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懂?我带着图书馆去种田了》 第1章 先给我来碗鸡汤 第1章 先给我来碗鸡汤 “接亲的人晌午就到了,这死丫头磨蹭什么呢?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 “确实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别生气,这不马上又嫁出去了么,就不会在咱跟前儿碍眼了。” “这倒是,别废话了,快走几步,去催催她!” 说话声和脚步声逐渐逼近,何苗此时正在房梁上吊着脖子,但不是快断气了,而且即将转醒! 因为她穿越了! “哎呀妈呀!这丫头找死呢,赶紧把她薅下来!” 一阵混乱中,何苗被抱下来。 还没等反应过来,一个肥腻的妇人上来就对着她大腿里子拧了一把,口中还不干不净地叫骂。 “臭丫头,丧门星!刚嫁出去就把男人妨死了,被人赶回来,成日在家里吃白饭,好不容易有机会改嫁,你倒好,竟敢寻死觅活,你是不是要害死俺们啊?” 在疼痛和懵然的双重刺激下,何苗脑海深处的一团记忆迅速加载。 刚升研究生三年级的她昨晚从图书馆回寝室的路上,滑倒在东北的冰天雪地里。 脑袋磕到马路牙子上,穿越到历史上不曾记载的大晏朝。 原主是与她同名的少女,嫁人当夜,新郎在行房时过于激动,啥也没干成,就猝死在婚房。 原主虽仍是清白之身,却成了克夫的丧门寡,被“退货”回娘家。 几经周旋,隔壁村冯家寻上门来,为痴傻的儿子提亲,原主找根麻绳吊了脖子,人是死透了,这具身体却易了主。 刚才掐人的就是原主的恶毒后娘张婆子,她见何苗愣着不动,伸出手指头狠狠点了点何苗的脑门。 口中骂道:“怎么?你还想死赖着不起啊?赔钱货!有傻子肯娶你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赶紧换衣服,别摆出一副死相来。” “闺女啊,别闹了,冯家可是久兴村的殷实农户,你能嫁过去是福气,嫁个憨子总比守一辈子活寡强吧。”何苗的无能老爹跟着帮腔。 “就是,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要不是你长得像你那个短命鬼亲娘,有几分姿色,谁会愿意娶个寡妇?配傻子也算你的造化了,别不识好歹。” 张婆子说着就要动手扯何苗的纤细小胳膊。 何苗彻底缓过神儿来,灵活闪身,腾地站起,反手用力一推。 张婆子底盘不稳,一个趔趄仰头摔在泥地上,老腰“嘎嘣”作响。 “哎呦,摔死俺了,臭丫头反了性了!”后娘连疼带气,坐地上拍着大腿哀嚎,“这个天杀的小贱人!不知发的哪门子邪疯?存了心要弄死俺啊……” 何苗学习之余钟爱跆拳道,对付这种言语粗鄙、手段狠辣的乡野婆子那可是手到擒来。 “行了,别嚎丧了,死不了,顶多疼几天,疼的时候,就去数数冯家给你们的一贯铜钱,一高兴,就不疼了啊。” 何苗整理整理衣衫,扶起上吊时踢翻的木椅坐下。 何老爹见打不得,骂不得,只得服软卖惨:“闺女,你从小就听话,今儿这是咋了?爹实在是没法子,你弟弟年纪也不小了,家里又穷的叮当响,娶不起媳妇,咱何家可就要绝后了啊!” “爹,咱父女俩就不用假惺惺的装了,我可以嫁,不过,接亲的人来之前,我得吃饱了再出发,你让她去给我做锅鸡汤来。” 何苗瞟了一眼张婆子,痛快地提出要求。 原主本就缺衣少食,营养不良,又经过这一番折腾。 何苗的新身体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不管咋说,先吃饱才是正事。 “咱家这情况,哪有鸡汤给你吃啊?”何老爹语气发急。 何苗慢悠悠地把桌上的茶碗端到嘴边又放下,缓缓道:“咋没有?院子里那只老母鸡不就是么?炖烂乎些啊,出锅前多加点枸杞。” 张婆子立马停止哭嚎,眼睛瞪溜圆:“啥?那可是咱家唯一一只鸡,留着下蛋吃的。 枸杞也是特意种了给俺儿子补身子的,轮得到你吃?” “不给做啊?那也行,我现在就撕烂衣裳跑出去,把脖颈儿上这道痕给乡亲们看看。 就说这是我亲弟对我图谋不轨,乱了纲伦,事后要灭我口勒的。” 何苗浅笑着说:“我名声臭了无所谓,你们的好儿子怕是要打一辈子光棍,说不好此事还要经官呢。” 听到何苗不紧不慢的说出这些话,俩公婆都傻了眼。 向来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丫头,如今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如此牙尖嘴利不饶人。 “有话好好说,你看你这孩子,这就去做,这就去。”何老爹赔着笑脸,给婆娘使了个眼色。 “糟老头子你死一边去!混账丫头,看俺不撕烂了你这张臭嘴!”张婆子捂着腰爬起来,虽不敢靠前,嘴上却还挑衅。 何苗冷笑:“哼,那你就撕啊,再加上我大腿的淤青,这一身伤见了官,还不立马坐实了你儿子的罪名。” “这丫头怕是中了邪,连上吊都敢,看来啥都干得出来,先别惹她,忍一忍吧。”何老爹挤眉弄眼,悄声嘀咕。 张婆子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也无计可施,只好一瘸一拐去院子里抓鸡。 “爹,你也别闲着了,眼瞅着接亲的人就到,我得赶紧换衣服,麻烦您老人家,去给我倒点热水来,这碗水都放臭了。” 何苗手腕一转,把茶碗里的水倾倒在地,空碗递给目瞪口呆的何老爹。 对付这种无赖父母,就得用点非常手段。 她很清醒,这样的原生家庭,就该趁早脱离。 运气不好穿越到古代的穷乡僻壤,连饭都吃不饱,能去个还算殷实的人家混上口饭吃也好,嫁就嫁呗。 走之前狠狠宰了黑心爹娘一回,也算是替原主出了口恶气。 混乱过后,何苗凝神静思,恍惚间走进了读研所在大学的图书馆。 四层楼,没有人,只有鳞次栉比的书架,整齐排列着海量书籍。 有的书脊上显示书名,有的则被隐去。 她从小到大最爱吃,也热衷于研究烹饪美食。 伸手从书架上翻出穿越前在看的一本清代美食书《随园食单》。 睁开眼,手中就拿着这本书,并且封面、内衬、样式都变成了古书的模样。 “这就是穿越后给我配置的金手指?” 人家今穿古都是带着随手可用的系统、灵泉和空间。 她竟然随身带着一座知识浩瀚的图书馆。 何苗感觉自己果然体质过人…… 新人新书,多谢支持哦~后面随着小苗对生活场景和家人的熟悉,节奏会加快些~欢迎各种评论(特别是宝贵的批评!),无论捧场的大家是多还是少,作者保证不断更!坚持把苗朗的种田故事讲完~ (本章完) 第2章 新妇进门,攻略婆婆 第2章 新妇进门,攻略婆婆 半晌,张婆子咬牙切齿地将鸡汤端上桌。 何苗品了品,味道一般,调料不足,炖的也远不够火候。 只是这年月,穷人家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一丝荤腥,有鸡吃已经很不错了。 何苗连汤带水吃了个精光,满足了口腹之欲,身心都随之舒畅起来。 吃完正漱口呢,接亲的周媒婆就牵着一头脑袋上顶着大红的毛驴进了门。 她翻箱倒柜找了件高领子的布衣换上,遮住脖子上的勒痕。 背着一个简陋的小包袱,骑上驴子,头也不回地离开家。 不出半日就到了久兴村的东入口,村东头有口井,平日里,村民都来这打水吃用。 “何小娘子,我看你也累了,眼下已经进了村,咱们在这歇歇脚喝口水,接着再往你婆家去,你看咋样?” 周媒婆一路上跟何苗絮絮叨叨讲了不少冯家的事,早就口干舌燥,一见有井,便急不可耐。 何苗自是欣然应允,翻身下驴,把驴栓到大榕树后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 这是喜驴,太显眼,她不想太招人注意。 周媒婆在井里打了水,装进皮葫芦里,自己灌了几大口,又递给何苗。 “婶子,咱们到树后荫凉地方坐会儿。”何苗拉着媒婆到大榕树后坐下喝水,撸起袖子用手扇风。 “哎,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非使唤咱俩来打水,说是要给新媳妇晚上洗身子的,像谁没当过新媳妇似的,当年咱可没这好待遇。” “大嫂啊,老三这情况能娶上媳妇,爹娘高兴,咱们就算累死,在人家眼里也是应该应份的。” 两个粗布麻衣的年轻农妇担着水挑子来打水,见四下无人,窃窃私语。 这话正好被树后乘凉的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周媒婆转过头去一看,正要开口,何苗摆摆手,示意她先别声张。 其中一个妇人胖得像个层层叠叠大卷似的,卸下扁担,抬手擦汗。 “你知道不,咱家只了一贯钱彩礼就娶到家了,是个丧门寡,逮谁克谁,邪得很,咱以后也离她远点。” 另一个精瘦的妇人压低声音,边说边弯腰探进井口提水桶。 “这谁能不知道,咱娘特意找大师算了生辰八字,说这俩倒霉蛋子结合,能改运,说不准老三的病就好了呢,我还听说啊,那丫头模样贼拉水灵,还是个雏儿。” “毕竟洞房都入了,是真是假可难说,再说水灵有啥用,老三不通人事,她嫁过来得不着滋润,过两年就枯萎成黄菜了。” 两人一唱一和,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二弟妹,一会你那两桶多装点水哈,我这几天来那个事儿了,身上不爽利,干不了太多活。” 临走前,“大卷”不失时机地摆起了长嫂的架子。 待二人挑着担子走远了,周媒婆才面露尴尬地开口:“何小娘子,这俩就是我跟你说的冯家老大和老二的媳妇。” “你啊,甭多想,听婶子的,把心妥妥放肚子里,冯家的事都由你婆婆做主,别人说啥你别往心里去哈。”周媒婆生怕好事不成,又急忙找补。 何苗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心里有了数。 这两个妯娌一个偷奸耍滑、满口抱怨,另一个口蜜腹剑、阴阳怪气,在背后嚼人舌根,看来都不是好相处的。 天刚擦黑,周媒婆便引着何苗到了婆家。 根据当地风俗,新媳妇都是凌晨迎亲,太阳升起后拜堂摆酒。 可因为何苗是寡妇改嫁,不能大操大办,连进门的时辰都得改成晚上。 “刘大姐,我给你们把新媳妇带来咯!”还没进院,周媒婆就大声吆喝起来。 主屋内亮起了油灯,一个身板结实、面相敦厚的中年妇人迎出门,她就是何苗的婆婆冯刘氏。 “快进屋快进屋,他婶子,可累坏了吧,快进来坐!”冯刘氏满脸堆笑地拉着媒婆的胳膊往屋子里拽。 周媒婆也喜滋滋地应和:“这不是应该的嘛,你看你还跟我客气个啥劲!” 趁二人寒暄,何苗简单环视了四周,天色渐黑,看不清什么,只能大概感受。 前院不小,围了一圈密密匝匝的篱笆,院里有家禽的屎臭味。 西边黑压压的摞着柴火垛,满满登登。 面前环着四五间草顶泥墙房屋,房顶烟囱呼呼的冒着烟,看来灶房里正做着饭呢。 说媒的倒是没骗人,这冯家条件果然不错,嫁过来至少温饱问题能解决了。 例行的寒暄告一段落,何苗被拉扯着进了屋。 “他婶子,赶了这么远的路,快坐下喝口茶。”冯刘氏张罗着倒茶,斟满两个茶碗,亲自端着递过去。 周媒婆对何苗说:“何小娘子,你婆婆她啊,成天盼你来,急得跟什么似的,今日你们娘俩可算是见了面了。” 何苗浅浅微笑,没有开口,低头喝茶。 冯刘氏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粉面桃腮的少女,满心满眼的欢喜。 果然,是个水灵灵的美人,不多言不多语,稳稳当当的。 周媒婆是个有眼色的,略略坐了一会,喝了碗茶,就要告辞。 冯刘氏朝后院招呼了一声:“老大家的,快把喜婆礼给你婶子拿过来。” “大卷”拎着东西,手忙脚乱地跑进来,喘着粗气:“娘,来了来了,二弟妹把饼子贴糊了,我正帮她呢。” “赶紧的,快来见见你三弟妹。”冯刘氏嫌弃地瞥了她一眼,转头换了副和颜悦色的神情对何苗说:“这是你大哥媳妇儿,咱村李屠户家的闺女,叫李鲜。” “大嫂好。”何苗朝李鲜点点头,面不改色,依旧是温婉浅笑。 李鲜不屑地抬起下巴,从上到下扫视何苗,末了来了句:“三弟妹,一会儿你要是歇够了,也来灶房帮把手,我跟你二嫂忙活半天了……” “啧!”冯刘氏狠狠剜了她一眼,李鲜立刻噤声。 “呵呵,他婶子,老大媳妇嘴上没个把门儿的,让你见笑了,东西快拿着,老三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多亏你跟着忙前忙后。” 李鲜拎来的是满满一筐土鸡蛋加两条熏腊肉,外加一百文钱。 这喜婆礼依照当前村子里的生活水平,绝对算是数一数二的丰厚。 周媒婆这单生意做的值,她乐呵得嘴角都咧到了耳朵根儿。 拿了谢礼,说了几句喜庆话,眉开眼笑地走了。 媒婆前脚刚走,冯刘氏后脚就开始规训儿媳。 “老大家的,你平常彪劲儿犯惯了,现在搁外人跟前,也出来丢人现眼啊,你三弟妹刚嫁进门,哪有进灶房干活的道理?” 李鲜惧怕婆婆,眼神躲闪着:“娘,我这不是没把弟媳妇当外人么……” 冯刘氏不等她说完,一句话又给噎了回去:“你可拉倒吧,提溜提溜自己的猪脑子想想,你刚进门时,我让你干活了?” 李鲜自知理亏,一跺脚转身回了灶房。 何苗最会察言观色,媒婆说过冯家是由婆婆说了算,看样不假。 和集体里的话事人搞好关系,留个好印象是很有必要的。 “娘,嫂子们在后面忙活,我也去帮一把,您坐着喝茶。”说着何苗就撸胳膊挽袖子跟了进去。 冯刘氏被哄得打心底里高兴。 本来还担心对方不愿嫁自己的傻儿子,来了之后不定怎么闹呢,现在顾虑烟消云散了。 真是祖宗保佑啊。 小苗到婆家了,暂时看来,婆媳关系没啥大问题~ (本章完) 第3章 秀厨艺大展身手 第3章 秀厨艺大展身手 老二媳妇陈秀娥此时正在灶房手忙脚乱,嘴里还不停嘀咕:“做饭这苦差事,谁爱干谁干,能累死个人。” 何苗过去,笑意盈盈接上一句:“二嫂,你和大嫂歇会吧,我来。” 别人以为做饭是累活,她却甘之如饴。 喝过娘家那碗没滋没味的鸡汤后,她就预感到婆家伙食也好不到哪去。 也是,这年月,能吃上饭就很不容易了,谁还会注重烹饪之法。 都是稀里糊涂拿大锅一炖,混个肚子饱就得了。 何苗可以没有手机,没有网络,就是不能没有好吃的。 主动提出做饭,既能祭五脏庙,又能和妯娌搞好关系,岂不是一举两得。 李鲜和陈秀娥先是一愣,难以相信新嫁来的媳妇竟然上赶着要下厨做饭。 “三弟妹,有咱娘给你撑腰,我们可不敢劳你大驾。”李鲜确实不敢轻举妄动,嘴巴却犯贱,撇撇唇角,抱着膀子斜睨着何苗。 何苗毫无怒气,笑着说:“那哪能呢?婆母对咱们三个都是一样的疼,不会纵了哪个亏了哪个的。” 她心中暗想:你以为不做饭就不用干活了啊,刷锅洗碗可还等着你呢。 陈秀娥心机颇深,惯会借坡下驴,见状走上前。 大嘴一咧:“哎呀!这就是咱们老三的新媳妇啊,真俊啊,二嫂早就听说你是十里八乡的美人,没想到还这么能干,那行,这就交给你了,我和大嫂出去伺候娘。” 李鲜本还忿忿地立在原地横眉冷对,下一秒就被陈秀娥扯着,快步出了灶房。 她半疑惑半嘲讽地嘟囔着:“这人八成也是个傻的,哪有主动干活的?” 离灶房门远了,陈秀娥才接茬儿:“傻?哼,走着瞧吧,这丫头可没那么简单。” 灶房终于清静了,何苗从水缸里打了盆清水,洗干净手,翻看橱架上能利用的食材。 有鸡蛋,有豆腐,还有两三样新鲜蔬菜,葱姜蒜和配料都齐全。 最主要的是还有巴掌大的一块猪肉,肥瘦相间,油的。 锅里贴着七八个苞米面饼子,何苗翻了翻,好几个底都糊焦焦的。 她用铁铲小心地将饼子的黑糊部位刮掉,重新贴进锅里。 又拿炉钩子挑出灶下的几块柴火,将灶火调小,慢慢加热。 依照大晏朝的风物习俗,如果参考近现代的食谱,那很多食材和做法都实现不了。 她拿出那本清代食谱,翻看参照这本书正好。 先做一道粉蒸肉,肥瘦参半的猪肉,用米粉拌匀,腌制好,底部垫上白菜片和土豆片。 放在蒸锅里蒸上半个时辰左右,这工夫不用看着,可以做其他的菜。 饼子贴好了,铲出来搁盘里,用饭帚刷刷锅,继续做下一道麻辣豆腐鸡蛋。 农村的大铁锅比铁板好用,做菜锅气十足,何苗三下五除二调好麻辣酱汁。 豆腐切片滑下锅,不用翻动,直接打三颗鸡蛋进去,待鸡蛋凝固,倒入酱汁,盖上锅盖焖着就行。 再拿一个破了口的陶锅炖汤,滋润滋润肠胃。 这家里没有骨汤那种好东西,何苗就用清水加盐炖了锅蔬菜汤。 菜都是自家园子里种的,新鲜得很,不用多加佐料也足够鲜美。 最后做个甜食拔丝地瓜,给家里的孩子还有她那个跟孩子差不多的傻相公吃。 这道菜何苗最拿手,地瓜切好,裹上一圈面粉,下油锅炸成金黄备用。 重点是熬,冯家的罐子又大又满,何苗放开手脚挖出一大勺子白加水烧开。 熬成黄色可以拉丝的状态就放地瓜,环绕着裹起丝就算做好了。 对照着菜谱,凭借多年下厨的手感以及往日做菜的经验,不到一个时辰,何苗就做出了三菜一汤。 端菜去主屋时,何苗见一个年轻男子和两个垂髫小儿正围在桌边玩羊拐骨和沙包。 “苗儿啊,这俩小家伙,大的是你二哥家的闺女,小的是大哥家的儿子。”冯刘氏赶忙扒拉着俩孩子,“唤娣,大宝,快叫小婶!” “小婶好!”两个小家伙齐齐地叫唤。 何苗放下菜,伸手左右开弓,捏了捏两只嫩乎乎的小脸蛋:“你们好呀!” 顿了顿,冯刘氏指指一旁玩得不亦乐乎,头也不抬的年轻男子,有点心虚地说:“这是咱家老三,你相公冯元朗。” 冯家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名字起得都简单草率,唯独冯老三不同。 冯家已逝的老祖母能掐会算,当年曾预言这孩子日后能封侯拜相,便特意给取了个学名,寓意“元气秉然,前途光明”。 何苗借着昏暗的油灯光亮看清了他的脸。 冯元朗言谈举止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却生了一张和心智不符的俊脸。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眸子清澈闪亮如一潭碧波,睫毛忽闪忽闪似两柄小扇。 在明暗交错的光线下,何苗不由得愣神儿。 这颜值、这身板,活像曾经活跃在某圈,如今改行踩缝纫机的某位。 冯元朗被他娘掰着脊梁转过身,不情不愿地嚷:“我还没玩够呢,娘亲!” “别玩了,快看谁来了,你忘了早上娘怎么和你说的了?” 冯元朗瞪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紧盯着何苗:“媳妇儿?那个过来管我,不让我吃不让我玩,还会扒我裤子的媳妇儿来了。” 一句话扯回何苗想入非非的思绪。 她在心里疯狂吐槽:这家伙帅是帅,就是长了张嘴太多余,真遗憾,这怎么就不是个哑巴新郎呢? 冯刘氏的脸瞬间就红成了猪肝色:“你这孩子,说什么呢?这是娘特意找来陪你玩,对你好的!” 冯元朗捂着耳朵摇头:“不要,元朗不要,媳妇儿不是好的,会揪我耳朵,晚上还会在被窝里和我打架,让我干活。” 何苗心中暗笑,她拿筷子夹了块地瓜,拉出长长的丝,顺着筷子头绕几圈,在一碗提前备好的清水里蘸了蘸,递给冯元朗。 那傻子警觉地盯了一会儿,最终没忍住扑鼻香气的诱惑,“吭哧”一口咬进嘴里。 甜味直沁心田,冯元朗立刻瞪圆了眼睛:“太好吃了!媳妇儿做的太好吃了!媳妇儿好,好!” 冯刘氏紧绷的脸放松下来,眯着眼睛笑,对新儿媳又多了几分喜爱。 没一会儿,家里人陆陆续续回来,几方介绍寒暄两句,一家人坐下吃饭。 成天吃粗面饼子、菜窝头和大乱炖的庄稼人见了这一桌子菜,个个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 冯家老爹冯勤奎是个铁匠,在村西头支了个铺子,带着大儿子成日里闷头打铁。 活到快五十了,也没吃过这等美味,即使向来讷言,也不免要夸上几句。 “老三媳妇啊,竟有这等好手艺,老三娶上你,也是有福气了。” “三弟妹,你做的菜真好吃,都赶上皇帝老儿的御膳了!”冯家老大冯大壮憨乎乎的,赞不绝口。 “这么多肉,这么多,这些菜得费多少猪油啊,啧啧,娘还真是疼弟妹。”李鲜边往嘴里狠命地塞肉边抱怨。 冯家老二冯二壮打抱不平:“大嫂,吃你的得了,有好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 陈秀娥见自家男人是这个态度,也帮腔道:“可不是嘛,咱家老三真有福气,不管咋说,洞房之夜吃点好的是应该的。” 冯刘氏伸出筷子点点桌面,说:“哎,没羞没臊的说什么呢,赶紧吃,吃完拾掇桌子洗碗。” 何苗不动声色地听着这一家子扯皮,维持着一名“干饭人”的基本操守,低头认真吃饭。 她左手边坐着吃得正欢的相公,面部轮廓清晰有型,微泛油光肤质细腻,咋看咋帅。 右手边坐着冯家小女儿,刚过十四岁生辰的冯小喜,正鼓着圆脸乖巧地啃饼子。 冯小喜第一眼见这嫂子就喜欢,吃了这“宫廷御宴”更是油然而生敬意,她默默给何苗夹了好几筷子菜以示好感。 庄稼人不舍得浪费一粒米,又难得吃到这好东西。 风卷残云般,几盘菜一扫而光, 看来,初入婆家门,这顿饭菜算是把大家都打发满意了。 干饭人干饭魂,干饭都是人上人! (本章完) 第4章 成功俘获相公的心 第4章 成功俘获相公的心 吃罢饭,冯刘氏支使老大和老二媳妇收拾灶台,又让俩儿子去给新夫妇烧洗澡水。 她自己则亲亲热热地牵着何苗的手,引着她进了新房。 大晏朝的住房以正为尊,东向次之。 老两口带着未嫁的小女儿住正房主屋,二房大房依次向东,三房贴着主屋西边。 一进西屋,扑面而来一股温暖气息,屋子虽小,布置的却异常温馨。 迎面的小窗户上贴着喜字窗,窗台上摆了两根手脖子粗的龙凤红烛,火苗冉冉。 正对门是一席火炕,炕上铺着一红一绿两床鸳鸯布面的厚被,上面摆了两只配着红枕巾的荞麦皮枕头,下面垫了大红底的褥子, 炕正中摆着个小炕桌,上面放着一盏油灯,两个藤编的小篓,里面装着瓜子、生、红枣、桂圆等喜庆干果。 炕西头叠放着两个崭新的大樟木箱,合盖处还有一把锁匙。 西边靠墙摆着一张短条桌,配了两把木椅,榫卯的刻痕犹见,看来是新做的。 东边靠墙立着一人多高的单门木衣橱,柜门上刻着辨别不清图案的雕,半新不旧。 房间的东南角窗户跟下,有张小木桌,配一个鼓凳,算作梳妆台,台面上只有一面亮锃锃的铜镜,再无其他。 “苗儿啊,今日你辛苦了,一会儿他们把洗澡水送来,你俩洗完早点睡啊。”冯刘氏抚着何苗的手,交代了几句就走了。 没过一会儿,冯大壮和冯二壮就抬了大木桶进来,放下也不说话转身就走。 瞬间,又小又暖的屋子里,只剩下新夫妻二人。 烛光熹微,木桶呼呼地往外冒热气,氤氲的气息中,更是令人躁动不安。 何苗是个母胎solo,该懂的都懂,却从未实践过。 冯元朗是个孩子心性,定然不通人事。 他神情专注地靠在炕桌上吃东西,咀嚼时精致如拱桥的下颌线更加分明。 吞咽时喉结处的棱角一动一动,何苗越看心跳越快。 “元朗,今晚的饭菜好不好吃?”她试图打破这种暧昧氛围。 “好吃!媳妇儿真好,元朗爱吃!” 冯元朗剥了颗桂圆,小心地抠掉根部苦涩的地方,递给何苗,一脸期待。 “快点儿尝尝这个,贼甜!” 傻相公一说话,何苗瞬间就忽略了他的俊脸,被拉回现实。 她接过桂圆,丢进嘴里,确实好吃,汁水饱满,甜如蜜。 这年代种出来的水果,无污染纯天然就是好。 她正要吐核,冯元朗不失时机地手心朝上伸到她嘴边:“吐这里,嘿嘿。” 何苗也不客气,“扑”的吐到白白嫩嫩的手心上。 这手,连个茧子都没有,看来是啥活都不干啊。 这傻子人挺体贴的,看着没啥坏心眼,尤其是外形实在喜人。 气质也不像寻常庄稼汉,更像个儒雅书生,何苗仔细琢磨了琢磨,感觉不亏。 “好!那你以后就得听我的话,这样才有好吃的,知道不?” 她从图书馆翻出一本漫画书《三毛流浪记》,扔给冯元朗。 “喏,你转过身去,对着油灯看这画本子吧,我让你转头才许转,听到没?” 冯元朗乖乖点头,转身低下头认真翻看漫画书。 何苗脱光衣服,泡进木桶里好好地洗了通热水澡,这简直是太奢侈了! 原主这副身体在娘家时,只有夏天能去河里痛快洗澡。 天冷的时候顶多烧点剩下的淘米水擦拭一番,热水泡澡简直想都不敢想。 冯元朗背朝她,垂着脑袋趴在炕桌上。 他被漫画中的故事深深吸引,看得津津有味。 何苗擦干身子和头发,换了身睡觉穿的纯白里衣钻进被窝。 把漫画书扯过来,拿在手上挥了挥,说:“这书好看吧?还想看的话,必须先告诉我件事儿。” “我什么都告诉媳妇儿,只要给我看三根毛的小孩。”冯元朗急急答道。 “行,那我问你,是谁跟你说媳妇不好,还会和你打架的?” 冯元朗毫不犹豫地回答:“是大嫂和二嫂,他们昨天和元朗说的,还说媳妇儿来了,一宿不让我睡觉,逼着我造小人,要累死我。” 怪不得,准是那俩八婆见不得人家好,煽风点火,挑拨离间。 “哈哈哈哈!”何苗止不住笑出声,把书递过去。 “真是个傻憨憨,你以后别听她们的,只听我的,不仅有好吃的,还有好看的画本子。” 冯元朗抱着书使劲点头,殷勤地给何苗剥桂圆、剥生、递红枣。 他“咔咔”猛嗑瓜子,嗑出皮子扔掉,把瓜子仁攒成一小堆,捧给何苗:“香!吃!” “你吃你吃。”何苗婉拒了沾着口水的瓜子仁。 “那……你说说大嫂和二嫂是啥样人?”反正闲来无事,何苗继续逗他。 冯元朗一下子正经起来,放下手里的瓜子,娓娓道来。 “嗯……娘亲说过,大嫂好吃懒做、肥头大耳,蠢笨如猪,二嫂猴精猴精、见风使舵,狡诈如蛇。” 何苗不由得发出爆笑:“精辟!精辟!” 看来婆婆并非寻常村妇,识人眼光异常毒辣。 更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冯元朗傻是傻,记忆力还不错,能记住这么多东西又复述出来。 只不过这傻子以后还得费心多教教,不然别人说啥就信啥。 冯元朗见媳妇笑了,更是得意。 “反正啊,他们的媳妇都没有元朗的媳妇好,元朗的媳妇最漂亮!” 说着又剥好了几颗肉嘟嘟的桂圆往何苗手里塞。 有美食和漫画这两样法宝,不愁傻相公不乖乖听话。 龙凤红烛燃了一夜,何苗和冯元朗边吃边说笑着睡着了。 …… 当晚的其他房间也不消停。 主屋炕上,冯勤奎肩上披着件缀了几个补丁的薄布衫,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袋。 脸皱得像一颗大核桃,若有所思。 半晌,他在鞋帮子上磕了磕烟灰,缓声低语。 “老婆子,这老三媳妇做饭手艺确实好,不过咱们穷庄户人家,可吃不起那么些个好东西,这一顿可把一个月的油都吃进去了吧?” “计较那些干啥啊,新媳妇头天进门就干活,你在谁家看着过?虽说是个寡妇,能做到这地步也算不错了,吃点好的怕啥,一顿还能给咱家吃空了?” 冯刘氏拿着床帚扫炕,“扑腾扑腾”地铺被。 冯勤奎挥着大手掌,扇了扇面前翻腾起的灰屑:“那咋不能的?就怕媳妇太贪吃,败家。” 冯刘氏没答话,钻进被窝翻身睡觉。 冯勤奎见讨了个没趣,叹口气,灭了烟袋锅。 东屋大房内,李鲜把儿子哄睡。 凑在男人耳边小声叨叨:“你是没看着,咱娘今天一点面子也没给我留,当着周媒婆和老三媳妇的面数落我,在这个家,我是真活不下去了。” 说着,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冯老大憨厚,又是个软耳根子,见媳妇这样就心疼。 “行了,咱娘不是有心的,你别难受,回头我和爹到镇上送货,我给你带个簪子回来。” 李鲜瞬间破涕为笑:“真的啊,那我可等着了。” 说完二人就在被窝里出出进进,上下翻腾地腻歪起来。 东屋二房炕头上,冯二壮正在油灯下给闺女刻木头娃娃。 陈秀娥凑着微弱光亮绣枕巾,手下针线翻飞,嘴皮子也不闲着。 “她爹,现在老三娶上媳妇了,以后分家,这家当是不是就得多分出一份给老三了?” “废话,就是不娶媳妇,家当也有老三的一份啊。” 冯二壮吹了吹削下来的木头沫子,漫不经心地回答。 陈秀娥放下手里的绣活。 “哎,那可不一样,我看出来了,何苗这丫头不是个白给的,你看她把咱爹娘哄的,脸都乐开了,以后指不定出啥幺蛾子呢。” “你就爱多想,瞎琢磨,我睡觉去了,明早还得上山打猎呢。” 冯二壮扔下刻了一半的木娃娃,倒头便睡。 “你看你,啥也不管,别忘了,咱家唤娣是个闺女,本就占不着便宜,还不得多替她想想。” 陈秀娥不服气地嚷着。 此刻,炕上的男人早就鼾声如雷。 初入婆家,冯家人各怀心思,还不知道以后会闹出些什么幺蛾子呢~ (本章完) 第5章 想吃面?自己擀去 第5章 想吃面?自己擀去 开春晨间天亮的早,何苗被窗外照进来的刺眼阳光唤醒。 昨晚二人睡觉离得老远,一个在炕西头,一个在炕东头。 此时,冯元朗还在呼呼大睡。 何苗给他掖了掖被角,下炕穿鞋穿衣,门外“咚咚”响。 “三嫂,你和三哥醒了吗?娘让我来给你们送洗脸水。”冯小喜在门口轻声问。 “是小喜啊,进来吧!” 冯小喜用手肘推门进屋,肩上搭了两条毛巾,手里端着个装满温水的小木盆。 “三嫂,咱娘说立春刚过,早上还有冷气,特意兑了温水,让你洗脸。” 小喜把木盆和毛巾放在桌上,转身要走。 何苗以为她要像往常一样去豆腐坊帮工,便叫住小姑子。 “小喜,一会儿吃了早饭再出门,我给你们做手擀面。” 小喜的手已经搭在门把上了,回头咽了咽口水。 “今早吃不上嫂子做的饭了,我得帮咱娘去村里给乡亲们送喜饼,得晌午能回来呢。” 见何苗一脸疑惑不解,小喜又解释道:“这不你和我三哥成亲了么,虽说不走堂不办席,但是得广而告之,让大家都知道三哥成了亲,是有媳妇的人了,也跟着沾沾喜气儿!” 这小丫头说起话来,还文绉绉的。 何苗点点头,送她出去,自己迅速地拧着毛巾沾了温水,飞快擦了把脸。 家里男人都出去干活了,妯娌们在自家房里守着孩子睡觉。 冯刘氏和小喜在院里往竹篮子里装喜饼。 何苗过去帮忙,她昨晚睡前在一本名叫《古村纪事》的书里看到过这种饼,又名龙凤饼,饼皮上印着龙凤呈祥或者比翼鸳鸯的图案。 日子艰难,食物珍贵,眼前用来送人的饼比书上描述的足足小了一圈,厚度也薄了一层。 “嫂子,早起肚子空,先吃个饼垫垫。” 冯小喜装好要提的两个小篮子,还多出两个饼,自己拿了一个啃,又递给何苗一个。 “苗儿啊,这饼在灶房柜子里还有剩,你饿了馋了就去找着吃啊,我跟你妹子去挨家挨户串门送饼,家里有啥事就找你嫂子们商量。” 冯刘氏嘱咐完,就带着小喜出了门。 何苗几口吃完了饼,味道不咋地。 调面的油放的太少,饼皮干巴巴的直掉渣。 馅料是白芝麻拌着生仁和核桃仁,放的极少,突出了山核桃的苦涩。 这算是村里难得的美食,逢殷实人家办喜事能跟着吃上一两块,已经是再好不过。 何苗拍拍手上的渣子,转身去灶房做早饭。 盛出点面粉和上水调成面团,放一旁倒扣个宽口碗,饧两刻钟。 再擦擦手去后院小菜地。 家里的自留地随手种着几样常吃的蔬菜,旁边还架着黄瓜秧子。 何苗摘了根顶着黄的嫩黄瓜,在衣服上蹭两下就开啃,边啃边摘菜。 最终挑选着拔了两根大葱,一把小香菜,顺手在菜地旁的水盆里洗了,待会儿做面条配菜。 黄瓜吃完,菜洗完,又转到前院。 西边篱笆根儿下是家禽舍和牛圈,养了几只鸡鸭鹅和两头牛,一头耕地的黄牛,一头奶牛。 何苗在鸡窝里选中一只看起来脾气还不错的老母鸡,壮着胆子取鸡蛋。 “母鸡啊,我对你没有恶意,今天不吃你,只是要吃你屁股下面的两颗蛋,它们现在也还不是你的娃,淡定啊,别叨我。” 她一边碎碎念,一边缓缓伸手,飞速摸出俩鸡蛋。 回灶房取出饧好的面团,为增加筋道的口感,又加力气多揉了一会儿。 再拿擀面杖擀成圆饼,折叠切细条,中间撒点薄粉拨散,手擀面就做好了。 笊篱拢着面下锅,看好火候,适量加盐,不出半刻,便煮出两碗热腾腾的阳春面。 细面条上飘着碧绿的葱,汤上浮着几滴香油,碗边点缀着香菜叶,碗底卧着俩溏心荷包蛋。 何苗翻出个小木托盘,把面碗稳稳当当放上去,又放上两双木筷子,端着回屋。 刚走到门口,东屋门“吱嘎”一声开了。 李鲜倚在门框上,手里抓了把五香炒瓜子,边嗑边吐皮。 “哎呦,三弟妹,一大早这味儿香的哟,把我馋虫都勾出来了,你这做的啥呀?” 何苗停下脚步,转头说:“阳春面啊,大嫂,可香了,你闻闻?” 李鲜立马把手里的瓜子往怀里一塞,跳出门槛,凑过来看。 “这可真香,咋?你就做了两碗啊?不能吧?锅里是不是还有?”李鲜疯狂三连问。 何苗灿烂地冲她一笑,端盘子的手微微往后一撤。 “大嫂,确实就只做了这两碗,我先回去和相公吃饭了,失陪。” 李鲜:“……” 何苗不是故意气谁,只是不想顺了大嫂的意,心安理得吃自己辛苦做的饭。 她又不是冯家的厨子或者老妈子,谁想吃自己擀去。 “对啦,大嫂,嘴边的哈喇子擦一擦,别嘀嗒衣服襟上啊。” 何苗又补上一句,偷笑着进了屋。 屋里,冯元朗正有条不紊地收拾炕席,被子褥子全都板板正正地摞好。 何苗一进屋都惊呆了,这傻相公还挺利索。 “媳妇儿你回来啦,娘亲教我每天睡醒都要收拾屋子,你看元朗收拾得好不好?” 冯元朗一看何苗进来,迫不及待求表扬。 何苗把面碗放在炕桌上,笑道:“收拾得挺好,奖励你一碗香香的面!” 二人盘腿坐着,面对面吃饭。 冯元朗边吃边赞:“好吃!太香了!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 吃完面,冯元朗拿出漫画书继续看。 何苗闲着无事,索性铺上条小毛毯,补个回笼觉。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屋外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李鲜蹲坐在小马扎上,正哭哭啼啼、擦眼抹泪。 “娘,老三家媳妇早上做了汤面,还加了香油,那可是香油啊!少说也得有四五滴,三房吃独食不说,还净吃好的!这不公平啊娘!” 幸亏她没看见卧在碗底的荷包蛋,要不哭得更凶。 此时,冯刘氏和小喜已经送完喜饼回来,正在埋头清理竹篮中的残渣。 李鲜哭诉了半天,二人也未应声,见无人关注,她哭得更伤心了。 冯刘氏收拾完东西,无奈地扫了大儿媳一眼。 “小喜儿,去把你二嫂、三嫂喊出来,娘有事要说,你带着俩小毛头出去放放牛,别离河边太近啊。” 小苗的处事原则之一:能拿捏别人,绝对不能被人拿捏! (本章完) 第6章 新地图即将开启 第6章 新地图即将开启 人到齐了,冯刘氏找了条板凳坐下,慢悠悠喝了碗茶水才开口。 “老大媳妇,闭上嘴,再嚎你就回娘家去,成天跟杀猪似的!找什么晦气?” 李鲜马上停止哭嚎,改为抽嗒低泣。 冯刘氏正正衣襟,严肃道:“既然老大媳妇有这样的说法,那我今天就把话撂这,立上铁规矩,以后你们仨谁都别再为干活的事掰扯,咋样?” 她知道大房二房都不是省油的灯,三房也不是好欺负的主。 同在一个屋檐下,不立规矩不成家,有些话当婆婆的还是得早点挑明。 三个儿媳都听话地点点头。 “行,现在三房齐全了,打今儿起,都干好各自的差事。 这第一呢,早起饭食各房自己操持,有啥吃啥,别惦记人家的,我跟你爹还有你们妹子也一样,自己寻吃的。 第二,晌午饭简单对付,三房轮番做。谁得空谁就去打铁铺子里送饭,庄稼活忙时,给田里干活的人送饭,也按照这路数办。 老二上山的吃食,二房自己解决,要么就猎到啥现烤着吃。 第三,老三媳妇手艺好,晚饭就由她操持,一家人都在主屋里吃,米面粮油用多用少谁也不许管。” 冯刘氏一口气说完一日三餐的规矩,环视了一圈,几个儿媳都没有反对。 “好,那我接着说,老三媳妇操持一大家子的饭,受累最多,加上老三拖累人,太辛苦。 从今以后,除了做饭,老三媳妇不用沾手其他活计。 刷碗、洗衣、挑水、劈柴、浇地、洒扫、放牛、喂鸡鸭这些杂活,都由老大和老二媳妇管。 你们妹子不去豆腐坊帮佣时,在家多少帮衬着做点,这安排可行?” 说到最后,李鲜和陈秀娥可坐不住了。 李鲜第一个开口:“娘,这咋能行呢?你可不能偏心眼子,本来三弟就干吃饭不出力,凭啥活都让大房二房干啊?” 冯刘氏狠狠瞪了她一眼。 “这说的啥话?张罗这十来口子的饭食,你当那么容易呢?我看你是越发不安生了,结结实实打你一顿才好受?” 李鲜虽然嘴贱,胆子却小,婆婆稍一动怒,她就“瘪茄子”了。 何苗脸不红、心不跳,神色自若,静静端坐在一旁听着。 见这情形,陈秀娥扯了扯嘴角。 “娘,您别生气,人家都说能者多劳,我们不如三弟妹手巧能干,这不是怕做不好,到时候更惹您不高兴么。” 明着是夸何苗,实际上还是想躲差事。 冯刘氏都看在眼里,决断道:“够啦,你们那点小九九,我心里明镜似的,家里家外这些活,我可没把我自己摘出去。 咋?老婆子我带着你俩干,还不公平?用不用请里正来断断官司啊?” 在这年代,婆婆的身份地位很高,尤其是家里儿媳多的,大部分时间只需动动嘴。 冯刘氏却不压榨小辈,她身板结实,手勤脚快,家里活大半都由她操持,儿媳累也累不到哪去。 更何况这年头,好多人家穷得揭不开锅,一天吃上一顿饱饭都难,嫁入冯家能吃齐全三顿饭已是幸事。 如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可见婆婆的态度已明确,两个儿媳哪还敢再多嘴。 何苗自然赞同,家务事本就该各司其职,再说她也占不着啥便宜,给一大家子人做饭是个辛苦活,若不是出于热爱和抚慰肠胃的迫切需求,她可不揽下。 定了定神,冯刘氏一拍大腿。 “那这事儿就这么着了,今日定下规矩,免得以后你们几个鸡声鹅斗,不得安生。” …… 转眼到了新妇嫁来的第三日,按常理,何苗该带着新婿回门。 她打心眼里不想回去见恶毒的后娘和贪财的亲爹,吃过早饭对镜梳洗时,心里琢磨着找什么理由搪塞过去。 “苗儿啊,拾掇完了没?你今日回门,别忘了稍些东西给亲家尝尝啊。”冯刘氏特意准备了些瓜果点心,让何苗带回娘家。 何苗打开门,捡了块石头支住木门脚,通通风,散去睡眠一宿留下的浊气。 见婆婆正奋力地往篮子里塞熏腊肉,赶忙走过去。 “娘,别忙活了,看您成日如此操劳,我哪还有心思回门。” “这怎么话说的呢?你这孩子,咋也不能耽误你回去见爹娘啊。”冯刘氏不解。 “不瞒您说,从小,我爹娘就教育我严守三从四德,出嫁后以夫为纲。” 何苗脑瓜子飞速运转,嘴上瞎话顺口就来。 “虽说回门是规矩,但是这一来一回,又得钱雇驴子,又耽误做饭,实在浪费。” 听到这,冯刘氏抓着篮子的手渐渐松开。 何苗顺势又说:“我寻思着吧,咱家这吃喝也紧巴得很,我呀,就不回娘家了,我爹娘知道我这心思,定会宽慰的。” 这话说得真叫人感动,如此为夫家考虑的儿媳妇可不多见。 冯刘氏一开心,当即决定带着何苗小两口去镇上赶集。 清源镇的市集逢偶数日在正午开设,当天刚好是开市日。 何苗一听要赶集,立马跑去灶房忙活起来。 穿越过来这几天,无饮料不欢的她都快馋疯了,这下正好有机会出去逛街,那还不得做锅珍珠奶茶解解馋。 先做珍珠团,大晏没有木薯,做不出木薯粉,就用家里现成的红薯粉代替。 将煮到沸腾冒泡的红水一股脑儿倒进红薯粉里,快速搅拌均匀。 搅成絮状后,趁热乎团成面团,再揉成一颗颗小圆子下锅煮,煮到漂浮,颗颗半透明,过一回凉水就行。 再做茶汤底,家中待客的茶罐里还剩了些茶渣子,闻不出是什么品种,对付着用。 牛奶是自家养的那头奶牛产的,冯刘氏早晨现挤出来,给孩子们补充营养,剩下一碗本来是留着给冯元朗喝。 何苗毫不犹豫全用了,未经杀菌处理过,她担心会有布鲁氏菌,不敢直接喝,反复煮到大开,沸腾了几次才敢盛出来兑茶汤。 朴实版珍珠奶茶做好了,她小心翼翼地用漏斗装进皮葫芦里,一滴不漏足足装满了两壶。 哈哈哈哈,种田文十本有十本都要开辟镇上新地图,我们小苗自然也不例外,就要去见见“大世面”咯~ (本章完) 第7章 触发记忆开关 第7章 触发记忆开关 这边冯刘氏已经装好了要带去镇上卖的鸡蛋和绣品。 冯元朗也穿戴整齐,乖乖等着出门。 娘仨了八个铜板,坐着隔壁老段家的驴车,赶在晌午开市前到了清源镇。 老段家驾车的是段大爷,经常来镇上办事,冯刘氏和他约定好,太阳下山前在城门口等着一起回村。 一路舟车劳顿,冯元朗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 他扯着冯刘氏的衣角:“娘亲,元朗饿,媳妇姐姐肯定也饿了,饿肚子不好,得吃饭。” 何苗眯眼看着冯元朗,身姿俊逸挺拔,个子少说也比他娘高出一尺有余,现代计量的话估计有一米八左右。 冯刘氏够不着儿子的头顶,抬高手抚抚冯元朗直角似的肩膀,含笑道:“娘正要带你们俩去吃点好的呢,走!” 三人兜兜转转,最后选定了一家饭馆,牌匾上写着“陶然居”。 搁往常,冯家人去镇上卖货赶集都是自带干粮。 偶尔打打牙祭,也只是去路边小食摊吃碗清汤面,没有大事是不可能下馆子的。 冯刘氏疼爱新儿媳,知道何苗爱吃,又觉得这孩子小小年纪懂事能干,怎么也得犒劳犒劳,狠狠心,一咬牙,决定“大开吃戒”! “哟,客官您里面请哎!瞅瞅吃点啥?”店小二跑来热情招待着三人坐下,手里端着放满菜牌的托盘。 冯刘氏故作镇定地翻了翻,式菜名下明码标价。 一道清炒香菇油菜改个名字叫“翡翠玛瑙荟”,一盘就要一钱银子。 荤菜名目下的数字更是惊人,红烧肉名叫“潇洒度红尘”,定价四钱。 “离谱!” 冯刘氏忍不住撇开手里的菜牌,低声对何苗说:“这价钱真不实惠,吃上一顿饭少说都得上一两银子。” “娘,要不咱们走吧,不值当。” 何苗也舍不得吃,钱买食材在家做,可比这便宜多了。 店小二惯会看人下菜碟,见这俩村妇装扮的人嘀嘀咕咕的样子,瞬间变了脸色,收起托盘。 他不屑地扫了一眼道:“嫌贵啊,我们店请的那可是名厨,吃不起别吃,门口有卖馄饨的小摊,你去那吃呗。” 冯刘氏受到挑衅,火气上头,果断如将军点兵般选了四样菜,两荤一素加一汤,配三碗稻香白米饭。 “就这些,快点上菜!” “哎,好嘞!”店小二脸皮厚如城墙,有奶就是娘,立马弯腰曲背答应着退去后厨叫菜。 何苗暗自替婆婆捏了把汗:这老太太性子真急,受不得激将法,只是不知银钱带得够不够。 没一会儿,饭菜都上齐了。 “动筷,动筷,都饿了吧,今天咱娘仨好好吃上一顿!”冯刘氏张罗着。 冯元朗两手并用,一手执著,一手拿勺,鼓动腮帮子,大快朵颐。 “别噎着了,喝口奶茶吧。”何苗解开拴在腰上的皮葫芦,来的路上她已经喝光了一壶,还剩一壶。 她喊店小二拿几个杯子来。 刚才招待他们的店小二拖着步子过来,慢悠悠地说:“这位客官,小店概不允许自带酒水。” 他从身后拿出一摞小木牌。 “这是本店酒水种类,应有尽有,供您选择。” 何苗翻翻木牌,基本上都是昂贵的酒水和茶叶。 最下面一款名为“碧落清泉”,一壶两文钱,还算便宜。 “小二,这个碧落清泉是什么?茶还是酒?” “这是纯洁无暇、清澈见底、生津解渴、不可或缺的……” 店小二故意大喘气:“白开水!” 形容得跟琼浆玉液似的,原来就是白水一壶,这也太坑了! 冯刘氏的脸色由白变红,眼瞅着要拍案而起,何苗赶紧递了个眼神过去,示意婆婆不要轻举妄动。 “我不和你理论,把你们掌柜的叫来,我跟他谈。”何苗慢条斯理地说。 店小二是个混不吝的,把手里的白布巾往肩上一搭。 “哼,请我们掌柜的来,也是这么说。” 不一会儿,他引着一个肥头大耳、满面红光的中年男子走过来。 “三位客官,鄙人姓陶,是这馆子的掌柜,我们这伙计岁数小,不懂事,您几位有啥要求都跟我说。” 掌柜的倒是比跑堂的明理能言,见来者还算客气,冯刘氏的火气消减了三分。 “陶掌柜,我们也不是无理取闹,无非是想喝点自己做的茶饮,你家伙计连杯子都不给用,还说不让自带酒水,有这道理吗?” 何苗气定神闲,据理力争。 陶掌柜满脸堆笑:“小娘子,这个规矩不只小店有,您要是得闲,可以四处打听打听,镇上的各家酒楼饭馆都有这规矩,大晏律法也未曾管束啊。” 他看这三人的模样,料定他们是愚蛮的乡下人,不懂律法,唬弄过去就算了。 没想到,“大晏律法”四个字触动了冯元朗的记忆神经。 他突然放下手里啃到一半的鸡腿,吞咽了几下,抬头漠然开口。 “根据大晏律第九章第三十条,饭馆禁止前来用餐的百姓自带酒水,属欺行霸市行为,凡触犯此律者,一经发现,罚银三两,不以宽饶。” 念叨完这句,他继续低头撕啃起鸡腿来。 陶掌柜、何苗、冯刘氏:“……” 三脸惊呆。 何苗生活在法治社会,习惯于以法保护自己的权益,只是没想到大晏的法律已经这么健全了,更没想到的是冯元朗能如此有理有据地背出律法条款。 “哦,原来如此,陶掌柜,按照律法,你这可是霸王规定,侵犯了我们消费者的合法权益,我要将此事上报给衙门,你就等着赔钱吧你!” 何苗不失时机地攻心。 她说出的一番话,陶掌柜和冯刘氏都听不懂。 不同的是…… 陶掌柜内心恐惧:哎呀,这怕是遇上茬子了,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平时官差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要是闹大了,必然要挨罚。 冯刘氏内心狂喜:我家老三病了还这么聪明,果然是宰相根苗儿,封侯拜相指日可待,我家三儿媳更是唇枪舌剑、铁齿铜牙、智计无双! (本章完) 第8章 琉璃珍珠乳茶饮 第8章 琉璃珍珠乳茶饮 “嗨,您看您这话说的,看这位公子的气派,怕不是镇上的秀才吧?请恕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实在是学识浅薄,真不是故意诓骗。” 陶掌柜鞠躬作揖,紧急开始公关。 “您看这样行不行,您自带的酒水随意饮用,这顿饭资也免了,就当拉个回头客。” 没等何苗答应,陶掌柜瞪了一眼身后的伙计,道:“别傻站着了,还不快去拿几个杯子来!” …… 半个铜板没掏,娘仨就痛痛快快地饱餐了一顿。 快吃完时,陶掌柜又过来相送。 何苗当着他的面,不紧不慢地把奶茶倒进杯子,慢慢啜饮起来。 冯元朗吃得正噎,举杯一饮而尽:“啊!太好喝了!里面还有面珠子!” 陶掌柜是个老饕,瞅见这茶水色泽新奇,又见冯元朗赞不绝口,心中不免摇动。 他腆着脸问:“小娘子,斗胆一问,您这是什么茶水,在下从未得见,怎么闻着如此甜香?” “这个啊,也不怪掌柜的不认识,这是我祖传秘方自制的琉璃珍珠乳茶饮,别处喝不到的。” 何苗脑中灵机一闪,顿生商机,便也不藏着掖着,欣然介绍起来。 “怎么?您感兴趣?想尝尝?不瞒您说,我这茶奇就奇在,若是用琉璃器具装盛,那喝起来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何苗几句话就勾起了陶掌柜的馋虫。 “那感情好啊,狗蛋子,快拿杯来!要橱柜最上层的琉璃杯!” 陶掌柜一脸欣喜地招呼。 片刻,被揭露真名的店小二丧眉耷眼地奉上两只晶莹剔透的琉璃杯。 何苗内心:呵呵,怪不得叫狗蛋子,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在大晏,琉璃比玉器还珍贵,店里这一套算是“镇店之宝”,若不是王孙贵胄前来用宴,是断然不会拿出来的。 当然,这小饭馆自打开张以来,从没接待过大人物,这俩杯子还是头一遭“露面”。 陶掌柜小心翼翼端起杯,琉璃杯流光溢彩,色泽瑰丽。 透着所盛的半棕半白的流体,杯底沉着几颗红褐色的半透明丸子,果真如同珍珠一般。 凭借商业嗅觉,陶掌柜有预感这玩意儿定能卖出个好价钱。 浅浅喝上一口,他那大脸盘子上的肥肉瞬间颤动起来,眯缝着绿豆眼笑赞道:“好啊!茶汤甜苦相宜,汤丸子软糯弹牙,好!好东西!” 何苗一点也不意外,没有人!绝对没有人能拒绝奶茶的诱惑! “小娘子,这茶饮味道果真奇特,有意思,确实有意思,能否以后专门为我家饭馆供应此茶啊?你放心,价钱好商量!” 此话正中何苗下怀,只不过她想卖的是奶茶方子。 长期供应这活她干不了,没原料、没时间、没人手、也没精力,更何况从村里到镇上最快也得半个时辰,大量生产奶茶会影响珍珠的q弹口感。 卖方子虽说赚不到后期收益,但却一劳永逸,省得操心。 “这样吧,既然陶掌柜这么诚心喜爱这茶,我也是个痛快人,制茶方子归你了,想做多少做多少!”何苗大方地一挥手,“前提是您的出价够诚意哈!” 冯刘氏半晌没吭声,此时默默看了眼儿媳妇,似乎在问:这能行吗?何苗微微点点头,示意婆婆尽管放心。 陶掌柜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小娘子竟然如此豪气,搓搓手,摆出“五指山”,道:“小娘子好敞亮,我出五两银子,行不?” 五两银子! 冯刘氏饶是活到这么大岁数,也未如此轻轻松松地赚过五两银子!她惊讶得差点儿掉了下巴,几乎要控制不住脱口而出:“那可太行了!” 但她是个有眼力见儿的,看儿媳妇气定神闲没开口,自然紧闭嘴巴。 陶掌柜又试探地问:“八两,这总行了吧?” “二十两!”何苗干脆利落地叫价。 “十两,不能再多了,我们这小店……”陶掌柜示弱。 “十七两!”何苗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十三两!交个朋友交个朋友。”陶掌柜攥紧了腰间的钱袋子。 “十五两,不买就告辞了。”何苗咬死不松口,作势起身要走,丝毫不给对方喘息之机。 “别别,十五两成交!”陶掌柜最终狠下心,手指骨节都捏得发白了。 何苗粲然一笑:“好!拿纸笔来,我说,你写。” 为显示这家传茶饮制作的不易和复杂,她故意绕来绕去、添油加醋地讲了不少无中生有的细枝末节。 陶掌柜听得是云里雾里,只顾埋头疾书各类原材料及繁复的步骤。 最终,一手交钱,一手交方子,何苗成功赚到穿越后的第一桶金。 “恭喜陶掌柜,以后你家这馆子可就有独一份的特色了。” “同喜同喜,日后若再有好方子,千万要想着我们馆子啊!” 何苗三人走出老远了,陶掌柜还站在门口恋恋不舍地相送。 …… “苗儿啊,你可太厉害了,你娘我今天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冯刘氏喜不自胜地搂着儿媳妇的胳膊。 要知道,冯勤奎打铁手艺数一数二的好,带着冯大壮日夜不休地熬在铺子里,一年到头也就赚个三四十两银子,这在村里都算是殷实富户了。 何苗一出手,鼓捣出个茶饮方子,就赚了能抵半年的银钱,可不叫人刮目相看嘛。 “娘,以后有机会咱们还能再卖更多的方子呢,对了,这钱……”何苗不知道冯家的规矩,想先探探口风。 冯刘氏拢过何苗拿着钱袋子的手,左右看了看,小声说:“这钱你赶紧收好,镇上人多,乱,千万别让贼人摸了去。” “回家后,找个带锁的箱子,自己攒着,别告诉旁人,留住了,等我和你爹百年之后,你跟元朗也好过活。” 冯刘氏果然是个开明的婆婆,处处为儿女着想,不盘剥孩子。 何苗心里有数了,以后和婆婆相处起来,便也轻松些,不用太藏心眼。 折腾半天,已过晌午。 冯刘氏先到常去的绣坊,将陈秀娥做的几块绣枕巾卖了,又在街角选了块空地,放下鸡蛋篮子,三个人靠边坐下,等待买主。 据小作者查询资料,古代也是有类似奶茶的饮品滴~至于为什么我们的陶大掌柜还愿意为小苗的奶茶掏腰包呢,估计是小苗太能说会道、夸大其辞啦哈哈哈,陶老板这样做生意,危矣! (本章完) 第9章 有钱!消费! 第9章 有钱!消费! 何苗忍不住打听:“娘,元朗到底是生的什么病?看他刚才真的比个秀才都强。” “哎,说起这事我就愁,老三从小聪明,在学堂念书回回都被先生夸奖,说他脑袋瓜子好使,过目不忘。 全家人都以为他日后能考个官做,谁曾想十二岁那年,竟不知怎的跌落矮崖,找回来,醒了就成了这副样子。” 勾起伤心回忆,冯刘氏眼圈泛红。 “看来是摔坏了脑子,那咋不接着看大夫,接着治啊?”何苗不解。 “老三今年十九了,病活生生治了六年,苦药汤子灌下去不少,银子也了大把,人却一点也不见好。 天天拿个药罐子吊着,亲事也遭耽误,去年冬天我和你爹琢磨着就不治了。” 说到这,冯刘氏眼角眉梢透出一丝欣喜。 “也是奇了,药一停,媒婆那边就传来好消息,随后一开春,你就进了门。” 何苗:“……” 冯元朗要是有常人心智,怕也要说一句:“爹娘,我还能治!” 他大脑中的海马体一定还储存着可以被重启的记忆,何苗想着以后多解锁些图书馆里医学类的书,想办法治好他。 “不想了!现在这不是挺好!”冯刘氏拭去眼角的泪,从怀里掏出一个绣着竹叶的钱袋。 仔仔细细地将枕巾卖得的八十个铜板数了一遍,放回去,扎紧袋子口,重新揣进怀。 嘴上絮叨着:“这是你二嫂的钱,回去如数给她,你二嫂啊,从小父母双亡,和妹伢子相依为命,好在会做绣活儿,彼此拉扯着长大了,过得苦啊。” 何苗若有所思点点头。 怪不得陈秀娥一肚子心眼,自小挣扎过活,没点心眼也不行。 “一会咱把这蛋卖完,娘带你去扯块布做件新衣裳,再给你添置些胭脂水粉。 你屋里头的梳妆架子都是空的,娘就等你来了按心意挑着买呢。 还有工夫的话,再去给你置办几件首饰,顺道给你嫂子妹子她们捎两件,高兴高兴。” 何苗听说要去买首饰,默默在图书馆里找了两本跟古代首饰鉴赏有关的书,趁闲着先做做功课。 在现代时空新年时,何苗奶奶会带她去金店买过年礼,她习惯提前在各软件上搜索鉴别教程,生怕被人坑了。 冯刘氏见儿媳捧着有字的书看,很是好奇。 “咦?你周婶子说亲时,跟我讲你从小没读过书,大字不识一个,刚才在饭馆,也是让陶掌柜帮着写的方子,这……?” 何苗尴尬地笑笑:“嘿嘿,小时候跟着邻居爷爷多少学了些,能看些简单的书,这事我爹娘不知晓,未曾与媒人说明。” 其实,刚才她让陶掌柜抄方子,完全是因为自己不会用毛笔写字,怕露怯。 “我们老冯家可真是挖到宝咯!不仅舞刀弄铲,能说会道,竟还识字。”冯刘氏投去赞赏的眼光,没有深究。 篮子里的鸡蛋被冯刘氏用软布一颗颗擦干净了,卖相好,价格也便宜,两刻钟不到,就售卖一空。 冯刘氏很是满意,扯着俩孩子进了成衣铺。 “你看你这衣裳补丁摞补丁的,料子本就粗,洗得都发糟了,你娘家后母真是不上心,今天说啥得多做几件。”她心疼地扯了扯何苗身上的布衣。 挑挑选选,最后量体裁衣订下了三套新衣。 一套葛麻短褐配合裆裤,方便日常劳动;一套石榴红衬裙,串门待客时穿,体面些;一套豆绿色纱衣,过段日子天热起来换着穿,凉快。 一口气做三套衣衫,这可是乡下人想都不敢想的。 冯刘氏毫不吝惜地交了定钱,就等下次来镇上取制好的衣裳就行。 何苗想着勤俭人设不能崩,就弱弱地问了句:“娘,鸡蛋也没卖出多少钱,这样会不会太浪费啊?” “怎的?能赚就能,你放心,娘带的钱足足的。”冯刘氏拍拍腰间,让儿媳放宽心。 路过卖妆面的摊子,冯刘氏拽住何苗:“快,你的妆匣里啥都没有,赶紧挑几样!” “娘,我不爱装扮,再说也不常出门,涂脂抹粉反倒麻烦。” 何苗这是真心实意的,她本来就不爱化妆,嫌脸上毛孔闷。 “你这副俊俏脸蛋确实用不上这些俗物,不过妇人家该有的东西总不能缺,说不准哪天想起来就想抹几下呢。” 在婆婆的鼓动下,何苗选了几样最基本的胭脂水粉,冯刘氏也不偏心,顺道给其余两个儿媳、小女儿照样子挑了一套。 天色还早,又去调料铺子“五香居”买日用佐料,盐酱醋在大晏朝可不便宜,有的种类价格甚至比油还贵。 挑拣着买了几样,一并装在腾出的空篮子里,冯元朗主动拎着,乖巧地跟在娘亲和媳妇身后继续逛。 市集上的摊位也有不少卖首饰的,冯刘氏看了几家都不满意,最终牵着俩孩子进了“顾盼阁”。 这可是清源镇有名的首饰铺子,里面的好东西不少,价格自是不低。 首饰铺窗户多,光线足,金银珠宝熠熠生辉,店内金碧辉煌,一迈进门槛,就有种被闪瞎了的感觉。 头一回踏足这么“高消费的场所”,冯刘氏觉得浑身不自在,走起路来都同手同脚了。 掌柜娘子顾曼娘眼波流转,很是会识人辨物,她远远就见着一老两少三个“土包子”直不愣登地进了店。 这一看就是没见过好东西,但是兜里揣着点银子,预备给新媳妇添置物件的乡下人。 这种人最好忽悠,她扭动腰肢迎了上去。 “大娘,这是带着儿子儿媳来置办家底子呢吧?您可真是来对了,我们这里应有尽有。” 顾曼娘亲亲热热地招待着客人,手脚麻利地在柜台上摆满了锦缎盒。 一溜两行的盒子里有常规款式的簪子、金钗、玉镯、耳坠,还有项圈、步摇、璎珞这类寻常人家根本用不上的。 何苗一一拨弄着看,都不怎么合心意,唯独一对镶绿松石的鎏金耳坠还算雅致。 “娘,我看这对耳坠子还行,颜色淡雅,不过分张扬。” 冯刘氏拈起耳坠,对着何苗的耳朵比划了一番,点头说:“嗯,这颜色透亮,衬得你面皮儿更白了。” (本章完) 第10章 别跟本姑娘使诈 第10章 别跟本姑娘使诈 顾曼娘趁机从旁推销。 “小娘子真有眼光,这耳坠是晏京当下最流行的式样,您再看这上面镶嵌的绿松石。” 她用手指肚轻轻点着坠子,一脸神秘。 “这可是南域上贡之物,极为珍贵稀有,连宫中的贵妃娘娘们都曾为它争风吃醋呢。 如今开通了锦缎之路,咱们普通老百姓也能戴上这等宝贝,您还不赶快多买几副攒着。” 冯刘氏很吃这一套,立马信以为真道:“啧啧,看样真是好东西啊,这对耳坠子怎的卖?” “二两银子。”顾曼娘伸出两根手指头,翻转比划着。 “再附送一个锦绣坊出品的绒布绣袋,不戴的时候放进去,装在盒子里,不管放多少年,再拿出来都不变色不发乌。” “二两?这钩子是鎏金的,哪值这么多?掌柜娘子,我家有三个媳妇,还有一个未出嫁的闺女,日后定是要置办嫁妆的,你再便宜些,以后我还来光顾你生意。” 冯刘氏试图讲价。 顾曼娘做出一副为难又无奈的样子,捏捏眉头,犹疑半天。 “哎,大娘,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个价格我都赚不到多少利,行吧,看着跟你有缘,一两银子余五钱,你拿走吧!” 说罢,转身在后面的柜台里翻腾,嘴上说:“你手里面拿着的这副是摆出来的样品,我这就给你拿新的,等着啊!” 冯刘氏喜滋滋地掏出钱袋数银子,何苗看着顾曼娘的背影,悄声说:“不急,等她拿过来,我再看看。” “看!一模一样的吧,这是崭新崭新的!”顾曼娘拿出一个小锦盒,打开里面是个水红色的小绒布绣袋。 她伸手指掏了掏,捏出两只耳坠子在冯刘氏眼前晃了晃,正要收回绣袋。 何苗眼疾手快地把耳坠捞到手里,把玩着,斜睨了顾曼娘一眼,道:“式样确实没问题,可这材质和瓷度,怎么看着不咋一样啊?” 顾曼娘扯出一个微笑,说:“那怎么会呢?绝对是一样的东西,只不过刚才你们看的那副是摆出来给客人试戴的,盘上浆了,又有磨损,打眼一看,定然有些许差异。” 见何苗不搭话,她又补充道:“小娘子大可放心,我们顾盼阁在这镇上开了许多年,有口皆碑,你信我的准没错!” 何苗在街边坐着卖鸡蛋时,翻看了《司珍集》《簪录》两本书,里面不仅教授了制作首饰的基本知识,还讲了很多鉴别宝石的技巧。 她刚看完的那章讲的就是绿松石。 上面说有一种在泡松内注胶、染色的方法,能以假乱真,以次充好,将劣质的松石当好的高价卖。 这书的内容虽详细,可宝石鉴赏是门深远的学问,必然无法速成,故而当下她也不知道手里这副到底是好是坏。 只不过她从一进门就对顾曼娘没好感,所以故意这样说,看能不能诈出来真相。 “既然这样,我就要这副样品吧,你给我再算便宜些,或者送点其他的小物件做赠品。”何苗说着就要把婆婆手里的耳坠样品往布袋里装。 