑娘她.服毒,服毒自尽了” 闻言,明礼勾唇一笑,侧首道:“我回一趟明家,估计会很晚,你不用等我。” 说完这句,明礼也不等张止的答复,直接带了李嬷嬷就往远处走去。六六也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从一条小路上窜了出来,紧紧跟着明礼。 张止看着明礼的身影愈走愈远,心像是被抽走了一般。 明家一行,必是腥风血雨,百般刁难,她怎会不知道这一去有多么难,但他就是不愿意问自己一句能不能陪她一起面对。其实,但凡只要她愿意开口问上这一句,前方便是刀山火海,张止也愿意为她走上一遭。 可她,连开口都不愿。 明礼不信他会为她出面抵挡风雨。 不过片刻,无为出现在了张止的身边,他犹豫了一阵才问道:“世子,楼家班那边的宴席都准备好了,咱们还去吗?” 张止之前答应过明礼,待莫家案在京都府衙上有一个了结,他便带她去看京城里最好的戏。 后来因为一件事赶另一件事,一直往后推。张止今日安排好了一切,他想带她出去吃顿宴,一面吃席,一面看戏,她定会喜欢。 可,还是被打乱了。 回明家的马车上,李嬷嬷一直在说明器传来的消息,“时间倒是比咱们预估的提前了,这才晌午不到。姑娘,其中不会有诈吧?” 明礼端了杯茶送到嘴边,轻抿了一口。 “不排除这个可能。”她想了想,探身掀开车帷,和正在驾车的六六吩咐道:“等会儿你别和我进去了,直接拐弯去江府找江瞳过来,让她多带点人,就说来找我去马球。” 六六点头:“是,姑娘。” 听得这句,李嬷嬷想了想,没太明白明礼的意思,于是问道:“姑娘让江姑娘来是为了到时要是和主君动起手来,方便离开吗?其实,这件事找世子会更好。” “他” 听李嬷嬷提到张止,明礼不禁蹙眉。 从前她觉得张止的思维方式和她差不多,但就这一日一夜的功夫让她觉得张止有点奇怪,他好像永远分不清主次位置,永远会为了那么一点点的情谊而不顾整个大局。 明礼摇了摇头:“算了,他最近估计累了,我自己也都能解决。嬷嬷,你回头随我去盘点,把张家送来的聘礼一件一件的全部登记造册,我们这会儿提前用了多少,后面等赚了钱就给他补回去。到时候和离,有一本账册看着,也算清楚。” 李嬷嬷:“.” 我的姑娘啊,您这才大婚头一日,怎么就将往后和离的路都给算好了? 六六驾车驾的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明府大门,明器早早的就在等了。他一见到刻有张氏族徽的马车驶来,便拿起小木凳就奔了过来。 他将凳子放在下马车的地方,憨憨笑道:“二妹妹,我来接你了!” “大哥。” 明礼掀开帷幕喊了明器一声,旋即便自己提着裙摆下了马车,还顺手扶了李嬷嬷一把。 (本章完) 80.第80章 她混南曲戏班子的 第80章 她混南曲戏班子的 六六调转马头,朝着江府驶去。明礼一众三人匆匆进府,府门外连个守门的侍卫都没有。 “大哥同我说一说吧,现下是个什么章程?” “其实,今日死了两个人。” 闻言,明礼先是诧异了一瞬,但她接着便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老太太也死了?” “是啊,二妹妹你可真是通神了!就和你之前说的一模一样,大伯果然将矛头对准了我父亲,疯狂的往外撒人去找他。按这速度,不出几日,他定能被捉回来。” 明器笑的开怀,但随后想到了什么又是一静:“我就是可惜,明安怎么就服毒自尽了呢?就算要嫁给魏郡王为妾也别自寻死路啊,这下好了,连命都保不住。” 明礼没有将明安假死一事的真相告诉明器和卫氏,这样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明器又说道:“对了,明安死前留下了一封书信,上面是各种辱骂孟大娘子的话。”明器应该是看过那封信,一想到耳朵根就红了一片:“那遣词造句,用的真叫一个犀利!骂人骂的,整整两页纸不带一句重复!没想到,明安平日里那么闷不做声的一个人,骂人倒是厉害,我简单看了几句,脸都臊红了。” 明礼和李嬷嬷皆是暗暗一笑,自然厉害,那几页纸可是六六口述,明安手书出来的绝世佳作。 “她说她将孟氏对她的所作所为全告诉了你,要大伯一定请你回来,为她主持公道。” 明器一下话说的太多,不禁吞咽了口唾沫:“本来在孟大娘子的几轮迷魂汤灌下来,大伯都有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思了。我和母亲急死了,正想着怎么才能让大伯回心转意之时,结果王姨娘突然触柱!也算她命大,这一头撞上去竟然未伤及要害,只是出血多了,瞧着吓人。” 明礼理了理思绪:“你是说,因为王姨娘触柱,以死相逼,才使得父亲让我回来?一开始,父亲看到明安留下的遗书还是没打算让我来?” “对啊。”明器连连点头:“明安一死,大伯立马让护卫封禁了明家,莫说消息了,便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若是这样,那就不能来硬的了,得是另一番筹划。” “啊?” 明器完全根本跟不上明礼的思路。一旁的李嬷嬷也只能猜到一点,于是她沉默着,选择不说话。 明安自尽不是在自己的院子里,而是在孟氏院子的小佛堂里。她应当是算好了的,算好孟氏今日会让她过来请安。 她故意出言不逊激怒孟氏,顶撞当家主母,明安理所应当受到惩罚。 孟氏就关她在小佛堂抄写静心,谁料三个多时辰过去也不见明安出来,于是派人前去查看,便见到明安服了毒,死在了地上。 进入孟氏院子的时候,明礼双手垂下,手里攥了一块白帕,她深吸一口气,狠狠往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痛死了” 明器和李嬷嬷也是跟着她龇牙咧嘴,只见明礼登时就红了眼眶,一串眼泪滚落下来。 她哭天喊地的奔进去:“三妹妹啊!我那可怜没人爱的三妹妹啊!二姐姐知道你的死讯之后,真是天都塌了!你让姐姐往后可怎么办啊!” 明器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他僵硬转首:“嬷嬷.我这二妹妹,是混南曲戏班子的吗?” 李嬷嬷呵呵笑了两声,“或许吧,姑娘她蛮有天赋的。” 小佛堂里空间不大,加上常年燃着檀香和烛火,在里面呆久了甚至会有呼吸不畅之感。 孟氏和王姨娘跪在明伯远的脚边,王姨娘的头上缠着厚重一层纱布,隐隐还有血迹渗出。孟氏也全没了当家主母的风度,一个劲的在磕头。 卫氏默默立于一旁,照看着已经盖上了白布的明安的‘尸体’。她们老远就听到了明礼的哀嚎,三人一道抬头往外看去,只见明礼两步奔到了面前,她似弱柳扶风一般依靠在木门上。 眼泪一滴滴的往下落。 她悲戚万分的哭喊:“父亲!三妹妹呢?怎么女儿才出嫁一日,三妹妹就被人逼到了自尽的程度啊?她也是您的亲生女儿,你一定要为她做主,一定让三妹妹九泉之下的亡灵得以安息啊!” 孟氏也是人精,听得明礼这番话便知她也是冲自己来的。 她猛地回头,急忙辩道:“二姑娘,您可要谨言慎行啊!什么叫被人逼到了自尽的程度?您这是意有所指,还是在指桑骂槐?!” “大娘子怎的这样说我呢?” 明礼嘴一瘪,声含哀切:“得知三妹妹的死讯,我已是悲伤不能自己,哪里还能意有什么所指?大娘子如此急着对号入座莫不是,三妹妹之死另有隐情,亦或是,与你有关?” 明礼一脸惊恐。 孟氏脸色大变,“在你父亲面前,你竟也敢如此颠倒黑白?!明礼,你就是.” “二姑娘!” 王姨娘一个飞身扑了过来,她哭得整张脸都肿了,抱住明礼的胳膊:“我没想到,我真没想到,您竟和安儿的感情这般深厚,难怪,难怪她愿意将心事的委屈尽数讲于你听!却不同我这个不称职的母亲,言说半句啊!” “够了!都给本相住嘴!” 明伯远听得三个女人一个赛一个的尖锐声音,只觉得自己在朝堂之上以一人之力舌战群雄都没这么累过。 难怪人家总说,即便是本朝最厉害的御史言官,扔到后宅里去,不出半日就能被逼疯。 说不过,一点也说不过啊! 他看向明礼,说道:“你来说,安儿死前都和你说过些什么?” “不了爹爹。” 这一声‘爹爹’将明伯远浑身的汗毛都给叫的竖了起来。 他一时间有些分不清面前跪着哭得梨带雨的这个,和那个一言不合拿出火折子烧了家族祠堂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明礼一抹眼泪,无尽感伤道:“不管说什么,爹爹总是要信大娘子这个当家主母的。既如此,说与不说,又有何干系?算了,就让三妹妹这样白死了吧,就让一些事实真相从此深埋泥地,再不要见天日好了。” 明伯远闭了闭眼,哑声道:“你直说就是,为父会为安儿做主。你如今身份不同,和大娘子也没什么利益相争,你的话,为父自然会信。” 闻言,明礼一下抬眸,惊喜道:“真的吗爹爹?您真的愿意相信我吗爹爹?” 卫氏将头撇去一侧,她,有点想吐。 另一旁的明器和李嬷嬷亦是深有此感。 (本章完) 81.第81章 孟大娘子,薨 第81章 孟大娘子,薨 明礼收了哭腔,说道:“爹爹可知,大娘子她欲将三妹妹送给年逾五十的魏郡王为妾?” “这事,我知道。” 明伯远点了点头:“魏郡王有一块成州封地,那里土地肥沃,近几十年来都没遇上过什么天灾。魏郡王答应了你嫡母,只要送一个女儿去做他的贵妾,便将成州作为聘礼。这一桩买卖,十分划算,你嫡母没有做错。” 用自己的亲生女儿去换一个城池封地,还说这桩买卖非常划算,这一对夫妻,令明礼感到恶心。 王姨娘听了这话,内心直接碎成了渣子,她想要扑上去将这两个狗男女撕咬成碎片! 明礼不动声色的往前一坐,挡住了王姨娘的前路。 她仰起脸,说道:“女儿明白,父亲需要成州,是为了咱们明家。若是三妹妹还活在这里,能为明家做出一份贡献,自然也算是她的福分。”她的哭腔说来就来,“可父亲您明鉴啊,三妹妹是知晓您一片苦心的,她身为明家女,自然该为家族出力,她是愿意嫁去郡王府的,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明伯远追问道。 “可是大娘子她不满父亲的安排!” 明礼陡然提高音量,伸手指着王大娘子的鼻子,言辞凿凿道:“父亲不知道吧,大娘子娘家有一个小弟名叫孟尝,今年方才及笄,生的虎背熊腰,一脸横肉,尤爱赌场青楼两处。以至于频频说亲遭拒,大娘子便想着将明安嫁过去,三妹妹虽是庶女出身,却毕竟是父亲的血脉。如此一来,孟家便出了一个丞相之婿,这对整个孟家都是泼天的助力!” 明伯远直起身子,眸间一片阴骘,他盯住了孟氏,说道:“本相记得,你的确为孟尝求娶过明安。” 孟氏打了个寒战,自从明礼出现在此处,她便知道今日这一出飞来横祸是明礼和明安两个人精心设计出来的。 “相爷.” 孟氏战战兢兢的,她只怕现在无论说什么,都会掉到明礼一早准备好的陷阱里,“我我的确是为尝儿求娶过明安,但,但自从您说要将这丫头送给魏郡王做妾开始,我便断了这门心思了啊!我跟了您十几年,您当是知道我的,我万万不敢做出悖逆您的事情啊” “是啊,父亲说出口的话,下了令,大娘子自然不敢去反驳。”明礼打断了孟氏的话,她的眼里还泛着泪,眼尾拖红,冷声道:“其实父亲,孟尝如今也要任职工部侍郎了,依女儿拙见,大娘子的母族,似乎有中兴之象啊。” 孟氏瞪大了眼睛看向明礼,她怎会知道?! “什么工部侍郎?” 明伯远脸色一下沉了下去,眼中怒火升腾的明显。 明礼故作惊讶,她抬手捂嘴:“怎,怎么,父亲难道不知吗?