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吾道清狂》 分卷阅读1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 《穿书之吾道清狂》作者:殊予瑾之 简介 1v1 he 傲娇仙二代攻x穿书痴情受 (偏受宠攻) 起初,顾怀对于穿书这件事是有点雀跃的——一个孤苦无依碌碌无为的普通人,能收获一堆兄弟与后宫,经历跌宕的人生,一步步走向巅峰,简直是美梦成真!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为什么修仙要学文化课?仙学,易学,玄言,仙史……门门要命! 为什么安装外挂的过程如此痛苦?火烧,雷劈,削骨,泣血……五内俱焚!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一个打酱油的小炮灰这么嚣张可爱,风采夺目?让他忘记剧情,抛弃后宫,放弃光环,也要相濡以沫,誓死相随! 顾怀:糟糕,我可能穿了本同人……Σ( ° △ °|||) 凌容与:为什么我这种天之骄子总是在被冤枉被围攻被抓走被打死的路上?好生气哦不想保持微笑。╭(╯^╰)╮ 顾怀围着他转了几圈,把男主光环摘下来放在他头上:这样你就天下无敌了。ヾ(o???)?ヾ 攻:凌容与 受:顾怀 第一章 梦入修仙界 顾怀是被摇醒的。 睁眼是一片兵荒马乱,许多飞影在眼前乱晃,在昏黄的光线下像是一群扑腾着的巨型飞蛾。 不,飞蛾至少不会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啊啊来不及了!我的衣带怎么绕住了!” “那是我的衣带!” “混账!你压住本座的衣服了!” “我来了!一起啊!” …… 闹哄哄的一团里时不时出现这样意味深长的对话,俨然一个np现场。 顾怀又闭上了眼,他觉得自己可能并没有醒。 毕竟他是在家里,独自一人,抱着手机睡着的,他也没有双亲,也没有什么亲密的朋友,更没有什么亲爱的恋人,万万没可能被人半夜扛到一个party上来。 然而旁边一只手不依不挠地伸过来,死命摇晃:“快醒醒!别睡了!小师兄!要死的!” 顾怀迷迷糊糊看了那人一眼。 这人有一张很圆的脸,眼睛嘴巴也都圆圆的,看着像是一个圆环里面套了三个小环,白白嫩嫩,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是个可爱的小少年。可惜就是有点胖。 顾怀想着,忽地瞪大了眼睛——等等,问题是,这位小胖,你谁啊?! 他猛地翻身坐了起来,四顾之下,原来自己正坐在一张极长的通铺上,左右都是其他人的被窝,背后一个雕花的木窗,再看四周的摆设,分明是在一间古意盎然的房间里,天花板上都是木质结构的房梁。 左右都是手忙脚乱穿衣束发的人,不断有人醒来,有人兴奋地冲出门去,人影憧憧,乱成一片。 他愕然间,正好瞧见一个人从床上翻下去,衣衫凌乱地就往外冲,长袍的衣摆拖在地上,后面的人一脚踩住,两人霎时间摔作一团,骂骂咧咧地爬起来,又拼命地冲了出去。 仿佛一出荒诞喜剧。 长袍?古装?这什么地方啊?! 顾怀惊得跳了起来,差点也被衣摆绊倒,低头一看,身上一件与所有人都一模一样的青色长衫,一丝褶皱都没有。 这下他真是满心茫然,脑子里一团浆糊,低头看着这身广口长袖束腰的云纹青衣,摊着两只手,像只追尾巴的小狗一样,又急又惊地转了两个圈。 小胖子露出钦佩的目光:“还是你深谋远虑,竟然衣服都没脱!” “你谁啊!”顾怀正要大声质问,忽从斜刺里杀出一个人来,嘴里嚷着:“你两等啥呢!快跟本尊走!” 于是顾怀就晕头转向地被个忽然冒出来的青年一把拉住衣袖,生生拽出了房间。 不知哪里吹来一阵凉风,夹裹着山夜的寒气扑面而来,霎时冷得他一个激灵,背上急出的热汗都变成了冷汗,只能瞪眼看着眼前的奇观。 入目是一个巨大的湖,夜色中平静地像是一个无声无息的黑洞,湖心映着一弯西斜的月,远远望去,三面都是崇山峻岭的影子。高山环抱中一汪碧水深潭,像是个旅游风景区。 而他们的所在是个水榭,走廊上雕梁画栋,乌木栏杆上还带着一排座,一群人熙熙攘攘,举着火把,正在绕着湖上这水榭回廊往北面冲,远远看去星星点点的火光连成一条火龙,急踏在木地板上的脚步发出咚咚咚的闷响,又被喧哗声掩去。 那个自称本尊的中二青年也不知从哪摸出了一个火把举着,一面吆喝,一面推着他和小胖子往前跑:“小师妹!等等你师哥!” 一个娇小的身影雀跃地在前面招手:“快!” 一片光影中,这个小姑娘巧笑的模样有种灯火阑珊处蓦然回首的美感。 转瞬四人就被挤到一处,青年一个护着三个,像只老母鸡带着小鸡仔,在人流里横冲直撞。 顾怀浑浑噩噩,随波逐流地跟着跑,一面跑一面想,这梦也太扯淡了,梦里跑步是不是在长个啊? 他不是没做过光怪陆离的梦,更离奇的也有,只是乱成这样,闹成这样还不醒的也是第一次了。 几人摩肩接踵地冲到岸边,顾怀思绪混乱中被拉着一脚踏上一片荷叶,回过神来心里一沉,浑身炸毛地吓出一身冷汗——却竟并没有掉到水里。 身轻如燕的顾怀震惊脸看着脚下的荷叶,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一直砰砰直跳的心也渐渐偃旗息鼓。 荷叶已经非常玄幻地开始浮动了,逆流而上,一路循着山涧,似乎要往北面的高处去。 前面的人影也都踩在一片荷叶上,举着火把往前飘。往远处看去就像是一条星河从山涧流了下来,或者是许多孔明灯正要顺着山涧飘上去。 顾怀小心翼翼踩在荷叶上,深怕一个脚滑就摔进水里,只觉得脚下水流汩汩都带着起伏,还有隐约的寒气,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有些摇晃,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能站得那么稳。 尤其是那个自称本尊的青年,竟然还能负手望天,摆了个遗世独立的潇洒造型,实在是个极稳的老司机。 这三个人不远不近地跟他飘在一处,脸上仿佛都松了口气,终于卸下了那种赶地铁的焦急神色。 那小胖墩一屁股坐在自己的荷叶上,也不管衣摆几乎垂到水里,忽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几颗麦丽素,一股脑儿塞进嘴巴里,嚼个不停。 旁边那个娇小玲珑的妹子笑眯眯地伸出手:“好吃!我也要吃!” 听到这句话,顾怀心中终于彻底安定下来,缓缓吐出口气,不动声色又有些欣喜激动地打量着三个人——毋须惊慌,对于目前的情况他已成竹在胸。 很显然,他在做梦。 一个关于《吾道清狂》的梦。 对于一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 个熬夜看文的人来说,不小心睡着并且做一个这样的梦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现在他只需要安心看看自己的想象力能够把书还原到什么程度,然后耐心等着睡眠充足之后自己满血复活地醒过去就行了。 《吾道清狂》是他在追的一篇八百万字超长修仙玄幻文,主角叫燕顾怀,恰好只比他多了一个字。眼前的场景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在四大名门之一的出泉宫,燕顾怀所在的修仙门派。而身边的三个人,就是顾怀的固定队伍和第一个后宫——“好吃”师弟昊蚩,中二师兄司空磬,心爱的小师妹牧庭萱。 出泉宫分为山殿和水阁,方才他醒来的水榭,显然就是水阁的一隅。书中但凡水阁中人上山都是这样踩着荷叶从山涧逆流而上——不过像这样半夜三更集体上山的活动也不多。 因此他几乎可以断定这个活动就是十年一度的日神祭。 顾怀对自己在睡眠中仍能保持这样有逻辑而灵敏的思维感到非常的骄傲。 但是对于站在荷叶上逆流而上坡度越来越大的情况,逻辑思维没一毛钱用处,他也只能脚下不断用力稳住下盘,憋出了内伤还是只能出声求救:“我怎么站不稳了?” 昊蚩把眼睛瞪得滚圆,噗嗤笑了出来:“哈哈哈,小师兄,你是不是没有睡醒?”一边笑,一边乐得在荷叶上蹬腿。 顾怀:“……”怎么说呢,他确实还没有醒。 要不干脆摔下去算了,摔下去就醒了吧!? 眼见荷叶已经倾斜到45度,自己的身子跟着向后仰倒,顾怀死命忍着挣扎,觉得自己差不多可以告别这个荒诞的梦境了,忽然间一股大力从背心抵过来,接着一股暖流生生探入他内府,丹田处猛地激起一股气力,转瞬流入四肢百骸。 顾怀一个激灵猛地站直了身子,脚下明明只有一点借力点,却觉得稳如泰山,四肢更是忽然涌起了无穷的力气,简直要上天! “哈,这下可醒了。”背后的手收了回去,中二青年司空磬又昂首摆回那个潇洒的造型,见他转头,冲他挤眉弄眼地扬起一个肆意的笑。 顾怀也忍不住一笑,忽然觉得心里一暖。 这个师兄可以说是燕顾怀的左膀右臂,战斗力惊人,尤擅剑道,自创“九霄一剑”独步修真界。他本来是一个皇子,身份尊贵,却因宫廷斗争成为弃子,不仅没有被送去皇家贵族修仙学院风地观,还差点被废去仙根,好在自己逃了出去,在江湖上做了个侠士,辗转多年,终于寻到一段仙缘,才曲曲折折地入了出泉宫。 虽然说眼下看上去有一些中二病症状,但是此人性格其实十分潇洒豪爽,加上长得高大俊朗,身世又颇有些曲折之处,因此这个人设非常受欢迎,人气一度甚至超越了主角顾怀,于是杰克苏作者一怒之下——就把他写死了。 想到这里,顾怀不由有一丝唏嘘。在出泉宫里修仙的日子是燕顾怀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虽然说此时燕顾怀还没有大开金手指,司空磬也没有自创出“九霄一剑”,但是日子是真的逍遥又惬意,不像书里其他99%的章节,分分钟就要一言不合大开杀戒。 “小师兄,你也吃一颗吧!”牧庭萱的笑声把他飘到不知哪去的思绪拉了回来。 “好,谢谢。”伸手接过那颗麦丽素,顾怀捏在手上仔细看了看,原来不是麦丽素,看着质感更像是山楂丸或者开胃丹之类的,用力一捏,小仙丹上裂开几个细缝,竟然有几丝银光从里面泻出来,像是快流出来的夹心。 顾怀一惊,忙塞进嘴里,嚼了嚼,味道微甜,带点清凉,像是在冰箱里冻过还掺了点花露水的山楂丸,吞下去便觉得头脑骤然一清,仿佛有清风在脑子里面清扫了一圈,然后又用雪水浸了一下,霎时间气朗神清,呼吸间都有种空山新雨后的清新,头盖骨都程亮程亮地在发光。 真是提神醒脑居家必备的好仙丹。 顾怀一下子耳清目明,夜色中都能准确地看到云雾里的山巅。 此时他们已经飘到了半山腰,云雾缭绕,薄雾沾衣。 雾气从牧庭萱指尖绕过,被她双指拈住,随意拢了拢,忽地化作一个兔子的形状,蹦跶着绕着几人转圈。 顾怀的目光被兔子吸引着转了几圈,又颇为新奇地打量着沿路的山林高崖,另外三人已经兴致勃勃地聊起了日神祭。 “这还是我第一次参加日神祭呢!”牧庭萱神色兴奋,“天地间原有十尊神,如今也只剩下三尊了,也不知道在日神祭上能不能看到传说中东君的模样!” “当然不能。”司空磬轻笑道,“‘神无形以化万物’,日神自然也没有形状。”见她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连那只兔子也耷拉着耳朵不动了,才笑眯眯接着道,“不过嘛,修真界人尽皆知,十年一度的日神祭,照规矩前夜里要沐浴焚香,眼也不能闭地静待天明,称作‘守辰’。而日神会从守辰者中挑出一个来向他赐福。赐福之时,也许日神会化作人形,与他相见呢。” 牧庭萱志在必得地点点头:“好!就让我来做这个人!” “可是……”昊蚩迟疑地将又一颗仙丹塞到嘴里,“我们都睡着了呀!” 牧庭萱:“……” 顾怀:“噗。” 不止他们四个,整个水阁几乎所有人都睡了吧? 牧庭萱露出一个抓狂的表情:“既然人尽皆知要守辰,为什么大家都睡了呢?!” “人尽皆知,那是十年前的事了,我也是从美人师姐那里打听来的。”司空磬有些唏嘘。 顾怀会心一笑,他口中的美人师姐其实是一个睿智又可爱的老婆婆,六十来岁方才得了仙缘,被接到出泉宫来,虽也可修返老还童之术,却不愿费那个力气,每天乐呵呵地坐在水阁书榭里看书,博闻强识又心如明镜,仿佛世上没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实在是书中一个很有趣的人物。 他张口想问这个美人师姐今天来了吗,想想又觉得以这位的淡泊心性和年龄限制,肯定不会来,于是就住口了。 “近些年咱们同乾元门颇有些龃龉,为增强本门实力,这样的好机会自然得留给可造之材,所以守辰的事,也只需那一两个人去做罢了。” 也就是说出泉宫已经将日神祭的名额内定给了最出色的弟子,其他人,知道此事的明白轮不到自己,也就懒得守辰,不知道此事的,没能知道守辰的重要性,于是一个个都敷衍了事,随便熬了熬夜,就都睡去了。 “怎么能这样!”牧庭萱凝眉跳了起来,她爹便是水阁阁主牧应秋,“我不信,爹怎么可能同意这种不公之事!” 司空磬无奈道:“这也不是不公之事,这是形势所迫。” 顾怀跟着暗暗点头,这个事吧,的确如此。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3 牧庭萱和昊蚩也不是不问世事的人,听他这样说,想想便都明白了,一时心中都有些沉重。 四大山门中,风地观一直自矜皇族地位,不屑与其他三个山门相斗,明夷山的人虽然行事不羁,却也不会没事找事,偏偏是自居修仙正统的乾元门,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没事就喜欢跟出泉宫的弟子找茬。 当然了,这是其他三人的想法,顾怀自然知道为什么——因为乾元门是反派呀!反派就是得找事,不然故事怎么发展? 昊蚩又道:“那今年守辰的弟子是谁呢?是我们水阁的,还是山殿的?” “还用问吗?想也知道,一定是山殿的钟无笙和咱们水阁的迟弦郁大师兄了。不过我相信,最后日神选中的人,一定是我们迟弦郁师兄!” 昊蚩嗫嚅道:“可是,钟无笙毕竟是钟寂界的传人……”而迟弦郁则是一个毫无身份的孤儿。 “我不管!日神那么英明,怎么会选山殿的那些坏蛋?!” 不,你们都想错了。 顾怀暗自啧啧,心中自矜又窃喜——日神选中的人当然只能是作为主角的燕顾怀! 什么?你说燕顾怀已经睡觉了? 那又怎样,龙傲天就是有让神破坏规则的能力。 ……不过太阳出来的时候,自己也差不多可以醒了吧? 第二章 魂归出泉宫 因说到出泉宫与乾元门之仇和山殿水阁之争,几人心情都不复起初明快,一时竟没人再说话。山林寂寂,流水潺潺,十分幽静。 牧庭萱一心一意弄那些雾气,不一会儿他们周围就飘起了许多白茫茫中带点银光的小动物和花草。 顾怀忍不住伸手弹了弹面前一朵银光流转的花,那花噗地一声就散去了,但他的目光已被旁边山崖上高悬着的一排屋阁吸引了过去。 他曾去过悬空寺,那一排屋阁就像悬空寺一般悬在崖壁之上,可下面连支撑的木桩也没有一根,就仿佛天外飞来的琼宫仙阙。且那屋阁通体流光溢彩,依稀竟是琉璃所铸,比起乌木青瓦的水榭华贵得多。 顾怀知道这便是山殿,只不过书中的文字描述远没亲眼所见时令人震撼。 可见自己梦中的想象力是何等的丰富。 依书中所写,山殿和水阁不仅仅是居所的分别。 修仙界分为三层,第一层就是出泉宫这些修仙门派,第二层则是七界峰,第三层有三仙宗。顾怀记得论坛上有人分析过这个设定,说第一层的修仙门派主要是练根骨,也就是初级修仙,相当于小学到高中的水准,课程内容非常丰富,以培养兴趣,找到修行方向为主要目标,打斗水准还停留在仙侠水平,可以御剑,可以使用特效,但也就比武侠要厉害那么一点;第二层的七界峰是中级修仙,大学水平,七个界峰里修仙者术业有专攻,都选择了自己擅长修的专业,打斗起来就全是特效,属于玄幻级别的设定;第三层三仙宗则是高级修仙,相当于博士,达到了自立洞府自创仙术的科研水准,离成仙还有一步之遥,但打起架来已经移山倒海,翻天覆地,水漫金山,女娲补天,共工怒触不周山,基本达到神话级别的设定。 在他们这个专注中小学教育的出泉宫里,山殿中人皆是七界峰修仙者的子女,可以说算是仙二代,比皇族还要矜贵,而水阁中人则是来自人间或是修仙界中无甚根基的散修之后,基本都是些带有仙根的普通群众,完全是两种阶级,因此山殿和水阁的阶级矛盾不可谓不深。 山殿中人重视礼法,遵循古老的仙规,家族中有许多传承,甚至有过飞升的仙人,底蕴深厚,而水阁中人各色各样,有司空磬这种放荡不羁混迹江湖的侠客,也有美人师姐这样看透世情以卖花为生的老年人,还有昊蚩这种在修仙界里做起生意来的商人之子,因此散漫混乱得多,人间烟火味也重得多。 可想而知,山殿与水阁中人都是互相看不顺眼的。 顾怀自己自然更喜欢水阁的热闹,他双亲早逝,大学毕业后就留下来做了个教职工,平时一下班就宅在家中,跟谁都没有多深的交情,更没有女朋友,形单影只,怕是死在家中都没人发现得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忽然想跟梦里这几个人物聊会儿天,可一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下意识指了指山殿道:“看……” 牧庭萱撇撇嘴:“一群骄奢淫逸之辈,也配修仙么?” 昊蚩探头看了看:“黑咕隆咚的,他们是不是还在睡啊?” “他们住在山上,可占便宜了,不似我们半夜就要起来。” “那倒不是,”司空磬摇头嗤笑,“山殿的人最讲究规矩,肯定早起了,山顶上喝风呢!” 说着众人都笑了起来。 此时几人已行至一个飞流直下的瀑布前,这飞瀑从峰顶挂下,有数百尺高,仿佛一条银链。 顾怀有些懵逼地看着荷叶不紧不慢地飘过去,心想难道这还要横着飘上去? 谁知一一风荷举,那荷叶就这么凌空飘了起来,仿佛直达电梯一般往上升。他回头一看,下面简直是万丈深渊,不由浑身一凛僵住了,脚下是软绵绵的荷叶,身边是云雾山风,这可比坐索道刺激得多。 再一看那三个人,司空磬一摆衣袖,也潇洒地坐了下去,一只脚挂在外面晃荡。 牧庭萱还在倒腾那些雾气,这次从手里飘出一个方块,仔细一看上面还画了只鸟,分明是个幺鸡,接着她一拍手,那只鸟便从麻将牌上飞了出来,绕了几圈,忽一头撞上了司空磬手上的火炬。 牧庭萱拍手直笑:“糊了!” 顾怀也跟着乐,总算不似最初那么紧张,小心翼翼地盘腿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几人就升到了顶端,荷叶往前浮至岸边,几人下了岸,快走几步,跟上了前面的队伍。 此时已到了北炎峰顶峰,穿过一片山林,前面骤然开阔,是一个四百米跑道操场大小的平台。 朝东的一方站着一个整齐的方阵,刚刚好将最前端所有位置都占据了。 仔细看去,那方阵中的人一个个都穿着金边箭袖的白衣,头上皆带着束发金环,看上去真像是一群粉雕玉琢的小仙童。 水阁的人走过去也不见有人回头望上一眼,一个个头也不回地朝着东方,一动不动,仪态端庄,一丝异动也没有。 水阁中有人不悦地嚷道:“咱们抹黑早起,翻山越岭地上来,他们倒好,仗着住处近,竟把好位子都抢光了!” “就是,就算不能成为被选中之人,日神福泽天下,能得其光照,于咱们修行大有助益。怎么着也得与我们水阁平分好位置,没道理给他们独占了去!” “说得对!听见没有!给爷爷让开!” “别装死了!望夫石似的做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4 什么!” …… 这边吵嚷之下,山殿的人也终于忍不住闹了起来:“我们可是一夜未睡,一步一步走上来的,你们利用风荷之便,也好意思说这些话!” “怎么不怪自己懒呢?” “先到先得,凭什么让给你?” “不想来就回去睡觉好了!” “我们要是住在山上,也不介意几步路走上来啊!” “哟我的大小姐,就这么几步路你们走了一晚上?” “不服来战啊!” “战就战!谁怕你啊!” 一时间剑拔弩张,异常热闹。 顾怀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开启吃瓜模式,他知道这两边一会儿就要开始乱战了,乱战之后还要被山殿殿主和水阁阁主一起抓去面壁。 他可不是日天日地的燕顾怀,不想无辜被打。 果然两边的人热血上头就开始推搡,继而就是各种biubiubiu乱飞的特效。 他还在这边暗暗摇头,司空磬三人已经撸袖子冲了上去。 很多时候,山殿和水阁的冲突都是必须干一架才能解决的。不过两边的人都还算克制,到底没敢用什么夺命的术法,都是些定身术,招风术,束缚术之类的。 顾怀退不能退地夹在一群人中间,看着他们上蹿下跳地施法,被吵得脑子嗡嗡作疼,十分想知道这个蛋疼地梦到底啥时候能醒。 忽见一道银光一闪,仿佛一把银刃,旋转着冲他而来,顾怀一脸懵逼地忘了闪开,却又被一股奇怪的力量用力一扯,堪堪避开了那道攻击,仿佛被跟无形的绳索拉扯着,猛地一头撞到一个人怀里。 顾怀轻轻嘶了一声,抬头下意识冲救命恩人笑了笑:“谢谢啊。” 救命恩人似乎愣住了,瞪着他半晌没动。 顾怀疑惑地打量他一眼,也愣住了——这可真是个月画烟描,风采焕映的美少年。他的眼睛是狭长上挑的桃花眼,瞪过来的目光错愕又茫然,抿着薄唇,下颔微扬,又显得矜持而高傲,那弧度简直是用尺子画出来一样工整,一丝多余的线条都没有。 作为书中的人物,司空磬长得也很帅,牧庭萱也是玲珑可爱,但是还在他能想象出的范围之内。可作为一个会画画的人,眼前人的长相他也许能画出二维的版本,却完全没法想象这么动人心魄的3d效果。 他的梦里竟然会出现这么好看的人,顾怀猛地眨了眨眼睛,心想一定得记住这个模样,醒来好画一幅出来。 他还在愣神,那人已经冷哼一声,冷不丁推了他一把,又后退了一步,几个身材高大的壮汉凑上来,目光泛寒地盯着他。 顾怀被推了一个趔趄,还在盯着对方苦思冥想,这人是谁呢?怎么他不记得书里有这么一号人物? “燕顾怀!你看什么?”那人眼睛眯了眯,抄着手,黑帮少爷一样站在那几个壮汉中间,金边的箭袖叠在胸前白衣上,越发显得贵气了。 顾怀非常想说看你好看,对上那个冷冰冰的眼神,到底没说出口,收回了目光,盯着地面友好又乖巧地道:“嗯……谢谢小公子救我一命,不知怎么称呼呢?” 他怎么不记得山殿有人救过燕顾怀?山殿里还有这种好人?果然因为做梦,剧情不按常理出牌吗? “……”对方脸色一沉,简直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顾怀一脸茫然:怎么了?我这么友好,为什么觉得他杀气更重了? “不愧是水阁的蠢人,不知死活,倒向我道谢。”那人抿唇讥讽的一笑,转眸与那几个壮汉对视,“这等愚笨之辈,竟也妄想修仙。”说着几人非常应景地哈哈大笑。 顾怀:“……” 啊,果然是山殿的小坏蛋啊,看来剧情还是符合原著的,刚才他应该是想把自己抓过来打一顿吧……可是这个强行嘲讽装逼笑的感觉看上去还……蛮可爱的怎么回事。 小坏蛋不怀好意地看了他几眼,忽然启唇,无声地说了什么,冲他挑眉一笑。 顾怀登时心里一紧,下意识后退了好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嗡嗡之声,回头一看,竟是一群不知何来的马蜂,劈头盖脸地冲他而来。 顾怀这一惊之下,慌不择路,嗷嗷大叫着就钻入了正打的不可开交的两方人马之中。 于是那马蜂也跟着他冲过去,一时间人仰马翻,众人纷纷捂脸大叫,四下逃窜。也有人用法术对付马蜂,可惜要么是误伤他人,两人在被蛰的同时还要打架,要么的确抵挡了一时,却又被其他人无意拉下水去,并没能控制住局面。 顾怀心中十分抱歉,可是眼下也只能一面抱头鼠窜,一面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啊?这梦境是要塌了吧!百忙之中回头一看,那小坏蛋远远站在一块石头上,正捂着嘴,眉眼弯弯的,明显是在偷笑,那神色真是得意极了。 顾怀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捂着被马蜂叮肿的脸,竟忍不住跟着好笑地咧了咧嘴,接着又嘶嘶痛呼起来。 就在场面混乱至极之时,忽地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钟鸣,仿佛撞在众人脑门上似得,所有人都脑中轰鸣着停了下来,龇牙咧嘴地纷纷跪下,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那群不知从何而来的马蜂纷纷坠地,不知是死了还是晕了。 顾怀随波逐流地跪下去,便瞧见四个人腾云驾雾地从天而降,落在崖上。 前面两个,一人着黑底金纹的宽袍,显得尊贵霸道,一人则一身青衫,风骨如仙。后面跟着的两个则一人穿着山殿的白衣,一人是水阁的青衣。 顾怀飞快地瞥了一眼,灰蒙蒙的天色里,依稀能看见这几人的相貌。 黑衣那人看着十分沉稳,长脸细眼,应该是山殿殿主仇独眠,青衫那位一头白发,相貌却年轻而普通,是水阁阁主牧应秋。 后面那两个,自然就是被带去守辰的内定人员,山殿的大师兄钟无笙和水阁的大师兄迟弦郁了。 迟弦郁是个有些温吞自责的性格,见这一地混乱就知道水阁和山殿又有冲突,当即低了头,羞愧道:“阁主,是我没能约束好师兄弟。” 牧应秋冲他一摆手,看了仇独眠一眼,道:“今日之事……” 仇独眠厉声打断:“谁动了手,全部站出来。” 众人都低着头,场面寂静了一瞬,司空磬忽地站了起来,一脸光棍地指着山殿的人,毫不留情地拉下水:“他跟我打的。” 那个人也站起来,狠狠瞪他一眼,指着一个水阁的人道:“他也动手了!” “……” 于是两边的人纷纷互咬,最后呼啦啦站起来一大片。 顾怀抬头一看,昊蚩跟牧庭萱果然也都站了起来。 仇独眠面色黑沉,拢眉喝道:“今日动手之人,立刻去小孤峰面壁,不得参加日神祭!” 那群人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5 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去。 水阁有人不服道:“凭什么!他们先动的手!” “胡说!分明是你们先来挑衅!” “你们强占了好位置!” “那你们也不能动手!” “你们还放马蜂呢!” “呸!是你们的人干的!” “都给我住口!”仇独眠怒喝,看着众人脸上那花花绿绿的惨样,简直怒极攻心,“谁放的马蜂?!” 牧应秋也忍不住叹道:“日神祭是我们出泉宫迎神之日,即便是打斗,也不应伤在脸上,瞧你们现在成了什么样子?有什么面目去迎日神呢?” 仇独眠满面煞气,声音冷冷的:“放马蜂的人,此刻站出来,就去小孤峰跪上一个月。若是叫我逮出来,就去黑水林待着吧!” 顾怀低着头,想要去瞄小坏蛋,又怕露了痕迹,心想哦豁你这熊孩子,这下可玩脱了吧,那个黑水林可不是好玩的地方,照书里所写,除了顶着男主光环的燕顾怀,还没人能从里面活着出来呢。 见没人应答,仇独眠冷笑一声道:“都给我抬起头来。” 要知道是谁放的马蜂,看谁没被叮就知道了。 药丸啊药丸。 这可咋办呢? 顾怀跟着抬起头,终于还是忍不住往左边瞟了一眼,还没瞟到人呢,就听见仇独眠一声厉喝:“你!站起来!” 顾怀心惊肉跳地回眸一看,仇独眠指的人竟然是他,霎时错愕又茫然,在那审视的凌厉目光下硬着头皮缓缓站起来,不知为什么有种同流合污被抓一般的心虚。 “你知道是谁,说!” “……”顾怀心中抓狂,我就转转眼睛,这你也能看出来?! “快说!” “这个……”顾怀被那压迫的目光盯得满身冷汗,却偏偏不想把那个小孩子供出去——他才十四五岁,长得又好看,做个恶作剧而已,要是进了黑水林死了,多可惜啊,只是书里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路人甲,干嘛非要我在梦里造这种杀孽? ……对了,只是做梦啊! 想到这点,他忽然生出一股勇气来,猛地抬头:“那个,殿主,天要亮了,日神……日神也快来了,算账的事,不如之后再说吧。” “你!?”仇独眠怒瞪双目,竟被这个小弟子的英勇噎得一滞。 众人也纷纷对他投去震惊又佩服又像看智障的目光——这位烈士这是不想活了啊? 牧应秋看了他一眼,见是水阁的弟子,约莫以为他是为了水阁的师兄弟遮掩,便也道:“师兄,他说的也不错。待日神祭过去,再行惩罚也可。” “哼,你倒是护着你们水阁中人。”仇独眠怒极反笑,“好,你既不肯说,就算是你做的!日神祭后,你就去黑水林领罚!” 顾怀想了想,毫无压力地点点头:“……是。” 天一亮,他也差不多该醒了,谁去什么黑水林啊。就算真的燕顾怀要去黑水林,那也只不过是提前去捡装备而已,求之不得呢。 想到此处,他更加得意了,忍不住追加了一句:“其他师兄弟也和我一样,待日神祭过去再领罚吗?” “咔擦”,仇独眠脚下的板砖裂了。 牧应秋看着他,眼里倒是露出一丝笑意,颔首肃然道:“自然。” 天亮之前,众人终于纷纷列好了阵型,整理好衣衫,脸上的红肿都被牧应秋施法掩去,终于恢复了一个修仙门派应有的样子。 顾怀跟众人一起,昂首抬眼,静静看着山崖外的云雾,等着那一线一跃而出的红光。 他曾去过很多名山,也看过很多次日出,此时的场景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山顶的风总是很冷,吹得人衣袂飘飘。每个人都翘首以盼,目光虔诚地,心里骚动着,喉咙里压抑着一丝欢呼。 直到太阳就像现在一样,终于穿透云雾,君临天下般投下第一缕曙光,接着一轮红日一跃而上,映照着翻涌的云海都变成一片晕染的金色,然后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快看!出来了!”顾怀兴奋地嚎了一嗓子——吸引了全场关爱智障的目光。 但他却没注意到所有人甚至是仇独眠杀人的眼神,一个念头闪过,仿佛兜头一盆冷水,把他整个人都冻住了—— 天亮了。 但他还没有醒。 太阳,是真实的;刮在脸上的冷风,是真实的;鼻尖山间草木的味道,是真实的;左右盯着他的目光,都是真实的。 一个想法狠狠敲打着他的脑袋,像是一根钉子被锤入了太阳穴,突突地疼。 他忽然面色苍白,满身冷汗地明白过来。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世界里,坐在地铁上的人们刷到一条微博——26岁xx大学建筑系博士因熬夜猝死家中。 第三章 狰狞山殿怪 直到被日神选中,顾怀都没能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原来他穿越了。这样不科学的事竟然真的发生在他身上了。可是他没有回到任何一个朝代,而是来到一个虚构的世界,这算怎么回事?时空回溯虽然也不科学,但至少那些的确是真实存在过的世界。而他被困在这个虚构的世界里,跟被困在梦境中有什么区别吗?难道他变成一个书中的人物了吗?他从三次元变成一次元了吗?难道这本书的字会因为他的出现变成另一个字吗? “疑困之人,吾可为汝解惑。”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仿佛日光一样通天彻地。 顾怀从沉思中惊醒,惶然四顾,才发现自己被困在一片无边的金光之中。 “日神?” 顾怀知道日神无形,于是抬头看着上方万丈金光。 “吾可答汝三问。” 顾怀沉默了一会儿,说:“日神的赐福有三样东西,第一样是离火三昧箭,能聚乾坤之光,射人于万里之外;第二是正阳神体,引日光炼体,可以洗髓伐骨,使肉体凡胎亦能受烈火之焚;第三是涅槃焚天掌,一掌出万里焦土。你知道我怎么知道的么?” “有见则有知,汝既窥天命,当好自为之。” “什么意思?你知道我从哪里来的么?”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从何来?汝从何来。” “那我怎么回去呢?” “真作假时假亦真。此乃真,何执假?” “……能说人话么?” “知道你是其他世界的人,但是你已经回不去了,这一切都是真的,自己看着办吧,再见。” “……” 顾怀惊愕之间,就觉一股强光猛地将他推了出去,三团火焰顺势被打入他内府,正是那三样日神赐福之物。 顾怀怔怔地坐在崖前,看着眼前翻涌的云雾,神志清醒的人不论如何都能分辨真假。而眼前这一切,的的确确都是真实的。他真的来到了一个书中的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6 世界。 豁然起身,身后是一排排静静在原地打坐的师兄弟,每个人都虔诚地闭眼沐浴着阳光,仿佛在接受光合作用一样,身上笼罩着一团团各种颜色透明的特效,连特效都如此真实。 司空磬的特效是一团银白色的小龙,盘在他胸腔之上,不停地以8字状转圈。昊蚩的是一个紫色的葫芦,非常小,静静地待在在他的腹部。牧庭萱的是一个小巧的光轮,停在她额前朱砂之上。而小坏蛋……顾怀远远望过去,小坏蛋的眼睛是很深的黑色,还泛着点光芒,像是映着一点微光的夜晚的潭水。 等等,小坏蛋睁着眼睛?! 顾怀吞了吞唾沫不敢再看,莫名有点心虚地走回了自己的位置,盘腿坐下,有样学样地静心打坐。 他也的确需要冷静一下,整理一下自己混乱的心绪。 目前情况:他不知道为什么来到了书中的世界,并且成为了男主燕顾怀。 好处是,第一他在原来的世界里并没有什么牵挂,第二他看过这本书,基本上记得所有的剧情,第三,他是主角,也就是气运之子,简直是开挂的人生不需要解释。他会有四个后宫,个个貌若天仙,两个好兄弟,肝胆相照,他所经历的每一场战斗都是毫无悬疑的获胜,即便是被逼入绝境也只是去捡个装备。能在一个修仙的世界里度过一段完全开挂的人生,想想完全很激动啊! 冷静,想想坏处…… 好像没有啥坏处? 只是有那么一点想不通,想不通燕顾怀去哪了,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 想不通就别想了,反正照日神所说,自己已经回不去了…… 活着,对于他这样无牵无挂的人来说,在哪里又有什么差别呢? 想到这里,他终于觉得心中恢复了一片平静,缓缓吐出了一口郁气,伸了个懒腰。 “燕顾怀。” 睁眼就见仇独眠一张脸黑如锅底,狠狠瞪着他,顾怀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站了起来:“到!” “得到日神的赐福,就不用再巩固境界了么?你给我过来!” “好的。”顾怀讪笑着跟过去,走到崖边,心中哀叹——第一个坏处,会被这个黑面神骂成傻逼。 谁知仇独眠并没有训他,而是忽地一把将他从山崖上推了下去。 “啊——”顾怀目呲欲裂,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却又被他一把抓住了肩头,惊魂未定间,就被他拎着站上了一把飞剑。 顾怀踩着脚下五厘米宽还凹凸不平的剑身,整个人风中凌乱,浑身抖得像筛子,死死拉着仇独眠的衣袖,不小心瞥到下面简直要晕过去,赶紧闭上眼睛,听着耳边风声嚎嚎。 仇独眠拢眉看他一眼,冷冷道:“运气!” 运个屁啊! 顾怀一路鬼哭狼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落地的,只知道一沾地脚都软了,一头栽倒在地上,面无人色。 “起来!像什么样子?”仇独眠气得不轻,拎小鸡仔一样把他拎在手里,一路走进了前方的出云殿。 这是出泉宫宫主所在的正殿,位于出泉宫最高的疏影峰,整个建筑气势恢宏,金碧辉煌,宛如天宫的凌霄殿。 宫主名叫阳燿天,此时正一身白袍,坐在正殿上方,和蔼地看着他。他看上去四十来岁,长得棱角分明,五官深邃,阳刚俊美,十分有侵略性, 分明神情温柔,却又不怒自威,令人见到就想顶礼膜拜。 照书中的描写,这位宫主是一位十分慈祥的人,非常通情达理,对于燕顾怀三番四次违反宫规的行为,都以其有利无害或迫不得已为由,不曾将他驱逐出宫。 令人惊异的是,出泉宫建宫三百年,只有这么一位宫主。 也就是说出泉宫是他一手所创,此后他就一直留在此地,既没有升到上界,也不曾历劫陨落。他的境界深不可测,分明能够与七界峰的人对抗,却仍旧留在出泉宫,实在是一件异事。 远远看见这位宫主,顾怀总算从晕眩感中回过神来,又见牧应秋立在殿中,忙挣扎着从仇独眠手下跑出来,躲到这个靠山背后,见礼道:“见过宫主,见过阁主。” 阳燿天道:“你就是日神选中之人?” 顾怀低头:“是。”心里忽的一片雪亮。 他想起了此处的剧情,燕顾怀获得日神赐福,生生打乱了出泉宫“利用有限资源,优先培养种子选手以对抗乾元门”的计划,所以三巨头接见他,是为了劝说他主动交出日神的传承。其实离火箭已认主,正阳神体须得日神留在他体内的真火方能修炼,这两样是让不了的,他们只是想要涅槃焚天掌的功法。 书中顾怀当然不愿将自己的东西白白让给别人,于是胡扯说这个功法也必须要真火方能修炼,否则就会经脉逆行爆体而亡。 但是对现在的顾怀来说,眼下的情况有所不同。首先,他不是书中那个可以分分钟就学会这种功法的少年天才,实际上他如今连运气都还不会。再者,他也知道几年之后,乾元门的弟子便会和出泉宫弟子大战一回,既然他不能像燕顾怀一样以一己之力护住所有师兄弟,将功法交出去,才是正确的做法。 不过,他也不认为把提升战斗力的希望都放在那两个大师兄的身上是最好的。 想到此处,顾怀抬头道:“宫主,弟子愿将涅槃焚天掌献出,但有一条件。” 听到此处,仇独眠先冷笑一声:“你这逆徒好大的胆子,竟敢与宫主讲条件,实在是目无尊长!你可莫要打错了主意,以为获得日神青睐,就可免去黑水林之罚,。” 牧应秋却摆手道:“你若能为出泉宫牺牲私利,也算一件好事,功过相抵,不愿去黑水林也可,便去小孤峰面壁吧。” “……”谁要去小孤峰面壁啊,黑水林的装备才是最重要的装备啊! 眼见自己的外挂要错失,顾怀忙道:“不是的,弟子的条件是,希望能将此功法公之于众,让宫中弟子皆能修习!” 此言一出,大殿中霎时一静,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要知道修仙之人对功法视为立命之本,往往藏私,除非亲传弟子或是亲生血脉,鲜少有人愿意将功法传给他人,何况日神所传功法的功法必是顶级功法,他们虽迫于形势,不得不强求顾怀交出功法,也只是想让那两个最优秀的弟子与他一同修习,但其实心中亦觉此乃不公之举,着实十分亏欠这个弟子,却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豁达之人,竟然要将功法公之于众,让所有弟子一同修习。 顾怀被那三道包含着怀疑和期望的复杂目光照得压力山大,还是顶着头皮道:“弟子虽不甚上进,也知道乾元门与本门多年来冲突不断,不知何时便有一战,因此弟子觉得,涅槃焚天掌这样的功法,如果能够令宫中师兄弟都能修习,定能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7 使本门实力大增。比起仅仅依靠两位师兄之力,不如大家齐心协力,共同御敌,方是上策。” “好!”阳宫主惊讶之下又觉十分欣慰,起身笑道, “这才是我出泉宫的弟子,不愧是日神选中之人!” 牧应秋也欣然道:“这孩子能有此觉悟,实在难得!既然如此,他交出功法之后,我会与殿主及武殿三位武行者先行修习,摸清功法底细,一个月后,便将涅槃焚天掌加入武殿修行体系之中,令宫中境界足够的弟子共同修习。” 就连仇独眠也无话可说,看向他的目光都从看一个废物变成了看一个可回收物品。 顾怀忍不住默默给自己点了10086个赞。 “好。”阳宫主颔首笑道,“既然如此,燕顾怀,本尊特赦你黑水林之罚,也不用去小孤峰面壁,回去之后,好好修行,不要辜负了日神传承,更不要忘记你今日所发之愿!” “……是。” 可是我想去黑水林啊!求惩罚! 算了,反正以后还有机会吧。现在还是先学会运气比较重要…… 顾怀再次见到水阁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 因为交出功法后,他拒绝让仇独眠和牧应秋把他御剑捎回北炎峰,表示要自行走回水阁以示自罚,于是——他就走了一整天,才终于翻过两个山头,看见下面一汪亲切的湖水在斜阳的照耀下熠熠生光。 然而此时他还在半山腰,距离崖壁上那一排山殿近得多。 顾怀半死不活,又渴又累,趴在石头上歇气,伸手向旁边那条夜里逆流而上的山涧中掬了捧水喝。望见水中自己的倒影,不由愣住,伸手摸了摸脸——虽然水波荡漾,不是特别清楚,但很显然的是这张脸已经不再是自己的脸。 顾怀怔愣了一会儿,忙甩了甩头,从那混乱的思绪中挣扎出来,继续思考现实的问题——累得半死,怎么走下去。 ……可惜他不知道怎么能驱动那种荷叶,一路上也没看见一片,他要么老老实实走下去,要么就只能跳水里被水冲下去了。 这天他走了一路,没有见到一个人。 没想到换了个世界,仍然是这样孑然一身,形影相吊。 也不知道燕顾怀的兄弟和后宫有没有惦记他呢。 顾怀长长地叹了口气,却听见寂寂无人的山林中响起一声轻哼,不由大喜过望地回过头去—— 水边有一棵高大的槐树,遮盖着整个水面,上面开满了白色的槐花,纷纷地落到水里,一根粗壮的枝干上不知何时竟站着五个人。 最中间的那个昂着头,又低着眼看下来,姿态十分的睥睨天下,那下颔的弧度完美无瑕,一看就知道是上午那个十分好看的小坏蛋。 顾怀霎时乐了,站在石头上招手:“快下来吧,小心摔了!你们这么多人站在上面,这树能撑得住吗?” “……”小坏蛋面色顿时又红又白,衬着那些纷纷扬扬落在他肩头的槐花,好看极了。 顾怀觉得十分手痒,可惜没能带上画板,不然真想当场画下来,欣喜之下,一时间忘记了马蜂之灾,忍不住又笑问:“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好在对方也不似上午那么愤怒,挑了挑眉,薄唇扬起一个讥讽的弧度,答非所问地道:“燕顾怀,我倒没想到,你竟然妄想成圣。” “啊?”顾怀一脸茫然。他知道成圣是什么意思,修仙之道虽以修仙为多,但是像是一些牺牲小我成全大我,有大功德的圣人,则无需修行,甚至可能白日飞升。这种人,在这本书里就只有传说中存在过。他怎么会想去成圣呢? “那你为什么不指认我?又为什么要把涅槃焚天掌的功法公之于众?” 这么快这事就告诉全宫上下了啊……看来他徒步旅行的英勇事迹应该也传开了吧。 顾怀想了想,决定如实以告:“其实……一是因为你好看,二是因为我懒。” “……胡说八道!”小坏蛋感觉被狠狠地调戏了,气得面色煞白,猛地从树上一跃而下,优雅地落在他身前,却十分不优雅地拉着他前襟,凑到他面前,龇牙道,“明明是因为你蠢!” 顾怀被勒住了脖颈,难受地咳了两声,盯着近在咫尺那双燃烧着的明眸,又觉好笑:“所以,你是在这里等我吗?” 小坏蛋被这不要脸的调戏语气弄得怔了怔,接着便松开他衣襟,挑眉露出一抹坏笑,忽往他肩上用力一推,人便急速向后飘去,双指夹着一张燃烧的黄符举在唇边,嚣张地吹了吹那缕青烟:“不错,我来送礼!” 顾怀被猛地推了个趔趄,忽觉浑身发冷,背脊上毛骨悚然,下意识回头一看,顿时魂飞魄散——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一只巨大的类蛇的怪物,腰身有槐树主干那样粗,直立的部分有三层楼高,有三个头,每个头上都长着一圈尖刀一样的刺棱,浑身覆盖着银色鳞片,最可怕的是,每一片鳞片上都是一个眼睛!此时千万个眼睛都看着自己,三只蛇头更是争先恐后地伸着脖子凑过来,冲他张开獠牙——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顾怀只看了一眼,立刻转身就跑,只觉浑身颤抖,双腿都软了一半,但求生的意志又支撑着他跑得飞快,甚至在感觉到那怪物靠近的时候,无师自通地从内府升起一股气力,使他忽地健步如飞,脚不沾地,半腾空地一溜烟飘出去老远。 远远地还能听见山林里传来那混蛋和几个跟班哈哈大笑的声音。 顾怀又气又怕,耳边只听得见自己心脏砰砰砰直跳的声音,眼睛都红了,心道老子这次不死,一定去告发你这个作死的神经病啊啊啊啊啊! 那怪物不依不挠,一路跟着他跑到了山底,眼看要到湖边,顾怀边跑边嚎:“师兄师姐!救命啊!有怪物!” 回头一看,那东西却缩在林中不动了,再一看,那团盘在一起的巨大怪物,忽的仿佛见了光的冰雪一样,竟渐渐开始融化!三个脑袋瞪着眼睛东倒西歪,看着去滑稽极了。 顾怀迟疑地停下脚步,就见它砰地一声,化成了一团白气,彻底消失了。 “……” 原来是个假货。 顾怀一口气松下来,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狠狠捶了下地,恨得牙痒又觉得可笑,这个小混蛋! 仰望着天上火烧一样的红云,好半晌终于缓过气来,顾怀默默从地上爬起来,忽觉肩上被贴了个东西,随手一撕,谁知刚一摸到,那东西就粘在了手掌上,摊手一看又是一张符! 顾怀心惊肉跳,忙用右手去扯,那黄符却猛地发出一阵金光,接着左手掌心剧痛,仿佛被针刺刀割一般! “啊——”顾怀登时握着手一阵痛苦地翻滚,冷汗还没褪去又出了一身热汗,右手拼命去撕,终于颤抖着扯开时,却见掌心鲜血淋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8 漓地刻着三个字——“凌容与”。 那伤痕像是刀划下去又被火烧过一般,深可见骨,痛得钻心。 “我擦!”顾怀疼得浑身发抖,忍不住张口就是一句国骂。他性格一贯温和散漫,此时已经气到极点,狠狠盯着那三个字,咬牙切齿道,“小王八蛋丧心病狂!这名字一看就是个炮灰,难怪我根本不记得这么个人物,敢这么对付燕顾怀,我看你活不过三集!” 好在不知道是他如今体质异于常人,还是这个符文的效果有限,过了不久,掌心的疼痛就停止了,结出一层血痂。 顾怀这才爬起来,远远瞪了一眼山林,用眼神把躲在里面那个幸灾乐祸的小恶魔凌迟了一百遍,方才转身往回走。 第四章 温软水阁风 水阁已经亮起了灯,碧波荡漾着灯火的倒影,显得温馨极了。水阁是十五座建在湖上的水榭,中间有回廊相连,每座水榭有一排回字形的房间,后面跟着一个三层高的阁楼。 顾怀目测了一下,每座水榭可以住六十来个人,十五个水榭也就是九百来人。此时稀稀疏疏可见许多弟子坐在回廊上乘凉,或是踏着湖上的荷叶玩耍。他随意拉住一个人问了问司空磬在哪,便知道自己原来是住在左首第三个水榭中。 谢过那位师姐,顾怀慢慢往回走,对方却忽的叫起来:“啊,你是燕顾怀师弟么!” 顾怀回过头,一脸茫然:“是啊。师姐有事么?” 那师姐满脸惊喜,气沉丹田大叫一声:“燕顾怀回来了!”娇啼破空,穿云透雾,霎时间惊飞湖上几只蜻蜓,整个温馨静谧的水阁忽然间就热闹喧嚣了起来,无数人从阁窗上,房门里,屋檐上,廊座上探出头来,接着便都欢天喜地地冲他狂奔而来,仿佛又重现了他刚醒来时那片混乱,整个水阁的木地板都在震动。 “燕顾怀!在哪!” “啊啊等等我!” “小师弟你太棒了!” “师兄!你真是胸襟广阔,人品一流!” “顾怀师兄,多谢你把日神功法公之于众!” “师兄是怎么获得日神传承的!日神长什么样!” “小师弟我为你骄傲!” 顾怀错愕之间已经被四面八方涌来的人围在了中间,好在水上回廊狭窄,只能容一个人走过,前后被堵,但左右的人是游过来趴在木栏边的,否则他非被闷死不可。 “顾怀!过来!”司空磬衣袂飘飘地站在一片荷叶上,乘风破浪地冲开了好些人,和昊蚩一起把他从人群里拽了过去,用力拍着他肩头,满脸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欣慰,“干得好!” 昊蚩激动地掏出两把仙丹,一把塞进他嘴里,一把塞进自己嘴里,涨红着脸用力嚼了嚼。 看来他把涅槃焚天掌功法公开的事,的确是每个人都知道了。 顾怀嚼着酸酸甜甜的仙丹,顿觉浑身疲乏不再,却听得耳根子一红。虽然说被大家夹道欢迎的待遇十分令人感动,但是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也太窘迫了,此刻他宁愿做一个隐姓埋名的活雷锋。 司空磬拍了拍手,朗声道:“大家听我说!”声如洪钟,回荡在湖面上,“我们小师弟燕顾怀,今天被日神选中,获得了日神的祝福,你们说他厉害不厉害!” 四面回应声欣喜又激动,直冲云霄:“厉害!” “他在日神祭上怒怼黑面神,不许他处罚我们,义气不义气!” “义气!” “他把日神的传承,涅槃焚天掌法公之于众,令大家都可以修习,大方不大方!” “大方!” 一人意犹未尽地补充道:“简直太大方了!” 顿时哄堂大笑。 连顾怀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司空磬不愧是皇族出身又在江湖上混过的人,一番话说得豪气干云又鼓动人心,仿佛一个传/销现场。 但一转眸,他的笑又凝在了嘴角——不远处的荷叶上,站着一个青衣人。 水阁里的人一贯非常解放天性,日神祭已过,此刻所有人的衣服都是乱七八糟的。许多人都像司空磬一样解开衣衫,只着雪白的里衣,把外衫绑在腰上,也有人披着外衫不绑腰带,还有人把两边长袖绑在背后,露出胳膊。女弟子多嫌弃青衫不好看,此刻更是一片花花绿绿各色的薄衫。燕顾怀的衣服本来倒是很整齐,但是一天蹉跎下来,也是又脏又皱,只有这一个人仍旧规规矩矩,干干净净,斯斯文文地站在那里,含笑看着众人。 这人就是水阁里性格文静内向,有点懦弱,刚被顾怀抢了日神赐福的大师兄迟弦郁。 顾怀挠了挠头,有些不忍:“迟师兄。”他记得这个人物,迟弦郁是真的倒霉,遇到带着男主光环的燕顾怀,他不管怎么努力都比不过对方,所有的好事都轮不到他,最后因为争强和嫉妒之心走上了万劫不复之路,最后当然和所有炮灰一样被燕顾怀打死了。 想想今日,他昨夜一晚上没睡,卯足了劲要代表水阁和山殿的钟无笙抢日神赐福,结果被燕顾怀半路截胡,而水阁中所有人都在为燕顾怀欢呼,这是何等的心塞。 众人都循着他目光看去,一时间也都静了下来,场面十分尴尬。 迟弦郁却驱使着荷叶浮进,对众人安抚地笑了笑,红着脸道:“大家想的不错,燕师弟抢到了日神的传承,这虽是件好事,但我须得承认,当时我的心中确有不平。论修为,论资质,我自问不比燕师弟差。” “大师兄……” 他摆手制止了欲开口的人,接着道:“不过,得知他将功法公之于众的时候,我就不这样想了。扪心自问,我做不到。”说着他转过身,忽伸手拍了拍顾怀的肩,诚恳道,“日神的选择,是正确的。如果没有一颗普照万物之心,又凭什么获得日神的传承呢?” “大师兄说得对!我也做不到哈哈!”“大师兄心胸宽广,日后自然有别的机缘!”“大师兄最棒!” 顾怀心中大为震动,对方的眼神真诚坦然,显然是真心的。没想到这个书中死于嫉妒好胜的人物,会有这样宽宏单纯的时候。 迟弦郁已经回过身去,扬声笑道:“好了,那大家就别担心我了。今日我们水阁胜了山殿,出泉宫全宫上下新添了一门功法,是不是该庆贺一番?” 气氛又重新热烈起来:“是!” 迟弦郁笑看了顾怀一眼道:“今日的好事,都是谁带来的!” “燕顾怀!” 司空磬抢过话头: “那我们该不该敬他一碗!” “该!”这一声简直吼得震天响。 司空磬抚掌叫道:“美人师姐!” 不远处的楼阁上,一个满头白发,慈眉善目的老奶奶笑着敲了敲窗棱,温声道:“敬水阁,敬燕顾怀,敬兄弟姐妹!” 一瞬间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9 ,所有人的手上都凭空出现了酒,酒量小的是一杯,酒量大的是一碗或一壶,千杯不醉的是一坛。酒的种类也是花样繁多,竹叶青,梨花白,女儿红……全是各人最爱的那种。千百种酒香混在一起,实在令人闻闻就沉醉不已。 司空磬手上就拎着一大坛千日醉,顾怀手上则是一壶梨花白。 “敬水阁,敬燕顾怀,敬兄弟姐妹!” “干了!” 忽有一人叫道:“干了这碗酒,跟着顾怀走!气跑山殿猪,打死乾元狗!” “哈哈哈哈!” “千古名句啊老王!” 顾怀跟着大笑起来,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水阁真是世界上最温暖的所在,就算是为了这群可爱的人,他也愿意不再去想那些想不通的疑问,成为一个真正的燕顾怀。 被司空磬领到房中,顾怀才发现他的房间并非清晨那间通铺,那是必须静候日神祭却熬不了夜的师兄弟们打盹的房间,而他的房间是个单间,在第二层东面。 司空磬一把把他推进去,叮嘱道:“去换身衣服,泥里滚了似的,别忘了今晚十五,待会儿昊蚩同你去啊,记得叫上小师妹。本尊得去帮三师弟摆摊去。”说着就走了。 顾怀应了一声,回头打量自己的房间,约有三十平米,房门左侧是一张窗户,窗下有一张书案,案上摆着笔墨,右面靠墙摆着一张简单的木床,床头床位几个红木柜,正中间一个屏风,转过去一看,木桶里的热水还冒着烟。 顾怀感动地看着那桶热水,转过身,发现了一面镜子。 镜子里的人正看着他。 顾怀不由抬起手:“嗨,燕顾怀。” 书中对燕顾怀容貌的描写只有几句,大概意思是个帅哥。顾怀仔细端详这张脸,高鼻梁,加上有棱角的脸型,虽说稚气未脱,也能看出是个英气的长相,偏又配了一双杏眼,笑一笑,嘴边还有个笑涡,一下子又显出几分飞扬的淘气来。 顾怀觉得奇怪,杏眼和笑涡,和他自己原本的长相倒是一模一样,脸型和鼻梁却又变了,这倒不像是彻底换了一张脸,像是整了个容。 挤眉弄眼半天,待他洗干净收拾好,取了一身干净衣服换上,恰好便听见门外昊蚩焦急的喊声:“小师兄!快点儿!月亮都出来啦!” “来了来了。”顾怀踏出房门,一抬眼就瞧见一轮巨大的银月挂在一片星海中,清辉流转,美得令人目眩,以至于他怔愣了许久,才发现昊蚩正趴在前面的栏杆上往下望。 书中的确有提过月市,每月十五,水阁中人都会在这巨大的翊鹤湖上欢闹,仿佛在人间的灯会一般,卖一些匪夷所思的东西,玩一些新奇古怪的游戏,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交易。燕顾怀就曾在月市上买到过几样极珍贵的法宝。 不过顾怀此刻却无暇去想那些法宝的去向,而是被湖上那流光溢彩的热闹景象吸引了全部的注意。 此时巨大的湖面上仿佛凭空出现了一个繁华的闹市,欢声笑语,火树银花,远远看着灯火摇曳,人头攒动,像是他去过的中秋庙会。 昊蚩早忍不住了,见他出来拽着就要往下跳。 顾怀挣扎着问:“小师妹呢?” “早下去了!”两人从空中一跃而下的时候,昊蚩漫不经心地说,“二师姐她们三缺一。” 一脚踩空的时候顾怀还心怀忐忑,但那股熟悉的气力及时地从内府升了起来,比起他慌慌张张从山上往下逃的时候显得更加稳定,他再试探着吐纳了几次,果然整个人很稳地飞了下去。 ……看来小混蛋误打误撞倒是真的让他学会了运气。 一落地,昊蚩就着急忙慌地拉着他往人群里冲,嘴里嚷着:“快!我的丸子要没了!” 顾怀跟着跑了几步,觉得哪里不对,低头一看,原来所有人脚下都是水面,踩上去縠纹圈圈,脚下就是水中的月影,却又不会沉下去,步步生辉。 两侧都是五花八门的小摊,顾怀一边走一边新奇万分地四下打量。 “来看一看啊!各色仙兰缝制的云衣仙裙!” “湖底莲心果,清凉可口,静心养神,不甜不要钱!” 灯火阑珊间,几乎没人还老老实实穿着统一的青衫,女孩子更是打扮得花枝招展,人声笑语不断,铺面上的东西更是千奇百怪,无奇不有,仙草灵石,符咒法器,奇食玩物,琳琅满目。 顾怀看得眼花缭乱,一会儿摸摸这边发光的环佩,一会儿瞧瞧那边冰棱般的武器,新奇极了,随手戳了戳某个铺上一个会动的巴掌大的小人,眼前就出现一个美人的幻影,娇滴滴地笑:“官人,你做什么嘛!”说着就往他身上倒。 顾怀又惊又窘,转身就跑。昊蚩哈哈大笑着跟上,冲他挤眉弄眼:“小师兄!那个小木傀做得挺精巧,怎么不买下来!” 顾怀瞪他一眼:“你不是要买什么丸子吗?” 昊蚩一拍脑门:“看迷了眼,差点忘了!”说着又拉着他在人群里挤来挤去,终于挤到某个铺面上,大声嚷道:“十串水晶五味丸!两串烤的,两串甜的,两串炸的,两串冰的,两串海鲜的!”一面掏出几块下品灵石递过去。 对面铺上的人接过,冲着他笑:“小师弟啊,吃这么多,我怕你迟早长成丸子。” 昊蚩笑眯眯的:“长成丸子怎么了?好吃又好看!” 顾怀认出这人是不久前一起喝酒的师兄弟,也跟着唤了声“师兄”。 对方也瞧见了他,忙道:“燕师弟也要丸子么?来来,随便吃,不要钱!” “张师兄!你也太偏心了!”昊蚩抱怨了一句,又笑了起来,“哈,我刚买的一半是给小师兄的!你把钱还我!” 张师兄白他一眼,十串丸子一齐扔出去:“做梦!” 昊蚩七手八脚地接了,顾怀也接过五串,笑道:“谢谢你请我。” 昊蚩大惊,忙伸手来抢:“小师兄!” 打闹一番,顾怀终究是抢到了一串丸子,拿在手上兴致勃勃地研究——这是一串很像冰糖葫芦的吃食,只不过每一颗丸子都是透明的,呈不同的颜色,内里裹着不同形状的内核,有的像是神兽,有的像是花草,整个看着像一串琥珀。他手上这串是冰的,吃起来是水果冰淇淋的味道,很好吃。 炸过的那种泛着金黄,昊蚩正嚼得嘎嘣脆,另一只手上还举着几种其他味道的。 顾怀吃完手上这串,回味地舔了舔嘴唇,忍着没去跟他抢。 书里对月市的描写只有寥寥数语,很快就直奔主题,让燕顾怀买到了自己心仪的法宝,没想到还有这么多有趣的东西。 “你吃这么多,不会妨碍辟谷吗?” “当然不会了,”昊蚩换了一串烤的,被辣的嘶嘶地吸气,“辟谷辟的是人间的五谷,咱们吃的这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0 些都是修仙界原产的东西,吃进去全是灵气,不仅对修行无碍,反倒有益呢。” 原来是这样。 顾怀点点头,想起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既不是人间也不是仙界,而是一个独立存在修仙界,夹在天地之间。如果说仙界在大气层之外,那么此刻他大约在平流层吧。 “别想了,再来一串吧!”见他走神,以为他还在担心,昊蚩大方地分出去一串。 这串是海鲜味的,透明的丸子里是各种鱼虾和珊瑚。 顾怀毫不客气地接过来吃了,心想燕顾怀也有灵石,应当是装在乾坤袋里,可惜他还不知该怎么拿出来,可得回去好好研究,修仙也是要钱的。 月市的摊铺摆做一个圆形,里三层外三层,外面三层多是些吃食玩物,衣服装备之类,里面三层则是各种娱乐休闲,地下交易。 绕进里三层,远远就见搭着一个台子,许多人在下面围坐着看戏。 两人探头探脑地往那热闹处挤,走两步便见左边一个麻将馆,几个仙女一般的美人正在搓麻将,右边一个算命的摊子,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坐着喝茶,仙风道骨地捋胡子。昊蚩一眼瞧见牧庭萱在麻将桌上,笑嘻嘻跑过去:“小师姐!手气如何?” “来得正好,”牧庭萱恰好将一张牌翻过来,冲他眨了眨眼,麻利地把牌一推:“胡了!清一色杠上花!各位师姐承让了!三十上品灵石!” “哎呀,你这手气!” “不玩儿了不玩儿了,咱小师妹看来是要从‘麻将道’入道成仙了!” 说着几人都笑了起来。 “小师姐,走吧,跟咱们去逛会儿!” “你们司空师兄呢?怎么没瞧见?” “他帮三师兄摆摊子去啦!该在轮回镜那儿吧!” “走走,咱们也瞧瞧去!” 顾怀远远瞧着他们寒暄,正要走过去,却被身旁的算命先生拉住了手:“奇怪奇怪,看你的面相,似乎是枯木逢春,这手相嘛又不对,死则死过,却又是晨昏倒转,山河倒流,恢复如初……咦,这是怎么回事?” 顾怀一惊:“这位师兄,我有什么不妥?” 那人捋了捋胡子,神色困惑:“师弟啊,你这命相颇为怪异啊。”说着竟然收起幻术,露出了年轻的真容,凝重道,“师兄学艺不精,不能窥得一二,要不,下次五行术课上,你让俞夫子帮你瞧瞧。” “多谢师兄。”顾怀讪笑着应了一声,收回了手,转身朝昊蚩那边跑去,心虚地想,还是算了吧,万一瞧出来我不是燕顾怀怎么办?也不知这算借尸还魂还是移魂大法,合法吗?燕顾怀本人的魂魄又到哪去了呢? 他一时又陷入一万个疑问里,被昊蚩一行拽到戏台子前才回过神来,然后就被惊呆了——这群人在看电影?! 准确地说,不是电影——台上是一面巨大的圆镜,镜子里幻化出许多人影,左右各四个字,“镜外一瞬,镜中千年。” “小师兄,你还没见过这个吧?”一行人找了位置坐下,牧庭萱见他神色惊讶,想起燕顾怀来自人间,入修仙界也就是一个月前的事,于是笑着解释起来,“这是轮回镜。我们修仙者虽未成仙,却也已跳出轮回,有无尽寿命。而这轮回镜就是为了让修仙界的人体验轮回所设的幻境。进入轮回镜,便入六道轮回。能体验尘世苦辣,对修仙者是一大磨炼,对悟道极有助力。” 昊蚩接口道:“咱们也能看个乐子!” 旁边一个师兄看得津津有味,还在讨论剧情:“你看,他果真喜欢上那个公主了,嘿。” “喜欢上又如何,我看那公主别扭得很,两国又要交战了,这两人能有什么好结果?” “今日不知是哪个师兄在里面,这么痴情,竟然为了公主命都不要,我看他必得喝黄泉水了。” “那也未必,万一公主是哪位师姐呢?上次袁师兄和周师姐,可不就是这么好上的吗?” “那也是十存其一,你道这轮回镜真是‘结缘镜’呐?我说是‘结仇镜’还差不多。不是说上次两个师兄在里面为一个姑娘斗了一辈子,出来也跟乌鸡眼似的,结果怎么着,那个姑娘就是一个幻象!这两人差点气死,一个当时就道心不稳,被阁主抓去闭关了,另一个郁郁寡欢地,却不肯喝黄泉水!就因为这事儿,阁主差点把这镜子砸了,还好宫主来得及时,不然这至宝就没了。” 顾怀忍不住插嘴问道:“这两位师兄弟是谁呢?” “这我可不知道,进出轮回镜的人都不会以真面目示人,否则这样被咱们看完一生,不得尴尬死啊。” “可是被抓去闭关的是谁,也不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了,水阁每天被抓进去的没有十个也有五个,谁知道啊?别说咱们不知道了,就是进去的人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呢。”说着他忽然一拍大腿,“哎呀!完了!公主自尽了!” “……” 这样真的是为了悟道吗,纯粹就是为了娱乐大众吧。 顾怀摇了摇头,也看了一会儿,公主死了,那个将军好不容易打进皇城,却看见公主的尸体,于是一把火烧了皇宫,自己也死在了里面。 一时场上长吁短叹,人人唏嘘不已,许多师姐都流下了同情的泪水。 两人死去,幻境消散,水镜也恢复如初。 顾怀伸长了脖子,只见司空磬走上台:“好了好了,今夜到此为止,大家散了吧。”说着就转身施了个法诀,那巨大的轮回镜就变成一块巴掌大小的镜子,落入他掌心。 有人忍不住问道:“司空师兄,这次是一人入镜,还是两人入镜啊?” “是啊是啊,司空师兄,这次他们喝没喝黄泉水啊?” “走走走,别挡道,我怎么知道?你当他们是自己走进走出的呀?”司空磬摆摆手将人挥开,冲顾怀一行道,“我得把镜子送回库房去,你们帮三师兄收一收啊。” “好。”顾怀低头就开始搬凳子,却见昊蚩和牧庭萱都捏了个法诀,接着那些东倒西歪的凳子就都蹦跶着收到了一处,不由得尴尬地住了手。 三师兄打开一个乾坤袋,将这些板凳并戏台子一齐收了,道过谢,也走了。 顾怀问道:“师兄说这些人不是自己走进去的,那怎么进去呢?” “这个我知道,”牧庭萱道,“轮回镜开启的时间人人皆知,想要入镜的都是在自己房里念一段法诀,魂魄入镜。上次两位师兄闹起来的事,是因为两人恰好是一对好友,相约入镜,出来之后就大打出手,被阁主逮着了,强将那个道心不稳的关了禁闭,还灌了黄泉水,另一个死活不肯喝黄泉水,也不知如何了。” “既然闹了起来,就没人瞧见吗?” “当时大家都在月市上,这两人是躲在后山入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1 的镜,打起来的时候,只有阁主瞧见了。这件事原也没人知道,是阁主为做警示,隐去姓名讲出来的,就是要大家知道相约入镜是件极危险的事。” 昊蚩叹道:“也不知这两人还是不是朋友。” “另一个师兄为何不肯喝黄泉水呢?” “他想记住那个姑娘吧?” 几人议论着往回走,顾怀回头瞧了一眼空荡荡的戏台,忽瞥见一个人不远不近地站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什么。 第五章 鸿蒙仙路远 此时,半山腰漆黑一片的山林之中,幽幽地亮着几点萤火般的微光。 “少爷,很晚了,回去吧。” “不要叫我少爷。” “公子,回去吧。” “你们看下面,水阁的人热闹着呢。” “大王,回去吧。” “叫啥都不回,只许他们玩,不许我玩儿?!” “师兄,回去吧。” “统统闭嘴。”少年一个眼神扫过去,四个大汉冷汗涔涔地闭了嘴,不是不想说,而是张不开嘴。 “安静点儿,继续挖。” 四个大汉里两个捧着夜明珠,另外两个已经站在刨出来的土坑之中,还在挥动着锄头。 少年探头看了看,坑里仍旧空无一物。 “这不可能呀,”他脸上露出一抹困惑的神色,喃喃自语,“挖了一个月,这已经是山里最后一棵槐树了。既然古书上写着‘槐下藏’,那自然应该是在槐树下面,如何竟没有?”想了一会儿,“你们上来,我来挖。”说着就捋袖子跳了下去。 四个人张不开嘴,只好捧着夜明珠在坑边站成一圈,看着他锲而不舍地挖了下去。 约莫一盏茶后,坑下的少年忽然眼前一亮,刨开一团土,发现了一块甲虫大小的紫色晶石。 他咦了一声,谨慎地用灵力包裹着那块紫色晶石浮到眼前,看着那晶石内里隐约的黑气和奇怪的质感,奇道:“这是什么?” 四个捧着夜明珠的大汉内心都默默松了口气,知道每当少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是他们收工的时候了。 “长夜漫漫,燕顾怀在房中睡得很沉,一睁眼,精气神都恢复了满值,虐渣的一天又到来了……唉,别想了,快睡吧。” 黑暗的房间里,兴奋过度而失眠的顾怀躺在床上自言自语。尽管他的身体已经累得一只手都抬不起来,灵魂却仍然躁动地在转圈——日神赐福,御剑飞行,踏荷逆流,阁主殿主宫主,师兄师弟师妹,小坏蛋和小怪兽,月市和轮回镜……破碎的片段在他脑海中来回闪过。 顾怀长叹一声,放弃了艰难的自我催眠,开始在脑海中梳理《吾道清狂》的剧情:这是一个很典型的逆袭故事。作为主角的燕顾怀是一个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孤儿,住在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庄里,天天被人欺负。可是燕顾怀十三岁的时候,意外发现自己有仙根,于是他独自离开了那个村庄,想要寻到自己的仙缘。人间界和修仙界之间有着鲜明的界限,在显著的力量差异下,为了避免修仙界的人肆意破坏人间界的秩序,天地间有着约束修仙者重返人间的规则,那就是只有废除了仙根的人,才能下界。但人间又有许多生带仙根的子弟,这些人若想要进入修仙界,便只有一条路,就是寻到自己的仙缘。所谓仙缘,就是出泉宫这类修仙门派向人间投掷的弟子令。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或化作一朵花,或化作一抔水,只有带仙根的子弟碰到的时候,才会立刻从人间消失,进入修仙界。所有修仙门派中,除风地观与皇家联系密切,弟子令是直接交给皇帝之外,其他门派都是随机投掷,原本是十分公平的事。可惜这些弟子令都是极有灵性的,进入人间界后便会聚集在灵气充沛的福地。于是窥破了这一点的人很快占据了这些福地,形成了人间的洞府。想要获得弟子令,便得先进入这些被占据的洞府。燕顾怀既没有权势背景,也没有钱财,所幸他有主角光环的照耀,阴错阳差顶替了某个濒死的权贵子弟的名额进入了洞府,又被欺负了一段时日,就遇到仙缘,进入了出泉宫。燕顾怀过目不忘,领悟力极强,仙根不仅纯粹还很茁壮。甫入出泉宫就大出风头,在弟子入门大试中获得了第一,甚至打败了山殿的新弟子,被称作‘百年来第一个来自人间的天才’。入门一个月,他便获得了日神的传承。一年之后,因为宫中弟子的冲突被罚入黑水林,然后从里面获得了最重要的一个道具——菩提灵玉佩,从而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七界峰中最为神秘的菩提灵界的传承。匆匆翻过十年,燕顾怀成为了出泉宫第一人,连钟无笙和迟弦郁都不是他对手,甚至在四大门派的大比中,也胜过了风地观的三皇五帝,乾元门八仙,和明夷山的七小鬼,然后进入了七界峰中的琼初界,再后来一统七界峰,飞升成仙,进入仙界之后一路升级,最后成为了天尊,可惜啊,在最后的大战里,燕顾怀最爱的一个后宫为他而死,接着……作者就坑在了这里。不过没关系,所有人都当这是个开放式结局,毕竟死一个后宫而已,还有一群呢。 ……往后种种不必细想,且看眼下。出泉宫在整个故事里的篇幅不长,虽说燕顾怀在这里呆了十年,但是十年倥偬而过,也都几笔带过,详细描述的事件不多。除了已经过去的剧情,之后的重点剧情就是获得菩提灵界的传承,在第三年的时候还有一个月神传承,以及有一次下山历练,与小师妹遇险,从而生情,又杀了几个乾元门的弟子,再后来小师妹被四方魔抓走,燕顾怀在宗派大比中杀了钟无笙和迟弦郁,以及一大堆路人甲乙丙丁,进入琼初界。 等等……四方魔! 每个故事必然有一个反派,这个故事里的反派就是四方魔,一个天地间魔气肆虐产生的组织,妄图通过控制修仙界,从而进入仙界。在故事里很早就控制了乾元门,后来又与风地观勾结,甚至抓走了燕顾怀心爱的小师妹,想要利用燕顾怀一统七界。不过燕顾怀怎么会做他们的傀儡呢,他一进琼初界,没多久就勾搭上了第二个后宫,高冷御姐冰山美人楚轻寒,进而顺利获得了琼初界的传承…… 想多了想多了,快回到眼下——他需要做的事,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等着一年以后获得菩提灵界的传承。 他记得,出泉宫的课业,也是很重的…… 次日清晨,天微微亮,顾怀就被嘈杂的声音闹醒,还以为自己身在大学宿舍,迷迷糊糊起身洗漱,直到推开窗户,猛地看见薄雾缭绕的青山,一阵凉风扑面而来,方才想起,原来自己已经是燕顾怀。 书里怎么没写没有自来水和牙刷,怎么洗漱?难道燕顾怀不刷牙? 顾怀头疼地探头往窗外看,一面苦中作乐地想,好在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2 燕顾怀已经修得辟谷之术,不用考虑上厕所的问题。正想着,便瞧见楼下回廊里侧靠近水面的地方依稀一排人,手里都拿着木盆和白布。机智的顾怀忙在屋里转了一圈,从木柜里找到这两样重要道具,准备跑下去排队。没想到走出两步便遇见隔壁推门而出的昊蚩。昊蚩已经收拾齐整,打着呵欠茫然地看着他:“小师兄,你也要用玉泉水么?” 顾怀淡然地往前走:“不然呢?你不用吗?” 昊蚩噎住:“……没想到师兄也是爱美之人啊。” 顾怀心知不对,赶紧回过头来:“不过如果你有别的水给我洗漱,我也不介意。” 昊蚩拍了拍他的肩:“就是啊,往日也不见你这么讲究。”说着他左手捏了个法诀,对着水面挥了挥,“水来。”便见一注水猛地从水面跃起,哗哗地流入顾怀盆中。 顾怀端着盆在心中默默点赞,声控自来水,牛逼。 洗把脸抹去惊讶的神色,顾怀又望着昊蚩,神色为难:“可是我还没有漱口。” 昊蚩左看右看:“你的杨柳枝是掉了么?没事,待会儿路上折一个。” “……”顾怀回去放盆,暗下决心:一定要尽快学会变形术,第一就是要变出来一套牙刷牙膏。 山上山殿,水中水阁,“教室”则位于山水交接之处。顾怀与司空磬三人一起再次踏荷逆流而上,停在了某座山峰峰腰处的瀑布深潭边。这段山壁不那么陡峭,瀑布银链似得挂在崖壁上,潺潺做声,流入深潭。瀑布下方有一数尺见方的石台,潭上还浮着三十来张石团。山殿的人已经到齐了,整整齐齐盘坐在左边一半的石团上。水阁这一半稀稀疏疏,东倒西歪。 顾怀也捡了个空处坐下,心中胡思乱想:怎么就这么点位置,光水阁就有数百人呢?噢,想必这跟学校一样,还带分班的……可这里下雨了怎么办呢?也没个遮挡处……不知这节课是什么?怎么没瞧见课本? 他一边想,一边左顾右盼。天光大亮了,晨晖映照着流水,熠熠发光。山中空气清新,他深吸口气,看着眼前的美景,觉得颇为惬意。 然而水阁的人都盘坐在那里打瞌睡,眼瞧着前面的人一抖一抖地几乎要栽倒水里,顾怀于心不忍地转过眼,便瞧见山殿那里一片肃穆,许多人都端坐着阖目打坐,有的口中念念有词,有的手上捻着一个法诀,看上去真是正经修仙的…… 不过也有个异类。 一看见他,顾怀就感觉左手手心隐隐作痛,摊开瞧了一眼,那三个字的疤已经掉了,却留下十分清晰的白痕,仔细看看,笔锋凌厉,潇洒肆意,还挺有风骨。再抬眼,那个凶残的熊孩子还是没有注意到他,正一心一意地借着阳光翻看一本书。 他坐得很端正,书本漂浮在空中,一双修长的手就放在书上,翻得很快,微微蹙着眉,神情专注又困惑。 那也不知是什么典籍,顾怀瞥见他脚边还堆了一叠,看着像是一个系列。温暖的曦光落在他肩上,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那白玉一样的脸,在光线里变浅的瞳色,仿佛一个圣洁又可爱的小仙童。 啧啧。 顾怀又觉得手痒,忙按了按手心那三个字,终于转过了眼,默念三遍:呸呸呸,小恶魔小恶魔,凌容与是小恶魔。 忽然一道白光闪过,一个人影出现在石台上。 众人都站起来行礼:“见过江夫子。” “坐。”这位江夫子在书里没有戏份,此时一身灰布衣衫,神色淡然,看上去像是那种一板一眼的老学究。 顾怀再次盘腿坐下,觉得脚有点麻。 江夫子一挥手,众人面前都凭空出现一本古籍:“今日该讲第四篇‘仙界篇’,诸位先将第一篇至第三篇诵读一遍。” 顾怀好奇地盯着封面了许久,总算认出上面两个字——仙学。 他忽然面色一白,终于想起了书里坑爹的设定——无良作者不知是为了凑字数还是故意恶搞,虽然将十来年课程内容都一笔带过,却偏偏把课程设置写得非常系统。有人在论坛上开过帖子总结,简单说,出泉宫中学的课程分为必修与选修,必修课为九门——四书五经。四书是仙学,金庸,庄子,圣语;五经是玄言,术法,易学,仙乐,鸿蒙,其中术法种类颇多,选修一门即可。另外武术课必修御剑,可选修剑道,法诀,捉鬼伏魔等,实践课选修一门,含炼宝,炼丹,画符,历练等,还可选修兴趣课,琴棋书画,茶道花道医道等等。 当初看到这些设定,顾怀乐得在床上打滚,觉得作者匠心独运,实在很有趣,许多读者也纷纷留言想入学。 但此时此刻,顾怀有种被雷劈中的凄凉感,感觉燕顾怀的学霸人设分分钟就要崩塌了。虽然说他自己是个博士……但是且不说古文造诣,他好像不太认识这种古代的字体啊!有简体字的版本吗?! 颤抖着翻开满篇不知是什么古体字的书册,顾怀连蒙带猜地迅速翻了几页,发现马马虎虎还能读懂几句话,心里慢慢踏实下来。 其他人已经摇头晃脑地读了起来:“求仙之道,在于炼心。炼心之要,在于舍我。舍我而后心清,心清而后目净,目净而后自证,自证而后得道。大道三千,得道者众,天位有数,成仙者稀。况道分强弱,境有上下。故纷争易起,致心魔横生,强胜难容,使仙道蒙尘……” “仙道以百道入,然以武入道者众,以文圣礼乐入者稀,盖因武道之横,恃强逐弱也。欲有文圣之成,必得抑武之道。犹今之纵武,虽孔孟不能成圣。礼乐常失,哀杜阮之哭,文圣难再,痛黄黎之祸。” “以武入道者,上下八境,曰筑基,曰结丹,曰元婴,曰涅槃,曰化神,曰合体,曰大乘,曰圆满,一境之中,又有初,中,后三期;以他道入者,常因顿悟,白日飞升,直臻化境……” 还好这古文水平和作者文风一脉相承,一听就懂。 顾怀一边咿咿呀呀,混在里面滥竽充数,一边跟着众人所念听音辨字,一边还能走神地想:这书中的仙道理念和小说中所写可真是南辕北辙。书里讲的是丛林法则强者为王,这里倒像是劝人普度众生,舍我成圣了,可能吗?“杜阮之哭”和“黄黎之祸”他也知道,是小说中提过的两个反面教材。一个杜阮,从小痴迷琴艺,欲以琴入道,传说其琴音能招来九天鸾凤,又能使仙蕊常开,若在他的琴声中修炼更能事半功倍,一日千里。结果他便被许多修仙门派觊觎,无数修仙者为了抢他大打出手,血流成河。杜阮逃不能逃,死不能死,被抢来抢去,目睹死伤无数,终于再弹不出清心梵音,于是大哭一场将琴砸碎,自己跳崖身亡。还有一个黄黎更惨,他身是人间普通民众,仙根都没有,更没想过要修仙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3 ,可惜他一生怀仁传道,做了几件救万民于水火的大好事,被系统直接判定成圣,飞升至修仙界,成为一个大乘界的圣人。可惜大乘界的圣人不会武,境界再高也就是防御力高了点,攻击力为零,同等级的修仙者要秒他简直不废吹灰之力,等级低一点的修仙者要杀他也就只是有些费时间而已。他也没做什么,进了修仙界就待在山中隐居不出,静待渡劫,谁知一日随手救了一只灵鹿,恰好许多修仙者都在追这个高级补品,一言不合就把他打死了,从此之后,几百年再无一圣人。修仙界所有人都修武道,再没人妄图以他道飞升。虽然以他道速度很快,不用一级一级地炼级,但是没有自保之力,直接升到最后一级也没有什么卵用。更有人揣测,即便是不被其他修仙者杀死,这种成圣的人也未必能渡过雷劫,真正飞升。 第六章 清狂吾道中 顾怀走着神叹息,忽又回过神来,心虚地左顾右盼。还好左右的人都一副“我也不知自己在读什么”的表情,望一眼石台上江夫子似乎也没有注意下面,这才安下心来,继续胡思乱想地听着“天书”。 终于众人读完了一遍,江夫子开始讲解第四篇“仙界篇”。顾怀支棱着耳朵细听了几句,原来是讲仙界的分层,于是又放松了下来。还好他看过小说,对这个坑爹的仙界印象深刻。 所谓“大道三千,得道者众,天位有数,成仙者稀”,这本书中对仙界的最重要的设定就是——神仙名额是有限的,一个新的修仙者要飞升,就必然有一个仙人要陨落,恪守物质守恒定理。修仙者要渡劫,就有一个仙人设劫,修仙者渡过了,他就顺利飞升,设劫的仙人就应劫陨落,再入六道轮回。如果在成仙之后再无精进,就会被飞升的修仙者打败,抢走名额。另外一个设定就是仙界有九重天,仙也有九重仙。第一重为散仙,第二重有八百仙门,第三重有三百仙宗,第四重有一百仙境,第五重有五十仙朝,第六重有三十小世界,第七重有十大仙源,第八重为五大仙核,第九重有一位天尊。到此为止,仍旧只是仙界。天尊之上还有十位神,不知怎么陨落了七位,如今还剩三位。 在书中,燕顾怀就是一路杀上去,成为了天尊。如果故事没有坑在这里,也许他会成神。 只听江夫子讲道:“修仙界难逃纷争,而仙界亦然,修仙一途,如逆水行舟,不得有半分懈怠,更无片刻安歇。仙界等级森严,散仙地位低微,设劫者往往皆为散仙,陨落者亦众多。因此即便诸位他日飞升成仙,亦不可倾摇懈弛,仍须晨乾夕惕,夙夜不怠。” 听到这话,水阁的人先嚎了起来:“这么惨,那我们还不如继续在修仙界待着呢。” “就是,不如我们也留在这里当夫子吧!” “哈,就你,宫主才不收呢!” 昊蚩也心惊胆战地吞下几颗仙丹,喃喃道:“听上去好累啊,要不,我还是继承家业吧,卖丹药挺好的。” 江夫子淡淡一笑: “留在修仙界,自然并非不可。出泉宫中许多课业,如易学,医道,炼丹,画符等,若能精通,亦可在修仙界谋生。修仙者中亦不乏有自愿废除仙根下界为人者,一生做国师,法师,或是开坛讲经,与人论道,死后自入轮回,也算圆满。故诸位确然不必执着于修仙一途。” 这位夫子还真是看得开,讲的是仙学,倒先劝人不用修仙。 谁知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修仙界中亦是强者为尊,纷争不休,想要在此安身立命,若非有所依仗,便需自身强劲,否则难免屈居人下,处处受人欺凌。需知这些年来,修仙界中枉死而无处伸冤者,亦不在少数。” 只听司空磬朗声道:“要我屈居人下,痴心妄想,修仙虽难,我必成仙!” 山殿有人嘲讽道:“你即便成仙,又有何用,除非成了天尊,不一样屈居人下。” 水阁立刻有人反击:“强过你就行了,要比一比么?别打不过回家哭鼻子。” “好了,不要吵。”江夫子摇了摇头,对这场面见惯不怪,接着讲了下去。 讲着讲着,忽见一人在后面专心致志地飞速翻书,所看的分明不是仙学,不由拧眉道,“凌容与,可知‘仙道蒙尘’何故?” 顾怀转过头去,便见凌容与放下手中的书,不紧不慢地站起来,似笑非笑道:“回夫子,百仙皆从武道出,强胜弱亡一何辜。争乱缘因法错立,天尊只怕不读书。”阳光笼着他白色的衣袍,俊美的面容如此年轻而天真,明亮又清狂,带着一丝讥讽的声音回荡在水潭上,飞珠碎玉一般,清亮又干脆。 一语毕,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时间鸦雀无声。 他这几句话说的极浅白,连顾怀都懂,就是说修仙之路规则如此,不论是杀人还是被杀,都不过是遵循规则而已,不是罪过,问题在于这个规则本身是错的,那就是因为现在的天尊也是以武入道,所以是个文盲,不懂得制定规则…… 凌容与意犹未尽:“他日我若为天尊……” 江夫子回过神来,连忙喝道:“住口!” 顾怀同样很震惊,他对天尊虽然没什么敬畏之心,但也没想到这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能说出这种狂傲又有思想的话来,且莫说天尊在修仙者心目中至高无上的地位,就说这一只手指头都能碾死在场所有人的力量,他所说的话几乎等于一个小道士指着玉皇大帝说“你这文盲,要我是你”的英勇程度了。 昨日被这个小坏蛋一通狂虐,他也只觉得他是个不知轻重的黑心小恶霸而已,没想到他还有这样嚣张又自信,敢说又敢想的一面,倒令人刮目相看了。与此相比,同样是中二病患者的司空磬那句“我必成仙”竟被比下去了。 顾怀摊开手,仿佛现在才看清那个笔锋凌厉的“凌”字——那可真是盛气凌人的凌。 喝止了凌容与,江夫子若无其事地讲完全篇,冷着脸走了,这才满场哗然。 山殿弟子:“天哪,容与,你怎么敢这样说?”“我们怎能对天尊不敬呢?”“恐怕江夫子会告知殿主……” 水阁弟子:“不要命了,真怕他被雷劈死。”“人家可不怕,人毕竟姓凌。”“凭他是谁,也越不过天尊去!” “我看他这回肯定会被罚的,”昊蚩摇摇头,“司空师兄,你怎么看?” 司空磬:“……” 顾怀同情地看了司空磬一眼,觉得他的脸上写满了“逼都让他一个人装完了”的怨念,再看一眼全场的焦点——那四个壮士已经站了起来,石团的位置恰好把中间的凌容与和其他人隔开,隐约只见凌容与仍旧在埋头翻书,眉头紧锁,似乎有些烦闷。 顾怀估摸着这是课间时间,也准备爬起来活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4 动一下,谁知两只腿都麻了,还没站稳就往水里倒,惊得双手一阵乱挥,被昊蚩扶了一把才没摔进水中。 牧庭萱关心道:“小师兄,你怎么不运气?” 顾怀:“……”没人说坐下也要运气啊?坐着也要运气吗?! “我忘了。”顾怀挠挠头,赶紧转移话题,“有纸笔么?” 牧庭萱瞪着一双大眼睛:“要纸笔做什么?” “我记笔……记下夫子的教诲。” 牧庭萱摇头:“没有。你记在心中就行了呀。” “……” 昊蚩善解人意道:“你不明白,小师兄是人间界的,他们要写下来才行。” 顾怀心道,原来你们都过目不忘吗?! “司空师兄……”算了,这位师兄虽然也是“普通人”,但是看他的样子也不会有纸笔。 没想到司空磬已听见了他们的对话,遥遥地转过头来:“纸笔嘛,本尊知道谁有。”说着便从水潭里捻起一颗水珠,弹指间水珠飞射到左前方一人背心。 “啊呀!”那人背心一凉,唬了一跳,忙转过身来,呆呆地看着身后的人。 司空磬笑嘻嘻的:“楼小约,有没有纸笔?燕师弟同你借。” 这个在书中没有姓名的楼小约整个人都很呆,一身青衫,袖子上还沾了些墨,看样子是个书呆子。 他犹豫了一下,讷讷地道:“……有。”说着便一翻手,手心出现一个花布囊,伸入两指头摸了摸,便摸出一套纸笔来,盯着顾怀,嗫嚅着嘱咐道,“燕师弟,这只笔是我母亲送我的……你,你小心些。” “好。”顾怀却死死盯着他手中的乾坤袋,心想他到底是怎么拿出来的?答得颇不认真。 楼小约便将那套纸笔凌空一推,飘到了顾怀面前。 顾怀连忙接过,道了声谢,坐了下来。先却不动那纸笔,而是偷偷地默念一声“乾坤袋”,然后翻手——手心一沉,竟真的出现了一个小锦囊! 顾怀的内心激动极了,面上却力持沉稳,不动声色地再一垂手,那锦囊就凭空消失了。 ……好!待会儿就找个地方躲起来看顾怀留下了什么! 眼看所有人都坐了下来,场面一静,白光一闪,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出现在石台前。 这位夫子长得颇为俊秀,一身白衣,周身气质内敛又文雅。 顾怀压下找到乾坤袋的兴奋,跟着众人一同起身行礼,囫囵道:“见过额……谢夫子。” 谢夫子点点头令众人坐下,接着众人面前出现了另一本书。 顾怀仔细认出那两个字,内心狠狠颤抖了一下——《玄言》。 玄言这门课在小说里设置就是要命的存在,比起枯燥无聊全是理论的仙学,玄言的内容非常丰富且神奇。最基础的是玄言诗,进而又有鬼语、物语和天音。鬼语顾名思义就是鬼怪的语言,而物语乃是天地万物之语,有千万种,像是鸡鸣狗叫,狼嗥虎啸,其中被提到最多的就是燕顾怀后来精通的龙吟和后宫之一精通的凤鸣。天音就更玄幻了,它包括风歌,水曲,和云声,在书里只提过一个大能能听懂水曲,其他部分则全部失传。总之,从玄言诗到天音,就是一个胡言乱语不知所云到满口天书不说人话的境界。 虽说现在夫子讲的只是玄言诗,对于顾怀这种半文盲来说,这种打禅机的诗句已经够令人拔剑四顾心茫然了,想要让他像书中的燕顾怀一样学会龙吟,顾怀只想说,救命啊!能用英语抵债吗?! “心结湘川渚,目散冲霄外。清泉吐翠流,绿醽漂素濑。悠想盻长川,轻澜渺如带。” 夫子清朗的吟诗声中,顾怀努力识字,觉得自己仿佛既要克服古文的痛苦,还要忍受外语的折磨。 谢夫子讲得倒很有意思,从这个诗人的生平说起,又说了许多轶事,引得大家纷纷讨论,氛围比起仙学课上要热闹得多。 顾怀半心半意地听着,一面取出纸笔来,试图把他念到的那些自己不认识的字记下来,标注拼音——没想到这支笔倒极为好用,虽是毛笔,却不用他亲手书写,也不用蘸墨。展开白纸,那支笔便浮在纸上,他心中怎么想,笔就怎么写,比打字还方便。 如此似懂非懂地听完了一堂课,记满了整张纸。 谢夫子见他如此用功,不由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对众人道:“请回去熟读郭璞十四首游仙诗,再追作一首,明日交来。” 顾怀:“……”弟子做不到啊!为什么别人修仙只要练功就可以了,他还要写诗啊?! 好在这次哀嚎的不止他一人,许多水阁中人都闹了起来,抱怨着不会作诗。山殿的人倒是十分淡然,显然从小饱受荼毒。 谢夫子长袖一挥:“尚未一试,焉知不可?” 一人忽叫道:“打油诗也行吗?” 水阁中人哄然大笑,显然是想起了昨日喝酒时那首歪诗。顾怀大笑着回头一看,果然是那个姓王的弟子。 谢夫子笑道:“只要出于玄理,归于老庄即可。” 谢夫子走时日至当头,大约已是午时,众人都纷纷散去了,凌容与跑得最快,带着那四个随从,一头扎进了山林里。 文盲顾怀心情沉重地把笔记揣进怀中,将笔还给了楼小约。 昊蚩没心没肺道:“我们去用饭吧。” 顾怀奇道:“我们不是已经辟谷了么?” “那也可以用饭呀。”牧庭萱笑吟吟跟过来,“我也去。我们去吃烧仙草吧!” “咦,这里也有烧仙草么?” “当然有。” 于是当司空磬吹了口气,把火堆熄灭,然后从架子上的锅里舀出几碗食物分给三人的时候,顾怀终于吃到了修仙界的“烧仙草”——这一碗又香又辣,又软又韧,看起来像一把野草,嚼起来像海带的仙草,还真的是“烧?仙草”。 四周是空旷的草地,顾怀捧着碗坐在地上,还在纠结课后作业:“你们想到怎么写玄言诗么?” “怎么写?”司空磬不知从哪取出四双筷子分给几人,满不在乎地道,“乱写呗。” 昊蚩道:“不用担心了小师兄,我相信水阁里的师兄弟一定写得比我还烂,哈。你若写得太好,反倒奇哉。” “不思进取!”牧庭萱瞪他一眼,“谁说我们水阁没人会写?迟弦郁师兄的玄言诗就写得极好。以往许多修仙界会作玄言诗的也都是水阁的人。那个郭璞,不也是水阁中人吗?倒是山殿中人,鲜少听闻有谁写得好。” 昊蚩乐了:“说得对!今日谢夫子说得那几个诗人,不全都是人间界上来的,定然都是我们水阁中人。” 司空磬翻了个白眼:“傻孩子啊,你道玄言诗有何用?本就是给留在修仙界或是自行下界的修仙者学来忽悠人的。山殿的人都是一心飞升的,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5 自然不会在这上头花心思。” 三人一愣,都露出“原来如此、竟然如此”的恍然神色。 吃过午饭,司空磬起身拍了拍衣上的灰尘,道:“好了,我要往秦御峰去,得先走一步。昊蚩你也快些,照业峰可也颇远。” 昊蚩嘿嘿一笑:“谢师傅没那么讲究。再说,我还有几张驾云符。” 顾怀迟疑片刻,还是伸手拉了司空磬一把:“你们去哪?” “……”三人都怔愣地看着他,对这个显然他理应知道却竟不知的问题有些惊讶。 顾怀抿了抿唇,拿出了准备了许久的说辞:“其实……自我昨日接受了日神传承后,许是难以承受传承的冲击,脑中一片空白,竟将许多常识忘得一干二净。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更不知如何是好。” 他抬眼望着三人,苍白的脸上神情凝重又焦虑,看上去无措极了。 向这三人坦白是顾怀昨天便开始思考的对策,毕竟对于修仙界的一切他都一无所知,要想一直糊弄下去实在不太容易,不如索性摊开了示弱,反而能更快地直接从这几人身上获取需要的信息,也能更快地进入角色。敢这么做,也是因为他知道这三人都是燕顾怀的死忠,加之这两日的观察,三人此时与燕顾怀也未曾太过熟悉,故而既能够为他保密又不至对他起疑。 而把因由推在日神传承之上,则是考虑到恰好时间合适,并且日神传承神秘而强大,说起来也不是不可能。 “怎会这样?”牧庭萱已惊得跳了起来,“日神传承竟有如此损害!你可告知爹爹了?” 顾怀连忙摇头:“我也是昨日下山才发现的,但我只是一时忘记了许多常识,境界尚算稳固。阁主这几日一定忙着钻研涅槃焚天掌,这点小事就无需他挂怀了。” 司空磬蹲下来,试着给他探了探脉,拢眉道:“境界的确还稳固,但你究竟忘记了什么?” “一些小事,却是十分要紧的事。”顾怀叹了口气,“譬如,如何运气,何时须得运气,如何洗漱,寻常课业……”一面数着,一面垂头丧气地低下头。 昊蚩松了口气笑道:“原来是这些,那倒也没什么,今晚我和司空师兄便细细说与你听,明日起来便没事了。” 司空磬点头赞同:“不错,无需担忧,想必的确是日神传承太过强大,一时将你的些许记忆洗去了,倒是并不严重。” “那你们这是要去哪呢?” “下午都是术法修习,司空师兄学的是锁神术,须得去秦御峰;昊蚩学的是召唤术,得去照业峰。我学的是幻形术,就在这流云峰上。”牧庭萱笑道,“小师兄可记得自己修习的是哪门术法?” 顾怀当然记得,作为一个杰克苏的男主,他必然是:“……门门皆修。” 牧庭萱笑了起来:“是啊,小师兄往日里可忙得紧,四十余种术法门门皆要修习,每日里在各峰奔波来去,不见人影。” “……我往日里是贪多了些。”顾怀羞愧地低下头,默默篡改男主人设,“如今我还是先修一门为好。” “你打算修什么?”昊蚩又掏出了仙丹,一人发了一颗。“你还记得有什么术法吗?” 虽不知道全部,但也还记得几种男主的技能——锁神,召唤,化境,幻形,传音,隐身,傀儡,瞬移,读心,移魂…… 沉吟了一瞬,他没怎么挣扎就拿定了主意:“隐身术。”对于他这种一时搞不清情况又不知还剩多少战斗力的人来说,隐身术这种一级逃跑技能必然是第一选择。 “隐身术,那在孤诣峰上。”牧庭萱指了指东边,瞧他一脸茫然,只得道,“算了,我送你过去吧。” 顾怀连忙点头,与赶着去远峰的师兄弟告了别,牧庭萱便掏出一张符来,一把拉住他,口里念了几句法诀,手中符便烧了起来,霎时间云雾缭绕,两人腾空而起。 顾怀知道这是驾云符,虽仍是吓得脚软,闭眼不敢看,但下意识运气站稳了脚跟,比起昨日强行御剑的惨状还是淡定了许多。 不多时,两人便落在了孤诣峰上。 “心结湘川渚,目散冲霄外。清泉吐翠流,绿醽漂素濑。悠想盻长川,轻澜渺如带。”——《三月三日》庚阐 第七章 旬日渐入境 出泉宫的地形是一个不规则的圆。三面环山,一面向水。南面翊鹤湖的水经水阁一隔,其外地势陡然一低,水流形成一面宽大的瀑布,汇入下方浩瀚的江海。另外三面重峦叠嶂,呈莲花状,一层一层地包裹着中心的山殿和水阁。这些山峰上各有峰主,都是出泉宫的教职工。宫主所在的疏影峰在最北最外的一层,殿主和阁主的洞府则在第二外层,其他峰主也以修炼等级划分,境界越高住得越靠外。照书中描述,出泉宫这样的设置是为了在抵御外敌的时候,由师父保护弟子,让弟子能够从水阁顺流而下逃出生天。 孤诣峰约莫在第三内层,可见峰主的境界算不得太高。 顾怀一步踏进孤诣峰的洞府时,连个活人都没看见。有些昏暗的洞府中,只听见角落里一把古琴无风自动地响着一首古曲,那场景实在是诡异得令人背后发毛。 好在很快一个人影便凭空出现在前方,是一个面容普通的灰衣人,想必是小师妹所说,有些性情多变的常无界。 顾怀想着小师妹的叮嘱,在古琴声中恭恭敬敬地见礼道:“弟子见过常师父。” 常无界盘坐在石台上,冷漠地点了点头,令他自行修习。 看来的确如小师妹所说,这位师父已被往日里燕顾怀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修习态度寒了心,懒得管他了。若他是燕顾怀,大可自行修习,毕竟燕顾怀只是把隐身术当成一种可有可无的小伎俩,但他可不是这样想。在他的盘算里,自己只有学会了隐身术,才能在这个虎狼环饲的修仙界活下来。 顾怀默念着“天地君亲师”,一咬牙跪了下去,低头道:“师父,弟子愚钝,往日不曾用心修习,还请师父指点!” 常无界这才扫了他一眼,半晌才道:“你是燕顾怀?” “是。” “你既已获得日神传承,自然无需将隐身术法这等微末伎俩放在心上。”常无界淡淡地一挥手,“你走吧。” “……”顾怀一脸懵逼。多大仇啊,这就要逐出师门了? “师父!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空荡无人的洞府里忽的又凭空出现几道人影,几个青衫的水阁中人中竟还混着两个白衣的山殿弟子,纷纷出声为他求情。 “常师父,燕师弟是极好的苗子,一定能学好隐身术。” “师父,我瞧他他往日里虽狂妄了些,此时倒也诚心。” 顾怀惊愕之下又十分感动,连忙跟着诚恳道:“师父,往日是我不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6 懂得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但今日我已决心好好修习隐身术,定不辱师尊威名,求您网开一面……” “闭嘴。”常无界被这通七嘴八舌吵得心烦,挥了挥手,待众人都不敢出声,才道,“你想要继续修习隐身术,也不是不可。你们几个,既然这样替他求情,便由你们传他术法。三十日后,若不能成,便非我无情,还请下了孤诣峰,另拜山头吧。” “三十日……”众弟子都有些迟疑。 三十日时间,对于领悟隐身术来说几乎是不可能达成的时限,这里众人大多都花了两三年时间方才悟到法门。 但一无所知的顾怀已经欣喜地拜了下去,响亮道:“是!” 不能怪他太过自信,毕竟这种时间限定梗对于男主来说,除了展现个人魅力之外就没有别的用处了,只要是个男主,即便是一直毫无进展,也能在拖到最后一刻时灵感爆发,所以他对于在时限之内完成任务一点危机感也没有。莫说三十天,即便常无界说的是三天,他也能毫无负担地应承下去。 ……于是他果然就拖到了最后一天。 这三十日里,有司空磬和昊蚩的夜间补课,他已迅速地掌握了许多基本常识,比如乾坤袋的使用,各类飞行符的使用,基本运气吐纳法,窥府自修法,出泉宫地图及宫规,常用古汉字等等,也明白了自身基本情况——修行等级:处于并可能长期处于筑基中期;财政状况:穷,仅有三百下品灵石;各类功法状况:所有术法及功法全部归零,需重新修习;外挂状况:看着吃不着,日神传承尚待安装。 但同时,他已和许多师兄弟熟悉起来,夜间活动日益丰富多彩。不再一脸茫然地看着叫自己燕师弟的人,也不再被一些不合理的奇妙人事惊得合不拢嘴,喝酒聊天的时候都能搭上话。在出泉宫的生活也逐渐规律起来,习惯了上午下午各两门课,中午和司空磬三人一起尝试各种奇妙的美味,晚上回房炼体,每隔三天便有一门武术课,修习涅槃焚天掌或御剑术。 他能感觉自己已渐渐地融入了这个玄幻的世界。 可这隐身术,始终毫无进展。 如今三十日已到,顾怀有些苦恼地呆在洞府里,虽然心中仍有一丝男主光环迟早会开启的笃定,还是忍不住担忧起来。 一个师兄劝道:“燕师弟,你莫要着急,隐身术的修习要诀便是‘静心无我’这四个字,你心中不定,如何能成呢?” 顾怀耐着急迫,不知第几次深吸了口气:“是。” 其实他自己知道症结所在。不管自己如何地适应这个世界各种不科学的设定,在他心底深处,他是不相信自己能够学会隐身这种术法的,他潜意识里在排斥这种可能,脑子里更是试图找到一个解释这一理论的逻辑——但他找不到,所以他始终不能相信,不能相信,自然也就不能做到。 甩甩头将这些思绪清空,他第一万次闭眼,试着默念有些中二的法诀:“一念神空,万法遁形!” 成功了吗? 眼皮动了动,想要睁开。 “不要睁眼。”悠悠琴声中忽地传来一声清冷的低语,顾怀忙又紧紧闭上眼睛。 那个声音又缓缓道:“琴音无形,神韵仍存,若隐者隐其形,而神魂亦存……” 耳畔的琴音清灵缥缈,顾怀脑中嗡鸣一声,忽地醍醐灌顶,眼前一纸纱窗被捅破,天光乍泄,心底一片空明洞彻,仿佛身体也随琴声起伏,抛却形体,化于虚空,一时玄妙至极,那句法诀亦自然浮现在脑海:“一念神空,万法遁形。” 此时他还未睁眼,却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然消失在洞府中。 其他几个弟子比他还激动:“小师弟真的成功了!”“不愧是燕师弟!” 片刻之后,终于从领悟了隐身术的兴奋中回过神来,顾怀现形,向着古琴的方向拜了拜:“多谢师兄指点。” 那空无一人的古琴边便也现出一个人影来。 此人一身青衫映着苍白的脸色,仿佛春山堆雪,五官清秀,唇色微白,斜倚着石壁,双手按在琴上,有种病态的俊美。 顾怀心中一突,忍不住问道:“不知师兄高姓大名?”自从被凌容与的符烧过之后,他没敢再直问任何人的名字,都是迂回地打听,可是此时他依稀猜到了对方的来历,心底有些忐忑,便忘了教训。 对方淡淡一笑,十分宽宏道:“我终日不在阁中,也难怪小师弟不认识我。我叫吴江冷,是你的五师兄。” “见过五师兄。”顾怀勉强一笑,心中却是一沉,竟然真是他——吴江冷,前期和燕顾怀交好的一个师兄,后来却被邪魔控制,将小师妹引出宫外,使她落入四方魔手中,成为威胁燕顾怀的把柄。与其他大小反派不同的是,这个人是燕顾怀真心相待的好友,最后却背叛了他——因此下场也是与众不同地惨:神魂炸裂,化为齑粉。 ……在书中,此人与燕顾怀的相交是在几年之后的秘境之中,怎么此时竟便出现了? 顾怀心情有些复杂。被对方引导着学会了隐身术,自然是十分感激,见他风姿卓然,难免也心生敬慕,但想到此人之后会背叛自己,又怎么能不升起防范之心呢? 他只顾盯着吴江冷出神,却半晌没答话,吴江冷看着他变幻的神色,微微眯眼,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好在此时常无界现出了身形,众弟子都转身见礼。 常无界仍旧盘坐在石台上,睨着顾怀冷冷道:“此次算你侥幸,若他日仍无定性,孤诣峰断不容你。” 顾怀连连称是,不敢再懈怠,闭眼再次练习法诀。 一群人都只得闭嘴继续修习。 术法课只一个时辰,很快常无界便开始赶人。顾怀见吴江冷收起古琴,转身径自去了,不由松了口气。他还真拿不准改怎么对待一个眼下很好,日后可能要变坏的人物。 “五师兄总是这样,像个冰块似的,就跟闻师兄一个人好。”几个水阁弟子勾肩搭背地从他身边走过,见他望着吴江冷的背影,忍不住安慰,“燕师弟别放在心上,不如跟我们一起走吧?” “你们去哪?”术法课后是“兴趣班”,不知这几人选修的什么。 “马场。”几人异口同声,其中一个道,“我们学的是箭术和马术,十分有趣。” 另一个补充:“日后打架说不准还能用上。” 第三个问:“燕师弟你呢?” “美术……”顾怀噎了一下,“我是说,书画。” 教授书画课的柳夫人是常无界的妻子,一位性格温柔的大美人。这门课无需听讲,只需每日交上一副画作即可,柳夫人会在次日将改过的画作交还回来。选修这门课的弟子寥寥无几,多是养尊处优追求风雅的山殿中人。 “没想到燕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7 师弟倒文绉绉的。”“做个小画师,日后画美人!”“还可以画符嘛!”几人调侃几句,哈哈大笑着走远了。 顾怀跟着笑了笑,转身向另一边去。 他知道几人大抵觉得自己年幼无知,还有这般闲情逸致,将修行时间浪费在无谓之事上。但他自己知道——会画画是顾怀不同于燕顾怀的一个重要标志。 面对翻天覆地的世界,他一直将恐慌和不适压抑在心底,只有在面对画纸的时候,可以将一切抛之脑外,专注在纸笔之上,做回那个会画画的顾怀。 这些时日里,顾怀已基本摸清了出泉宫的课程活动安排和各峰地图,形成了自己固有的一套日程路线。 此时他便如往日一般沿着寂寂山道往下,穿过一片嫣然盛放的桃花林,绕着狭窄的山道一转,眼前陡然开阔,山壁上突出一截断崖,崖上修着个小巧的凉亭。这小亭子隐蔽在一颗斜长出去的歪脖子树后,往下两三层楼的高度,是一块山坳处的低地,一条银链从崖壁上挂下去,汇成一段小溪。 顾怀坐在亭子里,从乾坤袋中掏出了纸笔。 白纸自动展开,浮在空中。 这套纸笔还是楼小约带着他从这个月的月市上买来的,花了他一百块下品灵石,还算合用,只不过他实在不习惯像写字一样笔随心动,一定要把笔拿在手上才画得出来。 此时他便画着下面溪边那一棵玉兰树。 树上开满了白玉兰,两只羽毛华丽的翠鸟站在其中。 阳光穿过嫩绿的树枝,在他身上落下斑驳的光影。春山寂寂,隐约有几声鸟鸣,光阴停滞般静谧 顾怀微张着嘴,专注地盯着手下的画作,偶尔抬眼看看远处的玉兰树。 忽听“咻”的一声,两只翠鸟被一颗石子惊飞,静止的画面霎时被打破,像是淘气的孩子往水里扔了几颗石子,山间流雾也荡起一起涟漪来。 他嘴角一弯,毫不自知地露出一个笑涡,眼睛亮亮地往下望去。 “吵死了,别处叫去。” 玉兰树下的白衣少年正抄着手昂着头,一脸矜贵,好似绝不是他出手打飞了两只鸟的样子,正是凌容与。 那四个保镖铁墙一般站在他后面,很快就被他支使着团团转了起来——先是把几块不知什么晶石捣成了粉末,凌容与亲手洒在溪边一个小坟包一样突出的地方,接着他又掏出一张符贴在上面烧了。过了会儿,什么也没发生,他便兴致阑珊地走开了。袖口的金纹一晃,又从乾坤袋里掏出了几样东西,捣鼓了一会儿竟做出一盏半人高的四角灯来,那灯罩朝里的一面是他自己画的一张大符,朝外的一面是一片空白。灯芯处则放进去一颗拳头大小,光滑的血红色圆石。 这回做的八成是盏走马灯。 顾怀捏着笔,饶有兴致地看热闹,想起前几日他做出来的能将剑气反弹的伞,能做飞行器又能召龙卷风的扇子,能把所有装进去的东西都化水的葫芦等一大堆千奇百怪的东西。 要说这个小坏蛋还真是一个十分有意思的人,奇思妙想,动手能力也强,搁现代或许能当一个发明家。有时候顾怀觉得他比自己还像一个来自现代的穿书者。 可惜就是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个定性。 这一个月里,起初顾怀还担心他找自己的麻烦,哪知他早把顾怀的事忘了个干净,见了他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倒是不知又因为什么仇怨在石团上贴了张符咒,害另一个弟子摔进了水里,还有一回把一个弟子的灵石骗进他的葫芦里,倒出来一葫芦水。 前几日只见他抱着几本古书翻个不停,甚至被顾怀瞧见穿着青衫混进了水阁的藏书阁,也不知在查什么东西。没过几日却似乎放弃了,三天两头就能撞见他抱着一盆土满山跑,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是抱着一桶金在找地方埋。不管是山殿的人还是水阁的人,没人知道他在干嘛。 其实顾怀感觉,即便是那四个跟班,也不一定知道他在干嘛。 他仿佛住在另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里,永远忙个不停,专注于各种各样有趣的东西,却把其他人都隔绝在外。 顾怀真不明白,像这样一个古怪又招摇的人怎么会在书里毫无存在感? 不论是他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言论和被奉为佳作诵读的玄言诗,还是他平日里拿在手上千奇百怪的物品和偶尔促狭的整蛊,都让他群星拱月一般引人注目。这种人设,实在不该是个背景板一样的路人甲。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疑惑,顾怀才会在孤诣峰看见他的时候,忍不住远远跟到了这里。 胡思乱想间,忽听凌容与得意地轻笑了一声,顾怀忙转眸看过去,顿时一惊——以那盏灯为中心向外十尺的一个圆形区域整个都暗了下去,仿佛这一小片天地忽然陷入了黑夜的漩涡,隐隐绰绰只剩点点星光,凌容与的身影隐没其中,依稀可见。而这片区域之外仍是阳光灿烂的白昼。 顾怀还是第一次瞧见这般诡异的场景,那片区域仿佛被一个巨大的透明圆柱体整个罩住,里外间隔成黑白分明的两个世界。过了一会儿,那片黑暗竟逐渐变淡,仿佛日出时分,漫天烟霞,红光浮现,凌容与的影子也跟着出现在光芒之中。 顾怀目瞪口呆地想,这是什么情况?他已经能操控部分区域的昼夜了吗? 凌容与几步跨出来,洋洋得意地收了神通,一面对身后几人道:“如何,我就说我这幻灵灯什么幻境都能做,不过比化境术略小了些罢了,那老顽固还不信。” 那几个背景板毫无创意地鼓掌叫好:“少爷好棒!” 他哼哼几声,又来了兴致,神采飞扬地一笑:“走,咱们去吓唬吓唬他!” 溪边很快就恢复了寂静,两只翠鸟也重新落回枝头。 顾怀咬了咬笔头,回过神来,不去想凌容与这回又要折腾哪个师父,接着低头画他的画。 玉兰静立在枝头,婷婷地宛如静女,两只翠鸟神态灵动,仿佛在枝头清唱,生机勃勃,那一身羽毛极为华丽,映衬着无暇的白花,静与动,素与艳,对比鲜明,构成一副颇有意境的工笔画。 灯光下,柳夫人轻轻抚过画卷,忽叹了口气。 常无界放下擦拭的剑,抬手拢了拢她的鬓发,冷如冰山的脸在昏黄的光线里融化出一抹温柔的弧度来:“怎么?这小子画得不用心?我明日便将他逐下山去。” “别闹了,”柳夫人嗔怪地将身后的人推开了些许,“这么些年,我好容易找到一个传人,你就这样想把人吓跑?他才十五岁,笔触已这般成熟,不论是构思布局,还是线条用色,皆无可指摘。只不过……” “不过什么?” 柳夫人摇摇头:“也没什么。” “不好就换一个,我瞧他的画也不是最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8 好。” “你知道什么?师祖遗训,他的传人不要最高的画技,只要至诚的用心。这许多年,只有这一个孩子是真心喜爱书画,也只有他是亲手执笔作画。你要我换谁呢?为了讨好你才来找我的那些弟子么?” “那你为何叹气?” 柳夫人瞧一眼那画上的留白之处,回头笑道:“许是学你的隐身术走火入魔了些罢。” 画上留白原是寻常,可他的每一副画上的留白,都好似空荡荡缺了一块,仿佛他所画的不过是一个背景,真正的主角却已经离开了这一幕,因而留在原地的不论是山水还是花鸟,都显得寂寞又冷清,让人看了忍不住叹惋。 第八章 难解冥夜病 深夜里落了几声雷,翌日清晨便飘起小雨,山间腾起一股烟雾,越发显得群山苍郁,仙气缥缈。点点雨滴落在水潭中,荷叶上,滴滴答答。 顾怀已学会了避雨术,此时安稳地坐在干燥的石团上,颇有兴致地摊着手,看雨水在落到掌心的一刹那蒸腾做雾气,留下一个小小的光点。 水阁中人仍旧在细雨中昏昏欲睡,山殿那边也还是一个个坐得板正,除了凌容与一如既往地在搞幺蛾子,石团上摆了许多瓶瓶罐罐,想必是要收这些“无根之水”。 石台上一前一后出现了两道人影。 前面那个留着山羊胡仙风道骨的顾怀认识,是教易学的俞夫子,后面那个俊朗的青年却不曾见过。 他虽没见过,却已有人叫出来:“魏师父!”“您怎么来了?” 俞夫子捋着胡子道:“这是魏子宣师父,擅入梦术。今日助我一同讲解解梦之法。” “……” 易学是顾怀学得最差的一门课,这门课高深莫测至极,至今已经学过算命,解字,取名,摸骨,看相,扶乩……好了现在还多了解梦。 可惜不管是五行术数还是紫微星术他都一塌糊涂,不管是奇门遁甲还是阴阳八卦统统一窍不通,比起“一人姓张,生于甲戌年二月初九亥时三刻,命中缺何物,有几劫,应取何名”这种题,顾怀真心情愿再学一次高等代数。 这位留着山羊胡的俞夫子也已经成功成为了他心目中神棍形象的最佳代言人,每次上他的课,顾怀都忍不住打瞌睡。 好在这位夫子脾气极好,即便是看出许多弟子心不在焉,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奇怪的是这门课水阁弟子上得很认真,反而是山殿中人大多都挺直了背在发呆。顾怀想了很久才恍然,兴许同玄言诗一样,对于水阁弟子来说,这些可能是以后会用到的谋生技能,不学不行。但更奇怪的是凌容与对这门课竟十分有兴趣,极为用功,算得也很快。学看面相的几日里,他逢人就要神神叨叨地点评几句,连顾怀也不幸得了个“噢你命中无子”的评语。直到被俞夫子推了几下,连说“天机不可泄露”,方才让他在众人同仇敌忾的目光下闭上那张乌鸦嘴。 俞夫子的天书终于讲完了一个段落,慈祥地笑道:“解梦须得入梦。谁愿献出一梦,让魏师父教授入梦之术?” 一片鸦雀无声里,凌容与果然先英勇地站了起来,目光闪烁,跃跃欲试,十分新奇的模样。 山殿的人安下了心,纷纷挑衅地转头看着水阁这边。 司空磬拍案而起:“我来!” 俞夫子欣慰地捋了捋胡子,凭空展开两张床榻,让两人躺了上去。 “入梦术,不仅能入他人之梦,也能使他人入梦。”魏子宣双手抚过两人眼睑,两人立时昏睡过去。“谁来入梦?” 这回两边的人都兴奋起来,纷纷不甘落后地嚷道:“我!”“我来!” 俞夫子先点了一个水阁弟子,去入凌容与的梦,又点了个山殿的弟子,冲司空磬去。 然而两人照魏子宣传授的术法,双指轻点眉心,默念入梦诀,却都没能成功。 一片疑惑的目光里,魏子宣淡淡一笑:“可见这两位弟子都是防范之心颇强之人,想入他们的梦,并非易事。你们心中勿存杂念,莫带恶意。若能入梦,也千万不要出声。” 那两个弟子又试了一次,仍是失败。 接着又换了几人上去,纷纷失败告终。 众弟子都不信邪,挨着去试,场面一下热闹了起来。 水阁弟子忙着攻克凌容与,山殿弟子就纷纷针对司空磬,两边都暗暗较劲。 顾怀暗觉好笑,这样一来,又怎么会不对对方阵营的人心存敌意呢? 忽听山殿弟子一声欢呼,原来他们一个弟子竟真的成功入了司空磬的梦! 顾怀忙探头去看——那个弟子双指点在司空磬眉心,双目紧闭,浑身都笼在一层微光之中。他面色苍白,额上浸出汗来,紧蹙着眉,抿着唇,看上去有些委屈和可怜。 顾怀一愣,认出这个弟子叫做段崎,就是前些日子里被凌容与的葫芦化了许多晶石的那个,当时他也是这样一幅可怜兮兮的表情,被凌容与附赠了一个白眼。 他还在出神,水阁中人已经急了起来,昊蚩连连推他,嘴里嚷道:“小师兄,你去!快去啊!”这下连带牧庭萱和其他水阁弟子都饱含期待地看了过来。 “……” 顾怀无奈地起身走过去,暗暗祈祷男主光环不要失效。 待低头看着塌上的凌容与时,他就想不了这么多了——小坏蛋睡着的时候,可真是个粉雕玉琢的小仙童。那羊脂白玉一般的脸,高挺的鼻,长长的睫毛,笑唇微勾,还有一点小小的唇珠。 顾怀伸出的双指微颤,差点就忍不住点上他的唇或者戳一戳那张脸,挣扎了一瞬才放弃耍流氓,小心翼翼地落在他额上,轻柔得像一个吻。 阖眼稀里糊涂念完法诀,顾怀还在心底感慨这娃长得多么左右对称,线条多么流畅,忽地便觉周边光线一变,愕然睁眼,自己已身处在一片空旷的草原上,黄昏的天空澄净而瑰丽,晚霞漫天,玫瑰、金黄、浅紫、淡蓝、微白交织在一起,绚烂又空明。 ……这是小坏蛋的梦境吗? 顾怀瞪着眼睛,脑中闪过一堆槽点:原来夸他好看的人才能入梦?小坏蛋的梦境这么美好简直不科学?是小坏蛋不太防范我还是男主光环太强大呢?所以我现在要干什么? 直到瞅见一个熟悉的影子,他才背心一凉,从那种有点兴奋有点窃喜有点不知所措的情绪中解脱出来,只剩下一片惊恐——前面那个盘坐在草地里的长蛇,浑身长满了眼睛的那个!三个脑袋的那个!那不就是那天追得他差点跳崖的那个怪物吗!? ……就知道小坏蛋的梦境不会这么美好! 顾怀心里拼命吐槽,忍着一声惊呼,一矮身躲进半人高的草丛里,小心翼翼看出去。 好在那只浑身都是眼睛的怪物好像瞎了一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9 样完全没有看到他,仍旧十分慵懒地盘在那里,三只脑袋都向着天空,还惬意地甩了甩尾巴。 “……”顾怀不忍直视地转过眼,背心又是一凉——不远处的草地上,另一只不知是什么的怪物张开了蝙蝠一样的翅膀,正腾空而起,那对翅膀连起来有十米长,中间的身子却是细长的条状,飞到空中时双翅猛地一收,接着那根长条就子弹一样旋转着狠狠朝他所在之处坠了下来!顾坏吓得往后一跳,猛地坐倒在地。那长棍原来是个四棱柱,四棱皆带刃,银光闪烁地噌地一声狠狠没入土中,接着便听地下轰然震动,方圆十米的地皮都抖动起来。 顾怀连滚带爬地跑出去,便见那一整块地都碎裂开来,那根长棍在地底展开双翅,绞出了一片大洞,然后就收起翅膀,很开心似得像个陀螺一样转了起来。 “……” 神经病人的世界你不懂。 顾怀无言以对,爬起来往远处比较安静的地方走——一路有许多奇花异草,五颜六色的晶石,接着他就遇见了长得像蜘蛛,但比蜘蛛还要多许多只脚,并且每只脚都是尖刃的怪物,浑身覆盖着鳞甲,四面虎头分别喷水火雷电的怪兽,以及一只开屏的时候银羽飞射,犀利得像是一场箭雨,极漂亮的银色孔雀。 他们十分惬意地在晚风中踱步,仿佛都在欣赏这暮色四合的荒野。 顾怀抱头逃窜,心灵受到了严重的创伤,恐惧万分地想着如果自己在别人梦里被怪兽吃掉会怎么样?俞夫子和魏师父说过吗? 接着就慌乱地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 顾怀还没抬头先惊恐地连退几步,抬头看时却是一个很眼熟却叫不出名字来的人,旁边还有三个,和他一起傻乎乎毫无反应地盯着天空。 正是凌容与的四大跟班。 顾怀松了口气,悻悻地想,凌容与对这四个人倒是很好,走哪都带着不说,做梦也有份。 正想着,便瞧见了前面山坡下的人。 凌容与难得如此安静地半躺在那里,手肘撑地,也正抬头看着天空。从后面看过去只能瞧见仰起的头上一段眉骨,一截鼻梁,带笑的唇,还有刀削的下颔。半束的长发垂在草地上,显得随性又风流。 顾怀下意识屏住呼吸,顺着他目光抬眸看去——万籁无声,瑰丽明净的天空中,悠悠地,游过了一群细长的,半透明的鱼。 那景致真是奇幻又美妙。 一阵暖风拂过,顾怀回过神来,心中震撼得无以复加,那一瞬间,他仿佛窥见一个绚丽而孤寂,喧嚣又安静的灵魂。 “快看呐!”凌容与似乎也看见了那些鱼,兴高采烈地转过头,神采飞扬的笑容却在触见那几个跟班无动于衷的表情时微微一滞,接着又若无其事地回过头去,有些失落地抬头看着天空,低声喃喃,“多好看啊。” 顾怀心底一片柔软,忍不住应和:“是啊。” 接着就见凌容与神色一凛,警觉地起身回头,挑眉看过来:“……是你?” “……”顾怀只来得及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就见他身后的景致轰然坍塌,自己眼前一黑,仿佛被人狠狠推了一把,猛地后退一步,再睁眼时已回到了水潭石台上。 凌容与在塌上睁着眼瞪他。 顾怀心有余悸地别开眼,知道这眼神的意思是小坏蛋又要迁怒于人地搞事情了,分明是自己躺上来的,怎么能怪别人真的闯入梦境去呢? ---------------------- 水阁中人已经欢呼了起来:“顾怀,你成功了!”“快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山殿的弟子也叫:“段崎,你先入梦的!你先说!” 段崎先瞧一眼顾怀,见他含笑看过来,便又低头瞧了一眼司空磬,见他一脸坦然,毫不介怀的样子,方道:“司空师兄的梦中有一条大河,波涛汹涌。师兄在河的一边,朝远处走,大漠百里,艳阳高照,风景壮丽。而河的另一边却是深夜,无星无月,有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一片漆黑,只有深宫中一个宫殿里燃着一点灯火。我叫了师兄一声,师兄看我一眼,就醒了过来。” 顾怀心道,司空磬是个离开皇宫独自修仙的皇子,这梦境倒也合情合理。 俞夫子含笑点点头:“谁来解?” 凌容与探出半个身子,满脸兴致:“我来!” “……”俞夫子笑着无视了他,目光转向下面。 “我来试试。”楼小约站起来,一边说,一边翻动手中的书册, “此梦大吉。梦出宫墙者,有才德之兆。梦沿河而行,有上下求索,问道之念;梦烛,吉。光辉明显之象。君相梦之,明照万里……意思是说,司空师兄行于求仙问道之路,前途光明,终必成为才德兼备之人。” “你那是唬弄人的解法。”凌容与嗤笑一声,抢道,“依我看,这梦分明是说你的师兄离家远走,家中的一切却像噩梦一般如影随形,即便在心中与其一刀两断,却又分明不能真正忘怀,尤其是那宫中一点灯火,你师兄下意识觉得有人在家中等着自己回去。这梦是痛苦,纠缠,孤单,思念,什么大吉!” “……” 顾怀递过去一个钦佩的眼神,没想到你还有心理分析师的天赋。 “有人在等我?”司空磬拧眉陷入沉思,挠着头一脸困惑,“我怎么会觉得有人在等我呢?你看见那灯火是谁点的么?” 段崎摇摇头,忽又道:“只记得殿上写着‘长乐’两字,却不见人。” 水阁弟子忍不住道:“师兄,别听山殿的人胡说,楼师弟说得对,这就是大吉之梦!” 山殿中人道:“呸,只知道听好话!” 俞夫子喝止了两边的人,捻着胡须笑道:“好了,这个梦,两种解法皆可,并无矛盾之处。楼小约之解,解的是今时与来日,凌容与之解,解的往日与今时。” 顾怀五体投地,这位才是神忽悠,却听他又问:“那么凌容与的梦中又是何种景象呢?” 顾怀一凛,瞥一眼凌容与和善的微笑与友好的眼神,知道这个问题答不好自己会过得很惨,想了想,不知为何十分不愿意将他梦里的东西说出来,斟酌了半天,方含糊道:“……我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记得……天空中飞过了一群鱼。那景色很漂亮,我忍不住出声赞叹,他发现了我,我就醒了。” 水阁中人哈哈大笑:“空中飞鱼!”“小子,你若想看鱼,不如搬我们水阁来吧!”“鱼多得是!”“还可以清蒸红烧!” 虽然知道水阁弟子一贯如此喜欢吐槽,但听见他们语气中的丝丝嘲讽和看轻之意,顾怀心底还是生出几丝不悦,刚才那个纯净又绚丽梦境给他带来的震动还没消退,刚想出声维护几句,就见凌容与勾起唇角,眼神不屑:“那是幻色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0 飞鳞,食云而生,能吐烟霞,性喜静,居于至清至净的碧空里,七界之中也只有我圭泠界有。你们水阁的鱼?” 水阁中人被他的描述惊了惊,对于这种生物他们的确闻所未闻,一时竟忘了反驳。 凌容与转过头看着顾怀,脸上写着“皇恩浩荡”四个字:“这本是你们水阁中人,永远也见不着的鱼。” “……”顾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觉得梦境里那个干净漂亮又有点令人心疼的孩子瞬间消失,他又一点都不可爱了。 俞夫子似乎没闻见适才的火药味,笑眯眯道:“那么谁来解这个梦呢?” “……”一片寂静。 顾怀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毕竟他隐瞒了大段实情不报,这个梦估计没人解得准了。 没想到牧庭萱站了起来,照着书上念:“梦见鱼上天者,大吉,文人梦此,飞黄腾达;将士梦此,耀武扬威……” 山殿一弟子道:“夫子,他梦见的鱼不是普通的鱼,仍能照书上梦鱼的解法解么?” 俞夫子高深莫测地说了句废话:“也可,也不可。” 越来越像神棍了…… 顾怀没忍住,投过去一个质疑的目光,立刻就引火烧身。 俞夫子慈祥地看着他:“顾怀,既是你入梦,不如由你来解。” 顾怀:“……”我能拒绝吗? 顾怀环视一圈,所有人都投来意味深长的眼神。 水阁弟子:加油,说死他!我们知道你可以的! 山殿弟子:看你怎么瞎掰。 昊蚩不停地做口型:大凶!大凶! 凌容与:呵呵,敢说你就说。 顾怀苦思冥想了一会儿,终于小心翼翼道:“其实……既然这种飞鳞只在圭泠界有,那我想,这个梦的意思就是……他想家了……吧。”说着先飞速瞟了凌容与一眼,他的脸上有一丝惊讶之色,不知道是“咦,他说的竟然有点道理”还是“咦,他还挺会编的”。 下面的人发出一阵恍然大悟,又失望又信服的“啊……” 两个老师都拍了拍他的肩,一个说:“解得不错。”另一个说,“有没有兴趣跟我学入梦术?” 顾怀讪讪地笑了笑,一蹬腿跳回了石团上。 就在这时,忽见空中雷电一闪,强烈的白光令众人都忍不住挡了一挡,接着便听“啊——”地一声痛呼。 顾怀惊慌地看过去,便见石台上凌容与双手双脚皆被紫色的雷电束缚了起来,神色愕然,差点摔倒,俞夫子和魏师父忙扶着他,目光都是惊讶不解。 “怎么回事啊?”所有弟子都惊骇不已地看过去。 “凌容与。”一个黑影出现在半空的雨幕中,气势压人,仿佛黑云沉沉。 顾怀眯着眼,认出那是一身黑的仇独眠。 仇独眠的脸色已经不能用不好来形容了,简直是怒极生霜,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凌容与,仿佛想把他吊起来打。 凌容与也没被这样刀子一般的目光看过,一时间怔愣在那里,似乎也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罪过,仓皇无措的模样竟有些可怜。 魏子宣拧眉:“仇殿主,这是怎么回事?他是我的弟子。”哪有人闯到别人课上,一言不合把人弟子绑起来的? “凌容与!你干的好事!”仇独眠开口,声音宛如雷震,“这是你的东西,是不是!”说着将一个东西含怒往下一掷,几乎砸到凌容与身上。 凌容与下意识躲了躲,那东西落在石台上,登时四分五裂。 顾怀担忧地站起来,远远认出那团稀巴烂的东西是他昨天做好的幻灵灯。 “是……”凌容与仿佛明白了过来,又仿佛仍旧不解,脸色一白,颠三倒四道,“出什么事了么?我只是将它放在云师父洞口,想同师父开个玩笑。它只能颠倒昼夜而已,我……” 仇独眠牙齿咬得咯咯地响:“你知不知道你师父昨日恰好渡劫,你织的好梦境!他未能及时感应劫云,睡梦中差点被雷劈死!” 众人哗然大惊:“天哪,云师父没事吧?”“原来昨夜是云师父在渡劫!” “好在当时宫主感应到有人渡劫,命我去瞧,否则云归天今日焉有命在!?”仇独眠恨恨瞪着凌容与,怒斥道,“你一贯任性妄为,我念你年幼无知,不曾深究,哪知你变本加厉,如今竟闯出这样大祸!” 凌容与面无血色,瞪着眼睛,颤声道:“师父如何了?” 仇独眠闭了闭眼,压着怒火:“云归天,如今只剩涅槃境初期修为。” “天哪!”众人哗然大惊。 “我记得云师父原是化神境后期的!”“这下他闯大祸了!” “叫他没事找事!” “这可怎么办啊?” 顾怀心中狂跳,难怪仇独眠气成这样。一个化神期的大能在修仙界已极为少见,亿万人中约莫不会超出百人,他记得整个修仙界里进入大乘期的只有十个,都在七界峰,而进入合体期的,出泉宫只有两个,就是殿主和阁主,高深莫测的宫主不知道是什么境界,而乾元门却有五个合体期的修士,正因如此,乾元门始终压了出泉宫一头。昨夜云归天渡劫若顺利,便能升入合体境,可以说对于出泉宫是一份极大的助力。偏偏却被凌容与破坏了,不仅没能多一个合体境的大能,反而少了一个化神境的修士。修仙一事,逆水行舟,一旦不进反退,是件极为危险的事,进时一步也要十年百年,退时却可能一泻千里。云归天如果道心不稳,甚至可能毁去一身修为…… 顾怀攥着手紧张地看过去,脑中一片混乱,完蛋了,小坏蛋这回闯大祸了,不会被逐出宫门吧?! 凌容与的避雨术早在被紫电束缚住时便已失效,此时浑身湿漉漉地,凌乱的乌发贴在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失了神采,怔怔看着地面,仿佛不相信似得喃喃着“怎会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狼狈至极。 顾怀从没见过这样的凌容与,心底陡然生出一股心酸来,好像见到一朵自己常常偷看的开得极嚣张的花被风雨打折了一样。 仇独眠狠狠一挥手:“凌容与,你闯下大祸,今日起立刻去小孤峰面壁静修十年!” 顾怀猛地抬头,惊骇地瞪着他,心底忍不住偏向凌容与:十年?!修仙界这刑罚会不会重了点,这是未成年人,况且是无心之失,又没出人命,十年也太夸张了吧? 其他人不似他这样想,都在窃窃私语:“活该!”“云师父修炼一个境界,兴许用了二十年三十年呢!”“就是,叫他仗着圭泠界惹事!” 凌容与却好似没听见,魔怔一般,嘴里喃喃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忽然抬起头来,眼眸好似两团燃烧的火,神色却忽的冷静了下来,“这盏幻灵灯是我亲手所做,符纹也是我亲手所画,灯蕊是一颗中品莲心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1 石。我不过是筑基期修为,最多不过使他醒来时怔愣半分,又怎么可能魇住一个化神期的大能,令他对雷劫一无所知?” “还想狡辩!”仇独眠气得发抖,“昨夜是我亲自赶去打碎这盏灯,方让云归天自魇中醒来,这还有假么?” 凌容与缓缓站直了身体,侧头回想,神色越发镇定:“不可能,师父不可能被我的幻灵灯魇住,我画的是天地遂心符!化境者,变幻的是周围之景而非入困者之神魂,这与魇术毫无干系啊!”他抬眸直视着仇独眠,“我要见云师父,只有他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倒振振有词!”仇独眠被他气笑了,厉声喝道,“云归天至今未醒!我不管你有多少狡辩,先去小孤峰呆上十年,再来说话!”话音一落,猛地抬手,将人凌空扯至身侧。 顾怀心中一紧,便见那四个跟班猛地冲了上去,口中“少爷”“公子”“师兄”“师弟”乱叫一气,竟敢去仇独眠手中夺人。 仇独眠正在气头上,一掌一个,瞬间将四人打翻在地,接着冷笑一声,五指一捏。 凌容与失色惊叫:“不要!” 四道银光自那四人脑中浮起,收入仇独眠手中,接着那四具倒下的躯体也都呆呆傻傻地飘起,毫无知觉地跟在仇独眠身后。 仇独眠冷冷道:“这四个傀儡的一魂,我先收着,你若不服,只管叫你父亲来要!” 众弟子大吃一惊,原来这四个人只是四个傀儡,只有一段魂魄! “……他们不是傀儡” 凌容与低着头,声音很低,仿佛知道没人会相信他的话,有些伤心失望,“……师父不是我害的。” 众弟子还在议论纷纷,幸灾乐祸或大仇得报或事不关己。 顾怀抬头看着那两道人影消失在云里,眼眶一红,脑中交替着少年平日嚣张的模样与适才无措的神情,感觉整个人没入水中,胸腔中堵着一口气,上下不能,难受极了,半晌忽没头没尾地喃喃出声:“我信……” 他怔怔看着半空的雨,脱口而出之后心底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意气,一颗心狂跳不止,像是霍地浮出水面,胸口滚烫,笃定地对自己重复了一次:“我信你。” 接着他便转过身,不理会昊蚩疑惑的问话,向山下狂奔而去。 第九章 迷离孤云间 水阁的藏书阁在这一片水榭最居中的阁楼上。空山新雨后,书阁中一股潮湿的木香。 满头白发的老人将书本一本本摊开,弯下腰,放在铺满阳光的一角晾晒。 这场雨一连下了许多天,今日方才放晴。 书阁中空荡荡的,顾怀放下手中的书册,走过去帮忙。 “多谢。”老婆婆冲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絮絮道,“你的师兄们总说这些书勿需晾晒,一个法诀即可。我想你应当也学过,那个……” “……大光明咒?” “哈,不是。”老婆婆想了一会儿, “啊,是召水诀,将一处水召至他处。” 顾怀笑了笑,低头随手翻了翻地上的书。 “可他们不知,晒书并不止为了将潮气驱散。”老婆婆笑眯眯地将又一本书递给他,看着他趴在地上,摊开放好,“也为了让这些书吸取一些日月精气。” 顾怀继续铺着书,心不在焉地应道:“是么?” “这五日里你总来……好了,今日先晒这些。”老婆婆递过最后一本书,看着他站起身来,忽问道,“你找到需要的东西了么?” “找到了。”顾怀勉强扯了扯嘴角,眸光一黯,“可那些也许并不能证明什么。” 老婆婆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拉着他坐下:“你在找什么?” 顾怀看着眼前的老人,她有些精瘦,白发都盘在脑后,挽做一个优雅的发髻,肤色很白,却布满了皱纹。她有一双很美的眼睛,睿智又温柔,嘴角常常含笑,亲切又和蔼。这就是司空磬口中那位“美人师姐”。顾怀还依稀记得几句书中对她的描写——陆朝雪是一个落魄书生的女儿,家道中落只能卖花为生。她年轻时倒也是位清秀佳人,不过一生漂泊,几经离散,终失所爱,年至花甲,偶得仙缘,方知自己原有仙根。她心性淡泊,又通晓世情,出泉宫的事大大小小,竟无一件能瞒过这位不动声色的老人。 “陆师姐,”顾怀饱含期望地看着她,“您说什么灯可以魇住一位化神期的大能呢?” “原来你在查这个……”陆朝雪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我想,这几日你已找到了一些记载。” 顾怀蹙着眉:“我只查到,幻灵灯的确是由莲心石与天地遂心符制成,莲心石燃烧时有锁神之功效,天地遂心符则可根据施法者的心意扭曲周围的环境,使得被困于其中的人所见所感与外界毫不相同。凌容与说的没错,这类似于化境术而非织梦术,根本不会让人魇住,只是令人醒来时被周围的环境所迷惑罢了。” 陆朝雪沉吟道:“也许那盏灯并非他所说的幻灵灯,也许他所画的符也并非天地遂心符呢?” 顾怀苦笑:“我就知道您会这样说。可惜那盏灯已被殿主打破了,根本瞧不出是何符文。两日前我去了云师父的洞府,在巽明峰,但所有痕迹都被雨洗干净了……云师父也仍没能醒过来。” “但你不相信是那个孩子的灯魇住了云师父?” “是,”顾怀用力点点头,“……那盏灯是他亲手做的,是我亲眼看着他做出来的。那时他还试着点燃过一次,的确是幻灵灯的效果。” “原来如此。”陆朝雪眸中闪过一丝恍然,“难怪你如此相信他。” 顾怀猛地站起来,一拍脑门: “我怎么忘了!至少我可以向殿主和宫主说明此事,证明他所做的真的是盏幻灵灯。” 陆朝雪拉住他的衣袖,目光慈祥而和蔼,仿佛在说“噢我的小傻逼”:“坐下吧小师弟,我想如今并非好时机。” 顾怀迟疑地瞧她一眼,听她接着道:“其一,你有何证据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你敢确定自己亲眼所见他做出的那盏灯就是他最后用上的那盏么?又敢确认自己真能完全分辨化境与织梦的差异么?如今别无他证,殿主又是亲手打破这盏灯,故而他绝不会信你一面之词。” “其二,若真如你所说,此事非同小可——是何人将那盏幻灵灯变成别的东西?又是所为何事?不论是谁,此人必然藏身在出泉宫中,且居心叵测,危险至极。故而即便宫主信你所言,也不会将凌容与放出来,只会暗中筛查,以免打草惊蛇,令他使出什么玉石俱焚的手段。你若四处传扬此事,亦是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顾怀急道:“但他们若知道此事,至少会心生怀疑,去查明真相……总不能让一个孩子蒙受不白之冤。” 他忘了自己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2 如今也是个初中生的模样,义正言辞的样子仿佛故作老成,陆朝雪看着可爱,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头,接着道:“其三,圭泠界这几日方才收到讯息,尚无动作。” 顾怀眸光一亮:“您是说?” “若你今日去向殿主说明此事,他必不会将你所言放在心上。且一旦先入为主,日后再有别的疑点或证据,也难以令其改观。”陆朝雪将桌上散乱的书册一本本收捡起来,垒在一处,“此时最好是暗中查探此事,静待圭泠界的音信,待凌容与的家人向出泉宫施压之后,再将证据渐渐透露出去,令殿主自行生疑,同时也透露给圭泠界之人,他们自然懂得如何救出这位小少爷。” 听她说得头头是道,顾怀安下心来,连连点头:“好,我会照您所说去做。” 陆朝雪笑着摇了摇头:“此事非一人可成,你需叫上几个可信之友,分头行事。” “可我没有……”顾怀喉头一哽,想起这几日里他一有空闲便往书阁跑,昊蚩天天追在后面问他怎么不一起吃午饭,司空磬拍着他的肩说有事就找他帮忙,还有牧庭萱总忧心忡忡看着自己。 他习惯了独来独往,竟然忘记了燕顾怀是有兄弟好友的人,将这些关心都拒之门外。 “好。”顾怀有些歉然地低下头。 陆朝雪又道:“若有时间,不妨去小孤峰见一见那个孩子,他所知必会更多。” “……”顾怀别开眼,为难道,“我同他……不是很熟。” 他不想去见凌容与,即便这几天总隐隐担忧对方独自一人在小孤峰过得如何,但他就是不敢去看一眼,仿佛见不到的时候,凌容与就还是那个嚣张得不可逼视的样子。 何况他想,凌容与那么骄傲,此时也一定不想见到自己,即便见了,也一定不肯好好说话。 陆朝雪的眸中闪过一丝好奇:“可你相信他,且真心实意地为他担忧。” “……”顾怀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眸,摩挲着手上完全消失的名字,勉强一笑,“是啊……我也不明白,明明他对我一点也不好,不是欺负人就是不理人,而且我知道这次的事,虽说并非全是他的错,总也同他胡闹脱不了关系,但我……就是不想见他那副样子,我觉得,觉得不能忍受。”他抬眸,满眼茫然,“我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却总想护着他,看他天天盛气凌人惹是生非就觉得很想笑,他垂头丧气伤心难过,我就愤愤不平心酸难受……这样,是不是很奇怪?” “……不。这世上有一种人,生来便有万千宠爱,于是分外的光彩夺目。若受了欺负,便如明珠蒙尘,格外叫人于心不忍。”陆朝雪拉住他的手,笑着陷入沉思,“我在人间卖花时曾遇到过一个孩子,是县太爷的幼子,生得玉雪可爱,性情却十分任性跋扈,总是带着别的孩子来摘我的花。奇怪的是,若我抓住了其他的孩子,总是要板着脸训斥几句,但逮着他时,却觉得无奈纵容,甚至会将他喜欢的花送给他。后来县老爷不幸入狱,我见那孩子落魄的模样,心中十分不忍,想着若他能再像往日一般活泼,便叫我将满园的花都折了送他,也不觉为难……后来细想,无非是因我一生坎坷,在他身上能瞧见自己从未有过,也不会再有的光辉,故而倾慕艳羡,心生回护之意,寄情于彼,甚至比对自己还要纵容几分。” 顾怀听得入神,连连点头,深有同感。 他有时候也会觉得,如果凌容与高兴,干什么都可以,就该被人纵着才好。原来是移情作用。 与陆朝雪谈过之后,顾怀安心不少,回去便拉着昊蚩三人密谋起来。 ---------------------- 小孤峰处在出泉宫的西北角,孤峰竦峙,壁立千仞,比周围的山峰高出数百尺,颇有鹤立鸡群之感。峰顶没入云中,千年积雪不化,下面半截却郁郁葱葱,春光满目。 面壁之处自然不会是在春意盎然的下半峰。 司空磬跟在一个水阁弟子身后,抬头望了眼前方路上的雪,有些后悔没带御寒之物。这里的雪可不是凡雪,传说中是一次九重天大战撕破了这一角天际,从上面飘下来的。 虽不知真假,但的确是修仙者也难抵御那九重寒气。 司空磬想着,拍了拍前面人的肩膀:“小六,有酒没有?” 小六惊了一跳,目光闪烁地笑了笑:“哈哈,没有,我们都是被罚上来的,哪敢……”声音在司空磬友好的注视下越来越小,最后讨饶道,“司空师兄,我还得在上面待半个月呢!就,就这么一点酒了!” “别小气,过几日本尊给你送一大坛来。”小六磨磨蹭蹭地拿出乾坤袋,被他劈手夺了,三两下翻出一小瓶酒,仰头就灌。 小六欲哭无泪地看着他:“留点儿,留点儿……” “都说给你送了。”司空磬口下留情,最后一口喂到他嘴边,灌了进去,“大口喝,瞧你这出息!” 小六咂咂嘴,还没回味就没了,期期艾艾跟在他后面:“那你可真的要来啊。” “本尊向来一言九鼎!”司空磬喝了酒,整个人舒服多了,拎着小六就往上蹿,不多时就蹿到了上峰千龛壁前。 千龛壁是小孤峰天牢的艺名,这一截山峰上每一面都有无数的洞穴,大小只能容一人静坐,如同佛龛一般。被罚进小孤峰面壁的人每人一个单间。 司空磬拽着小六从许多龛阁前飞掠而过,瞥见个白衣弟子背对着洞口,静静地在面壁,更多洞穴却是空的。 小六哧哧笑道:“他们山殿的人就是装腔作势,说面壁就面壁,扭一下头都不叫面壁。那叫一个‘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哈哈。” “那咱们水阁的弟子呢?” 小六努了努嘴:“都在下面打牌呢。师兄放心,咱们有排班放风,若阁主来提人,都能及时回去。” 司空磬一巴掌拍在他肩上:“聪明!” 小六被他拍得一个趔趄,嘶嘶笑着:“嘿嘿。师兄,走这边儿,你说的那个新来的小白脸昨天进来之后就没出来过,可真不愧是山殿的笨蛋。” “哼。”司空磬嗤笑一声,“他可不是笨蛋,小心着点儿,别去招惹。你们待在这里不知道,他刚让一个化神期的大能掉到了涅槃期,厉害着呢!” 小六悚然瞪大了眼:“真的假的?!骗人吧!他不是才筑基么!” 司空磬摊摊手:“反正你们自己小心,离他越远越好。”别打扰我查案。 “那师兄还来找他?” 司空磬挑眉一笑:“本尊能一样么?邪不胜正!” 小六顿时肃然起敬:“那您可小心点儿。” 司空磬看着前方龛阁里的人影,停下脚步,摆手道:“行了行了,你先下去吧,本尊威吓他几句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3 就出来。” 小六钦佩地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司空磬。” 刚走到洞前,就被里面挺直着背脊端坐着的白衣人叫破了身份,司空磬颇为不悦地没应答。 凌容与掷开手中的树枝,转过身看来,挑衅地一笑:“猜对了。” “……”不是千唤不一回吗? 此刻他乌发披散,白衣上还有昨日沾染的泥土,面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分明是十分狼狈的样子,却又生出一份从容与冷静来,看着比往日里那个张牙舞爪的嚣张模样还要摄人几分。 司空磬顿时感觉心脏中了一箭——是在装逼大业上自叹不如的一箭。 凌容与乌眸沉沉地打量着他,若有所思:“你有什么事么?” “问你个问题,”司空磬往一边的山壁上一靠,伸手接了下壁上扑簌簌抖落的雪,仿佛随口一问,“既然你做的是一盏幻灵灯,为什么会起到梦魇的效果?” 凌容与神色一变,双手下意识攥紧,半晌才道:“……谁让你问的?” 司空磬哼哼道:“本尊自己问的。” 凌容与眸光怀疑地在他身上绕了一圈,忽嗤地一笑:“你真相信我做的是幻灵灯?” “……”司空磬咂咂嘴,眼眸一转,又落回他身上,“不行啊?” 凌容与暗呸一声,不动声色道:“为什么?” “问这么多做什么。”司空磬摸摸鼻子,嘀咕了几句,“本尊肯给你个说话机会,你就感恩戴德吧。” 凌容与从下往上睨了他一眼,又转过了身。 “……” 一炷香后,司空磬扛不住了:“行了行了,实话跟你说吧,有人瞧见你点过那盏灯,确实是幻灵灯的效果。” 有人?与司空磬交好的人虽多,能使他为了不负所托不惜服软的不过那么三个。 而会出现在孤诣峰的……自然是山殿弟子的口中那个为了讨好常无界学了书画的—— 凌容与眼眸一动,在墙上缓缓画下三个字。 “你真不知道为什么幻灵灯会有别的功效?你敢确定这盏灯之后没出过问题么?” “上等暮燃草,千崇冰,星火蝉,降真花蕊,雨后百尺草,极品绯烟种,惊鸿叶,苦玄根,还有飞犴银骨。”凌容与看着这几日里自己在墙上写下的几行字,低声咬牙道,“我只能想到这些。或许是一种,或许是几种相加,也许……” “等等等等,说慢点儿,什么花?” “……”凌容与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待他记好,又问,“你们为何要帮我?” 司空磬可算等到这一刻,收起纸笔,拂袖望天,潇洒地转身而去,声音平稳淡然却掷地有声地传过来,回荡在山间雪中——“为了世间正义,天地正气。” “……” 听着他脚步声走远,凌容与面对着山壁嗤笑起来,不屑地想: 为了正义?那为什么不直接将有人瞧见他制作幻灵灯一事告诉殿主?还不是为了……为了…… 他神色一怔,忽然有了一抹明悟,心中陡然一颤。眸光复杂地落在那三个字上,半晌,扯了扯嘴角:“……燕顾怀,你果然是想成圣啊。” “什么?!”被当成圣父的顾怀差点打翻了桌上的烛台,目瞪口呆地瞪着司空磬,“你去了小孤峰?” “是啊,”司空磬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得意又欠揍,“你叫本尊打听山殿弟子的消息,他的确是山殿的呀。” “……” 昊蚩深感赞同,激烈鼓掌:“那他说什么了么?” 司空磬把那份单子拿出来,晃了晃:“我看他倒不是没脑子,这么几天也琢磨着呢。” 顾怀艰难开口:“他……” “这什么?”牧庭萱抢过那张单子漫不经心扫了一眼,幸灾乐祸地问,“怎么样,他在小孤峰上还嚣张得起来么?” 司空磬摇摇头,沉痛道:“仍是十分欠揍。” 顾怀高悬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笑道:“那就好。” “好什么呀!”牧庭萱把单子扔给顾怀,趴在桌上,翻个白眼,“爹说圭泠界的人这两日就会到了,难得见他吃回瘪,这么快就有人撑腰。咱们操什么闲心呢?” “什么觉悟!”司空磬拍拍她的头,“天地有正气呀,你小师兄白说那么久了。” “……”顾怀心虚地讪讪一笑,赶紧转移话题,“这些是什么啊?” “他说也许是其中一种,也许是几种,放在幻灵灯里可能会使化境变梦魇。” 昊蚩凑过去瞧了一眼,惊地咕噜一声吞下口中的仙丹:“我们不会要把这些东西都弄来一个个试吧!?光一个极品绯烟种,卖了我也买不起啊。” 司空磬盯着那张纸若有所思:“不错,这里面的仙草都太过珍贵,极难寻到。” 牧庭萱会意,兴奋道:“但有几样出泉宫里就有!” 顾怀思索道:“凌容与的恶作剧是临时起意,雷劫也是偶然发生。所以,若是宫内有人故意在他的灯上做手脚,应该并非早有准备,所用的八成是这几种宫内能寻到的东西之一。” 牧庭萱接着猜测:“这个人也许先算出了云师父此夜要渡劫,本想自己做些手脚,却瞧见凌容与干坏事,便去添了把火。” “雷劫难算,不是谁都能像宫主一样感应到的。”司空磬摇摇头,“依我看,也许这人事先并不知道雷劫,只不过是发现了凌容与的小动作,想借机将云师父魇住。” 昊蚩惑然道:“那他把云师父魇住干嘛呢?” 几人对视一眼,脑海中浮现各式血腥画面,不约而同寒由心生,纷纷颤了颤。 第十章 霜雪闻花信 圭泠界来使叫做凌间寂,据说是圭泠界最好的医仙,一到出泉宫便直奔巽明峰去了,竟未如众弟子所料的那般强势要求宫主放人,倒让义愤填膺的弟子们态度温和了许多。 顾怀顾不上去接头,这几日他忙着与司空磬三个把那张单子上的东西一一排查:飞犴银骨与极品绯烟种是菩提灵界和琼初界里才有的东西,上等暮燃草和星火蝉是明夷山独有的珍惜品种,其余几种出泉宫里都有,但也都是极罕见,数量有记载的东西。千崇冰是小孤峰上九重雪心所凝,没被动过,百尺草是一整根长百尺的青草,长得十分醒目,从清颜峰最顶上挂下,凌云缥缈,且每三日会有人测量它的长度,若被折去一截,定然早就闹开了。那么就只剩千珍峰的惊鸿叶,苦玄根与降真花了。 顾怀吸了口气,与司空磬一起,跟在一个水阁弟子身后走进了千珍峰上的藏珍阁。 “这就是我们藏珍阁了,”那个弟子满脸热情地介绍着,带着他们走进一间房,“藏珍阁有五层,这一层只是些普通药材,越往上藏的仙草便越珍贵,设的禁制也就越复杂。我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4 至今也未能上去过呢……你们真的想来学医道么?王师父性情极好,若你们要来,他一定同意的。” 修仙界肯学医道的水阁弟子相当少,因为他们大多不能飞升,甚至进不了七界峰,只能留在此界之中,而这里纷争不休,医师常常被卷入各种纷争之中,若无自保之力,救没救活病患都可能被杀,属于高风险职业。 “我们还需考虑几日。”司空磬敷衍了一句,又道,“这里怎么没人看守,万一仙草被盗可怎么办呢?” “呵,不用担心,这里看似无人看守,其实守得严密极了。师兄每日清点库房,从未丢失过哪怕一颗仙种。” 顾怀问:“哪位师兄负责清点呢?” “有五位师兄轮流清点。有一个是咱们水阁的,李逐李师兄。”那弟子往上指了指,“他还在师父那里。” 司空磬不满道:“就一位水阁的?” 那弟子惭愧道:“……若你们来了,也许就能多两位了?” “咳,”顾怀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本书,兴致勃勃道,“这本书上记载了许多奇花异草,我瞧这几种仙草有趣极了,咱们这里也有么?” 那弟子看了一眼,自豪道:“自然都有。” 司空磬故作惊讶道:“真的有啊?苦玄根与惊鸿叶也有么?这么罕见的东西。” “当然有了,”那弟子从木架上取下一本极厚的册子,一面翻,一面道,“……喏,这里写着,苦玄根,世间唯余三十二根,皆藏于本阁中……惊鸿叶,世间仅存十片,本阁藏三片,另有七片藏于风地观中。” 司空磬迅速挤出一个担忧的表情:“这么珍贵,八成都收在最顶层吧,万一有人拿走了,可不得了。” 那弟子点头笑道:“放心吧,都好好收着呢,昨日还点过,定然无事。你们若肯来学,说不定还能亲手去点呢。” 顾怀置若罔闻,惊叹着接过这本书册,随手翻了几页,目光落在“降真花”上,“咦”了一声:“这种花这里还有种?” 那弟子看了一眼,笑道:“那当然。”说着招手让两人走到窗边,瞧着窗外崖上一个花圃,最靠近崖边有一棵临风而立,一人高的树,树上正开着三朵拳头大小粉白色的花,花蕊无色,花有重瓣,层层叠叠由浅至深,精雕细琢一般,十分漂亮。 “这花只开了三朵么?” “原有四朵的。”那弟子叹了口气,“前几日不是落雨么?竟打掉了一朵。” 顾怀心中一跳:“那可如何是好?这也极珍贵吧?” “是啊,这花数十年才开一次,自然每朵都极珍贵。”那弟子无奈道,“好在及时将那朵掉下的花捡了回来……只可惜花蕊已经被雨水冲走了。” 顾怀与司空磬对视一眼,心中都浮现一句激动万分的:终于!找到了! -------------------------------------------------------- 柳夫人的案上放着三个画轴。 她双指按在灯芯上,用大光明咒点燃了灯盏,目光落在落款上,觉得有些奇怪。 燕顾怀一连几日没交画作,今日竟又一连交了三幅。 展开第一张,画上是前几日画过的那树玉兰花,两只翠鸟不知所踪,树下原本的留白处,却站着五个人。四个高大的汉子神态各异,都围着中间一个白衣少年。那少年低着头,一只手拿着一盏一人高的四角灯,另一只手接过其中一人递来的一颗血色圆石,似乎正要放进灯中。 “这是……”柳夫人秀眉一凝,细看着灯内若有若无的符文,心中一沉,忙展开下一幅画。 第二幅画面正中间是一片夜幕,两侧却是白昼,两个汉子站在白昼里,另外几人不知所踪,从黑暗中探出几支玉兰花。 柳夫人压下惊讶之色,接着展开第三幅。画上有一棵雨中的树,树枝上三朵极美的粉白色花,花色从外而内由深至浅,花蕊淡至无色,另一个伸出的枝头却是个空枝,往下看时,原来那一朵落在了地上,残瓣沾泥。诡异的是,画面的右角竟支出一只手,手中拽着几根无色的花蕊。 柳夫人心中升起一股凉意,陡然站了起来,沉声唤道:“无界。” 下一瞬,常无界蓦地出现在她身后,拢住她微微颤抖的身躯,担忧道:“怎么了?” 柳夫人点了点手中的画,微微转头,神色凝重:“我们得去一趟出云殿了。” 当晚,顾怀就被阁主请到了出云殿里。 牧应秋本来不愿让司空磬三人跟着,哪知三人愤愤不平一人一句“凌容与是我去找的!”“仙草的书是我查的!”“你的话是我套的!”,气得他无话可说,只得将三人一并捎上。 一步踏进出云殿,顾怀一眼便瞧见了凌容与。 他站在殿中,束着发,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衣,金边箭袖负在背后,见他们走进来,便转头挑了挑眉,又是一副小少爷的模样,仿佛被冤入狱的人不是他一样。 顾怀忍不住笑起来,觉得这孩子心真大,又觉得心大是件好事,丝毫没注意殿里的宫主殿主阁主,柳夫人常师父,并旁边的司空磬三人都被他莫名其妙愉悦的笑容吸引了疑问的目光。 几人见过宫主之后,仇独眠便将他的三幅画腾空展开,像三道瀑布一样挂在殿中,所有人都望了过去。 顾怀老脸一红,又瞅了凌容与一眼。 凌容与没注意他,倒是十分好奇地打量着那几幅画,末了“啊”了一声,恍然道:“原来你就躲在崖上树后那个小亭子里。” “……”这是重点吗?为什么讲得好像我斯托卡一样啊? “燕顾怀,”仇独眠瞪了凌容与一眼,“你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吧。” 顾怀便把他怎么偶然看见凌容与做幻灵灯,又怎么和司空磬三人查到降真花的事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陈词:“我亲眼见他做了那盏幻灵灯,也亲眼见他用过,的确是化境术而非织梦术的效果,我是他的人证。而失去花蕊的降真花,就是物证。” “荒谬,”反方辩手仇独眠冷笑道,“仅凭你的推断,如何能证实真的有人偷走了降真花蕊,又放在凌容与的幻灵灯中?又如何确定降真花蕊一定能使幻灵灯变为魇灯呢?” “宫主,”正方辨手司空磬抢答道,“为何恰好是那一晚丢失了一朵降真花的花蕊?我们私下已查过,如今宫内有可能使得他所做的幻灵灯变为魇灯的只有降真花蕊这一种。而凌容与虽然胡闹,却对云师父绝无恶意。