顾曼娘这下慌了,连忙拦住,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别啊,这旧东西怎好卖人?行了,你们若是不诚心要买,我就不卖了。” 果然有诈! 顾曼娘拿出的所谓新品实则是次品,最多值五十文,摆出来给人看的样品是真品,少说值二两银子。 她就是利用“偷梁换柱”的方式蒙骗人,不知情的上当者拿着讲价买来的新首饰,还高兴地感谢她呢。 冯刘氏这才明白过来,撩起裙摆,对准店中央的竹凳一屁股坐下。 厉声道:“好啊!你这是挂羊头卖狗肉,揣着明白装糊涂,欺负我老婆子不识货是怎的?今儿你必须得给我说清楚,要不然我就不走了!” 顾曼娘骗人多年从未失过手,今天以为遇见了“土大款”,没想到是个行家里手。 损失钱财事小,丢了招牌事大,权衡再三,她狠狠心,服了软。 “大娘,哪能是欺负谁啊,真是我眼拙,不小心拿错了,您别跟我一般见识,喜欢哪副您就拿走。” 担心无法收场,顾曼娘只好破财免灾、息事宁人。 “我再送您两副纯银素面耳环。不,三副!您带回去给家中其余娘子戴着玩,您看这样行不?” 冯刘氏跟儿媳妇对视一眼,得到肯定后才起身。 “行,那这事,老婆子我就不跟你这个小丫头计较了。” 她掏出数好的一两五钱,丢在柜台上。 …… 走到城门口时,段大爷已经抽着水烟袋在驴车旁等候。 娘仨满载而归,这一下午别提多过瘾了。 此时太阳还没下山,天光正亮,四人一驴车打道回村。 冯刘氏给儿媳妇戴上新耳坠,拢了拢白嫩柔细的脖颈上散落的发丝,越看越欢喜。 何苗摆弄着篮子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放好,冯元朗则坐在旁边啃嗦着一块梨膏。 走了能有一刻钟不到,天色便渐渐黯淡下去,离村子也不算远了。 冯元朗吃完,坐不安生,口中嚷道:“晌午饭吃多了,要解手!” “嘿,这臭小子,别憋坏了,我带你去!”段大爷停下驴车,把驴子拴在道旁一棵大树干上,带着冯元朗钻进林子去方便。 何苗扶着婆婆下车,也松快松快筋骨。 旁边的灌木丛里,突然发出“窸窸窣窣”地响动,何苗探头去看,冯刘氏说:“估摸着有蛇,咱离远点。” 她被婆婆拽过来,还没走出两步,就听“唰”地一声,面前亮出一把菜刀。 下一秒,冯刘氏张大嘴巴,“啊”还没喊出来,耳侧就冒出一把寒光闪闪的斩骨刀。 “别动,别出声,把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件儿都给老子掏出来,快!” 看来是遇上劫道儿的了。 何苗吓得腿发软,无论是原主还是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她都是第一次遇到这阵仗。 “大哥,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何苗发着颤音,不由自主地说出了电视剧常用桥段的台词。 她举起两只手,缓缓扭头。 菜刀“噌”的往上提了提,身后男子瓮声瓮气地说:“让你别乱动!” 何苗哆哆嗦嗦地停止动作,低头看刀,刀刃上还沾着一片干了的香菜叶。 (本章完) 第11章 业余绑匪,一脚一个! 第11章 业余绑匪,一脚一个! 冯刘氏到底是岁数大,遇事淡定些,她从容不迫地从腰间摸出钱袋子,往眼前的斩骨刀上凑了凑。 身后立马伸出一只粗黑的大手,薅走钱袋。 她又轻微转头,冲儿媳妇努努嘴,示意她保命要紧,赶紧掏钱。 何苗并非守财奴,只是想拖延点时间足够她想出对付歹人的办法。 下巴处的菜刀晃了晃,意思就是别磨蹭,快拿钱。 她慢吞吞地把怀里刚赚到的十五两银子掏了出来,这钱刚到手,还没捂热乎呢,就被人打劫了。 何苗心底泛上一层淡淡的郁闷。 “还有啥值钱的,也都拿出来!你!把耳朵上那玩意儿摘了!” “没问题,没问题!” 她摘下新戴上的绿松石耳坠,放在手心里摊开,背后的胖手一把就给抓走了。 “那个啥,我们还有几样值钱物件儿,在车上,拜托大哥挪一挪脚步,我好帮你拿。”何苗缓声道。 她本是想做一做最后的挣扎,没想到身后的声音竟然应允。 “麻溜去拿,快点!” “哎,哎!”何苗一点点向驴车挪动,身后的脚步也紧跟着,菜刀在她耳边晃来晃去。 她掀开篮子上盖着的麻布,伸手进去摸索,摸到她想要利用的小瓷罐,攥在手中,另一只手拿出装了三副银耳环的锦盒。 这一刹那,她心跳得飞快。 比新婚之夜盯着冯元朗看的时候跳得还要快,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她背对着劫匪,深呼吸几口气。 身后的声音不耐烦起来。 “磨蹭什么呢?小心老子要财还要色,一会儿把你扒个精光!” “拿好了,拿好了,这是真值钱的东西,大哥您看……”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何苗将锦盒递过去的同时,她飞速用大拇指拨开瓷罐的盖子。 身体往菜刀的反方向微微一躲,瞅准时机,对着身后男人的面部用力一挥。 一整罐妆粉精准无误地倾倒在对方的脸上。 “卧槽!”男人的眼睛立刻被糊住,手中的菜刀“当啷”落地,捂着眼睛嚎叫,满地乱蹦。 下一秒,何苗利落地飞起一脚,使出一招单腿旋风侧踢,劫匪应声倒地。 与此同时,手拿斩骨刀的劫匪见到同伴受袭,提刀冲了过来。 何苗摆出迎战的姿势,谁料对方还差两三步冲到何苗面前时,被一闷棍打晕,扑倒在她脚下。 “臭娘们儿!敢搞老子!”身后半瞎状态的男人挣扎着抬起上半身,试图爬起来。 “我去你的吧!” 何苗踢人踢上了头,毫不犹疑地转身抬腿,又送给对方一记下劈踢,直接放倒。 ……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等何苗缓过神儿来,段大爷已经驾着驴车疯狂飞奔了几里地,小驴子累得嗷嗷叫。 何苗发现自己正依偎在冯元朗结实的怀抱里。 她也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大学生,经历如此凶险之事,仍心有余悸。 刚才踢人的时候,肾上腺素飙升,一时间什么都感觉不到,只顾对准目标猛猛进攻。 直到被连拉带拽上了驴车,她的精神都还处在极度紧张中,随后变成应激障碍,手脚一直微微发抖。 “哎呦,现在这世道,真不太平,不太平啊。”冯刘氏惊魂未定,不停地絮叨。 “那俩劫匪呢?咱们是咋逃出来的?我只记得我踢晕了一个,后来就记不清了。”何苗敲敲太阳穴问道。 段大爷爽朗地笑着说:“你这丫头片子可真牛,老头子我佩服得很! 我二人回来时,见歹人劫持了你和你婆婆,走近了,就见你拿什么东西糊了那人一脸。 三小子关键时刻悄没声地捡了根木棍,趁机从背后捶晕了另外一个歹人。 当时我还寻思这孩子咋突然病好了是怎的?这小两口,一个比一个厉害!” 原来是冯元朗在关键时刻配合自己打晕了劫匪,何苗心窝里涌起一股甜蜜的暖流。 “苗儿,多亏有你,娘才捡回一条老命,还保住了银钱,你咋没说过,你还会武功呢?” 冯刘氏又发现了一片“新大陆”,她把失而复得的耳坠挂回何苗的耳垂。 何苗是跆拳道黑带六段,确实有点功夫,但顶多算评级比赛中的“拳绣腿”,这次遇到的可是实打实的真场面。 手无寸铁面对明晃晃的菜刀,她自己都忘了吓到发软的腿是怎么发力踢人的,估计全凭一腔孤勇。 “娘,我不是跟您说过邻居家爷爷教我识字么,其实他是个告老还乡的武官,也顺道教了我些招式防身。” 何苗随口编个理由圆了过去,冯刘氏赞赏地点着头。 “不管咋说,我这儿媳妇就是个天上有、地上无的人物,脑瓜灵,身手好,那词儿咋说的来着?” “能文能武,智勇双全!”段大爷接话。 “对!没错!咱老冯家娶了你,就是祖坟冒青烟了啊!”冯刘氏难掩激动。 其实,当时何苗的大脑一片空白,直到看见菜刀上沾着的香菜叶,她才冷静下来分析。 这年头闹匪患,土匪盗贼横行,寨子里的土匪用来傍身行凶的都是朴刀、狼牙棒之类武器,至少也是个匕首。 而这俩人一个拿着刚切过香菜的菜刀,另一个拿着斩骨刀,都是灶房常用的炊具,可见,绝非“专业匪类”。 并且他们警惕性不高,交手时的反应也毫无章法、绵软无力,所以很容易就被撂倒,应该是营养不良,胃里没食儿,使不上力。 俗话说人多才成匪,这俩货顶多算是毛贼。 估摸着是实在吃不上饭,又没到落草为寇的地步,临时起意拿了家里做饭的刀,出来碰碰运气。 说不准,这还是第一遭“买卖”,就遇上了这两口子,被一顿爆揍。 何苗正是猜到了这些,才寻得破绽,壮着胆子搏上一搏。 …… 月光下,何苗抬眼看了看冯元朗。 他面色晴朗,平静无波,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认真地把何苗搂在怀里。 这个憨子到底真傻假傻?关键时刻总是能临危不乱,跳出来解决危机,简直是“神助攻”。 她感受到冯元朗胸口的呼吸,一起一伏,衣服上皂角粉的气息淡雅幽香。 恐惧和激动放大了感官的细微感知力,霎时间,她内心深处对这个暖香的怀抱涌起了蠢蠢欲动的情感。 “媳妇儿,你躺够了没?元朗胳膊麻了。” 何苗:“……” 好吧,胡思乱想到此打住。 眼见着村口就在前方了,何苗坐正身子,杵着腮帮子发起呆。 像我们小苗这么勇的女孩纸都后怕了,看来双拳真抵不过菜刀啊! (本章完) 第12章 元朗守着你 第12章 元朗守着你 不远处火光闪烁,几个熟悉的身影逐渐靠近。 “爹爹!大哥二哥!”冯元郎忽地弓起身子挥手,细看,果然是冯家的三个男人举着火把迎了上来。 冯勤奎担心妻儿这么晚还没回来,怕遇到啥事,所以带着儿子们出来寻寻。 男人们出去找人时,李鲜和陈秀娥已经在家把饭做得差不多了。 冯二壮今日在山上打了两只野兔,一只处理干净做成风干兔肉,存进地窖里,另一只配上几颗土豆,在锅里炖着。 他钟爱打猎,奈何技艺不精,所用工具也简陋,常常在林子里蹿奔终日也一无所获。 正值春天,是动物们繁殖的季节,他在山上若是遇到幼崽或者怀孕揣崽的母兽,也会避而不猎。 这两只兔子是他这个月以来的最佳战绩,野兔肉味道鲜美,肉质细腻紧实,有营养,一家人也能跟着享享口福了。 何苗到家后,先进了灶房。 炖肉香得扑鼻,但她一闻就知道,这只兔子被“做糟践”了。 妯娌们没提前给兔肉焯水,直接洗净下锅炖,肉的血水和腥膻味没祛除,特别是山林里的动物,不做处理的话,异味更重。 揭开锅盖一看,里面也没放葱姜蒜和八角香叶这类香料,口味上也会逊色些。 她拿勺子搅动搅动另一口锅里熬着的大碴子粥,米香四溢,黄灿灿的碴子粒在锅中翻滚起浪,“咕嘟咕嘟”冒泡泡。 何苗感受到烹饪食物带来的无限治愈,内心逐渐恢复平静。 吃饭时,冯刘氏如此这般的把今日在清源镇发生的事情讲了一番,众人皆叹这遭遇一波三折,同时不免对老三媳妇刮目相看。 赚银钱,防骗局,斗恶匪。 短短一下午的清源镇之行成了何苗不折不扣的“高光时刻”,冯家人能把这几件“智勇双全”的光辉事迹念叨一辈子。 唯有陈秀娥嘴上附和,眼睛却紧盯着何苗耳朵上的小东西,心头直泛酸。 饭后她蹲在灶间洗碗,李鲜在旁边刷锅。 “二弟妹,你还别说,老三媳妇真挺厉害的,会赚钱能打架,以前我是小瞧她了。”李鲜听婆婆讲了清源镇的事,竟也生出了几分敬佩。 陈秀娥不以为然,嘲讽道:“大嫂,要我说你这人就是太心善,性子软,被人踩在头上了也不知道。” “你啥意思?谁踩我?”李鲜扔下手里的饭帚,不悦地问。 “这还用说,就是何苗呗,她在咱们之间排老三,却处处拔尖儿,进门没两天,爹娘兄弟都看重她,把你置于何地啊?” 陈秀娥直起身,捶捶腰继续说。 “自从她进了家门,你看看这家,还有咱俩立脚的砖吗?她自己穿金戴银,拿几对破素面耳环就把咱们打发了。” 李鲜听进心里去了,立在灶旁凝住了神儿。 “大嫂啊,寻思寻思吧,别忘了,她是个最会克人的,小心些别妨到你我头上。”陈秀娥说完,端着脏水盆出了门。 李鲜这人一根直肠通大脑,压根儿不会转弯。 刚开始,她瞧不起何苗是个丧门寡,之后又觉得婆婆分配家务不公,今晚刚刚缓解了敌对情绪,现下心里又犯嘀咕了。 她反复琢磨陈秀娥刚才的那几句话。 是啊,这家里以后要是三房媳妇说了算,那她这个长媳长嫂还有何地位? 作为十里八村有名的快刀手“李一刀”的宝贝女儿,岂不是要颜面扫地? 李鲜任凭猪脑子胡思乱想,心头泛起了危机感。 …… 何苗和冯元朗吃完饭,被婆婆催着回屋休息,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十五两银子藏好。 她找了张油纸,妥妥帖帖地包好银钱,打开炕头的大樟木箱子,准备把钱掖在箱底。 箱子大,东西少,她人又小,几乎整个脑袋都探进去了。 等她藏好掖好起身时,腾地撞进一个暖乎乎的怀抱里,随之而来一股温热的气息充斥脖颈。 侧过头去一看,冯元朗正半跪在炕上,筋骨分明的修长手臂支撑住箱子的上盖,整个胸膛围着何苗纤细的后背。 他是怕箱盖落下来砸到何苗,所以一直护在她身后。 “媳妇姐姐,元朗守着你。” 耳畔响起醇和清朗的男声,何苗顿时脸红心跳,心中不免嗔怪:营造氛围的是他,破坏氛围的也是他! 二人距离太近,冯元朗一开口,温热气息就调皮地在何苗耳后颈旁游走。 “痒……” 她瞅准一个空隙,轻轻闪身挪出“安全壁垒”,只觉口干舌燥,脸蛋发烫,赶紧倒了杯茶水“灭灭火”。 冯元朗合上箱盖,凑到何苗跟前,突然伸出手捧住她的脸。 他的手掌大,直接把何苗整张饱满嘭弹的小脸包裹住了。 “嘿嘿,媳妇儿的脸蛋儿像个大红苹果。” 何苗简直哭笑不得,想躲开,却又贪恋那双干爽冰凉的大手在脸上的降温效果,索性任由他那么捧着。 “真舒服……” 半晌,无名而起的心头火势渐微,何苗锁好箱子,在图书馆找出本《西游记》的儿童版图文结合画册,塞给冯元朗。 大晏朝没有出现过流传于后世的四大名著,所以冯元朗对这本书极为感兴趣。 打发走相公,何苗又回图书馆,检索翻找了一通。 最后选出了四五本医学类书,摞在小炕桌上,都是入门级别的,这也是她当下能搜罗到的全部了。 一来,作为一个文科生,太高深的专业书籍她看不懂;二来,图书馆内目前只能根据阅读量解锁一小部分书。 不过有总比没有强,何苗借着豆粒大的微弱油灯光,捡起其中一本较薄的,翻到脑部疾病方面,专心致志地研究起来。 李鲜半夜上茅房,看见西屋还亮着灯,心里不是滋味。 “这也太狂了,能赚钱就牛了?赚了钱也不进我们兜里一分,成天点灯熬油,大手大脚的,真够败家!” 她不敢大声说,又憋不住,只好蹲在茅坑里,和嗡嗡飞舞的苍蝇抱怨了一通。 苗朗难得的温馨时刻~ (本章完) 第13章 耕地把脚崴了 第13章 耕地把脚崴了 时节已到雨水,降雨量逐渐充沛,接下来就是惊蛰,大晏的庄稼人投入到了新一年的耕种阶段。 首先要疏通田垄中荒了一个冬天的沟渠,确保雨水畅通无阻的灌溉。 然后就要给稻子、苞谷等作物选种、备种、育种,继而种植和栽培小麦、土豆、大豆之类的作物。 时节不等人,冯刘氏一早就布下了安排:“今儿个全都下地,老三和俩小崽子也带着,自己玩,谁有工夫就扫两眼,水带足,晌午我回来给做饭。” 冯家有大概四十来亩地,就算家里男人有各自的营生,庄稼人还是要以土地为根本,春耕、夏耘、秋收、冬藏都是头等大事。 农耕活忙,打铁铺子关门打烊,冯二壮也休猎在家。 全家人各自张罗,随便吃点干粮垫垫肚皮,喝两碗热茶,就下地干活。 何苗系上吸汗的头巾,戴了中空的斗笠防晒,扛着一柄锄头,弯下腰奋力夯地。 凭借原主大脑和肌肉的双重记忆,这些农活自然也不在话下。 庄稼活确实累人,跟平时玩的各类农场游戏完全不一样,也罢,就当是免费健身了。 临近晌午,阳光渐烈,何苗掀开帷帽,握在手里挥动着扇风,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真应了那句“汗滴禾下土”。 白嫩水润的皮肤出汗微红,显得娇俏迷人,晶莹的汗滴流过翘鼻尖,更是相得益彰。 “这就是冯家三弟的媳妇儿吧?” 田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满脸谄媚、不怀好意地紧盯着何苗。 “冯三弟好福气啊!娶了这么个如似玉的小娘子,够带劲啊!” 这人是村里有名的混混,成日里招猫逗狗,游手好闲,既不事农桑,也不做营生,烦人得很。 “郑老六,别没皮没脸地瞎凑热闹,有活就干,不干活躲远点!” 冯二壮向来看不惯他,上前呼喝了几句。 郑老六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在乎,吊儿郎当地拖着脚步离开,边走边回头看何苗。 “媳妇姐姐,喝水!” 冯元朗时不时地跑到媳妇儿身边送水擦汗,甚至试图抢过锄头亲自动手。 何苗不拦着,直起腰,灌了几大口凉水,看着冯元朗干活,他挥着锄头东刨一下,西挖一下,毫无章法。 “三弟妹!你自己想躲懒就直说啊,别把老三搬出来搞破坏!”李鲜忿忿不平地嚷。 何苗也实在看不下去冯元朗把她刚修整好的一条窄沟直接豁成了宽沟。 她把相公拉到一旁,偷偷塞给他一本《哆啦a梦》,让他避开太阳光,到树根儿下看。 自己则埋头苦干,一点点清理残枝、石块和淤泥,堆在空地上,再把沟渠锄平整。 这个过程很上瘾,她逐渐沉浸其中,也感觉不到身体的疲累了。 作为一个在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头回体会到一点一滴,一步一个脚印的劳作竟是如此治愈。 她手脚麻利,很快清理干净了公婆分给自己的那一小块地。 田埂边上放着家里干农活用的独轮小木推车,用铁锹将清理田地产生的废物盛进小车,再统一推到空地烧掉。 原主娘家穷,父亲也懒得动手自己打造,何苗没用过独轮车,所以推车时手忙脚乱,把握不住。 她琢磨着这小车的结构符合杠杆原理,把废物堆在前端会省力。 但这样一来,车子重心不稳,车头乱甩,不好控制,“哐啷”一下子侧翻在了田埂上。 她快速用力掰车把手,两方力气对冲,整个人直接跟着车子一起翻倒,脚腕随之“嘎嘣”一声。 “哎呦!” 冯二壮离她最近,听到声响扔下锄头,快步跑来。 “三弟妹,咋了?翻车了?” 何苗听到这话莫名想笑,忍着疼说:“没推好车,脚脖子好像崴了。” 冯二壮扶起何苗:“起来走个试试。” “不行不行,疼,走不了。” 她刚一使劲迈脚,脚腕处的骨头就撕裂般的疼痛。 家里人此时都闻声赶过来。 冯刘氏看何苗的脚腕处已经红肿起来,轻轻捏了捏,道:“还好,骨头没断,崴着了,得休养一阵。” “呜呜呜,媳妇儿,元朗的媳妇咋啦?”冯元朗跑来看到媳妇坐在地上,心疼得不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老三啊,背着你媳妇儿回家去歇着吧。”冯刘氏叮嘱道,“苗儿,回去啥活都别干了,搁炕上躺着养养。” 冯元朗乖乖蹲下,众人把何苗扶上去,她紧紧抱住相公的脖子,顺势趴在他宽厚结实的背上。 这傻相公虽然做事无章法,倒是有一把子憨力气,双臂有力地拢着何苗的腿,走的安安稳稳,让人心里踏实极了。 “爹,娘,我看弟妹这脚伤得不轻,我去把江郎中叫来吧,开几副药,正正骨啥的。” 冯二壮主动请缨,冯勤奎不置可否,转身回去继续干活。 冯刘氏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两手一拍,道:“咋把这茬忘了,老二说得对,快去快去,看看别有啥大事。” 冯二壮获得许可,大踏步跑远了。 李鲜眼睛瞪得老大,嘴里直冒酸气儿:“这是谁家的娘娘啊还是公主,咋就这么娇惯了? 我当年挺着大肚子都没落下干活,这架势的,崴个脚还得请郎中?诊费药费不都是钱?” 冯大壮也觉得娘对三弟妹过于偏心了,啥家庭啊?油不限,郎中说见就见? 他秉持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拍拍媳妇的肩膀:“别多说了,你累了吧,先干活,晚上回去我给你揉肩捏脚。” 李鲜怒气顿消,揽着冯大壮的胳膊,两口子说笑着继续干活。 陈秀娥看着自家男人鞍前马后地替别的女人忙活,嫉妒愤恨得牙根直痒痒,可一时间,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她狠命地刨土,把泥块当成了出气筒。 冯元朗背着媳妇儿回到家,刚安顿好,冯二壮就带着江郎中来了。 郎中检查过后,给开了副活血化瘀的方子,每天照样熬制膏药,贴在脚腕处,不出半月就能痊愈。 送走郎中,冯二壮便急三火四回地里干活去了。 (本章完) 第14章 大晏照相机 第14章 大晏照相机 晌午,冯刘氏回来煮了一大锅加了白菜叶的疙瘩汤,特意先去西屋给何苗送了一碗,让她趁热乎吃。 何苗饿虽饿,盯着糊烂粘稠得像泔水似的饭食,是一点胃口也没有,只恨当下不能打开某软件点个外卖吃。 奈何腿脚不便,不能下厨做饭,勉强将就着吃了。 养病的日子总是难熬,尽管有傻相公陪着,还是百无聊赖。 何苗无事可做,索性从橱柜最底层翻出毛笔砚台和几张草宣纸,划拉着练练写毛笔字。 冯元朗也来凑热闹,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勾勾画画,专注认真极了,画到兴起,沾了一鼻子的墨汁都没注意。 何苗抬手去替他擦,干涸在鼻尖的墨迹顽固,她伸出手指头蘸了点茶水,轻轻蹭了几下,冯元朗高挺白皙的鼻尖便又显露出来。 她忍不住多欣赏了一会儿这副完美的侧颜,低头时目光无意中扫到桌子上的纸。 纸上画着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嬉笑,定睛一看,是毛笔版大雄和静香。 “这是你画的?”何苗难以置信,冯元朗竟然几笔画出了漫画里的人物,且跟原作相差无几。 冯元朗开心地点头,说:“媳妇儿给我看的画本子里面还有个圆脑袋圆手掌的家伙,看不出是啥,元朗就没画。” “看这俩小人,多好玩儿,就是穿的还有头发和咱们不一样。”冯元朗打量着自己的“杰作”,露出一脸疑惑。 “元朗,你再画一幅呗,就画我吧,把我现在的样子画出来。”何苗突发奇想,摆正姿势坐好,手肘搁在被褥卷上。 冯元朗一口答应,舔了舔笔尖,只看了何苗一眼,就埋头画起来。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画完了,何苗拿过来看,这简直就是加了水墨特效的“写真”,神情姿态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她知道冯元朗记忆力好,没想到这么好,能过目不忘,并且画功了得,不愧曾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神童。 “画得真像!堪比照相机,快,再画几幅来看看。”何苗玩起了兴头,变换着发型和姿势,让冯元朗一一画出。 冯元朗见媳妇这么高兴,也跟着高兴,一幅接一幅的笔转墨飞。 果然,不论身处哪个朝代,“自拍”总是打发时间的最好方式,俩人你摆我画,玩了一整个下午。 …… 当晚吃了饭,一家人都早早歇着了,在田中耕作一整日,个个都疲惫不堪。 东屋二房内却不消停,陈秀娥压低声音质问自家男人:“冯老二,你长本事了?藏歪心眼了是不是?跑前跑后你快活得很吧?” 冯二壮一听是因为白天他关心何苗的事,懒得争辩,扯过被子蒙住头。 陈秀娥不依不饶,撕扯着被头:“别装死,她是你什么人啊?用你巴心巴肺地献殷勤?” 冯二壮被搅扰得心烦意乱,压着喉咙喊了一嗓子:“她是咱三弟妹,我多帮衬帮衬怎么了?” “好啊,终于承认了,我看你是想帮忙帮到底,直接帮着小寡妇在肚子里揣上你老冯家的种,好让她个贱蹄子给你们生个带把儿的,你们全家就高兴了!” 陈秀娥咬牙切齿地咒骂,嘴里不干不净,冯二壮气得搬了床褥子下炕,直接在泥地上卧倒。 睡在炕尾的冯唤娣被爹娘的争吵吓醒,放声大哭。 陈秀娥担心惊扰到公婆,自己占不着理,只好作罢,哄了哄孩子勉强睡去。 接下来的日子,冯家人依旧是早出晚归、披星戴月地耕种。 冯刘氏嘱咐过何苗不用顾其他的活,只是家里的活物需要人照管。 两头牛托给邻居家的宝柱带着招娣和大宝去放牧,鸡鸭鹅需在上午喂一次食料,下午把禽圈打开,让它们自己在院子里寻些蚯蚓、草籽吃。 冯元朗掌握不好喂食的麦麸、米糠和豆渣用量,何苗就得多操心,教他按量拌好,并时刻照看放出圈的家禽,以免跑到别人家去,那损失可就惨重了。 除了这两件事,二人就吃喝画画,消磨时光。 婆婆和妯娌每日晌午轮番回家做饭,留出何苗两口子的份,再拎着饭回田里吃。 何苗只不过是崴了一只脚,就躺在炕上只管张嘴吃饭,两妯娌心里都老大不痛快,又不敢在婆婆面前说。 这天晌午,轮到李鲜回家做饭。 “大嫂,等等我,我陪你回去,提前取些水来,也好给你省省力。”陈秀娥快步追上李鲜。 一路上,陈秀娥碎碎叨叨的嘴就没停下来。 “大嫂,咱们家的福气都让三弟妹一个人享用尽了,啥也不干,可咱们俩里外操持也不得好,就是命贱。” 李鲜本就心有不甘,一听“命贱”二字,更是搓火。 “凭啥咱俩命就贱?我在娘家也是金尊玉贵养着的,怎么就比不上她一个臭寡妇了?” 陈秀娥趁机添油加醋道:“可不嘛,三弟也真是个傻的,成日里守着,寸步不离,连桶水都不帮着咱们提,只是喂喂鸡,搞不好还能给喂撑死几只。” 李鲜眉毛一挑:“都是老冯家人,谁也不能闲着!等会儿我这个做大嫂的就得管管。” 陈秀娥狡黠一笑,突然捂着腰说:“哎呦,大嫂,我这腰啊,怕是干活扭伤了,不能回去抬水了,这样吧,实在不行就让三弟帮把手,我先回地里了。” 说罢,就一溜烟儿地跑了。 李鲜着实把这番话听进心里去了,一路上琢磨着怎么修理三弟两口子。 到家后,蒸上七八个地瓜,炖了锅荠菜土豆,里面加了三四片薄薄的熏腊肉,饭做好,在锅里留了点,剩下的全装进木食盒里。 李鲜忙活完就抓紧机会躲懒,回屋合衣倒下,脑中想着陈秀娥的话,起身悄悄去后院拌了一大盆鸡食端到鸡窝前。 正常来讲,鸡能感知饥饱,吃饱就停嘴,但小鸡崽的饱食感官神经还未长成,很容易吃撑,甚至撑死。 早晨冯元朗已经按照媳妇教的喂过食,李鲜的这盆鸡食即将成为小鸡崽的“催命符”。 “让你嚣张,让你嘚瑟,撑死你个倒霉催的!”李鲜边指桑骂槐,边喂鸡。 小鸡崽:我招谁惹谁了啊?我冤枉啊! (本章完) 第15章 东跑西颠倒霉蛋 第15章 东跑西颠倒霉蛋 李鲜在鸡窝泄愤完毕,又琢磨着治一治成天腻在一起的两个“白吃干饭”的。 她端了一小盆地瓜去西屋送饭。 一踏进屋,就见何苗和冯元朗嘻嘻哈哈地搓揉废纸团,丢过来丢过去,玩的正欢。 她故意摔了一下木门,发出“砰——”的一声。 炕上的两个人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看向她。 李鲜换上一张热情洋溢的笑脸。 “咳,玩着呢,弟妹,晌午饭做好了,快吃吧!三弟,你过来,大嫂有事和你说。” 何苗接过小盆,同样报以微笑,问道:“大嫂,啥事这么着急?不能等元朗吃完饭再说?” “哎呦呦,三弟妹竟将三弟管得这样严实,连我这个做嫂子的都不能私底下说几句话了?”李鲜故意挑高声线说。 这女人又发什么癫?何苗冷笑,没接茬儿。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三人静止了几秒钟。 最后还是李鲜不达目的不罢休,直接拽着冯元朗的胳膊说:“咋着?大嫂没少给你做好吃的吧,可别当小白眼狼啊。” 何苗知道她没憋什么好屁,但若是挖啥大坑等着冯老三跳?谅她也不敢。 她瞟了李鲜一眼,又朝冯元朗抬了抬下巴,递给他一个眼神儿。 冯元朗征得了媳妇儿的许可,下炕跟着李鲜出了屋。 “大嫂,你找我干啥?” “三弟,大嫂知道你最听话了。”李鲜随口扯出一个谎来,“咱娘让你帮着打两桶水送地里去,一桶喝,一桶浇地。” 冯元朗摇头拒绝:“不去,我得在家陪我媳妇儿,画画。” 自从有媳妇了,这傻子就像开了窍,还没那么好骗了呢。 李鲜掏出给儿子备着的一小条关东,塞进冯元朗手里:“这又香又酥,想吃不?你听我的话,这根就给你吃。” “关东!”冯元朗见眼开。 瞬间又回归理智,咽了咽唾沫,摆手道:“那也不行,要陪媳妇儿,给她端饭、端水、扶她上茅房,不能去打水。” 李鲜一把抽回关东,不耐烦了。 “你这憨瓜,家里头水缸也空了,你不打水,你媳妇儿喝啥?你想渴死她啊?” 冯元朗听到这,脑筋就不会转了。 渴死媳妇儿?那可是万万不行! 正当他犹犹豫豫地揪着自己的上衣襟左右为难时,李鲜见他已经有所动摇,便趁热打铁,怂恿着把水挑子挂在他肩膀上。 “乖,村东头的井这两天塌了不能用,村西头新挖了水井,你去那打水,记住没?” 冯元朗漠然地点点头。 “好三弟,快去吧!” 她乐不迭地连推带搡把冯元朗推出门,转身关门进院,突然想起还忘了句话,又颠颠地跑出去,追上几步。 “哎!打完水,先去田里,千万别忘了啊!关东给你留着!” 恶作剧得逞,李鲜心满意足地拎着食盒赶回田里。 冯元朗摇摇晃晃地出门向西去,他压根儿就没打过水,肩上的担子也跟着摇晃不止。 他在村西头转悠半天,没有找到井,村里熟识的陆家奶奶见了,指引他去村东头,在乡亲的帮助下打好水,才跌跌撞撞往田里去。 刚走到一半,就见二嫂迎面过来。 “元朗,累坏了吧,这水不用你送了,二嫂帮你,你在这坐着歇会儿!” 此时,两桶水已经被冯元朗洒得加在一起还不足半桶。 “二嫂,媳妇儿还没喝水,我还得给她打水。”元朗握着扁担不松手。 陈秀娥见状只好哄着来:“那这样,我把这水先送到田里,你在这等着,过会儿我把桶送回来,你再去给你媳妇儿打水,你看怎么样?” 她早就和李鲜商量好了,故意守在这拦着三弟,以免婆婆见了责怪。 冯元朗的脑子时好时坏,当下由人摆布,并没察觉到有任何不对。 他坐在树荫下,伸平两条大长腿,心里想着二嫂赶快回来,他好赶紧回去给媳妇儿送水喝。 陈秀娥那边早就跑没了影。 …… 元朗和大嫂出去后,何苗就自己在屋里无聊地啃着地瓜。 半晌没见冯元朗回来,心想不知道这家伙跑哪玩去了,也没在意,歪靠在被褥上打起盹。 “吱嘎——” 迷迷糊糊中,西屋木门被打开,一个影子闪进来。 何苗半睡半醒,以为是元朗回来了,便说:“上哪去了?桌上还有饭,赶紧吃吧。” “吃饭?哪有吃你香啊?” 传来的是陌生又油腻的声音。 “嘿嘿,三弟妹,这天还大亮着呢,怎么躺下就寝了?好生舒服啊。” 何苗猛地睁开眼,腾地起身坐直,大声喝道:“怎么是你?谁允许你进来的,赶紧给我出去!” 这不速之客正是那天在田埂上偷瞄何苗的村头混混郑老六。 自从上次见过何苗一眼,他就惦记上了,对这小娘子的美貌垂涎已久,逮到机会就迫不及待上门来。 何苗当下暗呼不好,这家伙趁虚而入,定是意图不轨。 她狠狠盯住对方,一边往后挪动着躲,一边用眼角余光寻找着屋里能利用的家伙什儿。 “哎呀,别着急嘛,你心里咋寻思的,哥哥我能不知道吗?这不是赶紧来找你了吗?” 郑老六慢悠悠地关上门,走到炕边,一把将炕桌掀翻在地,直接穿着鞋翻身上炕,满脸奸笑着凑近何苗。 “冯老三那个傻样儿,肯定满足不了你,我知道你心里苦,放心吧,哥哥来疼你,保准让你更舒服。” 郑老六腆着一张满脸麻子的大倭瓜脸,睁着一双目露精光的扁绿豆眼,不知廉耻地坏笑着,边解衣襟边往前凑。 “小娘子如此动人,千万别可惜了,咱们二人今日就快活快活,咋样?” 猥琐男嘴里呼出的浑浊臭气熏得何苗头晕脑胀,她别过头去,伸手挡住来者。 此时,她已被逼到炕角,旁边只有两个大木箱子,没有任何趁手的东西能利用。 受伤的脚腕还没养好,稍微一动就钻心的疼,没办法施展招数踢人。 现下正值农忙时节,家中无人,左邻右舍也多半是在田里忙活,喊叫求救亦是无用的。 天无绝人之路,但绝起来是真的无路! 难不成真的要失身给这样一个丑陋恶臭的无赖了? 下一章节入v,来看我们小苗是怎样利用不那么给力的金手指斗泼皮的吧!感谢大家捧场支持小作者在此鞠躬! (本章完) 第16章 用律法制裁你! 第16章 用律法制裁你! 这种无耻之徒大多是色厉内荏、欺软怕硬的草包,唬一唬也许能行。 想到这,何苗定了定神,拽拽裙脚盖住伤腿。 眼珠一瞪溜圆,声色俱厉道:“你怕是没听说过吧,我身上可是有功夫的,能把你活活踢死,你最好识相点,趁早滚!” 郑老六此刻已然急不可耐,毫不掩饰道:“别挣扎了,我清楚得很,你伤了脚,根本不能动。” 他搓搓手,发出一声浪笑:“嘿嘿,还是省点力气好好伺候哥哥吧,你放心,保管让你满意。” 他竟然知道自己的腿有伤? 何苗来不及多想,下意识举起双臂奋力抵抗。 还好这具身体常年劳作,虽瘦弱,却有一把子力气,能顶一阵儿。 奈何男女力量级实在悬殊,郑老六又热血上头,猛地发出一股子蛮力,牢牢掰住她纤细的手腕。 何苗一时间脱了力,反抗不得,勾起膝盖试图攻击对方上腹部。 郑老六直接扑将上来,两条猪后蹄般的短腿劈开,压住何苗的膝盖。 “不愧是在洞房之夜累死新郎官的,果然辣得很,正对你哥哥我的口味啊!” 真是恶俗、恶心到了极点! 郑老六占据了优势,更加得意,一手拢住何苗的手腕,另一只手粗暴地撕开何苗的外衣襟。 “嘶啦——” 何苗恨不得用残脚踢飞眼前这坨垃圾,大不了鱼死网破,却被压住,实在动弹不得。 郑老六发狂似的笑道:“终于让我得手了!你别闹,让我好好享受享受……” 眼瞅着何苗的里衣就要不保。 濒临绝望之际,她心里涌起一股压制不住的恐惧和紧张。 生死关头,才突然想起自己是有“金手指”的人! 下一秒,她又意识到,她的金手指是一座只有她能看见的图书馆,根本救不了她。 怎么办?怎么办? 她努力保持冷静,大脑飞速运转。 有了! “好,好,我不闹,你把我的手松开,慢慢来总行吧?”何苗强忍着恶心,假意服软。 郑老六松开手,兴奋地咧开唇皮干裂的嘴:“没问题啊,小娘子多多配合,你自己也好受些。” 说着,他就放开了对何苗双手的钳制,继而上下其手,癫狂似疯狗。 何苗借着这空档,一歪头,闭紧眼睛进入图书馆。 拼命火速检索书籍索引目录,寻找合册且卷帙浩繁的书。 就是它了! 最终检索结果是一本经典收藏版《律法典》。 这书内容很多,精装版特别厚,封面是硬壳纸板,整本书活像一块大砖头,估计砸人也能砸个半死。 何苗迅速抽出书,再睁眼,手中的砖头书变成大晏竹书简的形式,因为字多又不分册,所以转换成竹简也是厚厚的一大捆。 何苗微微愣住,这金手指真坑啊! 好吧,变成粗木棍也能用!来不及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郑老六此时正在鬼迷日眼地宽衣解带,一门心思都在那几层衣服上,顾不得其他。 “臭人渣!让我用现代律法来制裁你!” 何苗瞅准时机,二话不说用力挥起手中沉重的书简,狠命砸向他的后脖颈。 这一砸力道不小,郑老六因常年不洗而黑如轴承的脖颈立马渗出了血丝。 “小浪货!你敢……哎呦,疼死我了!”郑老六瞬间卸力,捂着后脖翻到一旁。 何苗不解气,又怕那家伙缓过劲儿来对付她,便顺着劲儿,继续挥舞竹简。 她对准郑老六的“关键部位”毫不留情地又是一顿猛砸。 沉重坚硬的竹简在力气不小的何苗手中,对上那脆弱的小东西,正如石头遇上了鸡蛋…… 何苗丝毫不手软,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直砸得郑老六眼冒金星,毫无反击之力才收手。 “哼,敢招惹我,今天没有化学阉割了你,算你运气好!” 何苗扔下书,爬到炕边,忍着脚痛吃力地挪下去,鞋也顾不得穿就往外跑。 …… 再说冯元朗这边,从西到东的一番折腾已经费了不少工夫,半路遇上陈秀娥又被耽搁了许久。 等他再次去井边挑了水,又摇晃着担水朝家走时,何苗已经打晕贼人,拖着脚,一瘸一拐地从家中跑了出来。 冯元朗远远看见自己媳妇惊慌失措的样子,扔下水桶,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抱住。 “快,赶快跟我回家!”何苗一见元朗,发热的头脑瞬间降温。 她意识到需要尽快回去处理现场,不然家里人见了这一幕,怕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冯元朗直接来了个“公主抱”,一把抱起何苗,脚下稳住力,往家中跑去。 他干起活来连个孩子都不如,背媳妇抱媳妇却是不在话下,永远稳如泰山。 二人火急火燎进了家门。 郑老六的“命根子”被何苗一顿乱砸,恐怕伤得不轻,这时候人已经疼晕了,在炕上昏迷不醒。 不管这坨垃圾是死是活,反正不能留在家里,更不能留在炕上。 否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被人见了,到时候就是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何苗想了想说:“元朗,你拖着炕上这人的双脚,小声点,从后门出去,把他拖到小山包后面,完事快点回来啊。” 冯家坐落在山根底下,不远处就有几个小山包,虽不高,能遮住人。 冯元朗听话地照办。 他感觉到媳妇儿的仓皇失措来自于这个臭家伙,把人扔到山包之后,他下意识地用力补踹上几脚,才快步回家。 西屋里,何苗拖着伤脚,把乱糟糟的炕桌收拾好,换下了被扯坏的外衣,喝杯茶水定定神儿。 此事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无论如何都不能传扬出去。 不然乡邻的唾沫星子能把人淹死,指指点点的手指头能把人戳死。 “元朗,刚才发生的事你千万别跟任何人讲,听到没?等会儿我给你做好吃的。”何苗严肃地交待。 媳妇说的话,冯元朗自然是听之信之,况且听话还有美食奖励,他使劲地点头答应。 小山包后…… 正如何苗所料,晚间,郑老六清醒过来,自己悄没声地逃走了。 (本章完) 第17章 素烧鹅 第17章 素烧鹅 郑老六这个人确实是胆子够大,也够贱,但还不至于不怕死。 他知道闯入闺房、意行不轨之事触犯了大晏律法,真闹大了是要挨板子、蹲“笆篱子”的。 只因美色诱人,又恰好有人主动“提点”,所以才敢冒险前来。 今日之事,他若得逞,被污女子定然不敢声张,日后他就能以此为要挟,肆无忌惮地摆布何苗。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现下失了手不说,还被打成重伤,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那与生俱来的、自以为了不起的“宝贝疙瘩”怕是以后都不中用了。 恶人自食恶果,活该! …… 何苗咂摸着茶渣子泡出来的淡如水般的茶,反复琢磨。 她崴了脚在家养伤的事只有家里人知道,外人如若没有长期盯梢儿观察,也无法掌握家中无人的时机。 最主要的是,自从她受伤,冯元朗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偏偏突然就不见人影了,随后那淫贼就“碰巧”在这个时候,直接推门而入。 郑老六就算色胆包天,也不敢光天化日公然行此不轨之事,他明显是知道底细,有备而来。 事件的种种在何苗脑海里纠缠成了一团,继而被她条分缕析的梳理清楚。 一定有人里应外合,支走冯元朗,通风报信给郑老六,给了他机会闯进来,毁她清誉。 在这个家,能对她有如此险恶居心、想让她不痛快的人,无非就是李鲜和陈秀娥妯娌俩。 何苗想到这里,又问清了元朗中午突然消失的事情,胸中自然有了答案。 李鲜骄纵任性,好吃懒做,看不惯何苗受宠,早就想使坏,这是显而易见的。 可是她脑子笨,心也粗,估计想不出这种下作伎俩。 至于陈秀娥就不一样了,她平日里“弟妹长、弟妹短”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实则奸诈阴损。 八九不离十是她设局,拿李鲜这个傻大姐当枪使,又勾结了早有觊觎之心的郑老六,才上演了这么一出“龌龊戏码”。 真是够小儿科的! 虽说何苗这次逃过一劫,没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她向来有仇必报,不揪出始作俑者,这事儿没完。 至于家中内鬼到底是谁,不急,垃圾很快就会自己浮出水面。 …… 何苗理清思绪,将杯中的茶底子泼到泥土地上,抻巴几下肩膀解解乏。 “咕噜咕噜——” 肚子不争气地鸣响起来。 这一阵家里的伙食太差了,整日吃糠咽菜,光说中午吃的一盆地瓜,就让人肚腹受罪。 地瓜这东西润肠通便,吃多了就有“泄闸”之势头。 而家中的茅厕是何苗自穿越以来最大的噩梦。 又宽又深的茅坑,上面垫着两块木板,一踩上去,软软的直摇晃。 她每次都小心翼翼蹲下,屏住呼吸,强忍着不去看下面成坨的“软黄金”,又得忙着对付耳边成群的苍蝇,别提多崩溃了。 最可怕的还是结束之后的动作。 村子里不兴用草纸,习惯就地取材,木棍、苞米棒、石块、干草叶都是常用的工具,对何苗来说,也是“刑具”。 若是今晚继续啃地瓜,她真想擀根面条,学着原主的样子把自己吊房梁上。 折腾了一天,首要的事情还是先满足肠胃。 “走!元朗,去院子里给我拿个马扎,咱们去做好吃的!” 她踮着脚进了灶房,坐在小马扎上,冯元朗殷切地忙前忙后打下手,虽然做不好什么,神情却格外专注认真。 橱柜里存着一沓豆腐皮,是王大娘家豆腐坊卖剩下的,让冯小喜拿回来吃。 何苗舔着手指翻看《随园食单》,打算做一道素烧鹅,就是豆腐皮包山药泥。 先在瓷碗里倒一点白醋和盐,加水稀释,把手放进去泡上一会儿。 山药黏液含有植物碱,直接接触皮肤会很痒,泡过醋盐水再处理就会好很多。 用小刀把山药皮削干净,再将山药肉切成块泡在刚才的醋盐水里,能够防止氧化,这期间去煮豆腐皮。 醋是纯粮食酿造的,很宝贵,盐也不便宜,所以这水用过不能倒掉,放在一旁备着。 这时代工艺粗糙,加工出的豆腐皮又硬又渣,得用开水煮到柔软成型再拿出来用。 剩下的热水煮山药块,煮熟用臼杵捣烂,包在豆腐皮里。 琥珀色的半透明豆皮包裹着香糯绵软的山药泥,看着就好吃。 何苗让冯元朗出去折了几根粗细均匀的小木枝回来,掰成小段,清洗干净,当作牙签戳进豆皮卷,固定成一个个小包袱,放进锅里蒸。 重头戏是调酱汁,要用到酱油、白、豆豉粒,还有一味是茱萸粉,由山上采的茱萸果子晒干磨制而成。 茱萸果子是唤娣和大宝上山玩时,看着好看采回来的,何苗在《野物图鉴》里查到这种果子的妙用,养伤无事时做了一小罐。 茱萸粉酸甜中带点苦,香且微辣,解腻去腥,做调料刚好。 蒸好出锅,浇上调料汁,一道鲜香味美,堪比荤菜的素烧鹅就做好了。 做完这菜,锅里还剩下些豆皮,切成丝,拌着后院新采摘的细叶小菠菜,浇上刚才的醋盐水配粗辣椒末,又成了一道爽口凉菜。 再熬上一大锅黄米黏粥,用的是粮仓储存着的黍米,能撑肚皮,量大管饱儿。 太阳下山后,一家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了。 陈秀娥刚进家门就急着向西屋张望,发现里面漆黑一片,只有灶房亮着灯。 她着急忙慌地放下农具,洗净手,立刻钻进了灶房。 见锅内水汽飘飘,炉灶里柴火烧得正旺,灶台边,何苗坐在小马扎上,气定神闲地搅合着热粥。 难道这一下午竟无事发生?要不然这小丫头怎会如此淡定自若? 陈秀娥怔了怔,继而摆出一如往常的热情,过去夺何苗手里的木勺。 “三弟妹,这脚还没养好呢,怎么就下地做饭了,你看看你,能干是好事儿,但也不能太不爱惜自己了呀!我来看着锅,你回屋歇着吧。” (本章完) 第18章 各怀鬼胎 第18章 各怀鬼胎 何苗抬眼冲她甜甜一笑:“不妨事,闲着也是闲着,一个人在屋里待腻了,出来帮帮忙。” 这时候灶房里没什么活了,冯元朗正在后院摸黑儿挖泥鳅准备留着喂鸡呢。 陈秀娥不自然地挤出个勉强的笑容,“哦”了一声,然后状似不经意地问:“一个人?三弟咋没陪着你?你俩今天没发生啥事吧?” 发生啥事?她怕是巴不得发生点大事呢。 何苗停下手里的动作,颇有意味地盯住陈秀娥,直盯得她眼神飘忽乱躲,半晌才缓缓开口。 “二嫂,你这是当上太上老君了?”她没回答问题,只是顾左右而言他。 “啥意思?”陈秀娥拿着块破抹布在锅沿胡乱地擦着,掩饰自己的不安。 何苗咯咯笑道:“太上老君爱八卦呗!” “三弟妹这是打趣我呢?我啊,没念过书,你们这些俏皮话我可真听不懂。” 陈秀娥确实听不懂这话,她不知道太上老君有个八卦炉,更不明白她的一连串疑问和“八卦”有什么关系。 她做了亏心事,又见家里如此平静,本就心虚得很,被何苗一逗,心发慌得厉害。 灶房蒸煮的热浪和何苗灼热的目光更是让她汗流浃背、难以呼吸。 她赶紧避开那双充满笑意的审视眼神,慌忙盛了两碗粥,端着去前屋了。 当晚饭桌上,李鲜也很反常,出奇的安静。 以往她的话比谁都多,总是要讥讽几句“三弟真是黏着三弟妹啊。”、“我的命苦啊,啥活都得干。”之类的话。 今晚她几筷子扒拉完自己的饭就回屋了。 冯刘氏觉得奇怪,跟大儿子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媳妇儿今儿这么蔫巴,闲言碎语竟一句没有。” 冯大壮大口咀嚼着一块素烧鹅,接话道:“可不是吗,这憨婆娘不说话,我这饭吃得反倒没那么香了。” “这还不香?老三媳妇这菜滋味儿多足,你那肚皮里都灌进去两大碗黄米粥了。”冯刘氏瞅着儿子笑。 冯小喜讪讪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大嫂莫不是病了?” 她这孩子平时话不多,但一开口就是毒舌发言。 “不能吧?我看她碗里的饭全都吃光了,胃口好着呢,这样,我赶紧吃完过去瞅瞅。” 冯大壮关心则乱,也飞快地吃完饭回屋陪媳妇儿了。 何苗内心:这两位姐指不定还揣着啥坏呢,静观其变吧。 第二天早晨天刚亮,就听前院一阵骚动。 “娘,爹,赶紧出来看看,咱家是不是遭贼了!”李鲜立在鸡圈前,手里揪着两只肚子鼓胀的小鸡。 众人披上衣服从各屋出来,都还打着哈欠。 夜里下了点雨,空气清新得很,何苗也让冯元朗扶着她出去透透气,顺便凑个热闹。 “老大媳妇,莫慌,有啥事你慢慢说。”冯勤奎点了水烟袋提神。 李鲜见何苗也出来了,故意提高嗓门道:“早上起来,我琢磨着掏几个鸡蛋煮,就发现这鸡躺着不动,死透透的了,看这肚皮胀的,肯定是喂多食撑死的。” 冯刘氏冲过去细看,确实撑死了,这可是她最宝贝的鸡啊! 她心疼得不行:“造孽啊,都是小鸡苗,还没长成就死了,这不可惜了么。” 李鲜添油加醋道:“太可惜了,孵出来还没生蛋,也没长啥肉,就活活被三弟妹给喂撑死了!” 何苗每日都检查过,不可能超量,冯元朗听话,肯定也不会自作主张多喂。 咋能撑死呢? 再看李鲜那副目的达成的得意样子,她立马明白了。 好家伙!这是一出“贼喊捉贼”啊! 李鲜故意喂死小鸡,栽赃嫁祸给她,目的无非是为了能在公婆面前奏本,这样一来,何苗就不再是冯家的完美儿媳了。 呵呵,小学生的恶作剧…… 这么看,郑老六的事应该与她无关。 思索片刻,何苗干脆直言道:“爹娘,喂鸡是我的活,现在鸡死了,我愿意拿自己的私房补贴,赔家里两只鸡。” 她不想为两只鸡耗费过多精力和时间,当下,最快最方便的解决办法就是拿钱摆平,反正是靠自己本事赚的钱,起来心安。 听到这,冯勤奎扫视了众人一圈,叹口气,收起烟袋锅子去整理农具了。 每次家里有事需要裁决,这老家伙第一时间就会躲起来装聋作哑玩消失,把烂摊子留给老婆收拾。 众人将目光移向当家做主的老母亲。 冯刘氏心里不舒坦,喂撑死两只鸡确实让人心疼,但因这个罚儿媳妇的私房钱,未免太刻薄。 再说老三这情况,何苗不容易,连三房每月交家用的钱都免了,咋还能罚钱呢。 思来想去,这损失还是由做长辈的担吧。 打定主意,冯刘氏摆摆手道:“得了,鸡死了就死了,什么赔不赔的,正好宰了吃,就当改善伙食吧!” 她当即决定顺势把死鸡端上餐桌,也算及时止损了。 “行了,都别在这站着了,拾掇拾掇赶快下地干活。”冯刘氏驱散众人,转头对何苗说,“苗儿啊,鸡就交给你了,一定收拾干净再下锅,多炖煮些时候再出锅啊。” 何苗欣然应允,冲着傻眼的李鲜挑挑眉毛,转身回屋补觉。 李鲜:“……” 合着她在脑海里演了好几遍,惴惴不安地等到今早才上演的这一幕戏,白忙活了! 何苗睡醒回笼觉,趴在炕桌上皱着眉毛、歪着脑袋看了半天《家禽家畜屠宰指南》。 死了一段时间的鸡含有大量细菌和病毒,在现代,坚决不可食用,一般都是掩埋或直接焚烧掉。 古时农村日子艰难,养只鸡不容易,一旦知道鸡的死因并非染了瘟疫,直接扔掉实在舍不得,所以都稍加处理后吃掉了。 原主家里也养鸡,都被馋嘴的后娘宰了,偷偷炖给亲儿子吃,从来没有何苗的份儿。 唯独吃到了一次就是出嫁当天,所以原主并没有杀鸡经验,她自己也只做过超市里买来的白斩鸡。 这可咋办? (本章完) 第19章 冻醪老白干 第19章 冻醪老白干 好在鸡已经死透,省掉了活割鸡喉的步骤。 何苗打起人来,算是生猛,但面对死鸡还是怂了。 左思右想下不去手,算了!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么棘手的事还是交给别人来办吧! “元朗,过来,帮我个忙。”她打定主意,翻身下炕,招唤相公过来。 冯元朗立马颠颠地凑上前,像只萌哒哒的小狗。 “嘿嘿,把这俩鸡切了!就按照这画上的来做。”她拖着冯元朗到院子里,手里捧着书怼到他面前。 冯元朗看了看地上两只脖子紫红,手爪翻张的鸡,又看了书上的演示图,摆着手拼命拒绝。 “不不,小鸡可怜,元朗害怕。” “嘶!”何苗故意挑眉瞪眼,双手一叉腰,摆出霸王似的姿势。 “元朗,画着奇怪小猫的画本子是不是看完了?我可告诉你,后面还有更精彩的呢,不听话可就不给看了。” 她开始威逼利诱。 “你要是肯乖乖搞定这两只鸡,我一会儿还给你做杏仁酥酪吃!” 画本子,杏仁酥酪,这两样东西对冯元朗来说都是极致诱惑。 他垂着两只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双手站在院子中央,长身玉立、风度翩翩。 可惜,帅则帅矣,神情却畏畏缩缩、犹疑不决,看着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何苗最会攻心,今天就算连骗带哄,也得让傻相公把这俩动物尸体给收拾咯! 她拖着脚,从灶房拎出一把短刀,饶有兴致地盯着冯元朗打量。 “怎么样?杏仁酥酪,你肯定没吃过,别提多好吃了,你要是不想吃,我就给唤娣和大宝吃?” 她又抬起手中的刀,一边继续美食诱惑,一边挑起刀尖,隔空朝冯元朗的喉咙上下比划。 “那酥酪一进嘴啊,嗖的一下,就滑到你喉咙里去了!香香甜甜,冰冰凉凉……” “我吃!我听媳妇儿的话。” 冯元朗的小笨蛋脑袋瓜纠结思考了半天,最终还是无法抵抗双重诱惑,慢吞吞地拿起了何苗递过来的刀。 …… 死掉的鸡血液尚未放出,内脏已变质产生细菌,何苗仔细地监督着冯元朗拔净鸡毛,剖开鸡腹,将内脏掏得一干二净。 这事确需万分小心。 她可不想真的再次死翘翘。 “还有鸡屁屁和鸡脖子,也都切掉哈!” 鸡臀尖和鸡脖颈是淋巴腺集中的部位,书中也提到其中的巨噬细胞可吞食病毒和细菌,如同储存毒素的大仓库,必须一同切下丢进脏水桶。 大晏没有胶皮手套,冯元朗徒手砍鸡,白皙的双手沾满脏污,竟愈发显得手指的线条如雕刻般流畅。 何苗在一旁只动嘴不动手,淡定指挥。 片刻,两只小鸡崽都被处理干净了。 清洗几遍切干抹净的部位,何苗开始动手料理,她特意挑拣了质感尚好的肉切成小块。 为双重保险,先把鸡肉放进大锅里,烧开水煮了几滚,捞出来沥干。 下一步腌肉,要用到料酒,何苗翻遍灶房里上上下下的橱柜,都没找到,甚至连可做代替的黄酒都没有。 这一家子人,还真是烹饪无能。 正发愁,碗柜深处的一个粗瓷坛子吸引了她的目光。 何苗让冯元朗把柜子里的盘碗挪走,再搬出瓷坛,上面贴着张褪色的红纸,写着:冻醪老白干。 哈!真是想睡觉就来枕头,这白酒正好能用来做料酒! 何苗兴奋地捧起酒坛,刚要往外倾倒,就听冯元朗急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不,不,不行,爹爹会骂!” “蛤?你说说,爹为什么会骂?这酒什么来历?” 在媳妇的引导下,冯元朗开启了记忆的闸门,有头有尾地讲述了这坛老白干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去年村子里的养蜂人顾大叔想要寻一口能熬蜂蜜的铜锅,因为铜锅能保证蜂蜜熬制出的口感和质量,还不容易糊底粘锅。 村野平民是不可能随意使用青铜制品的,拥有一两面铜镜都算不错,能熬煮食物的铜锅实在难寻。 这事传到冯勤奎的打铁铺子里,巧就巧在他镇上的师兄有路数,能够搞到废弃铜具。 他便费心弄了来,动用自己的手艺,还真铸造出了一口能用的铜锅,卖给了顾大叔。 这难得的铜锅质量好,用着也顺手,顾大叔的酿蜜产量因此提升了不少。 他极为欣喜,特意上门感谢,送了罐自酿的蜂蜜,另加这坛酒,据说是镇上女婿看望他时捎来的。 中年男人之间也有虚荣心攀比,顾大叔送酒主要是想顺道炫耀一波自己的孝顺良婿。 这冻醪老白干确实是好东西,夏日做曲,秋日收稻,冬日酿制,留待春日品尝。 喝上一口,甘冽醇厚,绵软悠长,令人陶醉。 庄稼人平时最多喝点掺了水的烧酒解乏,这酒酿造得精良,酒性很烈,冯勤奎不舍得喝,只有特殊情况才会拿出来浅酌两小杯, 他把这坛酒视作宝贝,更是当成了自己绝佳技艺的认证,怕人偷喝,特意珍藏在碗柜深处。 平日里,都是女人们在灶房里打转,农家女子无论是依循地位还是遵从规矩,都没有喝酒的机会,自然也不会对这坛酒感兴趣。 何苗了解到这些后,内心反骨萌生,毫不犹豫倒出一碗酒后,重新将酒坛藏回去。 鸡肉块淋上白酒泡着,又能杀菌祛腥,又能做味道打底,美得很! 冯勤奎要是知道这宝贝酒水被何苗拿来当料酒了,定然会气得翻白眼。 从荤油罐子里挖出一小块油,在锅里炒热,放葱姜蒜爆锅,丢进去几颗椒和切开的干辣椒,一起炒出辣香后,再放腌制好的鸡块。 鸡肉本就不新鲜,经过大火炖煮和爆炒,肉质不鲜嫩不说,还僵硬发柴,加了辣椒爆炒,口味重,能稍微掩饰口感上的缺陷。 炒得差不多,该放的调料也下了锅,最后再沿着锅边淋上一圈白酒,酒精在锅中“滋滋啦啦”一挥发,香气整个被包裹住。 一道辣子鸡出锅!这菜你就吃吧,一吃一盘不吱声! (本章完) 第20章 田间趣闻 第20章 田间趣闻 主食还是万年不变的黄米粥。 凡事都得有个协调,今天有肉吃,就不能浪费更多粮食,熬锅粥,简单又省事。 冯元朗一直乖乖守在灶房里烧火、打水、洗菜,为兑现承诺,何苗开始动手做杏仁酥酪。 《随园食单》里记录过杏酪的做法:“捶杏仁作浆,绞去渣,拌米粉加熬之。” 何苗在家中没找到杏仁,可能是大晏并无此作物吧,不过也并非一无所获,地窖的粮食缸里还存着不少干燥的生。 她便参照食谱改做了一道生酥酪,还奢侈地加了两勺蜂蜜和一碗牛奶。 没有冰箱速冻,也没有吉利丁这种凝固剂,熬好后需等待自然放凉,口感才会更佳。 何苗自己先炫了一碗,又给冯元朗和两个小侄儿每人盛了一小碗。 俩孩子,不,仨孩子高兴地用小瓷勺吃,吃完脸上的笑意兜都兜不住,像成年人中了彩票。 晚饭时,爆炒辣子鸡端上桌,全家人都吃得满嘴流油。 冯刘氏把何苗夸了个遍:“真不愧是我们家苗儿,死鸡做得比现杀的都好吃!” 冯二壮吃饭时嘴闲不下来,有他在饭桌上,就有吃不完的瓜,东家长李家短,没有他不知道的。 全家就数他和李鲜最能叨叨,他一边呼噜呼噜地喝粥,一边讲着今日田间的趣闻。 何苗听得云里雾里,心想二哥这人要是到了现代,也能当个八卦小报的记者或者娱乐频道的主持人了。 冯二壮“播新闻”时还不忘夸奖弟妹做的菜:“这菜好吃,确实好吃,对了,你们还不知道呢吧?今天在地里,我听老张家小武子说,郑家那个老六摊上事了。” 听到郑老六的名字,桌上几人都不约而同地竖起了耳朵。 “啥事啊?”陈秀娥急忙问道。 “我听说啊……”冯二壮来了兴头,故作神秘,“他上山给他娘采草药,没留神儿脚一滑,骨碌摔下去了,结果摔在一根断木桩上……” 他故意停下,坏笑着看向众人。 “你个死鬼,别卖关子,赶紧说,后来咋了?”陈秀娥急得狠狠捶了下男人的后背。 冯二壮偷笑一声,接着说:“他啊,把那地方压残废了,老惨了。”边说还把手伸到桌子底下指了指。 大家立刻明白了那地方是什么地方。 冯大壮听闻,嘴巴一下子张得老大,一块鸡肉顺势滚落下来,他迅速抬手接住,又丢回嘴里咀嚼。 冯小喜在没人注意的角落红了面颊,低下头端着粥碗挡住脸。 “啊?这可真寸!刚下了雨,山上滑得很。”李鲜幸灾乐祸,“他平日里整天偷鸡摸狗,竟还有这孝心上山采药?” 冯勤奎垂头叹息道:“造孽啊,你们郑婶生了八个娃,有五个儿子,却只养活下这一个,老郑家的香火就这么断了。” “都别说了,总在饭桌上说这些脏事,也不避着点孩子,那是个腌臢货,指不定上山干什么勾当呢,摔死又有什么可惜?”冯刘氏打断议论,“闭嘴吃饭!” “娘亲,闭上嘴还怎么吃饭啊?”冯元朗傻傻发问,引来哄堂大笑。 此刻,其乐融融的饭桌上有两个人心思各异。 何苗暗自解气:哼,这种人渣,活该断子绝孙,灭了他的无耻基因,说不定还造福人类呢。 陈秀娥嘴里嚼肉,心中嚼蜡:怪不得那天何苗毫无反应,近日里郑老六也音讯全无,他那东西坏了,搞不好和这事有关,这下完了。 她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都被何苗看在了眼里。 晚上,西屋的油灯燃到半夜,何苗找回了当年考研的熬夜备战状态,捧着一本《口技初学者速成讲义》,开启疯狂学习模式。 …… 清明节,全家人要赶早去山上扫墓祭祖。 早上刚起床,冯刘氏就张罗着带儿媳妇们一起做“清明饭”。 何苗做事前都习惯翻翻书、查查资料,她在《随园食单》中看到相关描述:“捣青草为汁,和粉作粉团,色如碧玉”。 古时的风俗习惯一直沿袭了下来,清明饭就成了现代的青团。 前一天,冯二壮上山采回来一筐草叶,有艾草、枸杞叶、荠菜、白公翁等能食用的野菜和养生草药。 要趁新鲜把青团全都做好,女人们齐齐动手翻转揉捏,填馅捻皮。 将草叶清洗干净,切碎,跟提前泡好的糯米混合在一起压成巴掌大小的圆饼,包裹掺了少量红的红豆馅,可以中和野草的清苦味道。 红豆沙馅是何苗熬的,除了红豆还加了些红皮生,熬出来绵软香甜,口感细腻,直接吃就很美味,配合青草糯米皮蒸熟后吃,清甜愈显,甜而不腻,更有滋味。 婆婆腌的咸鸭蛋还剩下几颗,何苗就手做了份咸蛋黄馅青团,蛋黄取出捣碎做馅,蛋清留着备用,等有空做一道“赛螃蟹”吃。 做好满满两食盒,够全家人吃就差不多了。 上山前,还有件重要的事就是在当天现买一种特殊的纸,名叫“包袱皮”。 据说用这种“念叨过”的纸包上香烛和元宝等物烧掉,就可以通往地下,送到离世亲人手中,大概就像邮局邮递物品时的包裹。 传说神乎其神,不过是活着的人用于寄托思念而编出来的说法罢了。 