不是您用了左相私印写下文书,向工部举荐了孟尝吗?” 明伯远当即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走过去,弯腰,一把揪住了孟氏的领口,厉声逼问道:“说,什么工部侍郎,什么左相私印。你背着本相给你家兄弟做了什么?说话!” “相爷饶命.” 孟氏被明伯远摔在地上,她哭出了声,连忙去抱明伯远的双腿:“我那弟弟这些年来一直在闲差上碌碌无为,父亲和几位叔伯也都到了快要告老还乡的年纪,朝中实在没有人愿意给一份面子.” 明伯远冷笑道:“所以,你就伪造了本相的书信,私自印下了本相的印章,然后拿着这一份文书去外边儿耀武扬威,去给你那好弟弟升官进爵,是与不是?!”若是旁的事情,孟氏都有信心还击回去。但偷用明伯远私印一事,确实是她做的。 只要明伯远去查,准能查到。 孟氏瘫坐在原地,不断的哭泣。 “即日起,你给我就在这间佛堂里闭门思过!”明伯远正是怒火上头的时候,但明安和明老太太过世的丧仪又不能不办。他忽然注意到了一旁不发一言的卫氏,便喊道:“二弟妹。” 卫氏早有准备,却还是装着吓了一跳的样子。 她赶忙走过去:“大哥?” “你去孟氏的屋里把管家的对牌钥匙全部拿来,这段时日里,明家后宅内院全权交由你来打理。”继而,明伯远又转向了王姨娘:“提你为贵妾,去公中支百两银子,再加两间绸缎庄和胭脂铺。行了,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哭的?莫要伤心了,好生将安儿安葬了去。” 最后,所有人的处理结果都有了。明伯远看向明礼,良久后方道:“今日不留你了,回门归宁那一日,留出空来,本相有事要同你说。” “是,女儿谨记在心。” 明伯远面色不善的‘嗯’了一声,他双手负于身后,在和明礼擦肩而过之时,轻飘飘的留下一句:“做干净些,莫让为父失望。” 明礼一怔,她没料到明伯远会这样绝情。 见明伯远离开,卫氏也不装了,她走到明礼的面前,恭敬问道:“二姑娘,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孟氏听见这一句话,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她僵硬地转过身子,颤巍巍地抬手指过去。 “你,你们.你们竟然是一伙儿的!卫氏,你好歹也是二房的大娘子,就这么甘心对她一个丫头片子俯首帖耳吗?!” 卫氏斜睨了孟氏一眼,不屑一笑:“丫头片子?死到临头了,孟大娘子怎么还是没学会要用眼睛平等的去看人啊。二姑娘是年少不错,但她还是能将你从高处拉下,拖入泥潭。” “二婶,帮我找人把她打晕,悄悄送入侯府吧。”明礼说道。 卫氏立马应声:“是,就让器儿去吧。他是你大哥,经常前往侯府走动也算正常。” 明礼点头:“也好。对了,二叔那边一旦有了动静,二婶一定立刻给我传消息。虽然拿到了掌家之权,但近日行事切忌张扬,父亲一定会留有暗线观察。二婶不妨装的笨一点,大人物们用的最趁手的人,便是糊涂人。” 卫氏连连点头:“我都记下了,那二姑娘自便,我去孟氏屋里拿对牌钥匙,您若有吩咐直接寻器儿便是。” “二婶慢行。”明礼微微点头,算作回礼。 (本章完) 82.第82章 人生得意须尽欢 第82章 人生得意须尽欢 明器一直在屋外等候,听了卫氏的话,立马便撸着袖子走进来,一手刀将孟氏给砍晕,然后将人给扛在肩上。 明礼说道:“大哥先去吧,我还有两句话要和王姨娘说。” “好,那二妹妹你快些,我先给她搬马车上去。” 明器离开的时候,还将门给锁好了。明礼走到明安的身边,她跪坐下去,一把掀开了遮盖的白布,手搭脉象。 假死药虽然好用,但毕竟是让全身机能全部暂停的猛药。对于人的身体,还是有一定伤害。 当然,也有人真死在了假死药上面。 这本就是一场生与死的豪赌。 见状,王姨娘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她跌跌撞撞的跪在明礼身边,心里有一丝期待冉冉升起:“二姑娘我的安儿,她,她” “她还活着,只是假死,姨娘不必担忧了。” 明礼淡淡的说出了这一句,明安是命大的,脉搏气息都对,人的确是假死。 她从袖口拿出一粒早就准备好了的的丹药塞进明安的口中,丹药入口即化,明礼偏首:“去端一碗温水过来。” “温,温水?是是是,我这就去,我这就去!” 王姨娘满脸都是喜色,就在她端来温水的那一刻,便见明安睫毛轻颤,手指微动,她捂着胸口猛地咳喘起来。 明安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明礼,“二,二姐姐?你怎么,怎么也在地狱啊?” “地狱?”明礼一挑眉,轻笑道:“三妹妹,回神了,这里是比地狱还要可怖的人间。” 她缓缓起身,说道:“姨娘和三妹妹说说话吧,我在门外等着,说好了便喊我一声。” 说完,明礼便转身而去,而身后的王姨娘和明安已经抱在了一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姑娘。” 李嬷嬷和六六已经守在了屋外,见到明礼出来,立马行礼。明礼一面揉着肩膀,一面走下来:“瞳瞳来了吗?” 六六尴尬一笑,挠了挠头:“世子来了,江姑娘被他赶回去了。” 明礼:“.” 张止这是一整天半点事都没有的架势啊? 明礼坐在一旁的的石凳上等着,李嬷嬷已经弄了一壶茶过来,她说道:“姑娘,现下明家的内宅大权已经在我们手上了,接下来要做点什么?” “不着急,三房已灭,孟氏已倒,二婶和大哥投效,明仲远也正在被追杀。明家满门,如今只剩下一个明伯远了。”明礼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微微笑道:“内宅之权还不够,不过没关系,逐步吞噬便是,我不急。” 李嬷嬷点头,立在一旁侍候,不再说话。 忽然,明礼喝了半盏茶下去后想到一件事,侧目问李嬷嬷:“嬷嬷,你在京都半辈子,可曾听过张老侯爷与我母亲之间的什么事吗?” 李嬷嬷愕然:“姑娘,姑娘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今早在祠堂的时候,张老侯爷一开始看我的眼神不对。” 李嬷嬷一怔:“何处不对?”“我看我的时候,并非是在看我,而是像在看一位阔别已久、思念万分的故人。”明礼微微蹙眉,侧目问:“嬷嬷,我长得很像母亲,是吗?” 一旁的六六忽然开口:“几乎一模一样。” “当年温大娘子的盛名在京都城中谁人不晓?便是当今陛下,都动过娶她的心思,张老侯爷和温大娘子也算是至交知己了,但张家出身微末,温家是百年氏族,温老太师也不爱武将的打打杀杀,恰好温大娘子对张老侯爷也只是兄妹之情。”六六双手环胸,又想了想方道:“再后来,这两个人都是急匆匆的成了婚,温大娘子嫁给了明相,张老侯爷娶了林相之妹,二人的这桩姻缘便彻底不了了之了。” 李嬷嬷缓缓叹了口气:“传闻,温大娘子自及笄后便心属一人,此人不是相爷,亦非侯爷。但张老侯爷的心思,却是人尽皆知,今日陡然见到姑娘的容貌,想必是一时将您和温大娘子的搞混了。” “那他将张止的母亲林氏置于何地?”明礼替林氏忿忿不平:“她也是年少嫁他,为他生子,辛苦操劳侯府一辈子,结果自己夫君心里最重要的竟然不是她。” 她冷笑一声,“你们不觉得,恶心吗?” 李嬷嬷犹豫了一下:“但,张老侯爷对林大娘子很好,宠妻之名一直在外,夫妻二人相敬如宾。” “对她很好?”明礼眸中闪过一抹厌恶,她幽幽道:“这份好,究竟出自于真心,还是源自于愧疚。谁又能说得清呢?” 这时,屋门被从里打开。 明安和王姨娘一前一后地跑出来,径直跪拜在明礼的面前。 王姨娘声泪俱下的磕头:“谢二姑娘救命之恩,谢二姑娘救命之恩!” “姨娘快起来吧,您也是长辈了,这样对着我家姑娘磕头,可是坏了规矩的。” 李嬷嬷十分有眼色的去将王姨娘扶起来。 明礼看向明安,问道:“想不想入宫?去六尚局,做女官。” 明安想都没想便摇了头:“二姐姐,我不入宫,我这人对权势没有多大的渴望,入宫去只怕会给姐姐添麻烦。” “既然你不愿,我也不逼你。”明礼没有不悦,各人自有各人想走的道路,她帮明安也只是难得的良心发现,没有想从她身上汲取什么利益。 她随意的抬手一指,“六六,给她些银票,找辆马车,连夜送.” “二姐姐。” 明安抬起头,仰视着明礼,字字恳切道:“我也不愿离开京都,姐姐救我一命,予我新生,我但凡是个人都不该在此刻独自出逃。”说着,明安朝着明礼叩首下去,坚定道:“求姐姐赐我姓名,我想改头换面,留在姐姐身旁,我想成为姐姐手中利刃,往后姐姐所指方向,便是妹妹拼死之路。” 明礼愣了一会儿。 她盯着明安看了许久:“你,应当知道我在京都的处境。” “我知道。”明安郑重道:“我知道姐姐心藏大事,知道姐姐处境艰难,身边豺狼环绕,更知道姐姐尚在成长,羽翼未丰,身边可用、可信之人不多。” 明安是被明礼从阎王殿里一手拉出来的,的确可相信。 “如你所愿。”明礼抬眸,望向天空,缓缓道:“你的名字,尽欢。”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以当世最豪迈不羁、肆意潇洒的诗词,来祭奠明安从前十几年的委曲求全、处处小心。 愿,你我此生,终能尽欢。 (本章完) 83.第83章 医官署陆初阳 第83章 医官署陆初阳 李嬷嬷找来了一身侍卫穿的衣袍,还拿了半张银色的面具。明安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利落换上了衣袍,戴上面具。 她故意嘶哑着声音,朝着明礼抱拳:“属下,参见姑娘。” 见此这般,明礼心中有一点酸涩,她道:“往后若有独处时,可以唤声姐姐。” “是。” 明安微勾唇角,对自己的决定非常满意。而一旁的王姨娘早已经哭成了泪人,但她控制住了自己,没有扑上前去抱住明安。 她知道,她的女儿明安已经死去。如今活着的,是二姑娘的贴身护卫,尽欢。 李嬷嬷看了眼天色,提醒道:“姑娘,时辰不早了,世子还有大公子都在府外等着咱们呢。” “那就走吧。”明礼点头,她看了一眼王姨娘,说道:“姨娘也帮我做些事情好了,人忙起来,便没空想太多了。六六,按之前说的,将要做的事情都告诉姨娘。姨娘若有什么拿不准的,去找二婶,问明白了,再行动。” 说完,明礼便大步跨出了庭院,李嬷嬷和尽欢随行于左右两侧。 明叔远、朱氏、明芸、孟氏,一个一个死的死,倒的倒。明礼笑了笑,姐姐,你别着急,快了,就快了。 刚踏出明府大门之时,明礼便见到张止和一个身着官服的年轻男子站在一处。 张止一直站着等她,见人出来赶忙上前去迎,关切道:“如何?都解决了吗?没出什么事?” “没事,都在计划之中。”明礼一笑,示意他放心。 张止这才松了口气,接着他便看见了带着银铁面具的尽欢,明礼身边一向只有山茶,近几日才增了六六和李嬷嬷,可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护卫? 明礼没想瞒着张止,于是扯着他的袖子往下一拉,微微踮脚凑近了他的耳边,说道:“她是明安,现在叫尽欢,往后就跟在我身边,你可别说露馅了。” 这样的动作,或许在明礼看来只是凑近一点说了个秘密,但落在旁人眼中却是亲昵至极。 李嬷嬷和尽欢都下意识地把头扭了过去,看看天、看看地、看看云。 “我我.我知道了。” 