是以这花蕊无论如何不是他亲手放进去,也不会是花蕊自己从千珍峰飞到巽明峰,那么必然有人做了这件事。这个人不能预料雷劫,借机魇住云师父有何图谋?我们几个弟子私下想来,也觉寒意森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5 森。但凡有一丝可能,便得查明真相,否则出泉宫中,人人危矣!” 常无界拍了拍柳夫人的手,出声道:“不错,宫主,此事的确蹊跷。若不能查明,实在令人难以安眠。” “此事也不是不能查证。”见仇独眠神色动摇,宫主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顾怀忙道,“首先,我们让凌容与证明他真能做出一盏幻灵灯,接着只需将降真花蕊放进去,验证是否真能使幻灵灯变成魇灯,就知道整件事究竟是不是我们杜撰的了。” “降真花是何等珍稀之物,岂能让你这般随意践踏?”仇独眠沉着脸,神色亦有些犹疑不定地看向宫主,“何况哪里去寻一位化神期的大能来做这个被魇之人呢?” 见众人或询问或隐忧的目光都投向他,阳燿天从容一笑,挥了挥手。 殿门洞开,两个人走了进来。一个是个宽袍缓袖的胖子,一进来便豪爽道:“我来!”说着冲阳燿天恭敬地见礼,含笑的目光巡回落在众人脸上,“阳宫主,多年不见,您仍是这般风采非凡,令人仰慕啊。”接着又走到凌容与前,拍了拍他的头:“小少爷,长大了。” 顾怀心道,原来他就是圭泠界来的那位医仙凌间寂。 凌容与却远远看着站在一边那个白衣中年人,眼眶陡然一红,神色自责又委屈,看上去比起被抓走的时候还要难过几分:“云师父……” ------------------------------------- 云归天走过来,他的面色还有些大病之后的苍白,但一双眼睛却似雨后清空一般清朗宁静。他也神色温和地拍了拍他的头,转身冲宫主道:“宫主,我相信我的弟子不是一个会将幻灵灯做成魇灯的人,更不是一个会欺师灭祖的人。还请您给他一次机会,洗刷冤屈,也给我一次机会,寻到真正害我之人!” “至于那朵降真花,”凌间寂补充道,“便由我圭泠界买下罢。” 话已至此,仇独眠自然无话可说,阳燿天也颔首许可。 于是凌容与便在众人的注视下,做出了一盏幻灵灯。 片刻之后,降真花被牧应秋取来,花蕊被放在燃烧的莲心石上。 看着渐渐被魇在灯中的凌间寂,众人的脸上都没有长舒口气的轻松,反而愈加凝重起来。 顾怀心中郁闷地想,这明摆着有人混进出泉宫了,不用推理都知道肯定是反派乾元门的人,就是不知道最大的boss四方魔有没有掺和。 这么大件事,书里竟然一个字也没提,作者还能不能行了?就知道升级打怪! 阳燿天面沉如水:“此事必须彻查!我出泉宫里竟藏有这等歹人,用着阁中奇珍,伤害宫中大能,陷害山殿弟子,实在欺人太甚!” “此事只怕不易查清。”牧应秋叹了口气,如实道,“宫中弟子并修士众多,各兼有奇术,谁都可能拿走降真花蕊放在幻灵灯中。如今一场大雨,又耽搁这许多时日,痕迹早已消失。若非燕顾怀恰可为凌容与作证,甚至不会让此事浮上水面。此人行事十分谨慎,如今躲在暗处,怕已难寻踪迹。” 常无界沉吟道:“便以降真花这条线先查下去,一一排查,如何?虽宫中奇能异士众多,但藏珍阁也绝非任意来去之地。” “但若是明查,怕会打草惊蛇。”仇独眠开口道,“不如不动声色,暗中查探。”说着睨了一眼凌容与,“此事你虽是无心之失,魇灯中总有你一半罪过,我如今改罚你在小孤峰面壁一年,你可有话说?” 刚从魇中被叫醒的凌间寂忙道:“不可不可。” 凌容与却跪了下来,低头道:“我害了云师父,确该受罚。” 云归天一把将他拉起来,斥道:“几日不见,你怎么便腿软了起来?” 凌容与抬起头,目光坚定:“师父,殿主说的没错,此事本来就与我脱不了干系。且我一定要帮您抓住那个仇人!只有我仍是唯一的罪人,他才会放松警惕,露出马脚。” 云归天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头,这孩子一向聪明,竟一句话点破了殿主的深意。 仇独眠终于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凌间寂也只得叹了口气:“小少爷既然坚持如此,我也无话可说,我会回去回禀峰主。若此案有何处需要我圭泠界出手相助,我们义不容辞。云师父,您如今境界已然稳固,只需照我所开药方吃上几味,便可痊愈。虽一时不能恢复化神期,有圭泠界的炼体术,潜心修炼,必可早日复原。此事是圭泠界对您不住,您是小少爷的师父,也就是我们圭泠界的上宾,日后您若有什么需要,圭泠界一定竭尽所能。”说着冲宫主和云归天各行了一礼,又冲凌容与笑了笑,竟就这样转身而去。 顾怀心想,陆师姐猜得没错,殿主果然会叫凌容与继续待在小孤峰面壁。好在只是一年而已,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他还在沉思,凌容与已经跟着仇独眠往殿外走去。 经过几人的时候,凌容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们一眼。 “……” “……” 几人默默对视几秒,场面有些尴尬。 凌容与抿了抿唇,又攥了攥手,猛地开口——吐出一口气,然后愤愤偏过头,耳根都红透了。 仇独眠走出殿外,转身唤道:“凌容与。” 凌容与的目光从几人面上扫过,停在顾怀脸上,然后转过身去,走出几步,终于头也不回地憋出一句很轻又似很重的“多谢”。 那三人登时找回了久违的存在感,齐刷刷昂首道:“不用谢!”“天地有正气!”“为了正义!” 顾怀噗嗤一笑,过了一会儿,忽想起一事:“司空师兄,你不是说小孤峰上千年积雪,寒气逼人,他穿成这样,不会生病吧?” 三人都转眸瞪着他,司空磬惊恐道:“这你也要管?!” “其实天地有正气的下面还有一句,”说话间,顾怀同他们各自烧了一道驾云符,在空中腾云驾雾时,分外不要脸地忽悠道,“就是人间有真情。” “……” 一年的光阴忽忽而过,司空磬如今已习惯了每隔几月都被顾怀以献爱心的名义逼着将各种东西送上小孤峰去接济凌容与,以及其他有幸沾光的水阁弟子。最初只是一块保暖的火灵石,后来发展成他们午饭时吃到的各种好吃的以及月市上各种有趣的玩意,直到凌容与大爷已经开始把他想要的东西列清单的时候,司空磬终于对这一整个傻逼透顶的“人间有真情”献爱心活动耗尽了耐心,怒掀桌表示燕顾怀想去就自己去,他大爷坚决不伺候了。 ……还有两个月就刑满释放了,就算不给他送这张清单上的东西也不会怎样吧? 顾怀怂怂地想。 这一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6 年他没敢去看过凌容与一次,归根结底是有点怕凌容与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帮他。毕竟凌容与之前跟他的交集可一点也不友好,自己这么巴心巴肝地帮他洗刷冤屈又操心他的牢狱生涯是颇有点上赶着找虐的抖m既视感。 不过这段时间他已经把自己的心理揣摩地十分透彻,知道自己其实把凌容与当成了——熊猫。 熊猫,一种珍稀动物,凌容与,从长相出身和性格来说,也算十分稀少了。现代那些爱熊猫如痴如醉的人,没事就喜欢看着熊猫卖萌,即便它什么也不做也觉得他可爱极了,即便它亮亮爪子把人抓伤了,也没人跟他计较。所有人都愿意把它捧在手心里,万千宠爱,谁敢动它一根毫毛都会被群起而攻之。 没错,他对凌容与就是这种的心态。 但这总归是有点诡异的,所以他不能这么回答这个凌容与百分百会问到的问题,所以他不能去见凌容与。最好等他出来之后,自己就继续和他保持十米以上十五米以内的最佳围观距离,回归以往斯托卡,呸,观赏珍稀动物的日常行程。 这一年中,他的修仙生活过得十分多姿多彩,不知怎么就从筑基中期突破到了后期。“四书 ”里,金庸——一门讲解修炼,炼体,炼丹以及锻造基础理论的严肃课程,是他一个理科生学得最好的一门,庄子也还能靠着九年义务制教育的基本古文修养听懂些许,仙学也算能仗着对基础设定的了解听懂几分,圣语就常常不知所云了。而“五经”里,玄言和易学仍旧一窍不通——没办法,作诗这件事完全超纲了,而算命这件事太玄乎了,他都没有天分。但鸿蒙这门讲述修仙界历史的课他还蛮喜欢的,一直听得津津有味,仙乐么,尚可欣赏一下,自己是没有这项技能的,倒是牧庭萱少女心爆发喜欢上了箜篌,连麻将都不打了。 他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是隐身术学得特别好,如今已在修炼进阶隐身术——穿墙术了。他现在才知道这两门术法其实是同一门,而且穿墙术更加高级,因为隐身只是让自己变得透明,但穿墙术是真的要把自己物质分解,将自己的存在彻底抹杀,然后再次重组,让自己从无到有。这对于施术者的心智要求极高,传说中就有修炼这门术法的人让自己形体消失之后,意识也跟着消失了,于是整个人都消散了,还有人穿墙的时候太过紧张,还没穿过去就急着恢复躯体,于是卡在墙上,和墙长在了一起,被救下来之后体内还嵌着两块砖……正因此类惨剧不断发生,所以常无界对于这一门术法的传授也相当谨慎,不仅在挑选弟子时十分严格,对于术法控制力和心智沉稳程度都有极高的要求,同时还勒令所有入选的弟子出师之前只能在自己面前练习施法。 顾怀才筑基期就有资质修炼穿墙术,这让所有人都惊讶万分,顾怀自己也忍不住暗暗得意,只不过得意之后他又忍不住怀疑这是男主光环在发光发热,于是就得意不起来了。偏偏他这种淡然处之的态度更让人刮目相看,结果竟有更多人因此对他高看一眼。 比如吴江冷,同样开始修炼穿墙术那个平时目空一切五师兄,忽然就对他友好了许多,让顾怀总觉心中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他如今已不再去小亭子里作画了,反而喜欢在书阁里同陆师姐待在一起,一面画画,一面听她絮絮地说许多往事和闲话。 每晚他都会照着金庸书上所写,根据出泉宫的基本炼体术修炼,但是日神给的神级装备正阳神体,却还是静静待在内府中等待安装——他觉得死之前是装不上了,毕竟第一次尝试的时候他就切身体验了一把书里描写的引火焚身,五内俱焚的滋味,然后很快就浑身冷汗地停止了。这不能怪他吃不了苦,正常人能忍住被火烧的时候不灭火吗?那是自焚的神经病干的事。这种烈火焚身的感觉不是书上的几行字能描述出来的,想知道的话把手伸火里烧一下就懂了。 可见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欲顶光环必受其痛,男主也不是正常人能当的。 不过涅槃焚天掌他倒是练得不错,不仅他练得不错,整个出泉宫里有资质修炼这一门的弟子也都练得不错,武术课上常常看见一排弟子站在崖边,整整齐齐轰得劈出一排火,对面的山壁上就多出来许多焦黑的掌印。顾怀常觉得此情此景十分好笑,像是军队开火一样,但又莫名热血和拉风。他都这样觉得,何况是重度中二病的司空磬,他简直称得上沉迷了,修炼焚天掌,剑术和锁神术之余,又去修了一门排兵布阵,甚至和这门课的朱师父一起,专为涅槃焚天掌的弟子设计了一个涅槃焚天阵,再次提高了整体攻击力,以至于周围几个山头的峰主被这种天天轰山,破坏生态环境的课程气得跳脚,一状告到宫主那里,宫主只好另给他们开了一个秘境练武场,大家清净。司空磬还给这一队弟子取了个本意很牛逼听着很土逼的名号“乾坤火凤军”。“乾坤”两字还是在牧庭萱的建议下为提升逼格加上去的。原本昊蚩提议叫做“红烧凤爪军”,因为“红烧凤”体现的是“涅槃”和“焚天”,“爪”则是“掌”,比“火凤”全面得多,却被三票否决了。 可惜顾怀在修炼的事上太过懒散,被司空磬无情地踢出了这个队伍。 昊蚩幸灾乐祸极了,他连修炼焚天掌的资质都未达标,眼下只能练练初级的剑术和召唤术,不过他的炼丹学得很好,已经能够自给自足地练出各种口味的仙丹,甚至还在月市上摆摊赚了一笔。 顾怀在这点上就不如他了,摆摊卖画无人问津,又给凌容与买了许多小玩意,原本就囊中羞涩的乾坤袋现在已经只剩十块下品晶石。他不得不想点办法,照着书中记载画了几张流墨符,想把自己的画弄出一点动画效果,看能不能卖出去。 好在凌容与列的东西都是他自己的,没叫他去买什么…… 顾怀走神地想了会儿那张单子上凌容与交代说在他房间里的各种仙草和仙石,心想其实自己用隐身术还真能混进山殿他的房间给他弄来。 他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并没打算给他带过去,咳咳两声,继续提笔画他的晚照翊鹤湖。 画到最后,到底没忍住在画中晚霞上添了几笔,勾勒出凌容与梦境里那些游过天际的幻色飞鳞,眼前又浮现那个少年抬头望着天空时带着点天真和落寞的表情。 ……如果他出来之后问的话,就说自己进不去山殿好了。 顾怀勾起唇角,脑补着一下对方出来之后居高临下一脸不悦来找自己麻烦的样子,一面双指夹起旁边一张流墨符烧掉。 他自觉计划得非常好,所以,发现自己身处小孤峰的一瞬间,顾怀是十分懵逼的,刚刚烧成灰烬的符,余烬从指间落下还带着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7 一点温度,而眼前常常凝望以至于十分熟悉的小孤峰上的千年积雪已经出现在了脚底。 “……”wtf?我画的不是瞬移符吧?! 书阁里,昊蚩翻找着桌面:“咦,我的相思符呢?我刚不是拿出来了吗?” “是啊,”牧庭萱专心弹着箜篌,在古雅的乐声中漫不经心道,“你还挨着跟我们炫耀了一圈呢。相思符这么高级的符文,你家人好不容易才给你找来,让你想回家的时候用的嘛。” “怎么不见了?”昊蚩哒哒地四处走了走,绕到书阁的栏杆边,“小师兄,你瞧见……咦?小师兄人呢?” 空荡荡的桌边,只剩下一张晚照图,一根笔,和几张流墨符。 顾怀站在小孤峰的山径上愣了好一会儿,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说话声,心中一紧,下意识就熟练地把自己隐身了。 几个水阁弟子说说笑笑地走了过去。 顾怀犹豫地看了眼前面的雪,还是举步踏了进去,心中劝慰自己:来都来了嘛。 可惜他是起了偷窥的心,却不知道路,在树林里转来转去,只看见远远的山壁上满是司空磬说过的龛阁,却半天走不到,反倒在雪径上被冻得半死,眼看流霞渐浓,从浅橘色变成了深红,他只好放弃了上山的打算,迟疑地转过身往山下走。乾坤袋里没有驾云符,他也只得找个矮点的山崖练练他那十分生疏的御剑术。 没想到走了几步,前面峰回路转,竟出现一个院子,几根树枝从积雪覆盖的院墙里探出来,玉树琼枝一般。顾怀愣了一下,还在想小孤峰上为啥会有这么一个院子,就觉头上掠过一道阴影,接着一个十分眼熟的人影轻轻踏了一下墙头的雪,跃进了那个院子。 “……”就知道这熊孩子不会是个安静面壁的主! 顾怀加固了下身上的隐身术,小心翼翼又十分雀跃地跟着跑过去,然后就被高墙挡住了。 抓心挠肝地侧头在墙上听了会儿,啥动静也听不见,顾怀心里一急,下意识便念出了穿墙术的法诀。下一秒男主光环开启,顺利地穿墙而过,人无声无息出现在院内。 还来不及感到后怕或兴奋,他便被眼前的人吸引了注意力。 一年没见的凌容与仿佛抽条一样长高了许多,也许在雪山里呆得太久,脸上没一丝血色,加上一身白衣,整一个冰雕玉琢的雪人,但一双眼睛仍旧流光灵动,神采飞扬,神色无端矜傲,显得招摇又狡黠,分明是一身白色,站在雪地里却光华夺目,似一缕云端落下的朝晖。 他和凌容与隔着一段十来尺被雪覆盖的园地,看似遥遥相望,其实只有他看得见对方。凌容与眼里,这边只有一棵被雪覆盖的树。 顾怀暗暗想,隐身术可真好用啊,如果不是隐身,他可不敢这么坦荡得盯着人看,早被打死了。 凌容与站在雪地里左顾右盼不知道在干嘛,顾怀艰难地把目光从他身上转开,跟着打量了一下这个院子,这才发现这是一个小花园,四周有许多花草,只是雪欺霜压间都无精打采的。 凌容与瞧了一会儿,似乎拿定了主意,转过身来,面对着顾怀所在的方向,捻了一个诀,君临天下般仰头环视着周围,启唇吐出一段无声的咒语。 顾怀只见到他一张薄唇开开合合,舌尖卷曲着在齿间一闪而过,又轻轻呼出一口气,仿佛说了一句极温柔的情话。接着便忽从他身后漾出一股和煦温软的春风,像是一双温柔如水的手,轻轻拂过整个院落,霎时间雪融冰消,枝头冒出许多嫩绿的芽,周围的仙花仙草抖落了一身风霜,仿佛从沉睡中醒来,争先恐后地纷纷绽放,转眼间整个院落春意盎然,流光溢彩,而凌容与临风而立,衣袂翻飞地站在百花中间,噙着一抹志得意满的浅笑。 整个画面美得如同命运设下的陷阱般惊心动魄。 顾怀愣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那股春风拂过,他的心也像枝头的花一样怦然绽放。 一瞬间天崩地裂,晴天霹雳,万马奔腾,却又春水荡漾,热血沸腾,目眩神驰。 直到凌容与得意洋洋地折下一枝不知名的仙花,转身飞跃而出,没了踪影,满园的花很快便比绽放更快地枯萎凋谢,满园寂寂,甚至比方才还要死气沉沉,他都没能回过神来,甚至连隐身术失效都没察觉,怔在原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蛋了。 什么熊猫理论分崩离析,他终于不得不直面一个事实:那就是自己真的对这个小坏蛋动了心。 喜欢上一个男生,而且是个小自己真实年龄十岁的少年,这对他冲击比穿书还严重得多,毕竟穿书改变的只是外界,这件事颠覆的却是他的内心世界。 所以他被出现在院里的一个水阁弟子当成践踏花花草草的罪魁祸首抓住,送到阁主那里挨训的时候,仍然还是一副魂不守舍,失魂落魄的样子,连自己怎么被稀里糊涂定罪都不知道,就又被送回了小孤峰面壁。 “……”深夜里,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顾怀在只能容一人坐下的龛阁里抱腿望天,觉得心塞极了,满脑子都是“论喜欢上一个坑货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直到听见外面滋滋的烧烤声,香味传到他鼻子里,顾怀才从仰望星空思考人生的状态中解脱出来,吸了吸鼻子,凑到正在雪地里篝火晚会的水阁众弟子前,咽了咽口水:“这是什么?” 第十一章 雪月因寂寂 小孤峰里水阁弟子的生活简直可以用风生水起四个字来形容,当然,他们在哪里都这样。 “入狱”的第一晚,顾怀就有幸参加了他们的辞旧迎新篝火晚会,飞快地和众人打成了一片。 这里的水阁弟子来来去去,始终保持着二十个以上的数量,因此不论是集体活动,分队竞技还是小组娱乐都能开展得十分顺利,怨不得小六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说:“山殿那几个笨蛋天天面壁,有什么办法?他们连桌麻将都凑不起来,哈哈哈!” 顾怀一面感慨,一面哗哗地搓着牌。 其实他并不是很想打麻将,但是他更不想一个人待在洞里。 他已经在小孤峰呆了五日了,但因做贼心虚得紧,始终没敢去看凌容与,既怕自己的司马昭之心一眼就被看穿,又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入狱”的因由。 于是只好和这些水阁弟子一起钓鱼打牌烧烤滑雪,转移注意力。 “虽说如此,偶然也有几个异类。”小六发表完他的山殿迂腐水阁活跃论,话锋忽的一转,往上指指又往下指指。“比如那个圭泠界的小少爷和咱们的闻师兄。” 众人登时了然哄笑起来。 “闻枫落闻师兄,你知道的,”小六码起一整条牌,又凑过去帮顾怀弄他面前的,“就是抓到你的那个。听说他从入了小孤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8 峰,要么就在洞里面壁,要么就去守着那一院子花,一个师兄弟也不理。你可小心他点儿,那天瞧见你把他的花弄成那样,他那脸色都要杀人了。” 顾怀:“……”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那些花很珍贵吗?” 小六是第三次被关进来面壁,对小孤峰上大小事都清楚得多:“那倒不是,寻常花草罢了。只不过听说阁主把闻师兄扔进来的时候说过,几时玉蕊花开,便放他出去。所以闻师兄总是守着那堆花。如今不仅没开,反而都枯了……”说着众弟子都面带谴责地看了过来。 顾怀心情复杂:“我……不知这回事。那种花很难开么?”不是一个法诀就开得争先恐后吗? “啧,这里积雪不化,春信不至,花是不会开的。” “也不知闻师兄犯了什么过错,这岂不是要关他一世?” “你有所不知,这雪虽顽固,结丹期修士的内丹修为大可令之融化片刻,修为越高,化得越多。” “但要突破到结丹期,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难道小坏蛋竟然突破到结丹期了?!不对,他那日的样子可不像用内丹融雪,动了动嘴皮子而已。 “再说那个小少爷,那可真是猴似的,一个人也能上蹿下跳,闹腾得飞起,一点也不像山殿里那些一板一眼的贵公子,”众人唏嘘了一会儿,小六接着八卦,“我有次瞧见他一个人呆在林子里,不知画了个什么符,陡然冒出来一个那么大的怪物,长得像蛇,却有三个头!浑身上下长满了眼睛!嘶,可渗人,吓得我赶紧跑了。” “噫,可真邪性!” “难怪把云师父害得那么惨!” “好在他得在这呆十年,咱们离他远点儿就行。” “……”他们还不知道两个月后小坏蛋就会被平反放出去了,虽说那个罪魁祸首始终没被揪出来…… 顾怀暗暗叹了口气,心里对此事有一个猜想。 他并不记得书里关于凌容与的剧情,但看他的家世和性格,八成就是个挑衅主角然后被一招毙命的小炮灰,但依他平日里张扬的行事,要燕顾怀完全没有注意他,除了燕顾怀沉迷于练级,基本不上文化课之外,也许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幻灵灯一事不是没发生过,凌容与真的因此被关在小孤峰十年,恰好正是燕顾怀在出泉宫的十年。 至今为止,自己的出现对这个世界的影响微乎其微,只是让故事中模糊或缺失的部分细节化而已,改变的也只是燕顾怀这个人。假定书中的主线剧情是不会因为他的出现而变化的,那么乾元门与出泉宫的两次冲突一定会发生在燕顾怀在这里的第五年和第九年。 基于既定的剧情,这个乾元门的卧底绝不会在因他的干涉而展开调查的幻灵灯一案里暴露,使两派的冲突提前爆发,故而这件事一定查不出结果。 他走了会儿神,一不小心便把手上的牌打了出去,对面的师兄大笑一声:“和了!”帅气地把牌往下一翻。 众人哈哈大笑:“燕师弟,你怎么能打这张!”“我看燕师弟学不会了,走走,还是跟咱们去滑雪吧!” 顾怀笑着拒绝了。 他们滑雪的玩法可不是踩着雪橇滑下来那么简单,顾怀围观过一回,几个人从隐蔽的山峰内侧跳下来,掉到半空再捻个御剑术,压得极低地贴着雪地往下飞,这时候藏在四周的人就开始各种术法攻击,就像障碍赛一样。凭他那低级的御剑术,就算他能隐身也不可能躲过攻击,躲过去也八成会自己摔下来。 况且他还不想结束上一个话题,见众人都不再提,只好自己问道:“那位小少爷就这么一个人在山上待了一年,没人理他么?” 一个弟子噗嗤笑了:“那我可不知道,不过听说有人见到他站在山殿那两个师兄其中之一的龛阁外面说话,对方头也不回,还叫他回去好好面壁呢。” ……有点造孽。 一个人待在这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会憋坏吗?而且以他那个无事生非的性格,整整一年,竟然只是独自待着,没有再去招惹任何一个人…… “师弟,想什么呢,该你了。” 顾怀回过神来,看了眼牌,讪讪地打出去:“噢,七条。” 谁也没注意密林深处一道白影咔地一声踩断了脚下的树枝,转身飞掠而去。 这日水阁弟子倒了大霉,几个放风的弟子不知怎么睡着了,哪知恰好撞上牧应秋亲自来巡,把这些聚众赌博吃喝玩乐的抓个正着,每人身上都被下了束缚咒,一个个地扔进洞穴里,强制面壁。 顾怀也跟着倒霉,僵硬地在狭窄的雪洞里跪了一晚上,次日咒术失效的时候,浑身都要散架地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这下所有人都老实了,不敢再寻欢作乐,只好在龛阁边上坐着闲聊,但到了夜里,纷纷觉得寒气侵骨,却又不敢再生火。所幸小六的乾坤袋里装满了酒,拿出来众人分着喝了御寒,又有弟子摸出几个话本子,声情并茂地朗诵起来,给大家逗闷子取乐。 顾怀只觉喝了之后四肢都活泛了许多,不仅暖意洋洋,还能解酸痛,一时没注意竟喝了许多下去,不久便双颊绯红,浑身火烧似的,靠着雪壁也不觉冷,两只酒窝蓄满了醉意,整个人就像泛红的酒酿团子一般软糯起来,听着段子傻呵呵乐个不停。 “……许生说道:‘小姐等我,待我飞升成仙,一定回来接你’。年年月月,月月年年,那秦小姐从十八变成了八十,他再也没有回去。” 这个故事凄惨得十分贴近修仙界现实,一时间水阁众人被戳中心肺,笑声都停了下来,几个亲人尚在人间的弟子霎时间泪眼汪汪。 “回不去了,唉……嗝……” “那也不一定,若他愿舍,舍弃仙根,自然可以,回去的。” “哈哈,那你愿意吗?” 一人仰头,对月哀嚎:“我愿意!秦小姐!等我回来!” “也许许生不是不愿意,只是已死在修仙界了呢。” “……”气氛一时十分沉重,直到一人打了个酒嗝,“嗐,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今朝有酒今朝醉。” “就是,唏嘘成这样,是不是抛妻弃女了?!” “呸,还没娶呢!” “谁谁谁不知道你喜欢二师姐啊!” 话题一转,场面陡然又热烈了起来。众人醉醺醺地互相调侃了一圈,一人问顾怀:“燕师兄呢!可有心上人没有!” “没……”顾怀迷迷糊糊地想了想,眼睛一亮,乐了,“哦,有,有的!” “是不是……小师妹!” “不是,”顾怀摇了摇头,想着那人的样子,边笑边说,“是……是小坏蛋来着。” 隔壁的那位扯着嗓子:“什么?萧什么?你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9 可告诉她了?” “没,”顾怀皱着眉使劲想了一会儿,茫然道, “咦,我怎么忘记告诉他了?” “这么……这么大件事儿,可不能忘!”隔壁的那位半个身子探过来,双眼迷离地盯着他,“不能忘,现在就去,跟她说!” “嗯嗯……”顾怀点点头,猛地一把把他推翻,自己从洞里钻出来,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不能忘,跟他说。” 醉成一片的水阁弟子东倒西歪地在后面起哄:“对对!现在就去!”“燕师兄!不要怂!”“把弟妹带回来!” 顾怀一路点着头,心情十分豪迈,步履晃晃悠悠地往山上走。 小坏蛋,嗯?小坏蛋在哪一格来着?这个没有,这个不是…… 走了许久都没找到,心中一急,顿时施了个低级御剑术,飞到最高的一棵树上,蹲着往下瞧。 啊!看见了! 远远瞧见月下一个白色的身影走过来,顾怀心中大喜,嗖得一声——就隐身了。 凌容与走到这课树旁,扶着树往山下瞧了一眼,隐隐绰绰的树荫挡住了视线,只听见底下隐约传来划拳的声音,不由皱了皱眉,不悦地转过身去,踢飞了一块石头。 月至中天,清辉万千。 凌容与站在月下,抬头望了一会儿,忽从乾坤袋里取出了三颗流光莹莹的小石头,合在掌间。他手指修长,十分漂亮,但右手食指上却有一圈绷带,看着令人担忧。顾怀凝了凝眉,没听清他嘴里喃喃地念着什么文绉绉的祷词,便见他摊开手掌,垂眸看着那光芒益盛的石头,少年清朗的声音在寂寂山中分外清晰:“生辰三愿。一愿,父母康健,共入仙班。”一颗石头便从他掌心升起,在他的注视下飞速地升上天河,化作一点星光。 “二愿,云师父早日康复,恶人伏诛!”说到最后,带上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第二颗石头也飞了上去。 “三愿,”他顿了顿,忍不住往下瞥了一眼,又冷哼一声,转回目光,认真地盯着最后那颗石头,“愿得一佳友,长伴左右。” 顾怀在树上脸一垮,心疼极了——孤苦伶仃的白衣少年一个人待在孤山上过生日,许的愿望竟只是想要一个朋友!此情此景,何等凄凉! 他看得专注,听得认真,伤心得十分动情,晕乎乎头昏脑涨间,只听耳边咔擦一声,天旋地转,人已经从树枝上猛地掉了下去。 “谁?!”凌容与陡然转身,便见他痛呼着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燕顾怀。”凌容与后退一步,双眸微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悄悄收回下意识去扶的手。 “我愿意。”顾怀仿佛没看出他刻意的冷淡,自许地点点头。 “……啊?”凌容与愣了。 “我说我愿意!”顾怀大叫一声,走到他跟前。 他此时酒劲上头,心底升起一股子视死如归的气概,勇敢地摊开怀抱,炙热的眼神望过去,露出两个酒窝来,笑得真挚又傻气:“我愿意当你的朋友,你的愿望实现了,高兴吗?” “……谁要你当朋友了!”凌容与耳根一红,噎了半晌才慌乱地瞪过去,一时手足无措,转身就要走。 “我陪你一起啊!”顾怀忙一把拽住他,连比带划,憋了很久的内心吐槽滔滔江河一样倒了出来,“我可以给你的扇子画扇面!就是那个……会飞的那把!还有那把伞!你画的那个张牙舞爪的怪物——太丑了,比例还不对!我画得比你好多了!更别说那盏灯,灯面都没有……你是不是知道自己画得不好看了?”他露出一个极同情的表情,安慰地拍了拍凌容与的肩,展颜一笑,“没关系,我帮你画!” “……” “我还可以……哦我还会搭房子!给你搭一个这么……这么大的房子!好不好?”顾怀一边想,头晕目眩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两眼亮晶晶地抬头望着他,“你拿那什么符一贴,就缩成巴掌大,揣在乾坤袋里带着走,随行别墅!里面装修也包了,我还学过室内设计呢!哦设计个迷宫!谁欺负你,就把他困在里面!” “……怎么样?我可以当你的朋友,对么?”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忽然又低了下来,目光渐渐冰凉,好像已经被拒绝了千万次,早就知道了他的答案。 “……”凌容与低头与他对视半晌,闻着那股酒味,非常想叫他滚,一个音节在舌尖转了转,吐出来的却是,“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啊?”顾怀一脸茫然,“我来了呀。” 来个屁,一年一次都没有,就知道支使司空磬,列清单气到他罢工也不肯亲自来一趟!这就算了,竟然都被关进来了也不来看他一次! “……算了,”凌容与跟他大眼瞪小眼半晌,松开了攥紧的手,气鼓鼓地戳了戳他的酒窝,终于觉得心情舒畅起来,扬眉淡淡一笑,“那我要什么房子都行咯?” “嗯嗯,”顾怀狠狠点头,大手一挥,“海滩泳池,星空屋顶……什——么都行!” “……好吧。”凌容与抿掉嘴角扬起的笑,严肃道,“那你画押才行,醉鬼说话向来不作数。” “不是醉鬼……是顾怀。”顾怀安静了下来,认真地抬头看着他,满目星光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温柔又动人,声音低得像是情人间的耳语,“顾怀说话算数的,不骗凌容与。” 凌容与蓦地屏住呼吸,觉得心上好似停了一只蝴蝶,那翅膀忽闪忽闪,像他一眨一眨的眼睛。 两人的目光缠在一起,仿佛有人用了静止术,时光都停滞了一瞬。 凌容与狼狈地别过通红的脸,狠狠道:“那也得画!” ----------------------------------------------------------------------------- 凌容与:我要帝都一环的。<( ̄ˇ ̄)/ 顾怀:……债见,有那个房子我还用穿书搞对象?!(〃>皿<) 第十二章 岚峰故青青 “你知道么?燕师弟跟那个小少爷……” “嗐,谁不知道啊,在山涧里捣鼓什么东西呢。” 清晨的山林间传来窃窃私语,很快第三个声音加入进去: “唉,真不明白,燕师弟怎么和他搅和在一起。” 一位知情人士神秘道:“不能怪他,我听说是那小少爷趁他酒醉给他下了什么符咒。” 另一位知情人士惑然道:“什么什么,不是下毒吗?” 又一位知情人士探头过去,信誓旦旦道:“你们都不知道,哪里是什么符咒,是役心誓,燕师弟醉酒差点摔到崖下,千钧一发之际,那小少爷恰好路过,于是趁人之危,威胁他如果不发役心誓,就不肯救他。” “…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30 …这么恶毒!” “你也是一知半解,其实——根本是那个小少爷把燕师弟推下去的!” “谁把燕师弟推下去了?!”一声惊怒交加的喝叫惊飞了几只林鸟,众弟子都转过身,惊讶又心虚地看着身后三人:“司空师兄……你们怎么来了?” 得知顾怀和凌容与在一处,三人毫不惊讶地点点头。在他们看来,这两人在一处再正常不过,毕竟顾怀救了他一次,还献了那么多回爱心。再者自从凌容与向他们道过谢后,他们对他的印象就好了很多,心中早就把他归为自己人了。 即便如此,瞧见顾怀与凌容与在做什么的时候,三人仍被惊呆了。 山涧之中有一块大石,两人就肩并肩坐在那块石头上,看着面前一张浮在空中巨大的图。 图上全是奇怪的直线。 顾怀拿着根树枝,点着那张图一一解释着,清悦的声音分外自信:“这边就是你的书房,这间是你的寝室,这边有几间客房,这是正厅,厨房,浴室……”末了侧过头去问他,“这样可以么?” 凌容与想了想,不悦地拢起眉:“那你的寝室呢?” 顾怀一愣,忽抿着唇笑了起来,目光闪烁,神色介于深受感动和意味深长之间。 “……” 三人站在岸边,不知为何都觉得这里的阳光分外刺眼,眼睛都睁不开了。 “小师兄竟然给他做房子?这也太有‘真情’了吧。”昊蚩忍不住嘀咕,“怎么不见小师兄给我做房子?别说房子了,画都没给我画过一副。” 眼前的氛围怎么看怎么诡异,司空磬想象一下自己坐在那里与顾怀讨论修一个两人一起住的房子,简直牙都要酸掉了,咂咂嘴,手肘抵了抵昊蚩:“你很想要他给你送个房子么?” 昊蚩想了想,神色复杂地挠挠头:“……还算了吧,怎么觉得怪怪的……” 牧庭萱一语道破:“他们这样,像筹备婚房似的。” 司空磬和昊蚩都恍然又惊恐地看着她——原来如此!难怪这感觉如此奇怪! “这几个厢房改了吧,”凌容与余光从岸边收回来,挑眉道,“你的师兄弟说,不需要给他们准备房间了。” 顾怀这才发现岸边的三人,忙从石头上站起来,惊喜道:“你们怎么来了!” 司空磬三人直到第二日才发现顾怀不见了,牧庭萱急得去问阁主,方知他已经被关进了小孤峰,当时三人就想来问他究竟怎么回事,可司空磬要训练他的军队,直到今日方有空闲,他们便来寻他。 “小师兄,爹说你被罚面壁是因为弄坏了一院子的花草,什么花草啊?” 五人坐在岸边草地上,拉开一个圆桌会议的阵势。 “……”顾怀脸刷得通红,神色闪躲地低下头,支支吾吾道,“就……不小心踩坏了花草嘛哈哈。” 昊蚩惊道:“……踩坏了花草,就罚你面壁两个月?!” 凌容与嗤地一笑:“踩坏了当然不会受罚,但刻意破坏,伤及草木根本,自然会被罚两个月。” “……你,知道?”顾怀惊愕地看着他,心情复杂——知道你还好意思说!? “谁叫你忽然跳出来?跳出来就算了,被抓了竟也不来找我,就知道喝酒。”凌容与冷哼几句,忿然伸手狠狠戳了一下他的酒窝。 顾怀捂着脸,飞快地抓住重点,心底忽的一甜,一时忘了别扭,恍然笑起来:“啊,原来你在等我来找你。” 凌容与别过脸:“……呸。” 顾怀乐了一会儿,想起正事:“可你又为何要那样做呢?” 凌容与看他一眼,正要说话,司空磬已抢道:“什么意思?怎样做了?你俩打禅机呢?!要说就得清楚明白点儿!” 昊蚩与牧庭萱连连点头,二脸懵逼,觉得五日不见,自己已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凌容与四下打量一番,忽捻了个法诀,喃喃几句,周围景色猛地一变,几人凭空出现在一个完全密闭的房间中,四周都是铁墙,没有门窗。 原来化境术还可以这样…… 四人目瞪口呆地看了一圈,目光回到他脸上,凌容与方才冷笑道: “害云师父的恶人,至今尚无消息,是么?我在小孤峰呆了一年,殿主、阁主,暗中查了一年,却一点踪迹也没能查到!” “唉,这件事……”几人面面相觑,都觉气恼惋惜又束手无策。 凌容与环视着几人,掷地有声:“但我能查到!” “啊?” “怎么查?” “线索仍是降真花,”凌容与说着,神色渐渐认真起来,“我在这里遇见了山殿的古师兄,这位师兄是飞升的太华真人嫡传弟子。” 顾怀想起来:“啊,鸿蒙课上提过,是那位尤擅幻术的真人。” “没错,”凌容与看他一眼,接着道,“太华真人不仅精于各种幻术,还通晓各种致幻之物。譬如说,他曾炼制出一种能使人长睡不醒的云梦香,原料里便有降真花与妙烟罗。” “古师兄告诉我,炼制这种香料有一个十分要紧的步骤——将降真花蕊取出,接着将降真花至于灵泉水中,浸泡三年。这是因为降真花的花粉与妙烟罗合在一起时,会使云梦香从无色变为蓝色——是不是有趣极了?”凌容与眼眸亮亮的,似笑非笑,“最妙的是,降真花极为珍稀不可多得,但妙烟罗,只是一种颇为好看却又十分寻常的仙花。寻常到修仙界种着花草的后院里,十有八九都有它的身影。” 司空磬第一个反应过来,抚掌道:“我懂了!只要用妙烟罗,就能把碰过降真花蕊的人给找出来!” 牧庭萱怀疑道:“可是……已经一年了?”那花粉早就洗没了吧! “降真花的花粉,只有在灵泉水中浸泡三年方能洗掉。”凌容与伸出右手,拆开食指上的一圈绷带,上面竟有一点幽幽的蓝色。 他看着四人震惊的神色,得意一笑:“我已经试过了,这个,恐怕也得用灵泉水洗上三年。” 顾怀明白过来,失神喃喃道: “所以你是为了拿妙烟罗,才会去山下的院子里搞破坏……” 凌容与不满地瞪他一眼,什么搞破坏?这是他完美的计划好么?! “只两个月的时间,我怕来不及凭此寻到此人殿主便要为我洗清冤屈,所以计划多待几个月。”凌容与睨着顾怀,乌黑的眼眸中忽划过一丝探寻的神色,似乎也有些惑然,“谁知,竟有人帮我认了罪。” “……”顾怀霎时红到耳根,口不择言,干笑道,“大家都是同学,不,同窗嘛……四海之内皆兄弟,嗯……就是说,我们应当互相帮助,共同奋斗,好兄弟,讲义气嘛。” “说得好!”好在有捧场王在,昊蚩激烈鼓掌,司空磬热血上头,一拍两人肩头,豪气干云道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31 ,“大家兄弟一场,正该如此!凌容与,你放心,你是顾怀的朋友,就是我司空磬的兄弟,本尊一定帮你查出害云师父的凶手!” “……”被他一打岔,顾怀脸上闪躲的神色一扫而空,凌容与压下好奇,无奈地道了声谢。 “但怎么查呢?”顾怀被司空磬从窘境中拯救出来,很快陷入深思,“总不能让所有人挨着来摸妙烟罗吧?这也太奇怪了点。” 几人苦思冥想了一会儿,还是司空磬一拍大腿,激动道:“我想起来了!咱们火凤军下月十五有个秘境历练。” “……”四人望着他,满头问号。 昊蚩忍不住道:“……师兄,你别总惦记你那历练的事了,这话你说多少次了。” “不是,要入秘境,每人都得抚摸从宫主那里得来的启境玉,获得感应从而入境。只要这一次,宫主让宫中所有人都入境,再将妙烟罗抹在启境玉上,不就可令所有人都摸到妙烟罗了么?!咱们在秘境中先摆好阵势,进去一个制住一个,谁手上带蓝都当场抓起来,这人想逃也逃不出去!” 众人对视一眼,都觉这是个绝妙的主意。 当下,司空磬三人便带走了一朵妙烟罗,准备去向宫主献策。 重归寂静的山涧里,凌容与好奇地瞅着顾怀,果然还是没放过那个疑问:“对了,你那日怎么会这么巧,恰好便撞见我弄坏那些花呢?我怎么没见你?” 顾怀心头狂跳,嗫嚅半晌,忽急中生智,脱口道:“那天,我来找你……找你说,说,说你列的那张单子的事!”话一出口,他心跳平复了许多,轻咳一声,理了理思路,“对,那张单子嘛,司空师兄不愿来送,况且那些东西都在你山殿房中,我也拿不到,只好来同你说这件事。但我两手空空,怕你气恼,只好隐身来寻。若你心情不错,便告知你此事,若你不开心,便他日再来。可我找不着上千龛壁的路,只好在林子里打转,恰好瞧见你飞进那院子,就跟着进去了。” ……原来真的来找过他了。 凌容与抿了抿唇,心情颇好,顾左右而找茬:“你的隐身术不错嘛,连我都瞒过去了,怎么会拿不到呢?” “我练得再好,也是筑基期罢了,总不能瞒过结丹期师兄们的。” 只能瞒过我咯……凌容与哼道:“我很快便结丹了。” 顾怀觉得糊弄了过去,心中大安,笑眯眯道:“嗯嗯,你很厉害,我知道。” “嗤,”凌容与被他唬小孩的语气逗得一笑,忽想起一事,目光灼灼地望过去,神色得意极了,“那你那天也听见我说的话了么?” 顾怀一愣:“什么?” 凌容与便猛地凑过去,在他耳边卷着舌头,将那日无声的话重复了一次,轻柔的气息吐在他耳朵上,顾怀半边身子都有些酥麻,心跳怦然,好似又要像那日的花一样绽放了。 “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三个字。” 呃……我爱你? 顾怀脸色通红,飞速摇头,甩掉脑中的迷之想象。 凌容与轻笑一声,一字一句地解释起来,声音天真又惑人,清晰又缠绵:“这是风歌中的一句,意思是——‘春、已、至’。” 顾怀和凌容与讨论出整个房屋设计方案,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了。这一个月里,起初水阁弟子撞见两人便神色复杂窃窃私语,但顾怀总是毫无芥蒂地笑着问好,还会拉着凌容与展示他们在做什么,有时候弄出好玩或有用的东西也会给他们送一份,像是能让山壁变软的山温符,能实现远程监控的稻草人,极大改善了小孤峰的生存环境,因此那些弟子们逐渐也都习惯了两人形影不离醉心研究的样子,连带着对凌容与也友好起来,甚至有些期待他们送来的玩意,撞见凌容与单独一人的时候也会凑过去问他又在做什么,燕顾怀又去了哪里,即便凌容与总是别扭得昂着头或龇牙咧嘴地恶语相向,也只会换来善意的哈哈大笑。 水阁中人就是这样,心怀偏见的时候敌意极重,可一旦接受了又会变得无比宽容,毕竟水阁中性情孤僻或诸多怪癖的人比山殿中多得多,凌容与这种程度就像牙没长齐却张牙舞爪的小老虎一样,和猫也没多大区别。 这日,春风习习,顾怀正在林中练习那句风歌。 风歌是以气息不同来达成表意的语言,因此要求对口齿唇舌的控制十分精密。顾怀一边运气,一边捻着一枝花蕾,笨拙又认真地重复着那句话。 凌容与正半躺在这棵树的枝干上,背靠着主干,手里拿着一本书,眼睛却紧盯着自己的传人,嘴里嫌弃道:“笨死了你,这么久都学不会!” 顾怀已被他嘲讽了一上午,忍不住堆出一个假笑:“我自然不如你。凌小少爷在语言学上的天分无人能及,就算是五岁的时候从一位濒死的老人口中随便学了几句,也能记到现在,简直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风歌传人。” “对啊。”凌容与装模作样地翻了一页书,毫不羞涩地接受了夸奖。 “……”顾怀泄了气,“要不还是算了吧,我真没这个天赋。”说什么只要他学会了风歌,这世上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明白彼此所说的话,听上去是蛮令人心动的,但是这也太难了……其实他很想提议说改学英语也能有同样的效果,但是一想到凌容与可能会问他各种明显超纲的法术或灵物怎么说,他又忍住了炫耀自己六级英语水平,反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蛋的想法 “不行!”凌容与眼珠一转,合上书,扬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不如……我叫千目出来陪你练吧?” “……谢谢啊,”顾怀瞪他一眼,咬牙道, “不用了。” 千目——就是那只浑身长满眼睛的怪兽,另外还有百刃,银羽,飞骨和四煞,都是凌容与自己“创造”的怪兽。还好他只能用幻形符幻化出来而已,尚不具备造物之能,不然顾怀深深怀疑他能自己创造出一部《山海经》。 想起第一天被千目追得抱头鼠窜的惨剧,和前几天凌容与忽然把几只怪兽放出来向他介绍时,自己吓得腿软的悲愤经历,顾怀猛地放开手上的枝丫,枝尾的花蕾几乎弹到凌容与的脸上。 “喂!”凌容与愤然瞠目,但顾怀已经转过身,踮脚另外拉下一枝上花苞来。凌容与只好支着身子探过去,半个身子悬在空中,长发几乎要落到他肩上,下意识屏住呼吸,只见他凝神吐息,试了几次,那花苞蠢蠢欲动地,竟真缓缓颤动起来。 顾怀大喜,猛地回头,几乎要撞上凌容与的鼻子。 两人四目相对,流光欣然的眼眸皆是一愣,气息交缠,空气忽地热了起来。 直到咔哒一声脆响,凌容与无意识地生生掰断了身下的枝干,枝干一坠,整个人便猛地向前一扑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32 。顾怀还没回过神来便被他扑倒在地,两人滚了几圈,灰头土脸地爬起来,顶着几片叶子坐在地上,相顾无言。 “……噗。”顾怀终究没忍住。 凌容与冷着脸站起来,矜贵地拍了拍土,理了理衣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回头看了眼那棵倒霉催的树,冷冷道:“……花开了。” “是啊。”顾怀也望过去,觉得那朵小花分外可爱,正想再说几句,却见一个人影从山林间默默走过,器宇轩昂,一脸正气的样子,正是那日把他扭去见水阁阁主的那位闻枫落师兄,不由转眸看了一眼凌容与。 这段时间顾怀把他别扭的脾气摸得十分透彻,已经有了科学的应对方案,比如说此刻他想拉着凌容与去认个错。如果他说“闻师兄被你害惨了,你去认个错吧”,对方一定会翻脸不干,但如果他说“我把闻师兄害惨了,去跟他认个错。”,对方就会像现在这样反驳道:“关你什么事,要认错也轮不到你。” 顾怀忍笑点头:“那我同你一道去。” “……” 然后两人就做贼一样远远跟着闻枫落走了一路。 闻枫落不知是没注意到身后的小尾巴还是懒得搭理两人,直直走到了那间院子前。 顾怀还是第一次看见这间院子的正门,远远地便瞧见门上写着——“山鬼院”。 顾怀神色蓦地一变,顿住了脚步。 山鬼院……他记得—— 书中燕顾怀虽一统七界峰,但彼时他并不知晓在这个阶段里跟他多次发生争斗的乾元门和风地观背后还有一个大boss四方魔组织,因此他安心将七界峰交到了几个帮助过他或他信任的伙伴手中,自己与兄弟和后宫们一同飞升成仙了,没料到他走后,七界峰很快就被隐藏在暗处的四方魔蚕食。七界峰中人每年能够渡雷劫的机会大大多于其他修仙者,因此四方魔借着渡劫的机会将许多邪魔送上了仙位。燕顾怀一路升级,转过头来时背后的登仙路却竟已被魔气侵染,怕是他还未登上天尊之位,仙界便成了魔界,于是他只好先调转枪头,和许多仙界势力一同剿灭四方魔。而此时,已落入四方魔手中的七界峰被一个叫风冷的人所控制,此人性情冷漠,异常彪悍,自称出自山鬼院,是山鬼的传人。此人之所以令顾怀印象深刻,一是因为他作为四方魔中的一员,非常地有自主意识,经常不听组织指挥,反而好几次想谋朝篡位,令燕顾怀钻了空子反败为胜,二是因为他的功法十分拉风,是唯一一部能和燕顾怀最高等级的功法比肩却没能落到他手中的沧海遗珠。顾怀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读者留言区经常被“什么时候燕顾怀能打死风冷拿走震山饮雷诀啊!”“燕顾怀傻逼吗竟然不去抢饮雷诀!”“山鬼是十上神之一吧,山鬼传承啊!艹为什么不拿走!”“快抢快抢快抢打死那个山鬼传人打死他打死他”等言论刷屏。 正因如此,顾怀看到这三个字时简直背心发凉,如果说此山鬼院就是彼山鬼院,那么那个风冷……岂不是也是出泉宫的师兄弟?而山鬼传承,难道就在这间院落之中? 凌容与转头看他一副见鬼的表情,皱眉推了他一把:“怕什么,山鬼又不是鬼!” 顾怀压下惊异之色,勉强冲他一笑,凌容与疑惑地瞅他一眼,寻思着转眸去瞧那扇门,瞧着瞧着,忽想起什么来,竟也面色一变,却是又惊又喜,最终化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 两人对着院门发呆,闻枫落却已经走了进去,回头就要关门。 “等等!”凌容与先反应过来,见他要关门,忙拽着顾怀往那边跑,谁知还没跑到门前,却见门口凭空出现一道人影,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悠然伸手,抵住了门。 两人一愣,顾怀更是愕然,不解地低语:“五师兄……”吴江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冷,你怎么来了!”闻枫落神色十分惊喜,将门一推,颇为殷切地道,“快进来!” 吴江冷淡淡一笑,颔首走了进去:“我来看你。” “……三年了,”闻枫落听上去似乎有一瞬的失落,继而又飞快地用异常欣悦的声音掩盖过去,“我还以为你忘了我这个师兄呢!” “怎么会呢?”吴江冷的声音清清冷冷的,似有一丝苦味,又带点调侃,“我怎么能忘记你?” 说着两人迈进了院子。 顾怀看着两人的背影发愣,总觉得有什么极重要的事在脑中一闪而过,却没能捉住。 “走啊,道歉啊。”凌容与拽着顾怀往前走,他已经兴奋起来,满眼跃跃欲试和意图不轨,张口就要叫住他们。 没想到吴江冷却转过身来,冲他二人招手:“燕师弟,凌师弟,过来。” “……”闻枫落面色极为不悦地看着二人跑过来。 凌容与面不改色地一笑:“师兄们好。” “你们有什么事么?”闻枫落脸色阴沉,语气亦十分不耐。 照凌容与的性子,平时早甩脸走人了,但此时他不知为何脸皮极厚,竟一脸无辜地道:“哦,说来话长,我们能坐下说么?” 闻枫落还没说话,吴江冷先应了下来。 “……”顾怀只好心情复杂地跟着他们一起在院中石桌旁坐下。 “闻师兄是么?”凌容与今日十分健谈,一句话切入重点,“听说水阁阁主说,玉蕊花开之时,你方能离开小孤峰?” 此言一出,两人齐齐变色,闻枫落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什么?!”吴江冷却更为惊愕失色,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最后落到闻枫落脸上,“他说的是真的么?” 凌容与唯恐天下不乱地感慨道:“噢,原来这位师兄不知此事。” “……其实也不是很难,”闻枫落没空理他,向吴江冷解释道,“我如今已是结丹中期了,只要我突破后期,玉蕊花就能开了。” 说着,几人都下意识看向如今霜雪中残花败柳分外萧条的院落。 “……” 闻枫落转眸就怒瞪顾怀。 顾怀抱歉地笑了笑,刚要开口,却被凌容与抢了先:“这是我干的。” 闻枫落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吴江冷的目光却冷了下来。 “看什么,我能把它毁了,也能给它救回来。”凌容与坦然极了,“你既然没有突破后期,本就弄不开这些花,我也不算耽误了你。给我十日,我不仅让这里的花恢复元气,还能让你结丹中期就把它催开。” “好大的口气!”闻枫落嗤笑一声,并未当真。 “你不信?”凌容与一挑眉,站起来几步走到一盆枯萎的花前,摸了摸冰封的茎干,接着便从乾坤袋里取出一瓶玉液,斟酌着倒了些许进去,不一会儿,那盆花渐渐精神起来,枝舒叶展。 凌容与得意地转过身: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33 “如何?” “生生回春液。”吴江冷淡淡道, “这等救命之物用于花草之上,你倒是舍得。” “这可不是回春液,”凌容与晃了晃手中的瓶子, “这是我自己做的归白露,救不了人命,只能救救花草而已。” “可你为何要帮我?”闻枫落警惕地看着他,“你想要什么?” “他非说害苦了你,说要同你道歉,”凌容与无辜地指了指顾怀,“道歉有何用?我不同你道歉,也不需要你道谢,十日之后,你我两讫。” 吴江冷凝眸看他一眼,替闻枫落应道:“好。” “不过,要恢复这里所有的花,我得动用圭泠界的秘法,”凌容与微微垂眸敛去一丝精光,“十日之内,你们不许来看,也不能让别人过来打扰。” “……”三人都皱眉看着他。 闻枫落想了想,到底没想出这破败的院子里有什么贵重物品值得他觊觎,再者这院子原也并非由他看守,于是扬了扬眉,爽快地应了下来:“行啊。” 吴江冷若有所思,冰冷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徘徊,但始终没有出声反对。 顾怀想的却是:难道……凌容与知道这里有山鬼传承?他一念未歇,转眸却撞上吴江冷冰冷的神色,不由心底警铃大作,想起这位师兄的黑化史来,忙起身站在凌容与身前:“多谢师兄——那么我们先告辞了。” “该走的是我们才对吧。”闻枫落一笑,同吴江冷一道起身,“十日之后,静候佳音。” 两人走出门口,吴江冷还远远转眸回看了一眼,顾怀对上那幽深的目光,不由打了个寒颤,凛然想起,这位师兄的隐身术与穿墙术都在他之上,修为更是到了结丹期,如果打起来,他们一定打不过。 第十三章 夙夜常怀感 凌容与果然是在打山鬼传承的主意。两人一走远,他就迫不及待地把顾怀拉进房中,按捺不住地坦白了。 “但我可不是骗他们,这些花确实需要十日才能养好。”凌容与兴奋完了,又偷瞥一眼顾怀,辩解道,“再说,山鬼陨落已久,其传承本就是无主之物,有缘者得之,谁见了都会纳为己有的。”见顾怀锁着眉头半晌不说话,他负气转过身,声音愤愤的,又似乎有些委屈,“大不了……大不了得了传承,我也将功法公之于众,这样总行了吧?” 这些传承的确是有缘者得之,燕顾怀撞见也一定会毫不客气地捡回来。 顾怀倒不是觉得他这样做有什么不对之处,只是想到书中那个山鬼传人风冷,又想到吴江冷刚才那诡异的神色,他就觉得心中不安极了。 “不是因为那个……”顾怀忍不住开口劝,“方才五师兄的神色分明已起疑,他术法和境界都在你我之上,若他要抢怎么办?其实再过几个月便是月神祭,你去拿月神传承,也是很好的啊。”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能拿到月神传承?”凌容与又回过头来,神色坚定,“再说,我只要山鬼传承——我已经找了很久了。” 顾怀饱含疑惑地看过去,凌容与很快地交代了作案动机。 原来圭泠界中关于诸神传承有着隐秘的记载:十尊神中,日神最为慷慨,每十年便会给出一份传承,而月神也会每隔五十年给出一份传承,因此这两位的传承虽也珍贵,比起其他几尊神来却并非举世无双,尤其是已经陨落的七尊神所留下的传承,那都是他们最顶级的装备。 山鬼就是其中一位,他的传承中有三样东西,都需要合体期以上的修为方能修习或使用,除震山饮雷诀,还有雷冥体和神灵钰。 凌容与想要的就是这个能无中生有,堪比造物之能的神灵钰。 “……”顾怀感觉自己有责任拯救一下世界,小心翼翼地问,“你要这个干嘛?难道……” “你不想让千目他们变成真的么?” “……”那真是非常不想。 似乎是他脸上的恐惧太过明显,凌容与翻了个白眼:“早告诉你,他们不会随便伤人了。” 顾怀满脸写着不信。 “真的不会,”凌容与气得在房里转圈,“那四个跟着我的人,你不记得了么?他们咬你了么?” 那四个被殿主收走了一魂的傀儡? 顾怀好奇地抬眸:“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千目是蛇,百刃是蜘蛛,四煞是猫,银羽是鸟,飞骨是狗。它们都是我养过的灵物,心智不全,却也有一丝灵智。”凌容与郁郁别过脸,垂下眼眸,缓缓道,“十岁的时候,我被另一个界峰的人掳走,飞骨跳出去咬那些人,第一个被打死。”他顿了顿,又咬牙接着道,“被困之后,我将银羽放出去报信,于是它被一箭射死。接着千目和四煞为了护着我不受刑,都死了。百刃偷偷爬出去,将父亲的人引了过来,但我得救之时,它也力竭而死。” 他的声音平淡而低凉,似乎已没有多少悲愤,顾怀却听得十分心酸——一个十岁的孩子身陷囹圄,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宠物一个个为自己而死的样子,那是多么绝望和无助呢? “父亲杀了那些人,那有什么用呢,我的朋友一个都没有了。” “最后母亲请来了一位召灵师,施法将它们的魂魄招回来,暂且放在傀儡之中,但是因为时隔太久,只寻回四缕魂魄,百刃的魂魄一缕都没找到。” “我发誓一定把他们救回来,”凌容与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小时候,我给他们取了威风的名字,却改变不了它们的弱小。这一次,我会让他们变得名副其实。” 顾怀眨眨酸涩的眼睛,忍不住凑过去抱了抱他,温声道:“好。” 凌容与愣了一下,耳朵尖都红了,一把把他推开,皱眉嫌弃道: “做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嗯嗯,”顾怀心中好笑,“那你知道山鬼传承在哪么?” 凌容与一挑眉,得意极了:“自然知道,我家的记载中说‘东君北炎待,山鬼槐下藏’, 我入出泉宫之后,将这里所有的槐树都挖过了,什么都没找到。” 那你在得意什么…… 顾怀推开窗户看了眼,犹豫道:“……这里似乎也没有槐树啊。” “当然没有,”凌容与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可那院门上的牌匾,是槐木做的。” “这……”顾怀迟疑地转眸看着他,觉得十分不靠谱,“可是别处的牌匾万一也是如此呢?” “怎么可能?我们山殿的牌匾,全是灵石所刻,出云殿上是一块极品流云玉,最不济的,比如你们水阁,至少也是小叶紫楠。出泉宫堂堂四大名门,怎么会用槐木做牌匾?” “……”怪我见的世面少。 顾怀无语片刻,又道:“那你为何还要十天?既然知道是在牌匾下面,我们晚上偷偷来拿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34 就是了。” “万一指的是地下呢?谁知道它埋得多深啊?”凌容与经验十分老道,“但十日足够把它挖个底朝天了。” “原来如此。”顾怀信服地点点头。 于是当夜两人从牌匾下方找到传承的时候,场面一时十分尴尬。 凌容与瞪着嵌在牌匾后方流光浮动的三颗灵石,简直出离愤怒了。 他把所有的山头都挖遍了,山鬼传承却就这么大喇喇地待在一块破牌匾后面,什么禁制都没有!谁路过都能顺手拿走! “快拿着吧。”顾怀忍着笑,一把把他的手按在那三颗石头上,风声鹤唳地看着四周寂寂的山林,连声催促起来。 此时他们两人挂在门梁上,摇摇晃晃地踩着飞剑。 顾怀十分担忧自己的御剑术不足以支撑到他拿走传承,何况……谁知道会不会忽然杀出来个程咬金?这种剧情就算主角光环在都不一定能保证不横生枝节,何况凌容与八成还是个反派,实在耽误不得。 凌容与也不敢耽搁,给他一催,心又跳得快了几分,捻了一个法诀,双指一挥,划破右手,将血滴在石头上,那流光便渐渐从灵石中苏醒一般,霎时间光芒大盛。 顾怀拢眉看着他将满是血的手掌狠狠印上去,正有些心疼,忽觉一股大力势不可挡扑面而来,将二人猛地推了出去。 “碰”地一声,两人掀翻了无数花草,狠狠栽倒在院中,顾不得呼痛,惶然看去,只见空荡的院落中,出现一个莹莹发光的女子虚影。 她半散着长发,打扮得十分野性,赤脚赤膊,手腕与脖子上都带着花环,是个极美的少女,神色却又十分淡漠。 山鬼…… 两人对视一眼,都十分惊讶。 司空磬说过,神无形以化万物,本身是没有样貌的,顾怀记得他书中燕顾怀获得诸神传承的时候,也没有见到任何一尊神的样子,为什么山鬼却有形态? 山鬼飘在半空,垂眸看着二人,俯瞰众生一般,声音威严又平静:“欲得我传承者,须叛出出泉宫,入我山鬼院。” ……难怪那个风冷说自己出自山鬼院! 难道这山鬼与出泉宫有什么深仇大恨,陨落了还念念不忘? 顾怀心中警铃大作,转眸担忧地看向凌容与——他会为了这个叛出师门么? 凌容与显然也没料到还有此一说,心中虽闪过一丝犹疑,却已习惯性地怒怼回去:“呸!你这山鬼院本来就是出泉宫的!” 山鬼静默片刻,淡淡道:“不入我山鬼院者,杀。”话音未落虚影已化作一道飞光,宛如一道霹雳,势不可挡猛地劈向二人。 生死之间,顾怀脑中一白,霎时愣在当场,被凌容与狠推了一把才回过神来,顿时万箭穿心一般,生生看着那道白光全数劈在了凌容与身上。 “啊啊啊啊啊——” 凌容与浑身都没在了光芒之中,在地上翻滚,仿佛被天雷劈中,置身于神魂俱裂的痛苦之中,惨烈的痛呼划破夜空,声音嘶哑,不忍卒听。 顾怀红着眼冲过去,拼命想要把他拉出来,却被那光芒隔绝在外,心中急痛交加,却又束手无策,不敢置信地瞪着双眼,手都在地上无意识地锤出了血,张着嘴只是流泪,一时竟叫不出声来。 不知过了多久,凌容与渐渐止住了挣扎和惨叫,那光芒仿佛全部没入他体内,在雪白的皮肤下脉脉流动。 顾怀猛地扑过去,眼泪啪嗒啪嗒地滴在他脸上,惊慌失措地把身上能找出的仙丹都往他嘴里塞:“不要,不要死……凌容与!” “……没死。”下一秒,凌容与睁开了眼,勉强吞下嘴里的仙丹,声音沙哑道,“山鬼骗人的,那是传承……别哭了,傻子。” 顾怀愣了一瞬,忽肩头耸动,竟嗤嗤笑了起来,眼泪却簌簌而下,狠狠推他一把,怒瞪过去:“那你把我推开干什么?笨蛋!” ---------------------------- 凌容与不仅毫发无损,反而一举突破了筑基期,升入了结丹初期,自此压了顾怀一头。 顾怀白白痛哭了一场,还常被凌容与把此事当做把柄来调戏,十分郁闷,暗暗腹诽山鬼阴晴不定,脑子有病,才会选他当传人,真是一脉相传的欠揍。 但每每想到那一幕他还是心有余悸,暗想自己果然是太弱了,在那种时候除了哭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后怕的结果就是他决定上千龛阁面壁,不进入结丹期就不出来。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千龛阁是出泉宫最适宜修炼的所在。照书中所写,这里的冰雪对修炼大有助益,每次燕顾怀被关进来几日,修为都能精进不少。只不过自己从没认真把修行当回事过,所以才不曾把龛阁面壁的事放在心上。 凌容与这下深感玩脱,可是怎么都把他拉不回来,只好每日浇完花便待在他隔壁的龛阁里,一会儿叫他看这个那个,一会儿敲墙扔雪,仿佛多动症晚期,幺蛾子层出不穷。 可惜顾怀这回铁了心,坐在龛阁中背对外界,默默运起修行之法。不管熊孩子怎么闹就是不回头,就算他把水阁弟子都引来围观,也只当没听见。 “燕师弟!燕师弟?” “啧啧,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啊。”小六感慨道,“燕师弟这下可真是深得山殿真传了。”说着众人都谴责地看向凌容与。 “……”凌容与瞪回去,“关我什么事。” “唉,”众人都叹惋地摇着头,议论纷纷,“一对好友,平日里形影不离,这种时候,就各不相干了。” “可不是么?唉,燕师弟独自坐在这里,是多么孤独啊。” “别说了,我都要哭了。我若是他的好朋友,一定陪他一起面壁了。” “……你们误会了,凌师弟一定也想陪着燕师弟面壁,只是太害羞罢了。” “是么?”说着众人都目光殷切地看向他。 “……谁害羞了!”凌容与一脸恼怒,竟觉那目光无可抵挡,只好愤愤地一踢雪地,转身也钻进了洞里,深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我说吧!” “他们果然是一对情比金坚的至交好友。” “这样我就放心了,朋友相邻面壁,共同修炼,这画面实在令人感动。我又相信友情了。” 水阁的人在后面忍着笑继续胡说八道。 顾怀唇角微微上扬,忍住了转头去瞧凌容与脸色的欲望,定了心继续修炼。 转眼十日过去,凌容与果然将一院子花调理得春意盎然,在寒风中傲然而立,仿佛一吹就开。 闻枫落愕然看着,一拍身侧的人:“江冷!我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吴江冷对他微微一笑,却又垂眸打量着凌容与,神色复杂。 “恭喜师兄。”顾怀蓦地站出来,挡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35 住他的目光, “若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今日司空师兄或许会来找我们呢。” 吴江冷目光在他身上一顿,讶然抬眉:“你也已突破到了结丹期?” “是啊,”顾怀心情似乎很好,看一眼面色不忿的凌容与,又转眸直视着吴江冷,竟笑眯眯炫耀起来,“不知为何,天地似乎特别眷顾我,我和我的朋友总有奇遇,而与我为敌的人,却都会倒霉。” “你说谁呢!”凌容与深感躺枪,炸毛地扑过去。 顾怀嗤地一笑,转身就跑。两人打闹着跑远了。 闻枫落好笑道:“这俩孩子,真是嚣张到一处去了。” 吴江冷垂下眼眸,冷冷一笑。 是啊……天地是何等不公! “你做什么吓唬你五师兄?”凌容与抓住人按在草地上蹂躏了一通,消了气,很快就明白过来顾怀那句话是说给谁听的,眯了眯眼,“……他意图不轨?” “我不知道。”顾怀躺在草地上,脸上闪过一丝茫然,“我有时觉得他对我很好,但有时又觉得他看我的目光很警惕。我总觉得,那天他看着你的时候,那眼神……好似已经知道你为的是山鬼传承,而且这传承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故意没有阻止你一样。” 其实他心中有一个大胆的念头:谁知道这个吴江冷是不是原来的吴江冷呢?他都能穿书,对方万一是重生的呢?如果他是重生的,恰好能解释他诡异的态度。也许他对于背叛燕顾怀的事心有愧疚,才会在最初的时候指点自己学会隐身术,但在发现自己警惕而陌生的态度时又产生了怀疑,怀疑自己是否是原来的燕顾怀,担心自己记得他的背叛……也许他还知道一些别的事,比如山鬼传承的事。 “傻子才会把十大传承往外推。”凌容与俯下身,一张俊脸挡住了他眼前的云,“再说山鬼虽说疯了一点,却也并没有伤害我。” 顾怀叹了口气,拿着根草去戳他的脸:“总之我们离他远点儿吧。” “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不过是结丹中期,我们一个日神传人,一个山鬼传人,难道还打不过?” ……看把你能的。 顾怀心中好笑,叹息着摇摇头。 到底才十六岁,拿了一个山鬼传承,突破结丹期而已,就这么不知天高地厚,还是太年轻啊。 “……”凌容与看出他脸上的轻视之意,登时大怒,抓起两把草就撒到他脸上,两人又在草地上扭打成一团。 “……你们在干嘛?” 司空磬带着殿主阁主和云归天等人找到他们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引人深思的画面。 两人抬眸瞥见这一大帮子人,都是凛然一惊,互推了一把,飞速爬起来,面色通红地行礼道:“见过殿主,阁主,云师父。” 顾怀猛瞪司空磬,干什么呢?怎么带这么多大人物来也不早说! “……嗤。”云归天笑了起来,招招手让凌容与过去,帮他拿掉了头上的碎屑。 “云师父,”凌容与努力忽视滚烫的脸,绷着一本正经的神色,“您如今大好了么?” 云归天含笑道:“不用担心。” 司空磬有样学样地把顾怀招过去,也装模作样地拿掉头上的杂草,痛心疾首地低语:“怎么你打不过他?” 顾怀无奈地看他一眼,转移话题:“怎么殿主与阁主也来了?是抓到那个人了么?” “……”司空磬戏谑的表情一滞,脸色沉了下去。 顾怀心中跟着一沉,便听牧应秋面色不虞地道:“昨日,水阁一名弟子过世了。他名叫李逐,是藏珍阁的弟子,在山下历练,练功时不慎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顾怀与凌容与对视一眼,目光惊骇不已。 顾怀又看向司空磬,这个人……原来就是那日他们去查探时,小师弟口中提到的那个负责清点的水阁师兄。 仇独眠冷冷道:“依照你们的计划,宫主令宫中所有人都进了秘境,没有找到那个人。司空磬说小孤峰你们自行设局查过,同样没有。” 两人点点头,之前他们送出去的许多东西上面都有妙烟罗的汁液,小孤峰中无人手指变蓝。“因此我强行查验了这位已故弟子的尸身。”说到此处,仇独眠淡淡回眸,撞上牧应秋隐含怒气的目光,可想而知为了验尸之事两人间必然发生了一场冲突,“就是他了。” 司空磬解释道:“想来他是接到了召回弟子的飞书后,猜到此事会暴露,才畏罪自杀的。” “死了?!”凌容与含怒一笑,“他倒死得快!” “死了……”顾怀心中凝重至极,指尖都微微颤抖起来。死得这么快,这么巧……若他是乾元门的人,他大可趁下山历练之机逃回乾元门,或将自己打成重伤不回来,绝不至于因为一个猜测就这么决绝地自杀。除非……除非他是四方魔派来的,原本便是一股侵占了李逐身体的魔气,在发现他可能被怀疑之后立刻便谨慎地抛弃这个躯体,换了另一个人。 如果是这样……“当时,谁与李逐在一处历练呢?” “没人。”司空磬答道,“听回来的师兄弟说,李逐是自己一个人下山的,他们头一日收到飞书之后,便纷纷回去了。后来迟师兄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一个,才带人去寻他。那时,他已经死了。” 顾怀面色更难看了——也就是说,这股魔气现在可能附在任何一个弟子身上。 “那有多少人下山呢?” 司空磬想了想: “平日里下山历练的弟子,山殿水阁加起来,总也有两三百人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怎么查得出来? 顾怀拢着眉,整个人都被一股惊惶不安笼罩了——怎么办?没想到这么早四方魔就已经侵入出泉宫了。 仇独眠和牧应秋虽不知他的担忧,却也担心出泉宫中还有别的心怀不轨之人,都没什么心情与他们多说。 仇独眠对凌容与道:“既然此人已伏诛,你也在此地呆了近一年之久,今日便回去吧。日后谨言慎行,谨记此次教训!” 云归天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走吧,我送你回去。宫主已将此事原委公之于众了,你不用担心。” 话虽如此,他却还是愿意亲自来一趟,以自己对凌容与的态度为他作证,免得有人妄加揣测。 顾怀暗想,这位云师父对凌容与倒真的不错。 “你也出去吧,”牧应秋冲他点点头,“适才遇见闻枫落,我已放他走了。既然此处花草已被你们复原,你也不用在此面壁了。” “是。”顾怀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抬眸便见凌容与已踩在云归天的剑上,在半空中垂眸看了他一眼,转眼就消失在了云里。 小没良心的白眼狼,连个再见也不说。 第十四章 忧思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36 魂亦惊 顾怀的尸体在停尸房停了三日,无人认领,最后被校方领走下了葬。 这点顾怀倒是毫不惊讶,他比较惊讶的是竟然第二天就有人发现了他的死。 “是个聪明的好孩子,”墓前,他的导师拿着一支烟,火点在小雨中明灭,神色有些唏嘘,“就是孤僻了些。”他的神色不算伤心,但却十分忧愁,半白的头发显得更白了。 想到未完成的课题,顾怀有些心虚,又有种不用继续写作业的窃喜。 一个顾怀不认得的校领导语重心长道:“这种家庭的孩子,还是需要多关注啊,以后我们还是要多组织学校的活动嘛……” 顾怀向四周望了一眼,几个不太熟的同学在后面玩手机,一个有一点眼熟的同学在给他点蜡。 “……”顾怀有些好笑地移开眼,注意力回到了导师身上。 “……那个去a国交流的名额,就转给那个孩子吧。”导师用下巴指了指点蜡的那位,低声同领导商议,“学术水平是差了点,不过这个孩子活跃得多。” 顾怀看着那个点完蜡又忙着帮他摆花圈的同学,颇有同感。 很快,几个人做完了一套流程,交谈着离开了。 顾怀感激地远远看着他们,却尴尬地发现自己一个人的名字都想不起来,连自己的导师,竟然也只记得他姓王而已。 好在他记得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回到水阁的接风宴上,一位师兄贡献出了他从山下带回来的一种酒,叫做“神解”,一滴就能醉,醉后会看见自己内心深处最为疑惑或最担忧的事。 穿书之后,自己本人又会如何,的确他最疑惑的事之一。 顾怀转过身,静静看着自己雨中的墓碑,心情复杂。 ……原来自己死了。 心头涌出一丝悲凉,更多却是松了口气的平静与释然。 他是一个孤儿,没有得到过父母亲情,就分外渴望友情与爱情。从小他就喜欢看小说,总是希望自己能像小说里一样,有一两个肝胆相照的朋友,和一个深爱的人。但他骨子里胆怯又敏感,警惕又疏离,像是藏在黑暗中等待日出的人一样,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到后来干脆一头扎进自己的世界里不出去了,谁又会注意到他呢? 没想到在这个世界怎么都找不到的人,在另一个世界里却轻而易举地得到了。 顾怀笑了起来,脸上露出两个酒窝。他的容貌其实十分普通,不笑的时候带着一股疏离感,笑着的时候,疏离感就藏进骨子里。可变成燕顾怀之后,他不仅相貌变得英气许多,胆子也大了起来。毕竟身处在一个自己知道剧情的奇妙世界里,还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优越感和新奇感实在是解放天性的良药,何况书里还有那么多关心他的小伙伴,还有他喜欢的那个光芒耀眼的人。 所以正如他最初所想,对他而言,穿进书中这种事真是天降大饼,堪比日神赐福。 因此前段时间他还总是担心自己睡着之后又穿回现代,还好……这下应当是回不去了。 看着自己的墓碑,顾怀思维发散得很远。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是多么羡慕那些家庭美满,被捧在掌心,宠得无法无天的小皇帝,长大后又多么羡慕那些交游广阔,一呼百应的人,他们就像身上带着光一样,远远看着,都觉得温暖。 难怪…… 顾怀心底忽地闪过一丝明悟,原来他让自己欣羡渴望,又与自己同病相怜。他的身上有自己永远都得不到的光芒,又有与自己相伴而生的黑暗,但只要自己靠过去,就是一个完美的圆。 顾怀双手合十,勾起唇角,在心中认真地许诺:“我会十万分珍惜,十万分努力地保护好我得到的一切,放心吧,一定不让你白死一回。” 画面陡然一变,眼前出现一片极为幽深的山林,林木高大,遮天蔽日。深夜之中,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顾怀发现自己坐在火堆旁,漫不经心地伸手着烤火,火光印在脸上,颇为温暖,自己却紧抿着唇,神色十分冷峻。 “燕师兄,还有七日了。”一名水阁弟子在他身后感叹。 “不用担心。”顾怀感到自己勾起了一丝寒意森森的笑,“明日便下山,找死的人多得是。” 没人再说话了,围着火堆的众人面面相觑,却不敢再问,只剩下滋滋的火声。 顾怀明白过来,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自己这是在燕顾怀身上吧?! “小师兄,司空师兄已带了一队人去西边巡了。东边没发现乾元门的人。”昊蚩举着火把,从树林里钻出来,看上去比顾怀记忆中成熟得多。见他回来,众弟子都松了口气。他们对燕顾怀,始终是畏大于敬的。 “山殿的人呢?”燕顾怀站起来,舒展了一下手脚,回头又问。 “不知道。”昊蚩露出不屑的神色,“也许被乾元门抓走了?” 顾怀想了想,猜出这是宗派大战的情节。宗派大战里,乾元门设下一个极恶毒的陷阱,把出泉宫弟子都困在了阵法之中,中计之后水阁与山殿的弟子互相猜忌,大打出手,最后决定分开来走。迟弦郁在争斗中受了重伤,于是燕顾怀带着水阁弟子躲进了山中,开始跟乾元门的人打游击战。具体方式是司空磬那队人撞见乾元门弟子就分散开来,引诱他们分头追击,然后各个击破。虽说这样一来坑死了很多乾元门的人,但整个过程十分惨烈,水阁弟子也死伤无数。由于自元婴期后每次升级便要渡雷劫,燕顾怀在山中拖足了十天,十天之后,他就升入涅槃期,加上他那些手段,一出山就将赶来围山的乾元门弟子杀得落花流水,到手的金元丹飞速增长,最终夺下了宗派大战第一的殊荣。 “在这呢。”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上方响起,顾怀心中猛地一跳,抬头看去——凌容与站在树梢上,黑暗中看不清面容,声音却冷得像冰,低垂着眼睛看下来,还是一副睥睨天下的样子。 顾怀心中一滞,蓦地肝胆俱裂。 他的第二个疑惑,凌容与究竟出现在书中哪里——他终于全都想起来了。 初入此秘境之时,燕顾怀捡到了四个受伤的顶级傀儡,当即收到了自己手上,虽是有主之物,却可用他体内的流炎灵归阵炼化,没多久便都失去了灵智,受他操纵。 弟子们困在阵中的时候,燕顾怀随手便将那四个傀儡扔出去探路,无一例外,全都被阵法绞得灰飞烟灭。 燕顾怀心中还有一丝可惜,谁知认出那几具傀儡的凌容与已经盛怒地一招劈了过来。 燕顾怀觉得他不可理喻,即便是他的傀儡又如何?此时此刻,难道不该用傀儡探路么? 他自己看书的时候,也觉得这个角色实在小气又不顾大局,十分爽快地看着燕顾怀把他打得摔落山崖。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37 等燕顾怀进入涅槃境后,还没下山大开杀戒,这个傻子又送上门来被杀,还送了许多装备。即便如此,大部分读者都满心期待着之后的大战,觉得这个炮灰纯属作者故意凑字数,顾怀也是一扫而过,因此连他的名字都没有记住。 凌容与已经从树上一跃而下,那身金贵的金边白衣如今有些破破烂烂的。 “凌容与?”顾怀听见自己冷冷一笑,声音无情又不屑,“你还敢来招惹我?” “我说过,”凌容与双手握拳,还在不知死活地撂狠话,“我一定会杀了你。” “手下败将,”顾怀神魂俱颤,一股寒意从脚底直逼天灵盖,却听自己嗤笑一声,抬手召出无殊剑,毫不犹豫便是一剑挥出,“要打就别废话!” 凌容与侧身闪过那势若千钧的一剑,回身时手上也多了一把剑,通体银白,寒光逼人,灵气缭绕,可见是极品灵宝。 “好剑!”燕顾怀眼眸一亮,蹂身而上,与他过了几招, “可惜落在你的手中。” 地动山摇,山林呼啸,顾怀死死盯着眼前不要命的人,拼命想控制身体,却始终控制不住,只能在心底五内俱焚地狂吼:“你打不过的!快走!走啊!” 转瞬间,凌容与已被他打得腾空飞出,摔倒在地,吐了一口血。 “涅槃境……”凌容与眼中露出一丝不可置信。 “现在才知道,”燕顾怀杀气四溢,“已经晚了!” 凌容与心知不敌,飞速抄起一张符,人已凭空消失。 “对,快走!”顾怀毛骨悚然,心跳如鼓,恨不得自己的脚长在他身上,又恨不得自己马上变成燕顾怀。 “想走?”燕顾怀冷笑一声,双掌一分,离火三昧箭离体而出,刹那间已在十几里外,一道流火如电,宛如离弦之箭,誓不回头! “不要!”顾怀控制不住,大吼一声,猛地睁开了眼,惊惶地看着房梁,浑身冰凉。 原来他是这么死的…… 次日里天气阴沉,顾怀惨白着一张脸,游魂一样跟着司空磬三人去上课。一夜之中,先后梦到自己和凌容与的悲惨结局,他悲痛的心情完全缓不过来,整个人乌云罩顶。 司空磬问他,也只换来一句听上去十分勉强的“没事”。 三人面面相觑,牧庭萱寻思道:“等凌容与过来问他就好了。” 然而凌容与竟没有过来。 这是他们从小孤峰回来后的第一堂课,上的是仙史。山殿和水阁中人仍旧是泾渭分明各坐一边。 仇独眠把那四个傀儡还了回来,凌容与照例坐在他们四个中间,冷着脸翻书,从头到尾没看顾怀一眼。 “这是怎么了?”司空磬疑惑地很,低声喃喃,“昨天不还好得滚成一团么?” 顾怀支颔看过去,目光平静又忧愁。他早就想过,在小孤峰的时候是一回事,但出来之后,就要直接面对山殿和水阁的冲突。他们虽在小孤峰里当了一个月的朋友,但凌容与不过十六岁,要他不介意两边排斥的态度,冒着被山殿弟子孤立,又被水阁中人嘲笑的风险继续维持这段友谊,确实有些为难。但这并不是顾怀的担忧之处,他大可等着他渐渐成熟,想清楚什么是更重要的,也可以和他来段地下情。但昨夜里的连环梦刺激太大了,他才刚发愿要保护好现在的一切,就亲眼看到了喜欢的人死在自己手下,简直心碎成渣渣,以至于他如今一见凌容与就觉得整颗心都悬了起来——偏偏他的小坏蛋还这么嚣张任性,却又如此弱小可欺,丝毫不知自己是命运的弃子,就像是悬崖上珍贵万分的降真花,看不见风雨欲来。即便自己不会伤害他又如何?在这个世界里,他一点也不重要,随时都可能被以任何理由炮灰掉。混在弟子中的四方魔,高深莫测的吴江冷,还有那个不知是福是祸的山鬼传承……这些都像一把利刃悬在他头上,顾怀想一想都觉得心惊胆战。 牧庭萱看着顾怀那副忧心忡忡的表情,再一看凌容与那个冷漠的样子,霎时怒了,咬牙切齿:“有什么了不起的!小师兄,我们也不理他了!” “就是!”昊蚩同仇敌忾,深感委屈,“要不是我们帮他,他出得来么!过河拆桥!” “……”顾怀看了三人一眼,更加担忧地看向凌容与:看吧,又拉仇恨了吧,仇恨值又高,又不肯过来沾染主角光环,这不是作死么? 一直到第二门玄言课下课,凌容与还坐在那里,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翻书,仿佛内心只有一件事,就是学习。 几个山殿弟子凑过去,围着他说了什么,凌容与脸色越发难看了,抬头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飞速出手,一人脑门上拍了一张符,那几个人就尖叫着跳进了湖里。 一个人浑身湿透从水里爬起来,怒叫道:“你输定了!” 凌容与看他一眼,没有说话,眼神却极冷,另外几个不敢再招惹他,把那个胆大包天的拉走了。 顾怀张望几眼,总觉得这小坏蛋不仅没有改邪归正,还越发变本加厉了。山殿的弟子也都怪怪的,以往从没这么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样子……为什么呢? “走吧小师兄!”昊蚩三人架着他就往外走,“他都不理你,你就别去理他了!” 顾怀匆忙回头望了一眼,凌容与孤零零坐在空荡的水潭上,头也不回,四个傀儡盘坐成一圈,摆设一样围着他,其中一个百无聊赖地抬起右脚,试图去挠自己的后脑勺。 --------------- 心不在焉地吃过午饭,顾怀还盘算着在孤诣峰上也许能遇见凌容与,好歹跟他商量一下,他们私底下来往也行呀,谁知司空磬无情地告诉他,下午是武术课,还是他最恨的一种——御剑术。 御剑术是在崖边练的,据司空磬说最原始的方法是一人发一把剑,然后师父挨着把他们踹下去,那种濒死的危机就会让他们自己学会御剑。 还好齐师父并没有这么丧心病狂,顾怀才得以活到现在。 然而他的御剑术仍旧是一个十分垃圾的水平,大约能飞两层楼高,维持十五分钟的样子。 因此站在清河崖上,得知今日的任务就是飞到对面的秦御峰上的时候,顾怀立刻就脚软了。 “别以为有驾云符,逐月符,你们就可以不把御剑术当回事,”仿佛听到了顾怀的心声,齐师父沉声道,“在打斗中,没人会给你留时间烧符念咒,只有你的剑,与你心念相通。” 顾怀与众人一道捻起剑诀,让剑浮在身侧,变大了一圈。他的剑还不是梦里燕顾怀那把无殊剑,而是水阁人手一把的新手村装备。在出泉宫中,弟子进入结丹期后便可选择自己的法器,未必一定要用剑,更不是只能有一个。御剑也是一样,不少师兄御的是葫芦, 顾怀一直在考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38 虑选一个比较好站的法器,才不用担心飞的时候站不稳,比如凌容与做的那把飞扇就很不错,摊开来宽得很,躺在上面都行。 这样想着,他又忍不住望了凌容与一眼。 凌容与跟一排山殿弟子一同站在崖边,是第一波要飞的,他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但是不知怎么顾怀觉得,这个背影都写满了不爽两个字,黑气萦绕,分分钟想把旁边的人都踹下去的样子。 齐师父一声令下:“走!” 那一排白衣少年少女们便临风而起,衣袂飘飘地腾空而去,一个比一个个轻盈潇洒,看着真是玉女金童,仙气逼人。 御剑术上,山殿的弟子比水阁中人占优势得多,因为他们大多幼时便在家中修习过,加上从小被大人带着飞来飞去,所以不会畏高。而水阁中来自人间的弟子却大多对天空带着敬畏之心,并不习惯处于高处。 顾怀眯眼,远远望着凌容与的身影,正暗觉手痒,想给他画个飞天图,便见他后面一个弟子不知是心急还是操纵失控,猛地就朝他冲撞过去。 这本不算什么大事,御剑者剑随心动,以山殿弟子的御剑水平,剑往下一沉就能站稳,谁知凌容与被他一撞,竟然就这么从剑上直直掉了下去,而那把剑却仍然停在半空中! 一片惊呼间,顾怀登时魂飞魄散,脑中一白,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御剑急速飞了出去。 风声呼啸间他死死盯着那个往下急坠的身影,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接住他! “天哪!” “凌容与!” “小师兄!” 齐师父拢眉看一眼凌容与那把停在空中一动不动的剑,也御剑跟了过去。 顾怀把剑御得飞快,急若流星,转眼就到了凌容与跟前,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他衣袖。 凌容与反手拉住他胳膊,一个翻身坐在了剑上,眉眼一低,掩去一丝得意之色。 “你没事吧?”顾怀一口气松下,浑身都软了,跟着坐在剑上,满脸担忧地看着他。 凌容与抬着下巴不看他:“你不是不理我么?” “……”什么叫恶人先告状?分明是你不肯回头看一眼我的狗狗眼好么?! 顾怀刚要辩解几句,却见凌容与面色一变:“你往哪飞啊?!” “嗯?”一抬眸才发现这把剑眼瞅着就要撞上崖壁去,顾怀登时大惊失色,慌了手脚,“我我不知道啊!” 他心中一慌,剑就不稳起来,一会儿横飞直撞,一会儿猛地下坠,在空中飞出了一朵剑花。 这下凌容与吓得脸都白了,直吼:“你静心!静心啊!” “救命啊啊啊啊!”顾怀死死抱住他,不肯再看下面的万丈深渊。 “你这个笨蛋!快松手!”凌容与给他紧紧抱住了双臂,剑诀都捻不起来,更别说烧符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在这把失控的剑上天旋地转,一时又急又怕,浑身冷汗,悔得肠子都青了,半晌才定下神,索性也揽住他的腰,拼命稳住声音, “别怕, 我抱着你呢。吸气、运气、定神、捻剑诀——‘剑随心动,人在剑在’……” 顾怀胆子都吓破了,但听见他的声音,忽地想起自己是来救人的,便又鼓起了几分勇气,听话地深吸两口气,定了定神,侧耳听着两人擂鼓一般的心跳渐渐地一同平息下来,于是狂躁症一般的剑也平稳地停了下来。 “好,眼下我们便到秦御峰去,”凌容与长舒了口气,这才忽觉怀里抱着个人还挺舒服的,又软又暖和,还有点香甜的味道,一时颇不想撒手,见顾怀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便一把将他的头扣在肩上,嘴里嫌弃道,“你不要看下面,省得又慌了。听我说,上……” “……”赶来的齐师父远远站在剑上,便见他们两个抱成一团在天上飘来荡去,双人杂技一般,一下乐了,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瓜子,慢慢磕着,准备等两人实在撑不住,再出手相救。谁知没过多久,那把剑竟然稳住了,两人愣是这么飞到了对面的秦御峰上。 清河崖上爆出一阵欢呼。 齐师父露出欣慰之色,十分没有公德心地随手把瓜子壳抛下深渊,拍拍衣袖,御剑飞了回去:“闹什么?!下一队!” 秦御峰上,山殿的人却都神色压抑,阴沉沉看过来,简直山雨欲来。 顾怀在凌容与劈头盖脸一通骂中暗暗走神想,山殿果然不太对劲。 “你看什么呢!”凌容与十分不满。 “凌师父,您消消气吧……”顾怀讨好地冲他笑笑,转眸寻到人群中那个撞他的弟子——正是上午挑衅他的那个, 目光一冷,“光顾着训我,你不去找那个人算账么?” 他正为凌容与的人身安全担忧不已,就出了这么大件事,满腔担忧都化作了对这个人的怒火。 凌容与顺着他目光看去,抿唇一笑:“当然不会放过他了。”说着便走到那人面前,目光却扫过所有人的脸,得意至极地吐出三个字——“我赢了” 那个弟子面色一白:“你使诈!” 凌容与嗤笑一声,凑到他面前,低声道:“那还得多谢你!” 顾怀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还以为凌容与又要怎么折腾这个弟子了,却见山殿弟子纷纷向他投来愤恨的目光,然后一个个都转身走了,最后那个永远可怜兮兮的段崎递过来一个歉意的眼神,也跟着走了。 凌容与转过身来,不悦地盯着他:“走吧,我们也去算算账。” “……”顾怀心塞极了:算什么账?难道现在你不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吗? 凌容与把他带到了秦御峰中一处安静的所在,拉着他坐到一棵古树上,板着脸历数他三大罪状:第一,昨天回去之后没去山殿找他;第二,今日文化课上也没有过去挨着他坐;第三,御剑术烂得吓人。 对此顾怀分别表示:“啊?我找死吗?”“你还没看我一眼呢!”“……”这一点倒是无从反驳…… “水阁的人,昨晚是不是为难你了?”凌容与想起上午他被司空磬三人架走的样子,面色郁郁的。 “没有啊。”顾怀摇摇头,昨晚水阁为迎接他的归来举办了盛大的聚会,一群师兄弟喝得东倒西歪的。 “那你脸色那么难看?难道做噩梦了?”说着他来了兴致,“要我帮你解么?” 顾怀被说中心事,忧愁地皱起了眉,再想今日之事,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不答反问:“那个推你的人,他之前说你‘输定了’,什么输定了?你问我是不是被水阁为难了,莫非昨夜你被山殿的人为难了?” 凌容与别开眼,轻哼道:“他们怎么敢为难我?” 顾怀一脸不信地死盯着他。 默然半晌,凌容与偷瞟他一眼:“也没什么。他们和我打赌,说若我不理你,你一定不会主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39 动来找我。” “……”顾怀彻底明白过来,霎时脸都气白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所以你方才是故意掉下去的?!” “……我若不掉下去,你会自己过来找我吗?”凌容与说得理直气壮,手却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摆,“今日一过,我便输了!” “你知道人是怎么死的吗!”顾怀气得牙痒,怒发冲冠地瞪着他,想到自己整日里为他担惊受怕他却在这边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简直恨不得一把把他推下树去,但看着他那副虚张声势其实心虚不已的样子,偏又不忍心下手,只好咬牙切齿字字铿锵地道,“是!作!死!的!” 凌容与撇撇嘴,忍了忍没说自己御剑术之高,只要不是被人死抱着捻不了剑诀,怎么作都不会死的。 顾怀一看他那表情便知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情急之下双手掰住他的肩,一脸认真地望过去,满心担忧都要从眼睛里溢出来,脱口道:“你若出事,我会非常非常难过。” 凌容与对上那双只有自己倒影的眼睛,心底又欢喜又得意,忙别开脸,用力抿住高高扬起的嘴角:“好吧,那我不会……害你难过的。” 但顾怀已忧心忡忡地陷入了深思,半晌,忽出神地喃喃:“不如……我们下山吧。” 凌容与满脸疑惑地看过来。 话一出口,顾怀就下定了决心,抬眸与他对视:“下山历练,会有很多好处的。” 会有很多装备等着捡,很多经验等着拿,分分钟刷到满级不是梦…… 他本来在发现接受传承是件很痛苦的事之后,就对打怪升级失去了兴趣,准备安安静静待在出泉宫,静观剧情发展,但就怕树欲静而风不止,总有怪不引自来,到时候他有主角光环,凌容与……却不一定护得住。 那怎么行呢?他发过誓了。 第十五章 芸芸各含苦 虽说两人达成了下山的共识,但是结丹期弟子要下山,须得上报阁主殿主,获得批准,领取任务,两人又是第一例山殿弟子与水阁弟子组队下山的,手续折腾了十几日方才批下来。 这十几日里,顾怀深深体会到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痛苦。 第二日,顾怀有错就改地拉着凌容与坐在后面一块大石团上,左边依次坐着四个傀儡,右边坐着司空磬三个。山殿的人当时便纷纷冷下了脸,一个不怕死地来了句“自甘堕落”,水阁的人一听,立刻也忿忿不平地开了嘲讽:“说得像我们很乐意似的!” 顾怀连忙死死拉住凌容与,起身喝止道:“我们相交,与他人无干。大家都是出泉宫弟子,山殿水阁又不是血海深仇,你们又何必如此呢?” “燕师弟,你这么说是没错的,可人家看不起我们啊!咱们何必和这等目中无人之辈相交?” “云泥之别,谈何目中?” 顾怀一看,又是那个找死的,气得撸袖子:“他是圭泠界传人,尚可与我相交。你又是什么身份?凭什么这样说?” 那人正要回嘴,夫子便出现在石台上,两边只好暂时偃旗息鼓,在暗潮汹涌的气氛中上完了课。水阁弟子还好,有司空磬三人斡旋,几乎没人给他脸色,见他们带凌容与一处玩也只是淡淡打个招呼,从小孤峰出来的师兄弟还会善意地投来狱友的微笑。山殿却并非如此,当日便开始了孤立政策,所有人都无视了凌容与,将他排斥在外。顾怀觉得这种小学生手段幼稚得好笑,还好凌容与平时也独来独往,并没觉出什么特别。 但没过几日,顾怀竟然在孤诣峰上被人拦住了。 来人是山殿大师兄钟无笙,听说他刚刚出关,已升入了元婴初期,在出泉宫众弟子中可说是独领风骚的第一人。 顾怀只在日神祭上见过他一面,几乎没认出来,此时细细一瞧,这人长得剑眉星目,颇为英挺,一双狭长的眼睛如寒夜沉沉,可惜的是颧骨太高,显得两颊微陷,看起来孤高自许,目无下尘,完全是个反派的面相。他虽也同样穿着山殿弟子的金边白衣,身上却有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不似凌容与那种张牙舞爪小少爷似的单纯的贵气,而是沉稳阴郁,像个气势逼人城府颇深的皇太子,还有点心理变态的类型。 顾怀一边腹诽,一边假笑着打招呼:“钟师兄,你好啊,多日不见,吃了吗?我还有事,先走咯。” 可惜狭窄的山道上,两边都是峭壁,钟无笙岿然不动,他就走不了。 顾怀一怒之下——转身就跑。 退路却被几个一同修习隐身术的山殿弟子拦住了。 “你们……”顾怀心中陡然一阵难过,失望地瞪着那几人说不出话来——其中还有当初帮他向常师父求情的师兄弟。 ……难道山殿水阁之争有这么重要么?既然他们当初能够为自己求情,一同修习隐身术时也曾互相帮助,为什么他和凌容与只是交好而已——都还没有结婚——他们就这么大反应,非要把两人分开似的呢? “燕师弟,你能与凌师弟相交,为何见到我却要跑呢?”钟无笙在后面轻轻一笑,低沉的声音听起来颇有些毛骨悚然。 顾怀含怒转过身去,面带讥讽道:“哪敢啊,师兄有什么吩咐么?” “没什么,”钟无笙笑得还挺友好,“我近日出关,听闻一桩趣事,故来看看。” 顾怀呵呵两声,摊开双手展示了一下:“那你看见了,好看吗?我可以走了么?” 钟无笙嘴角一抽,垂眸点点头:“燕师弟果然风趣,不过……师兄仍想劝告一句——山涧出水,高下使然,人心思变,贵贱使然;乾坤既分,混沌无益;昼夜已明,相交即昏!” ……现在的反派都这么有文化了么?什么是“香蕉急昏”啊? 顾怀讪讪一笑:“说得好,嗯……能解释一下么?” “……”钟无笙似乎被这文盲的水平堵了一下,有种装逼不成反被涮的感觉,假笑都维持不了了,沉下脸色道,“山殿与水阁,虽无世仇,却永远不可能平辈相交!劝你识相一些,便不要痴心妄想了。” ……啊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下一秒是不是要给我撒钞票,不,灵石了?来吧师兄,用灵石砸死我吧! 顾怀期待地等着他使出杀手锏,可下一秒出现的不是灵石,而是两只怪兽。 只听一声骇人的呼啸,千目和百刃出现在了左右两侧的峭壁之上。两个庞然大物,一个在崖树上勾着身躯倒下来,浑身眼睛都死死盯着钟无笙,三张血盆大口几乎把他的金冠吞进去,另一个每只脚都闪着寒光,对着那几个山殿弟子比划个不停。 这阵势连钟无笙的脸色都白了一下,惊骇间下意识往后疾退,落到了山阶之下,那几个弟子更是吓得一阵惨嚎,转头就跑。 凌容与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40 施施然从树上跳下来,一脸鄙夷地低眸看着钟无笙,嗤笑道:“你一个钟寂界的人,也敢管我圭泠界的事,管得着么?父亲送我来此,可不是叫我来受气的!” 钟无笙将双拳捏得咔咔作响:“燕师弟,你将此等邪物带入出泉宫,宫主可知么?” 顾怀死命忍着笑,看着凌容与装模作样挑眉一笑:“你猜呢?” 钟无笙气得面色煞白,转身御剑而去。 没过多久,两只怪兽就像上次一样化作了一团白烟。 顾怀笑得捶地,半晌才缓过起来,奇道:“他都升入元婴期了,怎么还认不出来这是假的?” “因为这幻形符的确是父亲画的。”凌容与洋洋得意地笑了笑,又转眸看他一眼,语带威胁道,“他们钟寂界全是这种外强中干的蠢货,你不会被他吓住了吧?” “当然没有了,”顾怀叹了口气,不满地嘀咕,“灵石都没给我一颗,还想叫我离你远点,哪有这么好的事!” 凌容与怒瞪他一眼:“那他给你灵石,你就听他的么?!” 顾怀嘿嘿一笑:“他给我灵石,咱们拿去买好吃的!” 凌容与嗤地笑了。 但山殿与水阁的矛盾仿佛就此被他们这根导火线引爆,以往虽然也互相看不顺眼,但至少大部分时候还能和平共处,不似现在这般剑拔弩张,摩擦不断,处处都是火药味,每日里都有不少弟子被关进小孤峰——这回山殿的人也能在小孤峰里玩滑雪了,甚至连司空磬的火凤军内部竟也在修习之时发生了冲突。 司空磬红着眼回来,气得一拳打碎了一块山石。 顾怀看他这样也觉难受,几个人垂头丧气地去藏书阁找陆师姐。 他实在想不明白山殿的人为什么会有这么激烈的抵抗情绪。 “你们自然不会明白,”陆朝雪淡淡一笑,神色一如既往的和蔼而令人信赖,“山殿对水阁的排斥,并不仅仅是出于出身的不认同。” 几个人安静地坐成一圈,认真地看着她,凌容与也换上一身宽袍大袖的青衫混在里面,一手卷着一本书,颇有点名士风流的味道。 顾怀偷看了他好几眼,才被陆朝雪的话吸引了注意:“修仙界从来都是纷争易起,强胜难容,不止天位有数,灵气更是有限。即便七界峰是天地钟灵毓秀之所在,坐拥无数灵宝仙物,他们又怎么会愿意和外来之人分享呢?” 凌容与疑惑地反驳道:“不会啊,父亲常说愿圭泠界有更多能人,只有这样,才能在七界峰中长青不败。七界峰中,除了失踪百年的菩提灵界,我想别的峰主应当也都是这样想的。” “不错,”陆朝雪颔首微笑,“也许峰主都会这样想——但界中之人呢?山殿的弟子皆是七界峰中修仙者的子女,他们愿意让水阁这些散修之后或人间子弟进入七界峰么?即便平日里大部分弟子不曾细想,也怕有私心甚重者,从中挑拨啊。” “……钟无笙!”顾怀蓦地抬眸,脱口而出,“可他也是钟寂界的传人啊,他也不怕他们钟寂界……”话未说完,他已恍然大悟地住了口。 “没错,”陆朝雪赞许地看他一眼,“钟寂界又与其他六界不同,他们与明夷山一脉相承,这数百年来,明夷山几乎未曾向下界投掷过弟子令,他们的弟子,也就都是钟寂界中修仙者之后。这些人生于钟寂界,又终归于钟寂界。但宗派大战之时,凡前一百的胜出者,不论出身如何,都能任意挑选界峰。对于原本出身七界峰的弟子来说,他们一定会选择家族所在的界峰。可水阁中的弟子,却不会有这样的考量。” “这原也没有什么,但钟寂界的创界者还留下了一个与众不同的规矩——那就是胜者为王。这么多年,钟家稳坐峰主之位,无非是因他们压制住了界中所有修仙者的力量,他们不会愿意看到来自外界的力量打破这个循环。偶有误入者不足为虑,怕就怕大批外来者涌入,他们却无法控制。但同时,他们也不愿看见这些新生力量涌入其他界峰,此消彼长,增长他峰实力。因此这些年来,钟家的人在修仙界引发的各种矛盾层出不穷,不独钟无笙如此。他们不能拦住宗派大战中脱颖而出的水阁弟子及其他门派中此类出身的能人选择钟寂界,却能让他们下意识排斥七界峰。这些能人多少都有些傲气,许多人甚至因此放弃进入七界峰,选择成为一名散修。即便不肯放弃,至少不会去恶意明显的钟寂界。” “……”几人都被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惊呆,半晌没人说话。 顾怀心想,原来钟无笙不是真心想叫他离凌容与远点儿,只不过是火上浇油罢了,难怪他都不给钱…… 凌容与轻哼一声:“愚蠢!固步自封,不求上进!那位创界者煞费苦心,原本是激励他们精进不休,没料到却适得其反。” 陆朝雪含笑看着他:“说的不错。” 凌容与愈发得意了:“他日我若为峰主……” 众人都转眸看去,他才扬眉一笑:“我便一统七界峰!” ……可以啊!这志向,完全男主人设嘛! 顾怀目瞪口呆地看他一眼,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交给你了。”我可一点兴趣都没有…… “……你就吹吧!”司空磬推了凌容与一把,嗤笑道,“那钟无笙虽然是个没事找事的蠢蛋,咱们谁打得过他?” 牧庭萱昂首笑道:“也不能这么说,咱们认真修行,没准就突破元婴期了呢?有什么了不起的,他都多大了?我们还小呢!” 凌容与赞同地看了牧庭萱一眼:“说的不错!” “……”和钟无笙同岁的司空磬身中数箭,默默闭上了嘴。 昊蚩乐得吞了一把仙丹:“那到时候,我能到每个界峰里吃好吃的么?” 凌容与挑眉恩准了:“到时候叫钟无笙亲手给你做。” 昊蚩凝起眉,犹豫道:“可他做的好吃么?” 众人哄堂大笑。 --------------- 顾怀的记忆里,书中燕顾怀第一次下山也是在入出泉宫一年以后,他的任务是去生死城增广见闻,并采购几种晶石。 在修仙界中,生死城是一个著名旅游景点以及娱乐集会场所,书中的描写总让顾怀想起拉斯维加斯之类的地方。这座城中有无数的赌场,黑市,商会,妓院,三教九流之辈都在其中寻欢作乐,可谓鱼龙混杂。城中灯火达旦,夜夜笙歌,是一座名副其实的醉生梦死之城。每年八月上旬开始,城中会举办一场盛大的赛事——生死擂。年初时城主便会宣布这年生死擂的悬赏,往往是上品的灵宝或功法。这对于涅槃境以上的大能或七界峰中人也许并无多少吸引力,但对于散修而言,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每到此时,五湖四海的修士便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41 会闻讯而来,为了抢到心仪之物或四海扬名而与人生死搏斗,最终的胜者便可拿走那年的悬赏,而败者,则成了生死城中的累累白骨。 燕顾怀初次下山游历的任务虽然十分简单,但作为一个称职的主角,他主动参加了生死擂,顺利打败了所有参赛者以及城主,拿到了很多的法宝。 顾怀自知不是个称职的主角,对生死擂毫无兴趣,也不敢觊觎这些法宝。要知道燕顾怀因修炼了正阳神体,加之日日刻苦,下山之时其实已是结丹后期,入城之前更是突破了元婴初期,打到一半又升入了中期,再加上第五重的涅槃焚天掌和离火三昧箭,他才能一路逆袭。 而以顾怀当前的水平,即便有男主光环护体,生死擂也只是死擂而已,完全没有生的可能。 但顾怀本也志不在此,他拉着凌容与下山,主要有三个打算,一是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坏蛋去见识见识江湖生死险恶,好提高一些安全意识;二是两人一道去开开眼,看看热闹,还能培养培养感情;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拿到明犀刚卯。这是一种犀角制成的四方柱配饰,书中燕顾怀只是在生死城中一个街头地摊上偶然买下此物,一直佩戴着,并不知道它有何用处。直到后来一次历险,燕顾怀生死存亡之际,这块明犀刚卯忽的裂开,其中出现了一个大能的虚影,不仅出手替他反杀了敌人,还化作一片光芒融入他体内,令他当即满血复活,且功力大增。此等神物,简直等同另一条命,只要拿给凌容与,日后总能多个保障。 顾怀自觉计划得十分完美,谁知任务竟与书中不同,一时整个人都懵了,阳燿天的话还似惊雷一般在他耳边回荡:“燕顾怀,凌容与,今年生死擂的悬赏中有一样竟是涅槃焚天掌。阁主与殿主皆怀疑是叛徒李逐将之泄露,故猜测他与生死城关系密切。此行你二人同去,另有两位师父,迟弦郁,司空磬及三名水阁弟子与你们一同前往。目的有二。一是要查清李逐与生死城的关系,生死城又有何图谋,二是要将涅槃焚天掌的功法拿回来。你们需谨遵二位师父的吩咐,勿要横生枝节。” “……是。”顾怀紧紧拧着眉,满脸凝重。 怎么会这样?!他以为自己的出现并不会改变主线,然而这次任务的改变,分明是因为当初他将此功法公之于众,才会有之后种种。他并不疑惑生死城与李逐的关系,因为原书中生死城本就是乾元门所操纵。李逐是乾元门之人,功法被他交给生死城并非不可能,但若就此查明真相,乾元门与出泉宫的矛盾是否便会提前爆发了呢?难道剧情真的已经因他的出现开始改变了吗? “你怕什么?一个生死城而已。”凌容与还以为他担心任务不能完成,挑眉一笑,拍着他的肩膀鼓励道,“虽说你刚入结丹期,涅槃焚天掌才练到第二重,隐身术与穿墙术只能唬住同级别的人,御剑术也飞不过一个山头……但所幸,你还有世间最厉害的同伴么。” 顾怀歪了歪头,假笑道:“司空师兄么?” “……” 两人走出出云殿,两名师父,司空磬及那三名弟子已在殿外等候。 这两位师父此时是要带他们去挑选法器,因此已有法器的迟弦郁并未出现。司空磬本只是筑基后期,还不能下山,却因会排涅槃焚天阵,破格同行。另三名弟子便是他火凤军的成员,都已进入了结丹初期,三个人虽不能排出真正的阵法,再加上他们三个却能凑一个六人的小涅槃阵。司空磬一想到自己即将带兵下山大展神威,简直迫不及待,满眼放光,心情好得一路和那几个弟子一起弹剑狂歌。与他相比,凌容与就矜持多了,只是面前浮着一本古籍,边走边查“生死城”的历史以及景点、特产,规划一下旅游线路而已。 顾怀半心半意听着他在耳边嘀咕要去那里买的晶石和符咒,一边抬眼看着两位师父出神。左边那位师父一身青衣宽袍,长袖卷到手肘处,抱着一把黑鳞宽剑,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嘴里还哼着小曲儿,仿佛恰喝了花酒回来似的,正是前日里磕着瓜子围观了他们空中双人秀的齐师父。齐师父全名齐蕴真,据说曾是一名轰动修仙界的散修,一个人单挑了十来个乾元门的修士,几乎与他们同归于尽,最后被出泉宫救了回来,眼下已是化神后期。这位师父平日里颇有些吊儿郎当,十分喜爱磕着瓜子看热闹,也不知靠不靠得住。 顾怀忧愁地叹了口气,看向右边——右边这位白衣飘飘,仙风道骨,未语先笑,捋着山羊胡满目慈祥的最强嘴炮,正是俞丹隐俞夫子,目前已是涅槃后期。 ……也许靠嘴炮能够说服生死城的城主主动交还涅槃焚天掌呢? 顾怀自我安慰地想着,直到被凌容与用古籍猛地拍了下头才回过神来。 转眼几人已走到了疏影峰深处一座洞府前。两位师父拿出宫主所赐的玉符打开了洞府,几人跟随在后,鱼贯而入。 洞府之中燃着几盏莲灯,映照在堆积如山的法宝之上,金光闪烁。洞府正中,有一道银白的光柱。 几个弟子霎时都感到入了宝山般的惊喜,眼花缭乱看不过来,连顾怀也忘记了方才的忧虑,暗暗有些激动。 凌容与目光扫了一圈便收了回来,他自小见过的宝物不少,因而不为所动。 齐蕴真往山壁上随便一靠,抖出几颗瓜子磕了起来:“行了,一个个上去,试试哪个法器肯跟你们走吧。谁先来?” 一名弟子兴奋地走过去:“我来!”说着便将手放在了光柱之上——接着那光柱猛地震出一道白光,只听嗡地一声,一把短斧出现在他身前,金边银刃,柄上雕一神兽,十分精致。 齐蕴真眯眼瞧了瞧,挑眉道:“不错么,上品崎王鬼斧。” 那弟子欣喜万分地捧着走了,又一名弟子激动地站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轮到了顾怀,顾怀颇为新奇地将手放在光柱上,那触感绵软光滑,用力按压还会陷进去,有点像气球。他对自己会拿到什么并不太忐忑,因为他清楚地很,燕顾怀拿到的是—— 光芒过后,顾怀蓦地愣住了,眼前竟出现了两件法器! 一件是书中燕顾怀拿走的,一把成仙者留下的龙鳞古剑,剑上刻着一个阵法,因此一把剑不仅能够用来杀人,还能插剑入地,以阵法困敌,故名画地。 另一件是一支笔,笔管为白玉所铸,上有金色的铭文,玉兰般的笔锋,却带着丝丝殷红。这件法器,他既不认识,也不记得书中曾提过。 ……这是什么情况? 顾怀犹豫起来,转眸看向齐蕴真。 对方脸上已是掩不住的震惊之色:“画地剑!春秋笔!这两件可都是极品!” 一时间众人欣羡的目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42 光都汇集在他身上。 “春秋笔?”没听过…… 顾怀想了想,仍旧伸手去拿男主装备,哪知那把剑竟像是排斥一般,微微往后荡了荡,反而那支笔,往前一凑,讨好般摇了摇笔头。 俞丹隐在后面笑叹道:“舍己之有缘,而逐彼之无缘,当真痴儿。” 顾怀脑中嗡地一声,醍醐灌顶般明白过来——不错,他并不想用剑,只是想着书中燕顾怀的装备一定是最好的,但最好的未必便是最适合他的。这把剑属于燕顾怀,但这支笔才是与他顾怀有缘的法器!他若选了这把剑,舍弃的便是自己了! 珍重地拿下那支笔,顾怀感激地冲俞夫子一颔首,心中暗想:从此刻起,我要时时记着自己究竟是谁。 接着过去的是司空磬,奇妙的是,那把属于燕顾怀的剑再次出现,半点不似方才那不情不愿的样子,还发出了欢喜的嗡鸣。司空磬一把将之拿起,赞了声“好剑”。 “……”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但顾怀还是心塞地觉得自己被嫌弃了。 凌容与最后一个走上去,也好奇地推了推那光柱,脸上却是一派淡定,对自己能拿到的东西无甚期待。但不多时,他身前便出现了一件十分奇特的法器——一团金色的光。 凌容与“咦”了一声,收起那漫不经心的神色,新奇地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那团光讨好般蹭了蹭他的手,接着自己滚进了他的掌心。 -------------------------- “这是什么?”所有人都满脸好奇地转头望向解说员齐蕴真。 齐蕴真瞪着双眼,不可置信般喃喃:“怎么可能!” “是什么?”凌容与也转过头去,一只手调戏地戳着那团软绵绵的光。 “此乃‘无形’,也叫‘千变’。”齐蕴真双眼放光地盯着那团光,瓜子都掉地上了也没发现,声音激动万分又痛心疾首,“传说中,它能随主人心意变幻成任何法器。这等神物,竟在我出泉宫中!”他忍住半句没说出口,却都写在那双痛心的眼睛里——出现在出泉宫中,竟没能落到他手里! “……”顾怀目瞪口呆,感觉自己的男主光环碎了一地。 一片哗然的吞口水声中,凌容与矜持地“噢”了一声,夸奖般摸了摸那团光,轻声道:“剑。” 那团光果然便立刻幻化为一把闪耀着金光的利剑。 惊叹声中,凌容与微微翘起嘴角,又将他变回了光,一把攥在掌心,昂首走了下来。 顾怀瞅着他那开心得炸还要力持镇定的样子,满心惊愕都变成了好笑。 众人都取回了自己的法器,约好明日辰时一刻在疏影峰顶望归崖见,便各自解散回去收拾行李了。 司空磬忙着炫耀自己的神剑,和那几个弟子一道回了水阁,而顾怀和凌容与嘀咕了一会儿,天光还早,不急着回去,便一起跑到孤诣峰那株玉兰树下,研究新装备。 凌容与变戏法一般,把那团光拿在手上变来变去,十八般兵器都玩了一遍,还变出许多顾怀闻所未闻的武器,可以说千变万化随心所欲。不过在他打算变出一个包子来的时候,这团光还是坚定不移地拒绝了他。 凌容与悻悻道:“包子可以打狗,怎么就不是武器了?” “可能怕你把它吃了。”顾怀嗤嗤笑了一会儿,又感慨道,“不过它倒的确是最适合你的法器。” 说到此处,他心中一动,手痒地取出了属于自己的春秋笔,垂首摩挲着笔身,不料面前忽便凭空展开一段金字法诀。 他眯着眼在阳光下艰难地认字——“六字灭天咒”。 嗯……听上去蛮凶残的。 顾怀顾不得理会好奇地凑上来的凌容与,继续往下看,半晌明白过来——原来这个笔的用法就是对着敌人画圈圈,呸,写字,这六个凶残度依次上升的字分别是:“诛,杀,戮,死,灭,无”。 “……这有甚分别?”凌容与一挑眉,说出他心底所想。 顾怀连连点头,两人一起往下看,渐渐明白过来——这几个字意思确实差不多,但是每个字所要求的等级以及攻击力却是完全不同的。 “诛,杀,戮”,三个字都是攻击之意,但并不是一定会置人于死地,分别要求筑基期,结丹期和元婴期以上修为,攻击力也逐渐上升。若发挥最大的攻击力,“诛”只会使人奄奄一息,而“杀”会让人死,“戮”则会让人死无全尸。 但“死,灭,无”三个字就是真正动了杀念,不死不休了,分别要求涅槃期,化神期和合体期以上修为,“死”字一出,对方必死,“灭”字出,魂飞魄散,“无”字出,抹杀躯体与元神,天地间查无此人。 “……” 见凌容与投来质问的目光,顾怀也心虚地咽了咽唾沫,自己本性有这么可怕么?这功法也太直接了,一点美感都没有啊,明明笔的名字还蛮文艺的。 “我自然只会用‘诛’字的……” “……你怎么不说自己是猪呢?”凌容与忽拉出脖子上红链挂着的一个象牙白小挂饰,一把抓住他的手,扬眉笑道,“送你个东西。” 顾怀一愣,眼前蓦地闪过一道强光,再睁眼时,自己已身处一片白茫茫之中。 凌容与扯了扯他,令他转眸看向自己身后那数十排架子。 顾怀惊讶地张着嘴,虽瞬间猜到这是在一个须弥戒中,却还是被这里巨大的空间和无数的珍宝惊呆了。比起疏影洞府中的混乱,此处的宝物皆分门别类放在不同的架子上,整齐又耀眼。书中燕顾怀也有一个这样的须弥戒,是七界峰中的某个后宫献上来的。那个须弥戒里也是这样,整整齐齐码着无数珍宝。顾怀还记得这位后宫献上这个超级宝库之后,人气蹭蹭直线上升,直男们纷纷表示这样自带丰厚嫁妆的妹子虽说脾气爆了点,但还是很可爱的,即便比不上冷艳高贵的楚轻寒,也十分值得一睡。 顾怀当时还忍不住怼了几个这种没志气又没下线,丢男人脸的败类,因此对那个妹子印象深刻——横霜界的大小姐,衡小芜。 凌容与昂头负手,带他在十几个金灿灿的架子前转了一圈,见他满脸惊叹,忍不住改口道:“要什么,你自己选吧。” 顾怀眼花缭乱地转了一圈,瞥见几样极眼熟的东西——凌容与自己做的那把扇子和那把伞,心中一动,忍不住拿了起来:“这把扇子……” “……”凌容与没料到他看来看去竟拿了把自己做的扇子,咳了一声掩去惊讶与窃喜,傲然道,“算你有眼光,这是我做的。” “我知道,”顾怀笑了笑,打量着手中空白的扇面,“不如把这个给我吧,我一直觉得坐在扇子上比站在剑上稳得多。” “不行!”凌容与忙一口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43 拒绝,又别过眼,不想说这扇子其实只能飞十里路就会掉下去,只得糊弄道,“这把扇子……我另有他用。” “那这把伞呢?”顾怀又把伞撑开,虽说不能做飞行器,但他记得这把伞抵御剑气十分给力。 凌容与刚想得意几句,忽地瞧见伞上那个奇丑的怪物,顿时想起来他醉酒那夜说的话,恼羞成怒地一把夺了过去:“这个不好。”不好看。 见顾怀有些失望的神色,他立刻转身走过几个架子,拿回了自己本来打算给他的东西:“你可真不会挑,还是我给你选吧。” 顾怀打开他递过来的镂金盒子,里面是一颗仙丹大小的翡翠珠。 “这是碧血珠,”凌容与捻起来,顺手就给他塞进了嘴里,顾怀还没反应过来就咕咚吞了下去,一时惊愕不已,“此珠置于你内府之中,他日若遇危急之时,便咬破舌尖,鲜血会激发其法力,令你的境界瞬间提升三个层次,那便是化神境,可使出‘灭’字诀了。” 顾怀登时如遭雷击,面色刷白地抬眸看着他,满眼不可置信之色。 碧血珠,多么熟悉的外挂,燕顾怀从须弥戒中得到的最重要的嫁妆,也是他之后多次反杀的重要道具。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东西,会这样出现在他手中…… “此乃是修士渡劫至宝,三界之中都只这一颗。不过即便是碧血珠,也只得半柱香而已……你这什么表情?” 凌容与自觉干了一件大好事,嘚瑟完才看见他这副一点也不惊喜的神色,心中不由一阵气闷,若不是见他脸色不好有些担忧,简直想甩手走人。 顾怀却似乎没发现他的失望,小心翼翼地问:“……你的须弥戒,别人也有么?” “当然没有!”凌容与怪异地看他一眼,“这须弥戒本身亦是一件殊宝,三界中也只得这一个而已。” 是啊,即便须弥戒有第二个,其中又怎么会有一颗同样独一无二的碧血珠呢? ……如果有碧血珠,他又怎么会死在燕顾怀手中! 可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会成了别人的嫁妆,还被人转手就献给了另一个人呢? 你也是这样得意又大方地将须弥戒送给她的么? 被杀死的时候,可知道自己的东西会怎样落到仇人手中呢? 知道的话,会恨她么?会后悔么?会伤心么? ……她这么好么? 顾怀握紧了双拳,垂下眼掩住伤心的神色,稳住声音,不死心地问道:“那什么情况下,你才会把这独一无二的至宝拱手让人呢?” “父亲说过,除非是心爱之人,否则这家传之物,岂能送人?”凌容与说完,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仿佛被狠狠推了一把似的后退了一步,一时面露犹豫之色,“……你很想要么?” “不想。”顾怀一口回绝,丝毫没听出他动摇的语气,头也不抬地道,“天色不早了,我要回水阁了。” “喂……”凌容与不知所措地把他放出去,一头雾水地看着他跑远的背影,半晌才回过味来,恼怒不已又委屈至极地一脚踢上无辜的玉兰树,被玉兰花扑簌簌落了一身,怒火冲天的声音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山谷中,吓得两只翠鸟瑟瑟发抖,“跑什么啊!想要就说呀!我又没说不给——” ……咦?为什么可以给他? 一个闪念飞过,他整个人顿时惊愕至极地僵在了原地,独自在黄昏的玉兰树下站了许久,忽然间满面通红。 第十六章 生死城中命 顾怀回去伤心了很久,缓过劲来,才发觉自己实在有点智障——衡小芜还不知道在哪呢,他这口飞醋吃得也太莫名其妙了。再者说,书中的凌容与八成在出泉宫呆了十年,根本没有遇见他,可现在的凌容与,不是连碧血珠都送给他了吗?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品出一丝甜味来,次日告别了水阁众弟子,也不等司空磬,老早就往望归崖上跑,想找人道歉。 不料凌容与竟到得比他还早,在崖边玉树临风地站着。明亮的晨晖中金冠一闪,笼着一层金光的白衣莫名比平时看起来还要仙气几分,绯红的朝晖落在他脸上,春风吹酒上凝脂一般。可惜人也比平日里还别扭,偷偷飞来一眼,立刻又视若无睹别过眼去,仿佛被朝阳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死死盯着那团红光,也不怕闪花了眼。 “……”顾怀一时感到举步维艰,半晌才鼓足勇气,朝他那边走了几步,刚要说话,身后传来一声欣慰的喟叹:“不错嘛,都来得挺早呀!” 转过身,齐蕴真落在崖上,潇洒肆意地甩了甩袖子,往崖壁上一靠,不知打哪摸出一把瓜子来,笑眯眯地看着两人。 两人只好都凑过去见了礼,凌容与瞟他一眼,又远远站回了崖边。 自作孽,不可活啊…… 顾怀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极力无视身后饶有兴致的嗑瓜子声,满脸纠结地一步一步往他那边蹭。眼见便要蹭到身前,俞夫子,迟弦郁,司空磬并那三个弟子忽然就呼啦啦到齐了。 齐蕴真都忍不住“啧”了一声。 众人又一并向俞夫子见礼。 司空磬兴奋不已:“人都到齐了,咱们走吧!五师兄下山之时我来这里送他,那时就想着几时能轮到我,没想到不过十来日!” 顾怀微一拢眉——吴江冷也下山了? 迟弦郁不是第一次下山,在一群激动不已的人里微微含笑,显得分外淡定。 俞夫子捋捋胡子,点头笑道:“是时候了。” “走吧,能御剑的御剑,自觉难以支撑的双人共御也可,互帮互助么。”齐蕴真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似笑非笑,“只一点,此行千里之遥,术法不过关便趁早服软,别叫我在半空中捡人。” 在整齐的“是”中,顾怀又小心翼翼朝凌容与蹭了一步,在他身后一把攥住衣袖。 “……”凌容与霎时就红了耳根,待与众人一起召唤出自己的剑来,把剑变得比别人大了一倍,才头也不回恩赐般道,“走吧。” 顾怀登时放下心来,知道他不是真的气恼,笑眯眯地站了上去,得寸进尺地拽住他胳膊,凑过去低语:“昨天是我不对,对不起啊。” 凌容与只觉耳边一痒,差点炸毛把他推下去,剑都在空中抖了一个小剑花,被齐蕴真警告地瞪了一眼,堪堪稳住了,气得低声直骂他“笨蛋!” 顾怀被骂了几句,却忍不住嗤嗤笑了起来。 “……”司空磬远远看见,莫名觉得这两人的剑都被朝阳染成了粉色,还是小师妹最喜欢的那种粉。 转眼间,众人已经飞入了云海之中。 顾怀这下再笑不出来了,抱着凌容与一只胳膊死也不松手。 凌容与仿佛日行一善,嘴巴上虽嘲讽着“胆小鬼”,却破天荒没硬把他扒开,反而顺手把他半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44 抱在怀里,还大度又僵硬地拍了拍他的背。 顾怀这下当真受宠若惊,十分忐忑地看他一眼,赶紧用力抓得更紧了,免得下一秒就被扔下去。 齐蕴真不得不在几个频频回头的弟子撞上高峰前破口大骂:“御剑的时候别回头,我没教过你们么!” “……”司空磬一脸尴尬地与可怜兮兮盯着自己的师弟对视,“看什么?我是不会抱你的。害怕的话……自己闭上眼,我来御剑!” 那位师弟一脸受伤地转过脸去,再也不相信师兄弟情谊了。 在空中飞了一日之久,到黄昏之时,众人都精疲力尽地坐在了剑上,十分崇拜地望着俞丹隐和迟弦郁——一直保持一个仙风道骨的站姿也是很累的。 顾怀靠在凌容与肩膀上昏昏欲睡。 一开始他是很害怕的,飞得久了就习惯了,加上凌容与一直揽着他,并没有作怪,他就开始心猿意马,胡思乱想了,结果许是因昨夜没睡好,他想着想着,竟然睡着了,连两人怎么坐下来的都不知道。 可也不知是御剑比起飞机来太慢,还是修仙界太大,一行人竟飞了整整一日还没到生死城。凌容与一路支撑到夜幕降临,一次都没叫顾怀同他换班过,早就气力不支,满头冷汗了,偏偏他昨日刚刚开窍,自尊心比平日还要强上三分,惨白着脸咬牙死撑,就是不想叫醒怀里的人,于是一把剑飞得越来越慢,还晃晃悠悠地。直到顾怀被一个颠簸晃醒,抬头便见他面无血色,顿时也吓得面色惨白,疾呼救命。 然后两人就被赶回来的齐蕴真骂了个狗血淋头。 魔音穿脑半个时辰后,凌容与果断地双眼一闭,直挺挺倒在了顾怀怀里,两个人都得救了。 一夜过去,顾怀低头看着腿上的人——自装死后,他就躺在自己腿上没起来过,此时呼吸起伏,模样平静又乖巧。 顾怀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了一会儿,忍不住微微俯下身—— “……别装了,”还好敏锐地发现了他呼吸的变化,顾怀一个急刹,及时忍住了差点贴上他额头的吻,尴尬地找话说,“生死城到了。” 凌容与相当有技巧地在剑身上侧过身,垂眸往下瞟了一眼,顿时目露惊诧之色,猛地翻身坐了起来,长发啪地糊了顾怀一脸。 第一时间拉住他谨防高空坠物的顾怀:“……”你掉下去算了! 不是凌容与少见多怪,从上往下看去,生死城的地形地貌的确十分奇异。它位于山谷中心,前后各有一段山,但两边的山都不高,这样看上去,像是一座现代露天的体育馆。奇异之处是,它前后两面的山,一面郁郁葱葱,浮岚暖翠,鸟语花香,生机勃勃,另一面却是荒岩裸露,寸草不生,白骨如山,死气沉沉,仿佛连风都吹不过来。而两山之间便是一座繁华的城市,喧嚣吵闹之声直上云霄。山与城之间都隔着一道深渊,各有一座长桥相连,一名“梦死”,一名“往生”。 顾怀知道,苍翠的一面山上有一道门,叫做“生门”,从生门过去,是那座“梦死桥”,走过梦死桥,便进入了生死城,而在荒芜的那面山上,过了“往生桥”,也有一道门,那是“死门”。城中的人只可从生门进出,死门是用来将在城中死去之人的尸体运往后山的。 此时旭日初升,生死城已经热闹了起来,吆喝的,刚起的,醉醺醺的,没睡过的,哄闹成一团。他们一行人落在生门前,从熙熙攘攘的梦死桥上走了过去,第一次下山的众弟子们一个比一个兴奋,东张西望,好奇万分,连凌容与都凑到桥上一个写着“专业贴金三十年”的摊位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男子往另一个人脸上贴金,满脸新奇,拉都拉不走。司空磬更是被一个挑担子卖宝剑的人引着一路跟回了生门前。迟弦郁数着数着又少一个,一贯温和的脾气都要炸了,憋得满脸通红,含怒大叫一声“司空磬”,引来无数路人期待大战的注目礼。 齐蕴真年轻时只怕没少来此处寻欢作乐,熟门熟路地一路充当讲解:“这城里好玩的去处多了:那边儿修得特精贵的是个赌坊,叫三千贯,没有三千贯灵石就别想着进去了;那几个不穿外衫的小美人是千红窟的,呵,大家都懂……敢去就打断你们的腿!” 众弟子:“……”那你说个“哔——” “再往前,那个修得像个皇宫似的地方,不用师父我说吧,那就是城主的房子,啧,可真是骄奢淫逸……”话虽如此,却是一脸欣羡的神色。 “过了这座桥,咱们先去仙缘客栈落脚,老板娘是我的朋友。之后你们自己玩儿去,但需记住一点,多看热闹别动手。实在要动手也行,不准输!要是被打了,自己躲房里哭,别来找我,更别说是出泉宫的人,丢不起这个脸!万一被打死了——师兄弟们会给你烧纸,但不负责给你报仇。” 众弟子:“……”我们的校服还不够明显吗? 俞夫子终于听不下去似的,含笑补充道:“今日大家便先歇息,明日我们便递上拜帖,求见城主。” 众弟子们响亮地应了一声,又开始欢快地东张西望,一路乱跑,东跑一个,西丢一个,一段不长的路愣是从清晨走到了将近午时。顾怀算是比较乖巧的,被凌容与拽着一个个摊位看过去,一旦发现摊位上没有他想要的明犀刚卯,就会反拖着他往前走。 好不容易把所有人都拉回了客栈,两个甩手师父早就不知所踪。“学生会长”迟弦郁累得半死,还得给他们安排房间。 两人一间,凌容与自然和顾怀一起,两人回房中转了一圈,发现环境不错,虽说房间不大,摆设也很陈旧,但还算干净整洁,古色古香,颇有特色。顾怀认为,至少是二星级酒店水准。他本还怕凌容与看不上这简陋的环境,没想到小少爷被城中无数的新奇玩意吸引了全部心神,一时竟没放在心上。 ……可惜就是怎么有两张床? 看到那两张一左一右贴墙而放遥遥相望的床,两人各自别过脸扼腕一瞬,又开开心心地出门玩去了。 ------------------------- 生死城是一个典型的同心圆结构,道路呈放射状,核心便是他们城主的小皇宫,一环是一排富丽堂皇的高级会所,三千贯与千红窟都在这里,二环则是普通人逛街的地方,仙缘客栈就在这一环,三环则是一大堆的地摊以及城中居民居住的场所。因此两人一出门就产生了分歧,顾怀自然是想赶紧去摆地摊的地方把明犀刚卯收回来,凌容与个二世祖却非要去高级会所炫富。两人争执了半天,达成协议:先去一个高级会所,然后就去逛地摊。 接着顾怀就被凌容与半拖半拽地拉到了“三千贯”前。 “……”顾怀肉疼地看着凌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45 容与随随便便掏出两张能兑换三千贯中品灵石的银票,在心中羡慕又心酸地暗骂败家子,忧愁地捂着自己乾坤袋——里面只有五百中品灵石,还是他上个月月市托昊蚩帮忙卖了许多流墨图换回来的,应当差不多刚好能买下明犀刚卯。 还好他已经辟谷了不用吃饭,不然早就饿死了。 三千贯里装潢大气,进去便是一个明亮的大厅,四周有八扇门,人来人往,满脸红光。 收了他们六千贯灵石的小厮殷勤地把小少爷和他的跟班带进来,用一种看肥羊的目光看着凌容与,笑眯眯地介绍:“两位小爷,这里八扇门——‘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各有门道,容小的细禀:开门后是骰子牌九等物,也就是沾个‘开’字的寻常玩意;休门后嘛,嘿嘿,房中术……估摸着二位正派出身,瞧他不上;生门后是咱们的常胜戏,也叫猴戏,斗猴儿的;伤门后则是擂台,两人对垒;杜门、景门风雅,赌的是诗酒书画一类;死门斗兽,生死不论;惊门不开,若有欲一争高下者相约对赌,才会进去自定玩法。您二位,可先去杜、景二门转转,再往开、生、死门瞧瞧鲜,便是一日的乐趣了。” 凌容与见他说得头头是道,舌灿莲花,顺手又打赏了一小袋灵石,打发他去了,果然依他所说,拉着顾怀先往杜、景两门晃悠。见里面不是一群酒鬼在赌酒,就是一群酸不拉几的书生在吊书袋子。凌容与过去猜了几个字谜,赢了几颗晶石回来,得意地不得了。顾怀捧场地鼓掌叫好,忍住了没说这几颗晶石那一袋子灵石都能换一麻袋回来。 两人晃了一圈,凌容与对寻常赌场的玩意不感兴趣,直接拉着他进了生门看猴戏。 进去之后,两人才明白为何这“猴戏”又叫“常胜戏”。看台上围满了观众,一个个群情汹涌地嚎个不停,都是在为围场里的猴子鼓劲:“常胜将军!常胜将军!” 两人在二楼栏杆前趴着瞧了一眼,那围场里两只猴子还在笼子里,一只身材干瘦,看上去半死不活的,比起另一只魁梧的大猴子来,简直小了一半。 凌容与皱眉道:“这也太不公平了。” “是啊。”顾怀也觉得奇怪,势均力敌才叫好看,这实力相差如此巨大,谁会买小猴子赢呢? 谁知两人才说了两句话,一个黑衣男子便走了进来,端着个盘子,上了两杯茶,又微笑道:“二位,生门规矩,入门十五颗灵石,押‘常胜将军’,加价随意。” 顾怀满心疑惑,这里倒比别处便宜许多,赌酒的都是上千灵石一赌呢。 凌容与也觉奇怪:“必须押常胜将军?”那谁赔钱? “二位初到此地,有所不知。”那人微微一笑:原来此处的斗猴与什么斗鸡斗蛐蛐不同,这里的人一进来便必须先买“常胜将军”赢,这是一个票价,其实等于买茶水、看猴戏的钱,就算赢了也不会带来什么红利,之后再说下注,买常胜将军,一注便是百颗灵石,但若要买另一个赢,便需千颗灵石,不过赌赢了,赔率也是极大。 “……”两人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奇怪的规矩,凌容与转眸看着场中那只刚被放出来的魁梧猴子,“那便是常胜将军么?” 那人却摇摇头,指着另一只小的含笑道:“这只才是我们的常胜将军。” “……”二脸懵逼。 顾怀差点掀桌:这黑店店大欺客啊,哪有强行要别人买必输的道理? 那人笃定道:“常胜将军一定会赢的。” “怎么可能?”凌容与听着满场的“常胜将军”,觉得他们一定是没钱才不能买另一只,不服道,“我就偏要买那只大的!” 那人也不惊讶,想必见过不少这种身有反骨的人,点点头收下了他的银票。 顾怀一时犹豫,没来得及拦,于是,就眼睁睁看着他的银子又打了水漂。 凌容与气红了眼,愤愤不平,怎么都想不明白,被顾怀拉着逛地摊的时候还陷在沉思中,嘴里不停念叨:“不可能的,它不可能赢的……” 顾怀一面聚精会神地在地摊上搜索目标物品,一面漫不经心安慰道:“那个店就是个黑店,专坑咱们外地人的。那只小猴子一定是特别厉害,他们故意把他搞成那副样子,又用高赔率引诱不明就里的人买它,都是设计好的。吃一堑,长一智,咱们不去那种地方就行了,乖。” 凌容与用力甩掉他拍在自己头上的手,站在原地不走了,神色分外认真:“都说不可能了,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不然为何只有它这一门晚上要关门?” ……还不许猴子歇口气吗? 顾怀只得停下来,看着他叹气:“……那你想怎样?” 凌容与这才满意地挑眉一笑,凑在他耳边神秘兮兮地低声道:“我要——夜探三千贯!” “我的隐身术只能……” “知道你的隐身术很烂,不用强调了。”凌容与反拉着他往前走,“我们借外力不就行了?” “你还有隐身的法器?” “没有,但我有许多一叶障目符,混进这么个地方轻而易举。” “……行吧,”顾怀勉强同意下来,又警告道,“不过,强龙不压地头蛇。不论真相如何,你不许同他们的人起冲突!更别想着把钱弄回来!” 凌容与一摊手:“无所谓,谁还稀罕那几颗灵石么?” “……”败家子! 顾怀无言以对,转身就走。 “你走这么快做什么?”凌容与追上去,眯眼道,“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了?” 顾怀惊恐地看他一眼,什么时候学会读心术了? “……还真骂了?!” “不敢不敢!” 两人在人群中追打了一会儿,凌容与忽瞥见一道有些眼熟的人影,愣了一下,停住脚步转头看去,那人却已经不见了。 似乎是水阁里一个女弟子,却没穿他们的青衫……奇怪,临行时城中所有出泉宫弟子得知有两位师父来此都过来拜见了,但这个并不在其中。 凌容与凝眉想了一瞬,刚要说出心中疑惑,一回头,却发现顾怀已经跑没影了,登时气冲冲地追了上去,把此事忘在脑后。 顾怀已经跑出去好一截,忽地眼眸一亮,瞧见了前面的摊位上那块众里寻他千百度的明犀刚卯。这块刚卯果然如书中所说,笼罩着一层仿佛只有燕顾怀能看见的光芒,在他这双眼睛里无比耀眼。 顾怀心中大定,一把将那东西抓进手中,看清上面“明犀”二字后,便惊喜万分地看向脸上盖着书半睡半醒地躺在椅子上晒太阳的老板,问道:“我要这个刚卯,多少钱!” 谁知那个老板还没答话,斜刺里猛地飞来一道鞭子,狠狠甩在顾怀攥着刚卯的手上,霎时飞起一道血痕。 谁啊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46 ! 顾怀手上巨疼,却愣是忍着没松手,左手捂着受伤的右手,大怒地看过去——一个鹅黄春衫的小美人坐在一匹白马上,一手攥着鞭子,正居高临下地拿下巴对着他:“拿来!”见他愣在那里不动,扬鞭就狠狠抽向他的脸。 凌容与恰好赶来,又惊又怒地抬手一把攥住那条鞭子,抬眸看去,霎时眼眸一冷,眯眼咬牙道:“衡小芜,竟然是你。” 马上的小美人垂眸一笑,嘴里冷冷吐出他的名字:“凌容与。” 顾怀站在一旁,同吃瓜群众一起看着一对衣衫华贵的璧人扯着同一条鞭子火花飞溅地对视,觉得手上的伤更痛了。 前几天,他还想着衡小芜根本没出现,没想到这两人根本早就认识了,心中瞬间闪过无数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指腹为婚家族联姻的桥段。 老板戳戳顾怀,偷偷问:“……你还买么?” 顾怀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和老板地下交易一般飞速银货两讫,又将刚卯一口吞进内府,方才定下心来。 凌容与和衡小芜已经扯着鞭子两头乌鸡眼似得互瞪了五分钟了。 吃瓜群众见他们一直没打起来,都是一副分分钟想扔瓜解散的捉急表情。 顾怀回头看见这副欢喜冤家的样子,不由胸闷气短,一瞬几乎想转身就走,但看着手上的血痕,终究气不过,冷不丁抬手,泄愤似得拉着两人对峙的鞭子用力一扯——不料那小美人就猛地一个跟头栽下马来。 顾怀不由一愣,凌容与却已经“噗嗤”笑出声来,在衡小芜泼妇骂街般的怒吼中,拉着顾怀就跑,一边跑还一边仰天大笑,简直欠揍极了。 他和衡小芜本就是在暗中较劲,看上去一动不动,其实两人都已在鞭子上用上了七八成的功力,衡小芜功力不如他,早就支撑不住了,谁知道顾怀神来之笔地插进来,叫她丢了一回大脸!不过这女人疯起来可怕得很,还是先跑为上。 ……他们从小斗到大,基本上势均力敌,可这回他有顾怀,她却没有。 凌容与想到这一点,就觉心里喝了蜜糖一般,一点都不觉得他们两个人联手欺负一个妹子哪里不对。 两人一路狂奔,躲进一条小巷子里,凌容与用化境术化出了一堵墙封住巷口,才躲过了身后紧追不休的马蹄声。 凌容与得意洋洋拉着顾怀回到客栈,刚想说起看见水阁弟子的事,却忽发现他右手上已经红肿起来的伤痕,顿时凝起眉,急怒道:“你怎么不早说!”一面掏出灵药帮他抹上,一面咬牙道,“那个疯女人八成住在这最好的客栈里!你等着,晚上我就帮你打回来!” “别!”顾怀赶紧一把拉住他,“……我们不是说好了,夜探三千贯么?” “可是你的手……” “没关系,”顾怀看一眼迅速愈合的伤口,笑道,“这药很好,很快就会好了。” 凌容与余怒未消地瞪他一眼:“那也不能放过她!” “……师父说了,不要打架,”顾怀搬出大道理来,入情入理地分析道,“再说,她是横霜界的大小姐,若和她杠上,说不定会引来横霜界的大能,于我们正事无益。” 凌容与却警觉地拢起眉,怀疑地看过来:“你怎么知道她是横霜界的大小姐?你以前见过她?!” “……”顾怀一时说漏了嘴,十分心虚,含糊地哼哼几声。 “你该不会……”凌容与见他神色躲闪,忽地回想起他傻乎乎站在原地等鞭子抽过来的样子,心中嘎登一声,登时怒火与酸水同烧,面色一沉,语带寒霜地警告道,“她可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许再见她!” “好啊好啊,”顾怀连连点头,机智道,“我一直跟着你,你只要不见她,我就不见她。” “……”凌容与冷着脸,赌气道,“好吧,我就放过她一次。” ------------------------------------------------------------------------------------------------ 衡小芜:exm?!我求你们俩放过了吗!一起上啊!来啊狗男男!(╯‵□′)╯︵┻━┻ 第十七章 此身寄何人 作为生死城中的百年老店高级赌场,三千贯的守卫不可谓不严。可惜遇见拿千金难买的一叶障目符当钱烧的败家子的时候,也就不是那么牢不可破了。 明月当空,三千贯的场子里仍旧是吆五喝六,一派热闹的景象,顾怀跟凌容与一路畅通无阻地从后墙溜进了寂静的后院,然后七拐八拐地迷了路,晃了一圈什么都没看见,只好在一叶障目符烧完之前往回走。顾怀一路都提心吊胆,好不容易又回到后院门口才长长松了口气,又替凌容与心疼起那张白白浪费的珍贵符咒来。一叶障目符能够使被符烟吹到的人都像是瞎了一样看不见从眼前走过之人,从隐蔽人数上来说堪比最高等级的隐身术,一张能烧一个时辰,十分珍稀。虽说凌容与号称自己有许多张,其实一共也就四张而已,就这么白白浪费掉了一张,在顾怀看来简直像烧掉了一张巨额支票。 凌容与心有不甘地回头看着身后的院落,忽地听见一阵清铃之声,抬头望去:“……那是什么?方才似乎没有。”顾怀顺着他目光看去,发现门角上挂着一个八角铜铃,铃口有碗口大小,在夜风中摇晃。 “不就是个铃铛么?”顾怀一笑,“咱们回去吧?”话音未落,忽自巷口传来一阵车轱辘的声音,夹杂着叮当之声,由远及近,在深夜寂寂无声的小巷终听来,有些诡异。 两人对视一眼,飞速爬上了旁边一棵树,屏住呼吸。 过来的是一个板车,推车的是两个黑衣人,走得沉默而缓慢,其中一个边走边摇着一个像是拨浪鼓一样的东西,发出的却是金属撞击之声,铮铮作响,仿佛敲打在太阳穴上一般刺耳恼人。 两人不约而同地拢起了眉,顾怀下意识伸手替他捂住了耳朵。凌容与耳根刷得一红,别过脸,也缓缓伸手替他捂住了。 那两个黑衣人已经到了门前,也不敲门,放下板车就静静站在门前,沉默着把那难听的拨浪鼓摇得更响了,仿佛催命的恶鬼一般。没过多久,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的人头也不抬一下,一连将好几个麻袋扔到那个板车上,接着就又关上了门。 那两个人便又推着板车往前走。 整个过程仿佛一出默剧,寻常却诡异。 顾怀背上出了一身冷汗,风一吹浑身发寒,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凌容与,还悄无声息地隐了身。 凌容与远远望着那两个人出神,手上下意识地回揽着他。 “走,咱们跟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47 过去!”顾怀还没来得及脸红,就被他拽着从树上一跃而下。 “跟过去做什么?” “那些麻袋里是什么?一定有猫腻!” “……垃圾吧。”顾怀装傻地笑了笑,十分不想跟过去。 其实那些麻袋里装的东西,明显是人的大小…… 生死城里生死寻常事,这种赌场之中自然也少不了因为欠钱或者闹事被收拾掉的人,想想就知道,刚才一定是生死城的环卫工人在进行一项伟大的清场工作。 “你没瞧见,其中一个袋子里露出一条尾巴么?”凌容与满眼放光,已经计划得头头是道,“跟过去之后,我去与他们交谈,你只需隐身走到那个板车前,瞧瞧那根露出来的尾巴,是不是今日那个小猴子!”话落不待他反应,便高叫一声“等一下!”,冲那两人冲了过去。 “……喂!”顾怀只得一咬牙,隐身跟了过去。 凌容与正在跟两人胡扯:“两位,我的师兄今日不知所踪,怕是已遭毒手,可否通融一下,让我瞧一眼这里面有没有他?” 那两人却不接,恍若未见地继续往前推。 “等等!”凌容与伸手便去抓其中一人的肩膀,那人侧身避过,回头就是一掌劈来。 这人不过筑基期,凌容与自然不会被打中,轻飘飘地躲了过去,歪头一笑,发上金冠一闪:“好,打过了就得给我瞧!” 两人欺身而上,一个使掌一个使刀,凌容与也不对招,就在两人之间飘来荡去,引得二人越打越远得,接着双手一捻,念了句法咒,两人顿时发觉自己被困在一个凭空出现的牢房之中,一时大惊,好一顿乱砍才明白不过幻象。 两人连他衣角也没抓着,反被戏弄一回,知他必然境界更高,敢怒不敢言,只得服软,其中一人声音沙哑道:“我们须将生死城中已故之人送归往生,还请公子不要打扰。” 凌容与笑道:“我只不过想瞧一眼这里躺着的有哪些人,难道也不可以?” 另一人怒道:“若人人都来瞧一眼,我们怕是到天明都无法歇息了。” 凌容与还要说话,却觉袖子被人扯了扯,于是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身后两个人只得莫名其妙地推着车快步走远了。 凌容与走了几步,却忽的一愣,若有所感地飞速转头,眯眼看着走过的路口——月光落在光滑的石板上,那条路上什么人都没有。 回到客栈,顾怀还有些发抖,盯着凌容与不说话。做什么不好?非叫他去看尸体。他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这么多死相吓人的现场版,都不知是怎么坚持住没叫的。 凌容与在他谴责的目光下,默默倒了杯茶推过去。 “……那只猴子的确是‘常胜将军’。”顾怀抱着茶杯,面露疑惑之色,“看那样子,死得很惨,像是被榨干了似得。” “哈!”凌容与坐在桌边,烛火映在他双眸之间,显得眼睛更加亮了,“我就知道那只猴子有问题!什么常胜将军?一天就死了!” 顾怀点点头,想着这只猴子可能被打了兴奋剂之类的。 “看他们明天到哪去找一只‘常胜将军’!”凌容与话音一落,却见顾怀蓦地双眸睁大,面色惨白,仿佛见到什么可怖至极的画面一般,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凌容与一惊,忙凑过去抓住他冰凉的手: “怎么了?” 顾怀脑中一片混乱,双眸失神,整个人魔怔一般,半晌才抬眸看着他,颤声道:“原来是这样……” “什么?怎么了?!”灯火昏暗,凌容与看不懂他脸上的神色,情急之下一把按住他后脑,仔细去看他的眼睛,两人顿时额头相贴,四目相对,气息相接,却都没发觉这姿势是多么亲密。 顾怀却好似看不见眼前的人一般喃喃自语:“在这里,这只‘常胜将军’一定会赢,他们让它与所有更强的猴子打架,但它仍然会赢,因为他们给它额外的……额外的助力。代价是,它很快就会死……” “死了就死了,那又怎样?” 他已经满脸冷汗,声音低得近乎呓语:“这只死了,他们会换一只猴子,一只一模一样的猴子,‘常胜将军’仍然活着。” “是啊,那不是很自然的事么——你紧张什么?!” 顾怀毛骨悚然,面无人色,目光惊恐地看着他眼中自己的倒影:“……我是第二只猴子。” 一个埋藏在心底已久的疑问又浮上了心头,这一次,他仿佛已经窥见了一个答案—— 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你是第二个燕顾怀。 “……”场面诡异地静了一瞬,然后凌容与用头狠狠撞了他一下,“什么猴子!你就是只猪!” 顾怀“嘶”地一声捂住额头,总算从那魔怔一般的恐惧中微微镇定下来,心中却越发笃定了——在这个世界里,燕顾怀就是这个“常胜将军”,也许他过度开挂之后他的魂魄便消散了,但作为主角的“常胜将军”是不能死的,所以自己才会李代桃僵地进入这具躯体…… 那么自己又会如何呢?如果自己的灵魂消失,燕顾怀的身体又会被哪个灵魂占据? 那个燕顾怀还会在意小坏蛋的死活吗? 想到此处,他紧张地看着凌容与,认真叮嘱道:“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我举止怪异的话,一定要小心。” “……我如今就觉得你挺怪异的。”凌容与皱着眉戳他的酒窝,“你是不是偷喝酒了?” “……” “好吧,虽不知你在担忧什么,但幻术的确可以达到以假乱真之效,修仙界中因此被坑害的人也不少。”凌容与眸光一动,忽地也摆出一副思索的神色,沉吟着道,“以防万一,不如,我们做个约定吧。” “什么约定?” “须得是一件除你外旁人绝不肯做,也绝不能做到的事。”凌容与五指在桌上轻敲。 顾怀陷入深思,他会的事一是画画,二是建筑,但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人能不能继承他的记忆,掌握他的技能。 “不如这样吧,我们就约定——我叫你做什么你都得听我的。”凌容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若你不听,那你就是假的!” “……”顾怀无语之下,寻思着其实也不是不行,听上去虽有些荒谬,但对凌容与而言,倒是个最直接的辨别方法——总不会有人比自己更愿意满足他每一个愿望的。并且即便那人得到了这段的记忆,为了不露馅,也只好继续听他的。 “……你同意了?”凌容与见他竟认真考虑起来,心中大乐,忍着笑继续逗道,“那你便过来给我捶捶肩,揉揉腿吧。” 顾怀面无表情地举起拳头,用力给了他两下。 凌容与揉着肩膀站起来,悻悻道:“……我看你越来越像假的了。” “就算当真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48 这样约定,你也不能得寸进尺才行。” 凌容与若有所思地瞧着他神色,越想越奇怪。对他来说,一件除他以外别人都不肯做的是就是什么都听自己的,也就是说,他什么都愿意听自己的? “怎么叫得寸进尺?”凌容与被心底的念头烫了一下,一时得意忘形,又凑到他面前,眸光闪烁,脱口道,“我若叫你亲我,也是得寸进尺么?”话毕自己先回过味来,这不是不打自招么?登时脸上一红,分外忐忑地垂下了眼。 “不能得寸进尺,也不是叫人占你便宜呀笨蛋!”谁知顾怀完全走偏了重点,一把将他的脸推到一边,语重心长又痛心疾首,“你若这样说,傻瓜才会——” 拒绝呢…… ---------- 城主的“小皇宫”其实是一个江南风格的园林,叫做戚园,阳光下回廊寂寂,池塘清清,一派静谧。出泉宫众人被引到前院厅中喝了一上午的茶,却没等来日理万机的城主。 凌容与端坐在椅子上,侧脸看着窗外的池塘,真似个画中的贵公子一般,可惜冷着一张脸,像是跟谁赌着气。 顾怀一边偷看,一边昏昏欲睡地打盹。他们今日上门拜访,其实是想问城主要回涅槃焚天掌,因这是他的功法,他是不得不来,于是凌容与也一脸不高兴地跟来了。 其实顾怀知道这是白跑一趟,这位城主不可能轻易地将掌法还给出泉宫。书中生死城根本是乾元门的阴谋。他们为了壮大自己的力量,削弱他方的势力,故意设下生死擂,用悬赏引诱修仙者汇集于此。但燕顾怀好不容易把生死擂打通关之后,才发现悬赏是一个陷阱,他被人带到这座园子,然后见到了城主。城主问他愿不愿意加入乾元门,若愿意,就要将悬赏献上,并发下役心誓,自此为乾元门效命,若不愿意,就是一个死。燕顾怀当然不愿意,被城主带人围攻,于是大开金手指,直接干掉了城主,顺便拿走了城中所有宝物。 可顾怀不明白的是,此次生死城直接将从出泉宫盗出的功法用作悬赏,难道是想引来出泉宫的人,直接开战么?涅槃焚天掌这样珍贵的掌法,乾元门为何不直接拿回门中令弟子修习呢? 齐蕴真吃了一块精致的小点心,冲站在一边的几个丫鬟挥挥手:“这个不错,再来一盘。” 俞丹隐捋了捋胡子,和蔼地笑道:“今日晴好,不如咱们手谈一局,静候城主。”说着便也看向小丫鬟。 “……”丫鬟只得去拿来了点心和棋盘。 顾怀忍不住偷笑了一下。这位城主这会儿就是故意晾着几人,避而不见。没想到他们脸皮够厚,竟然直接把这里当成了小茶馆。 凌容与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停在了窗边,百无聊赖地开始敲窗棱。 顾怀知道他这是坐不住了,便也起身跟了过去,没话找话道:“你想要这样的园子么?” 凌容与诧异地看过来:“……这你也会弄?” “当然。”我可是专业的! 顾怀一笑,当即从乾坤袋里掏出纸笔,在设计图稿上刷刷画了起来。 凌容与凑过去装模作样瞧了两眼图纸,悄悄抬眸,目光从拿笔的手缓缓移到他低垂的脖颈,然后是侧脸,不笑的时候消失的酒窝,抿起来的唇,鼻梁,眼睛,专注又温柔的神情。 为什么呢……分明被欺负过,却是唯一相信他的人,分明毫无交集,却自己凑上来对他好……难道是他真的是从天上掉下来,实现自己的愿望的么? 还是说…… 凌容与眸光闪烁,目光幽深地从他脸上一寸寸扫过,仿佛想从他的脸上寻出蛛丝马迹来。 心有灵犀一般,顾怀忽抬眸与他对视了一眼,眼神带着疑惑,却又纵容,安静,温和,期待。 