包袱皮是普通的黄毛草纸,由于附带了人们口中的“神秘力量”,便不容易得到,需得去南纸店购买。 村子里没有这种铺子,乡亲们要办白事或者买纸扎圈等祭奠之物时,都去“会看事儿”的胡大仙家里。 “走!和娘出去一趟,请些包袱皮回来。”冯刘氏忙活完,在腰间擦擦手,喊何苗一起出门。 请?这字用的,可真够虔诚。 何苗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心里念叨着封建迷信要不得,腿却不听使唤地跟着冯刘氏去了胡大仙家。 不为别的,主要是她也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神秘的所在。 还没走进胡家,就见小院子里站满了人,连门槛都要踩破了。 (本章完) 第21章 清明节这天 第21章 清明节这天 胡家院子散发出一股人体汗味,还飘出阵阵劣质焚香的气息,熏得人头晕。 见这阵势,何苗立马被劝退了,拉了拉婆婆的衣襟,说:“娘,这人这么多,排队得排到晌午,可就耽误扫墓的时辰了。” “怕什么?年年如此,我有数。”冯刘氏一脸自信地拍拍何苗的手。“你在门口等着,我去去就回!” 她把竹篮挎在臂弯上,往左右手手心各啐了一口吐沫,摩拳擦掌,继而一跺脚挤进人堆。 冯刘氏身材矮小,体型圆胖,活像个圆鼓鼓的小地雷。 只见她左冲右突,前推后挤,丝毫不畏惧人潮,嘴上还吆喝着:“借光!借光!让一让嘞,当心踩了脚!” 还别说,勇敢的人掌握世界,这招儿真管用! 眼瞅着水泄不通的院子,竟硬生生被她拼出了一条路,小地雷“跐溜”一下,顺利钻进了屋里。 何苗远远站着,踮着脚看,不自觉轻轻摆动头颅,内心好生佩服。 啧啧,不愧是中华好大妈,超市打折能抢便宜卷纸,社区讲课能抢送的鸡蛋,排队坐公交能抢上座位,买紧俏货也一马当先,牛! 眼见婆婆兴奋地捧着一堆杂乱纸卷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何苗赶紧上去接应,二人到了空地站定,才理好纸卷放进篮子里。 “好家伙!刚才让你林家大伯娘狠狠踩了一脚,给我脚巴丫都踩麻了。”冯刘氏豪放地整理好蓬乱的头发,吐槽完,领着正低头偷笑的何苗往家走。 东西都准备齐全了,一家人每人手里拎个筐子上了山,连两个孩子也不例外。 久兴村三面环山一面环水,山峰连绵成拐角之势,故而称作“拐拐山”。 冯家的祖坟在拐拐山的半山腰,不用爬多久就到了。 冯勤奎先用树枝在坟包前的泥土地上画了个圈,并不画圆满,要留个口,美其名曰“作打发外部邪祟之用”,然后把所谓的包袱放在圈中间烧掉。 为避免包袱“认领失败”,冯小喜在包袱皮上提前写好了祖宗名讳、宗籍等。 有的人家更讲究,还会写几封信包在里面,寄托相思,冯家人不爱费事儿,就意思意思算了。 包袱烧完,全家人齐齐跪地,头朝祖坟磕三个响头。 唤娣和大宝不明白大人们在干什么,也被娘亲按着磕了头。 所有流程走完,一家人原地坐下,静静地吃掉带来的青团。 按规矩是要在坟头上供些瓜果熟食的,只是日子紧巴,供物鸡鸭鱼肉不可或缺,种类复杂,一时间根本凑不齐,便一切从简。 全家上下坐着吃顿清明饭,就算阖家团圆,逝去的老祖宗们泉下有知,见到这场景也会心安了。 吃完青团,众人再默哀片刻,以表哀思。 做完这一套动作,清明祭祀活动也就结束了,冯勤奎张罗着大家下山,回田里继续耕作。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仍旧要辛勤劳作,那些虚无缥缈的祭奠仪式只是用于安慰人们对亲人无尽想念的心情。 同时增加些“他们一定会保佑我们的!”这种让人有勇气继续努力生活下去的希望,仅此而已。 传统的缅怀仪式做完,回归耕地日常,何苗脚伤已经养好,便也跟着去犁地了。 旱地和水田的耕种方式各有不同,旱地耕的深,水田耕的浅,冯勤奎拉出了他信赖的“老伙计”,也就是家里那头老黄牛,套上犁具深耕。 犁具的木质部分是由村里经验丰富的谭木匠打造的,很耐用,犁壁是冯勤奎用白口生铁铸造而成的,很耐磨。 老黄牛也很给力,昨晚冯勤奎已经备好草料将它喂饱,早上给补足了草料,又饮足了水,喝上一声“走!”,它便打着喷鼻,闷头卯足了劲拉犁,身后的土壤便随之规律的翻动。 犁过的土地,透气性好,土质松软,方便水和空气在其中流通,有助于作物坚实且快的生长,清明时节,气温还不算高,犁地也可以杀死一部分土壤里的害虫,保护种子的健康。 牛只有一头,而且不是谁都能驾驭好,由冯老爹亲自操控,剩下的人就两人配合着,当半个牲畜来用。 何苗跟婆婆一组,冯刘氏肩上套了绳子,在前面拉犁,何苗在后面保持直线匀速推。 这时候冰雪刚消融不久,土壤较为松软,还算好犁,但也很辛苦,此时,她真的希望带着来的不是图书馆,而是一台拖拉机! 休息时吃的是早上剩下的青团,黄牛也歇着,冯勤奎疼爱地给它喂草料和水,看着它反刍。 “这老家伙,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牛,比他大孙子都稀罕!”冯刘氏打趣道。 那是自然,对于庄稼人,耕牛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何苗口中嚼着甜糯的青团,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眼睛却一刻没离开过陈秀娥。 这几天,何苗时刻关注着她的动作,就等着揪住她的把柄。 机会来了,休息过后,陈秀娥突然捂着肚子说要去方便,看她鬼鬼祟祟地往谷仓后头跑,何苗赶紧借着送青团,跑到树下找冯元朗。 他正和唤娣、大宝一起扎稻草人呢,何苗把他拽到一旁,凑在耳边嘱咐了一番,又塞给他一块木板和一根黑焦炭。 冯元朗一脸认真地抱着东西,悄悄跟上陈秀娥。 何苗继续回去干活,瞅着二人跑走的方向,已经不见人影,心里直打鼓,这傻相公的智商不稳定,时好时坏的,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把事办成。 过了会儿,陈秀娥慌慌张张地跑回来了,冯二壮又开始了直男发言:“你这婆娘,躲懒去了?你要是累直说啊,提前回家烧饭去。” 陈秀娥难得的没有辩驳,只瞪了男人一眼,继续干活了。 何苗在一旁都看在眼里,再看大树的方向,冯元朗溜达着回来了,手里提着木板。 她过去把木板藏在食盒底,冲相公默契一笑,冯元朗眼睛透亮透亮的,也回了一抹暖洋洋的笑容。 (本章完) 第22章 狗仔元朗 第22章 狗仔元朗 “元朗,你跟到哪了?没被发现吧?”晚上回了西屋,何苗才打开食盒探看木板。 “媳妇儿放心,元朗听话,躲远远,不会被二嫂发现的。” 冯元朗不虚此行,果然探出了底。 何苗塞给他《哆啦a梦》第二册:“真棒!赐你名号‘狗仔元朗’!奖励新的连环画,一边儿看去吧!” 打发走相公,何苗点了油灯,仔细研究木板。 上面用焦炭棒画着一副清晰的画面:左边男子尖嘴猴腮,细长眼睛,弓着背,腰部包裹着几层布;右边女子丹凤眼、阔嘴、法令纹很深,嘴边还有一颗黑痣。 二人似乎在交涉。 画面中还有一个细节,女子手里拿着个类似布袋的东西,摆出传递的姿势。 没想到相公还是个细节控。 最绝的是他的画技,堪比白石和悲鸿,几笔勾勒出的人脸神形俱妙,一眼就看得出画的是谁。 她没猜错,背后搞鬼的人果然是她!陈秀娥! 原本何苗只是根据妯娌性格和最近二人的举动作出猜测,没想到内鬼这么快就现形了。 这画上就是她和郑老六,至于陈秀娥手里的东西,可能离得太远,元朗没有画清。 略一思索,便能寻得蛛丝马迹,定是陈秀娥拿来息事宁人的“封口费”。 何苗的分析全对,事情就是这样的。 郑老六这个混蛋知道做了亏心事,不敢声张,才编出了替母采药跌下山的谎言。 但男人最宝贵的命根子彻底报废了,还被狠揍了一顿,他心里能不恨吗,所以这份气就撒在了暗示他行坏事,并且通风报信的陈秀娥身上,正好借此机会敲诈一笔,不然就弄一个鱼死网破。 陈秀娥一肚子坏水,智商却受限,能惹事不能平事,被人一要挟就兜不住了,压根儿没想到,坏人自己才最怕事情败露,所以攒了多年卖绣品赚的钱都搭给了郑老六。 此时,东屋二房里的她坐卧不安,对于她来说,辛苦攒下的钱没了,就跟男人没了那物件一样的痛苦心碎。 何苗脑补出二人悔恨莫及的画面就痛快。 不过这还远远不够,陈秀娥出卖自家人,必须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何苗向来有仇必报,绝不手软。 这件事关系到她的个人声誉,不能大张旗鼓的揭露出来,让坏人受到应有的惩罚,那么,她就自己送给坏人“现世报”。 她找了块破抹布蘸了水,擦干净木板上的画,继续点灯熬油看那本《口技初学者速成讲义》。 …… 时节急追猛赶,一晃儿到了谷雨。 俗话说“谷雨前后,种瓜种豆”,到了深耕细作的时节,锄头不停歇。 冯家经历了前段时间的全家备战,都到了疲乏期,家里长时间无人照料也不行,老两口商量过后,调整了耕种战略。 男人下地干活,女人在家备饭及操持家务,每天中午由两个人一起去田间送饭送水,以保证饮食营养的供给。 最近她每晚熬夜看书学习,早起就哈欠连天,饭也不想做。 这天早上,冯刘氏蒸了一锅地瓜,打发走去种田干活的男人,就把剩下的地瓜放在院子里的竹榻上,谁想吃谁就去拿几个。 李鲜在前院心不在焉地扫地,弯腰捡一块碎蛋壳时,突然直不起腰,浅浅呕吐了两下。 冯刘氏是过来人,赶忙拉着她问:“咋?这是又……那事儿多久没来了?” 李鲜顺了顺气,故作娇羞地回道:“嗯,上次来还是正月里三弟妹刚嫁来那阵,之后二月就没来,这个月到了日子也没,我月信一直挺准的,估摸着是有了。” 村里女子不娇惯,要是自己发现几个月没来月信,再加上呕吐反胃等症状,就一律自断为身怀有孕,不需要找大夫来探脉。 冯刘氏高兴得直拍大腿:“祖宗保佑,定然是清明上坟,老祖宗听了咱们诚心的祈愿,这立马就给送来了一个大乖孙!” “好事儿好事儿!等你爹和你男人回来,赶快告诉他们!” “哎!”李鲜周身一团黄灿灿的光晕,她说着话,脸蛋红扑扑的,眼睛里闪亮亮的。 何苗随手拿了个地瓜啃,边啃边看戏。 大嫂这副样子,大概就是传说中母性的光辉吧?左一个右一个母猪下崽似的生娃,累得够呛,也不知道图个啥,别管是在大晏朝还是二十一世纪,谁爱生谁生,反正她自己不生。 陈秀娥蹲在地上搓洗衣服,这时候河水还很凉,洗衣服冰手,她心里又存着担心,不敢自己出去,索性在家里用太阳晒过的水洗。 她听见婆婆和大嫂的话,干活的手瞬间顿住了,抬起搓到通红的手背蹭了蹭额头,脸上透出一丝酸楚。 农耕时代家家户户需要劳动力,添丁进口是有福之事,能生的女人被看重,尤其是能生儿子那种。 陈秀娥心里酸胀得很,自己嫁过来七年有余,只生下个丫头,别人不说啥,她自己心里却别扭,从小被舅母虐待的她,早在心里种下了“男人是天”的种子。 现下听到已有儿子的大嫂又怀孕了,羡慕、嫉妒、恨的情感交杂在一起,说都说不清。 落后的时代,落后的思想啊…… 李鲜又弯腰开始干呕,冯刘氏站在后面帮她拍背。 冯小喜刚挑了井水回来,见了大嫂的样子,急忙过去扶:“大嫂,是不是吃多撑到了?还是吃错东西伤到胃了?” “噗——” 何苗刚喝进去的一口凉水就笑喷了出来,好在她正站在水缸边,离得远,没人注意到。 她倒不是看人家身体不舒服就幸灾乐祸,只是小姑子这话问得太逗了。 看来在小姑子眼里,大嫂就是个纯牌吃货,不是吃撑就是吃错。 李鲜直起身,朝小姑子翻了个白眼,把被扶着的胳膊肘往里一别,嫌弃地说:“看你这话说的,我又不是头猪,哕……” “老嫂子在家吗?” 话音刚落,隔壁段大爷捧着个布包进了门。 (本章完) 第23章 传闻中的金剪刀 第23章 传闻中的金剪刀 农村没有锁门的习惯,乡里乡亲往来都是直接推门而入。 段大爷刚从镇上回来,冯刘氏因为上次的事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出远门,便央他帮忙把做好的衣裳取了,这次是特意来给送的。 “段大哥,快进来,今儿没去地里啊?”冯刘氏小跑着过来迎接。 段大爷性子爽朗,常爱笑,一笑下巴上的山羊胡子也跟着颤动。 “哈哈,儿子们在地里干活呢,我这不刚赶车回来么,在家休一天!老骨头不中用了!” 冯刘氏搬来小板凳,快速用袖子擦拂几下,邀段大爷坐。 冯小喜心明眼亮,稳稳地端了茶水过来:“段大爷,您喝茶。” “小喜子真懂事,老嫂子啊,你生的个个是好孩子啊!你家三小子的媳妇呢,在家不?”段大爷接过茶水喝了口,四处打量。 何苗几口咽下地瓜,走出来温婉地打招呼。 段大爷把手中的布包递过去说:“三件衣裳做得了,铺子掌柜叮嘱我,说拿回来试试,不合适再找她改。” “快回屋试试去!哪不合适拿来,等你段大爷再去镇上捎去。”冯刘氏拍拍何苗肩膀,催她去试新衣。 何苗谢过段大爷,抱着布包回西屋,关上房门。 李鲜看着眼馋,也不顾是不是有客人在,凑上去说:“去成衣铺子做衣,还一口气做了三件?那得浪费不少钱吧,我的衣裳可都是我娘织了布,亲自给我裁的。” 她娘姓金,是村里唯一的裁缝,人称“金剪刀”。 她做的衣服可比镇上铺子里的差远了,之所以能在这行混下去,纯粹是村里人不嫌弃、不挑捡,有块合起来的布头能遮羞、能保暖就行。 有人不会做、懒得做或是图便宜,便去找她,不论好坏凑合着穿,久而久之她就自封为“久兴村金剪刀”。 乡亲们热络亲善是没错,但人都爱面子,不愿别人察觉到自家有不和睦的氛围,李鲜这个没眼色的,总是不分时间场合的哔哔赖赖。 冯刘氏不悦,又不好在段大爷面前表现,只说:“这不是咱手艺不行吗,不会织布裁衣,段大哥,你喝茶。” 李鲜根本读不懂话里让她“打住,别啰嗦”的意思,反倒欠着身子坐下。 “娘,那咱也弄辆纺车自己在家织布呗,不会裁剪不要紧,我可以把我娘请过来教,正好……” 说到这,她又露出一副娇羞的模样,摸摸肚皮说:“正好来看看我们母子。” 冯刘氏:“……” 天啦噜,家中有男客在,她竟如此大大咧咧地谈论女子隐晦之事,真不知羞臊。 段大爷尴尬地一直喝茶,茶水顺着山羊胡往下淌。 李鲜是冷场大王,见无人响应,自讨没趣,扭哒哒地回屋去了。 她本意是羡慕何苗有新衣穿,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又想找个由头让娘亲过来陪陪。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冯刘氏还真被大儿媳的话所启发,胸中有了算计。 自家织布裁衣,配上二儿媳的刺绣,做好拿到镇子上去卖,能补贴不少家用,四季衣裳也免了添置费,未尝不是个开源节流之法。 西屋里,何苗一件件试衣,无穿衣镜可照,只能低头看看,再走几步,抬抬手,感受宽松程度是否足够方便日常干活。 三件衣服都合身,她叠好收进木橱,出门反馈给段大爷,热心老头灌了一肚子茶水,收到答复火速告辞,赶回家上茅房。 转天,冯刘氏亲自找了谭木匠,请他帮忙打造一架简易纺车。 纺车做好后,她又去了趟李屠夫家,请亲家婆李金氏来家里看望女儿,顺便教些裁剪衣裳的技巧。 二人一路并肩而行,遇到邻居打招呼时,李金氏左右逢源,还不忘趁机招揽一波顾客。 “哎,她大娘,好长时间没见了,这不,亲家特意把我请来教家里的丫头们做衣裳呢!” “田大姐!咋还没去我那选料子啊?我可等着你呢,都是一等一的好布料!” “忙,这阵子实在忙得脚打后脑勺儿,没法子,谁让我有这把子手艺在呢。” 这人惯会虚张声势。 吃过一次粉丝就敢说吃光了天下的鱼翅,爬过一次香山就敢说登上了珠穆朗玛。 冯刘氏尴尬地揽着她莲藕段似的粗胳膊,微微发力往前拽。 一只脚刚踏进门,她便喧嚷起来:“闺女啊!娘来咯,可想死你的亲娘咯!” 随后,传闻中的“金剪刀”闪亮登场,何苗见了直呼基因的强大! 她跟女儿李鲜长得极像,活脱脱一个模子里扒下来的。 如果说李鲜是个层层叠叠的大卷,那李金氏就是三层翻生日蛋糕,宽底盘、粗腰身、顶着一颗机警的大脑瓜儿。 母女俩见了面,亲热得就差抱头痛哭了。 不过根本不至于,冯李两家一个在村南,一个在村北,久兴村统共就那么大点地方,想见日日都能见,无非是各有家事操持,不方便常来往罢了。 李鲜身怀有孕,本就得意,冯大壮又格外宠溺,她在家中恨不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下见了娘家妈,更是不知怎么撒娇才好了。 李金氏叽叽喳喳诉说了一阵思念情怀,又在冯刘氏的介绍下和何苗说了两句客套话。 新纺车在前院摆着,她过去煞有介事地绕着走了一圈,点点头坐下,立刻进入师者状态。 “咳咳,丫头们,你们娘亲为了让你们多学点手艺,将来好过日子,今日特请我来教导,要学的东西很多,都认真听着点啊!” 妯娌仨加上小姑子或站或坐,围在纺车旁,漠然点头应和。 李金氏扫视一圈,露出满意的笑容道:“很好,那咱们就开始吧!” 冯刘氏心里欢喜,轻步走到亲家身边说:“劳大妹子多费心了,我这就去给你们准备饭食去!” 李金氏故意梗着脖子,耷拉着松弛的单眼皮微微点头,道:“应该的,去吧去吧!” 这老婶子还真是挺会“托大拿乔”。 (本章完) 第24章 学织布裁衣 第24章 学织布裁衣 “想要入门,先记住一句话,这话呢,是你们师傅我刚入行时,我的师傅教给我的,也就是你们的师祖。” 李金氏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能教人,抓紧摆起了师尊的架子。 “都记好了哈,小喜儿,你不是识字吗?你可以用笔杆子写下来,以后就不会忘了!” 冯小喜看不惯她那副张扬做作的样子,又需保持着晚辈的礼貌,只说:“金婶儿,你说吧,我记着呢。” 李金氏端正端正坐姿,清了清嗓子。 何苗暗暗给她数着呢,这是第八次清嗓,有用的干货没讲几句,净摆姿态了。 “咳!这句话说的是‘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也就是说,织布裁衣总共有二十七招,十三招织法,十四招裁法。” 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啊? 何苗记得高中语文课本上学过一首汉乐府民歌,叫“孔雀东南飞”,里面就有这句。 她借口上茅房,偷偷“翘课”溜到后院,在图书馆里翻出《乐府全集》,果然找到这首诗歌。 注解的意思是:十三岁学会织布,十四岁学会裁衣。 这李金氏,在哪学的?还挺会诓人,倒是要看看她哪来的二十七招! 何苗收起书,洗了洗手,若无其事地回了前院。 李金氏讲得正起劲:“这个,虽说呢,这门技艺足足有二十七招这么多,不过,你们几个资历尚浅,驾驭不了师傅掌握的技巧,咱们就只学两招!” 说到这,她伸出两根q趣火腿肠般的手指,比划了一下。 何苗:“……” 合着引经据典,如此热闹地说了半天,最后只有两招。 说完开场白,切入正题时,时间已经不早了。 织布裁衣都是复杂的手工活,一时半会学不会,李金氏没啥真本事,打定了主意来混饭吃,顺便看望女儿,所以教的也稀里糊涂。 她先自己操作了一遍织布机,以做参考,又草草讲了裁制衣裳时的几个步骤:量体、设计、打版、缝制、调整。 正所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李金氏鬼精鬼精的,当然不肯倾囊相授,有真本事她还得藏起来留着教亲闺女呢。 何况,她自己也只会这两招,掰枝减叶地简单教授些基本步骤,剩下的全靠徒弟自己领悟了。 一上午时间很快过去,李金氏伸伸懒腰,把纺锤、针线扔到一旁,站起身扑腾扑腾衣襟上的坚果皮。 没错,讲课的这几个时辰,她已经吃掉了两竹篓的生和瓜子,不知道的以为家里来了只偷粮食的大肥仓鼠呢。 她不光自己吃,还剥出果仁,往自己闺女手里塞,生怕她在婆家缺了嘴似的。 她整理好衣服,扭动着肥腻的腰肢,中气十足地说:“好!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最要紧的技巧我都教给你们了!以后实操起来,有啥不懂的,再来请教!” 就这么草率的结束教学了?! 冯刘氏那边已经做好了晌午饭,先备出一份让小喜送去田里,又过来请李金氏去正屋用饭。 这虚伪的老婶子明摆了是想蹭饭的,却假意推辞:“干啥?咱可都是实在亲戚,我既然有这本事,多过来教教孩子们,你还跟我客气啥!” 冯刘氏脑筋转得快,立马陪着笑,亲热地挽起李金氏的胳膊。 “那还说啥了,咱两家跟一家人一样,只要孩子们好,咱们不就都放心了,吃顿饭,唠会儿嗑,咱也好久没聚了。” 三请四让的,李金氏终于上了桌。 这顿饭算是“谢师宴”,置办得还算体面,有新鲜蔬菜,还有酱炒腊肉和白面馒头,李金氏吃得满嘴流油。 李家虽是屠户之家,向来不缺肉,但老两口抠门至极,但凡能换钱,绝对不会自己吃,李家吃纯肉少,多数是吃猪下水等物。 正应了那句话——“卖盐的婆子喝淡汤”。 饭桌上,冯刘氏客客气气地感谢了亲家一番。 李金氏和她闺女一个样儿,鼠目寸光,眼皮子浅,人家好酒好菜恭维几句就自以为很了不起了,得意地撅着吃到滚圆的肚皮,捡了根小树枝剔牙。 冯刘氏为着大儿媳妇有孕,算是喜事,再加上李金氏来教织裁之道,已经张扬得全村人尽皆知,若不厚待,乡邻见了也笑话。 于是,临走时,她装了一大筐吃食,让李金氏带回家去,给家里人都尝尝。 李鲜把这视作婆婆对自己的重视和爱护,觉得自己不仅有儿子,现下肚子又鼓起来了,绝对是家里的大功臣,便更加得意忘形。 她当着众人的面,毫不顾忌地在篮子里又塞上了十来个鸡蛋和七八个鹅蛋。 “娘,婆家殷实,这些你拿回去,给爹和成材吃,咱家要是缺啥你尽管来找我,有事我帮你解决啊。” 冯刘氏:“……” 这儿媳妇,真是不能要了,吃里扒外都不避人了。 李金氏也没客气,故意强调:“娘来看了你,就放心了,你不用操心我们和你弟,在家里好好养胎,千万少干活啊,别抻着。” 两人拉扯半天,冯刘氏实在看不下去了,朝陈秀娥摆摆手说:“老二媳妇,来,你婶子拿的东西沉,你帮着送回家再回来。” 陈秀娥答应着,过去拎起篮子,挎在胳膊肘上,说:“金婶儿,走吧,我送你。” 李金氏这才舍得放开和闺女难舍难分的手,跟陈秀娥出了门。 母女俩的深情戏码可算是演完了,何苗跟着脸都笑僵了。 谁料,这人都走出几步了,又折返回来,慌张地推开门,看向正要散去的众人。 “还得多嘱咐几句,我仍有一事不放心,你们几个超过我是不可能了,所以出去的时候,一定要说是金剪刀的徒弟,面子上绝对有光,别忘了啊!” 见几人笑容不够热烈,她又大言不惭道:“知道你们欢喜,咱们都是自家人,高兴也别憋着啊!” 何苗:“……” 你缄默不语,别人以为你是内心欢喜,这可能就是世界的参差吧。 (本章完) 第25章 化身容嬷嬷 第25章 化身容嬷嬷 送走“翻蛋糕”,何苗借口困了要睡觉,钻回西屋。 陈秀娥自从给了郑老六一笔封口费之后,心里总是忐忑不安,最近都不敢落单,更是有意无意躲着何苗。 今天李金氏来家里耍弄了一阵,反倒使她放松了警惕,独自去村北送人,这可让何苗逮着机会了…… 冯李两家往来有两条路,何苗赌陈秀娥定会选择近的那条路。 一是少走冤枉路,二是另外一条路要经过刘七叔家门口,刘家的二女儿玉芬和她打过仗,是死对头,所以她每次都绕着走。 近路是一条捷径,人迹罕至,路窄,路两边是半人高的灌木丛。 何苗趁家人都在午睡,溜出门去,躲在灌木丛后等着。 不多时,就见陈秀娥细扁的身影,急急地走过来。 “喂!冯二嫂,走这么急?” 陈秀娥正想着心事,突然被人叫住,吓得一愣,缩起手臂,扭头看了一圈,四下无人,声音从路边的矮木中传来,她不敢去一探究竟,更不敢停留,撒丫子准备跑路。 只听那浑厚的男子之音又响起:“跑什么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陈秀娥停下脚步,滞在原地,心慌得不行。 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郑老六! 当然不是真的那厮,而是何苗假扮的。 她点灯熬油地学习口技之术,一有空就蒙在被子里练习,为的就是找准机会搞一搞陈秀娥。 不得不说,研究生的学习能力就是不一般,再加上大晏既无电视又无网络,学习的专注度也嗷嗷提升。 这么难学的民间表演技艺竟然就让她学成了,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最让人佩服的还是她的心理耐受度,毕竟郑老六这碎催,当时可把她恶心得够呛,如今她却能克服厌烦情绪,模仿他说话,着实不是一般战士。 且说这陈秀娥,不做亏心事,不拍鬼敲门,做了亏心事,人喊吓断魂,她听出郑老六的声音,立刻失去理智,哆哆嗦嗦地站住不敢动。 “不跟你废话,最近缺银子,再孝敬我些,要不我就去你婆家,把你做的丑事都抖搂出来!” “别,别……” 陈秀娥被吓到魂断心乱,无法冷静思考,上次已被勒索去不少钱,没想到,“讨债鬼”又找上门来了。 她也不想想,虽是她主动唆使他作恶,但犯事的说到底还是郑老六本人,他才是那个最该害怕的人。 “求你千万别说出去,我不想被休!” “不说也行,你把我害成这副样子,我不要你命已经不错了。”何苗努着嘴,夯着喉咙,恶狠狠地说,“今夜子初,在此地,要是见不到银子,后果你自己知道!” 陈秀娥够坏,但郑老六获此下场确实和她脱不了干系,她一害怕,降智降得厉害,只想赶紧回家找钱,暂且渡过这关。 …… 约定的时辰快到了,何苗挑了本《天方奇谭》丢给冯元朗,让他看完了自己早点睡,自己换上一身深色布衣,开始准备。 她翻出个竹背篓,在里面放上装粮食的粗麻布袋和洗衣棒槌,又在怀里揣了几根缝麻袋的粗针和一根短麻绳,一切准备就绪,悄悄出了门,提前到达了约定地点。 趁着陈秀娥还没来,先挥几下洗衣棒槌试试手感,这东西和棒球杆差不多,打起人来疼,但掌握好力道便只是皮肉之痛,不会伤到肌理。 约莫时间差不多了,她躲起来,默默观察。 陈秀娥果然鬼鬼祟祟地准时到来,似乎是天太黑看不清,走到近前时,脚步有点犹疑。 她紧张地攥着手里的钱袋,向矮木丛中张望,轻声呼喊:“你要的东西我拿来了,快快现身吧!” 何苗趁其不备,悄悄绕到她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大麻袋扣住她的脑袋,顺势往下拉拽,同时踢向膝盖弯,使其跌倒。 陈秀娥又瘦又小,跌倒时缩成一团,刚好被麻袋套牢。 何苗迅速用麻绳束紧麻袋口,挥舞棒槌,避开头部、颈部等重要部位,狠狠锤了一通,又摸到袋中人的屁股,用粗针扎了几下,这才解气。 爽啊!穿越后竟然体验了一次当容嬷嬷的感觉。 袋中人哭嚎着挣扎了几下就没声了,应该是吓晕了。 活该!撺掇外人来害自己家人,挨了几棒槌几针,并不值得可怜。 何苗:你自己不当人,我就教你做人! 当然,她并非虐待狂,出了气,已经释然,这份仇就算是得报,这事可以翻篇了。 她收好麻袋,捡起地上的钱袋丢到陈秀娥身上,借着月光,注意到上面绣着几片青绿色的竹叶,和上次在镇上看到的一样。 哟,二嫂这害人精,绣起来还挺清雅。 收拾利落,何苗便赶回家中,一来一去不过半个时辰,正屋和东屋的灯都熄了,看来并无人注意到她俩不在。 她洗洗手,钻进被窝安稳睡去。 陈秀娥被连吓带揍,一时间晕厥过去,虽说何苗下手有数,并未致残,她也着实受了一番皮肉之苦,尤其是屁股,跟打了肌肉针一样酸痛异常。 清醒过来后,见钱袋子还在,里面的铜板也一个没少,以为郑老六只是泄愤而已,倒也松了一口气,好在这点钱是保住了。 她爬起来,不敢声张,只好自食苦果,一瘸一拐地钻进山林里,漏夜采了些蘑菇才敢回家。 何苗打人时,故意避开脸,免得鼻青脸肿的太招眼。 可陈秀娥自己知道身上的疼,不敢买药,更不敢让人帮着涂药,第二天酸痛更甚,连板凳都坐不了,走路都走不利索。 家人问起,她只借口说夜里睡不着,去拐拐山采蘑菇,不小心跌了一跤。 冯刘氏没见到她身上的伤痕,信以为真,便让她在家歇着养养,又叮嘱孩子们:“最近这山上可真邪门,上次郑家老六就摔得不轻,你们这些时日都不要再去了。” 陈秀娥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咧咧抽搐的嘴角,点头应和。 (本章完) 第26章 赛螃蟹 第26章 赛螃蟹 何苗报了仇,心中畅快,心情也放松,她这两天睡前读了《史左编》和《群芳谱》,突然就起了种的兴致。 后院太秃,毫无生气,若是种点,既能观赏,又怡养性情,她在小菜园旁边辟出一小块地来,搜罗了些籽,种了几丛。 种的都是村里常见的种类,像指甲、紫荆、荷包牡丹、水葫芦、丝瓜等。 她每日都抽出时间来,专门精心侍弄浇水,静待开。 这天早晨起来,何苗吃了两个煮地瓜,哼着流行歌的曲调浇。 “三弟妹,这是哪出戏文啊?我咋没听过?” 李鲜虽然名叫鲜,但人不如其名,她一大早看何苗拿着小锄忙活,就站在一旁说风凉话。 “哎,我说,种有啥用啊?不能当吃不能当喝的,白挨累。” 如此蠢笨之人,自然是不懂培育美好植物的情趣之所在了。 何苗眼皮都没抬,继续哼哼。 李鲜也不求什么回应,就是纯嘴贱,找点儿存在感,她手里抓了一把瓜子,躺在院中的竹木躺椅上,悠哉悠哉地嗑。 这躺椅是冯大壮特意拜托谭木匠给媳妇儿打造的,就是为了让她躺着舒服,天气暖和了之后,还能多出来晒晒太阳。 李鲜这胎怀得比头胎辛苦些,每日都要呕吐上几次,又常嚷嚷着腿疼腿抽筋。 何苗无意中在饭桌上说,孕妇腿抽筋可能是因为缺钙,需要补钙。 冯大壮这个大老粗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钙”,也不懂啥缺钙补钙的,只是他心底敬服三弟妹,觉得她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有道理的。 他依循着何苗的建议,每日给媳妇儿喝一小碗热牛奶,再在躺椅上歇着晒会儿太阳。 放眼整个久兴村,哦不,哪怕是放眼整个大晏朝,恐怕都没有一个孕妇像李鲜这样享有补钙的待遇。 她美滋滋地嗑瓜子,瓜子皮散落一地,冯小喜默默拿着扫帚扫。 要搁过去,冯刘氏准得治治她这只知享福的臭毛病。 现下,她肚子里孕育着冯家的后代,前几个月胎象不稳,确实不能乱动,也不能多干活。 大儿子又把媳妇儿娇宠的不得了,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了。 何苗浇完路过李鲜身边时故意说:“大嫂,我看书上还说了,有孕女子若是不常走动,会影响身体的正常代谢,导致胎儿生长异常,体形过大,分娩时可就痛苦了。” 这话说得越玄,越是让人听不懂,就越是容易被信服。 既然笃信何苗的补钙理论,自然也无法忽略她这句话,李鲜懒懒地把手里最后几颗瓜子嗑完,翻身从躺椅上起来。 “那行,我出去溜达溜达,吃晌午饭时再回来。” 说完,就踱着步子出门了。 冯刘氏拿着簸箕筛麦麸皮,看着李鲜的背影,心里气,嘴上又不好往深了责怪,只抱怨几句解解气。 “老大媳妇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肚子里揣着大宝那阵儿也没见这么娇惯,又不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竟成了娘娘了!” 冯小喜扫完地,正准备用皂角粉浸泡待洗的脏衣裳,听到这话,宽慰娘亲道:“娘,大嫂这次身子看着极为不爽利,女子本就辛苦,我们多担待点也就算了。” 这小丫头,人虽小,却很通情达理。 “不担待咋整?都是自家孩子,你娘我也不是没长心肝!”冯刘氏无奈地笑笑。 她不是个刻薄的婆婆,只是最近农忙,家里的活男人一点也帮不上,她确实很无奈。 这些天,李鲜借着有孕,厚着脸皮,家里的活能不干就不干,陈秀娥也憋在屋里,好几日闭门不出,连吃饭都让人给送进去,自己悄悄吃。 家里的活计全都落在了剩下的三个女人身上,前一阵张罗的织布裁衣的营生也被搁置。 冯元朗心疼媳妇儿,总想插手帮忙,却总是弄得一塌糊涂。 何苗随便从图书馆找了本漫画塞给他,打发他去屋里看书,别打扰她干活。 那漫画是古早恋爱文改编的,封面上都是粉红色的泡泡,递到冯元朗手里后,就成了朴素的深蓝,上写书名:《霸道少年之爱》。 冯刘氏带着小儿媳和女儿把家里家外洒扫干净,喂完鸡鸭鹅,劈了一垛柴,又洗了几盆衣服,趁日头还在,扯上麻绳晾晒好,这才休息。 家务活本就琐碎繁杂,一大家子的吃穿住用,日日都要操持,原本五人的活由三人顶着,个个都筋疲力尽。 冯刘氏捶着腿自嘲:“我这婆婆当得真跌份儿,两个儿媳都不省心,也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操持到什么时候!” 冯小喜跟何苗对视一眼,吐吐舌头。 何苗歇够了,就起身去灶房做晌午饭,前段时间剩下的咸鸭蛋清还存在地窖里,春日渐暖,不及时吃的话,就存不住了。 她把咸蛋清剁碎,盛在小碗里备用,准备做一道“赛螃蟹”。 先调制酱汁,半头大蒜加一块生姜,切成细细的末,加白、盐、白醋搅拌均匀。 何苗趁没人注意,又从碗柜翻出冯老爹那坛宝贝白酒,倒出来一点,加上刚才的调料搅拌均匀,这酒提味儿,酱汁立马升华了好几个等级。 又去鸡窝摸鸡蛋,在这里生活的日子久了,何苗顺利和母鸡建立了“合作情感”,掏蛋时脸不红心不跳,母鸡也很配合。 何苗:“嘿嘿,我喂你吃饱,你贡献出鸡蛋,咱们两个也算是有来有往了!” 用筷子搅匀鸡蛋下锅,先不用动,稍微定型后,再快速铲动搅散,加入咸蛋清碎,使其呈现出黄白交错的样子,就好像螃蟹黄加上螃蟹末。 最后浇上酱汁翻动几下,撒上些香葱碎,就可以出锅了。 虽说食材有限,比不得正宗的赛螃蟹,也起码可以贴点螃蟹味的边儿了。 这一盘菜吃下去,保管田里耕种的男人们力壮如牛,家里守卫大后方的女人们疲劳尽散。 (本章完) 第27章 气氛不对 第27章 气氛不对 一道菜不够全家人吃,再做道书中学来的“金镶白玉板”。 其实就是煎豆腐,煎到外皮焦脆的豆腐,两面金黄,内里还留着白芯,可不就是白板镶了金。 这道菜食材易得,主要是费油,煎豆腐需要多放油。 在大晏朝,生油、大豆油、葵籽油这些植物油很难榨取,所以非常稀有。 家家户户用的都是猪肉边角料提炼的荤油,豆腐吸味,用荤油煎完有猪腥臊。 何苗直接将白豆腐切成厚片,在盘中码好,再把陈秀娥为掩人耳目采回来的蘑菇剁碎,加上自家做的大酱,炒成蘑菇酱,浇在豆腐上,勉强应了金镶、白玉板的美名。 主食是粗面菜窝头,里面除玉米面,还加了马齿苋,这种野菜味道很好,不苦涩,细品甚至有种独特的清甜香气。 窝窝头口感粗粝但是能顶饿,以现代营养学的角度来看,膳食纤维和碳水元素集合得刚刚好。 饭做好后,李鲜就闻着味儿转悠回来了。 冯刘氏端了饭送去东屋,劝了几句,陈秀娥仍旧是不肯出来。 剩下的饭菜一份留在家里吃,另一份由冯小喜送去田里。 何苗见小姑子任劳任怨,没有一句怨言,有点心疼,特意在锅里多留了点菜,以免等小喜送饭回来只能吃剩的了。 李鲜害喜害得严重,每顿饭前都要呕吐一会儿,但是一点不耽误她多吃,边吃还边说:“我现在啊,可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 何苗虽说讨厌她那副嘴脸,但心里明白,她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且女子孕育期间实属不易,尤其是在落后的古代农村,营养和卫生都不能保证,的确需要多些照应。 所以她做饭时会查查《怀孕大百科》,尽量避免做不利于孕妇和胎儿的食物,也会有意无意地给李鲜多盛点吃的。 李鲜体会不到弟妹对她的这份体谅之情,只顾着没心没肺地多吃多占。 近日里,家中的两个大水缸常处于半满的状态,冯刘氏很糟心。 用水可是过日子最重要的事,再说家里的粮食缸和水缸不满可非吉兆,长此以往家里就会不招财,若是缸漏了更不行,会漏财。 吃完饭,她招呼何苗跟冯小喜去打水,把水缸灌满。 她之所以非要遣孩子们去,其实是为了脸面,井边人来人往的,若是见她这个有儿有女的老婆子亲自打水干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冯元朗吵着嚷着要跟媳妇和妹妹同去,何苗拗不过他,便带着他一起去了。 因为婆婆定过规矩,家里人各司其职,所以她嫁过来到现在,第一次去村东头的水井打水,上次路过那里,还是成亲当天。 快到井边时,冯元朗遇见了陆家奶奶,她家在村西头,每日晌午吃完饭,都会带着她的小土狗“大官儿”出来溜达,一直溜达到村东头再折返回去。 从小,陆奶奶就一直很喜欢元朗,自从他生病后也常常感到惋惜,所以每次见了他,都亲热地和他唠会嗑。 “哎呦,这不是元朗嘛,跟媳妇和妹子出来打水啊?瞧这水灵灵的姑娘,我们元朗有福气着哩!” 陆家奶奶第一次见何苗,稀罕得很,满脸洋溢着慈祥。 她伸手想摸摸元朗的脑袋,却够不着,元朗看懂老太太的意图,懂事地蹲下身子,低头求摸。 陆家奶奶高兴地轻抚他乌黑发亮、高高束起的发丝,笑得褶子都皱起来了。 元朗喜欢陆奶奶,更喜欢小动物,他见了这只机灵可爱的小狗就挪不动脚步。 “媳妇儿,元朗想和大官儿玩会儿,行吗?” “行,你去玩吧,待会儿来井边找我们,别乱跑啊。” 何苗其实也想留下来逗逗这个名字霸气的小土狗,又不想耽误家中用水,便和小姑子继续往前走。 这段时间,井边打水的人多,她们不愿意争抢,放下水挑子,席地而坐,歇息等待人群渐渐散去。 这井是一口老古井,大概比这村子的存在时间还久,汲水的方式也极为原始。 井口一根粗壮掉渣的木横梁上拴着一圈粗麻绳,打水时需要用绳子系住小井桶,先斜着把桶探进井内,保证桶底有水才能维持下降的平衡。 再用力绞动木梁侧边的手摇柄,控制桶的上下,放下时比较轻松,盛满水提上来时就需要用点力气了。 这桶因为天长日久在井水里泡着,外面的木头已经烂了,甚至还有几个窟窿,村长负责定期找人修缮井桶,用木塞堵住窟窿,再在桶身上箍上几圈铁丝。 井桶的大小是按照井口直径制作的,需要来回提上四五次才能勉强打满正常大小的一桶水,既费时又费力。 冯小喜上前薅着井绳,麻利地摇动手柄,何苗在一旁利落地接过井桶,再倒入自家水桶内,二人配合得默契十足,效率也很高,不一会儿就打满了一桶水。 “小喜,你歇会儿,这桶我来!”何苗撸了撸下滑的袖子,在胳肢窝下面卷了卷塞住,动手汲水。 身后传来女子嬉笑的声音,她没顾上回头看,倒是冯小喜,接桶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何苗轻轻碰了碰小姑子的胳膊:“愣啥神儿呢?” 她循着小喜错愕的目光看去,向她们走来的是两个妙龄女子,其中一个女子身量不高,浑身滚圆,四四方方,再加上肤色煞白,活像一块行走的方。 与她同行的女子个子高挑、身材匀称,最吸引眼球是那一对“波涛汹涌”,令人不自觉地移不开眼。 高个女子一手扶着肩上的扁担,另一只手牵着一个看起来大概三四岁的小丫头。 二人走近后,停顿住脚步,与冯小喜对视。 何苗瞬间感觉到气氛不对,春日下午略显燥热,三个人的目光交锋,何苗听到“刺啦刺啦”如同火光闪烁的画外音。 再看冯小喜的眼神儿,已经由错愕转变成厌恶,好像遇见了恼人的灾星。 这是咋地啦? (本章完) 第28章 吃到自己的瓜 第28章 吃到自己的瓜 双方僵持了片刻,何苗也停下手中的动作。 她虽不明所以,却抱着看戏的态度审视着两方势力,内心莫名兴奋,这怕是要吃到什么大瓜呢! 哎,自从穿越后,好久不刷某浪某博了,也看不到1818某金眼的新闻,很是无聊。 这人嘛,时不时还是需要看些狗血秘闻消遣时光的。 冯小喜小声嘟囔了一句:“晦气,碰上梁凤妮和方彩云了。” 此时,三个女人之间的火药味愈发浓郁,可能稍微闪过一颗火星子,就能点燃火线,然后引爆整个村庄。 “冯小喜,你让开!这井又不是你们老冯家一家的,别占着茅坑不拉屎。”长得像方的女子率先开口挑衅。 她就是冯小喜口中的方彩云,是个惹事精,抓不到把柄,捏造把柄也要吵架。 何苗:谁占着茅坑不拉屎了?编瞎话也得靠点儿谱吧,至少编个“占着水井不打水”也行啊。 冯小喜指指地上的空桶,冷冷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占着公家的井了,擦亮你的眼珠子瞅瞅,我们这水桶还没满呢!” 方彩云瞟了一眼,不甘示弱:“你是手残了?还是腿瘸了?半天都打不满一桶水,你家的破桶怕不是漏了吧,若是一直不满,你难不成还要一辈子赖在井边了?” 这俩人开始了毫无信息量又漫无边际的斗嘴。 “那自然不用你操心,没有哪条律法和规矩,管我打水要多少时辰吧,反正先来后到,你在后面等着就是了。”冯小喜放了话,移开视线,转身慢慢摇手柄。 方彩云不依不饶,捂着嘴发出怪笑:“哦,我知道了,你是脑子傻了,和你三哥一样傻,最后啊,只能娶到个新婚当夜害死郎君的寡妇。” 何苗:“……” 啥意思,合着这话是冲我来的?吵嘴吵不过就人身攻击,这不太地道吧。 她可好长时间没听人家以寡妇身份诋毁她了,一时间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属性标签。 没等她反唇相讥,小姑子先不乐意了,直接站出来捍卫。 “你住嘴!不许你说我哥我嫂子!” 这话没啥力度,方彩云一点不在乎,她直接冲过来,抢夺冯小喜手中的井绳。 “给我拿过来!你们冯家人全是大傻冒,把桶给我!” 二人执着井桶提手的两边,蓄力争抢起来。 何苗见状,拽了拽小姑子,冯小喜手上一松,井桶随着惯性前倾。 此时,方彩云正奋力拉拽,来不及躲闪,晃荡着的半桶水,一滴不漏全泼在她身上,胸部往下霎时间湿透,水嘀嘀嗒嗒直往下淌。 冯小喜双手环胸道:“让你说我哥嫂的坏话,这次给你点教训,下次直接兜头浇!” 何苗在内心为小姑子鼓掌:啪啪啪,不愧是我的亲小姑子! 方彩云一身狼狈,像只四方形的小斗鸡,战败后低头耷脑地跑走了。 与她相伴而来的梁凤妮把孩子安顿好,站出来说:“小喜妹妹,都是乡里乡亲的,不过是姐妹间拌几句嘴,你不占理,我们也未与你计较,你怎么能这么对彩云呢?还把水泼了她一身。” 蛤?这大姐没搞错吧?小喜不占理?明明是那个彩云先挑事儿的好不好? 她的声音悦耳轻柔,如同绵绵丝绢拂过面颊般让人舒适。 可话里话外却透着一股“拿着不是当理说”的茶味儿,简直是绵里藏针。 这时井边已经陆陆续续有人过来围观了。 何苗见冯小喜作势要上前理论,轻轻拦了她一下,这个时候不能主动激化矛盾,让周围人看笑话。 看客一般很少深入思考,都是看到哪说到哪,他们以为是眼见为实、仗义执言,殊不知是一叶障目、乱下评断。 所以此时,谁先发怒谁就失去先机了。 何苗心平气和地笑着说:“姑娘,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开口挑衅、辱骂他人,动手抢夺的人可是刚才你身边那位啊。” 梁凤妮张口要辩,何苗提高声音,无缝衔接上自己的话。 “照你们刚才说的,冯家都是脑子不好的人,如果这是你和你的姐妹攻击我们冯家的理由,那也罢,我们家相公确实摔伤了脑子,我不和你争。” 围观乡亲中有人很会抓重点,听到“脑子不好”的关键词,忍不住发言。 “冯老三摔伤脑子够可惜了,这凤妮咋还没完了呢。” “是啊,亲事都黄了,就别再说三道四了吧,揪着不放干啥?” 这些话戳中了梁凤妮的软肋,她直接……哭了。 没错,她哭了。 何苗以为她会羞愧难当,火速离场,亦或恼羞成怒,暴跳如雷,没想到她竟当众低泣起来。 “我命苦啊,我时运不济,可我从来没有半点儿诋毁冯家之心啊,苍天可鉴,呜呜呜……” 吃瓜群众们又纷纷倒戈。 “妮子也不要哭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爹娘也不舍得让女儿往火坑里跳啊!” “这孩子也可怜,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亲事?没完没了?啥意思?怎么感觉这个梁凤妮和冯家有事啊。 这厮段位不低、不好对付! 何苗本想利用围观者对元朗的同情心,没想到,对方的眼泪说来就来,哭得梨带雨惹人怜,迅速扭转了舆论方向。 何苗不会哭,更不想哭,她又不是在这和谁比赛,看谁能哭的。 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个阶段,已经没必要争论正道在谁手中了,必须第一时间掰正舆论方向,占据名誉优势。 只是她现在一脑门雾水,不清楚这个梁凤妮跟婆家到底有何渊源过节,找不准“蛇的七寸”,不知道从哪下手啊。 一时间,大脑有点宕机。 冯小喜感受到三嫂的停滞,默契地悄悄递话:“她跟我三哥订过娃娃亲,后来嫌弃我哥傻,毁了婚,两家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言简意赅!原来如此!这位姐是冯元朗的前女友啊。 何苗这才意识到:哦!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 行,你茶,那我就比你还茶! (本章完) 第29章 茶艺比拼 第29章 茶艺比拼 梁凤妮眨巴着大眼睛,眼眸泛起盈盈秋水,一脸的破碎感,语调轻柔又脆弱。 她抽搭着说:“姐姐,我不是有意这么说的,是你苦苦相逼,我也是没辙了,才诉诉苦水,彩云妹子是怕我受欺负,想为我撑腰,没承想遭此横祸。”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绿茶婊。 何苗:别介,我不一定比你大,不用称呼姐。 人们惯于打击强者,同情弱者,这话让她这么添油加醋地一说,人家还指不定以为何苗跟冯小喜怎么欺负她们了呢。 人群中议论纷纷,还有热心大娘过来搀扶劝慰梁凤妮。 何苗这人素质不详,只能说是遇强则强。 遇神挡神,遇鬼杀鬼,绝对不能输给这个大白莲。 好!不就是卖惨么?看我力挽狂澜! 她面不改色、心不跳,一脸真诚地说:“唉,我是苦出身,眼瞅着就被饿死了,好不容易冯家收留,给口饭吃,公婆妯娌间都和睦有加,我呀,很知足。 只是相公带病,两个嫂嫂近日身子不爽,我只能扛起重担,好在婆婆体谅,遣妹子来帮衬着,一心只想打好水回家接着干活,你慢慢哭,我们先忙了。” 说罢,就若无其事地继续汲水,吃瓜群众们听来听去,觉得何苗也不容易,舆论的天平逐渐倾斜,最后不偏不倚。 其实到这,何苗就不想事情再发展下去了,懒得耗神儿,只要家人没吃亏,冯家风评没受损,这事就拉倒。 梁凤妮傻了眼,她的演出还没谢幕呢,这就完了? 搀扶她的大娘劝解道:“听听这小媳妇儿说的话,多么能干,多么懂事啊,看样真是苦出身,是憨厚的好人,不会欺负你的。” 梁凤妮难得逮住机会跟冯元朗的娘子正面交锋,又险些取胜,自然是不甘心放手,她私心希望这事发酵起来,冯家为千夫所指她才满意。 于是,她咬着下嘴唇,上前一步,勾了勾何苗的胳膊,眼泪珠子继续连成串似的掉落。 “我养在深闺,只知道女子温良恭俭让,再不理会其他,若是惹您不高兴了,千万别见怪,千万别打我。” 嘿!何苗这暴脾气,要不是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真想一个回旋踢,把这嘤嘤怪一脚踢出银河系。 但是她忍了!在公众面前发言,说错一个字都会被指摘,更别提真的动手了。 她翻身握住梁凤妮的胳膊,淡定地说:“当然不见怪,即使从头到尾都是你们两位姐妹的错,但我逆来顺受惯了,绝对不会因为你朝我泼脏水而记恨的。” 梁凤妮的泪珠凝滞在鼻尖。 “我知道你想赎罪,想道歉,想帮我打水是不?来,桶给你,咱们这事就算讲和了,我和我妹子都是老实人,断然不会怪你刚才对我们恶语相向,来吧!” 一山更比一山高,倒打一耙谁不会啊?再说何苗也不算恶人先告状,事实依据在这摆着呢。 刚才的大婶持续保持着热心,从何苗手里接过桶,递给梁凤妮,慈爱地笑道:“妮子,看人家这态度多好,你打上这桶水啊,就算讲和了,她以后不会怪你了。” 梁凤妮:“……” 这半天的“金豆子”算是白掉了。 她迫于形势,只好扯出个勉强的笑意,接过井桶,上上下下辛苦提了几趟,帮何苗把水装满才算完。 乡亲们这才如释重负,一团和气地散去。 何苗和冯小喜站在井边冷眼旁观。 果然,恶人还需恶人磨,虽说姑嫂二人不齿这种装柔弱、卖可怜的行为,不过适当表演茶艺也是权宜之计,关键是对付这种人,真管用啊。 梁凤妮就好比一团,打上一拳反而回弹,想办法浇点凉水上去,她就再也蓬松不起来了。 打完水,何苗也不想为难谁,俏皮地说声“谢了”,就开始系扁担,准备回家。 这时,冯元朗突然过来了,他一走近,梁凤妮快速整理头发,扯平衣襟,试图引起注意。 元朗经过她身边,看都没看一眼,径直走向何苗。 他摆出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反常地挺直腰板,款款走来。 那一刻,何苗还以为他病好了呢,他凑到何苗身边,缓缓伸出右手,手心向上摊开,里面是陆奶奶给他的一块高粱饴。 他一改往日笨拙、稚嫩的语气,开口道:“娘子,这是我特意留给你的,在手心里捂软了,不累牙,你吃吧!现在就吃!” 何苗:啊咧?这是犯啥毛病了?再说我不爱吃软。 跑题了跑题了,她收回思绪,拾起块儿,丢进嘴里:“真甜!” 冯元朗露出比还甜的笑容,又款步走到水挑子边,从容地担起扁担,走了几步,回头说:“娘子,我们走!”说完,闭上一只眼,朝何苗抛了个标准的媚眼。 按说刚才他这一番反常举动是挺老套油腻的,但颜值决定一切。 这些动作出自他的帅脸和修长身材,这些肉麻兮兮的话出自他红润有型的嘴巴,一笑,还露出两排庄稼人难得的大白牙,效果完全不一样! 真能迷晕几个没见过啥世面的深闺少女。 冯小喜在一旁都看呆了,她的傻三哥啥时候变得这么灵光了? 梁凤妮被直接忽视后,憋着郁闷继续填满自家水桶,看到这一幕,心里直泛酸,眼泪上涌,恨不得当场倒立,免得泪水夺眶而出,惹敌人笑话。 太酸楚了,这明明是她当初厌恶至极、弃之如敝履的傻子,怎么现在对媳妇如此体贴,行动举止又如此得体。 人和人之间是会发生化学反应的,和错的人在一起,被视作敝履,和对的人一起,就成了水晶鞋。 等冯家三人有说有笑地往家走后,梁凤妮才释放出内心的难过,流出了今天唯一由真情实感催发的眼泪。 她带来的小丫头一直乖乖地在树下看着娘亲,好像很早就习惯,娘亲跟任何人有争执时,都不要上前,只需远远躲着。 现下,人们都走了,她才迟疑着走过来。 (本章完) 第30章 现学现卖 第30章 现学现卖 小丫头拉拉梁凤妮的裙摆,怯怯开口:“娘亲,赶紧打水吧,我们再不回去,爹爹会生气的。” 梁凤妮哭着摸摸女儿的手,继续奋力提水。 “娘亲,别哭了,爹爹知道又要打你了。” “好,听话,娘不哭,再等会儿,马上就好了啊。” 热闹喧嚣散去,深深的古井边,母女俩的身影愈显单薄。 …… 回家路上,冯元朗稳稳地挑着水走在前面,除了背和抱媳妇时,他干活可从没这么稳过。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天上要下红雨了? “元朗,和陆奶奶家的小狗玩的开心吗?”何苗快步跟上去问。 元朗沉稳地说:“大官儿不是一般狗,它通人性,很招人喜欢,我今下午过得不错。” 哟,还会有条不紊地回答问题了。 “那你累不累,换我担一会儿吧?”何苗不怕他累,主要是怕他把辛苦打满的水洒了。 没想到冯元朗直接用霸总口吻回道:“我说了,我来担,就是我担,你无需插手,只管走好你的路。” 三人到家后,冯刘氏关切地上前接扁担,嘴上说着:“这几个孩子,这么贪玩呢,再不回来,都没水喝了,这是上哪溜达去了?” 冯小喜擦擦汗,爽快地说:“娘,我们哪也没去,打水时,在井边碰到冤家了。” “冤家?”冯刘氏思索片刻,瞪圆眼睛问道:“你是说梁家那个臭丫头?” “除了她还能有谁?咱们家从不招谁惹谁,还有几个冤家?”冯小喜去水缸边,拿起半个葫芦做成的水瓢打算舀水喝,一揭开木盖,发现里面一滴水也没有。 “渴死我了,娘,咱赶紧把水净了,待会儿还得做饭呢。” 冯刘氏若有所思地应和着,一边把水桶提到缸边,在缸后的破木盒里翻腾出几株干枯的阔叶草。 冯小喜说的“把水净了”是简朴版的水质净化,这个时代的水源相对纯净,没有化工产品的污染,但也不能直接喝。 必须用屠苏草、白矾、杏仁等物把水净化后,才能用于饮水做饭,这几样东西,在大晏能够得到的只有屠苏草。 这种草能够起到一定的消毒杀菌作用,把它放在水里一个时辰,就可以取出,之后喝水前,将水再烧滚一遍,那么一点问题就都没有了。 当然,除了天气冷的时候,平日里大家都不会特意烧水,一是费时间,麻烦,二是柴火也是宝贵物资,不能滥用,所以都是直接拿瓢舀凉水喝。 何苗本着谨慎鉴别和学习的态度,翻出《本草纲目》,查阅一番,找到相关注解“屠苏,辟疫疠一切不正之气”,确认无误才操作。 净完水,她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过去看冯元朗在忙啥,他一回家就钻进了西屋,也不知道啥东西吸引力那么大。 推门进屋,冯元朗撅着屁股趴在炕上,头埋在一本书里,何苗拍了一下他的左肩,他立马向左转头探看,何苗顺势从右边的空档抽走翻开一半的书。 一看封面,上面写着六个大字:霸道少年之爱,正如书名所示,漫画书里的主人公是一个冷酷沉稳的做作少年,属于那种“口嫌体正直”的霸道类型。 再翻到元朗正在看的前几页,刚好是男主爱上女主,对她倾心宠爱的桥段,气泡里的那句话是“此事你无需插手,只管走好你自己的路,我们走!” 画面里,男主人公弯腰伸出右手,手心朝上面向女主人公,手里是一枚鸽子蛋大的钻戒,面部表情的画面是一个大大的“wink”! 对面的女主人公一手捂嘴表示不可思议,一手犹豫不决,男主的对话气泡用感叹竖线加重:“现在就戴!” “哈哈哈哈哈”何苗发出爆笑,原来冯元朗刚才那一出都是从这本漫画上看到,又现学现卖的啊。 他竟然能读懂对话框,看来识字的记忆仍留存在脑海中,未被抹去。 何苗笑了半天,把书揣进怀里,悄悄放回图书馆。 没收!这漫画有毒! 冯元朗一脸委屈地看着媳妇儿把书夺走,又不知道藏到哪去了。 他闪亮的圆眼睛耷拉着,活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 “媳妇儿,元朗的都给你吃,画本子还我。”他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颗扁平的高粱饴讨好似的递给何苗,准是他刚才趴着看书没注意给压扁的。 何苗哭笑不得,换了一本《山水游记图鉴》给他,又丢下一句在元朗听来莫名其妙的话。 “看这本吧,身体和灵魂总要有一个在路上。” 说完,她抬手抚着眼尾,两根手指上下抻了抻,预防笑出鱼尾纹。 大晏没什么高能效护肤品,只能采用古老的物理方法,挣扎着抗衰老了! 笑够了,何苗去灶房做晚饭。 冯刘氏携着女儿一同进来帮忙,何苗做饭时习惯沉浸其中,不喜欢别人随意打扰,尤其是俩人,但婆婆看起来好像有话要讲,她也就没有多说。 今晚她要做野菜馅包子,野菜是冯二壮上午新采的。 他许久没上山,心里惦记山间的一草一木,趁着田间农休那一会儿工夫,上山转了一圈,随手采了些野菜,用外衣兜着,等小喜送晌午饭时,让她捎回家。 春季野菜多,又新鲜,家家户户有闲时,都会上山去采些回来当菜吃,能顶不少事。 冯小喜拿了个大木盆,盆里装着积攒着用来洗菜浇地的淘米水,野菜根上带泥,要多搓洗搓洗。 对,没错,野菜根也是要吃的,不能浪费,口感哏啾啾的还不错。 冯刘氏跟何苗一起和面,切剂子,擀成厚薄适中的小圆饼。 这种比较麻烦又精细的饭食,冯家向来是不做的,所以冯刘氏手粗,擀出来的包子皮都又大又扁,何苗就默默地重新改造一下,无形中做饭效率都变慢了。 “苗儿啊,刚才小喜都跟我讲了,碰见那个谁,你没多心吧?”冯刘氏醉翁之意不在酒,一边揉面,一边试探地问。 (本章完) 第31章 听故事 第31章 听故事 何苗没多心,如果想太多就成了内耗,谁为难自己谁吃亏,她才不会自讨苦吃。 她品出了婆婆的意思,敞亮地说:“娘,我没事儿,您不用担心我介意,我只是好奇,咱家和梁家到底是咋回事啊?” 下午小姑子的只言片语令何苗的疑惑只增不减,按理说退婚的事不少见,再说娃娃亲大多是大人们高兴时的随口约定,既无媒妁之言,又无三书六礼,不必那么当真。 退一万步讲,就算当真了,解除婚约也不至于闹掰吧,住在一个村子,抬头不见低头见,闹得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多不好。 而冯刘氏这边是真的怕,怕好不容易讨来的这个处处完美,事事妥当的好儿媳,会因为元朗旧婚约的事心生嫌隙,影响小夫妻俩以后的日子,所以也想早点和盘托出,省得以后何苗自己发现,反而说不清道不明了。 “其实吧,这事儿本来简单,只是后来发生了意外,搞得越来越复杂。” 她见儿媳妇的态度如此豁达,松了一口气,边忙活着手头的面活儿,边娓娓道来。 “你爹和你老梁叔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我和凤妮她娘,也是手帕之交,各自成亲后,两家关系就亲上加亲,时常往来。 后来,我和梁方氏同年有喜,前后相差半个月生下元朗和凤妮,这俩孩子啊,从小玩在一起,关系简直比亲兄妹还亲。 那我们当老的,自然心中欢喜,就给订了娃娃亲,约定好,等凤妮及笄就给俩孩子完婚,当着你面,我也不避讳,那时候他俩就像,那个啥来?” 冯刘氏说到这,看向女儿求助。 冯小喜:“金童玉女!” “哎!对,村里人见了,没有不夸、没有不羡的。 本来一切都挺好,谁料到,元朗突然就摔坏了脑袋,就这么憨傻了。 治了一年多,元朗一点好转也没有,眼瞅着再过三年,他们十五,凤妮及笄,就要成婚,时间不等人。 梁家生出悔婚的想法,想早点了结这门亲事,我跟你爹也痛快同意了,咱不能耽误人家闺女议亲啊,你说是不。” 何苗点点头,又忍不住插嘴:“那要是这样的话,也没什么特别的,咋就……” 冯刘氏叹口气,继续说:“是啊,你听我跟你讲,事情到这还没结束,” 她索性停下手里的动作,在围裙上擦擦手上的面絮,随手拉了个小板凳坐下,继续讲述。 “婚事告吹了,两家虽抱憾,也没有过去那么亲善了,但还是照常来往,谁料那之后没过几个月,梁家突然打上门来。 我还记得那天晚上黑灯瞎火的,梁老爹身子比你爹还壮实,跟头大黑熊似的,拿个斧头冲进门,不分青红皂白把老三揪起来,嚷嚷着说要砍死他,当时我都吓懵了,腿都发虚发软了。 好在梁方氏脾气好点,总算劝和着两家人坐下谈谈,凤妮这孩子,就跟在他娘身后一个劲儿的哭。 