张止的耳朵根早就红了个彻底,少女气若幽兰,说话时吐出的热气便似一块巨石,直接从万米高空砸进了湖水,溅起千层浪。 明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还结巴上了?” “世子妃安好,下官是医官署左院判,陆初阳。” 明礼转首看过去,陆初阳带着一脸温和的笑容,礼数做的毕恭毕敬,挑不出一点错处,他从头到脚就写了四个大字‘温润如玉’。 最关键的一点,明礼觉得他很面熟。 陆初阳亦是直面明礼,他看她时,一向波澜不惊的眸底总能令人察觉出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潋滟水波。 “今日,江大人说是身体不适,便请了下官过府看诊。正当下官要离去之时,江大姑娘忽然跑来说您在明府出了事,怕您受伤便执意请下官与她一道过来。”说到这里,陆初阳看了一眼张止,继续道:“但我们到的时候,世子便已经在这里了,江大姑娘便祝福下官留在此处,以备不时之需。” 陆初阳沉吟道:“世子妃,可需要下官为您把脉?” “不必了。” 明礼一笑,朝他走近了两步,她问道:“陆院判在医官署几年了?” 陆初阳低眸想了想,答道:“满打满算,五年了。” “才五年?”明礼有些惊讶,“只用了五年时间,便升到了医官署左院判的位置,看来陆院判的确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陆初阳谦逊一笑:“世子妃过誉,下官不过是仗着家学渊源,于医术一道也是三岁便在家中长辈的指引下入了门。” “陆院判谦虚了。” 一旁的张止听着明礼和陆初阳二人你一句过誉,我一句谦虚的,实在听的他真恨不得当场给这男的来两拳! 但明礼今日也奇怪。 她平常的时候话不多,但一旦话多,那必然是不怀好意。 “陆院判,”果不其然,下一秒明礼就道出了她这好一番虚与委蛇的目的:“我想进你们医官署,需要考核吗?” 听闻此话,陆初阳似乎并不意外,他从容一笑,不答反问道:“世子妃身份尊贵,为何想入我们小小医官署?” “治病救人,弘扬医道。” 明礼答的理直气壮。 “说得好。”陆初阳低笑一声,旋即又道:“看世子妃这般说话,想来是精通医术了?” 明礼微微点头。 陆初阳想了想,片刻后方道:“前些日子,署中唯一的女医官递了辞呈上来,她走之后,后宫里一些娘娘们的隐疾便就都搁下了。若是世子妃真的精通医术一道,下官可亲自为您举荐。但前提是,您必须真的精通医术。” 明礼的双眸一直落在陆初阳的身上,他给人的感觉就和他的名字一模一样,如初升朝阳,温暖和煦。 “陆院判若是不信,我可以接受考验。” 明礼对于进入医官署,是势在必行。 “这样吧,”陆初阳从袖中拿了一块医官署的令牌出来,双手呈递到明礼的面前,“此事,容下官先回去和院正禀明,这段时日呢,您可以凭此令牌畅通无阻的出入医官署。” 明礼接了过来,点头道:“好,那我便等候陆院判的消息。” “下官告辞。” 说着,陆初阳就要转身离开。 “陆院判。” 明礼兀然喊了他一声,陆初阳回头,金色的阳光就如洒金一般,恰好撒在他的身上。明礼一下看愣了,她总觉得这样一幕在哪里见过。 陆初阳见明礼久不说话,疑惑道:“明二姑娘?” “陆院判,我们,见过吗?” “从未。”陆初阳答的坚决:“下官祖上三代都在医官署行医问药,平日里行走大内,和左相府并无往来,所以二姑娘不可能见过下官。” 明礼微微一笑,歉声道:“是我思虑不周,既然从前没有往来,那么往后可以多加走” “陆院判慢行,”一旁的张止抢话,他将明礼的小手整个圈在手心里,扬起假笑:“我们夫妻就不送了。” 见状,陆初阳笑容一僵,再次躬身:“告辞。” (本章完) 84.第84章 我毒死你 第84章 我毒死你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急速驶向镇北侯府,前面一辆坐着张止和明礼,至于后面一个便是明器、孟氏、李嬷嬷还有尽欢四个。 幸好张家的马车全是装潢豪横的,否则一个马车厢坐四个人,不憋死也能被挤死。 “明家这边不是大事,我早就筹划好了。怕出意外,还特意让六六去江府传了话。不过,你怎么在这儿?今日不忙?” 明礼手里拿了两本账册在翻,她一面看一面问,什么事都耽误不了。 张止说道:“你不是答应了殿下要亲自审讯莫照吗?他已经将人给送过来了,正好江瞳在审讯一事上也算颇有天赋,我便让她先去审第一轮。” “这样啊,”明礼点了点头,她合上手里的账本,叹道:“今日出来这一趟收获不小。哎你说,这个陆初阳,能信吗?不会是老二的人吧?” 闻言,张止斜睨着明礼,一开口便是阴阳怪气。 “嗯?怎么?你还没信他吗?我瞧你们方才那样子,都觉得你们要么是阔别多年不见的挚友,要么是前世缘今生续的怨侣呢。” 明礼:“.” 张止继续暗讽道:“明礼啊明礼,咱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你那张嘴整日里跟淬了毒似的,怎么今儿个见了这个什么陆初阳就和抹了蜜似的?” 明礼:“.” “我可不信你是什么为了进医官署,就为了进医官署,你还要在他都走了的时候特意喊住他?”张止也是实在没什么求生欲,完全无视明礼越来越黑的脸色,他坐正了身子,故意学着明礼的语气和口吻,“哎,你什么时候这样和人说过话?陆院判,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呢?” “张止!” 明礼怒目横视过去,怒吼道:“你抽风啊?闭上嘴!再说一句,我毒死你!” 张止大吃一惊,笑着看她。 “你这人怎么这样?说不过我就要毒死我?”张止也是挺欠的,他往明礼那儿挪了挪,故意调笑道:“恼羞成怒啦?毒药呢,不是要毒死我吗?” 明礼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不能杀,不能杀,不能杀。一连默念的三遍,明礼甩开了张止的手,直接坐去了对面,离他远远的。 马车又行了片刻,便到了镇北侯府。明器一众带着尚在昏迷的孟氏从小门而入,岸芷正在府前等着明礼和张止。 张止率先下了马车,自然而然的伸手过去要扶明礼。 明礼这会儿对他能有一点好脾气那才叫见了鬼,她抬手,狠狠将他的手打下去,一个眼神都不给,自己提裙下了车。 见状,张止也不恼,跟在她身后偷笑。 岸芷抱拳躬身:“见过世子妃,见过世子。” “殿下已在暗牢,二位请随属下来。”岸芷侧过身,一路领着张止和明礼去往暗牢。这处暗牢是张止私自修建在镇北侯府下方的,其存在的消息就连张老侯爷也不知晓,因是秘密施工,一直修了两年半,近些日子才开始启用。 他是世家子,又有兵权在手,故而三法司和刑部一类都不许插手。但每当要查人的时候总躲不过审讯,于是张止和沈恪二人便决定建一个地牢。 地牢深埋于地底近百米,他们从正屋耳房的一处暗门走下去,暗门刚一打开,便能闻到阴暗的虚无之中充斥着糜烂和腐尸的味道,墙壁上爬满了青苔,只有两边的几盏油灯闪着微弱光芒。岸芷吹着了火折子,率先下去。明礼站在暗门的入口处久久未动,忽地,她一把撑在墙上,额间冷汗频出,呼吸不畅。 “明礼?”张止立时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明礼紧闭双眼,大喘着粗气,她能隐约听见张止在喊她的名字,可他的声音却如天边柳絮,风轻轻地一吹,便散开于天地。 渐渐地,她的眼前阴暗潮湿的地牢被另外一幅画面所取代。 每到冬日,药毒山的炼药洞里总是要冻死人的,蓝衣女童一年四季都还是那一身单薄的衣裙。此刻,她被绑在一根粗大的木桩上,昏睡了过去,嘴唇发紫,面色发黑,似是中毒颇深的样子。 一个黑袍人在窑洞里不停的走来走去,十几个药炉摆在地上‘腾腾’地冒着热气,窑洞深处极尽光亮,那光亮的来源是千年不融的寒冰。 正中间,有一块用寒冰雕出来的冰床,上面铺满了艳丽的鲜,有一个粉袄的女子平静的躺在上面,长眠久安。 这时,蓝衣女童忽然苏醒了过来,她喃喃道:“父父亲” 听到这一声‘父亲’,黑袍人正在分解毒蛇的动作一顿,他微微侧目,幽邃的瞳孔中一瞬的动容。旋即,理智的寒冰攀附而上,遮住了他眼底的最后一抹亲情。 他端起手边一碗凉透了汤药缓缓走向女童。 他在女童的面前站了许久,终于开口,他的声音男女莫辨,似是声带被损毁过一样:“孩子,你受罪了。待你母亲苏醒之日,父亲以死,给你谢罪。” 话落,黑袍人捏住女童的下巴往上一抬,毫不留情地将汤药尽数灌下。他灌的又猛又急,药水呛进了气管,女童猛地咳嗽起来,黑袍人闭上眼,用手捂住了她的嘴,他绝不允许自己潜心研制了一年的毒药被吐出来,成为无用之功。 药入肺腑,达及全身。 不过须臾,女童突然全身泛起了战栗,嘴角处不断涌出鲜红的血沫,血淌落到了胸前,将天蓝色染成的地狱血红。 她很痛,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像是有一根细长的银针扎在里面,拔出之后,再次扎下,反反复复,永无止境。 她声嘶力竭的喊叫着,令一旁的毒蛇毒蝎都感到恐惧,可没有用,没有人会救她。 包括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她的亲生父亲。 明礼像是一个局外人,在不远处清楚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但她又好像一个局中人,因为她能够感同身受女童的痛苦、绝望,还有憎恨。 “明礼!明礼!” 张止看着她的样子,简直快急死了,他刚想将她打横抱走,便听得后面有开门的声音,来的人是山茶。 山茶一见明礼的状态便知是怎么回事,她忙道:“世子,快将我家姑娘平放在地上!” (本章完) 85.第85章 离魂魇 第85章 离魂魇 “你”张止虽然怀疑,却还是依言照做。 只见,山茶跪坐在明礼身边,拿出一把随手携带的小刀,露出左手手腕,十分熟练的划下去。那只手腕,遍布伤痕,旧伤叠着新伤,似是永无尽头。 刀过见血,山茶的动作不敢放慢,赶忙将血涂抹在明礼的眼尾两侧,又喂了她几滴喝下。 她一面做,一面向张止解释。 “世子应当有很多疑问,但可惜,奴婢知晓的也不多。二姑娘这症状和我家姑娘原先一模一样,只要是见到了潮湿、昏暗、血腥的地方,就会呼吸不畅、心跳加速、双手颤抖、冷汗频出,仿若陷入梦魇之中,怎么喊都醒不过来。后来,我家姑娘遇到过一个算命的半仙,他说这是先天的诅咒,是因父母和祖上造的杀孽太多,故而报应在了孩子的身上。每当发病,只要用活人鲜血涂抹眼尾,再喂下几滴就会立刻缓解。” “但二姑娘这样子,像是头一回犯。我瞧她上次在永安伯爵府割下周述的人头时,完全没有一点反应。”果然,几滴血喂下去之后,明礼颤抖的双手逐渐归于平静,山茶长舒一口气,将衣袖拉下,遮住伤口。 张止快步走过去,将明礼靠在自己的怀里,他看着山茶的手腕:“这些疤痕全是为你家姑娘取血的?” “是。”山茶点了点头,又道:“我记得,我家姑娘是十一岁,晨起时突然犯病,后来不定期的循环往复。涂血、喂血这一招开始非常灵验,一年后效用便渐渐降低,每次犯病需要喝的血也越来越多,直到嫁入周家,离开明家之后,便再也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张止蹙紧了眉头,医道一门他并不精通,可这样的怪病真是前所未闻。 他又问:“这病,没名字?” “名字.”