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从范闲老师做起》 第1章 伯爵府来客 第1章 伯爵府来客 儋州,风和日丽。 这一天,司南伯爵别府后门石阶外,小范闲如往常一样,正比划着胳膊,嘟着好看的小嘴,乐此不疲的给一群十几岁的少年分享趣闻,讲得极其入神。 “话说那楚门……” 只是渐入高潮时,忽然一则声音盖过打断了后续。 “你就是范闲?” 脸上浮现不悦色,小范闲不耐烦的抬起明亮眸子循视过去,腮帮鼓鼓,琢磨着是哪个不懂礼数的人。 但这一看,小范闲便再没移开眼。 高挑身影遮住晨光,风尘仆仆的青衫书生背着箱子,眉如墨画,面容隽秀,正现着温和笑意盯着他打招呼: “东海郡举人,林若。” “走喽,伯爵府有客人到访。”少年们一听,嚷嚷着作鸟兽散去,不到片刻没了踪影。 场面空寂下来,林若望着小范闲,打趣道:“家父应该没教过你这些吧。” 范闲本来还一无所知,想着这好看的书生是何身份,但听得这话,顿时恍然大悟。 “你是教书先生的儿子?”范闲指了指,忽然嘿嘿笑了起来,羞愧地挠起头。 教书先生向来老腐味十足,因循守旧,自己今日讲述如此惊世骇俗,有悖传统的新奇故事,这让书生见到,不得为父鸣冤抱怨,大发雷霆才怪。 想了想,小范闲嘻嘻装纯笑道:“瞎编着玩呢。” 林若淡然笑了笑,没有丝毫责怪之意,反倒是客气正视,对于一个四岁的孩子来说,谁也做不出这套尊敬。 只见他俯下身躯道:“家父病重卧床,余下的课程由吾代劳,以后对于范闲少爷的教导会尽力而为。” 小范闲愣了半愣,于此颇感意外。 府里府外皆知他是私生子,老夫人外冷心热,平常多以旁看,下人们虽不另眼相待,却也做不到实质意义上的尊敬有加,唯有这人,一见面就表现出十足的风度。 一相比下心生愧疚,小范闲赶忙老实站着,极有礼貌地行了一礼:“见过先生。” 教书先生患病,已经几日未曾谋面伯爵府授业,昨日传信换师授课,小范闲作为学生自然知道。 只是断然想不到,来的是这么个新鲜特别的人物。 “少爷,伱又到哪去了。”这时,院内传来一道极为愤怒的声音。 …… 伯爵府正院。 林若坐于下方偏座,打量着周围环境。 正中央主位上,坐着一位慈祥而不理俗事的老太太,面容和蔼,平易近人,很难让人生出一家之主的严苛想法。 不过林若却是看得透彻,作为一名穿越者,他自然知道,这位老夫人相当不简单。 老夫人身旁,俯站着横肉堆砌的周管家。 周管家凶巴巴的,恭声道:“老夫人,范闲少爷今儿个又出去瞎跑了,实在是过于缺乏管教。” 老夫人眼眸低垂,似乎并不想搭理此事。林若见状,起身行礼道:“禀老夫人,其中恐怕有所误会,范闲少爷是知吾前来,方才特意于府外候迎,并非贪玩成性,小小年纪这般品性,实在难能可贵。” 周管家斜视过去,一时无话可说。 老夫人向旁挥了挥手,容颜展开,终于开口道:“听说西席先生重病缠身,不知近况如何?” “家父病情已缓,只是仍无法亲临授业,受范府之恩,于心有愧,遂才让吾代为授完余下课程。”林若表明来意,递交信帖。 老夫人点点头,不由得开始考量起座下的年轻人,能否任起范闲的授业解惑。 西席先生乃伯爵府重聘,老夫人自是信得过,而这年轻人声微名小,无所了解,自然也需要郑重对待。 不过先前一番护住范闲的话,老夫人已然放下了不少戒心。 带着一丝狐疑的心思,老夫人问道:“听说先生已考取举人,不知来年可有参加春闱的想法?” 林若颔首,从容不迫道:“为国报效,天下读书人夙愿。” “老身这孙子,平日里比较顽劣,先生年轻,来年又要考取功名,怕是会有影响。”老夫人平和道,看不出情绪。 老夫人这是在试探自己? 林若会心一笑,通读原著,拿捏老夫人的心思轻而易举的事。 从对范闲态度看来,老夫人素擅藏匿心思,伯爵府上下,皆以为其对范闲无感,实则不然。 如此一来,下手点显露无遗。 林若想着,又行一礼,尊崇道:“老夫人多虑了,范闲少爷小小年纪,谈吐清楚,懂得微言大义,乃天资聪慧之人。如此良才,无师自通倒也未尝不可,在下授课只是起到一个点拨的作用,实在是有愧,谈不上耗费心力。” “既然先生应允,那就这样吧。”老夫人微微点头,偏过脸去:“周管家,先生自渤海郡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先行带下去寻个住处休息,明日授课也不迟。” “多谢老夫人厚爱,不过授课事紧,范闲少爷也已经耽误了好几日,缓不得。”林若解释道。 神色微动,老夫人平静的脸上生出了些许隐晦的笑意:“先生做主即可。” 出了正院,周管家便领着林若去往书房。 不急不缓,路过无人处,周管家停下脚步,回首过来:“听说先生来年要进京参加春闱,那可巧了,在京都之时,我曾于范府做事,与府中二夫人关系匪浅,若先生有意,我可传信一封,如此先生来年去往京都,不论衣食住行,还是考取功名自可方便许多。” 又开始整幺蛾子了。 林若岂能不知其心思,心绪一动,佯装不知看过去:“不知周管家有何安排?” 周管家咳了两声,观察了下周围,颇有些贱兮兮的范,小声道:“先生该教什么,不该教什么,心里有数就好,范闲少爷只是个孩子,不必如此上心。” “懂了,小孩子嘛,以放纵天性为主,范闲少爷开心就好,不必教他太过繁杂的东西,简单点识文断字即可。”林若答问道,“如何,周管家。” 周管家大为满意,拍了拍林若,称赞道:“果然是考取功名之人,一点就透,那一切就全凭先生了。” 林若拱了拱手:“周管家止步,书房不远,在下独去即可。” 望着那气质形象极佳的背影,周管家不由得心情颇好,想着总算能向京里有个交代。 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林若是个明里明恍的穿越者…… 光看过剧版的读者可能不太知道,小说中在费介来之前,范闲是有一个老师西席先生,主角便是成了这位西席先生的儿子,作一个提醒,怕你们不了解。 (本章完) 第2章 范闲的崇拜 第2章 范闲的崇拜 书房外。 “先生下午好。”小范闲抽了抽鼻子,露出甜甜的笑。 范闲身旁,一个皮肤黑又瘦的小姑娘呆呆站着,是在伯爵府下人间都掀不起任何波澜的存在。 谁又能看得出来其身份如此高贵,竟是京都伯爵大人的孩子呢。 摸了摸范闲头,林若道:“行了,在我面前就别装了,你这么顽劣的存在,家父可都时常头痛。” 小范闲依旧笑着。 范若若也随礼称呼了一句先生。 林若看着小姑娘,眼中露出惋惜:“若若,你还真是个弱弱。” 范若若小脸微红,没有恼怒,知道先生是在开玩笑,反倒瞪了一眼范闲:“哥,先生初来乍到,你就这样说我坏话。” 除了范闲,没人会这样调侃她,若若自然这样认为。 “没有啊,我真没跟先生说过。”小范闲摆了摆手,何其无辜。 他也纳闷先生如何说得出这话,只能想道先生与自己是同道中人,对若若有着相同的看法。 “随口一说,若若小姐别介意,以后年岁初长定然大变化。” 林若平淡笑道。 他说话的声音非常好听,仿佛是微风抚着琴弦,让人倍感亲切和温馨。 范若若一听,心情霎好,又笑了起来:“谢谢先生夸奖。” 林若推开书房:“时候不早,我得给范闲少爷授课了,若若小姐想要一同听吗?” 范若若连连摆手,十分抵触:“不了先生,若若要去陪祖母。”随后一路小跑走开。 林若这时也才发现,周围聚集了不少的下人婢女。 伯爵府新换教书先生,不一刻,偌大府邸人尽皆知。尤其之处是,教书先生年纪不大,品相不凡,不似那些酸腐的老头子,吸引力自然更甚。 只是林若抬头看去,发现这些下人丫鬟们视自己的眼光都有些怪异。 “伱知道吗,教书先生老是给少爷讲鬼故事。” “啊,那也太坏了吧。” “这位教书先生可是上一位教书先生的儿子,不会也给少爷灌输一些不好的思想吧。” “可是,他真的长得好生俊俏哎。” 窃窃私语尽收耳底,林若无奈:“看看你干的好事。” 范闲摊手,尴尬笑着:“真不怪我,是她们太轻信于人。” 讲鬼故事是范闲的一大恶趣味,听众多是府中丫环,少爷小小年纪懂这些没人会信,所以锅从来都是教书先生背。 书房里,林若照旧将南面的窗子打开,窗外蝉声进来,和着清风,适宜夏日解闷。 范闲趴在桌上发呆,略显苦恼,老教书先生总是传授诸般晦涩难懂的知识,是真不把他当孩子看,即便是重活一世的人,他也实在看不来这些。 老先生家中的小先生,来之前怕也是受其百般叮嘱,不出意外延续那些经文颂学。 范闲这般想着,但其实他不知晓的是,一切都是京中伯爵大人的授意。 不过,林若知道啊。 拍了拍头,林若呵斥道:“还没上课,便想着走神。”范闲委屈巴巴,方才直挺身子,问道:“先生,今日又要讲解哪篇经书?” 林若听出了话里话外的不情愿,坦然轻笑,经文对于四岁的孩童,得确是件天大的刁难。 但范闲可不是四岁的黄口小儿。 “不教经文,四岁孩童学不得这些东西。”林若摇头道。 范闲一听,哐哐蹦跳起来:“先生此言当真?” “当真,坐下。”林若用着先生的语气道,“你还小,学习这些只会毁童真,该学的,待日后年龄到了自然会学。” 露着独属于孩子般天真可爱的笑容,范闲窃窃道:“学生知道了,先生定是小时候深受老先生迫害,所以心有同感,见不得这般疾苦。” 林若一笑,没有应答,不可否认的是,穿越十七年,大致不差是这么过来的。 不过远没有四岁通读经文离谱。 “那先生,学生该学什么?”回过头来,范闲细细问道。 林若严肃道:“字如其人,文以载道,练字吧。” “字迹乃文人排面,字不好,以后便是写出惊为天人的文章,饶是会差些内涵水准。” 范闲乖巧点头:“听先生的。” 抄写出些给范闲临摹的字,林若起身立在窗口远眺。 一道若隐若现的面板悄然浮现眼前。 【角色人物:范闲】 【崇拜值获取进度:10%(满额为100%,达到时获得特殊奖励)】 【提升成功,获取各方面属性提升】 【智力值:+1】 【体力值:+1】 【魅力值:+1】 【幸运值:+1】 十七年!十七年过去,终于薅到羊毛了,压下心中激动的情绪,林若长出了口气。 身为穿越者一员,系统傍身是常态,他的系统名为崇拜值获取系统,简而言之就是想尽办法得到别人对自己的崇拜,以获取属性加成和特殊奖励,增强实力。 而获取崇拜值的限定范围则必须庆余年的一众主要人物。 没有点本事如何平白无故获取他人的崇拜值,在早已知晓父亲会进入伯爵府授课的背景下,为了今天,林若寒窗苦读十七年,考取举人立名。 这才得到老夫人认可,在父亲卧床的前提下,作为范闲的教书先生入府。 要知道,范闲的一举一动都是在京中一众“老父亲”的注视下,林若接触范闲,必须名正言顺,有理有据。否则,只会成为威胁截杀的对象。 抬头望了望天色,日出当头,林若心底升起一抹不安。 算了算时间,京都监察院三房主办费介不久即会到访,届时他也便会被老夫人辞退,而费介则会理所当然荣当范闲的新老师。 林若思绪沉重:“得想办法继续留在伯爵府才是。” (本章完) 第3章 街角的杂货铺 第3章 街角的杂货铺 下午过去,鸟儿在院里叽叽喳喳地叫着,丫环厨子们井然有序维持着府内工作,转眼间,便到了晚膳时间。 拜别先生,范闲一路蹦蹦跳跳跑进正院,丫环们则一脸急切在身后跟着,生怕小少爷有个三长两短。 “今天学了些什么。” 饭桌上,老夫人微闭眼眸,衬手打着闷,范闲与若若并排坐着,埋头吃饭,食不言寝不语。 老夫人开口,范闲规矩放下筷子,奶声奶气老实交代:“奶奶,先生并没有教授如何繁杂的知识,他只说字如其人,文以载道,让孙子磨字。” “嗯。”老夫人面色皱着,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但总显出一股与范闲生疏的陌生感,略有些嘀咕道:“西席先生在府时并不是这般授法吧。” 西席先生受京中伯爵府嘱托,一言一行,一教一法皆是按照要求来,老夫人心里有数。 让她意外的是,林若并没有延续京中的要求,想来,西席先生也会跟其交代叮嘱才是。 “奶奶…” 范闲欲言又止,愁闷着脑袋,同样疑惑。 外人看来他只是个孩子,四岁孩童通学古文经书,未免太过急切,大户人家的子弟都是这般吗? “奶奶,先生人很好的,很温柔。”范若若在一旁认真帮腔道。 “再说,哥哥聪明,怎么个教法都没问题。” 老夫人睁开眼,忽然笑了起来:“乖孙女说什么都对,那就不争论这些了。” 用完晚饭,伯爵别府的两个小主人又和丫环们嬉闹去了,老夫人饶旧静坐主位上,闭目养神。 “先生走了?” “禀老夫人,先生说住府叨扰,多有不便,遂已经自己离府。”周管家报话道。 向宅外望去,老夫人挥了挥手:“嗯,下去吧。” 周管家愣了愣,躬身走进几步,一脸奉承道:“老夫人,其实林先生做得不错,少爷终究还只是个孩子,严苛教育过了些。” “小孩子嘛,这个年纪开心就好。”周管家继续道。 他这话自然不是为范闲好,只是想着林若是按照自己的要求敷衍行事,所以为其开脱。 但其实不然,林若这般教法是因为范闲根本无需多余教导。 老夫人难得点了点头,没有因周管家的冒犯而生气,“行了,下去吧。” 周管家告退。 老夫人斜着身子,若有所思:“这样也好,他毕竟只是个孩子,京中的人太把他放心上了。” …… 伯爵别府街角处杂货店外,林若暗暗注视了好一段时间。 夜色渐来,终于才肯上前敲开门。 “需要何货自己拿。”几乎同一时间,屋内传来平淡又冷漠的声音,似乎毫不在意有无客人光顾。 瞎子少年双眼蒙着一块黑布,拿刀的手极有频率地挥动,将案板上的萝卜切得一丝不挂。 这是很难让人置信的场面,就好像黑布下该有一双活生生的眼睛。 林若看去,不禁赞叹,故作寻常人问道:“你真的是瞎子吗?” 瞎子少年动作不停歇:“麻烦客人快些,该歇业了。”林若装模作样选了几样称手的货物,从怀里摸出块碎银子放在就近桌上,正要出门,那道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声音再次响起: “多了。” 林若回头,温和笑道:“没有余钱,暂且存放,就当下次买货的付款了。” 瞎子少年微微皱眉,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拿起一旁似剑非剑的铁钎,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林若心里咯噔一声,脸色平静道:“鄙人范府教书先生,林若。”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瞎子少年冷淡道,黑布里面两道足以杀人的精光正紧盯着,莫名的威压从身体散发,“从出府开始,伱就一直在不远处观察铺子内的情况,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是谁!” 林若心里惴惴不安,片刻后,强颜欢笑道:“我只是很好奇,从我今日入府开始,你对范府的目光就未曾移开过,我于范府有着正规身份,而你…,这话怎么说都得我问你才是,没想到被你先问了。” 瞎子少年心里微微一动,始终面无表情,细微的心跳声暴露一切,只是看在身份上并没有动手。 按照这个说辞,书生的动机情有可原。 “还有,似乎范闲少爷也对这里有所关注。”林若继续追问道。 瞎子少年微微皱眉:“你是说范闲少爷也知道我的存在?” 饶是他,此刻冷漠的心灵也不禁微微动容。 认真望着五竹,林若极其肯定道:“范闲少爷远比你想象的要异于常人。” 原著中,五竹之所以发现范闲一直知道他的存在,甚至于竟还存留着对他的记忆是费介拜访那晚,范闲冒失上门求救,两人敞开身份相认。 所以在这之前,五竹才是被蒙在鼓里的人。 他认为范闲少爷不会记得他,因为带他离开京都时,他还只是一个刚出生几天的孩子,这样的孩子不该有记忆。 可范闲是个穿越者… 想到这里,林若不免想笑,反客为主道:“看来你对范闲少爷的关注没有恶意。” 五竹放下铁钎,重新拿起刀:“你可以走了,不要透露这里的秘密,更不要妄想做任何不利于范闲少爷的事。” 林若点点头:“放心,我只是范闲少爷的老师。” 五竹脸上一直没有表情,直到来人出门,杂货店的门悄无声息地关闭。 儋州的深夜里,海风吹拂在大街小巷,相比于白日的沉闷,衬得异常凉爽。 林若最后看了一眼,走出巷子。 第二日,伯爵别府街巷外,一所常年无人居住的破旧院子敞开大门,邻里邻外十分纳闷,听说有人破天荒租下了这所院子,图什么。 院子杂草丛生,设施落后,也就视野开阔些,能一览伯爵别府的全貌,其他的概无。 …… “少爷,求您了,快下来吧。” 大清早的,伯爵别府就闹不安宁,人们想来,自然是那顽劣分子范闲少爷的手笔。 果不其然,府内假山的最高头,那孩子又在对着远方的海平线微笑。 (本章完) 第4章 这个世界是怎样的 第4章 这个世界是怎样的 “少爷,快下来吧。” 丫环们七上八下围着假山告急,盯着自家少爷居高临下,痴傻地露出那成熟到爆的微笑却不为所动。 周管家闻言,乐到开,屁癫跑去主院告状,“老夫人,少爷又在胡闹。” 他可不会打骂,更不会去规劝,而是巴不得把范闲少爷的顽劣与丑事传遍天涯海角。 少爷的佳绩,深家大院内谁都可以不知,老夫人必须一清二楚。 可老夫人次次都是一个态度,听了嗯了,便不做搭理起来。 状告无门次数多了,周管家都会扪心自问,甚至于为范闲抱起不平来,“老夫人对范闲也太不上心了吧。” “哥哥,你快下来吧,周管家又去找奶奶告状了。” 顶着几根稀疏黄毛的小姑娘也加入了丫环们喊叫的阵营。 范闲听得才终于扭过头,撅嘴抱拳:“告状鬼。” 四周陡然安静,范闲饶旧没有下来,丫环们却乖乖立在一旁,不做叫喊的挣扎。 范闲心一慌,想着奶奶来得也忒快。 但事实是,假山下仅是多了一个男子。 白净书生拢着袖,目光直直抬起:“范闲,下来。” 温和的声音在丫环们听来毫无杀伤力,但在范闲听来,犹如晴天霹雳。 不管时代何几,老师总是于学生而言有着天生的压制力,更何况是两活一世的范闲,谁人记忆里没有一个凶巴巴的老班呢。 踉跄下来,范闲故技重施,露出纯真的微笑:“先生,只是运动运动。” 生得漂亮可爱的人儿,再配上真纯的笑容,丫环们心都化了,哪还有心情责怪。 不过林若不同,深邃的眼神愈发凌厉:“守规矩,明是非,行正道,方能成大事。” 怎么先生也这么古板,范闲噗嗤委屈满面。 林若视而不见,拉过范若若的手,问道:“若若,适才担心你哥哥吗?” “担心。”范若若实诚道。 林若认真地看着范闲:“行事有能力是一方面,照顾家人的感受是另一方面,总是让人担心不是你该做的事,日后做事都得掂量分寸才是。” 林若想表达的意思很简单,伱不是大个儿的范闲,你只是四岁的范闲。 四岁孩童登上几米高的假山,谁人见了都会异常担心,体谅他人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 范闲羞愧低头:“知道了先生,学生谨记教诲。” 拍拍小家伙,林若恢复平常面色:“准备一下,半刻后授课。” 范闲忽地抬起头,大大吃惊:“先生,每日不都是下午授课吗?” 林若笑道:“夏日炎热,下午不宜授课,以后改到早上,这也是为了你好。” “先生真体谅哥哥。”范若若在一旁忍不住点头,儋州的下午相比于在京都,热得非同寻常,坐着一时半会衣服都会浸湿。 范闲则是苦闷着点起了头,感叹这常见的话术,都是为了你好,可谁能体会到早八的痛苦。 他仿佛又回到了二十一世纪的轮回。 我只是个四岁的孩子啊。 丫环们听得时间紧迫,一把抱过小少爷,三俩围拥拎着去洗澡,小家伙活动这么久,不洗真过不去。 不一会儿,被洗的口红齿白,体香肤嫩的范闲小少爷新鲜出盆。 “少爷生得像别家小姐一样,美极了。” “对呀,感觉跟先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将来怕是比先生都还要美上几分。” “咱们范府一下就有了一大一小两个美男子。”范闲傻乎乎的没有接话,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夸奖是多么受用。 禁不住调戏一番后,丫环终于将范闲簇拥着送去书房。 【角色人物:范若若】 【崇拜值获取进度:10%(满额为100%,达到时获得特殊奖励)】 【提升成功,获取各方面属性提升】 【智力值:+1】 【体力值:+1】 【魅力值:+1】 【幸运值:+1】 【灵活值:+1】 安然聆听着意外之喜,林若感受着体内玄妙的变化,机能提升迅速,真气运行旺盛。 属性的加成好比日复一日的苦练,精愈聚精,实力很容易就做到上升一个档次。 推开南面窗子,清纯的气流飘入,品味大地的芳芜。 一天的早课就这样开始了。 练字并不是每日都要练的,放下纸笔,林若给范闲细致地讲述这个崭新的世界。 穿越十七年,林若所接触到的自然不是四岁的范闲所能比较衡量的。 范闲怀着懵懂,同样有着对于未知世界的好奇。 刻意引导,让范闲有着对于这个世界提早的认知并不是件坏事。 庆国与北齐的数年恩怨、攻伐进取,夹在其中自诩独立的东夷城,天地间的四大宗师,还有全天下的景仰来源神庙,无一例外都是新世界的重点。 封建时代看似是上个世界的重复,却又有着截然不同的文化信仰。 惊才绝艳的叶轻眉和雄才大略的庆帝间的陈年旧事,扰得变乱突发,旧秩序的崩塌,将塘底的沉泥翻了个底儿朝天,毫无疑问是这世界数十年间最具影响的大事,撼动了天下格局。 甚至于京都的监察院,百官各部,林若都事无巨细一一赘述。 范闲并不是四岁的孩子,他听得懂这一切,也乐意听这一切。 林若的解答让他对于这个世界有了真正通透的了解。 只是范闲此时并未意识到,林若所提到的诸多势力与人物,都不可避免与他有着莫大的关系。 “课就上到这吧。”林若清了清嗓子,喝口茶。 范闲端正坐着,一副意犹未尽的姿态:“先生,你讲得太细了。” “无妨,你能听懂就行。”林若答道,盯着范闲疑惑的眼神,“很好奇我为什么给你一个不过四岁的孩童解释得如此清楚对吧。” “没错。”范闲认真点了点头。 林若打开书房门,明媚又显得恶毒的阳光透了进来,照亮房内每一个角落。 “很简单,这片地方不是你的归宿。” …… “先生真是如此教育的?” “丫环们是这样说的,说先生教育范闲少爷要体谅身边人的感受。”周管家有些不理解道。 老夫人平静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难以掩饰的笑意:“有人管着是好事,这样管更是好事。” (本章完) 第5章 大晚上吓唬谁呢 第5章 大晚上吓唬谁呢 自林若入府授课后,一连几天,范闲几乎不再溜达府外与那群十几岁的少年开展故事会。 心理年龄和知识水平的差别让范闲愈发没甚兴趣,与他们一起无时无刻不像是在带孩子,呼朋引伴这个词本就不适合他。 甚至于在府中比陪着若若嬉闹相较而言,范闲倒是更喜欢与大些的丫环姐姐们纠缠不休。 这些天来,范闲对林若产生了浓厚的依赖感。 后者不会刻意的教授什么,只会带着四岁的孩童多睁眼看看这个世界,这对于重活一世的范闲吸引力不可谓不大。 毕竟窝在小小孩童身体里,范闲真的对未知世界有着巨大的期待感。 很多时日来,儋州港独存的一条主街上,来人们再也见不到贵族少爷悠然牵着自家丫环的手闲逛。 转而取代的是年轻俊秀的书生拉着两个乳臭未干的孩童东看西看,有样说样拓展见识。 当范闲找出新奇玩意,例如玻璃、肥皂,小脸上总会意难别的露出失落情绪。 儋州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消息来往却是十分灵通,不消半日,人人皆知伯爵别府来了个新教书先生。 年纪不大,造诣颇深,举人身份,听说来年还要入京参加春闱。 日子长了,周管家难免埋怨:“哎呦,先生啊,你怎么又带小姐和少爷出去乱跑。” 然而林若总是能精准顺着管家的话回答:“你教的嘛,这叫玩物丧志。” 周管家无话可说,只是时常提醒林若注意分寸,务让忌惮的老夫人看出端倪。 …… 这晚,一人如约而至。 “你是范闲?” 明明很彬彬有礼的询问,可惜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那人偷潜入房,手上还拿着一把刀,最吓人的是,长得贼猥琐。 范闲前所未有的清醒,摇手晃脑:“我不是范闲。” 夜行人眉头一皱,道:“伱骗人,这里明明就是范闲的卧房。” “我真不是范闲。”范闲急躁发毛,搞得夜行人都不由得开始产生了自我怀疑。 “你不是范闲,那范闲在哪?”夜行人淡漠道。 “在你后面。”范闲指道。 夜行人忽然笑了笑:“看来您真的很聪明,已经懂得保护自己了。不过,他日若真陷入这般处境,骗人的小把戏可是远远不够的哦。” 范闲无语:“真在你后面。” 夜行人双眼微褐,终于扭头向后望去,想看看小家伙耍的什么把戏。 只是一看不知道,看了吓一跳。 屋内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多了个男子,浓浓夜色下,正用一脸和谐温柔的笑态看着他。 夜行人正纳闷,哪来的活生生的人。 砰!的一声脆响。 瓷枕碎片散落一地,夜光摇下,夜行人头破血流瘫软在地。 他所不能料到的是,早在进屋前,屋内就已经潜藏了第二人。更无法料到的是,偷袭出手的还不是这人。 范闲心有余悸撒开手中半碎的瓷枕,后怕连连:“先生,多亏有你白日发现了这鬼祟之人。” 林若蹲下身,啧啧道:“你小子力道还挺大,哪学的?” 范闲羞羞挠头:“什么都瞒不了先生,你也知道我略微修行了些功法。” “当然,否则也不会让你出手。”林若冷静道,并没有多问。 范闲心想,先生不过一手无缚鸡的文人,下手都做不到,又如何处理的来凶痕血案,旋即心头一凛跑了出去。 “先生,暂且看好。” 夜已深了,杂货店的门啪啪作响。 “五竹叔,有人要杀我。” 话尽,杂货店的大门轻飘飘打开,瞎子少年的身影立在门口,面无表情关上门,深深看了一眼慌乱的范闲,抬步走向伯爵别府。 “小主人,事后您得给我个解释,如何认识我的?” 范闲可管不了那么多,迈着小短腿领着五竹一前一后从狗洞钻回卧室。 卧室里,看着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夜行人,范闲咽了咽口水,轻声道:“叔,我还小,先生又是个文弱人,实在处理不了这等事,只好找你了。” 五竹掀开夜行人的面孔,偏过头来看着林若:“是你干的?” 林若耸了耸肩,摇头道:“不是。” 五竹站起身,半晌后才忍不住开口道:“小主人,您太让我吃惊了。” 范闲嘻嘻示以笑意:“五竹叔,功法可是你留下的。” “叔,还是先处理刺客吧,咦,这刺客卖相也太丑了些。”范闲不忍直视,嫌弃道,目光看向地上的刀,“叔,反正是刺客,要不索性。” 见状,五竹摇了摇头:“你与小姐性情相差太多,小小年纪如此心狠手辣,也不知道谁教你的。” ”教书先生教…”范闲下意识开口,猛地一惊,赶忙憋了回去,“先生,不是说您。” ”知道,说我父亲。”林若回道。 范闲咬了咬牙,欲哭无泪,这下好了,身边最亲近的两个人一下全得罪完了。 “你们杀错人了。”五竹突然不咸不淡来了一句,介绍道,“这位是京都监察院第三处主办费介费大人,善用毒,自己人。” “啊!自己人怎么这么猥琐。”范闲挤着眉头,震惊无以言表,扭头一脸无辜看着林若。 林若无奈撇头:“监察院名声在外自然知道,不过,我可没那么大本事能见识这些大人物。” 范闲叹了口气,吞下苦果,暗道今儿个运气真差。 “不过打就打了,无需瞻前顾后考虑太多。”五竹静静道,不知是在安慰范闲,还是本来就无所谓。 反正范闲是听不出来有安慰的意思。 “行事不轨,怪不得他人。”林若说了一句公道话。 范闲激动点头,还是先生好:“有门不走,非要大晚上来,吓唬谁呢。” (本章完) 第6章 你怎么什么都懂 第6章 你怎么什么都懂 其实在林若看来,费介已经算幸运的了,至少在他的干预下,没有被心狠果断的范闲连敲带砸三下,血流一大碗。 也就不痛不痒砸了一下,伤害程度大大降低。 但受害人费介显然不这样认为,燃着怒火的眼眸睁得大大的,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一干人,脑子发痛发晕。 在他身前,小男孩眼睛扑闪扑闪,畏惧和愧疚的神色呼之欲出。 费介看了一眼,就理所当然转移了目标,恶狠狠怼着仆人装扮的家伙。 卧室来来回回就三个人,小孩和书生怎么也不像砸他的主,那合着罪魁祸首不就那一个。 “那谁,是你砸的我!大胆,我可是伯爵大人由京都重金聘请来的费老师。” 只是话刚出口,费介就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子。 弄开前面的头发,费介全神贯注看去,心凉了半截:“五大人,怎么是你啊?” 五竹冷漠视去,还未开口,费介就已经找补了起来:“罢了,既然是五大人出手,我无话可说,毕竟我鬼鬼祟祟,深夜潜入有错在先,怪不得五大人。” 说罢,费介刚想松口气。 谁料五竹冷冷开口道:“不是我砸的,砸你的另有其人。” “不是伱砸的?”费介好不容易说服着自己放下这口怨气,毕竟对面是五大人,无论如何也惹不得。 但听得这话,战火重燃,泄掉的气一下子就又噌噌鼓起来。 他再次越过小男孩,吃人的眼眸直冲书生:“是你,好啊,我看你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方才放松警惕,未曾对你出手,结果你却恩将仇报。” 林若叹了口气,摊手道:“费大人,凶手不是从背后砸的吗?事发时,鄙人就站你跟前,如何有下手机会。” “何况鄙人只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文弱书生啊。” 费介愣了愣,摸着脑袋愁然:“也对,那凶手是谁?” 转念一想,强撑着脑袋转过去,小男孩正对着他释放天真无邪的笑容:“其实吧,是我砸得,嘿嘿。” 费介琢磨了半天,这下彻底昏头。 难怪那两人一个冷漠一个平静,难怪这小男孩满怀歉意,合着凶手近在眼前。 费介很无语,跟一个小屁孩计较稍显失度,但也不能苦着自个儿脑袋。 于是,一切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 费介不忿地盯着五竹,抱怨道:“五大人,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小少爷年纪轻轻,怎可就传授其如此霸道的功法。” 五竹懒得听,撒腿就走,轻飘飘一句:“不是我教的,与我无关。” 费介再次把头瞥过去。 林若又叹了口气:“别看我啊,我是最不可能的。” 费介终于还是放弃了,咬牙切齿地看着范闲:“我俩师徒缘分不浅啊,日后费某必定好生照顾你。” ……一晚上的折腾过去,天蒙蒙大亮,丫环们出奇的发现自家小少爷顶着个大大的黑眼圈,颇有些心痛,琢磨昨儿个应该是做了噩梦,碰到什么脏东西之类的。 果不其然,这话刚出,伯爵别府大清早就来了个奇怪的客人,是一位苍苍老颜,头上裹着纱布的老流氓,哦不老先生。 这位老先生似乎很受老夫人看重,全程认真交谈。 丫环们上下打听,终于寻到不可思议的答案,这老先生竟然要作为少爷的第三任老师入府授课。 天骤然塌下,丫环们唉声叹气,想着林先生初入府中不过数日,便要郁郁而去,何其无辜。 漂亮的少爷要称呼一个丑陋的老头为先生,尤是苦哉。 最后还得是圆润润,凶巴巴的周管家出来主持大局:“嚷什么嚷,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谁说的林先生要走的,整天无事生非。” 起初费介入府,周管家同样认为老夫人要赶走林若。 但事实很出乎意料,老夫人貌似比较中意林若这些天的表现,并不打算独留一人,而是说着让两人合理安排时间,共同担当授课任务。 周管家沉着的心放下,饶旧疑惑的是,这老先生到底能教授些什么。 很快,两位教书先生的消息再一次传遍伯爵别府,丫环们不再心疼面如冠玉的林先生,而是把怜悯之心一股脑灌到了少爷上。 四岁出头的小少爷恐将没日没夜遭受两位教书先生的来回折磨,太难了! 古色古香的书房外,丫环们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家小少爷正在殷勤的给老流氓捶背,敢怒不敢言。 每捶一会儿,还要听得小少爷嘻嘻道:“老师,舒服吗?” 顽皮的少爷卑躬屈膝到这种地步,当真是世所罕见。 丫环们可不会认为这神似老流氓的老先生有什么天大本事,或是文化水平远超林先生,能使得少爷乖巧听话,只觉得是恐吓威胁的缘故。 事实的确如此,费介可不懂谈什么微言大义,他只会下毒,解毒,制毒。 还有就是用着阴险的脸色滔滔不绝给范闲诉说用毒的精妙之处,做授课的导入铺垫。 而每每讲到关键处,费介就会不可避免谈论题外话,例如他所任职的监察院,又例如天下能与他一较高下的四大宗师,吹嘘一下水平。 不过费介始终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因为他所介绍的额外知识范闲早已经烂熟于心,甚至于某些方面比他了解还多。 费介这时便会忍不住骂骂咧咧道:“你小子是一岁就闯荡过天下是吧。” 范闲嘿嘿摸头,骄傲道:“先生教的,他说我这样的人,就要提早了解世界。” 后脑隐隐作痛,费介心气略堵:“你家先生也不过徒有虚名,连我这般用毒界的名师,监察院身居高职的大人物都认不得,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啊呸。” 范闲不敢为先生鸣不平,只会暗暗在背后做着鬼脸以示抗争。 费介也没心情关注小孩子的表情,他心里突然就生出一股惆帐感。 伯爵大人重金聘请自己千里迢迢儋州授课,结果还没一个教书先生教的多。 还好,这小子不教用毒。 什么都懂,那他费介还来干什么。 (本章完) 第7章 定下承诺 第7章 定下承诺 【角色人物:范闲】 【崇拜值获取进度:30%(满额为100%,达到时获得特殊奖励)】 【提升成功,获取各方面属性提升】 【智力值:+2】 【体力值:+2】 【魅力值:+2】 【幸运值:+2】 【灵活值:+2】 其实林若并不是所谓的百无一用文弱书生,以前或许是,但现在绝不是。 依据庆余年战力等级划分,九品以下,混个像模像样的四品武者境界还是绰绰有余的。 因此林若难免心有顾忌,想着若是五竹识出些端倪,很难收尾。 不过目前来看,林若显然多虑过头,横推九品的大宗师五竹,那双黑漆漆的淡眸下,貌似只视强者,根本不屑弱者。 不被重视的感觉无法言说,林若无奈摇摇头,拎着东西走出简陋的杂货店。 瞎子五竹的手正缓缓而又坚定地切着萝卜丝儿,黑布下的眼眸不知在思考什么,停下了挥动菜刀的动作,看向屋外。 “少了。” 止住脚步,林若又惊又喜回过头来,心里暖暖的:“无妨,少拿点便少拿了,下次再来拿就是,不用如此客气。” 五竹貌似瞪了一眼,重新挥舞起萧飒菜刀:“钱少了,上次所存留的银子不够这次的价钱。” 林若叹了口气,果然,自作多情的感觉很不好受。 旋即不得不又从身上薅出些许银子,放在那张四脚不齐的杂物桌上。 离去之际,林若还是略有不服气:“街巷里时常有人明目张胆进店偷窃你不想着要钱,到我这买货就扣扣搜搜的。” 闻言,五竹抬起头,毫不犹豫道:“他那是偷,自然不用付钱,你这是买,自然要付钱。” 林若怔在原地,无话可说,默默竖起大拇指以表敬意。 这就是属于机器人的独属思维吗? 懂了,下次我也偷。 “下次记得带点萝卜,店内切完了。”五竹不忘叮嘱道。 林若幽怨看了一眼,转身离去,这些天受的气还真不少。 先是费介抢学生,动不动消失一整天,挖坟都不让人省心。 现在,又掺合进来个五竹,薅羊毛的时间少了岂止一星半点。 老夫人向来很少管范闲之事,到哪去,干什么,知会一声就是,至于谁带着,谁闲着没事干管这些。 本来好好的早课,全被费介占了去,林若只能屈身下午毒热的天气授课。 可总有人,下午都不安宁。 “费先生,下午是该学生为范闲少爷授课吧。”伯爵别府门口,一小一老看着又要出远门一趟。 费介不知为何,对林若脾气颇大,挥了挥手:“真是,准备你的春闱去吧,在这碍什么眼啊。” 林若有礼道:“费先生,规矩不能乱。” 费介本来还琢磨着大发神威,摆出毒药好生戏弄恐吓一下书生,但林若次次一副不慌不忙,风度礼节的模样,让他实在是无从下手。 欺负这样一个儒雅干净的书生,不仅寻不到丝毫的成就感,莫名其妙还有股隐自内心的罪恶感缠身。 想来,费介也只能作罢:“行行,就当我费某欠伱一个人情,来年春闱落榜,我在三处给你寻份文书工作总行吧。” 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怪呢。 “先生才不会落榜。”范闲在一旁吐了吐舌头。费介捏了捏范闲耳朵,眉头立时紧皱起来。 远处瞎子少年握着铁钎缓缓而来,威压十足。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费介走上前去,笑道:“五大人怎么来了。” 五竹冷漠走过,拉起范闲的手:“今天由我来带他,不劳烦费介大人。” 费介暗暗骂了句,只能愤恨不平咽下这口气。 他正期待着回头见得书生幸灾乐祸的模样,好心安理得弄些手段,欺负人寻点乐子。 可定睛一看,那张脸依旧平和。 费介顿时感到心里又多生了道闷气无处发泄。 “人都走了,你还进去干啥。” “若若小姐还在呢,她也算是在下学生。” 林若薅羊毛的对象可永远不止范闲一个,真粗略算来,五竹与费介也可算在其中,只是不好下手罢了。 想来想去,小孩子自然是最好糊弄的。 这些天来,林若抽着时间给若若小姐上了不少课。 范若若明面上虽是范府嫡女,不过生母去世较早,再加上姨娘柳氏得势,颇难立足。 相应在性情上,也就不可避免自卑内敛些。 若不是范闲出谋划策,实在很难养成年岁大时能独当一面的坚强性子。 …… “哦,听说先生给老身孙女也上课了,教了些什么。” 正院内,老夫人纳在椅上乘凉,看似不谙世事,眉目之间却又透出相当的精明气。 府中人一举一动,老夫人从来就只有不想管,而不是不知道。 “奶奶,先生告诉孙女要自信大气,先生说了,孙女聪慧伶俐,能做好很多事。” 范若若歪着小脑袋,倚在老夫人身旁,充满了童真与自然。 老夫人现出和蔼可亲的面色,看向林若的神情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情绪:“老身这愚钝的孙女,也多亏先生看重。” “老夫人言重了,若若小姐机智过人,很难得。” 听得这话,老夫人微微垂下眼帘,想了一会说道:“若若在儋州修养已近一年,三月后启程回京,先生既要进京春闱,便随着一切去吧,方便路上有个照顾。” “早些去往京都,倒也适宜准备春闱,老身届时致信府中,定待先生为座上之宾。” “奶奶,孙女还不想那么早回去。”范若若不情愿道。 老夫人摇了摇头,严苛道:“平日里学的礼数忘了?” 范若若这才委屈巴巴闭上嘴。 老夫人重新看向林若,期待着答复。 林若心思微动,不多想便起身道:“那就多谢老夫人了。” 待林若走后,老夫人才柔情下来牵着自家孙女的手,轻声道:“奶奶又何尝不想多留你一段时间,只是事事难遂。” “乖孙女你记住,林先生就是你的贵人,若不想于伯爵府中受人欺负,多请示先生,他会帮助你解决很多麻烦。” “为了你,还是为了你哥,都需如此。” (本章完) 第8章 霸道真气的困惑 第8章 霸道真气的困惑 少爷变了。 这是几天来,范闲给伯爵别府丫环们最直观的感受。 以往的少爷调皮捣蛋,风趣横生,丫环们不由得怀生一种对自家孩子又爱又恨的纠结感。 现在的少爷一夜之间性情大变,渐变成熟稳重,过渡的总是不可避免快些,要知道,少爷不过是个快五岁的孩童。 府中流言不少,却谁也深究不到,到底该把贡献归于才华横溢的林先生,还是性格古怪的老先生。 但论实在话,丫环们还是喜欢那个调皮,没有客气尊重,不会敬而远之的热情少爷。 不过好在,少爷待旧亦如往常。 “林先生,剧情走向不对劲啊,怎么少爷看着改邪归正了?”周管家抱怨道。 林若安静倾听,纠正话语中的错误:“周管家这话有失偏颇啊,少爷本就不是个坏种,何来改邪归正一说。” “哎呀,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意思。” “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林若干净利落指去,院内椅下吹风纳凉的老毒物,“在下可是一直按照管家的吩咐尽心尽力,至于少爷的变化,你得寻那费先生去。” 经历社会毒打过,人皆会变,更何况遭受过可歌可泣,血泪交加的真正意义上“毒打”的范闲。 成年人的潜思维会引导趋利避害,随着范闲对新世界的了解深入,在意识到身边危险的前提下,自然也会伪装性的成熟起来。 时常性歇业的杂货店外,今儿个依旧紧闭大门,房内传来一阵轻微的笃笃声。 范闲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五竹叔,这样真的能行吗?” 五竹靠着墙摇头:“不知道,我只会这个,不过持续练下去,总是能于控制真气运行有益的。” 范闲撅起嘴,揉了揉有些抽筋的手,继续有条不紊地切着或大或小的萝卜丝。 轻微的吱呀声响起,杂货店的门露出缝隙,一丝光亮照进了密暗的房间内,不过很快,高挑的人影便遮住了淡泊的光线。 五竹抬起头:“萝卜呢?” 林若神情微滞,干笑道:“不好意思,多忘事。” 范闲适时的夹在两人中间:“先生,喝黄酒。” 浓郁的酒香溢出,林若接过大碗,试探性浅差一口,旋即赞叹不已,五竹素来不饮酒,竟还能酿出这等佳品。 “得给钱。”五竹望着冷淡道。 林若放下大碗,狡辩道:“我先喝,伱后说,给不得钱。” 五竹没再说话,他不会与别人多争执什么。 范闲继续切起萝卜丝,林若于一旁注视:“不错,又多了一项傍身技艺。” 范闲苦涩一笑:“先生就别取笑学生了,学生受这霸道真气折磨,命都险些掉了半条。” 林若不过一意气书生,范闲自然不抱能替他解决问题的期望,沉头做事,十分郁闷。偏偏鲜少说话的五竹在这时火上浇油:“既然名为霸道卷,气霸道一些委实正常,练出祸端,那是你自己的问题。” “好累。”范闲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菜刀,懒散搬把凳子坐下衬头思考人生。 林若看着两人,说道:“功法残缺不全,想来寻到下卷应该能解答疑惑。” “我忘了很多,下卷不知在何处。”五竹话接得极快,不给范闲一点求生的欲望。 范闲心里埋怨着,缺斤少两的功法你也敢放在我床头,五竹叔你心是真大。 “无妨,也并不是没有解决方法。”林若继续道。 先生说话从不打诳语,最是让人信服,范闲一激灵,来了精神:“怎么说,先生。” 林若解释道:“真气之所以外溢不止,一方面是其本身强悍,另一方面则是说明你的体质机能过弱,暂时无法作为载体构建紊流。” “这怪不得你,毕竟你还只是个孩子,经脉处于生长的羸弱阶段,远远无法承受强悍真气,所以说综合而言,还是你练得时机不对。” 范闲忽然就想起前些天费介的话语,有问题不练就是了,至少能遏制弊端,想来,先生所言不也是同样的建议。 “五竹的方法是对的。”林若却在这时说道,“通过肉身磨练将躯体机能与心神意志调整到一个极佳的状态,使得你能主动控制与稳定真气,虽然见效慢,却是最有益的方法。” 范闲点了点头,他没有什么怨言,即便先生不说,他也会按照五竹叔的方式日夜苦练下去。 “这只是其一,还有第二个方法。”林若作比划道。 范闲看到希望,委顿的精神愈发来劲。 “适才说过,经脉羸弱无法承受强大的真气是导致控制不畅,时而外溢的主要原因。既然如此,大可从经脉修补下手,以天材地宝做补药,蕴于日常饮食,滋润经脉加速其成长,提升自身作为容器的储存量,应付日渐增长的真气想来就无所大碍了。” “可以一试。”五竹冷漠点头道。 范闲拧着的眉头舒展开来,一兴奋扑到林若怀里:“先生还是你懂得多,以后谁说看书无用,学生第一个揍他。” 林若笑了笑,拍着范闲头说道:“还有最后一个方法,不加限制,任由真气爆涨,时候一到,真气溢满而出,经脉寸断,从而跳出经脉遏制,做到游走全身,谓之置之死地而后生 “当然,前提得看你能不能活下来。” 寒意直冲,范闲连忙扭了扭头,不由自主浮现出畏惧的表情,害怕起来,这也太不要命了。 林若摇头安抚:“配之前两种方法,加以慢修足矣,用不着第三种。” 这霸道真气,世间也就范闲与庆帝修习过,庆帝是按照路子走,修满下册,经脉寸断置死而生。 而范闲所修炼的更似一种改良版新型霸道真气,依然将真气局限于经脉之内,通过不断的扩修经脉维持真气运行。 两种相比,范闲自然是达不到庆帝那样浑厚的真气水平。不过对于目前年纪尚浅的范闲而言,这毫无疑问是最稳妥的法子。 从始至终谨小慎微的范闲也绝不会尝试这般铤而走险的法子。 今天有点麻烦事,只能更一张,明天更三章吧,谢谢各位,数据不错,小说可以签约,明天签 (本章完) 第9章 京都书店设想 第9章 京都书店设想 杂货店今天很热闹,黄酒馥郁的清香含在夏日的燥风里漂泊出去,不觉间又吸引了来客。 费介摇着蒲扇,活像个六十岁的退休老汉站在门前,满面微笑,透着些面相上的阴恻:“呦,都在呢,这儋州的天气真是毒人,挤霍在小屋里也不嫌瘆得慌啊你们。” 这话说的没毛病,但从费介嘴里吐出来,总带着一些别样的内涵。 “费先生。”林若作礼道。 费介摆了摆手,自己动手拿碗盛酒喝了起来,干满一大口才顾起旁边礼贤的读书人。 “叫得很好,以后别叫了。” 他不是不喜欢礼貌人,只是不喜欢太过礼貌的人,一时半会没见都得拜佛献礼,显得他很德高望重似的。 同样是面相削瘦的文弱人,京中那个要多变态有多变态,要多凶狠有多凶狠,面前这个,要多礼貌有多礼貌,要多含蓄有多含蓄。 搞得费介怪不好意思,宁愿扇范闲几巴掌也不愿动人一根毛发,欺负林若这种人,似乎比欺负女人还无耻。 重点是这人风节靓丽,行事不畏不惧,相较起来,费介还是喜欢别人对他畏之如虎的模样。 “要我说,干脆别练了,有了老师教你的东西,将来没人敢惹你。”费介自鼓自擂很认真道,以他冠绝天下的毒计,饶是走在个个不当人的监察院里,也无人敢碰他一下。 范闲的霸道真气费介前些日体会不少,练如此凶险的功法,天王老子来了都得捏把汗。 “这是小姐留下的东西,自然有它的道理。”五竹缓缓开口道。 费介看着五竹便一肚子火气,想着但凡伱做个人也不至于是这样的结果,本来畏缩于瞎子少年的威名,喝了口酒,胆子也壮了起来,愤愤直言道:“你修为如此之高,略微指点几番,那会有这般后果。” 五竹顿了顿,摇头道:“我不会修行,更没练过什么真气,无从下手。” …死一般的沉寂过后。 费介黑着脸:“瞅瞅,这是人话?” 他很吃惊于五竹不咸不淡的话语,但侧身看着另两人,费介更吃惊了。 另两人的表情就像是在听着理所当然的话一般。 林若甚觉有趣笑了笑:“五竹不像会说假话的人。” 范闲倒没那么坚定,但盯着那张淡漠的脸,又望了望老师,脑海中油然而生前世纯情直男与猥琐大叔交相辉映的形象,忍不住扑哧捧腹大笑。 “叔看着就像个实诚人,老师看着就想让人笑。” …… 恬静的书房中,林若很平静地看着范闲春蚓秋蛇挥洒纸张,一行行字“活灵活现。” “写的还行,就是略微草率了些。”林若评价道。 范闲羞涩笑了笑:“先生总是拿学生打趣,这字放在文人学士间,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你是范闲,没人敢笑你。” 林若微微一笑道,旋即执笔在手,端坐在案前,眉宇间透露出专注之色,挥洒泼墨落笔而下,手腕轻轻转动,精确而流畅描绘字里行间,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刻入纸张。 范闲张大嘴巴,好看的眉毛眼睛仿若静止状态,一刻不敢眨下,紧跟着笔痕游动。 直到纸张被人抖了抖,重新放回桌前。 范闲忽然想起,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笔墨写春秋,挥毫斥方遒;行云流水间,泼墨如洒酒。这便是读书人的魄气! 如此一来,自己怕是只能算半个读书人。范闲略感无奈,却也欣然接受,他学得杂,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是能文能武的称号好听些。 日后做到文好的打不过他,武好的说不过他,便算是不可多让的成功人士了。 林若没想到范闲已经打心底开始默认字迹水平,并且引以为傲,仍旧安抚道:“练字无法一蹴而就,再加上一些旧习惯亦难改,日后多练更需皓首穷经才是。” 范闲点了点头,想起前世作为一名重症肌无力患者,那有什么在书法字迹上的旧习惯,唯一的习惯恐怕就是不怎么用笔,哦不对,是不怎么用手。 林若也才想到这点,发觉语出有误。 “先生,听奶奶说三月后您就将启程入京,来年春闱明明还有些日子,怎么赶得这般急切。”范闲不舍与依恋地看着林若,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林若微笑着点头,回道:“陪同若若小姐回京,路上有个伴,届时借住伯爵府备学,倒也方便些。” 一阵沉默之后,范闲起身拜了拜:“先生入京能否帮学生一个小忙。” “但说无妨。” “先生也知道京中范府的情况,妹妹自小体弱多病,学生怕她受欺负,恳请先生照拂一二。” “老夫人先前有所交代,少爷不必担心。”林若皱眉正色,“日后你也会面对范府中的局面,京中的鱼龙混杂,暗流涌动都将不可避免,这一趟里程就当为你探个路。” 范闲心头一动,先生入京都还在一心一意为自己考虑,他不知道京中有什么等着他,但有先生在前,忽然就安心许多,不免感动。 “先生来年春闱若出现意外,一定要写信告诉学生,奶奶虽远归儋州,但在京中仍然有着不小的话事权力,至少能帮先生安定下来。” 林若笑了笑,很平和地表示道:“做不了官,开个书店做个闲散人也好。” 范闲惊讶亮着眸子:“先生还会著书?” 林若想起什么,轻笑调侃道:“我不会,但我的学生会,能哄得一群十几岁的少年认真听讲,就已经证明了。” 范闲笑了笑,不知是自豪还是害羞。 【角色人物:范闲】 【崇拜值获取进度:50%(满额为100%,达到时获得特殊奖励)】 【提升成功,获取各方面属性提升】 【智力值:+2】 【体力值:+2】 【魅力值:+2】 【幸运值:+2】 【灵活值:+2】 “今儿个少爷学得如何?”周管家心眼很小,小到他总是喜欢偷摸关注范闲的一举一动。 “练字,”林若说道,将自己临摹的无用废稿随手递了过去。 周管家看得出神,人已远去都未曾在意,不知多久后,脸上浮起密密麻麻一堆汗珠:“这是少爷写的?!!!” (本章完) 第10章 范闲与周管家的爱恨情仇 第10章 范闲与周管家的爱恨情仇 大清早的伯爵别府就很不安宁,隐隐传来周管家教训下人的声音,呵骂声一茬接一茬,忽高忽低,从未止息,不知出了什么事。 当林若进入伯爵别府时,一切早已经悄无声息掩盖过去,只是远远见得周管家臃肿的脸貌似更臃肿了几分,红润的巴掌印过于醒目,心头顿时有了眉绪。 这个夜晚,握笔在侧的周管家瘸着嘴,看着桌上的信纸,若有所思。 稍有起色,沾了沾墨,周管家写下了第一行字:“二夫人亲启。” 写信间隙,周管家时不时浅摸左脸,痛得大吸口冷气,愈发不可置信,想到范闲那样就十分厌恶,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其剥皮抽筋。 随即下笔如有神助:“禀二夫人,儋州私生子范闲真的很犯嫌!” “此子身兼多能,下笔栩栩如生,力大无穷更是堪称蛮牛,隐已修炼功法,又时常见其捉玩毒虫,摆弄针扎,观起面相,似若天仙下凡,来日必是妖孽。 近几日观察得来,其转性极快,种种迹象表明,想来早有防备,已暗中蓄势做起夺权准备,不可不防。” …… …… “范闲小小年纪,着实让人惊艳,简直非人哉,若不趁其年岁尚小,除之而后快,他日必成大患,请二夫人速速着手准备。” 封信之际,周管家将废字稿一并塞了进去,又觉不真切,遂取帕纸于脸上擦拭痕印,以作罪证放入其中,方才心满意足,合上信件。 “范闲,走着瞧。” …… 以后的一连几天,丫环下人走着走着就总能瞧到周管家用着那怨毒的眼神紧瞪范闲,嘴角还时常露出得逞的笑容。 丫环下人不免揣测管家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一类的症状。 时候长了,连费介都看不下去了:“要不,弄死他。” “初入府时,这管家也与我有过交谈,我没甚在意,现在想来,心思露得明显。” “算了老师,他倒也没做什么威胁学生性命之事。” 范闲瘫软无力趴在桌上,想着每日从四面八方的投来的怪异眼光,又不免恶心吐槽道:“从未见过如此之强的精神攻击,这人是法师吗?” “什么是法师?”费介纳闷。 范闲想了想,道:“就好比先生每日对你叩首弯腰不下十余次。” 费介咬了咬牙:“这样一说,法师攻击得确过于恶心。” 再看向范闲,已经陷入了沉思,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 费介自然知道,这小子一肚子莫名其妙的坏水,表面上看起来天真可爱,内地里比他还猥琐的有品格。 果不其然,范闲又露出了招牌的羞羞笑容,似乎心里已经打定主意。 外人看来,这个笑容定然是极美温馨的。 但倘若知道范闲是个成年男性,这个笑容就不免有些寒心了。 费介并不知道范闲的秘密,但他依然觉得十分心寒。 又是几个日子过去,伯爵府人人自危,因为府里好像又出了一个患失心疯的家伙。管家是第一位,范闲少爷是第二位。 长此以往,丫环下人们总能见到一幕特定的场景。 先是周管家朝范闲少爷露出恶毒埋怨的眼神,悲悲切切的像怨妇。 紧接着便是范闲少爷回以羞羞的微笑,看得让人动若。 起初丫环们还感叹自家少爷以德报怨,即便周管家坏得如此透彻,少爷依然示以微笑,和谐面对。 但时间久了,有人就会看出些问题,少爷笑多了似乎也不是那么好看,甚至于有点瘆人。 作为当事人的周管家是最先察觉并体会到的,不论睁眼闭眼,那张痴痴的,干净可爱的笑脸总是无处不在,就像游荡的鬼脸,在人心头挥之不去。 周管家终于明白了范闲的用意,忍不住暗骂小贱种,面上撑着强势,但实际上,他近乎癫狂,已经快要承受不住巨大的心理压力。 终于,周管家放弃了报复,每日也不敢瞪恶眼了,见到范闲,犹如老鼠见猫,怯弱到唯恐避之不及。 小小的笑容无疑给管家肥胖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 这日,伯爵府正院,老夫人心情不错,一家子齐聚一堂,伯爵别府两位先生也在席上。 周管家服侍在老夫人身旁。 老夫人半闭着眼睛,问过去:“周管家近日是什么情况,精神不好?” 周管家精神委顿,顶着两团黑眼圈俯下身子,恭敬道:“禀老夫人,这些天总是做噩梦,所以精神气略差了些。” “消瘦不少,去库房寻些安神的药草吧,不能坏了身子。” 得到老夫人关心,周管家激动道:“多谢老夫人厚爱。” 好不容易缓一下,谁料范闲忽然放下筷子,投去让人颠倒的羞羞微笑:“奶奶,孙儿近些时日在费老师教导下颇为用功,医学诊治见长,帮周管家配一些安神入眠的药想来没什么问题。” 老夫人看向桌旁,费介点头哈腰:“嗯嗯,没错,少爷天赋很好,出师亦有可为。” “那好吧,你便帮周管家治治。”老夫人微微颔首。 “不要啊,老夫人。” 闻言,周管家身形不稳,手脚抖嗦不止,险些一屁股坐了下去,哆嗦着道:“不劳少爷为我一个下人费心,失眠小病我自己看就好。” “这怎么能行。”范闲利索起身,摸着下巴围着周管家打量一转,面色极为严肃走到老夫人身旁,一拍手,吃惊道,“奶奶,孙子观周管家心慌手抖,虚汗乏多,怕是气血不足的阴虚症状,此病可不好治啊。” “哦?”老夫人眼神依旧古井无波,平常视着。 范闲自信摆了摆手:“不过奶奶无需担心,孙子与费老师联合会诊,此病即便难治,最多半月,也定能保周管家安然无恙,生龙活虎。” 老夫人困意来袭,挥了挥手:“随你吧。” 周管家气都喘不匀,汗水打湿衣襟,连忙跑出去:“禀老夫人,上月订制的绸子有消息了,我即刻出府去取,晚点回来。” 下午再更一章 (本章完) 第11章 提前到来的刺客 第11章 提前到来的刺客 烈日当空,儋州的天气闷热毒辣,挥散着异味。 儋州港的唯一一处酒馆里,行人往来热闹非凡,唯有一处角落受人孤立,往来人看了看,皆会下意识避开。 角落里坐着一名刀客,一袭紧致黑衣傍身,戴着一顶宽大的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 只见他喝了口酒,用疑惑的眼神四处扫视,一头雾水:“奇怪,老子掩人耳目都低调到这种程度了,为何还会被人注意到?” “这儋州的天真他娘的热!”刀客抱怨一句,擦了擦汗,喃喃自语道,“看来我的魅力还是太大,实在难以隐藏。” 刀客这样想着,但其实在周围人看来,这人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儋州背靠大海,以海贸商业为主,来往商贾云集,繁荣稳定,近十几年来由于南方的港口拔地而起,渐显颓败,显得像个乡下地,很少有除了行商以外的身份往来。 所以一个刀客来此,意欲何为? 民风淳朴的儋州平静久了,似乎又要发生大命案了。 周围人有一句没一句嘀咕着,大热天下,穿得如此严实,怎么看也不像个能杀人的刀客,琢磨着会不会还未取人性命反先死于热瘟。 日头渐下,来去人一批一批,刀客依旧稳坐于角落里。 终于,他等来了心心念念的人。 周管家挥着袖子散热,亦步亦趋走入店内,一眼即瞥到角落那非同寻常的刀客,顿时心生鄙夷。 刀客也望到了这管家,拍了拍桌,同样露出不屑的神色。 待周管家入位,刀客终于忍不住动怒:“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这是秘密会面,为何不寻求手段遮掩身份面孔,如此正大光明见面,让人作何想法,岂不极易暴露。” 周管家一愣,面色难绷:你看伱这身着打扮,不知吸引多少目光,简直凭空让人怀疑,为何就不能换身寻常衣物。” 刀客瞪了一眼:“行走江湖不都这样穿吗?懂不懂江湖规矩。” 周管家翻了个白眼,凑过面庞,小声道:“你是来干行刺的。” 刀客一听,嘘声:“正因如此,才要这样穿,方便掩夜杀人,你不懂别说话。” “那你就不能入夜再穿?” “你还要我说多少遍,这是为了遮掩面孔,免得轻易让人识出。” 周管家脸上火辣辣的,终于没再说话。 两人各自退步,沉默了好一阵子。 “掌柜的,他俩干啥呢,交头接耳的。”不远处柜台边,小二擦拭帕布,不禁纳闷。 掌柜锊了锊胡须,猜道:“应是嫌吵,听不到对方说话。” 小二很不理解道:“嫌吵,为何不订雅间交流。” 掌柜摇头:“不知。” “那现在又是什么状况。” “很明显,闹别扭了,冷静一下就好,可别把咱店掀了。”掌柜忧虑道,江湖客历来都喜欢玩这套。庆幸的是,那江湖客接下来并未有任何出格举动,只见其在怀里倒腾,扯出一封信件。 “二夫人有些疑惑需要你解答,当然,这些疑惑我也有。” 刀客取下信件,指划着里面的内容,问道:“首先,你说这私生子力如蛮牛,可他明明只是个不到五岁的孩子,简直毫无事实根据。” “你问我,我问谁,事实就是如此。”周管家表情异常激动,侧过脸庞,“你大可一看,这红印便是那私生子一巴掌扇的。” 刀客仔细瞧了瞧,甚至上手探去,收回手来,脸色霎时黑了几分:“你敢耍我,明明就是日头晒的。” “荒唐,明明就是那私生子打的。” 刀客一怒,揭下斗笠,现出红扑扑的脸:“就你有是吧,我不也被晒得难受。” “你这是晒的,可我这就是打的。” 刀客不予理会,似乎已经确定答案,指划起另外的内容:“还有这临摹字迹,你确定不到五岁的孩童能有这般深厚的写字水平?” 说着,刀客将那废字稿扔到周管家桌旁,咄咄逼人道:“这等字迹,没有十年以上功底绝然是写不出的,便是京中文书阁大书法家潘龄见了也要纳罕,如何会出自一个不到五岁的孩童之手。” 周管家喊冤叫屈道:“真是那私生子写的。” 刀客不做搭理,取出纸笔记录道:“以上皆属谎报,我会如实向二夫人禀告。” 周管家摸了摸头,晕乎乎的。 刀客饶旧喋喋不休,拿出那张帕纸,询问道:“解释一下,这又是作何的?” 周管家目光一亮:“上面有我挨打的痕印。” 刀客彻底暴怒:“荒唐至极,上面分明空无一物。” 周管家看去,这才发现上面的痕迹可有可无,若不是事先了解,得确很难判断作何的。 一时有口也很难说清。 刀客则是继续动笔记录道:“周管家私心作祟,影响夫人大局利益,严惩不贷。” “好好好。”周管家怒极反笑,“粗鄙武夫,你定是妒忌我在二夫人心中地位之高,蓄意寻事。” “荒谬。”刀客义正言辞,也不与争论,反手又记录起来,“周管家陷构同僚,罪不可赦。” 周管家狠狠视去,破罐子破摔,红眼道:“磨磨唧唧,人你到底杀不杀。” “不杀。”刀客严绝道。 周管家嘴一张,懵逼至极,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刀客不慌不忙看着他:“这是二夫人的命令。” “二夫人说了,杀人取命未免太过残忍,砍掉一条腿,使其无立足之地即可,一个残废之人,将来自也无法构成威胁。” (本章完) 第12章 鱼儿很想上钩 第12章 鱼儿很想上钩 自入伯爵别府以来,周管家兢兢业业管理着内外事物,对老夫人表现出十足的尊敬,对下人们严苛却也不失偏颇,使得一切井井有条运行。 不过遥远而偏僻的儋州港毕竟不是人该待的地儿,周管家每每见到范闲,就会自然而然想到离京时的交代,努力让其不成气候。 结果显而易见,他还是失败了。 话虽如此,周管家也没有太多的不甘与怨言,但那一巴掌,改变了正常的局面,扭曲而极端的心态开始滋生。 …… 范闲今儿个一下午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后园少了些平日的热闹,丫环下人们总会不由自主感慨,少爷成长快了些。 回府的周管家顶着一张泼妇骂街落于下风的气愤脸,远远望着书房,惴惴不安猜测着又在搞什么捉弄他的鬼名堂。 实则自我内心才是在思索着如何把贱种引入预设好的圈套里。 书房里点着安神的焚香,范闲专注握着方便使用的鹅毛笔,在铺设好的宣纸上书写一段段生涩难懂的文字。 写不下去时,范闲就会把笔放在一旁,用手挠头,努力放大脑海中的记忆,联想前世的内容。 他在写一本传世经典,作为文学的巅峰之作,红楼是在任何时代都不会被埋没的存在。 说起,还得多亏先生的书店构设,让范闲意识到可以做一个文抄公,啊呸,应是历史的搬运工这般伟大的文化事业奉献己身。 一下午过去,执笔沉思的范闲惊奇发现,他连完整一回都没默写出来,即便前世记忆耐久通读数十遍,依然无法避免。 果然,抄写红楼梦远比剽窃先哲诗词歌赋复杂许多,是伤脑筋的大事。 时代的文化差异也让范闲不得不在内容上做一些细致的改动。 身处世界在某些层面与前世中的历史无疑,但在许多方面又有不小差别,被世人奉若神明的神庙便是最大差别体现所在。 这里没有儒法道之类传颂千年的思想理论,却又在所难免复现相似之处,并没有全然消失的迹象,若真计较起来,更像是换了个躯壳似的继续存在。 这让范闲生起了一抹强烈的好奇心,很想去看看这些文化是如何装饰的。 但儋州这片荒芜地域,除了自古传下的商业文化和适宜在夏以外的日子居住了些,实在是探究不到太多新鲜深层的东西。 吃完饭后,余晖挂在遥远的天边,浓浓暮色笼罩着整座庭院。 “儋州有没有文化场所?” “你在问我?”躺在摇椅上,费介微闭着眼,有一搭没一搭说道。 儋州这块地,若不是靠南些,不得吸引多少京中王公贵族大肆修建度假庄园。 “算了,我还是去问先生吧。”范闲躺在另一个摇椅上,衬着脸思考道。 “问他?那小子也才初来乍到些时日,能回答才怪咯。” 费介想了想,坏笑道:“当然,比起大门不出,整天切萝卜丝的五大人,肯定是了解多些的。” 见范闲始终愁眉苦脸,费介叹口气,又说道:“你还小,日后去京都就能见识到了,京都地广物博,青楼会馆,酒家戏园遍地皆是。” “老师,我说的文化场所不是这些!”范闲气咻咻的,合着说了半天两人都不在一个频道上。 “怎么不是,文化人都喜欢去这些地方,老师比你懂得多了。”费介教训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尽想这些。” 范闲苦着脸道:“有没有可能,学生所言的文化场所是一种庄严肃穆的地方。”费介一听,呼之欲出,以极其骄傲的姿态看过去:“监察院啊!” “伱小子,原来想法在这,好好学,日后三处主办位置老师给你留着。” 范闲欲哭无泪,在他看来,监察院就类似于古代的东西厂,受制于皇权,仅是一把杀人如麻的刀,实在是没太大兴趣。 “老师,其实学生想问的是类似于神庙这样的神圣场所。”范闲无助道。 “原来是这意思。” 费介总算明白下去,径直摇了摇头:“那老师不知道。” 范闲忍不住哀嚎:“啊,老师,我们一直在说废话。” 费介不以为然道:“废话就废话呗,聊天不都是这样聊的,扯淡就完事。” “少爷,你说的地方管家我知道啊。” 正在范闲苦恼之际,周管家像个孤魂野鬼似的冒出,腼腆一笑。 范闲看着他这顺从的模样,险些笑了出来,周管家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卑躬屈膝了。 “少爷,其实在儋州港偏南一带,福禄街深处有处庙宇,只是日久失修,有些不成样了,少爷有想法,可以去看看。” 由于范闲横躺摇椅上,周管家不得不半蹲下去,灰袍落在地上,这一幕显得极其搞笑。 范闲没有说话,似笑非笑盯着他。 周管家胆寒不已,打了个颤,道:“少爷,您说的对,我就只是个下人,千不该万不该在少爷目前耀武扬威,越阶行事,恳求少爷原谅。” “原来是为了这事。”范闲轻声道,“已经过去了。” 周管家舔着脸道:“少爷大气,不过我还有一个请求,就是少爷以后能不能别在对我笑了…放过我吧。” 范闲嘿嘿笑了笑:“行,那就放过你吧。” 周管家呼了口气,恭身退去。 范闲远看着人影,皱眉思索。 费介从摇椅上直起身子:“一看就不怀好意,老师去帮你查查什么个情况。” 范闲想了想,拉住正要动身的费介:“不用,我们顺着他的意。” “你明儿个真要去?那老师陪你去,有我在,翻不起什么浪头。” 范闲压低声音:“老师还是不去为好,虽然周管家并不知晓你的身份,但对你想来也有几分忌惮,你若去了,鱼儿就很难上钩了。” 费介认同点头:“你是想让我留在院里遮掩视线,不过,这是拿你命在冒险,不行。” 范闲嘿嘿道:“老师你忘了吗?我们还有暗处的五竹叔呢。” …… (本章完) 第13章 正面遭遇 第13章 正面遭遇 大清早的,马车徐徐驶过,稍做调整后,静静的定在伯爵别府门口的路上。 费介颦眉促额,想到文弱书生与孩童结伴而行的窘况,还是有些不放心:“多大仇多大怨,你要带这小子去。” 范闲微笑着,用着稚嫩的话术道:“学生只是个孩子,若不想奶奶担心,出门总得有人陪同,先生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那你便在府中挑几个护卫,不对你自己负责,也得对伱先生负责点吧。”费介的脸色拉了又拉。 范闲认真道:“不行,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五竹叔的存在,先生早已知晓,自然不能算外人。” 想到五竹的特殊性,费介无奈应下,幽叹道:“你思虑的总是十分周全,难怪京中那些人如此重视你的成长。” 范闲嘿嘿一笑,仿佛这一趟行程是再随意不过的游玩:“放心吧老师,五竹叔已经答应我了,一有危险就会出手,定保先生无恙。” “五大人的能力我是信服的。”费介不假思索道。 “费先生。”很快,林若赶来。 费介厌烦摆了摆手:“若路遇歹徒,麻溜点跑,不用管这小子。” 林若笑了笑,看向范闲:“少爷记住没。” 费介一瞪:“我是说你啊,动作麻溜点,别管范闲这混小子。” 马车驶过街巷出头,范闲不忘将脑袋伸出帘外,对着费介挥手告别。 费介心忽地一热,回过头去,骤然冷了几分,周管家鬼鬼祟祟,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怪吓人的,看着比他还猥琐,“良辰美景,费先生不一同前往观赏?” “我又不是教书的,看什么。”费介满不在乎道,想着今天过去怎么整死这油腻管家。 “不去好啊。”周管家沉声道,想着今天过去看你还嚣张得出来。 穿过长街外,马车又绕了几条巷子,紧接着才上大道,缓缓向着城南而去,热闹的景象渐变无声无息。 “为什么会突然想去这种地方?”林若透过帘外,眼睁睁看着路程偏离街市。 “先生不是要学生多看看这个世界吗?纸上得来的终觉浅了些,的确要多走动看看。”范闲笑吟吟道。 林若抬眸看去:“那应该带若若小姐一起出行才是,你最近不太带她玩,怪孤单的。” “妹妹来儋州是养身体的,不适合乱跑。” “我看到五竹了。”林若冷不丁来了一句,扯开话题。 范闲一楞,下意识揭开帘子:“哪呢?” “你不会真以为我一介凡夫俗子能看到吧?”林若淡淡道,五竹来无影去无踪,就算跟着,也没几个人能发现其踪迹。 不过用猪脑子也能猜到,五竹就在视野内,不会离马车太远。 “又被先生耍了。”范闲哼了一声,埋怨着。 “彼此彼此,学生不也在耍先生。”林若反笑道。 “那是怕吓着先生。”范闲很认真解释。 “刺客突然杀出来才吓人。”林若寻思道。 “一旦有刺客,不待我们发现,想来五竹叔就已经出手解决了,权当逛庙会寻乐子。”范闲嘻嘻笑道。 自打从第一次睁眼,五竹带他杀出重围那刻开始,范闲就打心眼里认定,天下还能有五竹叔敌手吗?那群号称四大宗师的家伙恐怕在这个男人面前也是徒有虚名,更何况螳臂当车的小小刺客。 【角色人物:范闲】 【崇拜值获取进度:60%(满额为100%,达到时获得特殊奖励)】【提升成功,获取各方面属性提升】 【智力值:+1】 【体力值:+1】 【魅力值:+1】 【幸运值:+1】 【灵活值:+1】 估算着接近五品境界的实力,对于接下来的旅程,林若不由得畅想起一些很有趣的事情。 …… 轮辘辘的声音戛然而止,马车靠边停驻在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柳下,车顶的大片柳叶隐隐遮住了耀眼的天色。 古老的街道四周民宅不多,没什么人烟,年久失修的庙宇隐藏在巷子深处,钟楼鼓声激荡,证明庙宇有人经营。 “是个埋骨杀人的好地方,不过太明显,周管家的龌龊技俩还是不够高明。”两人走进宽广的巷子里,两边矮墙后坐落着许多破败的院子,是个隐藏身份做伏击的绝佳之地。 “先生,全被你猜透了。”范闲苦笑,他还是小看了自己的教书先生。 此趟行程,范闲所能想到最好结果便是先生没有任何发觉,而凶手也会永远延伸在暗处无法出来,这就是一场实在平常的逛庙。 可先生已然发觉,那凶手还会现身吗……五竹叔。 “记住,读书人皆远比你想象的聪明。”林若平静道,“他年入京,你会见到更多聪明的读书人。” 范闲点点头。 两人正走着,一道风从巷口吹来,微醺轻柔,麻痹人的意识。 “快闪开!” 林若忽然眉头紧皱,第一时间推开范闲,目光视去,有东西正冲他疾射而来,直指额头。 脚尖在地上一拧,林若巧妙侧开身子,那东西像子弹一般从眉间射过,险些射穿脑袋。 那是一颗石子,目标不是范闲,而是切实想要击倒林若。 黑漆漆的巷子深处始终看不见人影,林若目光一转,放向矮墙上,那里突兀地显出一个杀手,正弯着腰,横举着亮蹭的长刀,袭杀而来。 “我只要那孩子一条腿,你若闪开,饶你不死。” “做梦。” 闷哼一声,林若沿着墙角向前跑动,与那杀手对冲而去,尽量阻止其移动过来。 矮墙之上,那杀手慢下脚步,林若只见得,那柄长刀迎风而动,亮着刺眼的光锋,转瞬即至,从头顶直直落下。 这一瞬间,林若随即意识到,这是一名六品杀手,普通人中最强的存在。 在庆余年战力等级中,六品已经是一名精英军人的标准。 庞大身躯砸下,地面如蛛网撕裂开来,杀手有些不敢置信,盯着一米开来的书生:“你是怎么在须臾间躲开的?” (本章完) 第14章 没有出现的人 第14章 没有出现的人 杀手正是酒馆那名刀客,行刺一事,他本以为是唾手可得的事,但这失利一击,仿佛摧毁了原本紧锢的神经。 他木然地站着,内心升起一抹退缩的念头,转而又强压下去,看着这名境界绝不可能比他高的年轻人:“虽然我不知道你如何躲过的必杀一击,但我不认为你还能再来一次。” 林若深吸口气,想着如何面对接下来的进攻,四品与六品间的差距不是轻易能弥补的,至少不是他能弥补的。 京中于儋州的第一次试探是在范闲十二岁那年,庆帝大手一挥定下儋州私生子与林相私生女这对天作之合的婚约,并以内库财权作为聘礼相送。 由此,那个本掌控内库的女人撺掇着另一个女人做出了蓄谋已久的刺杀行动。 现在的范闲才五岁不到,京中的动作远未开始,刺客之所以会提前到来,想来是因为自己的介入,触发一些细节上的变化,使得周管家与京中的二夫人在意识到不安的情况下,采取了狗急跳墙的死法。 林若眼瞳微缩,微微偏头:“你后面有人。” 刀客信心突然就涨了几分:“我是一名六品的杀手,不是那四岁的小孩。” 林若的眉尖蹙了起来,自己都这样明说了,五竹还是没有出现,他应该一直在暗处注视着才对。 忽然想到什么,林若抬起头,但那把长刀已经迅疾砍下,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依靠灵活的属性加点,林若斜开身子,刀擦身而下,再次玄之又玄躲开致命一击。 同一时间,那双藏于袖间的右手化掌倏然探出,直击刀客命门。 刀客挥出左掌,阻在半空中,两股真气对轰的气势激荡开来,仿若在周围形成固流的磁场,尘灰冲天而起,猛烈的风席卷巷子。 不过这样的场面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强弱对比十分明显。 砰然的炸裂声响起,两人各自退却开来,重整于归。 脸上生出细汗,林若那张右手垂软瘫下,一股深入骨髓的痛苦传遍全身,已经不由他控制,气血上涌,喉咙感到一阵灼痛。 刀客大胜在际,正要挥出最后一刀,身后响起尖利而刺耳的声音。 “五竹叔!” 范闲的哭喊声如同尖锐的刀子,深深地刺入听者的心底,那道真切的感觉明明就在附近,却仿佛受锢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无法现身。 他只是个四岁孩童,霸道真气再强悍也弥补不了幼龄身体的缺陷,杀手不会像周管家一样站着给他使力,他完全没有一战的机会。 范闲不敢出手,任凭如何叫喊,他所期待的那人却也没有出手,但他又无法做到眼睁睁看着授业恩师倒下,他成竹在胸的安排居然成造就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此刻的范闲无比崩溃,狠咬着牙,眼眸泛起猩红,体内的霸道真气循着常用的排出方法以极其狂暴的方式喷涌出,不断汇集于右臂。 他还是决定试一试,就这一掌分出胜负,超荷承载如此强的霸道真气,定然会对他的身体造成或大或小的损伤。 生死时刻里,范闲整个人都透漏出一股骨子里的狠劲。 可就在就刻,一双粗糙而温柔的手拉住了他,另一股真气不断涌入,在平复紊乱的内息。 “小孩子家家打什么架啊,还是伱老师我来吧。” 林若绝然接不下最后一刀,但倘若这刀没使出来,那他也就没有接的必要了。“你后面有人。”林若苦涩笑了笑,再次无奈地说出了这句话。 “后面没有人!”刀客恼羞成怒,三番两次遭到侮辱让他气愤不已,大吼道:“我都说了,我是一名六品的刀客,不是那四岁的小孩!除非后面是一名我觉察不到九品高手,否则谁来也没用。” 林若单手举起,惊呼道:“恭喜,你猜对…了。” 最后一个字还没吐出来,刀客身体一倾,整张脸垮了下去,吐出一口重血,轰然倒塌在地。 “不行,属下还未替二夫人…” “好好歇着吧你,还二夫人大夫人的。” 费介一脚踩上去,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彻底止住了刀客的挣扎。 “费先生。”林若托着右手拜了拜。 “都什么时候了,还尊师重道呢。”费介很不理解地看着林若,“先前不是说的很明白吗?有事就跑,不要管范闲这浑小子,怎么就不听呢你。” 林若笑着没有说话。 范闲委屈撅着小嘴,眼中泪不停打转:“先生,怪我,差点害您遇险。” “哭什么哭,找你叔去。”费介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幸得绑了周管家,来得及时。” “到底怎么回事,五竹叔是遇到什么难缠的对手了吗?”范闲小心翼翼问道。 “他能遇到什么难缠的对手,罢了,你还是自己回去问吧。” 费介把起脉,观察了林若右臂的伤势,面色凝重道:“没有半年是好不了了,练左手吧,兴许还能赶得上春闱。” 林若叹息一声,第一时间安抚起范闲,不要太过自责,五竹这点他本该想到的。 “对了,我还在路上碰到了其他人。”费介突然道。 “还有刺客?”范闲道。 “不是刺客,是老夫人的人,见到你们无恙,便回去复命去了。” 简单做了个包扎,调理右臂浅显的伤势,费介才抬起疑惑的眸子,问出心中的问题:“你会武道?虽然无法与杀手较量,却能躲开接二连三的攻击拖延时间,不简单啊。” 林若点头,用出一种连自己都不敢置信的语气道:“读书读出来的你信吗?” “信,怎么不信。”老谋深算的费介头一回对一个人的话深信不疑。 ”这世间的修炼方式千奇百怪,有人打一架就迈入了大宗师的门槛,还有人跪三个月得天授神学呢,更有个原本是白痴的家伙,我就给他看了下病,最后不知为何竟比我还强。” 想到这里,费介怨气很大:“修行似乎就是越离谱,越心无旁骛,这样的人越强。” (本章完) 第15章 意外而又预料到的结果 第15章 意外而又预料到的结果 “傻人有傻福吗?”林若打趣道。 费介眼前一亮,觉得这个形容词很恰当,很有深意地看着林若:“你小子以后可别也来这套。”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情开玩笑。”范闲苦闷道。 费介狠狠地敲了一下范闲的小脑袋:“平常就你最喜欢开顽笑,还有脸说。” …… 那间杂货店里,很意外地敞开着门,仿佛就在等着人到来。 瞎子少年五竹脸上没有光彩,一丝不苟地做着手中的切丝工作。 “叔,伱到哪去了?” 范闲呆滞站在门口,在五竹面前,他从来都是一副嬉皮笑脸的神态,很少显得如此窘迫不堪。 “我一直在你身边。”五竹面无表情道,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 范闲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想生气地吼出来,却还是止住了,缓慢而又沉重低语道:“你不是答应过要保护我吗?” “你受伤了吗?”五竹冷淡问道。 “没有,但先生受伤了。” 五竹得到答案,摇头道:“小主人,我说的很明白,当你遭受到生命威胁的时候我会出手,除此之外,我不会在任何场合暴露身份。” “可是先生差点死了,你为什么不出手救先生!”范闲怒吼一声,那声音还是不够大,他在有意克制,又或者说,他实在无法对五竹表达出这样的情绪,五竹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我唯一的义务就是保护你,至于其他人的死活我不在乎。”相比之下,五竹还是那么冷淡,他目光直视过去,倒像是在呵斥范闲,“小姐当年四岁就能独当一面了。” “我这一生仅有的使命就是护住你,但你也要记住,你身边之人拥护的是你,由此而得利的也是你,他们是你的人,不是我的人,他们的生死定夺皆是由你的想法与能力决定,而不是我…” 范闲沉默了好一阵子。 五竹放下菜刀,不知看向角落里的什么东西:“知道我为什么将霸道卷自小放你床头吗?知道我为什么在你幼小的年纪就苦练你的身心意志吗?” “我不能帮你太多,特别是在那个京都里。” “我忘了很多事,我也忘了很多小姐对我说的话,但我知道,我的存在会给你带来麻烦…” 简陋的门无风关闭,范闲黯然点了点头,似乎也找到了答案。 …… 伯爵别府的老夫人对范闲一向严苛,但今天,她表现出了一个祖母对于儿孙的温柔。 即便她知道因为范闲的自作主张使得先生负伤。 她也很不满孙子意气用事,没有用最适合的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比如跟她这个祖母沟通。 但这一切归根结底,落在范闲那张哭红的脸上,老夫人便不再去多想了。 “先生,这一切都是老身的问题,没有妥善处理好府中的矛盾,让你遭受此次的无妄之灾,老身愧对于西席先生。” 老夫人为范闲揽责让很多人感到意外。 丫环下人们视着,他们当然知道凶手是谁,京中与儋州两房的冲突,已经演变到了明面上。 而他们最在意的是,自然是老夫人的态度。 林若起身道:“老夫人言重了,在下并无大碍。” “先生…” “老师保护学生,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林若安抚范闲道。 范闲漂亮的脸蛋冷淡了几分,自责地说道:“奶奶,是孙儿的问题。” 老夫人眉头紧锁,缓声道:“你该有自己的想法,但做事要做好,不能指望别人来收拾烂摊子。”丫环下人们听到这话无不诧异,纷纷露出对少爷的怜惜。 在他们看来,少爷全无过错,小小年纪便遭受这般凶险的刺杀,谁看了不心疼。 只是他们理解不到的是,老夫人并没有责怪范闲,只是在对他说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既然选择这样做,那就一定要做好。 “奶奶,周管家呢?”范闲问道。 老夫人的手敲打着一旁的物件,严肃之色异常威严:“逐出府门,自生自灭,如果他能活着回到京都,那是他的运气,刚好也给那些心思不纯之人一些提醒。” “这样的惩罚未免太轻些。”费介在一旁坐着道。 老夫人摇了摇头,平静道:“他应该庆幸我孙儿无恙,否则,有些人是走不出这个府门的。” …… 林若没有留在府中修养,回到独处院子,取出一把锋利的小刀藏在腰间,旋即又出了门。 【角色人物:范闲】 【崇拜值获取进度:90%(满额为100%,达到时获得特殊奖励)】 【提升成功,获取各方面属性提升】 【智力值:+3】 【体力值:+3】 【魅力值:+3】 【幸运值:+3】 【灵活值:+3】 属性点提升让他原本废掉的手渐有力起来,想来要不了三两天即可痊愈,体内的纯厚气息汇集翻涌,境界也成功迈入了五品行列。 那么在这之前,他必须得做一件事。 从儋州北上京都的路线选择,无疑是行船最为方便快捷。 儋州最近的港湾几里地外,一个瞎子少年站在湿路中间,手中握着一把铁钎。 这一天风很大,路边的树木摇晃不止,落叶飘然而下,那股风同样吹动着瞎子少年眼上的夹带,但他依然在静静的站着,双手负在后面,紧握着铁钎。 等待那人到来…… 当林若追着踪迹,寻到这片小路上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铁钎上的液体一滴一滴流下,五竹冷漠地站在尸体前,“为何要来?” 林若看着他:“解决不该有的麻烦,当然,早知道你会出手,我就选择不来了。” 五竹微微偏过身子:“小主人来质问我,那么你也要质问我为何不出手吗?” “不会。”林若朝他微微一笑,神色缓和无比,“我觉得我很了解你,有些事我早该料到才对。” 五竹摇头,走在路上:“我忘记了很多,有时候我都不了解我是谁,你怎么可能了解我。” 林若笑着,撇着嘴,暗自道:“我以为你真的是那庙里出来的冷血人,但现在看来,你倒像个有感情的人。” 还未入库收藏就破700了,感谢打赏、投月票、推荐票、还有看小说点收藏的朋友们。 (本章完) 第16章 京中营生 第16章 京中营生 刀客身亡的消息在儋州港迅速传开,不少民众都见过这个刀客招摇过市,很容易就能想到其目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厮杀桥段。 实际所好奇的是,刀客取命的目标,刀客身亡的内幕。对于这些事,官府封锁消息极快,民众无从获知。 但少许民众细细想来,儋州追根究底就一家大户,伯爵别府在儋州名声极好,特别是府里范少爷,很多民众都与其打过招呼,说过话。 儋州虽偏,人心却简单,不害人自然不会遭人害。 于是乎,没人愿意再提,刀客只是作为儋州十几年来最有意思的笑话存在。 那片小路上,没有发现尸体,痕迹被清理得十分干净,伯爵别府的丫环下人也没有听到外面传来第二件死亡消息,坏事做尽的周管家跑得很快,想来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一天过后,伯爵别府无人再提起旧事,生活依旧,伯爵别府外,甚至于周管家离府之事都没几个人知晓。 “你这就好了?”费介长吸一口气,手中握着采摘的草药,不敢置信眼前的事实。 他看着面前温文尔雅的年轻人,不知道想到何处去了,总觉得未来又有人要踩在他头上。 “因祸得福,多亏前日一战,不知不觉迈入了五品境界。”林若笑道,费介愈发觉得不可理喻。 “京都里有个姓叶的,以后可以介绍给你,他也喜欢来这套。” “大宗师叶流云吗?”范闲睁着大眼睛,无比好奇。 费介将一张大手遮在范闲小脸上将其推开:“一边去,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人是伱杀的吧,埋尸手段不够高明,我将骨灰扬到大海里了,下次注意点。” “不是,五竹动得手,我埋的。” “是你埋得就完事。” “好吧。” 听着两人的对话,范闲吸了口冷气,感叹道人死都不得安宁,管杀管埋还管销毁,分工明确,火葬场一套流程走得真顺畅。 与他们一相比,自己还真是个实实在在的天真孩子。 范闲想了想,作为凶案参与者,他也该有点存在感才是,抬起头道:“你们都做了,我是不是也该做点什么才对。” “行啊,路上缺个伴,要去吗?”费介阴魂不散道,本来想吓吓小朋友,但马上转过脑子,这小子哪是小朋友,挖坟掘尸眼都不眨一下,变态中的极品。 果不其然,范闲只是感到无趣。 费介倒是着实惊了一下,捶着愚钝脑袋:“现成的尸体,该留着给这小子做人体结构解刨才对。” 两人乱葬岗没少去,但那里的尸体时候长,新鲜感不足,实用价值还是差了些。 …… 入秋,天气转凉,秋冬季节的儋州温凉而不寒冷,无疑是过冬待来年的佳地,想到过些日子就要去往京都,承受北风潇潇的寒冷之苦,再顾念着儋州越来越好的日子,林若在书房里惆怅不已。 抬头看着对面哈欠连天,睡眼惺忪,时不时摇头晃脑,将头放在桌上磕巴,就差流大口水,而下三千尺的学生。 林若皱了皱眉,敲起桌子。 范闲一听,饶是没醒过来,转而将头换了个方向继续趴着。 林若无奈,只能使出为人师表的独门绝技。 “咳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终于惊醒了某些人,范闲揉了揉眼睛,关心道:“入秋容易感染风寒,先生要保重身体啊。” 林若:…… 书房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当范闲瞥见那犀利的眼神后,睡意全无,身子一抖,连忙坐直起来嘻嘻笑道:“不好意思啊先生,昨儿个睡太晚了。” 林若严厉地看着自己的学生:“又爬到丫环被窝里聚众讲鬼故事去了?” 范闲摇头:“没有。” “那就是翻墙入室,偷鸡摸狗去了。” “也没有。” 范闲结结巴巴,委屈道:“那都是因为您啊,先生。” 林若拉下脸,沉吟道:“梦到我给你上课了?” 范闲憋不住大笑,大晚上梦到老师给学生上课得确吓人,不由得佩服起先生的想象力。 然后才慢悠悠解释道:“不是的先生,上次您和学生构思于京都开书店一事,学生觉得很不错,就开始着手准备了,昨晚熬了许久,写了几篇稿子,命名为石头记,先生可以过目一下。” 即便林若心里有数,但看了看稿子,他还是讶异于范闲是如何做到熟记红楼这本旷世巨作的,头皮发麻。 “这是笃定了先生会落榜啊。”林若自嘲道。 “在朝为官和开书店并非定要舍其一,先生可以明面做官,幕后为商。”范闲越说,眼睛越亮。 曹公巨作,他从不担心投放到市场上没有响声,会石沉大海之类的,怎么说也得翻个大波浪才对。 经历过两天前的刺杀,范闲想了很多,未来总归要入京,京中也不免有洪水猛兽,这一切他无法预防,那么就唯有积蓄力量,静待以来。 有钱即有势,若能提前在京广布营生,培植势力,自然可以避免将来的许多威胁。 林若很支持这个想法:“不错,可以一试。” 范闲眼鼓溜溜转着,松了口气,他很怕先生提出质疑的论点,例如自己小小年纪是如何写的出这般佳作,完全不符合年龄段的积累与知识水平。 但先生并没有,他很信任自己。 范闲想着,那怕默写红楼是件多伤脑筋的事,他也得迎难而上,不能辜负先生的信任与关照。 “先生,这是芸香草,放在书旁能防止蠹虫蛀蚀书籍。” 范闲准备得十分周全,连书籍的维护工作也做了相应措施,势必要将生意做大。 芸香草是他在不久前偶然所得,这种东西在别府里一直当作香料使用,其实不然,这样做实在有点暴敛天物。 这个世界很难有人清楚明了芸香草的真正作用,范闲却知道,物尽其用是一件很大的优势,能帮他省去很多麻烦。 只是这世上如果没有香皂,白砂等莫名不符现实的发明出现,范闲自认为他可以省去更多麻烦。 也不知道是谁在造孽。 晚上再更第二章,可能有点晚,明天周末就有空了,更三章吧,顺便攒点稿。 (本章完) 第17章 写给院长的信 第17章 写给院长的信 半个时辰后,两人沟通好了大致细节。 林若勉为其难点点头,想着范闲为了赚钱也是不要命了,一晚上是怎么琢磨出来各种千奇百怪的运营模式的。 书房门被推开,费介幽愤靠在门口,嘴中嚼橘,脸色忽明忽暗的,表情略显挣扎。 “小子,该费老师上课了。” 林若作礼,抱歉退出去,费介随手递过一瓣橘子,“尝尝,府里丫环刚采购的新鲜橘子,味道不错。” 林若颇有些意外,但还是接过橘子放在嘴中,轻咬一口,随后面无表情退了出去。 范闲努努嘴,来了胃口:“老师,我的呢。” 费介心情不错,掰了一半下来:“少了谁也不能少了你啊,你可是我费某最疼爱的徒弟。” “谢谢老师。”范闲口水流干讲了半天,正是需要补水的时节,自然不能放过橘子,直接咬一半进嘴里。 嚼了一口,范闲浑吞下去,没有说话走出了书房。 “若若,吃橘子吗?特好吃,费老师说的。” 范若若深信不疑,接过品尝,笑兮兮的脸很快扭曲起来,打了个冷战。 “哥,这橘子。” 范闲重复观点:“是费老师说的哦。” “范闲!”那道怨气冲天而起,小屁孩被扭着耳朵揪回了书房。 这一天,费介特好课,范闲每时每刻都在遭受着知识的毒打,无法自拔。 …… 这一晚,夜深人静时,费介独坐在自己房内,手中拿着鹅毛笔,微薄的灯亮照着他写下一字一句。 “这孩子哪哪都优秀…” 今天一上午,费介偷摸伏在门口听里面两人讨论了半个多时辰,虽然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教书先生能教什么,不就那些腐朽的知识。 所以费介不假思索写下了第二句:“五岁不到即懂微言大义,能与教书先生论道一上午而不疲惫,看样子很爱学习,未来或要走仕途之路,想来不是很适合继承您的东西。” “还有,这孩子自小便修行霸道真气,武道基础不错,不过这修法损害身体,我曾多次劝其放弃,可他每次都说不是还没爆吗,爆了再说,爆了还说个锤子,我拗不过,无奈只能任由。” 写到这里,费介略微停笔,脑海中映起一个冷酷的身影,嘴角一抽,动笔起来,“都怪那五大人,传授功法却不引导,任其自生自灭,实在是可恶,要不是我打不过他,哼。” “我费介是何许人物,天下用毒不出其右者,范闲若尽得我精髓所学,何愁未来之路。”抱怨着抱怨着,费介约莫写了半页,然后才回归正题,继续写道: “范闲学得杂,样样精通,在各个方面都很有天赋,是一个跟他娘一样聪明的人,他身上有许多我们不能理解的思维与思想,未来还是不要想着掌控他为好,他有自己的路,他眼里有自己想走的方向,只是不知道宫里的主人怎么想。” 写完第一页,费介仍然没有想停手的意思,轻折好放入信封,取出另一张信纸,思虑后动笔道:“这个孩子很顽劣,胆子大,不惧用毒,甚至于连我这个师父都时常捉弄,兴趣爱好繁多而复杂。” “他经常喜欢和府里的下人丫环们亲近打闹,听教书先生说,还喜欢和丫环们一起睡,给人讲鬼故事,有点小坏。不过这也侧面体现了他的善良,没有距离感,伯爵别府内外都挺喜欢他,很少有这么没有纨绔子弟作派的富家人了。对了,五竹灌他喝酒,他小子还真喜欢喝,不敢置信。” 写到这里,费介在后另空一段,补充道:“别说我啰嗦,是您说要事无巨细,怪我没道理的。” “前些日子,范闲遭遇了刺杀,这孩子很谨慎,虽然有意外,但应对方式总体上没问题,不用担心日后他没有应局能力。” “另外,前因后果已经调查清楚,乃京中范府二夫人的手笔,我知道因为范闲的未来一事,您与范大人不对付,这下好了,给您弄到了把柄,狠狠去骂他吧,记得回来给我升职加薪就行,咳咳。” “本来话到这就该结束,不过我想了想,有一人还是要跟您提一下。” 费介再次折好,取出一张崭新的信纸,分开叙述。 “林若,十七岁,京中举人,来自渤海郡,信息不够完整,可以指派密探探查背景,若没问题,您再认真阅读我接下来的话。” …… “这人非同寻常,实话实说,初见时我很看扁他,认为其不过一个酸腐书生,但后来我才查觉到,我的目光实在是过于短浅。” “他比任何一个京中读书人都要聪明,来年春闱,我想状元已经有人选了,如果没有人从中作梗的话。” “单只有这点本事,我是绝不会耗费口舌跟您说这些的,这人最特别之处在于,他的武道天赋独一无二,四大宗师或都不及。” “一个从不习武之人,却能在短短数月间突飞猛进,一跃迈入五品境界,自古以来闻所未闻。” 费介的惊讶从始至终显露在面上,无法褪去。 “他没有系统的经验与修炼法子,靠的仅有个人领悟,叶流云能做到独创流云散手,迈入大宗师境,已经是天下奇观,而他,我若说了,天下皆得惊叹佩服。” “这是一位读书读出来的武道高手……!他不需要秘籍和高人教导这些无谓的点缀,只需要静心观书,若有领悟,一飞冲天也不足稀奇,只是不知会在什么时候领悟到如此境界,他是变数,一切随缘。” “我的建议是,入京后您还是抽空一见为好,这样的天才投入官场可惜了,若能招至监察院最为适宜,未来怎么也比你身边那个影子能打吧,嘿嘿。” “开玩笑的,若真入监察院,建议送到我三处门下,三处都是些热爱科研,性情单纯的读书人,从不打打杀杀,想来最适合他了,记住,这句可不是玩笑话,院长大人。” …… (本章完) 第18章 离开儋州 第18章 离开儋州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来了。 依庆国律例,今年不是庆历四年,更不是庆历年间,但他还是来了。 十四年后那个护送少爷入京的男子,在十四年前的今天,第一次担当起了护卫小姐回京的重任。 儋州最大的那间酒馆内,刚满二十岁的滕子京初来乍到,想着这一切,突然有点兴奋。 他只是个进入范府不到三年的下人,却颇受伯爵重视,指派执行接送小姐回京的任务,做好这件事,前途无疑不可限量。 除开滕子京,此次随行的还有十余人,六个五品护卫,以及若干下人,而滕子京作为一个普通的四品护卫,能成为主事者,在为人处事上自然是有很突出的点。 品尝着让伯爵大人心心念念的儋州特产茶,滕子京整理着前后思绪。 这趟行程,接回小姐是理所应当的第一大任务,另外,还有一件“无关紧要”之事,便是会会那位让老夫人都不吝赞赏的教书先生。 伯爵大人严令交代,需在回京前将一切所能获取的信息传信于他,他要借用下人的眼光提早审视这个少爷和小姐的老师。 …… 落寞的儋州已经很多年未热闹了,今天,这些热闹都来自于看伯爵别府的热闹。 伯爵别府正门外,人满为患,幽远的车铃随着飘渺的风声而来,不过刹那,一辆繁贵富丽的马车便踏风而至,停驻在门口。 黑楠木的车身,精致的纹,无不在向儋州人展示着京都范府的财富与权力。 小姐回京的日期定得早,别府的下人早在前一日便有条不紊做好了一切事宜,何况小姐是回京,并不是入京,需要准备的东西也实在太少。 滕子京领着一众下人,入府规规矩矩给老夫人行了拜礼与问候,随即在客房休息,用过午膳,待到老夫人交代好诸多事宜,与孙女告别后,终于赶在日头高升前,迎来了回程。 老夫人没有出门相送,丫环下人们倒是齐齐聚于门外,看着这伤怀的一幕,乖巧的小姐和漂亮的先生走了,别府注定少了许多热闹。 “哥,你要想我啊。” “先生,我会想你的。” 轻柔的声音响起,泪珠一颗颗滚落而下,流过小脸蛋,打湿衣襟,范若若小嘴抿着,泣不成声,显得悲伤与无助。 小孩子嘛,总是受不了这样的场面。 范闲眼眶泛红,嘴角抽动,却隐隐也要成了这般态势,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个二十多岁的人了,居然也禁不住离别。 定然是这具孩童身体的毛病,范闲绝不会认为是自己多愁善感,他可不是林黛玉。 林若笑了起来,柔和摸了摸范闲的头:“这么大了还哭,丢不丢人。” “我没哭。”范闲倔强着道。 “不要哭啦,现在哭还为时尚早,毕竟费先生要不了些时日也要走的。”林若善意提醒道。 范闲撅起嘴:“先生,你太坏了。” 费介在一旁憋笑,暗道毒舌本事不错。 控制住情绪,范闲正色道:“先生,照顾好妹妹,还有,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学生长大后会来京都寻伱的。” “放心,会再见的。” 车轮滚滚作响,马车踏上大道,渐渐将伯爵别府甩在身后。 费介远远望着,忽然微笑道:“你小子哭了,按照诺言,你得给老师我捶一天的背。” “我没有哭。”范闲依旧那么强势。 费介心念一动,暗中使力狠狠在范闲头上一拍,早已蕴藏的泪水终于夺眸而出:“现在哭了吧,憋这么久,有意思吗?”范闲一边哭着一边很嫌弃地看了费介一眼:“老师你耍赖皮,不算。” 爽朗笑了笑,费介突然神使鬼差道:“小子,以后老师我走了,你会不会也这么哭。” 范闲本来还没有走出悲感的氛围中,一听这话,顿时破涕为笑,一切不言皆在其中。 费介黑着脸,呸了两声,觉着和这变态小孩待在一起,内耗实在严重,只盼来日不要精神错乱就是好事了。 其实范闲怎么会不哭呢,只是老师长的不是一般寒碜,看着这张面孔,挥发情绪总会莫名被打断,实在是很难哭。 人来人往,聚集的民众开始散去,他们盯着伯爵别府门口的范少爷,不免为其伤怀,同样是范府血肉,可作为只能被寄养在儋州的私生子,又何时才能回京呢。 相比之下,年轻的教书先生自然成了儋州人中谈到最幸运的存在,不过入府数月,却能成为两位孩子的授业恩师,并随同入京,未来前途恐将不可限量。 真可谓是攀龙又附凤,大树底下好乘凉。 …… 颠簸的马车上,林若盯着透明的面板,他终于等到了这天。 【角色人物:范闲】 【崇拜值获取进度:100%(满额为100%,已达圆满,可获得特殊奖励)】 【提升成功,获取各方面属性提升】 【智力值:+1】 【体力值:+1】 【魅力值:+1】 【幸运值:+1】 【灵活值:+1】 按压住激动的情绪,林若内心道:“开启特殊奖励。” 【特殊奖励开启】 【经验升级卡一张(可直升两级段位,从当前境界自动启用)】 【大宗师体验卡一张(可升为最强大宗师,时效一天,自主决定启用时间)】 【瞳眼一双(可透视五里内一切事物,立即融合)】 林若深吸口气,默默吸收经验卡和瞳眼,体内雪山灵海处,强大真气源源不断汇聚,一股温热的感觉从内心涌出,紧接着游走于躯体各部分,洗涤骨骼脉络。 悄无声息间,林若便已迈入七品境界,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强者。 闭上眼眸,感受着瞳眼变化,林若拉开柔软的帘布,向四周视去,山林密野间,无声无息的视觉效果传达过来。 他整个人仿佛飘到了山林上空,底下的树木草自成不见,形成光秃秃的空旷地带,那些有生命的物体无处遁形,一一显现,食草的野兔,捕食猎物的灰狼,清晰不已。 “先生,怎么了。”滕子京的声音不合时宜传来。 今日第一更,新的一月,求票子 (本章完) 第19章 牛栏街案主谋 第19章 牛栏街案主谋 沉着稳重。 这是滕子京于林若的第一印象。 自上马车以来,这位年轻先生很少说话,除了时不时安抚小姐,便是阖眼养神,好像在思考又或在探索什么。 所以当年轻先生第一次掀开帘布,看向外面的景色时,滕子京便下意识警惕住。 “怎么了,先生。” “没事,透透空气。”林若长吐口气,伸了个懒腰,没想到领悟外挂也需要下番功夫。 意识到唐突过头,滕子京脸色有些不好看,沉着脸坐在车厢另一边,安静了好一阵子,车厢里复又冷淡下来,唯有颠簸路段的起伏声时时响着。 若若很懂规矩,先生不说话,她也不说话,范府下人成百上千,如滕子京这般的比比皆是,她也认不得,倒也没有说话的必要。 直到滕子京再也受不了死寂般的氛围,若不是伯爵交代,他定然不会上车随行。 “先生是来自何处?”滕子京很不好意思干笑道。 林若直视着,很干脆道:“祖地渤海郡,十七有余,家父是当地的西席先生,素有名气,伯爵大人应该认得,此次入京主要是为参加春闱,冒昧打扰暂住范府,虽是两位少爷小姐的授课先生,伯爵大人倒也不用厚待。” 滕子京愣了愣神,怎么也想不到,随便一问,竟是问出了这么多。 林若略作歉意笑道:“伯爵大人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滕护卫直言即可,想来这些东西老夫人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不过在下也委实不知该言说什么,只能这般重复。” 聪明,太过聪明,一眼即洞穿了自己的想法,藤子京如坐针毡,只能拱手道:“先生聪识过人,在下佩服。” “哦对了,吾虽一心向文,却也略懂些武道,这事想来伯爵大人并不知晓。”林若想了想,坦言道。 他是个习惯与人交流时面带微笑的人,配上那张脸颊,太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滕子京笑了笑,只当这是玩笑话,没有在意。 车厢里的氛围感好了好多。 范若若脸上洋溢着笑容,扯着先生衣角:“哥总说先生是个有逗趣感的人,起初若若还不信,现在看来还真有那么几分。” “比起范闲少爷,还是略差了些。”林若叹息一声。 范若若笑得合不拢嘴,想着回京后定要将先生的夸奖原封不动写给哥哥,让哥哥也见识一下。 就在此时,林若心绪一动,不动声色朝窗外远眺看去,收回目光,回过头来正色道:“有人在看着我们。” 这话在目前欢快的氛围中很不合时宜。 滕子京咋呼一下,心生疑惑,虽不怎么相信,但还是下车领着护卫们视查,无事发生才回来。 官道两旁密林丛生,真有藏匿其间者,不动手脚,实在很难发现,滕子京也不敢妄下定论,只能道:“暂未发现可疑迹象。” 他很纳闷,若此话当真,年轻先生为何不指出具体位置。 林若打了个哑迷,道:“正常赶路即可,他们自己会找上门的。” 滕子京将信将疑,没再说话。只是时候没过多久,便有人打破了他的沉默,有护卫报道:“大人,前面有人拦路。” 滕子京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对坐的年轻先生,想到自己一个四品武者,领着一堆五品护卫,却还不如一个书生看得清楚,不免惭愧。面色凝重走下车,适才的话放在前头,滕子京对这拦路之人全无好感,想着先行动手将其绑了再说。 拦路人是一位三十出头的文士,穿着一身素袍,显得十分寒酸。 滕子京言辞犀利道:“你是何人?敢在此拦路。” 文士不卑不亢,语气略有所求,道:“鄙人吴伯安,拦路多有所冒犯,只是前路泥坑众多,马车一时不慎陷入其中,难以自拔,吾身边就一小厮,实在无法疏通,遂冒昧打扰,只是想求些人手帮忙,并无他意,不知可否能与你家主人一见?” 这便是暗中窥探的人吗?莫非是故意寻借口接近,虽然这文士看着并不像能一路尾随之人,但滕子京还是放不下心。 当即回绝道:“我家主人日夜操劳,没空管这些闲事,我做主派些人手与你前去即可。” 文人面露失望,但还是道谢。 这时一护卫走过来,对滕子京道:“车里的先生让他过去。” 滕子京无法,虽心有不愿,但他毕竟只是个下人,年轻先生是府里的贵客,总不能当着众人驳车里人面子,于是乎领着文士去往车前,随时监督。 走近车前,吴伯安连忙道:“多谢先生相助,鄙人吴伯安,乃京中人士,不知先生此行可也是入京?” “是又如何?” 吴伯安一怔,车上竟是个年轻人!事态有些出乎意料,他想着范府中有那些年轻俊才,却想破脑筋也没想出来。 只能继续顺着自己的谋划道:“鄙人是京中人,若先生入京也好报答。” 车帘掀开一角,露出些嘲笑话语:“吾观伱粗布麻衣,入京随行又仅一人,如此穷酸,怕是没有报答法子,还是速速离去吧,不识礼数,再来烦扰,定你留你奴仆两人自生自灭。” 吴伯安一听,脸色黑压压一片,很是失望,暗骂道这人怎么是这个样子,如此鄙夷不堪,以貌取人,定是京中范府某个不显名声的纨绔子弟,这样的人,实在没有结交必要。 强压下心中怒火,吴伯安拱了拱手退去,再也没了先前的神采。 车内,林若笑望着那窘态之人。 范若若很不理解道:“先生,那人好像没什么恶意,你怎么这样跟人说话。” 敛去笑容,林若摸了摸头:“若若,若这辆马车上没有范府标志,他是不会过来的,趋炎附势之人,自然要呵退。” 吴伯安,十二年后与林珙合计刺杀范闲的牛栏街案主谋之一,一个盘旋于太子、二皇子之间,却是隐于当朝宰相门下的两面人,自以为是,唯恐天下不乱。 这样的人,林若岂能不知有何卑劣心思。 “如果你哥在,他也会和我这个先生是一样的做法。” 今日第二更,晚上还有一更 (本章完) 第20章 没有敌意的刺客 第20章 没有敌意的刺客 范若若用力点了点头,这些知识灌输在脑子里还是过于超前,但她相信先生所说的每一句话,做得每一件事都总有道理所在。 不一会儿,滕子京办完事回到马车上,神情异常严肃。 “这些天连日大雨,有坑洼实属正常,但那坑洼未免大了些。” 林若笑了笑:“也难为他了,一介读书人挖那么大的坑。” 滕子京不由得骂道:“堂堂读书人,弄虚作假,何其无耻。” “不要意外,读书人大都是这样的。”林若自然而然道,言语十分大胆,滕子京都一时没反应过来。 “当然,我肯定是那少部分人。”林若又解释道。 滕子京小心翼翼看过去:“先生作为小姐的老师,自然不是这类人。” 范若若小嘴嘟起:“若若以后也不是这种人,哥哥以后也是一样的,我们都是和先生一样的少部分人。” 林若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很柔和地对着若若道:“你知道这少部分是指什么吗?” 范若若皱起小小眉毛,认真思考,张嘴欲言,却又闭了回去,最后得了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答案:“反正跟先生做一样的就对了。” “先生适才做法实在解气,这种人就得大骂一顿,骂得他面红耳赤,落荒而逃,没有当面揭穿已经是给他留面子了。”滕子京情绪激动,没来由一阵痛怨,“若不是先生仗义执言,在下非得好生让他长长记性。” 处理完余事,一干人等再次启程,马车穿过那片泥泞地,溅起阵阵水渍,尽数撒野在路边那辆寻常马车旁。 文士吴伯安冷冷看了两眼,胸中一阵烦闷。 小厮递过崭新的锦衣给主人换上:“车里不是范大人吗?” “失策了,本以为是户部侍郎范建大人,没想到只是一个不识礼数的窥牖小儿,真是气煞我也!” 吴伯安一挥袍袖,皱了皱眉,觉得车内之人好生讨厌,想起范府,突然也连带生气怨恨来。 “能教出这样的无礼之辈,深受皇恩浩荡的京都范府也好不到那去。” 小厮添油加醋道:“我们要投靠的可是现如今朝廷里的大红人,翰林院学士林若甫,哪是他们无权无势的范府能比的。” 吴伯安哼了两声,一脸嗤之以鼻:“翰林院前景辉煌,乃朝廷养才储望之所,历来宰相十有七八都出自翰林,我们的方向不会错的。” “走着瞧吧,他年谁踩谁头上还不一定呢。” 林若是听不到这话的,若真听到,他必得嘲讽一句,十二年后被五竹一剑封喉是什么感受。行了一段路程,若若贴着小脸沉沉睡去,林若在马车上铺设了一些软实的被褥,让其不至于受太多的颠簸,方才下车抖抖精神。 “我们还有多久能入京?” “最少也要十天行程,前去二十里有所驿站,今晚可以暂做修整。” 林若点了点头,瞳眼放入广袤的林中,正此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个黑影出现在林子里面。 黑影恰巧也在注视着这边的情况,似乎意识到被发现,挥手射出一枚暗标,惊起动静。 这枚暗标射出范围很是随意,只是落到众人身前不远,没有造成任何威胁。 有人惊呼一声刺客,几位五品护卫循迹追入林间。 滕子京担心有诈,率领余下的人护守在马车周边。 林子里本来动静不小,但当护卫们涌进去后便再没了声势,石沉大海般没有回响。 藤子京感到十分诧异,数名五品护卫就算不敌,也不会是没有丝毫动静,莫非这人已经强大到…倒吸一口冷气,滕子京拿不定主意,只能看向林若,林若面色平静。 林中的情况一瞬一息落在眸中,那黑影动作敏捷,仅是一个照面,几个护卫应声而倒,根本发不出任何声响。 “莫非是那吴伯安的报复?”滕子京怀疑道。 林若心里有数,摇头道:“他没那本事。” “照顾好若若小姐,我进去一探虚实。” 滕子京一惊,忙拉住林若:“怎么能是你去,要去也是我们这些护卫去才对。” 林若义正言辞道:“我略懂一些拳脚功夫,这话应该跟你说过。” 滕子京眼睁睁看着,心里暗道,就算是再懂拳脚功夫,也不可能懂过府里的五品护卫吧。 “他没有敌意。”林若吐出这话,滕子京才肯松开手,直到人离开视野内,滕子京才发觉不知为何,他竟然信了年轻先生的鬼话,刺客又怎么会没有敌意呢。 今日第三更,1500字… (本章完) 第21章 入京 第21章 入京 林若那张俊秀的脸庞上,神情平静不已,知道他进来,黑影悄无声息躲入了暗处。 可惜在瞳眼映射下,任凭黑影在林间掠过多快,亦是无处遁形。 几位护卫平整躺在林间,只是暂时昏厥过去,并没有大碍。 林若查看过后,重新开始探查对手的踪迹,黑影十分谨慎,无声无息间便换了好几个隐蔽位置,目前躲在他左侧方预估二丈外的大树树干间。 躲在暗处的敌人总是让人感到不安,但你是躲在明处啊… 林若淡淡一笑,瞳眼的透视效果让黑影就像个跳梁小丑般在他面前表演无聊的马戏,还要时刻注意有没有被发现。 明明实力也比自己高,为什么还要采用偷袭的法子呢,这是最让林若迷惑的一点,他大可出来三拳两下将自己打倒。 或许是黑影同样意识到实力差距过大,想着借用突袭试探自己其他各方面的能力。 那么谁会来试探自己呢…范府,不可能,范建大人可没这么喜欢犯贱,那就只能是喜欢犯贱的陈萍萍了,因为费介的缘故,目前能够与他扯上关联的也就这两股势力。 再看向这个大黑袍袭身,脸上戴着面具而又实力不菲的家伙,林若心中顿时恍如明镜,有了答案。 目光一凝,林若索性不再遮掩,朝黑影躲藏的树干位置看去,逼其出手。 果不其然,黑影发现位置暴露,动作极快,凌厉的攻击骤然落下。 林若一侧身,在早已做好防备的情况下,饶是九品高手的攻击他也能轻松躲过。 黑影似乎也觉察了这点,动作慢了下来。 “是准备放弃了吗?”林若有些不理解,思绪间,那黑影来回腾挪,忽然变向而过,蹿过他身旁。 林若心中一紧,猛地转身,看向那个出现在林里的男人,大吼一声:“滕子京,躲开!” 声音嘎然而止,两人已经贴近身体,交手一瞬,滕子京还未搞清林间的情况,便被一掌拍倒在地,昏厥过去。 “为什么还要进来找罪受呢?”林若叹了口气。 黑影微微偏头,看着林若:“见谅,除了你,我不能再让第二个人发现我的存在。” “你是谁?有什么目的?”林若问着这些明知故问的话。 他可以明说黑影的身份,甚至可以道出后面的指派者,不过这样的话,就真的得好好跟人家解释一下穿越这个词汇了。 黑影轻声道:“无从相告。” 随后表现得很激动:“有人说伱比我强,所以来看看,到底是怎么个强法。” “谁这么没眼光。”林若臭骂道,“明显挑拨离间,你可别上当啊,我没你强,我第一个承认,绝不嘴硬。” “强弱可不是用嘴皮子说的。” 黑影徐徐伸出手掌,通透的真气隐隐涌出,惊得无数片落叶随风而下,那掌出得极快,转势间一气呵成,朝着林若的面门袭来。 攥了攥拳,细心感受了这股劲力,林若选择放弃抵抗。 那掌停在了毫厘之差间,气流偏移,在耳畔边炸鸣开来,好几棵古树倾倒。 黑影身形微滞:“为什么不反抗?” “你已经试探出了结果,再玩我可就没意思了。”林若幽怨道。 黑影负手,顿时感到真的很没意思。…… 马车重新启程,一行护卫沉沉醒来,摸着昏沉的脑袋,想起林中的遭遇仍然心有余悸,那人就像个游荡的鬼魂,忽来忽去,根本不给他们任何反应时间,能活下来都是不明不白的事。 马车上,范若若刚从梦中醒来,全然不知一行人适才的恐怖经历。 她揉了揉眼睛,半睡半醒睁眸,看向对面的护卫大人,嘴角不由得涌起笑意:“先生,这是…” 此时的滕子京鼻子青红一片,脸肿得像个大盘子,渗着豆大的汗珠,连呼吸都不顺畅,一副惨不忍睹样。 “没事,磕到了。”林若温和解释道。 滕子京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哆嗦着:“让小姐见笑了,是属下行事太不小心。” “哎呦,好疼。”藤子嘶嘶哀嚎着,心里暗骂道:“是人啊?打哪不好,打脸。” 技不如人被打就算了,只是藤子京一想到原因就气得胸腔起伏,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那刺客竟说截杀错队伍了… 滕子京眯眼望着带话的林若,这个理由很荒唐,但他又不得不信,年轻先生一人如何是那刺客的对手,只能是刺客收手留了余地。 他们一行人遭受伏击,除了他小有负伤,其余人全都安然无恙。 想到这里,滕子京心里十分不痛快… …… 所幸的是,经历这番小小波折后,余下的行程没有再发生任何意外。 十天过后,那座宏伟的京都城终于落在了眼帘。 一辆辆马车组成的小车队远远在官道上排着队,静待着入城。 人群微微骚动,那辆挂着范府标志的马车从后驶向前方,行人纷纷让道,不敢阻拦。 如此大张旗鼓,不由得让许多人开始猜想着马车里是范府的什么大人物。 这些天来,京都范府发生了不少有意思的事,在京中流传甚广。 范府二夫人诞下一子,未来的继承人似乎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但不巧的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那二夫人不知触犯到了范大人何许霉头,竟被遣送回了母家反省。 反转太快,吃瓜的京都群众总是很懵逼。 一些人沿着马车凑近脸,想看看马车上到底是何人物,以此作推断。 扯帘掀了起来,露出的是一张线条分明,端正白净的秀气脸,惊艳至极,让人离不开视线。 林若绽放着平和的笑容,望着这森严壮观的京都城,南庆国都,一个未来会发生许多故事的地方,到底会带给他什么惊喜呢。 官兵验过令牌后很快放行,本来排在大老远后面的范府马车,转身间已然涌进了京都城的洪流中。 一众人视着,关于那年轻人身份的讨论越涨越高,不久之后的京都,范府怕是又要占据高位头条,远远甩开其他王公世家。 (本章完) 第22章 监察院 第22章 监察院 范府坐落于京都东城,这里离皇宫不远,多为达官贵人住宅聚集地,往来无平民,素日里显得比较安静冷清。 精致的马车缓缓从大街上经过,轧在青石板路上,嘎吱声寂寥而单调,很难再听到不一样的声音。 大府门下,苍劲有力的“范府”两字挥刻在宽大厚重的牌匾上,显现出庄严的气势。 马车停在正门前,林若拉着范若若的手下车,下人们守候多时,开始搬运马车上的行李,有条不紊地做着日常工作。 “小姐,先生请这边来。” 刚进门,便有小厮引路,领着往内院里去,范府极重规矩,便是熟路的范若若也不敢随意跑动。 除滕子京外,护卫们入门没有跟着,而是往着另一方向走去。 越走越深,沿路会见到许多婢人,她们礼态十足,毕恭毕敬俯身守于道旁,连看一眼来客的心思都不会生出。 这点与伯爵别府那群好动的丫环们反差极大。 到了内院,滕子京也没再跟着,与小厮齐齐退走,领路之人换成了一位面容清秀的小婢女。 身后跟着两位婆婆,目光放到若若小姐身上。 “先生,若若要走了。”范若若轻声道。 林若还没反应过来,那名小婢女即上前指路:“先生是客,请往这边走。” 与若若挥手告别,林若随着小婢女朝待客的中厅走去。 布局规整的中厅内,丫环服侍着客人用茶,“老爷入宫办事,可能要晚些回来,请先生稍候。” 林若抬起眸子,小婢女慌忙低下身子,不敢与其对视。 林若有些诧异,规矩严苛也用不到如此地步吧,随即问道:“那你们家夫人呢?” 范府大夫人去世早,一直是二夫人主持事务,由于没有扶正的缘故,范府内外也一直是以二夫人相称,林若用夫人一词,算是对柳氏表达了极大的尊重之意。 “夫人…”小婢女有些忸怩,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说。 林若笑了笑:“但说无妨,不必考虑什么后果。” “二夫人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被老爷遣送回了母家,回府日期未定。”小婢女紧张兮兮道,这些本是府中家事,断然不应与外人说的,只是不知为何,最近时日以来,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偌大的京都,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也正是如此,范府这些日子来规矩甚严,下人们都不敢有懈怠之举。 “原来是这样。”从婢女嘴里听闻这个消息,林若并没有表现得过于震惊,自入府以来没见到人影,自己心里便有了一些大概的猜测。 看来前些日子刺杀范闲的事影响不小,触了范建的眉头。 柳氏家中背景不小,嫁给司南伯做小在这几年间引起了不小的争议。 如今刚诞下一子,即遭此祸端,京中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明里明外应该不少人吐槽范建薄情寡义,但联想起范闲的身份,一切便不足为奇了。 “不用如此紧张。”林若看着小婢女,示意抬起头,“能带我去寻若若小姐吗?” “这不行,老爷虽很晚才能回来,但先生仍是不能随意走动的。”婢女答道。 林若有些无奈:“在府里走动也不行吗?这样的规矩怕是太苛待客人了吧。” “奴婢不敢。”婢女说话气息有点紊乱,“只是最近府里…,二夫人在时,府里倒也不是这样。”没一个二夫人,全乱套了,林若叹了口气。 客厅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林若想了想,很认真劝道:“不建议这样,你们老爷可能不太注重府里的规矩,但他定然也不会认为府里是这样的规矩,你们这般人人自危的举动,势必会招来不小的麻烦。” 小婢女忙道:“消息传出去那日,老爷很生气,让我们管好嘴,不许让府里再生是非。” “是二夫人被遣回母家的消息吗?”林若明知故问道。 “客人慎言,老爷已经不让我们再提此事了。”小婢女慌了神。 “伱们府中的下人嘴巴都很大吗?”林若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很奇怪,小婢女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羞怯道:“应该不大吧。” ”是不大,我看你的嘴巴就比较小巧可爱,既然如此,二夫人被遣回母家的消息又怎么会在短时间内迅速传遍京都呢?”林若问出了一个非常有思考性的问题,单靠一个下人的嘴巴,这下人得是多大胆。 有些人便是听了,怕是也不敢四处妄言吧,范府捏死一只蚂蚁还不简单。 小婢女已经昏了头,哆嗦道:“先生莫要再胡说了。” “看来你还是不懂。” 林若站起身来:“这里距离天河街不远吧,我出去走走。” “好的,先生。” 范府太沉闷,林若并不想多待,寻了滕子京带路,于附近的租行租赁一辆马车,就这么朝着天河街而去。 天河街在京都并不算什么标志性建筑,但在这里却有一个实实在在的标志性建筑—“京都监察院。” 一个有着现代先进意识之人所建立的封建时代机构,让每一个京都人敬而远之,让每一个庆国的朝廷官员皆畏之如虎的地方。 没有监察院,便不会有现在的庆国,监察院建立的时间不过十几年,但它的影响,却会让庆国绵延千秋万代。 监察院共分为八处,职能各异。 一处担任着庆国最重要的职务,监察京中百官,是庆国权力运行的基础保障。 二处负责各地情报的归拢分析供陛下及军方做出一切对外计划。 三处则是让范闲最亲切的地方,费介便是三处头目,负责研制药物与各类偏门武器。 四处是最为特殊的一处,专门负责除了京都之外各郡各路官员的监察,以及相关情报的侦缉工作,权力范围远至国境之外,还包括了北齐东夷城的部分。 监察院五处以黑骑为主,常年驻扎在城外,是庆国最强盛的军队之一。 再加上负责暗杀事宜的六处,以及审讯逼供的七处和文书处理的八处。 这便是足以撼动庆国半边天的监察院… 以你们的意见为主,好吧,我重新做了改动,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提,我都会听的 (本章完) 第23章 有客来访 第23章 有客来访 ”你要去监察院?” 马车停在天河街入口的一处巷子里,滕子京略微吃惊,从这看去,视野尽头的右侧边有一幢青石灰岩修成的楼,与周围热闹的景象相比,有一种极不对称的冷调,那便是监察院的位置。 “我就是去看看而已。”林若撑着下颌道。 滕子京愁苦着脸,他早该想到年轻先生目的才对,天河大街再大,也比不过监察院一家之大,但实在而言,没有人来天河大街会是想看监察院的,可年轻先生偏偏就是这么想的。 滕子京犹豫着,还是劝道:“监察院不是个好地方,先生来年既要参加春闱,还是避开些好。” “为什么不是个好地方,就因为不近人情?”林若反问道。 滕子京无话可答,监察院不是个好地方是烙印于京都每一个人的印象之中,没有人会想着去这样的地方,即便监察院所建立的时间不算太长。 “我就在这里守着,先生可以去,不过切记真的就只看看,不要进去,不要做其他事,监察院不欢迎外来人。” 林若笑了笑,到底是监察院不欢迎外来人,还是外来人不喜欢监察院,很难说。 撇下滕子京,独自漫步在天河大街的河岸旁,平缓的流水徐徐而过,偶有几片随风掉落的瓣漂浮在水面上,形成凄惨的美。 天河大街繁华落尽,却远不及那幢建筑有吸引力。 林若加快脚步,终于来到监察院大门前,周围的热闹在这一刻像被屏蔽住,渐渐冷清淡化下来。 没有选择进去,偏移几步,林若的眼光落在了那块肃立的宽碑上,监察院的风骨所在,下面印着清晰的落款。 “叶轻眉。” “很久没人念出这个名字了。” 林若一怔,望过去,接话的人是监察院内的一名普通官员,唇如薄铁,面色深黑,正现着笑容盯着他,笑容十分僵硬,像是刻意造弄。 “你认识她?”林若好奇道,监察院都识得叶轻眉这个人物吗? 那官员摇了摇头,沉声道:“不认识,但有人说过,没她,就不会有现在的监察院。” 昔日监察院设立,虽由叶轻眉一手主导,但毕竟是在内地里,并没有涉及任何明面上的管理与运行,想来监察院众人不熟悉叶轻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京都可能人人皆不认识叶轻眉,但当有人意外提起这个名字,他们总会纳闷似曾听闻。 “不想进来看看吗?”那官员摆了摆手道,实在让人意外。 林若皱了皱眉,想不到能拒绝对方的理由,干脆拱手回礼:“求之不得,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监察院一处七品佥事,沐铁。” 不同于鳞次栉比,流檐静壁的天河式建筑,夹杂其间的监察院衙门暗沉无光,密度堆积,显得十分突兀难看。 对待外人,里间人与范府下人截然相反,他们会肆无忌惮用着各式目光打量新来的客人,这目光大都面无表情,深邃异常。 “很久没人敢进来监察院看看了。”沐铁边走边笑道,“监察院共分八处,职能各异,想寻哪处观摩,我都可以带你去。” 林若惊疑道:“不会涉及院内政务处理与隐私密案吗?” “当然会涉及,比如我们一处,外漏一丝政务信息,那都是要掉脑袋的存在。”沐铁微笑答道,吐出的话却是处处透露着寒意。 林若一顿,放下兴意,生出退却的想法:“监察百官自是该严谨,我一介外来人不便打扰,还是算了吧。”沐铁并不满意林若的说辞,摇了摇头,指点道:“监察百官的范畴还是小了些,一处什么都该做,又什么都会做,朝廷里的烂摊子都会甩至一处,一处该做的事多了去了。” 林若洗耳恭听。 沐铁继续道:“京犯命案,一处需管,防有官员牵扯在内,由此绝大多数刑事上的案件,一处都会与刑部共同会审。” 林若会意,点头应答。 两人走着,沐铁微微止步,看向前方道:“一处到了,我领伱进去看看。” 林若一怔,原来沐铁不是领着他在院里瞎逛,而是心有所属往一处走。 “大人,不妥。” 沐铁挥手应和道:“你运气好,这个时间段的一处并不办公。” 推开一处大门,一股冷流渗出,密封的办公场所灰暗无比,终于透进一丝光亮。 如沐铁所言,并没有人。 林若松了口去,与沐铁向里走去,桌上密密麻麻的各类文件堆积如山。 很怕见到某某官员榜上有名,林若下意识眯眼,把目光往别处移去。 移着移着视线,林若忽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看向沐铁。 沐铁也是一惊,变幻脸色,立马笑道:“王启年老弟,又在偷懒。” 里桌方向,一个年轻人正在沉头处理杂事,听到动响,抬眸一笑,露出惨白的牙齿,起身拱手道:“呦,沐兄,可不兴胡说啊,下官勤勤恳恳,尽职尽责,那敢偷懒。” “哎,这位是?”王启年适时转移话题。 沐铁道:“外来人,随便进来看看。” 两人心领神会,寒暄片刻后,沐铁领着林若退出一处:“这个时间段确不办公,王启年老弟是个意外。” “他以前是跟在院长身边做追踪工作的,不想干了,刚转来一处做文书工作不久,处于摸索阶段,上手慢了些,所以免不了加点班。” 林若点点头,王启年嘛,一个把技能加点全注在敏捷上的男人,他怎么会不认得。 “只可惜,三十岁不到转投一处,未免浪费才华了些。”沐铁略微惋惜道。 林若无奈一笑,不置可否,随即向沐铁告了扰,离开监察院。 走出监察院大门,眼前清亮许多,天上的阳光摆脱束缚肆无忌惮照射下来,映在道路两旁。 林若还没呼吸口清新空气,就见一辆挂着范府标志的马车迎面驶来,停在身前不多远外。 滕子京神情凝重走了过来:“老爷让你上去。” (本章完) 第24章 两个男人间的斗争 第24章 两个男人间的斗争 林若没有想到与范建的第一次见面是在监察院外,这样的体验很不好。 年轻的司南伯范建此时才三十岁出头,面相庄肃,五官端正,是标准的英貌长相,颌下的四寸美髯还处于一个待留的状态。 不愧是流连于流晶河畔,能吸引京都一众女子倾心的风流才子。 他的面相看着很冷,不苟言笑地盯着面前温文尔雅的年轻先生:“我想过你会去京都很多地方,可我唯独没有想过你会来这里。” “从你入府开始,一切的动向我都看在眼里,与小婢女的谈话,随滕子京出府后的一举一动,当伱能看出那些问题的时候,我就认为你是个聪明人,既然是个聪明人,就千不该万不该来这里!” 司南伯似乎有些生气,明明是第一次见面,那教训的口吻却极顺畅。 林若不解,恭维笑道:“惭愧,伯爵大人,在下只是范府一位普通的客人,却劳您如此操心。” “不错。”范建的眼里突然露出一丝惊喜:“你竟在认为我多管闲事。” “怎么会,林某一介穷酸书生,能得到伯爵大人的重视,何其幸哉。”林若微感惊鄂,赶忙道。 “你是闲儿的老师,更是一名春闱考生,我希望你能做自己身份该做的事。”范建很认真道。 两人的对话看似露着锋芒,却又无不透着关切。 范建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这个深不见底的监狱,皱眉坐回车中,马车开始往着该去的方向而去。 “监察院与官场不是一体,你站在哪边,就要识趣地与另一边保持距离,今天你就犯了这个错误。” 范建微感疲倦道:“你在外面看看也就算了,可你偏偏跟着里面的人进去,如此以后一旦有了名气,很容易就会招来某些不怀好意的人追根究底,然后把你打入监察院一党中,要知道,宫里的人是不可能会忍受朝廷官员与监察院牵扯不清的。” 说罢,范建叹了口气,很不理解拥有着冷静的头脑和态度的年轻人,为何会犯这般低级的错误,看来还是过于稚嫩,受院里的老狐狸缚了手脚。 “既要参加春闱,入朝为官才应是你的目标,好生践行心中的理念,将来闲儿入京也好互相帮持。”范建再次说道,就像一个长辈教育晚辈,林若唯有倾听,无从开口。 车厢里沉默了好一会儿。 “伯爵大人希望范闲做官?”林若终于开口,却另辟蹊径换了个话题,“恕林某直言,范闲少爷好像没这个想法。” 范建微微一笑,面色黯淡下来:“很多事不是由内心的想法所能决定的,将来他会明白,我也会说服他的。” “何况我也并没有希望他做官,我只是希望他能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如果可以,我倒更希望他能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富家翁。” 范建这样想着,再看向对坐的年轻人,不由思疑,真的听进去自己的苦口婆心了吗? 不气傲,不冒失,任由人说弄便不叫年轻人了。 范建忽然哭笑不得,自己年轻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如此,忤逆不孝,跟着那个女人总是会做一些不合情理,与此时代反着来的事。 未来的闲儿会不会也不听劝呢?能听劝就不会是她的孩子了。 范建心里已然有了答案,但他还是会去做,避免这些孩子们犯错,眼前的年轻人也好,儋州的闲儿也罢,他都得关照着,绝不能让那个老狐狸得手。 ……马车渐行渐远,驶离天河大街,明媚的阳光却仍然照不进阴森恐怖的建筑内。 监察院一间密室里,面色看着不是很好的男子坐在轮椅之上,试图一探外面的风貌。 不经意间,微不可擦打了个咳嗦。 男子不禁一笑:“范建那人又在在骂我,真犯贱。” 随即往后看去:“事办好了吗?影子。” 在其身后,一袭黑袍大面具遮掩面孔的影子点了点头:“已经领他进来看过了。” “看过便好,看过就脱不开关系了,以后说话自然方便多了。” “不过院长,他被范大人带走了。”影子又道。 “哦,范建还会来这种地方,不枉我上次去他府里骂他,他还知道来看我了。”男子又笑了笑,在外他是一个极度冷淡之人,但在内偏偏就喜欢开这些玩笑。 片刻后,被称为院长的男子合住笑容,严肃道:“范建为了保住家中的女人也是够狠,居然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 ”罢了,这次就放过他,姑且算他运气好,若是小姐的儿子有一点损伤,即便宫里主人不追究,我也不会放过某些人的。” “院长说的是。”影子附和道,疑惑着神色,“不过话说回来,院长真有信心能招揽那小子吗?他可是要参加来年的春闱考生之一。” “当然没有信心。”男子很干脆道,“不过没信心也要做,他能得到费介和你的欣赏,能力不用多说,这样的人我监察院不收,难道放到官场沉沦吗?那也太浪费人才了。” “那得使用一些非常手段才是。”影子想道。 男子挥了挥手,回绝道:“还远未到那个时候,范建与我抢人,他不一定有这本事。” “监察院是小姐的遗产,我死以后必须交到那孩子手中,除此之外给谁我都不放心,要想吸引住那孩子,必然要先收拢眼前的孩子,他可是那孩子的授业恩师。” “对了,今天是谁在一处?”男子话锋一转,问道。 影子俯下身子,叩首道:“王启年,本来人都清空了,不知他怎会突然冒出,院长大人,是属下的失职,请求责罚。” 男子郑重摇头:“不了,其实这也是一种缘分,既然如此,姑且让王启年辛苦一下,把这件事办好。” “王启年真能行吗?他除了跑路,还能干啥。”影子很纳闷道。 男子听到这话,笑容逐渐灿烂:“你可能不知道,王启年早年是个江湖人士,不正经的事可没少做过,对付正经人就得用不正经人,方为上上之策。” (本章完) 第25章 王某景仰大人 第25章 王某景仰大人 夜幕降临,烛火熠熠,丫环下人们忙成一团,张罗着备了一顿丰盛的菜肴。 范府今天这顿饭吃的很晚,却吃得特别有味道,司南伯大人久别开笑,终于不再一如既往的冷淡,丫环下人们都松了口气。 “若若这一年在儋州过得如何?”安静吃饭的时间里,司南伯大人很意外地打破了规矩,拉起家常,关心起女儿的在外生活经历。 范若若歪着小脑袋,眼睛滴溜溜地转着,露出一副深思的神态,最后说出了一个很笼统的答案:“过得很好爹爹,祖母好,哥哥好,丫环姐姐们也很好,儋州哪都好。” 若若认真说着,垂下眼睑,斟酌一下看着对坐的先生,撅嘴又道:“就是先生总撵着若若上课不好。” 这是来自一个乖巧的小女孩最真诚的抱怨。 “觉得先生烦,那咱就不要先生上课了,等你满四岁了,去范氏私塾学习吧。”范建说话的语气很温柔,透着许久未见的宠溺,但这股宠溺很难让人接受。 范若若苦起脸:“若若还是想听先生讲课。” 范建摇了摇头,用手指顶过去:“先生入京要准备春闱,哪有空陪你这个调皮蛋嬉闹。” “若若不调皮。”范若若哭丧着,忽然眼前一亮,“那爹爹把哥哥接回来,若若和哥哥一起去私塾学习。” 闻言,范建嘴角微翘,一个笑容徐徐地展开,轻声道:“你先去私塾学习,等时候到了爹爹就把伱哥哥接回来。” 范若若低着头想了一会,然后抬起头:“爹爹不许骗人。” 范建微笑着,目光移向林若,叹息道:“现在的小孩子都不好哄,家里还是得有一个女人看着好。” 林若会心一笑:“看来司南伯大人已经准备妥当了。” 范建赞赏地看着面前年轻人,点点头:“我不好出面,所以还得有人帮衬才行,看来看去,府里也就你合适了。” 林若笑了笑,思考道:“让一个刚入府的外人去,怕是有些不给夫人面子。” “给了面子,以后就不好管了,还是要狠心些才好。”范建微微皱眉道。 林若迟疑片刻,起身作揖:“愿替司南伯分忧。” 范建挥手示意其坐下,将手拢在袖中,一副并不在意的姿态:“好,府中要何人手我给你安排。” 林若略作思考,答道:“滕子京带路,再配几个随行的丫环奴婢,夹带一辆寻常马车即可,越普通越好。” “就这些?”范建疑惑盯着道。 “自然还有一些,范府出行,不能失了威风,旗帜得要辉煌大气才行,最好是让所有人皆能瞧见,这热闹可不能是我们范府一家的。” 范建站起身子:“如此甚好,我再写封信给你带去,好好数落一下她,让外人看看我这司南伯是如何苛待人的。” “那时日选在什么时候?” “不急,过几天挑个良辰吉日再去。” 说罢,范建负手走出厅去,性情严肃的司南伯今晚不知笑了多少次,心里那份沉重落地,人也随之变了样。 “先生,真要去接姨娘吗?”范若若道。 林若刻意把头靠过去,与小丫头说着悄悄话:”放心,以后啊,你的姨娘就老实多了,何况还有个弟弟,日后不开心就欺负他,好事。”范若若禁不住笑意:“真的可以吗?先生不是说不能欺负人吗?” “怎么不可以,姐姐欺负弟弟自古以来天经地义。” 厅外,小婢女急急忙忙进来,打断了欢声笑语:“先生,外面有人寻你。” …… 天已渐黑,范府大门外却依稀可见一人影,那笑意就像粘在脸上,一排排褶皱弯着。 “这样笑应该可以吧。”王启年思索道,捣鼓着脸上的动作。 也不知是倒了什么霉,刚从前线退下来过安闲日子不久,就被派来干这么一桩挖墙脚的麻烦事,王启年心里苦不堪言。 范府大门打开,走出来那高大人影,王启年呼了口气,两眼放光,露出殷勤的微笑,赶忙俯身迎上去:“哎呀,林公子,儋州赴京,一路奔波,辛苦了。” “你谁啊,我是姓林,但我不认识你啊?” “林公子竟如此健忘。”王启年装模作样叹息着,转念一想,突然发觉这说话的语气怎么不及今日监察院所见一半温柔,赶忙抬起头来看去,这一看,心凉了大半。 站在阶台上的是一个粗壮的黑呦男子,原是负责开门的小厮。 王启年愤愤扇了自己两巴掌,“出师不捷,出师不捷啊。” “有事?”小厮身后,林若慢悠悠走出来。 见状,王启年重整旗鼓,再次俯身迎上去。 不待有所动作,林若便制止道:“听见了,不用重复第二遍。” 王启年尴尬止步:“那就好,林公子知吾心意便好。” “什么心意?”林若很不理解地皱起眉。 王启年嘿嘿一笑,连连拱手道:“林公子有所不知,王某对公子早已心生景仰,只恨未曾相识,今日院中一聚,可谓一见如故,范府又见,更是再见倾心,无以自拔,说起来何其幸哉。” 林若愣了愣,指道:“你这用词有问题,我们拢共就见两面,何来早已心生景仰之可能。” “林公子可认得费大人与影子大人?”王启年问道。 林若不假思索道:“认得又如何。” “那就对了。”王启年一拍手,深情的脸庞看过去,目光那是片刻不移,死死盯着声大如牛道:“林公子不知啊,您的威名早已传遍我监察院大小角落,费大人与影子大人对您那是时常称赞,赞不绝口,口口相传,能得院中两位主办欣赏,我王某便是耳聋眼瞎,也会有所听闻啊。” “可惜景仰先生多年,一直未得相见,王某苦啊,无奈之下,只能扰影子大人作先生画像一副,日日为睹,以示感怀。” 说罢,不待林若反应,王启年便亮出一副画像,足足有八尺尺寸,拖到地上。 林若很吃惊地看着:“你这画…还没干啊…” (本章完) 第26章 天河大街的书店 第26章 天河大街的书店 “最近都是南风天,湿气太重,不用解释,我懂。”林若迅速接上了自己的疑问。 王启年心神一震,轻噫一声,咦,这不是我要说的台词吗? 呵呵一笑,王启年脸不红心不跳:“林公子果然与王某心有灵犀,居然连王某的心里话都能一五一十猜到,佩服佩服。” 林若笑了笑,说道:“可我与影子大人相识不过十天,与费先生相识也不过三个月,也不知道王兄是怎么景仰林某我好几年的。” “是吗?这些可是影子大人一字一句说的啊,看来早在未相识前,影子大人就已经暗中对林先生您,咦,王某我实在是不想多说,先生你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跟影子大人说道,怎么能对先生您这样啊。”王启年露出厌恶的神情,一字一句义正言辞道,脸是一点也不要。 林若呆呆看着这惊为天人的一幕自导自演,确认王启年不是上天派来的逗比后,彻底震惊,现在都能这样玩,十二年后功力长进不得把范闲耍得团团转。 咳了两声,林若终于听不下去了,道:“王大人所来到底为何事,直说无妨,用不着如此拐弯抹角。” 王启年笑眯眯地,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其实是我监察院一处有职位空缺,有意邀请先生…” “送客。” “先生且慢。”王启年动作极快抱住那条腿,圆溜的眼珠子隐有水雾涌出,“其实这只是一桩无关重要的小事,王某仰慕先生已久,真正的目的是想邀请先生明日摊间吃面,好一睹风采。” “你确定?”林若不敢置信,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邀人相聚去摊间吃面……什么操作。 “如果先生不愿,馆间吃面也是可以的。”王启年一咬牙,很不情愿道,馆间吃面,贵就贵点吧。 林若两眼一黑,仿佛心里堵着一口气:“你要是不想请可以不请的。” “请,怎么不请,馆间吃面王某还是请得起的。”王启年十分肯定道。 林若想起京都的风景名胜,微微一笑:“我虽初到京都,却也听闻过醉仙居的风采,若王大人真有诚意,不如…” “什么。”眼珠子骨碌一转,王启年转身而起,假装没听见,“天色竟黑得这么快,王某得赶快回去了,免得家中夫人担虑,先生告辞,有缘再聚。 话刚说完,几个眨眼间,人就已经淹没在了夜色中,看得林若久久没有回过神。 滕子京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旁,问道:“这便是监察院的人?监察院都是这种货色?” 这与他想像中的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的监察院人士完全不一样,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总有特例,很正常。”林若平静道,鬼知道他刚刚是什么表情。 “对了,有事?” “没事,就是老爷让我来看看,把人搁在外面多没礼貌,有客来访自然要请进府中一叙,老爷也想见识见识是哪位监察院的能人敢上门而来。” 林若哦了一声,得亏跑得快。 随即回过头道;“明日我要再去天河大街一趟,伱陪我去。” 听到天河大街这四个字滕子京就莫名紧张,心中想起今日老爷在监察院外冷冷视着他的怪罪表情:“你还要去监察院?老爷真的会生气的。”“天河大街不只有监察院。” …… 天河大街的确不只有监察院,成群遍落的酒楼客栈,熙熙攘攘的风流才子,小河其间而流,来来往往,引得多少成双成对。 男也好,女也罢,总之这里人多,交通也便利。 林若带着滕子京绕着天河大街走了很久,终于将目光锁定在了一间小小的书店。 “你要买书?范府藏书不少,你向老爷请示一下就是,何必出来大费周章。”滕子京抱怨道,合着绕了半天,就为这件不起眼的小事。 林若摇摇头:“我不买书,我也不看书,只是觉得这间店不错。” 滕子京错鄂地抬起头:“你要做商贾生意?” 林若手里拿着一份手稿,这是范闲所默抄的红楼第一回,入京之前范闲给他提供了很多经营书店的构想,但目前不是该想这些的时候。 昨天路过天河大街时,林若便很巧妙地发现了这家布局不起眼的小书店,它位于天河大街最为繁盛的烟巷柳内围处,每日人流量的活跃度相当之高。 同时外围地带又偏近那条贯穿全街的河流泊,清高自傲的名人正士,普通的京都百姓,就算他们不进烟巷柳,来到天河大街也绝不会错过免费的天河景。 不论内外,这块位置都有相当大的吸引力,稍不注意便有人会发现这间书店的存在,剩下就只看如何留住多余的目光。 留住目光自然是看书店招牌,红楼又怎么会留不住广大才子多情的目光呢。 开在距离监察院不远的地带,日后去八处办理文书出版的工作倒也方便。 林若寻思了很久,终于走进店内。 藤子京没有跟进去,跟林若跑了一上午,他需要寻个地方补充肚子,何况他也并不认为自己能在谈嘴上功夫的商贾生意中帮什么忙,又不是强买强拆需要打手。 店里来客极少,而这些客人大都也只是看看,显得此间店的生意不是一般的差,看着店小厮百无聊赖的发霉样便能大致猜想到 “呦,客官要买什么书?” 小厮眯眼打着瞌睡,听到微微脚步声,抬眸一看是一位有着优雅风度的年轻人走进店内,眼睛一亮,店小厮便打心眼里认定这是潜在的消费者之一。 林若随意扫视了一番,确认没什么好看的,才开口道:“你们这里没有我想看的书。” 店小厮一听这话,立即拉下脸,想着哪来的泼皮无赖,不过还算厚道,没有大发雷霆赶人,只是端着皮笑肉不笑的脸提醒道:“既然看不上眼,就劳烦客人去别家书店寻吧。” “书不行,不过你们这家店不错。” 今天消息提醒的内容段落间的评论挺多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看不到,换个号登上去打开这本书也看不到,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看得到。 (本章完) 第27章 庆余堂的掌柜 第27章 庆余堂的掌柜 这家书店开在远近闻名的烟巷柳间,不得不说,眼光超群,但很不幸的是,并没有得偿所愿从来客流量中分到一杯羹,反而经营状况愈下,半年不到的时间内,财政入不敷出,已经很难持续。 所以当有人豪气放言看上这家店时,店小厮一开始只觉得莫名其妙,再深想去,几个踉跄险些跌倒,像还没睡梦中醒过来,呢喃着道:“你要买店?” 没有谈多久,林若便与匆匆而来的店掌柜敲定合同,书店卖出的价格实惠又亲民,店掌柜喜滋滋的,心想着终于可以做个甩手掌柜,及时止损。 而店小厮则因为良好的服务态度,继续维持着这份工作。 处理完事宜,林若走出书店,放眼望去巷里大大小小的摊间,都没有见到滕子京的身影,不禁有些纳闷。 “大人,您那护卫回马车上了。”有人很有礼貌的回话,林若听着声音向后退去几步,才发觉隐蔽的角落里,笑起来有褶皱的年轻人正在大口吃面。 “怎么会叫大人呢?” “入了监察院便是大人了。”王启年阴魂不散笑道。 林若看了一眼,发现附近实在没什么人,旋即寻到摊位坐下,盯着摆在手边的面:“这就是你要请我吃的面?” “不是,这是您那护卫吃的,没吃完。”王启年耸耸肩,边吃边笑道。 “你好像很闲?”林若好奇问道。 王启年喝了口水,继续吃面:“仰仗大人,换工作了,以后跟着大人便是属下的职责。” “所以要我给伱开佣金吗?” “属下感激不尽。” “想的美。” 林若坐了一会儿,实在没有闹腾劲的心思,准备起身回府。 王启年刚吃到嘴中的面一咕噜吞咽下去,惊道:“大人,不吃面啊?” 林若摇了摇头:“你自己吃吧。” “大人,那也得付钱啊。” 耳尖听着,脑中缓缓浮现问号,林若不敢置信视过去,打算瞅瞅这说的是人话吗? 王启年恬不知耻笑道:“大人,我的这份已经结过帐,可您护卫那份还没呢,所以得劳烦大人结一下,给王某就行,属下帮大人处理。” 林若想了想,问道:“多少钱?” “二两银子。”王启年比了个数。 “一碗面二两银子!这家店涉黑啊?” “大人,您不…信啊。”王启年怯怯道,有点怪罪呼之欲出的嘴,说话之前也不知道掂量掂量合理性,这下难哄了。 可谁知林若小跑回来,眉开眼笑,似乎很惊艳这个答案,拍着王启年的背:“二两银子一碗面,发大发了,这样吧,你先结一下,等明儿个我就盘下这店,二两银子权当入股费,日后分红给你,稳赚不赔。” 王启年心中涌起一股火热,眼珠子险些蹦出来:“大人,此话当真?” 林若很真诚地看着他:“是你先骗我的。” 王启年:………… 上了回府的马车,平息一阵心气,林若不忘问滕子京道:“面钱结了没?” “结了。”滕子京说出了林若意料之中的答案,然后又说出了意料之外的补充,“顺便帮那监察院的也结了,他说先生欠他一顿饭,我就代付了,两清也好,日后免得再扯上瓜葛。” 林若没再说话,马车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滕子京道:“不要你还。” 林若自动略过这话,谈起今天的事:“店既然盘下,总得有人经营。” “那店有无人经营不都一个样?” 林若发现滕子京也很会气人,便没与他讨论的想法了,直接道:“可曾去过庆余堂?” “京都赫赫有名的庆余堂,听老爷提起过。”滕子京说道,噗呲一笑抬起头,“你不会是想请庆余堂里的掌柜来帮你照料生意吧。” “不行吗?” 滕子京看到一本正经的先生说出这些荒唐话,根本憋不住笑意,道:“你知道庆余堂在京都里的名声多大吗?虽然开设不超过五载,却是实实在在的商贾大头,全京都谁不想着请庆余堂里的掌柜照拂生意。” “庆余堂的掌柜,就算你手头阔绰,也是很难请出山的存在。” 林若听着滕子京继续解释道:“庆余堂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他们一般只替王公贵族打理生意,很少替无权势的外来人做事,虽然我也很纳闷,但事实就是如此。” “所以你还是别想了,即便能请出来,你那小本生意,人家也看不上眼。” 滕子京说罢,又提醒道:“倘若你真有想法,可以请示老爷在府里请个清客,这些人的能力虽比不上庆余堂,但想来经营你那小店还是绰绰有余,成本也不会太高。” 林若从始至终面色平静,确定耳边没有烦躁的声音后才开口道:“你说完了没?” 滕子京点点头:“说完了。” 林若伸出手道:“那好,你请人带着我这份手稿跑一趟,让庆余堂里的掌柜过目一遍,无需多费口舌,自然就会有人愿意来。” “你确定要这样做?”滕子京很不理解,自己白费半天口舌像在放屁,甚至都没个响头。 “对了,就请庆余堂里的叶掌柜吧。”林若又说道。 “叶掌柜可是庆余堂的活招牌,能请一个都不好说…你还想请。”话说到这,滕子京摊开手稿,认真瞄了几眼,确认看不懂这些晦涩难懂的文章,才有底气道,“这手稿连我都吸引不到,你还想凭这吸引庆余堂里的掌柜?” 林若笑了笑,你一个武夫能吸引到才有鬼,回道:“庆余堂里的掌柜都是文化人,他们心里有数。” 饶是没一点信心的滕子京,看到林若此刻成竹在胸的面态,也不禁产生了几分动摇,合计一下后,想了一个最稳妥的法子,道:“以范府的名义去,就算这手稿起不到作用,庆余堂多少也会给点面子派个人来,不至于空手而归。” “大可不必,书店也不是范府的产业,劳烦范大人没甚意思。” 滕子京终于是没再说话。 (本章完) 第28章 范府的热闹 第28章 范府的热闹 大人哄小孩子的话一向不能信,高居户部侍郎,大名鼎鼎的司南伯范建的话也是如此。 日子才刚过几天,还没熬到四岁的年头,年幼的范若若便被拥着送进了范氏私塾,跟着一群大大咧咧的孩子学习古文论经,体验着他哥的痛楚。 司南伯的书房里,也并没有政治斗争的铁锈味,有的只是那点家常事。 “她还是很好说话的,看着办就行。”在这个接二夫人回府的良辰吉日里,范建交代着临行前的话道。 林若听着,不免心里暗戳戳想着,那得是您出面才好办,谁知道我出面是什么状况。 “我已经给京都最好的书院递了帖子,办完这事你就去书院潜修吧,有自信是好事,不过也不能懈怠。”范建话风一转道,“京都书院学子里,各门各派鱼龙混杂,入书院难免接触,你若想在京都里的身份干净点,少与多余人来往便是。” 听到这话林若有些意外,看来司南伯对自己真的很上心,将自己推入官场,也能为范闲的未来多寻一份保障。 “怎么,不想去吗?”没有听到答复,范建略微疑惑。 林若很恭敬点了点头:“京都最大的书院,天下学子一生所向,自然要去。” 范建笑了笑,感叹眼前的少年郎说话总是滴水不漏,礼数俱全,比那些书院出来的京都才子们还要有书生才气。 一大清早,迎人的马车就停在了范府的门口,那马车轮子嘎吱嘎吱响,显得很是松弛,再看拉车的两匹马,瘦得像只骡子。 好一个破车瘦马,便是京都里但凡有点小钱的人家都不会委屈到用这等马车,林若心里暗暗想道,十分好奇问起滕子京哪搜罗的高级货。 想起二夫人见到这般架势时脸上该是何复杂的表情,素来没遭受过二夫人苛待的滕子京就很不好意思,声音很小道:“农夫拉茅草堆的,这上面的篷有点漏,只盼今儿个别下雨。” 林若深吸一口气道:“多穿点衣服,能把脸遮起来就遮起来吧。” 滕子京道:“为啥。” “怕你去了被打的不像人样。” 滕子京冷哼一声,道:“明明是老爷安排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羞辱人。” “伱不想看,总有人想看。”林若叹了口气道,全京都多少双眼睛明里暗里在盯着,特别是宫里那双,总要把样子做出来才是。 “对了,范府的旗子呢?” “在这呢,大人。”贼头贼脑的王启年适时从车后冒了出来,“大人,你们这也太胡闹了吧。” 滕子京悄摸摸无奈道:“他说昨天坑了我二两银子,很不好意思,决定今天替我扛旗还债…” “这话术你也信?” “不信没办法,我拳头又没他硬。”滕子京用无助的眼神看着林若道。 林若回瞪过去:“别看我,我拳头也没他硬。” 滕子京略微叹了口气,其实他还是藏了点私心的,从范府去往柳府至少也得半天路程,一路扛着旗帜招摇谁扛得住啊,有冤大头背锅他高兴还来不及。 王启年仍然摆着合不拢嘴的职业假笑,此时的他远不知道这趟路程是多么的惊心动魄,动人心魂……司南伯府的二夫人今日回府的消息传得很快,半个京都都有所耳闻。 人们想着心高气傲的户部侍郎大人终于低下了头颅,准备挽回这场闹剧,只是不知道柳氏那边会不会让他如愿。 很多人都曾听闻过,柳氏二夫人家中背景不浅,据说三代之内还曾出过一位国公,虽然在如今渐显颓势,却也不至于是该小瞧的存在。 五年前柳氏甘愿嫁入范府做小,引起的争议颇大,那时的范建即便承接了司南伯的爵位,在深扎京都的范氏一族中仍然不过是中下游的位置,实在难让人看出什么劲头。 不过随着近几年范建坐上户部侍郎的位置,妄议小了很多。 京都的人估摸永远不会想到,再过几年,这个深受皇恩眷顾的男人将会成为范氏一族在京中最大的倚靠。 