她娘就把她拉进里屋,当着我的面掀开衣襟,哎呀妈呀,我这一看,这孩子肚子跟个倒扣的钵盂似的,结结实实的鼓起来了!” “啊?”何苗也不做饭了,惊异道,“这是未婚先孕?” 冯刘氏直接忽略她的话,继续说个不停。 “这孩子当年才十三岁,黄大闺女没出门子,咋就大了肚子呢?凤妮在她娘的催逼下,就当着众人说是几个月前,来咱家看元朗,在屋里被元朗给占了! 元朗那样子,问啥直摇头,凤妮就一口咬定是咱家老三强硬地糟蹋了她、祸害了她、搞大了她的肚皮。 咋办,事情发生了,究竟是真是假还不都是那死丫头上下嘴唇一碰的事,我说这丑事传出去谁都不好做人,要不就让俩孩子完婚算了。 谁知梁老爹死活瞧不上元朗,不想让女儿嫁过来,反倒说是我们老两口唆使儿子作恶,为的就是娶到他家闺女。 我这个憋屈啊,没法说。” 何苗被婆婆的情绪带动,也跟着惆怅起来:“那也太为难了,后来呢?咋办了?” 冯刘氏揉揉湿润的眼睛,接着讲。 “好说歹说,赔上不少聘礼,梁家才应了这门亲事,婚还没成,梁凤妮就挺着大肚子住进咱家,我是一边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另一边忙着备婚。 本来寻思凤妮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想来也不会说谎诓人,要是因为这桩隐晦之事,促成二人姻缘,也不失为一件喜事,毕竟她肚子里揣的是咱冯家的种。 可我是万万没想到啊!这天杀的小死丫头,成亲前夜竟然跑了!” “不会吧?竟如此一波三折!”何苗此时很想抱着一桶焦奶油爆米,配着冰可乐,继续听故事。 但现在,手头只有几颗用来炖汤炖肉的鸡舌香,也就是现代煮热红酒常用的调料丁香。 何苗在《梦溪笔谈》里看过相关描述:“食用鸡舌香,口内有余香。” 她拿了一颗丢在嘴里像嚼口香一样嚼着,全神贯注继续听。 “我是在第二天凌晨去给她梳头时发现的,人早没影了,梁家又打上门来,找我们要人,撕扯个不清,唉! 结果两日后,在村外荒野一座破庙里找到了她。 和她在一起的还有两个人,一个就是她现在的男人孟富,另一个是她刚生下的女儿! 这下子可真相大白了,她肚子里的种姓孟,是孟富把她带走私奔了,也不知道是路上太颠簸,还是那个孟浪子耐不住寂寞,不老实,做了那事动了胎气。 梁凤妮怀胎才七个月,就生产了,人都说‘七活八不活’,那小崽子命大,顺利活了下来。 你都不知道,她爹娘兄弟找到她时,已是半个死人了,出了大血,浑身被血浸透,只剩下半口气。 特别是女人隐晦的地方,被孩子冲裂得那叫一个惨哟,唉,想起来我都瘆得慌。 后来,孟富把家里的宝贝老山参偷出来给她喂下,这才捡回一条命,那之后,她就顺理成章进了孟家门。” 何苗以为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没想到,婆婆喝水润了润嗓子之后,又喋喋不休起来。 (本章完) 第32章 事件始末 第32章 事件始末 “说起来,这事是梁家没教导好闺女,养出个浪荡风流、满口谎言的小蹄子,他们却因此记恨上了我们,说是我们亏待梁凤妮,才使她漏夜逃跑。 那段时间,两家的文仗武仗真是没少打,当时你那俩嫂子也刚嫁进门,全家人一致对外,梁冯两家从此结仇。 等风头过去,渐渐平息之后,没想到,梁凤妮养好了身子,还不算完,成天哭天抹泪。 说这事不怪她,是元朗不通人事反倒出损招折磨她,又说是冯家困住她不放,是孟富舍身取义救她于水火之中。 那瞎话让她编的,都不好意思听,谁敢相信这是个刚满十四的小丫头说的。 结果乡亲们还真信了,村子里就开始传言说元朗不仅傻,那方面还有缺陷,这给我气的,肺都要气炸了!现在说起来,我肺叶子还生疼呢。” 冯刘氏捂着胸口,抚顺了两下,仿佛当时的气劲儿又上来了。 她讲完了最激动的部分,情绪已经稍显平静,站起身,继续包包子,冯小喜那边已经把馅剁好了,也过来帮忙。 “那也就是说,她女儿真的是孟富的?”何苗突然脑洞大开,这女人谎话连篇,谁能肯定孟富不是接盘侠呢。 “那咱就不知道了,孟家原本不缺钱,孟富她娘早些年在镇上大户人家里当奶妈子,那家人大方心善,厚待下人,给了她不少赏钱,包括那根老山参。 只不过孟富和他爹一样,喜好眠宿柳,喝酒赌博,成天在镇上的那个,啥地方来着?啊对,烟巷和金钱坊,在那晃悠,家底早就掏空了。 孟富娘也不喜欢这个从天而降的儿媳妇,还偷了她当宝贝似的老山参,我琢磨着,她在孟家日子也不好过。” 听完这来龙去脉,何苗感觉下午见到的那个曼妙多姿的白莲,经历可真够复杂的。 要是别人,她也许还存疑,但要说这些荒唐事都是梁凤妮干的,她一百个相信。 她俩刚打过交道,那女人很疯,爱做损人不利已的事,总抱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心态,不惜拉着人家下水,这事儿她绝对做得出来,说不定做到这种程度,还是她有所收敛了呢。 何苗:“对了,我见她身边那小女娃年岁不大,竟然是梁凤妮十四岁生下的?” “看着不大,妮子和元朗同岁,今年十九,算一算,那孩子实际上都五岁了。”冯刘氏说到这,伸出沾满面粉的五根手指头比划了一下。 半晌没说话的冯小喜说:“那女娃叫孟柳,也怪可怜人的,本来就是没足月早产,家中败落,穷得没东西吃,耽误长身体了,看着像颗豆芽菜。” 怪不得! 何苗看着小姑子略带心疼地说出这些话,若有所思。 当初事件发生时,冯小喜也有八九岁了,这些事她都一清二楚,即便如此,当时在井边双方争执不休时,她都没有说一句不利于梁凤妮的话,没提这些旧事,没揭人的短。 “小喜,你知道这些,咋没说出来?那个方彩云肯定说不过你。”何苗一面赞佩,一面打听,想知道小姑子的真实想法。 冯小喜云淡风轻地说:“那事儿不光彩,咱家也沾边了,提了总归不好,再说,孩子在一旁,四五岁大概能记事儿了,知道她娘这些破事,多不好。” 当时方彩云都指着鼻尖骂人全家了,冯小喜还能保持理智给身为母亲的人留点面子,这份胸襟气度和涵养还真不是一般乡村小丫头能具备的。 冯刘氏:“啊,说到彩云,那小丫头是梁凤妮大舅家的闺女,也不是个善茬儿,以后你见了她们,不用怕,实在对付不了就来喊娘去给你撑腰。” 何苗郑重其事地笑着点点头。 包子包完,排排放,摆在笼屉上蒸,竹屉边散发出缕缕水汽,整个灶房都如梦似幻,犹如置身仙境之中。 闻着生面变熟的甜味儿和野菜散发的清香气息,让人感觉非常幸福。 三个人歇着喝茶,冯刘氏做了最后的总结陈词:“哎,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太多细节我忘了,更不愿细讲,说到底,我也后悔,怪自己没看顾好元朗,惹出这么多事儿!” 何苗:人活着吧,本就不易,能怪别人还是少怪自己吧! “娘,咱冯家无愧于人,天灾不是咱能控制的,再说,这事梁家错大,咱们能早点看出那家人的本性,也算是不亏。” 得到儿媳妇的谅解和宽慰,冯刘氏算是放下心来,看来这事对老三两口子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包子蒸好出锅,香气扑鼻,端上桌,再放上几头新鲜大蒜就着吃。 饭桌上,冯二壮一边扒蒜,一边讲今天的田间趣闻。 讲了几则没啥新意的,无非就是张三占了李四的地,王五偷了赵六的牛,无聊的很。 冷场半天,他突然回归“正题”。 “小妹,今天打水时,碰着梁家的人了?听说还吵起来了,没吃亏吧?”他啃了一大口包子,含糊地问着。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不出几个时辰,这事儿就传到田间地头了,真是不得不佩服村民们散播流言的速度和效率。 “嗯。”冯小喜小口咬着包子皮,淡淡回答。 李鲜笑了一声:“咱家人能吃亏?我都听说了,最后梁凤妮这个死丫头恭恭敬敬给三弟妹打满一桶水,这事儿才算完!” 她这人还算有集体荣誉感,内部矛盾是自己家的事,外人要是想欺负冯家,她可不同意,她真撒起泼来,绿茶婊都没招儿。 冯二壮又说:“我听说三弟妹讲得字字真切,句句动人,给乡亲们都说得心酸了。” “可不咋地!我还听说啊……”李鲜来了兴致,开始大讲特讲。 这两个人凑在一起,以围观群众的视角把下午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还默契地互相补充,叽里呱啦的简直像一台“新闻联播”。 冯勤奎“咔嚓”咬了一口蒜瓣儿,辛辣味儿直冲舌根,他“啊呀”一声砸吧砸吧嘴,面色僵硬。 “咱们和梁家算是结下仇了,以后见着,绕道走,别惹人家,也别净说自家惨,多不好。” 何苗听出公公话里话外不满意她跟别人直接起冲突,更埋怨她当众示弱卖惨。 (本章完) 第33章 做纸鸢 第33章 做纸鸢 他自认为是虚怀若谷,息事宁人,可人家不这么想,若是见了梁家人就绕着走,还以为是冯家心虚呢。 李鲜仗义执言:“爹,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家都踩到咱们头上拉屎了,咋地?还稳稳当当站着等她拉完啊? 我看三弟妹和小喜儿这次做得对!可惜我没在,要是敢惹我,准叫她们好看!” 冯大壮宠溺地看向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淡定。 他憨憨地笑着吃包子,嘴巴太忙,倒不出工夫发表感言,想必他是站在媳妇儿那一边的。 冯刘氏特别看不惯老头子这种不想管事,又不敢担当的样子,斜眼睨他。 “你这老货,棺材里放屁——阴阳怪气的,老大媳妇儿这话糙理不糙,咱们没做亏心事,不怕当面对峙。” 冯二壮:“没错,就治治她们,当咱们冯家人好欺负是咋地?梁家那俩汉子平时见了我们几个,也是劲儿劲儿的,我每次都把他们吓得不敢造次!” 他说着,放下手里的包子,右手握拳,晃了晃比包子大两圈的拳头。 冯勤奎被怼得无言以对,只好闷头吃饭,两个牛鼻子似的大鼻孔喷出两道气息。 何苗:快吃你的吧,这么香的大包子都堵不上你的嘴! 这野菜包子确实香,面发酵的刚刚好,富有弹性又筋道。 做馅的野菜是荠菜居多,这种菜人称“菜中甘草”,清香无比,切碎拌上猪油,荤素相宜,既不寡淡也不油腻。 饭毕,桌上连个包子渣都没剩下。 …… 春日的暖阳照进冯家小院,何苗睡得很饱,起床喝了一瓢凉水,就去后院浇。 看着土壤默默吸收水分,干涸的土块渐渐变润,像湿润冰淇淋顶上的奥利奥饼干碎。 她种的大部分已经长出骨朵了,含苞待放的势头给人一种充满希望的感觉。 今天天气不错,她大口深呼吸几次。 古代农村就是好啊!环境没有受到化工产物和汽车尾气的污染。 把清新的空气吸进肺里,完成了浊气的循环净化,整个身心随之舒畅起来。 最近田间的事忙得差不多了,冯家开始第一轮农闲,男人们不用成天全都去地里,只需每天轮流过去观照秧苗,杀虫灌溉即可。 今日,冯勤奎自己带了三四个玉米面饼子,去铺子里打铁,之前积攒了不少活,大多是乡亲们的农具修补或定做,他一个人就能搞定。 老大老二兄弟俩早起啃了几个饼子,就下地了。 冯二壮只去忙半天,下午就上山打猎,看看能不能收获几只山鸡野兔之类的小家伙,回来添道硬菜。 他对狩猎是发自内心的热爱,农忙阶段好一阵子没摸弩箭,手都痒得不行。 陈秀娥依旧闭门不出,谁劝也没用,冯刘氏最近心情好,便也随她去了,她带着大儿媳妇和女儿编竹筐竹篓,等何苗浇完,也招呼她来一起编。 这种上手快,成本低的手工活,村里女子常做,多编点,可以带到镇山卖掉换钱,补贴家用。 竹子是立冬与立春时间段之间,家中的男人们上山砍回来的。 这个时节的竹子韧性强、硬度高,储藏时不易生虫,最主要的是依据时节来砍,不会破坏竹子来年的生长周期,也算是古人“可持续发展”的智慧环保理念。 选出合适的竹子,削去外皮煮沸,这样可使竹子外部变得柔软,易于弯曲,内部结构更加紧密坚固,以后用起来不易断裂。 煮好后晾干,按照要编筐的大小削减成适当的长度,两端削尖,方便相互交叉编织。 编筐不难,只要准备好竹子条,按照“一支二弯三交叉”的口诀,每编完一圈注意保持紧密度和均匀度就行。 何苗完成婆婆派给自己的任务,琢磨着用剩下的竹条做点什么。 她见元朗带着侄子侄女们,一上午都在破纸上写写画画,不亦乐乎,不由得想起来小时候学过的一首诗:“草长莺飞二月天……忙趁东风放纸鸢。” 春天是最适合放风筝的季节,不如做几个风筝,糊上元朗的画,去郊外放着玩。 说干就干! 先把竹条劈开,太粗太细都不行,一定要劈成长段宽窄对称做骨架,再用砂纸来回打磨几遍,增加粗糙感,也就是摩擦力,以免太光滑会使得纸面脱落。 做纸鸢用丝绢最好,可是太贵,整个村子都找不出一块,普通油纸又太小了,最后还是婆婆翻箱倒柜,“奢侈”的赞助了几张包熏腊肉用的大油皮纸。 油纸上面不落墨,何苗就让元朗先在白纸上画出喜欢的样子,比如燕子、小狗、小猫和蝴蝶等等。 唤娣和大宝也跟着凑热闹,他们挥舞着小手,小小的巴掌上沾满墨汁,扣印在纸面,“画”出独一无二的手印拼贴画,可爱极了! 何苗把油皮纸剪裁成合适的大小,平整的糊上三个人的画作,浆糊是用面粉和水调的,将纸结结实实的黏在竹骨架上。 最后用线辘缠绕上一圈牛皮麻绳,做成引线,一头固定在骨架上,确定平衡后,拉扯着调整好角度。 就这样,冯家这帮玩心不散的孩子们,做出了三个不太标准,但十分有趣的小纸鸢。 “喔!真好看!这是我的手印!”大宝高兴地拿着新做的物件对着阳光晃来晃去。 “小婶儿,咱们什么时候去放纸鸢啊?”唤娣仰着头问。 何苗想了想,说:“小婶带你们去春游!怎么样?” “好!好!”俩孩子乐得直蹦高。 “那好,你们乖乖等着,我去做点好吃的,做完咱们就出发!” 索性今日家中没什么多余的事,冯刘氏坦然答应让她们出去野,她让小喜也跟着一起去,为着使最近忙碌不已,精神紧绷的女儿也放松放松, 冯小喜笑着答应,胖乎乎的圆脸蛋上漾起两个小梨涡。 大家都出去玩,李鲜也不眼红,她有机会就想躺在炕上发懒,没有儿子大宝在身边腻烦,她乐得自在。 何苗带着冯小喜钻进灶房,开始准备野餐食盒。 (本章完) 第34章 去春游啦 第34章 去春游啦 当下没有自行车和汽车,有的只是“十一路”,也就是双腿,算是实实在在的“踏”青。 交通工具没有,至于露营装备…… 何苗按照大晏标准搜罗了一圈,感觉自己像要逃荒的难民,或者被流放的囚犯,更像是行军打仗,安营扎寨的大头兵。 她觉得好笑,现代人当作自然趣味、趋之若鹜的时尚新玩法,其实不过就是古人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荒野生存方式罢了。 何苗特意去图书馆找了本《乾隆日常誊抄》,里面收录了一张“皇帝围猎聚餐图”,是古人版寄情山水、自得其乐的生动一幕。 嗯,看来也有很闲适的野外时光嘛,不过只存在于皇家,对于山野平民来说,极不靠谱。 看了这画,更激起了她出去撒野的心情,既然没有什么设备,就在食物上多点心思吧。 先做几个郊游必备的三明治,吐司片就用玉米面饼子代替,早饭还剩下几个,何苗把它们切成正方形。 两片四方玉米面饼夹上少量炒鸡蛋碎、西红柿、生菜叶,没有蛋黄酱和沙拉酱,就用自家做的大酱代替,少抹点,使寡淡的食材有咸淡味,还能增加黏合度。 夹好之后,覆上手掌使劲按压,尽可能的使这些毫不搭噶的食材乖乖待在一起。 下一道是郊游必不可少的饭团,家里吃米饭的时候很少,毕竟大米很珍贵,除了缴纳相应比例的税赋,剩下的还要分出大半去镇上卖了换钱,不过像冯家这种有米可吃的,也在少数。 做饭团用剩米饭很方便,但现在家里顿顿光盘,要是盘子能吃,恨不得都不用洗碗了。 那就现做!任何能抚慰肠胃的事儿,何苗都绝不将就,她打开米坛,精打细算地数着米粒,舀出一小捧米。 转念又一想,为了这么点儿米特意烧火很不值当,索性大方地多倒出些,把家人的晚饭也顺道做出来。 《随园食单》中提到:预设露一盏,俟饭之初熟而浇之,浇过稍闭,拌匀而后入碗。 原意是在蒸米饭时,放上些玫瑰等有香气的瓣,饭熟了之后拌匀吃,就会格外香。 何苗让一直在默默帮忙的小姑子去屋后梨树上摘点梨。 梨和玫瑰同属蔷薇科,春季开,现在正是时候,瓣有淡淡的香气不说,还能食用。 她自己则继续调制饭团馅料,切点加在一起不过手掌心大的熏腊肉和兔肉干,细致剁碎,撒盐,拌上小葱,再加点醋,就成了。 做三明治的饼子还剩下一些碎边角料,用手掰成不规则的小块,和焯过水的刺嫩芽拌在一起,少加点酱油,做成一道野菜沙拉。 刺嫩芽这种山野菜很特别,不是单纯草叶,而是肉乎乎的小苗,吃起来脆脆的,还带有细软的倒刺,结合了蔬菜和蘑菇的味道,有种奇特的口感。 冯小喜摘了不少梨回来,洗净够焖米饭的量,剩下的拿来做一小锅梨浆。 用小杵臼将梨捣烂,加点蜂蜜和白,搅和均匀,变成黏糊的稠状,兑水喝刚好,蜜甜结合梨的清香,甜丝丝的,还能润养肠胃。 饭做好,再混合上馅料拌匀,捏成团就行了,何苗还特意给侄子侄女捏了几个袖珍的小饭团,方便他们吃。 春游的“野餐便当”做好了,趁着天色还早,几人抓紧出门。小喜临走时还带上了捞鱼的小网和一个小桶。 没走几步,遇上隔壁段大爷。 “哟,你们这帮孩子风风火火的干啥去啊?” “段大爷,我们去山上玩,您今天没去镇上啊?” 何苗笑着回道。 “没去,今儿不开市,再者啊,我家那驴最近病恹恹的,让它也搁家里歇歇,人老了,驴也老了,哈哈哈” 段大爷每次都那么爽朗。 拐拐山上林木茂盛,物种繁多,山脚下汩汩流淌着久兴村唯一的河流。 冯元朗跟唤娣和大宝在河岸边上,飞跑着放纸鸢,蹦跳笑闹。 何苗在河边选了块空地,铺上张旧床单,把做好的食物一样一样摆出来,又把梨浆饮倒进带来的小木碗中备着,便和冯小喜捞鱼去了。 这季节捕不到什么大鱼,俩人只捞了点小鱼小虾和泥鳅鱼,装进水桶里拎着。 这点儿也够晚饭做一道菜,现捞现做,新鲜得很! “小喜妹妹!”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柔的呼喊。 小喜回头看,面上立马露出一抹喜色:“青舟哥哥!”说完,红着脸回头瞅了一眼三嫂,微微低下头来。 何苗在旁边马上感觉出二人之间扭捏暧昧的磁场,暗笑不语。 对面的男子身材瘦弱,目光却炯炯有神,一副元气十足的样子。他笑着上前作揖:“这位就是三嫂吧,嫂子好,我是咱村豆腐坊的宋青舟。” 这就是村里开豆腐坊的王寡妇的独生子,何苗经常听小姑子提起他,说他憨厚孝顺又能干。 何苗福身还礼,又探探头,见宋青舟身后摆着一个大木桶,堆满脏衣服,便问:“青舟兄弟,这是来河边洗衣裳呢?” 宋青舟转身看了看自己的洗衣盆,腼腆地挠挠头,说:“我娘忙着磨豆腐,我有空就照料照料家务,帮她减轻点负担。” 这还是个难得的有男德的男子呢,这时代能帮母亲和妻子洗衣服的男人,可是凤毛麟角。 何苗赞许地笑着对他点点头。 冯小喜关切地问:“大娘最近可好?家中事务繁忙,我便没得出空去帮忙。” 宋青舟听到小喜这么问,声音中都掺杂了喜悦的音色:“好,我娘挺好,我也好。” 说到这,他又突然住嘴低头,嗫嚅道:“我是说……我的意思是,我娘她成日念叨你,说有你在,帮了大忙。” 冯小喜轻抚鼻尖偷笑一声,道:“那你回去记得跟大娘说,让她保重身体,别太劳累,过几天我就过去。” “嗯!好!”宋青舟抬起头,欢喜地答应着,和小喜的目光交融,眸中似乎有星星闪烁。 何苗见这情境,识相地说:“我得去那边照看下孩子们,小喜,你留这,再捞点鱼,晚上咱炸着吃哈!” 说完,就火速闪身。 面前这对青年男女,明显互有好感,她可不当电灯泡。 (本章完) 第35章 元朗受刺激 第35章 元朗受刺激 “哎,嫂子,你等等……”冯小喜着急地喊了一嗓子。 何苗早就几步跨上河岸,偷笑着去找冯元朗了,剩下河边的二人面面相觑,都羞涩得不知如何是好。 唤娣跟大宝跑到小山坳下面去玩,唤娣带来了她爹特意给他雕的小木偶娃娃,二人玩起了过家家。 何苗好信儿,看过那木偶,有鼻子有眼,还套着一件陈秀娥用剩布头给做的小衣服,有模有样的,堪称古代版“芭比娃娃”。 两个孩子刚才疯跑疯闹,玩耍得浑身是汗,现下为了凉快,都脱光了衣服。 唤娣身上还穿着个小女娃的肚兜,大宝直接一丝不挂,浑身赤裸,胖嘟嘟的像个小猪崽。 何苗叮嘱侄子:“大宝,你是男孩子,要保护好姐姐啊,就在那玩,不要乱跑!” 嘱咐完,她也不放心,站在小山坡上,尽量让俩孩子和冯元朗都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 她一边看风景,一边抱着个玉米面饼三明治,大啃特啃,有点噎,再咕咚咕咚灌几大口梨浆引,把粗粮饼子顺下去。 食材简陋,倒别有一番滋味。 冯元朗玩起纸鸢来就不觉得腻,一直乐此不疲地摇动手中的引线,乘着风向快跑,使纸鸢一点点飘起,最后顺着风舞动摇摆。 他着迷于这天际间色彩斑斓的小东西,都感觉不到饿和渴。 “元朗,歇会儿吧,过来喝点水!”何苗招呼他。 听到媳妇儿的召唤,冯元朗立马放下手中的线辘,跑过来喝水。 何苗塞给他一个饭团,他撕开包裹饭团的油纸,自己不吃,反而递给何苗,说:“媳妇儿先吃,吃第一口,贼香。”说着,还用鼻子隔空嗅了一嗅。 “这还有呢,你吃你的。”何苗顺手又拿了一个,撕开油纸,俩人对着啃,朴素的饭团都像掺了蜜似的,又香又甜。 冯元朗吃完饭团,惦记着纸鸢,又跑回去继续玩。 其中一只稍大的纸鸢上拴了个小竹笛,是何苗的奇思妙想,这样纸鸢飞上天时,就会发出“呜呜”的声音,更加有趣。 中国有句古话:“鸢者长寿”。何苗站定,眺望着纸鸢摇曳在万里晴空,有种荣辱皆忘,杂念俱无的感受。 “啪嗒——” 风力渐劲,竹笛纸鸢的引线突然断裂,纸鸢坠落下来,直直地冲进下面的小山坳。 没等何苗反应过来,冯元朗已经捏着线辘飞也似的跑下去捡。 何苗怕他出啥意外,紧跟上去。 冯元朗跑到一半,突然停住脚步,手松开,手中的线辘骨碌骨碌顺着山坡滚落下去。 “哎,掉了!”何苗追过去,提醒冯元朗捡线辘,却见原本立住不动的相公,突然痛苦地抱住头,整个身子都弓了起来,他不停地晃脑袋,一副精神失常的癫狂状态。 这可把何苗吓坏了。 我相公这是刚从安定医院跑出来的?突然发疯就很无语啊! 她壮着胆子过去搂住他的肩,试图暂时安抚一下。可当有人靠近时,冯元朗就更受刺激,头比拨浪鼓摇得还快,口中念叨着:“没看见,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看不见……” 听他这样语无伦次地陷入疯狂,何苗一狠心给他来了招“手刀”,狠狠击中他的颈部。 冯元朗随之晕倒,重量瞬间全部转移到扶着他的何苗的胳膊上。 “臭元朗,死沉死沉的。”何苗费力将他拖到一旁躺好,当下只能出此下策将人打晕,希望他醒来能恢复正常吧。 她站到刚才冯元朗止住脚步的地方,循着他的视线往下看。 目光所及之处,唤娣和大宝正在争夺手里的木头娃娃。 二个小孩纠缠厮打成一团,在泥地上互相挟制着滚来滚去,粘了一身的土。 咋着?这是玩过家家没玩明白,俩人分家了?就像离婚争夺孩子抚养权似的抢木偶。 何苗看了这一幕,再次无语,喊了声:“不许打架!小心我回家向你俩娘亲告状!大宝,忘了你是男孩子吗,欺负女孩可不行!” 俩孩子丝毫不为所动,继续拉扯着争抢。 这俩臭小孩,真能瞎闹,一会还得洗一洗再带回家…… 诶?不对啊? 何苗突然意识到,这事儿不对,有问题,她猛然站起身,盯住俩孩子看。 她看着没穿衣服的小屁孩扭打在一起的样子,无限联想,胡乱猜想着冯元朗突然癫狂的原因。 会不会是他曾经见过类似的一幕?但却不是面前的小孩打闹,而是…… “打住!你的大脑里都装了些什么龌龊思想啊!怎么可以通过儿童画面联想这些!” 她迅速斩断自己飘转的思绪,敲了敲脑门儿。 确实,看着孩子玩闹能联想到男女苟合之事,也真是够龌龊的。 算了算了,她挥挥手,赶走脑海中的想法,一屁股坐下,守着冯元朗。 但是这人吧,只要念头一起,就难以抹去。 何苗如坐针毡,挖空心思地思考,能让一个摔伤脑子的人突然癫狂的场景,必然是深深烙印在这人脑海里,并且带给他极大伤害的,尤其是那时候元朗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少年。 但是,古代的十二岁,是临近成亲的年龄,倒也不至于看到些男女食色之事,就大受刺激吧。 那么,能让他存在心理阴影只有一个理由,冯元朗见到的男女是他认识的人! 会是家里的谁呢?哥嫂?难不成是公婆? 还是说……家中有人犯了“浸猪笼”的罪过? “三嫂,我三哥他怎么啦?”冯小喜拎着小鱼桶,突然出现,打断了何苗的思路。 “啊,没事儿,他玩困了,说要睡会儿”何苗神色自若,暂时对付了过去。 冯小喜也没多问,去分开两个打得不可开交的侄儿们,又捡起飞落的纸鸢和线辘。 等冯元朗清醒时,唤娣和大宝已经被河水冲洗干净,穿好衣服坐着吃饭团和野菜沙拉了。 冯元朗状态恢复如常,何苗才放心下来,几个人坐着吃完带来的食物,又采了一食盒的蘑菇,溜达着回家去了。 何苗反复回忆着元朗发疯时的状态,口中喊着“没看见,不知道”,他曾经到底看到了什么呢? (本章完) 第36章 又疯一个 第36章 又疯一个 一路上,何苗满怀心事,纠结着这件事要不要跟家里人说。 遇事不决,先吃饭吧! 回到家就开始动手做饭,一切等吃饱了再说。 把梨米饭热一热,再做两道小菜。 新鲜采摘的山野蘑菇,做一道什锦烩菌,将蘑菇洗净,拧干多余的水分,配上野菜叶子一起炒。 全都炒软之后稍微加点盐和酱油,继续煸炒一会儿,直到蘑菇全都软趴趴,烂糊糊的,就算入味儿了。 再处理干净从河里捞出的小鱼小虾,裹上薄薄一层面粉,做成酥炸河鲜,家里的调料快没了,就省着点用。 自从何苗嫁进冯家,并且开始掌勺做晚饭之后,家里的油盐酱醋都大幅度减少,但随之而来的是食物更加美味了。 硬要对比的话,原先的就像猪食,现在的谦虚点说也算是私房菜了。 晚饭桌上,小河鲜酥脆鲜香,蘑菇野菜口感丰富,梨焖饭更是被全家人称为“神仙饭”。 不出意外,又是风卷残云般一扫而空,连个米粒渣儿都没剩下。 吃饱喝足,女人们去灶房里拾掇,男人们借着灯光在院子做点重活。 因为晚饭是何苗操持的,所以吃过饭,她就不需要再做其他活了,犹豫再三,她终于打定主意,把元朗的事告诉婆婆。 她还想趁机试探下婆婆是否知道曾经发生过对元朗内心造成巨大阴影的事,才在今日触发了他的敏感神经。 此时,妯娌们在灶台前,用草木灰兑上少量皂角粉,“稀里哗啦”地洗碗。 冯刘氏忙着归置锅碗瓢盆,何苗悄悄过去,凑到婆婆耳边说:“娘,我有点儿事想和你说。” 冯刘氏假装不经意地看了眼另外俩儿媳妇,也悄声说:“等会去我房里说啊。” 何苗点点头退出去,一直等到灶房熄了灯,各自都回屋后,才敲门进了正屋,公婆的卧房。 见公公正坐在炕沿上抽烟袋,何苗有点迟疑。冯刘氏看出她的顾虑,爽朗地说:“你有啥就说,这死老头最会装聋作哑,听到了也全当听不见。” 她热切地拉着何苗在墙根儿的木椅上坐下,示意她尽管说便是。 何苗便这般那般的将下午发生在元朗身上的事,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 冯刘氏听完,眉毛拧成一团:“这是咋了呢?以前没见过老三有这状况啊,他是又摔哪了?还是碰哪了啊?” 何苗顿了顿,说:“都不是,是看见唤娣他们在玩闹。” 于是,她又把俩小孩当时的状态一五一十地描述了出来。 她担心自己的现代思维太过开放,直接说出内心的想法会吓到婆婆,便点到为止,没有往深了说。 冯刘氏是过来人,村里蜚短流长的事她可听多了,这方面的想象力不比终日沉浸在巨大信息流中的现代人差。 她立马就反应了过来,毫不顾忌地说:“你这意思,是元朗以前看见过大人干那些不干净的下作事?这才犯了疯癫?” “我正是这个意思,娘,不瞒你说……”何苗见有人和自己思路一致,马上打开了话匣子。 “啪——” 讨论得正热烈的婆媳二人被这声音吓得止住热议,齐齐转头去看,原来是炕沿上的冯勤奎将烟袋锅子掷到了地上,烟丝散落一地。 “你个老货,也犯了疯癫了?连个烟袋锅子都拿不住。”冯刘氏嫌弃地埋怨了一句,转头准备继续和儿媳唠嗑。 谁成想,冯勤奎并非不小心摔了东西,而是故意地发起了脾气。 “你俩都给我闭嘴!”他压低声音,瓮声瓮气地喊。 这下可把两人吓得怔住了。 何苗嫁到冯家这些日子,从未见过公公发脾气,甚至连听他说话的次数都少。 最多是偶尔来一句不咸不淡的反对意见,大家也都直接忽略了。 别说新媳妇何苗匪夷所思,连冯刘氏都懵了。 她跟冯勤奎这个大家眼中憨厚老实的人过了二十六年,也从没见过他这样大声呵斥过谁。 愣怔之余,她缓过神儿来,不甘被吼,反唇相讥。 “老头子,你真疯了?冲谁嚷嚷呢?这一家老小吃穿用度,都是我操持,你几时管过?老三的病,你除了叹气抱怨,也没干过啥有用的事儿!你不操心便罢了,反而还管起我们来了?” 冯勤奎脸憋得涨红,脑门上青筋暴起,依旧压抑着声线喊:“给我闭嘴!这种脏污话,以后别让我再听到!” 说完,他翻身下炕,趿拉着旧布鞋,一脸怒气地出门,冲到牛棚,去照看他的宝贝大黄牛去了。 这存在感极弱的透明人,难道也被癫公附体了吗?这是又疯了一个? 何苗一时有点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去安慰婆婆。 冯刘氏气急,又不敢随意挑战男人突然崛起的权威,只能坐下默默哭泣,好像要把这么多年来的憋屈都哭出来。 然后,元朗的事件就莫名被淡化,当晚,成为了冯刘氏的倾诉之夜。 她声泪俱下,讲述自己是如何应付着婆婆的锉磨和阴损亲戚的诡计,又是怎样靠自己撑起这个家,养大了孩子们。 而冯老爹扮演的角色一直都是孝顺的好儿子,讷言的老好人,手艺精湛的铁匠和无所作为又理所应当的丈夫及父亲。 这简直就是典型的丧偶式婚姻啊! 最可怕的是包括冯勤奎本人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他作为一个男人,不囿于妻子家务等事,是真汉子的表现。 可只有女人们知道冯刘氏二十多年来的苦楚,她无私付出,耗尽青春,硬生生把自己从一个娇滴滴的柔弱小少女养成了破马张飞的刚强大婶子。 如今,从不管事儿的冯老爹,倒是端起了一家之主的派头和架子,跟她大呼小叫的。 这谁能不憋屈? 她心里那块被亏欠却从未被修补过的坑,又无限地扩张起来。 何苗成为倾听者,不停安慰着婆母,一直支棱着眼皮撑到凌晨,冯刘氏才带着泪痕睡去。 她给婆婆盖上被子,到院里发现冯勤奎没在,估计是去打铁铺子里躲着去了。 这种男人,面对问题,从不想着解决,第一时间只想着逃避。 真让人不齿! 何苗回到西屋,冯元朗在呼呼大睡,呼噜声迭起。 她本来已经困得眼皮打架,躺到炕上之后,大脑又突然无比清醒。 公公如此反常地闹了这么一出,到底是何原因? (本章完) 第37章 赶集 第37章 赶集 冯老爹为何那样? 这个问题困扰了何苗大半宿,咋也想不明白。 按说,昨晚婆媳二人并未说什么露骨的脏污之言,一切都是建立在元朗疯癫的行为基础之上进行的猜测,也并未实锤,依照冯勤奎的性格,根本不至于如此勃然大怒。 再说,按照正常剧情发展来讲,他这个做父亲的,不更应该重视这事,多加关心么。 可他完全没有在意自己的小儿子到底怎么了,反而将注意力放在了何苗的猜想上。 有鬼!这里面一定有鬼!冯老爹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太阳照常升起,何苗熬夜加用脑过度,人躺在炕上,四肢无力,心突突直跳。 熬夜伤身啊!哪怕是原主年轻的十七岁少女之身,也扛不住整夜无眠。 何苗强迫自己闭眼,慢慢地沉沉睡去。 元朗起床,见媳妇儿还在睡,懂事地铺好自己这边的被子,就去院子里玩了。 冯刘氏也是整夜未合眼,支撑着起来编竹篮,她想用无需动脑的机械式劳动,缓解自己内心的苦闷。 人心情不好时做手工,速度特别快,一早晨就编了一摞,差不多可以去镇上售卖了。 何苗醒来走进院子里伸懒腰,冯刘氏见了赶紧迎上去。 她顶着一双缀着黑眼圈和大眼袋的疲惫双眼,说:“苗儿,起来了,快去灶房吃饭,我给做了芝麻粥,喝完咱们去镇上一趟。” 又去镇上? “娘,您昨晚没睡好,今天在家休息吧,别去镇上奔波了。”何苗看婆婆的脸因为熬夜都垮了,有点心疼。 为男人这样消耗自己,真是不值。 冯刘氏使劲眨眨眼,撑起精神说:“不妨事,这不,近日里编的这些筐和篮足够多了,也是时候去镇上卖掉,不然堆在院里遭灰。” 何苗点头应着,帮忙整理要带的东西。 婆婆这是想明白了?也是,啥都没有搞事业重要,与其费时间,耗费心力在男人身上,还不如多搞钱。 冯刘氏对上次路遇劫匪的事情心有余悸,好一阵没敢去镇上,这次去,她特意把二儿子也带上,老伴躲在铺子里不回家,大儿子去田里照看庄稼,只剩下老二。 虽然有三儿媳陪伴着,很可靠,但她不想抱有侥幸心理,人多也更安心些。 男人这种生物,不能过分依靠,不过该用就得用,不能让他们闲着。 本来不打算带老三,能省下一笔车马费,可冯元朗见着媳妇要出远门,死活非得黏着不可,何苗用两本漫画书都说服不了他,索性便让他跟着了。 临走前,冯刘氏又搜罗了一小筐鸡蛋和一背篓新摘的蔬菜。 家里这块小菜地种了几样时蔬,平日里也不舍得多吃,都趁着去镇上的机会采来换钱。 陈秀娥自从被狠狠打了一顿之后,整个人都安稳了不少,不多言不多语,甚至连绣活也不做了。 可能是之前卖绣品攒的钱被勒索一空,受了刺激,得缓一阵子才能再有心情拿起针线和绣绷。 冯刘氏没多问二儿媳,反正不少她吃,不短她穿,她要是自己不想干绣活儿多积攒点家底,别人也不能牵着赶着逼迫她。 冯二壮没有来钱的营生,打猎也是十天有九天一无所获,下月初,二房若是交不上家资,冯刘氏这个当娘的,也断然不会多说什么。 东西收拾妥当,就去段大爷家坐车了,今日还有两个乡亲要搭驴车,再加上冯家带的货物,六个人坐得挤挤挨挨。 一路上,驴车不堪重负,走得十分费力,小驴子累得气喘吁吁,段大爷都免不了心疼起家里的“座驾”。 好不容易熬到了城门口,段大爷赶紧帮着把人搀扶下来,货物卸下车,众人约定太阳落山前在这里汇合。 因为出发的比较早,还没到开市的时辰。 冯刘氏便安排道:“老二,你带着老三先去占上地方,把东西摆好,我跟你弟妹去买点调料。” 基本的调料可以等集市开了在摊子上捡便宜的卖,但醋要单独去铺子里买,冯刘氏虽说对饮食丝毫不讲究,可她极爱吃酸味的东西,尤其是对醋的口味很挑剔。 一般调料铺子里卖的醋味道都淡,不如酿造局的醇香,他们家的米醋人称“小酒”,指的就是用料扎实,酿造工艺精良,品质出众,堪比烧酒。 “苗儿,我跟你说啊,这醋一定要去酿造局买,那才够味儿!我有时候,一咬牙大方起来,喝粥时都要加点醋呢!”冯刘氏传授着自己的饮食经验。 喝粥加醋?难怪她做出那么多黑暗料理…… 何苗也有自己的偏爱,她对酱油的选购很挑剔,上次是和婆婆第一次出门,没好意思特意提,这次她提前带了足够的银子,想专门买些太油回去做饭。 太油,其实属于高级的酱油,太油的发酵工艺很漫长,需要不断将新酿造出的酱油当水加入到酱坯中,反复酿造多次,酱发酵好后,抽取浸出液,才能得到成品。 这种成品就是“头道鲜”,味浓,鲜味儿也足。 因其酿造工艺复杂,耗时长久,相应价格就比普通的生抽老抽高出不少。 酿造局就卖太油,打完醋,何苗就大方开口:“娘,我还想再买点其他的,我带了钱。” 冯刘氏顿了顿,说:“那不用,你要买啥买吧,用不着动私房钱。” 何苗挑选好,趁着婆婆没注意,溜到账房台,把账结了。 自己的赚的钱就是痛快! 买完这两样东西,就快到开市的时间了,婆媳二人回到自家摊位上,整理好货物,坐等顾客上门。 街角有人在斗鸡,冯二壮坐不住,带着冯元朗过去凑热闹。 摆摊的人越来越多,逛街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冯刘氏困得直打盹,努力支撑着精神叫卖。 “手编的筐,篮子,大的小的都有,来看看吧,还有菜,鸡蛋!” 婆婆时不时叫卖两声,闲着时,俩人就吃几口带来的薄煎饼。 冯刘氏从菜地里摘完菜,都会简单地择一择,甩掉面上带的泥土,再把烂叶子掰掉,留在家里,到时候切下没坏的部位做粥喝。 所以蔬菜的受欢迎程度不低,一个时辰过去,卖得只剩下几把了,提前被擦干净的鸡蛋卖的也挺快,已经卖空了。 而竹篮和竹筐却成了滞销货,半天才卖出去一个小篮子。 问价的人倒是不少,问完不买就走了。 冯刘氏:“奇了怪了啊,只问不买,咱家这筐编的挺好的,你看,这多密,多结实,过去卖着可没这么费劲。” 何苗也奇怪,她留意观察路过手里有空筐空篮子的人,发现自家货物的质量和样式也没比这些差,咋会卖不出去呢。 (本章完) 第38章 做买卖哪有不疯的? 第38章 做买卖哪有不疯的? “娘,我去逛逛,看看是咋回事啊。”何苗觉得不能闭门造车,应该考察考察市场,发现问题之所在。 她从头到尾溜达了一遍,把所有卖竹篮竹筐的摊位都看了,才知道来集市上卖筐的人真的很多。 这买卖相当于无本经营,只需要投入些时间和精力,就有产品产出,所以周边乡村的人都纷纷以此作为赚钱的基础买卖。 一条街走下来,粗略估计就得有十几家。 供大于求的状态不利于卖货者,大家只能打价格战。 虽然有的竹条质量不佳,或编织手艺不精,细看能看出差别,不过用起来大差不差,关键是便宜,人们就愿意买,反正用坏了就换呗,便宜嘛! 长此以往,就形成了劣币驱逐良币的市场行为,大家也都不费太多心思编筐,差不多编好就拿出来以非常低廉的价格卖掉,主打的一个“走量”。 何苗问了几家,普遍是大筐十文,小篮五文。 而有一家买货的人特别多的摊位,大的竟然只要八文,小的四文,如果一大一小买两个,优惠到十文! 就离谱!简直有点恶意竞价的意味。 这家摊位的货物质量不咋地,但胜在价格优惠,眼瞅着就销售一空。 隔壁几家看着眼红,纷纷降低售价,善于货比三家的买货者便游走其中,最终挑走最便宜的。 这也难怪冯家的筐卖不出去,冯刘氏很长一段时间没来镇上,不了解市场行情,而市场价值瞬息万变,几天不来就跟不上节奏了。 好卷啊!没想到做个小买卖也要这样卷生卷死的! 哎!做买卖,哪有不疯的? 何苗低头耷拉脑袋回到自己摊位,瞅了眼高高摞起的筐,果然已经是无人问津。 她把探查得来的情报分享给婆婆,冯刘氏吃惊之余,也张罗着降价。 “那咋整,要不咱这样吧,他们不是十文钱俩么,咱们就十文钱三个小的,十五文钱俩大带一小,咋样?”她有点着急,“实在不行,买筐我再送一把菜,不要钱的!” 何苗:“……” 就这么屈服于不良的市场竞争了? “不行,娘,要是这样的话,咱们编筐费的劲不就全白搭了,最后连来回的路费都赚不回来。” 冯刘氏:“卖不出去,原样拿回去,不是更亏。”她语气里带着几分焦急,本就睡眠不足,一急起来,脑袋嗡嗡响。 何苗赶紧安慰婆婆:“娘,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让我再想想法子。” 何苗拿出本《营销策略》,翻到“面对低价竞争的策略”这一章节读起来,临时抱佛脚,看看能不能找出解决办法来。 快速浏览完,总结出办法大概就以下五种:其一,提升质量;其二,定位价值;其三,增值服务;其四,减少成本;其五,加强宣传。 竹筐竹篮这种东西就跟现代社会的塑料袋似的,农家编好拿到镇上卖,肯买的人是不在乎质量的,并且制作成本很低,已经不存在任何削减的余地了。 只能从其他几方面下手,买筐送菜倒不失为增值服务的一种,但还远远不够。 何苗毕竟不是学市场营销的,只能查查书,了解个皮毛,真犯愁! 斗鸡摊子散了,冯二壮和冯元朗有说有笑地回来,沉浸在刚才观斗鸡的乐趣中。一见到自家小摊上还堆得满满的,顿时泄了气。 “娘!这咋?没卖出去?眼瞅着天光下去了,卖不完又得扛回去,驴车上挤得很!”冯二壮嚷嚷起来。 冯刘氏本就烦着呢,一听他大声豪气地说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嚎什么?你以为我不想卖?来了就到处闲逛,你倒是像你弟妹一样到处打听打听去啊,现下,咱们这价格根本没人买!” 冯元朗手里拿着一块二哥给买的龙须酥,轻轻舔了一下,就捧着递过来,说:“媳妇儿,吃!” 何苗没心思吃,敷衍了句:“你吃吧,我不吃。” “吃吧,可好吃了,你先吃,元朗再吃。”冯元朗但凡得到点吃喝之物,都得第一时间奉给何苗,媳妇吃了第一口,他才接着吃。 何苗转头,本想再敷衍几句,就见他瞪着一双亮闪闪,清澈如水波的小狗眼睛,乞怜般地看向她。 哎!长得好看确实能当饭吃! 这样一张脸,这样一双眼,搁谁谁都无法拒绝啊。 冯元朗就是典型的中了“基因彩票”的人,爹娘都平凡无奇,唯独他,无论是面貌还是身材,都像斧雕凿刻般的精致。 “行,我吃!”何苗低下头,将嘴巴埋进冯元朗白皙的手心中,轻轻抿了一口。 龙须酥细丝万缕,入口即化,所以她伸出舌头稍微一舔,丝就瞬间融化,一刹那,她的舌尖触碰到一丝柔软温热,那明显不是酥的质感,而是元朗的手心。 冯元朗像触电一般,迅速收回手掌,下一秒低头把剩下的酥一口吞下。 看他那副样子,何苗又窝心又想笑。 诶?等等!不就是增值服务和加强宣传么,有这么一个颜值爆表的“颜霸”在此,何愁自家竹筐没有“代言人”啊! 相公,只好委屈你暂时出卖一下色相了。 何苗又去买了一包龙须酥,哄着冯元朗,让他站在摊位前,一手拎筐,一手挎篮。 冯元朗不愿意,但是看在媳妇儿强烈要求和龙酥的份上,他还是乖乖地按照要求站好。 “元朗,笑一笑!开心点儿!”何苗把手放在他的嘴角,扯出一个微笑。 何苗:这么帅的男人不能浪费啊! 冯元朗:我感觉我好像是个工具人。 他往那一站,简陋的小摊位,瞬间增加了不少高级感,有点大晏竹筐专柜的感觉了。 “老三,真像样儿,就是不知道这能有啥用呢?” 见老三一本正经的样子,冯刘氏无奈又宠爱地拍了拍儿子溜直的后背。 “三弟这样儿,也太好笑了哈哈哈,你说像招客的店小二吧,也不像,站柜台的掌柜吧,更不像,笑死我了!”冯二壮笑得直不起腰。 何苗:呵呵,你这个碎嘴子也别闲着了,口才这么好必须利用上! (本章完) 第39章 美男计 第39章 美男计 “二哥,还要拜托你,帮着吆喝吆喝,你嗓门大,口条利索,能吸引人来。”何苗笑嘻嘻地看向冯二壮。 冯二壮本来都笑出眼泪了,听何苗说完这话,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不是,这里面还有我的事儿呢?三弟妹,这我可喊不了!” 冯二壮是个好面子的大直男,让他当众叫卖简直不如要了他的命。 何苗就知道他不肯轻易配合,早就抓住了他的软肋。 “二哥,你不喊也行呀,但是你不喊,货物就卖不出去,就得搬回家了啊! 冯二壮:“实在不行就搬回去吧,我扛着,不让你们受累。” “不赚钱白出力倒是小事儿,最主要是丢面子啊!算了,既然二哥执意如此,那咱就收摊儿吧。”何苗故意作势要收拾。 冯二壮虽然直,但脑筋转得也不慢,他立马琢磨明白了。 是啊,他冯老二在村子里,也算是一号人物。 如果就这样回去,被段大爷还有同车的乡亲见了,岂不是以为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带着家中女眷和病弟来镇上卖货,啥也没卖出去,那也太丢脸了! 反正在镇上也没人认识他冯老二,豁出去了! “哎,别别,这东西今天要是卖不出,我还咋做人?赶紧放下。” 何苗内心暗笑,对付这种面子比天还大的男人,就得这么激上一激。 冯老二清清嗓子,压低声线吼了几声“嘿嘿”,气沉丹田,开始叫卖。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啊!看一看!瞧一瞧!我们家的竹筐真是好!大的十五文,小的十文,买俩更便宜,买仨送一把绿油油的新鲜小青菜儿哎!” 他边吆喝边挥动着手里的菜。 冯刘氏见了一把给拽下来:“拿来吧你,留着送人的,别给我晃悠烂了!” 出卖色相的帅气元朗,碎嘴子口播冯老二,二人结合,吸引了顾客的耳朵,满足了顾客的眼睛,果然是一个新奇特色。 好几个人凑过来问价,大娘大婶大妹子都有,有人还特意靠到元朗的边上,细细查看筐的质量,顺便摸摸元朗的胳膊。 “您来这看,这种类多,背的挎的都有。”见这情形,何苗就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去,让客人到摊子上尽情挑选。 一来,保护一下自家相公,二来,哪怕作为男人,也有不被异性骚扰的权利啊。 看可以!上手可不行!饱饱眼福就得了。 一番折腾下,好歹卖出了三分之二的货物。 旁边卖胭脂的摊位收摊了,空出一块地,新来了个佝偻着背的老头,带着个年轻人,拎了些竹编背篓卖。 他比街那边的人要价还低,这么大的竹篓只要五文钱! 最可怕的是,他大概是在附近观察了许久,学会了何苗的套路,把随行的年轻人推出来,学着元朗的样子摆出姿势。 这年轻人样貌稍逊色,但胜在能说会道,堪称帅气元朗和巧嘴二壮的结合体。 他一站出来,两家高下立现! 何苗心底一惊:这怎么,还搞起雄竞来了? 这年头,大家手头都紧,愿意纯粹为美色买账的人到底是少数,两厢对比,冯家立马败下阵来。 再有半个时辰太阳就下山了,一家人又犯起愁。 “哎呦,这人啊,不能太贪,想卖高价,得有人买才行啊。” 驼背老头挑衅地盯着冯刘氏,状似和自家人说话,实则是说给冯家人听。 何苗:你个老登,抄袭不算,恶意竞价还有理了?就是你们这些没下限的人搅乱了市场秩序。 她气不过,揪过元朗说:“赶紧回忆回忆,大晏律法里怎么说故意降价打击同行的?” 元朗的记忆虽然残缺不全,但在律法这方面,绝对不会让人失望。 “大晏律法”四个字就像开启宝藏的开关,他闭目沉思了片刻,张口一字不漏地背诵出来。 “根据大晏律第七章第十五条,若见人有所买卖,排挤同行,独占经营,在傍高下比价,以相惑乱而取利者,属不正当竞争行为,凡触犯此律者,一经发现,杖八十,不以宽饶。” 何苗挑挑眉毛,仰头看向驼背老头。 老头子听不懂律法里的那些用词,但能听懂“大晏律”和“杖八十”的意思,这小丫头摆明了是针对自己呢。 他震惊了一秒,下一秒又恢复了松弛的姿态。 “哼,拿些人听不懂的破烂条法吓唬我啊,小本买卖,几文钱的事儿,衙门里那帮贼灵精,捞不着油水,才懒得管呢。” 何苗:“……” 大意了,还是这些老油条有经验。 元朗的王牌技能竟然在他这里失效了! 果然,试图用法律去规劝或约束不懂法的人,就是在做无用功。 最后,何苗不得不同意婆婆随波逐流,降价售卖,总算在回家前,把剩下的货物清空了。 几人收了摊儿,赶到城门口,跟段大爷汇合上,返程没有货物,车上松快了不少。 段大爷不住地夸奖:“老嫂子,我就说你家孩子个个都行,你瞅,卖货卖得多顺当!” 冯二壮一听这话,心里别提多美了。 何苗可不像他那么心大,东西是卖出去了,但若是每次都这样,编筐卖,补贴家用的性质可就变了,还是得想个招儿。 几人刚一踏进家门,就听见正屋里闹哄哄的。 “准是你爹那死老头子回来了,他个老东西,还有脸回来!”冯刘氏嘟囔着。 一进屋,冯勤奎果然在,正坐在炕上满脸通红地和人说话。 他对面坐着一个干巴瘦的老太太和一个黑乎乎的胖男子。 前者是冯勤奎的三姑,四十多年前嫁到了邻村,随夫姓改称周冯氏,人称周老太。后者是她的孙子周福禄。 “壮他娘,回来了,快来,咱姑带着福禄来了。”冯勤奎一见媳妇,立马当作啥也没发生过一样,热情招呼。 冯刘氏内心忿恨,可家里有外人,面上就不得不给他点脸。 “三姑来了,哟,福禄,都长这么大了,个子真高啊!”冯刘氏换上一副笑脸上前寒暄。 谁知,那老太太不是个善茬,板着脸说:“大奎媳妇儿,这一下午是去哪了啊?俺来了这么久,连你人影儿都没瞅见。” (本章完) 第40章 哪根葱哪根蒜 第40章 哪根葱哪根蒜 何苗感觉她脸上的皱纹里都藏着一股尖酸刻薄的气息。 那老太太发现何苗在看她,锐利的目光突然一转。 “这是哪位啊?”她伸出一根手指,用长长的指甲指着何苗。 冯刘氏忍着怒气,缓声道:“三姑,我们下午去镇上赶集卖货了,这个是老三元朗的媳妇儿,叫何苗。” “苗儿啊,见过你三姑婆,还有你周表哥。” 何苗礼貌点头,微施福礼:“三姑婆好,周表哥好。” 周福禄头也不抬,眯缝着眼睛,盘腿坐着嗑瓜子。 周老太扬起下巴,干涩的嘴唇往下一撇,不屑地说:“哦,你就是何家村那个新婚当夜克死夫君,待在家中两年多才改嫁的那个吧?俺听说过,俺们村离何家村不远。” 这人,哪壶不开提哪壶,第一次见面就往人心窝上戳刀子。 何苗内心:哪冒出来的老太太,你算哪根葱哪根蒜?对我指指点点的! 一直在旁边舔食龙须的冯元朗突然不乐意了。 “媳妇儿的夫君是元朗,元朗活得好好的,不许你这个皱巴脸老妖婆说我媳妇儿!” 此刻,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冯刘氏赶忙说:“三姑走这么远累了吧,咱先吃饭吧!” 周老太并不买账,见侄媳妇儿故意岔开话题,十分不满,张口就开始训斥。 “大奎家的,都多大岁数了还这么不懂事儿,长辈说话,你插啥嘴?当着孩子们的面,连个榜样都不做,看看这孩子都让你教成啥样了!” 冯刘氏当家多年,养成了泼辣有勇的性格,但碍于长幼有序,她不想背负上不孝顺的骂名,只好暂时咽下这口气。 “是我不懂事,三姑教训得是。” 周老太这才顺了心意,像老佛爷下圣旨般说:“行了,快去做饭吧,女人家家的,成天在外头抛头露面,磕碜!” 此时冯勤奎又开始装聋作哑不管事,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来家里欺负妻子儿媳,他竟然听之任之。 冯刘氏牵着何苗去了灶房,本就又累又急,昨晚还没休息好,现下更是脸色惨白,目光呆滞。 正所谓“忍一时卵巢囊肿,退一步乳腺增生”。 何苗看婆婆这样子受气,心里也难受,便说:“娘,她又不是您的正头婆母,干嘛惯着她,任她摆布,您去我和元朗屋里歇着吧,饭我做。” 冯刘氏:“不用,你甭担心,我要真回回生气,命早没了,活不到现在。这样,你去把你大嫂和二嫂叫出来。” “儿,秀娥,今晚待客的饭你俩做,不用做多好,按寻常路数来便是。” “苗儿,你做饭好吃,喂猪就可惜了,下午赶集你也挺累,回去歇着吧。”冯刘氏吩咐好儿媳妇们,自己拾掇新买的调料。 李鲜和陈秀娥得到了婆婆的授意后,自由发挥自己粗糙的厨艺,做了一桌很适合“喂猪”的饭食。 周老太果然不满意了。 她拿着筷子,把桌上的菜挨个翻了个遍,最后用筷子尖点着桌面,斜眼看向她的好侄子,说:“这咋?肉星儿都没见一丁点儿?” 冯勤奎一脸拉不出屎的便秘样子,说:“嗯,这个,家里的事都是那个懒婆娘在管,我也不晓得咋回事。” 还会甩锅了,把屎盆子往别人脑袋上扣。 冯刘氏没吱声,面子她已经给得足足的了,就这饭,爱吃不吃吧。 周老太无处撒泼,再加上她的宝贝大孙子已经又饿又馋,口水直淌,她也就没嘚瑟起来。 但是她还不死心,尖着嗓门儿对冯小喜说:“小喜子,去灶房给你表哥拿个大碗来,我给他挑点菜。” 何苗:我没听错吧?这黑胖子都得快三十了吧,还要奶奶给挑菜吃? 冯小喜任劳任怨惯了,默默去灶房拿了碗回来,看得出来她一整晚都心不在焉,满怀心事。 周老太随意使唤老实人,心里十分得意,抡起胳膊肘开始大夹特夹,每盘菜都被她拨走了大半盘,直到大碗都冒尖了才停手。 周福禄脑子没摔坏,人却看起来像个二傻子,他乐呵呵地端着奶奶给挑的菜,张大肥唇猛吞猛咽,吃得比谁都香。 何苗:我没看错吧?不是不稀得吃吗,一副没吃过饭的样子! 李鲜平时够横,不过在祖母级长辈面前,也不敢造次。 她看不惯又不敢说,直接摔下筷子,说:“爹娘,三姑婆,我身子不爽利,回屋睡了。”说完转身就走了。 “那啥,我吃饱了,我去把农具修一修。”冯大壮担心媳妇儿饿着睡觉不好,借口修农具,紧急忙慌捡了几个饼子,揣在怀里也跟着回了屋。 冯二壮翘起二郎腿,看着周家一老一小的可恶样子,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陈秀娥在心里看热闹:哼,狗咬狗,一嘴毛。 这一顿饭下来,冯家人没一个痛快的。 只有冯勤奎树立了好后生,孝顺侄子的形象,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 吃过饭,周老太摆出长辈派头,对侄媳妇儿说:“俺这次来,主要是有件大事和你二人商议,白日里俺已经和大奎定了,现下,再同你讲讲。” 冯刘氏见今晚这祖孙俩定是要在这住下了,便让周福禄去西屋跟元朗挤一个炕,让何苗在小喜屋住。 小喜房内,姑嫂二人铺好被褥,兑上盆温水,各自简单洗漱过,就吹灭油灯,钻进被窝里。 换了炕,何苗有些睡不安稳,翻来覆去跟烙饼似的。 她听见小姑子那边也窸窸窣窣地,似乎还没睡,便问:“小喜,是不是我翻身吵到你啦?” “嘤嘤嘤——” 这话问出,小喜那边居然传出破防似的低泣。 何苗起身探问:“咋了,小喜,做噩梦了?” “三嫂,我……”冯小喜欲言又止。 何苗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有心事,而且是受了委屈的事。 “来,有啥事你和嫂子说说,指不定能帮你想想办法呢!” “我不想耽误三嫂睡觉,再说这事你也帮不了我,睡吧。” 这样何苗怎么可能睡得着啊,索性坐起身,揽过小喜哭得一颤一颤的肩膀。 “哭着不能睡,伤身,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能解决,你忘啦,我都解决多少难题了!” 冯小喜想了想,三嫂确实是和其他的女子不同,便擦擦眼泪,抽搭着说出了埋在心里的事。 (本章完) 第41章 长得过于着急 第41章 长得过于着急 “三嫂,你怕是不知道这次他们来的意思,下午你们去赶集,我不小心听到了爹和三姑婆说话。她是来给周表哥提亲的,要……要我嫁到周家去。” 说到这,冯小喜又不住地低声哭泣起来。 “那个周表哥竟然还未娶亲?我看他都有三十多了啊!”何苗震惊。 “他二十四,比二哥还大两岁呢,一直没说上亲事。” 何苗:二十四啊,那长得真够着急的。 这年纪在村子里的婚恋市场上已经算是砸手里的货,凭什么只约束女子的年龄,像黑胖子这种,才应该是倒贴钱都不要呢! “那咱爹啥意思?不会真的答应了吧?” “要不是他答应了,我也不至于哭,他已经应下了这门亲事,还向三姑婆许诺,说等我明年及笄,就成亲。” 任冯小喜再怎么明理懂事,这个年代,遇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也深有无能为力之感。 她继续说:“咱爹在亲戚里是出了名的孝顺、讲仁义,他根本驳不了亲姑妈的要求,周表哥在他们村无人问津。 三姑婆踅摸了一圈族中的待嫁女,便打起了我的主意。这种族内表姊妹的联姻,是最不好拒绝的,恐怕这次,我是非嫁不可了。” 这分明是愚忠愚孝,拿女儿的终身幸福当作他沽名钓誉、维持名声的工具,真不配做爹! “凭啥?爹这么做图什么?是图他岁数大,还是图他不洗澡啊?” 何苗这么说也是有缘由的,刚才在西屋,周表哥摆出一副贵客的样子,使唤何苗拿被子。 何苗本不想搭理,又怕他睡脏了自己的被子,便特意拿了床旧被过去。 凑近时,闻到他身上有一股常年不洗澡的油臭味。 她特意嘱咐元朗睡觉时一定要离表哥远点,别被熏着了。 这么一个肥头大耳、自以为是、傲慢无礼、状如饕餮、油腻肮脏的恶臭男! 怎么配得上人美心善的小姑子? 不行,这事儿是当前最紧急的事件,一定要想办法断了周家的念头。 一来,这两个人天差地别,极不般配;二来,近亲结婚是违背遗传学的陋俗;还有,小喜明明已经心有所属了。 何苗握了握小姑子的手,让她安心。 “小喜,我知道,此周非彼舟,你放心,我帮你想办法,一定不会让你嫁给那个奶宝男。” “奶宝男?” “哦,瞎说的词,不用在意,总之,到时候你只需要配合我就行!” 冯小喜在暗夜中露出一抹惊异之色,黑暗中,近在咫尺的三嫂尚未察觉。 她惊异于三嫂已经看出了她和宋青舟的情愫。更惊异于三嫂竟能许下此承诺,毕竟违背父母,抵抗婚约,那可是比登天还难啊! 两人各怀心事睡着。 当晚,正屋公婆的房内也不安生。 周老太睡在正屋的小偏房,离得不远,两口子担心她听到,努力压低声音说话。 冯刘氏:“你咋寻思的?竟就这么应下了,咋不等我回来商量商量再说?” 冯勤奎满不在乎地说:“这事也不是坏事,我就应了。” “闺女才十四,你急什么急?咱家也不是养不起这口人了,再说,那周家啥情况你心里没数儿吗?”冯刘氏气急。 “你这人,钻钱眼儿里了?那是咱自家人,三姑既然开口了,我咋说不同意?再说,以前咱爹有难处时,三姑父帮衬过,三姑对我好,我不能驳她面子。” “你咋不能说?那个周福禄,脑满肠肥,活像头蠢野猪,你没看他吃饭那样儿?八辈子没吃上饭似的,盘着短腿往那一坐,还净知道使唤人……” 冯刘氏细数起周福禄的缺点,停都停不下来。 “你消停会儿吧,挑挑拣拣,反正这事定下了,啥也别说了!”冯勤奎无从辩驳,干脆摆烂。 “对了,日后你也别在三姑面前甩脸子,这事要是没成,我就得被亲戚们戳脊梁骨。” 冯刘氏不肯:“我不管你,一码归一码,你要脸,就不要亲生闺女了?不行,明天你就跟三姑说,咱家小喜不能嫁过去。” 冯勤奎是个犟种,咬死不改口:“别说了,就这么定了,你个婆娘要造反不成?” 当下,冯刘氏真想撒泼,挠冯勤奎满脸血道子,让他明白明白自己是不好惹的。 可是,这股火气最终还是被她自己压下去了。 男权社会,要抵抗家中的顶梁柱,要反对长辈的意见,实在是难上加难。 饶是如冯刘氏这般有胆量的女子,也拿不出斗争的勇气。 第二天,何苗去找婆婆,打算探探口风。 到处没看见婆婆的身影,正要站到院子中央喊两嗓子,人突然出现。 “苗儿,别吵吵,我找你有事儿,你跟我去河边把衣服洗了。”冯刘氏一手抱着洗衣盆,一手牵着何苗。 婆媳俩到河边,先把衣服用河水浸透,再撒上点皂角粉搓一搓,就开始用棒槌捶砸。 这年代的衣服一般都是粗麻布,湿了之后用手搓,用不了几下皮肉都得搓破,所以用棒槌反复敲击,可以起到一定的去渍效果。 “苗儿,我知道你是咱家最有主意,最明事理的,现下,娘有件棘手的事,想让你帮着想想办法。” 何苗心里明白,不出意外的话,婆婆要说的就是周冯亲事。 “娘,咱娘俩不计较,您有什么话就说!” 冯刘氏支支吾吾地讲了昨晚三姑婆商量的亲事,最后叹气道:“这事儿我当时就给拒绝了,不过你爹他……唉。” 她摇摇头,继续闷头捶衣裳。 何苗理解,冯家看起来是冯刘氏说了算,莫不如说冯家是由她辛苦支撑起来的。 她能做主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是冯勤奎不愿意也不屑于管的事。 