山茶想了想,答道:“当年那个半仙称此病为‘离魂魇’。” “咳咳咳咳.” 明礼咳喘了几声,张止见她要醒,赶忙用袖子帮她把眼尾的两处血迹给擦拭干净,他柔声问:“怎么样?还有哪里不适?” “我,我怎么了?”明礼头疼欲裂,她抬手刚想狠狠拍了两下脑袋却被张止一把抓住了手。他两手按在了她的太阳穴上,轻轻的揉着,问道:“好些吗?” 明礼微微点头,她隐约记得看见了一个蓝衣女童,她很痛苦。还有一个粉衣女子,似乎是死了,至于其他的,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回想的时候,舌尖在口腔里绕了一周,好浓的血腥味。她抬眸,看了一眼前方的山茶,笑问:“想明白了?” “嗯,想明白了,”山茶眼底一片澄清,她朝着明礼一笑,似是释然,她道:“姑娘先去做事吧,我回去等着您。” 说完,山茶站起来恭敬行了一礼,缓缓退下。 明礼撑着张止的胳膊想要站起,她被他牢牢圈在怀里,生怕一个不小心摔了磕了。 “走吧。” “能行吗?”张止一脸的忧色:“你方才可吓死我了,不然我下去把莫照给提上来再审。” 明礼一笑,摇头:“用不着,我没那么娇气。走吧,你扶着我一点就好。” 说完,明礼就垂下了头去,怎会突然晕倒?难道,是这段时间太过劳累,体内毒素生长的也快了? 没等明礼走两步,张止便从后面一把拉住她,明礼回头:“怎么了?”张止走到她面前蹲下,说道:“上来,背你下去。”明礼一怔,下意识就要拒绝:“不” “别废话,快一点,还审不审了?医官署还进不进了?”张止头一回打断了明礼的话,疾声说道。 背她下去,和进医官署有半文钱关系吗? 但张止难得如此强势,明礼便也顺了他。她俯身贴在他的背上,他肩宽,趴在上面稳固又牢靠。 张止双手圈过她的膝弯,站起来,往暗道走下去,他沉声道:“这里黑,你把眼睛闭上,我和你说说话,一会儿就到了。” “好。” 一进入的时候,明礼虽然没有之前强烈的反应,可还是会觉得心惊。她闭上眼,将整张脸都埋下去,呼吸的热气落在张止的后脖颈处。 他都不知道,是怎么在这样无意间的极致的诱惑下,一步步平安的把明礼背下来的。 “我看见明器扛着了孟氏出来,你打算把她怎么样?” 明礼闭着眼,轻轻嗅着张止身上淡淡的薄荷叶一样的香味,“杀了。我从卫氏那边得到了一个真相,当年姐姐成为官妓,有两个人‘功不可没’,一个是明仲远,另一个就是孟氏。是她,是她提议明仲远可以走这样一条路,她膝下无子无女,便想要吞食长房资产,为她的孟家母族铺路。只要姐姐一生尽毁,明安是个庶女,她拿捏一个庶女还不是轻而易举?” 张止点了点头,“有道理。杀的时候,给我个消息,我陪你一道去。” “嗯。” 听得这一声‘嗯’,张止倒是有些意外,或许是这个地牢里的环境令她十分不适,就连脾气都软了许多。 又走了一段时间,张止一直在天南海北的说着自己见过、经历过的各种趣事儿,明礼一直埋着头,有时候会笑一下,回应两声,但更多的还是张止在说。 走下最后一阶楼梯时,张止偏首,笑着说道:“泱泱?抬头了,咱们到了。” 明礼依言抬眸,目之所及皆是光亮,这里虽然也很潮湿,但至少亮堂。沈恪和岸芷、江瞳三人都在,他们目不转睛的看着二人。 沈恪手里还拿着一根沾了血的鞭子,他双手环胸,不禁调笑道:“你俩可真够慢的,若再不来,孤都要以为这条暗道是吃人的了。” “我说两位啊,”江瞳连连摇头,啧了三声:“知道你们感情好,但就这么点路,真有必要背下来吗?” 闻言,明礼瞬间耳根一红,连忙从张止的背上跳下来。她没敢和任何一个人对视,径直走向被绑在人形柱上的莫照。 她故意咳嗽了两声,故意忽略江瞳和沈恪二人的低笑,装作无事发生:“瞳瞳,你审到哪里了?” 对于明礼和张止之间的感情,我想,可以用我曾经在书中读到过并感触颇深的一段话作为解读。 这世上从没有天造地设的爱情,有的不过是在相互磨合中越来越坚定的两颗心。白头偕老的秘密,也从来不是“我们相爱就行了”,还包括各退一步、轮流低头,以及允许“我是我,你是你”。 (本章完) 86.第86章 纵逢大难,亦当全正衣冠 第86章 纵逢大难,亦当全正衣冠 “半个字都没吐出来,嘴硬的很。”江瞳朝着沈恪的方向一抬头:“殿下正打算用刑呢。” 气息奄奄的莫照抬起头来,他嘴唇干裂的出血,眼窝和两颊颧骨深深凹陷,嘴巴里一半的牙齿都被生生拔了下来。 他的目光落在明礼的身上久久不移:“明二姑娘,你来审我吗?” 明礼不答。 她转头看向沈恪,说道:“殿下,这里我们来吧,您先上去休息。回头,我还有一桩事宜要同您商议。” “也好。”沈恪没有异议,他上前两步,将鞭子交到了明礼的手上:“那孤等着阿嫂。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说完,沈恪便带着岸芷离开了地牢。张止、明礼、江瞳三人一齐朝着他的背影低头:“恭送殿下。” 也不知是不是几十年来为臣的习惯,即便莫照身处此境,却还是对沈恪离开的的地方低下了头。 这是臣对君,融入血脉里的尊敬。 张止坐到了一旁,研磨提笔,准备记口供。 明礼则对江瞳招了招手,附身与其耳语了两句。江瞳先是疑惑,但见到她并非玩笑的神色后便点了点头,将匕首收起,转身离开。 “莫大人,你也算是折在我手上的,不如谈一谈吧。”明礼面带笑意,走向莫照:“你给我口供,你想要什么,我也尽量满足你” 莫照冷笑一声,他闭上眼:“只求一死。” “死,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的事了。”明礼走到刑讯桌前,她低着头,手指一一划过那些锋利的银白,“大人若真想死,即刻咬舌,我不拦着。” 莫照:“.” 明礼挑选了半天,终于选了一把趁手的小刀。她绕到莫照的身后,莫照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明礼这个人,看着柔弱,其实内里比谁都要残暴。 她,怕是想直接杀了自己,再伪造一份口供。 但假口供终归有漏洞,只要二皇子看了口供,便会知道他没有背叛,莫氏族人们也不会有覆灭之险。 “啪嗒——” 镣铐被打开,掉落在地上。莫照自觉双手顿时一轻,他猛地回头,只见明礼给他解开了镣铐,又割去了麻绳。 他无比诧异的盯着明礼,思索了半天也没能猜透她的意图。另一旁的张止见此也没说话,只是摸了一下手边的长剑,若莫照有半点不对,他会当即诛杀。 “明礼,你想做什么?” “别着急,”明礼将小刀扔去一边,拿了张止的披风折叠放在地上,然后跪坐了下去,她笑着抬头,指了指对面:“莫大人,坐。” 莫照上下打量了明礼好几遍,心底没来由的生出了一抹恐惧。不一会儿,江瞳便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是一壶烈酒、两个酒盏,以及一套干净的男子衣衫。 莫照满眼戒备的盯着面前的这三个年轻人。 江瞳立于明礼身后,按她的性子,十八道酷刑打下去,便是个铁人也得给她吐出几句真相来。但明礼说,为了防止他们拿到口供之后,二皇子一党会参他们刑讯逼供,要尸体出来查验,所以不可动刑,只能以理服人。 “这套素布衣衫,是特地为大人准备的。”明礼的眼中似有燃烧的火苗,她说道:“纵缝大难,亦当全正衣冠。” 文人风骨、士族峥嵘,纵使其罪当诛,亦要衣冠整洁,来生赎罪,再做文臣。 莫照低下了头,良久后方道:“多谢.” “莫大人,你去过平洲吗?八年前,那个饥荒干旱、饿殍遍野、异子而食,史称‘平洲巨灾’的平洲。” 明礼没来由的这一句话,却将莫照说的浑身一僵。他缓缓抬眸,那寂如死水的一滩湖面仿佛被瞬间炸破。 莫照端声音微颤:“你,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和莫大人说一个从朋友那里听来的故事。” “夜很长,我与大人慢慢说,”明礼微微一笑,她抬手为莫照斟了杯酒,少女音如清泉伶仃,撞入人心。 “平洲巨灾,伤亡无数,朝中无一人敢前往赈灾,最后,陛下派了一位在京累世官宦的世家子前往。初始,大家都以为又是一个世家子来走过场,但没想到此人自受命以来,夙夜忧叹,奔走于各个州郡,为平州百姓输送粮食。灾民暴乱不止,他便与灾民同吃同住,缓解人心烦躁。粮食不够分摊,他便写信回家,以自身性命作为要挟逼迫家族开仓放粮。族中所有人都说他是个疯子,京中没有一个人不嘲笑他。朝廷派下来的赈灾粮经过世家贵族的层层剥削,到了平洲之后只剩不到三成。他心急如焚,可呈递到京都的无数折子便如石沉大海,再无音讯。他明白,克扣灾粮的人里必然也有他的族人,他只能靠自己,开修河道、新种粮食、抚慰百姓、重整将士,没人知道他究竟是凭着怎样一股韧劲在平洲那个吃人的地狱存活下来的。半年过后,灾情终于缓解,那名世家子回到京都,本以为会受到百姓夹道欢迎,会受到帝王的褒奖赏赐,会受到亲人的嘘寒问暖。” “可,并没有。”明礼苦笑着:“他,什么都没有得到。” “是啊,他什么也没有得到,不仅没有得到,还失去了一切。” 说着,莫照露出辛酸的一抹笑容,他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明二姑娘,你的故事一点都不好。这个世家子,是天下头一号的糊涂蛋!是这世上最该死的人!你知道吗,他当年害死了多少人,他又没有救活多少人,他该死在平洲,该为百姓陪葬!” 明礼静静的看着他:“可他,也救了许多人。” “不!他没有,他杀了许多人!” 莫照一连喝了半壶酒下去,他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我,莫照。安云莫氏的主君,世家大族出身,文臣名相之后!” 莫照的眼中氤氲着泪水,“我少年时,也曾身怀傲骨,许下了舍身报国之志。平洲巨灾,我不顾家族阻拦,执意请旨前往,我要为灾民们谋一条生路出来。” 他双手垂下,仰天闭目,整个人恍若置身于八年前的黄土死地之上。 “可当我到了才知道,平洲的旱灾其实并不足以将百姓逼死,真正推他们上绝路的,是口口声声为国为民的朝堂!是功勋满身、身处高位的世家!是坐拥天下,享万民供奉的皇帝!” (本章完) 87.第87章 迟来的歉意 第87章 迟来的歉意 “我要修河道,陛下反对,百姓支持,于是便有三百四十人死在了河道上。我要种粮食,朝臣反对,百姓支持,第一次失败后有二百六十七人死于饥饿。”他满目悲戚,字字泣血:“我所创下的功勋政绩,全是平州百姓们的血肉堆砌而成。” 莫照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幽幽说道:“回朝后,我想求陛下恩旨,减免平州三年赋税,多拨粮食救援。可陛下不愿,因为他想为后妃修建一座摘星楼,需要税收来做支持。” 说着,莫照忽然笑了出来。 “明二姑娘,你看清了吗?这就是咱们的陛下,这就是咱们的皇族。百姓都要活不下去了,他们却还在想着观星!这个朝堂,就如一块发烂发臭的腐肉,底下埋着的全是蛆虫和脓水!我们这样的人,生于腐肉,长于脓水,生来便注定会成为这些恶心的蛆虫!” 明礼平静地看着他:“大人如今,的确是腐肉,是蛆虫,是脓水之中的糟粕。你囤积官盐、哄抬盐价、暴戾敛财,致使上千户百姓家破人亡。我也是不解,当年那个与平州灾民生死同赴的好官,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样?” 莫照双手捂脸,泪水从指缝流出:“好官?