他的眼睛里好似有一汪湖,湖底有一座很大的宫殿,住在他眼睛里的人,不论怎么肆意妄为,翻江倒海都会被包容。 凌容与一愣,心跳蓦地加快,昨夜一闪而过的念头又浮出水面。 还是说,其实燕顾怀,根本就是心悦凌容与呢。 他一瞬间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张了张嘴,忽想起昨夜的下场,又把话吞了下去,差点咬着舌头,忿忿转过了头。 差点就被揭穿老底的顾怀毫无危机感地看着他的脸一忽红一忽儿白,一会儿笑一会儿怒的样子,暗道现在的小孩子啊,心思真是复杂。 “啪”地一声,一根长鞭狠狠甩上花草,刹那间残红满地。 楼阁上琴声一静,一人无奈地笑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鹅黄衣衫的少女死死瞪着远处的正厅,红着眼满脸忿然。 窗前两人一个垂眸作画,一个却盯着作画的人,那张总是抿起的薄唇噙着笑,分明看不清眉目,却让人感觉到一种由衷的欣喜与温柔,令他整张脸都像是在发光。 ……这画面,可真是太讨厌了。 “你啊,”见她不说话,弹琴的人也站到了窗边,垂眸远远瞥了一眼,笑道,“你与他究竟有什么仇怨?” 此时,若顾怀抬头看一眼,一定能认出这个站在窗边的红衣美人,便是他们枯等不至的城主戚忘言。而那鹅黄衣衫的少女,自然就是昨日里刚和两人闹了一回的衡小芜。 “前世有仇!看着他就生气,看他高兴——我就更生气!”衡小芜咬牙切齿地回了一句,“从小到大,我没有任何地方不如他,他有的东西我都有!可这回……我从没见过他这么讨厌的神色,就好像,他有了什么我没有的东西似得……凭什么!” “你就是小孩子脾气,”戚忘言明眸横波地一转,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想要什么,便去抢来,为何要在这里拿我的花草出气呢?” “……你说得对,”衡小芜眼睛一亮,长鞭一甩,“我把那个人抢过来,看他还得意什么!” 戚忘言轻叹一声:“你要怎么抢呢?” “……”衡小芜凝眉疑惑地看她一眼,双手一拢, “就这样,抓起来,带回家关着。” 戚忘言嗤地一笑:“傻孩子,女人抢男人,可不是这样抢的。” 衡小芜笑着仰头看她:“……那你教我!” “好啊。”戚忘言拂袖坐回琴前。 衡小芜听她弹了一曲,忽歪头问道:“你为什么不去见他们呢?” “最近府中失窃,尚未查明,我无心见外客。”说着戚忘言抬眸看她一眼,“你还没告诉我,你来生死城,是做什么?” 衡小芜殷勤地倒上一杯茶递过去,笑道:“来看戚姐姐你呀!” “你我自于东灵雪山相识,一别已是五年,”戚忘言抚弄着琴弦,缓缓道,“此间你早知我是生死城主,却从未来看我。” “……”衡小芜讪讪一笑,“戚姐姐,你总是这么聪慧。”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49 “是么?”戚忘言一笑,招手唤来身后静立的男子,“这茶已凉了,你送衡小姐出去吧。” “……别啊,我说!”衡小芜忙一把拉住她袖子,“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人!” “找人?” “七峰之乱时,我曾差点被人抓走。父亲说,当时有个散修路过,救了我。”衡小芜撇撇嘴,神色不屑,忿然抬眸,“就为这个,他竟要将我许配给此人!” 戚忘言一笑:“所以你就来找他?” “是啊,”衡小芜冷哼道,“不就是救命之恩么?怎么报不是报?我就要找到他,叫他趁早走得远远的,别打我的主意!” “他来过生死城?”戚忘言满脸戏谑,手下弹起一曲凤求凰。 “可不是么?”衡小芜嗤笑道,“父亲说他是去年城中生死擂的擂主,叫什么章烨。谁知胜了擂台之后便不知所踪,父亲得到消息便派人四处寻人,直至今日都没寻见。” “铮”地一声,琴音一乱,戚忘言蓦地停手,按住不停颤动的琴弦,垂眸道:“此人,我倒也不知去了何处。”说着她抬眸冲那默然静立的男子淡淡一笑,“茶凉了,去换一壶热的上来。”那人颔首去了。 ------------------ 师徒四人在那里坐了一天,直到夜幕渐深,才回到客栈。这一日,司空磬与迟弦郁去城中查探了一番,果然已有无数修仙者被涅槃焚天掌吸引来此,报名参加了八月的生死擂。 “那场面,嗬,”司空磬挥了挥手,端起茶杯干了,砰得放下,说书一般,“那叫一个门庭若市,热火朝天!若是把那名单展开,非从生门铺到死门不可。” 迟弦郁恭谨地立在一边,对两位师父道:“乾元门,风地观之人也都到了。乾元门来了四人,报名的乃是其门中八仙之一的‘孤仙’廖君晗。风地观来了五人,其中一人是‘三皇五帝’中的‘地皇’赵禅。” ……看来涅槃焚天掌的吸引力的确很大,这两人都是两派弟子中的佼佼者。 顾怀暗暗想着,乾元门的人也来抢这个功法,也不知是他们起内讧,生死城城主不肯将功法拿回乾元门,还是他们合谋唱大戏? “乾元门那几个,那可真是面目可憎,一路横冲直撞,把其他人都挤到一边儿去了。有人出声制止,你们猜怎么着?直接打死了。血肉横飞啊!”司空磬愤然一拍桌,没说自己被迟弦郁拉着才没冲上去干架的事,转眸看一眼凌容与,摇头唏嘘道,“同他们比起来,咱们山殿那些,可真是一群小可爱。” “……” 现场唯一小可爱代表凌容与抬眸一笑,手里的光顿时变成了一把匕首,刷地劈掉了桌子的一角。 顾怀噗嗤笑出声来。 齐蕴真皱眉道:“说话归说话,别破坏桌椅。老板娘是我朋友。” 俞夫子含笑看了他们一眼,又问:“可曾查到李逐的消息?” 迟弦郁面露犹豫之色:“查到了一些,不过……” 司空磬正色道:“这里也有过一个李逐,此人身世倒是甚为凄凉。自小在城中长大,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也是城中无人不识的地痞流氓。可这个李逐幼时便被人打断了一只腿,是个跛子,且去年参加生死擂之时已经死了。” 迟弦郁拢着眉接口:“故而,他不可能是去年刚入出泉宫的李逐,” “可这不是太巧了么?”凌容与来了兴致,“也许是假死呢?也许他把腿也治好了呢?” 司空磬道:“可城中人对他相貌的描述,也与我们所见过的李逐大相径庭。” 凌容与一摊手:“也许他习过幻形术呢?” “……” 众人无语的目光中,俞夫子鼓励地一笑:“并非毫无可能,但若是幻形术,他死时便会恢复原貌。” “他不是死得血肉模糊么?” 司空磬道:“可生死擂上,众目睽睽之下,怎么会有假死之人?死者尸身亦都被运入死门了。” 顾怀觉得脑中一片混乱,似乎飞过了什么极重要的念头,却怎么都抓不住头绪。 “不过,去年生死擂倒是有一桩怪事,”司空磬沉吟着道,“那就是最后赢得擂台的擂主,一个叫章烨的人,竟然失踪了。不过,此事应与我们无关。” ……失踪了?应当是不愿从了乾元门,被城主杀了吧。 顾怀默默打了个激灵,暗想,只有他失踪?难道往届的擂主竟然都从了乾元门? 迟弦郁言归正传:“师父,咱们如今如何是好?” 一位弟子提议道:“不如我们也去打擂。有齐师父在,还会输么?” 参加生死擂获胜,拿回悬赏,的确是最保守的做法。但顾怀知道,即便真的胜了生死擂,也拿不到悬赏。 另一个弟子却道:“凭什么?本就是我们出泉宫之物,直接抢回来不就行了?” “不着急,先摸清情况。”齐蕴真沉吟着道,“先礼后兵么。” 俞丹隐掐指算了算,摇头叹道:“必有一战。” 众人又商议了一会儿,最后决定俞夫子明日带一名弟子继续去找城主,其他人则去城中打探,一是继续收集李逐的消息,二是打探城主为人以及与各门各派的关系。 回到房中,顾怀掏出明犀刚卯,状似随意地递过去:“喏,碧血珠的回礼。” “这是什么?”凌容与狐疑地接过来看了一眼,嫌弃地撇撇嘴,“碧血珠可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你就从地摊上买一个回礼?” “……这可是我花光了身上的灵石买的!”还被你的青梅打了! 顾怀大怒,伸手去抢:“不要就还来!” “不还!”凌容与一手将他隔开,转身将刚卯利落地挂在了腰间, “给我了就是我的!” “好,你不嫌弃便带着,”顾怀阴测测地一笑,“要是取下来,我就再也不会给你任何东西了!” “……很稀罕么。”凌容与撇撇嘴,却始终没动手取下来,过了一会儿,又偷瞥他一眼,满心犹豫——他究竟喜不喜欢我?喜欢我的话,为什么要叫我带着一个地摊货还不准取下来?但不喜欢的话,又怎么会花光身上所有灵石给我买东西呢?这就只是回礼么? 顾怀看他那副神色就知道这是“我虽然知错不认但是很想说话所以赶快来跟我和好”的意思,一时好笑,主动开口道:“明日我们去哪?” “去朝华会!”凌容与果然凑了过来,拿出一份清单,“书上说此会一年一度,里面有许多珍稀之物。这些都是要买的东西,你瞧瞧,还要什么?” 顾怀接过来瞧了一眼,上面分门别类,分了“修行”,“炼丹”,“炼器”好几个名目,各个名目下面又列着所需之物,其中“随行府第”下,列着几种他们之前商量过用来建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50 房子的晶石和符咒。 顾怀为凌容与设计的是一座古意盎然的三层阁楼,从外形看就是一个精致却普通的木质小楼,并无甚特别,不过顶层的屋顶设计为透明的采光结构,室内却是现代精简的古雅风格。顶层是一个宽大的浴池——其实更像泳池,池中的水从一个窗户流下去,变成一个小瀑布,落在院中的小水潭中,周围是他今日新改出的一座曲折精雅的园林。浴池下方也会是透明的材质,让中层的卧室与书房仿佛处于水底一般。最下面一层便是正厅与后堂。但最奇特的一处是在两人的突发奇想之下,左后的房柱被设计为了一个转轴,这三层楼中上面两层都能像旋转台一样被转开,第二层与第一层就能变成露天的。这许多构想在正常建筑中本是不可能实现的,但在修仙界里,他们多的是可依仗的符咒与晶石。 譬如,阁楼主体所用的木头并非普通的木,而是活石木,根据古籍中的记载,这种深褐的木头质比金石,且非但不会被水泡烂,反而水流过之处会生出嫩绿的新芽来。而房中没有供水系统,浴室中的水是直接用引水符引来的活水,会源源不断地从浴池中出现,又流入水潭之中,被水潭之中的光明符直接蒸发。这里没有钢化玻璃,透明的结构都需要用到一种十分珍贵的晶石——“空璧莹玉”,它与玻璃一样透明,却能在符咒的作用下变幻颜色与透明度。最后,还有最重要的一样,那就是如意符。这种符不用烧,贴在阁楼上便能够使阁楼随意放缩至合适的大小。顾怀起初以为自己需要当真建一座房子再将其缩小,后来才明白,其实他可以直接做一个模型大小的房子,要进去的时候将其放大,要收进乾坤袋时再将其缩小。 这几样都是极为珍贵却又必不可少之物,单子上也都列得清楚明白。 顾怀细细看了一回,补充道:“还需要几块做假山的石头。” “还有做家具的木头。”凌容与凑过去,商议着又添了几样,忽然发觉两人靠得极近,他一伸手就能把人揽进怀里,不由一愣,有些心痒,顾怀回眸见他盯着自己,一时也怔住了。 忽听门被拍得碰碰直响,门外传来一声厉喝:“练功了么!?” “……”两人的目光触电般分开,飞快地吹灭了蜡烛,各自坐回了床上,做潜心修炼状。 “呵,”门外的齐蕴真冷哼一声,临走补刀般留下一句,“明日卯时起来练功!” ---------------------------------------------------------------------------- 凌容与:喜欢or不喜欢,这是个问题(# ̄~ ̄#) 顾怀:我的心中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修房子o(* ̄︶ ̄*)o 齐师父:fffffffffffff┗|*0′*|┛ 第十八章 此情为谁倾 朝华会就在三千贯的街对面。 顾怀在门前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回头望了一眼,想起常胜将军,内心笼上一层阴霾,接着便被身后的人一把推散了:“愣着做什么?还不进去?” 清晨练过功,两位师父便去了戚园,司空磬与迟弦郁去茶楼打探李逐的消息,另外几个弟子也都纷纷去暗中观察乾元门与风地观的弟子行迹,他们两人却溜到此处买东西……多么无所事事啊,顾怀内心不由感到一丝愧疚。 ……不过“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么”,先修好自家房子,再管别的事,也是很正常的。今日买了东西,就拉凌容与去查正事! 这样想着,他又释然了。 凌容与不知他心理活动,此时正在兴头上,两人入座之后便在桌上敲着五指,满眼期待地看着展台。 顾怀看着他修长又灵活的五指出神,想起今日见他练的功法。凌容与没怎么修习他的涅槃焚天掌,而是继承了凌家的“九重天印”,平日里不曾见他在武术课上修习过,今日还是第一次见。 这种功法是以双手结印而唤出各种风火雷电等攻击,可凌容与得了那团光之后,便还同时将其合在掌心,或变为暗器隐没在第一波攻击之后,或变为刀枪剑戟承载印法,使其威力加倍。 他在梦中也见过他打架,不过当时吓得魂飞魄散,除了最开始见他用了剑,之后他用的什么招数竟一点儿也不记得。没想到今日一见,虽说小坏蛋境界并不高,但那场景还是十分震撼的,若非他同时用化境术将周围隔绝,只怕一整个客栈的修士都会被惊动。连齐师父也不得不夸他精神力极强,能同时分神驾驭三种不同的术法。 与之相比,自己的“六字灭天诀”倒是寻常许多,如今也只能写出“诛”字而已,又不敢对着人练习,只好伤害了几株无辜的花草。 结果被齐师父批评说杀气太弱,软绵绵毫无劲道。凌容与还要幸灾乐祸地吐槽一句“字也丑”。 ——他一个26年只拿过水果刀的人,哪里来的杀气啊?他又不是学书法的,字丑怎么了! 除他之外,司空磬的画地剑以及其他几个弟子都得到了赞赏。尤其是涅槃焚天阵,虽说几人功力层次不齐,顾怀和凌容与甚至是临时充数,却还是威力巨大,仿佛数十个大炮同时开火一般,大地震动,整片天空染得火红,连顾怀自己都吓了一跳。 即便在练习时师父也曾设下禁制,客栈里的修士仍旧有所感应。再见到出泉宫一行的时候,都露出了敬畏或警惕的神色。 生死城中没有什么秘密,因此这样的神色也出现在了四周的修士脸上。 顾怀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看着周围的人目光若有似无绕在两人身上。 凌容与倒是很坦然——或者他根本没注意别人的目光,一心一意地盯着展台,像小孩子等着自己的糖果一样,竟显得有些稚气了。 顾怀微微一笑,也将注意力放到了展台上。 这里的商会与拍卖会相似,珍贵的灵宝会由商会的人一一拿上展台展示,接着众人叫价,最后价高者得。 “万法剑,三十万上品灵石,成交!” 此时展台上的男子已展示了好几样武器,都以十分高昂的价格卖了出去。 顾怀想想凌容与的乾坤袋,并不怎么担心他想要的东西会被别人抢走,只不过已经开始提前心疼钱了。 没过多久,便听那男子低沉的声音在厅中响起: “空璧莹玉,极品晶石,出自东灵雪山,整块无损,完璧无暇,起价十万上品灵石!” 顾怀连忙抬眸望去,那块晶石是一大块整的,有一座屏风的大小,用来做屋顶和浴池绰绰有余。 凌容与神色一凛,坐得更直了,抿唇忍着没有立即开口。 “十五万!”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51 “二十万!” “二十五万!” “……” 价格停在了二十五万,沉寂了一瞬,凌容与唇角一弯,少年清越的声音响彻了大厅:“三十万!” 那男子目光含笑,显然这价格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估。顾怀几乎以为这块晶石就要这么被收回来了的时候,上方却传来一个少女轻笑的声音—— “四十万。” 顾怀心中嘎登一声,抬眸看去,二楼的栏杆上,果然站着一个十分眼熟的小美人。她今日显然特意打扮过,一身金丝绣凤的白纱衣,发髻高挽,乌发中一朵金丝攒花,越发显得唇红齿白,明眸流转,十分动人。 凌容与已上前一步,抬首对着那目光,冷笑道:“四十五万!”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这两个对峙的少年少女,不少人已八卦地猜测起二人的关系来。 “小情侣闹脾气了吧?”“看打扮都是金贵人,吵个架都是几十万灵石啊。” …… 顾怀看着两人情侣装似的金边白衣,心塞至极地仰头干了一杯茶。 衡小芜明显是来抬杠的,声音不紧不慢,还带着一丝娇笑:“五十万。” 凌容与眯了眯眼,按捺住把她从二楼拉下来打一顿的欲望,也装模作样淡淡道:“五十五万。” 衡小芜打了个呵欠:“六十万。” 凌容与懒得再与她浪费时间,张口道:“一百万。” “……”眼见无法收场,分分钟倾家荡产,顾怀忍不住拉了他一把,低声劝道,“这晶石也不是只有此处才有,不如算了吧?” 谁知衡小芜竟然住了口,乐呵呵地瞧着那男子一脸被灵石砸晕的幸福表情宣布“一百万成交”,接着冲凌容与挑衅地笑了笑。 “……”顾怀已经分不清此时想撸袖子是因为钱还是因为爱了。 之后又遇到几件单子上的灵宝,衡小芜无一例外都出来抬价,最终害凌容与不得不以数倍的价格买下,导致最后“如意符”出现时,他已没有足够的灵石,竟让这件最要紧的符咒落到了她的手里。 凌容与自然炸了毛,拉着顾怀当即一跃而上,落到她面前。 “衡姑娘,我们无冤无仇,你又何必如此?” 一落地,却是顾怀率先发难。他此时比凌容与还生气——这小姑娘脑子有坑么?!从初遇到现在,不是打人就是找打,书里她虽然脾气暴了点,完全看不出这么欠揍啊! “我怎么了?”衡小芜无辜地眨眨眼,“我不能叫价么?” “……”顾怀咬牙,却听她身后房中一人一声轻笑,转眸一看,登时大惊失色——那半开半掩的门后,一个红衣女子似笑非笑地抬眸望来,妩媚又明艳,勾魂摄魄一般,美得令人过目不忘。 ……这生死城中的红衣美人,不就是城主戚忘言么?! 顾怀咽了咽唾沫,飞速收回目光,紧张地攥起了手,顿时就怂了——戚忘言可是化神后期,有她撑腰,无论如何,他们今日只怕都拿不回如意符了。 可凌容与已经和衡小芜掐上了,气氛剑拔弩张。 “拿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嗤,凭什么?我给钱了,还没出门你就敢来抢?你问问人家老板答应么?” “我倒要看谁敢管我的事!” “呵,这是生死城,你以为是你圭泠界么?”衡小芜转眸瞥见他腰间的明犀刚卯,眸光一冷,“你不也抢走我要的东西么?” 凌容与顺着她目光瞥了一眼,勾唇一笑:“这本就是我的东西,你没抢走罢了——我的东西,你一样也抢不走!” 是么…… 衡小芜眸光在二人面上扫过,忽地冲顾怀弯眸笑道:“这位哥哥叫什么名字?” “……”顾怀毛骨悚然地看她一眼。 “关你什么事?!”凌容与把顾怀往身后一拉,满脸寒气,手中千变闪着寒光,“快点拿出来!” “可这位哥哥知道我姓衡呢……”衡小芜无视了挡在前面的凌容与,歪头冲一脸懵逼的顾怀微微一笑,“若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便告诉你们一个拿回如意符的法子。” “……燕顾怀。”顾怀没怎么挣扎就同意了,反正说的也不是他的名字,又能拿回如意符,还能避免和这个副本的boss正面杠。 凌容与脸色一黑,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燕、顾、怀……”衡小芜笑眯眯地把三个字念了一遍,仿佛含在唇齿间一颗糖似得,语调十分缠绵。 顾怀忙紧紧拉住当场就要翻脸的凌容与,若有所思地看了衡小芜一眼——莫非,她受到剧情的影响,就这么莫名其妙对燕顾怀一见钟情了? 想到此处,他不由打了个激灵。 衡小芜把如意符挂在指间转,轻笑道:“燕哥哥,你若真想要这个如意符,便问问你旁边的胆小鬼,敢不敢同我去对面的三千贯对赌一场?若是赢了,这东西归你们,若是输了,”她眸光一转,纤手指向凌容与腰间,“便把这个给我!” 顾怀往前挡了挡,张口就要拒绝,忍了忍先问:“你为什么想要这个?”莫非她也知道这块刚卯的好处? “不为什么,”衡小芜摊了摊手,“我本只是想瞧一眼,但还没瞧见,却叫你买走了。我先瞧见的东西,即便未必瞧上,也没有给别人抢走的道理。” “……”也算是霸道得相当耿直了。 凌容与冷笑道:“我挂在身上的东西,也没有给别人的道理。” “胆小鬼,就知道你不敢!”衡小芜嗤笑一声,“你也知道自己输定了么?” 顾怀连忙担忧地拉了凌容与一把,深怕他一被激就把这个拿去赌了。 凌容与一把拍掉他的手,冷冷道:“如意符虽然珍贵,也不是天下无双之宝。你却要我用身上独一无二之物去赌,凭什么?我不要了,我们走。” 顾怀老怀欣慰地跟着他往外走,没走两步却听衡小芜在身后叫道:“地摊上买的货色,也叫独一无二么?!” 凌容与等的就是这一句,当下唇角一扬,回头分外理直气壮地道:“定情信物,不是独一无二之物么?” 顾怀:“……”虽说知道这是为了呛人,还是忍不住脸上一红,心底交织着被窥破心思的心虚与白占了一回便宜的窃喜。 衡小芜果然也被堵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忿忿看着二人,神色越发气闷了。 凌容与从怀中掏出一颗珠子,头也不回地道:“此乃凝神珠,你该知道是何等珍贵之物。我拿这个跟你赌,你若敢来,便在惊门见吧。”话毕拉着顾怀扬长而去。 --------- 惊门与其他几门相比安静得多,装潢看上去格外古朴,不大的小厅中有几把红木桌椅,白墙上挂着几幅字画,角落摆着几个盆栽,午后的暖阳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52 自雕花窗棱落进来,一室静谧。 顾怀和凌容与在一个小厮的带领下在厅堂中转了一圈,坐在了木椅上。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顾怀好奇地看着对面墙上的一幅白雪红梅图,画很美,字也都认识,奇怪的是那落款上的印章——那是个空章,只能看见一圈红色的边缘。 “此乃惊门中的一段佳话。”小厮奉上茶水,笑眯眯解释道,“曾有两位客人在此对赌论道,其中一位引用了这一句诗,对方辩无可辩,只得认输。” “……哦。”顾怀假装听懂,默默端起了茶杯。 “不知今日两位想要对赌什么呢?” “不是我们赌……”顾怀看了凌容与一眼——万一衡小芜不来,岂不是又浪费了六千灵石? “放心吧,她一定会来的。”仿佛听见他心中所想,凌容与笃定地说了一句,却又面露惑然,“但今日她确实有些奇怪。以她的脾气,早该打起来才对,抬价抢东西再约我对赌,实在不像是她的作风。” 当然是因为有高人指点了…… 不过,你倒是很了解她么。 顾怀撇撇嘴,拒绝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反而对小厮没话找话道:“这句诗如何就辩无可辩了?后来呢?” 小厮笑道:“辩诗我是不懂的,不过,后来二人化敌为友,自此成为了一对知己,却是咱们这里的一段佳话。也许今日对赌之后,您也会与另一位贵客冰释前嫌呢。” 凌容与嗤笑一声:“冰释前嫌?化敌为友?这种事——” 他还没说完,门口一人已接口道:“这种事死也不会发生在我二人身上!” 顾怀抬眸,衡小芜已一步踏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白发老者。 那老者请衡小芜坐下,又命小厮封了门,接着才笑对几人道:“我乃此门中庄家,姓关,大家见我年长,称一句‘关老’,几位贵客若不嫌弃,亦可叫我一声老关。” 顾怀喝了口茶压压惊,因为俞夫子的缘故,他现在看见这样的老人就觉得会被忽悠。 关老踱至墙上那几幅画旁,笑着摊开手:“请诸位先入画。” 三人都惊讶地看了过去,那三幅画上分别是奇山怪石,明月孤舟和白雪红梅。 顾怀暗暗咋舌,厉害了,难怪这个厅堂这么小,原来还带选背景模式的。 关老解释道:“惊门对赌,可文可武,若是赌文,便入花中,若是赌武,便在山水之中。”顿了顿,他又笑道,“二位都是身份尊贵之人,还是文赌为上。” 顾怀好奇道:“文赌赌什么?” “千门百类,譬如辨诗,譬如论道。” 凌容与淡淡道:“好啊,咱们便论道呗!” “呸,好不要脸!”衡小芜一口拒绝,“谁不知道天下名门中只出泉宫最爱教这些糊弄人的东西!” 凌容与投过去一个关爱文盲的眼神:“那你说赌什么?” “……”衡小芜一时语塞,关老笑道:“依我所见,二位虽年幼,却都是生来金贵,见多识广之人,不如便赌一赌‘鉴识’吧。” “好啊!”衡小芜一扬唇角,“听说你在出泉宫待了好几年?只怕已孤陋寡闻了吧。” 凌容与懒得理她,转头对关老道:“怎么赌?” “请随我来。”关老一颔首,捻指念了个法咒,接着率先一步踏入了开始漾开涟漪的画中,三人都跟了过去。 室内又恢复了一片静寂,不久,门开了,小厮毕恭毕敬地领着一个红衣女子走进来,正是生死城主戚忘言。她好整以暇地坐下,目光落在画上,似有些出神,又仿佛只是静待好戏开场。 眼前一道白光闪过,顾怀没忍住眯了眯眼,忽听耳边凌容与咦了一声,睁眼才发现两人前方一片雪白,近处是几根巨大的枝干,脚下——脚下颤巍巍又柔软轻绵的,竟是一朵红梅花! 衡小芜就站在不远处的另一朵梅花上,也是一脸惊讶之色。 凌容与转眸瞧了顾怀一眼:“……这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另一种化境术罢了,日后我们也能弄出来。” 顾怀被他说得一笑,有些脚软的感觉都消散了许多:“好,那我们也弄一副,挂在房子里。” 关老平静地站在稍高的一处枝干上,对三人道:“今日之局,赌鉴识,请诸位交上彩头。” 两人取出了如意符和凝神珠,关老一挥手,隔空收到了手中,随手放在身侧一朵花上,见那花又回拢为一颗花苞,方含笑望过来:“不知二位谁入局……或是二人一起?” 顾怀汗然道:“自然是他。”却听衡小芜咯咯一笑:“燕哥哥,你来自下界,想必未曾见过此局,不如一起玩吧,我不介意。” 顾怀一愣,凌容与却已经沉下脸:“他本就与我一起的,何须你说?” 关老一笑:“既如此,请诸位听好,此乃梅花局,合五五之数。双方足下之梅各有五瓣,若一方答对,则对方足下之梅便有一瓣凋零,若答错则反之。如此,先落地者为输。” 凌容与与衡小芜交换了一个杀气四溢的眼神,同时昂首道:“开始吧。” “……”顾怀低头瞅了眼下面一片白茫茫的千重雪,小心翼翼往凌容与身侧凑了凑,觉得这个游戏有点可怕。 关老双手一摊,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把长剑,鞘上隐有云纹。 凌容与眯眼瞧了瞧,挑眉道:“碧落剑!” 衡小芜猛地一跳,从陡然飘落的花瓣上跃开。 凌容与回眸看来,顾怀连忙收起吃瓜的表情,激烈鼓掌。 第二件是一个通体金灿灿的精致楼船。 衡小芜高声叫道:“夜行船!” 顾怀只觉足下一软,已被凌容与一把抓了过去,在他怀中心有余悸地垂眸看着那片落入雪中的红梅。 “秋水珠!”“邯郸古简!” 四回之后,两边都只剩下三片花瓣。 “二位果然见过无数奇珍,”关老捋着胡须,不再拿出实物,而是笑着描述道,“古有一瑶琴,为灵机式,琴音可摄人魂魄,使之离体。” 顾怀隐约竟觉得有些耳熟,转眸却见凌容与凝眉苦思。 衡小芜已轻笑出声,断然道:“这是忘归琴!” 顾怀一惊,顿时想起来——这正是戚忘言的琴! 眼见脚下的花瓣只剩两片,凌容与冷笑一声,暗暗握紧了手,却没好意思回头看顾怀,也没注意到他忽然想起自己是开过挂的,已经警醒地竖起了耳朵。 “有一剑,剑身平简,毫无奇特之处,但极为称手,若灌注剑意于其中,则有横扫千军之势,如同万剑齐出。” “……” 一片静默中,顾怀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朗声道:“无殊剑!”这可是燕顾怀从生死城中夺走的最珍贵的一件装备,一直到宗派大战时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53 还带在身上,可见级别之高。 一时二人都惊讶地看着他,关老面带诧异地点点头:“不错,正是无殊剑。” 顾怀冲凌容与一笑,凌容与却没给他鼓掌,目光十分疑惑。 ……自己知道一把剑而已,有这么稀奇么? 顾怀转过头,啪啪啪给自己鼓了鼓掌,引得凌容与噗嗤笑了起来,手痒地想去戳他,忍了忍,转头对上衡小芜惊讶的目光,扬眉道:“如何?衡小芜,你看不起下界之人,却还比不过他!” “……”顾怀一怔,这才明白过来衡小芜说不介意他玩的时候,潜台词是觉得自己一个普通人类并不会知道多少修仙界的东西。 衡小芜目光一冷,嗤笑道:“你需一下界之人帮手方能胜我,我又有何可说?” 眼见两边目光厮杀越发凶猛,身经百战的关老十分有经验地插口:“有一铜镜,可令人魂魄入镜,历人间悲苦……” 不待他说完,凌容与与顾怀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轮回镜!”。 衡小芜咬着牙,站上了最后一片花瓣。 “有一古阵,能抹去他人留在灵宝上的灵识,将之炼化,收归己用。” 又是一片尴尬的沉默。 “……流炎灵归阵。” 衡小芜脚下一空,惊呼一声,猛地抽出长鞭,“啪”地勾住了上方的枝干,整个人凌空挂在枝头。 凌容与越发惊讶的注视下,顾怀却在发呆——他忽的想起来,除了这些,其实死门之后还有别的装备:一个是通幽古佩,那是一对玉珏,若二人各自吞入内府,则化为一古阵,可令其内府互通。燕顾怀没少用它躲避窥府。另一个是上古大能留下的灵阵,直接可以加经验升级的那种。燕顾怀杀了城主之后,因身受重伤,为了躲避追杀而意外闯进了死门,却发现这里只有一片裸露的岩地与累累白骨,被一片静止般可怖的静寂笼罩着,实际上却没有任何危险。除了通幽古佩,他还在此找到一个上古大能留下的传承灵阵,令他不仅从与城主激战导致的重伤中急速痊愈,还直接突破了一层境界。 ……那么自己要不要去白捡呢? 关老微微一笑:“今日之局,胜负已定,诸位,出去吧。”说着一挥袖子,几人便被一道白光猛地推了出去。 顾怀站在房中,还不能回过神来,却见关老施施然从画中踏了出来,向自己递过一朵红梅花蕾。顾怀接过看时,掌心却是如意符与凝神珠,再看那副画上,果然少了一朵花蕾,枝头一朵零落只剩两瓣,雪中犹有五瓣残梅,不由赞了声“好术法!”。 凌容与不由好奇地看了关老几眼,此等术法应当是十分复杂高深的,连自己所学的化境术也不能做到,可既然懂这么高深的术法,他怎么会留在这样一个赌坊中呢? 关老笑了笑,道声不敢,转身去了,几个小厮进来收拾房间。 衡小芜咬牙道:“以二对一,胜之不武!” “愿赌服输!”凌容与挑眉一笑,拿着如意符在手上晃了晃,又将凝神珠随手掷了过去,讥讽道,“喏,别说我欺负你!” 顾怀暗暗摇头,知他是故意摆出胜者的高姿态,他越做得宽宏,越能气死衡小芜。但这颗凝神珠,可是能令人将魂力附在他物之上的珍宝,就这样随手给人,可真是赔本的买卖…… 果然衡小芜一手接过凝神珠就往地上一扔,一脚踩上去,狠狠碾了碾——硌着了脚,只好咬牙捡起来,紧紧攥在手心,对着一脸围观智障表情的凌容与冷笑一声:“等着瞧!我定把它挫骨扬灰!” “……”顾怀抿紧了唇,有点想笑。 就连旁边收拾的小厮也都抿起了唇。 衡小芜气白了脸,忽指着那副红梅画道:“‘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这句话犯了城主的名讳,你们也敢挂!”说着就要去撕。 几个小厮连忙拦住:“使不得,使不得!这就是城主送来的呀!” 衡小芜一声嗤笑:“胡说……”话音未落,目光落在字画落款的印章上,蓦地神色一变,失声道,“章烨!” “不错不错,与城主在此对赌过的确是章烨!”一个小厮压低声急道,“不过后来他不知所踪,城中人怕犯了城主忌讳,不敢再提。您就看在城主面上,放过它吧!” 衡小芜瞪着那副字,失神喃喃着:“我去问戚姐姐……”话毕转身冲了出去。 两人对视一眼,也跟着往外走。 凌容与眸光微动:“这个章烨可真是个人物,不仅和城主关系匪浅,衡小芜也被吓成这样……还有那个城主,她与衡小芜又是何关系?今日这场对赌真是怪异极了……不如我们跟去瞧瞧,看她们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顾怀一脸谨慎:“别,我们还是先回去告知师父此事吧。” “这有什么可告诉师父的?”凌容与一步踏出三千贯,在街道上回过身。 顾怀拢着眉:“你说的不错,这赌局来得奇怪。” 为何偏偏问的都是他恰好知道的东西呢?只是因为男主光环么? “何况我总觉得,章烨之事,也许并非与我们毫无干系。” “有何干系?”凌容与话刚出口,忽地面色一变,冲角落里喝道,“什么人!出来!” 顾怀慌忙回头,只见黄昏行人渐稀的街道上,一个水蓝衣衫的女子疾奔而去。 第十九章 不见风烟客 顾怀一头雾水地跟着凌容与追了那不知名的女子一路,直到跑到一空旷无人之处,凌容与忽停下脚步,轻哼一声,盯着不远处的背影捻了个诀。眼前景致霎时一变,化为了一片小树林。那女子慌不择路地一头扎进去,没过多久,又鬼打墙似得闷头跑回了两人面前,一抬头,满面惊诧地停下了。 顾怀比她还要惊讶:“二师姐?!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二师姐名叫陶沉月,往日常与小师妹一同打麻将,顾怀记得小师妹说过,她修习的是幻形术,已到了结丹中期。顾怀倒不是奇怪她也在此历练,可这几日里从未见她来拜见师父,这就奇了,莫非……她是偷偷溜下山的? 陶沉月叹了口气:“燕师弟……许久不见。” “什么‘许久不见’,这位师姐不是一直跟着我们么?”凌容与冷着脸,目带怀疑地看着她,“你既是水阁中人,为何不去拜见师父?反而一直鬼鬼祟祟跟在我们后面?” “我……我是自行下山的。” 果然…… 顾怀满头问号:“你真的一直跟着我们么?” “没有。”陶沉月矢口否认,神色慌张,“只是偶然遇见,我,我……” “胡说!”凌容与眯眼回想,“从我们来城中第一日起,你就一直跟着我们,到底想做什么?” “从第一日起?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54 ”顾怀惊讶地回眸看了他一眼,更为疑惑地看向陶沉月,“二师姐,莫非你比我们更早来此?” “……”陶沉月一脸挣扎,半晌才垂眸道,“自然。我,我是跟在吴师兄之后下山的……” “……啊?那你岂非十几日前就下山了?”顾怀瞪大了眼睛,“等等,吴师兄也在这里?!” “是,”她的脸上忽闪过一丝忧虑之色,握紧了手,浑身一颤,蓦地抬眸直视二人,失声道,“你们……你们救救吴师兄吧!” 两人惊愕地看着她,顾怀拢眉,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测:“……吴师兄怎么了?” “他……他被城主关起来了!” 凌容与眼角一跳,奇道:“那你还不去找师父?” “……”陶沉月又一脸挣扎地沉默了下去。 顾怀仔细看着她脸色:“吴师兄,为何会被城主关起来?” 陶沉月低着头,欲言又止,满眼焦急。 顾怀心中一沉,厉声道:“因为他拿了城主的东西,是么!” 陶沉月眼眶通红,满目哀求地看着他,面上又红又白,半晌,难堪地微微点头。 “拿了城主的东西?”凌容与眼眸一转,明白过来——若只是拿回了涅槃焚天掌,陶沉月一定不会不敢去见师父,“嗤,没想到那人看着高洁,竟干些偷鸡摸狗之事。” 顾怀握紧了手,一时间心乱如麻——完蛋了,这个吴江冷果然是重生的,否则他不会一下山就往生死城跑,这分明是知道燕顾怀的装备所在,特意抢先来拿的。他前世被燕顾怀搞得神魂炸裂,化为齑粉,可以说不能更惨,虽说起因是他背叛在先,但也一定是深仇大恨……站在他的立场来看,若面对的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幼年燕顾怀,他或许还会心怀愧疚,但面对一个明显对他心存警惕,极大可能同样是重生者的燕顾怀,他一定不会放下往日仇怨!自己当时为了吓唬他说的那句话,可真是找死了! “求求你们救救他吧!”陶沉月看着两人的神情,竟猛地跪了下去,拉着顾怀的衣袖哭出声来,“他只是一时糊涂……燕师弟,他是我们水阁的师兄啊!” “……二师姐,”顾怀连忙伸手去扶,一脸迟疑,“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陶沉月不说话,只是哭个不停。 凌容与不悦地扯开她拽着顾怀衣袖的手,冷冷道:“我们怎么救?去求师父不是更好?” 陶沉月连忙摇头,哀求道:“不要!若告诉师父,他即便被救出来,也一定会被关进黑水林的,那与死何异?!” 这倒并非虚言,出泉宫宫规森严,弟子偷窃之事若被弘扬出去,简直有辱宫门,即便不被关进黑水林,也八成会被逐出门墙。 顾怀心中连连叹气,也不知吴江冷是怎么想的?燕顾怀当初之所以在拿走城主的东西这一点上不曾受罚,是因为他揭穿了生死城与乾元门勾结坑害散修之事,并且是城主先攻击他,他是为求自保而反击打死了城主,如此一来,他完全处于一个正义的立场,拿走城主的装备也符合修仙界打死坏人捡装备的价值观,光明正大,理所当然。 可吴江冷此时混进去偷窃,既不光明正大,也不理所当然,在这个当口简直是自送把柄,一旦城主找到了赃物,大可直接昭告天下说出泉宫弟子偷了他的东西,那出泉宫岂非威严扫地?即便是生死城拿到出泉宫的涅槃焚天掌在先,出泉宫此时并不能证明是生死城亲自派人偷走,若闹开了,城主大可说是从别人那里得来,自己并不知情,可出泉宫弟子行窃之事却是证据确凿,天下修士想必都会站在生死城的一边,骂出泉宫弟子无耻了。因此眼下他想要保命,最要紧的不是从戚园跑出来,而是先把东西吐出来。 “……他自找的,怪谁?”凌容与凝眉看着她,“再说你为何不找别人,偏跟着我们二人——我们也不过刚入结丹境,你要我们怎么救?”其实他多少猜到,她不去找别人,八成是看上了顾怀的隐身术,而一直跟着两人,只是想等两人分开之时单独去求顾怀,可他们俩偏偏形影不离,她才跟了好几天。 陶沉月忙抬起头,通红的眸中一片决绝的光芒:“我早已想好了。燕师弟,我知你亦通隐身穿墙之法,要将他从戚园中带出轻而易举。求你将他救出去罢!我会幻形与你同去,若被人发现他不见了,我便幻为他的形貌, 自爆元神!那时,我化为血沫,他们谁也看不出来!” “……” 两人被她那血红的眼眸中魔怔般不顾一切的执着震慑,一时竟都说不出话来。 半晌,凌容与怔然道:“……为什么?” 她动了动唇,望着二人的目光忽然变得温柔起来:“他日你们若有心悦之人,便知为他神魂俱散、灰飞烟灭,也心甘情愿。” “……”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又仓皇地错开目光。 半晌,顾怀叹了口气:“师姐,你别将此事想得如此严重……即便要救他,也未必会到此地步。” 陶沉月眸光一亮:“你答应我了?!” 顾怀一脸复杂地看着她,没有说话——他当然不愿意去救一个很可能对自己恨之入骨的人,但是……想起吴江冷最初指点他隐身术时的情景,他又不忍心见死不救,再者,这位师姐分明是存了死志了,难道看着她去死么?如今只希望自己男主光环大开,能顺利把人救出来,还能顺便把他感化了——即便不能感化,能让他像最初一样,把自己当做一个一无所知的燕顾怀放过也行吧。 “……难怪父亲说,不怕讨债鬼,只怕痴情人。”凌容与低声吐槽一句,到底没出声反对。 “二师姐,你先同我们回客栈……”顾怀话还未说完,陶沉月已经面色苍白地死命摇头,只好改口,“那便同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将事情从头到尾,原原本本说一次吧。” “不错,”凌容与一拍手,树林凭空消失,三人站在一条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他目光一扫,抬手指向远处,“就那家茶楼吧,书上说他们的五仙茶可是生死城中独有的。” “……”什么时候了小少爷! 顾怀谴责地看他一眼。 凌容与想了想,毫无诚意地补充道:“……可以静心宁神呢。” 三人最终仍是如他所愿进了那座观天楼。 陶沉月捧着一口未动的五仙茶,面色沉沉地将她所知都说了出来——原来她听说吴江冷下山,便偷偷打听他的行踪,一直跟到了生死城,但吴江冷却不知去了哪里。她四处打听,有人说一日见他进了戚园,就再没出来过。于是她利用幻形术混进去查探了一番,才发现吴江冷果然是被关在戚园地牢里,她还听见城主和吴江冷对话,原来城主对他窥府之后仍搜不出失窃之物,吴江冷亦不肯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55 招出同伙,故而城主既没直接弄死他,也没去找出泉宫的人对质。 “呵,活该。”凌容与呷了口五仙茶,这种茶用五种仙花制成,一口下去,齿颊留香,气朗神清,“这也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陶沉月期盼地看着顾怀:“燕师弟……” “师姐,你容我想想。”顾怀拢着眉,其实这件事若是交给师父他们,一定轻易地多,但只怕他们还没说完,这师姐就要拼命了。但若他们贸然冲进戚园去救人,且不说几人的修为深浅能否直接将人救出来,即便是真的侥幸救出,不将那些失窃之物还回去,城主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连窥府都找不到,他究竟把东西藏哪了?或者,给同伙带走了么?难道说——通幽古阵?! 不错!若他是吴江冷,他也会先去毫无危险的死门拿那两样装备……但通幽古阵的另一半,在谁身上呢? 他眸光一动,脑海中很快浮现了一个名字——闻枫落。 一定是他,从遇见吴江冷开始,他唯一在意的只有闻枫落,水阁弟子都说他除了闻枫落外谁也不肯搭理。如今想来,当初有段时间他对自己态度分外友好,正是自己托司空磬往小孤峰带东西的时候,他还捐赠过不少物资,那时,闻枫落恰好也在小孤峰! 既然他们去了死门,那闻枫落人在何处,也就无需猜测了,上古大能留下的传承灵阵,不可能在短短几日就能继承完毕,他一定是在其中闭关升级,因此才会不知道吴江冷已经被城主关了起来! “燕师弟,你有办法了么?” 陶沉月满是担忧的声音将他从深思中唤醒,顾怀沉吟道:“如今,只能先趁城主哪日不在或设法将他引开,我们偷偷溜进戚园查探一番,最要紧的便是劝师兄交出他偷走之物或说出其下落,若戚园防守不严,他又能直接将东西还回去,就可将他带回去见师父。若防守森严,仅凭我二人之力无法动手,咱们便先出来,另做打算。”大不了到时候就跟他摊牌说自己知道东西在闻枫落内府,如果他不肯拿出来,他们就带师父去死门抓人,吴江冷一定不会愿意害闻枫落背这个锅,只能自己用通幽古阵把东西拿回来。但东西放在他自己身上,就会被城主人赃并获,他不是脑子进水,也只得放弃之后跟他们走。只要他放弃拿这些东西,事情就简单多了,如果凭他们二人没法将他救出来,就先将东西放回原位,然后直接去找师父,就说师兄想拿回涅槃焚天掌被抓,这样一来师父既会出面相救也不会罚他,而城主已拿回了东西,应该不会紧咬不放吧?若是紧咬不放,师父便可同他论道论道涅槃焚天掌之事了。 陶沉月目光犹豫:“也只得如此了……” “不错,我早想进那园子探一探了!”凌容与冲他一笑,又转眸看向陶沉月,目光一冷,“不过,若他仍旧不肯听劝,那便是他不知悔改,我们定会将此事告知师父。” 顾怀一脸无奈地瞪着他——什么时候叫你一起去了?我说“二人”!戚园是什么好玩的地方么?!二师姐是要勇救情郎非去不可,自己则是仗着男主光环才敢撞着胆子进去浪一回,没有光环的就不要跟着作死了好么! 陶沉月忙道:“我一定会好好劝他……” 凌容与眼睛一转,又道:“不过,照我说,既然要混进戚园救人,不如就顺手将涅槃焚天掌功法拿回来!如此一来不就此间事了,可以回宫了么?这功法本就是你的,那城主难道有脸来找你要?” 我的小少爷,你就别作死了…… 顾怀叹了口气:“你别忘了,我们的任务并非只是将功法拿回来,还须查明李逐与生死城的关系呢。” 凌容与还未说话,陶沉月忽插口道:“李逐的事……我倒是猜到了一些。” 两人不由都惊诧地看着她。 “当初不知他心怀叵测,我与他曾有过一些来往。”陶沉月低着头,神色惭愧,“一次醉酒时,他曾告诉我他的心爱之人地位极高,为了接近她,他不惜混进她府中做花匠,又说那园子是如何漂亮,有多少珍稀的花草。当时我并未放在心上,可是那日我混进戚园中,却发现戚园的构造,景致与他所说分毫不差!” “……”两人惊讶地对视一眼,凌容与欣然抚掌道:“原来是这样!看来我想的不错,此李逐就是彼李逐!他一定是喜欢上城主,甘心为她驱使,才会在她的帮助下假死在生死擂上,又治好了瘸腿,改变了容貌,混入出泉宫!”说着还递来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 顾怀面露迟疑……真的这样简单么?李逐真的不是乾元门甚至四方魔的人么? 凌容与还想说什么,忽听楼下一人叫道:“燕师弟!凌师弟!你们干嘛呢!这么晚了还不回去!齐师父要发火了!” 陶沉月面色一变,瞬间捻了一个法诀,白光一过,人已消失无踪,桌上却多了一个茶杯。 顾怀趴在窗边道: “司空师兄,我们马上就下来!”一回身,便见凌容与满脸好奇地看着那个茶杯,又望了一眼不远处的茶壶,不由一个激灵,连忙制止了熊孩子作死,说了声“师姐珍重”就拉着他往外走。 夜幕之中,三人走在回程之上,司空磬一通好训:“我满城找人,你们倒好,躲在这里喝茶!” “喏,”凌容与昂着头恩赐般掷过去一个盒子,“别废话了。” 司空磬接过看了眼,那是一盒五仙茶,不由哈哈大笑地拍了他一把:“行吧,看在你给本尊的进贡上,本尊就不说什么了。” 顾怀嗤地笑了起来,心中一暖,其实那茶是司空磬来之前便买好的,除了给他的,还有给两位师父,云师父,陆师姐,小师妹,他的四个傀儡……总之在他心里排的上号的都有份。 细细想来,其实凌容与有时处事比自己还得体……只不过那表情实在太欠揍了。 三人有说有笑地渐渐走远。 茶楼楼阁上,重新化为人形的陶沉月站在窗边,端起之前一口未沾的茶喝了口,又啐地吐到地上,皱眉道:“冷了。”说着,她忽勾唇一笑,眼眸沉沉地远望着三人的背影,手中茶杯一倾,茶水洒了一地。 ------- 戚园之中,一轮明月,清辉流转,落在地牢阴冷潮湿的地面上。 脚步声停在牢门前,牢中之人衣衫单薄,形销骨立,白衣染血,狼狈至极,却仍旧清冷泰然,挺直着背脊,眸也不抬地道:“如何,我可骗了你么?” 这是个何等无情,何等恶毒之人啊,这就是出泉宫的弟子么…… 戚忘言静静打量了他一会儿,直到他递来一个冰冷的眼神,方道:“燕顾怀的确知道无殊剑、流炎灵归阵。”她话音一转,“不过,即便如此,如何便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56 能证明那些灵宝都在他身上呢?” “你不敢去杀他么?”过了一会儿,吴江冷抬眸看着她,声音轻飘飘的,带着股嘲讽的笑意,目光里却隐有压抑着的疯狂之色,“你有本事,就去找他要啊。” “他与你们师父一道入的城,你又怎么可能在十日前将东西交给他呢?”戚忘言盯着他,眸光闪烁,“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为了将你师父引来相救,才哄我去杀他?” “怎么不能?”吴江冷抬头望着铁窗外半轮月,神色麻木,声音低沉,仿佛只听见了第一个问题,“你还不知道么?这世上,什么都是他的,他要如何都可以。旁人若敢染指,若敢不从,那就是自取灭亡,死有余辜啊。”说到最后,他竟然低低笑了起来,声音充满不屑与绝望,听上去十分渗人。 “呵,你可真不像出泉宫之人。”戚忘言却听得发笑,满目欣赏地看着他的神色,又瞥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默不作声的男子,扬眉道,“或者,出泉宫根本就都是这样的人呢?” “那我像哪里的人?”吴江冷瞥她一眼,眼底一片通明,“你们……生死城的人么?” 戚忘言一笑,神色竟似有几分温柔:“只要你将窃走之物交还,我一定让你做我们生死城的人。” 吴江冷冷笑一声: “我已说过,东西都在顾怀那里……你既然不敢去找他,关着我又有何用?” “你与他有何仇怨与我无干,”戚忘言施然坐在牢门前的木椅上,抬手召出了忘归琴,含笑轻抚,柔声道,“有何用?我只想要你,交出我的东西罢了。” 琴音绕梁,十分悦耳,在吴江冷听来,却似一把铁锤狠狠地往脑中打入一根长钉,魔音声声,催命一般,令他浑身气血翻涌,痛苦不已,咬牙半晌,仍旧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接着在地上惨叫着翻滚起来。 “好听么?”戚忘言的声音里仍然带着笑意,蛊惑般轻柔,“不如告诉我,你究竟把我的东西藏在了哪里?” 琴音声声,销魂蚀骨,吴江冷死死咬着唇,面色苍白,浑身冷汗淋漓,不停颤抖。 “好吧,那么你告诉我,”她的声音甚至变得缠绵温柔,仿佛撒娇一般,令人心醉神迷,“你究竟是怎么偷走那些东西的?你是如何进来,如何知道,又如何拿走属于我的法宝?” “你以为……你与他……就没有仇怨么……”吴江冷用尽全力看了她一眼,一张口,唇齿间全是鲜血,他却断断续续嘶哑着笑了起来,神志不清般喃喃道,“还早呢……你杀了他,杀了他……我就告诉你……” “你……谁?!”戚忘言凝眉,正要发怒,忽地神色一变,凌厉地飞眸看向地牢黑暗的一角,手势一变,“铮”地一声,无形的琴音如利剑般离弦而出,狠狠打在屋角,一个黑影应声落地,原来是一只飞燕。 “想跑?”戚忘言却一拢眉,化作一道光影急掠而出,转眼已循着那股魂力踏入了前厅。 衡小芜面色惊慌地捂着嘴,一口将凝神珠吞进内府,失手打翻了一盏茶,连连后退,脸上毫无血色,嘴角却挂着一丝血痕,看向她的目光满是恐惧。 “伤着了么?”戚忘言轻柔地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她,一步步走近,前厅的门窗猛地砰然紧闭。“什么时候学了移魂术?我竟不知。” 衡小芜伸手就想拿乾坤袋中的法器,却发现自己竟然被定在了原地,动也不能动,只能惊骇欲绝地瞪着眼睛,几乎要哭出来:“我……我只是……”只是被晾在前厅一下午,怎么叫人传话都没见到她,于是想起了手中的凝神珠,便将灵魄附在一只飞燕之上溜进去,想吓唬吓唬她罢了……哪知却看见她进了地牢,还……还折磨着一个有病的出泉宫弟子,计划着要杀了燕顾怀……细想来,甚至连自己也是被她利用…… “我知道。别怕,我不会将你如何。”戚忘言已经走到了她身前,柔声安慰道,“只不过,你既听见了,我也不能就这样放你出去,你在戚姐姐这里住几日吧。” 她的神色无比自然而坦荡,甚至比平日里还要温柔几分,可衡小芜已是满身冷汗,想起她方才对牢里的人也是这样温柔的神色,对方却在她的折磨下不停地惨叫着。 戚忘言微微一笑:“还是个孩子,这样胆怯,看见这些,便吓成这样……难道如此,你便不认我这个姐姐了么?”说到最后,她眼中隐隐露出一丝寒意。 “没,没有……”衡小芜满心惊惶,忽然眼眶一红, “你利用我……” “是我错了,”听她抱怨一句,戚忘言反而又笑了起来,“这样吧,你不是要抢那个燕顾怀么?你在我这里住几日,我杀了他送给你,好么?” 衡小芜惊恐地瞪大眼睛,颤声道:“我……我没想杀他……” “傻孩子,”戚忘言抬手挡住她的眼睛,在她昏迷的一刹轻笑道,“你喜欢的是谁,自己不知道么?” “你打算就这样放过她么?”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戚忘言头也不回地冷冷道:“与你无干。” “戚城主,恕我直言,你擅自做主将涅槃焚天掌用作悬赏,本就不合规矩……” 戚忘言回眸冷笑着打断:“嗤,庄长老,我要如何做才合规矩?将此功法交给你,或是你们乾元门么?你也不想想,这功法是日神传承,你……呵,也能修习么?还是你想将此功法交给那些一无所知的弟子修习,好叫他们免被炼化呢?” “……”那庄长老沉默了一瞬,沉声道,“戚忘言,你莫忘了,流炎灵归阵已在你手中被人偷走,你还敢提‘炼化’二字?!当初你说公布涅槃焚天掌,是为了引出泉宫之人前来,从而选其中一人炼化,潜伏于其宫中,可如今……哼哼,我倒想看你如何向大人交代!” “不用替我担心,”戚忘言淡淡笑道,“虽说流炎灵归阵未必在燕顾怀身上,但他能知晓这两件法宝,此事必然也与他脱不了干系,先将他抓回来,审问之后便杀了。能除掉一个日神传人,岂非我的功劳?再者说,再过两日,新的灵归阵也就炼好了,再将这胆大包天的小贼炼化,也不迟啊。” “一个无名之辈,炼化了又如何?何况他亦已修习了涅槃焚天掌吧?虽说修为不高,炼化起来怕也十分费劲。我原让你一网打尽,一个也不要放过,你倒说我过于冒进,”庄长老不以为然,转眸盯着她怀中的衡小芜,忽地扯出一个阴测测的笑来,“如今我想,盯着一个出泉宫有何用?不若一举将两个界峰的传人炼化,岂非更大的功劳?” “庄长老,你胃口这样大,不怕撑死么?”戚忘言闻言一阵轻笑,“你不想想,七界峰的人生来便有纯灵之体,何况是界峰传人?稍有不慎,只怕你尚未炼化,便招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57 惹来一群大人物,单凭你我的境界,灰飞烟灭也就罢了,怕是将大人也要牵扯出来……还是你觉得,我们已足以暴露在阳光下么?” 庄长老不屑道:“戚忘言,你便胆怯至此!” “故而,我才是生死城城主。” “……出泉宫的规矩,向来只待三日,三日之后必不再枯等。不管你如何打算,我绝不会错失先机!” ------------------------------------------------------------------- 顾怀三人回到客栈时,出泉宫众人都已歇息了。司空磬把二人往房中一塞,警告道:“明日不许再乱跑!”说着转身欲走,却忽被顾怀叫住,“司空师兄,吴师兄是一个人下山的么?” “是啊,”司空磬疑惑地转过头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顾怀又问:“闻枫落师兄,也下山了么?” 司空磬茫然:“是啊,怎么?” 顾怀若有所思地关上了门。 司空磬:“……” 夜深人静,顾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中沉甸甸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忍不住翻身而起,沉思着坐在窗边,拿出纸笔,在纸上写下了“李逐”,“章烨”,“戚忘言”,“出泉宫”,“生死城”,“乾元门”。 他提笔在“李逐”二字上画了个圈——李逐混入出泉宫,坑了云师父,陷害凌容与,又偷走了涅槃焚天掌,然后爆体身亡。照他以往所想,李逐可能是一个在乾元门的指使下混进出泉宫的魔,因为李逐心怀不轨又死得太轻易,可今日二师姐却说他只是戚忘言派来的一个花匠,若真是如此,他痴心不改,完成任务后自尽也并非不可能。 书中一开始不知是因为没有想好还是后期越写越长新加的设定,在生死城这个前期副本里,并没有涉及魔的存在,只说生死城与乾元门勾结起来,利用生死擂强逼散修加入乾元门,顺便大肆收敛钱财与宝物……说起来,二者也未必就是从属关系,或者是合作关系? 那么,此时究竟谁才是魔?李逐?戚忘言?章烨?乾元门已经全部被控制了么?生死城亦然么?还是说四方魔渗透得并未像后期那样彻底呢? 他紧紧拢着眉,忽然觉得书中有一个bug——四方魔渗透靠的是不断夺舍,可是,一个魔只能夺一个舍,有多少魔才能夺多少舍,那么魔的数量始终都会是固定的,但他们的势力分明又是增长的……哪里来的越来越多的魔呢! 顾怀脑子里一团乱麻,忙摇了摇头,将思维跳出原著的限制。 若不去想原著设定,想想玄幻小说普遍设定的话……要么就是魔界来的一种生物,要么就是修士炼的邪道被称为魔道,再要么就是……死人变的?在这个故事里,魔界是被封住的,修士所炼的任何道都不叫魔道,那就只剩一种可能……死人。 比如,在生死擂上死去的李逐?被杀死在戚园的擂主? 他一个激灵——死门中只有白骨,可那日他所见的尸体分明还有血肉,会不会…… 想到此处,他咽了咽唾沫,心头狂跳,忽觉背心发凉,仿佛被人盯着一般,一时竟不敢回头去看,不料肩上一重,竟凑上来一个头,披散的长发扫过他脸颊——“这是什么?” 顾怀整颗心砰砰直跳,浑身汗毛直立,身后却贴上一具温暖的身体,又被安抚住了。 凌容与已经半挂在他身上坐在了旁边,一手扯过那张纸,一手施了一个夜明术,两人身侧顿时泛起一圈暖光。 这是一个环抱的姿势,他的头还抵在自己的肩上,两人几乎是脸贴脸,顾怀慌张地瞟了他一眼,只觉心跳都停了一瞬,又比方才还要剧烈地跳了起来——凌容与还在半梦半醒之间,迷迷糊糊,呼吸都绵长了几分,蹙着眉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但微光中乌发披散,眼角斜挑,双眸扬星的模样,简直勾魂摄魄,惑人心神。 顾怀咽了咽唾沫,一时心旌摇荡,不能自持,几乎就要凑过去—— “这有什么可想的,”凌容与盯着那张纸,下巴抵在他肩上,有些瓮声瓮气地开口了,“我都说了,这个李逐喜欢城主,听她驱使用幻形术入了出泉宫,之后陷害我的事被发现,只好自杀,可是死前,他却把涅槃焚天掌传给了城主——城主呢,却喜欢这个失踪的章烨。章烨无缘无故失踪,肯定是被衡小芜抓走了……” 这一通瞎扯顾怀一个字都没听见,只觉被他抱住的一半都酥麻了,面红耳赤地别过脸,不敢再看他,默念了十几遍清心咒,才终于收起缠绵的心思,重启了系统。 “其实我只有一点疑惑——为什么你的二师姐能混进戚园,偷听到城主与吴江冷的对话,竟然还没被发现?”凌容与说着,打了个呵欠,忽然清醒了些,耳根一红,闪电般收回了手,起身道,“……或许是什么法宝吧。” 顾怀心中一凛,猛地站了起来——不错,二师姐不过是结丹中期的修为,幻形术修得再好,又怎么可能不被化神后期的戚忘言发现? ……还有吴江冷!他最多也不过结丹期修为,怎么能成功偷走戚忘言的法宝?!他到底偷走了什么?如果是提前来抢燕顾怀的装备,那不就是——无殊剑和流炎灵归阵……可这两样东西,连燕顾怀都是打死了城主后在他内府取出的,他怎么可能偷走呢? 他霎时间满心惶恐,一转眸,凌容与已经躺回了床上。 看着他毫无防备的困倦模样,顾怀心中不由闪过一丝忧虑。 四方魔,生死城,乾元门,戚忘言,李逐……这些名字还在自己脑海中不断翻腾,可凌容与却还什么都不知道…… 黑暗中,顾怀面色苍白,斟酌着开口:“你知道世上可有魔么?” “……”凌容与躺在床上做沉睡状,满心盘算的是“被抱住也不会反抗是不是喜欢我呢”,又暗悔自己松手太快,听他发问,漫不经心地回道,“十神镇魔,驱之入界,三界初定,天下清明。” “不是鸿蒙书中那些被关在魔界的魔,”顾怀拢着眉,转身在自己床沿上坐下,“难道修仙界中就不会出现新的魔吗?” 凌容与认真地想,如果被抱着睡一晚上,却不会反抗,那一定就是喜欢我了吧…… 室中一片寂寂,顾怀以为他已经又睡着了,不由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魔到底是从何而来呢?”话音落,却见凌容与霍然一个翻身,仿佛终于被他吵得受不了似得,几步走过来,一把将他扣在怀里,同时捂住嘴往后一扑,两人顿时交叠着倒在了床上——“唔——”“睡觉!” 黑暗中,一室静寂。 凌容与紧闭着眼,假装没听见他怦然的心跳声,也没被他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58 脸上的温度烫着,仿佛做了个美梦般偷偷勾起嘴角,缓缓收紧了手——抓住你了,燕顾怀。 ---------------------------------------------------------------------------------------- 凌容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真是太tm机智了<(* ̄▽ ̄*)/ 世界上有人不爱我么?没有。︿( ̄︶ ̄)︿ 顾怀:你造你打断了我的名推理么(??д?)b……恋爱脑要不得啊!(╯‵□′)╯︵┻━┻ 第二十章 何以鉴丹心 顾怀夜里睁着眼,被睡着的人当抱枕搂着,毫无睡意地想了一晚上,还偷偷亲了亲他的手掌心,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去死门一探!如果二师姐所言非虚,自己的推理也没错的话,那么闻枫落一定还在死门之后的上古大能传承灵阵之中,去找他比去戚园找吴江冷容易得多,且闻枫落若是听说吴江冷因偷窃被关在了戚园里,定然愿意将失窃之物交出来救他。二来,自己能亲眼见到那些尸体是如何被化作白骨,以验证死人化魔的猜测是否属实,死门后没有大boss,安全得多。 心中盘算着,过了不知多久他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谁知再醒来时竟已日上三竿,房中只剩自己一人。 小混蛋睡完就跑,跑得还挺快…… 顾怀想象着他醒来时发现两人睡在一处的惊愕神态就觉得好笑,起身欲要穿衣,却发现自己的衣服不知所踪,凌容与的床上倒是整整齐齐摆着山殿的白衣。 “……”什么意思?换装play? 顾怀看了几眼,怕被水阁的师兄弟打死,还是从乾坤袋里摸出另一套水阁青衣穿戴好,往楼下跑。白日里的客栈十分安静,一个小二在擦桌子,漂亮的老板娘一身水红,半倚在台上拨着算盘,见他下来,抬眸一笑,一指街上:“他们出去了。” 顾怀道过谢,走到门外看了一眼,正要回头问去哪了,便见几个修士匆匆从门前跑过,边跑边说“出泉宫和乾元门打起来啦!”“快,迟了看不着了!” 顾怀大惊,连忙跟在几人身后,一路跑到了一个小广场上。远远地便见人头攒动,围得水泄不通,夹杂着叫好与议论声,人声嘈杂。他仗着一身水阁制服,一路挤到最前面,恰见一身青衣的凌容与腾空而起,十指飞速翻动,结了一个金印,猛地推了过去,霎时间这一片天地风起云涌,狂风乍起,吹得人睁不开眼,旁观者都纷纷结出一道屏障。 一人惊呼道:“九重天印!” 另一人道:“可惜不到火候,这怕只有一重威力吧。” “一重威力也够你吃一壶了!” “呵,对面可是乾元门!” 顾怀也运气撑起屏障,慌忙转眸向另一边看去,对面是一个身材矮小的黄衣男子,狂风到时就地一滚,像是一个地瓜,可接着整块地面就轰鸣着拔地而起,将他挡在其后,凌容与的风印轰地撞在土坡一样的地面上,猛地向四周散开一圈无形的波纹,逼得旁观者生生后退了一步。震动间,地面寸寸碎裂,一片尘土飞扬,躲在后的黄衣男子却已经失去了踪迹。 乾元门以道门正统自居,因此内部也是根据五行分为金木水火土五门。这个黄衣男子,应该就是土门中人。顾怀满心担忧地想着,木克土么,他怎么不用千变变出一片木剑把这个男的压在土里呢? 凌容与眯眼瞧着下方的尘土,缓缓落下来,刚一落地却又蓦然跃起,只听噌噌噌数声,平整的地面上猛地伸出许多闪着寒光的尖刃,像是雨后春笋一般冒得满地都是。尖刃不断伸出,凌容与一时无处落脚,脚尖点地在刀尖间来回跳跃,长袖摆动,仿佛跳舞一般。就在此时,那黄衣男子蓦地出现在他身后! 他还一脸从容,顾怀心都提到嗓子眼,下意识便要冲过去,却忽被人拉了一把,回头一看,身侧竟然是一顶极华贵的轿子,轿中人伸出一只手,看似轻巧地搭在他手上,却铁箍一般怎么都挣不开。 “这位小师弟,二人切磋,岂有插手之理?”那人一把折扇掀开了软帘,露出上扬的眉眼,看上去有些轻佻,容貌颇为俊秀出众,周身还有一股尊贵逼人的气势。 顾怀一眼扫过他那身紫衣上的金丝盘龙纹,不由一怔:“……赵禅?” 赵禅松开了手,颔首一笑:“正是。” “地皇”赵禅,绝照界传人,入了风地观,自认所承为神农氏一脉,号称掌大地经脉,万物生灵,所修功法是“什么什么弘道至仁帝辰纬地十二字真言”,简称“纬言”。 此人生性风流,能言善辩,又极善与人相处,待人接物礼数周全,思维缜密,算是燕顾怀的军师之一,先是追随他一统七界峰,不惜与风地观决裂,又在他飞升后全权接管此地,后来四方魔野心暴露,开始吞食七界峰时,也是他保留势力藏入菩提灵界,又助人飞升传讯燕顾怀,静待他下界。 他还在脑中走剧情,赵禅已经含笑道:“不知如何称呼?” 顾怀回过神来,还未说话,忽见一道雷电带着火花从天而降,狠狠地朝眼前的轿子劈来,赵禅眼眸一凝,将折扇一抛,化作一道晶幕,生生抵住了。 众人哗然——“怎么回事?!”“他在干嘛?” 顾怀惊愕之下往后一退,回眸只见凌容与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浮在半空,手中结着一个雷印,黑着脸递来一个不悦的眼神。他还又惊又诧一头雾水,便见一道墙凭空出现在眼前,一转身,四面都是墙,自己竟被困在一口井中。 “……”这熊孩子干嘛呢?!打着怪又另开怪,开怪就算了还要攻击队友?!不会是中了“乱”吧? 正想着,忽听外面铮铮数声,又是一片哗然,顾怀不由心急如焚,想也不想便运起穿墙术,一步踏了出去,抬眸一看,顿时心中一紧,气红了眼——凌容与衣袂飘荡地捻着法诀,仍是一副张狂从容的样子,但手臂上长长的一道口子,分明已渗出血来! 那黄衣男子站在另一边,举起手中沾血的刀,傲然一笑:“你输了!” “是么?”凌容与一挑眉,忽然轻卷唇舌,说了那句只有顾怀能听懂的风歌。 旁观者只觉一股春风拂面,分外惬意,不由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哈哈哈哈!”那人忍不住仰天狂笑,“这也是你的风印么?”笑声未绝,却猛地一惊,“什么?!”原来自他脚下忽破土而出两根银色荆藤,缠住他双足一路向上疯长,不论是挥刀砍还是用力挣扎都不能脱离分毫,转眼他便被死死缠住,棘刺狠狠刺入血肉,令他发出一阵痛嚎。凌容与趁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59 机坏笑着凑过去,用没受伤的那只手飞速贴了张符在他脸上,接着在他更为凄厉的惨叫声中飞速退回了出泉宫众人之前。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都愣了一下,没回过神来。 乾元门的人已惊怒交加地厉喝起来:“王师弟!”“七师兄!”“混蛋!快放开他!” “他怎会有我木门中的天星荆?!” 凌容与扬眉一笑。 他自然没有,不过他知道有这样一件武器,是种子的形态,却能用法诀催动着飞速生长成荆棘将人缠困其中。他知道,自然就能用千变变出来,虽不知道法诀,但世间所有种子都能以风歌催动。 可惜这些只有顾怀知道,其余人都一脸惊疑地看着他,连坐在一边嗑瓜子的齐师父也一脸好奇,想知道他是如何催动一个变出来的天星荆。 一片惊愕的目光间,凌容与流血的手臂上忽然凭空出现一道白光,细细密密绕了几圈,直到血止住,方才消失。 凌容与侧眸看着身侧空无一人之处一笑,怎么看怎么意味深长: “……你躲什么?” “……”顾怀心虚地跑了。他能咋办,众目睽睽之下忽然跑出来包扎伤口太过婆妈,可是看着伤口流血又觉得触目惊心不能不管。 “还不放开王师兄!”乾元门的人怒喝起来,“明说是切磋,岂可下此毒手?!” 凌容与回首冷笑:“你们乾元门弟子无缘无故偷袭我师兄,损他经脉,何其阴毒,当有此报!” “……?!”顾怀一惊之下,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司空磬面无血色地躺在齐师父身侧的一张椅子上,正发出大仇得报的哈哈大笑。 他忙跑过去,显出形来,急问:“司空师兄!你怎么了!” “没事,”司空磬拍了拍他,声音听上去比平日虚弱地多,“上午我见他调戏一个女散修,便骂他丢乾元门的脸,谁知那人当面时一脸客气,却趁我转身后偷袭。我一时不妨,给那个兔崽子伤了。”说是兔崽子,其实那人已是结丹中期,加上背后偷袭,他毫无防备,直接就伤了两条经脉,登时吐血倒地,这些太过羞惭,他却不肯说。“之后师父与师兄弟们闻讯赶来,便与乾元门约战了。”其实顾怀来前,迟弦郁已与对方的廖君晗比试过一场,却没占到什么便宜,两人打了个平手。 顾怀满心担忧,又急又怒:“经脉受损?” 齐师父瞅着那边,淡淡道:“不用担心,回去让凌容与拿些圭泠界的温养之物回来,养上几年就好了。” “……几年?”这也叫没事! 顾怀大怒地站起来,目光杀向那几个乾元门弟子。他方才还觉得小坏蛋下手有些毒辣,现在一看,果然还是山殿的小可爱,伤他的皮肉,最多不过十天半月便能恢复原状! 此时凌容与已将千变收了回来,那姓王的乾元门弟子甩开了几个师兄弟的搀扶,自己浑身血肉模糊地站起来,抚着额头上的刻痕——那里被一种顾怀终身难忘的符咒刻上了一个“八”字。他死死盯着凌容与,目光中恨意滔天,声音沙哑而怨毒:“我会记住你!我一定会让你死在这生死擂上!” “不可能,”凌容与轻描淡写地一笑,声音冷漠又无辜,“你印堂发黑,根本活不过此月,怎么可能参加生死擂呢?” 顾怀及围观群众:“……” 你一边打架还一边看人家面相啊?俞夫子可算找到传人了。 等等,也就是说是看出他会死,所以才放过他的吗? 对方气得双眼通红,如厉鬼一般狂吼道:“我杀了你!”说着猛地一拍地面,一股玉石俱碎的气势。 乾元门弟子惊呼起来:“王师兄不要!” -------------------------------- 顾怀再顾不得吐槽,面色遽变,双掌一分,离火三昧箭已经箭在弦上。 千钧一发之间,只听一声轻笑,一股威压将那王姓弟子直接压得趴在了地上。 顾怀浑身冷汗地收回了救命法宝,还以为是齐师父释放出了威压,却见俞夫子捋着胡须从自动分开的人群中走了进来,慈眉善目地笑道:“诸位小道友请勿动怒,今日之事自有前因,如今也算是因果得报。小徒所言虽不甚悦耳,却也是实情,若诸位信得过我,还须让这位弟子回家中待足十日,不要出门,方可避过此劫。” 乾元门众人给他气得面色煞白,却又堵得无话可说,正在此时,一个男子从人群中穿出,扬声道:“你们出泉宫弟子不仅出言侮辱,还要危言恐吓,你既是他们的师父,竟然纵徒行凶么!”说罢,一股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围观众人纷纷面色一变,运功相抵。 出泉宫弟子也颇觉艰难,受伤的司空磬更是暗暗咽下一口血。 乾元门弟子却纷纷面露喜色,齐声行礼道:“恭迎庄长老!” 乾元门的风格,一贯是自家弟子欺负人的时候不知所踪,自家弟子被报复的时候立刻出来撑腰,相当不讲理且护短。 齐蕴真淡然一拂袖,抬手替他们挡住了威压,瓜子壳顺手洒了一地,也招呼道:“原来是庄长老,多年不见了,你还好么?” “……”顾怀不忍直视地转眸去看那个男子,他身形十分高大壮硕,一身白衣,想来是乾元门五大长老中金门的长老庄跃渊——这人后期反正是变魔了,现在也不知道还是不是人…… 想到此处,顾怀不由扯着凌容与的宽袖,默不吭声地把他往后拉了一截。 ……怂! 凌容与嫌弃地扯回了袖子,忽瞥见那顶差点被自己劈焦的轿子掀开了轿帘,露出的一双眼睛正往这边瞧,又反手将顾怀一把揽住,耀武扬威地瞪了过去。 顾怀看着肩头指节分明却过分亲密的手,满头雾水地微红了脸——熊孩子今天心情不错? 莫名其妙被塞了一把狗粮的赵禅默默移开眼,折扇在掌心沉吟着敲了敲。 庄跃渊眸光泛寒地看着齐师父,勾起一抹假笑道:“齐蕴真,多年不见,要再战一场么?” “不用了,当年年少轻狂,不小心差点废了你,如今见你已修炼至化神后期,我亦十分欣慰。”齐蕴真淡淡一笑,眸光中却闪着提防之色,“眼下大家身后都护着一堆小崽子,如何打得痛快?不如来日再约。” “那便明日如何?”庄跃渊声如洪钟,面色决然,“明日巳时,我在生死擂上等你。” 齐蕴真上下打量他一眼,又看了俞丹隐一眼,道:“算了吧。明日我恐怕有事。” 庄跃渊哈哈大笑:“莫非,你怕了不成?” 满场哗然,窃窃私语间,齐蕴真摆摆手:“真的有事。” 庄跃渊冷冷一笑:“你若不来,便是你出泉宫认输!我怕是不能放过你这个伤人的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60 弟子。” 凌容与不怕死地插嘴:“你敢对我做什么?” 庄跃渊却看也不看他一眼,仍旧盯着齐蕴真:“凌少爷,我乾元门固然不敢惹上圭泠界,但一两个出泉宫弟子来与我抵债,总是应当的吧?” 凌容与面色一变:“你!” 齐蕴真与俞丹隐远远交换了一个眼神,叹了口气:“行吧,既然你如此坚持,我也只得舍命相陪。不过,我明日的确有事,不如后日吧。” “……后日巳时,生死擂见!”庄跃渊目光扫过凌容与,顾怀,司空磬几人,又回首沉下脸:“你们还杵着做什么?丢了这样大的脸,还不回去再练过么?!” 乾元门弟子都压抑着忿忿之色,垂头跟在他身后,向人群外走去。 一个一直冷眼旁观,未曾出声的白衣男子回过头来。与山殿的金边白衣不同,他那身白衣带些类纱的材质,显得飘飘渺渺,仙气十足。他眉眼含霜,整个人都笼着一层孤傲之气,不同于吴江冷的清冷,凌容与的矜傲或是司空磬的狂傲,这是一种真正目中无人的姿态,简直遗世独立,羽化飞仙。一看就知道,这人就是乾元门“孤仙”廖君晗。 这个人物顾怀并不太喜欢,这是个典型的面瘫三无,每次大家打架打得热火朝天,他就像根冰棍似得杵在一边,十分破坏热血的气氛,但在书中他倒也不算是个反面人物,虽说出身乾元门,却在最后倒戈相向,大概他实在太孤高,完全无法忍受被四方魔指使,于是直接叛出乾元门了,传讯燕顾怀的事,还是靠他拼死一搏飞升上界搞定的。 此时他果然也是一语不发,只冲迟弦郁微微颔首,转身便走。 他不说话,自然有人说,当下便有一个乾元门弟子回首放狠话:“我乾元门弟子,必报今日之仇!” 司空磬冷哼一声,支起身子,声音沙哑地朗声道:“我司空磬亦然!” 出泉宫众弟子都红着眼,愤然之声直上云霄:“我出泉宫亦然!” 回到客栈,凌容与当即从须弥戒中取出用来温养经脉的九转雪灵砚,化作浴盆大小,又用凝仙露化开了,命众弟子将司空磬扶了进去。 凌容与道:“这九转雪灵砚能续经活脉,你需在这里面待足十日,十日之后,断裂的经脉便可续上了,到时我再用其他温养之物助你调养。” 司空磬感激地看他一眼,莫名其妙地笑着对二人道:“我如今拿人手软,自然也不能说什么了——不过我想说的,你们也该知道。” 房中所有弟子并两个师父的目光都在顾怀和凌容与身上徘徊,十分暧昧。 凌容与脸上一红,不甘示弱地道:“啰嗦!” 顾怀:“……???” 知道什么?你们背着我干了什么?! 齐师父围着那砚盆转了一圈,露出欣慰之色:“不错么,我还道此番至少也需数年方才能使你恢复原状,没想到圭泠界不愧是圭泠界。” 凌容与一扬眉:“那是自然。” 俞丹隐对司空磬道:“福祸相依,破而后立,未必不是好事。” 司空磬点点头,握着拳正色道:“谢夫子开导,我此后定会潜行修行,总有一日,会报今日之仇!” 齐蕴真啪地一手拍进水里,溅了他一脸:“你就这点决心,这点出息?”一个无名之辈,过几天就死了,还要这么心心念念为之奋斗。 “……”司空磬抹掉一脸的水,改口道,“弟子知错,是总有一日,会打得乾元门俯首称臣!” “这还差不多。”齐蕴真凉凉地瞥他一眼,在袖子上擦了擦手,慢悠悠道,“今日已是第三日了。” 俞丹隐喝了口茶,微一颔首:“我已见到了戚忘言城主。” 今日戚忘言似乎也知道再拖下去出泉宫会直接武力解决,只得现身相见,如顾怀所料,她只一口咬定自己的涅槃焚天掌是从第三者处得来,李逐并非由她派去出泉宫,因生死城已将此作为悬赏昭告天下,也不肯交还。俞丹隐再次宣告此掌法的主权属于出泉宫,若城主执意侵犯,双方只得照修仙界的规矩,武力解决。于是谈判破裂,双方约战明日。 顾怀心道,难怪今齐师父说明日有事……原来是要和城主先战一场。不过,如此一来,齐师父还能与庄跃渊一战么? 仿佛看出几个弟子的担忧之色,俞丹隐安慰道:“无需担忧,我已卜过一卦,此行虽有小劫,却无大碍,反有所得。” 凌容与一脸信服,顾怀一脸无语地看了过去。 他却面露沉吟之色:“这几日我亦以神识探过戚园的风水,此园虽不大,观其格局,倒似有几处极不合理,露风煞,聚阴地……” “……”顾怀扶额,这专业知识太扎实了,三句话不离本行……您就不能探点别的?! 齐蕴真淡淡道:“打架能解决之事都不是大事。不过,李逐此人,究竟与城主有何关系,我们却仍未能查明。” 顾怀与凌容与对视一眼,忽道:“师父,我们倒打听到些消息。”说着便将李逐可能曾在戚园中做花匠,并且喜欢城主的事说了一遍,只是不提二师姐的事。 齐蕴真一脸八卦地高抬着眉:“若是如此,那李逐倒是个痴情之人么。” 顾怀叹息道:“可惜李逐已死,苦无证据。” “等等,”司空磬紧拢起眉,“你们说的是哪个李逐啊?” 凌容与得意地看他一眼,把他那套幻形术的理论又说了一遍,总结道:“就是说,从头到尾,也只有一个李逐!” 一直一言不发的迟弦郁摇头道:“不可能。那日说起此事,我便已传讯回宫问过,李逐所修的乃是谛听术,并非幻形术啊。再者说,若他的幻形术能将宫中所有人都骗过去,他的境界岂非比师父还高?” 顾怀拢眉:“……谛听术?” “也即是人间俗称的‘顺风耳’。”迟弦郁解释道,“此门法术在诸多法门中乃是唯一一种不受境界所限,能越级生效的术法,因而大多境界较高之人都会修习一门闭听术,以防隔墙有耳。” 凌容与理论被推翻,登时泄了气,一脸不悦地往顾怀身上一趴,头就搁在他肩上,泄愤似的把他的脸当抱枕一样捏了捏。 顾怀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登时无影无踪,浑身一僵,一脸紧张地瞟过去——怎么回事?今天怎么好像没长骨头似的?两人虽是好友,可从没见他这么亲昵过。 凌容与看着他那一脸警惕的神色,又得意起来,恶意贴着他耳根道:“别动!” 顾怀耳根到脖子一片发麻,霎时间满面通红。 众师兄弟兴致盎然的目光中,司空磬黑着脸,重重咳了几声。 凌容与不情不愿地闭了嘴,仍旧趴在他肩上不起来。 司空磬见顾怀虽然一脸惊慌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61 ,却挣都没挣一下,眼睛亮亮的倒似有些窃喜,一时也不知是谁占了谁的便宜,不由怒其不争地闭了闭眼,又说回正事:“城中的李逐也并未修习幻形术,我们打探到他与去年的擂主有些关系,所学的功法都是那个章烨亲传。” 顾怀警觉道:“又是章烨……他到底是什么人?昨日我们刚发现他与城主曾是好友,又似乎连横霜界的传人都认识他。” 迟弦郁道:“只知他是一届散修,据说为人光风霁月,一心问道,甚至说过想要入出泉宫,可胜了生死擂后,他便不知所踪。” 众人面面相觑,都想不出所以然来。 过了一会儿,齐蕴真自袖中摸出几张灵符,分发给几个弟子:“这几日不要单独行动,将此传讯符戴在身上,一旦遇到危险便捏碎,我与俞师父便会前来相救。” 弟子们纷纷应声戴好。 齐蕴真又道:“明日我们便会与生死城一战,今日好生歇息,勿要另生事端。” 众人乖乖应好,接着便都散去了。 --------------------------- 凌容与像只巡视领地的豹子一般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然后露出个不甚满意的表情,仿佛今日才发现这住了几日的房间条件一般似的,五指在桌上轻敲,又抬眸看了顾怀一眼,嘟囔了句什么“不好”。 顾怀看他那副忍不住要出幺蛾子的样子,十分警觉地递了杯五仙茶过去,劝慰道:“再过几日咱们就回去了。” 凌容与意味深长地盯着他,也不伸手来接,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舔了舔唇:“好吧。”先放你一马。 顾怀给他看得背后发寒,闪电般缩回手,还没想明白,就听他又道:“那我们就先算算今天的账吧。” “……”你是账房先生吗整天都在算账! 凌容与却已经板起脸:“第一,你为什么不穿我的衣服?难道我们山殿的衣服不如你们水阁的好么?” “我……”顾怀张着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也没说要我穿啊?” 凌容与磨牙:“笨蛋!连这都不知道!” “……下次一定穿,行吧?但如果司空师兄要打人,你负责顶上。” “那第二,你为什么通敌叛国,两军交战之时,与敌军亲密交谈!” 顾怀放下茶杯,辩解道:“赵禅是风地观的,不是乾元门的。” 凌容与抢走了他的茶,义正言辞:“非我出泉宫者皆为敌军!” 你的敌军也太多了。 顾怀暗暗吐槽,又反击道:“我也想问你,打架的时候为什么不专心?你再怎么看那赵禅不顺眼,也不该分神去打他啊,何况你还莫名其妙把我关起来……若不分心做这些,怎么会受伤?” 凌容与想起那幕,一脸不高兴地道:“我高兴!” “……”顾怀正满心无语,忽听门外有人敲门,开门一看,竟然是个不认识的小厮,捧着一张帖子,正满脸堆笑地看着自己。 “你是?” “燕公子,我家少爷送来拜帖,请您至碧涛阁一叙。”说着恭敬地将帖子奉了上来。 顾怀正要伸手,身后不知几时走过来的人已经一把夺过,极快地扫了一眼,冷哼着扔了回去:“不去。” 那小厮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颔首道:“我家少爷说,若是凌公子在,定要邀您同去。” “没空。” 那小厮仍然带着笑,不惊不诧地从乾坤袋里取出几个盒子奉过来:“既是如此,小的不便打扰。少爷说此前不知涅槃焚天掌是燕公子之物,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还望见谅,明日我们便会离去。今日一见,燕公子风采卓然,不愧为日神传人,少爷有心结交,奈何无缘,只好留待来日。这是少爷为二位备的见面礼,请笑纳。” 不要白不要,顾怀眼疾手快地抢在凌容与拒绝前接住了那几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盒子,连声道谢,说着刚要问问这个阔绰少爷的名字,就见凌容与一脸不爽地关上了门。 “伸手不打笑脸人啊,”顾怀将盒子放在桌子上,语重心长道,“人家好言好语的送礼又赔笑,你这是做什么?” 凌容与鄙视地看着他见钱眼开的模样:“敌军的东西你也敢要,还说没有通敌叛国。” 顾怀恍然大悟:“原来是赵禅。” “还能是谁?”凌容与撇撇嘴,“到处招贤纳能,礼贤下士,只求四海归心,可不就是绝照界那个一心一统七界峰的赵禅么?” 真是志向高远!难得的是不仅有志向,还有行动! 顾怀啧啧赞叹两声,又看了一眼自家满口狂言却从不放在心上,整天只知道胡作非为的小坏蛋,不由叹了口气。 凌容与登时炸毛,差点把桌子掀了,一把将他扑倒,非逼得他亲口承认赵禅不如自己,才放过了已被蹂躏得衣衫凌乱心如鹿撞的顾怀,两人开始拆礼物。 那几个盒子里有几张能兑换五十万灵石的银票,还有十分罕见的生生回春液和其他几种灵草,竟连凌容与也找到一样想要的晶石。 顾怀心中感动得落泪,哪里去找这么好的直接送装备的土豪npc?!下次见面一定要好好跟土豪做朋友。 连凌容与也觉得对方实在出手阔绰,麾下能聚集诸多好手不是怪事。虽然他自己也有一掷千金的豪气,却绝不可能对一个刚认识一天的人这么好,无怪乎人人提起赵禅都是一脸倾慕。 这么想着,他又不安起来,梗着脖子道:“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有东西给你。” 顾怀眼睛一亮:“什么?” 凌容与眼眸转了转:“你不是不想御剑么?回去我就做一个飞行器给你!” 顾怀受宠若惊,又狐疑地看着他:“那你要什么?” 凌容与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扬起一个饱含深意的笑:“我要的我自己会拿!” 一日无话,出泉宫弟子们在客栈中修养或是修炼,没人踏出去一步。 到了夜里,顾怀却悄无声息地从床上爬起来,窸窸窣窣穿好衣服,隐了身。 明日就是一战,只怕戚忘言若是输了便会拿吴江冷说事,今夜他必须去死门后一探,确定二师姐所言真假,若是真的,便把闻枫落带出来,趁师父与城主决战之时去戚园把人救出来。 他心里盘算着,轻手轻脚走到门前,回望了黑暗中沉睡的凌容与一眼,直接穿了过去。 黑暗中,本该沉睡的人蓦地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 顾怀隐身架着个歪歪扭扭的剑,在夜幕中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疾驶而过,很快便来到了死门外的深渊前。这里断壁壁立千仞,往下一看,黑漆漆不知深浅,仿佛随时会有怪兽从里面跳出来,连鸟都不敢从上面飞过。 顾怀瞥了一眼,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62 有些腿软——他没打算从往生桥上走过去,书中的燕顾怀慌不择路,是从这深渊上一步跨过去的……这深渊原就是个幻象,跨过去之后,便会一头撞入一片黑暗之中,再用涅槃焚天掌驱散黑暗,就能进入死门之后了! 他细细回想了一遍书中的剧情,确认无误后,一咬牙,闭眼向深渊伸出了一只脚。 “你做什么!”一路偷偷跟在他身后的凌容与登时炸毛,一把将人拉了回来,惊怒交加地瞪着他。 顾怀也惊得一跳,连忙捂住他的嘴,四下看了看,方低声急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准备跳崖么?!”凌容与死死抓着他,一脸愤怒,但脸色苍白,显然给他吓着了。 顾怀心中一软,倾身抱了抱他,解释道:“不是……我只是想进死门去看看。” “……半夜三更,你去那里做什么?” 顾怀迟疑着道:“……那日你叫我瞧那些尸体,分明还有血肉,但我们御剑而来时,我瞧见死门中只有白骨,我心中不安,想来看看。” “……”凌容与眼眸转了转,见他一脸坚定,扬眉道,“好,那一起去。” 顾怀此时亦知拗不过他,只得点点头,心道,好在死门中并没有什么危险…… 谁知凌容与拉着他,烧了一张一叶障目符,转身就往往生桥走。 顾怀一惊,刚想挣扎,转念却又想到——燕顾怀当初进入死门,什么都没有发现,是否便因他没走正门呢?或许从正门过去,便真的能瞧见生死城的人究竟是怎么处理尸体? 这样想着,他便也跟着凌容与向往生桥走去。 黑暗中,两人谁都没注意到,顾怀的的衣摆上,不知何时便趴上来一只小小的黑虫。 往生桥上,两人举着一叶障目符小心翼翼满心忐忑地从几个守卫面前悄无声息地走过,站到了门前。大眼瞪小眼地等了一会儿,便听见了那辘辘的板车声,两个黑衣人沉默着推着一车的麻袋走过了桥。 顾怀咽了咽唾沫,手心满是汗,被凌容与摸过去握住了。 两人屏息静气地等着守卫验明了黑衣人的身份,将门拉开容板车通过,跟在车后疾步闪了进去。 死门之后果然是一片黑暗,连一丝光线都没有,板车一进去竟立刻就消失了! 顾怀心中害怕,手都抖了起来,一个劲往凌容与身边蹭。 凌容与不敢施法照明,见他一直蹭过来,不由勾了勾唇,心道就知道你要趁机占便宜,想了想,有便宜不占是笨蛋!索性一把抱住他,两人抱成一团,如履薄冰地往前走。走了不知多久,忽地眼前却蓦地一亮,仿佛一道月光穿透云层落下来一般,顾怀闭了闭眼,再睁眼看时,登时骇然——眼前一片黑色的剪影在惨白的月下渐渐清晰,细看时分明是戚园的假山池塘! 顾怀如遭雷击,整颗心猛地一沉——怎么会这样?两人怎么会来到戚园?! 凌容与惊讶了片刻,眸中闪过一丝恍然,在他掌心悄无声息地写了三个字——传送阵。 传送阵……死门之后是传送阵!所以说,那些尸体…… 凌容与已拉着他向前走去,前方不远处,仍旧是那两个黑衣人推着板车的背影。 顾怀有些犹豫地由凌容与拉着跟过去,他此时已是满心后悔——他只知道书中死门后毫无危险,却不曾想到两人会落入这种境地。怎么办?现在两人发现了死门和戚园间的传送阵,若是被戚忘言抓住,会怎样? 他还在打退堂鼓,那两个黑衣人已在一个僻静的院子前停了下来,敲了敲院门,接着便有另一个黑衣人拉开了门,双方用一种他们听不懂的语言说了几句,那两人就被放了进去。 凌容与拉着顾怀飞速闪了进去,两人站在院中,霎时面上血色褪尽,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这小院里已经站着许多黑衣人,沉默无声,却又井然有序地做着手中的工作。几个人将尸体从麻袋中取出来,递给后面的人,后面的人便双指泛光地伸入他内府,嗤地一声取出一颗颗各色的元神,交给第三个人放入一个盒子里,又有第四个人将迅速腐朽为一具骨架的尸体顺手抛入一旁的井中。整个过程几乎不用交谈,仿佛一个屠宰场中成熟的流水线,这些人神情麻木,就像手中不是一具具人类尸体,而是什么静待摘采的水果一般。 整个小院中都弥漫着一股血腥与恶臭。 顾怀哪里见过这样血腥可怖的场景,登时胃泛酸水,连忙捂住了嘴,免得吐出来。 连凌容与都皱起眉头,出了一身冷汗,面色惨白地拉着顾怀转过身,伸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 等了许久,终于又有人推尸体进来,两人这才趁机跑了出去,一溜烟跑得极远,躲在假山中,顾怀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吐起来。 凌容与还算见过血腥,虽说有些犯恶心,比起他来还是镇定许多,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低声道:“走吧,我们去地牢找找吴江冷。” 顾怀刚要说话,却听一个声音疾道:“别去!” 刹那间顾怀汗毛倒立,惊得几乎跳起来。 凌容与却按住他,目光四掠,满脸疑惑,试探道:“……衡小芜?” 那声音又低语道:“是我,跟我来!”说着,二人便见一只猫从假山的一角蹿了出来,走了几步,又回首看着他们。 “……”顾怀瞪着眼睛——几日不见她就变成了猫?! 凌容与眨眨眼:“……凝神珠?” 变成猫的衡小芜无心同他们废话,急道:“快来!”说着便向黑暗中跑去。 二人连忙跟上,一直跟进了一个荒芜的小院,空无一人的黑屋子里。 那只猫才停下来,跃上了桌子。 顾怀谨慎地和上门,凌容与想用夜明术,被猫狠狠拍了一爪子,登时大怒,正要翻脸,却听猫道:“戚姐姐要杀燕顾怀。” “……什么?!” “没时间解释了,我已经被戚姐姐关了起来,今日好不容易等来一只猫……凌容与,赶紧回去,叫我父亲来救我!” “……”顾怀紧张到极致,想到此后只怕再不敢来此,反而生出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勇气来, “先带我们去地牢。” “……要去自己去!”那只猫转身就要跑,被凌容与一把抓住后颈:“地牢在哪?” 那猫拼命挣扎:“……去地牢做什么?救你的师兄么?!” “你见过吴师兄?他真的被城主关起来了?” “呸,两个傻子!就是那个姓吴的叫戚姐姐杀你的!” “什么?!”凌容与惊怒之下,手上一用力,差点把猫捏死。 顾怀也是满脸惊愕:“……为什么?” 猫凄厉地叫了一声,一口咬在凌容与手上,趁他松手跳上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63 了窗沿:“他恨你。”说完便一溜烟跑了。 顾怀整颗心砰砰乱跳,只觉今天是作死掉进坑里了,慌乱无措之际,忽然竟抓住凌容与的手,施了个包扎术。 “……”凌容与拢眉担忧地看着他,“我们走吧,不救他了。” 顾怀摇摇头,忽沮丧道:“对不起。” “……是我硬要跟来的。”凌容与掰着他的肩,仿佛这样就能压下心中隐约的不安似的,“不会有事的,一叶障目符还没有烧完,现在出去还来得及。” “原来是一叶障目符。”门外忽地传来一声嗤笑,在寂静的夜晚仿佛一声惊雷,“圭泠界的好东西倒是不少。” 两人一颤,心中猛地一沉,毛骨悚然地对视一眼,不再说话了。 凌容与一咬牙,悄无声息地转过身,将顾怀护在身后,接着就听“出来吧!”一声厉喝,整个屋子轰然倾塌,四分五裂地炸开了。 两人自窗口猛地跃出去,在地上天旋地转地滚了几圈,凌容与对身下的顾怀摇了摇头,示意无碍,手中紧攥着的一叶障目符仍旧在静静地燃烧。 顾怀自他臂弯中看去,月下院中,戚忘言一身红衣如同染血,显得妖异又骇人,她手中还拎着那只装死的猫,看上去竟有些滑稽,身后跟着数个举着火把的人,面目不清。 ……此时若戚忘言要杀他,真是易如反掌。 顾怀心直直地往下沉,手心满是冷汗,刚想捏碎传讯符,却又停了下来,脑中紧张地飞速运转着——不行,戚园中有压制修为的阵法,连燕顾怀都被克制过,这里打架不利于师父。该往哪跑?死门!……传送阵!那些尸骨! “一叶障目符能烧一个时辰,”戚忘言目光扫视着院落,好整以暇道,“如今,还有半个时辰吧?若我是你们,便趁机说几句诀别之言。”说着她手一扬,掌下出现了一张琴。 顾怀拉着凌容与翻身上剑,拼命往那个处理尸体的小院御剑飞去,寒风嗖嗖自耳畔划过,疾如流星。两人再顾不得注意身侧掠起的疾风拂动花草或是法术波动留下的痕迹,心都提到嗓子眼,千钧一发地悬着,身后戚忘言如影随形的目光仿佛寒刺一般,顺着背脊往上爬。 两人跑出不远,戚忘言眼眸一动,五指一拨,无形的琴音便如利箭脱弦而出,朝他们所在的方向疾奔而来! 听得身后一声铮然,凌容与按着顾怀在剑上猛地一滚,生生避了过去,顾怀已经瞧见了那个小院。凌容与急速比划几下,顾怀明白过来,御着剑在空中胡乱转了几圈,趁戚忘言没从混乱的风声中辨明两人所在,猛地朝那小院冲去。 “拦住他们!”戚忘言也发现了二人的企图,登时面色一变,带着一众侍从抱琴追来,琴音登时紧密起来,如利箭纷纷。 凌容与回眸一看,忙将千变一抛,化作一个神级灵宝金刚罩,将两人罩在其中,勉强抵御着琴音的攻击,但他的实力与戚忘言相差太大,琴音打在金刚罩上,竟似打在他身上一般,不多时便听咯啦一声,金刚罩四分五裂,凌容与闷哼一声,咬牙咽下一口血。 金刚罩一裂,顾怀手臂霎时被划出一道血痕,万分紧张之中,竟没感觉到痛。此时剑已飞至井口,井边的人还在神色麻木地扔着尸骨。 他连忙握住了凌容与的手,目带仓皇地看他一眼,用尽全力一拽,两人便往那黑漆漆的井口坠去。 凌容与一惊,下意识挣扎了一下,但被他死死扣住,又觉得心中一动,生死一瞬之间忽生出一股奇妙的缠绵快意来。 黑暗的井中,两人与一具尸骨一道飞速坠落,顾怀忽听他在耳边轻笑:“燕顾怀,我们这是同生共死么?” 顾怀嘴一抿,不知该哭该笑:“……胡说八道,怎么会死?” 话音未落,二人已经落到一片荒岩之上。顾怀忙捏碎了两人身上的传讯符,拉着他摸黑往荒野深处跑,边跑边嘱咐“千万别看戚忘言的眼睛”,她的定身术可是很厉害的,燕顾怀和她打架都蒙着眼上。 可惜没跑几步,凌容与的第二张一叶障目符还没点燃,便听身后风声疾动,戚忘言与那几个侍从已经追了上来,一圈火把将二人团团围住。 凌容与上前一步,眸光一冷:“你想怎样?”他现在灰头土脸,白衣上一块血一块土的,看上去像个流落民间的小皇子,眼角眉梢都还挂着金贵的傲气。 “凌少爷误会了,我要找的不是你。”戚忘言微微一笑,安抚地摸着怀中不知还是不是衡小芜的猫,转眸对顾怀道,“燕顾怀,我恰想请你过府一叙,没想到你却不请自来了。” 顾怀谨慎地装傻:“我并没见过你,你找我有事?” “呵,出泉宫的弟子真是有趣。”戚忘言笑了笑,蓦地沉下脸,“可笑!你没见过我,却能一口道出我法宝的名字!” 中计了!原来那日对赌根本是她故意试探! 顾怀心中嘎登一声,冒了一身冷汗,一时悔不当初。 凌容与愣了一瞬才明白过来,不由惊讶地瞥了顾怀一眼,他猜中的法宝难道竟是她的东西? “你的师兄偷走了我的法宝,东西却不在他身上,”戚忘言好整以暇地看着二人,不紧不慢道,“他说是给你了,而你恰好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么?” 什么?! 顾怀一脸卧槽,心里把吴江冷骂了一百万遍——有这么心狠手辣恶意栽赃的么?!枉自己还一心想着救他! 戚忘言欣赏地看着他俩一脸惊怒,淡淡道:“交出来吧。” 凌容与气炸:“可笑!他说是谁就是谁么?” 顾怀也赶紧摇头,含怒道:“的确不在我身上,城主,不信你可以窥府一探!我建议你再将他严刑拷打一百遍,他一定是骗你的。” “窥府?你难道会傻到将东西放在身上么?”戚忘言咯咯笑了几声,目光一寒,“若你真不知此事,你又是从何得知无殊剑与流炎灵归阵呢?” 顾怀语塞一瞬,搪塞道:“我看书看到的。” “书?”戚忘言仿佛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转眸看了身后的男子一眼,“瞧瞧,出泉宫不是小偷,就是骗子。” 那男子毫无表情,毫无反应,整个人像是一潭死水一般波澜不惊。 凌容与莫名觉得眼熟,奇怪地看了几眼,一面反唇相讥:“偷人者恒被偷,此乃天道循环。” 顾怀又急又愁,很想封住他那张找死的嘴。 “是么?”戚忘言抬手就是一道琴音,凌容与立刻被击中,痛得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闷哼一声,浑身冷汗。 顾怀慌忙一把将他抱住,喂了几颗丹药,忿然握紧了手,厉声道:“你想怎样!” 戚忘言刚要说话,却忽地神色一凛,四周几个举着火把的黑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64 衣人面容扭曲地惊嚎起来,很快竟从口中吐出一大团黑烟,像是一团墨在水中散开。 ------------------------------------ 两人还没回过神,戚忘言的身影已经瞬间消失,只剩其他几个举着火把的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两人爬起来就想走。 可还没等二人打出第一波反击,戚忘言又回来了,将手中拎着的人往地上狠狠一掷,冷笑道:“我倒没料到,你竟然还敢回来!” 顾怀一看,又惊又急——那一身蓝衣,不就是他们的二师姐么?!她怎么也混进来?是想救吴江冷么? 陶沉月支起身子,啐地吐出一口血,眸中闪过一丝阴狠之色:“你为什么放我走,我就为什么敢回来!” “……”这可一点都不像二师姐! 顾怀吞了口唾沫,惊惶地看向凌容与,凌容与已经明白过来,咬牙捶地:“被骗了!” “陶沉月”还在说话,目光恨意滔天:“你把我给他的东西当做悬赏的时候,就该料到了!” “当初我放你走时,你满口答应决不回头,此时倒是振振有词!”戚忘言满脸不屑,眸中寒光一动,“既然你如此有情有义,那便留下吧!”说着向身侧的男子柔声低语道,“杀了他。” “是。”那男子应了一声,一只手死死握住了“陶沉月”纤细的脖子,将她拎了起来,单手用力,“陶沉月”霎时被掐得无法呼吸,憋红了脸,双眸流下两行泪来,却伸手握住了那只铁箍般的手,挣扎着用气音道:“师父……师父!是我……是李逐!” 凌容与愣住了。 顾怀惊愕间豁然开朗,几乎拍案而起——卧槽!原来李逐爆体身亡之后夺了二师姐的舍!那二师姐岂不是早就死了? 他心中倏然涌起一阵悲愤,忽又想起一事:可他为什么要告诉二人吴江冷的消息,叫二人来救呢?! 那男子毫无反应,面无表情地继续用力。 戚忘言一笑:“算了,别叫他死得太轻易。” 那男子手上一松,李逐猛地坠落在地,一阵狂咳,满眼含泪地看他一眼,又目光如刀地瞪着戚忘言,仿佛要冲上去噬其骨肉:“戚忘言!你究竟对我师父做了什么!” 戚忘言微微一笑,声音带着诡异的欣喜雀跃,像在炫耀一般,温柔得渗人:“不过是让他只听我一个人的罢了。” 凌容与眉头一松,难怪那个男子看着那么眼熟,原来也是一个傀儡。 “呵呵哈哈哈哈,可笑我还以为你有半分真心……没想到你连他也不放过!”李逐站起来,双拳捏得咔咔作响,神色凄厉而疯狂,宛如厉鬼,“他的魔窍在哪里?!” “魔窍?他哪里有什么魔窍?”戚忘言几乎笑出眼泪,脸上的面具终于出现一道裂痕,声音轻柔又怔忪,“我对他还不够真心么,只要他点一点头,我立刻便会与他成亲,他要什么我不会给?”她陷入回忆,忽地一脸恨意,死死捏住了那男子的手腕,似泣似怒,“可他偏偏不肯!宁愿自爆元神,什么都不给我留下!” 于是她强留下一缕魂魄,抹去神智,做了一个不会说也不会笑的傀儡。 李逐一阵快意大笑,接着又痛哭失声,失心疯似得破口大骂:“他是何等样人!怎么肯与你这样的魔头同流合污!” 戚忘言闻言面如寒冰,五指翻飞,霎时间琴音暴涨,如同万剑齐发,银光刺目,只听一片铮鸣碎骨之声,李逐的身体顿时被切做无数截,血肉横飞,血雨般洒落了下来。 正在不动声色偷偷移动的顾怀与凌容与都被这碎尸万段的惨烈画面骇得僵住了。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顾怀仰着头怔愣地望着漫天的血沫,只觉脸上一湿,伸手抹时竟是一滴血,指尖都颤抖起来。凌容与忙捻了一个诀,运气隔开一道屏障。 “哈哈哈哈哈哈!”一道黑气却破体而出,腾空而起悬在半空,凝做一个模糊的人形,“戚忘言,难道你还杀得了我么?” 戚忘言眯了眯眼,看着落下的尸块没有说话。 “你以为我这样蠢,会将魔窍带在身上么?!” 戚忘言冷笑:“没有魔窍,又没有躯体,难道你还活得到天亮?” “师父死了,我还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做什么?戚忘言,我要你给我师父偿命!”那团黑气一声厉喝响彻天地,接着便呼啸着朝戚忘言冲了过去。 “不自量力!”戚忘言手下一动,几根琴弦化作飞光,与黑气“砰”地撞在一处。 黑气霎时被灼伤般散开,却很快又再次凝聚起来,幻化做一只巨兽,长着大口向戚忘言吞去。戚忘言被他不要命地缠住,一时竟奈何不得。 两边一交手,凌容与和顾怀已赶紧开跑,没跑进步,却被那几个举着火把的侍卫拦住。这几人虽不如戚忘言,却也有元婴以上的修为。 凌容与手中捻起一个法诀,那几人所在之处登时被一片浓雾笼罩,他又片刻不停地将手中的一团光掷了出去,化作一团金光闪耀的巨网,将众人笼在其中。 顾怀一愣,只听他低声急道:“碧血珠!快隐身走!” “那你怎么办?”顾怀一把抓住他,“用一叶障目符!” 笨蛋!戚忘言很快就会追来,一叶障目符有什么用!只有他升到化神期才能逃掉! 凌容与没空跟他解释,疾言厉色:“快咬舌尖!” 顾怀满脸苍白,仓皇地看着他,试探着伸了伸舌头,满头大汗:“不行!我咬不下去……” “……”凌容与气结,闭了闭眼,猛地一把攥住他的衣襟拉过来,按着头狠狠凑上去,四片唇登时碰到一起。 唇舌交缠,顾怀愕然瞪着近在咫尺一双泛红的桃花眼,心神震荡,脑中一片嗡鸣,已被他长驱直入地用舌头撬开牙齿,攻城掠地地扫荡了一圈,只觉浑身一软,仿佛一头栽入缠绵春水中,整个人都要融化一般,正满面绯红,心跳如雷,不知今夕何夕,就觉舌尖蓦地一阵剧痛,被对方狠狠地咬了一口,刷得落下两行眼泪,登时醒悟,惨叫着捂住了嘴,默默咽下一口血。 凌容与毫无愧意地厉瞪过来,额上已经渗出了汗,手中的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大力撕扯,眼见就要支撑不住:“快!” 顾怀连忙闭目运气,内府中那颗碧血珠一经血染,霎时间暴出一片莹碧的光芒,他修为暴涨,体内灵力汹涌澎湃,如同倾泻的洪水胀满,身体变得轻盈如无物,充斥着一股超脱天地约束的狂野之力,浑身都似被一团狂风笼罩。 凌容与却再支撑不住,手中金光一散,蓦地被突破罗网的力量反推倒在地,捂着胸口,嘴角渗出一丝血,还不忘凶巴巴地催他:“快点走!” “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65 你怎么办?” “笨蛋!他们不敢伤我!” “呸!”……上辈子你死的时候估计也是这么想的! 顾怀眼眶一红,握紧了拳,忽转过身,猛地迎上那几个冲过来的人,心中只剩一个铺天盖地的声音——谁也不能伤害他!想动手——那就去!死!吧! 若是齐蕴真在场,一定会惊掉瓜子,因为他的身上,终于也有了不顾一切的杀气。 化神期的涅槃焚天掌威力非同小可,尤其对魔而言,日神的一切都是恰好克制他们的东西。 顾怀双手蕴火,在胸前相合,出手就是涅槃焚天掌最后一掌——浴火焚天。他还一连打出三掌,整个人仿佛浴火一般,浑身都笼罩在一团金红烈焰之中,霎时间此方天地犹如旭日初升,天光大亮,漫天飞红,荒岩似被烈日笼罩,剧烈震颤着变得一片滚烫,那些冲来的人顿时如堕炼狱,“啊啊啊”凄厉痛呼着倒地翻滚,浑身都被灼伤溃烂,黑烟亦被灼伤,“滋滋”地化作一团团白烟。 顾怀牙齿咯咯地打着颤,分明是打出的烈火,却觉得手脚冰凉,忽听身后凌容与一声疾呼,下意识隐身一倒,避过了一击,回头看时,原来戚忘言也被这动静惊动,追了过来。李逐的散魂根本见不得光,已经化成一团白烟。 凌容与咬牙又骂一句“蠢死了”,他只叫他跑,就是知道如果打起来,戚忘言一定会被引过来,他又怎么打得过? 戚忘言找不到顾怀,回首对着凌容与就是一阵魔音穿脑,凌容与顿觉浑身骨骼都被针刺火烧一般,“唔”地咬紧牙关,浑身冷汗地跪倒在地,却又强撑着抬起头,硬挤出一个讥讽的笑,断断续续道:“看看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要是章烨,我也……宁死不会跟你在一起!” 戚忘言大怒,铮地一声,指尖弦根根而断,声音回荡在空荡的荒岩上,凄厉怨愤至极,直上云霄:“胜者为仙,败者为魔!天道如此,我与你们又有何不同!” “自然不同。”男子低沉的声音蓦地响起,二人同时一惊,回首看去——那具傀儡站在涅槃焚天掌尚未消散的光芒中,身体渐渐变得透明,轮廓与眉目却陡然清晰,甚至能看清他眸中冰冷的神色。 戚忘言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张了张口,似乎要叫他的名字,却见他抬手扯下脖子上的一个东西,竟朝凌容与掷了过去,阖目道:“弟子章烨,愿入出泉宫。” “章烨!”戚忘言双目血红,蓦地扑了过去,却只抓了个空,怔然失神间,忽觉胸中陡然一烫,低头看时,原来离火三昧箭宛如天火流星,夹带着诛邪伏魔的乾坤之气澎湃而来,霎时间已穿胸而过。 她抬起手,血肉之躯之下,那股黑气仿佛朝阳中的阴影,千疮百孔,几乎被一片刺目的光芒吞没无踪! “啊——”她神魂撕裂,一阵剧痛,一时间竟似被那无形之箭封印一般动弹不得,惨嚎着挣扎起来。 凌容与一咬牙,趁机疾扑过去,啪地将一张如意符贴在她身上,像平时捕捉奇虫般熟练地一把将缩小的人塞进了一个葫芦之中,飞速盖上了盖子。 用过离火三昧箭后境界陡降的顾怀显出身形,慌忙跑近他身侧一看,霎时愣住——这样也行?! 凌容与按着不断颤动的葫芦急道:“愣着干嘛!拿火来!” 顾怀会过意来,接过那个几乎要跳出他双手的葫芦,双掌蕴着体内的真火,死死按住,心中万分忐忑。 这个葫芦十分眼熟,分明就是那个会把所有东西都化作水的葫芦……但戚忘言可是化神境后期的魔啊,能被克制住么? 过了不知多久,那葫芦震动得越发剧烈,凌容与已经又从须弥戒中摸出了一大堆法器,面色紧张地候在一旁,若是戚忘言破牢而出,他就会立刻将这一大堆东西砸过去。 忽然间,那葫芦猛地一个剧颤,“砰”地一声,顿时炸裂开来! 两人躲避不及,一脸骇然地被炸了一身的血水。 “……”这次两人都忍不住,转过身吐了起来。 ———————————————————————— 顾怀:美人计啊〒▽〒 凌容与:一心打怪,并没有占便宜╰( ̄▽ ̄)╭ 章烨:不要找我谈恋爱,我的心中只有一件事,就是修行(ノД)ノ 第二十一章 四方邪魔生 一场激战下来,两人都惊魂未定又精疲力尽,吃了些仙丹,这才定下神来。人在生死之间爆发的凶戾是无穷的,顾怀方才不觉得,这会儿才发现两人的手法可以说是相当惨无人道,不由在心中默念了一百万遍正当防卫,不敢看这个凶杀现场,扶着凌容与站起来,两人也不敢耽搁,只能尽快离开此地,以免又有追兵。 顾怀的伤稍微轻一点,只不过是体内仿佛干涸了一般再榨不出一滴灵力,凌容与就惨了,伤及神魂,走几步还要吐口血。 顾怀心疼得不得了,偏他就是不让背,拿出生生回春液来,他又说不是真的要死就不能瞎喝,只自己挑拣了几种灵丹吃了,却也没什么效果似的,急得顾怀想直接把他打晕。茫茫荒漠,两人不辨方向地走了不知道多久,自觉已经离白骨传送阵有很远的距离,方找了一个岩洞,躲在里面休息。 顾怀看着身上剩下的半块符咒,面露担忧之色。 师父一直没有出现,一定是被拦住了……他们现在撞破了魔的事,日后四方魔不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们了。 “别担心,出去我就传讯给父亲,什么魔不魔的,很了不得么?”凌容与靠在墙上,闭着眼,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眉头微拧着,显然还处于剧痛之中,说了几句话,竟就这么晕了过去。 顾怀浑身颤抖,把他抱在怀里,心里难受极了,恨不得以身相代。 就在这时,洞里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顾怀神色一凛,将凌容与护在身后,聊胜于无地握着他从须弥戒中取出的一把剑,虚张声势地喝道:“谁!” 那脚步声一顿,继而又很快地靠近。 一团微光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顾怀紧张得浑身发颤,几乎要握不住剑:“别过来!” 那人却不顾阻止地走到了他的面前,一低头,讶然道:“燕师弟?!” “哐”地一声,顾怀手中的剑落到了地上,差点砸了他的脚,那人往后一跳,却被顾怀死死扯住了衣摆。 顾怀简直像在黑暗里看见一团光似的,抓着人就不放手:“闻师兄!救命啊!” 闻枫落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拢眉道:“你们怎么了?怎会在此?” “被戚城主打的……”顾怀话刚开头,便觉怀中的凌容与动了动,口中又涌出一股血,登时六神无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慌忙替他擦去了脸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66 上的血,擦着擦着忽哽咽了一声。 闻枫落伸手握住凌容与的脉门:“神魂震荡,气血翻涌所致,不必太过担忧。我先替他稳住血气。”说着便将人扶起来,双掌中蕴着一道银蓝的光辉缓缓抵入他体内。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凌容与的呼吸渐渐沉稳绵长,面上也变得平静起来。顾怀连声道谢,吸了口气,冷静道:“闻师兄,请你先带我们出去找师父吧,只怕生死城要大乱了。” “好。”闻枫落不再多问,御剑让两人坐了上去,自己站在最前面,带着二人往外飞。 看见死门之时,顾怀忽地想起一事,忙叫道:“等等!”闻枫落疑惑地看过来,顾怀犹疑了一瞬,念在闻枫落救命之恩上,还是垂眸道:“吴江冷吴师兄被戚忘言关在戚园地牢中。” “什么?!”脚下的剑猛地一沉,又稳住了。闻枫落惊愕地看着他,顾怀低着头,闷声道:“究竟是为何事,师兄自己去问他吧。” 不知何时醒来的凌容与睁开眼,仍旧躺在顾怀腿上不动: “说起来,衡小芜八成还被关在里面。” 顾怀见他醒来,忙问:“你怎么样了?” 凌容与伸手扯了扯他的脸,嫌弃道:“都说没事了,你还哭得跟花脸猫似的。” 顾怀啪地打掉他的手,笑了:“那是你看不见自己的脸。” “……”闻枫落不知为何忽然有点想把二人一起扔下去,忍了忍才道,“江冷被关在何处?可否带我去相救?” 凌容与张口就要开嘲讽,被顾怀一把捂住了嘴。 顾怀沉吟着,如今大boss已经被他们一通乱拳打死了,能拦住两位师父一定是出动了高手,戚园中八成只有些小虾米,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此时他们这里有一个刚出关的闻枫落,至少也是元婴期的修为,再救一个吴江冷和一个衡小芜,战斗力应该不错。听李逐的意思,这些魔的魔窍都在戚园里。他知道魔窍,那相当于魔的心脏,也是魔没有驱壳之时的栖身之所,失去了魔窍的魔一定会死。若是能从戚园里摸一两个魔窍走,再加上凌容与,就能既有人证又有物证地证实魔的存在了。 三人对视一眼,顾怀又问凌容与:“你真的没事?” 凌容与从他腿上爬起来,不悦地看他一眼,脸虽还有些白,却比方才好得多:“都说没事了,走啊。” 很快,三人就从死门的传送阵后被传送进了戚园。戚园中一片寂寂,莫名荒凉。 闻枫落明显比二人江湖经验丰富得多,一落地,先放出神识,小心翼翼扫荡了一圈,发现附近一个人都没有,这才坦荡起来,让顾怀带路。 顾怀也不知道路,只得猜测道:“总之是在一个地牢里。地牢么,一般都修在后花园,要么是在假山后面,要么是在池塘下面。” “……”闻枫落顿时后悔,觉得该把他们放回师父那里再自己来救人。 几人走来走去,偶然遇到几个一脸慌乱的侍卫,都被提前感知的闻枫落从背后先下手为强地收拾了。顾怀一晚上看多了尸体,已经麻木了,还能盯着分析:几个尸体中都没冒出黑烟,也不知是装死还是真死。 可是地牢怎么都没找到,凌容与想了想道:“先找衡小芜!她和戚忘言认识,就算要关也不会关在地牢里,否则怎么会遇到猫?” 顾怀点点头,几人将附近的几个院子搜了一遍,终于在其中一间屋子里找到了人。 顾怀拉开门,还没看清楚里面的情形,衡小芜已经猛地往他怀里一扑,哭了起来:“燕哥哥,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顾怀还没反应过来,凌容与已经一把把她拉开,挡在顾怀面前,沉着脸道:“呸!他把你忘得一干二净,是我叫他来,他才来救你的!” 这抢功劳的语气……是为了英雄救美吗? 顾怀一愣,忽然有点心酸,低着头,眸中闪过一丝伤心。 衡小芜却还在努力往他这边扑,视凌容与为无物,满眼崇拜:“燕哥哥,我在猫的身上,亲眼看见你打死了戚忘言!你真是大英雄!太厉害了!” 凌容与被她这一脸仰慕气炸,简直想撸袖子把她再关回去:“你就只看见他打死戚忘言,没看见之前么?!” 他说的是之前他凑过去亲顾怀的样子,顾怀却以为他在说自己努力战斗的英姿,一时间心塞至极,不想看他们打闹,转身走了出去。 “没看见!”衡小芜一把推开挡路的人。她还真没看见,她在戚忘言一掌劈碎陶沉月尸体的时候就已经吓晕过去了,醒来刚好看见顾怀涅槃焚天掌和离火三昧箭大发神威的时候。虽说这个过程里凌容与也有出力,但是要么就是在嘴炮,要么就是下三滥的手段,怎么比得上顾怀的实力硬抗! 凌容与见顾怀走出去了,也不再死拽着衡小芜,取出块帕子装模作样擦了擦手:“快点带路去地牢。” 衡小芜白他一眼,又凑到顾怀跟前,笑靥如花:“燕哥哥,我带你去地牢。” 凌容与黑着脸挤进两人之间,示威地搂住顾怀,警告地猛瞪衡小芜。 闻枫落无语地在前面引路,忍无可忍地回头怒道:“不要胡闹!快点!”他脸色一沉就像黑面神,水阁弟子都怀疑他是仇独眠的传人,登时所有人蓦地噤声,连衡小芜都被他板着脸的样子唬住,老实地没再跟凌容与斗气。 曲曲折折走过回廊,又收拾了几个守卫,几人终于找到了地牢的入口,竟然是在戚忘言的房间一个密道下面。 衡小芜神魂附在飞燕之上的时候亲眼见她打开过,此时十分得意地照样扭开了机关,给凌容与一个挑衅的眼神,十分英勇地走在最前面,刷地甩了几鞭子。 凌容与嗤笑一声,一只手还搭在顾怀身上,指尖绕着几根他的头发。 顾怀还在心塞,一路一句话都没有,任他搂着,垂眸不看两个人眉来眼去。 几人走下密道,很快便发现了地牢中的吴江冷。他身上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血痂,此时盘腿端坐在地上,闭着眼,整张脸如凝霜雪,脸上还有两道血痕,听见脚步声也不睁眼,张口就是:“你杀了他么?” 凌容与先炸了,冷冷嘲讽道:“若是杀了,谁来救你?!” 闻枫落充耳不闻地几步走过去,情急关心道:“江冷!你没事吧?” 吴江冷顿时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看过去,声音忽地一颤:“……师兄。” “没事了,我们来救你了。”闻枫落拔出一把剑,啪地斩开了牢门和他手脚的锁链,一把把人抱在了怀里,回身道,“有什么事,出去再说!”说着先抱着人往外走。 凌容与瞪顾怀一眼:“笨蛋!”看吧,救他有什么好处,别人看也不看你一眼!更别说道歉了! “等等!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67 ”走过密道时,吴江冷却忽的出声,转眸看了几人一眼,“我们去拿点东西。” 顾怀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吴江冷收回目光,让闻枫落把他抱到墙边,忽地说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只听咔的一声,那堵墙竟然开了,露出另一个密室。 “……”众人面面相觑,顾怀拉紧了一脸好奇的凌容与,让闻枫落两人先进去了,方才跟进去。 一步踏进这个房间,众人都愣住了——这间屋子里密密麻麻,所有架子上都摆满了黑色的盒子,盒子上贴着不同的名字。 “……这是什么?”衡小芜没人拉着,第一个冲过去打开了一个盒子,只见里面是一颗紫色的晶石,有甲虫大小,其中隐约有一团黑气。 “是这个!”凌容与挣开顾怀的手,几步走过去,拿起那颗十分眼熟的晶石,恍然道,“我明白了!” 顾怀一惊:“你见过?” 凌容与冷哼道:“是啊,我在宫中一棵树下面挖出来过一个一模一样的,肯定就是李逐的魔窍!” 闻枫落惊道:“魔窍?那是什么?” 吴江冷淡淡解说道:“是魔的心脏。” 顾怀也懂了,恐怕李逐当初并不是想害云师父,而是想让凌容与被关进小孤峰,他才好去找自己被他意外挖走的魔窍,雷劫之事实属巧合,他或许只是想让凌容与进去一两天,结果喜出望外地送进去一年。可惜也正因如此,反令自己引火上身,为了避免暴露,只得自尽之后另夺他舍。 吴江冷叫闻枫落拿了两个走,看来和顾怀是同样的打算。 几人走出门后,衡小芜忽不甘心地回过头,呵呵冷笑:“这些东西真心可恶!留在世上也是多余!燕哥哥,我给你露一手,好叫你知道,我与凌容与,究竟是谁厉害!”话音落,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就见她趁那密室的墙还未关上,猛地扔了一个闪着紫电的小球进去。 吴江冷一惊,连忙制止:“不要!”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衡小芜哈哈大笑,拉着顾怀就跑,又被凌容与劈手夺过。 吴江冷咬牙闭了闭眼,无可奈何地对闻枫落道:“师兄,出去之后,我们立刻御剑离开。好么?” 闻枫落搂了搂他:“不行,师父还在外面,我们得去拜见师父才对。” —————————————————— 几人刚走出院门,便听地下一阵可怕的轰鸣,仿佛地震一般,“轰”地一声巨响,几人都忙御剑飞起来,衡小芜坐在自己一匹飞天骏马之上,抚掌笑道:“这才干净呢!什么邪魔外道!燕哥哥……” 凌容与不待她说完已冷笑道:“你这么厉害,怎么不早把房子炸了,还等人来救?” 当然是因为戚忘言在的时候炸了房子也跑不了…… 衡小芜张口还要辩解,忽然自整个生死城中发出一片诡异的轰鸣,像是无数人的惊嚎惨叫之声混在一起,扭曲而尖锐,顾怀缩了缩脖子,感觉后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众人仓皇四顾,只见夜幕中各处黑烟四起,仿佛被投掷了无数炸弹一般,还未辨明因由,便见下方的戚园忽腾起一大股交缠在一起的黑烟,疯了似的冲几人冲来,凄厉的声音震耳欲聋:“杀了你!”“啊——杀——”“别想走!”“死吧——” 闻枫落忙将吴江冷放在剑上,在他的制止声中第一个迎上去,衡小芜吓得僵住,凌容与又将千变化作了一个金刚罩,把几人笼在里面,御剑就跑。 吴江冷站起来,疾声厉喝道:“快!涅槃焚天掌!” 无奈顾怀体内气力已被榨干,凌容与更是勉力支撑,闻枫落连续劈出三掌,黑气消散不久便又聚拢来,形似疯狂,朝着几人张开巨口,化作一个可怖的黑色漩涡。黑气气势汹汹地袭来,凌容与的金刚罩一触即碎,顾怀猛地转身将他扑倒,只觉那股杀气已触到自己的背心。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忽听身后一声轰鸣,一个白色的幡子旋转着急速飞出,忽地变得巨大,转瞬就将那团黑气死死地包在了里面,鼓鼓囊囊的一团,在幡子的金光下像戳破的气球般渐渐蔫了下去。 顾怀凝眸一看,那幡子上竟写着三个字——“神算子”,再一回头,果然是姗姗来迟的俞夫子,正站在剑上,目含担忧地看着几人:“没事吧?” 凌容与站起来,转身怒瞪着一脸惨白的衡小芜:“你干的好事!” 衡小芜万不料会有这样惨烈的后果,触目惊心地看着四下里疯狂的魔气,惊慌失措,六神无主,几乎要从飞马上跌下去,一迭声叫道“不是我”,忽地一甩鞭子,转身就跑。 吴江冷讥讽地勾了勾唇。 顾怀经过一夜妖魔鬼怪的折磨,瞬间觉得夫子仙风道骨分外可亲,乖巧地叫了声“俞夫子”,心底一松,坐在了剑上。俞夫子冲他点点头,转眸瞧见吴江冷两人向他行礼,有些惊讶地点点头,不过无暇多问,忙着将众人领回去汇合。原来他们收到传讯符便立刻想要来救人,谁知出客栈没走多远便被庄跃渊带了一大帮子人拦住了。庄跃渊与齐蕴真一场大战,还有一个涅槃期的好手与俞丹隐对打,其余弟子又都被困在乾元门的五行阵中,竟没能赶来相救,直到方才与俞夫子对打那人忽地吐出一口黑烟,被他以金幡镇压,他才得以脱身。 几人很快回到了客栈前,庄跃渊等人却不知所踪。齐蕴真见他们回来,紧拢的眉头方才松了一松,他一身青衣如今被划破了一大片衣袖,干脆便将两边衣袖都挽起来在背后绑住,看上去像是个古代包工头。水阁的师兄弟们身上也都带了血,想来也是一番激战。司空磬只能坐在砚盆里,本想爬出来,却被迟弦郁打晕,此时还没醒。顾怀忙凑过去拍醒了他,急唤:“司空师兄!” 此时生死城中已是一片混乱,失去了魔窍的魔知道自己活不过天明,全都疯了一样攻击修士,惊慌失措的修士乱成一团,许多人还没回过神就被杀死。 齐蕴真看着黑烟四起的城池,脸色越发难看:“这是怎么回事?这些是什么东西?” 吴江冷面露急色:“来不及解释了,齐师父,我们快走吧!” 齐蕴真也知耽搁不得,让弟子两个一组御剑而起,自己却先拉上了客栈的老板娘,在众人意味深长的目光中腾空而起。 不久前客栈里也冒出几团黑气,他当时就已经把老板娘救了出来。美貌的老板娘就一直站在原地,一脸空白,仿佛被吓得还未回过神。 此时城中不断有修士御剑飞出,却又被黑气萦绕着扯下,他们一路向上,若是遇到修士落剑,便用涅槃焚天掌劈散黑气,将其救出。但黑气实在太多,齐蕴真也不敢让弟子们留下救人,只能先护着自己人往外飞。 升至半空,众人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68 忽见赵禅那顶华贵的轿子浮在不远处,身侧诸多修士拼命抵挡着黑气,而他站在轿顶,一掌擎天,十几人生生在一片黑暗中撑起一片金光大道,冲下方的修士喝道:“快走!”简直像是冲破黑夜的朝光。 司空磬猛地一拍砚台,红着眼几乎要翻出来:“这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齐师父!” 齐蕴真回头一看,众弟子一个个都热血沸腾地握着拳,登时抚掌大笑:“好!俞夫子——” 俞夫子一颔首,脚下剑身暴涨,带着顾怀,凌容与,司空磬和吴江冷这四个失去攻击力的弟子以及老板娘继续升空,自己则站在最前端,左手金幡,右手焚天掌,同时开路。司空磬眼见着闻枫落与迟弦郁在齐师父的带领下朝赵禅那方而去,一路以涅槃焚天掌劈开一条如日初升的光道,又是钦羡又是愤懑,仿佛身下的砚台忽然变成锅炉一般。顾怀只得死死按着他,拼命劝说他不要冲动,一转头,却见凌容与也遥遥望着赵禅,若有所思,不由心中一慌,连忙又拉住这个:“别去!我们打不出涅槃焚天掌,去也是添乱而已!”凌容与正要说话,却忽的面色一变,将他往后一拉,下意识抬手抵住这不知从何而来的一剑,谁知他此时法力微弱,手掌竟登时被一剑刺穿!霎时间满手鲜血淋漓,疼得钻心,凌容与急痛之下捂住手,惨白着脸大怒看去,竟是乾元门那个黄衣男子趁机偷袭。 顾怀一声惊叫还噎在喉中,便听不远处一声惨嚎,那男子面上得意之色尚未消散,已被一团黑气蓦地张口吞没。 “燕师弟小心!”司空磬一声疾呼,一缕黑气已从俞夫子的金幡中泄出,蓦地闻血蹿来,顾怀伸手去抓竟抓了个空,眼睁睁看它窜入了凌容与的掌心。后者顿觉一股寒意猛地自掌心直窜心脉,神魂一颤,几乎从剑上栽下去,被顾怀满脸冷汗地死死拽住。俞夫子左手仍扯着一团被金幡包住的黑气,厉喝一声,右手猛地一掌劈向夜空,烈焰过处,那团黑气蓦地消散。 “凌容与!夫子,夫子您快来!”顾怀将浑身冷颤着的凌容与死死抱在怀中,骇得面无人色。司空磬也不敢再挣扎,任由俞夫子转瞬带着几人一飞冲天,直上云霄,很快就将生死城甩在了身后,停在黑夜之中。 吴江冷一直冷冷看着生死城的方向,不发一语。 俞夫子俯身替凌容与把了把脉,面露凝重之色:“神魂不稳,邪气入体……”说着拿出几颗仙丹,喂他服下,想用双掌替他逼出侵入体内的黑气。 顾怀着急万分,取出体内真火,捧到他面前:“夫子,可以用日神真火么?” 俞夫子抬眸看他一眼,沉吟道:“不可,此乃你内府之物,若入他体内,怕会将他魂体焚尽。”见顾怀浑身一颤,忙将那团火又吞下去,便又道:“不过,你可将此真火蕴于掌中,替他驱邪。” “可我……” “无妨,我将真气注入你体内便可。”说着俞夫子一掌贴在他背心,源源不断地将灵力输了过来。 “多谢夫子。”顾怀忙照他所言,将蕴着真火的双手贴在凌容与心口处,过了一盏茶,凌容与“唔”地一声,张口吐出一丝黑气。 顾怀一把捏住,死死捏碎在掌中。 凌容与缓缓睁开眼,就见他低垂着眼眸,双目通红,成拳的手还没放下,攥得死紧,仿佛要拧出血来,口中魔怔般喃喃着:“我要变强……” 凌容与不由拢起了眉,一把抓住他的手,反驳道:“但不要变疯。” 顾怀悲愤之间被逼出的决然之心霎时一滞,顿了顿,化作一阵奇妙的暖意,失笑着反握住他,一道微弱的白光缓慢地萦绕在他受伤的手掌上:“……好。” 仿佛过了很久,几人终于瞧见齐师父领着师兄弟从生死城中窜了出来。生死城俨然已被一片黑气湮没,他们灵力终究有限,也只得先行撤退。 迟弦郁紧紧攥着手中的剑,不忍地道:“人间炼狱……” 齐师父安抚道:“你们已经尽力了。” 众人越飞越远,生死城已遥遥甩在身后,却都心情沉重,一时无人说话。 齐蕴真摇了摇头,不再去看,转身向坐到他剑上的老板娘递过去一个酒囊:“曲娘,喝一口,压压惊。” 曲娘淡淡一笑,仰头直接干了。 围观群众都忍不住鼓掌叫好,被齐师父怒瞪一眼,又纷纷回头,假装认真御剑。 只有俞夫子五指一顿,面露沉吟之色,蹙着眉摇了摇头。 顾怀微微一笑,凑过去用肩头蹭了蹭低垂着眉眼的凌容与,示意他围观,这样残忍可怕的夜里,这实在是件温暖人心的事。 凌容与抬眸看了一眼,高扬着一边眉毛,低声道:“你也想喝酒?” “……” 司空磬已接口抢答:“我喝!有么?!” 凌容与把手从乾坤袋中拿出来,无辜又决绝地道:“没有。” 顾怀笑了——哪里是没有,分明是不敢给他。毕竟司空师兄被称作“酒空罄”,“罄”是说他遇酒就一定要喝个一滴不剩,“空罄”则是说他喝光了你的酒也是白喝,绝不会拿新酒补回来,十分无赖。 “没事,”齐师父十分豪迈地拍了拍曲娘的肩,安慰道,“到哪不能开客栈?你开好了叫我一声,一定去喝你酿的酒!” 众人:“……”师父你是智障吗?这时候不是该把人拐回家么? 曲娘沉默地望着远处渐渐泛白的天际,忽然笑了笑:“齐蕴真,你真的喝得出我酿的酒么?” “那是自然!你酿的酒比别处的好多了!不过还是你的下酒菜最好!”齐师父嘴上夸着,一面还掏出一把瓜子递过去。 众弟子不忍直视地别过了脸。 曲娘转眸看着他:“可十年之前,我酿的酒就不同于曲娘了,你怎么没喝出来呢?” “……”所有人面色惊变。 齐蕴真也是一脸愕然,摊着瓜子的手蓦地捏紧:“你说什么?” 曲娘轻笑一声,不再看他,望着即将升起的太阳,喃喃自语般道:“魔有两种。第一种,死后被人拿走了元神,被炼制成魔,又去夺了别人的舍;第二种,甘愿臣服,活着的时候便被人炼成了魔。你猜,我是哪一种?” 众人霎时间惊骇不已,蹭地几声,有弟子已拔出了剑。 就在此时,太阳蓦地跃出了云海,霎时间金光万丈! 曲娘的身体在阳光近乎透明,仿佛被灼烧一般,冒起了白烟,她却似乎毫无知觉一般,缓缓道:“对魔而言,魔窍才是真正的栖身之所,身体,只不过是强占了他人的驱壳。你瞧,我从没怕过太阳,可没了魔窍,竟就这样消散了。” 齐蕴真已经瞪着眼说不出话来,整个人都愣住了。 顾怀还是第一次见到师父露出这样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69 无措的神色。 曲娘却竟冲他一笑,声音变得缥缈:“你该记得,我的酒酿得比曲娘更好。”话音一落,她整个人便蓦地向后倒去,齐蕴真伸手一抓,只抓到一具渐渐灰飞烟灭的躯壳。 —————————————————————————————————— 凌容与: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皿<) 顾怀:因为你身上除了山神传承还有一个传承。(? _ ?) 凌容与:(⊙ ▽ ⊙) 顾怀:衰神传承。〒▽〒 第二十二章 黑白亦难分 整个回程中,没人再敢说一句话,一个比一个老实,深怕触了齐师父的霉头。倒是齐师父自己晃着酒壶对俞夫子说了一句“我或许会认错人,但绝不会认错酒……曲娘啊曲娘……” 行至半途,前方出现一队御剑而来的人,远远便见青白相间,是出泉宫的弟子。领头的是藏珍阁的王夫子和弄出涅槃焚天阵的朱师父。想来是两位师父传讯后宫中派来接应的人。 司空磬认出那群弟子中好几个都是他“火凤军”的人,激动地直挥手:“朱师父!兄弟们!” “成何体统?”朱师父拧眉看了一眼他坐在砚台里的样子,不忍直视地别过眼。 俞夫子站起来,袖手一点头:“多谢诸位赶来。此时生死城中约莫是一片炼狱,若有残留的魔,用涅槃焚天阵便可将之剿灭。若有幸存之人,王夫子——” “偏你许多废话。”王夫子一摆手,剑风不停,人已消失在云间。 “你们就放心将这几个伤兵带回去吧。”说着朱师父一拱手,带着弟子追了上去。 顾怀看着师兄弟们往生死城的方向飞去的背影,想起最初他们御剑而去时雀跃的心情,不由叹了口气。 曲娘的遗言可以说解开了他心底最深的疑惑,现在他终于弄清楚了生死城中的一切,也明白了魔从何来。生死擂是一个可怕的陷阱,将名字写上去,不论是输是赢,都已经身陷囹圄。战败而亡者,会被拿走元神,炼制成魔;战胜的擂主,要么自愿化魔,要么被魔夺舍。章烨却宁愿自爆元神,身魂俱散,没给魔占到一分好处。戚忘言与他相识之后芳心暗许,或是两人真有什么盟约,而李逐也认识了章烨,还被他收为徒弟,进了戚园。后来李逐死在生死擂上,戚忘言将他炼成了魔,或许是怕他告知章烨此事,又或许是为了打发情敌,竟将魔窍交给他,叫他远走。李逐知道章烨想去出泉宫,就自己夺了别人的舍,先进出泉宫等人。哪知章烨如此决绝,既没能活下来,也没被强行化魔。李逐为了拿回魔窍整了凌容与,意外引来了关注,只好自爆,另夺了二师姐的舍。他将涅槃焚天掌偷出后传给章烨,也许仅仅是圆他入出泉宫的念想,却在得知生死城将此作为悬赏的时候以为他也化魔,才会赶来,又用吴江冷做诱饵,引诱他们二人去当炮灰引开戚忘言注意,自己趁机去偷章烨的魔窍……谁知却是这样的结果。 顾怀心中满是忧虑,如今剧情全乱套了,修仙界必会因此提前得知魔的存在,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应当是好事吧!可以提前备战,趁四方魔的势力还未壮大到无可匹敌的地步,也还没能完全渗透各大门派之时,就将之绞杀。可是……此番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四方魔也必然会想到修仙界的反应,又或许会提前掀起大战呢?可他,作为主角龙傲天,现在还是个结丹初期,各项技能全处于最低级别的新手,完全无法扛起抗魔的大旗,更无扭转乾坤之力……这样修仙界真的不会be么?自己这么弱,又真的做好了面对终极boss的准备么? 在他忧愁的目光中,凌容与静静地坐在剑上,一支笔浮在面前的纸上,不知在写什么。他的面色仍旧很难看,苍白中没有一丝血色,在阳光中几乎要变得透明了,但神色却已恢复了平静,甚至比平日里看上去还要沉稳一些。 顾怀凑过去,替他挡住刺目的光:“这是什么?” “飞行器啊!”凌容与指着图上那团看不出形状的东西,“喏,我已经想好了,这叫飞床,可以坐两个人,靠背放下就是一个床,支起来又是一个座。旁边有许多支架,都能移开,这是放吃食用具的。还会有一个金刚罩,把它整个罩起来,再弄一个帘子……” 他还在喋喋不休地炫耀,顾怀已经目瞪口呆——这想法也太现代化了吧!你真不是穿过来的么? 在这样的冲击下,他完全忽视了重点——这是一张双人床。 “喂!”凌容与看出他在走神,不悦地推了他一把。 顾怀被他的奇思妙想惊得合不拢嘴,却又被这幼儿园水平的绘画技术闪瞎了眼,忍不住夺过笔道:“……我帮你画吧。”两人絮絮叨叨,他总算将生死城的惨烈情景忘在了脑后。 凌容与满意地看着他渐渐平静的神色。 ……什么魔不魔的,再这么想下去,他倒要先走火入魔了。 可那些东西,真的可能不去面对,就不会再出现么? 想到赵禅站在轿顶上撑开一片天地的那一幕,他默默攥紧了手中的青铜鸟,又看了顾怀一眼,终究还是双掌一拍——手中的青铜鸟霎时消失,指尖凭空冲出一只青鸟,清啼着直上云霄。 顾怀惊喜地抬起头来,脱口道:“魔术么?” “能不说那个字么?!”凌容与不悦地拍了拍他的头,自己站了起来,眯眼看着那只鸟越飞越高,仿佛要穿破这层云天。 有一天,它也会这样飞快地从上面落下来,把自己的音信传到他手中吧…… 几人回到出泉宫时,生死城的惨案已在一两日内震惊了整个修仙界。不过师父没让他们去见宫主或是写报告,只让他们先回去修养。 顾怀望着夕阳下的望归崖,忽然间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几日之间,恍如隔世。而出泉宫就像是一个温暖的巢,不论外面是怎样的狂风暴雨,这里永远都是一个无比宁静美好的世界,他们被庇护在它的羽翼之下,就可以雏鸟般无忧无虑,继续过着平静的修仙生活。 将凌容与交到仇独眠手中,顾怀满心担忧地跟着其他师兄弟回到水阁,立刻就被前来关切慰问的师兄弟们包围了,所幸有昊蚩和牧庭萱帮忙拦着人,好不容易才让他们顺利将司空磬抬进了他的房间。 顾怀也被牧应秋塞进房中,叫他几日之内都不许上山,好好养伤。 顾怀其实并没有受什么伤,最多是消耗过多,早就已经渐渐恢复了,甚至因初次动手实战,境界还有要突破的迹象。索性在房中静坐了两日,顺利突破到了结丹中期。此后他便坐不住了,挂心凌容与的伤势,夜里跃跃欲试地想隐身去山殿瞧他,可昊蚩说现在整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70 个修仙界局势紧张得很,出泉宫亦然,山殿弟子一个个更是谨慎得不得了,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联想到魔身上去,怕他隐身被发现的话会被当做别有用心潜入出泉宫的魔,死活不让他去。顾怀不信邪,硬是试了一回,结果被仇独眠亲自逮住扔了出来。 于是顾怀只得按捺着满心担忧,没事就去找司空磬聊天。 司空磬比他还惨,整个人泡在砚台里简直要闷出病了,全靠每夜的跟一批批的师兄弟喝着酒讲他们的生死城历险记解闷。听顾怀说了二师姐惨死之事,牧庭萱和几个师姐们大哭一场,眼睛红肿,几天都不肯出门。陆师姐听闻魔的事后,也不由叹了口气,觉得修仙界怕要自此天翻地覆,再无宁日。一时间众弟子都愁云惨淡。 又过了几日,终于水阁迎来了一件大喜事——袁师兄和周师姐要成亲了。 整个水阁一扫近日的沉闷,翊鹤湖上流光溢彩,全是各种术法的痕迹——牧庭萱等学幻形术的弟子幻化出许多烁烁欲燃的莲花,飘在湖面上,空中不停地有发光的粉色花瓣掉下来。一只华贵的小画舫停在湖中心,被绑上了红绸,两头还挂着红灯笼,打扮得十分喜庆。 黄昏时分,牧应秋亲自领着二人在最高的疏影峰上拜过天地,在众弟子的欢呼声中宣布二人结为道侣。众弟子们兴高采烈,一路敲锣打鼓又唱又跳地将穿着大红喜服的二人送了下来,周师姐被牧庭萱等师姐妹们簇拥着站在风荷上,远远上了画舫,袁师兄则被师兄弟们吆喝着拉到了阁中空地上喝酒。 司空磬还在砚台里坐着,又不肯错过这样大的喜事,全靠顾怀和昊蚩合力将他连人带盆御剑扛上山,又御剑扛下来,待把他留在阁中喝上酒,顾怀已觉精疲力尽,昊蚩更是累得直哼哧,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登时辣出了眼泪:“是酒!” “……我回房收拾一下。”趁众师兄弟没注意到他,顾怀拔脚就跑,溜回房间洗了个澡,歇息了一会儿,直到精气神恢复满值才重新推门而出,外面已经是清辉流转,夜色沉沉。 顾怀倚着栏杆,侧着身子往下看,只见师兄弟们一个个喝得面红脖子粗,司空师兄十分义气地帮新郎挡酒,结果师兄弟们十分聪明地把新郎围起来,远远离开了他的砚台。司空磬碍于行动,只能爱莫能助地看着可怜的袁师兄。 顾怀忍不住一笑,却听一个声音嗤道:“酒量这么差,是不是男人!” 顾怀一愣,回眸看去,不知何时身侧的栏杆上已多了个醉醺醺的人,一身青衣上全是酒味,一张脸红得像煮熟的虾,还在一口口地喝着手上的酒,看上去酒量也并不好。 顾怀仔细打量了一下,看见他另只手上拿着一串水晶丸子,这才认出他正是在月市上卖好吃的五味水晶丸的张师兄张远。 顾怀试探地叫了声“张师兄”,那人转过头来,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将那串丸子塞到他手中:“燕师弟呀,吃吧。” 顾怀讪讪接过,有些不知所措地拿在手上。 “……不喜欢吃么?”见他不动,张远竟又一把夺了过去,往下面湖中随手一掷,“那便丢了吧!” “……”顾怀见他神色不对,关切道,“张师兄,你醉了,要送你回房休息么?” “没醉呢……”张远双手放在栏杆上,目光顺着飞掷的丸子看过去,落在湖中那艘静静的画舫之上,忽地沉静了下去,缓缓露出一个极伤心的笑来,“燕师弟,跟你讲个故事好么?” “……”顾怀闻到了狗血的味道,忐忑地点了点头。 “从前有个很普通的修士,他什么都不会,只会做水晶丸子。有个漂亮的小姑娘住在他家对面,每天都来买他的丸子,于是他们渐渐熟识,成了最好的朋友……后来,他们一起长大,又入了同一个门派。此后,小姑娘专注于修炼,常常不见人影。修士的修炼却总没多大进展,只将丸子越做越好。他想着,若是小姑娘修炼完了回来,还会想吃他的丸子,他便总能及时送去。”他的声音渐渐抖了起来,“再后来……小姑娘进了轮回镜,认识了一个师兄。这个师兄是七界峰的人,人也好,修炼得也好,什么都比我强……” “……那不是很好么,张师兄。”顾怀忽地低声喃喃了一句。 湖面上,师兄弟们已热热闹闹地将半醉的袁师兄抬进了画舫。 他支颔远远看着那片摇曳的光芒,有些怅惘地微微一笑:“上天将一个你喜爱的人放在你的身边,相知相伴这么多年,多少难忘的回忆,有意无意的亲昵,多一日都是赚,又怎么能奢求得到回应呢?世上若有个比你更好的人同他心心相印,那又有什么不好?” 总有一日,小坏蛋也会这样开开心心地被抬进喜房里,里面坐着一个千好万好的大美人,那时候,他就这样远远地拎着壶酒,站在人群外看着,有些伤心又有些欣慰地回忆起初见那一天,心动那一日,也会想起同床共枕的一夜,被咬出血的初吻……他或许会忍不住流泪,但心中有这么多美好的回忆,又怎么会撑不过去呢? 阁上一片静默,过了许久,张远默默拍了拍他的肩:“别难过了,走吧,师兄给你做丸子。” ———————————————— 次日里正值月市,没安慰到别人反而吃了一顿水晶丸子的顾怀十分不好意思,知道张师兄心情不好不愿见人,便自告奋勇帮他摆摊——张师兄在后面做,他就在前面招呼客人,忙了一夜,好不容易卖完了丸子,他才抽身出来,在月市上晃悠。昊蚩手里拿着最后几串丸子,紧紧跟在他后面,絮絮叨叨地跟牧庭萱说话:“小师妹,我见着你想要的满月箜篌了,就在那边——” 牧庭萱一喜:“多少晶石啊?” 昊蚩一脸痛心疾首“……十万吧。” “这么贵?!”牧庭萱脚步一顿,拉住顾怀的衣袖,“燕师兄,算了吧。” 顾怀拍了拍她的头,笑道:“放心吧!你小师兄出门遇贵人,现在腰包鼓着呢。说好给你的生辰礼物么,怎么能算了!”说话间忽一抬眸,却撞见吴江冷站在灯火辉煌处,正冷冷看着他,眉目映着灯光,竟也不曾染上一丝暖意。 “……”顾怀愣了愣,一拽昊蚩二人,转身就走。 从回到出泉宫,他再没跟吴江冷说过一句话,有什么好说的?我好心救你,你却存心要我死。他原本就有点社交恐惧,更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种你死我活的状况,就想着大家相看两相厌,不如不见的好。 他这么盯着自己什么意思?又不是自己对不起他! 这样想着,顾怀泄愤地咬了一口昊蚩手上的水晶丸子,却听吴江冷叫道:“燕顾怀。”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高洁,仿佛那个借刀杀人的卑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71 鄙小人不是他一般。 顾怀冷哼一声,拉住想要回头的昊蚩二人,继续往前走。 吴江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在热闹的月市中清冷得有些格格不入:“庭前绿芜夜清寒,江畔白鹤枕月眠。” 一言不合就念诗,谁知道你什么意思? 顾怀翻了个白眼,忽又觉得有点耳熟…… 等等!这句歪诗不是燕顾怀给自己后宫题的吗?! 里面藏着十二位美人名字——其中“庭”指的正是身边的牧庭萱。 顾怀背上一僵,闪电般松开了拉着小师妹的手,蓦地转身,头皮发麻地看着他:“吴师兄,你找我?”脑中飞速思索着:什么意思?这是要摊牌?认亲? 吴江冷一点头:“我有话要与你单独说。” 顾怀只得托昊蚩二人将东西都拿了回去,嘱咐昊蚩如果一个时辰之后他还没回去一定要让所有师兄弟一起找他,这才跟着吴江冷往月市深处走去。 吴江冷将他带着一直走进了月市最里面一层,这里专供地下交易使用,有许多裹着黑布的房间。这些黑布可不是普通黑布,上面施过许多禁制,能隔绝外界任何形式的窥探,即便是李逐的谛听术,也不可能听见里面的声音。这据说是水阁百年前一个天才师兄发明的,专为杜绝阁主的“监视”,因此被戏称为“隔主布”,后来因为效果太好,还在这里出现了一次杀人案,因为没人看见里面发生的事,进去的几个嫌疑人又都说自己昏厥,所以查了很久才破案,这个故事被改编成了脍炙人口的话本,名叫“水中月影录”,情节跌宕起伏,一波三折,是顾怀在藏书阁里读到的最喜欢的故事。因此他也知道在那次杀人事件之后,这种布的使用已受到了限制,一旦里面的人将血抹在布上,就会使隔绝效果消失。 想到此处,他心中略定了定,跟在吴江冷之后,一步踏了进去。 吴江冷触发了禁制,见黑布上出现了无数流转的金色符文,一回头,开口就正中红心:“你不是燕顾怀,你是谁?” “……”正摸索着在点燃蜡烛的顾怀手一僵,烛火晃了一下,又灭了。 “真正的燕顾怀绝不会来救我。”吴江冷审视地看着他,双指一弹,将烛火点燃,“他会先下手为强,借机除掉我。” 烛火摇曳中,顾怀木着脸,心中飞速盘算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破罐子破摔:“……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也该知道你和燕顾怀的恩怨不关我的事,我们各走各路,互不相干?” “互不相干?”吴江冷眸中闪过一丝好笑,“我已害过你一次,你我之间的恩怨,难道还没开始么?” 这是要纠缠到死的意思? 他阴阳怪气语气迫人,顾怀握紧了拳,心中的火气按捺不住:“你既然有幸重生,做什么不好好过日子,非要找麻烦?四方魔已经提前出现了,你这么斤斤计较,怎么不去报仇?要算你我的恩怨,好,恩是我给你的,怨是你给我的,现在我不计较你坑我,也不要你报恩,我们恩怨了结了,再见!”说着就往门口走。 吴江冷眯了眯眼,慢悠悠道:“……不错,还算有几分血气,否则,我可真不知四方魔是否还会败在你这个燕顾怀手中。” “……”顾怀狐疑地转过身,“你什么意思?” “既然燕顾怀已经消失,我的仇人,就只剩下四方魔。”吴江冷眸中闪过一丝恨意,“你我原本都知后事,可说占尽先机。但如今,只怕局势已变。”顿了顿,他忽又问道,“你可知我是如何拿走戚忘言的法宝?” 顾怀摇了摇头。 “看来我所料不错,你并非知道所有的事……”吴江冷一扬眉,“你不是燕顾怀,却知道他所经历过的事,你到底是谁?难道你夺了他的舍?!” 顾怀一惊,忙辩解道:“我可不是魔!” 话虽如此,两种魔中,有一种是人死之后被炼制成魔,夺了他人的舍…… 他是死了……也算是夺了燕顾怀的舍? 顾怀背心冒出一层层的冷汗,忽然心虚了起来:天哪,自己不会一开始就是魔吧?! 吴江冷看着他煞白的脸色,忍不住白他一眼:“你是日神传人,自然不会是魔。” 顾怀想起书中日神传承的确是克魔法宝,狂跳的心才平静下来,轻咳一声道:“总之,我是好人。你不来害我,我也不会去招惹你。” 吴江冷冷笑道:“呵,你以为我不来害你,你就能多过几天好日子么?” 顾怀想到四方魔,忽然间福至心灵,明白了他的用意:“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联手对抗四方魔?” “看来你还不算蠢得彻底。” “……”顾怀犹豫起来。 四方魔的事,书中其实说得并不清楚,既没有伏笔,也没有交代来历,毕竟这是本升级流小说,反派只需要成群结队地蹦跶出来然后被打死就行了。因此关于他们的特性,组织结构,运作方式,顾怀知道的相当有限。而吴江冷,他背叛了燕顾怀,加入了四方魔,因此他知道的部分,一定比书中所写多得多。况且在他面前自己知道的事都能直说,两个人有商有量,也会比自己独自盘算出的主意更加靠谱。 可是……吴江冷这个人太复杂又太危险,谁知道什么时候会不会又坑自己一把? “如何?”吴江冷从乾坤袋中拿出无殊剑,流炎灵归阵与通幽古阵,“你拿走了闻师兄的山神传承,故而我有心去抢燕顾怀所得之物,如今你可拿回一样,算是我的诚意。” 顾怀看了几眼那三样浮动着光芒的宝物,却又抬眸看他,警惕道:“不怎么样。” 吴江冷眯了眯眼,仿佛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顾怀满脸提防:“你让我拿回一样,是不是怕我去向宫主揭发你偷东西的事?所以趁早叫我同流合污?” “……恰好相反。”吴江冷笑了起来,忽凑近他低语,“我要你拿走一样,接着便去告发我,让宫主将我逐出出泉宫!” 顾怀一惊:“……你想做什么?” “这个世上,没有第二个人比我更清楚四方魔的事,”吴江冷抬手自烛火上抚过,缓缓道,“你也一样。” “所以?” “如今四方魔失了生死城,就是失去了一大巢穴,他们极有可能疯狂反扑,趁修仙界未摸清情况,先下手为强。”吴江冷顿了顿,扬眉冷笑道,“但若在他们动手之前,另外一臂也被斩断,那么,他们会审时度势,按兵不动,静待势力恢复。” 顾怀喉头一紧:“你是说,乾元门?” “不错,”吴江冷瞥他一眼,声音清冷,“我要去乾元门。” “所以你要先被赶出出泉宫,才能去乾元门当卧底……”顾怀怔怔道, “既是联手,那你要我做什么?”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72 吴江冷瞪他一眼:“该做什么,你自己难道不知道?!” “……”顾怀一滞,他的确知道——他应该尽快进入黑水林,去拿菩提灵界玉符,尽快升级。 顾怀在房中来回走了几步,忽回过身来:“可是,我凭什么相信你是真的想合作?不如你先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拿走了戚忘言的法宝?” 吴江冷沉默了片刻,看着摇曳的烛火缓缓道:“……魔虽能夺舍,但魔气却会灼伤躯体,令之衰败,因此每月十五,他们定会回到魔窍之中,将躯体在院中晾上一日,以日月之精华修复,为了保证内府中法宝的安全,他们会将其取出,藏在一隐蔽之处——戚忘言自然是藏在他的密室之中。而我,恰好知晓开启密室的魔语。” 顾怀一愣:“魔语?” “你也学过玄言,龙有龙吟,水有水曲,魔,难道就不能有自己的语言么?”顿了顿他又道,“但魔语也非每个魔都会,戚忘言会,庄跃渊会,我,也会。” “也就是说……高层才会?”顾怀眼珠转了转,“四方魔中,有多少人会呢?” “你对自己的事一字不提,却想要我将一切都告诉你么?”吴江冷冷冷看着他,“我已给出十足的诚意,若你还想知道别的,除非你我已是盟友。” 顾怀抬眸细细打量他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我就信你一次。不过……燕顾怀与人联手,从不会空口无凭。”见吴江冷面色微变,他又补充道,“我不是燕顾怀,所以,若你对我发下役心誓,我也会对你这样做。这样一来,你我之间,谁也不能背叛谁!” 第二十三章 且借通幽处 顾怀最终还是拿走了通幽古阵的两枚玉珏,问及为何不把此物作为卧底传递魔窍的途径时,还被吴江冷狠狠嘲笑了一回,“难道你要让我把魔窍吞下去么?”,顾怀无言以对,恼羞成怒地跑了。 第二日,他如约硬着头皮去找宫主告了黑状,不仅说吴江冷盗窃,还说了他恶意栽赃引戚忘言来杀自己一事,在吴江冷的供认不讳之下,果然他遂心如愿地被赶出了出泉宫。 顾怀站在望归崖上,看着闻枫落追上来质问他,莫名心虚地觉得自己成了个既不可爱又不迷人的反派角色。 吴江冷面色冷淡:“闻师兄,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如便当不曾相识吧。” 闻枫落面色铁青地瞪着他没有说话,脚下却咔擦一声生生踩碎了石板。 “……”顾怀咽了咽唾沫,默默觉得吴江冷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重生却记得一切对他来说或许根本不是什么恩赐,反而是不得解脱…… 吴江冷已不再搭理闻枫落,倒是御剑升空之时,在云雾间转眸深深看了顾怀一眼。 