那时的他们该有多惊叹范府这个男人的能力与柳氏那毒辣的眼光。 …… 司南伯的迎人部队刚出府门不久,消息就传到了远在京都另一边的柳府中。 守候在外的下人收到传信,急急忙忙奔进府内,跑去主厅。 主厅里的柳老夫人神色自若,一副胜劵在握的模样,正在等着范府低头的消息传来,这事闹腾如此之久,她想着范建那人但凡有点脑子,都知道该怎么做收尾。 听到一丝躁动的声音,柳老夫人略微不满皱过去,盯着这个不争气的女儿:“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这次回去了再被赶回来,我这门你也别进了,当初那么多王公贵族不嫁,非要嫁这么一个男人。” 面容姣好的柳氏此时也才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双眸如漆,娇滴欲脆,与范建倒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佳人一对。 虽然哭的梨带雨,那态度却是仍旧十分强势:“母亲,您就别说了,女儿心里就只有这个男人,谁也不会嫁。” 一声闷哼,接信的下人终于跌跌撞撞爬进了主厅。 柳氏瞳子里闪过一丝神采,急忙起身。 柳老夫人微吸一口气,接过信件拆开,刚还得意的神态,只看了一眼,老脸就皱成了团,怒不可遏地一把将信扔在地上。 “你是杀了范建的儿子吗?他要这样对你!” 柳氏颤颤巍巍捡起地上的信封,当看清信里面的内容后,并没有表现出与母亲一样不可置信的神态,却相反止住哭泣,很平静接受了这个结果。 柳氏是个聪明人,当被逐回母家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整个京都时,她就意识到一切不只是范府里的私事那么简单。 所以母家这些日子,柳氏死死咬着,从未将原委道出于任何人,以至于自己的母亲都不可避免地蒙在鼓里。 而看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柳氏心里的猜想便更加确定了。 水还是没水文,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一直认为我在按照自己的节奏写,可你们在评论区抱怨,把我也搞懵了,有什么关于剧情推进的意见可以在本章结好好说一下,我来认真看看该怎么改,还有就是今晚追读保持住的话明天就可以入围周末的试水了,麻烦读者朋友们了。 (本章完) 第29章 我去敲门 第29章 我去敲门 “大人,累呀。” 王启年有气无力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抹着,这大旗足足有八尺高,上面刻着司南伯爵四个大字,洋洋洒洒,生怕人不认识似的。 名堂闹得太大,一路上来,不知吸引了多少京都民众围观,堵的道路水泄不通。 林若揭开帘子看了一眼路程,安慰马车外的王启年:“忍忍就到了,届时请你吃二两银子的面。” 王启年无语至极,这梗是真过不去了是吧。 “大人,不是王某好吃懒做,实在是围观的群众太多,王某生性孤僻好静,见不得这么多人啊。”王启年整张脸已经贴到了车厢上,只要一声应下,便能翻进车厢,谄媚笑着,“要不大人让王某进来躲躲?等人少了就下来。” 林若笑道:“你跑得快,可以先行一步。” “也行。”王启年沉思片刻,早点开溜也比在这好,稍作喘息三两步跃起,踩着一群人头蹦了出去。 当司南伯府的马车平稳落在柳府门口,轩然大波就此炸开。 谁也不会想到司南伯的服软竟是这般作派。 抱怨归抱怨,热闹还是要看的,柳府门外,人们弥漫着兴奋和期待的情绪,争先恐后地向前挤,都希望占据一个有利的位置,好好欣赏这场即将拉开帷幕的大戏。 “你们猜猜,柳府会开门吗?” “还想开门,这不得上皇城告御状,就算是个妾也得有点尊严吧。” 在一众人全神贯注的注视下,范府的奴婢上前扣响了柳府大门。 果不其然,柳府大门紧闭,始终没有半点挪动的迹象。 滕子京看着,侧耳道:“怕是唯有硬闯才能接回夫人。” 林若一口回绝道:“别着急,前戏还没到唱完的时候。” 这时,王启年仓惶抱头从柳府的围墙跳下来:“大人,别进去,里面全是等着敲您黑棍的人,王某就进去上个茅厕都不幸中招。” 林若开启瞳眼视去,门内都有人堵着,看来柳府铁了心不让外人进门。 取出怀中司南伯的亲笔信,林若将其拆开,瞅了一眼内容,立在信上的两根手指有些冰凉,做了微刻的心理斗争,林若还是咬牙念出第一句:“今有柳氏,不守妇道…” 然后…言语间刻薄得厉害,便是林若也没有心思往下念叨。 “滕子京,伱来念吧。” “啊!”滕子京如临大敌,连忙摇头:“我不识字。” “那王大人。” 王启年始料不及,身形微滞:“大人您是了解我的啊。” “了解,你在监察院是做文书工作的。”林若答道。 王启年苦笑:“大人您知道,王某乃范府外人,于情于理都…” 林若看着他,竖起了第一根手指:“十两银子。” 王启年一顿,犹豫了一下。 “二十两银子。” 王启年眼睛亮了一下。 “三十两银子。” 王启年心眼咯噔一跳。 “四十两银子,最后的加码。”林若做势拿起信件就要继续念。燥热的风从人群吹过,皱眉的王启年深吸口气,很冷静地从林若手里接过信,骨子里的奸商思维让他绝对不吃眼前亏。 “大人如此信赖王某,王某定不辜负大人一片心意啊。” “守好外面的局面。”林若看了滕子京一眼道,缓缓走出去。 在场的民众雾里看盯着,还以为司南伯府又要搞什么戏码,没想到竟只是换人去重复敲门,做着无意义之事。 柳府避客不见,这场闹剧就真的只是闹剧一场,无疑降低了大多数人的心理预期。 事实如很多人所想的那样,林若轻扣两声,就真的只是去敲门的,但这第三声,敲下沉重不已: “礼数已至,既不开门,那就…打扰了。” 藏于宽袖下的手掌紧紧而握,悠长的真气隐隐若现,林若温和一笑,旋即一拳砸下去,宛如千斤之力的重锤压下,大门炸裂开来。 几个负责堵门的小厮见到这幕,吓破了胆,连跪带爬跑开。 林若双眸平静,快步朝着柳府大厅而去。 “大胆,敢擅闯柳府,不要命了!” 蜂拥而至的下人手持棍棒挡住去路,将院子堵了个水泄不通,气焰嚣张至极,势必不能让人再进半步。 “我就当你们是在夸我。” 林若垂着双手,视若无睹地跨出第一步,紧接着第二步,本来不想动手的下人们这刻也没了法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林若脸色微变,看热闹的神情迅速掩去。 混战爆发仅一刻,随即形成了单方面的吊打,不断有人倒下哀嚎,发出纷扰的痛苦声,败退的下人们一步步向主厅退去,直至退无可退。 “走吧,实力差距摆在面前,没人会怪罪你们,若不想受些脸红心跳的皮肉之苦,大可继续。” 林若好生好气道,下人散得极快,也不做挣扎。 望向正厅里安坐的人,林若身子略弯,作揖道:“柳老夫人,事情发展到这里,该有个收尾了。” 柳老夫人坐在堂上,心气尽散,凝重的神色无奈释下。 偌大的柳府连一个范府的上门客都拦不住,又还能做什么,几代之内的国公名号,也不过是个脸上贴点金的牌子。 “就这样吧,回去后好好生活,莫要再让你这个娘担心了。” 听到柳老夫人发话,林若才看过去道:“二夫人,借一步说话。” 柳府的后园里,柳氏看着这个在范府中从未见过的人,不禁纳闷其是何身份,能在短时间内得到老爷的信任。 林若笑了笑道:“二夫人是个聪明人,这些天应该没有说错什么话吧。” 柳氏知道他明里暗里试探自己有无将此事透漏出去,犹豫片刻,讷讷道:“我从未与第二个人说过。” “那便好,只要夫人将此事埋在心里,回了范府,一切就过去了。”林若稍稍点头道。 “那你是什么人?” 柳氏眉宇间纠结着,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林若收回目光,仍旧谦逊有礼:“鄙人林若,儋州而来,是范闲少爷的老师,夫人应该有所耳闻。” (本章完) 第30章 巷道的刺客 第30章 巷道的刺客 柳氏姓柳名如玉,人如其名,美得不可方物。 这样的人自然不是一味阴毒的蠢货,至于为什么会使出用计杀人的昏招来,只能说其间误会有点大。 谁听了周管家的陈词想必都会有这份担忧,何况是精明的柳如玉。 这出闹剧的结果最终还是以柳氏的卑躬屈膝结尾,不知多少人感叹着司南伯大人的男性魅力,竟能把一个女人迷成这样。 回府的马车上,柳如玉满脸堆笑:“那事…真不是故意的。” “二夫人,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林若再度提醒道,他知道柳如玉很想缓和两人间的关系,在知道范闲身份不简单的情况下,不再与其有任何的隔阂与矛盾是最有益的做法。 “那先生,如何请教?” “二夫人以前怎么过,日后就怎么过,不要再做多余的事便好。” 林若讲了一个很干脆的道理,范闲不是池中的鱼儿,未来也不会搞什么家族宅斗的戏码争夺那点微不足道的财产。 柳如玉心头松了又松,惊叹眼前这少年实在厉害,三言两语就能唬住她,或许是近月来失绪忧虑的结果。 但这股稳重有能的态势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装出来的,听到他的保证,柳如玉便也明白了以后日子的过法。 “王启年呢?”林若看向帘外。 滕子京轻声道:“跑了,他说身怀巨款,恐有歹徒夺宝,得赶紧回家。” 林若捊捋下颌,重新坐回马车内,一束阳光从漏开的篷顶缝隙射进,让车内的氛围不免有些尴尬。 片刻后,林若再次伸出头问起滕子京:“这与来路不对。” “先生,按照来路的走法,我们很难在天歇前赶回范府,只能寻这些穿街弄巷的快捷法子。” 想到街巷,林若心里就升起一抹别样的想法,儋州街巷的刺杀,十二年后的牛栏街袭杀,街巷里总是容易冒出些不安宁的人。 这样想着,林若开启瞳眼,细致地观察起周围情况,他发现很多人在移动,街巷里人来人往倒也寻常,但总有些不寻常的点。 “夫人,您先回去,我可能有点事得处理。” 林若面色不动,走下车去,与滕子京说着重复的话语。 滕子京放心不下,但比起林若的安危,保护二夫人回府才是他的主要任务。 看着马车徐徐驶去,林若一动不动站在这宽大的巷间,这所巷子名为津街,位于京都东南面一带,比一般的巷子大,人却比一般的巷子少。 归其缘由是这所巷子历史久,旧了些。 身前身后偶尔会走过几个本巷子的人,林若没有多看一眼,他一直在观察着一个角落里的动静。 马车渐要驶出巷中,那角落里的人貌似急切开来,终于有了动静,开始绕着另一个方向追逐马车。 林若闻声而动,迈步朝着巷外冲去,两人中间隔着一堵厚实的巷墙,一清二楚看到那人的步伐,林若谨慎保持与刺客至少在横向两丈距离开外。 刺客同样在往墙内边缘地带移动,想要甩开来人。 林若清晰见得,那是一个蒙面的女刺客,挽着弓箭,身后背着插满的箭袋。“到底想干什么?” 跑出一段距离后,两人的步伐近乎同刻止步,刺客似乎也意识到,不先解决隔墙的男人,她很难对前面的马车下手。 只是出手会暴露踪迹,届时再想下手就麻烦多了。 隔墙的视野里,刺客下定决心,终于了抽出了第一只箭。 林若取出藏在鞋靴里的小刀,严阵以待,他有准备,而且准备了很长时间。 嗡嗡嗡! 刺客的身影骤然间登上另一堵墙头,臂腕猛地拉动,弓弦极速振动,箭羽如闪电般出窍射出一道残影,直指远处隔一墙少年的面门。 林若很早便集中了全部的主意力,相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那柄箭射来,林若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甚至都谈不上多看一眼,身形微微扭动。 闷哼一声,长箭扎进地里,没有发挥出效力。 作为一名箭手,每失一箭都是极其大的失败,何况还是突然的一击。 女刺客想不到少年是怎么躲过这一击的,除非他是能时刻探人位置的九品高手,虽然适才少年的举动很类似这一特性,但显然是不可能的。 咻! 在第一箭落空后,女刺客一刻不停留迅速射出第二箭,然后又是第三箭,妄想封堵少年躲闪的位置。 两根箭没有先后,速度只快不慢,林若心绪一动,终于试探出了刺客的境界,毫无疑问的一名七品高手。 他下意识望去,看着两根长箭落入眼帘,在这电光火石极短的一瞬间,林若侧过身子,第一只箭擦着他的面容激飞而过。 而另一只箭打折了他手中的小刀,在阻力减小的情况下,林若反应迅速展开手,硬生生将这只箭握了下来。 手心里微微流出的鲜血顺着箭身淌下,女刺客以一种极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能在不相差的时间内射出两只箭已然耗费了她不少心力,可却远远没有达到想要的目的。 就在这留神的一瞬间,那只箭去而复返,被林若以巨大的气道甩出,其间凝结了十足的真气,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轰鸣声。 林若断定女刺客没有自己这般全能的反应速度,想躲过此箭并不是容易事。 果然,箭头诡异地射去,瞬间而至,狠狠穿透了女刺客的衣衫,没入胸膛之间。 一声惨叫,女刺客仿佛遭受到猛烈的撞击,被硬生生震得向后退去,胸口一热,吐出一口滚烫的鲜血,落入巷间。 这箭并不致命,却足够让刺客丧失行动能力,而这样的刺客,无异于丧命。 林若重新捡起地上的小刀,盯着隔墙撑着败落身躯想要逃离的刺客,若有所思,有些事他终于还是要做了。 正在前行的马车并没有发现大老远后面悄无声息的决斗,滕子京还在看着路,直到林若若无其事登上马车。 滕子京很寻常地问道:“你去干什么了,这么久?” “没干什么,就是看了些不错的好东西。” 车厢里,柳如玉还是发现了意外之处,小嘴张开:“你手怎么受伤了?” 林若平和笑道:“二夫人不用担心,只是被一个比较讨厌的陌生女人割伤,不过她已经赔钱了。” (本章完) 第31章 战事的演变 第31章 战事的演变 浓墨的京都夜里,灰暗无比的监察院内,护卫一前一后拉开两扇铁门,影子推着轮椅上的院长缓缓进入监牢,穿过长长的甬道,走到那处关押今日行刺的女刺客囚禁位置。 这里是监察院大牢,同样也是庆国的天牢。 监察院权势日长,直属当今皇帝陛下指挥,庆国的天牢也顺理成章地从刑部改设到此。 隐晦地看了一眼监牢里死亡的女囚犯,陈萍萍抬起浑浊的眸子,看向后面的影子:“人是他杀的?” “不是他杀的。”影子冷漠摇了摇头,“重伤刺客后,停留没多久他就走了,属下想将她带回监察院,可惜服毒自尽的动作太快。” “为何不杀,心肠太软?这可是要他命的人。”陈萍萍无比诧异道。 影子略作思考,应道:“行事果敢,下手狠厉,他不像一个心肠软的人。” 陈萍萍轻轻一笑,感到不可思议:“那就是发现你了。” “他不过一个七品高手,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发现属下踪迹的。”影子笃定道。 陈萍萍摆了摆手,没好气道:“来京都的林外你也是这么认为的,结果呢,你已经吃两次鳖了。” 影子忽然颤了一下,低头道:“是属下失职,请院长大人责罚。” “不怪伱,是他太特殊,一个能在书本上获得造诣的人,绝非虚名之辈。”陈萍萍蹙眉道,心里万般惊讶,强烈的期待感就愈发真实,他对这个孩子越来越看好了。 “走吧。” “是,院长。”影子应道,推着轮椅向狭长的甬道出口走去。 “刺客的身份背景可有查获?”陈萍萍边走边问道。 “刺客隶属于北齐周边诸侯国的一个特务机构,来京都做潜伏任务,院里的人很早就注意到他了,一直暗中不动,想看看有何动作。” 影子梳理前后来龙去脉,恭敬道:“前些天前,刺客收到密令撤出京都,想来是不甘于潜伏计划无疾而终,见到范府的闹剧遂心生歹意,妄想刺杀柳氏将事态闹大,博取上面关注。” 陈萍萍眉头微微挑起,不屑道:“呵呵,北齐以文立国,最喜欢拿我们庆国境内的荒唐事做文章。” 影子点头,请示道:“那院长,接下来该如何处理。” 安静了一会儿,陈萍萍朗声道:“送上门的礼物不要也不行,写一份折子让负责情报信息的二处递上去,战事刚消停不到一年,北齐就蠢蠢欲动,那就让他们再割几座城池,好清醒清醒。” 出了监察院大牢,浑着腥气的潮湿气味被夜间的清新空气所取代,陈萍萍长吸了口气,他不喜欢待在阴暗的环境里,但又不得不待。 看了一眼周围,压低声音,陈萍萍十分威严道:“记住,递上去的折子不要提林若的名字,现在远远不是该上台面的时候。” …… …… 林若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在打败刺客后,那个影子大人很合时宜冒出,正好自己也不知如何处理刺客,索性做甩手掌柜。 反正监察院会妥善处理,扣什么帽子是他们的事,与自己无关。 过了年关,春闱日子将近,是需要准备应考的迫切期,林若想了想,还是决定按照范建的意思,过两天便去书院报道。春闱是第一道坎,先踏过去再说。 隔天入宫,范建发现今天的朝会挺热闹,久别不见的陈萍萍现身,有他的朝会,定然有大事发生。 果不其然,京都突现北齐刺客,身份属实,证据确凿,皇帝陛下龙颜盛怒,当即发兵北上。 两人一唱一和,许多大臣都还未理清头绪,战事的令子就已经发到边境军营去了。 刺客一案,有名无实,陈萍萍没有道出内委,想来只有皇帝陛下了然于胸。 范建倒也想问陈萍萍了解详情,但终究没有拉下脸,陈萍萍这人,怕是也只会说出让他去北齐亲自询问这种答案。 庄严无比的皇宫深处,天下权力中心的那个房间内,皇帝陛下随意坐在一根凳子上,慵懒的目光下时不时透露出一股肃杀的气势。 “陈萍萍,你又帮了朕一个大忙,趁朕心情不错,要何奖赏,快说。” “陛下太看重臣了。”陈萍萍恭敬行了一礼,“监察院全体上下唯陛下马首是瞻,北齐刺客蠢如鹿豕,敢在陛下圣明的治所下行事,自然是有死无生。” 皇帝陛下摇头,衬着手:“你尽喜欢跟朕说这些话,公过分明,有赏有罚是好事。” “可臣还没想好,不如等臣想好了再跟陛下说。” “你尽管想,不过时候久朕忘了,那可就不算数。”皇帝陛下忽然高声道。 陈萍萍微笑着应了下来:“多谢陛下恩赐。” 庆国并不如何讲究殿前礼仪,皇帝陛下首当其头的效仿者,只见他站起身子,推着陈萍萍的轮椅在房中晃了一圈,随心所欲问道:“对了,你说案子与范建那小子有关?” “正是,刺客妄想袭杀司南伯二夫人,将京都这些日沸沸扬扬的水搅混,不过我们的人早就有所防备,暗中便处理了此事。”陈萍萍答道。 皇帝陛下看了一眼,问道:“有人看到没?” “有,范府的一位门客,影响不大。” “杀太快,应该让刺客闹一闹才对。”皇帝陛下眉头一皱,声音威严开来。 “陛下说得对,不过北齐那边有数就行,刺客身份他们比我们更清楚。” “随你吧,这些事朕不管。”皇帝陛下坐回凳子上,调侃道,“这样看来,朕莫不是还得奖赏范建那小子。” “小心他恃宠而骄,陛下。”陈萍萍淡淡而言。 皇帝陛下缓缓闭上眼睛,想了想道:“罢了,功过相抵,范建这些日子也没给朕省心。” 陈萍萍颔首,恭声道:“陛下还有一事,北齐这几年委派在京都的暗桩数目貌似多了起来。” 皇帝陛下翘起嘴角:“打不过来这套,让他们尽管插,哪一日朕看烦了,全拔起来便是。” “陛下英明。” (本章完) 第32章 官员考学 第32章 官员考学 承平的庆国如今颇有一派盛世样,对比于十二年后,宫中三位皇子年纪尚小,年纪最大的大皇子也不过十岁有余,实在是很难看到勾心斗角的宫廷政治戏码。 但在树大根深的官场上,这种戏码却是无时无刻不缺的。 京都书院汇聚天下才子,历来春闱举者多从中出,或许是因为强闻学识渊博者多,也或许是因为这里面有一些其他的门道也说不定。 穿过京都发白的天空,大清早去往书院的路上,林若忍不住打盹,当承受不住路上的颠簸醒来时,发现近在眼前,却始终慢了些的方向,林若皱了一丝眉头,掀开帘布,寻找车外驾马的滕子京。 “还没到吗?” “堵了,前面不少车驾。” 林若纳闷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滕子京连连摇头,他也不知今儿个是什么读书人的大日子。 林若坐回马车,暗暗想来,秋季入学过了好些天,春闱科举也还没到,学子们大多数住于书院,也不用来回奔波。 那还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日子? 掀开一边帷幕,将头伸出去,看着前方车马骈阗,门庭若市的场面,再看看这些马车上特有的标志,皆是达官贵人彰显,林若终于想明白了一点。 “怎么连这都不知道。”隔邻的马车上,一道淡淡的讥屑声传来,“春闱将至,礼部官员聚于书院考察,嘉奖学子,以示鼓励。” “新来的吧,你运气不错,刚来就赶上这等大事,不过进去得识体点,要是言语有失得罪某位权贵,可就得不偿失了。” 滕子京听着这话微微愠怒,就连他一介武夫都能想到其中的猫腻,堂堂京都学府,光天化日勾结权贵还有理了不是。 作为被嘲笑的当事人,林若倒是显得很平静,他只是想到了一件实在无法平静的事,所以刻意保持住面容。 范闲进京第二年主持春闱时,科举大改,惩治贪官污吏,包括礼部尚书郭攸之在内,多名官员落网。 而在庆国历史上,还有一件关于科举弊端的大案,是在那届春闱的十二年前,天下初定,皇帝陛下大手一挥,科举场上十四名礼部官员落斩。 算了算时间,不正是明年二月初的春闱吗?巧得太是时候。 林若望了望蒙层天色,特意打开帷幕,大声提醒滕子京道:“别光顾着听人废话,天将下雨,注意一点,沾染莫名的湿气就不好了。” 滕子京一听,忙把身子往后挪了挪,目光又禁不住往右边瞥,这话骂得太直白,谁会听不出来。 隔邻马车上,那人怒地掀开丝织帘布,狠狠视道:“大放厥词,有胆报上名来,我倒要看看是何方子弟。” 话刚说完,天色大变,忽闪雷鸣,黄豆般大的水滴在大风的裹挟下,发了疯似地从天而降,很快整个世界就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那世家公子反应不急,被淋了一头,忙将头伸回车中,羞耻心作祟下,再也没发出一点声响。 滕子京笑了又笑:“先生高明,这也能算到。” 林若略微苦笑,他也没想到,瞳眼还能发挥勘察天气的用处。 湿透的书院门口,早有官员候着司南伯府尊驾,见到马车,上前指路,“林公子,请随我来。”搭着车厢走下,钻入官员的伞中,林若与滕子京告别,随人进入书院。 滕子京放下心来,便也驱赶马车寻避雨地,打算待天晴来,再回范府。 “雨大,林公子小心。”那官员边走边道,将不大的伞往一边倾斜,致使湿了半边身子。 “林某不过范府一门客,大人不用如此关心。” “林公子说笑,司南伯大人亲信交代,如何只是一门客,还是快些走吧。” 雨来得急也止得急,没走几段距离渐小下来,慢下步伐,官员抱怨道:“这雨也真不挑日子。”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林若试探问道。 官员微微一笑,答道:“林公子有所不知,今日礼部包括太学院来了不少人物,想要考察这些明年的考生。” “京都书院名头这般大吗?”林若再问道。 官员一听,细致解释道:“倒也不大,我庆国尚武,昔日立国文弱,便在朝廷旨意下建立始而。书院不过一个崇学之所,每春闱开始半年前会有许多外地学子入京,早作备考,而书院便是他们的居住地,不过住宿价贵,大都是江南一带的富家子弟,今日由于官员到访,以至又来了许多京中的王家子弟,平日里人是断然不会如此之多的。” “原来如此,看样子很多人皆是单独为今日而来。”林若下定论道。 官员面色一黯,有些微微畏惧,劝告道:“林公子这可说不得,礼部太学官员皆为考学而来,学子也为请教而来,此乃读书人盛事。” “真是如此吗?”林若不免觉得自欺欺人的方式很好笑。 “倒也不尽相同,一些有才名的学子能入得了上面眼是好事。” 那官员说道,面上礼数有全,实则心里也在腹谤这口无遮拦的年轻人,想着今日前来,不也是得了司南伯的授意,来此结交各部官员,怎会说得出这等无关紧要的话。 何况官场内十几年来一直默认此法,简而言之,这是官场里亘古不变的规矩,实在无所好议论的。 林若貌似猜到了官员的想法,直挺腰道:“潜心求学之所,但现在看来,此地不是很适合。” 官员心里咕哝着,突然好奇道:“不知林公子年齿多少?” 林若听得透彻,官员此话言外之意是在说自己年纪尚轻,小屁孩一个,难懂道理。 林若温和一笑:“十七有余,初试春闱。” 官员一听,心头在不经意间打了个颤,十七岁的举人世所罕见,历来考生参加春闱年岁多在二十五岁以上,三四十岁同样不乏少数。 看来这年轻人学识水平着实不一般,难怪目中无人,口出狂言,便是不倚靠关系,想必也能在春闱中闯出一条大道来。 再想到司南伯的重视,官员眉开眼笑,也只能任着他来了。 关于十二年前的科举舞弊案可不是我捏造的,小说里得确有,大概就在范闲主持春闱那几章提过,应该是第四卷里面,不过没有详细写,这倒给了我一个原创的大剧情点 (本章完) 第33章 墙角数枝梅 第33章 墙角数枝梅 所谓的官员考学,其实大抵不过一场盛大的酒宴罢了,作诗吟对,然后呢,好阿谀奉承。 看对眼奉为座上之师,贺礼相送,来年官场左右逢源,自成党派。 如此明目张胆,难怪明年的春闱之际,皇帝陛下会毫不留情斩落礼部近一半官员。 武力日益昌盛的庆国不善文采,但文化上的事,也不能这么被糟蹋。 雨潇潇落下,稀稀疏疏。 “大人要带我去何处?” “林公子这话说的,还能去哪,自然是去礼殿,广大学子们皆在礼殿,礼部与太学院的官员随后就到。” 林若并无兴趣,心想还是不要参与为好,问道:“书楼在何处?” 那官员神色一滞,脸上不免带着怨气,怎么就不懂这道理呢,司南伯大人选在今日送来,不就是为了学考一事,让你与各部官员攀附关系。 “林公子莫急,考学完后,再去书楼也不迟。” 话说着,已经来到礼殿门外,学子们交谈声传来,里面一片欢言笑语,好不热闹。 官员微微低头,领着林若进殿。 林若无奈进去,随意一看,殿内左右两边席位已经坐满当人,唯有上座空了二十多席余位。 没有多走一步,林若寻了一处靠近殿外的偏座就近坐下,官员见状,赶忙退了回来,故作歉疚道:“扰了林公子雅兴,来晚了些,实在是寻不到好位置了。” 林若笑而不语,以一种无趣的雅态打量。 官员苦笑应付,也不知他看出什么端倪,其实前排位置大都由王公贵族家的子弟重金买下,哪还有空位可寻,林若的举动倒为自己省去不少麻烦。 不消一会儿,一队队婢女涌入殿内,端上食盘与酒浆各种菜品,大鱼大肉谈不上,吃饱肚子绰绰有余,这也预示着宴席很快便要开始了。 早上出门太急未曾吃早点,心神有些不耐烦,林若随手便拿了一块案几上的点心塞入嘴中,品尝入味。 旁边有学子笑了起来。 “林公子,注意礼仪啊。”官员心急如焚,匆忙俯下身提醒,生怕被更多人注意到,其实早有人注意到,只是秘而不宣,没有像那位学子一般笑出声来。 林若心想,不吃便不吃,旋即倒茶入杯,浅饮一口润喉。 官员见林若动作不停,心更急切了些。 正在此时,殿外响起琴瑟之声,有人高喊礼部尚书的名头,紧接着,数十位身着官袍的人缓缓走进殿内,入上主席。 本来还津津乐道的一众学子,此刻尽数屏息凝神,殿内的气氛逐渐归于沉寂。 学子们齐齐起身,行礼问候,待礼部各官员入坐,学子们才随之先后坐下。 “既是盛宴,该吃该喝,诸位皆是明年春闱考生,无需拘谨。”上席有礼部的官员发话道。 只是话传下来,却无一人敢动筷子,众学子皆当这是客气话,仍然保持着翩翩身段。 林若看了两眼,在一众人沉默间隙,不动声色又塞了块点心入嘴。 那官员看在内,撇下腰段,做出嘘声禁嘴的手势。 林若呵呵两声,干脆让官员为其打起掩护,又饮了一杯酒浆。一片安静的殿内,这般动作如何吸引不到人关注,上上下下顿时投来许多异样的眼光,学子们摇头晃脑,嗤之以鼻,唯独不起身呵斥,因为殿上的大人物未动话,谁也不敢闻风而动。 这样的氛围没有持续多久,以礼部尚书本人动筷而宣告结束。 学子们纷纷效仿,埋头进食,殿内有了动静,但不大。 礼部官员之话不过单纯想要调动场间热闹,所谓的话术道理间也并无需人领悟的深意,可惜学子们总是人微言轻,自以为是,想入非非,以至于前奏有点长。 面对下方林若的不礼举动,礼部官员们一笑而过,不过内心里难免打上不合群的标签。 邻旁那适才发笑的学子凑了过来,言语中没有讥讽,只是很不可捉摸问着林若道:“让你吃,你还真敢吃啊。” “听令行事。”林若淡淡道。 好一个听令行事,直接将殿内学子多多少少骂了个透,那学子心里暗道,开怀一笑:“也是,这礼部尚书名叫魏安,据说是一位和善之人,想来也不会有那么多规矩。” 殿内直呼尚书大名,好一个学子,林若沉默无言,不觉察间瞄了一眼,这人长得还行,一双眸子清明有神,估摸着岁数比他大不了多少。 见人不说话,学子显得有些尴尬,只能勉强着笑容道:“多吃点好啊,吃饱喝足应付接下来的考学。” 那官员则在一旁点点头:“林公子年轻有为,稍后必是惊艳一方。” 他这话带着浓浓的讨好意,之所以留在殿中,也是盼望着林若能在接下来的考学中展现文采。 作为亲自将其引入院中的人,脸上也能有几分光彩不是。 宴过半刻,考学正式开始,首先是由礼部尚书魏安大人出列讲话,例行客套以示对众学子的激励。 然后便是太学院的官员负责出题,考题方式极为开放,行令吟诗,抚琴弄墨,多般才艺皆可。 不过多以指物作诗为开头,唯有在诗词歌赋上展露头角,才会在后面有展示才艺的机会。 太学官员说完,礼部官员们略一思忖,便作出了以梅为引的作诗题目。 一时间,秋风一起,场上诗来词去,恭维不让。 太过嘈杂,林若衬着头在案几上,只迷迷糊糊听得几个句子,提不起兴趣。 那官员本来还盼着林若出头大展诗品,不过见到其昏昏欲睡的消沉劲,脸色黯淡无光,便忍不住多嘴道:“林公子,可是没思绪?” 林若一听,挥动纸笔,写下一句。 官员连忙凑上前去一看,那学子也将目光移了过来。 林若笑了笑:“笔落,诗成。” 纸张上赫然写着五个大字:“墙角数枝梅…”然后便没然后了。 官员目瞪口呆:“林公子,这就没了?” 林若点点头:“灵感枯竭,无法。” 那学子一笑,不禁佩服起林若的洒脱随意,竟道:“是首好诗。” “本来就是首好诗,只是没写全罢了。”林若心里嘀咕道。 (本章完) 第34章 论一家子的疯癫程度 第34章 论一家子的疯癫程度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王安石的精品大作,如何不是好诗,便是殿内学子苦思痛想,亦是犹之不及。 林若并无扫兴想法,他来可绝不是为了出头扬名。 何况以安石之诗,给堂上之官拍马溜须,未免浪费。 殿间才子颇多,不过片刻,已吟诗数十首,只是林若听着,终归没听出那味,更多的是附庸风雅的俗气。 也是,真才实学岂是会来这里沽名钓誉的。 林若想着,不免独自念叨起前世某人的大作,嘀咕道:“山不高水不深,谈笑无鸿儒,往来有白丁,丝竹之乱耳,案牍之劳形,孔云:好陋。” 嘀咕的声音很小,在此吵闹的殿间,林若认为不应该有人听得到才对,可偏偏就落在了那好客学子的耳中。 那学子听得津津有味,内心惊叹不已,忙悄摸摸将头伸过来,激动道:“我听到了,你在作诗骂人。” “不,你没有听到。”林若心虚道。 “骂就骂了,有何不敢承认。” 学子心情兴奋,脸上却又渐渐流落出怅然,叹息道:“不过这样没甚意思,我要是有兄台这才志,必挺身而起,一诗成千古,怼得场间众人抬不起头,这才叫骂。” 很爽,不过我不是爽文男主,林若径直摇头:“奉承人就算了。” 这话落在堂间,竟又被人听去,对面隔座的学子抬起头,一脸愤恨不平:“好啊,原来是你。” 这学子正是书院路上淋雨的那人,这刻冤家路窄,见到心心念念的仇人,再也保持不住面上儒雅的风度,猛一拍案几,指着林若骂道:“大胆,竟敢于堂间放肆,辱骂诸位大人。” 被揪住小辫子,林若心头一动,缓缓低下目光,暗自发动真气一激,几乎在人未察觉间,案几上的筷子骤刻弹射而出,落到那人位置上。 砰得一声! 案几碎裂开来,身形一晃,那人话未止便屈膝摔倒在地。 场间本来正有一名太学士在品鉴诗词,众人细细聆听,可这突如其来的炸裂声响太大,席卷开来,一众学子目光齐刷刷不由得看下来。 受人打断,那名太学士怒目视去,见得是这学子拍烂案几,顾自喧哗,当即也不管其嘴中说得何话,大手一挥道:“放肆,尔胆敢目无法纪,此等狂徒,还不快拉出去。” 那学子见状,慌忙下跪:“大人,冤枉啊,是有人辱骂诸位大人,在下不忿,遂才…” “荒谬,我看此间就尔一人在造谣生是。” 不待那学子再开口说话,便有护卫将其拉拽下去,场面终于安静下来。 “那人不是翰林院廖学士之子廖羽吗?怎会做出如此粗鲁举动。” “谁知道啊,真是败坏门风,还扰了吾等雅兴。” 场间有人稀稀疏疏道,没人见得,林若趁着乱头退出了殿内。 湿漉的书院小道上,雨过微风轻轻吹过,不免带着深深的寒意。 林若没走几步,就听得后面传来聒噪声音:“我看见了,是伱动得手,用筷子压碎的案几。” 林若回头看去,有些恼火于自己的速度,怎么没趁早甩掉这小子。 “你不仅文采过人,竟然还懂武道!”那学子情绪波动极大,满腹震惊,抱拳道,“在下李治,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李治…!! 听到这个名字,林若第一时间是想到女皇的男人唐高宗李治,脑瓜一嗡,才忽然记起庆余年中也有一个叫李治的家伙。 庆帝的胞弟,闲散靖王李治…在原著中,靖王比庆帝小了十余岁,从小便是被庆帝欺负到大的存在。 这一算来,此时的靖王就应该与自己差不多是一样的岁数,年纪完全对得上。 李治你小子,不应该在府中打理菜圃子才是,来这干嘛… 林若吐了口气:”难怪敢在殿上直呼礼部尚书的大名。” 李治笑了笑,回敬道:”没兄台厉害。” “不知兄台是哪家的子弟?”李治又问道。 林若一愣,有些语塞,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说,庆帝,陈萍萍与范建三人自小在诚王府中一起长大,貌似都没少欺负过李治。 所以李治与范建也算有仇怨之人,否则也不会在原著中狗日的,他娘的称呼范建了。 林若想了想,即便不说,他怕是也会在背地里调查,于是坦言道:“在下林若,范府的门客。” “范府,哪个范府?” “就是你想得那个范府。” 果不其然,李治一想到范建这个名字便破口大骂:“他娘的,原来是狗日的范建府里人,连门客都如此优秀。” 林若微微咳了两声,大哥,我还在呢。 李治缓下来,看了看林若,内心升起挖墙脚的想法,又骂道:“狗日的范建就一个天天逛青楼的家伙,跟他有什么前途,来我府上吧,我好歹是个王爷,肯定比跟他有前途。” 你平日里大门都不出,还会收门客… 林若略微汗颜,苦笑道:“靖王还是不要为难在下了。” 李治一笑,拍了拍林若道:“我还是喜欢你不认识我前那桀骜不驯的样子。” 林若哑口无言。 “不过买卖不成,情义在,你这个朋友我李治认下了。”李治又道。 林若缓了口气,纳闷道:“靖王为何会在这书院?” “天天在府里呆着也不像样子,总得出来走走,听说书院里今日热闹挺多的,就过来看看。”李治随意道。 林若无奈一笑,心想道怕是深宫里的皇帝陛下让你出来走走吧,怕你闷死在府里。 林若也不知道李治到底算不算个正常人。 能将自己十年如一日关在府里,彻底远离朝堂,做一个无所事事的园丁,这份魄力实在太大。 搞得庆帝怀疑谁想害他都不会怀疑到自己这个弟弟头上。 毕竟人家太没威胁… 不过比起同为一家人的长公主和庆帝,李治实实在在算个正常人,就算再不正常也不会有这俩人疯癫指数高了。 特别是长公主,远超庆帝和李治,神一般的人… 是更太慢了,以后每天尽量在五点前更完两章 (本章完) 第35章 你是这样看书的? 第35章 你是这样看书的? 【角色人物:李治】 【崇拜值获取进度:10%(满额为100%,已达圆满,可获得特殊奖励)】 【提升成功,获取各方面属性提升】 【智力值:+1】 【体力值:+1】 【魅力值:+1】 【幸运值:+1】 【灵活值:+1】 眼前一亮,林若颇为意外,没想到能在靖王身上薅到崇拜值,看样子是一个不错的长期目标。 李治并不知道林若的想法,只是问道:“你为何在笑?” “心情好,自然会笑。” 京都书院雅阁别致,亭台楼榭如云,沿着大道逛了几圈,两人便熟络了起来。 一直待到午后,考学告终,礼部众人离院,林若方才去寻接待他的官员。 来到书楼,递上牌子,官员交代道:“林公子初来乍到,入学程序尚未交接,无法随时进书楼,日后有需便来寻我取书院通行牌。” 两人话也说得不少,竟连名讳都未曾了解,林若懊恼道:“大人怎么称呼?” “在下田阳,不过书院一个普通的学官,不值得林公子深究。” 田阳说罢离去,想到什么忍不住回头,凑到林若耳边低语道:“对了,在殿中听人说,廖公子要对您下手,林公子日后还是小心为上。” “哪个廖公子?”林若直白道。 得罪人家,竟然连名字都不知道,也太不放心上,田阳面色一黑道:“翰林院廖学士家的公子,先前才在殿中与你有争执。” “原来是他。”林若恍然大悟点点头,这才了解到此人身份。 田阳提醒道:“林公子切莫大意,廖学士在翰林院供职多年,可不是好惹的主,何况他背后还有当今的朝廷大红人林若甫,真有祸端,便是司南伯大人出手也难善了。” “小孩子家家争斗,怎么全扯到家里去了。”林若无语道。 田阳被这段话弄得哭笑不得,很是无奈道:“林公子莫要开玩笑,世家公子争执,谁不是仗着家大业大,最后拼得不都是背后关系。” 平静置过,林若问道:“廖公子敢在书院行凶吗?” 田阳迟疑片刻,模糊解释道:“不好下定论,这些人性情浮躁,怒上心头,保不准会不会做出什么不管不顾之事。” 林若淡淡一笑:“有这儿子,那麻烦的可不是我,大名鼎鼎的廖学士估摸着一天得头疼好几回。” 田阳斜睨他一眼,又赶忙收回,附身道:“林公子您怎么就不信呢,不说其他,若那廖公子真纠集人手将你打个半残不死,即便降职受罚,事后亏得也还是您啊,” “大人您看我像傻子吗?” 田阳愕然。 林若笑了笑,慢条斯理道,“傻子才会让他平白无故打。大人放心,学生心里有数。” 田阳不再废话,叹息一声道:“总而言之,公子小心便是。” 好说歹说,他愣是没在林若脸上看到一点紧张情绪,一时间也捉摸不透,不知这小子是故作高深,还是心里真有底。 今儿个一早上,反正他是没少被这小子吓唬,险些要得失心疯。 送走田阳,林若沉下心来,清净的书楼人影无几,想来皆还沉浸在考学的托付中,如此一来,自很适合看书养神。平缓呼吸,随手从书架上取一本,一边翻着,一边游走在各楼层中。 书楼面积庞大,足有五层书库,每库之书浩如烟海,取之不竭。 翻看一时半刻,不求甚解,林若便会换一本书,绝不墨迹。 一本、两本、三本…翻看之书愈发增加,林若心中思绪就愈发清晰明亮起来。 属性值提升给予的加成作用太大,大多情况下,林若简略浏览一遍,即可复述书中内容。 唯有遇到难懂的知识处,林若才会停下脚步,多费些时间闭目沉思,不过要不了多久,诸般知识也皆会鱼入大海灌入脑中。 短暂一下午过去,田阳来时,林若已经阅完第一层。 看守的书员眨了眨眼睛,十分不解道:“哪家的学子,怎么翻书比翻脸还快。” 田阳翻了个白眼,鄙视书员浅薄的眼光,道:“少见多怪,十七岁的举人都是这样的。” 话说完没一会儿,当他见到厚厚一本书籍翻开不到半刻,即被扔回书架时,此刻也不禁傻了眼。 一目十行…一目百行…… 只能有些汗流浃背的苦笑道:“可能这些书他都看过了也说不定。” 入夜,划去用饭时间,林若仍然守在书楼中,举着油灯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又一本快速预览。 时候来到第二天,进入书楼的学子数不胜数,烦躁的余音陡然增多,林若看书的效率自然下降些许。 不过此时,林若已经迈入了第三层书楼。 这天下午,辗转难眠的靖王李治来书院寻林若。 站在书架前,直勾勾盯着少年一边与他说话,一边随手扔书,李治眼眸一亮一黑:“伱就是这样看书的?” 林若目不移书:“随便看看。” 李治骂骂咧咧,怀疑在羞辱他,道:“你要是嫌本王吵,本王可以走的,实在不用这般折煞我。” 林若合拢书籍走向下一个书架,仿佛没有听见两人的交谈,半天后思绪整理完毕才憋出一句:“王爷想多了。” 时间一长,李治也呆不下去了:“算了,本王还是回府照看菜圃子去吧。” 这日,田阳也来看了一遍,当见得一如既往的模式时,他悬着的心总算死去。 书院学子们进进出出,却无时无刻不见得这个挑书夜看的少年,一连几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时间来到第五天,林若撑了个懒腰,打打哈气,已然力竭。 收拾一下仪容,林若缓缓走出书楼。 田阳在外候着,心眼都快提上来了,问道:“看了多少?” 林若看着他:“基本都过目一遍。” “基本这个词怎么解释?”田阳思考着,挥挥手,“算了不问了,问你也没用。” 他实在不理解林若是怎么看的书,哼哼,能理解才有鬼了。 ……… (本章完) 第36章 当街行凶 第36章 当街行凶 朴实无华的日子过去,林若走出书院,无事一身轻。 巷道里早有范府的马车候着,滕子京待着林若上车,驶出巷中。 “先生这几天可还好?” 林若坐在车间,闭目养神,沉吟道:“还好,就是以后不知道还该不该来。” 滕子京扑哧一笑,都不想来了还好呢,怕是在书院受了委屈。总不能五天一应俱全,将书院里的经文古书净看透彻,无处可学才说出不打算来这种话吧。 驾着马车,想起一事,滕子京道:“对了先生,关于经营书店一事,昨天庆余堂的人上门拜访,说叶掌柜邀您一见。” 滕子京说完这话,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既没用老爷的名头,开得价格也不丰厚,一份手稿是如何能吸引到庆余堂一众人特别是叶掌柜眼光的。 “什么时候。”林若轻声道。 “先生有空去庆余堂即可,叶掌柜随时恭候。”滕子京答道。 “好。”林若嗯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这五日来并非没有睡眠时间,只是一闭上眼眸,脑海里翻涌不止的那些知识仿佛要倒腾出来,让他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即便记忆力超群,却也需要一定的容纳空间来消化,生吞硬吃终归勉强,未来几天自己必须好好缓一下,给大脑留存足够的时间才对。 正想着,马车忽地一刹,马蹄急踏,摇晃不止,林若险些没扶住。 一辆宽大的马车驶来,横在大街上,堵住了去路。 稳住车形,滕子京在外大喊道:“先生,有人劫路。” 林若揭开帘子,身后同样一辆马车从隐匿的巷中驶出,堵住来路,一时间进退两难。 前方视野中,年轻的廖学士家公子跳下马车,一手挥折扇,一手持棍棒,身后簇拥着一堆凶巴巴的奴仆,完美诠释了斯文败类的字面意思。 “给我下来,今日新仇旧怨一并算了。”廖羽叫嚣道。 滕子京认出这是那日淋雨被嘲弄的世家公子,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此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下行凶,四周明晃晃的百姓可都看着呢。 左顾右看,见无处可逃,滕子京慌道:“先生怎么办?” 林若很平静道:“人家都这样说了,那就下去吧,让人等急不礼貌。” 滕子京心慌意乱,想着都这时候还有空开玩笑,也是服气。 握着佩刀,从马车上跳下去,林若紧随其后。 廖羽恶狠狠发起牢骚:“整整五天,你让本少爷好等。” “看样子还是林某对不住廖公子喽。”林若耸耸肩,埋伏自己五天…忽然觉得很好笑,“可是廖公子看起来也不像内敛含羞的女人啊,有事院中找林某不就是了,何必大费周章路上好等。” 死到临头还敢言语挑逗,廖羽气急,面红耳赤道:“少废话,院中揍你那有大街上揍你如意。” 原来伱是这样想的…林若踏出一步,询问道:”不知贵尊廖学士怎么看。” 那廖羽一惊,往后退了半步:“关我爹什么事,你不过范府一个门客也配,本公子就算是打的你半身不遂,也不会有人多说一个字。” “大不了,本公子赔你些银两,送你去颐养天年。” 林若点点头:“可以可以,廖公子思虑得真是周全,你父亲应该会很满意。” 廖羽看向周围一群五大三粗的奴从,怒道:“这小子练过,给我好好收拾他,我要让他从此以后成为一个彻底的废人。” 滕子京见状,拔出刀来,林若一把按住,正经道:“别,我们才是受害者,你拿刀人家持棍,事后不好解释。” “那我是不是还得上去先挨顿打坐实才行。”滕子京一想道。“如果你能挨得住,这样当然更好。”林若笑道。 滕子京很无语,现出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 正在此时,前方一匹马失控而来,径直撞向廖家一堆打手,奴仆们动作极快,哐当闪开,唯有那廖公子反应迟钝,眼睁睁看着…在马匹高高扬起前蹄的长嘶中,一下撞出好几丈,刚好落到林若脚下。 适才还趾高气扬的作案者顷刻间变成了软弱无力的受害者一枚。 扶不扶…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秉承着好意,林若还是将其扶了起来,贴心询问道:“廖公子没事吧。” 廖羽弯着半边腰,已然直挺不起来,幸亏一众奴仆赶来架住。 “谁干得!”奴仆们纷纷怒视周围。 “实在不好意思,马儿受惊了。” 人群中冒出一个男子,应答得很快。 林若一看,呦,老熟人,拱手道:“李治兄。” “林兄台。” 虽然是朋友,但林若还是义正言辞呵斥道:“李治兄怎么能干出当街行凶这等卑劣之事呢,实在过分。” 李治立马诉苦:“林兄冤枉啊,不知何人拍了李某之马,马儿一时急躁没刹住道,前面正好又有人拦路,遂就不小心撞上了。” 林若直言不讳:“那也是你的问题啊。” 李治叹息一声:“没错,毕竟是李某的马儿,李某有罪,愿承担这位公子的医药费。” 廖羽叫苦不迭:“你俩搁这唱双簧呢,给我拿下。” 李治见状摊手:“这位公子不干,如何是好?” “自然要报官,秉公处理,林某有人证。” “也行,我也有证明清白的人证,那就报官吧。” 说罢,林若还不忘问起受害人意见:“廖公子意下如何。” “还意下呢。”李治看着,心急如焚道,“李某学过些医术,观廖公子症状,估摸是腰椎骨断了,得赶快救治,否则危矣啊!” 一众奴仆听得,那还有空收拾两人,少爷出事,遭难的必然是他们,二话不说,连忙扛着哀嚎的少爷去寻诊治病。 待人离去,林若笑了笑:“王爷不行啊,都没人认得你。” “常年不出门没人认识很正常。”李治道,“我是不是来太早,影响到你发挥了。” 林若看了一眼滕子京,道:“是早了点,证据都还未收集充分,来日上高堂不免还要费一番口舌。” “不过有王爷出马,没准堂都不上直接定案也说不定。”林若撇嘴道。 李治一顿,后悔道:“那我是真不该来趟浑水。” (本章完) 第37章 无人出庭的案子 第37章 无人出庭的案子 京都治安一直是由京都府掌控,当街行凶这等恶性案件如何会传不到京都府中,只是京都府尹也会有一天分不清原告与被告。 行凶案没过几天就在京都之中愈演愈烈,由于太过明目张胆,致使在民众中的传播度极高,这样一来,饶是京都府也不敢轻视。 眼见两方没有动作,京都府不得不下令各自递交呈词,以证清白。 看着最新递上来的折子,新上任的京都府尹梅执礼十分头疼。 廖家一方告范府一方与第三人串通一气,当街纵马行凶,企图谋人性命。 范府一方则反告廖家一方当街拦路,纠集奴仆蓄意报复,行凶杀人。 民与民,官与民都好说,可偏偏这是一起官与官的纠纷案,不是用眼力劲就能判出个结果的,相反,眼力劲不好稍微得罪一方便是万劫不复。 当今的庆国承平开泰,皇帝陛下虽不出深宫,最厌烦的却就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闹事。 所以京都府尹这个位置坐着是真烫屁股,稍有不慎就要揽下一切罪责,辞官回乡。 梅执礼擦着脸上的细汗,审视着双方各执一词的状纸,一时没分清头绪。 不过他总算是看明白了一点,官与官也是有高低之分的。 一方是翰林院廖学士之子廖羽,提到翰林院,其在庆国地位不可谓不高,肩负修书撰史与科举考官之责,历来是担任朝廷重官的踏脚石之地,现如今更有平步青云的大红人林若甫坐镇。 林若甫此人出身贫寒,通过科举会考扬名立万,以地方官一职做起,后又功绩有加调入京中,屡升官位,十几年来来去去虽有起伏,却也不影响其在朝中结交甚广。前年又得陛下赏识入翰林院做事,栽培之意不言而喻。 廖学士为官数十年勤勤恳恳,在庆国谈不上高名大就,倒也是一朝翰林院中的老人,颇得林若甫注重。 再看案件另一方,十七岁的举人林若,不过司南伯府门客,即便得其仰重,想来司南伯也不可能为其得罪翰林院。 略一对比,梅执礼便不由得掂量好了落脚位置。 不过一切,还是要以公堂对峙为主。 大清早的,京都府三方人马齐齐出动,各自循地拿人。 第一处传来消息的是廖学士府邸,官员捧着信件奔入公堂:“大人,廖学士之子不肯出庭。” 梅执礼疑惑:“为何?” 官员禀道:“廖公子受马之患,现卧床不起,无法出庭。” 梅执礼挥了挥手,官员退下。 不一会儿,去往范府拿人的官员也回来了,无奈禀告道:“大人,范家也不愿出庭。” “这又是为何?”梅执礼问道。 官员低语道:“范家言道,嫌犯林若受廖家当街行凶,惊吓过度,染了重病。” 梅执礼当即不满,怒一拍桌:“这话尔也信。”“大人,这是司南伯亲口所言,实在不敢担待。”官员抹了把汗。 “那纵马行凶的犯人呢?” 有官员禀道:“大人,吾等抓拿纵马行凶之人未果,在其府邸被赶了出来。” 梅执礼一听,情绪彻底失控:“大胆,一介草民胆敢妨碍京都府公务,速速缉拿,罪加一等。” “大人,那是靖王府之人。”官员哆嗦道。 “靖王府…”梅执礼一愣,“嫌犯叫何名字?” “禀大人,嫌犯名李治。” 梅执礼两眼一黑,心气有些不通畅,破口大骂:“为何不早说,你们这群蠢货,那是当今圣上的胞弟,靖王李治!” 梅执礼无力地坐在公堂之上,转辗反侧,得罪靖王这下祸可闯大了,不过靖王足不出户,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书院街前,又与那范府门生联合呢。 梅执礼想不通,却也不敢再深想,重新衡量起目前的案子,远远没有一方是他可以得罪的。 偌大的京都府,连走个案子的正常流程都走不了。 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传来,又一位官员奔进公堂。 “大人,翰林院林若甫学士有话带来。”官员目光畏畏缩缩看着上方,听到点头声才敢念起传话,“林若甫学士说,希望大人能秉公…执法。” 梅执礼沉沉闭上眼,心中那股怒气无理由被冲散,骂骂咧咧道好一个秉公执法!不愧是在官场中能左右逢源的林大学士,随便一句话就将重担尽数压在了他这个京都府尹的脑袋上,顺便也将自己这个的大学士摘了个干干净净。 因为这场案子再怎么办,各方势力纠缠再乱,秋后算账也绝不会算到一个嚷嚷着秉公执法的人身上,但里面是何深意梅执礼自然清楚。 梅执礼咬着牙,心中正在盘算着最妥善的处理方式,既要保全廖家,又要将靖王免豁在外,相对起来,范家那小子不免要受点苦,不过也要考虑到司南伯的想法,不能将罪责全压上去。 却在这时,又一名官员脚步慌乱闯了进来,这位官员已经顾不及堂上大人的心情,满头大汗呈上物件道:“大人,这是监察院送来的指控物件,监察院一处负有监察百官的职责,他们认为…” 监察院…梅执礼听到这个词不禁犯起了头疼,但还是强忍着道:“快说。” “一处认为廖学士担有管教不严,纵子作恶,以致扰乱京都秩序的罪责,于是将指控递了过来,希望大人早做裁决,他们好根据案果做下一步的参折…”官员说完大口大口喘着气。 “这是都把本官当刀使啊。”梅执礼冷冷又气愤地看了一眼,显得黯然神伤。京都豪贵云集,想要稳当坐在京都府尹这个位置上,靠得自然不是一味的清正廉明,这样只会树敌无数。面对着官官之间的纠纷,一般都是采取和稀泥的做法,尽量得出一个让两方都能接受的答案,好息事宁人。 可目前看来,息事宁人是万万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梅执礼火气上来,怒狠狠一锤案几,心中忍不住暗骂廖家那不知轻重的公子,但凡你收敛些手段,将这事摆在暗处去,都不至于会架到火堆上来,无处收拾。 事到如今,不秉公无私,怕是监察院明儿个就要查到自己头上来了。 (本章完) 第38章 谋士袁宏道 第38章 谋士袁宏道 梅执礼揉了揉眉头,事到如今已然无路可退。 书院外街行凶案事发后,廖家作为唯一的“受害者”没有选择递纸状告,反倒偃旗息鼓,若不是民怨沸腾,这桩烫火的案子都不会摆在台面上来。 所以便是案果递上去,自作自受的廖家也无话可说。 梅执礼想罢,吩咐道:“按照监察院的证纸,另写一份陈述案卷呈上,将靖王摘出来,然后以共同会审的形式送去监察院。” 双方无一人前来,甚至于还牵扯到皇帝宗亲,就算梅执礼有天大的胆子也是不敢再审这案子了,不如一次性甩给监察院了事。 既然是涉及朝廷官员渎职,那么与监察院会审的形式也就说得过去,监察院拥有先斩后奏职权,自也不会推脱。 “至于林若甫那边,传个口信回去,就说监察院执法,我京都府已尽力秉公。” 梅执礼说罢,长长松了口气。 …… 隔日一大早,案宗便由监察院递到了朝会上,权贵子弟廖羽目无王法,肆意妄为,以至影响恶劣,京都百姓惶恐,皇帝陛下不可避免暴怒。 案件梳理得十分清楚,翰林院廖学士也供认不讳,所以结果出来的很快。 翰林院廖学士教子无方,连降三级,为京中詹事府主簿;其子廖羽弁髦法纪,剥夺举人身份,贬为庶民;靖王李治,失马之罪,责令闭府思过一月,特此昭告天下。 …… 午后,京中一处宅子的书房里,一名眉清目秀,眸子炯炯有神的男子正在动笔,潜心钻研字体。 事毕,男子拾起一边的脸帕擦了擦手。 敲门声响起,男子看了一眼,“进来吧。” 谋士袁宏道躬身走进,作揖行礼:“大人,已经给廖学士送去了慰藉。” “送去便好,进入翰林院来廖老对我有照顾之恩,虽然此事不顺,但我也算还完人情了。”男子略微叹息道。 袁宏道点点头:“大人无需多忧,愿在这般困境时带话给京都府尹,即便事有差池,廖学士也会感激不尽。” 男子笑了笑,轻声道:“倒也不算困境,若不是监察院插手,实在不至于掀起什么风浪,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廖老没有管好手下的人。” 袁宏道再次点头:“大人说的是。” 男子心中一恸,突然严肃道:“不过,监察院插手得未免有些快了。” 袁宏道称是,猜测道:“莫非监察院与范家关系密切,又或是说监察院意欲针对我们?” 男子摇摇头:“监察院直属陛下,是不可能与任何外家有密切联系的,不过该查的还是要查,派些聪明人,去探探那范府门客的底细。” “是,大人。”袁宏道应了一声,又道,“对了,还有一事大人,长公主殿下指派了一名谋士前来,说于您有用,谋士名为吴伯安,在京中也算小有名气。” “多管闲事。”男子的脸色忽然间变得很难看。 袁宏道一惊,赶忙道:“那大人,此人收还是不收。” “既来之,就留下吧,我倒要看看她想干什么。” 男子皱眉道,话语又变得柔和起来,“你也带些话过去,跟她说,我想见见晨儿了。” 出了林府,袁宏道搭乘马车,穿过长街,来到安宁的宫殿下,随即在几位太监的带路下,又来到长公主所居的广信宫殿外。“谋士袁宏道求见长公主。” “进来吧。” 殿阶帷幕下,宫装丽人端坐其间,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衬托着长公主如似玉的绝美容颜,不愧为庆国第一美人。 “若甫那边怎么说?”长公主率先开口道。 袁宏道拜了拜,低头道:“大人收下了。” “那就好。”帷幕里传出满意的笑容。 袁宏道皱着眉头,问道:“长公主明目张胆将人送去,怕是不妥。” 帷幕拉开,芳香四溢,长公主站起身来,现出清美绝伦的面容,激动道:“怎么不妥,若甫这人生性多疑,就得明面上做事他才肯放心,剩下的就看吴伯安的本事了,而你也要在旁推波助澜才是。” 袁宏道低下头:“一切以长公主为主。” 殿中安静了一会,见长公主情绪缓和下来,袁宏道沉声道:“大人想要见见孩子。” “他想见晨儿…”长公主看向殿外,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笑容里有张狂,有埋怨,片刻后,她很生气道:“他想见晨儿就没说想见我吗?呵呵,没有我他如何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我给他生了个女儿都还拴不住他,男人啊,真是不好掌控。” 听着抱怨,袁宏道忽觉心惊胆战,一时有些失神。 时间过去,长公主说话的声音不知为何越来越轻了,她走下台阶来到袁宏道身旁,正视道:“带话给他,就说皇帝哥哥不允。” “是,长公主。”袁宏道俯首道,不太敢直视前面的人。 长公主笑了笑,拍着袁宏道的肩膀:“还有,盯着他的密切举动,我在宫里一心为他说好话,他在宫外薄情寡义会让我伤心的。” 退出广信宫,袁宏道顿了顿,惊觉后背湿了一片。 他不由自主看向身后的广信宫,叹了口气。 走出宫外,路过天河大街,袁宏道命下人将马车停在巷中,独自一人走上街市,买了些艳丽的水桃。 走过河畔,迎面碰上路人一时不慎撞掉了手中的篮子,水桃滚落地上一片。 袁宏道俯下身子,捡拾水桃。 “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 看了看四周,将目光放在地上的水桃,袁宏道小声道:“大人让我调查那范府门客的背景。” 路人很快道;“院长说了,该给的给,不该给的别给。” 话尽,将水桃重新捡回篮中,两人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互道抱歉分开。 回到马车边,驾马的小厮道:“袁先生又去买水桃了。” 袁宏道轻笑,坐上马车:“嗯,天河大街的水桃味正,大人也很喜欢吃,快些赶路吧,大人还等着我回府呢。” 端午节快乐 (本章完) 第39章 简单干脆的目的 第39章 简单干脆的目的 “林若,有意思,一字之差。” 站在书桌边,盯着这个名字,林若甫脸上露出一种不寻常的玩味表情。 袁宏道见状,笑道:“大人说笑,看似一字之差,实则大人与他天差地别。” 林若甫目光滞了很久,然后才非常郑重道:“袁先生怕是才在说笑,十七岁的举人,如此年轻俊彦,饶是我当年也过之不及。” “大人说的是,不过官场可不是科举场。”袁宏道赔笑道 林若甫淡淡一笑:“其他的呢。” “他与监察院目前暂无任何联系。”袁宏道说道,话气低缓,“还有就是,长公主那边,陛下暂时不允。” 未得到满意的答案,林若甫俯下身子,重新握紧笔杆,只是上一秒和悦的眼神骤然锐利了好几分:“到底是陛下不允,还是她不允,无从言说。” 书院外街行凶一案昭告天下,算是给了天下人一个交代。 权贵间的斗争延绵到了京都街上,这是一件让京都民众群情激愤的笑话。 茶余饭后间,不免有人贬低廖学士家的公子蠢如鹿豕,同时心感庆幸,这样不顾是非之人,谁知道将来还会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逆天大事。 再相比起靖王殿下无关痛痒的禁闭,人们便会迫切地想了解一件事实。 林若是何许人也… 结交靖王,激怒廖学士之子,在书院外街行凶案中全身而退,以上其一皆不是一位普普通通的范府门客能做到的。 与此同时的京都书院里广布着同样的疑惑,林若到底是谁? 他们所在意的可不是外街行凶案的当事人,而是流连书楼五天的奇才,不过他们知道此人是一名十七岁的举人。 十七岁的正盛年纪与才情的举人身份联系在一起,不怪书院学子多想。 …… 转眼间一月过去,京都已入寒冬,迈向年底。 靖王殿下解禁,久违光明正大出行,奢华的马车矗立在寒风凛冽的范府门前。 穿着厚实冬衣的林若撑着一柄油纸伞,不紧不慢走出范府。 李治掀开一角,忍受着刺骨的苦楚,瑟瑟发抖道:“动作快点,小心范建那狗日的追出来了。” 林若摇头,示意范大人没空,不过敢在范府门前辱骂范建,天地间独此一人,便是他也止不住惊恐。 坐上马车,马匹扬起蹄子,冰冷的车轱辘碾压在银装素裹的青石道路上,溅起醒目的雪印。 李治呼了口热气,似乎很醉情于雪飞满天的氛围感,却又不时惶恐府中的菜圃能否经受得住冰天雪地的摧残,心情跌宕起伏。 “林兄。” “王爷,林某其实比你小。”林若小心打断道,他老早就心存直言相告的意思,十七岁的少年郎被一口一个兄友弟恭叫着,不免带着丝异味,好比姐姐改换阿姨,府中的柳氏不也厌烦若若姨娘的称呼。何况立于面前的男人是身份尊贵的王爷,实在不宜占便宜。 闻言,李治哼了一声:“本王服气之人,称道为兄不过分。” 马车压路,街巷里传来稚童嬉闹弄雪的玩声,贵不可言的王爷不顾寒风望去,忽然生起感慨:“看这些孩子玩得多开心。” 李治早早成家育有儿女,束于府中,不比长公主能成为皇帝陛下的左膀右臂,执掌内库财权。作为一位远离权力高驻深宫的王爷,种点菜,看似自在,确又总差了那么几分真正的自在。 “林兄该是庆幸,本王二十年来只佩服过一人,尔是第二位。”李治眼中亮着光。 “第一位是?”林若受宠若惊。 李治叹息,眼中光淡得很快:“她已经离开人世,这世上应该没人能记得她,所以不值多提。” 林若笑了笑,看着茫然的王爷,正色道:“林某斗胆一猜,那人之所以能赢得王爷敬佩,想来定是不拘泥于琐事,不依附于世俗,不为名而炫,不为利而动,心中有志之人。” 李治苦笑:“可这样的人死在了世俗中,死在了某些人的眼光中,本王不比她,没有天大的胆子去忤逆,只能想着顺从别人的心意,能活一天是一天。” …… 话说完,李治沉闷了一会,阴沉抬眸:“科举之路不好走,还是别去了。” “王爷是怕林某…”林若欲言又止。 李治接着话道:“那日在书院礼殿里,你念叨的诗很有意思,本王喜欢你正气不附的品格,但不低头的人,是最不应走进官场洪流里的。” 林若点头,却不假思索道:“既然来到这个世界,总要做些有意义的事才好,在这点上,林某比王爷幸运。” 李治摇头,沉声道:“对于伱来说,什么才是有意义的事?实现人生价值,这也没有活着好不是吗?” “何况以你之才气,做到在京中扬名不是问题,为何偏偏就琢磨着去官场里寻名呢,官场的名气可不好。” 林若不在意一笑:“王爷今天的话可真多。” 李治翻了个白眼,最后道:“迈入官场之中的结果你也应该明白,本王会离你离得远远的,否则害你也害我。” 林若微微低着,目标明确,眼神坚毅道:“其实林某没什么多余想法,参加春闱,只是想多走走,多看看,如果可以,顺便再多做点事。” “怎么个走法?” 林若想起那日的事,道:“比如书院外街行凶案,没有王爷鼎力相助,后果会麻烦许多,这便是王爷所能走能看能多做的事。” “世间许多人是没有能力的,我们这些有能力的自然就要多做些,多走走,多看看,就足矣。”林若简单干脆道,他的想法真的很简单,重活一世,既然不再平庸,那就要做与平庸不相符的事,能力越强,头便要抬得越高。 顶着天大的能力,只顾自己潇洒多没意思,这样是真没意思。 李治面无表情,不见烦恼和不悦,他就像旁观者,看着来人:“你去做吧,本王就静静看着,看你能走到哪里,看你能爬多高。” (本章完) 第40章 春闱将至 第40章 春闱将至 林若心领神会,马车一声不吭向靖王府而去。 这事儿就这么轻描淡写揭过。 本来此次出行就不是为谈什么理想目标。人生苦短,赏赏酒赏菜圃子才是李治的正道。 马车落在靖王府外,李治领着林若直奔后园。 靖王府后园中心置着一所亭子,周边绿意盎然的草坪被白雪皑皑所取代,那座菜圃子则在亭后。 李治常年不出居,自然将府中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生机勃勃。 走在小道上,美轮美奂的庭院在眼中延伸开来,雨雪天带着一种不可置信的静谧。 孤寂的靖王府少有客人,更少有能让王爷亲迎的客人,噤若寒蝉的下人们不由得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眼前惊艳的少年。 林若笑了笑,靖王不会想到,靖王府的人也不会想到,十年后的这地将会是全京都最热闹的地方之一,因为府中的靖王世子总是喜欢风雨无阻,开着一月一次的大诗会。 走到亭间,方才有了孩童间的嬉闹声。 李治怀抱着两岁的柔嘉郡主,一手拎着五岁的小世子坐在亭间。 “林兄有无婚配良偶,本王像你这般岁数时可早已成婚。” 林若摇头:“没有。” 李治一听,顺势露出鄙夷神情,先成家后立业,便是参加春闱的举人们,大都也不是孤身一人。 “看本王这女儿,是不是比狗日的范建家女儿长得好看多了。”李治捏着脸蛋,展示着小柔嘉晶莹剔透的瓷器皮肤,炫耀道。 林若沉默以对,翻了个白眼。李治天天揪着范建骂,十年后两家的关系却是礼尚往来,亲如一家。 想到这里,林若懊恼不已,应将若若带来才对,提前见见她这闺中姐妹也好。 “你倒是说句话啊。”李治怒瞪着眼。 林若微微一笑,淡淡道:“小世子殿下可以与范大人比一比。” 靖王世子长大后流连画舫青楼,倒是与范大人年轻时一个调性,这点上确可以比,林若暗道。 李治自然理解不了林若的意思,正沾沾自喜乐着,狗日的范建容貌姿色他是中意的。 午后过去,闲着无聊的李治又带着林若去瞅了瞅自己精心栽培的菜圃子,嫰绿的叶子覆在雪下,仍旧顽强挺立,现出生机活力。 李治见着,活像个纯朴的菜农,不忘拎起锄头劳作一番,然后视着成果露出憨厚的笑容。 “入了官场,小心点林若甫。” 回到中厅,用饭间隙,李治换了身衣服,郑重其事道:“你不知道,可本王心里门清,京都府案中,林若甫递过话帮腔廖家,现如今吃了瘪,来日里保不齐明里暗里针对伱,他背后势力太大,错综复杂,能避即避吧。” 林若应下,却道:“林若甫不像小肚鸡肠之人。” 李治眉毛一挑,有些生气:“你见过他吗,就这样说。” 旋即又叹息道:“要不了几年,他只怕扶摇直上,入主相位,本王倒希望他大气点,不会苛待你一个新人。” “当然,若林若甫真是斤斤计较的狭隘之人,那本王倒更希望他能在春闱中使尽手段,致你落榜,免得你日后受罪,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林若笑了笑:“明年的春闱,林若甫不会插手。” 他心里很肯定,因为明年春闱是一场惩奸除恶的大戏,能参加这届春闱的学子,真才实学是唯一的出路,这便是公平所在。 …… 冬日的白天里,铅灰色的天空雪纷飞。林若刚出靖王府大门,冷飕飕的风呼呼刮着,袭在身上,单薄的身形像柳树的枝叶般在风中摇曳不止。 坐上滕子京接驾的马车,林若呼着气,缓了好一会儿。 路过天河大街时,林若又见到了那群在雪中嬉戏的稚童,他们身着的衣物并不厚实,咧着嘴,收着通红的小手,红彤彤的脸蛋扑哧笑着,孩童的天真感让他们痛且快乐着,但这给林若的观感并不好。 “驾,驾…驾。” 繁华的天河大街上,一名全副武装的官兵挥舞手中的鞭子,无视街上的行人,驾马横冲直撞而过,嘴中不断大声嘶吼道:“朝廷办事,滚开,通通滚开!” 周边行人见状纷纷退避,不敢吭声,在这无妄之灾下,他们只能自认倒霉。 林若见着不免皱眉。 滕子京驾着车,解释道:“与北齐的战事还未结束,应该是边境上传来的八百里加急信,着急送去皇宫。” 林若冷漠着:“八百里加急?只怕平日里也是这般作风。” 滕子京沉默着,他也不知该如何作答,这种场面见得多了,太多习以为常。 传信兵快马加鞭赶去宫外,冲进宫城,将怀中的信交给值守的卫兵,后又传到深宫内的太监里,几经周折,终落到太监总管侯公公手里。 “陛下,喜报,喜报!” 侯公公奔进皇帝的书房里,伏在地上,双手恭敬呈上信件:“陛下,喜报,北齐大败,我军大胜!” 衣着散乱的庆帝饶就慵懒地坐在那块小凳子上,闭着眼眸,不甚在意。 “陈萍萍,帮朕看一下。” 接过信件,陈萍萍缓缓打开,不着痕迹看了一行内容随即双手递上:“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边境三城皆入我军囊中,北齐请降,日后再无力与我庆国抗衡。” 闻言,庆帝沉思些许,方才睁开那双锋锐的眼眸,考量道:“陈萍萍,你说朕下一步该怎么做。” 陈萍萍不作思考,赶忙道:“近至年关,得此大胜,自然是犒赏三军,撤兵回境,昭告天下,共享我庆国之荣。” “不。”庆帝连连摇头,“不能这么做,让大军继续驻扎在边境上,北齐的胆还没被吓掉,还得多吓吓。” 陈萍萍拱手:“天下已定,陛下英明。” 庆帝再次摇头:“这天下远远未定,庆国之内还有太多人藏着坏心思了。” “陛下的意思是…” “春闱将至,那就简单做个敲打吧,朕没允许前,没有人可以肆意妄为。” (本章完) 第41章 大宴群臣 第41章 大宴群臣 年末的北伐大胜春雷滚滚传遍庆国大小角落,却在政堂上出乎意料的冷冷清清。 政客们你一言我一语,绵里带针,猜测其中是非对错,始终没个笼统的答案。 直到新年骤始,深宫里的皇帝陛下终于没有任何隐瞒的想法了,特此昭告天下,与民同乐。 除夕夜里,皇帝陛下更是史无前例殿前设宴,招待群臣,京都之内凡是叫得上名头的官员都在邀内。一时间,偌大的官场各派再无心结,其乐融融。 红灯高挂的范府里,柳氏布置大半天的除夕盛宴还没开场,便遭到了赤裸裸的熄灭。 可听说是皇帝陛下的御令,柳氏也只能抱怨两嘴,咬碎牙往肚子里咽。 司南伯着上正装,交代几句,匆忙奔进宫内。 正厅里,红灯蜡烛高点,长长的桌子上佳肴遍布,却总显得单调失色。 十几个丫环下人围着三人转,柳氏心生厌烦,嚷嚷几声,便让他们各自下去过节了。 “你说陛下埋的什么心思,好好的团圆饭搞这出。”柳氏柔顺的眉眼弯弯皱起,看向桌边仅存的两人。 “要是祖母和哥哥在就好了。”范若若露出淡淡的愁容,嘴里嚼着肉丸子,樱桃小嘴油光锃亮,仍不忘有一句没一句念叨。 林若温和道:“放心,范闲少爷自己会找乐子。” 范若若一听倒也是,哥哥不会闲着,怕是又在与丫环们嬉闹。 “唉唉,老娘问你们俩呢,听见没有。”柳氏板着脸瞪过去。 林若放下筷子:“夫人慎言,这话可问不得。” 柳氏狠狠剐了一眼:“自己家里有何说不得的。” 林若笑了笑,接着道:“那请夫人耐心等待,大人回来便有结果。” 柳氏按耐住烦躁,扬起尖俏的下巴,哼了一声,起身离席:“陪伱们俩真是浪费时间,老娘寻儿子去。” 范若若很乖巧道:“姨娘慢走。” 柳氏没有回头,但已经气汹汹叉腰立威,哼哼唧唧道:“不要叫老娘姨娘。” 隔了一会儿,范若若吃饱喝足,擦了擦小嘴,兴奋道:“先生,若若出去玩了。” 林若点头:“去吧,小心点。” 再过些时辰,正厅空无一人,丫环们齐齐上手收拾这一桌未待享用的盛宴。 不知什么时候,夜已深,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府间,消淡了些欢声笑语。 回到房间,点上一盏油灯,打开窗户,林若伏案其间。 雨点纷飞,滴落进屋内,使得熠熠的灯光微弱下来。 下雨天总是会屏蔽世界,弥漫出安静的气息,而在这安静的环境下,最容易思绪纷飞。 林若也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什么,他走到窗前,极目远眺,目光一直延伸到那座宛若星河的宫殿内。 …… 皇宫外城的祈年殿内,群臣沿着长长的通道鱼贯而进,落席入座,宫女们端着优雅的姿态呈上各类的酒浆肉食。 席间王公贵族,名士云集。很少上朝的陈院长今晚来得特早,倚着轮椅坐在前列位置。还有从不涉朝廷政务的靖王殿下也破天荒参加了这场宴席。主位案几的右下方,三位年幼的皇子同样不可思议到场。 这场庆功宴安在浓浓的除夕夜里,倒也是场皇室里的家宴,不足为奇,想到这里,宴客们再无压抑。 席间没有肃刻的气氛,群臣们放开心互相道贺,聊着家长里短,诉着陛下神威,骂着北齐宵小不自量力。甚至于有人游走开来,倒酒敬去,与朝廷里的大红人林若甫互通寒暄。 直到一声太监的嘶喊,席间鸦雀无声。 “陛下驾到!” 庆帝缓缓从侧后方而来,露着睥睨天下之态,嘴间的笑容绽开,显得尤为温和。 他没有坐上孤傲不群的龙椅,而是与皇后徐徐端坐在案几两边,“今天诸位爱卿就当家宴,不必拘谨。” 群臣见状,心中最后一丝紧张情绪彻底消散,齐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皇帝陛下的吆喝下,宴席吃喝随常,按着程序有条不紊进行。 伟大的皇帝陛下先是赞赏地聊了聊此次北伐战事,按功论赏,大行分封,给足了北伐主将秦业一家面子。 随后又把目光放到了三位皇子身上,秉承皇家习俗给其一一发放新年礼物。 淡淡看了群臣一眼,皇帝陛下便在不动声色间宣布了一个足以撼动庆国政坛的惊天消息,将十岁的大皇子李承儒送去边境习兵。 群臣皆惊,殿上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本来暗有争端的皇太子之战消弥渐尽,在这一刻真正掩了下去。 没有了年长的大皇子,那这太子之位必然是落到皇后所生的三皇子李承乾手中,余下只是时间问题。 承继皇业,总领乾坤… 这并不是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自古立嫡不立长,皇家规矩使然。 高坐在案几旁的皇帝陛下,即便没有龙椅倚仗,那股威严依旧煌煌波及殿中,他看着下方群臣,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天下初定,还有一月便是春闱,春闱是庆国之大事,不能懈怠,诸卿当勉。”皇帝陛下笑了笑,话风一转,“不过今年的春闱,朕想换个考法,翰林院学士林若甫何在。” “陛下,臣在。” 林若甫立即起身,站了出来。 皇帝呵呵一笑:“今年春闱的主考官由你来担任,礼部负责协助,有何不懂,自去讨教。” 林若甫一听,跪拜领旨,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祈年殿内,群臣脸色变了又变,各怀心思,却都不约而同猜到陛下对林若甫的栽培之意,跨过春闱关口,来日容登高位。 天子说行,那就是行,这话没有回缓余地。 便是吃了暗亏的礼部众官员,也不敢有任何多余的思绪,反倒皆想着要借此春闱,多加巴结林若甫才是。 “陛下圣明。”群臣齐声叩拜。 早打定主意的皇帝陛下心情很好,盯着林若甫,笑幽幽道:“这事一定要办好,否则朕必治你罪。” (本章完) 第42章 翰林院开课 第42章 翰林院开课 殿前盛宴结束,皇帝陛下一连几天没再召开朝会,朝廷内外清净许多。 林府书房中,林若甫眼光透出一丝担忧,呐呐道:“可知,陛下此举到底有何深意?” 长公主送来的谋士吴伯安在一旁谄媚道:“恭喜大人,待春闱圆满,大人定将择日高升。” 林若甫摇了摇头,不见情绪,道:“礼部来客应该到了,你去大厅接待一下。” 吴伯安拱了拱手,退出书房。 “吴伯安说得对,若春闱圆满,我在朝中的地位必将更上一层,但问题是…”林若甫欲言又止,叹息一声,未再往下说。 袁宏道笑了笑,接话道:“问题是,陛下到底要我们在春闱中做什么。” 林若甫眉梢抬起:“还是袁先生懂我。” 随即又一转神色道“所以这未必是件好事,若做不漂亮,只怕适得其反。” 袁宏道点点头:“陛下留的题目很深奥,但我们还是有很多时间能去破解的。” 林若甫闭上眼眸,沉思道:“的确,朝中人的想法或许就是陛下的答案,我们得多加注意才是。” 袁宏道:“长公主那边,可以利用一下。” 林若甫眼中透出一丝寒光:“不了,这是陛下给我的考题,不能让外人插手。” …… 林若甫主持春闱,对于天下学子而言,无疑是一个利好的消息。 同是寒窗苦读数十年,一朝功成名就登庙堂,没有谁能比林若甫更了解寒门学子的挣扎。 于是乎,天下学子的热情涨了又涨。 除夕后的京都,消了年味,却多了热闹,各州各路学子秣马厉兵,枕戈待旦,纷扰不绝踏上进京赶考的道路。 远赴而来的学子大都入京早,礼部考院周围的客栈便是他们的入住地,每隔三年一届的春闱,让附近数里顾客盈门,生意爆火。 京都书院同样为学子开放住地,并且提供备考的阅书学弈场所,不过高昂的价格让学子们大都望而止步。 但在一月初八这一天,京都学院却前所未有的热闹,远超数月前的礼部考学。凡是入京都的学子,无一例外在今天削尖脑袋想要钻入学院中。 滕子京驾着范府马车停在巷内,扶着林若下车,打趣道:“先生都两月未曾来了,想来也不差春闱这一月时日,书院貌似没甚可来之处。” “既入京都书院,春闱会考自然也是挂书院名头,拜见院内座师,走走情理过场,不失礼数,应是如此。”林若微微一笑,答的滴水不漏。 滕子京应下,迷迷糊糊点头,想着取笑文化人,真是一件难事。 林若走进书院,发现今日异常安静,路间少有学子走动。地面上仍残留着昨日留下的雨渍,格外湿滑。 林若打开瞳眼,眸中的异光一瞬而逝,十多间书堂中处处是学子倾听的专注痕迹。 有客,还是贵客。 忽然,一名书院学子打断了林若肆无忌惮的眼光探索,小心谨慎问道:“请问,足下可是林若学子?” 林若略微疑惑,随即笑道:“正是,不知兄台有何贵干。”“不敢当,愧不敢当。”那学子听闻来人承认,情绪异常激动,眼眸涌现出神采,双手捧着书,咽了口水,细声细语道,“不知先生能否为学生解答一下书中的注释。” 先生?学生?大家不都是书院学子…… 林若顿感匪夷所思,但还是极力地表现出一丝自矝,埋首入书中,仅是一看,心中便明了许多。 书中注释正是两月前自己在书楼时随手所留。林若心中不免懊悔,前世喜欢做笔记的习惯深入骨髓,碰到难以理解的知识处,林若都会无法克制地在书中留下解答痕迹。 更何况今世是个挂逼,有些事就更擅长了… “妙极,妙极了,原来先生是以这样的新奇思路作的解答,难怪学生苦思冥想亦未参透注释。” 林若只是稍作点拨,那学子便茅塞顿开,获得知识的喜悦感瞬间冲破枷锁,让他面色红润,难以抑制兴奋。 “多谢先生…多谢…”学子连连道谢,客气十足。 林若扬起头颅,啧啧称奇,这便是帮助他人的成就感吗?有点爽是怎么回事。 “你小子,终于来了。”远处缓缓走来一男子,正是那日接待他的学官田阳。 “大人。”林若咳了一声,恢复常态。 “林公子如今可是书院的大红人,这声大人田某实在是愧不敢当。”田阳微微叹息,很是欣赏道,“你在书楼里做的好事可算是帮了众学子大忙。” 心里猜测到大半,林若只是点点头,倒也没有具体问。 “今日书院可是有贵客驾临?” 田阳见状,调侃道:“伱小子来得可真是时候,上次赶上礼部考学,今天又赶上了翰林院开课,次次都能碰上大运。” 这话刚说完,田阳便生起一丝埋汰,十七岁的举人何须听人开课,遂不好意思笑道:“唐突了,这些于你无益,不过毕竟是翰林院大学士,见识一下是好事,你将来入了官场不免也要接触。” “拜见书院座师一事?” “这事不急。” 两人朝着书堂而去,田阳边走边道:“想来你也知道,陛下令翰林院学士林若甫为本此春闱的主考官。林若甫学士心系考生,请派翰林院近一半的大学士亲临书院,备学开课一天,特地为学子们讲解疑惑。这等好事,对于春闱学子而言,实在百年难遇。” 走到书堂里,两人一间一间教室看去,各地的学子们低头受教,无比专注。 田阳感慨道:“今年的春闱,难喽。” 林若一笑置过。 两人继续前进,来到另外一间教室观摩,当看到台上的学士,林若突然怔住,目光索去,喃喃道:“吴伯安,竟然是他。” 田阳听到嘀咕,问道:“你认识此人?” 林若笑道:“见过一面,就是不知吴先生还有没有印象。” “他应该不是翰林院学士吧。” 田阳嗯了一声,道:“此人乃是林府门客,于京中有些小名气。” (本章完) 第43章 文渊阁大学士 第43章 文渊阁大学士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却清晰落在堂中讲台上。 吴伯安耳廓一动,目光瞥出外面,这俊秀的少年郎想来也是春闱学子,不坐堂间听课,反倒与书院学官视察走动,身份不简单。 课堂安静下来,吴伯安理了理袖子,迈步走出堂中。 田阳惶恐:“吴先生,没影响到您授课吧。” “无妨,不知这位是?”吴伯安满面带笑道。 仇人见面,没有眼红,只有欣赏的审视。 吴伯安还是那个吴伯安,投靠大红人林若甫,仍心乱飞,四处结交。 林若心里谤着,面上淡淡道:“学生林若,乃范府门客。” 林若名头,吴伯安并无听闻,但是范府一词,倒是实在触到他的眉头。 强扭情绪,吴伯安讶然道:“这位学子吾等可是曾有闻面,话术甚觉熟悉。” 就骂了你一遍,能记如此之久… 田阳在一旁插话道:“林公子以前与吴先生是有过照面。” “是吗?”吴伯安道。 林若扫了一眼,不动声色道:“来京路上远远见过先生。” 来京路上…吴伯安脸色又难看几分,脑中联想到旧时遭遇。 一名门客,实在不至于范府尊驾大老远护送,吴伯安微动心思,没有放心上。 这时,田阳附耳低语过来。 吴伯安一听,当即明悟:“原来你就是书院学子中口口相传的人物。” “不敢当,吴先生谬赞。”林若谦虚道。 结束掉谈话,两人继续朝楼上的书堂走去。 田阳打趣搓着手道:“能得到吴先生赏识,于你而言是件好事。” 林若不敢苟同,笑了笑:“怕是不尽如此。” 吴伯安回到课堂,发现学子们眸子外放,神绪涌动,已然被适才的谈话所吸引,心情有些不畅。 “肃静。”吴伯安用戒尺拍了拍讲台。 课堂归于平静,静如汪潭,学子们急促的呼吸声却仍然掩盖不住。 有学子起身作揖:“吴先生,堂外真是那十七岁的举人林若?” “那便是书院外街不畏世家公子的少年?” “他所留的注释到现在学生都还未曾参透,惭愧。” 学子们窃窃私语。 尽收眼底,吴伯安恍然惊醒,原来此人便是得罪过林大人的少年,心中的一丝好感霎时烟消云散。 心里暗道:“也就故弄玄虚骗骗此间无知学子,装模作样,不过尔尔。” “继续上课!” …… 另一边,两人来到书堂二楼。听着朗朗的讲授声,林若微微止步,向一间教室视去。 一名白褂学士半身沐浴阳光,正埋头沉浸授学,神态自然,专注无比。略微抬眸,他即能见到堂外两人,但他的身子前倾,深邃的眼眸始终游走在众学子间未有偏移,脚步声不小,却也显然被他隔绝在外。 林若一知半解看向田阳。两人走到角落一边,方才交流道:“这位并不是翰林院学士,但其名头远扬庆国,若能与之交好,文坛路当顺畅无比。” 田阳卖了个关子。 林若忽然觉得学官大人也挺搞得,怎么净想着结交… 田阳顿一顿,继续介绍道:“此人名舒芜,现任文渊阁大学士,文采斐然,德行俱佳,在庆国之中,名气盛极。” “原来是游于北齐的舒大学士。”林若做了个补充,知道这些信息,他也就能了解到全貌。 田阳道:“林公子可能不知,舒学士最扬名之处不在于本身之才华,而在于他有一位天下皆敬的座上恩师,北齐一代大家庄墨韩。” 身为北齐人,能被庆国趋之若鹜称为文坛领袖,便足以说明这位文豪大家的能力。 同样,作为一名南庆人,能受教于庄墨韩门下,也足说明舒芜之才学。 两者皆是光明磊落的响当人,远不是趋炎附势的吴伯安能相较的,这样之人,理当给予十足尊敬。 逛完书堂,林若方才去拜上座师,处理完事宜后告别田阳,离开书院。 走到书院门口,林若脚步一顿,收了回来,有一只香囊落在地上。 自然的弯腰捡起,林若握在掌中打量端详,香囊散着不可知的奇香,云纹复杂,做工精妙,想来定是某位世家闺秀小姐所掉。 书院中的女子…该是谁呢。 林若眉梢一动,不禁开始思考,只是绞尽脑汁也猜不到在这个时间段,庆余年中有什么熟知的大家闺秀。 不都还是蹦蹦哒哒的小屁孩…哪有什么大家闺秀。 总不能是长公主,那算了,林若一想到其大名,心里油然而生惧意。 长公主可不是一个能招惹的人。 “公子稍等。”林若身后传来老态的嗓音,一位梳着发鬓的老嬷嬷走了上来,穿着华贵的衣料,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大娘,这可是您的香囊?” 老嬷嬷先是面露惊讶,然后羞怯一笑:“得确是老身的,多谢公子。” “公子面相着实不错。”老嬷嬷又说一句道。 林若手一颤,赶忙递过去,苦笑道:“大娘拿好,在下有急事,先行一步。” 老嬷嬷笑了笑,看着来人远去,捏着香囊,松了口气:“可算是把小姐的香囊给寻回来了。” “林公子,止步。” 林若刚出学院没几步,又有人叫住了他。 来人是一名书童,喘着粗气,费劲道:“可是林公子?我家先生邀您一见。” “哪位先生?” “文渊阁舒大学士,林公子适才观摩过我家先生授课,恰好,我家先生也有些问题想要向林公子讨教。” …… 书童带着林若穿过书堂,来到书院后方的办公楼,走上三楼,跨过长长的门槛,进到一间休息的书房。 书房布置单调简略,却有雅调,最吸引人的莫过于左方壁上所挂的小楷书法,乃是京都富有盛名的文书阁大书法家潘龄所作。 “烦请林公子在此稍候片刻,我家先生授完课马上就来。”书童说道,给林若倒了杯清茶,方才小心退出去。 林若浅略品尝一口无色无味的清茶,随手拾起桌上的策论书,翻阅过目,最终停在一处标有痕迹的地方。 (本章完) 第44章 醉人的策问 第44章 醉人的策问 檀香袅袅,清淡气息复绕房中。 这本策论是于书楼中取出,上面清晰留着林若做的注释。 他的注释向来是针对一些有意思的问题,或晦涩难懂的古文经义,并不是随手作笔。 林若沉下心看着书上的策问。 春闱会试主考经义、诗赋与策问三项,无论庆国北齐与否,皆是亘古不变的规矩。 但此篇策问却别出心裁秉承诗赋无用论,认为诗赋不过文人消遣,排忧解难,于国实际无用。遂提出以史书取代诗赋,借古望今,养实用之才。 林若所作注释不多,只是提了几些简要观点,并未长篇大论。 莫非舒芜是来讨论学术…林若心里猜想,怕不是针对自己这篇策问的解答来了兴趣,想要深入讨论。 林若沉默一会儿,收回无趣的目光,静静聆听,清脆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站起身来。 “学生见过舒大学士。” 白褂袭身的舒芜走进书房,饮了口清茶缓解口干,随即才看向林若。 “初入京都书院便听闻尔名。” 林若吐了口气,道:“虚名,不敢当。” “并非虚名。”舒芜拿过林若手中的策论书,轻车熟路翻到那一页,单刀直入,“关于史书与诗赋之争,你所注释的观点务自立说,心粗胆大,敢为新奇,很让我眼前一亮。” “常人度之,多是取其一论,而你却摈弃两者,反论史书与诗赋合性,不摈其一,剖析利弊,多论从出,提出革新之点,就是…”舒芜似乎是觉得此篇策问没有达到他心中的完美,道,“就是目光放得长远了些,不太契合当前庆国的实际。” 舒芜看向林若,求知答案。 “发展都需要阵痛期。”林若镇定自若道。 “话虽如此,当今庆国刚迎太平,不宜大变革。”舒芜摇头道。 林若点头,舒芜继续点评:“倘若这篇策问放在春闱会试,或可以得高分,却绝不会是人人心悦的佳品。” “针对问题我写了一份策问,你可以拿去看看,伱我虽观点各异,欣赏的眼光却是一致。”舒芜期待递过稿子,他很希望林若看过后能提出一些想法。 林若苦涩抬起头,思绪片刻,还是拒绝道:“多谢舒大学士挂虑,不过学生只是一时兴起所写,对于这篇策问的细致讨论实在是无…” “好吧,看来你并不太热衷于这篇策问。”舒芜有些失望收起眸中的光,换了个想法,“既然如此,能否依据你的观点写一份文章于我,就当舒某欠你个人情。” 看来他真的很想看看自己提出的新奇想法具体实践起来是什么样,林若想了想,点头应下。 他不太喜欢与舒大学士讨论过深,盯着他那超高求知欲的眸子,真论起来,不得天昏地暗,嘴都说烂,无止无休才行。 不过按照观点写一篇完整策问,满足舒大学士一颗忠贞不二的科研心还是有必要的。 林若答应下来,走出书房,盯着某人的苟且行为略有不耻,一笑置过。 吴伯安在门口一阵张望,待林若走后才敢进去问候。 “舒大学士。” “有事?”舒芜边收拾边道。“授课结毕,特代广大学子以及我家大人感谢文渊阁相助。”吴伯安笑呵呵道。 舒芜面色平静,点头笑道:“大可不必,若真有诚意,记得喊林大人改日请舒某吃酒。” “一定一定。”吴伯安点头应下,看向书房外,“舒大学士看来很欣赏林若这位学子。” 沉吟片刻,舒芜颇为感慨道:“我庆国文弱,素受北齐所嘲,今日终于见得一位有心文坛的学子,自然要多加注意些。” “那是,此子才学极佳,只是…”吴伯安故作叹息,骨子里那股厌恶生得极快,此时此刻,他已经确定林若便是入京马车上的人,不由得恶语相加,想抹黑印象。 “品行貌似差了些。” 舒芜面色不变:“你与他有矛盾?” “不算大矛盾,却足以探人心。”吴伯安道。 舒芜轻蔑一笑,面色沉下,忽然道:“尔与他的矛盾关我舒某何事,吴先生怕是管的宽了些。” “吴某不敢,只是听说他与林大人貌似同样有些矛盾。”面对奚落,吴伯安面露难色,赶忙补充道。 舒芜无声片刻,才道:“你是说书院外街的案子?” “正是,吴某也是为舒大学士考虑。”吴伯安言辞恳切说道。 谁知,舒芜只是不屑地瞪了一眼,随即若无其事走出书房,淡淡的话语传来:“舒某与你们家大人交情不深,却也有些识人之明,你把你们家大人看得太低了些。” 吴伯安嘴角一抽,面红耳赤,私以为最讲规矩的舒芜是个有分寸之人,怎么也得给林大人几分面子… 扭头看向书上的策问观点,吴伯安愤愤将其合上,“哼,诡论罢了。” …… “先生怎么出来这么晚。”滕子京驾着马车,坐久了腰酸酸的。 “碰到老熟人了。” 两人交换眼神,林若正襟道:“可还记得进京路上的吴伯安。” “竟然是他,这种人也配进书院。”滕子京闻言,有些不忿。 林然平淡一笑,调侃道:“你还是看得浅显了些,他没进书院,进得是林府门下。” 林若甫门下!滕子京大为吃惊,局促不安的埋怨道,“先生还笑得出来,未走上仕途便提前树了大敌,这等小人,将来怕是会处处针对,誓死不休。” “你说得对,吴伯安确是睚眦必报之人,他已经开始着手针对了。适才被他窥了一手墙角,此时此刻,只怕是正在舒大学士面前孜孜不倦诋毁我。”林若想道。 滕子京有些昏头,怎么好像从先生话里听到一丝幸灾乐祸的滋味,到底谁在整谁啊。 “先生就不担心?”滕子京又问道。 林若摇头,哭笑不得:“他的手段行径太过卑劣,便是想担心也担心不起来。” 在高风亮节之人面前说他人坏话,真的是一种很蠢的行为。 (本章完) 第45章 大难将至 第45章 大难将至 宽敞的马车驶入文渊阁,舒芜搭着下人安的小梯从马车上下来。 文渊阁同样是座衙门,不过是一座光鲜亮丽的衙门,往来这里没有持刀的武夫衙役,只有穿着官服抱着书的学士。 “大人,厅里有礼部官员候着。”有学士道。 舒芜皱眉:“可说何事?” “是关于春闱的事情。”学士眼巴巴道。 舒芜点了点头,缓步走进文渊阁,在临近正厅时,那礼部官员迎面走来。 正是半百岁数的礼部侍郎张临沂。 “舒大学士您可来了。”张临沂有些好气的抱怨道,“今早收到旨意而来,等了您好几个时辰,我这老腰险些快坐不住。” “劳累侍郎大人,上座奉茶。”舒芜面无波澜露出一点笑意,走进厅内。 “也是怪老朽,来得急切,没有打探好消息。”头发微白的张临沂品茶笑道。 舒芜手里端着茶,轻抿一口,平和道:“侍郎大人有话直说。” “此次春闱主副考官由林若甫学士与礼部尚书魏安分任,老朽作为礼部侍郎,自然担任内帘官员,可思来想去还差一位考场巡视的外帘官员,遂想斟酌一下舒大学士意见。” 张临沂声音略微中气不足道,难掩疲态。 舒芜沉默一下,没什么语气答道:“陛下既已下旨,侍郎询问意见怕是多此一举。” 张临沂眉毛跳了跳,赔笑道:“这份差事是林若甫学士讨的,我礼部商议后也并无意见,不过陛下说了,还是得问问舒大学士意见。” 舒芜不作犹豫,颔首道:“为陛下分忧,臣之职责,为春闱学子尽一份心力,理所应当。” “舒大学士有这份心,乃我庆国之福。” 张临沂点头,枯手敲打着桌,随行的礼部官员立即递上一份层层弥封的考袋。 “这是此次春闱的考卷,舒大学士可先过目。”张临沂道,目光轻轻扫动,“不过近月内,得委屈舒大学士暂居府内,老朽回去后也得闭门自省。” 舒芜心领神会点头:“侍郎大人放心,舒某必谨遵规矩。” “那就好,张某告辞。” “来人,送送侍郎大人。” 送走礼部侍郎,舒芜略有困乏,小憩半刻,用完饭后才重新坐到书房中,盯着考袋沉思。 这时,书童取着封书信躬身走进书房,“先生,林公子的策问送来了。” 舒芜心头一惊,险些忘却大事,连忙挥手:“马上送回去,带话林公子,春闱过后舒某会亲自拜访。” “是,先生。”书童马不停蹄冲出文渊阁小院。 舒芜松了口气,坐了许久,才缓缓打开考袋,查看起里面的试卷…… …… 春日的京都,草长莺飞。 一连过去近月,距离二月初九的春闱会考只有一天时间,这些天来,林若一直蛰居范府中,潜心备考。 桌上的格层中,放着那封去而复返的策问,林若皱了皱眉,想不通也就没多想。 范府后院传来酒罐碎裂的声音。 林若看了一眼,随即低下头去。王启年全身沾满泥泞,灰头土面整理仪容,狼狈的从小窗中悄摸摸钻入房中,哐当又磕到桌角,额头红呼呼。 “许久未见,王大人看起来气色不好。”林若轻笑道。 “…”王启年无言以对,心想大人真是正经人吗?笑话起人一套一套的,神机妙算的院长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看来大人早就发现王某了。”王启嘿嘿一笑,不忘摸头呻吟。 “为何不走正门。”林若转而问道。 “司南伯大人…再则爬墙方便些。”王启年顿了顿,不在意的笑道。 “大人有事?”林若又问道。 “本来下官是跟着大人的,可三月前院长突然将王某调回一处重拾文书工作,还警告不能再接近大人,王某只能做罢,含泪…可禁不住思念啊。”王启年叹了口气,先哭诉一通挽回形象,然后话风一转,沉声道,“其实是院里发生大事了,王某不得不寻大人啊。” “这事跟林某有关?”林若一针见血找出关键点。 王启年一脸正色道:“廖公子死了,就在今早上。” 林若缓缓合上手中的书。 廖学士虽被贬谪,却仍旧是朝廷官员,廖羽身亡,可能涉及党派斗争,监察院自然要插手,得到最新消息不足为奇。 可论起无需头的党派斗争,凶手锁定在另一个人身上无疑更简单。 林若抬起头,竖着眉头:“认为我是凶手?” “案子由刑部主办,京都府辅助,监察院得到消息去看了现场,不过没有插手。”王启摇了摇头,面色沉重道,“可听办案的同僚说,刑部已经将你锁定为第一号嫌疑人。” 林若摇头:“我这一月来从未离开过范府,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王启年颔首,无奈道:”王某也相信大人,可问题是,刑部在现场发现了威胁您的直接证据!” 争对疑点,王启年继续道:“上次书院外街行凶案,大人有危,院里出手调查很快,说明院长很重视大人。而这次的案件涉及人命,明明更加凶险,可院里除了看一眼,没有任何动作,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王某想着,有必要告知大人一声,早做防备,这案子目前看来太不简单。” “因为这所谓的直接证据,所以院里同样认为我是凶手,方才不愿做搭理,是这样吗?”林若顺着王启年的话推理道。 王启年否绝:“院里不会如此武断。” “那就是监察院单纯不想管。”林若道。 王启年不置可否。 “还有一个疑点。”林若揉了揉眉心,突然起身,顺着王启年的话,他一直在推测其中的不寻常点,监察院是其一,而其二就是,“为何是刑部主持此案?” 京都里的防卫从始至终都是京都府的事,按理来说此案应一并由京都府全权负责才对。 “因为此案涉及到了另一桩由刑部审查的案子。”王启年回答道。 林若埋怨似的看了一眼,你不早说…浪费脑细胞。 王启年想了想,郑重道:“大人,您不觉得案子发生的时间很巧妙吗?” “不是一般的巧妙,明天就是春闱,突然发生这桩案子,我作为嫌犯,是参加不了春闱的…” 林若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有人试图阻止他参加春闱,一晚上时间,没有破案的可能性。 明日一大早,他不是在礼部贡院,而是会在刑部的大牢里。 (本章完) 第46章 科举前案 第46章 科举前案 命案发现在今早天蒙渐亮时,由廖府下人报案。 最早赶到的是京都府一众差役,封控廖府,进行了初步的现场勘察与取证。 经查,廖羽死于卧房,被人背后一剑穿心,当场身亡。 门窗无撬动破坏迹象,杀手在府内留下的其他痕迹也不多,推断擅飞檐走壁,轻功极好。 “打住。”林若表情严肃,分析道,“门窗无撬动痕迹,那就说明杀手是从卧房门进去的,廖羽认识杀手。” 王启年略微沉吟,摇头道:“不好说,自家府中,有人敲房门的话,在无特别注意的情况下,开门很正常。” “可廖羽是背后被人刺死的,特意将后背露出来,只能是认识此人,且熟悉放心。如果是我,你认为廖羽开门后会背身吗?” 林若一边想一边下结论道:“你也说了,廖羽身上仅有一处剑伤,杀手未做其他伤害性举动,怎么能让廖羽堂而皇之背身呢?唯有认识。” 背上命案,仍能临危不乱分析问题,王启年信服点头:“大人言之有理。” 林若撇撇嘴,继续往下道:“说说那份绝对证据。” 王启年认真回忆,道:“廖羽枕下有一份信件,根据墨迹推断,是遇害当晚所写,信里明确提到大人会在这几天刺杀他,笔迹确认无疑是廖羽的。” 林若一顿,纳闷道:“廖羽明知我要刺杀他,为何不提前防备,很明显的栽赃陷害。” “因为廖羽于信中写道,大人虽然扬言刺杀,但他并不太相信,认为只是吓唬话,所以没有防备。”王启年接话道。 林若冷哼:“可笑。” 王启年忧心道:“不管真假,廖羽已死,而那封亲笔信又明确指证凶手是您,这才是死无对证的点啊,大人。” 林若有些怅然的点头,廖羽既死,指证的说服力会上升一个层次,即便无法定罪,却也牢牢将自己拉进所谓的罪案泥塘。嫌犯的身份坐实,短时间内想脱身是不可能的。 拖一天,春闱会考便会前功尽弃。 “廖羽用命害我?他没那魄力,想来是受人蒙蔽中了连环套。”林若心想道。 到底是谁想以嫌犯身份拖住自己参加春闱呢? 林若回过头来,认真问道:“刑部的案子是什么,又怎么会牵扯到廖羽?” 王启年道:“京都府还在取证时,刑部就带着捕令来了,刑部认为廖羽涉及一起京都周边县人口买卖案,需要带回审问。” 京都府差役一听,自然就把案子甩过去了,因为杀人灭口是极有可能的,这样的话,刑部必须占大头。 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林若有了一个基本的案件推断。廖羽背后之人杀人灭口,为的是销毁罪证,顺便利用其死,将嫌疑扣在与人口买卖案无关的其他人头上。如此不管最后有无定罪性的结果,案子重心都会偏移…于他们百利无一害。 重点是廖羽这货太没脑子,才会让这起案件如此顺畅的发生。 好烦…好好的春闱搞成悬疑案了,林若皱眉。 “院长也不管,明天的春闱可怎么办啊大人。”王启年急得上窜下跳,正因为紧急,他才会冒着大不韪的风险赶来。 林若深吸一口气,看向王启年:“破案没可能,但春闱我必须参加。” …… 二月初九,天未亮,成千上万的考生已经汇在礼部贡院外。而另一边,刑部差役火急火燎来拿人的场景同样在范府门口上演。 林若整理好情绪来到范府大院里,见得两方人马剑拔弩张,互不退让。 范府好歹也是户部侍郎的府邸,自然不能让人随便拿人,丢了面子。 在差役们好生好气讲述完经过后,柳氏便破口大骂,司南伯未在,她自然要掌起范府的排面:“胡说八道,林若人一直在府里,就未出门过,少跟老娘鬼扯这些有的没的,今儿个他要参加春闱,谁也不许拦。” “夫人,不管如何,总得带回去问问再说。”差役们满头大汗,已经显得足够低声下气,但范府终归是没卖他们面子。 这事差役们心里早有准备,所以没多惊讶。 不过他们是刑部的差役,直属朝廷六部,有凭有据下,必要时该怎么拿人还是会怎么拿人,断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夫人,若再不退让,那便只能得罪了。”领头的刑部差役是一个精瘦的汉子,至少是一名六品高手,心里已经暗暗做好了硬闯的准备。 这时,有几个差役从范府外闯了进来。 相视一顾,精瘦汉子立即朝柳氏躬了躬身,抱拳:“打扰了夫人,吾等即刻告退。” 柳氏看得一头雾水。 …… “侍郎大人料得没错,林公子果然是个聪明人。” 刑部押送的马车上,精瘦汉子赏识地看着对坐的文弱书生,“不会与公子牵扯到的我刑部绝不会无故强加,公子大可放心。” “照大人的说辞,人口买卖案与我无关,但廖羽身死案我怕是得背上坐实才行。”林若沉沉道,心里想着很多事。 精瘦汉子苦笑摇了摇头:“这属下就不知了,林公子还是去问掌控此案的刑部侍郎黄大人吧,属下就只负责于来路上让公子了解全貌。” “来路上透露案情不合规矩。”林若反驳道。 精瘦汉子笑了笑,道:“黄大人带吾等查人口买卖案近四个月才有头目,他也是怕林公子一时言语有失,被某些人抓到把柄污蔑定罪,届时对双方谁都不好。” “没事,我不去,便没人可以污蔑。”林若缓缓道。 精瘦汉子一怔:“林公子这话何意?” 林若看着他,目光很平静:“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我要去参加春闱,不管谁在背后阻拦,我都会去。” “可伱去不了,作为刑部嫌犯,你必须随吾等去刑部一趟。”精瘦汉子眉头皱了起来,他忽然感到一股极强的压迫力。 紧接着,马车急刹在巷中。 精瘦汉子一顿,怒视车外:“什么情况?” “大人,有人拦路。” (本章完) 第47章 春闱开考 第47章 春闱开考 巷子并不小,至少能容纳两辆马车并行。 差役们的视野内,只有一个人夹着马腹腾腾而来,但这一人,便把他们所有人压得喘不过气。 “将人放了,他要去参加春闱。” 范建手握着一柄剑,语气异常坚决,马儿横在巷中,步步紧逼,万夫莫开。 “启禀范大人,林公子涉嫌一桩命案,刑部必须着手带回去调查。” 范建冷漠摇头:“我想听得不是这些。” 精瘦汉子从马车跳下来,温和的眼眸森然狠戾,这是作为一个刑部捕快的标志劲,但在与范建对视时,他的目光迅速在无意识间收敛平和下来。 拱手道:“属下刑部捕快朱清,此乃刑部侍郎下的拿令,还望范大人勿要阻拦。” “放了,有何事我担着。”范建压根不想听这些,拿谁压他也没有。 朱清心一狠道:“范大人,您这是包庇!” 他有没有犯事,你们刑部比谁都清楚!”范建吼了一声,又息声下来,但后面的话比前面的话更有威慑力。 “刑部侍郎不满,大可以进宫参我,我会亲自去向陛下解释。” 刑部的差役们还没搬出圣命,范建倒搬出来了。得确,此事闹到最后无非就是刑部以扰乱公务之名参范建一本,然后恳请圣上裁决。 一个小小的门客,怎么会让范建如此上心,差役们无比诧异。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缓缓驶进巷中。 差役们还在纳闷是谁,马车旁的护卫便自报家门:“靖王殿下到。” 靖王殿下…连同朱清在内的一众差役齐齐低下头,他们自然知道靖王与马车上的林公子颇有些渊源,只是没想到,他也愿意为人毫无顾忌的出头。 靖王殿下可素来是一个明哲保身的人物。 马车稀疏掀开一角,露出那张很寻常的笑脸:“将人放了,一切事宜春闱过后再说,不劳烦你们提醒,本王自己会进宫与陛下说清楚。” 这一刻,差役们已经开始自觉往边上靠拢,事情发展到这里,即便空手而归,也没人会责罚他们,因为拦路的人是靖王殿下与范大人。 朱清颔首,心中既有无奈又有松气感,拱手看向车上:“林公子,下车吧。” 林若走下车,没有怪罪,向差役借了一匹快马,骑上马后道:“春闱过后还你们这匹马。” 此话是在告诉他们,春闱过后,他会配合刑部解决这个案子。朱清一听,很有敬意的拱手弯腰:“祝林公子春闱顺利。” “注意安全。”范建温和道。 李治偏了偏头:“伱小子动作快点,别到最后连考场都进不去,得多丢脸。” 林若依次向两人作礼,随即驾马冲出巷中。 看着身影远去,范建与李治都松了口大气。 范建意味深长一笑,看着李治:“要不要一起进宫?”李治不屑地哼了一声,心里暗骂道狗日的范建,拉上车帘:“别,还是范大人先去挨骂吧,本王后面再来。” …… 天大亮,礼部考院外,官兵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百步之内,任何闲杂人等不得靠近。百姓们围在大老远外,盯着考院里的情况。 此时间,学子们基本入院,只等钟声响起,三年一度的春闱即可开考,许多人一生中唯一的出路,都压在了这条独木桥上。 而绝大多数人,连踏上独木桥的机会都没有。 考院唯一一条入口处,衙役们维持秩序,监察院按例派人监督,礼部官员则负责考生入院的检查。 距离开考已经没一会儿时间,礼部官员松了松神,想着不会有人来了,春闱这等天下间头等大事,没有考生会踩点入院,他们巴不得早点进去坐着,静心养神备考。 那礼部官员摆了摆手,看向一同负责考生入场检查的官员们,道:“这个时候已经没人了,撤了吧,我们也进去。” 礼部官员们闻言,纷纷开始收拾手中的文书册子。 却在这时,旁边有衙役大喊并抽刀:“何人,敢擅闯礼部贡院。” 礼部官员们一惊,看过去,有人纵马冲向考场,正准备说话,监察院负责视察的官员不知何时拦在中间,“自己人,他是春闱考生,我记得。” 说话调停之人正是一处的七品俭事沐铁。 礼部官员们一听,方才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埋怨是何方举人,来得这么晚,甚至纵马冲击考场。 林若驾马急停在考院外,翻身下去,沐铁急忙上去牵着,“能来就好,快进去吧,马儿我帮你看着。” 来不及言谢,林若进院交付考生浮票,礼部官员看了看,确认是春闱考生后,火气也上来了:“怎么会来得这么晚,竟连过夜的被褥也没带。” “先让他进来。” 隔着栅栏的院内传来说话声,礼部官员们一怔,纷纷低头作揖。 原是负责考场巡视的外帘官舒芜学士。 几位礼部官员齐上手检查,确认无误后放行。 林若走进院内,正要说话,舒芜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什么话也别说,我带你去座位。” 还没走几步,考院的大门沉沉关上,礼部官员们也纷纷入院。林若心里一阵恍然,他的大脑放空,回顾着这一晚上来发生的所有事。 有人在阻止他,有人在帮他,一切的一切至今是个谜。 春闱前戏精彩纷呈,那他更要在这场春闱会试中做到最好。 深沉悠远的钟声响起,每一位考生都憋着一口气,全身心投入接下来的考试中。 礼部贡院的大堂内,春闱主裁官林若甫徐徐睁开眼眸,想起十多年前他也是从这所贡院里面走出去的人,不免感慨万千,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向众官员。 “发试卷吧,别耽误时辰。” (本章完) 第48章 春闱第一场 第48章 春闱第一场 长长的礼部贡院走廊上,两边联排的单间号房坐满了学子。 无论达官显贵,还是寒酸学子,都必须委身于长五尺,宽四尺,高八尺的封闭小房间内。 开考的钟声响起不一会儿,许多礼部吏员已经开始挨间做着最后审查。 舒芜领着林若来到走廊尽头的一间号房。 守卫的礼部吏员见着,疑惑道:“这位考生没带被褥?” 春闱会考共有三场,分别在二月初九、十二、十五,每场考一类题,一场考三天。 没有被褥,意味着要躺三天的木板,常人根本忍受不了。 舒芜也有这个疑惑,但想到林若来得急,料到定然是遇到大麻烦,没有多问。 目光直视过去,林若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舒芜当即道:“他不需要被褥。” “好。”吏员应下,带着满腔问号打开房门,随后按照规矩对林若进行搜身,完毕后递过三根蜡烛。 待林若进入房门,吏员马上锁住,号房中能视人的仅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窗口,用来递卷子,以及外帘官员视察。 “希望没问题吧。” 舒芜最后看了一眼,略有些担忧的离开考场。 “居然还有学子临门踩点,连被褥等生活物品都不带,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负责场外检查的礼部官员三三两两说着闲话走进礼部贡院大堂,与众官员抱怨。 “实在是从未听闻过。” “这…没有被褥能熬过一晚上吗?”有礼部官员发问,“要不给他送点。” “规矩使然,不能迂缓。”主裁官林若甫坐在主位上,郑重发话。 堂下的官员便没再讨论。 这时,作为外帘官的舒芜回大堂。 先前掀起讨论的礼部官员一看,心绪一动,上前关心道:“舒大学士,那位学子可送去了?” 要说当今朝廷里陛下身边的大红人,除了主裁官林若甫,便是舒芜当仁不让。 或许是受教于一代文豪庄墨韩座下的缘故,陛下极为赏识,常称舒芜是庆国未来文坛的缔造者,希望其能为庆国文学带来生机,而不至于总受北齐所嘲。 “人已送去。”舒芜简单回答道。 “舒大学士辛苦,还未开考便已在巡视考场,为学子们排忧解难。” 有礼部官员又奉承道,堂间的聪明人大都察觉到舒大学士与那位学子关系匪浅。 纷纷开始巴结,无所不用其极,只要人多,都是交际场合。 “既然是舒大学士的门下,不如…”一直沉默的副裁官礼部尚书魏安终于开口,他先是不动声色扫了一眼林若甫的眉色,见其无动于衷,方才放下心来温和道,“送点被褥也无妨。” 林若甫笑了笑,没有说话。 堂间的声音愈发强烈,舒芜忽然皱起眉头:“多谢诸位大人好意,不过规矩不能坏。”很明白地拒绝了礼部官员的心思。 官员们一笑而过掩盖尴尬,暗想不愧是拜于一代宗师门下,舒芜当真遗传了正直无私的品格。 却又不免谤着,那学子可遭老罪咯,一介书生,非能文能武,如何能熬三天。学子汇聚的走廊上,号兵们开始轮流发放试卷,小窗口哒哒作响,号兵含笑道:“老爷,您的卷子来了。” 能参加春闱者,基本都是通过乡试的举人,或国子监的监生,无一例外拥有当官资格,所以大都以老爷称呼。 号兵瞅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略微纳闷,却也不敢多问。 静心养神的林若睁开眼睛,从窗口接过卷子,平铺于小木板桌上。 春闱第一场主考经义,亦是春闱中最重一场,与前世四书五经大同小异,考题多而繁杂,主观理学深厚扎实与否。 类似于入门砖,文学功底厚,又需奉圣人思想,摒弃歪门邪道。 提笔蘸墨,将长长的草稿铺于桌上。 学子们作答基本先以草稿为注,依次叙题,唯有心满意足,方才将稿纸内容一字一句逐抄于试卷上,确保不涂不画,无污秽痕迹。 卷面整洁是评分的重要标准,三天时间,除了做题,众学子皆得费心思专研于字磨。 春初的微风从窗口涌进,带着些许未散去的寒意,看着题目,林若微闭双眼,陷入思考。 整整三天时间,没有人会一开始就选择动笔。 但林若不同,仅是思考一刻,即挥动笔墨,将草稿放于桌边,全心全意在试卷上一字不漏作答。 随着日头高升,磨墨、翻纸声在鸦雀无声的考场稀稀疏疏响起,学子们先后开始了做答。 最晚的也在太阳挂顶时小心谨慎动起了笔。 时候已到,按例外帘官员开始巡视。 舒芜在考场外,对着一众巡视官员细致交代,分别开始走查。 巡视的考场很大,挨个走完极为耗费时间,官员分工明确在自己范围内边走边看。 舒芜所巡视的是考场外围区域,为了防止作弊之类的出现,巡视务必透过窗口观察考生的一举一动,这样很有可能影响到考生做题。 所以各官员脚步皆放得很轻,做到尽量不打扰考生思绪。 不一会儿,有考场尽头的官员巡视回来,报告巡查情况。 “禀大人,一切正常,就是…” “怎么了?”舒芜颔首问道。 考官之间也是有八卦的,那官员见到新鲜场景,自然要分享,悄摸道:“大人,有位学子竟然不用草稿。” 巡查的官员们少见多怪,却很少见到如此非同寻常的场面,不过一般而言,他们都会露出讥讽,嘲笑学子太过自大狂妄。 不过这位官员面色却显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凝重。 “答得如何。”舒芜根据位置一想便猜到是谁,避免落人口实,他没有打算去巡视的想法。 “答的非常好,写得也非常好。”官员忍不住一个劲夸道,他停留不少时间,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当之处。 舒芜满意点点头,感慨道:“今年,文坛要变天了。” 这话很夸张,但那官员听着反倒觉得很恰当。 巡视的消息基本都会传到大堂内,作为考官,他们也会讨论场上的趣事。 只是这件趣事实在让人骇然。 (本章完) 第49章 老狐狸间的斗争 第49章 老狐狸间的斗争 深宫的书房里,今天是春闱开考第一天,上完早朝,皇帝陛下也开了兴致,捧着本书来回细读。 檀香迷绕,偌大书房除了太监伺候身旁,清晰见得还有三人身影。 分别是监察院长陈萍萍,户部侍郎范建,以及难得进宫的靖王爷。 庆帝眼睛微眯着,似是怀恋起他们四人在诚王府相伴的日子,嘴角带着一丝浅显的笑意。 可想到什么,笑意很快消散。 近半个时辰过去,庆帝未说任何话,直到他真的看倦,将书随手一递,太监麻溜接过退到边缘。 “刑部今早告了状,朕不能光信一面之言,还是想听你们说说。” 庆帝揉了揉眼,突然有种恨铁不成器的埋怨道:“李治,怎么你也会在,给朕说清楚。” 皇帝陛下并没有将此事于朝上讨论,而是朝会过后单独约谈,态度无疑明显了几分,主要是看在这个弟弟的份上,不愿揭丑。 靖王李治颔首,拱手道:“启禀陛下,说起来倒也没有什么,只是臣弟寄情山水,常年无伴,好不容易认识一个性情相近的朋友,不忍他受欺负罢了。” “朋友?”庆帝目光锁过去,“你这话说的,是认为刑部渎职不力,陷害他人咯?” 李治一听,俯下身子爬在地上,痛哭道:“臣弟不知案情原委,只知今日乃庆国春闱,而我那朋友明为举人,却连春闱考场都进不去。如此突遭横祸,十年苦读毁于一旦,臣弟于心不忍。” “行了,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净学云睿那套。” 庆帝教训了一句,话语一顿,看向一边:“范建,伱呢?” 范建叩首:“臣有罪,身为臣子,阻挠刑部办案,知法犯法,恳请陛下从重处罚。” 庆帝愈感烦躁:“朕问你与那人什么关系?” “此人乃臣府上门客,于儋州而来。”范建头也不抬答道。 听到儋州一词,庆帝微微沉思,道:“门客罢了,如此上心,哼。” “庆国文坛势弱,陛下为此殚精竭虑,破文改政,臣看在心里,也想为陛下尽一份力。”范建言辞恳切道。 庆帝抬起眸子:“这么说,你也认为那学子很冤?” “不敢,一切凭陛下裁决。” 没得到答案,庆帝换了个方向:“陈萍萍,你说呢。” 陈萍萍一副置之事外的样子,反应过来,连忙拱手:“陛下,此事与臣全无关系,实在是不知详情。” 庆帝哼了一声:“殿上你又不是没听。” “一知半解,那让陛下见笑。” 陈萍萍微笑颔首,言色立时犀利道:“刑部办案,自然公允,捉拿嫌犯,在所不辞,臣建议立刻着人去礼部贡院拿人。” 庆帝不满看了一眼:“你这不是在说胡话吗?” “那等人考完第一场再拿。”陈萍萍道。 “陈萍萍,你什么意思。”范建突然生气道。 “你闭嘴。”庆帝看过去,拍了拍桌,拂袖起身,“还有你,净想着拿人,这几天可是春闱,寒了天下学子心,谁来担责。” 陈萍萍微微一怔,慌道:“是臣缺乏思虑,案子发生在春闱期间,确是太不方便。” 庆帝听着,撑着下颌,打了个哈气,似乎听厌了:“今天春闱,昨儿个就犯案,听说还是个十七岁的举人,倒甚是让人不解。” “朕偌大庆国,难道还容不下一个学子?罢了,一切事宜待春闱过后再说。” “是,陛下。”陈萍萍应道。“是什么是。”庆帝瞪了一眼,怒道,“这事你给朕去查,务必要在春闱结束前查到结果,耽误放榜,唯你是罪。” “陛下。”陈萍萍还想说什么,庆帝已经开始赶人。 “滚,都滚。” 退出宫殿,李治走得很快,一点儿也不想与两个老狐狸沾身。 走在宫道上,陈萍萍与范建很久没这么一起了, 范建皱眉道:“你小子也有安好心的时候。” 陈萍萍笑着,面露郑重之色:“我倒是巴不得人进刑部,但现在已进春闱考场,我总不能真再去揪出来吧。” “我不会记得这个恩情的。”范建道。 陈萍萍摆了摆手:“无所谓,他记得就行。” “那也得等你查出来。”范建瞥了一眼。 “事情本来就很蹊跷,加上陛下惜才,十七岁的举人自然不能说砍就砍,案子查起来不难。”陈萍萍胸有成竹,又轻声叹道,“陛下看得清楚,宽容可不是我俩唱反调唱出来的。” …… 日头正中过偏,春闱考场到了用午饭的日子。 很多吏员在角门候着,检查进出的食盒,检查完毕,挨个送入考场。 考官们同样要用饭,但吃用远比考生要好很多,所以是单独送入贡院大堂。 大堂内,考官们一边用饭,一边讨论中考场上的事情。 “没见过这么舞弊的,将策子放在袜中,真不嫌害臊。” 有负责巡视的官员道,周边人听得入神。 十几位负责考生入场检查的官员听着流出细汗,幸好每届常有舞弊现象发生,难以杜绝,考官们大都习以为常。 巡视的提调官员每隔一个时辰便会去考场转圈,这种苟且行为,很难逃过法眼。 “听说有位学子草稿都不用,竟答的还不错,不会也是作弊的吧。” “不会,考场巡视极为严格,况且那学子可是受到了重点关照,查严仔细,大人多虑了。” “那可不得了啊,这样的人才也不知将来落到谁的门下。” 考官们哈哈大笑,倒还真将此话听了进去。 不少礼部官员暗谤起心中的名单,琢磨着有无这位考生在列。 “这位考生据说是舒大学士关照的学子。”有位记忆好的官员忽然道。 堂内交头接耳,各种情绪涌现,羡慕,嫉妒,感慨。 林若甫大学士用完饭早早去考场巡看,礼部官员们也肆无忌惮起来。 “过两天糊名,可得注意点,别把舒大学士的学子调了,得罪陛下的大红人就糟了。” “放心,我们心里有数,必然不会。” 礼部尚书魏安坐在堂上,静静养神。 (本章完) 第50章 舞弊 第50章 舞弊 三天过去,第一场春闱落幕。 学子们怀着沉重的心情踏出礼部贡院,有的言笑晏晏,有的心不在焉,各色情绪交织。 短暂休息一晚,将会迎来春闱的第二场诗赋考试。 贡院的大门闭上,留守的众礼部与翰林院官员即刻开始批改试卷。 从春闱开始,直至结束后半月的出榜,包括春闱主裁官在内,一月内皆不可离开贡院,俗称锁院制度,防止考官与学子间的合谋舞弊。 但真正的舞弊,往往比透露考试信息高级的多。 礼部贡院的大堂内,此时正陷入极为忙碌的时间段。 吏员们收集好试卷,用纸糊住基本的姓名、籍贯等信息,然后按规矩层层叠放。 另一批礼部官员则迅速开始试卷誊录工作,杜绝做记号,认字迹等舞弊行为。 “字写的这么丑,也敢端上台面来。”誊录的礼部官员眼见心烦,忙不迭抱怨。 卷子无需抄录,转手扔至垃圾堆中。书写是会试的第一关,字迹潦草者,基本没有评卷的必要。 事后,随便打点低分便是交代。 官员们习以为常,有条不紊做着手中的工作。 “关乎学子大好前途,诸位务必慎重。” 林若甫搬着无新意的措词,对官员们做着交代。 礼部尚书魏安作为副裁官,自然也在一旁帮腔。 众官员强打精神应下,继续手中的工作,三三两两的官员互视一眼,将略微短些的纸条糊在挑选出来的心宜试卷上。 除此之外,其他试卷皆是统一长度的糊纸。 抄录官员每每见到糊纸略短的试卷,便会刻意留心,在抄录的试卷上留下特别的笔数记号。 最后的步骤,则仰赖批卷官的手段,循认试卷,打出高就分数。 林若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品茶静心,不做任何搭理。 礼部尚书魏安见状,和善的面庞愈发充满笑意。 悄无声息的舞弊就这样层层递进在考院中,根绝不息。 “狗屁不通,答的一团浆糊。” “本末倒置,好好的经义扯东扯西,丝毫不连贯。” “这是何方学子,竟连圣人贤话都能答错。” 批卷官的埋怨声此起彼伏,在堂中炸响,众官员当着乐子,时不时凑近一看。 遇到记号卷,批卷官便沉下心来,细细审视,做答合格,分数往高打。 做答一般,再留一层记号,归档时与其他没有背景的举人试卷做调换。 一名批卷官聚精会神视着一份卷子,初看眉头紧锁,继而汗流浃背,直至最后深吸口气,捧起卷子拍案叫绝,掷地有声站起道:“尔等来看,这是哪位学子的试卷,竟答的如此滴水不漏,绘声绘色。” 周遭考官一听,纷纷上前围堵,定睛一看,目光仿佛定住,陷入卷中立意无法自拔。 “好答,简直赏心悦目。” “今年春闱果真要出奇才,陛下龙颜大悦啊。”“哦,呈上来看看。”枯坐位上的礼部尚书魏安咳了两声,升起好奇,缓缓四顾道。 批卷官将卷子小心呈上,魏安眯眼看着,首先第一眼即是观察卷上的记号,见得有记号,心情大好,方才细致审读。而后边看边点头,与众官露出一致的眼光,抚须称赞:“很久没见这么好的卷子了。” “林大人过目,这等好卷,不看可惜。”魏安恭敬递到一旁。 林若甫捧着卷子,粗略扫过,深邃的眼眸忽然发亮,点评道:“不错,就是不知诗赋与策问的水平如何。” 林若甫说的话很保守,但其实经义乃春闱最重一环,能将此答的完美无瑕,后面的诗赋与策问大抵也是不会有问题的。 笑了笑,林若甫将卷子递回去,除去仍在批卷的官员,堂中之人纷纷来回传阅,赏悦这张必定榜上有名的佳作。 “舒大学士来得正好,品鉴一下。”有官员十分上道,见到来人连忙分享过去。 舒芜脸色平静接过,端详片刻,将卷子放回桌上:“速打分,勿耽误时辰。” 堂中累乏,魏安年纪大坐不住,出门散心,先前主管糊名的官员于左右伺候。 魏安喜笑颜开,问道:“卷子是哪位王公或富商家的?” 知道人选,早日做好关系交际,这便是他心中的想法。 只是话语方出,迟迟没有回响。 糊名官记性好,偏偏在这一刻左思右想,接连半晌未找到答案。 魏安脸色拉了下来。 糊名官想破脑袋,终于找到答案,正欲脱口而出,不知为何,又突然顿住,略有些支支吾吾道:“大人,不是通过礼部关系塞的。” 魏安脸色骤变,沉吟道:“莫非是林大人那边的?不过老夫记得他没有塞名吧。” “也不是林大人那边的。” 糊名官员打自内心捏了把汗,终于道:“是舒大学士那边的,那位来得迟,未带被褥的学子。” “舒大学士如此上心,吾等怕批卷时调换错,方就也做上了记号。” 糊卷官的做法没错,但魏安偏就听得烦躁,怒挥了挥手道:“舒芜可不会领情,白为人做嫁衣。” …… 一直待到深夜,礼部官员汇集试卷,在多番确认后,进行归档处理,存于贡院内房,重兵看守。 第一场的春闱批卷进入尾声。 各官员松着疲乏的身子,回到贡院的客房暂息,小眯时辰,静待第二场的诗赋。 “怎么,舒学士心情不好?” 林若甫与舒芜顺路,见着其凝重的神色,笑道。 舒芜回头看了一眼,慢下脚步,道:“林大人早该与我说是这番样子,我舒芜便是打死也不会来。” “好一个感慨激昂,以死明志。”林若甫淡淡笑着,解释道,“官场上总是要有取舍奉承的,舒大学士素不参与,头一回见到,自然意外些。” 舒芜压制愤怒的情绪,道:“林大人别忘了,你是怎么上来的,当年的你与这些学子又有何异?” “我与这些学子没有区别,等他们爬上来,亦会与我没有区别。”林若甫平静道,“官场既是如此,好与坏否,全看一人心意。” (本章完) 第51章 第二场结束 第51章 第二场结束 未雨绸缪,适宜用在官场上,更适宜用在科举中,朝廷各派总会做着举贤为亲的行迳,于他们而言,提前储备人才,是扎稳朝政的基础。 所以春闱从来都不是只有考试… 春闱第二场考试只隔一夜,如期而至。 随着礼部贡院大门的敞开,聚在外围的学子蜂拥而入。 这时的天暗沉沉的,衙役们举着火把维持秩序。 负责入场检查的礼部官员高声大吼,场面迅速静下,各学子井然有序入场。 林若列在其中,手中夹带着厚实的被褥,以及装有简单吃食的食盒。 周边时常有书院学子路过,见到林若都会问好作礼。 第二场的气氛远比第一场要松实许多,学子们有说有笑,不见苦楚。 归根结底,还是诗赋考类的原因。庆国科举向来重经义,轻诗赋,诗赋更像是一个添头,能者愈能,不能也无妨。 科举考诗,不考七言,而是以五言八韵的赋得诗为主,形成一个基本的框架,让学子限定而答。 如此的范围内,学子之间很难拉开较大的水平。所以历来春闱中的诗赋成绩,不会太低,却也不会太高。 能在诗赋成绩上拉人一大截,那必然会是名扬千古的绝诗。 礼部官员挂着阳光般的笑意,看着这位前几日十分气人的考生,磨了三天苦,今儿个倒是被褥吃食样样俱全。 一想到评卷的事儿,将来怕是位极人臣。几位礼部官员脸上的笑意更甚,不敢再对此学子有任何的不耐烦情绪。 查验上手很快,只是不比检查其他学子那般粗鲁。 “可以了,这边请。”一礼部官员含笑道。 林若微微颔首,进入考院。 人离去不到片刻,礼部官员们又现出了平日里那副青面獠牙,满脸肃然的检查每一位入场的考生。 钟声起,大门闭,考生们奋笔疾书,埋头苦做。考院里再次陷入一片紧张的氛围中。 日头升起,天已大亮,从大堂出来,林若甫踱步在长长的走廊上,身边跟着的几位礼部官员都被他遣开。 在场中随便转了几圈,简单掠过考生卷子,林若甫不时停驻,低头细看。 多年老道的官场经验,让林若甫的精神气锐利无比,即便在此时巡视露出的是十足的温和样,众多考生看来,仍然具有气势汹汹的压迫感。 学子破题埋卷时,往往最怕的便是考官巡视。更何况眼前这位官员,穿着打扮,精神气度皆远超于负责外帘巡视的提调官员,带来的打量压力无疑更甚几分。 若是春闱主考官的名声亮出来,不知多少学子会心慌意乱,手足无措。 当然,也存在个别考生在见得巡视驻足的官员非同寻常,身份赫赫时,下笔反而愈发自信,毫无惧意。 面对这样的考生,林若甫也会不由得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赞赏目光。 轻盈的脚步走到考场尽头,林若甫目光顿住,忍不住侧目,巡视许久有些倦容的疲态来了精神。 沙沙的考场声不胫入耳,却无法影响一丝一毫的下笔动作。 座上的考生目光紧紧锁在卷中,抟心揖志,仿佛早将身外屏蔽。 他的眼里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连窗外这个巡视的考官也没有,眸中一片清明,呈现绝对的专注。林若甫不知不觉盯了好一会儿,查觉腿微微发酸,方才摇头苦笑,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从尽头返回,林若甫又来到那个窗口扭头看了片刻,微扫考卷上的姓名,心里涌起负责的情绪,复又开怀。 正午时分,短暂的用餐时间到来,学子们纷纷停笔,舒展身子,重整负重的思维。 考场的餐食比较一般,不少学子都会自备干粮,主要是一些点心、面饼之类,以作简单饱腹。 将考卷置在一旁,林若从食盒中取出备好的吃食。 …… 第三天的日落时分,随着清脆的铜锣声响彻考场,春闱第二场迎来尾声。 一声令下,礼部吏员们开始清场,一间间打开号舍,收纳试卷,事宜完毕,考生方才能出场。 萎顿的考生们打着哈气,为终于能离开折磨人的礼部贡院而庆幸不已。 “先生,我们还是晚点走吧。”滕子京驾着马车,想着考试辛苦,回府的路程又奔波劳碌,趁着人多,暂作停留让先生休息一下也好。 林若略作点头,相比于其他考生浓浓的黑眼圈,他身上连基本的困乏感都没有。 滕子京看了一眼,忽然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多了。 “先生不困?”滕子京忍不住问道。 “正常作息,怎么会困呢。”林若微笑道。 滕子京脸色微黑,他没从话里听出什么刻意意思,却也觉得这话很是嚣张,要是让其他考生听到,不发生点什么真说不过去。 看着那些腰都直不起来的考生,滕子京心里愈发笃定。 人家进考场是渡劫,先生进考场倒像是去看看的,真就和那些坐镇的官员一样,拿把扇子坐在椅上,闭目养神。 “大人,您的马。”车外传来沐铁的声音。 林若揭开帘子看去:“原来是沐铁大人,多谢这些日的照料。” 沐铁笑了笑,道:“大人不必见外,前几天人流太急,忘记还马了。” “大人,这马是刑部的吧。”沐铁紧接着道。 林若点点头:“从刑部借的。” 沐铁当然知道前些天的案子,作为一处的跑腿喽啰,很多案子他都有参与,主要是负责记录案件的始末信息。 沐铁想着,当即道:“大人还不知道吧,案子监察院已经接手了。”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朝廷都下诏了,严令监察院于春闱出榜前理清案件,做个交代。 所以这几天,监察院内外动作很多。只是这个案件涉密不少,沐铁在院里算不得什么高层人物,也并未参与案件,关于详情倒还真不知道。 林若微微一怔,拱手道:“多谢大人提醒。” 沐铁回礼:“大人放宽心,院里会查出始末的,院长这些天可一直在亲力亲为。” (本章完) 第52章 朝廷大变 第52章 朝廷大变 这天晚上,范府用膳。 若若今天放假,私塾不开课,嘴呲溜溜的,饭吃得倍儿香。 当然,她不是范思哲,会因为放天假而开心坏了。主要是经文考义满分,不仅私塾先生夸奖,父亲也得知此事,赞不绝口。 这让若若小小的心灵得到大大的满足。 柳氏很吃惊范若若的能力,却满不在乎:“若若可不能松懈,成绩下降就不好了。” 若若自然听得出什么意思,撅着嘴:“知道了,姨娘。” 一声姨娘,柳氏破了大防,柳眉倒竖,心里暗暗道,嚣张什么,等老娘儿子长大,不比你个小女娃子厉害千倍万倍。 “今天考的如何?”范建望向林若,询问道。 “回来一直不见你说话,不会考糟了吧。”柳氏连忙道,略有担忧。 “先生才不会考糟,先生和若若一样,都是考得满分。”范若若白了一眼,愤愤道,她不过问先生成绩,是因为她有绝对的信任。 先生连哥哥都能教,怎么会过不了春闱。 范建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笑道:“真考满分,庆国怕是要变天。” “春闱和随堂测验可不是一个等级的,若若,你还小不懂。”柳氏趁机嘲讽道,心里暖了好多。 范若若默默吃饭,没再说话。 “还凑合。”林若微微颔首,“不至于劳烦担心。” 凑合就是可以,林若向来很低调,柳氏放下心:“那就好。” 范建点点头,警视道:“明天还有一场,切勿松懈。” “以林若的学识,教咱儿子不成问题,老爷等思哲长到两岁,就让林若带带他。”柳氏乐呵呵道,畅想美好,她的孩子可不能败在起跑线上,未来定也要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范建不在意笑了笑,感慨道:“物是人非,谁知道两年后会是什么样。” …… 少小须勤学,文章可立身,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每一位学子都怀着这般崇高的理想,希冀未来。一天过后,礼部贡院的最后一场策问考试,在所有学子的期盼声中开考。 天渐渐微明,春闱主裁官林若甫稳坐高堂,柔声道:“最后一场了,发卷吧。” 这场过后,庆国的天又要变一变。 日头渐上,舒芜心事重重坐在角门的椅子上,目光时不时向考场尽头扫去,升起强烈的不安。 过去半天,他都没有一次正常的考场巡视,随同的官吏也不禁纳闷。 “我与这少年讨论之时,并不知道内幕,甚至还不是春闱考官,希望不会有问题。” “只盼别将我的建议写进去吧,否则,我必然是会有所愧疚的。” 舒芜想道,仍旧放不下心来。 “大人,第二轮巡视的时间到了。”有吏员道。 “伱们去吧,我在这里看着。”舒芜回道。 吏员不解,领命而去,心想着一晚上,大学士对春闱的热情怎么变了个样。 狭小的号房内,微风拂过,林若端坐伏案,正在认真看着考卷的题目。 忽然,他心神愣了一下,盯着一道策问的题目久久无法挪开目光。 ……稀稀疏疏的雨点落在宫城,太监捧着礼部贡院送来的信,急匆匆奔进宫内。 这几天天气转寒,皇帝陛下的书房里,布置了暖炉。庆帝靠在软塌上,身上披着黑色的大氅。 “陈萍萍,今天是第三天,最后一场春闱就快结束,案子可有进展?” 陈萍萍腿上盖着毛毯,微微咳嗽两声,拱手道:“禀陛下,有,但不大,远不到能侦破案件的程度。” “与那孩子有没有关系?”庆帝突然问道。 陈萍萍应道:“除了原先即有的证据,并没有发现其他的。” 庆帝没再说话,闭目养神。 俄顷,太监迈着小碎步走进书房,俯首道:“陛下,礼部贡院由林若甫学士送来的信。” 庆帝眼眸一亮,忙道:“呈上来。” 太监递上信,庆帝理了理乱发,正准备拆开,却见陈萍萍微微一笑,道:“恭喜陛下。” 庆帝放下信,沉淀好情绪,审视道:“陈萍萍,朕可还没拆开,你就知道信里面写的什么了吗?” 陈萍萍堆起笑容:“臣并不知晓,不过林若甫学士一心为国,带来的定然是好消息。” 庆帝眉梢一翘,赞同道:“林若甫是个聪明人,让他做这届春闱主考官的选择没错。” “不过,朕不喜欢太过聪明的人。”庆帝话锋一转道。 陈萍萍颔首不言。 二人间的气氛忽然变得冷淡起来,庆帝看着陈萍萍,半晌后幽幽道:“不过陈萍萍你例外,你得越聪明越好,否则怎么能替朕管好下面这些自以为是的人呢。” 陈萍萍缓好情绪,笑道:“臣永远为陛下分忧,万死不辞。” 庆帝微微一笑,清淡的声音在书房回响:“替朕看看信里写得什么。” 陈萍萍低头接过信,打开观看,随即激动道:“禀陛下,这是一封检举信。” “哦,检举谁?”庆帝若有所思道。 “检举礼部尚书魏安在内共十四人,以及若干各部官员,组织春闱舞弊,破坏公正,结党营私,拉拢人心。”陈萍萍沉声道。 庆帝微微一笑,嘴角多了一丝讥笑:“魏安可是本朝老臣,一下子闹这么大,可有证据?” “有。”陈萍萍道,“信中记下了舞弊具体流程,一丝不漏。” 庆帝突然毫无征兆的暴怒:“好啊,没想到礼部官员胆子是愈发大了。” 陈萍萍宽慰道:“陛下息怒,莫要坏了身子。” 庆帝冷哼了一声,厉色道:“陈萍萍,你说这事怎么处理?” 陈萍萍想了想,行礼道:“春闱结束,暂不发榜。陛下召开朝会,让两方当面对峙,自可见分晓。” “不错,就这样吧。”庆帝满意闭上眼眸,就在这时,又一封信送进书房内。 庆帝微微皱眉,打开书信,许久后,很不敢置信道:“朕好像对某些人过于信任了。” 陈萍萍静静听着,不敢多说。 庆帝转过头来,眼神寒冷了好几分:“立即召翰林院学士林若甫与文渊阁大学士舒芜入宫。” (本章完) 第53章 舞弊事发 第53章 舞弊事发 夕阳余晖,染红礼部贡院半边天。 铿锵有力的铜锣声如潮水般席卷考场两边走廊,一排排吏员与号兵迈着步履走进考场。 伏案中的众考生闻之如惧,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规规矩矩立在一旁。 “时辰到,住笔,敢有妄动者,按舞弊处理!”有考官大喝道,这意味着春闱最后一场到此结束。 吏员一间间打开号房,收起考卷,号兵则会上下其手再次检查学子,同时观察屋内,确认有无舞弊迹象。 点头示意没问题后,考生收拾包袱出号房于走廊候着,吏员们继续向下一间号房而去。 百来位吏员与号兵沿着走廊,有条有理进行着工作。 考生们脸上涌现着复杂的情绪,等待着审查离院,考试成绩有好有怀,不少学子考完便预料到了结果。 随着时间推移,收卷工作进入尾声,官吏们来到林若的号房,做完常规检查后,照旧点头示意。 林若颔首,正要离开号房,吏员面色不变叫住他,号兵拦在身前。 “这位学子且慢,我们怀疑尔有舞弊行为,需暂留院等待后续结果。” 吏员看着考卷,眼前一亮,随即又露出鄙夷色,这是对舞弊考生的埋汰。 适才,宫里传来旨意,全院考官皆知。 舞弊并不是发生在考院中,而是有个余考官存在试前透题的行为。 宫里亲自下的旨意,非但不是小事,更是板上钉钉没跑,所以吏员一副言之凿凿的态度。 两日的评卷,这位学子可是出尽风头,而今形迹败露,无疑给吏员加上了一层更深刻的厌恶。 “大人。”林若皱了皱眉,欲要开口,吏员挥手打住。 “无需与吾等多说什么,总裁林若甫大人与副总裁魏安大人,以及外帘官舒芜已经入宫,是非曲直,陛下自有定义。” 听到这话,林若反倒静下心来,一切清清白白,舒芜大学士会做解释的,随即坐回号房中。 这本就是场无妄之灾,谁能想到讨论过的题目会摇身一变成为春闱考题。 舒芜不会向他透题,因为在书院之前,他们根本就不认识。 既然能来书院授课,说明舒芜那时也未入考官之列,不会有接触到考卷的机会。 能证明清白的证据很多,林若要做的唯有等待结果。 “速速抄录一份,送往宫里。”吏员吩咐道,号兵取走林若卷子。 宛若焦雷,这件事迅速传遍考场内外学子的耳中。 隔得近的学子,很快就认识出了被判舞弊之人的身份。 “此人不是在书院素有名气的十七岁举人林若吗?” 一听到身份,本来吃惊的学子们愈发难以遏制住心里的好奇,竖着耳朵聆听。 又是一阵刺耳的铜锣声,考场中有官员大喝:“考卷收纳已毕,请各学子速速离开考院。”号兵开始赶人清场,考生们只能按耐着心思离开贡院。 科场舞弊历来有之,不知有多少学子痛恨,此时此刻,风平浪静里的京都终于爆了大料,是不是意味着皇帝陛下会彻查科举考场。 负责春闱的几位大人都已离院入宫,无疑证实了一点,此番怕是要大变天。 很多学子因此信心大涨,他们来自五湖四海,一无背景,二无钱才,空有一身才学,最怕的便是冒名顶替,无处申冤。 科场舞弊案惊现,谁还敢在榜上动手脚呢。 学子们走出考院却并未离去,纷纷扎堆门口外,等待着近一步的消息。 天色已暗,礼部贡院外,汇聚的人越来越多,一发不可收拾。 周围客栈,桌满为患。 “听说此次舞弊的考生是一名十七岁的举人,还以为是个天才,没想到竟是个沽名钓誉之辈。”有学子怒斥道。 一名学子喝了口茶,略微叹息道:“这人我见过,据说是最近几月才在书院发迹,名林若,来自渤海郡。前些天我还在书院借他所留的注释学习呢,看着明明有些真才实学的,怎么会。” “很正常,有实力不代表不会弄虚作假,只怕是贪心太甚,盯上了会元名头,方才需要做些手段。”先前那名学子又道。 “哼,希望朝廷秉公执法,莫要寒了吾等天下学子之心。”义愤填膺的学子们你一句我一句,骂声回响客栈。 …… 长直的宫道上,三位朝廷里的大人物匆匆着步伐,急促声下,是三张看似平静的脸。 而真正平静的,想必只有翰林院学士,本届春闱的主考官林若甫,他的眼眸看不见情绪。 年过半百的礼部尚书魏安垂垂老矣,走了些路,已经有些迈不动道,喘了几口大气,苦笑道:“林大人好大的做派,让老夫甚是敬佩。” 春闱舞弊,只要这个词从宫里传出来,后果已然注定,而这一切都要拜平日里不显山水的林大学士。 “魏老,有话还是留着在陛下面前说吧。”林若甫平和如初,就与他坐在礼部贡院大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一般无二。 魏安嘴角泛起微微不屑,道:“烦请林大人来日能保持本心,莫要步人后尘,届时丢了脸面。” 魏安说罢,摇头,讳莫如深的官场之中,没有人能几十年如一日的保持本心。 “丢了脸面也远比丢了命好,是吧,魏老。”林若甫却道 魏安笑了笑,笑得很苦:“林大人一颗赤子心,却拉了舒大人入局。” 林若甫沉头看过去,似乎想听从始至终闭口的舒芜大学士说些让他中意的话,因为对于此事,他也是一个蒙在局里的人。 春闱尚在进行,科场舞弊之事,即便陛下迫切问责,也远不该此时拉上台面,林若甫隐隐意识到,事出有因。 “我会跟陛下解释。”舒芜摇头,面色不惧道:“问心无愧,自也无言。” 林若甫叹了口气,看着旁边这位失落的官场前辈,眉宇间涌出淡淡的忧色,道:“魏老,有些事陛下看烦了,自然就要改变,我们这些臣子从来都做不了什么。” 这是解释,却也是埋怨。 (本章完) 第54章 问责 第54章 问责 皇宫深处的书房里,皇帝陛下坐在椅上,面无表情。 堂下左右,分列十余位不知所措的朝中重臣,一簇簇目光落在正中威严的皇帝脸面上,他们试图从中找出端倪,却怎么也看不透。 唯有心知肚明的陈萍萍,坦然坐着。 众臣立着,忽听大门打开,三人进入房中。 来了…众臣心里一动,终于看出些思绪,但这些思绪让他们无不胆战心惊。 三人齐齐叩头:“微臣参见陛下。” 皇帝陛下的神色不见喜怒,道:“起来吧。” 三人起身,立在中央,静待接下来的问责。 房中一片静默,众臣噤若寒蝉,直到那低沉的声音响起:“魏老,你掌管礼部多少年了?” 魏安颔首道:“禀陛下,臣掌管礼部已近十五年。” “那你就是这样做事的!”皇帝陛下突然吼道,手中扔出一份折子与一纸信件。 满腔怒火道:“林爱卿参你结党营私,春闱舞弊,朕需要一个解释。” 魏安眼眸望去,低下头颅:“臣对陛下忠贞不渝,绝无二心。” 皇帝陛下笑了笑,认为实在可笑,道:“那伱便告诉朕,所谓的春闱舞弊是真是假,是为国为民,还是为朕!” 天子一怒,伏尸万里。 魏安沉默片刻,他没有狡辩,事到如今也不会有狡辩的余地,陛下已经做好了一切,沉声道:“林大人所言句句属实,臣无话可说。” 听着陛下的声音越来越高,听着三朝老臣魏安认罪,房内持续一片死寂。 众臣一时站立难安,春闱舞弊从来都不是一家之事,他们之中不乏与魏安关系密切,有所勾连之辈。 陛下的斥责,不知骂了朝中多少人。 少数事不关己,以都察院御史为代表的臣子出列,道:“魏安祸乱春闱,罪不可赦,请陛下降罪。” 皇帝陛下挥了挥手,示意退下,这并不是宽容,而是陛下已经有了惩治的主意。 其余众臣将目光放到林若甫身上,不由得带着许多异样的愤怒,他打破了朝堂的隐性秩序。 今晚过后,受牵连之人不在少数。 “陛下,念在魏老劳苦功高,臣建议削去官职,遣老还乡。”有官员道。 虽然证据摆着,但总归还差些程序,春闱尚未结束,只要皇帝陛下大手一挥,包括朝臣在内,众多春闱学子,同样逃不了干系。 但既然没有决定在明早召开朝会特审,而是选择于今夜兴师问罪,这一是体现了陛下的愤怒,二则是,那些还未被揪出来的人有理由相信,陛下并不想赶尽杀绝。 而这个时候,给魏安定罪,给皇帝答案,就是最好的方法。 可他们都忽略了这位皇帝的心性。 皇帝陛下没有说话,房外早已候好的护卫将人带了下去。 …… 科场舞弊案,仅用一个时辰便传遍了整个京都,官员学子,凡是有鬼的,都不可避免人心惶惶。 风平浪静的礼部贡院外,大批监察院官员鱼贯而入,引得围观的学子百姓齐齐叫好。 偌大的贡院内,不到半刻,近一半的礼部官员沦为阶下囚,被押送入监察院的天牢审讯。甚至于好几位学子,也一便被眼精的监察院官员从人群中揪出,作为舞弊案的参与者带走。 这些学子无一不是有钱有势的世家子弟。 朝廷贴榜告示,揭示案件始末,以礼部尚书魏安在内的众礼部官员,成为学子群情激愤的辱骂对象。 这一刻,朝廷内外的人皆意识到,这场科场舞弊案,从来都不是什么意外,原来是深宫里的皇帝陛下所准备的一场有预谋,有布置的绝对行动。 参与者都只是落在棋盘上的棋子,受人俯视瞪眼。 只要皇帝陛下乐意,帝国的统治阶层可以翻一个大转。 学子们异常兴奋,庆幸帝国毒瘤的铲除,庆幸春闱前途的一片大好,另一边,却有人意识到这场戏似乎还没唱全。 作为春闱舞弊案的关键人物,那位十七岁的举人林若,为何至今没出礼部贡院,没被投入监察院大牢。 科场舞弊,里面到底还牵扯着什么内情。 夜已深,皇宫的书房中,问罪仍在持续。 “林若甫,是不是以为你做得很好。”帝国的统治者以一种极其威严而又霸道的语气质问着他最看重的臣子。 林若甫赶忙道:“臣不敢,臣一切唯陛下马首是瞻。” 作为科场舞弊的揭发者,论功行赏,林若甫不该这样被对待,但此刻,这位翰林院大学士活像罪孽深重的犯人。 众臣一片狐疑,猜想着皇帝陛下到底在演什么戏码。 直到另一封检举信落出来,无声无息扔在地上。 书房中满是哗然。 检举信并不是针对春闱主考官林若甫,否则这位朝廷里的大红人应该如适才的礼部尚书魏安一般,干净利落的被拖出房外。 信中诉着科场中另一件舞弊,关于舒芜大学士的试前透题。 皇帝陛下的言外之意,是在责怪林若甫办事未尽全,致有漏网之鱼。 众臣的思绪乱了又乱,竟连清正廉明的舒大学士也陷入了漩涡,实在不知皇帝陛下一个又会揪到谁身上。 “舒芜,朕现在该向你要个解释了。”皇帝陛下语气轻缓,威严仍在,不过对于庆国的文坛大家,他还是给了太多的面子。 舒芜行了一礼,跪地参拜:“陛下,此事臣冤枉。” 皇帝摇摇头:“朕不想听冤枉这两个词。” 性情温和的舒芜一反常态,语气硬朗道:“臣愿与揭发者当面对峙,若有差漏,以死谢罪!” 众朝臣的面孔呆了又呆,没想到身为一介文人的舒大学士如此魄气非凡。 就连皇帝陛下也微微滞了一下,庆国文人的风骨可不一般。 陈萍萍随即拱手道:“陛下,林若甫学士都未看出端倪,说明其中或有隐情,还是让舒大学士自证来龙去脉,再作定夺。” 皇帝陛下久违点了点头。 众臣都松了口气,朝堂上下,也只有这位监察院的院长敢在这时候劝谏,让陛下听进去话。 (本章完) 第55章 再考(有点忙,发晚了,这章3000字,凌晨之前再更一章。) 第55章 再考(有点忙,发晚了,这章3000字,凌晨之前再更一章。) 舒芜事无巨细讲述经过,所谓透题,不过是才子间的惺惺相惜。 众臣听着,出奇一致没有异议。舒芜年少时为拜入庄墨韩门下求学,往返北齐近十年,或许正是因为这份坚毅,方才能成为庆国文坛中人人高看的大学士。 他的话都不可信,庆国还有谁的话能信。 就连一向擅于弹劾的都察院御史们,也对舒大学士的人品深信不疑。 朝臣们心中想法涌动,没有出列支持,也没有刻意构陷攻讦,汇聚庆国权力中心的书房里,又陷入了长时间的宁静。 此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一切只看陛下的想法。陛下金口一开,清白或是定罪,满堂之上,不会有异议。 因为科场舞弊一案,最大的锅已经扣在了以礼部尚书魏安为首的一众官员头上。 该发生的事,该达到的目的,都已落实。 皇帝陛下的神情似乎放松了很多,哼道:“一切都是碰巧,碰巧可不适合用来解释。” “书院授课之前,臣从未与那学子有过闻面。”舒芜低眉垂眼道。 皇帝陛下冷笑一声,不是很满意这个答案。 陈萍萍同样摇头一笑,在此时道:“陛下,舒大学士所言真假,并不是此案的最大症结。” 众臣一时不知何意。 皇帝陛下却摆了摆手,用着一副看透的姿态,允道:“说。” 陈萍萍颔首,道:“此案的最大问题在于,那学子在科考策问前,确确实实已知考题内容。” 无论意外与否,事实摆在面前。 皇帝陛下看了一眼,严声道:“舒芜,你听明白没,朕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这交代可不是用意外能解释的。” 意外堵不住悠悠众口,皇帝陛下要的是一个更合理的解释,能让天下人觉得合理的解释。 “禀陛下,可让那学子自证清白。”林若甫的声音响在房中,众臣目光望了过去,只见他躬身的姿态一低在低,“学识水平如何,策问自可不论,只需呈上经义与诗赋的考卷,一看便知。” 皇帝陛下笑而不语。 林若甫面色未变,认为自己没有猜错陛下的意思,因为隔着距离,他仍然能够看清陛下眼眸中的处之泰然,那是属于帝王高高在上的自信。 皇帝陛下刻意忽视的移过目光:“舒芜,先前你说曾给予过那学子诸多建议,朕很想看看,这篇科场策问中到底有无引用你的建议。” “若有,就算舞弊。” 话音刚落,林若甫内心陡然一沉。 众臣亦是大感不解,莫非陛下并不想给舒大学士留一份颜面。 听完适才的经过,谁都能想到,只要那学子采纳舒大学士的建议,以此添饰,写出的策问必然会是本次春闱第三考中最上佳的文章。 没有人会摒弃大好的机会,除非那学子已经傲然到一定程度,连庆国文坛中的大学士都能看不起眼。 舞弊与否,指证的点更浅显了,房中的气氛突然变的十分压抑。 舒芜呼了口气,开口道:“陛下,他不会采纳臣的建议。” “那怕知晓试题,他写的仍然会是自己该写出来的文章,断不会掺杂一丝其他的想法。” “伱就这么肯定?”皇帝陛下久违地显出疑惑之色,质问起来,“莫非那学子真是狂傲自大之人?” “他有自己的想法,仅此而已。”在阴冷的目光下,舒芜依旧平静坦言道。 透露出来的魄气,让众臣实在很难相信,敢这样反驳陛下的话语,只怕连皇权下最受仰仗的陈萍萍也不敢如此。 皇帝陛下的神色变了又变,还是听进去了读书人三个字,沉声道:“好,朕倒想看看,到底有什么想法。” 卷子早已抄录送到宫中,只待开口,三份考卷悉数呈上。 皇帝陛下没有跳过前两份而独看第三份策问卷子,反而从头到尾一份一份认真预览。 看完第一份卷子,面色平常递开,服侍一旁的太监心领神会,转而递到最前列的监察院院长陈萍萍手中。 陈萍萍看了一会儿,没有反应往后递去,卷子在一众朝臣中互相传看。 众臣始终观察着陛下的神色,见其冷漠的可怕,对于考卷的成色不免看低。 吏部尚书拿到手中,头低下去看了几眼,双眉微微一皱,表情忽然变得有些挣扎。 余光瞥上主位的天子,强制自己恢复平常神色,赶忙继续向后递。 后面的朝臣皆是如此,草草一眼即往后递,像扔烫手山芋一般。 不知递到何处,忽然有一位朝臣没稳住身形,踉跄而出,捧着卷子惊呼:“写得好啊。” 话尽,那位朝臣方才意识到不妥,扑通跪下:“陛下,臣有罪。” 椅上的皇帝陛下已经看完第二卷,递过身去,斥责道:“该看便看,该品即品,若是看了答不出个理所然,朕才要治你们罪。”朝臣们神色大变,意识到领会错了陛下的意思,纷纷急不可耐的将目光放到卷上。 “老夫刚刚没看清楚,再让看一眼。” “卷子在我手里,尔等别抢啊。” 面无表情的皇帝陛下没有理会众臣的荒唐行为,目光沉到卷上。前两张考卷只是粗看,而这第三张策问卷子才是真正勾住了他的思绪。 他看了许久,就像平日里捧着爱不释手的古书,细致入微般的看,一时移不开眼。 这时,众臣们皆已阅完前两张卷子,满房的目光嗦溜溜往上看去,咽了咽口水,注视着陛下的一举一动。 又过半刻,皇帝陛下终于合上卷子,随之也合上劳累的眸子,仍旧看不出微妙的情绪变化。 第三份卷子没有递下来,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无掺杂舒大学士的建议。 却在此时,皇帝陛下忽然袖子一挥,冷冷说道:“舒芜,你可知罪。” 众臣心中一紧,不约而同反应过来,看来这份卷子还是掺杂进去了建议,想着适才舒大学士信誓旦旦的保证,不由得暗暗为其哀叹。 “请陛下降罪。”舒芜整个人伏到地上,卑微至极。 皇帝陛下霍然起身,直视过去,情绪异常激动的指责道:“差一点,差一点,你就毁了一份完美的策问。” 舒芜正要领罪,愣了一下,懵懂抬头,什么叫差一点。 “若是这份卷子真掺了建议,那朕才要治你之罪。”皇帝陛下怒视而言,情绪中所透露出来的感情很奇妙。 最先反应过来的陈萍萍笑道:“舒大学士之才学,竟还不如一个未入仕的学子。” 众臣随之恍然,卷中并未掺杂舒大学士的建议,而且此卷甚中陛下心意。 舒芜缓了一大口气,道:“陛下,那此案…” 皇帝陛下冷笑一声,负手而立:“朕勉强信了,但天下人没见到,天下人不信,那便不算清白。” …… 二月十六日,天蒙蒙亮。 一晚上过去,礼部贡院外仍旧围聚如潮的学子,案子并未结束,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衙役们在贡院外清出了一大块空地,高筑建台,两边站满官兵,将百姓阻隔开来。 “修台子干什么呢?” “难道有什么大人物,莫不是陛下要亲临?” “想什么呢,陛下多少年没出宫了。” 礼部贡院内,几位监察院官员走入考场,朝着尽头而去,吏员和号兵们胆寒不已。 一晚上时间,贡院内近一半的官员被打入监察院的天牢,扰得人人自危,朝野震荡。这已经不是考前透题,某位学子舞弊那么简单的小事了。 “大人,有什么吩咐?”号房门前,礼部的吏员颤声道。 王启年嫌弃地看了一眼面前不知好歹的吏员,眉间的褶皱成团:“愣什么愣,还不开门。” 吏员一吓,恭敬允诺,赶忙打开号房。 王启年咳了一声,满面笑容朝里面绽开:“大人,遭罪了吧。” “王大人。”林若有些意外,问道:“可是案子告破了吗?” “案子算是告破了,礼部一半的官员都在我们监察院大牢报道呢。”王启年笑了笑,“不过大人的案子还未告破。” 带着林若离开考场区域,去往贡院大堂,王启年转达院长的话:“朝廷要大人自证清白,重做一张策问卷。” 林若没有露出多少惊讶的情绪,只是很平静问了问:“什么时候开始。” “大人总得休息一下吧。”王启年关心道。 “我昨晚上休息的很好,睡得也还不错。”林若答道。 “嗯?”王启年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干笑道:大人心眼真大,舞弊可是重罪,这也能睡着。” “心眼大?” “大人心胸宽广。”王启年沉声道,嘿嘿一笑,“不像王某,昨夜担心大人担心的昼夜未眠,那叫一个苦啊,没有大人的日子,王某以后可该…” 林若点了点头:“然后呢。” 王启年没再说话,这句然后给他干沉默了。 (本章完) 第56章 十七岁的举人 第56章 十七岁的举人 监察院的密室里,枯瘦的手指缓缓掀开一角,一夜未眠的陈萍萍向窗外望去。 “他上去没有。” 影子尊崇回道:“院里的动作很快,木台已经搭好,就等人了。” “当着天下人的面重考策问,陛下打的好算盘。”陈萍萍微笑道。 影子不敢相信道:“他能做到吗?” 陈萍萍收回目光,很安然道:“小姐的儿子有个好老师,怎么会做不到。” …… 礼部贡院的大门打开,监察院的官员们涌出到道路两旁。 监察院向来只管朝廷内外的大事,所以百姓们极少与其打交道,不过即便如此,却也没有人不知道监察院传遍京都的凶名。 人群自觉疏散,监察院的官员们毫不费力便清理出一条宽敞的通道,通往刚搭建的木台上。 风平浪静一刻钟后,那位受书院学子尊崇的十七岁举人,而今又被天下学子骂为春闱舞弊的俑者,平静泰然的走出考院,准备开始他的春闱第四场考试。 “他要干什么,他怎么上去了。” 一连串的疑问布满在整街的学子与百姓心头,他们无法理解这一切的举动,朝廷也没有向他们解释的想法,监察院的官员对于妄动的议论声爱搭不理。 贡院街道的尽头,闹得动静太大,百姓们视去,发现一队宫里的禁军驰骋而来,汹涌的人群,再次不可避免拉开一条大道。 禁军直辖于帝王,是陛下的军队,传达的自然是陛下的旨意,学子们一点即通,春闱舞弊,马上将会冒出结果。 此时的木台上,监察院的官员不紧不慢,抬上一张桌子和一只凳子,备好笔墨。 禁军来到木台下,护卫周边,来自宫里的侯公公捧着一张考卷缓步上台。 他环顾四周,微微一笑:“咱家是替陛下来送卷子的,这位学子,准备好就入坐吧。” 细尖的嗓音传到最靠近木台的一众学子耳子,眼疾的人迅速回神过来:“这是要当着吾等天下学子的面自证啊。” 附和声越来越多,讨论声越来越大,声浪如潮。 围观的学子神态各异,这样的举动让他们有些不敢置信。 有无舞弊,没有比重新做一张考卷更有说服力了,而且是当着天下人面,让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本就对于林若舞弊案一知半解的学子们,此刻纷纷静下心来,分析其中缘由。 一切不难理解,朝廷认为此学子是冤枉的,但事已发生,必须要给天下学子一个交代,所以准备这一出自证,以让学子们亲眼见证,自行斟酌。 人群突然陷入一种很奇怪的沉默中。 过了些会,有学子忍不住喊话问道:“能否一看考题?” 话音落下,像是炸开一般,引起诸多应和。既然是做给学子们看的自证,那他们便有了解考题的资格,这样的自证才更有说服力。 听在耳里,侯公公安抚着众人道:“当然可以,诸位学子不仅能看考题,事后还能查看台上学子的答卷。” 此话一出,场面迅速冷却,一众学子偃旗息鼓,将目光投到台上。林若坐在位上,官员为其研磨完毕退开,侯公公走上前去,细致铺开考卷。 “林公子,你只有四个时辰,此乃陛下亲自出的策问考题,不想等太久。” 在万千目光的注视下,四个时辰做完一张策问卷,未免太过苛待。 那怕是初次见面的侯公公,都不由得为这位姓林的学子暗暗捏了把汗。 只是侯公公端详片刻,发现自己有点想当然,因为面前学子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的异样情绪,他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不公的结果。 侯公公微眯一笑,安静退到一旁,吩咐人手寻个僻静的角落将考题发下去。 在众目睽睽下,林若深吸口气,终于动起笔来。 几乎同一时间,台下四周的异动声突然减小,每一位春闱学子都在有意的克制响动。 “创业以武,守成以文,何解?”林若的考卷上,只有简短的十字…… “这是何意?” 离木台最近的一座客栈里,数十位学子围拢而举,共同讨论着这份考题。 “天下初定,陛下是在考我们治国之道。”一位坐着的学子想道。 话刚说完,便有学子反驳他的观点道:“陛下是在向吾等寻求对内对外的共治措施,既保武征伐,又以文治国。” “所谓文武兼治,此才是陛下欲考的主旨。” 当今庆国的皇帝陛下雄心壮志,并不会因为一时的胜利而安于一方,兵戈扰攘间如何稳国行政,才是最终解。 学子们各开思绪,在共同得出思路后,纷纷静了下来,开始索引最切实可行的答案。 正此之际,一位学子从客栈外奔来相告:“已经写了半页了。” 学子们相视一惊,又看了看时候,才小半时辰过去… 他们这边刚得出方向,还在打腹稿,台上却已经写了半页。 有不敢置信的学子冲到窗口,看着那台上之人挥墨如洒,仿佛思若涌泉,远远没有枯竭的意思。 一瞬间便泄了气。 十七岁的举人,这个信息凭空暴露在众多学子嘴中…本就是惊为天人。 (本章完) 第57章 万字策问 第57章 万字策问 “大人能行吗?” 眼里浮现焦虑和担忧,沐铁如坐针毡,满脑子都是糟糕,闹市里写行文,这不瞎折腾人吗? 虽然很多学子都自觉噤声,但杂七碎八,不长眼的喧哗还是太多,礼部贡院外的场景,与攘攘熙熙的闹市一般无二。 宫里来的那位公公也没有照拂之意,立在一旁看乐子。 沐铁眉头紧皱。 “大人会不行?”王启年翘腿坐在凳上,嘴中叼着块烧饼,一脸不以为然,风轻云淡的指点江山道,“多余担心,你应该照顾的是在场万千学子的感受。” 沐铁没听懂,幽幽叹气。 王启年很通俗易懂的解释道:“就这么跟你说吧,若是大人入了监察院一处,不说别的,库里的文书少说得翻一倍,否则都不够入眼。” 沐铁没有理会,对于启年兄时常大放厥词习以为惯了。 一个时辰过去,沐铁突然脸色僵硬,张大嘴巴看着王启年:“大人…真生猛啊。” 王启年诚恳而言:“我王某向来只说实话。” 拿到考题,林若仅思考一刻钟即开始动笔。转眼一个时辰过去,众人眼睛不眨,也没见到台上之人有过微微那怕一秒的停歇,目视着才思泉涌,夸张流畅地写满了四页宣纸有余。 何止答题,怕是抄书也远不及这般笔下生风,一路开。 在场学子的表情换着样变化,不可置信的像见鬼了似的。 “肯定是在瞎写,怎么可能都不带思考的。” “一个时辰了,都不停笔休息片刻,脑中到底装得是什么啊。” 有书院学子想到连呆书楼五天的壮举,叹息一声,丝毫不觉有问题,反而责怪周围人大惊小怪。 博览群书的人是这样的,落笔有神,思路流畅无阻。 也不知是谁瞎说人家舞弊,本来就十分崇拜林若的一些书院学子义愤填膺骂道。 台下四四方方,各种声音都有,俨然不是一开始的一派质疑状。 稠黑的笔尖在宣纸上勾画,林若偶尔会抬头四望,缓解一下长时间注视的眼部疲劳。 随即,压下所有杂念,继续行文。 三个时辰过去,日头西下,林若停住笔,看向一旁。 感受到目光拂过,打盹的侯公公连忙坐直,从椅子上起身,吐纳气息,带着宫里来的那股大人物沉稳劲,尖锐透声道: “林学子,时候不早,切勿怠慢,莫让陛下等急了。” 林若目视过去,起身有礼道:“公公,答完了。” 侯公公刚喝了口侍卫递过的茶水,还没来的及吞咽,听到这话,尽数吐出,喷了侍卫一脸。 旋即顾不得仪态,拿起考卷端看… 酒楼客栈里,咬着沾墨的毛笔,一些学子还在费尽脑筋写着前文,突听外面传来喧哗与骚动。 紧接着便听到写完交卷诸类的词汇。 学子们相识一顾,丢下手中的杂物,不到半刻,酒楼客栈人去楼空,大堆的草稿纸满天飞。 “快些,快些抄,若有怠慢治尔等的罪。”侯公公难掩心头激动,任务圆满完成,他要赶紧回去交差。 十余位官员立在台上,分抄近万字的策问,豆大的汗珠挂在脸上不敢去擦。 …… 皇城的寝宫里,历经昨晚的夜会和今早的朝会,又批阅一上午奏折,庆帝浅浅休息了一下午,方才从床上下来。 听闻动响,太监端上热水。庆帝不耐烦挥了挥手,正准备下一步动作的小太监身子一弯,退出房内。 试了试水温适宜,庆帝拧干毛帕,盖在疲惫的脸上,热腾腾的水雾冒出,感到一阵舒畅提神。 “回来。”庆帝招了招手,没有情绪的声音从毛巾里透出。 小太监去而复返,伏着身子:“陛下,有何吩咐?” “还没消息?”庆帝迷糊道。 “禀陛下,公公领命出宫,目前才过去三个时辰。”小太监细声细气道,他自然知道陛下在问什么。 庆帝长吐口气,扭动酸溜溜的脖子,自嘲道:“看来朕还是起早了,得再睡睡才行。” 见陛下情绪稳定,甚至开起玩笑,察言观色的小太监立马在一旁奉承道:“陛下英明神武,勤勉为政,实乃我庆国之福。” 庆帝笑了笑没说话。 小太监又道:“陛下暂且小憩,没准侯公公马上就回来了。” 庆帝皱了皱眉,冷笑骂道:“胡说八道,若是一刻钟没回来复命,那朕便唯你这个奴才是问。” 小太监意识到话说过头,赶忙闭嘴不言,退了出去,给陛下点上养神的檀香。 侧卧在软塌上,庆帝捧着本书凝神细看,看了不到一刻钟。 小太监冲进房内,匍匐跪地,幸喜道:“陛下,侯公公回来了。” 庆帝身子一歪,险些从软塌上摔下来。 侯公公奔进房内,跪地呈上:“策卷已达,皇恩浩荡,奴才幸不辱命。” “三个时辰?”庆帝无比诧异地看着呈上来的考卷。 侯公公点头示笑:“没错,三个时辰便写完了这篇策问。” “时间太短,不够。”庆帝突然表现出一种失望的情绪,觉得这只是一篇敷衍的策问。 侯公公隐隐出汗,恭敬道:“陛下要不先看看,我看那学子写得挺认真的。” 见状,庆帝随意拿起考卷,不悦地粗看了一眼,只是一眼,立时将手中的书丢在一边。 凝神揉了揉眉,大手一挥:“摆驾书房,朕要批卷。” …… 春来的季节,日落而下,淅淅沥沥的小雨点缀在礼部贡院内外。 考院左侧的那面朱墙,本是供春闱放榜所用,时候远远未到。但在此刻,却出奇的聚满了大堆不顾风雨之人。 穿着长衫的学子们,一刻不移地紧盯着朱墙上贴挂的文章。 场面异常安静,任凭雨水滴落在长衫上,学子们饶旧置若罔闻,个个敛神静气,没有顾左右而交谈。 许久许久,才有低声议论响起。 “写的好啊。” 四个字从前到后,传遍四周,渐渐的,外围无法靠近的学子,酒楼客栈里避雨的学子,悉数听到。 渐渐的,传遍京都大街小巷… (本章完) 第58章 多管闲事 第58章 多管闲事 庆帝端坐在书房里,看着考卷,微微皱眉。 不知多久后,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庆帝终于笑了笑,目光里涌现出一丝欣喜,可转而又被一寸忧愁迅速取代。 “写得很好,就是太过理想化。不够成熟,还得磨磨性子才是。”庆帝简短评价道,前半段评文,后半段评人。 微弱的瑕疵掩盖不了庆帝当下大好的心情,尤自一笑,挥笔在考卷打下分数,简短有力的“甲上”两字。 “陛下,陈院长求见。”侯公公在外俯首道。 庆帝淡淡回声:“宣。” 陈萍萍顾自摇着轮椅,驶入书房中,拱手道:“微臣参见陛下。” 庆帝头也不抬,还在思索着考卷中的某些措词,目不斜视道:“陈萍萍,朕的书房你倒是来的挺勤。” 陈萍萍点点头,滴水不漏答道:“为陛下尽忠,乃臣子本分。” “哦?”庆帝看了下面一眼,问道,“此行有何事?” “陛下,案子告破了。”陈萍萍颔首道。 庆帝神色微微错愕,嗤笑一声:“你不说,朕差点忘了,这孩子还有命案在身,可不是清白之人。” “过了今夜,便是清白之人。”陈萍萍笑着回道。 “廖羽涉罪人口买卖,证据确凿,其中刑部尚书家的大公子也有参与。事发过后,廖羽欲想假死脱身,并以此计害他人,可不想,中了尚书家大公子的杀人灭口之计。” 陈萍萍言简意赅叙述了案情经过。 庆帝沉吟了好一会儿。 “此案,刑部侍郎黄大人也出力不少,臣还是攀了他的线索追查,才神速破案。”陈萍萍提醒道。 庆帝顿时没再犹豫,沉声道:“刑部侍郎黄乔劳苦功高,多年来为朕解决了不少麻烦案子,位置是该升一升了。” 陈萍萍嘴角挑起:“正好,免得侍郎大人又说我抢他功劳。” 庆帝定定审视着陈萍萍,反问道:“陈萍萍,你不本来就与六部关系不好,还顾忌这些。” 陈萍萍惶恐,严谨道:“关系不好是一回事,外人如何说臣绝不会在意,但万万不能因为这些小小的功名利禄之争,就让陛下损失一名帝国人才。如此,臣无言面见陛下。” 庆帝不甚在意笑了笑:“下面之人要是都有伱这么自觉,朕也不用日日烦心了。” 念头闪烁间,陈萍萍道:“陛下不是刚收一位自觉的读书人?” 庆帝很不屑道:“读书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太单纯,太自以为是,目前远远不够。” “进了官场就不会这样了,譬如林大学士。”陈萍萍恭声道。 庆帝忽然皱眉,听到话里有话,冷冷凝视道:“陈萍萍,你到底想说什么?” “臣恳请陛下能将那孩子送到监察院。”陈萍萍躬身作揖。 “如此文才,送到监察院,陈萍萍,朕看你也没长白头发,不像是老糊涂的样啊。”庆帝利落的指责道。 陈萍萍将头低下,轻声道:“臣看了那篇国论策问,文韬武略皆为上成,现如今的局势,往军事方面培养,能为陛下发挥更大的作用。”庆帝盯着那双臣子的眼眸,忽然生出许戾气,将桌上的奏折掀了下去,斥道:“滚出去,一个月内不要来见朕。” “陛下息怒。” 陈萍萍脸色一滞,拜别退走。 出了书房门,面色有些难看的陈萍萍突然见到了一个很少该见到的女人。 “陈院长。”长公主施施行礼。 陈萍萍点头,微笑回应。 正要离去,长公主轻柔的声音响起:“陈院长何故惹陛下如此大发雷霆?” 陈萍萍冷笑,对着面前心机深沉的女人,没好笑道:“长公主不都听到了,为何还问。” 长公主身形微滞,很委屈,又很疑惑道:“这样的绝顶文才,留在朝中效力不是应该的吗?” “朝中有林若甫,他未来能为陛下解决很多麻烦事,并不需要再多掺杂一个同性质的人进去,林若这孩子,于情于理,他应该来的都是监察院。” 陈萍萍出奇的跟长公主作了解释,谁也不知道这位院长今日的举动为何如此冒失。 “你来干什么。” 见到长公主,庆帝微微一凛:“朕说了多少遍,管好内库才是你应该做的事,少管这些朝政上的事。” “陛下,妹妹的做法有问题吗?”长公主娇躯一震,泫然欲泣。 “若不是妹妹这封检举信,如何能敲打若甫和舒大学士,又顺带帮陛下笼络了如此优秀的学子。” 庆帝皱眉,眯眼看了这个故作柔弱的妹妹一眼,毫不顾忌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和林若甫之间的矛盾。你要是真有此想法,朕这个哥哥倒也不用因你日日忧心。” 长公主摇摇头,仍是满脸无辜:“妹妹当初与若甫相好,不也是为了陛下能稳固朝权,莫非若甫让陛下不满意了。” “他很好。”庆帝缓下声来,挖苦道,“朕也同意让你嫁了,可你死活不嫁…” 庆帝嘴里的苛责意思很明显,认为自己这个妹妹总有些歪七歪八的私心,让他一时看不透。 “陈萍萍跟你说了什么。”庆帝声音一冷,又问道。 长公主擦去泪水,如实回答:“陈院长说朝中有若甫为陛下处理政务足矣,并不需要多一个一样的人。” 庆帝沉默许久,竟然发自内心地赞同了陈萍萍这个想法,略微苦笑摇头,心思一敛,又变回了严酷的帝王,想着虽有林若甫在,但不论如何,还是得让这孩子入朝试试。 他隐隐感到,这孩子与林若甫虽有一样的能力与眼光,却怎么看都不像是一类人。 “吏部侍郎位置空缺有些时日了,朕会酌情给林若甫,你跟他有任何矛盾,私下去处理,别再搬到台面上来。” 庆帝冷眉冷眼的警告道。 他只希望这个妹妹能管好内库,待将来时机一到,功成身退,而不是有其他多余的想法,把手伸到不该伸的地方。 (明天中午上架,可惜没有存稿,不过明天周六休息,调个早八闹钟,直接写到晚上12点,能更多少便更多少章吧,后面剧情节奏会加快,毕竟还有12年后的剧情。) (本章完) 第59章 殿试在际 第59章 殿试在际 春闱结束半月后,舞弊一案尘埃落定,礼部大半官员入狱革职,以魏安为首的十四名主要官员秋后问斩。 朝廷的旨意下得很快,迅速震动京都内外。 翰林院大学士林若甫揭发舞弊有功,擢升为吏部侍郎。 除此之外,原刑部侍郎黄乔破获京案有功,升为刑部尚书。都察院给事中郭攸之转升礼部尚书。 短短一夜之间,朝廷六部面目一新,皇帝陛下很微妙的给天下初定的庆国换了副新皮囊。 舞弊的风头过去,世人目光一转落到时日不多的春闱放榜上。 前路扫平,此次春闱毫无疑问会呈现前所未有的公正。 十七岁举人林若的自证清白,那篇被众学子恭维为国之大论的万字策问,自然而然以一种势不可挡的传播速度,蔓延京都大街小巷。 便是不识字的车夫走卒,也会时不时听到街头巷尾间说书人的口口传诵,了解全概。 酒楼客栈,茶馆画舫,津津乐道声更是长绵不绝。 “今日春闱放榜,榜上有名尽然是凭真本事者,想来是没一点猫腻了。” “那是自然,皇帝陛下的手段谁言不惧,就是会元名头已然成定局,必然是被那十七岁的举人林若收入囊中,少了些期待乐子。” “还叫举人,今日过后得称呼会元才是。” “哈哈哈,所言极是,闻名不如见面,可惜这位会元已经半月未出范府,无法亲面真是遗憾。” 喝了口酒,酒楼里的客人话头一转:“你们说,今年春闱预计合格多少贡士。” “上一届春闱招录两百余名贡士,这一届至少也得三百名往上。”有人笃定道。 “兄台何出此言,这般肯定?” “天下初定,陛下励精图治,渴求四海宁谧,此乃人才济用时,贡士招录自然多多益善。” “春闱放榜了!”学子的欢腾声突然响起,酒楼客栈之间客人们纷纷停止讨论,侧目望去。 “走,去看看去。” “走啊。” 礼部贡院外,又一次聚集了熙来攘往的学子,将功名墙挤得滴水不漏,近乎万人空巷。 随着时间推移,终于到了发榜时辰。 本次春闱供招录三百二十一名贡士,有官员在发榜前事先通知。 水泄不通的功名墙前,时候一至,礼部吏员慎之又慎贴上考生们翘首以盼的黄纸,贴了四张,上面便是今年春闱的所有贡士名单。 各学子们人头攒动,紧张无比地在黄纸上寻找自己的名字,脸色悲喜交加,各不相同。有亢奋无比,振拳高呼的中榜者,自也不乏垂头丧气,心如死灰的落榜者。 聚集的学子多以三四十岁的年龄阶段为主,二十多年的寒窗苦读,让他们在此时候发出任何的癫狂情绪都不为奇怪。 春闱会试不同乡试分排名先后,只按照比例排列录取名单,唯一特别之处在于,特意设置了独占鳌头的会元一名,艳压所有贡士。 会元的金漆大名写在黄纸正中央,比寻常贡士名大了一个字体,更显光彩夺目。 落榜那刻,成绩上等的学子们自然是首当在前搜寻会元名字,期盼能落到自己头上,从而得到单独受陛下召见的机会。 “林若,林若学子在那?”有眼尖的人率先找到会元大名并惊呼起来,这是一名京里的富商,特意来此寻金龟良婿。 榜下抓婿的惯例是春闱发榜后最为热闹的活动,参与者多为京里的富家大族,想以此收拢功名在身寒门子弟效力,打开政治局面。 而对于大部分寒门子弟来说,这同样是一个可遇不可求的大展机会,得到钱财支持,为入仕之路助力。 没有人会愚不可及的奢求能像话本小说里那样,迎娶公主陛下,走上人生巅峰。 由于本届春闱的绝对公正,寒门学子的录取概率为大大增加,来的富商大贾也尤其之多。 “林若学子是哪位?” “林若学子,可否出来一见。” 不少富商大贾怦然心动,林若这个名字在其间口口相传,可半天过去,却没一人能寻到身影,不禁很让人失望。 富商们无奈,只能转而将目光放到余下的贡士身上,寻一个脸相好的文质书生作婿。 好好的春闱放榜,转眼间即演变成了相亲大会,入榜的贡士们倒也不排斥与富商家的小姐们眉来眼去。 巷间道上,藤子京捏着汗登上马车,兴奋的情绪溢于言表,笑嘻嘻调侃道:“以后怕是得称呼先生会元了。” “幸亏先生没去看,我去都差点没被挤死,先生去了,恐怕就是羊入狼窝,渣都不剩。” 滕子京一边笑道,一边驾着马车返回范府。 林若在车厢内闷声不语,内心想道其实我比你强,单手吊打的那种。 掀开窗帘张望着,看着那些欢呼雀跃的学子们,林若也开怀笑了笑。 …… 春闱过后的第二天开始,范府大门便被踏破了,从早到晚,一刻都未消停。 有仰慕的学子拜访,更有京中的富商巨贾前来说媒,蜂附云集,险些挤破范府门槛。 柳氏插着腰,骂骂咧咧的口吐芬芳,一一拒之门外,范府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除非来的不是… “夫人,靖王爷来了。” “夫人,文渊阁舒大学士遣人来了。” 柳氏美眸瞪大,咽了咽口水,发现来得还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除了靖王爷,竟连京中与范府交集很浅的王公贵族也来了不少。 心一喜,柳氏大开中门迎客,在府中摆上宴席招待。 立在门口,林若有礼过去,强颜欢笑与许多素不相识的贵客拱手招呼。 “可以啊林兄。”靖王李治拖家带口上门贺喜,满满一马车的重礼,豪阔程度可见一斑。 林若受宠若惊。心情颇佳的李治见得范建不在心情更好了,观着范府大院,很不屑的表示道:“林兄办宴应来我靖王府办才是,范府太小,有失体面。” 周围人听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砸场子的。 林若汗颜,赶忙让滕子京将靖王一家迎了进去。 而后来的是舒府的门童,门童恭敬有礼递上来信,怀着歉意道:“我家先生不便前来,对于舞弊一事,特让代为表达歉意。” “转代舒大学士,林某他日必登门拜访。”林若彬彬回道。 书童送上了一本自家先生的珍藏古书后便离开了,没有特留范府。 林若想着还有什么客人会来,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林若甫竟也会派遣府中人士前来送礼。 “林会元,真乃一表人才。” “袁先生有礼了。” “哦,林会元竟认得我?”袁宏道初见这位会元,眼眸中略有惊讶。 险些露馅,林若不失尴尬一笑:“袁先生大名,自有闻名。” “我家大人素爱书法,特送上自作一幅。”袁宏道呈上道。 林若忍俊不禁接下,内心暗道合着未来权倾朝野的林首辅还挺自恋。 ”袁先生请进。” 刚迎进一位贵客,林若抬头看去,便见得一队差役来势汹汹,领头的正是上次抓拿他的捕快朱清。 林若皱了皱眉,想着搞什么名堂。 直到看见后面大箱小箱的贺礼,林若方才放下心。 “林会元,上次多有得罪。”朱清抱拳道。 林若笑着回应:“你家尚书大人太热情了。” 通达官场的刑部尚书自不愿得罪新晋的会元,上门道贺倒也合理。 送完礼后,一众差役很快离去。 “大人,恭喜啊大人。”王启年与沐铁随后而至。 “林某不入监察院,喊大人就没必要了。”林若想道。 王启年面色一变,神情激动道: “一日大人,一辈子大人,入朝为官不也得称呼大人,何况王某敬仰您啊,这大人就得喊。” “大人,没什么好送的,薄礼一份,慧香楼的点心。”沐铁不比王启年牙尖嘴利,在一旁老实含笑。 林若欣然接受,慧香楼的点心可不便宜,沐铁又帮了自己很多忙,得找机会还回去才是。 然后才顾视着王启年道:“王大人话倒是说的甜,怎么这手上…” 王启年见状,赶忙将林若拉到一旁角落,环顾四周无人,才小心谨慎取出自己的贺礼:“王某怎么会不给大人带礼物呢,大人请看,此乃王某女儿特折的千纸鹤,寓意大人早日寻到佳人,白头偕老。” “礼虽轻情意却重,王某可不像一般客人庸俗至极。” 林若翻了个白眼:“伱现在有女儿吗?” 王启年嘿嘿一笑,面不改色:“有啊,改日就带给大人看。” 好丑的千纸鹤,应该是王启年来的路上顺手折的,林若心里打定算盘。 “大人,宴席我俩就不参加了,毕竟是监察院官员,不方便。” 王启年沉声,与沐铁告辞。 说罢,趁沐铁不注意,王启年又附上林若耳边悄摸摸道:“范大人不在是吧,王某等下翻墙进来吃席。” 宴席渐入佳境,直到日落方才告终。 …… 半月后,儋州海港上,凉爽的清风吹拂在伯爵别府内外。 近一年过去,范闲个子长高了些,坐在假山上,迎着落日余晖,努力朝着京都方向望去。 “混小子下来,老师有事跟你说。” 一听是老师费介的声音,范闲跳了下去:“老师怎么了。” 费介摸了摸范闲的头,面色沉重道:“一年之期将到,老师也得回京了。” “不是还有一个月吗,着什么急。”范闲纳闷道。 “你小子该学得都学了,老师已经没什么好教,自然不能多留。” 费介满怀欣慰道,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封京中送来的书信,严肃道:“你老师遇到大麻烦了,又是杀人,又是春闱舞弊,我放心不下,得赶紧进京瞧瞧。” 范闲一怔,皱着好看的眉头,踮起脚尖,摸了摸费介额头,确认没发烧后,很无语道:“老师,这是上个月的事了。” 费介一愣:“什么意思。” 范闲顺势也取出一封信,道:“若若昨日送来的信中说,先生已经高中会元,府中大办酒宴。” “是吗?老师这也是昨日送来的啊。”费介摇着蒲扇,百思不解。 范闲晒笑,猜想道:“老师,是不是你们院里少交了邮费,走得陆路,没走便捷的海路。” 费介摇了摇头:“不知道啊,一处一个叫王启年的家伙寄的信。” 真不靠谱,范闲哼了一声:“先生明天都要殿试了。” …… (本章完) 第60章 冒犯 第60章 冒犯 三月十三,殿试在际。 三更天时,范府下人便起居准备早膳。 天渐朦胧,范府马车出行,穿过街巷,经过宽阔的天河大街,驻在宫门前。 身为户部侍郎的范建先行下车,新科会元林若紧随其后。 “殿试之前,贡士们依律午门集合,这些你应该都知道。” “自然知道。”林若边走边颔首道。 范建点点头,引着林若走进宫门,长长的宫道上,天色仍然处于暗沉的状态。 文武百官零零散散,各自前前后后赶往午门,参加今日的朝会。 行走间,不少官员上来寒暄:“范大人久违,这位便是你家的会元林公子吧,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不错不错。” 范建并不抵触,相反还会热情介绍,既然林若注定要入朝为官,那么这无疑是一个很不错的交际机会。 林若含笑在一旁注视,时不时点头拜见。 “范大人。”一道含有奉承却又显得很逗趣的声音在后响起。 范建拉住林若,慢下脚步。 中年男人跑上来,弯腰哈气,吐着舌头,不忘拱手:“范大人今儿个走得真快。” 范建微微一笑,向林若介绍道:“这位是鸿胪寺少卿辛其物辛大人,年少英才。” 林若行礼,鸿胪寺乃庆国的外交部门,辛大人的毒舌能力久闻其名,心里想着不知与王启年孰强孰弱。 “见笑。”辛其物嘿嘿一笑,眼睛眯眯,明明老远就见到了新科会元与范大人同行,方才特意跑上来巴结,结果这刻却装作才看到,不知所言道:“咦,这位英俊的少年郎是?” 不待两人说话,辛其物极快把话接了回来,恍然道:“哎呀,想来便是新科状元林公子吧,不愧范大人家出来的才俊,果然不凡。” 辛其物自导自演,撅起嘴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然后显出憨厚不失雅态的笑容。 “会元罢了,何时谈得上状元。”范建不动声色纠正。 辛其物啧啧叹道:“林公子的万字策问,闻名京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辛某看了都自愧不如,这样的人才,若配不上今科状元岂不是荒唐。” 范建微微一怔,终于无话可说。 这时,身后又传来声音,范建一听,脸色立时拉了下来。 陈萍萍独自推着轮椅,来到三人跟前,后知后觉的辛其物大惊失色,赶忙一退让开距离。 这位帝国最狠辣的人物,谁人见了都得避让三分。 “下官拜见陈院长。”辛其物道。 “哈哈,辛大人无需见外。” 陈萍萍罕见露出满脸清澈的笑容,目光紧盯着范建身边初次入宫的少年,埋怨道:“范大人都不介绍一下吗?” 范建哼了哼,没好气道:“没这必要吧,帝国内遍布监察院的眼线,天下有什么事是陈院长不能了解的。” 陈萍萍叹息:“眼线再多,也无法子能插进范府啊。” “你还想插进我范府。”范建瞪过去。 感受到双方浓浓的敌意,辛其物心慌意乱,意识到不能久留,假装没听见,捂着耳朵快步前行。 没走几步,长袖中伸出来的手拉住了他,陈萍萍温和道:“辛大人,帮忙推一下。” 辛其物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退后两步上手推车,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应道:“好的,陈院长。” 沉默在四人间蔓延。 直到林若觉得这样的场面不能再持续下去,颔首过去:“见过陈院长。” 陈萍萍如获成功,暗戳戳指着笑道:“看嘛,还是年轻人有礼貌。” 范建也笑了起来:“基本的尊重是应该的,得意忘形就过了。” 言语往来下,隐有刀光剑影,辛其物汗流浃背,看着两人笑来笑去,觉得这一点儿也不好笑。 陈萍萍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看过去:“殿试过后要单独面见陛下,不要紧张。” “尽说废话。”范建冷眼相对,嗤的一笑,道,“注意礼仪即可,保持好平日仪态,莫要殿前失言。” 张口也不是,不张口也不是,林若无奈苦笑着连嗯了两声。 来到太极殿的午门前,范大人与陈院长先行入朝。 作为殿试学子,他们必须待在午门前,等到朝会结束,方才能入朝开试。 此时的朝会还未开始,文武百官齐齐聚于殿外,目光向着午门外诸位学子打量而来。 身为会元,林若自然是昂首挺胸,笔直立于最前列,他发现朝上的目光大都是围着自己转,甚至于那位新任吏部侍郎林若甫也有意无意看过来。 “林会元,久违。” 身后几位同为贡士的书院学子朝他积极打着招呼。林若回首过去,作了作回应。 “安静,请诸位贡士安静。”有官员走过来呵斥道。 听这声音,林若忍不住望过去,果不其然,是适才一路的辛其物大人。 辛其物注意到林若,佯装正经走过来,嘀嘀咕咕道:“林公子说话小点声,大庭广众人家也不好包庇伱。” 林若笑了笑,点头不语。 待到朝会开始,辛其物作为接待官员方才一脸严肃对着众人道:“本官乃鸿胪寺少卿辛其物,负责此次诸位贡士的接待事宜,接下来请随我移步偏殿。” 殿试开始前会有按例的殿前宴会,一般由鸿胪寺官员主办,皇帝会于中途亲临,主要是考量贡士的礼仪举措,同时缓解紧张气氛。 太极宫偏殿中,三百余名贡士入座,听说陛下会亲临,顿时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多说一句废话。 紧张气氛更加严重了…… 辛其物解释了半晌,才稍微缓和了些气氛,心想着陛下来了自会有通报,又不会在屏风后偷窥,一个个贡士紧张个锤子,莫名其妙。 略微不屑看了看,当辛其物将目光移到前列位置,倏然一亮。 林会元正淡定的饮着茶水,吃着点心,嫌坐直太累,还会时不时舒展腰肢。 辛其物很欣慰,感叹道此子果然不凡,难怪能引起范大人与陈院长两两相争。 正想着,辛其物又往四周张望了一下,一瞬间,他的目光僵住,豆大的汗珠渗出来,死死也不敢动一分。 随着视线望去,众贡士的屏风后,一道锐利的目光探出来,身影躬着腰杆,正若有所思打量着在场所有学子。 “陛下…”辛其物突然很想抽自己两嘴巴子。 蕴含压迫的眸子在席间挥扫而过,定定落在最前列的会元身上。 林若依旧平静,觉得宫里茶不错,多喝了几口,点心也不错,多吃了几块,就是垫子太矮,坐着腰酸背痛腿抽筋,于是不动声色扭动筋骨,做着细微的舒展。 辛其物见着这一幕,倒吸一口凉气,疯狂使眼色过去,嘴巴一张一闭,用着极生动的面态语言暗示林若,陛下来了… 然而,没有谁能看懂。 “辛大人是在逗我笑吗?”林若猜想道,很有礼貌地回应一个微笑过去。 那双屏风后的眸子也随着微笑好奇看过来,没有不满的落到了鸿胪寺少卿身上,辛其物当场一愣,喘不上气,脸色涨红,人麻了。 怎么办,怎么办,陛下注意到我了,辛其物脑海思绪纷飞,最后无可奈何下,向屏风后回应了一个纯真的微笑过去。 屏风后的眸子眨了眨,貌似被辣到了,收了回去。 很快,庆国伟大的皇帝陛下身影便从屏风后直挺挺负手走了出来。 辛其物迅速反应,在众人未察觉时跪地大喊,屁股翘的老高:“参见陛下。” 如遭雷击,三百余位贡士手忙脚乱,纷纷匍匐于地,高喊陛下,没有一人敢抬起头来。 皇帝陛下坐上高台的案几旁,脸上一片祥和,微笑道:“平身,起来吧。” 一众人随之而起,坐回原位,唯有席间的辛其物,反复挣扎而无动于衷。 皇帝陛下看过去:“辛爱卿,怎么不起来,是朕的话你没听见吗?” 陛下,腿被您窥吓麻了…辛其物慌得不敢抬头:“要不,臣还是跪着吧。” 皇帝陛下呵呵一笑,旋即起身,俯视众学子:“再准备一下吧。” 伟岸的身影来得快去得快,让一众人实在无法理解。 席间一时间安静无比,好一会儿才响起轻重不一的呼吸声。 辛其物打着颤:“同学们,扶一下老师。” …… 殿试安排于太极殿中,此时的殿台前,三百多张考案悉数摆放好,笔墨奉上,考卷呈桌。 殿试只考一场,以时务策论为主,半天时间交卷。 试卷不采用誊录制度,亲笔呈上,由翰林院学士负责阅卷,选出最好的三张考卷,供陛下钦定一甲前三名次。 一个时辰过去,三百余位贡士从偏殿移步回来,落坐考案上。 翰林院学士恭候一旁,正色道:“殿试开始,请诸位贡士答题,三个时辰后交卷。” 太极殿里的场景清晰落在殿外的皇帝陛下眼里,皇帝陛下摇了摇头,眼角耸拉着,朝着寝宫而去。 侯公公在身前引路:“陛下不进去主持吗?激励激励学子们也好。” 皇帝陛下哼了一声:“还激励,差点没把他们吓死。” (本章完) 第61章 第六十一 状元及第 第61章 第六十一 状元及第 殿试的考题饶旧是一道策问,带有很大的深意,林若握笔,头一回陷入了沉默。 “为官有能而贪,该患否?” 嘴中咀嚼着此题,脑海中涌现很多思绪,林若却迟迟无法下笔。 他作为一个拥有现代意识的人,自然秉承着为官之道,应有能而不贪,一心为民,造福百姓,此才是大道。 但这条大道,在这个未来的封建社会里,显然是行不通的。 诡谲怪诞的朝堂上,权术当道,帝王讲究制衡,万不可能容忍一位有能而清白一身的臣子立在高堂。 林若甫便是一个最鲜明的例子。 身为寒门学子,在朝堂里摸爬滚打数十年,被人称赞清廉。却在坐上当朝首辅的位置后,一夜间性情大变,取贿无数,贪婪成性,受天下清明之士恨之入骨。 这一切里里外外就像是个交易,攀上高位,除却能力,便是要听话。 听话的前提毫无疑问是交出自己的把柄,唯有皇帝陛下紧握着能致人死地的利刀,才会放心考量后者的能力。 半个时辰过去,林若还是没有动笔。 相比于此,其他贡士已经开始渐入佳境。 几位翰林院的学士考间巡视,见到这幕,不仅发出疑问,此题很难吗? 曾经三个时辰万字策问的会元,如今一笔未动,到底是什么堵塞了思绪。 互视一眼,几位翰林院学士眼眸中露出失望之色。 其实,林若已然找到了最佳的切入点,他只是在想着一个很基本的问题,自己到底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写什么的文章。 林若一笑:“自然是要做一个有能力而为民的人。” 挥笔而下,林若行云流水写下第一行字:为官者,自当嫉恶如仇。 仅仅一个时辰后,五千字的策问跃然纸上,林若深吸口气,感觉心里堵塞的郁闷尽数消散。 目光徐徐扫过朝堂间,林若没有多余动作,两位翰林院的学士循声而来,还以为有什么疑惑。 可当见到此学子双手奉上考卷,两位学士齐齐愕然住,无声交换眼神,看了看时间,才过去一个半时辰而已。 其中一位翰林院学士低声求证道:“真要交卷?” 林若很确定的点头。 接过卷子,两位翰林院学士默默走出殿中。 在另一间偏殿里,两位学士沉浸赏析着这篇策问,然后评价打分。 “如何?” “超出意料,我在文章中看到了满满的抱负,没想到而今还能出现这等形神俱佳的文章。” 这位翰林院学士给予了非常高的评价,然而呼吸一滞,又反转式的沉声道:“不过问鼎状元,显然是不可能。” 另一位学士应声,感慨道:“想得太美好,太理所当然,然没有人能做到这样的抱负。” “对,跟舒大学士一类人罢了。”那位翰林院学士回道。 “那,能入三甲吗?” “能,三甲必然有其列。”一位学士笃定道。 “那便送去给陛下,待所有贡士考完再挑两份最好的,状元之争,陛下才是真正的定夺者,我们的话做不得数。” …… “陛下,林会元的卷子。” 宽敞的书房里,侯公公呈着考卷上前。庆帝眼眸一亮,接过卷子:“答得这么快?” “这位学子向来是这样,永远让人难以置信。”侯公公毫不吝啬赞赏道,陛下极为赏识此子,他的话面上是在夸林会元,实则是在奉承主子的想法。 铺开考卷,庆帝一字一句看去,神色渐从一开始的欣喜转而到面无表情。 一柱香时间过去,庆帝合上考卷,突然脸色一沉:“他是怎么能想得这么天真的,摒弃一丝一毫,简直荒诞至极。” 在一旁察言观色的侯公公立刻看出问题所在,赶忙和稀泥道:“陛下莫要坏了身子,刚入官场的年轻人都是这样的,多吃点苦磨磨性子便好了。” “在殿中看他也不像刻板守直之人。”庆帝揉着眉心,做起思考状,“带人来见朕。” …… “林会元,待会见到陛下可千万别顺着考卷上的路子走。” 刚带走出太极殿,侯公公便急不可耐给林若打起预防针,百般叮嘱,生怕年轻人太固执,以至惹恼陛下。 林若点点头,默不作声。 书房殿门外,侯公公看了这位年轻人一眼,沉声道:“林会元稍候,老奴先行前去禀告。” 林若颔首,谁料侯公公进去一时半刻后,唉声叹气出来。 陛下不想见我…林若有些疑惑。 “陛下乏了。”侯公公没有意外道。 表面上没见我,实际上已经敲打完毕,拒之门外显然就是不满意的意思,是要让我回去改。 林若心里想的很明白。 “人可走了?” 书房里,微微佝偻的身影面色平静地看着手中的折子。 “禀陛下,已经遣人送回太极殿了。”侯公公忙不迭回道。 “林会元是聪明人,会明白陛下的意思的。” “正是聪明人才不会明白朕的意思。”庆帝冷笑道,“不见血便不会落泪。” 不多时后,殿试结束,另两张评出的卷子也送到了书房中。 庆帝粗略看了看,倒也算中意。 迅速打好分数,评好甲上的排列,庆帝将卷子递了下去:“速去颁布殿试结果。” “是,陛下。”侯公公低头接过卷子,微微一瞥,突然僵住,不过片刻后又恢复神态,没有多说一句退出书房。 恢复冷漠的神色,庆帝继续看着手中的折子,尤自说道:“慢慢看,不着急。” …… 日头落下,范府的马车离开宫门,滕子京驾着马车,盯着车厢内的先生,以及手中紧紧簒着的皇榜,想了想,还是问道:“先生,怎么样?” “一甲第一名,授职翰林院修撰。”林若看着窗外,不知所意的答道。 滕子京一喜:“状元及第,功成名就,恭喜先生。” 旋即又发现先生的心情貌似不是很好,滕子京迅速噤了声。 林若回首过来,笑道:“其实我心情很好。” … (想了想,定个最低更新标准吧,工作日每天六千以上,周末八千到一万,必须做到,今天8500,明天希望能更一万。) (本章完) 第62章 皇子侍读 第62章 皇子侍读 “翰林院主要是做什么的?”滕子京抬起迷惑的头脑,虚心问道。 既然先生入了翰林院,那他总是归要了解些基本的,伴在先生身边,一问三不知不是件好事。 “修书撰史,起草诏书,这是最主要的日常工作。”林若琢磨了一会儿答道,“当然,还有一些不日常的工作。” “为皇室成员侍读,担任三年一届的科举考官。” 他所担任的翰林院修撰,不过从六品,暂未达到上朝的资格。 翰林院是一个起步极高的平台,养才储望之所,真正拥有一定权力。 而文渊阁相比于翰林院就要低落很多,文渊阁任职更像是一个虚牌,统治者只是看重你的名望和能力,却不会给你实际的操作空间。 当一个瓶… 成为今科状元,俨然是林若意想不到的结果。 在写出那篇策问时,自己就应该与状元失之交臂才对。 心思深沉的庆帝在表现出一定不满的前提下,还是将状元头衔递了下来。 绝不可能是想着让自己践行理想与初心,而是有着其他的安排。 林若思考间隙,不知不觉,马车已经来到天河大街。 远远听得,人仰马嘶,一位监察院的官员策马而来。 林若连忙掀开帘子,看向窗外。 那位官员来到车旁,拱手道:“林状元,我们陈院长邀您一叙。” “先生。”滕子京咳了咳,表现出强烈的抗拒意愿,但他识趣的没有多说一句。 林若皱眉露沉思之色,想了想道:“转告陈院长,天色不早,监察院就不去了,改日有空拜访。” 入朝为官,自不能跟监察院走太近。 那名官员似乎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面色不变道:“不用入监察院,陈院长就在附近河畔。” …… 河畔的柳树下,坐着轮椅的男人正在眺望当地的河景,嘴角露出浅显的笑意,掩盖了有些白的脸色。 两道人影疾步而来,陈萍萍头也不回,笑道:“来了,推我逛逛。” 林若点点头,上手按着轮椅,往河畔边走去。 陈萍萍理了理宽大的长袖,有些不在神道:“知道我为什么总跟你们范大人吵架吗?” 林若心头一动,摇头应道:“应该不是因为在下。” 陈萍萍停下了拨弄的动作:“伱猜对了,得确不是因为你,而是另有其人。” 陈萍萍笑了笑,转过头来,突然问道:“那孩子还不错吧?” 林若略微怔住,低眉下来:“不错,未来大有可为。” 陈萍萍别过头,看着河畔风景:“那孩子能碰到你是一种幸运,我希望这种幸运能一直延续下去。” 林若颔首:“我是他的老师,自然会帮他。” 提到孩子时,年轻的状元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陈萍萍盯着这点,感到十分满意。 “你早就猜到了,从费介去往伯爵别府开始,你就应该意识到那孩子的身份不简单,至少与我有牵连。所以,我没什么好跟你隐瞒的。” 陈萍萍坦然道:“那孩子是我一位故人的血脉。” 说到这里,陈萍萍面色骤沉。 沿着河畔走了一段距离,陈萍萍才道:“他长大后会入京,我希望届时能将故人的东西全数交还。” “故人的东西…” “天河大街的一所院子。”陈萍萍打趣的形容道。 “那这位故人应该叫叶轻眉。”林若随口应道。 陈萍萍眉头一挑,满是惊讶,然后猛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林若找着合适的理由回答道:“监察院门前的石碑上刻着这个名字,沐铁曾说过,她与这所院子有着举足轻重的关系,想来便是陈院长的故人。” “聪明,你与她一样聪明。” 陈萍萍啧着嘴赞叹不已,很是惊喜道:“不仅如此,你与她还有近乎一样的性格。” 话锋一转,陈萍萍认真而又恳求道:“我希望你能帮我,领那孩子掌握这所院子。” 林若不置可否,问道:“院长大人,我想你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监察院的未来应该是由陛下所决定。” 陈萍萍呵呵一笑:“陛下会听我的,重点是看那孩子听不听,我不希望他听范建的。” “可范大人是范闲少爷的父亲,哪有孩子不听父亲话的。”林若顺着话道。 “所以才需要你帮我。”陈萍萍晃了一下,沉声道,有些秘密他不能与眼前的少年尽数交代,殊不知,眼前的少年心知肚明。 “到此为止,说说你的问题吧。”陈萍萍脸上重新挂起浅浅的笑意。 ”我早说过,以你的性格不应该进朝,怎么样,现在有所感悟没。” 林若略做思考,笑道:“陛下不会让我做的事,难道陈院长就一定会让我做吗?” “不,陛下会让你做。”陈萍萍摇头,语气笃定道: “不过你会彻底卷进去,届时,不得不做其他违背本心的事。” 林若没有回答。陈萍萍毫不在意,自顾道:“听不懂没关系,你只需知道,加入监察院,至少不会被卷进去。” “你还是你,我会让你做很多你想做的事,陛下也不会妨碍你。” 林若稍稍笑了笑:“陈院长,天黑了,该回去了。” 陈萍萍微微叹息:“那就走吧。” …… 回到范府,暮色降临。 烛火通明,范府宛如白昼,林若发现,一家子都在等自己用膳。 范建坐在堂间看书,柳氏在一旁服侍。 见到林若入堂,范建放下书,朝旁挥了挥手:“上菜吧,这顿饭吃的够晚了。” 柳氏招呼下人去了。 范建微微咳了咳,待林若坐到位上,道:“考上状元是好事,不该是这副神态。” 林若默了默,道:“宫里是不是来了旨意?” 适才进府时,丫环们七七八八,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林若尽收眼底。 “嗯,宫里得确来旨意了。” 范建看着林若,道:“你回来的晚,我自作主张将人打发走了。” 林若点头:“陛下说了什么。” “陛下有令,让你去宫里给三皇子做侍读,每两日去一次。”范建复述道。 三皇子李承乾,日后的太子殿下… “陛下对你很重视。”范建正色道,李承乾会成为国之储君一事,在庆国内不算秘密,时候早晚问题。 “有问题。”林若道。 范建微微皱眉:“翰林院学士担任皇子侍读,自古皆有,并不违反礼制。” “可这事已经很久没发生过了。”林若回答道。 范建嗯了一声,道:“你说的对,自从翰林院权力壮大以来,给皇子做侍读此类工作基本杜绝,今日发生,是很巧妙。” “不过你还是可以理解为陛下对你足够重视。”范建用肃正的面容解释道。 林若低着头想了一会,给皇子做侍读,无疑是将自己拉入了未来的朝堂权力斗争中。 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做一个嫉恶如仇的清白人。 这应该就是陈萍萍所说的迟早会卷进去。 庆帝压根就不担心自己这个状元不会改变,他身边也不需要清白人,需要的的是有能力,又会作斗争的人。 “你是怕未来会卷入皇权的争斗中?”范建很轻声道,“我也担心这点。” “不过朝堂上,没有人能独善其身,也没有谁能永远清白,稍微摒弃心中至高的理想,也算是件好事。”范建很客观的看待了这个问题,并希望林若能接受。 “除了侍读,不要和皇子有过多往来,莫要掺杂任何政治上的事,同样也不算会卷进去太深。”范建又说道。 林若从范建的话中读懂了心思,颔首道:“我会注意的。” 范建欣慰点了点头,立场问题谁都无法避免,不过他断定只要给一个发挥的空间,面前的少年郎会做出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 未来也能成为范闲在朝堂间最大的仰靠。 …… 范若若的小书房里,自入京都以来,林若好久没给这个小姑娘授课了。 可即便如此,小姑娘的进步饶旧是出奇的大,不仅通读这个年龄段的古文小经,竟还能作一些浅显的通俗小诗。 不愧是未来京都的大红才女,林若心里止不住赞叹。 “若若进步越来越大了。”林若夸奖道。 “要是先生带若若估计会进步更大。”范若若仰着脑袋瓜道,然后又低下来,“先生,爹爹说你要去给宫里的皇子授课,是真的吗?” “是真的。”林若笑道。 “没意思。”范若若皱起小眉头,“爹爹为什么要先生去给外人授课。” “不是你爹爹的命令,是宫里的皇帝陛下要求的。” “那皇帝陛下的话我们必须听吗?” 这个问题很有意思,林若想了想,没有作出回答,而是道:“去问你哥吧,他应该能给你完美的解答。” 范若若张大小嘴,疑惑道:“先生为什么就不能给若若答案呢?” 林若皱眉:“如果是先生我的话,并不会全听。”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独立的人,有自己的想法,倘若皇帝陛下要让你做坏事,那肯定是不能做的。” “嗯。”若若用力点头。 …… (本章完) 第63章 进宫授课 第63章 进宫授课 两天后,林若第二次进宫,不过直到目前,他一次没去过翰林院。 本来昨天就应去翰林院报道才是,不过几位大儒带来了话,说没事不用来翰林,做好皇子的侍读工作即可。 这是一个很让人疑惑的点。 他身为翰林院修撰,要做的事应该很多才对。 林若敏锐意识到,所谓的行径皆是在讨好他,翰林院这群家伙,心思也挺多。 长长的宫道上,天早就亮了,小太监引着他往含光殿而去。 含光殿是庆国太后的居所,因为皇后的缘故,太后很宠爱三皇子这个嫡长子,一直将他养在含光殿内,只待未来入主东宫。 “林大人,林大人。” 正走着,林若又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鸿胪寺少卿辛其物那诱人的嗓音… “林大人,真巧啊。”辛其物跑上来一把挤开无权无势的卑微小太监,朝着林若露出专属笑容。 林若很不好意思:“辛大人太热情了,不敢当。” 辛其物用屁股顶了顶林若,极其谄媚道:“林公子状元及第,又升翰林院修撰,怎么称不得一声大人。” “而且,我们是一类人啊。”辛其物嘿嘿道。 我们怎么会是一类人,我又不用屁股顶人……这家伙太自来熟了。 林若面露难色:“辛大人莫要开玩笑。” “哪开玩笑了,林大人贵为三皇子侍读。”辛其物说着,刻意把声音压得极小,“好巧,辛某也是三皇子门下的,我们是一类人啊。” “三皇子入主东宫是板上钉钉的事,林大人看人真准。” 这人是我看的吗… 林若撇开话题,很严肃道:“林某只知道庆国只有一位陛下,在朝廷里划分派系是一种很蠢的行为,辛大人还是注意点为好。” 辛其物愣了一下,林大人是在和自己撇关系吗?不可能。 辛其物脑子一转,极其明智的哦了一声,细声细语道:“懂了,这种事的确不能搬到台面上,我们要私下交流,还是林大人聪明。” 林若很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辛大人你是脑子缺根筋吗… ”早朝已结束,辛大人为何还来宫中,可是受陛下召见?”林若生硬揭过话题。 “林大人果真是少年英才,这也能猜到。”辛其物竖起大拇指。 来宫里不找陛下,难道还能找娘娘啊……林若叹了口气。 辛其物自信一笑:“北齐来使,特通禀陛下。” 林若嗯了一声,随即沉默。 辛其物也不好说内幕,毕竟国之大事,不能随意透露外人。 过了午门,辛其物回了一个招牌微笑,两人旋即告别。 林若很庆幸,辛大人至少没甩飞吻。 不多时,小太监领着林若来到含光殿。 “大人稍等,奴才去通禀一声。” …… 含光殿的后院子里,阳光普照,一位慈祥的老太太正在闭目养神,享受着午后的美好时光。 身旁的石桌边,另一位凤眼朱唇的贵妇人静静坐着。 这时,一位女官过来附耳低语。 挥手让女官退下,贵妇温柔一笑,轻声道:“太后,承乾的侍读官来了。” “皇后。”老太太睁开眼,埋怨的喊了一声,随即责怪道,“荒唐,哪有这么称呼人的,人家贵为今科状元,翰林院修撰,理应称呼一声学士。” “是孩儿不懂礼数了。”贵妇低头受教。 “翰林院多少年不管侍读工作了,陛下此次重操,是对乾儿的重视,皇后应该开心才对。”老太太又安抚道。 贵妇温柔点了点头,却又道:“陛下此举是好事,只是太过重视这位新科状元了。” “翰林院本就是帝国的储才所,这位状元前途无量,而今又送上未来太子老师的名头,怕是将来比那林若甫还要爬得快。” 一听到林若甫三个字,老太太脸色顿时拉了下来,压低了声音却十分威严道:“皇帝做事,自然有他的打算,后宫之人向来不许置喙国事,你一个妇人是该说这些话的吗?” 贵妇一听,很不安道:“是孩儿错了。” “知道就好。”老太太迅速恢复了平常面容,吩咐女官道,“请人进来吧。” 含光殿外,林若正等着通报,耳郭一动,似乎听到了什么异响,竟是孩童的哭泣声,他有些不敢相信。 森严的宫里怎么会平白无故传来孩童的哭泣声。 眼眸里的异色一闪而逝,殿靠右旁的荷池边,一个摔了的小女孩正在哭鼻子。 小女孩大眼睛尖鼻子,鼓着粉嫩小脸,精致一如瓷器娃娃,就是肤色过白,一幅病秧子状。 林若心神一动,想到什么,快速过去扶起小姑娘,塞了颗逗若若的小果。 小女孩见眼开,止住哭泣,露出单纯的笑容,但见得身前陌生人,又浮现出怯弱的神情交杂在气鼓鼓的小脸上。 林若温和一笑:“我不是坏人。”“嗯。”小女孩眨着睫毛,眼睛骨碌一转,呼呼点头,她信了,微微痴迷于眼前的好看大哥哥,惧感全无。 “你是何人?”一位宫中的婢女急匆匆跑了过来,抱起小女孩。 “林大人去哪了,哎呦,伱怎么在这。”小太监也匆忙寻了过来。 听到脱口而出的大人,婢女拘谨行礼,抱着小女孩走了。 “林婉儿。”林若心里呼之欲出。 一直寄养在宫中,深受太后喜欢,自小体质弱患有肺痨,没毛病,确认无疑。 “太后召您呢,大人。” …… 随着小太监进入含光殿后,换了一位女官领路,穿过殿堂,穿过庭院,来到一所后园。 石桌旁坐着两人,视去妆造,应是庆国的太后与皇后无疑,林若心里判断道,弯腰作揖:“臣参见太后,参见皇后。” “长的真不错,才貌双全。”慈眉善目的老太后眉开眼笑,一眼即看中了面前的年轻人。 “太后中意你呢,快起来吧。”皇后在一旁陪笑道。 林若受宠若惊,站直身子努力笑着。 皇太后细致端详了他几分,没有考量什么,反而是问起背景:“听说你是范家的。” 林若如实回答道:“禀太后,臣从儋州而来,受范大人厚待,得陛下赏识,有幸为官。” 林若特意提到儋州,是因为范老太太的缘故,范老太太作为庆帝的奶妈,自然是跟这位太后认识的。 范建又自小陪伴庆帝长大,一心忠于皇室。 太后对于范家,一直有着极好的观感。 果不其然,一听到儋州,皇太后便忍不住问道:“可曾见过范大人的母亲?” “不瞒太后,臣曾于范老太太府中做过西席先生,拜入范府门下也是受其恩惠。” “原来如此。”皇太后笑得更开怀了,招了招手,“走近点。” 林若靠过去,皇太后越看越喜欢,合不拢嘴道:“皇帝和范老太看上的才子自然是不差的,哀家也就放心了,去给孩子授课吧。” “谢太后,谢皇后。”林若又拜了拜,方才随着女官退去。 “真不错。”皇太后依旧喃喃着。 三言两语便哄住太后,皇后坐在边上有些微微惊讶。 这时,一位婢女小跑过来,神情慌乱施礼道:“太后,晨郡主受伤了,胳膊不小心磕到了。” 太后心头一凛,显出怒容:“知道我这孙女身子弱,还带她乱跑,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小婢女六神无主。 皇后立马道:“还不快带过来给太后看看。” 医官看过没事后,婢女们将晨公主送到后园。抱着小孙女,盯着胳膊上的小红印,太后一脸柔情:“乖孙女,没事就好。” “晨儿今儿个居然没哭?”皇后惊喜道,以往这样摔着,可是要哭许久才能缓过来的。 “哀家的晨儿大了,变坚强了。”皇太后捏着精致小脸,甜言蜜语夸着福薄外孙女,随即就见到其手中的果,不像是宫中有的,看向一旁的奴婢皱眉,“是谁给晨儿的?” “是一位哥哥给的。”小女孩捏着手中果给姥姥炫耀。 太后心情一下子好转。 “回禀太后,是适才那位大人,晨郡主正是拿了他给的才一直没哭。”奴婢恭顺小心道。 “是吗?”皇太后语气缓和下来,笑叹道,“怎么哄小孩子也这么厉害。” …… 含光殿一间书房内。 六岁的未来太子李承乾,此时表现得十分懦弱,身子骨也不是很好,他躲闪的看着面前的老师,不知所措。 因为这位老师正在检查着他的随笔作业。 林若额头挂着黑线,内心简短评价,不如四岁的若若,水平中下。 这位未来性子弱,又好色的太子陛下,若不是身份支持,怕是要被二皇子吊打,能跟郭保坤混成一道不是没原因的。 也不知道宫里是怎么教育的。 相比于老早即被送出宫中历练的二皇子,这位太子太娇生惯养了些。 “重写吧。”林若放下作业道。 “啊,才写完…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林若平静看着这个太子。 被老师直视,李承乾一下子就泄了气:“能不能…能不能休息一下在写。” (本章完) 第64章 北齐来使 第64章 北齐来使 皇帝陛下的御书房门前,鸿胪寺少卿辛其物跪地而拜,头磕到地上,汗珠顺流而下。不知为何,每每见到陛下他总会魂不附体。 想起前几天的社死场景,辛其物更是心乱如麻。 “起来吧。”帘后的书房内,庆帝的声音传出。 辛其物长出一口气,双臂垂在身侧站起,整个躯干仿若僵住,等待陛下的询问。 你不问我不答的局面僵持了半晌,帘后响起不耐烦的语气:“有事启奏,无事就滚。” 陛下都没问人家怎么说嘛,净不按常理出牌…辛其物强持镇定,拱手道:“陛下,北齐来使,恳求我庆国能将压在齐境的大军撤回。” “还是怕了。”庆帝的愉悦声响起。 “是的,陛下威武,陛下霸气!”辛其物突然高声应道,吹捧之音响彻书房内外。 “你能不能正常一点。”房内的庆帝怒骂。 他很无语,声音那么大想吓死谁呢。 辛其物一软趴了下去:“那臣还是跪着吧。” 庆国大军驻在北齐边境,如同猛虎在侧,让齐国皇室寝食难安。 庆帝微微一笑,冷声道:“撤兵,那也得有撤的理由才是。” 辛其物道:“禀陛下,北齐愿俯首,遣使告罪。” 庆帝回绝:“虚名,朕要实际的。” 辛其物又道:“北齐愿偿黄金万两,绫罗千匹。” 庆帝眼中闪出一丝阴狠,寡淡无味道:“少了,北齐自诩泱泱大国,时常嘲朕庆国名小声微,现如今大势扭转,理应加倍偿还才是。” 辛其物连连点头:“那陛下说个数,臣定然传达,不负庆国威名。” “黄金两万两,绫罗五千匹,边境退居十里。”庆帝缓缓而答,“劳烦辛卿家。” 话说的很温柔,给的压力却是山大,辛其物狠狠咬牙应下:“臣必不辱使命。” 说罢,正要退出去,庆帝叫住了他。 陛下一定是看臣太努力,准备犒劳…辛其物美美想着,回过身来,深情俯首:“陛下,还有何事。” “办不好,唯你是问。”庆帝淡淡来了一句。 一瞬间,辛其物如遭雷击。 待人走后,庆帝唤来房外的侯公公,若有所思的沉声道:“那小子今日去给乾儿侍读,去看看什么个情况。” “是,陛下。”侯公公领命而去。 …… 含光殿的书房里,自授课过去了近一个时辰。 林若打着哈气,衬头在桌上。 就随便说了几句,李承乾这小子居然遭不住,嚎啕大哭扬言着找老太后告状去了。 林若感到无语凝噎,发出感慨,这是他教过最差的一届。 “又见到了。” 甜甜的欣喜传来,四岁的小婉儿柔荑捏着,小腿镀着慢步,警惕惕走进书房,头歪歪朝人看去,想看清是不是殿外的大哥哥。 察觉到动响,林若回首过去。 小婉儿被吓到,小手紧捏着,将咬在嘴边,不知所措。 “是伱啊。”林若温柔笑道。 小婉儿脸一红,委屈道:“呀,咬破了。” 林若在怀中倒腾片刻,很遗憾的摊手道:“没了。” 小婉儿好像有事要跟他说,悄摸走近,将白嫩嫩的小手放在嘴边:“漂亮哥哥我跟你说个秘密。” “好啊。”林若很乐意。“不过哥哥下次得给婉儿多带点。” “没问题。”林若比了个欧克的手势。 见状,小婉儿左顾右盼,见四周没人,才用非常细软糯甜的声音道:“其实承乾哥哥没有去告状,他才不敢去,告状会被打屁屁的。” 林若脸一黑:“那他是去…” 小婉儿嘴巴张着:“承乾哥哥跟丫环姐姐们玩去了,他刚才还在外面跟婉儿说,过一刻钟再回来上课。” “姥姥问他,他还说是哥哥你允许的午后休息时间。”小婉儿说完,忍不住抿嘴轻笑,“承乾哥哥好聪明的。” 林若感到一股火气在心里奔腾,难以磨灭,不好好学习就算了,小聪明全用在坑老师身上了。 “哥哥,你可不许说是婉儿告状的呦。”小婉儿担心道。 林若习惯性伸出手摸摸头,但想到不是若若,强忍着收了回来,回以微笑:“好哒。” …… 走出含光殿,一身轻快。 林若伸了个懒腰,耳间稚童的哭泣声回绕在殿内。 “明明就没动手,老太后只是说了几句就哭哭啼啼,这孩子,又菜又爱玩。” “林学士,怎么个回事啊。”不远处,侯公公扭着小碎步姗姗来迟。 “啊,没事,小孩子家家磕破皮,明天就好了。”林若面不红心不跳,问道,“侯公公有何贵干,应该不是来找微臣的吧。” “咱家奉陛下的命令来视查林学士侍读的授课情况。”侯公公直言不讳。 林若表示很遗憾道:“那公公可晚来一步,微臣已授课完毕。” “这可如何是好。”带不回消息会被陛下骂的,侯公公有点小慌。 “这样说就行了。”林若附耳过去。 侯公公一听,甚为满意:“那就多谢林学士。” “对了,侯公公可否指点一下翰林院的路。”林若问去。 侯公公眼珠子瞪大:“这么些天了,林公子竟还没去过翰林院?” “这不是正要去嘛。”林若笑道。 侯公公指着前面路,道:“太极殿西面直走,绕过两个宫殿,便是翰林院。” “好的,侯公公告辞。” “林学士告辞。” …… 御书房。 庆帝正翻着奏折,看到来人,略微疑惑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侯公公低声回禀:“是的,陛下,正好赶上授完。” 庆帝点头:“情况如何?” 侯公公赶忙回应:“禀陛下,林学士说第一天不宜授课,要先搞好师生关系才是,所以林学士给三皇子讲了个故事,以激励其上进。” “哦,什么故事?”庆帝好奇抬起眸子。 侯公公掰着指头:“林学士将此故事总结为七个字,好像是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故事是怎么讲的?” 侯公公径直摇头:“林学士没透露,只说建议陛下去考量三皇子,说三皇子听完故事已经大彻大悟,未来必会更加上进。” 庆帝顿时丧失兴趣,感到不屑哼了一声:“教孩子一套一套,朝堂上不见他会如此变通,写的什么狗屁自以为是的策问。” (本章完) 第65章 神庙威严何在(6500字大章) 第65章 神庙威严何在(6500字大章) 不比监察院在皇宫外的天河大街,翰林院坐落于宫城之内,离皇帝居所较近,利于处理政务。 林若独自一人,经过太极殿,又穿过殿西重廊,来到一片开阔的围墙地带,终于见到了翰林院的影子。 有些出奇的是,他在森严的宫中穿梭许久,竟无一人阻拦。 官臣进宫,往往需有太监引路,是不可能一人独行的。 没有想太多,林若向前走去,端详着这座士人的最高学府。 两座栩栩如生的石狮子立于左右,吉祥而又威严,翰林院三个镏金大字高悬于门前的匾额上,神圣不凡。 林若正欲进去,立有吏员阻拦。 “你乃何人,怎可擅闯翰林院?” 这位吏员穿着浅白学士服,戴高帽,手中捧着古籍,说话文邹邹而不失风度。 注视着面前清秀俊美的少年郎,凭第一印象视去,不似蛮横无理之人,倒也没有太过刁难,言语相冲。 林若颔首,有礼道:“在下今科状元林若,授职翰林院修撰,特来报道。” “胡说,三甲进士报道时间早过了。”吏员厉声反驳道。 “是来晚了些。”林若无奈苦笑。 见状,吏员又问道:“可有身份牌?” “初来乍到,怎么会有身份牌呢。”林若顿感为难道。 吏员埋头一想,那位今科状元确是授职后未来过翰林院,但也不至于孤身前来,无院中大儒领路。 此等身份,前些日又授三皇子侍读,院里大学士巴结还来不及,怎会将人撂挑无视。 想明白后,吏员严词拒道:“如此,尔身份不明,无法进院。” 吃了闭门羹,林若一时没反应过来。 吏员挥手,不耐烦道:“看你身边也没有太监陪同,怕不是某家的官宦子弟,不识法度威严,于宫中乱逛,院里不打算追究,你速速离去吧。” 这位吏员看似做的通情达理,富有人情味,将擅闯一事处理妥善,实则显露问题巨大,自作主张,不分青红皂白。 林若不由一笑,亏得是自己不记仇,否则吏员以后院里生活必将度日如年,不得穿小鞋穿到伱崩溃才怪。 “你笑什么?”那吏员愠怒沉声。 林若施了一礼,才道:“这位吏员大人,如此辨别怕是有些草率冒失,既然来此,何不进去向诸位学士大人通禀一声,真真假假,一辩便知。” 殿试由翰林院所主持,院里的大学士没有人会不识他这个新科状元。 而且有人请见,正常程序也应先去通报一声才是,那有拦道喝退之说法的,这是翰林院,又不是高门大户的院门前,素有凶仆坐镇。 那吏员仔细一听,倒也觉得合理,若是平常日子,自是会如此,先行通报再作裁决。只是今日院里发生了太不平合之事,无法以常理度之。 从午后始,四位大学士便围聚一团,争吵不休,掀桌子扔凳,闹得偌大翰林院鸡飞狗跳。 如此情况下,以外事进去通报,莫不是引火烧身,自取灭亡,做这触霉头之事,简直毫无道理可言。 不过见得少年郎有恃无恐状,又以新科状元名头作傍,吏员一时也难拿定主意,想了想,折中道:“可以通报,不过你得耐心等着。” “为何如此?” “四位大学士正忙,抽不开身,待到清闲,方才能通报。”吏员不紧不慢解释道。 言外意就是,等到吵骂止声,四位大学士平心静气下来,脖子不红脸不粗,吏员才有胆通报。 否则,就是找罪受。 “好,那在下等着就是。”林若接受下来,想着应该不是给他下马威之类的职场潜规则吧。 心绪一动,林若眼眸里的光一闪而逝,放空探进院内。 翰林院合筑庞大,分为内外两院,外为办公场所,内为议事会所。 搜寻目光直指内院,定在内院的文华殿中,此时的殿内,四位大学士隔桌而坐,正在进行的场面让林若心头一悸。 一位大学士怒指而去,口吐芬芳:“张老贼,去你特么…” “尔粗鄙,满嘴喷粪,妄为大学士。”被点名道姓的张学士面红耳赤回骂过去。 场间第三位大学士则高举凳子恐吓:“再逼逼,砸你信不信。” 第四位大学士将脑袋长伸出去,很不服气道:“有本事就砸,不砸是吾儿。” 四人身边,不少侍读、侍讲学士正在拉架。 好一个学问之地,谏诤之地… 收回瞳眸,林若久久难以回神,有些不敢置信。 心中升起念头,要不改天来… 正打退堂鼓时,外院奔来一学子,貌似认得林若,兴奋之色溢于言表,抬手即行礼:“久违,林状元。” 林若回礼过去:“久违。” 真是状元…吏员微微吃惊,说话学子是本届殿试的三甲庶吉士,自然认得状元样貌。 学子愤愤道:“陛下钦点状元,翰林院修撰,那有拒门之理,还不快将人放进来。” “既然是林状元,便不作通报了,状元郎可亲自入内院寻诸位大学士。”吏员觍着脸干笑,心里十分懊恼。 “多谢。”走进门,林若不忘作礼。 待人走后,吏员忍不住擦了把汗,为险些得罪状元懊恼不已,心里又不禁感慨状元郎脾气真好。 换作常人,怕是得蹬鼻子上眼,将他骂个狗血淋头才肯罢休。 进入外院,林若想了想道:“这位学子怎么称呼?” “在下武昌,书院学子,久闻林状元大名。”学子以一种很卑微的态度笑道,“不才殿试三甲,堪堪院内从八品的庶吉士,不比林状元正六品的修撰,惭愧。” 要不是我是状元,还以为你在装杯…林若和气道:“同是翰林院学子,你我没甚区别。” 武昌欣喜点头,慨于状元郎的客气,三甲进士与一甲状元相差有如云泥,怎可是没甚区别。 “劳烦武昌兄领我去内院拜见诸位大学士。”林若道。 “这可不行。”武昌一听,连连抗拒摇头,“四位大学士正在气头上,林状元还是暂且等候为好。” “无妨,也不能让诸位大学士一直吵下去,自需得有人出手平息事端才是。”林若想道。 “林状元,不行的,四位大学士皆是认理不认人。”武昌连忙一扯林若,同时心里暗暗腹谤,这状元郎太过于自信,怕是弄巧成拙。 “在骂我。”林若余光瞥过,皱起眉头。 “没有没有。”武昌摇手,心乱如麻,不敢置信他是怎么听见的。 林若没搭理武昌,径直走向一间书满为患的房内,两名学士正在草拟一份有关下个月朝廷典礼的文稿。 一边草拟一边抱怨道:“哼,这状元郎好大的官威,身为翰林院六品修撰却不来供职,害得吾等必须额外承担他的工作事宜。” 另一名学士同样不满,但理性制止道:“祸从口出,还是少说为好,我俩不过区区七品编修,可得罪不起贵为三皇子侍读的状元郎。” 林若走了进去,注视着他俩当着面骂人。 两名学士见到外人,赶忙止嘴,惊鄂道:“你是何人,编修房不能随意进之。” 林若没有说话,瞅了一眼两人正在草拟的文稿,眼前一亮,指着某处地方道:“这里语句不通,需要做删改,还有这里,用词不当。” 平白无故受人指指点点,先前抱怨的学士登时火上眉头:“胡说八道,还不快出去。” 另一名学士则循着指点认真端详文稿,恍然间明悟,连忙制住同事的行为,示意道:“还真有问题。” 那名学士听闻望去,顿时呆住,脸色绯红,极不好意思。 林若看着两人,平静道:“其一,起草文稿时,还是不要说话为好。” “其二,此事确是我的问题,稍候会请示大学士,以作调整。” 话说完来人便退出房内,两名学士云里雾里,大眼瞪小眼,一时没听出大概意思。 劫后余生的武昌急忙将两人拉到一起,压低声音道:“他就是你俩骂的人,今科状元林若。” 两名学士听闻,互视一眼,冷汗凭生,吓得脸色大紫。 走出房内,林若问起周边的学子,内院争论的缘由。 “尔是今科状元林若?” 院内不乏认识林若的同一届进士,七七八八传开,不一会儿,全院皆知今科状元来了。 四位大学士因为一件案子你来我往,争吵已经持续一下午,是谁的意见也听不进去。 一众院内学子苦受折磨,惶惶而不得终日。 一听林若有心解决,纷纷相告,巴不得他快将此事摆平。林若贵为今科状元,又是三皇子侍读,才能之高,便是四位大学士也时常挂在嘴边称赞,自然是有话语权,倒也不怕被四位大学士忽视。 另有很多学子秉承着看热闹的心理,也讨论起此案。 一时间,外院七嘴八舌,造起不亚于内院几位大学士激战的声势。 稍微整理各说各话,林若也算明白了事情的来去始末。 原来这只是一起发生在山东路的普通刑事案件,十四岁女子谋杀亲夫。 获罪女子名阿良,生于普通农户家,年初丧母,与父亲相依为命。 家贫无从图活,父亲遂将主意打在阿良身上,以一两银子作媒,不顾亲情血脉,把其嫁给村里游手好闲的老光棍,也就是本案受害者黄大龙。 黄大龙此人生性暴虐,又丑又老,平日里游手好闲,在村里恶名远扬,曾有一妻,无端暴毙。 作为清白人家的子女,阿良自不愿委嫁,死活抗拒。 可一切不是她一个羸弱的女子能决定的,在其父亲的强硬要求,不过一月,婚礼如期而至。 大婚当夜,阿良宁死不从,早在前几日便起极端杀心,将菜刀藏于床头,是夜趁黄大龙不备,举刀砍杀以为自救。 可其弱不禁风,无力杀人,一连数十刀下去,仅造成些不算太重的皮肉伤。 事后,黄大龙报案,阿良被捕,不待府衙审问,阿良供认不讳,一五一十叙述案情经过,自愿认罪。 由此,案子告破,上交由山东路知州裁决。依庆律,女子谋杀亲夫,应处以极刑。 不过山东路知州于心不忍,细看卷宗,发现阿良与黄大龙婚时,尚在女方为母服丧期间,所以认定婚情无效,因此推翻谋杀亲夫的论点。且受害者黄大龙并没有死,裁决阿良有罪,但远不至死。 从而以此为据,将案子上呈京中大理寺和刑部再度裁决。谁料共审的大理寺与刑部同样存在分歧,刑部认定阿良即便不是黄大龙妻子,仍存在蓄意谋杀,致人受伤的事实情况,按照律法,依旧判处死刑。 大理寺持相反观点,据理力争,认为罪不至死。 各持己见下,案子迅速发酵,上折于皇帝陛下面前。 皇帝陛下又将案子递到翰林院听取意见。 兜兜转转,终于在翰林院一发不可收拾。 还挺绕的…林若思忖着,这种案子谁都能说出理由来,的确是不好下定论。 最可怜的还是这位姑娘,才十四岁的年纪… 林若抬起头,发觉耳边噪音冲天,险要扰烂神绪。 原来案子经过复述后,院子里的学子同样各持己见,吵成了一片天。 林若捂着耳朵,看着翰林院摇身一变,上台为菜市场砍价的热闹场景。 “律法如此,无可争议。” “这姑娘这般可怜,有没有良心啊你。” “吵什么吵!”内院文华殿内,四位大学士骂战正酣,岂料,突如其来的外院吵闹严重打断了思绪。 四位大学士对视一眼,一致对外,暂停交流。 外院的吵闹声戛然而止。 一位学子走进殿内,告道:“禀大学士,今科状元来供职了。” “来的真不是时候,也罢,暂且不吵了。”张学士幽怨起身道。 “老匹夫,一个状元郎什么时候也能让你这个自视清高的家伙低头了,定是惧了,那就早点认输。”另一位大学士见缝插针,立马站起来嘲讽。 “明日要给陛下交代,若尔惧怕,趁早认输吧,好上折子。”旁边的大学士立马帮腔。 “胡说,老夫堂堂受人敬仰的大学士,岂有认输之理。”张学士旋即又坐下去,冷眉相对。 另一位大学士撸起袖子,隐要和对面再干一架的趋势。 眼见又要吵起来,林若疾步而入,躬身拱手道:“学生林若,见过四位大学士。” 四位大学士还是要面子的,各自咳了咳,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林若。 左桌两位分别是张学士和凌学士,右桌两位是韩学士和木学士,自林若甫升职,廖学士降职,翰林院便只有这四位守院大学士。 左边两位支持罪不至死,右边两位则支持判处死刑。 林若心里迅速做好界定。 “林学子是吧,先去正厅候着,吾等有大事相商,稍候再见你。”张学士沉声送客,显然,受刚才一激,胜负欲暴涨,也不愿暂且妥协。 “好,我们继续依据争论。”留着长胡子的韩学士一直与张学士针锋相对,不肯罢休。 在讲理这事上,这些文人雅士就与武夫好勇斗狠一般无二,没有人会选择退让。 让你们吵,怕是天昏地暗都吵不出结果。 林若心里一定,再度拱手:“四位大学士可否听学生一言。” 这话一出,四位大学士齐齐怒首过来:“不行!” 殿外翰林院一众学子围拢而来,正期待着接下来的争论,结果故事没开始便结束了,瞬间失了大半兴致。 “啥啊,话都没说一句。” “没意思,散了,散了吧。” “等一下。”突然有学子大喊,一众人果断回首。 原来殿中,着喝的林若非但没退,还进了一步,正色道:“如果学生没听错,明日一早院里便要给陛下交代。” “是又如何。”韩学士揪着胡子很不满道,暗骂好没眼力见的状元。 林若面色不惧,坦然道:“四位大学士吵了近一天都无结果,天色渐暗,散朝时辰将至,明天早上真能有定论吗?” 四位大学士一怔,倒还真被这话说住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能有结果,除非另一方嘴烂了。 “那又如何,大不了上御书房继续吵。”凌学士霸气发言。 另三位学士投来欣赏目光,文人就是要有这样的魄气。 林若摇摇头,冷静分析道:“陛下若愿意听四位大学士争论,便不会将折子递下来,而是会唤于御书房议事。” “既然如此,四位大学士将争论延到御书房,无疑是触怒陛下霉头的行为,还请四位大学士慎重考虑。” 林若的话略有冒犯,虽然很让人不适,但四位大学士不得不承认,此话言之有理。 陛下的霉头可不是好触的。 殿外一众学子纷纷赞附,再不出结果,只怕明日朝里不好交代。 凌学士目光一亮,朝林若看过来:“这么说,你有解决的法子?” “有,请四位大学士听学生一言。”林若回道,“学生初来乍到,一与四位大学士无任何交集,二和院内众学子亦不相识,三是初闻此事,所以学生关于此案的意见绝不掺杂任何依附,自是有可信度。” 院内众学子,皆与四位大学士有过或多或少的交集,所以抒发意见不一,会降低可信度,让人怀疑刻意讨好某位,但林若不会。 韩学士锊了锊长白胡须,颔首:“好歹是今科状元,没准能道出一些让吾等关注不到的新颖点。” “反正也吵不出结果,那就听你一言。”张学士也道。 四位大学士皆看过那篇万字论文,自然对于林若的分析能力没有太大意见。 林若抓住机会,赶忙道:“学生认为获罪女子阿良,罪不至死!” !!!…一声惊雷在殿内炸开,骤然间,引发轩然大波。 “胡说八道。”持反对意见的韩学士立马大声呵斥。 殿外各学子也再度喧器起来,有对林若不满,也有对林若维护的。 林若毫无顾虑,定下心,大吼道:“法因人而定,自也因人而改!” 十一个字脱口而出,在殿间复绕,产生极大的回声,久久而不绝,立时压制住所有人的喧闹。 林若刻意用了七品武道的内劲… “说得好!”沉默的大殿内,张学士拍桌而起。 有林若这个状元郎相助,胜算无疑加大。 “荒谬,因一平民女子而更改律法,法度纲理何在,帝国威严何在!”韩学士同样立起,冷眼讥讽。 木学士喝道:“我看你小子是存心来捣乱的。” 凌学士回嘴呛道:“意见不同便是捣乱?此话才是荒谬。” “如此,以后世人皆会认为律法可以随便更改。” “那是你,律法威严任仍在,无人会如此认为。” 两方再次噼里啪啦争论起来。 林若微微一笑,为达到目的而庆幸。他知道,即便自己再巧舌如簧,也绝不可能说服殿内所有人。 因为此案,双方皆有合理争论点。 既然如此,就得将争论引到不动嘴,而是动手上。 “世间公道,自有天评。”林若厉言道,这股声浪再次席卷殿内,吵闹声复止。 四位大学士无不诧异,不知为何,林若的话音总显刺耳,让他们不得不停下来。 然后,四位大学士纷纷疑惑抬头过来,自有天评? 林若沉声而问:“敢问四位大学士,我庆国信仰之物为何?” “自是天地的造物主神庙。”韩学士不假思索。 “那好,若学子能让神庙来评,如此而出的结果,四位大学士可有异议?” “自无异议,可你在放屁。”韩学士驳斥。 林若没有回应,走出殿中。 四位大学士互相示意,也一同出殿。 殿外院中,林若借用院里的道具,摆出玩法。 众人一看即明了:“投壶…” “你就这样来验证神庙的选择?”木学士不由嗤笑,周围哄笑声渐起。 林若笑了笑,平静看着四位大学士道:“若学生站在二丈外,连投进十箭,有无可能?” 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不少人猜到了林若的想法。 “绝无此种可能。”韩学士果断摇头。 “若学生投进了呢。”林若再问。 “投进便说明神庙在天,隐隐而助,是在认同尔的观点,那老夫自无话可说。”韩学士不屑而随意道。 “那好,如若学生不能连投十箭,便说明神庙不认同学生的看法,学生与两位大学士愿赌服输,支持判处死刑。”林若振振有声,响彻院中。 张学士与凌学士一听,心脏几乎蹦出来,大怒:“胡闹,投壶向来只在半丈之内,那有退出二丈外的,连投进十箭,更是不可能,不行,我不同意这个比试。” “看来张学士并不认同神庙的威严。”韩学士幸灾乐祸,无声无息就将藐视神庙的锅扣了上来。 张学士一愣,脸上沁出细汗,竟不知如何反驳,若再不同意,便是无视神庙在庆国的威信,若同意,必败无疑。 “你小子能行吗?”张学士冷不丁道。 林若点头一笑:“相信神庙的选择。” 张学士怔怔视着,这一瞬间,他竟从林若眼中看到了光… “不过一个孱弱的书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大宗师呢,二丈外连投十箭?”韩大为满意抚着长须,忍不住窃笑。 木学士捧腹:“我们赢定了,不赢老夫将脑袋割下来给这小子当球踢。” (本章完) 第66章 朝堂公审 第66章 朝堂公审 日落西山,散朝时辰到了,往日里人去楼空的翰林院,今日却人满为患,学子们的心头愈发火热。 中间空出宽阔平坦的地带,学子们注视着状元郎缓步退出两丈外,直抵殿门槛。 隔着两丈外,莫说投壶正中准心,便是连壶的具体范围也需要细致衡量方才不落位置。 “不会练过吧,这小子。”一些学子思量起来,二丈外连投十箭的赌注毫无疑问赔本买卖一桩。 堂堂状元郎不至于如此愚钝。 “不可能,你见过哪个武道高手会是位白嫩的文弱书生,这样的,我家护卫一拳一个好吧。” “也是,总不能读书读出来武道境界吧。” “不会真信神庙能帮他吧。” 学子们交头接耳,啼笑皆非,神庙虽是庆国信仰,却也只是留存在古籍传说中,从未有人真正见到过。 盼着处死刑的学子们兴奋不已,而认为罪不至死的学子们脸色拉了又拉,个个沉默寡言,内心里已经开始责怪冒失的状元郎徒害人性命。 林若站在殿门槛前,立直身躯,拇指与食指夹着箭矢,高举到眼旁瞄备。 自认为胜劵在握的韩学士端起茶杯浅啜一口,见到林若的投壶姿势,一口将嘴里的热茶吐出,失声大笑。 紧接着周围学子同样肆无忌惮笑话起来,仿佛读到了幽默的话本故事。 “他就是这样投壶的啊。” “听说状元郎是儋州穷酸地来的,不懂高端的投壶玩法很正常。” 张学士涨红脸,感到羞耻不已:“别站太直,身子要前倾,右脚往后,左脚往前,弯膝盖。” 咻! 不待反应,箭矢已经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半圆弧度,众人发散的思路迅速回聚,目光随之落去。 而更多反应不及的学子仍旧沉浸在哄笑中。 “咚!” 下一秒,一根箭矢准确无误插入了两丈外的藤壶中。 全场寂静… 有学子惊呼一声,瞪大眼睛。 还有学子刚缓下嘲笑声,都未察觉到箭矢已出手,怎么莫名其妙就进去了呢。 韩士学正喝着第二口茶,见到箭矢入壶,憋不住又一口吐出,仙女散似的喷了旁边木学士一脸。 木学士呆滞看过去,韩学士猛地揉眼睛,确认投进后,两人相视一顾,同时脱口而出:“运气,一定是运气好!” “咚!” 熟悉的心悸声,又一根箭矢入壶。 再则是第三根,紧随其后而入。 啪啪打脸,韩学士和木学士下巴险些掉地上。 “啊啊啊!”张学士飞奔在院中,积堆的怨气一消而散,指过去痛骂,“老匹夫,喜欢叫。” 欢呼声“轰”一下响起,翰林院仿佛要炸了。 先前埋头苦脸的学子们纷纷开怀大笑,先前还在肆意张笑的学子纷纷闭上了嘴。 “怎么可能!”韩学士难以言表。 林若淡淡一笑回应:“运气罢了。” 韩学士红着脸呸了一声,死死揪着胡须:“别急,还有七根呢。” 在众人的惊讶声中,林若拿起两根箭矢,左右开弓,高高举起,再次开始瞄备。 张学士差点没被吓死,连忙上前拉拽:“别,一根就好,我怕。” 韩学士目光一亮,顾不上揪胡子,上前就压制住张学士,“臭老张,你别妨碍他,让他投,他能投两根的。” 凌学士和木学士闻声而动,四个人再次交织在一起。 “咻咻。” 两根箭矢几乎以同样的速度被抛出,四人一下静住。 韩学士内心窃喜:“喜欢装,壶口就那点宽度,还想连投两根。” 很多学子也露出了戏谑的笑容。 众人凝神看去,两根箭矢以完美的弧度升起又下坠,紧接着在距离壶口不到两尺时,已经挨得非常近。 许多学子眼前一亮,只要碰撞在一起,如此必有一根箭矢掉落,他们赢定了。 然而就在这一刻,两根箭矢却是诡异的交错而过,仅是细微的摩擦尖端,一根箭矢加速射入藤壶中,另一根则是因为摩擦缓下速度,后入藤壶。 “咚咚!” 清脆的入壶声响起。 场面死寂,一双双眼睛瞪得滚圆,仿佛定僵住。这是什么投壶手法,从未见闻。 “哈…”张学士欢脱一声,睁开束缚。 韩学士硬生生揪下两根胡子,痛呼一声,才发觉这是真实的。 “的确能投两根。”林若再次回应韩学士。 场间已经有人站不住了,众学子一口接一口吸着冷气。 林若沉思片刻,索性身子一转,背过面去,手里紧紧攥着五根箭矢。 “他要背着身连投五根…”这一次,所有学子已经说不出话了,唯有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目光死死注视。 没有人再发出嘲笑的声音,虽然这样的举动真的很不可思议。 他们似乎在默契的等一场伟大的壮举。 “不可能,不可能。”韩学士边擦着脸上的汗边祈祷。 木学士瞪了这个老登一眼:“闭嘴吧你,每次伱一这样说他就进。” 韩学士后知后觉,难道老夫的嘴开光了… 林若嘴角轻轻挑起,抬头望天,忽然大声道:“伟大的造物主神庙,您拥有好生之德,定会助学生投中此箭的。” 说话间,不绝的真气无声无息聚入箭矢中。 下一刻,轻轻一抛,五根箭矢射出,在空中划出忽高忽低的弧线,却极为整齐的保持着先后顺序,互不干扰,朝着藤壶而去。 “咚咚咚咚咚…” 一连串清晰入壶声,五根箭矢先后完美射入壶中。 这也行…简直神乎其技。 学子们紧紧皱眉,然后抬头虔诚无比望向远方,伟大的神庙,真在隐隐而助……林若的宣言完全将他们带偏了。 张学士平静地仰起头颅,嘻嘻道:“老登,愿赌服输哦。” 韩学士已经失了魂,身躯一颤,雕塑般的呆立许久。 一时间,每一位翰林院学子看向林若的目光都充满了真挚。 没有人知道今晚的翰林院学子是怎么过的,不过他们无一例外都对神庙的信仰愈发强烈。 …… 第二日的早朝过后,四位翰林院大学士齐齐站在御书房内。 庆帝眸子扫过,看着这四个表情不一的老家伙,就知道昨天没少争论。 “有结果没?”庆帝缓缓道。 作为代表的张学士出列向前,轻笑道:“禀陛下,已有结果,吾等四位皆支持罪不至死。” “哦?”庆帝惊讶的哦了一声,没想到四个老家伙也有齐心的时候,往日里这般话题不在御书房里吵个天翻地覆才怪。 庆帝松了口气,轻轻挥手,侯公公俯着身子上前,“传朕口谕去大理寺和刑部…” 话未说尽,沉默的韩学士出列,作揖道:“陛下,臣有不同意见。” 御书房陡然一静。 庆帝神色凝重,压下烦躁,挥手让侯公公退开。 四位大学士目光交流,然后迅速拉开。 张学士冷哼一声提醒道:“韩学士何意,昨日不是已经商定好结果了吗?” 韩学士有些羞愧的不敢抬头,沉声道:“陛下,臣认为法不容情,理应判处死刑!” 张学士脸色一黑,额头的线皱起。 凌学士同样愤怒地看了木学士一眼,后者没有说话。 “为何要改变主意?”庆帝冷冷的质问。 韩学士言简意赅阐述昨日的事情经过,待陛下拿定主意。 庆帝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嘴角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这小子,就这么喜欢发善心吗?” 片刻后,庆帝怒一拍桌:“你们四个真是老糊涂了!” 四位大学士沉沉跪伏在御书房内,不敢抬头。 庆帝起身,在四人身旁走了一转,唤来侯公公,“按照律法…” 话说一半,庆帝突然又闭了嘴,陷入微妙的沉思,负着手思考。 许久后,庆帝微微一笑,看着四位大学士:“退下吧,既然没有定论,那就后日朝会公论。” 侯公公恭声道:“陛下,那要特召林学士上朝吗?” “六品的修撰?”庆帝侧了侧身子,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挥手道,“朝堂上没有人需要听他的意见,” …… 刑部大牢里,两位狱卒沿着长长的甬道给犯人送饭,送到一间狱室前,狱卒将饭菜放下,靠着木栏,盯着里面刚被引入京中的犯人,很好笑道:“即便判了死刑,你这一辈子也值了。” “怎么了?”另一位狱卒诧异道。 “你还不知道吗?陛下的谕令已经传到刑部,后日朝会诸公公审此案。此女子,也算变相扬名天下了。” “翰林院竟也没讨论出结果?”狱卒很吃惊。 “谁知道呢。”另一名狱卒摊手,转而道,“说起翰林院,昨日也发生了一件很有趣的事,听说有人玩投壶两丈外连投进十箭。” 那名狱卒一听,立即道:“这人应该是一个武道高手。” 狱卒摇头,不可思议道:“不,听说投壶之人是今科状元,也就是春闱舞弊案的牵连者,京都很多人都见过他,这人不过一个孱弱的书生,怎么可能是武道高手。” “那就奇怪了,京都最近怎么总发生怪事。” (本章完) 第67章 站位问题(23点再更一章) 第67章 站位问题(23点再更一章) 【角色人物:范若若】 【崇拜值获取进度:60%(满额为100%,已达圆满,可获得特殊奖励)】 【提升成功,获取各方面属性提升】 【智力值:+1】 【体力值:+1】 【魅力值:+1】 【幸运值:+1】 【灵活值:+1】 范府的小书房里,刚用过晚膳,林若皱着眉头思前想后。 今日刚去翰林院,旋即听说后日朝堂会公审阿良一案,事情发展到如今局面,完全在掌控之外。 堂堂大学士,竟也失信于人,这是让林若最愤怒的一点。 庆帝到底安的什么心思,将案子摆到朝会上。落入朝堂纷争中,只怕案子会大大变性,成为党派间互相攻讦的借口。 到今天这步,谁也料不到最后的结果。 “先生,你在走神吗?”范若若握着笔,仰起小脑袋。 林若诚恳点点头:“老师在想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什么问题?” “老师在想,怎么样才能救一个无辜之人的性命。”林若垂首,轻声道。 若若认真道:“先生一定要做到。” 林若笑着摸了摸若若的头:“很难,不过会尽力。” 婢女进了小书房,有礼道:“先生,老爷让你去书房。” …… 来到书房,林若小心关上门。 范建挺拔的身姿背对着他,询问道:“老实告诉我,这件案子与你有无关系?” “案子送到翰林院讨论,我作为修撰,自然参与其中。”林若坦诚回答道。 范建摇摇头:“所以伱就用投壶这种幼稚的游戏欺骗几位大学士,然后认同你的观点。” 林若耸耸肩,不由得苦笑:“倘若认同了,这桩案子理应结束才对。” “暴露自身实力,案子也没解决,没一处顺心,这件事做的很失败。”范建叹息着,点评道。 “你可以提建议给几位大学士,但一开始就不应该想着参与进去,彻底解决此事。” “人世太险恶,大儒也骗人。”林若摇摇头,很无奈。 “知道就好。”范建转过身来,恨铁不成钢道,“为一个不相干之人就要做的这么深,以后遇到世间不平事,我真不知道你还要造出什么幺蛾子。” “她只是个十四岁的姑娘。”在我们时代都未成年…林若嘀咕。 “事到如今,你也管不着了,以后行事还是多为自己考虑点,不说你与几位大学士闹僵…”范建适可而止结束了谈话。 闹僵倒不至于,两位大学士下午还跟自己道歉来着,不过还是很无耻,道歉有用,要…呵呵。 …… 京都西边一角,林府书房内,荣升为吏部侍郎的林若甫的最近一直在处理与熟悉吏部大小事务,今日难得有闲余时间提笔书写。 袁宏道陪同一旁,见林若甫停笔,才道:“大人,公审一案依我看来,事情不简单,陛下应该不是想让我们各抒己见那么简单。” “这事,得以吏部尚书为主,我只是个吏部侍郎。”林若甫打趣道。 袁宏道会心一笑:“大人说笑了,吏部尚书适才还派人来府上询问意见呢。” “同为吏部,一条心很正常,就像春闱舞弊案一样,我们自然也要懂得揣摩陛下的意思。”林若甫微微直了直身子,放下手中的笔。 “有些事,是不能单论对错的。” 袁宏道颔首:“那陛下的意思是…” 林若甫眉毛上扬,笑了笑:“听说了翰林院投壶的趣事没,没想到我走后,翰林院热闹起来了。” “状元郎的手笔。”袁宏道在一旁道。 “没错,御书房之事我也大概从韩学士那里做了了解。”林若甫胸有成竹道,“一开始陛下并没有对案子太上心,所以才会打发到翰林院听意见,事与成败,看得是我们这些臣子的发言。” “但现在不一样了,翰林院一事被韩学士在御书房一闹,陛下想法变了。” 林若甫沉吟少许后,郑重道:“陛下希望磨磨少年郎的锐气,我们自然要在一旁鼎力相助。” “知晓陛下的心意,一切就好办了。”袁宏道赞同的说道。想着,林若甫又动起了笔:“我写封信,劳烦袁先生稍后送去翰林院一趟。” 离开林府,坐上进往宫中的马车,袁宏道交代小厮道:“到天河大街的时候停一下,我得去买几个水桃。” 小厮很不解道:“袁先生,水桃回来再买不就好了,何必多此一举。” 袁宏道面色温和道:“去宫里见贵人,总也要带些礼物才是。” 小厮恍然大悟,应下道:“有道理,还是袁先生做事有矩,得我家大人信任,不像那吴先生,总是惹大人生气。” “走吧。”袁宏道闭目养神起来。 …… 一日后,天河大街河畔。 推着轮椅走在河畔边,陈萍萍平静看着四周,并没有表现出过多情绪,淡淡道:“找我帮忙,这事很麻烦,其实你可以不管,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我不管,陛下就不会来这一出了,你也不会说我像叶轻眉了。”林若一提叶轻眉,陈萍萍就会产生微妙的触动。 “你也知道是针对你,陛下只是想让你知道,世间没有那么多如意的事。”陈萍萍想了想道。 “有没有办法能妥善解决。”林若问道。 “此案上了朝堂,无疑就会涉及党派斗争,而党派斗争都是围绕在陛下身旁的。” 陈萍萍严肃而言:“我帮你说话,是给陛下难堪,陛下想要的结果,是让你难堪。” “你想让我触怒陛下吗?”陈萍萍突然笑道。 林若摇头,突生想法道:“若陛下真是铁了心判处死刑,没有必要搬上朝堂,只需一纸诏书的事。所以除了给我难堪,陛下也想看群臣的反应,看看目前党派间的对立情况。” “说的没错,此事得确还有回缓余地,若朝堂上的争论风向有利于你对此案的观点,没准陛下会回转心意。” 陈萍萍露出欣赏目光,话锋一转道:“不过这是一件很难的事,大多数臣子都是以揣摩陛下的意思为主,他们一但想明白,自然就会知道该站哪边。” “比如说林若甫,他代表着吏部和翰林院两大势力,还有本来就支持死刑的刑部,不可小觑。”陈萍萍缓缓叹息,转而皱眉。 “微不足道的党派斗争在里面会显得很自不量力。” 林若思绪一动,道:“你是说新上任的礼部尚书郭攸之?” 陈萍萍目光略有锐利,审视道:“没错,郭攸之是魏安的门生,陛下之所以钦点他为礼部尚书,就是为了让其与林若甫抗衡,维持朝堂势力的稳定。不过尽凭他,远远不够。” 林若微笑起来:“别忘了大理寺,他们从始至终都是站在罪不至死的观点上,即便知道陛下的想法,想来也不会强行改变观点,因为这相当于变相欺君。” “还是不够。”陈萍萍敲着无感的腿,继续道,“户部向来忠于陛下,范建也是如此,他不能为你说话。” 林若早就想到了这点,沉声道:“范大人肯定是不能为我说话的,他能代表户部沉默即可。” “文渊阁虽没实权,但舒芜还是在朝堂中有话语权的,他跟我的想法不会有差别。”林若张着嘴,话不停歇道。 “重点是都察院应该会站哪边,记得郭攸之也是从都察院出来的。” 陈萍萍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挥手道:“郭攸之管不了都察院,否则陛下不会让他做礼部尚书的位置,都察院重视庆国律法,大概率会站反方。” “所以还是不够,如果两方观点连平等对峙都做不到,陛下绝不会考虑什么。”陈萍萍总结论点道。 林若想了想,有些茫然,半天后才道:“那要是翰林院不站在林若甫这边呢。” 陈萍萍眼光一亮,十分欣喜:“若是翰林院改换门楣,陛下应该会很高兴,没准此事大有可乘之机。” “反对林若甫很难,但我应该能让翰林院不站队。”林若思考道。 陈萍萍开怀一笑:“如果这样,那我可以顶着冒犯适当而言。” “这样就够了。”林若道。 “可以,看你的。”陈萍萍回首过去,突然很贪心道,“不过你得欠我个人情。” …… “老匹夫,此案已经被你搅混了,到现在还想助纣为虐。” 翰林院文华殿内,张学士正在指着韩学士鼻子骂。 因为御书房一事,韩学时心有愧疚,直不起头,这两天屡屡处于下风。 不过这一刻,韩学士再也忍不住了,大骂回去道:“老混球,你什么意思,若甫与吾等多年交情,难道你都忘了吗?” 张学士冷哼一声,不屑道:“老夫没忘,但老夫也有自己的志向,从来都不是一个趋炎附势之人。” “那你说怎么办,与若甫断交?”韩学士质问道。 张学士面色一沉,说不出话,此事的确需多加斟酌。 韩学士见状,也没再说话了,他本就无理在前,若再以旧友逼人转换观点,未免太过无耻。 (本章完) 第68章 朝堂开争 第68章 朝堂开争 每当进展缓慢,事情犹豫不决时,林若就会恰如及时的出现。 见到林若,韩学士和木学士微微咳嗽,默契将头别过去,心想着这小子怎么来了,不是早上将修撰的活一通收拾,大功告成。 难不成与他们这些糟老头子一般来坐堂品茶。 “来了啊,坐坐。”张学士痛快拉着林若入坐,施展怼脸嘲讽技能,挑衅十足。 韩学士立时坐不住,屁股一热起身,说道:“最近院里时常懈怠,老夫得去看看有无不长眼的偷懒。” 林若直入主题,道:“韩学士,帮学生个小忙,耍赖皮的账一笔勾销。” “此话当真?”韩学士心头火热转过头来,作为一代大学士,岂有亏欠别人之理。 “不需要劳烦韩学士如何,明日朝会,论起阿良一案,希望韩学士保持中立,莫要有言语之说。”林若说明要求道。 这是小事?…韩学士一滞,连连摇手道:“不行,老夫受人之托,恐怕。” 林若言语相加,语气不疾不徐道:“韩学士,学生可并未逼迫您违背本心,改换观点,这也做不到吗?” 韩学士沉默住。 张学士立即添油加醋:“老韩,人老要皮啊,老夫今早入院才听见几个学子议论是非,对于你的评价很不好。” “怕是再过几日,离心离德啊。” 韩学士脸一黑,站立难安,维持半生名声,如何能毁在这。 “行吧,老夫答应您便是。”韩学士痛苦做出决定。 “木学士呢。”林若转而问道,后者点头示意。 “那,张学士与凌学士…” 小子,你问上瘾了是吧…凌学士不忿道:“我俩又不欠你。” 张学士理解了,沉声道:“伱小子是说,让我俩代表翰林院,在明日的朝堂上坚持己见。” “恐怕有些难。”凌学士立刻道。 林若一笑,解释道:“学生知道两位大学士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不劳烦什么,只需明日在朝堂上与韩学士一致,同样保持沉默即可。” 他们两人与林若甫交情匪浅,反咬一口是很不现实的事,即便观点与自己一致。林若想的很明白,退半步是最佳选择。 “自然没问题,老夫从不做违背良心之事,可也不好与昔日挚友反目成仇,如此甚好。”张学士没有犹豫即做了答应,他本就是这样打算的,韩学士答应保持沉默,那他更没有顾忌了。 凌学士了然于胸,说道:“两不相帮的确是唯一的选择。” 见状,韩学士也松了口气,不和林若甫撕翻脸,一切好说。 多年好友,林若甫想必也会体谅,他们五人是平等关系,并不是谁可以驱使谁。 …… 第二日卯时时分,诸臣齐聚午门,待时候一到,有序进入太极殿,朝会正式开始。 皇帝陛下今日特意晚了些,时辰到也未来,诸臣各视一眼,保持缄默,暗暗针锋。 “陛下到。” 静待约半柱香的时间后,皇帝陛下姗姗来迟,坐上龙椅俯视全臣。诸臣齐跪,高呼万岁。 庆国的皇帝陛下,今日穿的尤为正式,目光如炬,声音威严,展现着无比的权威。 朝会所议只有一事,诸臣也不拐弯抹角,按照程序,最早因此案而争论的刑部与大理寺先后作禀。 刑部尚书黄乔率先出列,占据先机,朗声道:“陛下,阿良一案,依法而行,臣认为理应处死,以彰显我庆国法度,不容有失。” “同时,大理寺目无法纪,扰乱办案,请陛下降罪,惩治不怠。” 大战的帷幕徐徐拉开,朝堂间顿时暗流涌动。 刑部不仅抢占话头,更将罪责摊到协同办案的大理寺身上,先一步攻击。 大理寺卿不紧不慢出列,扬声反驳:“禀告陛下,阿良一案错综复杂,荒唐冤极,于山东路一带素有民怨。臣认为贸然以法定罪实为草率之举,不利民治,不利朝廷仁义,不妥。” 话尽,大理寺少卿也随同出列,反谴道:“陛下,刑部草草了案,实为敷衍怠政,应重责,以儆效尤。” 人多力量大,大理人多人发言,施压刑部,一时间掌握了朝堂上的声势。 皇帝陛下神色没有任何变化,高坐龙椅,气态斐然,环顾群臣道:“诸位爱卿可有意见,但说无妨。” 吏部尚书应声出列,第一位帮腔,作揖道:“陛下,自古国无法不治,民无法不立,尊法乃是基本。” 皇帝陛下点点头。 死刑一派趁势而起,吏部侍郎林若甫迈步出列,高声道:“陛下,法不阿贵,绳不挠曲,于权贵如此,于民亦如此,方才能矫上之失,诘下之邪,以人度法,不符圣人言。” 林若甫之话将朝堂争斗彻底炸响,以圣人之言,不仅为死刑派做了理论补充,更增加了观点权威性。 高坐龙椅的皇帝陛下露出赞同的表情。 一瞬间,一道道目光看向殿中央,毫不掩饰的集中在林若甫身上,死刑派纷压而上,中立派不少追随者也出列横插一脚,局势呈现一边倒的局面。 站队的官员挺直腰板,显示出强烈的好胜欲,一个个冷眼相对与他们观点相反的容情派官员。 主张容情的官员们汗流浃背,被群狼环伺,眉头紧锁,不敢妄动一步。 这时候,无疑需有一位代表性的官员出列方才能扭转颓势局面。 群臣不约而同看向前列的陈院长,猜想他会站在哪边,会出列添火加油,助势死刑派,还是灭水浇凉,给他们当头一棒。 如很多臣子所料,陈院长不动声色,没有出列打算。 死刑派齐齐暗喜,他们无需陈院长出力,只求其坐山观虎即可。 容情派凝重的面色再次加剧。 “陛下,臣有事启奏。”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朝堂上骤静。 皇帝陛下目光锐利扫过去,文渊阁大学士舒芜淡定出列作揖。 群臣一惊,却又很快不以为奇的收敛情绪,此时此刻,也就只有清正廉洁的舒芜敢冒着大不韪的风险出来说话。 “舒爱卿,但说无妨。” (本章完) 69.第69章 陈萍萍的做法 第69章 陈萍萍的做法 舒芜沉声。 “陛下,法不外乎情。律法所在,本就是为治民而生,尊重人伦纲常、审酌人情世故,让我庆国之民亦能体悟法之温良,感德圣上恩怀,此才是法之大用。而不是严苛于众,使人惧之。” “律法的作用是让万千百姓明白,他们能在规则的束缚下安居乐业,而不是人人自危。单以法罔顾人心,如此刻板的公平才是最大的不公平,臣斗胆请陛下免除阿良死刑了!” 舒芜此言乃诛心之言,言辞恳切下,另给诸死刑派打上不体民情,不察民心的呆板形象,以一法治天下,不顾人伦情理,糊涂至极。 皇帝陛下嘴角微微上扬,似乎这才是他所期待的,若是一边倒的状况,这场朝会会很失败。 舒芜的出列,牵动了周遭大臣的目光,结合陛下的反应,许多大臣不由动摇。 “陛下,臣也有一言。” 礼部尚书郭攸之出列,与舒芜并肩,作揖道:“法虽严明,情亦深厚,两者于国不可无一,法中有情,情中显法,方才为治国真理,使民臣服,护我庆国千秋万载。” 一时间,容情派迎来反击,朝堂上的局势风云突变。 “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难道尔等想让世人日后皆效仿之吗?” “此乃意外,何来效仿?” “律法威严不能侵犯。” “啊呸,等民众来尔家门口吐口水,尔可千万别仗势欺人。” “安静,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响亮的喝声回荡殿中,群臣噤若寒蝉,纷纷低头,不敢直视高位之上的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揉了揉眉心,看着下方险些乱作一团的架势,皱起眉头。 “还有谁想发言?” 此话一出,群臣默契看向翰林院四位大学士所在位置。案子之所以能搬上朝堂,少不了他们的推波助澜。 而今局势愈演愈烈,翰林院势必该出来说话才对。 可翰林院内部观点不一,站在哪边是一件极难拗口的事。 一想到林若甫在翰林里的地位,现如今口吻清楚下,翰林院应该也要顾及才对,死刑派不由得放宽心,翰林院大概与他们是同一战线。 不少臣子暗中窥探起吏部侍郎林若甫的反应,这位陛下面前的大红人,春闱一案的受益者,仍就面不改色,极有把握的一脸镇定。 能在春闱过后遭众臣忌惮的情况下,重整朝堂势力,挽回声势,一是职位擢升,二是实力深不可测。 谁也不知道其背后还站着谁,盘根错节的交织中,暗暗藏了多少刀子。 “陛下,臣有话说。” 出列的是都察院御史,禀公直言道:“奉法者强则国强,奉法者弱则国弱。君臣上下贵贱皆从法,此谓为大治。阿良一案,以法为凭,循法而行,并无过错,理应判处死刑。若是因少部分人反对,便刻意枉法,此才是不顾纲常伦理。” 都察院主管弹劾、建议,向来在朝中不站党位,他们的话,无疑更有说服力。 死刑派的声势律动,渐大起来。 一时间,焦点再次回到翰林院身上,只要翰林院临门一脚踩下来,死刑派便能以巨大的人数优势彻底压制住容情派,这场案子将毫无回转余地的结束。 可殿上死一般的寂静一会下来,翰林院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群臣无不诧异,死刑派们纷纷不解看过去,琢磨着翰林院搞什么幺蛾子。 林若甫嘴角轻抽,隐晦看了边上一眼。 吏部尚书当即再出列,恭声道:“陛下,翰林院贵为此案搬上朝堂的初时争论者,理应发言阐见,哪有沉默的道理,请陛下酌其说话。” 皇帝陛下轻轻点头,凌然一视。 翰林院不得不出列,张学士作为代表作揖道:“陛下,我翰林院内对此事褒贬不一,意见始终难以整合,各自分论不合情理,遂决定不作意见。” 此话一出,死刑派脸色大变,殿内诸公皆涌现愕然之色,不少朝臣心照不宣看向林若甫,意味不明。 容情派缓了一大口气,却也不得不深思,朝堂之上,还有谁能站出来替他们说话。 若不如此,死刑派但凡再站出一位稍有权势的官员抨击,依旧难逃坠入深渊。 户部不会说话,枢密院秦家与兵部所涉职务区别太大,也不会出来说话,陈院长… “陛下,翰林院出尔反尔,此举可惩治欺君之罪!”吏部尚书显然气急败坏。 皇帝陛下冷哼一声:“翰林院可以选择不发声。” 吏部尚书无奈退下,林若甫脸色终于变得难看起来,微微责怪吏部尚书的擅作主张,谴责翰林院之举。 但很快,林若甫的面色恢复平常。 “陛下,臣有话说。” 鸿胪寺卿迅速出列,高声道:“.天下之事,不难于立法,而难于法之必行,法不能乱,恳请陛下判处阿良死刑。” 鸿胪寺立场一表达,死刑派重振声威,再次占据多数臣子的意见。 林若甫暗自微微一笑,胜局已定。翰林院…鸿胪寺,皇帝陛下轻声念叨,困乏般的微闭双眸,心情愉悦,似是认为此案该结束了。 最后试探性问一句道:“诸爱卿可还有意见?” 话出片刻,沉闷的朝堂边忽然有人意想不到站了出来。 “禀陛下,臣有意见。”说话的是六科给事中。 不少臣子陡然一惊,心中升起复杂的思绪,六科给事中为什么会站出来? 从始至终低头的林若甫终于正大光明抬眸看了过去。 皇帝陛下手敲击着龙椅,急促道:“说。” 六科给事中微微停顿,说道:“陛下,臣认为,法是关乎正义与不正义之分,此案始末,谁正谁邪,拥有明显的界定,受害者黄大龙恶名远扬,加害者阿良却苦楚至极,公理之下,法中循情,可宽慰民心。” 局面再次缓滞,皇帝陛下的目光一转,放到了正下方:“让朕想想。” “陛下,臣可以说话吗?”皇帝陛下耳边,响起一个很熟悉的声音,那是陈萍萍的声音。 皇帝陛下抬起高高的头颅,直视下去:“说吧,朕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群臣注视中,陈萍萍缓缓推着轮椅行至殿中,作揖道:“陛下,臣认为双方均言之有理,依法而行没问题,酌情而行亦没问题。” 听罢,诸臣不可置信僵硬着脖子,陛下让你解决问题,你居然搞中立和稀泥… 这样说还不如不说呢,陈院长今日是老糊涂了吗? 没有谁知道陈萍萍在想什么,就连皇帝陛下也露出疑惑的神色。 “陈萍萍,这就是伱的答案?” “这并不是臣的答案。”陈萍萍摇头,“臣评判此案,不站在任何一派,只论其对我庆国之影响,分析如何处理才是最有利。” “说。”皇帝陛下注视道。 陈萍萍颔首,叹息道:“这些天来,阿良一案,于庆国流传甚广,从山东路传遍京都。民众愚钝,不视律法威严,而独为其喊冤,荒唐至极。” “相信诸位大臣心里有数,不会在意民众之愚,可影响太大,亦不可不管不是吗?既要判处死刑,臣认为便要究法平息民众的怨尤,否则,会在很多人心里留下芥蒂,不妥。” “敢问诸位大臣可有平息民怨的法子?”陈萍萍突然转头问道。 众臣低头不语。 皇帝陛下沉声道:“这么说,你有法子?” 陈萍萍点头,回道:“禁谈,以暴镇压,若有违者入狱,要不了时日,案子风波就过去了,陛下。” “荒谬,这如何能稳定民心。”皇帝陛下斥责。 陈萍萍惶恐:“回陛下,那臣没法子了,能想到仅有这一点,愧对圣恩。” 没法子便不能解决死刑带来的影响,不就是认为不应该判处死刑吗?好一个隐隐的反推论点。 既没公然站队,又做到了自己想做的事。 朝中众臣终于透彻明了,原来陈萍萍站的是容情派位置。 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冷笑一声,寒意直冲人心头:“陈萍萍,你总是能给朕带来惊喜。” …… 今日的朝会结束极晚,待范建回府,已经过了巳时。 用完早饭,范建便将林若叫到书房。 “案子结果出来了。”范建很不满的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死刑,没有余地,十日后执行。” “这便是你和陈萍萍商量出来的法子?莫以为支持容情处理的人多就可以挽回局面,陛下心意早定,不是你们就能拉回来的。” “如此做法,是公然在陛下面前结党营私,你知道吗?陈萍萍这是在活找罪受。” 范建头一回如此愤怒。 林若吃惊的听着范建的教训,若有所思,回答道:“我并没有要求陈院长站出来说话。” 范建止住呵斥声。 “六科给事中站出来没?”林若问道。 “站出来了。”范建道。 “那便没问题了。”林若摇摇头,其实自己最初的想法是希望陈院长撺掇在朝中一些势力发声,将此次案子的讨论维持在均势层面上,至少使得陛下不会当堂决定。 事后,再劳烦陈院长去御书房利用民怨晓之以情,这样既不至于公然触怒陛下,也有机会挽回案子的处决。 可目前的情况,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本章完) 70.第70章 劫狱探路 第70章 劫狱探路 “陈萍萍什么意思?” 范建百思不得其解,既已得知陛下心思,稍微折腾一下也就罢了,选择亲自出手忤逆圣意,他不会真以为陛下能听他的吧。 林若想了想,道:“也许,陈院长另有安排。” 范建冷静下来,不置可否道:“陛下未在朝堂上给他难堪,已经是给足面子。” “至于他有什么想法,哼。” 两人没再做交谈,范建又进宫了,林若没去翰林院,一直待在小院子里。 若若这些天学业完成,也没再去私塾,而是待在小书房,林若时不时会给她授课。 是夜范府后院,一个黑影攀上墙,盯着墙角处,确认没有瓦罐堆积,方才轻飘飘从墙上跳下来,掸掸身上的尘灰,无声无息向着小院子而来。 林若安静地站在门口,与来人撞个正着。 “大人,又被您发现了。”王启年抹掉额头的汗,嘿嘿一笑,不解道,“王某也没踩到瓦罐,怎么还是被大人发现了呢。” “前几天听说大人在翰林院的伟事,王某本来是不信的,现在看来,大人还真是一名武道高手。”王启年确认猜测,有些不敢相信道。 大人白白弱弱,才识过人,怎么看也不像个武者,所以是怎么练的,能保持精致的皮肤不损。 王启年自视己身糙汉子的躯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大人能否传授些秘法?”王启年搓了搓手,期待道。 “可以,得给钱。”林若回答道。 “王某与大人的交情…” “挺一般的。”林若没给王启年唱戏的机会。 “先欠着吧,大人。” 林若点点头:“可以,实话实说,没练过武,只读过书,王大人可以挑本书看看,没准有奇效。” “王某一处天天看书…”王启年抱怨。 “有事?”林若终于受不了瞎扯。 王启年正色道:“院长让王某带话给大人,说案子一事没妥善解决,他很遗憾。” 林若双膝一弯,坐在小院门槛上,审视道:“你们家院长是不是故意的。” “如何来这一说?”王启年随之坐下,“院长可是险些激怒陛下,大人不念情,也不能反咬一口吧。” “他本可以不激怒陛下,就是故意的。”林若愤愤道。 正是因为陈萍萍的发言,才让庆帝下定决心处死阿良。 庆帝如何会允许最信任的臣子帮一个新科状元,无异于结党营私,陈萍萍的做法没有给庆帝一点面子。 按照两人的部署,不应该这样做。 不惜激怒庆帝,选择害人害己的做法,陈萍萍到底想干嘛?林若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他知道,问王启年没有意义。 于是转而问题:“陈院长有无被陛下问责?” 王启年坦诚答道:“院长大人一切安好。” “庆帝哪有这么包容?”林若心绪重重,内心暗想此案是不是陈萍萍和庆帝两人合伙演的一出戏。 “大人,可不能这么称呼陛下,欺君的。”王启年颤了颤身子,想着大人胆子怎么这么大,难怪院长怕有意外发生,让自己来交代一些事。 “院长要交代什么?” 王启年复述道:“案子已结,院长让大人不要做傻事。” 林若不屑的轻笑一声:“开玩笑,我是会为一个不相干的死刑犯做傻事的吗,院长大人不会以为林某要去劫法场吧。” 王启年笑抽了,连连摇头:“王某是相信大人不会的,大人贵为今科状元,未来前途无量,怎么会去…” 冷不丁的,一把精致的小刀落在脚下,王启年狐疑捡起,眼珠子瞪得大大,颤声道:“大人,这刀…” “不用紧张,一直放靴子里,平常防身用的。”林若解释道。 王启年舒了大口气,缓道:“防身很正常,毕竟人心险恶。” “可我现在不想用这把小刀了,需要一把长刀。”林若思考着嘀咕道。 王启年惊慌失措:“大人,这又是什么意思。” “放心,不劫法场,也是防身用的。”林若再度解释道。 “你也知道,滕子京不过四品,遇到大事,他比我还废。” 王启年又松了口气:“也是,范大人怎么给你安排这么一个随身护卫。” “明天有事没,陪我走一趟。” “啊。”王启年彻底吓傻了,施展轻功飞檐上墙。 “大人,王某明天没空的,王某可不去劫狱,王某家还有妻儿老小需要赡养呢。” 林若看着那仓皇逃窜,离开范府的背影,有些愣神:“谁说去劫狱,明天只是带若若出去逛逛,想着伱挺熟路的…” “算了。” …… 王启年一步不停奔回监察院,险些背过气,大口大口喘着。 ”院长,大事不妙,属下看大人有那想法啊。” “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值得吗?” “是吗?他怎么跟你说的。”陈萍萍面色平静。王启年心急如焚:“反正各种暗示,不对,应该是明示。” 陈萍萍一听,笑了笑道:“他那是吓唬你的。” 影子推着轮椅,嫌弃地瞪了王启年一眼:“这么大人了,亏你以前还是院长身边的得力助手,就这么做事的,连一个小孩子都玩不过。” “是吗?”王启年冷静一想,好像是这样的,“都怪属下,关心则乱。” “不是关心,是你太怕死。”影子毫不犹豫揭穿道。 王启年表示很尴尬,内心腹诽,影子大人今儿个话真多。 通往密室的路上,影子不理解道:“院长为什么要耍那小子。” 陈萍萍摇了摇头,道:“我没耍他,只是计划尚未完成。” “陛下还未召见?” 陈萍萍颔首,赞许道:“没错,此事需要陛下同意,否则办不成。” 影子困惑道:“陛下会同意吗?” “陛下会同意的,他知道林若是什么样的人。比如说,以林若的性格,保不齐真会去劫法场救人。” 陈萍萍略微苦笑,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人,想了很久才道:“他就和小姐一样,喜欢打抱不平,有时候我常常会自问,感觉这两人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 …… 深夜,月明星稀。 林若身着精致的夜行衣,奔跑在黑夜里,飞檐走壁,快步生风,掠过一个一个建筑物。 青石板的街道上昏暗无比,隐隐有微弱的月光照下来,映出来去无踪的身影。 庆国的京都虽繁华,但大半夜,有灯的地方也就那些夜市画舫,平常巷子黑漆漆一片,很难见到有人穿过。 林若穿行的速度极快,落在一所雅阁的顶楼上,目视五里外的刑部大牢。 “灯火通明,衙役又太多,监牢位于内部,不方便穿行,完全不适合劫狱。” “何况我目前才七品,实力方面还是有所欠缺,总不能用大宗师体验卡吧。” 林若想了许久,放弃了这个想法。大宗师体验卡是万不得已的保命物,用在这里浪费。 距离落斩还有十天,先不着急,劫狱刑部是最愚蠢的行为,劫法场更不合适,大庭广众,太招人注意。 可以趁出行的半路劫人,刑部不会想到有人会救一个身份普通的农家小女,所以护卫的人必然不会太多。 十天时间,看看能不能将若若的崇拜值薅满,再得一张升级卡迈入九品境界,届时救人轻而易举。 还有陈萍萍那边,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至今是个谜。完全可以再等等,看看陈萍萍的动作,没准十天后案子会有反转也说不定。 心里打好一切算盘,林若动身返回范府,他压根就没打算在今夜动手,所有的准备必须万无一失才行。 跳入范府的院中,林若动作麻溜回房,突然,他整个人僵住。 范若若揉着朦胧的小眼,站在门口,困兮兮道:“先生你去哪儿?” 看清先生的装扮,范若若吃惊道:“先生,哥哥说穿这种衣服深更半夜出门,都是去干坏事的。” “先生是去救人,还记得上次的话吗?”林若将手放在嘴边,轻声道。 若若悄咪咪道:“先生是说那个无辜之人。” “没错。”林若点点头。 “那先生救到人了吗?” 林若苦着脸:“没有,差点丧命,下次再去吧。” 范若若小脸一慌,担心的险些哭出来:“先生,若若怕。” “没事,先生还要陪若若长大,无论如何也不会死的,这个秘密若若可不能跟任何人说哦。” “嗯,若若不会让先生出事的。” 林若安慰许久,才将若若送回房中,哄睡过去。 回到自己房中,林若立刻换回常服,盯着透明的系统面板。 【角色人物:范若若】 【崇拜值获取进度:90%(满额为100%,已达圆满,可获得特殊奖励)】 【提升成功,获取各方面属性提升】 【智力值:+3】 【体力值:+3】 【魅力值:+3】 【幸运值:+3】 【灵活值:+3】 单纯的小姑娘就是好骗,刻意暴露在其面前,宣扬一下伟大的英雄事迹,崇拜值蹭蹭往上涨,直接跃到百分之九十。 后面再好好陪陪若若,九品指日可待,救人也就能确保万无一失了。 林若满意点点头,升入九品,偌大京中,除了庆帝那老家伙,谁拦得住他。 …… (本章完) 71.第71章 高手 第71章 高手 林若甫退出御书房,小太监领他走出外宫,到了宫门口,林府的马车等候多时。 踩着小梯坐上车厢,袁宏道慢悠悠跟在身后,将帘子拉好,马车缓缓驶离朱雀大街。 “陛下无故召大人进宫,不知所为何事?”半晌后,马车里响起袁宏道的声音。 林若甫微微笑着应道:“陛下的心思很深,说话从不说全,总喜欢让我们当下臣的去猜。” “所以,袁先生不妨猜一猜陛下想说什么。” 袁宏道细细想着,答道:“案子一事,大人从始至终是站在陛下这边,鞠躬尽瘁,任劳任怨,陛下寻大人,想来不会是什么苛责事。” 林若甫微皱眉头,淡淡道:“袁先生只猜对了一半,我们的陛下,喜欢恩威并济,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才是日常作风。” 袁宏道顿了顿,道:“可是因为鸿胪寺的事?” “没错,吏部侍郎勾结鸿胪寺,该骂还是要骂。”林若甫轻轻一笑,“咱们陛下从不反对结党营私,贪敛财物,但前提是,必须得在他眼皮子底下。” 袁宏道一听,迅速道:“所以大人是借案子,将勾结呈到明面上,好让陛下放心。如此一来,陛下也不会对大人起疑心了。” 林若甫精神抖擞:“基本如此,翰林院离心离德,陛下更放心了。” 对于至此,牺牲的一切林若甫完全能接受。唯有得到陛下的绝对信任,日后才能在朝廷上大有所为。 袁宏道点头,想着疑惑直接道:“那么陈院长的做法又是何意?应该不是单纯抒己见吧。” 林若甫神色快意,悠然道:“陈院长是官场里的老油条,深知陛下想法,是不会刻意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的,他应该还有其他布置。” “陛下还未召见他,具体我也不知道,不急,日后就知道了,只盼他别阴沟里翻船。” …… 京都西面的流晶河上,每日往来不少游湖的船只,才子佳人们吟诗作对,赏赏景,好不快活。 这日,靖王府的游船漫游缓缓的河流上,船头的小桌边,靖王李治喝着美酒,难得体验了一回王公贵族的奢靡之风。 “李治兄好比入凤凰群的鸡窝,模样神态都差了些。”林若坐在一旁嘲笑,富家子弟的荒唐劲,在这位王爷身上,是一点儿也没看到。 李治哼了一声:“整日吟诗作对,也不知道这些才子哪来的闲趣,完全是瞎浪费时间。” “人嘛,都喜欢附庸风雅。”林若说着,瞄了一眼船内的几个小娃子,比如说你家的靖王小世子,十年后更是走在了风雅的前端。 “既然来了,就得尽兴,白日不够尽兴,应该晚上来才是。”李治突然有些兴趣尽失的怅然,随后开怀一笑。 “林兄可能不知道,流晶河沿岸内外,每到日暮,舫画船成群,张灯结彩行于湖上,美丽极了,不知吸引多少游人目光。” “李治兄大可晚上再来一回。” “不,本王只是喜欢看热闹,热闹嘛,不看也罢。” 船内传来闹腾声,李治豁然起身,走进去一看,里面的景象让他很吃惊。 六岁的靖王世子用着极其生疏的手法使劲磨墨,乖乖给旁边的若若奉上,然后头贴在桌上,一动不动,欣赏着女孩写书法。 两岁的柔嘉郡主则是趴在桌上,漂亮的眼睛张得大大,像在看新奇事物一般,目不转睛,时不时拍手叫好:“姐姐好厉害。” 李治目瞪口呆:“你家这孩子…” 林若提醒:“范大人家的。” 李治完全不敢相信,狗日的范建家孩子四岁就这么通书达礼,再看看他家孩子,六岁过去屁都不会。 “狗日的范建基因哪会这么好,本王不信,打死本王也不信。”李治几乎崩溃,以后在范建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 “跟范建没关系,定然是林兄教的好,是不是?”李治自欺欺人道。 林若笑了笑:“若若一直都很聪明的。” “是先生教的好。”若若张着小嘴谦虚回答,被先生当着面夸奖,她写得更认真了。 李治抱着头,无法接受,怔怔看着身穿黄裙的小女孩,眸子异常清亮,冰雪聪明,伶牙俐齿,心里思绪混乱。 “不行,回去后本王得找十个教书先生才行。” 日渐落,回府的马车上,林若笑着问道:“今天玩的开心吗?” “开心,交了好多朋友,郡主乖巧可爱,一直叫若若姐姐。”范若若成就感颇大,她终于体会到被人围着转是什么感觉。 “就是靖王小世子一直盯着若若看,有些膈应。”范若若略微烦闷,皱起好看的小眉毛。 “看来靖王小世子很崇拜你。” “崇拜也不能一直盯着人家看啊,很没礼貌的。”范若若小声嘀咕,然后仰头盯着先生,脸蛋通红,“靖王说爹爹坏话,若若听到了,要不是看他是先生的朋友,哼。” 林若笑而不答。 若若喋喋不休,很生气道:“若若回去跟爹爹说,爹爹自己会处理的。” 回府后,范建得知此事异常生气,不过听说若若颇得李治家两个娃崇拜,范建顿时由悲转喜,他发现了华点。 “李治家的娃没我家的娃聪明。” 夜晚,明月高悬。 林若待在房中,欣喜打开面板。 【角色人物:范若若】 【崇拜值获取进度:100%(满额为100%,已达圆满,可获得特殊奖励)】 【提升成功,获取各方面属性提升】 【智力值:+1】 【体力值:+1】 【魅力值:+1】 【幸运值:+1】 【灵活值:+1】 刷取崇拜值比预想的要快太多,才过去两天便达圆满。 林若静下心来,念出口号:“系统,获取特殊奖励。” 【特殊奖励开启】 【经验升级卡一张(直升两级段位,从当前境界自动启用)】 体内仿佛浩瀚无垠的星空,突然间汇聚无数的强大内息,源源不断的真气开始填充躯体,蔓延全身上下各部分。 林若稍作打坐,慢慢将这股力量吸收。 不知过了多久,林若再睁开眼时,他已经成为一名切实的九品境界高手。 同境之内无敌,此时就是两个九品高手合力,也不一定能是他的对手。 “不对。”林若愣了愣,想起什么,自问道,“为什么只有一张经验卡奖励,其他的呢?” 【特殊奖励会随着被薅崇拜值的人物难度而变化】 也就是说好不好骗的问题,范闲不好骗,所以薅完崇拜值,得到的特殊奖励比较丰厚。 若若单纯好骗,相应的,得到的特殊奖励就会较少。 不过还好,能升到九级就没超出意料,林若也没渴求太多。 日子就这么过去,自朝堂会审后,案子的结果再无变化,陈萍萍那边没传来任何消息,倒像是无疾而终了。 唯一的变化就是京中的民怨沸腾起来,许多百姓都不满案果。 但也只是不满,伱要真让百姓做什么,定然是不可能的。 陈萍萍在朝堂上所言还是极有道理的,朝廷不可能会不顾民间影响,所以庆帝真的打算一意孤行吗? 明明免除死罪即可获得民心所向,却偏偏要对着干,就为了打压状元郎的心气?阿良一案早在山东路一带就闹得很大,不是个月就能将风波掩盖过去的。 转眼间十天过去,这天卯时初,林若终于下定决心,取下长刀,穿好夜行衣,趁天未亮便离开范府。 京中每日会有巡城司巡街,想要在白天躲过众人目光,并不是一件容易事。此时距天亮还有一些时间,趁着暗沉的天色,开启瞳眸,林若巧妙躲开每一个人的视线,犹如鬼魅般穿梭巷间。 落斩时辰为午时三刻,牢犯押送刑场,需在巳时初完成,时候刚好。 再次落在雅阁的顶楼上,天已经微明,露在黑巾外的双眸微微皱了一下,刑部外果然有了动静,一队由十余位官差组成的队伍出了大门,押送着犯人朝市集而去。 在刑部外动手不方便,林若从雅阁后绕开,决定寻一个人烟稀少的半路动手。 内城与外街的交际处,有一个小巷,官差们抄近去往菜市场大都往这走。 毕竟是押送犯人,引人注目不好,刑部也不会想着尽往人多地方赶,若有动手脚的趁乱行事可不妙。 绕过两道长街,落到小巷中,林若有些急促的呼吸两口,第一次劫囚,不免会紧张,虽然打倒官差是三两下手段的事。 再次开启瞳眸,林若惊讶发现,五里外的官差们换路而行,竟朝着长街去了,怎么回事,林若脑子里狐疑。 多加注意四周情况,林若身形一动,跳上高墙隐蔽位置。 …… 小巷里走来一位高贵的男子,双目深陷,鼻如鹰钩,负着手打量四周环境,而后面无表情道:”出来吧,我已经发现你了。” “你什么境界,我什么境界,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发现我了呢。”林若在暗处腹诽。 久久没有应答声,轻风拂面,男子神情异常严肃,他在搜寻刺客的方位,忽然,男子一笑:“发现你了。” 闷哼一声,地面上的尘灰扬动起来,这是男子在涌动真气,只见其蓄力后一拳挥出,不远处拐街的菜娄子架炸散,杂七杂八的烂菜叶满天飞。 男子定睛一看,一怔:“奇怪,人呢,明明感应到那里有非同寻常的气息。” “莫非,被耍了。” 受此一挫,男子警惕十足,看向周围高墙,心里多了一丝悸意。 这人远比他想象的要强大。 “阁下既不出现,要么退去,要么我们法场见吧。”男子冷冷而言,一挥袖袍,转身出巷。 “让你走了吗?” 一道低喝声响起,林若的身影从高墙翻转而下,对着男子就是一掌轰过去。 男子轻哼一声,眸中精光大现,体内的真气连绵而出,汇于掌中,转身对过去,与刺客正面碰撞。 两掌交集在一起,掀起的暗劲在周边荡起无穷的涟漪,如同屏障将两人拢在其间。 “你不行的。”林若摇头道。 男子皱眉:“你我势均力敌。” “是吗?”林若暗暗加劲,男子的面色旋即急转直下,显然有些招架不住。 “你不过八品,远远不够与我抗衡。”倏然收掌,林若纹丝不动站立巷间,男子则被震的连退好几步,方才猝不及防稳住身形。 微微咳了两声,男子喉间有鲜血翻涌,捂着胸口,片刻后,还是被他强咽了下去。 “你到底是谁?” 林若的声音是变过的,粗犷而言道:“怎么总有人问这种很傻的问题。” 男子冷冷看了刺客两眼,腰间挂着长刀,开始联想起身份。 “你凭什么能拦住我?”林若反而质问道。 男子没有说话,因为他根本拦不住。 林若笑了笑,平淡道:“放心,我不杀你,我只需将你打晕,别碍事即可。”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的男子心里松了一大口气,感到十分庆幸,若刺客起杀心,他必死无疑。 轻喝一声,男人将体内蕴积的浑厚真气运至掌上,一时间,小巷里劲气四荡,准备和刺客最后一战。 可林若压根就不给他机会,白光一现,腰间的刀出鞘,两刀凭空斩过去,刀气暴涌而出,男子衣衫破裂,不敢置信的止步。 紧接着,林若骤然出手,来到男子身旁,男子两手交错出,想要缠住刺客,却被他快到骇人的动作而震惊到。 接面而过,林然抬肘一击,男子利索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很好心的将男子扛到隐秘的角落安放,林若才去追击官差。 可正当他要离开小巷时,一道戴大面具的黑袍人影截住去路。 影子掩饰不住面具下的震惊,带着求证的语气道:“你…真的已经九品了…?” “勉勉强强迈入九品吧。”林若低调道。 影子沉下躁动的气息,看着后面昏厥的来人,说道:“他叫宫典,皇帝身边的亲卫。” “也是叶重的师弟,叶重是叶流云之子,你应该明白。” 林若点头:“放心,他不知道我的身份。” 影子摇了摇头,木讷道:“我奉院长的命令,阻止你去劫人。” 说实话,你拦不住我…林若想了想,九品已经够让人吃惊,要是还吊打影子,不知道影子会不会道心破碎。 “给我个理由吧。”秉承着关爱的心思,林若决定听一听。 “皇帝已经召院长入宫,此案有回旋余地。”影子干脆解释道。 “你自己都不敢肯定陈院长能不能成功。”林若质疑道,“午时三刻前,若不成功,我还是会出手。” 影子目光一亮:“可以,不过得先打败我。” 袖间的手探出的极快…… …… 御书房门口,陈萍萍隔着一条内帘参见陛下,自入御书房来,这还是陛下第一次将他拒在帘外讲话。 一切的一切,都在表达着庆帝的愤怒。 “陛下,臣冤枉。”陈萍萍恭敬沉声。 帘内传来折子被掀翻在地的乱声,庆帝冷冷道:“你次次都跟朕喊冤,真以为朕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陈萍萍缩了缩脖子,颤声道:“臣确是为庆国着想,阿良一案,民怨沸腾,不可不重视。” “这便是你跟范家那小子勾结的理由?!”庆帝怒骂道。 陈萍萍赶紧道:“陛下,此案臣是和他有过商议,但臣的的确确是站在陛下一边。” “朝堂上驳朕面子,你说是站在朕这边?”庆帝的声音越来越大,愤怒使然。 “臣若真想帮他,便不会在朝堂上公然违抗陛下心意了。”陈萍萍刻意让自己的声势降下来,说话声尽显卑微。 御书房外的小太监们,已经被陛下的怒气吓了个半死。 “说吧,你安的什么心思。” “陛下,北齐拒绝赔议,希望双方派使和谈,重订赔款。臣想着,可以以此案为据,让那孩子代表我庆国前去边境军营上,与北齐谈判。” “荒唐,他是能做此事的吗?”里面再度传来呵斥声。 陈萍萍颔首:“陛下,臣早说过,这孩子在军事方面所展现出来的能力才是最长眼的,陛下完全可借此来看看,若这孩子真行,可慰陛下之心,分庆国之忧。” “若不行,陛下便给案子判处死刑,以作惩处。如此一来,那孩子也怪罪不到陛下身上,只会将一切罪责揽到自己的无能上,这才是真真正正能消磨一个年轻人心气的法子。” “相反,以单纯的权力施压,是不可能磨掉这孩子天生而来的自傲的。”陈萍萍字字声微的含情道,显得处心积虑在为陛下着想。 庆帝拉开帘子,依旧很愤怒:“国之大事,你拿来练一个小娃子?” 陈萍萍躬下身子:“陛下,这场谈判结果如何,相差不会太大,北齐该抬不起头,还是不会抬得起头。” “那你可有想过朕抬不抬得起头。陈萍萍,你冒着欺君之罪信誓旦旦跟朕说这些,若朕不答应,你是不是还要去劫法场?” (本章完) 72.第72章 陛下召见 第72章 陛下召见 “不能再等了。” 午时已到,就差三刻,陈萍萍的谋划想来已经落空,林若没有再耐心等下去的打算。 影子的手拦在跟前。 “院长不会失败,你再等等,最后一刻,你仍然有出手救人的机会。” 见宫典有苏醒的迹象,影子反手一拳砸了上去。 …… 庆国的菜市场上,已经围满群众,一干落斩的罪犯跪在刑台上,身后人高马大的侩子手站的笔直,将砍刀扛在腰上,嚣张不已。等待犯人的将是身首分离的命运。 此次落斩的共有十五人,分别以魏安为首的十四位礼部官员,以及一位让人怜悯的少女。 百姓们大手一挥,臭鸡蛋、烂白菜纷拥而上,砸在一众贪官污吏身上,还不觉得解气的百姓们甚至靠近刑台骂爹骂娘。 诸位礼部官吏万万想不到,临死前都还要遭遇这么一番惨无人道的羞辱。 处在最后一位的少女,脸色惨白,身子弱得似个竹竿,百姓们不敢想象她是怎么在牢中度过来的。 有了解的百姓感慨,其实这位女子早在家中便是遭受虐待过来的,可能在刑部,日子还过的好些。 百姓们骂声滔天,唯独在女子面前,露出十足的不忍与感伤。 眼看着行刑时辰将到,侩子手磨刀霍霍。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砍几个六部的大官。”一名侩子手搓了搓手,兴奋不已,一刀下去,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饶命啊,陛下。” “陛下。” 即将人头落地的官员们哭天喊地,渴求远在深宫的皇帝能放过他们一马。 那位留着满头白发的主刑犯魏安异常冷静,早已经将生死度之事外,几十年的官场混迹,或许,他早就猜到了会有这一刻。 “时辰到,你们谁先来。”侩子手挨个询问吓唬。 魏安抬了抬已经快睁不开的眸子,苦笑一番:“给个痛快吧。” “爽快。”侩子手将魏安率先拉了出来,拖到刑台中间,喝了大口水吐在刀上,日光照下,蹭亮的刀随势迎头而下。 片刻后,血淋淋的人头咕噜咕噜滚到地上,刑台染红半边。 见状,其余礼部官吏吓得不成人样。 “下一个。” 礼部官吏们一个个被拖出来,哀嚎声戛然而止,鲜血赤裸裸流淌台中。 转眼间,十四位春闱舞弊的罪魁祸首一一落地,百姓们连声叫好。 但当最后一位刑犯被拖出来时,原本激昂的会场,骤然间落寞下来。 侩子手冷淡地望着苦楚的少女,吐出一句话:“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滴淌着血的砍刀再次被高高举起,眼看便要落下,一枚石子忽然砸到手上,侩子手刀落人摔,重重倒在台上。 “有刺客!”有人一声惊啸,刑台乱成一片,官差们抽出快刀,围在少女身旁,虎视眈眈注视着周围的变动。 “刀下留人。”一位宫中的禁军驰骋而来,翻身下马,见到还未落刑,松了口气。 “陛下有令,将犯女阿良暂时收押。” 官员和官差们扑通跪地领旨,侩子手擦着脸上的汗,庆幸还好这位禁军本领高强,出手阻止的快。 禁军将领同样呼了口气,赞赏官差们反应挺快,老早见到他身影便停手了,他可没什么能凭空阻止的手法。 …… 御书房里,复命的宫典受了伤。 庆帝望着,不可思议道:“真有刺客劫囚?” 劫后余生的宫典低着头:“臣办事不力,请陛下责罚。” “能将伱打败的刺客,是那孩子吗?”庆帝眼中涌现好奇和忌惮的双重神色。 宫典否然,泄气道:“陛下,臣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不过据臣猜测,刺客应是一名九品高手。” “九品高手,那就不可能是这孩子。”庆帝定了定神,吩咐道,“下去查,天下九品高手屈指可数,一定有蛛丝马迹。” 陈萍萍出了宫门,一位穿着监察院官服的男子推着他往朱雀大街而去。 “院长,马车就在前面。”这位说话的官员是监察院新上任的四处头目言若海。 “不了,走走。”陈萍萍挥手拒绝,“今天可没被陛下少吓,得吹吹冷风缓缓。” 言若海沉了沉声:“院长不该这样去赌。” “是不该,没有下次了,再有下次,陛下必治我欺君之罪。”陈萍萍略微一笑。 “陛下对院长还是挺宽容的。” 陈萍萍迟疑一下,道:“不是对我宽容,而是我说的话,办的事从来都不是没用的废话废事,知道我为什么没被治欺君之罪吗?” 言若海颔首受教。 陈萍萍缓了口气,继续道:“上次北齐刺客一案,陛下承诺给我赏赐,我当时没要,说往后留着,还好我记得,还好陛下也记得。” 言若海恍然:“原来院长是以功抵过。” 陈萍萍语气很淡道:“不单单是如此,更重要的是陛下也相信那孩子。” “对了,那孩子真去劫狱了吗?”陈萍萍忽然朝身后问道。 言若海一怔,转过身子。影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跟前,回答道:“他一个人轻而易举便打败了陛下的亲卫宫典。” 陈萍萍没想到,惊讶道:“原来陛下也在注视着此事。” 目光一动,陈萍萍发现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低声道:“你是说,他已经迈入八品行列?” “不止八品,应该是九品。”影子寒着一张脸,他比陈萍萍更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为此,他与林若交手,可惜没有试探出真实的水平。 “他一直在躲,应是初入九品境界,没我强。”影子猜测道。 陈萍萍闭上了双眼,似乎在想着什么,没有搭话。 言若海听着两人的谈话,内心惊起惊涛骇浪,久久无法平复。 …… 新的一天到来,林若全然忘记了昨天干过的事,若无其事在小太监的领路下前往含光殿授课。 进了含光殿,林若先跟太后与皇后问安,没想到的是,在场遇见了第三个人。 “原来你就是才学过人的新科状元林若,长的真是好看,要是我宫里也有你这样的人就好了。”宫装妇人拿他好玩,挑逗道。 林若拘谨一拜:“臣参见长公主。” 皇太后古井无波的慈祥眼睛极不协调眨了眨,仿佛能看透一切,朝林若挥了挥手:“快些去授课吧。” 林若退下。 “他能一并给晨儿授课吗?”长公主欣喜转身,望着太后。 皇太后没有看她,语气慢慢道:“一切事宜由陛下作主。” “那真是可惜了。”长公主漂亮的脸蛋露出失望情绪,“陛下哥哥肯定不会答应的。” 皇太后表情不动,却是突然严声道:“不要想着拉拢与靠近,他是陛下的人。” 含光殿的小书房里,李承乾唯唯诺诺,不敢多说一句,埋头苦学。 小婉儿上前贴贴,林若遵守承诺给贪吃的小姑娘带了许多。 小婉儿穿着白裙子,眉开眼笑,笑得跟儿一样。 李承乾抬起头,一脸幽怨,颤巍道:“老师…” “想要吃是吧。” 李承乾积极点头。 林若坏笑道:“多写一页给一颗哦。” 李承乾立刻打消想法。 再有新奇的教育想法,也不能用在皇太子身上,否则怕是要被人安一个蛊惑太子的罪名。 林若想的很明白,一天监督住这小子学习不落就行了,其他的不想太多。 离开含光殿,林若又见到侯公公不合时宜赶来。 “公公怎么总是慢半拍。” “这回没慢,陛下要召见你。” 来到御书房,林若感受到一双带有敌意的眼神盯着自己。 “这位是?” “这位是大内侍卫副统领,御前班直宫典大人。”侯公公介绍道。 “少年,我们是不是见过。”宫典目光阴森的审视道。 好老套的搭讪方式,虽然昨天打过你,但真没见过,我戴着黑巾的…林若朝宫典温和一笑:“是吗?没印象。” 林若走过去,宫典搭上他的肩:“我引你进去吧,少年。” “陛下,人带到了。” 走进御书房,宫典拜了拜,隐晦摇了摇头。 “下去吧。”庆帝面无表情道。 “微臣参见陛下。”林若跪地叩首。 庆帝那双如深潭一般的眸子直视过来:“朕,让你跪了吗?” “身为臣子,这点眼力见都没有,愧对陛下的栽培。”林若大声道。 “身为翰林院修撰,朕却听说你好几天没去翰林院了,一天天怎么这么闲。”庆帝走到林若身旁,居高临下质问,那是疑惑的语气,不是不满的语气。 “是吗?臣昨天才去翰林院。”昨儿个真去了,只是前天没去,林若堆起微笑想道。 庆帝哼了一声,没再继续聊这个话题。 “既然这么闲,那就替朕办点事吧,去趟边境,处理一下北齐来使的问题。” 林若再叩首:“臣必不辱使命。” “干的好,没有任何奖励,干不好,你这翰林院修撰就别当了。”庆帝挥了挥袖,瞪着林若。 又被钓鱼了,陈萍萍干的好事…林若略一沉吟,无法拒绝道:“臣遵旨。” (本章完) 73.第73章 谈判总使 第73章 谈判总使 “陛下,臣探过,这孩子只是七品,想来不是昨日的刺客。”林若一走,宫典随即进来禀告道。 “年纪轻轻七品,藏的真深。”庆帝微微感叹了一句,心中还存着疑惑,却也没有多想。 只是念叨着某些话题,想起陈萍萍的建议,没准这孩子还真是习武的料子,配上卓越的眼光,未来在军事上会大有所为。 此趟边境之行,是个不错的历练。 庆帝从未怀疑过陈萍萍的忠心,只是不满这次竟连自己都敢算计在内。 第二日的朝会上,边境谈判被搬上朝堂。 谈判的人选还没合计,诸多臣子却是涌涌出列,指责北齐宵小的贼子之心不死,堂堂大国连求和的基本诚意都做不到。 “陛下,既是谈和,北齐理应遣使谢罪,谈判地点,更应于我庆国境内才对。” 这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得到了群臣拥护,意见出奇一致好评。 庆帝习惯性没有说话,听着群臣叫嚷。 诸位大臣左顾右看,国事之上,没有不长眼的臣子会拉帮结伙,想着针对谁。合理阐述意见,更没有谁会刻意反对。 却在这时,向来少说多看的枢密使秦业出列。这位大将军续着浓密长胡,虎背熊腰,去年主导对北齐的征伐,连战连胜,直至北齐求和,才于年底从前线退了下来。 如今领导庆国大军压境的则是其子秦恒,年少英才。 “陛下,老臣觉得谈判地点不论在国都,还是边境,都没甚区别。国都之内天子脚下,自是更好,但在边境上,大军威压万里,北齐照样惶恐。” “至于遣使谢罪,臣与诸位秉承一样想法,北齐理应择使,可在谈判结束后,携赔额一同赴都。” 群臣断然料不到,秦业老将军会出来说话,所以一时哑语。 庆帝高高挥手,趁势打鼓:“准了。” 接下来便是谈判人选,相比于谈判地点,诸臣一致觉得没甚好考量的。 外交谈判,向来是鸿胪寺的责任,谈判人选,自也该是从鸿胪寺出,专业人做专业事。 除此之外,诸臣实在想不出陛下心中会有什么额外人选。 臣子们提点建议,陛下应允,鸿胪寺办事,走走过场罢了。 陈萍萍推着轮椅出列,拱了拱手道:“陛下,此事应由鸿胪寺全权负责。” 鸿胪寺卿当即出列,作揖道:“鸿胪寺愿为陛下分忧,赶赴边境。” “不过陛下,臣还想举荐一人随行。”陈萍萍接着话,猝不及防提名道,“臣举荐今科状元,翰林院修撰林若随同北上。” 林若二字回荡在朝堂上,落入诸臣耳中,谁也不知道陈院长打的什么算盘,让一位负责文事的新科状元去干谈判事宜。 没有弄清情况,诸臣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片刻后,只见皇帝陛下轻声问道:“为何?” “陛下,此子文识过人,兼有谋略之才,可助鸿胪寺一臂之力。” 这个理由很笼统,便是诸位大臣也听不进去,但若只是做个添头随行,陛下不反对,诸臣想着实在没有必要为此得罪陈院长。 高居龙椅的庆帝微微动神,看向下方:“鸿胪寺觉得如何?” 鸿胪寺卿细想过后,也觉得无甚大碍,带年轻人长长见识嘛,应下道:“禀陛下,鸿胪寺没有意见。” 庆帝起身,示意身旁的太监:“传旨下去,封翰林院修撰林若作为此次边境谈判的总使,领鸿胪寺众官半月后赴边。” 此话一出,殿内马上变的安静下来,迟钝过后,臣子们发现与他们预想的陪衬不同,纷纷惊恐似的出列:“陛下不可。” “陛下,此事需从长计议。” “是你们先答应的,朕可不管。”庆帝清淡的声音耍脾气一般传下来,意味着这事没有回旋余地。 朝会过后,庆帝早早乘着舆驾回了兴安宫,根本不给人反应时间,群臣吃了闷亏也只能咬牙憋着。 沿着长长的宫墙向外走去,众官员满腹牢骚无处发泄,却又真不敢寻那陈院长说什么。 鸿胪寺卿与官员们闲谈,打趣着:“陛下这是在拿国事练孩子呢。” “过于荒唐。”有官员不满道。 也有官员笑着说道:“陛下是既要让鸿胪寺出力,又要鸿胪寺把功劳让出来,为年轻俊彦铺路。” 不少人问着吏部侍郎林若甫对于此事的看法,林若甫只是笑了笑说道:“那孩子不错,没准真能行。”僻静的后方,范建特意慢下步伐,在无人处等着那位陈院长,一见面即冷眼相向:“将他往火坑里退很好玩吗?” “别跟我说是陛下的意思,这事谁是主谋,我还没老到看不清的地步。”范建上来便是一番连珠炮似的质问。 陈萍萍平静看着他,刻意移开视线,目视前方道:“这孩子该历练一下,得让陛下看到他的能力。” “满朝文武皆落下不满,鸿胪寺也不会给好脸色,你让他怎么历练,去找罪受?”范建回怼道。 “太过简单,就不会叫历练。”陈萍萍缓缓解释,转而笑问道:“我相信他的能力,陛下也相信,莫非范大人不相信?” “说的好听,日后责罚谁来担着?”范建考虑的很实际,边境一行若不成功,单是朝堂上的施压就难招架,谁又知道,宫里的陛下会不会惩治。 “大不了翰林院修撰不当就是,正好送到我监察院。”陈萍萍这话说都很幸灾乐祸。 “老小子,原来这就是你打的算盘,无耻!”范建啐了一口,骂骂咧咧。 两人终归是吵不出个结果,只能在宫门口各看一眼分道扬镳。 …… 午后的鸿胪寺,同样因为此事吵的不可开交,只是意见上一边倒,没有人想着为那位总使说话。 本来得知新科状元加入谈判队伍,这群外交使团便表现出了强烈的抗拒意愿,就好像是一群大人里面混进一个不相干的小毛孩,与胡闹没什么区别。 此次北上,关乎两国大事,他们可不想哄小孩子。 谁知道,陛下竟破天荒让这毛孩担任谈判总使,这不是踩着一众鸿胪寺官员的头往上爬吗?范大人家的子弟来随行镀金就罢了,现在是硬生生想将最后一点骨头都抢走,不给鸿胪寺留一点薄面。 这谁能忍… 鸿胪寺衙门的厅堂里,鸿胪寺一众官员悉数到齐,愤愤谈论此事。 鸿胪寺卿高坐主位,下面分别是鸿胪寺少卿,少丞、主簿各类官员,拢共十来人左右。 而这其中,心情最为复杂的无疑便是鸿胪寺少卿辛其物,他目光涣散,还沉在思绪中。 先前因为三皇子侍读一事,他对于新科状元没少巴结,现如今闹出这档子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状元郎的背景,辛其物怎么会不知道,怎么看都不是能得罪的人。 可自己身为鸿胪寺少卿,也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辛其物思来想去,决定为了自我的远大前程,好好和一下稀泥。 “等不了了,吾等现在就进宫寻陛下说理。”有官员提议道。 鸿胪寺卿微微点头,看向少卿:“辛大人,北齐来使一事是伱向陛下通禀的,那便再劳烦去宫里一趟吧,为鸿胪寺说说理。” 辛其物闻言一怔,差点从椅子上摔倒,朝堂上百官都没说出理,现在让他单独去说理,安的什么心啊。 “万万不可,陛下心意已决,再去烦扰,怕是会加深厌恶。”辛其物满脸清澈的微笑,此刻已经是苦瓜相。 “难不成真要让那小子踩在吾等头上拉屎?”少丞已经坐不住了,捶着桌子,咬牙切齿道,“边境谈判一役,成了,功劳给他,若不成,罪责不得我们鸿胪寺全担。” 其实此次争议,终归还是名不配位的问题,总领这位置,给一个初出茅庐的新科状元,如何能压得住一众老道的鸿胪寺官员。 若是久经官场的林若甫,鸿胪寺自然是老老实实让位,可你毕竟不是,没有那让人服气的资历与能力。 辛其物自然明白其中道理,想了想道:“不如先问问当事人意见如何?” 当事人指的是总使大人林若,他可不是实实在在的官宦子弟,能从范府门客走上政堂,历经春闱舞弊一路高升,绝不单单是一句才学多识能描述的。 辛其物莫名很有信心道:“总使大人的位置,或许这位新科状元自己都不知情呢,没准人家也没想如此,既要随行北上,还是先心平气和谈谈为好。” 众官员最终采纳了辛其物的意见,但可不是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而是先打算给这位总使大人立立下马威。 若是这位总使大人不肯退让,他们便也不打算配合什么,各做各事,北上一行,倒霉的终归是势力单薄的人。 若你一人真能办成,偌大的功劳全挂身上也不是不能理解。 就怕无德无能,仍旧想指手画脚,做一番面上的本事炫耀。 众人也知道这位新科状元背景不小,堂堂陈院长都为其说话,但鸿胪寺这块地方,不是外来人能当主的。 (本章完) 74.第74章 鸿胪寺会议 第74章 鸿胪寺会议 接到圣旨,又听范大人抱怨一早上,午后便有鸿胪寺的官轿上门。 林若本来欣然接受,但一听北上赴边是以总使身份,就料到大事不妙,两个老家伙又在给他挖坑。 “林大人,待会去了鸿胪寺,你可千万别说认识辛某,毕竟辛某身为鸿胪寺少卿,与林大人素有关系,容易被人说闲话。”去往鸿胪寺的官轿上,辛其物不露声色的说着撇开关系的话,表情不免显得有些尴尬。 通过辛其物的一言一行,林若随即猜想到鸿胪寺满堂官员对自己溢于言表的愤怒情绪了,毕竟作为一个行外人踩在人家行内精英的头上耀武扬威,就好比前世大公司空降某领导,的确很不合规矩。 “朝廷任你为谈判总使,是对林大人的信任,但去了鸿胪寺,林大人还是能谦虚便谦虚点,千万可别想着顶嘴,争论什么的。”初夏的天气不算太热,但辛其物脸上已经是泌出细微的汗水,对于他来说,待会吵起来帮哪边都是一个需要思考的问题。 “辛大人认为林某与鸿胪寺的官员对比如何?” 这个问题很懊恼,辛其物仍旧恬不知耻道:“林大人少年英才,鸿胪寺自然是比不上您前途光明。” 听到这话,林若笑了笑,顿时不指望待会进了鸿胪寺,辛其物会帮他说什么话了。 “此次北上谈判,谈的就是些战后的处理工作,勘界赔款,谴使谢罪,不算多麻烦,但达到的要求一定要达到。”辛其物不忘细致的跟林若解释谈判的主要内容与相关要求,主要是应对鸿胪寺的刁难,不至于让林若丢太多面子。 说起来也挺好笑,林若自觉他堂堂北上总使,却要听鸿胪寺一位官员介绍任务情况。由此可知,这个总使任命的是多么荒唐,多么让人无奈了。 林若皱着眉头,想着这些事确实复杂,开始思考应对方法。 辛其物在一旁道:“他们说什么,林大人听就完事了,必没问题。” 意思就是去挨骂,林若可做不到。 轿子停在鸿胪寺衙门外,四周柏树交连,绿意盎然,不愧是外交部门,形象方面做的完全达标。 走进衙门,辛其物保持着严谨的面容,有意无意与林若拉开距离。来到清净的厅堂外,辛其物更是变了个样,脸上就差写着我不认识你之类的话了。 “大人,林公子来了。”将林若引进厅堂,辛其物嘿嘿一笑,坐回椅上,是一眼都不带看的。 林若向四周抱拳,礼貌的与诸位外交官员打招呼,然后将目光放到堂中主位上,有礼道:“鸿胪寺卿云泽大人,久闻其名。” 还知道自己姓云名泽…那位鸿胪寺卿一怔,眼光亮了起来。 “云泽大人早在京郭县任县令时,林某便听说过大人治理贪案一事,久仰。” “小小年纪,尔居然听说过我的故事。”鸿胪寺卿不禁微笑起来,本以为这小子只是随便敷衍,没想到竟还真知道他早年的英勇事迹,这可是在场大部分官员都不知道的。 片刻之间,印象大为改观,鸿胪寺卿意满,但看了看周围其他官员,发现自己险些叛变,立马严肃起来。 不待说话,林若依次拜访堂间其他几位重要官员。 这些官员与他们的寺卿大人一样,起初不是露出鄙夷与不屑的神色,就是不爱搭理,但当林若将他们的底细一一道来,稍加调色。 一众官员脸色大变,纷纷露出伱也听说过我故事的神气样,自我认同感达到高潮。 此时此刻,即便知道这小子提前做过背景探查,众官员心中也没什么异样眼光。 能早有准备的调查如此之深,足以说明这位学子为人谦卑,善于交际,哪会是目中无人,仗着身份压人的膏粱子弟,至少在态度上将自己位置摆正了。 厅间的气氛大为缓解,林若随之入座。 其实他可没调查过什么,官员们来自五湖四海,底细探查如何是一两天便能完成的,这一切都拜路上辛其物的提醒。 难以想象,辛大人当初升入鸿胪寺,为搞好同事关系做了多大的牺牲,林若心里啧啧称叹。 辛大人虽在厅内不帮自己说话,但在厅外,算是极为费心费力了。 辛其物缓了口气,感叹功夫不负有心人,却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呆的不语。 心里想着这小子记忆力简直好到逆天,他不过在来路上随便提点了几句,竟一字不漏被其记下复述在堂上。 太不像人话了… 坐到位上,林若不敢怠慢,礼数交际做全,温和地看着这些庆国的外交官们:“下官初入官场,不比诸位大人久经人世,材优干济。能博得这总使之位,实乃名不副实,惭愧不已,北上一行,定以诸位大人意见为主,还望不吝赐教,莫要嫌弃在下初学之生。” 林若这话就差明说自己是一个听话不作死的好孩子了。 众官员一听,上上下下自然高兴许多,与人打交道,最喜欢的便是话说的好听,又能明确自身位置的人。 不过即使如此,众官员心里仍是存在或多或少的介怀,北上谈判,平白无故有人进来分去一半功劳,能释怀才怪。林若当然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斟酌了一下,又道:“请诸位大人放心,待北上功成,回都之时,学生必定亲自在陛下面前言明厉害,论功行赏,绝不漏掉每一位大人。” 这话说的,便是再有心思的官员也不禁大喜过望,放下隔阂,谁会不喜欢一个不争功的人呢。 ”言重,贵为新科状元,又得陛下仰重,吾等哪有小瞧之理,林总使一表人才,谦虚了。”鸿胪寺卿终于也说起了客套话,紧接着,便有不少官员站出来附和。 沉默不语的辛其物微微一笑抢话,多少带着点阴险,“其实辛某与林大人早早相识,乃是挚友。林大人的人品与能力,辛某是信的,北上之途,必然万无一失。” 刚刚不还说假装不认识吗,插科打诨是真有一手。 不过官场之道,不就是你夸我,我夸你吗。 至少北上一路,避免了被人穿小鞋,扔白眼,今日一行算是合格。 奉承话过后,一众鸿胪寺的官员才开始正经论起与北齐的谈判。 但这个论法,多少有点嚣张了。 “两万两黄金少了,起码得讨个三万两起步。” “绫罗绸缎也少了,起码得再加一千匹。” “还有划地问题…” 林若听着,一众官员完全不像是在商议谈判细节,怎么倒像是在谈论如何瓜分北齐呢。 这何止是没把北齐谈判天团放在眼里… 近些年庆国屡战屡胜,一扫阴霾,压得北齐惶惶不可终日,嚣张点倒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前线将士们浴血奋战,吾等在后方自然不能亏待,该讨的利益一分不能少,上了谈判桌,把话抡圆了说!”鸿胪寺卿面带严色看着众人,话说的非常重,这是场不能有一丝吃亏的谈判。 这两年来,北齐变化很大,旧皇帝驾崩,新上位的小皇帝不过四岁年纪,北齐大权掌握在垂帘听政的皇太后手中。 所以派出的谈判使者,自然也是皇太后的亲信。 “北齐皇太后的弟弟长宁侯。”鸿胪寺卿提到了这个名字。 一众官员交头接耳,纷纷摇头,名声不显,从未听闻,信心无疑又大涨了几分。 看来北齐已经惧怕到连家里人都抬上来了,这场谈判莫不就是让我们狮子大开口的吗? 再看着自己这边,总使不过一位新科状元,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一众鸿胪寺官员不由得猜想,皇帝陛下原来是为了羞辱北齐才特意如此安排。 林若可不知道自己无缘无故遭受波及,只是想着其中的猫腻怕是没那么简单。 鸿胪寺卿重重拍了拍桌,冷声道:“切勿松懈,北齐阴险狡诈,保不齐有什么暗里的手段没使出来。” 官员们齐齐点头。 十天之内,边境上会有诸多情报传回来,帮助他们分析利弊,以应对好接下来的谈判。 这场谈判看起来也不像是太过轻松的事,但总归而言,大军压境的庆国,拥有大部分的话语权。 …… “林大人,平日里怎么不知您这般能言善道?”出了厅堂,辛其物恢复往日的招牌微笑,调侃着林若适才的言行。 额,是在说我会巴结人吗…辛其物或许没这样想,但林若肯定是这样想的。 他空有总使的官衔,除此之外,该有的一样没有,要想让鸿胪寺这群官员信服是没可能的。 既然这样,还是趁早将自己晾到边上为好。至于赶赴边境后,有没有一展才能,让这群官员刮目相看的机会,林若并不在意。 这场伤国伤民的战争能早点结束才是好事。 