我从不是好官明二姑娘,这个世间、这个朝堂就是这样了,我也想过肃清吏治、整顿风纪,可哪有那么容易?就如现下一般,投效皇子,结党营私,圈收财富,振兴家族,不也很好嘛?” “所以,你杀不掉巨兽,就干脆化作巨兽的鳞片和爪牙,刺向那些你曾豁出性命去保护的人,对吗?” 明礼站起身来,走向莫照,“莫大人,你许久没回过平州了吧?” 莫照放下手,满脸泪痕的看向明礼。 “当年你走后,平州百姓自发捐款为你修建了一座生庙,他们刚经大灾,又遭苛税,在自家都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却还是毅然决然的为你大兴土木,修建庙宇,祈愿你安乐平康,事事如意。” “什么?”莫照满目惊愕:“可我.我从来不知。” 一旁的张止忽然开口:“莫大人,你可知此次受盐运案影响最大的是哪个州郡吗?” 莫照看向张止,他双手在微颤,应当是猜到了答案,但他又无比惧怕这个答案从张止的口中说出,变成现实。 “是平州。” “平州了七年的时间才慢慢从灾荒和苛税中缓过神来,但百姓们还没过上一年的好日子,便再次被盐税彻底压垮。”张止一字一顿道:“八年前,是你亲手救了他们。八年后,也是你亲手杀了他们。” “明二姑娘。” 莫照抬起头,眼中一片死寂:“我,我写口供,我将我知道的全写下来。但有一事想求姑娘答应,口供一出,江南查案避无可避,姑娘是审讯者,陛下定会让你随行。我在京郊有一处院子,里面的金银还望姑娘路过平州时,全部捐给平州灾民。不要以我的名义,我不配。” 生命的最后一刻,莫照终于选择了他少年时的鸿鹄之志。可惜,为时已晚,迟来的歉意和悔改,比草都要轻贱。 明礼侧目看向张止,二人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张止停笔,拿了纸笔给莫照,他拉了一下墙边的铃铛,暗门打开,走进几个暗卫。 明礼弯下腰,将那一身干净整洁的衣袍拿起来,递到莫照的面前:“莫氏全族皆是死罪,你的私银我会交给席墨。莫大人,来生,做个好官。” “莫大人,一路好走。”江瞳说道。 “多谢二位。” 莫照接过衣袍,后退一步,朝着明礼和江瞳的背影深深拜了下去。 张止接手了后续对于莫照的处置,江瞳和明礼二人则先行离开去给沈恪答复。回去的路上,江瞳一直拉着明礼走,不断和她说话。“你将莫照查得这么深吗?他少年时去平州赈灾这桩事估计京都里没多少人知晓。” 明礼‘嗯’了一声:“既然要动他,自然要将他祖宗十八代都查个干净。瞳瞳,等京都事宜结束,跟我们一起下江南吧。” 虽然陛下的旨意里没有江瞳,但明礼怕他们这帮人一下都走了,等二皇子反应过来,会将怨气发泄在孤身在京都的江瞳身上。 “那敢情好啊。”江瞳兴奋了一下,旋即又担忧道:“可是,我若同去,京都这边没法交代。” 明礼一笑:“不难,就说忽染重病,不宜见人。” 二人说着说着,便走出了暗道,沈恪孤身一人在外头等着。他听见动静便朝着暗门抬头看去:“阿嫂,拿到了?” 明礼点头:“张止在收尾,想来不出半刻钟便可,殿下放心吧。” “好,甚好。”沈恪神色高兴:“那先坐坐,我们等一等表兄。方才,阿嫂说有事要同我说,何事啊?” 江瞳见他们要谈正事,便道:“不然,我先出去?” 明礼摇头:“不必,此事与你也有干系,一道听。”她拉着江瞳一道坐下,又道:“但此事,不可让张止知晓。” 沈恪脸色微正:“孤与表兄自小一同长大,感情比之亲兄弟都有过之而无不及,阿嫂此话,不当” “殿下不妨听我说完。”明礼截断了沈恪的话,直言道:“一年之内,我有办法让二皇子和云皇贵妃跌入深渊,但殿下需要暗中助我一事.” 明礼向沈恪半真半假的说了半刻钟,沈恪看着她的目光逐渐发生变化,从一开始的不以为意,到困惑,到震惊,到惊叹,最后敬佩。 江瞳从明礼说的第一句话开始就在目瞪口呆,最后喃喃吐出了几个字:“天爷啊,你疯了吧.” 明礼直视沈恪,问道:“殿下以为呢?” “孤”沈恪低下了头,眼中尽是犹豫不决和跃跃欲试,他抬头,眼神陡然凌厉了起来:“你确定吗?这是一条必死之路,你是兄长的妻子,即便孤再怎么想要夺权,再怎么想要皇位,也绝不会拿你的性命去做赌注。” 明礼淡淡一笑:“殿下,上位者,最不应该看重的便是棋子的性命。既为棋子,便应生死皆抛。再说,我本就是无牵无挂之人,生或死,无人在意。唯有心中执念一桩,若能以性命全之,一生无悔。” 沈恪眼底血丝明显。他是知道张止是真心喜欢明礼的,但明礼说的话着实让人动心,若能真如她所说,沈恒与云岚二人,必死无疑。 “当真不悔?” “不悔。” 他点了头:“孤,应了。” (本章完) 88.第88章 同席 第88章 同席 听完这些,沈恪压根儿没心情再等张止了,他心神恍惚的走了出去。 “明礼,你,你疯了是吗?” 江瞳一把抓住明礼的胳膊,急切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我请你不要拿一个皇子对于皇位的欲望来做挑战!即便他是太子,但你知道的,陛下偏袒二殿下不是一日两日了,咱们这位太子虽看着温和,但他终究是东宫之主,是大齐储君,是沈氏皇族!他绝不是谦谦君子,为了皇位,弑父杀弟,他能够做到!” 明礼看着江瞳,微勾唇角:“瞳瞳。你记得,往后这番话,不可再说。行了,我入医官署还需要你帮忙,记得对张止隐瞒。” 这时,暗门有声响传来,明礼回头:“口供好了?” “嗯。”张止扬了扬口供,递给明礼:“殿下呢?怎么走了?” “说是东宫有事,先行一步。” 明礼低着头,面不红心不跳的回答。江瞳却是坐立不安,干脆直接和张止告辞,逃了出去。 张止心生疑惑,指了指江瞳离开的方向:“她又怎么了?” “你瞧,天都黑了。”明礼抬眸看向窗外,“估摸着,是姨母喊她回家吃饭了。” 张止坦然接受了这个解释,二人又说了两句话便一道回了房。山茶早已备好一大桌的膳食在等。 山茶和李嬷嬷笑盈盈的迎了他们进屋,张止面上是高兴的,刚欲开口说话便被抢了先。 “我不饿,你先吃吧。” 明礼说完便拿着口供走向了书案,案桌上和旁边的地上全部堆着高高的账本,她跪坐下去,拿了算盘和笔便开始算账。 张止追过去劝她:“折腾一天了,就早上吃了那么一点,你怎会不饿?动二房和五房,也不急着这一日。” “怎么不急?”明礼一面算账,一面道:“过几日我就要去医官署,不赶紧把你家这摊子事给解决了,我两头顾不过来。” 见二人如此,李嬷嬷赶忙上前:“世子世子,我家姑娘一直是这样的,不将手头的事做完心就不安。不然,您先用饭吧,姑娘那份我们会留下的。” 张止盯了明礼好一会儿,见她根本无意与自己说话后便泄了气,也没用饭,一个人离开。 见状,李嬷嬷一跺脚,简直恨铁不成钢! 她奔过去,一把抽走明礼手上的账本,对上明礼的目光后又后怕了,怂怂的给她塞回了手里。 “姑娘,您这是做什么啊?老奴活了这五十多年了,也实在看不出你究竟想做什么,世子待您这样好,您就算不喜欢他,也该使些手段把他留在身边,哪怕做一个盾牌替您挡一挡刀光剑影也好啊。”李嬷嬷连连摇头,重重叹了口气,“哪有人像您这样,把人给越推越远的啊?” 明礼又算了一笔账,忽地,她心口一痛,立马抬头给山茶使了个眼色。 山茶明了,她上前去拉李嬷嬷:“嬷嬷嬷嬷,您别吵二姑娘了。让她一个人静静吧,对了,您上回教我的那个绣法我还没学会,今日天早,您再教教我啊?” “啊?绣法?”李嬷嬷的注意力一下被扯了过去:“哎呦你这丫头,教你的时候不认真,现在晓得急了,来来来,我再说一遍.” 等到屋门紧闭,明礼赶忙一侧身,吐了一大口黑血出来。血被吐出,整个人就开始发寒,满屋的炉火都暖不了她的身子,脸色白的像个死人,三个呼吸之后,她的脸又似火烧一般,额间和身上都出了一层汗。 毒发症状变了,间隔时间也短了,今日距离上一次毒发是六个月,如果不出所料,之后会更加频繁。 明礼颤巍巍的搭上自己的脉,果然,乱的难以想象。 她掏出一个红色瓷瓶想要拿药吃,但全身在发高烧,她手一个不稳,瓷瓶滚远了,浑身剧痛如针扎,喉口的腥甜久久不散,就连手脚都被卸了气力,软趴趴的使不上力。 就在这时,她听见后屋窗棂一开一合的声音,有一个脚步声正匆匆朝她走来。 明礼拼尽全力想去看,可双目已经失明,听力也在渐渐消散,唯有触觉,放大了百倍不止。 在听觉消失的最后一刻,她隐约听见了一声高喊:“师妹!” 师妹? 师父只有她一个徒弟,药王山从来只有他们二人,哪里来的第三个?她压根儿不可能有什么师兄啊 等明礼清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大亮。她的毒发症状已全部没了,听觉和视觉皆已恢复,自己睡在床榻上。 “二姑娘,你醒了?” 山茶跪坐在榻边,脸上泪痕明显。明礼撑着坐起来,意识瞬间回神,她问:“昨晚,怎么了?” “我应付完李嬷嬷之后回来,便见姑娘晕在了案桌前,面前还有一滩黑血。我吓坏了,刚想喊世子过来,便看见案上有人留了字条。”山茶从怀里拿出一张字条递去:“二姑娘,那人是跳窗走的。我进来时刚好撞见,他的身影,有些熟悉。” 明礼虽然没见到那人的身影,但她记得声音。 “医官署,陆初阳。” 闻言,山茶猛地一抬头:“对,就是他。从前,姑娘身患旧疾,小产过后更是身子不爽利。只要稍有不适,姑娘就会让我拿帖子去医官署找陆院判,一开始我还觉得人家堂堂医官署的副手,专门侍奉宫里的贵人们,应当不会接伯爵府的诊。谁料,陆院判一拿到帖子,二话不说便随我来了。” 她越说越觉得怪异:“再后来,都不需姑娘去请他,他只要休沐就会来上一趟,为此,周述还曾对姑娘大口开骂,并严令陆院判再上门。可姑娘这一回却是怎么都不依,表面上应付,暗地里在后门相见。” 明礼听完愣了好一会儿:“你是说,陆初阳和姐姐之间.他们” “这个,”山茶拧紧了眉头,“奴婢也不好多说,他们每次说话都是要避开奴婢的。” “砰——” 屋门被一脚踹开,日光毫不吝啬的洒落进来。 只见,陆初阳被五大绑的从外扔了进来,接着,张止双手环胸,手持短鞭进来,带着怨气的瞥看着明礼。 “人带来了,有什么疑问,当面问。”张止冷声道:“夜闯世子妃闺房,小爷没一刀砍死你,是看在你爹的份上!” (本章完) 89.第89章 明家最好的杀手 第89章 明家最好的杀手 “陆院判?” 山茶先跑了上去,将陆初阳翻了个面朝向明礼,“真是您啊?您怎么被.”她看了一眼面色不善的张止:“世子,您这不大合适吧?陆院判可是我家姑娘的恩人呀。” “恩人?” 张止往明礼那边走了两步,阴阳怪气道:“不是昨日才见了第一面吗?这怎么就成恩人了呢?” 明礼抬眸,见张止一脸的怨气和不满,本是准备开口损他两句的,但想着昨晚他生了气还是别再激他了,于是抿唇道:“他救过姐姐。” 陆初阳缓缓抬头:“不止你姐姐。昨晚,也是我救的你。” 昨晚那个人果然是他! 明礼的心顿时慌了一瞬,她身上的毒是明礼身上最大的隐秘,这是她的致命弱点。 张止蹙眉:“昨晚?昨晚怎么了?昨晚你不是一直在算账吗?” 难怪,他今早会看见偷偷摸摸想要离开的陆初阳,敢情昨晚明礼竟然出了事! 明礼看着他:“你别急,回头我单独和你说就是。” 听得此句,张止这才安稳了下来。 陆初阳缓缓叹了一口气。 “师妹,你昨日已晕过一次了吧?这病没法治的,你发病比你姐姐晚一点,但一开始的症状比她重很多。时至今日,你为她杀了许多人,难道还是没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吗?”陆初阳是典型的文人,他柔声道:“你姐姐和你一样,不是普通女子,她是明伯远的底牌,是明氏一族最好的杀手。” “什么?” 