现在,冯老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把女儿嫁过去,守住自己的孝顺名节,任冯刘氏如何软硬兼施,都没法子。 何苗拎起捶好的衣裳,在河水里漂涮几下,心里是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 就这样的男人,还留着他过年啊? 真是把他惯没边了,以为天赋男权,实际上都是腐朽渣滓。 (本章完) 第42章 婆媳用计 第42章 婆媳用计 冯刘氏语气哀怨:“我不能让小喜儿往火坑里跳,嫁给一个无能无德的糙汉。 周家穷还是次要的,主要是没有善人,若相公再不懂得体贴,那些豺狼虎豹非把小喜撕巴着吃了不可! 可是,你爹那死样子,你也见识过,这件事我是怎么都做不了主了。” 确实,这一家子没有善茬,周福禄更不是好人,小喜善良,不懂计谋,嫁过去必然是要受欺负的。 何苗转转眼珠子,思索片刻,道:“娘,既然爹那边是不可动摇了,咱们就从周家突破!” “咋突破呢?我是一点招儿也没有了!你有主意?” “娘,您放心,办法嘛,肯定有,但得找一个契机……” “契机?啥叫……契机?是哪种鸡,我去找!”冯刘氏疑惑又兴奋地问。 何苗不禁被她逗笑:“嗯,契机就是,算了,这么简单说吧,三姑婆相中小喜什么了?” 周家不是想娶小喜吗,那他们喜欢什么,让小喜改就是了! 冯刘氏心领神会,摇摇头:“我明白你意思了,这招儿不可能,小喜的好,亲戚里谁不知道,现在说小喜的缺处,来不及了。 再者,坏话说多了传出去,假的也变成真的,咱家小喜以后也不好议亲了。” 唉,古代女子的禁锢真多,一层又一层,剥都剥不下来。 要想出一个既不影响小喜声誉,又令周家避之唯恐不及的办法真的很难! “那,咱们换个思路,三姑婆她不喜欢什么?” 冯刘氏放下棒槌,擦擦脑门上的汗。 “也由不得她喜不喜欢,福禄那小子回回议亲,对方都不满意,一直拖到二十四了还没娶上媳妇。 他奶奶从小疼爱他,现在火烧眉毛似的急着给他说亲,所以才大老远盯上了自家表妹,估摸着再不喜欢,也要娶回家再规束了。” 何苗:“您再想想,她有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事儿?肯定能找到突破口。” 冯刘氏又琢磨半天,说:“我嫁过来时,三姑就离开冯家了,我和她接触其实不多。 但我记得,她这人非常迷信,有时候喝茶水,还得数数茶叶有几片,如果是带四的数,她便要再加减些,知道这些管用吗?” 管用吗?当然管用!这可是重要信息!何苗心里顿时生出了主意。 “迷信?那就好办了!” 何苗伏在婆婆耳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啊?这能行吗?要是胡大仙不同意帮咱咋办?”冯刘氏忧心忡忡。 何苗拍了拍腰间,笑道:“您放心,看在银子的份上,我想她也不会不帮的。” 试问有谁能拒绝钱的诱惑呢,何况这也是积功德的事儿! 冯刘氏看到了希望。 “那咱回家,我给你拿钱去!” “不用,您回房拿钱,搞不好会打草惊蛇,日后也有可能被爹发现,这钱我出,保准万无一失。” 冯刘氏迟疑着点点头,眉目间的愁云仍未消散。 “娘,其他的事你都不用操心,你只需要把我教你的话说了就行。”何苗已经打定了主意。 能帮小姑子远离火坑,多少钱她都不心疼。 晌午,各房做了饭,各自回房吃。 冯刘氏推脱说身体不舒服,不吃了,自然饭也没做。 周老太气得不行,冯勤奎去打铁铺子忙,她逮不到人诉苦,便坐在炕头指桑骂槐。 “福禄,你也是个命不好的,讨媳妇挑了一大圈,最后只能将就。 你看你婶子,懒到骨头里去了,家里要是闹饥荒,没粮食,抠出她骨子里的懒虫都能烧顿饭吃了! 大晌午的,就饿着俺这个老婆子,俺这把老骨头,早晚得散架子! 都说女儿随娘,以后你的媳妇儿,也不是个勤快的,你可要受苦了啊!” 周福禄听到心里去了,见奶奶如此悲伤,满脸横肉跟着气愤地颤动。 “甭闹心,大奎叔性子善,惯得婆娘不懂事儿,你放心,我家婆娘进了门,我定把她收得服服帖帖,好生伺候您!” 周老太一脸满意:“有大孙子这句话,俺可就放心了,就等着享清福咯!” 这祖孙俩,大白天就做起了白日梦,在别人家的炕头上,商量着怎么折磨人家的闺女,脑子怕不是有泡! 冯刘氏本想故意告病躲躲懒,但这话听着气人,实在没辙,去灶房煮了几个地瓜端来。 周氏祖孙被地瓜堵上嘴,才消停了一会儿。 晚饭还是对付,一大锅地瓜配野菜粥。 饭后,冯勤奎叫上冯刘氏,让她一起过去陪陪客人。 该在的人都在,冯刘氏勉强扯出微笑,对周老太说:“三姑,我琢磨着,趁您现下正好在这,咱们一起去给俩孩子的亲事算个吉利日子,您看咋样?” 冯勤奎:“急什么?小喜不还有半年多才满十五么,到时候再算也不迟。” 死男人,这时候倒是来劲了!平时咋没见你关心。 “呵呵,话虽如此,但我就这么一个闺女,要成亲了,我心里惦记啊,不算出个好日子,我这当娘的,心就沉不下来。” 冯刘氏抚抚胸口,做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周老太摆出经典的撇嘴嫌弃造型:“大奎媳妇儿,俺咋没看出来你对这事儿这么上心呢?昨个儿,不还老大不乐意的呢,就好像俺害你闺女似的!” “哪能啊?三姑,我啊,就是一时舍不得闺女嫁人,现下,我已经想明白了!” 若不是答应了儿媳妇要配合行动,依照冯刘氏一贯的风格,是无论如何没办法装模作样说出这些违心话的。 这次,为了闺女的以后,她已使出浑身解数了。 冯勤奎“吧嗒吧嗒”地抽着烟,心里暗暗得意,婆娘说到底是婆娘,被自己几句话唬的不敢反对了。 周老太转转眼珠子,说:“算日子是肯定要算的,八字不合还得找大师给调理调理才行呢,不过,俺跟俺们村的大师熟识,你等俺们回村了再说吧!” 冯刘氏有点紧张,她本就不擅长虚与委蛇,三姑这样一说,她不知如何应对,昨日三儿媳没教到这一层啊。 眼瞅着这计策就告吹了! (本章完) 第43章 抵制奶宝男 第43章 抵制奶宝男 没想到,此时周福禄竟然开口。 “奶奶,我看咱们就听婶子的,在久星村找个靠谱的大师给算算吧,早点定下,我也高兴!” 这个死猪头!满脑子就知道娶媳妇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配不配! “小喜妹妹肯定也着急知晓啥时候能嫁给我,她嘴上不说,心里指定急得跟什么似的。” 冯刘氏听到这话,心里直犯恶心。 周老太把孙子的话奉为圭臬,也改了心思。 “哎呦,俺大孙子长大了,懂事了,知道媳妇儿的心事儿啦,我琢磨着也是,小喜这女娃看着不说话,心里指不定多急,跟小猫爪挠似的吧!” 说完,祖孙俩就黏黏糊糊地笑起来。 冯小喜:我谢谢你啊!我可着急了,急着你俩赶紧在我眼前消失! “那就这样吧,咱们明天带着孩子们一起去胡大仙家,她啊,在我们村可灵了,正好再让她帮着捋顺捋顺元朗的病。” 冯刘氏赶紧打断了祖孙俩的意淫。 第二天一大早,冯刘氏带着周氏祖孙、闺女小喜还有元朗两口子往胡大仙家去。 一路上,周福禄像个狗皮膏药似的黏着小喜,一直在她身旁喋喋不休。 “我奶奶说了,今天去求到喜日子,明年你就要嫁过来了! 这半年,你在家可得守着清白,别跟任何男子靠近啊,说话也不行,我可嫌脏!” 何苗心里的吐槽已经能写成一本短篇小说了,嫌脏?你不洗澡你怎么不嫌自己脏? 冯小喜的脚步散乱,明显在躲着他,不想听他胡诌八扯,可周福禄却没有一点眼力见儿。 他紧跟着小喜,不停输出脑子里的恶臭思想。 “在家多学学家务活,学学做饭,这样我奶奶才高兴,知道不?” 你看你这么瘦,你得多吃点儿,我奶奶说了,女人胖些,屁股大些才好生养。 把你娶回家,可是要为周家延续香火的,你得多生几个!” 延续香火?你家穷得连底裤都要穿不起了,又没有皇位继承,延续的哪门子香哪门子火? 满嘴都是“我奶奶说”,你个奶宝男,干脆和你奶奶过一辈子算了!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何苗大跨步冲到二人中间,左右手一劈,撕掉“狗皮膏药”。 “那啥,周表哥,算卦之前,尽量离得远些,不然容易气场冲撞,到时候就不准了哈!” 周福禄不满地冲何苗翻了个白眼:“我奶奶说了,你是个克夫寡,你离我们远点儿才是!” 何苗:嘿!我这暴脾气!是梁静茹给你的勇气吗? 心里吐槽归心里,表面和平还是要维持住的,不能前功尽弃。 “嗯,表哥说得对,所以请你先在前面走吧!你请。”何苗咬着后槽牙说出这句话。 周福禄以为她真怕了,马上得意的大摇大摆走在前面。 好歹打发走了这个“瘟神”,冯小喜感激地看向三嫂。 没一会儿,就到了胡大仙的小院,如今是“神佛”行业的淡季,小院里冷清得很。 几人进去,冯刘氏走在前面,轻轻扣堂屋的门。 “进——来——”里面传出一声拉着长调子的声音。 冯刘氏摆摆手,示意后面跟着的人安静点,慢慢走进去。 堂屋不大,仙堂上供奉着不少灵物和香烛,气氛幽森,一点阳光也没有。 黑暗的角落地,坐着一个头上戴着黑白相间的纱幔,在蒲团上盘腿打坐的人,看这神神秘秘的样子,想必就是传说中的胡大仙了。 冯刘氏先拜了拜各类佛龛灵物,又上了三炷香,这才开口。 “大仙,信妇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我……” 话音未落,胡大仙长叹一口气,说道:“不必多言,我自知晓。” 冯刘氏朝周老太使了个眼神儿,低声道:“三姑,这位厉害着呢,啥都能算出来。” 周老太半信半疑:“哦,用不着你说,俺自己会看。” 目前,她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主要是她不相信愚笨懒惰的侄媳妇儿的判断能力。 胡大仙煞有介事地拈着十根手指,毫无次序地胡乱拨动,半晌,突然定住,挑高嗓门,拉长调子开口。 “你们中有一对年轻男女,好事将近,此次前来,是想求个成事的好日子吧?” “没错,大仙,是我闺女要议亲。”冯刘氏连忙应答。 “嗯,好,让二人上前来,手心朝上,我来相看一番。” 周老太赶紧把孙子推过去,小喜也缓步上前。 二人面向胡大仙,伸出手掌,露出手心。 胡大仙依旧把脸深埋在纱幔中,只伸出两只手,在二人手心上摩挲。 又过了半晌,突然浑身颤栗,声调逐渐变得更高,直刺人耳膜。 冯元朗本来一直乖乖跟着,出门前,何苗做了梨脯给他,让他听话,现下,他被胡大仙这一出给吓得不行,直往何苗身后缩。 双手捂住耳朵,嘴上念叨着:“元朗怕,快走,媳妇儿,快走!” 何苗赶紧安抚,把他拉到门边,找出一本《名侦探柯南》,也不管看不看得懂了,直接塞给他。 “元朗,你安安静静地看这画本子,千万别被人看见,不然以后就都没得看了啊!” 元朗一见有图画新奇的画本子,便点点头,缩在门口翻看起来。 这边,胡大仙还在颤动不止,口中念念有词。 何苗:胡大姐,差不多得了,演戏上瘾是怎么着?导演不说卡,这演起来还没完没了啦? 她把右手卷成拳头,放在唇边,状似不经意地轻咳了一声,意在提醒胡大仙见好就收吧,别吓人了。 胡大仙在纱幔后缓缓睁开眼睛,偷瞄了何苗一眼,然后恢复正常,又长叹一口气。 “座下男子,年方二十有四,肖蛇,命属桑柘木,是升官发财之命途啊!” “大师!您就这么一摸,就算出属相和命格了,您太神了!”周老太激动地连连竖大拇指。 “大师刚才说俺乖孙能升官发财,这是真的吗?” 何苗:尊嘟假嘟?这老太婆道行也不高嘛,这就信了。 胡大仙厉声喝道:“住嘴,命数未断完,休要多嘴!” 老婆子吓得立刻噤声,双手合十拜了拜,小声嘟囔:“莫怪罪,莫怪罪,是老妇无礼。” 胡大仙:“本仙师断命数时,切莫打扰,否则扰乱命格,造成大凶之果,我也无力回天!” 周福禄听到这话,转身揪了奶奶一下,低声道:“奶奶,你能不能闭嘴,小心破坏了我的好命数!” 周老太连连作揖,希望能弥补自己刚才的莽撞之举。 (本章完) 第44章 都是演技派 第44章 都是演技派 胡大仙微微合目,继续说道:“座下女子,年方十四,肖兔,命属山头火,运道尚佳。” 周老太:“那俺就放心了,小娘子运好,娶回家才有福啊!” “奶!大师不是说了,不让插嘴吗?”周福禄捅了捅她的腰。 她立马伸手轻轻拍了下嘴唇:“哎呦,看俺这张嘴哟,大师继续继续,帮俺们算算成亲的好日子!” 胡大仙故意默然不语,搞得周老太又急又不敢言语。 她捂着嘴,小声对冯刘氏说:“大师怎么不说话了呢?” “三姑,你别急啊,大师算得多准,多厉害,你也见识了,耐心等等吧。” 胡大仙突然站起身,大喝道:“妖魔鬼怪快现身!” 神神叨叨的样子真能把人吓出个好歹来,不愧是算命界的最强演技派。 她嘟囔了一番后,偷瞄众人神色,感觉虚张声势得差不多了,便又坐回蒲团。 “不妙啊,不妙!这女子命数虽顺,与这男子却万万不可相合,其一,火烧木,山头火遇上桑拓木,火势更大,木则成灰矣。 其二,肖蛇者名字中带一个‘口’字,肖兔者名字中也有一个‘口’字,我说得可对?” 周老太连声应答:“对,对,福,喜,确实都有个‘口’!这算是什么说法呢?” 胡大仙大笑两声:“哈哈!那便是了!这二人命中相克,若结为夫妻,双“口”争食。 对女子无碍,男子却会机缘尽散、多灾多难、穷困潦倒、曝尸街头,严重了还会家破人亡!” 这一通让人闻之丧胆的话说完,周老太脚都软了。 “哎呦呦,扶着点俺,站不住了!” 她一听自己的乖孙一旦娶了小喜会倒大霉,甚至落得个家破人亡,吓得魂都要没了。 “大师啊!大师,求求你,帮俺们想想解煞的法子吧!” 没想到,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不死心,竟想着求大师给作法解煞。 这老太太,真是认死理儿!不过不认也不行,她的乖孙确实是不招人待见,不娶自家表妹,还能娶谁呢? 胡大仙又陷入了沉默。 之前,她是故弄玄虚,利用沉默的空档温习一下唬人的台词,同时营造出神秘莫测、苦破天机的氛围。 现下,她是真的无语了。 之前何小娘子来找她帮忙,出手阔绰,塞了五两银子不说,还送了一壶琉璃珍珠乳茶饮。她才答应冒着破坏口碑之险帮这个忙。 可当时商量计策时,没说这个老太太这么难缠呢。 不过,她是个有经验的“大师”,算命的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即兴编谎话是看家本领。 胡大仙稍微转动了一下脑筋,随即说道:“解煞,也不是不行,但是这个煞太重了,你想想,山头的大火呼呼烧,没有一棵树能逃!” 周老太明白,这是银子上的事儿。 她摸摸口袋,空空如也,翻翻兜,比她那张老脸还干净。 啥都没有自己乖孙的前途命运重要啊,她一咬牙,狠心撸下了手腕子上的一个翡翠镯子,恭敬地奉上仙堂。 “大师,俺只有这个镯子还能作为孝敬了,您就发发慈悲,帮俺孙儿解了这煞吧!” 这镯子,可是她当初从冯家嫁到周家时,她娘给她的陪嫁,周家后来逐渐穷困潦倒,她能变卖的东西都卖了,唯有这副镯子,留到现在,打算陪着自己进棺材呢。 此时此刻,她的心都在滴血。 胡大仙瞟了一眼,稳稳道:“这东西我不能收,煞解不解得开,不在我,在天。”说着,她伸出食指,朝棚顶指了指。 周老太忙说:“明白,明白,俺都懂,您尽管发功,结果如何,俺都诚心。” “嗯,那行,不过我可说好了,这东西不是我收了,是上头的仙家收做供奉了。” “明白,明白。”老太太心服口服,点头哈腰。 接下来,胡大仙按照以往骗人的惯用招式和口诀,胡乱舞了一番,最后吹灭香烛。 “三日内,有煞劫,若堂下女子无血光之灾,煞气便解。” 说完,紧闭双眼,任谁再呼喊都不应答了。 回去的路上,周老太义正严辞地嘱咐小喜:“这三天你哪也不许去,就在家里待着,千万要躲过这煞劫。” 周福禄忧心忡忡:“奶奶,这事儿能行吗?那个大师说的到底灵不灵啊?” “闭嘴,可不敢质疑大师,她啥都没问,光是摸摸手掌纹就能算出你多大,叫啥,还不灵?” 何苗跟在后面暗暗发笑。 冯刘氏:“哎,没寻思竟是如此这般,耗费了大师的精力,老三两口子白去一趟!” 周老太才不管他们白去不白去呢,她心里只有她的乖孙儿。 何苗也加杠:“是啊,这大师太神了,我只后悔当初没来找她帮着看看,解解煞,要不也不至于……” 周老太竖起耳朵听着,问:“不至于啥?” “还能是啥,三姑婆,您又不是不知道,我那苦命的头任夫君呗!” 周老太立马起了兴致:“怎么?你俩的命也是这般相克?” 何苗也戏精上身,点点头:“是啊,我是涧下水,那个死鬼是炉中火,这不,让我给浇熄灭了!要是能早点让胡大仙给算一算,保不准就没这出了!” 说着,她还拈起袖口,假装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泪水。 这话也被周老太听进去了,更是如临大敌,她可不想宝贝孙子新婚之夜死在洞房里。 “快走,小喜,赶紧回家!”她拐着小脚,扯上小喜的胳膊就往家奔。 何苗:这么好骗,唉,封建迷信要不得啊! 趁众人忙着回家,她悄悄折回胡大仙家。 “胡大姐,我说你编也不编个好应对的,你说的这什么血光之灾,咋整?难不成我真让我小姑子破点皮?” 她冲进屋里,一屁股坐下,抱怨道。 胡大仙在蒲团上坐着睡着了,口水都流了满衣襟,门被打开才懵然转醒。 “啊?什么?开饭了?” “就知道吃!我是问你咋办呢?” 胡大仙摇摇脑袋,清醒清醒,掀开纱幔,起身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何苗。 她自己咕咚咕咚灌下茶水,笑道:“这半天,嗓子都喊冒烟儿了!我是得浇浇我嗓子眼儿里的火了!” “别瞎贫,三日之期,我可不想让小喜真的受伤,不值当啊。” 胡大仙嘲笑般看向何苗:“你看你,还是嫩吧,谁说让她真见血光之灾了,办法还不有的是!” (本章完) 第45章 番茄酱风波 第45章 番茄酱风波 何苗:“说来听听,以后我做了好吃好喝的,少不了你的!” 胡大仙到底是修炼多年的“老狐狸”,一肚子鬼主意。 “你随便找点鸡血,鸭血,猪血的,抹头上不就完了吗?哪还用真见血啊?” “看你说得轻巧,我也没养猪,在我家,鸡鸭也不是随便能杀的,我要是逮来杀一只,跟杀个人的罪过也大差不差了吧。” 何苗翻了个白眼,什么馊主意! 胡大仙:“你看你,着什么急?那真血没有,假血还不行?这样,我友情赞助一波。” 说着,她脱下宽大的大师法袍,小跑着转到后院。 何苗:友情赞助?你人还怪好嘞,我可是了整整五两银子,你这服务还不得到位点儿。 半晌,胡大仙从后院摘了几颗西红柿,捧在怀里颠颠地跑回来。 “喏,拿去,回去熬成浆,那色泽啊,和血差不离。” 看她一脸自信的样子,何苗将信将疑,这能行吗? 她倒是没少用番茄酱配薯条吃,那玩意儿未经特殊加工,和血的质感还是不一样。 周老太眼尖,人又鸡贼,怕是不好糊弄。 周福禄那个死胖子,又一心惦记着娶媳妇,肯定会细细查验。 有了,技能不够,知识来凑! 何苗来不及告辞,用衣襟兜着西红柿回家,进西屋去图书馆找出一本《影视道具制作》,虽然手头没有那么多可用的材料,但是有教材作为指南,做出来的可就不是简单的番茄酱了。 她趁周家祖孙都窝在正屋守着小喜,自己偷偷溜进灶房,开始了制作。 先把西红柿洗净煮熟,稍微添点水熬制成浆糊状,再加上点蜂蜜,和玉米粒浆一起熬煮。 玉米粒浆也不难得,主要是个细致活,把煮熟的玉米粒皮一点点剥掉,挤出其中的软芯,倒进锅中一并熬煮,边煮边搅拌,根据整体浓稠程度,少量添加淀粉进去。 难度不大,主要是用量需要精准把控,并且勤于搅拌。 好在最终成品没辜负何苗的一番辛劳,看起来真像模像样的,她把道具血浆装好,伺机而动。 这一整天,周老太都像看犯人似的紧盯着冯小喜,生怕她皮肉破上一点。 何苗实在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冯刘氏也着急,要这么下去,三日之期很快就到了,岂不是白忙活了! 不过,就算是犯人也有上茅房的权利。 周老太心思细如牛毛,连这时候也要监督,冯小喜走在前面,她走在后面,前者进了茅房,关上木门,她就守在门口等着。 这老太太,为了孙子,也是拼了! 何苗迅速回屋,写了张小纸条,趁周老太没注意,团成一团扔在茅房门口。 她知道小喜的习惯,见到垃圾,就习惯性弯腰去捡了扔掉。 冯小喜如厕出来,看见纸团,果然顺手捡起来。 “咳咳,小喜,饿没?吃点啥不?”何苗故意引起小姑子注意。 小喜抬头看了一眼嫂子,瞬间从眼神中明白了,暗暗将纸团塞进手心。 “我不饿,三嫂,你忙你的吧!” 周老太知道何苗鬼心眼多,不想让她跟自己的准孙媳妇儿多说话。 她揽过小喜的手臂说:“你三嫂满脑门子霉运,你离她远点,别沾了晦气,再带到俺们周家。” 何苗:就离谱!不带这么成天人身攻击的啊。 待二人回屋,她就上了屋顶。 身上有练跆拳道的好底子,攀屋走檐不在话下。 纸条上写的是,让小喜下次如厕完,回屋时走在老太太身后,到时候只需放慢脚步,在门口第二块砖沿停顿一下就行。 周氏祖孙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箩筐,就算发现纸条,也看不懂内容。 再加上何苗的毛笔字极为潦草,看见了也以为是什么乱涂乱画的废纸呢。 很快,机会来了。 冯小喜跟在周老太身后慢慢往屋里走。 周老太不满:“你说你这孩子,尿咋那么多呢,一下午也没见你喝多少水啊,这一趟趟的,折腾死俺了,快走几步!” “哎,来了!”小喜嘴上应着,行动上却更加放慢了脚步。 走到约定好的地方,她默默站定。 到了何苗发挥的时候了! 她一手对准小喜额头淋上道具血浆,另一手冲着二人中间的空地扔下一块瓦片。 做完这些,她迅速缩回身子,卧倒在屋檐上。 巨大的响动吓坏了周老太,她回身就见小喜捂着脑袋,疼得龇牙咧嘴。 她大惊失色,喊叫着过去,试图揭开小喜的手,查看伤口。 “哎呦,疼!三姑婆,别碰,疼!” 周老太只见冯小喜捂着额头的指缝间渗出鲜红粘稠的血液,当下,心都跟那瓦片一样稀碎。 “天啊!血光之灾啊!” 冯刘氏等人匆忙从里屋出来时,何苗也已经悄悄跳下来了。 她过去扶着小喜,顺势递过一个手帕让小喜遮住伤口,说:“完了,胡大仙的话还是应验了,这煞没解成啊!” 冯刘氏:“这可咋整,在家里还遭这罪,我早就说,让你爹把房顶的瓦毡修一修,犯懒,不听,这下可完了,赶紧带小喜去找郎中吧!” “哎,这就去,来,妹子,慢点儿啊!”何苗赶忙答应着,就和“虚弱”的小姑子出门朝江郎中家走去。 这次,大家配合得十分默契,料周老太也看不出端倪。 天擦黑,二人回来,何苗拜托郎中给小喜头上缠绕了纱布绷带。进了家门,小喜就回屋休息了。 何苗跟大家,尤其是周氏祖孙解释:“江郎中说了,瓦片坚硬,又从高处落下,小喜这次被砸得不轻啊,出了不少血,到现在还头晕,怕是要休养几天了。” 冯刘氏故作烦恼:“就不该找那个大仙,算得那么准,让我闺女吃了这么大一亏,见了这么多血光!” 饭桌上的周氏祖孙俩已经吃不下饭了。 没想到,胡大仙这么厉害的大师都解不了这等煞气。看来,周福禄的婚事是无望了啊。 饭后,周老太早没了那副说一不二的泼辣样子,既忧且惧,不敢多待,生怕无端的煞气冲撞而来。 她草草地和冯勤奎交代了几句话,就回屋睡觉,明天一早便动身回周家。 当晚,周福禄杀猪似的又哭又嚎,搞得元朗都没法睡觉。 (本章完) 第46章 搞点儿艺术 第46章 搞点儿艺术 好歹熬到第二天早晨,祖孙俩背着小包袱离开。 冯勤奎还是免不了要打肿脸充胖子,也不顾冯刘氏同不同意,给三姑拎了一筐鸡鸭鹅蛋回去。 送走了瘟神,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冯小喜为了不被爹爹发现真相,一直谎称头晕,窝在屋里不出来。 等事件风波过去,她便一身轻松地继续去王寡妇的豆腐坊帮佣了。 后来小喜跟何苗说起假血浆的事,还说当时血浆流到嘴边,她忍不住舔了舔,香香甜甜的怪好吃。 转眼时节到了立夏,俗谚有云“立夏三朝遍地锄”,又到了田间耕种治理的繁忙阶段。 俗语还说“立夏蛋,满街甩”,村里的孩子们会聚在一起,玩一种斗蛋游戏。 鸡蛋煮熟,放在冷水里浸过,装在用彩色丝线编成的小网兜里面,挂在脖子上。 冯家院里,元朗和唤娣、大宝就玩得不亦乐乎。 他们三个各自手持鸡蛋,尖头撞尖头,圆尾撞圆尾,谁的鸡蛋先破了,谁就算输,将碎蛋壳剥掉吃光鸡蛋了事。 能在斗蛋中,最终保住自己鸡蛋不破的就是获胜者,被尊称为“蛋王”。 经过激烈的角逐,晌午饭前,唤娣获得了这一荣耀称号。 男人们都去田里了,小喜晌午饭也在王寡妇家解决。何苗在灶房鼓捣出几碗虾面,端出来,大家在院子里吃。 她做的虾面鲜香异常,小河虾做出了海鲜的味道。 秘诀就是先将虾头掰掉,用油炒,直到炒出红油和鲜味为止,接着用蒜头爆锅,虾油炒虾肉,那个香,绝了! 最后加点淀粉水勾芡,浇头就做成了,手擀面下锅煮熟,过一遍凉水,盛出来,淋上浇头,撒点葱,就是一碗立夏的虾面。 李鲜借着肚子里有娃的由头,每天都是干得少,吃得多,何苗有意照顾她,她俩的关系莫名好了许多。 陈秀娥自从上次吃了瘪,到现在还保持着老实本分。何苗每次单独和她同处,她都有意无意地回避,恐怕自己心里也生出愧疚之意了。 家中无事,天下太平。 该想想怎么搞钱了!嫁过来这么久,虽说不缺吃不缺穿,但是不掌握经济大权,就没有最终的话语权。 经过前几天小喜的婚事风波,何苗就算看明白了。 冯刘氏在家里家外,都有个“冯家她说了算,她做主”的名声,听起来是不错,可实际上呢。 真遇到了卡脖子的大事儿,还是要屈居于男人之下,一点儿反抗之力都没有。 何苗觉得除了难以改变的劳动力问题,很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婆婆的经济实力不行。 家中的田是男人出力耕得多些,银子也是主要靠冯勤奎打铁赚来。 这种情况下,那些男人就忽视了女人们在家为衣食住行操劳的辛苦,把一切都当作是理所应当。 “我在铺子里忙活一天了,连口水都没顾上喝,你在家倒是悠哉悠哉的,去给我倒杯茶来!” “喏,今天在田里出汗多,脏衣裳我扔炕上了,你记得洗,早洗早晾干,省得没衣裳换。” “今天这菜咋这么咸啊,在外头奔波,回家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诸如此类的话,常常出自家中的男人之口。 往往这时候,家中女人们无力辩驳,只好不断努力干活,尽量改进,打发男人满意。 长此以往,主动权和话语权都不在女人手里。 有了银子就不一样了,至少腰杆子硬气,到时候谁再挑三拣四,说自己不乐意听的,直接怼回去就是。 这几天,家里女人们又编出不少竹筐竹篮,这些东西说是没有成本,实际上却占用了大量时间。 再有,婆婆为了多编些,拼命加快速度,手都被锋利的竹条划出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口子,她就带着这些伤口,继续做饭洗衣。 何苗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血道道,感觉心疼,冯刘氏却毫不在意。她决心想办法多赚点钱,不能让婆婆的辛苦劳动被贱卖。 她把家里该做的活做差不多了,就去后院侍弄那些草草。骨朵已经被催发生成一朵朵鲜,色泽饱满艳丽,香气扑鼻。 可能是这块土壤营养足够,她种下的每朵都开得挺好,让人看了心情就愉悦。 唤娣也喜欢,她偷偷摘了一朵芍药,插在头上喜滋滋地过来。 “小婶儿,你看,唤娣美不美?” “哎呦,我们家唤娣真漂亮!这是谁家的闺女啊,太俊了!” 何苗吹了一通彩虹屁,把孩子哄得“咯咯”笑。 她看着唤娣扁溜溜的小脑袋上插着朵,心里想:这孩子,小时候睡觉没睡好姿势,头不圆,后脑勺扁得跟个案板似的,可惜了。 她又摘了几朵插在唤娣脑后。 嗯,这样看着头型还饱满一些,好看多了! 看着看着,她脑海中突然蹦出一条灵感,饱满?好看? 对了,这不就是价值定位和增值效应么,有主意了! “谢谢你啊,唤娣!”她甩下这句话,匆匆跑回前院,拿了几个大小不一的竹篮回来。 在竹篮底部铺上一层油纸,堵住筛眼似的缝隙,然后挖点土进去,为保证土壤一定的湿润程度,又往上撒了点水。 “小婶儿,你要干啥呀?这个篮子不是奶奶要拿去卖钱的吗?” 唤娣歪着小脑袋瓜看,一脸疑惑不解。 “来,唤娣,你摘,随便插进这土里。”何苗拉过她的手,让她自由发挥。 小孩子都有自然赋予的艺术天性。唤娣得到小婶的首肯,允许她随意摘玩,她可开心坏了,还叫来了弟弟。 “大宝,快来,有好玩的!” 大宝本来在前院和冯元朗玩跳格子,叔侄俩听到唤娣的招唤,赶紧跑过来。 仨孩子可算是撒欢儿了,他们跑前跑后地在篮里插起了。 冯元朗本来就有一定的艺术天赋,再加上媳妇给他看的各种画本子,激发了他的那根绘画神经。 插的审美自然也不在话下。 (本章完) 第47章 赚钱?轻轻松松 第47章 赚钱?轻轻松松 何苗把李鲜的竹躺椅拉过来,自己靠上去舒舒服服卧倒。 一边砸核桃吃,一边看他们忙活。 哎呀,躺着这么舒服,谁愿意站着啊! 那些宣传时刻奋斗,绝对不能摆烂的人真是不懂享受生活。 此时,免费劳动力们还不知道自己被“资本家”剥削了,不仅玩得起劲,还竞相对比谁的篮更好看。 这就是剥削者的高明之处,让你们干活,还让你们傻乐,更让你们内部竞争。 卷吧卷吧,都拼了命的使劲卷吧,反正最后是她坐收渔翁之利。 “你们几个好好插啊,有奖励,最好看的那个奖励更丰富!” “好!”三人齐齐回答。 “老板”此话一出,“员工们”更是如同加了燃料的拖拉机。 一大二小三个人汗流浃背,拼命比试,纯属被人当枪使还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被赏识者呢。 何苗偷着乐:“不错,你们三个都很棒,都非常棒,继续努力!” 她躺够了,就去灶房做茯苓饼。 茯苓细粉和少量米粉和在一起,做成饼皮,再把刚才吃剩下的核桃碾成碎粒,拌点蜂蜜,塞进两张饼皮中间,做成馅。 捏合好饼皮,不要让它露馅儿,摆放在笼屉上锅蒸。 她端着做好的茯苓饼出了灶房,看见“插匠”个个都灰头土脸的,跟逃荒回来似的。 地面上的三个竹篮经过改造,已经成功升级为篮了,颇有独特风格和视觉冲击力。 原本便宜卖都卖不出去的篮子,现在身价倍增。 当初的竹篮你爱理不理,现在的竹篮你高攀不起。 “走,咱们拎到前院去,给奶奶看看!” 冯刘氏见了直乐,前后左右地翻翻看,每个篮子里都插满了鲜,普通的竹篮变得“热闹”起来。 “哎呦,这还挺好看的,不过,好看是好看,这还咋卖啊,赶紧都清出去,明天还要去镇上卖筐呢,把这土都倒干净。” 说着,她就要开始清理竹篮。 何苗赶紧拦住:“娘,就这么拿去卖,绝对比之前卖得好!” “啥?那这篮子人家买回去,还得收拾完才能用,多麻烦啊!”冯刘氏不解。 何苗:“咱们卖的可不是篮子,而是。” 冯刘氏更是不理解:“卖?这些野野草到处都是,随手摘就行,谁会钱买?你这孩子。” 何苗耐心解释:“是容易摘,但是像咱们这种插在篮里,错落有致,这么好看的可不多,而且,镇上不比村里的土壤肥沃,种出的不一定有这些好看。” 她拎起一个篮,转了转,说:“再说,像这种独一无二的插,恐怕只有咱家独一份呢,这下,咱们就不用跟那些卖竹篮的比廉价了!” 这倒是个主意,类似于买椟还珠,买送竹篮,价值定位直接升了好几级。 冯刘氏没想明白,但是看儿媳妇信誓旦旦、信心满满的样子,觉得这事儿似乎有谱。 “行,那就这样,这还有些筐,你们几个也看着给拾掇拾掇吧!” 唤娣和大宝已经玩够了,不想再继续插,元朗也没什么耐心,说要回屋睡觉。 何苗只好自己布置剩下的竹篮和竹筐。 她对艺术创作没什么灵感,但是只要有书可参考,那一切都不成问题。 从图书馆挑出一本《插的艺术》,仔细对照着研读一番。 倒也让她学了点皮毛,布置出了几个不难看的篮。 竹篮做成篮倒是容易,但是那些又大又深的竹筐就不好办了。 她寻思半天,决定在竹筐的背带上做文章,将一些瓣比较小的朵,缠绕在竹筐背带上,作为一种装饰,普通的背篓也多了些颜色。 忙活完这些,她也回屋狠狠补了一觉,就等明天去镇上好好叫卖一番了。 任何时节都适合吃饺子庆祝,立夏虽不是什么节日,但对于种田人来说,是需要有点仪式感的。 晚饭,何苗做了《随园食单》里的美食“颠不楞”,也就是肉饺,用烫面皮包裹肉馅做成,皮薄,软韧爽滑,馅嫩汤旺,蘸醋吃,堪称一绝。 这次的肉馅是何苗用少量肉末混上荠菜还有马蹄碎做成的,咬起来还能吃到脆脆的马蹄,好吃又有趣。 第二天,何苗用剩下的面片做了锅面片汤,加了点小白菜和虾皮进去,鲜味十足,吃完,就收拾收拾篮,准备去镇上了。 这次只有她和冯元朗去,冯刘氏要在家继续编筐,多编些存着,如果今日卖得好,后日开市再去卖上一波。 冯元朗到哪都要跟着媳妇儿,自然是怎么劝他留在家里都不肯,索性一起去,他好歹也能当个劳动力,帮着搬搬运运。 段大爷早早地驾着驴车过来接他们了。 冯刘氏昨日提前和段大爷商量好,今日是“冯家包车”,因为篮多,又怕太挤,瓣会被挤烂,到时候影响卖相,所以,车上只坐了何苗二人。 一路上,她悉心照看着篮上的,尽量不要蔫掉。 鲜是前一天下午插上去的,虽有湿润的泥土做底,还是有些打蔫,看来下次一定得当天摘布置。 她随身带了一个小壶,时不时往篮里浇点水,保持土壤的湿润程度。 到了镇上,段大爷帮着把篮都卸下车,嘱咐了几句,才去办自己的事。 这次,何苗特意挑了个宽敞的位置摆摊,占据了地理位置上的优势。 这年代,大家还停留在追求温饱的阶段,几乎很少有人愿意为只供欣赏的鲜买单。 不过,何苗不一样,她主打的口号是:“买鲜,送篮,价格实惠!篮可以看,可以用,还可以送朋友!” 路过的人先是被漂亮的篮吸引,但凡有心的人再计算一下价格,就会发现,买带篮,相当于一分钱得到两样东西,价格虽然比只卖篮子的贵一点,但胜在还有鲜可以摆在家里观赏两天,是笔合适的账。 而且送朋友这个观念倒是挺新奇的。 (本章完) 第48章 也是有车的人了 第48章 也是有车的人了 还是有人乐意买账,再加上有元朗这个美男子在场,不管谁买,他都附送一个大大的温暖笑容,买一送三,血赚! 何苗边叫卖边介绍,收钱收得不亦乐乎。 那些便宜卖竹篮的人也只能看着干眼馋,毕竟所售货物的价值定位都不同,没得比。 镇上的人总归是有生活水准及审美眼光高一些的,这些篮不出一个时辰,便卖得差不多了。 最后还剩了一个最大的篮,它的价格比其他的都要贵一点,所以到现在还没卖出去。 反正时间还早,何苗也就不急,她给了冯元朗两个铜板,打发他去旁边的食摊吃馄饨,自己则安心等待买主上门。 果然有识货的人来买走了它。 来者是一个面若圆盘,脸膛红润的小丫头,穿着打扮虽然朴素,可以看出来衣裳布料不便宜。 那丫头出手也大方,都不讲价,直接把大篮买走了。 何苗美滋滋地数好钱,收摊儿,自己也去吃了碗热乎的鸡汁香葱馄饨。 首次出师告捷,回家后,冯刘氏开心得很,何苗老老实实地把卖货赚的钱塞给她。 她悄悄劈出一大半给何苗,说:“你在镇上累了一下午,这些都是你的功劳,你拿着,以后你们用钱的地方多。” 何苗不愿意接受婆婆有意无意的偏袒,又不好拒绝,只好暂时先把钱收下来攒着。 接下来的日子,全家女人只要忙完家务,就会坐下编竹篮和竹筐。 何苗就负责将竹篮布置成篮,家里那片小圃的不够,就到田埂上采。 她有三个忠实的帮手,元朗、唤娣和大宝。 只要给他们做点冰冰凉凉的西瓜汁,他们就心甘情愿地为何苗服务,摘回一捧一捧的草。 何苗读了不下三四本和插有关的书,篮越做越顺手,越做越好看,积攒的收入也越来越多。 后来几次去镇上,同行们也纷纷效仿,整个街市没有一家是单独卖竹筐的,全部都是“买鲜,送竹篮”的套路。 但是何苗不怕,这个年代,除了大家闺秀有学习插的机会,这些卖竹篮的同行是根本不可能会插的。 所以,还是她的摊位上顾客最多,尤其是上次买走大篮的那个小丫头,经常光顾,每次都会买好几个,给钱也大方,有时直接说“不用找了!” 她很快就成为了何苗的老主顾,财神爷! 断断续续卖了能有半个月的竹篮,何苗就攒下了一两银子。 但是往返镇上和村里还有点麻烦,毕竟段大爷的驴车是村内很多人来往的交通工具,不能次次都被冯家包车,所以有时候,何苗不得不迁就,少搬些篮,这样就直接影响了赚钱的效率。 这天一早,她火速喝完一碗芝麻糊,擦擦嘴,就去找婆婆。 “娘,我想好了,这段时间咱们篮卖得不错,但是来回去镇上总得搭乘段大爷家的车,太不方便了,我想买辆驴车!” “啊?买车?”冯刘氏震惊。 这孩子,心真大,啥家庭啊,买车? 段大爷家有驴车是作为赚钱的营生,如果买车只为了方便来去镇上,那也太浪费了。 不仅有买驴买车的成本,还需要喂养驴子,这又是一笔多余的开销。 何苗知道婆婆肯定有所顾虑,便软磨硬泡:“娘,你放心吧,买驴车不会浪费,有了车,咱们以后去镇上买卖东西更方便,家人来去都自由,再说,爹和大哥时不时还要去镇上送铁器,也能利用上。” 她最后又表态:“而且,我愿意拿出我们三房的钱为咱家买一辆驴车,只要您点头就行。”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冯刘氏不能拒绝。 “行,买就买吧!不过,不能拿你们的钱,不过,还得等晚上你爹回来商量一下,他同意了,咱才能买,要不怕落下埋怨啊!” 就知道,这种大事,婆婆不敢做主。 “娘,您就听我的吧!咱们这么辛苦地卖竹篮,不就是为了手头松快些么,要是事事都得跟爹低头,您不憋屈,我还憋屈呢!” 何苗干脆直戳要害。 冯刘氏左思右想,确实是这么个理儿,也就不争了。 改天,再去镇上时,冯刘氏特意跟着一起去,帮着参谋参谋买驴车的事。 为了专心选车,二人只带了一筐鸡蛋和鸭蛋卖,这东西卖得快,卖完抓紧去车马行。 何苗主张去镇上最大的车马行选车,这样以后车子和驴子有任何问题,也方便过来找人修。 冯刘氏爽快道:“都听你的!” 婆媳二人转进“天舆阁”,这里有驴有马也有各式各样的车,可以自行选择搭配,服务非常完善。 一进去,就有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过来招呼。 “二位客官,想选个什么样的座驾?我可以逐一介绍,还能根据您的需求定制,并且提供试驾代驾服务!” 哦!不错不错,这大概就是大晏版“4s”店吧。 何苗:“给我们挑一款驴车吧!” 中年男子欣然应允:“没问题,您可以叫我康师傅,咱们去后院挑驴去!” 康师傅?方便面?何苗顿时感觉肚子有点饿。 在方便面,哦不,康师傅的殷切介绍之下,婆媳二人选定了一头健壮的小驴。 驴在大晏是个宝,它饭量小,跑得快,灵活度也高,而且如果不用了,杀来吃也可以,俗话说“天上龙肉,地下驴肉”,驴肉的口感嫩滑,富于营养,非常好吃。 何苗看着这头驴,早就打起了它的主意,琢磨着以后把它做成驴肉蒸饺吃。 康师傅建议给这头小驴配备一个小点的车,这样可以加快行进速率。 最后七七八八算下来,一共要六两银子。 这个价格在整个镇子上都算是贵的了,不过何苗更在意后续的保障,如果一年之内,驴突然生病或者车子突然坏掉,都可以来这里免费医治和修缮。 何苗大方地掏了钱,冯刘氏虽心疼,也忍了,相信儿媳妇的,准没错! 康师傅热情地办完了所有契约合同,还派了一个小厮,专程带着婆媳俩,将驴车驾回久兴村,驴车后还跟着另外一头小驴,等小厮返程时,可以骑着回去。 全大晏连锁的车马行,服务就是不一样,这钱得值! (本章完) 第49章 女子也要学驾车 第49章 女子也要学驾车 驴车进了家,全家人瞳孔地震。 第一个不乐意的就是冯勤奎,他摆出惯常的姿态,抽着烟,吧嗒着嘴:“老三媳妇儿,这得不少钱吧,唉。” 冯刘氏直接开麦:“你少来了啊,这驴车是咱苗儿自掏腰包为家里买的,以后你去镇上送铁器也方便,到时候路费也能省不少。” 冯勤奎没话了,但心里不是滋味,在他看来,这儿媳太败家。 陈秀娥也不高兴,但是她不敢说,也不可能破坏自己的人设。 只是暗戳戳地来了句:“不愧是三弟妹,眼光就是独到,上到驴车,下到酱油葱蒜,尽挑好的啊!” 何苗懒得搭理她,挑好的咋了?能赚就能! 李鲜倒是高兴,她喜欢享受和炫耀,这下婆家有了自己的驴车,说出去多有面儿啊,以后她娘家要是有啥事,也能借用这车,多好。 她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很响! 不过这时,冯大壮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驴车是方便些,不过,咱家谁会骑驴?谁会驾车?” 何苗:我咋忘了这一层呢,全家没一个会的啊!难不成再雇个车夫? 冯二壮毫不在乎地过来,试图往小驴身上骑。 “咳,这有啥难?我就能骑!看我的!” 他忽略了驴子有一个称呼叫“犟驴”,就是说,驴这种生物的脾气特别犟,如果规训好了,是温顺的坐骑,如果规训不好,它可能还会“尥蹶子”! 冯二壮爬上驴背,得意地看向众人,拍了拍驴屁股,让它向前走。小倔驴一动不动,冯二壮陷入了尴尬,他翻身下驴,又牵起缰绳,试图牵引着它往前走。 他又忘了,关于驴,还有一句俗语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所以,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全家人都站在院子里,看着他耍宝似的和一头驴较劲儿。 但是人怎么能倔得过驴呢,最后冯二壮两手一垂,算是败给了家里的新成员。 冯刘氏驱散众人,结束了这场闹剧:“明儿我去请段大爷来,教你们兄弟俩学学驾驴车,回屋吃饭吧!” 第二天是单数日,镇上不开集,段大爷没啥事,果然被冯刘氏喊来当教练了。 冯大壮和冯二壮兄弟俩特意没出门干活,而是留在家里,段大爷开始教二人驭车之术。 何苗在后院做篮,听到段大爷来了,紧赶慢赶跑过来,呼哧带喘地说:“段大爷,等等我,我也要学!” “啥?三小子家的,你也要学?这驾车骑驴可是男人的活,你个女娃,学啥嘛?哈哈哈”他说着大笑起来。 在他看来,冯家这个三儿媳妇和别人家的小媳妇不太一样,胆子大,敢对付土匪不说,赚钱的点子还多得很。即便如此,她也是个女子,何况已经嫁为人妇。 在长辈心里,做人家媳妇儿的女子,就该相夫教子,把家务活干明白,把家打理好,把男人伺候好比啥都强。 学习驾车?简直是天方夜谭! 段大爷安慰道:“你别担心,日后你家兄弟们学会了,带家中女眷出门,你个女娃,只管坐车就得了!” 何苗不吱声,去灶房切西瓜,这西瓜提前在井水里泡过,凉凉的,爽口又解渴,她切了盘西瓜端出来,先给段大爷奉上一块最大的。 甜甜地笑着说:“段大爷,您吃瓜!带我一个吧,我就在旁边听着,学点是点嘛。” 段大爷笑着接过瓜,说:“你这女娃怪得很,我不是不让你在这听,是女子学这个啥用没有,出门还真能让你驾车嘛?再者说了,看似简单,实际上也不容易,你挨这累干啥?” 何苗可不这么认为,车子比人腿强,能极大程度的扩大人的行走半径。 现在世道不太平,谁能确保以后就不会出啥事?一旦家里男人都不在,有要逃命的情况,她会驾车,说不定能救了一家人的命。 再说,家里最近的买卖收入都是她去镇上卖篮赚来的,她学会驾车,那不就更方便去镇上赚钱了。 反正,无论如何她都要学,不仅她自己学,还要让家里的女人都学! 见她就是不走的执拗样子,段大爷也没话说,学就学吧! 何苗就这样厚着脸皮跟着两个兄长一起学驾车。 段大爷这人实在,不怕别人抢了他的活,只是佩服老冯家能干,自己有能耐养驴买车。他倾尽全力教授驾车技巧,事无巨细,还讲了些养驴、喂驴的办法。 何苗聪慧,学习这类人们口中“男人才能学”的技能也不在话下,很快,她就能靠自己驾车了。 她也不藏私,趁不忙的时候,把骑驴和驾车的技能都转教给婆婆、小姑子和妯娌们,除了冯小喜是真心想学,其他人只是随便跟着,权当看热闹了。 芒种时节是采收留种的时候,何苗的篮事业暂告停止,全家人又忙在了田里。 天气热,农活又累,晚饭,何苗想做盘小葱拌豆腐,这菜爽口又下饭,营养价值也不低。 冯小喜最近都没去豆腐坊,家里已经没豆腐了,何苗索性去牲口棚牵出小驴,骑着去豆腐坊买豆腐去。 李鲜坐在院中的葡萄藤下纳凉,陈秀娥也坐在一旁纳鞋底……还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你说咱这三弟妹,真够会享受的啊,出门买个豆腐还骑驴,那驴不要吃草料的呀?”李鲜一闲着就忍不住地嘴欠。 陈秀娥又是一副不阴不阳,怪里怪气的口吻:“人家自己说了,能赚就能,咱们这些人羡慕不来的。” 冯刘氏见这妯娌二人又开始嚼舌根儿,心里老大不乐意,站在房檐下,抬起只手,遮住刺眼的阳光,喊道:“你俩,别闲着了,赶紧搬点柴火过来,做饭了!” 陈秀娥不情不愿地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去柴火垛搬柴,李鲜虽然肚子已经不小了,但已经过了人们口中的“不安稳时日”,算是稳定的孕中期,该干的活也不能少干,只好也来帮把手。 大晏朝不用考驾照,还是挺方便的哈哈哈 (本章完) 第50章 忘年交和杵臼交 第50章 忘年交和杵臼交 何苗骑着小驴在村子里“驰骋”,很快就到了村中唯一的豆腐坊,王寡妇家。 王寡妇名叫王翠梅,她还不到四十岁,却已经守了十多年的寡,一个人靠卖豆腐拉扯大两个儿子,苦得很。 最可怜的是她的大儿子长到十岁,一日去河中捞鱼,却被水草缠了脚,淹死了,只剩下二儿子宋青舟,母子俩相依为命。 宋青舟比冯小喜大上两岁,今年十六,是个遗腹子,从没见过父亲,他极为孝顺,有担当,母子俩的日子过得倒也安稳。 王翠梅操持豆腐坊,她豆腐做得好吃又干净,生意不错,需要有个小帮手,冯小喜就过来帮佣,每月赚几个铜板,还能无限量吃到每天剩下的豆制品,自从她在这干活,冯家人就从来没钱买过豆腐。 都说日久生情,这一来二去的,小喜和青舟两个年轻人就看对了眼,只是都还严实的瞒着双方父母。 “王大娘,忙着呢?给我秤两块大豆腐呗!”何苗把小驴拴在门口的树上,远远地就开始招呼。 正在忙活着的王翠梅抬头看看,瞬间生笑,一笑那张脸更是明媚可人。 “你是小喜的三嫂何苗吧?”她温柔地问道。 何苗惊讶了一下:“我是啊,您认识我?” 在她记忆里,她们可是从没打过交道呢。 “我呀,虽未曾见过你,但是小喜成天跟我念叨你,说你对她如何好,模样如何美,我一见了,就知道是你,咱们村像你这般灵透的人怕是少见!” 王翠梅长了副温柔的笑模样,脸蛋儿跟她做出的豆腐似的白嫩,边说话边笑,令人如沐春风,和她聊上一会儿,这燥热的天气都舒爽了许多。 何苗对她第一印象不错,便攀谈起来。 她发现王翠梅温和可亲,谈笑风生,一点不像刻板印象中苦命的寡妇,而且品味不错,衣着打扮素净却不失优雅。 特别是,何苗还注意到,她的脖子上挂着一块漂亮精致的翠玉吊坠。 何苗之前在顾曼娘家买首饰时看了两本古代饰品鉴赏书,知道这个叫腊梅翠环,玉上镂空雕刻了梅,显得很是雅致,更是应景。 腊梅翠环配王翠梅,绝配啊! 聊了一会儿之后,王翠梅利落地在何苗带来的盘子里装好两块新鲜又水灵的大豆腐,再倒扣上碗防灰尘。 “得嘞,好生端着啊,看你这丫头,还敢自己骑着驴,回去路上小心些!” 何苗:“您放心吧,对了,这豆腐多少钱,您还没说呢。” “不要钱,哪能要你们冯家的豆腐钱?小喜成天在这帮我,吃几块豆腐还不是应当的。” 看她热情真诚的样子,何苗只好道谢离开,心里琢磨着,下次小喜再来,让她捎过来一个篮当作礼尚往来的答谢。 不知不觉,何苗竟结交了一个年龄相差极大的忘年之交。 再过几天,就是冯刘氏的生辰,何苗感念婆婆对自己的关怀和爱护,打算趁有机会去镇上买篮时,给她选样生辰礼。 所以白天只要有空,她就从田里回家中编筐插。好不容易抽出时间,驾着驴车去了镇上,那个总来光顾她的小丫头又来了。 这次,她不只是买了篮就走,而是主动攀谈。 “姑娘,有些时日不见你来集上了,都怕你再也不来了呢。” 哟,何苗内心一喜,这是有粉丝了?还追更呢? “不会不会,最近农忙,没时间赶集,只要不忙,我都来!”何苗赶紧回答,这个大客户可不能轻易流失。 那丫头又说:“我有个不情之请,我家小姐素来喜爱插,自从见了姑娘做的篮,觉得颇为有意趣,想请您到府中一叙,不知可否移步?” 原来,她是大户人家的侍女,怪不得穿戴气质不凡。 何苗有点为难,这小丫头虽说常来光顾,却不清楚底细,如果跟着去了,在这镇上人生地不熟的,一旦被卖了可惨了。 “这个,我们乡下人,哪有什么真能耐,无非是随便乱弄,出来卖点小钱罢了,您家小姐太过抬举。” 小丫头机灵得很,看出了何苗的顾虑。 “姑娘放心,我不是什么恶人,我家老爷正是镇上的黄员外,如果姑娘愿意,可以四处打听打听,他可是有名的善人。” 这时,旁边摆摊的佝偻背老头凑过来插嘴:“何丫头,你放心跟她去吧,黄家大小姐可是出了名的大家闺秀,黄家也不是什么狼窝虎穴,你那么勇,现在倒知道怕了?” 他总靠在何苗附近摆摊,学着她的卖货妙招,一来二去,从刚开始的互相挑衅到现在的熟识帮扶。 有时,何苗去吃饭或者上茅厕,他还会帮着看摊儿呢。 何苗听他这么说,倒也消除了顾虑,痛快道:“这样,等我这些篮都卖完了,再去拜访你家小姐也不迟。” 那小丫头也痛快,从手帕里拿出银子,递到何苗手中:“剩下的篮,我们小姐包圆了,她就在不远处的轿子里,您随我来吧!” 行吧,看在银子的份儿上,何苗收拾收拾东西,跟着去了。 果然,街巷角落停着一辆四人抬的轿辇,丫头掀开帘子,请何苗上车。 车上坐着一个戴着面纱的年轻女子,头顶珠翠,身着锦缎,一身的富贵气息。 何苗也不怕生,大大咧咧地打开了话匣子。 这女子就是黄员外的独生女儿黄芝仪,她从小酷爱艺,无意中见到了何苗的篮,很感兴趣,一直买回家研究构思和创法。 近日很久没有买到何苗创意独特的篮,心中惦念,好不容易再次见到,定然要请回家好好切磋一番。 何苗跟她来到黄府,二人相谈甚欢,竟成了身份地位相差甚大的杵臼之交。 太阳快要下山,黄芝仪留何苗吃饭,何苗惦记着回家前要给婆婆买件礼物,便实话实说有事要办,告辞并约定好下次再会。 何苗出了黄府,急急忙忙赶去顾盼阁。 顾曼娘认出了何苗,不敢怠慢,更不敢坑骗,实心实意地介绍最近的款式。 新人物登场,是小苗新交的两个朋友,后续有重要剧情哟~ (本章完) 第51章 同款首饰赠两人? 第51章 同款首饰赠两人? 前几日,何苗见到王翠梅脖子上戴的那块腊梅翠环,心里一直记挂着,也想给婆婆买上一块。 她特意提前问过,婆婆原名刘艳菊,只是婆婆并不识字,且嫁人后渐渐都快忘了自己的原名,所以只知道读音,不确定是哪个字。 何苗便自己做主,默认是菊的菊字,特意让顾曼娘选一款雕刻有菊的翠玉。菊图案极为常见,不甚稀罕,顾盼阁是大店,自然容易找到。 顾曼娘挑了一款金菊翠环,何苗见了极为满意,当场交钱包好,揣进怀里,趁着天还没黑,抓紧驾驴车回家。 近日家里田里都很忙,她也不愿带着冯元朗,还得操心照顾,便带了防身的匕首,趁天亮,自行来去,一身轻松。好在最近运气不错,没有再遇上劫匪小偷之类的,次次都顺利到家了。 家中此时已经是炊烟袅袅,冯刘氏正在灶房忙活,不出意外,晚饭就是地瓜加苞米面粥。 何苗送人礼物不愿意等,总想第一时间见到对方欣喜的样子,所以,她回家安顿好驴子和车驾,就立马跑去灶房找婆婆。 “娘,看我今天给你带啥好东西了?” “啥?你这丫头,是不是又乱钱了?”冯刘氏嗔怪道。 何苗从怀里掏出小锦盒,递到婆婆面前:“那您别管,打开看看,稀罕不?” 冯刘氏轻轻拍了下儿媳妇的肩膀,说:“臭丫头,在我老婆子身上这份银子干啥?不如自己攒着添个大件儿!” 她嘴上这么说,但却难掩笑意,放下饭勺,在围裙上擦擦手,接过盒子,喜滋滋地打开。 见了里面的吊坠,她眼中瞬间一亮,继而欣喜道:“哎呦,咋这么巧呢,这跟你爹去年送我的那块玉坠子可像了,好看!娘高兴!” 她不住地夸着,又说:“可惜,我没啥好衣服能配,也没有场合能戴,那块还一直躺在我屋里等着‘生崽’呢,这又多了一块!我可更得好好珍藏了。” 送礼物的人见对方喜欢,心里比收礼的人还高兴。 不过何苗很疑惑,公公这个不知道心疼媳妇儿的大老粗,竟然会送礼?还送了和她差不多的礼物,他哪来的这种品味啊? 出于好奇,便忍不住问:“娘,没想到我爹还懂这些甜蜜呢,那块吊坠啥样,我想看看!” 冯刘氏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不经意的娇羞。 “甜蜜啥,老夫老妻的了,行,等会儿来我屋,给你看看!” 晚饭后,男人们在正屋聊大天、吹大牛,妯娌们在灶房刷锅洗碗,小姑子和元朗还有侄子们在院中跳格子。 何苗跟着婆婆进屋,打算好好“开开眼”。 冯刘氏卧房的炕上也摆着两个樟木箱子,她翻了半天才拿出个旧木匣。 打开匣子,里面还有一个木盒,打开木盒,里面有个小锦盒,打开锦盒,装着一个小布包。 何苗:跟我玩套娃呢? 冯刘氏面露羞涩,如同对待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拿出红色的小布包,再一层一层打开,伸出两根手指捏出吊坠,放在手心。 “就是这个,瞅瞅,和你送我的像吧,这是去年我过生辰,你爹去镇上送货,特意买了送我的,我嫁给他二十多年,这还是第一回收到他送的东西,一直没舍得戴出去过呢。” “娘,您看您现在这样子,脸都粉红粉红的啦!送你的你就戴嘛,不戴才是浪费呢!” 何苗见婆婆露出少女般的羞赧之色,坏笑着凑上前去看。 下一秒,她的神色凝滞住了。 婆婆视若珍宝般放在手心的吊坠,是一块镂空雕刻着梅的腊梅翠环!与前几日她见到在王翠梅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竟然一模一样! 怎么会?何苗很难控制住自己不去联想。 毕竟,这种翠玉吊坠在村子里很少见,怎么就会那么巧?心思粗笨,毫无审美的冯勤奎和清淡雅致的王寡妇相中了同一款首饰? “咋啦?苗儿,愣啥?是不是好看?不过啊,娘现在更喜欢你送我的这块,把这俩都妥善留好,等我百年之后,还是你们的!” 冯刘氏一边絮叨着,一边把金菊翠环跟腊梅翠环一起包好,放回木匣子里。 何苗不知道说什么好,又不敢表明心中猜想,含糊应付了几句便回房了。 这天晚上,她又是在炕上翻来覆去,烙了一宿的饼。百思不得其解,唯有一个办法,去找王翠梅求证。 第二天,她借口要做麻婆豆腐,又骑上小驴去了豆腐坊。 冯刘氏在她身后宠爱地碎碎念:“嘿!这孩子,这么爱吃豆腐?长了个豆腐脑袋啊?” 可怜的婆婆,至今还不知道,“爱吃豆腐”的另有其人! 到了豆腐坊,王翠梅正在忙着磨豆腐,宋青舟在学堂辅助夫子教学,白日不常常在家,小喜最近又不来帮忙,她自己忙得满头是汗。 见何苗来了,她乐呵呵地仰起头:“何小娘子,你自己坐会儿,喝点茶水,桌子上还有我做的糕点,我忙完就来!” 她很喜欢何苗,二人也很聊得来。 何苗满怀心事地点点头坐下,桌子上摆着胡萝干泡的茶水,还有一小碟绿茶酥,她感觉肚腹中满满当当,根本吃喝不下。 如果小吃货都不想吃东西了,那肯定是心事很重。 她盯着那盘糕点,每一块都大小均等浑圆,绿色调得恰到好处,外皮酥润,散发着淡淡的茶香。 王翠梅真是秀外慧中,心灵手巧,又漂亮又能干,自己支撑着豆腐坊不说,茶点也做得如此精致,简直不像个乡野村妇。 何苗很难接受自己的猜想成真,很害怕王翠梅就是她怀疑的那个身份。 半晌,王翠梅忙活完了,擦擦汗过来坐下,慢慢啜饮了一杯胡萝卜干茶。 “来买豆腐啊?我给你留了两块,一会儿直接带走就是,怎么没吃点心?快尝尝。”她拿了张油纸,垫着手递过来一块绿茶酥。 出于礼貌,何苗只好接过来,咬了一口,眼睛紧盯着王翠梅胸前的吊坠,浅色衣服的前襟被汗水浸湿,后面的起伏波纹若隐若现。 “咋样?好吃吧?这个方子我做了好多年,没人不说好吃的!” 何苗收回视线,说:“好吃。” 确实好吃,比婆婆平时做的粗面饼子好吃多了,难道公公平时是背着家里人,在这偷吃这些美味? 也难怪,有甜糯可口的点心,谁还想吃粗粝涩口的饼子? 她蹙着眉,想尽力赶走脑海中的想法,尽快切入正题。 “大娘,上次就想着问来着,你戴的这块玉真好看,在哪买的?” 王翠梅神色自若,摸了摸胸前的吊坠,开朗道:“这是我一个熟识的老友送的,特意应合上了我的名,样子虽是我选的,但我自己可舍不得买这么贵的首饰!” 她说着竟然还摘了下来:“你要看看不?” (本章完) 第52章 公公这个老不羞 第52章 公公这个老不羞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既然王翠梅说她的吊坠是老友送的,那这个所谓的老友,不出意外一定就是冯勤奎。 不然,名为“艳菊”的人手里怎么会有一块应和“翠梅”之名的腊梅翠环呢? 唯一的理由就是这块玉本就不属于她,送玉之人可能是作为补偿,抑或是首饰铺子“买两个更优惠”,所以毫不动脑地送出两份同样的礼物。 可笑!婆婆手里那块压箱底的宝贝,不过是丈夫随手应付她的附属品罢了! 何苗顿时觉得胃里汹涌翻滚,很想吐。 一个人的联想思维太强也不好,她立马联想到好久之前发生的那件事。 春天快要过完时,大家去拐拐山放纸鸢、游玩,那次冯元朗无意中见到侄子们在嬉闹,突然惊惧发疯,口中还喊着“不知道,没看见”。 特别是当何苗回家后,和公婆探讨此事时,冯勤奎的反应是莫名其妙的暴怒。 当时只以为他是厌恶自己将赤身裸体的孩童玩闹联想成大人之间的不堪,现在看来,他那纯粹是恼羞成怒,生怕自己做过的龌龊事败露! 她甚至怀疑当晚冯勤奎离家,并不是如婆婆以为的那样,去打铁铺子凑合了一宿,而是直接偷偷摸摸去了王寡妇家,躲过家中是非,又正好有机会良宵偷欢。 想到这些,就觉得头皮发麻。 这一切事件就如同许多散漫的星点,因为两块相同的翠玉而串联在了一起。 凭借何苗看过那么多狗血小说和电视剧的经验,这件事的真相稍加推断就八九不离十了。 那就是,公公冯勤奎这个老不羞,出轨了王寡妇,并且已经厮混多年,七年前,他们二人在山坳间行伤风败俗之事,无意间被十二岁的元朗撞见,摔到山下,摔坏了脑袋! 至于,到底是元朗慌张中不小心摔伤,还是狗男女密谋害了亲儿子,真相究竟如何,暂时不得而知。 虽说虎毒不食子,但男子联手新欢将亲生儿女推下高楼的真实事件也有发生过啊! 何苗越想越气,气得恨不得现在就揪着二人的领子质问真相。 “何小娘子,想什么呢?还吃不吃点心啦?” 王翠梅温柔的声音在耳畔炸响,她收回思绪,看着面前白皙柔和的那张脸,心生厌恶却又暂时恢复了理智。 “不吃了,我先告辞。”她忍着恶心,匆匆拿了豆腐,飞快骑驴回家,一路上,不停思考接下来怎么办。 猜想毕竟是猜想,俗话说“捉贼捉赃,捉奸见双”,就算有两块相同的翠玉在手,也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如果她根据这些线索去求证,恐怕不仅不会揭露出真相,还会惹得一身骚,除非想办法让婆婆亲眼见证寡廉鲜耻之人的真面目。 