鸿胪寺的会议直到夜色降临才结束,林若坐上轿子,原路返回范府。 十天后赴边,谁也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他…… (本章完) 75.第75章 沧州城 第75章 沧州城 出使边境的前一天,林若特地去了趟监察院。 那日陈院长在朝堂上的言论,满朝皆知,所以与监察院倒也没必要再保持距离感。 “出使边境,来返至少也要两个月时间,路途遥远,不可不防。”陈萍萍将鬓角的发丝抿了抿,白发微微可现。 林若心想还不是你干的好事,面上一笑:“我没问题的。” 陈萍萍看了他一眼,还是止不住惊讶,摇摇头:“你是没问题,可鸿胪寺那些官员呢,半路上总难免生些是非。” “我已经向陛下请旨,派监察院官员随行,人手主要以负责暗杀任务的六处为主,黑骑一直在城外,若有意外也会出手。”陈萍萍做的防备总是很齐全。 “对了,王启年也去,他年轻时走南闯北,轻功在院内数一数二,真有触及不到的意外,能带你逃出生天。”陈萍萍又补充道。 林若忍不住调侃:“到时他别跑太快,忘带我就行。” 陈萍萍不说话,嘴角上扬,而后下沉,扯开话题:“谈判之事用不着伱操心,你要注意的是北齐有无暗地里的动作,这场谈判不一定只在明面上。” “又不是入北齐,那有那么多动作。”林若想了想道。肖恩仍在监察院大牢内,上衫虎也就不会来,海棠朵朵才几岁,宫里的长公主此时也应该没和北齐联手,一行倒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浮现,纯粹只是政治上的博弈。 陈萍萍却突然沉了沉声道:“北齐是一方面,自己人是另一方面。” 林若认真竖起耳朵聆听。 陈萍萍问着他:“秦业在朝堂上支持边境谈判,你不会以为是我或者陛下安排的吧?” 林若顿了顿:“是那位老将军自己的想法?” 陈萍萍点点头,正色道:“没错,一但在边境谈判,军方便可以插手,抢功还是有其他方面的打算,总归要注意。” 林若内心升起警惕之意,颔首:“我记住了。” …… 离开监察院,林若不免又要去趟鸿胪寺,使团临行前的准备还是交代他都要在旁。 除了鸿胪寺卿留守京都,鸿胪寺近一半的重要官员都会随行北上,不知是陛下的要求,还是鸿胪寺内外对这次谈判看的太重。 这夜晚上,鸿胪寺一群家伙居然设宴作别,向来只有庆功宴,可没听说过什么临行宴,况且还是明日一早就要出发。 林若猜不透,不过这群官员也只是说说道道,并没有饮太多的酒。看来十多年的胜利熏陶下,提到北齐,如同他们以前称呼庆国为南蛮一般,现今的庆国子民,也产生了一致的自信。 宴会之上,林若将监察院作为随行护卫的消息透了出来,一众他日里对监察院畏之如虎的鸿胪寺官员,这刻倒是齐齐笑出声来,将对路上的担心放到肚子里去埋好。 他们也或多或少意识到,有这么一位总使不全是坏事,至少监察院相助,是他们意想不到的。这份功劳肯定得推到与陈院长交好的年轻人身上。 “来,林总使,敬你一杯。” …… 回到范府,夜已经很深。 范大人明日要上早朝,该早点休息才是,书房里的灯光却仍旧或晦或明亮着,莫非是有交代要对自己说。 林若在书房外稍作停留,见没有动响,慢悠悠回去房中。赴边一事,范大人从始至终都是带着怨气的。 没一会儿,书房的灯熄灭。 第二日天蒙蒙亮,范府便忙碌起来,抬着不少物件堆到府外的马车上,柳氏亲力亲为,指挥左右。 她想着让林若带些府中的丫环下人们一同前往,但被林若干净拒绝,就连一直随着出行的滕子京,林若同样没打算带上。 “大人,上车吧。”王启年向他打着招呼,两辆马车循着天河大街而去。 “出远门你还挺高兴。”林若坐上车,不解道。 王启年吹捧起来:“王某就是院里的砖,哪里有需要就往哪搬,绝无怨言。” “你认为这话我会信吗?” 王启年不老实笑了笑,交代道:“好吧,不瞒大人,其实院长给王某涨了那么一丢丢俸禄。” 马车来到天河大街的监察院门口,混入十几辆马车中,林若掀开车帘,见到不少监察院的官员,以及鸿胪寺一众熟人。 他们各自坐上马车,打着出使边境的旗号,颇有些轰轰烈烈的壮感。 边境谈判一事早在京都传遍,百姓们盼着凯旋归来,带回打击北齐威风的大好消息。 新科状元作为谈判总使,在朝中非议不绝,传到民众里,所惊起的议论声却是小之又小,唯有莘莘学子们大发赞扬与推崇。 南庆文坛里,林若的地位不知不觉就很高了。 一路欢送下,使团队伍从北门出城,畅通无阻。无论出入,百姓们皆夹道相让。 巡城司按照惯例护送使团出京直达十八里地外,方才撤队回京,使团队伍在长长的大道上一路北行。“大人,等等。” 辛其物从后方马车下来,小跑迎上前方马车,跌跌撞撞进入车厢。 “辛大人这是何意?” “辛某的马车四五个人,太过拥挤,所以来总使大人这边蹭蹭,随便也给大人解解闷。”辛其物美美笑道。 作为鸿胪寺少卿,在林若不管事的前提下,自然是使团队伍中的绝对话语权者。 北上谈判,辛其物要做的事,担待的责任也是最多的。 屁股还没坐热,马车突然晃动不止,震荡持续良久。 “王启年?”林若朝车外喊了一声。 王启年立刻回应:“大人,山路崎岖。” “连京都路都没出,应该不至于难走吧。”林若疑惑道。 辛其物在一旁解释道:“庆齐常年交战,百姓们不会北上,路走的人少了,自然损耗,崎岖些再正常不过,过了山口入平原便好了。” 似是话茬来了,辛其物又普及道:“军队们北上也向来不走这条官道,都是绕东北的大草原。” “原来如此。”林若微微点头。 “大人认识名字,车夫想必是范府人吧。”辛其物看着车外的身影,随便问了一句。 林若摇了摇头,淡淡一笑:“车外是监察院一处的官员王启年王大人。” “王某,见过辛大人。”王启年在车外打招呼。 辛其物微微吃惊,都忘了回招呼,监察院一处的官员竟然只配给林大人驾马,林大人与陈院长的关系未免太深厚。 “辛大人怎么了,可是在为谈判而忧心?”林若问道。 一提到谈判,辛其物信心满满笑起来:“谈判一事林大人放宽心,这种事看得从来都是拳头,我庆国拳头硬,北齐也就只有挨打的份,上了桌饶是如此。” “依辛某看,北齐最大的手段恐怕也只会借着自诩正统,嗷嗷狂吠。” “正统怕是也叫不上了。”王启年在车外嘿嘿笑道,“北魏覆灭,北齐趁势后起,叫出来也不嫌害臊。” 辛其物眼睛一亮,与车外交流:“这位监察院的大人言之有理,北齐战家未登位前,也不过是大将军之流,骂一句谋权篡位倒也没什么问题。” “不知道监察院大牢里那位来年回去,见得效忠的北魏皇室倒台,会不会骂新上任的皇家一顿口水。”辛其物突然感觉很畅快道。 王启年回应道:“辛大人是说肖恩吧,肖恩只怕会终老庆国了。” 辛其物点点头,赞叹不已道:“肖恩当年可是北魏的顶梁柱,不敢相信陈院长费了多少手段,才将其擒住,一招消的北魏四分五裂。” 世人谈起此事,貌似就知道千里奔袭,以及陈院长废一双腿的英勇事迹,其中详情,知者甚少。 王启年很得意道:“院长当年手段尽显,王某略知一二。” 辛其物立刻将屁股往车外挪了挪,听着王启年娓娓道来。 林若视若无睹闭上双眼,还以为辛大人有何贵干,原来是找人吹牛来了。 …… 往北出半日,日头隐入山中,使团暂作调整,后又行近半个时辰,终于寻到驿站休憩。 北上一路就这么寻常度过,沿途到一些州县处,衙门接济,会帮助使团补充吃食用度。 大半个月后,使团终于看到前路的头绪,赶至庆国北部疆域的边境大城,沧州城。 沧州城外是大片荒原,白茫茫不见首尾。 远远看着那座城廓,急行一路也无法做到在日落前到达,使团里商量过后,决定在靠近水源的林间修整,待来日入城。 “沧州城入边,大概还要多少天?”寻到一处高位,林若眺望北方,观察情形。 王启年在旁边的石头上坐着,说道:“十天左右应该就能到达。” 林若忽然有些担忧道:“现在不会还在发生战事吧。” “我庆国与北齐算是停了,但在边境线上,两国交界处一带,有不少诸侯国,小摩擦还是有的。”王启年缓缓解释道。 林若微微叹口气:“懂了,大哥不打了,但还在指挥小孩子打。” “大人这样形容还挺贴切。” (本章完) 76.第76章 刺客 第76章 刺客 王启年怎会不知道自家大人的好善心思,心里琢磨着做这样的人是真累,见到贫苦人便会不由生起怜悯。 前些日从影子口中得知大人真的出手救那死囚犯,王启年对眼前人是愈发敬重,但又不可避免生起想要远离的意图。 跟着大人,总归不会太平。 早年间未入监察院时,他便是游走于边境这些诸侯国间,做倒卖贵重的价值物品生意,见过的是非不平何其之多。 若不是院长赏识纳入麾下,王启年想着他应该还在各诸侯国间来回奔波,一直做个不正经的人。 当然,他现在也并不是什么正经的人,该占的小便宜还是占的。 日落西山,苍茫似云海的大草原上,一队骑兵的影子由远及近,渐渐露出清晰可见的面庞,高举着沧州城的旗帜。 这队骑兵不过十来人,却极为规整有序,这便是常年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执行力。 见到骑兵朝小林子而来,王启年激动道:“大人,看来沧州城已经觉察到使团了,特派人过来一探究竟。” “收拾一下,准备迎接吧。”林若最后看了一眼,朝营地走去。 营地正处在平和的氛围中,鸿胪寺的官员们各司其职,有人去河边打水,有人就地生火,四处寻干柴,为官的坐吃性子倒是没有。 监察员院的官员们大都是做着警戒工作,他们自然也发现了那队骑兵的影子,不待提醒,已有暗探前往探查。 不消半刻,那队骑兵来到林间,纵身下马,厚厚的盔甲声随着动作传出异响。 “尔等可是北上的使团?”这些士兵目不斜视,一脸肃然,警惕的打量着使团一行人,使团的官员们哪受过如此眼光,本来平常的气氛仿佛被压下去,凝固起来。 “是,正是。”辛其物取出文书给兵士们过目。 确认身份无误,兵士们脸色一变,显得正常多了,却也没见对这些朝廷官员有几分奉承样。 边境的兵都带有野性子,刚正不阿算不上,不低头不卑躬倒是常事。 “这位便是总使大人林若吧。”为首的兵士上前简单抱拳,林若方才十七岁,年纪轻轻的总使大人非常好认。 辛其物有一种被忽视的怒感,想着原来这些兵士也喜欢干趋炎附势的活,不过很快压下去,他不也是这样。 其实士兵只是在与使团的领头打招呼,并没有顾忌太多,总使大人毫无疑问便是使团的代表。 “天色已暗,怕是不方便入城,只能委屈诸位大人在此休息一晚。”那名兵士站直了身躯道。 两方人马没有过多交流,在探查明身份,简单寒暄过后,兵士们重新上马,赶赴回城。 …… 夜色降下,草原仿佛被银色的纱布覆盖,很难让人不多看几眼。 使团沿着河畔扎营,远处隐隐有六处官员在侦视,剩下的鸿胪寺官员则围在火堆旁取暖。 也有些官员进入营帐熄火灭灯,早早入睡。 “大人,有问题吗?”王启年总是很容易看出一些人的情绪变化,比如说此时沉思的大人。 林若想着白天的见闻,回答道:“那些人对我们太警惕了。” “边境战事多发,乱象丛生,未视明身份前,存在警惕性是很正常的事。”王启年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想着大人在京都没怎么受过这类目光,可能有些不习惯。 林若摇摇头,看过去:“这话不对,使团近百人,从京都出发,旗帜鲜明,不可能有人会冒充,作为素质很高的边军,应该很容易看出来这点。” “他们的警惕很多余,我倒觉得他们像是来打探底细的。” 王启年内心一凛,惊道:“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可能我想多了。”林若放弃了这个话题,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 …… 夜深,星光璀璨,偌大的营地沉入静谧之中。 中间的营帐内,本该睡着的林若此时却十分清醒的睁着眼,坐在帐中,感受着五里之内微妙的气息变化。 天色缘故,林若无法看清视野内的情况,但风吹草动的异象很容易识别和判断。 林若起身,推开营帐出去。 一名六处擅长侦查的官员走近,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动静。 林若没搭话,示意他将另外几名侦查的官员召集过来。 “大人,有什么吩咐?” 林若虽在监察院无职,但院长对于这个年轻人的仰重,监察院内外看在眼里,几位监察院官员唯命是从。 “有客人来了。”冷冷地看着前方的林子,林若很平静说着这话,当刺客暴露在眼里,那便不是刺客,而是猎物了。 几位的监察院的官员互视一眼,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位大人是怎么看出来有刺客的。 他们侦查多时,从未发现异常。…… 草原到林子的重影带,三名夜行侠遁在黑夜里,终于闯入使团扎堆的林间,他们向前飞奔,尽量保持动作不大。 黑夜中忽然响起不同寻常的声音,三个夜行侠同时止住脚步,向四周看去,他们不敢大意,缓缓靠拢在一起,以防止四面八方而来的敌人。 “没什么动静。”久久无声,一名夜行侠说话了。 “动作慢点,继续向前。”另一明夜行侠发令,三人悄无声息分开,各自贴着树木,朝着营帐而去。 殊不知,林间树干上,一双锐利的双眼正在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林若脚尖一点,树枝晃动的微颤声落在林间,更清晰落在三名刺客的耳中。 目光一凝,三名刺客骤然警觉向动响处视去,正待有动作,他们身后的树木上,几道人影轻飘飘落下。 须臾之间,一阵交接的动作,拳脚落下,闷哼声响起,三名刺客反应不及,发出阵痛声。 暗中占据有利地形,再加上出其不意的偷袭,三名刺客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余力。 点起火折子,林若走到跟前,一把扯下被压制伏地的刺客面巾。 “监察院果然厉害,吾等还未进入范围便察觉到了。”刺客不敢置信,但此刻又不得不认栽。 “他们是来劫杀使团的?” “不是,人太少,是来刺探情报的。”林若看着三名刺客,严声道,“你们是来寻什么的?” 询问刺客,第一句话不应该是问谁派来的吗?林若此言,显得他好像已经知道背后之人一样肯定。 三名刺客紧闭着嘴,誓死不从。 “不说?” 三位监察院的官员习惯性从身上抖落出许多逼供的玩意儿,毒药,细针,小刀应有尽有。 这个夜晚,注定有人要鬼哭狼嚎。 林若却挥了挥手,止住他们的行为,说道:“就算不说,我也能猜到背后之人是谁,我知道你们没有敌意,只是想寻一些信息,不过实话实说,这种做法很愚蠢。” “我们是奉命北上谈判的使团,现如今人证所在,我给你们安什么罪名都没问题,不想死,不想背后的主子受牵连,还是老实交代为好。” “秦家派伱们来到底想干什么?”林若面无表情问出这句话,然后观察着刺客的反应。 三名刺客依旧沉默着,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在听到这两个字后没有表现出任何多余的思绪和动作,偏偏却是这样,让林若笃定了想法。 聪明反被聪明误是这样的,有时候太过镇定也不是好事,特别是在听到有关于自身的信息。 “大人,怎么处置?”监察院的官员齐齐看向林若,他们并不担心没有逼供出线索的法子,需要的只是时间。 “放了他们吧。”林若站起身。 “回去后跟你们主子说,有什么想知道想了解的,可以当面询问,实在没必要做这种苟且行为。”林若最后做了交代。 三名刺客诧异地望着这一举动,或许他们一辈子都不会想到,有人会这么离奇的抓住他们,然后又这么离奇的放了他们。 “大人,就这么放了?”三名监察院的官员更不能理解。 “不放了,难不成要拉着人去质问秦家吗?”林若反问道,三人哑口无言。 “秦家既没有恶意,明天自就会有人来向使团解释,所以这不是我们该担心的问题。” 如果秦家真想与使团斗一斗,与陛下斗一斗,不想化干戈为玉帛,他们大可不来解释。 … 若无其事回到营地,林若进入帐中,发现里面平白无故多了一人。 王启年躺在其间:“大人去哪了?” “偷摸着办事不叫王某。”王启年幽怨的表达着不被信任的感觉。 “你又不像三位大人夜间仍在巡逻。”林若很简单的说明不叫他的原因。 王启年无话可说闭上嘴,心里想着自己又不是六处的官员,为什么要干这遭罪的事。 “我明明记得你睡的挺死的。”林若突然有些很好奇道,“怎么这一时半会就醒了呢。” “原来大人到过王某帐边,看来是不忍打扰属下。”王启年感动连连,并向大人道明缘由。 “尿急啊大人。” (本章完) 77.第77章 夜入都督府 第77章 夜入都督府 天蒙蒙亮时,沧州城派出近一百余骑护送使团入城。 马车压着草甸,拖着长长的队伍行驶在茫茫无边的大草原上,向着沧州城的阴影而去。 林若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呼吸草原上的新鲜空气,呛了一口,沧州城不是个久留地。 “使团没有必要在沧州城多做停留,稍补物资,正午前便继续北上吧。”马车已经踏上官道,至多半个时辰即可达沧州城。 王启年在外应答:“听大人的。” 辛其物也在车内,听到这话他是绝然反对的,眉毛诧异的挑起:“太快了吧,至少也得休息一日才是。” 林若笑了笑:“怎么,辛大人昨儿个没休息好?” “那倒不是。”辛其物伸了个懒腰,撅着嘴,用出一副长辈的教育口吻,“大人还是涉世太浅,沧州城是边境大城,沧州都督权力同样不小,为了显示礼节,人家自然要招待我们,我们若是就这样过境半天就走,太不给人面子了。” “招待一事大可以谈判过后回境再说。”林若否决道,“北齐使团已经快到边境上,动作比我们快很多。” 听到这话,辛其物缓下声来,一脸笑意:“大人,既然如此就更要慢些才好,给北齐立个下马威,好好数落一下这些人天朝上国的傲慢劲。” “这话倒是没毛病。”王启年又在外应答。 林若没再说话,怔怔望着窗外,心里思考着晚上的动作。 不多时,庄严巍峨的沧州城终于现在眼前,这片地带的阴影,仿佛掩盖住天空。 城门口早已清场,没有任何的闲杂人等,城外道上,沧州城的守将与官员们等候着使团。 行程近月,一众委顿不堪的鸿胪寺官员强打精神 礼节接触一事,自然是他们的活,辛其物一马当先,与沧州城的官员来而往礼,积极热情打着招呼,赞颂沧州守军的功绩,哭诉一路北上的艰难险阻。 林若平静的看着这一切,唯等着有人提起他的名号,才会上去配合辛其物敷衍一下。 “拜见林总使。”沧州城的都督杨会姗姗来迟,目光直锁定年轻的总使大人。 “杨大人太过礼。”林若回礼过去,看着这位面目端正的沧州城守将,一位高不成低不就,于文于武,皆只是懂一点皮毛的杨大人。 心里在思量着昨晚上的刺客是不是此人的手笔。 杨会似笑非笑的打断林若的思绪,继续道:“林总使的万字国策论,沧州城内外早有耳闻,既然来了,那就不要只停留于纸上,建议林总使多多考察,积累心得。” 写作文是吧,还积累心得…林若发觉此人在若有若无的嘲讽自己。 林若微微一笑回道:“林某惭愧,只懂些皮毛,不比杨大人能文能武。” 杨会哈哈笑了两声,面色不变:“像林总使这等年轻俊彦,有才有名的新科状元,应该在京里好生待着,为国献策才对,大老远北上入边,真是辛苦了。” 这句话的嘲讽意味更浓,林若不在乎一笑:“多谢杨大人关心,不过沧州城的风气与京都没甚区别,适应起来还是不难的。” 两人怼的热火朝天,周围人看在眼里,纷纷默然。 半晌后,杨会才结束话题,道:“今晚在都督府设宴,本官做东,还请诸位赏脸。” “却之不恭。”林若代表使团同意,本来他是想快点离开沧州城,现在看来,他倒更想看看杨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探探昨夜刺客一事,到底与他有无关系。 在沧州官员的接待下,使团一行人于城中的会馆修整。 待到日落时候,都督府的官员按照约定赶来会馆,邀着一众鸿胪寺前往一叙。 来到都督府外,林若才发现,原来这场宴会并不只是招待使团,沧州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皆在此列。 守备森严的府外,官兵们严格的执行着检查来宾的工作,对于富商大贾们的下手毫不顾忌。 这些人也不恼怒,他们自然知道参会的是京都使团,天大的交际机会落到身上,欣喜还来不及。 林若等候之时,在府外快步走了一圈,将四周的守卫布置情况在心中记了个遍。 待到使团入府,官兵们毕恭毕敬让路,不敢有任何上手动作。 进入偌大的都督府中,林若又借着解手,让下人带着逛了一周,将都督府内的细微之处,守卫力量的排放再次记下。 如此一来,晚上的动作可万无一失。 不消半刻,宴席大开,杨会满面笑容招待着府中来客,因为沧州守将的缘故,他的笑容里带着几分矜持。堂间的客人们推杯碰盏,口颂不止,一片热闹祥和的气氛。 注视着鸿胪寺一行人的动静,杨会目光动了动,宾客们纷纷迎上去,与这些京都的官员们纵情酒水。 而作为主家,杨会身边的恭迎倒显得单调许多。 鸿胪寺的官员们也不是吃素的,与这些宾客们有来有回,玩着推太极的戏码,尽量保持不会喝的不省人事。 这种场面,辛其物永远是不可多得的闪光点,一人将宾客们说的服服帖帖,灌的是团团转。 时候渐深,杨会眼中露出狡黠的色彩,提着酒盏去往堂下与林若举杯共饮。 林若自然不会退让,与都督大人来回互攻,不过多时,醉红了脸,眼神迷离起来。 杨会见状,满意退去,说着嘲弄酒力的话:“书生就是书生,如何能有什么豪情。” 宴会直到夜半结束,鸿胪寺一行人半醉状态回到会馆,喝了些醒酒汤清醒。 林若被官员们扶到房中,熄去灯火,不一会儿便自己清醒了过来,利用九品高手的内劲暗暗逼出酒水,脸色终于恢复正常。 听到门外动向,林若悄悄推开房内一角,发现都督府又遣了不少歌姬美人送到会馆,挨个敲开鸿胪寺官员的房送进去。 这是要做好人做到底啊,见到兵士朝着自己房来,林若关好房门,躺上床去盖好被褥。 兵士领着美人正要敲门,王启年适时拦在门外:“总使大人宿醉不醒,还是不要打扰了。” 兵士不动声色望了一眼,联想起在府中不省人事的模样,没有多想,只是问道:“那这位歌姬?” “送到王某房中吧。”王启年带着歌姬与兵士一同离开。 夜深人静时,林若着好夜行衣,离开会馆,顺着路赶去都督府。 都督府位地极大,几乎占了半条街,除了正门守备森严,防护的薄弱地带大片皆是,估计没人会想到有人敢夜潜都督府。 林若低着头,轻轻一跃,从一处巷中跳入府内。 整个都督府中,除了设宴的大殿仍有灯光微亮,其他房间大都暗下来,守卫们没了精气神,各自循地打瞌睡。 不费吹灰之力,林若寻到另一间亮着灯火的房边。 这是杨会的书房,大都督正在其间写着书信。 “应该是要送去边境秦家手中。”林若心里推辞道。 有巡逻的护卫朝向而来,林若的身影须臾之间消失。 不知多久过后,体累疲乏的大都督回到卧房中,关上门,脱去衣物,正要休寝,却惊恐发现一个夜行人坐在床边,正环抱着手戏谑打量着他。 夜行人屈指做出禁声的手势,杨大人自然不会听,立刻转身高喊并奔出门外。 可惜他的动作远不及夜行人的动作,半边身子刚撤过去,嘴角刚张口,立被捂住嘴,折下腿,呈着跪伏的姿态,头颅贴在冰凉的地上。 “我现在松开手,大都督说话声麻烦细些,若大过在下的标准,大都督以后便不用张口了。”赤裸裸的威胁摆在面前,杨会大气不敢喘,他好歹是一名五品武者,在这人压制下却是连腿都动不了一分。 “好汉,有话好说。”杨会卑微求饶道。 “谁跟你有话好说,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林若面色严肃道。 杨会听不出来人身份,一个劲求饶:“实在不知好汉身份,若以往哪里多有得罪,还请好汉告明,下官必定重偿。” “杨都督真是贵人多忘事,适才才在殿堂里畅饮,这么快就忘干净,你的记忆是鱼啊。”林若忿忿不平的吐槽,说明这家伙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杨会心中一惊,嘴内发苦:“伱是林若?不可能的,你一介书生哪来的这蛮力。” 林若不想搭理他这些问题,提着昨晚的事道:“杨都督派刺客探查使团情况,不会真以为林某不追究便能瞒天过海吧,昨夜放人只是给秦家一个面子,杨都督不想替秦家还,林某唯有亲自上门讨了。” “你都说了是秦家,与我有甚干系?” 林若听着这愚蠢的话,不禁失笑,终于知道杨会为何不找自己做解释了,原是没脑子。 “嘴硬是吧,沧州城以杨都督为主,而秦恒在边境上领军,如何能远远知道消息迅速做出刺探的决定,除了你杨会能最快知道消息,做出指使,还能有谁。” (本章完) 78.第78章 三方飞地 第78章 三方飞地 杨会被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唯有一张嘴是硬的,冲着林若叫嚣:“大胆,你身为翰林院修撰,竟敢袭击朝廷命官,论法罪加一等,若还想活命就赶紧放开本官。” “朝廷命官,谁袭击谁啊?”林若用的力更重了些,质问着杨会。 “身为沧州都督,暗中袭击使团,你这是公然违抗圣命,抄你一族不成问题。” 杨会非常轻声的厉喝道:“伱有证据?你这是在污蔑!蓄意构陷,本官要告上朝廷。” 林若不屑一笑,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这位沧州大都督,道:“昨夜的事使团无人知晓,我也没抓那三名刺客审问,所以你认为便没有证据了吗?真是荒唐。” “本来还想给你解释的机会,看来多余了。” 从怀中摸出一份用火漆封好的信,林若特意放到跟前让杨会看个明白。 这不是适才刚写完存在书房的信…杨会心脏剧烈抖动起来,哑口无言。 林若掐着这点,冷声道:“是你自己交代呢,还是林某看完信中内容,上禀朝廷,再来好生处置你。” 沉默半晌,杨会收敛怒容,已经是一副委曲求全样:“总使大人饶过小人,这本就是个误会,我什么都交代。” “这个误会差点因为你演变成美好的抄家,秦家是怎么敢重用你的。”林若骂骂咧咧着。 杨会求饶道:“在下一直忠于朝廷,绝无二心啊。” “别废话,快说。”林若用信件拍打着杨会的脸。 杨会愣了愣,赶忙道:“总使大人应该知道,北齐和我庆国间存在许多诸侯国,因为一些原因,诸侯国间的战争一直未停止。” “什么原因?” 林若稍微松了力,杨会喘息起来,继续道:“诸侯国靠近北齐的疆域中,有一块中立地,这块地毗邻东边的天下第一大海港东夷城,是来往商贾上的中转站,在前些日子时,被秦小将军借诸侯国之力攻占,成为了我庆国的一块飞地。” “所以是想独吞这块飞地,做贸易,吞商税,掌控北边一带生意往来?”林若合理推测。 杨会面带难色,慌乱道:“总使大人,这可不兴胡说啊,秦小将军从始至终都是效忠陛下的。” “你是说,这事陛下也知道?” 杨会连连点头,说道:“早就通禀陛下了,只是陛下对于这块飞地的态度一直模棱两可,没有给出绝对意见,所以秦小将军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庆帝是这样的,说话总是喜欢让臣子去猜。 想来也是顾忌东夷城与北齐的合力,所以一直没明确表达掌控这块飞地,但又隐隐舍不得放生这块飞地。 杨会解释清楚来龙去脉:“这块飞地本是中立的商业转带,现如今落到我庆国手中,北齐自然不愿意,所以不断鼓动其下诸侯国反抗,势必要让秦小将军吐出来,战争才一直持续到现在。” “东夷城没动静吗?”林若想了想,问道。 “东夷城暂时没动静,但他们肯定也不愿意这块中立地受到我庆国掣肘,未来怕是也会有动作。”杨会叹了口气。 “秦小将军认为此事必须早点解决,可陛下说看着办,一切以国利为主,我想着没准使团内有关于这块飞地的处置消息,于是就想探查一下。” 整个使团压根就不知道飞地一事,看来庆帝是想让秦家暗自解决,意味着此事不会搬到谈判的台面上来。 庆帝的意见毫无疑问是让秦家能抢就抢了,若真不行再放,他也不可能一开始便大度放出去。 东夷城一直垄断商业,谁不想进来分一杯羹呢。 北齐与庆国有过规定,关于边境上的中立小国不允许产生政治介入,现如今庆国违反规定,必然有损名誉。 所以使团不知道,庆帝也不想让更多人知道。 杨会这个蠢货,竟然认为使团会带着处理飞地的论案,庆帝特意隐蔽消息,他也不敢明问使团,只能暗着来。 这么着急,说明关于飞地的争夺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目前什么情况?”林若顺着话问道。 杨会老老实实说道:“由于那块飞地靠近北齐,诸侯国战争中,我庆国处于劣势一方,秦小将军一直在考虑要不要重启战争,让庆国大军直接介入,将飞地控下来,不过陛下那边从始没有声音。” 林若了然,略有些生气道:陛下明显是想让你们利用诸侯国手段拿下飞地,若拿不下,便趁早取舍掉,你居然想着动用边军,脑袋是不想要了吗?” “要是秦小将军和你一样的想法…” 林若还没说完,杨会便回话道:“秦小将军并不是和我一样的想法,但这块飞地危在旦夕,大概率是没了。” “没了是好事,省的祸害人。”林若心里暗道,因为一块飞地,诸侯国乱战,害了多少人。 杨会恐惧道:“林总使可千万别跟外人透露,更别与秦小将军说,让秦小将军知道秘密外泄,在下就麻烦了。” “好啊。” ……“听明白了吗?”林若翻出大都督府,便将此事原封不动给等候在外的王启年复述了一遍。 “原来杨大人藏的是这种心思,今日的做法是为了多留下使团一两天,好再探探。” 王启年松了口气:“今日见他与大人针锋相对,王某还以为他对使团有敌意呢。” “他对使团没敌意,但对我肯定是有敌意的。” ”嘿嘿,大人坐上总使的位置,京中不知多少官员对您有敌意,认为名不副实,杨大人估摸着也是这样想的。”王启年忍不住调侃。 “若朝廷支持夺下那块飞地,那他作为边境都督,在日后的北境商业里,必是明里暗里也会从里面分一杯羹。抱着如此的心思,这种人,真的又蠢又坏。”林若头一回忍不住这样骂一个人。 王启年点点头,他自然站在停战一边:“东夷城属人间九品势力最集中的地方,那位大宗师更是名噪一时,陛下忌惮一点属正常,战事还是别开为好。” “就是不知秦小将军那里怎么看。”王启年想道。 林若笃定道:“他斗不过的,最后还是得吐出来。 “大人,那今早还上路吗?” “得看他们能不能起得来。” …… 雨点缓缓从天上坠落下来,滴滴答答响在会馆里,天已大亮,会馆里里外外忙碌吵和起来。 “该上路了,大人。” 砰砰砰的敲门声传来,林若眯着睡眼打开房门。 辛其物站在门口不失礼貌笑着,一手指着:“大人黑眼圈好重,昨晚上不会…” “昨晚上怎么了?”林若不解道。 “大人昨晚上醉的不省人事了,应该是不知道。”辛其物居心不良凑过去,“昨晚上大都督送来了许多歌妓。” 林若故作惊讶抬眸:“辛大人不会…” “那不可能。”辛其物不再嬉皮笑脸,一本正经地看着林若,“此行北上可是有大事,如何能荒废在这上面,大人没见得辛某昨晚上饮酒都十分克制吗?换作平日里,没人能站在辛某面前。” “走吧大人,使团已经准备齐整,随时上路。” “辛大人不是想多留几日吗?” “一日够了,况且这杨都督有点太客气,怪怪的,还是不要久留为好。”辛其物琢磨着道。 既然使团决定上路,林若自然没有异议。 不多时,使团从会馆出发,驶出沧州城,杨会顶着肿半边天的不对称脸前来送行。 这次北上的人数多了很多,沧州军近一百骑负责护送。走上官道,行了一日多,使团差不多进入边境区域。 透出帘外,看着前方密密麻麻的镇子区域,林若折回瞅眼地图。 雾渡河镇,处于庆国与北齐交壤处的一个偏僻小镇,本是独属北齐,因为去年的战事缘故,这块地区几乎全落入了庆国手中。 庆国在此驻军,镇子靠北便是边界线了。 北齐并不是在庆国北方,更准确点应该是位于庆国东北方区域。 目前的交战主要局限于雾渡河以南的各国诸侯中,过了雾渡镇,还得南下一段距离才行。 马车驶入雾渡镇,沧州城骑兵悉数退去,转由当地驻军护送。 “大人,日落前便能到军营了。”王启年与驻军交涉后道。 林若心不在焉点点头,注视着小镇的情况。战事相加下,小镇如今显得十分颓然和萧瑟,破败不堪,残垣断壁,很难有完整的房屋。 即便有驻军帮助修缮,也需要很长的过渡时间。 况且目前的状况下,食不果腹才是小镇的最大问题,农事经营遭到破坏,庆国驻军貌似也并没有给他们提供足够的食物。 镇上的居民麻木的审视着使团路过,脸上没有任何情绪,若真要有情绪,表现出来的理应是厌恶与痛苦。 他们不会对庆国有感情,因为庆国是侵略者,他们是北齐的臣民,这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改变。 “马车上还有余粮,都留在这吧。” (本章完) 79.第79章 谈判 第79章 谈判 王启年看了林若一眼,从他的脸上看出很多情绪。 使团停了一时半刻,将马车上的大部分粮食拉下车,堆在道路旁,由留守的驻军分发。 雾渡河镇的居民眼巴巴看着,直到使团启程,他们才露出欣喜的情绪。 “其实这些民众应该迁居沧州城外围,朝廷一直想在这里建造大驻军营,依河而守,日后战事怕是会很多。”出镇的路上,王启年略有担忧道。 林若微微皱眉:“他们吃山依水,离开这片区域,连生存的基本能力都不会有。” “大人说的是,朝廷并不能给他们土地,所以也一直没强迫镇上的居民内迁。”王启年附和道。 从始至终干着农耕的居民,逼迫他们在短时间内换一种营生,与要了他们的命没区别。 …… 使团渡过雾渡河,沿岸南下,日暖斜阳时分,终于见到了庞大的军营建筑群。 军营沿雾渡河驻扎,与北齐遥相对峙。庆国的军旗在最上方迎风飘扬,士兵秩序井然。 短短十几年间,庆国的军事实力已经上升到令人发毛的地步,即便庆国那位皇帝不再亲征,北齐依然能感受到这个邻国的压力。 一名身材高大,容貌威严的年轻军官领着一众兵士立在营外,迎接朝廷的使团。 很明显,他并不是秦小将军。 使团到访,军营军士无论官职大小需一应迎道,没有秦恒的身影,说明其并未在军营内。 “总使大人,这边请。” 士兵们已经为使团安排了营帐,同时备好丰盛菜肴特以招待。 “秦将军出去探查情报,可能要晚些才能回来。”说话的是秦恒身边的亲兵,营外那位高大军官,名赵灿。 辛其物赞了赞:“秦将军凡事亲力亲为,不愧为少年豪杰。” 林若则是问道:“北齐与我庆国不是已经停战谈和了吗?” “北齐野心甚嚣,保不齐会卷土重来,秦将军一直对此多加防备,所以会时不时出去探探。”赵灿回答道。 三人又谈了谈,北齐驻军扎在河岸四十里外,近几日没有什么明确的动响。 至于周边诸侯国的交战,离雾渡河岸太过遥远,无法得到实时情报。 “诸位大人可以先稍事休息,今晚好生调整,谈判一事将军说了,明日商议。” 赵灿说完便离开了。 一众鸿胪寺官员用过饭,有的在营帐中休息,有的则会要求兵士带着在营中走看,视视庆国军中的风采。 林若也没待在营中坐着,独自一人去了主营帐内。 他要问的事很简单:“那块飞地目前情况如何?” 赵灿愣了又愣,笑问道:“总使大人在说什么?” 林若不满摇摇头:“别装傻了,我既然知道了,你就没必要糊弄。” 赵灿打仗是一把好手,但在演戏装样上差太多。 林若一脸有恃无恐,让他显得更失态,心里想着莫非是陛下带消息来了,但应该不会与使团中人说才对,这事是要暗中解决的。 况且陛下的要求已经明了,不可能改变主意。 见是总使独自一人,说明使团并不知情,赵灿才稍微放下心来。 使团从沧州北上,必然是会拜见杨会,他心里不由笃定了泄密的人选。 恳求道:“总使大人此事切记要保密,陛下不想让更多人知道。” “说说情况吧。” “飞地名俄城,昨日传来急报,诸侯国攻破南门,几尽陷落一半,将军一早便出去处理了,目前情况不明。”赵灿据实而言。 “那大概率是没了。”林若很直接道。 赵灿显得懊恼,叹息道:“若是掌握俄城,不仅能成为北齐腹地的隐患,更能东制东夷城,日后对于北境的局势,无疑大为有利。” 林若摇了摇头:“周围没有庆国势力的拱卫,拿下也没用,丢回去是迟早的事。” 想到这里,赵灿更觉惋惜,道:“所以将军不希望战事止步,北齐目前孱弱无能,根本无力抵抗我庆国大军。继续北伐,无疑能拿下更多的成果,至少扫荡俄城周边的诸侯国势力不费吹灰之力。” 林若却有不同看法:“北齐数十年前乃天下共主,如何是能一击即灭,你们将军想太多了,慢刀子磨,一步步蚕食才是最好的法子。” 赵灿并不赞同,只认为是书生看法。对于一个从未踏上过战场的文人敢对他一名武将指指点点,表现得微微不满。 林若却是一笑;“你没有必要质疑我,因为陛下也是如此认为的,若真能一举吞下北齐,早在北齐停战那刻,朝廷就不会予以同意的回应。” 赵灿闭上嘴,没有说话。 林若继续道:“我不管这些,使团上边,负责的只有谈判一项事宜。” 赵灿似是领会到林若嫌麻烦的意思,解答道:“总使大人请放心,飞地一事北齐不会提,这是属于诸侯国间的战争,并不涉及双方的和谈。” “那就好。” …… 第二日一早,使团齐聚主营内,商谈谈判事宜。 按照朝廷要求,谈判结束后,除去留守边军,庆国大军齐撤回沧州城。 二十五上下的小将军秦恒坐在主位上,现着郁郁神色,他很不乐意这个决定。 他所期待的自然是继续与北齐延续争端,获取更多利益。 自从去年底与北齐开战,这位庆国最年轻的将军屡战屡胜,威名大显,杀的北齐狼狈不堪。 在他眼中,北齐就相当于拔去牙的老虎,根本没有与庆国抗衡的能力。 北齐现如今的主事者是那位年轻的皇太后,不过刚满二十岁的芳华年纪。 坐在幕前的四岁小皇帝更不用多说。这样的北齐,岂有让其喘息的道理。 可惜陛下同意了北齐的止战戈息。 “谈判地点就设在我庆营中吧,烦请秦将军通传北齐军营,时间允许,明日即可开谈。”辛其物坐在位上道。 两国谈判事关分疆大事,可不是一两天能谈成的,谈一月也是常有的事。 不过此次谈判庆国占主,辛其物有信心五天内结束。 秦恒平静应答:“辛大人放心,此事本将军早已安排妥当。”“那就劳烦秦将军了。” 谈判地点就安排在庆营一所不大不小的营帐中,并没有什么特意的准备,不知是为了挑衅北齐,还是秦将军为了表达止战的不满。 北齐使团约莫有二十来人,下午便赶达庆营,与鸿胪寺官员开启对峙。 谈判桌上,北齐官员现着一副桀骜的神态。 营外,林若很认真问道:“我也要进去吗?” 辛其物正在整理着装,咳了咳声:“大人就别进去了,谈判一事交于我们鸿胪寺即可,必定圆满完成任务。” “其实我口才挺好的。”林若道。 “大人,谈判跟口才可从来扯不上关系,谈判看的是…”辛其物摸了摸脸,“看得是这个。” 小小的营帐内,约莫挤了四十来人,中间隔着张长尾大桌子,上面奉着茶,两方各自展开着激烈的眼神交流。 首先是由北齐的官员率先开炮,指着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谈判环境,非常愤怒道:“堂堂庆国,便是这么招待来使的,岂有此理。” 鸿胪寺官员互视一眼,也觉得十分简陋,但肯定是不能承认的。 辛其物不屑一笑,歪着嘴:“伱们是来使吗?请搞清楚身份,尔等皆为降使,我庆国从不对降使礼贤下士。” “什么降使,吾等双方明明是平等的停战谈判。”一名北齐官员道。 “既然平等,为何要委下身子来我庆营谈判。”鸿胪寺立有官员反驳。 “谁说你庆国赢了,我北齐为天下万民着想,不愿生灵涂炭,特仁义停战,此乃大义,不是尔等粗鄙的南蛮能理解的。” 辛其物使劲拍着自己大脸,嘲讽道:“还大义,真臭不要脸,等什么时候兵临上京城,看你还说的出大义两字不。” 庆国要考虑的只有一点,索取,使劲耍无赖的索取。而北齐一方要考虑的就多了,既要面对无法反驳的言语攻击,又要保证不亏损太多利益。 “庆国威胁我北齐,无耻之极。” “威胁你咋了,我不仅威胁,还要打你呢。” “派一个毛头小儿做总使,你们庆国是无人可用了吗?” “啊呸,还无人可用,要不是给面子,我们应该派头猪来,因为你们连猪都不如。” 林若在外听着双方互相打击气势的话,忽然感觉自己平白无故受到了侵害。 太不要脸了,不听了。 “林总使,里面情况如何?”秦恒时不时过来看一眼。 林若很委婉的解释:“前奏阶段,正戏还没开始呢。” 秦恒侧头听了听,听到里面你来我往,粗口而出的战斗力爆表。 他有些放心似的点点头,双方互不相让,只要僵持住,谈不合拢的话,重新开战就还有戏。 见着表情,林若便知道其在想什么,不由得心里暗骂道,就是个战争疯子。 北齐可不会跟你再开战端,也就是逞逞嘴皮子,后面该妥协还是会妥协。 北齐地大物博,还真不吝啬这点微不足道的土地。 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后面十多年间,割土裂地会是常态。 林若侧了侧身子,朝营外方向看过去,“那人是谁?” 随同北齐军而来的方向,站着一位素衣打扮的男子,手中持着剑,林若能清晰的感知到,此人有不亚于八品的实力。 “何道人,北齐的九品高手,前些日子刚突破。”秦恒简单解释,脸色不是很好看,“俄城就有他的身影,若不是这人的插入,断然不会陷落的这么快。” 怎么还揪着俄城不放呢,执念太深… “那位皇太后的弟弟,长信侯似乎没来?”林若观察过,北齐谈判的官员中并没有这个人。 秦恒不假思索道:“与林总使差不多大的岁数,就是给使团充排面的,自然是不会亲自下场。” 营帐内,讨论仍在继续,辛其物振振有词道:“依我庆国皇帝陛下要求,黄金两万两,绫罗五千匹,边境退居十里,少一分不可,若北齐能接受,可即刻签订协议。” 北齐众官员商议过后,拒绝了部分条款:“黄金两万两,绫罗五千匹都可以给,但边境退居十里绝无可能。” “除此之外,若庆国能归还雾渡河岸一带,我北齐可再出黄金两万两以作交换。” “呸,我庆国打下来的土地为什么要还,有本事就来抢。” 见到局面又要向耍无赖的方向发展,北齐一众官员刻意压制情绪,“黄金三万两是最后的底线。” 北齐继承北魏大统,论富裕程度,目前的庆国尤未可及。 所以能用钱买回来土地,也算是保住基本面子,对国民有交代。 庆国这边自然不能同意,雾渡河作为日后北境的重要防线,已经纳入驻军的计划中。 他们的目光没有那么狭隘,会落到钱眼里。 “庆国若不同意,那我北齐也绝不会退步。”北齐官员说出了谈判至始最有气魄的一句话。 目的是为了吓唬庆国的官员,但庆国的官员们可不是吓大的,他们很平静的告诉这位北齐官员。 北齐可以不同意,只是要准备好承受战争的后果。 北齐自建立始,就一直被南边的庆国压着,起初他们还会认为是侥幸,但当战事一步步落败,虚晃的嘴脸也暴露了出来。 两国的谈判算是彻底谈破脸了,已经没了重修两国共好的初衷。 最终第一天的谈判并没有达到双方想要的意图,各自拂袖退去。 北齐的官员听着庆国官员的狠话,心事重重离开庆营,盘算着怎么应对。 鸿胪寺一众官员则是显得很放松,他们认为北齐只是垂死挣扎,过不了几日便会同意要求。 他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保持威势,红脸黑脸轮番上场恐吓北齐。 “谈判局势如何?”秦恒依旧是第一时间问这个话题。 辛其物口干舌燥,嘿嘿笑道:“秦将军放心,一直都在计划中。” 听到这话,秦恒可不放心了。 (本章完) 80.第80章 何道人的约战 第80章 何道人的约战 北齐使团离开庆营,那位随同的九品高手何道人却没有立刻离去。 他在营外站了片刻,环抱着剑走入营中。 营门外的兵士交叉长戟阻拦,何道人视若无睹,嘴角冷哼一声,依旧抱着剑向前走,同时一股极其强悍的真气由外体向四周爆发。 一瞬间,拦在其身前的几十名士兵仿佛受到剧烈的撞击,被震开身子,退避让出道路。 秦恒正愁找不到机会收拾这目中无人的北齐高手,当下一见,震怒拔剑开来:“擅闯庆国军营,拿下。” 身边的亲兵赵灿得到命令,一下窜出,速度很快,势头很猛,拳头破开风声,在一丈之间朝人轰出。 何道人见状,终于松开环抱的双臂,一掌张开,如网般接住迎面来的拳头。 呼啸声中,何道人身形巍然不动,盯着身前使出全力一击,已然有些泄气的将军,揶揄道:“力气不错,不过对于我还是差了些。” 赵灿才七品境界,与九品高手间的差距天差地别。 何道稍微注力,赵灿便不止步伐,向后退了好几丈。 一张手搭在背上,使其停住后退的步伐,秦恒露出凶狠的冷冽神色:“本将军倒要看看,所谓的九品高手能挡住多少我大庆铁骑。” 何道人重新环抱着剑,不惧不怒道:“在下并无冒犯之意,只是有些简单的话要与林总使交代。”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林若。 林若摊手道:“我并不认识你,况且,这也不是你擅闯军营的理由。” 相比于秦恒的愤怒,他表现的很镇定。 适才与赵灿的交手,何道人全程克制,并没有起杀心,这也是林若没有出手的原因。 何道人但凡心思歹毒些,林若会用最快的手段将其打倒。 “林总使不认识在下没关系,我家大人认识你就行了。”何道人回道。 林若心里有了答案,他的主子应该只有一个:“伱是说,长宁侯。” 何道人点头:“没错。” 林若也点点头:“既然如此,有什么话就当着大家面说吧,若理由不合适,秦将军治你冒犯之罪,即便林某身为总使,怕也是无能为力。” “我家大人邀林总使军营一叙。”何道人淡淡道。 林若微微偏头,笑了笑问道:“理由呢,总不能是因为谈判,想有什么不正当的私下往来吧,那恕林某无法赴邀。” 何道人面色不变,应道:“林总使说笑,我家大人曾于庄墨韩大学师下求过学,与尔庆国的文渊阁大学士舒芜略有薄情,舒大学士在庄学师面前极为推崇你,我家大人也心生仰慕,遂想拜会一番,还望林总使莫要拒绝我家大人的心意。” 秦恒插上话,摆出一副送客的姿态:“若要见,便请你们家长宁侯来庆营拜访,其他无可奉谈。” 何道人一点不恼,说道:“我家大人好歹在上京城颇有名气与实力,还请秦将军莫要折辱。” 秦恒眼神中射出凌厉的光芒,冷冷质问:“你北齐的官威再大,也压不到我南庆人头上吧。” “我会回去通禀大人。”何道人貌似服了软,不打算多说。 林若没有回话,直到何道人离开军营,才对着秦恒道:“我明日还是去一趟吧。” “随你,不过朝中若有人借此参一本,本将军可管不着。”秦恒言外之意是不希望林若去,他倒不会想着发生什么意外,给自己开战的借口。 “面子总要找回来。” …… 第二日一大早,天上下着细雨,淹没军营内外。 王启年撑伞护住林若,大声道:“大人,雨有点大,还去吗?” 林若面色平静的点头:“去,北齐使团都还要来,我自然也该去见见这位太后的弟弟,看看他藏的什么心思。” 此次出行就只有王启年随同,由于大雨的缘故,林若没有打算带上其他监察院官员。 坐上马车,王启年扬起马鞭,雨点纷纷打在车盖上,冒着大雨前行。 感受着雨中的寒意,林若在车厢内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见不到日头高挂的场景,雨势反倒是愈发加大。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传来人流涌动和铠甲碰撞的声音,王启年的声音同时在车帘外响起:“大人,他们不让我们进营,说只能一人进去,马车必须搁在营外。” 掀开窗帘,看了一眼,林若随即朝帘外问道:“王大人,你想在外面淋雨吗?” 王启年很无奈回应:“大人,王某身子弱,可禁不得风寒。” “那就进去吧。”林若随口这么说道。 “好嘞大人。”王启年兴奋了一下,驾着马车,全然不顾周围齐兵阻拦,一鼓作气冲进军营中,一时间如入无人之境。 齐兵们四散开,敢有上前击马者,被王启年尽数打退。 声势渐小,有命令传来,齐兵们纷纷止戈。 “大人,还是淋了些雨。”王启年在车外抱怨。 “那是你能力不济。”林若嘲笑道,大放厥词似的给外面齐兵听,“我若在车外,绝不会有人能让我淋到雨。” “这南庆人太嚣张了,这里可是我齐国军营。” “不能让他们回去。” 齐兵们怒气达到高峰,那位九品高手何道人却静静站在雨中,喝止蠢蠢欲动的阵势,凝视着车厢。 “林总使,我家大人等急了。” “是吗?雨有点大,来路不便。”林若很合情理的解释了来晚的原因,绝不是因为今早贪睡。 走下马车,林若抬步行于雨中,头上的伞紧紧跟随,掩去风风雨雨。 “大人,王某又淋到雨了。” “下次伞带大的。” “何道人,主营内应该有暖炉等物品吧。” “不知。” 听着两人在自己面前说废话,何道人头也不回,领着人往主营走去。 待到主营外,何道人抱剑侧身:“林总使,请进吧。” “剑不错,何道人能给瞧瞧吗?”林若目光视过去,很突兀的来了一句,说罢便伸出手。 何道人面色一凝,松开抱剑的手,探了出去,想要抓住伸过来的臂膀。可那双手动作却很快,待何道人抓住臂膀,他也已经如愿所偿摸到了剑上。 何道人暗暗用力,逼其缩回手。 当力道逐渐加重,何道人有些感叹于此人的耐力,可当他抬眸看去,却见这位十七岁的林总使神情无比放松。 何道人眼眸中闪过讶然的情绪。 “何道人,玩够没有。”林若用着戏谑的表情看着他,后者不自觉松开了手。 “摸过了,一般。”林若冷不丁吐槽评价,故自悠哉进入营中。 竟被羞辱到了,何道人一时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略微气急看着后面的王启年。 王启年打了个颤,笑道:“这剑挺好的。” 心里想着大人真是胆大包天,连九品高手也敢惹。 林若进入营中,见到一位穿着鲜艳亮丽的男子正在其间泡茶,锦袍加身,玉带缠腰,好不华丽。 “林总使请坐。”长宁侯轻轻道。 林若躬了躬身,默默入座。 长宁侯给他倒了杯茶,带着笑意道:“林总使威风不小,入我齐营都还能这么嚣张。” “回敬何道人罢了,现在恩怨两清了。”林若淡淡道,他的做法本就是回应昨日何道人在庆营中的挑衅,有来有回,也就没必要计较了。 何道人哼了一声,好像很不服气,一直在回想着此人为什么能接下他的九品力道。 明明经过试探,不过一个七品武者,也就比那赵灿强些。 长宁侯跳开话题,请道:“林总使尝尝,此乃我北齐独产的黄茶,开神解疲。” 林若微微抿了一口,感到一股芳香在嘴间回荡:“不错,是好茶。” 长宁侯很满意林若的回复,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林总使有没有想法来我北齐看看。” “看什么?”林若道。 “北齐的山山水水,风景何其秀丽,这点我还是可以肯定的,比上庆国要强很多。”长宁侯自信道。 林若不在意道:“北齐疆域辽阔,风景如画是自然,只是在下连庆国的山水都且没看完,实在是无暇大老远去看北齐的山水。” 长宁侯又道:“林总使年纪轻轻,却在南庆士人中声名不小。要知道天下文坛皆以我北齐大家庄墨韩为首,若林总使想更进一步,本侯可以为你引荐。” 林若呵呵笑了起来,沉声道:“庄墨韩大师让人敬佩,拜入他名下的弟子只为功名利禄,岂不可耻,长宁侯这话很有问题。” 北齐与庆国的文风目前得确不是同一水平,毫不夸张的说,南庆人若能在北齐科举中榜上有名,回庆国做官,是轻而易举之事。 反过来,庆国可就远远没有这样的能力了。 这也是北齐之所以一直认为自认是正统的原因,他们有最好的文化资源,很难不让人信服。 一代大家庄墨韩的面世,让这个说服力无疑更上一个层次。 “长宁侯说这些话,莫非真和在下昨日预料的那样,收买人心?”林若很直肯的问道。 长宁侯啜了一口茶,道:“林总使可以认为是,也可以认为不是。” “庆国不过赢了一次,并不代表它有继续赢下去的资本,所以本侯没有必要想着拉拢你。” 北齐尚处于动乱中,也成为了这场大战失败的所有借口。 他们不会承认国力的下滑。林若点点头,笑道:“懂了,长宁侯言外之意,就真的只是与林某一见如故。” “倒也不是,舒芜既然提到你,那么趁机与你认识一下,总是没问题的。”长宁侯道,对于林若,他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敢于独入齐营,闹出这番动静,是他唯一欣赏的一点。 “所以长宁侯关于和谈的看法是什么?” “你庆国提出的一切条件,本侯其实并没有异议,有异议的是使团中的官员,这也是为什么本侯没有随使团去庆营的原因。” 长宁侯是太后的弟弟,自然是站在太后党一边。 北齐目前反对太后摄政的声音很大,所以那位年轻的北齐太后自然也希望早点结束边境的战事,将整顿的重点放在国内上。 长宁侯的目的,就是践行这个目标。 使团是抗议摄政的文官一派,反对割地再正常不过,双方并不是同一战线。 “要不了几天,使团终究会屈服,你们庆国还是可以高兴些日子的。”长宁侯轻描淡写说着这句话。 林若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心想不会真以为整顿住国内情况,北齐便能有与庆国的一战之力吧,这位富贵乡里长大的长宁侯想的真是天真至极。 殊不知,日后他所统率的北齐军照样会重现惨败的结局,甚至于还要亲自领使赶往南庆谢罪。 然后引出范闲出使北齐的一系列事… 雨水渐渐小了,太阳也有了露头的迹象。 庆营那边,双方的第二轮谈判结束,北齐使团仍然不同意庆国的割地要求,但态度上缓和许多。 鸿胪寺的官员早早料到服软是一个渐趋的过程,没有太加苛待。 北齐使团离开庆营,林若也离开了齐营。 何道人送着他往外走,目光止不住的打量,想要弄清心中的疑惑。 “怎么了,何道人这么喜欢盯着在下看。”林若回头调侃道。 何道人直接回复:“没怎么,就是很想与林总使动手试试。” 有些事光看是看不出结果的。 “这可不妥,怕是会导致两国重开战端。”林若提醒他,当然,真要打一架自己绝不会惧怕。 “林总使放心,我何道人不是蛮横的武夫。” 何道人抱着剑,想了想道:“待和谈结束,我会亲自来庆营寻林总使,希望林总使届时不吝赐教。” 王启年在一旁果断拒绝:“大人,可不能答应他,九品高手欺负您七品武者,上哪说理去。” “真没有人能看出来我九品的境界吗?”林若内心思考着,这挂开的有点强。 “既然何道人乐意,那林某可随时奉陪。”林若接受了这个挑战。 (本章完) 81.第81章 风云突变 第81章 风云突变 北齐使团回到齐营,低落的情绪显而易见,他们向总使长宁侯汇报了今日谈判的基本情况。 年轻的长宁侯对着北齐官员们永远是一副笑面虎的姿态,话语中露着浅浅的嘲笑。 北齐官员们冷冷看了这位皇太后的亲弟弟一眼,使团间的谈话不欢而散。 奴婢端了盆温水进来,长宁侯俯下身态清了清手,扯了块毛巾擦干,才坐回位上,闲情逸致般盯着身旁的何道人。 “与一个年轻人争斗没有意义。” 何道人摇了摇头,用很认真的语气看待这场交手:“我只与配得上的对手争斗。” 长宁侯终于诧异起来:“这么说,他入了你的眼?” “在北齐的时候,我曾惊讶于苦河大师座下十一岁弟子狼桃的天赋,现在,我见到了第二个。”何道人很简单地表达了对于对手的重视。 长宁侯缓缓闭上眼睛,似乎在思考,然后很不可思议的回道:“我记得他是南庆的新科状元,是一位文人。” 何道人与这位长宁侯一直是一样的看法,但适才的交手使一切都改变了,“最好的东西总是隐藏的,即便他真只有七品,未来也必会是北齐的大敌。” 长宁侯忽然惭愧笑了笑:“很好,终于知道他为什么对庄先生不感兴趣了。” “这样的人,的确是个隐患,何先生,做好点。” “这只是一场切磋。”何道人面色严肃道,“倘若他实力一般,那么我不会伤害他,相反,若他实力超出我的想象,我会全力以赴,伤亡是难免的。” 长宁侯一手撑着下颌,若有所思道:“我会去看的,但首先得让这场切磋有意思才行。” …… “好小子,没想到你去齐营干了这等好事。” 南庆军营里。 听说此事,皱了好几天眉头的秦恒难的舒展了一下:“倒没辱我庆国的威名。” “只是不想淋雨。”林若淡淡笑着。 秦恒打量着围在其身边的暗探,想了想道:“以前是小瞧你了,还以为伱只是个读书人,现在看来,能被监察院看上不是没原因的。” “不过,为什么会想与何道人切磋?” 这件事在谁看来都是自取灭亡的愚蠢行为,秦恒也不例外。 “作为谈判总使,来了边营,总得做点事,陛下想看,京里有很多人都想看。” 秦恒道:“做好谈判工作不是你的事吗?” 林若很干脆道:“并不是。” 和谈的任务,更多是鸿胪寺官员的事,林若心里很明白,庆帝让他赴边,不是来坐享其成,抢功夺名。 这只会成为朝中人不满他这个新科状元的把柄。 他还是得做点什么才行,做点让所有人看在眼里的事。 …… 南庆与北齐的谈判仍在继续,但所呈现的局面不过是猎人在将猎物一步步引入网牢中。 最终在谈判的第五天,北齐官员们终于妥协式的投降,将长宁侯的话作为安慰的支持。 北齐乃天下间唯一的大国,割点地无伤大雅。 雾渡河岸北移十里,北齐再拿不回这座几百年的防塞。 南庆也放弃了雾渡河沿岸军事构建的想法,将防塞继续北移,纵深到茫茫草原中。 他们要提防的不只有北齐,还有草原上的蛮子,这才是庆国几十年间真正的大敌。 雾渡河上的小镇子,免去了不少受战事侵扰的威胁。 “何道人邀林总使在营外十里的雾渡河岸一见。” 请战一事,庆营中无人不晓。 庆军们厉兵秣马,颇有想战一场的气势。 午后时候,近千骑从庆营中奔腾而出,驶去雾渡河岸。 北齐军们老早便严阵以待,守在雾渡河岸旁。 今日一战过后,这块地界将永不再属于北齐。 那位一向文质的长宁侯也着上了盔甲,不知是在宣扬什么。 双方黑压压一片对峙在河岸旁,仿佛要将天色染黑,浓重的凝感布在周围。 “什么大事,竟将秦将军也劳烦来了。”长宁侯纵马踏出,来到两军空旷的中间地带。 秦恒轻笑一声:“防止有人存着坏心思插手争斗罢了。” “本侯想要插手的事从来不会摆在暗下。”长宁侯说明立场,看着比他还小的年轻人,“林总使,赌一赌吧。” “没必要吧。”林若拒绝道。 长宁侯摇头:“你有拒绝的权力,但本侯想你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场切磋,若林总使赢了,本侯愿在两月后亲率使团赴南庆告罪,怎么样,够给林总使面子了吧。” 现在的北齐,仍然是明面上的天下国主,太后的弟弟亲自去南庆告罪,带来的影响会比十二年后大很多。 长宁侯的话有些豁出去的意思。 秦恒对这个惩罚很动心,但心里还是有一定的理智,劝道:“别答应他,你很难赢何道人。” 长宁侯皱起眉头,感叹连庆国人都不相信自己的总使,觉得好笑道:“秦将军,本侯既然敢这样说,就是认为林总使有与何道人的一战之力。若局面一边倒,本侯可不会做这种趁人之危的事。” “说说你的要求。”林若看过去道。 长宁侯畅快笑了笑道:“林总使痛快,本侯可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本侯的想法只有一个。” “若此战何道人胜了,偿款照送,只是需免去北齐使团赴京告罪一事。” 合着还是为了维护自己皇家的声誉。 林若想都没想道:“行,依你就是。” 秦恒面色一抽:“若败了,陛下那边的怒火不是单靠陈院长就能替你承受住的。” “满朝文武的怒火更会使你在庆国再无立足之地。” 长宁侯的要求看似不高,却在毁着这位庆国才子的未来。 林若冷不丁抱怨一句:“秦将军怎么就不想想赢了的好处呢,净往坏处想。” 让北齐真正像个臣子一般低下头… 秦恒愣了愣:“赢了的好处?太不切实际。” “那就看着吧。” 林若翻身下马,脚踩在草甸上。 两边的主要人物都识趣策马退出距离,给这场交手留足够的空间。 诸多随同兵士们难得做一次看客。 三十岁的何道人今天穿了一件黑色衣衫,将自己衬为一名剑客,只不过这位剑客眉宇之间夹带着沧桑,极高的额际线更显成熟,远远达不到剑客的潇洒意。“手中还是拿点东西好。”何道人提醒面前的年轻人。 “可以。”林若将手一伸,一把长刀顺势落到手中,王启年的手笔。 林若与人交手不喜欢用剑,也不喜欢用刀,他喜欢用拳头。 但面对何道人这样的九品高手,林若想着还是要给人家点面子。 赤手空拳获胜毕竟太让人难堪。 “这场切磋本不该掺杂任何,但我也没办法。” 太阳寸寸照下来,何道人右手握在腰攀的剑柄上,没有再多说,冒着凛冽寒光的长剑骤然出鞘。 下一刻,整个人急掠而出。 “何道人对付我的时候,连剑都不拔。”赵灿很纳闷,思考着他与林若到底差在哪,能值得这位九品高手全力以赴。 “可能对手值得他认真。”秦恒不相信也要相信,他还是对林若抱有一丝期望的。 那剑直直刺来,正常人都应该想着躲开,林若眉头微微一皱,横刀于胸,硬生生挡住剑尖。 刀剑相交的呲呲声响起,林若整张身子受到压迫翩然后退,靴脚在草中划出落痕。 局势一开始即呈现一边倒。 何道人的剑又准又狠,颇有一剑了结的气势。林若身子微微一偏,长剑擦身而过,破去前者充蕴真气的一击。 虽没有正面接下,却实实在在的轻易躲开。 何道人这一剑没有使出全力,但也有七八分力道。 脸上浮现一丝惊讶,何道人的攻击接踵而至。 林若调动内息,真气渐起,刀光掀起劲风,挡下迎面而来的剑影 而后,横劈竖砍朝着何道人猛攻,刀光剑影此起彼伏。 林若没学过什么门派招式,他所能出的绝学便是以无穷而强悍的真气为注,源源不断借着刀挥泄在对手身上。 所以看似乱糟糟的刀数路子,却每一刀都逼得何道人生生后退,后者费力扛下,一连都看不到反击的契机。 “何道人貌似每接一刀都非常吃劲。”赵灿震惊不已。 “这是真气上的压制,可真气上的压制一般是随着境界而长的…”秦恒神色里有迟疑的诧异,更多的却是无法掩饰的惊喜。 交锋中,处于下风的何道人也意识到必须缓住攻势,只见其强行逆转身形,收剑作蔽,险之又险躲开攻击。 每一次都是全力,却没有一点疲惫感。 何道人的心中很闷,双手重新持住剑,毫无招一剑斩下,蕴含的真气极尽爆发,来自九品高手的威势喝出。 嘶嘶声穿耳,仿佛空气都被斩断了,流动不畅,无数劲风响起,方圆的草无不斜了片叶。 既然不能久战,那便一招定胜负。 林若面色一动,出刀接招,两道九品高手的真气,随着刀剑而交汇,正面对上。 何道人闷哼一声,试图将剑压下去,两人互不退让。 赌上脸面的长宁侯虽然承认了林若的实力,却着实没想到他能与何道人战的难解难分。 这刻,平静的心绪再也无法安宁了,袖中紧攥着双拳,听着林若不轻不重吐出一句话: “何道人,林某说过,你这剑真的不行。” 这不是挑衅,更像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评价。 何道人心头一凛,察觉到一股灼热感从剑身传到手中,让他渐渐有了想要扔开剑的想法。 但也仅仅只是想法,因为他都还没来得及弃,手腕一抖,伴着多年的剑已然受到强大的力道相冲脱手而出。 那刀掀翻了他的剑… 何道人面色木然,见着毫无征兆的一拳击在胸口上。 一口鲜血从喉间涌出,喷到草中。 恍然的一刻,庆军沸腾了,齐军个个面如死灰。 “升入九品的第一战,很失败。”长宁侯从未想过落败的结果,用着极不满意的口吻说着这话。 “大人,这场赌注是您硬要加的。”何道人面无表情回话过去。 长宁侯破防了,冷哼一声,带着一众齐骑策马扬鞭离去。 “你赢了。” “大家都是九品,我赢你很正常。” 何道人好奇年轻人是怎么隐藏住修为的,却问不出口。 林若塞了一张纸条过去,“如果我没记错,你是太后的人。” “这场过后,太后应该会冷落我…”何道人郁闷道,本是一次武道上的较量,却演变成政治上的失利。 “那你欠我个人情。” “人情…”何道人仅是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旋即陷入沉默。 …… 和谈结束,赴边的使团心满意足踏上了回京的路程。 秦小将军率着庆国的大军悉数撤回沧州城,持续近半年的北伐战争落幕。 一个月的时间后,使团将北齐请降的大好消息带回京都,深宫里的皇帝陛下大喜,宣布大赦天下。 那位刑部牢中的弱女子也得到了无罪释放。 与此同时的北齐,上京城里的前朝王公贵族们联合旧臣发动宫变,妄图将战败的北齐王室拉下宝座。 可因为那九品高手何道人与北齐新臣沈重领导的锦衣卫及时出手,这场宫变遭受了巨大阻碍。 最终北齐最负盛名的一代宗师苦河出面,终于平息动乱,稳住了战家在北齐的局势。 又是一个月后,北齐太后的亲弟弟长宁侯按照约定出使南庆告罪。 大街小巷里,京都民众津津乐道使团总使林若与北齐九品高手何道人的那一战为庆国带来了多大的面子。 这位文能撼动庆国,武亦能震慑北齐的年轻人,一时间在京都造起了极大的声势。 他在朝中的位置同样一路顺风顺水。 就当人们都以为这位新科状元能成为庆国史上一代名臣时。 谁知道仅第三年,因为一桩惊动庆国的案子,这位为民请愿的年轻人一朝被削去官职。 在无数民众的不忿声中,皇帝陛下改年庆历。 时间一又晃过去八年,那位在儋州的孩子也踏上了进京的路程。 …… (本章完) 82.第82章 范闲入京 第82章 范闲入京 “你是说,何道人恰巧出现,拯救了遭受逼宫的太后母子?” “没错,那何道人败于先生之手,在北齐名声尽毁,就连年轻的太后也将他下放京外做事,不打算再重用。” “可谁能料到,何道人私自回京,好像是提前得到消息一般,助太后母子脱离水火,立下大功,现如今已经成为了太后身边的红人。” “几千禁军逼宫,光靠一位九品高手是断然不行的,最终还得是北齐唯一的大宗师苦荷出手,住在皇宫三天三夜,彻底压制住宫变,才稳住了北齐没有崩塌的局面。” 宽敞的马车里,滕子京一字一句给对面的年轻人讲述十一年前的北齐大事。 年轻人听得十分入神,铺着被褥躺在车厢里,舒服的伸了个懒腰,面态极其放松。 “这位何道人的人生也是够大起大落的了,先是升入九品,扬名北齐,后又在雾渡河败于先生之手,身败名裂,谁知没有两个月,又重回太后身边。” “电视剧也拍不出这么狗血的桥段吧。” “什么是电视剧?”滕子京看着对面的范少爷,觉得对方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沉着脸坐在车厢一边,一双脚伸了又伸,生怕弄脏旁边的干净被褥,惹其不快。 心里想着这位范闲少爷与他的老师林若先生相比,品行相差有点大。 “没事,随便说说。” 范闲不在意翻了个转,然后掀开被褥坐起来,很惊奇的道:“有没有可能那位何道人是得到了老师的指点。” 畏于少爷的身份,滕子京没有完全否决,模棱道:“可能性不大,先生纵使神通广大,想来也无法预料北齐的政治局势。” 范闲一听,又躺了回去:“后面呢,先生扬名京都,为何又被削去官职。” 说出这话时,范闲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以先生的性情,想来又是做了什么打抱不平之事,惹怒了宫中那位一心专政的皇帝陛下。 滕子京默了片刻,如实交代道:“大概在八年前,京都周围十县闹了大饥荒,恰逢朝廷中发生了一桩相关的贪腐案,影响甚大,涉及吏部尚书,户部尚书,以及宫里的一位娘娘,先生为民请命…” “先生连娘娘都抓了?”范闲张大嘴巴,很不敢置信。 “没错,正是因此惹了皇帝陛下的不悦,才被莫须有的罪名削去官职。” 滕子京重重叹了口气,感慨道:“先生是真正的一心为民,不亚于历朝历代的伟人。” 范闲陷入沉思,关于京中的消息,他一直是从若若的信中了解全概,直到今天听着这位范家的护卫通述,他才明白先生所做的事有多么波澜壮阔。 滕子京继续道:“后来的几年间,与贪腐案的有关的官员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贬,那位娘娘也被打入冷宫,先生的牺牲没有浪费。” 范闲忽然有些气愤道:“看来那位陛下也不算是太昏庸。” 滕子京心里咯噔一声,面上惶恐:“少爷慎言。” 范闲笑了笑,不以为然:“放心,入了京中我是绝不会说这话的。” “先生后面如何?”范闲继续问道。 滕子京想了想,关于后面的事他也不太了解,断断续续道:“先生后面入了监察院,皇帝陛下没管,至那以后,属下就很少见到先生了,就连老爷也是如此。” “不过还是偶尔能听说监察院查办贪污官员的案子,看来先生一直在做他想做的事。” 闻言,范闲终于放下心,了解到先生的处境无恙就好。 只是不知为何,范闲又升起淡淡的忧伤色,他一个私生子,父亲大人能将他丢在儋州十六年,估计也没多少情感。 本来想着入京在先生的庇护下,荣华富贵安享一生,现在看来,倒有点不切实际了。 “只能靠自己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范闲心里想道。 滕子京挤出一丝笑容起身,恭敬道:“话已说完,属下便不打扰少爷休息了。” 说罢正要下车,范闲朝他挥了挥手,示意坐下:“先生的事说完了,关于我的事可还没完。” 滕子京郁闷坐回位置。 范闲认真看着他:“滕大,能说说父亲大人为何急召我入京吗?” 滕子京皱起眉,知道这位少爷行事虽然有点荒唐,却一点儿不傻,相反聪明绝顶,所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坦言道:“之所以老爷急着让少爷入京,是因为老爷在京中给少爷您安排了一桩婚事。” 范闲也随之皱起眉头,脸上浮现出与他精致的少年面孔极不相称的冷静。 门阀世家以联姻拉拢势力再正常不过,范闲早就想过会有被推出去的一天,只是此事来的太急,让他起疑。 “我要娶的是哪家的小姐?好看不,温柔不。”半晌后,范闲才问道。 滕子京被这话问懵了,知道少爷是在刻意的试探,隐晦的透露道:“这位小姐挺好,就是最近……身体有点不太好。” 范闲恍然大悟,原来是拿自己冲喜…父亲大人做的一手好事。 “我可以选择不娶吗?”范闲闷声道。 滕子京愣了又愣,心想问我有用? 范闲微微一笑,收回这句话,问一个下人自己的终身大事,是有点刁难人了。 看来进京得好好与久未谋面的父亲大人说道说道。…… 一个月后,草长莺飞的四月季节,由三辆马车组成的范府小车队终于来到了京都城下。 队伍排在官道上,范闲掀开车帘,止不住打量京外的风貌。 听人说了十几年的庆国都城,今日终于落在自己眼中,范闲不免很兴奋,同时心里又十分纳闷。 堂堂京都范府,世家大族配上户部侍郎的名头,这样的身份竟也要啰啰嗦嗦排在长长的官道上等着入城。 三辆马车上没有范府的标志,足以见得这位陌生的父亲大人对自己的轻视。 范闲已经开始联想日后的宅斗戏码,盘算着与府中的继母柳姨娘,以及她的小儿子会面后可有的斗。 正在这时,后面的人群微微骚动,一队骑兵入城,队伍最前面是一位穿着儒裙的少女,眸子清亮,美丽极了。 范闲用着审美的目光赞叹连连:“看来京中的风气还挺开放。” 车内的滕子京同样往车外看了一眼,然后微微咳嗽,随行一月,他与这位少爷倒也算是混熟了,但仍然有些接受不了少爷的荒唐语录。 范闲收回目光,疑惑道:“不用这么紧张吧。” 滕子京赶忙解释道:“刚刚过去的是京中守备叶重大人的独女叶灵儿,她脾气不好,少爷说话可别让她听见了。” 范闲哦了一声,坐回车厢中。 不一会儿,终于轮到他们入城,审查完毕,正要放行,一位身着深黑色官服的大人拦住马车。 范闲再次掀开马车,见这人一脸的笑意,朝他拱手:“哎呦,这位公子,见你面生,应是初来京城吧。” 范闲点点头,暗想着结交名贵,那大人你可看错人了,人家只是个私生子。 滕子京听着声音,眉头紧紧皱着,小声嘟囔道:“别管他,就是个骗子。” 范闲眼睛一亮:“伱俩认识?” 他这么一说,车外的大人也注意到情况,跳起往车内一看,眉开眼笑:“原来是滕护卫,王某你可还记得?” 滕子京捂着脸不想说话。 王启年丝毫不害臊,从怀中取出纸张,奉上道:“看来这位公子便是范府的大少爷了,初来京都,多有不熟,王某这里有一份京中详细舆图,可供一用。” 范闲接过舆图,点点头:“多谢大人。” 正要拉上车帘,王启年阴险一笑,拦住动作,搓手道:“公子,承惠,二两银子,既然是熟人,给个一两银子就行了。” 范闲吃惊,暗暗瞪了一眼… 王启年目送马车入城,咬了咬银子,甚为满意。 另一位监察院的官员这时走过来:“老王,明目张胆贪污,你也不怕被林大人关进天牢。” 王启年摇摇手,将银子塞进怀中:“这可不信说,小贪不算贪,再说王某坑的都是富家子弟,这叫为民除害。” “有本事你这话去跟林大人当面说。”那官员取笑道。 王启年嘿嘿一笑:“王某家要糊口,大人会体谅的。” …… 马车入城,滕子京才忍不住抱怨:“早跟你说他是骗子了。” “骗子你还和他交好。”范闲无语道。 滕子京轻声道:“他是监察院里的人,先生的手下。” 范闲更吃惊了:“先生手下会养出这种?” “连先生都感化不了的人,你还是离远点好。”滕子京没好气道。 范闲却是想道:“既然是先生手下人,你应该介绍我们认识的。” “老爷不想让你与监察接触。”滕子京解释道。 范闲顺着话道:“父亲大人跟先生有仇啊?” “没仇,只是老爷一直不喜欢监察院。” “为什么?” “这少爷得去问老爷。” 范闲顿了顿,京中最亲的两人,先生在监察院,费老也在监察院,莫非父亲大人是跟自己有仇…… (本章完) 83.第83章 范闲的吃惊 第83章 范闲的吃惊 黑色的马车缓缓从京中大街上经过,范闲再次掀开车帘左顾右看,看着外面诸多的新鲜事物,眼中露出难以抑制的兴奋。 “我可以下去看看吗?” “少爷先回府拜见老爷,日后再逛也不迟。”滕子京摇摇头道。 范闲有些失望,听着旁边的小摊上传来议论声。 “你们听说没,前几天又一个王公贵族家的少爷因为欺男霸女落网了。” “被抓入监察院里的天牢了吗?” “没错,正是监察院那位林大人的手笔。” “林大人这些年不知抓了多少人,京城的治安比以前好多了。” 几位百姓兴致勃勃谈论着,笑声不绝于耳。 “那少爷家的官大人昨天还上朝告林大人的御状呢。” “啊,林大人又被弹劾了?” “弹劾什么,证据确凿,便是陛下也没法子,那官大人被翰林院骂,又被都察院怼,脸面都丢完了。” “若是陈院长在,那官员朝都别想下来。” 马车慢悠悠穿过人群,范闲在车内打趣笑道:“记得十年前费老说过,监察院在京中是被百姓畏之如虎的存在。” “全赖先生,现在的监察院在百姓中是极受敬仰的存在。”滕子京回道。 范闲挺直腰板,深思道:“宫里那位皇帝陛下不会在意吗?” 封建时代里,帝王不应该允许有超出权力制裁范围内的存在,先生的行为,对国家有利,但对帝王的制衡并不是完全正确。 “清白一身,一心为民,皇帝陛下不会很没安全感吗?”范闲咕噜噜说着一大堆话。 滕子京又惊又慌,说好的入京不谈陛下呢。 “少爷,别说了。” “没人能听到的。”范闲笑了笑。 滕子京很严肃道:“不知道,只知道陈院长这些年进宫挨骂的次数多了起来。” “原来是监察院那位最高头目一直在扛着。”范闲心想道。 “先生虽然做了很多事,但也并不是所有事都能做,比如说权倾朝野的宰相大人,先生…” 滕子京话说一半,想到少爷未来要迎娶的那位…发觉自己多嘴,紧紧闭口。 范闲正听着,话一断,顿感没趣。 但他仔细一想也能猜到滕子京要说的是什么。 宰相大人应该是庆国第一大奸臣,但有那位皇帝陛下罩着,先生无可奈何。 马车继续行驶,来到一处巷口,范闲眼前一亮,叫停驾车:“滕大稍候一下,我下去买个橘子。” 滕子京一头雾水,没事吃什么橘子。 范闲走下车,感受着京都的新鲜空气,走进旁边一家书局。 书本琳琅满目,范闲索了一下,没看到想要的东西,问起一旁的店员:“有石头记没?” “石头记…”店员疑惑不已。 范闲换了个说法道:“红楼。” 店员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态,紧接着遗憾道:“红楼已经卖脱销了,客人还是去别家书店看看吧。” 一无所得的范闲幽幽走出书店,顺手买了袋橘子,方才回到马车上。 滕子京看了一眼,提醒道:“范府书多的是。” “红楼范府应该没有。”范闲答道,其实他也不是为看这书,毕竟是自己写的,主要是想探探书在京中的销量,适才一查,不是一般的好。 滕子京应道:“范府有红楼的,老爷有一本,若若小姐也有一本。” 范闲微微吃惊,按理说,红楼的流通有点广了。他是抄书的,自然知道红楼里有太多禁忌,不会受此时代包容。 但转念一想,范闲的念头通透起来,书籍流通是由监察院八处负责,先生在监察院,那不就是很好办的事吗? 滕子京的想法比他更多,京中之人,他是第一个接触红楼的,记忆犹新当时还嘲笑先生想凭一本书赚大钱来着… 两人没再说话,马车继续向范府而去,期间又在庆庙停了许久。 范闲从庆庙出来后,便有些心不在焉。 …… 日头渐下,游荡的马车终于进入天河大街,穿过深巷,停在范府一片树荫下。 范府正门大开,迎接这位儋州的私少爷。 范闲走下车,跟着滕子京往里走去,一路毫无拘谨赏着府中景色,进了内院,又被丫环领着去了中厅。 想象中的走后门,待偏厅,遭受下人苛待,等一系列符合私生子的流程全然没发生。 至于那位二夫人柳姨娘,范闲连人都还没见到。 面容清秀的小丫环服侍着他用茶,毫不避讳打量着年轻少爷。 范闲总觉得太怪,招手小丫环问道:“没人吗?” 小丫环甜美一笑,依言道:“禀少爷,老爷上朝去了,夫人很快就来。”这二夫人是在给自己亮下马威吗? 范闲想着,又一位丫环端上水果。 这下,便是范闲也懵了,这哪是给下马威啊,简直是将他当贵客招待。 待了片刻,中厅外终于有了声响,体型胖乎乎的少年从门槛上跳进来,偏着肉脸,带着些怨气:“你就是儋州的那个私生子范闲?” 终于来了吗,先让儿子出来闹腾一下。范闲进府良久,难得见到想象中的熟悉画面。 范闲心知肚明看向丫环:“这位是?” “我是范思辙,范家的大少爷。”小胖子神气道,插腰卖弄,“范家只有一个少爷,你明白吗?” “不明白。”范闲笑话道。 范思辙眸子凶凶看过去,抬起手:“好小子,还挺狂的,看本少爷怎么给伱收收性子。” “老娘看是你挺狂。” 厅外突然传来凶巴巴的吼声,范思辙嘴巴一扁,整个人蔫下去。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面容姣好的柳如玉招摇着走进厅内,一把揪起范思哲的大耳:“老娘就是这么让你来跟哥哥打招呼的?” “娘,我错了。”范思辙使劲求饶。 丫环们见怪不怪。 见到这一幕,范闲明朗的思绪又断了,他实在想不明白这母子俩在搞什么,苦情计还是讨好他?都没必要好吧。 范闲起身一躬:“见过姨娘。” 丫环闻色大变。 范思辙抓到了把柄,赶忙道:“娘,他叫你姨娘,快收拾他。” 府里上下谁不知道,二夫人最烦别人叫她姨娘,便是若若小姐这样叫也免不了一顿针锋相对。 柳如玉表情微变,却一巴掌拍在范思哲头上:“快跟你哥道歉。” 范思哲越想越觉得老妈是吃错药了,只能哭巴巴道:“哥,我错了。” 教训完范思辙,范闲与柳如玉说了不少客套话,没有犀利的言辞,只有干巴巴的问候,你笑一下,我笑一下,很符合两位陌生人见面的情形。 这位姨娘貌似真对他没什么坏想法。 正说着话,内院又响起急促的脚步,一位亭亭少女奔进厅内。 “哥。”少女的声音轻柔又自矜。 柳如玉心头微动,从椅子上起身:“若若来了,刚好,照顾一下你哥。”说完便识趣离开,寻傻儿子去了。 “若若妹妹。”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虽然多年未见,却又表现得十分熟悉对方。 若若坐下,语气埋怨:“哥哥终于知道进京来看妹妹了。” 范闲微笑看着她:“这不是来了吗。” “对了,什么情况。”范闲说完又问道,他最好奇的还是这位姨娘不同寻常的态度。 恶毒后妈是一点没体现。 “先生的功劳,柳姨娘还是很听先生话的。”若若淡淡说着,调侃道,“至于范思辙,哥哥不用管他,他就是头蠢猪。” 范闲噗呲一笑:“看样子妹妹这些年没少欺负人,哥哥传授的诸般宅斗秘籍倒是显得多余了。” 若若理所当然的抬起小脸:“先生说了,打弟弟要趁早。” “还有柳姨娘,若若除了与她斗斗嘴,也没什么矛盾。” 了解到妹妹的境况也很不错,范闲心情好很多。 “范思辙虽然笨,不过还是有用的,替哥帮了大忙。”若若忽然激动道。 范闲微皱着眉头,不理解的笑道:“他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能帮我什么忙。” 若若浅浅一笑,自豪道:“哥不是让先生出书吗?忘了跟哥说,先生已经将大部分生意都给若若做了,最近范思辙也在帮忙管账呢。” “妹妹一天给他一两银子,他能算一整天。” 范闲听到这话无比吃惊,十五岁的若若会做生意,还有十二岁的小屁孩会算账,太超脱了吧。 “生意是先生教的,至于算账,是范思辙自学的。”若若解释道。 范闲勉强接受。 “哥的书赚了很多银子,先生替你存起来了,若若知道放哪的。” “赚了多少?”范闲有些庆幸于当年的奇思妙想,没想到刚入京,富家翁的梦想便要实现了。 范若若比了个数。 范闲咽了咽口水,无声胜有声。 “明天去拜访先生吧。”范闲略斟酌一下,“哦,还有费老师,差点忘了。” “行啊,若若陪你一起去。” “监察院是能随便进的地方吗?” 若若白皙的皮肤微微一红,笑了起来,好像在嘲笑他这个初入京城的哥哥:“哥不知道吧,京都里的人都说,只要没做亏心事,监察院随便进。” (本章完) 84.第84章 范闲初入监察院 第84章 范闲初入监察院 作为这个世界上相知最深的一对兄妹,范闲对于若若是无话不说。 聊了许久,范闲终于将话题扯到进京的事上来,先是说了说自己在庆庙中的见闻,询问妹妹有无听闻过一位爱吃鸡腿的京中闺秀。 范若若自然不知,想着哪家姑娘会躲在桌下吃鸡腿,就与哥哥给她讲述的许多故事一般新奇。 范闲没有太大失望,转头又询问起他将娶的未婚妻,这才得知这位姑娘竟然是当今首辅林若甫的私生女。 这些天在京中沸沸扬扬,闹得颇有名气。 私生子配私生女,连范闲自己都不禁取笑,还真是天生一对。 眉头一皱,范闲很严肃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宰相大人无贪不欢,我要是娶了她女儿,将来先生找到证据送其入狱,我作为女婿不也得牵连进去。” 范若若灵动一笑:“倒有些可能。” “那你还笑得出来。”范闲嗔怪道,越想越觉得这婚不能结,这不是变相与先生作对吗? “宰相大人有陛下护着,先生大抵是很难将他拉下台。”范若若分析道。 政事不便多谈,范闲简单抱怨一下即止,两人继续扯着其他话题。 范若若与他分享了先生开的书局是如何将红楼畅销京都的,范闲听的很入味,暗道先生果真将自己当年所提的诸多营销方法一一运用。 在这个世界上,若若是与他最聊的开的人,而先生,是在思想上最理解他的人。 范闲很庆幸身边有这样两位让他找到旧世界感觉的朋友。 傍晚时,范闲见到了久违的父亲大人。 因为婚姻一事,两人在书房争论许久。 从父亲大人口中,范闲得知了这桩婚事内里的真正原因,夺回母亲留下的内库。 …… 第二日大早上用过饭,范府马车出行,车上除了本来约定好的妹妹,还有一位厚着脸皮的傻弟弟,时时找事。 但范闲此刻全然顾不上不请自来的弟弟,他翻着若若给的红楼,惊讶的情绪在胸中翻涌。 半晌后才问着妹妹:“这红楼有些不一样。” 范若若小脸微红,羞怯解释道:“哥哥写的内容太出格,不作修改便是审查都过不了,先生做了许多删减添加,方才流通上市场。” 范闲叹了口气,心想没有风月味的红楼还算红楼吗,书中的内容描写大部分转向正经发展,摈弃了原有特色。 即便先生的叙事手法给红楼换上了崭新风格,依然是名著之流,但差了些原汁原味总归不好。 不过范闲也没太计较,为了上市不寒碜,只是心里默默对着曹爷鞠躬道歉。 范闲收起书,便见得对面的范思辙惊恐似的看着他。 “红楼…是你写的。” 范闲没有搭理他。 …… 天河大街上,那栋青灰石岩修成的楼饶旧矗立在原位置。 相比于十二年前,最大的变化便是阳光照耀进去,这栋楼一点儿也不暗了。 监察院内,除了来来往往的各处官员,也不乏诸多新鲜面孔。 官员们脸上不再面无表情。 一所大开的办公房内,正在处理事物的一处官员们忙的焦头烂额。 这几日是办案的高峰期,掺杂的混事太多。 “要不送去给大人看吧。” “这种小案子还给大人看,大人脾气虽好,也不能这么折腾。” “大人都连着四天无休,我们还是努力分担一下,别打扰大人。” “老王。”一名吏员抱着大堆处理完的文件塞上去,“麻烦送去给大人过目。” “没必要让大人处理吧。”王启年接过,摇晃着身形。 “大人得做批改,否则下发不了命令。”那吏员也很无奈道,“院长回乡省亲,院里就大人一个管事的,只能给他。” “朱格大人呢。” “朱格大人出去办案子了。” “言大人呢。” “言大人在天牢审犯人呢。” 王启年问了一通,无可奈何将一堆文件抱去一处主办的房间。 “大人,今天有活了。” “哪天没活,老王定是又出去偷懒了,昨天都没见到他。”沐铁老早便抱了一堆文件放到桌子上,正在等待大人批改。 见着人来,不忘黑一黑。 坐在桌间,林若将头沉下,一袭黑衣如墨,狭长的眼睛里冷冽与温柔并存,十二年过去,容颜依旧,看不到岁月的洗涤。 听着这话,林若淡淡一笑:“知道就好,别说出来,给王大人留点面子。” 王启年将文件放下,立时喊冤:“大人,属下昨日可是奉命替您出去探查情报,翻脸不认人就没意思了。” “能探一天,王大人很用心。”林若边改边回道。 王启年顿时闭嘴了。 沐铁在一旁添油加醋:“找个单间,将老王关进去,再放一大堆文件,不改完不能吃饭,这才是能让他尽心工作的方法。” “可以。”林若点头赞同。 王启年脸色一黑:“大人别,王某以后一定注意。” “那好,这堆文件你来改,让我看看伱的诚心。”林若站起身子,指着王启年抱来的一堆文件。 得到大人授权,王启年含泪将这堆文件原路抱了出去。 …… 解决一段小插曲,从酒楼出来,范府的马车驶上天河大街。 车厢里,范思辙舔着小人,趾高气扬说道:“喂,本少爷刚刚为你出头收拾了那姓郭的小子,怎么说也得给点回报才是。” “确定不是我帮你?否则你得被人家打成猪头。”范闲皮笑肉不笑,对于这个傻小子,他已经笑够了。 第二天入京,便一不小心得罪礼部尚书的儿子,让范闲也有些笑不出来。 “你就说本少爷有没有上吧。”范思辙哼哼道。 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 “把手伸出来。” 范思辙恐惧偏过头:“姐,我没欺负他。” 范若若取出戒尺:“不伸你就找父亲说理去。”一听到父亲的名讳,范思辙低下头,乖乖将手伸出去。 啪啪两尺打在肥嘟嘟的手心上,范思辙眼中冒出泪:“姐姐偏心,帮外人不帮弟弟。” “这是你哥,不是外人,以后说话必须先称呼一声哥哥。”范若若眉宇间透着冷漠,厉声道。 范思辙扁着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旁边的范闲都看呆了。 范若若又恢复了甜美的笑容:“没事,妹妹有管教他的权力,以后他再对哥不敬,妹妹一定好好收拾他。” 范闲耸耸肩:“柳姨娘就这一个儿子,别打坏了。” “那哥哥多虑了。” 马车停在监察院门口,滕子京扶着三人一一下车。 想着能见到阔别多年的先生,范闲心里十分高兴,从怀里摸出块碎银子给哭包范思辙:“去买吃吧。” 范思辙两眼放光,正要接过,一哆嗦又将手缩了回去:“什么意思,想把本少爷扔在外面是吧。” 范闲正是这样想的,酒楼一事,他知道这小子身上带着不少纨绔子弟的习性。 监察院不是什么能肆意妄为之地,若是让他惹出点事,麻烦不好处理。 这样说着,范思辙还是将银子一把抢过,本来他也不喜欢进这阴森地,哼了一声:“你们可快点。” 滕子京陪着一起去了。 范闲带着若若,并没有立刻进入监察院,他与十二年前初来的林若一样,将目光放在了院门前的石碑上。 看着上面的刻字,范闲长吸了一口气,脑中不断猜测过于超前的信息文字,并不像是这个时代该产生的思维。 目光向下移去,见到底部的落款,范闲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翻涌。 叶轻眉…不是他老妈吗?怎么会刻在监察院的石碑上。 莫非这监察院…范闲有一个很大胆的笃定。 范若若打断了他的想法,肯定道:“监察院就是她建立的。” 范闲一怔:“你认识叶轻眉?” 见到范闲过于激动,范若若反倒不理解了,摇摇头道:“只听先生提过。” 若若都不知道她是自己老妈…压下激荡的思绪,范闲走进楼去。 监察院内清一色的黑服官员来来去去,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个长的非常漂亮的少年。 范闲随机拉住一个,笑着打招呼:“你好,我找…” 话未说完,这位官员便挣脱手,神色动作无不在凸现一个忙字,略有不耐烦道:“申冤去左边里面第二间房。” 范闲头一回吃了闭门羹。 范若若笑话着,拍了拍哥哥:“妹妹带你进去,先生说了,想见他就找一位大人。” 范闲苦笑,太过莽撞,都忘记旁边有个能带路的妹妹了。 领着范闲,范若若寻着路,在偌大的监察院中钻入一间小办公房。 又在厚厚的文件堆中,找到那位熟人,施了一礼:“王大人,好久不见。” 王启年正在看着堆积成山的文件发呆,脸色阴晴不定,受人打扰,下意识挥手:“闲杂人等不能进这里。” “是我啊,范若若。” 听到名字,王启年终于侧过头来,恰合时宜的露出褶皱笑容:“是若若小姐啊,那便没事了。” “是要见大人吧,王某带你去。” 王启年站起身,这才注意到小姑娘后面还站着个好看的少年,目光一滞,微笑僵住。 范闲比他反应快多了,笑着拱手道:“原来是王大人,昨儿个一见,甚是难忘。” 王启年愈发觉得今天倒霉透顶。 范若若很惊奇:“哥,你认识王大人?” 范闲一副老成持重的语气;“王大人良好作风响彻京都,想不认识都难啊。” 哥哥向来擅长暗暗奚落人,若若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当下一笑,解围道:“王大人带路吧。” “原来范公子是林大人的学生,茫茫人海能相遇,缘分使然,真乃王某三生有幸啊。”王启年带着两人前往内院,那张嘴一直在试图挽回形象。 殊不知自己的形象早已经在范闲心中定格。 范闲笑眯眯道:“不止,在下还是费大人的学生。” “费大人,哪个费大人?”听到这三个字,王启年内心是抗拒的,直到他确定监察院的费大人唯有一位费介时,脸上的笑容完全凝固,全身上下生起鸡皮疙瘩。 极其隐蔽的往旁边退了几步,王启年暗暗擦拭着与这位范家少爷接触过的身体部位,心里的惶恐一阵接一阵。 呼吸一滞,王启年忽然想起昨天收的那块银子,这下躁动的心再也无法平复。 重点是那块银子还被自己放在嘴中咬了咬……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王大人,怎么脸色突然变的这么难看。”范闲不大清楚道。 “没事没事。”王启年有苦说不出。 进了内院,来往的监察院官员更多了,声响也颇大。 远远传来某某官员的惊叫声,落到三人耳中。 范闲看了王启年一眼,试图找到答案。 王启年脚步一缓,内心再次升起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下一刻,一位官员着急忙慌冲出来:“快跑啊,冷师兄来了。” 王启年脚步彻底顿住:“两位要不还是改日再来吧。” 范闲觉得这话说的很荒唐,近在眼前,那有改日再来的道理。 范若若随口问道:“怎么了,王大人。” 王启年颤抖着声音道:“没听到吗,冷师兄来了。” “冷师兄是谁?”范闲脱口而出这个问题。 王启年忿忿看了一眼,心想冷师兄与你师出同门,自家人都认不到,慎慎解释道:“冷师兄与范公子师属同门,皆受教费大人学下。” “那得要认识一下。”范闲兴奋道。 王启年又默默退了半步,不苟言笑:“冷师兄平日里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制毒,然后拿院里人试毒。” 话说到这,王启年微微一惊,看着那道猝不及防冒出的身影进了某个房间,旋即又松了口气,对着两人道:“两位还是晚点再去寻大人吧。” 见到诸如费介的第二个老阴比,范闲觉得妙不可言,还是想去拜访一下,说道:“冷师兄想来也不至于对外来人下毒。” “冷师兄进大人房里了。”王启年终于吐出暂缓的原因。 (本章完) 85.第85章 范闲的婚事 第85章 范闲的婚事 知道那冷师兄进了先生的房间,范闲便放弃了进去的想法,转而与王启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半蹲在地上,一手衬着头,一手在地上画圈圈。 听着里面也没什么动静,范闲歪过去头:“先生不会有事吧。” 王启年不知深浅一笑,信誓旦旦道:“不会,全院谁都被毒倒过,就大人百毒不侵,一直让冷师兄记恨。” “大人能被毒倒,天都得塌下来。” “冷师兄经常拿先生试毒?”范闲又问道。 “以前是拿三处的同袍试毒,再后来是其他几处。时间长了,院里人都躲着他,就寻到大人身上,偏偏大人来者不拒,就喜欢让他试。”王启年回忆道。 “先生什么时候能扛毒了?”范闲心里暗暗纳闷,先生这十二年的变化太大,倘若滕子京所言不虚。 那先生早在十一年前就已经是一名当之无愧的九品高手,过去多年,谁知道先生有没有达到四大宗师或五竹叔的境界。 读书人悟道,真就是一朝的事。 范闲止不住感慨,有种想看先生与五竹叔打一架的冲动。 “出来了。”若若叫了一声。 漂亮的少年郎与布满褶皱的中年男人纷纷侧目。 见着阴气沉沉的冷师兄从房中出来,手中握着最新研制的小毒瓶,神色苦恼,显然结果不大顺。 “我就说没戏。”王启年嘿嘿一笑,直到那双阴毒的眸子看过来,他意识到有些明目张胆了。 “老王啊,来的正好,尝尝冷某新制的毒药。” 冷师兄一路小跑过来,打开瓶塞,倒出一粒药丸,不由分说就要塞进嘴中。 王启年死命摇头:“王某身子弱,这些天又偶染风寒,下次吧。” “没事,此毒无色无味,入口即化,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冷师兄像在喂小孩子一般,将药递到嘴边,“啊,张口。” 王启年一辈子没把嘴闭的这么严实过。 范闲怯怯看了一眼,将头别过去。 两人互推互就,王启年突然大吼一声,掀开那双冒着毒味的手:“冷师兄,可认识这位?” “这位是?不认得。”冷师兄径直摇头。 “这位可是费大人的徒弟。” “师傅的徒弟?”冷师兄不明所以眨眨眼。 范闲尴尬一笑,拱手道:“师兄好,师弟范闲,受教于费先生,今日入院,特来拜见老师。” “范闲?”冷师兄听着这名字感到尤为耳熟,精神一振,“哦,师兄记起来了,就是被师傅经常称呼为小兔崽子的那位儋州小师弟。” 冷师兄拍了拍背:“小师弟,幸会幸会。” “见过师兄。” “来,小师弟要不尝尝师兄新研制的毒药。”寒暄过后,冷师兄立马抛出自己的话题。 范闲接过毒药,随口吞了下去。 王启年与范若若随之一惊。 “哥。” “没事的。”范闲挥挥手,就像喝了口水似的,全然没有任何异样。 在费介的教导下,他不仅擅用毒,甚至大多时候还能做到百毒不侵。 “有什么反应没?”对于这位爽快的小师弟,冷师兄印象观极好,随即拿出自己的小册子,记录起使用情况。 范闲笑着摇摇头,示意自己完好如初。 冷师兄眉头诡异的皱起,有些不敢置信:“里面的人没事就算了,你也没事?” 范闲再次无辜式的摇头。 “老王,你还是得尝尝。”冷师兄话锋一转过去,突然发现眼前空了。 “老王,你人呢。” 冷师兄叹了口气,小心问道:“这位姑娘,可否有兴趣…” 范若若抗拒的躲到了范闲身后。 冷师兄无可奈何,浅浅尝了一颗,迅速拿起笔准备记录药效。 等了片刻,见没有反应,悻悻放下笔,撇开两人独自走开,边摇头边嘀咕:“毫无效果,真是一次失败的作品,不行,得回去继续研究。” 前行没一会儿,冷师兄步履渐慢下来,身形不止的摇晃。 忽然,他沉住身形,回头惨然一笑:“哎,有用。” 话尽,整个人迷迷糊糊栽倒在地,张大嘴巴,脸色发白,鼻窍四处流血。 “哥,死人了!”范若若惊叫起来。 范闲见怪不怪,走过去俯下身子,探了贪鼻息,在怀里摸腾:“一般制毒者都会随身携带解药,不用担心。” 摸了一会,范闲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好像没有解药…” 这一下,两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范若若准备跑去叫先生,却见那道身影已经不知何时来到跟前。 “解药在这呢。”林若轻手一弹,小药丸精准无误落入嘴中,范闲帮助冷师兄吞咽下去,不一会儿,见其脸色逐渐红润,这才放下心。 “还好先生来得及时。”范若若白净的小脸不由自主生了些汗。 林若习惯性摸着若若的头安慰:“没吓到伱吧。” 摸了之后才发觉小姑娘已经长大,不适合此等做法。 范若若反倒没察觉,娇气道:“才没有,若若哪会容易被吓到。” …… “多年未见,先生还是这副样子,学生还以为是小时候的先生。”监察院外的河畔边,范闲晃悠着眼,恍然如世,却怎么看也没看出面前人容颜衰老的痕迹。 “跟五竹叔一个样。”范闲补充着,很羡慕道:“先生莫不是晋升大宗师了吧,原来大宗师还有常驻青春的效果。” “你猜啊。”林若淡淡一笑。 范闲无趣的抱怨一句:“人哪有那么多心思猜啊。” “没有就别想那么多。”林若回答他道。 范闲沉思一会儿,突然道:“先生,之所以进京,是因为父亲大人替学生安排了一桩婚事。” 林若早已知晓:“知道,林家的那位郡主。” 见得先生脸上没什么讶然的情绪,也没有要替他着想的样子,崇尚自由恋爱的范闲似乎生起了气,用着埋怨的口吻道:“先生也认为可以?” “你喜欢就可以。”林若道。 范闲昨日才与父亲大人争论半晌,那股气仍然堵着,很不高兴道:“先生说笑,学生连那郡主样貌都未曾见过,怎么会喜欢,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林若幽幽的感叹着:“谁知道呢,天地间命数不同,保不齐见了一面,突然就喜欢上也说不定。” “不会的,因为学生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范闲极其认真道。 林若微笑应答:“不急,婉儿郡主生得可人漂亮,你先见见再说。” “先生认识林家的郡主?”范闲呆道。 林若点点头:“自然认识,从小看着长大的。” “可先生不是与当朝宰相…”范闲有些不解。 林若郑重道:“一码归一码,不要祸及无辜之人,婉儿郡主心地还是挺善良的。” “看来先生也是希望学生能娶这位郡主。”范闲闷着声音道。 “这可不兴怪罪,那是你的事,我管不着,只是日后别后悔就是。”林若笑道。 挠了挠头,范闲不再想此事,只是叛逆的心思一直在作对。父亲大人要自己娶,若若不反对,就连先生也以为可以,那他偏偏就不愿娶。 “先生可知道京里有无喜欢吃鸡腿的大家闺秀?”范闲转而问道。 林若自然知道是谁,可就是不想说出口,心中升起一丝搞蛊的恶趣味,揪着先前的话题道:“既然你已有心上人,我去宫中与婉儿郡主说明白便是。” “行,学生随先生一起去吧。”范闲想着道,这种话还是要自己当面说才好,咳咳,顺便见见长什么样子。 “这可不行。”林若果断拒绝,哪能让你小子这么快如愿,“你还是等消息吧。” 范闲皱了一丝眉头:“劳烦先生。” “今天回范府吃饭吧,父亲大人说很久没见你了。”范闲还记得府里的交代。 林若犹豫了好一会儿,如果可以,他不想去,因为…… …… 傍晚的范府十分热闹,听说林先生回来了,丫环下人们都打起十足的精神,算算时间,林若已经接近半年没回过范府了。 这次回来,倒也算是一桩喜事。 开饭时辰,六个人围着不大不小的桌子聚坐,为了这一丝的亲近,范大人特意裁除原来的大桌子,特安一张小桌子放置厅间。 只是做的如此细心,范大人的脸上却是不见任何表情。 “是很久没回来了。”许久的沉默后,林若揽下罪责。 “没有闲儿,怕是永远不会来了。”范建溜着胡须阴阳怪气道。 他从来不去监察院,所以不像若若能时常见到林若。 范闲在一旁看着,还是第一次发现先生的囧态样,暗想着是因为何事先生不想来范府。 只是没人愿意和他说,范闲询问若若,后者笑了笑,故意瞒着他这个哥哥。 而旁边的傻弟弟范思辙,坐在堂间表现得比谁都乖巧,在父亲大人的威严面前,他永远都是低着头。 惧父情节很严重啊,范闲揣摩着。 场面进入和谐时间,饭用到一半,才有话语声响起,是素来爱调节气氛的柳姨娘。 她放下筷子,颇有些期待的盯着林若:“淑贵妃的外甥女很不错的,你考虑好没,人家挺中意你的。” 林若:…… (本章完) 86.第86章 时隔多年的进宫 第86章 时隔多年的进宫 林若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无法言语,沉默半晌后才憋出两个字:“不急。” 这话一出,柳如玉就颇有些不乐意了:“你看看你,都快三十了,岁数也不小,还不想着成家立业想干嘛。” 范闲终于知道先生不想回府的原因,偷笑之余,不免升起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怜悯之心。 暗戳戳说着这柳姨娘也管的太宽了些,不过在封建时代近三十岁还未成家立业是有些荒唐。 但对于先生这样将苍生大业放在心头的男人,范闲却一点儿也不觉得荒唐。 至于他的另一位誓要孤独的费师傅,范闲已经想着怎么为其养老了。 “你再看看闲儿,再过半年便要成家,将来儿孙满堂,伱若还是孤家寡人,也不怕让外人笑话。”柳如玉将范闲搬上来,妄图打动林若。 范闲一听,咳了咳声,细微的表达不满,古今以来,哪有拿学生作例子批评先生的,简直大逆不道。 林若很平静的哦了一声,以不变应万变。 柳如玉愈发气急,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指着堂间的小姑娘:“再不急,若若都该嫁人了。” 范若若白了柳氏一眼,羞愤道:“不是先生不愿娶妻,而是姨娘所寻的都配不上先生,姨娘的眼光,还是别折腾为好。” 柳如玉柳眉倒竖,坐在席间饶旧插着腰:“淑妃的外甥女出生好,在京中又有些才气,怎么配不上林若。” “京中才气最大的女子该属妹妹无疑。”范闲在一旁简单提醒。 范若若立时找到话题,傲娇道:“若是才气连我都比不上,怎么配嫁给先生。” 柳如玉不屑哼了一声,在兄妹俩的联合攻势下有些熄火。 再看看自己那一声不吭,就知道埋头吃饭的混儿子,柳如玉眼中闪过一丝悲哀。 如果有言语描述,应该是老娘该怎么拯救你,我的傻儿子。 范思辙可想不到这些,他一心所想的是父亲大人什么时候才会离席。 有这个男人在,他是连嘴都不敢张。 听着堂间碎碎念,范大人终于放下筷子,很有威严地看了堂间众人一眼,慢慢说道:“淑贵妃家的外甥女的确不是最合适的选择。” 精挑细选的对象被一句话排除,柳如玉的心情沉到谷底,偏偏又不能反驳。 范建并不是针对她,而是不愿扯上有关皇家的一切。 “你在朝中树敌不少,不适合与权贵家联姻,再则,你的性情如此之正,想来就更不合适了。”范建面色比谁都严谨,像是在说什么政堂上的大事。 “不如在范氏一族中选个合适的,便不会有那么多顾虑了。”范建最后才说道。 “还是老爷考虑周全。”柳如玉立马附和。 范思辙精神一振,热情说道:“可以可以,早点娶妻,我来负责收彩礼钱,不会算错一点。” 范建瞪了一眼,范思辙心头一紧,赶紧住嘴不语,又将头埋到饭碗里。 作为被催婚的当事人,林若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焦虑情绪,耐心点头。 这时,范府的管家匆忙跑进来,看了堂上一眼,得到老爷的允许后,不紧不慢说道:“监察院来人了,说发生了大案子,需要先生回去处理。” 林若立即起身一拜:“事有不便,先行告辞。” 柳如玉目送着人离去,大喊道:“你要考虑老爷的话啊,终身大事不能耽搁。” 回过头来埋怨又道:“大晚上还办案子,也真是。” 范闲笑了笑:“先生一心为民是这样的,很难装下儿女私情。”范建听着这话意味深长的看了范闲一眼,随即不悦离席,柳如玉也跟着去了。 直到人不见踪影,范若若终于忍不住噗呲笑了出来:“哥哥是真不怕触怒父亲。” 范思辙愤愤表达不满:“真偏心,我这样说话,父亲早拿竹鞭了。” 范闲微笑解释道:“我只是有着自主的思维,这并不代表一定要对长辈低头。” “若是将来若若也被逼迫嫁人,我这个做哥自然也要一马当先。” 范若若很感动的点点头。 “那我呢,我要是被逼娶不喜欢的女子,你会出头顶撞父亲大人吗?”范思辙很神经的问出这个问题。 兄妹俩相视一笑,范闲认真的告诉这个傻弟弟:“会,我会大声斥责父亲大人,为什么要祸害良家少女。” 范思辙无语鄙视:“不给你算账了。” …… 天亮些时候,监察院最有身份的马车停在了宫门外。 刚下朝的一众官员循方向看来,琢磨着来人身份。 陈院长回乡省亲近两个月是众所周知的事,他们自然好奇车上人的身份。 “就在这等着,我很快便出来。”林若走下车叮嘱着王启年。 “好嘞,大人。” 这时周围人也才发现,原来来人是那位嫉恶如仇的被贬状元。 自十一年前的案子后,林若久住监察院,朝中包括翰林院在内很少有人能见到其身影,只知道他被招入陈院长麾下做事。 但这么多年过去,这位被贬状元名声却是越做越大,一时间京中无人不晓,特别是在朝中,不知多少旧官僚因其落狱。 时隔多年,再看到当年的文弱书生,官员们眼前一晃,仿佛见到了陈院长的影子,那道温柔的外表下冷漠总是溢得很满。 “可是陛下招他进宫?” “还用说嘛,这些年陛下一直在纵容他。” “走吧走吧,再多说话,小心第二天来抄你家。” 官员们说了些闲话各自散去,林若则进入长长的宫城中。 路上还有些晚出宫的官员,皆是唯恐避之不及,绕着道走。 林若本来不打算搭理,眼前一亮,却看到一道很熟悉的身影,让他不得不上去打招呼。 “辛大人,许久不见。” 辛其物的身形滞了又滞,再次听到昔日旧友的声音,呼吸险些都要不畅。 无奈回首一礼,摆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原来是林大人,怎么有空来宫里了。” “拜见陛下。” 辛其物瘆人似的点头,想着又有哪些冤大头要落网了。 旋即又担心想道,不会是我吧… (本章完) 87.第87章 婉儿郡主 第87章 婉儿郡主 “林大人你是了解我的,辛某为人虽然滑溜了点,但品行可是实打实的端正,从不杀人放火,欺男霸女。” “林大人,您可不能欺负老实人啊。”辛其物现着一副哭腔道。 林若忍住笑意,拍了拍辛其物的背:“辛大人想什么呢,打打招呼罢了。” “真是单纯的打招呼?” “自然。” 辛其物终于松了口气,委屈道:“还以为林大人要送我一程。” 林若淡淡回应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辛其物立马挺直腰板:“那是当然,辛某坦坦荡荡…” 林若懒得听他废话,笑了笑便转身往宫内而去。 见人走远,辛其物挺直的腰板一下就软了下去,擦着脸上的细汗,庆幸道:“吓死人了,还以为发现我十年前贪污一百两银子的事了。” 进入宫城内部,给林若引路的太监是陛下的身边人侯公公。 林若丝毫不掩饰惊讶,坦然问道:“为何是侯公公引路?” 侯公公低着头道:“林大人已经八年没进过宫了,陛下怕您迷路,才派奴才这匹老马来引你。” “侯公公说笑。” 多少年没进,也不会忘记宫城的路啊,庆帝的做法总是让人匪夷所思。 “不知陛下召臣进宫有何指示。”林若很直接的问道。 侯公公本来走的稳当的小碎步一下就乱了,为难道:“哎呦,林大人慎言,我一个奴才哪知道这种事啊,太折煞了。” 经历八年前的贬谪案子,侯公公本以为面前的年轻人能收敛一些,谁料还是这么敢说敢做。 这下侯公公可不敢怠慢,加快脚步,不一会儿便领着人来到御书房门外。 “林大人稍等。” 侯公公进去通禀,那位太子殿下也恰好从御书房出来。 李承乾屈身低头,将双手拢在袖中,精神萎靡,显然在里面没少挨骂。 见到林若,李承乾微微来神,在心里打着算盘,随即快步上来躬了躬身:“见过老师。” 林若回敬一礼:“太子殿下多礼了。” 这孩子林若断断续续教了一年,从此便没什么交集了。 李承乾感慨道:“十年未见,老师还是恍若初样。” 林若笑着点了点头。 “老师慢等,本宫先行一步。”李承乾没再多说什么,作了作礼,离开大殿。 他就算有话想与这位老师说,也不可能在御书房外说。 “林大人,陛下让您进来。”侯公公在御书房门口喊了一声。 林若理理思绪,走进御书房,宫典站在门口,朝他低了低头。 再次见到这位在京中声名远播的年轻人,宫典内心的情绪是复杂的。 他不由得会想起十二年前闹街的交手,被这孩子耍得团团转,根本毫无还手之力,竟连眼皮子底下的身份都没辨别出来。 那么现在呢…… “微臣参见陛下。”轻微的声音荡在书房中。 帘幕中的身影动了动,抬起头,冷漠道:“进来说话。” 掀开帘幕,目光视去,这位庆国最勤劳的皇帝陛下正在进行日复一日的奏折批改工作。 “找根凳子坐。”庆帝轻声道。 林若耳廓一动,身形僵在原地,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确认没听错后,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可以坐的凳子。 庆帝的声音微微含怒:“让你坐就坐。” 侯公公从御书房外搬了根矮凳进来,林若这才坐下去。 余光看着林若坐下,庆帝视若无人般沉心于批改奏折中。 御书房里没再传出一点声音,一如平时庆帝独处。 林若静静坐着,心里估摸着时间,一刻钟过去,这位皇帝陛下终于从繁杂的文字中收回目光。 冷冷看着堂下的年轻人,话语一挑,幽幽道:“伱以为是朕想冷落你吗?实在是奏折太多,烦不胜烦。” 庆帝是在跟自己抱怨?林若不动声色的思考,听着这位皇帝陛下继续说道:“桌子上近三十份奏折,一半皆是监察院递上来的,还有一半,则是参你这个监察院一处主办的。” 合着全是监察院的,林若眉头微皱,总算是领悟到兴师问罪的意思。 “这八年以来,你做了太多事,朝中数不清的官员参你批你,朕一桩桩压下来,替你摆清麻烦。现在想来,是不是有些太过纵容了?”庆帝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眉宇间略有忧色。 林若赶紧起身:“臣有罪,让陛下忧心。” 庆帝摆摆手,自圆自说为其辩解:“你有什么罪?上为朝廷平政,下为百姓谋福,朕看来你并没有罪。” 话锋一转,却又沉声道:“可麻烦是,为何总有接连不断的朝中大臣参你呢。” 先扬后抑这招算是被庆帝玩明白了,林若不假思索请罪:“臣没做好该做的事,愧对大庆。” 庆帝重重摇头,指着面前的人:“不,你做的很好,是这满堂间皆是贪赃枉法的奸臣,他们嫉妒你,憎恨你。” “朕不能再任由他们胡闹,不过朕想了想,也不能将他们一并铲除,否则朝堂必乱。”庆帝很认真的分析道,沉沉看向林若。 “这件事让朕很烦恼,你说该怎么处理是好?” 意思不就是说自己做的太多,破坏了朝堂平衡…林若正色禀道:“禀陛下,监察院里已经没什么案子可查了。” “没案子查了?朕可听说近日你一直在查云睿,试图找出些她结党营私的证据。看来皇家里,也不可避免有人妄想作祟。”庆帝叹息道,似是对皇家人的行为感到忧心,实则作祟人是谁再明显不过。 林若回答道:“臣从未查过长公主,定是有人造谣生事。” “是吗?宰相那边怎么说。”庆帝又质问过去。 林若不慌不忙,有条不紊道:“林相之事,院长严令禁止,监察院很久没碰过了。” “林相有贪赃嫌疑,该查就得查,畏手畏脚可不行。”庆帝斥责道,轻微拍了拍桌,这话说的极重。 “查过,可对于林相的指证并无实际证据,林相贵为一国重臣,助理万机,于情于理都不该再继续查。”林若立即回道。 庆帝想了一会,温和道:“不管如何,你这些年都为朕做了太多事,以后该闲就闲,莫要整日沉在事物中,否则,朕也是会担心你某天累坏身子的。” “像陈萍萍,朕已经给他放了两个月的假。”威胁我…林若颔首,恭敬道:“多谢陛下体谅,臣日后定多注意。” 庆帝点点头:“说到身子,晨儿近况如何?” “郡主一切安好,肺痨症状大有缓解。” “朕记得晨儿搬出宫后,你很久没去看过,是怎么知道的?”庆帝好奇问道。 林若解释道:“晨儿郡主身体若有恙,会有府中人请臣去看病的。” 庆帝的声音严了严:“那好,以后就多点时间帮晨儿理理身子,范家那私生子进京了,婚事将近,大好的喜事可不能有影响。” “还有,陈萍萍该回来了,下去催催。”庆帝挥了挥手,说完最后一件事。 林若作揖告退。 等人走后,侯公公抱上来一堆新奏折:“陛下,这是今日最后一份了。” 庆帝有些不耐烦了,又不得不强忍倦意:“朕还是很喜欢这孩子的,前提是他得听话,可别像八年前一样,一意孤行。” “陛下说的是,林大人会明白的。” 庆帝笑了笑,没有说话,又翻起奏折,侯公公伴在一旁磨墨。 离开御书房,林若并没有立刻离去,转而去含光殿拜见太后。 陈萍萍曾告诉过他,太后很喜欢他的作为,不过这位太后行事极有分寸,向来不管陛下的决定,当年也就没帮他说过什么好话。 见过太后,无非就是听其说些与庆帝一般无二的教诲。 显而言之,只要林若听皇帝的话,太后对于他的喜爱不会有丝毫减少。 …… 出了宫,坐上马车,林若感觉很累,陪庆帝演戏真累,总喜欢拐弯抹角恐吓人,也不怕把人吓出心脏病。 王启年驾着马等待指令,幸灾乐祸道:“大人被骂了?没事的,院长经常挨骂,习惯就好。” 林若微微一笑:“习惯了,日后可有的闲咯。” “王大人也可以正大光明偷懒了。” 王启年暗暗自喜,猜到那位皇帝陛下交代的是什么了。 “去皇家别院。”林若看着前路道。 皇家别院就在皇宫外不远的几条巷子间,历来是供皇室人散心出游的地。 林婉儿离宫后,便一直待在皇家别院养病,林若想着是很久没去看看这个小姑娘了。 马车驶进那片安静院落,往来的百姓几乎没有,偌大的院落间,驻守着许多宫中侍卫。 刚下马车,便见这些侍卫上前盘查。 确认完身份,侍卫们对于放行仍有疑惑,小心问道:“可有宫中谕令?” 皇家的规矩极多,特别是对于有着特殊身份的晨儿郡主,护卫们审查进出异常严谨。 能进这间院落的,要么是郡主熟悉的好友,例如京中守备叶重之女叶灵儿。 要么需得有宫中谕令,如此一来,便是那位宰相大人也很少见到自己的女儿。 林若自然不能算郡主熟人,至少来这间院落的次数屈指可数。 “奉陛下口谕来探望郡主。”林若说道。 侍卫们一听,深信不疑,立即开路放行,他们相信没有人敢在此事上造假。 走入安静的小院子,向深处而去,穿过数处假山,来到一幢典雅的小楼前,立有丫环上前引路。 登上三楼,一位老嬷嬷等候多时,看了旁边一眼。 林若挥退王启年,老嬷嬷方才引着林若进入房中,边走边道:“林大人很久没来看郡主了。” 老嬷嬷是太后的人,在含光殿自小看着郡主长大,出宫后也就顺理成章负责照顾郡主的衣食起居。 太后很看好面前的年轻人,即便这位年轻人八年未曾进过宫,太后仍然知道他在外所做的一切公正事,时常放在嘴边夸奖,老嬷嬷说话自然也就客气许多。 若是换作其他人,比如性直话多的叶灵儿,老嬷嬷可不会这么尊崇。 而叶灵儿也向来不喜欢规矩繁多的老嬷嬷,两人之间斗嘴是时常的事。 “叶小姐也在吗?”林若试探性问道。 “既然是林大人来给郡主治病,老身不会让闲杂人等打扰的。”老嬷嬷语气严肃道。 “倒不是这意思。”林若回话道。 老嬷嬷很烦叶家小姐,一进房间便露出娇色:“林大人来给郡主就诊,麻烦叶小姐出去等候。” 宫中要求让郡主静养,因为这位叶家小姐的缘故,老嬷嬷总是无法做到这点。 看上去十分俏皮的叶灵儿冷哼一声,满脸阴沉的摇头拒绝:“不行,又不是见不得人,我陪在林姐姐身旁也安心些。” 老嬷嬷不想与这话多的小姐斗,硬生生道:“这是宫里的安排。” 别人一听到宫里两字,立马会畏声畏气,叶灵儿可不一样,这老嬷嬷拿宫里压她压惯了,便是听也听腻了,嚷嚷道:“要去你自己出去,别打扰林姐姐。” 这话颇有些反客为主的意思,老嬷嬷一时气急,心想还治不了你这叶家的蠢小姐,跳将起来。 叶灵儿毫不退让,暴脾气上膛,一顿臭骂。 眼看将要吵得不可开交,两人都识趣的出去了,打算出去寻个安静地方继续吵。 “灵儿妹妹禁不起激的,先生这样做有点不称当。”林婉儿是个聪明的姑娘,坐在床间,隔着帷幔,依然能一眼看出林若的小伎俩。 “我不这样引,老嬷嬷也会照做的。”林若搬根凳子坐在床边,笑着回道。 “可先生为什么要这样做?”林婉儿好看的脸生出些不理解的情绪。 “有些话,还是不要让外人听见为好。”林若看着她道。 “叶小姐不算外人,但老嬷嬷算。” 这样一说,林婉儿就懂了,又问道:“什么事?” “先看看病情。”林若搁上腕枕,示意将手伸出来。 林婉儿慢了片刻,将帷幔掀开,也坐在床边,乖巧伸出白如玉器的小手搭上去。 “先生很久没来看婉儿了,可是与我父亲正斗的火热?” (本章完) 88.第88章 靖王府诗会 第88章 靖王府诗会 三根手指搭上手腕,林若探着病情,很平常道:“林相位极人臣,不是我能对付吧。” “也就是说,有能对付之机,先生一定会出手?”林婉儿从他话里品读意思,漂亮的眸子担忧的扑闪扑闪眨着。 林若抬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道:“站在庙堂上的人物才是主宰林相生死的关键,我没有这权力,也没有这机会。” 林婉儿会意,生出一种不知该高兴还是失望的复杂情绪:“婉儿希望先生好,也希望父亲好。” “先生肯定也希望婉儿好。”林若收回手指,略一沉吟道,“脉象较为平稳,病情比我想象中的要好转很多,虽然还无法痊愈,但也快了。” “再给你开几副药配着饮食服用,修养几天后,就可以多出去走走了。” “真的吗?”听着先生的话,林婉儿精致的小脸生动的笑开,高兴的手都无处安放,“婉儿出宫以来,也就上次舅舅带着去过庆庙,真能多出去走走,看看京都,那该是多好的事。” 提到庆庙一行,林婉儿想起那个说话好听的少年,心情不知为何更加激动,同时又有一种无处寻人的惆帐感绕在心头。 林若看在眼里,叮嘱道:“让叶小姐带你出行,注意别染风寒就行。” “会注意的。”婉儿连连点头,“先生,婉儿有一个问题想请教。” 林若安静的听着,没有说话。 林婉儿的眼光停留在清逸脱尘的先生脸上,紧张的捏着手道:“先生是从范府入仕,应该认识那范闲吧。” 这话刚说完,小姑娘便拍了拍脑袋,自言自语反驳起来:“那范闲才刚从儋州入京,先生怎么可能认识,是婉儿糊涂了。” 林若被这行为逗到,温和的笑了一下,说道:“就算不认识,我也可以替你去范府了解的。” “不过,已经没这必要了。”林若又止住道。 先生的意思是,已经了解过为人,觉得很差…林婉儿从话里分析意思。 旋即一想,差与不差又有何区别,她本来就不愿嫁。 林若知道她想多了,解释道:“十二年前从儋州入京时,我曾做过范闲的老师,对于这个孩子的为人,心里还是有着认知的,不用刻意了解。” “先生是那范闲的老师…”林婉儿愣愣的说着此话,脸上露出顾虑之色。 林若看了一眼,轻描淡写道:“看样子,郡主对这桩婚事不是很满意。” “先生这也能看出来吗?”林婉儿有些折服于林若的看人本事,这位先生从小到大,总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郡主有顾虑,想来是因为我乃范闲的老师,觉得如若不嫁,对不住我这位潜心照顾伱的先生。”林若语气和善的讲道。 话风一转,又询问道:“可问题是,我都还未提那范闲的人品秉性如何,郡主心中便已有决定,这可不合常理。” 林婉儿轻轻咬嘴,无法言说。 “看来郡主有中意人了。”林若淡漠审视道。 “什么都瞒不过先生。”林婉儿神色微羞,有些弱弱说道,忽然心一急,连忙改口,“倒也不是先生想的那样,婉儿与他…也就见过一面,只是存着点好感。” 林若嗯了一声,不深究这个让女孩子害羞的问题,回答道:“我没有意见,但陛下不会同意的,郡主得想清楚。” “婉儿不敢奢求太多,肺痨病能治好便是万幸,若最后还是嫁了,只怪没多余的福气。” 林婉儿不比范闲,说不就不,她更多的只有认命。 林若想着范闲让他带的话,嘴角带着笑意,调侃道:“一个不愿嫁,一个不愿娶,倒还真是称对。” “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那范闲也…”林婉儿欲言又止,话语很激动。 林若微笑道:“很巧,我这个学生刚入京两天,也遇到了想要相守一生的女子,所以对于这桩婚事,他与郡主持一样的想法。” “那这桩婚事是不是能…”林婉儿期待着。 林若果断否决:“婚事如期举行,陛下之意不可违。” 林婉儿点点头,表情黯淡,知道自己无法左右,索性不想再提,转而撑起小脸道:“先生没给婉儿带鸡腿吗?” 不好意思,又要让你失望了…林若收拾起诊治工具,摇摇头:“忘了。” 林婉儿嘟着嘴,拉下小脸:“先生不是第一次了,就是故意不想给婉儿带鸡腿。” “知道就好。”林若起身告辞,临走时附了一句,“不过我会提醒郡主日后的夫君,让他记得给你时常带鸡腿。” “先生什么时候也喜欢说笑了。”林婉儿埋怨。 林若的背影传出笑声:“或许不用我提醒他也知道。” 走出阁间,丫环领着下楼,叶灵儿和老嬷嬷仍在草坝上吵的不可开交。 林若想着要不要上去劝劝架。 却见王启年捂着脸走过来:“大人,您终于出来了,我们快走吧。”“脸怎么了。”林若一眼看出端倪。 “大人说来话长,那两人吵架,属下被误伤了。”王启年叹息道,发出嘶嘶的痛感。 “你上去劝架了?” 王启年表示很冤枉:“属下能是那种没有眼力见,自讨苦吃的人吗。” “那是怎么回事?” “是那两人吵架,非要让属下评评理,属下又得罪不起,就稍微说了几句,结果…”王启年不想说了,诉苦道,“大人,那老嬷嬷下手倒没什么,可那年轻小姐下手好重,王某还以为她一个弱女子,不会有什么力道,谁料这一拳好生霸道。” “那你可想多了。”林若走出院中,王启年屁颠屁颠跟在后面,“叶家乃武道世家,叶灵儿虽是女子,却也在七品境界。” “年纪轻轻七品境界!”王启年倒吸一口冷气,还真是低估了这女子。 “没用叶家的流云散手打你就不错了。”林若嘲笑道,出了别院,坐上马车,王启年也跟着进了来。 林若瞪了他一眼,王启年立马委屈道:“大人啦,王某脸遭重,着实有些看不清路,驾马这事是真做不了。” “所以你要让我去驾?”林若不敢想象的问道。 “大人辛苦一下。”王启年竟真说出了这话。 林若轻轻一笑,单手探出,推了一掌,人影轻飘飘从窗口飞了出去,落到地上,惊起一阵尘灰。 “不驾也没关系,那就麻烦王大人跑去范府带个话,就说郡主已有意中人,乃两天前一见钟情。” 林若关好帘子,心想都暗示这么明显了,认不出来可别怪我。 想了想又掀开帘子,对着外面说道:“日落前没回监察院,算旷工一天。” …… 下午些时候,范府的后院,那道身影急匆匆翻了进来,瓦罐碎落的清脆声响起。 范闲与若若正在庭院散步,一听到动响就赶过来了。 “谁!谁又把这些瓦罐堆在这的!”王启年异常愤怒,一手捂脸一手插腰,头上沾着草,灰头土面。 “我堆的。”范闲很坦率的承认,堆在栏前碍眼,所以就转移到了墙角,见着偷偷摸摸行苟且事的王大人,范闲觉得自己做的很正确。 “范公子,大人让王某来带话呢。”王启年揉了揉脸,将原话分文不差带到,瞅了瞅天色,又急忙翻出墙。 若若皱起好看的眉头:“王大人怎么走的这么急?” “不知道,可能被狗追了吧。”范闲心不在焉的说着。 “既然郡主已有意中人,也就是两方都不愿意,如此一来,这桩婚事哥哥岂不是有拒绝的理由。”范若若很高兴道。 范闲也是这样想的,但觉得终究是荒唐了些,婚姻都是父母做主,谁会管孩子的意见,不过至少搅黄的把握大了很多,可以以此为契机与父亲说道说道。 “郡主不是一直在养病?怎么会莫名其妙有意中人。”范闲回过头来问道。 听哥哥这么一说,若若也纳闷:“先生不是说,他们两天前才认识。” 范闲一听这话,才发现自己忽略了重点,庆庙一游,不也是两天前发生的… 范闲生起强烈的预感,赶忙道:“若若,哥哥得去见一见那位郡主。” “哥哥都未娶人家过门,怎么可能想见就见。”若若没办法道,“要不我们还是去求先生吧。” “我上次问过先生,先生拒绝了。”范闲回答道。 范若若却是突然不明所以的问道:“哥哥,月末靖王府有诗会,你要去吗?” 范闲一心只有鸡腿姑娘,那还顾得上这些,摆了摆手。 若若莞尔一笑:“靖王府诗会,叶家小姐肯定是会来的。” “你是说京都守备叶重的女儿叶灵儿?” 若若点头应道:“叶灵儿是婉儿郡主的闺中密友,如果哥哥想见郡主,没准可以请她帮忙。” “既然如此,郡主有没有可能来?”范闲顺着话想道。 若若肯定的回道:“郡主一直在养病,应该不会来,反正以前是没见得她来过。” “那好吧,我们去看看。” (本章完) 89.第89章 姑娘家的争端 第89章 姑娘家的争端 林若回到监察院,沐铁等候多时。 “大人,靖王爷派人来请。” “什么事?”林若边走边问道。 沐铁跟在后面,如实交代道:“靖王府月末有隆重的诗会,王爷想邀您一叙。” 林若一笑:“我记得靖王府每个月都有诗会吧。” “是的,靖王府每月如期举办诗会都成京中一众才子的习惯了。”沐铁也随着笑道。 林若面色古怪道:“靖王爷也不想想,京中不知多少王公贵族家的才子蹲过监察院天牢,让我去,不是存心闹事吗?” “大人妄自菲薄了,当年您可是状元郎,论起才学,那些诗会上自诩清高的风流才子只怕是不及一半。” 沐铁可是在十二年前亲眼见证过这位大人于万众瞩目下提笔作策,现在想起,所体现的魄气与能力,他仍然记忆犹新。 ”你不说我都忘了,以前自己也是个读书人。”林若略有感叹道。 “那大人去吗?”沐铁则问道。 林若想了想,道:“靖王明明最讨厌诗会,还让我去,也是够荒唐。” “还是大人看的明白。”沐铁眉毛一挑,恭道,“靖王爷说了,此次诗会,一是好久没见大人甚是想念,二是靖王爷自己也烦,懒得多说,所以让大人出场吓吓,去去热闹。” 林若翻了个白眼,没甚兴趣的挥挥手:“李治真是又胡闹又无聊。” …… 范闲对于靖王世子的印象不算太差,酒楼与礼部尚书世子郭保坤争论的事件中,这位世子出来做过调停。 “若若,听说靖王世子是位风流才子,是真的吗?”去往靖王府的马车上,范闲揪着八卦思忖道。 范若若有些微羞,没有隐瞒道:“原来哥哥才进京不到半月就知晓的这么清楚了。” 范闲考虑的不是这个问题,想起上次的酒楼事件,说道:“靖王世子在京内的风评有些荒唐,但见到妹妹,却显得十分守礼。” 范若若终于知道哥哥想的是什么了,娇嗔道:“哥哥说什么呢,妹妹好歹是京中的才女,世子殿下不敢在面前失态也是正常的。” “不正常,再克制也不会守礼到一口一个若若妹妹,目光时刻不移的看着。”范闲点评道,男人的直觉告诉他,这位靖王世子对他的妹妹可不是单纯的仰慕才女之名。 若若似乎没有发现这点,仍然强硬的解释道:“妹妹与柔嘉郡主交好,靖王世子对妹妹说话做事亲昵点也是正常的。” 但说完这话,便是若若也觉得有毛病了,小脸扑的红起来。 范闲毫不介意的问起来:“若若对这位世子观感怎么样?” “妹妹没想过别的事情。”范若若小声道。 “放心,哥也不支持你嫁给这样的男人。”范闲嘿嘿笑道。 范若若脸庞泛起一抹红晕,生气道:“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哥哥也要拿出来说。” 范闲摇了摇头:“这可说不定,达官贵人间素重姻情,加上靖王府与我范家又交好,保不齐哪一天合计定下来也不是什么常理之外的事。” 范若若顿了顿,开始思索起可能性,一想还真不小,显然她是抗拒的。 范闲见状,直起身子正经道:“放心,有哥哥在,妹妹不想嫁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逼迫不了。” 范若若噗地笑出声,心想他这哥哥平日里还真是不正经,说话也很嬉戏。 “不过话说回来,妹妹到底想嫁何样的人?”范闲话锋一转,又打起趣来。 范若若带着少女的羞赧,低头嘟囔:“妹妹都说了,不想这些事。” 范闲点头一笑:“随你,不过眼光别放太高,毕竟普天之下,哥哥可实在找不出能与先生相比较之人。” “哥哥竟然连先生也拿来取笑。”范若若眸子怨怨盯着。 “哥哥只是想,得给妹妹配一个像先生这样的人才能放心。”范闲解释道。 范若若掩嘴一笑:“那就是哥哥眼光太高,世上那还有先生这样的人。” “是没有,所以不管是谁,只要妹妹喜欢就好。”范闲很干脆道。 马车很突兀的停住,靖王府到了。 月末发白的天里,靖王府门口来来往往,涌着不少士子才人。 年轻的靖王世子李弘成颇有雅致的与下人们齐站门口,欢迎一众来宾,客人们受宠若惊,却也明白世子迎的不是他们,暗自猜想着今日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贵客。 靖王世子迎的自然是那位初入京都的范闲,靖王府与范府本就交好,酒楼一见,他对这位有着真性情的少年大感兴趣。 见着范府的马车到来,李弘成立即迎上去,对着下来的客人作揖:“若若妹妹来了。” “范兄也来了。” 范若若微微行礼,问世子安。范闲抱了一拳:“来的晚了些,让世子久等。” “不晚,范兄能来就是好事。”李弘成微微一笑道,便引着两人往府内的园子走去。 靖王府后园中,吟诗作对的场所选在湖边的草地上,此时已经坐满了文人士子,他们围着案几而坐,三五成群抿酒而笑。 与靖王世子浅聊一下,范闲便独自靠着偏位的案几坐下,托着下巴散发思维,尽量不引人注目,毕竟自己来此地目的又不是为出名扬气。 目光看向拉着白幔遮挡的亭中,那是才女姑娘们坐聚的场所,范闲竖着耳朵,静静等待着妹妹的好消息。 懒懒地倚着案几,时不时有打量注视而来,范闲瞥了一眼,不怎么在意。 时候久了,范闲惊奇的发现有几道目光带着不明觉厉的恶意,不由得在场间搜寻起来。 这一看,才发现原来郭保坤一行人也在邀列中,正坐在湖边中心位置使着扇子,引经据典。 他们自然也察觉了范闲的到来,只是刻意藏住了目光,暗暗揣摩着阴谋。 范闲一笑,想着这些人玩文学不是耍流氓吗… 湖那边的凉亭中,围聚着十几位官宦世家的小姐,握笔作诗,互相开着玩笑,一派其乐融融。 “考题已出,若若小姐作首诗吧,让姐妹们见识一下。”有位小姐说道,迫不可待着想看这位才女即兴一首,与湖边的才子们斗一斗。 若若乏味的摇摇头,示意才思枯竭,转而看向叶家小姐,关心道:“林姐姐还好吗?” “好多了。”叶灵儿大咧道,声音一点儿也不温柔,她是个练家子,在这群柔弱的女子中倒显得格格不入。 “是吗?”范若若惊喜道,“妹妹认识一位名医,改天可以给林姐姐瞧瞧。” 范若若以为对方没有拒绝的理由,谁知这位性子急躁的叶小姐想都没想,一口回绝:“不用了,有林先生照护,林姐姐要不了些时日便可痊愈。” 柔嘉郡主正在给若若磨墨,听到林先生三个字,美丽的脸庞忽地抬起,小目光亮了又亮。 算盘失了,范若若苦相毕露,暗想着怎么被先生坏事了呢,如此一来,她竟不知该用什么手段才能让叶灵儿心甘情愿带着哥哥进那皇家别院。 叶灵儿全然注意不到别人情绪的变化,心中思索,道出自己想法:“伱哥哥来了没?” 范若若点头:“自然来了。” 叶灵儿很直白的说道:“那好,安排我与他见一面,谈谈与林姐姐的婚事。” 范若若一怔:“怎么个谈法?” “林姐姐并不喜欢他,我希望他能主动退了这桩婚事,不要强求。”叶灵儿接着说道。 殊不知此话一出,场面迅速冷了下来,诸女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范若若皱着小眉头,感到微怒,这话说的好像是自己哥哥贪图人家美貌,死缠烂打一般。婚事乃陛下钦定,明明哥哥也无可奈何。 “搞的好像我家哥哥就喜欢你家林姐姐一样。”范若若说话也不矜持了,怼上脸去。 叶灵儿哼了一声,冷冷道:“正好,既然双方都不乐意,就更应该退。” 范若若回应的冷冷一笑:“行啊,灵儿姐姐自己去宫里找陛下说吧。” 为什么要哥哥主动退这桩婚事,那降下的罪责谁来承担?范若若很不满先前的话,觉得没有道理可言。 眼看愈演愈烈,柔嘉郡主出来打和,娇滴滴说道:“好了,你们俩别吵了,有什么事私下好商量,众姐妹看着呢。” 叶灵儿闭上了嘴,打算等完诗会亲自去寻范闲。 范若若则不依不饶道:“非要搬上台面找罪受。” 叶灵儿气冲冲的,一想自己是理亏,就没顶嘴。 见事态平息,柔嘉郡主扯住若若衣袖,小声问道:“林先生的红楼为什么前八十回和后四十回文风不一,水准降了些。” “会不会是林先生没空,寻人代写了。” 范若若听着这话,内心同样纳闷起来,她也通读红楼全著,自然发现了这个问题所在。 只是在红楼这本书上,先生虽有修改,真正的作者却是哥哥,哥哥闭口不说,她又哪知道。 柔嘉郡主想的与若若恰恰相反,红楼乃林若背后的书局出版,在京中并不是什么密谈,柔嘉郡主自小便听靖王爷吹嘘林若才学过人,故而认为红楼也是其作。 加上多般询问,若若也从不透露内幕,柔嘉郡主当其默认,自然而然认定下来。 在父亲的耳濡目染下,这位郡主打小就对林若观感极好,在其拜访靖王府的日子,经常请教文学诸类的问题。 林若总是会不厌其烦为她讲解,时候久了,才学之高,让小姑娘对林若是愈发崇拜,特别是经过红楼熏陶,这种崇拜渐渐上升到了迷恋的程度。 范若若盯着郡主一脸的小心思,怎么会不知道她对先生的热衷呢,别过脸去,不想与她多说。 (本章完) 90.第90章 范闲作诗 第90章 范闲作诗 柔嘉小姑娘水灵的眼睛张望着,小手拍上去:“若若姐姐怎么不说话。” 范若若幽怨的剜了一眼,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苛待这位性子柔弱的闺蜜,轻声轻气道:“姐姐也不知道。” 转而又一笑:“等先生来靖王府,柔嘉妹妹当面去询问吧。” 这话明显是玩笑话,平日里温柔善良的若若居然逗起了小姑娘。 柔嘉郡主愁眉一声,抿着小嘴为难道:“林先生又怎么会来参加诗会呢,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保不齐王爷请来了也说不定。”范若若晏晏一笑,她心里也知道先生是不会来的。 柔嘉郡主估着时间,泄气道:“林先生都快两月没来王府了。” 心念一动,柔嘉郡主殷切道:“听说姐姐经常去监察院寻林先生,妹妹也想去,可爹爹就是不允。不如姐姐假借带妹妹出去玩,在一起去监察院吧。” 范若若轻轻一笑,故作为难道:“那可不行,靖王爷会发脾气的。” 这说的倒是实话,每次一提要去监察院,靖王爷就会对两个小姑娘发脾气。 说着什么监察院的老跛子阴险狡诈的很,藏着一肚子坏水坑小姑娘呢。 范若若去了监察院不少次数,只是很少见到那位院长,所以无法印证真伪。 父亲大人对于那位院长也总是类似的评价。 但她心里还是向着先生,先生说院长为人很好,若若便坚定不移的信了。 前些年这位院长在京都闹过一桩大事,当街吐贪污受贿的宰相一脸口水,朝堂震怒,陛下下旨罚俸三年。 这样的人又能坏到哪去呢,范若若心里还是有明数的。 一提到红楼,亭间诸女们来了兴趣,她们不善作诗,但论起话本,个个兴致高昂。 红楼里的意境深远,就像是为她们这些不能出阁的富家女子量身打造的一般。 “红楼真是那位林先生所作的吗?”小姑娘们凑着小脸,期待无比。 坊间传闻不少,但闹归闹,谁也不会真信,但若能听到若若小姐亲口证实,那便算是板上钉钉的事。 见着诸女激动的神情,冰雪聪明的范若若心里叹了一口气,好看的皱着眉尖:“红楼不是我家先生作的。” 这话落在亭间,半真半假。 柔嘉郡主眉心紧蹙,听不得这话,认为若若在刻意遮掩,但实在想不出其中的原由,无端端有些生气。 “听说这位林先生冷漠无情,逢人就抓,在官场名声极差,是不像能写出红楼这等佳作的人。” 不知哪家的小姐这么说道,引来不少附和。 范若若出声打断,精致的眉眼染了些怒气,厉道:“休要恶语中伤,先生抓的人从无无辜。” 小姑娘本来就是道听途说,这样一来,脸色一片涨红,被吓得乖乖止嘴。 没有人想到,平日里温柔可人的范府才女在今日接连发着脾气。 柔嘉郡主若有若无在一旁帮腔:“在百姓里经常听人称道林先生,想来人品不差。” 叶灵儿沉默不语,她与这位林先生交情不深,知道的却比在场多的多。得林姐姐看重,品行自然不差,想着于情于理也该为其说点话才对,但心里堵着的气未消,索性打断念头。 靖王府外,监察院的马车驾临,下人们早得安排,不敢怠慢,王府的管家更是老早便候着。 “林先生来了,王爷在厅中等候多时了。” 林若嗯了一声,轻车熟路进府,都不需管家带路。 在他身后,数十位监察院的官员鱼贯而入,手中持着刀,冷若冰霜。 有下人惊着,慌忙道:“府中是不是有哪家王公贵族子弟犯了事?” 管家疾言厉色喝止:“林先生是府里的贵客,不准妄评。” 一路行到后园外,听着繁杂琐音,林若放慢脚步,问道管家:“后园发生了何事?” 管家奉承一笑,如实交代道:“貌似是郭公子与范公子起了些争执,若若小姐作了首诗为范公子出头。” “什么诗?” 管家摇摇头,眼光一抬:“不知,不过其中一句便是我这不懂数的也觉得甚好,好像是什么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听着甚有遐想。” 林若一听,这哪是若若作的,定然是范闲作的才对。 管家很快印证他的想法:“若若小姐说此诗是范公子十岁时在儋州所作,今日拿出来给诸才子瞧瞧,但郭公子一行人甚有疑惑,不太愿信,争论就更大了些。” “然后呢。”林若又问道。 说到这,管家乐呵呵起来:“范公子作了首诗自证,实在惊为天人,才子们嘴都闭不上了,那郭公子更是没了脸面。” 靖王府与范府是世交,面前这位又与范家关系匪浅,管家自然是使劲对着范公子夸,“范公子也是位洒脱人,作完诗蹲茅厕去了。””好诗,好诗啊!千古忧愁,尽在浊酒一杯。” 后园里,靖王世子李弘成已经看傻了眼,嘴里不断吐出对这首诗的赞赏,席间之人纷纷沉进去,啧啧称奇。 诗会热闹非凡,作为看客的才子们羡慕嫉妒恨,搞事的郭保坤一行人颜面尽失。 却在这时,一行身着厚色黑衣的队伍走进园中。 在场的士人才子们皆是一怔,目光躲闪,沉头下去,场面静的不能再静。 “监察院的人怎么来了?”一些才子窃窃私语,不知他们是想抓席间的哪一位,个个惶恐。 为首的年轻人粗略的扫了席间一眼,众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李弘成心头一凛,上前去拱了拱手:“林先生怎么来了,可是来见父亲大人的?” 他自然不会问林先生是来抓谁的,但看这阵势,明摆着就是来抓人的。 林若很出奇的问道:“听说有人作了首好诗?” 李弘成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眼光一瞥,立有幕僚清客将诗稿送过来。 “范公子作的,请林先生过目。” 林若拿起诗稿,看的很满意:“字写的不错。” 李弘成脑子有点钝,不评诗评字?一时没听懂话语间的意思。他哪知道林若是在感叹十二年前的功夫没白费,这小子的字终于能看了。 交还诗稿,林若面色一寒,侧脸轮廓带着不可言说的威严,朝着席间喊道:“郭家世子何在?” 听到自己名头被提起,席间的郭保坤慌的不成人形,手脚忙乱起身,歪着步子躬身上前,对这位早年间的太子老师深深作了一礼:“拜见林先生。” “他是来抓郭世子的?” 席上的才子们庆幸与惧怕的双重神色交织在脸上,一想到这位监察院的大人连当朝宰相都不惧,抓一位小小的礼部尚书世子又算得了什么。 林若看着抬不起头的才子,严肃问道:“为何来这里?” 郭保坤咽了两三口唾沫,好像是嗓子发干似的,怯怯道:“靖王府诗会,凑凑热闹。” 他貌似明白了这位林大人为何叫他的原因。 李弘成也懂了,本来想为其说说话,但一想还是闭嘴为好。 林若丝毫不给这位郭家世子留着情面,声音很低,像是只给他一人听的,冷冷的斥责道:“身为太子伴读,参加靖王府诗会,你是脑子坏了还是从来就没有脑子?” 京中谁人不知,靖王世子投效二皇子,举办诗会为其招揽人才,没想到,竟连太子身边的人都招来了。 意识到严重性的郭保坤脸色惨白,嘴唇抖得厉害,赶忙道:“误会,我现在就走,日后绝不再参加靖王府的诗会。” 郭保坤屁溜溜独自一人走了,便是连随他而来的好友们也顾不上。 场间的人一头雾水,李弘成则解释道:“林先生,此次诗会绝无其他想法。” “我知道,你们继续。”林若轻描淡写回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带着人朝大厅而去。 这下,李弘成也一头雾水了。 湖那边的亭间,范若若捂嘴笑着,眸子异常清亮。 叶灵儿问了一句:“你笑什么?” 范若若饶旧笑着,随口答道:“没什么,只是头一次见一个大男人能被吓成这样。” 听到这话,亭间的一众姑娘们也忍不住露出优雅气质的微笑,在她们看来,这位林大人气质出尘,真寻不到什么吓人的点。 叶灵儿没笑,但很不屑道:“懦弱成这般品性也配称男人。” 有小姐提起趣事道:“这林大人真是好看,难怪淑贵妃家的外甥女一直嚷嚷着要嫁给人家。” “那嫁了吗?”亭间不少姑娘好奇起来。 那小姐将话题传过去:“这就不知了,伱们应该问若若小姐。” 柔嘉郡主神色紧张的捏着小手:“若若姐姐,林先生真要娶妻了吗?” 范若若想了一会,打着谜语,淡淡回道:“妹妹得去问先生。” 柔嘉郡主一听,当即起身,往亭外走去:“我去厅里寻父亲去了。” 范若若也跟着起身:“姐姐陪你一起去吧。” 只是刚出亭外,阴魂不散的叶灵儿便拉住了她:“我们找个安静地方说话吧。” (本章完) 91.第91章 范闲的计谋 第91章 范闲的计谋 “怎么,又要说我哥的坏话吗?”范若若显得很不耐烦道。 叶灵儿本来气消,一听温柔的范家小姐说话还是如此刻薄,言语厉害道:“你哥哥作的真是一首好诗,你把他带靖王府来,想必是为了借机抢些名头,好顺理成章娶林姐姐吧。” “先前还说什么本来就不喜欢,岂不互相矛盾。”叶灵儿语不休道。 范若若冷哼一声,觉得这叶家小姐除了会些男人的手段,说话还真是荒唐可笑,出言反驳道:“我家哥哥才学过人,出些名头又如何,就一定是为了娶你家林姐姐?这世上靠名头做的事多了去了,叶小姐未免太自以为是。” 叶灵儿知道自己说不过眼前这位牙尖嘴利的才女,直接道:“不想与伱说这些,你就告诉我先前所说,范闲也不想娶林姐姐的话是否可信?” “自然可信。”范若若没有犹豫道。 只是这话刚出,便遭到一道强有力的男声否定:“不可信啊。” 范闲刚从茅厕出来,路过亭边便见到这幕,顿时有些庆幸自己阻止住了妹妹的擅作主张。 那位林府郡主极有可能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鸡腿姑娘,范闲想着必须寻个合适方法见一面考证才行。 “范闲?”叶灵儿心气刚缓,这一下又涌上来了,质问起范若若:“范闲都承认了,你还说他不想娶我家林姐姐。” 范若若跺了跺脚,竟被自己哥拆台子了,气急地瞪了一眼道:“哥,你自己跟她说吧,妹妹寻先生去了。” 范闲一见到这位叶家小姐便知道对方是位不知人间疾苦的缺根弦少女,否则也不会激到自己那聪明伶俐的妹妹。 对付此类人,通述仁义道理是没用的,说话得干脆利索,让她自认有理才是。 “叶小姐,我能与婉儿郡主见一面吗?”范闲直接的表明意思。 叶灵儿自然是拒绝,见这范家少爷没与他拽文邹邹的词汇,语气和缓很多:“林姐姐并不喜欢你,何必强求。” “不是强求,在下是去与婉儿郡主商量退婚之事。”范闲嘿嘿一笑,这总得让见一面吧。 叶灵儿是绝对没想到范闲会说这话,微微发愣,反应过来道:“那也是不行的,你直接退婚便是。” 范闲突然脸色一黑,暗想到底是缺几根弦,说出不顾是非的话,真将赐婚当作儿戏? 镇了镇神,范闲还是好声好气道:“范家实力单薄,若能有郡主支持,退婚一事无疑更有机会,所以与郡主商量一下也是有必要的。” 叶灵儿仔细一想,觉得有理,说道:“但我还是要去与林姐姐说一下,林姐姐同意见面才行。” 范闲笑了笑:“当然,恭候叶小姐消息。” 这桩闹剧终于结束,范闲不得不承认,与其说话过于费神,但只要说对点,还是挺好沟通的。 他的计谋虽然撞骗了些,但终归是能见到郡主最稳妥的法子。 …… 靖王府的大厅里,喜欢园艺的靖王爷一见到林若便忍不住骂娘的本性:“我儿子是蠢猪一个,你怎么也成蠢猪了?与郭家那傻小子说这话,你这不是将自己的位置明晃晃定到太子一党吗?” “能不站位就别站位,别跟我那蠢猪儿子学。” 李治一个一个蠢猪骂着李弘成,还不解气,握着茶杯在桌上震。 林若一笑,知道靖王表面上暴躁随性,实际是个无比精明的人物,耐心解释道:“话是这样的,但太子殿下敢收我吗?” 李治立时想到里面的玄机,笑道:“还是你小子聪明,本王收回刚才的蠢猪两字。” 谁不知道这位监察院大人在朝中树敌无数,便是太子一党也折了不少在其手下。 就算太子能不计前嫌与林若重归于好,朝中大臣也断不会同意,单说礼部尚书郭攸之就必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前些年间,他可没少被这年轻大人玩弄。 太子不算个聪明人,但也不至于为单个人拆城隍庙竖土地庙,干因小失大的蠢事。 毕竟与林若勾搭上,得罪的可是朝中大半人。 ”既然如此,陪本王逛菜圃子去。”李治放宽心,说话也轻了许多。 林若点点头,却道:“事先声明,我可不帮王爷锄地。” “谁稀罕,本王还怕你将苗毁了呢。”李治嫌弃道。 两人正要出去,柔嘉郡主颠着小步跑来,用着细微的动作整理衣裾,又理了理面色,方才悠悠进厅,裣衽施了一礼:“柔嘉见过先生。” “郡主长高了。”林若温和一笑道。 柔嘉小姑娘的心仿佛要化了,两颊微微染上红晕,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厅中。 正在此时,李弘成慢一步赶来,显然是不放心适才的交代。 一见到这小子,李治眉头一皱,破口大骂:“你这头狗日的蠢猪,不好好在后园与那群狐朋狗友卖弄风骚,来这干嘛。” 李弘成有些无语,但他已经习惯了父亲的口无遮拦,面色没有多大变化,苦笑道:“父亲息怒。” 只是单纯的柔嘉郡主显然难以接受,听着父皇接二连三爆粗口,脸红的不能再红,禁不住偷偷瞥了一眼林若,顿觉好生丢脸,有跺脚的冲动。 四人结伴出厅去后园的菜圃子,路上若若慢赶慢急也来了,朝几人行礼,加入队伍中。李治脸色突然就不好看了,当众批评道:“狗日的怎么你小子一来,人全扎堆上来了,当心别把本王菜圃子踩烂了。” 范若若掩嘴偷笑,心想靖王爷还是这么好玩。 柔嘉郡主埋怨道:“爹爹别说了。” 一看到自己女儿羞的不成样,李治终于收敛起暴脾气,咳了两声缓解尴尬,轻笑道:“十二年前本王就已经有儿女伴膝,那时你是孤身一人,十二年后,本王儿女成人,再见你还是孤身一人,就没什么成家的想法?” “本王劝了你十二年,能不能听一听,真当屁放了?”李治脾气瞬间又重起来。 一提到谈婚论嫁的问题,林若是真的语塞,便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来到好哥们府中也会遭受这无妄之灾。 范若若适时出来解围:“这种事是看缘分的。” 李治一恨,骂道:“你看,都将狗日的范建家姑娘也带坏了。” 范若若气了起来,靖王爷又当她面骂父亲大人。 李治大手一挥:”不然,本王委屈一下,将柔嘉许配给你算了。” 柔嘉郡主一听,心突然就要跳出来,小脸红的发烫,手扯着父亲衣袖,根本不敢抬起头。 竖着耳朵的李弘成心中一惊,暗道父亲这么快就将妹妹卖了。 范若若更生气了。 林若同样惊讶抬眸,随即平淡下来,摇头道:“不好。” “嫌太小是吧,那就等两年,等她长大些。”李治又说道。 我是这意思吗…林若再次摇头,强硬道:“不行。” 李治冷哼一声,强行给自己留面子:“说说而已,你还真信了,就你小子树敌的水准,本王姑娘跟着你,怕不是得三天饿两顿。” 林若松了口气:“王爷知道就好。” 柔嘉小姑娘伤心了,只是没人注意。 他旁边的哥哥李弘成偷偷望着敬仰的才女若若小姐,想着父亲怎么不提这茬。 来到菜圃子园里,李治发现范闲这小子老早躺在他的竹椅上,心里一气,骂道:“你怎么回来了。” 适才范闲蹲茅厕时,李治在菜圃中干农活,他俩才见过一回,也算聊的来。但一听说这漂亮的少年也是范建的儿子,李治骂骂咧咧将他赶走了。 范闲起身向所有人行了一礼,挨个打过招呼才道:“吟诗作对这种东西,太无聊了。” “哥哥才作一首大诗,还无聊呢。”范若若气消了,在旁笑道。 李弘成也不满道:“范兄谦虚了。”意思是太会装了。 李治却很赞同这小子的观点,又骂道:“吟诗作对这玩意儿,都是蠢猪才会干的事,屁用没有。” 这话一出,场间所有人都黑脸了。 唯有范闲笑出声,但旋即一愣,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也在其列。 李治又重重咳了两声,将手负在身后:“玩笑话,可别自己代入。” “王爷是这样的。”林若含笑道,看着他拿着锄头自顾自进入菜圃子里干活。 偌大的靖王府诗会,来客们发现被忽视了,散的极快。日头未下,后园便空了。 当日头真正落下时,最后一拨人也离开了靖王府。 与先生告别,滕子京驾着马车回府。 范闲衬着头坐在马车中,想着自己的鸡腿姑娘,生出笑意。 范若若问道:“哥哥,你说服叶小姐了?” 范闲点了点头:“不出意外,很快便能见到那位郡主了。” “若林姐姐并不是鸡腿姑娘呢?”范若若又道。 “不是便不结,我一定会将鸡腿姑娘找出来,哪怕她已有婚约,不管是在哪个混蛋手里,哥哥都要抢过来。”范闲镀了镀气,说的很霸道。 范若若一笑:“哥哥的诗想来要不了几天便名扬京都,到时鸡腿姑娘自己送上门也说不定。” 与范闲待久了,她也开起一些小玩笑,若若有些埋怨,说道:“还是在先生身边好,在哥哥身边,真要被带坏了。” 范闲哼了一声,心想自己只是可能不正经些,坏倒不至于。 (本章完) 92.第92章 醉仙居 第92章 醉仙居 第二日的东宫之中,郭保坤跪在门口请罪,昨日的那篇诗文传遍京都,连带着郭保坤参加靖王府诗会的消息也传了出去。 为表忠心,身为宫中编撰兼太子伴读的郭保坤一大早入宫请罪。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大江滚滚来。”太子李承乾坐在高位上,手中捧着昨日那篇诗文念叨,对着旁边的辛其物道:“这范家的私生子倒也是个人才,写出这等好诗。” 辛其物点着头,不做话语上的应答。 李承乾叹了口气,将诗文放到一边,揉了揉太阳穴,有些苦恼:“可惜姑母不喜欢,这人抢夺内库,将来必是大敌。” 辛其物自然知道那位长公主在太子心中的地位,自从四年前陛下定下婚事,将内库作为聘礼易手,下旨婚后转交到范家私生子手中,长公主便已经将范闲当做敌人。 于是这几年不断以母亲的名义阻止,而后在陈院长的巧妙助攻下,陛下暂时搁置了婚事。谁料两月前陈院长回乡省亲,范大人火速进宫说服陛下,又将范闲快马带回京都,打了一手猝不及防。 这桩婚事到现在似乎已经成为板上钉钉的事没跑。 长公主哭遍宫中每一处饶是无任何用处。 “殿下,实在没必要因为内库与范家交恶。”辛其物闷了很久,还是说出了心里话。 “范家并未投靠二皇子,目前属于中立位,交恶是最不可取的。” 他一直主张与长公主拉开关系,莫要牵扯太深。 太子之所以是太子,就在于地位稳固,只要不做出格之事,不在朝中惹出太大争议,纡尊接纳,守节不移。 哪怕宫外的二皇子闹出天大的动静,太子的尊位饶旧是不可撼动。 内库的争斗,极有可能使太子陷入漩涡,辛其物一直不赞同跟随那位长公主的行事。 李承乾貌似并不想听这话,有些厌恶的抬了抬头:“以后莫要言这种离心离德的话,我们与姑母是同一战线。” 辛其物低下了头,悻悻道:“若殿下,那范家私生子来日真获得内库掌权的位置,我们岂不是得不偿失。” 辛其物的意思很简单,不拉拢也远没有必要打击,如此一来哪怕内库的大权真落出去,东宫仍然有回旋余地。 辛其物并不希望将一切把握放到长公主手上。 “不行,这样的做法会让姑母寒心。”李承乾没有犹豫的拒绝,他很多方面都能听进去话,唯独在姑母的事上,他听不进去。 辛其物无可奈何闭上嘴,他所担心的远远不是与范家交恶,而是宰相大人与长公主的关系似也到了穷途末路。 陛下定婚,宰相大人从未反对过,只是碍于长公主之意,没有明确支持。若那位晨郡主满意婚事,宰相大人心意一定站在女婿这边,届时东宫的势力又得裂上一轮。 李承乾显然没想这些,浅喝了口茶,终于看向门口:“郭保坤,起来吧。” 礼部从始至终效忠东宫,李承乾好色,也确实在某些方面懦弱,但他不是傻子,会因为一次诗会怀疑下面人的心。 “以后注意分寸言行。”太子不耐烦道。 郭保坤重重磕了两个头,才抓着裤角起身。 李承乾看了一眼,问道刚才的交代:“你是说,此事是林先生赶你的?” 郭保坤眼中闪过一丝光彩,赶忙道:“林先生或许还是心系东宫的,我们没准可以将其招过来。” 此话一出,辛其物不屑的哼了一声:“郭编撰说这话前最好先问问尚书大人的意见。” 他以为这位太子身边的伴读能有何其高见,没想到竟是蠢猪一只,说话毫无根据,东宫为何收这样的人做伴读,辛其物感到很不解。 郭保坤解释道:“以往的恩怨完全可以化掉,若能将林先生收过来,东宫的实力无疑强很多。况且林先生本就是太子的老师,这等关系更不应闹成敌对。” 