顾怀心情沉重地回到水阁,在大boss这个共同敌人面前,他与吴江冷的恩怨根本算不得什么,只希望他真能顺利找到乾元门的魔窍,自己也能尽快进入黑水林。 ……可是究竟怎么才能入黑水林呢?这片禁林位于出泉宫的一块偏远山坳之中,看似无人看管,其实由宫主下了禁制,还年年加固封印,虽说师父们常常将“打入黑水林”挂在嘴边吓唬人,其实若非十恶不赦之徒,大部分犯错的弟子,至多也是被逐出门樯罢了。 他正坐在桌前边画画边思索对策,却见窗外忽地飞进来一只青色的鸟,赤首黑目,落在他桌上,拖着有些长的尾羽,十分傲气地开始在他墨迹未干的画上走来走去,落下许多三叉爪印。 顾怀一看这大爷的姿势就猜到这是谁弄来的,心中一喜,伸手让它跳到自己掌心,笑眯眯问道:“凌小坏蛋有什么吩咐么?” “笨蛋燕顾怀!笨蛋燕顾怀!笨蛋燕顾怀!”那只鸟跳起来啄着他的手,尖着嗓子连骂了三声,然后就化作一团青烟消散了。 “……”顾怀无语,只能猜测是小坏蛋有事召唤,于是整了整衣服,开门出去。 此时已是下午三四点的样子,阳光正好,所有弟子都在不同的峰上练术法,水阁里静悄悄的。顾怀想了想,机智地御剑飞往孤诣峰,果然在玉兰树下找到了带着四个傀儡不知在干嘛的凌容与,身边摆着一摊子灵宝仙石。 凌容与看也不看他一眼,手中举着一块方方正正的晶石正在抬头端详,阳光下他的眼睛比那块琥珀色的晶石还要漂亮。 顾怀忍不住凑过去:“这是什么?” 凌容与手一翻,收了起来,一只手抵着肩把他推开。 小气鬼!顾怀暗暗嘀咕。 凌容与收回手,站起来,这才转眸看着他,唇角一勾:“喲,水阁的大小姐可算愿意出门了么?”几个傀儡立刻配合地发出哈哈哈哈熟悉的坏笑,却被他一个眼刀杀过去,吓得纷纷闭嘴。 顾怀心里好笑,又凑过去:“你的伤好了么?” “关你什么事。”凌容与摆出一脸“我们不熟”,随手摸出一把小巧的刻刀在旁边一大块晶石上毫无章法地切划起来。 “……你看这个!”顾怀想了想,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个东西,放在地上,正是那个小别墅,这几日他躲在房中无所事事,已经弄出了一个大致的框架。 凌容与果然忍不住瞥了一眼,又垂下眸,冷声道:“……还做这个干什么,如意符都没了。” 顾怀抬手扯住他的衣摆上的金丝云纹,仰头笑道:“总有一天还能找到第二张的。不如我们下次下山的时候再去找找?”说到此处,他忽的心中一黯——下次下山会是什么时候呢?若是自己入了黑水林,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 凌容与手下一顿,刻刀猛地深深扎进了晶石中,盯着那处刻痕张口道:“其实我……”他下意识瞥过去,便见顾怀神色认真地看着他,仿佛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忽又喉头一紧,说不出口了。 ……他那么喜欢我,如果知道我要走,岂不是很难过? “怎么了?”见他住口,顾怀还以为他余怒未消,想了想,忍着脸红把通幽古阵的两个玉珏拿了出来,摊在掌心,小心斟酌着字眼道,“这是通幽古阵,若你愿意的话……我们各将一块玉珏吞入内府,便可令内府相通……嗯……若你不愿和我共用,也可以都拿去……” 凌容与眼瞅着他从耳根一直红到脸颊,不知为何自己也跟着脸上微烫,一把夺过了一块玉珏,佯装镇定地一口吞了:“唔……那试试吧。” 顾怀心头一松,笑着也将自己的那半块吞进了内府,若这小坏蛋真将两块都拿走,他可要伤心死了。 刹那间,两人都觉内府一阵震动,玉珏入内便化作无形,接着识海中浮现一个金色的阵法,缓缓旋转,仿佛与外界产生了一种奇异的连结,感觉有些奇妙,却并不难受。 凌容与好奇地用意念将内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73 府中的九重天印法诀往阵法上一推,只听一声嗡鸣,法诀刹那间消失,顾怀却瞧见它出现在了自己内府中的阵法之上,微微一笑,又将它推了回去。 凌容与颇觉有趣,忽驱使魂念一头扎入那阵法,一个小小的凌容与便出现在顾怀的内府之中,昂首阔步,像是巡视疆土的帝王一般,这边戳戳,那边碰碰。 顾怀心中一慌,霎时手足无措,急道:“别!”魂念顿时也化作一个小顾怀,慌忙跑过去去拉他。 小凌容与十分嚣张,如入无人之境,完全不顾小顾怀的阻挠,竟伸手去抓离火三昧箭。 小顾怀吓得几乎要跳起来,却见他毫发无损地把那三支箭扛起来,又走回了法阵中。 顾怀一怔,忽然大喜——原来有了通幽古阵,凌容与连日神传承都可以碰了!那么那些魔再也不敢靠近他了! 凌容与把三昧箭放在自己内府中玩了一会儿,又给他推了回去,睁开了眼。 顾怀笑道:“如何?有了这个阵法,不管我们分开多远,都能互通有无了。” 凌容与眸中的新奇之色蓦地一滞,垂眸道:“……我要回圭泠界了。” 顾怀哦了一声,方才听懂他说了什么,脸色一白:“什么?你……你要回家了?什么时候走?” “生死城一事我已传讯给了父亲,再过几日,就会有人来接我。”凌容与别过脸不看他,故意说得淡然又随意。 “……也好。”半晌,顾怀忽点点头。 圭泠界尚未被魔侵入,他回去的确最安全,自己进了黑水林也不用牵挂他在外面如何了……只是,只是一别之后,何日才能再见呢?再见之时,还能似如今这般么? 想到此处,他又强撑起一个笑来:“那来日……宗派大战之后,我入圭泠界找你,好么?” “难看死了,”凌容与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挤去那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惑然道,“为何要等宗派大战之后来找我?”顿了顿,眸中忽地冒出火来,“你以为我不回来了?!” 顾怀眼眸一亮:“你还会回来?” 凌容与大怒,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俯身瞪着他:“你以为我临阵脱逃!遇见魔便要吓得躲回家中?!” “没有没有,”顾怀赶紧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最多以为你生来金贵,要回家养精蓄锐……” 凌容与龇了龇牙,冷笑道:“说的不错,我就是要回家养精蓄锐。” “……” 凌容与放开他,起身拍了拍白衣染上的灰尘:“我圭泠界中有一支精锐之师……” “我知道,”顾怀翻身爬起来,讨好地抢答,“两仪四灵军么!” 两仪四灵阵的确很强,可惜燕顾怀后来全给你收编了…… “两仪四灵门是我界中最强的法门,我回去之后,便会入门修炼,待得功成,我便率军回来,把什么邪魔都一网打尽!”说着他踌躇满志,挥斥方遒地一挥手,回眸看来,“如何?” “好!”顾怀看着他眼中灼灼生辉的一段光芒,也激起了一腔热血,握拳笑道,“那我也会努力修炼,到时候,我们一起打败大魔头!”说着二人相视而笑。 几片玉兰恰被吹落,和风细细,春光温煦,山林静寂,四下无人。 风也正好,光也正好,人也正好。 凌容与心头微动,盯着他含笑的唇,忽想起自己曾经尝过,即使是慌乱之中,也记得那股甜意,想到此处,耳根先红了:“我……其实你……”他还没组织好语言,便听身后忽地传来一迭声疾呼—— “小师兄!” “燕师兄!”“不得了啦!” 顾怀愕然转过头去,便见昊蚩与牧庭萱两人一脸惊慌地疾奔而来。 “……嘁。”凌容与一咬牙,冷冷别过脸,泄愤似的在晶石上狠狠划了几刀。 “怎么了?慌什么?”顾怀一拢眉峰,心中升起一股不妙之感。 “小师兄,不得了了!他们要杀了你!”昊蚩满头大汗,满眼慌乱。 凌容与将刀一插,霍地站起来,横眉道:“谁?” “小师兄,你快走吧!”牧庭萱急道,“那些人偏说是你炸了什么魔窍,害得魔发了狂,才会死了那么多修士,要你偿命!” “什么?”顾怀面色一变,“那些人是谁?” “还不是乾元门的人!竟领着一群散修的亲友,已经在望归崖外摆好阵势了!” “这些人都疯了,”昊蚩连比带划,也是一脸愤慨,“一个个在望归崖外哭闹,非要出泉宫给个说法,说不将小师兄交出去,就在此处自爆元神!” 牧庭萱也气道:“谁不知道出泉宫上空全是禁制,唯有望归崖可供出入,他们这样堵在门口,是存心不让我们弟子出去了!” “可恨!”凌容与手中燃起一团光芒,满眼怒火,冷笑道,“不去杀魔,又不敢招惹横霜界,倒来找我们出气!当出泉宫好惹的么?” 顾怀忙拉住他,摇了摇头,沉吟着道:“我们先去见宫主。” 话音未落,却见仇独眠与牧应秋已出现在半空之中。 号称“重要人证”的凌容与不依不挠地跟在三人之后入了出云殿。 几人见过宫主,顾怀抬眸一看,往日里一贯镇定从容的宫主竟也皱起了眉头,似有愁色。 仇独眠先开口道:“燕顾怀,生死城群魔暴乱之事,是否真是因你一时考虑不周,将魔窍尽毁所致?” “自然不是!”凌容与忙断然道,“我亲眼所见,分明是横霜界的衡小芜所为!吴江冷与闻枫落亦可作证!” “衡小芜……”牧应秋拢眉叹了口气,“据说横霜界已封门闭户,想必是无法与她对质了。” 仇独眠也紧蹙眉峰:“人证皆是我宫中弟子……只怕不能服众。” “此事虽是乾元门刻意为之,我出泉宫却不可不对众修士给出交代。”牧应秋说着,眼底已是一片愤然之色,“眼前大敌将至,乾元门却还在搅风搅雨,实在是……” 见他说不下去,仇独眠面色铁青地接口道:“狼子野心。” 顾怀闭了闭眼,忽跪了下去,沉声道:“……是我做的。” 几人顿时一惊,凌容与难掩震惊地转眸看来,声音都比平日轻很多:“燕顾怀……” “宫主,”时不可失机不再来,顾怀下定了决心,握拳抬眸,“请您罚我入黑水林吧。” ———————————————————————— 顾怀:这个锅我背了ε = = (づ′▽)づ 凌容与:……wtf?没睡醒?! (。_°☆╲(- – ) 顾怀:听我解释,这是口金锅!(o゜▽゜)o☆ 第二十四章 长歌尽此樽 凌容与平日里走路便很快,但是那种从容的快法,生气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74 的时候就不同了,背影冷得像把冰刀,刷刷走过的时候都能带起一股寒风。 顾怀打了个寒颤,加快脚步边追边喊:“等等!” 凌容与充耳不闻地一口气冲出来,慌不择路地差点撞上崖壁才怒气冲天地停下来,转身一把箍住他的手腕拉近,鼻梁几乎撞在一起,咬牙低语:“燕顾怀,你疯了吧?” “不是,其实黑水林或许没有那么可怕……”顾怀挣扎着解释,却被他眯着眼冷声打断,“你真想成圣?” 顾怀忙摇头:“当然不是。” “那你为何拼了命也要代人受过?” 顾怀一噎:“因为……”因为我要拿装备啊! 凌容与疾声道:“若是为了修仙界齐心抗魔,大可由我认下,左右明日圭泠界的人便会来将我接走,他们不敢招惹横霜界,一样不敢来招惹我!” “不是……”顾怀只能满脸犹疑,不知怎么辩解。 凌容与气结,半晌咬牙道:“你非要逞英雄,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莫非是因为衡小芜?你喜欢她?!”说到最后,他手上蓦地一紧,顾怀觉得手骨都要被捏碎了。 “嘶……”顾怀疼得脸抽了抽,连忙矢口否认,“当然不喜欢。” 凌容与放松了手劲,嘴角扬了扬,算你识相。 顾怀趁机将手扯了回来,有点心塞——从做了朋友之后,可再没见过他这么凶狠的模样……真是见色忘友,就这么怕自己跟他抢妹子么? “……其实么,衡小芜虽说性情不好,人也很蠢,但终归是横霜界的大小姐,若论身份地位长相,都还过得去,”凌容与话锋一转,装模作样淡然道,“你连她也不喜欢,那你喜欢谁?”话一出口,心就高高地提了上去——快说! ……说得好像自己不喜欢衡小芜就是眼光太高似的。 我喜欢的人虽说性情不好,人也很傻,但终归是圭泠界的小少爷,别的不说,长得比她好看多了! 可惜特别没有眼光! 顾怀心中酸涩,恹恹地垂着眸:“没有啊,我没有喜欢的人。” 凌容与高悬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倏地转过脸来,喉头动了动,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真的没有?” 顾怀心中一慌,连忙斩钉截铁地诚恳道:“真的没有。” 凌容与眸光渐渐冷下去,一口气却堵上来:“……好。” 那我也没有喜欢你。 他冷冷扫了顾怀一眼,忽地转身就走,御剑而起,转瞬就消失在云间。 顾怀瞧着他仿佛有些伤心的背影怔了怔,忙御剑追上去,追到一半,却遇见了司空磬。 “燕师弟!”司空磬一把剑御得宛如闪电,霎时间挡在他面前,脸色十分难看, “阁主方才在望归崖上对那些乾元门的恶棍和不分青红皂白的修士说你会为生死城之事负责,明日就会被打入黑水林?!”他今日刚从砚台里出来,就听说望归崖被人堵了,上去一看,阁主竟说要把顾怀打进黑水林,简直天翻地覆不可置信。 顾怀咽了咽唾沫,有些心虚地把剑荡远了些:“……是。” “怎么会这样?”司空磬眼睛瞪得快冒火了,“我去找宫主!” “别,师兄,是我自己去向宫主认罪的。”顾怀慌忙摆手,“此事虽不全是我的过错,但也有我制止不及的缘故,再者死了那么多人,总得有人为此负责……他们走了么?” “走什么走!他们说须得亲眼所见才相信你已被打入黑水林!阁主说欲闯出泉宫除非他身死,吵了一回,最后说拿出婪真镜悬在望归崖上给他们看!” 还带实况转播的…… 司空磬越说越怒:“宫主怎能答应这样的事?!我出泉宫举宫上下被人逼上门来,口空栽赃,欺人至此!哪怕倾一宫之力,也要与他们血拼到底!怎能就此认怂?难不成宫中就没有一个血性儿郎么?!” “司空师兄,你冷静冷静,宫主这样忍让,自然是为大局着想……” 其实宫主一口答应这个请求,顾怀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尤其是殿主和阁主同时出声反对,宫主竟也没改变主意。要知道平日里宫主基本不怎么干涉宫中的事,全是听凭殿主和阁主决定。这样强硬的时候,他还从没见过,自己都忍不住想是否宫主也知道黑水林里面有好事等着他了…… 司空磬已经破口大骂:“众师兄弟们追着阁主追问,才知道阁主原本也不同意此事!你说宫主是不是老糊……唔!” 顾怀一把捂住他的嘴,急道:“别对宫主不敬啊!唉,此事真是我自找的!你要怪就怪我吧!” 司空磬怒瞪着他半晌,死死拽住他:“走!我们回去!看你怎么跟师兄弟们交代!” “……”顾怀回头瞥了眼远处的山峰,终究还是跟着他回了水阁。 此时的水阁就像他刚进入这个世界的第一日一样,所有的弟子都在水榭前静候着,只是气氛却大不相同。 昊蚩红着眼坐在一片荷叶上,死命往嘴里塞仙丹,嚼得用力极了,牧庭萱和几个师姐师妹坐在回廊上,已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迟弦郁仍旧站得笔直,手中死死攥着一把剑,青筋突起。身后的师兄弟人人义愤填膺,满脸悲愤。他与司空磬御剑落下,仿佛一点火星落到炸药包上,所有人都七嘴八舌地嚷了起来:“燕师弟!我们知道你是被冤枉的!”“我们打出去,杀了那群混蛋!”“凭什么要你顶罪!”“燕师弟,你走吧,出泉宫没用,护不了你!”“是我们没用!护不住你!” 迟弦郁也红了眼:“燕师弟,有朝一日,师兄定为你报今日之辱!”说着手中剑按捺不住“噌”地出鞘,在翊鹤湖上劈起数十丈的白浪。 顾怀怔住,他入黑水林乃是顺势而为,能解乾元门的挑拨之计只是顺便,但入黑水林毕竟是件十分危险的事,见众人如此维护自己,心中像被塞进了一个火炉,又暖又烫,激起一股慷慨悲壮之意,朗声道:“大家别担心!我能进去,就一定会出来!” “燕师弟!”悲愤又钦佩的声音回荡在水阁之上。 “各位兄弟姐妹,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顾怀声音微微一颤,又恢复了清朗,“我们再痛饮一番吧!” “好!”司空磬一拍他肩头,“大家莫做悲声,我们痛饮一番,祝燕师弟早日归来!” “祝燕师弟早日归来!” “燕师弟!我把好酒都给你留着!” “燕师弟!这是我救命用的三张召雷符,你收下吧!” “这是凝血丹!” “我有隔主布!虽说不知有没有用……你也收下吧!” “还有我的照神符!”“燕师弟,收下我的十日仙草种!” 陆朝雪分开众人,缓缓走到他面前,浅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好孩子,我们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75 等你回来!” 这一夜,水阁灯火通明,酒乐之声通宵达旦。 牧应秋站在山崖上,晚风拂动着衣袖,身后是去找宫主说情说理却被他拦下来的一群师父。 他远远望着水阁的灯火,神色晦暗不明:“……是我无能,无法护住水阁的弟子。” “是。”常无界揽着柳夫人,面色冷漠,“不独是你,我们又好到哪里去呢?” “有什么可担心的?”齐蕴真一挥衣袖,“黑水林的传言八成是用来吓唬小孩子的话,数百年来从未有人出来过——可谁真的被罚进去过么?” 柳夫人看他一眼,不悦道:“黑水林若无凶煞,又何须每隔数年便画阵封印呢?” 齐蕴真淡然道:“实在不行,我之后偷溜进去护着他,不就结了?” “你又胡说!”牧应秋叹了口气,“黑水林若能肆意进出,又置宫规于何地!” “呵,连弟子都护不住,阁不成阁宫不成宫,门不成门派不成派,要这宫规何用?!” “你!” “好了,”俞丹隐安慰道,“不用担心,我已算过了,燕顾怀此行是福非难啊,先静观其变吧。” 顾怀拎着酒壶和司空磬三人坐在水阁的屋檐上,望着星空,下面的师兄弟们已醉倒了一片,每隔几分钟,便有一个人栽入湖里,激起一片狂笑。 司空磬也有了些醉意,忽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头:“凌容与那个混蛋呢?” “……”顾怀嘴角向下一撇,抑郁地长叹一声。 小混蛋大发雷霆,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来见自己最后一面呢…… 呸呸,什么最后一面,是临别一面。 “真是不讲义气!”牧庭萱大怒地将箜篌一阵乱拨,霎时间音不成曲,下面的师兄弟捂着头惨叫成一片。 “以后不同他玩了!”昊蚩连声附和。 顾怀满腹愁绪霎时被点燃,终于忍不住道:“他要回圭泠界了……” “什么?!”三人一惊,司空磬砰地一声将手上的酒壶捏碎了,“这个怂货!竟然临阵脱逃!” “不是不是!”顾怀忙连声辩解,“他回去继承圭泠界的兵力,之后会带兵回来。” “可他不来送你!实在没义气!”昊蚩歪着头想了想,仍旧决然点头,“总之他不是好人!” “他不是不来送我,堵完气就会来了……”吧? 可惜最后一夜,竟也不能多在一起说些话。 顾怀提起酒壶喝了一口,压下泛起的心酸,转移话题:“说起来,陆师姐为何能变出这么多酒,这是哪门子法术啊?” “千杯术,召唤术的一种,是个酒鬼修士自创的。”昊蚩修习的也是召唤术,故而比别人都清楚一些。 “你别扯别的!”司空磬拢着眉摇摇晃晃站起来,眯眼盯着成了三个人的顾怀,“那日凌容与既然穿着你的衣……”他话未说完,忽地脚下一滑,整个人凌空坠下,“砰”地一声,在湖中溅起一米来高的水花。 众弟子们哈哈大笑着鼓起了掌。 顾怀跟着一通大笑,脑中那一点疑惑转瞬就忘了干净。 夜并不长,很快东方泛白。 顾怀的乾坤袋被各种奇妙的符咒仙丹塞得鼓鼓囊囊,被殿主和阁主带至黑水林前,被解开的封印在地上闪着金光,仿佛一个陷阱等着他踏进去。 他回眸再看一眼红着眼的众弟子,颔首一拜:“诸位师兄弟,来日再叙!” “燕师弟,我们等你出来!” 一一拜别众人,顾怀走到了黑水林前,终究忍不住眼带焦灼地回望一眼——凌容与仍旧没来。 —————————————————— 黑水林林如其名,被一片黑雾笼罩,隐约能听见潺潺的水声,树木都是一片焦枯,仿佛被雷劈过一般,一丝生气都没有。 一步踏进去,顿时两眼一抹黑,仿佛被人盖上了帘。 顾怀知道,其实这里是被坠落的菩提灵界所灼伤,其中许多生物就像被核辐射过一样,灵气和煞气都暴涨,以菩提灵界落下之地为中心,越靠近的野兽变异得越厉害,有的甚至已经炼出了灵智,从野兽升级为妖兽,境界也极高,燕顾怀入菩提灵界前曾遇到两头相当于涅槃期的妖兽,还是意外触发了开启界峰的玉符才捡回了一条命。 黑暗是令人恐惧的源头,谁也不知道不远处会不会有一双眼睛偷偷看着你的一举一动。 顾怀感觉一道风从身边不远处擦过,捏紧了袖口没有动,过了许久,待眼睛适应了黑暗,方自迷迷蒙蒙中依稀看见了前方的林木轮廓,眯着眼摸黑抬步往里面走去,小心翼翼地不愿发出一丝声响。 燕顾怀黑水林通关经验第一条——除非准备引怪开战,否则不要点火,贸然暴露自己的位置! 走出不远,他却顿住了脚步——前方忽地竟亮起了一点微光,在一片黑暗中显得无比醒目,仿佛在等他靠过去似的。 ……怎么回事? 顾怀紧张起来,半晌才咬牙迎上去,一道涅槃焚天掌已蕴在掌中将发未发。 燕顾怀黑水林通关经验第二条——遇到怪事不要转身,不要瞎躲,狭路相逢勇者胜! 顾怀刻意将脚步放得极轻,心中却七上八下,砰砰直跳,走近一看,一片微光之中,竟站着一个人。 那人好整以暇地傲然袖手站在一棵树上,守株待兔一般,垂眸看来时,白皙的脸庞在光芒中染上一层暖色,眼眸仿佛被点燃,亮得灼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 “凌……”顾怀愕然间还未唤出口,就见他白衣一动,猛地向下一跃。 他只来得及看清一片衣角,已被气势汹汹地扑倒在地,一双微凉的唇顿时贴了上来,刹那间脑中轰地一声,仿佛一股电流从唇上直通四肢百骸,浑身都颤栗起来。 凌容与狠狠把人按在地上,嚣张至极地亮出利齿,小兽捕食一般又撕又咬又舔,直将食物弄得晕头转向迷迷糊糊,这才长驱直入,撬开唇齿,舌尖一勾,把惦记已久藏在他嘴里的蜂蜜卷走。 凭什么燕顾怀不喜欢自己,自己就不喜欢他了?! 自己就偏要喜欢他,气死他最好! 他是含怒而发,但唇舌交缠间,心中狂跳着却又缠绵起来,只觉他口中一股春山清岚中蕴过的甜酒气息,不意沉溺其中,动作也变得轻柔又珍惜,好像捧着一件独一无二的宝物舔舐,稍一用力就会化掉似的。 以两人为中心,方圆数十里的树林霎时间枯木逢春般抽枝发芽,转瞬间满天飞花。 过了不知多久,顾怀满脸通红喘不上气地唔了一声,缓缓睁开眼,四目相对,凌容与再忍不住上扬的嘴角,拉住他的手放在他狂跳的心上,眼眸一弯,恶狠狠道:“燕顾怀,你这个骗子!” 顾怀整个人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76 一颤,脚趾尖都蜷缩了一下,觉得自己浑身都红透了,心跳声震耳欲聋,小心翼翼反拉着他的手按在他同样狂跳不止的心上,眸中闪过不敢置信的狂喜之色:“那你……” “我可不是骗子。”凌容与在他脸上留下一个牙印,一脸坦荡地坐起来,“且我早就猜到……” 他还未嘚瑟完,已被顾怀反客为主地凑上来堵住了嘴,心中一荡,微红又自耳根缓缓蔓延开来。顾怀亲了亲他,心中甜得要溢出来,忍不住将人紧紧抱住,深怕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似的疾声道:“是,我喜欢你,最喜欢你!” 喜欢到做朋友就已经很开心了,喜欢到从不敢想能得到一丝回应,喜欢到就算是梦都不想醒。遇到喜欢的人已是他不曾想过的幸运,故而从一开始虽抱着恋人的心情,却只敢以朋友,兄弟,亲人的身份接近,没想到这个世界对他的好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凌容与也喜欢他! 顾怀在脑子里画了三个感叹号,“砰”地炸成烟花,感觉一直一来压抑着自己的一根弦啪地断了,整个人荡漾得不可描述。 “……笨蛋!” 终于听到表白,凌容与脸上一红,气血翻涌,猛地将他按倒在地。 顾怀被放过的时候才发现异常,舔了舔被他咬得有些肿的唇,愕然接过一片花瓣:“这是什么?” 凌容与别过脸,佯装镇定:“不知道。” 顾怀凑过去趴在他肩上,歪着头猜测:“……风歌?” “蠢死了!”凌容与恼羞成怒地将他推开,“化境术失控都不知道!” 顾怀大笑起来,抬手抓住他的手,十指交缠地晃了晃:“还好隐身术不会失控,不然你就看不见我啦。” 凌容与抿了抿唇,正要说话,却忽的一怔:“……那是什么?” 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四五只形态各异的野兽,正眼冒绿光地看着两人。 糟糕!黑水林中第一大忌,暴露自己的所在! 顾怀仓皇四顾,果然两人已经被一群野兽静悄悄地包围了。好在这些生长在黑暗中的野兽一时间没能适应正常的光线,更没见过漫天飞花的景致,此时还都有些呆呆的没反应过来。 顾怀拉着凌容与站起来,惶然道:“快收了化境术!” ……失控的意思就是收不了! 凌容与磨了磨牙,决定看在他如此喜欢自己的份上不跟他计较他的无知,呼地吹散了符咒上的青烟:“怕什么?几只野兽罢了。” 一阵狂风,千目和四煞蓦地出现在二人身侧。千目支起蛇身,有几层楼高,居高临下地冲那几只野兽张开三张大嘴,四煞四面虎头一声虎啸震动山林,口中水火雷电喷射而出——霎时间周围的野兽瑟瑟发抖,哀鸣数声,转身就跑了个干净。 凌容与得意地回头看他一眼。 “……”顾怀嗤地笑了,又想凑过去亲他,忍了忍道,“我们还是快走吧,黑水林中怪物极多,未必都会被你的纸老虎吓跑。” “什么纸老虎……”凌容与嘀嘀咕咕地跟他御剑向林中深处飞去。 黑水林的林木遮天蔽日,高入云中,两人御剑御得也十分艰难,在树林间绕来绕去,一不小心就会撞到树上。 结果飞了一路,花就开了一路,顾怀忍笑忍得浑身颤抖,差点从剑上跌下去,十分想凑过去问他“你这么开心啊”,但是看着对方越来越发黑的脸色,还是死死忍住了。 可惜也是因此,一路也不知道多少怪兽发现了二人的存在,嗷嗷地追上来。 顾怀一时竟想不到往哪躲,又不敢将他往深处带,两人只得一直在半空中盘旋。 过了许久,四周终于恢复了一片黑暗。 两人落在一根十分粗大的枝干上,凌容与冷着脸默不吭声地生自己的闷气,顾怀想了想,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一位师兄给的隔主布,拉过几根树枝搭了个简易帐篷,又把他拽进去,这才用夜明术燃起微弱的光。 凌容与摸了摸黑布上亮起的金色符文,“咦”了一声,忘记了闹别扭:“这就是你说的什么《水中月影录》里的东西?” “是啊,”顾怀笑了笑,又轻咳一声,板起脸,“你还没说,你怎么也进来了?你不是要回圭泠界么?” 明知故问! 凌容与起身在狭小的空间里转了一圈,回眸道:“依我看,黑水林也是个绝佳的修炼之所,我就在此修炼,难道不行?” “行行行……可是你这样跑进来,出泉宫岂不是以为你失踪了?如何对圭泠界交代?” “我留书了。” “可你是怎么……”顾怀话说到一半,忽地恍然,“哦,你一定是用一叶障目符跟在我后面进来,然后就强……” 凌容与倏地转身,警告地瞪着他:“强什么?” 顾怀舌尖的“吻”字一滞,差点噎住,忍着笑一字一句地绕回来:“强……蹡蹡!吓我一跳,好给我机会表白心意。” “哼,知道就好。”凌容与耳朵尖都红了起来,满意地收回了目光,又拢起眉:“以后我们难道要住在树上?” 顾怀挠挠头:“没办法,黑水林中四处都是怪兽,虽说可能也有怪鸟,但住在树上总要安全些。我可以搭一个树屋,不会这样简陋。不过今日也只得如此了。”说着他有些犹豫地看着凌容与——其实小孤峰上的环境比这好不了多少,可那里至少还有日夜,而且也知道只用忍耐一年就可出去。但黑水林……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到能开启菩提灵界的玉符。不先在外层拿小怪练级,贸然去找大boss等于找死,这里可没有存盘点。 凌容与端庄地坐下来,理了理衣袂,手上捻了一个诀,双眉一挑:“看我的。”说着顾怀就见眼前小帐篷里景致一变,幻化出一个阁楼似的小房间,两人身下出现一张软塌,塌上还铺着丝绸被褥,塌边一张小桌子,银盘中摆着些瓜果,另一侧还有个一个小窗户,窗外斜斜地漏进来一丝阳光。 顾怀摸了摸手下触感十分真实的被褥,讶然道:“你的化境术又精进了?” 化境术有三重境界,第一重只有幻象,第二重则能真正变幻周围物体的形态,第三重则是凭空化物,与造物主比起来,只不过是实物持续时间短了些。他的化境术看上去已经升到了第二重境界。 凌容与又调整了几处细节,让这个小房间布置得更精致了些,这才满意地回过头来:“那我们明日开始修炼,白日猎杀野兽,夜里就……” 就……双修? 顾怀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个词,忽地满脸通红。 凌容与疑惑地看他一眼,似乎明白了他在想什么,顿时脸上也红透,眼神躲闪道:“……笨蛋!你想什么呢!出泉宫的功法……不到合体期,是不能双修的!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77 ” 顾怀心中砰砰直跳,既不好意思,又忍不住好奇:“可是周师姐和袁师兄……” “那叫洞房!”凌容与双眸冒火地瞪着他,不知在跟谁生气,“圭泠界的规矩,不拜天地父母,也不能洞房!” “……”顾怀觉得自己脑袋都要冒烟了。 “不过……”凌容与眼眸中波光一转,又偷瞟他一眼,强作镇定,皇恩浩荡地道,“既然你这么想跟我双修的话,我们可以加紧修炼至合体期么……” 合体期?! 其实你直接带我回老家结婚不是更快…… 顾怀把通红的脸埋进被子里,不动了。 ———————————————————————————————————— 顾怀:被强吻了o(*////▽////*)q \(≧▽≦)/\(≧▽≦)/\(≧▽≦)/\(≧▽≦)/\(≧▽≦)/\(≧▽≦)/\(≧▽≦)/ㄟ(≧◇≦)ㄏㄟ(≧◇≦)ㄏㄟ(≧◇≦)ㄏ 凌容与:哼,给你个机会表白而已,不要激动!╭(╯^╰)╮ 顾怀:(づ ̄3 ̄)づ╭?~ 凌容与:……给你个机会亲近而已,不要激动<( ̄︶ ̄)> 顾怀:咦,哪里来的? (/≧▽≦)/ 凌容与:闭嘴!(〃>皿<) 黑水林吃瓜群兽:麻麻今天天上掉狗粮了,本来想捡起来吃,但他们的怪兽好可怕哦 ┭┮﹏┭┮ 第二十五章 林中日月隐 作为一个修仙级建筑系人才,顾怀没过多久就在树上搭起了两人的小树屋,隔主布就被挂在窗前门口,避免两人在屋中施法的痕迹暴露出去。因为空间限制,小屋并不太大,只有三间房——一间起居室,一间浴室,一间炼制房,连客厅都没有——毕竟他们不可能将野兽请进来做客。至于为何只有一间起居室,里面也只有一张床榻,顾怀的官方解释是空间所限,凌容与背着手晃了一圈,宽宏大量地没有拆穿,既然他那么喜欢自己,一起睡就一起睡吧。 在黑水林中的日子其实不辨日夜,全凭凌容与心情。心情好的时候在窗户上挂个太阳,两人就出去修炼,心情不好挂个月亮,就在小树屋里过二人世界。但凌容与似乎也知道外面风雨欲来,不仅没有胡闹,反而修炼得比他还要认真。 有一日顾怀半夜醒来,还看他盘坐在窗前看着自己幻化出来的月亮,微蹙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顾怀迷迷糊糊地想伸手拉他,却见他手中的千变忽地化作一把小剑,噌地插进了他放在窗台上的一个稻草小人中,接着瞬间化作了数十把银镖,在稻草人体内穿体而出,在空中噗噗地穿过了飞散的稻草,再接着却又化作一颗颗更小的霹雳弹,再次炸开,直接将稻草化作草沫。 野草的碎屑落在顾怀眼睛上,有些痒,他半梦半醒地皱着眉晃了晃头,就觉凌容与忽俯下身来,轻轻地在他眼睛上吹了一口。 顾怀心中一颤,眼珠动了动,彻底醒了。 而凌容与已经回过头去,给那个稻草人施了个复原术,又原样打了一次。 要控制千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极强的精神力,尤其是在激战当中,对手甚至不会给你任何思索的空隙,何况他还要分神用化境术和九重天印。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修习之时就先将一些攻击力较强的基础套路练到应激反应的地步,再于此基础上临场发挥,以达到既不会被打得措手不及变化不出,也不会套路明显,被人一眼看穿的境界。 可惜千变不似他的春秋笔,没有搭配使用说明,因此凌容与只能自己慢慢将套路摸索出来。 此时他这个一环套一环,变化不尽的套路就不错,最开始的剑可以刺进第一个人,之后的飞镖又可以分射周围的人,再之后的霹雳弹可以再攻击一轮,如此越化越多,攻击的范围也会越来越大,并且没人知道下一步又会出现什么,又会攻击到谁的身上。不过这样的攻击对控制力无疑要求极高,他此时能将千变化作这样精细的法宝,而威力既能如他所愿地击坏稻草人,却又不会吵到顾怀,可见他的控制也精妙极了。 凌容与脸上却没有丝毫得意之色,口中喃喃着什么,仍旧锁着眉头,盯着重新聚为一团的千变,眼睛里全是专注,看上去比平时两人打闹斗嘴的模样成熟得多。 顾怀怔怔看了他许久,思绪万千,有点开心,又有点难过。 原来他心中钦羡的那个无忧无虑无法无天的小少年,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长大了这么多。而他却总是觉得凌容与尚且年少,所以是自己对他纵容宠爱,不知不觉中把自己摆在一个照顾者的位置上,带着潜在的优越感,总是想着要护着对方,却竟从来没想过依靠与他。 其实这段时间两人一同修炼,凌容与这个土著反而比他适应得多。再回想生死城中,虽然是自己利用碧血珠开挂重伤了戚忘言,但也仰仗他机变之快,竟想到用如意符和化水葫来收场,细想来他护了自己好几次,其实十分可靠,但自己光顾着心疼他受伤,竟从未这样想过。 直到此时,他才醍醐灌顶般意识到,两人之间,未必只有他在试图保护对方,凌容与也早已成为他的铠甲。 ……既然如此,自己又怎么能变成他的软肋呢? 顾怀握着拳下定了决心,盯着他又练了几次,迷迷糊糊睡去了。 如此过了一段时日,他们的境界都有所精进,虽说尚未突破元婴期,但实战方面却利索得多。起初两人合力才能杀死一头野兽,还必须得在第二头野兽赶来之前抱头鼠窜。到现在,已经能各自对付十头野兽了。 因而此时,凌容与就坐在一块石头上,手上漫不经心地擦着一把剑,有些出神地看着顾怀在十头野兽里兔起鹘落,利落地一掌劈在一只身高数十尺白眉红毛的大猿猴身上,在它被掌中真火烧得嗷嗷惨叫的时候,又迅速回身避过了一只吊睛白虎的血盆大口,顺势就地一滚,右手的春秋笔流畅至极地在它身上画了一个金红的杀字,那只白虎顿时惨叫着倒地,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抽搐了几下,长啸着死了。顾怀身形不停,飞踏上左边一只满口獠牙的走兽,一脚将之踹了出去,借力跃起,冲空中唳鸣着的怪鸟刷刷几笔,下坠之时又翻掌劈向另一只野兽……很快十只野兽就被他弄死了六只,夹着尾巴跑了四只。 顾怀也不去追,施施然回过头来,手中白玉笔杆一转,脸颊被利爪爪出的一道红印子还在渗血,却毫无知觉般冲他露出一对酒窝,目光灼灼:“喏,这张虎皮可一点血都没染上,你不是想要一张做地毯么?” 两人在黑暗中生活久了,不知怎么发展出了夜视的功能,虽说此时只有凌容与幻化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78 出的满天繁星,他却把对方脸上的神态都看得清清楚楚。燕顾怀原本是棱角分明的英气样貌,但加上一双杏眼和酒窝,大部分时候都显得温和可欺。然而此时他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光彩,整个人神采飞扬又从容不迫,染血的脸颊徒添几分凌厉的邪气,带笑的眼眸却又格外勾人。 凌容与忽觉心中一动,一股无名邪火从心底烧了起来,呼吸几次,才将之勉强压了下去,感觉十分奇妙。 他还记得起初几日,顾怀杀起野兽来还有些手软,常常做出吞咽的动作,似是忍着呕吐的欲望,后来渐渐地就变成麻木,不知从哪一日起,竟逐渐从容和镇定起来,还会拿战利品冲自己耀武扬威。 比自己先找到虎皮,很得意么…… 凌容与眯了眯眼,招手道:“过来。” 顾怀笑眯眯地凑过去。 凌容与伸出两指碰了碰那道血痕,忽鬼使神差地伸手拽出他的衣襟猛地往下一拉,凑过去舔了舔那道伤口。舌尖在伤痕上扫过,酥酥麻麻,还带些刺痛,顾怀心慌意乱,差点跳起来,霎时间满脸通红。凌容与舔了舔唇角,血腥味散去,心中奇怪的邪火似乎也被压下去了一点,便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站起来,心满意足地晃着不存在的尾巴去扒虎皮了。 两人收起所有的兽核和虎皮,回到小树屋中时,顾怀还在心中默默感慨,小坏蛋已经变成大坏蛋了,调戏起人来简直信手拈来浑然天成,谁知夜里就被昏睡中的大坏蛋抱得死紧,磨磨蹭蹭着含住了耳垂,登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凌……”顾怀一个名字都没叫出口,就被他的唇舌堵住了嘴,凌容与似乎魇在梦中,紧闭着眼,满脸潮红,口齿缠绵又凶狠,死死抓着他的手腕,整个人都欺身上来,在他身上磨蹭。 顾怀被亲的晕头转向间忽然一惊,感觉到了抵在腿间的一个硬物。 “……” 他知道修士的情欲其实十分淡薄,很多修士甚至终其一生发情次数都屈指可数。尤其是对于七界峰的仙二代而言,他们出身时的根骨算是被天地间至纯的灵气洗涤过,因此很少沉溺于情欲之中。 平时两人虽然腻在一处,凌容与也很喜欢佯装镇定地凑过来亲亲抱抱,但他能感觉出那只是相恋之人出于情感需求的亲密,像这样来势汹汹直白的情欲,可说是从未发生过。 ……死孩子临睡前偷看了春宫图么? 想到此处,顾怀心中升起一股担忧——倒不是他不想亲近,只是他后来查过,出泉宫的功法是不许他们随意泄了元阳的,除了合体期前不得双修,元婴期前也最好保持童子身,否则会十分影响修炼的进度。 可惜他心中刚升起推拒的念头,凌容与忽咬了一口他的锁骨,顾怀浑身划过一股电流,霎时什么都忘记了,呜咽一声,蓦地抬手抱住了他的背脊,整个人都在席卷全身的情潮中软了下来,唯有一处反硬起来,与他磨蹭在一起。 就在此时,凌容与却忽的一震,竟停下了动作,两人睁开眼,面面相觑,都是一脸潮红。 顾怀口干舌燥地吞了吞唾沫,正想说话,凌容与已经触电般倏地翻身坐了起来,瞪了他许久,忽恼羞成怒般黑着脸冲进了浴室,碰得关上了门。只听一声冷冷的“水来”,浴室里哗哗地响起了水声。 顾怀虽也害羞,总归是知道许多青春生理期知识,因此比起他来镇定得多,见他似乎有些惊慌失措,忍着好笑,好心开解道:“少年人血气方刚,自然有把持不住的时候,嗯……此乃天地正理,你不用这么紧张。只不过,为修炼考虑,我们在升入元婴期前,还是不要……唔……得好。” 浴室中水声未歇,仿佛一个字也没听到般。 过了许久,门霍地开了,出浴的凌容与长发湿漉漉的,一滴水从眉骨一直滑到下颔,看上去诱人极了。 顾怀忽地一愣,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他似乎又长高了不少,面部的轮廓也越发俊美了,不由有些出神。 凌容与脸上还带着未散去的红晕,神色却已然镇定了下来,眼睛亮得异常,带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火气,勾唇咬牙道:“这可是你说的——元婴期而已,又有何难!到那时……”他没再说下去,目光却意味不明地在顾怀身上打了个转。 什么青春期慌张的小少年,都是错觉! 顾怀心底忽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危机感,避过那目光,硬着头皮道:“……不是说不能洞房么?” 凌容与慢悠悠晃过来,脸上未散去的红晕又有蔓延开的趋势,眼眸中却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努力维持着轻描淡写的语气:“我方才顺便查了些‘天地正理’,不能洞房,也有别的办法。” “……” 小坏蛋一定是长成大坏蛋了! 见他一脸纠结,凌容与忽地俯身凑过来,威胁地抵住他的额头,乌眸沉沉地对着他:“……你不愿意?” 那倒不是……但是…… 但是什么来的?小坏蛋的嘴唇真好看啊。 顾怀脑中一空,忍不住抬起下巴亲了亲。 “……不是现在!”凌容与被电到似的飞速抬起头,一脸懊恼地又猛将他扑倒下去,把人在怀里抱紧了,不许他乱动。 过了不知多久,两人终于呼吸交缠着睡了过去。 ——————————— 寂寂深夜,万籁无声。 翊鹤湖中一点隐隐绰绰的银光,是天上落下的一轮弦月。 水阁中漆黑一片,只有西角一间窗上残留着一点灯光。 三个黑影悄无声息地从廊上走过,蹑手蹑脚地爬上屋顶,趴在那唯一一间还有光亮的房间上方,不动了。 一个刻意压得极低的声音响起:“这么晚……”“嘘!”顿了顿,声音变成了气音:“……这个符不是可以隐身么?” “闭嘴!” “可……唔唔唔!” 一阵凌乱的挣扎,接着“砰”地一声巨响,一道黑影直接从屋顶掉了下去。 “哎哟!” “昊蚩!你没事吧!”隐含担忧的清柔女声之后跟着是气急败坏的男声:“笨蛋!就算是隐身符也不会蔽音的!” “小老鼠,上灯台,叽里咕噜滚下来。”门咿呀一声开了,里面的人一脸兴味地探出头,嘴里哼着不成曲调不伦不类的童谣。灯光从门中泻出来,恰照在还没爬起来的昊蚩脸上。昊蚩眯了眯眼才隐约看清光线中那人笑眯眯的一双狐狸眼,慌忙便将手中正燃烧着的黄符举得极高,紧张地在心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那人凑过去,俯下身一把抽走了那张符,迎着光看了眼:“哈!一叶障目符怎么会用朱砂笔画!假的。”说着手一扬,一把飞灰。 “……”昊蚩欲哭无泪地从地上爬起来,一面对上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79 面的两人使眼色,一面准备脚底抹油。 “来都来了,进来坐吧。”那人说着便转过身,自顾自回到了房中,房门大开,灯光铺在走廊的木板上。 “……好!既然古师兄盛情相邀,我们便不客气了!”司空磬拉着牧庭萱从房檐上一跃而下,三人各自对视一眼,先后走了进去。 门无风自动,“砰”地自己关上了。 昊蚩与牧庭萱同时打了个激灵,躲到司空磬背后。 房中那人正歪坐在塌上,随手翻着一本泛黄的古书,一身宽大的白袍铺了半张榻,看上去随性又风流。 此人叫做古玄钟,说是师兄,其实这位师兄已经一百来岁,早已入了圭泠界,半年前方才回到宫中,彼此间一丝师兄情分也无。 ……若不是想着被他抓好过被阁主抓,三人也不会莫名其妙跑来捋老虎须。 话说回来,他其实与阁主差不多大,两人境界也不相上下,他们究竟为何觉得被他抓比被阁主抓好来着? 昊蚩与牧庭萱面面相觑,心中只有敬畏与惶恐,僵在原地不敢动。还是一贯英勇无畏的司空磬干干脆脆地行了个礼,拉着两人坐下了。 见司空磬毫不拘谨,古玄钟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意,笑道:“好了,三只小老鼠,半夜来找师兄我,有什么事么?” 司空磬低声道:“古师兄,实不相瞒,我们今日来访,是为了几日之后的诛魔大会。” 昊蚩忍不住补充:“我们听说您也会去这次大会,所以本想偷偷跟在您后面……” 牧庭萱气道:“哪知那个奸商竟然卖假的一叶障目符给我们!还好没白天用!” “是啊,说来奇怪,他给我试的时候分明有用的!” “……”司空磬狠狠瞪了二人一眼,却听古玄钟饶有兴趣地接口道:“嗐,还用说,定是用混淆符骗你们的,这招我还在宫中时便有人用,没想到一百多年了,一丝长进都没有……倒也竟还有人上当!”说着自己先忍不住嗤嗤笑了起来。 昊蚩与牧庭萱也都讪讪地红着脸笑了起来。 “……古师兄,”司空磬一脸无奈地把话题往正事上引,“既然已经说开了,您能带我们去诛魔大会么?” 古玄钟眼眸中暗光浮动,歪着头似沉吟了一瞬方道:“倒也不是不行。” 三人大喜过望:“真的?!” “你们为什么想去呢?” “生死城之事已经过去半年了!”司空磬满是担忧地蹙起眉,“可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 “是啊是啊!”昊蚩连连点头,“不仅魔没有动静,咱们修仙界也没动静,几个月前的月神祭上,月神竟也没有出现,师兄弟们都人心惶惶的……山殿那些怂货,不知被吓跑了多少了!” 司空磬又道:“我们水阁的师兄弟们没有消息,总不能让他们干坐着着急,所以……” “我早问过父亲了,可他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只说近日有个诛魔大会!”牧庭萱撇撇嘴,“可我记得,半年前他也去过什么大会了,回来却阴沉着脸,什么都不肯说。” “哈,他自然不肯说。”古玄钟笑了,“难道说四大名门大吵一回,什么都没扯出来,不欢而散么?” “什么?!” “告诉你们也行,不过你们得告诉我一件事。”古玄钟挑了挑眉,显得更像狐狸了。 三人面面相觑,司空磬道:“……什么事?” “我想问什么,你们不知道么?” 当然知道……这位师兄当初是被圭泠界派来接凌容与的,谁知来了之后只有一封留书,留书上写了八个字“有事闭关,无事莫念。”接着全宫出动在宫中找了一天也没找到人。后来这位来使就莫名其妙留了下来,也不知是不是没完成任务不能回去的缘故,他会感兴趣的事,还能是什么呢? 其实猜也该猜到凌容与必然是跟去了黑水林了…… 司空磬有些心虚地垂下眸,语气坚定道:“……我们不知道凌容与的下落。” “噢,没关系,这个我知道。”古玄钟支起一只脚,在塌上坐了起来,目光中闪过一丝难掩兴味的好奇,“我想问的是,燕顾怀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与凌容与,关系很好么?” “……” 黑水林中,盘坐在塌上的顾怀蓦地睁开眼,一轮肉眼可见的红日在他体内轰得散做一片金光,真火之力霎时蔓延至四肢百骸,澎湃的力量在血液中沸腾。对面的凌容与也恰好睁开眼,额间冰冷的符印蓝光一闪,消失无踪。四目相对,整个树屋中砰地荡开一圈无形的波动,瓶瓶罐罐哗地碎了一地,隔主布都被冲击地飘动起来。 自有了约定后,凌容与修炼得愈发用功起来,其实作为七界峰的传人,他本就有先天优势,一旦潜心修炼起来,就像第二个钟无笙一般,简直一日千里。顾怀危机感日益加重,也丝毫不敢懈怠,好在顶着男主光环,根骨奇佳,认真起来也是进展神速。不过修士的境界一向是越往上越难突破,直到今日,两人才双双突破了结丹后期。 “……以后我们还是别在房间里突破了,万一树屋塌了,那可不太好看。”顾怀长叹一声,转过头对碎了一地的那些他亲手制作的茶壶茶杯,瓷碗丹瓶等物施了个复原术。 凌容与拢眉,不悦地看了眼窗台上的一盆仙草,那仙草几乎到了花期,此时却已断成了三截,花盆虽恢复了原状,但上面裂痕宛在。 复原术并不能使所用东西恢复如初,尤其是带生命的物体,能修复伤口,不能起死回生,这是修士的常识。 顾怀笑眯眯道:“没办法了……我们再种一株吧,左右升入元婴期还早么。”这株仙草叫做仙阶草,一般在突破一整重境界的时候会点燃它的花,可宁神固境,起到极大助力。凌容与种下它起,就计划在它开花那日同时突破元婴期,因而顾怀偷偷给这仙草取了个新名字:“催命狂花”。 “……倒也不是没办法。”凌容与却扬了扬眉,从乾坤袋里摸出了一块极薄的,闪着细碎银光的石片。 “这是什么?”顾怀好奇地凑过去,却被他拉出了房间,临走前将石片蓦地往上一抛,关上了门。 过了没多久,两人再开门进去,便见那块石片静静浮在半空中,而房中一切都恢复了原状,连那株仙草竟也活了过来! 凌容与转了一圈,回眸道:“如何?” 顾怀惊讶地拿过那块石片来回翻看:“这究竟是什么石头?这么厉害!” “自然是号称能令‘星河倒流,乾坤倒转’的星河石。”凌容与坐回榻上,忽想起一事,眸光一动, “说起来,去年生死城的悬赏不就是此物么?那个章烨竟是为此而死。若他不去生死城,不早就入了出泉宫了么?” 星河倒流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80 ,乾坤倒转……不就是时光倒流? 顾怀奇道: “可这块石头怎么会落在你的手里?他临死前给你的便是这个么?” “当然不是,是个未刻字的六面章罢了。”凌容与随口回了一句,又兴致盎然地说回了星河石,“这是父亲去年寄给我的。这种石头十分奇怪,它们本身平平无奇,甚至并非晶石或灵石,皆因上面的银尘而带灵力。古籍中从无记载,修仙界中也未曾有人见过,可仿佛一夜之间,不少地方都发现了此物,圭泠界中也有几块。” “这么奇怪?”顾怀摸了摸石片上的银尘,眸中也闪过一丝好奇,“难道是因仙界发生了什么大事?又或者是……神?” “猜的不错,”凌容与冲他一笑,“据说这石头出现的那夜,恰好便是日神祭的前夜。” “原来是与日神有关。”顾怀点点头,摊手将石头递回去,忽地脑中飞过一道闪念,浑身一凛,手猛地握紧。 日神祭的前夜……那不就是,自己出现的那天?! ——————————————— 凌容与眯了眯眼,想起在生死城中的第一个夜里,他也曾有过这样的表情,分明近在咫尺,却好像自己根本不在他的眼中。 燕顾怀有事瞒着自己。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晃了一圈,又晃了一圈,不似过往那般转念即逝,反而变得分外清晰,像是石子落进了水潭之中,激起一片愤懑和难以忽视的恐慌,仿佛发丝一圈圈绕紧在心上,令他忍不住开口:“燕顾怀。” 顾怀回过神来,若无其事般将手中的东西继续递过去,勉强一笑:“怎么?” 凌容与看着他瞬间收敛起的神色,心头忽的闪过一丝明悟。 即便问了,他也绝不会回答…… 想到此处,凌容与眸光一冷,看一眼他递过来的星河石,忽抓住那只手腕往下一跩,一个翻身将他压在了塌上。 顾怀只觉一阵天翻地覆,抬眸便对上他满是煞气的目光,不由怔住,刚要开口,忽被他狠狠一口咬在了唇上。 “……”顾怀茫然地抬手帮日常炸毛1/1的人顺了顺毛,舔了舔唇,好心提醒道,“现在还是白天。”话音未落,窗前已升起一轮明月。 “是么?”凌容与还按着他的手,见他未曾挣扎,老老实实被困在下面,面色才好看了些许,得意地扬眉一笑。 顾怀被死死压在下面,眼中只能看见他一个人的影子,方才脑中七七八八的猜想“噗”地一声便消失了——是啊,自己究竟是怎么来的,这块石头是不是与自己有关,若时光倒流自己会不会在另一个世界复活……这些又有什么要紧呢? 反正自己一定不会离开他。 想到此处,他心中一定,松开了捏着星河石的手,反手抱上去,又蠢蠢欲动地抬起下巴往上凑—— “轰”地一声! 树屋忽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地震?!” 两人面色一变,自窗口一跃而出,御剑浮在空中。 凌容与双指成诀,急点而出,一道冷光闪电般划破黑暗——那不断摇晃震动的大树下方竟趴着一只巨大的蜥蜴,长舌如绳缠绕着树根,正不停地晃动。 “……原来又是这东西。”凌容与冷笑一声,抬手便要结印。 “等等!”顾怀忙按住他的手,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你忘了上次你是怎么差点被咬掉胳膊的?” 凌容与每次攻击都十分干脆,冲进去就是一通大招,可不久前碰上一只巨型蜥蜴,竟在他攻击之时狂喷毒液,若不是顾怀情急之下离火三昧箭飞得够快,他定会吃个大亏。 凌容与勾起嘴角:“你次次都要等对方攻击之后才肯出手,这是什么战术?难道以后分明知道有敌人要对你不利,你也不肯先下手为强么?” 其实他说的没错,顾怀心理上始终还是觉得自己是守法良民,不会先下手为强地直接攻击,反而一定要将自己至于一个正当防卫的位置,才下得了狠手。 “……这是策略!后发先至,谨慎为上!”顾怀有些心虚地反击,“你每次都贸然出手,难道就不危险么?” “那不过一场意外罢了!”凌容与目光也闪躲了一下,扬眉道, “好,今日我们就比一下,究竟是谁的战术更好!” “怎么比?” “看谁先打死它!”凌容与话音未落,手中印已结罢,电光一闪,挟雷霆之怒向那只巨蜥劈去! 谁知那只蜥蜴整个往后一缩,竟躲了过去,接着长舌飞速一卷,咔咔数声,整棵树轰然倾倒,树屋顿时向两人迎面撞来。 两人同时向后一荡,躲过一击,看着毁于一旦的小屋,霎时间眸中都闪过一丝震怒之色,涅槃焚天掌与天雷印同时砸向那只蜥蜴,刹那间狂风暴起,整片树林都在一声巨响中变得东倒西歪。 那只巨蜥身形灵活,在光火间左右闪避,爬得比飞得还快,仿佛身下有一百只腿似的,宛若游龙地在地上“呲溜”一声就滑走了。 两人如影随形地跟在后面,一金一银两道飞光在黑暗的深林中一闪而逝。你追我赶地越飞越深,不知不觉两人已往密林深处深入了不少,那只蜥蜴却忽的失去了踪迹。 凌容与负气地冷哼一声,这才发觉两人所在之处已经相当陌生,且黑雾缭绕,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气,不由拧起了眉。他一路追来时已用神识查探过,四周分明没有什么危险,但此时却敏锐地感觉有些不对。 顾怀心中更是警铃大作,背脊都蹿上一股凉意,忙用眼神示意他快撤。 不料两人刚有所动作,四周的一片黑暗中忽地亮起无数盏诡异的绿灯,接着便听见扑棱翅膀的声音。 顾怀脑中轰得一声,霎时悔悟不已——是鬼蝙蝠!糟糕!他们闯进最里面一层了。这些蝙蝠隐匿之术比他的隐身术还要厉害,书中燕顾怀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鬼蝙蝠相当于最后两只妖兽的门神,虽说单只并无太大杀伤力,成千上万只同时冲击而来却十分可怕。且这种蝙蝠皮糙肉厚,仿佛铜墙铁壁一般,普通物理攻击都不会有太大的效果。 凌容与不似他想的这么多,见被包围,仍旧是先下手为强地劈手就将千变掷了出去,一个光团霎时炸开,化作无数银针,飞射那些蝙蝠的绿眼睛,顿时激起一片铺天盖地的吱吱之声,接着就见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一片黑云疯狂地冲两人扑来。 “快走!”顾怀回首劈出一掌,烈焰将蝙蝠逼退了些许,趁机拉着他向外飞,谁知来路已被一堵由无数蝙蝠化做的墙堵得严严实实,身后则是席卷而来的追兵。凌容与递过一个眼神,两人带着身后的蝙蝠飞速冲撞过去,又在被前方的蝙蝠击来时猛的下坠,趁两边的蝙蝠撞在一起不可开交,两人落在灌木丛中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81 ,一个翻滚,就屏住呼吸不动了。 一群蝙蝠扑棱着翅膀在半空中“吱吱”狂叫,来回飞了几圈,又都恢复平静般倒吊回了树梢。 但顾怀高悬的心却一点也没放下来,这里面的妖兽不同于外面的野兽,都是带些灵智的,何况蝙蝠天生就有听音辨位的技能,此时两人只要一动,就一定会被发现。算算时间,两只大妖兽正在下面的地洞里闭关修炼,还有许多七七八八的小妖兽在这片核心区域活动。燕顾怀当时就是与蝙蝠火并的时候惊动了地下一只小妖兽,被意外拖进了洞府之中。 想到此处,顾怀心一沉到底,知道两人已经没有退路了,又激起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来,与其想逃的时候惊动其他妖兽,腹背受敌,倒不如利用他所知,冒险潜入地下的洞府,直接躲进菩提灵界中去! 凌容与还不知他的打算,眸光一动,忽脱手掷出一张燃烧的黄符,霎时间无数黑影唳叫着冲向那一点火光。只见黄符转瞬燃了个干净,飞骨凭空出现,张开那对十几米长的蝙蝠翅膀,一阵飞旋。那群蝙蝠英勇无畏地纷纷向这幻影冲了上去。 凌容与一扬唇,拉着他就想趁机往外跑,不料身形未动,神识已察觉四周忽出现了数十只危险的妖兽,正迅速地冲此处聚拢来,面色不由微微一变。 顾怀却已镇定下来,拉着他就冲不远处一棵巨大的古树冲了过去——他方才已用神识搜过,这棵树的树洞与地底相连,正是地洞的入口之一。 在那些妖兽聚拢之前,两人已猛地冲进树洞,接着脚下一空,蓦地往下急坠。这地道中一片漆黑,下面不知有多深。凌容与御起剑止住了两人下坠之势,目光中闪过一丝好奇:“这是什么地方?” “妖怪的洞穴吧。”顾怀压低了声音,凑在他耳边说话。 凌容与向后退了一步,瞪着他低声道:“……笨蛋!你靠太近了。” 群妖环伺,情势不明,这可不是亲近的好时候。 他还记得有一次两人修炼之时,就因为顾怀忽然贴着他耳根说话,他一时没忍住凑上去亲了一口,两人卿卿我我起来谁还记得打怪,差点被暴怒的野兽一巴掌打飞。后来凌容与恼羞成怒,回去之后立刻与他定下约法三章的第一章——就是不许不分场合勾引他。 顾怀心中十分冤枉,腹诽他倒是可以随时随地调戏自己,但被按着欺负了一通之后,还是晕头转向地签下了不平等条约。 顾怀显然也想起了这回事,吐了吐舌头,抿唇忍住一丝笑:“好好,是我不对。” 凌容与忿忿移开眼,深吸口气,将注意力转移回无底洞般的地洞:“我们要下去么?我用神识探过,底下似乎也有许多妖兽。” “既然是妖怪的洞穴,自然有许多妖兽。”顾怀低声宽慰道,“不过,比起上面那些,它们还未被我们惊动……” 凌容与会意地摸出一张隐匿气息的符咒,这是他自己从化境术中悟出的符咒,虽说比不上一叶障目符,却会使他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极难发现,顾怀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变色符”,如今想起来,倒与今日那只蜥蜴极有缘分。 此时两人已缓缓落到了底部,分别将神识放出去探了一圈,暂时都未发现什么危险。顾怀碰了碰石壁,这洞穴里面潮湿光滑,滴滴答答响着水声,竟是个钟乳石洞。照书中所写,菩提灵界玉符所在之处是石洞最深处的小洞穴,里面有一个小石潭,水就从上方的小瀑布流下来。 顾怀摸了摸地上的水流,拉着凌容与,两人无声无息地缓缓朝水流的方向逆行而去。 ————————————————— “……总之,小师兄是个很好的人。他和凌容与是好朋友。”昊蚩卖完队友,口干舌燥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做个总结。 牧庭萱点头附和,笑盈盈道:“是啊,我们和凌容与也是好朋友。” ……好个屁! 司空磬看着古玄钟那副不知在打什么盘算的可疑模样,忍了忍,死活憋住了熊熊燃烧的爆料之心,反问道:“我们已将所有知道的事都告诉您了,您是否该兑现承诺呢?” “没想到这蠢少爷还被你们救了一回!”古玄钟仰头狂放地笑了一会儿,拍着塌上小几十分欣悦地道,“你们想问什么来着?” 司空磬黑着脸:“……四大名门为何会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唔,这还用问?”古玄钟起身在桌前坐下,伸手捏起桌上的糕点,冲三人道,“喏,这是出泉宫,主张彻底搜查修仙界,尤其是各大门派,寻出魔窍。”说着他将糕点放在了东边,又拿起一块,“这是乾元门,主张出泉宫交出涅槃焚天掌,让修仙界所有修士一同修习。” 三人登时怒了:“凭什么?!” 古玄钟将这块放在了西面,支颔道:“自然是凭涅槃焚天掌乃是克魔法宝,生死城中只有出泉宫弟子全身而退。乾元门就问——凭什么只有你出泉宫之人可受日神庇佑?你若真心除魔,先将此功法交出,才足见心诚。” 牧庭萱忿忿道:“卑鄙!涅槃焚天掌是日神赐给小师兄的功法,小师兄肯让宫中弟子一齐修炼,本就是为了对付乾元门!若我们交出功法,日后宗派大战,岂不是被他们按着打!” 司空磬一拍桌子,怒道:“好毒的奸计!他们这样慷他人之慨,自然所有散修都会站在他们那边。” “其实这也的确是一克魔之法……不过么,你们阁主自然是不会答应的。”古玄钟笑眯眯地又拿起了一块糕点,放在北面,“风地观,主张大家先成立一个诛魔盟,将四大名门及其他大小门派及散修一并纳入盟中,再选出一位盟主,下设几十个分会,各地由分会治理,统归盟主麾下,齐心抗魔。” 三人忍不住齐齐翻了个白眼:“……真是司马昭之心。” 古玄钟笑了笑,又拿起最后一块糕点放在南面:“明夷山,认为此事并非大事,就算真是魔,也只不过是没了魔窍便会烟消云散的尘埃罢了,不足为虑。再者七界峰大可封闭界口,不让外界之人进出。” “……”三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四大门派各自为政,谁也不会服谁,”古玄钟伸出一根手指,一一压碎了四块糕点,“如此一来,又怎会不是一盘散沙?” 三人看着碎了一桌的糕点,登时都心中一紧,面带忧色。 “那可怎么办呢?” “怎么办?除非有一人横空出世,威震四方,令四派心悦臣服……”古玄钟挥了挥手,又端起了茶杯,眸中闪过一丝得色,“又或者……” “砰”地一声,房门猛地洞开,青衣白发的阁主沉着脸站在门前。 三人一惊,转身站了起来。 “……阁主。”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82 “……爹。” 只古玄钟还坐在桌边,笑着挥挥手:“小秋啊,吃了么?” “……”牧应秋目光扫过三人,冷冷道,“都回去。不论今夜听见什么胡言乱语,都不许泄露一字,否则……” “小孤峰嘛……怎么不把我们一起扔进黑水林,还能见见小师兄呢……”牧庭萱低声嘀咕了一句,在牧应秋含怒的目光中被司空磬拉着跑了。 “这么晚来找我,有事?”古玄钟一歪头,摩挲着下巴,玩味地看着他。 牧应秋双袖一拂,门又砰得关上了。 “……你想干嘛?”古玄钟捏住衣襟,欲拒还迎般往塌上一倒,笑眯眯道,“多年不见,竟半夜偷偷往我房中跑,还要关门……小秋啊,你学坏了。”说着痛心疾首般摇了摇头。 “不要胡说,”牧应秋皱着眉,没心情听他的废话,“我来找你,是问你流炎灵归阵之事,你究竟弄明白没有?” “你还是同当年一样无趣……”古玄钟坐起来,啧啧地从内府中取出了闪着金光的阵法,放在桌上,狭长的眼眸一扬,“不过,师兄我也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 “是么?”牧应秋垂眸看着那阵法如罗盘一般缓缓转动,“那你倒说说,它真能将元神化作魔窍?” “做出此阵法的人,简直是个天才。”古玄钟眸中闪过一丝叹服之色,“此物落到普通人手中,只不过是用来抹去有主之物的灵识,可若将一丝魔气放在其中,”说话间他从怀中取出一颗魔窍,摊在掌心吹了吹,一丝黑气飘入了阵中,金色的阵法忽地飞速旋转起来,霎时间化作了一片乌黑,屋中刮起一阵邪风,烛火狠狠抖了几下。 “你猜,此时若将元神放进去,会如何?”他忽自内府中取出了自己的元神,抬手就要往那阵中放。 牧应秋面色一白,猛地抬手扼住了他的手腕:“你疯了?!” 古玄钟手一倾,元神直直掉了下去:“啊哦。” 牧应秋飞速伸出另一只手,接住了那颗元神,怒目而视。 “不要捏得这么紧,多不好意思。”古玄钟拍桌大笑起来,“放心吧,我已经试过了,一个化神期的阵法还炼化不了我,不过我想,若有与你我修为等同之人在此催动,倒也并非全无可能。” 牧应秋将元神掷回他手中,沉着脸道:“既然你已试过,我也不介意帮你再试一次。” “阁主大人,饶了我吧。”古玄钟将元神又吞回体内,笑眯眯接着道,“这个阵法最可怕之处,便是只要一缕魔气,便能将入内之物同化。这样的符文,我查遍古籍,也未见出处,可见确为自创。我实在很想见见此人,看一眼是什么样的人,竟能创造出这样的阵法。” 滴答,滴答。 水声中顾怀与凌容与摸索着前行,钟乳石洞地上很滑,两人走得很极慢,小心翼翼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前方的洞穴中忽地传来一声嚎叫,接着是剧烈的脚步声,震得洞窟都在晃动。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闪在一边的山壁上,一个隐身,一个燃起了指间的符咒。 很快,一只巨大的四脚兽便从洞窟另一边爬了过来。两人瞧见那硕大的体型,不由都面色微变——方才也遇见了几只野兽,可体型较小,两人躲在旁边不吭声,也就避过去了。但这只这样走过来,非把两人卡死在壁上不可。 凌容与眯了眯眼,抬手燃了张昏睡符,四脚兽一只脚抬起,顿了顿,“轰”地一声整只都趴下了,嗷地打了个呼噜,巨口中呼出一股狂风。 “……”这样堵住了路我们怎么过去?! 顾怀显出形来,用眼神默默质问他。 凌容与哼了一声,扭过头假装没看见,自己走过去观察了一番——路的确堵得死死的,完全过不去。 就在此时,两人身后竟也传来一阵轰鸣之声,很快又一只巨兽爬了过来。 ……撞车了! 两人飞速各自隐藏起来,顾怀心中暗叫糟糕,忽觉凌容与捏了捏他的手,在他手心向后画了一笔,回眸看了眼那只昏睡的巨兽,心中一动,会过意来,忙隐身站在那只昏睡的巨兽之前,手心真火流转,涅槃焚天掌猛地向走来的巨兽狠狠劈去,一道巨大的烈焰在黑暗的洞窟中炸开,那只巨兽不妨被烧个正着,霎时痛怒交加,大吼一声,飞速朝此处奔来,一口狠狠咬在昏睡那只的耳朵上,霎时间将其惊醒,两只怒吼着厮打在一处。 整个洞窟都轰鸣震动起来。此处狭窄,施展不开,两只巨兽拼命地撞着洞穴,覆满鳞甲的尾鞭砰砰地扫在洞壁之上。 凌容与早在顾怀一掌劈出时便趁乱在旁边的岩壁上打出一道凹进去的缝隙,将顾怀拉进去,自己将千变化作一片金刚罩,无形地笼罩在二人上方。两只巨兽打了一会儿,一只败退,拖着尾巴跑了,另一只怒吼着追了过去。 “如何?”凌容与微微侧头,冲他递过去一个快夸我的眼神。 顾怀一笑,忍不住亲了亲近在咫尺的脸,见他炸毛地怒瞪自己一眼,又轻咳一声,毫无诚意地眨眨眼:“……哦,我错了。” 错了就要受罚! 凌容与眯了眯眼,愤怒地欺身上来,漆黑一片的洞穴中霎时响起细微啧啧的水声。 这次两人直到听见又一只妖兽的脚步,方才面红耳赤地从坑里爬起来,互相推攘着飞速往前跑去。 这回路上十分顺利,再遇到的妖兽都能小心翼翼避过,很快,两人便循着流水走到了洞窟深处,一处较小石洞里。洞中果然如书中所写,有一个小小的石潭,潭中水不断从潭中溢出。 顾怀心中狂跳起来,疾步走过去,探头一看——石潭极深,什么都看不见。 凌容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拢眉道:“你在找什么?你知道这里有什么?”从进来此处,顾怀就一直拉着他往里走,目标十分明显,分明是知道什么。 “……”顾怀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本想糊弄过去,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又说不出瞎话来,咬牙实说道,“……我在书中看到过,据说百年前,菩提灵界在其他六界峰的围攻之下节节败退,界峰中人为了不使此界被其他六界峰瓜分,宁愿玉石俱焚,所有人将元神聚在一处引爆,将整个界峰都毁去。攻入此界的修士也都死在其中,从此,整个菩提灵界都消失无踪,再没有人知道它落到了哪里。” 这段故事凌容与自然也知道,菩提灵界的消失一直是其他六界峰心中的刺。 传说中,菩提灵界原本是由西天佛祖留下的一颗菩提子所化,界中灵气异常充沛,就连尘埃中都是天地灵气,连种出的瓜果都有灵智,在此界中修仙事半功倍,飞升之人无数,但也因此成为了其他六界觊觎的对象,于百年前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3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83 掀起一场围攻大战,自此菩提灵界消失,其他六界也损失极大,凌容与的太爷爷甚至就死在这场大战之中。他幼时的那场七峰之乱,之所以还被称作“七峰之乱”,正因除了六界在乱之外,菩提灵界的消息才是引发此乱的缘由。菩提灵界虽说消失无踪,却像幽灵一样,一直都笼罩在六界峰上,所有界峰一方面担心它不知何时会恢复元气重新出现,一一报复回来,又仍然暗中查探,希望在其他界峰找到它之前先行将之纳入囊中。他的父亲虽也说六界入侵菩提灵界乃是不义之举,但若任由其他几个界峰将菩提灵界瓜分,圭泠界的势力无疑会大打折扣,因此对菩提灵界的消息也是风吹草动都不放过。 此时听顾怀忽然提起,他心中一动,立刻明白过来,面露惊讶道:“你是说,你在找菩提灵界?” 顾怀点点头,硬着头皮道:“据书中记载,菩提灵界可能就落在黑水林中……” “……又是书中?”凌容与一挑眉,眯眼怀疑地看着他,“你看的书倒不少,连菩提灵界的下落都有所记载,甚至,记载详细到它在这石潭之中?”他忽的又想起了生死城的事,顾怀知道戚忘言的法宝,也说是在书中看过……到底是什么书?! 顾怀吞了吞唾沫,心虚地避过他探询的眼神:“……以后我再同你解释,我们先找一找吧?” 凌容与眸光闪烁地盯着他,一语不发。 顾怀在那目光中紧张地攥了攥手,忽福至心灵地想起了约法三章的第二章——有一次顾怀跟一只会喷墨水的怪兽缠斗,被喷了一身的墨,十分狼狈,偏那只怪兽十分狡猾灵巧,他一个人竟然怎么都打不中。凌容与却在旁边看热闹,看着他气得跳脚都不肯帮忙。直到顾怀看出那目光中的意味深长,凑过去主动亲了他一下,他才好心帮忙收拾了那只墨鱼变种的怪兽。 也就是说——有事相求要先行贿赂。 想到此处,顾怀咽了咽唾沫,几步走过去,壮着胆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亲,讨好地笑道:“好不好?” 凌容与脸上微微一红,矜持地咳了一声,大赦天下般道:“……好吧。” 这回怎么不计较亲近的事了…… 顾怀忍着好笑,没戳穿他的规则里自相矛盾之处,拉着他走到石潭边,两人各自捏了个避水诀,一同潜入水中。 ———————————————————————— 顾怀(写):第一,随便亲是不被允许的; 第二,有事相求要先亲; 第三,如果犯规的话,惩罚是被亲。 结论:没有什么是亲吻不能解决的,如果一个不行,那就两个。b( ̄▽ ̄)d 凌容与:……《如何饲养一只小坏蛋》???燕顾怀!!!(╯‵□′)╯︵┻━┻ 顾怀:(* ̄3 ̄)╭实践的时候到了! 第二十六章 水间菩提开 石潭中水极寒,入水就觉刺骨钻心,顾怀一拢眉,将真火一分为二,推了一簇入通幽古阵中。凌容与内府霎时一暖,寒意霎时被驱散,侧头看他一眼,指尖用夜明术燃起一点微光,率先扎了下去。 顾怀忙拨开水追上去,两人在水中一路深入,一点微光渐渐沉入了潭底。 直到看见潭底脉脉流光的玉符,顾怀都不敢相信此行竟能顺利如此。 凌容与更是惊怔地看着那块躺在沙石之上的玉符,心情一时有些复杂。七界峰都有自己的玉符,玉符就像人的元神,是界峰的核心所在,也可以说界峰正是存在于玉符中的一个小世界。每个界峰的峰主都必须得到玉符的认可,方可控制整个界峰。一旦能得到菩提灵界的玉符,就等于将六界峰苦苦争夺的菩提灵界纳入囊中,这不知是多少修士耗尽一生求而不得之事。 可百年来无人寻到的这块无比珍贵的玉符就这样默默地躺在黑水林中一个不为人知的水潭深处,这样轻易地出现在二人面前,简直像天上掉馅饼一样不可置信。想到此处,他心中的惊喜都化作了提防,怎么看都觉得这块玉符像是个陷阱。 顾怀习惯了男主光环,不似他这样警惕,反而被这块第一次见到的玉符的外表吸引了注意——这是块同心圆形状的玉符,恰好一块馍馍的大小,通体为琥珀色,中心有一个金光隐动的符文,有些像佛教的卍字。 顾怀记得书中的描写,此时便将掌心划破,又示意凌容与照做。 凌容与迟疑了一瞬,见他神色笃定,便也将掌心划破,两人一起向那中心的符文按了下去。 霎时间,血液滴入符中,那块玉符光芒大盛,晃得两人都睁不开眼,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整个水潭翻江倒海,掀起一片波涛暗涌。 玉符之上却出现一个黑洞般的漩涡。 顾怀只觉掌心出现一道极大的吸力,仿佛眨眼就要被拉漩涡之中,可凌容与却整个人一震,蓦地被那股力量狠狠弹开。 怎么会这样?! “凌容与!”顾怀满心惊愕,另一只手忙死死拉住他的衣袖,凌容与面色难看极了,反手扣住他,想将他从玉符的漩涡中扯出来,但两人之力始终抵不过玉符的强大吸力,胶着不过一瞬,转眼间,顾怀整个人都没入了那黑洞之中。 自从入了黑水林后,两人日夜相伴,未曾分开过一瞬,此时却好似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强行拆开一般,心中都是一片恐慌。 凌容与只觉指尖一空,自己却又被玉符之力远远推开,心中狠狠一沉,死死握紧成拳,眼眸霎时冷到了极致,抬手就想结印劈碎那块邪气的玉符,却忽听水潭上方传来一声巨大的怒吼,整个水潭都微微震动起来。 顾怀醒来之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岩洞之中,身下是一块华丽的毯子,身侧是一个哼着歌的红衣小姑娘。她扎着两个小辫子,正目不转睛盯着火上煮着的一锅什么东西,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 顾怀眼眸转动,发现四周的岩壁上一道红,一道黄,自然形成不同的分层,像是海浪纹路一般,霎时明白过来——自己果然是进了菩提灵界…… 可凌容与却没能进来! 那个地府之中有那么多妖兽,自己只一心想着两人一同躲进菩提灵界,却没料到他竟被排斥在外,这样一来,岂不是将他一个人留在了虎狼环饲的危险之中?! 他心中一紧,面色刷得惨白,整个人被担忧惶急之情淹没,双手攥得出血都没发现。 旁边的姑娘却转过身来,“呀”了一声,伸手掰开他的手:“你怎么了?” 顾怀抽回了手,抬眸看去,这个小姑娘长得极为精致,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肤色尤为白皙,额上还挂着一个银色的额饰,越发显得韶颜稚齿,玉雪可爱。 她想必就是阿苏夜了。 阿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4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84 苏夜是燕顾怀十二个后宫中最天真烂漫的一个,也是没能跟他走到最后的一个,两人只短暂地在菩提灵界中好了一段时间,很快就阴阳相隔。 毕竟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她也是燕顾怀和众多读者们最为怜惜和怀念的。许多读者甚至一直要求将她复活,比起死在最后一战中,燕顾怀最心爱的白樱樱呼声还高。 她也是顾怀看书时最喜欢的一个妹子…… “你是谁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阿苏夜给他递过一碗蕴满灵气的汤,歪着头一脸疑惑。 顾怀道了声谢,接过汤一口饮尽,霎时间便觉精气神都恢复了满值,只是心中的寒意却驱之不去,太阳穴突突直跳,脑中一个声音狂叫着——怎么办,凌容与一个人待在那里怎么办?!自己怎么回去? 见他一脸失魂落魄,阿苏夜抬手给他施了个安神术,霎时间一白光将顾怀笼了进去,仿佛兜头一盆冷水,霎时间浇灭了他心中的万般焦灼,思维越发清晰起来。 顾怀感激地看她一眼:“……多谢。我叫燕顾怀,我也不知怎么会来到此地,你可知我该怎么出去么?” “出去?”阿苏夜惊讶地看着他,“为何要出去呢?这里是菩提灵界,是修仙界中最好的地方。” “可是我,我的……道侣……”顾怀说到一半,忽地失笑,他怎么会不知道呢,现在的菩提灵界根本不可能任意出入。想要出去,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尽快通关! “你的道侣?”阿苏夜好奇地等着他往下说,“她在外面等你么?” 顾怀勉强笑了笑,正要说话,便听外面一人唤道:“阿苏夜!” 阿苏夜眼眸一亮,转身冲了出去,咯咯直笑:“哥哥!” 顾怀起身,跟着走出了岩洞,眼前是茫茫沙漠,一座城池静静伫立在金色的沙漠之中,仿佛是直接在岩石上雕刻而出,在夕照中泛着微红的光泽,显得无比宏伟壮丽,却又万分孤寂悲凉。 一个金红衣衫的男子牵着一匹白马站在岩石凿出的台阶上,笑着向阿苏夜摊开手。他头上挂着一个金色的额饰,下巴上有一层胡渣,显得成熟又俊朗。 阿和华,菩提灵界最后的主人。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阿苏夜笑眯眯地挽着他的手,将白马的缰绳递给了旁边静立着的侍从,拉着他往回走。 顾怀这才发现这岩石雕成的台阶极长极宽,每隔一段便有人守在两旁,下意识转身一看,顿时愣住——原来他的身后竟是一整块岩壁雕成的巨大宫殿,门前四根粗壮的柱子高耸入云。自己以为是岩洞的地方,其实是正殿两侧的耳房。 他还没回过神来,两兄妹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 阿和华在他身旁,同样含笑抬起头看着宫殿:“很壮观,是么?” 顾怀忙收回目光,冲他拘谨地点了点头。 “他叫燕顾怀,是我今日从山里救回来的。”阿苏夜热情地介绍,“这是我哥哥,他叫阿和华,噢,对了,我叫阿苏夜。” “既然是阿苏夜救回来的,便是我们的客人。”阿和华宠溺地揉了揉阿苏夜的头,和善地请顾怀与二人一道进了正殿。 顾怀跟在二人身后,一时心情十分复杂。 这两兄妹都是很好的人,可惜…… 正殿之中所有地方都是裸露的岩石,但两人毫无所觉,带着顾怀走到了里面一张极长的石桌上坐下。 阿和华拍了拍手,立刻便有几个穿戴得十分华丽的美人走了进来,含笑问:“主人,您要什么?” 阿和华笑道:“今日我与阿苏夜久别相逢,恰有朋自远方来,实在是两大喜事,便做得丰盛些吧!” 那几个美人微微颔首,很快便端上一桌子好酒好菜。 “燕兄弟,请你尝尝我们菩提灵界的美食与好酒。”阿和华冲他举杯一笑,干了。 顾怀跟着干了杯中的酒,立刻被呛得咳了几声,心道这个阿和华一定可以和司空师兄成为很好的朋友。 阿和华哈哈笑了起来,阿苏夜笑道:“哥哥,你又欺负人了!燕大哥不像会喝酒的人,怎能跟你拼酒?” 阿和华笑了一会儿,对顾怀抱歉道:“燕兄弟,请勿介意,若你不能喝酒,便不要勉强了。” 顾怀松了口气,放下酒杯。 “哥哥,你出了一趟远门,还没有同我讲你的见闻呢?” “是啊,阿苏夜,你猜我见到了什么?”阿和华自内府中取出一张精致的金弓来,卖了个关子,见阿苏夜满眼好奇地看来,才缓缓道,“在遥远的地方,我见到了一座热雪堆砌而成的城池。” 热雪城! 黑水林副本中的菩提灵界副本中的副本! 顾怀暗暗激动起来,听他继续说下去:“在那里,我得到了这张轩辕弓!” 阿苏夜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哥哥!你就没有遇见什么别的有趣的事么?” “傻孩子,还有什么比这张弓更有趣的事么?你可知这是神留给我们最强大的传承,父亲却直至飞升都未能将其寻到!”阿和华笑着缓缓道,“除了轩辕弓,还有破天箭,这两样武器放在一起,就算是太阳也能被射下来。我将所有亲兵都留在了热雪城中,就为了能尽快取出那六支破天箭。一旦将那些热雪融化,拿回破天箭,我们就再也不用怕六界峰了!” “真的么?”阿苏夜也高兴起来,“我们终于可以把那些坏蛋都打走了!听说他们最近纠集在一起,不知在商量什么,我一直都很担心呢。” “别担心,我们很快便可以将这些觊觎菩提灵界的恶狼统统消灭了!”阿和华快意大笑着拍了拍桌子。 正说到此处,忽听外面传来通传之声:“阿和华殿下,有臣民求见!” 阿和华与阿苏夜都起身走了出去。 顾怀跟着走出大殿一看,霎时愣住——大殿外天色已晚,无数人站在长长的阶梯上,手中都是流光莹莹的许愿石。 见到阿和华,所有臣民都虔诚地下跪行礼:“见过阿和华殿下,阿苏夜殿下!” 阿和华免了礼,众人又都抬起头来,人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片欣悦的光芒。一人朗声笑道:“阿和华殿下,听说您找到了克制六界峰的法宝,是真的么?” 顾怀心中顿时嘎登一声,却听阿和华毫不设防地笑道:“普跃,你可真是消息灵通啊!” “是真的!是真的!”“我就知道!”“阿和华殿下万岁!” 霎时间所有人都激动了起来。 一人双手合十,许愿道:“愿阿和华殿下早日位列仙班!”接着那颗石头便化作一道流光,飞升至空中,化作了一颗星星。 仿佛一点火星引爆一片烟花,无数许愿石飞了上去,霎时间夜空中流光万千——“愿我的孩子能够安然长大!”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5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85 “愿菩提灵界永远安定!” “愿阿苏夜殿下能看我一眼!” “愿我早日找到自己的父亲!” “愿我的孩子早日归来!” “愿我能成为一代剑仙!” …… 顾怀看着众人脸上欣然神往的神色,心中难过极了,不忍再看,抬眸望向空中一片星河,这些永远都无法实现的愿望仍在一闪一闪地发着光。 “祝姨,章家哥哥还没回来么?”阿苏夜忽凑过去,扶起了一个满脸忧色有些踉跄的中年妇女。 那妇人长叹一声:“这臭小子一出界便跑得无影无踪,整整一年半也没有消息,他父亲的寿辰竟也不曾回来!我是担心,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 阿苏夜劝慰道:“您不用太过担心,章家哥哥一贯聪明得紧,又是化神期的修为,怎么会有人敢欺负到他头上去?定是被什么绊住了,才没能及时赶回来。” “唉,借您吉言了。”那妇人将一个东西递给了阿苏夜,笑道,“明日便是阿苏夜殿下的十五岁芳辰,这是章铭他爹为您刻的印章,祝福您长大成人。” “谢谢祝姨。”阿苏夜笑吟吟地接过,举在月下看了一眼,这块印章通体用白玉雕琢而成,十分精巧可爱,“真漂亮!不过……还是章家哥哥的无字章最漂亮!” 那妇人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啊,他们章家世代刻章,便以章为姓,章上无字,也就是一个‘章’字,您又怎么相同呢?” 顾怀听到此处,心中一凛,倏地瞪大了眼——章?!无字章?! ——————————— 这里的夜晚分外寒冷,外表看上去火热的岩石到了夜里冷得如同一座坟墓。 众人在荒漠中的广场上燃起一堆火,一派欢声笑语,歌舞升平的景象。 顾怀静静坐在暗处一块岩石之后,默念了几遍清心咒,压下心中的担忧焦急,试着将离火三昧箭推进了通幽古阵之中。 小坏蛋,你可一定要撑到我出来啊! 可过了没多久,离火三昧箭又被推了回来。 看来他应当无事…… 顾怀心中微微安定,又有些着急——笨蛋!又还回来做什么? 他想了想,又幻出魂念,想自通幽古阵进入对方的内府,可是却毫无反应——看来是只能在两人面对面静坐时才能这样做。 “燕大哥!燕大哥!”阿苏夜笑盈盈地从岩石前探出头,乌黑的头发瀑布一般滑下来,“你躲在这里做什么呀?快来呀,伍师父要讲故事啦。” 顾怀睁开眼,眸中倒映出星光璀璨的夜幕和一张巧笑倩兮的脸,不由冲她一笑,起身走了出去。 阿苏夜一把拽住他就跑:“快啊!没有好位置啦!” 火堆旁已经围坐着一圈的人,阿苏夜兴致勃勃地拉着他挤进去,害他被几个年轻小伙子瞪了好几眼。 顾怀摸摸鼻子,多少感受到了书中燕顾怀那种美人垂青众人嫉妒的男主待遇。 ……有点好笑,又有点尴尬。 如果小坏蛋在的话,一定要炸毛了吧。 顾怀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阿苏夜满心满眼只剩下眼前的人,连声催促道:“伍师父,人齐了,您讲吧。” 被称作伍大人的是菩提灵界的大灵官,名叫伍冽深,是教阿苏夜学医的师父。他看上去约莫三十来岁,形容清癯,眼神深邃,有些像那些民国时期带着眼镜的老学究,满脸的忧国忧民。 顾怀记得这个人物,最后就是他将菩提灵界托付在燕顾怀的手中。菩提灵界中,虽阿和华一家是皇族,但因这一族中人修行资质奇佳,加上菩提灵界灵力充沛,于是飞升无数,最后留在此界中的,只剩下这对兄妹。两人年幼,又天真热情,不解世事,因此他们的父亲在飞升之前便将二人托付给了这位大灵官。菩提灵界中大小事务,都是由他带着众小灵官分管。阿和华与阿苏夜并不需为此分心。 此时他便站在火前,和蔼地看着一众年幼的修士,缓缓开口道:“今日,我便给大家讲一个修士遇仙的故事吧。” 众人都开心地叫好。 “从前,有一个姓王的修士,他的玄言诗做得极好。” 下面一人叫起来:“原来是个出泉宫的修士!” “哈哈哈哈哈!”哄笑声中,顾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百年前出泉宫的变态课程就如此声名远播。 伍冽深摇头一笑,接着道:“有一回,他与几名朋友商量着东渡大海,寻访仙山。他们各有法宝,有的用葫芦,有的用剑,有的踩着一个盘子。王修士修为最高,他拿出了一根芦苇。到了夜里,海上风浪极大,远远地,几人便瞧见了仙山的影子,正欢喜间,忽一个大浪打来,几人眼前一黑,蓦地便栽入了海浪之中!”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卖了个关子。 “啊!”众人听得入神,连连惊呼。“后来呢?” 阿苏夜忍不住往顾怀身侧靠了靠。 “王修士还未睁眼,便听耳边一片笙歌仙乐,鼻间一股仙气香风,”说着他深吸了口气,众人也都有样学样地吸了口气,一脸陶醉,“睁眼一看,他果然已身处在一仙境里!” “哇!”“真的进去了!” 阿苏夜松开了紧紧拽着他的手,开心地拍起了掌。 “几个天仙美人从云雾中走了出来,倩影云鬓,环佩玲珑,笑语盈盈地走到王修士的面前,娇声细语地将他请了进去。原来此处东海龙女恰在做宴,她一贯仰慕王修士的文采,听说修士来此,便命人来请。王修士入坠梦中,云里雾里地跟着几位美人走进了宴席之上。龙女亲自起身,为他斟酒。一夜笙歌不绝,佳酿不断,莺声燕语,宾主尽欢。” “王修士好大的福气啊!” 顾怀看着众男子脸上一派向往的神色,暗暗吐槽:这么老土的梗,也能听得如痴如醉,还真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千百年痴心不改。 “次日天明,王修士离开了仙境,却发现自己仍旧在一叶芦苇上,仿佛在海上站了一整晚般。可他的朋友们却都不知所踪。王修士在海上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其中一人。那人奄奄一息地躺在葫芦上,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怎么回事?”“莫非他强闯仙境,被打了出去?” “王修士便问他,发生了何事?”伍冽深顿了顿,忽勾起唇,声音显得低沉起来,“此人喘息着缓缓道,听闻昨夜龙女宴请宾客,便将我们几人抓去做酒菜,还好客人不胜酒力,所食有限,我便逃了出来。” “……啊?”众人静默一瞬,忽发出一阵大笑,“还好他吃得少!”“伍先生,您太坏了!”“您又吓唬人!”“不得了,那王修士可要吐啦!” 阿苏夜撇嘴道:“怎么会这样!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6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86 龙女竟是坏的!” “……”顾怀默默打了个寒战,看着伍冽深似笑非笑的眉目间一缕若有似无的忧色,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这故事什么意思,怎么像黑童话一般?神仙骗一个最强的修士吃了其他的修士?还是神仙和一个最强的修士一起分食了其他的修士?他忽又想起凌容与念过的“强胜弱亡一何辜”,“争乱缘因法错立”云云,一时莫名心惊胆战。 ……弱肉强食乃是天道,难道此时伍冽深已预感到在这样的天道之下,菩提灵界即将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了么? 可年轻的修士似乎并未看出他眼中的隐忧,高谈阔论间,欢笑着散去了。 顾怀静静站在原地,看见伍冽深深深叹了口气,又抬眸向他看来。 菩提灵界早就毁在百年之前,这些人自然也已逝去。 他今日所见,不过是执念所化的幻影。 但伍冽深眼中的忧虑之色,隔着百年的时光,也仍旧触目惊心。 顾怀只看了一眼,便别过了眼,不敢再往下细想。 回去的路上,阿苏夜认真地解释:“平日伍师父的故事都很好的,今晚是个例外罢了。” 顾怀看着她一双澄澈的眸子,忍不住道:“并非只有圆满的故事才是好故事,这个故事已经很好。” “是么?”阿苏夜疑惑地看他一眼,跳上了最后一级阶梯。 就在此时,天地之间忽地传来一阵轰鸣之声,连脚下的台阶都开始微微震动。 来了! 顾怀蓦地握紧了拳,抬眸看去——夜色仿佛被撕开了一道火红的口子,无数烈火从天而降,接着界峰的天空中忽地出现了成千上万的一队人马,天兵天将般,立在云端,居高临下地睥睨众生。 菩提灵界中的众修士还未从欢声笑语中回过神来,半晌方才发出恐惧的惊呼声。很快便见几道流光掠过,是阿和华带着大小灵官冲了上去,双方在空中对峙。 只听阿和华朗声怒道:“你六界峰擅闯我菩提灵界,所为何事!” “阿和华,你界中之人作恶多端,十恶不赦,竟为了一头仙鹿,将圣人黄黎打死!天地同悲,人神共愤!我六界峰不能坐视不理!”领头六人中一人理直气壮地回道,声音比阿和华还要愤慨。“今日你若将他交出来!我六界峰自然不会与你菩提灵界为难!但若你敢包庇作恶之人,我六界峰就算是将你菩提灵界搅得天翻地覆,也一定会将此人找出来!” 阿和华眯了眯眼,一脸错愕:“你说什么?” 另一个领头之人怒道:“休要惺惺作态,快将章铭交出来!” “章铭?你是说,章铭杀了圣人黄黎?”阿和华惊讶的声音回荡在空中,所有菩提灵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人群中一个妇人惨嚎一声,立刻晕了过去。 是章铭杀了黄黎?! 顾怀比阿和华还要震惊,原来章家先祖在历史中占有这样重要的位置。书中或许也曾提过这个名字,但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只记得六界峰以此为借口进攻菩提灵界,表面上是要他们交出杀害黄黎的凶手,其实根本就是接机出兵,想要瓜分菩提灵界,却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姓章…… “章铭并未回到菩提灵界之中。”阿和华拢眉道,“我菩提灵界绝不会纵恶行凶,我愿与你们一同去查明真相,若真是章铭所为,我们绝不姑息!” 一人冷冷笑道:“呵,我们遍寻修仙界,也未曾找到章铭的下落,他若非是躲回了菩提灵界,还能藏身何处?” 另一人目光灼然地接口:“不错,你若真问心无愧,不妨让我们六界峰之人将菩提灵界搜索一番!” “狼子野心!其心昭昭!”阿和华仰天大笑,“好,你们要硬闯,便先问问我手中这把八荒龙吟枪!”一语既罢,两边撕破了脸,直接开战。 阿和华手中出现一把金色长枪,挥动间有如山崩海裂,霎时间千里之外都能听见那愤怒的龙吟之声。 他与六界峰其他峰主都是大乘期的修为,此时一同出手,整片天地都仿佛即将被撕裂一般,乾坤震动,天地间都充斥着巨大的滚滚轰鸣之声。 双方修士纷纷在空中乱战开来,一时间菩提灵界的天空被无数术法照得亮如白昼,厮杀之声震耳欲聋,无数血雨飘洒而下。 顾怀攥紧了手,被眼前的景象震慑得一时回不过神来。 阿苏夜面色苍白地抬头看着阿和华,正要冲上去,忽瞥见他愣在原地,忙一脸惶急地道:“燕大哥,六界峰的人打进来了,你不是我界中人,快走吧!” 顾怀连忙摇头,按着她的肩,目光坚定地道:“阿苏夜!我替你们去取热雪城中的六支破天箭!只要你们能撑到我回来,便能赶走六界峰的人了!” 阿苏夜一脸惊愕:“可是,没人能找到热雪城……哥哥没有将它的所在告诉任何人。” 顾怀忙道:“不用担心,我一定能找到热雪城,及时将破天箭带回来!不过我手中并无你哥哥的信物,怕那些亲兵不会相信我。你若信得过我,便给我一个信物吧!” 阿苏夜眸中含泪,对上他坦荡真诚的目光,用力点点头:“燕大哥,谢谢你!”说着便将头上的额饰一把扯了下来,放在他手中,“你一定要回来!” “放心吧!”话音未落,顾怀攥紧手中的信物,御剑而出,化作一道金光,在夜色中一掠而过。 ———————— 菩提灵界传说中的热雪城是一座晶莹雪白的城池,由热雪堆积而成,在阳光之下也不会融化。 可世上哪里去寻发热的雪?因而多年以来无人知其所在,连燕顾怀也费劲搜寻了很久。 好在顾怀看过攻略,当下直接往南方飞去,争分夺秒,将剑御成一道流星,云雾在他耳边掠过,发出呼呼的声响。很快,他便将战场抛在了身后,天空也恢复了一片黑暗。 过了约莫两个时辰,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片墨色的汪洋大海。 顾怀心中一喜,转身沿着海岸而飞,放出神识,将下方惊涛拍岸之处都细细搜寻过去。 海浪在寂静的夜里冲刷着海岸,发出哗哗的水声,除此之外四下一片安静,黑暗中仿佛一切都陷入沉睡。 但顾怀早已习惯了黑水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星月之下的寻常夜色并不会使他感到迷失,反而黑暗中一切都分外清晰,即便是在礁石上一闪而过的一道不属于自己的影子,也能立刻分辨出来。 顾怀神色一凛,捻诀召出了春秋笔,喝道:“谁?出来!” “这位小兄弟,不要紧张,是我!”过了一会儿,一个面容憨厚,形容瑟缩的男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正是之前问阿和华法宝之事的普跃。 他目光殷切地看着顾怀,怯怯道:“我听说阿和华殿下克制六界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7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87 的法宝就在热雪城中,战火一起,便想出来搜寻,但我实在不知道热雪城在何处。路上恰好瞧见你向南方飞来,我想或许你知道什么,便跟在你后面,实在是十分冒昧。” 此人长相十分老实,动作神情都分外懦弱,看上去便是个唯唯诺诺,无甚用处的老好人,从气息看来,也恰好只有结丹后期的修为。 顾怀的心却蓦地一沉,暗叫糟糕,怎么把他忘了——普跃,此人装得一脸憨厚,其实根本就是六界峰混进菩提灵界的探子,本身有涅槃期的修为,且为人极度阴险狡诈。燕顾怀是何等警惕,一开始就发现他意图不轨且境界或许高于自己,于是虚与委蛇,中途设计将他支开,没想到此人假装中计,其实早已悄悄在他身上下了千里寻踪的引香。于是当燕顾怀找到破天箭回程之时,便被他带人偷袭,措手不及间身受重伤,几乎被他将破天箭抢走。 “我想,此时最要紧的便是能寻到这个致胜的法宝!”普跃见顾怀半晌不语,忽竟呜咽着半跪了下去,看上去越发佝偻了,“小兄弟,若您能寻到这样法宝,您就是拯救我菩提灵界的大英雄啊。求您一定要救救菩提灵界,救救阿和华殿下!” “……”六界峰这是打哪找来的影帝…… 顾怀忍了忍心中吐槽的欲望,努力做出一副和善的模样,“请不要这样,你先起来吧!” 普跃擦擦眼泪站了起来,目带希冀地看着他。 顾怀心念电转,是用碧血珠提升境界后隐身离去?还是与他打一架?隐身而去,此时自己八成已被他下了毒,还是一样会被堵在回程途中,但打架浪费时间,且还打不过……带他去热雪城!城中还有阿和华的亲卫队,每个人都是涅槃期以上的修为! 可比起自己,这些人反而会相信在菩提灵界中潜伏多年的他…… 但热雪城中,还有一样能帮到自己的东西! 想到此处,顾怀收起了春秋笔,忽略那目光带起的凉意,垂眸道:“走吧,一起。” 在夜色中,两人沿着海岸线寻觅了很久,终于在荒无人烟,海天尽头的礁石堆上发现了一片在月光下闪耀着莹蓝光泽的雪白洞窟。 顾怀眸光一亮,御剑俯冲而下。 这片洞窟像是一张怪兽张开的口,白色锥状的獠牙从四面生长出来,又像是冬日里结出的冰笋,茂密横生着将洞口堵住了大半,只剩下仅能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 普跃跟在后面,低声惑然道:“咦,难道这便是热雪城么?”说着不由伸出手,摸了摸本应是白色的崖壁,双指摩挲了一番,讶然道,“是盐!” 顾怀瞧着他的手在崖壁上一触而回,狂跳的心方略略安定下来,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 热雪城并没有雪,也不是城,而是在炎炎烈日下,卷上海岸的海水被蒸发,晒到发烫的海盐则留在岸边,日积月累,形成的一片晶莹无暇的洞穴。 普跃见他站在洞口不动,忙催道:“小兄弟,不如咱们快进去吧?” 顾怀点点头,毫不设防一般将后背留给了他,自己一弯腰,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 洞窟里曲曲折折,洞壁之上有许多莹莹的光点。 一眼晃过,忽地便觉那光点密密麻麻地连成一片星光,接着光芒益盛,照得洞府之中如同白昼。 顾怀眯了眯眼,竟瞧见凌容与站在光芒之中,负着手眸光不悦地瞪着他,是个即将炸毛的表情:“快过来,怎么这么慢?” “……”顾怀心中有些郁结,难道自己是个抖m吗?! 见他不动,凌容与不高兴地眯了眯眼:“傻了么?”嘴一撇,手却别扭地冲他伸了过来。 顾怀静静看着,忽噗嗤笑了——好吧,这的确是会令自己最想凑过去亲他一下的表情。 “你笑什么?”凌容与歪了歪头,冲他走了过来。 “没什么,”顾怀仍旧没忍住低语出声,对着越走越近的人微微一笑,“只是在想,你一定会很喜欢这个礼物。” “礼物?”已经凑得很近的凌容与愣了一瞬,定在咫尺之间,忽地再不能靠近一步。 顾怀的身上已蹭地燃起一层火焰,整个人仿佛镀上了金边,真火照耀之下,面前的人霎时间烟消云散。 顾怀手中微动,画了几个小小的火圈,将几个浮在自己眼前的光点困于其中,嘴角微扬,喃喃自语:“只是看见光芒就会陷入幻境,若被咬上一口便会失去法力的雪隐娘,你一定会喜欢的吧。”真火围困之下,光点霎时湮灭无痕,这才看出那火圈之中分明是几只正扑棱着翅膀,瓜子大小的白蛾。 顾怀从乾坤袋中摸出一个葫芦,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了进去,这才抬头看向另一边。 能将燕顾怀都咬上一口的雪隐娘自然不会放过碰了盐壁的普跃。 此时已失去法力的普跃显然还沉浸在幻境之中,嘴角噙着一丝笑,面色却已然冰冷青白起来,下半身一片白雾般丝线正缓缓将他缠绕。 雪隐娘以天地灵气为食,人的法力也是其中之一,但却不会伤人性命。它们一时间消化不了所有的灵力,便会将人困在幻蛹中,留着慢慢食用。 顾怀高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转身便想向洞窟深处而去,刚走了两步,凌容与的声音忽在脑海中响起——“难道以后分明知道有敌人要对你不利,你也不肯先下手为强么?”。 ……不,我不会这么傻。 顾怀脚步一顿,一咬牙,又回过了头—— 以普跃的境界,即便一时被困在幻境之中,也不会再无挣扎之力。若等他破茧而出,自己即便能在与他一场大战之后护住破天箭,也难有充足的灵力将箭及时送回。 救不了菩提灵界,便通不了关,通不了关,就救不了还被困在妖兽巢穴之中的小坏蛋…… 想到此处,他心中一紧,顿时下定了决心,握紧了春秋笔,抬笔就对着不远处的背影画了一个诛字。 幻境中的普跃紧闭着眼,毫无防备被他打中,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来,气息紊乱,显然已身受重伤。 顾怀用移物术将他移至石笋丛生的角落,又用 “变色符”隐匿去他的气息,接着给他贴了几张“闭音符”“昏睡符”“捆绑符”,见他在黑暗中没了动静,方才转身而去。 这次他走得极快,掌中蕴火,双手划了一个圈,将自己笼在一团火中,不时有雪隐娘被火光惊动,向他冲来,却都湮灭在烈焰之中。而他已如一团火光飞速落到洞穴最深之处。 光芒照射下,洞窟之上映照出几个影子。 顾怀停下脚步,便见几个人面露惊骇地转过头来:“谁?!” 这几人想必就是阿和华的亲卫。 顾怀一脚踏上此处的地面,便发现地上金光一闪,所有围在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8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88 他身侧的光点都转身而去,想必是这几人所画的阵法。 此时见顾怀冲入此地,一时间刀剑齐鸣,众人纷纷喝道:“你是何人!” 顾怀撤掉真火,忙拿出阿苏夜的额饰:“各位,我是阿苏夜殿下派来的人,六界峰夜袭菩提灵界,已经和阿和华殿下打了起来,急需将破天箭送回!” “什么?!”这些人待在深深的洞窟之中,竟不知外界已天翻地覆。此时一听,纷纷变了脸色。 一个领头之人将信将疑地走近,接过他手中阿苏夜的额饰,打量片刻,颤抖着紧紧攥在手心:“是真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脸上的血色都褪了下去,眸中只剩惊恐。 一人惶急道:“怎么办!我们的破天箭只取出了两支!” “先将这两支带回去吧!”“走我们出去,与阿和华殿下共战六界峰!”说话间,众人群情激愤,就要冲出去。 顾怀忙出声道:“等等,或许我能取出另外三支箭呢?” 领头那人打量他一眼,摇头道:“不可能的,你不过结丹期修为……” 这里一群人都是涅槃期修为,可不论如何用哪种法术,这里的雪壁始终融化地极慢。 雪白的岩壁中,依稀可见深处有箭的影子。 ……谁让你们没有男主光环呢? “让我试试吧!”顾怀在岩壁前站定,说话间双掌一分,离火三昧箭霎时间破体而出,火光如日中天势不可挡,势如破竹地穿透了雪壁,盐层震动,在真火照耀下变得微红,转眼间咔咔裂开,不多时便轰然碎了一地。 “……” 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顾怀欣然捡起了三支箭,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走吧!” ———————— 快! 从洞窟中钻出,天光已经微亮。 众人望着泛白的东方,都觉心中一紧,飞速向北方而去。 风声呼啸间,顾怀手中捏着冷汗,渐渐灵力不支,面色发白,强撑着飞了一段,便觉手都抖了起来,喘息着道:“各位,不如你们先回去吧!我……稍后便来……” 那一队亲卫心中比他惶急百倍,冲他一抱拳,疾若流星地飞走了。 见众人飞远,顾怀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歇息了片刻,方才御着剑尽力往回飞,一面提心吊胆地极目远眺。 ……还来得及送回去么? 过了一个时辰,忽见前方的一团白雾中,依稀出现许多人影。 迷蒙中虽看不清人影,却感到一阵铺天盖地的威压,仿佛有众多涅槃期以上的修士聚集在此。 顾怀面色一变,一口咬破舌尖,修为暴涨间隐去身形,脚下一荡,缓缓飘了过去。 雾气中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之声。 “……劝你们立即交出热雪城的法宝!” “若你们能识时务,六界峰哪里不能待?何苦为一个菩提灵界送命?” “混账!给我滚出菩提灵界!” “既然六界峰哪里都能待,你们又何苦来为难我菩提灵界!” “……无耻至极!” “我跟你们拼了!” 怎么会这样?! 普跃分明已被自己所困,六界峰的人怎么会仍然出现在回程?! 顾怀听得分明,心中猛地一沉。 ……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下狠手杀了普跃么?! “杀!”“啊——” 双方已然打了起来,雾气之中,依稀只见一圈圈无形的光芒爆开,刀剑嗡鸣之声不绝于耳,这一片天际风云变色,吼声震天,混乱得仿佛一团从天而降的雷电。 打什么打!没有时间了! 顾怀一咬牙,冲进了在漫天乱飞的各种罡风剑气之中,灵活地躲避着各种攻击,目光在面目狰狞的修士中飞速搜寻了一圈,终于瞧见了亲卫队的领队,忙凑过去啪地一声在他身上贴了一张变色符。 那领队顿时便淹没在了白色的雾气之中,对方失去了攻击对象,愣了一瞬,被他手中的暴涨的光剑一剑劈中,登时吐出一口血。 领队眯了眯眼,飞速转过了身去,沉声道:“谁?!” 顾怀在他耳边低声道:“是我!快将破天箭给我!” 那领队听出了他的声音,顿时面露喜色,眸光一动,闪过一丝决绝:“交给你了!”说着将乾坤袋往他手中一塞,接着便在他背上拍出一掌,这一掌轻飘飘似乎无甚奇特之处,顾怀却觉眼前一白,眨眼间已被送出千百里,耳边竟已听不见他们打斗之声。 顾怀回头看了眼背后空无一物的天际,心中忽闪过一丝奇异的难受,但不敢耽搁,趁碧血珠尚未失效,飞速往回赶。 他自然不知,拼尽一生灵力送他一程的领队已自云端直直落了下去。 天光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顾怀只觉自己仿佛在与太阳赛跑一般,背心一阵阵发凉,不知过了多久,远远地已经望见了前方还未破晓的天空中一片电光火石,亮如白昼。 顾怀心中一喜,正要赶上去,空中却已传来阿和华强弩之末般的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我即便与尔等同归于尽,也不会让菩提灵界落入你们手中!” 顾怀抬头看去,恰好瞧见一道清瘦的人影被六界峰之人从云端抛了下去,那身衣服……是伍冽深! 眼见深受爱戴的大灵官身死,菩提灵界中人都怆然悲吼道:“我们与菩提灵界共存亡!” 一身红衣的阿苏夜迎风立在阿和华身侧,忽回头望了一眼,接着便面色决绝地回过了头去,面容分明是一片模糊,顾怀却仿佛瞧见了她眼中冰冷的绝望。 “哥哥,我陪着你。” 只一夜之间,她似乎已经长大,天真的神色蜕化为尖锐的棱角。浴血的红衣像是燃烧一般,忽地发出万丈金光,接着她的身体便如一片飞絮,轻飘飘地自云端落了下去,而一颗金丹缓缓地在空中流转着光华。 “阿苏夜!”顾怀高声惊叫起来,“不要!” “哈哈哈哈哈!”阿和华大笑着,亦扔掉了皮囊,在空中留下一颗金丹。 “阿苏夜殿下!阿和华殿下!” “啊啊啊啊啊——” 他的惊呼之声淹没在冲破云霄的悲声之中,天地嗡嗡震动间无数元神腾空而起,在空中与阿苏夜的元神合在一处,汇聚成一个如同朝阳的巨大光团,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猛地飞速下坠,落在了整座城池之上。霎时间一声巨大的轰鸣挟带着一股铺天盖地的狂风沙暴席卷而来,“轰隆隆”的响声在天地间不停回响。 顾怀只见那光团蓦地炸开,一片剧烈的白光淹没了整个天地,淹没了面色决绝的菩提灵界众人,也淹没了面带惊骇来不及离去的六界峰之人。 白光过去,一切都消散在天地间。 顾怀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抬手挡住了强光,再睁眼时,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9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89 口中还含着一声惊呼,浑身发冷,整个人都沉浸在天地毁灭的震撼与悲痛中,半晌回不过神来。 “咦,你醒了?”一个温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顾怀怔怔地看过去,眼前扎着两个辫子的红衣少女正将熬好的灵汤递过来,满眼天真好奇:“你是谁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 夜幕很快便再次降临了。 顾怀拢眉远远看着篝火燃起来,阿苏夜与一众菩提灵界中的年轻人在火前开开心心地跳着舞,心中惶急之至:这次该怎么办?没想到自己看过攻略还是会失败!他记得燕顾怀当初能成功是因为他在当晚六界峰攻进来之前便拉着阿苏夜往热雪城去,遇到普跃便让阿苏夜直接打死……可阿苏夜肯听他的,是因为他开启了男主万人迷光环,直接将不谙世事的阿苏夜拐到手的缘故……自己怎么能照这个攻略去做呢? ……但若不照此攻略去做,自己能保证通关么?没有时间了!凌容与还在外面……或许已经被那两只大妖抓住了! 想到此处,他心底便似火烧一般,用力挠了挠头,苦恼又急躁地在空地上转了几圈,忽又就地坐下来,给自己施了一个安神咒,努力冷静下来——不要急,不要急,快想办法。 不提前去热雪城必定会来不及回来,但普跃是一个拦路虎,除非直接杀了他……可自己需靠雪隐娘相助,若是意外被洞窟中的亲卫队发现,只怕横生枝节……这样真的是最好的办法么? 他心中焦灼万分,又忐忑不安,千头万绪不知如何是好,不由下意识召唤出了春秋笔,在沙地上写——热雪城,燕顾怀,阿苏夜…… 忽然间,他笔下一顿,看着手中的春秋笔愣住了——为什么自己总要循着燕顾怀的思路去思考?跳出攻略,若是自己,自己会怎样做呢? 菩提灵界中人的执念,不是没有及时拿回的破天箭,而是没有获胜的最后一战! 燕顾怀去热雪城,是为了取回破天箭,没有破天箭,真的就没有办法打败六界峰么? 等等……不是的,除了破天箭,自己还有离火三昧箭! 顾怀双眸一亮,握紧春秋笔,嚯地站了起来。 仿佛等了许久,又仿佛只是眨眼间,六界峰之人再次撕裂天际,出现在了界峰上空。 顾怀狠狠咬破舌尖,境界升至化神期之时,人也随阿和华一道冲上云间。 双方即将开战之时,阿和华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顾怀抱拳道:“阿和华殿下,请借你的轩辕弓一用!” ……阿和华不能碰他的离火三昧箭,只能靠自己! 阿和华眯眼瞧着他坚定而干净的眼睛,没有犹豫多久,便将轩辕弓递给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自己则转身冲了上去,手中金色长枪一闪而出,高举过头,旋转间舞出一轮旭日初升般的光辉。 顾怀接过长弓,手中顿时一沉,此弓嗡嗡作响,弓弦竟微微震动起来,仿佛正为此战兴奋不已。 耳边是震天的呼啸之声,顾怀心中狂跳,眨眼间手中出现一支流火化作的长箭,举弓搭箭,离火三昧箭与轩辕弓相碰,登时发出一阵欢喜的嗡鸣,震得他虎口立时裂开一道血口子。 ……好强大的威势!要知道他此时已是化神期的修为,此箭竟也能轻易伤到他,不愧是号称弑神之弓的轩辕弓! 好,现在弓箭齐备,只待一击! 猎猎风中,顾怀回想着菩提灵界玉石俱焚那一幕,定了定神,眼眸似也被火光点燃,灼灼对着远处某位冲在最前端的六界峰峰主,弓如满月,箭如天火,手一松,霎时间长箭离弦而出,“铮”地一声,挟带雷霆之势划破长夜,一股王者杀气避无可避,破空之处,两旁的人纷纷被那如神亲临的威势震落云端,眨眼间,那界峰之主已身中此箭,轰得炸开一团巨大的光火。 顾怀脑中一片嗡鸣之声,手下不停,刷刷已又射出两箭,只听轰然两声巨响,又是两名界峰之主惨叫着陨落! 顾怀心中还未松一口气,便觉耳边一阵凌厉的狂风劈来,慌忙飞身闪过,抬头看时,却见一个人远远浮在空中,面色如雪地冷冷喝道:“日神传人,为何相助菩提灵界!” 顾怀眸光落在他面容之上,霎时间整个人被冻住般愣在原地,一股后怕从心底蔓延开来——那人远远站在风中,白色长袍翻卷着,面容在漆黑的夜幕中虽看不清晰,但那俊美的眉目,依稀间分明就是……小坏蛋?! 还未等他看清,那人已趁他出神之际一拢眉峰,双手飞速结印,紫电如怒,狠狠劈来! 顾怀闪避不及,登时便被雷电劈中,浑身炸开一团血雾,口中也发出一声惊痛至极的惨叫。 九重天印铺天盖地的威势十分可怕,平日里顾怀旁观凌容与用在别人身上时已觉威力惊人,打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知道竟这样周身骨头寸寸碎裂的剧痛! 但吐血坠天之际,他却安下心来——不是小坏蛋,他的九重天印可没有这么高的境界。 最后一个念头闪过,他便落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黑暗中,凌容与忽觉心中一悸,手上一疼,竟被燃烧的符咒烧了一下,不由低低“嘶”了一声。 此时他蜷缩在阴冷潮湿的石潭旁,小心翼翼地举着一张变色符,另一只手在乾坤袋里不停翻着东西——这两日,他与那两只妖兽斗智斗勇,几乎已将能用的法宝都用光,才回避了该有的冲突,每次气性上来想要不顾一切与对方拼斗之时,总是想起顾怀说自己太过贸然的话,又忍了下来——毕竟一个人面对两个有着涅槃期气息的妖兽,的确是难以抵抗。而顾怀没有出来,自己又碰不了那块玉符,不论如何都必须等在此地。 但此时他已有些山穷水尽。变色符只剩下最后一张,可那两只妖兽每日都会在此处巡查一次,这次看来是避无可避。因而他打算在地下布上阵法,在这小小的石洞里做出层出不穷的陷阱来。 地上所画的是天地遂心咒,用上极品晶石粉,莲心石和一根降真花的花蕊,一定能让妖兽魇在幻梦之中。 墙壁上还有各种符咒,譬如烈火符,销骨符,困兽符等,四角都种上了他收藏多年的奇花异草。 布置好一切之后,他便再次潜入水底,静静等待妖兽重伤之时,冲出去给它们致命一击。 没过多久,他便听见水潭上方传来咆哮之声,接着轰然作响,想是他的陷阱正在起作用。 凌容与勾起唇,眸光闪动,自乾坤袋中摸出最后几张幻形符,蠢蠢欲动地准备浮上水面决一死战!就在此时,他却忽的一怔,只觉伸进乾坤袋中的手触到一样发热之物,取出一看,竟是章烨扔给他的那个六面印。此刻它仿佛燃烧起来一般,琥珀色的石体中发出一片暖光。 分卷阅读89 - 分卷阅读90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90 凌容与愣了一瞬,忽转头望向那块沙石间的玉符——玉符之上,卍字印也发出了金光! 他脑中灵光一闪,疾步上前,猛地将六面印印在了玉符之上,霎时间光芒大盛,眼前又出现了那日吞没顾怀的黑洞,而他紧紧捏着六面印,竟没再被玉符排斥,而是被漩涡中的吸力疯狂地拉了进去! ——————— 凌容与睁开眼时,四周是一片茫茫的沙漠,一轮红日照耀在沙漠之上,热得人几乎要昏过去。 他舔了舔唇,眯眼环顾了一圈,向着远处一座城池的轮廓御剑而去。 菩提灵界与他在记载里所读到的世界全然不同。 他记得书中所写,菩提灵界乃是天地钟灵毓秀之所在,每一个地方都充满了生气,遍野仙花,满山仙草,仙林中是各种奇妙的祥瑞之物。 可眼前的菩提灵界却是如此荒凉。 他想起六界入侵,菩提灵界自毁之事,眸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之色。 天空是纯粹的蓝,一丝云也没有,阳光热烈得可怕。 在这样的环境里御剑是件极难受的事,凌容与想了想,从乾坤袋里摸出了自己做的那把伞。这把伞的伞面已被顾怀重新画过,变成了两只依偎在一起的小娃娃。他虽不知什么是q版,也觉得煞是可爱,因此虽说嘴上嫌弃幼稚,却没叫燕顾怀重画。此时他用力戳了戳那只穿着青衫的小顾怀,看着他脸一垮,转身躲在了白衣小容与的背后。于是自己跟自己互瞪了一会儿,方心情愉悦地撑开了伞。 苍茫的荒漠里一个人影也看不见,有时他分明觉得已离城池不远,却又不论如何都不能再靠近一丝一毫,有时他又忍不住怀疑燕顾怀是否真的会在前方的城池里,还是自己其实越飞越远? 黄昏之时,他几乎从剑上栽下去的时候,才终于飞到了城门前。 这座城池仿佛整个从岩石上雕刻而成,高大的城门像是一块座山壁。城门上有许多守城的士兵。城门口业已戒严,守城之军严格地检查着来往之人,要他们拿出什么东西,拿不出的都被守卫带走了。 凌容与收起了伞,站在人群之后远远瞧了几眼,暗觉不妙,转身想走,刚一动,已被两个身形高大的守卫堵住了去路。 “……”凌容与张了张口,还未想出对策,便听一人惊怒交加地叫道:“快来人!我抓到一个圭泠界的人!” 凌容与微一拢眉——他们怎么知道自己是圭泠界的人?燕顾怀会不会也被带走了? 很快,他便被那几个守卫用刀剑架着往城中带去。 “老实点!” 凌容与看了眼脖子下寒光逼人的刀剑,又观察了一番那几个守卫的境界,识时务地忍住了反抗的意图,眼眸转了转,看向城内的景象。 这里并没有什么成形的建筑,所有人居住的房屋,都像是一个个岩石上的洞穴一般。尽头有一座巨大的宏伟的宫殿,也是自岩石上雕刻出一般。 这他倒并不觉得意外。 菩提灵界中一切都是天赐,就连建筑也都浑然天成,非人力所筑,宫殿是在琉璃色的晶壁上天然长出,民众也都亲近天地,住在云雾缭绕的仙山洞穴之中,吸收日月灵气,草木精魄。 这样的地方一旦灵气被毁,自然会便成这样一幅荒凉的景象。 但他颇为奇怪的是城中的气氛,家家关门闭户,偶有几个人在街上飞奔而过,脸上都是一派惶然之色,就好像……风雨将至,大战前夕一般。 可是,此时菩提灵界陨落已百年之久,也不过是自己与燕顾怀二人闯进来罢了,至于这样惶惶不安么? 正疑惑间,却听一押送自己的守卫愤愤然似压抑不住怒火般脱口道:“你们圭泠界的鼠辈究竟躲在何处!我警告你,若你不肯如实招供,我们一定会杀了你为燕顾怀兄弟报仇!” 凌容与浑身一震,面色刷白地停下了脚步,眸光凌厉地扫过去:“你说,为谁报仇?” “你们圭泠界的人卑鄙无耻!”守卫们纷纷义愤填膺地瞪来,七嘴八舌地发泄怒火,“你还敢问?”“若不是你们的人偷袭,燕兄弟怎会身受重伤!” 身受重伤?! 群情激愤间,凌容与的脖子上已被刀剑划出了几道血痕,他站在原地,仿佛毫无所觉,只觉几人的声音化作一团模糊的嗡鸣,一个字都听不清楚,令人心中一片沸腾的焦灼,半晌,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被人卡着脖子,艰难地维持在一条沉稳的线上:“……燕顾怀人呢?我要见他。” “你还想对燕兄弟做什么!”众守卫满脸怒火,恨不得咬掉他的血肉一般。 “我是他道侣!”凌容与厉喝一声,抬手处一圈冷色的光芒炸开,刀剑砰地齐声断裂。他转过身,紧攥着拳,咬牙冷声道:“带我去见他!” 几个守卫面色铁青地释放出涅槃期的威压:“你胡说!”“找死!” 凌容与咽下一口血,努力挺直背脊,抬眸对众人怒目而视,手中已默默捏上了须弥戒。 “等等!”一个略带焦急的女声从背后传来,凌容与转眸看去,只见一个美貌的红衣少女拎着一个满是仙草的篮子从街头奔过来。 几个守卫慌忙收起威压,行礼道:“阿苏夜殿下!” 阿苏夜将信将疑地打量着凌容与:“你……真的是燕大哥的道侣?” “他在哪?”凌容与紧紧箍住她的手腕,乌黑的眸中一片冷色。 守卫怒喝起来:“大胆!快放手!” “没关系,”阿苏夜制止了守卫,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好奇地瞧了他几眼,有些犹豫地低声道,“燕大哥的确说过他有一个道侣,可我没想到……你跟我来吧。” 凌容与松开手,因亲密的称呼皱了皱眉:“……多谢。” 很快,阿苏夜便带着他回到了宏伟的宫殿之中。 两人一步踏进去,便撞上了正与灵官商议完毕,还未离开的阿和华。 阿和华瞧见她手中挎着的篮子,不由叹息着一笑:“你的伍师父带兵在外搜寻六界峰敌军,还未回来,你莫一急便私自跑出去,待他归来,一定能治好燕兄弟……” 阿苏夜下意识把凌容与挡了挡:“哥哥……” 阿和华眯了眯眼,侧过头瞧向她身后的白衣少年,只一眼便面色遽变,三步并做两步跨下来,将阿苏夜反手护在身后,怒视着凌容与,厉声道:“圭泠界之人竟敢擅闯我若华殿!来人!” “……”凌容与忍不住皱了皱眉——自己脸上写了“圭泠界”三个字么?还是说,圭泠界的人气质太过独特?听他语气,似乎圭泠界之人与他们有何冲突?难道在自己进来之前,还有别的圭泠界之人进来了? 阿苏夜忙扯了扯阿和华的袖子,急道:“不是的哥哥,他是我带进来 分卷阅读90 - 分卷阅读91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91 的。” 凌容与微微颔首,接过话来:“殿下,我乃圭泠界凌容与,与燕顾怀都是出泉宫的弟子,他是我的道侣,请让我见他一面。若圭泠界中人有所冒犯之处,我愿代凌家施以惩处。” 阿和华站在大殿之中,垂眸打量着眼前的白衣少年。 他也姓凌,容貌分明与那夜打伤燕顾怀的圭泠界峰主凌濯清如一个模子刻出一般,连那股矜傲的气势都一模一样。 可他不过是结丹期的修为,脖子上还有两道血痕,面色微白地昂着头,看上去像是一个惶急已极却还在虚张声势的小公子。 看样子,甚至完全不知道打伤燕顾怀的是谁,也不知道昨夜那一场大战…… 阿和华与他对视片刻:“我怎知你所说不是谎话?” 凌容与道:“只要让我与燕顾怀相见,他自会告诉你们。” “可是……燕大哥一直都昏迷不醒,”阿苏夜难掩忧色地咬着唇,“我什么办法都试过了,甚至试图入梦唤醒他,可却进不去……” “我能。”凌容与抬眸看向阿和华,“我能入他的梦,难道还不能证明我所言非虚?” 燕顾怀昨夜被凌濯清的九重天印重伤坠天之后,阿苏夜及时冲上去救了他,将他安置在宫中一间宽大的房间里,命许多侍女看护,又亲自熬药疗伤,可惜始终没能将他唤醒。 凌容与跟着阿和华与阿苏夜走进那岩洞,抬眸便见燕顾怀紧闭着眼,面无血色地躺在靠窗一侧的榻上,霎时脸色一变,越过二人,疾步冲了过去,失声道:“燕顾怀!” 他的身上布满了细小的血痕,像是被一个不成功的复原术复原后的瓷杯,就连脸上也有许多伤痕,看上去浑身上下无一处完好。 笨蛋燕顾怀!不过几日不见,就将自己弄成这样! 凌容与面色惨白,死死盯着那些伤口,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碰他的脸,心中酸涩又震怒,仿佛也有这样细密的伤口爬满整个心脏——他定要杀了那个伤他的人! 阿苏夜忍不住道: “他是被你们圭泠界的九重天印所伤,你……你可有救治之法?” 凌容与愣了一瞬,回眸瞪她:“怎么可能?” 阿苏夜嘟囔道:“所有人都看见了,是凌濯清下的手……” 凌濯清……他的太爷爷。 凌容与闭了闭眼,脑中一白:怎么回事?!他的太爷爷早在百年之前—— 百年之前? 电光火石间,他忽的明白了过来,倏地睁眼看向阿苏夜与阿和华——他们,也是百年之前的人么? ……死去之人不可能真正伤到活着的人,除非一切只是他心中的幻象。 燕顾怀未必是真的受伤,或许只不过是困在了受伤的意识之中,故而不肯醒来。 阿和华看着他的神色,眼中的怀疑已去了大半,却仍道:“你不是要证明么?” 凌容与收回望向二人的目光,回眸看着燕顾怀,接着便俯下身轻轻将人搂入怀中,在他额间落下一吻——乖乖开门,这次换我来叫醒你。 一阵微光从他亲吻的额间亮起,转眼间,两人相拥的身体被一片光芒笼罩,化作一道模糊交缠的影子。 ————————————— 燕顾怀的梦境出离的诡异。 凌容与站在一大片高入云霄的石林前,努力仰头才能看清狭窄的天空。 空中乌云密布,下着一场暴雨,地上全是泥泞。许多形状怪异的五色盒子在他身侧刷刷地飘来荡去,溅起一地的积水。 凌容与抬眸四顾,四周穿着奇异的人撑着伞飞快地跑过,化作一片模糊。 这是什么鬼地方…… 他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愣了一会儿,眼花缭乱地看着眼前奇异的梦境,举步不定,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梦境之中,世间一切皆由梦者之魂念而始,因此四周景致愈明晰,离其灵魄愈近。 魏子宣师父的声音忽在脑海中响起,凌容与心中一定,朝着一片朦胧的大雨中略为光亮之处而去,沿路万分好奇地看着四周各种奇形怪状之物,因念着燕顾怀重伤不醒之事,方才忍着没停下细看。即便如此,他脑中飞速转动着,已明白“石林”乃是高耸入云的石楼,那些速度极快的东西约莫是飞行器。 没走多远,雨便停了,天空中一道光落在街角一个安静的院落。比起那些高耸入云的石楼,这院子里的房子矮得多,上面爬满了藤蔓,看上去老旧又萧条,地面上坑坑洼洼,泥泞之中还有各色不明之物,看上去极为肮脏。 他拢了拢眉,心中忽的闪过一个念头——燕顾怀莫不是梦见人间的景象?他从没去过人间,此处似乎与书中所写不甚相同……不知燕顾怀在人间时是什么样子? 他心中忽涌起一种意外挖到宝藏的惊喜之感,眸光一动,迫不及待地踩了过去。 院落不大,转过院墙,便听见一阵欢快的歌声,唱的什么难以听清,他疾步走过去,便见院中树下有一群欢笑打闹着的人。 石桌之上摆着许多花花绿绿的食物,人群围在一起,男女老少,面目不甚分明,被围在中间的那个人却十分明晰,仿佛世间所有光芒都落在他身上。 那是个有些眼熟的小少年,奇装异服,稚嫩的脸上带着一种十分欠揍的笑。 凌容与不悦地移开眼,目光在四周的人面上一一扫过,心却蓦地一沉——不是,这些分明都不是燕顾怀。 ……可这里分明已是他梦境最明晰之处,他怎么会不在这里呢?这个被围在中间的人,他不是燕顾怀自己,会是谁?! 凌容与咬了咬牙,忽很想将那看上去十分惹人讨厌的熊孩子一掌推翻在地。 就在此时,他忽敏锐地察觉一道轻柔的目光穿过自己,落在了中间那人身上,抬眸望去,很快便发现在第五层的窗户上露出一张脸。 那是个头发极短,仿佛出家半月陡然还俗的男子,面目不清,远远地只能看见一双极白的手握在栏上。 凌容与眯了眯眼,纵身一跃,转眼已飘在他面前,隔着窗户看进去——那人静静垂着眼眸,目光似乎是专注地落在院中,却怔怔地似乎在走神。院中一片热闹,他置身事外地远远看着,似是欣羡,又似是逃避。 一张还算白皙清俊的脸,有些病态的苍白,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凌容与心中有些失望,正要落下去,却见他不知看见了什么,忽然抿唇一笑,露出两个熟悉的笑涡,一双乌黑的圆眼睛中闪过一丝光芒,仿佛一澜死水中漾开了生气。 凌容与浑身一震,愣在了半空,有些错愕又有些欣喜:“燕……” 虽说容貌有所变化,可他心中却极为笃定认出来——这就是燕顾怀,人间的燕顾怀! 那少年带着热闹的人群打闹 分卷阅读91 - 分卷阅读92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92 着走远了,燕顾怀转身走回了房间。 凌容与毫不客气地穿过窗户,跟着走进去。 窗户之后是一间很小的房间,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柜子。房里收拾得十分整洁,东西极少,如此小的地方竟也显得有些空荡。 燕顾怀走进去,便坐在桌边拿起一块黑色的晶石,专注地看了起来。那块晶石十分奇异,会发出白银的柔光,他手中戳戳点点,不知在做什么。 凌容与在屋中随意转了一圈,便凑了过去。空荡荡的桌上只有几支笔,和一副有些眼熟的画——他为自己设计房子的时候也画过这样的线条。画的一角写着几个字,比起他平日里的字来要好看的多,却又有些不同。凌容与仔细辨认了许久,才认出是“顾怀”二字。 房中一片寂静,燕顾怀仍旧专心致志地捧着那块晶石,偶尔起身去拿水,却也捧着它——那究竟是什么晶石?!黑不溜秋有什么好看的? 凌容与有些恼怒地瞪着他,颇想伸手将那东西抢走从窗户上扔下去,正在此时,却见燕顾怀整个人猛地晃了晃,扶着桌子方站稳。 “……怎么了?!”凌容与心中一慌,忘记了不能出声的事,下意识伸手去扶,手却立刻穿透了他的身体,只能急怒交加地看着他死死抓紧那块晶石面带冷汗地缓缓站直,忍不住咬牙,“笨蛋!这晶石有毒的,快扔了!” 燕顾怀毫无所觉地捏了捏眉心,从正龇牙咧嘴的凌容与虚幻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梦境竟也并未崩塌。 凌容与回过神,心中又得意起来。他还记得入梦术的诀窍,若是对方心存警惕,便不论如何都不可能入梦,即便入梦,也不可出声,但若是对方对你毫无戒心,便会放任你在梦中随意施为,也不会被惊动。 燕顾怀一定是身心神魂都十分喜爱自己,才会毫无所觉。 凌容与决定放过那块黑晶石,继续使用自己的权益,多在他梦里呆一会儿。 燕顾怀躺在了床上,仍旧捧着那块晶石。 凌容与百无聊赖地趴在他身后,忍不住也凑过去瞧了一眼,一眼之下,不由惊愕至极——那块晶石发亮之处是一行行细小的文字,虽与平日所见不尽相同,却也勉强能认出大半。 “燕顾怀将无殊剑一横,冷笑道:‘放马过来!’,天地间风云变幻,山河震动……” 凌容与一目十行地看下去,拢着眉一脸疑惑:这究竟是什么?燕顾怀在梦中看一个燕顾怀的故事……难不成,是预知梦?! 燕顾怀看得极快,整个人都沉浸在这个故事之中,有时候拢起眉揉了揉腹部,有时咳了几声,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也未起身去倒水。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 凌容与望着窗外亮起的万家灯火,又回头看了眼漆黑的房间里独自躺在床上的燕顾怀,不知怎么,忽觉有些难过,走过去将他虚揽在怀中:“……笨蛋,为何不用夜明术!”说着指尖便亮起一点微光,将两人笼在其中。 那块晶石忽“滴滴滴”地惊叫起来,凌容与伸手狠狠地虚拍了一把,却听燕顾怀“咦”了一声,目光顿在弹出来的几个字上,半晌忽笑了笑:“原来今天是我生日啊。”凌容与凝眸一看,那几个字是“生日快乐”上方还有几个奇怪的认不出的字。 “生日?”对了,燕顾怀的生辰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从未听他提起过。 凌容与想起自己生辰之时,喝醉酒的燕顾怀忽然从树上栽下来说要做自己朋友的情景,心中陡然难受至极,虚揽着他的手收了收,却抱了个空。 ……今日是他的生辰,他却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样的破屋子里,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燕顾怀蜷缩了一下,手指灵活地点着手中的晶石,低声喃喃:“生日愿望,请让我做燕顾怀吧。”说着有些自嘲地淡淡一笑。 凌容与却面色一变,蓦地坐了起来,眼睁睁看着他口中无形的愿力仿佛一缕轻烟落在晶石之上,心底弥漫起莫名的寒意——傻子,怎么能胡乱许愿? ……等等,为什么要许愿做“燕顾怀”?!他不就是燕顾怀么? 他皱了皱眉,脑中忽乱做一团,余光瞥见那张桌子——那张画上也写着“顾怀”二字,他不正是燕顾怀么? 除非,顾怀并非燕顾怀—— 凌容与倏地瞪大了眼睛,震动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神色却又是一变,陡然将所想抛之脑后,心中警铃大作——他的脸为何这样白?! 燕顾怀不知何时已是一副强弩之末的模样,半开半阖的眼眸,惨白如纸的面色,额上渗出一圈圈的汗来,但他却还死死握着那块晶石,目光执着地黏在其上,仿佛走火入魔一般,怎么也不肯移开眼。 凌容与只觉一股寒意顺着背脊爬了上来,在他眼中,分明能看见随着他每次呼吸,那股生气渐渐没入了晶石之中,仿佛被什么吸走了一般。 “燕顾怀!”凌容与忽地意识到这个梦最后会发生什么,浑身都被那寒意冻住一般,手脚都僵硬起来,声音微微颤抖着,很快从呓语变成怒吼,“醒醒!醒过来!” “燕顾怀!——顾怀,顾怀!”他此生从未如此惊慌失措,拼命伸手想推醒他,却次次都从他身体中穿过,死死瞪着他逐渐灰白的脸色与消散的生气,一时眼眶通红,心底升起一股绝望,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翻涌着窒息般的恐惧,“醒醒!混蛋!快点给我醒过来!” 顾怀毫无回应,不论是亲吻还是撕扯,都不能阻止他似一支迅速凋谢的花般衰败下去,眼神很快变得涣散,呼吸也微弱得几不可闻。 “不要死……不准死!”凌容与仿佛神魂被按在一片冰雪之中,怔怔看着他生气渐无,撕心裂肺的痛苦都化作毁天灭地的怒意,浑身灵力霎时间尽数失控。 “顾怀!”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四下窗户猛地炸裂一地,天空劈过一道雷电,电闪雷鸣之中,一片片高楼纷纷倾塌,梦境中的一切转眼间化作粉尘,天地间只剩下一片巨大的轰鸣之声。 顾怀猛地睁开眼,迷迷糊糊间只觉自己被死死困在一个熟悉的怀抱之中,心中惊喜之情一闪而过,正要唤出声来,便觉抱着自己的人竟在不停地颤动,胸腔处传来一声悲鸣,仿佛处在极大的悲恸之中。 他向来春风得意,何曾有过这样受伤的情态?即便是惨遭冤枉那回,也没这样过! 一念及此,顾怀心中顿时又惊又痛,忙抬手安抚地抱回去,急道:“怎么了?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受伤了么?!唔——”话音未落,忽被他抬手挡住了眼睛,接着便被狠狠堵住了嘴。唇舌交缠间,凌容与控制不住般用力咬了他几口,却又很快地舔舐回来,似乎比往日里温柔地多。顾怀恍恍惚 分卷阅读92 - 分卷阅读93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93 惚地吻回去,魂荡神驰,心都化作一滩水,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服,呼吸相融间,仿佛两人的神魂已融为一体,再难分开。 正缠绵温存,如坠春水,却忽觉脸上一湿,顾怀心中蓦地一惊,忍不住用力拉下那只挡住他眼睛的手,一双通红的眼睛登时落入眸中。 那目光中万千情绪一闪而过,似喜似怒,失而复得又心有余悸,顾怀一时愣住,竟没看明白。 凌容与已垂下了眼眸,忽伸手从脖子上取下了象牙白的须弥戒,给他套了上去。 顾怀一惊,一颗心顿时狂跳起来,下意识握住了那颗须弥戒——这是嫁妆吧?!是表白么?! 凌容与将他揉进怀中,声音闷闷地在他耳边响起,恶狠狠地又带着股难以忽视的后怕:“以后我会替你庆生,所以不准再做这种梦!” “……好。”顾怀乖乖点头,蹭了蹭他的脸,心中软成一片。 虽说不知自己做了什么梦把他吓成这样,但自己从不庆生,想来也不会是什么欢乐的景象。 默然许久,凌容与开口,声音听上去有些咬牙切齿:“……你还记不记得魏师父说过,若一个人在另一个人梦中用灵力毁去一切,那会如何?” 顾怀有些茫然,想了想道:“若我记得不错,会伤及此人神魂,轻则神志不清,重则神魂碎裂。” “我方才……便毁了你的梦境。” “……”难怪吓成这样。 顾怀吞了吞唾沫,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脊:“没事,我什么事也没有。” “你可知为何会如此?” 顾怀摇摇头,心中无所谓地想,八成是因为男主光环的照耀吧。 “因为你梦境的主人根本就是……”凌容与话语一滞,忽又改了口,“我说过,须弥戒只会送给一个人。” 顾怀正云里雾里,听到这一句,心中顿时涌起一股甜意,抿唇一笑:“嗯,我知道。” “这个人非常,非常地重要。”凌容与抵住他的额头,抬眸与他对视,点漆般的眼眸中仿佛流转着整个世界的光芒,“是这个世上我选中的,唯一的,最珍惜的人。” “……嗯。”顾怀脸上顿时红透,觉得整个人都开始冒烟,又好像掉进蜜糖罐中,甜得冒泡。 “若他要做一个梦,至少……”至少这个梦的主人应当是他自己。 凌容与还未说完便被亲了一下,看着眼前人满眼含笑地盯着自己,显然没将梦的事放在心上,忽地便又说不下去了,嘟囔了一句“笨蛋顾怀”,又一报还一报地亲了回去。 ……算了,如果他的梦给了自己,那自己也将梦境给他,不就好了么? ———————————————————————— 阿苏夜:哥哥,他们是不是忘记我们还在这里了?w(°o°)w 阿和华:……吃你的瓜吧。 第二十七章 灵归六合动 菩提灵界的深夜,不似黑水林中纯然的沉寂,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压抑却又躁动着的不安。 若华殿的后院中,晃过两排明亮精致的宫灯。二十四位美人娉娉婷婷地快步走过,在廊上一一站定,含笑看向后面的三人。 阿苏夜手中亦提着一盏晚灯,微光下绝美的眉目间仍带着一股如烟似雾的忧色。 顾怀不由看了那些双眸含笑的美人一眼,心中划过一丝叹息。在任何时候都能无忧无虑的,也就只有这些毫无灵智的美人傀儡了吧。 而阿苏夜才十五岁,却要面对残酷的战争,甚至死在了刚满十五岁的这一天。 正想得有些出神,忽觉眼前一黑,一只微凉的手从耳后伸过来,用力捂住了他的眼睛,接着手肘在肩上一收,便将他整个上半身都拉入了一个怀抱里,耳畔响起一个威胁的声音:“看什么看?很好看么?” 顾怀抿了抿嘴角,一本正经道:“没你好看。” “……”凌容与龇牙冷哼一声,松开了手,快步追上阿苏夜。 顾怀睁开眼便瞧见他红透的耳根,忍俊不禁地跟了上去。 骚年,你还是太嫩啊。 穿过庭院时,阿苏夜抬头望了一眼星空,忽回眸道:“美么?” 此处的星空与外界不同,夜幕低垂,银河仿佛就在天花板上静静流转,让人有种手可摘星辰的错觉。 “传说中若华殿通体净琉璃,每当星辉坠入之时,便会美如幻境。”说话间,凌容与手中悄悄捏了一个诀,四周光秃秃的岩石忽地化作一片五彩的琉璃,星光笼罩之下,流光溢彩。 顾怀讶然四顾,目光中流出一抹惊艳之色:“好美。” 阿苏夜微微一笑,眉目舒展开来:“是啊。哥哥说过,菩提灵界是神遗失之地,这里的一切都被神所庇佑。所以昨夜大战之时,日神传人便来救我们了。”说着向顾怀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若不是燕大哥,这一切定都毁在昨日。” 顾怀垂眸避开那饱含信任的目光,心中闪过一丝难过。 ……虽说知道剧情没有重来,而是继续进展了下去的时候,他感到了一阵狂喜,但很快也明白过来,自己并不能真正拯救这些幻影,即便改变了最终的节点,也只不过是将这场执念所化的幻境延伸几日罢了。 仿佛知他心底所想,凌容与伸手捏了捏他的指尖,对阿苏夜正色道:“我们会将六界峰之人逐出此界,还你们一个安宁。” “你虽是圭泠界之人,不过……”阿苏夜的目光在两人相握的手上转了一圈,“我相信你。” 燕顾怀想起方才在房间里二人被她撞见之事,不由尴尬地咳了一声,想抽回手去,却被凌容与用力拽住了。 阿苏夜一笑,带着二人继续向前走:“……昨夜六界峰中三个界峰之主被燕大哥所伤,一时间乱做一片,我界将士士气大振,他们呼啦一声忽地竟散开了,转眼就失了踪迹,也不知藏在了何处。” 所伤?! 顾怀讶然又懊恼地挠了挠头,他还以为那三个人已经被自己给打死了……没想到自己果真境界太低,拿着轩辕弓和离火三昧箭,都没能杀死他们。 燕顾怀当初只改动了前期的剧情,取回破天箭后便助阿和华灭了六界峰,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这样将剧情改变之后,这些人会藏到哪里去…… 沉吟间,三人已被她带入一个大殿之中。 殿中灯火通明,阿和华高坐在上,下面立着许多灵官,见阿苏夜进去,纷纷见礼:“阿苏夜殿下!” 顾怀一眼望去,便瞧见了伍冽深。他紧皱着眉,面色十分难看,在凌容与一步踏进去的瞬间,目光便警惕地落在了他的身上,接着所有人都循着他所注视之处,纷纷看见了凌容与,一时间人人脸上都露出惊骇之色。 一个沉不住气的已满是敌意地叫出声来:“ 分卷阅读93 - 分卷阅读94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94 是圭泠界之人!” 阿和华望着二人,和蔼地笑道:“醒了?” “……”顾怀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讪讪点了点头。 众人似乎此时才看见旁边这位大英雄,一时都欢呼起来:“燕兄弟!你没事了!” “你昨夜实在英勇过人!”“不愧是日神传人!” 顾怀被看得头皮发麻,清了清嗓子,趁机拉着凌容与道:“多谢关心,我已无事。这是我的道侣,他虽是圭泠界之人,却绝无意侵犯菩提灵界……” 道侣?! 众人看着凌容与那张与凌濯清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脸,面上都露出惊愕犹疑之色,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怎么可能?”“此人一看便是凌家的人,怎么会是燕兄弟的道侣?”“昨夜圭泠界峰主可一点也没有手软……”“燕兄弟不会被打傻了吧?” “莫非二人是私定终身?” 凌容与被众人提防怀疑的目光打量得心生不悦,皱了皱眉,便听伍冽深道:“殿下,此人虽是燕修士的道侣,但毕竟亦是凌家之人……” 他话未说完,已被凌容与冷冷出声打断:“我愿发下役心誓,绝不背叛菩提灵界。” 一片哗然间,伍冽深一怔,回眸看他一眼,见他神色矜傲中自有一股磊落,垂眸沉吟一瞬,颔首道:“如此,我等自也无话可说。” 待凌容与当真向阿和华发下役心誓,众人看向他的目光便都只剩下单纯的惊讶。 伍冽深方才接着说了下去:“昨夜六界峰中已有三位峰主为燕修士所重伤——琼初界楚环文,流舒界舒自横,绝照界赵远客。”说着他又转身望向阿和华,“如此一来,此三界峰中之人群龙无首,即便继续与另三界峰之人一同攻打我界,最后也未必能分到应得之利。因而我推测,他们未必还愿打下去,甚至会阻挠另三界得逞。今日虽未能寻到他们藏身之处,但此时他们八成正在内讧,亦不会贸然进攻。” “他们岂非已四分五裂?”阿和华抚掌大笑,目光中却闪烁着冰冷的杀气,“这正是我们反击之机!” “的确如此,剩下三界中,圭泠界与横霜界关系匪浅,而钟寂界的钟雁行心悦凌濯清一事七界峰无人不知,因此如无意外,此时六界峰中必有以圭泠界的凌濯清为首之势。”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凌容与。 顾怀拢了拢眉,明白过来——难怪方才伍冽深那么快松口,让凌容与发下役心誓加入队伍,原来是有可利用他之处。 凌容与抬眸看向意味深长的伍冽深,扬眉道:“我可前去劝他收手,前提是先寻到他们的下落。” 伍冽深冲他一颔首,回眸道:“殿下,此时我们欲胜此战,唯有一个‘快’字。” 阿和华拂袖道:“不错,我明日便带人去热雪城取回破天箭,必会赶在他们恢复元气前扭转局势。” 凌容与嗤笑一声,忽扬声道:“若我是凌濯清,定会在暗中伺机而动。待你们去找热雪城之时,若所去之人实力不如我方,便跟在其后偷袭,若殿下亲自带人离去,我便正好抢攻若华殿。如我所猜不错,菩提灵界玉符便藏在若华殿中,只要令其重新认主,那时即便你们拿回什么破天箭,亦是为时已晚。” 众灵官忍不住低语:“果然卑鄙!” 伍冽深却冲他一点头,赞同道:“凌修士所言非虚,殿下万万不可贸然行事。六界峰之人能寻到藏身之所,必是已在我界中埋有暗线。此时我界任何举动,都可能在其掌控之下。” “可恨!”阿和华勃然一拍桌面,“伍师父,您可是已有计策?” “殿下,您断不可离开若华殿。”伍冽深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为今之计,引蛇出洞,暗度陈仓罢了。” 伍冽深的计策并不是很复杂,一是派出一支队伍,假意去往热雪城,引蛇出洞,若有六界峰之人跟在后面,便可反设陷阱抓住对方,寻出敌人的下落;二是在此队伍离开之后,当真派人前往热雪城,拿回破天箭。 但要选出合适之人并不容易。第一队人马的修为过高怕引不出人来,过低又怕抓不住对方。伍冽深与众灵官合计了许久,方定下化神期以上的修为,又让阿苏夜与凌容与随同其中。 可去热雪城之人却更难决定——修为过高引人注目,修为不够又如何能尽快取出破天箭呢? ……当然是有光环的我啊! 顾怀跃跃欲试,忍不住主动请缨:“让我去吧,我虽修为不够,却有日神传承,或许……” 阿和华眼眸一亮,抚掌道:“不错!有日神之真火,难道还不能融化热雪么?” 一时计议完毕,二人回到房中。 凌容与潇洒地一撩衣摆,板着脸盘坐在石塌之上,斜斜睨了他一眼。 顾怀颇有些怀念地看着这副“账房先生”的神色,坦白从宽地将自己进入菩提灵界之后的事都交代了一遍。 凌容与撑不住好奇之色:“雪隐娘……倒从未听过。” “我给你抓了几只。”顾怀笑了笑,邀功似地从乾坤袋里拿出那几个瓶子,打开一看,却是空的,不由一愣。 “……笨蛋,你都说菩提灵界毁过一次,既已重来,虫子自然也没了。”凌容与嫌弃地说着,却心中发烫,忍不住一把将人拉进了怀中。 顾怀把头搁在他肩上:“没关系,这次再去捉几只吧。” “……”凌容与想起两人又要分开行动便觉不悦,翻身将他扑倒在塌上,“不要了!” “用不了多久我便会将破天箭带回来的,不用担心。”顾怀安慰地拍了拍他,眸中却也闪过一丝担忧,“倒是你与他们一处……” “即便真让我去与太爷爷谈判,他也不会伤我。我正好瞧瞧他究竟长成什么模样……”凌容与勾唇一笑,理直气壮道,“何况,他打伤了重孙媳妇,难道我不该找他理论么?” “……”呸,给嫁妆的才是媳妇! 顾怀磨牙半晌,刚想就此大战三百回合,却觉耳侧呼吸渐沉,他竟已睡了过去。 这几日他与那两只妖兽缠斗,又不知如何入了菩提灵界,好不容易找到自己,入梦将自己唤醒,又折腾了一整夜,想必确已极为劳累了。不然在这样的石榻上,他也未必能入睡。 顾怀心中一软,在他脸上蹭了蹭,自己也渐渐睡了过去。 黑暗中,本该沉睡的凌容与却睁开了眼,目光幽深地碰了碰他脸上尚未愈合的伤口。 ——————————— 次日天明不久,石榻便在烈日的灼烧下化作一块通红的铁板,顾怀满头大汗,挣扎着从梦中醒来,伸手一摸,却摸了个空,抬眸看时,凌容与正背对着自己,抱臂立在门口,留下一道拉长的影子,似乎是在与什么人说话。 顾怀翻身而起,恰 分卷阅读94 - 分卷阅读95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95 好听见他道:“那又如何?” 对方又说了什么,凌容与轻哼一声,转身走了进来,恰与他撞了个照面。 凌容与一怔,抬手捏住他下巴,满意地扬唇一笑。 顾怀询问地看他一眼,拉下那只作怪的手,又侧头向他身后看去,一个不认识的男子立在外面,看衣着似是一名灵官,正气呼呼地瞪着眼,转身走了。 “怎么了?” “没什么,”凌容与转身坐在一边的石椅之上,五指轻敲,“不过是传了句话,今夜子时,西门出发。” ……那也能被你气成这样? 顾怀走过去站在他身前,低头看他:“我?那你呢?” 凌容与扬起脸,唇角一勾,忍不住露出一抹得意之色:“自然是一起。” “一起?”顾怀眸中闪过一丝难掩疑惑的惊喜,“不是说要分头行事么?” 凌容与一扬眉:“到时你便知道了。” 顾怀还想再问,却听外面传来阿苏夜的声音:“燕大哥!” 顾怀转过身,便见阿苏夜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端着药的美人傀儡。 阿苏夜惊讶地看着他:“咦,燕大哥,你的伤已经好了么?” 顾怀下意识碰了碰脸,又拉开袖子看了看胳膊,果然之前那些伤痕都已消失无踪。好得这样快,难道是……星河石? 顾怀猛地回过头,凌容与不知从哪摸出一块晶石,正搁在桌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见他看来,抬眸若有似无地扯了扯嘴角,表情在 “这种无聊之事绝不是我干的”和“就是我干的快夸我”之间摇摆不定。 ……明明两人都知道幻境之中伤痕也不过是幻象而已,解开幻象自然就没事了,为何要多此一举? 想来……是有人看着都觉得难受罢。 顾怀耳根一红,嘴里仿佛被人塞了一颗糖,若不抿起唇角,甜意都要溢出去似的,忙端起那碗极苦的灵药一饮而尽,好压一压舌根下的甜味。 见他喝了药,阿苏夜抬手抿了抿鬓发,冲他一笑:“燕大哥,大战之后,城中许多修士元气大伤,我还要去城中为大家疗伤,你先歇息一会儿罢。” 顾怀这才发现她衣袖上沾了许多药渍,乌发也不再是两根小辫,而是高挽在脑后,显得干练成熟了许多,眼前不由晃过她临死的情景,一时怔住,心生不忍。 阿苏夜已经转身往外走去。 “等等,”顾怀忽出声叫住她,“我们同你一道去。” 阿苏夜回过头来,目带惊喜道:“真的么,燕大哥?” 凌容与“咯”地一声撂下了手中的晶石,威胁地眯眼睨着他,沉声道:“真的么,‘燕大哥’?” “……” 顾怀打了一个激灵,好笑地瞧他一眼,附在他耳边低声道:“……普跃。” 昨夜里说到普跃之时,他便想到既然此人是六界峰派来的暗探,也许会知道六界峰之人藏匿在何处,因而不如趁此机会找找他的踪迹,或许拔出萝卜带出泥呢。 凌容与会过意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本正经地伸手推开他,起身一拂衣摆,对一脸茫然的阿苏夜道:“走吧。” 顾怀偷笑着跟在后面,伸手去够他的衣袖,捞了两把,便被反剪住双手,半拉半拽地往前走。 “燕……”出了若华殿,阿苏夜回头刚欲说话,却见阳光之下,两个少年正互相推搡着往前走,一个笑眯眯地往上凑,另一个一脸不耐却始终拽着他不松手,两人眼中都是一抹毫不自知的温柔,仿佛已自成一个小世界。 阿苏夜黯然垂下眼眸,掩去一丝欣羡之色。 街上空荡荡的,除了巡逻的士兵,似乎没有几个人,直到三人转过一块岩壁,眼前忽出现一块巨大的凹地,应当是一个干枯了的湖泊,看上去像是骷髅上失去眼珠的眼眶,有些渗人。 而许多人却都围坐在凹地边上,面露惬意之色,几个美人傀儡端着灵药,正在人群中一一传递。见阿苏夜出现,众人都点头行礼:“阿苏夜殿下。” 阿苏夜冲众人回了礼,转身对顾怀二人道:“燕大哥,你们先在这里坐坐吧,我去熬药。”说着便同几个美人疾步向一边走去。 “七宝湖,传说中菩提灵界最大的湖泊。”两人站在凹地边,凌容与都忍不住露出一丝惋惜之色。 “哈,年轻人,七宝湖不仅是菩提灵界中最大的湖,怕也是七界峰中最美的湖吧?”一个盘坐着的灰衣男子望着湖面,忽插口道,“你看这五色的波澜,清如明镜的湖水。依我看,其他六界中都不会有这样美妙的景致。” “那是自然,否则六界峰之人为何要千方百计攻入我界?”另一人冷哼着将一颗石子扔进了湖中。 凌容与张了张口,似欲反驳,却又别过眼,只是踢了踢脚下的石头。 顾怀的目光犹疑地在众人脸上逡巡。奇怪,这里分明只有一个干涸的湖泊,为何他们仿佛真的看到了一般……难道说,他们眼中的景致仍旧停在一百年以前?! 