明礼诧异万分:“杀手?”她望向山茶,只见山茶也是一脸懵,她大声否定:“怎么可能啊?我家姑娘是最柔顺的女子!什么杀手,陆院判你在胡说什么啊!” 陆初阳轻笑一声:“你以为,你是恰巧看到她死在周家的?若是从一开始就是你姐姐做的一场骗局呢?若是一开始.” “混蛋!你胡扯什么!” 明礼身上顿时杀意显现。她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踉跄的冲过去,揪住陆初阳的衣领:“你是说我姐姐利用我?你是说,我姐姐做局骗我?” 陆初阳被她揪的整个人往前一顿:“师妹,不必这么大火气,我与你姐姐相识十几年,而你呢?见面都没有过。若我和你姐姐交情浅薄,你以为我凭什么知道你的存在?” 明礼大声呵他:“住嘴!我姐姐绝对不会!她已经满身冤屈的死去了,你竟然还在贬低她!还有,你不是我师兄,我从小生活在药王山,师父只收过我一个徒弟,哪有你的事?” “我拜师之时,你恐怕还未出生。”陆初阳动了动被反绑在身后的双手,“给我解解,我拿信物给你看。” 明礼看了眼张止,张止点头,在陆初阳的怀里左摸右寻,最后摸出来一沓药方。 他拿着瞧了两眼,“这就是你说的信物?” “我看看。”明礼拿来一张,随便一瞄便被惊到,她赶忙全部拿来,一张接着一张的看下去。 “天一方、闻玉散、七星宝丹、九香执真丸……” 这些药方,全是她幼时在山上背的死去活来的那些。 她记得师父说过,这些方子是他一点一点试验的,满天下独一份,绝没有外人会知晓。 后来,师父醉心于毒药,写的、试的也是毒方,再没有出过一张药方。明礼再次审视陆初阳:“这方子,你偷的?” 陆初阳一笑:“怎么偷啊师妹?前几年倒是还好,从去年开始,药王山终年毒瘴缠绕,毒虫毒蛇数以万计。便是大罗神仙想上一趟药王山,只怕都不容易得很。” 这两年药王山确实是这样。 毒瘴一开始还只是每半年一次,后来每三个月一次,每个月一次,等到明礼下山前夕,整座药王山早已经遍布毒瘴,若没有避毒瘴的丹药,只怕刚踏入一步就会死。 “师父是在你出生后才撇下我,带你去了药王山。” 陆初阳盯着明礼,她们姐妹二人果真是一母同胞,相似非常。 “师妹啊。”陆初阳自己爬了起来,“我说,你在师父身边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咱们师父真正的身份?” 明礼皱眉,“什么身份?” 陆初阳道:“古人有云:鱼和熊掌不可得兼。你是要我助你入医官署,还是要我说师父的身世给你听?二者选其一,由你决定。” “二者选其一?”明礼敛眸,冷笑着出手,狠狠掐住了陆初阳的喉咙口:“你以为,我会受你威胁?医官署,我自己能进。师父的身份,我也可以不知道。陆初阳,你污蔑我姐,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张止上前,将明礼的手拉下,好生劝道:“陆氏一门,世代行医,自太祖开国一朝便任职于医官署。他的父亲陆归便是当今医官署院正,由他举荐入署,是最好、最快的办法。” 明礼扭头:“真的?” “真的。” 明礼眉心一跳,恨得牙根痒痒。不过张止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即便她有信心能通过医官署的试验,但要是陆初阳在他爹面前吹两句妖风,她还真不一定能进。 下一瞬,明礼扬起了一抹瘆人的笑容,她拉住陆初阳的双手将他扶起来。 “哎呀,方才我眼了,这不是陆院判吗?怎么大冷天的坐在地上呢?来就来吧,还把自己捆起来做什么?”明礼伸手给他掸了掸灰尘,“用早膳了吗陆院判?没用的话,一起用些?” 陆初阳愣了愣,“师妹还真是能屈能伸啊。” “陆院判。”明礼脸上的笑容一下隐去:“别攀什么师兄妹,我师父从没和我说过有什么师兄。” 陆初阳温和一笑:“可是师妹,你若不是我师妹,我没有理由去向父亲举荐你啊。” “山茶。” 明礼笑容又起,她偏头:“快,师兄一定没用早膳,去拿些来。” 山茶低头憋着笑:“是,二姑娘。” 张止用匕首将陆初阳身上绑着的绳子全部割断:“陆院判,说你想说的吧。” “该说的,方才被绑着都说完了。”陆初阳揉了揉手腕,“师妹,今日之言我一句都没有骗你。你姐姐,不是普通人,你若不信可以去问明相。至于我究竟是不是你师兄,你也可以传信回去问师父。” 说着,陆初阳便一面揉肩膀一面走了出去:“不必送了。师妹,我在医官署等你,这几日身体有任何不适都要记录在案,等日后我拿你姐姐的脉案给你看,二人对照,说不准当年配出的药可以更加精确。” (本章完) 90.第90章 右相林巍 第90章 右相林巍 待陆初阳走后,张止从袖间拿出一张文书给明礼:“医官署那边已经下了文书,后日便可入宫述职。宫中凶险,你是头一回去,我陪你。” “下文书了?”明礼诧异接过:“你使了手段?” 张止沉吟道:“不止我。” “陆初阳、太子、我父亲,还有你父亲、江大人、莫家那边全都各自使了手段。”张止也是挺疑惑的:“其他人倒是还好理解,莫家那边应该是席墨的人,江大人应当是江瞳说了话。但明伯远呢,他怎知你想进医官署?” “明日回门,我会问清。” 明礼坐回了榻上,方才她虽然火大,但陆初阳的话却是真的刻进了她的脑海里。 在暗门前莫名其妙的晕倒,突然的毒发,奇怪的陆初阳. 京都之事,远比她想象的要艰难许多。 这时,张止蹲在了她的身前,缓声道:“人都走了。现在能说了吗?不管怎么样,我是你丈夫,你的事情,我都该知道。” 明礼垂眸,她想了好久,最后还是点了头。 她将右手伸过去:“会把脉吗?” “会一点。”张止心里实在没底,他怕明礼的身体会有什么大问题,手指按上脉的那一刻,脉搏紊乱至极。张止手一沉,再次抬头看向明礼时,眼眶都红了,“你你.” “怎,怎么要哭了?” 他这样子,明礼倒是慌了。 她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脑,安慰道:“我身体里有毒,这脉象很正常。你知道,我是学毒的,师父醉心于毒药,但不管什么药都需要试药。我体质特殊,从小为师父试毒,体内毒素有三十六种,但也有个好处,我百毒不侵。但这毒融合在经脉血液里终归会有反应。” 明礼刚想抽回手,便被张止反手紧紧握住。她愣了一下,最后还是贪恋这一点温度,由着他握住。 “昨晚,我突然毒发,陆初阳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府中,他像是料定了我今日会毒发一样,可说实话,毒发的时间连我自己都算不准。他就给我喂了一颗丹药,效果极好,比之前我自己炼的药还要好。” 张止缓缓抚上了明礼的侧脸,声音微颤:“解药,没有吗?” “没有。”明礼摇头:“解不了的,三十六种剧毒在体内相互抑制平衡,此消彼长。若非如此,我早死了。” 话未说完,张止便揽住了明礼的腰,往自己怀里一带,他闭上眼,大手反复摩挲着她身后的长发。 明礼被吓了一下,张止为了防止她挣脱,紧紧的抱着。她能感受到男人在她颈间呼出的热气,更能感觉到两颗疯狂剧烈跳动的心脏,它们的频率正在趋近于统一。 半晌后,张止闷声道:“明礼,我喜欢你。求你了,别再推开我,好不好?” 喜欢二字,他说了好几遍,但她从未回应。 见她不答,张止更抱紧了她,生怕她下一秒就要说出什么绝情绝义的话来。然而,明礼却伸手回抱住了他。 感受到她的动作后,张止浑身一僵。 “好。” 就在张止想将藏了多年的话全部吐出,门外忽然传来三声叩门。 “世子,夫人。”这是无为的声音,他似乎很急:“林相来了,说想单独见一见夫人。”林巍挥退了一众伺候的下人,坐在正堂主,就连张老侯爷也被他给打发了出去。 他笑眯眯的看了一眼明礼,而后目光右移,落在了一个‘多余’的人身上。林巍当即皱起了眉头:“我喊你来了?” “舅父这是什么话?”张止故作诧异,他紧紧握住明礼的手:“我家娘子胆小,不敢见生人,我得陪着。” 明礼扭头,皱眉看他,张止立马讨好一笑。 林巍气得胡子都歪了,他是真没想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外甥怎么是个这样的狗东西呢? “舅父今日,是有话要同我说?” “对,就几句而已,你别怕。”说完,林巍便想到明礼成婚前的种种事迹,投箭射人、飞鸿骑射、京都府舌战、火烧宗祠等,他咳嗽了一声:“当然,我想,你应当也不怕我。” 林巍喝了口茶:“医官署的文书收到了吧?老夫直接向陛下举荐了你,想来今日文书已达,你后日入宫,需得亲自问陛下安。” 闻言,明礼和张止对视了一眼。 张止奇怪道:“您举荐的?不是,您也举荐了?” “是啊,太子托了老夫出手,有问题?”林巍斜眼瞪着张止,“我知道你小子也使了手段,但往医官署使有什么用?让陛下直接一张圣旨下去,别说进医官署了,便是做个院判都绰绰有余。” 林巍望向明礼:“孩子,言语至此,你可知后日入宫,应该向陛下说些什么吗?” 他看向明礼的眼中,带着期盼。 温氏一族的子嗣,是将权力二字融进血脉里的。族中子弟,各个精明,仕途通达,他们对于权势的渴望,令人畏惧。 明礼稍稍一想,答道:“舅父是太子一党,举荐我便意味着和陛下摊了明牌,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太子的人。但陛下如今的心头大患,便是迟迟在太子身边插不进心腹,我是明家女儿,又是张止妻子,太子和二皇子两头都占着,陛下之所以会同意,是因为他如今拿不准我究竟是哪一头的。” 林巍的眼睛越听越亮:“继续说,继续说!” “我入医官署,一定和后宫嫔妃接触较多。自古以来,前朝后宫一触即发,如今皇贵妃和二皇子势大,陛下多疑,想来定是不安。”明礼一抬眸,笑道:“舅父和殿下的意思,与我不谋而合。我会投诚于陛下,做陛下潜伏在皇贵妃和二殿下身边的一枚棋子。” 她一直在烦恼的,就是入了医官署之后该怎么样让皇帝注意到自己。现下林相和太子这一招,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一句举荐,直接将她送到了陛下面前。 林巍仰天大笑了起来。 “真不愧是温氏血脉,着实令人艳羡啊!” 林巍当年师从温老太师,与温提、温扶二人亲如兄弟。温家的人,每一个都拥有锋利的政治敏感度。 他们是天生的政客。 更是上位者手里,最好用的棋子。 (本章完) 91.第91章 席墨来访 第91章 席墨来访 “老夫无儿无女,一生自得。”林巍起身上前,激动道:“明丫头,你哪儿哪儿都好,就是姓氏不好,不然随了老夫姓林如何?待我百年之后,你只需要给我守孝摔盆,林氏一族的全部,都是你的!” 明礼尴尬一笑:“可张止同我说过,您从前说,林家往后都是他的。” “他的?他放”脏话刚要脱口,林巍猛地一刹车,“放了一个厥词。他老子连自家的家主令都不给他,可见这小子有多么不靠谱。” 明礼眨了眨眼:“我这个” “舅父舅父。” 张止挺身凑过去:“咱们就是说,林礼这个名字.的确不错,显得很伶俐。但是!她姓明好多年了,还是暂时不改了吧?对了,天太早,您早点回去,改日,改日我们亲自登门拜访舅父!” 说完这一句,张止拉着明礼就往外跑,耳边还响着林巍骂人的声音。 今日天晴,难得闲来无事,明礼和张止两个便一直沿着湖边走。 李嬷嬷和六六被派去庄子里查账,听说明器瞧着热闹也跟了过去。昨日从明家带来的孟氏被下了三人份的迷药,一直昏迷在后院的柴房里。 