太子微微动容,他心里还是念着老师的情分。 见状,辛其物一盆水浇到脸上,直接道:“且不说林大人有无心思,单论他在朝中的树敌,东宫就不应与其有太多接触,得罪也是没必要的。” “林先生昨日已经向东宫示好,怎么会没有心思。”郭保坤质疑道。 辛其物冷冷说道:“我辛某十年前与林大人也算至交,依我看,林大人只是单纯觉得郭编撰太蠢,做出这种没道理可言之事,忍不住说几句罢了。” 郭保坤那张脸咻得红起来,咬牙怒齿。 李承乾挥挥手,止住两人争论的闹剧,转而问道:“林先生的立场到底如何?” 辛其物俯下身子,沉了沉声道:“林大人嫉恶如仇,根本不会在朝堂上站派,我们也别想着拉拢他,平常对待即可,既不打也不迎。” 李承乾无奈应了一声:“按照辛大人所说办吧。” 辛其物又道:“由于郭编撰的鲁莽行事,怕是朝中很多人会认为林大人是站在东宫这边的,当务之急还应传出消息,趁早撇清关系才是。” 李承乾想了想也是,一应交给辛其物办了。…… 去往醉仙居的马车上,范闲打着瞌睡,暗想着李弘成是何意思,在今日邀他一聚。 想来是欲为那位不显山水的二皇子拉拢自己吧。 车外传来滕子京的声音:“少爷,麻袋准备好了,那郭保坤回府的路线也已经调查过。” 范闲差点落空摔在车厢里,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上次酒楼事件后,还秘密指使滕子京调查过郭保坤。 昨日王府诗会,郭保坤言语带刺,处处紧逼,范闲有了想揍他一顿的冲动。 这个冲动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他的精心算计,想借此毁坏名声,以逼迫宫里取消婚约。 可现在看来,在确定那位郡主极有可能是鸡腿姑娘的前提下,范闲动手无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范闲打消了想揍郭保坤一顿的冲动,向车外摇摇头:“暂时放置下来,日后看情况。” 若那郡主并不是鸡腿姑娘,再揍郭保坤一顿毁婚也不迟。 滕子京很疑惑,心想准备了那么久,你一句不干就完了。 不过一想,那郭保坤虽然厌恶,但身份毕竟高贵,不惹事端是好事,只是苦了自己这些日子不分日夜的调查。 “醉仙居,这酒楼名字还挺有味道。”范闲转而讨论起靖王世子的邀约。 车外的滕子京一滞,应答道:“少爷,这是青楼…” 范闲也随之愣了愣,险些忘了靖王世子的习性,一想到婚约,若是让鸡腿姑娘误会…他立马打起退堂鼓。 滕子京在外笑了笑:“少爷无事,我们在日落前回来,只要不留宿,便不算什么。” 招待客人并不一定要选在酒楼中,流晶河上千百画舫,的确更有一番雅兴。 达官贵人相聚多选在这些地方,就更别提风流的靖王世子爷。 ”听说醉仙居上有如今最火的魁司理理,此女与靖王世子交好,怕是会引出来招待少爷。”滕子京打起趣,有些怕少爷把持不住,所以夜不归宿。 范闲咳了两声,毫不在意,自认为他的自矜力还是挺强的。 放下心来后,又在车厢里自顾自打起瞌睡。 …… 监察院内,这段时间案子减少,里外的官员都显得十分清闲。 王启年从院外回来,直奔一处办事间:“大人,范公子去流晶河了,想来是要进醉仙居,需不需要派人暗中保护。” 林若坐在位上,将笔搁下,沉吟道:“醉仙居历来没任何动作,不用管。” “保不齐今日就有动作也说不定。”王启年嘿嘿笑道。 林若瞪了一眼,王启年立时严肃:“听大人的,大人的判断一定没问题。” “还是要做些准备,让四处和六处各派人手,不用监视醉仙居,但务必让他们不知不觉落入瓮中。”林若说道。 “是,大人。”王启年应声,旋即又不正经起来,笑道,“醉仙居作为北齐的谍报机构,在京中隐藏极深,能被大人一眼看出来,啧啧,大人简直就是天生做暗探的料子。估计没人会想到,那位扬名京都的魁司理理,竟也是北齐的密探。” 林若冷冷看过去:“伱是没事干了吗?无聊到在这拍马屁,要不然我给你找点事做。” 王启年闭上嘴巴,乖乖出去。 只是刚出去几步,王启年屁颠又跑了回来,慌忙在房中寻躲避地。 见无处可逃,索性站在大人背后,强装镇定。 冷师兄兴冲冲进房,欣喜无比:“林大人,试试冷某新研制的毒药。吸取上次教训后,我微微作了改进,这回一定能毒死人。” “王大人正好无聊,便让他来给你试药吧。”林若看了一眼,淡淡道。 冷师兄眼前一亮,露出贪婪的神色,步步紧逼:“有王大人试药,那便是再好不过。” 王启年泌出汗水,身形一歪,破窗而走。 冷师兄看呆了:“我记得这破子棂窗挺硬的。” 林若挨了一身木屑,有些生气:“不只硬,还很昂贵,传下去,这个月王启年的俸禄扣一半。” (本章完) 93.第93章 进入皇家别院 第93章 进入皇家别院 一听到俸禄减半,王启年顿感天要塌陷,脚步一滞,连忙从窗外爬回房中,帮林若理头上的木屑,哀求道:“大人,这可不行啊,回去媳妇会打死王某的。” “打死你关我何事?”林若饶旧坐着,平静说道。 王启年苦涩不已,心想大人变了,不再是以前善良温柔的大人了。又打起另一张苦情牌:“大人是见过王某家霸霸的,娃正在长身体,可不能没营养补充啊。” “那你少吃点不就行了。” 额…王启年彻底无语。 林若笑了笑,感觉自己怎么隐隐有资本家那无耻的剥削精神,于是收回此话。 冷师兄又凑上来:“老王,试试嘛,不碍事。” 林若见着这个骗小孩的怪大叔,一次两次就罢,还来第三次,目光直怼去:“冷大人,你也是没事干了吗?” 冷师兄挠了挠头:“费老不在,冷某统领三处,兢兢业业制毒,传毒,用毒,很敬业的好吧。” “合着费老出走这么多天,伱就制了一款毒药?还是个半成品。”林若觉得水平堪忧。 冷师兄一听这话就来劲,忿忿道:“谁说就一款,冷某研制的高端产品多了去了,今日就给尔等展示一下。” 说罢,冷师兄脱下身上的外衣,露出里面的长袍:“看到没,防袭衣,坚固硬实,火烧剑捅都是小意思。” “但禁不住一直烧和一直捅啊。”冷师兄微微提醒,“对了,碰到开山斧之类的利器,建议直接跑。” 随即又扯开袖子道:“看,最新研制的弓弩,轻拍一下,立即出箭,快捷方便,用作偷袭最适宜不过。” 说着,冷师兄情不自禁朝房外射了一箭,一位路过的同僚不幸中招。 王启年一惊:“大人,出人命了。” 冷师兄表示习以为常,淡定道:“无妨,此连弩杀伤力低,唯有射到要害方才致命,等一下他就活蹦乱跳起来了。” “那这也没什么用啊。”王启年怀疑道。 冷师兄不屑一笑:“你就说快不快吧。” 王启年无话可说。 紧接着,冷师兄从怀里取出三块玉佩,随手砸到地上,冒出腾腾的白烟。 王启年赶忙捂住嘴:“大人,有毒。” “没毒,里面放的是些辛辣的粉末和一些恶臭的味体,近距离接触只会咳一阵子,坑人最好不过。” 冷师兄解释道,咳嗽连连,最终憋不住跑出房外,不忘嚷嚷道:“等一下啊,等散味了我再进来展示。” 不一会儿,这股臭辣混杂的味传遍整座内院,官员们纷纷捂嘴咳嗽跑到外院去。 冷师兄气定神闲站在外院:“不着急,最多半个时辰,味就散了。” “味怎么会这么大?”林若终于忍不住问道。 “今日风有点大,味散的广。”冷师兄表示很正常,心绪一动,又摔碎三块玉佩。 顿时,所有人像见鬼一样,冲出监察院。 冷师兄安抚着仓皇逃窜的同僚们:“没事的,我只是试试什么风向更有利于传播。” 今日的监察院散班的格外早… …… 日头落下,夜临星空,白日出去的马车停在范府的角门外,范闲带着滕子京偷摸溜进府中,鬼祟行事,那是一点儿不敢伸张。 “今天回来的是有点晚了,明天妹妹问起来,你就说靖王世子是在酒楼招待的我们。”“少爷,你不是说没做什么事吗?” “光说没做,也得有人信啊,回来这么晚,便是清白也没人信。” 交代完诸般事宜,范闲撑着醉醺的身体回房补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京都守备叶府的马车停在范府外,叶灵儿望着出府的一行三人,皱起眉头:“你们当是去踏春呢,一家子出门。” “我弟弟很听话的,不会惹事。”范若若违心的说道,然后剐了一眼自己的哥哥,心想没事带范思辙干嘛。 四人坐上宽敞的马车,叶灵儿毫不避讳的抱怨道:“本来想将林姐姐带出来,可那老嬷嬷死活不肯,真是讨厌,只能带你们上门了。” “那老嬷嬷会不会不让我们进去啊?”范思辙一想问道。 范闲打了个哈欠,揉着略肿的眼珠子。 范若若关心道:“哥,你昨晚上是不是没睡好?” 范思辙心知肚明一声坏笑:“他那是没睡好吗?明明是昨天出去…” 范闲狠狠瞪了一眼,范思辙立马闭嘴。 范若若则有条不紊拿出戒尺,教训道:“说过多少次,要叫大哥。” 范思辙乖乖伸出手掌:“大哥我错了。” 清脆一响,车内安静下来。 叶灵儿似乎明白为什么这个范家的弟弟很听话了。 范闲昏昏沉沉的,眯着眼修养,有些后悔早上起来没弄点醒酒汤喝,搞得精神内耗严重。 不知多久后,马车驶进皇家别院,在那所院落门口,护卫强硬拦住去路。 叶灵儿他们自然是让进,但另外三人,除了范若若,却是死活不让进。 毕竟是郡主居地,让陌生男性进院太不妥当,除了那位林先生,他们不希望再有其他人进去。 范闲没想到还未见到叶灵儿口中所谓的穷凶极恶老嬷嬷,反倒被几个寻常护卫拦住步伐。 心一狠,满脸阴沉掏出腰间的牌令,准备吓吓这些没见过大场面的侍卫。 叶灵儿不理解的一笑,想着连她这个京都守备的女儿兼林姐姐的闺中好友都无法办的事,范闲能有什么方法办到。 侍卫们接过牌子胡乱扫了一眼,有些不自知的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他们什么牌子没见过,今日便是相爷冒头也进不去。 但这种想法只是持续片刻,侍卫们马上傻住眼,再看向范闲的目光显得极为怪异。 监察院的提司腰牌…凌驾于八处主办之上,仅次于院长大人的身份,侍卫们不知所措瞪着眼。 “在下是费大人的学生,来为郡主诊病。”范闲自报家门道。 闻言,侍卫们四肢麻木,齐齐退了几步,保持着顽强的求生欲。 费大人的医术,庆国无出其右者,这样的身份,自然是有资格为郡主看病的。 在加上提司腰牌,威慑力不亚于那位院长亲临,毫无疑问给了侍卫们一个明确的担保。 不待片刻,大门打开,侍卫们自觉退到一旁。 叶灵儿愣楞看着范闲悠闲的踏进小院,牙咬着唇,呆呆不语。 (本章完) 94.第94章 闺房大战 第94章 闺房大战 四人走入安静的小院中,去往院子深处的那幢典雅小楼,丫环引上三楼,端上茶水伺候。 宫里的老嬷嬷从房中走出来,带着些埋怨的语气道:“郡主需要休息,叶小姐怎么能带这么多人来。” “范家小姐探望郡主老身也能理解,但还带两个男人,简直荒唐。”老嬷嬷严厉呵斥道。 这的确是一件很荒唐的事,不由得需要合理的理由才能掩盖。 至于范闲的驸马身份定然是不能亮出来的,这时候与郡主会见,有违礼节,让老嬷嬷告到宫里去,谁也过不得好。 叶灵儿心思一动,顺着范闲刚才的话道:“这位是监察院三处主办费先生的徒弟,我请来给林姐姐看身体的。” 老嬷嬷看了那范闲一眼,冷冷说道:“不劳烦叶小姐瞎操心,林先生已经给郡主身体养的很好了。” “林先生给的只是治肺痨的法子,养身体的法子林先生不也说了,还需多加调理。所以我寻个医者来有甚问题?”叶灵儿也不给这老嬷嬷任何颜面,直接对着嚷嚷道。 老嬷嬷的语气和缓很多,说的话却很惊人:“叶小姐看来是不相信林先生的能力,老身会带话给林先生的。” 叶灵儿气急,秀眉紧紧皱起:“林先生说这几天可以带林姐姐适当出去散心,老嬷嬷又相信了吗?” 这话说的那老嬷嬷哑口无言,即便林先生事有交代,但她怕出其他意外,一直与叶小姐拗着,从未同意过。 “老身得要先请禀宫里,可不像叶小姐做事能这么随性。”老嬷嬷厚着脸道,借口总是很多。 范闲一个头两个大,哪里还容得下这两人在这语不惊人死不休,想要进房与郡主相见的心呼之欲出,细微做了点手上动作,端起茶水过去:“嬷嬷别生气,此次拜访有些唐突了,是吾等的过错。” ”既然是费大人的徒弟,着实不用对老身如此客气。”老嬷嬷的话貌似很恭敬,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让范闲意识到说好话定然是进不去的。 “在下师承费介,与林大人也算有些关系,倒听林大人似曾提过嬷嬷,说嬷嬷对郡主照顾有加,劳苦功高。” 老嬷嬷一听,目光亮了起来。 范闲趁势递茶,老嬷嬷卸下防备,也就抿了几口。 她虽然懂得事理多,但总归只是个眼光浅显的宫中老妇人,并不像院外的侍卫们,深谙世间险恶,能明白费介这个名头带来的压迫力。 果不其然,不到一刻钟后,老嬷嬷突然脸色一变,捂着肚子哀嚎,草草叮嘱几句,急匆匆奔下楼去。 范若若一笑:“哥,你给老嬷嬷下了什么药?” “也就点寻常泻药吧。”范闲很平常道。 叶灵儿虽然觉得不耻,但也不可否认这是最适宜的方法,好生折磨那目中无人的老太婆一回,让她心里舒畅许多。 叶灵儿带路,范闲低头而进,将那包泻药原路放回怀中,作为一代毒师,他身上所藏的药品何止泄药,而是春药迷药等各类药物样样不离手,随时以备不时之需。 郡主的闺房中,药味和芳香味混杂,一张幔搭在房间,遮住了范闲窥探一见的心思。 叶灵儿示意暂且等候,独自进入幔中与林姐姐说了些闺中话,不多时才出来将范闲请进去。 至于若若和范思辙,则是下楼去防患那老嬷嬷卷土重来。 范闲掀幔而入,迷人的芳香扑鼻而来。 隔幔之中,另有一道帷幔,挡在床前,别有洞天似的隔开。 这到底是为了防止肺痨传染,还是为了防止他这个登徒子偷窥啊,范闲心里腹诽,坐在床前的圆凳上。 帷幔里的郡主也从床上坐起,现出若隐若现的唯美身段。 两人隔着一幔之帘四目相对,不知为何,面上的情绪都忽地紧张起来。 范闲紧张是有道理的,毕竟是即将成婚的未婚妻,甚至有可能是他心心念念的鸡腿姑娘。 婉儿的紧张就更为直接,与一位陌生人越过礼节在闺房说话,本身就是不可接受的。 “范公子,灵儿妹妹说你有退婚的法子,既然如此,但说无妨。”隔了许久,还是幔内的轻柔女声主动应起来。 只是这话说出后,坐在圆凳上的范闲没有任何回应。 林婉儿美丽的小脸上露出疑惑神色,又在帷幔内低声柔和道:“联姻之事,多谢范公子体谅,婉儿一介病体,也不愿拖累范公子,有何需要帮助的,直言即可。” “范闲,你是聋了吗?倒是说话啊。”站在床边的叶灵儿脾气咻的暴躁起来,心想着林姐姐是美若天仙,但伱这不是还没见到吗?怎就看傻眼了呢。 想到这,叶灵儿生出一抹忧色,要是范闲见过林姐姐的绝容,一时起了歹意,反悔可怎么办。 此时此刻的范闲,真如傻乎乎的呆子般,痴傻注视着帷幔内,久久无法言语,当回神过来时,他已经有些压制不住嘴角裂开的笑容。 庆庙里那温柔的声音,便是他隔了一辈子也绝忘不了。 范闲深吸口气,尽量掩饰住内心的激动与狂喜,面色郑重道:“法子是有,只是郡主真要舍弃这桩姻缘吗?” 这话一出,叶灵儿便厉声厉气反驳:“范闲你什么意思?” 范闲不搭理她,而是全心全意盯着帷幔内的反应,心想着你倒是回话啊。 坐在床边的林婉儿双手抓住床角,贝齿紧咬,心跳加快,患得患失的脑中一片混沌,她模模糊糊好似听到那庆庙里的声音,顿了片刻,终于确定是从帷幔外传进来的。 脸庞迅速泛起朝霞的红晕色,掩盖白皙的小脸。 “林姐姐你怎么了?”叶灵儿担心起来。 “没事,天有点热了。”林婉儿摇了摇头,像一朵娇艳欲滴的儿,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郡主喜欢吃鸡腿吗?”范闲等不及的又给了一句提示。 林婉儿水灵柔和的眸子抬起,小手撑在床上,看着自己的好姐妹:“灵儿妹妹,将帷幔拉开透透风吧。” “这可不行,你要是受凉怎么办,今天风很大的。”叶灵儿很不乐意道,不满视着帷幔外。 范闲怨气满满,心想刚才怎么漏了你,没来一副药上上道。 收了思绪,范闲强制自己定下心来,他已经确定郡主是他心心念念的鸡腿姑娘,郡主想必也已经猜出他的身份,如此一来,拉帷幔一见是否没有任何意义。 “等了那么多天,我也不差一时。”范闲心里安慰道,然后便觉得很荒唐。 不差一时才有鬼,范闲终于坐不住,以极其诡异的速度起身,一把掀开帷幔。 那张美丽动人的小脸映入眼帘,范闲徐徐展开有些呆愣的笑脸,紧接着一张拳头铺过来,打在他干净脱尘的脸上。 “范闲,你这个登徒子!” 叶灵儿恼怒至极,与范闲动起手来,出其不意砸拳上去,将其喝退出帷幔外,抬脚猛攻。 范闲身形一斜,躲开伸出的脚,那脚踏下来,压碎圆凳,木屑翻飞。 范闲有些惊讶,这叶灵儿还真是个武道高手。心中思绪,却又不敢惊动院外的护卫,范闲刻意压制手段,与叶灵儿且战且退,在房间里一番追逐打斗。 小阁楼的院子里,老嬷嬷扶着腰从茅厕里出来,神采颓丧,整个人有些虚脱。 “今儿个也不知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就肚子疼。” 老嬷嬷抱怨着,突听楼上传来异响,身子一直,就要奔上去看看情况。 范思辙拦在她跟前,真诚笑道,搓着小手:“闲来无事,老嬷嬷可否与小生共推牌九?” 老嬷嬷被他这话问懵了。 范若若也拦了过来,微笑道:“我弟弟缺根筋,老嬷嬷别听他胡说。” “楼上有闹声,老身要上去看看。”老嬷嬷急忙道,肚子浑疼,不适感重卷而来,但她还是强忍住,用力推开范若若,就要奔上楼。 被她这么一推,范若若晃不住体态,眼看就要摔倒在地。忽然一只手搭住腰畔,将她纤细的身子扶了起来。 “想来是叶小姐在房间胡闹,老嬷嬷不用过多担心。”林若温和的话语声传来。 老嬷嬷定身,施了一礼:“林先生怎么来了?”她一想也有此种可能,毕竟那叶小姐最是刁蛮任性。又听楼上的闹腾戛然而止,焦虑情绪大松。 林若继续说道:“老嬷嬷面色不好,不用太顾,楼上我去看就好。” 老嬷嬷一听,抓着肚子,又躬了躬身:“那就劳烦林先生。”复返奔去茅厕。 “先生怎么来了?”范若若惊喜道。 “不来你们要闹翻天。”林若松开搭在腰畔的手,面色平静走上三楼。 范若若像只小猫随在身旁,并肩上去:“那不是为了帮哥哥见未来嫂嫂嘛。” “范闲这小子,不会在楼上与那叶家小姐打起来了吧,叶灵儿看起来是挺欠揍,凶巴巴的。”范思辙在两人身后吐槽。 范若若明眸善睐往后瞪一眼,喝止范思辙的口无遮拦。 范思辙嘟着嘴,极其不满:“就知道对我凶。” 楼上的房间内,林婉儿坐在床头,轻轻咳着。 范闲一笑,想着未来的媳妇还真是聪明可人,用着假咳嗽吸引叶灵儿注意,阻止他俩间的争斗。 “都说要了开幔透风,险些将郡主闷着。”范闲不忘甩锅。 叶灵儿很生气道:“还不是怪你扯帷幔,让林姐姐着凉。” “好了,你们别吵了。”林婉儿一边咳一边道。 两人都很听话,各自闭上嘴。 范闲笑嘻嘻望着她。 林婉儿心情激荡,脸又红了。 叶灵儿怒道:“范闲,你还敢看林姐姐!”但旋即她一怔,发现林姐姐涌上脸的喜色。 目光软下来,说话也轻起来,一双手不知所措的交叉指着:“你们俩,不会……” 叶灵儿气冲冲离开房间。 “挡什么道啊,滚开。”门外的范思辙正在朝里张望,被出来的叶灵儿一把推开,栽倒在地。 “女人全是老虎!”范思辙坐在地上痛诉。 “看来里面的真是嫂子。”站在栏间,范若若一下就猜到缘由,好奇道,“先生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林若笑着点了点头:“也许,大概吧。” “合着先生是来看我们三人闹笑话的。”范若若小脸一别,埋怨极了,“以先生的手段,让哥哥见嫂嫂不是顺手的事。” 林若又摇摇头:“倒也不是,太多事总归是不方便做的。” 他只是随口解释,范若若便天真无解的信服:“那好吧,先生的话总是不会骗人的。” …… 离开皇家别院,坐上回府的马车,手撑在下巴上,范闲全程笑个不停,就好像做了美梦般,还在回味中无法自拔,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恍神。 范思辙在一旁记恨的嚷嚷:“喂…那个大哥,我今儿个可帮了你大忙,答应我的十两银子一分不能少哦。” 范闲朝他挥了挥手:“放心,一分不少你的。” 范思辙这下也乐了,开始掰头算账。 范若若也道:“那妹妹的呢?” “一会儿去给妹妹买鸡腿。”范闲心不在焉道。 ”妹妹看哥哥是想给嫂嫂买鸡腿吧。”范若若嗔怪道,确认哥哥的心已经全被嫂嫂勾去了。 范闲止住笑意,正色道:“那老嬷嬷是挺可恨,害的哥哥都没与你嫂嫂多说几句话。” “不过哥哥跟你嫂嫂说了,让她晚上将窗户关紧点。”范闲说着,嘴角又不自觉弯起来。 范若若秒领会意思,掩嘴轻笑,笑他这哥行事也太急,又担心道:“哥晚上真要去做这事?” 范闲肯定点头:“妹妹知道的,你这哥哥向来不愿受委屈。” “哥哥别太过分就好。”范若若道。 “晚上去做什么事?跟关窗户有什么关系?”范思辙听不懂,忍不住叫起来。 范若若不厌其烦拿出戒尺。 “听不懂也要打吗?”范思辙脸色一变,无语至极。 范若若微笑道:“说了多少次,说话前要叫哥,适才就叫了,怎么偏偏现在就忘了呢。” 清脆的拍打声响在车上… 范思辙又哭了…… (本章完) 95.第95章 布局 第95章 布局 是夜的范府,有人轻飘飘从墙头翻了出去,而那皇家别院的墙头,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翻了进来。 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几天,范闲每每都是浅夜而出,深夜而回。 直到这日,靖王世子李弘成上门,睡眠有些不足的范闲不得不顶着困意招待。 “范兄精神不好,可是晚上失眠?” “倒也不是,只是太喜欢与一个人说话。” 范府的大厅里,两人隔几而坐,浅浅啜了几口茶,李弘成也不管他喜欢在大晚上与谁说话,自顾自说起正事道:“二皇子在醉仙居设宴,想邀你见一面。” 堂堂二皇子邀他这个私生子一见,不免是为了内库一事想拉拢一番。 范闲想明白后很直接道:“我不会站在太子这边,但我想也实在没有必要往二皇子身边靠吧。” 范闲之所以认为自己不会站在太子一边,是因为那位内库的旧主人长公主一直在暗暗针对他,范闲想的很清楚,在内库上,他不可能与长公主和解。 从先生和婉儿口中他都清晰了解到,长公主是一位权力欲望极深的人。 四年前的儋州刺杀一事,是长公主和皇后的手笔,那时候的皇帝陛下刚定下他与婉儿的婚约,将内库作为嫁妆送出去,她们便迫不及待来了这一招。 得亏京中的先生及时提醒,范闲才能轻而易举化解危机。 李弘成有些惊讶于范闲的想法,摇摇头道:“范兄的意思是想中立?显然不现实,范兄既要掌控内库,那就不可能安然站在一边。” “何况范兄现如今在京中闻名,拉拢是日后的常态。” “一首诗也能算闻名?”范闲好笑道,有些感叹这首诗的杀伤力。 李弘成笑了笑:“范兄说笑,你写的这首诗便是大部分人穷尽一生也写不出来,只怕是北齐的庄墨韩大师见了也要摇头叹息。” 吹的太夸张,范闲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坦然道:“如果我选择不去呢?” “二皇子一直提嘴,对范兄极为看重,你若不去,那二皇子定是有的伤心喽。”李弘成似作感叹道。 “伱就是这样来说服我的?”这感情牌打的稀烂,毫无理由根据,范闲不免想道。 “我与范兄虽相识不久,却也对范兄有些了解,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术,范兄只怕是更不愿去。”李弘成没有想与这位未来内库的主人说任何欺骗的话, “二皇子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此次赴宴,谈什么,其实都是由范兄定。”李弘成继续道。 范闲双眉一拧,旋即松开,慢声道:“你是说,我光去吃酒也行?” 李弘成笑道:“当然可以,二皇子很喜欢结交朋友,没准吃酒他更高兴也说不定。” “也是,知己难寻。”范闲微微一笑,没准他还真可以同这位二皇子成为难逢的知己。 “那范兄是应下了,傍晚流晶河畔,醉仙居恭候。”范府的茶不错,李弘成多啜了几口,方才心满意足离去。 范闲送了这位靖王世子出府。 …… 监察院里,一处的办公房中,林若站在桌前,在他身前,立着两位身着墨服的中年人。王启年从房外进来,作揖道:“大人,今早吴伯安去了醉仙居。” 林若点点头,沉声道:“朱格,宫里那位动手了?” 三位监察院官员中立有一人出列,拱手道:“长公主未与我明说。” 言若海将双手拢在袖中,吃惊道:“看来这位长公主心思还真是缜密,只要不参与此事,纵使是身边人也不会透露。” “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醉仙居自在京都建立开始,便在监察院的全面掌控中。”朱格接话道。 林若看了一眼这位监察院一处的副主办朱格大人,这位本该是长公主身边最忠心的属下,却在八年间被他一手策反。 “长公主哪来的胆子敢勾结北齐,这咱们要是抖到陛下那里,她不得顷刻倒台。”王启年在一旁蹭话道。 “有些事还是看的太轻,陛下一直不允我们调查长公主,或许人家心里比我们更清楚。”朱格有些不忿道。 言若海摇了摇头:“那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据摆上去,纵使陛下有心,也不敢罔顾私情。” 随即,言若海递上一份情报:“大人,这是我儿言冰云在北齐潜伏四年间,配合太后身边的红人何道人所获取的第一手线索,足够指控长公主与北齐暗地里的生意往来。” “说到底,若不是大人早有察觉,我们很难知道长公主还藏着这么深的秘密。” 言若海敬佩的说道,静了片刻,又道:“还有一事,这桩生意往来也涉及了二皇子。” 林若拿起情报看了一眼,旋即放到桌上,回道:“二皇子暂且搁在一边,我们要先收拾的是长公主。” “是,大人,我将情报抄一份给城外的院长送去。”言若海躬身,退出了房。 王启年前进一步,禀告道:“大人,勾结北齐刺杀范公子这事,北齐方面派出的是八品高手程巨树,时间定在午后,地点于牛栏街一带。” 林若笑了笑:“你去解决吧。” 王启年抗拒的摇手:“大人,王某不行的,王某学的是轻功,专业不对口啊。” “你能不能有点胆量。”朱格骂了一声。 王启年露出无辜的表情,选择性忽视这个话题,转而道:“大人,林相家二公子林珙也参与在其中。” 朱格冷笑了一下,说道:“林珙这个蠢货,他不知道吴伯安是长公主身边的人吗?想来是欲借此案保住内库,讨好太子,从而重新拉进相府与东宫的关系。” “殊不知相府与东宫渐行渐远,明面上是林相与长公主间的矛盾愈演愈烈,实则是陛下在暗中撕扯,让林相自行避位,此事的确很少有人能看出来。” “原来是这样,林相对他儿子是放养吧,连这都不说。”王启年感叹一声,有点坑儿子啊。 朱格道:“估计林相也料不到他儿子敢做这事。” 见着二人聊上瘾,林若拍了拍桌:“讨论偏题了啊。” (本章完) 96.第96章 牛栏街杀人案 第96章 牛栏街杀人案 去往流晶河的马车驶离天河大街,过了望春门,踏上偏僻安静的牛栏街。 牛栏街四周没有民宅,只有数不清的败落铺子,不论白天黑夜,很少有行人路过。 范闲坐在车厢里打趣:“本来是想在这里敲郭保坤黑棍的。” 滕子京驾着马车在外应答:“少爷倒是想的周到,在这里黑人,一时半会还真不会引起什么大动静。” “不过那郭保坤运气不错,这桩婚事并不用我毁坏名声。”范闲又说了一句,沉声下来开始思考二皇子的邀约,他希望二皇子是个聪明人,别一来就与他讲朝堂政局的大道理。 如果是这样,他绝对不会很受用。 想到这,自小在五竹叔教育下,警惕性异于常人的范闲神色一怔,他发现了很微妙的动静,立即扯开窗帘看向两边的高墙。 高墙的残垣瓦砾上,两名身着白衣的刺客蹑手蹑脚一左一右追着马车,看准时机,她们一跃跳到马车最前方,搭弓挽箭,咻咻数响,四五只箭射出,直指车外驾马的滕子京。 范闲反应很快,早在他们未出箭时便大声高喊:“滕子京,躲开!” 听到车内的喊声,滕子京都未看前方的动静,绝对信任的闷头跳下马车,在地上翻滚几圈,寻墙角隐蔽身形。 羽箭袭来,射在马车前方的车盖上,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刺客的算盘落了空。 另一枚羽箭射入车厢中,没有传出任何声响。 两名刺客欲要再次搭弓,一枚蹭亮的羽箭从车厢里射出,使她们不得不一左一右避开。 范闲趁势翻出车厢,抓住一角,腾空而起跃到华盖上,将自己完全暴露于刺客的目光中。 躲在一角的滕子京会意,握紧袖中的暗镖。 马车仍然在继续行驶,两名刺客沿着高墙瓦铄追逐,两面夹击,一轮不止的箭雨朝马车顶端射去。 范闲没有学过武功招式,他小时候只练过一本霸道真气,所以在箭羽袭面时,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运用最合适的方法躲避。 饶是如此,身体却已经开始下意识闪躲。这毫无疑问是五竹叔教育的功劳,这些所谓的箭羽,远不及五竹叔手里的铁钎之快。 一阵腾转挪移,箭羽全数而空。 两名刺客微微一惊,却不知沿路的暗巷里,滕子京的身影疾出,数枚暗镖骤来。 在全然被范闲吸引注意的情况下,一名女刺客避及不甚中招,身躯飘然而下,砸到地面上。 局势扭转,另一名女刺客却毫无退去的想法,继续对着暴露在视野内的范闲穷追猛打。 范闲又是几个转身,抓住车盖角,翻越转腾,巧妙避开接踵而来的箭羽。 同时袖中出其不意射出一只弩箭,一发即中,刺客应声而倒,白衣身影从墙角落下去。 危机解除,范闲纵身一跃潇洒坐回车厢中,正沾沾自喜之际,余光瞥到沿途巷中,一个大石碌子砸了出来。 “我去,还来。” 范闲立感不妙,身子迅速从车窗里翻出去。 而就在他跳下的一刹那,大石碌子砸穿马车,轰的一声,宽敞的马车四分五裂,木屑满天飞。 滚到墙角边,范闲狼狈的遮住面庞,防止乱糟糟的木块砸到脸上。 接二连三的攻击让他全身心紧绷起来,但是他却怎么也没有想到,隔着单墙的视野后,一张粗壮的大手穿通厚墙,擒住他身子,猛地一扯。 墙面碎裂,范闲被拉了进去,那人用力一甩,他的身躯后落,砸进败落的铺子中,重物的倒塌声,压裂声不止传出。 这是一个像巨灵神一般高大的汉子,掺杂着地中海的稀疏头发。 范闲重重吐了口血,他被压在废墟下,一时无法起身。 高大汉子咧嘴一笑,目光凶狠无比朝他而来。 正在此时,滕子京赶来,一眼认出此人的身份,连忙喝止道:“程巨树,住手!” 话语一落,滕子京的身子急出,猛地蹬脚过去。 程巨树戏谑一笑,怒吼出拳。 滕子京根本挡不住这一拳,相接一刻,旋即遭受到剧烈的真气冲击,整个人倒飞出去。 八品高手程巨树绝不是他能对付的。 滕子京捂着胸口从地上爬起,一身暗镖倾泄而出。 那程巨树不躲不避,任由暗镖射来,就像射在坚硬无比的巨石上,镶不进皮肉,毫无杀伤力。 程巨树走上前去,又与滕子京交了数拳,拎着衣角将其高高举起。 嘶吼一声,怒地一甩,滕子京也被扔入后面的铺子中。 范闲刚从废墟中抽出身来,便见滕子京的身影砸在后面墙上,唇角渗出大口的血。 范闲长呼口气,擦去嘴角的丝血,漠然视着铺外道:“没死吧。” 滕子京撑着身子,露出渗满鲜血的牙齿,紧咬道:“说话能不能注意点,别动不动就咒人死。” “下次一定注意。”范闲抄起一旁的凳子,冲出铺外,腾空而起砸下去,宏大的真气喷薄而出,砸穿程巨树的头。程巨树怒吼,一拳将范闲锤出好几丈。 “少爷!”滕子京抱起酒罐子,也砸了上去。 不一会儿,身影斜飞出去,落在范闲身旁,两人靠着墙角后退。 “还是你抗揍啊,被打几拳了都。”范闲气愤至极。 滕子京有些痛苦的道:“再来一拳真死了。” “那你就走,我来挡着他。”范闲起身将滕子京护在身后,“快走,你没劲了,待着也是没用,我还可以与他战一战。” “让我拍碎伱们的脑袋吧!”那程巨树又是一声嘶吼,狂暴似的冲过来。 “咆哮帝啊你,一直搁那叫。”范闲借力墙壁跃起,压到程巨树头上,不顾一切将拳头挥砸下去。 程巨树吃痛,抓住范闲,单手一扔,又将其重重砸在墙壁上。 范闲无力的呻吟:“这回我也没劲了。” “去死吧。”程巨树狂喊着,双手锤胸,朝两人逼近。 “住手!”天空一声巨响,王启年飘飘落下,挡在两人跟前,朝着前面挥手,”别打了,再打就真不礼貌了。” 范闲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撑着痛意笑道:“没想到贪生怕死的王大人竟来的如此及时。” “范公子,王某可打不过他。”王启年褶皱囧起,对面这凶恶的面孔将他吓到了。 范闲起身去扶滕子京:“没事,你拖一下,我俩马上跑。” 就这一瞬间,透过大汉宽阔的背影,范闲看到一道高挑的人影持刀直挺挺站在不远处,旋即一笑,坐下,摆了摆手:“不跑了。”从怀里掏出两颗药丸给自己和滕子京喂下。 银光闪过面庞,程巨树立马转身,一柄刀挟着气劲插入胸口,痛苦的闷哼惨叫,挺拔的身形踉跄着跪在地上。 程巨树想拔出长刀,却发现这柄刀不偏不倚插在心口外处,一旦拔出,必因流血过多而顷刻身亡。 …… 不多时,牛栏街杀人案传遍京都。 不少民众目睹了凶案现场,这一起骇人听闻的杀人事件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承平日久的庆国突遭剧变,户部侍郎的私生子当街遇刺,行刺者昭然若揭的北齐杀手身份,引起了朝堂上的绝对注意。 人们纷纷猜测着北齐为何会大老远特派杀手袭刺一位范家公子… “大人,你那一刀是真狠,差点要了程巨树的命。” “不过人已经抢救回来,现无生命危险。” 监察院的天牢内,王启年领着林若去往关押的牢口。 “一处审问过,如大人所料,程巨树宁死也不肯交代。” “没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很快就交代了。” “大人这是什么逼供法子,实在是未听闻过。” 昏暗的油灯映照下,王启年打开牢房,恭敬的一侧身,让出后面身着黑衣的林若。 林若走进铺满稻草的牢狱内,蹲下半个身子,冷冷道:“程巨树,此次刺杀你应是听命于醉仙居暗桩的安排。” “监察院好手段,这么快便查到了蛛丝马迹。”程巨树面色苍白,捂着包扎好的胸口,止不住的咳嗽。 “不止,我还知道与醉仙居联络的人是谋士吴伯安,运送你进城的是巡城司的一位参将。”林若继续道。 “与我说这些没用,我只负责杀人。” “我知道,除了听命行事之外你的确毫不知情。就算招供,也只能供出醉仙居,其他的没有用处。” 程巨树缓缓闭上眼,苦笑道:“既然已没用处,那就趁早杀了我吧。” 林若一笑:“那可不行,我得将你好生生送回北齐。” 程巨树猛然睁开双眼,瞪道:“你以为我会信吗?” 林若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撕开递给程巨树:“看看上面的字,认得不。” 程巨树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面上的惊讶色再也无法藏匿住,十分惊恐的问道:“你怎么会有我师傅的书信字迹?” 林若起身,负着手道:“你师傅是北齐前三的九品高手何道人,至于为什么我会有你师傅的书信字迹,很简单,你师傅是我的人。” 程巨树一怔,眼中涌出深深的恐惧。 …… (本章完) 97.第97章 五竹杀人(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第97章 五竹杀人(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在庆国的官场里流传着一个很有意思的说法,世上没有监察院查不出来的东西,那怕是你藏在夜壶里的银子。 牛栏街案的第二天傍晚,当那辆标志着监察院的马车停留在宫门口时,官员们便知道,监察院貌似已经查出结果。 结果也分为公认的与不公认的结果,公认的结果是此案乃北齐宵小所为,不公认的结果则是,是谁在暗处协助的北齐完成这一项无人察觉的刺杀。 皇宫的御书房内,太子与二皇子齐跪在帘内。 庆国的皇帝陛下居高临下看着这两个儿子,插腰问道:“你们俩谁是凶手?” 这话问的很直接,将两位皇子吓的六神无主。 太子叩首道:“儿臣或许昏聩无能,却不至于如此狂悖,敢在全庆国的人眼皮子底下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二皇子紧接着道:“儿臣不似太子,与范闲无冤无仇,实在没有理由害他。” 庆帝一听这话,徐徐走到二皇子身旁,俯下身子淡淡问道:“可范闲赴的是你的邀,除了伱,谁能准确的在流晶河的必经之路牛栏街设伏?” “正因如此,儿臣才不会杀害范闲,这只会让全天下人明目张胆怀疑,儿臣绝不至于如此之蠢。”二皇子连忙道。 “你听说过反其道而行之没?” 二皇子一慌,同样叩首道:“陛下,儿臣冤枉。” 庆帝没再看他,转而问起太子:“范闲要执掌内库,你想不想给他?” 太子恭敬无比道:“一切凭父皇做主,儿臣唯命是从,断不会做任何忤逆不孝之事。” 庆帝背过去身子:“那你们说谁是凶手?” 太子一如既往的装傻:“凶手是北齐武者,一定是北齐的阴谋。” 二皇子冷笑一声,质疑道:“太子说的甚有道理,北齐武者敢堂而皇之来庆国杀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才是北齐。” “你什么意思?”太子回怼过去。 二皇子回答道:“没什么意思,只是想问问北齐为什么杀范闲,又凭什么杀范闲?” 庆帝一把将奏折扔了下来,冷声道:“吵什么吵,就你俩话多。” 两人齐齐将头低下,沉声闭嘴。 “陛下,林大人求见。”侯公公禀告道。 “哦,谁是凶手答案这不就来了吗。”庆帝朝外挥了挥手。 林若走进御书房,拜了拜:“微臣参见陛下。” 看了两位皇子一眼,又道:“陛下,我要跪吗?” 庆帝笑了笑:”自认有罪,那你就跪。” 太子一听,立即道:“儿臣若有异心,天诛地灭。” “儿臣亦是如此。”二皇子附和。 又在吓自己两个儿子了,一天不吓就不爽…林若腹诽着,又行一礼,俯身道:“陛下,案子已有头绪。” “那就说。” 林若颔首道:“牛栏街袭杀一案背后乃北齐驻在我庆国的暗桩醉仙居所为。” 庆帝目光一别看过去,二皇子慌道:“儿臣有罪,设宴于此,给了北齐贼子可乘之机。” 庆帝收回目光,负手叹气道:“继续说。” “与醉仙居勾结行计的乃谋士吴伯安。” “谋士吴伯安是谁的人!”庆帝的话语蕴着怒气。 “谋士吴伯安是宰相的人。”林若不慌不忙回道。 太子连忙辩解道:“父皇,林相一心为国,绝无可能做此种事。” “哪来的证据?”庆帝没有应答,反而继续问道。 林若交代事情详末道:“程巨树亲口所招,另程巨树进京乃巡城司参将方休暗中协助,经过监察院审问,同样供认吴伯安。” 庆帝沉默下来,许久又才道:“醉仙居什么情况?” “醉仙居一众人悉数被擒,唯有那位魁司理理潜逃出城。”林若回答道。 庆帝再次挥了挥手:“立刻实施抓拿,还有案子继续查,谁也别想阻拦。” 两位皇子又被呵斥几句,而后离开御书房。 庆帝看着不愿走的林若,坐回位上:“你可还有事要报?” 林若点点头,恭声道:“禀陛下,有,关于程巨树一事,臣恳请将其送回北齐。” “理由呢?”庆帝道。 林若回道:“北齐太后身边的近臣何道人愿意用一桩消息对换程巨树。” “什么消息?”林若没有说话,递上密信。 庆帝看了半晌后,有些生气道:“我庆国与北齐暗有经济往来,他却不愿道出究竟为何人?” 林若微笑道:“好歹留下线索,可以慢慢查。” 庆帝冷哼一声:“倒还真是为他徒弟着想,准了,朕倒要看看,谁在眼皮子底下放肆。” “愿为陛下分忧,此案臣必定竭尽全力。” 庆帝瞥了一眼,面无表情道:“你还真是喜欢为国除奸,经济往来的案子朕会另请人查,你就专心查牛栏街就是,不可分心。” 林若又拜了拜:“那臣告退。” …… 离开皇宫,天已经微暗。 王启年驾着马车行驶在无人的街上,问道:“大人,陛下同意没?” 林若点了点头,平静道:“同意了,明日即可送程巨树离京,派六处着办此事,务必办好。” “是,大人。” “但是大人,为何不直接让程巨树指控长公主,如此一来牛栏街案不是立刻能水落石出。”王启年疑惑道。 林若摇了摇头,解释道:“程巨树只是负责刺杀,他知道的内幕不可能太多,指证吴伯安足矣。就如同经济往来的密信一般,绝不可太轻易将答案露出来,得让庆帝自己去查,他才不会怀疑。” “也是,不管陛下督谁办此案,我们只要在暗中抛出线索,长公主难逃败露。”王启年信服道。 “司理理跑哪去了?”林若转而问道。 王启年看了看天色,估算时间:“逃出城很远了,什么时候实施抓捕?” 林若轻轻一笑:“不着急,让她继续跑,等到边境一带在抓回来,案子可不是那么好破。历经千辛万苦将人抓拿,然后所得到的答案,才更有信服力。” “大人是想用她来指控长公主?”王启年道。 林若再次点了点头:“没错,司理理是暗桩的头目,足够了。而吴伯安必须死,他不能作为指控长公主的人选,那便只有这位司理理姑娘能做到。” “为何一定要杀吴伯安?”王启年有些不理解,加上他,指证不更明显不是。 林若深深的吸了口气,正色道:“吴伯安涉及宰相,庆帝不会让他随便说话的,这样的证据上朝堂必会引发各方争论,到时会绕很多,与其弄出麻烦,不如索性杀了换个指控人选。” “可谁来杀吴伯安,要派院里人吗?”王启年觉得这样很不妥。 林若看着他道:“派院里人去不如不杀,将凶手的消息送去范府,自然会有比我们更麻利的人出手。” 王启年乖乖闭上嘴,思考着谁会出手。 …… 离京都十八里外,立在苍山上的一所庄园里,一大清早,一位神色慌张的年轻人匆忙带着属下奔进院内。 他正是宰相的二儿子林珙。 见到那位坐在椅上,背靠乘凉的谋士吴伯安,此时正好生快活,他便有些气愤,责怪道:“事情败露,京中已经下达通缉令,你还有闲心坐着。” 吴伯安一听这话,顿感不可置信:“才两天过去,事情哪有这么快?” “醉仙居被查封,方参将也招了。” 吴伯安微微愠怒:“二公子办事不够利落,为何会让那方参将还活着?” 林珙抱着剑,同样有些疑惑,说道:“还没来得及动手,监察院已经将人拿住,动作太快超出了预料。不过就算没方参将,程巨树也已经招供了你,终究难逃罪名。” “又是监察院,当初没杀了那小子真是此生做的最失败的事。”吴伯安咬牙切齿,一把合上扇子。 旋即一愣,瞪大眼珠子:“不对,怎么可能,程巨树如何会知道我是背后的人,这不可能的。”吴伯安忧心仲仲,越想越不对劲,这程巨树除了执行醉仙居交代的刺杀任务,其他明明一概不知,为何会… 想到这里,吴伯安心中升起一抹不可言喻的恐惧,就好像从始至终都有人在他背后,比他更早知道他要做的事。 “既然如此,二公子更不应该亲自来,你虽与我一同谋划,却并未参与其中,没人会怀疑你。此番出行,若是被人察觉…”吴伯安越来越担心了。 林珙很傲然道:“你大可放心,没人知道此次出行,我已经安排好马车,你速速离开就是。” “那就多谢二公子。” 话不多说,两人立即离开庄园,只是刚出院门,骇然的一幕定在眼前。 护卫在马车周旁的十余位侍卫悄无声息间死于非命,血流满地。 他们在院中说了半晌话,竟未察觉到院外有丝毫的打斗声,林珙面色逐渐凝重起来,拔剑道:“是谁,出来。” 话音方落,马车后面徐徐走出一位身着黑衣的瞎子,手中握着一把铁钎,鲜血正从中滴下来。 “谁是吴伯安?” (本章完) 98.第98章 五竹是猴子派来的 第98章 五竹是猴子派来的 “瞎子?”林珙本能性的想要发出生理上的嘲笑,但当他知道一地的尸体皆是此人一手造成,那笑意刚要到嘴角便硬生生被吞了下去。 “报上名来,江湖上没见过你这等高手?”林珙与那瞎子对视,一阵阵寒意滋生,仿佛有一双杀人如麻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五竹没有说什么废话,只是重复问着那句:“谁是吴伯安?” 被叫到名头的吴伯安站立不安,手忙脚乱指道:“快杀了他。” “你就是吴伯安?很好,你杀范闲我就杀伱。” 轻轻挥动铁钎,五竹像个四处游荡的鬼魂一般,飘呼呼来到众人跟前。 林珙一挥手,十多名护卫上前围住五竹,大喊道:“一起上,他就是个瞎子,挡不住围攻。” 噗的一声。 一名护卫身躯倒飞出来,砸入院中。 林珙神色一紧,但见那处于团团重围中的瞎子每刺一下,便有一人倒下。 他的攻式极为凌厉,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之处,招招致命而稳准。 渐渐的,围攻的人越来越少,不断有人无声倒下,临死前连惨呼都发不出来。 仿佛见到洪水猛兽,两人瑟瑟发抖,眼神中充满恐惧,迅速退至院中。 片刻功夫,那道瞎子少年的身影腾空而起,无声无息落到院中。 “我乃宰相之子,有话好说。” “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只要别杀我。” 林珙一步步后退,直至退无可退,他终于意识到不论说什么,面前的冷血杀手都绝不会放过他。 或许从吐露范闲这个名字开始,偌大的庄园内外就不可能会有第二个活口。 林珙承受不住巨大的精神压力,心一横,手中的剑直直刺了出去,妄想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五竹微微侧身,躲开刺剑,手中的铁钎极其简单的从怀中使出,插入林珙的心脏上。 然后抽出,退移身形,避免遭受鲜血的喷涌脏了身子。 同样是没有多余的叫喊,林珙轰的倒在地面上。 直到死他都不相信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 吴伯安没有正视这一幕,他躲到墙角处,双手抱头,连细微的声音都不敢发出来,试图将杀手当作一个真正的瞎子蒙混过关。 然而这个瞎子已经目标明确的走到他身旁,身影遮住了初生的太阳射下来的光芒。 吴伯安彻底绝望,不顾生死嚎叫道:“你是林若派来的对不对?” “林若?”五竹愣了愣,脸色饶旧无情,朝着面门刺下去,“我说过,你杀范闲我便杀你。” 当太阳高升时,一地的惨状现形,浓烈的血腥味充斥在庄园内外。瞎子少年没有做任何想要掩盖这惨无人寰的屠杀之类的动作,他安然的走出庄园,身上从未沾染一丝一毫的血迹。 牛栏街杀人案刚过,京都城外再次发生更为残忍的庄园大命案,宰相家的二公子,京都富有盛名的谋士吴伯安,连同数十名侍卫,无一例外丧生在内。 全京都又轰然炸起来。 监察院是最早收到消息的,然而一天过去,他们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 傍晚的范府,伤势渐复的范闲躺在摇椅上,盯着湛蓝的天空发呆。 受伤这些日子,他又找回了与费介在儋州无忧无虑的时光,每日就坐在摇椅上畅想人生与未来。“哥,喝药了。”范若若端着涌着怪味的汤药来到庭院中,细心的给他吹去碗里的热气。 “哥,吴伯安死了。”范若若说出了刚得知的消息。 “连带着宰相家的二公子也死了。”范若若又补充道。 “怎么死的?” “凶手暂时没有消息,不过初步断定是用剑的。” 范闲怔了又怔,盘算道:“吴伯安是谋划牛栏街刺杀的凶手,他是当朝宰相身边的人,林二公子恰好又出现在其身边,是不是足够说明,宰相便是想要取我性命的人。” “我原以为是太子,不对,这这并不足以摆脱太子的嫌疑,宰相极有可能是听命于太子,不知道那位长公主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范若若听的有些烦闷,抱怨道:“哥你都伤成这样还想那么多,先生会查个水落石出的,别多想了。” 范闲停止了嘀咕,转而又想起自己的未婚妻婉儿会怎么看待此事,若凶手真是宰相…… “抽空得去拜访先生,了解下始末。”范闲想好道。 范若若在一旁道:“先生离京了,没有十天半月估计是回不来。” “离京?” 范若若告诉他:“没错,追击醉仙居的魁司理理,据说监察院的陈院长今日回京,先生不用再管监察院内的事物,腾开了手。” 范闲突然起身,一口闷下汤药,随性的擦了擦嘴:“困了,哥哥先回房休息了。” 回到房中,范闲紧关好门窗,看向黑暗的角落里,五竹的身影从其中走出来。 “叔,你这段时间去哪了?”范闲有些埋怨道。 “我一直在你身边。”五竹冷冷回应着他。 “那牛栏街…算了。”范闲话刚说出口便止住,说这些有什么用,叔肯定又会用小时候的口吻教育他,说什么只有在最危急的时刻才会出手,自己身边的人应该由自己保护。 “我今早去了苍山,杀了吴伯安。”五竹子很平静的说出这个消息。 “原来人是你杀的。”范闲现在才反应过来。 “我说过,谁杀你我便杀他。”五竹重复着这句话。 范闲眼光一亮,问道:“那叔,你有没有追问出幕后凶手?” 五竹不假思索道:“林若。” 范闲险些踉跄的摔在地上,很无奈道:“叔,你胡说什么啊。” 五竹摇摇头:“我并没有说他是凶手,只是吴伯安在临死之前确实提了一嘴林若。” “怎么提的?” “你是林若派来的对不对吗?” 范闲有想翻白眼的冲动,顺便质问叔是不是猴子派来的。 “至于幕后凶手,我并没有询问,我想他们也不会说。” “你都不问人家怎么说。”范闲叹了口气,想着叔怕是见人先问候一剑,这谁能说出口。 (本章完) 99.第99章 司理理的绝望 第99章 司理理的绝望 十几日后,京都向北约有五百里的沧州城外,扮作农妇的司理理满脸憔悴,长发散乱披着,黝黑的小脸近看依然能看出隐藏在外表下如凝脂般白皙的肤色。 她看了看不远处的沧州城头,本打算通过沧州城离开边境,赶赴北齐,但分析过后,立即打消了这个想法。 沧州城已经贴榜告示,其间北上无异于羊入虎口。 如今之计,唯有通过茫茫草原绕行北上,进入小诸侯国境内,再赶赴北齐。 若仅凭一己之力,司理理料想她定然会成为草原上的孤魂野鬼,第二天尸骨无存。 这几年来,在沧州城外百里内的大草原上,诞生了一股极有战斗力的马贼,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司理理定神想了想,希望能尽快寻到这股呼啸边境的马贼。 行了半日,司理理算是进入草原深处,摆脱了沧州城巡军的监视, 她坐在块小石头上,浅浅喝了口水,将暗号布出去,又开始继续前行。 当日头渐下的时候,已经近乎精疲力尽的司理理终于从呼啸的风声中听到了马蹄疾步的驰骋声,旋即再也无力迈步,一屁股坐了下来。 十几人的马贼队伍闻声而来,他们穿着各异,皆戴着皮帽,手中晃着大刀,个个凶神恶煞,满脸的络腮胡子与疤痕遍布。 司理理初见时,也被吓了一跳,险些容失色。 为首的马贼打量的眼前的农妇,沉声问道:“你是司理理?”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司理理放下忌惮,动手卸去脸上的装扮,现出魁的绝美面容,虽然在风尘中乱了几分,却依然美的不可方物。 一众马贼眼前一亮,咽了咽口水,京都魁司理理,他们也是头一回见。 为首的马贼点了点头:“看来没错,吾等奉上京城之命在且守候,护送司理理姑娘北上进入诸侯国。” 司理理微微施了一礼:“那就劳烦诸位将军。” 这些人并不是寻常马贼,乃是由北齐陆陆续续安插在庆国边境上的探子,以马贼身份做掩饰,做刺探情报之事。 “老大,前面有人。”一名眼精的马贼突然惊呼起来。 一众马贼纷而看去,白茫茫一片中,一袭黑衣的年轻人突兀出现,缓慢地踱步,正在朝着他们而来。 “你是何人?”为首的马贼举刀吼道。 年轻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含着笑意,声音远远透过来:“司理理姑娘,你做的很好,回京都之后,荣华富贵,应有尽有。” 为首的马贼面容阴沉:”是伱把人引过来的?” 司理理长睫微垂,无辜道:“不是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杀了他。” 三名马贼夹紧马腹,策驰而出,向不远处的年轻人冲撞过去,刀如寒霜,近刻挥砍出手。 忽地,几支疾射的弩箭破空而来,恍然一瞬,三名马贼还未将刀砍下去,便觉咽喉一痛,无法呼吸,重重摔下马背。 “监察院!”为首的马贼惊呼不已,年轻人的背后,十多名身着监察院黑色制服的官员肃然而立。 一众马贼陡然一惊,向着四面八方分离而去。 司理理的内心是绝望的,她痴痴看着这些马贼远她而去,终于委屈的泫然泪下,瘫坐在草地上。 “你们是怎么跟来的?”司理理头沉沉底下,手指用力的抓住衣袖。 “从你逃离京都开始,我们就一直跟着。”林若站在她身后,目光平静道。 “不止啊大人,司理理姑娘什么时辰烧船跑路,什么时辰出城,院里都一清二楚。”王启年说道,不知是想刻意吓唬这位已经濒临崩溃的姑娘,还是在宣扬监察院的本事。 “监察院,果然名不虚传。”司理理内心大起寒意,原来她在京中的一言一行从始至终都在外人的掌控中,从出城开始,无数次幻想的逃出生天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白日做梦。 “想利用我铲除边境的马贼势力,大人打的真是好算盘。” 司理理的话语声已经有些自暴自弃的色彩,仰脸咬牙道:“不过别想的太简单,这些马贼可不是乌合之众。” 林若看着她,轻轻一笑:“我当然知道,他们并不是单纯的四散逃跑,而是去召集附近所有的援兵。” 司理理的脸色骤然变得煞白,眼光里满是对自己的嘲弄,讥笑道:“当了四年的探子,原来竟是被养在笼中的金丝雀。” 林若摇摇头:“倒也不是,得益于你的相助,我们铲除了边境一带所有的北齐探子,毫无疑问大功一件。” 司理理苦涩不已:“都到这个临头,大人还舍得笑我。” “怎么,难不成还要给你留点颜面?”林若戏道。 司理理生无可恋爬起来,癫狂的笑了一声,看的人有些奇怪。她漫无目的走了两步,忽然身形一转,从怀中摸出柄精致的小刀,向旁边羞辱她的年轻人划过去。林若微微一偏,抓住那双手,捏的她生疼,不得不抖落刀子。 司理理嘶声大喊:“你最好赶紧杀了我,否则你们朝中的那位大人一定会救我。” “都这时候了,还玩虚张声势,司理理姑娘,你现在是北齐的叛徒,是南庆通缉的犯人,谁会救你?”林若冷冷质问道。 司理理的心理防线全然崩塌,泪涌涌布满憔悴的小脸。 “现在能救你的只有我。”林若蹲下,递过一张丝帕,“司理理姑娘,帮我指证朝中的那个人,我会保你安然无恙,并在不久之后送你回北齐。” 司理理别过头,动人的眸子带着恨意:“怎么,监察院无所不能的大人也学会了寻常男人的言巧语?” “大人,来了。” 王启年提醒道,不远处的草地上,冒出数百成群的马贼,沉默的杀气冲天而起。 “这应该就是边境上所有的北齐探子了。”林若面色不变看过去。 正在此时,另一个天边上,一队队黑甲铁骑涌出来,领头的是一位斑白头发的阴险老人,他们的装备远比马贼精良许多,人手一备现如今庆国最先进的连环弩。但见成片的弩箭在空中发出嘶嘶的破音,尽数落在那群马贼的周围。 不待反应,黑甲铁骑便成群出击,以惊人的速度向马贼冲杀去。 本来气势正盛的马贼一下乱了套。 “黑骑,是监察院的黑骑!”名头如雷贯耳。 为首的马贼立定不乱,迅速做出决定道:“不管是否有变,人是救不了了,杀了司理理,马上退走。” 马贼们一听号令,不顾一切朝着既定的目标杀了过来。 “司理理姑娘,他们的目标好像是你。”林若抽刀,冷声道。 司理理苦笑:“得亏大人的好手段。” 林若也随之笑了笑:“其实你心里很明白,即便没有我这桩挑拨离间,当他们意识到没法子带人逃出生天时,仍然会选择杀人灭口。” 司理理面色一顿,沉默了。 黑骑排山倒海杀了过去,迅速将马贼分割开来,快刀斩乱麻收割着鲜活的生命。 真正冲到他们一行人面前的不过十余个落单的马贼。 官员们射出弩箭,击落一半的马贼,而后疾步冲出去,手中的刀如削面般,轻而易举将剩下的残兵斩落马下,唯有一个马贼苟活着往北逃去。 林若看着那个马贼渐行渐远,规劝道:“司理理姑娘,若让他回去,那么你便是串通庆国,遗害北齐的大罪人。” “大人在威胁理理?” 林若摇摇头,认真无比道:“不是威胁,只是告诉理理姑娘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届时庆国容不下你,北齐也容不下你。” “当然,只要理理姑娘答应我的条件,今天的事,不会有外人知道,理理姑娘会在不久后安然无恙回到北齐。” “庆人奸诈狠毒,谁知道大人会不会事后卸磨杀驴,将理理当作政治斗争的牺牲工具。”司理理言语动摇道。 ”理理姑娘怕是没听过我家大人的名号。”王启年在一旁道。 “你家大人…是谁?”司理理发现自己已经慌乱到忘记了这个问题。 “我家大人是全京都都称赞的好人。”王启年很粗略的形容。 司理理却是突地一醒,反应过来,颤声道:“原来是为民请命,惩奸除恶的林大人。” 林若指着远方,说道:“理理姑娘,人快要看不到了。” 司理理咬着下唇,无可奈何,却又听着这个林大人的名讳松了口气,最后默声道:“林大人手段高明,理理贪生怕死,便信大人这一回,望大人莫要辜负。” 林若挥了挥手:“王启年,你去追。” 王启年很不满,埋怨道:“大人,又是王某。” “这里就你跑得最快。” 王启年居然没有辩解的理由,叹了口气,屁颠跑上前去拉了匹马,“大人是不是当王某傻,有四条腿的马儿,谁傻不拉几用两条腿追。” 王启年驾着马去了,声音从前面传来:“大人,记得该涨俸禄了。” (本章完) 100.第100章 林若甫的气愤 第100章 林若甫的气愤 夕阳还未完全落下,所有的喊杀声息鼓宁人,数百的马贼队伍犹如土鸡瓦狗,被整装以待的黑骑屠的片甲不留。 北齐精心布置在边境的探子,就这样迎来了全军覆没。 司理理于心不忍,却也无可奈何。 监察院的官僚们收拾残局,那位年纪较大,有着一双褐色眼珠子的老人驾着马悠悠驶过来。 “臭小子,把人家姑娘骗得真惨。” “费大人不也会是这种做法?” 费介咒骂道:“别拉老夫共沉沦,我可没你怎么变态,老夫向来是直来直去,顶多将这位司理理姑娘送进大牢,运用诸般手段好生招待。” 林若微微一笑,心想这还不变态,怕是得将人家折磨的半死不活才成,一对比下来自己耍点心机,欺骗感情还真算不了什么。 ”听到没理理姑娘,落在林某手里算是好的,落到别人手里,比如这位费老那里,你怕是要被伤的体无完肤。”林若小小宣扬了一下自己的仁善之心。 司理理没有说话,美眸瞪着两人,哭过之后眼中残红未褪,无端端生出一种美人动怒的风情。 “京都里长的像林大人这般好看的男子不少,只是心肠加起来都不及林大人一半。”司理理暗暗嘲讽着林若很有心机。 至于闻名天下的费大人,司理理更是早有了解,知道落在其手里定然生不如死,便是连话也不敢说一句。 “就是你这小姑娘欲要谋害老夫徒儿?”费介冷哼了一下,凶巴巴道,很有想为徒儿报仇的冲动。 “各自为政,对范公子也是无奈之举。”阴森的面容,司理理光是看一眼便没了心气,不得已服起软。 心里又不禁想道范公子来头真是不小,竟还是费大人的徒弟。 “长公主若真是幕后凶手,老夫定全力支持伱,敢害我徒儿的,没一个想要有好下场。”费介又转头对着林若说道。 “范大人也是,趁院长与老夫不在,将混小子拉入京中,连基本的保护都做不到。那内库有什么好,真是徒惹事端。”费介心思不满,又说起范建的坏话。 在范闲的问题上,他与陈萍萍是站在同一战线,认为内库就是拖累的东西,根本没必要去讨要。 每当这个时候,林若都只能听着,他站哪边都不合适。 他想着天的那一边,陈院长应该也是这样骂范大人的。 …… 第二天的时候,国事已毕,皇帝陛下将宫里的十几位老臣悉数叫到了御书房中。 精神不济的宰相林若甫领着一众臣子各自坐在两边的圆凳上,他的头颅垂下,双眼有些红肿,放在袖里的手微微颤抖,显然还未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 老臣们顾不得殿前礼仪,纷纷施以慰藉,才让这位纵横朝堂的一代宰相缓和了些情绪。 御书房的最前方,消失近三月的监察院陈院长终于回京,再次出现在一众人的视野中。 他静静坐着,没有对宰相施以任何体谅的话,默默盘算着案子。 “林相节哀。”坐在桌前的皇帝陛下出声安慰,御书房安静下来,听着上位的唱独角戏。 庆帝的神色自进入御书房开始就不是很好,在安抚好林若甫后,锐利的目光扫下去,低声道:“陈萍萍,你还知道回来?” 陈萍萍感到惭愧道:“禀陛下,思乡情重,多留了些日子,岂料京里突发这么多大事,耽误国事,臣有罪。” 庆帝冷冷哼了一声,说道:“朕不想听你废话,快十天过去,案子结果呢?” “禀陛下,牛栏街案目前仍局限于吴伯安,苍山一屠,线索算是断了。”陈萍萍恭声回道。 “那潜逃出京的司理理呢?”庆帝拍桌道。 陈萍萍如实交代道:“臣已经派出一处主办林若与三处主办费介共同实施抓捕,已于昨日在沧州外拦下司理理,虽遭遇上百马贼围袭,但也算有惊无险将其抓拿归案,只待回京用审。” “马贼?朕庆国的边境线内哪来的马贼?”庆帝的声音突然严了起来。 陈萍萍交代线索道:“初步调查后,推定是接应司理理的北齐探子,他们在边境上已经扎根了两年多。” 庆帝站起来,双手负在身后走了几步,怒指下面的陈萍萍:“岂有此理,沧州大都督是干什么吃的,竟让北齐探子在庆国边境线上胡作非为,立刻免职杨会,让他回京请罪!” “是,陛下。”陈萍萍打算会后就去办此事。 “说了那么多,苍山案的线索呢?宰相还需要你给个交代呢。”庆帝皱了皱眉,声音低了下来。 陈萍萍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道:“牛栏街身亡的两名女刺客乃四顾剑门下弟子,苍山案验尸后,判断刺客同是有极其精妙的剑术,院里初步认为也是四顾剑门下弟子所为。”“陈院长,这说法有些荒唐了吧。”吏部尚书起身道。 陈萍萍呵呵一笑,藏着刀道:“怎么个荒唐法,天下用剑以四顾剑一门为尊,既然他们参与了牛栏街刺杀,杀个吴伯安灭口也并不算是什么说不过去的事。” “这么说,陈院长是没有证据,光凭推测判定杀人凶手?”吏部尚书反驳道。 “剑术便是证据。”陈萍萍面色一冷,看着众臣道,“既然诸位对这桩案子有疑惑表明了,我也有些疑惑就直说了,为何我监察院苦寻不到的吴伯安,会与宰相大人之子在一起?再则,这吴伯安听说是宰相大人门下的,不知道流言是否属实。” “我想在继续追查案子前,宰相大人有必要自澄一下。” 林若甫似乎想到什么,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深吸口气起身道:“陛下,犬子不孝,无才无能,行事不懂分寸,致死于非命,但要说他祸国殃民,臣是不信的。至于吴伯安,得确是臣门下,臣没有辨忠奸,甘愿领罪。” 此话一出,不少老臣站了出来,说的大概意思不出无二,皆是为宰相辩解。 “宰相大人乃国之栋梁,朕也是相信他的,门下出了这么个包藏祸心的客卿,谁也无法预料,林珙也算是无辜。陈萍萍你继续查,务必有个交代。”庆帝轻描淡写便将此事揭了过去,他站在了大多数人一边,给于宰相绝对的信任。 陈萍萍也没有再多说话,颔首道:“臣一定竭尽全力。” “都下去吧,林相这几日就不用来上朝了,好生休息。陈萍萍你必须来上朝,偷懒了多少日子,院务全交给一个年轻人办,你要脸吗?” 庆帝无端发了一通脾气,说的陈萍萍羞愧难当。 众臣皆告退,唯留下其继续挨骂。 许久后,当御书房内外再无第三人,庆帝恢复了平常凝重的神色。 陈萍萍立马道:“臣早就说了,内库不应该交给那孩子,否则便不会掀起这么大的动乱。” “陈萍萍,注意你的态度,你太在乎那孩子了。”庆帝寒声道,“你以为朕不在乎?朕就是在乎才会听取范建的意见,将内库交于他。” “已成定局,朕不想与你讨论这些事,你有脾气可以去找范建发,朕的脾气找谁发?”庆帝也生气了。 陈萍萍的言语变得无比尊敬:”臣会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案的。” 庆帝走了几步,低下头沉声道:“案子到底是谁干的?给朕个明数。” “其实早在昨日抓捕完司理理,凶手就已经审出来了,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司理理在混淆视听,乱我庆国之政。”陈萍萍意味不明的带着顾虑说道。 庆帝缓缓闭上烦躁的眼眸:“你说就是,朕自会有判断。” …… 自出了皇宫,林若甫的面色越来越差,直到坐上回府的马车,才稍有回复。 “是老夫太自以为是,留着吴伯安这个蠢货在身边,害人害己。”林若甫深深的叹了口气。 袁宏道庆幸道:“陛下没追究大人就好。” 林若甫很累,说的话也有气无力:“陛下没追究是因为老夫还有用,他日无用时,什么都能成为我下台的罪证,不过无所谓了,该来的终会来。” “二公子的案子就不查了?”袁宏道不理解道。 “这是一桩交易,已经完成了,那就没必要查结果,陛下保我是有要求的。”说到这里,林若甫的心又痛了起来,“失了心骨,日后该谁来支撑这个林家。” 马车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停下来,小肆在外有些吃惊道:“大人,有人拦路。” 林若甫扯开帘子看了一眼,对面的马车露出一位女子的身影。 林若甫气急,关上帘子,吩咐道:“绕路走,别管她。” “以后的关系断了,老夫与她之间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小肆一听,急忙打转,沿路退出巷子,另寻他道。 见得这一幕,那辆马车里的女人挥了挥手,也就此退去。 两辆马车只是碰了碰面,没有一点交流便各自巡路开去。 过了这一夜,很多事都尘埃落定…… (本章完) 101.第101章 司理理回京 第101章 司理理回京 夜色时候,监察院的马车离开宫门,驶上最近的朱雀大街,碾着石板路,朝天河大街而去。 陈萍萍坐在马车中,晃了一眼,道:“老言,慢些。” 马车慢下来,轱轱辘辘向前走。 不多时,另一辆马车追上来,两车几近闭拢,靠的非常近。 陈萍萍将侧帘掀开,埋汰的看了一眼,又立即关上,骂道:“看你干的好事。” “你知道是好事就行。”对面马车内传来沉稳的声音,赫然是司南伯范建。 “呵呵,好事,好到陛下都让我来骂你。”陈萍萍讥笑回应。 “老东西,那伱就骂吧,反正陛下已经答应了我的要求。”范建一点儿也不恼。 陈萍萍气急,怒道:“趁我不在,你就给他找了门好婚事,将一辈子全扔进去了。” 范建淡淡道:“孩子长大,成家立业是应该的。” 陈萍萍继续骂道:“守着一堆臭钱有什么好,还要时时刻刻遭受无数双眼睛盯着,你就这么想让他陷入万劫不复?” “没有这些叶家的臭钱你监察院怕是连茅厕都修不起。”范建秒回,对车消停一会。 “再说,做什么不会有危险,入你那个监察院危险更大。” “入了监察院,谁敢盯这孩子一眼,我就将他眼睛挖了!”陈萍萍十分霸气道,“你能做到吗?你只会让他无数次遭受难以幸免的明枪暗箭。” 范建冷哼了一声,埋怨道:“话说的这么好听,林若这孩子入了监察院八年,你除了让他做牛做马,你给了什么?怎么,现在想让闲儿也步上后尘?” “很好,八年前的事你还在耿耿于怀。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至少保证了林若一直能做他想做的事,你能保证吗?你只会让他一味容忍。”陈萍萍毫不退让道。 “所以呢,你就让他在朝廷中树敌无数?”范建质问道。 一阵沉默之后,陈萍萍开口轻声说道:“这是他走的路,我会不遗余力的支持他。” “随你,不过请你不要支持闲儿的路。”隔车传来猛挥衣袖的声音。 “那就请你不要忘记,你儿子前些天才遭遇刺杀,是林若出手保住他的。”陈萍萍寒声道。 范建轻轻叹了口气:“以后,我自然会多加防范。” 陈萍萍的声音也软了下来:“隔在以前,我会与你吵个不死不休,可现在,我不太想与你吵了,因为我发现了很多事。” “你还在找十六年前的凶手?”范建下意识问道,他知道陈萍萍一直想复仇,即便那些凶手已经尽数被剿灭。 “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现在与你说太多没有意义。”陈萍萍靠在了车中。 范建拉下车帘,黑夜笼罩的皇城中,两辆马车很快分道扬镳。 …… 监察院官员护卫下,一辆押送罪囚的马车驶进京都。 马车里坐着被押送回京的司理理,以及负责押送的林若和费介。 费介摇着蒲扇,热乎乎的天气下忙不迭抱怨道:“三人共乘一辆马车,你就这么想多看这姑娘几眼?” 司理理嘴里嚼着的馒头一下不香了,又羞又怒别过脸去。 林若微微一笑道:“费老,若真要对比,怎么说你看的次数都比我看的次数多。” 司理理又把头别了回来,虽然共居一辆马车,但这位林大人的确很少正眼看她。 乱糟糟的秀发印证了司理理此时的心情,她哪还是光鲜亮丽的魁,人家不愿多看一眼也正常。 “我那是怕她逃跑。”费介挥扇子的力道大了些。 他这几月虽一直在京外巡边,但京中的事却一目了然,特别是有关范闲的事。 在监察院对醉仙居全面布控的情况下,他自然知道范闲与这姑娘共度良宵,深夜回府的事。 “想不想见我徒儿?”费介估摸着问道。 司理理明显怔了一下,才道:“我与范公子不过几面之缘。” “不都那个了…”费介很小心道,他认为范闲对这姑娘还是有些情分的,到时可以安排见一见。 “范公子没与我同床共枕过。”司理理很害羞的承认。 费介不说话了,暗想着年轻人就是嘴硬。我徒儿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 “我得去范府见见逆徒一趟。”费介转而对林若说道。 “你去啊。” “你不去?” “我押送理理姑娘先行回监察院。” 马车回到监察院,牛栏街案的主犯之一司理理并未被粗鲁的关进院里的天牢,与肮脏不堪的环境为伴。林若遵守承诺,将她关在一间闲置的房中,好吃好喝招待。 “你做的很好,除掉长公主后先缓一阵子,不用再做其他事。”监察院外的河畔边,陈萍萍久违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两个月没回来,倒像隔了几年似的。 林若推着轮椅,说道:“除掉长公主是不现实的,牛栏街案她完全可以说是为了陛下着想。” 陈萍萍呵呵一笑,欣慰的点头:“很聪明,陛下的北伐心仍由在,这倒给了一个完美的动兵借口。” “不过加上经济往来的证据,陛下就不会让她那么好说话了,至少京都她不可能再待下去。”陈萍萍继续说道。 “待时候到了,再把另一桩证据甩出去,长公主将永无出头之日。” 林若点了点头:“那院长接下来想做什么,还没想好吗?” “还没有,我不是不相信你,但他毕竟是我主子,小姐的仇一定会报,但也不是现在。”陈萍萍想起太平别院的血案,面色一沉。 “还是得谢谢你,解答了我这么多年的疑惑,终有一天我会去质问他,得到我该要的答案。” “在质问之前,最好得有万全的准备。”林若想道。 陈萍萍微微一笑:“放心,我比你更了解这个主子。在这之前,我会支持你的一切动作,你想改变这个天下也好,想救万民于水火也好,我不管,我只要为小姐讨个公道。” “水火不至于,陛下治国平天下的水准还算贤明。”林若则是说道。 陈萍萍心绪凝重道:“制衡之道不错,却也造就了许多为非作歹的臣子,诸如这样的朝中不少,不然你也不会那么忙。比如长公主,还有那位二皇子,手都触的太远了。” 林若轻轻一笑:“不着急,慢慢对付。” “对了,范建那老小子送了封信,让你明日去范府一趟。” “什么事?”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 范府晚间时候,费介走了,宫里来宣了旨意,赐封范闲为八品的太常寺协律郎。 一是表彰其在牛栏街案中的英勇表现,二则是方便将婚事提上日程。历年史中,朝中驸马都会安排这样一个类似的官职,用以衬配郡主。 唯一不同的是,今年急了些,往年的官职都是在大婚前夕授予。 范闲不由得想着,经历牛栏街案,难道宫里那位陛下也担心婚事再拖会有办不成之类的意思。 “恭喜哥哥,不用参加科举,便能入朝为官。”范若若甜甜笑着。 范闲却莫名其妙从中听出一丝在嘲讽他吃软饭的意思,虽然妹妹并没有这样想。 “不过个虚职罢了,没什么好喜的。”范闲说道。 范思辙皱着肥大的眉头,不悦道:“有就不错了,还挑什么,你看我和姐姐有什么。” “别带上你姐,人家可有官职在身。”范若若十分傲娇的说道。 范思辙百般不解:“姐你哪来的官职?” “不只你姐有,你娘也有。”范若若又说道。 这下范思辙彻底懵了。 范闲也好奇起来。 范若若给两人解释道:“其实这些年别看父亲一直局限在户部侍郎的位置没动响,但陛下还是很眷顾范家的,时不时给点赏赐,封点官职,我和姨娘运气好,也在宫里纳了些职位。” “啊,为什么就我没有。”范思辙撅起小嘴,眼红至极。 “谁知道,你去问姨娘啊,姨娘在宫里不是有宜贵嫔这样的好姐妹吗?给你弄点官职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范若若分析道。 范思辙一听,迈着小肥腿就去后院寻柳如玉。 范若若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妹妹又戏弄范思辙,官位哪是一个妃嫔能弄到的。”范闲在一旁道,妹妹的性子也渐驱古灵精怪。 “没事,让范思辙好好去挨顿打长长见识。”范若若昂起小脸,“先生都说了,弟弟就是拿来欺负的。” “对了,明天的族祭,先生会来吗?”范闲寻思道。 范若若高兴的解释道:“自然会来,父亲已经传信去了,先生怎么说也算是半个范家人,在旁陪同还是要的。” “再说,哥哥初来京都,还没去过范族庄园吧,先生可去过好多回了。” “搞得我这个哥哥倒像外面人。”范闲唉声叹气道。 范若若立马说道:“才不会,妹妹每年祭拜都会带着哥哥的那一份一起拜,就是父亲总不允,说什么有渎神灵。” 范闲感叹了一下,道:“我不也是范家的孩子,妹妹替拜也没什么问题,看来我们这父亲还是有些守旧了。” (本章完) 102.第102章 与五竹的交手 第102章 与五竹的交手 牛栏街案后,在苍山一案不明的情况下,庆国朝廷的诏书早已将两者混为一谈,发去远在海边的东夷城做了警视。 东夷城向来以和为贵,即便是十一年前的飞地一事都未向庆国声讨什么,这次照例发国书认罪,赔偿大量金银珠宝,大有俯首称臣之意。 城内的那位大宗师为两国的和平掀了底气,除了苍山案绝不认罪,其他任由庆国说辞,没有任何异议,更约定来日由门下首徒九品剑师云之澜领使谢罪。 如此一来,庆国朝野上下都无了发兵借口,驻扎在东的大军更不敢冒动。 相比较下,北面的局势就大有针锋相对之势,摆在明面上的罪证扔在北齐头上,反倒使得曾经的天下之主大有不服,双方厉兵秣马,在边境上展开了新一轮的角逐。 烽火狼烟在北境遍地四起,隐隐有漫大迹象。庆国境内关于北伐的苗头燃了又燃,无不赞同大举出兵北齐,削一削文弱国的高傲,让他们知道现如今的天下谁才是真正的主。 这时候的京都,除了战事上的激愤,更多是盛夏季节的热闹。 庆国数一数二的范氏大家族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族祭日子,声势浩大,出行逾千人。而这一切皆是以司南伯范建、如今的范氏族长为主。 这天的清晨,范府大开中门,府中近百的下人与护卫齐齐出行,范府的三位小主子早早钻进出城游玩的马车里,兴奋不已。 “先生,这呢,第二辆马车。” “那么大的人了,与三个小孩子同乘不成体统,还是与我和老爷同车吧。”柳如玉总是事无巨细做着当家主母的活,样样都要体面。 不用几个小家伙插话,英明神武的范大人便会忍不住拆自己夫人的台:“让他去吧,也不像是能与我们坐一车的年纪。” 柳如玉幽怨的埋汰了老爷一眼,扭着腰登上马车。 林若点了点头,移步前面第二辆马车。 “喊先生上来干嘛呀。”宽敞的马车里,范思辙嘟哝着,不是很乐意。 范闲也不知道什么仇什么怨,没搭话。 范若若隐隐有要拿出戒尺的架势,责怪道:“你就是这样说话的?” 范思辙乖乖低下头。 “小时候在柳姨娘的哀求下,先生没少给他上课,太过愚笨导致经常挨板子,估计是还没走出阴影。”范若若笑道。 “还不是怪姐姐,先生每次都拿你来比较,我是学习的料吗?”范思辙一副委屈巴巴的样。 “原来如此。”范闲终于明白。 一袭儒雅白衣的林若登上马车,与若若坐在一边,显得随和有气。 范思辙止住哀声,恭敬的喊了一声先生,十分的有礼有序,见到林若,比见到他那位面无表情的父亲大人恐吓程度差不了多少。 而后默默拿出算盘估着书局近一月的账目,很快沉入其中,试图掩盖车上的情形。 范闲伤势痊愈,这几日精神好了许多,都有空去攀皇家别院的内墙了,想起下午费介的话,他还是问道:“先生,那位司理理姑娘还好吗?” 林若平和的回答道:“一切安好,理理姑娘只要如实交代,不会吃任何苦头。” 范闲点了点头,安心下来,他自然知道这位理理姑娘欲要谋害他的性命,但不过与那程巨树一般无二,只是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 沉浮京都多年的醉仙居,莫名冒头刺杀他一个范家私生子,当范闲知晓背后的敌人手是那位长公主,便开始联想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在背地与北齐有多少勾搭来往。 “你可以放心,日后她再也无法威胁到伱。”林若没有指名道姓,但偌大的马车上,除了蒙在鼓里的范思辙,另三人都心知肚明。 范闲苦笑道:“在京中这些日子还是得仰仗先生。” 范族庄园离京都不远,大概一个时辰时间,十几辆马车驶入有着庞大面积的建筑内。 范府一家人在庄园中用过午饭,又各自小憩一会儿,午后时间,才出发去族中的墓地祭拜。 近百来的族人聚在墓地中,给上千的墓碑呈香烧纸,供奉鸡鸭鱼肉。 这些墓碑并不单是范姓人,那些于范氏一族有功的外来人饶旧镌刻其上,世世代代受鼎盛的香火供奉。 司南伯范建作为族长领着族中老人先行祭奠先烈,而后才是范家族中的年轻俊彦们挨个上前点香。 漫山的纸钱烧起的尘天烟雾味极重,有如白茫茫一片,致咳嗽声时而复起。 范思辙受不得遍布的熏味,不顾家姐呵斥,早早祭拜完退回庄园中。 范若若也有些忍受不得,被烟熏的厉害,但还是强行微眯着眼直视前方,挥着衣袖散味。 轮到范闲上去祭拜,族人们心中生起重重的疑惑,不理解这位族长家中的长子为何排在末尾的序列。 范闲自己也不理解。 唯有几位负责族谱修缮工作的老人心有明恍,知道这位私生的大少爷,时至今日仍然没有登上范氏一族的族谱,根本算不得范家人。不过范闲于京中小有名气,又贵为驸马爷,对于为何迟迟上不得族谱,便是他们这些老人也猜不透其中的猫腻。 “先生,今年的味比往年还要重些。”若若已经有些撑不住。 “的确,往年时你都不会抱怨的。”林若微微调侃,藏于袖间的手暗暗发力,透出连绵真气扩散周边,立时驱散熏味。 效果立竿见影,范若若顿感眼前明朗许多,呼吸也顺畅不少,视着哥哥上香。 擦去先前熏出的泪珠,范若若有些娇气的埋怨道:“先生怎么不早点使这招。” 林若认真道:“因为若若是个坚强的姑娘,你不说话,先生也不好擅作主张。” 范若若笑了笑,不禁想起小时候的经历,她总是跟先生说自己有多么坚强之类的话语,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为了在先生面前争点气吗? 或许是想证明对比于其他蜗在闺房内的京都女子,这个叫若若的小姑娘处处都要强上许多。 若若忽然很感动,有人能记得她的话总是好的。 祭拜过后,天色渐下,或许是来京都时候多了,让范闲回味起了乡下的野生活,强硬主张留宿一晚。 藏着颗慈父心的范建同意了孩子们的意见,转而带着柳氏回去范府,他明日还要上朝,自然是不宜留夜。 范氏庄园归根结底是座农庄,水田相间,山野万里,不少无法在京中营生的范氏族人皆靠此为活。 庄园里的长者耐心接待他们,用过晚饭后,一行人各有打算。 娇生惯养的范思辙本来是不愿留下,但一想到回京与威严的父亲大人相处一车,他便觉得吃点乡下的苦算不了什么。 天黑漆漆后,范思辙钻入房间中,继续估摸着白日的账目消耗时间,迷恋程度颇有些变态。 林若很意外的也留在农庄过夜,只是夜色过后很快没了踪影。 范闲只好领着若若在田间散步,刻意屏退护卫,说些兄妹间的悄悄话。 “范思辙未来倒很适合经商。” “先生也是这么说的,打小起就在培养他的能力,只是这小子贪玩,没少挨板子。” 商贾低贱的时代,先生的眼光饶旧放的开,范闲不由得升起满满的敬佩。 两兄妹聊得尽兴,殊不知隔了好远一片的小竹林中,两道人影身形如风,一前一后穿过林间,惊得竹叶沙沙作响。 五竹轻轻一抖,腾空跃起,压在摇曳的竹上,风声瑟瑟,他有些不解地看着下面的人:“你是怎么发现我的,竟还能不落步伐追上来。” “多年一别,有些想五大人了,便来求一见。”林若负着手,很喜欢抬头看着这位冷血的杀手。 “五大人…” 五大人这个词很陌生,却让五竹微微动容,除了费介会这样称呼他。许多年前,与小姐初建监察院,作为院里第一位提司,也经常受人这般称呼。 这让丧失不少记忆的五竹又想起许多往事。 “来寻我,是要打一架吗?”五竹很干脆道。 “就不能单纯的想见见你吗?”林若打趣道。 五竹冷漠的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真是个无情的家伙,不过还好,五大人这些年没忘了林某,也算是万幸。”林若庆幸无比道。 五竹想了想,偏头道:“本来已经忘了你,不过小主人经常提起,不知不觉又记下了。” “那怎么样才能让五大人印象深刻呢?”林若问出了这个问题。 “打一架吧,我只会记得与我交手的人,比如叶流云。”虽多年未见,但五竹就是记得他。 竹林在风中摆动,一股强大的真气弥漫其间,林若挥劲而上,那张手汇着力道拍上去。 五竹出手总是很干脆,挥起手中铁钎,直率的朝着来人刺去。 两人交错而过,复又交织。 渐渐的打斗声越来越大,却又极为巧妙的控制在竹林周边,不会波及过多的范围。 …… (本章完) 103.第103章 兄妹间的对话 第103章 兄妹间的对话 大宗师以下皆为蝼蚁,这话从来就不是虚名。 叶流云一剑斩半楼,四顾剑一招灭百余虎卫,还有那位宫里的九品巅峰高手洪四庠,谁能想到在大东山之战中,北齐国师苦荷一掌将其打的灰飞烟灭,尽成血雾。 大宗师与九品,虽一境之隔,却是天差地别,神仙与人的境界。 五竹与这些大宗师不一样,他无法做到挥霍真气,营造一剑破万敌的恢宏场面。 他的一招一式从来都是简单又直接,与普通人出招无异,只不过有区别的是,他那一剑刺上去,便是大宗师来了也得身消道陨。 而大宗师的真气落在他面前,便也是如普通人的攻击一般,实在无法看着能有多么强烈的视觉效果。 咯的一声,铁钎顺着竹面滑下,厚绿的翠竹一分为二向两边倒去,林若的白衣身影也在向下飘去。五竹紧追不舍,黑布里的目光紧紧锁着,如烧火棍略带锋刺的武器直指下面人的命门。 林若身形翻转,踩着粗壮的翠竹,在林间好一阵挪移。 忽地一刻,他又借着弯曲的翠竹使力,猛地跃起,朝来人反扑去。 五竹从竹林上空落下,挥动铁钎砸过去,像是教育小孩子般,想要敲在他头上。 林若看准时机,以极其微妙的动作侧身躲开,掌心向外推出去,若有若无的纯白真气掀起了骇人的涟漪向四周波及。 偌大的竹林顿时有如被强风吹拂,摇晃不止,竹身纷纷弯曲,梢梢挨地,被压得扁了一头。 五竹僵硬地偏了偏头,那一掌落空,所爆发出的恐怖力量炸响在耳畔,却只是让他耳尖颤了颤。 附于掌上的浑厚真气,都没能让他的脸有丝丝的微妙变化。 两人拉开,又各自施了几招,分别只是挥了一记,出了一掌,砸了一棍,对了一拳。 绝世强者的对决,没有衬托在里胡哨的炫技上,有的只是简单高效的行为艺术与暴力美学。 …… 范闲最终还是注意到了竹林的动静,他拉着妹妹的手,急迫的想要远离。 走了几步,他又停下来回望过去,若有所思起来。 “不会是…” “哥,你是说那位五竹叔吗?” 范闲笑着点了点头,除了两世为人的秘密,他没有与妹妹隐瞒身边的一切。 “还是先回去吧,这里不是我们该待的地方。” 两人回到庄园休憩的小院中,发现范思辙在院子里伸着懒腰,百无聊赖至极。 “你们俩跑哪去了?” “出去走走。”范闲回答道,又问了句,“先生回来了吗?” “早回来了。”范思辙说道。 …… 浓墨重彩的夜色下,重重的深宫里,太极殿的御书房内,明煌的身影正俯着身子在油灯下批阅奏折。 “陛下,该休息了。”侯公公在一旁劝道。 “朕看完最后一份。”庆帝挥了挥手,打开信封,一字一句认真盯着里面的内容,篡着信的手突然用力,将信纸弄出褶皱,眉尖也随之皱了起来。 许久后,庆帝平静道:“摆驾广信宫,朕要去走走。” …… 夜色来临,虽远不到就寝的深夜,但这时候,也是极不适宜在皇宫中走动的。 侯公公也不知道这位他服侍多年的陛下换了什么性子,竟然想要久别的去广信宫一回。 广信宫乃长公主殿下的住处,陛下确是多年未去了。 相比于其他暗下的寝宫,宁静的广信宫内,此时灯火通明,远远没有融入环境的意思。 那位长公主殿下貌似也猜到什么,广信宫的宫门开了一角,几位宫女低眉顺眼候在门后,奉命迎人。 但当她们见到要迎的是陛下时,便有些抑制不住恐慌,齐齐跪在边侧。 庆帝在龙辇上扫了一眼,面无表情,心中的忌惮却愈发加深。 “臣妹见过陛下。” 长公主李云睿已经在殿外迎着,身着的宫装偏素,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很难让人看出有任何的异样。庆帝揉了揉眉心,问道:“你今天好像很高兴?” “许久没与陛下哥哥这么单独聊了。”李云睿的声音低细又柔软,说不出的中听。 “进去说,在外丢人。”庆帝冷冷甩出了一句。 李云睿半抬着头,那份微笑淡了很多,但她依旧很不以为意。 广信宫中设了宴,冷清的殿内没有宫女服侍,隐隐偏暗的席上,侯公公也被遣了出去。 庆帝端正姿态,摆出面对臣子时的威严,相较于此,长公主的目光却十分温柔。 庆帝似乎有些看不下去,重重叹了口气,幽幽道:“伱就这么放不下这些东西?” 李云睿微微一笑,露出美人色,有条不紊夹着桌上的菜,很轻的说道:“臣妹斗胆一问,哥哥能放下吗?” “朕的东西,什么时候放下,皆是由朕一手说了算。”庆帝严词正色道,“而那不是属于你的东西。” “原来我帮哥哥守了这么多年,竟还是个外人。”李云睿自嘲一笑,明眸依旧,绝美的容颜愈发生动可人,“哥哥不是很喜欢看人斗吗?妹妹一直在帮你斗。” “朕需要你斗吗?朕要的是你安生点,不要再惹事。”见到这副不思进取的模样,庆帝的怒气开始冒头。 “你跟皇后待了这么多年,就没学到一分的矜持和自觉,莫非还要跟自己女儿抢东西?” “不管什么东西,只有落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全的,除此之外,落在谁手里都是隐患。”李云睿埋怨着,很不服气道,“况且,臣妹真的很不喜欢范家的小子。” “所以这就是你与外人勾结的理由?”庆帝怒地拍了拍桌,冷了冷视过去。 “吴伯安是你的人,朕不会忘记。十一年前,是你让他状告舒芜透题,论春闱舞弊,再过去多久,朕都记得。” “牛栏街刺杀,朕先怀疑两个儿子,都未曾怀疑到你头上,可你就像个疯子一样,总是不让人省心。” 李云睿轻舒玉臂,直接而又冷漠的说道:“就算臣妹是个疯子,不也是在帮陛下?败在战清风之手,北伐未竞,妹妹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哥哥永远的痛呢,所以妹妹一直在想方设法帮哥哥,现在好了,哥哥挥师北上,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你真的是在帮朕?”庆帝瞪道。 李云睿面色不变:“妹妹从始至终忠于哥哥。” 庆帝丝毫不认同这个观点,带着一丝讥笑道:“不,朕倒觉得你将私心挂在了最前面,已经抛弃了叮嘱,你从来没有将朕的考虑放在第一位,朕让你听话,你除了忤逆,毫无顺从意。” “这些年来,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就可以天真的认为,朕查觉到不到背地里的苟且勾当吗?”庆帝的声音骤而又变的无比寒冷,转换的极快。 “妹妹从来没有做对不起哥哥的事?”李云睿饶旧自持一词。 庆帝截断了她的话,无理由让人产生心悸:“你违抗朕的旨意,便是在与朕作对,还说没有对不起?” “妹妹只是在弥补一些哥哥做错的决定。” “好啊,朕的妹妹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联合外人暗做国库生意,蓄意敛财,这也是在弥补朕的过错吗?” 李云睿内心中无限的疯狂想法在这一刻都被尽数压下去,她原以为哥哥的兴师问罪仅限于牛栏街案,却怎么也没想到,竟连这些背地的勾当也挖了出来。 庆帝没有必要挑明,更没有必要多说什么,因为她心知肚明。 李云睿的面上终于有了极不寻常的色彩,唇角却缓缓笑了起来:“原来哥哥一直在调查妹妹。”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朕已经很给你机会了。” “没准将来哥哥遇到危机的时候,妹妹可以拿这笔钱拯救哥哥于水火也说不定。”李云睿如是说道。 “哦,朕怎么认为你要拿这笔钱来造反呢?”庆帝质问道。 庆帝如何会不了解这个妹妹,在太后面前,她是一位乖巧又爱哭的丫头,在林若甫面前,又是另一番爱做作,表现的很怯弱的痴情女,而在他面前,早熟到变态的欲望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朕已经受够了这一切,不想再看到任何的变数。” “那哥哥便昭告天下,将妹妹绳之以法吧。”接受了结果,李云睿反倒表现得很平静,但这种平静很像暴风雨来临前。 “你以为朕不敢吗?事关皇家颜面,朕只是不想做绝。” 庆帝看着她,那一丝最后的怜悯也复之不在,寒声道:“我这个妹妹病了,既然如此,内库在易手前朕自会寻人看着。京都也不是能养病的好地,明日你就回信阳去,待晨儿大婚,朕再斟酌情况接你回来。” 李云睿沉默了少许后,眼中有了光彩,仿佛很满意哥哥的决定,嘴角挂着浅浅的温柔笑意道:“妹妹很想知道,牛栏街案是监察院内的哪位大人所破,这样的人才,未来必是哥哥的左膀右臂。” “你以为是谁?” 庆帝站起身,道了最后一句:“去信阳后,好生养病,没事无需出门。” (本章完) 104.第104章 当贼习惯了 第104章 当贼习惯了 长公主在庆国的名声向来不好,受着朝野上下,黎民百姓不少诟病。 倒不是刻意针对什么,只是依循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三十好几的姑娘还未嫁人,于情于理皆不合规。 换作寻常百姓,街坊邻居的唾沫星子足以堆积成山,旧时代的悲哀罢了。 所以当宫里传来这位身份高贵的长公主因病离京,返回封地信阳养身子时,京都百姓的第一反应大概是,就连皇帝陛下也烦了这位孤身一人,迟迟不嫁的妹妹了。 他们绝不会联想到震惊京都内外的牛栏街案会与这位柔弱的长公主扯上丝毫关系。 唯有朝野里的官员们审时度势,才会联想到这个问题。 半猜疑半不信,陛下不说,他们也知道该乖乖的闭嘴。 世人皆知,宫里的老太后最是宠爱这个女儿,又怎么会舍得其以莫须有的理由远离京都。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位老太后虽然疼爱女儿,但对皇帝的话更是无比信赖。 “长公主因病离京?” 范闲点点头,猜测道:“想来是托词,看来宫里的陛下还是很重视这位长公主。” “那哥哥,她会不会再对你造成威胁。”范若若带着一丝不安。 范闲摇摇头道:“不好说,但离了京山高水远,不比在京都,手总是伸不了那么长了。” “先生还真是好手段,轻而易举便将长公主给撵出京。”范若若笑道。 “记得我未入京的几年前,先生便与这位长公主有不少矛盾,看来我这个诱饵做的很不错。”长公主一离京,自己与这位老大不小的丈母娘是不是就可以老死不相往来。 范闲心里有着疑问,实在是不想与企图谋杀他的人维持什么面上关系,但要照顾婉儿的感受又无可奈何。 母亲离京,作为女儿的林婉儿自然要去送行的,自搬到皇家别院以来,这倒也是这个小姑娘第一次出远门。 范闲与若若陪同着婉儿来到城门口,远远见得高贵的尊撵边,宫里的太子殿下也不辞辛苦来作告别。 范闲不禁有些敬佩,闹出如此之大的祸端,这位太子殿下仍然深信不疑与姑母站在一边,全然无避嫌之意。 “姑母,此去信阳一路小心。” “太子殿下也要在京中安好。” ”姑母,父皇为何要你离京?”太子十分不忍道。 “太子不要问,也别要多想,在京中等我消息便是。”长公主作了一个禁声的手势,随即看向城门口,长长的睫毛晃了晃,微笑道: “劳烦太子殿下将本宫的女儿女婿叫过来。” 太子依话行事,又作了作告别,带着护卫而去。 范闲与林婉儿上前与长公主说话,双方皆带着微笑,唯有做女儿的郡主眉眼里透着忧虑。 长公主没有说什么刻薄的话,范闲也没有扮胜利者作什么挑衅,大概是因为郡主在旁的原因,两人一致表现得十分克制。 “得亏林先生的照料,女儿病情稳定许多,母亲此去可一路安心,不用太过挂虑。” 见到女儿的面色逐渐好转,长公主内心终于填充起一丝欣慰。 但旋即面色一沉,长公主的心情又不美丽起来,她听到了比女婿更讨嫌的名字,那个经常与她作对的人。 林婉儿本是想借此缓和双方的矛盾,但显然没有收到任何效果。 “先生怎么来了?”见到先生,范若若皱着小眉头,略微不解,想着先生总不可能是来蹬鼻子上脸的吧。 “送一下故人。”林若很含蓄的回答,顾自走上前去,长公主身旁的女官拦住他。 林若袖中轻轻使力,无形的阻力漫出,女官一连退了好几步,脸色一沉,便是再无胆拦道。 “下官拜见长公主。” “林若来了,你们回去吧,我与这位旧友说说话。”长公主轻挥手,脸上的笑意不自觉盛了起来。 拜过先生后,范闲安抚着婉儿回去城门口。 “林大人是来取笑本宫的吗?”李云睿理了理脸旁的秀发。 林若径直摇头:“下官没那么无趣。” “那是来干什么的?” “当然与长公主殿下说些真心话,防止您来日又做傻事。”林若笑了笑,坦言道。 李云睿没有被这话吓到,反而是有些失声的笑道:“赢一次算不了赢,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 林若装作一怔,旋即重重问道:“哦?这么说长公主殿下在京中还布着不少底牌,不知是太子殿下,还是风头正盛的二皇子?” 李云睿睫毛抖了抖,凝住眼神,终于是笑不出来,沉声道:“伱好像懂得挺多。” 林若淡然的回答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八年的京贪案,长公主殿下幸免于难,可这次不就没逃过,再来一次就不是离京这么简单了,奉劝长公主好自为之。”“你还真是记仇,八年前的贪案记到现在。”李云睿又笑了起来。 “下官只是为那些没有得到救助的灾民伸一份冤罢了。” 林若继续道:“当然,长公主造得孽多了,有所遗忘再正常不过,下官倒可以给些提点。” 李云睿有些强颜欢笑:“哦?这么说林大人有备而来。” 林若轻轻一笑:“不至于,只是牛栏街案、勾结北齐合商,这一桩桩罪都挺大的,还有握着内库控制江南经济,危害民生,造的孽也不小。” “难怪牛栏街案能落到本宫头上,林大人还真是在背后不遗余力的推波助澜。”李云睿眼神中终于透出止不住的阴狠。 林若依然保持温和的微笑,隔远看,很难让人想象他是在与这位长公主针锋相对:“当然,长公主这般谨慎细心,司理理也好,还是程巨树也罢,都不过棋子,他们怎么会知道原来您才是幕后之人呢。” “林大人真是胆大包天,竟敢欺君!”李云睿话语含着怒意。 林若不紧不慢,平静道:“长公主若是这样认为,大可去向陛下诉苦,怎么说呢,就说唯有相交甚近的北齐高层才知道您的秘密,其他指证都是骗人的,陛下或许会体谅。” 李云睿倏然一笑:“林大人还真是会说笑,走着瞧吧,本宫会一直盯着你的。” “那可难了,朱格早已弃暗投明,再不是长公主殿下身边的人,要想时时刻刻盯着下官,长公主得另寻人选才是。” 这话一出,长公主绝美的面色垮了大半,袖中的玉手紧紧攥着。 监察院的安排遭受拔除,远比离京是更大的损失。 她再也无法掌控监察院里的一举一动。 但她也实在没想到,林若竟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坦露出来。 “看来林大人是胜券在握了,居然如此自信。”李云睿冷声道。 “此去离京,长公主殿下还是注意言行的好。若还敢有其他残害无辜的动作,那么下官可以保证,必亲自送长公主一程。” 林若这话已经上升到赤裸裸的威胁,李云睿的面色惊了又惊,显得很是恼怒。 可即便如此,却也无法奈何眼前人,李云睿内心百般不解,这人是怎么能无声无息掌握到自己那么多秘密的。 便是自己与两位皇子的勾搭…监察院的手段过于通天。 “本宫输了,但本宫还是会看着,林大人要切记,陛下可不喜欢太自以为是的人。” “多谢长公主的良言,日后在信阳可要好生养老。”林若微微施了一礼。 李云睿一把扯下帘子,如果说在未见到林若前,她自认为还有重回京都,东山再起之日。 可这一见,她便仿佛真看到了孤独终老的情景。 车队起行,李云睿缓缓闭上眼睛,越是怅然,她越是想笑,很符合一个疯子的常态。 “先生真要与母亲作对到底吗?” “长公主若能收敛,一切好说。”林若最后解答了郡主心中的疑惑,坐上返回监察院的马车。 可惜他知道,长公主是位彻头彻尾的疯子,只要活着,便会不顾一切冒头。 诸如大东山一变,走投无路联合两位皇子造反。 那么等待长公主的命运唯有一个… …… 送未婚妻回去皇家别院,范闲在房中陪伴安慰了好一阵子,才将愁容满面的婉儿拉回现实。 他自然没将牛栏街案乃长公主手笔的事说出去,否则小姑娘得愧疚半辈子。 而林婉儿心里同样明白,自小便将自己丢在含光殿,一心钻研权术的母亲是绝然不会走回头路的。 她有时候倒也很希望先生能做得彻底点,孑然一身虽然难免痛苦,但至少能安宁渡过余生。 林婉儿勉强一笑回应范闲:“不想那么多,以后的事是以后,不是现在。” 范闲觉得这话很有道理,过好当下才是重中之重。 两人聊着,忽听到楼梯间传来老嬷嬷的脚步声,范闲心一慌,翻了个身,攀到窗间准备开溜。 林婉儿噗嗤笑了出来:“你还真是习惯了。” 反应过来的范闲感觉丢尽了脸,他明明是从正门,以婉儿的未婚夫婿身份正大光明进来的,哪还是平日里的夜半淫贼… …… (本章完) 105.第105章 林相的托付 第105章 林相的托付 庆国与北齐的战事结束很快,大概个把月的时间,双方在边境上进行了一系列的斗智斗勇,最终以几次混战的小打小闹告终。 北齐服了软,又作了遣使谢罪的决定,而庆国的皇帝陛下也认为北伐非最佳时机,欣然接受了北边的决定。 是日的朝堂上,其乐融融,遍布谀美之词,军方,监察院皆在其列。而最让朝臣意外的是,皇帝陛下大加褒奖宰相林若甫在后勤上的统筹作用。 由此而来,数日间因吴伯安事件对宰相大加攻讦的督察院众党安声下来,这场涉及宰相的风波强硬的被掩盖过去。 久不上朝的陈院长不仅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甚至破天荒附和着说了句宰相的好话。 由于联姻一事,户部与相府的关系也走近了不少。 政敌们惴惴不安,想着这位宰相重新站稳脚跟,一手遮天的本事又长了些 唯有林若甫自己心里清楚,他这个宰相的位置不说岌岌可危,只怕也是坐不了几年。 而关于从始至终任由庆国朝臣泼脏水的东夷城,还需得有人去做苍山一案的交涉才是,麻烦自然落在监察院手中。 毕竟朝中上下,实在是没有人敢去一会那位常年闷在剑炉中,喜怒无常的傻子大宗师。 散朝过后,林若甫与未来的亲家范大人一路有说有笑走出宫中,诸臣看在眼里,谁也不敢想象未来的朝堂格局。 …… 回到宰相府中,历经林珙身死,长公主离京,林若甫烦躁的心绪反倒平静许多,坐在书房练起许久的未动的书法。 “范大人在向老夫示好,你说怎么办?” 袁宏道在旁边候着,心思一动当然知道如今相府所面临的困局。 林二公子身亡,大公子又是位无自保能力的痴呆,当今的首要无疑是为林家族人谋后路。 所谓的后路既然扯不开亲故,那也就只有一条,自然是得看晨郡主嫁给什么样的人,这位驸马爷便是林家最终的仰靠。 与范家结亲造就所谓的强强联合,也不可避免要舍弃许多,比如与太子一党的切割势在必行。 袁宏道笑着,结亲一事乃定局,林相所问自然不会是有无其他的选择,而是询问关于此事的可行性,也就是范家公子的为人。 这位初入京都不久,随即出名头,闹出不少事端的范闲,有没有能担起维护林家的能力。 “范公子才学过人,又与晨郡主两情相悦,不失为最佳选择。” 林若甫微微一笑,笑着伴在身边多年的朋友也有不懂他的时候,旋即摇头道:“生于大家,才学过人算不得什么本事,老夫要看的是他的心气,有无护住林家的决心与狠劲。” “有手段,有心机的人才是老夫想要的。” 袁宏道受教,补充道:“对外无情,对内也得要对晨郡主和大公子好才是。” 林若甫微微点头。 “改日见一见范公子,大人足可以试探下。”袁宏道继续道。 “是得要见一见。”林若甫放下手中的毛笔,微闭着眼,沉思道,“很奇怪,陈院长今日竟也没有对付老夫。” 袁宏道猜测道:“长公主离京,监察院不再那么死死咬大人也说得过去。” 林若甫皱着眉头,困扰道:“话不能这样说,袁先生也知道外面人的称呼,骂我这位宰相乃庆国第一奸臣,那么作为百姓心中的最清明的代表,这位监察院的林大人想来没有放过老夫的理由。” “陛下安排林大人照料晨郡主,总归是养出些感情不是吗。”袁宏道不确定的说道。 林若甫果然反驳了他的意见:“凭这要是能放过老夫,就不用等今日了。” “有一桩消息或许有利于大人衡量。”袁宏道想了片刻,不同寻常的轻声道。 “什么消息?”林若甫微微眯眼。 袁宏道说话声音更低了些,小心道:“林若从儋州入京之前,曾给年幼的范闲做过老师。” 林若甫满脸狐疑地看了一下,沉沉闭上眼,忽然失望道:“袁先生什么意思?就算此事隐秘,京中很少会有人知道,袁先生也不至于这么晚才来跟老夫说吧。” “是袁某的罪过。” 林若甫冷哼了一声:“这些年来,老夫最信任的就你一个人,诸事皆是一手交于你办,消息也只听伱的,没想到啊,袁先生竟开始瞒人了。” 袁宏道无奈沉声道:“袁某也是怕大人知道此事,会将自己作为牺牲搭进去,所以暂时隐瞒住了事情。” 林若甫叹息了好一会儿,苦笑道:“袁先生认为老夫还能在朝中待几年?” 袁宏道没有回答。 林若甫替他作了回答,平静着看待自己的命运:“两年或许都是奢求,既然如此,作个顺水人情给林若,以他作为范闲老师的身份,想来会照看林家。” “大人不妥。”林若甫轻轻叹了口气,反倒没那么烦恼了,“袁先生别说了,代老夫去监察院送上这份诚意吧。” 林珙一死,林若甫的心境变了太多,照顾好两个孩子的余下人生成了他最看重的事。 苍山一案,心思细腻的林若甫并非看不出苗头,所以对于范闲,这位宰相始终存在或多或少的怀疑。 一相比,照看两个孩子的最佳人选,林若甫很荒谬的选择了与他存着敌对关系的那位年轻人身上。 这个年轻人看着他的女儿女婿长大,又怎么不会尽心尽力照顾一家子呢。 …… 夜微微深时,袁宏道走出宰相府,不由得缓了一大口气,埋着重重的心事坐上马车。 “大人去哪?”那小厮问道。 “去天河大街。” “天河大街这时候铺子都歇业了吧。” “别问,若还想活着。”袁宏道再也没了平日里的温和样 马车驶去天河大街,袁宏道独自走了半晌,来到那幢暗灰色的建筑外,紧锁的监察院打开了一扇侧门。 监察院最深的密室里,那位面色有些苍白的老人枯坐在轮椅上,望着窗外的夜色。 二十多年没来过监察院,也二十多年没见过院长了。” 袁宏道感慨着,朝着他的上司陈院长施了施礼。 他是监察院最早的一批密探,早在二十多年前便不动声色潜伏在林若甫身边,而后又依计归于长公主门下,以多重身份为院里传递着两边的信息。 “辛苦了。”陈萍萍拉着轮椅转过身来。 袁宏道神情恭敬道:“属下找准机会放出消息,果然,因苍山一案,在不信任范闲的前提下,林相妥协了。” “这是这些年来林相贪污的罪宗,不少证据一应俱全,在今天之前,连属下都从未接触到过。” “林相让属下带话,他可以请辞,只希望林若大人能代他照顾好两个孩子。” 陈萍萍轻蔑一笑:“告老还乡,荒唐了些。” 袁宏道解释道:“所以林相让属下将这些证据送过来,监察院随时可以出手,明里暗里让他身败名裂。” 陈萍萍将腿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林相是在耍小孩子吗?他应该知道自己的命运是由陛下决定,而不是监察院,即便能拿到证据。” “我真正想要的东西呢。”陈萍萍转而问道。 袁宏道取出一个小箱子,说道:“除了贪污的罪证,还有数十份文件,是陛下在这些年间,包庇和支持林相受贿的事实,林相让属下销毁,属下偷偷带了过来。” “林相还真是信任你。”陈萍萍笑道。 袁宏道叹息一声道:“陪在林相身边二十多年,从穷酸书生到一代宰相,林相大概也将属下当作家人了。” “那你把他当作家人没?”陈萍萍突然问道。 袁宏道没有犹豫的承认道:“当了,但属下依然誓死效忠院长。” “不说这些,这份有关陛下的资料才是我想要的。”陈萍萍理解一位潜伏二十多年的密探会产生的正常情感,称赞道,“你干的很好。” 在密室里孤独地坐了许久,陈萍萍一份一份看完,意味不明地看着窗外道:“你说,单凭借这些事实能毁了陛下的英明吗?” 袁宏道得到指使已经返回林府,此时站在他身后的是另一个年轻人。 “得看是什么场景露出这个事实。”林若很笼统的回答着陈萍萍的话。 陈萍萍苦涩的笑了笑,说道:“林相认为你是这世上最善良的人,所以他愿意用后半辈子的命来赌。事实证明他赌对了,待范闲接管内库,在陛下眼里,林相的路便终止了。” “而这些所谓的由陛下纵容的贪污证据,便是埋林相的土。” “不过林相至少比我这个老头子幸运,他能看对人,能保住家人,可我从始至终都看错了人,也保不了想保护的人,用命守护的主子终究只是将我看作一条狗。”陈萍萍自嘲一笑,面色逐渐阴冷,袖中的手攥着,片刻又无奈的松了。 “其实我愿意给他当狗,毕竟已经当了那么多年。但他却偏偏无情的毁了我这条狗心中最看重的东西,那么,狗也是会咬人的。” 陈萍萍回过头去:“你得和费介去东夷城一趟,做下一步的事。” 林若点了点头:“我知道。” (本章完) 106.第106章 太平别院的秘密 第106章 太平别院的秘密 范闲这些天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自从任职太常寺协律郎,即便是个虚职,他也不得不做些表面工作维持。 一连几天,每日大清早走马太常寺,与同仁们寒暄片刻,然后便无奈坐在衙门中发呆,直到日落方才回府。 太常寺官员们心如明镜,表现出十足的客气,奉献百倍的热情,却唯独不会要求这位协律郎做一分的工作。 而范闲不在的日子里,范府上下都为他的婚事操碎了心。柳如玉忙里忙外挑选出许多名贵的礼物准备送去宰相府,范若若自然也在其间谋划,紧锣密鼓张罗着女婿的上门工作。 终于在不用去太常寺报道的那一天,范闲踏上了去往宰相府,拜见岳父大人的路程。 坐在马车上,范闲苦笑着,难得有空掏出由皇宫独家出版的皱巴巴单月报纸。 报纸上记述了两条内容,一是关于北边的战事,通篇述着北齐不战而降,庆国威武霸气的内容,只可惜没有插画,与范闲那个时代的正版报纸相比下差了些味。 二则是达官贵人家的私事八卦,范闲绝不会想到今月份报纸上的内容竟指的是他与婉儿的婚事,没有勾心斗角,真的就是很单纯的边新闻。 撰写这份报纸的官员恨不得将两人的底掏空,可碍于一些阻力,还是没有将作为私生母的长公主列上去,林相也只是粗略一提。 “皇宫里的陛下为赚钱也是够揭露下面人的隐私了。”范闲不由得埋怨,他早在儋州时便了解到,报纸的生意是以充盈国库为目标,可不是搞什么政治宣传。 而每一份出版的报纸,都得由陛下抢先过目,至于为什么会了解到那么多达官贵人家的八卦信息,想来也跟这位时刻盯着群臣一举一动的陛下脱不了干系。 总归是家家看笑话,然后又落到家家人头上,不到自家时笑,到了自家便哭。 …… 进了林府,送了诸多礼物,范闲如愿见到未来的岳父大人。 他倒不畏惧于这位宰相大人的威名远扬,只是每每想起五竹叔干的事,心里说不出的郁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郁闷与愧疚是两码事,范闲可不会因为别人没杀成自己,而自己反杀成功,便产生什么愧疚。 他有的,只是对于事情败露的担忧,这是再正常的情绪不过。 至于未婚妻婉儿的意见上,她对于这位素年未见几面的哥哥感情也实在不深,哪轮得到无辜的范闲去愧疚。 “你是谁?” “你又是谁?” “我叫大宝,大大的大,宝宝的宝。” “哦。”在后园中的范闲无所谓的哦了一声,对于这位肥胖到几乎能压死他的林府大公子产生了莫名的亲切感。 范闲想着,或许是由于单纯无公害的原因,比他见过的诸多勾心斗角的人物好相处太多。 书房的会话,宰相只是简单说了几句,便以公事为由脱开身,将他丢到偌大无边的后园里。 看到肥嘟嘟的大舅子,范闲总算是不至于无聊。 “我是大宝,我弟弟是二宝,那以后就叫你三宝吧。” “不,这个名字很别扭。” “伱叫范闲,那以后就叫你小闲闲吧。” 范闲勉强接受称呼,微笑望着痴傻的大舅子,心想同是胖子,怎么就比范思辙那货看着顺眼多了呢? “大宝,没人陪你玩吗?” “有,以前二宝经常陪大宝玩,可最近二宝一直没在家,爹爹说他出远门了,可大宝心里很清楚原因。” “什么原因?”范闲皱起眉头。 “二宝一定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大宝信誓旦旦的如是说道。 范闲叹了口气,心里的情绪很复杂,耐下心来陪着说话。 与智商不对等的人聊天,特别是痴呆儿,总是一件为难人的事。 但范闲不一样,前世十年如一日的躺床生活,让他巴不得听人说话排解郁闷。 “小闲闲,为什么大宝这么壮,而你却这么瘦?”大宝坐在椅上,十分不解。 范闲想了想道:“我家府中也有一个跟你差不多壮的家伙,改天介绍你们俩认识,你去问他吧。” ”好耶,好耶,又有朋友咯。”大宝兴奋地拍着手掌。 “范思辙也挺蠢,应该玩得来。”范闲则是心想道。 “喜欢听故事吗?”范闲转而问道。 “喜欢,大宝最喜欢听故事了。” 范闲哭笑不得,谁能想到林府的一天不是陪着宰相大人谈经论政,而是陪着大舅子谈天说地。 “情况怎么样?”林若甫的沉闷声从书房中传出来。 袁宏道笑了笑:“聊得正起劲呢,大宝笑容比前两天加起来都多。” 走到窗口前,隔着老远的距离,林若甫终于忍不住观察起后园的情形。不太抱期望的他眼前一亮,嘴角露出一丝浅显的笑容,重新坐回桌间,“老夫现在对他要求也不高,能照顾好大宝,不辜负婉儿就够了。” 袁宏道点头道:“笑容真挚,想来不是装的,估计真与大宝合得来。” “希望是如此吧。” 下午的时候,宰相再次面见女婿,场面与早上大有不同。 不仅热情相待,甚至还留范闲下来用了晚膳才让人离去。 走出宰相府,范闲脑子都还没转过来,突然发现一道黑影在他眼前晃过。 一路追进隐秘的巷子中,范闲喘了口气,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风口浪尖,五竹叔你可注意点吧。” ”没事,我不想让人发现,那就没人能发现。”五竹冷漠的回答他,提起事道,“我们得去城外的太平别院一趟。” “太平别院,那是什么地方?”范闲皱眉疑惑。 五竹一问三不知的摇头:“不知道,但我想起了很多记忆,记得小姐曾在里面放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或许跟箱子有关,得去取回来。” 范闲惊喜的搓着手:“莫非是打开箱子的钥匙?” “暂时不知。” 范闲立即作下决定:“好,寻个好借口,我们过两日就出城去吧。”他已经迫不及待想一探箱子里的秘密。 五竹又道:“叫上林若。” “行。”范闲下意识道,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为什么?” “那里不是个好进的地方,而你你太菜,所以我们还需要一个帮手。” 说完这话,没有给范闲难堪的机会,五竹便已经消失在巷中。 “说话真够直接的。”范闲还是忍不住抱怨。 …… “露营,这又是什么新词汇?”与五竹的约定刚过一天,大清早的,范闲便拉着妹妹和蠢弟弟赶往皇家别院。 他打算组织一场盛大的外出游玩活动,不仅可以带婉儿多走走,也能完成既定的目标,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范闲嘴角险些要笑裂,强忍着解释道:“就是踏青,郊游的意思。” “那为什么要让我去?”作为肥宅的范思辙发起抗议。 “当然是给你介绍玩伴啦。”范闲笑道,也不知道这两人能不能玩得来。 马车停在皇家别院外,护卫们已经习惯见到这位驸马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其进去。 话说林婉儿那边,病情好了大半,所以宫里给了通令,可以适当出去走走。 郊游一事,管教极严的老嬷嬷放了口,但一听说是范家的公子领头,老嬷嬷心头一慌,又准备横插一脚,誓要伴郡主左右,生怕范家公子有任何越格举动。 她料得很准,但范闲一听哪能乐意,又默默下了一帖泻药,断了老嬷嬷电灯泡的请求。 皇家别院里,丫环下人们忙碌了起来,虽然驸马爷好说歹说不用带什么多余的物品,但终归是塞了满当的马车。 十几个护卫开路随行,四五个俏丽的丫环陪同,林婉儿才终于穿着一身白色裙子,在叶灵儿的扶持下,走出皇家别院。 范闲迎上前去,叶灵儿怨恨的目光恶恶看了一眼,方才不愿的松开手,站到一边去不打扰。 范闲发现这位叶家小姐还挺刀子嘴豆腐心的,并不是什么坏坏的闺蜜。 “范公子,我们还是分开走吧,这个时候还是不宜和郡主同乘一辆马车的。”丫环们秉承着礼节说话。 范闲微微一笑,哀叹着得确不行,否则婉儿得羞,丫环们得疯,于是只能目送着婉儿搭乘另一辆马车。 不得志的咬了咬牙,心想自己骑着马甘当个护卫,一路随行在车边,隔着一帘聊天总没问题吧。 这倒是个绝妙的方法,范闲有些敬佩于他的智慧。 马车启程,绕路去了趟林府,然后才从天河大街的北门出城。 城门口时,停了好一阵子,叶灵儿气咻咻地从婉儿的马车上下来,换搭上另一辆马车。 这可恶的范闲骑着匹马在车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逗的婉儿连连轻笑,叶灵儿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不该在旁。 她本想与婉儿说些闺中秘话,此刻却只能当哑巴硬生生吞下去。 范闲就这样完成了与婉儿独处的目标,这是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一件事。 , (本章完) 107.第107章 别院试探 第107章 别院试探 恼怒的叶灵儿坐上另一辆马车,本以为能得到解脱,可刚进去,顿感绝望:“怎么这么多人?” 不比与婉儿共乘一辆宽敞,这辆马车上堆着货物似的塞满了人。 范若若笑着拉叶灵儿入坐,“人多嘛,热闹。” 范思辙默默坐到角落里,远离着拥有暴力倾向的女人,呢喃道:“一点儿不好玩。” “好玩好玩,人多很好玩。”大宝就坐在他旁边,盯着这个比他身形小一圈的胖子,开心极了。 范思辙见状,心里愈发苦闷,什么嘛,让他出来陪傻子。 他发誓坚决不与这个叫大宝的家伙多说一句废话。 可过了一趟后,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的热火朝天。 “天空是白色的,嘿嘿。”大宝很肯定道。 “什么嘛,天空明明是蓝色的。”范思辙反驳他。 两人观点各异,却是谁也说不服谁。 性子直接单纯的叶灵儿很快也加入了讨论中,妄图说出点道理,但旋即她发现,三人的认知貌似停留在一个层面上。 范思辙才十二岁,叶灵儿也不过十五岁出头,大宝的心理年龄更才五岁左右… 三人在头脑比拼上一时难分高下。 只是当叶灵儿说不出理气急时,便到展示拳脚的时候,吓得另两人一个抱头,一个侧背。 范若若在一旁偷笑,虽然但是,这个问题她身为才女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于是只好求助地看向一旁沉默寡言的林若,满怀期待道:“先生有解答法吗?” “我只知道大海也是蓝色的。”林若用着前世的一个笑话解释道。 真让他释意,相当是给在座各位道天书。 马车出城,不知行了多久后,终于停在一处密林旁,面湖靠山,风景优美,夏日里最宜避暑。 “是个凉快地。”叶灵儿心情舒缓,下去湖边玩水去了。 “姐姐等着我。”大宝叫了一声也跟着下去,他心大,即便适才险些被揍,仍然无所谓。 范思辙则保持着城里的败家公子哥气质,挥着扇子,死活不愿下车,嫌弃草地上蚊虫鼠蚁太多。 范若若在车厢里整理东西,忽听到傻弟弟嗤笑,“姐姐你看,大哥还挺会玩。” 顺着指引看过去,那一对佳人正坐在湖边打闹,范闲的手老不正经的摸上去,拉着人家姑娘软软的小手不放。 林婉儿极守规矩,自然是拼命挣扎,又羞又气,低头啐骂,与范闲作斗争,渐渐演变成打情骂俏。 周围的下人丫环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见。 即便不合礼数,他们也不好上去多事。 若是皇家别院里的老嬷嬷在,只怕此刻有的折腾。 “大哥还挺会玩,难怪敢去逛青楼。”范思辙贴切的嘲笑道。 范若若不出意外瞪了他一眼:“还不快滚下去。” 惧姐的范思辙乖乖跳下马车,不情不愿去寻胖兄弟玩耍。 抹着额头上的汗水,范若若费力的搬着物件,林若上来搭了把手,看了一眼与烧烤架子无二的玩意,微微发愣。 “这是哥哥弄的,说是用来烤肉吃。”范若若解释道。 林若笑了笑:“还有什么。” “还有帐篷,煤炭…总之不少若若没见过的东西,都是哥一手弄的。” “准备的够齐全的。”林若道。 办完事后,林若不声不响隐入密林中,范若若像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后面。 “先生要去哪采?” 林若想着怎么将若若支开,漫不经心道:“不采,随便走走。” ”那就是去看太平别院咯。”范若若微微一笑,柔声道。 林若别过头去,面带惊讶:“原来他这也跟你说了。” “哥哥对于我从无隐瞒,他身边还有个高手叫五竹叔若若都知道。”范若若娇气道,小眉毛抬起,忸怩地看着林若,“不像先生,什么事都瞒着若若。” 林若实在不知怎么解释,习惯性地上手摸了摸若若的头,安抚着道:“先生的错。” 他哪知道若若的脸咻得红透。 两人来到繁密的树林中,隔着河畔,远远见得青叶子下的湖边小院。 范若若观了一眼淡雅脱俗的小院子,心里作下判断,实在很像某些达官贵人的休闲地。 轻风拂过,林若生了丝警惕,旋即又叹口气道:“自己人。” 五竹的身影从林间现下,他本准备对范若若下手,被这话止住。 “范闲人呢?”五竹环抱着铁钎,冷漠至极。 范若若并没有被吓到,好奇打量着蒙着黑布的男人,她早听哥哥说过不少经历,对于这位神出鬼没的五竹叔有的只是欢喜。 “您就是五竹叔吧,哥哥在陪嫂子呢。”范若若回答道。 五竹嗯了一声,似乎不在意范闲有无来,他转而看着林若,“一人在外面,一人进去。” “知道里面待着的是什么人吗?” 丧失记忆的五竹显然不知,他对于院子的印象淡了太多,只能沉默着摇头。他忘了这曾是小姐的居住地,也忘了那时是怎么带着刚出生的范闲从太平别院一路杀出去的。 一队护卫在别院外围探出头,范若若失声道:“怎么会有宫里的禁军?” “里面待着的是陛下。”林若解答了两人的疑惑。 五竹的脸上终于现着一丝别样的情绪,似乎内心深处藏着的记忆正在复苏。 “无故闯进去毫无疑问会犯欺君之罪。”林若继续说道。 “伱守着,我进去。”五竹交代道。 “不是谁进去的问题,这所院子一旦踏入,必会暴露身份。” 林若很严肃的道:“除非将里面的人通通杀掉,否则,你不可能安心寻东西。” “为什么一定会暴露?”范若若忍不住问道。 “因为里面有一位大宗师。”林若沉声道,他没有明指庆帝…但事实是他们之中,除了范闲进去能安然无恙被保着出来,其他的都会惹出是非。 五竹不知道里面的大宗师是谁,但他知道,若有大宗师存在,必然会产生一番纠缠。如此一来,他是寻不到东西的。 骤然的破空声响起,一只箭矢穿云而来,林若眉头一挑,将若若拉到身边。 箭矢擦着衣袖而过,射穿树木。 范若若还没从劫后余生的惊恐中反应过来,范闲的头从一旁树后冒出,“怎么我刚来就干起来了。” 范若若惊了又惊,紧贴在林若怀里,小手盖着脸,不敢说话。 “陛下不会一直久待,等过两天回宫,那位大宗师离院,我们再进去。”林若冷静说道。 “里面待着是陛下?”范闲很惊讶。 “可以,过几天再来。”五竹在另一根树后说道。 突然,又一支箭从河岸射来,目标是暴露的范闲。 范闲手疾眼快,蹲下身子,看着箭从头上射过去。 林若在一旁提醒:“九品箭手燕小乙,防备点。” “原来是他,这人好像对我有敌意。”范闲早在前些日子入宫时便见过,印象不是很好。 “当然,他是长公主的人。”林若直言道。 “那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里面是陛下,范闲可不想被人揪住小辫子。 林若摇头:”不行,我们拖一下,你得进去。” 范闲张大嘴巴:“不是都说改日了吗?” “已经暴露,你得进去背锅,要做给陛下看。” 这话说的好直接,范闲想骂娘:“人头落地的活也要让学生干是吧。” “进去就是了,陛下不会怪罪你的。”林若肯定道,“我是你老师,必然也不会害你的。” 范闲咬了咬牙,抄着另路去了。 林若松了口气,庆帝见到范闲,便知道在外的是五竹,唯有这样,他才不会起其他疑心。 否则今天出行的一干人等中,林若可不保证他会不会被庆帝注意到。 “陪燕小乙玩玩。”林若向旁说道。 五竹抽出插在树后的箭,随手扔了出去。 范若若刚抬起小脸,便惊住了,她对高手这个词汇,有了全新的认解。 箭射出去的那一刻,河畔那边也迎面对射出一箭,朝林中疾来。 林若面色不动,伸出单手,一把抓住还在空中飞舞的箭矢。 未多看一眼,转手扔出去。 河对岸传出惊慌声,那张摆在亭边的桌子四分五裂,紧接着炸碎开来。 范若若捂住小嘴,盯着温文尔雅的先生,已经无法言语。 “够了,走吧。”五竹的身影犹如鬼魅般,转瞬间消失不见。 河岸的亭上,燕小乙恼羞成怒, 四五支箭矢先后射入林中。 前围的树木一排排倾倒,露出空旷的视野。 没有见到刺客人影,燕小乙的面色青白相加,怒地将箭弓扔到地上。 “到底是什么人,使箭的力道如此之大。” “等着,我一定会找到你的。”燕小乙怒耍袖子,立刻往院中而去。 “先生,没事了吗?”两人慢悠悠走在林间,范若若扯着林若的袖子,感到一阵后怕,哪里还有回去郊游的想法。 林若安抚道:“没事了,有范闲进去,他们不会追出来的。” “那我哥不会?” “你哥也不会有事的,我们回去营地等着就好。”林若又道。 “先生说的话是不会骗人的。”范若若点点头,放下心。 (本章完) 108.第108章 禁忌之门 第108章 禁忌之门 范闲扯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亦步亦趋随着护卫走出太平别院,今日算是玩了一回陛下,刺激归刺激,心慌意乱也是不可避免的。 见到那位九品箭手拦住路,范闲心绪一动,料到定不是好事,旋即脸上绽放出浅浅的笑容。 “燕统领可还有事?” 燕小乙有如鹰瞵视着猎物道:“林中的箭手是谁?” 范闲摊了摊手:“燕统领在说什么,在下可一概不知。” 燕小乙狠厉的沉声道:“问你话,最好如实作答。” 范闲将他当作空气,往旁边出院。 那把精致的铁弓拦在胸前,燕小乙饶旧不依不饶,并没有放他走的想法。 看来适才与林中交手定是被好生戏耍,否则也不会将怨气洒在一个少年身上,范闲腹诽道。 又心想着,我是能被欺负的人吗? “燕统领,陛下可说了,不能拦着我出门。”范闲厉声道,目光也凶起来。 “燕统领要想抗旨,在下可替你去告诉陛下,没办法,我哪哪不行,就善于告状。”范闲又摆了摆手,转过身子欲要进院。 燕小乙本想借气势一吓,所料未成,只能不情不愿移开半边身子。 “陛下还说了,让你别查今日的事,为保住统领的名声,陛下尽力了。”范闲颇有些不知死活地拍上高大汉子的背,嘴角露出若有若无的不屑。 重重布防下,让一个少年郎无声无息潜入院子,可不能舔着脸皮说不丢脸。 燕小乙皮笑肉不笑,看着离去的背影说道:“我记住伱了。” “谢谢,可我脸盲,记不住你。”范闲朝后挥挥手,大摇大摆潇洒离去。 …… 回到营地,范闲还想着晚了些时候会不会引起担心,结果一看,一行人用着他的烧烤架正吃得津津有味,脸瞬间一黑。 范思辙大口啃着手里的烤鸡,沾得满嘴是油,还不忘往外看,一见到范闲,大声挥了挥手:“范闲…大哥回来了。” 想起姐姐在旁,求生欲极强的范思辙光速改口。 “小闲闲回来了。”正在大快朵颐的大宝一阵兴奋。 范闲顾自搬了块石头过去,一屁股坐下,抽了抽鼻子,闻着正宗的味道发惑,“这是谁弄的?” “我弄得啊,哥你忘了?曾经教过妹妹的。”范若若边拨弄火候边道。 范闲眼前一黑,感到心里有重物堵着,这套烧烤装备的研制费了好些日子,本是打算在今天一出风头,好生吊吊婉儿的胃口,展示一下好男人的魅力,结果倒给妹妹作了嫁妆… 欲哭无泪的范闲看着一旁细嚼慢咽的未婚妻满足的神态,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只能默默拿起一根烤鱼,涂抹上酱汁与作料,再洒点孜然,多吃点尽量补偿损失。 “我的鲜呢?”林婉儿突然放下手中的食物,鼓着脸,气呼呼道。 范闲一怔,这才记起抽身的理由是为婉儿出去寻鲜打扮,苦笑道:”附近挺荒的,没什么好看的鲜。” “小闲闲骗人,大宝随便跑一圈就找到好多鲜。” 范闲的脸彻底黑了。 叶灵儿在一旁极为坦诚的添油加醋:“男人都是会骗人的,林姐姐可要学会适应。” 范思辙看着这幕场景,压低了声音对若若说道:“姐,大事不妙,婚事要凉了。” 范若若瞪过去,重重在范思辙额头上敲了一下,后者受不住痛意叫出声,所有人的注意被吸引过来,总算帮哥哥缓解了众矢之的阵况。 范闲眼疾手快从身旁抓起一把丫环们摘的鲜,当做惊喜送上去,呵呵一笑:“这些儿太单调,总觉得配不上你,所以不想拿出来。” 林婉儿极好看地皱皱鼻尖,甜甜一笑接过鲜,总算是让范闲糊弄过去。 这一天过得也就一般,范闲正筹划着晚上的星月生活,谁料孱弱的婉儿微微染了点风寒。 无奈之下,一行人就近寻了所山庄,据说是林相在外受贿的产业之一,范闲哪顾得上这些,报上名头。 老生意人一听是郡主与驸马,忙得焦头烂额,生怕招待出丝毫差错。 这趟出游就这么草草结尾,陪同婉儿用药入睡,瞥了一眼特制的望远镜,范闲心里苦涩不已,独站在院子里眺望纷扰的夜空。 范若若拿着件披衣出来,作势要披上:“哥,晚上还是有点冷,别冻着。” 怎么有点像偶像剧的桥段…范闲摇了摇头:“放心,哥哥不冷。”制止了别扭的戏码上演。 范若若却向他抱怨道:“妹妹适才去给先生送被子,房里没人,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庄外的山间,林若负着双手站在皎洁的月光下,不禁打了个喷嚏。 “大人,费老…已经去东夷城了。”王启年吹着寒风瑟瑟发抖,为了传个话,硬是跑了半天。林若点点头,疑惑道:“比原定的时间快了些。” 王启年无奈的解释道:“一是朝廷里急,二是东夷城了出了些事端,所以费老先行一步。而属下遵命特来给您带个消息。” “院长有什么要求?”林若理解道。 王启年交代消息,说道:“院长可没什么要求,只是要大人快些上路,最迟后天,不能再耽搁。” “那明天陛下会回京吗?”林若转而问道。 “院长今日进了宫,事还不少,陛下应该会回去处理。大人问这干什么?”王启年反应过来,一头雾水。 林若没有道出缘由,淡淡道:“那就好。” 王启年想起院长另外的嘱咐,说道:“对了,关于苍山一案,费老会代表朝廷全权处理,毕竟曾给四顾剑治过病,想来向东夷城讨点人情没问题。” “案子不是问题,主要是完成另一件事。”林若回应道。 “总而言之大人不用管案子,直接去剑炉就行。”王启年也附和道。 “行吧,我知道了。”林若应下,询问道,“王大人不陪我去吗?” 后面久久没有回答声,当林若转过头去时,王启年已经跑没了影。 “感情果然淡了,连敷衍都懒得做了。”林若感慨了一声。 …… “记得父亲大人说过,母亲的墓地在城外一个极为隐蔽的地方,话虽如此,他却始终不愿透露具体位置,只念叨着若时机成熟,才会带我去。”范闲突然在院中提起这些话。 范若若深深动容,想着两人虽都悲惨的没怎么见过母亲,却有不一样的点。她好歹能年年祭拜逝去的生母,可哥哥却是连自己母亲安葬之地都寻不到。 范若若怔了怔,忽然惊喜的抬起头:“哥,你说这话是找到线索了?” 范闲扬起嘴角:“自然,我适才向山庄里的管事打听了太平别院的情况,听说很多年前叶家主人是住在此地的,后来叶家产业收归内库,这里便成了皇室的别院。” “京都外围一带,论隐蔽性和父亲大人所说的不方便,恐怕也就这所母亲所待过的院子最有嫌疑。那么,我母亲的陵墓很有可能就在其间。 五竹立在黑暗的一角,全程听着两人的对话,脑子一晃,似乎想起什么,表现得极为痛苦。 下一刻,五竹突兀地出现在院中,冷漠的话语中现出一丝急切:“我知道东西放哪了。” 范闲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外人才放下心来,激动的问道:“什么东西。” “那东西在院中的湖底,不对。”五竹捂着脑子,不确定的道,“好像是钥匙,又好像是道门。” 五竹的声音突然增大:“禁忌之门!” “禁忌之门?里面难道关着怪物?”范闲合理的进行思考。 五竹却急促地拉着他,“明天,我们明天就去,一定要找出来。” 范闲头一回见到这么激动的五竹叔,连忙安抚道:“五竹叔你先冷静一下,陛下还在院里,明日不一定能去。” 范若若在一旁干着急,根本插不上话。 “不行,我等不了那么久,多过一天,我可能就会多忘记一点。”五竹开始恢复本性,话语渐趋没有情绪,僵硬的说道,“你不去,那我自己去。” “陛下明日启程回京,我们可以去。”林若慢步走入院中,告诉三人这一消息。 范闲立马点头:“我们明日就去五竹叔。” “好,明日就去。”五竹得到答案,转身三两步不见了踪影。 范闲已经习惯五竹叔叔的突然消失,转头看着若若道:“明日得劳烦妹妹将婉儿和大宝送回去了。” 林若已经回了房,外面得确有点冷。 范若若很懂事的道:“交给妹妹吧。” 她虽也想留下来,但终究是起不了什么作用,帮哥哥照看好嫂子是唯一能做的。 “妹妹明日回府等哥消息,一切小心。”范若若担心道,看向那间灯火通明的卧房,“先生也一定要平安回来。” “放心吧,先生和五竹叔是完全不需要担心的存在。”范闲对于这一点很自信,同时对于明日的行动没有抱着丝毫负担。 有人带飞他怕啥。 “会安全回来的。”卧房里传出温和的声音。 “先生说的话总是不会骗人的。”范若若终于笑了笑。 (本章完) 109.第109章 湖底的密室 第109章 湖底的密室 第二日一大早,山庄外停驻的马车启程,出行的林家人,叶家人都被范若若哄着回去京都。 这场出游倒也没有达到所有人预期的层次。 范闲上了车,又在半路落了队,等一行人回京,若若便会告诉她的嫂子,哥哥因琐事处理先行离队了。 至于林若则根本没有上车随同回京,这个不需要解释,问责东夷城的召令下发,谁都知道他接下来要去哪里。 日光微微冒头,死寂一片的密林中,不同而混杂的声音隐约落在耳中,河畔边小院天刚亮便有了动作。 燕小乙背着铁弓,在最前方领着禁军护驾,两匹宫中用精饲料喂养的骏马拉着车,静静伫立在前打着鼾。 不一会儿,那位陛下拢着袖子,穿着随性的单衣,在近臣宫典的陪同下走出太平别院,坐上马车,拉上帘子。 几百人的禁军队伍前拥后簇,护着休养完毕的皇帝陛下回京。 “禁军队伍全撤,太平别院就这么空了?”范闲眼睁睁看着,纳闷道。 “皇家的别院,肯定还是得有人守着。”林若话刚说完,但见官道涌出一队换防的兵士,接替职务。 “京都守备营的部队。”林若一眼即看了出来,“趁换防空隙,直接进去。” 这次潜入不容有失,倒不是他们无法解决这些寻常兵士,而是一旦受发觉,庆帝不动脑子都能猜到是谁的手笔。 护卫多集中在别院外围,以拢河畔为主,内围的院中是陛下的静待地,即便已经回京,也没人会想着去扰乱安宁。 做了一番小动作,三人不费吹灰之力入院,目光直锁小湖。 清澈见底的湖面上,凉亭独占一角。 五竹轻盈点在水面,跃到湖中央唯一的石头上,作起观察。 林若与范闲靠在微凉的院墙下,注视着周围无声的动向。 “五竹叔能想起来吗?”范闲不确定道。 水面涌起浪,却是掀不起丝毫波澜,五竹将身躯沉入水中,就像水滴入大海,彻底融入,再也看不到踪影。 湖面荡起,一直是保持平静的动态。 “看着就是。”林若心不在焉着,极其敷衍地回答范闲的话,因为他的思绪正随着五竹而下沉,进入湖中,不由皱起眉头。 眸子里的异光一闪而过,湖底的一举一动映入眼帘。深浅不一的沟壑里,柱形的石山起伏延伸至水面,其间布满青苔,所连接的正是中央的石头。 五竹围着石山游动,试图从中寻出机关密道,然而滞留多时,一无所获。 显然他知道秘密就在水中的石山上,却是忘了最关键一点到底在哪个方位。 湖面荡起淡淡的波纹,黑色的身影脱水而出,再次落到中央石块上,五竹朝着某个方向摇了摇头。 范闲见着,不免有些失望,明明老妈最大的秘密近在眼前,他却一直触摸不到。 箱子里藏着什么,他可太想知道了。 湿漉漉的五竹与两人汇合,冷漠道:“我知道东西放哪了。” 范闲一喜,又掺杂着疑惑道:“叔不是什么都没寻到吗?” “是什么都没寻到,但我又想起了很多,那些东西的方位也顺带记起了,并不在湖中。”五竹告诉道。 范闲点点头,问道:“是开箱的钥匙吗?” “不是。”五竹面无表情摇头,他无法形容那些物品,“当年我觉得无用,便将其丢在了地窖中,到底是什么,我想你认识。” “你们去寻,我在这盯着。”林若久违开口,合计好后,五竹与范闲立马去找地窖入口。 林若回望一眼湖中的大石头,思绪萌起,确定一时半会不会有兵士路过,挪着步子入水。 五竹没寻到的机关点,在他眼中恍如明物。 游浮住石山旁,林若身形下移,彻底沉入底部,踩在湿润的泥土上,一时如履平地,水中的浮力于他毫无影响。 盯着石山峭壁,抬手抠下面前碧绿的青苔,林若轻轻一拳锤下,硬物凹进去。 平静的湖底忽然晃了晃,仿佛有什么东西横空出世。 林若知道,潜藏在湖中的密室门开了。 浮出水面,林若马不停蹄找寻露在岸边的进口,果不其然远远见到亭边一角开了个不大不小的口子。 不多时,一队十来人的兵士进入院中。 “适才院里传出动响有听到没?”领头的将领迟疑道。 “可是有刺客?”身后的兵士道。 “不是刺客,倒好像是湖震动了一下。” 这是一个很离谱的事实,兵士们巡查过后,见实在无所关于异动的收获,悻悻然退出院中,只当天公发了点玩笑似的灾祸。 ……另一边院子的地窖里,范闲终于寻到因五竹暴殄天物,而久不见天日的神秘物品,唇角忍不住浮现出一丝颇难捉摸的微笑,片刻后,转换为放声大笑。 “五竹叔,或许不用钥匙我也能猜到箱子里装为何物了。”范闲打趣道,此刻的他才知道,原来老妈与自己是一类人。 “箱子里是什么?”五竹顺着意道。 “是一种能在几里外无形取人性命的大杀器。”范闲通俗的解释道。 五竹看着他手中的玩意儿,顺理成章理解为某些由小姐研制的新型暗器。 便在这时,两人也听到了湖中传来的微微动响。 马不停蹄赶去湖边,地面的口子打开,一双手朝他们打着招呼。 昏暗的地底,隐隐有灯光透出,三人站在一扇黑漆漆的门前,神色各异。 范闲忍俊不禁,模样颇有些滑稽,特别是见着门上高挂的实验室三字大牌子,复又低眸碰了碰已经老旧掉漆的密码锁,终于笑出声。 “原来这就是母亲留下的好东西。” 林若面色平静,实在生不出什么情绪,该有的表达,独自进来时就已经展露过。 五竹则显得有些动容,一双手触摸着门,好像在感受着什么熟悉的东西。 稳定下情绪,范闲难免生出疑惑,既然同为穿越者,又怎么会连成母子关系呢,随机也随的太水了吧,这是他最想不通的一点。 难不成是叶轻眉召唤他的…… “先想想怎么开锁吧。”林若在一旁道。 范闲点了点头,也许探清门内的事物,便能解释心中所有的疑惑。 “所以四位数的密码到底是什么?”范闲思索着,这话可不是问另两人的,而是扪心问自己的。 毕竟他们连面前的锁为何物怕是都需要一番琢磨,指望毫无用处。 “若是叶轻眉料到你有一天会打开此门,那么密码一定不会太难,至少对伱不会太难。”林若则是道。 经此提点,范闲灵光一现,抓住迷茫的五竹叔,笑道:“叔,你是母亲派来守护我的,既然要开门,有无可能密码就藏在你身上。” “我不知道,小姐从未与我说过。”五竹习惯性的沉默摇头。 “总不能将五竹叔衣服全扒下来吧。”范闲苦恼着。 林若伸出手:“铁钎可否借来一看?” 范闲眼光一亮,重燃希望看过去:“还是先生聪明。”五竹身上最易找寻的线索不就随手的铁钎。 接过铁钎,范闲拿着仔细查看,没想到老娘的套路极其简单,铁钎的底部入微刻着三八二等数字。 才三个数字…范闲依次扭动锁目,将数字一一对上去,最后再附加上五。 咔嚓一声,随着轻微的吱嘎,大门缓缓打开。 范闲屏住呼吸,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新世界。 光亮射出,门后果然如他预料,是一个现代化建设的房间,不过并不是门外标牌所指的实验室,倒像是一个女孩子的卧房。 斑驳陆离,年久失修,散着尘埃气。 一个玩具娃娃落在林若脚下,上面沾满灰尘,已经有些分辨不出原本的色彩。 范闲笑了笑,找到了熟悉的感觉:“哆啦a梦,许久不见。” “很奇怪的地方。”林若随便一道掩饰尴尬。 范闲兴奋的在房中搜寻,角落靠着书柜,存放着不少的书籍,并不是什么古书。 粗略翻阅,是各种科技类的书籍,比如火器制造使用说明,枪械书大全。 看来老妈很励志做一位发明家,范闲不禁赞叹,又在柜子中摸出一个手机,再次忍不住一笑,可惜没有电源供应无法使用。 林若注视着,心想这些书籍无一例外是从神庙带出来的。 翻寻许久,除了熟悉的现代物品,范闲并没有找到所谓的高科技发明,关于穿越的秘密,更是一头雾水。 老妈让自己来,就是参观她的粉色小房间…范闲莫名很无语,转念一想,绝不可能这么简单。 “这里有扇暗门。”五竹推门的声音从角落传来,他已经先行进去。 暗门后是一个小黑屋,摆着张桌子和凳子,隔着道白墙。 “这是投影仪?”范闲盯着桌上的物品,一时间止不住的激动,看来老妈想告诉他的一切尽在其中。 无线方式的投影仪需以电池供应,范闲不敢保证多年过去,是否还耐用。 小心打开,似有光线从中射出,投到白墙上,画面模糊不清。 (本章完) 110.第110章 神庙的方位 第110章 神庙的方位 叶轻眉,庆国貌似没人真正见过,但却或多或少存在一定印象。 小时候听五竹断断续续讲起,范闲才知道他的母亲竟在世上无所顾忌的做了那么多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庆帝的父亲诚王即位前,朝中本还存在另两位靠前的亲王,按理来说,王位根本不可能落在排序老三的人手中。 可现实就是这么离谱,平日里谨慎细致的两位亲王竟在某一天无比诡异的先后遭人谋害,凶手至今为谜。 五竹亲口承认是小姐独自干的,范闲那时还以为他的母亲怕也是位高手中的高高手。 直到进入太平别院,寻到子弹,范闲才终于确定,两位亲王是死在现代科技狙击枪下。 发明狙击枪很难让人置信,通过白墙上的投影,范闲再次明白,原来这样的高科技物品是老妈从一所名为神庙的地方所带出来的。 “我竟然不是个穿越者,这也不是古代…”范闲苦笑着望向左右两人,感叹道,“原来我才是真正的古人。” 五竹见到熟悉的景象,甚至于见到久别多年的小姐出现在投影上,木呐地站着,脸上浮现出让人诧异的温柔神情。 林若眉头紧皱,内心回答着范闲的感慨,“你不是穿越者没关系,我是就行了。” 白墙上映着最初的旧世界,车水马龙,高楼林立。 可在某一天,核战争爆发,世界毁于一旦,渐趋格式化的地球充斥着核辐射,再也不适宜人类居住。 幸存的人类规划出两条谋生路线,一部分人乘坐宇宙飞船前往外太空探索适宜居住的新星球,而另一少部分留守的人类则在北极的军事博物馆创造出以智能al为主要结构的神庙。 不知过了多少万年,地球重新诞生人类,并适应了以核辐射为生存基础的新世界。 看到这里,范闲深吸一口气,无奈笑道:“也不知道去外太空的先辈们有没有寻到适宜居住的星球。” “寻到了,小姐曾在神庙中见到外太空发送而来的信息,不过没有具体位置坐标。”五竹不知是记忆残缺,还是又陷入深深的回忆中,再未说过话。 林若则是从始至终未说过话,范闲想着如此逆天的信息可能将先生的cpu给烧干了,笑了笑,继续看着白墙上的投影。 新人类诞生后,神庙的al为谋求发展,派遣机器人神使前往各地传播知识,帮助人类发展到封建社会,然后又止于封建社会严格管控,以防止科技灭世的重蹈覆辙。 这就是为什么这个世界没有儒法道,信仰唯有永恒神庙的原因。 神庙是世间一神,也是秩序所在。 死死盯着投影中神庙使者的模样,范闲倒吸一口冷气,偏过头去,“叔,原来你是…” 五竹饶旧没说话,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玩意。 范闲又往另一边偏头,林若咳了咳,象征性敷衍一句:“原来世间真有神庙,还是人建立的。” 范闲对于先生的惊讶情绪心满意足,又将目光放回白墙。 画面之中,一个小姑娘在某天从冷冻中醒来,她成为了神庙中唯一的活人。 而那些建立神庙的先辈们,早已经泯灭在历史长河中。 小姑娘在神庙待了几个月后,实在忍受不了与al电脑相伴的日子,终于在那一天带上能带的东西逃出神庙。 她拐了一个机器人,一把重型狙击枪,许多科技书籍,以及与当世核辐射相融的武功秘籍。 至此,投影仪的内容结束… “我练的霸道功法原来是神庙电脑写的…”范闲感到很荒谬。 他总算是理清逻辑,知晓自己的来历。首先自己绝不是穿越者,至于为什么会成为叶轻眉的儿子,大概与记忆提取之类的技术有关。 范闲只能这样想,当年患不治之症身亡后,脑内的数据记忆被人提取保存,后来又被叶轻眉从神庙中带出来,植入新生命中。 这算是他能想到的最合理解释,也是唯一答案。 “五竹叔,你就不好奇自己的来历吗?”范闲终于针对冷漠的表情发出质问。 这个从始至终只有提到叶轻眉,才会有微妙情感变化的机器人。 “我为什么要好奇?”五竹回复道,黑布中的眼睛不知道在看哪,但肯定不是在看范闲。 范闲叹了口气,突感一怔,好像有什么巨大的发现,摸着下巴认真道:“神庙会将人类社会控制在封建时代,可老妈到人世间搞了这么多发明,无疑会推动人类进步?” “母亲的死会不会跟神庙有关系?”范闲严肃道。 五竹的回答饶旧重复,只是这次微微想了一下,才道:“我不知道。” “先生知道母亲当年死亡的真相吗?”范闲转向另一边问道。 “触犯当朝贵族利益而遭到刺杀,后来,那些人被院长和范大人尽数剿灭。”林若简单提了一嘴,并不打算现在告诉范闲幕后的真相与黑手。 “五竹叔当时没在吗?” 这次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下面有东西。”林若忽然提醒道。 范闲将投影仪挪开,下面置放着一封书信,布着灰尘,轻轻弹了一下,弄干净后才撕开。 “五竹启…”范闲转手递过去。 “伱念,我听。”五竹很高冷的回应。 范闲翻了白眼,朝另一边笑道:“要不先生来念,刷点存在感。” 林若回绝过去:“能找到这个密室,我的存在感已经刷满了。”共有三页纸,范闲取出第一张,粗略扫一下,知道是给五竹的单独交代。于是声情并茂朗诵起来,保证给叔营造好充分的情感氛围。 只是读了几行后,范闲原形毕露,终于发现老妈是个十足的搞笑女,噗嗤笑出声来。 小竹竹…可爱,什么鬼! 通篇内容几乎都是对五竹的埋汰,嘲笑他总去庙里打架,却每次落荒而逃。 嘲笑太冷漠,都没有女孩子搭理。 ”原来母亲怀孕期间,叔你去神庙打架了。”范闲忽然觉得五竹叔有点不靠谱啊。 “是吗?忘了。”五竹陷入沉思。 “原来我是借的种,这么说老妈不爱父亲大人?”范闲哭笑不得,堂堂范大人竟是爱而不得。 “因为不爱,所以也不给我上族谱吗?”范闲又嘀咕着。 “快念。”半天没读完一页,林若都不耐烦了。 范闲嘿嘿笑了笑,乖乖拿出下一张,出乎意料的是,这张竟是写给他的。 看来老妈早知道生出的孩子会有现代意识,范闲先前的猜测无疑得到证实。 内容只有半页多,提到了箱子,阐述了生他的理由,她非常孤独…所以想有一个现代意识的孩子陪伴。 范闲感同身受,初来乍到这个世界时,他也是无比的孤独,后来遇到先生,得到启蒙才转变许多。 所以现在的范闲并不孤独,身边有思想觉悟很高的妹妹,保护他的五竹叔,更有引领的先生。 第二页纸到此结束。 最后一页是叶轻眉的自述,叙述了登录新世纪以来的想法总结,她想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她想陪着这个世界一起进步。 于是她创造许多让世人膜拜的发明,建立起自己的势力,做自己想做的事。 杀亲王,揪老皇帝胡子,戏弄老太后,合常理的事做了,不合常理的事也做了,就差一统天下。 偏偏她没这个想法…她更多的还是想要快乐和自由。 “没了。”范闲折好信封,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微笑道:“叔,你的记忆是不是去神庙打架才丧失的?” “应该是吧。”五竹有了点印象。 五竹抬头望向四周,试图找寻什么,最终默默低头:“可惜,没有从头再来的机会。” 或许对于叶轻眉的死,这位无情的机器人也产生了隐隐的愧疚,毕竟是前者给他带来了不一样的变化。 五竹在这个世界,好像也挺孤单… “可惜还是没有寻到开箱的钥匙。”范闲抱怨道。 五竹抬头看着他:“我想起来了,钥匙在老太后那儿。” “老太后的寝宫?”范闲有些惊讶。 五竹补充道:“我知道箱子对于小姐极其重要,于是在救你的时候一并带走,可我没有带走钥匙,后来被老太后藏上了。” 范闲不禁苦笑:“这钥匙可不好取。” 然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会忘带钥匙?”子弹不带情有可原,毕竟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玩意儿,可钥匙不带,就很… 林若微微一笑,猜测道:“想来五竹当时并不知道打开箱子需要钥匙。” 范闲惊呆了,求证式的看过去。 五竹意外地点了点头:“当时是这样想的。” 范闲竖起大拇指,又开始了憋笑。 林若想了想,出主意道:“取箱子不难,婉儿自小在含光殿受太后照顾长大,对地形也十分熟悉,可以让她去帮你偷。” “先生,你怎么也学会出馊主意了。”范闲可不敢劳烦婉儿做这么搞的事,不过转念一想,届时他去偷,倒可以让婉儿去支开老太后。 “我只是开玩笑,你要是真这样想,那才无耻。”林若调侃道。 范闲哼了一声。 林若指尖一点,凭空产生吸力,将一张类似羊皮地图的东西取到手中。 责怪道:“信封下还有东西,你又没注意到。” 范闲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学生的问题。” “是什么?”范闲又问道。 林若面色一凝:“地图,去神庙的地图。” “上面还提到神庙一年只会出现两次,分别是在极昼和极夜。”说完,林若将地图递了过去,他已经在脑海中深深记下图像内容。 “神庙,终有一天会去看看的。” (本章完) 111.第111章 拦路的杀手 第111章 拦路的杀手 太平别院的密室里,范闲寻到许多有益的东西,来到这个世界十六年,他从来没有如此清醒过。 “以后的人生再也不会迷茫了。”知晓一切的范闲露出收获颇大的微笑,后又遗憾道,“可惜没有寻到老妈的墓。” “时机成熟,范大人自会相告。”林若回答道。 午后过去,三人在太平别院内约莫待了四个时辰,终于确定不会再有其他意外成果时,蹑手蹑脚离开这所重兵布防的庭院。 穿林而行来到官道上,一辆普通的马车早已在旁候着。 “若若怎么来了?”范闲目力极好,一见心喜。 范若若应了声,待人走近道:“哥哥放心,妹妹已经将嫂子一行人挨个送回府,后才在租行雇车赶来,还好及时。” “辛苦我的好妹妹了。”范闲温言道。 范若若很享受范闲的夸奖,笑了笑道,“可寻到母亲的墓了吗?哥。” 范闲摇了摇头,无太多沮丧:“没有,不过收获颇大,回去再跟你细说吧。” 范若若嗯了一声,小眉皱起,看向道路尽头:“先生和五竹叔呢,没同哥一起出来吗?” “五竹叔来无影去无踪,不需在意,至于先生,已经走了。”范闲给妹妹解释道。 “先生走了也不来说一声。”范若若嘴角轻轻下垂,眼中闪烁着无奈。 “东夷城一行,耗时耗路,没有三两月得确很难回来。”范闲能理解妹妹的心情。 …… 太阳正是刺眼时,林若咪了咪眼睛,掀开厚帘,晃得实在厉害。 “没想到院长将你也派来了。” 车外的人拱了拱手:“给林大人探路,乃宗追职责所在。” 林若看着这个年轻人,现今的监察院第一追踪高手,曾经与王启年并称双翼的存在。 前者退居幕后,宗追便是院里唯一独擅追踪之人。 “林大人好些休息,属下先行一步,会每隔十里给大人报信。”宗追抱拳,纵马而去。 “这一路怕是不会太平啊大人。”沐铁的忧声传进车内。 林若靠在车内,微闭双眼,打着小瞌睡,呢喃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耐心等着那位的手段就是。” …… 一名刺客捂着咽喉,嗬嗬作声,倒在道路上,刺眼的鲜血四溢开来。 “收拾一下。”宗追沉着一张脸,收起怀里的一柄刀。 几名监察院暗探查清刺客的身份,拿出怀里的小瓶子,倒出特制的药水,尸体要不了一时半会便会化作一滩烂水,在日光下挥发。 “还是宗大人眼力好,老远便发现刺客的踪迹。”暗探收好小瓶道。 另一名暗探称赞道:“那是,宗大人极擅隐匿行踪,这些刺客玩的都是大人剩下的。” “已经是今天第四名刺客,到底是谁要针对后面的林大人。”暗探已不禁发出疑问,出京都未超过十里路,刺杀未免急了些。 “可曾听过君山会?” “君山会是什么机构?”沐铁在车外一头雾水,若不是大人提起,他不会知道还有如此名号。 “莫非乃江湖上最近兴起的暗杀组织? “是暗杀组织,却不是在江湖上,而是在朝堂上。”林若平静而言道。 沐铁半晌没有说话,行了一路才忍不住道:“朝中竟有人建立如此庞大的刺杀机构,针对的还是监察院,院长不处理吗?” 沐铁职位卑微,即便受林若提拔,在一处也不过中流位置,很难知道院里的大秘。 “君山会乃松散组织,没有绝对的管理制度,成员来自五湖四海,高手众多。”林若说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君山会涉及的远不是庆国朝堂。 沐铁捏了一把汗:“大人还是不要与属下说了。”身份上的差别让他清醒意识到,知道太多院里的大秘不是好事。 “无妨,你是自己人。”林若静静道。 沐铁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暖意,在车外微笑道:“能得大人信任,沐铁死而无憾。” “这种话就不要说了。”林若道,“君山会的头目伱也知道,便是那位离京多日的长公主。” “长公主…”沐铁咽了咽口水,想着这长公主殿下还真是胡作非为,胆大包天。 旋即不理解道:“院里是不是有些纵容了?” 既然知道一切,监察院完全有能力将其连根拔起,可偏偏没放心上。 林大人与院长心机何其深沉,略施手段便将势力不小,且又深得陛下信任的长公主撵出京都,沐铁想来,定是布有大计。 “长公主就是个疯子,她很天真的以为杀了我便可以摆脱一切麻烦,所以迫不及待在出京路上寻机动手。”林若平和心态,在他看来,落在网中的鱼是不会有挣扎余地的。 见大人如此自信,沐铁松了口气,也总算是明白为何遣派宗追随行了,原是除去一路上的刺客。片刻沉默后,林若突然深思道:“就是不知道我们这位长公主殿下会不会派那位前来。” “谁?”沐铁好奇道。 “一个很恐怖的人。” 离开京都范围内的几天,一路较为平安,只是偶尔能发现,周边有血腥气未散去的痕迹。 