顾怀愕然地推了推凌容与,后者却给他递了一个“你可算发现了”的眼神,显然早已知道此事。 那灰衣男子目光一亮,忽认出他来:“你就是那夜勇伤三界峰主的燕修士,是么?”顾怀刚要点头,那人已转眸看向凌容与,“那你就是与他私定终身却被家人反对,只好离家出走的那个圭泠界之人咯!” “……”还好伍冽深再三警告众灵官不得将昨夜商议之事说出去,没人敢提役心誓的事,否则以菩提灵界这谣言流传的速度,凌濯清今日该要派人来逮自家不知打哪冒出来的熊孩子了。 顾怀与凌容与对视一眼,忽觉这张脸的确是太过招摇,尤其是在凌濯清已招摇了一回之后,更是醒目得如同一块找打的活招牌。 此时众人亦都发现了二人,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来,夹杂着隐约的敌意和难掩的八卦之光。 顾怀一时不由满心悔意,早该叫他易个容什么的。 凌容与倒是一脸坦然,忽无辜又苦恼地皱起眉:“我是普跃的朋友,是他传讯让我来的,此前我亦不知界中有此等大事。” “……”顾怀被这机智的栽赃和自然的演技惊呆了,瞠目结舌地看过去,却被他一把揽住肩,继续信口胡说:“之前我们吵了一架,不料顾怀竟躲进菩提灵界中,还好被普跃撞见,告诉了我他的下落。可我入界之后,却没见到普跃,你们谁见到他了么?” 顾怀只觉满心凌乱,瞪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苍天呐,小坏蛋什么时候变成演技派了? 众人眼中的敌意却当真消退了许多。一来他不过是个小少年,长得又很好看,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地看过来,无邪得很,没人能狠得下心怒目而视,二来日神传人燕顾怀英勇杀敌的事 分卷阅读95 - 分卷阅读96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96 无人不知,此时在菩提灵界中声望正高,人人都乐得听几句他的八卦,三来凌容与又以熟稔的口吻提到了他们认识的人,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亲近。 果然当下一个少女便忍不住出声道:“普跃不在这里,他已经走了。” “走了?”凌容与转眸看着她,少女脸上微红:“恩,那夜我恰撞见他往城外跑,他说要去找自己的亲人,接着便急匆匆地走了。” “……”还真是去找自己的亲人了。 顾怀忍不住扶额,菩提灵界中人什么都好,就是世外桃源的好日子过得太久,人人都不太爱动脑,竟也不会觉得这样临阵脱逃之人有哪里不对。 凌容与已穿过人群,走到那少女身边,含笑道:“他家在何处,能带我去么?或许他已回来了?” 那少女欣然应允:“好,你们跟我来吧。” 普跃的住所也只是一个岩洞,里面纵有什么线索,也只有百年前的人方才能看见。 顾怀在空荡荡的洞穴里转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一寸寸墙拍过去,也没有什么机关密道。 凌容与正站在门口问那少女:“你知道他的亲人在哪里么?” 少女摇摇头:“不知道。普跃十年前便住在这里,没见过有什么人来寻他……你是他的朋友,也不知他亲人在何处么?” 凌容与眸光微动:“……不知道,我与他亦是萍水相逢,一面之缘。” “那你一定是在东灵雪山遇见了他吧?”那少女弯眸一笑,目光中流露出向往之色,“他每隔数年便会去东灵雪山置办些仙花仙草回来,就种在那里,漂亮极了。” 凌容与顺着她所指望向一片荒地,不动声色地一笑:“这些都是么?你最喜欢哪一朵,可以送给我一枝么?” ……喂喂,这么点事不用牺牲色相吧? 顾怀一踏出门便听见这一句,忙凑过去拽了他一把。 凌容与回过眸,冲他意味深长地一勾唇角。 顾怀无语地收回了手,暗暗腹诽,没见过这么霸道的人,自己瞎吃醋就算了,还偏要让我吃回来才高兴。 那少女似乎没发现两人这边暗流汹涌,笑眯眯地在空地上折了一下,转身将手中凭空出现的一枝橘红色双叉花蕾递给了他:“这一支鹿角花吧,开花的时候会像烟花一样漂亮。” 凌容与若有所思地接过来,抬眸冲她淡淡一笑:“多谢,这也恰是我最喜欢的花。” ……胡说八道,你什么时候还喜欢花了? 顾怀垂下眼眸,这回当真觉得那花刺眼起来。 少女微笑道:“我叫楼翩翩,就住在隔壁,若见到普跃,我便来告诉你,好么?” “好,我静候你的消息。”凌容与忽自乾坤袋中翻出一只青铜鸟递了回去,“你将此物交给他,或许会有人识得。” “好。”少女爽快地接过那只青铜鸟,转身走了。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凌容与方拉着闷不吭声的顾怀闪进一条无人的小巷,把他压在墙上,凑在他耳边低语道:“别傻了,东灵雪山怎么会有鹿角花,此花是圭泠界之物。” 顾怀愕然抬头:“这么说,普跃……乃是圭泠界之人?” “那倒未必,”凌容与眼波一动,“不过这个楼翩翩,断然是六界峰之人。” ———————————— 原来鹿角花并非什么用来放烟花的玩物,在圭泠界中它是一种可用作信号弹施放讯号的寻常花草。凌容与幼时与别的孩子打架,便常用此花放出假讯号,引对方入他的陷阱。因此说这是他喜欢的一种花,倒也不全是胡说。 烈日之下,他手中的花一枝分叉,枝丫上各有一排修长的叶子,两个石榴大小的花苞挂在两边,果真像挂在一个鹿角之上。 听他说了几句话,顾怀靠在发烫的墙上已快八分熟,连眼前在日光下愈发白皙诱人的美色都不能阻止他往一侧的阴影里躲:“这么说,她特意摘这支花给你,是传讯与你的意思?” “她定是拿不准我究竟站在哪边,但见我来寻普跃,推测或许是他们的人,故而前来试探。这花只是第一试,若我能认出,便能证明我确是圭泠界之人。”凌容与不满地将越缩越远的人一把捞回来,顺手施了个化境术,两人身后的光秃秃的土墙忽便化作了一排绿荫,将日光挡住。 “……你是圭泠界的人,不是看脸就能辨认的事么?”顾怀只觉眼前刺目的光芒霎时消散,顿时松了口气,不再乱动,老老实实地任他壁咚。 “只有菩提灵界的傻瓜才会这样想。”凌容与扯了扯嘴角,将那支鹿角花顺手插进了土墙上,“谁知我是否用了幻形术呢?两军交战,敌军中忽出现一个与主帅八分相似的人,怎么看都是敌军的陷阱吧?” “……”倒也是……我怎么没想到呢? 顾怀陷入沉思,手中无意识地将把玩的发丝打了个死结。 凌容与浑然不觉,眸光一动:“我将凌家传讯用的青鸟符给了她,证明我不仅确是圭泠界之人,而且还是凌家的人。” 顾怀拢眉看着他这要作妖的神色,有些不安:“那还有第二试?” 凌容与一挑眉,眸中闪过一丝算计之色:“第二试,便是看我会不会将此事告知阿和华。” 顾怀总算知道那不安从何而来,猛地一个翻身,反将他推在墙上,眯眼道:“……你当然会告诉阿和华,对吧?”话未说完,已被他制住双手,狠狠地又推了回去:“当然不。告诉他有何用?楼翩翩敢现身,难道还怕被抓住么?即便抓住她,也不可能探出六界峰之人的下落。” “别胡闹,在幻境中,我们虽不会当真受伤,疼却是真疼。”顾怀挣了挣,没挣开,瞪着他语重心长地传授经验,“我已经试过一次了。” “这可不是胡闹,”凌容与松开他的手,无辜道,“谁叫他们那引蛇出洞之计那么傻?我太爷爷像是这么蠢么?” 就你聪明,尽想些不入虎穴焉得虎爷的办法…… 顾怀拧眉盯着他,满脸纠结。 凌容与伸出两只手指点了点他的眉心,又扯了扯他的脸:“别这么婆婆妈妈的,你知道我的计策妙得多。” 顾怀别过脸:“我不知道。” “……伍冽深知道便可。” “……”顾怀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抬眸注视着他,沉声道:“那可是你太爷爷,你的凌家,你的圭泠界……你真的能忍受面对面与他们为敌么?” ……若是自己有亲人,即便是在幻境中,也绝不可能做到。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凌容与却勾唇一笑,眉目间闪过一抹跃跃欲试,兴致盎然之色,“我一生中或许会遇到无数的敌人,却绝不会有第二次这样明目张胆与自己家作对的机会,幻境而已, 分卷阅读96 - 分卷阅读97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97 有什么不好?” 顾怀再次无言以对,只得长长地叹了口气,泄气地将头抵在了他肩上。 凌容与被他毛茸茸的头发蹭得脖子发痒,正想一口咬住他的耳朵,忽听墙后传来一阵低泣哀求之声。 两人霎时一怔,对视一眼,屏息静气地御剑浮起,自墙头后露出两双眼睛。 “求你了,桑小哥,你就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帮我开一次吧!”一个佝偻的妇人半跪在黄沙之上,正死死拉着一个青年男子,涕泪横流,啜泣不已。 那男子看打扮是名灵官,正满脸犹疑地伸手去扶她:“祝姨,此事断然不行。此时岂能开启界门?难道让六界峰之人自由来去么?” “桑小哥,你自小便与章铭交好,难道也不肯救他一命么?”那妇人苦苦哀求,“看在祝姨不曾亏待过你的份上,你便放我出去吧!” 顾怀与凌容与对视一眼,眸中闪过明了之色。 六界峰的人说章铭杀死了圣人黄黎,又逃逸无踪下落不明。他的母亲知道他没回菩提灵界,自然便觉他还在界外被人追杀。可那夜一战之后,菩提灵界早已封界,以免六界峰援军杀来。她担忧儿子性命,却无法出界相寻,故而想求相识的灵官开启界门,放她出去。 “孽障!”正在此时,一个瘦高的男子从另一边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满脸怒容地喝道,“你的儿子害得菩提灵界再无宁日,你还有脸求人!” 那青年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章叔……” 祝姨回眸,涨红着脸泣道:“他不是你的儿子么?” “我没有这种逆子!”章铭他爹不顾她挣扎,死死拽着她往回走,双目通红地道,“我只知此事因我章家而起,我章家害苦了菩提灵界!他若未死,我也要他以死谢罪!” “你!你不要儿子,我要!”祝姨挣扎得越发剧烈了,尖声叫道,“若非你当初骂他,他怎会一气之下离家不回?!” “……慈母多败儿!”章铭他爹气得浑身发颤,面色发白,忽自袖中摸出一块印章,猛地拍向她灵台,祝姨浑身一僵,忽地竟凭空消失了! 墙头上两人探头探脑地看着章铭他爹走远,凌容与眼眸一转,拉了顾怀一把:“走。” 两人蹑手蹑脚隔着墙远远跟在后面,一直跟到了章家的房门前。 顶着烈日趴在墙上,顾怀一阵头晕目眩,半晌方看清房内的景象。 凭空消失的妇人正昏迷不醒地躺在塌上,而章铭他爹则趴在窗前桌边,手中拿着一把刻刀,正专注地琢磨着一块晶石,目光有如入魔,口中喃喃自语:“我会杀进六界峰,报今日之仇……杀进六界峰,报今日之仇!” 大太阳下,顾怀却被那阴森冰冷的语气吓得一个激灵。 凌容与眯着眼,远远地打量他手中那块近乎成形的晶石——那也是块琥珀色的晶石,已被打磨成了一个方块,可以看出亦是一块六面印。 难道那块六面印……与他要杀进六界峰有何干系么? 凌容与眼眸转了转,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忽与一双冰冷的眼眸对了个正着。 疯狂释放的威压如一道无形的大浪当头拍下,他不由浑身一冷,僵在了原地。 “六界峰之人!”章铭他爹咬牙切齿,转眼间已鬼魅般飘至二人身前,一把将他自墙头掼下,狠狠掷在黄沙之上。 哪知顾怀方才不意将两人的发梢栓在了一起,章铭他爹虽只掼了一个,另一个头皮一疼,也跟着被大力拉了下去。 凌容与摔了个七晕八素,头上扯得极疼,又猛地和顾怀的头撞在一处。 两人顿时龇牙咧嘴地痛呼一声,双双抬起头来。 “……”凌容与拎起一团两人绑在一处被扯断的头发,忍不住瞪了顾怀一眼。 顾怀捂着头心虚地别过眼:“……哎哟。” 章铭他爹瞅见顾怀,总算想起他的丰功伟绩,勉强压下怒火,喝道:“六界峰的混账,不想死便给我滚出去!” 凌容与眸中闪过一丝犹疑——他还没弄清楚六面印的事…… 可顾怀已经拽着他站了起来,一个劲把他往外拉——别作死了,这可是个合体期的大能! 被拽到门口,凌容与忽回头冷笑道:“就凭你一人,也能攻入六界峰么?我看你连六界峰的门也进不去吧!” 顾怀恨不得伸手捂住他的嘴。 “你懂什么?!”章铭他爹满脸怒容,厉声喝道,“待我章家六合印出,乾坤亦在我股掌之中!”话音未落猛一拂袖,一股强大的斥力夹杂着风沙扑面而来,猛地将二人远远推出了十几里。 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下,顾怀自沙地里爬起来,“呸”地吐出口中的沙子,又摸了把脸上的沙尘,回头一看,却见凌容与还躺在地上没动,心中凛然一惊,忙俯身推他:“没事吧?” 凌容与却大睁着双眸怔怔望着天空,忽一拍黄沙,翻身坐了起来,眸中一片惊喜之色:“我知道了!” “……”顾怀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蛮烫的,中暑了吧。 凌容与却拉下他的手,自乾坤袋中摸出那块六面印,放在他手心,得意地扬起唇,眸光比烈日还要明亮几分:“拿好吧,章烨给的六合印,章家反攻六界峰的法宝。若我猜的不错,此印在手,便可任意进出六界峰!”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凌容与:新装备get!(。-ω′-) 顾怀:(?ω?)可是这个怎么用啊? 凌容与:……嗯,摸索吧,来,先拍你脑门上试试。( ? ?ω?? )? 第二十八章 云散八荒白 烈日灼人,大漠茫茫。 低眸望去,满眼黄沙如瀚海无垠,在阳光下泛起粼粼的金光。不意抬眼,便会被毫无遮拦的光芒晃个头晕目眩。 顾怀坐在一头纯白灵鹿之上,恍惚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跑错片场的圣诞老人。 那夜行动之时,他们故布疑阵地让四支队伍分别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前行,一问方知是凌容与的主意。 顾怀本觉无需如此,因为形势所迫,不管凌濯清疑心多重,这个钩他不咬不行,除非他打算坐等着让菩提灵界取回破天箭,否则他必得派人盯着所有从若华殿离开的人。只要有人追踪,菩提灵界这些大能便不会无所察觉。 可他也没想到这位太爷爷如此沉得住气,竟真的毫无动静。 此时一行人已向西方飞了三日,再走下去,估计很快就能取到真经了,顾怀被热得气晕八素,脑海中都不由自主地开始循环《敢问路在何方》。 菩提灵界里的修士日常远行大多已不用御剑,而是有了自己的坐骑,速度比不上真正的腾云驾雾,却比御剑快很多。顾怀胯下这一头灵鹿便 分卷阅读97 - 分卷阅读98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98 是灵官的标配座驾。这些灵鹿皮毛光滑柔软,跳跃灵巧迅猛,在空中留下一道道灵光划过流云般的痕迹,坐上去却不觉颠簸,加之它们通体雪白,瞪着一双纯黑水灵的大眼睛,无辜又可怜,看上去实在很讨喜。 只不过……逐鹿逐鹿,一个界峰的官方灵兽竟是如此温驯单纯,毫无攻击力的类型,难怪最后当真成了六界峰驱逐屠杀的灵鹿。 顾怀唏嘘地叹了口气,身下的灵鹿敏锐地微微抬起头,四蹄微顿,两只尖耳竖起,仿佛在听他吩咐。 顾怀拍了拍它的头,示意它跟着大部队继续跑。 灵鹿乖巧地一蹬腿,跃出一大步,追上了另几只同伴。 这里一行约莫有十来人,皆是一身灵官的打扮,各自端坐在灵鹿之上。顾怀也穿着件束腰窄袖黑绸银纹的灵官服,混在其中,时不时便热得撩起衣袖,又在旁人的瞪视下乖乖拉下来。 不远处,红衣猎猎的阿苏夜正盘坐在一只白鹤之上阖目休息,几个灵官驾着灵鹿围在她四周,仿佛天女降世,仙气飘飘,尤为招摇。 白鹤之后画风突变地跟着一块巨大的鹅蛋状晶石,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华,半透明的晶体带着点磨砂的质感,依稀能看见里面两个交缠的影子。 顾怀抿了抿唇,忍不住驱使灵鹿跃了过去,掀起晶壁顶上的竹帘,丝丝凉风从里面透出来,沁人心脾。 凌容与也不知怎么忽悠的阿和华,离城当夜便给他赶造了这么个飞行器出来。全依他心意所造,用的晶石符咒皆非凡品,拉风得如同玛莎拉蒂劳斯莱斯。 ……可惜这些幻境里的东西都带不走。 顾怀吸了口大鹅蛋里传来的冷气,周身燥热都被压了下去,这才低眸向里看。这蛋里空间不大,一如凌容与最初的设想,里面是张双人塌,四面小桌上搁着许多灵药。 此时他正安坐在塌上闭目养神,唇无血色,脸色还有些苍白。 顾怀不由叹了口气,有点心疼又有点恼怒。这个不作死就不会死的,阿苏夜当了一日的讲解员,他就照她所讲,用化境术挨着给他化了出来,劝也不听。这里天地广袤无垠,多少山川风物,哪里是他能化得尽的?果然便透支了灵力。方才化境术陡然消失,顾怀被兜头的日光照了个通体透彻,急忙凑过去一看,才发现他已经进入没电关机的状态了。 想到此处,顾怀不太情愿地转眸看向塌上的另一个人,极力忽视容貌带来的不适感,指了指桌上的灵药。 那人静静跪坐在凌容与身侧,抬眸淡淡看着他,毫无反应。 顾怀心里慎得慌,拢眉移开眼,却见凌容与已经睁开了眼睛,见他趴在窗口,嘴角一勾,起身凑了上来。 “你好了么?”顾怀倾身下去,跟他碰了碰额头,简直冰火两重天。 凌容与眉峰一蹙,抬手给他施了个清凉术,不答反问:“你傻了么?” 顾怀只觉周身都被一股凉风环绕,背心的热汗吹得一凉,一个激灵,被热得晕晕乎乎的脑子都清醒了不少,反驳道:“没你傻。谁知道六界峰的人会不会忽然杀过来?还这样浪费灵力。” 凌容与张口欲言,被他捂住了嘴。 顾怀咬了咬牙,还是不要脸地斟酌着缓缓道:“……你若想对我好,这样就很好,别欲盖弥彰,偷偷摸摸的,没事自己折腾自己。” 这次是这样,半夜里用星河石给他疗伤,又偷偷跑去劝伍冽深改变计划也是这样……明明做了许多事,偏要在他面前做出一副运筹在握轻描淡写的模样来,傻乎乎非要强撑。 顾怀心底多少能明白,少年人的自尊心本就很强,自然想在恋人面前保持一个强大的形象。何况他还是个死傲娇,平时嘴巴上一句好话也舍不得说,心里却又一腔柔情等着宣泄,无端做出许多傻事来。甜是很甜,作出毛病来可就不好了。 见他不可置信又恼羞成怒地瞪大了眼,顾怀一笑,亲了亲他的眼睛。 凌容与一把拉下他的手,脸上阵红阵白,像只炸毛的猫,挺直了背脊,眸光一沉,扯出一抹假笑,拖长了尾音高声道:“顾灵官,我该用药了,你进来吧。”话音一落,眼前的晶壁已化作一道透明的虚光。 “……是。”顾怀无奈地应了一声,立刻便被他一把从灵鹿上拽了下来,按在塌上胡作非为地轻薄了一番,末了还要在他耳边挑衅地低语:“这样如何?够直接了么?” 顾怀心中软成一片又隐隐发痒,撑不住笑意地抬眸望着他,四目相对间,满眼温柔纵容都要溢出来一般:“唔……差不多吧。” 两军对峙,谁羞谁输! 顾怀自认不是个厚脸皮的人,可惜对手年幼又别扭,除非是怒发冲冠气昏了头,又或者事态严重分外认真,大多数时候,还是耿直的自己略胜一筹。 凌容与抬手挡住他眼睛,正要将口舌敌不过的用口舌赢回来,却听身侧一个声音唤道:“凌容与。” 两人顿时一炸,自塌上猛地弹开,双双回头,怒瞪着被遗忘在一侧的第三个人。 那人一双圆圆的杏眼,微微含笑,脸上两个笑涡,照镜子一般看着顾怀。 顾怀摸了摸自己被幻形术改变后的样貌,莫名有种被捉奸的窘迫感,挠了挠头,尴尬道:“……他叫你干嘛?” “转过去。”凌容与冷声道,见那人听话地转过了身去,便也凑了上去,伸出两支手指,抚上他的脖颈,指尖泛起银光,“这种傀儡没有灵魄,只能依靠灵力运转,故灵力耗尽之时,他便会唤我一次。” ……所以就是叫你充电咯。 顾怀无力吐槽,只觉这一幕怎么看怎么诡异,依稀像是自己与真正的燕顾怀同时出现在了一个地方,竟说不清谁真谁假,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我先出去了。” “跑什么?”凌容与一手拽住他衣摆,回眸打量他的神色,忽眉飞色舞地一笑,“你不会自己的醋都吃吧?” 呸!谁跟个傀儡吃醋啊?!不过…… 虽说不抱希望,却还是想知道…… 顾怀忍了忍,终究没忍住,故作随意地一笑:“说起来,你是更喜欢他的模样,还是我如今的模样呢?” 此时,他恰好便是梦境中那个平凡无奇的样子。 凌容与眸色一深,目光缓缓在他身上转了一圈,仿佛正在沉吟,脑海中那个曾一闪而过的念头却已再次浮出了水面。 为什么这样问? ……除非,顾怀不是燕顾怀。 如果顾怀不是燕顾怀……那又怎样? 过了一瞬,似乎极长却又极短,凌容与收回放在燕顾怀脖子上的手,转身一笑,坦然道:“都不喜欢。” “……”顾怀砰砰直跳的心啪地碎了一地,错愕地都忘了反应。 说好的爱呢?! 分卷阅读98 - 分卷阅读99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99 “我喜欢的是不论如何都相信我,千方百计要帮我的傻瓜,从树上栽下来还宣称要给我做房子的笨蛋,连舌尖也不敢咬却敢为我冲上去杀人的疯子,”凌容与沉声说完,忽抬眸看着他,神色分外认真,“他是姓燕还是姓顾,长成这样还是那样,都没关系。”说完自觉肉麻,又别开眼,昂首补充道,“总之能欺负就好,难道还能比我英……”“俊”字还未出口,已被人一头栽进怀中,差点撞上晶壁。 大部分时候,自己都能靠年龄与性格的优势将他调戏得怒目而视手足无措,但他一旦认真起来,句句正中红心,任人攻城掠地节节败退的便换了一个。 顾怀死死抱着他,在他衣襟上蹭了蹭湿润的眼角,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永远都这么喜欢你,永远都会对你这样好,那你也要永远喜欢我,只喜欢我一个。 可是永远那么长,谁又知道呢。 凌容与亲了亲他通红的眼角,哼哼地咕哝了句“整天瞎想的笨蛋”,半晌,忽听怀里方才还感动得一塌糊涂的人嗤嗤笑了起来,满是戏谑地歪头道:“……等等,原来你那么早就喜欢我了么?” “……” 凌容与瞪着他,正要反唇相讥扳回一城,忽听晶壁上发出“笃笃”的敲打之声。两人神色一凛,对视一眼,抬头掀开了顶上的竹帘。 一只青鸟从窗外倏地飞了进来,落在凌容与手心,转了一圈,清啼起来。 “怎么它不说人话?”顾怀拢起眉,上次它落在自己手心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话的。 凌容与却神色震动地盯着那只鸟,没有回答。 顾怀推了推他,担忧道:“它说什么?” “它说,”凌容与缓缓抬眸看着他,眸中闪过一片怒意,“今夜亥时,杀死燕顾怀。” ———————————— 天色很快便暗了下去。 顾怀坐在飞跃的灵鹿上,目光逡巡在四周一片沉寂的夜色中,心跳微快,紧张得有些出神。 空中一轮硕大的明月分外清亮,恍惚像是回到月市那夜的翊鹤湖,下一瞬昊蚩和小师妹就会从黑暗中跳出来,嬉笑着嚷嚷一起去玩,而司空师兄会出现在月市的任何一个摊位上帮忙,每次都给他们额外的折扣;藏书阁里,陆师姐还等着他们拎好吃的回去,在烛光下吃边讲修仙界的传说。 也不知他们现在如何了…… 顾怀忽地分外想念起出泉宫来。与师父和师兄弟们呆在一起,即便是天天和山殿弟子打架,日子也仍然是热闹而安逸的。不似如今,随时都觉得险象环生,提心吊胆。 不过四方魔暴露已有半年之久,也不知外面是什么情势……吴江冷混进乾元门了么,四大名门联手诛魔了么? 想到此处,他咽了咽唾沫,在灵鹿身上蹭了蹭手心的汗,更紧张了几分——尽快得到菩提灵界,才有与四方魔对抗的资本。 可偏偏自己将事情弄得越发复杂。 若能再次回到最初,直接将破天箭及时取回,或许才是最快的方法。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沿着脱线的副本继续打下去了。 难道他还能跟阿苏夜说“请你去死一死,我好重新读档”么? 何况,谁也不愿再看一次那毁天灭地生灵涂炭的惨烈情状了。 “燕大哥,”阿苏夜驱着白鹤飞近他身侧,声音压得极低,仙鹤纯白的翎羽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她的神色亦是温柔而天真,“别担心,会顺利的。” “阿苏夜……”他看着红衣少女眼眸中如星月闪烁的希望与燃烧的决心,眼神一黯,心中又生出丝丝不忍来。 她不知道结局早已注定,即使他们拼尽全力换来胜利,也只不过是消散前的一场幻梦。 “我们已经布好锁灵阵了,”阿苏夜自白鹤身上站起来,探着身子努力凑到他耳边,声音轻得宛如一触即散的烟雾,却能听出其中的志在必得,“今夜他们只要现身,便再逃不掉了。” “嗯……”顾怀应了一声,心中却万不觉会如此简单。这些人若是真的出现,自然不会是无备而来。 “顾灵官,你过来。”沉寂的夜幕中少年隐隐不悦的清亮声音第一百次在身后响起。 “……是。”顾怀叹了口气,拍了拍灵鹿的头。灵鹿会意地转过身,一步跃至大鹅蛋旁边。 顾怀坐在鹿上,低头规规矩矩地问道:“凌修士有何吩咐?” 里面静了静,半晌才牵强地编出一句:“我要喝酒。” “……好。”顾怀转身向旁边的灵官问了一圈,借来一个酒囊,掀开竹帘,给他递了进去。 凌容与抬手接过,看也不看地掷到一边,只抬眸看着他,冷着一张俊美无瑕的脸,像被欠了百来万似的。 顾怀忍不住伸出手去,屈指刮他白玉般的脸颊,认真道:“我都记着呢。趁乱隐身,还要用阿和华画的一叶障目符。之后只夜间行动,白日里隐匿气息躲起来。一旦行动,就定要隐身用符咒,对不对?” 凌容与脸色好看了些,一把抓住他的手,反在他手背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顾怀笑了笑,忽瞥见傀儡燕顾怀背对着二人跪坐在角落里,头上被搭了一大块黑布,看上去可怜兮兮,分外造孽。 “……”这具傀儡是伍冽深让阿和华找菩提灵界最厉害的傀儡师造出来的,惟妙惟肖,足以以假乱真,就连大乘期的修士也不能分辨出来。原本的目的是为了让顾怀半路偷偷离队之后,仍然有个替身留在此处,从而迷惑敌方视线。 不料凌濯清这么狠心,这具傀儡的戏份立刻就从替身变成了替死。 ……但细想起来却也不奇怪,毕竟凌濯清根本不会把素昧谋面的重孙和重孙媳,呸,女婿当做自己人。 他们只知道热雪城和破天箭是一个诱饵,却忘了顾怀重伤三界峰主,他身上的离火三昧箭同样也是个诱饵。六界峰断不会让这样的威胁一直悬刃于顶,不论如何都会除掉他。细论起来,解决掉他的诱惑可比阻拦一支不知是否真要去寻热雪城的队伍来得实在得多。 所幸误打误撞地还准备了这么一具傀儡,否则今夜就得相爱相杀大戏开场了。 想到此处,顾怀忍不住怀疑伍冽深其实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只不过故意瞒着没说。 ……不过,要小坏蛋亲手杀掉和恋人一模一样的人,还得将他炸成一团飞灰,掩盖是傀儡的事实,这难度可比自己隐身逃跑大多了。更别说在通过最后一次试探后,他便要深入虎穴,直面那位凶残的老祖宗。 这样算起来,顾怀心中担忧更甚,想要叮嘱几句,刚说了一个“你”字,凌容与已经不耐地转过头来,嘀咕了句“啰嗦”,接着就狠狠堵住了他的嘴。 唇齿缠绵,顾怀倾着身子往窗户里凑, 分卷阅读99 - 分卷阅读100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00 差点从飞驰的灵鹿上栽下去,伸手抵着晶壁稳住了,舔了舔被他牙齿磕出血的唇,又觉十分好笑。两人就像临考的考生,隔着教室窗户互相叮嘱着考点,可是谁也拿不准考试内容,满心忐忑无从宣泄,只好交换了一个互相安慰的吻。 考试时间快到了,两人相视一笑,心中忽都升起一股奇妙的心安与跃跃欲试的自信,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各自回到了考位上。 转眼亥时已至。 顾怀骑着灵鹿,跟在一众灵官之后,低垂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众灵官状似无意或快或慢地调整着队形,不知不觉地变成了一个圈,将那颗蛋围在中间。阿苏夜却在白鹤背上缓缓站了起来,在队伍最前方当风而立。 “砰”地一声,前方的夜色毫无预兆地炸开一团巨大的银光,黑暗中铺天盖地一般,闪得人睁不开眼,接着白光之中刷刷地飞跃而出数十道流星般的身影,转眼间将这一整个队伍都包围了起来。 顾怀抬手挡住了剧烈的光线,只听耳边一位灵官沉声凝重道:“两仪四灵军!” ……竟然是两仪四灵军! 凌濯清果然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置你于死地,什么阴谋阳谋,到最后还不是看谁的拳头硬?想设陷阱,也要看陷阱压不压得住这头恶狼! 顾怀脑中闪念纷纷,慌忙睁眼四顾,只见来人皆是一身银白衣衫,面上带着一张银面具,手捻法诀,错落有致地浮在空中,眸光冷峻地看向中间这些被包围的人,像是群星俯瞰众生一般。那睥睨天下的气势,倒和凌容与如出一辙。 想到此处,顾怀忍不住转眸看了眼那颗鹅蛋。 凌容与已经从里面钻了出来,亲密地拉着燕顾怀的手,并肩立在一把剑上,双双抬头向上望去。 ……是不是太黏糊了些,太假了,自己平时和凌容与有这么连体婴似的闪瞎狗眼么? “来得好!”阿苏夜清咤一声,足尖一点,猛地高高跃起,大乘期的威压陡然释放而出,整片天空轰然雷动,巨大的压力使得让空气都黏稠起来。 “锁灵阵!”她双手手腕相扣,上下相错,做了个曼妙的手势,乌发被狂风卷起,红光自浑身上下四射而出,额间那银色的额饰都隐隐发出暗红的光泽,映得白皙的脸颊如红莲初绽一般,美得惊人。 四下灵官厉喝一声,飞跃而起,纷纷抓住了那红光化作的一根根锁链,向那些浮在空中的四灵军飞射而去。 这里共十三个的灵官,八个已有合体期的修为,一个大乘期,三个化神后期,相较而言,两仪四灵军那化神期的修为似乎有点不够看。但实际上,两仪四灵军最强之处在于它的阵法。两仪四灵阵以二十八星宿排列,又暗合八卦两仪,一旦结阵,便能使其灵力汇聚于阵中,境界暴涨,且阵法流转宛如星河,变幻多端,谁也不知道灵力幻化的四兽会从何处跃出,给予致命一击! 毕竟是圭泠界中最强法门,燕顾怀升入大乘期后还吃了数次亏,只能在他们结阵之前暗下黑手,从外部瓦解,直到飞升之后再次回到七界峰,才真正将此军收编。 这是圭泠界最大的记忆点,也是读者们念念不忘津津乐道的一个超强装备,比起被顾怀忘得一干二净的凌容与,存在感可说高得不得了。 不过菩提灵界的灵官也并非饭桶,虽说书中描写不多,但此时亲眼所见,那齐刷刷如飞箭离弦的阵势,手中整齐划一虚握而出如烈火一般的长枪,铿然长鸣,破空之势令凝滞的空间都变得扭曲起来,看上去也是凶残极了,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杀啊!” “破!” 转眼间,双方已气势汹汹地战在一处,霎时间杀气漫天,狂风激光,飞沙走石,乱成一片。 顾怀已在混乱中悄无声息地消失,只剩下灵鹿乖巧地立在原地。 凌容与用力攥紧了“燕顾怀”的手,抬眸看着青龙的虚影忽自四灵阵中呼啸而出,狂吼着一口咬碎了一个灵官,又在空中猛地摆尾,将另一个灵官狠狠拍了下去。 “变阵!”阿苏夜站在风眼之中,看似娇弱的身躯爆发出无穷的力量,双袖一振,一道红光飞射而出,飞快地将那坠天的灵官卷了回来,人却已猛地一跃而出,周身灵力灌注足尖,一脚踩上龙头,厉喝一声,生生将那龙威抵得寸寸碎裂。 ……她不过十五岁,便已有如此高的修为。 这才是六界峰觊觎菩提灵界的根本原因。 狂风卷起长发,凌容与高昂着头,死死盯着那道红色的身影,忽觉两颊火辣,一阵难堪,不由咬紧了牙根,几乎要将手心攥出血来。 两仪四灵军,什么界中最强法门,什么凌家至强之军,何等威势,何等高傲! 便这样以多胜少,欺负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还被人用威压压了回去,哈! 真是可笑! 而他们的少主,却只能做壁上观,连插手制止的余地都没有。 岂不更是可笑至极?! 他只觉一股怒火自心底烧了起来,五脏六腑都被烧得一片通透,元神在内府中微微震动,浑身都叫嚣着一个念头——变强! 正在此时,忽听上空传来一声厉喝:“还不动手!” 凌容与抬眸看去,只见一个银面人打斗间,双眸寒光凛凛地冲他望过来。 “凌容与,我们先走吧。”傀儡燕顾怀扯了扯他的手,忠实地照事先吩咐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闭嘴!”凌容与头也不回,手中已结了一个九重天印,却浑身僵硬地,迟迟没有转身。 “走吧!”傀儡燕顾怀可不会顾及他的心情,用力将他拽了过来,对那团凝在他掌间如刀刃寒锋的强光视若无睹。 凌容与面色难看至极,不意瞥见那张熟悉的脸上一如既往的纵容神色,便觉心都狠狠皱成一团,手中的九重天印差点散开。 “快!动手!”又是一声怒喝自头顶传来,他心中膨胀的怒气都梗到了喉管,恨不得破口大骂,但自己脑中也不断回响着同一个声音,又急又乱,身体和灵魂仿佛裂成两半,心中吼着——快啊!快动手!杀了他!别婆婆妈妈的! 身体却偏偏不听使唤,只怔怔地盯着他,怎么咬牙切齿都下不了手。 混乱间,手心都被九重天印的光芒灼伤还浑然未觉。 “混账!动手!”厉喝声已变成了怒骂,凌容与浑身一震,忽觉背心猛地被人狠狠推了一把,手中九重天印脱手而出,猛地已拍进了“燕顾怀”的胸口。 “燕顾怀”满脸错愕地看着他,“凌”字刚出口,一团巨大的紫电已在胸前炸开,“轰”地一声,整个人都消散在强光之中。 凌容与已被猛地拉了一把,踉跄着倒退了数步,撞进一个温暖的胸口,一只无 分卷阅读100 - 分卷阅读101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01 形的手敷上他眼睛,耳边一个声音低声急道:“别看,那是假的。” ……傻子!怎么还没走?! 凌容与猛地一惊,来不及注意“燕顾怀”惨烈的死状,心神已被身后早该离去的人占据,心狂跳着高悬了起来,咬牙别过脸,正要低声怒斥几句,便被无形的人亲了亲脸颊,留下一句“别恼,我走了”,接着温暖散去,身后又是一阵狂风呼啸的凉意。 “燕顾怀已死!”四下里炸开狂呼之声,两仪四灵军士气大振,忽地变阵,四灵兽自虚空中跃出,集聚所有的力量发出最后一击,从四面冲向中间的阿苏夜,青龙朱雀玄武白虎似虚似实,快得如同四色飞光,天罗地网般将阿苏夜困在其中。 凌容与浑身一凛——太爷爷的目的不止是要杀燕顾怀,他们还要抓走阿苏夜! “呀啊——”阿苏夜仰头长啸一声,乌发拂面,浑身红光笼罩,抵抗着来自四面灵兽剧烈的攻击。 “阿苏夜殿下!”灵官们纷纷向灵兽冲去,拼尽全身灵力要将阿苏夜救出来。双方胶着拉扯之间,阿苏夜忽将牢笼撕开一个裂缝,猛地狂坠直下。 所有人惊愕一瞬,飞速自半空直落而下,化作无数道光芒,紧跟不舍地追了上去。 谁知她坠到一半,忽似掉入一个无形的口中一般,竟凭空消失了! ……不是说走了么?! 凌容与落到一半,面色一白,闭了闭眼,生生忍住怒意,心中已狠狠将那个不老实的笨蛋按在地上蹂躏了一回。 “撤!”汇集全力的一击不得手,两仪四灵军已是强弩之末,加之阵型已乱,对着狂怒的众灵官,只得不再纠缠,飞速化作一团团蚕茧般的白光。 凌容与只觉肩上一痛,眼前已被一团白光笼罩,眨眼间已被夹裹着一同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鼻尖萦绕着微凉的雾气,雾气中夹杂着雨后山间草木的清香,耳边是汩汩的流水声,身下是柔软的泥土,有温和的晖光柔柔地落在脸颊上,自己仿佛被沉浸一汪春水中,一股暖流冲刷着四肢百骸,微醺的惬意之感抚慰着疲惫的身躯。 忍着清醒时略微的晕眩与不适,凌容与不动声色地闭着眼,震惊中极力维持均匀的呼吸——这是哪里?哪里来的草木山林水声温阳?难道已不在菩提灵界? “……他亲自动的手?”耳边传来依稀的谈话声,虽不甚清晰,也能听出那是个沉稳的声音,听上去不紧不慢,有种玉珠在握的漫不经心。 凌容与心猛地一跳,差点下意识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有些犹豫,不忍下手,应是错手误杀。”另一个声音显得恭敬而理智,有些小心翼翼字斟句酌之感。 “呵,怎么杀的?” 第二个声音沉默一瞬,方道:“……是用的九重天印。” “九重天印?”没听见回答,只听问话的人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没想到还是嫡系子弟。”沉寂了一会儿,他又道,“阿苏夜消失了?” 哐地一声,似乎是一个人跪了下去:“是,属下办事不力,没能将阿苏夜抓回,请峰主责罚。” 问话的人声音凉凉地道:“唔,确实办事不力,燕顾怀死不见尸,阿苏夜凭空消失——三件事,你只办成了一件。” 另一个声音听上去羞愧至极:“属下无能,请峰主责罚!” “起来吧,倒也不用如此。”问话的人语气淡然,似乎拂了拂衣袖,“如今既已查出热雪城在南方,便一路寻下去,未必不能遇见引路之人。燕顾怀即便未死,有他自投罗网的小情郎在手,日神传承亦不足为惧……”说着他语气中竟带了些笑意,“若是上天眷顾,或许还可一箭三雕。” 听到此处,凌容与暗暗心惊——糟糕!他们是怎么查出了热雪城的下落?若顾怀和阿苏夜被他们撞见,岂不是危险至极? 他脑中一片混乱间,谈话声已停了下来,脚步声愈发接近,停在他身侧,顿了顿,足尖用力踢在他腿上,讥笑道:“醒了就别装了。” 凌容与一皱眉,蓦地翻身而起,嫌弃地一弹衣衫,对他怒目而视。 修士可依心意将外貌固定在任一年龄,散修多选择二十来岁最青春貌美之时,但位高权重的人则往往会选择三十来岁更为沉稳的样貌。 眼前的人也不例外。 凌濯清看上去与他父亲年岁相当,其实应已一百五十多岁。 此时他一身白衣站在一片翠绿竹林之中,纷飞的竹叶落下,还未近身已被无形的气势震碎,外貌与自己有七成相似,反倒不那么像他的父亲。 两人白衣飘飘地站在一处,仿佛同一个人的少年与中年。 但一个更为年少焕然,神采飞扬,一看便是个不曾识得人间疾苦的贵公子,另一个则韬光韫玉,如潜鳞戢羽,但周身隐隐带着难以隐藏的血气,眸中光芒如刀锋迫人,不可逼视。 这画面仿佛一只白猫与一只白虎对峙,白猫已龇牙咧嘴地炸开了毛,白虎却只是懒懒地打量着他,目光中有种慈祥的纵容。 “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凌濯清上下打量他一眼,淡淡一笑,“说吧,你是哪家的孩子?” 凌容与收回那犯上的目光,不卑不亢地信口道:“……崎云山苍海殿,凌池晏之重孙凌容与,见过太爷爷。” 他记得彼时凌家有三兄弟,长子凌濯清继承家业,成了峰主,次子凌泽景飞升成仙,而幼子凌池晏性格叛逆又风流成性,屡犯家规,时常受罚,一怒之下索性离开了圭泠界,自立门户,在崎云山自创苍海派。 因不可直言自己的身份,凌容与早已想好了甩锅给此人。 “池晏的重孙?”凌濯清微讶地一眯眼,抚掌大笑起来。“百年不见,他竟已有了重孙?” 凌容与一脸坦然。修士寿命长,有的人清心寡欲,百来岁才有儿子,有的人风流多情,二十岁已成亲生子。凌濯清和凌池晏恰好就是这样一对典型。 因此凌池晏的重孙比凌濯清刚出生的儿子大也不是不可能。 “……难怪尚未结丹,纵有山神传承在身,又有何用?”凌濯清笑罢,又摇摇头,显然不将他放在眼中,“你来此所为何事?” ……原来他已趁自己昏迷之时窥了府,还好通幽古阵与内府融为一体,境界再高也勘不破。 凌容与暗自庆幸,抿了抿唇,抬眸道:“我在菩提灵界听见一个笑话,特来告诉太爷爷。” 凌濯清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饶有兴致地一挑眉:“是么?” “我听菩提灵界的人说,他们的七宝湖,是七界峰最美的湖——难道还不可笑?”凌容与眸光微动,讥讽地勾起唇角,“谁不知道,绝照界的湖,圭泠界的天,横霜界的 分卷阅读101 - 分卷阅读102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02 云,钟寂界的山,流舒界的海,琼初界的林,哪一处比不上菩提灵界?” 凌濯清会过意来,垂下眼眸,微一勾唇。 “可菩提灵界的人说,若非六界峰皆不如菩提灵界,为何他们千方百计地非要攻进来?”说着他上前一步,直视着凌濯清,“我也不明白,难道我们凌家的两仪四灵军,就是用来欺负十五岁的小姑娘?” “出泉宫有没有教过你,世上许多困惑,皆因管得太多,本事太小?”凌濯清不为所动地冲他一笑,“两仪四灵军究竟该用来做什么,待你到十五岁小姑娘的境界时,再来同我议论吧。”说着他拂袖转身,冲跪在地上的人道,“亢金,你既要领罚,便陪这位小少爷玩玩吧。”话音落,他人已倏地消失在竹林中。 凌容与这才看见地上那个带着银面具的人,他匍匐在地,身躯如一张蓄势待发的弓,闻言应了一声,便起身朝自己走了过来,目光幽深,气势沉沉如夜。 亢金龙,二十八星宿中东方第二宿,虽只化神期的修为,比起同样化神期的戚忘言,却显得更为杀伐决断。 凌容与背心一凉,心中却陡然被激起一股傲气,咬紧牙关,手中千变光芒一动,索性迎面冲了上去,化作一道风刀霜剑般的白影——怕什么?幻境之人而已! 亢金看着他身上凌家人惯有的凌厉张扬,眸光一动,闪过一丝欣赏之色,忽一振臂,厉喝了一声。 竹林中白光炸开,二十八星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霎时间两仪四灵阵已出,威势震动,竹林被狂风卷得左右摇晃,沙沙声不绝于耳,竹叶纷飞间,凌容与已被困在阵中。 凌容与神色一凛,手中千变霎时化作一把银剑,向亢金猛地刺去,被他双指轻巧夹住,却又陡然在他指尖化做数十把银镖,向四周飞射而出,毫无意外地被各星宿随手接住,或一掌劈飞,却又立刻化作了无数霹雳弹,在空中或手间猛地炸开。 亢金一时不察,手间竟被飞镖划出一道血痕,抬手看了一眼,眸中闪过一丝错愕之色,又一扬唇,神色认真起来:“各位兄弟,陪小少爷练练。” “是!”四灵军意外吃了个轻敌的亏,此时方算认下了这位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凌家少爷,态度恭敬起来,气势却陡然一震,纷纷打起精神来,将灵力灌注于阵中,阵法轮转间,只听一声龙吟划破长空,一头虚无的青龙呼啸着冲他盘旋俯冲而来! 凌容与幼时也见过界中的四灵军演练,但真正身处阵中,才能感到那种扑面而来势不可挡的杀气。他握紧双拳,双眸泛红地看着杀来的青龙影,脑中忽地闪过昨夜里旁观战斗的场景,那股想要变强的意志再次熊熊燃起,蓦地热血沸腾——来吧!看看谁才是你的主人! “燕大哥,天要亮了。”红衣少女望着将明未明的天际,低声提醒坐在身侧的青衣少年。 两人境界差距太大,为了能在一叶障目符之后保持同步,却又能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热雪城,只好折中地让阿苏夜御着顾怀的剑。 顾怀眯眼远望着地平线上那道金光,轻叹一声,又点燃一张一叶障目符,将手中烧尽的符咒飞灰弹落指尖,无奈道:“好,我们下去”。 阿苏夜指着下方的荒野,低语道:“那里有一个村落,我们去找个空地歇息吧。” 顾怀细细看了一会儿,方看见那荒野之中,隐约有几个洞穴,依靠在低矮的岩石上,从空中望去,小的就像蚂蚁洞般。 他也知道大隐隐于市的道理,并不特意避讳人群,最重要的是——没有人的地方,他连水都找不到,为了不让阿苏夜发现两人所见的根本不是一个世界,每隔一段时间,他也只能落在有人烟处,好偷口水喝。 此时两人已行了三夜,白日里许多时候都是躲在小镇或村落中,也并未被任何人察觉,相信再过两三夜,便能顺利抵达海边。 两人从空中坠下,小心翼翼地避开人流,凑在一个从井中打水的人身边喝了口井水。阿苏夜探头探脑地转了一圈,拉着他迅速地矮身躲进了一个光秃秃的洞穴中。 据她说,这是个存放杂物的小屋。两人靠壁坐下,前面便堆砌着一层层落灰的箱子,将他们挡得严严实实的。 “……”顾怀不那么安心地看着前方空荡荡一片空地,很想让阿苏夜起身碰一碰那些箱子,好让它们出现在眼前,忍了忍,自我催眠地合上眼,让灵力尽快恢复。 好在阿苏夜所言非虚,一直到黄昏之时,也无一人推门而入发现二人。 顾怀抬眸自壁上的窗洞向外望去,心中急迫地期待着夜色快些降临,却忽听外面传来一阵犬吠之声,不久便见一行人从门前走了过去。 顾怀一眼瞅见其中一个有些眼熟的人,怔愣一瞬,心中嘎登一声,登时汗毛直立,浑身发寒——怎么会是普跃?!他怎么会来这里! 阿苏夜也发现了他,眼眸一亮,正要说话,被顾怀死死捂住了嘴。 普跃若有所觉地停下脚步,回眸四顾,半晌方眯了眯眼,带着憨厚的笑容走远了。 顾怀看着他身后那一行修为皆在化神期之上的人,暗暗咬牙,心中闪过一个不妙的念头,面色顿时难看起来。 ……莫非六界峰的人已经知道了热雪城的所在?! ———————————————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除了因神物庇佑而逃过一劫的热雪城一带,难道菩提灵界中还有第二个幸免于难的所在? 又或者这也是一场幻象? 指间的一叶障目符快烧到底,凌容与抱臂靠着一支碗口粗的竹子,飞速转眸回望——竹林中一片寂静,竹叶缓缓飘落,两仪四灵军并没有追上来。 ……这是放过他了么? 真是奇了。 两仪四灵军操练起自家人来一贯不会顾忌着身份差异,反而越恭敬越不敢藏私,下手也就越狠。他被困在四灵阵中约有两日之久,起初只靠出其不意屡出奇招勉强应付,后来越发得心应手起来,虽浑身是伤,却自觉修为大增,隐隐竟有突破境界的迹象。但他心中却越发焦急,一来是因挂念顾怀安危,二来他进得此地,为的是尽快弄清他们藏身之处所在,又岂能跟他们瞎耗?因此他绞尽脑汁,一面打斗,一面便拼命寻找此阵的破绽。 没想到还真让他想到一个办法——两仪四灵阵是以阵法将众人的灵力汇聚在一起,又依二十八星宿流转的星轨幻化出四灵兽来。他打不过四灵兽,但若能扰乱他们灵力汇聚的轨迹,只要有一瞬的混乱,他便能趁机用一叶障目符逃出去。想到此处,他灵机一动,忽对着冲来的朱雀掷出了星河石,霎时间凝聚为朱雀的灵力猛地逆行散开,与星轨中源源不断涌来的灵力撞在一处,“砰”地一 分卷阅读102 - 分卷阅读103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03 声,四灵阵中气流蓦地一乱,围绕着浮在空中的星河石飞速旋转起来。 四灵军从未见过如此情形,不由都愣了一瞬,凌容与便趁机燃起了一叶障目符,拼着被阵中狂乱的灵力割出许多伤口,闷不吭声地逃了出去。 见无人追来,虽有些疑惑,他还是微微松了口气,捻诀给手臂上还在流血的伤口施了个治愈术,白色飞光绕着胳膊转了一圈。他忽地想起似曾相识的一幕,不由若有似无地勾了勾唇。 ……若是他在这里,早就婆婆妈妈地给自己施过法了。 正想到此处,身上忽飞速亮起一圈白光,转眼所有大小伤痕都消失无踪,比他的治愈术强上百倍。 凌容与弹了弹指间化作飞灰的符咒,抬眸看去——一个小袖碧衫的少女娉娉婷婷站在他面前,一手在胸前捻着诀,露出一截皓腕,嫣然含笑间荷粉露垂一般:“凌家小少爷,多日不见,你还好么?” 凌容与目光在她身上绕了一圈,认出了这个似曾相识却已迥然不同的女子:“……楼翩翩?” 楼翩翩一弯唇,冲他眨眨眼,故作讶然道:“没想到小少爷还记得我。” 那日初见之时,她显然是用幻形术变幻过容貌,从一个颇为出众的美人变成了一个平凡的少女。 她也来到此处,看来仍是在菩提灵界之中……也不知会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离城? 凌容与收回目光,隐约有些后悔——没想到她会直接来此,若当时将她的身份告诉阿和华,或者能暗中跟着她直接找到这个地方。 楼翩翩却冲他伸出了手,微微歪了下头,高挽的乌发从鬓边滑落至雪白的脖颈,显出几分妩媚动人来:“你初来此地,想必是不曾游览过,你我也算有缘,不如一同四处看看?” 凌容与眸色微深,虽没去接那支纤纤素手,却暗暗改了主意,微一颔首:“走吧。” 楼翩翩毫不介意地收回了手,笑盈盈地转身走在前面。 很快,两人穿出了竹林,眼前曦光浮动,视野陡然开阔,雾气萦绕间重重青山次第浮现,前方竟是一处断崖。 凌容与行至崖边,垂眸看去,下方林木茂密,不时有飞鸟掠起。 楼翩翩立在他身侧,微微转头,明眸如水:“凌小少爷,你猜到我是哪一个界峰的人么?” “圭泠界。”凌容与看她一眼,讥讽地勾了勾唇,缓缓道,“否则你为何想要嫁给我?” 六界峰虽合力攻打菩提灵界,彼此之间却也并非一片和谐,界峰之间联姻之事甚少。对女子而言,远嫁他界是一件极危险的事,谁也不知两个界峰会不会发生争斗,一旦有冲突,此界中的彼界妇如何自处?因此每个界峰中几乎都是“男欲外娶,女不外嫁”。即便是关系较好的圭泠界与横霜界,只幼时议过一回婚,哪怕最后不了了之,衡小芜也自此耿耿于怀,认为两个界峰将她当做弃子,因而处处与他作对。 她既然故意来亲近他,自然是圭泠界之人。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菩提灵界眼看已是圭泠界囊中之物,哪个界峰之人不愿与凌家攀上关系?何况小少爷龙章凤姿,仪采轩豁,又有哪个界峰的少女不会动心?”楼翩翩被他直白戳穿的话堵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噎了一瞬,方力持镇定地笑道,“不过你猜得不错,我的确是圭泠界之人。” ……废话。 “我自幼便被送入菩提灵界……” 闭嘴吧,我可不会娶百来岁的老妖婆。 凌容与转过脸去,充耳不闻地抬眸四顾,想从这些看似寻常的景致中寻出些蛛丝马迹,忽听楼翩翩语带调侃地问道:“那日,你为何没有跟上来?” “跟上来?”凌容与眯眼盯着竹林中一闪而过不知为何的微光,神识悄无声息地探了过去,漫不经心地反问,“若我跟上去,又会如何?” “至少,你不用亲手杀死你的小情人。”楼翩翩轻笑一声,见他终于寒光凝眸地看了过来,方迎着那目光缓缓启唇道,“自然有人替你动手。” 凌容与面色一沉,转身面对着她,冷笑道:“是么?你们若能杀了他,又何须我动手?” “他虽身怀日神传承,那也不过是结丹期修为,想凭此安身立命,未免天真了些。”说到此处,楼翩翩眸光一动,语带试探地道,“倒是小少爷心软念情,或者让他逃过一死呢。” 凌容与与她对视一眼,嗤笑一声,神识忽感到一阵巨大的威压,忙飞速收了回来。 这个时候,什么人会躲在暗处偷看?莫非是…… 他眼眸一转,不怀好意地一笑,忽俯身凑近了她耳边,低语道:“你为何想让他死?圭泠界此番能独占鳌头,难道不是他的功劳?……你还不明白么。” 楼翩翩愕然抬眸看着他,几乎就要相信燕顾怀和他们是一伙儿的了,忽地却听竹林之中沙沙作响,陡然明白过来,面色一白,举目四顾——愤怒的三界峰之人已不再隐匿身形,不远不近地在林间站成一排,对二人怒目而视。 这些时日中,峰主被重伤的三个界峰早满心焦灼不安,疑虑重重,就怕圭泠界与另两个界峰瓜分了菩提灵界,此时被他一语点燃火星,顿时按捺不住地炸开来,趁机发作:“好你个奸诈的圭泠界!”“难怪燕顾怀不伤他凌濯清,衡子越,钟雁行,却偏偏重伤我界峰主!”“难道我们便任由他得逞?!”“若不能如约行事,我流舒界也断不容它落入圭泠界手中!”“不错,既然此行不顺,那便一同撤军,日后再觅良机!” 是啊是啊,快闹起来吧,闹到撤军最好。 凌容与忍了忍上扬的唇角,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衣袖,抬眸看着陡然出现在半空中面色阴沉的太爷爷与四灵军,满脸无辜地眨了眨眼。 夜幕深沉,寂静的夜空中刮过一阵疾风,很快又消失无踪。 “燕大哥,你怎么了?”飞剑之上,顾怀出神盯着手中符咒燃烧的火星,满脸凝重之色。阿苏夜坐在他身侧,疑惑地转头看他,“为何自从昨日遇见普跃之后,你便越发担忧了似的?” “……阿苏夜,有一件事,我不论如何也要告诉你。”顾怀下定决心地抬眸看着她,“普跃,他是六界峰混入菩提灵界的探子。” “……怎么可能?!”阿苏夜震惊失色间几乎叫出声来,被顾怀捂住嘴。 “不可能的,”阿苏夜扯下他的手,认真地盯着他,低声解释道,“燕大哥,自我出生之日起,普跃便在菩提灵界之中。因他擅侍弄花草,哥哥便请他帮手打理宫中后庭。他脾气极好,人也憨厚,从不会偷拿宫中灵宝。我十岁那年,哥哥曾想让他做灵官,他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连伍师父也夸他心性淡泊,是修仙中修圣之人。” “……”那只能说明他演 分卷阅读103 - 分卷阅读104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04 技太好,而你们太傻! 顾怀早知此事难以取信于人,却也没想到普跃卧底工作做得那么好,阿苏夜和阿和华也罢了,伍冽深竟也被他骗了过去! “你听我说,”顾怀闭了闭眼,还是一条条同她分析道,“他自你出生之日便在菩提灵界,可六界峰攻进来之后,他却离城而去,为什么?” “那是因为……” 顾怀抬手止住她,继续说下去:“他忽然消失,却又忽然和一群陌生人出现在南行路上,不奇怪么?” “……或许是巧合呢。” “你可知他家中种着圭泠界的鹿角花么?” “知道啊,那种可以放烟花的花么……” “那是圭泠界传讯之花,你又知道么?” 阿苏夜失语了一瞬,仍道:“那又如何?或者……” “阿苏夜,”顾怀凝目看着她,眸光湛然,语气决然,“我们虽只认识了数日,但请你相信我——普跃是六界峰的探子,若无全然的把握,我绝不会这样说。” 阿苏夜垂下眼眸,转身坐到另一侧,不说话了。 ……莫非真的只有让她喜欢上自己,才能扳倒这个碍事的普跃么? 顾怀心中暗暗叹息,站了起来。 直到天色微明之时,阿苏夜忽头也不回地抱膝道:“……燕大哥,我相信你,我知道你不会骗我。” 顾怀怔然回眸看她一眼,放下心来,缓缓舒了口气。 沉默了许久,阿苏夜忽抬眸看着他,双眸凝光,满是惑然之色,闷声低语道:“我们虽只相识数日,我却总觉心中亲近于你,一见你便心生欢喜……我,我是不是心悦于你啊?”说到最后,她眸中不禁闪过一丝愧疚之色。 “……”这男主光环未免也太强大了吧?! 顾怀惊愕地看着她,一时手足无措,脑中忽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因为上一回自己没能及时回去,她临死前残念太重,即便重置了剧情,潜意识中却还记得这回事? 想到此处,他微微镇定下来,问道:“你瞧见我与容与一处,会难过么?会想让他离我远些么?” 阿苏夜将头摇得像拨浪鼓:“当然不会……我只是有些羡慕而已……” 顾怀彻底放下心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那你便不是喜欢我,只不过……只不过是还没遇见喜欢的人罢了。” “真的么?”阿苏夜抬头一笑,此时她看上去半分不似那个与四灵军对阵时的大乘期大能,只是一个韶颜稚齿,娇波流光的十五岁少女,“那我会遇见他么?” 顾怀垂眸掩去一丝黯然之色,断然道:“……会的。” —————————— “凌濯清,时至今日,你可还记得当初的约定么?” 一声阴沉的质问在林中回荡,震飞了竹叶无数。 凌容与站在凌濯清身后,不动声色地抬眸看去——三个人正盘坐在竹林中一片空旷之地上,被一群修士牢牢护在后面,其中之一已睁开了眼。 此人一身天青金缎,黑发披散,脸上的神情十分阴郁,双眸嗜血般通红,正死死盯着凌濯清。 凌濯清淡然对上那目光:“舒峰主放心,我记性并不太差。” “呵,只怕你从未当真,另有打算吧?” 原来此人便是舒自横……此刻看来,他似乎已从大乘期倒退至合体期的修为,且境界不甚稳固,似有继续倒退的迹象。 凌容与的目光又落到另两个还未苏醒之人的身上——这两人面无血色,满头大汗,紧锁着眉峰,周身笼罩着一层白光,还在自愈之中,想来便是琼初界的楚怀文和绝照界的赵远客了。 舒自横啐了口血,在两个流舒界修士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如今六界之中,独你圭泠界占尽上风,你还会如约行事么?”说着他转眸看向另一边,嗤笑道,“他既能暗放冷箭,伤我三界峰,难道还会真心与你们瓜分菩提灵界么?劝你们勿要与虎谋皮,以免落得同样的下场。” 顾怀循着他目光看去,另一边亦站着两个男子。一个身量极高,一身糁紫衣袍,面色冷峻,眸光沉沉,对他所言毫无反应。另一个一身月白衣衫,看上去温文尔雅,观之可亲,闻言笑道:“当初吾等约定,杀死阿和华,为圣人复仇后,便立阿苏夜为峰主,六界峰共镇菩提灵界,以肃七界之风,扬天地正道。但此时形势有变,舒峰主心中不安,亦是难免。濯清,你便将心中打算说与他听吧。” 凌容与收回逡巡的目光,转眸看向凌濯清。 “舒峰主——” 凌濯清刚一开口,便被舒自横冷冷打断:“你无需多言。伤我之人,恰是你圭泠界之人。只此一事,便足以窥破你的狼子野心!我流舒界不会做你圭泠界的垫脚石,若你不肯即刻退兵,阿和华攻来之时,休怪我倒戈相向!” 三界峰的修士都群情激愤地嚷起来:“不错,立刻退兵!” 凌容与垂下眼眸,心中暗暗得意。 这些人本就怕圭泠界独占鳌头而意图退兵,他一句话有如神来之笔,恰给了他们一个借题发挥的机会。若是顾怀在此,定不知如何夸赞他才好。 “稚子胡言,岂可当真?”凌濯清瞥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慢悠悠道,“此时撤兵,倒也并无不可。只不过菩提灵界已快寻到热雪城之法宝,今日一退,来日恐再无良机,诸位果真要退?” 见那激愤之声小了些许,他又对舒自横冷笑道:“倒戈相向?舒峰主莫不是以为如此一来,阿和华便会惦记你们的功劳,不计较六界峰强攻此界之事吧?莫忘了,当初是舒峰主一力促成六峰同盟。一旦阿和华得到热雪城传承,第一个不会放过的,未必是我凌濯清!” 凌容与望着他决然的面色,忽的一怔,心中明白过来——开弓没有回头箭,落子不悔,上了贼船也要一错到底,确实是凌家人的作风。 如此一来……这一战是避无可避了。 到此时,他才明白为何当初顾怀不同意他的计策。即便早已下定决心,面对自己的嫡亲先辈,又如何不会有一丝挣扎? “我会静候三位峰主恢复实力,再与阿和华一战。”凌濯清拂袖回身,神色冷肃地往外走,清冷的声音回荡在竹林之中,“与其质疑退缩,诸位不如安心修炼,早日备战罢。” 一片沉寂间,凌容与和四灵军跟在他身后向外走。直到走出竹林,来到一处瀑布前,他方才停步,回身将星河石掷回了凌容与手中。 “三弟一贯率性而为,心思纯澈,”凌濯清转过身来,眸光迫人地注视着凌容与,“你却心思多变,诸般机巧——实在不像他。” 凌容与收起星河石,闻言抬眸勾唇:“那我像谁?” “呵,”凌濯清轻笑一声,不答反问,“我凌家子孙可不当是只 分卷阅读104 - 分卷阅读105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05 知投机取巧,依凭外力之辈。你虽从四灵阵中逃脱,但若没有这块晶石,又当如何?” “我若是您,就不会这样想。即便没有这块晶石,复原术一样可以打乱四灵阵。”凌容与眸光闪动,隐有得色,“想到我凌家的四灵阵竟会被如此简单的术法所破,我亦深觉忧虑。” 他话音未落,身旁的四灵军个个都面色难看起来。 “小小智计,便沾沾自喜。”凌濯清眸光微动,却又摇摇头,似不以为然,“一力降十会,没人教过你么?以你结丹期的复原术,能破此阵?” “但若阿和华知道……”他话未说完,已被施了禁言术。 “单知逞口舌之利,惹是生非。若没人管,便由我来管教吧。”说完,凌濯清也不再看他,只命四灵军看着人,自己转身而去。 四灵军也不甚在意他似的,自行操练了起来。 凌容与冷着脸在瀑布边席地而坐,脑中忽的闪过一个念头——此地景致与菩提灵界迥然不同,而这些人似乎并不怕他逃走,会不会是一处封闭之境? 方才一出事,凌濯清便飞速赶到,可见此地一切皆在他耳目之中。 一个在凌濯清掌控之下的封闭之境…… 他眸光一亮,蓦地恍然一笑。 他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此时,顾怀已顺利取出了破天箭,和阿苏夜一行踏上了回程。 夜幕中,一众亲兵围绕在御剑的两人身侧,飞速向北面而去。 顾怀抬头望了眼沉沉的天色,心中焦灼万分。 ……两人分头行事已五日之久,凌容与一直毫无动静,也不知形势如何。 “燕大哥,不用担心,很快我们便能将破天箭交给哥哥了。”见他一脸担忧,阿苏夜凑近他耳侧安慰地低语。 “嗯。”顾怀收起担心的神色,冲她一笑。 “……阿苏夜殿下,您歇息一会儿吧,我来替您御剑。”领队的亲兵忽地落在剑上,颔首行礼道。 “不用了,梧舟哥哥,我支撑得住。”阿苏夜偏过头,微微一笑。 原来他叫这个名字。 顾怀想起上一回他拼死送自己一程的事,心中不由有些唏嘘。 梧舟坚持地向前走了两步:“那我来帮您。” 阿苏夜仰头看着他:“好啊,那你坐下罢。” “是。”梧舟应了一声,在她身侧端坐了下来。 阿苏夜轻笑起来:“梧舟哥哥,你记得么?小时候我们荡秋千,你也是这样一板一眼的,结果却摔下去了。” 梧舟也勾了勾唇角,抬眸注视着她,神色分外温柔:“我记得。那时候,殿下只有这样一点大。”说着,两人相视一笑。 “……”莫名化身高瓦灯泡的顾怀有些心塞,自觉地坐远了些,望着月色,幽幽叹了口气。 小坏蛋啊小坏蛋,你可快回来吧。 正在此时,却听“嗡”地一声长鸣,剑身陡震,众人仿佛撞进一团云雾织就的网中,陡然间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混乱。顾怀手中一松,一叶障目符已随风而去。 众人面色一变,阿苏夜已清叱一声,额间红光一闪而过,双手一分,爆开一团红光,将那不知为何的云网整个炸开。 顾怀稳住身形,定了定神,便听见后方传来一个讶然的声音:“阿苏夜殿下?” 抬眸看去,凭空出现之人正是普跃,心中不由猛地一沉。 普跃一脸惊讶地飞近,不可置信般看着自夜幕中凭空出现的一行人:“阿苏夜殿下,你怎会在此?” “普跃!”众亲兵心头一松,都笑了起来,“原来是你!”“你怎么跑这来了?”“这什么玩意儿?你捉鸟呢么?” 顾怀急忙回头:“阿苏夜……” 阿苏夜站在梧舟身侧,乌发被风吹拂着挡住了脸,看不出神色。 “回禀阿苏夜殿下,”普跃满脸喜色,欣然笑道,“我听闻六界峰之人不知所踪,便想守在这回城必经之路上,设下天罗锦,以防六界峰之人闯入。” ……呸,这陷阱都设到南方来了,简直胡扯! 顾怀朗声道:“这里离北方尚有几千里,你未免设得也太远了些!” 众亲兵哈哈大笑着调侃道:“是啊!普跃,你傻呀!” “……”顾怀闭了闭眼,心中狂骂——我看你们才是真的傻! “是么?”普跃憨笑着挠了挠头,“我一时没注意,竟已飞了这样远。”说着他双眸灼灼,满是欣喜地道,“你们回来了,是已寻到热雪城之宝了么?” 顾怀转眸紧张地看着阿苏夜,气氛这样和谐,你可千万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呀! 却见阿苏夜歪了歪头,神色天真地冲他一笑:“……你想看看么?” “……”救命! “可以么?”普跃喜出望外地飞近。 阿苏夜一摊手,一支破天箭已浮现在掌中,此箭通体透明,在月光下泛着莹莹的光泽。 顾怀忍不住拢眉出声:“阿苏夜!” “没关系的,燕大哥,”阿苏夜回眸冲他一笑,“普跃是我们的朋友。” 说话间,普跃已落在了剑上,伸出双手,恭敬地同阿苏夜行了一礼。 阿苏夜与他对视一眼,周身忽释放出大乘期浩大的威压,在他愕然抬眸时,调转箭头,红着眼狠狠刺入了他的胸口! 此事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在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连离她最近的梧舟也愣住了。 阿苏夜眸中闪过滔天的恨意,红光自箭身灌注入他的身体,仿佛百年积蓄的怨恨都奔涌而出,“砰”地一声,普跃尚来不及反应,已猛地炸成了一团血肉! 顿了一顿,方有人怔然出声:“阿苏夜殿下……” “燕大哥,你说的没错,他是个骗子。”阿苏夜收回手,脸上浮现一丝泫然之色,看上去伤心极了,“他背叛了我们。” “阿苏夜殿下……”梧舟怔怔地伸手握住她双肩,“您为何这样说?” “因为……”阿苏夜挣开他,向前一步站在剑柄之上,浑身红光飞射而出,将方圆十里的夜幕照得宛如白昼。 众人抬头骇然看去,云端之上,陡然浮现幢幢人影,已将他们团团包围。 —————————— 那些人漠然无情地垂眸看下来,巨大的威压如雷霆霎时间从天而降,顾怀境界最低,顿时便觉脊背上压下千钧之力,仿佛被一座山头砸下一般,隐隐能听见骨骼咔咔作响之声,竟站不直身躯。 ……这些化神期以上的大能都是从哪里来的?! 莫非是那什么天罗锦有传讯的功效? 顾怀一手撑在剑上,生生忍住一口血,勉力抬头看去,脑中飞速运转——怎么办? 阿苏夜双腕相抵,“砰”地一声,大乘期威压荡开一圈无形的波动,如滔天巨浪,狠狠将上方的 分卷阅读105 - 分卷阅读106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06 威压拍了回去。 梧舟猛地按碎了身上的传讯符,一团金光飞射而出,却又很快撞上一道无形的屏障,消失了踪迹。 众人纷纷变色:“什么?”“怎么回事?” 顾怀咬牙握拳,认出了这个倒霉催的术法:“……是绝照界的镜隐术!” “保护阿苏夜殿下!”见无法获得外援,梧舟下定了必死之心,厉喝一声,已与众亲兵一道腾空而起。 “……阿苏夜,将破天箭给我。”顾怀趁乱燃起了一叶障目符,疾步走到阿苏夜身侧,低声速道。 阿苏夜担忧地看一眼身侧无形之人,手腕一翻,如言将一团银光塞到他手中,自己一点剑柄,气势如虹地冲向空中,红光暴起之处,登时有两名敌军坠下云端。 顾怀盘坐在剑上,一口将那团银光吞进内府,立刻触发通幽古阵,将那六支破天箭推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小坏蛋并没有给他推回来,可见他那边还算安全。 顾怀心中稍安,再睁眼时,空中的激战已到了白热化的状态。 这次六界峰派来的似乎不是哪个界峰单独的军队,像是六界联军,他扫视一圈,已认出七八种书中提到的功法,如绝照界的镜花水月四大秘术,钟寂界的万神锏,横霜界的风雷石,流舒界的覆云翻海……整个夜空被各色光芒笼罩,远远看去,像在放烟花一般,但血腥的杀气沸腾如滚水,氛围如同炼狱,不时便有人炸做一团血花,或是从云端栽落。 阿苏夜大乘期修为,若是单打独斗,那些人没一个是她对手,但是对方人海战术,又精于战斗,一时也将她牵制得不可脱身。亲兵的境界虽有所不足,反倒因视死如归的气势与丰富的作战经验抵挡住了对方的攻击。 ……这样不行,六界峰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而他们却因镜隐术传不出讯号,甚至也逃不出去——镜隐术不仅是屏蔽讯号,相当于用镜子将他们所在的空间扭曲,成为一个独立空间,想要破镜而出,就要打碎这些无形之镜。 而这世上还有一样东西,恰能通透天地,照彻三界! 想到此处,他狠狠咬破了舌尖,碧血珠在内府荧荧发光,感受着境界飞快提升至化神期,周身又冲盈着澎湃的天地灵气,用力一踏剑尖,化作一道无形之风,一飞冲天! 很快他已穿过硝烟弥漫的战场,反处于众人上方,也触到了那块无形之壁。 顾怀毫不迟疑,双掌一分,离火三昧箭破体而出,日神真火如流星般旋转疾飞,狠狠射在镜壁之上,只听“咔咔”几声,四周传来一片碎裂之声,接着炸开一片通天彻地的白光,下方缠斗的众人一时都被闪得睁不开眼。 “阿苏夜,走!”顾怀大吼一声,阿苏夜与众亲兵飞速从那团白光中腾空而出,身后是追来的敌军各种攻击。 “殿下小心!”数十把飞剑呼啸而至,梧舟眼疾手快地一把推开阿苏夜,替她挡下了一击,背心被凌厉的剑锋划出一片模糊的血痕。 “梧舟哥哥!”阿苏夜双眸一红,转身用力一振袖,一片红光中陡然飞出一条火凤,清唳一声,转身冲入那群追来的人中,飞羽过处,掀翻无数。 “快走!分头走!”顾怀欺身靠近二人,搀扶着受伤的梧舟落在自己的剑上,接着拍出一掌涅槃焚天掌,烈火爆开一团金光,众人飞速四散开来,消失在夜色中。 破天箭?! 黑暗中,凌容与心头一跳,猛地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怕之色。 ……发生了什么,他会将破天箭推给自己? 此时,他正一动不动地坐在一个洞穴中,洞外是一片沉沉夜色,依稀有月光落在洞口的尘土落叶之上。 正犹疑间,忽闻洞外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他暗哼一声,压下心中翻腾的忧思,又若无其事地闭上眼。 很快,一股带着些水汽的,微咸又微腥的淡淡香气蔓延至鼻尖,他耸耸鼻子,不悦地皱起眉。 “小少爷,渴了么?”楼翩翩笑盈盈地走进,跪坐在他身侧,将手中红黑相间的漆盒放在地上,掀开盖子,拿出一个瓷碗,用银勺搅了搅还泛着热气的灵药,舀了一勺,递到他唇边。 凌容与冷冷扫了她一眼,并不张口。 自从他画来拖延治愈术的聚煞符被三界峰的人发现,他便被太爷爷施了定身术,关在了这个洞穴里。每日夜里,太爷爷才会放这个女人进来给他送点灵药,以免被定得太久损及根本。 “啊,我怎么忘了。”楼翩翩一笑,放下灵药,双手食指相扣,施法解除了定身术。 凌容与浑身一松,接着便觉一股酸麻蔓延全身,不动声色地忍着站了起来,状似无异地转了一圈,灵力自元神中舒展而出,贯通四肢百骸,方觉恢复原状。 楼翩翩含笑抬头凝视着他,见他恢复如常,便将瓷碗递了过去。 凌容与单手接过,仰头而尽,又将瓷碗掷了回去,嫌弃道:“太甜了。” 楼翩翩收好碗,从善如流道:“好,明日我换些仙草。”说完却无意离去,坐在原地,温温柔柔地瞅着他。“小少爷还有什么要同我说的么?” “唔……你到底是有何图谋?”凌容与也不想让她走,漫不经心随口胡说,目光落在她身上,脑中飞速思索着——“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芥子环与须弥戒本是一对对戒,凌家家主会将须弥戒交给道侣,而将芥子环戴在身上。可当年太爷爷留在了菩提灵界,芥子环也就自此消失,只剩须弥戒留了下来。他知道此事,因此很快便推断出这是何地。那日六界峰被顾怀重击之后,定是迅速躲入了这芥子环中,故而伍冽深不论如何都找不到人。 但这芥子环又位于何处?他却始终没能猜出来。 而楼翩翩是他唯一可以接触的线索,也是最重要的线索。她显然并非时时都在此界之中,但每夜都会出现一次,可见此地离城不远,甚至就在她家中? 但太爷爷行事谨慎,若在她家中,应让她时时守在外面,不会让她随意进出。何况四灵军能随意进出此地,可见他们所在之地应当十分隐蔽,不会在城中,否则一旦钻出去便会被发现。 “有何图谋?”楼翩翩一笑,“你前几日不是一语道破了么?我想嫁给你呀。” “哦,为何?”凌容与一个字也没听见,目光已落在她肩头一根不知是甚的绿草之上,双眸微凝,这是什么? “……我想回圭泠界。”楼翩翩沉默了一会儿,抬眸诚恳地看着他,低声如实道,“小少爷,我在此界中已呆了数十年,我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不可与任何人交往甚密,亦不可与家人联络……我想家了。” 凌容与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忽探身过去,飞速在她肩头一抚而过,将那根草攥进了手心。 分卷阅读106 - 分卷阅读107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07 “我知你未必看得上我,”楼翩翩有些受宠若惊地抓住他的衣袖,眼含期望地恳切道,“你不想娶我,收我为侍女也可。只要此间事了,你带我回去,我便永远惦记你的恩情!” 凌容与扯回了衣袖,奇道:“此间事了,你要走便走,关我何事?” “小少爷,你不明白,他们不会让我回去的,”楼翩翩双眸微红,语带焦急,“一来我已在此界中待了太久,既清楚菩提灵界大小事务,又知道各界峰的暗桩所在,留在此地,大有可用之处,二来,菩提灵界一旦被六界峰掌控,界中修士反抗情绪必然高涨,我们这样的人,不暴露身份时可缓和敌对情绪,若暴露,便是火上浇油了。” “……所以,你想回到圭泠界,唯一的出路便是找个圭泠界的人嫁。若我开口要你,你不必暴露身份,也可离去,或者还能被传为一段两界融合的佳话。”凌容与乌眸一转,已明白了过来,“你怎么不去求四灵军?” “……若能嫁给小少爷,谁会去选四灵军?”楼翩翩自嘲地一笑,直白承认,“何况,你是凌家血脉,索要一个女子,自然比四灵军来得容易些。” “你倒想得透彻,”凌容与沉吟一瞬,扬眉道,“好,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也得帮我。”见她神色一凛,他嗤笑一声,“放心吧,不会叫你去同太爷爷作对……只不过,若顾怀被抓进来,我要你立刻放了我!” “你果然没杀他!”楼翩翩愕然一瞬,蹙起娥眉,转了转眼眸,“可若我不在……” “你自有办法,不是么?”凌容与截住她话峰,威胁道,“若他出事,我断不肯帮你。” 半晌,楼翩翩终于抬眸望着他:“好,我答应你,但你到时救不救得了他,可不关我事。” “自然。”凌容与糊弄住她,心中稍安,展颜一笑,仿佛江边月下骤然风起,一片浅白芦花倏忽而过,流光粲然,怦然动人。 “没想到小少爷也是个痴情人,”楼翩翩怔然看着他,眸中闪过一抹艳羡,又黯然一笑,“可惜……” 凌容与已经充耳不闻地转身坐回去,合上了眼,半晌,又拢眉睁开了:“……你怎么还在?” 楼翩翩心中的艳羡顿时不翼而飞,收拾起漆盒,又给他重新施了定身术,转身走了出去。这样坏脾气小少爷,当个侍女都够呛,谁真想嫁给他? 待她走远,凌容与方睁开眼,垂眸看向双手间攥着的绿草——这草摸上去很韧,看上去也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见过……在哪呢? 烧仙草!是水阁的烧仙草! 他记得司空磬说过,烧仙草的仙草来自翊鹤湖…… 而楼翩翩身上总是带着水汽,还有若有若无的腥气——他知道了,是七宝湖! 这枚芥子环就在七宝湖底! 楼翩翩一个少女,夜里若去湖中沐浴,没有人会跟着她,更不会怀疑她。而七宝湖是菩提灵界中最大的湖泊,六界峰的人从此处出去,只需在水底行军,泅至远离此城的另一边上岸,便可任意出入! 想通一切,他双眸灼灼发光,勾唇一笑,凝神入了内府,在那一块备好的晶石上用魂念划下几个字,推入了通幽古阵之中。 ————————— 朝光微明,顾怀与阿苏夜,梧舟三人刚解决了又一波敌军的攻击,正躲在回程中一个岩洞之中,远远已可窥见城池宏伟的轮廓。 阿苏夜为梧舟施了个治愈术,垮着小脸,红着眼道:“梧舟哥哥,你境界没我高,为何一定要抢在我前面?” 梧舟浑身伤口都被白光笼罩,面无血色地靠在墙边,认真道:“守护殿下是我的职责。” “……”这可怎么得了,一个迟钝,一个装傻。 顾怀无奈地叹了口气,阖目盘坐,忽觉内府一动,一块普通晶石自通幽古阵中浮现出来,登时心中狂喜,忙取出一看,上面刻着八个字——“七宝湖底,芥子环中”。 “七宝湖,原来他们躲在七宝湖底!”顾怀恍然大悟,又拢眉道,“但芥子环是什么?” 三人面面相觑,无人知晓。 顾怀想了想,将手中那块晶石翻了个面,顿时眼角一抽——“笨蛋,就知你猜不着,摸摸脖子。告诉阿和华,勿要单独行事!” 脖子……顾怀伸手一探,触到那颗须弥戒,霎时明白了过来。 芥子环,须弥戒——原来如此! “我知道了,阿苏夜,芥子环是一个空间法宝,就像这个。”顾怀扯出脖子上的象牙挂饰。“六界峰之人一定就躲在里面。” 阿苏夜双眸发光,简直要跳起来:“太好了!我们这便去告诉哥哥!” 梧舟道:“可是,这附近还有很多六界峰之人……他们似乎知道我们所在一般,总是能追上来。” “是普跃,他死前一定给我们下了千里寻踪……” “不如我们用传讯符……” “不行,阿和华殿下不能离城,谁知召来的是不是第二个普跃?”顾怀摇摇头,眸光一动,有了主意,“但这些人想抓的只是阿苏夜和我,若我们被擒,他们不会再将其他人放在眼中。” 梧舟急道:“不行!阿苏夜殿下怎可以身犯险?” 顾怀转眸看他,眸光狡黠:“真的自然不行,假的呢?” 一炷香后,顾怀和“阿苏夜”不慎露了行迹,被闻风而来的六界峰之人团团围困,一道疾风却早已无声无息向城中飞掠而去。 抓住顾怀的约莫是那三个界峰的人,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狠狠将他一头按进湖中。顾怀呛了口水,才发现这些人完全没有给他施避水术的意思,还扭着他胳膊不让他自己施法,弄得他几乎窒息,想必若不是未能从二人身上搜出破天箭,早就把他直接打死了。“阿苏夜”的待遇倒比他好得多,这些人似乎并不想让她死,却又提防着她的修为,将人打晕之后便用缚神索捆住,此时亦用一个巨大的水泡将她困在其中,推着她往水中去。 没入水中,耳中一片嗡鸣,顾怀呼吸不畅,几乎淹死的时候,终于被推进了湖底的芥子环中。一入境,便面色青白,眼冒金星地趴在了地上,狼狈至极,大口大口地喘气,软得面条一般,被两个修士架起来拎到了六界峰主的面前:“启禀峰主,阿苏夜与燕顾怀已被擒。” 一双云纹青靴出现在顾怀眼前,他迷迷糊糊还没看清,已被一脚狠狠踢在下巴上,登时被踢了个仰翻,唇齿间涌出鲜血来。 修士打架一般都用术法,这么侮辱意味强烈的肉搏他还是第一回 遇见。 唇齿间一阵剧痛,顾怀捂住嘴,愤然抬眸看去——踢他的人披散着头发,看上去有些神经质。 “舒峰主,勿要失了风度。”一个清越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顾怀回眸看去 分卷阅读107 - 分卷阅读108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08 ,之前打伤他的凌濯清已走到他身侧,恰对上他的目光,接着眸光一凛,忽地变了脸色。 顾怀下意识垂眸,忙将从颈间落出的须弥戒又塞了回去。 凌濯清眯眼看着他,眸色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吃亏的人不是你,你自然这样说。”舒自横转身走到另二人身侧,“赵兄,楚兄,我们先杀了这小子,拿走他的日神传承,算作利息,二位意下如何?” 顾怀抬眸看去,那两人一个穿着石青长衫,面色如霜,身形单薄,另一个则赭衣玉带,身材魁梧,气势浑厚地怒瞪着自己,依书中对各界衣着的描述推断,青衣的应是琼初界的楚怀文,赭衣则是赵远客。 ……这三人周身修为都已退到了化神期或合体期,必定对他恨之入骨了。 顾怀咽了咽唾沫,心中狂跳,手心冒汗——阿和华呢,快来救命啊! 若是死在幻境里,那滋味想必也不会太好受。 “峰主!这个阿苏夜是假的!体内亦没有破天箭!”另一边,碧血珠时效已过,梧舟的境界亦降回了涅槃期,被他们轻易窥了府。 “什么?!”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顾怀靠着根竹子站了起来,目光环顾了一圈,没看见小坏蛋,心中顿时一紧。 “你们干什么吃的,真假也分辨不出?!”神色癫狂的舒自横第一个发难,一掌劈向梧舟,梧舟被缚神锁捆着,生生受了一掌,顿时口吐鲜血,昏了过去。 凌濯清冷冷睨了顾怀一眼,走到众人身前:“传令下去,再次搜寻阿苏夜的下落。” “又是你在捣鬼。”赵远客走过来,双指点在他额间,直探入内府,照见日神传承之时眸光一亮,伸手去触,立刻便被真火灼伤,猛地被震了开去,捂着手闷哼一声,面色难看至极。 舒自横回眸瞧见,厉声道:“我先杀了你,以泄心头之恨!”说着便抬掌劈来,他虽掉至合体期修为,但这一掌杀气滚滚,夹带着一股血腥之气,不死不休,威势惊人。 顾怀心中一沉,只觉一股濒死的寒意自背脊升起,下意识就地一滚,却见凌濯清忽向右踏了一步,恰挡在他身前,双袖一振,已将这至他死地的一掌化开去。 “凌濯清!”舒自横怒目而视,“你什么意思?” 凌濯清淡淡道:“他知道破天箭和阿苏夜的下落。” 楚怀文含怒嗤笑道:“是么?依我看,你是护着你界中之人吧?!” 凌濯清看他一眼,神色坦然:“我界中没有境界如此低微之人。” “……”顾怀默默低下头——还以为太爷爷当他自己人,小小激动了一下…… 楚怀文讥讽道:“你既认下了那个结丹期的凌家小辈,如何又对他的道侣翻脸不认呢?” “与其与我为难,何不问问他?”凌濯清懒怠再说,转身看向顾怀,打量着他道,“想必破天箭和阿苏夜不久便会回到阿和华殿中,可那又如何,他始终找不到我们所在之处。” “……”不,你已经被你重孙卖了…… 顾怀避开那目光,闷不啃声。 凌濯清眯了眯眼眸,豁然转身,厉声道:“全军备战!来人,出去一探,若有异常,立刻转移阵地,阿和华或已知此地所在!” 顾怀凛然一惊,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什么?”“怎么可能?”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凌濯清面色冷凝,声音极沉:“诸位,形势紧急,速速行动!” 四灵军立刻应声而出,跟着他转身而去。 他身后一直默然不语的紫衣男子冷声道:“听命行事。”他身后一众修士亦齐声应和,肃然整队。 接着另一个月白衣衫的男子亦对身后的修士道:“明白么?”“明白!” 顾怀在一片混乱中忽地走神——等等,这两个男子,哪个是喜欢凌濯清闹得七界峰人尽皆知的钟雁行?依服饰判断,是那个紫衣的? “笨蛋,还不快跑!”正出神间,耳侧忽传来熟悉的低语,顾怀惊喜抬头,凌容与不知何时已摸到他身后,满脸怒色地用力抹了抹他唇边的血,“快用碧血珠!” “……借给别人了。”顾怀有些心虚,果见他瞪大了眼,似要发作,赶紧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手中已迅速燃起一张一叶障目符,“别恼!” 青烟腾起,凌容与心中微安,警告地瞪他一眼,拉着他向外跑去。 下意识跟着跑了几步,顾怀忽地想起什么,有些犹豫地回眸看向那边被缚神索捆着的梧舟。 “……看什么?他本就要死的!”凌容与用力掰过他的脸。 “可是,碧血珠在他身上……” “笨死了!”凌容与斟酌一瞬,若有碧血珠在身,的确要安全许多,于是又拉着他的手,向那边躺在地上的人疾步走去。二人将他的手在一叶障目符上按了按,让他也消失在众人目光中。 梧舟睁开眼,将碧血珠塞进二人手中,低声道:“……燕兄弟,快走!” 两人还没明白这缚神索怎么解开,便听身后一声怒喝:“混账,想跑!”接着便觉背心一寒,掌风凌厉呼啸而至,避无可避间狠狠拍在两人背上。 两人登时被拍得飞了出去,抱在一处在竹林中滚出老远,方才支起身子,各自吐出一口血,对视一眼,互相搀扶着爬起来,转身就跑。 但竹林中行迹明显,没跑两步,三界峰峰主已飞速追了上来,舒自横在前,赵远客和楚怀文在后,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舒自横双眼通红,满脸嗜血之色:“我便是舍弃菩提灵界,也要杀你报仇!” 另两人亦应和道:“不错!” 话音落,三人齐齐发难,抬手释放灵力,轰然作响,在上空聚成一团巨大的金光,将两人四面八方都笼入其中,分明是光芒,却似一团死亡阴影般,寒意凛然,释放着重重威压。 对付两人根本不用这么夸张……想必这三人是怕凌濯清再来插手,因此狠下杀手,令他援救不得。 顾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已被凌容与拉着站了起来,一把揽入怀中。 “你说的轩辕弓,是不是这样?”巨大的轰鸣声中,凌容与在他耳侧低声问到。 顾怀垂眸一看,他掌中不知何时已出现一把由千变化成的精致金弓。 “……差不多吧。”顾怀忽觉好笑,转眸注视他分外明亮的双眸中那股斗志昂扬,永不服输的傲然神色,心中沉沉寒意都压了下去,会意地一翻手,将离火三昧箭架了上去,两人双手相握,同时搭箭拉弓,对向空中的那团越发铺天盖地的金光。 二人浑身灵力亦汇聚至弓箭之上,凌容与恨恨看一眼那团金光,忽勾唇邪笑:“你信不信,我们一定赢!” “信。”顾怀凝视着他,心中莫名生出 分卷阅读108 - 分卷阅读109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09 一股笃定来,热血沸腾,浑身微颤,咬破舌尖,周身灵力源源不断,自四肢百骸奔涌而出。 只听三人厉喝一声,那团金光如同苍天塌陷,挡无可挡,轰然向二人压来! “住手!”赶来的凌濯清一声厉喝,却已来不及。 金光威势震天动地,天塌地陷般的恐怖景象中,凌容与忽微微侧脸,吻住了顾怀的唇。 濒死的阴影中呼吸交缠,仿佛抵死缠绵,颤栗之感震荡魂魄,霎时间心火如沸,驱尽惧意,陡然生出一股藐视生死,无视天地的狂勇! 两人双手一松,三道真火破空而出,冲那倾塌的金光怒射而去! ____________________ 轰! 离火三昧箭与光团相撞,真火烈欲焚天,金光辉夺日月,刹那间天地仿佛骤然一静,四周景象变得一片模糊,如水晕染,似雪将融,只一瞬,蓦地一切又如被按下快进一般,空中飞速爆开一片惊天动地的巨响,离火三昧箭寸寸碎裂,光团亦如银瓶迸裂,霎时间万道金光飞射开来,磅礴之力将整个芥子环撼动得天摇地晃,如逢绝境。 顾怀与凌容与已被这天崩地裂的威势猛地震开,狠狠栽倒在地,浑身血肉淋漓,骨骼都寸寸碎裂一般,灵力混乱地在体内横冲直撞,胸口闷痛宛如窒息,不停颤抖。 凌容与白衣已被血染成一片殷红,一手撑在地面,双目赤红地死死盯着上空那片被三昧箭震碎的金光,任血自唇齿间涌出,忽竟勉力勾起一丝笑来。 撕裂神魂般的剧痛中,顾怀心神震动,怔愕地回眸看向他,满眼不可思议——两人虽都在方才那生死一瞬中被伤及元神,但灵力却陡然暴涨,直接突破了元婴期! 想来二人本就卡在突破的关口,这搏命一击便如同渡劫一般,一旦扛过,便如洗髓伐骨,一飞冲天,豁然开朗,天地又是一重景象。 顾怀体内的碧血珠还在运转,内府中刚结出的元婴在奔涌不断的化神期灵力的冲刷下,迅速凝结成形,化出实体。 但碧血珠只有一颗,方才他本将之从通幽古阵中推了过去,结果被对方咬了一口,又给他推了回来。 也就是说,他是以化神期修为挡住这一击,而凌容与则是生生以结丹期修为扛了下来!可想而知,他元神受损躯体所伤更甚自己千百倍! 一念及此,顾怀心尖上像被戳了一刀,五脏六腑都疼得揪了起来,抬手覆住他左手,灵力潮水般冲他体内奔涌而去,又温柔得像一汪春水,暖意融融地溶入血脉。 凌容与此时如在千刀万剐之中,疼得浑身抽搐,转眸看着他,想说别浪费灵力,但满嘴血腥,张口便要吐他一身血,只好面色苍白地摇头示意。 顾怀只当没看懂,沉着脸一语不发,幻境中皮肉之伤固然无碍,但若突破之后境界不稳,灵力不济,很容易不进反退,是极危险之事。 他心中焦灼至极,抬眸见凌濯清已挡在二人身前,将心一横,刚凝聚成形的元婴忽自通幽古阵一跃而下。 凌容与浑身一颤,用力抓住他的手,简直要被气得再吐一口血,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疯了?” 元婴不同于之前魂念所化的小人,顾怀此举等于将元神推到他内府之中,徒留一个躯壳在原地,自然也无法答他。 顾怀的元婴却在他内府中围着那团半成形的光转了起来——他猜的不错,凌容与果然是灵力不足,内府中一片紊乱,元婴已搜肠刮肚般将所有能找到的灵力都吸收进去,若不是他及时将灵力汇入,只怕这团光早已涣散。 此时,同样被震飞的三人已再次聚拢来,正欲发难,却被凌濯清面色阴沉地厉声拦住:“三位,眼下正值紧要关头,你们是欲震裂此境么?” “是便如何?赵兄,楚兄!”舒自横冷笑一声,一掌如江海倒倾,汹涌澎湃,猛地向凌濯清拍去。 凌濯清含怒踏前,双手拨浪分水般,将他攻势化去,但舒自横不依不挠,一掌接一掌滔滔不绝将他缠住。 赵远客和楚怀文趁机再次向二人攻来。 顾怀的元婴还在他体内助他凝聚成形,凌容与暗骂一声,转身将他的躯体扑倒在地,千变化出微弱的金刚罩,聊胜于无地护在身后。电光火石间,楚怀文掌中青光爆涌,萦绕着赵远客的巨大光剑向二人当头劈下! 就在此时,他们身下铺满竹叶的土地忽地剧烈震动,飞速裂开一条条地缝,四周景象亦疯狂地旋转起来,整个空间似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扭曲,空中咔咔几声巨响,接着裂开一道道裂纹,芥子环中的一切似乎都在崩塌粉碎,甚至瞬间湮灭,化作齑粉! 众人顿时悚然一惊,凌濯清闷哼一声,咽下一口血。晃动震颤间,赵楚二人一击亦失了准头,愕然抬头看去,上方传来一声霹雳般划破长空的怒喝:“六界峰鼠辈,出来受死!” 凌容与抱着顾怀就地一滚,内府中刚成形的元婴一把将他的元婴推了回去。顾怀神体合一,还没回过神来,便听空中回荡着一阵阵可怕的巨响。凌濯清回眸冷冷看了几人一眼,命人将顾怀,凌容与和梧舟三人捆做一团,率先向空中飞去,眨眼间已消失在云端。无数修士跟在他身后,黑压压一片如乌云一般,纷纷破境而出。 舒自横与赵楚二人对望一眼,亦带兵冲出了芥子环。 顾怀攥着凌容与的手,被几个修士拉扯着破水而出,转眼已浑身湿透,狼狈地浮在半空之中,从幽深的湖底陡见毫无遮挡的天光,顾怀眯了眯眼,方才看清对面云端的阿和华与阿苏夜,以及他们身后的大小灵官。 一见他们出现,阿苏夜便急得向前踏了一步,被身后的伍冽深死死拉住。 双方阵势浩荡,仿佛诸天神佛在云端对峙一般。 但菩提灵界那边便有六个大乘期修士,六界峰如今却只剩三个,若真打起来,胜负难说,但显然菩提灵界赢面更大。 阿和华含怒大笑:“你们这群缩头乌龟,终于肯出来了么!” “阿和华,你若肯放我们走,我们便将这几个小子还给你!”舒自横冷眸看一眼三人,忽扬声道,“你若不肯,我便将他们杀了,为我界祭旗!” 凌容与冷哼一声,此人明知阿和华不会答应,只不过是寻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对他们下手罢了。 果然伍冽深上前一步,轻描淡写道:“此三人中,二人并非我界中人,舒峰主滥杀无辜,我界亦深觉痛心。至于梧舟,他亦定愿为我界牺牲。” 梧舟听见这一句,猛地浑身颤抖起来,热血沸腾,手上青筋暴起,大吼道:“不错!我甘心为菩提灵界祭旗!” “梧……唔,放开我!”阿苏夜面色一白,已被身后两名灵官死死按住。 “别乱动。”凌容 分卷阅读109 - 分卷阅读110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10 与低声在梧舟耳边咬牙切齿。此时他正将千变化作一把锋利的小刀,想割开捆着三人的缚神索,梧舟一动,便缚得越发紧了。 舒自横大笑:“好!我便杀了三人!先为今日一场大战添几分颜色!”说着手起掌落! “废话少说!要战便战!”阿和华按捺不住,猛地跃起,手中金枪一闪而出,金光暴涨,直冲他面门而来,没想到舒自横竟不撤掌回挡,拼得一死也要拍死顾怀。 “动手!”凌濯清蓦地沉声喝道,四灵军应声而出,立刻将阿和华困在了四灵阵中,而他指尖一点白光闪过,缚神索蓦地一松,凌容与揽着顾怀与梧舟分别弹开,各自向一边飞奔而去,舒自横猛地拍了个空,双眸血红地回瞪他:“混账!” 凌濯清唇角闪过一丝冷笑,不理他怒骂之声,身形已猛地掠起,向菩提灵界修士攻去,转眼与伍冽深战在一处,九重天印之威卷起一阵紫电风暴,毁天灭地一般。 紫衣钟雁行紧跟着一跃而起,无数根巨大宛如石柱般的神锏从云端探出,暴虐混乱的黑光萦绕其间,带起一股沉沉死气凝聚成的狂风,如同死神的巨手伸来,疯狂地向着菩提灵界修士砸去! 嘭嘭嘭! 阿苏夜一咬唇,双手合拢,浑身红光再次射出,织就一张巨大的光网,覆于众人头顶,生生挡住万神锏之威。 霎时间,所有人已战在一处,菩提灵界的天空仿佛被凝聚黑云覆盖,狂风卷沙中一切都暗沉不清,只听得轰隆隆一阵低沉的咆哮之声。 “杀!” 厮杀声中,凌容与拉着顾怀躲着火光剑雨狼狈地御着剑往四灵阵中飞去,舒自横正被几个菩提灵界的灵官缠住,但瞥见二人,还是拼得受伤也远远一掌拍来! “……这人怎么疯狗似的?!”凌容与与顾怀猛地扑倒在剑上,躲过了一击。 “祖传的吧。”书中流霜界那位峰主也是如此……大部分小说人物都以利益为重,而他以情感为重,若同谁有仇,就一定要劈死你,即便同归于尽也要拖着你一起死。 说话间,两人已进了四灵阵,一抬头阿和华正与四灵兽战成一团,金枪横扫之处,一片威震天地的光辉。 “我来……” “阿和华!接住破天箭!”他话未说完,凌容与已仰头唤了一声,忽一跃而起,朝阿和华的方向飞射而去。 四灵军面色骤变,阵法一转,一只朱雀唳鸣一声,向他兜头冲去,但他此时浑身鲜血白衣凛凛,仿佛一吹就倒的模样太过可怖,四灵军到底不敢对他妄下杀手,朱雀在他头上犹豫地盘旋,只困着他不让前进,却没再次攻击。 但这一声宛如惊雷,不止四灵军听得清楚,正与几个灵官斗在一处的横霜界峰主也听得明明白白,霎时间无数颗风雷石已如雨般朝他砸来! 风声呼啸间,顾怀飞速腾空,忍着没回头,趁乱将回到自己内府中的破天箭向阿和华用力掷去,面色惨白地疾速回身,离火三昧箭疯狂地朝那些风雷石射去! 砰得一声巨响,空中绽开一片火海,但早有无数的风雷石落了下去。 顾怀眼看他方才站立之处爆开一片白光,怔怔地站立不稳,几乎从云端栽落,张了张口,疯了般俯冲过去——白光散去,凌容与狼狈地躺在地上,身上却还有一具身躯,背部几乎已被风雷砸做焦炭。 顾怀猛地冲过去,恰见凌容与翻身而起,一脸惊愕,却竟未受什么伤。顾怀这才觉得喉头一松,整个心重新狂跳起来,疾速走到他身侧,扶起了那个救他一命之人。 “……楼翩翩?”凌容与拧眉,满脸震惊意外之色。 “允诺带我……回去……”楼翩翩死死扯着他的衣角,口中鲜血不断溢出,眸中怒火灼人,切齿之间仿佛恨不得噬其骨肉,“你……岂可……叛界?”话音未落,风雷石余威在她体内一闪,整个人霎时竟化作了一片飞沙。 _________________ 此时,阿和华正在上空仰天大笑,轩辕弓上,破天箭猛地离弦而出! 真神之威如苍天坠地,霎时间,天地被撕扯扭曲,世间的一切都被压制得颤栗匍匐,仿佛被神威震慑一般,所有人手中的动作都变得凝滞而缓慢,元神震颤着不敢释放一丝一毫灵力,只有破空之箭快得如一道目光难以捕捉的光影,眨眼间只听“嗤嗤嗤”几声,摧枯拉朽一般,六界峰峰主中已有四人在空中炸开! 阿和华手中不停,搭箭射向凌濯清! 凌容与面色一变,忍不住脱口叫道:“太爷爷!” 但那神箭之威,将大乘期修士都压制得动弹不得,又岂是他一个元婴期修士能拦住的?他话刚出口,破天箭已直射凌濯清罩门,双眸猛睁之间,却见一道紫光骤然出现,堪堪替他受了一箭,霎时间元神爆裂,炸开一片光芒! 凌濯清面上血色褪尽,不可置信般一眨不眨地瞪着那团耀眼的金光,蓦地疾步冲上去,一把拽住那人衣领,止住了下坠的身躯。 钟雁行此时元神已碎,浑身血肉疾速衰败,面色灰败,眼珠浑浊,见他凑来,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抬起了手。 但凌濯清并没有将手放上去,只死死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恍觉太过荒谬一般,竟嗤笑出声,攥着他衣服的手背青筋暴起,双目赤红,半晌,咬牙颤声道:“一百年我说过的话,绝不后悔。” 钟雁行却嘴角一扬,神色安然地合上眼,手沉沉落下,声音如烟化开:“我也……一样。” 凌濯清闭了闭眼,狠狠撒开了手,任由他的躯壳从云端坠落,忽转眸看向凌容与。 凌容与心中一紧,似被那目光掐住喉咙似的,浑身一颤。 四周的四灵军亦破口大骂起来:“你竟然叛界!”“你根本不是凌家人!” 顾怀担忧地看着他挣扎苍白的神色,心念一动,忽将体内元婴与碧血珠都推进了通幽古阵。 凌容与惊怔地转眸看来,见他微一点头,忽地会过意来,咬破了舌尖,双手捏诀,碧血珠与二人元婴期修为叠加,化境术竟生生提升至了大乘期的境界。 霎时间,眼前景象陡然一变——碧空澄澈透明得像是一片倒挂于天的湖水,平静无波地倒映着世间万物,绚烂霞光之中,悠悠地游过了一群幻色飞鳞。 四灵军爆出一片惊呼之声,恍惚间如同回到圭泠界中,还能认出那些浮在半空中形态各异的苍郁小山,有小舟从空中划过,撑船的人神色恬静,口中悠然哼着一支小曲:“朝云浮四海,日暮归故山。行役怀旧土,悲思不能言。悠悠涉千里,未知何时旋……” 血流成河的战场之中,七界峰修士蓦地抬头望见这静谧安然的场景,又听见这怀感故土之歌,眼眶都是一红。 干戈声歇,天地 分卷阅读110 - 分卷阅读111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11 间骤然一静。 “太爷爷,收手吧。”凌容与站起来,仰头望着凌濯清。 “……十三,十四。”凌濯清抬眸看着那群幻色飞鳞,喃喃几句,眸中忽闪过一丝顿悟之色,怔然半晌,忽自嘲般低笑一声,转身眯眼道:“你过来。” 凌容与一跃而起,飞至他身侧。 凌濯清端详了他一会儿,摇头缓缓道:“仍是境界太低,修炼一途绝无捷径,切勿自以为是,仰仗外物机巧。” 凌容与心中顿时万分难受,别过脸:“……是。”却听凌濯清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道:“双灵归凌,吾心甚慰,死亦无憾。” 凌容与愕然回眸,却见他身躯蓦然间变得透明,眨眼间竟就此消散在空中! “太爷爷!”他惊愕之下伸出手去,却只触到一片虚无。 顾怀慌忙环顾四周,只见除二人外,所有人都已变得透明起来,渐渐地许多人凭空消失,而他自己身上的伤口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燕兄弟,”浑身金光笼罩,变得透明的阿和华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将手中轩辕弓与六支破天箭递了过来,双眸澄澈如朝光,“多谢你,圆我未竟之梦。” “阿和华……”顾怀明白过来,心中陡然难过起来——一切都结束了,他们打败了六界峰,执念已消,这里的所有人,都要消失了。 凌容与回到他身侧,握住他变得冰冷的手,二人踩在沉沉浮浮的剑上,沉重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我界玉符符心,就在若华殿中,”阿和华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勿要难过,我们困在此地百年之久,实不如再入轮回。来生有缘,我再回到此界,与你痛饮一番!”大笑间将手中之物往他手中一塞,人已消散在空中。 伍冽深远远浮在空中,目光深沉地垂眸看来:“若有朝一日,你二人飞升,勿要忘记今日惨剧。” “燕大哥,莫要伤心。”顾怀心中一酸,只见半透明的阿苏夜凝视着二人,嫣然含笑,“以前我常想,若我能活到一百岁,我要同我的道侣朝朝暮暮,永不分离……可我只活到十五岁,也没能找到道侣。”她垂眸黯然一瞬,又扬起唇角,回眸看着站在她身侧的梧舟,身形渐渐涣散,只剩下声音还在空中回荡,“但如今我已明白,并非只有圆满的结局才是好结局,这个结局对我而言,已是极好。” 天地俱寂,四野无声,偌大的菩提灵界中,只余二人怔怔地站在一起,望着归于黄沙的白骨与孤立百年的岩殿,心神震撼于这孤寂苍凉,凄凉悲壮的景象,眼前依稀晃过无数人转瞬从鲜活化为死寂的面容,久久难以回神。 韶光何速,生死何轻,虚实何辨,黑白何分。 直到夕阳西下,月照大荒,两人方才御剑回到了空无一人的若华殿,只觉心神俱疲,筋疲力尽,仍旧回到之前的洞穴中,各自盘坐在岩石塌上,阖目静养。 顾怀心中难过,脑中不断闪过白日的片段,始终无法静心,只觉夜里分外的冷,索性朝凌容与凑过去,探头探脑地观察了一番,最后选择平躺下来,直接将头放在他腿上,望着他的下颔,轻声道:“你怎么样了?”月光下,凌容与的轮廓又成熟了几分,下颔的线条越发凌厉俊朗了。 凌容与睁开眼,眸色沉沉,显然心情亦十分沉重,见他神色关切,闷不啃声地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亲,把他揽入怀中。 两人抱成一团沉默地互相取了会儿暖,顾怀在他耳边低语,也不知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别难过了……他们如今执念已消,来世或许为友呢?” “呵,这算什么安慰,”凌容与撇撇嘴,指尖夜明术亮起一团微光,将二人笼罩其中,挑眉轻笑道,“你该说,菩提灵界都是我的了,那我才高兴呢。” “都是你的?”顾怀愕然将头从他肩上抬起来,皱着眉对分赃不均表示强烈抗议,“那我呢?” 凌容与唇角一扬,矜持地点头道:“你也是啊。” “……”顾怀看着他那副“敢说不是试试”的神色,忍不住嗤地一笑,心中一软,忽觉自己像是拱手山河讨美人欢心的帝王,宽宏大量地叹息着又把头放了回去:“好吧。”并在自己脑海中慷慨地挥了挥手,小美人,看你好看,菩提灵界就送你了。 所幸凌容与不知他心中所想,心满意足地哼了一声。 说笑一回,两人心中都轻松了许多,顾怀道:“走吧,去找菩提灵界玉符符心。阿和华既已将此界托付给我们,我们便试试能恢复它几重吧。” 菩提灵界如今尽毁,但符心仍在,只要用灵力驱动其再次运转,便能使这片荒芜的土地重新焕发生机。燕顾怀当年初拿到此界之时,拼尽全力亦只恢复了两重。 两人穿过曾站着二十四位傀儡美人,阿苏夜手中灯火摇曳在前指引,而此时却只剩黑暗空寂的走廊,悲伤之感又如同黑夜袭上心头。 ……不知阿苏夜此时已投生在哪户人家? 顾怀心中沉重,口中却笑道:“若是入轮回镜,你想做什么人?” 凌容与毫不犹豫道:“圭泠界凌家人。” “……只能选人间的人。” “六界轮回,怎么只有人间?”凌容与不满地看他一眼,“那你们人间有什么人?”说着,脑海中忽浮现顾怀梦中古怪至极的人间之景,眸中又生出几分兴致来。 “……”顾怀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问题,“什么都有,嗯……三教九流,贩夫走卒,王孙贵胄,江湖儿女……其实和修仙界差别不大。” “那你是哪一种?” 顾怀犹豫着想了许久,建筑系的古代叫啥?瓦匠?木匠?工匠? “……算是,书生吧。” “书生……很好欺负么。”凌容与点点唇,挑眉道,“那我要做王孙贵胄,风地观里那种,抢你回去给我画符。” ……就知道强抢民男! 顾怀一面腹诽,一面踏进了若华殿最核心的秘殿,照书中所写,此地便是玉符所在。 这原本是一高大殿堂的地方已变成一个四方的岩洞,里面黑漆漆的,凌容与双手捻诀,用大光明咒化出四团烈火,分射四角,霎时间将殿中情形照得通透。 顾怀抬眸看去,此处洞顶极高,洞中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但好在他对此处攻略记得很清楚,缓缓走到了正中心,将手中一团真火放在了满是尘土的地面上——刹那间狂风骤起,将那一片地面上重重沙尘尽数卷飞,在真火照耀下,露出下面透明的晶体——那是一块嵌在地面上的同心圆状玉符,通体琥珀色,中心有一个卍字印,与他们入界之时所见并无差别,只是大了十几倍,能容三四个人站在圆内。 这玉符已被掩埋在尘沙中百年之久,此刻重见天日,琥珀之上 分卷阅读111 - 分卷阅读112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12 虽只剩些许沙尘,却仍黯淡无光,仿佛半分灵气也无。 顾怀抬头看着凌容与,向他伸出手。凌容与手中金光一闪,千变化作的刀刃送至他手中,两人双手合十,用力一握,两股血便自寒光凛然的刀刃上滑下,融为一体,滴落在那玉符符心的佛印之上。 血迹渐渐渗透琥珀,化作丝丝红纹,灵力亦顺着血脉汇入符心,只听“嗡”地一声如获新生般欣悦的轻鸣,整个玉符蓦地焕发出一片莹莹之光,缓缓地竟转动起来! 两人相视一笑,凌容与想起什么似的,眼眸一转,忽从乾坤袋中取出了星河石,向符心拍去。 整块星河石没入其中,符心光芒霎时大盛,忽地飞速运转起来,整个洞穴都开始轻轻震动,接着狂风乍起,所有尘土沙石如同被一只无形之手推在一起,重新回到它原本所在,眨眼间,整个洞穴以玉符为核心,漾开一圈光辉,灵力反溢,尘土凝结之后,瞬间又变得通透莹澈,流光溢彩,恢复了净琉璃的本相。 ———————————————————————————— 凌濯清:啊哈哈哈哈,所以圭泠界还不是我家的吗(*′???)? 重孙干得好!是我生得好(???)? 顾怀:所以一百年前你们说了啥?[?_??] 凌濯清:……不要问长辈私人问题。<( ̄ ﹌  ̄)> 凌容与:我知道,我家有记载( ? ?ω?? )? 顾怀:(〃'▽'〃) 凌容与:其实…… 凌濯清:不孝子孙!九重天印!ヽ(Д′)?︵ ┻━┻ ┻━┻ 第二十九章 血映涅槃劫 或许是因星河石的功效,菩提灵界恢复得比顾怀想象中更快。 他还记得那日旭日初升之时,整座若华殿的五色琉璃被朝光照彻,晶莹鉴影,美得如梦似幻。两人落在殿顶之上极目远眺,以若华殿为中心,方圆数十里仿佛漾开一圈光华,眼前的城池本就是一座墨晶山之上自然形成,碧草仙花生机勃勃地自晶壁之上延伸出来,一阵风过,花草微微颤动,两人一青一白的衣摆亦轻轻拂动,星星点点的灵气自风中拂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不远处的大小山脉已被郁郁苍苍的山林覆盖,雾气缥缈,将一团巨大的湖泊拥在其中,湖上已有了一层浅浅的水光。 日升月沉,斗转星移,湖水也渐渐变得充盈,就如界中日渐充沛的灵气一般。菩提灵界叫六界峰眼红不是毫无理由的事,只恢复了三四重的界峰中,满地沙石都化作满目琳琅,紫金石,极品三阳晶,空璧莹玉,承露翠微……无穷无尽的晶石就这样耀眼地裸露在山野。即便是凌容与,也被这样漫山遍野比比皆是的珍稀晶石闪花了眼。两人像是误入宝山的穷光蛋似的,两眼发光,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方才将附近的晶石整理造册,一一记录了下来,甚至在东方找到了一处正逐渐恢复的巨大灵石山脉。 灵石山脉!随手敲一块下来便是银子啊! 顾怀欣喜若狂地发现自己已变成了修仙界的世界首富,激动地分分钟想试试一掷千金的快感,可惜此处并无用钱之地,只能等出去之后再肆意发挥一番。 凌容与也很高兴,他自小就喜欢收集各类晶石仙草,如今此界中各色晶石都够他折腾到一千年以后,甚至还发现了许多以前闻所未闻的品种,实在是意外之喜。 除了界中的自然资源,若华殿中的珍宝更是璀璨夺目,令人咋舌,金壶玉盏不足为贵,极品灵剑仙宝也如寻常物件一般隔几步便是一样,捡都捡不完,凌容与甚至找出了一块如意符,两人修炼之余,兴致勃勃地重启了随身行院的工程,很快便将那座精巧的楼阁造了出来。 不过此地宝山中最和人心意的还是那张墨烟晶石祥云底描金大床,稳如磐石,软如温水,怎么折腾都不会散架。四角紫锦帐一旦放下便自成一个世界,从外面看去,隐隐绰绰,只能依稀瞧见两个交叠的影子。床顶上是一张流转的星图,神魂颤栗之时,目眩神迷,好似浸在星河之中。冰簟珊枕上,乌发缠绕,极热之时,侧脸于枕上,或可自沉溺缠绵之中获得一瞬清醒,但锦褥华裀软若唇舌交缠,滑如肌肤相贴,转眼又令人一头堕入水深火热之中…… 两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升入元婴期后便颇有些肆无忌惮,好几次差点双修,好在顾怀总在最后一刻醒悟上下有别,及时制止,凌容与虽十分不悦,无奈他冠冕堂皇,总以合体期搪塞,却也无话可驳,只能忿然停手,最后被他费尽唇舌哄回来。 可惜这样悠闲惬意的好日子并没过多久,两人心知肚明,四方魔的阴影还在外界盘旋,他们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搁。而在这样灵气充沛又毫无危险之地,最好的修炼之法便是闭关,因此将此地宝物一一记录在册之后,他们便选了一座山头,各自闭关,将天地间的灵气尽数吸入体内,以求尽快提升境界。 闭关之后的时光倥偬而过,灵气如同一片浩瀚汪洋将他淹没,顾怀沉在水底不知多久,再次浮上水面之时,头顶已凝聚了一团巨大的劫云,雷霆之威沉沉压下,令人难以呼吸。 但对顾怀而言,从离开出泉宫起,他面对的敌人基本没有化神期以下的修为,大风大浪都见过了,这点针对元婴期修士的雷劫,实在有些不够看,加上碧血珠之力,他毫发无损地受下了三十六道天雷,顺利度过了第一次雷劫,终于浴火涅槃,宛如新生,肌肤焕发出莹白如玉的光泽,四肢百骸都仿佛被灵气冲刷过,又隐隐有真火之焰在体内流转,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一般,蓄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此时,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远处的山崖上,与他相对而坐的白衣少年。 他还没醒,看来自己主角光环还在,又抢先一步…… 顾怀微微一笑,起身一跃而起,清风拂柳般轻巧地自万丈深渊上倏忽而过,落在他身侧。 凌容与身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冰蓝光幕,面色凛然,阖目安坐于一块墨色晶石之上,上方空中,一团缓缓旋转的劫云,隐约显出雷电之光,看来渡劫也在片刻之间。光幕流转,看不清他面目,顾怀有些想探手进去,又怕影响他渡劫,只得忍住了。 他还清楚记得闭关之前,小坏蛋怎么吻得自己神魂颠倒,然后没良心地撩完就跑,害他光静心凝神就花了不知多长时间,而对方却已经偷跑一步,早早封闭了五感,进入修炼状态。 可惜出卖色相并没有什么卵用,自己还是先升入了涅槃境。以此推算,等到合体境的时候,自己一样领先半步,那上下之争,就可以武力解决了。 想到此处,他忍不住抿唇偷笑,越想越得意。 雷声轰鸣,雷电 分卷阅读112 - 分卷阅读113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13 之光在团团云墨之后闪动,将云层照得通白,看来雷劫就在眨眼之间。 顾怀凝眸看了眼天光,忙将碧血珠推进了通幽古阵中,有这个渡劫神器在,他倒不是很担心。可没过多久,却见光幕之后的人蓦地睁开了眼,眸中含怒之色一闪而过,竟又给他推了回来! 顾怀一怔,猛地连退数步,三道雷电已自天地间滚滚咆哮声中轰然劈下! 凌容与周身灵气飞速流转,光幕凝结得宛如晶壁,将三道雷电生生接下,只裂开了一道细碎的裂痕,很快便被灵气修复完好。 但更多劫雷已一道接一道狠狠劈落,如同空中一个无形的巨人手中一把利刃,疯狂地兜头砍来,一道道直将那光幕劈得寸寸碎裂。 顾怀不远不近地紧紧盯着那道怎么看都不甚结实的光幕,手心捏了把冷汗,心中七上八下,默数着劫雷的数量,几欲出手相助——但修士渡劫是不可相助的,他又偏要逞强,不肯用碧血珠作弊,到第二十道劫雷之时,终于光幕彻底碎裂,凌容与被雷电劈个正着,顿时浑身一颤,白衣染血。 顾怀面色刷白,心神俱裂,咬牙忍住了上前的欲望,眼睁睁看着他沐浴着雷电之光,渐渐变成了一个血衣人。 直到他口中都咬出血来,三十六道雷电才终于劈完,顾怀浑身冷汗,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手中一道氤氲已久的白光已破空而出,将辨不出面目的血人整个笼罩其中,惶急地冲了过去,却又不敢伸手碰他:“你没事吧?” 白光过后,一道人影猛地蹿出来,如猎豹般将他扑倒在地,血腥味还在鼻尖萦绕,对方脸上却已是一片得意之色,舔了舔他嘴上的伤口,交换来一个血腥又甜蜜的吻,方才微微起身,扬眉道:“还是我赢了。” 顾怀愣了一瞬,这才发现他身上那被雷电劈做褴褛的白衣上虽还血色斑斓,但裸露的肌肤白如寒玉,血痕都已消失,隐约有蓝光浮动,周身灵力比自己更加汹涌澎湃,境界竟已直接升入了涅槃中期! 想必因他不曾使用作弊器,虽则渡劫过程痛苦得多,却也使他被锤炼得更为强大。 “……你就为了压我一头?”顾怀明白过来,登时出离愤怒了——就因自己先渡劫片刻,他不愿落后于人,所以宁愿拒绝碧血珠,冒险硬抗雷劫? 凌容与眼眸心虚地一转,俯身亲了下来。 “唔……你别想混过去!”顾怀硬起心肠一把将人推开,怒目而视,“你几岁了?就知道逞能!我以后不修炼好了,回回都让你赢。” “……好啊,”凌容与含笑点头,俯身抵住他额头,双眸如星地望进他眼睛里,语气十分嚣张可恶地宣布,“那你别修炼了,我护着你。” 鬼要你护了?你也不问问这里谁是龙傲天! “……”顾怀心中一颤,状似忿然地别开脸,却又没忍住露出一个酒窝,立刻被人吻住了。 记忆中两人仿佛只分开了一夜,但眼前人的样貌却似乎变了许多,以往那玉貌韶秀的稚嫩少年似已消失,脱胎而出的是一个丰神俊秀的美貌郎君,容光射露,分外蛊惑人心。 但顾怀不知道的是,他自己也已脱胎换骨,越发意致清越,俊逸动人,笑起来双眸温柔得像一泓春水,任谁看了都心动不已。 两人都不知闭关时日,却莫名觉得分别已久,相拥的躯体欢喜地震颤着,烧起一股久违的情欲,吻着吻着就忍不住滚在一起,在山崖上幕天席地胡作非为了一番,顾怀的衣服也被他趁机撕成了褴褛的破布。 这是两人在菩提灵界中的最后一日。 次日清晨,两个涅槃期修士终于自菩提灵界中破界而出,在水潭底收起了菩提灵界玉符的本体,双双浮上水面之时,相视一笑,心中都不由晃过一个念头——黑水林的小怪兽们,本尊回来了! ———————— 八月中旬,日正当空,出泉宫的苍山碧水间不仅不见一个人影,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有,时光凝固得仿佛一副挂在墙上的画,只剩下鸟鸣虫喁之声,偶然在草木之间响起。 玉兰枝头上停着两只依偎在一处打瞌睡的翠鸟,像两团蓝绿的墨点落在画上,忽地却被骤然抖动的树枝惊飞,瑟瑟发抖地还以为那个喜欢踢树的坏蛋又杀回来了,在空中徘徊着连声清啼起来,却更惊慌地发现整个地面都震动起来,于是猛地扑棱翅膀,一飞冲天——云霄之中向下望去,出泉宫偏远的山坳中,忽射出一段巨大的光柱,红光与蓝光交织,刺目耀眼,令人心惊。 很快,那光柱之中,蓦地闪出两个人影,一个白衣飒飒,一个青衫飘飘,在空中一晃而过,双双落在了山林之间。 两只翠鸟惊惶地撞在一起,扑腾着叫得更大声了,更多的鸟被惊飞,纷纷四散而开。 “夭寿啦!夭寿啦!魔头真回来啦,不想被拔毛快跑啊!” 凌容与凝眉望向空中乱飞乱撞的鸟,不悦地随手掷出一块晶石:“闭嘴,吵死了!” 霎时间山林一静,两人上空的鸟飞速散了个干净。 “它们说什么呢?”顾怀好奇地转过头,捅了捅他,“你懂鸟语,不是么?” “说你是笨蛋。”凌容与一本正经胡说完,弯眸低下头来,语带暗示地炫耀道,“我把它们赶跑了。” “……信你才是笨蛋呢。”顾怀嘀咕一句,还是抬起下巴,亲了他一口以示感谢。 说起来,他什么时候比自己高了?两人闭关之时,身量差异还极小,可此时他竟已比自己高出了五厘米,难道被雷劈会长个吗? 顾怀皱着眉,还没想明白,却忽觉数十个涅槃期以上修为的修士飞速地接近二人四周,已将二人团团围住,登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满心警惕地仓皇四顾,没过多久却又蓦地愣住,砰砰直跳的心也恢复平缓:“……常师父?齐师父?” 围住众人的正是出泉宫一众师父们,常无界,齐蕴真,云归天,俞丹隐皆在其中,正笑呵呵惊喜地看着二人。 “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齐蕴真乐得往口中塞了一大把瓜子仁,抚掌大笑起来,“我就知道,黑水林算什么?困得住我的弟子么?!” “还以为是邪魔入侵,原来是你们破境而出。”云归天含笑看着二人,满脸欣慰之色,“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不过两年之间,竟已涅槃期了。” 常无界目光在顾怀身上一扫而过,脸上竟也闪过一丝笑意:“还算未丢了我的脸。” 俞丹隐捋了捋胡须,颔首而笑:“看来黑水林确实是缘非劫。” 两人惊怔之间,都面露喜色,心中按捺不住地激动起来。尤其是顾怀,对他而言,出泉宫就是他重生后的家,师兄弟们是亲兄弟,师父们便如父亲一般,此时一见,仿佛流浪在外多年的游 分卷阅读113 - 分卷阅读114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14 子终于回到家中,胸中胀满温暖亲近之情,听他们一人一句打趣或鼓励之语,再想到之前练级路中种种磨难,忍不住眼眶一红,忙低头见礼道:“见过各位师父!” “行了行了,走吧,带你们去见宫主。”齐蕴真挥了挥手,带着众人腾空而起,转瞬落在了疏影殿前。 凌容与看着走在他前方,已即将突破合体期的云归天,双眸放光道:“云师父!您大好了?” “有你界中良医仙药供养,若再无精进,那便是我资质平庸了。”云归天拍了拍他的肩,又看一眼他身侧的顾怀,含笑调侃道,“两年不见,都长大了。没想到那年在草地上滚成一团的小孩子,如今也都是涅槃期的修士了。” “……”如今也常在草地上滚成一团的两人心虚地低下头,偷偷对望一眼,又忙忍着笑别过脸去,跟在众位师父身后,踏进了久违的出云殿。 阳燿天正端坐在殿上,慈眉善目地向二人望来,似乎微微一愣,继而双目含光,欣慰地颔首一笑:“回来便好。” “见过宫主!” “不必,”阳燿天抬手制止了二人行礼,含笑询问道,“黑水林可还尚好么?” 两人对视一眼,仿佛破坏了校园环境被逮住一般,顾怀轻咳一声,取出乾坤袋,倒出一地五颜六色烁烁发光的妖核:“黑水林倒是完好无损,只不过……林中许多凶恶的大小妖兽,都在这了。” 两人离开菩提灵界后,那叫一个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气势汹汹地先解决了最大的两只妖兽,又将核心圈什么灵智已开的飞禽走兽都灭了个干净,尤其是什么蝙蝠,什么蜥蜴,都惨遭毒……呸,受到了正义的制裁,倒是面对外围的许多瑟瑟发抖的小妖,两人懒怠动手,放了他们一命。 “黑水林中一切所得,你自己收好便是。”阳燿天眸带深意地看他一眼,见他愣住,却又神色淡然地将手掌一翻,露出掌心的启境玉,“进去吧,今日正是宗派大战选拔弟子之时,你们的师兄弟都在里面。” “宗派大战?”两人面色皆是一变,顾怀惊愕地脱口道,“不是十年之后么?” 此言一出,众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而古怪起来,阳燿天淡淡笑道:“进去便知。” 启境玉中的秘境有个十分中二的名字——日月神境。顾怀只来过一次,还是几年前为了帮司空师兄的火凤军偷偷送酒之时。此时一看,天空中一片火烧云,境中仍是万年不变的黄昏时分,一轮浅白的月影在晚霞中若隐若现,而日月交辉之下,千里平林漠漠,万重山影幢幢。 不远处的荒野之上,人头攒动,山殿与水阁的弟子们正分别坐在两侧的石团之上,一青一白泾渭分明,山殿弟子仍如往昔一般一个个正襟危坐在一身黑衣的仇独眠身后,但牧应秋身后的水阁弟子们却竟不似往日里东倒西歪的懒散模样,纷纷前倾着身子,神色认真地望着正中一座平地而起的石台。 高台之上,两团巨大的光影正激烈地战在一起。 顾怀抬眸望去,心中不由一惊,认出其中之一正是显然已升入了元婴期的司空磬,此时他正自空中俯冲而下,手中那把画地剑上龙鳞隐现,挽了一个复杂的金色符咒,将下方之人困在方寸之间。那被困住的人顾怀一时间竟没认出来,直到见他憋得满面通红,一副要哭不哭的委屈神色,方才想起这是山殿那个被凌容与欺负过的叫段崎的弟子。 他亦是元婴期修为,手中使得是一个十分符合众人身份的武器——拂尘。人虽被困,拂尘却蓦地一甩,一片无形的波动如惊涛拍岸般,猛地朝司空磬迎头打去。 “破!”司空磬断喝一声,肆意一笑,身形在空中蓦地倒飞而出,长剑却被他潇洒地向下掷去! “铮”地一声,古剑长啸着宛如一道龙影,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痕迹,势如破竹地穿透了拂尘扬起的无形波涛,寒意凛然地直指段崎眉心。 段崎抿了抿唇,垂头丧气道:“我认输。” 司空磬自空中衣袂翩翩地落下,满脸快意之色,豪爽地一抱拳:“承让!” 霎时间,山殿一片冷凝之气,水阁却爆发出一阵欢呼之声。 顾怀不由展颜一笑,欣喜地看着这眼熟的场面,却听耳侧凌容与轻哼一声,已转身向山殿走去,从衣袂扬起的幅度看来,其实并没有生气,八成是心中的山殿之魂苏醒了。 顾怀好笑地转过头去,也万分欣喜地扎入了水阁的怀抱之中:“昊蚩!小师妹!” “小师兄!”“顾怀师弟!”“燕师弟!”霎时间,水阁炸成一片,惊喜万分的师兄弟们纷纷涌来,乱糟糟地将他围在其中,顾怀揉了揉扑进怀中的小师妹的头,又推开了同样扑过来的昊蚩,含笑的目光在激动的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落在台上的司空磬不敢置信的神色上,扬声道:“各位师兄弟们,我回来了!”与此同时,山殿也乱了起来——“凌容与,真的假的!”“呵。”“竟然没死……”“不敢在师兄之前。” “你去哪了?”“一个你永远也去不了的地方。”“是涅槃期!”“怕了么?”“……散了吧,是真人。” 凌容与似笑非笑的目光在众人惊疑不定的面色上一扫而过,落在一个从人群外挤进来,分外眼熟和欠揍的人脸上,微一眯眼:“古玄钟,你怎么在这里?” 虽因两人的到来引起了意外的纷乱,但很快,石台之上的擂台战又继续了下去。 顾怀与司空磬三人坐在一处,一边半心半意地看着台上的对战,一边听他们简述这两年的重大事迹。 “小师兄,你不知道,古师兄可厉害了!” “诛魔大会上,乾元门非要我们交出涅槃焚天掌给所有修士修习。你知道古师兄怎么说的么?” “哈哈,他说,可以修习,只要愿意入出泉宫做弟子,又通过宫中查验,证明绝非心术不正为非作歹之人,那出泉宫欢迎他随时来宫中修炼涅槃焚天掌。” “乾元门那群老混蛋,脸都气青啦!” “他还在诛魔大会上力证了流炎灵归阵的可怕,让四大名门终于达成协议,一致抗魔。” “还有七界峰,也答应了加入抗魔之战!” “他还帮我们弟子修炼,你看我和司空师兄都元婴期啦,就昊蚩还差一点点!” 牧庭萱和昊蚩两人一唱一和,七嘴八舌争先恐后地开始夸赞古玄钟,司空磬不由拢起了眉:“你俩别添油加醋,虽说有他的功劳,但若无明夷山惨案在先,诛魔大会亦未必能成。” “明夷山惨案?”顾怀惑然看向司空磬,在他的叙述中,终于将事情拼凑了个大概。原来两年前,第二次诛魔大会前,一队明夷山弟子下山历练之时,在一个山村中意外被转化成魔,又恰被另几个散修撞 分卷阅读114 - 分卷阅读115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15 见,捏爆了魔窍,惨死当场。再加上古玄钟演示了流炎灵归阵的可怕,这才使得原本不将生死城一事中出现的新魔放在眼中的各门派甚至是七界峰,真正重视起诛魔大业来。乾元门的无理要求被古玄钟巧妙驳回,而出泉宫提出的彻查各大门派一事,则在各大门派中一致通过。只不过风地观趁机提出要组织一个巡查机构,名为“诛魔盟”,由各个门派及散修选拔出的优秀弟子组成,专门负责彻查新魔一事。乾元门继而提出,仅凭四大名门之力怕无法与魔一战,希望七界峰能够出力相助,为修仙界培养更多涅槃期以上的大能。这一个提议倒是合情合理,七界峰因而答应将十年后的宗派大战提前到三年后,并增收修士。 钟寂界,以及与其一脉相承的明夷山,因恰被卷入风眼,只得无奈同意了各种决议。 此时,离宗派大战还有一年不到,因而出泉宫已开始选拔参战的百名弟子。 顾怀听完,眉头紧皱,总觉得此事处处透着古怪——明夷山弟子怎么这么巧就在诛魔大会前出事?为什么出事的偏偏是最不愿与外界牵连太多,又与钟寂界关系密切的明夷山?乾元门什么意思?为什么会同意彻查?又为什么要提议将宗派大战提前?难道他们还未被四方魔控制?吴江冷那里不知进行得如何了…… “你猜他们在说什么?” 山殿那边,水阁之光古玄钟得意地半躺在一块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山石之上,打了个呵欠。 凌容与置若未闻地讥笑道:“你不回去,是被我父亲赶出来了么?” “跟你打赌,他们一定在说我。”古玄钟挑了挑眉,继续跟他鸡同鸭讲,一只腿架在另一只上,嘚瑟抖了起来。 凌容与回眸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和司空磬三人聊得火热的顾怀,忍不住反驳道:“当然是说我。” “哈哈哈哈,”古玄钟拍地大笑起来,“他们都说你和那个燕顾怀好得很,我还以为是说笑,没想到,还真是好得很,好得很呐!” “笑什么?古疯子。”凌容与递过去一个看疯子的眼神,警惕道,“不关你事。” “小时候叫我古哥哥,大一点叫我古师父,后来就叫我古疯子,古玄钟……唉,真想让你回到三岁的时候,那时你没这么讨人嫌呀。”古玄钟痛心疾首般摇了摇头,认真道,“你说多少颗星河石能做到呢?” “三百二十九颗,大约要找上三百年。”凌容与低头,露出一个和善的假笑,“别说我没告诉你,你自己消失快得多。” “好了,知道你看见我很高兴,不用担心,我还会在此待很久。”在他彻底翻脸前,古玄钟及时指了指顾怀,“别怪哥哥不帮你,他可是个人间子弟,纵使峰主再怎么纵容你,界中反对之声绝不会小。” “呵,瞎操心。”凌容与嗤笑一声,眸中闪过一丝好笑,“反对?我倒想瞧瞧,修仙界中谁能拒绝得了他的嫁妆。” 两边说话之间,石台之上已又战过几轮。此时,已升入涅槃期的钟无笙眸中阴鸷之色一闪而过,大吼一声,灵力凝聚而成万神锏自云端猛地探出,狠狠向迟弦郁砸去。 迟弦郁尚在元婴后期,早被他打得浑身是血,狼狈地匍匐在地。 虽说擂台之上,难免错手,但宫中选拔弟子之战,本应点到为止,他分明已胜了一局,却杀心不减,简直想趁机置迟弦郁于死地一般。 水阁弟子霎时间义愤填膺,纷纷焦灼又愤怒地怒喝起来:“钟无笙!住手!”“迟师兄!” 牧应秋眸光一沉,正欲出手,却见一道飞火猛地飞射而出,是顾怀的离火三昧箭,宛如流星破空,转眼间“砰”地狠撞在万神锏之上,霎时竟如撞在一团豆腐之上般,将之撞得寸寸碎裂,飞散开去! 钟无笙面色凛然一变,不可置信地看向台下风轻云淡的顾怀——他分明早被罚入了黑水林那有进无出的死地,怎么会不仅不死,还突破至涅槃期?!甚至境界比自己更为稳固! “混账!”仇独眠一拍座椅,神色阴沉地喝道,“钟无笙!你岂可对宫中师兄弟下次狠手?胜负之心太重,你给我去小孤峰面壁!” “……是。”钟无笙低头掩去眸中愤恨之色,双手紧握成拳,忽又抬眸道,“但既然水阁中燕师弟这样涅槃期的能者,免不了也要与我殿中修士一战。我既不能出战,与他旗鼓相当的,想必只有——凌师弟了。” 这人还真是十几年如一日,天天想着拆cp…… 顾怀想起当年他挑拨山殿水阁矛盾之事,暗暗腹诽。 但这个提议,倒也不坏……两人之间,迟早得有一战。 他遥遥与被点名的凌容与对望一眼,彼此眼中都燃起一股跃跃欲试的战意来,不约而同纵身而起,落在石台之上。 凌容与负手立在台上,扬眉一笑:“先说好,赢的人理应有些好处。” “你赢得了再说罢!”顾怀抿唇一笑,酒窝忽闪而过,左手春秋笔,右手焚天掌,已毫不留情地朝他急攻而去! _____________________ 翊鹤湖碧波荡漾,一隅开满了荷花,笼着一层斜阳余晖,分外娇嫩可爱。水榭中一切如旧,一到暮时,藏书阁上便燃起了温馨的灯火。 陆朝雪听见喧哗声,推窗而出,神色微微一怔,继而露出一抹惊喜万分的笑来。 顾怀被众师兄弟簇拥着一路奔过曲折的回廊,欢喜地抬手招呼:“陆师姐!” 两年不见,陆师姐仍然是那样慈祥睿智的模样,就像是家中令人敬爱亲近的老奶奶,一看见她便感觉到家的味道。 此刻她神色震动,眸中闪过欣慰温柔之色,声音微颤地含笑道:“……回来了?上来吧。”就好像顾怀不曾离开过水阁,如往常般和师兄弟们玩闹归来一般。 顾怀心中暖意溢出,停住脚步,抬头对她灿然一笑:“是,回来了。” “哈,陆师姐,燕师弟回来了,咱们是不是庆祝一番啊!”司空磬猛拍他的肩,快意大笑,“这两年乌云罩顶,这可是最大的好事了!” 众师兄弟们连声应和“是啊!”“天天修炼,好苦啊!” “是该庆祝一番,都上来吧。”陆朝雪含笑点头。 众人欢呼一声,蜂拥而上,在阁上随性而坐,手中都凭空多出一碗自己最爱的酒。“来来,先跟师兄来一个!”司空磬跨坐在栏杆边上,摆了个极为潇洒的姿势,冲他远远举了举碗,先干了。 顾怀被团团围在最中间,身侧是昊蚩与牧庭萱,与他对敬一回,也一口饮尽了手中的酒,温酒入喉,周身暖意融融,畅快又舒适,目光缓缓扫过师兄弟们——这两年,大家也都变化了许多。昊蚩长高了不少,不似往日那般圆头圆脑,脸上也有了些 分卷阅读115 - 分卷阅读116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16 轮廓,看上去颇为清秀。小师妹更是出落得水灵极了,一双眼睛灵巧又狡黠。司空师兄容貌倒没什么变化,只是越发潇洒随性。 “燕师弟,快说说,这两年你怎么过的?” “是啊,小师兄!”昊蚩与牧庭萱连连点头,满眼好奇,“你是怎么出来的?” “那日我入了黑水林,没走几步……” “便遇到了野兽?”“怎么?”“快说!”“别打岔!” “……便遇到凌容与。”顾怀轻咳一声,垂下眼,想起那日情景,又忍不住抿了抿唇。 “……”众人沉默一瞬,爆开一片大笑之声,“原来那个山殿小少爷真跟你一起进去了?”“哎哟情深义重啊!”“你们在黑水林干了什么?”“怎么没换衣服啊哈哈哈?”“难怪今日,两个涅槃期打起架来,诶,诶,哈哈哈!” “陆师姐,你不知道,仇殿主都看不下去了!” “喂,别说了!”顾怀心中一慌,连连制止,可惜双拳难敌四手,还是被他们七嘴八舌将白日里丢人之事说了出来,登时满面绯红地掩面低下头去,心中懊恼不已——早知道就不跟凌容与打架了,要打也该躲起来打。 他本想着虽说小坏蛋是涅槃中期,比自己稍微高上一重,但若认真打起来,他身负日神传承,不可能会输……哪知道他根本从武器就输了——他气势汹汹冲过去,焚天掌被对方轻松闪过,春秋笔却顿在手中。若是一剑刺过去倒还好,但要真真切切对着对方写一个“诛”字,没有一点杀意又怎么可能写得出来?他愣了一瞬,手中笔锋一转,不知所措地甩了凌容与一身墨。 围观群众登时哄堂大笑,凌容与霎时脸都黑了,千变之光一闪而过,已化作一根缚神索,将他死死捆住,一把拉了过去。顾怀顿悟他占了武器的便宜,死命挣扎,两人就地肉搏起来……所有等着看涅槃期大能对战的弟子们都无语凝噎,最后仇独眠看不下去,喝声胡闹,将两人赶了下去。 想到此处,顾怀就觉得今日破境而出的威风得意全被毁了,悔恨不已,愁苦万分。 “好了,燕师弟刚回来,你们就别闹他了。”还是陆师姐护着他,拍了拍他的头,转移话题,“后来呢?” “后来我们在林中修炼……”顾怀感激地看了陆师姐一眼,继续往下讲,快讲到菩提灵界之时,心中却忽的一凛,住了口。 正兴致勃勃听得如痴如醉的众弟子连声催道:“水里有什么?”“是啊,快说!”“是不是秘笈!” 顾怀迟疑地看着众人,想起宫主那句“自己收好”,心中隐约感到菩提灵界的事不能这样随意地说出去,但却又不愿对兄弟们撒谎,一时不知该如何含糊过去。 “哟呵,好热闹啊!”正在此时,窗外传来一声轻笑,一人满身清辉,自栏杆上一跃而下,随手抢了一位师兄的酒,一口饮尽,晃晃悠悠地走过来,往门上一靠,“山殿就冷清多咯,还是我们水阁好哇。” 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一片崇拜之色,欣然唤道:“古师兄!” 顾怀这才算见到这位备受爱戴的风云人物,正想细看几眼,却与他目光对个正着,忙跟着点点头道:“古师兄。” “燕师弟,久仰久仰。”古玄钟盯着他,满脸意味深长的笑意。 “不敢不敢……”顾怀讪讪一笑,满头雾水。 昊蚩心虚地别过脸去,被牧庭萱戳了戳脑袋。 “来来,”古玄钟笑眯眯走过来,哥两好地一把揽住他的肩便将人往外带,“常听师弟们提起你,今日总算得见,咱们也喝两杯去。” 就听半醉的司空磬招呼了一句“别欺负燕师弟啊!”其他人又说笑着喝了起来。 “……”顾怀满头问号地被拉出去,和他一道站在廊上,谨慎地打量着眼前的人——这位师兄究竟从哪里冒出来的?书里有这个角色么?记不得了,圭泠界中和燕顾怀交集最多的是四灵军以及凌容与的父亲,其他人都没什么存在感…… “你还不知道吧?”古玄钟顺手抢了他手里的酒,靠着栏杆坐在廊上,咧嘴笑道,“凌容与,就是师兄我看着长大的。” 顾怀一惊:“……啊?”他虽知道这位师兄是圭泠界派来接凌容与的人,却也不料两人关系如此亲近。 “他小时候可不似如今这般,”古玄钟满脸遗憾地摇摇头,比划道,“就这么一点点大,便天天在我的炼器室里爬来爬去,抱起来就笑,那叫一个甜。” 这是多小的时候啊,有点想看。 顾怀欣羡得双眼发光,听他接着道:“后来长大了一点,屁颠颠地跟在我后面,这也要问,那也要做,到处瞎折腾,不知浪费我多少晶石。”他似乎陷入回忆之中,怀念地叹了口气。 顾怀忍不住催道:“然后呢?” “然后?他就长大了呗。”古玄钟摆摆手,不堪回首,“整日里坏主意层出不穷,仗着双亲宠爱,闹得整个界峰乌烟瘴气,鸡飞狗跳,所以就被轰到这出泉宫来受人管教。” 然后就换可怜的出泉宫被折腾了。 顾怀想起当初他干的那些坏事,忍不住笑起来。 “这小混蛋自小被纵出个无法无天的少爷秉性,出手从来没个轻重,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还不肯让人冒犯了他去。” 是啊,当初他欺负自己也够狠的……顾怀赞同地点点头,摩挲着手心,又想起那种刻骨的疼痛来。 “若是别人似你今日这般甩他满身墨,我想他一定不会让这个人站着走下擂台。”古玄钟忽地抬眸对他玩味地一笑,啧啧奇道,“可他气得跳脚,却竟一点都没有伤你,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没办法,谁叫他喜欢我呢? 顾怀给他说的心头甜滋滋的,微红的脸上露出两个酒窝。 “他既已安然归来,我也该回去交差。可他不肯跟我走,我总得向峰主说明缘由。”古玄钟伸展着胳膊站起来,认真地看着他,“你真的如他所说,有很多嫁妆么?” “……”顾怀愣了一瞬,抓狂地咬牙切齿道,“没有!” 告别了难掩失望之色的古师兄,已是月至中天,师兄弟们横七竖八地倒在藏书阁的走廊和阶梯上,幸存的如司空磬仍然支着脚坐在廊上对月独酌,见他回来,探头笑问道:“说完了?” 顾怀在他身侧坐下,陪他喝了一回。 “古师兄同你说些什么?” 顾怀回想了一会儿,困惑地皱起了眉:“……我也不知他想说什么。”莫非是要回去,故来暗示自己对凌容与好点?还是要代圭泠界看看自己是什么人,能不能放心把小少爷交到自己手中? “呵,他就是这样,满嘴废话。”司空磬仰头喝完最后一滴酒,拍着他肩膀叮嘱道,“别怕,他们圭泠界的也没什么了 分卷阅读116 - 分卷阅读117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17 不起,有咱们水阁给你撑腰。” 顾怀一笑:“多谢师兄。” “如今咱们水阁也今非昔比了,”司空磬双目灼灼,指着地下倒成一片的师兄弟道,“你看看,十个里有七八个已升入了元婴期,我们火凤军更是声势惊人,去年诛魔盟发现一处门派中有魔窍,便是我们带人去一举剿灭。哈,如今整个修仙界,无人不知乾坤火凤军的威名。” “说到这个,师兄,如今诛魔盟已诛灭了许多魔么?” 说起此事,司空磬也是神色一凛:“这两年不少地方发现了魔窍,不过规模都不大,很快便被剿灭,因此许多门派觉得形势大好,但我倒觉得蹊跷得很。这些零散发现的魔窍里,从来找不出更深入的线索,就好似他们故意露出些蛛丝马迹,逗咱们玩儿似的。”见顾怀紧锁眉头,他又缓缓舒出口气,安慰道,“不过,宗派大战就在眼前,我们专注修炼即可,你也不用想太多。”说着醉眼朦胧地咂咂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顾怀叹了口气,抬头望着空中一轮明月,心中千头万绪却想不明白,只能自我安慰地想,不错,不论何时最要紧的仍是修炼,只要实力够强,什么反派打不死呢? 他拿定了主意,凝眸望着不远处黑漆漆的山影,忽地心中一动,不知他此时正在做什么呢?山殿里果真很冷清么? 一阵凉风拂面而过,司空磬打个呵欠,靠在廊柱上半眯起眼,假装没看见寂静的夜色中掠过一道飞影。 ……小兔崽子,真是嫁出去的师弟泼出去的水。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顾怀隐了身,小心翼翼地御着剑在崖壁边飞过。 深夜的山崖上静悄悄的,漆黑一团的山殿挂在崖壁上,隐隐约约有极暗的一点微光透出来,雕梁画栋隐没在黑暗里,看上去像一条盘在山间的长龙,有些可怖。山殿的殿门在这一排殿宇的最中间,每日会开三次,此时应已关闭了。他沿着壁上的窗户一户户摸过去,一面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记得上一回他摸过来,还没找到凌容与所在,就被仇殿主发现,扔了下去。 顾怀早问清了他的房间窗户外挂着一个凌字晶石,这次要谨慎得多,轻手轻脚没发出一丝声响,不知多久才终于听见一间窗户里传来一点动静,探头看去,却见窗户缓缓地推开了一条缝,一只苍白的手伸出来,向空中放走了一道暗红诡异的光,眨眼即逝,接着那只手又收了回去。 这一幕仿佛是鬼片中的场景,顾怀背心一凉,壮着胆子贴近了窗户,从还未关紧的窗户缝里看去,猛地对上黑暗中一只神色阴鸷的眼睛。 顾怀一个激灵,手心都冒出冷汗来,那只眼睛转了转,蓦地冷笑一声,决然之色一闪而过,已紧紧关上了窗户。 钟无笙…… 顾怀贴着墙壁站得笔直,心头狂跳,脑中飞速转动起来,这什么眼神?!那个红色的是什么? 书中钟无笙作为一个反派,因为嫉恨燕顾怀,在宗派大会上带人对他暗下杀手,被毫无悬念地反杀了。所以……这会儿他是在联系家人找帮手吗? 那倒没关系,之后宗派大战时警惕着他便是了…… 他拿定主意,心跳也渐渐平复下来,在墙上擦了把手心的汗,又继续向前摸索而去。这回没过多久,终于找到了正确的地方,从未关紧的窗户缝里看进去,房间里亮着几盏金莲灯,小坏蛋果然还没睡。山殿的房间看上去比他们水阁的宽上一倍,满地乱七八糟的晶石堆,四个傀儡或坐或站地将他围在中间,竟也不显得挤。 “……”这看上去并不是很冷清么。 顾怀撇撇嘴,趴在窗台上,小心翼翼地将窗户推得更开了一些。 坐在一把雕花木椅上的凌容与十分敏锐地飞速转头看了一眼,又回头接着道:“我可以带你们同去,但你们不许乱走,也不许乱吃果子,否则……我便把你们放进女子的傀儡身里。” 那几人脸上刚露出的笑意立刻僵住,纷纷打了个冷颤:“好的,主人。” 其中一个忽委屈巴巴口齿不清地道:“可……那人乱走了……没有女子身……” “嗤,”凌容与忍不住展颜一笑,歪头道,“他呀,他跟你们不一样。” “……”四个人同仇敌忾地递过去一个愤愤不平的眼神。 顾怀龇牙一笑,心中生出股宠冠后宫的优越感,转念想到这四个真身是猫,狗,蜘蛛,和蛇,又唾弃起自己沦落到与宠物争宠的地步来。 凌容与随手将一块晶石抛起又接住,志在必得地一笑:“宗派大战之后,他就会跟我回圭泠界去,到那时他与我成了亲,你们也得叫他主人了。” 以前小主人都跟他们一起玩,自从那个燕顾怀出现之后,小主人就跟他玩去了,还要叫他主人……四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脸不乐意,其中之一狠狠龇了龇牙,喉咙里呜呜两声,被凌容与顺手一颗晶石砸在头上。 他想得倒是长远,顾怀咧着嘴,酒窝里都能盛酒了,一时得意忘形,忍不住出声道:“……若你父母不同意怎么办?” 凌容与一惊回头,对着半开的窗户扬唇一笑:“不会的,他们若是不同意,你便拿出嫁妆来……” 他话未说完,那半开的窗户猛地凭空推开,继而又砰得一声狠狠关上,一股风落在他面前。鼻尖已嗅到熟悉的气息,凌容与猛地自椅子翻过,准确无误地一把将无形的人扑倒在身后的床上。 四个傀儡目瞪口呆看着他与空气肉搏了一会儿,拿不准该不该上去帮手,房中已响起另一个人喘着气的声音:“不如你嫁到菩提灵界来?圭泠界想必也管不了别的界峰的事。” “你输都输了,还这么多话。”凌容与洋洋得意地看着身下在微光中显出身形的人。 顾怀涨红了脸:“……你有本事不用千变!” “哈,我不用千变,你也舍不得用春秋笔啊。”凌容与话音未落已翻身而起,躲过他恼羞成怒的一脚,衣袂翻飞地落到厅中,戏谑一笑,“行了,你半夜来找我,难道是还想打架么?” “……”我找他干嘛来着? 顾怀闭了闭眼,半晌才想起一事:“古师兄来找我,说他要走了。” “他要走便走,找你做什么?”凌容与不满地拢起眉,“他说什么?” 顾怀坐在床沿,笑吟吟道:“他说,你小时候很可爱,很喜欢他。” 凌容与脸色一黑:“呸,少听他胡说八道。” 顾怀起身在四个傀儡的怒视中巡视了一圈房间,随口道:“那为什么后来你又不喜欢他了?” “闭嘴吧。”凌容与又坐回了椅子上,半晌方低声道,“……幼时看他总弄些有趣的东西, 分卷阅读117 - 分卷阅读118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18 故而看看热闹,后来他天天喝酒,喝醉了就大哭,谁还乐意理他?” “为什么?”这听上去有个悲惨的爱情故事啊…… 顾怀挑眉回身,眸中露出一丝八卦之光。 凌容与不悦抬眸:“你就是来问我这个?” “……当然不是,”顾怀清了清嗓子,又不能说是特意来看看他在干嘛,眼眸飞速转了一圈,“对了,是菩提灵界的事。”说着他神色正经起来,“你还记得么,之前宫主对我说,要我收好从黑水林中得到的东西。” 凌容与与他对视一眼,会意地一眯眼眸:“你是说他可能知道了菩提灵界之事?” 顾怀点点头:“……而且,似乎他希望我不要告诉别人。” “自然。”凌容与倒不意外,“菩提灵界之事的确不能告诉别人。此事一出,必定震动整个修仙界,仅凭你我之力,怕还守不住他,迟早落入六界峰手里。” 顾怀一笑,凑过去低头道:“你不是叫我把它当聘礼送给你?” “你大可以拿里面的晶石法宝来当嫁妆,”凌容与强调了最后两个字,眸中忽闪过一丝肃然之色,“不过,菩提灵界始终是菩提灵界,不该沦为任何一界的附属。” ……他平日里虽嚣张任性,大是大非上倒意外正直。 其实顾怀不是没想过直接将菩提灵界给圭泠界。圭泠界在书中很惨,到最后凌家可以说被燕顾怀和四方魔搞得家破人亡,界中许多修士也都死在魔的手中。他不是圣人,私心很重,再者心中或许早已认定七界峰最后都是燕顾怀囊中之物,便潜意识觉得他的东西都可以任他处置,虽说想起阿苏夜等人心中仍会愧疚悲伤,但那到底已是一百年前的事了。眼下若能将两界合并,圭泠界中大能修为很快便能提升几倍,绝不会落入四方魔掌控之中。没想到,凌容与心中七界峰的意识比他强得多,对菩提灵界中人守护界峰的同感也深上许多,或许再加上秉性傲气,又是蜜罐子里泡大的不知人间疾苦,在此事上不意露出骨子里的纯善来,反把动过私念的自己衬托得有些卑鄙了。 顾怀心中震动,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疑惑的双眼,埋首他耳侧,惭愧地下定决心:“……不错,总有一日,我们会重建菩提灵界。” 那夜之后,数月时光倏忽而过,一转眼,宗派大战已在眼前。 出泉宫中的时日总是过得极快,即便是和师兄弟们一起辛苦修炼,也是件畅快淋漓之事。山殿水阁在擂台上选出了百名弟子,顾怀与凌容与两个涅槃期毫无疑问都在其中,另外还有钟无笙,迟弦郁,司空磬三人,闻枫落,楼小约,段崎,以及许多顾怀都叫不出名字的师兄弟们。每日他们会入秘境中,上午各自修炼术法功法,下午便要练上一个时辰的涅槃焚天阵,最后会分别结成一对,对战切磋——这便是顾怀两人明目张胆互相调戏的好时机,每次都会以肉搏终结战斗,然后在殿主的痛骂声中,双双抱头遁走。 到了夜里,水阁中便似高考前最后的狂欢般,醉成一片,顾怀有时会趁司空师兄喝得大醉的时候溜走,去山殿找凌容与,同他一起玩那些层出不穷的晶石,就如在小孤峰时一般,弄出许多奇怪的符咒与法器来。有时候凌容与也会偷偷混进水阁中来,拉着他潜入水底,去采水里最好的几颗明珠,又或者将几支能从水里炸开一道烟花的符咒偷偷贴在坐在曲廊上喝酒的师兄弟们附近的荷叶底下,将他们吓得从水边纷纷跳开,一不小心便栽入水中。两人便自水中浮上来,哈哈大笑,然后被司空师兄逮住,“胳膊肘朝外拐”“没心没肺小孩子心性”地数落几句,自罚三杯方才作罢。 临行前夜,出泉宫中史无前例地将山殿水阁弟子召在一处,举办了盛大的壮行会。那是他最后一次听小师妹弹起箜篌,小坏蛋还一脸坏笑地拿筷子敲着碗捣乱,昊蚩激动地听着司空师兄的豪言壮语,几乎被仙丹噎住。陆师姐也温柔地唱了一支人间送战的小曲。所有人都大笑着,痛饮着,意气风发。师父们围坐在桌边,目光中都是一片期许之意。宫主含笑坐在最上方,目光静定,不悲不喜。那时众人缠着俞夫子,请他卜上一卦,俞夫子一如既往捋着胡须忽悠,事在人为,吉凶不在卦上,在你们手中。 很多很多年以后,每当顾怀想起这段回忆,总会在寂静的深夜中忽地哽住,静静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睁着眼坐到天明。 曾经没有握住的吉凶,如今在手中任他翻覆,可那些最好的时光,还在回忆中熠熠发光,却已经永远,永远都回不来了。 ———————————————————————————————— 凌容与:打完这一战,我们就回老家结婚︿( ̄︶ ̄)︿ 顾怀:好啊?(????ω????)?……等等……哪里不对……o(?Д?)っ! 凌容与:┐(‘~;)┌ 有什么不对的,我说打完这场,我们就回老家…… 顾怀:快住口Σ(っ°Д°;)っ 第三十章 镜碎无常阵 在顾怀看来,所谓宗派大战有些像升学考试,前一百名可选择自己心仪的界峰,若某个界峰今年名额没能招满,还会从百名后的弟子中择优补录,若是界峰中某个大能看上了哪个百名之后的弟子,也能破格录取。对于修仙界的大小门派及散修而言,是进入七界峰的最佳途径。可惜的是宗派大战十年才有一次,能凭此进入七界峰者仍是凤毛麟角。因而得知今年七界峰提前招生,还会扩招至两百名,整个修仙界都为此沸腾,几乎所有修士都拼命向东海的汤谷山赶去,深怕错过此盛事。 出泉宫一行百名弟子拜别了师父与其他师兄弟,一路向东而去,御剑临风,如脚踏流星,腾云驾雾,乌压压一片飞过,声势浩大,拉风至极。山殿弟子脚下的银剑连成一排长龙,穿云破雾,以钟无笙为首,人人皆是一身金边白衣,站得笔直,仙童玉女一般。水阁这边没什么阵势,呼啦啦一群人一会儿飞跃云海,一会儿猛冲直下,但因司空磬带着头在空中狂歌长啸,少年快意,策马江湖一般,反而气势惊人。 四下里的散修及小门小派的修士纷纷避让,欣羡或嫉恨地低声议论着出泉宫今年阵势如何,弟子实力云云。 顾怀御着剑浮浮沉沉远远绕在凌容与身侧,炫技一般在云海中翻来覆去,嘴里笑道:“你以往不是说我御剑术烂么?现在如何?敢比一比么?” 凌容与原本规规矩矩地跟在山殿队伍之中,闻言抬眸嗤笑一声,忽地离队而出,将钟无笙的斥责之声和四个傀儡的呼叫之声抛在脑后,拂袖笑道:“看谁先到东海!”话音未落,已化作一道冰蓝色光影。顾怀轻笑一声,在水阁师 分卷阅读118 - 分卷阅读119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19 兄弟的打气叫好声中猛地追了上去。 “兄弟们,咱们也去吧!”司空磬大笑着追了上去,接着水阁弟子欢呼着狂冲而出。 “快!”山殿弟子按捺不住,亦纷纷加快了脚下的剑,阵势陡然大乱,钟无笙喝止不住,自己冷哼一声,索性率先飞了出去。 四周散修们不明所以,还以为先到先得,也都被吓得加速飞行,不敢懈怠,一时间天空中咻咻咻光影一片。 如此飞了三日三夜,方才望见一片碧海蓝天。 据说汤谷是日出之地的意思,顾怀青衫长袖随风而动,立在剑上远远看去,海浪翻涌,惊涛拍岸之处,千重白浪堆叠,一座仙山海岛伫立在惊涛骇浪之中,仿佛自水中而生,山顶一层朝光,散开一个巨大的光晕,整座山圣光笼罩一般。 顾怀在刺目的光芒下眯了眯眼,却听耳边一声嗤笑,凌容与猛地自他身侧飞过,嚣张地顺手扯掉了他的发带,夹在指尖晃了晃,人已向那座山落去。 “喂!”顾怀一手拢着四散的长发,脚下加速,追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地落在岛上。 “快给我!”顾怀冲上去抢发带,凌容与却仗着身高,高举起来不给他,坏笑道,“你输了!” “咳,凌道友,燕道友,别来无恙。”两人还未打闹完,忽听一个男子忍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凌容与回头瞥了一眼,飞速将欲转身的顾怀按了回去,三两下将头发给他束起来,嘴里冷冷道:“你谁?” 那人没脾气般笑道:“风地观赵禅,与二位在生死城中曾有一面之缘。” 咦,是土豪啊! 顾怀眼睛一亮,忙侧过头去——赵禅与几名风地观弟子远远站在岸上林边,看样子也是刚到不久。比起初见之时,他样貌似乎没什么变化,紫衣金冠,贵气逼人,手中折扇轻敲,又显出几分风流来。 顾怀对这位一言不合就送钱的壕颇有好感,笑眯眯打了个招呼:“赵兄好。” 赵禅点了点折扇,邀请道:“二位,有缘相遇,不如同行。” 顾怀瞥一眼冷着脸不说话的凌容与,摇了摇头:“我们还要等师兄弟们。” “那我等便先行一步了。”赵禅眸中闪过一丝惋惜之色,从容一颔首,带着那几个弟子转身而去。 顾怀手肘捅捅凌容与,低声奇道:“他们就这么几个弟子参战么?” “怎么可能?”凌容与转身望向空中飞速赶来的出泉宫众人,讥讽地一勾唇角,“不过他们风地观一个个当自己天潢贵胄,都喜欢自行招徕人手,虽是同门,却如散修一般分头行事。” “那还是我们出泉宫好些。”顾怀仰着头看着浩浩荡荡的人群,感慨道,“团结就是力量么。” “是么?”