但是再往深一步想,一旦真相被揭露,冯家的一家之主勾搭寡妇,还害了自己的儿子,这种事传出去,冯家人还要不要在久兴村待下去了? 就算事情瞒下来,内部处理,那又将如何发展呢? 这不是现代社会,这是在大晏,婆婆是不可能同意和离的,就算同意,她也捞不到任何便宜,以后这一家人是四分五裂还是凑合过? 这些后续问题,她不得不提前考虑好。 何苗左右为难,追求正义真相与家庭完整性的确是需要费心好好权衡利弊的。 她最终决定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多加观察,等有了实锤再说! 回到家,她心不在焉地处理豆腐,下锅翻炒,做成麻婆豆腐,配着窝窝头,草草做了一顿饭。 心里越想越别扭,索性打开碗橱,拿出冯勤奎那坛老白干,捧着去了茅房,一股脑儿全倒了进去,酒香混合着粪便臭,瞬间升腾起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儿,何苗关紧木门,从水缸里舀了瓢凉水灌进去,又将酒坛摆回原处。 这一顿操作完成,她才觉得心里稍微舒坦了些。 晚饭期间,她不由自主盯着冯勤奎,这个脸膛黑红,嘴唇微厚,身材健壮的中年男人,总是木讷无言地快速吃饭,大量抽烟,再不就是闷着头干活,偶尔抱怨几句。 最有存在感的时候,无非是家里的极品亲戚来,他会摆出副当家人的样子,其他时间,家中大小事情,他一律不管,是个纯粹的甩手掌柜。 何苗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看起来无欲无求的庄稼汉,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要么就是挥动大锤打铁,怎么都不像一只爱偷腥的猫啊! “娘,你知道不,今天我去豆腐坊买豆腐啊……”她故意提到王寡妇的豆腐坊,眼睛盯着冯刘氏,余光却扫视着冯勤奎。 “啊?咋啦?豆腐坊今儿有啥新鲜事儿?”冯刘氏夹了一筷子红彤彤的嫩豆腐,塞进嘴里。 “倒没啥新鲜事,就是我见那王大娘,成日里做豆腐,一双白嫩的手都被卤水伤了,起了手癣不说,有的地方都泡烂了。” 李鲜一脸嘲讽:“看你那话说的,她就是干这行当的,吃这口饭,每天忙都忙不不过来,哪有功夫管手。” “是,大娘的手是成年累月积下来的伤,每天都得泡在水里,连药膏都来不及涂。”冯小喜有点心疼地说。 “也是啊,我看着那伤口都触目惊心,得多疼啊,不过,我听人家说,镇上的药铺有一种药膏,专治手癣,夜间睡眠时厚厚涂上一层,第二天就能好不少。” 何苗留意观察冯勤奎的神色,果然有些微微不同,似乎在用心听下文。 冯小喜一挑眉:“是吗?三嫂,你知道那药膏叫啥,在哪家药铺有吗?回头我跟大娘说一声。” 何苗故意大声强调:“就在百草堂有卖,名为松银凤仙膏。” “行,我记下了,不过大娘很少去镇上,咱家若是有人去赶集,就帮她带一些。”冯小喜很用心的记着这件事,打算关心关心未来的婆婆。 冯刘氏:“翠梅妹子成日待在豆腐坊,从不去镇上赶集,也不容易,小喜你回头问问,人家若是愿意用,托咱买再说!” 何苗继续啃着窝头,赌一把,冯勤奎会不会因为心疼,特意去镇上给王寡妇买药膏。 (本章完) 第53章 有人心急了 第53章 有人心急了 第二天一大早,冯勤奎就张罗着喂驴,置备车驾。 “孩子他娘,我今儿要去趟镇上哈,有啥要捎要带的不?” 冯刘氏疑惑:“现在去?还没到送货的日子呢吧。” “这批打得差不多了,攒太多运着也费劲,这不咱家有驴车了么,我琢磨着正好试试。” “那也行,你看,这车现在用上了吧,当初苗儿买回来,不知道是谁还不乐意呢,现在也豁出老脸享福了吧。” 冯刘氏见不惯他那副既埋怨又要享受的样子,故意揶揄。 冯勤奎套好车,装好烟袋锅子,又拿了两个行军式水壶灌满水,挂在驴背上,也不搭腔,默默做好一切准备,牵着驴就出门。 冯大壮正有说有笑地在灶房跟李鲜喝粥。 “你摸摸,快摸摸,咱儿子在我肚子里踹我呢!”李鲜牵着男人的手,非让他摸自己的肚皮。 冯大壮憨笑着,一手端碗,一手轻轻抚摸两下。 “哎呦,这臭小子,劲儿还挺大,敢踹他老娘,等他出来,看我不削他小子的!” 这两口子整天一有空就这样腻腻歪歪。 冯勤奎拉着车出门,动静不小,冯大壮一见这情形,捧着碗就跟了出来。 “爹,你要去镇上啊?等等我,还有两口就喝完了,同你一并去!” “哎,婆婆妈妈的,在家陪你媳妇儿吧!我自个儿去!” 冯大壮也不争,陪媳妇就陪媳妇,正合他心意,他仰头喝光碗底的粥,回去帮媳妇洗碗了。 何苗在西屋窗前,一边吃核桃,一边观察。 这是她在山上捡的山核桃,最近动脑太多,有些费脑筋,得多吃点核桃补一补。 果然如他所料,冯勤奎竟然还真的按捺不住了。 他和镇上的一间小铁器行有长期合作,会以较为低廉的价格提供质量很好的铁器,并在固定时间批量运送过去。 以往家里人都习惯性忽视他的日常举动,一旦用心观察,实则不难发现他的行径确实可疑。 近日里,他不是在田间地头,就是和大儿子在铺子里打铁,压根儿没提要出远门儿的打算。 现在还远远没到送货的时间段,他却急着要去趟镇上,还故意甩开儿子,单独行动。 原因恐怕只有一个,他想要亲自去买何苗说的那种药膏,给王寡妇治手癣。 不急,过两天再去豆腐坊一探究竟。 冯元朗凑过来,循着何苗的目光看向窗外。 “媳妇儿姐姐,你在看啥?元朗也想看看。” “没看啥,你别跟着瞎凑热闹了,今天不忙,我得研究研究给你治病的事儿!” 说着,何苗就回炕上盘腿坐好,翻出搁置了好一段时间没看的医学书籍,顺手挑了几本漫画扔给冯元朗。 这傻相公,特别容易打发,有点好玩的好吃的,就跟个小狗似的,守在旁边乖乖不打扰。 何苗边看书边吃核桃,吃完了,就咳嗽一声,给元朗递个眼神儿,对方马上心领神会,放下手里的画本子,拿小锤子锤核桃,再细致地剥出核桃仁,放在炕桌上的小瓷盘里给何苗吃。 有时候,剥出一整颗两瓣肉完整的核桃,还兴奋地举着炫耀几句。 “媳妇儿,看!圆的,吃!” 每当这个时候,何苗就盯着他看会儿,笑眯眯地顺着他的手指尖咬下核桃。 有这么帅的一个男人成日在面前晃悠,秀色可餐,核桃都变更香了!若是他能恢复神智,变成正常人就更好了。 何苗差不多翻了几本书,中心思想大致相同,冯元朗应该是年幼时,遇到刺激性事件,造成内心的阴影,随之又遭遇身体上的创伤,头部受创,在脑中形成了血块,影响到发育神经和记忆。 不过根据元朗的情况,他能背出以前看过的大晏律法,能识字,且失忆后的记忆力极佳,说明只是片断性或者局部的创伤,一定有治愈的可能。 巧就巧在,何苗阴错阳差的因为一个生辰礼物而发现了公公的秘密,顺藤摸瓜猜想出刺激元朗的画面大概就是出自奎梅二人,这就给元朗的病带来很大转机。 “有了,我想到了!以毒攻毒!” 何苗顺着思路想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媳妇儿姐姐,什么毒?” 元朗此时还不知道他媳妇儿要坑相公了,傻乎乎地问。 “这你不用知道,反正,死马当活马医吧!” 何苗敷衍他几句,一口气吃完盘子里的核桃。 “苗儿,元朗,你们金婶儿来了,出来打个招呼!”冯刘氏在外屋扯着大嗓门喊。 金剪刀?她怎么又来啦? 何苗应了一声,就拉着元朗出门,去了前院。 李金氏满脸喜庆地站在院子中央,大声豪气地说:“亲家母,我啊,特意带我们家成材过来,给你们送点肉!自己家新杀的猪,趁新鲜都尝尝!” “你说你总跟我客气个啥劲儿,快进屋,哎呦,成材都长这么大了!” 听长辈们絮絮叨叨的寒暄,何苗就浑身不自在,出于礼貌微微颔首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李金氏见了她倒是热情得很:“何苗儿,最近咋样?有没有好好织布裁衣裳啊,哟,你这一身上下穿得啥呀?这么磕碜,可别出去砸了你师傅我的招牌啊!” 这话说得不着四六,何苗只是微笑着点头。 李金氏也不多深究,张着大嘴笑着进屋去探望她宝贝闺女了。 她身后跟着一个瘦削文弱的少年,面色苍白,一双丹凤吊稍眼,嘴唇又红又薄,虽是个男孩子,却有一股女子般弱柳扶风之姿,活像性转版黛玉。 他紧紧跟在他娘身后,偶尔怯怯地抬眼看看众人,又迅速将眼眸藏在睫毛之下,腼腆得很。 这人就是李鲜的弟弟李成材。何苗和元朗接过他手里的竹篮,去灶房安顿。篮子里也没啥好肉,半拉猪头,两个猪蹄,还有一堆猪下水。 这时候,冯大壮已经和媳妇腻歪完,和二弟去田里干活,李鲜自己一个人半倚在炕头上,手里正缝制着一只小孩穿的虎头鞋。 李金氏一进屋,就咋呼开了。 (本章完) 第54章 奇怪的弟弟 第54章 奇怪的弟弟 “闺女儿啊!我的宝贝大闺女,娘可想死你啦!” “娘,你来啦!弟弟!我也想死你们啦,爹咋样?还好不?”李鲜兴奋起来简直地动山摇。 “你说你们送肉来干啥呀?我婆家有钱,啥都不缺,你们留着自己吃多好,实在不行卖了换钱,拿这来浪费。” “这不是特意想让你多吃点嘛,你现在双身子,两张嘴吃饭,你婆家兄弟妯娌多,娘还不是怕你争不上嘴。” 说着说着,母女俩又是一顿抱头痛哭,好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冯刘氏尴尬地站在一旁,很想提醒母女二人,她本人还在呢,现在说道婆家都不背人了? 这个李鲜,就是活到八十岁,恐怕也像她娘似的,不会说话,婆婆听了不烦才怪呢。 李金氏每次来,都要演上这一套,明明两家相隔不远,却好似隔了山海,冯家人听都听腻了, 不过,冯刘氏感念她心疼女儿有孕在身的辛苦,也不多说啥,嘱咐了几句,就去灶房做饭,亲家母来了,又带着礼,自然不能怠慢,得多做点好的。 何苗正愁怎么处理这些看着触目惊心的猪内脏和下水,婆婆一来,她仿佛得救。 “娘,你可来了,我啥都会做,就是不会处理这些。” 冯刘氏宠爱地看看她:“咳,早说啊,你娘我最会做猪下水了,每一样都保准用得上!这样,你和元朗打下手,娘来做!” “对了,你二嫂呢?刚才叫她半天,还没出来?你去喊她来一起帮忙。” 何苗应着就去东屋二房叫陈秀娥。 话说,自从几个月前,陈秀娥被揍被讹钱,整个人都乖了很多,平时虽然还是口蜜腹剑,阴阳怪气,不过很少敢针对何苗了。 “二嫂,娘喊你去灶房帮忙!” 陈秀娥打开门,手里却拿着个小包袱。 “三弟妹,你跟娘说一声,我刚收到隔壁宝柱捎来的口信,我妹妹出了点事儿,我要回我舅舅家一趟,太着急,就不和爹娘打招呼了,你帮我说吧!” 说完,她就匆匆忙忙背上包袱出了门。何苗愣在原地,这也……太突然了吧。 她回到灶房,一五一十把二嫂刚才的行动讲给冯刘氏听。 “这人,干啥都毛毛躁躁的,不过,她妹子在舅娘手里不容易,恐怕是真出事了,由她去吧,小喜呢?” 冯小喜今日也没去豆腐坊帮忙,而是偷偷溜去河边跟宋青舟幽会了。 何苗被婆婆一问,心里更烦,敷衍道:“她啊,可能去山上拾柴火去了吧。” 冯刘氏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不甚在意,忙活着清洗猪肝。 “一会把这肝煮了,多吃这东西对眼睛好,你和元朗成日里捧着书看,眼睛都坏了,得补补。” 何苗手里洗着菜,心里乱如麻。 现在家里一团糟,就像藏着个定时炸弹,看似表面一片祥和,实际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大爆炸,把整个家炸得一片纸屑都不剩。 何苗知道冯小喜跟宋青舟的事,之前,姑嫂间还会唠点谈情说爱,男女之间你猜我猜的那些弯弯绕。 本来,她很支持小姑子追寻真爱,周家那个奶宝男被成功打发走了,宋青舟也答应小喜,等明年她及笄,就让寡母找媒婆上门提亲,她本以为小姑子的婚姻之路总该顺遂起来。 可现在,又出了腊梅翠环这档子事! 一旦冯勤奎和王翠梅的事成了实锤,被揭露出来,这个家跟天塌了也差不多,冯小喜跟宋青舟的恋情就会被掐死在摇篮里,婚事也指定告吹。 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操不完的心! 何苗现在是想摆烂都摆不了,谁让她眼里揉不得沙子,非要追寻个真相呢。 午饭做好,冯小喜才回来,手里小筐中装了些山蘑菇。 一见到三嫂,她就默契地眨眨眼睛,应该是感谢嫂子帮自己瞒着娘亲,何苗见状,只好心虚地回了一个勉强的笑。 晌午饭做好,天热,一家人都围在院子里的葡萄藤下吃饭,李金氏一通张罗,好像这是自己的家,席间,不停给女儿夹菜。 何苗却注意到李成材不怎么动筷,只低头扒拉着面前的那碗糙米饭,数米粒儿似的一颗颗往嘴里丢。 李金氏吃得满嘴流油,扯了一块炖猪心,递给儿子:“成材,别跟个老娘们儿似的磨磨唧唧,大大方方的,这是你大姐婆家,没人心疼你吃,可劲造!” 何苗:老娘们儿怎么就磨唧了?我看你不是挺敞亮挺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吗。 “是啊,成材,在大娘家,你就敞开了肚皮吃,再说,这是你爹娘拿来的好东西,这么多,我们也吃不完啊,吃吧!” 冯刘氏也热情地劝吃。 李鲜爱吃桌上的那盘婆婆做的溜肥肠,冯刘氏手艺不行,腥臭味还留存在菜里,何苗一筷子都没动,她却吃得很欢。 “我弟弟成材就是这么个性子,从小就扭扭捏捏,秀气的跟个大姑娘似的,简直分不清是男是女,也不知道以后继承我爹的衣钵,他敢不敢杀猪。” “是啊,你们说,我这儿子以后能娶个啥样的媳妇儿,别像他自己那么娇滴滴的就行,哈哈哈!” 母女俩边吃边说笑,饭渣子喷得满天飞。 李鲜把弟弟的性格当作笑柄在席间说出来逗乐,她娘也鼓励这种看法和说法,与她一起取笑儿子。 冯刘氏深知别人家的孩子只能夸不能贬:“成材这是年龄还小,等岁数大点就好了。” 李鲜笑得捂着鼓鼓的大肚子:“这话没错,到时候啊,不给他娶媳妇,他都闲不住,急不可耐呢!” 大家嘻嘻哈哈真当个笑话听了。 唯独何苗关注到李成材的表情,看起来是老实隐忍,实则透露着无奈和抵触。 这个年代,别说偏远落后的小山村了,恐怕就是盛京城里,都没有人知道“性少数群体”这个现代社会才被大家所熟知的概念。 依何苗来看,李成材这孩子要么就是有龙阳、断袖之好,要么就是身男心女。 而这,不过是他与生俱来的特点,既不是病,也没有错,不应该因在刻板印象中“和别人不一样”而被嘲笑。 何苗看出来李成材的局促不安和焦虑,身边最亲近的家人对他丝毫不理解,也能猜测出他平日里被伙伴们的不认可和排挤。 她打心底里同情这少年,想多少给他点安慰,就主动帮他夹了些菜,李成材抬眼看看她,嗫嚅着说了声:“谢谢姐姐。” “你识字吗?”何苗想在图书馆里找几本相关的书给他看看,尽量让他能够形成一种自我疏导。 李成材点点头:“我在学堂念书,跟夫子学了识字背诗,认得一点儿。” “行,那姐姐等会儿送你几本书看。” lgbt群体(性少数群体)是指在性倾向、性别认同、性身份或性行为等方面上与社会上大多数人不同的群体,同性恋、双性恋、无性恋、跨性别、间性人等都属于此类。 (本章完) 第55章 暴风雨前的平静 第55章 暴风雨前的平静 吃罢饭,李成材犹犹豫豫地扯着衣角,拖着步子,跟何苗进了西屋。 “成材弟弟,你跟元朗哥哥先看会画本子,等会姐姐给你找本书啊。”元朗听到媳妇的安排,马上热情地拿出自己的宝贝们,邀李成材围着炕桌坐下一同看。 何苗翻了好几本书,要么太现代,古人不好理解,要么太深奥,成材还小读不懂。最终,好不容易找出本简单明了又易读的书,名为《少数并非错》。 她简单翻了翻,内容通俗易懂,转换成大晏版本也不显得突兀,书中隐晦的表达了某些少数群体与自我和解的心路历程,想必李成材能看懂。 转头看去,二人正脑袋对脑袋,凑在炕桌前看书,看到精彩部分,还会一起兴奋地拍手,果然与众不同的人彼此之间是同频的。 何苗注意到李成材在看书的空档会盯着元朗看,脸上还泛出阵阵红晕,元朗不明所以,感受到灼热的目光凝视后,就憨憨地笑着,把食指放在嘴巴里,蘸上一点唾沫翻书。 “啧啧,元朗,我说过好多次了,翻书不要舔手指!” 元朗赶紧乖乖地把手放在衣襟上擦擦,李成材则看着元朗的一举一动,看到入迷。 何苗感觉这情况不妙啊,她是支持李成材作为少数群体的爱慕倾向,但如果这爱慕对象是自家相公,那可就不对劲了! “成材弟弟,喏,这本书借给你看,要是你觉得能学到点东西,就告诉我,姐姐再多帮你找几本。” 李成材收回流连在元朗哥哥身上的目光,接过书,摩挲着泛黄的纸页,点点头。 “快去找你娘吧,不然她等你等急了,就该寻你来了哈!” 何苗推着李成材的后背,把他推出门去,他一步三回头的不舍得离开,末了只无力地说了句:“元朗哥哥,下次我来看我姐,再找你玩。” 元朗兴奋地挥手道别。 何苗关上门,擦擦头上的汗,好险!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小情敌来,差点儿被偷家! 不过这件事做完,她感觉身心舒畅,能帮到人的感觉真好。 李金氏和女儿喧嚷了半天,就要回家去了,嘴上直说家中事多,忙不过来,毕竟在她嘴里,堂堂“金剪刀”生意兴隆,全村人都要靠她才有衣蔽体,自然是大忙人。 走之前,母女俩毫无意外地又上演了一出“伤别离”,冯刘氏这次主动塞了满满两个竹篮的回礼,递到李成材手中。 “成材啊,长成大小伙子啦,中用了,多好!你好生拎着这篮子,照顾好你娘,有空常来玩啊!” 李成材把手里攥着的书揣进怀里,挎好筐,也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李鲜摸摸弟弟的脑袋,眼中含泪:“成材啊,你可得有点男子气概,在家别惹爹娘不痛快,要是被我知道,我可揍你啊!” 李成材面无表情,挠挠头。 “行啦,有功夫再来,就是我太忙了,人人都来找我做衣裳,真是应了那句话,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挨累啊,就不像亲家母你,成日里悠闲无事,有福气!” 李金氏一脚跨在门外,口中还念叨个不休,丝毫注意不到冯刘氏脸上的尴尬。 “对了,我见那纺车都落灰了,可不能闲着啊,手艺可不能白学!元朗她媳妇,听着没?” “啊?啊!会的会的!” 何苗本来在微笑着送客,思绪四处神游,被突然提问,下意识点头。 一片喧闹中,李家母子俩才彻底出了门。 冯刘氏关好木门,抻了两下发僵发酸的脊背。 “什么时辰了?你爹咋还没回?” “应该快了,可能镇上铺子里有啥事,一时耽搁了吧。”李鲜大大咧咧说出猜测。 “差不多,哎呦,这一天下来我是腰酸背疼的,回屋歇着了,晚饭对付对付便是,苗儿,不用特意做啥吃食了。” 冯刘氏打着哈欠,嘱咐了几句,就回屋了。 何苗惦记着公公今日去镇上的情况,心里忐忑得很,又不知和谁商量。 依照她的性格,一旦公公做了对不起婆婆和家里人的事,她必然是要站出来揭露丑恶,维护正义的。 可是当下,这件事牵扯得太多,如果闹大了,小喜的幸福也会随之被葬送。 可恨就可恨在这个年代,迂腐的根儿还深深扎在每个人心口上,拔都拔不出来。 “元朗,你先别看画本子了,我问你,如果是你,发现家人犯了错,你会在大家面前说出真相吗?” 元朗抬头,睁着那双漆黑闪亮,清澈如水的眸子,一脸天真。 “算了,我问你这个干嘛,你也不懂。” 何苗嚼着核桃,左思右想。 “媳妇儿姐姐,元朗懂,犯错不对,要真相,不要假相!” 半晌,元朗才给出答案。 “你真懂?那如果这个真相被人知道,会对家人造成伤害呢?还要真相吗?” 元朗又停滞住,可能是大脑再次宕机重启了。 何苗:问你点啥真费劲啊!全是延迟性答案。 她叭唧叭唧吃核桃,等元朗的大脑重新开机。 他大概是脑海里翻找了半天,才凑出这么几个字:“真相就是真相,一定要知道!” 何苗拍拍手上的渣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元朗虽然不灵光,但是至真至纯,想问题都是从事物的本质出发,还是挺有参考价值的。 确实,真相就是真相,无论如何,都有被当事人知晓的理由。 “老婆子,我回来了,饭做好了吗?” 冯勤奎回来了! 何苗瞬间打起精神,凑到窗边看。 听到屋里没有回应,冯勤奎卸下车驾,把驴子牵到牲口棚拴好,又在木槽子里加了点草料和水,自己也去水缸边,拿葫芦瓢舀了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几大口,这才进屋。 何苗立马行动,悄悄溜到牲口棚查看驴蹄子和车轱辘。 每一个女人,在捉奸和搜集出轨证据时,都比福尔摩斯和柯南还要缜密聪慧,哪怕不是为自己。 从婆婆的角度来看,她这儿媳妇当得也够意思了,只不过如果公公知道她正在窥探自己的隐秘之事,指不定气成啥德行呢。 不过,何苗才不管他气不气,背叛婚姻和家庭的人,结局多惨都不为过! “啪——哗啦啦——” 此时,灶房突然传来一阵东西碎裂在地的声音。 (本章完) 第56章 大爆发! 第56章 大爆发! 随后就传来冯刘氏的喊声。 “死老头子,发瘟了?在灶房里作什么妖呢?你是不是把我盘碗打碎了,你个粗手笨脚的老家伙。” “谁干的?给我滚出来!” 后面这句是冯勤奎喊的,粗声粗气。 何苗顾不上过去看,继续检查,一切果然不出她所料。 小驴的蹄子和车轱辘上都沾有一些混合了白色晶粒的黏土。 她之前去豆腐坊时,借用过里屋后院的茅房,当时她特别注意到,王翠梅做豆腐时,会随手将木盆里的废水倒在后门的泥地里。 做豆腐需要用到卤水,也就是卤盐,这种成分含有盐碱,会析出白色物质。天长日久,土壤就会随之产生变化,变成带有晶粒的湿润黏土。 实锤了! 冯勤奎从镇上回来,先去了王寡妇的豆腐坊,而且还把驴车停在了后门,说明他不是正大光明走正门,更何况,他两手空空的回来,可见,他也并非是为买豆腐而去的。 “媳妇儿姐姐,爹娘,爹,打,打起来了!”冯元朗慌慌张张地冲过来,语无伦次,不停指着灶房的方向。 何苗这才想起灶房里早就锅碗瓢盆一通乱响了,赶紧起身,拍掉膝盖上的土,跟着元朗跑进灶房。 全家人都在,挤在小灶房里,热气混杂着不安的浊气。冯刘氏怒目而视,冯勤奎蹲在地上不住地抽烟。 “你个老不死的,到底想干啥?一回家就没好气,扯着嗓子嚎!”冯刘氏嘴上不停地咒骂。 “你闭嘴,我看你真是嚣张得无法无天了!”冯勤奎沉默半晌,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好啊你,是不是不想过了?要是不想好好过了,趁早散场,少在孩子们面前耍你的威风。” 冯刘氏哗哗淌泪,似乎要把多年来的辛酸全部汇成泪水流尽。 “我十几岁就嫁到你们老冯家,为你生儿育女,操持这个家,我容易吗我? 在外,我勉力支撑,在家,大事全都得听你的,我在你们冯家,到底有没有地位?这日子,是真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不过就不过,我现在就休了你!” 冯勤奎这话一出口,全家人都惊呆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冯刘氏被噎得说不出话,一屁股坐下来,呜呜痛哭。儿女们都上前劝,说出的劝慰之语只是不痛不痒。 何苗看了半天,心中愤懑,拿“休了你”吓唬人,算什么男人?好像谁想和你这个出轨男过下去似的,等真相大白的那天,应该卷起铺盖卷儿滚出家门的就是你才对。 她这暴脾气,恨不得现在就站出来,用手头现有的证据和分析,揭穿公公的丑事。好在,她理智尚存,并未轻举妄动。 “爹,娘,到底是咋了嘛?这地上的碎坛子又是咋回事吗?”冯大壮无奈地问。 冯勤奎“哼”了一声:“你问你娘,她自己承认了,说看不惯我喝酒,把我的酒换成了水,什么玩意儿?我非休了她不可。” 坏了,何苗这才注意到地上摔碎的是老白干酒坛,这酒是冯勤奎的宝贝,她多次偷用做菜,而且前几天,她怀疑公公和王寡妇有染,出于气愤,故意把酒倒掉,换成了水。 怎么?婆婆竟然把这事儿担了? 她实在没想到,这坛子酒竟然成了家庭矛盾大爆发的导火索! “爹,您别生气了,这事儿不怪娘,是我用您的酒做菜了。”想到这里,何苗直接站出来坦白。 冯勤奎抬头蹙眉,紧盯着她看:“你说啥?你干的?” “三弟妹,你这可就不地道了,咱爹可最宝贝这酒,你就是再败家,也不能用它做菜啊。”李鲜口无遮拦地开始了她的点评。 冯大壮赶紧拽拽她的袖子,示意她闭嘴,别火上浇油。 冯二壮开口道:“没多大的事儿,不就是一坛子酒嘛,下次我去镇上,专门买一坛回来不就行了,实在不行,买两坛。” “你说得轻巧!这酒多值钱你也不是不知道,是咱家说喝就能喝的吗?”李鲜又插嘴。 冯大壮朝她挤眉弄眼,眼睛都快眨抽筋了,对方仍是不理不睬。 冯元朗听来听去,这话题好像跟他自己媳妇有关,上前一步,站在何苗面前,他个子高,肩膀也宽,何苗直接“隐身”。 “不许,不许你们欺负元朗媳妇儿!好好说话!” 何苗扒拉了一下他的腰,感受到痒痒的元朗勾着腰闪身,何苗趁机从他身后钻出来。 “这事儿确实是我不对,爹的酒我会赔的,因为我的错,让你们两位长辈闹得不愉快,我愿意受罚。”她语气平静地说完这些话。 何苗向来是个有原则的人,不是她的错,她据理力争,但偷用白酒做菜和泄愤,确实不对,她愿意承担责任。 “够了!苗儿,不用你维护我,不该你的事儿,冯勤奎你这个老东西,现在我就跟你分家!” 冯刘氏做出了最后决断。 说起来,她也算是个女中豪杰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丝毫不惧。 “在一起过,我给你面子,听你的,让你装门面,以后分了家,你放屁我都不会闻一下!” 冯勤奎把手中的烟袋锅子掷到地上,腾地起身,撂下一句话:“分就分!”说罢,转身出了屋。 冯刘氏刚刚绷紧的神经线一下子断掉了,捂脸崩溃大哭。 “大哥,你和大嫂回去歇着吧,大嫂双身子得注意,唤娣和大宝还需照看。二哥,下午二嫂有急事回娘家了,刚才都忘了告诉你一声。” 何苗无奈地看向两位伯兄。 “我知道,娘跟我说了,那啥,你在这好好劝劝娘,我去院子里看看爹,走,元朗,跟二哥一起出去。” 冯二壮牵起元朗的胳膊,叹着气出门。 李鲜不想走,张嘴还要说些什么,被冯大壮拽着走了。 此时,一直在角落里沉默不语的小喜走过来。 “三嫂,其实我和娘知道酒被换成了水,我们相信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你不说,我们也没问,你是不是有啥事瞒着我们啊?” 啊?何苗震惊,她们怎么会知道?而且知道了之后,竟然还能如此包容她? (本章完) 57.第57章 婆婆的辛酸 第57章 婆婆的辛酸 “苗儿,你别多想,那日不过是无意中看到,娘本想着趁下次去镇上,买一坛酒换上,没成想,酒还没买来,就被那个老东西发现了。” 冯刘氏捏着粗布袖子擦擦泪,眼睛已经一片红肿。 何苗这才知道,冯刘氏刚才是明知此事是她所为,站出来故意主动承担,就想护着她,替她挡住了冯勤奎的火力。 想明白这些,她顿时感觉一阵心酸和愧疚涌上心头,要不是因为她,可能不至于有今天这场矛盾大爆发。 “娘,这都怪我,虽然事出有因,不过…….” 冯刘氏看出了她的心思,咧嘴笑了笑。 “你这孩子,说了让你别多想,娘知道你不是个毛手毛脚的孩子,肯定有这么做的缘由,你若不讲,我也不会问。 再说,今天这事儿根本就不是单单为了坛酒,你爹他早就想发邪疯了,这纯属借题发挥。 不过说真的,要不是因为这酒,我也没机会这么痛快地说出心里话,我真的早就不想和他过了!” “娘……”何苗跟冯小喜不约而同地开口。 她俩各有各的担忧,主要还是担心娘亲吃亏,村里的女人若是主动提出和离,最后可就会落得个一无所有。 冯小喜自然不愿父母骨肉分离,何苗也觉得现在不是和离分家的时候,只怕婆婆一时冲动,丧失占据有利地位的机会。 婚姻走到这一步,已经无关乎爱情了,完全是利益的角逐和心计的比拼。 冯刘氏见俩孩子担忧的样子,一脸看透世事的表情,摆摆手,示意她们无需忧心。 “不用担心我,今天我俩干仗,吵得这么凶,完全不是因为什么老白干,是他看不上我,我也看不惯他,早就是不得已凑合着过日子罢了! 你们没看出来吧?以为我们夫妻和睦着呢?今天我说了,也不怕你们笑话,这些可都是假象!以前你们小,我不敢说,现在你们大了,我更不敢说,知道为啥不?” 两人都瞪着眼睛摇头,因为在冯小喜心中,她的爹娘和其他爹娘没什么不同,辛苦劳作,努力生活,爹不管事儿,娘做主。 在何苗心中也是一样,发现腊梅翠环之前,她甚至都没有关注过家里这个不咋说话,只爱抽烟袋的老头子,尽管有几次,公公当众对她的言行表示出不满,她也从未放在心上。 看这情形,该不会是婆婆知道王寡妇的事了? 如若不然,这样的一对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老两口,还能有啥事? 冯刘氏看两个孩子一副懵然不知所谓的样子,苦笑道。 “因为啊,我俩的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有个词我听戏文时听过,但是咋也想不起来,什么貌什么离,反正大概意思就是我跟你爹已经做了十几年表面功夫了! 其实,只有我们俩人时,互相看不惯,他的脾气跟我不对路,我做事也不让他满意,他习惯事事把我推出来做挡箭牌,可曾想过,我多希望他能站在我面前遮风挡雨,再不济能在背后支持我,做我的靠山也行啊!” 说到这,她又无奈地咂咂嘴,摇摇头:“不可能,他就压根儿没长心,以前,苗儿你没来咱家,你不知道我的婆婆和大小姑子们多难对付! 冯勤奎这个老东西,每次我受欺负了,他都装死,为了保住他好儿子,好兄弟的面子! 但我就是个女人,我能咋办,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好歹嫁到冯家,不愁吃穿,家境殷实,我亲娘都劝我应该知足,偷着乐! 可谁又知道我多少个夜晚是偷着哭?这些,可能只有我那个破枕头知道吧。” 她冷笑着,好像在嘲笑当初欺负她和劝她隐忍的人,又好像在嘲笑自己。 何苗越听越心酸,感觉整颗心都像泡在高浓度醋里面,一想到王寡妇的事儿,她就更难受了,心如同被人在醋水里揉来揉去。 冯小喜也跟着掉眼泪:“娘,我都不知道这些事儿,未曾想您竟如此不易,我还以为,咱家凡事都是您做主,爹该是极为疼爱您的。” “是啊,都这么以为,你们稍大点时,我好不容易找机会分了家,咱家出来单过,好歹我不用再受婆婆的气。可是,单过有单过的难处,你爹图轻松,干脆当个甩手掌柜,我不得不强硬起来,撑起家中大小事。 如若真是谁担事儿,谁说了算还行,我那算什么当家作主?但凡有大事,还不是要看他的眼色行事,可不看咋办呢?真闹出点啥来,这日子还咋过,别人该咋看我?” 冯小喜:“那您刚才坚持要和我爹分家,是真的吗?” 冯刘氏摇头苦笑:“一时的气话罢了,分家?休了我?你娘我半点好处也占不到,那我不如直接一条麻绳吊死自己得了。” 冯小喜如释重负:“那就好,等你们气都消了,就好了。” “好?我俩不可能好了,就是对付过吧,还能真分了是咋地?” 何苗听到这里,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但是也不能强求,婆婆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强过大晏的很多女人了,不能对她要求得更多,毕竟在村子里,男人是劳动力,是顶梁柱,一旦真离开公公,婆婆的日子也不好过,还会被人指指点点。 不过,现在有她了,一切将会变得不一样,她下定决心戳穿公公的真面目,让公婆和离,让公公净身出户!让婆婆不用依附所谓的男人也能过活。 家中闹得鸡飞狗跳,谁也不好过,第二天早上,谁也没心思做饭,清锅冷灶的。 何苗借口要去买块豆腐,早饭做豆吃,她是想去探探王翠梅的动向,冯刘氏无暇顾及这些,含糊地答应着,一个人窝在炕上发呆。 到了豆腐坊,竟发现门店紧闭,王寡妇家是前店后屋的模式,她绕道后面,敲敲门,也无人应答。 难不成是这个王寡妇听到什么风声,拍坏事败露,正主找上门来,所以提前溜了? (本章完) 58.第58章 线索断了! 第58章 线索断了! 何苗转身要走,却见宋青舟远远走过来,怀里还抱着几本书,看样子刚从学堂归来。 他念过些书,又爱学好学,便主动寻了个在学堂帮夫子照管学生,整理书籍,誊抄撰写等杂活,一来赚点小钱补贴家用,二来还能多跟夫子学点知识。 他见冯小喜的嫂子在他家门口转悠,立马热情地迎上来。 “三嫂?你来买豆腐吗?” 何苗愣了愣,随即恢复常态道:“是啊,早上想做点甜豆吃,就寻思过来看看买块豆腐回去,王大娘今日怎么没开门?” “我娘她今早刚走,说是隔壁村我婶娘家有急事,让她过去帮衬帮衬,豆腐坊这几日便不开了。”宋青舟十分乖巧地回答道,眼神清澈又透露着点愚蠢。 像他这样纯孝的孩子,绝对不会发现自己娘亲暗戳戳的丑事,这理由听着真切,可何苗却不信。 明明昨晚自家的驴驮着冯勤奎来过这里,怎么今早就突然有事离村了? 这里面绝对有蹊跷,不过,何苗自从开始查他们二人私通之事后,说话行事都极为小心,应该不会暴露心迹才对。 她为了不打草惊蛇,家中出了那么多事都忍着没有说出自己的发现,自问已经足够隐晦了,冯王二人绝对不可能有所察觉。 她思索了片刻,注意到对面的宋青舟带着好奇的眼神儿看向她,便连忙道。 “啊,这样啊,那等过几日王大娘回来了,我再做豆,青舟弟弟,我先走了,你忙吧。” 说完这些,她匆匆离去。 她本想今日过来,探探王翠梅的口风,看看她手上的癣疤有没有好转些,若是好转,定然是昨夜已经使用了百草堂的松银凤仙膏,那她就开始下套,准备捉奸见双了。 可现在,人不见了! 冯勤奎也借着家中不睦的由子,连夜搬了行李去打铁铺子住,今早都没回来吃饭。 真没想到。调查线索竟然就这么断了! 她左思右想不能放弃,到家后便开始喂驴子,套车,打算去趟镇上。 最近篮卖得差不多了,家中只剩下两三个小竹篮,她挑了个最大最密实的,细致地参考插教材,精心布置了一番,放在车上。 又去鸡鸭鹅窝里掏了两篮子蛋,准备顺道去镇上卖了,不然路上一来一回的粮草费可就亏了。 “娘,大嫂,小喜,我要去镇上一趟,有啥要捎带的不? 她站在院子中央,扯着嗓门问了一圈。 李鲜挺着肚子走到门口:“又去镇上?也不知道有啥让你惦记的,成天去,那你回来时给我稍点儿鼎丰真的糕点和茶果居的酸枣,你大侄子就馋这口。” 她说着又露出一副幸福甜蜜的样子,摸摸胀鼓鼓的肚皮,拽拽被撑得翘起来的衣襟。 何苗笑了:“行,这些大概是五十文,你先给我,到时候多退少补哈。” 她朝大嫂伸出一只手,乐呵呵地等着。 钱她当然有,前段日子卖篮赚了不少,给自家人买点吃喝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她不是个抠门儿的人,更何况,李鲜是孕妇,是需要被关爱的弱势群体。 但是这人就怕太受惯,毛病都是惯出来的,正所谓亲兄弟明算账,这种事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得过且过。 不然,以后妯娌们养成习惯,拿她当随便使唤的小催巴和随手掏钱的冤大头了。 李鲜愣在原地,像被什么噎住了似的,回屋拿出个小钱袋,丢到何苗手里。 “记得一定要最酸的那种酸枣啊,你买前尝一尝,不酸掉牙不给钱,酸儿辣女,我可得多吃!” 何苗把钱袋揣怀里,没搭腔,回屋从柜子里拿出匕首,插腰里防身。 近日里,她时常独自在镇子和村里往返,都还算太平,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有趁手的家伙傍身,总归是好的。 冯小喜向来无欲无求的,被问到也只说:“三嫂一切小心,天黑前早点回来。” 冯刘氏还沉浸在莫名悲伤痛苦的氛围中,只嗯啊了几声,大概意思是“知道了,你去吧。” 东西都准备好,何苗快速上路,紧赶慢赶在晌午前到了镇上,她安顿好驴车,把鸡鸭鹅蛋托付给市集上的驼背老头。 那老头姓郝,总带着孙子来卖竹篮竹筐,刚开始跟何苗不对付,总像个老斗鸡似的,后来二人成了摊位邻友,互帮互助,关系越来越好。 “郝大爷,我今儿有事,不能守摊,这两筐东西您帮我卖了,赚了银子咱俩三七分!” 何苗倒是痛快,卖不上价格的一点家禽蛋,她都能找个代卖帮卖,还给人提成。 在她的概念里,时间是最宝贵的,拿这点儿微不足道的钱换取大量的时间,血赚! “你这丫头,说啥呢,帮你卖了就是,分啥分!” 郝大爷也很地道,他看好何苗讲义气又会做生意,常常拍着大腿说“后悔没早认识你,找媒婆说来当我孙媳妇儿!” 他见何苗火急火燎的样子,就知道定有急事要忙,帮忙自然是义不容辞,压根儿不想要分成。 何苗不容分说先塞给他些铜板:“预付款,您赶紧收着吧,再客气以后我不来跟你们一块摆摊了!” 郝大爷无奈,笑着收下。 何苗火速拎着篮赶到黄员外家,去找她的好友黄芝仪。到了黄府门口,门房进去通报,没一会儿,小丫鬟碧儿就出门迎接。 “何姑娘,您好久没来镇上了,我家小姐上次和您谈得开心,没留下您用饭遗憾得很,如今可终于来了!” 碧儿引着何苗进了院,黄芝仪正在假山后面,捯饬她的小盆栽,似乎遇到了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眉头紧蹙着。 “小姐,何姑娘来了!” 一听是何苗来了,黄芝仪的脸上顿时松泛了不少。顾不得放下手中的剪刀,就转身,迈着小碎步走来。 “苗儿妹妹,可把你盼来了,你今日怎么得空了?快过来坐!” 何苗见她如此热情,想必找她帮忙也不难,悬着的心暂时沉了下来。她也不装假,直接把篮放好,坐在石凳上。 “芝仪姐,我这次来其实是有件事,想要请你帮我周旋一二。” (本章完) 59.第59章 百草堂的碎骨子 第59章 百草堂的碎骨子 “你我品好相似,趣味相投,我心底已经把你当成妹妹了,有什么事你说出来便是,若能帮衬些,我才欢喜呢。” 黄芝仪俯身探问,她终日戴着一层薄面纱,故而看不真切她的表情,只可见眼神里透露出一股热切。 她是个大晏文艺少女,爱才惜才,与何苗艺术品位相同,聊天也聊得来。 她觉得眼前这个洒脱自在的女子和她身边那些姐妹们都不一样,自然就生出一种特殊的孺慕之情。 何苗毕竟黄芝仪交情还浅,人家话说得热切,不代表真的可以出手帮忙,故而犹疑了片刻才开口。 “姐姐,我上次来,见你在喝药,当时是碧儿特意绕道去百草堂抓的药,不知姐姐是否与那药铺掌柜说得上话?” 何苗在镇上没有可用的人脉,黄员外之女是她结交的第一个上流社会人士,如今,她唯一想到能求助的便是她了。 不确信是否有用,只能大胆开口,赌上一把。 谁知,黄芝仪听了这话,竟坦然笑起来。 “我当是什么事,竟惹得妹妹吞吞吐吐,这件事,你算是找对人了!” “我爹是百草堂的东家之一,执掌柜台事宜的白伯伯与我家私交甚好,我身患隐疾,常年喝药,碧儿也算是百草堂的常客了。” 那就好办了! 何苗这般那般的将心中想法与黄芝仪一说,对方立马点点头,遣碧儿引着她亲去百草堂一趟。 进了药铺,碧儿直接与白掌柜交涉。 白掌柜当即说:“二位姑娘,请移步至后堂,那里说话方便。” 至后堂坐好,碧儿又将需求讲出。白掌柜望了一眼碧儿身旁的何苗,显露出为难之色。 “白掌柜不必担心,这位姑娘是我家小姐的闺中好友,身份清白,有小姐做保,您还信不过吗?” 碧儿这丫头也不是白给的,几句有力道的话一出口,白掌柜顿时变了脸。 “既然碧儿姑娘这样说,那便是黄小姐的意思了,小人自是不敢怠慢,账本在此,请姑娘随意翻看。” 他拿出账本,双手奉上。 何苗坐在一旁等着,心想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她接过账本,谢过掌柜,便专心查看起来。 她求黄芝仪帮忙的事,就是请百草堂的掌柜将昨日交易记录拿给她看。 药铺内的交易记录都一五一十地记在账本上,被无关人等看了恐怕会引起不良后果。 这种事若不是有东家的女儿作保,白掌柜可是万万不敢的。他坐在一旁请碧儿饮茶,自己则搓着手,心底略有不安。 百草堂是镇上的第一大药铺,每日成交量巨多,单是昨日的账单就足足十页。 可见,不论什么朝代什么地方,百姓在药上的消费都是不可避免的啊。 现下正值炎热的夏日,患手癣的人不多,像王翠梅这种属于职业病,常年都患,故而账本上松银凤仙膏的销量也不多。 何苗很快就查到一条信息,当时的这笔账除了松银凤仙膏还有另外一种名为“碎骨子”的药。这药的名字看着就让人胆战心惊,慎得慌。 “白掌柜,麻烦问一句,这药是治什么的?” 白掌柜低头一看,脸上就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此药乃是女子的……落胎之药。” “落胎?那账本上这药和松银凤仙膏都是同一人所购?”何苗惊住了,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嗯,这个错不了,小店有此种记账习惯,毕竟卖的是治病救人的东西,将同一人买的药单独记在一处,方便建议服用之法,避免相生相克。再者,留个底子,一旦出了什么事,也好查证。” 白掌柜很肯定地说。 “多谢白掌柜,只是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昨日买这两种药的人什么模样?” 何苗还想再次确认昨日买凤仙膏的人到底是不是冯勤奎。 “这个,就恕我有心无力了,昨日,前店当值的是店铺伙计卤蛋头,他今日不当班,估计在哪儿喝老酒呢。” 碧儿这丫头聪慧伶俐,听出白掌柜的意思,毕竟透露账本信息已经是触碰到药铺掌柜的底线了,现在又打听客人身份,他定然要托辞不肯。 要知道,药铺行业有不成文的铁律和死规,万万不可透露病人信息,那可是违反医药者从业道德的。 她知道自家小姐与何姑娘亲厚,自己势必要帮何姑娘解决一切难题,不然自家老爷的东家面子往哪摆? “白掌柜,卤蛋头在哪,麻烦您找他来,我们有的是工夫,在这等他。” “碧儿姑娘,该知道的也知道得差不多了,不必再麻烦白掌柜了。”何苗知道任何行业都有自己的规矩,不能因为自家这点破事而被随意打破,便悄声对碧儿说。 谁料碧儿却不依不饶。 “何姑娘,那可不成,既然我家小姐答应了你,这事儿就得办到,今儿见不到卤蛋头,我们就不走了。” 这小丫头撒起泼来,一般人还真招架不住。 白掌柜没招儿,亲自去把伙计卤蛋头找了过来,一番盘问。 卤蛋头年纪不大,光头,整个人黑黢黢的,确实很像一颗卤蛋。 他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搔搔自己的光头,翻着眼皮努力回想。 “昨个儿,来买治手癣膏的?确实有一个,因为最近这膏药没什么人买,所以放在架子最上层,我还特意踩了个小凳子去找的,但是至于什么人……我真记不清了。” 何苗决定稍加引导:“卤蛋头兄弟,你想想这个人是不是个中年男人,个头跟掌柜的差不多高,身形壮实。” 卤蛋头摇摇头:“昨天买药的人特别多,忙得我汗珠子落地摔八瓣儿,实在记不住谁是谁啊!” 何苗无奈,看来只能自己回去再查再探了。 她之所以执着于求证,实际上是因为内心深处不敢相信,公公冯勤奎竟然能如此不小心,出轨偷欢不说,还把王寡妇的肚子搞大了! 何苗也当过两年被休回家的寡妇,知道这种身份的难堪,成日里男人眼睛盯着她,试图找个缝钻一钻;女人眼睛也盯着她,想发现点什么肮脏事拿来做谈资。 王翠梅这人聪明得很,这么多年在村子里毫无风言风语,定然是掩藏得极深,怎么此刻失足? 她不死心,想弄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最后又问了句:“那或许,味道?你闻没闻到谁身上有浓浓的铁锈味儿和烟火味儿?” (本章完) 60.第60章 温柔都给了姘头 第60章 温柔都给了姘头 冯勤奎常年浸在铁匠铺子里,高温炼制铁器,为了使火势足够大,需要用力拉风箱,并且源源不断地给灶里放柴火,所以身上会有驱散不掉的浓浓烟火味儿和铁锈味儿。 再加上,冯勤奎这个人活得粗糙,不爱干净,常年到头不洗几次澡,顶多是出了汗,拿水瓢舀上一瓢凉水,从头到脚冲一遍了事。 积年累月的,他都快被腌入味了,身上的味道绝对不会淡。 还别说,这真是一个重要的提示,卤蛋头虽说形象记忆力不大好,嗅觉记忆力却很强。 “知道了!我这鼻子灵得很,这位姑娘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是有一个体味很重的大叔来买过药!” 何苗眼睛一亮,紧盯住卤蛋头,看他又做出一副绞尽脑汁思索的样子。 “对了,他讲了价,又问东问西的,说是不想让自家牲口下崽,有没有能落胎的药,我便给他开了副野麦冬,也就是碎骨子。” 白掌柜伸出巴掌拍了一下卤蛋头光溜溜的脑袋。 “你这个憨货,牲畜和人吃的药能一样吗?你又不是兽医,就敢瞎开药?” 卤蛋头有点委屈:“那咋不一样啦?反正功效都相同嘛,再说,我从没见谁给牲口落胎的,当然有啥能用的药就卖啥啊!” 何苗:哼,有些人的本质和牲口的区别也不是很大。 她得到想要的信息,谢过白掌柜和卤蛋头,便同碧儿出了药铺,寒暄几句后,托她回去告诉黄芝仪,自己下次一定会去府上拜谢。 事情查清楚了,她回到市集,郝大爷此时已经把两篮子蛋都卖空了,就等她回来收钱呢。 何苗拿了自己那份钱,来不及多聊,加快脚步去鼎丰真和茶果局,挑选着帮李鲜买了她要吃的糕点和酸枣,为确保枣子确实够酸,她还特意提前尝了一颗。 够酸!酸掉牙的那种! 办完这些,她才驾着小驴车赶回了村子里。进村后,第一件事就是先去打铁铺子探看。 何苗把小驴远远拴在旁边的树林子里,自己悄咪咪走到铺子跟前。 冯勤奎的打铁铺子很简陋,不过就是一间茅草屋,前面支起三面竹檩草棚,棚子里摆着各式各样的打铁工具和设备。 铁匠炉,用来夹烧热后铁坯的铁夹,砧子,铁锤,磨石等一应俱全,正中放着个大火炉,炉边架着一个大风箱,炉膛内火苗直蹿。整个棚子里,混杂着一股燥哄哄的味道。 棚子里没人,估摸着人是在茅草屋里。 这小屋子是临时休憩处,建造得粗糙简陋,只是用于冬日在其中劳作,或者平时打铁累了,父子俩去里面休息的。 这地方家里人从没来过,就算中午给送饭,也都是在外面的棚子里,她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何种布局。 观察半晌,发现草屋正面和后面各有一扇小窗子,用油纸粗粗地糊上了。何苗轻手轻脚走到后屋,凑近漏风的窗户,耳朵趴上去听。 “梅儿,真是苦了你了,为我受了这么大的罪,只能躲在这。” 是冯勤奎的声音,他往常生硬冰冷的口气,此刻竟然带着些许温柔。 “奎哥哥,我不苦,要是没有你,我才是真的苦,这点疼我还是能受得了的,等会儿药性发作,你别在这守着我了,只留下恭桶就行。” 这声音温柔缱绻,正是王翠梅。 好啊!一切果然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王翠梅正是躲在这里,准备喝药打胎呢! 何苗见不得狗男女这些蝇营狗苟之事,撸起袖子,恨不得这就冲进里屋揪住公爹的衣服领子痛扇两巴掌,再狠狠打一顿。 “不行!我不陪着你怎么安心?这样,我先去给你弄点吃的,吃完你再喝药,好歹保存些力气,壶里有温水,你躺着乖乖等我。” 何苗从没听过冯勤奎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而且还用着这么温柔的关怀语气。 怪不得他在家惜字如金,要么干脆一言不发,要么就是凶巴巴的,原来温柔的话语都在姘头这里用尽了! 何苗听到冯勤奎说完这话,就传来板凳腿在泥地上拖拉的钝响。便知道这老家伙要出门了,她暂时敛住戾气,悄悄蹲下去。 没一会儿,前门“吱嘎”一响,又听见上锁的声音,接下来就是匆匆离去的脚步声。 何苗又等了一会儿,确认人已经走远了,才钻出来。到正门一看,果然木门上了锁,屋里一丁点儿声响也没有。 她不禁心中暗骂,狗男人,家中妻子儿女不管,一大把年纪还跟别的女人鬼混,又不懂得做些措施,害得女人受苦。 百草堂的掌柜说过,碎骨子这种药用来滑胎,会给有孕女子带来极大的痛苦,甚至比直接顺产生出一个孩子还要痛苦,并且风险极大,体质稍有不合,极有可能因此再也无法孕育,更严重的还会被夺去生命。 不过,王翠梅心甘情愿和有妇之夫厮混,遭罪,也是她活该,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管束不好自己,造出什么孽都得自己受着! 何苗悄悄离开铁匠铺,绕了个远路回家。一进家门,李鲜就笑意讪讪地迎了上来。 “三弟妹!你可回来了,我要的东西给买了没?” 何苗安顿好车驾驴子,从挎兜里掏出一堆糕点果脯塞给大嫂。 李鲜心满意足地捧回屋,自己享用去了,也丝毫没提多退少补的事儿,她是个眼尖的,一看这些吃食价格就不止五十文,自然不会提出要补钱。 何苗也不深究,把卖鸡鸭鹅蛋的钱放在婆婆卧房的炕桌上,就回西屋了。 此时,婆婆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半躺在炕上,何苗走进走出,放下钱,她都不理不睬,好像灵魂已从体内飘忽而出。 冯勤奎这时候自己在灶房里翻动锅碗瓢盆,自己置办吃喝,他从没下过厨,这也是为了给王翠梅弄吃的,实在没辙了。家里人见了,只以为他是自己肚子饿,也没人多问。 何苗回屋见元朗正呼呼大睡,这人一旦脑子不好,觉就多,每日大觉小觉能睡上七八次。 她过去晃了晃冯元朗,喊他起床,接下来,就要开始“坑”相公了…… (本章完) 61.第61章 元朗再次发疯 天气热,元朗睡得沉,脑门上都沁出了一层蜜汗。 “元朗!起来!有好吃的,还有最新的圆手怪猫画本子!” 何苗晃了他半天都无动于衷,顿时气急,开始诱惑呼唤,元朗果然吃这套,忽地长吸一口气,鲤鱼打挺坐起来。 “媳妇儿姐姐,好吃的,画本子,在哪呢?” 说着,他吸溜了一下流淌到唇边的口水,擦了擦,呆呆地问。 何苗塞给他一块小木板和烧炭木棍,这两样东西还是上次她让冯元朗去跟踪素描陈秀娥和郑老六时的工具。 二人之间现在默契十足,只需意会,不用言传。 冯元朗清醒过来,捏着手里的东西,懂事地说:“媳妇儿这次想让元朗画些什么?” 何苗狡黠一笑,贴在他耳畔一通叮嘱。 冯元朗毫不推辞,乖乖点头,下地穿鞋,守在院子里,就等爹出门。 何苗相信自己的猜测不会有错,既然她能通过两块相同的玉坠猜到了公公的外遇奸情,她就能证实,自己对于元朗病因的猜测也没错。 虽说稍显牵强,不过只要稍加验证,就能知道。 元朗那么崩溃,肯定是触动了内心深处最痛苦的记忆,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来说,这种记忆的产生必然与家人有关。 何苗看的脑科学书籍也提到过相似案例,或许元朗再次见到相同的场景,大脑被刺激后,会有好转的可能。 夺笋呐!这还是亲媳妇儿么? 她知道这个方式多少有点“损”,不过可以美其名曰“以毒攻毒”,怎么看都是一举两得。 那边,冯勤奎在灶房忙活半天,才做出些南瓜玉米粥来,尝了尝还能喝,就抓紧装进食盒,他笨手粗脚的,粥汤都溢出来了,自己粗黑的大手上还烫了几个水泡。 可他心里没有一丝感念老婆子多年来煮饭持家的不易,反倒满脑子都在担心自己的梅儿不爱喝这粥。 好不容易装好,他急忙出门。 冯元朗不失时机地快步跟上,临走前还对西屋的窗户眨了眨眼,大概意思是:放心吧,媳妇儿姐姐,保证完成任务。 何苗提前教他先偷偷跟着爹到打铁铺子,等爹进屋了之后,再找机会突然开门进去,记下屋子里的画面,把它完整地还原成画。 一旦元朗没画成,还再次发疯,就说明当年他受伤之事与此有关。一旦画成了,那就是“捉奸现场照”。 她在小屋子里焦急地走来走去,等待元朗的消息,掏出怀里的酸枣慢慢嗦拉着吃。 给李鲜吃食之前,她自己留了一包,这枣子酸得很,嘴巴无聊时吃上一颗倒是很有滋味儿。 傍晚,冯勤奎背着冯元朗回来了。 冯刘氏本来跟被夺舍了般,一整天都不吃不喝不说话,现下,见元朗昏睡不醒,蓦然清醒过来。 “咋回事?老三咋啦?”她慌慌张张地摩挲着元朗的额头。 冯勤奎紧紧皱着眉,把元朗放在炕上,自己坐下开始卷烟抽烟。 “这孩子不知怎么的,跟着我去了铺子里,天热,暑气重,铁匠炉烧得旺,怕是中暑了晕倒在那,让我给背回来了。” 何苗检查了元朗的脖颈后,发现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红印。 公公明显是在撒谎,元朗脑子不好,身体却健康,三伏天在山上顶着大太阳跑一下午也不会有事,怎么可能半个时辰不到,就中暑了? 而且临走前,元朗拿着的小木板和炭笔也不见了。 事实上,半个时辰以前,冯元朗跟随着他的脚步到了打铁铺子,见到他扶着个女人喝粥,天热,那女人只穿件薄纱衣,冯勤奎赤着上半身,只穿了条犊鼻裈,也就是大短裤。 冯元朗一见熟悉的两张脸和汗淋淋的皮肉,脑海中的痛苦记忆再度被刺激,比上次在小山丘上还要严重,当场发疯,冲进茅屋,语无伦次地嚎叫。 冯勤奎见状大惊失色,生怕儿子的喊叫引来乡亲,到时候他的奸情可就瞒不住了! 情急之下,他把元朗打晕扛回了家。 好可怜的元朗,数次发疯,不是被亲媳妇就是被亲爹给打晕。 冯勤奎笃定傻儿子说不出什么,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人信,所以才敢放心离开。 不过“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何苗早就和小姑子商量好,要合演一出好戏。 冯小喜正直善良,她听嫂子讲了来龙去脉,心里虽是震颤,但下定决心,要帮助嫂子查明真相。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必然要做个了断,如果是误会,也能替爹和王大娘澄清。 冯勤奎安顿好儿子,眉头紧皱着,面上不喜,转身就要走。 冯小喜凑过来:“爹,这两天你跟娘闹别扭,饭都没正经吃,我去给你做点饭,吃了再回铺子里吧。” “不了,我那边忙得很,还有一批铁器需要赶工。”冯勤奎心里惦记着王翠梅,本就被突然出现的儿子搞得晕头转向,现下,哪还有心思再耽搁。 冯小喜不干,执拗地说:“吃了再忙吧,正好我也要吃,吃完去豆腐坊帮忙。” 豆腐坊?这句关键词戳中了冯勤奎的软肋。 “你说你要去豆腐坊帮忙?我咋听说最近豆腐坊没开门做生意啊?” 何苗:急了吧,急了吧,要中计了! 她递给小姑子一个眼神儿,自己悄悄骑着小驴溜出门。 冯小喜心头突突的跳,面上不动声色:“啊,王大娘本来说亲戚家中有事,打算关店几天,刚才我见她又回家了,还说正要开门做豆腐呢。” 冯勤奎这下可慌神儿了,王翠梅和他约定好,在打铁铺子的茅屋里喝落胎药,待腹中胎儿被绞杀排出,休养段时日再回家,怎的自作主张? 听女儿那意思,她并未喝下碎骨子,难不成是要把这意外而来的孩子生下来? 这可不行!他冯勤奎最看重的就是脸面,若是凭空出现个私生子,还不被村里人戳烂脊梁骨。 “你自己吃吧!我还有事,先出去了,晚饭也不必等我。” 说罢,他撒丫子就跑。 62.第62章 想屁吃呢? 大热天的,他本来扛元朗回来就累得够呛,再加上心中焦急,胸脯子里像烈火灼烧般难受。 听了冯小喜的话,又慌张地往豆腐坊跑,没跑几步就开始气喘吁吁。 家中,冯小喜按照三嫂的嘱咐,说了那通假话,见事情果然如三嫂预言那样,冯勤奎慌张跑出去了。 她也赶快按照之前约定好的,拉起娘亲跟了过去。 冯刘氏不明所以,正卧在炕头上伤春悲秋,整个人萎靡不振,半张脸上都是黑眼圈,突然被女儿拉起来,只是木讷地跟着走。 自从和冯勤奎大吵一架,想用和离分家的借口来拿捏对方,反被将了一军之后,她整个人的信念就好似坍塌了。 何苗现在内忧外患,深感自己被逼到绝路上了,心想一个羊也是放,两个羊也是赶,不如对婆婆也用上“以毒攻毒”这一招。 婆婆多年来和一个不负责任又大男子主义的人在一起生活,丧偶式养育了四个儿女,仍旧得不到该有的尊重和财富。 这种婚姻,已经烂到不能再烂了。既然已经跌到谷底,那么再怎么走都是上坡路! 冯勤奎的奸情就要浮出水面,婆婆作为受害者和当事人,必须第一时间见证。 与其在家里内耗难过,不如过去和儿媳女儿联手捉奸撕逼! 何苗骑着驴,跑得快,已经提前到了豆腐坊,拿着冯小喜给的钥匙开门,躲进屋里,在门口藏好。 冯勤奎喘着粗气跑过来,殊不知后面还跟着妻女。 他跑到豆腐坊门前敲门,整具身体如同一滩烂泥般糊在木门上。 “咚咚咚——” “梅儿,你回来了吗?快给我开门。”他看向四周,确认无人后轻声呼唤。 这时,冯小喜带着冯刘氏悄悄躲在磨盘后面。 她常年在豆腐坊帮佣,对这里的地形家具熟悉至极,最能找到不易被发现,又能听到声音的死角。 冯刘氏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话也不说,呆呆地蹲坐在地。 “梅儿,你在吗?吱一声儿啊!” 冯勤奎明显有些着急。 “奎哥哥,我在,不过我刚刚喝了药,不能让你进来看到我这副模样,难看得很。” 他听到熟悉的声音,暂时放了心。 “梅儿,我怎会嫌你?不管你什么样,我的心里都只有你一个人,让我进去陪你,照顾你吧,你听听你的动静,都沙哑了。” 门后的何苗赶紧稍作调整,她之前学的口技技能还没退化,现在学起王翠梅也是轻而易举。 只不过音色稍微差点儿意思,竟让冯勤奎这个大老粗听出了几分不同。 “咳咳,是啊,我现在很虚弱,疼得嗓子都喊哑了,你不必进来陪我。” “我之前不是说了吗,等我喝下药,你给我留个恭桶就行,不必守着我,我为你受什么苦都值得。” 冯勤奎心疼得不行:“你咋不和我说一声,就自己跑回来了啊?” “你家儿子元朗突然跑来,我怕事情不妙,所以才赶紧躲回来的。” 冯勤奎一拍大腿,愤愤道:“这孩子不知道抽得哪门子疯,我已经把他送回家了。” 说到重点了,何苗赶紧接茬儿。 “奎哥哥,我想,应该是当初他摔坏脑子那天,正瞧见你我在山丘下恩爱,今日见了我,才会突然发疯的。” 听到这里,冯刘氏突然有了反应,黯然失神的双眼恢复了光亮。 冯小喜紧紧掐着手心,另一只手捂着嘴,拼命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并未注意到身旁的娘亲。 冯勤奎低声道:“这话可别说了,是这孩子命不好,自己撞见了,又自己乱跑摔下山,与你我无关。” “你刚吃了那烈性的药,恐伤身子,千万别想悲伤之事。” “好,我不说,反正他已经是个傻子了,不过,奎哥哥,咱们的孩子无辜夭折,我心中不忍,我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千万件我都答应。” 