一路走走停停,单调的马车终于临近庆国靠东的边陲青州。 “奇怪,京都境内刺客不断,为何路程一远,反倒见不到刺客了。”这等怪异的场面,便是身经百战的宗追也不禁发出疑问。 “想来长公主的势力还不足以遍及各地。”身边的暗探猜测道。 宗追面色凝重,训斥道:“记住,既然身为监察院暗探,那就永远不能心存侥幸。” “是,属下知罪。” 一名暗子探路归来:“大人,远处山崖上貌似有人。” 宗追目光未及之处,陡峭的山崖顶峰上,白衣身影正独自孑然而立,抬头仰望天空,荒野的狂风四起,吹得他发乱衣翻。 但不论多久,他的身形却饶旧是纹丝不动,静静立于山巅。 宗追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惧感,恍然大悟为何离京之后一路再无敌袭。 原来真正的杀手早在青州的荒道上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他们上钩。 在其他暗探还想着会不会是某位喜欢登高望远的山水客时,宗追已经将所有的对策应了一遍。 最终,在无计可施下,他不甘地朝着下属们挥手:“且先退回去,与大人商量后再说。” 暗探们沉默以然,还是头一次在大人脸上见到如此凝重的神色,再看向山巅,骇然的惧意不由产生起来。 山巅上的人到底是谁?与监察院作对,与庆国作对。 荒凉的道上,没有鸦声渐起,唯有喧嚣的尘风,与顽强生存的杂草。 数匹马儿的嘶吼,使得尘嚣更重。 “林大人,前面的路怕是不好走了。”宗追很委婉的道。 ”谁在拦路?” 宗追沉声道:”这人的实力已经超出预料,我们的人不敢靠近。” 林若点点头,心有所料:“不做无畏的牺牲是好事,费老到哪了?” 宗追看着前方道:“费老两天前就已入青州城,就待吾等一起上路了。” “林大人的意思去青州城求援?倒不失为方法。” 林若反而问道:“你认为他会让你们过吗?” “迟迟没有动手,或许杀心也不是很重。”宗追一咬牙道,“我们去拖着,大人绕路去青州城。” 林若走下马车,隔着尘沙漫天,山巅的景象清晰可见,“他之所以不动手,显然是在等我过去,逃避可不是方法。” 宗追情绪格外激动,郑重道:“大人不能冒险。便是原路退走,属下也绝不同意让大人孤身赴会,陷于水火之中。” “明知一路强敌环伺,院长为何既不出黑骑,也不派影子,单派尔等数十位暗探随从?”林若询问过去。 宗追一时语塞。 “因为院长相信我。”林若平和地笑了笑,独自朝山巅而去。 “大人去了,我们…”暗探们齐齐看着他们的头头。 宗追叹了口气,是对自身能力有限的无奈,摇摇头道:“等着吧,别拖大人后腿。” 林大人入院八年,不显山不露水,这不代表他不喜欢动手。 牛栏街一刀降伏程巨树就是最好的例子,当这位温和善良的大人一旦出手,便是不可收拾的后果。 陡峭的山崖如参天巨树,独树一帜鼎立在荒原中。站在山巅之上迎着天地落日,白衣老人负着手,看着沿蜿蜒曲折的小道一步步上来的年轻人,眉宇间生起惆帐。 “回去就是,怎么还上来了呢,你见到我的真容,那可便是再无活路。” 山风劲吹,林若行步很慢,忽听山巅传来高昂的喝声:“退走,老夫不杀你。” 林若良久无语,仍旧坚持自路,一步步踏上山去。 山巅的老人终于意识到,这趟面是非见不可,苦笑一声,抬起右臂,袖口微褪开来,露出的是一只白皙透亮,光洁到无一点瑕疵的手臂。 这不是一个老人该有的手臂,也不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该有的手臂。 “本来不想妄动杀戮的。” (本章完) 112.第112章 与叶流云交手 第112章 与叶流云交手 山道数转,年轻人的身影终于登上崖巅。 上置一方凉亭,清快无比。 “你还有最后一次下去的机会。”前方的崖上,那人负着手,悲悯的说道。 林若微微低头,思忖片刻后道:“山上凉快,下去?稍后再说吧。” 脸上挂着一片自信的笑容,林若徐徐走入亭中,坐下,沏茶,抿了一口。 “你这小家伙,早听人说天不怕地不怕,而今看来,还真是如此。” 老人挺直站立,悠悠转过身来,面容古拙无奇,眼眸有如秋水一般清湛。 轻抚着短胡须,有些笑话的说道,随之入亭对坐。 “原来是叶宗师。”林若起身,轻轻施礼,方才又坐下。 叶流云斜坐在旁,理了理袖子,不紧不慢倒着茶,举止投足优雅至极。 “没有惊讶情绪,看来是装都不喜欢装了。说吧,怎么在上山前认出老夫的。”叶流云轻抿茶,淡淡说道。 “乘舟泛海的绝世高人,庆国百姓中的守护神,有空上岸,是来送在下入城吗?”林若似答非答道。 叶流云没有因问题被搁置而生气,点头道:”可以理解为是要送你一程。” 林若皱起眉头:“实在不解长公主是怎么请动您这尊神袛的?” “知道老夫受长公主所托,伱还敢上来。”叶流云微重的将茶杯放到桌上,好像在表达气愤的情绪。 林若面色不变,平静道:“能一见天下大宗师一面,足矣。” “这开始交代遗言了吗?” 林若叹了一声,温柔的笑道:“自然不是,见面固然好,但若因见一面身死,肯定是亏的。” “你太自信了,自信到老夫都不知你的勇气从何而来。”叶流云注视着,失望的收回目光,“老夫欲杀之人,是正眼都不敢看的,可你看了老夫很多遍。” 是的,林若必须得说,他是太自信。任何人见到叶流云,就如此刻天际上乌云无理由的拢聚一般,可以有各种各样的情绪,但一定不会是平静。 平静到将对面视为一样的人,都没有将他考虑成前来的杀手。 “我想,坐在何位上,就要有相应的魄气。”林若镇定地回答道。 “这么说,是监察院的位置给了你勇气?也有可能是那位院长大人太照顾你。”叶流云兴致勃勃的猜测道 “还有可能,是在下先有的勇气,方才能坐上监察院里的位置,受院长大人照顾。”林若反驳式的补充道。 “老夫知道,你十一年前轻而易举打败过我侄子叶重那不争气的师弟宫典,数月前,又在牛栏街一刀喝下八品的程巨树,谁见了都得赞叹一句少年英雄。” “不过你要明白,即便是九品强者,也绝非大宗师一合之敌!”叶流云在最后一句话加了极重的语气,警告着眼前的孩子。 这位庆国的大宗师一直认为我是九品强者…林若轻轻一笑:“自信不等于无知,凡人与神的差距在下还是明了的。” 叶流云不赞同的摇头:“老夫从来都不是什么神,相反是个有家园的人。或许唯有京都里的皇帝陛下才是真正的神,脱离人的神。” 林若微微一怔,从话里听出一丝别样的意味,在他人看来,这位大宗师或许是在对庆帝表达绝对的尊崇。 但实际上,倒像是在嘲讽庆帝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叶流云貌似很早就查觉到庆帝是位堂堂正正的大宗师。 也是个搞无间道的家伙,表面上侍奉长公主,是君山会内部的排面,实际上与庆帝蓄谋已久,在大东山决战中即兴反水,一举干掉除庆国外世间另两个大宗师。 一阵大风掠过山巅,见对面的年轻人没有说话,叶流云只是笑了笑:“你在庆国名声也不小,入监察院八年间做了不少为民造福的事,若死了,应会有很多人缅怀。” “陛下会缅怀在下吗?” 叶流云完全没料到眼前人会不合常理的说这话,笑容止住,换作意味不明的表情,“很难,你不像是为陛下做了很多事的人,可这么多年,陛下反倒对你很宽容。” 林若顺着话道:“那不就是说明陛下器重下臣吗?” “受天命者的心思最好别猜,因为你猜不透他是器重,或是利用,还是单纯想看看,不看了就不要了。”叶流云轻声说道,似是有感而发。 林若点了点头,却又抒发着不同观点:“依在下看来,叶宗师的心思才是最难猜的,既然认为我是在为民造福,那可不可以转而默认为,叶宗师对我赶走长公主的做法是完全赞同的呢?” “好与坏向来不是绝对的,就算老夫赞同你的行为,但这并不代表就不会杀你。”叶流云沉声道,手缓缓敲打着案几,忽地,碎了一地。 木屑横飞,两人面前再无阻碍物。 叶流云眼疾手快地接住了空中的茶壶和杯子,不在意地给自己倒上一杯。 壶里的茶终于被他饮完,轻轻松手,杯与壶相继而碎。 挺拔伟岸的身姿立着,叶流云幽幽朝天感慨道:“喝完了,一切也都该结束了。” 林若跟起了身:“不愧潇洒肆意,洒脱出尘,与叶大宗师聊了这么久,在下终于确定一点事实。” “哦,什么事实?”叶流云微微偏头。 “您得确是个人。”林若干脆道。叶流云忍不住笑了笑,片刻后,笑容却又骤然凝成冷漠。 一把稀松平常的剑从亭中飘扬起来,晃悠在中间。 林若伸手想握住,可剑如有意识般落到叶流云手中。 “不是给你的,这是老夫用的。”叶流云回答道,“别说老夫不给你机会,老夫只用剑,接下来看你自己,够放水了吧。” 得确是放水了,还放了天大的水… 全天下都知道,自叶流云创造出流云散手,他便毅然舍剑,不,是在之前就已经毫无顾忌舍了。 他永远不需要用剑,因为没有剑的叶流云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林若心思一动,捡起地上的刀,这才是为他准备的。 “叶前辈,受教。” 林若拱了拱手,下一秒,刀光大盛,不知何时脱鞘而出,有些刺眼的锋芒直冲这位大宗师的天灵盖。 叶流云笑了,好像是在嘲讽不自量力的人,又或是在佩服出刀的勇气。 就在刀落下那一刻,这位大宗师仿佛化作轻飘飘的云烟,瞬息间穿越刀光,倏然间站在崖边。 林若的刀空了,又好像没空,因为他模糊记得砍到血肉上,但又实实在在落空了。因为血肉之躯化气而去,将他甩得更远了。 叶流云轻挥了挥无尘的手,似是裹挟巨力,使得凉亭轰然倒塌,化为一片废墟。 冲天的尘埃中,静得不能再静,但仅一秒,一道身影冲出,长刀当空,挥舞横过去,凌厉至极,处处散发腾腾杀气,势要将人拦腰斩断。 相比于来者的全力一击,背对着的叶流云未看一眼,便在合适的时机,挥出一剑挡在身后。 刀剑相交,蕴在之上的真气渐渐飘散,林若顿感无力,步子连退好几步。 与叶流云交手,无疑像是在砍,不仅毫无杀伤力,更还会被其逐步渗透,消融身上的气。 “你很难使上力。”叶流云道。 林若听得这话,汇聚真气,使得力更大了,说不出的气势汹涌,冲天而起,他的真气一直在激荡。 气侵到身旁,微风浮动,发丝飘起来,叶流云古井无波的眸子眨了眨,“真气很不错,不过这最好不是你的极限。” “你在逗我玩,我又何尝不是在逗你玩。”林若轻声说出这句话。 叶流云还在思考其意,那柄刀,那个人又杀了过来,他不再背对,转身一剑直直刺出。 属于他的真气涟漪蔓延,异常磅礴地向四周爆发。 按理说,九品高手此刻便是连他寸身都无法靠近,但奇怪的是… 这个年轻人近了,饶旧挥出刀,然后向他砍下来。 叶流云的眼睛微微睁大,就算是极限,这股真气也足够碾压世间所有的九品高手。 “不错,超出老夫的预料。” 清脆的悦耳声,剑碎了,叶流云的身躯从崖巅掉落下去。 林若还没来得及上前看,一股莫名的吸力将他也拉了下去。 半空直直坠落,叶流云用着一种戏谑的眼神看着上方的年轻人。 林若周身一转,攀在崖上,扔出刀,下面叶流云轻轻偏头躲开,双脚踩在岩上。 迈着灵活的步子,叶流云踩着凹凸的岩壁,如履平地似的朝林若冲上来。 一手抓住岩壁,林若索性放空,将自己再次致于高速坠落下,一双拳头在前,无所顾忌的砸下去。 叶流云挥起袖子,白净的手亮出。 林若立时道:“说好的不用手,叶前辈可不能耍赖。” 叶流云一怔,将手缩回袖中。 一声闷哼,那双拳头砸在叶流云胸口上,如同打在上,无力感溢出。 叶流云又稀疏了他的真气。 旋即强烈的真气波及一震,反倒是林若遭受逼退,猛地砸在岩壁上。 “都说了,你很难使上力。” (本章完) 113.第113章 山移地裂 第113章 山移地裂 一块碎石落下,狂风呼啸的荒野有了异响。 紧接着,陡峭如削的崖壁上,嶙峋的怪石不断哗哗落下。闷哼巨响,林若整个人像装了弹簧似的蹦起来,攀着崖壁来去自如。 一拳接一拳追着叶流云打,不知砸碎多少硬石,折断了多少根璧上的树枝,崖间的陷坑越来越大。 “大人是在追着那人打吗?”远远那边,监察院的暗探们不敢靠近,牟足眼力视去,只能看到两个不大不小的人影在崖壁间你追我赶。 林若身着一袭黑衣,那人着白衣,让人很容易分辨。 “大人倒像是在被戏弄。”沐铁一不小心说了真话,旋即闭嘴。 暗探们纷纷揪着目光异样看过来。 宗追皱着眉头,分析起局面:“不一定是坏事,这般斗法,说明那人或许真没什么强烈的杀心。” “可那是长公主的杀手?”有暗探疑惑道。 “长公主派遣的杀手没杀心的确很难说过去,但也要明白,越强的人越是有自己的想法,很难受人掌控。” 一众暗探一听,不得不承认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心中有了不小的宽慰。 又躲过一拳,叶流云飘然的身躯几近凌空,脚尖轻点在崖壁上,看着那年轻人不竭使力,微微蹙眉,啐了一句:“臭小子真气是用不完吗?” 他还从未见过这等怪异的场面,林若朝他挥了起码数十拳,每一拳皆是强悍无比,使劲全力。 便是陡峭的崖壁,也被打砸出了不少显眼的窟窿孔。 久战之力,都已经快要超出他这位大宗师的极限,实在是难让人理解。 林若攀在崖上,只是微微喘息,使袖擦了擦汗,朝对面笑道:“热身运动做完了,叶前辈呢。” “狂妄。”叶流云像是自语一样,低声说了一句。 接着轻轻挥动简白的袖袍,周围的空气倏然变向,呼呼的风吹过去,拂过林若身边。 接触到身体那一刻,这股风和气突然变得极为霸道,有如实物不泻地砸在林若身上。 林若只觉肩头一热,皮肤受到什么尖锐物刺穿,强烈的疼痛感袭来,忍不住想要发出嘶吼,继而脱离岩壁,身体不受控制向下坠去。 叶流云飞身跃下,目光里有警惕,又是轻轻一挥。 呼啸的风声响起,无数荒野上的沙尘凝聚,化作狂风袭卷而上,打向林若。 身躯不断下坠,林若弯起身子,抬手在臂膀轻轻一拍,袖口现开,抠动机簧,四五支暗弩射出。 黄沙掩面一刻,连绵的弩雨凄厉破风,已经是十多支暗弩一拨连出,迎人而上。 叶流云沉默不语,这些弩箭在他眼中清晰无比,却也奇慢无比。 他轻轻摊开手,一支一支接下来,随手扔在崖壁上。 殊不知在旁人视角看来,急促的弩箭如风,根本不慢。但相比下,叶流云的手无疑是更快,绘出模糊不清的残影,一下子将每一支弩箭轻松而随意接下来。 这便是震慑天下的流云散手。 最后落到叶流云手中的是一个小瓷瓶,引人发笑:“没称手的武器改扔瓶子了?” “有无可能里面有毒?”黄沙掩盖的风息中,平静的声音传出。 两人距离地面越来越近。 “毒于老夫无用。”叶流云难得嘲笑一次。 砰砰一声,瓷瓶破碎,叶流云微微摇头,旋即又一凝,鼻间涌动,脸色终于难看起来,“什么味道?” 眼看临近地面,林若在空中翻了个身,一掌挥散掩面的黄沙,双脚猛然跺地,稳稳站立,直踩得土面凹陷,劲风四起。 叶流云也落了了地,身形却是有些狼狈,扶着佝偻的腰,揪着老鼻。 周围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气味,恶臭夹杂着辛辣,令人作呕。 “叶前辈神机妙算,瓷瓶里的确无毒,放的只是一些辛辣的粉末和恶臭的味体。” 叶流云猛挥袖子去味:“你研制的?” 林若连连摆手,又指了指庆国的方向:“三处冷师兄研制的,叶前辈要寻麻烦可随时去。” “真是找打。”叶流云挥起双手,旋即一想,又乖乖放下,在地上拾起根树枝,甩了甩,周围风起,嗦嗦而动,划过林若的脸颊,留下浅浅的红痕。 “这就算是给你的教训。”叶流云咳了咳,捏着树枝,负手而去。 “叶前辈,我还有一刀呢。” 叶流云听得这话,停住身形,“什么意思?” 林若没有回话,拔出打落在地的长刀,双手紧紧握着,眉头一皱,眼神坚定而专注,猛地向下挥了一刀出去。这一刀穿破地层,大地像被撕裂的纸张,一道浅浅的裂痕贯穿开来,沿着直线距离前移,从叶流云脚旁而过,如闪电过野,迅速蔓延,一路撕了下去。 不知延伸到何处,总之在叶流云的视野内,这条裂缝一直在动。 大地忽然震颤,叶流云脚旁的地面缝隙完全从中裂开,露出一条触目惊心的深邃沟壑。 这片天地有如被分成两半。 叶流云一怔,眼神复杂地看着前方破裂的大地,静如秋水的眸子眨了眨。 “可以,那老夫也送伱一刀。” 那根树枝被他随手挥了起来,似刀斜斩而下,陡峭的小山多了一阵微风拂过。 一片诡异的安静过后,剧烈轰隆的坍塌声响起,小山被从中拦腰斩断,歪斜下去。 没有轰然崩塌,只是斜斜移了位。 山移地裂!! 平静的荒野上,无人会想到这是人为的,若有人亲眼见证,更不会认为这是人为的。 比如监察院的暗探们,有人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有人睁大眼珠子一刻也不敢闭。 “山是怎么移位的?地又是怎么裂开的?” 见证完一切,宗追反倒平静下来了,缓缓吐了口气,对着一众暗探们道:“今日的消息…” “放心吧大人,属下们一定守口如瓶。”有暗探抢答。 宗追不满地看了该名暗探一眼,重复着自己的话:“今日的消息务必传出去,我要庆国各地人尽皆知。” “可大人,那人是谁?” “世间只有一个姓叶的大宗师,你说是谁?” 所有的暗探们都没说话了,浑身发寒,抬头看着那位身着白衣的大宗师走向天边,渐行渐远。又看着他们家的大人慢慢走回来,出尘不染的面容越来越清晰。 不远的青州城内,来来往往的人们全然不知外面发生的状况,但在某一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查觉到天地好像微微动了动。 马车行上官道,也不知走了多远,终于才见不到地上的裂痕。 青州远居大庆东部边境,却绝不是如沧州一样的军镇荒城,它是一座来客众多的繁城。 嘈杂的声响传入车中,林若掀开帘子,青州城外人头攒动。 他们来自庆国各地,拉着大大小小的货物,有的是运到青州城内售卖。除此之外的大部分,则是穿过青州城,赶往那座沿海的东夷城,毕竟那里才是天下的商都。 青州城的繁华,无疑是沾尽了东夷城的光。 驻守青州的边军们,对于这些商人的检查格外严格,若是庆国内的百姓,他们手段自会松上一松。 不同的就是,其中掺杂着许多来自草原的胡人,他们从西北大草原上远赴而来。 庆国建立之初,最大的威胁便是这些西边和北边的蛮胡。 庆帝亲率大军征战两年,才将草原上的胡人打的四分五裂,一部分远遁,一部分臣服在庆国统治下,甘愿为马首是瞻。 也就逐渐有了一些微不足道的经济上的联系。 宗追带着监察院的令话上去与守军沟通,才得知费老入城时早做好了安排,根本无需他们再妄办手续。 一行人很快进城,打算费介会和。 “费老在哪?” “费老在青州守将的府邸问话。”宗追带回消息道,“我们先寻客栈入住吧,费老晚上会来汇合,明日在一起离城。” “问什么话?” 宗追如实道:“大人可能不知,费老之所以提前离京,正是因为青州这边与东夷城发生了细微的矛盾。” “不过大人可以放心,矛盾并非青州城的过失,而是东夷城一位九品高手擅闯两界边境,与巡军发生冲突,从而造成伤亡。想来是为苍山一案鸣不平。”宗追又补充道。 “这不是把刀子递过来了吗?”沐铁驾着马车道。 宗追摇摇头道:“不好说,东夷城不愿交出伤人者。因为很多事,东夷城对我庆国的反抗情绪也比较高,特别是前些月的边境屯军,在东夷城掀起了不小的躁动。” “四顾剑估摸是不愿与我庆国产生冲突,但东夷城内的民怨不可不顾及。” 林若想了想道:“四顾剑不像是会顾及民怨的人,这位以杀证道的大宗师,曾经可是一手屠了城主府满门,倒也未在意过百姓们的反应。” “但不可否认的是,四顾剑从始至终都在为东夷城着想,虽然这类着想有些偏不顾是非的雷霆手段,但凭大宗师的身份,东夷城内外只有信服的份。” (本章完) 114.第114章 开庐 第114章 开庐 东夷城只有城主,没有君王,而当几十年前四顾剑屠杀城主府,也就是自己一家满门后。 东夷城便形成了以他这个剑圣为首的固本势力。 四顾剑开设剑庐,广收弟子,现如今的东夷城集中了人世间最多的九品强者。 光是剑庐之中,四顾剑就坐拥十二名九品强者,而他这一生只收了十三名弟子,养才效率不可谓不高。 常年闷在剑庐不出的四顾剑从来没有管理东夷城的想法,所以东夷城有名义上的城主,负责处理行政工作,维持城内外的商业和谐。 但所有人都知道,东夷城的主人永远是四顾剑与他背后的剑庐。 除此之外,东夷城内还存着天下第一钱庄太平钱庄,由剑庐四弟子李伯华经营。 “袭击巡军一事,四顾剑绝不会做,东夷城内更不会有无故的高手自作主张,那么,唯有一个人最有嫌疑。”一间客栈的厢房内,照例巡查回来的费介召集所有人,分析情况。 “为什么不会是东夷城内的散人高手,这些人不是对南庆怨言挺大的吗?他们可不会像四顾剑那样,为了保全东夷城愿意牺牲部分利益。”宗追站在桌前道。 “武夫凭着一腔热血上头,做这种事还是很有可能的。”沐铁也插了句嘴,“何况这些年,我庆国也的确没少做威胁东夷城的事,边境驻军很容易惹恼到东夷城内那些自由人。” 东夷城之所以贵为天下第一城,除去贸易的繁荣,便是因为此地聚集了各类奇人怪侠,太多传说诞生于这里,比如叶轻眉的发迹,还有以前干倒卖生意的王启年。 要不是后来被执行任务的陈萍萍看上,恐怕现在仍然在东夷城干着见不得光的生意。 鱼龙混杂是完全可以形容东夷城这一地的,但仅限于四顾剑未上台之前的东夷城。 林若很果断摇了摇头:“我觉得费老说的是对的。” “东夷城之所以能成为天下第一商城,就在于此地民风自由,剑庐不会管百姓的交易,城主府也不会管,他们有太多的自主权。 “在这样的情况下,东夷城聚集天下高手之重,却依然能做到商业的稳定运行,秩序的绝对和平,我想不仅是四顾剑暗暗的威慑力,更是城内人的自觉所造就,他们谁都不愿毁坏这得之不易的美好环境。所以东夷城百姓即便对庆国有怨,也绝不会做袭击巡军一事。” 林若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反倒是庆国给的威胁越大,东夷城内外就会越警醒,绝不给丝毫的可乘之机。对于繁荣的天下第一城来说,给点银钱,遣使丢点面子实在算不了什么。” “还是你小子脑子好啊。”费介满意的点点头,有林若在,他不用做过多解释,免去许多口舌。 “总之别将东夷城和北齐看成一类,它们是完全不一样的。”费介认真道,随即看过去,“你小子脸怎么了?” 林若笑了笑,没说话。 沐铁在一旁捧哏道:“大人此事说出来不丢人,下属们都以你为傲呢。” “大人在青州城外的荒原上与叶流云交手了。”宗追则是很直接道,“没有落下风。” 至于叶流云有无放水,宗追实在不知,林若的实力也让他很难判定。“长公主看来真是道尽途穷,连最后的底牌都亮出来了。”费介现出一个猥琐的微笑,“适才在守将府其实也听说了城外的事,闹出的动静还真不小。” “话说既然是叶流云出马,就绝然没有放水之理,伱小子是怎么活下来的?”费介随即也不正经的好奇起来。 林若摊了摊手:“费老问我,我问谁,反正我是尽全力了的。” 费介哼了哼,道:“行吧,入东夷城后,老夫会说动那个傻子的。” “说动干嘛?” “当然是说动他与你打一架。”费介坏笑道,他早就对林若的实力有所怀疑,很想知道是不是已经达到那个境界。 十六年前在儋州时,他就已经被震惊过,就算真达到无人可及的程度,费介也是不会表现出过多惊讶的。 “说正事吧。”林若扯回话题。 费介缓了一下,道:“目前最值得怀疑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现任的东夷城城主。” “百姓都懂的道理,东夷城城主岂会不懂?”宗追很怀疑这个指证点,以及东夷城主的动机又在哪。 费介看了林若一眼,发现他并没有想说话的意思,于是才道:“东夷城城主向来是个虚位,想在这个位置上加一些份量也是说得过去的。” “毕竟有四顾剑和身后的剑庐在,城主府永远只能屈居人下,会做出改变的,也仅有这个位置。” 这个说法并没有得到所有人的一致赞同,全场的沉默就是证明。 “不着急,等入了东夷城,该露出马脚的自然会露出马脚。”林若平静而言道,对于凶手是否为城主,他同样存在一定怀疑,所以没有必要立刻下定论。 “四顾剑如果铁了心维护东夷城的独立,他或许自己就会揪出此人。”林若又道。 “其实这桩事一定比我们想象的要好处理许多,至少不会遇到明里暗里的刺杀。老夫与那位四顾剑还算是有些交情,很多方面都能通融。”费介信心满满道,道出他来东夷城最期待的一件事。 “剑庐要开了。” “开庐意味着什么?”不是很懂的沐铁问道。 费介就等他这话,嘿嘿一笑道:“四顾剑一生开了十三次庐,也就只收了十三个弟子,可想而之。” “所以四顾剑每开一次庐就必收一个弟子。”沐铁说道,联想着剑庐内的一众九品高手,看样子四顾剑又发现了东夷城内的某位绝世天才。 费介点头道:“选拔弟子并不是一个钦定过程,凡开庐之日起,天下之人只要有胆,皆可参加比试,四顾剑只收最强的那一位,我们虽不会参加,但做个看客也是不错的。” (本章完) 115.第115章 东夷城 第115章 东夷城 京都的秋日时候,天高气爽。 素来冷冷清清的靖王府又再度热闹起来,不过并不是因为一月一度不着地的诗词大会,而是靖王过寿,大摆宴席。 消息传出去很荒唐,因为靖王爷也不过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谈过寿实在是为时尚早。 古来过寿皆是指六十岁后每逢十,诸如靖王爷这般个性鲜明,在京都实在是罕见又罕见。 想来也是要脸,又舍不得那点热闹,靖王府过寿排场虽大,却并无旁人,仅李范两家齐聚一堂。 靖王府寿宴开了,李治端坐大圆桌边,长须飘飘,衣着华丽,终于不再似农夫打扮,精神气高昂许多。 只是夹杂着一张富态的脸,让他显了些爆发户的特征。特别是高高在上的极力端着面态,衬得炫耀与做作。 但靖王爷却不觉,抬着下巴,一脸傲娇,目不转睛看着堂外来给自己祝寿的人成群结伴。 管家则收手弯腰立在外边,干着收礼的贵重活。 宽大的红毯子沿道路两旁铺开,首先到访的是范大人与柳夫人,两人作为范府的当家人,自然是要比儿女们来早些。 一见到范建,李治嘴角抽了抽,哼了一声,环抱着手一脸不屑。 但见到大大小小的礼物成堆塞到管家手中,压得人看不见路。 李治脸色立时一变,起身相迎:“范兄来了,快快入座。” 同时心里暗暗想道:“狗日的范建今儿个终于良心发现,送这么多礼,待会宴席就不骂你了。” “有礼有礼。”范建也笑了笑,带着柳氏入坐,两人各自视了一眼,都在暗想对方会打什么鬼主意。 身为户部侍郎,范建还是比较注重言行,秉承着敌不骂我不骂,决定静观其变。 一入席间,气氛便死一般沉寂,唯有柳氏在旁调节。可惜靖王妃早逝,府中的妾室又不配上堂,柳氏夹在两个大男人间,纵使再能说会道,也逃不过硬着头皮,独木难支的苦楚。 还好不过一会儿,若若便带着柔嘉小姑娘迈着轻盈的小步子入席。 来到靖王府,姐妹间许久未见,若若熟稔寻路去柔嘉闺房闹腾会儿,待到下人通知席开,两个漂亮的小姑娘才搭手结伴慢慢悠悠赶来。 “王爷好。”若若施了一礼。 “若若快起来,长得是越来越…”李治看了范建一眼,忽然觉得有些灭自己威风,硬生生将憋到喉咙的话堵住。 若若投其所好,送了些园艺的古书籍,李治笑得更开心了,旋即也顾不得长范建威风,夸奖起这个懂事的姑娘。 性情单纯的柔嘉给父亲写了幅祝寿的字帖,李治默默翻了个白眼,暗道自家小姑娘在为人处事方面是真差,便是对待他这个父亲也做不到让人满意。 轻轻一笑,摸了摸女儿的头,这事就这么过去。 殊不知为人处事更差的还在后面,李弘成刚从府外回来,一脸不知所谓,两手空空入席。 靖王爷一见,脸色青白相加,破口大骂:“你这头蠢猪,又跑哪去了,今儿个一天没见踪影。” 李弘成虽然早已习惯父亲大人骂骂咧咧,但见得场面上来客不少,特别是若若妹妹也在,连忙道:“父亲,儿子这不是去办正事了吗。” “整日与老二鬼混,这也叫办正事?”李治心里有数。 李弘成一听,乖乖闭口,父亲不喜他为二皇子办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又能说什么呢。 他自诩聪明,认为二皇子能力有加,又颇得陛下所重,将来登上龙椅的机会不比太子少。 殊不知,在老谋深算的靖王眼里,这根本就是全天下最不切实际的笑话。 人未到齐,席间又耐心候了会,靖王带着满满怨气,心想范闲这混小子什么时候也不懂事了。 范闲可没有不懂事,他只是多跑一趟,去皇家别院领上了心心念念的未婚妻。 “婉儿见过舅舅。”林婉儿气色完全好转,近来已经很少咳嗽,小脸更是比寻常人还要红润些。 李治一见到这个外甥女,对范闲的态度霎时转变。 加上范闲精心准备厚礼,话术也极为周全,随口说了几句,就哄的席间众人开怀大笑。 靖王爷哪还舍得对这眉眼好看的小子恶语相向,只能将怒气一应发在蠢猪儿子身上,指桑骂槐说了几句。 范思辙夹着尾巴,以一种最不被注意的姿态入席。 不多时,寿宴总算是在欢声笑语中开了。 但出乎李治意料的是,这场寿宴并不如他想象的热闹,两方大人在场,孩子们不免拘谨许多。 喝了几口酒,李治的荒唐劲又上来了,不悦地看着一旁:“怎么你一在,娃几个都不敢说话了,一看平日里就没少严苛管教,对着孩子们发脾气。” 范思辙对这话表示赞同,立起精神看戏。 范建早料到有此刻,一放筷子,怼过脸去:“在怎么样也比伱好,老夫一不骂脏话,二不当着众人面给孩子难堪。” 李弘成表示又受到了伤害。 “我去你…”李治险些破防,却还是忍不住低语道,“狗日的。” 柔嘉小姑娘就坐在父亲身旁,小脸涮涮红了,又羞又气。 范建冷冷一哼,骂道:“就你这脾性,可千万别将两个孩子带坏了,还不如当初一并送到范府中,让老子来带。” 与李治互怼,他也忍不住称了一句老子。 林婉儿初见这等场面,心里隐隐生起担忧,范闲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低头忍笑。“是你教的吗?就揽,你家两个娃明明都是林若那小子教的,你也就运气好些,可要点脸吧。”李治装模作样拍了拍脸,以示鄙夷。 范建险些一口呛到,生气道:“懒得跟你说废话,林若是老夫范家人,咋的,你不服气啊。” “走着瞧,等过些年头,老子将姑娘嫁过去,他就是我李家人。” “你想得倒美。” 柔嘉小姑娘已经抬不起头了。 范若若低垂着脸,早有预料将这些话屏蔽住,美丽的眸子一动不动盯着今早宫里新送到靖王府中的邸报,生生吃惊。 迅速抬起小脸求证道:“靖王爷,您这邸报内容是真是假?” 争得面红耳赤的李治扬起头颅,言语肯定道:“这可是本王今早入宫,从陛下手里费好大劲才讨来的,哪会有假,该是后天才在京里发行。” “哥…先生…在青州与叶流云交手了。”范若若说话头一次显得十分迟钝,将消息在堂间传开。 “叶流云,那个大宗师…”范闲微微发愣,十二年前的儋州海崖边他也曾见过一面,迅速反应过来道,“先生没事吧。” 堂间无人不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早已知晓结果的李治呵呵一笑:“能有什么事,没分出胜负罢了。” 一众人都松了口气,传阅着邸报,范建看过后有些庆幸道:“还好手下留情了。” 柳如玉带着一丝浅浅的疑惑:“叶宗师为何会对林若出手?” 李治则是对着范建骂道:“什么狗日的手下留情,没看到山移地裂?这他娘的叫什么手下留情,明显就是势均力敌,没分出胜负。” “这事陛下不说,监察院不说,我们就别管。”范建无视着,顾自对着堂间人道,也是在告诉所有人,别想去触此事的详尾。 要不了几日,这个消息便会在定期订购宫中邸报的达官贵人家中传开,随后再漫到百姓中。 一但闹大,范建就并不认为是个坏消息。 “没准只是切磋罢了。”范闲附和了一句,缓和气氛,他当然知道这场交手不是切磋,但此事传到百姓之中,大部分人都会向着他的思路走。 至于真正的内由,是要给那些藏在暗中的人看的。 范闲很容易就想到远在信阳的长公主,不过堂堂一代大宗师凭何为她打下手…有待考证。 还有宫中的陛下,为何要将此事大大方方宣扬开来,莫不是他很喜欢看到这种场面的发生… 更是让人匪夷所思… 范闲打算改日去监察院一趟,求院长大人解答疑惑。 酒过三巡,李治已经醉醺醺得几近不省人事,但嘴里饶旧朝范建念叨着,“这孩子,陛下是真看上了。” 他的话语里透着一丝沮丧。 …… “叶流云面上是受长公主所托,而实际上,陛下才是背后真正的指使者,为的就是试探你的实力。” “入了东夷城,你得做出点大事,让陛下放心才是。” 费介有些话没放在明面上说,这刻,马车往东夷城里去,确定不会有第三人听到他们的对话后,费介才真正道出心中的话。 强者必招忌惮,要么就像叶流云一般浪迹天涯,不涉朝政,要么就得得到宫里那位陛下的绝对放心。 看似不同选择,其实都得一律臣服皇权下。 一连行了五天,马车终于入了东夷城,宗追带着一众暗探联系城中的监察院暗桩去了。 费介闲心驾着马车招摇撞市。 东夷城不愧为天下第一大城,天下人云集于此,海陆货物齐聚,攘攘熙熙,客满为患。 各色建筑纷扰其中,市井的气息尤为真实。这些年来,庆国自崛起以后,商业的发展就一直在追着东夷城的步伐走。 早在二十年前,泉州城就已成为庆国最大的商海港,再加上内库全面控制的商业大城江南,里外不断地冲击着东夷城。 可多年过去,东夷城仍旧是天下第一商城,地位纹丝未动。 为何会出现这种结果,归根结底就在于东夷城的自由度太高,产生的吸引力远甚于庆国严控下的皇权商制度。 一路过去,林若根本见不到太多的官府官兵,东夷城在贸易上,很明显形成了一种极为完备的自由契约关系。 任何人胆敢扰乱商业秩序,必定遭人群起而攻之。 马车上印着庆国监察院的标志,不少眼精的商贩子都有所注意到,但他们只是厌恶地看了一眼,旋即没再做任何多余的动作。 庆国并不值得他们太过重视,东夷城是一座有着独立地位的城邦,不参与一切尔虞我诈的斗争。 马车驶进人渐稀少的巷子里,发现城主府很是怠慢,早早得到消息也并没有立刻相迎的意思后,两人暂时住入一间不起眼的客栈里等待。 傍晚些时候,城主府才来人通禀,将谈判事提于明早。 当然这是费介的事,林若不会刻意关注,他的目标是放在剑庐上,会一会那位闭关近半年的大宗师。 …… (本章完) 116.第116章 剑庐迎客 第116章 剑庐迎客 天色全然埋入黑暗中,宗追等人也带着消息赶了回来。 “据监察院潜伏的暗桩探查,九品高手边境袭击巡军一案,城主府置若罔闻,一直未曾做过处理。” 费介眉头皱了皱,想不通城主府是何用心。 “剑庐也没反应?” “没有。” 费介皱着的眉头更深了。 第二日一大早,费介便坐上了去往城主府的马车。 林若换了一身便衣,随后出门,打算去剑庐看看。 日头微升,东夷城热闹起来,各街道的商铺开门营业,来客熙攘,商城繁华依旧,并未因为庆国出使问罪的小插曲而有任何懈怠。 东夷城的百姓们见着庆使的马车停在城主府外,下来的是一位打扮非常邋遢,一头长发乱糟糟的老男人。 这个老男人揪着胡子,一双褐色的眼眸浅扫城主府,对于迎接的下人爱搭不理,顾自走进去,态度嚣张至极。 东夷城城主长相普通,身着锦袍,是一位逐利的中年商人,眼珠子透出精明的狡诈味,并不是费介所想的武道高手一类的人物。 而见到陪在一旁的另一人,费介才稍稍重视起来。 “剑庐首徒云之澜也在,那好,有剑庐见证,一切就方便许多。”费介喝了口热腾的茶水,身心放松不少。 云之澜微微低头抱拳,行了一礼:“代家师见过费先生。” “怎么,四顾剑那傻子不愿见老夫。” 称呼四顾剑为傻子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现在的四顾剑是一位杀伐果断,性情乖戾的大宗师。 没有谁再敢这样称呼他,旧城主灭门一案就是最好的证明。 四顾剑这些年杀了许多人,且都是该杀之人,他从来不会对人手下留情。 听得有人胆敢称呼傻子,东夷城城主脸上的情绪动了动,旋即又强制自己平稳下来,余光瞥向云之澜。 费介以毒闻名天下,他自然知晓,所以不会贸然顶撞。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多年前正是仰靠费介的手段,四顾剑才真正成为一个正常人,所以傻子这个称呼他完全有资格叫。 云之澜微微低眸,面色不变,来之前四顾剑早有交代,让他不可与费介产生任何冲突。他是一个识大体的人,否则也不会担任处理剑庐内外事物的大师兄。 “家师说了,尽量满足费先生的要求,还有就是五日后的开庐,请费先生务必亲临。”云之澜带话道。 费介伸了伸腰,理着额头遮眼的乱发:“满足要求,是老夫可以随意提吗?若真是如此,也不用大老远跑来东夷城,消磨我这副身子了。” “费先生说笑,牛栏街一案确有门徒参与,我东夷城愿一力承担罪责。但苍山一案,恕难从命。”云之澜表情严肃了起来。 费介挠了挠脸:“天下使剑之最,乃东夷城剑庐一家是也,合理怀疑没问题吧。再加上牛栏街案,我庆国认为东夷城欲杀吴伯安行凶灭口也没问题吧。” “事发之时,我剑庐十三位弟子,无一在庆国。”云之澜则是说道。 “十三位剑庐弟子之下就没有弟子了吗?可不好说。”费介笑道,目光看向一旁,“就光喝茶啊?” “费先生稍候,这就去上菜。”城主大人面色有些惶恐的起身离开。“苍山一案关乎家师名誉,若庆国没有直接证据,东夷城是绝不会任由泼脏水的。”云之澜将话挑明。 “没记错的话,他日你是要领使团去我南庆告罪的,看样子是想与陛下亲口解释。不过得奉劝一句,我南庆的陛下虽然愿意听人说话,但进了南庆国都,可是什么水都容易泼上来的,洗肯定是不好洗的。”费介皮笑肉不笑道。 云之澜是一位中年大汉,腰畔长剑,承载九品剑意,全身上下都不由自主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 但在这场对话中,他被费介压得死死的,气势也相应弱了好几分。 不论谈得如何,东夷城永远是屈服的一方,因为庆国不惧发生战争,但东夷城,对于战争要惧得太多。 “既然来了,谈判也不能指望一两天就能完成,你可以回剑庐与四顾剑再商量商量,老夫还是有闲余等消息的。”费介语气淡了很多。 云之澜拱了拱手:”那好,待开庐结束,云之澜必给费先生答案。” “不过还有一事,边境巡军伤亡的案子,东夷城也得给个准信。”费介话锋一转。 “此案并非东夷城所为。”云之澜毫不犹豫道。 “查了吗?就敢这样说。” 云之澜将腰畔的剑放到桌上,认真无比道:“某愿用九品剑师的名誉作保,自苍山一案后,东夷城内外某一直盯着,绝无人做袭击南庆边军一事,还请费先生明鉴。” 费介悻悻收回目光,因为他知道云之澜是一个老实人。 “如果费先生是怀疑城主,那也大可不必,城主大人除去维持商业秩序,没有做其他事的权力与本事。” 云之澜的话意很明显,东夷城城主就是一个空壳,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还要空些,真有如此动作,估摸不用四顾剑出手,他就能随手灭了城主府满门。 …… 东夷城很大,但林若仍然能闲庭信步的走来走去,因为剑庐是东夷城中最好找的地方,往最偏僻的方向走就是。 在未见识之前,谁都不会想到大名鼎鼎的剑庐,是一排排的草屋,再加几所清幽小院。 越靠近剑庐的位置,行人越少,那股无数人聚起的剑意越凌厉。 林若不由得暂缓脚步,剑庐周围一带,至少有上百名外门弟子,且全是七品以上。 就更不用提剑庐内四顾剑门下的十三位亲传弟子。 四顾剑闭关,为了防范意外,剑庐里里外外都陷入了一种绝对的警备状态,貌似不是他该拜访的。 但林若还是厚着脸皮走近几步,引来几位弟子的注意,期待真有人请他进去。 “何人造次?”有弟子过来。 林若报上庆使的名号,几位弟子看他的眼神骤然凛冽了些。 这个庆人想要见祖师爷… 几个弟子一合计,虽不情愿,但还是弯腰引路:“随吾等来吧。” (本章完) 117.第117章 四顾剑的秘密 第117章 四顾剑的秘密 林若万万没想到,报上名号,剑庐弟子非但未拔剑相向,竟还十分克制地请君入内。 莫非四顾剑早就想见他了? 随着进入剑庐,带路弟子转了个向,并没有引去茅草屋内,而是去偏向的青幽小院中。 林若明白,见不到四顾剑了。 这些清幽小院虽也归属剑庐,但归根结底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居所。四顾剑仍在闭关,拜访也不该这时候。 “二师叔,客人到了。”二师叔指的是四顾剑的亲传二弟子,剑庐二剑。 小院的门无风自开,茂盛的柳树下,剑庐二剑背着小剑,正借着繁茂的枝叶隐着日色,盘腿打座。 眸子紧闭,却好像在看着院门:“奉茶,上座。” 对坐柳下,剑庐二剑缓缓起身,咪眼看着林若,伸出手:“客人若是要见师父,可以回去了。” “客人若是替南庆问罪,也可以回去了,这并不是剑庐负责的事。” 茶水刚奉上,坐下林若还没来得及喝一口,便听到了这些送客的话。 “倘若皆不是呢?”林若好奇问道。 “那便可以聊。”剑庐二剑又重新坐下。 “可,貌似进入剑庐不谈前两事,的确也没事可谈。”林若又笑道。 剑庐二剑静静听着,又闭上双眼,缓缓说道:”可以谈的事很多,看客人怎么想,只要不谈忌讳,某愿奉陪。” “好啊,可以询问问题吗?”林若啜了口茶道。 “客人但说无妨。” 林若随意而又平静道:“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单纯地疑惑,进来既不允办正事,为何又要放人进来呢?” “招待客人从来都不是剑庐的规矩,更何况是南庆人。”林然补充道。 剑庐向来是一个避讳外人的地,更何况是四顾剑闭关的重要时节,一切意外都是不允许发生的。 剑庐二剑极为赞同地点了点头,直言说道:“便是城主亲临,在师父闭关期间,也不会有踏入剑庐的任何资格,但客人不一样,客人比城主厉害太多。” 林若眉毛挑了挑,耐心听着。 剑庐二剑发出了一声感慨似的笑意:“客人还要某说的再明白些吗?剑庐内外,客人想进,没人拦得住,既然如此,不如将客人好生请进来,以礼相待。” 林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来青州城外一战,终究是传到了东夷城中,传到了剑庐众人的耳中。 或许这位剑庐二剑会认为那一战有造假成分,但他依然可以确定的是,今日拜访剑庐的客人实力,比所有单独的九品都要强。 或许碍于南庆,或许碍于师父的闭关,他有太多理由对林若以礼相待。 相反,却没有一点理由对林若刀剑相加。 “问罪的事某做不了决定,那一直是由大师兄云之澜负责。”剑庐二剑略道,试图打消林若所有不合时宜的念头。 “谈判是费老的事,如你所说,我就只是个客人。” 闻言,剑庐二剑终于放下心来。 这位客人表明了真正的态度,他是目的从始至终是拜见师父,至于聊什么,不是他该管的事。 “话会原封不动带达。”剑庐二剑颔首示意。 “既然如此,再多带几句话吧。”林若想了想,用一种诚恳的语气说道,“我知道南庆有大师真正在乎的人,我也知道这人是谁。” 林若打了给谜语给剑庐二剑猜。 这人自然是范闲,但他并不是四顾剑最在意的人,已死的叶轻眉才是。 现在的四顾剑并不知道五竹的下落,也不知道叶轻眉所诞下的孩子是否活着。 林若的话,会给四顾剑绝对的提点。 聊天没有持续多久,剑庐弟子将林若原路送了出去,只留下剑庐二剑在院中思索话语间的含义。 院中的小屋里,另一位腰畔系剑的弟子走出来,剑庐三剑。 “感应到什么了吗?” 剑庐二剑不再想那话,顾自思量,还是摇了摇头:“不一样,他没有师父身上的浩气。” “算了,超人的境界不是凭凡夫肉眼就能看出来的。”剑庐二剑也不失望。 “总能有交手的机会。”听完这话,剑庐三剑倒是产生了莫大的期待。 …… 许多年前,叶轻眉主仆离开神庙,踏入人世间,初涉之地便是东夷城。宜海之地,她建立叶家商号,发展经济,短短数年间,使得靠海的大城焕然一新。 在这里,主仆二人还结识了城主府家中受人嫌弃的傻子,也就是后来的一代宗师四顾剑。 叶轻眉看到了这个傻子身上的专注与坚毅,于是毫不犹豫将顾前不顾后的剑意谱交付于去。傻子没有让她失望,抛弃了每日看蚂蚁的爱好,一心练剑,只盼随在主仆二人身后。 可终于在某一天,叶轻眉决心离开东夷城,施展更大的抱负。 这深深刺到了四顾剑这个痴人的心。 因为当时的城主府并不支持改革事业,这让四顾剑内心萌生杀意,他愿意背上骂名,将东夷城相让于叶轻眉,永远作为依盼的势力。 于是乎,四顾剑制造了城主府灭门的惨案,断情绝念,以杀证道,一朝迈入大宗师。 可这并没有挽回主仆二人离开的步伐,相反关系因此断裂,多年间再无联系。 又是过去很多年,直到叶轻眉身死的消息传到东夷城,这位大宗师第二次发怒,产生浓浓的杀意。 不顾东夷城的未来,四顾剑连续三次潜入庆国皇宫,寻求为叶轻眉报仇血恨的机会。 但绝然想不到的是,庆国皇宫内竟有大宗师的气息,让他迟迟得不了手,四顾剑最终没有成功报仇。 但庆国皇宫内存在大宗师的消息却因他之手传遍天下,连同四顾剑自己,天下人无一不将目光放到皇宫中最厉害的人物,那位太监洪四庠身上。 至此,天下间才有了四大宗师。 四顾剑是一个陌生人,天下人都是这样认为的,不知性情,深不可测。 但对于叶轻眉,他永远是一个有感情的人。 回到客栈,费介的心情不是很好,看着林若:“见到那傻子没有?” “没有,不过总有见到的时候。”林若直白的摇摇头。 费介叹了口气:“没谈拢,案子也并不是老夫预想的那样。” 毫无疑问,费介在此事上吃了一个大大的瘪,起初将怀疑目光放到城主府上,但很显然,他看错了眼。 “凶手可能不是城主府。”费介心中貌似又有了清晰的猜想,但他不能说出来,东夷城还是照旧要担着罪责。 “说起来,自从治好痴呆症,已经十多年没见过四顾剑这傻子了。” 林若笑了笑:“不知道费老见到四顾剑,还敢不敢这样称呼。” “他是傻子,老夫又不是傻子。”费介哼哼地埋汰了一句,脸上终于露出担忧色,“嗜杀成性的人,还是不要惹的好。” 晚些时候,剑庐送来请帖,开庐在际,南庆一行人必然是焦点。 费介放下焦虑,安心等着开庐后的变展。 海滨的夜色撩人,东夷城的夜市更是繁华无比。 靠海的一排排草屋气温适凉,灯火通明,照耀着其间的屋檐,剑庐的安然存在,实在与热闹的东夷城很不搭。 二剑在门外拜了拜,走进深深门院中的第一间草庐。 剑庐内一片安静,二剑的神色无比尊崇,一间一间慢步进去,只要没有听到喝止的话,便不会停下脚步。 青石板地上,他正朝着剑庐的第四道门而去,就在离草门不到三步时,他还未上手,草门已然被人推开,不由得骤然一顿。 二剑很意外地看了一眼出来的人,旋即镇定下来,问道:“小师弟,你见到师父了?” “见到了,与师父聊了些话。”年轻的王十三郎很平静的说道。 这话落到二剑耳中,却久久无法让人平静,仿若心底生起惊涛骇浪般,荡了又荡。 师父闭关近三月,剑庐弟子便是外院都很难进,又何谈入剑庐内院拜见师父。 众弟子已经很久没见师父了,他们这些亲传弟子也不例外。 但不解的是,小师弟刚历练回来不过五天,竟就完完本本见到师父。 二剑苦涩地笑了笑,暗想着小师弟在师父心中的地位还真是高得够格,便只怕是日夜为剑庐操劳,来日又要大老远出使庆国告罪的大师兄云之澜,也是尤以不及。 明晃晃的偏心下,剑庐的下一位继承人是谁,显然是个未解之谜语。 二剑不敢多言,拜别王十三郎后继续朝里走,来到第六间草门前,沉下声来,静静等候。 不一会儿,草门缓缓打开一截缝隙,一个剑童的脑袋似探似查伸了出来,眼珠子精明灵活的打量过后,嘻嘻笑道:“师父不见。” 二剑显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强打精神,将林若的话一字不落带到,复述给剑童。 “有劳。” 颔了颔首,剑童记着话,徐徐关上草门,里屋再也没有光亮透出来。 二剑站了好一会儿,默默转身,悻悻然地离开剑庐,距离闭关结束,快了。 (本章完) 118.第118章 开庐战 第118章 开庐战 深秋时节,树木微枯,海风吹拂在东夷城的大街上,却带来了一丝意想不到的生机。 东夷城城郊,剑庐外不远的地方,一棵大青树挺拔于云端,无数片青色叶子茁壮生长,围拢在边,笼罩的阴影范围足有两亩田地之广。 相比于万物枯萎的时节,这棵大青树却在呈现暴涨式的复苏。 这一切自然是与剑庐散发的剑意脱不了干系。 大青树往左走一段距离,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埋着,无数把剑林立混乱竖插在其中,时而发出激荡的颤鸣声,气势夺人。 东夷城的剑冢,并不是隐藏于剑庐深处,而是坦露在剑庐之外的大街上。 每一个东夷城的民众都能在里面取剑,不过这么多年来,能做到这点的少之又少。 剑冢旁边,大青树下,剑庐弟子在此新建了一个木桩台子用以招徒比试。 剑庐大开的这天日子里,东夷城内外无数人蜂拥而至,奇人异士,武夫商贾,各类各样,让初人城中的新客们大开眼界。 比如南庆一行人。 附近酒楼最顶端的一间厢房里,几人目光看下去,十分不解。 “为何有穿着打扮,甚至于相貌如此怪异的人。” “那是西洋人。”见多识广的费介平静道,不用看他都知道指的谁。 “西洋人是来自西边?”宗追也忍不住问了一句。 “来自海的另一边,他们与我们各项差别比较大。”费介略带希冀道,他年纪大了,最大的梦想就是去海的那边看看,多多见识不一样的人生百态。 “几十年前,西洋人才是东夷城最大的经商群体,不过由于叶家崛起,渐渐横渡大洋的客商少了许多。” 费介深褐色的眸子一下亮了起来,忍不住瞥过去:“你小子懂得还挺多,这总不可能是在书上看来的吧。 林若微微一笑:“五大人曾经说的您信吗?” 费介哼了一声,楼下的木台传来欢呼雀跃的呐喊声。 “剑庐有弟子上台了。”沐铁趴在窗前,目不转睛的盯着。 “让老夫看看。”费介也凑了过去,毕竟他来东夷城唯二的目的便是一睹开庐的盛况。 四顾剑此次的收徒规矩十分简单,以循环往复的打擂为主,能够战胜剑庐的弟子即算成功。 不少的江湖武夫围在台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但一见到上台的人,所有人心骤然间凉了半截。 上台的不是别人,正是四顾剑亲传弟子中的十二剑,唯一位未登上九品的弟子。 未及九品并不代表人家有多弱,相反则是体现了剑庐一众弟子变态的天赋,以及四顾剑出众的授学能力。 去年时候,十二剑就已然迈入八品巅峰,远远不是台下众人能抗衡的存在。 “这不是存心刁难人吗?除了九品,谁能与之一战。”沐铁颇有不忿。 宗追收回目光:“四顾剑亲传弟子少不是有原因的。” 听着这些幼稚的话,费介呵呵笑了笑:“证明能力并非要获胜,施尽本事即可,四顾剑那傻子在剑庐里看着呢,谁是庸才谁是良玉,他看得清楚。” 话语之间,阴凉的大青树下,已经有人壮着胆子上台请教,对于这场擂台赛,所有人的思想一致转变,转变成论谁输得体面些,而不是分胜负,不论看客还是打擂者,他们都看开了。 半刻时间过去,十余位剑者落下擂台。那位十二剑始终是一幅谦卑的态度,从未对人下过重手,这也让对战显得过于无趣。 不少剑者眼见无望,将目光投到剑冢中。 剑庐历有规矩,能于剑冢取剑而退者,即使不能直入亲传弟子行列,仍能于剑庐下门弟子授业。 下门弟子门头,可得十三亲传弟子任一指导,至少也是七品境界的保证。 沐铁摸着下巴:“剑庐中的剑,看着挺一般的。” “一般归一般,但其中蕴着的剑意,非常人能比量。”费介喝了茶道。 他曾经也在剑庐中取过剑,奈何不修剑道,只能放在监察院中吃灰。 大坑深处,一有剑者靠近,无数把剑便同时激荡起来,悲鸣声响彻天地,震慑着心怀意图之人。 有人深深吸一口气,顺着坡道而下,进入深坑取剑,但仅是一会不到,齐鸣的剑怨冲天,便将人震得神志不清,难以抗拒似的抽搐起来。 剑庐弟子守候在旁,冷眼看着这些无法吸纳剑意的自不量力者饱受煎熬。 唯当人实在不住时,才会施以援手。 耐力和韧劲,有时候也是取剑的门道之一。 “我也想去取把剑。”宗追在楼上看得入神,忽然就生起了一丝兴趣。 费介很赞同地带着嘲讽意味道:“想去便去,剑庐内外,无人敢拦着你,四顾剑那傻子还不至于这么吝啬,连一把剑都不舍得给。” 宗追二话不说,下了楼。 沐铁在院内是干文书工作的,自然是没啥兴趣,只顾着看热闹。 厢房的门响了响,一位身着白衣的剑庐弟子抱着剑走了进来,此人双眉如剑,双唇薄而微翘,容貌异常清秀,年纪也是异常年轻。 他朝着席间拱了拱手:”师父说,费老骂的话他都听到了,让您过去剑庐一见。” 费介心中微微一凛,面上却是笑起来:“老傻子终于舍得见老夫了。” “大傻子见小傻子是应该的。”那弟子谦道。 费介的笑容僵住,眼中透着异光。 “是师父说的,在下只负责传话。”那弟子又解释道。 费介独自去了,并没有剑庐弟子引路。 留在厢房里的那名弟子上前,作揖道:“剑庐弟子王十三郎,见过林先生。” 林若打量了一眼,王十三郎,剑庐中最年轻,天赋也是最高的一位,小小年纪已入九品。 天下间能与之相较的,仅有北齐苦荷座徒海棠朵朵。 林若并不意外他的到来,这至少预示了一个极好的讯息,四顾剑应是寻他来代为转话的。 沐铁退出厢房,将门关好,屋内一时间就剩下两人。 (本章完) 119.第119章 四顾剑的决定 第119章 四顾剑的决定 东夷城虽聚集天下财富,但此地当年也不过是未分裂的大魏下所辖的一块属地。 能取得如今辉煌的成就,与叶轻眉的治城理念分不开关系。 四顾剑掌握东夷城以来,延续着自由贸易的设计,立志为子民们营造良好的环境,绝不以政涉商,才造就冠绝天下的海滨大城。 可每每想到这里,一生无情的四顾剑脸上便有说不出的遗憾,又或愧疚,总之,他很难表现出对东夷城发展成果的骄傲色。 剑庐的一间普通而又偏暗的小房中,这位难见其面的大宗师就这样直直坐着,也不说话,大概在回想某些日子。 剑童服侍一旁,默不作声给客沏茶,剑庐太安静,安静得费介都有些不想待。 他看着四顾剑,试图寻那一丝傻子的特征,但事实上,这个剑庐的塑造者除了长得依然像傻子外,早已性情大变。 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执剑者,出剑只顾前不顾后。 杀绝世间的大宗师四顾剑,特别是长相尤其一般,根本远不是世人所想象那样飘逸出尘,身材十分矮小,一张脸说不上那好,却显得很是猥琐。 费介从始至终认为说他是傻子,痴子,乃称当的形象概括,就像范闲初见自己,不也骂了句猥琐的老阴币。 人嘛,总是看脸的。 不过四顾剑身上所散发的超绝剑意,怕是没几个人能立住身高呼傻子。 “你与她认识得早,你说,离开东夷城是不是她这一生中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四顾剑终于开口说话了,绝情灭性的大宗师毫不避讳地提起一个女人,倒像是在诉说他终究是个人,会有过意不去的情绪。 当年正是叶轻眉大重金请来闻名天下的毒师费介,才拯救了四顾剑。 但作为过来人与见证者的费介此刻却很头痛,他不明白对座傻子的想法,是需要认同感还是偏执的怀恨。 对于叶轻眉的抛弃举动,四顾剑一直难以释怀。 费介想了想,还是遵循内心的想法,也不怕得罪傻子,直言不讳道:“离开东夷城,她的确做到了许多不可能的抱负,相信她是没有后悔过的。” “但是她死了。”四顾剑冷冷开口,像是有些不敢置信,这样的人怎么会死。 费介叹息着喝了口茶:“生死并不足以衡量一些决定的成败。” “她的心很大,是需要用天下去铺展,我的心却很小,只有一城一剑。”四顾剑袒露心声,那张脸学着苦荷埋在黑暗中。 “我幼时在城主府中倍受欺凌,人间冷暖尽尝,所以自剑术大成,便不顾一切想着灭门复仇,可她拦下了我。那时我就在想,善良的人离开东夷城后,即便有五竹相伴,又真的能保证在世间的险恶中活下来吗?” 四顾剑摇了摇头,怅然若失道:“所以在她离开那天,我不顾一切灭了城主府满门,表达心中的愤怒,可纵使如此,也只换了个断绝交情,形同陌路,终究没有达到心中所愿。” “报了仇,应该是好事才对。” 一生不懂情爱的费介顿了顿,像在听男女爱意的话本故事,终于忍不住惊讶道:“原来你也仰慕她。” 费介感觉很荒唐,已经不知道是多少男争一女了,便是连自己的顶头上司们也有那么一份心思。 不过仰慕与爱意还是有差距的。 谁知此话说出口,四顾剑抬起头,不屑一顾的嘲讽道:“就算她再美若天仙,再有通天的本事,那又有什么用,不还是大青树下传我剑谱的小丫头。” “我可不是个变态,会喜欢不过七八岁的丫头。” 费介被这话怼的哑口无言,咳了咳缓解尴尬,话是有几分道理在里面,不由得暗中骂自己才是实实在在的变态。 “我这一生,爱得不过是手中的剑罢了,很感恩她的赐予。”四顾剑道出心中的话,在他的脚下,有一柄普通破旧的剑,剑柄用麻绳缚了一层,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鲜血。 这便是四顾剑绝情的最好证明。 “伱这傻子,脾气是愈发大了。”费介骂道。 四顾剑微微低头,拍着剑柄,话语不尽感慨:“杀了那么多人,我一个满身戾气的家伙,哪是能和你们监察院年轻的林大人相比的。” 话说着,四顾剑的目光向外看了一眼,沉息道:“看来我今天是收不到徒儿了,东夷城的年轻俊彦越来越少,倒是你们南庆,拔尖的越来越多。” “你想说什么?”费介道。 四顾剑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我要做的打算多了些。” “闲话不多说,你的决定呢。”费介终于将话题扯了回来,决定不听面前人再说无意义的废话。 “我还欠你个人情对吧。”四顾剑抬头问道。 “这个人情挺大的,不只是你,你们东夷城内外都应该感谢老夫,而不是用恶毒的眼眸怀恨。” 四顾剑微讽道:“像你这么说,南庆每一个臣民也都应不遗余力恨你才对,因为你精湛的医术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那个时候的南庆可远没到能将手伸到东夷城的地步。”凡事讲究先来后到,费介理所当然认为他才是先来的。 若是南庆那时便有侵吞东夷城的国力,他自然不会傻乎乎出手。 毕竟,他可不是为天下担忧竭虑的大好人,费介还是想做一个与叶流云一般无二的潇洒江湖客。 “我无话和你说,决定已经让弟子传达出去,你自可去问你们监察院的林大人。”四顾剑轻声道。 费介想起进入酒楼的剑庐弟子,既然得到答案,也就不该多问。他缓缓起身,朝四顾剑行了一礼,算是对大宗师这种超脱世俗的玩意儿表达敬重。 离开剑庐,斗擂仍在继续,不过出现了些非议。 “我东夷城的剑冢凭何让一个南庆人进去,简直奇耻大辱。” “剑庐弟子们都不管管吗?” 嘈杂声绕在大青树下久久不散,似乎很多人都极其愤怒。 他们所愤怒的点不是南庆人有踏进剑冢的资格,而是这个南庆人肆无忌惮进去,安安全全出来,不费吹灰之力取走了剑冢中的一柄上好宝剑,竟然做到了在场人皆不能完成的成就。 嫉妒心,排异心,所有的心思在此刻尽数转化成满满的愤怒。 但不同于此,剑庐弟子恪守本心,遵循着规矩,没有对南庆人施加任何阻拦。 满城人的怒意只能随着时间烟消云散。 宗追心满意足握着不知多少年未见天日的好剑,穿过一众东夷城人堆,在各种冷眼下,准备回去酒楼里。 却在此时,一把剑不合时宜横插于前,不是义愤填膺的东夷城剑者,而是位平心静气的剑庐弟子。 那位一定程度上代表着东夷城未来排面的剑庐大弟子,云之澜。 宗追抬眸看去,诧异的眨了又眨,凝望道:“何意?” “给南庆一个交代。”云之澜永远是一幅稳重的模样,即便此刻做的事让所有剑庐弟子都意想不到。 “牛栏街案我东夷城认,不过苍山一案不认,边境一案更不认,这就是东夷城的交代,麻烦代为传达。”云之澜说罢收剑,淡漠的神色复于脸上。 这话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剑庐弟子惶恐,东夷城百姓们也无了振奋的情绪。 他们都知道这话代表着什么意思,所以皆不约而同的沉声下来。 平静多年的东夷城貌似从此刻开始不平静了,云之澜的话传到庆国,谁都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宗追缓了缓面色,质问道:”我想,你并不能代表剑庐的态度。” “剑庐大弟子从不擅作主张,这就是东夷城的决定。”云之澜郑重无比地通知了这个南庆人,转身回去剑庐。 四顾剑闭关结束就作出了决定,云之澜只是代为传达,昭告天下。 一时间,每一个东夷城的子民们不知意味地将目光投过去,投进剑庐中, 欲探东夷城的神,那位剑圣大人,他护城近二十载,他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建立在城民的和平上。 但今天的决定,毫无疑问有些唐突。 不过转念一想,南庆毫无理由的泼脏水,不止尽的施压,或许剑圣大人脾气也上来了,不愿再忍辱负重,卑躬屈膝。 剑圣大人的决定不容置疑,因为他是东夷城唯一的顶梁柱,城民们迅速无比的说服自己躁动的内心。 “林先生,话已带到,告辞。”王十三郎起身拜了拜,离开酒楼。 沐铁耐住性子待人走后,才急不可耐冲进厢房内:“大人,东夷城的决定…” “我知道,王十三郎已经转述过。”林若坐在位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那该如何是好?”沐铁六神无主。 林若抬首看了窗外一眼,静静说道:“等费老回来,回客栈商量。” 沐铁低了低头,不解大人为何还能这么冷静,叹息道:“这样回去,也不知是好是坏。” 林若缓缓喝了口茶,冷声道:“记住,带什么结果回去,永远是由我们决定。” …… (本章完) 120.第120章 潜在的敌人 第120章 潜在的敌人 大青树下的昭告,惊动了整个东夷城的人们,剑圣大人终于出庐,做出了影响深远的裁决。 开庐结束后,剑圣大人没有收第十四位弟子,但风波绝不至于这么平淡。 日头渐下,剑庐外的小院中围满了弟子。 云之澜传达了师父的答案,虽然他心中与很多人一样有着异议,但仍然识趣地选择了闭嘴。 师父是东夷城的主人,他有权做出任何决定,云之澜会表示绝对的忠诚。 除非有一天,师父不再是东夷城的剑圣,或师父真达到了老眼昏的程度,心不乏力,这位剑庐中威信最高的大弟子才会做出另外的选择。 但目前的近况,显然轮不到他插嘴。 “大师兄,你来日可是要去南庆告罪的。”剑庐二剑隐晦地表达了他的意思,希望大师兄出面再与师父说道。 ”事情闹到这个局面,去了还有什么意义,让大师兄受南庆的迫害吗?”剑庐三剑冷声道,选择了破罐破摔,决定顺着师父的路走到底。 云之澜微微拍桌,提醒道:“牛栏街的确涉及我东夷城的责任,南庆之行势必会去,没有回旋余地。” “三师弟,切不可在说这样的话。”云之澜沉声看过去,又转过头来,“二师弟,你应该知道,师父的决定是不能忤逆的。” “只是凭东夷城目前的实力,虽有独当一面的师父坐镇,但与南庆抗衡……”理智的剑庐二剑忍不住叹息,东夷城再大也只是座城,如何能比得上一国。 “别忘了,东夷城边上还有北齐。”剑庐三剑看着众人道。 听到北齐两字,沉默寡言的王十郎心神一震,不由自主看向剑庐内。 四顾剑虽闭关结束,却仍没有让弟子们进去的打算。 微风轻轻吹拂而过,三尺外的一扇门吱呀地开了,好似有一双讳莫如深的精光从草庐中严寒般射出来,那股剑意直冲所有弟子的天灵盖,让场间众人心头大骇。 草门外,所有弟子齐齐跪成一排,向庐内叩首请安。 他们知道,师父生气了。 云之澜跪于地,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身为大师兄的他首当其责。 “瞻前顾后,这便是为师教你们的剑法?”呵斥声响遍剑庐内外,带着恐怖的压迫力,使得年轻弟子们心绪难安。 “已决定好的事,无需多言,再有妄自菲薄者,严惩不贷。”看似弱不禁风的草门,突然强烈晃动起来。 云之澜会意,立即叩首道:“师父有何安排?” “守住剑庐内外,五天之内不许任何人靠近,违者,格杀勿论。” “弟子谨遵师命。”众弟子齐齐应了一声。 顿了一会,草庐内再次传出压音:“记住,若让人进来,剑庐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麻烦可不小。” 声音渐渐止住,但这麻烦,却是缠绕在众人心头挥之不去。 云之澜还处在疑惑阶段,剑庐二剑却是蹭地一下站起来,摇了摇头,低语呢喃。 “这麻烦,可不好对付。” …… 今夜的东夷城人心惶惶,并不是体现在表面上,而是充分展示在城民的心底之中。他们一方面绝对信任剑圣大人的意志,另一方面,对于天下间最为强盛的南庆,不可避免产生一丝微妙的担忧,心情是复杂和徘徊的。 现如今,貌似真只有将希望放到剑庐首徒云之澜身上,期盼他能出使南庆以理服人。 费介微咪着眼,敲着桌子,呈现一种迷茫的态度:“事情超出想象,有些处理不了。” 宗追颇为自责,站出来请罪:“属下不该贪剑,与剑庐闹僵。” “别太高看,剑庐的决定与伱没有丝毫关系。”费介冷不丁地应了一声,旋即又叹息。 “你说说,怎么处理。” “即便办不好,回去之后,陛下想来也不会怪罪。”林若说道。 “不仅不治罪,还给你加官进爵呢。”费介哼了一声。 林若微笑看着费介,道:“边境之事,不就是陛下的态度吗?” 费介没有回话,两人心知肚明边境上的闹腾,“或许有试探东夷城底线的想法,但论彻底闹僵开战,陛下怕是还没这个决心。” 北齐谋划参与牛栏街案,东夷城从中作梗,绝好的开战借口,京都却是自苍山案后,平静的如一潭死水。 为什么不选择开战,而是委婉的遣使东夷城问罪,平和的接受北齐低头,不就是忌惮天下间还有两个超人的怪物吗? 所以至少在目前,不论是哪边,都绝没有撕破脸的想法。 带着这样的结果回去,肯定是失败的。 “四顾剑的人情真不打算还?”沐铁嘟囔了一句。 费介一听就来火,骂骂咧咧道:“不还又如何,难不成老夫杀进剑庐逼他还?” “好主意,可以一试。”林若笑着点了点头。 费介终于是觉得没什么聊场了,独自回偏房休息。 剑庐小院中,已是入夜,云之澜平静坐在柳树下,望着草庐的门。 王十三郎从院外回来,端着热水盆子,从一众师兄弟面前走过,在一双双如剑的目光中,推开草庐的门,向忽明忽暗的深处走去。 二剑缓缓闭眼,沉寂养神。 剑庐四剑李伯华从太平钱庄赶回来,匆忙奔入院中,喘气道:“发生何事,急招我回来?” 云之澜看了一眼,严肃道:“先将太平钱庄的生意暂且搁置,五天内全力护卫剑庐,任何一位弟子都必须随在。” 李伯华的心微微抽紧,谨慎问道:“莫非要发生大事,可师父不是已经闭关结束了吗?” 云之澜沉默片刻,回答道:“师父的命令,不必多问。” 李伯华识趣闭上嘴。 对于潜在的敌人,包括云之澜在内,不少剑庐弟子一头雾水,唯有二剑清醒得很,打坐一会儿后道:“大师兄,明日开始我率弟子去外围巡视。” 三剑在一旁附和:“师弟也去打头阵。”他猜到了二剑的想法 云之澜一一点头,开始想着青州城外的那件事…… (本章完) 121.第121章 一人战剑庐 第121章 一人战剑庐 庆国的皇帝陛下可不比北齐的新皇看着那么和蔼可人,尤记当年三次东征,将末期的大魏打得几近支离破碎,奠定庆国千秋伟业。 有这样的人坐镇一国,东夷城百姓不安是正常的。 而开庐过后,东夷城的不安上升到了另一个层次,百姓们惊奇地发现,剑庐周边汹涌的剑意多了,围着的弟子也多了。 就连那位很少回剑庐,一直醉心于银钱生意的四剑李伯华,也推去生意,甘心守于庐内。 剑庐要发生大事了,又或者说,东夷城要发生大事了。 至于是什么大事,人们不明白也不理解。剑庐内外严防布控,禁人靠近,只能是在防着刺客之类的事情。 但有剑圣大人在庐的前提下,有刺客是件荒唐无比的事。 纵使退一步,剑圣大人不管,有十二位九品剑者齐聚,天大的刺客怕是也有来无回。 事情发展太离谱,百姓们的情绪也十分离谱。 而这样的情绪也影响了剑庐弟子们,一连四天过去,剑庐内外安然无恙,根本没寻到任何异样。 一众弟子信服剑圣大人,却也不可避免在心里说些腹诽的话。 这场闹剧还有一天就该结束,早点结束无必要的恐慌,是每一位剑庐弟子都在想的事。 没谁愿意东夷城的百姓们继续生活在担忧与慌心中。 第五天的时候,剑庐照旧平静,东夷城维持着原本的秩序。 入夜之后,一片繁华,东夷城的夜市不禁宵,规模相当之大,生意尤为红火,街市内外有如白昼。 漫步在街市上,林若突然来了游逛的兴致,沿着繁盛的烟火气而走,经过一个个小摊位,品尝独特的美食。 热火朝天的大街上,偶有舞龙,变戏法类的活动,吸引着他凑前细看。 海滨有秋风吹来,使人心情荡漾。 不多时,林若驻足在一间猜灯谜的街坊前。 虽来客不少,但小厮还是一眼注意到这位长相极为突出的公子,或是想以其引旁客,毕竟四周多为良家女,遂上前陪笑:“客人一看便是才子,可有心情一试。” 林若轻轻点头,向前踏几步,盯着一排排红艳如火的彩灯思索。 “一形一体,四支八头。一八五八,飞泉仰流。好难啊小姐,根本看不懂。” 有婢女抱怨,而被她提到的小姐也皱着秀眉,百思不得其解。 “井字。”林若瞥了一眼,脱口而出。 那小姐看了一眼林若,一抹春心上扉,求证似的盯着小肆。 小肆强颜欢笑点头:“公子慧眼,那奖励就给这位小姐了。” 继续向下看,明亮的彩灯恍在身前,林若走一步,破一灯,速度之快令人匝舌。 如小厮所料,围观的客人越聚越多,纷纷侧目。 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猜灯谜如此顺手的人。 可小厮的脸已然不如先前平和,甚至渐与天色融为一体,客人是多了,他却实实在在做了一桩亏本买卖。 数着心疼的钱,小厮终于忍不住上小声前:“公子公子,总得给其他客人留些吧,你都猜完,多不合适。” 客人们皆是一幅看客心态,自与小厮话对不上,但林若还是听取意见,没有要任何奖励,含笑离开坊间。 所有人就这样看着这位怪怪的俊秀公子哥离去。 街巷的拐角处,林若随手买了个大肉饼填肚子。 前方的视线已近昏暗,卖饼的老人提醒道:“前面是剑庐,公子止步,逛热闹地可往左边的右巷转。” “不了,在下就是去看剑庐的。” 老人心头一惊,赶忙道:“公子不可,剑庐非同往日,禁人靠近的。” 忙着生意,老人没太注意,只当此话出时,年轻人已然不觉间隐入夜中。 老人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怎么会走这么快。” 越往前走,剑庐外街的灯火渐现,强大的剑意渗着秋风穿堂弄巷,警示着无故闯进者。 长街尽头,映入眼帘的大青树挺拔立着,上面依稀挂着两个小灯笼。 林若静静站在树下,目光遥望到通明的剑庐内。 附近有不少剑庐弟子巡视,很快发现树下的不速之客,三五成堆提着灯笼赶来,很不客气道:“剑庐周边不得有闲人。” 林若微微一笑,在剑庐禁严的时局下,便是醉鬼也知道绕路而行,这个时候敢堂而皇之向剑庐而来,岂会是闲人敢做的事? 这些剑庐弟子真的很缺乏眼力劲,是敌是客都难分清,林若心里想道。 便在此时,一名靠后的剑庐弟子在看清来人的面貌后大呼:“他是南庆使团的人!” 唰唰声起,剑庐弟子们丢下灯笼,利剑出鞘,直指来者。然而,一记风从身前掠过,渗出一股寒意,剑庐弟子们手中的剑无一不被打落在地,丧失战斗力。 再看身前,人已不见踪影,剑庐弟子们惶恐不已,目光呆滞回头,但见后方,那人划出残影,正直冲剑庐而去。 可没跑几步,一道剑意从空中而下,转化为实质攻击,林若骤然一顿,第一位拦路的九品高手出现了。 这人躲在并不宽大的树间,暗中潜伏,就待林若经过,一击即杀。 虚实夹杂间,那剑破空而至,林若不惊不恼,眼眸微垂,无解的真气早已悄无声息在手中聚集。 一掌对轰上去,强大的真气如洪流泄出,直冲云霄,耀着寒芒的剑微微摇晃,忽地就弯了。 剑庐三剑眼中涌着无限的震惊,自己出其不意的全力一击,竟毫无抵抗力。 身体剧震,三剑的身子斜飞出去,砸在大青树下,重重吐出一口鲜血。 他受伤虽不重,但半个时辰内,却是无法再起身作战。 林若力道控制的极好,既不至于伤人太深,也不会让人还有余力挡道。 可因为三剑的阻拦,剑庐弟子们第一时间察觉到危机,这刻已经凭着人数优势堵住巷口,势必不许来人再深入一分。 林若深吸口气,看来一股气冲进剑庐是不可能的了。 一轮明月高挂于空,清晰映出下方的对阵情况,空气中弥漫着杀意。 林若的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再次冲出去,这次他手中握了把剑,乃适才三剑战败所留。 剑庐弟子们严阵以待,却不料剑光一闪而过。 许多弟子握紧腰畔的剑柄,还未拔出,便遭到猛烈的一阵冲击。 过后,剑庐弟子被冲得七零八落,身上皆留着下或大或小的伤口。 这剑太快,似风穿堂过,已然超出他们的想象,若不是来人手下留情,一众弟子绝无生还的可能。 他们眼睁睁望着来人潇洒过去,还整理了一下衣衫,再无负隅顽抗的斗志。 剑庐二剑立于众弟子身后几丈外,眼瞳微缩,在这一瞬间心头急剧不安起来,他双手握紧背后的剑柄,见着人影欺近,暴喝一声,剑意猛涨。 那柄被剑被他抽出来,向着人影砍了下去。 一声脆响,来人轻松无比破开了他攻击,挟势而走。 剑意随风而散,剑庐二剑咽了咽口水,摸着腰腹间浅浅的伤口。 闯到院门口时,林若的脚步慢了下来,除去被他打伤的二剑和三剑,其余共十一位亲传弟子皆到了,堵在门口。 云之澜叹了口气,面目可憎道:“你是在替南庆做出决定吗?可知这样硬闯的后果?” “我想,这话还是庐内那位来问比较好。”林若回答道。 云之澜愤怒道:“放肆,师父的面也是你能见的,这么多年,还从未有人敢擅闯剑庐!” 林若笑了笑,白衣未沾丝毫灰尘:“那我正好做这扬名天下的先驱者可好?” 这话彻底惹怒了剑庐众弟子,纷纷抽出腰间佩剑。 林若随手丢了剑,自然而然的感慨道:“其实…我不用剑更厉害。” 云之澜哼了一声,周身的剑意冲天而起,一剑直直刺出。 数道身影掠过,又有三名九品境界的弟子从另两面出手,企图打他措手不及。 林若微微踏出一步,无风自起,盯着合围上来的四人,电光火石间,左手如灵蛇般探出,夹住身前那口剑。 云之澜倾尽全力,面部表情扭曲起来,眼看敌人就在眼前,却是无论如何也刺不出这一剑。 全身疯狂的剑意一下萎靡。 喀得一声脆响,剑断半寸。劲气袭到耳旁,另三道异芒一往无前,夹击而来。 云之澜是最先被击退那个,剑断之时,尽施的真气便散得一干二净,彻底泄了力。 凌厉的剑逼近喉间,林若凝然全神,轻轻一偏,一掌拍在腹间,打退一个。 时间在这一刻宛如静止,本来马上得逞的另两人,手中一剑依然落了空。 无法言喻的震惊涌起,他们只能睁大眼睛望着那人躲开,双手分别探出,气势骤然间飙升。 闷哼一声,两位九品高手各自中一掌,倒飞出去,无力地坠落在地。 又一剑刺来,林若眉头一挑,露出有些不想废话的神态,衣袖轻轻颤了颤,蛮横的真气自周身挥泄出。 那人震了震,还未靠近胸口即是一闷,身形止住。 (本章完) 122.第122章 对峙四顾剑 第122章 对峙四顾剑 咳出一口鲜血,凄惨无比地飞了回来。 至此,十三位剑庐亲传弟子已经折了七位。 场间其余人心头大骇,李伯华不敢置信道:“天下间不是只有四位大宗师吗?” 旋即又叹口气:“不如放他进去算了,师父才是他的对手。” 王十三郎翻了个白眼,愤愤道:“吾等身为剑庐弟子,自当为师门而战,便是拦不住也要拦。” “无所谓,反正也就是吐口血。”李伯华至少庆幸,眼前的敌人没有杀意。 “师弟,作为师父爱徒,还是你先上吧,没准师父不忍见你受欺负,哐哐就出手了,这样师兄我也能免去白挨一顿打。”李伯华眼睛一亮,不好意思地笑道。 王十三郎瞪了一眼,没好气道:“师兄当真是银钱见多了,竟养成了商人的逐利心思。” 他说的话还算平和,若是云之澜张口,怕是说得更为难听。 只是云之澜现已力竭,此刻便是连动一下都极为困难,哪还能说什么训斥的话。 “林先生,受教。”王十三行了一礼,双眸里的情绪渐渐淡漠下去,剑陡然出鞘,落到半空中,寒芒渐起。 人未至,剑意扑面而来。 “不愧是剑庐中最年轻,最具天赋的弟子。”林若赞叹了一句,这股夹杂着纯粹意志的剑气,完全配得上顾前不顾后的剑式。 林若一甩袖袍,双方一动一静间,只过了一招,王十三郎的剑落空了。 他有些悻悻地抬头,吃了林若一掌。 另外四名弟子见状一同出手,林若挨个打了回去。 最终,场间站着的仅有一位四剑李伯华。 李伯华谨慎地退了两步,指着满场趴着的师兄弟,笑道:“你打了他们,可就不能打我了哦。” “这个理由不合格。”林若一下欺了上去。 “总得留个人照料他们吧。” 林若的身形停在李伯华跟前,点点头:“这个理由可以,我信了。” 林若笑了笑,负着双手,潇洒地走进小院。 李伯华松了口气,上前去扶起大师兄云之澜,前者有气无力骂了句:“真给师门丢脸。” “师父都不拦他,我们拦还有什么意义呢。”李伯华看得很通透。 云之澜骂道:“这不是理由。” “行行行,不是理由,人家心软才使得师兄只用躺两天,再多挨一拳,师兄半年都别想下床,算不算理由?”李伯华说话特别贼。 云之澜不说话了,因为实在是说不出话,明明伤势不重,可偏偏一点气力也没有,这让他有些无语。 林若走到草庐门前,一脚踹开,插着腰,十分嚣张地走了进去。 这幕给剑庐弟子们看呆了,李伯华挠着头:“他不会还想和师父打一架吧。” “师父向来随性杀人,他活不了。”云之澜终于又咬牙说出一句话。 李伯华却是摇了摇头:“我敢跟师兄打赌,他能安然无恙走出来。” “为什么?”王十三郎靠着墙道。 李伯华突然有些不忿,想了想泄气道:“总感觉师父在耍我们。” 黑漆漆的草庐中,林若一间一间往里走,他能感受到越来越强烈的剑意,便也知道快到四顾剑的房间了。 大概走到第六间草庐门口,里面终于传出来隐隐的光亮。 林若方才虔诚拜了拜:“剑圣大人,晚辈林若这厢有礼了。” “有礼,哼,伱将剑庐扰了个天翻地覆,今日之后传出去,我东夷城颜面只怕是荡然无存,而你在南庆,必将受万人敬仰,便是那位皇帝陛下,往后也得信任你到极致。” 四顾剑冷漠的声音从房中传出来,带着深深不竭的杀意。 若是寻常人站在这里,单是这点杀意就足以致人身死。 “唯今之计,你必须死,方才能挽回我剑庐威严。” 林若感受到了一丝卸磨杀驴的味道,叹息道:“这一切不是剑圣大人的安排吗?晚辈只是借机行事罢了,实在不知何罪之有。” “荒唐至极,你我连一分交集都未曾有过,何来所谓勾当!”四顾剑隔门愠怒道。 林若解释道:“没交集可不代表没勾当,剑圣大人刻意布防剑庐,不就是提醒晚辈前来一闯吗?” “哈哈,这便是你的理由,简直毫无事实根据。”里面传来痴痴的笑声。林若也随之淡然一笑:“既然剑圣大人这样说,那晚辈是否也可以认为,堂堂天下第一剑庐,聚十二名九品高手,拥一名人世间最强的大宗师,如此竟还日夜设防,是不是也很没根据呢?” “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也配对我说这话,便是你们监察院里的老跛子来了,他也不够这份格。”隔门里的声音越来越大,一道剑意渗出来,穿透了草庐顶角。 温馨的月光顺着漏隙射进来,添了丝别样的感觉。 “我可不是叶流云,看你有点本事便惜才放你一马。” 这四顾剑还真是会演…林若心里暗骂一句,面上服软道:“不知剑圣大人打算怎么处置晚辈。” “自然是取你的命。”四顾剑在内厉色道,旋即又缓下来。 “不过看在多年前费介曾治过我的病,姑且可以暂放过你,就当作还那份人情了。” “那还得多谢剑圣大人大人有大量。”林若有礼道,说起正事,“此番闯庐,还请剑圣大人收回先前成命,重议案事。” 门内静了会,然后才徐徐传出声音:“谁杀了她?” 林若沉声道:“我想剑圣大人心里还是有数的。” 四顾剑不可抑制地叹了口气:“我就说,她怎么会死在愚蠢至极的庆国旧贵族手中,看来我当年的猜测一直都没错,只有这世上最阴险狡诈的人才能杀死她。” 四顾剑当年三次夜闯庆国皇宫,那时他便将罪魁祸首认定在庆帝身上,他没有证据,但他从始至终就是这么固执认为的。 叶轻眉不是能被随便杀死的人,所以背后绝然有人在整合巨大的阴谋。 换种说法,四顾剑认为庆帝是世上最善布局的人,所以笃定他是凶手。 “那孩子在哪?”四顾剑转而问道。 “那孩子险些死在你的门徒手里。” “原来是他。”四顾剑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感叹。 “我知道剑圣大人也加入了君山会,企图寻机与不可理喻的长公主在某个时刻杀了庆帝,所以长公主才能在牛栏街案中抽动剑庐门徒。”林若揭穿道。 四顾剑笑了笑,丝毫不掩饰道:“原来这你也知道了,我的确安插了些门徒入君山会,为了与长公主坦诚相待。这只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则是内库与我东夷城也存在暗地里的经济往来。只不过她胆大妄为调动剑庐门徒,甚至于还没有刺杀成功,倒是让我意外的两点。” “除此之外,苍山一案,边境之事,与我东夷城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四顾剑隔着门摇了摇头,林若能完全看见他的身影。 “苍山一案是五竹干的,为了保护范闲。”林若直言道,他不需要对四顾剑隐瞒什么。 四顾剑神情恍惚道:“他还是那么能护人,可为什么就没…” “五竹也不是万能的。”林若道。 “他是神庙里出来的使者,叶轻眉是天上的仙女,我一直以为他们俩是万能的,否则不可能在天下间惹出那么多事。”四顾剑忍不住笑了笑。 天上的仙女,有够迷信的… “老跛子和五竹应该也知道吧。”四顾剑突然激动从里面站起来,林若看得清清楚楚。 “一切还需要谋划,所以才来寻剑圣大人。”林若冷静回答道。 四顾剑又隔着门坐了下去:“不可能的,五竹比我还能杀,他不会那么客气慢慢谋划,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五竹后来记性差,忘了许多,否则不用我提醒,他也知道凶手是谁。”林若继续说道。 “哈哈哈。”四顾剑噗地笑了一脸,“那岂不是和我当年一样白痴,一样没脑子。” 这也要比的吗……林若很意外。 “所以你是需要我的帮助?”四顾剑道。 林若轻轻出言反驳道:“并不一定是晚辈需要剑圣大人的帮助,相反,是剑圣大人恐怕更需要晚辈的帮助。” 四顾剑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是庆国人,你与叶轻眉也没什么关系。” 林若知道他想说什么,回答道:“我是范闲的老师。” “这并不算一个绝对的理由。”四顾剑杀的人多了,断情绝爱的他实在不信有人会因一个老师的名头而去做这种惊天的大事。 “剑圣大人还没发现晚辈身上的奇特点吗?”林若转而问道。 四顾剑苦脸道:“你知道的,我脑子一直很差。” 林若微微一笑:“剑圣大人应该听说过天脉者吧。” 门内四顾剑的脸色呆滞住,然后才反应过来:“对,你的确应该是这种人。” 林若说了一个谎,但这个谎话很有说服力,毕竟超脱世间的大宗师一定不是寻常人。 像天下四大宗师,则是因为遇到了不寻常的人。 (本章完) 123.第123章 天人之战 第123章 天人之战 四顾剑对付庆帝有十足的理由,他要守护新兴开放的东夷成,而不至于让其落入独裁专制的掌控下。 相较而言,林若的理由就十分不上道,他是庆国民也是庆国官,即便为大义而行,仍旧显得十分冠冕堂皇。 要知道,即便林若在庆国民众中的声誉不小,一直被视为惩恶除奸的大英雄。但饶旧是比不上皇帝陛下在民众中不可高攀的地位。 时代所限,既也是时局所致。 曾被北齐视作南蛮的庆国,几十年间大变样,一跃成为天下之主,庆帝的功绩不可磨灭。 南征北战,拓展外疆,稳定内事,勤政治国,庆帝每一桩事都做到了庆国人民的心坎上,他得确是庆国人心中唯一的神。 这样的庆帝既不昏庸,也不无能,但他有极强的掌控欲,自私且狠辣。 所以繁盛的庆国仍旧有不少贪官横行,皇家的斗争照旧愈演愈烈,一切只因为庆帝需要将每一个人捏在手上,他需要斗争来稳定某种政治上的平衡。 这种平衡或许子虚乌有,但庆帝至少能得到权力欲的满足。 这就是庆帝,忧国忧民更忧自己。 必要时,他可以牺牲一切,比如大东山一战中,大宗师齐聚,长公主谋反,几十年的谋划,其实很多人早就被他拉入了死亡的泥塘。 京都一朝叛乱,会死多少人,会打多少战,庆帝心里有数,但他不会在意。 他所在意的,永远不会是用温和的手段来改变天下,想着少死多少人,而是会用无穷的血肉横飞来铸成自己的统治权威。 这样的庆帝就是庆国人民中的好皇帝,虽然他总是会刻意的制造矛盾,制造血肉,但人民是不知道的,而庆国也依然是在发展的,一切貌似都没怎么变化。 只是莫名其妙间,又发生了些大事,他们的皇帝陛下又铲除了不少祸国殃民的异己。 所以当末年间深受庆国人喜爱的小范大人弑君时,他一朝便成为了众矢之地,成为庆国人民心中永远的谩骂点,怎么也改变不了。 而人们也并不知道庆国崛起中还夹杂着一个女人的推波助澜……她叫叶轻眉,她才是庆国崛起的真正源头。 门后四顾剑挤着眉头,冷声说道:“我并不确定在未来你会不会坚定不移地站在某一边。” “但貌似也没有别的选择。”四顾剑又自言自语似的道。 “晚辈可以给剑圣大人一个理由。”林若看着门后道。 “什么理由?” “很简单,我不喜欢看到人命。” 四顾剑神色很复杂,叹了口气道:“原谅我无法相信,我也很难承认天下间会有深明大义,一心为万民的人,所以我想得换另一种法子来缔结我们之间的契约。” 林若摆了摆手:“剑圣大人请讲。” 四顾剑默了一会,抬眸道:“你硬闯剑庐就算了,若还让你带着想要的决定回去,我东夷城的面子会折损太多,即便这对于伱得到庆帝的信任是件绝好的利事,但我们终究不是绝对的盟友,并没有实现站在一条利益线上。” “我不了解你,是可怜天下,还是有着其他的安排,倘若你喜欢的只是缝缝补补,两边做好人,那么这对于大势终究无用,到头来你也会落得两边不是人的下场。” 四顾剑说出了这一生中最有哲理的话,是做一个为天下着想的南庆臣子,还是要将天下压在南庆头上,不同的选择带来的结果也是完全不同的。 “晚辈倒也没说做什么圣人,只是希望庆国朝一个更有希望的方向发展。”林若回答他道。 “庆帝带来的不是希望吗?他可是铸造了最强大的庆国。”四顾剑甚至有些佩服的道,他讨厌庆帝,一直认为庆帝不是什么好人,可这也掩盖不了一个人的能力与功绩。 “是希望,但这希望掺杂着血肉和利益,不够纯粹,还是会有很多人哭。”林若轻轻道。 “或许是我见过更好的希望达成方式,所以想试试。” 四顾剑突然站起身,极快意地笑了起来,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异芒,手抬了起来。 那一手如剑,锋芒毕露,指尖轻弹,房门炸开,汹涌澎湃的剑意充斥在草庐内的四面八方,是怎么躲也躲不开那种。林若眉头微微一皱,剑意是冲他来的,带着绝对的杀意。 这位大宗师终究展现出了性情暴戾的一面。 下一刻,整座草庐发生了不可思议的晃动,那股剑气弥漫在空气中,肆无忌惮地传播在剑庐附近的大街小巷。 剑庐弟子们惶恐不安,自觉退了退步子。 他们或许有助师的想法,但他们更明白,这不是他们能参与的斗争,除非是嫌命太长了。 将体内的真气提升到了极致,林若还是没能挡住如潮水的凛冽剑意,身影如断掉的风筝从从草庐中斜身飞了出来。 原因无外乎一个,当境界上分不出高低时,对决的胜负往往就看出手的速度。 林若没料到四顾剑会出手,慢人一步,败局似乎就已经注定了。 在空中一阵翻腾而后潇洒落地,靴子抵住地面摩擦,林若一路退到院门外,临近巷口。 抚着身子强行立起,还是受了不小的伤。 剑庐里外的动静终于让东夷城的百姓们注意到了,大青树旁的行人越聚越多,眼睁睁注视着极其骇人的一幕。 剑庐十三剑皆负了伤,无力多顾,落入城民眼中,是多么不可思议。 而当满是焦点的目光放到院门外,没有谁能够不注意到衣衫激荡的年轻男子。 因为他打败了所有守在剑庐外的九品高手,而后顺利与剑圣大人交手…… 无人置信,但事实摆在眼前,又不得不信。 “他好像受伤了。”有了些活动力气的剑庐三剑撑着身体道,欲待出手。 剑庐二剑闻言,严厉呵斥道:“好好待着,他就算受再重的伤也不是你我能对付的。” 说完这些,当二剑再抬头望向剑庐时,四顾剑的身影已经时隔多年再次踏出剑庐,现在东夷城的百姓们面前。他静静站在庐顶的茅草堆上,皎洁的月光下,一手中持着剑,一手负在身后,抬头看天,深深吸了口气。 剑冢内无数把剑嗡嗡作响,似是感受到了无穷剑意的召唤,颤鸣不止,不少的剑开始挣脱尘土,飞入空中。 周遭的百姓们惊慌失措,却无比尊崇地看着他们的剑圣大人,四周陡然安静。 紧接着所有的城中百姓,商人逆旅几乎在同一时间齐齐伏拜于地,以绝对的自愿与敬仰,向守护他们的神膜拜。 有人擅闯剑庐激怒了剑圣大人,那么,这人毫无疑问将会受到神的处罚。 剑庐众弟子们慢了一步,后知后觉融入和谐的气息中,持剑一拜。 高高在上的四顾剑不知味地看了一眼,冷漠至极,不屑一顾,这不是对所守护民众的蔑视,而是他成为杀人无形的大宗师以来,天生所具的气质。 四顾剑冷冷收回目光,看下去道:“剑庐不是外人能随便来的地方。” 林若霍然抬首,吐了口气,将体内充盈的真气缓缓激发出来,沿着臂膀向手心而去。 一把飞在空中的剑脱离无穷的剑意落到手中,或许说,这把不起眼的剑受另一种意志力所吸引了。 林若持着剑,露出浅浅的微笑,明显比身材矮小的四顾剑更像一位潇洒的剑者。 更重要的是,他身上所散发的气势同样不落下风。 “得剑圣大人指教,求之不得。” (本章完) 124.第124章 顾前不顾后的剑法 第124章 顾前不顾后的剑法 剑庐内外的整体气氛肃淡很多。 林若的话显得谦虚气十足,但实际论起来,却是带着一股沉沉的傲气。 在剑圣大人面前敢提指教,倒真还像是没将这场大战放在眼里。 一个很简单的事实摆在面前,自剑庐诞生这么多年,从未有人擅闯过。而剑圣大人呆在剑庐这么多年,也从未这么清晰的坦露在众人视野前过。 一切都在说明剑圣大人很重视这场大战,又或者说,剑圣大人真的很愤怒。 人们还是更倾向于后者,因为有人正在做着摧毁剑庐多年来基业的事。 这位庆国的使臣,胆大包天至极,他竟还要与天下第一人比剑,更是不可理喻。 四顾剑面色冷漠,眉宇间透出来一股生人勿近的感觉。 一念风起,剑随心动,四顾剑饶旧选择了率先出手,无论是先前的均衡局势,还是此刻的大优局面,他都毫不犹豫抢先出了手。 四顾剑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但在出剑这件事上,他眼中只有干脆利落。 人影映在月下,从草庐顶上飘然而下,那一剑直直刺来,周围万般气息皆紊乱起来,这一片空间生生变了样。 林若的眉梢微微一挑,眼眸紧紧盯着那一剑,胸口某处仍然隐隐作痛。 四顾剑这老儿,也不是很讲武德。 林若最终强硬地接了上去,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他将剑横开,反握手边,做一个挡拆的姿势。 两剑交锋,真气凝聚在周边,形成异常强大的对抗,剑意如雷震耳欲聋。 一剑侧身,相碰后极速的交错而过,林若就对了一招,却被压制地死死的。 不得不放缓气力,顺势而动,让四顾剑的剑轻而易举刺出去,强行避开,不可避免受到剑意震慑,让他的伤又重了一分。 咬着牙,感受着喉咙间猩甜的味道,林若抖了抖剑,身形急停,并没有按照常规与四顾剑拉开距离。 脚尖轻点地上,林若转了半个身子,使自己能直晃晃面对身后人。 抬腕伸直,林若反手刺出与四顾剑无二的一招剑式,这才是他的后手。剑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却陡然在一瞬间亮了几分,平添几分肃杀的气。 就与四顾剑顾前不顾后的招式一样,出剑不需要蓄势,要的是绝对的专注,林若此刻比谁都更能做到这点,因为他准备了很久,从四顾剑出剑那刻就准备了。 而同样专注的四顾剑扭头过来,却再也没时间做出专注的第二剑。 屈腕缩臂,四顾剑将剑往下,从腰腹间刺出。 他没有回过身,剑已然刺回来,这是他能想到最不影响自己专注力的法子。 空气快要被撕裂的变形,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流通。 林若集中所有意念,刺出了一剑,或许这不是他最强的一剑,但一定是他蓄谋已久最专注的一剑。 而对于四顾剑而言,那一剑既不是他最强一剑,也不是最专注一剑。 所以当剑尖交汇,极致地碰撞在一起,林若迅速占据上方,即便他先前为了躲过第一剑加重了伤情,貌似也并没有影响多少。 因为林若各方面的属性值永远是最高的,所以他能在意外发生时扛下剑庐中四顾剑的第一招,又能在院中扛下四顾剑的第一剑,随后轻巧无比刺出属于他的一剑。 体力值,灵活值,持续的续航值,扛伤能力等全都拉满了。 早在多年前薅满王启年的崇拜值升入大宗师时,各方面属性就已然如此。与四大宗师相比,他没学过什么心法招式和绝技,靠得是体内源源不断的真气,所以较之境界上的实际对抗差了些,但全方位的属性值加成又帮他弥补了回来,使得能与大宗师们不相上下。 但当林若参透出一招半式时,一切皆会改变,他的实力毫无疑问会比大宗师更强。 现如今他便做到了。 剑意猛涨之时,有人泄了几分气。 四顾剑的脸倏然凝固,外人可能看不出来,他却实实在在看得一清二楚。因为仅一招,对面的年轻人就轻易的参透了他的四顾剑法,并且施展出来。 顾前不顾后,顾左不顾右,一剑刺出,一往无前,纯真而又复杂的内心状态… “我就用了一剑…”四顾剑皱起了眉。 林若回答他:“但这一剑的剑式十分标准。” 片刻的停顿过后,四顾剑招架不住,退了,受到强烈的剑意压制,他退了好远,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退这么远。 胸口涌起闷意,四顾剑也不可避免受了伤。 他面色凝重的抬眸过去,对面的年轻人已经吐了口血,显然比他伤得更重。 “天脉者就是不一样,在失了先机的情况下,仍然能反客为主,还学了我的…” “罢了,本来就不是属于我的剑法。”四顾剑叹了口气,沉沉道,“我只是想将你打的爬不起来,至少让你躺上一年半载,给剑庐找点面子,回去庆国,庆帝那个家伙想来也会更信任你。” “但伱却将我也打伤了,明明我都这么不厚道的从你进到庐开始就在暗中蓄力,伺机而动,可你还是…”四顾剑又重重叹了口气,很是无奈。 林若撑着身躯笑了笑:“我怎么觉得你一直是一副想杀我的态势。” “那还不是因为你一直没倒下,一直没达到我要的伤情,渐渐的,我只能使出全力。”四顾剑满满的埋怨道。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轻,没有第三个人能听见。 “到头来倒是我赔了夫人又折兵。” 四顾剑提剑负手,他杀人从不说话,但今天说了好多话,实在是因为忍不住的缘故。 “你这样的伤势,最多一月想来就能痊愈。”四顾剑摆了摆手,“如你所愿。” 林若抱剑拱手,没有多说话,身子挺得直直,从矮小的身躯旁走过,离开剑庐。 大青树下的剑庐弟子和百姓们目光视着,涌起见鬼了似的神情,不敢置信所看到的景象。 有弟子隐隐拔出剑,但当人影徐徐走过,他又咽了咽口水,悲凉似的收剑,这人是剑庐三剑。 他已经没有了出剑的勇气,即便林若顶着残躯。 这次过后,下次再见,他便是连拔剑的勇气也不会有了。 剑庐二剑深吸口气,他终于感受到了那股气息,属于顶尖无上强者的气息… …… (本章完) 125.第125章 京都里的事 第125章 京都里的事 明明临近半夜,东夷城内外却恍若白日,这份热闹也是非同凡响。 看着这位庆国人从大街上虚脱无力走过,诸般情绪表露在东夷城的子民们身上,而后心里涌起阵阵寒意。 林若嘴角泛着一丝触目惊心的血丝,身形依旧挺拔,仿佛没有谁能让他屈下身子。 超脱世俗的剑圣大人也不例外。 当亲眼见证过这一切后,围拢的百姓们怀着惧意退开,没有会想着去拦路,因为他真的能一巴掌拍死你。 明日开始,全东夷城都会记住这个年轻人,他挑战了剑庐的威严,并且成功了大半…… “还一个月!”一道微怒的声音将林若拉了回来,他已经坐在客栈的厢房中,身边围满了监察院的属下。 “伤势不轻,起码得三个月才能痊愈,疗养时期切不可再随意动用真气。”费介做了好些交代,他没有在林若的身上发现浅露的伤口。 把了把脉搏,也没有伤及心肺,内脏。 “不知道该说你小子幸运,还是能扛打。”费介旋即庆幸着,又叹了口气,“原来这就是你小子说的方法,真够绝的。” 林若有些走神,他在想着四顾剑还真是个傻子,下手不知轻重,连伤情都能估错。 不过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林若敢保证,下次伤愈再见面,四顾剑会被他打的满地找牙。 ”还差点。”林若比划手指,突然嘀咕起来。 费介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是差点没被打死。” “不是,没学全。”林若自言自语解释道。 费介怔了一下,声气微颤:“伱偷学了那傻子的破剑法?” 林若不置可否点点头。 费介吸了口寒气,突然觉得面前人没被那傻子打死真的是一件很幸运的事,但又不得不往另一方面想,让这小子偷师成功,下次谁打死谁可就不一定了。 四大宗师的名头似乎过时了,还得多添一个才是。 天蒙蒙亮时,海边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漫至东夷城中,气候微凉。 剑庐大弟子云之澜来到客栈,带着东夷城的第二个决定。 隔日后,由云之澜亲率的使团离开东夷城,赶赴南庆京都,听说北齐使团已经入了南庆境内,一行人不得不加快脚步。 而庆国使团自然也要择日返回京都,将消息带回宫中,禀呈皇帝陛下。 林若用着伤势未愈,不宜长途奔波的借口选择留在东夷城暂且休养。 费介欣然地接受理由,留在东夷城,至少不会受长公主迫害,至于打的什么鬼主意,他就管不着了。 淡淡的暮光射下,映在绚烂的海平面上,蓝天白云下一片清净,唯有浪拍打着礁石的灵动声复绕耳旁。 转眼间,林若已经在东夷城待了近半月,期间他去了好几次剑庐向四顾剑讨剑谱。 四顾剑拗不过,不情不愿交了出去,面上如此,其实心里更放心了几分。 林若参透四顾剑法,意味着他与剑庐不知不觉间打上一层不可分割的坚实关系,往后做任何事,自然都不能脱离东夷城。 毕竟一个南庆人领悟东夷城的剑法,道出去后可也不是什么能轻而易举解释和掩盖过去的事。 在东夷城修养一个月过去后,南庆京都发生了不少大事,先是祈年殿诗仙的名头传遍大江南北,庄墨韩名声尽毁。 范闲终于走上了庆国的政坛。 这毫无疑问依旧是长公主的手笔,纵使山高水远,她依然会做着一切影响天下的大事。 不过在贬出京都后,把柄又接二连三落在监察院手中,长公主还能做出这么胆大的举动,自然也与监察院暗地里的纵容有关。 信阳的日子里,长公主难免会发现,监察院似乎并不打算将她赶尽杀绝,虽然林若很恨他,陈院长也对她没什么好感。但终究是没揭露她与两位皇子间的苟且事。 这让心思细腻的长公主意识到,或许监察院也想借她的手将京都的水搅混,疯癫的李云睿一想到这里,自然不顾是非继续发起对范闲的攻击。 借用一年前从朱格手中获取出的北齐谍报网信息,趋使庄墨韩恶意诋毁范闲。 不过她终没如愿,反倒是陈萍萍借此达到了目的。 促使范闲出使北齐,换取功绩,为日后掌控监察院打下基础。 现如今的北齐政堂大变样,皇太后身边的大红人并不是原定的沈重,而是那位十多年前拯救太后母子于危难间的何道人。 他一手主导锦衣卫,实施对言冰云的抓捕。 而何道人早在十多年就已经是自己的人,林若自然不担心言冰云的处境,范闲的旅程也将会清晰太多。 至于从来不愿范闲卷入朝堂的费介,此刻情绪显然激动无比。 “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让他去北齐作甚。”监察院内的密室里,费介十分不理解地盯着院长大人,回京后没多久的他对一切事都后知后觉。 “言冰云十五岁潜伏上京城主持谍报事宜,他不小吗?”陈萍萍先反问了一句,紧接着才平和的解释道:“北齐人针对的是他,自然就需要他去北齐处理这个问题。” 费介一听就来气,揪着胡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是长公主做的勾当,院里一直在纵容她。” “一个满是漏洞的人,处理了太可惜,她还可以做更多事。”陈萍萍如是解释道。 “所以就任由她胡作非为?”费介含着怒气,为了这个扬言给自己养老送终的徒弟,他不惜对听命多年的上司发起脾气。 陈萍萍无奈叹了口气:“你不懂,好好做你的事就是。” 费介当然不懂,他不明白为何一定要将范闲卷进来,出言无状道:“若大人仍旧效忠陛下,为范闲立名头,这样做无可厚非。可大人现在真的还是一心效忠陛下的吗?” “既然大人有其他的想法,将范闲拉进来很明显是一件十分没道理的事。” 陈萍萍怒斥过去:“你给我闭嘴,要出海游历就早点滚出去。” “若是有外人在,你脑袋早掉了。” 陈萍萍实在没想到行事稳重的费介为范闲竟会说出这种话,一时心里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郁闷。 场面静了一会儿,还是陈萍萍率先开口安抚道:“你心里有这个孩子,我心里又何尝没有,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害他的。” “来日难料,谁也不知道两三年后我这个老头子还会不会活着,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总得给院子找个新主人不是。而在这之前,我是不会让他参与任何监察院里的事务的,你大可放心。” “监察院交给林若才是明智之举。”费介正色道。 陈萍萍突然笑了笑:“他想不想要是一回事,他能不能要是另一回事,两年后,改变的事终归太多,不稳当。” 费介埋头下去,看了一眼身后沉默的影子,小声问道:“你到底与宫里的主人有什么矛盾?” “没矛盾,只是有个简单的问题需要问一问。”陈萍萍应道,他与主人从来都没有矛盾,毕竟是自小陪着长大的人,二十多年前能豁出命守护,二十年后仍旧可以,陈萍萍的忠心天地可鉴。 “如果主人死了,我会陪着他一起死的。”陈萍萍用着阴沉的脸色缓缓说道。 费介从中品味出十足的寒意。 陈萍萍回首过来,笑道:“不是要出海吗?办完事就早点去,监察院的事不用担心,我这个老头子也不需要你担心。” “我首先得确保范闲能安然活着。”费介回答道,带着一丝幽怨,“若不是十二年前非要逼我去儋州,留下这让牵挂,早就该出海游览天下了。” 陈萍萍却道:“自己多情,怪谁。” 一生没有牵挂的费介,终究因为一年的儋州生涯,竟然有了想要留恋的事,这事连陈萍萍都很难相信。 费介吐了口气,他也很难相信,不知那孩子有什么魔力。 (本章完) 126.第126章 回府 第126章 回府 离开东夷城那天,林若最后一次站在大青树下的剑冢边。 单手负后,一手往前伸,林若缓缓闭上眼眸,释放着内心的剑意。 刹那迷离,伫立其间的剑似乎有了生机,剑光乍现,无数把剑飞腾而出,顺着林若的心意,在空中划出数道迅疾的弧线,纵横交织在一起。 “成了。”林若微微一笑,取了一把由纯铁铸成的锐剑,目光一转,向剑庐拜了拜:“多谢剑圣大人慷慨。” 四顾剑待在剑庐内层,隐隐感受着剑冢的动静,知道这小子不仅完美掌握剑术,还顺手取走了最昂贵的一把剑。 心里不禁骂娘,说出外人经常形容他的话:“真是个变态啊。” 总之林若离开东夷城时,四顾剑的心情约莫是不怎么好的。 因为入了个贼,将他的剑庐内外洗劫一空,重点是,全城人还都知道了。 …… 秋日末,西风落叶。 一辆黑色的马车从遥远的东边而来,驶入京都城,与黑暗的天色遥相呼应。 黑青相交的宫檐里,这辆马车驶入宫城,便在这个早该休息的时辰,马车上的人被恭敬地请入了兴安宫的御书房中。 “林大人出使东夷城,可谓大功一件,陛下可是说了,只要回京,甭管什么时辰,必须第一时间将您请到宫中。”阔别多日的侯公公眉开眼笑,眼中满是讨好。 换作常人,这个时候应给这位陛下身边最亲近的人塞点慰劳费才是,但林若定然是不会的。 侯公公照旧赔笑:“林大人只身闯剑庐的英勇行为,而今在庆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百姓们都把您当作大英雄呢,陛下这些天也是在私底下大加赞赏。” 话没说多少,两人已经到御书房内,陛下未在,估摸在寝宫休息。 “林大人稍等,陛下随后就到。”侯公公瞧出林若情绪不高,说了句话,出门迎候去了。 御书房的值班太监搬了根椅子安置过来,请林若上座,足以说明重视程度。 咳了两声,林若坐在凳上,脸色并不是很好看,而之所以不好看,一是因为长途奔波,二则是伤未痊愈。 估摸还需要一个月,林若打算见完庆帝,回范府修养。 “伤得重吗?”无声无息间,庆帝已经走进御书房中,身着浅浅的明黄单衣,负着双手,面上的凝重也不知是挂虑还是如何。 林若赶忙起身作礼。 庆帝的手搭在肩膀上,示意林若坐下。 随即,那张手又在肩上移了半寸,然后才收回来,庆帝得出结论,心里有数后,自在地坐到软塌上:“明日让宫里的太医给你调理一下身子。” 林若毕恭毕敬说着客套话:“多谢陛下关心,不过费大人已经诊治过,没什么差漏,不敢劳烦。” “为什么要去闯剑庐?朕也没有要求你必须完成,完完整整回来才是最应该的。”庆帝徐徐问出这个问题,迫切地想要得到答案。 林若沉了沉声道:“只是想与剑圣大人谈谈,或许还有回转的余地。” 庆帝哈哈笑了笑,毫无疑问,边境袭军一事正是他的手笔,三桩案子压上去,这位皇帝陛下很想看看东夷城的底线到底在哪。 东夷城起初并没有同意,但在林若闯剑庐后,一切就变了,庆帝理所应当地认为,便是四顾剑也怕了。 因为从这个年轻人眼中,很容易就能看到庆国的强大。 “你打败了所有阻拦的九品高手闯进去,朕听说,剑庐可是有十二位。”庆帝头低了几寸,看着林若的脸,眯着眼睛道。 林若颔首:“如陛下所言,只可惜还是败给了剑圣,失了我庆国面子。” “朕从来没有想过这趟旅程收获能有多大,东夷城低头本该是最好的结果,可因为伱,东夷城不仅低了头,还是极其卑躬地低了。以后的日子里,全天下都会知道庆国有一位横扫剑庐的年轻人,相应的,没有人不敢再对庆国不存敬畏之心。”庆帝的高兴是由自肺腑的,像在宣布一件不世之功。他终于利用单一的手段,向天下展示了威信,这不需要所谓的大军压境,只需要一个人。 庆帝将手放在腿上,点了点头:“你要什么奖励,朕都给你。” 林若内心微微发苦,他是监察院的人,自然不应提什么条件,应道:“臣没什么条件,只求日后能无所顾忌的为国效力。” 其实这话也有一些言外之意。 监察院虽有惩治百官的整风作用,但毕竟只是个院司,不能涉及到所有的层面上,例如三品以上的,监察院办不了。 没有庆帝的旨意,监察院有太多的事办不了,小惩小贪除了清清下面的吏治,平平无知百姓愤恨,又能有什么大作用呢。 林若说这话何尝不是在试探庆帝的底线,他也想看看,闯剑庐之后,这位掌控欲极强的陛下到底对自己信任到了什么程度,又愿意放给他多少权。 果不其然,在听到这话后,庆帝陷入了微微的沉思,目光里有怀疑,也有猜测,但终归是没有不满的。 “这两月好好养伤,伤愈再为朕办事。”高明的庆帝模棱两可地回了个答案,看来一切还需要林若用实际行动去摸索。 林若退出御书房后,其间的灯火更亮了,庆帝顺理成章改起奏折,许久后才起身,见天色未明,拿起旁边的温茶一饮而尽,负手走出御书房。 “朕很欣赏他心里只装着庆国万民的赤诚。” 随在身边的侯公公立马附和:“林大人非同寻常,乃庆国之福。” 庆帝侧身看了眼,看着远处黑灯瞎火的宫城,低声道:“但朕又怕他这股赤诚有一天会将朕给灭了,他现在看着有这样的实力,与朕那叶世叔一样。” 侯公公心眼仿佛要跳出来,不敢作声。 “庆国有这样一心为民的臣子不是坏事,只是他还需要存一点对朕的敬畏之心,…朕会给他机会的。”庆帝笑了起来,笑得有些冷。 …… 夜色朦胧,有人敲响了范府的角门,守夜的护卫懵懵懂懂打开门,见到来人,一下就清醒过来。 林若走到前院,作拳止住咳嗽。 “先生,要不去通知一下老爷夫人。” “不用了。”一位丫鬟引着林若去往后院,随即林若独自一人去往房间。 在路过若若的闺房,林若微微止了止步,里面微暗的灯光传出,他本意不想打扰,却还是生起了好奇心。 好奇这小姑娘这么晚还能干什么。 但又不敢用瞳眼乱看,只得敲了敲房门。 “谁,是柳姨娘吗?”伏案的范若若第一时间想着最有可能敲她房门的人。 旁边桌上放着两份邸报,分别是林若力战叶流云,以及月余前的只身闯剑庐,这两件事一直被宫里大加造势,早早流传入百姓间。 见门外没有反应,范若若走上前去,露出谨慎状。 门外响起轻轻的咳嗽声,随后有话透进房内:“小小年纪就当夜猫子,来日可怎么办。” 范若若一怔,熟悉的话语让她心悸不已,犹记得先生小时候也总是这样批评她不早点睡觉。 即便没这话术,范若若也能听出先生温和的声音,相比平常,夹带了些微弱无力。 (本章完) 127.第127章 若若的理想 第127章 若若的理想 九月底的这一日,范府里外格外忙碌,秋雨连绵而下,落到院中的石板地上,奏起滴滴答答的清脆音。 范若若起得很早,天未亮时就折腾起下人,又是在厨房忙碌,又是随着管家去侧院寻药材。 京都的秋季相比往年冷冽许多,林若刚回府就不小心感染了风寒,宫里的皇帝陛下貌似将昨夜的话放到了心上,大清早就有太医院的名士前来问诊,开了诸多养生的法子调理病体。 这位太医院的御医年纪不小,德高望重,听闻林大人乃受四顾剑剑意所伤,上府之前心里难免忐忑不安,生怕治不出好歹,恐陛下降罪。 不过这一探才发现,除了身子内弱,年轻的林大人并未有何明伤,略思一下,虽有疑惑,但也没有过问,开了不少补气血的药方,方才有若若忙碌地准备药材一事。 林若深夜回府,对于范府所有人都是一件意外又欣喜的事,范建临出门时与林若寒暄几句,又嘱咐柳氏好生照顾,才赶着时辰去上朝。 柳氏也将这话听了进去,早间做了不少事,看着林若脸色微白,她也生起了心疼,两人岁数相差五岁,柳氏倒还真有几分看待弟弟般的色彩。 “你说你,真是不要命了,全家听闻你闯剑庐一事,这月来是一天踏实觉都没睡好,闲儿走时数番交代,一有伱消息就传信过去。偏生你还在外杳无音信待了个月,监察院都没甚准确话。” 柳氏倒还真是传了范建的威风,说起话来有声有气,偏林若还无可反驳,一声苦笑,如芒在背,思来想去挨着说教。 柳氏说累也就毕了,又提了一嘴宫里真不厚道,立了大功,陛下也不赏点什么,加官进爵之类的,她心里盼着的自然是为林若打抱不平,草草了事后悻悻而去。 林若独自在檐下的石桌边呆了一会儿,很细微的脚步声在院外响起,声音极为微弱,尤其是在大雨磅礴的时节,显得不值一提。 但林若还是听到了,且异常清楚。 “先生应在房中休息才是,怎么能出来淋雨吹风呢。” 范若若走了过来,将掌盘放在石桌子上,捧着不知多少名贵药材熬好的汤药,往里吹了口气。 “依照御医交代所熬的药,凉了不好,先生快些喝了吧。” 林若则还是在纠结着前一句话,笑道:“若若你也算我半个学生,怎么偏生教育起老师来了。” 范若若埋下小脸:“没有,只是担心先生随口说了句,感染风寒吹风总归是不好的。” 林若发现了一个很大的误区,古人得病时,总是讲究紧闭门窗,防风寒邪气入侵。殊不知,时常开窗透气,呼吸新鲜空气,于病大有所益。 虽然他此刻是在外面肆无忌惮吹风。 “吹吹风并不碍病情。”林若笑了笑。 范若若抿了抿嘴,为难挑了挑:“适当尚可,任由风吹怎行,怕是会适得其反。” 林若抬头,有些不解,又稍有些结巴。 范若若盯着他,双唇轻启:“先生忘了是吧,小时候若若患病时你也这样说过,适当开窗透气是好事,若若可一直记着呢。” 林若拍了拍脑子,这才想起是有这回事,原来多年前便跟若若说过,难怪听不到反声,旋即说道:“抱歉。” “不怪先生,先生做的大事多了,忘掉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也挺正常。”范若若扬起小眉,哼哼鼓起嘴,话是如此,但神情可不像是在理解。 “以后不会忘了。”林若只能又紧急的补充一句。 “先生现在看来倒才像一个书生。”范若若则是说道。 林若不说话,转而去喝药。 范若若指道:“文弱气,书生都是这样的,哪有像先生以前那般身强力壮的。” “不过先生现在好像也不是什么书生了,做的皆是些不寻常的事,总之是不会动笔说教了。”范若若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敲着石桌,目光时刻不移盯着喝药的林若,发呆似像在观摩一件艺术品。 “至少气质还是在的。” 林若实在想不通她哪来的这么多考量问题,心里估摸着两个多月未见,想多说些话吧。太平别院时,明明见到马车,却也还是没与这期盼他的小姑娘告别,转而匆匆离去。独待东夷城月余,也没想着传信报平安,让京都一家子白担心,是有太多不厚道之处。 林若打心底里叹了口气,于是也耐着性子陪聊道:“怎么,不喜欢先生我做这些事?” 范若若一听,立马摇头道:“怎么会,先生为国为民,若若敬佩所向,只是要多顾下自己才是,别让人担心。” 林若微笑着点了点头:“让你一个小姑娘平白无故担虑,这事做的是太不厚道,以后一定注意。” 小姑娘脸郏微微泛了色,故作无意将目光偏向别处,实则心里欣喜着这话,虽然可能是句哄她的玩笑。 “先生说话是不会骗人的。”范若若很自在地重复着这句话。 林若默不作声,这一次可能真会骗人的,世事无常,以后难保还会做许多让人担心的事。 长长的睫毛眨动起来,范若若突然哀叹了一句:“哥哥去北齐了,也是做大事,就若若什么也做不了。” 小姑娘的脸色渐渐不自在起来,梭巡着最后还是迎上了林若的目光,悲观道:“先生你说,若若这一生是不是就这样了,时候到了寻个男人嫁了,往后余生相夫教子,永远做不了想做的自由事。” 范若若呆在京中,除了会会才女的名头,就是帮着先生经营书局,后者算是她较为热衷的事,前者很明显她并不喜欢。 林若当然明白,这个小姑娘在某种程度上也想像他一样,做很多有意义且自由的事,她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先生都没娶,你一个小姑娘着急什么。”林若算是在安慰她吧。 范若若撅嘴道:“先生是挨说习惯了,现在怕是也没人敢嚼你口舌,若若就不一样了,若若只是个女子,不嫁人便会如那长公主,宫里宫外受人诟病,诸如德行不正之类的说法。” 长公主权势之大,也逃脱不了礼教束缚,更何况自己这个小姑娘。 “你与长公主不一样,你比她善良多了。”林若说道。 范若若努力扯出一抹笑,又听得先生说了句话,那股笑容终于灿烂起来。 “有我在,还有你哥在,没有谁敢逼你,总能做想做的事的。” 范若若的眸子陡地亮了亮:“那先生知道若若想做什么吗?” 林若想了想,调侃道:“总而言之,若若定是不想参加无趣的诗会,不想待在屏风后面看人,不想天天做女红的,至于想做的,那就多了。” 若若咬着嘴唇,扑闪着双眼,知道先生懂她尤为开心,面上撒娇似的埋怨道:“那先生还总是从小逼若若做一个知书达礼的人。” 林若认真解释道:“学识多了才好能睁眼看世界,才好能多出去走走,才好有异于常人的思想,总之,绝不是为了束缚你的。” 范若若乖巧地点了点头,很沉浸于先生的说教,忽然觉得她不该说这话。 “先生,其实若若想去学医。”这个想法范若若没有与父亲说过,整日抛头露面,苦中作乐,她不确定父亲能不能理解。 她也没有与哥说过,或许是还没决定好。 但见到先生,听先生这么一说,范若若豁然开朗,她总是能从先生的话中找到方向。 “为什么呢?”林若问道。 范若若未加思索,很快回答道:“人活一世,首先是要让自己安乐,而若若觉得,像先生一样,救人于水火就是能让自己安乐的事。” 林若温和地笑了笑,那张手又搭上了小姑娘的头,将小姑娘的秀发都揉乱了,只是简单又玩味的说道:“救人的时候记得叫上我。” 若若长大了,她在很多方面,是比范闲更能有清晰的方向和道路的。 (本章完) 128.第128章 北齐暗地里的秘密 第128章 北齐暗地里的秘密 ”哥哥出使北齐不会有事吧。” “自然不会有事,院里做了完妥准备。” “王启年大人也是先生提前给哥配备的对吧,他随着一起北上了,还有父亲大人给哥安排不了不少虎卫。” “虎卫的首领高达若若见过,挺厉害的,不过肯定是没先生厉害,先生可是能扛大宗师的人。”范若若越说心里越放心,对哥哥出使北齐少了许多顾虑。 檐外的雨渐渐无声,范若若双手撑着下巴,笑着说道:“记得先生以前说过,你在北齐有人脉,是那位何道人对吧。” 林若微微吃惊,心想自己当初怎么什么都跟若若说,劫法场要说,北齐有人也说了。 ”何道人是若若猜的,先生可没说过。”范若若见着对座疑惑的神情,解释道。 “是吗?看来若若比我想象的聪慧太多。”林若回道。 范若若不情愿皱眉,心想先生这话是在夸人吗? “先生与北齐唯一的接触就是在十一年前的边境谈判,而接触最深的无非就是交过手的何道人,还是很好猜的。”范若若又恢复了笑意,有些沉迷其中。 “就是不知,先生是怎么判断出北齐有内乱,借此收服何道人,并且助他成为太后身边大红人的。”自从哥哥要出使北齐,范若若便恶补了北齐现如今的局势,希望能为其出谋划策。 北齐局势并不比庆国稳定,朝堂上太后主政,但那位小皇帝已经有了夺权的想法,两方针锋相对。 范若若比较担心哥哥会被卷进去,一发不可收拾。 林若平和回答道:“许多事是可以提前判断的。”心里又补充一句,提前了解剧情不算。 范若若勉强接受,感叹先生太优秀,敏锐的政治眼光很难得。 “何道人已是九品巅峰,这些年的确没少帮他。”林若回想着道,北齐的政局太过混乱,他没少在背后出谋划策助其稳坐高位。 甚至连九品巅峰的境界,林若也出了很大力。 否则按照原剧情,现在的何道人还在沈重手下混,境界也不过是个九品上。 不过这也算是培植了重要势力,何道人忠心耿耿,并不听命于监察院,他只有一个上司。 想到这里,林若又笑了笑,其实北齐两虎相争的表面布局上,隐藏着一个更大的秘密。 “先生笑什么?”范若若好奇道,先生笑得很好看,让她禁不住多看了几眼。 “放心吧,范闲不会有事的。”林若收敛笑容,给了若若一个肯定的保证。 北齐太后与小皇帝斗了这么多年,所谓的母子不合戏码,其实都只是演戏给外人看罢了,他们从始至终都是患难与共,拧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这个天大的秘密,南庆之内,林若是唯一知道的人。 不得不说,这个戏码很奏效,麻痹南庆,稳固朝堂,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借范闲除掉威胁皇权的沈重,整合锦衣卫,收复因义父对北齐不满的上杉虎,可谓样样俱到。 太后永远是作为牺牲者,这位三十多岁的女人一步步通过所谓母子斗争中的失败,给自己挂上擅权乱政的罪名,任由世人批判,从而将朝堂间的各股势力驱赶至小皇帝身旁,助其真正掌握君臣一心的北齐。 “孤儿寡母”终究是在北齐立足下去了。 何道人接替锦衣卫头目后,并没有如昔日的沈重那么嚣张,而是从始至终保持着对皇太后和小皇帝的绝对忠心。 由此而来,范闲这次北齐之旅,并不会出现太多的血变。 现在的沈重,也不过是何道人手下的能将之一,自然不会受小皇帝忌惮威胁皇权而身死。 两人一谈就谈到了午间,范大人很早回府,懒得打扰,补觉去了。 直到午饭时候,除了范闲,一家人时隔多日重新围在小圆桌上。 范若若心情十分愉快,她已经很久没跟亲近的先生说这么久的话了。 往后的日子,她似乎还有不少机会,先生至少得在府中待一个月。一想到此,范若若总是难以抑制美丽清亮的笑容。 “林若一回来,你看给若若高兴的,都没有女孩子样了。”柳如玉目光一刻不溜盯着,埋汰道。 范若若好久没与柳如玉逞口舌之争了,才发现言行上有些失策,旋即一笑,反驳道:“先生回来了谁不高兴,难道姨娘不高兴吗?” “范思辙你高不高兴。” 正在埋头干饭的范思辙一惊,差点没被噎着,抬起头来,一脸无辜,看看父亲,看看母亲,再看看姐姐,无语点了点头。 柳如玉反应很快,自信笑道:“自然该高兴,只是高兴这么久也该过去了,若若伱都和林若说一早上话了。” 范若若低下头,闷红着脸,还是头一次落到下风。 “两月过去,京都发生很多事,过于好奇,所以让若若一字不落讲给我听,讲一上午,是有点耗时间。”林若夹了上去,开口解释。 柳如玉也只是日常打嘴仗,习惯改不了,并没如何恶意,自然也就不说话,还给若若夹了块菜。 范若若看了先生一眼,恢复平常冷淡的性情。 三人讲话间隙,范建已经吃了不少菜,因为林若的缘故,以及范闲出使北齐,户部侍郎大人这几天饶是心神不宁,解决一桩心头事,食欲好了太多。 放下筷子,范建正色道:“今日上朝,陛下点名夸奖你了。” “那可太好了,可有说给什么封官的奖励?”林若还没答话,柳如玉已经先抢答上了。 范若若也放下了筷子。 范思辙更是全神贯注盯着父亲,他想着若真授了什么官职,范府大办场宴席不过分吧,届时他负责收彩钱,定然数钱数到手软,还可以搞些创意活动赚银子。 范思辙搓了搓手,迫不及待笑出声。 席间四人目光同一时间扫过来。 “我为先生高兴呢。”范思辙说罢,迅速将脸沉下去。 柳如玉一脸嫌弃,心想生得什么货色,尽做丢脸事情。 “暂时没提,不过终究会来的。”范建说道,“朝堂上不少官员听到此事,脸都黑了下来,生怕你上位全给他们端了。” 范若若捂嘴轻笑:“看来庆国的吏治还是不够清明。” 柳如玉则是担心道:“不会拖着拖着就忘了吧。”她对皇帝老儿显然不是很信服啊。 范建意味不明地看了柳如玉和范若若一眼,心想你们俩说话有点目无法纪了。 随即皱着眉头,提醒林若道:”不管什么官职,我都希望你能不要接受,既然是监察院的人,就不宜在扯上多余的关系,爬得太高是会招人嫉妒的。” 林若点了点头,他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官职。 范思辙大失所望,想着到手的银子没了,心里盘算着老哥的婚礼快点到来,又隐晦看过去,期待着姐姐快点找到夫婿,他想吃席许久了。 席间很快安静下来,吃完饭后,各自都散了。范建回去书房,柳如玉陪同照顾。 林若和若若一起回去小院,只留下范思辙仍在席间狼吞虎咽。 推开书房门,柳如玉在后,双手捏着,小声道:“老爷,你觉不觉得若若对林若…” 范建止住步,心头想了会儿,回过头去:“哪有那么多可能,多管闲事。” (本章完) 129.第129章 北齐上京 第129章 北齐上京 秋末时节,在北齐与南庆边境地带接壤地,庆国使团驶入一座偏僻小镇,寻了个宽阔地,车队稍作停歇。 范闲从马车上下来,先是去后面探了探肖恩的情况,确认精神状态不算太差,才开始四处走动,看着小镇。 就在几天前,他才与肖恩上演了一场精彩的追逐戏码,不知引出了多少股势力。 先是暗中布兵,一路随行的北营燕小乙,还有明晃晃袭杀的北齐边军,领头的名上衫虎,据说乃肖恩义子,总之是不太太平。 最后不知何处冒出一个村姑,说话模棱两可,甚是不好打发,一会儿扬言杀肖恩,一会儿又与自己做交易。 使了些下三滥手段,勉强算是将人驱走,只是不知何时又会出手。 一想到离北齐将近,范闲反倒松了口气,陈萍萍临行曾前与他说过,入了北齐,便不会有太多麻烦。 正想着,范闲余光看到什么,滞了滞,随手叫来马车上的王启年。 “为何路碑上会有先生的名字?”王启年早年是来过边境一带的,范闲想他应该会了解些。 而范闲也自然知道,雾渡河镇子十二年前还归属于北齐,后面才因为战争缘故,落入南庆手中。 这样一来,路碑上的敬名无疑更显得匪夷所思。 王启年看了一眼,思忖片刻,一拍手恍然大悟道:“范公子有所不知,我家大人十多年前赴边谈判时路过此地,那时的小镇饱受战乱侵扰,饥寒交迫,一片萧条。大人心善,便将使团余粮尽留此地,想来正是这个原因,小镇上的居民心怀感激,遂树了碑文。” “其实还远不止这些…” 王启年说完,才想起那年大人竭力说服秦小将军,将防线前移,所以现如今边军已经不驻扎在雾渡河镇上。 偏僻的小镇遂得以免去时常的战乱,保境息民,沉烽静柝。 “先生还真是个大善人。” 车队起程,范闲兴致勃勃掀开帘子,房屋间的居民们也渐渐探出头,他们的神色中没有欣喜,存着常有的冷漠。 很显然,或许是由于靠近北齐的原因,他们仍然将自己视为北境子民看待,并没有对庆国产生多大的认同感。 但提到林若,他们却从始至终心存感激之情。 有些伟大,总是超越了国度… 穿过雾渡河,行至边军防线,北齐的轮廓分明显现,在上京城派出的迎宾队引领下,南庆使团们终于在五天后赶至上京城。 这些天的马车上,范闲一直在思索着一个极具困扰的问题,北齐会如何对待肖恩。 肖恩乃昔日的北魏重臣,领导锦衣卫与庆国抗争多年,在北境名声颇大。 可现如今天下大变,北魏覆灭,战家取而代之建立北齐,肖恩不可避免要被扣上前朝余孽的帽子,恐难逃一死。 不过这个说法也并不完全正确,若真是视肖恩为前朝余孽,北齐皇室根本不用大费周章换回来,留他在庆国自生自灭就是。 说明北齐或有收降之心,想借着肖恩的本事,说服其继续为新政权效力。 不过肖恩向来忠守名节,范闲觉得谋权篡位的战家怕是很难一时说服。 估摸着战家也在想着这个问题,一计不成,用肖恩牵制渐有异心的上衫虎,收拢兵权也不失为回本生意。 上京城下,两国做着初步的交接,北齐锦衣卫二头目沈重与范闲简单寒暄几句,便带走了缠满铁链的肖恩。 这位前朝旧臣并没有受到锦衣卫苛待,安然坐上马车,或许是因为他乃北魏的大英雄,又或许是他曾一手创立锦衣卫的缘故,总之兵士们没太大敌意,反倒存着一丝敬意。 但笑里藏刀的沈重,对肖恩貌似就没那么大善意了。 范闲隐隐猜到,北齐接回肖恩,并不是为了重用。 随后,宫里的嬷嬷趾高气扬接走司理理,南庆使团才得以入城。 进入上京城,北齐百姓们夹道谩骂,范闲领着南庆使团予以回击,不仅闹出乱子,还打败不少挑事的北齐高手。 时隔半年,程巨树也再次出现在范闲视野中,并与其交手。 境界高升的范闲轻而易举打败程巨树,平息了北齐百姓的无能狂怒。 “程巨树是谁的人?”进入驿站,范闲便挑着可疑点,迫不及待问道。 “大人,程巨树是我们的人啊。”王启年嘿嘿一笑道,又悄摸摸与范闲说了些话,后者深深吸了口气,这才明白先生在北齐的布局竟如此之深。 …… …… 身着官服的何道人拢着袖,行走在北齐的皇宫之中,面容与十二年前相比变化不大,只是多了些无理由的深思熟虑现如今的他,可谓是北齐第一权臣,实力更是不遑多让,便是苦荷大师的两位得道弟子也不是他的对手。 穿过素黑的重重深宫,走进依青山而建,绿树环布的宫殿中,绕过长廊登上二层,定在隔着的帷幕外,何道人浅浅一拱手:“微臣参见陛下。” “既是自己人,何爱卿就无需多礼了,进来吧。”帷幕后传来低沉的男声,紧接着有人掀开帷幕。 与其说是掀开,不如说是扯开,动作随意且粗糙,露出身容的女人摆着张无声无色的脸,长相并不如何,倒是眸子异常明亮。 虽身着宫里的贵衣,却隐隐有着平凡的村姑范,特别是施施一礼,漏出脚跟的布鞋,这种布鞋在乡野之中尤为常见,显得百般不协调。 “何大人好。”女人随意至极,甚至不忘捂嘴当人面打个哈欠。 “圣女姑娘。” “还是叫我朵朵吧,圣女这么别扭的称号与我哪哪都不合,台面上叫叫就是了,台下大可不必。”海棠朵朵自我埋汰了好几句,听得何道人应声,扭着小碎步坐回桌间。 每每看到这步子,何道人便不由得生起古怪的笑意,但他掩饰得极快。 小皇帝自亲政以来,一直与太后唱着双簧戏,而何道人是为数不多知晓内因的,足以说明他在这对母子间的地位。 除此的朝堂内外,也就苦荷的两大弟子海棠朵朵与狼桃心知肚明。 在明面的布局上,何道人与海棠朵朵皆是太后身边的亲近人,刻意将小皇帝撇得孤苦无依,精明的太后用意颇深。 “请坐吧,何爱卿。”年仅十七岁的小皇帝朝他招了招手,身着黑色大气的外衣,腰间系着玉腰带,小小年纪已然展现出帝王的威严。 何道人从容不迫坐下,小皇帝是女人的消息,便是他也不知。 “母后有何事?”小皇帝轻声说道。 何道人微微低头答道:“太后遣臣来与陛下商量南庆使团入京一事,以及关于肖恩的处置。” 说到此处,小皇帝看了海棠朵朵一眼,责道:“小师姑,这事就是你做的不厚道了。” 海棠朵朵一窘,不知如何言语,大咧道:“没在边境上截杀肖恩是臣的问题,陛下你责罚臣吧,绝无怨言。” 小皇帝不搭理她了,转而看着何道人说道:“肖恩已经回京,若在京中动手,可是再也无法推卸责任,不利于收拢上衫虎。” “陛下,吾等的目的乃是从上衫虎手中夺权,若不是肖恩,上衫虎也不会心甘情愿回京。”何道人立刻道。 小皇帝叹了口气:“话是这样说,但上衫虎乃能臣是也,边境连战,还要多仰赖他。南庆来势汹汹,绝不能太寒其心,以至折损能人将才。” “这上衫虎擅权自立,留着不妥,留肖恩牵制,虽会有效果,但风险依然过大。”何道人如是说道。 小皇帝微微皱眉,猛挥袖子:“以肖恩为诱,逼他交出兵权就是,朕要得是大权在握,能臣听话。” “陛下,可肖恩若不杀,朝中的北魏旧臣恐一拥而起,又是一桩坏事。”何道人沉声道。 “肖恩在国内的名声是太大了些,比朕这个皇帝都大。”小皇帝说道,让人猜不透是不满还是感慨。 海棠朵朵忽然在一旁开口:“家师的意思也是必须杀了肖恩。” “哦?”小皇帝面露惊讶,“苦荷大师不是向来不管国事的吗?” 海棠朵朵解释道:“师傅说了,这不关国事,至于详情,不方便与陛下说。” “不说便罢了,不过朕还得想想。”小皇帝揉起脑袋,闭上眼眸顾自思考。 何道人静了静还是说道:“南庆使团已经入京,关于言冰云的处置问题也得尽早解决。” 小皇帝饶旧闭着眼眸:“言冰云可招出在上京城的暗桩?” 何道人摇摇头:“臣无能,并没有逼供出来。” “那就先拖着,就这样还给南庆,不合时宜。” “对了,那范闲何爱卿见过没。”小皇帝忽然睁开眼眸好奇道。 “暂未,不过今明两日想必会自己寻上门讨人,到时再为陛下注意。” 小皇帝点点头:“行,何爱卿先见见,过后再让他入宫面朕。” 何道人俯下身子:“请陛下放心,臣一定竭力逼供出言冰云嘴里的秘密。” (本章完) 130.第130章 走私生意的转接 第130章 走私生意的转接 小皇帝倒没怎么这样想,笑道:“之所以欲见范闲,主要是想询询红楼,是不是他老师所作。” 何道人明显停顿了下,才道:“陛下是说那林若?” 小皇帝看过去,见人脸色并不是很好,调侃道:“何爱卿不会还记着仇吧。” 何道人轻摇头:“陛下说笑,此人文武双全,天下间着实难得。” 小皇帝哈哈笑了起来:“前些日子,听说林若只身闯剑庐,剑庐十三子无一人拦住,虽未敌过四顾剑,却也够了。” “只可惜这样的人,竟是生在南庆。”小皇帝止住笑意,颇有几分忌惮。 “不过南庆的皇帝貌似并不是很重用他。”何道人说道。 小皇帝捏着茶杯饮了一口:“何爱卿看得有些浅显,何况再不重用,也是无法落到北齐来的。” 何道人尊崇点点头,转而道:“不知陛下有无听说过另一种说法,南庆民间略有传闻,说红楼似是范闲所作。” 正在大口喝茶的海棠朵朵一口喷了个满怀。 ”小师姑怎么了?”小皇帝问道。 海棠朵朵十分粗鲁用袖子擦了擦嘴,才道:“噎着了,不过红楼应不是范闲所作的,此人我见过,油嘴滑舌,品德败坏。” “小师姑这话说的有问题,范闲乃公认的南庆诗仙,作出红楼不足为奇,这与品德实在挂不上关系。”小皇帝解释道。 “不过呢,朕还是更倾向于是林若所作。” 海棠朵朵很不在意道:”不与陛下争论,待陛下见了,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了。”她心里永远记得范闲给她下的春药,简直无耻之极,只是不好搬到明面上说,有损名誉。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范闲此诗当真是极有道理。”小皇帝想起那诗,品味着,心里倒还真对范闲产生了几分好奇,想着南庆怎么尽出神鬼相憎的绝才,眉头逐渐涌起淡淡的忧愁。 离开宫殿,何道人又去拜见太后,说明小皇帝的想法,太后没怎么在意,只道让何道人看着办,尽量支持小皇帝。 何道人领了命,方才离开皇宫,这些年来,他为太后前前后后做了不少事,得到信任理所当然。 自当年草原上与林若一战,何道人的名声几乎在北齐坠入谷底,受尽冷眼,特别是长宁侯对他大为抨击,太后也将他贬离上京城。 若不是… 锦上添终究比不上雪中送炭… 在北齐御林军拱卫的别院休息一晚,范闲发现自己需要忙碌的事太多,不仅要会会何道人,救出言冰云,还要想法子早点入宫,完成换俘,画界,交换国书诸类的谈判事宜。 所以一大早范闲便掩着耳目出了门,去往锦衣卫办衙的府邸。期间碰到沈重,被这笑面虎诸般试探,又耗了不少时间,而后终于才见到何道人。 两人谈话隐秘而迅速,范闲回到别院,便开始准备下一步的入宫面圣事宜。 何道人没与他说多少重要话,只是道言冰云安然无恙,但放人需得太后首肯,而太后想要的是监察院在北齐的谍报网做交换。 言冰云被捕的日子里,监察院在北齐的谍报网尽数撤散,即便交出去,也只是个残存些无关资料的空壳。 范闲心想给便给了,有何道人在,谍报网迟早重整旗鼓。 言冰云演了这么久的戏,主要是为另一件大事,中断北齐与长公主在江南内库的生意往来,或者说,将生意抢过来,自然是抢到自己这个将来的内库主人手中。 原以为来北齐麻烦颇多,实则看来,需要他费心也就这一件事,甚至于这件事也并不是什么难解决的事。长公主几近垮台,北齐若是想继续经营市场,自然需另换合伙人,虽然长公主背后还有二皇子,但他一不是交易的头目,二不是内库未来的主人,如何比得上范闲响亮的名号。 整理好着绪,又隔一天后,范闲终于领着使团进宫面圣,费好一番周旋,才办妥两国停战的协约一事。 北齐死要面子,范闲陪着耗耗也就是了,他们可不敢临时反悔订好的条约。 接下来便是拜见太后,故作一番可怜,让太后冷言威胁几句,营造为了保住言冰云性命,不得不交出谍报布局的具体信息。 范闲轻而易举办完第二件事。 而第三件事,便是看范闲的口才。长公主被贬去信阳后,内库生意勾结一案渐浮出水面,北齐这面其实也猜到南庆方面特别是监察院早有察觉,否则也不会能轻易赶走长公主,所以自然不意外范闲为何知晓两边的生意。 现如今生意虽无停滞,但长公主毕竟朝夕难保,范闲只是开口一提,又有何道人一旁推波助澜,太后便急不可耐入了套,寻思着另换稳定的盟友。 范闲适时在生意上加了一成利润,又凭着前世的经验,铺开商业谈资,说得有声有色,事情很快落板。 至于范闲为何做着卖国通敌的举动,那也实在简单,与长公主势不两立是其一,内库利润太高是其二,北齐皇室根本无法寻到起疑心的点。 一但落定,必然是一荣共荣,一损俱损的事。 从太后口中得知,长公主与北齐生意走私做了近十年,范闲皱着眉头,实在不敢想象,长公主兜里到底装进了多少银子。 …… “与北齐搞走私,那与长公主的卖国行径何异。”清凉的范府中,范若若听得此事,心里仿佛悬着一块石头,很难喘过来气。 林若坐在院中,看了看天色,想着范闲这时候应该将一切办妥了,不慌不忙道:“此事公开到台面上,便不算卖国了。” “先生…什么意思,难不成要向陛下坦白。”范若若根本不敢这样想。 “陛下知晓走私一事,将长公主赶出京都后,这半年的走私却仍然运行通畅,若若你说是为什么?”林若提出了一个很有思考性的问题。 范若若猜到点,小声道:“陛下默认了?” “自然,江南内库生意产生的利润太大,便是陛下也需要这位笔银子,所以仍然任由着长公主行事。时机一到,让她吐出来就是,这笔横财还是朝廷的。” 长公主虽然是个疯子,但在大部分程度上,还是倾向于庆帝的,这笔银子也迟早会落到皇室手中。 给二皇子招兵买马,也只是顺着庆帝的心意行事罢了。 “江南内库生意目前由明家一手垄断,根本不利于商户间的和平发展,得先去解决此事,还江南百姓适宜的环境才行。” “办完这事后,我会将东夷城也拉进来,如此产生的利益将会更大,在江南得到长足的发展下,我们那位皇帝陛下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别忘了泉州也是个出海口,陛下怎么会不想与东夷城争一争呢。” 范若若还是很担心:“是不是有点太自作主张,陛下好像很不喜欢这种行为。” “这不是自作主张,早在四年前与长公主针锋相对时,我就向陛下提过江南明家在生意场上的专横。” “来日之举,不过是顺水推舟,宫里的陛下心里想必早就打好底了,他需要的只是替代长公主的方式罢了,例如换范闲执掌内库。” 范若若呆呆看着林若,总觉得不像是在看一个人。 …… (本章完) 131.第131章 范思辙开青楼 第131章 范思辙开青楼 走私生意与北齐太后谈妥,范闲自然不可能再去小皇帝那里插一脚。 至于北齐太后与小皇帝合谋之事,何道人选择了闭嘴不言,范闲根本不知情。 秉承着不能太落小皇帝的面子,范闲临出宫之际,特意去那块深檐下的凉亭参了参圣。 海棠朵朵服侍在太后身边,早已先一步将事传了过来,小皇帝似笑非笑将事撇了下去,内库生意的持续,她也是没意见的。 只是不知范闲此人哪来的胆子。 她很想问问是监察院的想法,还是提司大人一己之心思。 但当见到范闲,小皇帝脑中万千思绪迅速凝聚,独化为一个想法,以书迷的身份真挚发问:“范公子可知,红楼是出自何人之笔?” 范闲是万万没想到小皇帝最好奇的竟是这个问题,还估摸着会有一番母子间的明争暗斗施展在他身上。 微微一怔,范闲如实交代,所谓红楼,作者自然是书页上标的曹先生,哪来的什么林先生,范先生。 小皇帝英眉一挑,发觉范闲此人极不老实,俨然不似庄大家所夸的后继有人。 不过还是那句话,人品归人品,才学归才学。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妙极了。”北齐小皇帝尤有兴趣念叨着范闲在北境送给小师姑的诗,感慨颇深,笑道: “此诗满含爱意,范公子对朕的小师姑一见倾心,既然如此,盼佳话连篇。” 范闲心中愕然无比,自然知道小皇帝说的是玩笑话,唯有苦笑应之。 与十分喜欢说笑的小皇帝尬聊半天,终于才在海棠朵朵的陪同下出宫,盯着姑娘家家那乡村范十足的步伐,范闲又忍不住笑了一阵子。 离开宫中,又去山野间的邻家小院与司理理见了最后一面,范闲才算是结束了勾心斗角的一天。 …… 与此同时远在南庆的范府中,三人坐在一起算起了账本。 范若若摸着手中的孤本,这便是她近月来忙碌的成就,笑得极甜道:“哥哥在祈年殿醉酒言诗近千首,全归于此书上,以闲斋诗集为名出版,来日在京都必定畅销无阻。” “对对对,红楼生意停滞许多,是得推新,此书若能大卖…”范思辙已经乐得说不出话,摆着算盘估摸利润,想得美极了。 “审核出版一事还得劳烦先生回监察院办理。”范若若递过书,补充了一句。 范思辙贪婪地流着口水,说道:“得快些,好趁热打铁上卖,时候长了,京中人散了兴致就不好了。” 范若若凶巴巴瞪了一眼:“我看是得快些趁热打你,先生有病在身,那能这么快就去办事的。” 林若耐心听完,点头应下道:“无妨,我明日就回监察院一趟办理此事。” “不过,库中红楼的利润我得暂时拨七成出来。” 范思辙心中一紧,瞠目结舌地张大嘴巴:“要那么多钱干嘛?” 范若若已经将手扬了起来,吓得后者一下把头缩下去,才偏过头微笑道:“若若明日就去库中取七成利润出来。” “这笔钱得带去江南。”林若毫不忌讳地坦言道。 若若貌似懂了,改变明家在江南的格局,肯定需要大把银子的地方。 范思辙一听,跳将起来。 范若若拿出戒尺,正欲好生教育一下财迷弟弟,却见范思辙兴奋道:“带去江南好啊,江南富裕繁荣,得确是扩大市场的不二选择,届时我们在江南开分书店,投资产业…” “待大哥将来接手内库生意,官商勾结,江南便是我们范家的谋财之地。” 范若若最终还是将戒尺重重敲在了范思辙的脑袋上,想着傻弟弟平日里扣扣搜搜,轮到钱生钱倒不怜惜,但怎会生出这般下作的思想,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 “你脑子在想什么,平日里就是这样看书的,圣人之道学哪去了?” 范思辙抱头鼠窜,偏偏嘴上还不知分寸的嘴硬道:“赚钱嘛,不寒碜。” “我说的是赚钱的事吗?”范若若愈发生气。 “范思辙你过来。”林若沉声说了一句。 那头还在瞎跑的范思辙立时止住步子,低头搓手,委委巴巴走了回来。“下次不敢了,先生。” 林若的面色已然没有先前那么和善,很严肃的问道:“最近和谁在一起?” 范思辙啊了一声,站立难安,小声缺缺道:“没有和谁在一起啊。” 十三岁少年撒谎的本事还是过烂,便连范若若也看出了端倪:“这些天经常见伱在往外跑,到底干什么去了。” 若不是忙于整理诗书出版,范若若应该更早能察觉到这点。 “就经常去宫中寻三皇子玩玩罢了,宜贵嫔与母亲沾亲带故,搞搞关系总是好事。”范思辙很不情愿说道。 这话范若若倒也没听出什么毛病,但见得先生的眉头始终紧皱,她的眼神不由也凶了几分,生怕弟弟干些着人把柄的不正当事。 范思辙心肠说不上坏,但也得确不算好,尤其是见钱眼开这方面,总能做出许多荒唐事。 范若若自小收拾他,可绝不是因为先生那句姐姐天生就该欺负弟弟的话,纯粹是为了压制这小子的纨绔子弟派性。 “你与三皇子玩什么?”林若继续问道。 范思辙最终泄了气,乖乖交代道:“合伙做些生意而已。” 林若看着他:”开青楼干逼良为娼的戏码吗?” 范思辙吃惊不已,他自是想着与三皇子干青楼行生,现在已经进入筹备阶段,逼良为娼这事,他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做出来,但总会涉及。 “什么,你要开青楼?”范若若气得胸腔上下起伏,一尺打在手上,疼得范思辙哇哇大叫。 “这不是还没开吗?谁说以后就一定要逼良为娼。” “收拾了很多人,怎么偏偏就忘记收拾一下这位二皇子呢。”林若心底暗暗冷哼了一声。 …… “财库钥匙一直在你手里,范思辙既然不能库里的钱,也就无法筹集好开青楼的资金。”林若负手走进监察院,院内准备散班的官员们纷纷涌上来与许久不见的大人打招呼。 努力跟着先生急促的步伐,闯过微挤的人群,范若若边走边道:“那就是三皇子给的钱。” 林若目视前方摇了摇头:“你别忘了,三皇子也只是个八岁的孩童,他能拿出多少钱。” “后面还有人?” “什么样的人能与三皇子搭话。” 范若若想了想,脱口而出:“宫里的人。”旋即联想到太子与二皇子,心中一紧,小手不知所措捏着。 “不是拉拢范思辙,那就是想给范家安把柄。”范若若一下找出症结。 林若没有回答她,径直走进一间办公房,里面一位官员正佝偻着身子,趴在桌边写着文事。 门被打开他并没有在意,直至受屋外的夕阳光晃了一眼,这才抬起头来。 “大人怎么来了。”邓子越惶恐地放下笔,上前拜见。 “虽然已经散班时辰,但就知道你还在。”林若随口说了一句。 邓子越受宠若惊,陪笑道:“大人谬赞,属下愚钝,公事没办完罢了。” 邓子越打进监察院就待在一处,官职不高不低,林若也很少与他见面。 但这十多年,每每治理京中的贪案,当脱不开身时,林若派遣最多的便是邓子越,他所获的权力在一处算是仅次于朱格之下。 “王启年没在,你得帮我办件案子。” “大人说笑了,王大人在的时候,案子也是属下办啊。”邓子越打了个趣,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年林大人对他的培养与信任,挺直腰板,提起剑,严声道: “大人这么晚还来监察院,想来定是大案,既然如此,大人尽管交代就是,邓子越定仔细办好,绝不辜负大人的嘱托。” (本章完) 132.第132章 人永远是复杂的 第132章 人永远是复杂的 “去查一查京都近些天有无压良为贱,强买强卖的事。” 邓子越拱了拱手:“大人请放心,这种事情监察院一直在管,绝不会让人为非作歹的。” 林若轻轻摇头:“换个方向吧,将重点放在京都内盛名的青楼上,特别是那位名魁袁梦,着重调查她的行径。” “是,大人。”得到命令,邓子越出了门去,天色渐暗,多有不便,但藏在隐秘处的探子们却踊跃而出,监察院总能在晚上做出许多丰厚回报的事。 见着邓子越走远,范若若带着疑惑开口道:“范思辙不是说了,青楼还在筹划阶段吗?先生直接在府内逼问他背后的人不就是了。” 林若转身走了出去:“问出来又有什么用呢,没证据之前,人家开的皆是正规青楼,京里可没有不允许的规矩。” “但若是要拉范府共沉沦,自然就不会合规合法,难不成做大家一起赚钱的蠢事讨好范府吗?这样想来,背后定然也就会有人时刻准备着干强买强卖的事,抢先挂上隐性的标签,来日东窗事发好扔锅。” “所以此时应该他们已经动手了。”范若若接话道,挑起小眉头,“那先生是怎么将怀疑人放在醉仙居的清倌袁梦身上的?” 林若反问道:“你认为呢?” 范若若心里忽然想起一个人选,声音放小了些:“若若倒也听柔嘉妹妹说过,袁梦似是靖王世子的老相好。” 林若点了点头:“靖王世子背后是二皇子,所以整个京都中,袁梦毫无疑问是最有背景的青楼女子。” “加上司理理一案,醉仙居名声不在,袁梦必然转投寻良处。” 犹记得原著中的抱月楼做的是皮肉生意,标榜吸引天下豪客,从而在短时间内名扬京都。 而想要达到这样一个条件,背后有权贵撑腰显然是不足以的,若想绝对引住高官富家,将影响扩至最大,抱月楼中必然遍布名气女子。 所以二皇子积极利用权贵施压,在各地青楼强买强卖名家女子,给抱月楼造势,例如著名清倌桑文,研儿等,当初皆在不情不愿下入了抱月楼。 让邓子越深入各大名贵青楼去查,能得到的证据自然是最明显的。 “先生,要去靖王府一趟吗?”若若隐约猜到和范思辙直接接触的人是谁了。 二皇子不可能直接出场,立在正面操盘的人一定会是李弘成。 “还是那句话,等证据。” “明天刚好一家子入下宫吧,柳姨娘想来也很久没和宜贵嫔说话了。” 范若若领会了意思:“我回去就跟姨娘说。” 当天的夜里,若若不仅将消息透给了柳氏,更一并透给了父亲大人,所以范思辙的下场显而易见。 …… “这臭小子就得好生收拾一下,你看他干的都是什么蠢事,回去把他另一条腿也给打断。” 柳如玉坐在进宫的马车上,大秋天挥着扇子,气不打一处来。 她有些庆幸此事没闹大,倘若真建起青楼,背后做着各种无耻勾当,一个范家少爷,一个三皇子,即便是主管京内事务的京都府也只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此待日后闹到无法收拾的台面上,造成的危害可想而知,背后之人用恶之深,其心可诛。 柳如玉竖着柳眉,想不通到底是怎么生出这么个蠢货儿子的。 “得亏若若和林若你俩了,否则谁知道后面该如何是好。”柳如玉拍了拍胸口,又不禁问道:“是三皇子联系范思辙的吗?” 林若很平静道:“不,是范思辙撺掇着三皇子做的。”柳如玉无奈干笑,擦了擦汗,看来进宫后还得与自己的好姐妹认个错。 “不过姨娘也不要多想,三皇子能与范思辙搞在一起,性格也不会是多么和善,皇家的高贵脾气皆是有的。”林若这话可不是在安慰柳如玉,此事不能单怪范思辙,而是在很认真的说一个相反的道理,两人在某种程度上都是比较狠厉的人物。 人总是有多面性的,范思辙自小到大,若不是有若若家法管着,保不齐会成为京中数一数二的纨绔子弟。 但另一方面,范思辙也是个热衷于获得父亲认可,酷爱打牌九,算账目的天真男孩。 那位三皇子又何尝不是,或许在某些方面很单纯,但上层贵族蔑视下层的姿态,聪明腹黑,心思繁多这些特点永远是不缺的。 人嘛,复杂永远是大于单一。 “明白了,进宫一定好好说道。”柳如玉心绪沉重了几分,为让两个孩子长记性,她也只能添油加醋一把了。 马车驶进宫城,三人先后下去往宜贵嫔的住处,半路之上,一位含光殿的小太监截了道。 没说两句话,林若转而去了含光殿,那位老太后许久没见自己了,倒是生了些念想,听说进宫,立时派人来请。 林若顺手带走了若若,让柳如玉独自一人去宜贵嫔那里。 柳如玉自然知道林若打的什么算盘,没有外人在,她与宜贵嫔说话能更直接真诚些。 “想来是因为东夷城的事,老太后对先生是愈发欢喜了。”范若若说道。 林若面上点头,内心却与若若的想法背道而驰,老太后可不是一般人,既懂规矩又审时度势,心中存着一切为了庆国的思想。 否则也不可能在大东山战中,庆帝假死的消息传回京都时,当机立断扶持被废的太子上位,即便她暗暗能猜到女儿与孙子的做的事,却也没想着要为自己的儿子报仇之类的。 当然,只要庆帝还在,她所做的一切毫无疑问是以这个强大的儿子为主。 林若能想到,老太后承着庆帝心思,将他当成了未来庆国的股肱之臣,毕竟自己这些年做的每一桩事都足以在这个国家立名。 庆帝没动作,老太后自然就要有动作,两人不比上京城里的母子差,一唱一和的水平同样很高。 “太后应是代陛下赐赏的。”林若笑道。 范若若则是回笑道:“太后一向不管朝廷上的事的,又怎么会代陛下行赏呢。” “再说,父亲大人不是都交代清楚了吗,先生倒像变得跟姨娘一样,尽想着加官进爵。” 林若笑了笑,心里默默想着要不要打一个赌,只是终究面上没说。 两人进入含光殿,去了小庭院中,老太后见到两人,大来胃口似的说了些话,少说也有两刻钟。待人将走时,这位看着面相慈孝的老太后才不急不忙送出宫里准备的礼物,还赏赐了一块在宫中畅通无阻的令牌,出手可谓豪阔。 “范家都是忠臣,有伱们在我这个老婆子也就放心了。”这是老太后在两人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类似于pua,又类似于真心话。 范若若迷迷糊糊,顿感猜不透。 林若则是想得很简单,对着若若说道:“范大人老了,该范家的年轻人担事了。” 担什么事呢,自然是为朝廷卖命,所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及一句天子一怒,伏尸百里。 若有一天范闲成为朝中的大人物,不止林相该走,范建也是该走的。 范若若心情几连变幻,揉了揉脑袋:“还是喜欢先生像小时候一般,多与若若说些简单直接的话。” (本章完) 133.第133章 庆帝的欣慰 第133章 庆帝的欣慰 京都的一间府宅中,年轻男人穿着青色绸衫,半蹲在椅子上,身旁有侍女剥着葡萄送到嘴中,角落里有歌姬轻声吟唱,飘扬以曲。 渐渐的,年轻男人闭上双眼,似乎脱离了身外的繁杂世界,在深入感受着脑海中的安宁。 突然,有侍卫闯进院中。 年轻男人睁眼,带着一丝不满,但见到来人身份,叹息一声,掩盖下去,轻轻朝旁挥了挥手。 婢女将整盘的葡萄放到桌上,施施一礼,随着抱琴的歌姬退出院中。 “殿下,不好了。”抱剑的侍卫微微俯身,走近身边。 二皇子抬起惰懒的眼,清秀的五官看着甚是疲惫,从椅上跳下来,拍了拍手,才从桌上捏提了一串葡萄放在手中剥。 “最近不是一直不太平吗?说吧,又有什么戳心窝子的事。” 谢必安面色沉沉,显然知道这个消息会坏殿下好心情,所以他的声音压的极低:“范家进宫拜访宜贵嫔去了。” 二皇子嘴中嚼着葡萄,不咸不淡道:“亲戚之间有走动很正常。” 谢必安接着话道:“问题是,那位林大人也去了。” 二皇子默然,静静站在原地,许久后才将葡萄串丢到盘上,印证着现在的心情。 很不理解的问道:“为何弟弟会比哥哥蠢那么多?” 谢必安认真回答道:“同父异母,终究不是一家子。” “也是,蠢货一个,否则也不会想着傻傻开青楼。有那份想法,却又守不住,真是糟糕的人。” “偏偏他姐也很聪明。”二皇子突然笑着提了一嘴。 谢必安想了想道:“殿下不用太过担心,此事怎么查都是查不到我们头上的。” 二皇子斜眼看着谢必安,抱手而立:“可李弘成也是我们的人,难不成现在就要将人甩出去?” “也许我们想多了呢,他们并不知道这间青楼会是什么样的青楼,若认为开青楼就凭空是罪,过于荒唐,靖王世子想来顶多受些家中的呵责。”谢必安随即又解释道。 “开青楼嘛,借范思辙拉范家入伙,将来查出来,丢的也是范家的面子和人,若查不出来,那我便在身后坐享其成,多捞些银子储备,可…” 二皇子微微一笑,掠过遮眼的头发丝:“就怕人家知道这会是一间不寻常的青楼。” 说完这话,二皇子习惯性低头去桌上重新提起那串葡萄,貌似将所有话吐露完后,他的心情会重归于好。 但事实显然不是这样。 “一切明明还在筹备,却能查出端倪,监察院的探子总不能遍布大街小巷吧。”谢必安有些愤怒道。 二皇子沉声下来:“谢必安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侥幸这个词。” 谢必安立时道:“请殿下放心,范无救已去寻袁梦,会暂时让她将手头的工作停止。” 二皇子点了点头,在院中踱着步:“我还是希望这间青楼能开下去,姑母离京,内库难保,那些生意极有可能不复存在。” “无论如何都得用这些事维持好身上的筹码,赚钱也好,打击范家也罢,总而言之都是好事。” “可殿下,范闲不拉拢了?”谢必安却又道。 “人家有个姑母都斗不过的老师,不想落得同样的下场,还是离远点吧。”