对于她的处置,明礼想等明仲远被抓回以后,带着他们去永安伯府的废墟之上,割下他们的头颅,以此告慰姐姐之灵。 二人走了好一会儿,张止忽而问道:“今日你应当没事吧?” “没有,”答完这句,明礼又觉得张止似有下文,于是问他:“你想做点什么?” 这话本问的坦荡,可落在张止这东西的耳朵里便变了味。 他凑近了明礼,戏谑道:“你猜我想做点什么?还是说,你想做点什么?” 明礼:“……” 她斜睨着他:“张止,你要没事就去东街给我排队买炙肉吃。再废一句话,我割你舌头。” “好好好,我遵命就是。”张止缩了缩脑袋,“那说点正事,其实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一点,你为何非要去医官署?” 明礼垂眸想了想:“你,真想问这个?” “不可答?” “倒也不是。”明礼摇了摇头,继续慢慢往前走着:“反正我的事,你也知道的也不少。我自幼学毒,但究其心底其实更喜欢医,我不爱捣鼓毒虫猛药,因为我觉得药之一字,该当治病救人。可师父有句话说的也对,毒药,是护我性命的东西。从药毒山一路入京,若无毒药在手,我早死千百回了。” 八年前,平州巨灾之时,她趁着师父闭关练毒溜下了山。瘟疫总是会在各种灾难的缝隙中钻出,给灾民最后的致命一击。 那是她第一次用自幼学的医术去救人。 那一年,她尚不满十岁,用最粗糙的药材去救最贵重的性命。她不是神,不是每个人都救的回来,但只要救下一个,她都会非常欢欣雀跃。 就在药材全部耗尽之时,她和年轻时的莫照见面了。莫照没有怀疑她一个十岁女娃娃的医术,他请她无论如何都要撑住两日,尽可能保下已经得救了的灾民,至于药材他去想办法,两日之内,他会拿来所有需要的药材。 明礼信了他,死死撑了两日,几近崩溃,就在第二日深夜,莫照拖着一大车药材回来了。张止听完不禁叹了一句:“难怪你对平州巨灾这一桩事这么熟悉。”说着,他看似不经意地又问了一句:“哎,你八年前的事情都记得这么清楚,那十年前的,还记不记得?” “十年前?” 明礼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为何这么问?” “啊?”张止装模作样地挠了挠头,“我就,随口一问呀。” 明礼收回目光,觉得应该是自己多心了,便答道:“不记得。师父说我在十年前的一个雪夜里摔下过山崖,醒来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雪夜?摔下过山崖? 张止低着头往前走,他们在药毒山上初遇的确是雪夜,她那次回去之后竟然摔下过山崖吗? 张止追问:“你还记得是怎么摔下去的吗?” “不记得啊。” “那,你身上其他地方有伤痕吗?” “你今日怎么了?对我小时候这么感兴趣?”明礼脚步一顿,察觉到了张止的不对劲,她上下扫了他两番:“有伤,但都消了。” 张止见她起疑,赶忙岔开这个话题:“我就随口接问嘛。那什么,所以你想入医官署,是想看一看这天底下集药之大成的地方?” “嗯,算是吧。” 明礼敷衍了他一句,旋即脚步加快。今日张止格外奇怪,不好再和他多说下去,不然要露馅。 这一日里,二房和五房闹得不休,明礼也是专门抽了一天出来分家。她手段狠,说分就分,一点不带犹豫的。 她重金请了京都早已成名的十几个账房,了一整日的功夫把镇北侯府几十年的破烂账全都给算完了。 然而,就在账本数字出来的那一刻,二房、五房不约而同地偃旗息鼓,他们接受了明礼一开始的分家法子,各自领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张止也是配合的,调派了人手过去,‘亲切’的帮他们将行礼“搬”出侯府。 张家的后顾之忧算是得到了根源性的解决,但是同样随之而来的,参奏明礼和张止罔顾人伦、不孝不敬、飞扬跋扈的折子也像雪一样,铺天盖地的飞去了皇宫。 这天晚上,席墨来到了镇北侯府。 碍于京都府上他帮了忙,更碍于江南之行需得一起同行,张止不情不愿地设了一桌宴席。 席墨一身白衣,披发下来,坐姿端正,整个人是水一样的从容温和。他微笑着看张止:“请问张小世子,明二姑娘呢?” 张止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女孩子家,梳妆打扮自然要费些时辰,我方才为她描了眉,涂了唇脂,还挽了发。席公子若是等不及,可以自行离去,本世子绝不阻拦。” “世子说笑了。”席墨低头浅笑,理了理自己的衣摆:“在下今日便是为了明姑娘来的。明姑娘不到,在下绝不会走。” (本章完) 92.第92章 我来送钱的 第92章 我来送钱的 “庄子那边还是不太成,不过你放心,咱们出了高价聘的那帮账房。不为别的,冲着银子,他们就是撞死在庄子门口,也得给咱把事办好。” 江瞳怀里抱着十几本账册,她一面和身旁的明礼说着,一面在翻册子。 “行,你把控着局面就好。瞳瞳,我算了三遍,咱们现在就差庄子的那一笔了,只要拿下,钱就够了。” 明礼手上也是一堆账本,她手里还拿着个金算盘,手指拨珠的速度飞快,快到只剩残影:“建暗网钱太狠,一帮人的行头和吃喝都得算上,全是银子全是银子!”明礼啧了一声,紧紧皱眉,懊悔道:“早知道和二房五房分家的时候就不那么公平了,就该做一笔假账,再从他们那里捞几个铺子回来,钱生钱,总比我们现在这样好。” 江瞳听了也是分外赞同:“说得对,真是失策。反正给了他们也是浪费,还不如我们留着。” 二人一面朝饭厅走来,一面悔不当初。 席墨听了不免笑,他看向张止:“张小世子不是说,明姑娘在梳妆打扮吗?怎么在下听着,不是这么一回事?” 张止:“.” 就在明礼和江瞳跨进大门的一刻,席墨立马起身致礼:“明姑娘,江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席墨?”明礼抬头,似是不知席墨会在这里。她瞧了一眼张止,问道:“方才你怎么没和我说?” 张止笑了,他起身过去,把明礼怀里的账册和算盘都接了过来:“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加双筷子的事情,我想着不值得和你说。” “胡说什么你?”明礼瞪了他一眼,自去一旁净手:“怎么说也是要一同下江南的,几个月的时间自然要互相帮衬,你别太小心眼儿了。” “是是是。” 张止凑了过去,讨好一笑:“夫人骂的真好听,就是我的错。” 席墨:“.” 四人双双落座,江瞳还在一面吃饭,一面看账册想着明礼手下那几间庄子的事情。 “明姑娘,有话我便直说了。” 席墨拿出一本册子小心放到明礼的面前,又拿出一沓银票:“这是聚财楼的地契,还有我现下所有能拿出来的银票。我知道,二位姑娘是想做一个大动作,但万事俱备,只欠银子。恰好,我这聚财楼正是一个银两汇聚之地,每日都会有源源不断的金银进账,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话落,江瞳的反应比明礼还要激烈。 她一拍碗盏,抽过册子细看起来,紧接着猛地抬眼看向席墨。自从明礼把这几个庄子的事宜分了她一半之后,江瞳就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整个人的脑子里时时刻刻就漂浮着两个字——‘银子’。 “席公子的意思是”江瞳眼里的血丝都在发光,“将这聚财楼送给我们?” 席墨微微一笑:“只要二位姑娘想要,席某会双手奉上。” “真的?!”江瞳一把拉住明礼的手腕,“明礼明礼,你你你听见了吗?咱咱咱.咱们要发财了!” 明礼被江瞳摇的左摇右晃,无奈一笑:“好好说话,别结巴。”她接来册子,随意扫过去,又和张止对视了一眼。只见张止这回没什么醋味,更多的是怀疑和戒备。 明礼心中暗笑,这家伙竟还不是一个十足十的醋坛子,还存着两分理智在呢。 她将册子还给了席墨:“我们最近呢,的确缺钱。但,也不是缺到这种程度,席公子的好意心领了,若是来叙旧,我们欢迎。”明礼站起身:“但若是其他的.席公子也知道,张家近日刚分了家,挺多事等着处理,我们就不陪了。” “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席墨脸上没有半分不悦。 “明姑娘先别急着拒绝。席某是生意人,这么一大笔钱,自然不会白给。莫照与莫正封下狱之后,莫家虽然几近败落,但毕竟是如此庞大的世家,再怎么遭受重创,根基仍在。现下,我已慢慢掌控了莫家大半的资产家业。” 说着,席墨的脸上显露了两分狠厉:“但,有些顽固不化的老古董仍旧不肯顺从,甚至以我私生子的身份多加谩骂。席某出资,但姑娘需要确保往后在暗网中,席某的权力和姑娘一样大,席某可以承诺,暗网所有支出银两全数由我来出,明姑娘和江姑娘负责其他所有,席墨亦绝不插手。” 明礼有些心动了。 席墨继续道:“江南一行,或许是我能彻底掌控莫家的机会。这是双方便利的好事,还望二位姑娘,考虑一下。” “席公子,”张止懒洋洋的倚靠在椅子上,单手托着下巴,慢悠悠地说道:“你就不怕我们拿了你的钱,但到最后,暗探也不听你的。你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明礼接话道:“是啊。席公子,我们毕竟交情忒浅,再者说了,我也不是个好人,你这突然把全部身家都交到我们手上,你放心吗?” “虽说当日京都府上你助了我们一臂之力。”江瞳也反应过来了,“但莫照死了,你也有好处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话席公子听过吧?” 看着面前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十分默契的样子,席墨竟忽地有些恍惚。他一向独行,身边从来没有一个朋友。 他习惯性地一笑:“其实,席某也没有把握。但我聚财楼做的,便是赌博,席某经营赌术多年,也算出神入化一列,今日愿以全部身家为注,换与诸位相识一场,不负你我信任。” 江瞳凑近了明礼,与她耳语道:“我瞧着也算可信。不如先观察一阵子,最主要的,还是咱们太穷了啊现在。早一日把暗网建起来,咱们便能早一日掌权,否则一直被二皇子的人监视着,早晚要出事。” “有道理。” 明礼点了点头:“回头你就给六六和李嬷嬷传话,让他们别忍着了,那帮狗头嘴脸的管事们,该打打,该骂骂,咱有钱了,不惯着了!” 江瞳笑容愈深:“你放心,我亲自去打人。” 二人耳语结束后,张止冲着明礼一挑眉,询问她的想法,其实他大抵是知道她的意思的。明礼回望他,微微点头,于是张止便为席墨倒了一杯酒。 “本是要大棒子赶你出去的,但我夫人信了你。那么席公子,往后,便是朋友。” 席墨:“.那我还要多谢张小世子,不赶之恩了。” (本章完) 93.第93章 吻 第93章 吻 大婚第三日,应当归宁。 张止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就连张老侯爷也是早起过来看着下人装车,这归宁日,说白了就是夫家彰显对新媳的重视程度。 镇北侯府门前装载货物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满满当当,珠光宝气,惹得许多路人都驻足停望。 张老侯爷满意的扶着胡须:“不错,不错,着实不错。就这番阵仗回去,一定惊掉明伯远那老东西的下巴!” “世子!