男人的承诺真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何苗心里暗骂,捏着嗓子道:“我想让你休了刘氏,娶我入冯家,日后你我再有子嗣,便是真正的冯家子孙。” 冯勤奎大惊,继而疑惑不解。 “梅儿,你我相伴多年,你可从未提到这种要求,之前也落了四五回胎了,怎的这次这么……” 听到这里,门后的何苗差点儿破功。 什么?还有意外的大瓜!王翠梅已经为冯勤奎落胎那么多次了,这女人能活到现在也是命大! 看来,王翠梅从未提出过要正式嫁入冯家,二人也只是维持着这种不明不白的关系。 “再说,我家祖上有训,这事儿你也不是不知道,不管咋说,现在咱俩还是得躲藏着点。” “不过你再坚持坚持,你比那夜叉婆年轻,总能熬过她,等她一死,孩子们都大了,成了家,咱们再日夜相伴也不迟。” 这男人,还真是什么好处都让他给占了,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就等着熬死正房娶姘头? 他怎么不想想,自己一把年纪能不能活到那一天? 王翠梅也算是中年女人中的佼佼者了,人美又能赚钱,何苦搭在这种人身上。 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人啊,一旦犯起贱来,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磨盘后偷听的冯小喜攥着拳头,手心已经被指甲印出红红的细坑了。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些话出自她寡言少语、忠厚老实的老父亲口中。 这孩子毕竟还小,又未成婚,不知道男女之间龌龊起来能有多可怕,更不了解男人这种八爪鱼似的生物。 反倒是冯刘氏淡定从容,越听眼睛越亮,神采焕发,身上那股子被悲伤浸透了的伤感气息烟消云散。 她静静听着,嘴角渐渐浮起了微笑。 冯小喜回头看了看,眉头一跳,她娘亲这副样子,莫不是面对事实,太过难以接受,精神崩溃了? 冯勤奎不明所以,见屋内半晌没吭声,又温柔地轻声问道。 “梅儿,你说呢?你觉得这样安排可还妥当?” 何苗越想越气,实在忍不住了:“你想屁吃呢?” 63.第63章 局势大逆转 冯勤奎瞬间一愣,这么粗俗的话语怎么会是自己心爱的梅儿所说的。 他不确信地轻声问:“梅儿,你说啥?我没听清。” “我说!你想屁吃呢?” 何苗也不装了,直接恢复原声,站起身,一脚踹开木门,将正在贴在门上听动静的冯勤奎直接掀翻在地。 他瞪大了眼珠子,不可置信:“老三媳妇?你咋在这?梅儿呢?不,到底咋回事?” 这个五大三粗的老男人此时已是慌乱得语无伦次。 摊牌了!正面对决! 冯刘氏索性也拉着女儿起身,从磨盘后出来,站在男人面前。 冯勤奎的脸上像打翻了油画盘,由白到红,由红到紫,由紫变黑,张着大嘴说不出话,汗珠子直掉。 “老婆子,小喜……你,你们……” 冯刘氏恢复了元气,浑身透露着一股飒爽之气,她看都没看地上的男人一眼,踢了踢他挡路的大脚,径直进了豆腐坊后的小屋。 “冯勤奎,你给我滚进来,苗儿小喜,你们也进来,把门关上。” 终于到了清算总账的时候了。 不过家丑不可外扬,此刻她还保存着理智,有什么事关上门来,自己人掰扯,千万别张扬到人尽皆知。 久兴村就那么大,事情真相还没理清,风言风语就能把人搞疯。 冯勤奎铁青着脸爬起来,耷拉着脑袋进了屋。 何苗见婆婆的状态,极为意外,刚才还半死不活,萎靡不振,现在“雌风再起”了?难不成是以毒攻毒真的管用,起效果了? 冯小喜进了屋,还是一个劲儿地哭,眼睛红肿得像两颗大核桃。 这事儿搁谁身上也没办法不哭,自己的爹做出了这等丑事,又被亲娘抓包,眼瞅着这个家就快要散了。 这还不说,最主要的是,自己亲爹竟然和自己心上人的亲娘有染,她的爱情恐怕就要被掐死在襁褓中了。 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对宋青舟开口,说这件事。 豆腐坊后的小屋里只有两把椅子,冯刘氏让女儿和儿媳妇坐下,自己则盘腿坐在炕上,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审视着站在地中央的男人。 “姓冯的,你够可以的,竟然瞒了我这么多年,你当我是傻了吧?” “你做出这等龌龊事,还害了元朗,是怎么做到夜夜安稳入睡的?我与你同床共枕二十几年,竟都不知你包藏着如此祸心,真令我恶心!” 她朝地上啐了一口。 “天道自有因果报应,你不得好死,我今儿也不和你掰扯,你想和谁睡就和谁睡!” 她冷笑一声。 “反正,自然有那不要脸的贱坯子愿意当你的姘头,为你落胎伤身,你们二人犯贱,我管不着。” 冯勤奎一听她提到王翠梅了,大有不忿:“你骂我就骂我,别扯上他人,也别让孩子在这听着。” 冯刘氏挑高声线:“哟,你做丑事时,怎么不想想孩子?你们两个狗男女,狼狈为奸,有什么不能提?” “你俩就该被脱光了绑在车上游街示众!然后挂在城门上做个示范,让大家伙儿都明白人不是兽,不能乱交配!” 冯勤奎自知理亏,无言以对。 半晌,可能意识到自己的当家人身份,不甘认输,捏了捏拳头,咬着牙说。 “你个夜叉婆,到底想干啥?我是个男人,有三妻四妾也不为过,我不过就是犯了男人裤裆里不安分的小错,至于揪着不放吗?说破大天去,我也是你男人,是你儿女的亲爹!” 冯小喜听了这话又羞又气,哭声更甚,捂着脸跑了出去。 何苗气不过,也不惯着他,开口国粹了几句,继而说:“你还好意思让我们称呼你爹吗?好意思为人父母吗?干脆把脸皮扯了做鼓面吧!” 被儿媳妇这样指着鼻子骂,冯勤奎火冒三丈,恼羞成怒。 “何苗,你个败家娘们儿,我早就看不惯你了,信不信我们老冯家把你休了,把你撵回娘家去,继续当寡妇?” 这人啊,都戴着面具生活,一旦被揭开面具,最丑恶的一面便毫无保留的暴露出来了。 冯勤奎现在就像一只正在偷腥又被踩了尾巴的猫,顾不得体面,伸出爪子和牙齿逮谁咬谁。 他破口大骂,用尽了肮脏的语言,吐沫星子横飞。 何苗也不是好惹的,遇强则强,几句话怼回去,丝毫不败下风,这种时候,虽然打嘴仗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好歹增强气势。 何况,冯勤奎这个臭男人自己做了亏心事,不但不思悔改,还强词夺理,怎能容他? 他到底还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只会骂脏话,说不出什么实际内容,长期打造憨厚老实不爱说话的人设,养成了一张笨嘴,几个回合下来,被何苗气得直翻白眼。 冯刘氏在旁边含着笑看了半天。 要说昨天冯勤奎跟她发火,扬言要休了她,她是真的害怕。 村子里的女人不管是被休还是和离,都捞不到一丁点好处,不仅净身出户,孩子也都要留在夫家,因为孩子们可都是随爹姓的。 所以她再强硬,内心也忐忑,害怕一个不小心真的被休,那还不如直接死了。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冯勤奎在外面有姘头,局势大逆转。 此时,她不仅不怕,心里还畅快得很,看着一起生活多年的男人像个咬人挠人的疯猫疯狗似的无能狂怒,她就想笑。 “得了吧,冯勤奎,闭上你的臭嘴,我的儿媳妇是能让你这个臭男人随便辱骂的吗?被撵出去人的是你,不是她!” “哼,告诉你吧,明天我就去找里正来裁决,咱们两个和离分家!孩子们跟我过,你自己卷铺盖走人,冯家的一砖一瓦你都别想带走,包括你那个藏娇的破棚子!” 冯刘氏有力地隔空挥了一圈手。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冯勤奎立马愣住了,又想起自己正在铁匠铺子的茅屋里遭苦遭难的梅儿,心底里漾起一股恐惧。 冯刘氏见他那副样子,就知道他意识到自己的危机了。 “呵呵,怎么?想起来了?没力气骂了吧。” 64.第64章 冯家祖训 冯勤奎心虚理亏,刚才他与何苗争吵到兴头儿上,一时大脑充血,失去理智,冯刘氏一句话就把他召唤回现实。 他想起在自己媳妇儿手中,还捏着一张王牌,态度瞬间软了下来。 “孩子他娘,吵也吵了,骂也骂了,你的气也该消了吧?咱回家吧,回家慢慢说。” 冯刘氏不屑地“哼”了一声,面上尽是鄙夷之色。 “现在知道服软了?告诉你,晚了。” “我错了,真的错了,我不敢了。”冯勤奎恳求着,扫视四周。“再说,这毕竟是别人家,等会儿她儿子从书院回来,可就不好解释了。” 事到如今,他仍旧认为妻子只是一时生气,断然不会真的与他撕破脸,只要哄着回了家,一切还可以谈。 冯刘氏已经不吃这一套了,她手中捏着的王牌就是冯家祖上的遗训。 当初,冯家祖上出过富商,家里经营得不错,在当地是小有名气的大户人家,可冯勤奎的太爷爷宠妾灭妻,败光了家产不说,还害了太奶奶的一生,他本人也因此而惨死。 从那以后,太奶奶就立下了一条不容动摇的祖训家规。 「冯家子孙,必须一生只娶一妻,一心一意相待,不得纳妾,不得养外室,不得与他人无媒苟合,若有违背,必将此人除姓后扫地出门,儿女不再相认,死后不入祖坟。」 家训字字泣血,都是太奶奶忍辱负重的血泪,她的儿女也见证过渣男父亲的无耻,深知这一行径对家族造成的伤害。 故而,即使是在三妻四妾为常事的年代,冯家也都是按照家训只娶一妻,一代代延续下来的。 到冯勤奎父亲这一辈,家中已经是败落到极点,辗转流落,定居到久兴村。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所以,冯家在村子里也算是富户,只是因为一直遵循独妻的传统,子孙不多,人丁不旺。 这祖训就誊写在一片锦帛上,收在匣子里,在婆媳之间代代相传,前提是所传的下一辈儿媳必须是孕育有儿子的大房之媳,若无,便依次顺延,谁手中有祖训,谁就是冯家的当家主母。 冯刘氏刚嫁过来时,婆婆虽然刁横,但对家族传承十分看重,死前将祖训妥善地交到了冯刘氏手中,叮嘱她一定要维持住家族的名誉和家庭的完整。 于是,这道祖训就成了冯刘氏手中轻易不会拿出来的王牌。 冯家的男子因循着家学传承,都恪守规矩,或者说,也有不守规矩却“有本事”做错事不被发现的。 到了冯勤奎这一辈,他多少有耳闻,但也未曾真的见识过祖训的厉害。 直到现在,他还存有一丝侥幸心理,赌冯刘氏不敢拿祖训压制他。 “苗儿,咱们回家,回去收行李。” 冯刘氏看着自家男人那副怂样,厌恶到了极点,她要收的是冯勤奎的铺盖卷儿,想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个渣男扫地出门。 她现在整个人神清气爽,多年来的糟心日子已经将她对丈夫的最后一丝眷恋和爱意都磨没了。 本就是盲婚哑嫁,嫁过来便是无穷无尽的侍奉公婆,斗妯娌,斗大姑子小姑子,然后不停的害喜,孕育,艰难生子,养育幼子,好不容易把大的孩子拉扯到断奶,马上又怀上了,继续重复一轮折磨。 直到现在,她四十多岁了,还是要为孩子们操心,一刻不能停。 只要生了孩子,往后余生都不会有安稳日子可过,就算老死了,儿女还会在坟头祈求爹娘在地下多多保佑呢。 她早就疲倦了这一切,同时对此感到麻木。 就好像自己是一块被父母卖掉的肉饼,经过多年的捶打,成了肉泥,一坨肉泥还有什么硬度呢,自然是别人想捏成什么形状都可以。 当冯勤奎与她爆发矛盾时,她凭借为生活打拼而培养出的泼辣本能“强硬”争吵。 可只要对方说出“休了你”,“跟你和离”这种话,她便又回归成一滩肉泥了。 她太害怕被人瞧不起,更害怕一无所有,离开自己辛苦养育的孩子,孤零零了却此生。 可现下,一切都不一样了! 冯勤奎背叛冯家,违背祖训,在外面养姘头,还间接害了元朗,不容原谅。 此刻,冯刘氏在这场角逐中,已经占据了上风。 何苗牵过来小驴,让婆婆坐上去,牵着走,冯刘氏挺胸抬头地骑上去,感觉自己二十几年来,第一次能这么畅快的呼吸。 冯勤奎跟在后面,一路小跑,他很慌,他是真的慌了。 他跟王翠梅眉来眼去的挑逗勾搭已有十年之久。 每次离开打铁铺子去乡亲家送铁器时,他都偷偷绕道去豆腐坊,缠磨当时刚刚丧父的王翠梅,送点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讨得女人欢心。 一来二去,龌龊又不知足的狗男人和寂寞又不自持的女人就勾搭到了一起。 他们行事极为小心,幽会的次数不多,地点和时间都随机。 并且,二人在外人面前性格伪装得也好,戴着憨厚老实和灵巧本分的面具,这么多年来都没被怀疑和发现。 冯勤奎一度认为自己遇到了真爱,做豆腐的小寡妇不管是身子还是性子都像豆腐,又嫩又软,比家里那个风风火火,成天吆五喝六的夜叉婆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尤其是相会时间有间隔,亲昵地点不确定所带来的期待值太高了,俩人见面,不用谈茶米油盐酱醋茶,不用唠孩子不省心的事儿,只是单纯做肆无忌惮的律动。 这种偷偷摸摸又无所顾忌的滋味简直令他欲罢不能。 直到七年前,他们约在拐拐山的小山丘后,品尝长久未见的久违甜蜜,却意外被去山上采蘑菇野菜的元朗撞见了,眼前肮脏的一幕让元朗一时间慌不择路地跑掉。 山丘上泥石多,他跑得急,心里又乱,便不小心踩脱,摔下山坡,脑后撞到石头,伤了脑子。 这一连串的因果随时间滚动着就到了今天,若不是冯家娶了何苗这个有点与众不同的儿媳,也许他们的奸情会一直瞒下去。 不过,错终究是错,是时候清算一切了! 回到家,元朗已经醒了,何苗赶紧过去试探,看看以毒攻毒在他这好不好用。 “元朗,你还记得你是咋晕的吗?” “媳妇儿姐姐,元朗不记得,不知道,元朗饿了,啥时候吃饭?” 看他眨巴着一双透露清澈愚蠢的眼睛,何苗一看,就知道没戏了。 她无奈地摇摇头,扶额道:“先去啃两个地瓜吧。” 元朗略感委屈地去灶房捡了个凉地瓜,抱着啃,噎了就喝口凉水。 当晚,全家人都是这个配置,大家凑在正屋,每人手里抱着个地瓜啃,等着娘说吃完饭要宣布大事。 冯刘氏心情舒畅,胃口就好,一口气吃了仨,吃到打嗝,大壮二壮还有李鲜摸不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感觉家里气氛异常。 冯勤奎没胃口吃饭,蹲在门口外的地上接连抽烟。 65.第65章 走为上计 等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冯刘氏一股脑儿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个清清楚楚,细节和遗漏之处,何苗跟着填充。 这期间,冯小喜一直默默守在娘亲身边,不说话也没表情。 傍晚时,宋青舟偷偷给她传过信儿,约她明天中午一起到河边洗衣服,她没回应,只想着慢慢断掉这份感情。 事情说完,毫无意外,全家人眼睛都瞪得比牛眼珠子还大。 “这不可能,爹哪是这样的人?娘,这里面肯定是有啥岔头,没整明白的。” 冯大壮第一个不信,他从小跟着父亲学打铁,作为家中长子,深得器重,被寄予厚望,是冯家认定的手艺继承人。 父亲的形象在他心目中一直是伟岸如榜样般的存在。 手艺精良,人品佳的爹怎么会做出这样出格的恶心事? 他眼珠子通红,跑到冯勤奎跟前追问。 “爹,你咋不说话,你跟我们讲讲到底是咋回事啊?娘肯定是看错了,听错了!” 冯刘氏无奈地摇摇头,眼神中不带一丝感情。 “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你们也都大了,自己也成家生娃了,很多事都明白,我亲耳听到他的话,老三媳妇和小喜也在场,没啥好细问的了。” 冯勤奎被儿子追问,依旧不吭声,露出乞讨似的眼神儿。 “孩儿她娘,我确实有错,你看在孩子们的份上,打我骂我怎么都成,就是别……” 他的目光对上一道锋利如刀的目光,顿时不敢再说下去了。 冯大壮见父亲已经默认,甚至开始毫无尊严地求饶,瞬间啥都明白了。 他颓废地一屁股坐下,胳膊肘杵在小桌上,扶住额头,满面愁容。 “我说呢,怪不得每次王寡妇都不收咱家豆腐钱,还让小喜在那帮佣赚铜板,原来是早有……” 李鲜撇撇嘴,想发表一番言论,又见婆婆露出了从未见过的狠厉无情,也学会了识相,闭口不言。 她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一旦公婆和离,分家后自己这一房能分多少。 冯二壮先是跟大哥一样不相信,继而明白了现状,唉声叹气。 “唉,可怜了咱家老三,爹,你咋能,唉!” 他这个人最是热血忠义,眼里揉不得沙子,平日里见到大孩子欺负小孩子,都要上去帮着理论几句,算是个正义的汉子。 此时,一贯像“大喇叭”一样口若悬河的他也开不了口说情。 这事儿,太埋汰人了! 这个家散了不说,日后让人知道自己的爹是这么个人,他在村子里是再难抬起头了。 “娘,那这事儿,你打算咋办?” 他琢磨了半天,才挤出这句话。 陈秀娥自从前阵子匆忙回老家之后,就音讯全无。 现在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首先也是想到以后各房该咋办。 “还能咋办,祖训我也给你们看了,以后你们的爹就被除姓,不姓冯了,明儿一早我就去找里正和族长,让他们主持公道。” 冯刘氏坦然道。 “祖训上写的明白,扫地出门,连姓都没了,我这人心慈,许你带走衣裳被褥,其余的就别惦记了。” “那铁匠铺子咋办?你不给我铺子,我咋打铁?” 冯勤奎保持了这么久的低姿态,对方都不为所动,已经没耐心了,有点急眼。 “当然是收回,以后铁匠铺子就是大壮一个人的。” “刘艳菊!你别欺人太甚!说破大天去,我也是他们的爹!想把我扫地出门,没那么容易!” 冯勤奎撂下一句狠话,就出了门。 他这次是真怕了,冯刘氏的样子不像有回旋余地。 久兴村和其他村子不同,风俗祖训遵得很严格。 何苗嫁过来时,就不被允许办喜事,只因为她是个寡妇,娶来不能大操大办。 像冯勤奎这种事,有祖训在手,族长必然会判冯勤奎净身出户,到时候,里正一裁决,这事儿就定了! 他祖上的基业,自己多年来辛苦的打拼就全毁了。 这还不说,明日闹到里正那儿,全村人很快就会知道,他冯勤奎是最要脸面的人,以后在这没法混。 不过此时他心中最惦记的还是王翠梅和她腹中的胎儿。 自己的儿女都大了,还被养得一个个正气凛然的,断然不会再接纳他,为今之计,就是保住自己还没出生的孩子,也算是一个希望。 冯勤奎瞒着冯刘氏藏了些私房钱,就埋在铁匠铺子后的一棵树下。 漏夜,他匆忙从家中跑出,到树下刨出了私房钱,急匆匆进了茅屋。 王翠梅虚弱地躺在炕上,眯缝着眼睛半睡半醒。 冯勤奎大惊失色,难不成,她已经灌下落胎药了?他冲过去摇晃王翠梅,直到对方清醒。 “你咋才回来呢?你个死鬼!”王翠梅睁开眼,开口就埋怨。 “别说那么多了,那药你喝了没?”冯勤奎急切地问。 王翠梅抬抬肩膀,挣开束缚着她的大手,面上不喜。 “你干什么急三火四的?你儿子咋样了?没把见着我的事说出去吧?” 她见冯勤奎不言语,也便不问,自己下地倒了杯凉水喝。 “你匆匆忙忙就背着你儿子走了,留我一人在这,我又不敢贸然出去,只能在这等着,给我饿得浑身无力啊。” 冯勤奎放下心来,她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原来是饿的。 “我不是给你做粥了吗?你没喝?” “难喝得要死,不如饿着。”王翠梅翻了个白眼。 “行,孩子还在就好,管不了那么多了,赶紧走,路上再跟你解释。” 冯勤奎确认王翠梅的腹中的胎儿还健在,便放了心,拉起她就夺门而出。 “哎,不行啊,我儿子还在豆腐坊呢,你要去哪?” 王翠梅自然是不愿意跟他走,她只是耐不住寂寞,找了个男人偶尔享受一下异性的抚慰罢了,她才不想背井离乡。 只是她现在还没意识到,丑事已暴露,再不逃,明天全村便人尽皆知了! 冯勤奎不由她,紧紧攥住手,趁黑沿着山路跑了。 什么里正,什么族长,都见鬼去吧! 66.第66章 走一个,来一个 当晚,没人在意家中的罪人到底去哪了。 若只是偷摸行不轨之事,倒也不至于让儿女那样愤恨,主要是亲兄弟元朗的病,竟是被自己亲爹害的,这搁谁都无法接受。 天一亮,冯刘氏就去仓房找人,不见,喊起全家分头去寻。 铁匠铺子,豆腐坊,交情好的老伙计家,找了个遍,无果。 冯勤奎这人啊,拉着自己身怀有孕,饿到虚脱的姘头,整整一宿未停歇,早就跑没影了。 冯刘氏一猜就知道,他定然是不愿去里正和族长那里遭受审判,又觉得以后在村里待不下去了,索性脚底抹油,不管不顾地跑了。 也罢,她并不觉得难受,和离的结果和现在差不多,反正这个老家伙不会在自己眼前瞎转悠了。 只觉得面前的空气都清醒了不少,晚上自己睡一张大炕,盖一床没有男人油臭铁锈味儿的被子,舒服得很。 她甚至觉得自己怎么不早早当个寡妇呢,这些年,她跟寡妇也差不多。 她嘱咐孩子们,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以后谁也别提,日子照常过。 只有何苗跟冯小喜心里不是滋味。 冯小喜是心痛自己的爱情,只是萌芽,还未开结果就被斩断了。 何苗是替小姑子难受,没想到,这场公公婚外情的“混战”结束后,最大受害者竟然是无辜的冯小喜。 事情在冯家人心中已经有了定论,可外界的风才刚刚刮起来。 铁匠铺子没有老头子坐镇,只剩一个大儿子天天闷声不吭地干活。 豆腐坊的王翠梅说是去亲戚家了,可不仅没回来,还音讯全无,连她亲儿子都不知其所踪。 村子里人多嘴杂,距离又近,根本没有藏得住的秘密,平日里村头的婶子、叔伯、大爷大娘,闲来无事的唯一消遣,就是各种谈论东家长李家短。 半个月后,冯勤奎和王翠梅的事儿就传的五八门了。 说啥的都有,大家只是知道这俩人同时消失了,却不知道背后的真相如何。 有那些不知死活的人,厚着脸皮去打听,冯家人的嘴巴咬得死死的,宋青舟也沉浸在一片懵然无知的痛苦之中。 时间一久,传言就逐渐统一了故事的走向。 大家一致分析分析出,是冯勤奎和王寡妇跑破鞋,被正主抓包了,二人连夜逃窜,私奔了! 这言论和实情基本贴边,经村头巷尾“八卦师”们的热切分析与猜测,也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 新闻热度往往只是一时的,冯老爹勾搭俏寡妇私奔的事很有讲头,但随着天气渐渐变冷,剩下的那点余味也被大家嚼淡了。 当秋风萧瑟,秋叶飘落的时候,冯王二人的事就很少有人再说。 冯家现在是难得的清净,冯刘氏以“和离妇”自居,撤掉了自己冠的夫姓,改称刘氏。 全家人也渐渐习惯了没有父亲的存在。 不过,这家中走了一个不消停的老男人,反倒来了一个水灵灵的小丫头。 回老家多日才现身的陈秀娥,回来时,身后跟了个怯生生的小丫头,是她的妹子陈秀娟。 她刚刚十六岁,年纪不大,模样却俏,一直寄居在舅舅家。 当初,陈秀娥爹娘双双离世,就撇下了她们姐妹两个相依为命,被舅舅收留回家,帮着舅母干些杂活,勉强糊口度日。 舅母刁钻狠毒,动不动就拳打脚踢,为了尽早把陈秀娥嫁出去,再收获一笔彩礼,硬生生拆散了她和初恋情人,把她嫁到了久兴村冯家。 当年,冯二壮卖相好,家境殷实,不是不好说亲。 但巧就巧在,当年胡大仙的师傅牛大仙算出了他良配的生辰八字和姓氏,托媒婆一问,周围几个村的待嫁女子中,就陈秀娥符合条件。 冯家便出了丰厚的彩礼,下了聘,将媳妇儿迎进了门。 陈秀娥算是幸运的,她妹妹可就惨了。 陈秀娟在姐姐走后,一个人受尽了磨难,舅母尝过卖外甥女换钱的甜头,就想将她卖给同村的一个老鳏夫。 那老头子年轻时在镇上做买卖,腰包鼓鼓,岁数大了返乡养老,耐不住寂寞,想找个伴儿。 但他还挑拣得很,一定要找年轻鲜嫩的黄大闺女! 谁家父母舍得把自己亲生的孩子嫁给一个枯树皮般的老头子啊,怕是嫁过去没几年,女儿就得守寡。 陈秀娟的舅母很乐意,她威逼利诱让男人联系上老鳏夫,当场收了五十两银子,把小外甥女卖了! 陈秀娟习惯了任人摆布,收拾出一个小包袱就进了老鳏夫的家门。 本以为,咬咬牙,闭着眼,就当陪伴自己的爷爷,给老人家养老送终吧。 可谁成想,这老鳏夫是个老变态,自从陈秀娟进了他家门,就如同坠入了地狱深渊。 成日里被他欺辱、揉搓、折磨。 还没到十天,小姑娘都没有人模样了,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红一处肿一处,就连女子最隐晦最私密的地方,都被又揪又抠又挠得一塌糊涂。 陈秀娟实在坚持不住,想办法求村里的先生帮着写了封信,送到久兴村姐姐的手里。 陈秀娥匆忙回家,就是去救妹妹了。 这段时日,她跟舅舅舅母周旋,软磨硬泡,想尽一切办法,自己所剩不多的那点私房钱全贡献出去,才还了彩礼,让妹妹和老变态和离,逃出魔窟。 舅舅家是住不下去了,没办法,陈秀娥只能将她带回久兴村的婆家。 陈秀娟一直不声不响地跟在姐姐身后,直到见了刘氏,知道这位是当家主母,家中掌权者,便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大娘,求您收留我,求您看在我姐姐的份儿上,留下我,我啥都会干,吃得也少,我还会做饭,会织布,会绣。” 她哭得梨带雨,小脸上满布泪痕,脑门上磕出了几个红印。 刘氏心软,见这孩子实诚,身世可怜,又是二儿媳的亲妹子,自然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小娟,那你就留下来吧,跟着你姐,你嫂子们该干啥干点啥就是。” 陈秀娟又是一个劲儿地磕头道谢,似乎下定了决心要报答这份收留之恩。 67.第67章 周夫子来访 陈秀娟住下来后,每日不多言不多语,只是勤勤恳恳地干活,比家中任何人都能吃苦耐劳。 她姐姐陈秀娥自知给家里带来了负担,性子也软了许多,不同以往那般刻薄。 冯勤奎与王翠梅淫奔之后,冯家收入锐减,冯大壮没日没夜地泡在铺子里打铁干活。 他媳妇儿李鲜再过几个月就该生孩子了,到时又添一口人,又多了一张吃饭的嘴,他必须更加努力。 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到底还是元气大伤。 何苗忙前忙后,费心费力,也好长一段时间没心思做些美食犒赏五脏庙了。 她穿越带来的金手指,那座图书馆已经快要蒙尘。 翻开《随园食单》,找了一款名为三层玉带糕的糕点,看起来很好吃。 书中写道“以纯糯粉作糕,分作三层;一层粉,一层猪油、白,夹好蒸之,蒸熟切开。” 按照食谱中的步骤来做,很简单。 蒸好后,她选了个边缘破掉的陶制盘子,虽有缺口,却有一种特殊的美感。 细致地将玉带糕盛装在盘子里,再在上面浇些混了桂的蜂蜜,颇似工业风摆盘。 吃起来口感绵密,味道香醇,甜而不腻。 刘氏在院中编筐,她不喜食甜,一块也没吃。 元朗和唤娣、大宝正玩耍呢,见了白嫩香甜的糕点,纷纷跑来吃。 “冯夫人在家吗?”木门被敲响。 白日里,家中从不锁门,院门常常只是虚掩着,乡亲们往来都直进直出。 这个时辰,谁会这么客气有礼的敲门? 刘氏停下手中的活计,探询着回道:“在家呢,谁啊?” 何苗过去,把门顺势拉开。 门外站着一个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老者,只是衣着简朴至极。 鸭青色长衫已经洗得发白,肩膀上全是毛球,浑身上下补丁摞补丁。 “请问您是……?” 老者笑着开口:“是元朗的夫人何小娘子吧?老夫姓周,名伯达,是村中书院的夫子。” 他捋着胡子,笑得见牙不见眼,说话温和有礼,令人如沐春风。 “请进请进。” 何苗将周伯达引进屋,刘氏见了,赶紧起身,在腰间擦擦手,迎上来。 “周夫子?啥风把您吹来啦?苗儿,快去给夫子倒茶!” “哎!”见婆婆这热情的样子,何苗就知道此人在家中是受欢迎的。 周伯达:“冯夫人,您不必客气,乡里乡亲的,好久没来坐坐了。” 他是个仕途不得意的老秀才,早些年在镇上当过状师,代写过书信,还卖过字画。 一生未曾娶妻生子,侍奉着双亲,直到父母相继离世后,他便四处游学。 岁数大些,攒了点钱,便想着在晚年发光发热,故而搬到了久兴村。 他今年已经六十有五,在那个时代,是“大半身子入土”的年纪。 一心只想着在自己死前,多多劝学,多引导一些孩子走上念书的道路。 久兴村是偏远的村落,乡亲们主要靠种田为生,读书人很少。 周伯达便终日游说乡亲,将适龄孩子送到书院学习。 至于束脩,他便直言“视情况收取”。 这也就意味着,他的书院常年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 周伯达也不愁也不催要,自掏腰包维持书院运转。 村里人不仅没有多余的钱交束脩,甚至无法保证孩子的学习时间。 乡下孩子活多,养猪、喂鸡、砍柴、放牛,都是家中孩子的活计。 所以,即使他费尽口舌,收到了几个学生,也经常是在课堂上,一个接一个地被叫回家干活。 不过,他这个人执念深重,完全专注于自己的理想和追求,毫不放弃。 这不,他琢磨着冯家的两个孩子到了该上学的年纪,忙完秋收,刚好可以来书院启蒙。 何苗此时端来泡好的芝麻豆子茶,递过去。 周伯达十分讲究礼节,双手接过杯子,微微低头说:“多谢何小娘子。” 在整个村子里,像他这么说话文绉绉又知书识礼的人屈指可数。 “冯夫人,令郎元朗近来身体可好些了?” 文化人正式说事情都不直接,先顾左右而言他,提点别的铺垫铺垫。 冯元朗之前脑子还好的时候,就在他的书院念书,也算是他教书多年遇到的第一个天才少年。 周伯达惜才,当年元朗生病变傻,他内心惋惜难过得程度一点不比元朗的亲娘低。 刘氏自己也喝了口茶,勉强挤出个笑容来。 “周夫子还惦记着我们家老三呢,他啊,还那个样儿,不过,自从娶上媳妇儿了,整个人啊,都开怀了不少!” 周伯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还是隐隐遗憾,但多余的话,他并没多说。 冯家最近出了当家人和寡妇私奔的丑闻,是全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周伯达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都免不了会听到一句两句。 但他是个有分寸,懂规矩的人,自然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喜这孩子还好吗?我记得以前她常跟着哥哥来书院读书。” 何苗这才知道,为啥小姑子说话文绉绉的,有时候还能说出些大道理来。 “她也好,平日里啊,帮我这老婆子家里家外没少操持,只是还未议亲,周夫子要是有合适的人选,可别忘了悄悄跟我说说。” 刘氏说到这,大大咧咧地开口笑起来。 周伯达不是媒婆,他有着读书人的自守和自持,定然不会做保媒拉纤的事。 刘氏半开玩笑的说到这里时,他心里却莫名出现个人选。 那个人就是常常在书院帮忙,同样热爱读书宋青舟。 虽然思路有点跑题,但在他心中,这对年轻男女可谓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 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这种事不是他一个做夫子的人该说的。 他打断自己“不正经”的思绪,终于开始切入正题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这次来啊,是为了令孙。” 刘氏一抬眼眉:“夫子,我家那俩小崽子,是不是去你那里惹啥祸了?” 68.第68章 捉鱼 她有点紧张,因为最近家里出的事,她神经衰弱了不少,遇到点风吹草动,就莫名害怕。 周伯达赶紧笑着说:“老夫此次前来,是为您家孙儿的读书之事,特意来商量一二。” 读书之事,听到这四个字,刘氏才放松下来。 “夫子,这事儿啊,本该是我们去找您,拜托您收他在书院念书,反倒现在还麻烦您特意跑来。” 刘氏搓搓手,似乎有点不安。 “这可真是我们做得太不周到了,您放心,过阵子我就送我们家大宝去您书院,到时候您可要多费心啦!” 她对周夫子的爱才惜才有所耳闻。 村里人都说,周伯达脑子读书读傻了,自掏腰包要让全村的孩子都读书识字,考取功名。 大家都说他脑子不清醒。 庄稼人一面尊敬读书人,一面又觉得和这种人相处很不舒服。 周伯达也确实有这样的理想,他常说寒门出贵子,任何孩子都该念书学习。 在他的观念里,读书不仅仅是为了入仕求财。 最主要的是孩子们可以通过读书明理。 对于他来说,书就是一盏永不熄灭的明灯。 只要获得这盏灯,找到点灯的窍门,就可以举着它,照亮每个人的人生之路。 而他常常自诩为“递灯者”、“引路人”。 于是乎,今日他也不辞辛劳的在村中奔波,为孩子们送灯。 听刘氏这样说,他感到十分欣慰。 “那我就不多打扰了,十日后是启学仪式,将为孩子们开蒙,到时候别忘了来。” 根据大晏的礼仪,启学仪式会包含一系列仪式。 如“正衣冠”、“行拜师礼”、“净手净心”以及“朱砂开智”等等。 举办这些仪式的目的是为教育和引导学生遵循礼教,注重个人修养和学习态度。 周伯达讲了些仪式前的注意事项,便行礼告辞了。 直到出门,他都觉得心怀舒畅,和明白人沟通就是利落。 刘氏送走周夫子,喝光豆子茶,继续编筐。 “苗儿,你帮我记着点,十天之后,带大宝去书院,这几天我再给他缝个书袋。” 何苗答应着,突生疑惑。 “娘,只带大宝去?唤娣呢?” “唤娣?她咋啦?”刘氏看向儿媳,听不懂她话中的意思。 “我是说,唤娣不也要一起去参加启学仪式吗?” “嗐!她个女娃子,去念书干啥?当年,小喜非要跟着元朗后屁股去偷听,也就罢了。” 何苗内心一凉。 果然,重男轻女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唤娣比大宝还大一岁呢,按理说早就该启蒙了。 刘氏继续说:“唤娣现在小,还能容得她玩一阵子,等过几年再大些,就得教她操持家务之道了。” “什么缝缝补补,浆洗煮饭,都得一点点学起来,不然以后到了婆家,可不行。” 刘氏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竹筐。 “咱家小喜和唤娣出嫁前,我就把我眼珠子擦得锃亮,仔仔细细帮她们看好选好相公,再不能让她们如我这般。” 说着说着,她叹了口气。 何苗本想和她争取争取让唤娣也去念书的机会。 一见她愁绪满怀的样子,话到嘴边又憋回去了。 婆婆现在恢复了自由单身,本该每日都自在肆意地活着。 可现在刘氏的状态怎么看都带着落寞。 可能是前段时间,村里的流言蜚语令她不胜其烦,不堪其扰吧。 何苗不愿打扰她,反正还有十日,总能想到办法。 她悄悄去了后院,拎了小桶和渔网,打算去河边捞条鱼烤着吃。 这时候河里的肥鱼还不少,在清澈见底的水里游来游去,极为诱人。 何苗用渔网捞了半天,一无所获。 走进图书馆,翻出一本《荒野求生指南》。 其中按照衣食住行,各方各面讲述了野外生存技巧。 她翻到食物这一章,果然找到了无工具的捕鱼之法。 方法之一是制作鱼茅,她感觉这方法靠谱。 先用石片将新鲜树枝的一头劈开,成“十”字形,再插入两根小棍将“十”字部分撑开,用绳子绑好,就能做成鱼叉。 她跃跃欲试,准备叉鱼。 这副身躯是健壮的农家少女之身,手臂肌肉发达,抛掷有力,不成问题。 问题就是技巧性,一定要稳、准、狠。 捕鱼前,她仔细观察过。 根据她学到的物理知识,光从空气进入水中时会发生折射现象。 所以,人眼看到水中鱼的位置,和鱼在水中的实际位置是不同的。 因此,叉鱼时,应该将鱼矛投掷在离鱼看起来更近一点的地方。 掌握这一常识,再加上自己亲手制作的简易工具。 何苗挽起裤腿,开始了几十次尝试…… 直累得满头大汗,胳膊酸痛,总算让她叉到一条大鱼。 这条笨鱼运气不好,被她狠狠扎住,还在拼命挣扎。 何苗也不在乎,直接下手把鱼摁住,两手抱住,扔进小桶里。 又在桶里加了点水,盛装着受伤的大鱼,回了家。 一条鱼就够做一盘菜了! 到家时,刘氏还在编筐,整个人神神叨叨地,口中念念有词。 何苗不禁摇摇头,婆婆在她心目中向来坚强清醒。 如今,不知是怎么了…… 美食能够治愈一切,现在,身处鸟不拉屎的偏远乡村,只有不断自制些美味出来抚慰肠胃了。 她和元朗一起,在后院支起了一个小火堆。 火堆上放置树枝做成的烧烤架。 何苗不爱处理任何动物尸体,这次也不例外。 她便再次用漫画书利诱元朗,让他看着教材剖鱼。 这些时日,元朗也习惯了媳妇儿的风格,他也克服了恐惧,甘愿效劳。 只见他大着胆子,把鱼清洗干净,狠狠下手,开膛破肚。 何苗手里捧着书,从旁指导。 “不要割破内脏和苦胆呀!不然会难吃的。” 元朗点着头,说:“知道,知道,媳妇儿姐姐。” “鱼鳃很腥,要处理干净扔掉啊!” 何苗一边嫌弃,一边急切叮嘱。 此时,元朗转头,用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盯住何苗看。 他的眼神里除了常见的干净和依赖,竟多了一丝莫名的东西。 “知道啦,媳妇儿,要不你亲自来?” 第69章 烤鱼 何苗的心“咯噔”一下。 此时此刻,冯元朗的语气模样,看起来简直如同病情已好了那般。 可再细细交谈几句,元朗又开始说些孩子气般不着边际的话了。 倏忽间,何苗甚至以为相公恢复常人心智了,反应过来后,她敲敲自己的脑袋。 看来,这次又是她想多了。 不过,傻憨憨的相公也没什么不好,人嘛,太过精明不好相处,何况是与自己日夜相处的人。 相公笨一点儿,好差遣! 何苗半怒半嗔地说:“好啦,别废话啦,抓紧把鱼弄干净,有最新的漫画给你看,抓贼抓杀人犯的那种,期待吧?” 她口中的漫画书是《柯南》,说来也怪,这几百年后“倭寇”所著的书,冯元朗竟然全都能看懂,还看得津津有味。 也许这就是因为人类的文化是相通的,并不局限于年代和地域吧。 “好好,期待!”元朗一听又兴奋起来,乖乖动手,与刚才还活蹦乱跳的鱼一顿“厮杀”。 不一会儿功夫,鱼已被处理干净。 此时,何苗的火堆也架好了,她今日要做的美食是烤鱼。 没穿越来之前,想不出来吃什么时,她总跟寝室里的小姐妹一起去餐厅吃烤鱼。 烤盘中盛装着烤得两面金黄焦脆、内里肉质软嫩的鱼肉,加上丰富入味的各式配菜,又香又辣又鲜美,能连吃三碗米饭。 想起这些,她的口水都要流出来,嘀嗒到新生起的火堆上了,如若再不吃点香香辣辣的美味,那口水都能将火堆浇灭。 说干就干! 何苗开始料理鱼肉,先在鱼身上正反面均匀划出几道交叉花刀,方便腌料入味,然后均匀地涂上她的秘制酱料。 家中佐料并不多,所以这酱料倒也无甚新意,不过是酱油、糖、胡椒、蒜末、盐还有茱萸粉。 最主要的就是蒜末和茱萸粉,堪称此酱料的“君”,其他的都是辅佐之“臣”。 烤制食物除了调料之外,最主要的就是火候的控制。 为此,何苗特意找了本《bbq美味食谱》,提前研究了一番柴火烤鱼的诀窍。 她这人,对什么事都不怎么在意,但对吃的却极为较真儿。 她心甘情愿费尽心思和时间,想尽办法利用好手头所有的资源,做出能力范围内最优秀的美食。 鱼大概腌了有一刻钟左右,就可以双面刷油,从鱼嘴到鱼尾串上条木枝,架在火上细心烤制。 先用大火,再用小火,注意观察火苗的大小和烤制时间,根据颜色变化和香气来转动木枝控制火候。 这样可以保证鱼皮烤得脆而不焦,内里的鱼肉也能够烤到熟且嫩的状态,不会太老。 鱼烤得差不多了,只差最后的小火焖烤。 何苗为了不耽误时间,嘱咐元朗按照规则看好火候,火苗千万不能大了,不然有可能烤糊。 元朗特别把媳妇儿的话放在心上,蹲在火堆前,紧紧盯着架子上的鱼,一刻也不肯放松。 何苗自己则利用这个空档时间,去灶房做配菜。 根据她一贯的经验,烤鱼的美味之处不仅仅在鱼肉本身,还要在配菜上下功夫。 不过,主菜是鱼肉,那么配菜的选择一定不能够喧宾夺主,不能再加其他的荤类。故而可以选择青笋、豆芽、绿叶菜等等。 其实何苗还想放一些豆腐皮进去。 想一想,柔软筋道的豆皮浸满了烤鱼的汤汁,吃上一口,简直能香到姥姥家! 可惜,自从王翠梅和冯勤奎私奔后,村里唯一的一家豆腐坊就停工了。 按理说,磨豆腐算不上有难度的手艺。但在久兴村,村民本就不多,大部分种田为生,手艺人更是凤毛麟角。 村内各个“特别的”行业都有专人经营,要等下一任专门做豆腐的人接手,可能还需要点时间。 此刻,何苗都恨不得在图书馆里翻出一本教人做豆腐的书自己学着磨豆腐、做豆腐皮了。 只不过做豆腐的复杂工序成功将她劝退。 差一道配菜倒也无妨,何苗依旧喜滋滋地炒制好所有配菜,就等鱼烤好,放在一起浇料汁。 烤鱼的香味从院子里阵阵传来,令人越嗅越饿,食欲被挑到了极高点。 与鱼肉香气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尖利刺耳的吵闹声,贯穿了整个冯家小院。 何苗擦擦手,出门去看。 吵闹的人正是二嫂陈秀娥,她在这个家中,已然沉寂了许久。造成这种沉寂的原因不知是外界的压力还是她个人心气的丧失。 没成想,如今为了女儿唤娣上学的事情,她又一次开始发飙了! “娘,凭啥我家换娣不能像大宝那样去上学,这事儿我可说啥都不能同意,您不能看我好欺负,就任意揉搓!” 陈秀娥可不是良心发现或者意识超前,认为女子也要读书识字有所作为。 她仅仅是看不惯婆婆的偏心,想同大房攀比而已。 刚巧,婆婆刘氏最近心情极差,整个人也处在即将癫狂的边缘。 恐怕是因为近日里冯老爹私奔离家这一谈资,引来了村中长舌男女的诸多猜疑闲谈,说什么都有,难听的话也不少。 这一切都使刘氏逐渐无法控制自己的精神内耗,想要发疯。 此时,她被儿媳妇诘问,心中的火气如同被点燃,“噌——”的一下就蹿了起来。 “老二媳妇,你这是放的什么屁?我这么做没毛病吧?谁家姑娘说去念书就去念书了?你也上上心,现在家中正是艰难时期,多一个孩子念书,这束脩你拿得出来吗? 一个女娃,在家多学点如何操使针线,如何烧炊煮饭,就够了,去跟着那些半大小伙子在那些臭墨子里面混,有啥用? 如今我这个做婆婆的还管不了你了?村中人怎么看咱老冯家不要紧,你要是敢看轻我,我可绝不能善罢甘休!” 刘氏一顿输出,似乎想把心中积存已久的不快统统倾泻出来。 可以说,陈秀娥这时是铁铁的撞到枪口上了。 一旁的何苗听到这话,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婆婆在她心目中,可是难得通透的女子,怎的如今竟如此糊涂? 断更了很长一段时间,虽然读者很少,但还是要说声“抱歉。”小作者努力更新中! 第70章 劝解 第70章 劝解 陈秀娥偏偏不肯善罢甘休。 说到其他的事,她可以装一装,忍一忍,保持低姿态,说到自家闺女,她就得冲上去论个四五六了。 这也不只是单单为了此次闺女上学的事。陈秀娥小农意识强,并没有那么高的觉悟,想让女儿接受书院教育。 她始终惦记着的是她在冯家的位置。 要争,争的是以后。 这冯家的家产,说什么都得有自家闺女的一份儿。 当然,这归根究底还是为了自己。自家闺女有财产傍身,她这个当娘了,老了之后也好索取。 说起来,嫁给冯二壮这些许年来,陈秀娥心里始终迈不过去一道坎。 那就是自己只生了个女儿。 可恨就可恨在开了怀、生下头胎之后,她再没生育过孩子,更别提生出个朝思暮想的“带把儿的”了。 这是她小半生的遗憾所在。 所以,现下,婆婆刘氏不知是因为婚姻不顺发无名邪火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如此为难,横挡竖拦就是不肯让唤娣去上学,陈秀娥绝对是不能退让的。 见婆婆和二嫂撕扯得不可开交,一直在旁边看戏的何苗忍不住开口。 “娘,您先别急,我看啊,上学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 正争执不休的二人齐齐转头看向她,眼神儿中充满质询,好似在问:关你啥事? 何苗淡然笑笑,走过去,抚着婆婆的肩膀头,半安慰半劝解,语气中带着几丝哄:“娘,依我看,唤娣去上学,可不是件坏事儿。” 刘氏眉毛陡然竖起,但因着小儿媳那双柔软白皙的手臂正在自己久经劳作、僵硬酸痛的肩膀上温柔游走,心跟着软乎了不少。 随带着,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啥意思?咱家这情况你也一清二楚,那你说说,你咋想的?” “对,三弟妹,那你就说说吧!”陈秀娥抱起肩膀,抬眼看何苗。此时,她还没摸清何苗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知对方是敌是友,随时保持着备战状态。 “娘,我觉得啊,唤娣虽然是个女孩子,能去读读书是有好处的,一来呢,认识字,以后免得被乱七八糟的人给骗了。二来啊,一旦在诗学上有个什么造诣,那以后就算不能为官,嫁人相夫教子也是比寻常农妇强过不知多少倍呢,就像娘这样通情达理。” 清清浅浅一句夸奖的话,把刘氏说的心里舒服了不少。 何苗见刘氏态度有所缓和,手上不停,嘴上浮着微笑,轻声慢语说道:“咱老冯家如今只有这俩宝贝蛋儿,都是孩子,不好有任何偏颇吧。再说,大宝年纪小,放他一人去学堂,您能放下心?” 她说着,双手亲热地抱着婆婆的肩膀,俏皮地歪头冲着婆婆笑问:“唤娣聪慧又懂事,他们姐弟二人关系也亲密,若是能一起上学,互相照应,您不是也跟着放心嘛!” “我可没少听说,咱村那些小顽童欺负同窗的事儿,您想想,咱家大宝是个乖崽,跟大哥一样,是个老实头,那不得受尽欺负啊?” 刘氏被何苗这么一引导,紧皱的眉毛渐渐松弛了下来。 小儿媳向来是秀外慧中,这话说的也一点儿没错,现在的孩子都皮得很,不老实,总有那么几个“孩子头”,惯会欺负老实娃。 自家的大宝是她两只眼珠子盯着长大的,自然知道那孩子的性格软。确实随了他爹冯家老大的绵软性子,好揉捏。 这要是去了学堂,身边没个亲兄弟姊妹做帮手,挨了欺负都得自己忍着。 想到这些,刘氏死咬着不让孙女去上学的话头儿已经有所放松了。 “可是……”刘氏点点头,转而又露出一副愁容,“话虽如此,可咱家现在这状况,我手头也是紧得很,哪有多余的银子多送一个孩子去书院?” 看来,还是行不通! 何苗顿了顿,当机立断:“这您别操心,银子的事儿包在我身上吧,我想办法,不能耽误了孩子们念书。” 何苗在婆婆面前打了包票,夸下海口,心下自然也是有点发虚。不过,她随身可是带了座图书馆呢,知识就是力量,赚钱的事儿,倒也不愁。 这人活着吧,有时确实是需要些不顾一切的勇气。 陈秀娥听了半天,知道何苗说的都是有利于他们二房的事儿,态度也随之缓和,换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脸。 “三弟妹,还是你清醒,这话说的,真让嫂子感动啊,嫂子不知道咋报答你好,以后,我叫唤娣好好孝敬你!” 何苗没在意她的话,也只是回了个不带感情色彩的微笑。 她这么做,可绝对不是想帮陈秀娥,也不期望侄女念自己的好。 何苗完全是因为不想耽误唤娣念书才大包大揽下这样的责任。 毕竟,女孩子并不是待在家中学会烹茶煮饭、针织刺绣就行的。只有去学堂拜师,开了蒙才能生智,识了字才能读书,读了书才能明理。 有智慧、懂辩人、能明理才是女子过好一生的根本。 何况,像唤娣这么聪慧的女孩子,悟性极高,一旦有好夫子教育,未来定能成为一个明事理、能独立、有思想的女人。 想到这些,何苗就觉得这钱花得值! 何苗说出要包揽唤娣的束脩,刘氏先是惊讶,继而见小儿媳一脸严肃认真,不像是开玩笑,便也认了。 小儿媳的赚钱本事,全家人有目共睹。最近,她也没心思管太多家里的事,既然何苗拍着胸脯说下这话,那这事儿就借坡下驴、顺水推舟吧。 刘氏愣怔半天,才想明白,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解脱般地叹了口气。 “行吧,既然苗儿都这么说了,老婆子我也不坚持了,想着定然是为了唤娣这娃好,那这事儿就这么办吧,一起上书院!” “哎,好嘞,多谢娘啊!”陈秀娥刚才面对着婆母还横眉冷对、冷若冰霜的脸,似冰雪消融开化般,立马换了样子。 刘氏头也不回地进了正屋,陈秀娥又一脸谄媚地转向何苗,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虚头巴脑的感激之语,后者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何苗不屑与其亲近,早就不动声色地转身去了灶房,空留了一个苗条背影给陈秀娥。 烤鱼还在锅里呢,得尽快去料理,耽误啥也不能耽误她这张嘴啊。 第71章 姐妹相聚 第71章 姐妹相聚 灶台上的大锅中已经“咕嘟咕嘟”的冒起了琥珀色的泡泡。烤鱼和配菜都炖煮的极其入味,光是闻一闻,口水就忍不住要往下淌了。 冯元朗听从媳妇儿的安排,乖乖守在锅边望火,一见何苗进来,满眼亮闪闪的兴奋。 “媳妇儿姐姐,快来看看,是不是能开饭啦?这鱼可老香老香了!” “够馋的啊你!”何苗冲他粲然一笑:“拿双筷子来,我尝尝。” “给!”冯元朗双手奉上筷子,何苗揭开锅盖,夹了块鱼肉,放在嘴边吹了吹,抿着吃下。 鱼肉软嫩有滋味。 又夹了块青笋尝尝,那碧绿如翠玉般的笋块又脆又香,咸甜适宜。 “嗯,味道刚好,火候也刚好,可以开饭啦,元朗,你去盛米饭吧。” 元朗点点头,从橱柜里数着碗筷拿出来,去蒸饭锅里盛饭。 何苗翻出一个干净的食盒,挑着锅里好部位的鱼肉放进去,各式各样的配菜也加些,最后浇上酱红色的浓郁汤汁。 合上食盒盖子后,何苗双手抚着提手,琢磨着。 当前,冯家最大的困难是缺钱。 婆婆刘氏感情受创,精神情绪双重不稳定,就像一颗大炸雷。家中其余的人也只能各司其职,勉强维持。 何况,家中现在多了一个二嫂的妹妹陈秀娟,就多了一张吃饭的嘴。 何苗看向窗外,陈秀娟正抬着水桶往大水缸里添水。那瘦弱的小身板跟纸糊的一样,似乎来一阵秋风就能给她吹跑。 那姑娘心中感念冯家恩情,家里家外没少干活。可惜,不能指望她赚钱。 再过几天,唤娣和大宝就要去书院念书了,虽说周夫子仁义,不贪图钱财,但是冯家不能恃宠生娇,白占便宜,这束脩该给还是得给,一文都不能少。 毕竟,人家讲情义,咱们自己就不能不要脸皮。 何苗提前准备好满满一食盒的烤鱼,就是想去镇上看望黄芝仪黄大小姐,上次多亏她相助,才得以探出冯勤奎在百草堂给王翠梅买落胎药的事情。 这次拜访,一是去表示感谢。二是送些农家的新鲜吃食给大小姐尝尝鲜。三是顺路去镇上看看,有没有什么生财之道新灵感。 毕竟,当务之急就是搞钱! “媳妇儿姐姐,饭都盛好啦,咱们开饭吧!”元朗幼稚的话语将何苗从沉思中拽了出来。 一家人围坐着吃饭。 烤鱼美味鲜香,自不必说。 饭后,何苗就开始行动,院子里还有一个新编的大花篮,也要带上。 黄芝仪爱花,当初二人也是因花篮结识结缘。现在时序已入初秋,夏日艳丽绚烂的花朵大多已经凋败。好在何苗参考书上教的保鲜技术,还存了些新鲜花卉,刚好能做成今年最后一个鲜花篮。 将食盒和花篮都塞进驴车里,何苗就独自上路了。 幸亏冯勤奎还算是没有彻底混蛋透顶,带着王寡妇逃跑时,竟没偷走家中的驴车。 这小驴车真是起了大作用,联通起村子和镇上的往来通道,给何苗提供了不少便利。 往镇子上去,何苗已经是轻车熟路。不多时,便赶到了。为了尽可能保证烤鱼的口感和花卉的新鲜度,她没有在市集上流连,而是直接去了黄府。 门口规规矩矩的站了个毛头小伙子,该是看门的小厮。 何苗过去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这位小哥,有劳向主家通报一声,我是久兴村的何苗,来拜望黄大小姐。” 小厮上下端详了她一番,见何苗左手拎着食盒,右手拎着花篮,便回道:“姑娘稍等。” 不一会儿,碧儿满脸含笑地随那小厮走出门来。她一见何苗,笑意更甚。 “何姑娘,您可有日子没来了,我家小姐常常惦记着您呢,快随我进来吧。” “姑娘,这两样东西给小的吧,小的劲儿大,帮您提。”那小厮也极有眼力劲儿,见小姐的贴身丫鬟对来者如此客气,便知这是位受欢迎的客人,立马主动上前帮着提东西。 何苗提着东西确实有些手酸,便乐得自在,递过去,浅道了声谢。 三进三出的院落,进了里间大小姐的居处,就见黄芝仪依旧带着薄面纱,早早地就站在石桌前等候。 好姐妹两个寒暄了片刻,说了些各自近来的境况和些许见闻。 “苗儿妹妹,你来的真巧,家中鲜花败的败,凋的凋,我刚还难受着呢,你就送来新的花篮了,咱们姐妹可真是心有灵犀。” 黄芝仪瞧着花篮甚为欣喜,将其放置在厅中显眼之处摆好。 何苗注意到,无论二人交谈得如何热切,那层薄面纱依旧像是第二张皮肤一般覆在黄小姐的脸上,甚是古怪。 虽已经入秋,过了午后,还是有“秋老虎”,热起来不比盛夏凉快。那黄小姐热得满脑门是汗,即便如此,她都不曾揭下面纱。 何苗知道,贵人家中的小姐嘛,都是含羞带臊的,不会轻易抛头露面,不愿以真面目示人。故而,以往数次,她都不觉得太过奇怪。 只是,现下二人这关系愈加亲近,怎么黄小姐还是不肯以真容相待呢。 黄芝仪蕙质兰心,似乎看出了何苗心中的疑惑。眼神儿一瞬间有点飘忽,继而很快转移话题。 “妹妹,看你还随身带着个食盒,是有什么美味在其中啊?” “一见你聊起来就开心,差点儿忘了!”何苗将食盒端到石桌上,揭开盖子,“我今日烤了条湖中的鲜鱼,加了特意调制的调料,觉得味道还算不错,正好要来看你,特意带了些,给姐姐尝尝。” 黄芝仪看着食盒中酱汁饱满、香气四溢、配色丰富的烤鱼,不免食指大动。可却似乎又有所收敛地转过头去。 “姐姐不爱吃鱼?”何苗不解地问。 黄芝仪有苦难言。 虽说她出身富贵之家,大鱼大肉吃得多了,但何苗带来的烤鱼却是她未曾品味过的乡野滋味。 光是看一看,闻一闻。她就忍不住想大开吃戒。只不过,她固有顽疾,面对此等辛辣之物,只能饱个眼福。 黄芝仪吞了吞口水,犹犹豫豫地轻声问:“……这烤鱼,上面布满辣椒粉末,想来该是很有滋味的吧?” 第72章 隐疾 第72章 隐疾 何苗一听就明白了,看来黄小姐是有所忌口,只是不知这因为何故。 她下意识问了句:“芝仪姐姐,为何不能吃辣?” 谁料,那黄芝仪表情羞涩、扭扭捏捏半天说不出话,倒是给何苗给看懵了。 不就是不能吃辣么,怎么如此缄默难言? 难不成有隐疾? 见自家主子满脸通红,讷讷难言的样子,碧儿忍不住开口劝道。 “小姐,何姑娘也不是外人,您身体不虞之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依我看……您不好意思说,奴婢来说,何姑娘聪慧,指不定能帮您想些办法。” 黄芝仪默默点头,算是许可。 碧儿便一股脑儿地将实情讲了个清楚。 “何姑娘有所不知,我家小姐素来患有顽疾,她……来了癸水之后,月信不准时不说,还常常伴有腹痛,疼起来恨不得打滚。而且脸上随之起了许多红肿疱疹,难受得很。 “我们又不好将这些统统讲给郎中听,几乎是药石无医。因着常年吃些温补的药试着调理,也不知对不对症,中药吃多了,为免药效减轻,便吃不得一点辣。” 在没有讲清楚病症的情况下狂喝中药,这路简直是走偏了啊。何苗听完这缘由,不免对面前的黄芝仪产生了浓浓的同情之感。 此时,难于启齿的话被讲破了,黄芝仪才放心大胆地揭开了脸上的薄面纱。 “苗儿妹妹,确实就如碧儿所说,你看我这脸。”说着说着,她那双小鹿般的眼睛滚落出颗颗豆大的泪珠子。 何苗细细看去,黄芝仪白嫩的脸蛋上星星点点分布了些散乱的红色疱疹,有的头上还冒着白尖尖。 依照何苗这个过来人的经验,这并非单纯的青春痘。 也许是月经失调之症,内分泌紊乱就会导致肌肤生出炎症,再加上年纪小,皮肤油脂分泌旺盛,自然就会起红肿脓包。 若是没有这些,黄芝仪的颜值少说要增加三成。 这在当代社会已经是极其普遍的认知了,可在大晏,却令不少女子为之困扰不休。 黄芝仪抽抽噎噎:“就为这个,我到现在还未曾议亲,生怕嫁过去,被婆家嫌弃。” 何苗不解:“那为何不与大夫说清楚情形?” 碧儿嘴快回道:“咱们大晏没有女大夫,如此女子私隐之事,哪能言明?再说,一旦传出去,街市上闲言碎语多得很,只怕小姐的闺名要受损。” 黄芝仪因为羞于将长痘的面庞示人,常年带着面纱,那上面也沾染了不少细菌,戴久了,皮肤又不透气,便会病上加病。 何苗思忖片刻,先行劝慰道:“黄姐姐以后尽量不要再用面纱遮面了,而且不仅是要禁忌食用辛辣之物,最主要的是尽量少吃甜腻的食物。” 痘痘频发的诱因,有很主要的一点是身体摄入糖分过多,想必这一缘由被很多人忽略掉了。 “还有,姐姐最好还是找大夫来看看,别耽误了病症才好。” 大晏朝的医者多是男子,且并不重视女子行经之隐症。再加上女子传统保守,对于癸水不准期、腹痛、异常等问题,常常难以启齿。 医者,望闻问切是医之纲领。 观不到满脸脓包的所谓“丑陋”面容,询不到病患真实的症状感受。长此以往,医患双方俱会看淡此症。 黄芝仪确实太过传统,也是因为她早年丧母,家中又没有什么亲近的女性长辈可以交流,才养成了这样“封闭”的习性。 果然,听到何苗的建议,她头摇成拨浪鼓一样,坚决拒绝就医。 “不行,妹妹,我还未出阁,怎能随意将此私密的女子私事说与他人,这事儿只有我和碧儿知道,连我爹……我都没告诉过。” 既然黄芝仪说什么都不肯求医,何苗就壮着胆子提出建议:“那这样吧,我家中有些长辈遗留下的中医书册,我回去琢磨琢磨,看看能不能有好的缓解之法。” 这件事说清楚,黄芝仪的情绪倒是好了许多。 “别烦恼了,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过了这会儿功夫,日头也下去了,不如我们上街逛逛。” 何苗之所以如此提议,也是担心黄芝仪总拘束在家中,身体不康健,不如去外面多走走,增强身体机能的自我调节能力。 黄芝仪却又面露难色:“近日信期不准,昨日又莫名而来,致使月白衣裙沾染了血色,说起来,刚巧叔父一家前来相聚,我在众人面前差点儿丢了脸面。” 说到这,她刚刚恢复平静的情绪又略显激动。看来,黄芝仪被女孩子这点事儿给纠缠的实在无心无力了。 她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拘束自我,放不开。又时常因着一些小事生出难以排解的忧虑,令人跟着闹心。 “是呢,何姑娘。”碧儿心疼地补充道,“我家小姐真是被癸水之事给烦透了,刚来这一两天,夜间连觉都睡不好。” 黄芝仪生理期睡不好觉,不仅仅因为疼痛,更因为每夜不管是平躺、侧躺还是半躺,都会搞得衣裙、被褥尽脏,简直不堪其扰。 