二皇子似乎有些泄气,他与林若见面不多,但一想起此人,心里就会生起难以言喻的寒意。 实际在明面上,他与姑母乃是敌对关系,但他总若有若无觉得,林若早就将这些勾当看穿了。 二皇子揉了揉发涩的眉心,困乏之意渐起,一屁股坐在适才踩过的椅上,歪斜地翘起腿。 他缓缓闭上眼眸,谢必安也准备安静退出去,可一道跨过门槛的脚步声打破了院内的宁静。 范无救眼中带着惊慌,奔进院中,气都来不及喘一口,连忙拱手道:“不好了殿下,袁梦被监察院的人逮走了。” 二皇子藏在袖中的手已经紧紧捏作拳头状,脸上却看不出太多的表情,过了一会儿,他的脸上才现出无奈的笑意,“这下好了,以后真可以做个清闲皇子了。” 范无救继续吃惊说道:“袁梦其实是昨晚就被逮了,属下去后根本没发现行踪,所以就去监察院外视探,发现两拨人马从院中出来分别赶去了靖王府和宰相府。” 谢必安陡然一惊:“袁梦招了?” “袁梦招的人只能是李弘成,敢招我,除非她不想活了。”二皇子冷冷说了一句,随后起身着急踱步,喃喃自语,“到底想干嘛,去靖王府就算了,去宰相府又是什么意思。” “想利用宰相对付殿下?”谢必安在旁道。 “马上准备入宫的马车。”二皇子想到什么,将手拢在袖中,急匆匆出了院。 见到殿下出府,侍卫赶紧指挥一旁的下人取来登梯,可二皇子显然已经急不可耐,一把推开人跳上马车,眉头有些恼火地皱起来。 “马上去宫里,赶不到人要你们的命。” 殊不知此时此刻,宰相府与靖王府的马车齐齐停在宫门外,那位林相与靖王爷更是已经毫不避讳立在御书房门口,被侯公公领了进去。 “说吧,你俩这么着急来御书房是有何事。”庆帝饶旧伏在桌间看着他的奏折,但脸上隐隐的惊讶却是很难完美无瑕掩住。 宰相与靖王爷从无交集,今儿个是怎么凑到一起的,始终是份顾虑。 林若甫恭敬地躬身行礼,朗声说道:“陛下,微臣近日在京中听闻有世家公子逼良为娼。” 庆帝头也不抬,平静道:“这种事应该是京都府处理。” “可这人是靖王世子,京都府怕是难以允公。”林若甫回答道。 庆帝抬起头看了一眼靖王爷,却是没有问他话,转而看着林若甫,冷声道:“林相,什么时候伱也开始这么关心民间疾苦了?” 林若甫将头埋低,正色道:“臣自觉越权,但此事牵扯到臣的女婿,定然是要讨个公道的。” 听到这话,庆帝收敛寒意,淡淡道:“说来听听。” “靖王爷家的孩子开青楼,做着逼良为娼,强买强卖的生意,之所以会牵扯到臣的女婿范闲,是因为范府的二公子范思辙也在其列,并且是作为主事人。” 林若甫不吐不快,疾言厉色道:“范思辙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受人蛊惑甘当主事,而真正做着不良事的靖王世子却躲在幕后。若他日行径公之于众,恐怕不少人都会计较范闲有无在背后撑腰纵容,届时天下不都得将罪责怪到他头上。 “可怜老夫这女婿,人在北齐为国谋利,还未回国与晨儿大婚,却被莫名顶上这么一层大帽子。”林若甫说完,很气愤地瞪了一眼靖王爷。 “臣很难不怀疑靖王世子居心不良。” 未待庆帝说话,靖王爷立马上前一步,辩解道:“陛下,臣坦实而认,吾儿弘成确有逼良为娼的恶行,但论拉拢范思辙,对范闲心所所图定然是不可能,这只是生意场上的败行罢了。” “靖王府本就与范府交好,合伙做点生意并不是什么难让人理解的事吧。” 林若甫反驳道:“那为何连三皇子也在其中?” 庆帝猛地拍了拍桌,愈发感到这事不寻常,眸子里闪过一道寒光,一字一句道:“李治,你说。” 靖王爷颤了一下,回答道:“禀陛下,三皇子与范思辙打小就是玩伴,两人又夹着亲,生意自然是他俩捣鼓的,吾儿可绝没想过拉三皇子进来。” “臣知吾儿有罪,仗着身份欺压民众,又险些带坏两孩子,但如今及时发现罪过未成,还请陛下饶他一回,回去之后臣定严加管教。” “青楼还未开起来?”庆帝的声音降了些。 “暂未,吾儿品行不端,幸未酿成大祸,臣已经竭力做了补偿,没有让事情传出去,乱皇家名声。”靖王爷说道,脸上生起了些汗。 庆帝微微点头:“那就好,没有造成太大过失。” 话尽,一拍桌,将头往前移:“对了,这事是怎么抖出来的。” 林若甫先道:“监察院查出来的,臣听说后一时心急进宫,还请陛下恕罪。” ”林相担虑女婿,朕不怪你,范闲远在北齐,确实不能在京中寒了他的心。”庆帝理解说道。 转而面色一怒,盯着靖王爷大声道:“李治,下去好生管着你家孩子,朕不想日后在听到任何的流言蜚语。” “谢陛下宽厚。” 庆帝和了和稀泥,争执就此结束。 送走两人,庆帝起身伸了个腰,心情不知为何,突然好了许多,负着手在房中踱步:“朕记得,李弘成与承泽私交甚好对吧。” 侯公公一惊,也不敢说实话,打着圆道:“好像是有那么些关系。” 心里想着这案莫非还与二皇子有关,那刚才两位大人却没… “案子是监察院发现的,看来又是林若的手笔,他是真能干事啊。”庆帝微微感叹,这话不知是埋汰还是夸赞。 侯公公一时不知如何回话,只能跟着道:“陛下说得是。” 庆帝却呵呵一笑:“林若这孩子好像变通了些。” (本章完) 134.第134章 虚情假意的小孩 第134章 虚情假意的小孩 远在天一边的北齐,天渐萧瑟的秋日里,范闲已经做好了归程的准备。 言冰云获救,内库生意既成,国书呈达,范闲此刻应在别院里休养生息才是,只是总有人来烦他。 从重重布防的锦衣卫大牢里出来,范闲搓了搓手,企图抹去阴暗牢间的晦祟气。 他有些不解,肖恩牺牲条件见他的理由,就为了一句,其实你是老夫失散多年的孙子?一通阴谋论下来,饶是范闲也无比懵圈。 莫不是又是陈萍萍的把戏? 登上马车,对座的年轻人有如虎狼似的盯着他:“肖恩对你说了什么?” “有跟你说的必要吗?”范闲并不介意回怼这位面相薄情又极为英俊的探子,刚获救的小言公子。 当然,在自己面前,他那张脸再俊也抬不起头来。 “一切为了大庆。”言冰云冷漠地说道。 范闲忍不住笑了笑:“这件事与大庆还真没什么关系。” 见着言冰云不依不饶,范闲也有想分享八卦的冲动,用一种很不可思议的语气道:“肖恩说我是他孙子,伱信吗?” 言冰云肯定是不信这套说辞的,但从范闲的眼中,他丝毫看不出瞒假的意态,想了想,转而问道:“肖恩乃北齐重犯,凭什么能见你?” 范闲直接道:“自然是肖恩手上有北齐皇室想要的东西,否则也不会大老远从南庆捞人。” “什么东西?”言冰云脸上涌出好奇。 “神庙的地址。”范闲轻轻说道,脸色无比平静。 ”北齐小皇帝想寻神庙,苦荷欲欲谋灭口,所以才闹出路上的刺杀。”当然,相比于神庙,北齐小皇帝更想杀肖恩稳朝政。 不过既然没成,使得肖恩安全回京,自然也就要想办法探探神庙的位置。 而苦荷从始至终不愿肖恩透露神庙位置,才欲杀人灭口。 言冰云的眼眸亮起来:“所以你知道了神庙位置?” 很明显,他认为这是一个有利于庆国的绝佳消息。 范闲哼了哼:“你看我像傻子吗?” 言冰云一点就通,除非范闲不想离开北齐,否则是断然不会在众目睽睽下听肖恩透密。 那不得成为第二个肖恩,日日被囚禁于暗无天日的牢房中,受北齐严刑逼供。 不过他不知道是,早在这之前,范闲已经在太平别院中获取了神庙的位置,压根就不需要听肖恩讲什么废话。 “事情办妥,是该回庆国了。”范闲解脱似的伸了一个懒腰,舒畅不已。 言冰云看着他,半低着头:“你跟大人很不一样。” 范闲颇有兴致问道:“是在说先生坏话,还是说我?” 言冰云冷哼了一声:“大人比你厉害太多,没有大人,计划不可能如此顺畅而简单。” “说我没关系,只要不是说先生坏话就行,否则我俩一定翻脸。”范闲露出一个无所谓的表情。 言冰云则有些莫名的义愤填膺道:“大人是监察院中仅次于院长的人,若未来院子要落到你手中,属下一定第一个替大人鸣不平。” 范闲不恼不怒,嘻嘻笑道:“首先,院子是陛下的,不是院中谁的,砍头的话言公子还是慎重点说。再则,有无可能,先生还是我,对院子都无想法?” 言冰云别过头去,似乎不想再废话。 范闲却是不依不饶道:“小言公子过几日离开南庆,不打算带上沈姑娘吗?”言冰云回道:“敌国之人,为何要带?” 范闲叹息一声,嘲讽道:“唉,以前需探查情报,陪人家看月亮时,叫人家沈姑娘,现在不需要了,一个一口敌国人,好一个薄情寡义的小言公子。” 言冰云不搭理他了。 范闲顾自一笑,他也是有脾气的,怎可白白受人欺负,至少打嘴仗上总是要骂回来的,绝不能吃一点亏。 …… “阿嚏。” 日头渐上,却受云朵遮盖着,随同小太监,在安静的宫墙之下行走着,林若一时来感打了个哈欠。 旁边的若若担心看过来,显得自责无比:“先生又受寒了吗?” “都怪若若没带好弟弟,让先生临病还要四处操心。” 林若苦笑了一下:”应该是有人在说我坏话吧。” 面色稍霁,随即又道:“这事并不怪你。” 范若若脸上闪过一丝黯然,抿着小嘴道:“父亲从小给予若若管教的权力,却没带好范思辙的性子,罪责难逃,先生就别安慰若若了。” 林若摇了摇头,极不赞同道:“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女子自保尚是安也,又怎么会能管住男子呢,所以用不着自责。” “范思辙的任何行径皆与你无关,何况罪过不是太大,日后范大人会严管教育的。” 范若若一听还挺有道理,立时由悲转喜,莞尔一笑。作为女孩子在这时代出行多有不便,实在不比男子,早出晚归皆是常事,所以很大程度上,她的确无法管到范思辙。 前方的小太监微微扭头,赶忙又别了过去,将头埋的更低了些,甚至想捂住耳朵,心想两人说的都是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女人管男人?女人在家中有权力?驳斥男尊女卑… 黄色的琉璃瓦反射出艳艳的光泽,有些耀人夺目,顺着白石阶而上,穿过长长走廊,两人终于来到宜贵嫔的寝宫。 宜人的凉亭中,正摆着一张案几,八岁的孩童穿着华衣伏案,在旁,一位翰林院侍读学士无可奈何叹息。 孩童自然不是在低眉疾笔,而是小心翼翼地打着瞌睡。 林若皱了皱眉头,哼了一声。 那位翰林院侍读学士眼光放亮,起身上来拜了拜:“原来是林大人。久违。” “武昌,许久不见。”林若久别重逢一笑,十一年前初入翰林院,正是武昌领入院,可惜后面因案贬谪,就再未见过。 武昌听闻,尤为感动:“这么多年了,没想到大人还认得在下。” 林若与他寒暄了会,又介绍了下若若,方才走上前去,面带严肃敲了敲案几。 三皇子朦胧醒来,揉了揉眼睛,有些惊吓到,被扰清梦的憎恶感袭上稚嫩的面庞,正要摆皇子的威风破口大骂,但偏头一看,见得来人身旁的若若姐姐,旋即心思细腻起来,演匿好情绪。 稍显得委屈又害怕,认罪道:“老师,学生不是故意打瞌睡的。” 武昌看了一眼,复而又叹了口气,只得说些无妨的话。 三皇子内心打着算盘,懵懂无知般的怯道:“若若姐姐好,这位哥哥是…” 若若温柔的捧着笑脸,正要上前说话,林若伸手拦住了他,目光瞥了一眼屋内正在谈话的柳如玉与宜贵嫔,转而锐利地盯着小孩。 “三皇子殿下是吧,实在没有必要在我面前扮演什么天真单纯无公害的人,我是最见不惯小小年纪就虚情假意的小屁孩的。” (本章完) 135.第135章 教训不成器的孩子 第135章 教训不成器的孩子 三皇子咬着牙,哆嗦着嘴,悲愤交加。 他先前还不知道此人是谁,但是一听这大胆的话,立刻反应过来。估摸着庆国境内唯有一人敢跟他这么说话。 这样想来,三皇子顿觉容忍才是方法,身子一缩,哆嗦起来,哭啼渐现。 武昌已经看傻了,他知道林若胆子大,却也没想到敢大到众目睽睽呵斥皇子的地步。 “先生…”范若若也有些着急,心想小孩子打打瞌睡常理之中。 林若却是语气更严厉了些:“殿下都会开青楼了,实在不用装什么怯弱。” 三皇子面露苦涩,还没来得及解释,林若却是摆了一个温柔的微笑给他看,打一巴掌给颗甜枣,殊不知这颗甜枣一点也不甜。 “殿下适才说不是故意打瞌睡的?” 三皇子低着头,一双手捏在身前,干巴巴的解释道:“真不是故意的,听着听着就睡了。” 林若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你若是真不小心眯了会,武学士应叫醒你才对,可为何他不仅看着你入睡,还要无可奈何的唉声叹气呢?” “这只能说明他已经习惯了伱的作为,碍于皇子身份,敢怒不敢言,遂只能顾自失望。” 武昌一愣,才发觉原来林大人是为他出头,顿时情绪相加,心中尤为感动。 他教三皇子少说近一月时日,却毫无成效,自是学生听不进言,无视老师。 于此,武昌倒也向宜贵嫔提过意见,但三皇子总会在温顺挨教后,说一些威胁厉害的话,久而久之,武昌心惧,唯有任着他来。 林若微微翘唇:“怎么,无话可说?” 一番疾言厉色,三皇子心里不痛快到极点,想着他堂堂庆国皇子,何时受过这种屈辱,暗暗恼怒,却也实在不敢惹毛这位如今庆国声名鼎盛的林大人。 “学生糊涂,对不住老师的悉心教导。”三皇子无奈乖乖认错,心里暗戳戳记下。 “别想着来日报复之类,后果殿下知道,否则这事捅到陛下那去,也是极难善了的。”林若最后提醒了一句,打消住他拿武昌出气的想法。 三皇子被气得不行,一下子哇哇大哭起来。 训话闹腾开来,宜贵嫔与柳如玉闻声而出。 林若按照规矩行了一礼:“下臣见过宜贵嫔。” 这位宜贵嫔生得素静,虽算不上国色生香的美人,却仪态端庄,极有当家风范,与柳如玉如出一辙,性格方面更是爽朗。 “原来这就是扬名京都的林大人。”宜贵嫔露出笑容,矜持地回了一礼。 三皇子咽不下气,扑到宫装妇人的怀里,话也不说,就直愣愣哭鼻子。 “平儿,这是怎么了。”宜贵嫔摸着他的头安抚。 范若若见状立马上前,打了个招呼,施施一礼道:“没事的,小孩子上课不听话,被凶了一下。” 林若则是含着深意笑道:“趁小不收拾,长大可就收拾不了了。” 宜贵嫔一听,无理由想起适才柳如玉在房在与她说的话,心中一怒,像是拎小鸡仔般拎起三皇子,对准屁股就是一顿收拾。 “平日乖得像只羊,怎会在宫外做那等丧尽天良的事,老娘是怎么教育你的。” “来人,把竹鞭给老娘拿来。” 鬼哭狼嚎声骤然在宫中响起,吓得人心惊胆战。 主谋林若安然坐在亭间,品着宫里上等的热茶。一家子的私事,武昌哪还待得住,早早告退。宜贵嫔挥舞竹鞭,一下一下打在白的屁股上,绽放绚烂的红印,疼得三皇子嗷嗷叫。 “母妃,孩儿不敢了。” “你哪次不是这样说,哪次改过。”宜贵嫔气咻咻的。 柳如玉在一旁劝阻:“这事要怪也是怪范思辙,是他带着孩子干的。” 宜贵嫔更不满了,对着孩子骂道:“范思辙不懂你还不懂吗?知道靖王世子在内,你还敢掺和进去。” “你是皇子,事事要谨小慎微,老娘是怎么教你的?” 柳如玉立时语塞,有感被冒犯到。 打着打着,宜贵嫔放慢速度,微微心疼起来,却终究没停下手段,惨叫声还在持续。 直到林若轻咳一声:“小施惩击足以,宜贵嫔倒也不用太过苛刻。” 话音方落,打骂的动作瞬时止住,宜贵嫔松了口气,叉腰呵道:“还不快去谢谢林大人饶你。” 当今陛下沉迷政务,少近女色,宜贵嫔算是其中少数得宠的妃子,否则也不会生下八岁的三皇子。 她自然也知道这位林大人在陛下心里的分量,在庆国的声望,加上又是范家人,如今帮了大忙,更要巴结好才是。 没了打骂声,亭间清闲下来,传出阵阵交谈的笑声,三皇子则揉着屁股在一旁罚站。 “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当母亲的,一辈子不图什么母凭子贵,只求自家孩儿能在宫中安生下来,不卷入漩涡中,未来做个清闲王爷快活一生就是。”宜贵嫔叹息道。 柳如玉感同身受,抬着美眸埋怨道:“话是这样说,可这些娃就是不懂事,我真是生怕辙儿再惹出什么祸端来,日日忧心。” 宜贵嫔拿着竹鞭抽了抽桌,将旁的三皇子吓一大跳:“以后就得打,不能再给他们笑脸看。” 吓唬些会,宜贵嫔又轻声问道:“范闲该回来了吧,好些日子没来宫里了,我还挺喜欢这孩子的。” “快了,个把月的事。”柳如玉笑吟吟回道。 “婉儿这姑娘自小在宫里长大,我们各宫娘娘可是都看着呢,范闲要好生待她才是。” “自然,我哥最会照顾人了。”若若坐着,沉闷到底也不是事,适时插了一嘴。 这一说,宜贵嫔立马将目光放过来,殷勤道:“若若满十六了吧,是到嫁人的年纪了,有没有中意的京城公子?” “没有我给你寻一个,包你满意。” 范若若后悔不已,内心责怪自己多嘴,面上涩然道:“多谢贵嫔关心,不过若若暂时没想过这些。” “婚姻可是终身大事,定要多在意才是,就这样说好,本宫定给你寻些中意的。”宜贵嫔笑着,注意起边上,旋即又改话道,“当然,像林大人这般做大事的人,儿女情长反而是拖累。” 林若久违开口,帮话道:“若若也是要做大事的人,就不劳烦宜贵嫔了。” 宜贵嫔尴尬讪笑道:“不知若若要做什么大事?” 范若若心情愉悦,自信挺起灵动的小脸:“医者仁心,当为天下。” 柳如玉听得这话,暗自叹了口气,心想老爷听到了会是什么反应,自家姑娘要进尼姑庵修行… 又禁不住看了林若一眼,叹的气更深了。 (本章完) 136.第136章 二皇子的把柄 第136章 二皇子的把柄 兴许是许久没与姐妹见面,宜贵嫔上了兴头,聊话特多。 转眼间日头已到正午,林若耐不住,用完饭后,带着若若先行离宫回府。 走出宫去,坐上马车驶离朱雀大街,范若若才道:“我们应该等姨娘的,贸然离宫还是有些不合礼数。” “聊什么事能聊一天?”林若反而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范若若不解。 “柳氏只是不想回去罢了,范思辙在家中禁闭,可还没受过教训。”林若解释道。 ”三皇子都遭受了一顿抽,你以为范思辙乖乖不出门便能逃过一劫?” 范若若猜到了些眉头:“昨天父亲大人忙于公事,今天闲下来,势必要给范思辙点教训。” “怕不是一点。”林若点点头,继续说道,“范大人的脾气你也应该明白,平常温柔点,严厉起来可也不是常人能比的。” “所以姨娘才不愿早早回去,她不忍心见这番场景,也不好劝父亲大人,毕竟范思辙所做之事险些害了范家。”范若若终于明白始末。 “明白就好,柳氏回不去,那就得我们回去盯着。” 范若若微惊:“姨娘是让我们回去劝父亲大人?” “至少柳氏的表情是这样告诉我的。”林若笑道,“非必要无需担心,范大人下狠手再劝劝即可。” 范若若撅着小嘴,有些不忿道:“先生什么时候与姨娘沟通这般细致了,竟能做到不觉间达成一致。” 显然,若若对自己被排除在外是有怨言的。 林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无意之间的事罢了,你也不用太过计较。” “谁计较了。”范若若嘴硬道。 林若看了她一眼,摇头笑道:“从小看着长大,要是不懂若若什么性子,那我这个先生可做得太失败了。” 唇瓣一咬,范若若幽幽闭上嘴。 马车驶出朱雀大街,行至街贩上,并未听到任何的吆喝声,林若疑惑,掀帘看出去。 小摊照在,摊贩却不见踪影,所以尤为安静。 皱了皱眉头,却见不远处缓缓走来一主一仆,这才了然。 谢必安伸手拦住马车,二皇子李承泽双手拢在袖中,身子微微向前,走到车窗边,半躬朝林若行了一礼。 “林大人,可否赏个脸,下来坐坐?” “二皇子殿下什么意思,威胁朝廷命官吗?”这话说得极有魄气,可却不是林若说的,而是里面的范若若说的。 整个小街空无一人,范若若生起了强烈的不安,不过她很好掩饰住,露在面上的是女子的神气。 李承泽不免惊愕,啧啧称道:“久闻若若小姐才女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有事?”林若斜看着车外的人,直截了当道。 李承泽点了点头:“我想这些事还是我与大人单独说比较好。” “若若伱先回去。”林若往旁看了一眼。 “先生…”若若显然不愿,扯着林若衣袖,先生病未痊愈,她如何能放心。 李承泽见状,轻轻一笑,很诚恳道:“若若小姐实在不用担心,京都之中,从来只有林大人抓人的份,可没人敢反着来。” 林若轻拍若若的手,安抚道:”你先回去,别忘了交代的事,我晚点回来。”随即起身下了马车。 若若点了点头,她永远相信先生的话,再则她一个弱女子,还是不徒留给先生添乱的好。 马车离开视野,李承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朝前方现搭的小凉亭走去,嘴上不忘调侃:“请动林大人这样的大好人可真不容易。” 林若冷冷笑了笑:“知道本官是大好人,还敢当面做着欺行霸市的勾当。” “大人误会,我给了银钱的,只是让百姓们出去待会。”李承泽说道,随手拿起一边摊上的桃子,“大人吃吗?”“染了风寒。”林若回答道。 李承泽略有遗憾道:“可惜,桃子挺甜,不过大人稍后可以打包带些回去。” 林若摇了摇头:“没必要,我常教育小孩子,不能吃陌生人东西。” “这么一看,大人文教武道皆是顶尖,佩服佩服。”李承泽赞叹地竖起大拇指。 林若貌似接受地笑了笑,两人随之入座凉亭。 “大人尝尝王府的茶。”李承泽亲自倒了杯递过去,谢必安抱剑随在一旁。 林若正欲尝尝,却总察觉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遂停止手中动作,抬起头看着亭外的人:“麻烦离远点,站在这太碍事。” 被这样指使,谢必安有些生气。 “不走也行,本官大可以将你扔出去。”林若含着厉气道。 李承泽微微一笑,朝外挥挥手,谢必安退去。 “林大人何必跟一个下属置气,他才八品罢了,都接不住大人一招。”李承泽换了个姿势,又理了理遮眼的发丝,斜斜坐在圆团上。 “没办法,不喜欢被不怀好意的人盯着。” “大人还挺幽默。”李承泽笑了笑,“本宫与大人相反,恰巧喜欢被人看,特别是被人害怕的看。” “殿下也不失风趣。”林若回了句。 李承泽忍不住大笑起来。 林若面色平静道:“殿下到底有何事,总不能是来找乐子的吧,本官可没这爱好。” ”找乐子本宫肯定寻范闲啊。”李承泽又说了一句,止住笑意,“其实是来感谢林大人的。” “适才进了宫面见陛下,原以为大人遣林相和靖王爷入宫,是刻意埋汰我的,没想到却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将大人往狭处想了,惭愧。”李承泽拱了拱手。 林若摆了摆手,表示受不起此礼,说道:“别误会,并不是保殿下,只是本官没什么证据罢了,只好先办了李弘成。” 李承泽一笑:“大人谦虚了,真要办本宫,借此事随便泼点脏水让父皇猜疑还是绰绰有余的,可大人并没有这样做。” “犹记得五年前,大人可是当着父皇面揭过本宫之罪的,可谓刚正不阿,可现在看来大人也不可避免变了些,变得向很多人中意的方向走了。” “倒不是,只是在下一盘大棋。”林若轻轻将手放桌上敲了敲,看着李承鄞,“记得长公主是怎么离京的吗?” 听得这话,李承泽心绪复杂,再笑便有些强颜欢笑了,所以他索性止住笑意,眉宇之间冷起来。 “大人什么意思?” “二皇子殿下与长公主是一类人,还有必要说吗?”林若挑明了意思。 李承泽的面色白了又白:“大人竟早就知道了。” 林若则是继续道:“长公主没与殿下说?看来是怕殿下坚定的心智会有所动摇。” “大人连这都知道,为何还那么宽容?”李承泽苦笑着,带着一分疑惑,“是因为父皇不允吗?” “治不治殿下,是本官一人说了算,实在不用说题外话。”林若回答道,“比如说北齐的勾当。” 李承泽心神一震,强装镇定喝了口茶,手微微发抖。 有些悲切道:“原来本官与姑母无二,早就是大人的阶下囚了。” 林若却摇头:“李承泽,你与长公主不一样,你远不至于她丧心病狂。” 也不知这话是夸自己还是埋汰自己,二皇子有点发懵,不过他的确是不如长公主。 (本章完) 137.第137章 谁要当间谍 第137章 谁要当间谍 “姑母得确比本宫疯。”李承泽一顿,语气森然了些,“但大人应该明白,疯子都是被逼出来的。” 说完这话,李承泽忽然有些心绪错乱,想着为什么要说这种话,难不成真是在向他诉说委屈,好得以求饶。 自己已经惧怕到如此地步了,李承泽内心幽叹,凛然一惊,却听得对面说道: “二殿下是被逼出来的,本官愿意一信。但长公主,她本身就是个疯子,二殿下还是不要合污好。” 李承泽竭力抬起头,想要确定话语是否出自林若之口。 当确定之时,整个人变得恍然若失,嘴中喃喃道,“你…” ”就说了句体谅的话,二殿下大可不必动容。”林若看了一眼,沉声提醒道,“无论如何,你终究是许多事做的不厚道,比如这次的青楼事件。” “本官从来就没有放过你的打算。” 李承泽从思绪中走出来,不在意地笑了笑:“无所谓,这世上不想放过我的人多了去了,若太子登上皇位,本宫毫无疑问会是第一个刀下亡魂。” 林若嗯了一声,轻轻问道:“殿下之意,埋怨太子还是埋怨谁?” 李承泽没想到林若会问这个问题,一时陷入沉默。 “埋怨陛下的吧。”林若毫不忌讳道。 李承泽手中的杯子握得生紧:“林大人可别乱说。” “十三岁封王,宫外建府,却不离京,十五岁旁听朝政,誉之德才兼备。陛下对二殿下的喜爱不亚于太子,伱如何会不埋怨陛下。”林若继续说道。 李承泽苦笑着:“林大人说反了,如此看来,这应该感激父皇才是。” 林若看着他,顺着他的话道:“对,感激陛下,群臣看来都是如此,认为二殿下未来恐有与太子分庭抗礼的机会,但实际上,二殿下是最没机会的人。” 李承泽的脸色明显沉重了些,一字一句说道:“偌大庆国,万千朝臣,没有人会觉得我没机会。” ”不好意思,本官就觉得你没机会,因为陛下从未看上过你。”林若冷冷道。 李承泽一拍桌,言语带着气道:“胡说,适才进宫父皇可是一点没责罚我。别忘了,林大人虽不语,但青楼案子父皇不会看不出眉头,说明他很包容我这个孩子。” 林若笑了笑:“有利用价值的人包容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殿下若真是认为自己有机会,就不会想着冒天下之大不韪,铤而走险与北齐做走私生意了,一切一切不都是你不自信的表现吗?” 李承泽感觉自己好像一块裸露的石头,被人望眼欲穿,他的自信在这一瞬间掉了许多,一只手捏着杯子,一只手急躁地敲着桌面。 “所谓的二殿下,不过就是块磨刀石罢了,因为庆国未来需要一个英明神武的新君,而这就是你的责任。”说的话多了,林若反而平静的像是在说教。 李承泽听得入神,意味不明笑道:“本宫好像明白了,林大人这是在支持我去争。” ”何以见得。”林若道。 “因为林大人知道本宫的苦衷,不甘和一切,有时候,就只是为了活着罢了。”李承泽脸上又有了光彩,哪怕是有人可怜他。 “二殿下想多了吧。”林若盯着他,用着不容置疑的口吻道: “本官可不支持二殿下去争,从而造成过多没必要的伤亡。对于二殿下,本官的唯一期望就是,哪凉快哪待着去。” 李承泽笑着回应:“本宫也想找个凉快地,可这世上有能容纳我好生待着的地吗?” “自然是有的。”林若答道。 ”大人又开始说笑了。”李承泽回道。 林若真的笑了一声,随后重重地将话语吐出来:“本官若能保二殿下一生安逸,做个富家子弟,二殿下会答应吗?” 李承泽不敢置信看着,又徐徐低下头:“保本宫,牺牲很大的。” 林若摇了摇头,轻哼道:“无所谓,不过二殿下日后得安分守己些,断绝与长公主的关系,遣退身边的走狗虎吏,做一个真正的闲人。” “只要不害人,天下再无人能害你。” 李承泽沉声敛气,过了些会,犹豫不决抬起头:“为什么对本宫说这样的话。” 林若甩了甩袖子,起身踱步出亭,对着这方天地说道:“天下可怜人太多,本官竭力而救,二殿下姑且也算一个。但前提是,切勿做可怜之上的恶人,造就更多可怜人,如此,后果自负。” 来人潇洒而去,李承泽愁闷地将剩下的茶一饮而尽,随即也站起身来,拢袖走出亭中。 谢必安走上来,李承泽嘟哝了一句:“你知道他在本宫面前怎么自称吗?” “什么?”谢必安问道。 李承泽叹了口气:“他称呼自己为本官,而不是下官,是不是就没把我放眼里?” “对殿下不敬者杀。”谢必安冷冽说道。 “可他又说能保我一辈子,前提是放掉手中的权力,你说本宫该信吗?”李承泽又问道。 谢必安有些不解,但还是坦直道:“殿下可不能受此人迷惑。” “不,本宫信他,因为他是这世界上最可信的人,他没有私心。”李承泽感慨道,“何况,本宫内心的想法不就是自由宁静的活着吗?而不是被当成未来新帝的踏脚石。” 谢必安低了低头:“殿下尊贵,切不可随意贬低自己。” 李承泽好像是没听见他的话,环抱着手,顾自走着,半晌后才说道:“可惜,本宫从始至终认为,命还是把握在自己手上好,靠别人施舍终究只是…” 说到这里,李承泽忽然生起一丝别样之色,咬了咬牙。 “可是他握着本宫整条命呢。” …… 日头渐下,林若回到范府,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从西厢的书房传出来,整个范府一时躁动。 “这是二少爷的声音。” 不少下人奔走过去,然后又被灰溜溜赶回来,本以为二少爷出了什么意外,却没料到是老爷的手笔。 如此,下人们自然是鸟兽散去。 书房之中,范建脸上带着重重寒霜,让人不由而颤。 “范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玩意儿。”范建指着鼻子痛骂。 此时的范思辙刚被狠狠踹了两脚,卷成一团缩在墙角,全身瑟瑟发抖,眼里的泪呼之欲出,正不停用袖子抹擦着,是一分正眼也不敢看从小怕到大的父亲。 他心里莫名生着委屈,明明也没杀人放火,怎么就… “知不知错!”一声脆响,茶碗不偏不倚砸在范思辙身上,惊得人魂飞魄散。 偏偏这刻,范思辙蒙在心底的委屈也上来了,语无伦次嘶吼道:“我又…没杀人,不就是想开个楼子,有什么错。”“你非要犯下罔顾人命的大罪才肯知错!”范建气得前胸贴后背,搬起一旁的椅子砸过去,噼里啪啦碎一地。 范建终究是心软了,没有砸在儿子身上。 范思辙抱着头,惊慌失色:“姐,你快救弟弟,父亲要杀我。” 范建哼了一声:“若若,拿你的戒尺来。” “父亲,范思辙还小…”范若若往旁边退了两步。 范思辙终于肯抬起头,四肢并用躲到姐姐身后,“姐姐救我。” “怎么,你也要违反爹的意思。”范建质问过去。 “不是。”范若若一把扯开范思辙紧抓衣角的手,不顾仪态跑出门去,再进来时手中已经握着一根粗糙的大棍。 “父亲用这个,趁范思辙还小,就得多打,才能让他长长记性。” 范建被这操作迷惑到,愣了愣,转而才接过大棒。 范思辙又是一惊,重新缩回墙角,害怕得已经不成样子,无比惊恐朝外喊道:”娘!父亲和姐姐要杀儿子啦。” 范若若一脸严肃:“父亲你看,大祸临头还不知悔改。” 话音落下,范建一棒子打了上去,正中范思辙肥胖的屁股,痛得人嗷嗷叫,哭声与叫声混杂,尖锐至极。 “杀人了,救命啊。” “你还敢叫。”范建又是接连打了几棍子,鲜血渗出,染红裤衩,“平日怎么不知道你嘴这么硬。” 屁股开的范思辙此时那还顾得上嘴硬,赶忙泣不成声的服软:“孩儿知错了,以后不敢了,父亲饶过我吧。” 范建心有些软了,想着这样应该够孩子长记性了吧。 正在此时,书房门被推开,林若将双手负在身后走了进来。 范思辙病急乱投医地哭嚎着:“父亲要打死我了,先生快救我。” 哐当一声,背后的棍子掉到地上,林若一愣。 书房的气氛骤然冷却下来。 林若尴尬解释道,笑了两声:“想着你们可能需要棍子,谁知道…” …… 走出书房,伴随着惨叫声若有若无传出,两人轻手轻脚关上门。 倒霉的范思辙总能在父亲大人心软时精准说话触到霉头,重新激起骨子里的疼爱欲。 “棍子是你给的?”林若随口问了句。 范若若捏着手嗯了一声,随即不忿道:“他活该,一点悔改样都没有,我都想上去打他。” 开妓院事关女子清白,范若若自然很生气,但她更生气的明显是这个弟弟丝毫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 林若赞同地点了点头:“你做的没错,教训要深刻才有意义。” ”父亲大人就只盯着屁股打,已经够心软了。”范若若继续说道。 林若微微一笑,头一次在若若身上见到女孩子家的脾气。 范若若突然想到什么,怔了怔,道:“柳姨娘交代的事…” 林若笑着摇了摇头,非常疑惑道:“柳氏交代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 范若若意会,随之也一笑:“对,又没当着面说,表情暗示谁看得懂。” 两人就这么没心没肺坐在院间喝茶,听着书房里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这个夜晚,屁股不成样的范思辙彻夜难眠,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思念那个远在北齐的哥哥。 …… 走在进宫的路上,范闲微微打了哈欠,心想又是谁在背后说他坏事情。 随即将事放到今日的面圣上,使团两天后就将启程南下,小皇帝这时召他,保准没什么好事。 范闲心中腹绯,盯着前方诡异的扭臀步子,一时憋不住,又扑哧笑出声。 “笑什么笑,信不信将你嘴巴撕烂。”海棠朵朵转过头来,用怨毒的目光瞪了一眼。 范闲止住笑意,脸上却还是喜感十足,上前并肩解释道:“没什么,就是圣女的走路姿势太过奇特。” “登徒子。”海棠朵朵骂了一句。 范闲十分不赞同挥挥手:“话可不能这样说,有些事皆是情非得已,就如同圣女的步子,太让人着迷,多看几眼也是情之所向。” 海棠朵朵显然没有理解这话的调侃意,而是往另一层方向想过去,脸色顿时绯红:“你不会…” “不会怎么了。”范闲将头伸过去。 海棠朵朵的脸更红了,极其粗鲁地推开范闲,凶巴巴道:“你不会真喜欢上我了吧。” “啊。”知晓圣女想法,范闲张大嘴巴,很不可思议,随即又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海棠朵朵生气至极,踹了范闲一脚:“我跟你说,我乃堂堂北齐圣女,我俩不合适知道吗,别痴心妄想。” ”好好,一切听圣女的。” 布局远比南庆辉煌大气的齐宫殿宇内,范闲跪于地上,拜过陛下。 “起来吧,范使臣。”小皇帝直直坐在龙椅上,目光紧盯下面。 “不知陛下临时召外臣进宫有何事?”范闲直截了当道,心里暗暗想着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一向漏口的圣女今日嘴巴也闭得紧紧的。 “倒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想委托范使臣一件任务。”小皇帝说道,“范使臣可愿意。” ”那得看是什么任务了,回南庆当探子这事外臣可不干。”范闲回答道,此时的朝堂上就只有皇帝与圣女,话也说得比较轻佻。 小皇帝被这话逗到,捂嘴轻笑,随即正色道:“范闲,朕命你护送我北齐大公主去往南庆。” 范闲倏地抬起头:“什么,大公主要去做间谍?” (本章完) 138.请假一天 请假一天 昨天就很忙,更得晚,今天很多事,已经预料到无法更新了 (本章完) 139.第138章 个个都不正经 第138章 个个都不正经 满殿俱静。 许久后,小皇帝的笑声悠悠回荡在殿上:“范使臣,你心里便只有这档子谋事了吗?” 范闲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他知道这位北齐小皇帝很好逗,极容易绽放笑意。 于是微微一笑,极恭敬道:“那不知陛下到底有何安排?” 小皇帝用一种无可置疑的语气回答道:“自然是两国联姻,永结上国之好。” 范闲心中暗惊,心想这事是什么时候不明不白成的,他竟在使团内丝毫听闻都未曾有,只能说明大家都被蒙在鼓里了。 听着小皇帝言之凿凿的话语,他基本可以确定,庆国方面早已通融过去。 那么其中负责配对迎姻的皇子会是何人,范闲略微一想,心中不由得有了答案。 常年领兵在外的大皇子李承儒,母亲宁才人乃东夷城战俘,自诞下之日起,便注定为长不为帝,做政治牺牲品再合适不过。 再看看北齐这边,与小皇帝同父异母的大公主,自小养在深宫,不受太后召见,从冷落中走出来的女人。 这两位在遭遇上还真是不可避免的天生一对。 见范闲久久没回应,北齐小皇帝皱了皱眉,沉声吩咐道:“范使臣,你可定要照顾好朕北齐的大公主。” 范闲反应过来,有些拘谨地应下,貌似很不乐意平白无故背锅,心想怎么什么人都让他照顾,去了南庆,莫不是也要时时担待。 “陛下放心,大皇子乃庆国军神,定好生待大公主,绝不辱没两国邦交。”范闲选择理智的甩锅。 小皇帝哼了一声,也不在意,聪明人无需多言。 但神情间的郁郁不满却展现的很快,很显然是因为另一件事。 范闲正顾自思量际,忽然一下,小皇帝猛地一拍扶手站了起来,不顾君臣礼仪,拂袖走下朝堂。 “范闲。”小皇帝的表情愤怒无比。 盯着细细的脚步愈发靠近,范闲怔怔将头低下去,呼吸急促,神情不免慌乱了些,心里暗骂做皇帝的都是这么喜怒无常吗? “陛下尽管吩咐。”范闲硬着头皮道。 北齐小皇帝走近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人抬起头来。 范闲已经呆住,苦笑着嘴脸扬身对视了一眼,发现近在眼前的北齐小皇帝容貌无比清晰,长得还怪好看。 “范闲,朕很不喜欢红楼棒打鸳鸯的悲惨结局,不管作者是你,还是伱那位先生,朕都希望能改改。”北齐小皇帝就这样看着范闲,然后说出了读者的抱怨话。 范闲终于无语了,若是有凳子,他定一屁股坐上去,听着这逼宫的荒唐话。 ”听明白没?”小皇帝狠狠瞪了一眼,带着读者无穷尽的恨意。 范闲默默哀叹点头,也不知道忠实的读者小皇帝是多少个日夜在深宫里为贾林的结局哭诉,才会在这刻爆发出天大的愤怒。 范闲不敢想,毕竟小皇帝不是女人,哭诉也没甚好想的,说道:“外臣回去尽量帮陛下寻寻曹公。” 小皇帝笑吟吟着坐回位置。 范闲瞥了一眼旁边,鬼知道提前知晓一切的海棠朵朵见他这囧样憋笑了多久。 事情就这么过去,但小皇帝交代的事,怕是很难办到。 北齐太后的寿宴到了,而莫名其妙的,范闲又多留了三天。 在这期间,他拜见即将久别人事的庄墨韩,尽数得其传承。 北齐一行,这算是令范闲最深刻的一件事,心性也由之变了许多。 …… 北齐西边的青山中,长达数日的争斗终于止了步,清幽的山谷里,一泓流水顺涧而下,清泉映日。 澈凉的潭水边,身着麻衣,头戴笠帽的北齐苦修士正端坐钓鱼台,一心一意盯着潭中动静。 在他身后,身着一袭黑衣,紧握铁钎的少年环抱着手,遥望天空。 “不打了?” “不打了。” 苦荷握着竹竿笑了笑:“想打就打,不想打便不打,老夫在你面前还真是没面子。” “范闲马上离开北齐,我也马上就走。”五竹冷漠地回答道。 苦荷摇摇头:“你的想法总是很多余,老夫绝不会伤害叶姑娘的孩子,这点没有争议。” “不关我事,我只是杜绝一切风险。”五竹显然不想听他解释什么。 苦荷也不知道若两人实力并不相当,这位叶姑娘身边的仆人是否会不顾旧情,直接了当取命了事。 只好无奈说道:“杀肖恩一事,从始至终都是叶姑娘的要求,神庙的秘密,不能透漏给第四个人,你应该知道。” ”即便是老夫维护一生的北齐皇室,那也是绝不行的。” 在某些方面,这位北齐国师对叶轻眉的忠诚远甚常人。 只不过,五竹并不能体会到真诚相待,饶旧冷冷说道:“已经有第五个人知道了。” 波纹不兴的水面泛起涟漪,那是鱼竿在搅动风云,苦荷的面色变了变道:“谁?” “范闲知道了。”五竹面色不变说道,像是在讲着冷笑话。 苦荷沉声下来,继续将注意力放到潭间:“他是叶姑娘的孩子,知道便知道了,无妨。” 五竹却在这时后知后觉道:“不止范闲,还有第六个知道的人。” 苦荷的脸色终于挂不住色彩,倘若面前的人不是五竹,他定会认为是在耍他玩。 “谁?”苦荷耐着性子第二次问道。 “一个叫林若的人,他是范闲的老师。”五竹破天荒加了个后缀。 苦荷沉思许久,摇摇头道:“这人不好杀,若真动手,北齐与南庆的政局恐会大乱。” 五竹嗯了一声,缓缓说道:“没关系,不论其他,单凭实力,你也杀不了他。” 苦荷微怔,有感五竹每一句话皆是在无声无息嘲讽他,摘下斗笠,露出圆滑无比的大光头,叹了一声道:“青州城外一战震世,剑庐第二战名扬天下,少年意气,如何未曾听闻过。” “原以为是叶流云和四顾剑两个老家伙留了手,没想到他竟真达到了这般高深的境界。” 苦荷的心情无比复杂,已然没有闲心顾着水里的鱼儿,收起竹竿,静静立在水边。 “我与他交过手,不分胜负。”五竹又答了一句。 苦荷淡淡一笑:“放心,老夫从来没有想去南庆杀他的打算。”五竹却不是这么想,道:“不,我是在提醒你,下一次他可能更强,你或许不会是他对手。” “什么意思?”苦荷回过头去。 五竹答道:“没什么意思。” 苦荷却真参透了意思,当一桩桩事皆不简单,其中往往会存在一个巨大的身份谜底,“莫非,他也是和叶小姐一般的天脉者?” 这是苦荷唯一能猜到的想法,世间大宗师,理不应存世间,存者,并非世间人。 ”我不知道。”五竹终于答出了熟悉的话语,也是苦荷最常听的话。 “老夫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五竹没有说话,像是默认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苦荷很快问道。 五竹没有立刻摇头,思忖一会儿,竟真回答出模棱两可的答案:“读书,范闲说过,费介也说过。” 苦荷越听越迷糊,最后只是无奈笑了笑:“也不知道这位读书人对南庆的皇帝是何态度。” 这才是久居深山的大宗师真正想要的答案,他关心的是北齐国运,他担心的是,这位年轻人是否会成为北齐覆灭的因素之一。 …… 南庆的这一天,京都里的秋风肆掠,一则由监察院探得的消息从南方而来,连夜送进宫中。 第二日的朝堂之上,庆帝略微提了提此事,事关江南匪患,不大不小。 此类案件层出不穷,大都由地方官军处理,传入京中,无非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匪患无法控制,二是官匪勾结,地方作恶。 案子在朝堂上发酵片刻,庆帝便将其推了下去,似乎并不打算多讨论。 隔了一个月,林若的病情总算是恢复如初,穿着衬身的黑衣,提着剑庐抢来的无名之剑,再次回到监察院。 “林大人回来了。” “林大人好。” “参见林大人。” 一连串的热情招呼,监察院的同僚们像是无事一般,个个有空走出院中,装模作样,接二连三拜见久违的大人,说不出的炽热。 或许经历东夷城一事,林若在监察院的地位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在整个庆国饶是如此。 因为此刻的监察院外,满大街的民众皆被吸引住围拢过来,他们与监察院的官员们一样,许久没见得这位庆国的大人物了,心里有着藏不住的热情。 林若一面打招呼,一面往院长的房间走去。 晦暗的房间内,仍旧是那扇窗透着唯一的光亮,陈萍萍乐此不疲坐在窗前端详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影子站在门口,寸步不离。 “来了,江南的案子呈上去了,陛下暂时没搭理。”听到脚步声,陈萍萍直入主题。 林若站在后方,点了点头:“陛下不会不处理此事的。” 影子不合时宜插了句话:“剑不错,从他那取的?” 所谓的他自然是指影子心心念念,恨不得杀人取命的剑庐之主,灭城主府满门的剑圣四顾剑。 影子是城主府中唯一的幸存者,终有一日,他会回到东夷城完成余生的使命… “嗯,抢来的。”林若回了一句,“四顾剑法也学了,想学吗?可以教你。” 影子看着人,渐渐沉默。 “陛下矜持一下罢了,就是不知要多久,你准备好就是。”陈萍萍耐心听他俩讲完,才微笑提醒道: “内库即将易手,长公主下台,江南必不可免掀起一番腥风血雨,陛下不会眼睁睁看着江南大乱。” 林若想了想道:“我的目的不是为了稳定内库,那是范闲未来要做的事。” 陈萍萍换了种说法,笑道:“没区别,内库的银两除了与北齐走私所耗,大都流入江南明家,解决明家,既是还百姓安生,也是换内库稳定。” “不过烂摊子还是得留着。”林若接着道。 “没错,内库的亏空我们不能管,那是范闲上任后的事。” “我们要做的是将江南势力打乱,确保百家争锋,而不是一家独大。” 陈萍萍说罢,将话题转回来,“陛下那边可能还要等些时候,他不是不喜欢这样的消息,而是还要考量。疾风厉雨解决富可敌国的明家,并不是那么好做。” “解决之后的局面也并不是好收拾,特别是你建议的那样。” “其实这些不用我们担心,范闲对付这样的局面很顺手。”林若不在意道。 陈萍萍不知他哪来的信心,提醒道:“范闲那孩子又不会商贾之道,你也未曾教过,怎么会确保顺手呢?” “有些人,就是有天赋的。”林若说得很笼统。 “和你一样,有天赋可怕至极,这趟东夷城之行倒是展现得淋漓尽致。”陈萍萍呵呵一笑,回了一句,他也没想到林若会在东夷城将一切事彻底做绝,这使得计划的步骤快了许多。 “通商一事,陛下是否同意摆在明面上,你得费尽心力去说服。”这才是陈萍萍最担心的问题,一下联络住北齐与东夷城,既冒险又胆大。 林若却是很轻松道:“没问题,院长配合我唱好反调就是。” “我尽力吧,唱得太狠陛下也是会看不惯的。” 这是后话,先解决好明家之患,江南的生态环境得益,通商一事才有讨论空间。 交代完一切事宜,林若走出密室,影子紧随其后,一脚踏在前面,急不可耐拦路道:“教我。” “开开玩笑罢了,你还真想学啊。”林若感叹笑了笑,“四顾剑应该不希望这套剑法继续外传。” 影子沉声道:“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这样的开玩笑方式。” “不喜欢又如何,影子大人貌似并不是我的对手。”林若又开了个玩笑。 影子身形止住,黯然站在原地。 林若走了几步,回过头来:“怎么,说几句就不想学了?没准四顾剑还乐意我教你呢,毕竟你们是兄弟。” 影子重新跟上去,略带埋怨:“什么时候,你也成王启年一般的人了,说话不带正经。” (本章完) 140.第139章 使团入城 第139章 使团入城 夜已经深了,深宫中的御书房却灯火通明,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庆国的皇帝陛下勤于政务人尽皆知,长居御书房已是常态,后宫的妃嫔们独守空房亦然成为了习惯。 特别是那位尊贵的皇后,与陛下相敬如宾,敬到鲜有相见,即便同居宫中,却也很难让人寻到琴瑟和鸣的共同点。 今夜堆积的奏折尚多,庆帝粗略翻阅,挑着重点浏览。 过了一会儿,终于挑出几份置在软塌上,庆帝晃晃悠悠斜着身子躺了上去。 一边翻阅着,一边对着御书房里的第二个活人说道:“北齐那边情况如何?” 此时候在书房内的并不是总管侯公公,而是一位姓姚的太监,这位太监在宫里的地位远不如前者,但在陛下心里的地位却远远超过前者。 因为侯公公可以服侍宫里的很多人,而姚太监却只能服侍天子一人。 “禀陛下,北齐那边的探子确实传来一则重要消息,走私的案子不只有长公主殿下参与在内,还有二皇子。” 这位姚太监与侯公公一般无二,十分擅长察言观色,但在这等大事上,不论陛下是何情绪反应,他能做的就只有面无表情的如实相告。 事实上,庆帝的神情得确震了一下,将惊讶表现在日夜操劳的脸上。 太子依附长公主,庆国朝堂上下无人不知,庆帝自然也是心中有数,且并不排斥。 因为这位皇帝陛下深知妹妹在权术上颇有研究,所以打心底里十分赞同太子明面里与她的来往,至少在未来储君的培养上会大有所益。 然而讳莫如深的庆帝也实实在在没想到,妹妹内地里玩弄的手段竟要比他想象的大胆太多,将两个孩子都套了进来。 姚太监佝偻着身子,观察着圣上的神色,由一开始的疑惑转而到后面的开明,他所认为的愤怒从始至终没有展现出来。 皇帝陛下貌似连这事也接受了。 “朕有时候也搞不懂她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谁。”庆帝说完这话,将头埋在奏折中。 显然在他看来,长公主的举动有迹可循。 太子需要磨刀石,所以她才会一直暗暗的将二皇子扶持住,让他达到哥哥所需要的作用,至少,目前的庆帝毫无疑问是这样想的。 这桩生意渐渐浮出水面,需要考虑的也就大为增加,庆帝扬了扬眉:“范闲是如何从北齐皇室嘴里套出来的?” 姚太监立马回答道:“范律郎接过了这桩生意,并保证不会中断。” 庆帝皱了皱眉头,似乎在思考,但他思考的显然不是范闲为何要这样做,因为这孩子懂事理,会变通,做出匪夷所思的结果再正常不过。 “监察院那边赞同了?”庆帝问出了他的思考点。 “一切都是监察院的安排。” “陈萍萍那老家伙暂且不论,林若会赞同?”无异于卖国的举动,庆帝很难相信一心正义的孩子会做出改变,而不是表达愤怒的抗议。 “其实陈院长在此事上也是摇摆不定,但林大人从始至终都是主张这样的行为的。” 姚太监说完这话,庆帝合上奏折,陷入深思。 他挥了挥手,比任何时候都更有强烈的欲望,想要召林若入宫一问的举动。 但想了想,庆帝还是止住在深更半夜折腾人的心思,意味不明道:“监察院这先斩后奏的权利怕是过了些。” 事关国事,为了些分寸银子,莫不成要让他这皇帝也做着卖国的行径,不免过于荒唐。 “陈院长认为庆国不应与北齐有任何来往,两国走私一事,更应彻底断之。”姚太监直接明了转述监察院里的意见。 “不过,林大人的意见恰恰相反。” “他到底是怎么看的?”庆帝寒声道,将手中的奏折随手扔在软塌上。 姚太监不露慌忙,恭敬道:“林大人认为,将走私搬到台面上来,形成光明正大的贸易,便不会有何影响了。” 庆帝眼前一亮,还是询问道:“理由呢?” 姚太监又抱过一堆奏折放置桌上,夹带着不少密封的文档。 “禀陛下,这是由监察院所整理的这些年内库与北齐走私所获得的收额,其中大部分流到江南明家与二皇子殿下手中,相当可观。” 庆帝随手翻了几页,即露出微微吃惊的神色,沉声道:“还真是天大的财富。” “除此之外,林大人还整理了不少关于东夷城的贸易情况。” “他是何意?” “林大人是说,内库在江南的生意,参与的不应只有齐人,还应有东夷人。” “想得真好,他可问过庆国的子民?他连陈萍萍都说服不了,还敢来提醒朕。”庆帝貌似有些不悦。 御书房陷入了平静之中,许久后,庆帝忽然抬起头来:“信阳那边是何情况?” 姚太监连忙道:“自青州城外一战后,长公主就未曾有任何出格的举动了。” “北齐的消息想必也传过去了,她就没有针对江南的动作?” “暂时没有。” 庆帝冷笑一声:“明家,或许是她最自信的底牌了。” 随即又道:“从现在开始,承泽那边也得时刻注意情况,特别是与信阳的来往。” 姚太监点了点头,领了令。 “对了,范闲也该回来了,奏…”庆帝稍微顿了一下,笑道,“险些忘了,朕的长子也要回来了。” “明日一早召陈萍萍入宫,朕得找他聊聊。”庆帝迅速转了个话题。 姚太监颇有些不知所谓道:“那林大人呢。” 庆帝挥了挥手,困乏道:“让他去负责迎程的事宜去。” 监察院的人负责不相干的迎程事宜,所有人听了都会猜想,里面含着刁难与斥责的意味。 …… 迎程一事,自然该是鸿胪寺的活,但一扯到监察院,不可避免有人就要生不如死。 当返程的庆国使团进入京都外围时,鸿胪寺的官员也已经摆出阵仗,出了京都,等候在最近的驿站里恭迎。北齐大公主入庆,让这场阵仗成为重视的要点。 “林大人,怎么陛下舍得让您来干这活了,实在是有些…”辛其物满脸含笑,轻飘飘的马屁声从嘴中恭维出来,“林大人国之栋梁,这种小事还是交给辛某这些官员们来吧,大人在一旁休息就是。” 自东夷城归来后,朝中许多人的态度转了大弯,包括辛其物在内,他们都直接或间接意识到,这位监察院的年轻大人恐将权势滔天。 争议的声音小了,太多人怀着恐惧暗想得罪不起,不似其他人,林若更不是个好奉承的主。 担惊受怕的官员们能做的唯有吾日三省吾身,尽量不落把柄在这位大人手中,而不是归附结派,争先恐后上门送礼缓和关系。 这明显是将自己当成礼物的说法。 辛其物也不例外,但他苦恼万般想着,既然人已经站在面前,不说几句奉承的话,心里面上都过意不去。 毕竟自己什么料子,林大人想必是再清楚不过。 “辛大人还是和以前一般热情。”林若坐在椅上,轻轻喝了口驿站里热乎的茶。 辛其物立马回了个马屁:“林大人也还是和以前一样年轻有为。” 这话只是随便一说,但偏偏就是这么碰巧,使得辛其物惊奇发现,眼前的人与十二年前貌似真无差别。 辛其物暗暗打量了一番,一屁股坐在另一张椅上,愈感不可思议道:“林大人真是一点儿也没变啊。” 林若对辛其物谈不上腻烦,却也实在不想与话痨多说什么,只是简单点了下头,甘当默认。 辛其物哪肯放过亲近的机会,捧哏的功夫只高不低,便是其他鸿胪寺的官员们见得,也只有暗自咂舌的份。 “辛大人,还是办正事吧。”林若终于批评了一句。 辛其物跳将起来,立正挨打:“对对对,齐国公主来嫁,这是何等大事,定要重视。” 旁边有随行的鸿胪寺官员听罢,抱怨道:“这算得那码子正事,东边的才是。” 辛其物看了一眼,哀叹一声:“林大人可要做主啊,使团车上好歹是北齐大公主,迎宾就这么点人,这么点阵仗,简直有辱国威。” 林若笑了笑,辛其物这话说的过于夸张。迎北齐大公主和回程的使团,按理说,有鸿胪寺官员们压阵,也不至于寒碜。 不过对比起东边,枢密院,兵部和礼部齐聚的大阵仗,那就不是一般的寒碜了。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林若也并不是不知道鸿胪寺的官员们在想什么,讨事的肥差没落过来,心里自有不满。 继续笑道:“东边毕竟是大皇子,林某也无可奈何,诸位暂且忍耐一下,待他们入城,吾等随后而入。” “可公主毕竟是公主,怠慢入城,陛下那边怪罪可如何是好。”眼见得使团回程越来越近,辛其物难免急躁。 日头渐下,若让东边的大皇子一行队伍先入城耽搁时间,使团后入必然是要晚一日的事了。 不过这话说的,也就是仗着林若在此,鸿胪寺的官员才敢倚着往日的情分大加抱怨。 若是没有这位深受皇恩浩荡的监察院大人在,鸿胪寺官员自是屁都不敢放一声。 那怕东边的大皇子让行,辛其物恐也是捧着笑脸,乖乖大度拒绝。 说到底,就是想让自己为他们出头。 林若想得很明白,吩咐道:“不着急,东边的大皇子队伍要慢些上道,暂且先待使团来后再做商议。” 稍后事宜,辛其物已经老远领人去官道上候去了。 林若不声不响呆在驿站中,揣摩着高深的皇帝陛下又打的什么阴险算盘,特地将两队伍的入城日子定在同一时天。 总不能是让威武的大皇子出头来给北齐公主下马威,好争夺往后的一家话语权吧。 意识到想歪了,林若纠正思绪,有范闲在,其实一切都好说。 庆帝的意思自然是要探探范闲对大皇子的态度。孤臣这个词徘徊眼前,显然庆帝并不希望范闲与任何一位皇子走得太近。 林若不免想着,自己果然是个来添油加醋,搅浑水的瓶子。 或许唯有做好此事,下江南方能拖上日程。 就这样想着,使团那边已经行上官道与鸿胪寺众人汇合,日头不算太晚,此时入城自然赶得上。 听着辛其物大夸其词说了一通,范闲才提出即刻入城的事。 辛其物面色一难,将事情经过全盘脱出,早在正午时,礼部便有官员带话,要求暂缓入城。 言冰云听着,深怕范闲做什么出格之事,进言道:“晚一天便晚一天,没有得罪大皇子的必要。” “那就容一容?驿站住宿安排好了,倘若范公子没意见的话。”辛其物显然也服了软,适才于林大人的话就是说说,人家无动于衷,他又哪敢有什么动作。 莫名其妙与大皇子撞路,范闲略微一想便知其中存在着或多或少的猫腻,自然不可能轻易下决定。 “对了范公子,林大人也来了,吾等还是先回驿站再论吧。”见范闲似乎也在犹豫,辛其物遂道。 “大人来了。”王启年嘿嘿笑着,“有大人处理那就不担心什么了。” 言冰云也放了心:“那就不着急。” 范闲心中本来有了主意,一听先生来了,稍微宽了宽心。 使团再次启程,一时半刻后,至于来到京都外围的最后一个驿站。 京都城门边,六部各院的官员大都到场,两路入京的消息传回来,便是这些极擅和稀泥的臣子们一时也不知该迎那边,只得纷纷将目光看向太子与二皇子。 二皇子抱着手,身子斜斜靠着,“没想到啊,迎个人都能看场好戏。” “这有什么看戏的,自然是该大哥先入城。”太子李承乾言之凿凿道。 二皇子李承泽笑了笑,“太子殿下是真会装,竟然会看不出其中的门道,反正本宫是不会做什么,跟着太子殿下迎就是了。” 李承乾眉头隐晦皱了皱,却是没有放在心上。 (本章完) 141.第140章 堵路 第140章 堵路 这本身就是件极其荒唐的事,三院六部四寺,除主管外交礼仪的鸿胪寺迎北齐大公主外,其余尽数往大皇子处涌。 不合理之处太多,单论老奸巨猾的礼部官员们,便是将脑袋摔破也绝不可能做出这等傻事情。实实在在,两边各遣些人手就是,何必单偏一边得罪公主,还有声名鹊起的那位小范诗仙。 即便大皇子握着在外的军政大权,也远不至于产生如此无理的吸引力。 他们又不是领着枢密院的军方秦家,与大皇子颇有战时交情。 所以很难让人不联想,背后有指挥的幕后推手。 李承乾摇摇头,将荒诞的想法抛之脑后,长公主离京后,他与范闲的关系缓和许多。 但想着其中的隐隐之意,还是决定先迎大哥,不论其他,亲兄弟总比外人要亲近些。 …… “听说是太后想长孙了,特意传令外军早点入城,所以大皇子日夜兼程,方才与使团队伍撞在一起。” 辛其物抹了把冷风嗖嗖的带来的汗意,盯着这么一群监察院的当朝同袍们说道。 这话并不是他瞎撰,而是正午时从礼部官员嘴中听来,难怪看风使舵的朝臣们如此之多。 “好歹是北齐大公主,朝臣若怠慢,当真不怕天下非议?”北齐一行磨练,范闲的胆子是愈发大了,坐在桌间喝了口茶,不知所谓起来。 言冰云皱了皱精致的眉头,不满开口道:“人家是陛下的儿子,莫非你还想不知天高地厚与其争一争?忍让些就是,天下人再有非议,也议不到你范使臣头上。” “北齐皇室再有非议,照样也是不敢多嘴一句的。” 言冰云考虑着大局,却实在没看透里面的深意,惹得范闲笑了笑。 “不是我想争,而是有人要我争。” 言冰云不解这话,顾虑地看向一旁:“大人怎么看?” “使团当中身份最高贵的不是我们,做决定的自也不是我们。”林若对着两人说道,起身去往最靠后的马车,“暂且候着,容本官去询询公主的意见。” 范闲猜到先生的想法,便也放下心来,笑道:“小言公子就莫要考虑这些了,还是多想想金屋藏娇的事吧。” 言冰云顿时有些噎住。 “下官监察院一处主办林若,参见大公主。” 林若站在格外华美的车前,有力清亮的嗓音传进车厢内。 听到名号,车内立马有了动静,婢女掀开车帘,北齐大公主弯着纤细的小腰,受扶持着下车。 “原来是林大人,久闻不如一见,本宫这厢有礼了。”大公主殷勤施了施礼,瞳仁清亮有神,鼻翼精致,衬得这位脸小五官大的小姑娘非常有活力。 林若微微一愕,北齐公主对他的反应超然了些,拱手道:“大公主不必如此多礼。” 北齐大公主连忙摆了摆手:“那怎么行,本宫北齐的陛下说了,若在南庆见得林大人,定要将礼数与问候带到,绝不可失仪。” 林若讪讪一笑,心想着声名远扬都传到北齐去了吗,不过也实在不至于让北齐的皇帝重视到如此地步吧。想着想着,林若忽然一怔,貌似猜到缘由。 果不其然,北齐大公主随后紧道:“吾朝陛下乃是红楼的忠实书迷,此番南下特意托本宫代为问下,红楼的结局是否可以另出一版。” 小姑娘果然很在意be还是he,林若内心叹了口气,暗想范闲竟然没有暴露,莫不是这曹公的冒名还得他来背。 “其实立意从始至终都是悲剧,自然没有和和睦睦的道理。”林若随口说了句敷衍。 北齐大公主直鼻微翘,显然有些失望,叹了叹才转回话题:“那不知林大人拜见本宫有何事?” “使团可能要明早才能入京,所以暂请公主先行入驿站休息。”林若回答道。 “为什么会这样,不是距离京都城就几里路吗?”单纯的北齐大公主一时纳闷。 林若如实交代道:“大皇子回京,要在使团前面入城。” 北齐大公主拧着脑袋,沉思着。 林若见状,又提点道:“其实使团本就来得早些,也不知大皇子那边是什么状况,数日急行,硬生生和使团挨在了一条道上。” “那便没道理了,先来后到的规矩摆着。” 性情清谈,反应较为迟钝的大公主听得这话,便是傻子也知道其中的意思了,不免生起与未来的夫君斗一斗的心思。 她倒不是争什么未来家中的颜面和话事权,只是想为北齐挽点面子,不忍国威平白无故受践踏。 “不行,路绝不能让。”大公主气咻咻窘着脸道。 随即才想到这是南庆地界,面前的林大人毫无疑问也是南庆人,如何会站在她这边,怕只是传个话,并没有询问她见解的意思。 林若看着她,正合心意,应下道:“一切但凭大公主意见为主。” 北齐大公主晃了晃神,竟就这么稀里糊涂卷入了南庆的政治漩涡中,被人坑着与未来的丈夫作对。 偏偏她还喜笑颜开,暗想着自己的决定威风不已,不过论着实在,倒还真歪打正着给未来闻名京都的妻管严身份立了些排面。 今日的京都城禁行,少了轧路的平民百姓,乱象却是渐起,眼看着东西两边各有列列队伍朝着城门涌来,高官显贵们无不湿了衣襟。 “不是说解决了吗?”礼部的官员挨着百官质问,自然是最懵逼的状态,明明正午与鸿胪寺在两方未来时便谈好了归宿先后,可结果还是不可预料的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过去。 各部官员们心里骂着娘,知道主持使团入城的乃是监察院的林大人,寒意渐起,只能叹了叹气。 东边的沙尘袭天,除去驻在定州的塞外军,大皇子领着五百亲卫气势涌涌朝着城门口而来。西边见头不见尾的马车队伍也在按着规矩前行。 两方相隔不过二十丈,在官员们的注视下,终于堵在入城仅有的一条狭窄官道上。 (本章完) 142.第141章 郭攸之领罪 第141章 郭攸之领罪 领着使团入城的是总使范闲,他扬起手看了看沙尘天气中打着鼻气的队队精壮战马,挥手止住使团前行的步伐。 微微整理衣衫,独自扯着缰绳,不紧不慢向东边的中间地带行去。 大皇子这边,一位披着玄素战甲的将军拍马而出,身边伴着与大皇子亲兵不同甲衣的护卫,身份一看就不是很简单。 “你就是范闲?” 范闲看了一眼,随即拱手道:“原来是秦恒将军,久违。” “哦,我们先前没见过吧。” “见是没见过,但大名总是听过,秦恒将军伴着大殿下入京的消息也是知道的。” 范闲吹捧的滴水不漏,秦恒点了点头,对于使团擅自抢道的怒气消了一半,皱眉问道:“让大殿下先过,算不算规矩。” “算,但使团这边也有规矩。”范闲微微笑道。 秦恒伸头看向使团那边的熟悉身影,压着怒气道:“既然是林大人的主意,还是让他出面来与本将军谈吧。” 范闲摇了摇头:“大人想多了,这并不是林大人的主意。” “那是你的主意?” “自然也不是,此乃北齐公主殿下的主意,所以恕无法退让。”范闲将底牌亮了出来,量秦恒也不敢有忤逆的想法。 秦恒目光游离,知道夫妻间的事不是他该插手的,随即退回队伍。 大皇子的亲兵个个英勇善战,自有纵马出来挑衅者,范闲一一接着,不知是得到了大皇子的对眼,还是人家不耐烦了,两边终于结结实实碰上面。 大皇子生得豪迈,双目炯然有神,或是在西边杀敌多了,全身上下挟着一股凌然的肃杀之气,有着成熟男人的英武味道。 两人说了些各自言语挑衅的话,范闲聪明地退出道来,将战场转移到一家子中,凭大公主吩咐。 车边的帘自拉开,北齐大公主带着气愤为范闲辩护。 说的话无非也就是些卿本柔弱,又从北齐不辞辛苦万里而来,大殿下想来不会小家子气苛待,将人家拋在驿站中独守空房吧。 只是语气强硬地过头,并不像个事实上的柔弱女人,但面相上完美弥补了这一点。 搞得大皇子的亲兵们一时气势全无,他们自然不可能当着王妃的面收拾一路护送的范家小子。 而大皇子虽看着还是那副凶蛮样,心底里估摸着已经不知想到哪去了。 两边谁都不想落了气势,刀剑相向,但在未来王妃一通哭诉后,一切都悄无声息止住了。 ”你身边怎会有虎卫?”大皇子从马上俯下身子,目露寒意,虎卫让他的神情骤然紧绷。 虎卫的统御权归属皇家,作用不言而喻,这位常年在边征战的大皇子难免生出疑惑。 护卫使团是一个很好的理由,但在大皇子看来,这些虎卫更像是在护卫单独的一个人。 高达在旁沉声道:“此乃陛下的意思,吾等只是奉命行事。” 大皇子哼了一声:“看来父皇真的很重视伱。” “不,应该是很重视你们范家。”大皇子说罢,朝着边上那位监察院的林大人无声拱了拱手。 说实在的,这场闹剧之所以没有继续扩大,他倒并不是一定要给大公主面子,但林若的面子,大皇子不得不给。不是因为人在朝中及天下名声多大,单纯只是由衷的敬佩罢了,这份敬佩足以转化为人情。 大皇子是位性子直的人,他自然沆瀣一气地喜欢从始至终正直的人物。 局面僵持之际,太子李承乾顺势领着百官出来打圆场,给这趟本不该发生的矛盾洗地。 太子一吆喝,无论真情假意,大皇子与范闲都总是要给面子的。 进城的事,自然而然也搭上伙齐头并进。 这所谓皆大欢喜的结局上,唯有礼部尚书郭攸之红着脸,心中暗骂范家小子,造成了这极不合礼数的举动。 仪仗方面的问题尤其之大,就连太常寺也连着头疼起来,总不能用着迎接大皇子的规格顺道欢迎回京的使团吧,实在是荒谬绝伦。 这事传出去,免不了陛下一顿降罪。 但那又如何,郭攸之再有为臣的胆子,饶是不敢与三位龙子争论的,特别是见着太子,二皇子齐齐放下身段与范闲亲近对话,貌似打碎牙往肚子咽才是正解。 郭攸之暗暗开始咬牙,仇算是结下来了,但谁治谁就不好说了。 使团进京后,第一件事便是要去宫中复命,所以队伍没有丝毫散乱,反倒更加严整。 千里奔波来到宫门外,范闲首当其冲进入御书房,本以为北齐之行大获成功,陛下至少也得感怀些。 竟没想到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自然是骂范闲在城外的举动不合规矩,胆大妄为,不讲礼数。 轻描淡写就将范闲在北齐立的大功掩盖过去了,但对使团的褒奖却是毫不吝啬。 随后才是礼部尚书郭攸之,罪责同样不小,也挨了一顿不小的训斥。 顺利解决抢道一事,太子毫无疑问是牺牲了些身边人的。 北齐的大公主则是被安排进了宫中居住,目的地自然是含光殿,注定要在太后身边待些日子,等到婚后方才能搬出宫去。 是夜的范府灯笼高挂,一片灯火通明,下人们将正门大开,迎着远赴北齐的少爷归来。 只可惜苦等万等饶是没等来人,倒不是宫里的陛下话多,人家可还等着与龙子团聚呢。 不过是情爱至上的范家少爷出了宫,顺路就去了皇家别院腻歪,自然是要多耗些时辰,时候晚些才会回府。 太极殿的宫门边,林若站在那里,眺望着远方。 与范家关系尚好的侯公公大老远搬了根凳子回来,请他稍事休息。 “陛下什么时候才能见臣?”林若随之坐下,客套地问着这个问题。 谄媚的侯公公向周围看了一眼,使团散去,静若无人,随即才压低声音道:“陛下去含光殿了,正与太后,大皇子吃团圆饭呢,自然是要晚些才能召见。” 林若调侃道:“我这个臣子都还没吃上团圆饭呢,便要被召进宫来干等着。” 侯公公早已习惯范家人口无遮拦,却还是不免吓了一跳。 “林大人这话可是不能说的啊。” (本章完) 143.第142章 头回上朝 第142章 头回上朝 “太后很喜欢大皇子吗?不仅特地在含光殿设宴,还将北齐大公主也拉到身边伴着。” 心惊胆战瞅了眼四周,侯公公顿才发觉已经是第二回,甩着浮尘抹了把汗:“林大人您这不是说废话吗?” 侯公公自然不认为太后对大皇子有多疼爱,否则也不会将人当作政治联姻的牺牲工具,只是这话不好明说。 侯公公也绝不会认为林若会看不懂其中的门道,大皇子在外手握重兵,突传令回京准备婚事,如何没有忌惮和削权的成色在里面呢。 这样一想,面上的疼爱工作做足,倒不显得太过虚伪,毕竟安抚是有必要的。 可谁知道大皇子与宁才人在性情上如出一辙,任人摆布这方面接受程度十分之高,对皇家的安排已经达到了忠贞不二的地步。 边军众众,只是一句话就能放出去的事。 大皇子的确是个没什么想法的人,幼年边塞参军不存在如何立志报国的动向,不过是为躲开朝里的尔虞我诈,权力斗争,一心做个清闲人罢了。 “为何不能去御书房等?” 侯公公愈发不自在起来,心想陛下的心思是奴才能事事揣摩的吗? “林大人还是自己去问陛下吧。” 林若笑了笑,安慰一句道:“放心,陛下没有顺风耳,能从含光殿伸过来,与侯公公就聊些八卦罢了,不至于如何。” 侯公公叹了口气:“大人何必恩将仇报,老奴好心搬凳子,你与老奴说这些伤话。” “看来侯公公并不喜欢与人掏心掏肺。”顿觉无趣的林若舒了心,乖乖安静下来。幽深的宫殿里,他总觉要寻些乐子,否则太易受黑暗吞噬。 角门之下,陛下身边的禁军大统领宫典过来告话。 林若很有礼节拱了拱手:“宫统领。” 宫典回了一礼,时隔多日,他对林若不仅是刮目相看,欣赏之意更是毫不遮掩流于面间。 不过这种欣赏只能倚着较长的年龄,其他方面,宫典实在是不敢论,因为眼前的年轻人比他厉害太多,也许用敬佩更为合适。 “陛下饮了些酒,不方便见林大人了。” 林若暗自一笑,故技重施的老把戏,旋即问道:“那陛下有何要交代的呢?” “陛下说,来年开春的确需要寻位钦差大人去江南整顿一下吏治。” “来年?”林若重点放在时间上,想了想道:“不知冬去春来的这段时日,陛下对微臣有何安排?” 宫典指着太极殿道:“林大人可看,既然陛下让您待在角门下,自然是日后不可避免要做些上朝的活儿的。” 林若薄薄的双唇紧紧抿着,半晌后才应下来。 上早五这种活,显然他是不乐意的。 …… 回去监察院凑合一晚上,清晨时分,换上宫里送来的行头,林若坐着马车来到宫城之外。 宫门处,百官齐聚,未上朝的时辰前,各自说着些私语,谈得无非就是昨日的抢道一事。 踏在宫前广场的青砖上,映入朝中官员们的眼帘,热闹的氛围顿时消沉很多,不少官员充满了警惕意味,话轻了不少,脚步也加快不少。 挤在人群中的辛其物咬了咬牙,有些见不得同僚受人孤立,鼓足勇气上前打了个招呼,捧着笑脸寒暄道: “林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来上朝了?记得上次同在太极殿外,还是十二年前的殿试。”这话说的毛病不少,上不上朝看得可不是林若有无空闲。 林若笑了笑,拱手回答道:“陛下特旨,以后只怕是日日得与朝中的大人们同进同出了。” 这话传开,在场的官员缩着耳朵听的一清二楚,心中一时五味陈杂,朝中有御史已经够折腾了,现在又来个比御史更厉害的人物,实在是遭老罪。 现今世道无官不贪,蛀虫遍布,有的只是大与小,否则也不会出现监察院这类在朝中的畸形机构。 若不是皇帝陛下几年间左右制衡,庆国的朝廷怕是得被人扫个干干净净。 “许久不见了,林大人。”宰相林若甫来得稍晚,现着温和笑意,看着总是一副和蔼的面态。 林若作了作揖:“林相客气多礼,下官可不敢应。” “应不应又如何,以后朝廷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林若甫摆了摆手。 “不敢不敢,林相在朝中坚如磐石,帝国可不能没您。”林若答道。 两人简单说了些话,在旁人看来颇有些针锋相对的味道,但起码也算是开了先口。 于是不少官员上来打招呼,特别是林相一派,便是往日多有怨气,这刻也得硬着头皮客气一番。 待到入朝时辰,各部官员按着品阶入殿,文左武右而立,依规矩进行工作的汇报事宜。 针对昨日的抢道一事,有御史出列参奏抨击。 大皇子也在其列,出来几句揽责的话,配合庆帝轻轻掩盖过去。 要说今日朝堂上的大事,还得是使团的凯旋归来,为庆国的疆域扩张立下大功。 庆帝自然免不了一番盛赞,昨日对范闲一通骂的风向吹到今日,摇身一变为重重有赏,使团上下无不荣幸。 特别是范闲押了一马车书回到庆国,生生将庄墨韩的传承从北齐抢了回来,惹得专行文治的皇帝陛下尤为兴奋。 朝臣们听闻此事,同样难掩激动。 自此过后,庆国与北齐的争斗上,便是论文,饶旧能高昂抬头,不落下风,再不会听到南蛮之类的下作称呼。 林若立在殿尾,着着实实做了回看客,盯着庆国的皇帝陛下眉飞色舞,威压全场。 散朝过去,已是巳时,林若并没有如众朝臣般有空回府补觉。 庆帝想起一事,将他叫到御书房中,明知故问道:“朕记得东夷城一行的赏赐是不是还欠着。” 林若自然不可能接着,回道:“太后那边已经很厚待臣了。” “太后偏爱于你,与朕的赏赐有何关系。”庆帝并不接纳这样的观点,沉思了会道: “伱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该谈谈成家的事了。” (本章完) 144.第143章 婚事 第143章 婚事 “吏部侍郎孙敬修有女孙颦儿待字闺中,年芳十八,知书达礼,容颜上佳,朕看行。”庆帝有些重重地说着最后三个字。像是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 这那是奖赏,分明是给自己使绊子,在朝中立好牵挂,方便日后更好掌控。 林若如何看不出庆帝的心思,只是面色上有些傻住,心神激荡下哪还说得出话,想着若不应下此事,欺君与否先不论,下江南怕是断无后续。 “怎么,不愿意?”眼见没动静,庆帝寒意意的先开了口。 “所以不愿意陛下会收回成命吗?”林若似是很无奈的问道。 庆帝冷冷回答道:“不会。” “那就待臣先办完江南一事吧。”林若回答,算是缓兵之计。 庆帝点了点头:“可以,不过婚事得先定下来。” 林若默了默,退出御书房,一脚踏出门槛时,嘴边的话轻飘飘传了进来,落到庆帝耳中。 “如果可以,臣是没有娶妻想法的。” 伏案的庆帝不禁皱起眉头,片刻后又不以为然的松了下去。 …… “去了江南,你就是放飞的鸟儿,陛下可不一定能管着你。”言若海推着轮椅行在宽敞的朱雀大街上,陈萍萍吹着寒风,脸色有些发白。 言冰云陪在身旁,自告奋勇道:“属下愿意陪大人去江南。” 言若海抬头看了一眼,呵斥道:“轮不到你说话。” 林若在一边道:“去江南用不着太多人,有个身份就够了。” “处理完江南的事,再去北齐一趟,三方之事既成,天下就算是变了个样。” 陈萍萍轻轻一笑:“随便伱怎么变,我不管,我只想要一个答案。” 林若看了旁一眼,平和道:“言冰云就留在京都扶持范闲吧,江南一行,少则半载,监察院总要有新人。” “监察院里多的是能帮范闲做事的人。”言冰云神情冷漠道。 陈萍萍笑道:“我要去养老了,言若海也要随着,监察院里会少很多人,一处,四处都需要小言看着。” “是,院长。”言冰云感受到很沉的担子压在身上,让他无法拒绝。 晚饭时候,林若回去了范府。 大厅之中,方正的桌子边,丫鬟们服侍在一旁,范建坐在主位上,柳如玉在侧位。 林若坐在左上,若若与他挨在一起。 本来若若是与哥哥坐着的,只是被范思辙抢了位。 自开青楼一事后,这位十三岁的二少爷变了性情,估摸着是还没从恐惧中走出来,唯有跟在范闲身边才安些心。 一看到父亲大人,一看到姐姐,再看到先生,范思辙便委屈巴巴,深怕范闲不知他遭了什么罪。 范闲知道,只是想着既然已经教训过了,就不愿理会罢了,否则免不了又是一顿打。 一家人齐了,用过饭后,范建才放下筷子,欣慰地望着自己儿子道:“你要封爵了。” 这自然是个利好的消息,彰显了陛下对范家的重视。 范闲出使北齐,不仅圆满完成任务,甚至附带不亚于大功一件的意外之喜,陛下嘉奖,无疑是情理之中的事。 爵位给予不了实际权力,但在名声显贵上,毫无疑问体现着极大的作用。 “一等男爵,正二品,明日旨意就会送上门来。”范建的心情也愈发愉悦。名声壮大,对于掌控内库必然是有帮助的。 “恭喜哥哥。”若若与柳氏两人已经乐得合不拢嘴。 就连还未从阴影中走出来的范思辙也抬头嘿嘿笑了一下,仿佛有了往日的活力。 范闲点了点头,对此事一言不发,他向来是个谨慎之人,自然在想着其中的利害关系。 随后,说出了可能让父亲生气的话:“儿子身为提司,来日可能要去监察院行职,父亲大人……” “安稳守住内库就是,不要信那老跛子的话,与监察院走太近没什么好结果。”范建疾言厉色打断了话。 范闲微惊,沉声道:“范家与监察院其实已经脱不了干系了。” 此次北上,随行的监察院官员不算少,甚至连黑骑都齐齐出动,使团众人皆看在眼里,再论上先生… 范若若看了先生一眼,笑道:“外人大抵都已经将监察院看作范家的后台了。” 范建叹了口气,心里忍不住将陈萍萍那老狗数落了一通。 “钱财裸露,难免引得许多心术不正之人的觊觎,范闲入监察院,自然有了一把守财的利器。”林若言辞有理有据的解释道。 范建不由得想到远在信阳的长公主,心里还真生起丝丝担忧,觉得言之有理。 但哼了一声,他仍然是在一方面不赞同运用监察院力量的,微微偏头道:“你还是先顾虑自己的婚事吧,旨意同样明日发下来。” 柳氏惊呼一声:“陛下赐婚?谁家的女儿?” “孙敬修家的闺女,也算是位才女。”范建耐心回答道,脸色缓了许多,林若成家也算是他心里的一道坎,得到解决自然是好事。 可范建想到什么,又担心的补充道:“你可别想着去忤逆陛下的意思。” 林若不在意笑了笑:“陛下的旨意我定然是不敢违抗的。” 范闲是一副吃瓜的态度,盯着埋下头的妹妹,他觉得这瓜吃得有些偏了。 鬼使神差道:”先生若是不愿,总有办法解决的。” 范建与柳氏的怨毒目光齐齐瞪了过来,吓得范闲打了个寒颤。 林若只是再次笑了笑,没有说话。 若若眉眼已经失了神,极力掩饰着一些情绪。 林若给她夹了块红烧肉,问道:“江南去不去?” 若若嘴角微微下垂:“我不吃红烧肉。”全然忽略了后话,愣了会才惊讶奇抬起眼眸。 “去江南?” “不是想学医救济天下吗,费先生老了,收不了徒。不过江南有位名医,倒是很合适,想来应该带你去见见。” 范若若心情好了一些:“若若肯定是愿意去的。” “你去江南是整顿吏治的,带上若若算什么,若是出了事端…”范建又有些不高兴了。 对于范闲,这位范大人总是极尽包容,但在若若这个女儿上,他不免又按照着束缚的规矩行事。 行医一事,范大人从来都是不赞同的。 (本章完) 145.请假 请假 又要请假了,明天会把今天的补上更8000字的 (本章完) 146.第144章 内库亏空 第144章 内库亏空 “姑娘家在外抛头露面终归是不好的,何况还是做接触人的医者。” 范建分析着利害,当初若若试着经商时,他便产生了不小的抵触心理。 归根结底,姑娘家的生活还是要平淡些好。 范建并不希望站在风风雨雨中的是一个女孩子,尤其这个姑娘是他女儿。 哪怕是范闲,范建饶旧不是很期望他去争名夺利,所以千方百计在陛下面前进言,谋来内库,安逸以成。 但现实并没有朝着范建所设想的方向发展。 范闲从进京开始,与父亲谈论最重的一句话就是,我并不是一个很好控制的人。 后来的事情证明,范闲无论性格还是能力,包括面临处境,皆超出了不该有的层面。 所以范建松手了,即便经常会说些规劝的话,但心里关于孩子的未来早已是团迷雾,只能任着这个扬名立万的小范诗仙去闯。 而现在出现第二个时,范建的抵抗情绪尤为严重。 “若你真一心求医,你哥也能教你。”范建想了想,算是退让一步。 若若贵为京都才女,自小就没让他这个父亲担忧过。 范建不止很多次想过,女儿未来出阁,定然是位大家闺秀,贤女敬夫。 可期望似乎又要破碎了。 “那可不行,一是入朝为官日后没多少时间,二是我更擅用毒,想来还是不适合女孩子学习的。”范闲说得很直白,他并不认为自己能教妹妹有益的东西。 当然,更多层面他还是尊重妹妹的意愿。 显然若若并不想止困于范府,待某些时日一纸婚约下来,草草结束一生。 达官贵人间的婚配历来讲究门当户对,例如他和婉儿,所以可看待的人选屈指可数。 二皇子,靖王世子…妹妹看不上,范闲都不认为会是什么好选择。 范建的眼神里透着一丝愤气:“为了求个医,大老远跑去江南,什么顽笑话,还不如伱这个老子厚着脸皮去太医院请个博士来授课。” 实在不得已,范建宁愿选择将人送去太医院做学生,即便会有很多异议,陛下那边也不知能不能劝说成。 但总比去江南好千倍万倍。 范闲叹了口气,想着这位父亲还是没有看透妹妹的心肠,出去走走看看不也是期望的一种吗? 谁说行医便是人家唯一的理想呢。 晚饭仓促而散,事实就是谁也没说服谁,还徒惹一身不愉快。 幸亏有柳氏在书房吹了不少耳边风,从中协调。想法再如何,至少贵为户部侍郎的司南伯大人气消了大半。 …… 第二日的时候,范闲也随着进宫去授爵了。 第一次参加朝会,范闲不免有些紧张,他要代表使团复命北齐一行,做好述职工作。 皇帝陛下特意将爵位的赏赐放在今日的朝堂上,而不是昨日,显然是要给范闲耍威风的。 风头正盛的范闲此时还未是领着监察院日行一恶,打击官吏的狂人,所以在官场上的人情比林若好太多。 大清早的宫门外,已经有许多臣子巴结着上来打招呼,根本无需林若甫的门生们上来装模作样,带动氛围。 一片热热闹闹中,范建亲自领着儿子在场中挨个走了遍,也算是给了那些不愿走动的大臣们面子。 一番行动下来,朝廷里的能臣官吏,范闲尽数见闻。 对于这个满面微笑的年轻人,官卑位低的臣子称呼小范大人,身居高位的则与其亲切交谈。 爷俩二人同上朝,好不春风得意,便是一直对范闲有所意见的礼部尚书郭攸之也不敢摆什么冷脸相待,客气应了声问候。 官场就是如此,面上做作微笑,面下各施手段,从来没有当庭撕破脸一说。 若有那便是面下的手段起了效果,自要趁势打压,让对家永世不得翻身。 林若安静站在末尾,注视着一切,脸上平静至极。 吏部侍郎孙敬修行至面前,浅浅打了个招呼:”林大人,日后便是亲家了,好生担待。” 这话显得岳父对女婿很是恭承,堂堂吏部侍郎大庭广众行如此之事,被人见得,必然免不了背后受人一通诟病。 但一看这位吏部侍郎是孙敬修,女婿是京都百姓人人敬爱,官吏无不痛恨的林大人,顿又合理。 半年之前,孙敬修还在山东一路做外官,是位连京都都未进的臣子。 可短短半年过去,孙敬修迅速入京,爬上了吏部侍郎的位置。 由此难免让人非议,明里暗里涉及了裙带关系。可其实不然,朝中不少人明了,这位新晋的吏部侍郎在山东路辗转为官近二十年,政绩斐然,入朝为官是迟早的事。 而最区别于朝臣的是,这位孙大人截至目前,仍然清白一身,无丝毫的党派之分。 或许这便是庆帝考虑此桩婚事的重要原因。 “孙大人客气。”林若将身子弯下去,礼貌的作了回应。 孙敬修看着林若,心里抓摸不准,开口道:“林大人散朝后可有空去府上一叙。” 林若保持着平和的微笑:“孙大人见谅,事物繁忙,改日定登门拜访。” 孙敬修含着笑意,摆了摆手:“无妨,只是寻常问问。” 宫门打开,谈话戛然而止。 雕龙画凤的太极殿中,今日的早朝,皇帝陛下破天荒来晚了些,不过幸好没落下议程。 朝会的议容,除去范闲通禀北齐一行,立赐爵位,还有就是大皇子手下西路军的论功行赏。 自当年庆帝平定西胡,大皇子年长些后,便领军长久驻扎,为边陲安定作下不少牺牲。 而今大皇子已然封王,对一众将士论功行赏理所当然。 朝会尾声时候,庆帝轻描淡写言说了户部尚书退休一事,久居其下的范大人终于当上了户部一把手。 朝臣们听得突然冒出的议题,并无太多惊讶。 范建久掌户部,早就是暗地里的主,户部尚书的名头加与不加,也实在无甚影响。 心有不忿的朝臣们最多也就暗暗想着,陛下对范家,当真是厚待宽容,大加扶持,却没想到这宽待还在后面。 庆帝挥了挥手,太监立时捧着诏书,下到堂间念颂内文,将赐婚一事堂而皇之告知一众朝臣。 不待群臣反应,早有准备的吏部侍郎孙敬修已经先行出列感激皇恩。 监察院负审查百官之职,又兼多项工作,从始至终皆是脱离朝廷各部而存在的,而这一次,却明晃晃横插进来。 群臣们各看一眼,满腹狐疑,皆不知所措。 听着臣子们的议论,庆帝不为所动,寡淡的目光在后围扫了一下,注视着怠慢多时的年轻人缓缓出列,毕谢皇恩。 庆帝满意点了点头,面带微笑道:“你在监察院十二年了,又有谁记得你曾是朕钦点的新科状元。” ”现今文治尤重,朕深感乏力。这样吧,来年春毕,放掉监察院里的工作,朕为你在朝中另寻职位。” 此话一出,满殿皆静。 朝臣们终于确认他们的皇帝陛下虽宠幸范家,但可还没到盲目信任的地步。 林若的神色没有一点怪异和波动的迹象,恭声道:“臣谨遵陛下旨意。” 明黄龙袍一展,庆帝将身子从龙椅上伸起来:“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帮朕办件事。” 接下来的话是对着群臣说的,因为庆帝的脸上已然现出忧色:“众爱卿可知,内库这几年是什么情况?” 群臣闻风而退,不掺和妄论。 那位长公主没在,新晋户部尚书自然是该出来说话的。 范建出列报道:“这两年疏浚南方河道,国库银子已然大有亏空。” 庆帝冷哼了一声,缓缓走下台阶:“朕施行新政以来,逐步减少战事,将国库银子在文治上,可一才知道,这些年内库搞得何其难堪。” “若是经济不景气也就罢了,偏偏江南作为内库生意的主地,这些年愈发富裕,而朕内库的收益却是每年递减,以致亏空。” 庆帝说话的声音并不响亮,但却蕴含威严:“如此之大的事,若不作解决,朕难以心安。” 话语方落,群臣心里不免有了些数,内库亏空不是长公主的手段,便是江南出了大问题。 不过怀着怒意的庆帝只字不提长公主,群臣心里也自然明白,这并不是他们能指责的。 不少见风使舵的臣子冒出想法,连忙出列附和:“陛下圣明,江南生意通达,却也乱象丛生,诸如水路贼寇频出,是得查查。” “江南明家富可敌国,占据一方,恐有官商勾结之嫌,请陛下择人彻查。” 庆帝终于听到满意答案,心有所动,面上却是一变,重重挥手呵斥说这话的臣子,胡言乱语,不重言行。 “明家作为朝廷内库在江南生意的主营者,不可妄议,以免寒了天下商贾的心。” “内库生意的振兴离开不了明家,下江南务必做好与明家的沟通,这才是妥善处理亏空一事的最好法子。” 庆帝转过身去,微微偏了偏:“林若,你可有把握能做到?” (本章完) 147.第145章 匿名来信 第145章 匿名来信 迈出宫门,林若的表情一如既往平静如水,全然看不见内心的真实情绪。 按理来说,得陛下钦旨来年春下江南巡查,又可脱监察院入朝,其中的栽培意味不言而喻。 这得是多大的荣幸。 但在林若脸上,偏偏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喜悦。 皇宫外的朱雀大街上,长长的街巷一眼望不到尽头,孙府的马车已经乘路向东出口而去。 黑色的马车上,隐约间有目光探出来,林若看了一眼,眸中的异光一闪而过,微微吃惊,但也没太在意。 驶出朱雀大街,黑色的马车穿梭在来往的人群中。 正值赶集时节,大街行人堵塞,马车周旁既无护卫,也无下人,并未引起多大注意,只能随着涌动慢些穿行。 孙敬修坐在马车中,身旁随着一位穿着白裙的柔弱姑娘,眉如弯月,眼若明星,几朵零碎的金别于发髻之上。 怀中抱着范府书局近些日子新出的半闲斋诗籍,显着十足的淑女气息。 神绪飘向窗外,眨了眨眼帘,小姑娘清泠着音色道:“爹爹下次还是带些护卫开路为好。” 孙敬修显然是不愿的,面色平静摇了摇头:“扰乱了百姓的生意不好,何况今日恰逢赶集,平常日子断然不会如此纷扰,忍忍就过去了。” 小姑娘轻轻哦了一声,顾自翻开怀里的半闲斋诗籍,嘴中念念有词:“范家的男人果真个个都是大才子。” 一提到范家,孙敬修脸色扭了一下,想起今日做了一件极尽荒唐的事,竟将闺女带出来偷窥未来的女婿。 微微叹了口气:“人你也见了,以后就别想着整日往外跑。” “偷偷摸摸看一眼算什么见啊,私会情郎都不带这样的。”孙颦儿眉间带着怨气。 语出可谓有些惊人,孙敬修连忙话道:“让你别看那些有辱斯文的书,如今养成这般随意说话的性子。” ”红楼是林先生著的,爹爹有本事去骂人家啊,骂女儿算什么本事。”孙颦儿朱唇轻启。 孙敬修一听这话,不平道:“空口无凭,林大人一心为民,如何会是著此类异书的人,勿听坊间的流言蜚语。” 孙颦儿不纠结这些,转了个话题道:“那这本半闲斋诗籍总不至于是异书吧。” 闻言一震,孙敬修带着些怒气教训道:“又说胡话,此乃小范大人千古名诗集成,便连已逝的庄墨韩大师都亲自为书注释,乃国之瑰宝,如何会是异书。” “哼,反正在女儿看来,红楼与这本半闲斋诗籍,皆算得上名作。”孙颦儿不服气道。 孙敬修也懒得与女儿理论,说道:“嫁去范家知了礼节你就老实了。” 孙颦儿脑子里映出今日所见,笑了一笑:“话说林大人还是与以前一般好看,面容看不出一丝变化。” ”伱什么时候与他见过?”孙敬修不禁纳闷起来,想着自己这女儿莫非真如话本里所言,偷摸摸去范府外柳树下藏着,一睹心爱人的风采。 这显然是一件很不可理喻的事情,孙颦儿再是离经叛道,也远不至于此,精神有些错乱的孙敬修拍了怕脑袋,打消荒唐至极的念头。 孙颦儿哪知道父亲被她感染了,贝齿微露,眸子陡地亮了亮:“爹爹忘了?十二年前大哥准备科举,恰逢翰林院学士在京都书院免费开课,我们一家子都去了。” “林先生那时还是名春闱考生,女儿的手帕丢在书院中,嬷嬷去寻,碰巧被他捡到了。” “呢,手帕还在呢。”小姑娘高高拿起示意。 “所以你记了十二年?”孙敬修感到极度不可思议,自己女儿竟痴情到了如此地步,难怪昨日从早到晚嚷嚷着要出来看一眼。 “爹爹想什么呢,女儿那时才六岁好吧。”孙颦儿咬着嘴唇,小脸不觉红润。 “只是这林先生生得太好看,女儿一时记忆犹新,便深深记住了。中间隔着这么些年,再见还能记起便不错了,哪会有什么痴情爱深的想法。” “爹爹怕才是情爱话本看多了吧。” “胡说八道。”孙敬修埋汰了一眼,扫了扫窗外,低声道: “林大人对这桩婚事貌似并不是很热衷,你得有心理准备。毕竟是陛下赐婚,不论什么结果,父亲都是无能为力的。” ”今日可发生什么事了?”孙颦儿忙问道。 “朝会前,父亲与林大人说过几句话,欲邀其来府上一坐,被婉拒了。” 孙颦儿捂嘴轻笑了一下:“林大人为国为民,忙不是正常事吗,爹爹什么时候也这般小心眼了。” “父亲与你说正事呢,还开玩笑。”孙敬修的眉头皱了起来。 “官场起伏二十年,父亲或许能力算不上出众,但基本的察言观色还是游刃有余的。林大人并不满意这桩婚事,想来也是被逼无奈。” 孙颦儿一听,询问道:“父亲就没想过林先生年纪不小了,为何一直尚未婚配吗?” “或许配谁,林先生都不会心悦的。”孙敬修恍然大悟,道:“说的也是,林大人或许对婚姻方面本就没甚想法,否则也不会扰得陛下出手。” 不禁微微感叹,这样伟岸的人天地间难有其二。 “本来就没甚感情基础,所以爹爹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林大人性情温和,为人善良,女儿嫁过去至少不会受什么委屈。” 孙敬修点了点头:“感情这种东西,只要林大人心里没有别人,日久总会生情的,父亲与你母亲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不过女儿,你当真这么想嫁过去?林大人在朝中树敌不少,若有一朝失势,怕是不会太平。”孙敬修生起一丝忧虑,林若初上朝时的状况,他可是看在眼里的。 孙颦儿明眸微动,却是不担心地笑了笑:“嫁与不嫁,父亲与女儿都决定不了,便是林大人也无可奈何,既然如此,顺其自然就好。” “林大人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相反还是万民敬仰的大好人,女儿至少比这世上绝大部分受迫的女子幸运多了。” 孙敬修放下忧色,看了这么多年的书,自己这个宝贝女儿心性方面倒是看得很开。 …… 日子就这么过去,年关将至时,大雪漫城,朝会的时间一推再推,不少公务搁置下来。 庆国的大臣们难得在这个雪天松散住,就连宫里的庆帝也受寒所迫,连续两个日夜都未曾碰过奏折。 下江南一事范大人仍未开口松行,却是另行异态,日日将范思辙带在身边管教,若若也不由得思虑起来。 范闲因为入手监察院的事物日渐忙碌,寒雪日子里,又担心未婚妻的处境,每隔两日便要赶去皇家别院一趟。 年底这一天,范府下人送进一封匿名书信,是关于红楼与半闲斋诗集的鉴赏,特意送给若若这个京都才女品味。 敢于如此,自然是有一定的鉴赏水平在内,若若有空就会看一眼,捧着信消磨时间。 来感时,也会揣摩文字,记一些自己的观感和品鉴按源头送过去。 渐渐来往多了,往往两日便有封信送过来,从聊书到聊事,再到聊家常,聊理想。 遭受父亲冷落的若若不免触动,双方关系渐趋熟络。 林若在府时,若若便会将书信分享。 时常保持平静的林若见得书信内容,竟也产生了不少兴趣与疑惑。 想着封建之下,也会有如此开放自信的女子。 若若可是有新颖的超时代教育才会养成这般独立自信的品格。 这样一对比,自然会惊讶些。 这天,若若又收到了府外送来的匿名信,谁料满怀期待的她仅是看了一眼,立即慌乱的动手合上信件。 可惜思绪很久,小姑娘还是忍不住拆开将内容读完。 来信的人似是觉得时机成熟,与范家嫡女已经搞好关系,所以选择自爆身份。 正是孙敬修的女儿孙颦儿。 信中内容一改常态,开始关注起林若,时不时问起兴趣爱好,饮食习惯,性格方面之类的问题,自是想提前作了解。 藏着不寻常心思的若若如何会解答疑惑,这封送来的信不由得石沉大海。 自此以后,远在孙府的孙颦儿发现,她寄出的信范府虽会收纳,却再也没有回信。 这场从文化开始,最终涉及到家宅的交流无疾而终。 …… 除夕的日子很快到来,范大人似是想通了,虽仍未松口江南事,对这个女儿信赖与关爱却比以往更甚了许多。 鞭炮齐鸣,彩灯高挂,范府一家人度过了和谐而热闹的一天。 可范若若还是有不少顾虑,担心事情败露,那孙家姑娘上门,先生知晓后会如何看待,于是乎总是站在小院的屋檐下,独自盘算着。 林若偶然间中发现了这个现象,寻思着问道:“怎么这些天总是在走神?” 范若若看着他,既埋怨又自责,咬咬牙决定坦白隐瞒,娇唇颤颤巍巍开口,说得话却是闪烁着愤怒的光芒。 “还不是先生你那未婚妻又写信过来了。” (本章完) 148.第146章 感情上的问题 第146章 感情上的问题 这些天来,若若一直有意无意躲着自己,林若并不是个傻子,他能察觉到一切细微的变化。 只是见得若若这刻貌似想通了,才顺水推舟站出来说话。 不过来信人竟然会是孙家的姑娘,这确实是林若绝然没想到的一点。 年后下江南,保不齐半载过去,若不与那位孙家小姐交代清楚,不免有些辜负人。 于是借着若若的手,林若回了封信过去。 京都东边的孙府之中,一间充满书卷气息的房间内,书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书。 大都皆是新颖的话本,是很难在明面上流通的玩意儿。 除去之外,书架上摆放最多的是各式版本的红楼。 自红楼四卷发行完后,京中的小姐们一片哀怨,显然与那位红楼的忠实读者小皇帝一般,接受不了悲惨的结局。 于是乎,近些年来出现了不少红楼的洐生书,以迎合读者的私心。 这些书无一例外存在这间房的书架上,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孙颦儿无所事事待在闺房中,手中提笔欲下又止。 前两日的信仍是杳无音询,让她心情不免惆怅了几分,思考着要不要再写一封过去。 正在这时,丫鬟兴奋冲进房中。 “小姐,范府回信了,是那位范家小姐的信。” 孙颦儿压制住激动的思绪,接过信封,将桌面上的书整理开来,留出空隙,方才慢慢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件。 “小姐这些天发了不少信,总算是有收获了,快看看里面写的什么。”丫鬟期待地凑到桌边。 孙颦儿点点头,看了一眼信面,心头忽然一怔,将信纸藏在怀中,忸怩道:“环儿,你还是出去吧。” “怎么了小姐,平常不都是奴婢陪你一起看的吗?” “今天的信不一样。”孙颦儿小声道。 丫鬟似是懂了,小脸嘿嘿笑起来,透着坏坏的意思:“那小姐,你可要好生看哦。” 待丫鬟出去,孙颦儿松了口气,靠在桌边趴着息了会,才闷闷不乐从怀里重新拿起信纸。 信是代笔,丫鬟猜得没错,的确林先生回给她的。 但之所以让丫鬟出去,却并不是因为她这个黄闺女害羞。 而是因为这封信里有一些见不得人的内容。 信中的内容再简单不过,仅有简短的数句话。 是提点她这位姑娘不用担心赐婚一事,下江南的一年之内,范府会想办法免去婚约。 “不会祸及孙府,孙姑娘无需担心。” 看完最后一句话,孙颦儿不知怎地有些失落。 她对于林先生自然谈不上心心念念,但还是有点浅薄的懵懂念头在内的。 或许是红楼给予的美好太深的缘故,孙颦儿认为那位自小就与她颇有缘分的林先生,必然是一位很懂女人,颇有心气的人物。 就像红楼中的某些话一样,女人是水做的骨肉,男人则是泥做的骨肉。 在现今社会的差距下,对女人评价如此之高,这样的话术怎么会不引起女孩子们的共鸣呢。所以京都之中,总不乏士人男子抨击红楼,世家的小姐们则会百般维护。骂战经久不息,孙颦儿自然也没站在一边少出力。 入年底这些天,孙颦儿尽了最大努力与范府周旋关系。 自是怀揣着想法,既可与范府同辈们打好关系,又可提前知道林先生的习性。 若将来嫁过去,也好有心理准备,远不至于似其他小姐般,新婚夜才知自己夫婿是何样貌,性情更是一概不知。 可是孙颦儿失策了,林先生有比她大胆的魄力,人家是有反抗这桩姻缘的能力的。 失落和解脱充斥在这位孙家小姐的心头,空落落的,几月的幻影打了水,令人怅然若失。 但又实实在在摈弃了麻烦,强加而来姻缘有了拒绝的余地,不用逼着与陌生男子度过余生。 只是这位陌生男子似乎是她理想中的人物,孙颦儿还是感怀大于解脱。 …… 新年纳余庆,除夕过去,新春佳节随后而来。 范府里里外外的热闹自始未停息过,充斥着满满的烟火气息。 大年初一这天,一家子饶旧聚在一起度新年,寻着亲朋好友拜访。 上了趟靖王府的门,吃了一顿丰盛的夜饭。 又不忘去陈园问好孤寡的陈院长,只是这事,范大人定然是不会去的。 繁华的陈园中,歌舞齐升,待了个下午,林若才知道费老早已不在京都,估摸着不知又去庆国的某个犄角旮旯考察,探究新鲜事物去了。 难怪范闲今早将监察院翻了个遍也没见到人影。 还感叹着什么时候费先生与五竹一般喜欢干着来无影去无踪的活技了。 范府的书房中,柳氏一边给范建捶着背,一边问道:“老爷,伱真打算十五过后让若若跟林若一起去江南吗?” 范建养着神,似乎想开了,说道:“本来我想把她送去太医院求学,陛下也同意此事了。” “但前些日子,我看她很喜欢出去玩,才发觉常年待在范府,倒似有些压制住我这个女儿的性子了。” “或许,她还是很想出去看看的。” “下江南可不是什么游玩事。”柳如玉没有将话说得太直接,大过年的,自然不宜说坏喜庆的话。 范建明白意思,陛下面上说下江南是处理内库亏空上的事,可谁知道亏空里面,落了多少人命案子呢。 这本来就是一场明争暗斗的局,明家日后必然不可能再光鲜亮丽站在江南的生态上。 范建笑了笑,头一次夸奖起死敌:“老跛子玩阴谋可我懂多了,你能想到的事他会想不到?很多事早就在他的布局中,没必要太过担心孩子的江南行。” “有林若在,那些高人一等的大宗师尚且都拿捏不住,何况江南那群倒卖东西的。” “玩把戏,林若也不比他们差,不必忧虑这些。” 柳如玉想了一下,道:“老爷,其实我更担心的是若若的感情问题。” 范建叹了口气,却是很开明道:“这是她的事,我们不管。” (本章完) 149.第147章 离京下江南 第147章 离京下江南 正月十五,奉旨离京南下,虽有钦差大人的名头傍身,陛下派给的人手却并不是很多。 宫中遣了少许禁军,监察院里调了不少六处的暗卫,范大人心照不宣下,稀疏几个虎卫也上了船。 靖王爷出手倒是大方,府里看家护院能打的十几个护卫都塞上了手。 各处凑点,总算是立起钦差大人的威风。 京都朝南边,渭河的码头上,达官没来几个,京都的百姓们倒是零零散散挨时段而来,渐渐塞住道口。 或许是林若的名头太大,又或许是下江南的风声太响,京都人的心思总是能注意到的。 王启年难得豁出去一回,送了大袋京都里的新鲜水果,折费了不少银子,站在码头前,很心疼的道:“大人,王某就不陪你去了啊,沐铁和宗追会陪着您的,日后在京都,属下会时常怀念你的。” 怀念,不知道还以为我人没了呢…林若翻了个白眼:“不在京都的日子,多看点书。” 王启年羞愧摸了摸脑袋,表示受教了。 “大人走好。”言冰云拱了拱手。 范闲在一旁,嘿嘿笑着,摇了摇头:“小言公子能不能别这么严肃,搞得前路好不顺畅似的。” 言冰云貌似被这话触到,勉强露出浅显的笑意。 人声鼎沸的码头上,除了院长,监察院各处的主事者皆到。下了江南,再回来时,这位监察院的大人物就将脱下黑袍,投入朝中。 对于院里人来说,这的确是一次实实在在的离别,有所伤感再正常不过。 “先生可一定要在江南给若若寻个好老师,至少医术定要比学生强。” 林若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否则也没有必要带若若下江南。 “我不在京中数月,京都会发生很多事,自己要小心应付。”林若如是说道,这段日子应该会是范闲成长性最大的时期。 范闲笑了笑:“万事有陈院长扛着,轮不到小辈操心。” 听到这话,言冰云隐晦皱了皱眉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林若继续说道:“监察院有任何问题,寻言冰云和邓子越,他们会帮助你很好的应对。” “朱格就算了,他不喜欢掺合朝廷事。” 言冰云听着,笑道:“我认为小范大人能独立解决很多事,并不需要人帮忙。” 范闲听出话里的意味,回道:“小言公子这么快就见外了,范某还没去拜访伱家的那位姑娘呢。” 言冰云一下子哑口无言。 王启年貌似发现了问题,抢话道:“大人,属下还没交代呢。” 林若哦了一声:“对了,还有王启年,任何有关跑腿的活一并交于他就是,其他就算了,他怕死。” 范闲则是问道:“驾马车的活没问题吧,院里就王大人擅长这个。” “自然没问题。”林若点头道。 “干两份活,得涨俸禄啊大人。”王启年道。 一听这话,林若微笑着摆了摆手,转身上船,没有搭理。 今日离京,林若没打算让任何人送,所以早在范府便领着若若做了告别,码头又来这么一遭,实属意外,耽误不少时辰。 悠长的巨响,大船驶离河畔,沉入渭河。 渭河往南数百里,便会进入宽广的大江中,沿着大江南下,最迟半月时间即可抵达江南。 路程并不算遥远,至少比北上入齐近,只是近些年江南匪患猖獗。越往南下,该有的警惕心就要愈重些。 站在夹板上,激荡的河风打在脸上,使得面容有些凌乱。 船中传来奇怪的声音,林若顿了顿:“怎么回事?” 沐铁走上来道:“大人,若若小姐晕船呢,上来之后就是这样,您一直在码头说话,自然不知道。” “不过大人不用担心,从急流的渭河出去,上了平静的江面,就不至于晕船了。” 林若应声,问道:“船准备好了吗?” 沐铁立刻回道:“南边的院人已经在颍州道口安排好了,一到就可换船,执行任务。” “那就好。”林若放下心了来,方才走进舱室中,输送些开脉的真气,帮助若若稳定下心神。 “怎么会有晕船的毛病呢。”林若不免好奇这点。 若若锤了锤胸口,趴在桌上,细声细语道:“先生又不是不知道,小时候若若身体特别差,所以三岁时被送到儋州养着,期间就是坐船南下。” “患病本就易晕船,估摸现在有了阴影。” 林若顾自一笑:“那得庆幸当初回京时没坐船。” 这份庆幸不单指若若,其实他也晕船,若是当初行水路,难免会有一番窘态。 现如今随着境界攀升,自然而然免疫了这一点。 …… 京都的另一边,古老的信阳城中,一辆镶着绿松石,极尽豪华的马车正行驶在回属宫的路上。 护卫们成群结队,出行的排场豪阔壮观。马车每路过一处,这些护卫们便提前在周遭形成秩序,将百姓们驱赶至边缘处,以供马车安全通过。 马车上的人自然是京都中那位落了难,被赶回属地的长公主。 今日一大早,颇有兴致的长公主出城赏,一直到傍晚才回府。 马车正快速行驶着,一位长公主豢养的谋士驾着马赶了上来。 听到动响,马车开始放慢速度。 隔着帘子,长公主温柔的声音从里面透出:“人到哪了?” 车外的谋士低了低头:“人刚离京。” “真是个疯子,年节还没完,就急不可耐南下,这么想与本宫作对?他不会真以为江南全是一堆耍嘴皮子的商人吧。” 长公主在车谩骂了一通,随即静下心来道:“知会好明家没?” 谋士恭声道:“明家已经开始做了准备。” 长公主心里十分明白,让人从江南全身而退,那她将再无翻身的机会。 或许已经没了,因为她的命从始至终都在监察院手中捏着。 长公主点了点头,期望道:“希望他能死在江南,虽然这是件很不现实的事,不过如果可能,搭上整个明家也不为过。实在不行,搭上本宫这条命也不是不行。” 车外的谋士打了个寒颤。 长公主却在车内哈哈大笑。 (本章完) 150.请假一天 请假一天这个月的最后一次 (本章完) 151.第148章 多得不正常 第148章 多得不正常 颍州地处大江之北,南下往东靠富庶江南,北上之西直达京都渭河,算是南北缓冲的重要集结点。 如此交通要地,虽比不上江南边的海港商船云集,却也应是生意繁盛地。 沿着两岸的崇山峻岭,复行十天,京都官船终于驶入颍州地界的道口。 平静的水面上,过往船只稀疏,几里外的道口岸区,停驻的水船大都是颍州本地船,少有外来客。 至于大型船只,颍州已经好几月无所见闻了。 所以当水船上的捕鱼客们见到不远处的水面上,驶来一艘新颖的大船时,目光聚过去,不由得十分显眼。 但当发现船上的官家标志后,捕鱼客们旋觉稀松平常,心里的吃惊很快消散。 凡下江南,从颍州下游西行,至多五天路程。但这些天来,除去官船过境,商船们大都选择绕路。 不外乎一点,安全性无法保障。 “这颍州并不像京都人口中所道的繁华,相反败落明显。”微微观察了码头上的船舶来往情况,人影疏散无几,若若扶着栏杆,皱着好看的眉头,颇为不解。 沐铁负责文书工作,各地呈报的文件都能接触到,略微一想,解释道:“若若小姐应该知道,两年前发了洪水,颍州原野被水淹了一道,疫情四散,如今方显得颓势了些。” “这个若若自然知道,只是商船改境,受灾情影响有点无法圆说。况且过去两年,疫情渐止,为何从颍州过道的商船还是这么少。” 沐铁笑了笑,知道若若小姐天资聪颖,“这就得扯到另一个话题了,颍州这两年不太平,特别是山贼横生,劫道者多,与疫情导致的民生凋零还是有相关影响的。” 百姓们活不下去了就去做山贼,频繁劫道,周而复始,商船必定改道。 “朝廷不管吗?”若若不禁问道。 沐铁回答道:“朝廷自然是管,知州换了一位擅治的,水师也一直在剿,但一波去另一波又生,局面仍然无法改善。” 若若不由得心生置疑:“沐铁大人确定山贼皆是落难的平民百姓?” 普通山贼面对官军围剿,大都呈松散状,俨然土鸡瓦狗,一碰就碎。 能与官军周旋如此之久,数次死灰复燃,更像是明显有组织的。 沐铁摆了摆手:“这个本官就不知晓了。” 范若若心有所思,看向一旁:“先生怎么不说话。” 盯着码头的林若回过神,偏过头道:“有件事需要若若你帮忙。” …… 正午时候,官船停靠在道口的码头边上,其间另有一艘中型茶船,顾自从码头驶出,继续南下。 行了些时辰,直至傍晚时候,这艘船才停拢在颍州中游界的码头边上,吸引不少注意。 码头暗暗的角落里,一间库房的灯火亮着,里面有数十个苦力,俯身围拢在一个年纪约莫二十岁上下的女人身旁。 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搓了搓手,兴奋道:“终于能干票大的了,只待关姐一声令下,兄弟们今晚就可以动手。” 被称呼为关姐的女人两根手指捏着茶,话语平淡道:“查清楚背景没有?最近风声紧得很。” “放心,妥妥的茶商,从京里来的。”那名汉子回道,他们做了完备的调查。 “京里来的会敢从这里过?”关姐显然不是很相信,不知多少京都里的船在这里遭过殃,吃一堑长一智,后来人也该学聪明了。 “关姐你不知道,这艘茶船据说是依附钦差大人的官船南下的,颍州道口的码头边上,有人还见得茶商管事的年轻人上过官船问候。”那名汉子立马解释道。 “想来是仗着钦差庇佑,知道我们不敢劫,才肆无忌惮从道口继续南下。” 关姐的顾虑减轻些,但还是疑惑道:“他们为何不等一晚与官船同行?” 汉子颇懂行情,道:“南下收茶,动作是要快些,否则赶不上好货。”“关姐莫有那么多顾虑,劫道本就是铤而走险的事,只要不是官船,就没甚不能劫的。”又一名汉子站出来说话。 “老大那边可紧缺不少银子,再不送笔上去,怪罪下来不好担待。” “再说兄弟们都多久没碰荤了,关姐可得考虑生计,好不容易来条大鱼,绝不能让它轻而易举跑了。” 苦力们你一言我一语,已经被茶船迷昏了头脑。 “他们有多少人?”关姐沉声问道。 众人一听这是准备动手的意思,纷纷竖起耳朵,听着调查的汉子说道: “不多,不到二十个护卫,领头的是个文弱公子,就更别谈了。” 关姐一听,终于忍不住众人的耳旁风,咬牙下了决定:“准备好工具,半夜动手。” …… 颍州城的子夜,码头上孤零零停泊着几条船,早已没有人影,空落落一片。 规模不小的茶船靠在岸边,尤为亮眼。 月光轻轻照下,映着水中不为人知的动静。 数十名山贼潜入水中,慢游靠近船身,随后扔出钩锁,攀着绳索,刁着大刀,不动声色爬上船板。 上了船板,众人再次围拢在女人身边。 “没什么人啊,关姐。” 关姐生起警惕心,但已经上船,自然不能自己吓自己,让到手的鸭子飞了。 摆了摆手,一行人分为三拨,一队甲板接应,一队由自己亲率去船后的舱房搜寻银子,另一队严守着两层厢房,处理不必要的动静。 山贼们蹑手蹑脚,借着夜色掩护,潜入后舱中,寻门开锁。 一间舱门打开,山贼们事先有所调查,确定银子十有八九就在其间,纷纷围聚进去。 关姐见状,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山贼们立刻明了,分散开来打掩护,只留下三人进入舱中。 黑暗中一阵摸索,有山贼摸到箱子,旋即点燃火折子视看,隐蔽的角落里,竟然堆叠着不少箱子。 不敢置信怔了怔,山贼方才拿出工具,撬开其中箱子。 白的银光照亮眼眸,甚比窗外的明月还要耀眼几分。 山贼激动的小声呼喊着:“寻到了,银子在这。” 关姐闻声过来,见到这一幕,饶是久经劫事,也不甚被晃了眼。 从始至终保持冷静的她,先是吩咐另打开几个箱子印证,旋即又走近,清数靠墙的箱子数量。 但越数下去,这位惯犯的脸色越不安。 两个山贼各自又打开一个箱子,确认里面仍旧是满满当当的银子,笑得合不拢嘴,喊道: “没问题,关姐。” 听到这话,关姐的心骤然紧绷,立马警觉。 南下买茶的客商如何用得了这么多银子,银子太多,多得近乎不寻常。 …… (本章完) 152.第149章 落网 第149章 落网 颍州道口,凌晨雾退后,官船准备启航。 正在此时,一行官军驾马而来,领头人一身铮亮铠甲,腰间配剑,气概凌人,浓眉方正,留着寸胡,约莫四十岁上下。 “水师守备大人怎么来了。”沐铁识得此人,早早领着监察院的暗卫在船头相迎。 水师守备徐茂回了一礼,面前人在京都或许不值一提,但监察院的名头摆出来,在地方上可具有不小的压迫力。 他们的暗探遍布天下,没有任何地方官员敢有所不重视。 “听说钦差大人已达颍州,本将日夜兼程赶来拜访。” “守备大人来晚了一步,船已经要启程了。”沐铁遗憾回答道。 水师守备徐茂吃惊行速,赶忙道:“这怎么能行呢,钦差大人初到颍州,吾等还未尽地主之谊,邀林大人一同考察民情…” “况且知州可已经在府邸摆好了宴席,就待林大人赏脸入位。” 按理来说,钦差大人巡防,每到一处,必会会见当地官员,接受款待,以示尊重。 可这位年轻的林大人貌似并不玩这一套。 徐茂正失望,见沐铁无奈说道:“水师守备大人见谅,京中催得紧,大人也是着急去江南处理内库亏空的事务。” “原来如此,那只能待大人回程再一聚了。”徐茂沉声道,话风一转,略带恳求。 “船队尚未启程,不知本将能否亲见一面林大人,绝无其他想法,只是心有仰慕,想一睹英容,片刻即可。” 沐铁有些为难,说道:“那守备大人稍等,我去通报一声。” 不一会儿,徐茂如愿上船,来到船舱的内室。 “水师守备徐茂参见林大人,久仰林大人盛名,今日一见,此生无憾。” 清铃的笑声传来,范若若接话道:“守备大人冒失了,我并不是林大人。” 徐茂一怔,抬起头,才发现坐在面前的是一位明眸善睐的女子,顿时自责。只怪进门太急,竟是连看都未看一眼,直接奔地上趴去了。 “姑娘是?” 沐铁在旁介绍道:“这是京都范府的嫡女,若若小姐。” 徐茂明了:“原来是林大人的家人。” 一番措辞后,才小心翼翼道:“林大人可是不宜相见?” “先生现在的确是不宜相见。”范若若回道,向旁看去,沐铁会意,出室探着门去了。 许茂脑子没反应过来,但立马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噤了声,一脸郑重。 “本来不应该请许大人上船的,因为我家先生并未在船上。”范若若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前,正色道。 “大人没在船上?”许茂不由得吃惊。 “先生已经先行换船下了江南。”范若若解释道。 徐茂后知后觉,这是要打江南一个措手不及啊。 范若若含笑道:“怕大人会怪我家先生怠慢,方才实言告之,劳烦大人转代知州。” “原来如此,是在下唐突了。”徐茂略有些窘迫,面色凝重。 “无妨,只是大人下船后,此事切要保密,不可再让除了知州外的第三人知道。”范若若交代道。 徐茂诚恳做了保证,言色匆匆下船,领着官军回颍州城。 京都的官船过了片刻,启程继续南下。 徐茂驾着马,回头看了一眼,对着身旁的亲卫道:“事有紧急,立刻传信去水寨告知夏老大,这两天千万莫在中下游劫船,那位钦差大人保不齐就在其中。”人昨日正午便离开了码头,徐茂无法,深知事情可能已经犯了,只能祈祷中游的山贼警惕心足够,千万别掉入钱眼。 …… 中游的一处码头上,茶船大清早就开始了继续南下的路程,昨夜的腥风血雨俨然被掩盖的无声无息。 隐秘的船舱中,一盆清凉的冷水浇到脸上,伤痕遍体的关姐一下被惊醒。身边是一间刑室,她已经在这里面熬了痛不欲生的三个时辰。 “栽在阁下手里是小女子技不如人,要杀要剐,听天由命。” “若是想问话,绝无可能,还是趁早杀了我好。” “大人,嘴还挺硬。”宗追站在一旁,很习惯的说道,这样的人,他在监察院内见得多了去了。 ”得让她吃吃更狠厉的刑罚才是。” 林若挥了挥手,捧着一份院内的资料,一字一句道:“关妩媚,江北路鄂州人,自小孤苦无依,遂为盗贼占山为王。后山门被江南官军剿灭,自此再无踪迹。” “说吧,为什么会出现在颍州?” 听到自己的名字脱口而出,关妩媚咬了咬牙,满身伤痕让她的脸上泌出密密麻麻的细汗,痛苦不已。 这刻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真的上了贼船,中了官府的道。 可让她疑惑的是,颍州水军从始放任,如何会在今日突然出手抓拿相互勾结的山贼。 一阵难以忍受的抽搐后,关妩媚猛地抬头:“你们是…下江南的钦差…” “还没回答上一个问题呢。”林若坐在太师椅上,温和说道。 关妩媚感到厌恶,她最烦的便是这般人面兽心的小白脸。 “还能有什么原因,自然是离得近,好捞财。”关妩媚冷笑道,憎恶地看着林若。 林若对着她的目光:“别这么看本官,本官对待十恶不赦的人一向如此。” “呸。”关妩媚朝地上吐了口痰,“你们官军又算什么好人。” “颍州水师与尔等山贼狼狈为奸,自然算不上正义之师。”林若平静回答道。 话语落下,却死死慑住了关妩媚,让这个年轻女人一时都忘记了痛苦,因为此事太过震撼。 朝廷钦差下江南,怎么会莫名其妙便道破了水师勾结的案子。 “感谢关姑娘提供的线索,水师相关人员落网,本官会给关姑娘结实记一功。”林若微微一笑调侃道。 “你放屁,跟我有什么关系。”关妩媚厉声反驳,“伱有本事就杀了我。” 她意识到,自己若再不死,整个颍州水寨怕是得一起陪葬。 林若重新看着她,摆弄着手中的资料道:“关姑娘别急,下面还有一个问题,能带本官去你们的大本营吗?我想见见你背后的主人。” “做梦!”关妩媚狠声道。 林若笑了笑:“行,你不带路没关系,只是提醒一点,若是本官独自去,那些水寨可要遭大殃。” “大人单人灭一水寨的山匪,着实可是一番大功绩。”宗追插了一句话,表示很期待。 关妩媚悚然一惊,这话很像是玩笑话,但她却怎么也无法在面前的大人脸上找出相关的证据。 林若的面色平常,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关姑娘好好考虑,若不想你背后的夏老大落得个尸骨无存下场的话…” (本章完) 153.第150章 水匪的身份 第150章 水匪的身份 跟关妩媚上船的几十名山贼,监察院的暗卫们稍微恐吓一下,他们便齐齐投诚交代了个明白,只不过都是些无用信息。 这些山贼一没去过水寨,二不知道背后的主人是何身份,也就经常听关姐嚷嚷老大。 他们的身份的确是码头的苦力,受了蛊惑而加入山贼行列,劫道的事没少干。 关妩媚内心沉思,确认山贼们不可能透露任何信息后,眼神终于变得恐惧起来。 这位大人貌似早就用其他手段暗中了解到了一切,现在唯一想知道的便是水寨的位置。 话里行间中,也没有想要剿灭水寨的意思,更像是去做一笔交易。 关妩媚忽然动摇了,就算她死咬不说,颍州水师一查,迟早会有将消息透出来的软骨头。 她并不想死在毫无意义的愚昧忠诚中。 “你去水寨想干嘛?”权衡利弊后,关妩媚终于松了誓死的决心。 当知晓自己有活下去的可能时,任何一个人都会死命抓住。 林若最后的话无疑让这位狠戾的女山贼看到了那么一丝可能。 既不用背叛水寨,也能保全性命,两全其美的可能性… “你要搞清楚,这里没有囚犯说话的份。”宗追十分不喜欢反客为主的戏码。 林若却是摆了摆手道:”自然是如关姑娘所想,谈一笔交易,否则姑娘你没有开口的机会。” “记住,本官是给伱家首领一个面子,你应该知道你家首领在江南够不够面子。” 关妩媚悚然一惊:“你知道我家首领不是颍州的?” “你都不是颍州的,你家首领又怎么可能会是。”林若觉得很好笑道,他明明在第一问时便暗暗说明了这一点。 “本官奉旨下江南乃是处理内库亏空一案,案子揪谁,关姑娘心里应该明数。” 关妩媚惊愕失色,脑海中不由自主蹦出江南第一大家,她家主人的死敌。 这位大人下江南若真是要对明家下手…… “下了江南,我可以带大人去寻主人。”关妩媚松口道。 林若冷哼了一声:“别扯淡,你家主子这几天分明就在颍州,为何要下江南才能一见?没有诚意的生意,本官可不做。” 关妩媚惊恐万分地看着林若,暗想这位大人怎么会知道如此隐秘的事,主人赶往颍州还不到五日,都还未来得及与水师守备一见。 “那就恕小女子无法带大人去面见主人。”关妩媚强硬说道。 “怎么,担心你家主人的安危?” 林若轻轻笑了笑:“也是,江南水寨成群,实力不觑,你家主人坐镇老巢,自然不担心我能做什么。” “而颍州的水寨就那么几个,本官去了,极有可能就是一锅端,关姑娘,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关妩媚已经有些麻木:“既然大人通透,何必为难?” 林若看着她,正色道:“是关姑娘在为难本官,究竟是谁帮谁这点上,你应该考虑清楚。”“本官可并不一定需要山贼帮忙,但你们这伙山贼需不需要本官帮忙就不一定了。” 关妩媚陷入沉思中,半晌没有言语。 林若起身,拍了拍衣袖上的脏灰:“闲话少说,本官可没那么多耐心,关姑娘你还有最后一次说话的机会。” “小女子自小随着主人长大,还是希望大人能够…啊!” 话未说完,伴随痛心裂肺的嘶吼声,惊恐万分的关妩媚迟钝地发现,一柄寒刀落在肩膀上,瞬息间砍下了她的左手,鲜血从缺口处喷涌而出。 关妩媚整个人瘫在地上,仅存的心理防线骤然崩塌,痛得几近昏迷。 持刀的宗追面无表情,顾自擦着刀上的血迹。 林若俯下身子,盯着痛不欲生的女匪,淡淡道:“我这是在帮你,若是你将话说完了,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还有,对付你这样穷凶极恶的山贼,本官是从来不会吝惜残忍手段的,还望关姑娘想明白。” “做大生意,顾虑太多,你家主人估摸着也是会生气的。” 血渐渐渗透刑房,关妩媚脸色惨白,心已经大乱,过不了一时半刻,她便会失血过多而死。 浑着惨叫用右手使劲扼住左臂的伤口,关妩媚痛得嘴角抽搐,不由绝望的咬牙道:“听大人的就是。” “这还差不多,你家主人想必也会高兴的。” 止了血,包了伤口,一切完毕后,林若从地下一层走上甲板,吹着凉风。 宗追跟在后面,想了想还是进言道:“大人,与山贼合作可不是什么好事。” 林若扶着栏,回头看了一眼道:“谁跟你说我要与山贼合作,他们在南边一带作恶多端,迟早是该受到相应惩罚的。” “那大人是…” 林若吐了口气:“我只是与那位半途入贼的明家七公子合作,他的身份就是对付明家最好的利器。” 江南明家家大势大,一直掌控着内库的行销生意,彻底铲除不免异想天开,但若能扶持其中一位登上主位,慢慢下刀就方便太多。 明家的七公子,如今的江南水贼之首,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走投无路之际,仅仅三年便成为一方匪首的。 林若不想这些,重点是这位明家七公子从来都不是明家人,他只是明家一位被遗弃的私生子。 明老太爷去世后,明家偌大产业落到明大公子身上,这位令家门蒙羞的明家七公子自然会成为死人,销声匿迹于江南。 隐姓埋名后,谁也不会料到他能在短短三年时间内,从死人活过来,搅合进江南的产业斗争中,给明家当头一棒。 在明家看来,与他们一直纠缠的从来就只是江南的水匪,而不知道水匪中的领头人会是流着血脉的自家亲兄弟。 林若要做的很简单,自然就是将这位明家七公子搬上台面,摈弃土匪的身份,让他堂堂正正从明家手中夺回一切。 不过在此之前,定是要砍断这位明家七公子左膀右臂的。 横行江南的明家得除,祸害一方的水匪更不能留,江南需要清净。 (本章完) 154.第151章 不予合作 第151章 不予合作 颍州下游,枯河边缘地带,崇山峻岭,密林环绕。 沿着深入而去,一座隐在山势中的小寨子映入眼帘。 寨子里面置着一所后园,江南水寨赫赫有名的夏老大,此刻正在亭间,闭着双眼养神。 他的年纪不过三十岁上下,面容却显得沧桑不已,露着十足的疲态。 “人没了?确定一点动静都没有?” “是的老大,行动过后,属下一直在码头盯着,关姐带人潜上船后,便再没了动静。”探子禀告道。 “当真一点厮杀声都没有?” 夏栖飞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探子百般确信点头。 “看来中套了,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沿河拦截,定要将船截下来。” “关妩媚可还在上面,若是她吐出什么秘密,可就麻烦了。”这位水寨的大当家隐隐生起忧心,即便是伴在身边数十年的人,他也无法绝对信任。 探子领命,正欲退出,夏栖飞叫住了他。 “颍州水师那边什么情况,不是说今日过来吗?” 探子摇了摇头,无奈道:“距道口的探子来报,水师守备拜访了南下的钦差,回府后就再未出过门了。” 夏栖飞重新闭上眼,心里愈发感到不秒。 三年前,他从明家被赶出来,不得已投入江南水寨中,以明家内部的产业信息为托,布局谋划,终于坐上水寨大当家的位置。 以前的江南水寨,不过一群乌泱泱的贼寇,在水路上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讨生活,赚点盈盈小利。 入主之后,夏栖飞将水寨拉到明面上,利用庞大的人量做起水上转运的生意,收获不小。 而后,私盐私茶,贩马等官府令行禁止,却利润颇大的生意被他一应收入囊中。 为了让暗地里的大买卖有条不紊运行,夏栖飞费巨额四处打好关系,与江南各级官吏称兄道弟,终于形成了官匪勾结的流氓集团,黑白两道声势浩大。 现如今的江南水路,基本被水寨掌控。 可饶是如此,在与明家的对抗中,夏栖飞仍旧不可避免碰壁,吃了不少大亏。 归根结底,内库生意产生的市场太大,明家能源源不断从中汲取财富,而他夏栖飞却无力做到这点。 在商战这个烧钱的巨大漩涡中,也就完全无法与稳定的明家持久抗衡。 于此,夏栖飞不得已将手伸到颍州一带,重操水寨旧业,干起劫道的生意,在短时间内聚拢不少财富,算是解决了燃眉之急。 可到现在,颍州水运没落,劫道已然再无成效。 夏栖飞还没来得及放手,便被人盯上了。 夏栖飞沉思着,端详可能的敌人,能让水师守备闭门不出,谨慎到如此地步,除了南下的钦差大人,再无其二。 内库亏空,将是促使明家倒台的绝佳机会,夏栖飞不可能放过。 他早有拉拢这位钦差大人的心思,但现在看来,这位京里来的年轻人貌似也想对自己动手。 “老大,水师那边送信来了。”一名山贼小跑进后园中。 夏栖飞接过信,料想着最绝望的结果,若是那位钦差大人真要对他动手,不论如何,对明家的复仇计划必然落空。夏栖飞无法接受破灭的结果,脸色不由得阴沉起来,拆开信件,一览内容。 看完过后,有一丝庆幸地坐在桌边,心想若这真是场意外,手下的山贼只是贸然打乱了钦差大人下江南的突袭。 一切无疑还有回转的余地。 只是若不想与钦差大人结仇,颍州方面的经营定然是要舍弃的。 想到这里,夏栖飞心生一计,若是将祸乱颍州的水寨作为功绩献给这位钦差大人,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但首先得把自己摘出去,夏栖飞无法确保关妩媚的嘴会不会闭得严实,不免饶旧忧心忡忡。 “先别截船,监视着就好,沿路有任何动静,马上第一时间转告我。”夏栖飞做下决定,无论如何,都不能继续得罪钦差大人了。 探子离开,后园重新陷入安宁中,夏栖飞正盘算着,又一位山贼小跑进园中。 “老大,关姐回来了。” 夏栖飞忽地一怔,平静的心绪复又跳动起来,莫非这位钦差大人有意放他一马。 “仅是她一个人?” “不,后面还跟着两个男人。”山贼回话道,“而且,关姐手没了一只。” 夏栖飞面色一凝:“马上集结人手。” 从水路入山林的小道上,不觉间已经围拢了众多山贼,带着浓浓的杀意。 水寨的位置,除去颍州水师守备知晓,便再无人了。 寨中规定,不可引外人入山,所以面对着眼前的两人,山贼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关姐已经叛变。 只是他们在江面上视了许久,却并未发现存在任何隐匿的船只,疑惑不由冲上心头。 “我要见主人?” “关姐请先告知后面两人是谁?寨里可是明文规定,不得带外人入山。” 断了一只手的关妩媚满是伤痕,但精神状态却是好的极快,神色一戾道:“你若是想去见阎王,我可以告诉你他俩人的身份。” 一伙山贼被吓得有些胆怯,动摇着决心。 忽然,关妩媚的后面伸出一把长刀,径直刺入为首山贼的胸膛,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血气上涌。 山贼呜呼而倒,其余人反应过来,仗着人多围攻上去,却是毫无招架之力,有如被砍瓜切菜般,一路朝山门口退去。 山贼的尸体一路躺着,关妩媚紧绷的情绪失控:“你疯了,这样主人不会与伱合作的。” “是吗?”林若看着宗追厮杀的身影,只是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本来就没想与你家主人合作。” 关妩媚涌出受到欺骗的失落感,紧咬着牙道:“那你就别想出这寨子了。” “关姑娘耐心点,本官话可还没说完。” 林若抱着手,颇为闲散:“合作从来都不是本官所求,收服你家主人为我所用才是真正的目的,就像关姑娘与你家主人的关系一般。” “这桩交易从来都是不对等的。” (本章完) 155.第152章 灭匪患 第152章 灭匪患 水寨里不少兄弟仍在中下游水面上搜寻茶船的踪迹,谁又能想到这刻人已经自投罗网,大大咧咧来到了山门口。 眼见着横尸一片的惨状,平常负责管理颍州各水寨的吴师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特别是老大正在寨中,他无疑是将脸丢尽了。 日后水寨的当家位置能否保住已然成了谜题,吴师爷能做的就是尽量挽回损失。 他将寨中能打的山贼尽数聚到山口,恶狠狠看着前来闯寨的敌人,大手一挥道:“给我拿下。” 山贼们抽出刀剑,一往无前杀了上去。 然而不过一会儿,一众山贼的气势陡然消散,刀光与惨呼相伴,山门口堆砌出一排排尸体。 吴师爷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对旁吼道:“快,快通知老大离开。” 话语方落,他们口中的老大,夏栖飞已经站到了山门口的牌匾下,冷冷视着满地尸首。 “别丢人现眼了,都退下,我亲自招待这些贵客。” “主人。”关妩媚愧疚上前。 夏栖飞叹了一声:“你做得很好,两位客人随我来吧。” 在引领下,进入正厅的堂前入座,夏栖飞没有坐在主位上,而是寻了处偏位歇着。 “不知大人来夏某水寨有何事处理?” 如此滥杀做派,夏栖飞自然是生气的,但他隐隐猜到来人身份,不得不卑躬屈膝起来。 他不可能为手下的兄弟们报仇,甚至必要时刻,还得舍弃更多。 “昨日有伙贼寇夜闯茶船,本官是来寻个说法。”林若喝了口江南的茶道。 说法?以对方的权势,灭掉颍州水寨并不是什么难事,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这刻亲自上门,夏栖飞心里不由得生起一丝期待。 他可不是关妩媚一般的女流之辈,见识浅薄。知道若想除掉明家,必然少不了这些京里的大人物协助。 只是夏栖飞还并不清楚,对坐的大人到底是何态度,对明家的态度是收服还是弄垮。 夏栖飞正色道:“大人,相信夏某的人已经给您足够的解释了,一切纯属意外,乃是无心之失。” “水寨在江面上劫道,夏老大作为江南水寨之主,指挥着下属做这等伤天害理事,扰乱颍州民生,这也是无心之失吗?”林若很直接地质问道。 “买通水师守备,官匪勾结,两桩加起来,想来足够要了你这位夏老大的命吧。” 夏栖飞的脑袋终于炸开,从引他属下上船开始,颍州水贼一事,或许就已经有了清晰的定论。 这位大人不过是借着人,上门来讨事。 若秘密是由关妩媚透出去,夏栖飞可能还有一丝不甘心存在,但现在的结果,夏栖飞无话可说。这位大人根本就是在来路上就已掌握了清楚。 “监察院果真无所不能。”夏栖飞感慨一声道。 林若笑道:“既然监察院无所不能,那夏老大猜猜,监察院还知不知道你另外的秘密。” 夏栖飞浑身一震,若是在别人嘴中吐出这句话,他必然会采取一切有用的手措,寻思让对方再也张不开口。 他的身份不能透漏出去,否则明家会百般置他于死地。 但而今这话是从钦差大人嘴中吐出来的,夏栖飞无力感陡生,江湖流氓的狠劲与血性卸了个干净,他藏了三年的秘密,便是连江南水寨都无一人知晓,终究是逃不过天下最害怕的那双眼睛。这位大人不需要用任何权势来威胁他,只需简单坦明事实,江南唯二的大人物便再无生路。 夏栖飞知道,接下来他需要做出选择,这份选择一定很耻辱,但却能帮他完成他办不到的事。 咬了咬牙,夏栖飞的双腿软了下来,跪在地上,恭敬无比道:“草民自知罪孽深重,求大人放一条生路,日后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林若和声说道:“你造的孽的确不少,够死千遍万遍。但奈何你有用处,能扳倒另一伙造孽更深的家伙。” 明晃晃的利用之意,但却使人没有丝毫的厌恶。 夏栖飞的神色陡然激动起来,他自然明白江南另一伙造孽更深的家伙是谁,重重磕了个头:“若大人能助草民报仇,草民死而无憾。” 林若不禁冷笑:“帮你报仇?凡事有先来后到,本官也得先帮无辜的颍州人和过往的商人报仇才是。” 夏栖飞双瞳一说,霍然抬头,竟是不知该如何言语。 …… 狭隘浅露的水道上,骤然间多了许多官船。 由颍州知州率领一窝蜂涌上岸口,装备精良的官军们大都手持弩箭,面对山贼们箭无虚发。 不一会儿,近千的山贼节节败退,毫无抵抗之力。 “老大,官军杀上来了。” 夏栖飞面如土色,狠狠一咬牙从靴中抽出小刀捅进前来报信的吴师爷胸口中。 来人惊恐倒下,夏栖飞整个人仿佛脱了水,有气无力道:“大人,真就要赶尽杀绝吗?” “颍州百姓需要一个交代,事情不做好,颍州的民生便不会恢复如初。颍州是靠水运吃饭,你应该知道。” 林若面无表情道,全然不在意上千山贼的死活。 林若的名头传遍大江南北,夏栖飞如何会不知道,世人皆道这是位一心为民的大善人。 但这刻夏栖飞看清了另一点,这位大人在对待祸乱分子上,是多么的果决狠戾。 夏栖飞绝望想着有朝一日,他是否也会落得这个下场。 他别无选择,只能相信这位大人,相信这位大人在赐他死罪前能让他先看到明家的消亡。 寨子里的杀戮还在继续,夏栖飞一眼未看,带着关妩媚抄小道离开山口,沿着隐蔽水路南下。 当天晚上,匪患皆灭的消息传遍颍州。 两年间数次征剿都未消灭的匪患,一下午便没了。 颍州水师遭到了大清洗,水师守备第二天便被知州大人以安抚民怨,送上了断头台。 京都的官船沿着既定的路线继续南下,终于在第三日抵达江南道口。 江南路的大江上,上下游弋着水寨十二连坞的运船。 很难以相信,江南水寨这般庞大的势力,竟会从始至终被明家压得抬不起头。 (本章完) 156.第153章 来江南的客人 第153章 来江南的客人 京都官船目前仍在颍州边一带预计两天后才会赶至江南。 江南道的码头边,大船不下十艘,小船稀稀疏疏涌在水面上,一时难以通行。 茶船费了九牛二虎劲,才在半晌后终于靠拢岸边。 水寨的苦力们一边帮忙拉活,一边打量着船上的情况。 他们自然不会与颍州的山贼们一样干着趁夜打劫的阴险活,毕竟现在是明面上的生意人,即使不可避免带着帮派黑道的名声。 但大多数江南的商家还是愿意与水寨做着频繁的生意,一是水寨控制江南道大多水面,二是水寨的业务能力的确比游散人高明太多。 这三年来,夏栖飞在江南道上立起了不小的名声,水寨的壮大自然引来明家的警觉。 但明家自始至终把持着内库的外供渠道,所以并不担心水寨的崛起会影响他们在市场上的份额。 不论什么状况,江南大部分商贾都得依照明家的吩咐行事。 不过自从长公主失去权势,被逐出京都后,信阳对将江南内库的影响力小了很多。 这也使得许多不乐于见到明家垄断市场的商贾意欲有为,水寨便是在这样的局面下掺合进来。 一年多斗争,虽没有撼动明家在江南的地位,却也实实在在给明家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而随着钦差南下,明家无疑又陷入另一个危机。 内库亏空的账面生意上,明家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否则极有可能被夺走内库的生产与行销权力,倘若内库的份额重新在江南招标划分,能吸引的人绝不在少数。 日落时候,茶船上的客商进了南边最繁华的苏州城,他们一点也没掩饰雄厚的财力,寻着城里最舒适有名的几幢客栈入住。 本地的大商难免会被吸引目光。 种茶是江南一大产业,所以不少人都想与这伙茶商交接,转手嫩茶苗子。 但奇怪的是,这伙茶商并不着急购置嫩茶,自进了客栈,一应拒客。 “先生是不是太招摇了?”刚到苏州的若若显然不是很适应被这么多目光盯着,吃过饭后,他们无法出去做任何事,只能待在楼上遥遥望着繁华地段的夜景。 与京都相比,别有一番风味。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安静的层楼上,早已被他们以茶商的身份包了下来。 范若若不确定道:“既然是暗下江南,是不是得掩人耳目,行事隐秘些。” 林若笑了笑:“苏州人只要不知我们的身份便好,掩不掩人耳目没甚关系,毕竟又不是去暗中查访明家罪证。” “那先生提前两天下江南是为了做什么?”若若扬了扬眉,她想得其实就是后面那点。 “都扮作财大气粗的茶商了,自然是要在这两天多与苏州的商贾豪贵接触。要想打破明家在商垄断,定然是不可能光用政治手段的,笼络人心是必然的。” 范若若抬起小脸:“先生是要玩商战?” 林若摇了摇头:“太牵强,施以政治,辅以商法,恩威并用,总能给明家难堪的。” “你要知道,明家是江南经济的大头,雷厉风行的手段虽然见效快,不过一但惹恼明家,鱼死网破下遭殃的是整个江南产业链,我们不是来毁江南的。” “倘若是以整个江南的内库生产线为代价,强硬拉明家下马,想来也没有江南富商会站在我们这头。” 若若点了点头,貌似理解了:“分化明家在内库的重量。”“没错,得把内库生意扩出去,好处可不能明家独享,竞争起来了,就会好插手许多。”林若赞同的说道。 “可明家不会轻易让出来的。”范若若又道。 林若沉思一会儿道:“那就得在亏空上使劲做文章,逼明家自信的放出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明天得先做了。”林若转而道。 “什么事?” “带你寻老师,明天我们就去拜访那位医者,余下的日子你就好生求学,不要管明家的事。”林若道。 范若若哀叹一声:“那位老师是谁?” “见了你就知道了。”林若打了个谜语。 夜色朦胧时,苏州城依旧灯火通明,从京都下来的这几位茶商历经长途奔波,各自早早睡了觉。 油灯已灭,黑暗的房中,林若凭着眼力劲推开窗户,皎洁的月光映入房中,现出朦胧的美。 客栈下方是一片湖水,清幽明静,缓缓流向远方,凉凉的气息总是不合时宜透上来,使得林若打了个哈欠。 “打探清楚了没?”林若盯着走廊上若有若无的黑影道。 听到声音,黑影缓缓露出面容,正是监察院第一暗探宗追。 “禀大人,打探清楚了,在城西小巷的福禄巷中,来江南不少日子了。” 林若点点头:“那就好,明天去至少不会落空。” “大人还是慎重些,客人还不少。”宗追说道,“而且选这样的人给若若小姐当老师,怕是风险很大。” 林若笑道:“谁让费老天天喜欢瞎跑不愿收徒呢,算了,他都七十多了,折腾也没意思。” “总之大人还是小心点。”宗主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你不会被发现了吧?”林若想道。 宗追偏了偏头,并不喜欢受人这样质疑:“不会,除非他们是天地间的大宗师,否则很难发现属下的动作。” 林若没有搭话,宗追继续说道:“不知道大人是怎么知道他来江南的,这点监察院在江南的探子也没察觉到过。” 林若微微一笑:“人家来又不是做什么缺德的事,你们注意不到很正常,总不能进江南的每一个正常人都要查吧。” 宗追接受了这个理由,道:“明七公子那边,监察院的文书,印章都送过去了。” “签字按印,他便是监察院的官了。” 林若嗯了一声:“给他个名分就好,让他不至于真的认为自己会是一条随时被抛弃的丧家之犬。” 一切事宜办完,宗追拱了拱手:“那大人,属下下去休息去了。” 待人走后,林若将门窗关好,继续入睡。 (本章完) 157.第154章 别有一番风味的女子 第154章 别有一番风味的女子 三月初的天气,冬刚去,春刚来,气候本该回升一些暖意,但由于江南一带靠海近,此刻仍然寒意肆虐,出行穿着都要甚量些。 大清早的,一辆马车从客栈后门的小巷绕路,驶往城东方向。 微掀窗帘看着苏州城内的景象,此时正值早市,来往人不算少,道路两旁的商铺大都开了门。 微寒的风吹拂在大街上,却挡不住行商的热情,行人们面带笑意,穿着上好布料,足以说明江南繁华。 这点与京都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州尚且是如此,又何况江南另一大地杭州。 商业的确是促进地方发展的最快方式。 短短十多年前,内库落地给江南带来了无穷无尽的财富自由。 这样的好地方,自然也不乏天下武者,江南素有武林大会,门派众多,春去夏来,总能在大街河畔,听到民众的喝彩声。 那位长公主养了不知多少这类人物,偌大的君山会,吸纳大半的武林人士,皆是长公主借着内库的银子在大加招揽。 君山会里,自然也包括希望庆国发生裂变的异心份子,诸如苦荷,四顾剑等一代宗师。 也不知长公主是怎么联络上他们的,但面对这样的女疯子,估计没有人不乐意进来助推一把,任着人发疯。 虽然这位长公主心里一直有他的哥哥,很多事也都是在帮着哥哥,不过在心灰意冷时,长公主也不介意动用力量改朝换代。 所以她是一个疯子,一个矛盾的疯子。 就连庆帝都猜不透想法。 除去之外,剩下的便是长公主的拥簇份子们,北境大都督燕小乙,合作走私的二皇子,还有玩无间道的叶流云,甚至于秦家也在里面暗暗布了一手,势力庞大可想而知。 林若想着,长公主会不会动用君山会的势力,竭尽全力在江南取他性命。 很难,但长公主很乐于做一切鱼死网破的事。 范若若脸上挂着淡淡的忧愁,无心观察车外的热闹,捏着手道:“先生,若若去了是不是就要长久待在哪里?” “学医本就不是一两天能成的事,多耗些时间很正常。至少在江南这几个月里,你待在那里一心求学,定是能学到获益良多的本事的。” “为什么就不能…”范若若欲言又止,她想的自然是早去晚回,但先生要与明家抗衡,估摸也是怕将自己留在身边风险太大,为了安全考虑。 所以若若乖乖闭了口,她若是每日待在先生身边,想来也是无法全身心投入学医的。 “我会经常来看你,顺便检验学习成果的。以你的悟性,再配上良师,应该会学得很快。”林若温和着说道。 范若若心里总算有了一丝安慰,学医本就是件孤独事,适应才是最好的结果。 “那位医者到底是谁?”范若若一想,又问道。 “那位医者很年轻。”林若回答道,“他并不是南庆人。” 范若若有些惊讶,不过暗想也对,她实在想不出在庆国境内的南方能有什么隐匿的大医者。 庆国医术之最,除去监察院的费老,便是汇聚天下才子的太医院,很难有外流者。 “那相比费老如何?” 林若意味深长笑了笑:“你可知道北齐有座青山。”范若若博览天下群书,略一思量道:“天一道道门所在,苦荷大师的苦修地。” 林若点了点头:“苦荷与四顾剑,前者建天一道,后者开剑庐,皆是天下不可多得的圣地,但两人之间,还是有许多区别的。” “苦荷广受门徒,修的是心,四顾剑仅收十三位弟子,修的是剑。” “心字何解?”范若若抓住重点。 “心,自然是讲究随心所欲,苦荷并不要求门下弟子一心练武,而是主张学自己喜欢的。” “诸如北齐圣女海棠朵朵,你敢相信她在练武时,曾种了好几年的菜园子。”林若解答道。 范若若懂了,继续道:“所以这位医者是苦荷大师门下的?” 林若再次点点头:“没错,只是淡泊名利,常年隐居山林,所以不为人知了些。” 两人说着话,马车已经驶进福禄巷,停在一所种着柳树的院门外。 林若先行下车,给若若搭手,继续说道:“此人乃是苦何的二弟子,姓木名蓬,年纪应该在四十岁左右,可堪称天下前三的医者。” “木蓬是味中药材,一听就知道很擅医术。”范若若笑道。 林若领着她,边走边道:“是啊,狼桃一听就带着杀气,苦荷大师取名总是有明显的字面意思。” 范若若又忍不住一笑,心情好极了,想起与哥哥有些暧昧的北齐圣女,问道:“那海棠呢,字面意思是什么?” “温柔的爱情,坚毅的品质。”林若脱口而出道,随即又有些怀疑,“可能不是很适合形容这位豁达,野蛮的北齐圣女。” 走上石阶,停住脚步,林若敲了敲门,没有等待的时间,门后早有人候着打开院门。 是一位长相普通的女子,穿着一身侠客衣裳,却没有丝毫的侠义气。 她环抱着手,透出一股农村的懒娘们范,但那双眼眸却是非同一般的明亮有神。 “是范闲这么对你们说我的?”女子带着怨气道。 林若不自觉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因为这个人的出现而惊讶。 女人哼了一声,上身不动,下身拖着走,顾自抱手回去院里。 范若若还是头一次见这样奇特的走路姿势,不禁想笑,但论着礼节,还是憋住了。 “先生认识这位姑娘吗?”范若若听到她提了哥哥的名头。 “你适才不是才提人家吗?”林若笑了笑,也跟着走上去。 范若若呆愣住,原来这便是北齐圣女,与心中想象的唯美样貌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范若若至今还记得,哥哥回京后还夸过这位北齐圣女别有一番风味,现在想来,原竟是这个意思,的确有着非同寻常的风味。 她本以为是美若天仙的类型才对。 (本章完) 158.第155章 做喜欢的事 第155章 做喜欢的事 “海棠姑娘是何时来江南的?” “监察院暗探遍布天下,林大人连木蓬师兄居处都能寻到,还会不知道朵朵什么时候来江南的吗?” 海棠朵朵很不客气道,随即转身不情愿行了行礼,“师父说要对林大人尊重些。” 她并不是因为刚才的话而生气,只是想到师兄木蓬一心求医,不辞辛苦来江南寻海外的稀有药材,助以研究疑难杂症,解救百姓困苦。 没想到这般仁义举动,竟也要受庆国的特务机构上门叨扰,所以这位圣女带着明显的抗拒。 即便她此次南下的任务与身后的林若有关。 “昨晚宗追与我说院中有其他客人,原来是海棠姑娘。” “我知道,昨晚上发现他了,不过人跑得太快,没追上。” 宗追不是说没暴露吗…看来也挺要面子的,林若笑了笑:“海棠姑娘可能误会什么了。” 海棠朵朵顿了一下,止住脚步:“那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范若若走上来,施了一礼:“若若一心向医,是来拜木蓬先生为师学习医道的。” 海棠朵朵十分吃惊,她从来没想到会有这个可能性,咳了咳声:“你就是范闲的妹妹?” “正是小女子。”范若若应道。 身为天一道弟子,最不该听信片面之词,可海棠朵朵却怎么也怀疑不起来。 毕竟面前这位林大人的品性天下皆知,再搭上单纯的小姑娘… “师兄可是北齐人,拜我师兄为师,你们怎么想的?”海棠朵朵慎之又慎问了一句。 “医道不分国界,想来木先生也不会因为南庆人的身份,便对人见死不救吧。”林若正经回答道。 海棠朵朵勉强点头,却是问道:“林大人说的是有道理,可你们多疑的皇帝陛下会这样认为吗?” “庄墨韩大师身为北齐人,却心怀天下文道,收了我庆国舒大学士为徒。这点我庆国的皇帝陛下并没有任何异议,相反一直视舒学士为国之重臣,海棠姑娘认为呢?”林若继续说道。 海棠朵朵应了一声,算是信服:“跟我来吧,师兄在内院。” 简朴的内院里,充斥着浓郁的药香,里面满满当当的药架子,杂乱无序堆放,迎着并不算热烈的早日暴晒。 房屋里面同样乱摆乱放,可以隐隐看到,日常生活方面也是比较不注重的。 苦荷的二弟子木蓬此时正屈身一边,不顾形象清理着晒干的药材。 他的头发有些乱,与费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脸色看起来,还是比较正常精神的。 “我师兄平时不太注重个人仪态的整理,见谅。”海棠朵朵说道,看了小姑娘一眼,先不论求医的刻苦,便是这样的环境。 她很难相信这个爱好整洁的小姑娘会接受。 拾起地上的药叶子,范若若微笑道:“没事,以后我来整理院子就是,学徒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对于若若来说,她自小就不是什么高贵人,也不是那些喜欢撒娇的小姑娘。 灵动热情,落落大方,独处时又性格安宁,喜欢专研在事中,自然能接受这样刻苦无趣的环境。 何况做自己喜欢的事,从来都谈不上什么无趣。跟着哥哥待了不少日子,若若也算是学了些入门,见着旁边的药架乱了,便不由自主整理起来。 ”比范闲心地好。”海棠朵朵愤愤评价道。 范若若听着也不恼,自己哥哥有时候是过于轻浮,边境的下春药一事,她还是了解过的。 海棠朵朵的确有这么责怪她哥的权力。 “海棠姑娘话里的意思是认同了?”林若则是笑道。 “又不是我收徒。”海棠朵朵拍来拍袖上的灰,走上前去,大声说道,“师兄,来客人了,先别折腾了。” 木蓬闻言,抓了抓有些蓬乱的头发,又擦了擦脸上的汗,方才规矩起身,显然适才海棠的话他听进去了。 来客毕竟有女子,不似在山中无人打扰,自然还是要注意点。 “我师兄很好说话的,有事自己谈吧。”海棠朵朵一屁股坐到旁的凳子,揉起站得太直以至于酸酸的腰。 木蓬叹了口气:“我不是聋子,能听见你们说的话。” “哦,是吗?那每次师兄你整理药材时,师妹喊你都听不见。”海棠朵朵埋怨道。 “太忙了。”木蓬简单回答,朝来客拱了拱手,“素闻林大人在南庆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林然回了一礼。 范若若紧后上前施了一礼:“若若见过木蓬先生。” 木蓬摆了摆手:“我知道你们的来意,但不好意思,我孤寡惯了,实在没有收徒的意愿。” 林若点了点头道:“不需要收徒,只要让若若待在这便好,不会有多烦扰木师兄,顺便还能帮木师兄整理院子。” 木蓬一想,待在这与他收了个徒弟有什么区别,这话相当于没说。 “木蓬师兄所烦恼的无非就是教徒弟耗费时间,会影响做其他事。”林若体谅道,随即一笑。 “若若是个聪明姑娘,很多方面她看看就懂了,木蓬师兄大可专心做自己的事,只是不要嫌弃有个旁观者在边就好。” 范若若赶忙应道:“木先生不用管学生的,我可以自己在旁边跟着学,闲暇时还能帮先生做事。” “这么好的劳动力,不要可白不要啊师兄。”海棠朵朵也插了句。 木蓬有些被说动了,这样看还真是没什么影响。 但随即微微皱眉,想着以后在院中怕是得多注意形象,不能随心所欲洒脱些。 下意识理了理乱发,木蓬无奈道:“行吧,那若若姑娘留下来就是,不过日子困苦,姑娘要多忍受些。” “嗯嗯,没问题的。”若若连连点头,“做自己喜欢的事比什么都重要。” 木蓬尤为赞同这句话,犹记得当年拜入天一道,摈弃武道,一心求医,师父也是这样与他说的。 有心人做什么事都能做好,木蓬不由得很看好这个小姑娘,若是以后有机会,该教还是要教的。 (本章完) 159.第156章 陛下也好这口 第156章 陛下也好这口 今日是苏州一年一度的武林大会,林若算准了时间,掐点南下,自然也是有想一睹的心思。 武林大会就设在贯穿苏州城的那条湖边上,很巧的是,这条湖就叫西湖,不过是在苏州而不是杭州。 走过湖畔,听着形形色色人的讨论声,大致可以确定参赛的几个热门人选,有江南东边龙虎山的一位剑者,还有松山的拳师,皆是系出南方鼎鼎的名门。 庆帝施行新政以来,对于江湖人士的态度并不是很好,所以在北方很难见到豪杰云集的场面,而在离京都较远的南方,则比比皆是。 南方地界商业发达,相应的,劫道的匪徒也多,商系们不免要依赖些江湖人士开道。 诸如武林大会的开设,很类似选秀节目,让江南的富商们见识一下,地界上谁是最适合接他们生意的豪侠,不可谓不名利双收。 就是不知这些武林人士中,多少人已经入了君山会的门面。 西湖的河畔边,简陋搭了个小台子,朝廷官员来了些,商贾富豪尤其之多。 而这其中最有排面的,无疑是江南水寨的大当家夏栖飞,还有那位明家孙辈明兰石。 夏栖飞头戴面具,从不以真面目视人,顾自坐在下属们搭的小棚子里饮着茶。 出乎意料的是,与江南水寨势同水火的明家,小公子明兰石竟也坐在其间。 虽然两人未曾有过搭话,但在外人看来,怎么看都是一件很不现实的事。 各自与明家和水寨们交好的商贾们一时进退两难,有的腆着脸坐进棚中,有的则宁愿在外待着,也不愿进来徒惹是非。 西湖的水畔边,人头攒动,围聚了不少看热闹的民众。 林若自然也有想看热闹的心思,但定然是不可能以富商身份与这些民众挤在一起的。 西湖边的酒楼上,清倌唱曲,青衣小二服侍,林若坐在栏边,楼下台柱上的打斗清晰可见,是两位七品武者。 隔间里只有一张桌子,靠着栏边,是以赏景需要,只是这刻楼外的青树成荫,西湖上的春风,定然是不足以比武林大会更引人目光的。 曲终人走,清倌和小二都退了下去,隔间有六处的暗探扮作的下人继续服侍,门外有虎卫守楼。 初到酒楼的客人们不由得惶恐,想着是哪家的富公子,出手如此阔绰包下了整座楼。 他们想借楼一眺武林大会,显然是不现实了,只得悻悻离去。 酒楼里的小二们收了不少的赏银,此刻竟是比虎卫们还要卖力,驱赶着欲想进楼的客人。 不一会儿,消息传出去,周边人都有耳闻,原来楼上来的是那位京都的富茶商。 河畔边的商贾目光一道道投上来,棚里的明兰石也不经意间朝这边看一眼,心里打着算盘。 夏栖飞远远拱了拱手。 “夏当家认得此人?”明兰石不禁问道。 “京里来的茶商,颍州有过闻面。”夏栖飞随意回道。 两人各自一句,又陷入看戏的沉默中。 明家与水寨虽不对付,却不可能在明面上闹翻,正常碰面,和气的规矩还是得保持着。 “原来林大人喜欢这样的洽意。”喝彩声涌上楼,对付完席间的美味佳肴,海棠朵朵豪迈地饮了苏州的几口美酒,才调侃着说道。范若若坐在旁边解释道:“我们扮得上京里来的富茶商,自然是要招摇些。” 海棠朵朵听罢,道:“哦,林大人是想引谁上来?” “想上来的都可以上来。”林若很笼统回答着,目光一直放在下面的武林大会上。 过一会儿才收回来,坐回席间道:“朵朵姑娘还没说下江南的来意呢?” 海棠朵朵回道:“生意又不是监察院一家的,我们北齐也投了钱进来,我自然是作个见证人下来看着,防止将成贸易出什么意外。” “真就只是看看?贸易改换可还需要不少人手,朵朵姑娘就不想出点力。”林若依着话问道。 