凌容与睨他一眼,满眼嘲讽。 “……”顾怀噎了一瞬,勉强道,“你忘了?临行时殿主和阁主都说,要我们通力协作,一致对外。” 凌容与回眸一笑,眸中千言万语汇作一句无声的“嗯?这你也信是不是傻。” 顾怀忿忿别过脸去,望着师兄弟们纷纷落下,咬牙喃喃道:“……等着瞧吧。” 这次他一定改写历史,让山殿水阁联手打败乾元门! 汤谷山的山主是一位隐居在此的大乘期大能,名叫白宁息。他与七界峰都有交情,却不肯入任何一界,宁愿在此做一名散修,不过每隔十年会请七界峰峰主来此,开启汤谷秘境,举行宗派大战。 此时,除菩提灵界之外,六位峰主都端坐在高崖之上,身后跟着各个界峰的使者。 顾怀小心翼翼地一一看去,心中默默根据书中描述判断着,阴郁渗人钟郁深,江湖剑客楚承剑,白面书生赵泓,笑里藏刀衡沧海,狂躁病患舒万里……那最后那个就是,冷漠无情凌远岫。 看上去仙风道骨的白宁息白衣飘飘地轻摇羽扇,声音震彻山谷:“再过一柱香,便是宗派大战开启之时。各位峰主,诸位修士,容本尊再重申一次秘境规则——三月为期,出境之时,以得玉牌多者为胜,但若有人能夺得秘境之核,自是技压全场。入镜之后,生死由天,若欲出境,便捏碎手中玉牌,一旦出境,不可再入。”说着,便有几个天仙美人手中拖着银盘,衣袂飘飘地自悬崖上一跃而下,将盘中玉牌一一递到各个修士手中。 山谷中站满了来自五湖四海的修士,四大名门毫无悬念地领头站在最前面。虽是清风徐徐,但人头攒动,还是颇有些热。顾怀擦了把汗,垂着眼眸不敢看上面端坐着的凌峰主,接过玉牌,便半心半意地听昊蚩在耳边难掩紧张地絮絮叨叨:“凝碧丹,安神丹,培元丹,大还丹,都带了。五灵符,招魂符,三仙符……” “有完没完?”牧庭萱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嫌弃道,“别丢人了。” 昊蚩不服地低声反驳:“……你把阁中法宝都带在身上,还说我。” “……哪有。”牧庭萱小脸一红,不说话了。 “……你把阁中法宝都带上了?”司空磬一脸不可思议转过头来,压低声音道,“你疯了?秘境之中若给人抢走,可是拿不回来的!” “万一能用上呢?”牧庭萱委屈地撇撇嘴,向顾怀这边蹭了蹭,“再说小师兄会保护我。” “……”顾怀叹了口气,“算了,带上就带上吧,小心点儿,别叫别人知道了。” 正说着话,却忽被人一把揽入怀中,耀武扬威般在额上吻了一下,顾怀愕然转头,便见凌容与一脸嚣张得意地抬着头,眸中全是“你奈我何”的挑衅光芒,心中嘎登一声,慌忙抬眸看时,恰见端坐在千丈高崖边玄锦朱绣的男子一口茶喷了出来,急忙长袖一掩,咳了几声,方才恢复了端庄肃穆的模样,脸色全黑,杀人的目光冷冷地落下来。 顾怀霎时间背心一凉,整个人都僵住了。凌远岫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为人颇为古板严肃,以他从书中字里行间看来的描述推测,他爹此时一定很想杀人,且对象一定不是自家熊孩子。 凌容与却笑得越发得意了,在他耳侧低语道:“快,给爹打个招呼。”说着举起他的手腕摇了摇。 “……”我觉得你爹会杀了我。 招财猫顾怀顿觉天上六月飞雪,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欲哭无泪地扶额,好在此时白宁息普度众生般说了一句:“时辰已至,秘境开启!” 登时狂风暴起,全场哗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空中轰然洞开的一个巨大漩涡吸引了过去。紫电隐隐的漩涡仿佛将苍天撕开一个大口,又像一头无形的巨兽张口欲吞尽世间,看上去颇为可怖,飞沙走石纷纷被那股巨大的吸力卷入其中。 “走吧!”“走!” 一时间在场所有修士纷纷向那漩涡飞去,飞鸟投林一般浩浩荡荡。 “ 分卷阅读119 - 分卷阅读120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20 出泉宫弟子,走!”钟无笙与迟弦郁率先一飞冲天。 凌容与还握着顾怀的手腕,与司空磬三人一同腾空而起,身后跟着一众弟子,转眼一头栽入了漩涡之中。 转眼间众人尽去,山谷中空荡荡再无一人。 寂寂高崖之上,白宁息侧头调侃道:“凌兄,小少爷颇为风流啊。” 凌远岫咔得捏碎了手中的白玉茶碗,冷冷道:“……小子胡闹,诸位见笑了。”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么。”衡沧海笑了笑,“何况我亦听小女说起过,那位可是日神传人,虽说是来自人间,却也……” “到底是个人间界的小子,日神传人又如何?”钟郁深冷笑一声,“若是我的儿子么,我定然打断他的腿。” “谁不知这位少爷可是凌兄宠大的……”赵泓笑着说道一半,忽地住了口。 “父母爱惜子女,其心如一。”舒万里站起来,眸中闪过一丝嗜血的疯狂之色, 讥讽道,“可有人将自己儿子视为珠宝,却将别人的儿子视作草芥!” “舒峰主,”凌远岫倏地拂袖起身,漠然与他对视,“若我的子女作恶多端,行尽不义之事,我亦会大义灭亲。” “你!”舒万里双目赤红,指骨咔咔作响。 “好了好了,”衡沧海忙起身分开对峙的二人,“此事当年已有定论,二位不是已经达成和议了么。” “怪我失言了。”赵泓亦和事佬般一笑,“二位便给当白兄一个面子,别在这里又打起来罢。” 白宁息亦点点头。 “界中事务繁杂,我亦无暇耽搁,先行告辞,舒峰主若还有话要说,不妨一道。”凌远岫冷冷说完,冲白宁息一颔首,带着圭泠界众人转身而去。 舒万里抬头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云间,面上阴郁之色翻涌难掩,寒意自齿缝中溢出:“总有一日,我会叫你尝尝这滋味……” ——————————————————— 顾怀与凌容与自狂风漩涡中跌出,狼狈地跌在一片湿软的仙草丛中,起身看时,眼前是一片苍翠青山,远远望去,秘境中仙雾袅绕,地势复杂,重峦叠嶂,万壑千岩。 “小师兄!”昊蚩挣扎着自树枝上骨碌碌滚下来,拍拍衣袂,跑到二人身边,还未说话,却听上空“哎哟”一声,竟是牧庭萱自云端跌落,顾怀慌忙伸出手去,但她脚下银光一闪,施施然落下,左顾右盼:“司空师兄呢?” 顾怀四顾一圈,不远处的树林前,钟无笙袖手而立,身侧已聚集了十来个山殿弟子,不时有别的散修或小门派弟子入境,一望见出泉宫众人,都脚不沾地地飞速跑了。 顾怀知道,秘境中是随机投放,不一定将同门投放在一处,不过没关系,所有人都会往秘境中心去。但同门在一起可互相照应,人多势众,不论是保护自己的玉牌还是抢别人的都容易得多,因此钟无笙也没有立刻离去,而是驻足等着后来的山殿弟子。 凌容与站在他旁边,四个傀儡立在身后,白衣在青衫之中相当醒目,却始终没过去,百无聊赖地拔了一根仙草捻在手上,几下竟折出一只飞鸟,顺手递给了牧庭萱。 牧庭萱接在手上,双手一拍:“去!找司空师兄!”飞鸟化真,扑棱着翅膀腾空而起,在山林中转了一圈,又落了下来,她对失望地摇了摇头:“看来司空师兄不在附近。” 过了一会儿,这边已有十几个水阁弟子聚拢在他们身边,但司空磬和迟弦郁却仍旧不知所踪。 顾怀本还想再等一会儿,却见钟无笙已经整队待发,忙上前一步唤道:“钟师兄,我们出泉宫弟子一道走吧?” 钟无笙身后一排山殿弟子纷纷转过身来,目光闪烁,好几个已忍不住点了点头,但更多却神色犹豫地看向钟无笙。 钟无笙冷冷勾唇一笑,身侧那个极眼熟的狗腿已回头嗤道:“哈,你们两个卿卿我我,我们便也要学着与水阁弟子相亲相爱么?” 话音一落,山殿与水阁弟子霎时间都哄笑起来,笑罢又互相做呕吐状,“呸呸”之声不绝于耳。 “……”顾怀忙拉住浑身冷气四溢的凌容与,在他耳畔低声道,“我忘了,这人叫啥?” 凌容与冷眼望着山殿众人冷艳高贵御着剑渐渐远去的背影:“柳寸芒,也是钟寂界的人,他的父亲似乎是钟家家臣。” “迟早把他抓起来揍一顿!”顾怀咬着牙放狠话,转念又奇道,“说起来,他们钟寂界的人为什么不去明夷山?” “小师兄,这你就不懂了吧。”众人负气地掉头向另一边飞去,牧庭萱坐在剑上,回眸笑盈盈道,“我们出泉宫和别的门派可不一样,四大名门中,只有我们会学四书五经,比他们只会打架的岂不强得多?” 众人纷纷一脸骄傲应和起来。 “呵,这下你怎么办?”凌容与转眸戏谑地看着他,啧啧道,“豪言壮语,付诸东流。” “……殊途同归而已。”顾怀冲他龇了龇牙——最后还不是得在秘境中心集合? 密林之中,依稀有水声潺潺,众人在半空飞了许久,薄汗湿衣,却一块玉牌都没拿到——虽也稀稀拉拉遇见过几个散修,但都远远地拔腿就跑,谁也不敢往两个涅槃期身上撞。他们又觉得一群人去打劫几个散修,似乎有些以多欺少,没有名门风度,因此只是颇为遗憾地看着玉牌跑远。 落到溪边,昊蚩拿出一瓶仙丹分给众弟子吃着玩,一群人坐在岸上,清风拂面,山清水秀,竟有些春游般的惬意…… 惬意个屁啊!这样下去他们怎么进七界峰! 顾怀忍不住道:“要不我们还是分开走吧……这样下去虽拿不到别人的玉牌,我们也抢不到啊?” “你急什么?”凌容与一撩溪水,悠然笑道,“大鱼吃小鱼,我们吃最后的大鱼不就好了?” “那我们便快些到终点去,守株待兔吧。” “哪有这么快?三个月呢。” “依我说,便设个陷阱,昊蚩当诱饵,我们埋伏起来,若有人来抢他,我们便冲出去!”牧庭萱话音一落,几个师兄弟忙叫好:“这才有趣呢!” “为什么是我?!” “嘻,谁叫你还在结丹期。” “张师兄!刘师兄不也是结丹期!” “咳,小师弟,你就别挣扎了,你看上去好欺负啊!” “哈哈哈哈哈,说得对!” “哎哎,别闹!” “……”严肃点儿行吗?司空师兄你在哪? 最终,众人还是依了小师妹的提议,在溪边设了个陷阱,顾怀等人各展神通,隐匿气息藏在山林之中,让昊蚩一个在溪边表演落单的弟子孤独地吃仙丹。 过了不知多久,顾怀趴在山石之后,已经开始昏昏欲睡之时,终于听见了由远及近 分卷阅读120 - 分卷阅读121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21 的强者气息,忙推了推身旁的凌容与。 不多时,几个紫衣男子从天而降,已将昊蚩团团围住,从气息看来,也有元婴期修为。其中之一迫不及待地冲上去,闪电般出手,昊蚩大叫一声,侧身闪过,劈手便是涅槃焚天掌,烈焰轰然,将对方逼得倒退而出。那人躲过一掌,片刻不停,手中双刃寒光暴起,在腕底一旋,脱手而出,白光凛然,朝昊蚩面门攻去。 这打扮……明夷山的人? 顾怀探头探脑地看过去,此人高束着马尾,身手矫捷,神色机敏,一双眼睛灵动有神,奇异的是他额间竟有一点朱砂。几个紫衣人中似乎就他最积极,身上的玉牌也最多,其他人不过十来块,他一人已有了三十来块! 顾怀用神识探了一圈,颇为激动,这一波拿下,也够众人分回赃了。 “小师兄!”他还在盘算,昊蚩已支撑不住,双手抵着白光,额头冒汗地叫了起来。 那人侧耳凝神一瞬,神色一凛,身形狂退:“走!” 另几个紫衣人亦惊觉中计,飞速腾空。 “迟了。”凌容与白衣飒飒立在上空,薄唇轻掀,涅槃期威压狂放而出,将几人压得一时间动弹不得。 “冲啊!”四下里水阁师兄弟们大笑着自山林中露出身形,土匪一般冲了下去,霎时间与另几个紫衣人战在一处。 最积极的那个毫不迟疑,脱兔般转身便趁乱向一处空地跑去,但顾怀的身形刹那间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前,好整以暇地伸出手,微微一笑:“抱歉,交出来吧。” 那人面色一白,目光逡巡在他脸上,紧张地退了两步,忽却拔地而起,手中双刃飞旋着合做一轮明月,银光暴涨数尺,猛地向顾怀劈头砍来。 他一脸破釜沉舟的拼命,但在顾怀眼中,那动作却慢的像是慢镜头一般,侧身轻易避过,顺手伸出二指将他怀中的乾坤袋拎了出来,伸手一探——都是石头?! 顾怀一愣,那人已飞速向外冲去,凌容与双手捻诀,一道九重天印狠狠劈下,寒气四溢,冰凌丛生,将他去路挡尽。 那人立刻腾空而起,被凌容与凌空一掌劈了下去,霎时吐出口血来。 顾怀忍不住道:“你便将玉牌交出来好了,我们不会伤你性命。” 他却不要命般,充耳不闻,只疯狂地用手中刀刃去砍冰凌。 凌容与垂眸望一眼,那边几个紫衣人已被打得老老实实交了玉牌,满脸愤恨地跑了,不由奇道:“你亦是明夷山弟子,何须如此?” “放我走吧!”那人双手砍得鲜血淋漓,却仍旧突破不了冰凌封锁,只得困兽般抬眸看向二人,目光中一片祈求之色,“求你们!” 牧庭萱绕着那冰棱转了一圈,撇撇嘴:“求我们?你们明夷山弟子本就是钟寂界中人,我们可还要升入七界峰呢。” 众师兄弟们亦都笑道:“是啊,不如我们求求你吧,哈哈哈。” “可我……”那人一咬牙,脱口道,“我想离开钟寂界!” 离开? 众人面面相觑,目光都露出一丝惊讶之色,向来都是钟寂界嫌弃其他门派的弟子,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明夷山弟子嫌弃钟寂界的。 顾怀凝眸看着他额间的朱砂,半晌,双眸一动,心中疑惑陡然散开——他想起来了,这是朱砂儿!难怪他想离开钟寂界……书中有提过,钟寂界中有一种被当做炉鼎养大的修士,往往是父母双亡的孤儿,属于社会底层,一旦从明夷山毕业,便会被钟家收入府中,给钟家子弟做双修的工具。燕顾怀一路打进钟家府邸之时,便见过许多朱砂儿。这些人身世可怜,心中对钟家怀恨在心,一个个都恨不得食其血肉,又十分清楚钟寂界与钟家布置,见燕顾怀打来,纷纷为其引路,才让燕顾怀轻而易举找到了钟家人最后藏身的巢穴…… 想到此处,他轻咳一声道:“放了你……也不是不行。” “小师兄!”昊蚩急忙出声,他以身为饵好不容易抓住的,怎么能轻易放了? 那人警惕地看着他:“……我是不会交出玉牌的!” “不用你的玉牌,”凌容与睨了顾怀一眼,不知怎么就会过意来,十分熟练地接口道,“你向他发下役心誓,日后若有用得着你之处,你听话便是。” “……”其实他只是想让这个人答应日后帮次忙什么的…… 那人神色犹疑一瞬,决然道:“好!那你也需向我发下役心誓,绝不抢我的玉牌!” 不抢就不抢……顾怀没怎么挣扎地答应下来。 双方立下誓言,凌容与撤下冰凌,那人转身便跑,顾怀扬声问道:“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人已跑远,空荡林中遥遥传来一声——“夏黄泉!” 一时间鸦雀无声。 真是好名字……顾怀心中暗暗吐槽一句,转过身来,歉然看着众人:“大家将夺来的玉牌分了吧,因我私心,放了他去,便不要给我了……” 众人起初不肯,因他坚持不要,只得将夺来的七十来枚玉符分了,昊蚩劳苦功高,额外多得了几块,一时十分得意。 “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御剑飞在云端,顾怀驱剑向凌容与那边靠了靠,满眼好奇,“莫非你真会读心术不成?” 凌容与扬唇一笑,侧眸看来:“不如你先告诉我,你怎么知道那是个朱砂儿?” “你怎么知道我知道……” 凌容与得意地一步踏上他的剑,在他耳侧轻声说了一句话,似乎是一句风歌,顾怀一个字都没听懂,却觉心魂一荡,正想细问,忽听脚下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撞击之声,众人飞在半空之中,都被无形之力震得一荡,低头一看,一片巨大的金光爆开之后,下方的空旷之地上,显出两拨人马—— 一边黑衣如墨,人数众多,以一个美貌的玄衣女子为首,看装扮,应是乾元门中水门之人。 另一边只有三五人,正是赵禅几人。 —————— 双方显然已战过一轮,赵禅面色惨白,嘴角渐渐渗出血来,啪地一声,握紧了折扇。 乾元门中人有近二十个,约一半有元婴期修为,那玄衣美女似乎是元婴中期,乌发高挽,衬得脸蛋白如羊脂莹玉,双眸狭长,一身劲装显得双腿修长,腰肢可握,尤为干练。 顾怀垂眸看了几眼,心中飘过一句——这位妹妹我又见过的。 乾元门八仙之一的瑶仙绿堇儿,听名字像是个小丫鬟,其实是个酷炫女王的人设,正是燕顾怀在秘境之中俘虏的又一颗芳心,不过她情感内敛,一直都只是暗中帮燕顾怀的忙,直到后期才正式被收入后宫。 此时她与其他乾元门弟子手中皆挽着一根水流化成的银链,仿佛布了一个什么错综复杂的阵法,水汽氤氲间猛一扬袖,轰地一声,一股 分卷阅读121 - 分卷阅读122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22 洪流猛兽般咆哮着冲向了赵禅一边。 赵禅几人亦是元婴期修为,可惜对方人多势重,将他们团团围困在阵法之中,霎时间狂流自四面八方奔涌而来,疯狂旋转成一团巨大的漩涡,几人仿佛一只小舟被淹没在惊涛骇浪之间,虽赵禅以一把折扇化出的屏障护体,几人都以法力支撑,却也一时难以翻覆局面。 乾元门出手的习惯是能灭则灭,绝不留手,因此此时也是倾力而出,不仅要夺走玉牌,还要害他们性命,故而声势浩大,天地震动,方圆数十里的修士都能听见动静,远远地避了开去。 “是赵禅!”这里几个去过生死城的弟子也认出了他来,他们对当时赵禅尽力救人一事心存钦佩之意,加上另一边是死对头乾元门,因而不假思索便道,“我们去帮忙吧!” “走啊!”其他弟子也遵循给乾元门添堵就是好事的出泉宫基本原则,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顾怀也有些蠢蠢欲动——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自己毕竟拿了土豪那么多好东西,没道理见死不救。 凌容与却伸手按住他的肩:“再等等。” “再等就来不及了!”眼看赵禅几人要支撑不住,那洪流就要压下去,昊蚩先急了起来。 “你们别忘了,”凌容与凉凉回眸道,“上回宗派大战魁首是何门何派的人?” “风地观……”牧庭萱第一个想起来,懊恼地锤了锤头,满脸纠结,“那,我们不帮忙了么?” “当然不帮。”凌容与眯眼看着下方赵禅手中的折扇咔地裂开几条缝,屏障登时也缓缓碎裂开来,唇角一勾,“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顾怀看他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像只大尾巴狼一般,顿时觉得这句反派台词可爱起来,不由一笑。 昊蚩低声道:“什么意思?” “就是说,救人归救人,玉牌归玉牌么!”牧庭萱瞪他一眼,“笨死了。” “……对!就这样!”众人面上犹疑之色霎时褪去,豁然开朗,目光炯炯地静候在旁。就在赵禅几人被灭顶,乾元门弟子冲过去的瞬间,众人猛地齐刷刷从天而降,在半空中便排了一个涅槃焚天阵,恍惚如日初升,金光烈焰耀目灼人,“轰”地一声,向聚拢的乾元门弟子压了下去。 乾元门弟子霎时间面色煞白,好几个登时转身就跑。 顾怀与凌容与坠得更快,眨眼已落在那团疯狂旋转仿佛滚筒洗衣机一般的洪流之前,探手其中,欲自那股巨流中将赵禅几人拉出来。顾怀手一拽住一人,差点被那股力量拉得一个踉跄,涅槃期威压自然释放而出,方才压制住。凌容与已将赵禅拉出了一半,抬手拽了他一把,顺势回首,眉目间凌厉之色一闪而过,一掌劈向赶来的绿堇儿。 “我乾元门与风地观之战,何容你出泉宫插手?!” 绿堇儿怒喝一声,矫捷地一步踏上半空,敏捷躲过他仓促劈来的一掌,接着翻身冲下,拼得被二人涅槃期威压压制得口溢鲜血,也要将手中银链刷地狠狠甩向顾怀脖颈。她的动作虽已被压制得极慢,但顾怀正与洪流之力胶着,不能撒手,一时却也闪避不得,虽已在最后一瞬将人整个拽出,顺势侧翻,白皙的后颈上仍被链尾寒气带出一道极长的血痕,霎时间痛呼一声,露出一抹痛苦之色。凌容与眸光一沉,手上青筋暴起,猛地将七晕八素的赵禅拽了出来,顺手掷在一边,转身就朝绿堇儿冲了上去,手中飞速结印——九重天印轰鸣之间,风火雷电扑头盖脸一通狂劈,爆炸一般的光芒过后,绿堇儿已浑身是血地趴在了地上,狼狈不堪地勉力撑起身子。 “……”顾怀捂着脖子站起来时,便见到这副惨状,想起他从来下手狠,对女孩子也不会有半分手软,忙唤了他一声,“先救人!” 凌容与居高临下地冲绿堇儿递过去一个冰冷的眼神,手一抬,将她身上的玉牌都握在手中,这才转身走过去,帮顾怀将其他几个半死不活的也都拉了出来。 绿堇儿握拳捶地,咬牙一瞬,起身厉喝:“撤!”话音一落,自己已腾空而起,身形狂退。 十数个被涅槃焚天阵困住的乾元门弟子猛地将玉牌向远处掷出,趁水阁弟子转身去追时,亦飞速遁走。 水阁弟子们呼啦啦一片冲过去,接住了漫天如雨散落的玉牌,哈哈大笑着又冲了回来。 顾怀一手捂着后颈,一面抬眸目送他们逃走,却觉脖颈后一凉,疼痛感霎时消失,心中一甜,回头看时,却被凌容与屈指敲在额上,冷声责问道:“傻了么?该放手时为何不放?” “嘶,”顾怀抬手揉了揉额头,另一只手仍拽着他衣袖,笑道,“不该放的时候一定不放。” “……”凌容与抿了抿唇忍住一抹笑,绷着脸反手拽住他手腕,拉着他走到赵禅面前。 赵禅此时盘坐在地,已恢复了一半,睁眼便见水阁弟子朝他聚拢来,面前两个素来形影不离的人,顾怀颇有些歉意地看着他,凌容与则一脸不怀好意的假笑。 赵禅苦笑一声,自觉地拿出了一个乾坤袋:“多谢诸位救命之恩。” “不用谢。”见凌容与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顾怀忙用手肘捅了捅他,凌容与睨他一眼,又自乾坤袋中掏出几块玉牌还了回去。 赵禅摇了摇头:“我亦知此地规矩,断无让诸位白救一回的道理,这是诸位应得的。” “呵,酬劳我们自然不会不拿,这些是当年你自己买回来的。”凌容与将十块玉牌放在他面前,回头将沉甸甸的乾坤袋递给了身后的师兄弟。 赵禅自嘲地轻笑一声,又道了声“多谢”。 顾怀忍不住道:“赵兄,你怎么会被乾元门逼到这个地步?”且不说赵禅是风地观数一数二的弟子,而且还是书中有名的聪明人之一,就说他绝照界的传人的身份为他带来的无数傍身法宝,只要他不是傻到将什么传家至宝随手给了什么天仙美人,总会有层出不穷的手段。 “此事说来的确有些蹊跷……”赵禅沉吟一瞬,抬眸凝重道,“我们几人被他们追了许久,期间也曾使出不少手段,自信不会拿他不住,但每每对方理应受到重创之时,却竟毫发无伤。” 顾怀心中一沉:“你的意思是……” 赵禅眸光沉沉,一片阴霾:“不错,我怀疑他们,并非常人。” 水阁弟子纷纷骇然:“你是说,他们是魔?!” 难怪今天乾元门的人特别的怂,一见涅槃焚天阵便有人跑…… 顾怀心念电转,仿佛一泼冰水兜头泼下,透心冰凉间恍然大悟——难怪乾元门提议将宗派大战提前,他们这是想将魔直接送入七界峰啊!哪怕只有一个魔混进去,只要他有流炎灵归阵,就能在七界峰中发展出一片新魔来!也许 分卷阅读122 - 分卷阅读123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23 书中他们便是这样逐渐渗透最终控制七界峰的…… 凌容与显然也明白过来,与他对视一眼,似已料到之后会如何,拢着眉不悦地垂下眼眸。 顾怀捏了捏他的手:“小师妹他们便交给你,我先去一探。”再过五日便是月圆之时,若他所料无误,这些人应该都带着魔窍,会找一隐蔽处,将躯体放在月下晾晒,自己则躲入魔窍之中,这是最佳的诛魔时刻。 他会隐身术,又是涅槃期,的确是众人中最适合跟踪的人。 凌容与默然不语,从乾坤袋中摸出一块晶石塞到他手中。 这是他们在菩提灵界中用来在通幽古阵中传讯的那种晶石。 顾怀吞入内府,冲他一笑:“我传讯来的时候,便告诉我那句话的意思吧。” 凌容与微一挑眉,压低声音道:“好啊,不过你若不传讯回来便擅自行动,休想再让我告诉你。” 顾怀微微一笑,还想再说,却听赵禅轻咳一声:“二位感情深厚,实在令人欣羡,只是……怕他们已去得远了。” “小师兄,你要小心啊。”昊蚩与牧庭萱担忧的目光中,顾怀隐去身形,飞快地偷亲了小坏蛋一口,转身向绿堇儿消失的方向飞去。 ——————————————— 夜幕之下,一轮近圆的月渐渐升起,清辉洒满秘境,山林泛起银辉。顾怀隐匿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眯眼自枝丫缝隙间向下望去——星星点点的火光,边上围坐着乾元门弟子,正在阖目修养。 他追了一日,每次觉得不知该往何方去时,都恰好能发现些蛛丝马迹,仿佛头上隐约有光环闪耀一般,总算还是被他追了上来,那之后他已经悄无声息地跟了三日。这一群人似乎以为已甩开了顾怀等人,走得十分从容,半路还停下来,抢了几个修士的玉牌,方才渐渐循着较为荒僻无人之地走去,来到这一处离秘境之核极远的边缘山林中。 他们已在此坐了一个时辰了,一直都不走,也不知在等什么。 顾怀望着天空中的明月,百无聊赖地轻叹口气,忽地灵机一动,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激动万分又小心翼翼地盘坐在了树枝之上,也闭上了眼,魂念如刀,在内府中那块晶石上画了个笑脸,推进了通幽古阵之中。 过了一会儿,晶石被推了回来,笑脸旁有一团不知画了什么又被糊掉的划痕,旁边写着两个字:“何事?” 顾怀愣是从这两个字中读出他满心茫然,心底升起一种似曾相识网友聊天的兴奋感,忍着笑,凝神缓缓在晶石上刻下:“好无聊,你在干嘛?” 这回凌容与熟练地多,回得极快:“无聊?乾元门呢?” “在打坐。”顾怀画了一个百无聊赖四肢趴地的娃娃。 “笨蛋,警惕些,别分神!” “可我想你了。” 凌容与越大越不好调戏,离宫之前每次瞎撩都会被占尽便宜,因而近来顾怀本已十分克己自律,不敢再胡说八道。不过论起网聊,自己毕竟还是修仙界中第一人,又不用担心远在天边的凌容与身体力行地反攻,因此一时又忍不住浪了起来。 一想到他看见这句话时会有的又开心又别扭的表情,顾怀便觉得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忙咬紧牙根忍住溢出的笑意来,严肃表情,探头看了眼下面的动静。 此时已是月至中天,绿堇儿自打坐中睁开眼,身上若有似无环绕的白光蓦地消散,看上去已彻底恢复了元气。她站起来扫视了一圈众人,又回身向深深林中望了一眼,忽一挥手,道:“走吧。”说着抬脚踩灭了地上的火堆,那些乾元门弟子起身跟在她身后,走出不远,一头栽进了一面山壁之中,纷纷穿墙而过般,凭空消失。 顾怀一惊,顾不得再看凌容与回复,忙从树上一跃而下,走近山壁,抬手碰了碰。“山壁”如水流一般,手轻易便穿了过去——原来是障眼术。 他收回手,一时有些踟躇,想起生死城的事来——这就是他们的巢穴所在么?要不要跟进去呢?跟进去的话,里面会不会又是一个传送阵,或者其他阵法呢? 正犹疑间,却感应到身后一股巨大的波动,他身形一动,猛地飞跃至一旁的深草丛中,抬眸望去,黑漆漆的夜空中,数道白影流星般划过,转眼落在了山壁前。 为首的人一身飘飘渺渺的白衣如烟似雾,一张毫无表情的面瘫脸,虽毫不停歇地一头扎进山壁之中,顾怀还是一眼认出他就是几年前在生死城中有过一面之缘的廖君晗。他身后都是乾元门金门之人,亦有近十个,很快便自山壁中鱼贯而入。 顾怀屏息静气,静静看着他们消失,正要自草丛中站起来,便见林中几道身影飞速蹿起,转眼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跟了进去。 “司……”顾怀一句乍惊乍喜的“司空师兄”还没叫出来,司空磬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山壁之中。他身后那几人分明也是水阁的师兄弟,中间夹杂了一个白衣的山殿弟子,不知怎么也跟他们混在一起。看样子他们是跟在廖君晗一行之后过来的,不知是不是也怀疑对方是魔呢? 糟糕!他们不知道绿堇儿的人也在里面,这样若是打起来,对方人多势众,一定会吃大亏! 顾怀心中一紧,不敢再多踌躇,在晶石上大致画下此地方位,传给对方,自己则起身一步踏入了山壁之中,匆忙间没看见晶石上的“回头”二字。 穿过水幕一般的墙,四周是一片漆黑,顾怀眯了眯眼,黑水林中练出的火眼金睛很快适应了黑暗,分辨出四周的情形来。 山壁之后比他所想的大很多,不是狭隘的山道,反而像是从门口走进了一个大厅,十分宽敞,风从四面八方吹来,看来四面都有通道。顾怀跃至洞府中心,侧耳细听一瞬,循着有响动的一边追去,很快便瞧见了司空磬一行的背影。 他们一行不知经历了什么,看上去衣衫褴褛,颇有些狼狈,那山殿的弟子一身白衣脏到小坏蛋看了想打人的地步。顾怀掠过他身侧时扫了一眼,认出此人正是小可怜段崎,心中纳闷,他为何会和水阁中人一路? 一念未歇,人已无声无息地追到了司空磬身后。司空磬手中一点微光照着前路,在黑暗中颇为醒目。顾怀正欲拍上他肩头,来个鬼吹灯,却忽听前方山洞中传来一声冰冷的质问:“什么人!” 司空磬身形一僵,手中微光霎时熄灭,猛一扬手,一行人纷纷停下脚步,屏住呼吸。 顾怀差点被他迎面拍个正着,忙侧身躲过,却听前方已传来一阵打斗之声。 司空磬双眉一松,缓缓呼出口气,又带着几人在山壁嶙峋的怪石之后躲躲藏藏地摸了过去。顾怀仗着隐身术,潇洒肆意地一步踏在山壁上,如清风飘过,一马当先,明目张胆地落在 分卷阅读123 - 分卷阅读124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24 高处一块巨石之上,向下望去。 廖君晗等人已和另外一支人马激战起来,一片刀光剑影,耀眼生花。 顾怀看好戏地瞅了几眼,神色骤然一凛——另外一支人马分明就是钟无笙和山殿弟子!他们怎么也来了此地?! 廖君晗与钟无笙战在一处,两人皆是涅槃期的修为,旗鼓相当,一时打得难解难分。廖君晗用的是乾元门金门的千钧万剑,自半空中劈下无数道重如千钧的凌厉剑锋,霎时间将地上劈出一道道极深的裂痕,轰鸣中整个巨大的洞窟都摇晃起来。偏偏钟无笙的万神锏也是从天而降的无数巨锏,两边对撞,也不知谁能砸死谁,洞窟却已震动得愈发剧烈,顾怀看得认真,站立不稳,差点被晃得摔下去,忙扶住了一旁的山石。 “哈!兄弟们,上啊!”司空磬显然也认出了钟无笙一行,不假思索地抛弃了人民内部矛盾,欢脱地带着几人冲了上去,转眼结成一个涅槃焚天阵,红光暴起,将廖君晗一行困在其中。顾怀凝神看去,几个乾元门弟子果然面色突变,方才还杀得气势汹汹,此时却忽怂得退至廖君晗身后。 司空磬加入,方才势均力敌的双方形势忽地变得一边倒起来,廖君晗的面瘫脸上都若有似无地掠过一丝凝重之色。 “多事!”钟无笙却嗤笑一声,并不领司空磬的人情,凌空而起,猛地向廖君晗冲去,手中灵力飞速凝结成紫气萦绕,雷霆之怒般的双锏,旋转一瞬,骤然暴涨至数丈,狠狠劈向廖君晗的天灵盖。 廖君晗双眸一凝,双手交握,铿地一声,无数飞剑交织成一道屏障,疯狂轮转间,“轰”地与紫气撞在一处,溅起一片金紫交加的光辉。 司空磬兴致分毫不减,一边让水阁弟子们催动阵法,将阵中的乾元门弟子一一劈飞,自己则顺手摸走对方身上的玉牌,整个过程配合无间,流水线作业,眨眼间他手上已叮叮当当一串玉牌。山殿弟子看得热闹,有原是他火凤军的人,也忍不住加入了阵法之中,涅槃焚天阵阵势越发壮大,有几个乾元门弟子瞅准缝隙,直接便退入了阴影之中。 顾怀一直死死盯着那几人,见他们想跑,身形一动,已然跟上。就在此时,却听山壁咔咔作响,几道山门轰然洞开,四面八方霎时间光影闪动,人影憧憧。 乾元门弟子“哈”地数声大笑,猛地退了开去。廖君晗用力一把推开钟无笙,身形暴退。 出泉宫众人悚然一惊,仓皇四顾,原来将他们重重围困的,正是乾元门五门之人。 糟糕! 顾怀心中嘎登一声,暗叫不妙,这是陷入陷阱了!乾元门故意将他们引来此地,事先定已布下了无常阵!他虽知道书中有此阵法,却没料到布置的地点有所不同,竟然仍旧中了计,一时懊恼地直想挠墙。 “好卑鄙的手段!”司空磬不屑地一笑,单手举剑,直指乾元门,“有种出来与本尊单挑!” 说着他拎起手中那一大串葡萄似的玉牌晃了晃,“赢了,都归你!” “我来!”绿堇儿第一个站出来,颀长的身材令众修士眼前一亮,但眸中燃烧的战意又立刻浇灭了一些非分之想,“不过,我不与你打,我要和某个藏头露尾,躲躲藏藏的胆小鬼打!” “……”顾怀正欲显露身形,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熟悉的嘲讽声响彻山洞:“我怕他打死了你,自己又来后悔,不如我来?” 顾怀猛地转过身去,便见众人目光汇聚之处,凌容与施施然出现在山壁之上,居高临下地冲他一笑。 ———— 顾怀目瞪口呆。 ……他是怎么这么快赶来的?!就算走走停停,这也是元婴期修士四天的行程。自己将地址告诉他还不到一个时辰,他能这么快出现在这里,除非他根本就跟在后面! 在场的人面色皆变,绿堇儿敢出声跟涅槃期的顾怀叫板,多少是仗着自己人多。乾元门八仙齐聚,有三位都是涅槃期,又在自己的地盘上,原本是压倒性的优势,但出泉宫如今又添了一名涅槃期大能,双方的势力又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场面微一凝滞。 凌容与已经纵身跃了下来,顾怀也显出身形,快步走到他身边,低声急道:“你怎么在这?小师妹他们……” “跟迟弦郁在一起。”凌容与目光还嚣张又凌厉地徘徊在乾元门众人身上,只微微偏过头,似乎有些不满他毫不欢喜的态度,不悦的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你忘了自己写了什么?” “……”我就那么一说,可没叫你立刻出现啊…… 顾怀无奈地扯扯他袖子,在他瞥来时挤出一个热烈欢迎的微笑,“那他们在哪?” 凌容与忿然扯了扯他的一脸假笑:“我怎么知道?”顾怀走了不久他们就遇见了带着另一群水阁弟子的迟弦郁,凌容与立刻迫不及待撂挑子跑了人——他一个山殿之人,带着水阁弟子像什么话?顾怀带着山殿弟子还差不多。 好在绿堇儿一路留下不少线索,他终于在第四日跟了上来。 两人这边切切私语还没完,那边已经又打了起来,很快便也身不由己被卷入战圈。 顾怀与廖君晗战在一处,凌容与则与另一个涅槃期修士打了起来。 乾元门弟子似乎已在转瞬间达成了某种默契,这一次不求压倒,只求速退,与司空磬过没几招,绿堇儿就已经带着一队人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就连与顾怀缠斗不休的廖君晗也毫不恋战,一面架住他的攻击,一面便不动声色地向后退去。 顾怀一看这情势就知不妙——这是放弃与他们正面硬抗,准备撤退之后直接上阵法了。 出泉宫众弟子虽靠着涅槃焚天阵与他们缠斗,终究不比对方熟悉地形,拦不住对方一一消失,更提防不住四周早已布下的机关,没多久便听几声惨嚎,血肉横飞间不知触到了什么,整座山洞都轰鸣着摇晃起来,仿佛即将崩塌一般。 “啊——”司空磬见有师兄弟战死,双目赤红地怒吼一声,浑身杀气弥漫,画地剑中龙吟声声,如神龙摆尾地在地上划过一道道剑气弥漫的深痕,将许多乾元门弟子困在其中, 看着平日朝夕相处的师兄弟就这么化作一团血沫,顾怀胸腔里霎时荡起一阵悲鸣,指骨捏得咔咔作响,飞身而上,左手涅槃焚天掌先发而至劈向面前的廖君晗,右手中春秋笔虚握而出,白玉笔杆疾速划动——这一瞬他真的动了不死不休的杀念,对着乾元门众就化了一个笔锋凌厉的“死”字。 他的字早在黑水林中便由凌容与手把手教过,这个死字果然银钩虿尾,字字峥嵘,朱砂血字触目惊心,金光一闪而过,看似轻描淡写,但霎时间被扫到的乾元门弟子纷纷五脏如绞,浑身是血,惨叫着在地上疯狂翻滚起来。 分卷阅读124 - 分卷阅读125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25 廖君晗被他挟怒而来的一掌拍中,嘴角霎时也溢出血来,顺势倒退而出,飞速消失在黑暗中。 洞窟还在剧烈的震动摇晃,不时有巨大的山石滚落,顾怀闪身避过一块当头砸下的巨石,恰撞在凌容与背上。凌容与下手比他狠绝得多,那个涅槃期修士早被他的九重天印重伤,又恰被一块巨石砸中,霎时便没了声息。 此时的洞窟中,乾元门弟子早溜得七七八八,顾怀一眼扫去,早有不少烟雾自山壁之中飘了出来,虽心知八成已来不及,仍心存侥幸地咬牙叫了声:“撤!”拽着凌容与向出口掠去。 司空磬满心不甘地看着剩下的乾元门弟子,终是扭头跟上,水阁弟子纷纷跟随,方才不知在哪划水的钟无笙也带着山殿弟子冲了出来,身后烟雾飞速弥漫开来,洞窟中很快变得白茫茫一片,模糊地看不清前路。 背后寒意森森,顾怀心中猛沉,拽着凌容与的手指节泛白,脑中正飞速转动着,既然被困在无常阵中,如今也只有一个办法,还未想清楚,却忽听前方传来一声惊呼,白雾之中一个东西劈头砸来,眼看已拍到他脸上,被凌容与飞速抬手抓住,收腕看时,分明是水阁的婪真镜。 对面一人厉声问道:“什么人!” 接着一个有些怯懦的声音硬撑着响起,画蛇添足地补充道:“报上名来!” ……好了,这下真的全灭。 “……”顾怀霎时间满心挫败,叫道,“昊蚩,是我!” “小师兄!”霎时间对面惊喜的男声女声双双响起。 起初说话的人愣了愣方道:“燕师弟?” 水阁弟子们都惊喜地叫起来:“迟师兄!小师妹!是我们!” 牧庭萱欣然道:“可算找到你们了,还好我带了婪真镜!” 转眼间两拨人马聚在一处,都觉十分欢喜,只有顾怀焦急不安,正要叫他们掉头跑,便听牧庭萱道:“小师兄,快往回走吧,后面不知为何出不去了,我的头发都被削掉了一截。” “什么?”这时众人方才觉出不对,面色纷纷煞白。 “看来我们已被困住了。”顾怀说话间,手中真火闪动,离火三昧箭忽飞掷而出,“铮”地插入众人身后的山壁之上,真火如织,霎时将涌来的白雾挡在外面,照亮了这一片山洞。 有弟子忍不住奇道:“那是什么东西?” “是无常阵。”顾怀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面色极为凝重,“这是乾元门最阴毒的阵法,一旦把人困在其中,便会有无数不可预料的灾劫,有进无出,至死方休……” “危言耸听,”钟无笙冷冷看他一眼,“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有此等阵法?” 司空磬抢答:“自然是因为你见识浅薄,还用问?” “难道不是因你们无能,此等阵法也要畏缩惧怕?”钟无笙冷笑几声,带着山殿弟子转身往外走,“我倒要瞧瞧这阵法有何厉害之处!” “钟师兄!”眼看剧情又要重蹈覆辙,顾怀连忙挡在他身前,正色道,“不错,此阵法并非牢不可破,单凭山殿之力,也定能冲出去,但你可想过这过程中会折损多少师兄弟?”实际上书中双方分开走之后,大约只逃出去三四成。燕顾怀也说,若是能双方合作,完全能合力破掉此阵。 “那你想如何?”他那个叫做柳寸芒的狗腿子挺身而出,不屑道,“难道你还想叫我们护着你们一道出去?” 凌容与忍不住嗤笑出声,一时引得山殿弟子纷纷怒目而视——还有脸笑?! 他与燕顾怀二人都是涅槃期修为,若他回到山殿,山殿两名涅槃期大能,自然是山殿强过水阁,柳寸芒此话说得没半分毛病,偏偏他跟燕顾怀混在一处,竟站在水阁一边,这话就十分可笑了。 “此时形势危急,我们同出出泉宫,还要分什么山殿水阁?”顾怀回眸瞪他一眼,叫他不要捣乱,扬声道,“你们难道忘了师父说过的话了么?” 听他说得在理,几名山殿弟子有些意动,能有强人护着,为何不愿意? 钟无笙却越发提防地看着他:“你我同出出泉宫不错,但这是宗派大战——是你们水阁中人,唯一可进入七界峰的途径,你叫我如何相信你?”说着他回眸警告地扫过那几个面色犹疑的弟子,“难道以往的宗派大战中,山殿弟子的玉牌不曾被水阁中人抢过么?” 挑拨离间!顾怀简直要咬碎一口牙,偏偏水阁中人也开始拆台:“让他们走呗!”“就是,燕师弟,你管他们呢?”“滚滚滚,快点滚!再不走爷爷就抢你们玉牌了!”“哈!反正他们要去找死,不如先抢了算了。” 顾怀瞥见司空磬三人都不赞同地看着自己,凌容与也靠在山壁上,一副凉凉旁观的神色,心头的惶急霎时化作一股委屈之感,失望地回过头去。 ……或许大家都觉得他不可理喻,可是他真的希望能改变剧情,让山殿水阁联手一次,一起突破重围,他实在不想再看见师兄弟们死在这里了,这既叫人悲恸难过,也让他隐隐心慌——如果他什么都不能改变,那么小坏蛋的结局呢?从宗派大战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剧情了。 凌容与被他目光烫到一般,忽觉芒刺在背,忿忿收起漫不经心的表情,上前拉住了他的手,冷着脸对钟无笙道:“……江湖规矩,谁赢了,听谁的。” “呵,”钟无笙睨一眼两人交握的双手,眸中忽掠过一丝恶意,拖长语调道,“你们自己恋奸情热,便以为山殿水阁真能和平共处么?山殿水阁天生便是死敌,几百年未有过一对善始善终的好友,你们能有今日,不过机缘巧合,未必便能长久。” “是么?”凌容与双眸一冷,掌中千变泛起寒光,“那不如我先杀了你,免教你日后失望。” “铿”地几声,钟无笙身侧几名弟子已拔剑而出。 柳寸芒斥道:“凌容与,你敢为了一个水阁中人对我山殿倒戈相向!” 眼看双方气氛陡然间变得剑拔弩张,顾怀忙握住凌容与的手,指尖在他手背安抚地点了点。 “你不信么?”钟无笙抬手止住柳寸芒几人,向前踏了一步,垂眸掩住一丝算计,“敢不敢打个赌?若你们赢了,我便同意山殿水阁联手。” 顾怀警惕地看着他:“什么赌?” “牧师妹,你不是将水阁中法宝都带来了么?”钟无笙看着牧庭萱,不怀好意地一笑,“想必传说中的轮回镜也在此?” 牧庭萱眨眨眼,谨慎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不是我要做什么,”钟无笙转眸看向一脸紧张的顾怀,“你的小师兄想要山殿水阁联手,至少该证明给我们看,山殿水阁真能情比金坚。” 话音落,山殿弟子哄然笑了起来。 水阁众人霎时都明白了过来, 分卷阅读125 - 分卷阅读126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26 暗骂他心肠狠毒,这结仇镜哪能随意进去?此地连黄泉水都没有,分明是想害两人直接反目为仇。 司空磬护犊子地站出来,挥手道:“呸!爱滚滚,无需废话。” “是啊!燕师弟,别理他,你们俩好好的,为什么要证明这种事?” 顾怀面上亦闪过一丝犹疑之色,耳边忽地响起吴江冷临走之前说过的话。 那时他问吴江冷为何要狠心与闻枫落断情绝义,他说:“你们这么好,是因为你的命好。” 说的不错,他暗地里也一直觉得自己遂心如意,八成是男主光环在作祟,是因为燕顾怀“命好”。但轮回镜中却没有这样的光环,谁也不知道会被分配到什么样的命运……何况两人虽一直都形影不离,真心相待,却从头到尾没经历过什么磨难。 没有经过苦难打磨的感情太干净也太脆弱,想到彼此时,不会有丝毫纠结难过,只有纯粹的欢喜,轻柔地笼在心上,就像一朵极美极娇嫩的花,谁也不知道它经得起多大的风雨,又像一块完好无损的玉珏,只能小心翼翼捧在手上,一旦磕出裂缝,便再也修复不得。 他实在不敢拿这样的感情去冒险——但若此时退缩,在场的弟子,有六成都会丧命在此,他又怎么忍心? 凌容与回眸睨他一眼,眸光潋滟如黑夜中星河浮槎,掀唇一笑:“你不敢?” 顾怀沉默地注视着他,心知以他那无比自信的性格,断然不会觉得有何危险,反倒会觉得这是变相秀恩爱。 “你不信我?”凌容与垂眸在他脸上扫了一圈,“还是不信你自己?” 顾怀哑口无言地攥紧了手——他不怀疑自己会对他动心。但以自己的性格,若不是对方主动追来逼问,他到死都不敢说破心事,而且说到底,他喜欢自己无非是因自己对他好,并非因自己本身多么招人喜欢……若有别人也这样待他呢? “你不信自己,”凌容与难得没当场翻脸,眸光静定地看着他,掌心冲他摊开,“便信我好了。” 顾怀心中叹息,没把手放上去,反而拍了他手心几下:“你又知道了……” “风巡天地而知未开骨,我御此心故明未言事。”凌容与微一歪头,挑了挑眉,缓缓在他耳边轻声道,眼角眉梢一抹自鸣得意的神色。 “……嗯?什么意思?” “……” “你们商量完了么?”钟无笙作势转身,语带讥讽,“若有自知之明,便退下吧。” 凌容与转眸看向牧庭萱:“牧师妹,拿出来吧。” 牧庭萱犹犹豫豫地自乾坤袋中摸出了那面似曾相识的轮回镜,一扬手,镜子在空中旋转着化作一面墙高的水幕。 “眼下这么紧急,哪里有时间进轮回镜啊……”牧庭萱推了推昊蚩,后者忙道,“是啊是啊,小师兄,算了吧。”水阁师兄弟们也纷纷附和。 钟无笙这回好整以暇地领着山殿弟子一一盘坐了下来,一副静待好戏开场的表情,慢悠悠道:“放心吧,以燕师弟的修为,这离火三昧箭至少还能撑过一个时辰——‘镜外一瞬,镜中千年’么。” “你!”牧庭萱咬唇瞪着他,无奈也只得和水阁弟子纷纷坐下,偏生挡在山殿众人之前。 凌容与和顾怀在轮回镜前相对而坐,最后对视一眼,双双合上了眼眸。 两道魂念化作的飞光自两人内府升起,缠绕着落入了轮回镜中。 镜面如水波一动,忽地漾开一道微光,渐渐蔓延开来。 ———————————————————————————————————————— 乾元门众:哇哈哈哈哈这回出泉宫肯定全灭惹,我们真是太棒了(?≧?≦)?(?≧?≦)? 山殿&水阁:等下,我们先看个坝坝电影ヽ(???)?(???)? 【演员席】 主持人牧庭萱:你们现在还有什么想跟彼此说的吗?ヾ(??▽?)ノ 凌容与:风歌也听不懂,古文也听不懂,md文盲,无fuck说。(╯>д<)╯?˙3˙? 顾怀:……sorry, bsp;you speak 大白话?( ̄ω ̄;) 第三十一章 五陵人年少 胥朝看上去是个动荡的朝代,东南西北都有别的国家,而它偏占了最繁华的江南一带,无怪乎周边各族虎视眈眈,仿佛随时准备将它吞没。 水阁中人要么来自人间,要么看过许多轮回镜里的故事,一看这水镜中的朝代背景,立刻便嗅到了悲剧的气息,心都提了起来,纷纷惊恐地对视——所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唯一一对在镜中结缘的周师姐和袁师兄,也是在一个强盛的朝代相逢的。其他师兄弟们,只要被分到这样的背景下,非死即伤,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钟无笙勾起嘴角,冷冷一笑。 牧庭萱急得连扯司空磬衣袖,轻声絮语:“怎么办啊,司空师兄,你快想想办法。” 司空磬眼眸转了几圈,推了推她,暗示地瞥向山殿中人。 牧庭萱愣了一瞬,霎时明白过来,忽起身站在轮回镜前,气急败坏般连连跺脚:“都怪你们!如果小师兄出事,我定不放过你们!” “他们自己进去,怎么能怨我们?”柳寸芒哈哈大笑,“这么快便要耍赖么?” “既然如此,何不早些认输?偏费这许多力气!”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一时间吵嚷不休,众人的注意力霎时都被吸引了过去,除了钟无笙,谁也没看见一抹银光悄无声息地落入了镜中。 轮回镜虽是自生幻境,却也会受到入镜之人意念与心境的影响,许多人物与人生经历都是入镜者心魔所化,故而修士破镜而出则可破除心障,大彻大悟,提升修为。可想而知,镜中善意越多,入镜者的劫难便会少很多。 钟无笙转眸看着闭眼不动的司空磬,暗暗冷哼了一声,想作弊?没门! 他亦合上眼,不遮不掩地将魂念投入了镜中。 “钟无笙!你想做什么!”水阁弟子顿时大叫起来。 “小师兄,我来帮你!”昊蚩咬牙闭上眼,也将魂念投入了镜中。 “等等我!”牧庭萱一扭头,魂念跟着冲了进去。 “你们作弊!”“怎能如此?”“不服你也进去啊!”“进去就进去!” 争吵间,不少山殿水阁弟子一时气愤纷纷冲入了轮回镜,剩下的人剑拔弩张地对峙,心中更加忐忑不安——乱了套了,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多人一同入镜。要知道阁主说过,哪怕是两个人都不可相约入镜,这么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可不知能闹出多大的事来,更可怕的是出来之后还没有黄泉水…… 水镜之中仿佛被连续投入数十颗石子,漾起一片混乱的涟漪,许久方 分卷阅读126 - 分卷阅读127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27 才重新恢复平静。 胥朝的都城里有一条穿城而过的河,正值春日,两岸杨柳依依,飞絮漫天。 此河名为永安,两岸酒旗招展,青楼画阁,棱户珠帘,酒坊茶肆都聚在一处。熙熙攘攘的人群牵驴拉车地自桥上走过,一派热闹祥和的光景。从桥上向北岸去,有一条极宽的长街,那里多是世家大族所在,一溜的高门大户,青瓦白墙,气派极了。 谢府便在近河的一岸,柳絮纷飞,飘入寂静的院中,也被寥寥数笔添在了宣纸之上。 握笔的手不大,被乌黑的笔杆衬得极白,运笔很慢,亭台楼阁,雕廊画栋勾勒得十分细致,花鸟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三少爷,依我说,您也该多在书本上用些功才是,”亭台之中,做着针线的妇人看着一门心思埋头作画的小少年,忍不住低声埋怨了几句,“听闻那崔家大郎,都当上探花了,可不光宗耀祖么?若您也能挣个功名,老爷还能似这般不闻不问的么?” “奶娘,您就别念我了。”十三四岁的少年咬着笔头,一双黑眸一眨不眨地凝望着远处的景致,漫不经心地缓缓道,“我还小呢……再说,我都已经想好了,日后爹若赶我出去,我在外面给人画画也好,做工匠也好,总归是饿不死的。”声音还带着些稚气,却也斩钉截铁,似已思虑了千百回一般。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妇人手中针线一顿,欲要多说他几句,却又有些不忍。要说谢家也是京城里望族之一,拥地千亩,祖上世代显赫,这一代家主谢尧山执掌工部,颇受重用。可惜这位小少爷生来苦命,生母地位低微,生下他便被送到寺庙里去了,主母自有两个如珠如玉的儿子,虽不与他为难,却自也不会多费什么心思,偏偏老爷也不怎么上心,仿佛没有这个儿子似的。偌大个院子里,也只有自己这个一手带大他的老妈子会嘘寒问暖几句。 “别愁眉苦脸的了。”小少爷转过头来,眼角眉梢一派风轻云淡,仿佛没心没肺,丝毫觉不出苦涩一般,笑眯眯地露出两个酒窝,展开了手中的画,“如何?” 画上亭台楼阁,倒描得十分精细,只不过居中一妇人手持针线,体态微胖,神态慈祥,连鬓边微白的头发都一丝不苟地画了出来。 “这,这,您怎能画我这样人呢?可快烧了吧。 ” “……谢琀!你怎么还在这儿?”正在此时,一个身量略高的少年自不远处的假山边转了出来,冲他招了招手,“快过来,父亲召见呢。” ……这可稀奇了。这位爹几年也未必召见他一次。 唤他的人是谢家长子,他的大哥,名叫谢瑄。他还有个二哥,名叫谢珺。 “瑄”是祭天用的璧玉,“珺”也是美玉的意思。 ——而“琀”却是死人口里含的珠子。 除了不识字却要装懂的文盲,没人会给自己儿子取这样不吉利的名字。 谢琀十岁以前常想往爹跟前凑,卖萌打滚求关注,但长到十岁,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对这个既不知是不是亲生父亲也不知是不是文盲的谢尧山再没了指望,每日安安静静待在自个的小院子里,摆弄些山石花草,从不主动在人前晃悠,以免招人厌烦。 哪知道自己不去找他,他却要一时兴起来找自己的麻烦。 “快快!”奶娘忙帮他收起画,又整了整衣衫,推着他出了亭子。 谢琀不情不愿地跟过去,路上便从谢瑄口中得知了事情原委——太子要选伴读,皇上召他们入宫觐见,父亲自然有一箩筐的话要嘱咐。 原来又是那位混世魔王托生的太子在搅事。 对那位的事迹,连他这种闷在家中的人也都有所耳闻,远到幼时如何淘气,上房揭瓦要修仙,关起门来学炼丹,差点炸掉整个大殿,近到近来如何荒唐,竟在翰林宴上看上了探花郎,非要抢人去做伴读,被圣上骂了一通,也不肯消停……这位太子的事迹口耳相传,每隔几个月便要闹出点声响来。 若不是生在帝王之家,约莫早就被人打死了罢。 谢琀左耳进右耳出地听谢尧山讲着入宫的禁忌,一面走神地想着太子的斑斑劣迹,心中升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无奈,少年老成地叹了口气,忽地又有些诧异——要知道自己连五服内亲戚的名字都记不全,怎么把这些不相干的人事倒记得这么清楚? 这个问题,直到入宫那日,他也没想明白。 一身织金纱缎华服的谢琀稀里糊涂地混在一众人中面了圣,又离题万里滔滔不绝地写完了考卷,还没来得及静下心观察一翻金碧辉煌的大殿,也没鼓足勇气抬头看一眼龙颜,就不知怎么跟着人群来到了御花园中,据说是要静候太子来此,看谁能得他青眼。 ……这阵势,就跟选妃似的。谁能得他青眼,人家看上的可是探花郎崔渡,那位可是出了名的丰采韶秀,还学富五车,出口成章……圣上不让他当太子伴读,想必就是觉得大材小用,浪费人才。 太子虽然胡闹,想也是很有眼光的,怎么会放着这样的人不要,反来选他们这些同龄人呢? 背景板谢琀挺直背脊装腔作势地端着架子在越来越晒的阳光下坐了一盏茶时间,终于还是憋不住,趁一边喝茶聊天,吟诗作赋的众人不注意,身手迅捷地闪入了不远处的假山之后,靠在冰凉的石壁上,席地而坐,看一眼左右无人,这才自在起来,松了口气,忽从袖子里摸出一块已初具雏形的巴掌大石屋,放在掌心把玩。他这几年闷在院里久了,没事做的时候便喜欢雕些石屋木屋,自己跟自己也可以玩得很开心,且还可以拿出去找人帮忙卖了,赚些零花。 “这是什么?”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忽传来一个好奇的声音。 谢琀一惊,手中石屋差点扔在地上,回眸看时,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从假山之上探出头来,趁他愣神的瞬间,一伸手就捞走了他手中的石屋。 “等等!”谢琀回过神来,忙起身去拦,但那孩子已经跑远了。 这可是他雕了很久的东西,眼看便要完工了。 谢琀心中懊恼不已,用力捶了捶墙,垂头丧气地回到座位上,泄愤似的吃了几块点心,抬头却见那个孩子正端坐在席上,颇为挑衅地看了他一眼。 谢琀怒瞪回去,还未开口,便听谢瑄威胁地压低了声音:“……那可是四皇子慕容敏,你怎么招惹他了?” “……没,我们没见过。”谢琀怂怂地收回了目光,忿然腹诽:这皇家什么血统,生出来的都是些熊孩子。 一念未歇,却见众人面露惊喜之色,纷纷起身见礼:“见过太子殿下。” 谢琀慌忙转过身,跟在众人之后长拜下去,却又忍不住想抬眸看一眼这位闻名遐迩的太子。听说太 分卷阅读127 - 分卷阅读128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28 子与他同岁,长得十分俊秀好看,因此虽然胡闹得紧,圣上也没废了他。 “起来吧。”太子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漫不经心。 谢琀站直了身子,抬眸从那双云纹金靴缓缓向上看去,刚惊鸿一瞥地瞧见一张玉貌韶秀的脸,便蓦地对上一双摄人心魄的黑眼瞳,忙又垂下眼眸,心头一阵狂跳——这位太子,他好像见过的。 太子还拉着一个什么人,毫不避讳地将他拽到了上座:“你坐这里。” “阿毓……” “叫你坐就坐。” ……这是什么人,竟敢直呼太子名讳。 众人面面相觑地抬眸看去,另一个人长身玉立,温润如玉的书生气质,分明正是探花郎崔渡。 慕容毓坐在他身边,对下面的人扬唇一笑:“父皇说要给我选伴读,你们谁自问比得过问津,便上来吧。” 崔渡已经二十来岁了,哪里是这里一堆十三四岁的小孩子能比得上的? 见下面一片鸦雀无声,慕容毓越发得意了,眼眸在席上扫来扫去,忽地落在慕容敏手中一件东西上,脸上霎时闪过一丝惊喜之色,一伸手便抢了过去:“这是什么?” 慕容敏气得跳起来:“这是我的!” 慕容毓高高举着石屋,一手将他挡开,逼问道:“你从哪抢来的?” “……”谢琀心头一跳,犹豫着没有开口,这些皇子不知道什么毛病,这么个东西也要抢来抢去,这时搅和进去,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可惜他不开口,慕容敏却已经一手指了过来:“是他给我的,你若要,便让他再做一个给你。” 谢琀被点中,只好站起来,喏喏道:“是,我再做一个。” 慕容毓却几步走到他跟前,围着他转了一圈:“你叫什么名字?” 谢琀给他看得直冒冷汗:“谢琀。” “好,谢琀,”慕容毓勾唇一笑,双眸灼灼地盯着他,眨眼就轻易抛弃了探花郎,“以后你就是我伴读。” —————————— 圣旨很快便下来了,似乎皇帝也被这个儿子闹得头疼,好容易逮着他松口不再紧咬着探花不放,管他选的什么阿猫阿狗都赶紧应下,深怕他反悔。否则想他一个连家中夫子的课也是自己死皮赖脸蹭来,还算识得字的庶子,也没资格当太子的伴读。 谢琀被谢瑄推了一把,在众子弟复杂的目光中愣愣地下跪接了旨,仿佛被一道从天而降的光芒劈中,也不知是福是祸,只是心中忽生出一丝艳羡来——听说先皇后与皇帝青梅竹马,情深爱笃,因此自她去后,皇帝将一腔爱慕思念之情都灌注到了她唯一的子嗣身上,不仅在七岁时便册封了太子,还一直宠爱纵容,到了有大臣上书谏言“过满则溢”的地步。 而他曾听奶妈说,虽说他生母地位低微,只能做一个侍妾,与父亲同样也可算是自小相识,青梅竹马的情谊,却被送进了寺庙清修,连儿子也没见过一次,父亲摆明不喜欢他,不闻不问,甚至厌恶仇视。 相比而言,也算是天差地别了。 想到此处,他忍不住抬眸又看了一眼慕容毓。 此时,慕容毓正星眸微扬地看着高出他一个头的崔渡,薄唇轻勾,也不知在说什么,信手拉下一枝粉白的桃花,又猛地松开了手,纷纷扬扬的花瓣霎时飘散漫天,落在他们的肩上,发上。落英缤纷中,越发显得二人眉眼如画。真是花落咫尺犹恨远,春风顾影为檀郎。 崔渡忍俊不禁,眸光温软地伸手取下他发上的花瓣,也是一脸纵容之色。 谢琀忽又想起临行前父亲讲过的话。 当今圣上有五个孩子,太子居嫡长,次子是王贵妃所生,名叫慕容慎,与太子同岁,三子慕容涛,十一岁,是一个位份低微的宫女所出,先皇后重病之时将他过继来,与慕容毓作伴,四子便是五岁的慕容敏,生母是如今最得宠的虞妃。还有一位是个六岁的小公主,生母是个不太受宠的妃子,且已亡故了,因而被过继到了王贵妃膝下。 这些子女中,慕容毓是生得最好的一个,有六七分像那位姿貌如仙,世罕其匹的先皇后,性格又跳脱机敏,最像皇帝年轻时候,无怪皇上偏爱于他,取名为“毓”,是钟灵毓秀之意。 谢琀忍不住想,若是自己长成这样,或许父亲不会这样讨厌他。 回到府中,谢琀立刻便被谢尧山叫去训话,云山雾罩地听完,夜色已晚,他缓缓走回自己的小院,忽瞧见院子里那盆五色的昙花,目光一顿,忽地恍然——他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位太子。 大约是十几日前,恰好是他生辰,知道府中没人把此事放在心上,他便在永安河边晃悠了一整日,直到天色渐晚,方才磨磨蹭蹭地往回走。日暮时分,桥上已没有什么人,身后忽的传来一阵马蹄急踏之声,跟着一声疾呼:“闪开!”他不及回身,急忙便往一旁躲避,仍被马身撞得一个踉跄,几乎摔进河里,手臂蹭在桥栏上,顿时渗出血来,忍着疼出的泪花怒瞪过去。勒马回头的少年看上去也不过十三四岁,却偏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怀中还小心翼翼抱着一盆花,难怪勒不住马。天色麻黑,模样也颇为模糊,但谢琀却莫名从他不甘示弱般瞪回来的黑亮眼睛里看出一丝心虚,接着便瞥见他身后跟着一串目光冰冷的黑衣人。 银鞍白马,锦衣华服,随侍众多,一看就不是他惹得起的主。谢琀自力更生地长到这么大,早知道忍字当头,立刻便垂眸收起怨愤之色,捂着伤口,忍着疼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没想到那少年却忽驾着马从后面追上来,鬼使神差地把手里的宝贝花一把塞在他手里,接着一扬鞭,飞速消失在夜色里。 他抱着花盆愣在原地,半晌才明白这约莫是一句别扭的道歉,一时不由有些惊讶。 他不知道的是那些随即远去的黑衣人心中惊讶更甚——太子千里迢迢跑去韦陀山庄求来的一株五色昙,不是说要拿去给探花郎做生辰贺礼么?竟然转手就送给了一个路人,那他们拼死拼活地赶路,到底是为了啥? 这是他今年除了奶妈的寿面外收到的唯一一个生辰礼物。 谢琀蹲在花圃前看着眼前已经凋谢的昙花,隐约有些开心。 他想,太子其实人不坏,或许他也认出了自己,才会叫自己去做伴读。 可惜没多久他就发现,这都是自己想太多。 慕容毓早把害自己鬼迷心窍空手去赴宴的罪魁祸首忘到了九霄云外,之所以让他当伴读,只不过是因私下里喜欢捣鼓一些古怪的东西,什么飞天木鸢,硫磺弩箭,想找个手巧又好欺负的人打下手罢了。 崔渡其实也会做这些,只不过他翰林院里亦有许多事务,没空陪太子胡闹。慕容毓便拉着谢琀捣鼓,捣鼓完了再把弄好 分卷阅读128 - 分卷阅读129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29 的东西送到他那里去讨人欢心。 东宫里寂寂的,太子被皇上抓去问话了。谢琀独自趴在书房桌上翻了翻自己记录的太子起居注,忍不住撇撇嘴,有些泛酸。 “初七,飞天木鸢制成,太子送往翰林院,崔渡赞之,太子欣悦,赐水晶糕一盘。注:自得一半,且抢食,余仅得一块。”那木鸢是自己琢磨了半个月才想出来的做法,两人躲在东宫里做了十来日,手都磨出血来,好么,好不容易完工,他转手就送给崔渡了,自己摸都没摸几把。更可恶的是他心虚地赐了一盘水晶糕,看自己吃得甜,竟然还来抢,害自己只吃了一块! “十五,太傅罚太子抄书,太子欲往翰林院寻崔渡,余代抄之。”说来奇怪,都说字如其人,自己与太子分明性格各异,笔迹却竟有七八分像,被他抓着笔纠正了一会儿,便几乎以假乱真。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这意味着太子又抓到一个欺负他的机会,自己又多了许多额外的课业。 探花郎学问那么好,他怎么不叫人去写!就知道欺负我。 谢琀无精打采地垂下头,他住进东宫三个月,因优厚待遇而兴奋的时光大约只有一下午,其他时候全在被太子变着法的折磨,脾气再好也快忍不住了。 “谢琀!”他还在心中大逆不道地扎太子小人,身后却传来兴冲冲的声音,“你在干嘛?” 谢琀一个激灵,飞速将起居注收了起来——临行时父亲千叮万嘱,一定要他将太子起居记好,带回家中,说是要呈给圣上,但这东西是万万不能给太子看见的。不用他说,谢琀也知道,要叫太子看见自己一笔笔记下他欺负人的黑历史,还不杀他灭口么? 慕容毓已经掀开竹帘闯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侍女,一个端茶,一个拿着帕子要给他擦汗。慕容毓接过茶喝了口,一把夺了帕子,不耐烦地将两人赶了出去,回身便见他傻站在一边,顺手将帕子掷过去:“愣着做什么?还不来帮我擦汗?”说着便一歪身坐在了椅子上。 “……”我是伴读,又不是侍女! 谢琀嘀咕着,还是老老实实凑过去,站在椅子后面,探手给他擦了擦脸。 “头发拆了,热死了。”慕容毓向后一仰头,一对星眸亮闪闪地望来,明朗得像雨后初霁的晴空,还带着些不自知的亲昵。谢琀酝酿已久反抗阶级压迫的怒气像个水泡似的,噗得就没了踪影,听话地开始给他拆发冠,小心翼翼怕扯疼了他——会被罚。 慕容毓不知为何心情极好,顺手将喝了一口的茶举在他唇边,满意地一笑:“这不错。” 谢琀低头抿了一口,一股酸甜清凉顺着喉咙流入肺腑,最后一点火气都散了:“是白露梅子茶。” 其实慕容毓并不是个难相处的人,他欺负人大多是本性使然,并非故意拿太子的架子压人,心情好的时候,也会给几颗甜枣吃。且或因两人相处日久,在谢琀面前他从来不加遮掩,分外随性,总让他生出种两人是朋友的错觉。 其实先皇后去得早,他和自己一样,都是没娘疼的人,也算同病相怜。 谢琀还在唏嘘,已被他屈指磕在额上:“想什么呢?听见了吗?” “哎哟,什么啊?!” “笨蛋!我说父皇下个月会带我们去围猎!……你会骑马吧?” “不会。” “……”慕容毓猛地起身回头,谢琀赶紧松手,还是扯着了头发,龇牙咧嘴地捂住了后脑,半晌才怒道,“你怎么不会骑马?” “……没人教我。” 慕容毓乌发还半散着,眼眸却蓦地一亮,霎时忘了疼,笑眯眯伸手来拽他:“我来教你,下月咱们一起去。” 谢琀心里明明很是雀跃,却忍不住说:“……你怎么不去找崔探花,他一定会骑马。” “……”慕容毓眨眨眼愣住了,噎了一瞬才道,“他,他没时间。” 其实是他得知此事之时只想着赶紧回来告诉谢琀,根本忘记了要跟崔渡说。 “哦……”他没时间你就来折腾我,真是可恶。 谢琀撇撇嘴,那点欣悦霎时间烟消云散——不带崔渡一起的事,想来也不会是好事。 慕容毓没过多久就将那点疑惑抛诸脑后,兴冲冲地将谢琀拉去马场,开始教他骑马。 谢琀学得很快,没几日便能在马场中跑圈。 慕容毓远远看他骑在一匹枣红马上,青云白鹇的衣衫翻动,真如山岚春风一般,敏捷又轻巧,顿觉名师出高徒,颇有些自得,正欲唤他回来,却听马蹄声响,马场另一边疾速冲出一匹马来,马上人一身猩红衣袍,刺目得很,胯下一匹烈马不听使唤,蹦得极高,前蹄高举,嘶叫着想将他甩下去。谢琀的马受了惊,跟着瞎跃起来,满场疯跑。谢琀霎时间面色煞白,死死拽着缰绳,在马上颠簸着几乎掉下去。 “谢琀!”慕容毓一惊,欲要过去相救,却又被另一匹发狂的马挡住,一时又急又气。 马场中几个师傅早冲了出去,却也一时制不住马,就在此时,却听身后传来一声长哨,两匹马仿佛被安抚下来一般,渐渐喷着鼻息停下了脚步,立刻被师傅拽住了。 谢琀惊魂未定地自马上下来,脚软得都站不住,被慕容毓及时一把揽住,才没跪下去,晕头转向间,却见一个紫锦袴衫,俊眼修眉的少年走过来,定睛一看,正是常在太傅上课时呼呼大睡被赶出去的慕容涛。 他凑在谢琀面前晃了晃手,又拍了拍肩,笑道:“没事儿。”接着转过身,冲还坐在马上的红衣少年道,“慕容慎,你有完没完?都说这匹照夜只服我,你还非要来抢,差点把这位……你叫什么来着?” “……谢琀。” “这位谢家小哥吓着了。”说着慕容涛冲马上的人招招手,“你不服我,我们比试比试!你要比射箭,还是骑马?” 谢琀站直了身子,回眸看了慕容毓一眼,见他沉着脸,便也同仇敌忾地瞪向慕容慎。 他虽只在太傅那里上了三个月的课,也知道慕容慎和慕容毓的关系就是水火不容——慕容慎单方面的水火不容。 慕容毓大多数时候都在课上捣鼓自己的玩意儿,别说慕容慎,就是太傅都不怎么放在眼中,慕容慎却似和他较着劲一般,听得无比认真,太傅每问一个问题,都恨不得立刻抢答,若慕容毓随口答对,他便要驳上一驳,若慕容毓不幸蒙错,他便立刻说出正确答案。 说起来也难怪太傅最喜欢他,毕竟三个皇子里就他听课。可自从谢琀来了之后,许多问题都能替太子队得分,想必慕容慎看不惯他也久了。 谢琀想到此处,忽地便明白了今日这一出的由来。 却听慕容慎道:“比就比——但我不同你比。”说着便转眸看向慕容毓。 慕容毓 分卷阅读129 - 分卷阅读130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30 一只手还紧紧握着谢琀的胳膊,此时上前一步,眸光蕴火地冷笑一声:“好,秋山围猎之时,你若赢我,我便请父皇将我的汗血宝马赐给你,你若输了,便将你的紫骍马赔给谢琀,还要给他赔礼道歉。” 慕容慎手中缓缓转着马鞭,昂首一笑:“好!” “等等!”谢琀忍不住出声,见三人都看来,弱弱地提议,“我不要你的马,若太子赢了……下次你帮他抄书……好吗?” “……” ——————————— 围猎还没开始,慕容毓和慕容慎就已经斗红了眼,射箭骑马,什么都要争个先,两股风似的在围场里纠缠不休。这一会儿比马,慕容毓拔得头筹,拿着一朵极俗气的红花,招摇地在场上跑了一圈,在欢呼声中,将花随手掷在了崔渡的坐席上,人也自马上一跃而下,顺势坐在他身侧。崔渡自然而然地递过去一盏茶,慕容毓接过饮了。 高台上的皇帝终于龙颜大悦,夸兄弟二人一个善骑,一个善射,便又赐了两匹宝马给太子,一副金檀弓箭给慕容慎。 谢琀远远坐在一边,垂首摆弄着桌上一盘乳酪,看都没看一眼。 “奇怪,今日太子怎么了?”身边的蓝衣少年偷偷拿手肘推他,低声奇道,“射箭竟输给二皇子,你瞧方才圣上那脸色……” 皇帝偏心眼儿,关我什么事。 谢琀闷不吭声地转眸冷冷看他一眼,手中一把小刻刀啪地插进了一颗果子里,果汁飞溅,怨气四溢,蓝衣少年一个激灵,闭嘴了。 另一边,慕容涛正帮慕容敏敲坚果,咔咔作响,敲一颗,慕容敏就吃一颗,松鼠似的鼓着腮帮子,一边吃,漆黑的两只眼珠还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慕容慎输了一回,面色就难看了起来,虽也得了赏,却非要再比一次。 慕容毓自崔渡手中取过一块剥好的橘瓣,漫不经心听慕容慎说话,忽眼眸微动,若无其事地瞟了谢琀一眼,见他专心致志地捣鼓着手上的东西,仿佛对这边发生的事毫无所觉,霎时一口气噎在胸口,脸色一变,转身就走。 崔渡无奈地看着他赌气跑了,只得回眸对慕容慎微笑道:“太子乏了,明日猎场再比吧。” 慕容慎被无视个彻底,顿时气结,正欲追上去,却被人唤住了。 拦住他的少年比他还要大上两岁,正是他的伴读裴岚。 太子要伴读的事闹了一回后,皇帝或许是为彰显公平,四个皇子里,除了年岁尚幼的慕容敏,都给赐了一个伴读。贵妃王氏是武定公王家的后人,与靖国公裴家互为姻亲,关系密切,因此便将裴家长子送进了宫中。裴岚少年老成,是一众稚气未脱的孩子里最成熟的一个,常常规劝慕容慎,慕容慎倒也听他的。 慕容涛的伴读则是虞妃荐来的,寿安公虞家与他同岁的次子,虞衡清,也就是坐在谢琀身边的话痨少年。慕容涛常被他絮絮叨叨烦的莫可奈何,连上课都不敢再打盹了。 都不似慕容毓,从不把自己的伴读当回事——不过相较而言,他也确实不算一回事。谢家虽也是士族高门,袭的却只是永昌侯的爵位……何况他只是个庶子。 这么算起来,倒真是委屈了他,偏自己一心高攀,还真以为与太子平辈相交。 谢琀手上一顿,忽觉十分无趣,眼前又闪过数日前的情景——临行前,他提前出宫,回府收拾了行李,慕容毓叫他等着自己的马车来接。结果他左等右等,只听见门外车水马龙辘辘之声,但近午时了也没有人来叫他。他心中忐忑万分,鼓足勇气去问谢尧山,哪知谢尧山竟让他安心待在家中,说围猎随行之人中并无他的名字。他不信,想着慕容毓总不会哄着他玩,或者是一时出了什么岔子,便按捺不住地自己偷偷从墙上翻了出去。 御驾出行,道路早被封住了,他被羽林军拦在外面,远远地,便瞧见朱轮华盖车前,慕容毓正说说笑笑地与崔渡策马同行。 他愣在原地,仿佛兜头一盆雪水泼下,陡然明白过来,霎时浑身冰凉,想转身就走,却移不开步子,偏后面的慕容涛又眼尖地瞅见了他,讶然唤了一声,又命人将他带去了自己的马车。 他便闷在慕容涛车里,与侍女一道侍候了一日闹腾不休的慕容敏,直到晚上安营扎寨,才从马车中下来。一下车,便对上慕容毓乌云密布的脸,仿佛他出现在这里令他十分生气一般。 谢琀霎时气得眼睛都红了,捡起一块石头便朝他掷过去,转身又缩回了马车。 慕容毓也不知被他打中了没有,总之自那日起,两人见了面便冷着脸,再没说过一句话。 “谢琀与太子毓绝交第三日,太子毓箭术败于皇子慎,大快人心,幸甚至哉。 太子毓骑术胜皇子慎,可恶至极,天道不公。” 夜色深重,谢琀蹲在帐篷外黑暗无人的溪流边,拿着根木棍,在微湿的泥土上忿忿然瞎写。 “谢琀与太子毓绝交……”在暗处天人交战着偷偷摸过来的人只看了这一句便炸了毛,“谁说的?我准了吗!” 谢琀一惊,蓦地一回头,便瞧见慕容毓面色铁青,双眸似火地站在他身后,忙伸手胡乱抹去了地上的字迹,站起来又用脚划了划,嘴里不甘示弱地反驳道:“谁要你准了?我说绝交就是绝交!” “我是太子,我说不准就是不准!”慕容毓双眸通红,一把将他推翻在地。 “太子了不起啊!”谢琀气血上脑,咬着牙推他,两人就在溪边扭打起来。 “你到底在气什么?” “你还问我?你这个言而无信的混蛋!” “你说什么?!” 正如火如荼,难分难舍,忽听身后传来数声鸣镝破空之声,慕容毓抬眸看去,恰见三支羽箭自暗处朝二人射来,已到了避无可避之处,脑中一白,霎时一个翻身,死死将谢琀压在了身下。 远处“有刺客”的惊呼与火光都去得极远,谢琀一怔,眼睁睁看着三支利箭从天而降,转眼便要射到他身上,惨嚎卡在喉咙里,魂飞魄散间忽对上他的眼睛——像是漫天星河在眸中流转,亮得惊人,转瞬间天火流星纷纷坠在心上,焚天灭地,至死方休。 那一幕分明只是一眨眼,却仿佛变得极慢,多年以后,谢琀至死之时,都清清楚楚地记得——最后一刻,崔渡是如何自后面飞扑而出,生生替慕容毓挡去了三箭,接着拉着二人就地一滚,一道沉进了溪水之中。 三人顺着溪流浮沉许久,在下游被前来救援的亲兵救了起来。崔渡身受三箭,又在溪水中受了寒气,几乎丧命,慕容毓守了他半个月后,他方才醒过来,自此便毁了身体,体寒病弱,常年卧病在床。 那日的马车究竟为何没来,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悬案,谢琀知道,自己 分卷阅读130 - 分卷阅读131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31 再没资格理直气壮地问出口。 灾劫之后,龙颜震怒,大理寺查了许久,也不知查出了什么结果,总之慕容慎回去便被禁足了半年,王贵妃亦交出了执掌后宫的宫印,从此便消停了下去,虞妃反倒越发得宠。 谢琀一直被慕容毓死死护着,除了手腕被他捏出了一圈极深的青印,什么伤都没有,后来,连那圈印子也消退了。 宫人私底下议论纷纷,说崔渡与慕容毓如何情深义重,同生共死。 偶尔也提起谢琀,说他真是倒霉,竟恰好被卷入这样的事里。 他旁观者一般侧耳听着,眼眶发热的时候,便缓缓将脸埋入交叠的手臂中,唇瓣仿佛还能碰到手腕上那一圈印子。 什么都没有,谁都不知道。 但他看见了,就永远都不会忘记。 直到回到东宫一个月后,他才瞧见慕容毓。 小太子仿佛一夜之间长大,再也不似之前那般随性胡闹,身边渐渐地多了许多人,眸中也开始有了他看不懂的神色。 而谢琀……他开始很认真地,学一些自己并不喜欢的东西,譬如作诗,譬如谋略。 慕容毓总是取笑他,拿他写的歪诗打趣,谢琀就弯着眼眸,窃喜地听他自己洋洋得意地把那些故意写的十分直白的情诗读出来。 他还以为,即便他永远不能成为第二个探花,即便太子过不了几年便会大婚,这样也很好。 可惜后来,他终于还是得知了那桩悬案的真相,也自此明白了,谢家真正的立场。 慕容毓长到十七岁,从小魔头进化成了大魔王,外表收敛,内里越发嚣张,仰仗母族的势力与皇帝明里暗里的支持,与王家私底下斗得其乐无穷,业余爱好是发展地下组织,常带着谢琀去永安河畔一家沏烟茶坊里去跟各谋士接头。 谢琀自知道真相之日起便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慕容毓,还请求离宫回府,哪知对方却当他闹脾气,开始三天两头地往谢府跑,翻墙爬树,不择手段,差点把谢府一把火烧了,闹得举朝皆知太子跟他的伴读感情甚笃,再不把他弄回去刚好没几年的太子又要故态复萌,纷纷上书,生拉硬拽地把他又送了回去。 想到此处,谢琀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脚下鬼使神差地一转,竟走到了沏烟茶坊。前几日慕容毓去军中探慕容涛,也不知会不会趁机在此处见他的暗线。 此时已是黄昏,茶坊里寥寥数人,拨着算盘的老板瞧见他,波澜不惊地一颔首,将他引入了内室。 茶坊外面与别的茶坊无甚不同,内室里却还藏着个密室。谢琀熟稔地在某块石砖上敲了数下,咔咔数声,壁上露出一个地道,一矮身便钻了进去,没走几步,他忽的浑身一僵,霎时间呼吸都忘了——“离谢琀远些罢,谢家与王家,未必没有关系。” 密室里清清楚楚地传来崔渡的声音,似一个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霎时间耳边一片嗡鸣,接下来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清,脑中反而嗡嗡地响起一片杂音“你的母亲是陈国的细作,子承母业罢了。”“你想让她死么?”“谢家原本没有你这样的子孙。”“太子生性胡闹,不堪大任。”“你要告诉他,你一直将他的起居行踪一字不差地泄露出去么?” …… 冷汗涔涔,如堕冰窖之时,却蓦地对上慕容毓含怒未发时蕴着星火的双眸,谢琀仿佛被钉在墙上,张着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慕容毓怒气冲冲地夺门而出,不期竟撞见他面色惨白地站在门外,眸光顿时一软,毫不犹豫地伸手拽住他的手腕,头也不回地拉着他走了出去。 这是慕容毓第一次如此旗帜鲜明地在谢琀与崔渡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己。 但谢琀怔怔看着他坚定不移的神色,却几乎忍不住要落泪。 因为他如此清楚地知道,这是一个多么错误的选择。 ———————— 太子早已到了该大婚的年龄,但皇帝因与先皇后情谊深厚,深憾不得白头,自然便寄望他们的子嗣能有一个相爱相伴善始善终的伴侣,再者怕他心性未定,不识情爱,婚后又生怨愤,故于此事上瞻前顾后,千挑万选,分外谨慎,竟拖到了十七岁。 这年便有许多臣子上书,奏请太子选妃。 谢琀清楚,往年这些人沉默不语,多半是因四位皇子中,慕容敏虽尚年幼,但母妃圣眷正浓,而背靠王家的慕容慎则与太子年岁相当,且勤奋用功,资质颇佳,慕容涛虽在出身上略逊了一筹,却与齐元帅学领兵去了,眼见是会执掌兵权的人,相较而言,慕容毓虽有母族潘家的帮衬和皇帝的宠爱,却性格跳脱,张狂傲气,未必便能荣登大宝,故许多世家贵族都在观望,不敢轻易押宝。但这两年太子收敛之后,渐渐靠谱,于政事上颇有见地,几次不动声色地打压王家势力,可说初露锋芒,这些人自然便按捺不住,蠢蠢欲动起来。 皇帝也觉再拖延不得,便将此事交给了虞妃操办。 虞妃心思细腻,怕若专为太子选妃,反惹他不快,节外生枝,便在上巳节这一日,将京城中皇家与世族的少男少女们一块儿聚在了锦山行宫里,办了个春日赏花宴,美其名曰飞英会。 春光旖旎,繁花似锦。 落英缤纷的桃树下,少年少女们分席而坐,正在联句斗诗,若是桃花落在谁的酒中,便需接上上句,接不上则罚酒一杯,十分风雅。 崔渡坐在主席上,微微含笑,映着一簇桃花,面色中显出一抹病态的白。吟诗作赋都难不倒他,因此若无人能接上,又或者连句过偏,他就接过口去,做个救场人。 角落里的荆国质子荆越一双眼睛死死盯在崔渡身上,他说一句诗,他便喝一口酒。崔渡若有所觉地看过去,荆人身材魁梧,举止粗犷,与席间众人格格不入,见他看来,便举杯一饮而尽。 崔渡从容对饮一杯,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自那日被慕容毓拖走之后,谢琀便没敢再出现在崔渡面前。 他越是光风霁月,他越是自惭形秽。 慕容毓或许怕两人心存芥蒂,每每硬拽着他去同崔渡说话,那时崔渡瞧着他担忧的目光,谢琀都忍不住想替他说一句: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偏偏他说的没错,自己还真是个沟渠。 此时谢琀以作画为借口躲过一劫,远远坐在一个独席上,手中执笔,细细勾勒着眼前的场景,脑中却想着旁的事——这里丽人如云,却不知慕容毓最后会娶哪一个?他两年前就得了几个美妾,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结果被理直气壮地指使着帮忙锯木搬砖,磨刀煅铁,柔弱无骨的美人没过几日便再不敢主动来寻,从此东宫里也便多了一个十分隐晦的传闻。 谢琀私下里也忍不住问他为何不近 分卷阅读131 - 分卷阅读132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32 美色,他却神色凝重地关起房门,一本正经地拿出了一本据说是江湖失传已久的神功秘笈,慷慨地邀他一道修习。 谢琀也不知为何脑中陡然冒出了葵花宝典四个血淋淋的大字,惶恐间夺书细看,才发现只是不可失了童子身。 不过慕容毓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过没几日便忘了此事,那书却被慕容涛捡走,当真练成奇功,此是后话。 谢琀想到此处,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 “笑什么?此女很美貌么?”慕容毓冷不丁从后面凑过来,伸手便夺了他的笔,抬眸看一眼停笔之处那女子的样貌,顺手点了个痣在脸上,“你不是处处写实,这里莫忘了。” “……”她的痣哪有这么大。 谢琀无语凝噎,“这是虞衡清的长姐,我这样画,她岂不道我恶意中伤?” “那便一视同仁。” “别乱画!” 谢琀抢救不及,被他在画上洒下一串墨点,一番心血顿时付诸东流。 “坐着有什么趣味,不如去山里转转。”慕容毓掩上画,推着他便走。 “你怎么能走?” “怎么不能?”慕容毓拖着他转过假山,隐有得色地望着空无一人的池塘,“喏,不是没人过关么?过不了关,自然不能同我们一道玩儿。” “……”你那是人过的关么? 谢琀扶额,回想起来时马车上,他傲然比着手指,一条条列举的选妃要则。 “首先,太子妃必须貌若天仙,沉鱼落雁。” 谢琀点点头,这是理所应当。 “此处无雁,我也不与他们为难。第一关便是临水照面,能让池中锦鲤沉塘者,便算过关。” “……”啊? “其次,太子妃必须明德惟馨,感于神明。因而第二关是以才祈雨,春雨贵如油,能召来雨水者,是造福于民。” “……”你不去找个神棍? “第三,太子妃还要高贵非凡,有凤来仪。所以让她们立于高台之上……”你自己站上去,倒是会有龙吗? 谢琀不忍听下去了。 这里都是名门贵女,一个比一个矜贵,谁瞧不出太子这是故意刁难,又怎么肯放下身段去自讨没趣,纵然还有一两个跃跃欲试的傻孩子,见无人动,也不敢在众人面前丢脸,何况席间也不止他一个皇子,故而没人理他,纷纷端坐在席上,只做不知。 慕容毓自然乐得清闲,拉了谢琀便跑。自从开始习理政务之后,他许久都没放过风,好不容易出来玩一会儿,谁要搭理那些娇滴滴的小姑娘? 谢琀叹气:“……你这会儿跑了,他日怎知圣上赐婚之人是否合心意?” 慕容毓脚下一顿,转眸看来,眸光冷凝:“你画得那么认真,不如帮我挑一挑?” “……若论容貌,数周, 裴两家的嫡女为上,齐,吴,许次之,”谢琀垂眸细思,沉吟着缓缓道,“若论秉性,周过高傲,恐容不下你,裴则略过端庄,压你不住……倒是齐家长女,开朗温厚,灵慧可爱,与你相宜。论家世,齐家为开国元老,齐元帅统兵千万……” 他还没说完,慕容毓脸色已经全沉了下去:“你很想叫我大婚么?” 谢琀狠了狠心,抬眸道:“我知你还没将成家的事放在心上,整日想着和兄弟们玩闹,但太子大婚,意义非凡,你自己心里也明白……别胡闹了。”越说声音越低,说到最后自己都听不清了。 慕容毓看了他半晌,忽撂开了手,冷声道:“好,你说的。我回去便请旨赐婚,娶齐家长女。谢、韫、玉,你不要后悔。” 一字一句,重如千钧。 谢琀被压得低下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上回他自请离宫,慕容毓常来纠缠。他找遍了借口推脱,连“琀”字不祥都说了出来。 彼时慕容毓正趴在他家阁楼的栏杆上,歪头瞅他半晌,忽扬唇一笑,双眸里泛起温煦的朝光:“‘韫玉于口,生死同穴’,哪里不好?” 他心口被烫了一瞬,愕然抬眸与他对望。 慕容毓得意一笑,伸出手来:“我赐你‘韫玉’为字,跟我回去吧。” 谢琀心中山呼海啸,一时没忍住,把手递了过去。 慕容毓字灵韫,这一赐里说不出的温柔缱绻之意,他以为二人心照不宣。 两人僵持对望,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在一瞬之间,忽听假山上传来女子不满的声音:“……别选我,我才不要嫁给你。” “……”两人抬头看去,一个粉衫少女自假山上灵巧地一跃而下,落在两人面前,明波流慧,翠黛朱樱,分明就是谢琀十分看好,家世好,容貌好,性格也好的齐家长女齐霙。 慕容毓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嫌弃,加上方才谢琀一通废话正戳心顶肺,十二万分不悦,一把将谢琀拽到身后,一腔怒火都撒了过去,脱口嘲讽道:“那你想嫁给谁?要不要本宫引荐给父皇?” “你!”齐霙登时柳眉倒竖,气得面色泛白。 “齐家小姐,抱歉。”谢琀赶紧猛扯他衣袖,这话说得简直过分至极,若叫脾气火爆的齐元帅知道,搞不好今晚就把东宫炸了。 慕容毓甫一出口便知不对,却冷着脸拉不下架子道歉。 所幸齐霙果然同谢琀想象中一般宽厚,撇撇嘴不跟他计较,只说:“总之莫要选我,我不要进宫。” 谢琀温和一笑:“是我失言了,不该妄议此事。” 慕容毓冷哼一声:“原来你还知道。” “……阴阳怪气的,难怪选不到太子妃。”齐霙心中嘀咕几句,对谢琀展颜一笑,“谢三公子,我是来找你的。” 慕容毓的脸色就全黑了下去,拖着谢琀转身就走。 齐霙忙叫道:“听闻公子善画,请为我做画一幅!” 直到三人走进琼花苑,慕容毓仍沉着脸,总觉得今日十分晦气,眼皮直跳。 琼花苑里一片静寂,百花盛放,馨香扑面。 齐霙想叫他画的是她捧着一盆昙花的模样。 这不是难事,只是那盆昙花只是花蕾,她却要画做开花的模样。 谢琀心中一动,笔下便画出自己看过的那盆五色昙。 画成之时,两人皆满目惊讶,慕容毓正欲发问,却听一人道:“咦,你也去过我们韦陀山庄?” 谢琀抬眸看去,一个白衣金环的少女分花拂柳,自花间走了过来。 齐霙一笑,欣然招手道:“江烟,快来,画已好了。” 这女子是韦陀山庄庄主的女儿,慕容毓也曾见过,容貌普通,性情恬淡,有股与世无争的意思。 江烟含笑见过礼,与齐霙道:“放心,我会把画送回去。” 慕容毓霎时便明白了过来——韦陀山庄的人善打理花草,此处行宫里的花奴多半来自那里,而江烟有个哥哥,名 分卷阅读132 - 分卷阅读133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33 叫江鸿。 齐霙不肯入宫,又与他妹妹在行宫里私相授受,八成是与江鸿有私情。 齐霙是世家之女,却喜欢上江鸿这样的白身,这倒有些稀奇。 “江烟……”谢琀念了遍这个名字,将画递了过去,神色淡然,亦无甚特别之处。 慕容毓却忽地心烦意乱,生拉硬拽地将他拖走了。 那时他怎么会想到,谢琀会为了这个女子,不惜与谢府决裂,差一点带着她远走高飞。 带兵追上二人的时候,慕容毓坐在马上,双目通红地瞪着两人交握的双手,心中却只觉得荒谬可笑。 因他绝不相信,他就为了这样平凡的女子抛弃自己。 可虽然不信,他还是气昏了头,请旨将她纳做了侍妾,扔在宫中关了起来。 他曾抢过谢琀无数的东西,这一回,谢琀却没像以往一般委屈兮兮地瞪他两眼,转眼便原谅他。 他失了心魄般,自此痴傻,再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 元嘉五年七月,荆国质子遁逃,回国后几番争斗,终登大宝,自此荆国军队屡屡侵犯胥国边境。 七年,荆国新皇整军进犯,扬言要杀进永安河,掳走崔问津。三皇子慕容涛率军出战。 临行前,慕容涛给慕容敏敲了最后一回坚果。 十二岁的慕容敏边吃边哭:“哥哥,我就在长乐宫等你,你可一定要回来啊。” 慕容涛拍了拍他的头,笑道:“放心吧,给你带北方的果子。” 次年五月,慕容涛于前线失踪,胥国国君一病不起。 同年,胥国自觉难以抵御荆国军队,欲与陈国结为姻盟,联手相抗。因公主桢年幼,兵马大元帅齐家嫡女齐霙代为出嫁,然其中途自尽。 陈国大怒,撰文斥胥国弃盟约于不顾,意在羞辱其国,欲兴干戈,太子毓带兵亲往谈判。 临行前,慕容毓来谢府见谢琀。 痴傻后,谢琀被关在谢府他的院子里,整整三年。起初,慕容毓常来看他,但每每相见,他便神色惊惶,流泪痛哭,嘴里直说:“快走,快走,太子来了,快走。” 这话自然不是对他说的。 慕容毓心如刀绞,双眸通红,只想问他,以前自己每次去找他,他都很开心,为什么如今变成这样?可无论他是质问还是诱哄,谢琀总不搭理,渐渐的,他便不敢再来了。仿佛他不来,谢琀就还是记忆里那个温顺的模样,看过来的时候,眼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你还记得……虞衡清么?” 他半蹲在石桌旁,抬头望着趴在桌边的人,好半天,终于想出了一句话来。 月光下万籁俱寂,四下里连风声都停了。谢琀披散着头发,只着中衣,手中摆弄着一个杯子,怔怔看着夜空中一轮圆月,眸中一个人影都没有,毫无反应,也不知听见了没。 一个远在天边,一个近在咫尺,却好像,他离月亮反要近些。 以往高高在上的总是自己,而谢琀的眼眸中倒影着自己的影子,就像是注视着他的月亮。 此时他才知道,原来这样望着一个人的时候,心中有那么多……那么多不可言说的卑微和祈盼。 慕容毓垂下眼眸,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接着道:“……他成亲了,娶的是吴家次女,据说那位小姐容貌虽不出众,厨艺却极佳。” “我还是没有大婚,也没有人给我做饭呢……你会做饭么?”慕容毓说着,伸手去拉他的手,谢琀一挣没有挣开,缓缓将目光移了过来,又面无表情地移了回去。 “你看,我不成婚也不会怎样的……最多,被父皇骂几句罢了……不过父皇病重之后,也很久没骂我了……我不知道或许什么时候……”慕容毓喉咙动了动,缓缓将脸埋在他手中,声音轻得像是幻觉,又冷得像是一触及化的雪,“谢琀……我真害怕。” 谢琀疾速地眨了眨眼。 “……齐霙死了,你知道么?她走的时候,同我说,让我放了江烟。”半晌,慕容毓站起来,挡住了他眼前的月光,“江鸿来找我,说要一起去接齐霙的灵柩——你就只对江字有反应,是么?” 谢琀仍旧直视着前方,只是眼眶微微地红了。 “我要走了,你还是没话要说么?” 风起风停,月明月暗,院中的花,最后一片花瓣也落了下来。 慕容毓盯着沉默的人,眸光像烛火渐渐地熄灭了,嗤地一笑,忽发狠地将人用力抱住,埋首在他颈侧,半晌,阖上眼,咬牙切齿地道:“……我会放了江烟,你走吧,我不要你了。”声音从齿缝间溢出,低哑又冰冷,绝望又缠绵。 谢琀怔怔地像是失了魂魄的木偶,颈侧一片濡湿。 慕容毓已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琀身子像被火烧过又放在了雪里,奔腾的血液飞速地冷了下来,不知不觉已满脸泪痕,再也忍不住回眸去看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几乎想要冲过去抱住他,手中的杯子咔咔作响,蓦地碎在手中,霎时间满手血痕。 只要你平安回来,我什么都告诉你…… 谢琀知道齐霙与江鸿的事是在三年前。 那时候,太子好男风,与谢家三公子的风流韵事已传遍大街小巷。而慕容毓刚被禁了足,他也刚被逐出东宫。 奶妈抱着他哭了很久,偷偷说他被太子害了。他自不觉得,他还时时想起锦山行宫的温泉水,雾涌云蒸,白浪翻涌,温软火热,抵死缠绵,沉下去,便再也不愿起来。 而慕容毓趴在池边,半裸着身子,不怀好意地哄他喝酒的样子,实在风流又惑人,眼波如星月,狡黠而耀眼。 他早就猜到他想做什么了,也早就知道这样的后果,却还是假作不知,乖乖地喝得半醉,自己送上门去,如他所愿。他的太子受尽宠爱,年少张狂,还不信世上有他触手可及却永远得不到的东西,逼急了便要破釜沉舟,图穷匕见。但是他却清楚极了,圣上再怎么纵容他胡闹,也绝不会允许自己最看重的儿子公然在选妃宴上选择一个男子。 而谢琀从知道自己是谢家埋在太子身边的暗棋时,便一心想要离他远些,偏偏他对上慕容毓便束手无策,能借助龙颜大怒的机会逃离,还能最后痴云腻雨水乳交融一回,不论怎么想,他都该心满意足。 但谢琀想起最后一眼,慕容毓那誓不回头,宁折不屈的决绝神色,像是一团火,至焚尽残躯之时,一颗心还要自齑粉尘灰里灼灼发出光来。 而自己呢,心中有多少晴暗,捂得紧紧地,不敢泄露分毫,怕教彻胆寒光见怀抱。 每每念及此处,他便替慕容毓万般不值,心痛难挨,乃至日不能安,夜不能寐,只能抱着那盆五色昙发呆,想着若是当初他没有当上太子伴读,太子身边只有崔 分卷阅读133 - 分卷阅读134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34 渡,不是更好? 可惜五色昙只开过那么一次,日夜相对,他便眼睁睁看着那细长的叶子竟也开始泛黄了。 他满心惶惶,寻了许多花匠来看,都无计可施,最后,终于有一个女子寻上门来,正是韦陀山庄的江烟。 没想到江烟不仅帮他救活了昙花,还问了他一个问题——想不想离开此地,与生母一同逃往陈国。 “齐霙与江鸿是在云间寺相遇,”江烟静静地看着他,似乎笃定他绝不会拒绝,“也是在这间寺里,我遇见了公子的生母。” 原来齐霙与江鸿虽已相恋,但身份差距过大,即便齐元帅没有门第之见,也不愿让女儿进宫受苦,皇家却毫无疑问将齐霙内定为皇子妃,无计可施之下,他们竟想到了一个私奔的主意。过去数年,韦陀山庄已渐渐将家产都转去了陈国。江鸿兄妹也盘算出了一整套计策。只要将齐霙带走,齐府便会宣称齐霙已死,替她遮掩过去。 但他们还需要一个幌子,一个既能将齐霙带出城,又能在事情败露之际,为她保住清誉,留下回圜余地的人——说什么偶遇,谢琀想也知道,这是齐家和江家查了他的身世,帮他救出了生母。 但他想了想,实在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不能留在慕容毓身边,留在生母身边,也是幸事。 只是他没想到慕容毓会恰好从东宫千方百计地逃出来,又恰好得知了此事,急怒之下,领兵将他们抓了回去。 慕容毓把他带的所有东西都毁了,回眸时眼中的火都化成了血,声音冷得像是浸在寒湖底的月光:“……你什么都带了,为什么不带我?” 那分明是冰冷漠然的神色,他却觉得不可一世的太子下一瞬就要忍不住落下泪来。 被带回谢府的时候,他便想,逃不掉,离不开,除了装疯,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一装就装了三年。 如果那时他知道自己会将慕容毓害到何等的地步,又怎么会这样犹疑退缩? 元嘉八年十一月,天降飞雪,帝薨,太子被困吴州。 夜色如泼墨,似将天地间一切光景收去,却于那铺天盖地的黑暗中,捧出一团皎皎银月,如苍天凝视尘寰的眼眸,无悲无喜,不染尘埃。 谢琀在夜幕中策马狂奔,衣袂翻飞,仿佛被一只无形的野兽追得仓皇无路,手中紧攥的缰绳被汗与血浸透,不敢有片刻喘息。 从偷听到谢尧山与二皇子党密谋将太子围困诛杀在半途之日,他便自家中逃走,向陈国疾奔而去。一路疾驰,自沧州到吴州,偏偏就要追上之时,却又被一股作乱的流民抓去了,虽狼狈地逃了出来,却也失去了快马与钱财,只能徒步爬过几座山头,等他狼狈不堪,终于赶到之时,该打的仗都已打完了,被围困的太子也已经惨烈万分地冲了出去。 谢琀站在血流成河的肃杀战场之上,仿佛还能听见回荡在山谷中的长泣之声。 来时路上,他曾千万次想过,自己如何宁愿一死也要护住慕容毓,却没想到,真正拼死相护,死在他怀中的人,会是崔渡。 他似乎永远也比不上崔渡,诗比不上,死也比不上。 回去之前,他曾远远躲在人群中,看了一眼慕容毓。 慕容毓穿了一身白色的孝服,坐在马上,背脊挺得笔直,脸色雪白,乌眸沉沉,没有一丝表情。他的脸上有一道极长的疤,从眉骨贯穿右脸,狰狞可怖,毁掉了整张容华魄人的脸,仿佛也毁掉了所有花团锦簇的光阴。 谢琀只看了一眼,便觉心神震痛,如遭雷击,痛心切骨间,蓦地生出一股疯狂决绝的狠意来。 他的血肉被挖出来,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便也什么都不怕了。 ———————————————————————————————— 凌容与:谁砍的,谁往脸上砍的? 凸(艹皿艹 ) 顾怀:请让一让,让他感受一下,颜狗的怒火。离火三昧箭!!涅槃焚天掌!!死吧!! (╬ ̄皿 ̄)=○#( ̄#)3 ̄) 第三十二章 灵窍假与真 千里缟素,天地俱白。 慕容毓一生之中,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雪,寒意深入骨髓,像是连心血都要冻上了。 崔渡的灵柩,与其他死在此战中的人一道,停在雪中。 远山尽头,在他望不到的地方,那个世上最疼爱他的人也同样沉睡在这般不见日月星辰的黑暗里,再也不会在他胡闹的时候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莫可奈何。 世间的生死离别,原来这样轻易,眨一眨眼,什么都如雪般消散了,甚至连最后一面也见不上。就如江鸿,走了数千里,连齐霙的尸身也不得一见,便倒在了雪中……他会心生遗憾么?又或者黄泉重逢,反倒是幸事? “……殿下,京城中会读我们暗语的人,只有一个。” 慕容毓一行是在钟山谷口遇到了伏击,显然对方早已得知他们的行军路线,唯一的可能便是他们与京城联络时泄露了行踪,看着被大雪覆盖的棺椁,终于有谋士忍不住开口。 三日三夜没有说过一句话的慕容毓极缓慢地抬起头来,目光中有一种冰冷的疯狂,像是一个失去所有的人紧紧攥着手中唯一的珍宝,谁要想碰一碰都会被碎尸万段:“不是他。” 谋士看着仿佛被逼入绝境却还执迷不悟的太子,只得失望至极地长叹一声,拂袖而去。 京城传来皇帝的遗诏,命太子以国事为重,无需回朝守灵。 慕容毓把那张纸撕得粉碎,所有人都知道,京城里只怕已经变了天,但此时,他身边不过数千兵士,山水迢迢,如何回得去? 十二月,慕容毓在两国交接的隅城见到了陈国的来使。陈国为胥国国君之死表示哀恸,愿意再度胥国结盟,只要太子与陈国公主联姻,便出兵助太子回朝。 可慕容毓还在与众谋士分条析理地辩驳这样做的无穷后患,京城里又传来第二道惊雷——太子自认德行有亏,百无一能,于此危难之际,恐不可担负一国之重任,因此特下禅位诏书,让位于二皇子慎。 举国哗然,群臣质疑,但不论谁去查验比对,都只能印证,这的的确确是太子真迹。 慕容毓看着这份笔迹与他一般无二,连印都一模一样的伪诏,一字一句读来,如此荒谬可笑,可即便是他本人,竟也分辨不出真假。 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将他的字模仿得以假乱真,也只有一个人,能刻出这样的印。 此诏一出,陈国来使立刻便划清了界限,太子无兵无权,再没有说话的机会,登高一呼,不过是更快丧命而已。 釜底抽薪,好狠的手段。 这一次,谢琀的叛变,已是无可置疑的事。 但众谋士望着太子 分卷阅读134 - 分卷阅读135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35 苍白如纸的脸,却无一人忍心开口挑破。 慕容毓神色莫测地盯着手中拓临的诏书,眸中一片幽暗,仿佛并没有什么剧烈的反应,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一丝情绪,可冰冷的沉默比狂怒的爆发更加可怕,春冰虎尾,岌岌一念,累石千丈,一苇可倾。 “谢琀,你这个……”有一瞬间,他紧紧攥着那张纸,仿佛想要如上次接到假的遗诏之时一般撕个粉碎,恨意几乎便要自紧咬的唇齿间溢出,最后,却只是将之叠起来,揣入了怀中。 永和一年初,二皇子慕容慎登基继位。 谢琀垂眸立在群臣之间,那些冗长的祭文与诏书一个字也没有落入耳中,就连他被封了个太常寺卿,还得了一座府邸也没听见。 他从没想过,最后登上皇位的人会不是慕容毓,更没想过,自己还能从慕容慎那里得到从龙之功。 跪谢皇恩之时,他抬眸看着高坐在金銮殿上的慕容慎,眸中闪过一丝晦暗——你要当皇帝,那便当吧,我倒要看看,你又能在那里坐上多久? 新皇十分重用他,其意一来是向太子一派的人释放出善意的讯号,二来,紧攥着慕容毓的软肋,也是一个砝码。对他来说,登上皇位并非便高枕无忧——慕容毓还没有抓到,慕容涛不知所踪,荆国的大军也还没有打退。 正月一过,天气渐渐回暖,积雪融化,枝头又冒出了新蕊。 太常卿谢府残雪未消的院子里,四角各有侍卫把守,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谢琀立在亭中,执笔在纸上缓缓勾勒出一张兵器制图来,神色平静而专注,仿佛未听见侍卫的传话。 待他收笔,那侍卫方才复述道:“太常大人,永昌侯求见。” 谢琀取过帕子,仔细擦了擦手上不慎染上的墨,淡淡一笑:“见便见吧,请他进来。” 这年谢尧山五十来岁,两鬓斑白,精神矍铄,玄底蟒衣从几株树后走过来,龙行虎步,气势摄人。 谢琀转过身,微微颔首:“永昌侯大人。” “谢琀,”谢尧山一见他那不咸不淡的模样便觉心头火起,“我仍然是你的父亲。” 谢琀眼底波光微动,似闪过一丝惊讶,恍然大悟般掀唇一笑:“自然,父亲,您来寻我,可是有事?” 谢尧山早传了三封书信召他回府相见,却如石沉大海,此时他倒一脸无辜,仿佛毫不知情一般,登时噎得胸口发闷,顿了一瞬方恨恨道:“……近来城中流言四起,你可知晓?” 谢琀歪头寻思一瞬:“听闻荆国国君因崔渡之死大怒,亲自领兵南下,扬言要杀了圣上,为崔渡报仇,可是此事?” 谢尧山面色铁青,拂袖怒道:“胡言乱语!崔渡之死与圣上有何干系?!” 谢琀唇角微微一动,倒似真觉疑惑般:“是啊,会有何干系呢?” “……你!”谢尧山忍了又忍,紧紧盯着他神色,缓缓道,“东山挖出一块高约十尺的龙纹璧石,与崖壁浑然一体,其内影影绰绰,刻着几句狗屁不通的妖言——‘帝星降世,应克天狼’。因而近来谣言四起,说是圣上应当御驾亲征,只有杀死荆越的人,才是真龙天子。” 谢琀点点头:“我确曾听闻此事。” “别人不知便罢,难道我还不知你那点微末伎俩?”谢尧山压低了声音,咬牙威胁道,“我要你立刻进宫面圣,让圣上打消御驾亲征的念头。” “父亲,您误会了,”谢琀漫不经心地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我这点微末伎俩,只能在工部替皇上改良些武器罢了,又岂能弄出这样大的动静来?何况,您看——”说话间他忽一扬手,猛地将滚烫的茶水向谢尧山扑头盖脸地泼去。 谢尧山惊骇之间下意识向后一躲,还未回过神来,已有两道黑影凭空出现在他身前,将他牢牢护住。 谢琀不无遗憾地轻叹一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我此处乃是天罗地网,连杯茶都泼不出去。再者,圣上天命所归,他要亲自诛杀天狼星,我又怎能阻拦?” 谢尧山气结,抬手便欲打他,却也被两名暗卫拦住,只得黑着脸沉声道:“谢琀,别忘了你自己姓什么。” 谢琀冷眼看着他,缓缓地勾起一抹笑来:“不敢或忘。” 传言甚嚣尘上,愈演愈烈,甚至开始有人怀疑慕容慎不敢御驾出征,是因他并非真龙天子,慕容毓才是真正天命所归的那个。 谢琀心里清楚,慕容慎绝非是一个完全“谨慎”之人,他与慕容毓相反,他的傲气是刻在骨子里,表面上分毫不显,其实较着一股劲,越是说他做不到,他便越要去做。何况山河动荡,人心惶惶,若是不知躲在何处的慕容毓此时跳出来振臂而呼,替他出征,只怕当真是人心所向,一呼百应。 这一回,莫说谢尧山,连裴岚都没能拦住他。 永和一年五月,新皇慕容慎御驾亲征,天命之年的兵马大元帅齐铎披甲重归战场,率十万铁甲,为新皇开路。 谢琀给他的军队配上了最好的装备,良兵利器,铁甲生寒,还在送行之日,为新皇和齐元帅奉上了特意打造的武器。 慕容慎拿到的是一把精钢铸造的精致臂弩,齐铎则得到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慕容慎心眼没那么大,行军途中转头便将臂弩收了起来。但齐铎却偶然间在刀身上摸出了一段蝇头小字刻就的阴文,霎时间眼眶一红,双手颤抖,紧攥住刀身,手掌在刃上划出一道刻骨的伤痕来,血流满掌。 刀身上只有四句话:小女此去山海远,自当努力加餐饭。可怜天命明珠碎,白骨沉冤望金銮。 满城欢呼声中,谢琀站在城墙上,目送大军在朝光中远去,风吹动衣摆,眼前忽地闪过齐霙临走前的模样。 在他记忆中,齐霙是一个心性开朗,坚韧如竹的女子。远嫁之前,她也曾来探望自己。那时她对着装疯的谢琀吐露真心,虽不能与江鸿相守,但国难当前,此一去山遥海阔,她亦会担起重任,好好地活下去。 这样的女子,又岂会在中途自杀? ……那么谁会杀她?又是谁阻拦太子去查明真相? 她死了,故陈国大怒,故太子被困吴州,故二皇子登基继位——这并不是无迹可寻之事。 一个为了女儿开心,愿意让她假死,将她送往他国的父亲,如何忍受一个害死掌珠的仇人?即便他清楚自己的意图,即便他同样深恨害得齐霙未能与江鸿私奔的慕容毓,即便他还沉浸在丧女之痛中未曾细想,一旦点破,无疑便会在他心中埋下一颗怀疑与仇恨的种子。而在明枪暗箭的战场上,这一点点来自元帅的怀疑与仇恨,或许便足以要了慕容慎的性命。 “太子,慕容慎已离城。” 沏烟茶坊下,临河的暗室之中, 分卷阅读135 - 分卷阅读136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36 黑衣男子跪在地面,窗外波光粼粼,映在临窗而坐男子的脸上,一道极狰狞的疤痕将俊朗的容颜从中划开,显得奇特又诡异。他手中摆弄着一片自水中捞起的木叶子,面色冷漠,垂眸不语。 “……我等已召集各地的五万潜龙甲,化整为零,藏身于京城外五十里明月山中,另有十三名精于暗杀之死士,藏于大军之中。” 咔地一声,慕容毓放下了手中的木叶子,抬眸望着水面:“唔,三弟有消息么?” “三皇子并无大恙,已被潜龙甲救下,正在回京途中。” “别回京了,带他……去找他的齐师父,告诉他,我面容已毁,不可临朝一事。” “……是。太子还有何吩咐?” “那你们去把谢……”慕容毓冲口而出,忍了忍,又咬牙冷笑一声,“算了。” “何日入城,还请太子示下。” 慕容毓双眸泛寒:“自然是等慕容慎死讯传回之时。” 他并没有等得太久。 永和一年十一月,齐铎与慕容涛率十万兵马,力克荆越,慕容慎却不幸战死沙场。 消息传来,二皇子一派霎时颓然。 烽火满城,喧嚣震天,被潜龙甲迎回大殿之时,慕容毓久久望着奉天殿上那把空荡荡的龙椅,仿佛还能看见父亲威严的身影,也能看见他眼中深深的担忧之色。 皇帝的偏心几乎是见人尽皆知的事,但就连他也没想到,父皇会事先为这个不靠谱的儿子在各地养下无人知晓的数万名死士,作为他最后的筹码。 可惜父皇并没料到……慕容毓抬手虚覆住脸上那一道丑陋的疤痕,冷冷一笑。 风云突变,转眼间东风又压倒了西风。 慕容慎一派,以谋朝篡位,伪造诏书之名被尽皆下狱。 谢琀静静盘坐在天牢之中,一墙之隔,便是谢尧山。 “呵,谢琀,你为他不惜自认伪造诏书之罪,他难道便会放过你么?”谢尧山寒冷的声音自墙另一侧传来。 “你们暗杀了他多少次?钟山谷口,崔渡死了……那么多将士死了,他自然要报仇的。”谢琀的声音淡淡的,“不清算,难道还放过你么?” 谢尧山像是一座爆发后的火山,咬牙切齿间,还有些死灰复燃的怒气:“明知讨不到半分好处,你却背叛谢家九族——谢琀,我不知你竟蠢笨如猪。” “父亲何须动怒?过不了多久,大家就要黄泉相见……不如我再问你最后一件事。”谢琀缓缓靠在墙上,悠悠地说起往事,“那年你拦着太子来接我的马车,不让我去围场,除事先知道太子即将被刺,不想让谢家被卷入此事,有没有一丝一毫,是不想我这个儿子受到牵连?” 静默一瞬,谢尧山嗤了一声,答非所问地冷声道:“你为了慕容毓不惜装疯卖傻三年,他又可曾不想你受到牵连?” “直到如今你还以为,我装傻是为了他?”谢琀笑了几声,摇了摇头,声音陡然一冷,“我为什么要为他装傻?一个生死之际护得我毫发无伤的人,我便走过去告诉他,我是父亲派来害他的,他又能拿我怎样?”说到此处,他双眸一红,缓缓勾起唇角,声音忽地轻柔起来,“我思来想去,他竟什么办法都没有。” “可笑!”谢尧山冷笑数声,阖上眼,不欲再听他胡言乱语。 但谢琀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早就想过今日了,父亲。即便你不曾待我如子,我心中……总是认自己姓谢的,也从没想过亲手害死谢家人——我一味回避,起初的确是怕你们以母亲之命威胁,借我之手伤了他,但那时齐江两家已帮我救出了生母,我为何仍旧宁愿装疯卖傻,不肯告诉他真相?您难道从未想过么?” “……”谢尧山睁眼,眸中闪过一片莫测之色,沉默着没有开口。 “可我不想害了谢家,便由着谢家差点害死他……”谢琀叹了口气,“您说的不错,我的确是蠢笨如猪。那之后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要帮着一群从未善待过我的人去害一个与我相爱之人?” “下辈子我不想姓谢了——我宁愿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若我要爱谁,便只将他一人放在心上。这辈子成王败寇,您认了吧。是我害了谢家,命赔给你,那又有多大不了。” 言尽于此,一片静默。 直到“咔咔”数声,天牢门打开,一个太监端着数杯毒酒,走了进来。 谢琀眼眸发亮地抬眸望去,转瞬又黯淡下来,饮下毒酒之时,双眼还不死心地望着牢门之外。 ……难道他真的连最后一面都不愿见了么? ———————— “谢、琀。” 听见万分熟悉却又分外陌生的冰冷声音,谢琀仍旧死死闭着眼,陡然间浑身发寒,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他后悔了,相见争如不见!他不想见慕容毓,不想看他冷漠的表情,蓄满恨意的眼睛,他情愿抱着最后一点温柔的幻象去死,记忆里的慕容毓永远都是趴在栏杆上向他伸出手来时那个深情似海却毫不自知的耀眼少年,而不是,不是……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慕容毓俯下身,贴在他耳根,一字一句地低声道。 谢琀像是被捅了一刀,身子陡然瑟缩了一下,蜷缩着向后躲去用力抵住了墙,仓皇间睁开眼,只瞥见一道狰狞的疤,滚烫的泪水已夺眶而出,霎时间傻了一般,整个人都怔怔地望着他静了下来。 慕容毓站直了身子,手中随意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双眸黑如深潭,神色莫测地与他对视。 此处正是两人幼时打闹的东宫书房,谢琀还能想起他躺在椅子上,抬手将自己喝过的白露梅子茶递在自己唇边的模样。 一眼之间,沧海桑田。 谢琀缓缓地坐了起来,眨掉多余的眼泪,苦涩一笑,哑声道:“……你恨我,便杀了我吧。” “呵,”慕容毓露出一抹难看的笑,眸中怒火一闪而过,忽地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凭什么?”铮地一声,他蓦地欺身至他面前,将削铁如泥的匕首插入他脑侧墙中。 “你逼我离开你,逼我放弃你……最后,还要逼我杀了你?”慕容毓双目赤红地瞪着他,仿佛恨不得掐死他,近在咫尺,呼吸交缠,谢琀却竟自他咬牙切齿的质问中听出一丝悲恸的微颤,“谢琀,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从拿到那份伪诏开始,他就知道谢琀已然存了死志,但那时他不懂为何非要如此惨烈,直到慕容慎登基,看着诏书上被重用的谢家子弟,他什么都明白了——他要将皇位还给他,却要把命赔给谢家。 谢琀望着他冷漠如雪的表情仿佛裂开一丝缝,压抑的愧疚与悲伤霎时决堤,锤心刺骨间生出一股绝望的勇气来,忍不住猛地迎上去紧紧抱住了他:“对不起 分卷阅读136 - 分卷阅读137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37 ……” 慕容毓浑身一颤,像是一个在冰天雪地里冻得太久的人,忽然撞进温暖的春日,半晌才恢复知觉般缓缓抬手抱了回去,忽嗤地一笑:“你以为我不会知道,是不是?”说着他忍不住用力撞了撞谢琀的头,“你真是……蠢死了。” 这一句虽还是咬牙切齿,却已自黑暗中渗出一丝微光来,在过往无忧无虑的岁月里,他曾无数次用这样嫌弃中不自觉带着纵容的语气责怪他,好像被他这样骂一句,天大的事都会化小化无一般。 谢琀心中顿时又软又疼,抵在他肩上,似哭似笑地哽咽了一声,在心底说了无数句抱歉。 “你要我杀你,我做不到。”慕容毓忽拿出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调转刀头,塞到他发颤的手中,一字一句缓缓道,“恨得狠的时候,我曾想让你自己来试试……” “慕容毓!”谢琀一颤,顿时浑身发寒,抬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铿”地一声,蓦地将那把匕首远远地掷到了一边。 “……不过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能拿你如何。”慕容毓转眸看了一眼被他一把掷到门口的匕首,回眸扬唇一笑,“但——我也并不是什么办法都没有。” 话音一落,他忽倾身而上,猛地堵住了谢琀的唇。 谢琀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攥紧他衣襟,用力地吻了回去。这一吻狂风骤雨,带着一股濒死决别,抵死缠绵的意味,却又仿佛春风化雪,唇齿间撕咬出的血都像在燃烧,无法言说的心伤,难以出口的誓言,爱意与恨意,欢喜与悲恸,都像是胸口凝结数年未曾消散的冰雪,尽皆融化成口齿中纠缠的温软,神魂相触,灵犀震颤,恍惚又回到了三年前锦山行宫的温泉水中,水乳交融,缓缓地十指相扣。 四目相对,如在星河,仿佛又见他眸中燃起了那焚天灭地,至死方休的光芒,谢琀忽觉口中一股涩味化在两人唇齿之间,蓦地一震,一把推开了他,惊慌失色,声音都颤了起来:“你给我吃了什么——你含在自己嘴里?!” “……谢家的人非死不可,不论是为了崔渡之仇,还是日后稳固的朝政,”慕容毓静静凝视着他,缓缓道,“他们一死,你也不会独活,这是你欠谢家的,我知道。”说到此处,他微微勾起唇,“但你别忘了,你也还欠我三年。”说话间,他拉起自己与谢琀的衣袖,露出两人手腕脉搏处那一颗忽然出现的红点,指点着手臂比划道,“三年之后,这里会有一条红线,直通心脉。” 谢琀心神剧震,抬眸看着他眼中一抹饱含期望的自得之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韫玉与口,生死同穴。”慕容毓再次冲他伸出了手,双眸含光,“这次,不准再食言。” 永和二年初,三皇子慕容涛登基为帝,大皇子慕容毓不知所踪。 三年后的一个夏夜,陈国韦陀山庄之中,所有五色昙花都含苞待放。 江烟在水榭里点了许多盏莲灯,灯火万千,映照着漫天星河,分外通明澄澈。 她站在水边,双手合十,静静祈愿——愿已故之人得以安息,愿世间一切痴情能够终老。 谢琀望着这个永远平静温柔的白衣少女,双眸中泛起一股暖意,刚勾起唇角,却觉眼前一黑,一只手捂住了他眼睛,慕容毓不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看什么?很好看么?” “……小气。”谢琀嘀咕一声,拉下了身旁人的手,转过头问道,“说起来,你与她道歉了么?” “道什么歉?”慕容毓就沉下脸,理直气壮,“谁让她拐你……” “都说了一百次了,那是假的。”谢琀忙打断他,低声道,“你把人抢去东宫关了三年,平白无故毁人清誉,还不该道歉么?” “不用了。” 并肩坐在花间山石上的两人双双回过头,见江烟立在身后,微微含笑:“其实……我很怀念东宫的御食。” “……”慕容毓沉默了一会儿,忽道,“你可拿着我的玉佩去找慕容涛,让他送一个御厨过来。” 江烟点点头:“好。” “这三年,多谢你。”谢琀缓缓道,“我们去后……自会有人来接。” 江烟静了一瞬,笑容勉强起来:“好。” “若日后,见到我娘……不用提起我。”谢琀想起那个将自己扔下,自顾自逃回了陈国的生母,心中竟不觉怨愤,只是释然。似乎无牵无挂,反而心无挂碍。 江烟眼眶微红,笑道:“我去点孔明灯。”说着转身而去。 两人目送她消失在夜色中,又回过头,对视一笑。 “这些五色昙,今夜真的会开么?”谢琀握紧了他的手,感觉到那根红线已快连上二人的心脉,不由有些担忧。 “自然会开,”慕容毓抬眸望一眼山间夜色中渐渐升起的孔明灯,转眸又看向他,“不过,你为何定要看昙花?” 就知道他还没想起来…… 谢琀一笑:“你我相遇之时,你不是送给我一盆五色昙么?” 慕容毓一怔,眸光微动,终于缓缓回想起那夜自己一时鬼迷心窍,将千里迢迢求来的五色昙塞进一个路人手中的情景,讶然挑了挑眉,仿佛窥见命运的伏笔:“原来那个人是你。” 万千灯火中,五色昙悄无声息地一朵接一朵,怦然盛放,薄如蝉翼的花瓣舒展如云,月光下光华流转,美得令人窒息。 “……你说,我们是不是前世认识?”说到此处,谢琀心口骤然一痛,忙抹了一把口中溢出的血,接着笑道,“所以你才认出了我。” 慕容毓倾身抱住他,咽下口中的血,剧痛间越拥越紧,仿佛要揉进骨血:“那下一世,你记得要来还我。” “……好。” 霎时间,乾坤颠倒,日月倾覆,被压倒在山石之上的谢琀睁着眼,眸中是星河万千与影影绰绰,漫入云烟的人间灯火。 最后的心跳与呼吸,静止在夏夜微凉的山风之中,在流光溢彩的镜花水月之间。 寂静的山洞,落针可闻,隐约传来一声压抑的啜泣。 轰地一声,万千心绪如潮水般灌入心魂神识,顾怀浑身一震,蓦地睁开眼,霎时便对上与自己对面而坐的人一双乌墨流光的眼眸,霎时间眼睫一颤,不受控制地落下两行泪来,胸腔中却渐渐蔓延开一股嗡鸣震颤的欢喜与难以言喻的温柔,催促着他含泪大笑着扑进对方的怀中,刹那间仿佛跨过碧落黄泉,生死两岸——“……找到你了,小太子。” “丑死了。”凌容与嫌弃般抹了抹他的泪眼,一扯嘴角,却也忍不住漾开一抹笑意,紧紧抱了回去。 失而复得,死而复生,两颗心一齐跳动的感觉实在比一齐停止要好地多,两人心神震颤,千言万语难以言说,忘情地抱在一起久久也没松开,甚至没发现两人的境界都已提升 分卷阅读137 - 分卷阅读138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38 至涅槃后期。 —————— 直到耳边难掩激动之意的窃窃私语已大道无法忽视的地步,两人终于红着脸分开,一转身,立刻对上一片炯炯的眼神。 几位师姐忍不住抽泣着道:“太好了,终于在一起了。”“太感人了。”众弟子们立刻纷纷点头附和,即便是矜持的山殿弟子,目光中也是一片欣慰祝福之意。 “……”顾怀挠挠头,有些不知所措,他还停留在谢琀的心绪中,有些回不过神来,一时间不知是顾怀变成了谢琀,还是谢琀变成了顾怀,只是死死握着凌容与的手不敢松开,对着这些曾经熟识的师兄妹,却有种恍如隔世的陌生感。 凌容与瞟他一眼,上前一步挡住了那些目光,环视一圈,却霎时拢了拢眉——在场的弟子,仅有三分之二睁着眼睛,另外三分之一不是闭着眼正突破境界,就是魂未归体。 ……怎么回事? 他蓦地转过身,却发现本该在两人出来时就当恢复平静的轮回镜中竟仍荧荧发光,一幕幕画面飞速闪过。 顾怀随着他回头一看,霎时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 “小师兄……”牧庭萱红着眼,哽咽道,“我们很多人……都进去了。” 顾怀一惊:“什么?!” 牧庭萱再忍不住,找到靠山般蓦地扑到他怀中,大哭起来:“我没有自杀……小师兄,我是被人暗杀的!” 顾怀浑身一颤,握住她双肩:“你是……你是齐霙?” 牧庭萱哽咽着点点头,泪流满面。 ……那江鸿是谁? 顾怀心中暗想着却没问出口,拍着她肩头安慰,指尖在凌容与手背暗示地点了点,凌容与转过头去,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个个扫过——水阁之中,昊蚩与司空磬以及另外七八个弟子都还没醒来,又有迟弦郁等五六个正在静坐,借此突破境界,想来是在镜中有所感悟。另一边山殿弟子亦有十来个都阖着眼,半数未醒,半数突破中。钟无笙竟也闭着眼,身上泛出一层紫光,眼见也是即将升入中期。柳寸芒面色惨白地坐在那里,既非未醒,也非修炼,不知在发什么呆。 凌容与眼眸一沉,回头淡淡道:“其实镜中之人未必便是宫中弟子魂念所化,或许是镜中幻影也未可知。” 顾怀只觉趴在肩上牧庭萱瑟缩了一瞬,不由瞪了他一眼——瞎说什么大实话?! 凌容与却一挑眉,对牧庭萱道:“你若心中难过,出去之后,便饮下黄泉水好了。” “呵,”他话音一落,却听身后一人讥讽一笑,“水阁之人果真是心志不坚,这便受不住么?” 顾怀霍地转过头去,怒目而视,这嘴贱至极的果然便是柳寸芒。 凌容与一笑:“轮回镜中之事不过是镜花水月,弃之如何?与你何干?” 柳寸芒竟噎了一瞬,黑着脸没再出声。 顾怀拉着牧庭萱在一边坐下,抬眸关切地看向镜中闪烁不停的画面——他从没见过这样混乱的轮回镜,仿佛同时在播放十部电视剧,不停转台,一闪而过间,几乎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顾怀凝起眉,太阳穴突突直跳,简直不知道这些观众之前是怎么看懂谢琀和太子的故事的。 凌容与一拂袖,在他身边坐下,举手投足间还带着股太子的贵气,比起记忆里那张牙舞爪的模样显得内敛得多,分外行云流水,不经意间似有种不怒自威的王者之气。 或许是那一年的冰雪堆积,终究还是在少年骨肉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顾怀望着他,刹那间有些恍惚,属于谢琀的负疚感又自心间蔓延开来。 “看什么?”凌容与转眸与他对望一眼,忽地俯身凑进,眸中的星芒几乎要落入顾怀眼睛里,干净纯澈,似乎什么变化都没有,却又好像比过往多了许多沉淀的幽暗。 “对不……唔。”顾怀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却立刻被他用力咬了一口,抬手捂住嘴。 凌容与注视着他:“你是谁?” “……”这个问题好哲学。 顾怀犹豫了一瞬,在他下一口咬来之前,自紧紧捂住嘴的指缝中吐出几个字:“顾怀……我是顾怀。” “不错,记清楚,慕容毓死了,谢琀……也已经死了,”说到此处,凌容与顿了顿,方接着道,“你是顾怀,我是凌容与。” “怎么能分得那么清楚……”十几年的岁月,怎么也不可能转眼便抛之脑后。 顾怀心中升起一种不知是难过还是释然的感觉,愣了一会儿,忽低声道,“那‘韫玉于口,生死同穴’,也不算数了么?” 凌容与耳根微红,别过脸去:“……闭嘴吧,笨蛋。” 顾怀便笑起来:“也不知谁是笨蛋,平白无故地非要跟谢琀一起死……”说到此处,忽地便噎住了。 凌容与转眸便见他又是谢琀那副痛彻心扉的神色,无语地用力扯了扯他的脸:“好的算数,坏的不算,你傻么?!” “嘶……”顾怀被他扯得脸上一痛,顿时回过神来,揉着脸嘀咕,“果然不是慕容毓,人小太子对谢琀多好啊……” 凌容与眯了眯眼,霎时摩拳擦掌地想好好对待一下他,却见他忽又抬头一笑,眸中云破天开,熠熠生辉:“不过,我对你,可比谢琀好得多。” 凌容与便也怔住了,涌上心头的万千情绪几乎要克制不住。 顾怀心结骤然打开,霎时间豁然开朗,接着感慨:“果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凌容与脸色一黑,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轮回镜中,无数画面闪动,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一瞬间似乎瞥见慕容涛又带兵出征,已长成清俊少年慕容敏千方百计想要跟去,却被虞妃关在了宫中,再一闪过,慕容涛浑身是血,孤身立在夕阳西下,尸横遍野的荒野之上,遥遥回望一眼,忽大笑着丢下战戟,踉跄着转身而去,接着画面一变,一身龙袍的慕容敏静静立在殿前,一动不动,直到天际最后一抹光辉都被黑暗吞没。 司空磬睁开眼,怔然望着前方水镜中的慕容敏,神色幽深莫测,半晌都没说话。 “司空师兄?”顾怀关切地望过去。 凌容与一勾唇,坏笑道:“三弟?是你么?” “……”司空磬幽幽抬眸,没理他找打的语气,皱着眉满脸复杂之色,缓缓道,“我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 司空磬却又叹了口气,一脸头疼地敲了敲头:“罢了,那已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 师兄弟们面面相觑。 顾怀正满心疑惑,却觉内府忽的一动,回眸看去,三支插在岩壁之上的离火三昧箭微微颤动,真火之光已黯淡得快抵挡不住蔓延开来的黑色烟雾,心中一紧,忙道:“还有谁没出来?离 分卷阅读138 - 分卷阅读139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39 火三昧箭撑不住了!” 凌容与回眸一看,如今弟子中十有八九已起身站在一边,神色各异,有的垂眸默默饮泣,有的一脸劫后余生的狂喜,只有寥寥数人,还未醒来。 “别急,”司空磬将纷飞思绪压下,起身飞速捻了个诀,很快便将轮回镜收入了袖中,这才解释道,“未免弟子沉溺镜中不可自拔,轮回镜亦可中途停止。” 忽然间只听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哭,众人纷纷转过头去,便见昊蚩捶胸顿足地哀嚎道:“我儿子就要出世了,为什么让我出来!放我回去!司空师兄,求你放我回去!” “……”司空磬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半晌才说出一句,“儿子迟早还会有的……” 昊蚩大哭不止:“可是流音怎么办?我再也见不到她,再也吃不到她做的菜了!” 顾怀暗觉心酸,偷偷拉住凌容与的手,忽觉两人能同进同出,实在是莫大幸事。 昊蚩忽地一静,蓦地弹了起来,回眸饱含期望地一个个望过去,疾声唤道,“流音?你们谁是流音!” 众人纷纷摇头,他的眼睛便渐渐黯淡下来,露出一抹绝望之色。 此时轮回镜已收,若流音不在此处,便毫无疑问是轮回镜中的幻影了。 牧庭萱想起了同样可能只是镜中幻影的江鸿,轻泣一声,抹着眼泪道:“昊蚩……算了吧,大不了,黄泉水一碗。” 昊蚩紧攥着拳头,咬牙道:“不,我死也不要忘记她。” 一直旁不曾开口的迟弦郁忽地出声安慰道:“其实镜中幻影多是由入镜之人心念所化,即便真是幻影,也未必不能找到真实存在的本人……只不过,希望渺茫些罢了。” 昊蚩仿佛抓到最后一丝希望般抬眸:“真的么?” 迟弦郁含笑点点头。 顾怀忽觉迟弦郁整个人似乎有些不同,有种顿悟红尘,超然世外般的脱俗之感。 以往他虽也是谦谦君子的模样,却仍有一股躁动的拼劲,此时倒像是将一切名利之事抛之脑后般,澄明透彻,仿佛无事可动其心神,显得分外出尘。 顾怀迟疑道:“迟师兄……你是?” “谢琀,太子,抱歉。”迟弦郁对二人微微一笑,释然地自嘲道,“我一生陷于争斗之中,图谋大业,片刻不敢懈怠,到最后,皇图霸业毁于一旦,生前身后过眼云烟……临死之时,我已顿悟。” 凌容与面色一黑:“慕容慎……” 顾怀钦佩地看着他云淡风轻的神色,还没说话,却听钟无笙嗤笑道:“什么顿悟?无非是成王败寇,愿赌服输!若再来一回,朕定会率军踏破胥国河山……” “说的不错,”不待他放完狂言,已被凌容与出口打断,“愿赌服输。钟师兄,想必你还不至耍赖?” “不错!”司空磬帮口道,“他二人虽有身份阻碍,终究未曾敌对,同生共死,情比金坚,你还有什么话说?” 钟无笙眸光在二人身上转了一瞬,最后意味不明地落在顾怀身上,有种古怪的狂热却又分明带着轻蔑之意。 顾怀被那诡异的目光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满头雾水地拢起眉。 凌容与已站在他面前,挡住了那赤裸裸的目光,手中千变寒芒闪动:“钟师兄,镜中我们未尝一战,你若还有异议,不妨一战。” 山殿中许多弟子在镜中是胥国人又或者出身寒门,经历了一番阶级地位的对换及战争洗礼,心态早已不复往日轻狂,此时都默默地站到了水阁一边。另一部分没进去的,要么被镜中惨烈的故事打动,要么心服口服,也都露出认输的神色。 钟无笙一垂眸,淡然道:“既然你们一定要一起走,那便一起罢。” 顾怀看着青白交织地站在一处,仿佛成熟了十来岁,境界也都提升了一个档次的出泉宫弟子,心中热血沸腾,不由微微一笑,得意地回眸看了凌容与一眼——我说什么来着?这一回,就让山殿水阁联手大破无常阵,干翻乾元门! ————————— “走!”顾怀一跃而出,挥手召回三昧箭,霎时铺天盖地的冰冷白雾如同洪流汹涌而至,伴随着风声呼啸,眨眼将众人身影湮没,他双手上下相合,真火凭空幻化,随着他双掌舒展的痕迹“嗡”地撑开一道至明至大的光圈,宛如朝晖将众人笼在其中,霎时将四周阴暗的洞府照得亮如白昼。 凌容与率先一步踏出去,手中千变已化作一道金刚罩,挡在众人之前。 司空磬与钟无笙一左一右,紧随二人之后。众弟子自觉地将境界低的围在了中间,迟弦郁在最后殿后,一群人小心翼翼摸索着走了一截,山洞中一片寂静,除了浓雾,似乎什么都没有。 钟无笙在后面冷哼一声,举步走到了最前方,举目四顾,嘲讽道:“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无常阵’?”说着便抬手召来一道万神锏,想要直接轰开洞府上方山石,破壁而出。 “别!”顾怀忙出声制止,却已来不及,只见巨大如同数根石柱萦绕着紫电的万神锏在他扬袖之际,冲着他指尖所点之处轰鸣旋转着撞了过去——却好似石沉大海般,一头冲入了浓雾之中,消失无踪。 钟无笙抬起头,满眼惊愕——临行时,顾怀再三叮嘱尽量不要使出攻击之术,不仅不会有攻击之效,还会激怒此阵,召来灾厄,他却不信,没想到竟是真的。 山石间渐渐传来细微的震颤之声,只闻其声,却不知从何方传来,分明极小极轻,却分外阴森可怖,微微颤抖的山壁似乎也在为即将发生的事感到害怕一般,仿佛有股无法抵抗的力量即将向众人劈头压下。 “快走!”顾怀一拉凌容与,领着众人向前方飞速掠去,地方狭窄昏暗不可御剑,只得在崖壁上顿足点了几次,曲折地穿过浓雾弥漫的洞府,轻巧得仿佛一群飞燕,转眼间已在百米之外。 就在此时,却听身后传来一阵震耳欲聋,撼天动地的声响,仿佛山威含怒,众人都忍不住一颤,背心一寒,纷纷加快了速度,但那轰鸣声越发巨大,鬼哭神嚎般席卷而来,眨眼间已如在耳侧。 迟弦郁在最后面,立刻便觉身后刮过一阵寒冷的狂风,继而有泥水混杂的潮湿之气扑来,仿佛巨兽带着倒刺冰凉的舌头,自背心舔至后颈,令人瑟瑟发寒。他脚下不停,猛地向前飞掠,手中却蕴集了周身灵力,忽回首向后劈出一掌烈火焚天掌——漫天烈焰照得四周一白,却如钟无笙的万神锏一般,转瞬又淹没在黑暗之中。但就在那一瞬间,他已看清身后跟来的并非巨兽,而是一股泥石夹杂的洪流,心中不由猛地一沉,大喝一声:“快!是洪流!”说话间双手蕴灵力,拖着两个弟子往前送了一截。 此时,最前方的顾怀却忽地一顿——浓雾中忽然间紫光闪动,雷 分卷阅读139 - 分卷阅读140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40 鸣阵阵,分明是一道雷电交织之林。 “小心!”凌容与拽了他一把,堪堪避过一道陡然劈下的闪电,再次撑起金刚罩,将众人笼罩其中。 司空磬急道:“怎么办?” 身后的轰鸣声已然震天动地地追了上来,凌容与眯眼道:“进去!”说着与顾怀一同率先闯入了雷电之林。 霎时间电闪雷鸣,仿佛一头栽进一团雷云之中,雷电狠狠劈在泛着金光的金刚罩上,火花飞溅,却被统统屏蔽在金刚罩外。 凌容与抬眸看了一眼,放下心来,按住顾怀想替他输灵力的手:“无碍。” 众人见他云淡风轻,心中皆是一松,劫后余生般回首看着那被雷林挡在外面的滚滚洪流。 顾怀含怒看了钟无笙一眼:“钟师兄,还请你别再拿大家的性命开玩笑!” 钟无笙微低着头,目光幽深地抬眸在众人忿忿不平或是敢怒不敢言的神色上扫过,最后眼神邪戾地睨了顾怀一眼,冷笑一声,没再说话。 “看来此阵果然是照八卦五行所布。”司空磬出声道,“凌师弟,你易学最好,快算算阵眼所在!” 不用他说,凌容与已然闭上了眼,拇指在四指指节间点算一番,乾、坤、巽、震、坎、离、艮、兑在掌中运转出一道小金盘,飞速旋转起来,待他霍然睁眼,五指一收。 顾怀见他唇角微扬,眸光流转之时一抹焕然自得之色,阵眼所在之处显然已了然于心,不由也跟着勾起嘴角,转身道:“大家千万勿要再攻击此阵,其他术法倒是可用。之后我们要直取阵眼,破开此阵——谁会瞬移术?” “……我。”静了一瞬,站出来的人竟然是柳寸芒,但他面色平静,看上去竟比往日里那欠揍的模样顺眼得多,“但我只能移动三十里之内的距离。” 顾怀回眸询问地看向凌容与,见他点头,方问道:“你可敢为我们打头阵?” 柳寸芒却又讥讽地一勾嘴角:“这有何不敢?” 顾怀白他一眼,假装没看见他双手紧张地握成了拳,回身递给牧庭萱一块随手掰下的山石:“小师妹,能变出一条绳子么?越长越好。” “……”柳寸芒霎时面色一沉,颇为后悔。 牧庭萱却会意地一笑,一手捻诀,光芒闪动间,手中果然幻化出一条极长的绳索来,牵起一头,向他掷了过去,示意地在腰间比划了一下,眸中闪过一丝戏谑的光芒。 柳寸芒紧握住那条绳子,竟半分也没挣扎地垂眸绑在了腰间。 顾怀迟疑地看了他一眼,向凌容与递过去一个质疑的眼神——这人忽然这么听话?不会有诈吧? 凌容与见他神色惘然,不由嗤地一笑,眸光闪动间颇为意味深长,似乎想伸手捏脸,最后却只看了牧庭萱一眼,越过他对柳寸芒道:“阵眼在西南方三里之处。” 柳寸芒便一颔首,捻诀念咒,周身光芒闪过,顿时凭空消失在众人眼前,只剩那根极长的绳索,一头还攥在牧庭萱手中,另一头却没入了山石之中。 这一回,不待顾怀出声,已有一人站了出来:“我会穿山术——我来!” 不多时,山石之中已出现一道弯弯曲曲的通道,顺着绳索伸向远方。众人便自雷霆中逃脱,纷纷钻进了山壁之中狭窄的山道里。 顾怀与凌容与并肩走在最前面,一转眼就没入黑暗中。 顾怀正欲用真火探个路,却觉凌容与忽一把揽住他的腰,低头啃了他一口:“笨蛋。” 顾怀脸上一烧,一头雾水地抬起头,正欲以牙还牙——却觉身后骤然一亮,眯眼回眸,便见以司空磬三人为首的众弟子都一脸无语地看来。 钻入地道后,他们不约而同地用起了夜明术,荧光相聚,便将山道照得如同白昼,自然也将两人情态照得一清二楚。 “小师兄,”昊蚩尤为不忿地垮着脸抗议,“我的流音都找不到了,你们还这样。” 霎时间激起一片附和之声:“是啊,我娘子也没了。”“我的家人也在镜中……” “……”顾怀尴尬地离凌容与远了些,又被他揽了回来,只听他理直气壮地淡淡说了句“山道狭窄而已”便被半拉半抱地拽走了。 “……”顾怀不回头都能感到身后无数眼刀中,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无声的——山道狭窄,你们可以前后走啊! 所幸众人不敢耽搁,都走得很快,没过多久便钻了出去,眼前骤然开阔,一片红光流转间,半空中静静旋转着一颗半人高,通体殷红的六棱体血玉。 柳寸芒已解开了腰间的绳索,静静立在下方,仰头望去。 顾怀眸光一亮,兴奋道:“就是它了!各位师兄弟,打碎它,我们就能出去了!” 众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取出了各自的法宝。 顾怀眸中光芒闪过,轩辕弓与离火三昧箭霎时间出现在掌中,拉弓搭箭,在轩辕弓那亟待饮血的颤栗中,将三道熊熊燃烧的真火对准了那块血玉。 凌容与已腾空而起,双手结印间狂风乍起,白衣凌风而动,双掌中仿佛有一团风火雷电混杂的混沌之云,光芒流转间,一股威势如同山海将倾。 司空磬则将画地剑平举在胸前,双指在剑上一划而过,灵力尽数灌注其中,剑身陡然暴涨数尺。 只听顾怀清叱一声,离火三昧箭霎时脱手而出,紧接着无数法宝与攻击铺天盖地,滚滚江流般源源不断地向着那血玉冲去,刹那间各色光芒一闪而过,万千道灌注了全部灵力的攻击如流星般飞射而出,声势浩大,惊天动地,整座洞府都轰鸣着震动起来! “轰隆!”只听一声爆炸般的巨响,那块血玉上爆开一团巨大的光芒,令人睁不开眼,山摇地动,尘土飞扬。 顾怀被凌容与用力按在怀中,直到震动停止,方才抬头望去,只听“咔咔”几声,那块血玉果真裂开了一道道缝隙,裂缝蜿蜒着越来越大,接着便“轰”地一声四分五裂,向四周飞射开去。 凌容与抬手接过一块,颇觉有趣地放入了乾坤袋中。 而就在血玉炸裂之时,洞府上空便出现一个黑色的巨大漩涡。 这就是出口! 顾怀心中激动万分,拉着凌容与,领着众弟子冲了进去,只在眨眼间,霎时便冲入了一片明亮的白光,终于重见天日! 一片劫后余生的欢呼声中,顾怀眨了眨眼,望着眼前的流水飞瀑,千里山林,心情激荡间用力握紧了凌容与的手,几乎要热泪盈眶。 出来了,终于出来了! 在黑暗不见天日的无常阵里,他们经历生死,轮回一世,终于还是一同走出了这场灾劫! —————————————— 无常阵中本就不知时日,加之在轮回镜中的十几年,再回到汤谷秘境之中,恍如隔世,但众 分卷阅读140 - 分卷阅读141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41 人抓了一个散修一问,方知原来只过去了一日,距离出境之日还有两个半月。 山殿和水阁的师兄弟们也算同舟共济,心无芥蒂地合作了一次,关系自然亲近了不少,再加上轮回镜中的经历使彼此都变得更加成熟,因此往日里许多旧事也都一笑泯恩仇了,激动之下欢呼雀跃地抱在一起或击掌喝彩,十分忘形。 钟无笙远远站在一边,目带嘲讽地看着和平共处的山殿水阁中人,冷笑不语。柳寸芒因帮助顾怀而被他警告地看了几眼,也垂着头默然无话地跟在他身后。 这边众人合计之下,很快便决定将乾元门留到最后抢夺境心的战役之中——照司空磬的话说,这是“养肥了猪再宰”,于是便寻了个通往境心路的山头,一起占山为王,每日打劫过往的修士,让顾怀总有种落草为寇的错觉。 流云舒卷,日升月沉,很快时间便过去了半个月,在顾怀的指导下,众人齐心协力,各种术法法宝齐上,早在山间搭起了一片小木屋,还设下了禁制外人进入的阵法。远远望去,这数十间木屋掩映在苍翠山林之间,显得十分幽静。这一回,连山殿弟子都没嫌弃自己亲手搭建的房子,欢欢喜喜地住了进去。顾怀和凌容与自然住在一起,旁边便是司空磬三人各自的房间和四个傀儡的房间。钟无笙和柳寸芒颇有些离群索居地住在另一边,柳寸芒却常常跑到此处来晃悠,也不知有什么图谋。 朝光落入山林,穿窗入户,照在床边一对合抱安眠的少年身上,光芒都温柔了起来。 这房间十分简陋,窗户没有帘子,床也不过只是一块粗糙的木板,但他们却睡得十分安稳,长发交缠在一起,无意识地十指相扣。 窗外鸟雀叽喳,虫鸣啾啾,顾怀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便是一张沉睡中月画烟描的俊脸,一时间如堕梦中,嘴角一勾,便小心翼翼抬手抚了上去,心中有种偷香窃玉的暗爽。 凌容与呼吸绵长,一双眼睛紧闭着,仿佛对一切毫无所觉。 顾怀的手自他额上抚过,刮过高挺的鼻梁,然后……意图不轨地滑到了脸颊,正想报仇,却被一把握住了手腕,眼前人黑眸蓦地睁开,闪过一丝莫名恼怒的光芒,长腿一伸便一翻身压了上来,拽着他手腕压在胸前,黑发如瀑泄下,挡住一个凶狠又温柔的吻。 “唔——”顾怀作案被抓,造反不成,只好甜滋滋地躺平任亲,谁知凌容与吻着吻着便向脖颈滑去,霎时间从发顶至脚尖过电般酥麻一片,脑中顿时飞过轮回镜中的无数画面,刷得一声满面通红。而埋首在他颈侧的人双手已轻车熟路地自宽松的中衣抚了进去,顺着腰间划过,让他腰身一软,仿佛化成了一滩水,又像是燃起了一团火,低吟一声,浑身颤栗着紧紧揽住了水深火热间唯一的浮木,不知是要推开还是拉近:“凌容与……” 凌容与又咬又舔地在他锁骨上留下一片红痕,双手已经几乎将他剥了个干净,却在从腰间往下滑的时候停了下来,硬物抵在他双腿之间,微微撑起身子,垂眸与他对视。 顾怀迷蒙间睁开眼,一眼便望进他深邃黑眸中灼灼欲燃却将倾未倾的炙热之色,霎时间有些恍惚——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神色是在锦山行宫的温泉中,那时的小太子也是这样,分明是存心干坏事,却在最后一刻停了下来,这样望着他,好似一句询问般。那时,谢琀抱着破釜沉舟的念头,胸口胀满甘苦难言的万般滋味,见他望来,像是被火点着一般,毫不犹豫地抬头,一口咬住了他的喉结,双手一按,把他拉了下来,之后骨骼交缠,抵死缠绵之时,谢琀那欲哭欲笑的悲凉和满足,霎时间又涌上心头,顾怀脑中轰得一声,眼眶一红,再一次抬头凑了上去,恍惚间,不知是顾怀吻住了凌容与,还是谢琀吻住了慕容毓。 “合体期之前不得双修!” “你们结成道侣了吗!” “小师兄……我们还要出门呢……” “快点出来!” “哈哈哈哈,棒打鸳鸯。” …… 窗外忽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喊声,情动之处的两人顿时浑身一僵。 凌容与脸色陡然黑沉,霍地支起身子,手中千变一闪而过,轰得化作一片急光,向着那群蹲在窗外不远处的树上看好戏的师兄弟们飞射而去。 他出手不知轻重,这一下真正含怒而发,若真打中,不知要让这些作死的师兄弟们躺多久。 “别!”顾怀一惊,顾不得尴尬,已霎时隐身,翻身而出,转瞬间追上了千变化作的万千急光,挡在师兄弟之前,那些光芒顿时嗡鸣着绕着他化作一团柔软的光辉,最后温顺地落入了他掌中——毕竟是神级法器,竟能灵性至此 “你过来!”凌容与落在房顶上,脸色更黑了,显然对他投敌的行为十分不满。 “……算了吧。”顾怀带着千变走过去,拉住他的手,仗着隐身,在他脸上安慰地亲了亲,低声保证道,“晚上我们便用隔主布把窗户挡住。” 凌容与并没有被安慰到,乌眸仍旧包含威胁地看着树上以司空磬为首的一众欠揍之人。 司空磬大笑着从树上落下,抬手招呼道:“你们两个就知道卿卿我我,这么迟了也不起,快穿好衣服走吧!” 顾怀应了一声,生拉硬拽地把凌容与拉回了房中,自己先穿好衣服,随意地挽起头发,回眸一看,凌容与也已收拾好了,但眸中寒意流动,一看就知道不是在打什么好主意,见他怀疑地望来,便若无其事地起身,推着他出门了。 果然这一日,这群师兄弟们便纷纷遭了殃。不是不幸掉进了风痒草中,浑身发痒,在地上滚来滚去,大笑不止几个时辰,才灰头土脸地被救了回去,就是发现屋中一片狼藉,仿佛一只狗在里面撒过欢似的,连床板上都是奇怪的臭味。 而司空磬白日里抢了百来块玉牌,晚上还没分赃,先便要饮上一坛,却忽地发觉藏在乾坤袋中的酒都变成了白水。昊蚩丢掉的则是所有的仙丹。 一时间哀鸿遍野,众人纷纷想起了被小坏蛋支配的恐惧,一个个都老实起来,再不敢跟着瞎起哄。 凌容与心满意足地听着悦耳的惨叫,在顾怀安抚了苦主,推门而入的时候,埋着头一脸无辜且专注地记着账——至今日为止,众人所拿到的玉牌已有三千五百八十二个,钟无笙和柳寸芒不曾将玉牌上缴过,另外的弟子一共是四十二人,其中出力最大的,凌容与,今日夺得玉牌三百块,按三七分,便是……他还装模作样地认真思索,却听一声轻笑,顾怀眸中带光地凑在他耳侧,轻声说了句:“……干得好。” 此刻秘境之中星斗漫天,境外亦是明月千里。 远山重重剪影之中,乾元门屹立在悬崖峭壁之上。 四 分卷阅读141 - 分卷阅读142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42 大名门中,数乾元门历史最为悠久,以道门正统自居,修炼之法蕴含天地五行,古朴而传统,以炼体为根本,孕育仙根为法门,在一次又一次灵与血的浇灌中, 使得仙基越发巩固,仙根亦越发茁壮,乃至于开花结果,形成丹核。 乾元门亦根据仙根属性的不同,将每个修士分入了“金木水火土”五门之中。这五门分布在五座仙峰之上,将核心的门主正殿环绕其中,仿佛五指朝天,含着掌心一般。 此时,夜色寂寂,五峰之中除了巡逻的傀儡守卫走动时咔咔的声音,并无别的一点声响,安静地落针可闻。 仿佛一阵无形的风拂过,正殿的门,缓缓地打开了。 一道黑影陡然从天而降,一圈金光所化的利剑浮动着将无形之人环绕其中。 金光映照下,那黑影竟是个十分俊朗的男子,勾着唇,手中拿着一颗赤红的仙果,一边啃,一边闲闲地望着金光之中那片空白。他就随便靠在身后的栏杆上,眸中似乎有些失望,唇间如同染血,看上去夹杂着一股邪气与痞气:“可惜啊,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么?” —————— “找死。”凌容与高悬于半空之中,手中结印,凝聚起一道狂风,卷起铺天盖地的沙石,霎时间遮天蔽日,日月无光,疯狂旋转着,向地上长剑高举指至他的面门的司空磬扑去。 “欺人太甚!”司空磬面色微变,手臂上青筋暴起,手中画地剑光芒暴涨,一声龙吟,龙影腾空而起,在狂风中盘旋纠缠,霎时间风声龙吼,狂暴的能量卷成一团数十里外都能感受的巨大风暴,山石林木纷纷倾塌滚落。 “杀!”“杀了山殿人!玉牌就是我们的啦哈哈哈!”“我先杀了你!”“死吧!” 而在一片沙尘之中,杀声震天,依稀可见青白交缠,水阁弟子与山殿弟子厮打激战成一团的身影。 “住手啊!”匆匆赶来的顾怀面色焦灼地架住两个弟子的手,双眼却望向战在一处的凌容与和司空磬,急道,“别打了!” 凌容与和司空磬却越打越激烈,两人都冷着脸,眸中一片燃烧的战意。 凌容与已是涅槃后期的修为,但司空磬经轮回镜后,亦提升至涅槃初期,且他战斗之时,有一股宁死不屈越战越勇的意志,虽说浑身是伤,仍要不怕死地往上冲,甚至不管不顾,仿佛要与他同归于尽,玉石俱焚。一时间,竟生生越过两级小境界,与凌容与战得不分上下。 顾怀双手握得死紧,双目赤红,担忧又焦急地看着两人,飞身而上,冲到了两人对峙之处,疾呼:“凌容与!住手!司空师兄,别打了!” “让开。”凌容与眯眼望着他,面色冷凝。 顾怀愕然望着他漠然的神色,心中一痛,霎时愣在了原地。 凌容与已越过他,又与司空磬战在了一处。 顾怀回过头,恰好便看见他手中九重天印落下万道雷光,挟带着涅槃后期的威压,毫不留情地向以剑仗地半跪着的司空磬劈去,顿时脑中一白,人已冲至司空磬身前,在万千紫电中,抬手一掌涅槃焚天掌,将那紫电统统挡了回去——这一瞬生死之间,即便他已涅槃后期,也不敢托大留手,谁知凌容与见他冲来,已强行收手,气血逆流间却反被他的涅槃焚天掌打中,烈焰之中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口血,眼前一黑,便自云端落了下去。 “凌容与……”顾怀目呲欲裂,不可置信地看着白衣飘落,心也跟着狠狠沉到了底,怔了一瞬,浑身都颤抖起来,自喉咙里发出一声哽咽的惨叫,人影一闪,扯住他衣襟,将重伤昏迷之人揽入了怀中,面无血色地疾呼,“凌容与!醒醒!” 司空磬缓缓落到他身侧,漠然道:“燕师弟,他毕竟是山殿中人。” 顾怀双目血红,抱紧了怀里人,抬眸看着他,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一般,声音中全是寒意:“司空师兄,一同夺宝,最后再倒戈相向,你这样做,可有半分顾及你我师兄弟的情谊?” “废话少说!”有水阁弟子嚷道,“你若是水阁中人,便该站在我们这边!” “不错!本来便是我们水阁弟子出力更多!” “燕师弟,我劝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顾怀望着往日里相亲相爱的师兄弟,牙根都要咬出血来,自唇齿间溢出一丝急怒交加的冷笑:“好,好,是我执迷不悟!从今日起,我与你们割袍断义,再无干系!”话音一落,他身形骤然凭空消失。 水阁弟子愣了一瞬,纷纷冷哼一声,在司空磬的带领下,开始绞杀其他山殿弟子,有的被绑回山中,有的则逃过一劫,四散逃开。 不远处,许多修士藏在山间林中,默不作声地看着这场大变,眸中闪过难以掩饰的贪婪之色。 一个时辰后,日落西山。司空磬带领的水阁弟子拖着失手被擒的山殿弟子回到林中木屋,远远便听见幽静林间传来一阵呼呼喝喝说笑饮酒之声,司空磬霎时间脸色一沉,快步冲入阵中,一脚踢开议事堂的木门,怒吼道:“你们在干什么!” 房门洞开,凌容与和顾怀两人正坐在桌边,举杯对酌,见他闯入,双双含笑看了过来,旁边东倒西歪的山殿和水阁弟子已经醉成一片,狂呼高喝,划拳猜酒,热闹非凡。 司空磬气得跳脚:“你们怎么能先喝?!” “是啊!”他身后一众弟子亦不满抗议道,“我们忙着收场,你们竟然在这里喝酒!” “谁让你们这么慢!”牧庭萱笑道,“我们等了这么久,实在无趣。” “你们跑得到快,我们总得把这出唱完。”司空磬不满地踏进来,顺手抢了一个师兄弟的酒,仰头咕噜噜地灌了下去,顿时周身通畅,打斗间受的小伤都不药而愈,“爽快!” 昊蚩敲了敲盘子,乐道:“快来尝尝!我们在山间发现这种花,用真火炸了之后,酥脆酥脆的,十分可口!”他今日与迟弦郁等人负责守寨,没跟众人出去唱戏,倒是意外在山间发现这样东西。 “我来试试!”水阁弟子们蜂拥而入,饮酒划拳,霎时又闹成一片。 “等等!给我们解开啊!”被绑住的山殿弟子登时大怒叫了起来。 “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忘了。” …… 原来这段时日出泉宫众人拦路抢劫,在山上积蓄了众多玉牌之事很快便传了出去,起初还有些自不量力的门派试图前来攻山,到后来便纷纷绕道,众人每日只得越飞越远地去找冤大头,凌容与和司空磬一合计,便自导自演地来了这么一出,想要引不明真相的修士前来攻山,顾怀虽说并不看好这个计策,但……因为觉得实在很有趣,便也答应了,还积极地给自己加了许多戏份。 “你们说,今日的计策,真能引来不怕死 分卷阅读142 - 分卷阅读143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43 的修士么?”喝完了酒,众师兄弟们三三两两躺在茅草屋顶上,或是坐在树上闲聊。顾怀与凌容与,司空磬几人并排躺在屋顶上,抬头望向夜空中漫天星子。 “呵,你再夸张一点,或许便不能了。”凌容与毫不留情地评价道。 “……我戏份多重啊?”顾怀反唇相讥,“你演技好?