这倒是常事,看着好友如此,何苗也是担心。可惜啊,大晏朝没有“姨妈巾”,更没有“超熟睡安睡裤”。 要是普通的女子,能忍也就忍了,奈何黄芝仪娇宠惯了,“毛病”贼多,对此颇为较真儿。 何苗顿了顿,又转念一想。 怎么就不能有安睡裤呢? 虽说这个朝代不具备高分子聚合物这样的材料。单单凭借书中的知识,她也合成不出来。但是,仿造个类似的也不是不行啊! 她可以做一款大晏版安睡裤,到时候若效果良好,说不定可以在整个镇子上推广,不仅能赚钱,还能成为改善女性同胞生理困扰的良方。 想到这,何苗便语气轻松地安慰黄芝仪道:“这个你就不用太担忧了,我有办法,等我回去研究一下,下次来给你试用!” 黄芝仪和碧儿都惊愕不已。 这种事儿,何苗一个姑娘家,哪来的办法? 第73章 小白鼠 第73章 小白鼠 何苗抿抿嘴唇,看着二人疑惑的眼神儿,点头笑笑:“放心吧!等我好消息。” 黄芝仪半信半疑地也跟着点点头。 “碧儿,将这烤鱼拿去和院子里的人同吃了吧,可别浪费,更别辜负了我苗儿妹妹的好手艺。” 面前色泽酱红,香气扑鼻的诱人美味,她无福享受,只好暂且忍了。只能期待着一旦调理好身子,再有机会品味美食。 “哎,好嘞!” 碧儿早就对那香气诱人的烤鱼垂涎欲滴,得了主子的令,喜滋滋地答应着去了后阁。 姐妹俩又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谈了会儿,吃了些瓜果点心,何苗便告辞了。黄芝仪送她到门口,又寒暄告别一番。 出了黄府,何苗就直接去了百草堂。 这些日子闲暇之时,她翻阅了不少现代中医理论学教材。书中自有万千理,书看多了,还真让她研究出了几样能用的药材。 这次来镇上,就刚好去百草堂抓几味药,回去熬制给元朗喝。 是药三分毒,何苗并非医学专业学生,也从未涉猎过相关知识,这样做十分冒险。 不过,依照元朗现在的样子,好歹要想想办法,何苗决意要“死马当活马医”。 反正图书馆里的书那么多,只要她肯下功夫,费时间多多钻研,掌握好药量配比和药性的生克,总归不会吃死人。 “哟,这不是久兴村的何姑娘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百草堂医馆的伙计认识何苗,知道她与自家大股东的千金交情不浅,见她一来,便热情招呼。 何苗冲他甜甜一笑:“我想拜托李大夫帮忙看个药方,不知方不方便?” 百草堂有位留着山羊胡的老者,名叫李善学,是在百草堂坐馆多年的老大夫。 为求得个心安,何苗想先去找李大夫查验药方,好歹辨别出相克的药性,别真吃出人命才好。 毕竟,傻相公也是相公呀! 小伙计满口答应:“没问题,何姑娘,我们李大夫今日正好当值,眼下没有其他病人,正可帮您看方,随我到堂后来吧。” 堂后摆着张旧诊桌,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坐在后面闭目养神。 小伙计开口讲清楚来者的需求,那老头才缓缓睁开眼,露出笑模样。 何苗欣然坐下,掏出怀里抄好的方子。 “劳烦李大夫了!” “好说,好说。” 那李善学行医多年,经验丰富。任何药方过了他的手,都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最多是不管用罢了,绝对吃不死人。 李大夫接过方子,眯缝着眼睛看了半天。 何苗歪着头,静静等着。 涉及到自家相公的病况,她总是会耐心许多。 半晌,老大夫才看出个名堂,捻着胡须,笑眯眯地点着头说:“不错,不错,姑娘这药方着实不错,君臣佐使,君药佐药相辅相成,无配伍禁忌,无十八反,无十九畏。这个……” 见他突然停顿,何苗一脸紧张。 “这个寒凉温热啊,配合得也恰到好处。算是一剂治疗脑病心病,补养体格的好方子。” “多谢李大夫指点!”听到权威人士的认可,何苗才算是放下心来,同时有些小小的兴奋。 看样子,这书没白读,回去就可以继续研制治疗月经不调的药了! 她喜滋滋地拜托小伙计按方抓药,拿着药材,快“驴”加鞭地在天黑前赶回了久兴村。 ———— 冯家小院中,陈秀娟正双手执帚,奋力清扫地上的鸡屎残枝。 远远就听见门外何苗吆喝小驴的声响,她立马放下手里的苕帚,打开家门迎接何苗,帮着她卸车喂驴,十分周到细致。 可能是她从小就跟着姐姐寄人篱下,养成了这样讨好的性格,总觉得自己亏欠了收留她的人家,恨不得吃最少的吃食,干最多的苦活累活。 何苗看着她,隐隐心疼。 “成天就见你光干活不歇着,别累坏了你这小身板。” 陈秀娟只比冯小喜大两岁,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如此卑微谨慎,小心翼翼地“服务于”冯家的每一个人,着实令人心下不忍。 何苗在镇上抓完药回来的路上,遇见个卖梨膏糖的老婆婆,为了支持老人家的生意,便顺手买了两包,打算拿回来给孩子们吃。 “喏,梨膏糖,清咽润肺又甜,吃点糖歇会儿。”她掏出一包递给埋头收拾食槽的陈秀娟,“别总干活干个不停,家中人也不少,看你这小身板儿哪支撑得住,女孩子要学会照顾好自己啊。” 送完糖块,又叮嘱了几句,何苗才回西屋。 陈秀娟手里捧着那一小包糖,眼眶中浮起层密密的泪水,如雾气遮盖在玻璃上一般,眼前何苗离去的轻快背影都变模糊了。 长到十六岁,还是第一次有人关心她,让她不要累到自己。陈秀娟感受到心里被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注入了一股暖流。 她将梨膏糖揣进怀里,似乎又增长了不少能量,并未去歇息,而是继续埋头干活。 西屋里,冯元朗正捧着何苗图书馆里的漫画书“名侦探柯南”看得津津有味,手边摆着一盘蒜香炒青豆,边看边吃,舒坦极了。 “咳咳!”何苗轻咳一声,故意逗他,“相公这小日子过得自在得很呀。” 元朗一见是媳妇儿来了,连忙殷切地凑上前,拈了几颗蒜香豆子递过去。 “媳妇儿,吃!可香了!” 何苗狡黠一笑,端出刚在灶房熬好的中药。 “香豆子我吃,你先喝了这碗药。” 这便是她从镇上抓来药材熬的药,不是魔法攻击,或许有神奇效力,能治愈冯元朗的脑病。 日后,待何苗空闲下来,再参考些专业的心理书籍,为元朗做相应的心理疏导,估计他的病定会有好转的可能。 “不,不喝,元朗不喝苦药汤子,元朗康健得很呢。” 冯元朗瞅着那碗黑褐色的汤药,眉毛瞬间皱成一团,在轮廓分明、五官秀朗的面庞上,似是一座小小凸起的山丘。 颜值高,连厌恶之色溢于言表都是帅的,是养眼的。 何苗眯缝着眼睛看着那张俊脸偷笑。 嘿嘿,那可由不得你了,现在,你就是本神医的小白鼠。 来吧,你就! 第74章 疙瘩汤 第74章 疙瘩汤 何苗嘴角带着笑,将药碗往前凑凑。 “不喝药,就没有画本子看。”她又转头一瞥,摊开的漫画书上,那一页刚好是《山庄绷带怪人杀人事件》。 “元朗,想不想知道这个可怕的绷带怪人,到底怎么回事呀?”何苗挑挑眉,诱惑心智幼稚的元朗,“喝了药,再给你下一本书,就能揭晓谜底了。” 这个要挟之法简直百试百灵。 也是奇怪,异邦别国人所画的漫画,并且是现代背景发生的侦破案件故事,冯元朗这个古代人竟然能理解,能看懂,还深感有趣。 他当然迫不及待想知道后续故事的发展,只好乖乖听话。 纵然他千般不肯、万般不愿,也抵抗不住画本子的诱惑,最终还是磨磨蹭蹭地喝下了汤药。 何苗满意地收起空碗,丢了颗梨膏糖给元朗小白鼠。冯元朗喝了药,吃过糖,又用淡盐水漱好口。 之后就是一家人吃饭,睡觉。不在话下。 ———— 第二日,何苗起得比鸡还早,要忙赚钱的正经事。 昨夜睡前,她和元朗在西屋点灯熬油,二人各自捧着书专心研读,眼睛都酸痛肿胀起来,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 不同的是,元朗在看漫画书。 何苗在看《中医学概论》和《中药材搭配探究》以及一大堆杂七杂八的现代科学书籍。 好在她足够聪明,学习能力极强。研究生自然也不是白白考上的,她借由书籍,还真悟出了不少东西。 加之,上次专门为元朗配制的中药得到了城中医馆坐馆大夫的认可,她就更有信心,跃跃欲试想再研制出一味新药来,用来特治女子月经不调。 有了制药思路,何苗心底兴奋异常,甚至在想自己或许可以当个赤脚大夫,村内女郎中什么的,在大晏开展开展自己的新事业。 于是,她早早便起来,思索着列出了一张初步治疗的简易方子。这药方还有很多可调整之处,她便暂时搁置,去灶房做饭吃。 不管多忙,都不能耽误吃饭。 清理好炉膛,升起火,先烧上一大壶开水,留待今日饮用。冯元朗也起得不晚,跟着何苗在灶房打下手。 他们二人感情愈来愈深。元朗心智如同幼童,对何苗的依赖程度极重,心甘情愿地鞍前马后,生怕媳妇儿不开心或者是累着。 “媳妇儿,咱们今天早上要吃啥?” 何苗从缸底掏出一碗面粉嘴上回道:“疙瘩汤。” 何苗在面粉里加入适量清水,边加水边缓缓搅拌,搅合成疙瘩状的硬团。疙瘩汤好不好吃在于疙瘩,好吃的疙瘩汤绵稠不粉、劲道弹牙。 何苗惦记这口汤汤水水的疙瘩汤很久了。又暖乎管饱,又营养皆备,是一道方便又快手的家常农家餐食。 早早做好吃完,也能早点投入赚钱大计中。 冯元朗:“媳妇儿,为啥要把面弄成这样的硬团团才能下锅啊?” 何苗对待自家相公,跟对孩子也差不多,耐心解释道:“当然要成团才能煮啊,不然面糊糊下锅,不就成熬浆糊了?这还没到除夕贴春联的时候呢!” 小夫妻两个说说笑笑,秋日清晨,热气蒸腾的清晨灶房内,格外温暖温馨。 疙瘩汤很常见,元朗问够了,也不甚觉稀奇,点点头,鼓起腮帮子吹火。 “元朗,去后院摘几叶绿菜来,点缀点缀。” 冯元朗得了媳妇儿的令,连跑带颠地就去摘菜,很快就捧回两把翠绿翠绿的小油菜。又在水盆里洗干净了,才放在灶台旁。 疙瘩面团调好,就可以下锅开煮。 面团煮熟之际,再磕两颗新鲜鸡蛋进去,最后丢进去洗净的小油菜,搅合搅合就可以出锅了。 吃过早饭,全家人都各忙各的。 秋收正忙,家中男子都去了田里。 自从冯勤奎离开家,冯家就常常处于低气压。大家的凝聚力不如以往,除了一起吃饭,其余时间,很少交流。 冯小喜没了可以赚补贴的豆腐坊,又得知了亲爹和心上人之母的苟且之事,已经心灰意冷,一直躲着不肯出门。 何苗打算利用家中的织布纺车做个月经带的样品,便去敲小喜的屋门。 “小喜,别总窝在屋里了,出来晒晒太阳吧,正好帮我做点布活儿。” 屋里先是一阵宁静,片刻,才听到冯小喜声音丧丧地回道:“三嫂,我身子不爽利,实在是帮不上你的忙。” 她揉捏着手中一双手巴掌大的布鞋:“大宝他们过几日就要去书院念书,我给他们做两双新布鞋,就不出屋了。” 听她这么说,何苗心疼又无奈,也只好任其自我疗伤。便独自回到院中坐着摆弄纺车,口中无奈叹道。 “哎,就连被褥都得拿出来晒晒,何况人呢,这么窝在屋里,可不得缺钙了。” 一边的陈秀娟刚刚洗完碗,清理干净灶台。正在院中拿个小短苕帚扫身上的灰尘。 她心思细,耳朵灵,听到何苗这句话,心下一动,立马又搬出家里各屋炕上盖久了的被褥。 被褥不多又厚重,不方便常常拆洗,好几床都已经结板了。 趁着天气好,拿出来晒晒太阳,敲打敲打,祛除霉味儿也能除除灰尘和潮气。 陈秀娟那副又瘦又小的弱身板儿就没闲下来过,忙活完这些活计,她远远站在太阳底下望着何苗,似是不敢贸然靠近。 何苗捅咕了半天,愣是没搞懂纺车的操作方式,不自觉就皱起了眉毛,抬眼看见局促的陈秀娟。 “秀娟,站着干嘛,过来坐啊。”何苗注意到那小丫头纠结的样子,随手拎了个小杌子招呼她,“正好帮我看看这纺车怎么用。” 她知道陈秀娟老实又胆小,定是不肯贸然打扰,便主动邀请。刚巧,她也确实有点搞不定这个纺车。 上次,大嫂李鲜花的娘家妈金剪刀倒是来教过,但家中事务缠身,忙忙碌碌的,倒是几个月都没碰一下这木纺车,早忘了如何操作使用。 陈秀娟听何苗喊她,心下欢喜,几步跑来,犹豫一番坐在杌子上,看着何苗按在纺车上按按这,捏捏那。 “苗姐姐,让我来试试。” 她低垂着头,半晌才蹦出这么一句。 何苗欣然应允:“好啊,快来试试,我搞了半天,也没搞明白。” 陈秀娟心情雀跃,喜滋滋地凑上前来。 第75章 织布 第75章 织布 纺线织布、裁制衣裳对于何苗来说,都是高难度的手艺活。 虽说她在书里看到过一些古代纺织车的知识,也钻研过相关的资料,但具体操作起来,还真是不简单。 陈秀娟坐在小杌子上,也不多说话,只是默默操纵机器。她一双小手灵活极了,仔细地上下编织,一经一纬皆扎扎实实。 纺织车在她手底下被摆弄,变得听话许多。 这小丫头看起来娇娇弱弱,却浑身是宝。脏活、苦活、累活不在话下,连这样的手艺活也干得妥妥当当。 何苗眼里话里充满了浓浓的赞许之意:“娟儿,你这手艺跟谁学的?简直比金剪刀还要熟练得多。” 金剪刀是谁,陈秀娟并不知晓,只是被喜欢的姐姐夸奖,欣喜之余十分不好意思。 她腼腆地笑笑,脸蛋上升起浅浅的粉红,小声说道:“以前在舅妈家,有个做裁缝的邻居大婶,纺织裁剪都很拿手,她见我和姐姐无依无靠怪可怜的,便在闲暇之余教我们些纺织和绣活儿。” 怪不得,陈秀娥的刺绣手艺那么好,都能用自己的绣活儿换点零用钱,原来是有这样的渊源。 确实,有一技傍身总归是好的。 尤其是像陈氏姐妹这样的孤女,学到适合自己的生存之道,不管在什么时候都饿不死。 何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感觉陈秀娟就是上天赐给她的一个绝佳赚钱好帮手。 有她在,就不愁月经带生产有困难! “好,咱们就先定一个小目标,今天先纺织出半匹棉布来!”想着想着,何苗的干劲十足,“咱们一定要做出来质量最佳,使用体验感最好的棉布带!” 陈秀娟不在意这棉布做出来到底要作何用途,只是认为何苗姐姐让她做,便必然有这么做的道理。 她只管用心织布即可。 二人合力协作,陈秀娟这个讷讷于言的丫头明显活泼话多了起来,竟主动开口提议。 “苗姐姐,你也来试试,很简单的,你这么聪慧,定然比我织得好。” 何苗搓搓手,学着陈秀娟的动作,有模有样地操作起来。 刚开始,还处于摸索阶段,手很生,但这种技艺都是熟能生巧的。只消多试几次,手速就逐渐快了起来。 学习新东西和掌握新技能的感觉实在是很棒。 何苗最近时不时就进自己脑海中的图书馆,读了不少书,了解到许多超越自己以往认知的事物。 如今,还跟秀娟小妹妹巩固了织布手艺,并且能上手操作。真正做到了心手合一,内心收获了极大的满足感。 不知不觉就到晌午。 晌午饭是婆婆刘氏做的,糙面窝窝头配稀粥,几人草草吃过,刘氏就去了田里送饭。 何苗跟陈秀娟收拾完灶房,继续回到纺车边忙活。二人说说笑笑,手中不停,转眼间,天光就暗了下来。 夕阳西下,天边的云彩落在山顶,染成一片灿烂锦绣。 二人摸索着纺织出几块看起来还很像模像样的缟色棉布来。何苗挑了其中一块织线最细密规整的一块,左看右看,觉得有戏。 “不错,不错,真是不错,比城里布庄的优质棉布差不了多少,自己织的,成本又低,简直是最好不过了!” 天色不早,收获颇丰,何苗便宣布今天的工作先行收摊儿。 “娟儿,你今天辛苦了,多亏有你在,咱们明日继续!” 陈秀娟满脸甜蜜笑容,“嗯”了一声,站起身。二人收拾好纺车,又一起将白日晒得蓬松的被褥收起来,重新铺回炕席之上。 入了秋,河里能捞的鱼也不多,过段时日若结了冰,更是不方便凿冰捕鱼。 家中存粮和肉不多,为了节约以备过几日的中秋做月团饭,所以何苗主张今晚大家集体“轻断食”。 白日里,陈秀娥带着大宝跟唤娣去山上挖了不少芋头回来,这东西不好保存,都是现挖现吃,娘仨拎回来两篮子,倒刚好够全家吃上一顿。 晚饭就吃清水煮芋头,配着鸡蛋葱花汤。干稀搭配,菜和饭就算都有了。 芋头煮好,剥了皮放在盘中,连白糖都没舍得放。虽然寡淡了些,但人人有份,好歹都能填饱肚子。 山里的芋头似乎集结了天地灵气,自带清甜香气,口感软糯粉质感也强,吃着还是很幸福的。 即使饭食简单,何苗还是用香醋和茱萸粉调制了些蘸料,使淡味儿的芋头变得有滋有味多了,也更好入口。 因着白糖比较宝贵,还要留着做月饼,能不用就不用。但是茱萸粉是采摘了茱萸果子自己磨的,倒不甚稀缺。 晚饭前,冯大壮和冯二壮兄弟俩拉着辆木车回来了。 木车上装满了新割的稻子,散发出一股新鲜的麦草香气。之所以要拿回来晒,是因为今年家家户户收成都不好,稻子极其宝贵,若是如以往一般,晒在古场上,恐怕会被邻人顺手“拿”了去。 兄弟两人忙活完,进了主屋,两个人精神状态都不佳,一个个垂头丧气的。 李鲜花心大,因着身怀有孕仗着自己那硕大的肚子,一整天啥活不干,在炕上呼呼大睡。 这功夫被喊出来吃饭,精神头儿正好,见自家男人丧气的样子,开口便问。 “哎唷,这是咋着了?脑瓜子都快耷拉到裤裆了,怎么?今儿个田里有糊涂事儿,你们兄弟俩和人家闹起来了?” 冯大壮拿着一块灰黄色的汗巾擦擦头上的汗,顺便抹了一把脸,瓮声瓮气道:“别提了!” 知道他不爱说话,李鲜花又将脸转向二弟冯二壮。 冯二壮接收到大家注视的目光,半晌才哼唧道:“不为别的,就是今年气候不好,要么长日子干旱,要么成天下大雨,庄稼都跟着烂了。庄稼长不好,收成差得很,比去年足足差上了一多半。” 原来是因为秋收不利。 “粗粗看去,白菜烂了,豆角有虫蛀,就连谷麦结出的颗粒都不硕大、不饱成。” 李鲜花听到这些,也不好对答,一时间闭了嘴。 对于庄稼人来讲,田地里的收成就是天大的事,靠天吃饭的农民们,一旦收成不好,那就相当于天塌了! 第76章 要逃荒了? 第76章 要逃荒了? “完了,完了……” 婆婆刘氏目光呆滞,神情也木木的,本来正要吃饭,听二儿子这么一说,愣怔着放下筷子,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 何苗体贴,知道婆婆近来心绪烦乱,起身去灶房就着刚刚做饭时剩下的开水,迅速烧了一锅莲子花茶。 莲子在夏末秋初时节是最嫩的,现下正是吃的时候,这莲心仁是何苗同秀娟抽着空闲功夫一点点剥出来的,既新鲜又干净。 圆白鲜嫩又饱满可爱的莲子仁配上晒干的莲花花瓣,放在沸水里滚上几滚,香味儿就满满的溢了出来。 香气四溢,闻之令人心神俱安。 说起来,这茶喝起来味道略苦,并不是很适口,正应了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莲子花茶味苦却具有清心火之功效,尤其能够祛除心内烦躁,养心安神。 可以说是很适合治愈冯家一家子此时此刻的心境了。 茶很快煮好,何苗速速将清亮的茶汤盛装进茶壶,放在家中常用的一个坑坑洼洼的大烂木托盘中,周围摆上四五个小茶碗,就稳稳端起,快着脚步回了主屋。 对于靠天吃饭的庄户人家来说,收成不好可是要人命的大事。老爹冯勤奎私奔跑路后,家中的铁匠铺子收入也日渐微薄,全家老小可都指着这几十亩薄田吃饭了。 当家人刘氏盘腿坐在炕上,愁容满面。全家人也如临大敌,就连“傻小子”冯元朗都感觉出气氛的凝重,乖乖地摆弄着手里的小瓷碟,不声不响。 其余众人都放下碗筷,心事重重地低头沉思,琢磨着未来这一年怎么过活。 除了大宝这孩子没心没肺,扯着嗓子朝着他娘喊:“娘,咋还不开饭呀?我饿,我要吃饭,给我饭!” 孩童毕竟不晓事实,尤其是大宝往日里被骄纵惯了,和他爹一样心大得很。 李鲜花此刻也心绪烦乱,被儿子吵得更是心烦,没好气地怼了一句:“吃吃吃,就知道吃,我看你像饭!给我把嘴闭上,消停会儿!” 大宝讨要饭食被拒,还被娘亲怒目而视地骂了两句,饭没讨到不说,还讨了不愉快,他顿觉委屈之意从心底泛起,小脸皱起,竟哭出了声。 小孩子哭常常是为了“威胁”大人,意图引得多方的关心和注意力。 李鲜花故意不吃那一套,冷脸看着桌面,压根儿不搭理他。其余人亦无心管他,场面就这样僵持着。 大宝哭得小脸蛋涨红,嗓子嘶哑,见无人心疼,又不肯罢休。 小孩子也有心计,明白这时候若主动停下来,岂不就是向大人示弱了?那以后还怎么“撒娇耍赖”? 于是乎,他就扯着嗓子继续哭嚎不止。 唤娣年岁长些,人也懂事,见大人们满脸愁容的样子,就知道大人心情不佳,乖巧地揽过弟弟的小胳膊,拿了颗芋头细细剥去一半的粗皮,递给大宝,悄声哄道:“弟弟莫哭,莫哭,吃芋头吧。” 大宝见讨不到好处,哭也哭得累了,既然姐姐给了个台阶下,这才止住哭声,双手捧着芋头静静啃起来。 何苗进屋时,就见大宝已经歇了哭腔,正满脸泪痕地撅着嘴巴啃芋头,而全家上下都盯着桌子发呆。 冯元朗老老实实地在桌边守了半天,一见媳妇端着大木盘进屋,眼疾手快地起身冲上前。 “媳妇儿姐姐,别累着,让元朗来帮你!” 说着,他便伸过手去帮着端托盘,手脚做事虽不麻利,倒是透着一股笨拙的可爱劲儿。 何苗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递过去让相公端,心里暗觉面前俊朗又清澈的男子甚是可爱。 或许她这个“野郎中”翻阅现代各类中药医书配出的药,真的能误打误撞的治好冯元朗的病,毕竟,他可是肉眼可见的有进步了。 元朗将托盘放在桌上,何苗为调节气氛,故意爽朗地笑笑,继而脆生生地开口道:“娘,大哥二哥,嫂子们,先喝点茶吧,有什么事也不能急在这一时,吃喝总归是大事,吃饱喝足再想其他吧。” 刘氏点点头,也勉强挤出一丝笑:“好,辛苦苗儿去煮了茶来,都别愣着了。” 刘氏动员大家端茶,众人便也纷纷暂停忧思,每人或是用茶碗或是用饭碗,倒了莲子茶慢慢喝起来。 刘氏喝过茶,似乎真的被安了神,渐渐缓过了精神,叹气道:“唉,老话说得好,芒种端午前,处处是荒田,今年芒种好巧不巧的,就在端午之前,那庄稼自然是长不好。” “说一千道一万,不是咱们老冯家一家的愁事儿,想必现下全村各家各户也都是一脑门子的官司,苗儿说的对,该吃吃该喝喝,管好眼前事儿吧,先吃饭!” 她放下手中茶碗,率先拿起一颗早已放凉了的芋头剥开便吃。 到底是久经风霜又内心强大的女人,虽然近来因和离之事,没少被村头村尾的姑婶婆媳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使得她颓丧了许久,但如今“大难”当前,她这个当家作主的老母亲到底还是恢复了过来。 众人听了刘氏的话,又跟着喝了静心安神的茶汤,眉头也都纷纷舒展开来,开始默默分食着芋头。 刘氏说的一点没错。 村里人一年到头没有间歇的在地头上忙活,真是面朝黄土背朝天,汗珠子落地摔八瓣,若是到了丰收季节,产出不多,全家人的辛苦就算白费了。 冯家在久兴村向来是殷实人家,尚且如此不堪,那别家就更不必说了。 此时,乡亲们也在家中,个个垂头丧气,都不知道怎么过冬呢。 冯家人各怀心事,在这样的气氛渲染之下,各人也无话可多说。就连平时嘴最碎、话最多的冯二壮也蔫头蔫脑地只顾吃饭。 吃掉两颗芋头,刘氏不无担忧地补充了句:“这收成差成这个样儿,搞不好又要来一回饥荒年啊,咱们都得做好应对准备才是。” “不过说到底,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都多吃点,趁还有东西能吃的时候,养养体力,免得以后真要逃荒,没力气。” 何苗默默啃着芋头,心中暗暗叫苦。 难不成穿越到这里没多久,自家生着病的相公还没医好,银钱也尚未攒足,就要赶上饥荒年全家颠沛流离去逃荒了? 第77章 左拥右抱 第77章 左拥右抱 冯家的铁匠铺子向来生意不错,除了父子二人手艺好,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村中只有这一间铁匠铺。 近些日子,冯勤奎携寡妇私奔之事使得冯家风评严重受害,乡亲们为避免尴尬,能将就用的铁器,就不再特意去铁匠铺一趟了。 故而冯大壮一人支撑的铁匠摊生意相对来说比较惨淡。 家里现在大大小小十多张嘴,还有一个未出世的胎儿在娘肚子里也等着补吃补喝。 如今年景不好,丰收的稻谷不多,除去均田赋税,就剩不下多少了,估摸着,届时连家中的粮仓都装不满。 有时,生活的拮据真的是不经意间袭来的,让人一时之间根本招架不住。 想到这些,即将面对逃荒生活的深深恐惧真实地袭入何苗的心中。 好在她也是个洒脱又想得开的性子,转念又安慰起自己。 未雨绸缪是有必要的,杞人忧天却不值得。 一直以来,何苗的成长环境使得她养成了凡事乐观的心性。 思来想去,解决生存问题无非是开源节流,愁和怕是没有丝毫用处的。 她暂且放下愁绪,继续埋头啃着粉糯糯的芋头,不管啥时候,先填饱肚子是第一要紧事。 当务之急,要尽快想办法赚到银子存好,以备危机到来之时,好歹有钱财傍身,总归可以不用过于被动。 饭毕,桌上剩下的莲子花茶被刘氏分给各房,嘱咐大家拿回屋去喝,也都降降火气。 李鲜花慢腾腾起身,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拍拍高高耸起的大肚皮,敞开大嗓门,理直气壮的说:“娘,收成不好,我这心啊也跟着闹挺得很,连肚里的娃都跟着折腾,给我整得是腰酸背疼的,看样子,得早些回炕上躺着呢。” 她孕育胎儿已八月有余,肚子大得像只滚圆的大西瓜,几乎要撑破肚皮。腰肢酸软、浑身乏力已是常事。 念在她有孕辛苦,刘氏便点点头:“老大媳妇双身子,拖着崽肚子重,早些回去歇着养胎吧,家务活计你就不用插手了。” 旁边的陈秀娥小脸一黄,嫉妒的神色上脸,瞬间就挂不住了。 何苗看着李鲜花,心情很复杂。 她受过多年教育,又生活在现代化的进步社会中,对孕妇多加照顾本是应该,尤其作为家人,更是要多多小心呵护身怀有孕的大嫂。 可据她这些时日的观察,在村子里,李鲜花的待遇是独一份儿的。 放眼看去,村里各家各户身怀有孕的小媳妇真不少,谁不是腆着巨大的孕肚还要不停操劳家务事,甚至还有那刻薄的婆家,媳妇儿即将临盆了,还要使唤着孕妇做饭刷碗。 若是一朝分娩,能生出个“带把儿”的儿子,达成公婆想要麟孙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心愿,那倒是能安稳一阵。 一旦“不幸”生的是个闺女,成了婆家口中的“赔钱货”,那恐怕孩子刚落地,产妇就得在埋怨声中起身打水、做饭、洗衣服了。 说到这,又不得不提村里对冯家的风言风语。 话题来来回回绕不开婆婆刘氏。 一是说刘氏一把年纪竟被丈夫抛弃,自己还主张和离,甚至连所冠的夫姓都除了,简直离经叛道。二是说刘氏当婆婆的没有婆婆样子,对儿媳妇过于宽纵,反倒惹得村中的小媳妇纷纷攀比,树立了不正之风。 更有那不计较后果,只知道嚼人舌根的人这样说:“幸亏啊,老冯家只有三个儿子,若是生下他十个八个的,恐怕村里的姑娘们都得搭到老冯家去了,谁让那老刘婆子最会当婆婆呢。” 这酸溜溜的话说出口,就有那惯会添油加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紧跟着添上一句:“说的是呢,只不过啊,那刘氏连自己的男人都守不住,就算是她想效仿老猪羔子生下一窝崽儿,也没机会啊。” 多损! 这些人时常在背后说冯家坏话,见了冯家的人却还乐呵呵打招呼,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何苗是何等聪慧啊,平日里出门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自然少不得听闻这等风言风语。 不过她善于淡化矛盾,对于不加斟酌的偏见与空穴来风的诋毁,她只有一个原则:谣言止于智者。 所以,她将那些话统统都咽进了肚子里,只字不提,免得再给婆婆添堵。 久兴村算是十里八乡相对富裕的村落,民风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其他村子里,女子的日子更是艰辛难过。 话说,得了娘亲的应允之后,冯大壮便撸起袖子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心安理得的李鲜花,二人慢悠悠出了主屋,回房去了。 何苗又转头看看角落里的二嫂。 陈秀娥的目光锁定在渐渐远去的大嫂身上,手中捻着半拉芋头,眼神中透露着明显不屑和深深的恶意。 恐怕正恨自己这肚皮不争气呢。 她虽未曾身怀有孕,却不想承担媳妇之职,饭后刷碗的活计本该轮到二嫂,不过自从她那个勤快的妹妹投奔而来,她便能偷懒则偷懒。 拉着脸几口吃完芋头,陈秀娥就趁没人注意,默不作声地尿遁,钻进茅房里面去蹲着,躲避干活。 小小村落中的小小农家,妯娌间的气氛都这样波诡云谲,令何苗不寒而栗,匆匆收拾了碗筷,便嘱咐元朗回房。 “元朗,你先回咱屋看画本子去吧。” 冯元朗不舍得先回去,愣是要陪着媳妇儿去灶房洗碗。 “哟,三哥,瞧你这腻歪劲儿,狗屁膏药似的黏上就扒不下来了呢,你放心,我帮忙,不会让三嫂受累。” 很久没有调皮打趣的冯小喜见了哥哥那副黏人样儿,也不免笑话了两句。 见最近因为情感受阻而落落寡欢、不肯出屋的小姑子竟然难得开朗了起来,何苗由衷的高兴。 她拉住面前两个模样不相似却同样清澈水灵的少年少女,左手搂着相公的肩膀,右手揽着小姑子的胳膊。 “好啦,你们就听我的,元朗你回房扫干净炕席,铺妥被窝等我。小喜你呢,早点回去歇着,养足精神,回头嫂子带你一起琢磨些营生。” 说完,左拥右抱,大气地拍了拍二人,爽朗笑道:“快去吧,听话!” 第78章 纱帐下的夜 第78章 纱帐下的夜 陈秀娥偷奸耍滑,家里大小碎活自然就落在了她妹妹陈秀娟的身上。 那瘦弱的像张薄纸片似的小姑娘自知寄人篱下的苦处,总是含着怯懦讨好的笑,默默承担一切,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手脚俱不停。 何苗心疼她,年纪那样小,拖着副营养不良的身子终日操劳,定然是吃不消的。便凡事多加照顾,主动陪她一起操持,帮她分担。 刘氏回房休息后,剩下三个心意相通的姑娘默默无语地收拾完灶台和厨房。 干完活,冯小喜不想家人担心,便挤出勉强的微笑说了句:“嫂子,秀娟妹子,我先回房去了。”说完,就神思倦怠地飘飘忽忽往外走了。 何苗略有担忧地看着她,无奈地摇摇头,心想无论如何得找时机帮小姑子和宋青舟把感情的事理清楚。继而又看向仍在弯腰奋力擦锅底的陈秀娟。 “娟儿,这活干得也差不多了,锅底锃亮的很啊,都能当镜子照了,赶紧也早点歇着吧,累一天了都。” “苗姐姐,不用管我,院里头晒的谷子得趁着晚上翻一翻,再盖上毡布,免得被明早的露水打湿了。你快回去睡,要不然我不安心。” 说着,陈秀娟就放下锅,又不顾何苗阻拦,擎着湿漉漉的一双小手,跑着去院中翻晾地上的谷子去了。 秋日的夜不冷不热,月亮如一柄镰刀般弯弯挂在漆黑的夜空,清冷的月光投射在小院中,洒在劳作中的少女脊背上,形成一道完整的弧光。 何苗见劝不动那腿勤脚快的小姑娘,便自顾自去打了水,洗漱干净脸面,熬煮好元朗今日份要喝的药,一手端碗,一手用块湿抹布垫着药壶把,端着回了房。 晚间,西屋内依旧是闪着光亮微弱的油灯。 何苗进了屋,见冯元朗捧着一本小小的画本子,凑在油灯下,正看得津津有味。 这样微暗的光线下看书,时日久了怕是会伤眼睛。 她随手将药放在桌上,拿起针线缝纫篮里的小铁剪,轻轻剪了剪烛心,豆大的微光瞬间恍惚了几下,继而明亮了许多。 “谢谢媳妇儿,你对元朗可真好。” 元朗抬头冲她甜笑,只是这笑容似乎带了些平日未曾见过的羞赧。何苗有些诧异,抬眼打量了一会儿冯元朗手里的小册子。 “这是我前天奖励你给我揉肩的那本书?讲什么的?” 冯元朗眸色中闪过一丝惊慌,立刻合上书揣进怀里,嘴里念叨着:“讲的是学堂里的故事,元朗看不懂。” 这倒不像假话,有的漫画书里故事发展背景是在现代学校,冯元朗当然弄不懂。 “行吧,我困了,你记得喝药。” 何苗今日确实是累了,便不甚在意地坐在炕沿脱掉鞋袜。 夏日刚过,秋天的长腿蚊子还是嚣张得很,不得不防,故而炕上的两顶防蚊虫的纱帐还未撤下。 这纱帐是春天里,婆婆刘氏特意替小儿子和儿媳精心缝制的,正因为夜里有它,再加上善于涂抹驱蚊药草,何苗一整个夏日几乎没有被叮过蚊子包。 冯元朗喝过药,照例吃了颗山楂糖解解苦,口中嚼着糖粒,又掏出书来继续看。 “喂,大学者,别看了,快来喝药,喝完漱漱口就睡吧。”何苗打趣般的催促了元朗几句,自己钻进了纱帐。 纱帐里是元朗提前铺好的大红被面绣鸳鸯戏水的被子,小夫妻二人各拥一床。前几日被面拆下来清洗过,絮的棉花也找村里弹棉花的老头仔细弹过,为的就是预备好渡秋过冬。 日头新晒过的被子蓬松柔软,一整个散发出阳光和皂角粉的味道。 冯家人勤俭,被褥行李的置办并不铺张浪费,每屋都只有两床,唯独何苗和元朗的西屋有三床,这是刘氏因为疼爱小儿媳,而特意破例多安排的。 被褥虽不多,好在换洗得勤快,所以旧则旧矣,盖着还是相当舒服的。 何苗飞快钻进香暖的被窝,贪婪地嗅着棉被的味道,或者说是“死掉的尘螨”味道。她暗自想着,有些时候知道得太多并非好事,连傻开心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呢。 缩进香喷喷的被子里,一整天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疲惫尽消,冯家小媳妇瞬间变回恬淡温柔的少女。 她闭着眼睛,在心中默念:果然啊,不管是在古代小农房里,还是现代小公寓中,最治愈的事情就是,在静静的夜晚无牵无挂地躲进我的小被窝里,舒舒服服睡觉! 忽然,纱帐被轻轻撩开。 一道黑影覆在何苗头顶,她沉浸的幸福思绪被打断,兀地睁开眼。 面前是一张轮廓分明的少年面庞,带着浓浓的稚气,却又毫不遮掩男儿的俊朗帅气,一双清亮的眸子毫无攻击力,充满温柔与爱意,目光中尽是不染尘埃的清润。 四目相对的刹那,何苗愣住了。 如此俊俏的男人,如此亲密的距离,使她四肢发麻,浑身僵硬,连平日里最能说话的小嘴也张不开了。 心动的少女双手默默捏住被衾,整个人被覆盖在其上的人框住,动弹不得。 少年微红的唇瓣勾勒出完美上扬的唇型,口中散发出淡淡的草药苦香味道,夹杂着山楂糖的酸甜果香,让人闻了更加心神荡漾。 这样完美的唇突然慢慢向下,靠得越来越近,几乎凑到何苗的鼻尖,唇上的目光旖旎,眉眼微动。 何苗被他那样子惹得心头毛乎乎的,脸上也不免渐渐涨红起来。 她的心怦怦狂跳。 嫁到冯家这么久,和元朗相处这么久,她不是没有为帅气贴心的傻相公动过心,可这一次,气氛完全不同,何苗清楚的感受到不仅仅是心动。 似乎有一种叫做“爱”的东西在心底滋生。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情被孵化……即将破壳而出。 那一瞬间,少年的蛊惑力极强,何苗如梦似幻,很是怀疑面前所谓的傻相公到底真傻还是装傻。 少年闭上眼睛,长睫毛忽闪着,随着面庞,缓慢扑降下来。 其身下的少女此刻心绪不宁,不免遐思,难不成傻相公开了窍,要同她行敦伦之礼? 何苗紧张了! 她下意识转过头,头上插着的一支薄银缠枝簪子刚刚忘记摘下,此刻被晃动得“叮叮”作响。 “哎呀,冯元朗,你进错纱帐了!” 第79章 小人画 第79章 小人画 冯元朗确实天生好皮囊,又自带一副儒雅温润的气质。虽然笨笨呆呆,但性格良善,行事温柔。何苗吃他的颜,更喜欢他的性子。 但是,她还完全没有做好要洞房的准备。 更何况面前的傻相公脑疾未愈,思想如稚嫩孩童一般,难不成还真的能懂男女之事?如若不是出于天然的本能,那就只能说明何苗这个“野郎中”的药管用。 她此刻心乱如麻,只恨一时间不能从图书馆里挑本书出来查看一下这个阶段的青少年到底有没有此种本能。 情急之下,她就喊了那么一嗓子,意图提醒冯元朗进错了纱帐。因着她着急,这话说出来的语气也带了几分怒意,倒是把冯元朗给吓了一大跳。 “抱,抱歉,我……” 少年听闻那句“冯元朗,你进错纱帐了”,似乎被抽回了离身的魂魄,立刻抬脸起身,愣怔着坐在一旁,懦懦的道歉。 即使如此,仍旧难掩那副勾人摄魄的姿色,反而增加了一丝带着清俊的可怜,看得何苗心头痒痒。 桌上的烛心又烧断了一截,幽暗昏黄的灯光下,隔着一层若有似无的纱帐,冯元朗脸红到了耳朵根儿,口中念叨着“媳妇儿,我错了,你别生气”。 可疑! 这傻相公简直像得了离魂症,莫名其妙地就上演了这么一出,何苗心里暗暗庆幸,还好自己清醒,没有就此失了身子,日后也还会有些许可进可退的余地。 但她也十分怀疑:“不对劲,你是不是看什么不健康的东西了?” 联想到前些日子,她无意中扔给冯元朗一本“霸道总裁之恋”的漫画。冯元朗便如充满好奇心和求知欲,又善于模仿的小孩子一般,如法炮制着在何苗面前表现了一回。 装模作样扮演一回霸道相公倒是无伤大雅,反倒怪可爱的。可要是学了什么“新招子”,发生些实质性的事儿,何苗可不能容忍。 她是嫁过来了,也安安心心做着冯家的三儿媳,努力打点好家中事务,全心全意为冯家着想。但是这不代表她就能全身心地将自己交付给一个心智不健全的男人。 爱是双向奔赴。 何苗要的是两个有思想、有意识、有判断能力的人发自内心选择与彼此相伴一生,真心以待、心心相印,自然而然的靠近、贴近和相拥。 所以,在冯元朗的病医治痊愈之前,何苗绝对不会放松底线,绝对不会贸然走到那一步的。 这不仅仅是她自私的想法,同样也是为面前那战战兢兢好似做了错事的孩子般的少年着想。 毕竟,谁又能确保病愈后的冯元朗一定会爱上这个父母给买回来的媳妇呢。等他一旦恢复了成年人的思维,相信他定会有自己的抉择。 这是出于个人的选择,没有任何其他人可代替。在当前的状况下,何苗不想也没有权利为二人作出这样不负责任的决定。 再往深的一层想。 冯元朗脑子有病,身子却康健,该有的功能都有。 这年头,防避身怀有孕的法子虽不是没有,却极为难得,更别说是在这偏远的村子里。谁家媳妇不是认了命的,只要怀上就必然得生下来,哪有自己做主的机会。 自然,何苗不是能被任意摆布的主儿,她有的是招数。可这一时半刻的,她也不想给自己凭添烦恼,省的麻烦。 即便如此,何苗琢磨着依照冯元朗的性子,若不是从书本上学来的,断不会有此行为。 想到这里,她揭开纱帐,翻身下床,胡乱踩着鞋子走到书箱前,摸出最上面的书,这本册子正是冯元朗刚才潜心研读的。 书名叫做《海棠落尽,梨花白》,前几日,何苗随手翻出来,也没细看就丢给冯元朗了,故而她也不知此书内容为何。现在拿在手里,单看书封,倒没什么异常之处。 见她拿了这书端详,冯元朗面上露出些焦急之色。 其实,他本不清楚这本书有何妨害,只是觉得图画上的小人有趣得很,又因为自己看着书看得太入迷,深怕媳妇儿气他伤眼,才藏着掖着的。 刚刚他把手里的小人画看了个遍,书里还提到照图行事的话,两个人便会舒适,会开怀。他正因心思至纯,所以并未觉出任何不妥,出于贪玩之心,便模仿着书中人物的动作,想和媳妇儿一起依样画葫芦,也讨讨开心。 没想到,却见媳妇儿不仅没被取悦,反而神色慌张,像是生气了,就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定是错的。 冯元朗是会看人眼色的,明白自己犯了错,怯怯地盯着媳妇儿的脸看,见那粉桃小脸上的神色不悦,他心底就更多了几分害怕。 何苗眯缝着眼睛扫了他一眼,轻哼一声:“看你那心慌的样子,果然有鬼啊?” 说着,就翻开书册细细查看起来。 这一看不要紧,她恨不得立刻捂住眼睛。书上的插图都是小人画,赫赫然是少儿不宜的春宫图,画面细致逼真,实在不堪入目。 她这才恍然大悟,那书名所配的正是所谓的“一树梨花压海棠”,这书竟是一个插图版的老夫少妻恋情故事。 这种书被一个孩童天性,成年人身体的男子看到,可不是得出事儿么! “我的老天爷,这种书怎么会被收录在图书馆里啊?我这是自带的什么非正规机构?” 趁冯元朗垂头自悔时,何苗迅速将这本禁书塞回脑海中的图书馆。也顾不上吐槽,摘下银簪,胡乱吹熄灯火,摸着黑,三步并作两步爬上炕。 末了,只对着冯元朗甩下一句话:“好了,以后不许再这样就是,赶紧去你的纱帐里睡觉。” 得了媳妇儿的命令,正在等待“审判”冯元朗似乎得到赦免一般,迅速钻进自己的被窝,乖乖睡去。 另一边的何苗裹紧棉被,依旧心乱如麻。虽是秋日,却感受到内心深处春情荡漾。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头盲目乱冲乱撞,让她不知究竟如何是好。 胡思乱想了许久,才沉沉陷入睡眠。 西屋的灯熄了,院中劳作的陈秀娟也早已回到房中,迎来了她这一天少有的休息时刻。 只不过,今夜,冯家众人都难以入眠,收成不好这件事意味着许多,让每个人都无法轻易忽视。 这年头,防避身怀有孕的法子虽不是没有,却极为难得,更别说是在这偏远的村子里。谁家媳妇不是认了命的,只要怀上就必然得生下来,哪有自己做主的机会。 自然,何苗不是能被任意摆布的主儿,她有的是招数。可这一时半刻的,她也不想给自己凭添烦恼,省的麻烦。 即便如此,何苗琢磨着依照冯元朗的性子,若不是从书本上学来的,断不会有此行为。 想到这里,她揭开纱帐,翻身下床,胡乱踩着鞋子走到书箱前,摸出最上面的书,这本册子正是冯元朗刚才潜心研读的。 书名叫做《海棠落尽,梨花白》,前几日,何苗随手翻出来,也没细看就丢给冯元朗了,故而她也不知此书内容为何。现在拿在手里,单看书封,倒没什么异常之处。 见她拿了这书端详,冯元朗面上露出些焦急之色。 其实,他本不清楚这本书有何妨害,只是觉得图画上的小人有趣得很,又因为自己看着书看得太入迷,深怕媳妇儿气他伤眼,才藏着掖着的。 刚刚他把手里的小人画看了个遍,书里还提到照图行事的话,两个人便会舒适,会开怀。他正因心思至纯,所以并未觉出任何不妥,出于贪玩之心,便模仿着书中人物的动作,想和媳妇儿一起依样画葫芦,也讨讨开心。 没想到,却见媳妇儿不仅没被取悦,反而神色慌张,像是生气了,就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定是错的。 冯元朗是会看人眼色的,明白自己犯了错,怯怯地盯着媳妇儿的脸看,见那粉桃小脸上的神色不悦,他心底就更多了几分害怕。 何苗眯缝着眼睛扫了他一眼,轻哼一声:“看你那心慌的样子,果然有鬼啊?” 说着,就翻开书册细细查看起来。 这一看不要紧,她恨不得立刻捂住眼睛。书上的插图都是小人画,赫赫然是少儿不宜的春宫图,画面细致逼真,实在不堪入目。 她这才恍然大悟,那书名所配的正是所谓的“一树梨花压海棠”,这书竟是一个插图版的老夫少妻恋情故事。 这种书被一个孩童天性,成年人身体的男子看到,可不是得出事儿么! “我的老天爷,这种书怎么会被收录在图书馆里啊?我这是自带的什么非正规机构?” 趁冯元朗垂头自悔时,何苗迅速将这本禁书塞回脑海中的图书馆。也顾不上吐槽,摘下银簪,胡乱吹熄灯火,摸着黑,三步并作两步爬上炕。 末了,只对着冯元朗甩下一句话:“好了,以后不许再这样就是,赶紧去你的纱帐里睡觉。” 得了媳妇儿的命令,正在等待“审判”冯元朗似乎得到赦免一般,迅速钻进自己的被窝,乖乖睡去。 另一边的何苗裹紧棉被,依旧心乱如麻。虽是秋日,却感受到内心深处春情荡漾。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头盲目乱冲乱撞,让她不知究竟如何是好。 胡思乱想了许久,才沉沉陷入睡眠。 西屋的灯熄了,院中劳作的陈秀娟也早已回到房中,迎来了她这一天少有的休息时刻。 只不过,今夜,冯家众人都难以入眠,收成不好这件事意味着许多,让每个人都无法轻易忽视。 这年头,防避身怀有孕的法子虽不是没有,却极为难得,更别说是在这偏远的村子里。谁家媳妇不是认了命的,只要怀上就必然得生下来,哪有自己做主的机会。 自然,何苗不是能被任意摆布的主儿,她有的是招数。可这一时半刻的,她也不想给自己凭添烦恼,省的麻烦。 即便如此,何苗琢磨着依照冯元朗的性子,若不是从书本上学来的,断不会有此行为。 想到这里,她揭开纱帐,翻身下床,胡乱踩着鞋子走到书箱前,摸出最上面的书,这本册子正是冯元朗刚才潜心研读的。 书名叫做《海棠落尽,梨花白》,前几日,何苗随手翻出来,也没细看就丢给冯元朗了,故而她也不知此书内容为何。现在拿在手里,单看书封,倒没什么异常之处。 见她拿了这书端详,冯元朗面上露出些焦急之色。 其实,他本不清楚这本书有何妨害,只是觉得图画上的小人有趣得很,又因为自己看着书看得太入迷,深怕媳妇儿气他伤眼,才藏着掖着的。 刚刚他把手里的小人画看了个遍,书里还提到照图行事的话,两个人便会舒适,会开怀。他正因心思至纯,所以并未觉出任何不妥,出于贪玩之心,便模仿着书中人物的动作,想和媳妇儿一起依样画葫芦,也讨讨开心。 没想到,却见媳妇儿不仅没被取悦,反而神色慌张,像是生气了,就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定是错的。 冯元朗是会看人眼色的,明白自己犯了错,怯怯地盯着媳妇儿的脸看,见那粉桃小脸上的神色不悦,他心底就更多了几分害怕。 何苗眯缝着眼睛扫了他一眼,轻哼一声:“看你那心慌的样子,果然有鬼啊?” 说着,就翻开书册细细查看起来。 这一看不要紧,她恨不得立刻捂住眼睛。书上的插图都是小人画,赫赫然是少儿不宜的春宫图,画面细致逼真,实在不堪入目。 她这才恍然大悟,那书名所配的正是所谓的“一树梨花压海棠”,这书竟是一个插图版的老夫少妻恋情故事。 这种书被一个孩童天性,成年人身体的男子看到,可不是得出事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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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天爷,这种书怎么会被收录在图书馆里啊?我这是自带的什么非正规机构?” 趁冯元朗垂头自悔时,何苗迅速将这本禁书塞回脑海中的图书馆。也顾不上吐槽,摘下银簪,胡乱吹熄灯火,摸着黑,三步并作两步爬上炕。 末了,只对着冯元朗甩下一句话:“好了,以后不许再这样就是,赶紧去你的纱帐里睡觉。” 得了媳妇儿的命令,正在等待“审判”冯元朗似乎得到赦免一般,迅速钻进自己的被窝,乖乖睡去。 另一边的何苗裹紧棉被,依旧心乱如麻。虽是秋日,却感受到内心深处春情荡漾。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头盲目乱冲乱撞,让她不知究竟如何是好。 胡思乱想了许久,才沉沉陷入睡眠。 西屋的灯熄了,院中劳作的陈秀娟也早已回到房中,迎来了她这一天少有的休息时刻。 只不过,今夜,冯家众人都难以入眠,收成不好这件事意味着许多,让每个人都无法轻易忽视。 这年头,防避身怀有孕的法子虽不是没有,却极为难得,更别说是在这偏远的村子里。谁家媳妇不是认了命的,只要怀上就必然得生下来,哪有自己做主的机会。 自然,何苗不是能被任意摆布的主儿,她有的是招数。可这一时半刻的,她也不想给自己凭添烦恼,省的麻烦。 即便如此,何苗琢磨着依照冯元朗的性子,若不是从书本上学来的,断不会有此行为。 想到这里,她揭开纱帐,翻身下床,胡乱踩着鞋子走到书箱前,摸出最上面的书,这本册子正是冯元朗刚才潜心研读的。 书名叫做《海棠落尽,梨花白》,前几日,何苗随手翻出来,也没细看就丢给冯元朗了,故而她也不知此书内容为何。现在拿在手里,单看书封,倒没什么异常之处。 见她拿了这书端详,冯元朗面上露出些焦急之色。 其实,他本不清楚这本书有何妨害,只是觉得图画上的小人有趣得很,又因为自己看着书看得太入迷,深怕媳妇儿气他伤眼,才藏着掖着的。 刚刚他把手里的小人画看了个遍,书里还提到照图行事的话,两个人便会舒适,会开怀。他正因心思至纯,所以并未觉出任何不妥,出于贪玩之心,便模仿着书中人物的动作,想和媳妇儿一起依样画葫芦,也讨讨开心。 没想到,却见媳妇儿不仅没被取悦,反而神色慌张,像是生气了,就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定是错的。 冯元朗是会看人眼色的,明白自己犯了错,怯怯地盯着媳妇儿的脸看,见那粉桃小脸上的神色不悦,他心底就更多了几分害怕。 何苗眯缝着眼睛扫了他一眼,轻哼一声:“看你那心慌的样子,果然有鬼啊?” 说着,就翻开书册细细查看起来。 这一看不要紧,她恨不得立刻捂住眼睛。书上的插图都是小人画,赫赫然是少儿不宜的春宫图,画面细致逼真,实在不堪入目。 她这才恍然大悟,那书名所配的正是所谓的“一树梨花压海棠”,这书竟是一个插图版的老夫少妻恋情故事。 这种书被一个孩童天性,成年人身体的男子看到,可不是得出事儿么! “我的老天爷,这种书怎么会被收录在图书馆里啊?我这是自带的什么非正规机构?” 趁冯元朗垂头自悔时,何苗迅速将这本禁书塞回脑海中的图书馆。也顾不上吐槽,摘下银簪,胡乱吹熄灯火,摸着黑,三步并作两步爬上炕。 末了,只对着冯元朗甩下一句话:“好了,以后不许再这样就是,赶紧去你的纱帐里睡觉。” 得了媳妇儿的命令,正在等待“审判”冯元朗似乎得到赦免一般,迅速钻进自己的被窝,乖乖睡去。 另一边的何苗裹紧棉被,依旧心乱如麻。虽是秋日,却感受到内心深处春情荡漾。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头盲目乱冲乱撞,让她不知究竟如何是好。 胡思乱想了许久,才沉沉陷入睡眠。 西屋的灯熄了,院中劳作的陈秀娟也早已回到房中,迎来了她这一天少有的休息时刻。 只不过,今夜,冯家众人都难以入眠,收成不好这件事意味着许多,让每个人都无法轻易忽视。 这年头,防避身怀有孕的法子虽不是没有,却极为难得,更别说是在这偏远的村子里。谁家媳妇不是认了命的,只要怀上就必然得生下来,哪有自己做主的机会。 自然,何苗不是能被任意摆布的主儿,她有的是招数。可这一时半刻的,她也不想给自己凭添烦恼,省的麻烦。 即便如此,何苗琢磨着依照冯元朗的性子,若不是从书本上学来的,断不会有此行为。 想到这里,她揭开纱帐,翻身下床,胡乱踩着鞋子走到书箱前,摸出最上面的书,这本册子正是冯元朗刚才潜心研读的。 书名叫做《海棠落尽,梨花白》,前几日,何苗随手翻出来,也没细看就丢给冯元朗了,故而她也不知此书内容为何。现在拿在手里,单看书封,倒没什么异常之处。 见她拿了这书端详,冯元朗面上露出些焦急之色。 其实,他本不清楚这本书有何妨害,只是觉得图画上的小人有趣得很,又因为自己看着书看得太入迷,深怕媳妇儿气他伤眼,才藏着掖着的。 刚刚他把手里的小人画看了个遍,书里还提到照图行事的话,两个人便会舒适,会开怀。他正因心思至纯,所以并未觉出任何不妥,出于贪玩之心,便模仿着书中人物的动作,想和媳妇儿一起依样画葫芦,也讨讨开心。 没想到,却见媳妇儿不仅没被取悦,反而神色慌张,像是生气了,就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定是错的。 冯元朗是会看人眼色的,明白自己犯了错,怯怯地盯着媳妇儿的脸看,见那粉桃小脸上的神色不悦,他心底就更多了几分害怕。 何苗眯缝着眼睛扫了他一眼,轻哼一声:“看你那心慌的样子,果然有鬼啊?” 说着,就翻开书册细细查看起来。 这一看不要紧,她恨不得立刻捂住眼睛。书上的插图都是小人画,赫赫然是少儿不宜的春宫图,画面细致逼真,实在不堪入目。 她这才恍然大悟,那书名所配的正是所谓的“一树梨花压海棠”,这书竟是一个插图版的老夫少妻恋情故事。 这种书被一个孩童天性,成年人身体的男子看到,可不是得出事儿么! “我的老天爷,这种书怎么会被收录在图书馆里啊?我这是自带的什么非正规机构?” 趁冯元朗垂头自悔时,何苗迅速将这本禁书塞回脑海中的图书馆。也顾不上吐槽,摘下银簪,胡乱吹熄灯火,摸着黑,三步并作两步爬上炕。 末了,只对着冯元朗甩下一句话:“好了,以后不许再这样就是,赶紧去你的纱帐里睡觉。” 得了媳妇儿的命令,正在等待“审判”冯元朗似乎得到赦免一般,迅速钻进自己的被窝,乖乖睡去。 另一边的何苗裹紧棉被,依旧心乱如麻。虽是秋日,却感受到内心深处春情荡漾。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头盲目乱冲乱撞,让她不知究竟如何是好。 胡思乱想了许久,才沉沉陷入睡眠。 西屋的灯熄了,院中劳作的陈秀娟也早已回到房中,迎来了她这一天少有的休息时刻。 只不过,今夜,冯家众人都难以入眠,收成不好这件事意味着许多,让每个人都无法轻易忽视。 80.第80章 第80章 “香,好吃,肘子真香,嗯哼哼。” 隔壁二房内,炕上躺着个胖乎乎的小丫头,睡得正香甜着,小嘴咂巴着说出句梦话,口水顺着嘴角淌下来,似乎是在梦中品尝到了心心念念的美食。 “瞅你闺女馋的,天生的馋种却没有好命,没能投胎进个有钱人家儿媳妇的肚子里,活生生挨饿受苦。” 陈秀娥听见女儿的梦话,添油加醋地埋怨起来,她将白日晾晒干的衣服随手折叠几下,扔进盛装三口人衣裳的木箱里,一脸不耐烦地倒了些凉茶,心里不痛快,手上发力也重些,摔得茶壶茶碗直响。 炕上的小女童睡眠质量极高,未被吵醒,继续酣睡。 冯二壮好似没听到、也没看到媳妇的不满,坐在跛了腿的木凳上,胡乱洗了洗脚,就起身打开门,将洗脚水泼进泥地,继而关紧木门,头也没抬就翻身上床。 “咝——” 见丈夫丝毫不理会她的言行,陈秀娥龇牙咧嘴地瞪着他,内心的不满愈重,便也熄了灯,脱掉外衫上炕,一只手端着茶碗,另一只手朝着即将入鼾的男人臂膀狠狠推拧了几把。 “我还没说完呢,三弟妹今天那样子你看着没?可真显着她了,全家人都为庄稼收成的事发愁,她可倒好,有心思去煮茶,是不是以为自己是显户高门里的大小姐呢。” 这话说完,陈秀娥又呷了口茶,期待着对方的反应。 听话听音,冯二壮知道她那话里话外就是要开始对三弟妹何苗展开编排,嫌恶地翻身,淡声道:“哎,喝你的茶吧,这么好的茶还堵不上你的嘴,你有那功夫,还不如想想怎么渡过这道难关。” 难关虽难,但对于早有异心的陈秀娥来说,未必不是个好机会。 于是,听到丈夫此言,她便乘机兴奋道:“你怕什么?实在过不下去了,咱们就分家呗,好歹我有手艺,会绣活儿,走到哪也饿不死,比大嫂跟三弟妹强了不知道多少。” 这话倒也没错,她年少时寄人篱下过得虽苦,倒是给自己培养了一身本事,技多不压身,就算种庄稼没收成,活不下去了,也有其他出路。 冯二壮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看不惯她拉踩别人,便讽刺道:“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还好意思跟三弟妹比谁更会赚银子。也不看看咱家那驴车是谁置办回来的,这么些年,倒没见你为咱家出过啥力,钱都收在你的匣里,好一个守财奴。” 匣子里的钱……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就像开启了陈秀娥心痛的开关。这些年,她靠卖绣品攒了不少银子,一丝一毫也不舍得拿出来,只留待日后自用。 可惜,那些银子都被人讹走了。 若再深想,她就更气了,即便是她恶人行恶事又自食恶果,一切却都源于冯家纳入个水灵灵又无所不能的三儿媳,陈秀娥将自己的不幸都赖在了何苗身上。 “那咋地?谁知道她是在哪里学来的‘野狐禅’,坑蒙拐骗的,也不是什么正经营生,依我看啊,哎……”她话都没说完,男人的鼾声就不辨真伪的轰轰响起。 “又装死!死男人,哪天真睡死过去了,我也不带给你收尸的!”陈秀娥被呛,心里憋恨至极,咬牙切齿地小声咒骂了几句,便出门透气。 这工夫,陈秀娟正在小院里挥舞着铁耙翻弄稻谷,忙碌的身影刚巧被陈秀娥看到。 自家妹子借住在婆家,多干些活是应该应分的。陈秀娥并不会心疼妹妹,只是将她的任劳任怨当成理所应当。只是…… 她之前从未仔细端详过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如今,在皎洁月光的映照下,脑门儿沁着汗珠的粉面少女显得格外晶莹剔透,招人怜爱。 “乖乖,果真是大姑娘了啊。”陈秀娥不由感叹一声,目光盯着瘦弱却楚楚可怜的少女,突然就心生一计。 …… 东屋大房中的两口子也不消停。 李鲜向来是个骄矜又心大的主儿,对面临逃荒这种担心不会持续过久。倒是她心中最近盘算着一件大事。 许是腹中胎儿一日日长大,不仅膨胀了她的身子,也充盈了她的内心,她竟生出想要去镇上讨生活的想法。 “当家的,年景不好,我看咱也不能一棵树上吊死,要不然,趁着这年月,还没到逃荒的时候,咱们不如脚底抹油……”她努力瞪了瞪小眼珠子,露出些不甚聪明的狡黠之色,“先溜为妙!” 难得她蠢蠢笨笨的脑筋竟能有这等筹谋,冯大壮不免愣怔了一下。 “溜?咱们世世代代种田过活,出去了不得饿死,再说,这房子、老娘、祖坟都在这,还能往哪去投奔呢?你啊,就安心养胎,家里的事别操心,有我呢。” 这男人不善言辞,但最是温柔小意,说起话来常含宽慰之语,总让人安心。可能这就是所谓的铁汉柔情吧。 “我看啊,你就是心思窄,反正我有我的打算,跟我爹娘也都打过招呼了。我娘都说了,咱们趁年轻还是得走出去,镇子上的学堂里才有好先生呢。到时候,我还指望咱家大宝小宝状元及第,混出头去,说不定能给他们的老娘我赚个什么好命夫人呢。” 她想说的该是诰命夫人,能知道这个词已经是很难为她了。冯大壮笑了笑,他也不清楚什么夫人不夫人的,只知道媳妇的这番话定然是从老丈母娘那学来的。 他的老丈母娘“金剪刀”平日里咋咋唬唬,不见有什么真本事,倒惯会打听,常常得了外头的消息,私底下效仿镇上有钱人家女子的行事作风。她那点资讯大部分是道听途说,仿又仿不完全,搞出副滑稽模样,在乡亲眼里跟耍猴戏也差不多。 只不过,消息灵通也有一个好处,就是令其眼界宽阔了不少,自然会说出些惊人又前卫的言论。 “好,好,都听你的,你咋折腾我都乐意。”冯大壮抚了抚媳妇的肚子,李鲜只穿着件小红肚兜,勉强罩住耸起的肚皮,还有大部分露在外面,其上爬满奇形怪状的深褐色痕迹,那便是孩子在肚腹中日渐成长而留下的痕迹。 冯大壮看着心疼,语气更是软了许多:“只要你高兴就行,但不管咋折腾吧,都得先把这孩子平安生下来再说。” “那是自然,这事儿又急不得,还得等我从娘家多周旋周旋,讨点银子呢。” 夫妻二人就这样商量了一番,也算是有了打算。真到要逃荒那一天,他们大房也不是没有应对之策。 毕竟李鲜的老爹李一刀是个有资历的屠夫,并不是毫无应对风险的能力。李氏夫妇又疼爱骄纵这唯一的女儿,定不会弃之于不顾就是了。 章节名忘记写了,自己没有修改权限,在这里补一下好啦(第八十章各房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