爷啊!” 无为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停在了父子二人面前,他大喘着气:“夫人,夫人说让您,让您别忙活了。她她今日不回明家了” “不回去了?”张老侯爷一愣:“这,怎么就突然不愿意回去了?可是不高兴了?还是身上不舒服了?” 张止心里一慌,明礼为了归宁回去和明伯远相斗可是准备了许久,怎么突然不愿回去了?他早上起的早,见她睡得熟便没喊她。 想着想着,张止心底越发不安。 “爹,不去就不去,反正她见了明伯远也没个好心情,我去看看她。” 说完,张止就神色匆匆的快步跑向内院。 张老侯爷应了一声,旋即急匆匆的指挥总管:“快快快,拿我的名帖去宫里把陆院正请来!还有,这几车的东西不能白准备,人虽然不回去,但排面阵仗一定得有!统统给我送去明家,告诉他们,这是咱家少夫人赐给他们的!” “是!” 张止心里急,跑的也快,无为在后头紧追慢赶都没跟上。他一到院子里便见山茶正端着大盆的热水进屋。 “山茶!” 张止大喊了一声,山茶被吓了下,她回头去看:“世子?” “你等等,”张止额头上全是汗,快步跑到她面前:“明礼呢?她怎么了?怎么,怎么突然说不去明家了?她没事吧?” 山茶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答道:“二姑娘没大事。就是.”她有些不知怎么提起这件事,但是这一迟疑却将张止给吓了个半死。 他倒退一步,眼尾都红了:“她她又毒发了,是不是?” “啊?”山茶一脸诧异地抬头,连连否定:“不是不是不是,世子您怎么想的啊?怎么又扯到毒发这上头去了?”她赶忙解释:“二姑娘就是今早起来的时候,发现月信来了。她和我家姑娘一样体寒,所以疼的比常人厉害一些,我弄了个汤婆子给姑娘捂着,这不,又去烧了些热水给姑娘擦手。” 听完,张止只觉得整个人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他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以后,能不能快点说?我吓死了。” “世子爷”山茶也松了口气:“您吓死我了。这青天白日的,二姑娘出不了事。” 张止去接山茶手里的水盆:“我来吧,你去拿些吃食给她。” “是。” 屋内昏暗,没点烛火。 床榻上有一块凸起,她小小一个睡在里侧,面对着墙,蜷缩着身子,整个人蒙在被子里。张止一笑,他拿帕子湿了水,想要给他擦擦手但又怕弄醒她,于是就静静的坐在榻边。 “你来了。” 明礼没睡着,闷闷出声,声音有点哑。张止脱了靴子和外袍上榻,轻柔的应声:“还很难受吗?”“没。” 她的确是不舒服,多余两个字都不肯说。 张止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明礼,不强势、不孤傲,她也是脆弱的,是需要人照顾的。 张止拿了自己的被褥过来,一半叠加盖在明礼身上,一半盖着自己,他靠坐在榻上,左手轻轻拍着明礼的背部。 片刻后,身边传来呼吸平稳的声音,她睡着了。张止躺了一点下去,明礼是背朝他的,他就伸手将女孩整个圈在怀里抱着,给予她更多温暖。 明礼睡得沉,加上张止的动作很轻柔,所以她没发觉。她只记得,梦里有她最熟悉的香味,所以她睡得安稳。 慢慢地,张止也睡了过去。期间,山茶端着饭食进来过一回,见两人抱着睡得正熟,了然一笑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日头到了晌午。 十几辆马车的珍宝送去了明家,明伯远黑了脸没说什么,倒是明器坐不住了,非说张止虐待明礼,连回门归宁都不让她来! 明器拿了个竹根就杀上了张家,一路无敌。此刻,山茶正在院子里吃点心,她看了一眼明器,叹道:“大公子,二姑娘真的没事。就是今日身子不适,起不来,东西不是都送回家了吗?您怎么又来了?” “我不信!” 明器大手一挥,一脸的正气,他指着山茶:“你这丫头也一定是受了那姓张的蛊惑!”他冲着里屋大声喊:“妹妹!二妹妹!妹妹啊!你在哪里啊,你应大哥哥一句话!” 见状,山茶被点心呛了一口。 “我的老天爷!大公子您快别喊了,世子和姑娘正睡着呢,这俩祖宗好不容易不吵架,快住嘴啊全当积德行善了吧您!” “什么?吵架?!”明器倏然瞪大了眼睛:“张止这纨绔还敢和我妹妹吵架?反了他了!” 山茶:“.” 屋里,明礼先被吵醒的,她一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张止的脸。她记得张止来了,然后她就睡着了,但不知什么时候翻了身,整个人竟被圈在张止的怀里。 他,生的极好看。 睫毛垂下,皮肤白嫩,五官精致,眉眼如画。明礼一时看愣了,他们虽然在一张床榻上睡了好几日,但不是在吵架,就是在赌气。 两人本是一人一床被子,但不知怎么就盖在了一起,两床被子压在身上已经很热了。 张止年少体热,又抱她抱的紧,睡了一个多时辰,明礼的脸早就红了,却不知究竟是热的,还是. “二妹妹!二妹妹你还好吗!” 明器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张止毫无征兆地睁开眼睛,正对上了明礼的双眸,二人呼吸纠缠,目光之中全是对方的影子。 张止的眼睛似是蛊惑人心的魅女一样,明礼鬼使神差地抬头,闭上眼,轻碰了一下他的唇角。 蜻蜓点水一般。 张止瞬间僵住了,瞳孔无限放大,这让明礼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她慌了,挣扎着就要起来。 然而,张止显然不是一个好轻薄的。 下一秒,张止突然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往前一送,他低头吻上了她的唇,另一只手则按住她的后脑,死也不松。 (本章完) 94.第94章 辰妃有孕 第94章 辰妃有孕 直到明礼真的呼吸不上来的时候,张止才恋恋不舍地松了力气。他看她被亲肿了的唇瓣,不禁失笑。 “你笑什么?”明礼气急败坏,一下坐起来,抄起靠枕就去打张止。 张止笑得更加厉害,随便她怎么打,一点都不带反抗的。 明礼更气恼,“你还笑!”她是真的气不打一处来,扔了靠枕,眼瞧着就要上手了。 张止一把抓住明礼指着他的手指,笑盈盈道:“你先亲我的,我是回礼,礼尚往来。” 明礼对他的不要脸大吃一惊:“张弃晦!你” “夫人看来是气顺了?”张止也坐起来,笑看着她:“不然继续?” 明礼一噎:“.” 她掀开被子,撇开目光不再去看张止,她觉着自己胸腔里的心脏快跳出来了。张止见状,也不再逗她,赶忙下榻去拿了一件厚一些的衣衫过来,帮还气鼓鼓的明礼穿好。 “应当不太疼了吧?” 张止侧坐在榻上,他朝着大门一抬下巴:“外头冷,你别下榻了。我去喊明器进来,再给你拿一些吃的,想吃些什么?” “想吃.”明礼认真的想了想:“炙肉。” 张止一挑眉,前日他出去的时候瞧见东街新开了一家炙肉,便买了两块回来给明礼尝。 见她这般喜欢,张止自然高高兴兴的点头应下:“好,我去买。” 说完,张止便披了外衫出门去了。 他出去后,整个世界陷入了寂静,那个吻瞬间闯入明礼的脑海,触感柔软,心跳加速,情欲攀升,这陌生的感觉,好奇妙。 但唯一让明礼不爽的点是,凭什么她清纯的像个孩子,张止却熟练地似个情场老手? 莫非,常年留恋青楼,真不是说说的。 在明礼看不见的角落,张止关上门的那一刻,双腿都软了,他缓缓抬手,抚上了自己的唇。 他,亲她了? 不对,是她,先亲的他。 如果今日不是明礼主动的话,张止觉得再借他三个胆子,也不敢去亲明礼的。 没过一会儿,明器便走了进来,“二妹妹!你快吓死人了,我刚瞧见张止了,那家伙一脸春风得意的出门,没欺负你吧?” “没有。”明礼披着衣衫起身,坐到了茶案边上,炉子还是热的,她便又加了些水:“他待我很好,大哥哥放心吧。明家那边怎么样,二婶传消息来了吗,明仲远抓到了?” 明器随她走过去:“正要和你说这事呢。大伯说,父亲的行踪似是往江南去了,但他还是遣人继续去找了。” “江南?” 明礼有些意外,近日来怎么一桩桩事情都在往江南那边靠?这时,山茶和一个带着面具的少年走进来,她们一齐行礼:“大公子,二姑娘。” 明器点了点头:“明安,一切可还习惯?” 尽欢立于原地,并不作答。明器一愣,“怎么不回话?” “因为大哥哥喊错人了。”明礼给明器添了一杯茶:“三妹妹已死,这里只有我的贴身护卫尽欢。” 明器抿唇,最后点头:“对,是我失言了。”尽欢走上前两步:“大公子不必如此,属下在姑娘身边一切都好。近日正在习武,会耍剑了。” “是吗?”明器笑道:“那就好,在二妹妹身边,你家里人都安心。” 尽欢看向明礼,严肃道:“姑娘,孟氏方才死了。”她拿出一根箭头,递到明礼面前:“这是明家护卫专用的箭头,应是明伯远下的手,他想要警告我们。” 那一日离开明家的时候,明伯远就让她尽快弄死孟氏,做的干净漂亮一些。 但她只是将孟氏囚在柴房,明伯远这一手是想告诉她,自己永远是他手心里的玩意儿,他的护卫能轻而易举的潜入镇北侯府,杀人之后全身而退。 这一次取的是孟氏性命,下一次,可能就是明礼的命。 “备车,入宫。” 明礼入宫和瑞和帝沈遂达成了一桩交易,之后她便顺利的进入医官署任职,有陆初阳在侧辅助,没有人敢为难她。明礼主要负责后妃们的把脉,皇帝下了旨意,由于她身份特殊,可以每日离开皇宫回侯府居住。 这一日,明礼回来的早,她一面吃饭一面和李嬷嬷说着话,还没半个时辰便听到了张止回来的声音。 “你回来啦?” 张止‘嗯’了一声,将大氅脱下挂在架上,他去一旁净了手才走过来,扫了一眼桌上的饭食,不禁笑道:“又是炙肉?你最近好爱吃这个,我瞧着十日有七日都在桌子上。” “等我吃腻味了,你就见不着它了。” “今日宫中可有什么事吗?”张止净手坐下又夹了块最大的炙肉放在明礼面前的碟子里。 明礼习惯的夹起来咬下一口,说道:“没什么别的。唔对了,辰妃有孕了,我给她探的脉,还不足一月,就没报上去。” “啪——” 张止手一滑,正要去盛汤的碗一下没有拿稳,碎了一地。 明礼一下抬眸,看着张止难得露出惊恐的神色,她匆忙放下筷子,吩咐在一旁伺候的下人来清理碎片。 她挥退了身边人,皱眉方才问道:“怎么了?” 张止没有答话,他沉着神色,看了眼窗外。此时,宫门还未下钥,他朝外喊道:“无为!” 无为立马进来:“世子?” “备车,给东宫递一份帖子去,告诉太子就说我们要去拜访。” “现在?”无为愣了一下,旋即躬身:“是,我这便去。” 明礼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也大约摸能猜到一点,辰妃有孕,莫非和太子有关联? 在去东宫的马车上,张止才对明礼说出了当年之事。 辰妃与太子自幼相识,青梅竹马。 入宫前,沈恪本是有机会娶她的,但辰妃的家世不算上流,太子娶她,有百害而无一利,对于林相和皇后的双重施压,他屈服了。为了不使这桩旧情复燃,皇后做了手脚,逼辰妃的父母送她入宫,彻底断了太子的念头。 而沈恪,明知心上人已是自己父皇的妃子,却还是忍不住去撩拨。 明知辰妃在宫中活得艰难,却不愿为她筹谋出宫。直到今日,怀有身孕,如若这一次太子不救她,辰妃必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