从头到尾表情都没变过。” “是吗?”凌容与轻哼一声,“也不知道谁差点当真,都没人了,还在那里发颤——” 顾怀猛地捂住了他的嘴,凌容与望着他,眸中闪过一丝调笑,薄唇微动,在他掌心一吻,霎时间他整个手掌都仿佛烧了起来,一颤之间,捏着手心拿开了。 “……你们两个收敛点吧,”司空磬便看不下去了,双手支在脑后,吐出嘴中叼着的一根草,摇头道,“真是看不过眼,慕容涛的时候就受够了——就因为谢琀坐了我的马车,差点跟我断绝兄——” “闭嘴!” “……弟关系,”司空磬往旁边一滚,及时躲过凌容与恼羞成怒的一掌,坐起身来,歪头一笑,扬声道,“御书房里,一个就天天帮太子抢答,一个就天天调戏人,真是羡煞旁人,你们说是不是?” 四下里立刻响起一片应和之声:“可不是么!”“真是恩爱至极!”“哈哈哈哈,司空师兄,你不是也有伴读么?” 司空磬几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头,叹道:“是啊,别人成双成对,我却在被话痨折磨,可真是造孽。” “……关我何事?”昊蚩撇嘴,正欲跟着说笑,却忽的想起什么似的,眸光忽的一黯,“我可是有妻子的。” “……我们不是已经问过大家?或许流音便是那张名单上,师兄弟们所提到的擅长做菜的女子其中之一呢?”顾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别难过,我想你一定会找到她的。” “可是,我能找到的人,真的还是流音么?”昊蚩幽幽叹了口气,“小师兄,这几日里我常常想,我能找到的,或许不过是一个与她相似的人而已。” “……”顾怀一怔,一时语塞。的确,若喜欢上镜中人,除了一碗黄泉水,似乎真的别无他解,即便真的找到这个人的原形,她也绝不是本人…… “为什么一定要找?”牧庭萱神色安定地望着天上的明月,眸中闪过一丝决绝,“你怎么知道,你找到的人,还是镜中那个所爱之人呢?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凌师兄说得不错,出去之后,喝了黄泉水吧。” 躲在暗处犹豫不决的身影微微一颤,带着露水的花散落一地,人却消失无踪。 司空磬叹息道:“好了好了,一个个这样垂头丧气的做什么?你们好歹有过心爱之人,识过情爱滋味。就我一个,不仅要接手皇兄的烂摊子,且还没娶上媳妇便死了,我怎么办呢?” “司空师兄,你还是算了吧,”牧庭萱微微笑道,“你就没有这根弦,你有对哪个女孩子上过心么?”说到此处见顾怀和凌容与又在窃窃私语,便凉凉补充道,“男孩子也行?” “……” “怎么没有?”昊蚩忿然哼哼道,“他对慕容敏还不好么?什么好的都给他,小时候给他敲坚果,长大了给他送皇位,最后连命都赔给他了,还要如何?” 司空磬用力一敲他的头,拢眉道:“说什么呢,他是我弟弟,我不对他好,对谁好?”说着自嘲般一笑,“不过……他若背叛我,我自然不再拿他当兄弟,忘了便是了。” “你也要喝黄泉水么?” “哈!这倒不用,我想忘记一个人,实在太容易了。”司空磬朗声一笑,又喝了口酒,低声喃喃道,“……再说,他本就不是镜中之人。” 顾怀望着三人各自的神情,心中颇有些沉重——司空磬虽是几人里心最大的一个,但真能说忘就忘么?昊蚩虽说生性开朗乐观,却十分一根筋,看样子并不打算喝黄泉水,极易钻牛角尖;而牧庭萱外柔内刚,过于坚定决绝,若就这样放弃寻找江鸿,忘记那段生死阔别,真的不会遗憾么? 他们为了帮自己而进轮回镜,没想到自己与凌容与算是生死两全,他们却反倒招惹出心伤来…… “各人自有缘法,无需担忧。”凌容与握了握他的手,悄声在他耳边低语,“依面相看,你小师妹命中多子多孙,是多福多寿之相。昊蚩或者情路有些坎坷,不过却也有一子。司空师兄情窍未开,但是夫妻宫平满,应当无甚大碍。” “……”小神棍,你能闭嘴吗? 顾怀噎了半晌,问道,“那我呢?” “早说过了,”凌容与挑眉一笑,“你命中无子。如何?准么?” 顾怀也忍不住笑起来,摇头道:“……心服口服。” ——— 汤谷秘境中的宗派大战已进行了两个多月,期间不断有修士被淘汰出局,甚至惨死境中。而汤谷山的高峰之巅,静静立着一个白衣人,正微微抬头,望着空中画卷一般展露出的秘境内的情景,你死我活的厮杀之中,偏有一处山头,欢声笑语,宛如桃源仙境,此等奇景,百年未见。 他怔然看了一会儿,嘴角不由勾了起来。 “山主,诛魔盟有人求见。” 白宁息转过头,双眉微拧地看着身后传话的侍女,嗤笑道:“他诛魔盟找我作甚?难不成他们搜完各大门派不够,还想来我汤谷山放肆?” 侍女颔首,会意道:“我立刻命他离开。” “……等等,”白宁息却又忽地唤住了她,“将他领至山风阁。” 修仙界分为上下两层,上层是如星月高悬的七界峰,而下层则是普通的修仙门派,出泉宫于西,风地观于北,乾元门于东,明夷山于南,四大名门镇守着四面,其他大小门派城池洞府则如星罗棋布,散落其间。 而三年前,四大名门率领一众大小门派共同组建的诛魔盟,就如同一座孤岛悬浮在下层仙界中心的上空。每日数千修士御风而出,如同万千光芒,在修仙界中巡回。这些修士中,有四大名门之人,有来自其他门派的门人,也有无门无派的散修。他们进入诛魔盟时经历了层层选拔与考验,最终经过四大名门一致认可,俱非被魔操控之人,亦皆修习了涅槃焚天掌。为保公正,诛魔盟是一个完全独立的组织,在入盟之后,这些人便脱离了原有门派,仅为诛魔盟的诛邪卫。这几年,诛魔盟在四大名门的支持下在修仙界中各处巡逻,有权搜查各门各派的洞府,捣破了许多魔窟,声望日高,甚至隐隐凌驾于四大名门之上。 ……或许正因如此,这张密报,才能传到他的手上。 山风阁临海,四面窗阁大开,海风穿梭其间,将纱帘卷起,遮挡住两道立于其中的人影。 白宁息仔仔细细将手中纸上每一个字都 分卷阅读143 - 分卷阅读144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44 读了一遍,又读了一遍,神色莫测地缓缓抬眸望着眼前的年轻人——他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涅槃境,长相俊朗,眸正神清,双手抱剑,背倚在栏杆上的姿态却颇为潇洒肆意,即便是在一个修行百年的大乘期修士面前,亦显得十分从容自如。此人自称是诛魔盟诛邪卫五大诛邪使之一的云彻骨,此番前来便是要将这封密报送到他的手中。 白宁息合起了这张纸条,手中燃起一团火,霎时间密报灰飞烟灭:“我汤谷山从来不问世事,即便此事非虚,亦与我无干。” “白山主,”云彻骨淡淡一笑,诚恳道,“诛魔盟将此事告知贵山门,无非是警戒之意,您无需担忧,即便在我盟中,对是否彻查此事,亦是争吵不休。” “出泉宫屹立于修仙界中,已有三百年之久。”白宁息眸光沉沉地看着他,“而诛魔盟不过三年。” 云彻骨点点头,看上去竟有些唏嘘:“不错,修仙界中,人人长生不死,门派也都能绵延百年,即便其内已腐朽溃烂,表面却仍旧光鲜亮丽。”说着他摇头一笑,“所幸诛魔盟不过三年,人人都还是一片赤子之心。” “赤子之心?”白宁息嗤笑一声,冷声道,“修仙界无人不知,出泉宫历来在宗派大战之时,阁主殿主等一概会闭关修行,只余数名大能守宫。你来找我,难道不是想让我关闭秘境,不让出泉宫弟子如期出来,好叫你们趁他宫中无人,擅闯空门?! “白山主,为何定要如此扭曲我等的善意?”云彻骨握紧了手中的剑,不悦道,“诛魔盟乃是四大名门协力同建,目的是为了守护界中修士,杜绝邪魔侵蚀!自然对修仙界中一切邪魔一视同仁,一个不留。您莫要忘了,第一个新魔出自何处!再者,出泉宫难道不是修仙界中一个门派?一个门派附近被挖出累累白骨,难道还不可疑?还不可查?!” “你无需与我废话,查或不查,皆是你们诛魔盟的事,但休想因此干涉宗派大战。”白宁息转过身去,冷声道,“送客。” “白山主,此时我不敢说出泉宫一定已被邪魔侵蚀,但是非曲直,总有一日大白于天下。到那时,还望您与我们一道捍卫正道,勿叫邪魔余孽渗入七界峰。”见白宁息浑身寒气冷凝地静静望着海面,恍若未闻,云彻骨负气冷哼一声,拱手转身而去,“……告辞。” 白宁息望着那一抹即将没入海中的斜阳,一股气堵在胸口,直到余晖尽收,方才缓缓吐了出来,眼眸中已是一片黑暗:“阳燿天,你花了三百年……也不过如此。” 另一边,云彻骨坐在一只金翅飞鸟之上,飞鸟在水面掠过,他便伸手在海水中,五指拂动,仿佛捏了几个法诀,接着飞鸟腾空之上,他便收回了手,眸中一抹邪笑渐渐散开,又自怀中掏出了一颗朱红的仙果,在衣襟上随手一擦,咔得咬了一口。 远山重重,万里之外的一个与外界几乎隔绝的小山村,白日里晴空万丈,夜里却骤然飘起了小雨,草木清香之中,雨滴敲打着山林与屋檐,仿佛低语呢喃。 这个村落位于重山环抱之中,村民多是在修仙路中受到重挫,经脉受损或是根基不稳,不得不败退躲避仇家的修士及其后代,又或者是生来灵力低微,悟性极低,处处被人欺凌,难以生存,他们是弱肉强食的修仙界里绝对的弱者,被残酷的规则所淘汰的废物,所幸还能在这隐蔽的山林之中求得一线安稳。 此时,家家户户的小屋中都亮起了微光,在雨雾朦胧中望去,分外温馨。 一个披着蓑衣的人冒雨匆匆踏过泥泞,走到其中一间屋前,“扣扣”地敲了敲门。 “支呀”一声,门开了,伸出一只枯瘦的手,将他拉了进去,顺手合上了门。 “你跑什么?这样着急?”屋中只燃着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下,只见屋主一身单薄的灰衣,面色蜡黄,脸颊凹陷,人如纸薄,看上去仿佛行将就木,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蕴着一抹深邃的微光,如星沉深潭,无人知其锋芒。 他神色自然地伸手替来人解开蓑衣的绑带,露出一张平凡至极的国字脸。 “你听见了?”来人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面露急色。 “呵,”屋主轻笑一声,拉着他坐在窗边塌上,“莫急莫急,坐下再说。” “我早已劝过你——”来人望着他,面上压抑不住的犹疑之色,“出泉宫百年来一直寻求抑武之道,弘扬圣德之念,你又何必一定要对它下手?” 屋主在另一侧塌上坐下,闻言摇头一笑:“黄夫子,这么多年,你总是忘记自己是怎么死的……别人哭你一哭,你便要掏心掏肺了么?”他双指随意擒起一枚黑子,在棋盘上轻敲,缓缓道,“此时难道是我要去害他们不成?难道不是他们先要将我等赶尽杀绝?” “可是……”来人似还有话要说,却被他扬手制止。 只听他缓缓道:“忘言是怎么枉死的?我们在生死城中,令死者复生,生者得净,与他出泉宫何干?他们一去,便杀死我城中万千门徒,让生死城生灵涂炭!” “忘言这么小的时候,便坐在我膝上,那时候,她就只有那么一点大,我亲手传她琴技……”他顿了顿,垂下眼眸,“可是她死了,连尸骨都不曾留下。” 说到此处,两人都静默了一瞬,屋中一片死寂,只能听见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直到屋主再次开口,声音微冷:“彻骨是你我看着长大的,他做事一贯干净利落,你自可放心。” “……难道就为给忘言报仇么?” “你明明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一件事。”屋主抬眸静定地看着他,眸中露出一股炙热而疯狂的光芒,“为了这一件事,你我以朽木之躯支撑百年,此时你倒来问我?” 来人与他对望许久,缓缓道:“我只怕我们走得太远,早已不再是最初的那条路了。” “殊途同归而已,你从不同情我门中之人,怎么倒对出泉宫手软起来?望你记得‘彻骨’二字的由来,待得河清海晏之日,再来与我夜话此时。”说着他抬手,毫不犹豫地将黑子落在了棋盘之上。 来人便站了起来,眸中暗含一抹叹息之色,转身而去。 此时棋盘上,黑子已将白子重重围困,杀得七零八落,他却不伸手去捡子,反而将手在棋面上拂过,光芒过处陡然间,满盘尽黑,他喃喃自语:“这世间有不平,故有争斗,有争斗,故有黑白,出泉宫只知抑武扬德,又岂能改变这九天重重?谁能不踩着别人的血肉往上爬?”他淡淡一笑,又收手回抚,望着霎时满盘尽白的棋盘出神,声音极低,“真要令修仙界中再无争斗,只此一途而已……燿天,莫怪我,莫怪我。” 此时的汤谷秘境之中,仍是 分卷阅读144 - 分卷阅读145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45 一片你争我夺的热闹景象。风云诡谲,明媚之中渗出一抹无人注意的阴霾。 自从那出戏后,前来攻山之人果然又变得前仆后继,源源不断起来,这一回出泉宫众人十分奸诈,让所有山殿弟子都换上了青衣,又给凌容与和顾怀二人施了幻形术,愣是没让这群修士发现有诈,山殿水阁已再次决裂的传言仍旧愈演愈烈,引得无数觊觎玉牌的散修组队来攻,又无一例外地被抢走了玉牌。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能骗的人终于都骗光了,出泉宫弟子们的乾坤袋皆已鼓鼓囊囊,人人都有百块以上的玉牌,凌容与和顾怀则各自有五百来块。顾怀私下算过,入境之人约有一万五千人等,则玉牌亦然,而此时握在出泉宫手中的则已有五千数,可说独占鳌头,若能再将秘境之核抢到手,那更是风头一时无两……不知乾元门又如何?在争夺境心之时,两大门派毫无疑问会再次对上,胜负就在一战之间。这段时日,他们是闹得轰轰烈烈,万众瞩目,乾元门却好似人间蒸发,不知所踪,他们暗地里搜寻已久,却都没能找到蛛丝马迹。 此时距离出境之日只剩半月,众人正准备着撤离此地,去境心抢夺秘境之核,可就在离去前一晚,忽又有人闯入了阵中。 凌容与忍无可忍地掀开隔主布,风一般闪身而出,浑身都笼着一股侵骨冰寒的煞气,师兄弟们纷纷自觉地离他三尺开外,以免受到波及。 顾怀好一会儿才穿戴整齐,脖子上的红痕都被障眼术仔细掩去,方才穿墙而出,尽快追了上去,几步踏进阴森森的树林中,便见凌容与双手环抱立在那里,方圆几米寒风瑟瑟,没人接近,司空磬则半蹲在他前方,正伸手去扶一个躺在地上的人。 顾怀疾步走过去:“司空师兄?这是怎么了?” 说话间,司空磬已将地上昏迷不醒的人扶上了肩头,闻言抬眸道:“是赵禅。” 众人哗然一惊。 ……谁能将风地观的地皇伤成这样? 是了,上次遇见他的时候,他就被乾元门追杀!其中甚至有魔…… 顾怀心中一跳,陡然有些不祥之感,忽觉手中一暖,原来是凌容与伸手拉住了他。 顾怀一抬头,顿时被他在额上落下一吻,霎时间心底寒意俱散,弯起嘴角:“……做什么?” 凌容与拉着他往回走,闻言唇角一勾:“提醒你……与其担心未知之事,不如担心欠我的债。” “……” 待将人扶回房中,迟弦郁用夜明术照了照,此时他乱发覆面,衣衫褴褛,身上还带着血痕,形容十分狼狈,顾怀一时间竟没认出来。 迟弦郁捻诀施了个治愈术,让他浑身被柔和的白光覆盖,很快那些伤痕都消失不见,赵禅也缓缓苏醒,见众人纷纷望来,不由面露苦笑。 “赵兄,你……这是怎么了?” 赵禅抬眸望着他,眸中一片苦涩无奈,咬牙道:“又让诸位见笑了。是我赵禅无用,竟被人逼到山穷水尽之地,无奈之下,只得再次向诸位求救。” 顾怀拢眉:“又是乾元门?” “是魔。”赵禅面上掠过一抹寒意,“我推测仍是乾元门中那几个,他们虽已换了一副皮囊,却仍旧使的乾元门的功法。”说到此处,他仿佛陷入回忆之中,双眸通红,声音亦微颤起来,“那日我偶然撞见他们将天皇穆古杀死夺舍,一时不慎被他们发现,我的谋士为了掩护我,皆已身亡。我无路可逃,得知诸位在此,只得前来求救。” 顾怀见他此时神色,脑中忽掠过一道闪念,不由感慨起来——他总觉得赵禅是一个极厉害的人物,怎么却忘了,书中宗派大战发生在数年之后,燕顾怀与赵禅组队更在宗派大战之后多年,而此时赵禅也不过才二十出头,虽是装腔作势,却终究还没能成长为后期那个运筹帷幄的智者。 凌容与盯着他,目带怀疑:“这倒奇了,为何乾元门里的魔谁也不追,偏要盯着你们风地观下手?” “我已想过——出泉宫弟子人人习得涅槃焚天掌,是魔的克星,他们绝不会主动来找你们,他们与乾元门狼狈为奸,自然也不会去动他们,至于明夷山是否受到攻击,这我并不清楚,他们对于宗派大战向来并不热衷,也不知躲去了何处。” 顾怀心中猛地一沉,猛然醒悟过来——魔的目的是为了借此大战混入七界峰,他们除了能凭借乾元门弟子的身份去抢夺玉牌,争取成为前两百个玉牌最多的人,还有一个更直接的办法,那就是夺了这两百人中几人的舍!虽说此时战况不明,有的人却毫无疑问定会上榜,譬如他和凌容与,又譬如风地观的三皇五帝,乾元门的八仙,明夷山四鬼,这些人断然会在这两百人之列。他们要夺舍,自然会去找明夷山和风地观的人,赵禅等人必然是重点对象。 “我们风地观中,天皇穆古已被夺舍,我后来回想,五帝之中,二帝亦有些可疑之处,据我推测,他们追不到我,下一个下手的对象,一定是人皇叶铮,他生性招摇,每每杀人之后还会留下一封赐死诏书,实在太好找了。” “……”顾怀也想起了这个做坏事必留名的智障儿童——叶铮,书中他曾在宗派大战上打死了数名出泉宫弟子,并留书挑衅,被燕顾怀追上去杀死了。此人性格颇为……脱线,可说是个皇家巨婴,出门必铺开一众排场,比赵禅夸张一百倍,又是撒花又是铺红毯,前后侍女鼓瑟吹笙,驾着六羽云车从天而降,打人之前先沐浴更衣,杀了之后会拿丝帛擦手,回去再次沐浴更衣。燕顾怀追上他的时候,他衣服都脱光了,正在一个浴桶之中泡花瓣澡,仓皇之间甚至来不及回招,死的极不体面。与他相比,赵禅简直是个毫不讲究的下等人。 魔没先去动他,反而来找赵禅,真是十分不可思议了……不过仔细想想,夺了他的舍后,每日都要做这些弱智行为,或者魔也难以承受吧。 “你想叫我们去救他?”司空磬想了想,一挥手,“那还等什么?快走啊。” “等等,境心之战只有半月,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故意将我们引开?又怎么知道你并未被魔夺舍?”凌容与眯眼看着他,话中意味深长。 顾怀忍不住扯了扯他衣袖,使个眼色——干嘛存心欺负土豪? “我明白。”赵禅苦笑一声,抬眸望向他,双指在掌心一划而过,流出一道血痕,“我赵禅,向凌容与起誓……”见他将顾怀往前一推,又从善如流地改口,“向燕顾怀起誓,奉你为我一心之主,一人之君,生不可背,死不能弃,如违此誓,必遭天谴。” 顾怀瞪着凌容与,见他一脸坚定,只好叹了口气,伸手与他握了一瞬,那丝血痕便渗入他体内,成为了死亦不能被打破的役心誓。 这一 分卷阅读145 - 分卷阅读146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46 回,出泉宫弟子们一道出发,没几日便寻到了人皇叶铮的所在。 此人是个不长进的,并不怎么追求排名,算来自己定然是两百人其中之一,便安下心,躲在一座风景清幽的山里,没事出去赐死一轮,接着就回来沐浴更衣,在几个侍女的服侍下享受生活,也不知是他运气太好还是实力太强,竟然到这时候都还未被淘汰。可惜到最后时刻,果然还是倒了血霉。 众人发现他时,他正以一敌十,已是强弩之末,披头散发,锦绣华服上全是血迹,杵着长剑半跪在地,眸中满是厌恶之色,仿佛比起死,这邋遢狼狈的情状才是他最难以忍受之事。 那十人将他重重包围,虽被他一招“怒震九州”震得浑身是血,却仿佛毫无痛感一般,任由血肉横飞,亦步步紧逼地向他靠近。 赵禅忍不住高叫一声:“住手!” 正斗在一处难舍难分的几人纷纷抬头望向云端,此时凌容与已将九重天印压了下去,“轰”地一声,狂风暴起,将几人围困其中。 “布阵!”司空磬率领一众弟子,转眼间落地成阵,涅槃焚天阵中火焰重重,霎时间宛如烈日落于阵中,要将一切焚烧殆尽。 “啊——”只听几声撕心裂肺的惨嚎,霎时间那几人的身躯都在烈焰之中扭曲起来,黑影幢幢,似乎挣扎着想要冲出去。 另一边迟弦郁与赵禅将叶铮救了出去,正要以治愈术相救。 叶铮猛地按住迟弦郁的手,一脸急不可耐,嘴角带血,牙咬得咯咯直响:“……召水诀。” “……”迟弦郁仍旧先施了治愈术。 顾怀垂眸望着那些宛如魑魅的身影,双掌真火蕴集,猛地劈了下去——只听轰地一声,阵中烈焰火上浇油地窜高了数尺,很快便将诸魔绞杀其中。 凌容与救出了领头之人,用千变幻化出的缚神索将之捆在一边,冷冷问道:“其他魔在何处?” 那团已被真火烧得形态涣散的魔气在那人身上撕扯,如陷癫狂,凄厉狂笑着,不答反问:“你克得住魔,可能克得了人么!”话音未落,已消散在空中。 分明是一句毫无逻辑的妄言,顾怀却莫名背脊发凉,寒意陡生,只觉心神不宁,仿佛大难临头,一阵毫无来由的心悸,忙紧紧抓住了凌容与的手。 凌容与用力回握,望着他正色道:“我们很快便能出去了。” 顾怀勉强一笑,抬头一看,原来不知何时,天空中早已黑云压城,一片山雨欲来的景象。 此时他并不知晓,有的灾劫,即便是十指相扣,也无从抵挡。 汤谷秘境的境心所在是一片巨大的湖泊,湖心岛上,有一棵繁花如星的大树,枝叶茂密,树冠如云遮挡住一整个岛屿。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漫天飞霞,湖面上波光粼粼,余晖之中,那棵大树笼着一层金光,画面本应静谧又柔和。 然而就在湖面之上,岛屿上空与四周,早已密密麻麻地围着一大群修士,只等最后一丝余晖消失,那些星辰一般点缀在树间的硕大花朵中花瓣纷纷脱落,露出其间透明的晶果。这些晶果之中,有一枚便是真正的秘境之核,其余虽则不是,也是能极大提升灵力的极品。 最后抵达此地的虽不过五百余人,却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手,早已迫不及待,垂涎欲滴,只等着可以出手的一瞬便要拉开战场,因而场面十分剑拔弩张,如同黑夜降临的序曲。 就在此时,空中忽传来一阵巨大的响动,众人神色一凛,纷纷抬头望去——云端之上竟凭空出现一座府邸,金碧辉煌,恍惚间宛如天门洞开! 云散天明,一道夕光恰照在这座水晶殿般莹澈照影的府邸上,美轮美奂,令人目眩。 霎时间,众人心中竟都生出一股荒谬的匍匐膜拜之意。 只见府门大开,一青一白两道人影自殿中闪出,并肩而立,遥遥至云上望下来,仿佛仙人现世。 众人哗然大惊:“是出泉宫弟子!”“这什么境界?是不是涅槃后期!” 此时,廖君晗和绿堇儿正率领一众乾元门弟子凭空站在水面之上,脚下氤氲着沸腾的水汽,上前一步便可踏上岛屿,四周修士被威压所压制,远远避开,不敢接近,抬头望见二人,亦是暗暗心惊——不过断断三月,两人境界竟又有所精进,从威压看来,一只脚已踏进了化神期。 一片炸锅般的议论声中,没人注意到一群人悄无声息地混进了人群,将风地观众人团团围住,摆开了一道阵势。 云霞之中,顾怀端着神仙眷侣的架子,双唇微动,低语道:“我说,这是不是太夸张了?”一面说,一面便向下望去——乾元门人似乎变少了,境界倒也都有所增强,另一边是明夷山之人,对于他们来说,玉牌的吸引力果然还不如这些实实在在能提高自身灵力的晶核。意料之外的是半月前消失不见的钟无笙和柳寸芒竟也在其中。 顾怀目光扫过,恰好便撞见钟无笙阴鸷的眼神,毛骨悚然地收回了目光,心中的不安之感越发浓烈起来,却觉肩上一紧,被身旁之人一把揽了过去:“有么?”唇角在脸颊边蹭过,霎时间耳根通红。 下面修士八卦之心熊熊欲燃,纷纷起哄地鼓掌大笑。 “……”顾怀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修仙界要完的无力感。 凌容与已上前一步,扬声道:“诸位,今日秘境之核,是我要赠与我道侣的定情之物,因此我志在必得,若有人不服,愿与一战!” “……”你就瞎掰吧。 顾怀在一片哗然间暗暗扶额,目光小心翼翼挪到伪装成普通修士的司空磬等人身上,见他们的确已将风地观之人围了起来,这才微微安心,捅了捅凌容与,示意他不要入戏太深。他们今天的任务只是吸引观众注意,不是唱戏。 但廖君晗已腾空而起,浮在他二人面前,周身寒气凝聚,面容冷峻。 凌容与与他对视一眼,勾唇道:“请。” 廖君晗也不跟他客气,双手翻起,灵力运转,霎时间招出一道千钧万剑,向二人所立之处疯狂地劈来,宛如无穷夕光飞射,挡无可挡,避无可避! 凌容与不为所动,一只手还拉着顾怀,另一只手轻描淡写地一挥,千变亦化作万道飞光,与铿鸣的刀剑撞在一处,轰地一声,爆开一片火光,仿佛要将云层点燃。 廖君晗眸光一凛,显然发现自己已不是他的对手,却暗暗咬牙,又是一招攻了上来。 此时,顾怀正紧紧盯着下方的风地观——涅槃焚天阵已成,自上空望去,可清晰地望见一道道交错纵横的流火之光,但风地观众人中竟无一个有退缩不适之色,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已经不怕涅槃焚天阵了么? 赵禅与叶铮亦站在其中,神色亦是十分困惑不安。 此时 分卷阅读146 - 分卷阅读147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47 ,绿堇儿忽一声惊呼,竟发现了人群中的司空磬,双指一点,急流狂风向他冲去。司空磬大笑一声,向后连翻了几个跟斗避了开去,一面疾声道:“焚天阵!” 霎时间所有出泉宫弟子都褪去了伪装,涅槃焚天阵威势浩大,火光焚天,将乾元门众人围困其中。乾元门亦摆开五行阵对抗,一时间两重阵法之威叠加,宛如爆炸,震得无人敢近,四周修士纷纷急退,轰然间,连不远处的岛屿和大树都摇晃起来。 此时,最后一缕斜阳也消散在了夜幕之中。 所有人都骚动起来,再不去看乾元门与出泉宫的大战,第一时间便向大树冲去。 廖君晗与飞掠而起,探手欲摘,却立刻被凌容与拦住。凌容与手中千变化作一把长剑,廖君晗一伸手他便砍。 廖君晗冷漠的脸上闪过一丝杀意,“铮”地一声,周身杀气凝聚为无数飞剑,向他刺去。凌容与轻哼一声,千变亦化作万千金光挡了过去,同时九重天印召出狂风为墙,将他困在其中。 混乱至极的战场之上,似乎无人注意一个人已无声无息地凭空消失,水波荡漾,仿佛一尾鱼游过,在湖底拉开一道极长的水纹。 湖底一片静寂,与湖面的吵闹对比极强,顾怀耳中仿佛被塞了静音器一般,越往下越安静,也越黑暗。湖底像是一个无底深渊,可以不停下沉直到永远。 水很冷,寒气侵骨,他咬牙下沉着,指尖亮起一点微光,可照见岛屿没在水面之下的巨大岩石。他绕着那些岩石转了一圈,终于发现了书中所写的石洞,灵巧地钻了进去。 “咳咳。”浑身湿淋淋地爬进石洞,顾怀一面喘气,一面扶着墙站了起来,抬眸四顾,缓缓向内而去。 只有他知道,这么多年,从没有修士找到真正的秘境之核,正如树根是一棵树的命脉,真正的秘境之核并不在上面,而是在下面。书中燕顾怀在打斗中被乾元门八仙联手打落水中之时,恰好便发现了这个石洞,并从中夺得了秘境之核。 凌容与虽是信口胡说,但这秘境之核的确是件能用作定情之物的珍贵法宝。顾怀微微一扬嘴角,心中暗自得意——看是谁抢来送给谁。 这石洞中只有涓滴细流之声,越往里走,越为宽敞,曲曲折折,走了约莫盏茶时间,眼前便出现一个极大的洞府。 正中心自上而下无数根巨大的根茎从岩石中伸出,有数十米长,其中一根最粗的根茎之上,已结出一颗拳头大小的朱红晶核——这便是真正的秘境之核! 顾怀心中惦记上面的战况,不敢耽搁,隐身而出,飞身巧妙敏捷地避过那些根茎,一抬手便要夺走那颗朱核! 此时,却听身后风声呼啸,自背脊升起一股凉意,他下意识回身挥出一掌,将偷袭之人劈开,自己也被一股强力向后推去。 黑暗中,两人眨眼间已过了数十招,“轰”地一声,顾怀掌中真火照亮了整个洞府,来人的面目亦暴露在火光之中。 “钟无笙……”顾怀一愣,倒没想到是他。 钟无笙双眸幽深地睨着他,勾唇道:“燕师弟,多日不见。” “……”不得不说,钟无笙以往虽也很可怕,但从轮回镜出来之后,不知怎么非常像是一个变态,令人觉得头皮发麻。 顾怀有些想建议他喝黄泉水治疗蛇精病,想了想还是省了,含怒道:“别总这么看我——很恶心。” 不知这句话怎么戳到了钟无笙的点,他霎时间整张脸都黑了下来,森然可怖:“有多恶心?难道你们两人一起便不恶心?” 顾怀一个激灵,浑身都泛起鸡皮疙瘩——什么意思?!这算什么……难不成他疯了? 心念电转间,他嘴上却已下意识驳了回去:“我们两情相悦,干你何事?” “你们如何自然与我无关。”钟无笙冷冷一笑,声音陡然一厉,“可莫忘了——有一个人无辜被你们坑害至死!” 顾怀一愣,心中霎时一片雪亮——崔渡! 在轮回镜中,他是戏中人,自然什么都看不清,但醒来之后,不用想都知道崔渡是谁——他有一切自己不具备的优点,除此之外性格与自己别无二致,且对小坏蛋掏心掏肺更甚于己。他们私下讨论过这个幻影究竟是出自谁的幻想,最后觉得或者是两人脑洞与心结叠加而生。 而钟无笙是荆越……荆越一辈子都想把崔渡抢走,崔渡一死,他整个人都癫狂了。 想到此处,他背心直冒凉气,警惕地看着钟无笙——他想做什么?难道他也猜到崔渡的原形?他想给崔渡报仇? 谁知钟无笙说完那句话,立刻抢身而上,趁他未回过神来,已一把抓住那颗朱核,却顿觉手掌仿佛按在火焰之上,灼烧得钻心疼痛,竟又被弹开。 顾怀一勾嘴角——呵呵,没有光环在身也敢乱碰主角外挂。 于此同时,整座洞府都剧烈晃动起来,顾怀向后急掠,只听一阵惊天动地的呼啸,一道银白巨大的龙影霎时间自下方破土而出,龙尾狂摆,将石壁扫地崩塌碎裂。那白龙一口咬住朱果,接着一声龙吟,撞破了石洞上方,向上盘旋而去。 顾怀目瞪口呆——与之前所见不同,这是一头真正的龙而非幻影,鳞甲雪白,龙威赫赫,惊天动地。 他眼睁睁望着巨龙升空,半晌方才回过神来,追着钟无笙从破碎的洞窟中冲了出去,回到湖面之上。 岸上所有人都被这陡然破水而出的巨龙惊呆,纷纷停手,万分震撼地看着它银白的鳞甲在月光下泛起一片微光,龙吟声穿破云霄,震彻整个秘境。 顾怀浮上水面,立刻被凌容与一把拽到剑上,向那头在上空盘旋的白龙望去—— 那只巨龙在云海中翻腾,风云汇聚,电闪雷鸣间终于停了下来,眼眸微垂,在云中冷冷睥睨着下面的众人,竟口吐人言,声震四方——“吾在此守护龙神传承已有三百余年,尔等谁可打败我,谁便是龙神传人。” 此言一出,仿佛一个炸弹扔进了水中,整片水面水汽汩汩翻涌,所有修士面色狂喜,场面一片沸腾。 这剧情好像不对啊…… 顾怀看着众修士前仆后继地被白龙摆尾扫下,又一个个锲而不舍地拼命冲上去,心中万分疑惑——在书中,燕顾怀拿走秘境之核后,什么都没有发生,也没有见过这条龙,他获得龙神传承是进入了七界峰之后,为什么这回好似不同了? 他还在深思,廖君晗已在空中与那条龙激斗了起来,金光四射,云水凝聚,骤然化为一场暴雨,倾盆而下。 四周狂风大作,大雨磅礴,顾怀回过神来,忙捻诀给自己和凌容与都施了避雨术,却见他目光灼灼地望着那只龙,唇角微扬,连雨水顺着脸颊流下都没注意到。 顾怀一愣——上一次见 分卷阅读147 - 分卷阅读148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48 到他这么志在必得的模样,还是在出泉宫的山鬼院里。 厮杀与大雨的嘈杂混乱中,他的目光太过静定和专注,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凌容与心中一动,若有所觉地转眸看来,顿时忍不住扬起唇:“……做什么?” 顾怀轻咳一声,没话找话:“你很想要?” 凌容与一扬眉,少年意气在眉宇间焕然生辉,果然刚才还神色躲闪的人顿时就移不开眼了,他便噗嗤一笑,得意洋洋地凑过来,抵着他的唇呢喃了一句:“你不想?” 如今他可太清楚了,就像谢琀永远无法抗拒太子伸出的手,顾怀也永远无法抗拒他这样的神情。 他仿佛一个在黑暗里呆了太久的人,一看见熠熠生辉的东西,便跟着双眸放光,平时小心翼翼收敛起来的心绪霎时间无所遁形,一腔深情简直要从眼睛里溢出来。这样的时候,凌容与总觉得他好似也对自己发了一句无声的役心誓,将自己奉为一心之主,一人之君,全部心神都放在他手上,任他肆意揉搓——但他不想揉搓,也不要他匍匐在地,他要把这些更加光华夺目却尚不自知的心意都偷偷收起来,像是自己挖到的最珍贵的晶石,要一点不剩地藏进内府里,深埋进元神之中,谁也不准看上一眼。 想到此处,他一把将还没回过神的顾怀往怀里一按,回眸冷冷对上身后一道始终锁定在二人身上的目光,警告地眯了眯眼,涅槃后期的威压霎时彻底释放开来,狠狠冲着那一人而去,压得他生生垂下脖颈——世上从没有一个叫崔渡的人,即便有,也与他姓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属于他的人,绝不允许任何人觊觎。 四周气压凛然一低,顾怀顾不得脸红,心中暗叫糟糕——钟无笙同他一前一后从湖底钻出来,果然还是被他注意到了。 他也回头看向还死死昂着头,仍是一片邪戾疯狂之色的钟无笙,眸光微沉,霎时间衣袖无风自动,一道无形的威压跟着叠加上去。 钟无笙闷哼一声,再支撑不住,猛地身形狂退,被惊涛骇浪般的巨大威压远远拍开去。 顾怀回眸冲他一勾唇:“别忘了,我也是个涅槃后期的大能,不是那个只会装疯卖傻或玉石俱焚的谢琀。” 凌容与凝视了他半晌,抿去笑意:“……是么?可这位涅槃期大能本来就傻,怎么办?” “……” 凌容与扫一眼四下里对此处毫无知觉,仍旧痴痴望着空中人龙大战的一众修士,又转眸看他,调笑道:“你若不傻,怎么会对龙神传承毫无反应?” 顾怀一噎,他还真对这个龙神传承没什么感觉—— 一旦知道这个世界所有外挂都属于主角燕顾怀,难免便觉得取之不尽,自然也就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了。 何况他不是燕顾怀,本质是个极易满足的人,眼下只想和师兄弟们闯出秘境,顺利毕业,回到宫中吃吃喝喝,帮小师妹和昊蚩找到意中人,再与凌容与一起回圭泠界,即便还要和魔斗,也是和大家一起,开开心心的打败boss,然后就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但凌容与不一样,顾怀打从心底觉得他生来便该是个光耀四海的人物。曾经他的光彩被主角光环湮没,默默无闻地死在这个秘境里,连名字也未被人记得,但这一回,这里或许便是他展露锋芒的第一个舞台。 想到此处,顾怀忍不住道:“你既然想要,为何不去打?” “传说中龙神传承中有一件极有趣的东西,名叫龙心璧锁,能将世间的一切都锁进去,谁也夺不走。”凌容与望一眼天空中战成一团的光影,忽又回眸对他一笑, “等我拿回来,给你试试。” “……”顾怀迟疑着拢起眉,莫名觉得这个“试试”不是他想的那个试法。 两人说话间,廖君晗一时不慎,同样也被扫了下去,口吐鲜血,摔入了湖中。 凌容与捏了捏顾怀的手,陡然间凌空而起,转眼间已到了俯瞰众生的白龙面前。 重重云雨之上,白龙支起前身,低头问道:“何方小辈,报上名来。” 这两句话说得不快也不重,但一股凛冽的寒风却自他吐息之间拂面而来,龙威如山海倾倒,令人几乎难以直立。之前许多人在这威压之下,一开口便是一口血,甚至于直接被一口气吹飞。 凌容与白衣凛凛,乌发高扬,风雨中看不清面容,只见周身泛起一道蓝光。他似乎被那狂风逼得睁不开眼,却直直站在原地,没有丝毫后退,在重压扑面之中,开口道:“出泉宫,凌容与。” 他说得也不快不重,却一字一句,十分清楚,暴雨狂风中如惊雷般在众人耳边炸开。 顾怀抬头自雨帘中望去,满心雀跃,热血沸腾——他知道,今日之后,这个名字一定会响彻四海。 好似已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在一眨眼间,凌容与就从那个只知道恶作剧的小坏蛋变成了一个顶天立地风华夺目的少年。他不会像原书那样死在这里,他会走出去,一步步走上九重天,而自己会永远陪伴在他身边。 层层雷云中,白龙已盘旋而起,呼啸间龙身摆动,欲将他自云端狠狠拍下。 凌容与一跃而起,雨中如同一颗灵巧的流星,在盘旋起伏的龙身之间穿梭,双手飞快翻动着,化作一片看不清的光影,九重天印从天而降——这一回,风,水,雷,光四印齐发,狂风吹雨,卷起纷纷大雨向龙身击打而去,半路中雨丝纷纷凝结成一块块寒意渗人的冰锥,猛地射向龙身,而九道天雷同时劈下,千道光芒亦向龙身炸开,铺天盖地的光辉闪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整个秘境之中看不到边际的黑夜都被照亮。 只听一声愤怒的龙啸,狂怒的白龙在云层中摆动得更加激烈起来,龙口大张,喷出一道狂流疾风。 凌容与被那股龙威逼得疾退几步,猛地一跃而起,唇角一勾,在风起云涌的混乱间,手中千变已幻做一根缚神索,金光闪动晃出几个圈,将龙身紧紧束缚,最后紧捆住龙首,令它无法开口。 “大胆凡人!”白龙暴怒之中疯狂地摆动,只听碰地几声,竟将缚神索生生挣断,一声狂啸,张口向他俯冲而去。 凌容与一手召回千变,另一手中忽地撑开了一把伞,风雨中那把被他改造过的伞一展开便化作一片黄旗紫盖,一股擎天架海之势遮天盖地,一瞬间竟生生将龙威挡了回去。 巨大的伞面迎着狂风暴雨,除了盘旋在上空的白龙,谁也没看见伞上凶巴巴的两个小人,只有顾怀忍不住会心一笑。 就在这瞬间,凌容与口中低吟着捻了一个诀,刹那间整片夜空中层云涌动,重重黑云向白龙冲去,仿佛一道道屏障,将之围困其中。重云之中,一道黑影一跃而出,在云海中翻腾着向张牙舞 分卷阅读148 - 分卷阅读149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49 爪的白龙冲去,竟是一条黑龙。那黑龙宛如白龙双生之影,白龙上则上,下则下,如影随形,连龙威都赫然相当。 白龙霎时暴怒,与黑龙撕咬起来,在空中战成一团。 顾怀耳边顿时响起一片沸腾之声。 “怎么可能?” “是真龙么?” “他怎能召唤出一条龙?” 昊蚩惊呼:“他也学了召唤术?” “什么召唤术?”司空磬头也不回地拍了他一把,口中半是欣羡半是自省地喃喃,“……没想到他的化境术已精进至此。” 顾怀一笑。那是自然,从菩提灵界到轮回镜,他们所经历的磨难皆在幻境之中,除了境界的提升,对化境术的领悟断然也大有助益。当初在黑水林中,他便已能用化境术将一些幻象凝结为实体,何况是如今? 一片鼎沸的议论声中,凌容与指间黄符燃烧,手中再次化作缚神索的千变在他周身灵力的灌注下,各类符咒的强化中,在层云之中化作一圈无形的锁龙阵。而他便静立在阵中,以身为饵,诱使白龙在黑龙幻象消散的瞬间,狂怒着再次向他俯冲而来! 白龙大张着龙口,獠牙泛寒,天崩地裂般的龙威呼啸而来,凌容与迎风而立,被龙威压制地骨骼都咔咔作响,仿佛要以一人之力与天地对抗,嘴角却若有似无地微扬,专注地凝视着白龙俯冲而来的身影,只等着最后的一瞬间。 这一刹那被拉得极长,万众瞩目之中,谁也没注意到,一道无形的法咒正穿过云雨狂风,向他背后射去。 顾怀握紧双拳,双眼眨也不眨地望着半空,忽然寒由心生地打了个冷颤。 ————————————————— “轰”地一声惊雷,一道闪电如利剑劈开一片白光,照彻天地,狂风暴雨之中,顾怀努力睁大眼,只见威怒震天的龙首咆哮而来时,本该及时下沉诱使白龙钻进锁龙阵的人却忽飞速向右侧一闪,仿佛避开了什么,然而白衣一荡,骤然回身之时,龙口大张,已怒吼着笼罩了他整个身形,一时间竟避无可避。 顾怀心都提到嗓子眼,却见他猛地下沉,身影与龙首就在咫尺之间,迅如闪电,眨眼间已在重云中几个穿梭翻覆,“咻咻”几声,锁龙阵中的缚神索亮起一片金光,再次将白龙缠住,这一回他灌注了几乎全部的灵力,还用了许多强化的符咒,缚神索光芒耀眼,缠得极紧。 凌容与一手拽住金索的一头,身形在云中上下浮动,用尽全力缚住这条疯狂翻腾挣扎的巨龙,手心很快便被磨得血肉模糊,却仍旧紧拽着不肯松手,同时还要敏捷地避过龙口与龙尾,灵力消耗得极快,但白龙在缚神索中,龙威亦大打折扣,就看彼此谁先耗不住。 正在此时,他背后却忽凭空出现一点白光,骤然炸开,金钟一般将整个人都笼罩其中,连手中缚神索都被斩断! “是遁世梵钟!”一片哗然惊呼之中,迟弦郁咬牙叫破,目光在远山重云中飞速搜寻,“钟无笙!” “卑鄙!”出泉宫霎时响起一片怒骂之声,连旁观的修士都不由感叹一句“好不要脸!” 修仙界中,纵然众修士都会为了抢夺法宝不择手段,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却也没有人会背后偷袭正在光明正大比试的人。 电光火石间,暴怒的白龙已挣脱了缚神索,猛地呼啸而来,龙啸如海倾,狂怒之下,竟连钟带人一口吞入腹中! 一瞬间,天地俱寂,所有修士都浑身发寒地僵在原地。 顾怀一眨不眨地眼睁睁看着他被吞进龙腹之中,一时间寒心彻骨,仿佛被攫住了心脏,整个人都颤栗起来,连呼吸都停了,愣了一瞬方才恢复神智,脑中疯狂运转——怎么办?眼下他已没时间打败这条龙,再打破这口钟了!对了,碧血珠!不,不行……遁世梵钟是钟寂界的震界之宝,一旦被困在其中,就如同被施了定神术一般,莫说身躯,连心念都不得一动,即便将碧血珠给他也没用。 ……要想从内部挣脱遁世梵钟,除非他元神之外,还有第二个元神。 所幸,他恰好真的还有第二个元神。 只一眨眼间,顾怀已拿定了主意,蓦地在长剑上盘坐下来,阖上眼,毫不犹豫地将元神猛地推进了通幽古阵之中! “司空师兄,拜托你……”半句话飘散在雨中,司空磬愕然回首,便见他与身下长剑一道猛地下坠,忙伸手将他拉至身侧剑上,急道:“燕师弟!” 出泉宫众人忙都围过来,还以为他急怒攻心,晕了过去,牧庭萱在他脉搏上一按,顿时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他……” 司空磬目光在他面上扫过,又移到重云之上,白龙还在空中不住翻腾,狂呼长啸,似乎腹中之物还未能完全镇压,脑中依稀闪过一个猜测,还未细想,却忽瞥见重云之后一道身影飞速后退,双眸一凝,怒火乍起,留下一句“照看好燕师弟”,人已冲了出去。 迟弦郁望见,忙也追了上去。 此时的龙腹之中,遁世梵钟白光闪烁,在龙息中不停翻滚,凌容与的内府之中,元神光芒四溢,疯狂冲击着一道凭空出现的锁链。 顾怀的元神笼着一道真火,忽地从天而降,飞速向那锁链撞去,“轰”地一声,锁链金光暴涨,与真火之光撞在一起,没过多久便渐渐消散。 凌容与蓦地睁开眼,一掌挟怒劈向眼前的白光,心中已掀起惊涛骇浪,连骂笨蛋,勃然大怒——他疯了吗?!哪有人动不动便将自己的元神推到别人的内府里! 但那元神在内府之中,乖巧至极地在自己元神边上蹭了蹭,微微颤动,不知是欢喜还是担忧,令人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此时不容他细想,自那钟内脱身一瞬,已凝聚二人灵力灌注与双手印诀之间,霎时间周身爆开一团巨大的光圈,连劈三次,九重天印疯狂地砸在肉壁之上,龙腹中仿佛山呼海啸,只听一声龙吟,一股巨大的力量终于将他猛地自龙口冲了出去。 凌容与在云端急退出很远,狼狈地吐了口血,又站直身子,难掩担忧地向下望去——雨幕之中,竟看不清人群中顾怀所在。 白龙被他在腹中翻江倒海一番,也是奄奄一息,伏在云端喘息。 凌容与暗暗将顾怀的元神自通幽古阵推了回去,这才望着龙首,冷声道:“我赢了。” 白龙缓缓抬起龙身,凑近他面前,微微垂首,龙目之中闪过一丝晦暗,缓缓道:“龙神陨落已有三百年,吾亦在此等了三百年。汝需谨记,昔日龙神嵁虞为救世陨落,他的传人必以捍卫天地正道为己任……” 他还在絮絮交代,凌容与心中却不知为何盘旋着一股极为烦躁焦灼之感,只想叫他快些把传承拿来,好立刻回去把顾怀痛骂一顿才能安心,心不 分卷阅读149 - 分卷阅读150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50 在焉地应了一声。 只听一声龙吟,那白龙忽将一丝龙息吐在他身上,凌容与顿觉浑身骨肉一阵发烫发冷,仿佛置身水深火热之中,分外煎熬,缓缓握紧了双拳,唇齿间压抑着一声痛呼,恍惚间,竟听懂了那龙吟之声:“龙神传承有三,天龙神体,习之肉身不灭,元神不死,神龙吟,可呼风唤雨,搬山移海,龙心璧锁,可将一切事物藏匿其中,永生永世,如影随形。” 不多时,凌容与内府之中果如他所言出现了几件神物,秘境之核亦在其中,身体不适之感亦渐渐消退,抬眸望去:“多谢。” 白龙却不看他,身形盘旋着渐渐消散在空中。 霎时间,夜空中云散雨霁,明月皎皎,撒下一缕清辉。 山风阁中,盘坐在地的白衣人蓦地睁眼,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 “山主!”几名侍女焦急地唤出声来。 白宁息面色苍白如纸,气若游丝,刹那间一头黑发化为雪白,面容也疾速衰老,神色却十分平静,抬手制止了侍女手中的仙丹,又翻过手掌,凝视着干枯的五指,缓缓道:“我故去后,将我的尸骨沉入后山龙隐潭中,设下封潭印,不许任何人靠近。你们去找一个叫燕顾怀的人,暗中跟在他身边,奉他为主,即便粉身碎骨,也要护他周全。” “……是。” “去吧。”白宁息抬眸,看着几名侍女消失在门后,又转眸望向窗外,无边碧海之上,一轮将倾未倾的斜阳。 数百年的光阴,仿佛在一眼之中耗尽,阖目一瞬,只余下一缕释然的叹息:“三百年,嵁虞,你我终可再见……” 秘境之中,凌容与自云端飞速落下,却见雨帘之中,众修士艳羡不已,出泉宫众人欢呼雀跃,但长剑之上空空荡荡,哪里有顾怀的人影! 他心中猛地一沉,急怒交加:“顾怀人呢!” “什么!?” “是啊,燕师弟呢?”“小师妹也不见了!” 出泉宫人纷纷回头,霎时间炸开了锅,方才被龙神传承吸引了注意,竟没人发现,不知何时,长剑之上的牧庭萱与顾怀都已消失不见。 他们分明将二人团团围在中间,即便混乱骚动,也不可能有人能在众目睽睽下悄无声息地将两人掳走。 “不会是在玩闹吧?燕师弟?小师妹!” “……钟无笙呢?司空磬呢?迟弦郁呢?” 凌容与一手拽住面色惨白的昊蚩,目光疾速在众人之中扫过,心中瞬间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之意——顾怀的隐身术已出神入化,却从不会同他开这种玩笑,更不会不留下任何讯息便自行离开。最大的可能便是在他元神离体之时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之事。 他没有元神,如同死人,那时若落到任何人手中,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 昊蚩忙道:“方才小师兄忽然昏厥,司空师兄和迟师兄追着钟无笙走了!” “不是他……那是谁……”凌容与紧拢起眉,心急欲焚,再按捺不住,身形急掠而出,人已在十丈之外,自层云之间飞过,双目在群山之间搜寻,同时心念急转,在传讯石上划下几个字,推进了通幽古阵之中。 出泉宫众人纷纷四散开来,狂呼着“小师妹!”“燕师弟!”追了出去。 凌容与在空中徘徊一阵,忽见山林之中猛地炸开一团激战的光芒,忙急坠而下,还未落地,便听司空磬一声厉喝:“钟无笙!你这是要叛教么?!” 光芒之后,只见钟无笙已被打得面色惨白,正口吐鲜血,被两名明夷山弟子护在身后,嘴角却咧开一缕邪笑。另外两名明夷山弟子护在三人之前,其中一人已是涅槃期修为,一把蛇矛柄端宛如银蛇,缠绕在手腕之上,闻言大笑道:“若非我们出手相救,只怕钟少爷便要惨死在你二人剑下,这也叫叛教么?!” 凌容与眯了眯眼,认出此人正是明夷山四鬼之一的方愁逸。 “钟无笙偷袭我宫中弟子,自当由我出泉宫清理门户,与你明夷山何干?何况他诱我二人来此,与你们明夷山联手伏击,还不是叛教么?”迟弦郁说完,手中长剑直指他面门。 方愁逸还欲再说,凌容与手中的九重天印已劈了下来,霎时间将几人逼得急退。 司空磬望见他浮在半空,双眸一亮,惊喜道:“你出来了!你没事?” “顾怀不见了。”他的声音含霜带雪,仿佛一道惊雷,司空磬与迟弦郁神色顿时一变:“怎么可能?” 一道冰印狠狠劈在钟无笙四周,霎时间寒风凛冽,宛如数九寒天,两个搀扶他的明夷山弟子都被寒冰隔开,而凌容与人已落在他身前,一把死死拽住他衣襟,与他阴鸷的双眸对视,咬牙道:“他在哪?” 方愁逸四人欲要出手相救,立刻便被司空磬与迟弦郁拦住,一时间战成一团。 钟无笙的衣襟已被血浸透,眸中却仍是一抹幽暗邪戾之色,望见他寒意凛然的目光中掩之不去的焦灼,含血的口中蓦地溢出一阵带着恨意的狂笑:“……消失在秘境中的人,你永远也找不到他。” 凌容与心中本就担忧着秘境之核已被他摘走,此秘境很快就会将众人卷出去,那被人掳走的顾怀便更加无迹可寻,此时被他一语道破,顿时浑身杀意凛然,猛地将他掼在地上,一字一句自齿间溢出,仿佛要噬其血肉——“我若找不到他,先杀了你,再将你钟寂界夷为平地。” “凌师弟,快看!”身后传来司空磬一声疾呼,凌容与回过头去,便见夜幕中,一轮明月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在云中穿梭着,飞速向南边移去。 “月影寻踪……是绝照界的传讯之法,是赵禅!”迟弦郁话音未落,三人尽皆一跃而起,随着那团明月的方向一闪而去。 钟无笙眸光一凝,被方愁逸扶起之时,用力抓住他手臂,狠声道:“赵禅怎会发现此事?你追过去,见机行事。” 方愁逸哦了一声,转身跟了上去。 钟无笙咽下一口血,感觉到体内九重天印的余威还在不断激荡着五脏六腑,如同一把利刃在胸中翻搅,境界就快不稳,不由一拳忿然锤地,抬眸冷冷对不远处的一名明夷山弟子道:“找一名朱砂儿……给我。” 那名明夷山弟子毫不惊讶,神色淡漠地点头而去。 另一边,凌容与三人化作一道白光,在云中疾闪而过,出泉宫弟子纷纷跟了上来,远远终于望见月光凝照之处,赵禅与叶铮正与几个风地观弟子在山巅激战,其中一人赫然便是那个据说已被魔夺舍的天皇穆古。 凌容与脑中灵光一闪——传闻中穆古之所以能当上风地观三皇之一,靠的是他手中无数珍稀的法宝,其中一样,便是能隔空取物的摘天壶。 ……他方寸大乱之下,一心只记得意图不轨的 分卷阅读150 - 分卷阅读151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51 钟无笙,竟忘了只有这个人才有令人凭空消失的手段! 凌容与眸光一沉,心中涌起滔天怒火,手中千变化作万道厉光,带着凛然杀意冲他而去。 与此同时,司空磬与迟弦郁亦跟着劈出两掌涅槃焚天掌,火光如焚,眨眼间便将他围困其中。 火光之下,却见他一张脸白得出奇,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冷笑。 凌容与心猛地一沉,果然便见四下里狂风乍起,无数个漩涡如影随形,眨眼间便将众人纷纷卷了进去,司空磬一声怒吼,瞬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而他身后亦出现一股无法抵御的秘境排斥之力,刹那间如堕寒窖,身躯被撕扯地仿佛要与魂魄相离,一声急痛交加的狂啸自齿间溢出,凄厉地回荡在空荡的夜幕中,“顾怀——” 可秘境之中扭曲变幻,如同洪流席卷,霎时将一切吞没。 ———————————————————————————————————————— 顾怀:哦豁,我被抓走了。(;д;) 凌容与:让你瞎搞,你过来,保证不打死你。(╯‵□′)╯︵┻━┻ 顾怀:我过不来,我被抓走了。ヾ(???ゞ) 凌容与:你很高兴么? ̄へ ̄ 顾怀:……那你亲亲我,我就自己回来o(*////▽////*)q 凌容与:亲不到,你已经被抓走了。(╬ ̄皿 ̄) 第三十三章 幻梦空花谢 寂静的密闭空间中,青衣男子双手双脚皆被铐上了锁链,靠在墙上紧紧蹙着眉,面色苍白,连唇上也没有丝毫血色,冷汗自额角滑下,仿佛做了一场噩梦,指尖不断颤动,用尽全力想要够上什么,猛然间五指紧缩,死死扣入掌心,掐出一片血痕,浑身一颤,终于自黑暗中挣扎着苏醒过来,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气,神色惊惶地喃喃了一句“小坏蛋”,头疼欲裂间缓缓回过神来,模糊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这是什么地方?!他怎么会在这里?凌容与呢?他从龙腹中出来了么? 想到此处,他霍地起身,满心焦急地在黑暗中转了一圈,碍事的手链脚链哗哗作响。 眼前是一个没有一丝缝隙的铁牢,触手之处光滑冰冷,光线极暗,但靠着他在黑水林中练出的夜视力,顾怀还是很快便看见了一旁还昏睡未醒的少女,急忙俯身摇了摇她:“庭萱!醒醒!” “嘶”地一声轻呼,牧庭萱捂着头醒了过来,茫然揉了揉眼,疑惑地看他一眼:“小师兄?”说话间目光扫过四周,神色瞬间变得惊惶失措,“这是哪?” “是我,别怕。”顾怀安抚地拍拍她的肩,刹那间已定下心来,将满心惶然压下,努力维持着沉着冷静——他是师兄,不管这是哪里,他都必须带她出去。 牧庭萱拽住他衣袖,神色也渐渐冷静下来,低声道:“谁把我们抓走了?有什么图谋?是为了玉牌么?”说话间她忽翻手一看,蓦地失声,“糟糕!我的乾坤袋没了!” 她的乾坤袋里可是装着水阁中所有法宝,什么婪真镜,轮回镜全在里面! 顾怀急忙摸了摸脖颈,紧攥着象牙饰物,蓦地松了口气——须弥戒还在,菩提灵界的玉符也还在内府之中,想必抓住他们的人境界比不上他,还不能拿走他内府中的东西。 ……难道是钟无笙? 顾怀眸光转了转,又否决了这个猜测。不可能,司空师兄和迟师兄都在场,他连震界之宝都用去偷袭凌容与了,绝没本事当着出泉宫众人的面掳走他们……那是谁?为什么要抓走两人? “不想了,先出去看看再说。” 他拿定主意,捻诀便施了一个穿墙术,手掌触及铁壁之时,却竟被生生弹了回来,顿时一阵惊愕——怎么可能?这是什么牢狱,竟能抵挡住涅槃期的术法?! 他想了想,抬手抚摸了一圈手腕之上钢铁铸就的锁链,果然上面刻着封印法力的符咒,不由恨恨咬牙,见牧庭萱一脸担忧,又压下焦灼,勉强一笑:“别担心,我还有别的办法。”说着他长吁口气,盘坐在地,将真火蕴于手腕脚腕,开始融化这锁链。 “嗯,小师兄最厉害了。”牧庭萱拽着他衣袖盘坐在旁,一脸信任地看着他。 “……没用的。”黑暗之中,忽传来一句低沉冰冷的喃喃。 牧庭萱警惕地回身:“谁?!” 顾怀亦是一惊,目光凌厉地扫向未曾触及的角落,手掌一翻,一簇真火顿时照亮了这片黑暗——方才他发现小师妹之后便没再继续搜寻,竟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人。 那蜷缩在角落的人影轮廓渐渐清晰起来,披头散发,衣衫凌乱,气息微弱地仿佛已身受重伤,面如死灰,双眸如凝霜,沉沉地没有一丝生气。 顾怀凝眸看了半晌,忽地一惊,认出了这个似曾相识的人:“你是……夏黄泉?!” 此人额间一点朱砂,容貌清秀,分明是初入秘境之时,那个发下役心誓后被他放走的朱砂儿,只是记忆中他双眸一直灵动机敏,即便是求饶之时,眸中也闪烁着光芒。此时看来,那簇光却好似熄灭了一般,整个人死气沉沉。 夏黄泉转眸看了他一眼,显然也认出了他,忽地起身,拖着遍体鳞伤的躯体,在哗哗作响的锁链声中,不发一语地自内府中取出一块石头,向他掷了过来。 顾怀抬手接住,翻腕一看,黑色的晶石中隐隐有着红色的纹路,赫然是一颗传音石,见他静静凝视着自己,便吞入了内府。 霎时间,内府中响起了一段寒意森森的对话—— “呵,苍天相助,如今我已如约完成大人交代之事,燕顾怀……我会带走,断然不会让他坏了大人的好事。”这是钟无笙的声音,阴郁中带着丝丝得意。 顾怀拧眉,脑中飞速运转——钟无笙或许会因为崔渡来跟自己过不去,但“大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怕自己坏他的好事?他只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弟子,纵然已升入了涅槃期,又能有多大的能耐? 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语调冷峻:“你蠢到将本该用来克制燕顾怀的东西去暗算凌容与,若不是我手中还有摘天壶,如何能将他擒住?我断不会将他交给你。” 原来遁世梵钟本来应该用在自己身上…… 摘天壶……原来是摘天壶!难怪自己会这样轻易地被掳走。 他记得书中所写,这是穆古的法宝,这么说,此人便是被魔夺舍的天皇穆古?钟无笙竟然和魔联手?!那明夷山呢,钟寂界呢? 那么他们口中的大人……莫非就是四方魔的首脑?大boss这么早就盯上自己?为什么?难道他知道燕顾怀是他命中的克星?不可能,若是如此,他早该把自己弄死了。 顾怀越想越心惊,脑中嗡嗡作响 分卷阅读151 - 分卷阅读152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52 ,紧握双拳,继续听了下去。 钟无笙含怒道:“龙神传承现世本就不在预料之中,若非我如此行事,你也未必能如此顺利地掳走二人,我蠢?” 另一个声音仍旧冷漠而平缓:“说得这般冠冕堂皇,难道不是你感情用事,一心想先弄死凌容与?你对他用情至此,将他交给你?呵,我只怕他软言几句,你便要倒戈相向。” “我想要的人,从来就不是燕顾怀。”钟无笙咬牙冷声说了一句,继而又嘲讽一笑,“再说,你行事若够谨慎,便不会被赵禅盯上!如今凌容与整个人疯了般紧咬在你后面,你不将他交给我,迟早死在他手上!” 顾怀心中稍安,继而又是一紧——看来他已安然离开龙腹,但此时想必已急疯了吧。 另一人冷笑:“这你不用担心,出泉宫已危在旦夕,很快他便没空追我了……” 听到此处,顾怀凛然心惊,背心冷汗涔涔,一阵窒息——什么叫出泉宫已危在旦夕?! 他不敢耽搁,立刻便将传音石自通幽古阵推了进去,继而欲用神念在传讯石上留书传讯,这才发现上面已经有一行凌乱的字迹,显然刻字的人已心慌焦急至极。 他看着那句几乎辨认不出的“你在何处?”,想到自己被抓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也不知何等担忧,心中一阵难受,忙回了一句“摘天壶中,无碍,勿忧。” 几乎是眨眼间,传讯石又被推了回来,上面一连串被凌乱抹掉的“笨蛋”,但因刻得太深,仍旧被他辨认了出来,余下的三个字,笔锋都有些飘忽,仿佛能看见他神念微颤的模样——“快回来”。 两人形影不离地太久,仿佛神魂都黏在一起,忽然这样突兀地被断然分开,就像三魂七魄被强行抽离,五脏六腑中都蓄满了寒意。 何况如今风雨欲来,正是满心惊惶,只愿快些重聚,方能驱散笼罩在上方重重的阴影。 顾怀只觉心中又酸又痛,紧攥着传讯石放在唇边,轻吻了吻那三个字,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有片刻心安。 明月当空,惊涛拍岸。 夜色中的东海沿岸,有一座小城。此时海浪声中,城内仍旧灯火通明,一片喧哗热闹之景。大部分的年月里,它都只是一座地处偏僻人迹罕至的荒芜小城——但它偏偏也是离汤谷山最近的一座城。因此每当汤谷秘境开启之后,这里便出离热闹起来,聚满了来自各地等着听大战结果的修士。因宗派大战的榜单一旦公告天下,那榜上之人便可任意挑选七界峰之一入界,可谓一步登天,因此那榜单便叫“登天榜”,这城便也叫做登天城。 城内的一间客栈中,此时正坐满了从汤谷山离开之后,静候登天榜的修士。出泉宫众人亦在其中。司空磬五指在桌上急敲,双眼紧盯着窗外,却不是为了登天榜——数日之前,秘境便已关闭。他们出境之时,玉牌便都被秘境尽数收回,按说登天榜亦早该公告天下。但谁知他们出境之后,却听闻了山主白宁息过世的噩耗,汤谷山清山封岛,让所有修士都等在登天城中。山主白宁息陡然过世,城中修士议论纷纷,猜测了无数的因由,一时间人心惶惶。但他们更担忧的自然是消失的燕顾怀与牧庭萱。那日出境之后,他们立刻便开始搜寻穆古,谁知他也不知藏在何处,竟然一直没能找到。凌容与更是一刻也不肯停歇,每日每夜向各个方向追寻他们的下落。今日他仍旧空手而归,凌容与却迟迟未回,不知是否发现了什么? 他还在沉思,却听人声鼎沸的客栈中爆开一阵惊呼,抬眸看去,只见夜空中的海面上骤然亮起一片,硕大的金字如同从天而降,在夜风中熠熠发光,如同一张无形的榜单漂浮在夜幕中,最上面赫然便是凌容与的名字,下面紧跟着的自然便是顾怀。他双眸一扫,很快便寻到了自己与迟弦郁的名字,再往下看,又寻到了昊蚩与牧庭萱等数十个出泉宫弟子的名字,顿时心神激荡,身后传来师兄弟们的欢呼声,仿佛将数日来的担忧都暂时压了下去,但一想到原本应当在场一同欢庆的人少了几个,那欢欣之感便又打了折扣。 就在此时,两道急光自窗外飞了进来,正是凌容与与迟弦郁。凌容与双眸含光,数日里周身笼罩着的那股遇神弑神的冰冷煞气一扫而空,一落到众人面前,便按捺不住地脱口道:“他没事。” 众人正觉心中一松,却听迟弦郁满面惊惶地疾声道:“出事了!” ——————————————— 摘天壶中,顾怀盘坐在地,手腕脚腕上一圈铁链已被真火灼烧得隐约发红,那锁链之上的封印一阵阵发烫,仿佛在挣扎抵抗,其中万千寒刺猛地扎入他血肉,欲封住他的经脉,一时间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他却毫无所觉般垂眸摩挲着晶石上密密麻麻的一面字,半晌,紧拧的眉忽一舒展,微微勾起唇。 “须弥戒中:流翾丹,解百毒,百戒石,治外伤,拂风草……” 还说不担心…… 忽听上方传来“咔”的一声轻响,他收了真火,猛一抬手,飞速将传讯石吞入了内府之中,抬眸看去—— 一缕光如烟雾般自上空飘落,只一瞬又湮没在黑暗之中。 但就在这一瞬间,他的面前已出现了一双乌纱皂履,蓦然间火光乍起,刺得他眯了眯眼,再抬头时,立刻便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睛。 钟无笙手中举着一颗偌大的夜明珠,眼眸低垂,半是不屑,半是欣悦地打量着他——那眼神,好似看着一个因有残缺而要被回炉重造的手办,令人毛骨悚然。 他身后静静跟着一个人,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正是柳寸芒。 顾怀一拢眉,心中一凛——为什么穆古还是把二人交给了他?穆古被追上了?还是因为钟无笙有什么绝妙的办法,保证能将二人藏到一个没人能寻到的地方? “……钟师兄?真的是你!”一旁的牧庭萱愕然望着他,神色颇有些不知所措,在她心中,虽说山殿之人可恶至极,却始终是自己人,即便是大战三百回合的时候,她也不会相信他们中任何一人会与外人勾结,来坑害同门。 柳寸芒浑身一颤,向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都没入了黑暗之中。 钟无笙睨她一眼,淡淡一笑:“牧师妹不必惊慌,我绝不会伤害你二人的性命。” 顾怀微微起身,将牧庭萱护在身后,冷声道:“你想做什么?” 钟无笙转了转手中的夜明珠,光芒在他眉眼间一扫而过,忽的勾唇一笑:“燕师弟,有因有果……你欠我的人,自然该由你来还。” “……”顾怀紧紧拧眉与他对视一眼,沉声道,“我不是崔渡。” “你当然不是他。”钟无笙伸出手来,五指在他脸上虚划而过,顾怀蓦地别过脸,抬眸凌 分卷阅读152 - 分卷阅读153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53 厉地瞪过去,却听他怪笑一声,“但他因你而生,你是他的因,不是么?” 什么意思……他想做什么? 顾怀心中警铃大作,背心发凉地看着他取出了一面十分眼熟的镜子,一拂袖,轮回镜悬于空中,霎时间漾开一片水纹。 钟无笙回眸看着他,眸中隐隐一抹疯狂之色:“你不是崔渡,便将崔渡还给我罢。” 顾怀一个激灵——有一个地方,能让人神魂消失,绝没人能寻到,一旦进去,顾怀就只剩一个驱壳。更可怕的是,没有人知道这牢狱中会发生什么,轮回镜受人心境影响,钟无笙执念如此之深,会不会真的能让他造出一个“崔渡”来? 只一想,他便觉得不寒而栗,惶然含怒道:“就算再轮回十次,也不会再有崔渡了!” “是么?”钟无笙冷笑一声,“你又如何知晓?” 顾怀一滞,却听牧庭萱嗤了一声,语带讥讽道:“即便再有十个崔渡又如何?崔渡从来都没正眼看过你!” 话音未落,钟无笙眸中寒光一闪,反手一挥,顿时寒风凛冽,如钢爪扫过,顾怀猛地转身挡住牧庭萱的脸,后背登时被抓出数道血痕,刻骨疼痛间,心中却蓦地定了下来——是啊,他的执念若足以让自己变成崔渡,自己的执念难道便不足以捏造一个“凌容与”么?他就不信,他的喜欢会输给任何人! “不错,即便再有十个崔渡,喜欢的人也不会是你这种背叛师门,与魔勾结的卑鄙小人……”顾怀回过头,齿缝中溢出一丝冷笑,一字一句道,“你若不信,大可一试!不过别忘了,‘镜中千年,镜外一瞬’,怕只怕你还未从镜中出来,便被人一刀了结了。” 钟无笙紧盯着他决然如火的双眸,眯了眯眼,忽捏紧了手中的夜明珠,明暗间脸色越发阴郁苍白:“不用担心,我会带你去一个隐秘之地入镜,你的凌容与绝对找不到。”说到此处,他忽神色讥讽地凑到顾怀跟前,挑眉低语道,“再者,我并未与魔勾结,背叛师门——是出泉宫与魔勾结,而我,大义灭亲。” “你!”顾怀近在咫尺地望进他冷若寒潭的双眸,仿佛整个人都被浸在冰雪之中,僵了一瞬,方自他话语中窥见一个颠倒黑白的毒计——难怪穆古说什么‘出泉宫危在旦夕’!难怪凌容与也传讯说宫中出了大事,却不肯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原来如此! 他脑中“轰”地一声,心头怒火如火浆迸发,无法自控地死死拽住他的衣襟,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一次!” 钟无笙厌恶地扯开他的手,站直身子,微微扬起下颔,神色倨傲地冷笑道:“出泉宫外埋着无数枯骨,如今被人发现,诛魔盟自会彻查到底,一旦在宫中发现魔窍,出泉宫实乃魔窟一事便会大白于天下。” “钟无笙!”顾怀双眸烧得通红,浑身都颤抖起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出泉宫传你仙术功法,哪里对不起你?”话音落,他看着对方微勾的唇角,脑中已有了答案——出泉宫固然不曾对不起他,但他原本便是钟寂界的人,只怕从未真的将自己当做出泉宫的弟子。 铁链哗哗作响,牧庭萱已一声凄鸣,蓦地扑了过去,仿佛要跟他拼命。 钟无笙轻描淡写地侧身避过,伸手掐住她纤细的脖颈,“咔”地一声,五指收紧,毫不留情地似乎要将她随手捏死。 “唔……”牧庭萱朝花般的脸颊霎时憋得青白,拼命挣扎起来。 “钟师兄!”一直未曾出声的柳寸芒蓦地面色惨白地叫了起来,见钟无笙冷冷睨来,又力持镇定地垂下眼,“……留着她罢,或者还有用呢?” 钟无笙手中用力不停,嗤笑反问:“有何用?!” 顾怀浑身一凛——他抓自己是为了见崔渡,故而断然不会杀了他,但抓小师妹只是为了拿轮回镜,自然绝不会手软! 想到此处,他双掌一分,便要取出离火三昧箭,谁知手腕封印光芒暴涨,剧痛之下,三昧箭隐隐绰绰,一时竟不可凝聚成形,眼见小师妹已气若游丝,千钧一发之际,蓦地将真火凝聚于元神之上,厉声叫道:“你若杀了她,我也会自爆元神,你大可一试!” 远在千山之外,云端之上,得知出泉宫涉嫌与魔勾结,诛魔盟率修仙界大小门派一同前往,要求搜山的消息后,便与师兄弟一道往回疾赶的凌容与蓦地心底一寒,凛然握紧双拳,脚底长剑一顿。 “凌师弟,怎么了?”司空磬回头忧心忡忡地望着他——莫非是顾怀出了什么事? 凌容与迟疑一瞬,又回想了一遍他传讯石上承诺一定安然归来,让他以出泉宫为先的话,闭了闭眼,压下莫名狂跳的心脏,面色铁青,一语不发地继续向前飞去,衣袂凌厉得仿佛能将浮云都撕裂——你要是敢出事,我绝不饶了你! 碧空之上,数十道银光一闪而过,所有人面色凝重肃然,难掩担忧之色,不敢有片刻停歇。 回想三个月前,他们也曾狂啸高歌,少年意气地从这里飞过,谁也想不到,回来之时,竟会是如此情形! 不少散修在他们的四周飞过,窃窃私语着躲了开去,不同于去时那种欣羡敬畏,此时这些人眼中闪烁着的尽是轻蔑与惧怕——出泉宫外发现大量白骨,疑似魔窟一事已渐渐传遍了修仙界,但凡是自认有点本事的人都开始往出泉宫赶,仿佛迫不及待要见证历史,看这个屹立数百年的门派如何被揭开真面目,即便诛魔盟尚未搜出魔窍,大部分人已对出泉宫与魔勾结一事深信不疑,谣言甚嚣尘上,越传越夸张,偏还分析得头头是道,“第一个魔出现在何处?”“生死城中,哪个门派全身而退?”“生死城惨案的罪魁祸首是谁?他被罚入黑水林——死了吗?”“出泉宫宫主为何境界高深莫测,却始终不曾飞升?难不成他便是魔?” 这些毫无根据的胡言叽叽喳喳地传到耳朵里,凌容与再忍不住,手中千变化作万道飞光,蓦地将胡扯之人纷纷打落云端,身形已在千里之外,留下一句寒意森森的“若我是魔,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师兄弟们齐声冷笑,纷纷跟了上去。 迟弦郁停在半空中,垂眸望了一眼下面那些愤恨惊惧的修士,拢眉轻叹:“难道出泉宫百年声誉,竟抵不过一句不知真假的传言?” 但出泉宫此时分明已是千夫所指,不论他们是温和的辩解,还是凌厉的反击,似乎都已毫无意义。 而眼前云烟千万,出泉宫仿佛还在万里之外,望眼欲穿也不可得知那里的情势。 望归崖上,是否已聚满了各大门派之人?师父们呢,又是否已经出关? 离开时欢欣雀跃,个个都想着终将凯旋,不曾回望过一眼。 而此时分明都已一步登天,却只怕即便是不眠不休,也再 分卷阅读153 - 分卷阅读154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54 回不去了。 ———————————————— 宗派大战之后,东海一带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整个修仙界为诛魔盟欲彻查出泉宫一事所轰动,几乎所有修士都在日夜兼程地赶往西方,连登天榜,白宁息之死都被抛之脑后。 一弯弦月之下,广袤无垠的东海海面上平静无波,泛起无边无际的清冷寒光。 而月光照不进的深海之底,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黑之中,谁也不知有多少暗流汹涌,波涛诡谲。 更没人知道,在人迹罕至的远海之下,有一珊瑚礁石凝结而成的洞穴群,纵横千里,仿佛一座沉没在海底的城池,其间沟壑千万,曲折幽深,地势复杂地宛如一个迷宫。 城池之下一圈符文缓缓流动着光芒,仿佛置于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之上,不断有火星升起,隐约凝结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城池与海水隔开。若自外看去,就像一座罩于鱼缸之中的假山。 水波流动中,不停地有面容模糊的佩剑之人巡游而过,四面礁石之上,各有一队人把守,将整座城池守得滴水不漏。 最深处的一处洞穴外,一处僻静的礁石上,有一丛人高的红珊瑚。珊瑚之后,仍是一身山殿白衣的柳寸芒抬着头,眯眼盯着上方那些巡逻之人渐渐远去,回眸低语:“师兄,我们已如约行事,不仅将那些东西都放入了出泉宫,也顺利制住了燕顾怀,可他们却不肯让你把人带走,定要你在此入镜,这是什么道理?依我看来,此事万万不可——” “不过一群元婴期的魔罢了,能奈我何?即便是这城主何石,噢不,‘穆古’,也不过刚升入涅槃期罢了。除了靠流炎灵归阵炼化与夺舍,他们还会什么?即便是在这万丈深渊里苟且偷生,也是不成气候,又能翻出多大的浪来?”说到此处,钟无笙冷笑一声,收回远望的目光,不屑地掸了掸衣袖,“一把利剑,以为是自己指使了执剑之人,岂不可笑?” 柳寸芒垂眸敛去一丝晦暗之色,讥讽地勾起嘴角——不错,出泉宫声望本就极高,有涅槃焚天掌克魔之后更是如日中天,乾元门与之积怨极深,自然不愿看到这样的情形;而风地观一心一统修仙界,建立人间秩序,断然不愿看他势力壮大;至于明夷山……这么多年,明夷山与钟寂界一直极为排斥人间修士,偏偏出泉宫不仅将水阁发展壮大,任由无数人间修士进入七界峰,还一直试图让山殿水阁和平共处,早已犯了它的忌讳。 若不是乾元门,明夷山都视出泉宫为眼中钉,而风地观不明就里作壁上观,仅凭这些个魔的力量,断无可能动得了出泉宫……只不过那之后呢?这些不成气候的魔,今日不过是手中一把利剑,他日又会不会养虎为患,反噬其身? “……固然如此,但若能将燕顾怀直接带回钟寂界,岂不更好?”他脑中闪念纷纷,嘴上却分析得头头是道,“一来,这碧落城中皆是他们的人,若在此入镜,我们岂不是落入他们控制之中?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趁机夺舍?二来,明夷山与他们合作本只是权宜之计,如今再卷入这魔城之中,只怕脱身不得,若日后被人知晓,未免难看。” 钟无笙拢眉思索了一会儿,抬眸不悦道:“那便先不入镜,但仍暂且待在此地,以免另生枝节,待出泉宫消息传来,再回界中。你将玉魇浆多给他灌上一些,以免他恢复神智”说着他又转向洞口几个明夷山弟子,“这一位可是日神传人,手段颇多,仔细守着,半分马虎不得。” “是!” “……是。”柳寸芒面色平静地跟着一颔首,回眸望向那幽深洞穴之中,仿佛能看见那被锁在重重牢狱之中毫不起眼的银壶,以及壶中沉睡不醒之人,眼前顿时晃过那纤细脖颈之上一圈红痕,仿佛一支几乎被掐断的白昙,一时五指深深印入掌心,微微发颤。 此时,万重层云之上,星月之间,宛如流星划过的一群人却忽的停了下来。 “滚出来!”凌容与面若冰霜,双袖一振,十里之内霎时荡开一股凛冽寒风。 只听“轰”地数声巨响,那寒气好似撞上一道无形的屏障,顿时凝结成形,将夜幕中隐匿在云雾间隐隐绰绰的人影纷纷勾勒成形。 “结阵!”不待看清来人模样,司空磬已一声厉喝,霎时间数十名弟子错落而立,交织成型,脚下如踏天火,涅槃焚天阵亮起一片灼灼欲燃之光,将整片夜幕照得宛如白昼。 “啪啪”两声轻响,云烟散开,显出一个男子的身形。 他一身靛蓝衣衫,双掌轻拍间,周身凝结的寒霜纷纷抖落,含笑望来:“好!不愧是涅槃焚天阵!” “让开。”凌容与一眼扫过他眉眼,漠然开口,手中千变向上一掷,顿时化作千把利剑,从天而降,如一场剑雨,顿时毫不留情地向那一群堵在前方的人头顶落下! 那男子一拧眉,双手合诀,亦召出无数金剑,自下而上,与那长剑雨铿然交锋,溅开一圈火花。 “这位道友何须动怒?涅槃焚天阵,我们也曾学过。”挡过一轮,他一跃而上,衣袂飘飘地落在凌容与身前一拱手,溶溶月下眉清目朗,一股凛然正气,“诛魔盟诛邪使,云彻骨。想必阁下便是圭泠界少主凌容与……” “诛魔盟……可笑,”凌容与嗤笑一声,蔑然睨他一眼,眉目中闪过一丝冰冷杀意,千变化出的长剑直指他眉间,“好狗不挡道,滚!” “你!”云彻骨还未说话,他身后诛邪卫之人已纷纷含怒喝道:“大胆!”,“云使!勿要多言!将他们抓回去罢!” “司空师兄,”昊蚩忍不住在司空磬耳边道,“不如与他们解释解释吧?出泉宫绝不会是什么魔窟……” “解释?”司空磬还未答话,凌容与已冷笑出声,“若他们肯听人解释,便不会将我们拦在此地!为何慕容慎不让慕容毓回宫,要迟师兄说与你听么?” 昊蚩一噎,却听迟弦郁抬眸淡淡道:“无非是为了颠倒黑白,一手遮天罢了。” “听见了么?”凌容与眯眼扫过那群义愤填膺的诛邪卫,白衣无风自动,千变先化作万道金光,接着双手相合,飞速结印,一勾唇,冷声道,“要解释,只有一句——不想死,就滚开!” 话音未落,九重天印中已召出万千闪电,霎时间电闪雷鸣,轰然间向众人劈去。 风起云涌,刀剑轰鸣,刹那间众人厮杀成一团。 摘天壶中,本应沉睡不醒的人双眸流光,激动万分地低喝一声,咬牙忍着疼,将手腕脚腕上已裂开的铁箍掰开,“铿”地一声,落在了地上,体内被封印的灵力汹涌而出,刹那间四肢百骸蓄满磅礴之力,胸腔中如炽的愤恨郁结之气亦同样澎湃沸腾,熊熊欲燃。 难怪他元神离体不过半 分卷阅读154 - 分卷阅读155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55 个时辰,却数日都未能恢复神智,也不知柳寸芒给他灌了多少迷药,好在这一回他早已吞了流翾丹,百毒不侵,否则不知何时才能回到宫中。 想到出泉宫之劫,再一看沉睡中小师妹脖子上一圈淤青,他眸中霎时闪过一丝杀意,从没这么想弄死一个人…… “钟无笙……”咬牙间,他忍下心间沸腾的怒火,凑到牧庭萱身前,从须弥戒中摸出一颗解毒丹,将她自沉睡中唤醒,接着掌中蕴火,握住她腕上的铁箍,这一回,不消片刻,便听“铿”地数声,那铁链上符印尽数被抹去,霎时被他捏成一团破铜烂铁,冷冷掷在一边。 “小师兄,太好了!我们快走!”牧庭萱渐渐恢复神智,眸中闪过一丝欣喜之色,揉了揉手腕,扶着铁壁站了起来。 “好。”顾怀点点头,却转身走到夏黄泉身侧。 他也不知是得罪了钟无笙才被关在这里,还是只为了看守二人,一直都在黑暗中一言不发地望着他们,一脸死气沉沉。 “夏黄泉,你还记不记得你发过的誓?” 夏黄泉浑浊的眼睛一动,缓缓抬眸对上他蕴火般明亮的双眸。 “多谢你的传音石,”顾怀向他伸出一只手,“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夏黄泉静静望了他半晌,嗤笑着摇了摇头,声音中一抹抑制不住的绝望:“……去哪里?我是个朱砂儿,你懂么?” “……”顾怀一滞,双眸扫过他脖颈之上的红痕,心中又升起一股悲愤之感, “我会杀了钟无笙,你跟我们一起走么?” 夏黄泉眸光一动,紧盯着他极慢地点了点头,一字一句,似自血肉中掏出来:“……你杀了他,我真心实意奉你为主,为你肝脑涂地,宁死不悔。” 顾怀为他解开了锁链,拍了拍他的肩,起身道:“出去再说。”说话间转过身对着铁壁,双掌一分,离火三昧箭一跃而出,迫不及待般在空中微颤,真火之威荡开一圈疾风,拂起他长发,火光映在眉目间,隐约闪过一抹决然狠意——杀出去,谁敢拦他,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等等!” 一声疾喝,他面前忽凭空出现了一个人。 真火照耀下,未曾细看过的面容分毫毕现,竟显得乌眸幽深,分外肃穆。 顾怀双眼一眯,离火三昧箭顿时脱手而出——“柳寸芒。” ————————————— “轰”地一声巨响,夜幕中千里如焚,仿佛天火将坠,长空欲燃,仿佛太上老君的炼丹炉被打翻,一时间流炎漫天,烽烟四起。 出泉宫众人境界虽高,无奈诛邪卫有上千之数,一时间竟打得难舍难分。 天崩地裂般的震动中,鸟雀齐飞,走兽四散,四下里途经的散修也不敢驻足围观,纷纷逃得没了踪影。 两重涅槃焚天阵相撞的威力何等之大,若此时在地上,只怕千里之内皆为焦土。 昔日出泉宫为助诛魔盟杀魔,也为了保证诛魔盟无魔混入,将涅槃焚天掌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谁知今日倒被用在自己的弟子身上! 何等荒谬可笑,可恨可杀! 熊熊火光之中,凌容与白衣胜雪,眉眼含霜,十指翻动间,电闪雷鸣,云雨翻覆间,风火雷电随他指尖一点,向着面前之人轰轰烈烈席卷而去。 云彻骨双眸一沉,足尖一点,整个人陡然翻跃而起,身形如鬼魅穿梭于雷电之中,电光石火间,周身金光闪动,霎时间凝聚成万千光剑,骤然暴涨,向他反射而出,口中还叫道:“诛邪卫以除魔卫道为己任,还请诸位去盟中一叙!” 千钧万剑,原来出自乾元门…… 凌容与充耳不闻,眯眼冷哼一声,千变化作一道金刚罩,将剑雨挡去,手中却飞速捻诀,双手一扬,骤然间云端重山峻岭拔地而起,千峰万仞将云彻骨团团围困,眨眼间山崩地裂,轰然倾塌,仿佛要让他埋骨其中。 “云使!”诛邪卫中人顿时惊呼出声,纷纷出手相援,一时间所有攻击都向凌容与而去。 “走!”凌容与咬紧牙根,浑身灵力灌注,双手撑住金刚罩,回眸一声厉喝,眸中闪过万千未出口的担忧——若是寻常搜查,这些人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阻拦他们。他们会来此,也许是心中已为出泉宫判罪,因此前来追捕,但更糟糕的一种情况则是他们心知肚明出泉宫早已被做了手脚,因而阻拦他们前去撞破这场陷害。 师父们都在闭关之中,一旦被惊扰打断,断然自损修行,而宫中境界较高的弟子都在此处,若不能及时赶去,谁能替出泉宫辩白?修仙界从来不是什么极乐净土,墙倒众人推,乾元门,风地观,明夷山,只怕不仅不会仗义执言,反倒会落井下石。 司空磬也明白此刻耽搁不得,双眸血红地一颔首,领着众弟子趁机突围而出,头也不回地飞速消失在云中。 迟弦郁飞在最后,手中长剑一声清啸间化作一道水幕,哗然展开,将各式攻击挡在其后,回望之时,却见丛山叠起,蓦地将视线隔绝开来,凌容与白衣一动,亦消失在重峦叠嶂堆砌而成的牢狱之中。 “凌师兄……”众人眨眼间已飞出千里之外,昊蚩忧心忡忡地坐在自己召唤出的鹏鸟之上,不断回望,想到小师兄要是得知凌容与以一人之力牵制诛魔盟,不知要担忧到何等地步。 “……没事,他是圭泠界少主,诛魔盟还不敢动他。”司空磬紧皱着眉头,虽如此说,心头却不知为何仍有些不安,狠了狠心,又加快了速度,扬声道,“我们快些回去,勿要让他平白牺……呸,平白费力!” “好!”出泉宫众弟子齐声应和,纷纷拼尽全力,往回赶去。 危峰耸立的重山之后,凌容与傲然抬眸,负手而立,环视着立在高山之巅千军万马的诛邪卫,目光落在蓝衣染血的云彻骨身上,横眉冷笑:“诛魔盟?我倒也想去瞧瞧,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带我回去了!”说到最后几个字,山河陡震,千变骤然炸开一片飞芒。 “可恶至极!”“先解决了他!”诛邪卫无法冲出他的重山化境,在云彻骨的带领下,蓦地纷纷掉头向他俯冲而来,一时间万千威势,悬河注火一般,铺天盖地,摧枯拉朽地冲他一人而去! 黑暗的甬道之中,顾怀蓦地一阵心悸,无端地满心暴戾,用力一锤身侧的石壁,方才勉强压制住那股莫名而生的浩然杀意,浑身震颤半晌,方才双眸通红地抬起头来。 “怎么?”落石纷纷,身前的夏黄泉飞速回头,警惕地四顾一番,忐忑地望他一眼。 “没什么……”顾怀紧皱着眉头,一手捂着胸口狂跳的心脏,脑中闪过重重猜测,面色顿时难看至极,“快走。” “……小心些。”夏黄泉不放心地叮嘱他一句,领着他摸索着在曲折 分卷阅读155 - 分卷阅读156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56 幽深的沟壑里匍匐前行,向着碧落城最核心的所在而去,不时停下来,屏息静气地静待上方巡逻之人的响动消失。 一个时辰之前,顾怀本欲用离火三昧箭破境而出,却被突然出现的柳寸芒制止。 若不是他瞬移术练得不错,及时消失又出现在顾怀身后,离火三昧箭定已让他血溅当场。 “你这样是出不去的……你以为这是哪里?!”柳寸芒面上一片不似作伪的情急之色,一开口却仍旧欠揍至极。 “我们不知道,你知道就好。”顾怀还打量着他未说话,牧庭萱手中寒剑已架上他脖颈,粉面含霜地冷冷道,“带我们出去!” “……”柳寸芒飞速抬眸瞥她一眼,又被刺伤一般蓦地收回了目光,攥紧双手,面上血色尽褪,张了张口,别过脸道,“我……我本也是会带你们出去的。” 顾怀怀疑地眯眼看着他那黯然神伤之色:“……你想做什么?弃暗投明?” 柳寸芒并不答话,自顾自地疾速道:“那日‘穆古’用摘天壶抓住你们之后,秘境破裂,我们一出境便立刻投身入海,海底早有夜行船等候,一日千里,行至此海底城中。凌容与他们只知在空中寻人,自然只能被‘穆古’引得四处乱窜。你若在此地用什么真火,亦是犯傻。他们为什么躲在海底?不正是因为海水倒灌之下,你的什么涅槃焚天掌离火三昧箭皆会受制?” 什么?竟然是在海底?!难怪……水底似乎是永远的盲区,菩提灵界中六界峰躲在湖底尚不能被发现,何况大海茫茫……纵然小坏蛋想到下水搜寻,亦是了无痕迹。 顾怀脑中飞过一道闪念,蓦地上前一步,紧紧盯着他双眸:“你是说,从得知出泉宫有功法克魔之后,他们便藏身此处——那么此地,便是真正的魔窟?” 想到此处,他亦不由为boss暗暗喝彩,藏身海中是何等的妙计,一来足够隐秘,无人能寻到,二来水克火,纵然是三昧真火,这浩瀚海水之中亦会威力大减,三来想去任何地方,都可随着暗流无声无息抵达。 ……可恨书中的魔从来都是凭空出现,从没有交代过来处,他竟也蠢得没能想到这一节。 “此处有上千魔聚集,城主便是夺了‘穆古’舍的何石。”柳寸芒将知情之事一股脑倒出,“此时何石不在城中,应是带着风地观的人去了出泉宫。” 顾怀面色一变:“……什么?赵禅呢?难道不曾戳破他么?” 柳寸芒嗤道:“戳穿他有何用?除非赵禅找到他的魔窍,否则空口白牙,以何为信?” “你们构陷出泉宫,难道便不是信口雌黄?又以何为信?”顾怀面色一冷,“难道你们当真将师兄弟炼成了魔?” “宫中举宫修炼涅槃焚天掌,怎么会有人成魔?我们无非是……”柳寸芒只觉脖颈上长剑一颤,回眸一看,牧庭萱瞪着双眼,神色惊惶已极,霎时便再说不出口,咽了咽唾沫,只道,“要出去,便听我的。” “你有什么办法?”顾怀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钟无笙被凌容与重伤未愈,本欲用炉鼎双修,偏遇到个宁为玉碎拼死不从的朱砂儿,呵。”柳寸芒轻笑一声,腰间顿时被抵上一把匕首,回眸一看,正是他口中的那个朱砂儿,与他蓄满寒意的双眸对视一眼,方收敛了嘲讽的笑意,正色道,“总之他此时境界不稳,正藏在洞窟之中修养。而城主亦未回来,正是出逃的时候。你既然精通隐身术,便隐身于此。”说着他转眸飞速瞥了一眼牧庭萱,“若我记得不错,牧……牧师妹,习得是幻形术,可化为任何一样可由我带出的事物,譬如玉佩,发带,锦帕,绣囊……” 牧庭萱凝眉,手中长剑往前一送,毫不客气道:“我们凭什么信你?” “不错,除非你再告诉我们一件事。”顾怀看着他神态,脑中忽的飞速闪过一个猜测,眸光一动,“你在轮回镜里,是谁?” “……三年前,因明夷山惨案,钟无笙前去查探,便被魔所擒,当时他亲口与魔达成协议,只要他们不再炼化明夷山或钟寂界中人,明夷山愿意与他们联手毁了出泉宫。”柳寸芒恍若未闻,自顾自交代完自己知道的最后一件事,忽地厉声长啸,“快来人!燕顾怀跑了!”接着抬手推开脖颈上寒光闪烁的利剑,向牧庭萱伸出手,低声急道,“快变!” “你!”顾怀和牧庭萱猝不及防,只得如他所言,在十来人冲进来之前,一个隐身,一个化作一方锦帕,被他顺手揣入怀中。 “人呢?!”冲进来的人皆是明夷山弟子,面色惊惶地看着地上遗留的铁链,连角落里夏黄泉装模作样地将碎裂的铁箍挂在手脚之上都不曾发现。 “你倒问我!”柳寸芒冷哼一声,双袖一拂,自壶口飞出,“还不快追!” 一时间,明夷山弟子跟在他身后,呼啦啦地冲了出去。 寂寂壶中,顾怀显出身形,猛地一拽夏黄泉:“我们走!” 夏黄泉自回忆中回过神来,回眸望了一眼漆黑洞窟中跟在他身后的人,他本在想他要如何带着不会隐身的自己离开此地,却没想到他反倒叫自己带他去城中心去寻钟无笙。 见他回头,顾怀抬眸:“到了么?” 夏黄泉蓦地对上他仿佛深潭蕴火的双眼,愣了一瞬,方才点点头,轻声道:“那便是钟无笙所在。” 顾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甬道尽头,恰有一座洞府,洞口是一株巨大的五色珊瑚,隐隐绰绰地掩住洞中情形。 他微一闭眼,神识如水波无声漾开,眨眼间已看见钟无笙的所在,亦注意到洞府深处藏着的一个与生死城里戚园中无比相似的密室。 ……呵,好!既然敢将我掳来魔窟,不打到你们重新做人,岂不是枉为男主?! 周身煞气涌起,他蓦地睁开眼,唇角微扬间狠狠咬破了舌尖。 ————— 日出东方,海上一片粼粼波光,碧海万里,晴空如洗。 万丈海底之下的城池之中却仍是一片幽暗,流炎浮动在水波之中,脉脉流光,映照着无数混乱的黑影。 “别慌!他不可能跑远!”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在上方逡巡一圈,又飞速落下,高声叫道,“封印未破,他是出不去的,定还在城中!” 千沟万壑之中,数百黑影四散而出,不久城中各处便响起一片叫嚷之声:“东边没有!”“西面也没有!” 柳寸芒落在一块高高凸起的岩石之上,拢眉攥住袖口,双眸紧盯着上方黑沉沉的海水——方才他想趁乱冲出去,伸手却触到一道无形的屏障,在掌下亮起一团急光,一股大力生生将他震了回去。 ……怎么办? 心念电转间,他下意识隔着衣襟,小心翼翼抚上怀中锦帕,只觉胸前一片 分卷阅读156 - 分卷阅读157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57 炽热滚烫,分明是千钧一发紧张至极的时刻,心头却偏偏不合时宜地涌起一股甘甜圆满之感,无端慷慨激昂,仿佛生死无憾。 不论付出什么代价,这一回,他一定会保护好她。 就在此时,骤然间天摇地晃,他脚下猛地一荡,几乎从石上摔下去,足尖一点,浮在上空,便见下方整座海底城都轰鸣着震颤摇晃起来,一股天灭地绝的可怖威压自城心猛然荡开,宛如火山喷发,巨大的力量“碰”地一声撞上无形的屏障,霎时间屏障仿佛被重锤击中的晶石,咔咔作响间,裂开一道道细纹。 一时间,整座城池陷入一片混乱,不断有黑影慌不择路地逃窜而出,神魂震荡,瑟瑟发抖地向远处奔去—— “是大乘期!”“天哪!” 无怪他们如此惊恐,对大乘期大能而言,元婴期修士与蝼蚁无异。 在这毁天灭地的威压之下,柳寸芒浑身亦抑制不住地颤栗起来,双腿一软,几欲跪倒,惊愕至极地望着黑暗的洞窟,心中骇然欲绝——城中怎么会藏着一位大乘期大能?! 只一瞬,他却又回过神来,一咬牙,飞速向那已显出裂纹的屏障冲撞而去,灵力自内府源源不断奔涌向四肢百骸,渐渐凝聚于周身,整个人仿佛化作一把利剑,寒光闪动间,猛地将屏障生生撞破,刹那间海水哗然倒灌而入,如同洪流奔涌,轰然间将他冲了下去。“咔”地一声巨响,整个屏障霎时间便被浩瀚海水冲开,一眨眼间沧浪巨侵,如一只巨兽,一口吞没了整座城池,不论是人还是魔,都被江海之威席卷开去。 柳寸芒紧紧攥着衣襟,在洪流汹涌间晕头转向地不知被冲出多远,忍着头晕目眩,闭目捻诀,身形霎时消失在幽暗海水中。 与此同时,城池核心之处不断震荡的洞府之中,钟无笙面色苍白地睁开眼,哑声恨道:“燕顾怀。”咬牙间,已被扑面而来的大乘期威压压得浑身汗湿重衫,血液冰冷,蓦地伏地喷出一口血,双眸却死死瞪着面前的人。 眼前的青衣人仍旧是一副温吞模样,即便是震怒之中,也只是面色青白一些,比起崔渡的惊才绝艳惊心动魄,简直一碗白水般索然无味,但那平淡之中,却又好似流动着无法忽视的光芒,的确是守静彻冗,韬光韫玉。 若非如此,或许他也不会被那软弱的外表所欺骗,以为他真的束手无策。 想到此处,他眸光闪动,第一次露出一抹欣赏之意。 顾怀却被他看得心头火起,念及他所作所为,煞气暴涨,春秋笔随手一挥,一个“诛”字恰落在他眉目间,霎时间钟无笙捂着脸狂叫一声,血肉模糊间几乎晕过去,却唇齿含血,死撑着狂笑出声:“你……若有本事,便杀了我啊!你敢么?” “你背叛师门,坑害同门,怎么能随便去死?”顾怀含怒一笑,咬牙道,“我要你在真相大白之时身败名裂地死在修仙界所有修士面前,好载入史册,遗臭万年!”话音未落,他手中拿出摘天壶,抬手便将他收了进去,“吭”地一声,紧紧盖上了壶盖。 “……你说你会杀了他。” 身后传来夏黄泉质疑之声,顾怀双掌一分,掌中离火三昧箭之光宛如旭日初升,眨眼间已轰然射向洞府深处的密室,剧震之中摧枯拉朽般令石壁化为齑粉,露出其后无数藏着魔窍的龛盒。他头也不回地踏了进去,这才答道:“当然,但不是现在。” “……你要做什么?”夏黄泉仓皇地扫一眼这些散发着魔气的诡异盒子,敬畏又怀疑地转眸望向眼前忽然便升入大乘期的人,“难道你忘了生死城的惨案?” “放心吧,柳寸芒会的是瞬移术,此时定已在百里之外,而有一个大乘期修士护着,你也绝不会出事。”顾怀漫不经心地答话,一面举目望着四面石壁之上那些龛盒,目光冰冷,心中有一种混杂着厌恶与仇恨的毁灭欲,与蓄满心脏的悔恨——从他进入这个世界开始,他就知道杀死这些魔是自己分内之事,也只有这样做,才能得到他想要的结局。然而他却总是沉溺于美好温存的表象,鸵鸟一般将头埋在沙子里,逃避着这种不属于普通人,而是属于英雄的任务。 或许人都是这样,对于这些危险邪恶之物,在没有伤害到自己的时候,再如何震动警惕,也难以以玉碎瓦全的决心正面相抗,始终心存侥幸,只想依靠着主角光环,被剧情推着走。直到被逼至逼仄绝地,摇摇欲坠之时,才恍然发现,原来自己做了那么多错事。 为何直到现在也没有继承正阳神体?为何当初注意到钟无笙的异常举动时没有追查下去?为何没能与吴江冷取得联系?为何没能及时在秘境中抓住穆古?又为何没有足够警惕,失手被擒? 他时常觉得燕顾怀太过自私,一心升级,不择手段,但从结果看来,似乎燕顾怀才是真正适合这个弱肉强食世界的人,他有足够的野心与毅力,能将所有心血与时间都花在使自己变强一事之上,对于一切敌对之人都足够残忍,所以他能杀出一条血路,一路走到最高之处。 也许自己这样一心沉浸在小世界中的人,即便带上光环,也做不了主角。 他曾以为自己对这个世界毫无影响,然而若不是他初来乍到之时,便自以为是地将涅槃焚天掌传给宫中所有人,又怎么会让李逐得到了功法,引出生死城之事?若不是生死城的惨案,出泉宫又怎么会这么快便与四方魔对上? 顾怀蓦地闭了闭眼,忍住心头不断泛起的自厌之感,力持镇定地在石窟中扫视一圈,五指一收,将角落中一个藏宝箱拉了过来,三两下翻出小师妹丢失的乾坤袋,接着不再细看,将整个藏宝箱都收进了须弥戒中。 此时海水已自四面倒灌而入,夏黄泉惶然道:“我们快走!” 顾怀眸中寒光闪过,掌中流火忽转,双掌雷霆万钧地同时拍向整座石窟,霎时间真火呼啸而出,只一瞬间,石窟轰然倾塌,所有龛盒碰地炸裂,其中魔窍亦纷纷烧作粉末。 正飞速自四面海水中向城中赶来的人影皆是一顿,继而爆开一片扭曲凄厉的惨嚎之声,无数道黑烟陡然间自驱壳中脱壳而出,疯狂地向下冲去,凝聚成一片落入深海的黑云,狰狞可怖至极。 顾怀一道青影立在澎湃而至的海水中,衣袂竟分毫未湿,双手用力向两侧舒展,臂上青筋暴起,周身沸腾的灵力呼啸而出,霎时间凝聚成一股巨大的排斥之力,竟生生将海水撕开一道缝隙,随着他展开的双臂,缝隙缓缓地变大,海水仿佛被两道无形之壁隔开,汹涌积蓄着不断上升,却始终翻不过他双手撕开的这道沟壑。 他眯眼望着仿佛自极高极远之处落下的天光眨眼间被一团俯冲而来的黑云尽数遮挡,心念一动,离火三昧箭已飞射而出,火 分卷阅读157 - 分卷阅读158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58 光冲天,蓦地与那团黑云撞在一处,霎时间黑云之中闪过无数扭曲狰狞的面目,鬼哭狼嚎间,轰然被那势不可挡的光芒整个吞没! 顾怀心头一松,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一幕——不论如何,他总算做了件该做的事,没有全然辜负了师父们的教导。 只是若叫小坏蛋知道他以身犯险,不知又该多恼怒了…… 一念闪过,他周身灵力业已耗尽,境界亦霎时落回涅槃期,双手再拉扯不住,脱力地跪倒在地,巨浪澎湃湮没而来之时,冷汗涔涔地咽下一口血,眼前一黑,几乎要被那股巨大的力量拍得粉身碎骨,所幸夏黄泉及时出手,猛地拽住他,飞速自海中一跃而出。 阳光耀眼的碧蓝海面,牧庭萱正面色煞白地踩在一把剑上,显然被这一出吓得魂飞魄散,见两人自风口浪尖中跃出,急忙伸手,蓦地将顾怀拉了过去,红着眼惶然唤道:“小师兄!小师兄!” 半晌,顾怀勉强睁开眼,低声安抚道:“我没事……快走……” 牧庭萱含泪点点头,双指捻诀,让剑身陡然变得极宽,接着将顾怀平放在剑上,令夏黄泉照顾着他,自己则起身御剑。 柳寸芒立在另一把剑上,遥遥看了三人一眼,转身欲走。 “柳寸芒!” 身后传来一声清呼,柳寸芒恍若未闻,继续御剑向外飞去。 “……江鸿!” 他身形一僵,顿了顿,回过身来,见牧庭萱泪眼朦胧地站在朝光之中,澄澈双眸洞若观火地向自己望来。 “多谢你出手相救。”双目相对间,她眸中缓缓泛起一抹江上轻烟,朦胧间却带着股决绝的寒意,一字一句,锤心刺骨,“但你帮着钟无笙对出泉宫做的那些事……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我知道,”柳寸芒面上血色尽褪,仿佛被她狠狠捅了一刀,狼狈地退了一步,蓦地惨笑一声,身形霎时消失在空中,似哭似笑的声音却还回荡在海面上,“江上秋枫,雪上飞鸿,前尘尽付,流水琤瑽。” 这是齐霙远嫁他国前,给江鸿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原来真的是他…… 牧庭萱双眸中霎时滚下两行泪来,猛地转身,御剑向西飞速而去,层云之上,蓦地失声痛哭。 —————— 风声呼啸,云烟缥缈。落日流朱,余晖微暖。 顾怀挣扎着自黑暗中醒来,身体仿佛被重山来回碾过一般,抽空灵力的疲乏冲刷着四肢百骸,疼痛刺骨。 “醒了?”夏黄泉正盘坐在他身侧,忙翻了翻乾坤袋,递来数颗仙丹。 顾怀一手接过吃了,一手撑在冰冷剑身之上坐起来,眯眼四顾一圈,云海染金,四面茫茫,在望见双眼通红的牧庭萱时霎时清醒过来:“……小师妹?” 牧庭萱立在剑端,侧着身子,勉强冲他笑了笑:“小师兄,你还好么?” “……”顾怀又瞅了一圈,不见柳寸芒,心中顿时明白过来,暗暗叹了口气,张口道,“其实柳……” “不要说了,小师兄,”牧庭萱回过身去,乌发在风中微扬,声音轻似云烟絮语,“他做了那样的事,我怎么能原谅他?” ……你若真这么绝情,又怎么会把他放跑了? 顾怀摇了摇头,起身站在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欲要开解两句,却不知说什么。 牧庭萱却吸吸鼻子,面色苍白地微微一笑:“没关系的,小师兄……一碗黄泉水下去,什么都好了。” 顾怀迟疑又担忧地看着她,江鸿与齐霙上辈子就死生不复再见,好不容易找到,难道就这么放弃了么? “我已经想清楚了,”牧庭萱望着远方一片落日,乌黑的双瞳也被夕光映得通透,失神喃喃道,“就像昙花一现……太美好的东西啊,总不会拥有得太久。” 顾怀心中蓦地一阵狂跳,用力拍了拍她的头:“小姑娘说话做什么老气横秋的,快别想了,瞧瞧这是什么?”说着便一翻手,将她的乾坤袋递了过去。 牧庭萱惊喜地自顾怀手中接过,翻了翻,果然出泉宫的东西都还在,用力抱在怀中,蓦地落了两行泪,又笑起来,哽咽道:“太好了……这下,爹不能骂我了。” 顾怀失笑,心中却顿时涌起一股浓重的担忧,遥望着日落尽头,想到不知远在何处的望归崖上或许已硝烟四起,便觉一股寒意自心间自冲发顶。 想到此处,他忙驱动神念,在内府中传讯石上刻下一句“我出来了,你在哪里?”,传给了凌容与。 过了许久,通幽古阵中一片寂寂,并无半分回应。 他一颗心狠狠一沉,乌眸惶然转了一圈,忽疾声道:“……婪真镜呢?” 牧庭萱会过意来,忙取出婪真镜,拿在手中,双指一点,灵力灌注间叫道:“出泉宫!”镜面一荡——漫天飞霞之中,远在天边的望归崖顿时出现在二人眼前。 “爹!”牧庭萱眼眸一亮,已在黑压压一片人中望见了牧应秋。 顾怀紧拧着眉头,心高高提起,瞧着镜中对峙在出泉宫之外的两拨人马。 往日里宁静的望归崖,此时却已被立在云端的千军万马重重围困。乾元门,明夷山,风地观……还有无数他不认得的门派,声势浩大得令他骤然想起六界峰进攻菩提灵界的场面。 为首一人一身黑衣,神色倨傲,冷笑间高声道:“我诛魔盟是禀修仙界万千修士之愿,荡恶除魔,难不成出泉宫屹立百载,便不可一查?!” “庄跃渊……”顾怀咬牙,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义正言辞的反派,霎时间不寒而栗,“他怎么会进了诛魔盟?” “呵,”身后夏黄泉一声嗤笑,“他不仅是诛魔盟的人,还被诛邪卫推为五大诛邪使之首,你难道未曾耳闻?” 顾怀愣了一瞬,怒极反笑:“……怎么可能?” 四方魔的人,竟被推为诛魔盟之首,这是何等荒诞讽刺! 怒意沸腾中,他脑中骤然闪过一个念头,霎时间浑身热血都冷了下来——等等,诛魔盟之人都练涅槃焚天掌,他能进去,说明他并不是魔……他不是魔…… 四方魔的人,不是魔…… 他脑中一声惊雷,顿时响起某个魔临死时说的话,霎时间冷汗涔涔——他的涅槃焚天掌测得出魔,测得出人心么?诛魔盟中纵然没有魔,可与魔同流合污的人呢? 仇独眠与牧应秋立在崖上,身后是十几个师父,皆是面沉如水,一副背水一战的神色。 牧应秋扬声道:“要搜宫亦未尝不可,只是诸位修士还请先散去,由十数名诛邪卫入内一搜即可。” “十数名?”庄跃渊哼笑道,“流炎灵归阵何等可怕,我只怕一入魔窟,即为白骨,又搜得出什么来?” 仇独眠怒道:“可笑,难不成你们所有人一起进去,那 分卷阅读158 - 分卷阅读159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59 我出泉宫又算什么?” 齐蕴真朗声斥道:“庄跃渊你这老贼,难不成你还想带着乾元门的弟子进来放肆?” 云归天冷冷道:“想入我出泉宫,除非从我们身上踏过去!” “不错!”司空磬和数十名师兄弟站成一排,挡在崖前,仿佛要以血肉之躯誓死抵抗,在成千上万的修士面前,却好似螳臂当车一般,悲凉又壮烈。 顾怀一眼扫过去,又细细看了一遍,满心燃烧的悲愤都化作了一片冰凉惊惶——凌容与人呢? 日沉月升,漫天星辰之下,群山之中传来激斗之声。 白衣与蓝衣上下纷飞,光芒爆裂间已缠斗着战出数千里。 “你不是魔,为何为魔做事?”一声铿鸣,凌容与指尖在长剑之上划过,剑身暴涨,与对方金剑抵在一处,霎时划出一片火花,剑尾一当,生生在他脸上划出一道血痕,回剑一点,人已急退而出。 云彻骨一抹血痕,冷笑一声,捻诀指天,凌厉地向下一挥,刀剑齐坠,寒光闪烁地向他劈去,口中喝道:“我是诛魔盟之人,替天行道,护卫苍生,岂会为魔做事?” “是么?”凌容与身影在刀剑之中不断闪避,快得只剩下残影,蓦地出现在他面前,砰地一声,与他对了一掌,手中千变化作的缚神索已飞速顺着他身体缠了上去,“不是为魔,那便是为乾元门?” “休再胡言!”云彻骨周身射出无数飞剑,霎时间将自缚神索中脱身而出,落在高崖之上,以剑支地,血气翻涌间啐了一口血,“你既然是圭泠界之人,又何必与出泉宫同流合污?” 凌容与立在树枝上,拇指抹去嘴角一丝血痕,抬眸讥讽道:“若与魔一道叫做‘替天行道’,我自然宁愿与出泉宫‘同流合污’。” 山林寂寂,寒风飒飒,两人四目相对,仿佛在用眼神厮杀。 之前凌容与以重山化境困住了他带的这一队诛邪卫,接着便被数千名修士合力围攻,支撑了数个时辰,终于还是被他们突围而出,追了上去。 云彻骨却仍然死死缠着他,两人一斗便是一天一夜,到此时此刻,双方都已几乎耗尽灵力,血湿重衫地勉力支撑。 “……到此地步,你又何必再负隅顽抗?”云彻骨眸中微光闪动,缓缓站直了身体,抬眸望着山巅飞射而来的数十道黑影,面上忽闪过一抹大局已定的邪笑,竟抬手自袖中掏出一颗朱果,“咔”地啃了一口。 凌容与面色微变,刚一抬头,数十道诡异的绿火如天星坠落,蓦地向他飞速砸来, “轰”地一声,已将一整片山林湮没在一团幽幽荧荧的绿光之中。 一丝绿火沾上肌肤,立刻便是一股寒灼之感,仿佛什么至阴至寒之物,霎时将手臂烫得血肉模糊,他用最后一点灵力勉力撑起一道金刚罩,火光如织,天罗地网般,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其中,一时间视线中尽是扭曲诡异的绿光,宛如置身十八层地狱。 “哈,凌容与,还要再战么?” 绿火荧荧,方圆十里,山壁上都结上一层极厚的冰霜。 火光映在云彻骨脸上,双眸幽深,明灭流转之间露出一抹邪气。 数十名黑衣人纷纷跪地,一人道:“回禀主人,我们自碧落城中取来此九幽磷火,何石并不知晓,大人亦未曾过问。” “做得不错。”云彻骨满意一笑,扔了手中的果核,走过跪地之人身侧,站在那片绿火之前,眸光极冷地看着盘坐在金刚罩里,很快就会被绿火吞噬的身影,轻声低语道:“我有个义妹,被真火烧死了,灰飞烟灭,连魂魄都没有留下,你还记得她叫什么名字么?” 绿火中的白衣人闭着眼,恍若未闻。 “为魔做事?”云彻骨勾起嘴角,嗤之以鼻地笑了一声,声音回荡在山谷中,一片森森寒意,“我们为的是天下苍生,你们什么都不懂,却伤我同道同门,阻我千载伟业,难道还不该死?!” 金刚罩的光芒渐渐变小,最后薄如蝉翼地附在凌容与身上,变成一层金光,绿火落在金光之上,如跗骨之蛆,不停地冒起可怖的黑烟,他苍白的面容也湮没在一片浓烟之中。 云彻骨双指立在唇上,口中喃喃念出最后一个法诀,周身灵力凝聚于指尖,蓦地睁眼,一股凌厉剑意顺着双指所指之处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三道烈焰忽自夜空中破空而来,仿佛烈日堕天,挟带日神天威,转瞬将他指尖剑意烧做一缕轻烟,来势汹汹,逼得他与数十名黑衣人纷纷倒飞而出,那三道真火却仍旧如影随形,仿佛一股熊熊燃烧的怒火,越追越快,终于狠狠刺入他血肉之中! “啊——”云彻骨发出一声凄厉之极的惨嚎,猛地握拳捶地,烈焰焚身间死死撑起身子,抬眸恨恨看过去。 “凌容与!”顾怀看也不看他一眼,一落地便双目通红地往绿火中冲,却被赶来的牧庭萱死死拉住:“小师兄!不要!” “放开我!”顾怀眼睁睁看着那绿火中隐约可见的身影骤然消失,惊骇欲绝之间一头扎入绿火之中,身体发肤霎时被灼伤亦毫无知觉,却忽听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啸,一道青影自磷火之中盘旋而出,龙身在空中一个盘旋,蓦地冲他席卷而来,刹那间缠着着他冲了出去。 天翻地覆间,顾怀伸手触及那龙身之上一片冰冷的龙鳞,脑中一白,头晕目眩间不知怎么便已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之中,一抬眸,便对上凌容与流光浮煜的双眸与亦喜亦怒咬牙切齿的神色:“你这个……” 连日来深入骨髓的恐惧都霎时褪去,满心满意都只剩下欢喜激荡,顾怀只觉自己像一个落入深渊的人终于重见天日,似哭似笑地一抿唇,不待他骂完便一拽他衣襟,狠狠吻了上去。 凌容与双眸霎时便如流火欲燃,将他用力按在怀中,疾风暴雨地吻了回去,十来日里烈焰焚心般的无尽焦灼担忧,都化作唇齿间凶猛炙热的撕咬缠绵。 骤别重逢,死里逃生,大劫当前,恨不得骨骼都融在一处,再也不要分开。 刹那间,整座被冰霜覆盖的山林中,冰雪凝做火树银花,绿火化为流萤漫天,璀璨绚烂,流光溢彩,光华流转,如在星河。 ——————————— 夜色已深,漆黑的夜幕之上一缕银光一闪而过,快得像是一抹错觉,一眨眼已消失无踪。 而自呼啸如风的长剑之上看去,四周的景象亦都化作一片模糊扭曲的残影,什么都看不清。 这段时日以来,似乎他们永远都在这样疲于奔命的路途之上,被一道无形的手牵扯着,穿梭在无穷无尽的黑暗里,不敢有片刻停歇。 剑尾之上,牧庭萱与夏黄泉盘坐阖目,正自静修,周身笼罩着微光。 他们赶了一日的路才及时赶到,又与云彻骨等人一番激 分卷阅读159 - 分卷阅读160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60 斗,早已强弩之末,所幸此时有两名涅槃期大能一同御剑,他们终于可偷得片刻喘息,积蓄近乎干涸的法力。 “让你休息,看着我做什么?” 凌容与低下头,与躺在自己腿上的人对视一眼,伸手覆上他过于清亮专注的双眸。 “那你怎么不休息?”顾怀微微一笑,拉下他的手握在手里,继续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上次去生死城的时候,是他躺在自己的腿上,那时他的脸上才刚刚显出棱角,睡着的时候,那一点棱角都融化在溶溶月色之中,只剩下年少稚嫩又焕然的轮廓。 一转眼,竟已过了三四年。 “我可不似某人,不是元神离体,就是拼死除魔,还要舍生忘死……你笑什么?”凌容与一扬眉,不悦地扯扯他的脸。 “术法失控的人可不是唔……”顾怀被他捂住嘴,眉眼一弯,闪过一丝戏谑。 “这回不许如此,”凌容与俯身欺近,眯着眼一脸警告,一字一句道,“不论宫中形势如何,不准以命相搏。” 顾怀眸中笑意霎时消散,露出一抹黯然之色,与他对视半晌,忽坐起身来,凝眸望着四下里一片黑云浓雾,神色晦暗不明,声音自唇齿间溢出,低得几乎听不清:“对不起。” 凌容与眸中怒意一闪而过,闭了闭眼,竟没发作,低声道:“你又在想什么,以为我不知道么?——出泉宫屹立数百年,不是只有你一个日、神、传、人。”说到最后,已是一片磨牙之声。 “……”又读心术了。 顾怀心虚地回眸看来。 凌容与屈指敲了敲他的额头,望着远方的云海缓缓道:“你以为出泉宫是什么地方?世上一共不过十尊神,它却独拥三神传承——就连得天独厚的菩提灵界,也只一个海神传承而已。莫说是这些大小门派,即便是七界峰,也未必不觉得眼红。这还只是其一。” “易学和鸿蒙课上学的东西,我猜你也忘了……”说着他拉过顾怀的手,在掌心划了一个“蒙”字,“下坎上艮,出泉为蒙。蒙以养正,圣功也。千百年前,修仙界与人间界本为一体,因修士肆意破坏人间秩序,力量难以约束,故十神定界之时便将二界分开,自此修仙界自成一体,与人间毫无干系。而出泉宫,是第一个向下界投放弟子令的门派。若不是怕他一家独大,其他门派未必效仿。修仙界中素来是僧多粥少,你争我夺,偏偏出泉宫不仅海纳百川,还要宣扬以文圣入道。细算来,比菩提灵界可恨得多。有此一劫,本是情理之中。” 顾怀心头沉重的负疚感果然消散了些许,却又笼上一层巨大的担忧:“这么说,这些大小门派醉翁之意不在酒,借此事大做文章,根本同六界峰攻入菩提灵界是同一个招数……难道这一劫就在劫难逃了么?” 凌容与顿了顿方道:“那倒未必,即便宫门败落,只要将师父和师兄弟们都救出来,自可图谋后事……何况我们的宫主绝非常人。其实我曾怀疑,宫主根本就是……” 顾怀奇道:“是什么?” 凌容与却已站了起来,一把拉起他,神色凝重地望向前方。 云烟散开,迷雾之中隐约可见一片照亮夜色的光火,映着千军万马,密密麻麻一圈圈浮在半空之中,不断从中传来厮杀之声。 更可怕的是,即便还相隔重山,他们也能越过人山人海,望见熟悉的出泉宫上空疯狂翻腾汹涌的魔气。 顾怀霎时间遍体生寒,微颤着紧紧握住了身旁人的手。 “小师兄……”牧庭萱惶然失措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顾怀与凌容与对望一眼,四目相对,透彻通明。 来时路上,两人早已约定,若是出泉宫已被魔攻入,便由凌容与引开敌军的注意,他则趁机混进宫中,将还在宫中的门人都带走,自翊鹤湖逃出去。而凌容与拖延时间,与小师妹一起救走在望归崖外奋战的师父和师兄弟们。 “……小心。” “记着——自翊鹤湖下去,在沅水分流之处汇合,那是圭泠界的入口。” 顾怀双眸紧紧盯着他,分外认真:“好,不见不散。” 几句话间,长剑已穿破层云,越过重山,出现在人群之后。 此时,出泉宫中凄厉的哭喊厮杀之声已听得极清,依稀甚至能分辨出师兄弟们的声音,一团团在空中盘旋的狰狞黑雾与涅槃焚天掌的光芒交织在一起,诡异而惨烈。 “杀!”“还说出泉宫中没有魔么?!” 望归崖上,师父们的身影在修士之间穿梭,浑身浴血,另一边师兄弟们亦在司空磬与迟弦郁的带领下奋力厮杀,将妄图闯进宫中的修士挡在外面。 只见仇独眠腾空而起,手中金光过处,四面围困的数十人血溅当场,他左掌一划,与牧应秋一同撑起一道巨大的光幕,冲身后的弟子们喝道:“进去!” “阁主!”“殿主!” “不——” “快!” 顾怀望着望归崖上一片片炸开的光芒与热血,四肢冰凉,怀中却好似揣着一团火。 谁先松的手,他已记不清了,却还记得凌容与临去时俯身在他额上吻了一吻,如同一个烙印落在心上,一片滚烫:“我等你。” 顾怀颔首,望着他白衣临空,骤然间化作一条青龙,自己的身形则刹那间消失在夜色之中,冲入望归崖之时,只听身后龙吟呼啸,他一声厉喝震彻天际:“谁要诛魔?魔在此处!” 在九幽磷火之中,危急之下,他已继承了天龙神体,此时陡然化龙,在空中一阵盘旋,电闪雷鸣间威风赫赫,足以震慑全场。 所有修士惊呼之间,纷纷停手看去,只见青光一闪,他已恢复人形,将摘天壶中绑在一处十数名奄奄一息的黑衣人并面色惨白的钟无笙一同倒了出来,千变光芒一闪,一把长剑直指在钟无笙喉间: “出泉宫百年清誉,究竟是谁与魔勾结,背叛师门,栽赃陷害,不如问问他?” 钟无笙形容狼狈地坐在剑上一阵冷笑,喉咙中一片冰凉,早被他贴了禁言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凌容与一手持剑,一手猛地对一个黑衣人拍出一掌,火光乍起之处,黑衣人面容狰狞地一声惨呼,果然自驱壳中升起一股魔烟。 “真的是魔!”喧哗沸腾之中,他抬眸冷冷望向重云之下,远远对上庄跃渊阴鸷的眼神,余光却扫见夏黄泉已悄无声息地落在迟弦郁身边,将牧庭萱化作的一方锦帕塞到了他手中。迟弦郁不动声色地掀开一看,帕上写着“弃出泉,入圭泠,以图后事”迟疑一瞬,遥遥地冲他微一点头,缓缓向牧应秋挪去,将锦帕递给了他。 牧应秋展帕一看,上面写着“爹爹,我们先走,日后再杀回来”,不由神色欣慰又悲凉地一勾唇角。 庄跃渊抚掌道:“我道 分卷阅读160 - 分卷阅读161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61 是谁,原来是宗派大战中的龙神传人,登天榜榜首,圭泠界的凌少主。” “说的不错,诛魔盟诛邪使之首,乾元门金门的庄长老果然见识广博,耳通目明,”凌容与冷笑一声,语带讥讽道,“不知您可知这些魔认谁为主么?” “愿闻其详。” 凌容与手一扬,黑色的传音石在空中旋转,流动着红光,传来黑衣人与云彻骨的对话:“回禀主人,我们自碧落城中取来此九幽磷火,何石并不知晓,大人亦未曾过问。”“做得不错。”…… “正是贵盟中的诛邪使云彻骨。” “一派胡言!”庄跃渊面色一沉,含怒喝道,“云使现在何处?你为何构陷于他!” “呵,诸位只怕不知碧落城是何处,它深藏在东海深渊之中,数以千计的魔栖身于此,所幸已被我宫中弟子捣毁。这几乎令我殒命的九幽磷火我也带了些来——”凌容与手掌一翻,掌心燃起一团绿火,“谁若不信,大可一查。” 庄跃渊面色遽变,显然还不知道碧落城被毁一事,顿了顿,冷凝地冲身后两人使了一个眼神,回眸冷声道:“若此事为真,我诛魔盟断然不会徇私!但此眼下最要紧的仍是出泉宫藏魔一事,诸位,还是随我一道闯入宫中,诛魔卫道!” 一时间群情激愤:“不错,先杀进出泉宫!” “若我猜的不错,此前已有人闯进去了吧?被何石夺舍的穆古只怕也在其中!”凌容与高声叫道,“欲知晓宫中何人是魔,亦无需闯宫,婪真镜在此!”说着他抬手一扬,婪真镜在空中一旋,化作一片巨大的水幕。 然而就在此时,两道人影飞射而出,猛地向他冲去,“轰”地一声巨响,自爆在空中,元神自毁之力使得婪真镜当场碎裂,传音石亦霎时化作粉末。 凌容与猝不及防,被震得连退数十步,白衣上溅满了血,哗然声中对上庄跃渊不为所动的双眸,蓦然间满心惊骇地明白过来——这一回,这些人是抱着必死之心,要与出泉宫玉石俱焚! ———————————— 在顾怀的记忆里,那一日的太阳始终都没能升起来。 而黑夜漫长得像一个永恒的诅咒,将出泉宫凝固在一片狰狞荒诞的画面中,血腥弥漫,魔气翻涌,尸横遍野,触目惊心。 光火闪动间,青白染血的景象一闪而过,顾怀深吸口气,压下胸腔中翻涌的万般情绪,只余下一腔燃烧的战意,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冲进战场:“司空师兄!” 涅槃焚天阵的烈焰之中,司空磬蓦地转过头来,赤红双目中掠过一抹惊喜的光芒:“燕师弟!” 顾怀一掌劈散一团魔气,落在他身边,低声疾道:“抓了穆古,自翊鹤湖走!” “穆古已死,来不及了!”司空磬一拍他肩头,翻身而起,画地剑脱手而出,骤然剑光暴涨,狠狠凌空插入地面,“嗡”地一声,阵法炸开一片荧光,将几个自涅槃焚天阵中脱身而出的修士困在其中,怒道,“你们非魔,为何助纣为虐?!” 那几名修士既有乾元门之人,亦有不知从何而来的散修,自涅槃焚天阵中逃出,已是身受重伤,闻言竟仰天狂笑,纷纷喝道:“吾为天道死,死得其所!”声音至上云霄,霎时间元神自爆,血肉横飞,阵中炸开一片巨大的光芒,震得众弟子连退数步。 “等等——”顾怀避过那阵强光,瞪着前方的血肉残躯,一时间满心惊愕骇然,但不及细想,空中已又是一团黑气袭来。 “末劫印在出云殿,”司空磬抬掌与那魔气纠缠,回首急道,“燕师弟,先去寻宫主解印!” “我们分寻十三峰,将所有人都带去翊鹤湖!” “好!” 话音未落,顾怀人影已向疏影峰急掠而去。 快! 末劫印便是出泉宫最后舍宫出逃的封印,一旦开启,望归崖的宫门不复开启,而翊鹤湖水便会倾泻而出,让门人自水阁顺流而下逃出生天。 狂风呼啸,他隐去身形,自一路杀红了眼的修士与魔气中无声闪过,眨眼间已落在了疏影峰之上。 与下方厮杀之声相比,远在最外层的疏影峰上一片熟悉的寂寂虫鸣如此安宁,顾怀仿佛一头撞入往日的时光里,眼眶一热,脚下却片刻不停,飞速穿墙闯入出云殿中,高声唤道:“宫主!” 出云殿中一片幽暗,空寂无人,阳燿天竟不知所踪。 宫主人呢?!即便在闭关,也早该被吵出来了! 别急,别急,想想封印是一般会如何开启? 顾怀立在黑暗的殿中,一时间茫然失措,呼吸凌乱,手心满是冷汗,正心念电转间,却见殿心之处忽地亮起一团光,浮在半空中,静静流转,仿佛静候已久。 他一愣,疾步走了过去,那团光只巴掌大,他下意识抬手一触,便觉体内真火呼啸而出,霎时间与那光团融为一体,光芒暴涨,金红一片,如一轮红日自他掌心升起,强光刺目,不可逼视。 “嗡”地一声洪钟般的轰鸣,一股前所未遇的强大力量自光团中荡开,竟将他生生震飞! 顾怀浑身灵力似乎都被那光团吸走一般,身形倒飞而出,几乎自峰头跌落,眼睁睁望着那团光芒自出云殿中腾空而起,在群峰之上荡开一圈圈巨大的光芒,霎时间将整个出泉宫都笼罩在强光之下,仿佛一个巨大的金刚罩。群峰震动,雷鸣般的震颤声不绝于耳。 一时间,宫内宫外所有激战之人都怔愣了一瞬。 顾怀双眸映着光,满心莫名都化作饱含期望的激动,紧握着双拳翻身而起,一跃而出,向着最近的一处山峰跃去。 凌容与远在长空之上,正与几名诛邪卫纠缠,见此眸光一动,忽向后跃出,千变化作一根缚神索,将钟无笙与那十几名魔卷在一处,一拉而起,一面疾速倒飞而出,一面在层云之上高声叫道:“诛魔盟与魔为伍,钟家少主为虎作伥,还是让我圭泠界主持正道吧!” 明夷山众人本打算趁乱救走钟无笙,哪里能让他这样将人带走?闻言面色遽变,立刻追了上来。 庄跃渊双眸一冷,霎时间亦领着数十名诛邪卫向他冲去。一追一赶,转瞬间已在千里之外。 “快走!” 望归崖上,齐蕴真等几位师父合力抵挡住乾元门与风地观的攻击,牧应秋与仇独眠厉喝一声,双双扬手,将四周剩余的弟子一个个拎着扔了进去。 眼看着那光罩如水幕笼罩,转眼便要将崖内崖外分隔为两个世界,而众位师父仍挡在前面与各大门派之人激战,迟弦郁面色一变,与众弟子一同失声叫道:“阁主!殿主!师父!” 最后一瞬,牧庭萱被掷入崖中,显出原形,顿时面色惨白,疯狂地向前冲去,却又被昊蚩死死拉住:“爹——” “薪火不 分卷阅读161 - 分卷阅读162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62 灭则出泉宫永存,吾等虽死何惧!”牧应秋凌空而起,陡然间浑身灵力运至极处,无视身后全力杀来的乾元门门主,将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在那光罩之上,仇独眠在他身后,黑衣凌风而动,云淡风轻般缓缓抬起手,向乾元门门主点出凝聚了元神之力的最后一指,冷声道:“话虽如此,总要有人陪葬。” 齐蕴真一声长啸,身形陡然拔高,在众人眼中化作一道剑影:“哈哈哈哈哈——黄泉路上,再来一战!” 光罩陡然合上,众弟子撕心裂肺的呼叫声都被隔绝在外,扭曲模糊的光壁之上,只能望见一片鲜红的热血浇筑其上,霎时间光芒益盛。 厮杀声中,顾怀落在孤诣峰上,对着迎面扑来的魔气,分掌便是离火三昧箭,将那一团狰狞之气打得烟消云散还觉不足,连连劈出数掌,直将整座山峰烧得通明,四方魔气尽皆逃散而去。 他已寻过数座山峰,不是满地横尸,便是血流成河,浑身发颤,双眸血红,满腔悲愤,恨不得噬魔血肉。 但此刻还不是悲愤之时,他身形一闪而过,奔过山林,跃入昔日修习隐身术的洞府之中,疾呼道:“柳夫人!常师父!”嘶哑的声音带着哭腔,令人不忍卒听。 “我在这里……”黑暗中,女子虚弱的声音传来,顾怀蓦地回首,便见洞府中霎时出现常无界,柳夫人与数十名筑基期弟子的身影,眸光乍然一亮,疾步冲了过去,半跪在柳夫人身前,目光自盘坐在地的众人身上一扫而过:“你们没事太好了!” 众位师兄弟霎时间热泪盈眶,纷纷道:“燕师弟!你终于回来了!” “弟子拜见师父!”顾怀满心激荡,转身向阖目无声的常无界行了一礼。 常无界端坐着,一动不动。 方才还沸腾欣然的众人霎时间鸦雀无声,直到一名弟子啜泣了一声,打破死寂。 顾怀胸口陡然一片冰凉,仍旧死死低着头,不可置信地瞪着地面,任由滚烫的泪砸在地上,浑身渐渐震颤,偏不肯抬头去看。 常师父本就是这样的,冷着一张脸不理人,若跪的久一些,他便会冷声叫自己起来了。 一定是这样的…… “好孩子,起来吧。”柳夫人抬手抚过他发顶,柔声道,“你常师父若见你如此,要生气了。” 半晌,顾怀缓缓满脸泪痕地抬起头来,双拳在地上猛地锤出血来,喉咙发紧,张了张口,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十三峰无力自保的弟子都在此处,你若能将他们救出去,再将隐身术传给他们,便圆了他的遗愿了。”柳夫人握了握手中常无界的手,自袖中取出一幅泛黄的古老卷轴放在他手中,含笑道,“拿着这个,带他们出去吧。” “……您呢?” 柳夫人摇摇头,只道:“走罢。” 顾怀对上她眸中决绝之色,心中一颤,蓦地站了起来,狠心转过身,领着一众弟子,头也不回地向山下冲去,哽咽的声音渐渐带上一抹刻骨的恨意:“走……我们走……但总有一日,总有一日,我们还会回来!” 涅槃焚天掌烈焰如龙,在黑暗中劈开一道通明之路,飞剑光影一闪而过,向水阁而去。 翊鹤湖仍旧倒映着月光,湖水却奔腾宛如急流,轻似云烟的风荷稳如磐石地静候在急流之中。 而身后群山震动,山石碎裂,仿佛即将倾塌,光罩在外界攻击之下,阵阵轰鸣。 司空磬等人早已带着一群山殿与水阁的弟子立在风荷之上,迟弦郁也已带着牧庭萱等人赶来,见他回来,纷纷连声高叫道:“快!”“燕师弟,快啊!” 顾怀远远望着水阁众师兄弟仍如往日一般站在翊鹤湖上,陆师姐的白发在月光下一闪,一时间千般滋味涌上心头,苦痛万分的冰寒中又渗出一抹残留的暖意,眸光闪烁,似悲似喜地一抿唇。 待众人落在风荷之上,灵力驱动,在激流中猛地一泻而下,如一叶浮萍,霎时间已被一股巨大的推力荡出千里。 水浪激荡,身后忽地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顾怀稳身定在风荷之上,于滔天巨浪中回眸看去,只见黑暗中,金光陡然炸裂,山崩地裂,群峰倾颓,眨眼间,整座出泉宫都被埋葬在滚滚山石之中,三百年尽付尘土,一场梦灰飞烟灭。 再也望不见山殿琉璃瓦,水阁湖中月,孤诣峰的玉兰,小孤峰的雪。 ——————— 洪波汹涌,奔流不息,很快便将他们卷入巨大的漩涡之中,风荷疯狂旋转着,水波泛起一个又一个白浪,水声轰鸣,呜呜咽咽,似有人放声哭泣。 后来漫长的岁月里,顾怀总会梦见这样浊浪滔天的景象,它席卷而来时,一切都化为乌有,什么都不能留下,而自己只能身不由已地随波逐流,被推至无边无际深入骨髓的寒冷之中,回望之时,记忆中点点微光都化作了飞沫。 瓢泼大雨之后,江上泛起轻烟。 千里之后,水波缓缓恢复平缓,风荷一一停在白雾弥漫的江面,陡然间一片静寂,连哽咽声都消失了。 一群人浑身湿透,连心都浸在冰寒的水里,伤口泡得发白,面色却更加灰败,唯有血红的双眼回望着碧水涛涛的远处,那原本高峰拥簇间世外仙境一般的所在。 ……那里曾是他们的欢歌笑语,求仙求学之处,有最高最冷的峰上雪,最美最柔的湖心月,有无数奇功异术,等着他们修习,还有和善可亲或是凶神恶煞的师父,护着他们,引着他们向前走。 可是一夜之间,一切都没有了。 寒风拂过,飞鸟横掠,枯枝野草瑟瑟而动,没有人说一句话,也没人愿意继续往前走。 连司空磬与迟弦郁都被满心悲痛笼罩,浑身微颤着,说不出一句话来,牧庭萱傻了一般,怔怔僵坐在风荷上,眼中似乎什么都看不见了。 直到陆朝雪长叹了口气,颤巍巍地在风荷之上站了起来,目光扫过众人,低缓的声音仿佛一道清风拂散江上白雾:“看吧……看清楚,才能铭记于心。出泉宫十三峰,山殿水阁尽数被毁,殿主阁主,以身殉道,宫主与三十八位师父下落不明,或已丧命宫中,或已落入敌手,此地唯有百来名弟子逃出生天,其余师兄弟们亦已身亡。”说到此处,声音亦有些哽咽颤抖,闭了闭眼,方道,“恨么?痛么?停在这里,什么都不能改变。” 半晌,牧庭萱忽站了起来,怔怔望着江面,面若凝霜地缓缓道:“薪火不灭,则出泉宫永存。” “不错……薪火不灭,则出泉宫永存。”迟弦郁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过,沉声道,“走吧!我们还活着,出泉宫就不会消亡!” “日月朗朗,浩气永存!总有一日,我们会报今日之仇,重建出泉宫!”司空磬 分卷阅读162 - 分卷阅读163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63 断喝一声,登时激起一片激荡应和之声,众位弟子面上的悲恸之意终于都化为了一腔热血。 是啊,这还不是悲痛的时候,很快就会有人追来,身后寒凉刺骨,一把利剑还悬于头顶,若不能护住大家,牺牲在出泉宫中的人都是枉死…… 顾怀咬着牙,转身望着前方浩浩江水,静静地出神。刚从洪流旋转中挣脱出来,分明还是头晕目眩,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却又好似从未如此清醒过。 他和凌容与一直想着,宗派大战之后便一起去圭泠界,也许司空师兄三人还有许多师兄弟们也会同他们一起。因此即便得知出泉宫出事,两人所思所想仍是与大家一道去圭泠界。 但这真的可行么?许多师兄弟都有自己的家人,若是自己消失,家人断然会被诛魔盟缠上,若要将家人一并带进圭泠界,界中之人又愿意收留么?再者,如今出泉宫被魔化,若真的进了圭泠界,圭泠界岂不是与魔为伍,众矢之的? 与之相比,有一个地方,灵力充沛,无人看管,显然更为合适。 风荷随波而去,众人潜行水底,于一隐蔽凹壁之中,进入了另一个沉寂百年的界峰。 顾怀在菩提灵界中待了五天。 五天里,山河寂寂,修仙界早已翻天覆地,出泉宫毁于一旦,乾元门为首的大小门派却也同样在此战中遭到重创,乾元门门主当场身亡,其余修士更是死伤无数,乘兴而来,却一无所获地散了个干净。这一场浩劫之中,似乎没有一个赢家,就连四方魔,也震慑于碧落城的毁灭,自此隐匿了声息。 一时间,修仙界中一片冷清萧条,唯有诛魔盟骑虎难下,为防翻案,还在天地间不依不挠地搜寻着出泉宫众人的下落。 所幸诛魔盟并没有弟子名册,亦不知他们的家人在何处,众弟子们智计百出,用尽各种法术,悄无声息地将自己的家人都接了回来,甚至在第三日时,寻到了最后一战中杀出一条血路之后藏身山林之中的俞丹隐等十位师父。 一片劫后余生,喜极而泣的欣然中,凌容与却一直都没有出现。 即便顾怀早已将众人所在用传讯符自通幽古阵告知了他,却始终未能得到回音。 前两日,顾怀只猜测他或许是正在与人缠斗,无暇传讯,第三日,顾怀便知道,他定是已被抓住了,且失去了意识,再两日,出泉宫会谛听术的弟子拼尽全力,终于自诛邪卫的对话中听出他是落在了诛魔盟的手中。 数日煎熬,顾怀整颗心如沸如煮,若非师父们阻拦,早已按捺不住,得了准信,道了声谢,身形霎时便消失在了那几个弟子面前。 待众人得知此事之时,他已立在了诛魔盟的乾坤殿之前。 流云散开,这座大殿悬浮于下层修仙界核心,呈八卦之形,如同一轮金日,殿身上刻云纹,下刻山水,意为以天为道,日月为烛,洞明乾坤,悬照山河。 何等可笑…… 顾怀压下心中翻涌的恨意,隐匿了身形,悄无声息地自重重把守的诛邪卫中穿过,一步踏入殿中,却觉脚下一阵被洞穿般的剧痛,如踩在刀尖之上一般,忍着痛低头看去,那地面之上宛如有层层涟漪漾开,其下黑如深渊,隐约有火焰刀锋雷电之光闪现,想来是一个阵法。 他慌忙四顾,四下里诛邪卫穿梭于殿堂之中,一个个一脸肃然,没人注意到角落里这一幕,便放下心来,脚下长剑凭空而起,凌空穿入了殿堂。 乾坤殿极高,八根巨柱擎天立地,映得人渺小如蝼蚁。 他对八卦一窍不通,心急如焚地在金碧辉煌的大小殿堂中不知晃了多久,忽听下方两名诛邪卫低声议论道:“那几个自出泉宫进来的人……” 他神色一凛,剑身一矮,平行浮在那二人身侧,随着他们穿过高堂,飘入一扇高门。 “庄使前日里已审过了,”另一人冷笑道,“还是一个字也不肯说。” “呵,入了诛魔盟,便是诛魔盟的人,岂可顾念旧情,维护邪魔?”那人一脸不屑,“依我说,不如传出消息,说要将这几人处决,我便不信,出泉宫的人会无动于衷。” 顾怀眸光一动,泛起一层幽暗的杀意。 “……走吧,休息片刻,午时便轮到我们守监了。”那人忽觉一阵发寒,抖了抖衣袖,四顾一眼,与另一个人一道走远了。 顾怀跟在二人身后,极有耐心地等到了午时,终于随着二人进了重重把守的监狱。 甫一进去,便听锁链被拉扯得哗哗作响,一声厉喝自狱中传来:“庄跃渊!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呵,你倒不需做鬼,与魔为伍,又有何异?”那两人冷嘲热讽一番,静立在门前,不再理他如何咒骂 顾怀落在铁栏之后,凝目打量着那里几个被锁在狱中,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人。其中放声大骂的那个,双目怒瞠,细看来分明便是与司空师兄同创了涅槃焚天阵的那位朱师父! 另外那些似曾相识的满脸悲愤之人,想必原本亦是宫中弟子。 “朱师父,别说了……”其中之一红着眼朗声道,“如今师兄弟们定然以为我们为虎作伥,背叛师门,我们以身相殉,也算对得起出泉宫传道之恩!” “不错!想要我们背叛师兄弟们,莫说我不知晓他们的下落,即便知晓,我也宁死不说!” 一片慷慨激昂的应和声中,顾怀注意到角落里一个沉默的男子,走近细看才发现,那分明是自汤谷秘境之中失散之后便不知所踪的闻枫落! 闻枫落若有所觉地抬眸,仿佛与他对视了一眼,却其实只是直视着前方,缓缓道:“未必便要一死,活着,才能为出泉宫洗刷冤屈。” 不错……他一定会将他们一起救出去。 顾怀暗暗下定决心,一面穿墙而过,飞速往监狱深处一间间找去,却仍旧没能寻到凌容与的身影,立在空荡荡的最后一间牢狱中,整颗心如坠深渊,浑身发寒,压抑数日的担忧恐惧骤然爆发,一时间茫然无措得直想将此处炸个干净——凌容与到底被抓去了哪里?!为什么忽然间便渺无音讯? 难道……难道…… 不会的!绝不会的!他毕竟是圭泠界少主,谁也不敢杀他! 可燕顾怀也敢…… 他心底陡然闪过一个可怖的念头,简直要魂飞魄散,五脏六腑都揪到一处,浑身冷汗地倒退了一步,扶住了墙,正自压抑着颤抖,却听一声铿鸣,墙上竟骤然凭空出现数道银色荆棘,飞速顺着他手臂缠绕上去,眨眼间已将他整个人紧紧缠住,霎时间无数荆棘刺入血肉之中,仿佛千刀万剐,疼痛深入骨髓,令人神魂震痛,一时竟挣脱不得,他闷哼一声,咬牙忍住自唇齿间溢出的痛呼,满头冷汗间竟忽地认出了这乾元门木门的天星荆。 分卷阅读163 - 分卷阅读164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64 “呵,看看我抓住了谁?”不久,脚步声响起,庄跃渊带着五六个诛邪卫推开了监牢的门,眸中一片讥讽之意,“我倒是谁这样胆大,孤身一人也敢擅闯乾坤殿,原来是出泉宫的日神传人。” “不自量力,自投罗网!” 顾怀忍着剧痛,掌下真火暗涌间,抬眸恨恨看去:“凌容与……在哪?!” “凌容与……”庄跃渊眸色一暗,面上闪过一丝恨意,看上去显然是在他手中吃了亏,倾身靠近,含怒反问道,“你是说那个错杀钟寂界少主,陷害诛魔盟云使,助魔潜逃的凌……” 他话未说完,已被顾怀劈头盖脸地狠狠啐了一口血,错愕间瞪着双眼反手一抹,登时怒意大炽:“你敢!” 顾怀浑身是血地囚于荆棘之中,一颗心也好似被荆棘缠绕,椎心泣血,神魂剧痛,一字一句地狠声道:“你敢伤他,我定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仿佛听见一个天大的笑话,庄跃渊等人皆高声大笑起来。 “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将我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庄跃渊踱了几步,冷哼一声,回身将一件东西狠狠地掷在他脸上,在他脸上划出一道血痕,又哐地一声,落在地面,碎做数段。 顾怀下意识闭目避了一瞬,再睁眼看时,整个人霎时如堕冰窖,周身仿佛血液流尽,只余一具空壳,三魂七魄都被抽走了——那地上摔得粉碎的东西,正是他送给凌容与,被他当做定情信物一般从没取下来过的那块,明犀刚卯。 这块保命符,在生死城中对戚忘言时没碎,在黑水林孤身斗妖兽时没碎,在菩提灵界里几乎被舒自横的风雷石砸死的时候没碎,在秘境之中与白龙激战之时没碎,此时,它却已经碎了。 它已经碎了,可小坏蛋却没有逃出来。 顾怀怔愣了一瞬,不可置信般眨了眨眼,张着口,仿佛万箭穿心一般,只觉天旋地转,眼前霎时间一片血红,耳边响起一声凄厉至极的哀鸣,宛如神魂撕裂,却只能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周身灵力骤然失控,在四肢百骸乱窜,真火在体内蓦地爆开,自血肉中轰然燃烧,如涅槃一般,烈焰熊熊之中,缠绕周身的天星荆刹那间便融做了一团银水! 庄跃渊面色遽变,趁他还未回过神来,已与那几名诛邪卫合力攻来! 这几人皆是涅槃期的实力,庄跃渊则已升入合体期,一时间威压荡开,立刻便如同重重高山,将他死死压在地上,不得翻身。 顾怀脑中一片空白,挣扎着用双肘支起前身,拼命爬到庄跃渊跟前,死死拉住他衣摆,双眸血红地望来,声音自牙缝中挤出,泣血一般微颤:“你……杀了……他?” 庄跃渊一脚狠狠踩上他手臂,冷声低语道:“为虎作伥者,死有余辜。” 顾怀浑身一僵,自喉咙中发出一声令人不忍卒听又不寒而栗的凄鸣,顿了顿,忽地竟又低低笑了起来,猛地狠狠握拳捶地,双手血肉模糊亦毫无所觉般,眸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冷意,声音轻得像是神魂的呢喃:“……为什么世上有你?” 话音未落,他已狠狠咬破了舌尖,唇齿间一片血腥,霎时间周身灵力沸腾,陡然间境界暴涨。 庄跃渊骤然向后一跃,背心暗暗发凉,趁他还未完全升入大乘期,忙一声厉喝:“杀了他!”领着那几个诛邪卫向他劈去,一时间无数飞光利剑向他刺去。 顾怀浑身被伤得血肉横飞,却恍若未觉,疯了般向他们扑去,手中春秋笔几乎嵌入掌心,一笔一划,恨不能刻入他们的骨血之中,好叫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痛不欲生。 待司空磬带人追来之时,乾坤殿中血流成河,却竟已空无一人,十几人搜寻一番,在朱师父几人的高呼声中,终于发现了牢狱深处,顾怀血人般倒在血泊之中,手中一支白玉笔已碎做两截,却仍紧攥得指节发白,那牢狱的墙上,地上,赫然是百来个入木三分,血红刺目的“无”。 —————————————————————————————————————————————— 顾怀:为什么我写得这么慢?因为我写的是“無”,哈哈哈。( ? ?ω?? )? 顾怀:给你表演一个手写百“無”墙,刷刷刷,写可快了。( ̄▽ ̄)/ 顾怀:……怎么不理我,森气╭(╯^╰)╮ 顾怀:理我一下吧,别死了。 第三十四章 寒月芙蕖生 死了吗? 大约是……死了吧。 最后那一瞬,灵力耗尽,元神消散,奇经八脉,似乎也全都断裂了…… 柔和的白光无边无际,如同一片海浪将包裹着他。 万籁俱寂,时间仿佛静止凝固,世间万物消失无踪。 顾怀睁着眼,直直望向这一片空白,恍惚中似乎望见凌容与立在一棵树上,垂着眼眸向他看来,眼中的微光能点燃整片星河,接着微一勾唇,一跃而下——却在他伸出手时,骤然消失在一片白光之中。 顾怀傻傻地抬着手,不知过了多久,连指尖都凉透的时候,才极慢地想起来:他不在这里……他不见了,不等他,也不要他了。 即便是死,慕容毓也陪在谢琀身边,可是他会在哪里呢? ……走过奈何桥的时候,也想起自己么? 他仿佛被这念头灼伤,心都疼得瑟缩了起来,眼眶霎时通红,被铺天盖地的悲恸湮没,整个人身形涣散,似乎要融化在白光之中。 “燕顾怀。”就在此时,光芒中忽地响起洪钟般的声音,振聋发聩,一片震痛间他骤然一凛,三魂七魄都回到了驱壳之中,不可置信般抬眸看去,嘶哑地喃喃出声:“……宫主?” “……是我。”无边无际的白光中,忽显出一抹若隐若现的身影,不怒自威,双目静定,仿佛阅尽千帆,竟真的是出泉宫主阳燿天。 顾怀怔怔看着他走近,俯身朝自己伸出一只手,不由瞪大血红的双眸,低声喃喃起来:“宫主,您去哪里了啊?出泉宫被毁了……殿主,阁主,齐师父,云师父,常师父,柳夫人……他们都已经去了……就连凌容与,凌容与……”说到此处,他咬着牙根浑身颤抖,喉头涌起一股血腥味,再也说不下去了,神色恍惚间,几乎又要散去。 “燕顾怀!”阳燿天厉喝一声,看着他他魂魄再次凝聚,方缓缓自唇间溢出一抹叹息,“我从未离开过出云殿。” 他眉目间笼着一抹悲悯之色,映着白光,近乎透明,仿佛本就自光芒中化形而出,令人不敢逼视。 怎么可能呢?出云殿中,分明只有……只有…… 顾怀想起出云殿中那团巴掌大的光,怔然半晌,耳边忽响起凌容与的声音——“何况我们的宫主绝非常人,我曾怀疑,他根本就是……” 分卷阅读164 - 分卷阅读165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65 是什么? 什么人能变成一团光,一道封印,能任意进入自己的识海,一句话便令自己濒死的魂魄重聚? ——“神无形以化万物。” 他骤然僵住了,哑声道:“难道,您是……日神?” 阳燿天望着他双眸,缓缓点了点头。 顾怀怔了一瞬,霎时间心头狂跳,生出一股巨大的希望来,伸手去拉他融在光芒中的衣袍:“宫主,您救救他们,救救他们吧!” 阳燿天痛心地闭了闭眼,长叹道:“若我能救他们,又何至于到此地步?即便是神,亦不可干涉生死轮回之事,甚至因神力为天道约束,连攻击下界之人都做不到……” “……您是神,难道也救不了他们么?”顾怀眸中的光又冷了下去,瘫坐在地,惨笑着失神喃喃,“既如此……您又何必要来救我呢?待弟子死后……” “这世上谁都可以死,只有你不行——只有燕顾怀不行。”阳燿天沉声打断了他,转过身,望着一片茫茫,声音如警钟震荡神魂,“你需谨记……若你消失,不止凌容与,出泉宫,修仙界,人间界,仙界,魔界,乃至三千界,世上的一切,都会化作虚无。” “……为什么?”顾怀错愕地看着他,讥讽与不忿间隐隐似乎望见一个沉没在千寻海底,荒谬可怕的真相浮出水面。 “你曾问我三个问题,还记得么?”阳燿天扶起他,向前走去,“——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从何来,汝从何来。你如今可知,道从何来?” “……弟子不知。” “道由心生,一念即成三千界。而这一念,便在燕顾怀的身上。”阳燿天的声音一字一句落在他心中,如朝光彻地,霎时间一片通透——是啊,《吾道清狂》的世界是作者一念而生,这一念自然是落在主角燕顾怀身上。因此他不能死,他若死了,这个世界便会永远停滞下来。 顾怀蓦地停下脚步:“可是燕顾怀……他早已死了。” “不错,他早已死了。”阳燿天没有回头,缓缓向前走去,“远比你所以为的更早。”话音一落,这片识海中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阵法,流炎般的光华浮动间,阵心处一道冲天的光柱,四下里许多断裂的银链,恍惚间如闻残魂呜咽。 阳燿天眸中闪过一片悲哀之色:“燕顾怀不能死,但燕顾怀也可以死,只要肉身不灭,还有魂魄愿意进入这副驱壳之中,谁是燕顾怀,原本也不那么重要。” 顾怀不寒而栗,骤然想起了生死城的常胜将军。 “猜得不错,”阳燿天回过身来,“但你不是第二个燕顾怀,而是最后一个。” “燕顾怀此生命途多舛,不论如何潜心修炼,一个人的神魂之力终究有限,难以支撑无穷尽的生死劫数,而每当他魂飞魄散,这阵法便会自行运转,搜寻一个有意成为燕顾怀之人,将之束缚于阵中。” “曾有十个想成为‘燕顾怀’的人被困在这阵法之中,魂魄与前人残魂融为一体,连自己是谁都分辨不清。直到白樱樱死去,那一个燕顾怀神魂撕裂,挣脱了枷锁,将这阵法打破,散魂而去。” “……白樱樱?”顾怀脑中一片震惊——白樱樱是死在故事的结尾,作者也是坑在了那里,原来在这个世界里,是最后一个燕顾怀散魂而去,因此世界静止了么? “这世上,原本有十尊神,如今也只剩下我一人了。”阳燿天仿佛踽踽独行于天地之间,高大的身形亦显出几分落寞与倾颓,“那时,举世静止,阵法废弃,月神耗尽神力,令日月倒流,风神则打破天地束缚,将自三千界外搜寻到的最后一缕神魂送入了这副驱壳之中。” “那缕神魂……就是许愿要成为燕顾怀的我。”顾怀浑身冷颤,过往的一切疑惑霎时解开,一片通明。 原来这个世界已时光倒流,难怪会在自己出现的那一日同时出现残留着神力的星河石,难怪神魂化为齑粉的吴江冷会重生——或者那根本不是重生,而是如自己的复原术在粉碎的瓷杯上留下的刻痕一般,因神力不足复原而残留的记忆。 他瞪着那似曾相识的流炎,忽道:“这个阵法……它叫什么名字?” “你想得不错,锁魂化灵,这才是天地间,唯一存在过的流炎灵归阵。” “……那它为何会落在四方魔的手中?” 阳燿天神色微黯,转过身来,静静看着他,身形渐渐消散:“我已将一切可言之事都告诉了你,一切只在你一念之间。若你无存活的意志,凌容与即便未死,也会与三千界一并消亡。” 顾怀惶然伸手去抓他衣袂,高声叫道:“那我还能再见他么!?” 阳燿天霎时消失,白光中只余下一句:“一念存心,四方回避,何来问我?” 白光消散,顾怀蓦地睁开双眼,浑身剧痛,如离岸的鱼一般大口大口地喘息,不及注意四周的情形,已发觉内府中多了几样东西,霎时心头狂跳,仿佛濒死复生。 那是山神传承与传讯符! 他将传讯符紧紧攥在掌心,双目灼灼间几乎要落下泪来,反复摩挲着那个凌厉的“等”字,一切匪夷所思之事都抛之脑后。 说到底他根本不在乎什么神魔什么阵法什么燕顾怀,只要他叫自己等下去,即便等到沧海桑田,他也绝不会离开半步。 但那时他也不曾想到,这一等,便等了百年。 ——————————— 若华殿外,旭日初升。云蒸霞蔚,千里金光,笼在一片青山白水,鹅黄绿柳,露红烟紫之上,仿佛琉璃殿的光华流转倒映在天地之间,极目远眺,无一处不是美景,灵气如烟如雾,充溢在每一缕烟霞,每一道微风,每一处波光之中。 上一次站在此处时,菩提灵界才刚刚开始恢复,百里之外都是一片荒芜,而此时,它已焕发新生,展露出神遗失之地那动人心魄的本相。 可本该与他并肩而立的人,却如朝露春雪,消失无踪。 因而这些绚烂焕丽之景落在他眼中,似乎都笼着一层灰白,比不上记忆里他自荒漠里拂袖飞来,递过的那支花骨上,白露将坠之时一闪而过的微光。 清风拂动衣袖,怔怔立在殿顶的人五指微动,抓了个空,继而紧紧握成了拳。 “小师兄,你知不知道?你重伤昏迷已经三年了,灵力枯竭,元丹碎裂,神魂离体……”牧庭萱站在他身后,喜极欲泣的声音微微颤抖,“我们还以为,你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三年了,凌容与的传讯符,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传来,他醒来之时已试过再次传讯过去,但通幽古阵不知发生了什么,竟传不过去…… 顾怀压下心中忧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淡淡一笑:“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我 分卷阅读165 - 分卷阅读166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66 已经长大了。”牧庭萱撇撇嘴,后退一步避了开去,语气中带着股忿忿之意,“轻描淡写……待师父和师兄弟们回来,你才知道厉害呢。” “他们去哪里了?”顾怀转眸打量着她,眸光中亦闪过一丝笑意。果然是比记忆中长高了不少,亭亭玉立地站在朝光之中,宛如明霞映荷,风致嫣然。 “你还问,三年前,我们把你救回来的时候,俞夫子都神色凝重,说你就差魂飞魄散了,只能用水阁三十六颗镇魂钉打入你周身大穴,勉强吊着最后一口气,每日用生生回春液为你续命。谁知前几日,你也不知怎么,忽地神魂震荡,几乎……几乎就没气了,师父和师兄弟们都吓着了,所幸陆师姐往日里翻阅典籍,得知菩提灵界中有一种绯烟草,长在烟霞之中,于第一缕晨曦中绽放,食之可固魂,故而这几日,临日出之时,所有人都会出去寻它,只有我留在这里守着你。对了,陆师姐守了你一夜,此时还在歇息,咱们去寻她吧,她一定高兴极了!” “还是让师姐修息片刻吧,”顾怀心中一暖,摇摇头,凝眸望着天际,“待师父和师兄弟们回来,我自会去向他们请罪。” “谁要你请罪?你快些痊愈,大家便开心了。” “好。”顾怀冲她含笑点点头,又正色问,“师父和师兄弟们都在此界中?如今修仙界形势如何了?” “修仙界?”牧庭萱眸光一冷,脸上露出嘲讽之色,“小师兄你不知道,那日诛魔盟的人,半数都被你一支笔抹杀,没多久事发,剩下的那些扬言要将我们挫骨扬灰,谁知还没找来,圭泠界的军队已将之重重围困,因他们说不出凌容与的下落,凌远岫震怒之下,将乾坤殿炸做了灰飞。哈!”说到此处,她不由抚掌一笑,恨意弥漫间又有些眉飞色舞,“可真解恨!叫他们也尝尝灭门的滋味!什么乾元门,明夷山,风地观,还不是一个个噤若寒蝉,一句话都不敢说。” 顾怀却不觉快意,只拢眉道:“……凌容与,有音信么?” “他……”牧庭萱面上的笑意霎时凝在嘴角,顿了顿方小心翼翼低声道,“圭泠界的人已在下层修仙界中找了三年,三年前,圭泠界灭了诛魔盟后,便自蛛丝马迹中推断是明夷山抓走了凌容与,钟郁深却说是他儿子钟无笙被杀,于是圭泠界与钟寂界大战一场,凌峰主亲自领兵,据说一直打到了钟府大门,但却始终没能找到凌容与,钟郁深狗急跳墙,威胁要玉石俱焚,凌峰主才被衡峰主劝了回去。此战之中,钟寂界被打得气焰全无,钟郁深身受重伤,时至今日也未能恢复元气。但圭泠界虽略站上风,也一样元气大伤,故而这两年,传闻凌峰主亦于悲恸中闭关固境去了。” 顾怀自她刻意回避的东拉西扯中准确地听出了最重要的信息:“也就是说……什么消息也没有?” “……是。”牧庭萱低头应了一声,忙又抬头道,“不过,也没有发现他的尸,尸骸……总之,他那么厉害,不会有事的,小师兄。” 顾怀微一点头,垂眸陷入沉思——圭泠界的人已搜寻了三年,却仍旧未能找到他的踪迹,只怕他并不在下层修仙界中。再者,他陷入什么样的境地,才会不告诉自己情势,只留下一个“等”字,还将山神传承给了自己,甚至封闭了通幽古阵?除非是落在了一个境界远高于他的大能手中,对方能对他窥府,甚至于能够抢走他未能继承的传承,形势紧急,他无暇传讯,无力回天,又怕自己再次冒险以元神潜入他内府,才会这样做。 想到此处,他心都揪紧了,将那枚传讯符紧紧握在手中,暗暗念着,若无把握逃出来,他绝不会让自己枯等,才稳下心神,接着往下想—— 一个不在下层修仙界中的大能,八成便在七界峰中。这些界峰中,会卷入这件事的,第一个便是钟寂界。凌远岫担心幼子,贸然举兵进犯,寻不到蛛丝马迹,也是自然。但若他潜入界中…… “燕师弟!”“是燕师弟!”“他真的醒了!” 就在此时,天空中忽响起一片惊喜交加的高呼,顾怀回过神来,抬眸看去,只见朝光之中,上百人青衣白袍化作一道道飞光,眨眼间落在他身侧,将他团团围住,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得令他眼眶发热。 司空磬站在他面前,身形又高大了许多,双掌拍在他肩头,激动间半晌才道:“你这混小子!可算舍得醒了。” “小师兄,你才刚醒,面色这么白,别站着了,”昊蚩边说边倒了一手的仙丹,抬手尽数塞进他嘴里,急道,“先去歇会儿吧。” 四周炸起一片制止之声:“你要噎死他啊!”“先喝点水!”“喝什么水,依我说,吃点好的,把你逮的那只仙鹤给他烤了,补一补,才是正理!”“忌食荤腥你懂不懂!” 顾怀含笑听着他们熟悉又热闹的争执,心中暗暗揣着一个自我唾弃的软弱念头,或许重伤昏迷而逃过了直面黑暗的这三年,未必不是一件幸事…… 只是当他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骤然想起,人影幢幢中恰少了一个总是霸道地将别人挤开,横眉冷对宣誓主权的人,那点庆幸也都化作了一片锥心之痛。 “快让让,俞夫子和阮夫子来了!” 一声呼叫,众人纷纷闪开,顾怀回过神来,望着俞夫子仙风道骨地捋着山羊胡走过来,咧了咧嘴角,心中倍感亲切地等他为自己卜上一卦。 俞夫子含笑打量了一眼他的气色,果然颔首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接着却招呼道,“阮夫子,你医术高明,快来替他瞧瞧。” 顾怀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还有一个形容枯槁的灰衣人,看上去比自己还要虚弱三分,一双眼睛却黑如深潭,显得睿智而洞明,此时和善地应声走了过来,朝自己伸出手,微微一笑:“燕小兄弟,请伸手。” 出泉宫中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位夫子?为什么自己有些毛骨悚然之感? 顾怀愣了一瞬,不动声色地伸出手去,细细地打量他的神色。 阮夫子双指搭在他手腕上,垂眸沉吟一瞬,拢着眉道:“虽则已无性命之忧,但却是伤及神魂,奇经八脉折损大半,还须静心修养,生生回春液虽可停用,绯烟草却仍需备好,最好是能寻一处温养经脉之地……” “就在若华殿中吧,我记得殿中有个温泉池,灵气氤氲,十分温养。”