海棠朵朵坦诚摆了摆手:“别,小女子北齐人,可不敢插手南庆的事。” “再说有林大人出手,小女子也不担心会出什么问题。” “北齐的确不该插手南庆的事,徒增不可估量的祸端就麻烦了。”木蓬也说了一句。 林若笑了笑:“随意就是,反正北齐早就插进来了,日后天下都会知道这事。” “此话怎讲?”木蓬顿了顿。 “很简单,现在的生意叫走私,日后的生意叫两国贸易,自然所有人都会知道北齐在与我庆国做生意。”林若解答道。 木蓬不由得吃惊:“林大人的设想实在是有些超出预料。” 海棠朵朵也不免停了筷子:“我可不知陛下是否会应允。” “我庆国的皇帝陛下应允了,尔北齐的皇帝自然也会应允。”林若胸有成竹道。 “那明家打算怎么对付,你们南庆的那位长公主殿下又打算怎么对付。”海棠朵朵道,其实这才是最该考虑的事。 明家垮了,长公主也会垮,里面的明争暗斗少不了,这是一场关系存亡的争斗。 林若又顾自抬头向楼外望去,盯着满座的商贾们,慢慢悠悠道:“这世上的大户大族,如果是由外面杀进来,总是百足之虫,一时不得便死,可要是从内部闹将起来,那就会面临真正的艰难。” 海棠朵朵貌似在何处听过这般话术,醍醐灌顶道:“这是红楼里的真言。” 范若若扬起眉头,轻轻笑了笑,她自然也听出来了:“原来朵朵姑娘也看红楼。” “天下间的女子但凡会识文断字,似乎都痴迷于这本红楼,还是林大人有本事,一本书俘了天下女人芳心。”海棠朵朵感慨着,敬佩道。 木蓬带着异样的眼光看过去。 海棠朵朵咳了一声:“别误会,我这种粗鄙的山野女子自然是看不进去,无法品味高雅的红楼。” “那朵朵姑娘是怎么对红楼里的内容如此熟悉的。”若若追问道。 海棠朵朵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实不相瞒,我家陛下好这口。” (本章完) 160.第157章 算命先生请教 她家陛下自然是北齐小皇帝,整日在宫中抱着书念叨宝玉和黛玉。 海棠朵朵便是不看红楼,也听进去了大概。 难免会记得一些印象深刻的句子。 林若的话正是小皇帝常放在嘴边,情有独钟的警句。 海棠朵朵都已经听腻了。 “北齐的皇帝陛下竟也热衷于红楼?”范若若很吃惊道。 海棠朵朵见怪不怪:“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说完这话,这位北齐圣女才应激似的反应过来。 她家陛下名义上是位男性皇帝… 倘若是男的对红楼如此追崇,显然就有些说不过去。 毕竟红楼中的许多观点偏向女子,难免不时遭到天下士子所抨击。 所以男性领域里,喜欢红楼的纵然不少,却也没有敢站在明面上的,大都是私底下捧着。 海棠朵朵只能寻着借口道:“我家陛下很喜欢诸如林大人所说,红楼中的不少人生警句。” 范若若却是笑道:“喜欢红楼,能将其摆到明面上的男人很有魄力,北齐的皇帝陛下想来也是位不在意外人看法,颇有治法的能帝。” “北齐的皇帝陛下的确是位好皇帝。”林若附和着道。 “范闲对你俩说的?”海棠朵朵面上情绪稳定,心里却是听着有点气,在自家人面前夸皇帝有能力,却独独说她是野蛮圣女。 招谁惹谁了真的是,一把将筷子摔到桌上,海棠朵朵顾自喝起汤。 范若若还以为自己说错什么话了。 心想为何每次一提哥哥,朵朵姑娘便有些生气,看来掺杂在其中的情愫还不少。 林若则是心知肚明,笑而不语,叹息着不该乱道野蛮,还将锅扔到范闲身上的。 三人说话间,楼下河畔的台柱子上,武林大会渐入尾声。 来自龙虎山的那位年轻剑者站到了最后,确实算是位天赋上乘的武者,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已然达到八品,丝毫不逊于庆国朝中高手。 打到现在,不该心服的也心服了,维持场面的官员上前去说了些客套话。这场武林大会没有闹出人命,又让这些江湖人士有了露脸机会,那便是最好的结果。 “本官在此感谢诸位,我庆朝人杰地灵,民间多有英豪,这话果然不假,远不是北齐与东夷城所能比的。还望诸位行正事,盼来日能相报以国。” 场中的武林人士纷纷点了点头,虽然京里的皇帝陛下目前并不喜欢用江湖人士,但时局易变,报国总是有门路的。 “你们庆国就这么喜欢贬低我北齐吗?”海棠朵朵在楼上听到这话,难免生了些怨气。 林若安然笑了笑:“朵朵姑娘不满,大可下去将那位龙虎山剑者打趴下,然后自报大名扬北齐威风,本官是绝然不会插手的。” 林若这样一说,海棠朵朵偏了偏头,觉得是有些小题大做了,两国多战,民间言论针锋相对再正常不过。 何况在北齐她也没少听过道南庆坏话的事。 只不过身处异国他乡,听到这些话,还是会在骨子里激起些民族欲望。正在此时,河畔边也随之响起争论声,是与海棠朵朵差不多的言论,不过护的是东夷城,顺带又贬了一手北齐。 “大人这话就有些不对了,北齐羸弱尚可理解,但东夷城可不然,高手云集,乃人世间九品之最,如何不能与庆朝相比?” 说话的是位经商人士,恰是办了文书,从东夷城而来的外人,说这话倒也颇有点冒风险。 不过幸好场间人并不识,又同时对东夷城的概论不一,只是小有微哗。 而那位官员自然容忍不了在自家地盘受人质疑,皮笑肉不笑止住喧闹,沉声道:“东夷城确为人间九品之地,但要说能与我庆朝相比较怕是差了些水准,诸位莫是忘了去年监察院的林大人只身一人闯剑庐,大战十二位九品高手,惊得满城风雨之事?” 这话一出,倒是镇住了场间包括那位东夷城商人在内,不少有异议的人。 “话说林大人不过几日便要到江南了,诸位到时也可一饱眼福。”官员热了热场面,又改换起话题。 武林人士们纷纷致意,带着满满的敬佩。习武之人,终究是卖于帝王家才是正道,谁会不想一展身手,如这位林大人一般为国行事,换得扬名立万,身前身后名呢。 “林大人好生威风,独闯剑庐,确是天下间难有其二的佳事。”海棠朵朵也说起了玩笑话,不知是褒是贬。 林若自嘲一笑:“莫要在提,糊涂行事,险些没死在剑圣大人手中。” “南庆有一位林大人,我北齐又足够头疼几十年了。”这是木蓬打心底里的感慨。 海棠朵朵很难不认同,对于高手,她总会有想交手的心思。 但对于这位林大人,她实在是生不起斗志,强者恒强。 林若却是没听进去这话,他的目光不觉间放到了西湖上,一位渔夫撑着船正在靠拢岸边。 蓑衣之下,是一身素褂,形同算命先生的打扮,细看会发现,船上还落着把剑。 林若随即回头道:“朵朵姑娘不喜欢下去挣面子,这下好了,自有挣面子的人来了。” 海棠朵朵目光随之放过去,盯着那渔夫,后知后觉问道:“谁?” 她一个率性的姑娘,倒还真没什么识人之明,不知哪渔夫是何人,更不知那渔夫有什么本事。 只是听得林若一说,下意识顺着方向看了一眼。 “曾与你齐名的人物。”林若并没有直接说。 海棠朵朵却是一下明白过来,疑惑道:“他为何会来江南。” “没准和朵朵姑娘一样的想法,至于是帮哪边就不好说了。”林若回答道。 此时的西湖边,舟已靠岸,船上的年轻人脱去蓑衣,扛起招牌,提剑走上岸中,对着场间拱手道:“在下一介江湖算命术士,想请教一下这位龙虎山的高手。” 惊雷炸在人群中,武林人士们下意识让出道路,盯着这位素褂人士进入场间。 他高举着招牌,上面赫然标着外号,“铁相。” 好一个能算命的铁相。 (本章完) 161.第158章 王十三郎 江湖中高手多门多类,尤以道为深,算命术士素有承天道之说,从来都不是能小瞧的货色。 一众武林高手面露异色,见此人虽穿着一般,但气度尤甚不凡,至于年纪,貌似连弱冠都未达到,倒还真是个小道士。 武林大会已经结束,自然不能想比就比,官员没有赶人,他也深知江湖上的高手深藏不露,不可光估外相。 但看青幡上的铁相一词,实在是好大口气,干了十几二十年算命术士的人也不敢如此自称吧,又何况是一个不到年纪的少年。 官员又不免内心生起这人好生狂妄的想法。 不过看面庞,这位少年郎却显得很真诚,全然无一丝狂性。 官员遂温和着说道:“少年郎,武林大会已结束,你没赶上好时辰。” “无妨,在下不争名夺利,只是想请教一下江南的高手。” 众人皆看着,输赢成败如何会没有争名夺利的效果,少年郎也是口是心非。 官员心里腹诽,面上无奈:“少年郎,你年纪太小,怕是不妥。” 少年郎没有顾话,独自放下青幡,提剑在怀,拱了拱手:“请赐教。” 龙虎山的剑者反应过来,随即也回了一礼:“那便遂年轻人的意。” 江湖争论,说好听叫以武会友,难听点一言不合便是打打杀杀,官员叹息一声,自知治不住,规劝道:“打可以,千万切记莫闹出人命。” 莫闹出人命自然是对龙虎山剑者说的,务必留情,伤了年纪轻轻的少年郎就不好了。 少年嘛,有心性是好事,但自不量力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天下间又不尽是天骄,十几岁既达大境界。 官员内心想着,刚退了几步,准备回棚中休息,忽听满场惊呼,随即微笑转过身来:“少年郎,早说不要…” 这话刚到喉咙口便死死咽住,因为官员看清了场间的结局,少年郎的细剑搭在龙虎山剑者的脖上,干净利落,快无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官员正一脸蒙,龙虎山的剑者已经自愧不如拜了拜,完全折服。 “少年郎好剑,我当真是没一点反抗余力,不知姓甚名谁,师出何门?” 少年郎收剑入鞘,轻轻一笑,也回了一礼:“不才姓王名羲,来自东夷城。” 话一出,满场震惊,武林人士们讶的不是王羲这个名字,他们根本无所听闻过。 他们讶的是东夷城这个名头,原来小算命术士竟是来自东夷城,难怪要上台挑战,估摸是为适才的妄言打抱不平。 听到东夷城三字,脸色最难堪的无疑就是官员,大放厥词不到一刻便惨遭打脸。 庆国的武林人士们或许看不惯东夷城人在自家地盘上耀武扬威,但实力为尊,他们也无话可说。 视线转到最早出头争论的东夷城行商身上,这时眼珠子正瞪得老大,久久没有平复。 天下间其他人或许不知道王羲所为何人,但身为东夷城之人,自是知道这名字大有来历。 剑庐第十三弟子,恰巧也是姓王名羲。 行商强装镇定,脸上露出得胜归来的兴奋。 “这位大人,如何?”王羲看向主持的官员。 官员面红耳躁,无地自容,只能笑道:“适才的话是冒犯了些,东夷城确是人才尽出,比那陈腐文酸的北齐好太多。” 此话一出,河畔上的庆人都高声笑了起来,庆国与北齐乃宿敌之争,庆国人可以容忍武道兴盛的东夷人出风头,却绝不能让北齐人耀武扬威,更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嘲笑契机。北齐虽有天一道的苦荷大师坐镇,但独木难支,并不足以挽回孱弱的风尚。所以江湖人中,所谓的瞧不起颇有几分实在意,并不完全是针对两国矛盾缘故。 “你们南庆人当真是蛮不讲理。” 楼上的海棠朵朵忍了半天,这下终于是坐不住,挑起腰后的双斧,纵身一跃从栏间跳将下去。 “先生,不会有事吧。”范若若顾虑看下去。 “能有什么事,年轻人打打闹闹罢了。”林若安抚道。 范若若却是又问起另一个问题:“那河畔上的年轻人是谁?” “剑庐十三弟子,王羲,还是王十三郎这个名字比较符合。”林若想了想道。 今日的河畔之上,刚平息一场闹剧,谁也没想到,凭空又跳出一场。 海棠朵朵翻腾身子,一脚踏在台柱子上,势大力沉,险些没将木台踩烂。 台下的武林人士们望着这个从天而降的女子,样貌形似村姑,还挑着一双斧头,顿感脑子里一顿迷糊。 “姑娘,你是砍柴寻错路了吧。”有武林人士笑话道。 海棠朵朵一斧头扔过去,转了个小圈,再回到手中。 那嘲笑的武林人士衣物尽落,险些一丝不苟。 “本姑娘就是你们口中所言孱弱的北齐人,今日就站在这了,不服得上来单挑。” “打不过,就休怪本姑娘还口骂你们南庆了。” 海棠朵朵环抱着手,两把斧头在手间晃着,十分不屑。 “这又是哪冒出来的?”明兰石也来了兴趣,久闻江湖人深藏不露一见果然如此,“居然还是位北齐的江湖人士。” 夏栖飞同样头一回见得,知道人是从楼上跳下来的,不免又向林大人的方向看了几眼。 海棠朵朵这话太过冒犯,庆国的江湖人士们自然站不住。 “大言不惭。”龙虎山的剑者第一个出手。 紧接着是那位松山的拳师,场间七品,八品一涌而上,势要讨回面子。 然而终究是抵不过一位九品的姑娘,上去有多潇洒,下来便有多狼狈。 一刻时间过去,武林人士们闻风色变,终于才知道这位姑娘是多么不简单。 不少人记起北齐也有一位武道卓越的女子,苦荷大师关门弟子,北齐圣女海棠朵朵。 莫非…一想到这里,南庆的高手们彻底断了心气。 “南庆的江湖就这?不堪一击。”海棠朵朵吹了吹未开锋的斧子,止不住一阵笑,一斧头指过去。 “剑庐弟子,到你了。” (本章完) 162.第159章 光天化日的刺客 王十三郎微微一怔,对于见到北齐圣女十分吃惊,对于她要挑战自己更是吃惊,有礼道:“海棠姑娘,我与你并无仇怨,何必呢?” 颇有些受无妄之灾,他只是不想东夷城受南庆轻视,出来撑撑场面。 海棠朵朵想法大抵也是如此,不忍北齐被人诟病。 所以心思较正的王十三郎根本想不通,北齐圣女为何要与他动手,这不是给南庆人占便宜吗? 海棠朵朵插着腰,回应道:“南庆人不经打,这里能挨得住本姑娘招数的就你一个,不找你找谁?” “本姑娘就喜欢领教强者。” 王十三郎这才明白,原来只是再单纯不过的争斗欲。 这两年来,王十三郎受四顾剑所要求,在南庆四处游历,除去中途因为牛栏街一案回过东夷城一次,基本未再离开过。 四顾剑的目的无非就是锻炼王十三郎的心性,为人处世。 可在南庆这两年,王十三郎自己也不知,他到底有无收获。 他从不惹事,不参与争端,也不杀人,一直都是处于极度平静的状态。 今日的出手,应该算是王十三郎鲜有的一次,很明显他并不想来第二次。 “在下还有事,海棠姑娘告辞。” 王十三郎转身欲走,一对小斧头早已迎面劈下。 眸光一动,王十三郎拔剑,迅速反制。 鞋尖在地上一蹬,施了一脚过去,直直朝着姑娘家身体。 海棠朵朵收回斧子,往后撤了两步,才稳定下来。 “不是说不打吗?怎么一打就动脚。” “我不喜欢与人争斗,但若必须的话,定会全力以赴,绝不留情。”王十三郎回答道。 “好一个全力以赴,绝不留情。”海棠朵朵一笑,两对斧头又至腰间落出,目标饶旧直指王十三郎。 王十三郎轻巧躲过,不与大力的海棠朵朵硬拼,沿着剑轨,倏乎之间指了过来,剑刃锋利无比。 当那剑离身体不到三寸时,海棠朵朵的身体像折断的杨柳般,奇妙的向后倒去,脚跟柱地,飘忽了个半圆。 旋即收回斧头,呈旋转式挥使,挺起腰杆,无死角追着王十三郎砍。 王十三郎闷哼一声,将真气运至剑上,微一凝眉,又是一剑刺上去,直直卡入斧头中,止住海棠的招式。 海棠朵朵低呼一声,整个人翻身而起,斧头从剑中抽出,居高临下,夹着强横的真气,哪里还有半分女子气质,猛地就是一记凌空落砍。 王十三郎自然是不敢接这全力一击,有些被对方的悍然气势所压倒。 轻身一飘,拉开距离,不忘捡起自己的幡旗,纵身一跃跳入湖岸的小舟上。 “想跑!”海棠朵朵紧随跳上去,两人各站船头船尾,轻轻捋了捋遮在眉间的长发,不满道,“能不能好好打一场。” 这话刚说完,船身便倾斜晃动起来,海棠朵朵险些不稳落下船去。 王十三郎搅动风云,稳如泰山,海棠朵朵越想往船尾移动,便愈发站不稳。 水里浪翻涌,是王十三郎极致的剑意,倾盆大水被他搅合起来,淋了过去。 在这时候,海棠朵朵出奇冷静,用尽全力一踏,硬是将船身从中间拦腰折断。 一个翻转,人稳稳落到岸上,没有经受一点水渍侵扰。 船毁人去,王十三郎无可奈何,也随之跃回岸边,这下跑是铁定跑不了了。 海棠朵朵颇有些骄傲:“手段都没了,该正式打一场了吧。”“你我分不出胜负的,何必,白给庆人看乐子。”王十三郎无奈道,他一点儿也不喜欢当众显面。 “分不出胜负?能与北齐圣女势均力敌的,莫不是那剑庐里与圣女齐名的天骄。”明兰石想清楚后,惊讶不已。 “他们是从何而来。” 夏栖飞抬眸又往身后的楼上看去,顾自道:“我只知道北齐圣女是从楼上下来的。” 明兰石看了楼上一眼,随即若有所思:“上面不是京里来的富茶商吗,与北齐圣女能有什么关系?” 明兰石不解,遣了仆人去探情况。 河畔边,围的行人越聚越多,殊不知危险也在渐渐逼近。 王十三郎有些不适地辨了下周围,感觉有另外的气息在周围,瞬时警惕起来。 这道气息没有隐藏自己,而是很快冒了出来。 嗤得一声破风厉响,一支弩箭破空而来,直朝王十三郎面门。 淡淡一转身,弩箭掠颊而过。 可紧接着又是第二支,第三支弩箭。 王十三郎使剑轻挥,早有提防的他一一将弩箭打落。 一柄素色古剑势如破竹飞了过来,使剑的人身着大黑衣,脸上带着沉沉面具,无法让人辨别真容。 剑光在一瞬间照亮了王十三郎的面庞。 伴着呼啸的风声,剑高速刺了过来。 王十三郎感觉这个敌人很难缠,比海棠朵朵还要难缠,心头一片惊骇。 思绪快速掠过,一剑挥出,散发着凝然之威。 嗤嗤声响,交错而过,两位用剑的绝顶高手缠斗在一起。 “哪冒出来抢戏的?”海棠朵朵满面疑惑,来人显然是针对王十三郎的,心里想着该帮还是不帮,渐渐做起壁上观。 河畔边的武林人士同样是一副懵逼状态,琢磨着今天的高手怎么一波接一波。 刺客出招凌厉狠辣,丝毫不落下风,与王十三郎战得有来有回。 “这位剑庐弟子危险了。”自海棠下去便一言不发的木蓬终于道,他无比确定自己的话。 “监察院半月前就查到了王十三郎现身江南的消息,早该料到他会来的。” 林若一拍桌,责怪自己有些疏忽,拿起桌上的剑从栏边跃下。 “那是谁?”范若若这时才问道。 木蓬回答她:“很明显,林大人知道是谁。” “你怎么会我剑庐的剑法?”躲过一剑,王十三郎震惊无比道。 那柄剑丝毫没有停歇,趁王十三郎疏忽之际,一剑贯穿过来,剑尖带着一丝血,刺进了左胸边。 不过刺得不深,因为一对斧头夹住了剑。 “人要是让你杀了,本姑娘不也得担点责任。” (本章完) 163.第160章 东夷城的生意 王十三郎的脸色有些苍白,倒不是这一剑让他伤得有多重,而是持剑人的身份,引起他极度怀疑。 此人修习剑庐剑法,显然已达炉火纯青的地步。 王十三郎自认为不分心,也很难是他对手,幸得海棠朵朵出手,才防止了悲剧的发生。 将剑抽出,面对两位九品高手,刺客却仍然无退去步伐,显然杀意已决。 谁也不知道刺客对这位东夷城的剑庐弟子有着多大的仇恨。 挟着剑,一股强大的气波在三人间爆开,以海棠朵朵一人貌似并不是这位刺客的对手。 那把柄剑速度越来越快,挑开斧头,坚定不移朝着王十三郎探去。 或许刺客也知道,同时面对两位九品上的高手,耗下去定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所以他一直在寻求快狠,出招不留余力,力求毙命。 但海棠朵朵并不是那么好甩的,拎起斧子劈下,继续将剑隔在对王十三郎的威胁之外。 一声闷响,气波交接,真气的浑厚对抗让两人不约而同各退出好几步,震起一路烟尘。 “四顾剑诀,剑意凛然。”负伤的王十三郎看得激动无比,剑诀里最巧妙的招式竟也被他耍的有声有色。 顾前不顾后,出剑无退路,王十三郎不得不承认,刺客使剑比他更能领悟到精髓处。 剑气纵横间,刺客再次重整旗鼓,刺出一剑。 但这一剑他分心了,貌似听到什么动静,与海棠朵朵草草交了一招,快速掠回。 无路可退中,一跃入湖中,轻轻一点,震起许多水,踩着水面过对岸而去。 不过片刻功夫,上了对岸,隐秘且快速消失在柳林间。 海棠朵朵看着人影消失,松了口气:“这刺客的实力也太强了。” “东夷城剑术,名不虚传。”海棠朵朵也看出了这点,她与王十三郎交手过一遍,又与刺客交手一遍,很容易看出里面趋近的门道。 不过她与王十三郎打的并未尽兴,反倒是是与刺客拼出了浓浓战意。 “你对东夷城的执念够深的,都杀到江南来了。” 林若立在湖边看了一会儿,在所有人未察觉时,重新回去了楼间。 刺客之所以退去,正是感受到了他的靠近。 王十三郎捂着胸口,看着远方的湖面,情绪渐驱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南武林里的人们,各自惊讶感慨,吸着冷气。 今天的武林大会毫无疑问是意外最多的一场,但却将他们的体验感拉满了。 竟然能够看到北齐圣女海棠朵朵与剑庐弟子一战,半途又冲出一名刺客与其捉对厮杀。 但凡有点眼力劲,便知三位高手绝非一般常人,大抵都是九品玄境。 这是天下多少江湖人可望不可及的境界。 江南武人们猜测着刺客的身份,他们自然也发现了刺客的剑招隶属于东夷城。 便是眼力稍差些的,也从王十三郎口中得到了答案。 猜来猜去,虽然是没什么具体定论。 不过看着东夷城自相残杀,这群好热闹的江南人还是颇为乐意的。 负责主持的官员这时候才敢出来说话,心想莫非一切荒唐的源头都是来源于自己先前自以为傲的贬话。顿时后悔不已,让场间让看爽了,他却遭大罪,若是闹出什么人命,不得牵扯三国纷争。 海棠朵朵给了官员一个不屑的眼神,顾自上楼去。 不用她任何提醒,王十三郎乖乖跟在后面。 一行人眼睁睁看着,满心震撼,楼上的富茶商到底有什么面子,引得两位九品高手上去。 楼外声音渐低,楼上却有了争议。 四人目光同时集在一人脸上,林若无辜摊了摊手:“湖上的事真与我没甚关系。” 海棠朵朵认为是监察院的刺客,但也不好吐露出来。 除了监察院,没人能做到这么大手笔,不过里面的疑惑点太多,不是一时半会能看清的。 木蓬识趣不言,从怀里捣腾着药,他没有点明林若知道刺客身份一事,至于若若护短,就更不会说了。 王十三郎一揖为礼:“林先生为人性情使然,便是我家师父也赞不绝口,我自然不会怀疑。” 海棠朵朵却是道:“刺客一见到林大人便慌忙退去,很难不让人怀疑没有关系。” 海棠朵朵有自知之明,刺客退去绝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林若的下场,虽没有直接现身,但给的威慑力足矣。 林若笑了笑,这件事确实无法解释,他隐瞒身份提前下江南,刺客却一眼认出他,关系不言而喻。 “你很想知道答案吗?”林若对着王十三郎道。 王十三郎连连点头:“还请先生告知。” “告知不了,不过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剑圣大人是最清楚此事的,你有任何疑惑,待日后回东夷城一问便知。” “多谢林先生解惑。” 王十三郎接受了这个答案,早在与刺客交手过后,他就隐约觉得来人或许与师父存在关系。 用剑的一招一式,就像是师父亲自教出来的一般。 海棠朵朵正想听着有什么劲爆消息透出,没想到两人打着谜语,让她颇为失望,愤愤埋怨道: “与你们这些人待在一起,是真累啊。” 林若忽略这话,转而问道:“十三弟子为何来江南?” “受师父要求,入庆国游历。”王十三郎回答道。 林若摇了摇头:“我知道,但庆国那么大,我们下了江南,你也在江南,总有些说不过去。” 王十三郎只得坦言道:“生意上的事,与东夷城脱不了干系,师父让徒儿游历庆国,顺便来看看。” 林若一笑:“十三弟子什么时候也学会撒谎瞒人了?” “虽是生意上的事,但要接触的怕并不是我这个钦差大人,而是独霸一方的明家吧,毕竟明家才是与你们东夷城做生意的。” 内库都能与北齐搭上关系,又如何不会与东夷城搭上合作。 这点四顾剑当初在剑庐并没有坦言,但林若心里却清楚的很。 北齐可以随时舍弃长公主,断了与明家的走私,东夷城可不能这么轻松。 (本章完) 164.第161章 四顾剑的布局 长公主的走私活动,揽盖的不只是北齐和东夷城,海外也尤有份额。 在这一点上,东夷城的地位相比北齐就显得过于重要。 东夷城乃天下第一城,连接海内外,内库生意皆是在四顾剑的眼皮子底下进行。 所以明家除去与东夷城兜售内库货物,在海外生意上,也免不了要给东夷城不少过路钱。 可以说,本就是商业大地的东夷城,在走私生意上赚的也不比长公主少。 或许是为了讨好四顾剑,长公主并没有介意这些。 而四顾剑也很慷慨地让弟子们加入君山会,在某些事上为长公主出份力。 比如牛栏街刺杀一案,两名女刺客便是来自于剑庐大弟子云之澜门下。 对于明家的整治,势必会威胁到东夷城的利益。 虽然林若在剑庐时与四顾剑道明过,内库易主后的生意搬到明面上,对东夷城有利无害。 不过四顾剑貌似没有放在心上,他一方面赞同林若的举措,另一方面又未向弟子们透露任何信息。 以至于林若下江南之际,剑庐中满是反对声。 剑庐弟子们都深知明家覆灭的危害性,特别是对于李伯华所掌控的太平钱庄会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 因为长公主涉及东夷城的诸般交易,皆需以太平钱庄为托,存取银子。 没了明家走私,太平钱庄的效益会大打折扣。 东夷城有理由保全明家,即便四顾剑与弟子们道明白,内库易主不会影响稍后生意。 剑庐中的某些保守派别,饶旧会认为,延续以往合作会比拥抱变数好很多,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更何况四顾剑含糊其辞,将弟子们从始至终蒙在鼓里。 王十三郎叹了口气,伸出手擦了擦脸,无奈道:“林先生说的话存在一定道理,但我可以明确向先生保证,此行并不是相助明家。” “因为相助明家的另有其人。” 上一句话林若不信,但听到下一句话,林若信了。 “云之澜也来了对吧。” 王十三郎不可思议点点头:“先生料事如神,援助明家的人的确是我家大师兄。” 云之澜是剑庐中最有能力的人,同时,他也是位名副其实的保守派,不愿意当下其乐融融的东夷城历经多余的改变。 江南一事上,四顾剑考虑的理由太多,他扶持长公主的最终目的无法就是给庆帝安个定时炸弹。 当长公主丧权时,四顾剑并非不愿意放手,否则也不会在剑庐中与林若达成交易。 只是四顾剑也要考量,兴起的势力会否能制衡庆帝,派云之澜下江南,试探含义过于明显。 四顾剑很想看看不论林若还是范闲,有无与长公主一般的谋略,能为将来的变局做准备。 这个赌注四顾剑早就下好了,林若需要给他一个满意的处理手段。 “两面都下一注,你们东夷城还真是会保证万无一失。”海棠朵朵不禁笑起来,如此站队方式,她还真是闻所未闻。林若则是揪着重点道:“剑圣大人未免偏心了,十三弟子两手空空,云之澜怕是带着大把银子。” 派遣云之澜下江南,绝对不会是玩暗地里的刺杀手段,以此阻止变动。 毕竟这方面,林若的实力,包括后面的院子都要高明许多。 所以云之澜定然是要掺合进来的,无非就是砸钱,在非常时刻给明家回血。 商战领域,钱永远是万能的。 王十三郎吐了口气:“江南是有太平钱庄分行的,大师兄有着东夷城授令,的确可以从里面取银子,在必要时刻帮助明家。” 作为北齐方面派过来监督生意的海棠朵朵一听这话,脸色就不是很好了。 北齐方面已经将生意尽数托到与范闲入主后的内库上,在与长公主和明家方面可以说是一刀两断,若是因为东夷城贸然插手产生变数,自然得不偿失。 海棠朵朵特意拍着桌子,表达不满:“你们东夷城做的真是不厚道。” “云之澜现在到哪了,本姑娘去拦着他,他休想踏入江南一步。” 王十三郎摇了摇头:“半月前我就到了江南,与大师兄方面没有任何联系,实在不知道具体消息。” “云之澜到了江南,监察院方面会有消息的,我不信他有手段能躲避过去。”林若安抚着道,解决问题的办法很多,他并不觉得现在该是着急的时候。 看了看楼下明家的动向,得做好下一步才是。 附近的看客们此时大都聚在楼下,听闻北齐圣女也在江南,都想一睹传说中的海棠姑娘生得什么样貌。 南庆少有人知道北齐圣女的名声,影响变化之大,自得是归功于范闲与海棠不清不楚的瓜葛。 特别是那首海棠诗,近些月在江南盛行不已,能让小范诗仙迷恋,甚至倾诗一首,也难怪江南人带着关注的眼光。 可早在河畔边,海棠朵朵就已经露了真容,落入许多武林人士眼中。 不消一会儿,北齐圣女就是位村姑的消息传开,百姓们一听顿感失望,稀稀疏疏散去,唯有少些不信邪的还在继续观望。 楼外的喧哗声渐渐小了,一位年轻的贵族公子走进楼中,恶狠狠堵着门的小二一下泄了气,毕恭毕敬站在一边,丝毫不敢阻拦,只能卑微相劝道: “明小公子,楼上有客人,要不还是…” 明兰石往楼上看了一眼,早有人下来。 “在下姓明,不知能否引荐一下,拜访你家老爷。” 这位明家小少爷客气程度非同寻常,他不是什么大家族的败家子,相反颇有经商本事,自小便被明家之主明清达委以重任。 所以他看得清许多事,知道这种京里来的豪横人物,竟还与北齐圣女有着或浅或深的关系,无论如何都得一见才是,能结交一番是最好。 宗追回了一礼:“我家没有老爷,只有少爷。” “失言,原来是年轻俊彦。”明兰石谦谦笑道。 “明公子稍等,待人去只会一声少爷。”宗追说完话便重新上楼。 (本章完) 165.第162章 明家邀请 宗追张着嘴,站在隔间之外,通禀了楼下的情况,暗示鱼儿已经上勾。 林若刻意的一时半会没有回话,明兰石在楼下视得一清二楚,本来还客气的态度,此刻难免带着怨气,不免有些恼火。 他好歹是明家家主之子,经营着众多产业,这个京里来的富商凭什么敢怠慢自己。 可一想到北齐圣女,还有剑庐弟子,明兰石强迫自己将躁动的心镇定下来。 能一下勾搭上这么多层关系,就与他们明家一样,定然不是一个富字能概括的。 适才被派出去的下人这时跑进楼内,附在明兰石耳边说了些轻微的话语。 明兰石这才知道另一则消息,原来这富商大有来头,竟是与京里来的钦差大人一同南下,在颍州道口还曾上过官船拜见。 明兰石脑袋嗡嗡作响,忽然想到一个很骇然的猜测,会不会楼上的富商便是… 这个猜测有极强的根据性,富商身边依偎着的人,不说北齐圣女,单是几个护卫便看着不像是寻常人。 明家豢养私兵也不是一天两天,光是明兰石自己手下就有一批穷凶极恶之徒,经常用来做见不得光事。 他如何会看不出普通护卫与朝廷人的区别。 适才与他说话的下人,单是那份强者气魄就比他所见过不少武林人士还要更甚几分。 而最巧妙的一点无疑是,富商的茶船下了江南,京里来的官船却还在外湖上磨磨蹭蹭。 这太容易让人联想到金蝉脱壳的戏码。 钦差大人微服私巡,以商人身份一探江南地界的口风,定然是比浩浩荡荡下来,一堆官员围着介绍要真实些的。 一想到这里,明兰石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他在极力遏制自己的心奋,若能反其一计探出钦差对明家的态度,究竟意欲何为,无疑是大功一件。 即便探不出什么,能在对方面前留个好印象也是大有所益的。 长公主垮台后,明家渐趋失去靠山,不过从始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明家自然知道,他们与信阳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 但这位明家小公子并不完全这样想,他总认为事情可以有不同的周旋点,否则也不会与江南水寨的夏栖飞有接触。 敌人不可能一直是敌人,盟友也不可能一直是盟友,这是他一贯认为的点。 现如今的明家面上由父亲明青诚掌控,背后却是老太太一手遮天,明兰石总想做点什么改变局面的事。 “大人,还不下去吗?”宗追在隔间外小声问道。 “不着急,让他再等等。”林若从里面回话道。 宗追听罢,下去传达话,明兰石一听,丝毫不气,耐着性子站在楼下,这一等就是近半个时辰。 店里的小二都坐不住了,心想楼上的富商到底是什么来头,将明家小少爷治得服服帖帖。 终于在半时辰过去的准点,宗追再次下楼,方才将人单独请到楼上的雅间入座。 林若早已经在里面候着,桌上摆着江南盛产的龙井茶,耐人寻香。明兰石拱手一礼:“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面对突如其来的机遇,明兰石纵使性情沉稳,也难保有些微微紧张,特别是面前人十有八九是京里的钦差大人。 林若的名头他并非没听过,所以这样的接触,明兰石需要注意的太多。 “鄙人姓林。”林若伸出手请入座,开门见山道,“不知是什么风将明家小少爷给吹来了,大驾光临是有何事?” “生意人自然是谈生意事。”明兰石坐下,道,“先生不是要买茶叶吗?恰巧我明家有一批新鲜的。” 明兰石说着这话,立刻又寻了个借口,他不能平白无故对这位商人好,败露身份的讨好很容易适得其反。 于是折回来道:“我明家愿意降低这笔茶叶的价钱,只求先生能让我一见北齐圣女。” “哦?原来明小公子是为了朵朵姑娘而来。”林若顺着话笑道,“还以为是为本人而来。” 明兰石立道:“我虽是为圣女而来,但若能与先生搭个交情也是好事。” 钦差南下既是为了探虚实,明兰石琢磨着若是能将人请去明家大宅,演好这出平易近人的戏,里面可操作的空间就多了。 林若如他所料上钩,约定明日即去明府收茶,谈话浅到而止。 明兰石不愿透露太多,深怕现出破绽。 但戏还是要演下去的,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见了海棠朵朵一面,说了一番崇拜敬仰的客套话。 “海棠姑娘远道而来,能有机会一见,实在是在下的福气。” 海棠朵朵从来都不是一个冷漠的人,但此刻却是冷若冰霜,极不协调坐在桌间,吹着遮眼的秀发,骂道:“做生意就做生意,怎么还做到本姑娘头上来了。” 明兰石尴尬的东扯西扯过去,说了一番邀请海棠朵朵去明家做客的话。 海棠朵朵自然不愿意,摆着臭脸,而明兰石也就是糊弄一下,见目的达到,不至于让人看出破绽,才匆忙而又放心地离开。 出了楼,明兰石便又开始琢磨着回去该如何与父亲道明此事,明天的接客极有可能关系着明家在江南的未来。 在楼上目送着明兰石坐上马车离开,林若立刻吩咐宗追道:“集结江南的所有人手,配合稽查云之澜一行人的踪迹,这些人一冒头,必须有回信。” “发现踪迹了,怕是也不好逮。”宗追有所顾虑,毕竟再多七八品也是拦不住一位九品高手的,建议道,“要不还是请海棠姑娘帮忙对付。” 林若摇了摇头:“用不着,有人下江南来了,他比谁都更乐于对付东夷城,特别是剑庐弟子。” 楼下的棚里,水寨的首领夏栖飞还未离开,直到见得东西送到楼上,出现在林若手中,他才放心离去。 林若捧着一份水寨与江南各官员勾结的名单,感慨着光是水寨便做到这种地步,那深根江南的明家,怕是早已将官府兼变为后园了。 (本章完) 166.第163章 监守自盗 午后结束,人影散去,西湖边的一处废置庄园迎来久违的客人。 这座庄园依山临湖,风景优美,呈着江南的园林建筑特色。 庄园的主人远在京都,正是前两日春闱中辞官的宰相林若甫委托门生当年所购。 那个门生前些年调职离开江南后,庄园便废置下来,不过每隔个月也会有下人定期来打扫,并不算是太糟糕。 而为什么庄园会落在林若手中,这与京中最近影响甚广的贪污案脱不了干系。 春闱之际,当朝宰相林若甫受人检举,传上朝廷,事情发展远还没有定性,可林若甫老早进宫辞官告老,难免让人怀疑其中的猫腻。 不过庆帝没有选择追究,而是放了林若甫离京,但贪污的案子仍在持续。 在范闲的手段下,春闱事发,礼部尚书郭攸之下台,礼部再次大洗,由此在朝中掀起了一场检贪的风暴。 都察院最近忙得不亦乐乎,监察院饶是如此,走在查贪前线,江南的这所宰相旧庄园,理所应当被监察院查获,纳入贪污受贿的案子中,得以控制起来。 林然也就理所应当暂时入住庄园,美名其曰监管污证。 这天下午,护卫们齐齐动手,好生内外打扫清理了一番。 若若随着木蓬和海棠朵朵二人去了,留在林若身边能做个话茬的也就养伤的王十三郎。 林若有些不明白,四顾剑将人送过来是何意思,他这里并不缺打手。 王十三郎又不是像云之澜一般,夹着天下钱庄的银票。 四顾剑所谓的平衡,便是竭尽全力扶持明家,而自己这边,塞个乖徒儿聊表心意,以示重视吗?不免有些让自己替他培养人才的意图。 林若看得出来这一点,未来的剑庐主人,云之澜已然是没戏。 夜晚时候,林若端坐在收拾好的书房间,晚风吹拂着窗帘,那里隐约间出现一道影子,林若看了一眼,平静道:“今天没杀得了人,很失望对吧。” “是我自己的问题,与你没关系。”影子的身影渐渐腾出来,真就是一道影子,“没能在北齐圣女出手前结束战斗,我就已经没了杀他的机会。” ”杀王十三郎没有意义的。”林若叹息道。 影子完全不认同这个观点,沉声道:“有,杀了王十三郎,他一定会痛苦。” “我希望林大人能记得,我不反对院里与东夷城联合,但也希望院里别打扰我的事。” 林若回答道:”可你做的事打扰了院里的计划。” “王十三郎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变数,他的死不会影响江南的局面。”影子并不认同。 “我刺杀他全程用的是四顾剑法,没有人能怀疑到监察院头上,所以我并没有影响监察院的一切计划。”影子继续说道,阐述着自己复仇的合理性。 “四顾剑的弟子与当年事没有关系,王十三郎游历庆国,连人都未杀过,这么针对人家不好吧。”林若则是道。 影子貌似有些不悦:“林大人开始将善心发到我身上了吗?我是个躲在暗处的家伙,向来没有感情的。” “五竹都有感情,何况你这个崇拜他的家伙,说这些话不也很假,而且我不是在发善心。”林若义正言辞告诉影子道:“王十三郎不能死,他以后会一直跟在我身边,毕竟四顾剑将他送过来,我还是得给个交代。你换个人下手吧,既能对得起院长这些年对你的信任,又能报你的大仇。” “好,有你在我的确杀不了他。”影子接受了现实。 “江南的探子一直在查云之澜的消息,相信不久后就会有眉目,你应该能完成这个任务吧。”林若戏谑似的问道。 影子冷哼了一声,极其笃定道:“我会去帮院里处理好此事,没有外人插手,他别想踏进明家的大门一步。” 影子与云之澜的实力在伯仲之间,正面硬碰硬很难说谁杀得了谁,但别忘了,影子是一名杀手,他会永远像今日一样,潜藏在暗处,不知不觉间出手给人致命一击。 对付云之澜,影子足矣,而且一定会占据上风。 只要云之澜进不了明家,天下钱庄的作用自然淡化。 林若看着窗帘外的身影,其实他也并不认为云之澜会真死在影子手下。 云之澜此人或许会败于影子,但他是个谨慎的家伙,总会留有后手余地。 林若不希望影子真杀死云之澜,当然,他也不希望云之澜能安然无恙进入明家。 “没事那我就走了。”影子在外道。 林若回话道:“其实我还是希望有一天你能去东夷城,亲自报这个仇。” 影子撇过头,眼眸看进来,黑暗中终于有了微明,“我比任何人都想这样做,如果你能帮我,那会简单很多。” 林若笑了笑没有说话。 影子随后道:“当然,我知道你不会帮我,这是我自己的事,也不需要别人来帮。” “借你吉言,终有一日我会去东夷城的,到时候杀了他,希望你别惊讶。” “祝你好运。”林若微笑看着人影消失在窗外。 宗追在走廊上干站着,见着影子离去,方才走上前去,往窗口边站。 “为什么不能进来说话?”林若看着他。 “太晚了大人,不便打扰。” 宗追将资料从窗口递进去,供林若查看。 “明家在外果然与水寨相差不到哪去了,同样豢养了海盗,不过比较隐秘,查起来可不好查。” 林若看着资料点点头:“明家的手法还是比水寨高明些,他们豢养的海盗不抢别人货物,只抢自己货物,监守自盗这招,玩得可谓颇有成效。” “这些年明家除了走私,在销卖内库货物方面,所赚的确也不少。据统计除了行销全国外,那些往四海而去的货物,总会遇到或多或少的海盗劫案,因而损失近半。”宗追已经提前看过资料,捡着重点说。 “利用海盗抢货物,然后自己暗自寻地卖,既能大赚一笔,也不用分红给内库,想的真是周全,难怪内库亏空额不少。”(本章完) 167.忙,请假一天 忙,请假一天…… (本章完) 168.第164章 演戏 第164章 演戏 商人逐利这话一点毛病也没有,只要利润够大,铤而走险是常事。杀人放火,践踏律法,从来不惧胆怯。 有时候商人的胆子就是这天地间最大的。 林若沉吟片刻,道:“难怪在入册上的生意少了许多,这倒是一个合理的推卸借口。” “证据暂不完整,还得继续查。”宗追告道。 林若点点头:“没有必要劳烦自己人,将消息带给夏栖飞,水寨的家伙们查这些事想来是最得心应手的。” 宗追应下道:“大人言之有理,有经验的人向来能抓到事情的厉害处。” “大人明日去明家可就暴露身份了,将来以钦差身份再入江南,有些人会不好看待。”宗追紧接着担心道。 林若笑了笑:“聪明人都知道当做没看见,没人会刻意卖弄诚实。” “可大人去明家,也并没有什么能获取的东西啊,便是以钦差大人身份出马,明家尚且多有应付,何况是茶商。” 林若有些吃困,最后摇头解释道:“我不需要做什么,我只是去看看他们会做什么,看看他们会不会做着贿赂苟且的事,会如何与我这个茶商打好关系。” “虚伪的事看多了,总是会看到里面隐藏的破绽之处的。” 有时候实在无需做太多刻意事,随性的动作多了,有心之人看在眼里,胡思乱想难免会漏出不经意的缺口。 宗追想着这话极有道理,世上哪有能将事做的完美无缺的人。 …… 清晨的庄园一片安静,下午时候,暖阳稍微驱散了些初春的寒意。 明家马车高调停在那座繁华的酒楼客栈外,明兰石兴致勃勃下车,却闻噩耗,京里来的富商,内地里的钦差大人昨儿下午就已经离开酒楼,住去别处居所了。 一番打听,掌柜一问三不知,便是连一点消息也未留下。 明兰石皱起眉头,心里不安,暗想昨日哪里有不妥之处,莫不是得罪钦差,或又被看出些什么眉头了。 他昨夜与祖母和父亲商量许久,方才议出对策,若是人都请不回去,在家中这些年勤恳经营的风相,不得顷刻间毁于一旦。 正慌乱之际,在附近打听的下人回来,明兰石这才知道人搬去了西湖边的一座庄园,离此地倒也不算太远。 明兰石舒了口气,心中又吃惊起来,那座庄园他也颇有了解,依河而建,风景别致,曾经也打着算盘买下来做休闲所。 可一听与京中的宰相大人有着不少关系,这才无可奈何做罢。 而今宰相大人辞官,京中内外治理贪污之风盛行,这位钦差却明目张胆住进与宰相有着牵连的居所,很难不让人生出不解。 明兰石想着,坐上马车,赶去庄园。 与此同时的苏州城另一边,江南总督府的书房里,师爷正在详细汇报着几日来的情况。 “官船还在南下,差不多明日抵达江南,已经通知各地官吏,明早候船迎接。” 江南总督薛清坐在太师椅上,闭眼养神,随后点了点头:“安排礼事事宜如何?” 师爷毫不含糊回答道:“大人放心,排场皆是最高规格,不会落人口舌。”薛清笑了笑,忍不住埋汰道:“呵呵,这年轻钦差也真是胡乱,玩偷摸下江南的戏码,明日我们还得装模作样去迎。” “明家的消息若是准确,我们是不是也该有些动作。”师爷在旁道。 “混账话,你想要什么动作?现在上门去明家刻意讨好人家,这无异于自寻死路。”薛清呵斥道。 “人家既然瞒住身份,自然是不愿人看着的。” 师爷立感惶恐,随即镇定道:“大人想得周全,但下人之意是,我们可以演一出捧场戏,在不知不觉间与这位钦差大人拉近些关系。” 薛清听懂了话里话外之意,摆了摆手:“你去看着办吧。” “还有,以后得少与明家来往,我们不懂这位钦差是何心思,但明家终归是利害之处,绝不能引火烧身。” 师爷有些不解,道:“大人,明家势大力强,想来不是一个钦差能撼动的。” 薛清一听,骂了一句,冷哼道:“你懂个屁,不论撼动与否,我们都不应该参与进去。哪怕江南之官皆与明家有牵连,但我们终究是官,食得是朝廷俸禄。” “倘若陛下狠心,钦差绝情,把这明家强拆了也不是问题,好处少了就少了,官帽总得先保住。” “是,大人英明。” 薛清喝了口茶,沉吟半晌后,有些迟钝开口道:“我们这位钦差大人在京中的名声颇响,被人奉为一心为民的清官,现如今下江南,对待的方式要变些。” “吩咐下去,明日迎船,严禁任何官员夹带私货,曲意逢迎,若是抱着心思讨好,反倒将把柄递出去,老夫可救不了人。” “我这就去办。”师爷得命而走。 明家的马车停在了庄园门口外,明兰石整理一番衣着,方才下去马车,正欲上前扣门,门已经开了。 宗追从门后而出,施礼道:“请明公子稍等,我家少爷马上来了。” “让明公子白跑一趟,是我这个商人的失责。” “不不不,是明某没提前做妥。”明兰石说完这话,又觉太逢迎,立马改口沉声道,“其实林少爷给客栈的掌柜留个口信便是,想来是走得急,倒让我好找。” 马车驶在街上,嘈杂声渐起,下人在前面开道,忽然被人止住。 一队巡吏阻了道路,喝道:“此乃市集之路,怎可对百姓如此粗鲁躯赶。” 下人颇有些叫冤,心想今日这些官吏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明家的马车也敢拦。再则,他只是大声吼了几句,一没挥鞭,二没遣奴仆推攘,如何又谈得上粗鲁驱赶。 马车掀开帘子,明兰石脸色难看道:“注意分寸,不可打扰百姓。” 下人连声叫好,巡吏听此也才放行。 “街上护治安的巡吏倒还不少。”林若看着车外道。 明兰石暗戳发恨,面上皮笑肉不笑道:“是是,得亏总督大人治理有方。” (本章完) 169.第165章 杀人还是靠人 第165章 杀人还是靠人 苏州城内是一片繁荣的景象,商铺林立,人流众涌,随处可见穿着上好衣料的百姓。 远处的码头繁忙无比,船只聚在水面上密密麻麻,各自派别的道上兄弟鱼龙混杂。 那些富裕盐商和茶商们的府邸,看得让人眼缭乱。 明家不在苏州城内,城外隔着几里地,有一座清美的大宅院,俗称明园,占地千亩,豪阔至极。 从马车上下来,明兰石领着林若往府中而去,面上带着笑意,但这笑意很薄,印证着并不好的心情。 显然明兰石还在为适才城中的事耿耿于怀。 他对于官府拿自己立牌坊的行为感到极度厌恶,却又无可奈何。 除了父亲和祖母,他还远远没有资格和江南总督叫板,这事告之祖母,也只会挨顿骂而不了了之,明兰石唯有咽下怨气。 一直跟在明兰石身旁的下人,入了府后便向后院而去,并没有随着去招客的前堂。 枝繁叶茂的嫩青色园里,一位老妇人坐在椅上,眉目中不含慈祥,而是胁着威气。 这位老妇人是明家真正的掌权人,年纪悠长的明家老太君。 在她身旁,恭恭敬敬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头沉沉底下,像是在受着呵斥,实不然,是表达着对母亲的礼节。 他是明家大产业的拥有者,名面上的家主明青达。 下人来报林若已经进府的消息,明家达点点头,让人退下,持礼看着老而不死的母亲大人,心里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怨气。 明老太君一抬头,那一丝怨气全被恐惧所占去,明青达低头受教。 “兰石能办好此事吧。”明老太君问道。 明青达恭声道:“来人不过一位茶商,并不是京里的钦差,母亲大人与孩儿皆是不该出面的,兰石能妥善处理。” 明老太君眯着眼:“希望如此,否则又得我这个老婆娘来为你们收拾烂摊子。” 明青达一听,立惶恐道:“都是孩儿不孝。” 明老太君看着自己的儿子,毫不留情道:“我看你是存心想气死我这个老婆子,事到如今,钦差都到了,该洗干净的地方还是没洗干净。” “有些地方尚未交接好,处理太快恐怕会造成亏损,还请母亲再多给些时间。” “我这个老婆子给时间,钦差会给时间吗?内库亏空查上去,证据会凭空消失吗?”明老太君连连问道。 明青达哑口无言,心里却是另有想法,一阵无所谓。 “我看你,还是与七年前犹犹豫豫无甚差别,若不是我毒死那外室,追杀了孽种,以你那老眼昏的死父亲性子,明家的产业早就分裂了,如何轮到你来继承。” “母亲大人说的是,孩儿受教。”明青达诚恳认错,暗地不屑。他七年来亲力亲为经营明家产业再上层楼,却被眼前的老妇人贬低得一文不值,藏着多年的怒气渐上心头。 在外他是明家家主,在内却是逆来顺受的卑微子弟,明青达不由得咬着牙,面上强装着温和。 “这次钦差的南下也并不全是威胁,明家已然足够强大,借着机会,早点摆脱暗地里的勾当,走上正轨,于情于理都是件好事。”明老太君继续说道。 明青达黑着脸,摆脱底业哪是那么好处理的,光是各地的海盗,莫不是得全杀了才行。 他这母亲做的出来,但明青达却并不想这样做,留着暗手总是有个稳妥的治段。 明家这些年自一直在替长公主养着君山会,但明青达并不信赖,一是这些草莽以信阳为首,二是在明家,他们所听命的是自己的母亲,而不是他这个明家家主。 “或许我们可以尝试与钦差打好关系,如此一来,便可以免去绝大多数麻烦。”明青达试探性说道。 他明家与钦差之所以不死不休,无非就是信阳缘故,现如今长公主势弱,换一个在朝廷里的话术人,于明家也不是不行。 明老太君冷冷道:“你可别忘了,这场战争,背后是朝里的陛下,不是长公主,更不是钦差。” “陛下想来也没有赶尽杀绝之意,不过是要重新从长公主手中拿回内库掌控权,如果可以,内库交出去也不是不行。”明青达十分笃定道: “毕竟这些年积累的成本足够殷实,明家完全可以另换营生。” 明老太君闻言大怒:“荒唐!内库所带来的利润可不是你换营生就能解决的。” “有些东西也不是你想放手就能放手的,不单单是长公主,便是那位钦差的意见,你怕是都说服不了。” “别忘了,人家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这话说的极重。 好人与坏人没有心平气和坐下来的机会,明老太君明白,这位钦差大人南下不是来谋利的,而是真真正正要寻公道。 一丝冷汗从后背流淌下来,明青达仍旧嘴硬地强装镇定道:“世上哪有那么多公道,又哪有那么多寻公道的人,若有,定是抛出的筹码不够,只要母亲应允,孩儿送十万两银子过去,不信这位钦差不会掉进钱眼中。” 十万两银子是大手笔,天大的手笔,明青达打定谁看了都会迷糊。 明老太君想了一会儿,随即轻蔑又带着狠戾道:“收人不如杀人。” “母亲,他可是钦差,是监察院的人,还是陛下身边的红人。”明青达觉得这个想法过于荒唐。 “怕什么,人死了呢就将我这个老婆子送出去抵罪,换明家千秋伟业。” 明青达扑通跪下去:“母亲您可不能这样说。” 明老太君冷哼一声,嘲笑道:“真以为我这条命很值钱?实际上分文不值。娘只是想告诉你,靠人永远不如靠自己。” “铲除明家的基业,无疑就是毁江南的根基,毁内库的未来,依托于此,我们手里有着绝对的优势,现在最不应该做的就是轻举妄动。” 明老太君考虑的眼光总是无比周到,她看着天色,沉声道:“别忘了,内库里多的是长公主的人,这事倒还真与明家没关系。” (本章完) 170.第166章 未完成的任务 春光明媚的下午,苏州城中一所巷子里,这一片区域已经被严密地控制了起来。 六处的暗探们隐秘地躲藏在四周,注视着小巷深处的院子。 “人就在院里,一直受着我们的监视,九品高手能通过呼吸判断人的方位,兄弟们不敢靠太近。” 宗追朝着院子看了看,有些无能为力的说道,大人让他处理剑庐大弟子云之澜,不免过于看得起他。 不过幸好来了帮手,否则还真没法子。 “影子大人,一切得麻烦你了。”宗追轻声道。 影子没有回话,飘然如鬼似的向院子而去。 见人一动,监察院的暗探们齐齐出马,朝院子围拢,动静很轻,步骤很慢,寻常人根本察觉不了。 奈何里面人是一位初出江湖的九品高手。 云之澜正坐在院中,感受到细微的动静,神色骤然凝住,片刻后叹息道: “竟然让人跟了一路,庆国的谍报机构真是非同凡响。” 抓起放在桌上的剑,云之澜当即向后门遁去。 突然之间,一道泛着暗光的尖刃闪过眼旁,黑芒的身影鬼厉而过。 破空声响起,云之澜极快地出剑格挡,但胸口还是被利刃刺穿了。 这时的他才发现中了计中计,原来围在院外的暗探们不过是引诱他注意力,面前这位早已潜入院中,隐藏气息的九品高手才是真正来对付他的。 闷哼一声,真气爆发,云之澜不顾生死使出凌厉的四顾剑法,电光火石间,破碎的身躯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不绝的涮涮声,剑快掠而过,一招一式,份外惊心。 影子皱起眉头,竟一时落了下风,云之澜不愧为东夷城一代剑术大家。 两人用着极为相似的剑招,各自拆了又拆,攻了又攻。 桌椅分裂,屋檐落痕,这场剑者的厮杀使得整个小院乱作一团,仿佛在受无数力量拉扯着。 不绝的剑气展腾开,小院的大门砰得一下炸开。 当监察院的暗探们一拥而进时,两道人影已经如电般一逃一追出了小院。 …… 林若走出明家,四周的虎卫靠了上来。 这一下午,喝茶聊话,还真谈了笔茶货。 明家很沉得住气,两位大人物未出场,不过还是露了些破绽。 明兰石话里话外,所做所事虽无讨好意,却隐隐透着不满,不满目前在明家的地位。 林若脑子里突然有一个很好的想法,内外两位明家子齐闹腾,这明家还能如表面般和和气气吗? 离开明园范围,影子的身影从暗处显了出来:“云之澜被我重伤,跑了。” 林若略带疑惑地看过去。 影子有些生气:“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你不是不愿我杀吗?这不正合了你意。” “我又没拦着影子大人杀他,何必迁怒。” 影子转而道:“他没脸再来明家了,只要敢现身,我敢保证他不会有任何活路,院里的任务姑且算完成。” “这算是挽尊吗?”林若笑道。 影子哼了一声,走了。 坐上回城的马车,宗追驾马随在路旁。“你也回来了,人什么情况?”林若透过帘子的一角道。 “人受了重伤,在影子大人跟丢后,属下便一直追着他。”宗追回答道。 “他发现你了?” 宗追点点头,应道:“自然是发现属下了,不过他摆脱不掉,唯有任由着,最后躲进来一户小院中。” “小院里有三名东夷城弟子,均是八品。” “属下查探过,云之澜的伤势不是一般的重,看来影子大人下了死手。拖着病体,他想跑也跑不掉。” 林若摸着下巴,平静说道:“西湖畔王十三郎被刺杀,云之澜不可能没听闻过,那为何还敢冒险进城? “九品高手,胆子大些也算正常。”宗追猜想道。 林若皱眉嘲道:“你平常就是这么消化风险的?” “属下明白,属下会继续去查。”宗追一凛,正色道。 六处办事能力纵然出色,但发现一位九品高手的踪迹还是太简单了些,简单到都没多少功夫。 云之澜显然还打着别的算盘。 经林若提醒,宗追不由自主想到另一点,声东击西的戏码。 “沐铁他们明日就到了,大人是否该回去了。”宗追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情。 林若摇了摇头:“到了并不一定就要下船,让沐铁想办法拖一天。” “大人明日要干嘛?” “自然是抓人。”林若严声道,“今明两天,重点关注进城的江湖女子,总能找到其他踪迹。” 宗追愣了愣:“江湖女子?” 林若嗯了一声道:“云之澜还有一位七品的女徒弟,名吕思思。” 宗追显然没听过这个名号,脑着纳着闷。 “你不知道是正常事,人家以前就没在江湖上冒过头。”林若清声说道。 那大人怎么会知道呢…宗追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问题。 继续询问道:“云之澜还抓不抓?” “不抓。”林若揣摩着,道:“不过戏得做足,稍后我会将所有虎卫派过去堵小院的门,没准今晚上,就能办完这事。” 宗追明白了,道:“待晚上时,属下再将城内的布防换松些,想来,这位女弟子不想冒头也得冒头,毕竟再不完成事,师父都快入土了。” …… 夜深的时候,细微的春雨微不可闻滋润在苏州城中,待到天明,这雨淅淅沥沥大了起来。 京都里的官船也终于驶到苏州道口,抛锚放绳,一系列的动作过后,甲板搭下,船冒着大雨靠了岸。 江南总督薛清领着百官匆忙从遮雨的棚中出来,下人们在旁打着伞,却很难遮住大雨磅礴。 不少养尊处优的官员吹着寒风,已经打上了哈欠,强忍着冒雨相迎。 甲板上走下来一队禁军,在雨中传话道:“总督大人请回吧,雨势太大,我家大人不方便入城,诸位官员想来也不好久等,还是明日再说吧。” 薛清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无奈道:“还是钦差大人考虑周到,突来大雨,备好的礼仗都乱了,这般迎人,的确太不合适。” (本章完) 171.第167章 白送的钱 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官员们中预想的情景全然成了满城风雨,雷声大作。 江面上波涛汹涌,渔民们而归,惟有这艘体大的官船沉沉驻在江边。 面目陌生的官员们躲在伞下,一个个堆砌起笑容。 “此时入城,确实不妥,雨势太大,淋着钦差大人就不好了。” “对对,我们还好,钦差大人实不能遭罪啊,还是待雨小了再说吧。” 众官你一嘴我一嘴接着话,便是钦差大人没在面前,极尽的附庸媚态饶旧展现得淋漓尽致。 江南总督薛清应和着,心里却直犯嘀咕,鬼知道那年轻的钦差大人是否真在船上,此刻怕不是在苏州城的园子里正逍遥快活,看着他们这些迎空壳的官员笑话呢。 “诸位大人,今日劳烦了。”禁军首领朗声道。 有官员回道:“吾等就不回去了,在棚子里待着就是,等到雨过天晴,与钦差大人一同入城。” ”好好,该是如此。” “言之有理啊。” 这话得到了众官的一致响应,老奸巨猾的江南官们,在阿谀奉承的辛苦上总是前所未有的卖力。 禁军将领一听,脸色却是忽地急转直下,今日无论如何,船上之人都是不该下来的,因为要下来还得先上才是。 正想着借口搪塞,脸色比他还差的江南总督薛清硬着头皮开口:“诸位退去吧,依老夫看这雨势今日是小不了,干等着无益,钦差大人体谅,也不愿见着吾等受累,还是明日再依照礼仗规矩迎钦差大人入城为好。” 这话一出口,众官们不听也得听,又说了些套话,各自坐上马车,避雨回府去。 苏州城的雨天里,行人欲断魂,一位戴着斗笠的女子小心翼翼避着雨,行状与常人无二。 但落在周边,却不知不觉吸引住了暗中的目光。 监察院眼线遍布天下,十年如一日布局在江南的暗探们总是能察觉到不同于平日的细微变化。 这女子从城西复杂的平街巷道出来那一刻,暗探便早已死死锁了上去。 他们潜意识便知道,能住在平巷中的人,总是带着不小的秘密在身,方才会选择这般藏匿行踪的隐秘地。 不出所料,暗探们早早都布局终于见了成果。 接下来的场景,不会是场追逐战,而是渐驱围猎,一步步将猎物赶入网中的常规戏码。 西湖边庄园里,檐角的雨帘下,林若坐在太师椅上,正悠哉悠哉喝着茶,等着会送来的消息。 “你把大师兄打伤了?”王十三郎不知在哪听到风声,上来便问道。 养了两日,他本来就不算严重的伤情几近痊愈。 “的确是伤了,但可不是我干的。”林若漠然置之。 “可是那日的刺客?” 林若盯着他,冷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一切回东夷城便知晓了,反正都是剑圣大人的安排,我也只是他碗里的一条鱼。”“敢用弟子来考验人,自然就要接受折人,何况只是伤了,远不至于死,我的人虽将小院围起来,倒也没有掩杀进去的想法。” 王十三郎听出话里之意,才将担心自家大师兄的急躁心情松下去,恭声道:“适才言语有突,对林先生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冒犯了吗?”林若不知觉地问了一句,随即自问自答,笑着说道,“嗯,是冒犯了,剑圣大人让你跟在本官身边养性子,可不是来学小孩子耍脾气的。” 王十三郎自知失礼在先,不敢在造次,只得低声下气道:“林先生既已拿到东西,烦请放了我家大师兄。” “门都没进去,如何谈得上拿东西。”林若摇了摇头,品了口茶,“云之澜可不是个蠢人,能将自己拿出来挡诱饵,也是够豁出去的。” “只是明家的门,不论是他,还是她那聪明伶俐的女徒弟,谁也别想踏进去。” 王十三郎苦自无奈:“钱先生拿了便拿了,对我东夷城也没甚坏处。” “你师父跟你说过了?” 王十三郎点头:“离开剑庐那日,我师父便将一切告知我了,否则也不会有江南之行。” “云之澜知道吗?”林若继续问道。 “大师兄应该也知道师父与林先生的谋划,只是大师兄认为维持以往的局面有益无害,遂才在师父授意下,决定远赴江南。”王十三郎解释道。 “长公主对你们东夷城,的确过于厚待和包容,若本官是东夷人,想来也不舍得换行家。”林若道,随即一笑: “可惜本官并不是东夷城人。” 想起将来的某些事,林若有感而发道:“早点摆脱疯子,也免得你家师父来日落得不好的下场,毕竟所有的馈赠都是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 “这话可不是诅咒你加师父,而是实话实说。”林若又补充了一句,免得王十三郎误会。 听着林若的话,王十三郎云里雾里,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迟钝些后才道:“多谢林先生提醒。” 雨哗啦哗啦落着,园子里来了人,正是执行完任务的宗追,他手里攥着已经起了褶皱的信件。 “大人,东西拿到了,人也已经按命令送去和剑庐弟子团聚去了。”宗追双手呈上信件。 不慌不忙喝了口茶,林若才当着王十三郎的面打开信封,从中取出汇票,已经夹在里面的书信。 林若扫了一眼,不禁有些好奇道:“不知能兑多少银子。” “二十万两白眼应该是有的,东夷城既然要相助明家,显然不可能是小手笔。”宗追猜测着道。 他俩谁都没信上的具体内容,也没多看汇票一眼。 王十三郎权当没听见。 林若却是将东西一应递过去:“取银子的事,就麻烦你这位剑庐十三弟子了。” 王十三郎有些犹豫,但一想师父既然将他过来,就理应在一方助一方,咬牙接过信件。 遍布天下的太平钱庄掌柜们,无一例外皆是东夷城人,剑庐十三弟子拿着凭证上门,他们没有不给钱的道理。 (本章完) 172.第168章 肮脏人太多 将信件细细收进怀里,王十三郎才问道:“这些银子够吗?” “不够,用这些银子吃明家的银子显然还不够。”林若径直摇摇头,明家十几年的家业,凭借内库行销赚得盆满钵满,富甲一方。 与明家斗,还是得从内做手脚。 “只要在内库亏空上,明家找不出合理的借口,我便会重新开始招标,售卖内库产物的行销权。” “竞标这生意,我或许不能保证夏栖飞独中,但我可以保证的是,明家想再拿标,这血得出大半口。” “原来你是想借此削弱明家。”王十三郎道。 “差不多吧,明家势弱时,可下手的地方就太多了。”这是林若暂时的想法,但实际上在招标中,他就有把握打垮明家。 不过这得看明家小公子愿不愿意配合。 “你怎么确定明家不会壮士断腕,退出内库的经营呢?毕竟这些年明家已经是江南第一大家了,他们根本无需在朝廷忌惮的情况下,继续使劲往内库里钻。”王十三郎有理有据地分析道。 “功成身退?” 林若听得这话却是一笑:“进来了再想退出去哪是那么简单的事,明家掌控内库崛起,不知靠了多少渠道,便是江南都拧成一股绳了,又何况京里那些,里面涉及的利益链太多。” “明家想退,信阳的长公主只怕都要出手反目,届时的明家钱财再多又有何用?”林若戏谑地看着王十三郎。 “没了平地的高楼,还能遥遥屹立吗?” 王十三郎神色一沉,从话中领悟到意思,果然有些局一入,便是终生无法再退的。 用命下的决定,想退出去,那这命势必也得舍弃掉。 雨渐渐停歇,林若起身回屋。 “收拾一下,下江南的钦差大人来了。” …… 苏州码头下游一带,近半都是明家的产业,明家小公子明兰石站在码头边上,盯着汉子们干活。 雨势一停,该做的生意自然不能耽搁。 “父亲怎么来了?”明兰石斜眼望着边上的人,着一身青衫,普通的不像个明家家主。 “母亲让我来看看你生意做的如何。”这话说的,明青达倒像个被指派的下人。 这两年来,明家在外产业大都交由明兰石经营,明青达基本闲在家中,不曾外出。 对此,这位明家家主心里有无穷的怨言,他正值四十岁的壮年,却要做个伴在母亲身边的孩子。 虽然儿子听话,决定皆会问过他这个父亲,但谁又知道,明家家主也得先看老人家的脸色。 明青达在外无法做实绩,在内也没有下决定的权力。 尊贵的母亲大人总说事事让他看着处理,却又事事都要出来提意见。 难得离开明家一次,明青达像是走出了牢笼,疲惫不堪的身心渐渐焕发活力。 “看来祖母不愿意孙子做那些事。”不待父亲说话,明兰石便知道话里什么意思。 “嗯。”明青达不意外点了点头。 “父亲就真没想过,也许我们能与这位钦差大人化敌为友?” 明兰石说完罢,忍不住摇头:”不,本来就没什么深仇大恨,有怨的是信阳,与我们明家何干。”“那位长公主现在被困一地,自身难保,为了她与钦差斗,得不偿失。父亲应该知道这位钦差后面有多大的势力。”明兰石继续说道。 明青达一声冷笑:“呵呵,你这话我在母亲面前也没少说。” 明兰石叹息一声:“祖母老了,为什么还喜欢做年轻人的事。” “因为你父亲我不中用。”明青达自嘲道。 “父亲可万万不能这样说,儿子自小到大的本事,哪一样不是您教的。”明兰石立即安抚道。 明青达看着海面,不再言语。 “父亲的想法到底是什么?”明兰石依旧问道。 明青达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认真道:“其实母亲说的也对,明家终究是脱离不了内库,所以不管什么时候,内库都必须紧紧握在我们手里。” “而且我也并不相信钦差大人有通天的本事,能得罪天下间大多数人。” “所以我们是注定要与钦差大人作对了?”明兰石不免泄气。 明青达听着这话,摇了摇头:“内库是长公主的,不是我们的,若他真能轻松接过内库,稳定生产,到时再论这个观点也不迟。” 长公主的内库哪是容易听一个外人话的。 而且这个外人还不是将来内库的主人,那位京里名正言顺的小范大人,他只是个来查探亏空一事的钦差罢了。 在京中纵使有天大名气,也是无权擅管江南内库经营的。 …… 上游道口,夜来临时,护卫们悄摸摸登上了官船。 沐铁在船上左等右等,才终于等到来人,忍不住一阵哭诉:“大人啊,你可是回来了。” “今儿个一天到晚,属下可都是心惊胆战,生怕有人上来。” 林若笑了笑:“他们哪有那么大胆子敢擅上官船。” “上官船是没胆子,但送礼的可不少,自正午雨停,不少官员暗地里遣派府里下人来塞礼,船上可都堆满一仓了。”沐铁指着里船道。 宗追在旁道:“为何不拒了,你这不是折损大人名声吗?” 沐铁也很无奈,道:“一下得罪那么多官,总归是不好,属下也是为大人考虑。” “江南人生地不熟,还得与这些人打交道呢,属下实在不敢擅作主张笼出矛盾。” 林若点了点头,回应道:“你做的很对。” “这些人,又不是没听闻过大人的名声,竟还敢明晃晃送礼。”宗追非常不理解。 沐铁一脸深意,笑嘻嘻道:“肮脏惯了的人,自然将谁都会看成与自己一般无二的人,在他们举世同污的眼里,也就不会相信大人会是位清白人了。” “那好,明天就让他们看看谁是清白人,谁是肮脏人。” 沐铁一怔:“大人想要做什么?” 林若吐了口气:“我来江南本就是树敌的,既然如此,趁早立威是件好事。” (本章完) 173.第169章 不喜欢占便宜 天明亮时,道口的码头响起热闹气。 一众官员如昨日般,围拢在码头边,热情丝毫不减。 下人们抱着铜鼓,只待钦差大人下来,震天的声威便会响起。 甲板列下,喜庆的厚布铺上,官船上一位年轻的官员领着一队护卫走下来。 作为江南总督的薛清正欲上前打招呼,不过看了一眼,突兀地止住脚步。 下来的不是钦差大人,这官服所展示的品阶太低。 薛清维持温和的笑容,继续安静等待,可背后有些官员却已经沉不住气,神情慌乱无比。 他们的目瞪口呆望着甲板,一队队护卫抱着精致的礼品,走下来后粗鲁地扔在码头边上,堆置在众官员身旁。 薛清不由得纳闷,直率问道:“不知钦差大人这是何意?” 沐铁拱了一礼道:“船小,我家大人嫌这些礼品太占位置,遂让吾等扔下来。” 薛清一听,已然料到眉绪,转头一视,见着不少官员躲避的目光,又羞又气,回过来强装不知情道:“原来如此,不知这些礼品是哪来的?” “昨日各府的下人送来的,具体是哪些官员着实也记不住。”沐铁恭恭敬敬道: “不过我家大人说了,好意心领,让属下在此道谢,但东西得全数退还,大人不喜欢占便宜。” 薛清眉头一皱,明明两天前就已做过提醒,却仍有不少人不信邪,自以为是钻着空子。 强忍着怒气,暗骂这群愚蠢家伙,薛清沉声道:“是谁有心送的,既然钦差大人已经说明白了,还不快来领回去?” 场间的官员们大眼瞪小眼,没有谁敢站出来,这不是自爆身份,给人抓把柄吗? 他们心里慌乱而又气愤无比,心想是怎么敢打破官场里的潜规则的,不要这礼,昨儿个不领就是,偏偏过河还要拆桥,做这极其不厚道的事。 若是强硬退了,官员们还会暗地赞叹一句铮铮气节,可这般拿了好处反过来羞辱人,完全是无故让人记恨。 这位钦差大人轻微的举动已然惹怒了不少官员,便是那些存着谨慎没送礼的,幸灾乐祸之余,对于印象也不会很好。 “这些礼品上都标有来处,诸位大人不来领,那便只有在这里挨个发下去了。”沐铁随手拿起一件,正欲念着上面的名字。 还未开口,便有识趣的官员低头跑出来,一把抢过礼品,“惭愧,这是下官的。” 有人开头,不少官员被逼之下壮了胆子,纷纷涌出来,争先恐后拿着各自的礼品。 薛清越看越烦躁,挥了挥袖子,心想这年轻的钦差大人还真是不给人留丝毫情面,便是有意让他们吃教训,也实在用不着这般做绝,非要羞辱才能回气。 大可呵斥一番,丢下礼品,让官员们私下拿回去就是。 如此做法,是一点儿也不想与江南的官僚打好关系啊。 一片沉默怪异的气氛下,待礼品取完,一位穿着紫色官服,样貌不凡的年轻大人材神情自若从船上走下来。 确认无误身份,薛清往前走了两步,抬手作揖:“下官江南总督薛清,领江南路众官员,见过钦差大人。”神色并不好看的众官们心里藏着怨气,但还是乖乖行礼,拜过南下的钦差大人。 林若看着这些陌生的官员们,含笑应对,就好像适才的事没发生过一样。 原本想着搭话套近乎的官员们这刻也纷纷成了哑巴,谁知道说话会是什么后果,总之在这位钦差大人面前不能有一点虚假,不如干脆闭着口,还说话干甚。 江南总督薛清边走边与林若搭着话,后面随着一群沉默寡言的官僚,安静地出奇。 摆香案,请圣旨,亮明剑,回圣恩,众官员一应拜了拜,一套繁杂的仪式过后,这趟迎钦差的戏码算是告终。 至于年轻的钦差大人过后会在江南闹出什么大动静,这是所有官员都不敢想的事,特别是经历适才的礼品闹剧后。 总之江南往后数月很难太平。 “薛总督,本官来江南所为何事你也应该知道吧。” 薛清当然知道,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要帮忙,或扯上什么关系,适时撇开道:“当然,一切凭大人吩咐,只要是分内之事,下官定尽力办之。” 林若听出话里的意思,回道:”此下江南,本官只查内库亏空一事,多余的不会劳累总督大人。” 话说得这般直接,倒是让薛清暗暗吃了一惊,想着这钦差还真不是个喜欢打转的主儿。 内库亏空可大可小,谁又知道要查到什么地步,薛清不免担心,但又想着事大了最该担待的自然是闹事的人。 钦差要做什么,要与江南的谁作对,薛清不想理会。这些年来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与明家关系算不上差,自然也算不上多好,在如何出事,也是不该祸及到他这个江南总督头上。 至于下面的官员谁被逮了把柄,自认倒霉就是。 林若笑了笑:“那就劳烦薛总督,明日之内让明家把内库近年的账单一应送过来,本官得细细过目,再斟酌后事。” 薛清点头应下:“大人放心,下官这就差人去明家催促此事。” “对了,晚上满楼接风洗尘,大人可一定莫要推脱。”薛清又说道,这是历来的规矩,并不是他有什么想法。 当然,若明家想借今晚的契机一拜,薛清也不会阻止。 “关于大人的居所,本官也安排好了,城里的盐商大家不少也愿为大人出宅子,林大人想住哪可自行决定。” 江南富商多了,连带官僚们也享了福气,送钱送财是豪贵们日常的操作,薛清也只是带个话。 林若轻轻一笑,委婉拒绝:“这就不必了,本官早已定好了居所,就在苏州城内的西湖边。” 他可以呵斥官员们,却不能呵斥这些富人家,人家总有体谅官家的理由开脱。 “西湖边好啊,最适宜养性情,还是林大人有眼光。”心知肚明的薛清淡淡笑了笑。 (本章完) 174.第170章 赴宴 钦差大人下江南的这天下午,苏州城的茶楼里坐满了人,江南的富商大贾、平民百姓们,闲来无事就喜欢在茶楼聚集,说话聊天,畅谈江湖事。 江南道口事一传开,很快就落到百姓耳朵中,不由得使人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我兄弟就在道口做生意,据他所说,那些官员脸都被吓绿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一位商人嘻嘻笑着,论起今日的事,满满的幸灾乐祸。 他们做生意没少受这些官员盘剥,现如今有人当众打脸,商人群体们自然是高兴的。 他们有钱,也愿意给这些贪官污吏银子,以保证生意上的门道,但这不代表他们心底里看得起这些官吏。 “以前也去过京都做生意,早就听说林大人乃天下间难得一见的大善人,那时还不信,以为京都百姓在糊弄我这个外来人,如今事就发生在身边…”另一位商人欲言又止,似是很不相信,话里行间充斥着无尽的感慨。 一位百姓见此,摇了摇头:“不过是吓唬他们罢了,林大人还不是没动真刀真枪,丢点面子算什么,我们丢的可是钱。林大人若是能将这些人一并抓进去,那才是天大的好事。” 一个书生路过,忍不住骂了一句:“说的什么胡话,林大人若是想抓便抓,天下哪还有贪官当道。别忘了林大人只是位下来解决内库亏空的钦差,江南的一应政事是无权插手的。” “能不惜得罪百官,做到这个份上,林大人已经是竭尽所能,我们哪还有怪罪人家的道理。” 此话一出,说胡话的百姓顿感羞愧低下头。 最后还得是先前引起话题的商人出来打圆场:“有林大人,谅这几月里,那些官吏们也不敢再肆无忌惮盘剥我们,这是好事,大家应该乐呵才对。” 茶楼里继续欢声笑语,不显眼的角落位置,却有人喝着茶,轻声说着埋汰话:“原以为范闲是这天地间最能闹腾的人,如今看来你家先生也不遑多让,果然是师出同门。” 海棠朵朵总是喜欢说这些阴阳话,或许是那日进门前的心窝子话太刺,让她始终过意不去。 范若若知道是在开玩笑,捂嘴笑了笑:“还好,先生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道理所在的,他又不是江南的父母大官,实在没必要给这些人什么面子。” “抬头不见低头见,江南的诸应事物不可能完全无视这些人,这样做莫不是自断后路?”海棠朵朵质问道。 范若若自信回答道:“朵朵姑娘这话说得,好像先生不惹他们,这些人就一定会伸出援手似的,不免高看了几分。” “日后的事总会触到他们利益,借此挑明立场,也算是给个警告,来日站队好自有度量。” 海棠朵朵一时哑口,随即摆出一副无所的姿态道:“你这小姑娘还真是牙尖嘴利,也罢,我就是随便提提,反正你家先生做什么事我是管不了的。” 海棠是个豁达的人,心中有问会说,明白后也不会追究,藏着掖着从来都不是她的作态。 …… 江南总督府的书房里,薛清坐在太师椅上,身边的师爷摇头叹息道:“这钦差大人果然是个胆大包天的主儿。” “大人啊,日后的江南怕是要被他闹出大事。” “你懂什么。”薛清微微一笑,揣摩着道,“你说,京里的皇帝陛下是乐于看到钦差与江南官员打成一片好,还是处处作对好?” 师爷微微一怔,沉思半晌后抬起头,却不敢说得太明显:“大人您这话的意思是?” “这是个聪明人,是个有背景有魄力的聪明人,日后万事都别与他作对就是。”薛清算是想明白了,这位钦差完全是大爷,就不是他能惹的存在。归根结柢,江南斗争焦点并不在江南,而是在信阳,他作为江南总督依律办事就是,完全没必要掺和进去。 “明家的账单送过去没?”薛清转而问道。 “明家一早就送过去了,钦差大人想必也已经过目了。”师爷回答道。 “那就好。”薛清放了放心,“内库三大作坊那边,带话过去,钦差不日去审查,该做的事宜都做好,在本官的职责范围内可别闹了笑话。” 师爷会意:“放心吧大人,话会完完全全带到,至于内库那边怎么看待,就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 内库虽在江南,但谁都知道,信阳的那位才是内库的主人。 …… 西湖庄园的书房里,林若翻看着明家送来的账单,亏空问题绝大多数都推到了海盗猖獗的原因上,老奸巨猾的明家为此,不惜罗列出了十多份名单。 看来这些海盗已经是明家的甩手货了。 除此之外,还推了些责任到三大坊的销上,产业扩大,导致官员人手增多,相应的支出增加。 明家倒也不是全往外推,对内的经营上也承认了些亏损所在。 林若继续往下看,没想到原因还扯到自己身上来了。 这些年来,京都宫里、以及监察院的销皆是由内库承担。 宫里的用度一直没怎么涨过,但院子里的销从始呈现着往上涨的趋势,账单中有明确记载,血口喷人倒不至于。 林若做了个总结,占大头的依然是海盗猖獗的缘故,损失近半。 明家责任推得倒是挺合理。 放下账单,走出书房,护卫们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挨个送进库房。 林若走过去拍了拍王十三郎,道:“兑了多少银子?” 王十三郎刚回来,捧着单子看了眼:“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万两白银。” 宗追这时从库房走出来道:“算上大人从京里带来的十五万两银子,总计三十五万两,夏栖飞那边暂时不知道情况,但凑个五十万两绰绰有余。” “嗯,起码算是有与明家抬杠的资本了。”林若回书房将一应账单放好,吩咐道,“备车,得去赴宴了,王十三郎配我去就是了。” (本章完) 175.第171章 一见如故 接风宴定在苏州的满楼里,官僚们最喜的寻乐之地,但今天比较意外,不少官员只是略坐一会儿,敬过礼数后,便退席而去。 或许是今早林若造成的阴影太大,使得这些平日享福的官员们混身坐着不舒服,才会散得如此之快。 他们并不在意林若怎么看他们,只要基本的礼数带到,一个钦差自然是无法要挟江南道的官员。 饶旧是与白日一样,江南总督薛清做着氛围客,与林若把酒言欢。 无可奈何留下来的苏州城官员们可做不到这么好的把戏,各自强颜欢笑,也会时不时去敬一杯,尽力表现出洒脱。 宴到末尾,薛清才斟酌着开口道:“林大人,明家在外候着,想与你见一面。” “是吗?”林若很早就看到了外面待着的明家家主,微微一笑道,“现在怕是不行,待本官从内库三大坊回来后再说吧。” 薛清也没有异议,当即派人出去传话。 明家家主明青达身着朴素的衣服站在外面,听到里面的话,转身便走。 明兰石跟在后面,纳闷道:“这是什么情况,父亲?” 按理说他们都来了,又有总督大人引荐,钦差大人就算无论如何也该见他们一面才是,这般狂妄实在让人不解。 明兰石不由得失望,他对于这年轻的钦差大人还是有些好感的,自认为前日府中的招待也算尽心尽力,没出任何纰漏。 但这刻看来,倒真如祖母所说那样,这位钦差大人是一心要与他们明家作对到底了。 “不要多想,账单已经送过去,钦差大人却没有想与我们说话甚至问罪的想法,最大的可能便是,他认为这账单没问题,所以无话可说。”明青达安抚着说道。 “你也知道这位钦差大人的性情,他不喜欢巴结人,也不喜欢别人去巴结他,码头上的事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明兰石突然有些激动的抬起头:“那也就是说,这位钦差大人没有与我们明家作对到死的想法,他想做的只是对付长公主?” “对付长公主何尝不是对付我们?”明青达轻蔑说道。 “内库三大坊的事,我们插不了手的父亲,毕竟我们干的只是出货生意。钦差大人若真从内库里下手,那可关系不到明家身上。” 明青达听到这话,忽然笑了笑:“为父想来没有跟你说明白,适才账单无误只是一点原因,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可信度更高的原因。” 明兰石皱上了眉。 明青达话却是越说越轻松,道:“这位钦差已经下定决心与我们作对到底,既然如此,人家就没必要对我们含蓄的上演什么表面工作了。” “没准暗地里已经齐头并进,一边对付内库里的人,一边查海盗猖獗之事,一有证据,便会向明家兴师问罪。” 明兰石怔了怔道:“海盗隐患,任凭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查不出来的,父亲倒不用担心。” “母亲请了不少君山会高手出马解决活口,按理说是不会再有任何证据遗留下来。”明青达说着道,却是一点儿也不放心,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 “林大人,你身边这位是…”宴席上,薛清看了个大概,想了会好奇道。 前几日的武林大会上,早就听闻东夷城来了位九品剑客,却是不知身份,现如今竟伴在林若身旁。 薛清面色愈发郑重起来,那位北齐圣女虽说没在,但也难保与林若有什么关系,那日可是有人亲眼见得两人一同吃酒。薛清实在猜不通这位钦差大人是如何同时结交如此之多英雄豪杰的。 想起钦差大人自己也是位不折不扣的高手,曾有只身闯剑庐的风名,薛清心里骇然无比,神色不禁尊崇起来,这样的人他哪敢得罪。 “东夷城来的剑客,薛大人应该听闻过。”林若平静回答道。 “听倒是听过,只是没想到竟与林大人有着深厚的关系。”薛清干笑道。 林若轻描淡写道:“东夷城结交的朋友罢了。” 王十三郎在示意下行了一礼,薛清赶忙也回了一礼,他素来注重与江湖人士的交集,否则也不会全力支持明家主办武林大会。 更何况是九品的江湖人,薛清尤其难得一见。 这场宴会结束得很晚,原因是总督与新来的钦差一见如故,聊得不亦乐乎。 宴罢已是近深夜,林若先将醉醺醺的总督大人送上官轿,而后又与那些受苦受累的下官们告了别,这才带着王十三郎坐上回程的马车。 掀开帘子,苏州城的夜风不自觉吹进来,一片凉爽的舒适感。 林若轻轻拍打红润的脸颊,有真气调理,虽然喝了不少酒,此刻却也没多少醉意。 “站了三个多时辰,累了吧。”坐直回车厢里,林若忍不住调侃道。 王十三郎就像个呆子傻傻站在席间,除去薛清的问话,便是全程连话都未说过一句。 林若也并不是想刁难他,期间也示意出去,可惜王十三郎在这些方面表现得很固执,不知道在守着什么。 “为什么要带我来?”王十三郎略过话题,开口询问道。 林若很简单的回答道:“剑庐弟子做护卫,当然是寻威风啦。” 林若并不是在说玩笑话,事实就是如此,摆给薛清也好,给场间不识趣的官员们看也罢。 总之而言,足够动摇他们对明家的决心就足矣。 苏州举城之内,没有官员是与明家没勾搭的,林若当然不指望有人会站在自己这边。 只是想着,让他们知道自己也不是个好惹的主。 “明天去内库,要收拾的人就多了。”林若念叨着,“要将招标抬上日程,那就必然处理好内库的矛盾,免得有些人不服气搞罢工大游行就不好了。” “内库如此庞大的机构,收拢起来怕是很麻烦。”王十三郎道。 林若现着深晦的笑意:“那可不一定,当所有人都不敢惹你时,拳头就是能解决一切问题的法子,更何况我们尊敬的长公主唯能坐以待毙的情况下。” 既然是收拾人,那就一定不能讲礼的。 (本章完) 176.第172章 探内库 清晨的阳光照射在湖边的庄园里,林若深夜回来浅浅休息了两个多时辰,大清早在院子里用过早饭后,又急不可耐坐着马车出了门 马车驶出苏州城,此去的目的地自然是远在一边天的内库工坊。 内库并不在苏州城中,庞大的生产下,由于占地的需要,内库设立初便被安置在了苏州城外,做着全封闭式的管理。 当年庆国朝廷划了不少的地,以用作内库的辖区,重视程度可想而知。 马车驶上四平八稳的官道,越靠近内库的位置,周围的眼目便会越多。 江南水师占了一部份,州军也不少,林若还隐隐看见,某些监察院的探子也在其中,对于内库的防卫工作,何止朝廷,各地可谓都操碎了心。 这就类比于前世的反情报窃取斗争,毕竟内库里的诸般生产技艺,都是远超脱于时代的。 但凡生产出来,所产生的利润对于庆国而言,毫无疑问是天大的财富。 这些年来,庆国能在短时间内崛起,与作为经济命脉的内库所发挥的支撑不可忽视。 战争永远是烧钱的活,内库就得承担住印钱的工作。 如此好的流水钱线,自然免不了其他各国的贪婪目光,所需的设防也就得日日费力。 “带你们进去后,尽量跟在我身边,免得乱看乱摸给我扣个通敌的罪名就糟糕了。毕竟内库里里外外的防卫,大都是为了防范你们北齐和东夷城的。” 林若笑看着车内的两人,王十三郎和冒昧上车的海棠朵朵。 一大早时,海棠朵朵便潜入了庄园,要求去内库一看。 林若没有拒绝,但不代表没有基本的警惕心。 “林大人若是有疑虑,今早不答应就是了,何必强要面子。”海棠朵朵环抱着手,显然是不喜欢听这话的。 林若平静回答道:“行,那朵朵姑娘为何要来内库,应该不是为你们家皇帝陛下谋取什么好处吧。” “这种勾当事本姑娘没兴趣,只是南庆的内库大名久闻,我很好奇是如何生产出那么多好东西,单纯想看一眼长长见识罢了。”海棠朵朵如实道。 林若不置可否点了点头,道:“归根结底还是好奇心,可越是好奇的人就越喜欢乱摸乱看,朵朵姑娘难道不明白吗?” 海棠朵朵吐了口气:“我也算是个守规矩的人,不会给林大人你添乱的。” “那就好,十三郎呢?”林若转而道。 “我没有任何想法,多跟着你走是师父要求的。”王十三郎安静说道。 林若的目光跃过官道旁的青树,不远处有河流的溪水声,大工艺生产都必须以水源为依托,是一件很常见的事。 马车穿过内库外的最后一座军营,驻守在内的是江南州军的队伍,通行过去,又行一段路程,方才见到内库的轮廓。 袅袅黑烟升出,飘荡在万里无云的天空里,充斥着新时代的科技感。 但当真正到达目的地,林若才发现,这里的建筑与州府衙门一般无二,与想象中的工厂样还是有着天差地别的。 “大人,到了。”宗追在外与内库的官员融洽。 整理一下衣着,林若不慌不忙掀开车帘下去,身后的两人随着而下。负责接待是一位内库转运司的官员,主要管理货物运输方面的工作。 这位内库转运司的官员小心谨慎朝钦差大人行了一礼,方才按着规矩道:“大人,依照条列,便是身边的护卫也得有明确的身份证明才行。” ”光是下人怕是很难进去。” 宗追是监察院名正言顺的六处前部密探,自然可以进去。 光借着下人身份,存在不明性,谁知道带的是不是某处的谍子。 “九品的护卫算不算身份?”林若细细询问道。 官员被吓了一跳,谁随行带两位九品护卫,受着淡淡的威胁,不由得捏了捏脸上的汗,心里想着这大人看来真如不少同僚所说,是来给内库添大乱子的。 “既然如此,大人便请进吧。”官员拦不住,服了软,甚为惧道。 司衙的大门打开,随处可见军方的人手,内库的官员们今日都停了工作,站成排排列队接待新来的钦差大人。 稍微说了些话,林若便不想着打扰工作,驱散了一干人等。 内库里存在不少监察院的官员,毕竟当年叶轻眉可是建立院子的一手人物,自家的钱肯定得用自家人管。 只是近些年来,内库落到长公主手里,数年间的消磨,监察院的官员数量已经降到个位级别。 这些个位里,恰好有一位占着重要职位,便是负责内库里外治安统领的官员单达。 这位官员早已经脱离了监察院,这些年也没与京都有什么暗中联系,方才能被长公主留在眼皮子底下做事。 林若第一时间召见了他,倒也没说什么题外话,只是让带着在内库里走走看看,见识一下内库超脱世间的工艺。 一个时辰下来,除了研制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军工领域无权走览,其他的诸如玻璃,布,算是看了个遍。 海棠朵朵求知欲拉满,总算是了解到了庆国的出彩之处,这里面的每一项技术,在北齐皆是罕见。 当然,即便看得细致,若北齐想做点什么引进技术的手脚,指望对生产工艺方面一窍不通的圣女能记下点什么关键词显然是没戏的。 一天时间过去,偌大的内库里,倒也不缺几间房住一晚。 夜已深,一间空闲的卧房内,林若又召见了白日那位统领。 这位统领年纪约莫四十岁左右,头发几近白,看来工作不是一般的费神。 “单统领请坐,你也算是院里的老人,本官可不能苛待你。”林若示意道。 想到院子,单达恍惚了下,那都是快十年前的事了,所记实在不多。 他以前在院子里做的也不是什么重要事,和大多数探子一般,日日在天南地北游走,印象太浅。 不过监察院历来有特性,从里面出来的人,都特别忠诚。 (本章完) 177.第173章 内库的蛀虫 单达当然明白,林若初到内库,需要了解不少事的始末,所以才会寻自己,寻一个他可以信任的官员。 事实证明林若的看法是正确的,单达仍然有着对监察院的憧憬与热爱。 ”大人有话尽管问,单达定知无不言。”单达规矩坐下,斟酌着说道。 林若很喜欢不墨迹的人,不用他说情道理更是好事,于是也很直接的道:“此次来内库,本官有许多问题需要求证,不过目前,有且只有一个问题。” 林若记着昨日的账单,回忆道:“明家曾解释过内库亏空的原因,其中有一条是内库三大坊的开销过多,本官想问问这方面的事。” “明家所指,若下官没猜错,应该是说三大坊的司库官员们所拿的俸禄太多。”单达想道。 “司库官员是生产的主力,多拿一点俸禄无可厚非。”林若觉得很正常。 单达却是笑了笑:“大人有所不知,三大坊的确在负责生产方面有巨大的作用,所有的产品,可以说皆是由司库官员们一手操办,拿高俸禄是再正常不过。” “不过早在当年,内库归为国有时,司库官员由于贡献颇大,就已经获得了异于常人的俸禄。” 林若听出话里的意思,道:“你是说,这些年又涨了不少?” “没错,大概十年前,长公主入主内库时,为了拉拢这些司库官员,俸禄方面不可避免又涨了几成。”单达回答道。 “原来长公主也有讨好人的时候。”林若揪着奇特的一点,轻笑道。 单达叹了口气:“朝廷对内库的管理极其严苛,专业人做专业事,司库官员毫无疑问是朝廷的香饽饽,所以他们在内库地位非常特殊,特殊到都有些骄横。” “便是长公主,也不敢动硬手,只能徐徐图之,安抚他们。” “原来真是群玩垄断技术的恶霸。”林若极恰当形容道。 单达苦笑着,有些事他本是不打算说的,但此刻还是吐了出来:“大人可能没发现,适才迎您,司库官员可是一个没来。” 林若哪知道司库官员是哪位,调侃道:“我不记仇,因为便是他们来了也认不得。” 随后才说起正话:“这么说,他们是绝对效力于长公主咯?” “大多数皆是如此,因为在五年前,长公主给司库官们涨了第二次俸禄,难免获得绝对信任。” 五年前,不就正是庆帝宣旨范闲与林婉儿的婚事,并决定将内库作为嫁妆送过去的事吗? 看来长公主早在得知内库将改换门庭后,暗地就已经开始布局今日的事了,刻意给后面人埋烂摊子呢。 这长公主还真是够阴险的,林若啧啧称奇。 单达皱眉道:“长公主对这些人极为包容,只要产量稳定,经常满足苛刻的要求。” “那正好,也省得本官讨好他们。”长公主都这般尽心尽力,那林若想着,再给多少好处也没用了。 要想重新掌控内库,还是使硬手段更妥。 单达一惊,担心道:“大人可不能强来,他们就是值钱的瓷器,经不得丝毫损伤的。” “那就不强来,给他们擦擦身上的灰尘总没问题吧。”话虽是这样说,但单达想来,林大人使粗手段,相当于断内库生路。 这些年来,他也听闻过不少事,知道这位林大人一心为民,心存善意,所以即便真有处理的心思,单达也不信真会玩强扭瓜的霸道法子。 其实早在白日的观光里,震惊的何止是海棠朵朵,林若自己也是有些话无以言表的。 毕竟他见到太多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纺织机在内库是数量最多的一类机器,但在江南之外,鬼知道北齐、南庆是否知道这玩意儿。 这样的好东西怎么可能不赚钱,不论高贵的奢侈品还是平常用品,庆国皆能源源不断供货四海,就像一个国际的垄断公司,天下独此一家。 庆国的国力自然是与日俱增,让底蕴深厚的北齐都要时时惶恐。 理科生就是利害,叶轻眉多活几年,林若有理由相信,工业革命都得席卷天下。 今日的所见所闻完全证实了,在内库里,位高权重的管理官员们反倒是谦虚低调,唯独这些掌握技术的司库们,生得才是一个比一个狂妄傲慢。 这与外面的世界恰恰相反。 在叶轻眉治理时,显然不会是这样子,应该是这十年长公主插手后,过多的放纵逐渐使得朝扭曲的制度发展过去了。 林若想了想道:“劳烦单大人明日清早将这些司库官员召到大堂来,本官得见见他们。” 林然不怕他们不来,毕竟堂堂钦差亲开金口,面子给足了,这些司库官员不是傻子,也知道和平过渡的重要性。 虽然他们知道林若是来对付长公主的,不过想必他们更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在主子势微的情况下,重新做出选择的重要性。 只要林若维持好内库本来的运行地位,没有人会愚蠢到始终效忠信阳的长公主。 不过有区别的是,林若并不是内库的新主人,但他下江南,入驻内库的目的,却是为了实实在在铲除导致内库亏空的蛀虫。 这毫无疑问便注定了,他是不会朝这些所谓的司库贵人们妥协的。 相反,是司库贵人们必须向他妥协,老老实实回归本职工作,否则,谁也落不得好。 单达点了点头:“大人放心,下官天明早便去传达。” 他作为内外治安统领,倒是没怎么领教司库官员们的本事,不过这些年司库官员们做的肮脏事,知道的多了去了。 他们不仅享受着高额的俸禄,同时又时时做着暗地里捞油水的生意,尤其是三大坊里的上万工人,受剥削程度过于严重,单达也希望能解决这些事。 相较于此,他就不得不好奇林若打算用的处理法子。 对内来说,只要司库所在,亏空问题就永远是个大漏子,因为他们会不断揽用支出于己。 对外来说,明家的问题更是大患,收益方面,很难知道他们利用海盗猖獗吃了多少。 (本章完) 178.第174章 教训 三大坊工人上万,大都是从江南周围地界征召而来,他们不比掌握技术的司库,做的都是些劳力活。 不过在照料上,朝廷可从未亏待过这些工人们,一直都是按着合理的俸禄发放,甚至于还允许拖家带口,在内库安置。 惟一存在的缺陷,大概就是这些工人们无非常原因不得离开内库这片地界。 他们虽然接触不到核心知识,但难免会泄露什么,朝廷这样做也是为了防范。 这般体现下,内库就是一道牢笼,给吃给喝,却禁锢了自由。 待人老力衰,工人们恐怕才有离开的机会。 林若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合理切实的事,但每个人都有选择,无可奈何也好,自愿也罢。 不过若是这样,还有歹毒的分子热衷于干着剥削事,压榨劳工们的寸衫利益,实在是不厚道。 鸡鸣时候,天渐渐微明。 起早贪黑的工人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新一轮工作。 五十多位司库官员身着正服,先后来到内库议事的大堂。 庆国没有一定要陪笑的规矩,也可能是他们认为自己高贵,实在没有必要对其他人低头。 所以便是内库里最大的官吏转运使马楷在前,这些司库的官员们饶旧我行我素,轻轻打个招呼,各自坐上位置,说着闲话。 其中约莫六人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待遇。 内库有三大坊,甲坊生产烈酒、玻璃等各类奢侈品,是最赚钱的营生。 乙坊则负责大量生产,研究稻谷,干着民生生意,造福天下。 丙坊是最为特殊的,他们研究的是军工产业,例如船舶,军械,还有火药,监察院的先进连弩无一不是从这里生产。 三大坊功能各异,但却是一个大集体,各设主事官和副事官,那六人应该就是如此身份。 “钦差大人何时来,吾等还有要事繁忙呢。”等了许久,不见人影,终于有位副官站出来道。 一众司库官员中,而后才是甲坊的主事者萧无出来说话:“不可怠慢钦差大人,耐心点就是。” 转运使马楷自然看得出来这些人在唱双簧给他施压,浅浅笑道:“知道诸位主事官繁忙,不过钦差大人马上就来了,再稍等些,也就是几句话的功夫。” 这幕场面颇有些倒反天罡的意味,刚入品阶的司库官员竟敢对一个五品的转运使指点,甚至还想给初来乍到的钦差大人立下马威。 在哪都不可能发生的事,但在内库,却是理所应当。 静悄悄间,林若身着黑色的监察院莲衣,慢步走入大堂。 他今日没有身着官服,以至于这些司库官员们一时不识身份,还以为是哪来的冒失者。 直到转运使马楷行礼,道出钦差大人的名号,后知后觉的司库官们猛地一怔,下意识站起来行礼。 “坐吧。”林若双手一捺,示意所有人坐下 司库官员们纷纷整理衣衫,正襟坐下。 当见到钦差大人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举止间皆是对他们的尊重,一众司库官员脸上的倨傲色不由得加重了几分。 本来略有些警惕的大脑也松懈下来,毕竟谁都知道,钦差大人与信阳的长公主,乃针锋相对的不世之仇。 作为颇受长公主赏识的司库官员们,顾虑难免重些,虽然他们并不认为钦差大人敢在身上下刀子。“谢大人赐座。”甲坊主事者萧无皮笑肉不笑道,神色不算太坏,但总归带着那么一丝轻蔑。 林若眯着眼往下看,都无需他找,司库里最大的头子就已经冒出来了。 “本官召集你们所来,只为一件事,内库亏空,诸位作为生产者,我想有必要给个合理解释。”林若开门见山道,他不想说什么弯弯绕绕的话。 马楷不免有些吃惊。 司库官员们却是不以为然,立即有人出来道:“大人若是问这些问题,大可不必,三大坊从始至终按量生产,稳定供货,从未出现过丝毫纰漏。” “关于亏空问题,我想大人还是去询问负责卖货的明家最为合适。” 司库官员说罢坐回去。 甲坊主事萧无慢悠悠起身道:“大人也是为朝廷做事,同为臣子,应相互体谅才是,这样吧,我命人去将库里的产货和出货记录取来供大人预览。” 林若缓缓走下堂间,示意先不着急,盯着人堆道:“适才那位,不知在三大坊中担任如何职位,说话这般有魄力。” 那位司库官员笑吟吟出列:“多谢大人夸赞,下官不过中级主办,谈不上厉害。” 林若微笑点了点头,向外招手,宗追带着护卫奔进堂中,二话不说将人拿下,任凭着人挣扎,强硬拖了出去。 满堂惶恐。 “大人这是何意?”萧无立马站起来说话。 林若言语骤然间转烈,厉声厉气道:“小小司库中级主办,一个不入流的品阶,便是连官身都没有,也敢在本官堂堂陛下亲点的钦差面前无理放肆,怎么,我还教训不得?” 萧无冷哼一声:“大人可以教训,不过要是耽误了坊里的出货就不好了。” “这么说,他还很金贵咯?” 林若站在堂间,扫了一眼所有的司库官员,他们脸上的表情仍旧没有该有的敬意。 轻轻一笑,朝着外道:“听到没,人金贵的很,打个十大板意思意思就行了。” 众人一怔。 当初长公主掌管内库,饶使手段阴险,但对待他们,不还是好声好气温柔相待。 而今这一个不过是来查亏空案的人,平白动手教训内库官员,是怎么敢的啊。 一时间,不少司库官群情激愤。 马楷不得不出来说话,求情道:“大人,十大板重了些吧。” “这里是内库,本官已经很容情了,若是在监察院里,目无法纪,那是要被剁手的。”林若大声说给所有人听道。 这话没有吓唬住人,但紧接着,堂外传来的惨叫声结结实实吓了满堂一跳。 素来吃香喝辣的司库官员终于意识到,在今天碰上了硬茬。 (本章完) 179.第175章 你要证据吗? 堂外的那名司库官员被强按在长凳上,一板下去,皮开肉绽,哀嚎声不绝于耳。 单达看得心惊胆战,他绝对想不到林大人昨晚的话竟真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重重喘息一口,单达不忍直视,才一板下去,造成的血肉之通远甚平常衙役的两板子。 操板的是宗追,一位八品的武者,若是那两位九品的来,单达不敢想象是什么结果。 海棠朵朵与王十三郎就站在堂外的过道上,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这不是做给他们看的,而是做个里面那群不觉天高地厚人看的。 又一板下去,堂外彻底没了声响。 堂内的司库官员们不由得战战兢兢视出去,想弄清此外的情况。 宗追走进堂内,当着众目睽睽面道:“大人,昏死过去了。” “还以为多有魄力,怎得连两下都挨不住。” 林若摆了摆手,不忘嘲讽一句,而后才疏忽大意道:“险些忘了,宗追是位八品武者,全力下手的确是比寻常人要重些。” “那就先不打了,枉死人就不好了,毕竟人家是金贵物。”林若发了发善心。 一众司库官员惊恐竖起汗毛,眼中又夹杂着极度的忿怒,他们立足内库十多年,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踩在头上。 “林大人,莫要欺人太甚。”萧无已经坐不住了。 林若戏谑看着他:“本官都大发善心放人一马了,何苦还会欺人太甚?” 这话说的真挺荒唐,若是真打了十板子,林若倒也不惧人说这些话。 可惜他终究没下去手,而且论起缘由,此事也不是自己所挑起。 合理合规教训不敬钦差的人,并没有问题,这点权力,林若还是有的。 萧无猛甩了下袖子:“大人,您可并不是内库的主人。” 林若目光一凝,视过去:“萧主事想说什么,要责怪本官吗?” “那倒是不敢,只是提醒大人,内库亏空的事怎么也轮不到我们司库来承担。” 萧无气道:“若是大人想逮替罪羊,就很不仁道了。” “那可不一定。”林若笑了笑,“萧主事啊,本官十分怀疑内库亏空,你得担大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萧无丝毫不在意。 林若冷笑,看着众人:“不止是萧无要担罪,尔等凡为司库官员者,皆要担罪!” 堂间轰得一声炸开了锅,一众司库官员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是要明目张胆给他们定罪责吗? 不少司库官员纷纷站起来执言,骄横日子过惯了,面对危机一时都无了惧意。“林大人这么说,倒是给个理啊。”乙坊主事官愤怒道。 “理?尔等的俸禄不就是理?朝廷待你们不薄,尔等却肆意妄为,几度给自己脸上贴金,拿着大钱干着龌龊事。”林若丝毫不给面子,直言道: “正是因为你们拿了超过份额的俸禄,才会导致内库渐趋亏空。” “我们的俸禄合理合规,乃昔日长公主钦定,有文书评定在,大人说这话才甚是无理。”萧无立即反驳,他认为这话说的一点也没道理。 林若点点头:“你们说的对,长公主执掌内库,确有资格调整俸禄结构,但…” 话语一滞,林若寒声道:“别忘了,现在的内库已经不是长公主的了,新上任的内库执掌者要求重新调整俸禄结构,可是无理?” “哼,京里的小范大人可还未走马上任。”萧无冷声道。 “没关系,这个决定本官替他做了,诸位觉得无理大可以去京里寻我学生告状。”林若双眼一眯,眉间皱起,慢慢和声道: “而且诸位最好清楚,本官是来解决内库亏空的钦差,在长公主离任,范闲还未上任这段空档期,我比谁都更有能力管理内库一应事。” “本官认为尔等俸禄过多,导致成本高而亏空,那本官就有改善的权力。” “不服气者,去京里寻陛下告状也行,不过只要一日无旨意阻拦,那本官做的一切尔等都无叫嚣的权力,老老实实闭上嘴,才是司库该做的事。” 又是陛下,又是范闲,直接将一众官员吓住了,谁都知道林若的关系门道,显然有些状并不是内库之官能告的。 见众人无言,林若直接宣布道:“从明日起,司库众官俸禄一律削减三分二,按旧时朝廷规定为主,不可多也不可减。” 这话如重石砸在堂内,不少司库官员忍无可忍。 “林大人估摸着认为吾等司库官员在三大坊中无所贡献,才想削减俸禄,那大人可知,吾等不出力一日,朝廷要损失多少银子。” 萧无说出了所有司库官的心声,没有他们,内库不过是一个破烂地,不会产生任何利益。 所以司库官拿着高俸禄,从来都没有问题。 林若却是一笑:“本官并不觉得你们的贡献配得上那么多银子,昨晚上本官大致估算了下,内库近几年生产所耗成本里,俸禄占比高达四成,这本就是很不合理的事。” “而更大的问题是,在这四成里,你们司库不过百余人不到,占比却高达近三成,远甚于其他官员和上万劳工,这算什么理,祸害内库发展的歪理吗?” “我们这些年为朝廷赚了那么多银子,卸磨杀驴也未免快了些。”萧无阴沉着脸,哼了一声道。 “说的好像这银子就不是为你们自己赚一样,而且本官怎么发现,你们在某些方面赚的银子怎么比朝廷还多呢。” 林若手掌一拍案几,质问着,一字一句透在司库官员们的心头:“盘剥工钱,欺男霸女,杀害劳工,以技胁朝,整日不思提升生产效率,而是在内库当王当霸,肆意妄为,甚至连本官初到都可不出来面见。这么多罪责,我是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司库官吏有几个脑袋可以承受。” 萧无猛地一沉,强装镇定道:“林大人,话要讲证据的。” “你是要证据吗?本官多的是罪责,而这其中大部分都是你萧无的风流事。” (本章完) 180.第176章 问罪 大堂里顿时安静下来,诸位官员看着林若的目光都增加了丝丝的恐惧。 不用林若提醒,就连他们自己都知道,若是要在内库里寻司库官员贪赃枉法的证据,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换句话说,成千上万的劳工们,他们便是明晃晃的证据。 司库官员的手段没有多少是在暗地里,因为他们根本不信有人会想着来打垮他们。 他们是内库生产的主事者,敢朝他们动刀子,便是置庆国未来于不顾,这样的行迹无异于人神共愤。 然而,这样的人偏偏就肆无忌惮站在了他们跟前。 林若皱眉看了这些司库的官员们一眼,尤其是甲坊主事官萧无,振振有词道:“庆历二年三月,内库周边铜山矿难,致死五人,甲坊主事萧无隐瞒内情,吃死人税长达五年,总计三千多两银子。庆历六年八月,甲坊主事萧无强抢劳工妻女为妾,知人不从,不惜杀人掩埋男子,以示威胁。” 萧无重重咽着口水,听着林若揭露他的一桩桩苟且事。 林若丝毫未看一下,继续说道:“自庆历九年至今,朝廷累发俸禄正常,从无拖欠,然三大坊主事却联合克扣劳工工钱,以私据为己有,总逾超过十万两。” 此话一出,满堂的司库官员们都慌了神。 “你们干了什么畜牲事,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本官就不继续念了,来人。” 林若朝外招了招手,冷声道:“甲坊主事萧无,数罪并罚,拿下,即日押入大牢待审。” 萧无猛地抬起头,不服喊道:“你凭什么抓我。” 林若从怀里取出供词,旧年俸禄账单,以及若干证据,直接甩到了萧无脸上。 “本官不仅要抓你,还要处你极刑!” 此话一出,萧无整个人仿佛失了魂。 监察院的官员们可不给什么面子,上前一把架住,敢有反抗挣扎,便一脚踹上去,丝毫不给堂间所有人好脸色。 司库官员们眼中的怨毒之意是愈发重了起来。 林若重重一拍案几,眼神却是比这些人更要狠戾些:“人,我不想杀太多,所以给你们三天时间,俸禄要降,贪污克扣的银子也要尽数给本官送回来,三天一过,若还有不认罪、不交脏钱者,休怪本官无情。” 说罢,林若潇潇洒洒离开大堂,徒留下傻眼的一众司库官。 这夜,三大坊的剩余主事者聚在房中,一个个已经慌得不成样子。 他们强悍惯了,但遇到一个比他们更强悍的,内心真实的胆怯便疯狂不止的冒出。 “这可如何是好,看他样子,是真要杀人的。”甲坊副主事来回踱着步子,一双手都在发抖。 其余主事们虽然没说话,但都不约而同露出忧色,纷纷将目光集中在一人身上。 “你倒是说句话啊,萧主事没了,这里就你一个主心骨了。” 乙坊主事猛拍了拍桌子,将其余人吓了个懵:“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好怕的,别忘了我们是司库官员,脑子里的东西可是庆国的未来。””就是给那钦差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将我们全杀了事。” 几人一听,急躁的心情稍微缓解。 “三日一过,所有司库官员全部闭火,我倒要看看,内库停止生产,是他能等三天,还是我们能等三天。”乙坊主事官咬咬牙,下令道: “内库一天不生产,损失的银子不可估量,朝廷里的罪责落下来,该跪下磕头认罪的绝不是我们。” “掌握着内库的顶尖生产技术,这就是最大的底牌,我们莫要自乱阵脚。”丙坊主事也附和道。 没有过多交流,这群仍然有着脾气的司库官员们便达成了共识。 他们不信林若会处死萧主事,更不信会将所有司库官一网打尽。 因为内库的利益最大化,从来都是握在他们手里的。 油灯照明的卧房里,除司库外的几位内库大官同样表现得非常急切。 ”大人,您这样做,他们要是罢工怎么办,杀一个人没问题,但总不能将人全杀了吧。” 转运使马楷无奈连连道:“如此一来,这内库形同虚设啊,哪还有钱给朝廷上供啊,朝廷若是怪罪下来,吾等可承担不起的。” “大人要不还是服服软,实在用不着和那些司库官员们斗个你死我活,小施惩击即可。”马楷极力做着调和。 林若看着他,不厚道地笑了笑:“小施惩戒?意思是待本官走了,便继续由他们胡作非为吗?” “马转运使别忘了,本官之所以来内库,是为了解决亏空的问题,既然亏空之事与这群司库官员有关系,而且他们又作恶多端,清理门户的事,本官一定做得。” “可是,内库得靠他们啊。”马楷也不想保司库这些官员,但没了司库,内库便不是再是内库了。 “马转运使,你怕死吗?”林若沉声道。 马楷愣了一下:“大人这是何意?” 林若轻轻一笑:“随便问问,既然马转运使都怕死,又尚且那些贪赃枉法的司库官呢,当闸刀落下时,有一个人跪,就会有第二个人跪。” 马楷陷入沉思。 林若继续说道:“马转运使大可放心,过几天后,没几个司库官能在本官面前站着,能站的人,那一定是本官让他站的。” “唉。”马楷叹了口气:“大人这做法,要么一劳永逸,要么一了百了啊。” “有可能,但一劳永逸显然更对。”林若并不认为他的方法会失败,想要让人服气,拳头永远比道理更有可信度,特别是对付那些蛮不讲理的人,怕了才是让他们真正服软的法子。 “仗着脑袋装着点金子,便在世人眼下肆意妄为,嗯,没错,他们是内库的天,本官不能将他们杀绝,这些道理谁都懂。 哪怕本官真杀了个出头的,他们仍然会认为这只是吓唬的戏码,没错,本官就是吓唬他们,但他们也应该明白,当这吓唬人的刀伸出去时,该怕还是得怕。” (本章完) 181.第177章 杀人 司库官员总体近两百人,他们可以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却绝不会是上下齐心的大团体。 “有人反抗,就会有人屈伏,一个人屈服就可以带动成倍的人屈服。”林若顾自念叨着,眼中全无任何忧虑。 马楷作为内库掌事人,却是低头惯了,当低头能保全自己时,他就很难抬起头来,即便有人抢先替他抬起头。 卧房的门被推开,宗追走了进来。 林若抬起头:“怎么样,有没有投诚的?” 宗追回答道:“有,今晚上来了六个,交纳了不少银子。” “有就好,有一个就会第二个。”林若并不在意投诚人数的多少,就是一两个,他也能借此让那些大部分的司库官员们胆惧如虎。 “你去转告那几人,只要一心悔改,本官不会亏待他们,日后的三大坊还是需要有眼力见的人来经营的。” “是,大人。”宗追退了出去。 “马转运使,还有意见吗?”林若偏头过去。 马楷连忙不敢道:“大人都做了,那下官唯有全力支持大人了。” 又说了几句话,马楷也告退出去。 接下来的三天内,林若依旧保持着平静的心情,每日在内库里走走看看,观摩那些让他极其熟悉的现代科技。 三天就这样转瞬而过,在第四天时,内库发生了大变故,暴雨倾盆而下。 单达带着人冒雨奔进后院中,急急忙忙道:“大人,三大坊罢工了。” “这不是早就应该想到的事吗?单大人何故如此。”林若平淡的说道。 单达连忙补充道:“说实在的也不算罢工,而是因为连夜大雨将坊间冲垮了,所以不得不暂停工作。” “好好好。”林若忍不住拍了拍手,“还挺会给自己找理由,这样既可罢工示威,又不用遭人非议。” “这群人也不是很傻,就是贪赃枉法惯了,那贪婪的心装不下了。” 林若走出院子,王十三郎给他撑着伞。 身后监察院齐着黑衣的官员们随同出院。 林若转头看了眼慢吞吞的单达,叫道:“走吧,多杀几个他们就老实了,单大人。” 林若从来都没想过用很复杂的方法解决此事,杀人才是最简单的。 而且这些人该杀,林若心里恰好没有丝毫的罪恶感。 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去甲坊,监察院的官员们二话不说便将场面控制了起来。 那群在檐下避雨的司库官员们,有一个算一个,全被粗鲁地拉到雨中站着,全身淋得湿漉漉的。 而那些不知所措的劳工们,早被单达率着人引回去休息了。 宗追搬来太师椅,林若大刀阔马坐在上面,冷冷地审视着这些司库官们。 大雨不绝,这些人瑟瑟发抖,不少便是连眼都睁不开。 乙坊主事官不忿地站出来:“大人这是何意?” “消极怠工,你说什么意思?”林若反质问道。 乙坊主事甩了甩满是雨水的袖子:“大人莫要不分青红皂白,分明是大雨冲毁了坊间,吾等也是无可奈何。”“大雨什么时候不冲,偏偏今天冲,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诸位司库官员信吗?”林若戏谑地说道。 “众司库官员皆是人证。”乙坊主事仍旧强硬道,他本是想借此来使钦差让步,谈个双方满意的条件,却没想到这人步步紧逼,竟是罢工原因都要指责起来。 这种面上的手段,本应该各自心知肚明才是。 林若起身,负着手:“那好,既然你认为如此,那本官便要当众问问了,可有认为坊不是大雨冲垮之人的?” 这话就像被雨掩没,两百号人的司库官员们无一人站出来说话。 便是那些暗地里已经交回银子,认了罪的两面派们,面对这刻情形,由于不想成为众矢之地,彻底与同僚闹翻,也是各自怯弱躲着。 “司库乃朝廷所设,大人如此羞辱吾等,这事绝不会善了!”乙坊主事非常生气道。 林若不在意笑了笑:“来人,将萧主事带上来。” 不一会儿,萧无便从监牢里被押了出来。 林若扫了雨中的众官员们一眼,严肃道:“雨冲坊一事暂且不论,本官今日要先做另一件事,萧无作为甲坊主事,多年来作恶多端,害人无数,实在罪不容诛,本官宣布,立即斩首!” 那萧无一愣,似乎没听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有人拎着他走,方才反应过来,剧烈挣扎。 ”不要,你不能杀我。” “我乃甲坊主事官,内库不能…” 监察院的官员们已经将他双腿扭曲似的压下去,搭着肩扣在地上。 雨声越来越大,萧无的嘶吼声却越来越小,当刀架在脖子上的那一刻,这位甲坊主事者终于喊出了求饶声:“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刀很快,只消片刻,人头落地,血淋淋滚落了好几圈,仿佛死不瞑目般落到司库众官员脚下。 没有人不露出惊恐的目光,乙坊主事官已然气得说不出话。 林若对着官员们扬声道:“好了,现在说回正事,本官再问一遍,关于大雨冲坊一事,可有相反意见的?” 话语落下,又是好一会儿的沉默,然后,有官员扑通一下跪到林若脚下。 颤颤巍巍道:“启禀林大人,下官实不敢隐瞒,大雨之所以冲垮坊间,乃昨夜乙坊主事官领人破坏梁构,刻意为之。” 林若看向一旁,宗追确认道:“司库官之一,张芳,昨日已经弃暗投明了。” 林若笑了笑:“那还不将张大人请下去,淋感冒就不好了。” 人很快被好生带了下去。 ”还有人有不同意见吗?”林若继续看着这群嘴硬的司库官员们,陆陆续续出来了二十多位,不过也仅此而已。 “够了。”林若挥了挥手,监察院的官员们面无表情走上去,将那乙坊主事官拉了出来。 一块布团塞进去,没有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哗的一声,一道雪白的刀光闪过。 又一枚头颅落地。 林若表现得很平静道:“你们也知道,停工一天对于内库是多大的损失,乙坊主事官蓄意破坏工坊,死不足惜。” (本章完) 182.第178章 丧心 雨水淅淅沥沥下着,冒在大雨中的司库官员们面如死灰,局面死一般的沉寂。 甲乙坊主事官,就这么随便死在了他们跟前,这是一件根本无法让人相信的事。 司库官员们满脸恐惧,连连后退,甚至已经有些站不稳身形。 尤其是看着尸首分离的场景,再看看这位钦差大人和善的脸庞,带来的反差太大,完全让人立不住脚。 “身为朝廷官员,怎么能胡乱杀人呢?”有司库官员冒死道。 林若着实没想到这些官员还挺能撑,不过没事,自己有的是办法收拾这群人。 “胡乱,什么叫胡乱?本官杀人有理有据,倒是你们这些司库官员,才是不知道做了多少胡乱杀人的事。”林若振振有词反驳道。 “就算是依照律法,官吏有罪,那你也不能未审便杀啊。”那官员仍旧嘴硬。 林若反倒是嘴角上扬,很随意说道:“本官乃陛下钦点的钦差大臣,有先斩后奏之权,你不服?不服就憋着。” 大多司库官员已经失了心神,多一句话,多溅一点血,他们便会五体投地的跪地求饶。 然而却有这么一位官员敢堂而皇之冒出来,不畏死的指责过失。 林若心里略微一想,这应该就是长公主安插在司库官员里面的心腹吧。 林若挥了挥手,立即有监察院的官员上前将其拿住。 “你不分青红皂拿人。”那官员被拷着,犹自忿怒道。 “丙坊副主事对吧,你自个儿是什么混账东西,还需要本官来告诉你吗?” 林若冷声朝旁边吩咐道:“来人,去他办公房里搜,再遣人去他府上搜,本官倒要看看这些年来,你赚的银子到底有多少?” “前两个本官有证据,所以本官敢当众杀之,而你目前还没有证据,所以本官不着急,不过没事,你活不过一晚。”林若非常笃定道。 司库的官员们就没有一个不是贪婪成性的,尤其是三大坊的主事官,而他们贪来的银子,无非也就是买地置产。 林若随便一查,满盘皆是证据。 需要人证,上万的劳工都可以作证。 只要想杀,没有一个司库官员是他杀不了的。 那名司库官员被押下去了,官服也被扒了个干净。 雨渐渐小了,林若认认真真看着这些剩余的司库官员道:“不要问本官证据之类的话,若要证据,本官随时都可以把你们的底挖个干干净净。” 林若的话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将司库官员们的腰彻底压弯下去了。 于是不断的有司库官员出来求饶,他们再也没有了以往趾高气昂的神态,有的只是惧怕死亡的惊慌和恐惧。 正如林若先前所想,有一个人站出来,就会有第二个,恐慌是可以传播的。 不到半刻钟,大半的司库官员皆伏下了头。 林若这时才站起来,面对着那些三天来各自投诚认罪的司库官员们。宗追拿着名单,一一念出他们的名字。 林若随着说道:“全仗各位检举有功,否则本官也不知道司库里存在这么多的肮脏东西,来日本官会上书朝廷,免去你们的罪责,司库各主事官缺任,本官也会优先考虑你们。” 这算是给予投诚的优待,也是稳定司库的重要前提。 杀一批人,自然也得养一批人。 “大人,放过我们吧。”那些受迫诚服的司库官员们一听,这是不打算放过他们啊,刚平复下来的心慌乱如麻。 林若冷静着道:“本官要考察你们一年,若能勤恳做事,自然会上报朝廷免去你们的罪责。当然,在此之前,贪了多少银子,就必须给我一一吐出来。“ 场间忽然有人冷笑了起来。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那位丙坊的主事,站在雨中,装模作样好一个正气凛然,看着众人,貌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悲愤说道:“好一群无耻的小人……” “林大人,莫非你以为就靠这些家伙,便能让内库运转如初,心散了终究是散了,你的卑劣手段永远无法让人心悦诚服给你做事。” 这话一出,场间气氛又异样了起来,林若那一双锐利清明的目光盯过去,哈哈大笑。 “所以你这位主事所认为的心悦诚服的手段又是什么,便是让尔等为非作歹,天天压榨劳动力,用着人命吃香喝辣。” “还是想着有长公主这样的大善人,时时给你们涨俸禄,将你们当爷一样供着,让你们潇洒自如?” “想得可是真美,不符合你们利益取向的东西,便是无耻下流和不讲人情,荒唐,简直荒唐至极!” 林若实在不知道这人是怎么说出这些话的,做的这般恶臭。 吃了多少年古资本的人血馒头,才有这般的烂心气。 “这些年多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劳工,你看过一眼吗?你从来没看过,但你却将人家的一文钱都夺走了。” 那位官员已经说不出话,但他仍然认为自己是个有心气的人,因为他没有屈服于林若的威逼利诱。 “还真以为你很出息吗?但凡你还有当年叶家的一点脾气,本官好歹会多看你一眼。” “而现在,也不看看你们那点儿能耐,除了会大把大把吃劳工的银子,会克扣抢夺那些的工钱,会将库里的东西换成自己的,会强占别人的老婆,你们还会做什么?无耻都已经不足以就你们做的这档子事恶心儿!” 林若冷哼了一声,带着一丝怒气说道,这话不是说给乙坊主事官一人听,而是说给满场的司库官员。 若他们还是人,就该有羞耻心。 “这些年以来,内库生产的玻璃越来越浑了?酒淡得已经不成样子!香水都快停产了,就你们这些无能的迹象,脑子里装的大概都是混账东西,哪还有以前叶小姐教你们的知识与能耐?” 坊间鸦雀无声,不少垂老的司库官员依稀想起那位年轻的叶小姐形象。 十几二十年前,他们也是怀着一颗赤子之心的。 (本章完) 183.第179章 道理是讲给人听的 但事实就是如此,内库的生产不断下降,亏空何止是因为俸禄太高,更是因为这些高俸禄的司库官们根本就没有一心一意维持产品的品质。 他们追求批发要求的数量,而不是高规格的质量。 他们的心思早就已经放到了肮脏的钱眼里,根本不会再投进什么在废心思的制酒里面。 “但凡有四十岁以上的司库官,谁不是从当年叶家出来的,那你们便来告诉本官,叶小姐是这样教你们的吗?” 林若一把揪起丙坊主事官,痛骂道:“自认为有傲气,那你倒是回答一下本官的问题。” 丙坊主事官无话可说,整个人泄了气。 她自然知道叶小姐当年是怎么教他们的,为商之道,要讲诚信,不坑民,不一心利己。 “本官不想与你们讲什么道理,那是下去后叶小姐该对你们说的事。” 林若甩开领子,不耐烦道:“本官再给你们所有人两天时间,若想好好活着,银子必须一分不少吐出来,谁缺了银子,本官就要给谁送回去。” “谁多拿了银子,本官就让他下去好生忏悔!” 制酒这些东西,林若自己都会,弄玻璃这玩意儿,范闲五岁就有底了,真将这些混账东西屠个一干二净,林若也不会觉得麻烦。 顶多就是在内库多待半载,将技艺传授下去。 只要范闲有意,开设一个新内库也完全不是什么大问题。 林若面无表情道:“将这人拖下去,待搜出证据,一并斩了。” 任何人都可以赎罪,惟独三大坊的主事官没有这权力,他们是最大的罪魁祸首,杀鸡儆猴也好,还是真论罪也罢,他们都不该活着。 丙坊主事只是用迷茫的眼睛看了四周一眼,随即失魂落魄地被监察院的官员拉下去。 他已经没了反抗的丝毫底气。 坊外大雨渐停,所谓的罢工事件就这么被刀子压了下去,不服气的也得服气。 后面的两天里,司库官员的退钱行动快而顺畅,有钱的掏钱,没钱的卖地卖房,林若一一核对这几年的账单,确保劳工亏多少钱得多少钱,司库官员们捞多少钱,退多少钱。 林若也并不是一个会做太绝的人,还是稍微抬了下贵手,也不至于让这些贪婪的家伙一夜间一穷二白,还是他们留了几分薄银的面子,没有将家产压榨干净。 如果全部搜刮干净了,这些司库众官表面无法,但心里肯定有极大的疙瘩,做起事来自然会懒散的无以复加。 俸禄调下来,后面自然要进行严管,林若在内库中特地设立了监事处,杜绝司库官员们懈怠和克扣的行为。 指望后悔的善心是没用的,终究还是要严苛的管教。 “你说他做的怎么样?”海棠朵朵见证了所有过程,这两天来,她总是会想这个问题。 王十三郎反问道:“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你们北齐,你们的皇帝陛下敢这样做吗?” 海棠朵朵思考了一会儿,道:“杀人这种事,帝王是最擅长的。”“但杀了这群人,会断了你们北齐的命脉,也许人人都会想着用柔和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即便要付诸武力,也不会如此用的厉害。”王十三郎有些感慨的说道。 “但林先生就是这么敢做,当你掌握了太多的钱财,已经迷失进去时,良知是唤醒不了的,还是得见血才行。” 王十三郎大有启发。 “其实这件事是有很多方式来妥协的,只需要耗费一些时间,不顾那些劳工的利益,他便可以轻松收服这些司库官员,合理解决内部的亏空。” “但他没有做,他心里真的有劳苦大众。” 海棠朵朵难得点头:“原以为杀一个官员就只是为了让其余的屈服,接受降俸禄一事,没想到他竟真愿为劳工出头,选择撕破脸,毫不犹豫做更多有风险的杀戮。” “看不惯世间事的人多了去了,真能去解决不平事的,林先生倒是头一个。”王十三郎深深触动道,他终于明白为何师父要让自己下江南跟着林若了。 这就是他该学的品行和性情。 …… 内库一应事渐平,但传到外面去,就不是能让人平静的事了。 总督府的书房里,薛清第一时间得知了内库的情况,竟是半晌没说出话。 师爷看了传回来的信件,也是大吸一口气,不敢置信道:“司库十八位主事官,竟被斩了十六位,这是什么处理方法。” 不由得捏了把汗,师爷怀疑道:“如此,三大坊真的还能继续运行吗?” “司库官员又未死绝,如何不能继续运行,只是就看他怎么安抚了。”薛清严肃道。 “这还能安抚吗?只怕是短时间的安宁,待人一走,司库又会出更多的乱子。”师爷猜测道。 薛清摇了摇头:“那可不一定,倘若这位钦差大人能让乱子刚冒头时便抹杀呢,只要手段够狠,还是能解决很多事的。” 既然能杀人,那就一定有手段控制后面的局面,薛清相信这样一个聪明的钦差大人做事比任何人考虑的都要多。 “内库只要正常运行,那便不干我们事,就算出了差池,麻烦也不是我们来担。”薛清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想了想道: “内库招标一事才是老夫作为总督真正该管的事,这可是关系江南日后的民生与变局,必须慎重对待。” 师爷应下,道:“大人言之有理,但内库招标,我们究竟该站在那一方呢?” “站在哪一边都不是道理,确保上来的人不会动摇江南根基,我这个总督的位置得以保全才是最大的道理。” 薛清思虑许久道:“信阳那边应该已经动手了,我们先看看情况。” 内库以前可是长公主的地盘,不知多少亲信再里面,如何能这么轻易便被人铲除,那些藏在暗处的官员估摸着已经把消息送去京都。 要不了半月,朝堂之上,参林若在内库恶行的案子定是会成为一大议题。 (本章完) 184.第180章 灭口 四轮马车的车轮碾过官道,春意盎然的季节,路边的青草一株株长了出来,衬得春天的江南美如画,那些寒意也是散了个干净。 在解决完内库一应事宜,又留守几天看了看情况,终于放下心后,林若方才离开内库,准备回去苏州城。 内库重新招标的事,早在几前几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江南的富商大贾们一边注意着内库里发生的血腥杀人事,一边琢磨着招标的甜头。 但考虑一番,不由得清楚的明白某些事,在拼钱上谁能斗得过明家,所谓的重新招标,也不过是让明家多折损些银子。 没有人认为有能撼动明家的势力出现,除非明家自己想乱套。 监察院的官员们开道,马车很快通过了内库外围的最后一道防线,行上苏州城的大路,再也没有异样的眼光盯着。 沐铁领着一波队伍与马车汇合,这些天来,他既没有与林若同行处理内库的事宜,也没有待在苏州城做着什么其他的事,而是去江南边的海上走了一遭。 “打算怎么对付明家?”海棠朵朵半倚在车窗边上,问着道。 “以前不是与你说过了吗?外面得看着,里面也得看着。” 马车停靠在路边,林若走下车去,来到河畔。 沐铁躬着身子过来,脸上带着多年来未曾有的疲惫色,显然这些天他做的事远比在内库里杀人还要麻烦些。 “辛苦了。” 沐铁笑了笑:“辛苦是辛苦,不过事办到就不辛苦了。” “那就说说吧,什么情况。”林若点了点头,认真听起来。 沐铁叹了口气,想起惨不忍睹的场面便有些心悸:“要说这明家,也是够狠毒的,海岛上的人全杀了,那可是近千号的海盗啊。” 明家豢养海盗从来都不是什么新鲜事,庆国最大的海港泉州外,百里外的一处岛屿,那里便是明家养患的中心。 沐铁奉命前去探查,发现明家的动作与院里猜想的如出一辙,上千名海盗一夜之间全都葬在了鱼腹里。 “明家指派什么人干的?”林若循着重点问道,能屠杀上千人的队伍,自然不是乌合之众。 “大人,是胶州港的官军。”沐铁答道,胶州是泉州最为重要的一处水港,那里常年驻扎着一批水师队伍。 “夏栖飞联合颍州水师,明家勾搭胶州水师,官匪果然从始至终都是一家。”林若面色沉重道,一下死了这么多人,难免会有些不同的情绪,虽然这些人本来就该死。 “这次剿匪用的是正当理由,从杀人灭口方面来说,怕是很难找到合适的证据。” “以前不剿,偏偏本官来了就剿。”林若冷冷说道,“我们的人呢。” 早在从京都下江南之前,监察院驻江南的四处探子们便在海上四处探索,寻找这窝海盗的踪迹。 林若虽然知道明家养了海盗,但茫茫大海,他也不知道具体位置,只能用这样的方法去摸索。 沐铁能发现海岛位置,便是这些探子们传回来的消息。 他们不少已经潜入了岛上,成为了海盗中的一员,为的就是寻找与明家勾结的证据。 提及于此,沐铁有些兴奋道:“我带人在岛上寻了许久,四处的人果然谨慎无比,两个探子都活了下来。他们老早就料到明家会有屠岛的一天,所以事先寻好了藏匿之所。”“证据有多少?”林若问道。 “明家与海盗私通的信件存了不少,这些海盗们也是有脑子的,只不过没料到明家下手如此狠毒。”沐铁继续回答道。 “那就好,有了证据明家插翅难逃。”林若稍微舒心了些。 沐铁却是不解道:“那大人,既然有了证据,还搞什么招标,直接抄了明家满门就是。” 勾结海盗,常年劫取内库货物,这条罪责完全足够明家满门抄斩了。 林若摆了摆手:“那怎么能行,将来的大生意江南还是需要一个主心骨的,只是不能像明家这般垄断,得让商户们都有平等参与进来的机会才行。” 明家好歹在江南有一定的根基,在维持商业秩序方面总归是有作用。 将来的生意毕竟是涉及天下。 …… 此时此刻,清美的明园中,明青达快步踏进院子,脸上带着喜色,自内库宣布招标以来,这位明家的男主人难得这么高兴。 “事情可是解决了?”明老太君仍旧如往常般,闲来无事坐在院椅中,吹着清风。 明青达恭恭敬敬道:“禀母亲大人,胶州水师那边已经成了,没有留一个活口。” 听了这话,明老太君却并不是很放心,讥讽道:“你动作还是慢了,其实我们早在钦差要下江南前,就应该趁早解决这桩麻烦,事到如今,只能寄希望别出什么差错吧。” 明青达脸色一沉,阴冷道:“母亲说的是。” “别步你爹的后尘,七年前他独宠那个私生子,却犹犹豫豫没想好怎么应对临死后的局面,否则,如今的明家就不该是我们娘俩的。”明老太君有些生气道。 “我这把牢骨头已经没几年可活了,不想再看到你不争气的样。” 明青达点了点头道:“孩儿一定不会让母亲失望。” 明老太君缓缓闭上垂垂老矣的眼眸,挥了挥手道:“下去吧,招标的事你代替兰儿亲自出马,务必不能再出任何差漏。” 憋着一股气,明青达疾步走出明园。 明兰石是与父亲一起来的,见到这番状况,便知道父亲又挨骂了,小心翼翼道:“祖母还不满意吗?” “为父这个不孝子,做什么事让你祖母满意过?”明青达忍不住自嘲。 明兰石没什么反应,只是问道:“父亲说过要留着那伙海盗的,现如今杀了个绝迹,总得多考虑点事。” 明青达皱着眉道:“留着那伙海盗的确有隐患,但杀了那伙海盗,你父亲我就是彻底两手空空了。” “什么君山会,长公主,终究于我爷俩没什么关系。”(本章完) 185.第181章 母亲为什么还不死 明青达神色带着怨恨:“我与这些海盗打交道近十年,也算是培养了心腹势力,但因为母亲的一句话,一切前功尽弃。” “兰石,你说你祖母做的对不对。” 明兰石皱着眉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一方面,海盗团伙的存在的确不利于明家应付这次来势汹汹的危机,另一方面,这些海盗实实在在效忠了父亲大人近十年。 见儿子没声音,明青达笑道:“你祖母做的很对,当危机来临之时,什么东西都可以放弃。” “这些海盗覆灭就覆灭了,为父并没有那么在意,不过这不是因为为父有多么大的胸怀,而是因为为父有了另一股可以依赖的势力。” 明兰石一怔,清醒过来道:“父亲是说胶州水师,可他们不是一向听命于祖母吗?” 胶州水师与明家同样颇有渊源,早在明家初立足江南时,双方便建立起了密不可分的联系。 而明老太君,是与胶州水师关系最深的明家人。 明青达神色放松了许多,感慨道:“母亲老了,谁都知道未来的明家需要依靠的是年轻人,胶州水师那边又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呢?” 明兰石乖乖听着,没有说任何话,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话。 父子两人离开明园,迎着幽静小道回去明家大堂,想了许久,明兰石才带有顾虑说道:“父亲,适才在你面见祖母时,苏州城里带来了话,那位年轻的钦差大人想要见儿子一面。” 明兰石打心底里认为这是一件好事,然而,他还是得先询问一下父亲的意见。 “既然是钦差大人想要见你,那你去便是,不过得记着,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要有数。” 明青达眉目中现出一丝狠色,他丝毫不避讳地用这种眼光看着自己儿子,“这位钦差大人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最喜欢做的就是收买人心。” 明兰石低眉着道:“若真如父亲大人所言,钦差大人是想与我们拉近关系,该如何是好?” 明青达沉沉反问道:“明目张胆要整垮我们的人,怎么会与我们拉近关系呢?” 明兰石噤了声。 “你只要想着,外人说的话一句别信就是。”明青达将手拢在袖中,转了个身,“突然有些事未与母亲大人交待清楚,父亲得去一趟,你早点回来。” 回到明园,明青达迈着比适才更急躁的步伐匆匆跑进去。 明老太君到他这般慌张就不喜,骂了一句道:“以前教你的礼数学到狗眼里去了。” 明青达听到这话,慢下步子,走近道:“母亲,有麻烦了。” 明老太君厌恶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有话就快说。” “兰石出去见那钦差大人去了。”明青达如实说道。 明老太君面色一沉,严声问道:“他是什么想法?” “兰石认为明家不至于与钦差大人斗个你死我活,一切矛盾都是可以调解的。”明青达透着一丝阴险说道。“看不清事实的混账东西,他莫还认为是我明家与钦差刻意作对不成。”明老太君面色大怒,气得胸膛起伏。 明青达连忙安抚道:“母亲大人息怒,兰儿也是一时糊涂。” “我看你才是最糊涂的,连自己儿子都管不住,养你干什么吃的。”明老太君回转过来,指着鼻子痛骂道。 “是孩儿没管教好儿子,不过母亲大人放心,这事一定会妥善解决。” 明青达走到椅后,将手搭上肩,给母亲大人锤着背。 明老太君躁红的面色稍稍缓和,正欲继续说话,忽然一根皮绳索死死勒上咽喉,窒息感狂风骤雨似的袭来,老妇人的脸庞红得发烫,根本说不出话,只能疯狂挣扎着手和腿。 同时听着身后传来用力的喘息声:“母亲大人,孩儿够狠吧,你放心,孩儿绝不是那种优柔寡断之人,不会辜负你的培养的。” 老妇人眼中闪过无穷的惊恐,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绳索稍稍松了些,明老太君没有立即窒息而亡。 明青达缓缓将嘴靠到母亲耳边:“您老放心,园中下人们我无一例外地支开了,没有人会打扰到您的。” “母亲您也别问为什么,真要问哪就是您活的太久了,孩儿已经受不了。” “孩儿自小随在您身边长大,事事受着您的管教,您指东我不敢指西,您叫我跪我不敢站,我日日夜夜里认为,长大就好了,长大母亲就不会让孩儿屈辱活着了,没想到还是如此。” “七年前明家换血,母亲曾说,很快我就能成为明家新的主人了,可七年过去了,我还是服侍在您身边,任说任骂,母亲啊,您真的活得太久了。” 脖上的绳索又勒紧了,明老太君昏头转向,眼睛要鼓了出来,整个人仿佛在鬼门关前晃荡,然而她却依然能听见儿子清晰的话语。 “母亲在江南民众心里是大善人,您总是会做着各种善事,可儿子呢,杀人放火,劫道抢货,甚至于七年前杀尽威胁,所有事都是儿子干的,我身上沾着血,您身上却沾着光,这是多么不公平!就这样,你都不愿让我成为这个家里的主事者,凭什么!” 明青达愤怒质问,头低下去盯着将似死的老妇人,那双头一遭现出恐惧和害怕色彩的眼眸。 明青达尤为舒畅,他那不可一世的母亲终于怕了,终于认为他儿子是个狠人了。 “母亲不用担心死后儿子会遭到威胁,胶州水师不久前就与儿子达成交易了,他们会全力支持我的,至于您最大的靠山长公主,她自己都找不到活路。” 您也看见了,内库里的那些人被杀尽了,也没见君山会出来过,母亲指望的势力根本靠不住,放心吧,所以儿子会带着明家走出一条新路子的。” 明青达痛快地说着这些年的心里话,却不知,老妇人早就身子一软,没了动静。 反应过来的明青达有些失望,他的心里话还未与慈祥和蔼的母亲吐露完呢。 (本章完) 186.第182章 不好的消息 “母亲,您上次不是说过吗?您会用这条老命保住明家的周全。” 明青达蹲下身子,将手搭在明老太君满褶皱的手里,眸中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愧疚,转而变得狰狞,毒辣。 “老了,就好好休息,颐养天年不好吗?为什么还要操心家里事呢。”抽出因用力过度已经带着勒印的手,盯了一会那张让他心绪难平的老脸,明青达面无表情站起身子。 “父亲死的时候您都没哭,现在您死了,也就不要指望儿子哭了。” 明园外不远处,明老太君身边的大丫鬟听见园内没有了动响,方才颤颤巍巍,面色惶恐的虚下身子走进去。 明青达负手站在已经死去的老妇人身旁,浓浓杀意充斥在眉眼里,唤来母亲的大丫鬟,声色寒如雪。 “知道该怎么做吧。” 大丫鬟抽泣着声,颤声道:“奴婢知道,老太君她…上吊自杀了。” 明青达摇了摇头,凶狠看过去,看着站不稳的大丫鬟:“原因呢,我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内库…亏空,钦差大人要求重新招标,换…换掌行销权。明老太君自认有愧国恩,未…未能尽心经营产业,遂上吊自杀,以求赎罪。”大丫鬟一边抹着泪一边害怕地说着早已经记好的话术,心里的恐惧到了顶点。 明青达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很好,记住,等下别人在面前,也要像在我面前这样,哭的真实些。” 说罢,明青达若无其事走出明园,感到畅快的解脱,他以后再也不用来这个鬼园子了。 明家那么大,他却要天天来这个破园子受罪,真是天大的委屈。 明青达冷冷笑道:“母亲,您经营了半辈子的善名,终于要派上用场了,江南的百姓士绅门,为会您申冤的。” “总之您放心,该是明家的东西,谁也抢不走。” …… 苏州城的另一边,思绪繁杂的明兰石绝不会想到父亲已然做了此等惨绝人寰的事情。 此刻他坐在河畔庄园的石凳上,正在竭尽心力消化对坐钦差大人的话。 想了很久,明兰石又不由得记起父亲在明园外的话,钦差大人是一定不会放过明家的。 “林大人,您真的有想放过明家的心思吗?”明兰石终于是问道,问出心中的疑惑。 “内库亏空明家虽有责任,但明家又未做什么滔天的大恶事,也不至于让本官谈什么放不放过吧。”林若微笑道: “明小公子开得什么玩笑话。” 明兰石苦笑着,脸上的表情很僵硬,放在袖间的手也有些不知所措,现出愧色道:”内库亏空一事,我明家是有不少责任,实在是愧对朝廷的信赖。” “所以本官重新招标没有问题吧。”林若品了口茶,淡淡说道。 明兰石俯了俯首:“大人重新招标也是为国考虑,自然是没有问题,但还请大人能够在给我们明家一次机会。” “相信吃了这次教训,日后明家的产业经营,定会大有改善,一定为我庆国尽更多力。” 林若点点头,却是安抚道:“明小公子用不着愧疚,长公主当初能择你们明家作为内库产业的行销商,相信是有理由在内的。”明兰石心头一惊,长公主一词,让他暗暗觉得钦差大人是在点明家。 “长公主…自此内库宣布易主,明家与长公主就已经很少往来了。”明兰石昧着良心说道。 他与父亲或许与长公主少有交集,但祖母与长公主的关系非同一般,关于君山会组织,其实大部分都是由祖母掏钱,以明家财力供着运行。 君山会里面的不少杀手,也都曾为明家办过事,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但是近几年,随着明家逐渐摆脱暗地里的黑当生意,明兰石就很少在祖母身边见到君山会的杀手了。 “原来如此,长公主在信阳已经不管俗事了,明家少去打扰是正确的。”林若非常赞赏道。 明兰石连忙附和道:“大人说的对,在商言商,不能事事劳烦外人。” “这话不对,商有时候还是需要官助的,毕竟内库生意可不是私宅生意。”林若忽然反驳道。 听得这话,明兰石内心一喜,奉承道:“是是,以后还恳林大人能多照看下明家生意,若有大人指点,定能更加兴隆。” 他没有理由不觉得,这位钦差大人间的言语暗示表明,铲除明家并不是主要意思,让明家换个靠山才是真意。 明兰石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观点,脱离长公主对他来说,就是顺手的事。 他也有理由说服父亲,毕竟现在长公主自危的处境,做出选择是必须的事情。 只是家里的祖母…想到这里,明兰石不由得有些头疼,祖母很难会顺从他的想法。 “内库竞标会如期举行,依然是按照以往规矩,价高者得。明小公子回去好好准备,本官没见过明家主和明老太君,但对你还是存着期望的。”林若最后说道。 明兰石深深记着这话,离开西湖边的宅子,坐上马车,一路回程,心里百感交集,想着怎么与父亲说这些话。 一个晃荡,马车又被人拦住下来,明兰石气愤不已,掀开帘子,正欲破口大骂,却见外面拦驾的是明府里面的下人。 这下人呈着一副哭哭啼啼的面态,哆唆了半天才道:“小公子,府里出大事了,明老太君…” 明兰石感到某种不详的预感,手紧紧扯住帘子,厉声道:“祖母怎么了,快说。” “明老太君自缢了。”下人悲悲切切终于是说完了这话,险些都要跪了下来。 明兰石心头猛地一沉,却没有立刻涌现出该有的悲色,而是现着沉重的思索面孔。 一瞬间,脑子里涌过很多事,林若与他说的话,父亲与他说的话。 一把扯上帘子,明兰石才有了一丝泣意,嘴中喃喃自语道:“父亲,你做了什么。” 随即大声朝外喊道:“回去,马上回去明府。” (本章完) 187.第183章 苏州城的民怨 当明兰石回到明府时,整座明园已经完全笼罩在了悲悯中。 明家的那些主事者们,纷纷围在中心,哭得泣不成声。 明青达身着青衫的背影站在一旁,已经哭过了一轮,正在忍着哀意处理剩下的事。 明兰石走过去,看着他的父亲,最后一句话也没说。 明老太君那双一直不肯闭上的眼睛往外突着,有下人给合拢上了。 明兰石看了一眼,内心不知不觉涌起伤感,同时伴随着一点犯恶心。 与父亲说了几句话,这股恶心感更重了。 明老太君上吊自杀的消息很快传开,要不了半日,整个苏州城举民皆知。 同时也伴随着大丫鬟的话术,明老太君是因为内库招标一事,有愧国恩方才演变出这般悲痛的结果。 如果真要寻一个罪魁祸首,很多人都会刻意的将目光投到西湖边上的庄园中。 如明青达所言,明老太君在苏州城百姓中的地位极高,这位老妇人总是隔几天就会做着救济百姓的事。 便是江南的富商大贾们,也有不少得过恩惠,他们都见过明老太君慈祥的面庞,觉得这是一位天生的大好人。 流言渐起,闹的事也就多了。 “都快那钦差,逼死了明老太君,我们要为明老太君讨个公道。” “对,明家经营内库生意以来,江南焕然一新,根本没什么问题,我看那钦差就是来无理取闹的。” “有明老太君这样的人在,生意怎么会亏空。” 自第二天的天明起,陆陆续续便有大把的苏州人围拢在西湖的庄园外,高举为明老太君讨公道的旗帜,将光鲜亮丽的府邸围了个水泄不通。 虎卫和监察院的官员们都忙碌了起来,防止无知民众的擅闯。 他们挟刀带剑,能够起到很大的威慑作用。 不过虽然维护住了一时的情况,但数百上千的谩骂声仍然是透过墙壁传到了庄园内,使得有些人烦躁地捂起了耳朵。 “什么情况,外面天下大乱了。”海棠朵朵便是这样的情况,心中气得发闷,大早上就被人扰了清梦。 “明府的老太君死了,民众们以为是大人害的。”宗追说道。 “不是,谁有空去杀一个老婆子啊。”海棠朵朵觉得不可理喻。 “上吊自缢,传言是说因为内库招标一事,深感有愧朝廷的信任,方才以死谢罪。”宗追又说道。 海棠朵朵算是听明白了,道:“合着就是内库招标,让这老太太良心过意不去了?” 荒唐,太荒唐了。 这事真论起来,那她海棠朵朵不是也有一份责任。 “不行,这里是待不下去了。”海棠朵朵打算回师兄那儿去。 林若坐在院子里,这时候才说话道:“去吧,外面都是人,你出去的话,府里就清净多了。” 海棠朵朵双手紧紧捂住耳朵,顾自回房了。 王十三郎从府外回来,叹道:“这位老太太说是位大善人。” 宗追哼了一声,嘲讽道:“看不出来,玩以死相逼这种戏码,心肠倒是挺歹毒的。”王十三郎看着林若:“这事打算怎么解决?” 林若不满道:“这事与我们没有关系,你要是认为有关系,那你可以自己去解决。” 后面还附带了一句冷话:“王十三郎,以后找问题时,尽量先从别人身上找,而不是从自己身上找。” 王十三郎破天荒点了点头:“我记住了林先生,内库招标就在这两日,突然发生这桩事,全城的民怨下,那还有大商敢与明家争标,事情显然是带着利向性的。” 林若诧异地看了一眼,心情平和了许多:“分析的一点毛病也没有。” “那该怎么处理?大人。”宗追问道。 林若不在意摆了摆手:“与明家争标,我们本来也没指望江南这些蛇鼠一窝的富商,夏栖飞那边坚定就行了。” 宗追顾虑道:“但,民怨还是有必要解决的。” “过几天就淡化下去了,解决他没必要,内库招标在即,趁早添把火,将明家烤得更热才是重点。”林若不想解决,他更想反其道而行。 “明家的私生子回来了,并且指控老太太为争夺财产,屠杀明家妾室,到时候该慌都就不是我们了,搞舆论战而已,人人都会。” …… 总督府中,师爷又一次慌乱的跑进园子,吵醒了正在椅上养神的薛清,虽然遭过斥责,但这个消息可容不得他冷静。 “大人,林大人有麻烦了,庄园被围住了。” 薛清从椅上坐起来,皱着眉头道:“那群百姓不会冲进去了吧。” 师爷摇了摇头:“那倒没有,不过情形还是挺危急的,大人,我们要不要派人去维持一下秩序。” “哼,去维持秩序,让那些刁民把气撒我们身上吗?”薛清冷视道,“我们是江南的官,还是不要与江南的百姓作对好。” 这话说的有道理,师爷也并非没有想过,但他顾虑的另有一点,担忧道:“可是大人,钦差怕是会怪罪。” “所以得寻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薛清冷静道,摸着下巴的胡子。 随后说道:“赶紧给明家带消息去,让他们想办法处理此事。” 师爷啊了一声:“那这不是又与明家交恶了吗?” 在他看来,显然也不是所谓两全其美的法子。 薛清怒地瞪了一眼,想着究竟谁才是师爷,真是平日里清闲日子养惯了:“蠢货,你就问那明家,想不想与钦差大人闹翻,他们比你懂得多。” 总督府的话还没带过去,明家那边就已经有了分歧。 明兰石一直注意着府外的情况,得知庄园被围,立即找到父亲道:“父亲是不是该管管,再闹下去就真无法挽回了。” 他心里也并不是不知道,祖母死亡的说法传得太快了些。 这般下去,双方真就不死不休了。 “管什么,你要让你祖母白死吗?”明青达换了丧服,身子挺得更直了。 “就真要与林大人斗个你死我活吗?依孩儿昨日的会面看来,还是有回旋余地的。” “畜牲话!”明青达清脆一把掌打在了自己儿子脸上。 (本章完) 188.第184章 招标来客 明兰石整个人傻住,自小都不对他打骂的父亲竟然给了自己一巴掌。 摸着脸上的红印,明兰石不敢置信到了极点。 “孽子,有人欲夺我明家基业,你竟还帮着外人说话。”明青达竖眉瞪眼,大声呵斥道。 明兰石不惧道:“父亲,明家在朝总要有依靠,没了长公主,难道自生自灭不成。” “记住,明家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只有那些官僚们才需要依靠明家。”明青达猛甩了甩袖子,侧身过去。 只要明家有钱,就不怕在朝中没有渠道。 他要的是培养势力进入朝中,而不是让明家成为某些人的走狗。 不管那位钦差大人是何想法,明青达都已经绝意我行我素。 他就不信家财万贯的江南明家,会斗不过一个仗身份嚣张跋扈的臭小子。 商场上的较量,终究是要论财力。 那位钦差大人囊中再有份额,在江南明家面前,永远是不值一提。 明青达想明白过后,严声警告道:“从明日开始,你留在家中给母亲守孝,两日后的内库竞标,为父会亲自去处理。” …… 明老太君死透了,这笔账记在了降临江南的钦差大人头上,但这并不影响内库竞标的召开。 两日后,三月二十三日,内库竞标如约而至。 这天春光明媚,微风送暖,江南总督的衙门里,附近一片区域已经被严密地控制了起来。 这些天来,沸腾的民怨造成的影响太大,作为江南的父母官,薛清是无法腾空手不管的。 所以以匪盗猖獗,维护苏州城秩序为由,调了大批水师进城,沿街巡逻。 今天乃是内库招标的大日子,周围戒备森严,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受人打扰顶撞的。 府门后腾着一座宽敞无比的大院子,便是内库招标的举办地。 来自江南各州的巨商大贾们挟着招标的本银,有秩序的拾阶而上。 明老太君自缢一事,虽然阻断了不少富商的心思,但仍然还是有少许部份打着内库的主意。 况且那些畏于民怨不敢与明家相争的人,在背后也会倒腾银子给胆大的同僚做些投资。 在赚钱的门道里,并非一定要堂堂正正才行。 明青达不就是如此,做了大亏心事,饶旧能稳住心神,安然坐在堂内的椅子上。 今日所来之客,皆是江南各地有头有脸的人物,也免不了拱手见礼,先向明家主事人问个好。 明青达在一众江南富商眼里,已经很久不过问生意事,这些年家门都未曾多出几步。 明家大小一应事物,大都是由明小公子在歪抛头露面,做着打理的活计,所以今天没在堂中见到人影,不少人还是感到意外无比。就算突发意外,明青达重掌家事,也不至于明小公子连个随同身份都没有吧。 想到钦差大人与明家这些天的争端,也不知今日的公堂上,是否会发生一番变故。 明青达稳坐椅上,双眼微眯端详着堂内堂外的情况,仿佛得到久违的新生,他已经不少年头没出来做这些交际的事了。 内库招标,名义上是争夺内库的外销权,所以自然免不了哄抬物价,一番砸钱进无底洞的斗争。 在利益面前,平日里畏惧明家名头的商人们会饶是会眼红。 光是看着这些年明家借着内库生意做满海内外,银子赚的盆满钵满,就足够吸引江南人面无表情砸钱进来抢一抢。 那管什么百姓怨言,钱握在手里可是天大的好事。 “大人,还有多久?”明青达坐足之后,缓缓看上首座。 江南总督薛清不参与竞标,但也是要来现场主持的,向成群的座位上看了一位,指着边缘位置道:“快了,还有一位竞标者没来,来了就开始,林大人一直在后房等着呢。” 听总督这么一说,众人这才各自将目光放过去,发现在他们之中,的确空有余位,左右互视,却又不知这人该是何方人物。 明青达眉间不知为何生起隐晦的担忧,下意识间看向后院的位置,心想着这钦差大人搞什么名头。 若是正常竞价,别说他明家在用财上一手遮天,这些江南富商在后面吃点香尚可,敢在前面漫天叫价者,与明家明目张胆作对。 怕是来日不想在江南路一带混了。 府衙的大门咯吱一声被推开。 一行穿着普通,长相却极为粗野的汉子抬着大大小小的银箱子入院。 领头的人穿着倒是正经,但眉眼间却充斥着江湖的草莽气。 见多识广的江南富商人群中,有人止不住一震:“这不是江南水寨的人吗?怎么他们也来参加招标。” 恶狼涌进羊窝,怎能不叫人心生畏惧。 明青达脸色阴沉了几分,暗想这就是钦差大人的手段吗?未免不讲脸面了些。 他心里倒没涌起多大的震惊,招标一事,关乎大利,江南来什么牛鬼蛇神都不意外。 话想着,水寨的主事者夏栖飞朝众人行了一礼,已经走入堂中。 “诸位同仁,来晚了些,实在抱歉。” 明青达正在缓和神色,突听得这话,猛地抬头看去走进堂内的水寨头领,脑中一阵突兀。 这人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