司空磬第一个想起凌容与的九转雪灵砚,怕他触动情肠,忙高声打断。 阮夫子愣了一瞬,含笑道:“不错,那是个好地方。”说着便要收回手去,没想到顾怀却忽地翻手一把紧握住他手腕,掌中真火骤然间已自掌间落入他血脉,飞速在他经脉中照过,又霎时间消散无踪。 两人同时闷哼一声,嘴角都溢出血来。 四周 分卷阅读166 - 分卷阅读167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67 顿时响起一片惊呼:“燕师弟!”“阮夫子!” 不是魔……顾怀抹了抹唇角的血,垂着眼眸,神色饱含歉意:“实在抱歉,夫子,我……我体内真火失控了。” 阮夫子叹息着摇了摇头,混不在意地摆手道:“无事,只是看来还须寻些压制灵力,调理内息之物。你们亦别围在此处,以免灵气流通不畅,阻碍他复原。” 话音一落,众人忙散开了些许,关切地叫他快些去温泉池。 司空磬三人便领着他向殿中走去。 “你怀疑阮夫子?”空旷的走廊中,司空磬压低了声音,附在他耳边低语。 “我还没问呢,宫中何时多了这么一位夫子?” “这你便有所不知了,三年前,是阮夫子自江水中救了重伤的江夫子,谢夫子,魏师父……那时我们师兄弟寻去,在江边遇见了他。这位阮夫子名叫阮崖生,原是江边一名隐居的修士,境界虽只有元婴期,却颇擅医道。时至今日,这几位师父都还在他的调理下闭关静养。你如今体内的三十六枚镇魂钉,还是他下手钉进去的,这镇魂钉没人会用,那时我们也不信他,无奈你已是命悬一线,只得一试。他若是歹人,当时取你性命,易如反掌。” 顾怀待他絮絮说完,方拢着眉警惕道:“他取我的性命做什么,这世上有的是比杀了我更残忍的事。出泉宫的事,难道你们还想再试一次么?” “别像个刺猬似的,”司空磬拍拍他肩头,似拂去几根无形的刺,“师父们也知道他未必便可信,只不过……王夫子故去后,我们门下,实在没有比他医术更加之人,你们这些重伤病患,不得不依赖于他,但俞夫子总跟在他身边,亦早给他种下了如影符,他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三年来,他确也没做过任何一件恶事。” 牧庭萱沉吟着缓缓道:“阮夫子人着实不错,不过,小师兄,你若真不放心,我们便请他离开此界吧,让他任意挑选几样法宝,也算偿了恩情。” “不,置于眼下,反倒放心些。”顾怀摇了摇头。 司空磬啧了一声,拍在他背心,将他推进一扇门中:“好了,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还整日里操心,早日复原才是正道。” 这里已是温泉池所在,房中水汽蒸腾,四面金碧辉煌,依稀倒有几分像是轮回镜中的锦山行宫,但奢华的程度却更令人咋舌,毕竟那源源不断,汩汩而出的是此地天然而生的灵气。 司空磬望了一圈,将他一把推了下去,又在昊蚩试图跟着跳进去的时候把人拎了回去,嘴里感叹道:“这可真不愧是菩提灵界峰主才能享受到的东西。”说着佯怒瞪了他一眼,“这么好的地方,你竟然一直瞒着我们,可真是找打。” 顾怀自水中探出头来,抹了把脸上的水痕,抬头正色道:“师兄,我正要与你说起此事——菩提灵界,还须请你代我看护。” “做什么?”司空磬蹲在水池边,抬手泼了他一脸水,“你要传位于我?” “……”顾怀又抹了一把水,目光静定地望着他,没有半分玩笑之色,“我要去钟寂界。” ——————————————— 七界峰中,钟寂界山势至奇至险。一片以千万计的擎天石林之中,峰柱兀立,似插入天地间的神锏一般,自外而内,层峦叠嶂登梯般重重升高,至高一处高耸入云,不见峰顶。每一根峰柱石岩裸露,无处可攀,峰柱高处中空,其内即为一名或数名修士的洞府,峰顶只得方寸之地,往往栽着松竹。被界内之人认做是吸收日月精华,雨露灵气最佳之处,因此远望去时,总可见每一个峰柱顶上都盘坐着一名修炼的修士。 峰有高低,人自然亦分上下,钟寂界是七界峰中等级秩序最为森严的一个,秉持着最原始的论武原则,境界越高,所居住之地则越高,下层修士随时可向上层修士下夺峰战书。然而钟家为峰主已有数百年之久,几无外界修士入界,内部势力早已稳固,上层家族占据着最高的峰柱,修炼所需的灵气与各类资源皆十分充沛,而下层修士环境恶劣,可用于修炼之物万分有限,故而使强者愈强,弱者愈弱,纵偶有下层修士地位上升,亦断然不可打破这稳固的结构。 除非是开着金手指的燕顾怀,入界之后便自最低的一个峰柱一路打上去,直接打到九霄之上的钟家府邸。 万幸的是,他如今正是这位开着金手指的燕顾怀,还是日神亲自开的光。 顾怀经脉之中流动着烈火,整个人正坐在一团真火之中,正阳神体烧得三魂震痛,七魄灼剥,骨骼几欲熔化,仿佛置身炼狱之中,寸寸血肉被焚烧重铸,剧痛之中,面容惨白,满口血腥,忽闪过这念头,不知心中是喜是悲。 自来到这个世界,他总怕遗忘了自己,随心行事,视规则于无物,沉溺于眼前的温暖,却对远处的黑暗视而不见,直到如今才知,这是何等的天真可笑。这世界的“念”在燕顾怀身上,他才本该是随心所欲的那个,却仍在规则的束缚之下,只能不断修炼,岌岌于此,一刻也不能停歇,稍慢一步,或者便会被残忍的世界绞杀,但即便是在光环照耀下,潜心修炼,朝乾夕惕,仍落得个十魂消散的结局,可见其命运黑暗沉重到了何等地步。 而他却竟还心存妄想,以为自己进了一个与天堂无异的美好世界,无怪乎一旦宿命狰狞乍现,便毫无挣扎之力地堕入炼狱。 顾怀浑身浴血,神魂恍惚间,脑中忽晃过自己的墓碑,也晃过立在碑前,立誓护住一切的自己,仿佛已焚做灰飞的心脏中又重新燃起星火——前路既已注定千劫百难,若做顾怀不可抵抗,便做燕顾怀又如何呢?! “轰”地一声,数道天雷从天而降,穿透琉璃殿身,狠狠劈在他身上。 雷电之光与火光交织间,微微颤栗的人影脆弱得像是一触即碎的纸,却又偏偏坚韧如竹得始终没有倒下,竟渐渐将那一股狂暴的力量吸入体内,天雷一道道劈下, 流炎与电光亦一丝一缕地融入骨肉之中,仿佛重塑肉身,渐渐地他周身流转的电光与真火都纳入体内,驱壳之上血痂剥落,隐约焕发出一抹玉石般的光泽,隐隐可见经脉中丝丝流淌的烈焰,如玉蕴火。 顾怀霍地睁开眼,双眸如含曦光,澄澈通明,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照得分毫毕现,与此同时,周身骤然荡开一圈浩浩威势,如洪流奔涌,“砰”地一声巨响,与层层琉璃相撞,以若华殿为中心,方圆上百里之内的天地都震动起来。 四面紧闭的金门轰然倒塌,尘灰激荡之中,几名候在殿外的师兄弟一跃而入,落在他身边,纷纷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好整以暇地扯了扯破烂的衣衫,站了起来,周身仿佛还笼着一层不可逼视的光芒,于 分卷阅读167 - 分卷阅读168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68 是皆隔着一步的距离停下了脚步,颇有些不敢接近。 只有司空磬一步踏进,一拳锤在他胸口,惊喜道:“你,你还是人吗?!五年而已!你竟然不仅痊愈,还突破到化神期!” 五年前,自他说起想去钟寂界,众人便怕他再次冲动行事,于是暗中画了个阵法,将他困在殿中修炼,如今他升入化神期,才总算破阵而出。 原来一闭一睁之间,已又过了五年时光。 即便有宫主的神力在身,他还是用了这么久才恢复元气。 而此时,凌容与已生死不明,消失了八年。 顾怀想到毫无动静的内府,便觉五脏间灼烧的真火又燃了起来,开口便道:“司空师兄,我要去钟寂界。” “小没良心的,五年不见,你就说这个?”司空磬用力拍了一把新进化神期大能的头,怒目而视,“走,跟我去见师父。” 然而这一次,再没人能阻拦下他,连陆师姐也只能拉着他的手,叹息着说了一句“过刚易折,莫要强求。” 临行前,他在一片衣冠冢之前,挨个磕过头去。殿主,阁主,齐师父,云师父,常师父,柳夫人……照柳寸芒当日所言,钟无笙与魔勾结一事,钟郁深未必不知,此去钟寂界,他不仅要找回凌容与,还要查明真相,为出泉宫洗刷冤屈! 在他身后,一群人默然伫立,静静看着那落木萧萧之中跪倒在地的身影,悄然红了眼眶。仿佛一眨眼间,他便自一个整日嬉笑胡闹,仿佛万事不萦于心的师弟,被重重现实压出了嶙峋的铁骨铮铮。而他们又有什么不同呢?虽寄身于菩提灵界之中,于风雨中求得一丝安稳,睡梦中念着的仍然是昔日的出泉宫,心间早被那场浩劫打下烙印,想到那些枉死的同门,便如灼如焚,恨意沸腾,片刻不得安宁,再想到如今修仙界中早已盖棺定论,将覆灭的出泉宫视作魔窟,更是刻骨发寒,悲恨交加。 司空磬紧拢着眉,望着顾怀缓缓站直了身子。在他眼中,顾怀与他亲生兄弟无异,即便他已升入化神期,他亦十分担忧,但这一次,他却不能与他同行。 他们是自菩提灵界的玉符入境,但谁也不知道界峰本身的入界口在何处,而尚有大半的师兄弟重伤未愈,半数劫后余生的师父犹在闭关,一旦外界发现菩提灵界重新开启,或有外人误入,便是一件极为危险之事,因此他与迟弦郁须得留在此处守界,而昊蚩也须得留下来为大家炼制丹药,助众人尽快恢复元气。 至于牧庭萱……顾怀曾问过她是否要一并前往,但她默然许久,只说“杀父灭门之仇,不共戴天,小师兄,你若再遇见他,不用为我心软。” 故而此次与他同行者只有二人,一是夏黄泉,二是闻枫落。 夏黄泉是钟寂界的引路人,自不必说,闻枫落却是因顾怀想到同样失踪的吴江冷,于心不安,将他于乾元门卧底,后来却一直杳无音信,可能已落入魔爪一事告诉了对方,才会与他同行,希望能自钟寂界中查到魔的蛛丝马迹,顺藤摸瓜,也将他救出来。 顾怀再次拜别了众人,在司空磬等人一片“记得早些回来!不回来也要传讯!” “小师兄,你的仙丹带了吗?”“燕师弟,我们等你回来!”嘈杂又热切的叮嘱声中,与二人一并消失在空中。 在夏黄泉的引领下,三人很快便寻到了位于南柯崖深渊的钟寂界入界口。 夏黄泉是回自己的界峰,顾怀与闻枫落皆是登天榜上之人,可任意选择七界峰之一入界,故而三人一跃而下,十分轻易地便入了界。 下坠之时,顾怀望着下方如夜色沉寂的深渊,却仿佛瞧见犹有光芒深藏其间,还以为奋不顾身,纵身一跃,很快便能找到要找的人。 直到十年过去,莫说钟郁深,连柳寸芒也未能见到,他浑身是血地结束又一场厮杀,浑浑噩噩立在峰柱之顶,上望着仿佛无穷无尽的千重峦障,血自春秋笔端滴落,洒向下方无数被踩在脚下的山峰,才骤觉风冷心凉,第一次尝到绝望之感,在一片叫好声中,颓然坐倒,阖目隐去了身形。 二十年,以无情冷心著称,一言不合便抹杀人存在,却从不报上姓名的无字君在钟寂界中声名鹊起,所到之处哀鸿遍野,无人不畏,却竟也有了一群指望他一路打上去,掀翻钟家的拥簇者。 他已升入合体期,取出山神传承中的神灵钰,依照记忆里那四大凶兽的模样精心捏造了四具驱壳,将那四缕留在傀儡身中的残魂放了进去,却在望见那四个怪物凝聚出真身时蓦然间放声大哭,吓得飞骨展开巨大的翅膀,飞旋着将一座峰柱生生削做两截。 而传讯符上的“等”字已被他摩挲得快看不清,不敢再碰,用一块晶石打磨了一个透明的罩子,放在内府中,小心翼翼让元神靠在上面。 三十年,踏入大乘期的无字君势如破竹,一路杀上第八重峰柱,吓得上层家族瑟瑟发抖,钟家已不能再无视他掀起的波涛,不断派人追杀,他隐身在峰柱里,一面修炼,一面静悄悄地,疯狂地作画,画第一次相遇之时,令人惊艳又惹人讨厌的小坏蛋,画他躺在草地上,望着幻色飞鳞游过黄昏的天空,画他站在乍然绽放的百花之中,唇间是一句无声的风歌,画落英缤纷的黑水林,画两人合力拉开的轩辕弓,画坐在昙花里的慕容毓与谢琀……而后封存了这些画作,开始闭关。 这时候,他已明白,什么线索什么真相,那些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只有一样,那就是说话的人是谁。 五十年,天雷轰动,雷云绵延千里,笼罩了整个钟寂界,所有峰柱之人纷纷躲入洞府之中。千山俱寂,他独自坐在峰顶,手中缓缓转动着碧血珠,眸光微暖,想起那个遥远的黄昏,他们站在玉兰树下。 骤然间万道天雷齐下,银光如瀑,仿佛长空塌陷,雷声轰鸣了数日,光芒方才散去。他拂袖起身,坐在银羽背上,越过最后数十个峰柱,向至高之处的一座峰柱飞去时,垂眸淡淡向下望了一眼,重重峰峦落于脚下,云烟中渺小如蝼蚁尘埃,圆满期的威压充盈在一瞥之间,那些不自量力追来的人,眨眼睛便惨叫着落了下去。 五日之后,钟寂界彻底改朝换代。峰主燕顾怀昭告天下,钟家与魔狼狈为奸,少主钟无笙与魔勾结,陷害出泉宫,原峰主钟郁深纵子行凶,助纣为虐,业已伏诛,其余钟氏余孽及牵涉此案之人,如能提供魔的线索,或是凌容与下落,可免于一死。 一时间,修仙界震动,却也无人敢反对钟寂界重建出泉宫。 然而即便如此,他仍旧未能找到想找的人。 ————— 千山覆雪,玉碾乾坤。 黄昏时分,忽又起了一场暴风雪。狂风夹杂纷纷扬扬的大雪,在万年 分卷阅读168 - 分卷阅读169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69 积雪的山头来回呼啸,仿佛一头无形的巨兽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天色暗沉,风雪模糊了视线,依稀可见许多隐在山间林中的酒旗在狂风里疯狂地招展摆动,眨眼又被冰雪冻实。 雪地中的人很快便散了个干净,纷纷跑进了最近的一家酒馆中躲避风雪。 “日升月落,云起云散,自钟寂界易主,这几十年来,修仙界可谓风谲云诡,瞬息万变。钟寂界重开界门,明夷山下放弟子令,出泉宫重建,乾元门式微……细算来,怕只有咱们东灵雪山这一片茫茫白雪,仍旧一成不变,万古如斯。”老板话音一落,温暖而混乱的酒馆之中便响起一阵应和的大笑之声。 这家东灵酒馆依山而建,一层是酒馆,上层却在冰壁上凿了许多洞府做客栈,已在东灵雪山开了数百年,比许多门派都要古老,四角火盆中火声噼啪,冰砖砌就的四面墙壁莹澈照影,映出幢幢人影。 “自钟寂界易主?哈!”坐在角落里一个修士嗤笑一声,饮尽了杯中酒,朗声道,“要说这近百年里修仙界遽变,岂可不从出泉宫灭门之事算起?” 另一个人应和道:“不错,要说起因,还得溯至钟家打错了算盘,竟与魔合作,若不是出泉宫惨案,钟寂界未必易主!” 一个醉汉拍着桌子嗤道:“你这话可说的太早了,依我说,究竟出泉宫是否被冤枉,真相如何,已是近百年前的一桩悬案,非你我可知。如今出泉宫得以重建,无非是无人敢招惹修仙界中唯一一个圆满后期大能罢了。” “莫说钟家,谁又能料到?世上竟有这样的人。”一人不知是羡是嫉地一声长叹,“寻常之人,百年间可上一境便已堪称天生仙骨,他这十年一境的速度,简直不是人。” 一人却冷哼道:“的确令人惊叹,但谁知他这般一日千里之速是如何得来?他入圆满境后,所有人都以为他十年后便会飞升,但至今……已三十几年了吧?要我说,欲速则不达,要么是修炼法门出了问题,要么,这并不是靠他本人的实力。” “这位兄弟,你莫不是姓钟吧?!”一人故作惊讶地瞪着他,嘲讽道,“燕峰主为何数十年不飞升,这修仙界中竟还有人不知道么?” 哄堂大笑中,却听一个声音奇道:“为何?” 众人回眸看去,只见一行人掀开门前厚重的暖帘,自风雪中走了进来,皆是一身鹤氅,里面月白束袖,衣襟袖口一圈云纹,衣摆处则是白浪纹,分明是七界峰中流舒界之人。 众人忙不跌收回光,堂中骤然一静,只剩下自斟自饮的声音和火焰燃烧之声。 这酒馆中本已坐满了人,此时又一股脑涌进来数十个,纷纷站在堂中,顿时便将狭小的屋子里挤得一丝周转的缝隙都没有。 为首那人望了一圈,却竟笑道:“这里倒没什么人,老板,来些酒菜,要二十间上房。” 话音一落,酒馆里静得落针可闻,众人面面相觑,渐渐便有人敢怒不敢言地站了起来,拎着未喝完的酒冲进了风雪中,一眨眼,便散了个干净。 空荡荡的厅堂里,发问的人拉开一张长凳,随意倚着冰墙坐下,五指闲敲着桌面,眸光微动:“你把人都赶走了,谁来告诉我?” 那人递给他一壶酒,勾唇道:“不相干的事,何需在意?” 风雪呼啸间,被赶出去的人一个个面色铁青,一人含怒低语:“七界峰的人便了不起么?哼,不过是仗着钟寂界不会来此,若是燕峰主在此,他们还敢如此嚣张?” “算了,走吧,惹不起。毕竟是山河会,让他们七界峰的人自己打去!咱们这些下界之人还是站远些,以免殃及池鱼。” 说话间,众人渐渐四散开去。 夜色中风雪渐停,一轮明月悬于高空,映照得满地白雪泛起银辉。 酒馆中火光自冰墙中透出,隐隐绰绰可见数个饮酒的人。 空中忽卷起一阵疾风,一行御剑之人落在雪地上,四顾之下,举步向东林酒馆而去,为首一人手中拎着一盏风灯,在前引路。 一个少年模样的人踏雪无痕,沉默地跟在其后。 他身后,容貌昳丽的女子扯了扯身侧男子衣袖,低声道:“司空师兄,小师兄不是恼了你,不过是有些伤心罢了。” “我知道。”司空磬拍了拍她的肩,轻叹一声,“我亦舍不得你们。” “那你不走,不行么?”他身后,昊蚩眼眶微红,闻言忍不住道,“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出泉宫就要建好,你却要走……你这一去,咱们永远都不能再见了!” “昊蚩,别说了。”顾怀停下脚步,回眸望着众人,月光下眉目仿佛覆上一层霜雪,“天寒地冻,我们先住下吧。” 东灵雪山的山河会十年一度,是七界峰展现实力,类似军演的集会,但他执掌钟寂界已数十年,却从未亲自来过,总是让闻枫落带人前来。直到今日,司空磬要自此处的舍身崖回到人间界,他才第一次踏足此地。 闻枫落引着众人踏进酒馆,早已与他相熟的老板笑着迎出来,并未认出他们方才谈论的人,向众人递了个眼色,无声地说了句:“流舒界。” 顾怀四顾之下,果然便见角落里坐着几个流舒界涅槃期的修士,亦正抬眸警惕地打量着他们,其中一人啃了一半的果子僵在手上,神色躲闪,面色有些难看。 七界峰中,流舒界与他们素无往来,这人如此警惕,难道是在闻枫落手下吃过亏? 不论如何,众人仍是在这酒馆中住了下来。 再过数日便是山河会,但司空磬明日便要离去,众人无人入睡,在房中喝了一夜的酒。 顾怀回忆起来,上一次这样为一个人送别,还是当年送他入黑水林的时候,但那时他心中清楚,他一定会回去,纵然分离,也尚可重聚。而这一次,所有人都知道,司空磬再也不能回来了,虽是生离,无异死别。 想到此处,他心中不由有些暗悔——若不是他偶然得到凡间镜,司空师兄便不会得知下界之事,也就不会因为司空家即将亡国而决心舍弃仙根,下界救国。 “多少年?”踏过东倒西歪的师兄弟,司空磬端着一碗酒,走近窗边拍拍他的肩头,望着窗外星月映雪的美景,没头没尾地出声。 顾怀却垂眸饮了一杯酒,口中升起一股涩意:“……九十七年。” 司空磬感慨地点点头,叹息道:“已近百年,你会忘记他么?” 顾怀竟微微一笑:“司空师兄,难道你没有听过那个笑话?都说寸金难买寸光阴,可修仙界中,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是光阴。”说到此处,他声音变得极轻,像是一片落在心间的雪,“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我怎么会因为这样廉价之物,忘记无价之宝?” “我也 分卷阅读169 - 分卷阅读170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70 一样,”司空磬靠在窗棱上,眸光幽深,“即便是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我也不会忘记我自何而来。即便司空家亏欠了我,我仍然流着司空家的血,永远都是大周的人,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它亡国。” “天下大势,本就不会有永远不倒的王朝,”顾怀拧眉看着他,“你真要为此舍弃仙根?” 司空磬没有说话,自袖中取出了凡间镜,拂袖擦拭一番,镜面上骤然便浮现一片赤地千里,血流成河,残垣断壁的惨烈景象。 顾怀的声音梗在喉咙里,别开了眼。 司空磬拍了拍他的肩,将乾坤袋递了过去:“如今宫中大事俱定,你亦早是一界之主,我亦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给你,喏,这是我私藏多年的酒,他日找到凌容与,留着给你当喜酒。” “……”顾怀嗤地一笑,眼眶却蓦地一红,顿了顿复又淡淡笑道,“若他在此,一定会说——司空磬,你是想成圣么?” 司空磬挥了挥手中的酒碗:“若他在此,我非揍他一顿不可。他日他回来,别心软,就当替我打的。” 顾怀点点头:“好。” 这一夜过得极快,朝光乍起之时,众人立在舍身崖边,望着司空磬一步步踏上这千百年来无人踏足的断崖,站在崖边回首朗声笑道:“记得常看看凡间镜,好瞧瞧本尊如何以一人之力扭转乾坤!”笑声未落,他已纵身跃了下去,霎时消失在云雾之中。 昊蚩一声惨叫:“——司空师兄!” 一时间,许多弟子都忍不住湿了眼眶,甚至有人哽咽出声。 顾怀闭了闭眼,面若凝霜地转过身。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他终究是找不到失去的人,也留不住要走的人。 —————————————————————————————————————— 修仙界日报:【百岁老人于东灵雪山跳崖,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钟寂界峰主似现身东灵雪山,为您揭开修仙界圆满期大能不得飞升之谜】 凌容与:……这都什么东西? ̄へ ̄ 第三十五章 飞光融春雪 无常迅速,念念迁移,逝波残照,石火风灯,露华电影,不足为喻。 东灵酒馆的后院处在山坳里,雪色寂寂,一棵大树被冰雪积压得如玉树琼花一般。四下无人,依稀能听见远处的峰顶传来阵阵喧哗之声,反衬得此处静得出奇。 冰壁之前,立着个身形单薄的青衣人,正执着一支白玉笔在壁上写字。他写得极为专注,好似心神全在一笔一划上,落笔处冰雪纷纷自壁上剥落,留下一道道刻痕。起初写得极快,字迹颇为凌乱潦草,后来便慢慢缓了下来,仿佛心中戾气渐渐平息一般。 到最后一笔,笔锋一顿,骤然间狂风暴起,毫无征兆地荡开一股骇人威压,只听一片此起彼伏的凄厉惨叫,数十个黑衣人自壁后林间,墙头崖上浑身是血地翻滚着落了下来,惊骇欲绝地看着他。 这些死士都已是化神期以上修为,在他面前竟似毫无反抗之力一般,匍匐在地,不可抑制地浑身战栗。 那人转过身来,晨晖在脸上扫过,眉目明暗间,分明还是个少年模样,微微眯着一双猫儿眼,勾唇冷笑时竟还露出两个笑涡,看上去十分和善可欺,但周身一股肃杀冷峻之气,又好似刚从万重冰雪中走出来一般。 树上的人枕着一只手,惬意地半躺在树上,手中微光无声消散,满是兴味地歪着头向下看去。 那人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既不问来路,也不问图谋,竟问:“如何?写得好么?” 他的声音神色都十分温和,那些人却仍旧似笼罩在比死亡更可怕的阴影下,寒风中汗湿重衫,一人下意识便道:“好……” 那人一笑:“好,识字么? “……” “这里写的什么,念一遍,我便放你们走。” 那循循善诱的模样,竟似个夫子一般,可真是有趣极了。 树上的人双指点在唇上,抿住上扬的唇角,几乎抚掌而笑。 “无、无……”一人壮着胆子细看了一眼,读到第一个字便面如死灰,念不下去,另一人梗着脖子怒道:“要杀便杀,何须戏弄!”说着他递过一个眼神,数十人面上狠意一闪而过,元丹碎裂,正要自爆,那人却已一掌拍在无字之上,霎时间一片金光迸裂,晃得人睁不开眼,光芒过后,院中一片寂静,只留下一地混乱的雪。 那人立在原地,拂去肩上的雪,神色如常地喃喃:“自以为是无常,可惜,你只是‘无’而已。” 树上的人暗暗拢起眉头,不知为何忽觉得他这副神情万分刺眼,像是檐上春雪,将消待融,偏还凝做寒光,令人手痒牙痒,极想掬在手中或嚼在唇齿间,将层冰霜碾做碎末。 他正自出神,对方眸光一动,竟直直对上他眼睛。 风吹雪落,一时万籁无声。 “小师兄!”牧庭萱从外面奔进来,面带急色地一把拽住他,“你怎么还在这里?” 顾怀任她连拖带拽地把自己拉出去,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奇怪,此人不知有什么法宝,竟然能扛住自己圆满期的威压? 两人消失在雪地里,树上的人方拢住了掌心一团微光,翻身而下,落在雪地里,满脸好奇地走到那冰壁之前,抬手便要去摸那个无字,谁知在他手即将触及之时,那冰上的字竟如遇烈日般霎时消融,眨眼了无痕迹。 雪山之巅,寒风呼啸,万人齐聚,冰雪铸就的高台之上,两个合体期修士正在斗法。 轰鸣阵阵,喧哗声声,热闹至极。 顾怀兴趣全无,目不斜视地跟着牧庭萱走到钟寂界前的正座上。闻枫落俯身在他耳侧低语:“眼下是横霜界衡小芜与琼初界楚轻寒之争。” “……”顾怀这才抬眸扫了一眼燕顾怀的后宫之战。这些年常来寻他的衡小芜一身红衣欲燃,与蒙着面纱的冰山绝色楚轻寒上下翻飞的白衣交织在一处,煞是好看,难怪群情激动,一个个嗓子都要叫破了。 “燕峰主,无字君?”不远处响起调笑的声音,顾怀转眸看去,来人一身白衣轻袍,衣袖高挽,抱着把剑,晃晃悠悠地走到他身边,脸上胡子拉渣,看着有些憔悴,却一如既往地挂着抹轻浮的笑意,正是圭泠界领队而来的古玄钟。 这些年他领兵在下界搜寻凌容与,与顾怀见过许多次。 顾怀早习惯了这位古怪的师兄,淡然一笑:“古师兄。” 古玄钟站在他面前,却侧头去望台上,忽抬了抬下巴,笑道:“这两个美人,你更喜欢哪个?” “……” 古玄钟感慨道:“其实,白樱樱跟了你许多年,也是个好姑娘。” “……” “做什么 分卷阅读170 - 分卷阅读171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71 ?恼了?我这是有感而发。”古玄钟一手搭上他肩头,神色唏嘘,半真半假道,“听说你在此,东灵雪山都沸腾了,所有酒馆里的女修士都在问,燕峰主变心了没有啊?怎么还在找啊?——这么多年,其实有什么好等的,他让你等,你就乖乖等着……你有没有想过,若你办场轰轰烈烈的喜事,吓也把他吓回来了。” 顾怀冷着脸:“……古师兄,你是试探也好,玩笑也罢,别以为我不会跟你动手。” “你这孩子,啧,一点也不可爱了,想当年在水阁里的时候,我说什么,就听什么……” 顾怀淡淡打断他:“水阁早就没有了。” 古玄钟拢眉望着他,神色凝重,半晌才叹道:“太执着于过去,不是什么好事。” 这样的话,几十年里顾怀早已听到免疫了,置若罔闻地望着不远处,人群分开,方才躺在树上看热闹的少年负手傲然走进来,坦然坐在了流舒界的正座上,身侧一男子恭敬地俯身跟他说话,不由微微眯了眯眼,暗觉奇怪——流舒界什么时候多出来这么一个地位尊贵的人? “呵,看来你还不知道,”古玄钟顺着他目光看了一眼,回眸冷笑,“舒万里的儿子舒云白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十年前他却不知从何处收了个与他死去的儿子长得七八分相似的养子,仍旧是纵其为恶,搅得流舒界翻天覆地——这可不是小孩子胡闹,这位养子十年来杀人如麻,声名狼藉,只因他足不出界,界中人亦噤若寒蝉,因此我也是前段时日才得知此人。” 顾怀随意打量着不远处正饶有兴致看着台上美人打架的少年。看来舒万里的儿子容貌不差,躺在树上的时候,冰雪照影,颇为耀眼,只是眉眼中一抹漫不经心的邪气,看着就像是个草菅人命的纨绔。 “他叫什么名字?” “名字可不太吉利,”古玄钟嗤地一笑,“叫做谢……” “燕大哥!”忽听一声娇呼,顾怀刚一回眸,便见衡小芜一跃而下,委屈巴巴地伸出一支白玉般的手,手上一道血痕,垮着脸道,“我输了。” 顾怀抬手给她施了个复原术,脑中却浮现起生死城中初遇时的情景,一时有些怔忪,没听清她在絮絮叨叨地说什么。 “燕兄!”没过多久,赵禅也走了过来,他一身紫金衣袍上绣着五爪金龙,手中折扇轻敲。他的容貌维持在三十岁左右的模样,看上去沉稳而睿智。那年他追丢了穆古,被困在陷阱中,直到尘埃落定才逃出来,故而一直对顾怀心存愧意。这些年绝照界的事务大多已交到了他的手上,许多讯息他都会第一时间送到顾怀手上。 “我正欲在山河会后去钟寂界寻你——你可认得这个?”说着便自乾坤袋中取出了一把纸伞放在顾怀手中。 顾怀霎时间心头狂跳,紧攥着伞柄将之撑开,颤抖着抚上泛黄的伞面那两个依偎在一处已经不会动的小娃娃,半晌才说出话来:“……这是哪里来的?!” 赵禅神色复杂地望着他:“下界三个临海的门派一夜之间满门消失,怀疑是魔所为——这是那里唯一留下的东西。” 衡小芜愕然道:“难不成他已经入了……” 顾怀收起伞,双目通红地望向赵禅:“哪三个门派?” “可真热闹啊……”另一边,杀人如麻的恶棍高挑着眉毛,远远看着三个界峰的人将钟寂界峰主围在中间,一眼扫过去,每一个看上去都十分令人厌恶,画面简直不堪入目,莫名不悦地收回目光,转眸强盯在索然无味的楚轻寒身上,“放着美人不看,倒都围着他去了,怕是傻吧?” 身旁的人嗤笑接口道:“你以为钟寂界这些年在做什么?别小看了燕顾怀。他一个人便将圭泠界、绝照界、横霜界联合在一起,野心不小,如今只剩我们与琼初界被隔绝在外,若是琼初界也与他走得近了,到那时,流舒界危矣。”说着他瞧了眼若有所思的人,“……你是初次出界,千万莫去招惹他。” “是么?我怎么觉得他看上去很好欺负的样子?” “……呵,世上大约只有你这样觉得。他如今已是圆满期,仅凭你合体期的修为,他杀你易如反掌。” “如此说来,什么血海深仇便算了?” “来日方长,总有大仇得报的时候。” 那人眼眸转了转,也不知放在心上没有。 山河会共有三日,到第二日时,顾怀早已在千里之外的一座城池中。 东灵雪山到临海一带相隔数万里,若是他驾银羽而去,不过两日距离,若再加上圆满期修为,最多不过一日。可如此一来实在太过招摇,他虽已迫不及待,却更怕横生枝节或打草惊蛇,只得按捺焦灼,将气息压制到化神期,甚至为掩人耳目,故作从容地日行夜歇,仿佛只是心血来潮下界游玩一般。 ……即便如此,仍然被人跟了过来。 银蛾斗彩的花灯会上,顾怀心头杀意涌动,不动声色地买了一盏绣球灯,拎在手上,缓缓朝人迹罕至的黑暗中行去。 城郊一处密林中,漆黑一片,虫鸣啾啾,隐约可闻远处的阵阵欢笑喧哗。 顾怀行至林中,将那盏灯挂在树上,蓦地回身,四周狂风乍起,霎时间满地落叶随尘而起,卷出十里外。 他抬眸向上望去,眸中煞气一闪而过:“——出来吧。” “呵,扫得倒挺干净。”一声轻笑,一人果然自树上一跃而下,负手立在他身前,眸光流动间扬眉一笑,“燕峰主,幸会。” “是你。”顾怀眯眼打量他一眼,忽觉这傲然又找打的神态似曾相识,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 “……”那人顿时面色一沉,闪过一抹怒色,仿佛有人不知他的名号是件多么罪不可赦之事一般,轻哼一声,骤然身形一晃,鬼魅般欺近他身前,勾唇一笑,“好,我告诉你。”说着在他肩头一拍,接着便倒飞而出,夜色中微扬的眉眼春色耀飞旌般焕然生辉。 已有数十年没人敢欺自他身前,顾怀一时不妨,竟被他拍个正着,望着那分外熟悉却又恍若隔世的神态愣了一瞬,下意识摸了摸肩头,接着便觉掌心一烫,翻手看时,整颗心仿佛都被灼烧般狂跳起来。 那一瞬仿佛有一百年那么长,却分明只是一眨眼间。 他撕开黏在掌上那道发着金光的黄符,微微刺痛而颤抖的手心赫然显出一道道针刺刀割般浅浅的红痕。狂喜,可笑,惊愕,悲恸,万般情绪仿佛惊涛骇浪,将他没入深海,耳边一片轰鸣,又好似一个在千重冰雪中待了近百年的人骤然投身烈火,胸腔里传来不知是哭是笑的震动,神魂震颤,血气翻涌,唇齿间蓦地便溢出血来,双眸却死死瞪着掌心,失控的真火在掌下汹涌,将那凌厉万分的字迹映得通透,仿佛 分卷阅读171 - 分卷阅读172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72 穿越时光的一声刻入骨髓的轻唤,一句胡闹戏谑的玩笑,或是一个心有灵犀的暗语。 你叫什么? ——谢、琀。 ——————————————— “你这个混蛋!你给我站住!” 一声微颤的疾呼冲破云霄,九重天上,两道光一闪而过,眨眼间便飞出千里。 顾怀脑中一片空白,喜怒交加,周身灵力沸腾,若不是怕伤到他而极力压制,圆满期的威压早就呼啸而出,再加上对方一贯机敏,化神术用得出神入化,几次差点害他一头撞上山头,两人一追一逃,一时竟困他不住。 东方渐白,眼见他远在白云外,回头挑衅地一勾唇,不知死活的样子可恶至极,顾怀气得咬牙,心中一动,忽一挥手,银羽,四煞,飞骨,千目骤然凭空显出身形,陡然间朝他冲去,咆哮着自四面将他团团围在了其中。 他脸上一惊,“咦”了一声,手中金光一闪,骤然化作一个金刚罩,将那四个怪兽挡在了外面,却挑着眉满眼新奇地打量着在他头上盘旋凄鸣,时不时啄着罩壁的银色孔雀,蹲在他前面,四面虎头一直转动,每一张都在他面前呜呜一声的怪兽,拼命用翅膀刨着罩壁的一根……骨头?和一条浑身长满眼睛,每只眼睛都泪眼汪汪盯着自己的三头巨蛇。 顾怀本只有八分确认,瞧见这四个怪兽的反应与千变的光芒,那二分不确定也都霎时消散了。 “你还要去哪!”顾怀一声怒喝,落在他跟前,手心都已攥出血来,说着又极力放柔了声音,小心伸出手,诱哄小兽般道,“我不伤你,你出来,好不好?” 他瞧了一眼他血肉模糊的手,又转眸对上他的眼睛,若有所思地低声道:“我自走我的路,你既然不想杀我,追我做什么?” 顾怀双目通红地瞪着他那对陌生人的姿态,霎时已明白过来,只觉荒谬可笑至极,一时间心头竟涌出一抹恨意——你让我等了近一百年,自己却忘得干干净净! 但只一瞬间,心中又响起一个欣喜至极的声音——可是……他回来了啊…… 那点恨意便又被失而复得的狂喜湮没。 这么多年,他日夜祈盼的无非是能重见他一面,如今他回来了,他是不是原来的模样,是不是原来的名字,或者记不记得自己,又有什么要紧呢? 他只要知道,真的是他的小坏蛋回来了,就该心满意足,死而无憾了。 顾怀毕竟已经上百岁了,心绪起伏只不过是一瞬间,伤心的神色一闪而过,已恢复了从容,只声音还有些微颤:“别忘了,是你先跟在我后面的……你跟着我,难道只是想告诉我,你的名字么?”说到此处,他心中又泛出甜意来——若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却还记得谢琀这个名字,自己又有什么好埋怨的呢。 自称谢琀的人眼睛眨也不眨,理直气壮地笑道:“谁跟着你?同路罢了。” 顾怀早猜到他会如此说,一笑:“既是同路,何不同行?莫非……你害怕我?” “……”谢琀语塞一瞬,又挑眉一笑,“好啊,你若敢将那支笔给我,我便敢跟你同行!” 不料顾怀毫不犹豫,一抬手便将春秋笔掷了过去。 谢琀愣了一瞬方接住了笔,眸光闪动,宛如落在他身上扑棱着翅膀的蝴蝶,稍稍一动,便要惊飞。 顾怀屏住呼吸,任他打量。 他手中笔转了转,忽地露出一抹坏笑,抬笔便冲他写了一撇一横,见他不闪不避,一副纵容的神色,手中不由一顿,笔锋一转,竟写了个“有”字。 朱砂散在云雾中,什么都没有发生。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顾怀再忍不住,骤然大笑起来,仿佛时间回到百年前,他总要见缝插针地欺负人,但自己真毫不挣扎地任他欺负时,他便茫然失措,心软之下做出许多傻事来。 他一时笑得双眸眼泪哗哗直下,怎么都停不下来,似笑似哭的声音回荡在空中,分外刺耳。 谢琀怔然看着他乍喜乍悲的神色——那抔春雪已如他所愿被碾做碎末,但不知为何,他却一点也不开心,不仅不开心,还一阵锥心刺骨的难过,忍着心悸咬牙道:“……笑什么,不是要同行么?走啊。”说着他转过身,怔然抬手抚过已湿润的眼眶,神色复杂地攥紧了手。 顾怀原本一心想赶去临海一带,谁知如今预料之外地与找了百年的人重逢,自然便将其他的事都抛之脑后,恨不得早点将他拐回家去关起来,再说培养感情,恢复记忆,报仇雪恨的事,可赵禅将那桩灭门惨案交到他手中,他也不可负人所托,加上凌容与的旧物出现在案发现场,事出诡异,亦不可掉以轻心,只好仍旧带着“谢琀”往临海而去。 两日之后,两人便进了东海沿岸的登天城。 这一年没有宗派大战,城中一片萧条,空荡荡的街头,连个叫卖的人都没有,偶有几个途径的散修落在街上,于店铺里采补些丹药,或是在客栈里歇歇脚。 顾怀带着谢琀穿过街道,向城中最大的一间客栈走去,时不时回眸瞥他一眼,心里暗暗欢喜——那一年宗派大战后,他们本就该一起来此,可是自己却被钟无笙掳走,后来虽也来过此地几次,却总是孤身一人。直到今日,时光仿佛终于回到了正轨,与离乱前夕的平静相接。 谢琀垂着眼眸,假装没发现他的目光,心底却好似烧起来一般,仿佛再看他一眼,就要忍不住……忍不住什么?他也不知道,只觉得咬牙切齿——约莫是狠狠撕咬,再吞之入腹,方能解心头之恨吧。 客栈虽已是最好,与别处相比,仍旧显得老旧了些,里面意外地竟也有两三桌人,正聊得火热。 一个小二懒洋洋地趴在台上打瞌睡,被顾怀叫醒,引着二人坐在了临海一面的窗前。 顾怀要了些鱼虾和温酒,笑眯眯道:“这里别的不怎么样,海鲜的花样却极多。”其实有什么花样,他根本就不记得,全是信口胡诌,“总之,比起出泉宫的水晶丸子,还要好吃。” 这两日,他小心翼翼地不敢贸然问对方失忆的事,却有意无意地总说起出泉宫,期望他能有些反应,但对方总是一脸好奇,却显然一丝记忆也没有。 顾怀按捺着心中难过,勉强一笑,正要接着说下去,却听堂中传来一阵争执之声。 “你说什么?!”一个壮汉砰地一拍桌,伸手拉过了对面书生打扮的人的衣襟,双目圆瞪,“你竟敢怀疑是燕峰主所为!” 顾怀满头雾水,谢琀已饶有兴致地侧过头去。 只听那书生冷笑道:“怀疑他又如何?那三个门派若真是一夜之间所有人消失无踪,难道不是这位无字君最可疑么!” 谢琀十分信服地点点头,回眸看他一眼,一本正经道 分卷阅读172 - 分卷阅读173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73 :“说的有理。” “……”顾怀无奈地瞪着他,心中却霎时闪过一丝冷意——这种颠倒黑白的论调,不是第一次出现了,过了百年,难道四方魔还是只有这栽赃陷害的手段? “胡说八道!不是我说话难听,这三个普通门派,需要燕峰主亲自动手么?何况修仙界中谁不知道,燕顾怀一心一意只想找凌容与,有什么理由千里迢迢来灭你的门?” “哈哈哈哈哈——”说到八卦之处,众人一片大笑,气氛竟骤然和谐起来。 “那可不一定,你们这就孤陋寡闻了吧!燕峰主虽一直在找当年失散的情人,但他身边的美人可从没断过。”一个看上去十分沧桑,衣着却颇华贵,显然是路过此地的散修高深莫测地卖了个关子,见众人都看过来,才接着道,“出泉宫初重建时,我恰好便在附近,去帮忙施过法,那时,燕峰主身侧便跟着两个绝色美人,据说一个是他的师妹,另一个则是他的侍女,嘿嘿。” 与他同行的散修哈地一笑:“你这也是一知半解,要知道燕峰主百年前的情人可是个男子,绝色美女?要我说,时常跟在他身后的朱砂儿恐怕才是……” 顾怀面色一沉,霎时间一阵寒风穿堂而过,正欲发火,却听对面的人冷哼一声,转眸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没想到燕峰主还是个风流之人。” 顾怀心头怒气霎时烟消云散,忍不住弯眸一笑,端起桌上的醋给他倒了一杯:“来,喝这个。” “……” 眨眼便已入夜,月光之下,顾怀自床上翻身而起,毫无心理负担地穿墙而过,隐身立在床上安睡之人身前,眸光幽深地凝视着这张陌生的脸。 这两日里,一来两人一直在荒野露宿,对方警惕得很,多瞅几眼也要被瞪回来,二来他心头还一片狂喜,脑中一团浆糊,如在梦中,什么都想不出来,因此未能这样静静地理清思绪—— 他究竟是为什么会失去记忆?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流舒界,成为舒万里的养子? 为什么会面目全非,还要改名叫做“谢琀”? ……莫非,百年前掳走他的人根本就是舒万里? 不错,他当时已是涅槃期,但若遇到一个大乘期修士,也是断无反抗之力……那之后呢?舒万里用了某种方式改变了他的容貌,抹去了他的记忆? 顾怀凝眸想了许久,忽地心头一动,双眸一亮——他懂了! 若是自己处于这样无法反抗的情况下,得知即将被抹除记忆,会怎么做呢?一定是竭尽所能地在不起眼的东西上为自己留下记号,让失去记忆的自己仍旧能够靠这个记号找到该找的人! ……没有什么比谢琀这个名字更加合适了。 一来,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只有出泉宫的弟子,除去已死的钟无笙,其他任何人若是听到这个名字,一定会告诉自己。若是自己偶然得知,自然也会像如今般穷追不舍。 二来,这个名字十分晦气,比起慕容毓来说,重名的可能性更低,而舒万里或者会将他身上所有带着凌容与,燕顾怀印记的东西都拿走,却极有可能不当一回事地将“谢琀”放过去,甚至因为这名字中的恶意,由着失忆后的人如此自称。 ……这个名字,就是他被逼入绝境之时费尽心思为日后重逢埋下的最后线索。 他被舒万里困了百年,失去记忆,失去容貌,不知过得何等艰难,受过多少折磨,才得以重见天日, 想到此处,顾怀心中涌起万般不舍,忍不住俯身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黑暗中,谢琀双眸蓦地睁开,流光闪烁间勾唇一笑:“……燕顾怀,你果然是好男色。” “……”顾怀老脸一红,若无其事地如一阵风般穿墙而出,靠着墙心头狂跳,一时间又苦又甜。 另一边漆黑的房间中,谢琀翻身而起,双指下意识按住了唇,眸色愈深,方才,他几乎就想伸手拉住那阵风按在怀里…… 难道真的…… 他静静坐了许久,忽凝神施了一个化境术,又用金刚罩将自己与外界隔绝开来,方自内府中取出了一块与元神合为一体的玉锁,将那团脉脉流光放在唇上,低语:“凌容与。”光华如旧,玉锁毫无动静。 他想了想,一颗心骤然吊高,声音下意识放得极轻,一字一句,带着股不自知的温柔:“……燕顾怀。” 一室寂静,那团光仍旧被困在玉璧之中。 他面色乍冷,攥着那光团,闭了闭眼。 ______________ 次日里天色极暗,似有暴雨将至,空中黑压压如大团泼墨将倾,海上却生起一片白得异常的云雾。 风雨欲来,路上空空荡荡,仿佛一座死城。 顾怀领着谢琀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一时无人说话,气氛颇为沉寂。 两人昨夜皆是一夜未眠,清晨再见的时候,顾怀立刻便察觉他比之前冷淡得多,仿佛真是同行的陌路人一般,连眼中的好奇都熄灭了。他夜里左思右想,本欲和盘托出,却被那张冷漠脸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口,胸口一片冰凉的闷气,垂眸掩住一抹黯然之色——是不是真如司空师兄所说,打一顿扛回家关起来好了? 谢琀闷不吭声跟在他后面,抬眸望着他分明寒气翻涌,看上去却分外委屈可怜的背影,默默想着——既是无关之人,为什么自己还要跟着他?为什么不走呢? 两人各怀心思,不多时穿入小巷,立在一个破旧的小门之前,吆五喝六的声音隔着墙传出来,喧哗热闹得仿佛整座城的人都聚在其中。 顾怀伸手扣了扣门,没多久,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探出个头来,约莫是个八九岁的小童,瞧见立在门外的人,愣了一会儿,双眸骤然一亮,欣然伸手来拉他:“……燕哥哥!” 顾怀摸摸他的头,微笑道:“不是哥哥,是爷爷。” “……”谢琀眯了眯眼,忍不住要开口嘲讽,顾怀却已被那个孩子拉着走了进去,只回头望了他一眼,似乎是示意他跟着进来。 谢琀暗嗤一声,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站着,直到眼看着两人转过拐角,顾怀再次回眸看来,似要挣脱那孩子回来拉他,才抿了抿唇,慢悠悠跟了上去。 后院里一片雪白的花苞,一眼望去,像是回到轮回镜中的韦陀山庄。 三人自其间穿过,没走出多远便见一个檀香色布衣的人蹲在地上,正专心致志地给一株五色昙花除草。 顾怀立在他身后,轻声唤道:“柳寸芒。” 那人恍若未闻地将手中事做完,在旁边的池子里净了手,才起身回头,淡然看着两人:“燕峰主,好久不见。” 那孩子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腿,惊喜道:“二爷爷,五色昙要开了么?” 顾怀看着他他满头雪白的发丝, 分卷阅读173 - 分卷阅读174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74 布满皱纹的面容,忍不住道:“你又何必如此?” 当年他一路打上钟寂界,一举灭了钟家,柳寸芒的父亲也被他打成重伤,本欲一并抹杀,但柳寸芒却制止了他,拿出了保命的底牌与他交易——原来那日在东海之上,他们三人离去之后,柳寸芒又回到了碧落城中,静候了数日,直到四方魔的人回到此地检点伤亡,他便偷偷跟随其后,又摸到了海中几个魔窟的所在。 于是顾怀让他发下了役心誓,随他剿灭了魔窟,自此命柳家守在登天城中,镇守东海,收集四方消息。 没几年,柳家便在这荒僻小城中混得风生水起,一间“停云赌坊”中修士往来不断,平白给登天城增添了许多人气。顾怀虽不是年年至此,每隔数年便会来一次。按理说,柳寸芒也算叛敌投诚,改过自新,但他与牧庭萱却好似心照不宣地不肯解开心结一般,始终未曾再见一面。而柳寸芒愣是由着样貌衰老了下去,也不知是真的看破红尘还是刻意回避。 此时柳寸芒已像个刻薄的小老头般讥讽地勾起唇:“我不过是顺其自然,你又何必如此?燕峰主,他不回来,你便一直用这张二十来岁的娃娃脸糊弄人么?” “……”顾怀无言以对地瞪了他一眼,想到身侧的人,耳根一阵泛红。 说的不错,修士虽可随心所欲地将样貌固定在自己最满意的年纪,但位高权重之人,尤其是处在七界峰峰主这样高位上,有如一国之君的修士,往往便会将自己的容貌停留在三四十岁成熟稳重的时期,但他总怕凌容与或是偶遇之时一眼之间认不出他,又或是不喜他长大后的模样,加上他心中实不愿承认独自一人度过的这些岁月,宁愿时光永远静止在两人分开之前,因此便一直将容貌维持在二十来岁,确实有些刻意装嫩的嫌疑。 ……但没想到的是即便如此,他仍旧没能认出自己来。 想到此处他正有些心酸,却忽听谢琀开口冷笑道:“依我看,他这模样,总比你好看得多。”语气中满是回护之意。 顾怀忍不住抿唇一笑,意味深长地回眸看他,开心道:“是么?” “……” “……”柳寸芒看着这似曾相识的画面,这才回眸细细打量了谢琀一眼,警惕道,“这是?” 顾怀脸上忽展开一抹极灿烂的笑意,迫不及待地接口道:“他叫谢琀。” 柳寸芒目光一顿,愕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接着转眸望谢琀,目光在二人脸上逡巡半晌,拢眉道:“谢琀?” 谢琀冷冷看着他:“这名字有何不妥么?” 柳寸芒望着二人神色,脑中转了几许,依稀明白了过来,嗤笑道:“……倒没什么不妥,不过这个‘琀’字颇为晦气,天底下恐怕没几个人会用做名字,但恰好,我有一个朋友也叫谢琀。” “……是么?” “还是坐下说吧。”柳寸芒看了顾怀一眼,转身带着二人穿过花草,进了古旧的内堂。 两个仆从进来倒上茶水,柳寸芒方盯着顾怀,缓缓道:“我这个朋友,时而十分聪明,什么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有时候又十分迷糊,常常分不清敌我。近百年前,我与心爱之人相约私奔,求他做个幌子,结果却被他的情人误会,一气之下反依凭权势,将我恋人掳走……后来,我不得不与心爱之人断情绝义,任由她远嫁他方,惨死异乡……”说到此处他顿了顿,眸中闪过一丝嘲讽之色,“谢琀总对我二人心存愧疚,因此从不视我为敌,竟也不曾想过,我心中是如何想。时至今日,只怕他仍不知为何他的情人会在途中遇袭——是谁出卖了他?” 顾怀愣了一瞬,蓦地站了起来,眸中闪过一丝惊愕之色:“江鸿……你!” 这么多年,他常常想起轮回镜中的事,但却只顾回想着两人甜蜜美好的时刻,竟没想到,原来当时慕容毓遇袭,会是死在当场的江鸿出卖了他。 柳寸芒面色平静,意味深长地感慨道:“若他得知此事,是不是会后悔当日识人不清呢?有的人是敌非友,却似友非敌,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怕只怕死到临头还不明白。” ……旧事重提主动认罪,原来是想警告他提防身边的凌容与是假的。 顾怀默然半晌,释然地叹了口气:“往事不必再提,你的朋友或许分不清敌友,却绝不会认错枕边人。” 柳寸芒万分怀疑地抬眉看着他:“一百年沧海桑田,慕容毓都可以变成谢琀,谢琀,自然也可以变成任何人。” 一直未曾开口的谢琀忽将茶碗一搁,冷笑道:“你们当我是聋子,还是傻子?” “……”顾怀轻咳一声,忙重提一事转移话题,“闲话休说,我来找你,是想问那三个门派被灭门的惨案。” 柳寸芒望一眼“谢琀”那一副有事起奏的欠揍模样,再看顾怀那一脸比往日还要变本加厉的纵容神色,只得收回目光,暗叹一句“蓝颜祸水,昏君误国”,自乾坤袋中掏出一张地图,扬手令其浮在空中,缓缓道:“这一带因有汤谷山威望至高,故而其他门派避其锋芒,躲得极远。被灭的三个门派,便在往南三千里外的这片海域里。我听闻过往散修说过,这三个门派都在偏僻的海岛之上,是传闻中的‘三仙山’,分别称作‘瑶光岛’,‘卜渝门’与‘照川山’,其中‘瑶光岛’供奉东海龙女,四周有一重百丈高的巨浪将之隔绝,‘卜渝门’则处在一座浮动的海岛之上,常常不知所踪,而‘照川山’之人生性淡泊,与世无争,极少出山,似有封印,外人也进不去。” “那是何人发现三个门派被灭?” “自然是赵禅的人,‘天下散修皆姓赵’你还没听过么?这些人都想着替他寻到魔的所在以换取悬赏,故而常在海上逡巡。约莫两月前,有三人分别发现这三个往日进不去的门派封印竟都失效,空门大开,进去看时,却一个人都没找到,只有一人寻到瑶光岛的岸边插着一把伞,似有人遗落在此。这三人都觉八成与魔相关,因此传讯绝照界在此地的暗线,依赵禅的命令,将这三个岛屿都封锁了起来,又将消息告诉了我。” ……什么都没有,偏将凌容与的旧物放在那里,简直司马昭之心。 顾怀拢眉:“依你看,是魔么?” 柳寸芒眯眼道:“当年我能找到的海底魔已几乎被你剿杀殆尽,但大海茫茫,其余海域是否还会有魔藏身,除非将海水蒸干,否则如何确定?” 谢琀忽道:“是与不是,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顾怀回眸含笑望着他,眸光乍亮:“你也一起么?” 谢琀垂眸避过他目光中欣然之色,掩去一丝晦暗:“……自然。” ————————————————— 乌云翻涌,狂风忽起,三人 分卷阅读174 - 分卷阅读175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75 刚从后院出来,眨眼间天上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顾怀分明已施了避雨术,却仍旧多此一举地撑起了伞,往右一歪,将谢琀与自己笼在一处。 柳寸芒冷哼一声,看不下去地快走几步,将两人落在空荡的街道上。他已被顾怀以出行方便为由强逼着恢复了年轻的样貌与体态,宽袍一卷,快走几步,便与天地间灰蒙蒙的雨幕化为一体。 他身后,顾怀一手撑着那把旧伞,一手上捧着自柳寸芒处抢来的五色昙,笑眯眯地递过去,眸中的光芒仿佛将灰暗的天空都照亮了些:“给你。” 前世欠你的五色昙,终于可以还给你了…… 哗哗的雨声忽然远去,世界骤然变得极小,小得只剩下伞下的两个人。 暴雨笼在顾怀身上,眉目都似水墨被晕染开来,仿佛回首处等候百年的山温水软,谢琀与他对视一眼,目光交缠,咫尺之间,恍惚似有满城心花怦然绽放,令人魂荡神驰。他心中一动,昨夜里所思所想霎时抛到了九霄云外,仿佛做过千万次般自然地抬手用力按住他后脑,一勾唇便低头吻了上去—— “轰——”一声惊雷霹雳划破天际,几道身影自银白闪电中飞跃而出,如天外飞仙,白衣缥缈如云,不染一丝污浊,眨眼穿过雨帘,落在两人前方,如鸣环佩般清冽动听的声音响彻整座登天城:“恭迎山主回山!” “……”顾怀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薄唇一抿,黑着脸转过头去,满心不甘地磨了磨牙,回眸望向来人,“……樱樱,你怎么来了?” 不远处,柳寸芒不怀好意地一声嗤笑:“来得好,来得巧。” 大雨中五六名女子神色恭敬地垂着眼帘,清一色的白纱裙,只为首一人衣衫上晕开一抹桃花色,衬得她脖颈分外地白,微微垂首的姿态如荷粉垂露般,正是白樱樱。 顾怀细细想来,第一次遇到白樱樱是在钟寂界中,约莫是在第二个十年。那时他一连攻上数十座峰柱,声名鹊起,立刻便被钟家盯上,派了诸多境界远胜于他的大能前来追杀。一次,他几乎被追得山穷水尽之时,白樱樱忽从天而降救了他,说是遵白宁息遗嘱,奉他为主。后来她一路相随,助他一路打上了最后一座峰柱。夺取了钟寂界后,顾怀分身乏术,便仍旧让她回到汤谷山中,主持山中事务。只在宗派大战时,他会回到山中开启秘境,并在大战结束后,一个个地细查登天榜上之人。 这许多年,两人早已相熟,白樱樱早已不再似最初般视他如主,更像一个朋友,闻言一笑:“山主,你降临东海,我等岂可不前来相迎?只不知你还带了新友……不知这位是……”说着眸光流转,已无声落在谢琀身上。 顾怀按了按谢琀的衣袖,踏前一步,若有若无地挡住她目光,微笑道:“我们正要出海办事,汤谷山便暂且不去了,你们先回去吧。” 白樱樱却摇了摇头,似笃定他会改变主意:“可关老在山中等候已久,说是已打开了山河惊魂卷,只待你一观。这些年他日夜钻研,耗尽心神,已没有多少时日了。” 一道闪电划过,顾怀面色霎时一白。 惊涛骇浪,风雨交加。 自汤谷山的山风阁上望去,四野低垂,苍天如坠,江海如翻。 谢琀袖手立在窗前,被狂风卷起衣袍,像是凌风欲去,眸光流动,万分好奇地看着眼前的老人手中捻诀,口中默念着,缓缓将一副卷轴凭空摊开在众人面前。 顾怀眼眶一红,下意识拽紧了身侧人的衣袖,另一只手却在轴上抚过。 当年柳夫人临死之时将这副卷轴交到他手中,但他却始终都没能打开。数十年前,偶然遇到了在生死城三千贯中曾有一面之缘的关老,才得知这副卷轴叫做“山河惊魂卷”,而关老竟是柳夫人的同门,两人皆是一位以画入道的画圣门徒,后来关老不知为何被逐出门樯,画圣飞升后,这副卷轴便由柳夫人保管。 关老目带赞叹地望着眼前舒展的画卷:“数百年前,师父踏遍山河,以画入道,在画卷中记录了当年诸多大战,同时便也记录下了修仙界中无数大能传承所在,可说是个极珍贵的藏宝图。且这副卷轴还可将人神魂封印其间,以画为囚。若有人执笔在卷轴上作画,不论所画何物,在被困其中之人看来,都是活物,因而被困之人往往不待放出,便被折磨得几欲发狂。可说是严刑拷问的第一等手段。” 望着眼前一副千百年前的画卷中人物栩栩如生地在画中战在一处,众人皆不由目露惊叹。 过了一会儿,关老不舍地摸了摸卷轴,又将之收了起来,交到顾怀手中:“五十年光阴,老夫终是不负所托。” 待顾怀双手接过,他霎时间油尽灯枯,眼中燃烧的光骤然熄灭,仿佛霎时间苍老了百岁,踉跄着退了一步,被两个侍女扶了一下,方才摆着手站稳,抬眸对着顾怀道:“你是师妹选中的人,自当继承画圣衣钵,望你持心慎行,万勿将此卷错用。” 顾怀垂首应“是”。 “如此,老夫可安心去了。”关老颤巍巍地倚在窗边,气若游丝间忽道,“那位大人于我有恩,他日山主涤荡群魔之时,还望念在今日之情,留他一命,将他封入卷中。” 顾怀蓦地上前一步,痛心之色霎时化作一片警惕:“那位大人……是谁?” 关老却已安然合上眼,口中溢出一个含糊不清的音节:“黄……” 暴雨敲打着窗棱,风声,雨声,海浪声,霎时将这如烟似雾的呢喃湮没。 雨下了一整日,直到夜里方滴滴答答地停了下来。 顾怀在柳寸芒的嘲讽下拒绝了白樱樱的跟随,拎着一盏灯,拖着谢琀去后山龙隐潭。潭前十尺便有封印,只能遥遥望着月光下深碧的潭水上泛起白烟。 这百年中,顾怀每回来到汤谷山,定会一个人静静在此坐上一夜,想着两人离散从何而始,想着秘境中宁静的岁月,想着那条不该出现的白龙,想着白宁息的猝死……想着想着,总能明白许多事。比如,白宁息作为龙神传承的守护者,或许如日神一般,早知道他是世上最后一个燕顾怀,绝不能死。而当年他在秘境之外早已听到了什么风声,才会为了保他的命,将龙神传承与汤谷山都留给他,故而会有不该出现的白龙和白樱樱。但他也没料到凌容与会横空杀出,真的打败他,抢走了龙神传承…… 他想过那么多事,自然也想过有一日,凌容与回来的时候,带他来此拜祭。 顾怀在谢琀不解其意的注视下恭敬地对着潭水拜了拜,又拉着他在白露未干的草地上坐下来,自乾坤袋中翻出了两壶司空师兄留下的酒,递给他一壶,自己学着司空磬的模样,先豪迈地仰头喝了个底朝天,霎时便被辣出满眼泪花, 分卷阅读175 - 分卷阅读176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76 咳嗽着抹了抹眼角,大笑起来。 谢琀攥着蠢蠢欲动的手,忍着不去拍他:“……你很难过?” “不,我不难过。”顾怀摇摇头,静静望着水潭,酒意上头,双眸腾起一抹水雾,目光却冰冷如月,自嘲一笑,“生离死别算什么,我早就不难过了。” 他只是在想,麻木的漠然,或许比伤心更加可怕。 谢琀望了他一眼,也抿了口酒,嗤笑道:“既然如此豁达,又何必再找什么故人……白樱樱分明对你有情,难道不好?” “……凌容与,别以为失忆了我就舍不得打你。”顾怀瞪他一眼,脸上不知是因怒气还是酒意泛起红晕,却因回首太急,霎时间头晕脑胀,索性用力将头磕在他肩上。 “……”听见那个名字,谢琀眸光一冷,却没推开他,任由醉意上头变得无比胆大的人得寸进尺地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本想说“我不是凌容与”,话一出口,却变成了一句满是讥讽的“难道一百年,就没别人喜欢你么?”说完自己心头先一阵狂跳,别过头,耳根微微泛红。 顾怀抵在他肩上,却没瞧见,微微用力地收紧了手,语调似哭似笑地失神喃喃:“……你直视过太阳么?一眨不眨地……如果你这样做过,就不会不知道……之后不论是星星还是月亮,你什么,什么都看不见了。” 谢琀喉咙一紧,心中霎时涌起一股不知是悲是怒的情绪,半晌方咬牙道:“当然了,因为你已经瞎了。” “……”四周弥漫着的悲伤氛围霎时被他打破,顾怀啼笑皆非地抬起头来,静静望了他一会儿。 陌生的容貌上却是熟悉到能一眼读出的炸毛神色,恍如隔世重遇,他心中顿时生出巨大的庆幸,眼眶微红,借着酒意往对方怀中一扑,终于将失而复得的人抱了个满怀。骤然间,仿佛冰封百年的神魂都得到了温暖,浑身都不由自已地微微颤栗起来。 “……燕顾怀,你喝醉了。”谢琀似乎颇为嫌弃地嗤了一声,双手却违背个人意愿地抱了回去,抿了抿上扬的唇角,皇恩浩荡般在他背上拍了拍,又暗暗收紧。 “白日里,我本来想跟你讲一个故事,”顾怀在他耳边低声喃喃,声音听上去竟有些委屈,“可你看上去一点也不想听。” 谢琀脖颈微微发痒,将他扣在肩上,唇角拂过发顶,心情颇佳,好像整个人都被浸在温水里,即便是听见什么故人往事似也不那么难以忍受,只想着醉鬼就是话多,扬眉恩准:“……你讲吧。” “唔……从前,有一个老爷爷……他有七个葫芦……”顾怀维持着最后的清明,呢喃着将昨晚精心挑选,最能暗喻当前状况的故事讲了出来,讲完还自许地点点头,划了个重点,“所以,七娃被人掳走,认贼作父,对兄弟们倒戈相向,是不是不对?” “……”谢琀黑着脸用力捏了捏他的脸,切齿低语,“燕顾怀,你果然是喝醉了。” ————————————— “传闻中那三仙山虽只在三千里外,但要穿过的一片海域波涛诡谲,时有暴风雨,极易迷失在海上,近年来传说甚至有海怪腾空食人,常有修士意外葬身或无故消失,故被称作幽冥海。”甲板上,柳寸芒倚着船舷,眯眼望着前方碧波万顷,晴空无云,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抬手敲了敲船舷,“不过,汤谷山不愧是汤谷山,竟有这艘消失百年的通天船,这一路必定乘风破浪,一日千里了。” 顾怀站在他身侧,手中刻刀在一块晶石上细细雕琢,闻言微微回头:“这么危险?那怎么还有修士敢前去巡逻?” 二人上空,谢琀正盘坐在银羽上上下浮动,身侧飞骨狗腿地表演着打旋,似一个巨大的吊扇,卷起一阵阵的凉风,吹散甲板上的燥热。 “呵,正因如此,许多人都怀疑所谓海怪便是藏身海中的魔,为了讨得上万灵石的悬赏,多得是不怕死的人。” 顾怀手中微顿,一时有些唏嘘。修仙界中,资源大多被七界峰及各大门派所占据,散修的生存一贯艰难,以往为了争夺生死城中一份悬赏,都不惜上生死擂,如今,赵禅的悬赏可比生死城高得多。在这个世界里,大部分散修就像是社会底层,只能捡拾别人指缝里漏出来的沙,还要舍生忘死地拼抢,但莫说飞升,很多人连大门派的门槛都没迈进去过,至死都在筑基期。从前出泉宫水阁虽会收散修,但无一不是经过筛选,只有根骨较好或品行奇佳之人方得入门,也是百里挑一。如今他重建出泉宫,若能以菩提灵界与钟寂界为支撑,多收些散修,抑武道而扬百道,或者能改变这态势…… 这世界的念毕竟在他身上,以往他满心只念着一个人,如今人找回来,心满意足,便操心起治世大事来。 顾怀自嘲地一笑,忽想到,自告诉他一切起,宫主再也没出现过,不知是因神力耗尽还是受规则束缚。数百年前,日神不惜打破规则,以阳燿天为分身建立出泉宫,收纳散修与人间界弟子,结果却落得个举宫被毁,形消神散的结局……若是知道自己的打算,或者也会欣慰吧。 他抬眸望着一轮红日,正想得出神,却忽听一声惊呼,飞骨自天上俯冲而下,猛地朝他兜头飞来,凌厉之极的翅锋几乎削去他几缕飞扬的发丝,被他瞅了一眼,又瑟瑟发抖地打着旋跑了。 顾怀转眸一看,指使着它叛主的人正垂眸看过来,嘴角噙着一抹得逞的坏笑:“看来,你养的这丑不拉几的小怪物并不怎么忠心护主啊。” “……”躲在他身后的飞骨怨念万分地收起了翅膀,装死般在银羽身上躺平了。 顾怀噗嗤一笑,起身仰望着他道:“我看它护主得狠。不过,的确是不怎么好看。” “山主,”白樱樱站在船舱前,面前是一盘失手打翻的瓜果,面色微白,低声唤了他一声,“你过来一下,好么。” 白樱樱极少用这样的语气同他说话,除非是发生了什么十分严重的事。 顾怀凝眉望了一眼她十分严肃的神色,抬眸对谢琀微微一笑,举步随她走进了船舱。 谢琀敛眸冷哼一声,却对上柳寸芒讥讽的目光,眸光一动,掀唇道:“飞骨!咬他!” 他身后装死的飞骨霎时又跳了起来,朝他目光所及之处的柳寸芒凶恶地飞射而去,这一回可不似方才怕得慌,卷起一阵冷芒狂风,霎时与柳寸芒打在一处。 “喂!”柳寸芒被打个措手不及,间隙间含怒望去,却见他坐在银羽之上嚣张地抚掌大笑,活脱脱一个放恶犬咬人的混蛋,一瞬间,他竟也觉得那神色似曾相识,心中生出一个闪念——或许燕顾怀真没认错人。 ……毕竟活了这么久,如此欠揍的他也就只见过这一个。 “怎么?船进水了?”被 分卷阅读176 - 分卷阅读177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77 她拉入一间房间,顾怀疑惑地看着她关上门,施了个极复杂的封闭咒与闭听术,忍不住含笑调侃。 白樱樱回过头来,姣好的面容上是一片肃然之色,目光静静地注视着他温和带笑的面容,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燕顾怀。百年里,他即便笑起来,也带着一抹冷意,更不会有如此放松随意的姿态,总是时时紧绷地警惕着周遭的一切。过去她常常担忧地看着他那副冰冷的神态,希望有朝一日可以看到冰消雪融,他露出寻常人般哭笑自如的神色。但当清晨时分她在龙隐潭前看到他在一个陌生人怀中安心睡了一夜,还在瞅见自己时眨眼示意不要出声,又悄悄把头放回去装睡时,当谢琀说有没有船,他便命自己放出了通天船,献宝般拉着对方去看时,又像是方才,任由飞骨在谢琀指使下对他发起攻击时,她一颗心便急坠直下,隐忧更甚于过往——若是以往,飞骨甚至不可能近身三尺便会被他下意识以威压挡开…… “山主,你有没有想过,方才有多危险?”白樱樱神色凝重地开口,“若是飞骨没有停下来,若是他指使的不是飞骨……” “……”顾怀愣了一瞬,骤然失笑,“你就是担心这个?飞骨怎么会伤我?若不是飞骨,也断然伤不了我。” “你是圆满期,不是金刚不坏之身!”白樱樱紧紧盯着他,他神色越是放松,便越觉焦急,“你……你就这么相信他?若他,若他不是……” “你也来怀疑我认错人?”顾怀无奈地叹了口气,正色道,“过去几十年里,多少人扮作他来骗我?我有上过一次当么?” 白樱樱闭了闭眼,又语重心长道:“好,即便他真的是凌少主——他落入敌方手中已百年了,骤然回到你身边,安然无恙,却失去记忆,面目全非,难道还不蹊跷?你难道没想过,什么办法,可以让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 顾怀垂下眼眸,眸中亦闪过一丝不确定:“……自然想过,幻形术么。” “哈,幻形术!”白樱樱怒极反笑,“燕峰主,请你告诉我,多么高深的幻形术能够瞒过一个圆满期的大能?” “……” “你想不到,那便由我来告诉你,还有一个办法能够让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即便是圆满期的大能也看不出来,”白樱樱抬眸直视着他,朱唇微动,一字一句,“那就是——夺、舍!” “不可能!”顾怀起身拂袖,断然反驳,“他早练过涅槃焚天掌,魔气不侵,又怎么可能入魔?” “一百年,他被困了一百年,又有什么不可能呢……”白樱樱微微摇头,眸光闪动,“你若真的不信,敢去试试么?” “你要我劈他一掌,还是用真火烧他一烧?”顾怀脸色一沉,头也不回地抬步自她身侧走过。 “我的涅槃焚天掌是你亲自传授的,”白樱樱双手紧握,背对着他道,“你若不敢,便由我来。” 顾怀蓦地回身,一股威压轰然荡开,房中瓶瓶罐罐骤然炸裂:“你敢动他!” 白樱樱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声音微颤:“山主,我跟了您八十年,您要为了一个刚认识的人与我翻脸么?” “……”顾怀见她身形微颤,似是极为伤心,颇觉不忍,叹息道,“樱樱,你是个极聪慧的姑娘,不要犯傻。” 就在此时,船身猛地剧烈震荡起来,仿佛被重物撞击,白樱樱身形一晃,几乎栽倒在地,顾怀将她一把拉起,转身自摇晃的船舱中冲了出去。 原来是一艘不知从何而来的画舫斜刺里冲出来,直直撞在了大船上。舫上雕梁画栋,华美异常,一片柔红软绿,莺歌燕舞,竟还有一群美人在弹唱着小曲,许多大汉已狂笑着越上了甲板,顾怀双袖一振,立时将人都掀入了海中,却还有人不知死活地接着冲过来,被白樱樱挡住。 “上啊!这可是通天船!” 一片白光爆开,谢琀与柳寸芒正与几个人于半空中战在一处。缠着柳寸芒的是几个化神期初期的修士,柳寸芒化神后期的修为尚可应付。 顾怀只顾去看谢琀,与他斗在一处的是一个合体期大能,两人境界相当。谢琀手中光芒涌动,化作万道寒光,化境术已霎时将四周变幻为天罗地网,将对方困在其中。 那人却“哈”地一笑,双指一点金网,霎时间破网而出,一跃而起,双掌上扬间掀起一片惊涛骇浪,巨浪之后万把长剑朝他飞射而去。 顾怀面色一冷,身形一闪,霎时出现在他身前,春秋笔已落在他额间,却错愕地停在了那里,不可置信地瞪着双眼,呼吸骤然一滞:“凌容……” 只一瞬间,那人已大笑着向后倒飞而出,又与冲上去的谢琀战在一处。 顾怀用力闭了闭眼,再看时已分辨得极清,那人容貌上与凌容与确有七八分相似之处,神色也是一般的招摇,无怪乎他一时看错,定睛看时,却知绝非本人。 他移开目光,落在谢琀身上,骤然间双目一红——方才那一瞬间,他竟已被对方飞剑所伤,身上多处渗出刺目的血来。 顾怀脑中嗡地一声,霎时间又悔又恼,圆满期威压霎时间尽数放出,千里海面荡开一圈无形的波动,一声铮鸣,杀意四溢,天地间都仿佛静了一瞬。 不论是半空中还是甲板上,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被压制得动弹不得,许多人甚至直接跪倒,匍匐在地,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 浑身是血的谢琀冷冷回眸看了他一眼,声音里一股寒意:“不干你事,不许插手。” 顾怀不知所措地僵立在原地,心里嘎登一声——糟糕,生气了。 “喂!不用这么拼吧!”对方那人狼狈避过他含怒的攻击,眼眸一转,激战间骤然向顾怀叫道,“燕峰主,我原不知是你的船。若知道是你,我断然不会带人来抢!” “废话!”谢琀怒意更甚,身形陡然一变,霎时间竟化作一条青龙,呼云唤雨地朝他怒啸而去。 那人惊怔在原地,目光中竟闪过一抹艳羡之色,几乎被他唤出的雷电劈个正着,却被几个同伴及时拉了回去,落在了画舫之上,见青龙仍旧挟雷霆之威俯冲而来,那人扭头冲顾怀高声疾道:“在下崎云山苍海派凌横波,燕峰主,我是你婆家的亲戚啊!” “……” 凌家竟然还有这种不要脸的人……顾怀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他。 谢琀已重新显出身形,落在他身前,“铿”地一声将千变化出的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回眸瞥了顾怀一眼,冷笑道:“原来是姓凌的,我要不要放他一命呢,燕峰主。” “……”顾怀被他噎得心中一紧,暗道完蛋,这回可是真炸毛了,忙落在他身边,手中捻了一个治愈术。白光闪过,他身上所有伤口都霎时愈合,只是衣上还 分卷阅读177 - 分卷阅读178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78 残留着血色,顾怀满心紧张都被鼻尖的血腥味化作了心火灼烧,抬手便给了凌横波一掌,真火自他五脏六腑间灼过,霎时令他倒地痛呼,咳血不止。 “燕峰主,你下手这么重,只怕无法跟婆家交代吧。”谢琀讥讽一声,收回剑,回身就走。 顾怀一把拽住他衣袖,实不知他为何气恼至此,茫然张了张口:“我……” 谢琀回眸与他困惑的眼睛对视半晌,眸光渐渐凉了下去,用力扯回袖子,避过他目光,周身怒气仿佛霎时消散,神色却晦暗不清起来,淡淡道了声“算了”,就回到了通天船上。 顾怀怔怔望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忽觉出一抹伤心。 ——————————————————— 海上生明月,月光落在并排而行的画舫与通天船之上。 船上一片漆黑,画舫中却笙歌复起。 “我的曾祖父,讳池晏,原也是圭泠界凌家少主之一,但他志存高远,心怀天下,不甘囿于一隅,困在一个小小的界峰之中,因此索性离家而出,在海上崎云山自创苍海派,”辉煌灯火下,凌横波一手端着酒杯,在桌上轻敲了一下,一饮而尽,又道,“我们苍海派虽说立派较晚,比不得四大名门,但在这片海上,除了燕峰主您手下的汤谷山,再就是我们崎云山了。” 这个凌横波虽也是凌家人,但说话做事却和凌濯清这一脉迥然不同,先是见宝起意,想将通天船据为己有,被痛揍了一顿却又不觉难堪,毫不介怀地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说着“不打不相识”,将众人邀到了画舫上饮宴。 ……若是凌濯清或凌容与,只怕没有这么好的脾气。 顾怀想到此处,不由抬眸望了眼窗外。黑漆漆的船上,谢琀也不知是不是还在气恼,又或者早就似以往般将此事抛之脑后,专心致志地弄起了别的东西。 柳寸芒轻笑一声道:“照你所言,苍海派也是有头有脸的门派,怎么却干起这烧杀劫掠的行当来?” “嗐,柳公子勿要取笑,”凌横波笑着一摆手,“你是不懂这海上的规矩,惯来如此,与门派大小无关。我是有眼不识泰山,撞到了燕峰主,自讨苦吃。”说着他转眸看向燕顾怀,眸中闪过一起好奇,“却不知燕峰主为何拨冗至此?” 燕顾怀双指捻着酒杯转了一圈,只道:“不过是闲来无事,随意走走。” 凌横波听出他语气中的警惕之意,笑道:“幽冥海可不是游玩散心的好地方。” 顾怀抬眸看他一眼:“那你又为何来此呢?” “呵,问得好,”凌横波沉吟一瞬,坦然道,“我向南而去,自是因‘三仙山’灭门之事。实不相瞒,我苍海派虽在这海域中排的上号,终究是被汤谷山压了一头。我苦心经营,百来年间,已将苍海派势力范围扩张了一倍——但仍旧远远不够。如今这三山出事,若能接机占其海域,对我派来说大有益处。” 白樱樱眸光微动,浅笑道:“说是抢船,凌门主怕也是为了试探我们的来路吧。” “白姑娘果真聪慧。”凌横波不要脸地承认了,苦笑道,“若燕峰主同样是冲着这三仙山而去,还望看在一场情分上,莫要独吞才是。” ……这个凌横波,能屈能伸之处比小坏蛋强得多,野心更是极大。不过他于这片海域清楚地多,既无冲突,若能合作,也是好事。 顾怀抿了口酒,笑道:“凌门主误会了,我们此行的确是冲三仙山去,所为的却只是查明三仙山被灭门一事与魔是否相关,至于海域之争,你也该知道,汤谷山立足之地在于宗派大战,不在海域多寡,若是能将海中魔剿灭,三仙山的海域尽归崎云山亦无不可。” “好!燕峰主果然爽快!”凌横波大喜过望,大笑着敬了他一杯,“我苍海派此次定助您查明三仙山一案。” 夜色渐深,画舫中莺声燕语,歌舞升平。 海上涌起银涛,暗光浮动,在静悄悄的甲板上流转。 月光之下,海浪急流涌动之声宛如一首小曲,在人耳畔低语。 谢琀高坐在桅杆上,倚着桅杆闭目听了一会儿,嗤笑一声,忽翻身而下,白衣翩跹,如一道月光落在水面上,五指划过流水,屈指变幻,捻了几个法诀,继而一拍水面,又疾速翻身而上,落在了甲板上。 隐身回到船上,正思索着桅杆是否能承受二人之重的顾怀:“……你在干嘛?” “……”谢琀果然还是被他吓了一跳,回过身来,挑眉道,“燕顾怀,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顾怀显出身形来,眉眼一弯,笑眯眯看着他:“你不生气了?” 清辉下,他眼神清亮,仿佛一片浩瀚深海,住在海里的人,不论怎么肆意妄为,翻江倒海都会被包容。 可他并不是那个人。 谢琀冷着脸向后退了一步,直视着他,寂静夜色中声音如激流漱石,一字一句清冷决然:“燕顾怀,我不是凌容与。” 顾怀笑容一滞,凝视着他,脸上忽闪过一抹伤心:“……连你也怀疑我认错人?” 谢琀静静与他对视,分明近在咫尺,却似烟云笼罩,看不清彼此神色:“不是怀疑——我很清楚自己是谁。” “……你清楚什么?”顾怀双眸像是乍然被星火点燃,重逢以来诸般情绪再压抑不住,猛地几步凑到他面前,失控怒道,“你是谁?你是谢琀么?!你知不知道谢琀是谁?”他双眼骤然一红,攥着对方衣襟,咬牙切齿间狠狠吻了上去,“——谢琀是我!” 唇齿相接,仿佛神魂相撞,连内府元神都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满腔不知为何的心绪呼啸着汹涌而出,将乾坤山河百载光阴都碾做飞沫。 谢琀浑身一震,猛地反客为主地扣住他后腰,将人抵在船舷上,按着脖颈霸道又凶狠地一口咬在他下唇,反在他口间攻城略地一通扫荡,仿佛要将他吞吃入腹一般。 像是残缺百年的一块心魄终于回到怀中,神魂都在喜极而泣地微颤,顾怀用尽全力抱住他,恨不得两人就此骨骼相融,再也不要分开,唇舌吸吮,撕咬,舔舐,仿佛在诉说堆积了百年的思念,担忧和深情。胸腔嗡鸣振动,他睁着眼一眨不眨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双眸,泪水不由自主地自通红的眼眶中滚落,顺着脸庞滑至嘴角。 谢琀只觉舌尖一苦,下意识舔了舔,幽暗的眸光刹那间恢复清明,骤然停了下来,微微分开,呼吸交缠间低垂眼眸,目光落在他带着水色的唇上,耳根微微泛红,分明觉得不妥,却又不愿撒手。 顾怀一只手抵在他狂跳不已的心上,猛地醒悟过来,心中顿时软成一片,似喜似悲,怔然喃喃:“……你喜欢我。” 是了,对他而言,不是凌容与喜欢燕顾怀,是谢琀喜欢燕顾怀。 分卷阅读178 - 分卷阅读179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79 难怪他不喜欢自己做的一切跟凌容与有关的事,不肯相信自己所说的是真的,因为若自己真的认错了人,谢琀便注定会被燕顾怀抛弃——他在害怕。 “……哈!”谢琀嗤笑一声,面色煞白地立直了身子,勾唇就要恼羞成怒地开嘲讽,那虚张声势的模样看得顾怀心中骤疼,忙倾身一把抱住他,万分认真又急切地道:“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半晌,谢琀终于抬手抱了回去,在他耳边狠声道:“……燕顾怀,你想清楚,若你真的认错了人,我也绝不会放手。” 骤雨初歇,烟笼雾罩间传来铮铮琴音,柳树之下弹琴的人一身白衣,神色清冷,仿佛未曾察觉一个月白衣衫的人已绕至他身后,一曲终了,方望着不远处山海交接的景色,淡淡道:“你由着他出界,与故人重逢,岂不是纵虎归山?” 那人一笑,在衣襟上随意擦了擦果子,向上一抛又接住:“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是你师弟的大喜事,你该高兴才是。” “沧海桑田,人心易变。破碎的东西不论如何修补,都不会再恢复原状,喜从何来?” “吴江冷,你可真够冷心冷情。”那人咔得咬了口果子,啧啧道,“若你是燕顾怀,失而复得之人,怕是要弃若敝履。” “弃若敝履,也好过被人设计。” 云烟渐渐散去,露出他春山堆雪般的眉眼,正是同样失踪百年的吴江冷,他回眸对着来人,冷冷道,“我是何等无情,从你抓住我那日起,不就早已明了了么。” “够狠,我喜欢,”对方倚树一笑,随意捻起他一缕发丝在手中把玩,“不过我到底还盼望着冷美人何时春暖花开,冰消雪融。” “云彻骨,你来找我,便是要说这些废话么?” “嘘,是孤云,别叫错了。”容颜已变的云彻骨勾唇冷笑,“我来找你,是来跟你打第三个赌。” “第三个赌?”吴江冷低笑一声,“你还敢来?” “上回你赌燕顾怀能在百年间升入圆满期,是你赢了,不过这一局,我赢定了!”云彻骨志在必得地一笑,神色莫测间语气寒意森森,“我赌燕顾怀注定要为了凌容与,叛宫叛界,堕入魔道。” ———————————————————————————————————————— 顾怀:如果我认错了人,你就跟他打一架,决定我跟谁好了?(????ω????)? 凌容与:你再给我嘚瑟,迟早有你哭的时候。 ̄へ ̄ 顾怀:(>ω?* )? 第三十六章 瀚海凝碧血 有熟悉海路的凌横波率人开路,众人避开了海上诸多风浪,数日后便顺利来到了三仙山之一的照川岛。这座海岛不算太大,站在船头上,一眼便可望到尽头,其间山峦起伏,郁郁葱葱,最前方有一道山门,上刻着“照川”二字。四周海域上大大小小停靠着许多船只,以岛屿为核心在海面上铺开一片极广的区域,反射着朝光,如无数珍珠洒落在玉盘之外碧涛之上。 通天船渐渐靠拢,“嗡”地一声,忽被一道无形的墙挡住前路,空中隐约浮现一个“照”字。 凌横波知道,这个“照”并非“照川”的“照”,而是“绝照”的“照”,意味着此地已被绝照界所封锁,不由暗叫倒霉,转身看向顾怀,正欲说话,却见他已自袖中取出了一块令牌,向前方一掷,令牌在空中疾旋,很快便与封印撞在一处,哗地一声,光芒散开,封印骤解。顾怀五指一收,又将那块令牌取了回来。 凌横波难掩惊诧地望着他泰然自若地冲身侧的人一笑,任由对方夺了那令牌摆弄,面上不由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绝照界的解印牌,却在钟寂界峰主的手中。如今修仙界中流传着的那个传闻,看来未必不真。这位鸿蒙史上旷古烁今以百年之期便踏上圆满巅峰的峰主,或许的确有一统七界峰的野心。 大大小小的船只占满了海面,通天船只得远远停在海中,众人自船上一跃而下,落在满是黑砂石的海滩之上,向那山门走去。 谢琀摩挲着那块黑底红字的檀木令,扬眉道:“你还没说,你一个钟寂界的峰主,怎么会有绝照界的令牌?” 顾怀一笑:“因为你趁火打劫,欺凌弱小……” “又是我?”谢琀嗤笑一声,将令牌掷还给了他,“怕是你栽赃陷害,颠倒黑白吧?” 顾怀几步踏进山门后的森林,也不看前路,双眸亮晶晶的只顾盯着他笑:“我可没骗过你。” 这几日里他已将两人过往之事,轮回镜中之事,失散之因从头到尾地讲了一遍,又一一列举了他是凌容与本人的几个决定性因素,像是身负龙神传承,知晓“谢琀”这个名字,有千变在手,四大怪兽都肯认主,总会因别人不知自己姓名而恼怒,十分欠揍等,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可谢琀却说这些都只是外因罢了,龙神传承,千变都可再传,谢琀这个名字,若是有心,未必不能打听到……直怼得顾怀亲自堵住他的嘴,才像偷腥的猫似的,得意地摇了摇不存在的尾巴,安静了下去。 虽说顾怀绞尽脑汁地将凌家,慕容家,谢家及出泉宫所有自己能想到的人名都说了一遍,也未能替他解开八成是锁着记忆的龙心璧锁,却意外在他的乾坤袋中找到了另一半通幽古佩,和杂七杂八的灵石晶石混在一起,毫不起眼。 那时正是深夜,两人对坐在船舱中,通幽古阵时隔百年重新开启,两人内府皆是一阵翻天覆地的震动。顾怀驱使着魂念冲进他内府中,绕着那颗元丹欢喜地转了几圈,很快被他的魂念缠住,神魂交缠,仿佛水乳交融,比躯体相拥还要刻骨亲密,柔情缱绻。 神魂相认的感觉实在太过清晰,那日之后,谢琀似乎便再没怀疑过自己的身份。 想到此处,顾怀就觉得十万分欣喜,连这鬼气森森的山林看上去也颇为清幽。 谢琀被他看得心痒,忽伸手捂住他眼睛,手臂一收,便将他揽至身侧,微微低头,嘴唇便擦过额头。顾怀嘴角上扬,露出两个极深的笑涡。 “……”柳寸芒跟在二人之后,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用力咳嗽着,提醒二人这不是在野外幽会,“……这里果然一个人都没有,可却似乎也没什么打斗的痕迹。” 白樱樱拢了拢被海风吹乱的发丝,回眸望着外侧那一片船只,奇道:“这岛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船?” “照川岛与世隔绝,我也只在幼时听说过些许传说,”凌横波闻言一笑,“照川者,照即是见,川则指忘川。那时苍海殿中的老人常吓唬人说,若是见到照川岛的船,定要飞速逃开,千万不要回头,因为那便是渡你去忘川的船。 分卷阅读179 - 分卷阅读180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80 ” 柳寸芒道:“这听上去,可不像是‘仙山’的传说。” “哈,但我也从未见过照川岛的船出来渡人。或许咱们修了长生术,便不用再过忘川了吧。” “是么?可依我所见,只怕修仙界死的人比起人间界还要多些。” 柳寸芒说完,凌横波不由叹了口气,想起许多在争斗中牺牲的部下:“是啊。” 顾怀忽拉下了谢琀的手,回身道:“这岛上什么都没有,我们不如去船上看看吧。” 凌横波凛然一惊,猛地明白过来,原来众人说话之间,他的神念早已将整座岛都彻底搜查了一遍。 这几日里他眼看着顾怀整日与谢琀黏在一处,多有迁就之处,虽说只假作不见,不动声色,心中难免生出些许轻视之意,但及至此刻,他才真正感受到这个脾气温和又好说话的人与众人之间的差异,油然自心底感到叹服。 这便是群峰之巅的圆满期,世上再无可束缚住他的事,不仅仅是在打斗之中,而是无时无刻不可随心所欲,万事只在一念,乾坤指掌之间。 “很得意么?”谢琀冷哼一声,捏了捏他的脸。 顾怀便笑起来,歪头道:“嫉妒么?你若肯拜我为师,我便传你修炼之法。” “嗤,拜你为师?你每十年方得升一境,我醒来不过十年,已自涅槃期升入合体期,依我说,你该拜我为师才是。”说话间,谢琀已顺手折断了手中按着的枝条,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垂眼看下来。 “修炼得那么快做什么?”顾怀霎时追上去,笑眯眯道,“揠苗助长不是好事,我倒宁愿你慢些。” 谢琀正欲说“那你又为何修炼得这么快”,话未出口却觉心中一痛,转念已明白过来——只怕他根本没有选择。 白樱樱神色复杂地望着二人飞远,仿佛只要在另一个人身边,顾怀便由那个一路杀上钟寂界,冷心冷清,出手从不留情的燕峰主变成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软糯温和又促狭爱笑,眉眼生动得像是刚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无需担忧,或许这样也是好事。”说话间,柳寸芒一拍她肩头,已追了上去。 “是啊……”白樱樱释然叹息一声,也跟了上去。 凌横波追在二人之后,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道:“不是说,燕峰主钟情于我那个远方亲戚么?” 柳寸芒回眸睨他一眼,唏嘘道:“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凌横波一怔,也不由叹息,什么情深似海,果然是骗人的。 几句话间,众人已纷纷落到了几艘不同的船上,一番搜查,便发现此处的船与别处不同,其内衣物被褥一应俱全,似乎是有人常年居住其中,只是越往外侧的船,舱中条件便越差,甚至一个狭小黑暗的船舱中有三四个人居住的痕迹。每艘船里都有一个封印,顾怀识出这是一种可将人锁在舱内的符咒,或许是不愿教众任意来去所设。 顾怀钻出一个船舱,遥望着岛屿喃喃:“或许,照川岛的教众平时便住在船里,地位越高,便能离岛屿越近……可岛上什么都没有,离得近又如何呢?” “谁说什么都没有,不是有这个么?”谢琀忽将那支随手折的树枝,递在他面前,“这树颇有些稀奇,你瞧。”说着他咔得一声将之折断,只见断裂处立刻便溢出殷红黏稠的汁液,如同鲜血一般。 “这是什么?”顾怀拢眉看着那诡异的血液,竟想不出这会是什么东西。 白樱樱也凑过来,细细看了几眼,忽地面色煞白,掩口失声道:“莫非……是血玉脂!” “那是什么?” 白樱樱骇然喃喃道:“血玉脂,以人血浇灌而生,食之可使修炼之人一日千里,数百年前,曾被一个邪教大肆推行,害死修士无数,早已被七界峰联手封禁,所有种子都被销毁,怎么会还存于此地……” 就在此时,浑身湿漉漉的柳寸芒拿着一颗骷髅头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神色凝重:“下面白骨成山,枉死之人怕已数不清了。” “这么说,这里根本不是什么仙山……”顾怀环顾着四周的船,耀眼阳光下大小船只随着海浪沉浮,映着碧海蓝天,美得像幅画,但他恍惚间却仿佛看见一个巨大的屠宰场,声音也微微泛寒,“而是个人间地狱。” ————————————— ……曾有多少人被活生生抽干鲜血,葬身茫茫大海?多少人曾自此处绝望地望向这片他们以血液浇灌的土地?他们从何而来?为何被困在此地?又是如何消失?难道他们已被人解救么?又或者,已全都化为海底的累累白骨? 天地俱寂,只剩海浪声声,没人能给出回答。 远远望去,照川岛上绵延不断的葱郁,仿佛是碧血凝结而成。 众人默然半晌,都没说话,各自满腹疑问地再次回到舱中细细搜索起来。 顾怀站在船上,闭上眼,强大如天眼的神识骤然放出,如朝光扩散到照川岛每一个角落,又仿佛将这一整片海域缩地为寸,化作眼底掌中之物,无一处不透彻明晰。半晌,他蓦地睁眼,眸光一动,忽一抬手,闪烁在岸边沙石间毫不起眼几朵白花凌空而起,如乘风而起,飞速落入了他的手中。 他双指捻着花梗举在阳光下,花瓣上银斑点点,竟仿佛连成了一个符咒,他不由奇道:“这是什么?” 凌横波激动不已地自另一只船跃了过来,瞧了几眼,莫名兴奋之色都化作一片疑惑:“……这花,我竟从没在海上见过。” 白樱樱接过细看半晌,蹙眉摇了摇头:“我也不识得。” 柳寸芒亦道:“莫说海上,即便是在钟寂界中,我也不曾见过。” 顾怀转眸一看,谢琀正远远靠在船舱上,凝眸望着下方的海水,似已陷入深思,对此处竟充耳不闻。 “想什么呢?”顾怀几步走到他身边,摊开手将花递在他眼前,“快看看,这是什么?” 谢琀捏了一片看了几眼,道:“……这花不似是自然而生,或许是一个精通符咒与仙种之人所创之物。” 顾怀讶然望着他,总觉他是信口胡说:“自创物种?世上还有这么厉害的人?” 谢琀挑眉一笑,眉眼间一股矜傲之意,凑在他耳边,声音极低地道:“我就能做到。” “……”顾怀将信将疑地盯着他,“那你倒是说说,这是什么符咒?”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谢琀眼珠转了转,“以前你怎么让我听你的?” 顾怀失笑,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像这样。” 谢琀瞧他一眼,拇指抚了抚仿佛被春柳拂过的左脸,嗤笑道:“我以前可真好哄。” “……”顾怀磨了磨牙。 见他一副又气恼又莫可奈何的模样,谢琀嘴角笑意都忍不住溢了出来, 分卷阅读180 - 分卷阅读181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81 得意洋洋地将手臂绕过他肩头握住左手,头抵在他肩上,拨弄着他右手掌心的花瓣道:“好吧,我便告诉你……你瞧,这片花瓣上的银点虽能连成符文,却只是极小的一段,这花上的符咒恐怕不是一两朵花连成,而是由岛上所有这样的花连成。” 顾怀被他揽住,忽觉心间出离宁静,因这岛上诡异残忍之事而生出的隐约不安都如潮水退去,眨了眨眼,霎时间岛上风暴骤起,落叶萧萧间一片白花被席卷着很快便朝如一条素带般飘了过来。 顾怀用乾坤袋接了,翻手一并塞到他手中,一笑:“喏,有劳。” 谢琀掂了掂乾坤袋,侧眸道:“……说得轻巧,酬劳呢?” 这边众人早已都别过眼去,白樱樱望着海岛,半晌,忽叹息道:“岛上既已空无一人,这些邪恶之物,我们便一把火烧了吧。” “且慢。”凌横波忙按住她捻诀的手,劝道,“这些血玉脂牺牲了那么多人才能长出来,你若烧了,岂不是让他们枉死?” 白樱樱警惕地看着他:“那你道如何?” “既然种都种了,长也长出来了,此时烧掉亦于事无补……”凌横波斟酌着一句话还未说完,柳寸芒已接口道:“不错,不如全都交给你苍海派‘妥善处理’,如何?” 凌横波呵呵一笑,神色坦然:“……柳公子说笑了,我岂会有这样的想法?只不过若真烧掉,着实可惜了些。且不说是否交由我苍海派处置,若能将之用于救助修仙界中那些苦遭灾厄之人,又或是奖赏除魔有功之士,岂非有益得多?” “自然还是烧了干净,这种东西若是流传出去,后患无穷,不知还有多少人要因之枉死。”说话间,顾怀和谢琀已走了过来,“当年七界峰联手除种,都未能将之斩草除根,如今,便让我试试吧。”话音一落,顾怀双手一扬,离火三昧箭骤然离体而出,真火流炎,如烈日坠天,铺天盖地般向照川岛而去,整片天地都被熊熊烈焰湮没,仿佛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凌横波双眼一眯,仿佛被火光耀得睁不开眼,眼中却闪过一丝痛心惋惜之色。 就在此时,碧海扬波,如有大鹏击水,仿佛蛟龙欲出,三千里波涛都汹涌而至,刹那间巨浪澎湃,白浪高有百丈,宛如一头无形巨兽,眨眼竟将照川岛一口吞没,淹没在千重海水之下! 白樱樱一声惊呼,凌横波亦双眸一亮,“咦”了一声,柳寸芒已霎时消失,身影出现在惊涛骇浪之后,欲要堵住那些人的退路。 顾怀眸光微冷,离火三昧箭去势不停,在空中化作一片流火纷纷,骤然向四面炸开,千里之内的海域皆微微震颤,数十道人影霎时间自海浪中腾空而起,纷纷转身遁逃,被离火三昧箭如影随形地追了上去,顿时一片惨叫。 谢琀一扬唇,手中千变化作千根缚神索,“咻咻”几声破风而过,眨眼便死死捆住这群人,乘风破浪地拖了回来,如同捞起数十尾垂死挣扎的鱼,甩在通天船的甲板上,还在不住地翻腾喘息。 众人回到船上,顾怀一一看去,缓缓拢起眉——这群人似乎并不是来自同一个门派,衣服颇为杂乱,有的是一身黑衣,一看便是死士,有的则衣着华贵,仔细看去颇为眼熟,似是在什么七界峰集会上见过,粗略一算,便数出八九个门派。 这些人跟了他们一路,不下百人,他早已感应到,不过是佯作不知,等着瞧他们想做什么。没想到不过是烧个岛,便炸出这么多来。 “燕峰主饶命!”其中一人十分机敏地趴在地上,疾声道,“我只是个路过的散修,前来瞧个热闹罢了。” “唬谁呢?”柳寸芒踢了他一脚,“跑幽冥海来瞧热闹?我还不知道此地竟也有如此热闹的时候。” 那人便不吭声了。 凌横波佯怒道:“谁掀的风浪?” “是我。”一大乘期修士开口,抬眸望着顾怀,“燕峰主,如今三仙山所有人无故消失,您焉能如此草率决定将此岛烧做灰烬?即便岛上再无任何线索,也当将证物留下。” 顾怀打量他一眼,认出这是个横霜界的大能,心中不由微微一沉——不过是三个地处偏僻的岛,怎么会将七界峰的大能卷进来?此事只怕比他想象中还要复杂。 谢琀眸光落在他身上,暗流汹涌:“说的不错,这些血玉脂可烧不得。这么大的一片林子,究竟是谁种的?又为谁所用呢?”他勾唇一笑,在船舷上敲了敲五指,“依我看来,若是单由照川岛上修行之人所用,只怕燕峰主便不是如今独一无二的圆满期了,也未免太过扎眼,但若是将之卖出去,岂不是惠及无数修士么?” ……是啊,这么大的一片林子,这些血玉脂八成不是自产自销,只怕早已形成一个足够隐秘又十分健全地下贩卖网络,才会在七界峰眼皮子底下存活了这么久。 顾怀微微一惊,霎时间也明白过来,眸光乍冷:“不错,什么人会在这样的时候出现在此地?只怕是花过大价钱买这血玉脂,却忽听闻三仙山出事,心中忧虑难挨之人吧。” “血口喷人!”那修士已被离火三昧箭重伤,面色苍白地冷哼一声,“燕峰主,你岂可轻信谗言?你可知你身边这位是什么人么?流舒界谢琀,杀人如麻,手段残忍,十年来将界中十几个门派灭门,连垂髫小儿都不曾放过,简直十恶不赦。他出现在此地,又巧言令色,一心毁灭证物,只怕三仙山惨遭灭门之事亦与他脱不了干系。” 其余修士纷纷应和:“不错!”“我们不过是前来查探罢了!” 顾怀凝起眉——在东灵雪山之时,谢琀的诸般事迹还只在流舒界中流传,连他也是从古玄钟处得知,而此时不过才过了十来日,竟已仿佛传遍了修仙界。 谢琀冷笑一声,本欲反唇相讥,转眸却瞥见顾怀神色凝重,似有触动,心中蓦地一沉,周身寒气四溢,杀意骤起。 “别!”顾怀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安抚地缓缓地扣紧了,这才转眸看向众人,冷冷一笑:“杀人如麻?呵,若说杀人如麻,谁能比得过我?若真有人买卖血玉脂,自然会有人记账,孰是孰非,迟早真相大白。你们既然不服,便请先在这通天船上待上数日,静待证物吧。”说着他朝白樱樱递过一个眼神。白樱樱微一颔首,素手一扬,便将这数十人皆装入了摘天壶中。 ————————————— 三仙山的事远比他所想的更为复杂。 月光下满船清辉,顾怀坐在船舷上,缓缓撑开了手中的那把旧伞,眉目中隐约笼着一抹沉思之色。 起初他以为这是魔为他所设的一个陷阱,以旧物为饵,诱他来此伏击,后来又猜想是存心陷害于他……但不论是那种猜测,他都无疑将照川岛 分卷阅读181 - 分卷阅读182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82 摆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然而此时看来,照川岛不仅不是个名门正派,还用极其残忍的手段以人血养树,甚至可能与诸多门派暗有交易往来……这么多年,这岛纵然地处偏僻,又有封印,却也不是什么滴水不漏之处,不可能一直都没人发现,但它却始终没有被铲除,其间不知有多少人——包括七界峰中的修士——都对此心知肚明地视若无睹,甚至乐得分一杯羹。 顾怀想到此处,嘴角不由溢出一丝冷笑,吸了口潮湿微凉的水汽,远远望向海面上一片茫茫烟波——一百年,他早看清楚了,这修仙界就是烂在根骨里,乍瞧时只道它奇幻奥妙,令人目不暇接,定睛细看,才发现花团锦簇之下掩盖着白骨如山。所以四方魔怎么都除不尽,所以日神苦心经营三百年的出泉宫会一夕倾塌,而照川岛这样的地方,却能够存活到现在。 他想到此处,心底骤然生出一股暴戾之气,忙一抬手,虚握成笔,凌空而画,飞速默写了一遍佛经。 这些年他日夜苦修,像一张拉满的弓,没有片刻喘息,便渐渐累积了诸多情绪无法发泄。自得知这世界的一“念”在他身上之后,又难免生出一种藐视天地的狂傲来,仿佛此间一切皆为他所有,任他处置一般,故而抹杀别人的时候,从不会有半分犹豫。且这么多年他翻江倒海地找人,早就入了魔障,若不是顾忌着师父和师兄弟们,只怕早已忍不住一个个地将所有人都抹杀掉,直到找到他为止。 他自知是心态失衡,无奈却无法纾解,所幸阮夫子想到了这个主意,让他以佛经勉强压制化解。这几日他重遇故人,只觉柳暗花明,豁然开朗,已经很久没再有这样的情绪了。 想到阮夫子,顾怀脑中便响起他说的话:“世事如棋,有白则有黑,若满盘皆白,或满盘皆黑,又何来输赢?”这个擅于医道的阮夫子惯会打禅机,常令人听得满头雾水,却又往往语出惊人,令人无话可说。 起初,顾怀一直疑心他别有所图,故而处处提防,但数十年过去,他一直老实安分地待在菩提灵界中,什么都没做,甚至连修炼也似乎不怎么上心,至今仍是化神期修为,倒是喜欢跟小师弟师妹们讲讲故事,或是和师父们下下棋,又或者帮陆师姐整理书册。 顾怀虽对他疑心渐消,终究是十年怕草绳,执掌钟寂界后便将他也带了过去,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阮夫子性情温和,见识广博,谈吐不凡,总会在他情绪失控之时一语点破迷障,又给他炼制了许多宁神丹药。顾怀私下里检验几次,均无异样,渐渐的,似乎连最后一点疑心也都消散了:一百年,任什么人也装不了这么长的时间吧? 金色的字符浮在夜色里,随着海浪声一一飘远。 “好兴致啊,燕峰主。”谢琀忽自舱顶上一跃而下,随手捏住了一个“心”字,看着它在掌中无声化开,方抬眸睨了顾怀一眼,“半夜不睡觉,还在抄佛经?” 顾怀忙收起飘散的思绪,笑道:“你不也没睡么?” “燕峰主交代的事,岂可耽搁?”谢琀勾唇一笑,扬手间片片花瓣悬浮在空中,点点银斑如星河流萤,果真连成了一个残缺不全的符咒。 顾怀眯了眯眼,依稀认出这个符咒是——“解印符。” 谢琀赞许地看他一眼:“不错,有这个解印符在,若是岛上的人集体将灵力灌注进符咒之中,那些锁着他们的封印便会解除,他们自然便可趁机逃走。” “……哪有这么容易?”顾怀摇了摇头,又拢起眉,“这种花不知从何而来,谁带给他们的呢?是带给他们解印花的人将他们救走了么?” “呵,若是我救了这么多人,一定会敲锣打鼓昭告天下。”谢琀将花瓣尽数收回袖中,望了眼黑暗中的浩淼烟波,“……只怕这些人是刚出狼口又入虎穴,才会这样悄无声息。” 顾怀下意识抚摸着伞骨,沉吟着道:“那也未必,或许是怕引来报复仇杀?此事牵连甚广,只能等着看瑶光岛和卜渝岛上能找出什么了。” 谢琀却指了指他手中的伞:“这就是柳寸芒说的那把伞?” 顾怀点点头,递到他手中,点了点伞面上两个小人,忽失神一笑:“这是我,这是你,他们倒没分开过。” 谢琀本欲细细将这把伞检验一番,听到这一句,心中骤然一痛,手上动作都轻缓了许多:“……我没有见过这把伞。” “当然,”顾怀抚着伞面上两人的青衫白衣,“若我是舒万里,我也不会让这样明显的记号留在你的身边……”说着他忽凑到对方身前,抬眸与他对视,“到此时,难道你还不肯告诉我,流舒界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说自己才醒来十年?” 谢琀与他对视了一瞬,仿佛要被那目光中关切的真火灼伤,忍不住亲了亲他的眼睛,低声缓缓道:“……我不知道。我苏醒不久,便被一个叫孤云的人带出去见舒万里。舒万里问我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我说不记得,他便要赐名于我,我却想,呵,我虽不记得,也轮不到你这个素不相识的糟老头给我取名字……” 听到此处,顾怀忍不住噗嗤一笑,见他怒瞪来,方同仇敌忾道:“那是自然。” “于是我便在乾坤袋中翻找了一番,”谢琀双手一翻,如同情景再现般,将一本书册翻了出来。那是一卷竹编玄言诗集,卷首上写着,孙绰,许洵,郭璞等数十个诗人的姓名,“谢琀”二字混在其中,乍一看无甚奇异之处,但对学过玄言诗的人而言,却像是将自己的名字混在李杜之间一样醒目,“我叫什么,或者我想让自己叫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顾怀本想笑着赞他机智,一转念忽想到,他是被逼至何等地步,才不得以费心至此,方可将这个名字留下来?又是在何等群狼环伺,危在旦夕的境地,以怎样的心情,偷偷刻下这个名字呢? 谢琀说完,还勾着嘴角等他当仁不让的称赞,却忽的被人满脸心疼地一把抱住了,一转念亦明白过来,一时间神色也柔和下来,仿佛眉眼被夜色晕染开去,静默半晌,再开口时,声音乍冷:“……舒万里告诉我,我是他们从诛魔盟救出来的人。诛魔盟已被钟寂界和圭泠界联手所灭。” “什么?!”顾怀一惊,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你,你信了他们?” “那倒没有。”谢琀捏了捏他的脸,挑眉道,“我是失忆,不是变傻,怎么会说什么就信什么?” 可我说什么你不就信什么吗…… “那就好。”顾怀心里一甜,放下心来,暗骂舒万里狠毒,脑中开始想着一百种轰炸流舒界的办法,“这么说,这把伞当是落在舒万里手中?”说到此处,他眸光一动,“我知道了,这一回他一定是想用这把伞陷害我,再派你 分卷阅读182 - 分卷阅读183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83 来杀我。” 谢琀嗤地一笑:“用一整个岛的血玉脂来害你,这手笔会不会太大了。修仙界中,除非有人同你深仇大恨到了宁愿不飞升也要害你的地步,否则只怕不会有人舍得这么做。” 没错,若舒万里早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即便是要害自己,也不会将那满岛的血玉脂留下。不是他,那会是谁呢? “你在流舒界中十年,界中可曾有魔?” 谢琀想了想,摇头道:“我不曾见过。”顿了顿,他忽又道,“若真有人敢来杀你……” 顾怀眼眸亮亮地抬起头:“便如何?” 谢琀忍笑道:“那他怕是个傻子吧。” 顾怀泄气:“……哦。” “……所以,遇到这样的傻子,你也不需要费力抹杀他们。” 顾怀一惊,心头泛起苦笑,如今竟变成小坏蛋来劝自己不要做坏事了么?谢琀已垂眸拉起他的手,放在掌间摆弄。顾怀的手不大,似乎比他的手稍小一些,骨节分明,常年执笔处竟还生了些茧。他指点着手相,抬眸望着他,神色凝重地缓缓道:“戾气郁结,大喜大悲……你抹杀的人越多,积压的戾气便会越多,长此以往,迟早反噬。” 顾怀一笑,顾左右而言他:“手相还能看出这个?又有哪个神说过这样的话?” 谢琀坦荡地一扬眉,理直气壮道:“不记得,便算是我说的罢。” “……好,”顾怀点点头,忽凑过去抱住了他,低语道,“神说的我都不听,只听你一个人的。” ——————————————— 离开照川岛,以柳寸芒所得的情报引路,通天船向北而去,行了一夜,天明之时愈发风高浪急,海水亦由碧蓝转为深灰,天色转阴,无端生起一片白雾,看不清前方道路。 众人站在甲板上,随着海浪剧烈的起伏而晃动,只觉寒风乍起,莫名刺骨。 凌横波双眸一亮,一跃站上了船舷:“看来瑶光岛就在此地了。” 白樱樱不知从哪取出一件极华丽的二十八宿披风,本欲交给顾怀,回眸却瞧见他和谢琀正在一边说笑,不知说了句什么,谢琀屈指便敲在他额头上,顾怀却笑着抓住他的手,看上去不仅不冷,还令人眼热得很。她转念一想,便将那披风披在了自己身上。 “你怎么能不信呢?” “一听就是假的,别骗人了。”谢琀睨他一眼,忽眉飞色舞道,“燕顾怀痴恋凌容与,数十年不肯飞升上仙……唔……何等感人涕下,我一路早有耳闻,听说连话本子都有了。”他说到一半便被顾怀强行捂住嘴,却还强撑着音不成调地说完了,在他手心轻轻一吻,见他被烫着般收回手去,缓缓扬起嘴角,“我先动心?不可能。” “不信你……等等!”顾怀面色微红,本不死心地还想挣扎几句,说到一半忽地神色一凛,骤然间回过身去,周身荡开一圈凛冽之气,抬手一拂,浓雾纷纷散开,百里外隐隐约约竟出现许多船只,依稀可闻打斗之声,阵阵微光自天际重云中散开,仿佛雷云滚滚,细看时却可见两道人影正在半空中激烈缠斗。 通天船渐渐行进,人影亦渐渐清晰可见,其中一人白衣如雪,裙裾浮动,飘然若仙,面上还有一层女神专用白纱,竟是楚轻寒,而另一个人亦是面若霜雪,周身萦绕着一层冷凝之气,无怪乎一时竟如临冬日,千里冰寒。 “……廖君晗。”顾怀眯了眯眼,认出了另一个故人,眸中也生出些冷意。时隔百年,他早已不记得书中此人是不是个好人,只记得他是乾元门的人,故而想也不想,便欲出手,却被谢琀一把抓住了手,霎时杀意乍泄,回眸递过一个问询的眼神。 谢琀本是不欲见他那副杀伐决断的狠厉神色,故出手阻止,见他望来,却半真半假道:“见到美人便要帮手么?” “……”顾怀噗嗤一笑,戾气登时散了个干净,“好,我不帮她。” 他虽不帮忙,怜香惜玉的人却多得是,凌横波已立刻一跃而起,手中翻起一道巨浪,朝廖君晗而去。 后者这些年不知在做什么,竟换了一身黑衣,看上去十分冷漠肃穆,境界也升至了合体初期。以楚轻寒化神后期的功力,本不该和他战了这么久。但琼初界最擅长便是炼丹,以丹药提升功力,楚轻寒也不知吃了什么大罗金丹,竟生生支撑到此刻,但凌横波一出手,她亦飞速落下,显然受伤不轻。 廖君晗与她缠斗许久,亦抵挡不住凌横波全力而发的一掌,口中闷哼一声,倒退而出,落在另一艘船上。 凌横波在半空中笑道:“各位都是海上新客,我崎云山苍海派还未能一尽地主之谊,怎么便打了起来?若有何疑困,不如去燕峰主船上坐下来,喝口酒,再慢慢说道。” 霎时间众人一片哗然,纷纷面带惊惧地望向通天船。 “……”船上哪里来的酒,又不是你的画舫。 顾怀无语地望了他一眼,方上前一步,按着船舷道:“不错,请上来一叙。” 他声音不大,却好似惊雷般在众人耳边劈开,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似是不知该不该招惹这尊大佛。 谢琀在他耳侧嗤地一笑:“燕峰主,你名声怎么这么差?你看看他们,被吓得都不敢跑了。” 顾怀微微侧头,低语反击:“……你也好意思说我?若他们知道你也在,呵。” 话音未落,谢琀已经扬声道:“流舒界谢琀在此恭候。” “……” 海上一片死寂,继而如炸锅般爆开一片嗡嗡的议论之声:“燕顾怀怎么会跟谢琀同路?”“他果然还是对流舒界下手了,只剩琼初界和菩提灵界了……”“燕顾怀来此,难道真的是他干的?”“燕顾怀至少不曾胡乱杀人,依我说恐怕是谢琀所为……” 许多人马早欲逃走,却因顾怀的威势震慑住了整片海域,无人可动弹,只得故作从容地留在原地交谈。 “师姐,怎么办?”一名女子扶起了楚轻寒,她仿佛立在烟波上朝通天船望去,只见顾怀恰好从船上望来,眼底的笑意还没消失,看上去温和干净,令人莫名心生亲近之意,比起往日里一双眼睛深不见底的渗人模样可信得多。 她沉吟了一瞬,忽纵身而起,似一只蝴蝶轻飘飘地落在了通天船上,颔首致意:“燕峰主。” 顾怀在众人“琼初界也沦陷了修仙界要完”的吸气声中点了点头:“楚姑娘,你怎么会来这里?” “此处十七队人马,无一不是因三仙山之事而来。”楚轻寒回眸望着海上,目光仍旧落在廖君晗的船上,“我怀疑这其中便有人与魔勾结,故意来此搅乱视线。” 谢琀忽插口道:“三仙山的事,似乎与琼初界毫不相干?” 楚轻寒看他一眼,仍对顾怀道:“我的几 分卷阅读183 - 分卷阅读184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84 位师姐妹月前失踪,最后留下的讯息便是小师妹薛心枕自海上发出的求救讯号,故寻至此地。为何有这么多人来此,我亦不知。” 顾怀奇道:“那你为何便认定是那一拨人与魔勾结呢?” “我们来此地已有数日,因绝照界封印难解,故耽搁在外,每一队人马来时,琼初界弟子便会搜查其船只,但这些人却不肯让我们上船。” “……”以廖君晗的孤傲性格,不让你上船太正常了。 顾怀心下暗想着,只道:“既是绝照界封印难解,不如静候绝照界之人赶来吧。” 柳寸芒与白樱樱对视一眼,知道他是信口胡说。 凌横波愣了一瞬,也没开口。 谢琀遥遥望着美人离去,幸灾乐祸地叹了声可惜,顾怀闻言冲他一笑:“好可惜么?”两人便又打闹起来。 他虽有法可解绝照界之封印,但这么多来路不明的人马聚拢来,这片海面上未免太过拥挤了,谁知这些人究竟是为何而来? 不如等月黑风高,自己进去一探才好。 他们是心知肚明,其他人却蒙在鼓里,在海上面面相觑地干等了一日。 海上被钉死在原地动弹不得的人纷纷冷汗直冒,直想大叫一声“放过我我不想看”,却只不敢叫出声来。 到夜幕深沉之时,顾怀便施了一个隐身术,带着谢琀与白樱樱悄无声息地混进了瑶光岛。 月光下的瑶光岛,依稀可见一道矗立在月色中的巨大身影,是一尊东海龙女的神像。要说修仙界十神定界,龙女应属龙神这一支,却并不为正统所认可,只是流传在民间的传说,顾怀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虔诚供奉龙女的门派。 瑶光岛十分袖珍,比照川岛还要小,除了这一尊神像,便是外侧数十座楼阁。 自泛着微光的细沙滩上踏过,三人目标明确地朝着神像掠去。 顾怀白日里已放出神念暗中查探过,但这尊龙女像似有符咒在身,连他的神念都被抵挡在外,可想而知,其内必定藏着极为贵重之物。 待落到神像脚下,三人不约而同抬头望去,月光中巨大的女神像眉眼低垂,一手持剑,一手拈花,似笑非笑,颇有些渗人,再回首一看,身后长长的阶梯上似乎还凝着一层化为深紫的血。 顾怀拢了拢眉——此处既有厮杀过的血迹,他的神念却未能搜到尸身,怎会如此? 谢琀与他对视一眼,抬眸道:“难不成都藏在这尊神像里?” 白樱樱忽叫道:“快来,在这里!” 两人凑过去,只见她在拐角处发现了一道流动的符文,顺着神像的衣袂一直延伸至脖颈处,光纹十分繁复。 顾怀望了几眼,有些头晕,他一向不怎么看得懂这些符咒,不似凌容与,不仅什么符都会画,还总能创造出新的符咒来。 想到此处,他便扭头像谢琀看去,果然他如瞧见一道灯谜似的,十分新奇地一跃而起,绕着那符文转了几圈,忽地双眸一亮,毫不犹豫地一掌拍向某处。霎时间女神像绽开一片金光,“轰隆隆”一阵巨响,她手中所持的剑柄上便洞开一个黑洞。谢琀低头冲他炫耀地挑了挑眉,第一个飞身而入。顾怀赶紧跟了上去,留白樱樱在外守着。 这神像不知是如何铸成,其内竟非岩石,而是一种极为光滑,摸上去有些像象牙的材质,四面骤然亮起一盏盏明灯,一级级阶梯渐渐向下,仿佛在前往龙女腹中,两侧又有许多洞府。 二人不敢耽搁,向下飞掠,很快便将隐藏其中的内室一一搜了过去,先只寻到许多白骨,后来便瞧见了残留的血玉脂。顾怀甚至在一间密室中翻找出一本账簿,上面详细记录着“三仙山”这些年与别的门派的暗中交易。 ……原来三仙山根本就是一条以贩卖人血为生的完整产业链,卜渝岛搜罗捉捕修为低下的散修,照川岛则栽种血玉脂,而瑶光岛便是一个交易场所。多年来不知多少门派的修士被邀请或主动来到此地,却都缄口不言,宁愿同流合污。 顾怀只觉浑身发寒,被谢琀捏了捏手心,方回过神来,神念飞驰间,忽地一凛,凝眸望着黑暗处,低语道:“有人。”说着他飞身而出,很快带着谢琀来到了约莫位于神像心脏处最为隐秘的一间内室前,一掌劈开了那道门。 真火过处,门后情形一览无余——不大的室内散发着一股巨大的恶臭,一个衣衫褴褛,乱发披面的女子似乎怀中搂着一个人,听见响动微微抬起头来,神色十分迷茫,干裂的唇缓缓吐出几个字:“师姐……救人……”但她怀中之人,分明已是一具腐烂的尸骨。 顾怀心中一惊,忙施了几个救命的法术,白光之后,那女子神色稍安,望着他仿佛恢复了些许神智,半睁着眼喃喃道:“你是……何人……” “钟寂界燕顾怀,别怕,是来救你的。”顾怀半蹲在她面前,低声安抚道,“你呢?可是琼初界的弟子么?” “薛……心……枕。”那女子缓缓说出自己的名字,继而又瑟缩了一下,抱紧了怀里的尸体。 薛心枕……这个名字颇有些耳熟,顾怀凝眉想了一瞬,才依稀记起,她似乎也是燕顾怀的后宫之一,却不知为何剧情大乱之后会出现在此地。 顾怀颇有些于心不忍,劝道:“放手吧,他已经死了。” 薛心枕痴傻般抬眸看着他,手中反抱得更紧了:“没死,他没死。” 顾怀见她状似疯癫,心中只得微微叹息,不抱希望地问道:“你可看见,谁杀了他?” 薛心枕眸光通红,浑身剧震,颤栗了许久,忽抬眸死死盯着他,咬牙自唇齿间溢出一句话来:“手中有光的人……是手中有光的人杀了他们!” 手中有光的人? 顾怀疑惑地眨眨眼,忽地自心底生出一股寒意,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顿时不可置信地僵住了——一个精通符咒与仙种的人,一个能自创物种的人,一个手中有光的人。 霎时间无数片段自他脑海中飞掠而过—— 柳寸芒警告地看着他:“一百年沧海桑田,慕容毓都可以变成谢琀,谢琀,自然也可以变成任何人。” 白樱樱在船舱里急怒交加:“你若真的不信,敢去试试么?” 而谢琀站在船上,含笑在他耳边说:“我就能做到。” 谢琀…… 顾怀正欲回身,忽觉眼前一暗,竟被他捂住了眼睛,继而浑身一软,被他揽进怀中,满腔疑问一个字也问不出来,陷入昏睡之前,仿佛还听见他在耳边极轻地叹了口气。 第三十七章 乾坤春已至 流舒界谢琀将三仙山灭门的罪行被逃过一劫的琼初界薛心枕揭露,打伤白樱樱,掳走钟寂界峰主燕顾怀的消息传回出泉宫众人耳中时,顾怀才刚刚自黑暗中挣扎出来。 分卷阅读184 - 分卷阅读185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85 ……这是哪? 身下是柔软的床榻,顾怀迷茫地睁眼望着琉璃色的弧形拱顶,愣了一瞬才发现这是他为凌容与照着菩提灵界中的大鹅蛋亲手所造的飞行器。 怎么会在这里?凌容与呢? ……是了,那个混蛋弄晕了自己!他人呢! 他心神骤然一痛,又急又怒地彻底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已被金光流转缚神索粽子般紧紧捆住,正是千变所化——看来他还没走。 顾怀狂跳的心缓缓平静,气冲冲挣扎起来。曾经他亲手打磨着晶石制作这飞行器的时候,不知想过多少次将之交给凌容与时的情形,却从没想过会是这样。 从第一次见面他便知道这是个小坏蛋,但不管是最初被欺负的时候,还是情投意合之后,他都没想过有一天,凌容与会真的背叛自己。 想到此处,他便觉得心都揪了起来,满脑子想着这回一定抓住他暴打一顿,带回去关起来,等到他恢复记忆,追悔莫及,才把他放出来。 金光一闪而过,他心心念念的可恶之人忽出现在床榻边,用手背抹去了一丝溢出嘴角的血,冷着脸凝眉瞪了他一眼:“痛,别动。” “你怎么了?”顾怀一惊,下意识想抬手去碰他,却竟无法打破缚神索的捆绑,面色乍变之下,这才发现自己内府中空空荡荡,什么离火三昧箭,山神传承,破天箭,轩辕弓,菩提灵界玉符,传讯符统统不知所踪,而元神之上却多了一道锁链,方才他一动元神,锁链便被威压所伤,而此时元神温驯地在链中缓缓旋转着,颇为亲昵,灵力自动补上,将锁链上的裂痕抹去。 谁能在一个圆满期大能的内府中为所欲为?除非是与他内府互通的那个人。 顾怀霎时间满面血色褪尽,心中又急又痛,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疯了,拿神魂捆着我元神?!” 谢琀眸光闪动,掠过一丝极复杂的神色,忽地一笑:“你都这样了,还来管我?” 顾怀气红了眼,咬牙道:“你敢这样做,不就是知道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动你么?” “……这样子,真叫人心软。”谢琀与他对视半晌,嘀咕了一句,忍不住俯身亲了亲他的眼睛,咫尺对望,在他眸中倒映出一抹慌乱之色,忙冷下脸抿着唇起身欲走,却被他用力拽住了衣摆。 “为什么不告诉我是怎么回事?”顾怀便觉心中一软,愤懑尽消,陡然生出委屈来,双眸紧紧盯着他,脱口道,“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 谢琀垂眸避过他眼神,冷声道:“……你不是都知道了么?” 顾怀想了一瞬,猜测道:“你……你救了那些被抓去养血玉脂的人,是么?” 谢琀抬眸望着他,嗤笑道:“若是如此,薛心枕就不会那样说。” “我不管她说了什么!”顾怀收紧了五指,神色急切,声音认真又温柔,“我只听你一个人的,记得么?” 谢琀神色动容地凝眸望着他,半晌,嘴唇动了动,也不由自主地放柔了声音:“……那你便乖乖待着,别问了。” “……”顾怀气结,眼睁睁望着他仓皇而逃,心中却已安定下来,分外清醒,只剩下一片焦灼无奈——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谢琀终究不是凌容与。即便他相信了他的身份,即便自己已将曾经的一切都告诉了他,他仍然不是凌容与,只是从醒来便失去记忆,独自与心怀叵测的舒万里等人周旋了十年,对一切都心存怀疑的谢琀。对他而言,那些回忆只是自己口中的故事,而两人只不过相识不足一月,他再喜欢自己,也没有曾经生死相随推心置腹的默契,更不会相信只有把一切都告诉他,才是解决事情最好的办法。 ……要想他改变主意,除非让他把一切都想起来。 顾怀想透了这一节,骤然拿定了主意,待谢琀再回来时,果然乖乖闭嘴,连两人要去哪都不问,只拿黑漆漆的眼珠子瞧着他,等他一脸怀疑地看过来,才一垮脸:“身上都酸了,可不可以松开?我保证不跑。” “……别装了。”谢琀望了一脸他可怜兮兮的神色,颇为嫌弃地撇撇嘴,却没怎么挣扎便收回了千变,只让神魂仍牢牢锁在他元神上。 顾怀骤然翻身而起,若无其事地伸了伸手臂,猛地用力朝他扑去,一把将他扑倒在床,一口狠狠咬在他肩上。他此时不可动用元神,修为相当于筑基期,纵然这一口含怒而发毫不心软,也连牙印都没能留下。 谢琀只觉肩上一烫,心都烧了起来,忍不住一翻身将他反压在下面,眸光暗涌地与他对视,语带威胁道:“别闹。” 顾怀抬起下巴亲了亲他,笑眯眯道:“你能把我怎么样?”谁不是有恃无恐? “……”谢琀眯了眯眼,在他唇上用力啃了一口,压下心头火,忿忿地起身坐到一边,闭眼打坐,不理人了。 顾怀也不凑过去,只靠在床榻上静静望着他,口中时不时冒出一两个词或是一句话来,一会儿说“顾怀”,一会儿说“慕容毓”,一会儿是“五色昙”,一会儿是“韫玉于口,生死同穴”…… 半晌,谢琀睁开眼,黑着脸冷冷回望:“你这么想让他回来?” 顾怀咳了一声掩去心虚,昂首道:“你对我不好,我自然想让他回来。” “……你以为,如果是他,就一定会把什么都告诉你?”谢琀讥讽地勾起嘴角,含怒道,“既然我就是他,我不会说的,他也一样。”说完又有些后悔,怕他伤心似的望过去,却见顾怀垂眸一瞬,忽地一笑,摇头轻叹道:“又吃醋了。” “……” 谢琀自此恼羞成怒,再也不肯理他,任由他在一旁魔音穿脑般把所有能想到的人事都再说了一遍。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顾怀冥思苦想,搜索枯肠,费尽神思,泄气地趴在一边,不小心睡着了。 谢琀这才睁开眼,凑到他身边看了一会儿,小心翼翼戳了戳他的脸,正要忍不住亲上去的时候,整个飞行器猛地一震,顾怀猛地睁开眼:“怎么回事?” 谢琀眼眸一暗,抬眸望了一眼,倏然转身而出。 “喂!”顾怀一时怔愣,没留神抓住他,被独自困在了飞行器里,只得趴在天窗上朝外看,一眼望去,霎时急了——只见云雾缥缈之间,谢琀衣衫凛凛,正冷冷与几个人对峙。而那几人面色比他还冷,赫然正是闻枫落,牧庭萱,昊蚩,柳寸芒。 ……看来他一失踪,外面果然乱了套,连小师妹和柳寸芒都破例见了面。 牧庭萱自得知顾怀被一个叫谢琀的人掳走,便已认定是有人胆敢冒充凌容与,欺骗了他,想到顾怀得知真相如何失望,便觉心中恨极,与几人一连几日日夜不休,才终于发现了他的行迹,此时杏目圆瞪,含怒道:“你这魔头,快把 分卷阅读185 - 分卷阅读186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86 小师兄还给我!” 谢琀挑眉嗤笑道:“笑话,焉知不是你小师兄非要跟我走?” “不要脸!”牧庭萱气得面色发红,蓦地一掌劈出。 谢琀侧身避过,手中寒芒闪动,冷笑道:“别挡路,我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 “呸!” 霎时间众人大打出手,流炎漫天。 谢琀偷了顾怀体内的真火,自然不怕涅槃焚天掌,几人见对他没用,立刻便换了各自的功法,闻枫落在钟寂界中早将钟家的万神锏法修炼得无比纯熟,一出手便是万锏坠天,巨大的神锏如雨般朝他劈去。牧庭萱则继承了牧应秋的冰雪链,双手捻诀,万千条冰霜凝结的链条自身后腾空甩出,朝他缠绕而去。连昊蚩都神色凛然地召唤出四大神兽,水火交加地朝他喷去。倒是柳寸芒神色微显犹疑,只堵着去路,未下狠手。 几人早非昔日可比,又是对敌,下手毫不留情,三个合体期,一个化神期,任谢琀千机百变,也不由左右支绌,没过多久便浑身浴血,忽回眸望了眼那颗鹅蛋,陡然化龙,长啸着破阵而去,眨眼便消失在云间。 闻枫落立刻便追了上去。 柳寸芒凝眸望着他背影,实不知他掳走燕顾怀,却又无比招摇毫不隐藏行迹,究竟是想干什么。 牧庭萱与昊蚩已疾唤着“小师兄”冲了进去,却双双愣在原地:只见那飞行器狭小的空间里空空荡荡一张床榻,哪里有人?再一细看,壁上却刻着四个字——“无事,勿忧”。 云霄之间,青龙腾空,没过多久便将追在后面的人远远甩开,青光一闪,化出人形,落在了地上,蓦地吐出口血。 四下里一片白雪皑皑,血色触目惊心。谢琀扶着冰壁喘息一瞬,凝眸一看,才发现他竟跑回了东灵雪山。 千山暮雪,寂寂无声,天地间仿佛只余他一人。 “——须弥戒中有百戒石,含在嘴里,可以疗伤。”就在此时,身后不远处却传来熟悉的声音,似一道惊雷在耳侧炸开。 谢琀愕然回首,便见本该留在飞行器里的人气息奄奄地坐在雪地里,面色比雪还苍白,冷汗涔涔地抬眸望着自己,见他震惊失色,竟还淡淡一笑,缓缓道:“看什么?你可以拿走我任何东西,但不能连我最喜欢的都拿走。” “你这个疯子!”谢琀惊怒交加,疾步冲到他身边,却不敢贸然伸手去拉他,只得用化境术在他身下化出一方软塌,又以真火将两人围住,盘坐在他身后,困住他元神的神魂霎时化作一片白光,灵力源源不绝地涌入他体内——连合体期的闻枫落都追不上他,顾怀想追上来,必然是动用了圆满期的修为,但又未曾惊动他神魂,可想而知,他是直接内耗元神之力,无异自戕!此时一探,果然他体内真气乱窜,奇经八脉已然损裂。 谢琀心神激荡,急怒交加,唇齿间又溢出血来,阖目吸了几口气,才怒道:“忍着。”说话间一面给他输灵力,一面自须弥戒中胡乱翻出了许多灵药喂到他嘴里。 顾怀咽下灵药,一把抓住他的手,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我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事离开你,你到底想做什么?难道就不能告诉我?” 谢琀却只避过他目光,自须弥戒中取出了一支鹿角花,又垂眸将须弥戒重新挂在他脖子上,继而将从他内府里拿走的东西一样样都还了回去,扯开他的手,起身垂眸道:“正因如此,我才什么都不能告诉你。”话音未落,手中鹿角花骤然爆开一片五色光芒,冲天而起,在冰雪天地间炸开一片绚烂的烟花。 而他已转身而去,眼看就要消失在雪地里。 “谢琀!凌容与!你给我回来!”顾怀双目通红,仓皇至极地在他背后疾呼几声,渐渐便听不到声息。 谢琀只望着前方一片雪光,攥紧了双拳,每一步踏在雪上都觉脚下心间又冷了几分,几欲回头,却忽觉耳侧拂过一片暖风,身形一僵,骤然停在了原地,幻觉般错愕地看着东灵雪山上千年不化的冰雪骤然间冰消雪融,一片春草春花如同潮水般自下而上,眨眼间覆盖了整座山脉,一时间姹紫嫣红,流光溢彩,春意盎然。 而他体内神魂震颤,内府之中“嗡”地一声轻响,龙心璧锁的光华亦骤然盛放,光芒暴涨,霎时间万千光景在眼前一闪而过,顷刻间如海浪湮没他三魂七魄,脑中一片轰鸣,混沌之间,恍惚似听见风声化作一句温柔至极的呢喃,仿佛穿过了百年光阴,终于与他相遇,催着深埋在心间无数情绪似藤蔓爬满整颗心脏,思念,悲伤,狂喜,悔恨……都如同那句带着颤音的风歌,席卷而来。 春已至。 ————————————— 群峰耸峙,烟岚如画,层云之上掠过一群飞鸟。 钟寂界至高至寒的孤峰之巅,有一座宏伟的宫殿,铸以晶石,饰以奇珍,华贵非凡。几十年前顾怀打败钟家之后,便将它翻修了一回,住了进去。钟家本就是一个大家族,又曾在这座宫殿中养过许多家臣门徒朱砂儿,后来多半被顾怀所灭,其余逃的逃,散的散,因而此地便变得十分空荡,许多殿宇都空置下来。 出泉宫门人多数留在菩提灵界,要么便在修仙界中各处奔走,力图重建出泉宫,大多数年月里,顾怀身边往往便只得闻枫落与夏黄泉相助,再加上个为他调理身体的阮夫子与几个白樱樱弄来的侍女,也没能多添几分人气。钟寂界的人对这位一路摧枯拉朽地杀上来的峰主心存敬畏,颇有些敬而远之,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故而这座华殿中常年冷冷清清,竟从未有过如此热闹的时候。 此时一向空荡的殿堂里,正坐着十几个人,仿佛普通修士聚会一般,但若有修士误闯入此地,定会大惊失色,以为修仙界将有大变,因各个界峰的核心人物都已聚集在此——绝照界赵禅,琼初界楚轻寒,圭泠界古玄钟,菩提灵界迟弦郁,横霜界衡小芜…… 牧庭萱自后门穿进殿中,小心掩上了门,疾速走到众人身前,神色凝重:“小师兄服过药还没醒,你们有什么都快说。” 衡小芜道:“燕大哥真的受伤了?究竟是谁能伤得了他!难道谢琀真的是凌……” “未必。”迟弦郁沉吟着开口道,“他找了凌师弟百年,早已心生魔障,被人欺骗也不是不可能。” “呵,即便真是凌容与,他这样对待小师兄,我也绝不会放过他!”牧庭萱一想到那一日他们收到讯号赶去时的场景,便觉揪心——不知是谁的术法,东灵雪山的雪竟全都化了,开了漫山遍野的花,不少过往修士目瞪口呆地立在山巅,无一不瞧见谢琀冷冷说了句“让开”,便自己化龙而去。 他们被千山雪化的场景震慑地呆在原地,还没回过神去追,便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地 分卷阅读186 - 分卷阅读187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87 方显露出燕顾怀的身形,陡然昏倒在地。 没过多久,燕峰主被谢琀重伤的消息就震惊了整个修仙界,而谢琀却自此失踪,不知躲去了何处。 古玄钟漫不经心地端着茶碗,心中却想:若凌容与真的入魔,凌峰主会如何?燕顾怀又会如何?他还真拿不准。 楚轻寒凝眉道:“我以为将我们召集至此是燕峰主的意思,为何要避开他?” 牧庭萱一摆手:“自然不是,是我偷拿了他的峰主令。” “……”楚轻寒只得道,“我师妹薛心枕已恢复神智,此次特带她前来多谢峰主救命之恩。”说着她侧了侧身子,露出身后一身藕荷色衣衫的薛心枕。 薛心枕此时已梳理干净,高挽着乌髻,显得面如粉玉,只是神色淡漠地垂着眼,有些心不在焉,似还笼罩在阴影之中,闻言朝牧庭萱微一颔首:“多谢。” 牧庭萱眸中露出同情之色,道了声“节哀”,又忍不住问:“……薛姑娘,你可还记得岛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薛心枕似瑟缩了一下,低头不语。 楚轻寒接口道:“那日白姑娘被谢琀打伤后,我们已在岛上细细搜寻过,终于发现了残留的魔气。可想而知,三仙山灭门之事,定是魔所为。我师妹误入此地,受了惊吓,却也还记得动手之人中有一个便是谢琀。据此推断,应是谢琀与魔为伍,欲要强占三仙山,但被岛主反抗,因此便杀了岛主及其党羽,又将其他无辜被擒之人尽数带走,意图另养血玉脂。” 赵禅手中折扇轻敲,摇头道:“可尸体呢?他们没有理由将尸体一并带走。再者,血玉脂呢?既是为血玉脂而来,为何又将照川岛所有的血玉脂都留在那里?” “或许,他们是想夺岛主的舍,故而杀了他,却要留下尸身,可那样便该是无声无息,无人得知……”迟弦郁猜测几句,也想不明白了。 昊蚩一拍桌子:“不用猜了,只要抓住谢琀,再找到那群魔,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可我们在海上搜寻至今,一直未能找到那群魔的下落。”说着牧庭萱冷哼一声, “各门各派各怀鬼胎,不是与三仙山脱不了干系,想趁乱湮灭证据,便是想着借机得到那些血玉脂,自然是找不到的。” 众人一时都想起了照川岛。那满岛的血玉脂先是被绝照界下了封印,后来又被顾怀下了封印,其余界峰与门派一看自己打不开,便也纷纷加上了封印,颇有“我得不到你也休想拿走”的意味,原本是极为黑暗残忍的禁物,却又被虎视眈眈地视作珍宝,想来实在有些嘲讽。 “不用找了。”一片尴尬的静默之中,忽地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众人一惊。 “小师兄……你醒了?” 顾怀面色还十分苍白,如大病初愈,但双眸却如寒星一般,亮得异常,走到众人面前,淡淡点了点头,重复道:“不用找了。流舒界谢琀与魔为伍,觊觎三仙山血玉脂而灭其满门,此事天理不容。”说着他神色莫测地一垂眸,周身凭空生出一股肃杀之气,掷地有声道,“各位请回禀各界峰主,我钟寂界为捍天地正道,定会出兵讨伐流舒界,直到他们交出谢琀,交代清楚为止。” 一片惊愕无声之中,楚轻寒起身颔首:“不错,谢琀本就是流舒界的人,此事与流舒界原也脱不了关系。好,我会回禀峰主,让琼初界同去。” 古玄钟愣了一瞬,忽地抚掌大笑:“好好,我们圭泠界也去。” 赵禅眸中闪过一丝欣赏之色:“不愧是燕峰主,算上绝照界。” 衡小芜亦应和道:“都听燕大哥的。” 几句话间,已定下一场六界峰联手攻上流舒界的大战。 “……”牧庭萱与昊蚩面面相觑,心中都十分不安——小师兄是不是因爱生恨了?竟然未去维护他,反而一张口就给他定了罪。 顾怀却已走到薛心枕身前,温声道:“薛姑娘,你好了么?” 薛心枕点点头:“多谢燕峰主救命之恩。” “没事便好,”顾怀忽道,“那日我看你怀中一直抱着另一个人……” 薛心枕眼眶一红,哑声道:“他是与我相恋之人,我们约定逃出去后,便结为道侣……” “他是岛上的人?” “他本也是被抓去的散修,因会记账,便被留在了岛上。”薛心枕眸中水汽氤氲,神色恍惚,仿佛已陷入回忆之中,“那时我被抓过去,害怕极了,便是他跟旁人说我是琼初界的人,得罪不得,又一直护着我,最后还放了我,让我走……可他放了我,自己还怎么活得了呢?一逃出去,我便传讯给了众位师姐妹,想要回去救他。但当我回到那里……”说到此处,她仿佛看见什么骇人之物一般,面色苍白地瞪着眼睛,只是流泪,再也说不下去了。 “……于是你便抱着他躲进了龙女像中,直到我们找到了你。”顾怀面露不忍地叹了口气,“你为了心爱之人,独自一人在黑暗中待了那么久,是不是很害怕?” 薛心枕摇摇头,竟露出一丝笑意来,断然道:“不怕,为了他我什么都不怕。” 顾怀直视着她双眸,忽地一笑,在她耳边留下了一句若有似无的低语:“我也一样。” 六界峰不日即将攻打流舒界一事没多久便传得沸沸扬扬,各个界峰中都是一片秣马厉兵,整装备战的景象。 顾怀一个人坐在玉兰树下,盯着石桌上的残局,也不知在想什么,看上去十分安静。 一个灰衣男子将药碗放在石桌上,坐在他身侧,缓缓道:“世上是非黑白,若非亲历,很难说得清楚。若不查明真相,贸然下了定论,只怕会伤害到不愿伤害的人。” 顾怀抬眸望着他,叹息道:“阮夫子,您这是在替他辩白?” “即便他真的与魔为伍,那又如何?”阮夫子手中执棋,一边落子一边道,“那三仙山倒不是魔,所作所为岂不是更为邪恶残忍?难道他同魔一道救走那些人,便不是好事了么?” “是啊,这些人比魔好得到哪里去呢?”顾怀也不由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来,“无非是手段不同罢了。” “你既知如此,为何又要大兴干戈?”阮夫子叹了口气,“你如此轻率地替他定了罪,岂不是将置彼此于敌对?他更不会将真相告诉你了。” “是啊……可我还能如何呢?”顾怀忽失控般怒叱一声,面上倏地闪过一抹戾气,拂袖一掌劈开了一侧的山石。 “静心!”阮夫子神色一变,忙给他施了个清心咒,见他渐渐沉静下来,方拧眉道,“你近来戾气是否愈发重了?” “……似有反噬之相。” “你啊你,你可知戾气愈重,你体内的真火便会愈发黯淡?若恰在流炎灵归阵中开始反噬,你该以何抵挡魔气?”阮夫 分卷阅读187 - 分卷阅读188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88 子语重心长地劝道,“所以我让你平日里勿要动怒,忌动杀念,多用仙药压制。”说着便将那碗药往前推了推。 “算了吧。”顾怀一笑,忽端起药碗尽数倒在了地上, “或者我当真入魔,他反倒心生亲近呢。” 阮夫子看着他转身而去,也只得一声叹息。 —————————————— 千里之外,一望无垠的海面上,海浪翻涌,浮浮沉沉许多船只,来往修士与海鸟一同自空中飞掠而过,以往沉寂的海域显得分外热闹,时不时便有船只相撞或是修士大打出手,气氛颇为紧张。 一艘毫不起眼的小船被大船涌起的浪涛远远斥在一边,船上三五个带着斗笠的人似在垂钓,阖目坐在船边,既不摇橹,也不扬帆。 “这海上是越来越热闹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讥讽后又隐约带着些担忧,“师兄……我们真的能找到么?” “你是在怀疑你门中法诀么?”站在船头的黑衣男子带着斗笠,闻言回过头,眸光冷凝如风刀霜剑。 另一个男子接口道:“是啊三师妹,若论水,世间谁能比水门更懂呢?” “是我多虑了。”女子一笑,一跃而起,站在舱顶上远眺,海风腥咸,扑面而来,卷起她高挽的马尾,显出几分英气来。 远方大小船舶没头苍蝇似的四面来去,或是收到什么消息而朝东赶,又或是依据推测往西去,更多的则是随波逐流,跟着大部队乱撞,一忽儿往南,一忽儿往北。 独这一艘小船,虽不时被海浪推来荡去,或是打着旋儿踟躇不前,每次前进时却都坚定不移地朝着同一个方向。 半空中,一队队修士疾速来去,神念深深潜入海底,时不时响起“不在此处!”“走!”的对话。 此时已是日暮时分,海面上暗云低垂,余光暗沉,但这些搜罗的修士却丝毫不见减少。 那女子凝眸望了一会儿,嗤道:“燕顾怀真敢对流舒界兴兵?我倒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一人叹了口气:“他以百岁之龄立于圆满巅峰,本就由不得人看轻。” “呵,除了修炼,他还有什么可取之处么?要么便囿于旧怨,心心念念着报出泉宫的仇,要么便沉溺私情,只知寻他的旧情人,一点雄心壮志也无。”那女子冷笑着落到黑衣男子身边,“依我说,若非当年出泉宫一事,他未必会有今日的成就……”说到此处,不由恨极,“若非邪魔乱教……” “往事不必再提。”黑衣男子冷冷开口打断了她,黑如深潭的眼眸中隐隐燃起一丝光。 “是啊,”另一人低声笃定道,“待此次三仙山之魔为我派所擒,乾元门自可重振声名。” 就在此时,船身忽地一沉,似被卷入一个漩涡之中,猛地原地飞旋,一时间天旋地转,女子一声惊呼,几乎被甩下船去。 黑衣男子神色骤然一凛,厉喝一声:“什么人!”合体期威压霎时释放而出,将船身定在原地,再不可撼动半分。 一声轻笑,船头上忽不知自何处跃上一道人影,倚着桅杆,似笑非笑地低眸睨来: “重振乾元门?这倒的确可谓是‘雄心壮志’了。”最后一抹余晖映在他脸上,衬得眉目生辉,不可逼视。 黑衣男子一凝眉,眨眼间已认出了这个不知死活的人:“谢琀。” “谢琀?!”那女子一惊,继而露出一抹喜色,手中水汽氤氲翻涌,其余人等亦纷纷起身,眸中霎时燃起一片战意,“你敢来此送死!” 谢琀忽地纵身而下,堪堪避过她手中扬起的水鞭,恰落在黑衣男子身前,轻笑道:“廖君晗,抓住我,便可重振乾元门么?” 廖君晗凝眸紧盯着眼前的人,抬手制止了弟子们的攻击。 “我知道,你们乾元门水门的八方定水诀,无疑是世上最适合用于寻觅水下之魔的法诀。”谢琀眸中微光暗涌地与他对视,“可惜若无一样魔身上所有之物,找起来必然会慢很多。” 绿堇儿冷笑道:“呵,只要抓住了你,离魔还会远么?” “难不成乾元门弟子打算抓住我,交给燕峰主处置么?”谢琀嘲讽地冲她一勾唇,又转眸望向廖君晗,“据我所知,乾元门在百年前毁掉出泉宫时,门主当场身死,五门内乱,三门有魔,后为燕顾怀所灭,徒余两门,早已式微,这次三仙山遇魔,可是千载难逢的时机。一来,乾元门恰可凭此与魔划清界限,二来,此事愈演愈烈,甚至掀起七界峰之战,若是此刻化解,便可使战事消弭无形,三来,燕顾怀都没能解开的悬案……” 廖君晗打断道:“你想做什么?” 谢琀一挑眉:“我知道一样东西,那些失踪的人一定带在身上。我告诉你,你替我查明真相,洗刷冤屈。” 绿堇儿道:“可笑,你有什么冤屈?再说,海上那么多人,为何偏来找我们?” “我有什么冤屈,正是要你们查清之事。”谢琀回身望着海面上来往不绝的船只,“仅凭我一人之力,确然无法避过这重重巡逻。至于为何是你们?”他顿了顿,回眸看着廖君晗,“这海上如今有三种人——第一种,想杀人灭口,与三仙山脱不了干系的人,第二种,想抓住我,去向燕峰主邀功的人。而你们,恰好是第三种人。” 绿堇儿冷冷道:“为何要与你合作,抓住你逼问岂非一样?” 谢琀垂眸一笑,薄唇淡淡吐出几个字:“手下败将,不自量力。” “你!”绿堇儿一怒之下就要动手,却被他冷冷睨了一眼,霎时间浑身泛起一股寒气,仿佛被某种不可侵犯的神物盯住一般,僵在原地,一时竟动弹不得。 “龙神之威……”廖君晗盯着他,眸光闪动,半晌,忽低语道,“凌容与,你与燕顾怀又在玩什么把戏?” 此言一出,众人都颇为惊愕地望着他——当初谢琀重伤燕顾怀,化龙而去之时,许多修士亦都疑心他便是燕顾怀找了近百年的凌容与,但随后燕顾怀立刻为谢琀定罪,又毫不留情地命人四下追捕,很快便打破了这一谣言,毕竟就连山野之中修为低微的散修都知道,若他真是凌容与,燕顾怀绝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谢琀抿了抿唇,恍若未闻地道,“乾元门是兴是亡,只在你一念之间。” 廖君晗与他对视许久,终于还是微一颔首,双方对立役心誓,击掌为盟。 当夜,谢琀交出了解印花,解释道:“此花之上有我下的符咒,沾之则不可解。”廖君晗便命水门之人再次布阵,驱动八方定水诀,牵引着小船向月下深海之处而去。 月华流转,同样落在群山之巅孤冷的宫殿之中,静坐在塌上的人蓦地睁开眼,开口冷声道:“谁?” “……小师兄,是我。”躲在窗外探头探脑的两人讪 分卷阅读188 - 分卷阅读189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89 讪地翻窗而入,站在他塌前。顾怀哭笑不得地看着两人,无奈道:“你们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和当年一样胡闹?” “因为你在啊,”牧庭萱忽地一笑,眼眶却微微一红,“当初出泉宫出事,父亲以身殉道,若不是有你,有司空师兄挡在前面,我们又岂能偷得残喘?” “大半夜的,说什么傻话呢?”顾怀一笑,起身敲了敲两人的头,捻诀点燃了四角灯盏,忽地一怔,“说起来,司空师兄回人间界已有一个多月,不知眼下如何?” 牧庭萱便取出了凡间镜,抛在空中,霎时化作一片战场厮杀的场面:“司空师兄下界之后,便回到大周做了个将军,如今势如破竹,平定了一方叛乱,正要率军杀回去呢。” 三人聚精会神地看了一会儿,昊蚩忽忧心忡忡地望着他道:“小师兄,司空师兄走了之后,我们四人便只剩下三个了……” 顾怀怔然看了二人一眼,霎时明白他们定是担忧自己因凌容与做出什么决绝之事来,才会大半夜在自己窗外徘徊,心下不由十分愧疚,只得笑道:“不用担心,很快就会没事了。” 牧庭萱眸光静定地望着他,伸出了手:“那你得答应我们,就算找不到他,又或是他做了什么错事,你也绝不会因此舍弃我们。” “……”顾怀惑然张了张口,本想问她何出此言,陡然间闪过一个闪念,霎时间冷汗涔涔,吸了口气,与她击了一掌,断然道,“自然。他不会做什么错事,我也绝不会背弃你们。” 两人对视一眼,勉强接受了这句承诺,离开了他的房间。顾怀再次盘坐在塌上,阖上眼,神魂潜入内府,抬手握住那静静流淌着微光的传讯符,望着那句话笑了一会儿,刻道:“吃一堑,长一智,看来廖君晗还不算太傻。” —————————————————— 眨眼间十日倏忽而过,修仙界风起云涌,轰动一片,下界修士怕殃及池鱼,纷纷关门闭户,躲入深山老林中静修。 “天地正道,邪魔伏诛!”“交出谢琀,查明真相!”“流舒界敢不敢出来一战!” 这一日朝光乍起时,六界峰十万修士已如一片遮天盖地的乌云,凝结在飞珠溅玉,水声轰鸣的天河瀑前,宛如神兵天降,声威震天地叫阵,若流舒界无人前来应战,便要强行破开界口,入界一战。 钟寂界的三万化神期修士立在最前方,由闻枫落与夏黄泉统领。白樱樱立在顾怀左侧,身侧是数十名汤谷山的侍女。迟弦郁则带着菩提灵界中数十名师兄弟立在他右侧。而琼初界楚轻寒,圭泠界古玄钟,绝照界赵禅,横霜界衡小芜各领着数万修士,在后方一字排开。 顾怀盘坐在银羽之上,在鸟唳声中静静抬眸望着这帘气势磅礴的宏伟瀑布。 百年里他四处寻人,也不止一次地路经此地,却从未想到他要找的人就在这一帘之隔里,无数次与他错过。 他是如何被抓进界中,又遭遇了什么痛苦万分之事,才会面目全非,记忆全失,甚至十年前才恢复意识……每每问及此事,他便只做不见,不肯回答,想来也知道,一定不会是什么会让自己听着好受的事。 想到此处,顾怀便觉心中疼得发狠,恨意汹涌,掌心真火涌动,十分想取出轩辕弓,一箭将流舒界射个粉碎。 然而不待他动作,水帘蓦地被分作两边,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挽起,白光一闪,舒万里已带兵自里面冲了出来,立在瀑布上空,面沉如水,双眸含怒地望着他,喝道:“燕峰主为何无故带人进犯我流舒界?!” 不用顾怀开口,自有闻枫落沉声回道:“流舒界谢琀,与魔勾结,意图强占三仙山,屠其满门,我等今日攻打流舒界,便是为请舒峰主交出谢琀,勿要包庇恶徒,岂是无故?” 舒万里冷笑一声,高声道:“三仙山私养血玉脂,草菅人命,死有余辜,即便真是谢琀所为,那也是正义之举,莫说他未曾回界,即便人在界中,我也不会将他交出来!” “他若只杀了岛主等人,自然是义举,但连同被抓之人也不放过,杀得岛上只留下魔气,岂非与魔勾结,意图不轨?琼初界薛心枕亲眼所见,不止岛上之人,连偶入岛中的琼初界弟子也未能逃过一劫。” “一派胡言!”舒万里眸光冷凝,拂袖怒道,“就因一人一面之词,岂可因此定罪?” “若非他所为,他又何须重伤燕峰主而逃?” 舒万里忽冷冷瞥了顾怀一眼:“呵,天下皆知,燕峰主乃是圆满后期,又怎能为他所伤,岂非笑话!” 顾怀在银羽身上站起来,直视着他,声音平稳无波:“舒峰主,我待谢琀如友,以为他诚心相交,他却背后伤人,实在可恨。若峰主今日不将他交出来,向七界修士说清三仙山一案真相,只怕难以平息天下修士的怒火。” 舒万里眯眼怒视着他:“燕顾怀,自谢琀失踪,便有人在我界界口徘徊,你明知他尚未回界,如此咄咄逼人,难道是想效仿菩提灵界一役?!” 顾怀嗤地一笑,眸中如有流火浮动,忽狠声道:“是又如何!恃强凌弱之事,你难道不曾做过么?!”话音一落,他周身威压陡然炸开,轰地一声,与舒万里及时放出的威压撞在一起,霎时间烟云骤散,空中一片清朗,万里山河陡然震颤,轰鸣声不绝于耳。 “勿要欺人太甚!”舒万里厉喝一声,腾空而起,双手捻诀,霎时间无数风雷石从天而降,宛如日月星辰急坠而下!与此同时,他双手骤然变掌,身形一闪而至顾怀身前,双掌齐齐拍向他罩门,掌风凌厉至极,如狂风呼啸,霎时间千山林木咔擦摧折! 顾怀周身杀气四溢,不闪不避,双掌一分,离火三昧箭挟带飞旋真火铮鸣着破体而出,同时右手虚握,春秋笔陡现,抬手便是一个笔锋凌厉的“无”字。 可惜只画到一半,舒万里已仗着界口处金光暴涨的阵法消失了身形,躲过真火,蓦地出现在他身后,再次一掌拍向他天灵盖! 顾怀抬手与他过了一掌,两人皆浑身一震,双双退开,谁也没占半分便宜。涅槃焚天掌劈出一片火海,在半空中熊熊燃烧,仿佛要将天空分作两半,舒万里再次消失在火焰之中。 顾怀暗暗压下翻涌的血气,心念电转间,已发现此地阵法不仅能令舒万里如鬼魅移动,还会抑制自己的修为,加上他重伤未愈,舒万里才能以圆满初期的修为与他周旋这么久。 想到此处,他陡然放出了千目,巨蛇盘旋在空中,须臾便化作一整座山头高,千只蛇目将四面八方收入眼中,陡然间发现了舒万里的身形,三头张开血盆大口,面目狰狞地向他冲去,眼中银光飞射,光芒刺目,闪得舒万里睁不开眼,几乎被它缠绕而上,身形 分卷阅读189 - 分卷阅读190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90 急退,飞速退回了流舒界军队之后,眸中闪过一丝嗜血的疯狂之色,厉喝道:“燕顾怀!你今日若真要强行破界,我流舒界必然与你鱼死网破,玉石俱焚!”说着双袖一拂,流舒界众人一声震天齐喝,纷纷拉弓搭箭,布阵捻诀。 顾怀冷笑一声,召回了不依不挠欲追上去的千变,手中已取出轩辕弓与破天箭,直指舒万里,横眉冷声道:“六界峰将士听令,今日与我踏破流舒界!” “等等!”忽听远处传来一声疾呼,如一道霹雳闪过长空,所有人纷纷惊愕万分地抬眸望去,只见一行人由远及近,转眼已出现在对峙的两军之间。 为首二人皆是月白衣衫,一个俊眼修眉,顾盼神飞,目光似笑非笑地在顾怀身上一扫而过,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邪气,另一个则神色内敛,气质沉郁,嘴角若有似无地噙着一丝冷笑,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好人,眸光暗涌地与舒万里对视了一眼。 舒万里面色稍霁,冷哼一声,挥手制止了界中军队。 流舒界众人内心中不由都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来,这两人在界中都是恶名远扬的人物,当面尊称为“流舒双璧”,背后却暗暗被称作“灭门双煞”,但此时两人出现在此处,却像是救星一般。 顾怀浑身一颤,双眸微亮,周身杀气陡散,飞速落在万人之前,遥遥地望着那几人,心神激荡间没话找话地喝道:“谢琀,你还敢回来!” 谢琀扬眉看他一眼,语气调笑,颇为轻佻:“燕峰主翻江倒海,不就是想找我么?怎么我回来,你反倒不悦?” 流舒界霎时爆开一圈解气的大笑之声。 六界峰这边一片寂静,众人纷纷凝起眉,总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劲。 顾怀耳根一红,抿住嘴角,暗暗白了他一眼,将目光移向他身后——廖君晗,绿堇儿及几个乾元门弟子正立在那里。廖君晗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绿堇儿昂首立在两军之间,竟也毫无惧色。 牧庭萱怒道:“不知死活!今日你若不可澄清三仙山之事,此地就是你葬身之处!” 谢琀望了她一眼,含笑不语。 绿堇儿已高声道:“七界峰众将士,我乾元门已查明此案真相,并将三仙山之魔尽数擒来此处!” 与此同时,廖君晗已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桃核,当着众人的面将之打开,霎时间魔气冲天而起,数百个被缚神索捆成一串的人周身黑气四溢地落在云端。 已有眼尖的修士指着其中一人道:“那是瑶光岛岛主!我见过那岛上的画像。”一时间曾在岛上搜查过的七界峰修士都窃窃私语起来。 楚轻寒身后,薛心枕浑身一颤,蓦地攥紧了手,目光紧盯在那些人身上,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这些便是在海底擒住的魔,不如让他们自己说说看,三仙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顾怀转眸望着说话的人,眯了眯眼,认出他便是山河会上站在谢琀身边的人,长得还算过得去,但又令人莫名看不顺眼,分明是个内敛的模样,眸中却又总是不经意带出些张狂神色来。 那位被认作岛主的是个昂藏八尺的中年男子,面色沉稳,虽被捆着双手,却站得笔直,脸上有股傲然倔强之色,闻言厉声道:“其一,我并非为人所擒,而是自愿来此,其二,我并非瑶光岛岛主,我本名朱岳安,乃是鸣崖派一名散修,三十八年前为卜渝岛所擒,沦为供养血玉脂的血人,后因有心算之能,被移至瑶光岛,负责为之做账。其三,此处三百四十六人,皆是被困于岛上的血人,我们所有人皆是自愿为魔,与人无尤!” 那数百人齐声怒吼:“不错,我们都是自愿为魔,不干别人的事!” “我们被榨干血液的时候没人来管,成不成魔也不用你们来管!” “我宁愿为魔,也要杀了他们报仇血恨!” 顾怀心下震惊,抬眸不安地与谢琀对视,谢琀眨眨眼,眸中亦闪过一丝叹惋之色。 ————————————————— “三仙山中,每年无辜被擒者成百上千,死于非命者更是白骨成山,侥幸留了一条性命的,日日夜夜被锁在狭小的船舱之中,无法修炼,无法逃离,被如牲畜般对待,眼睁睁看着同伴一个个死去,如同身在炼狱,生不如死!”朱岳安说到此处,满目通红,浑身震颤,几乎要挣开身上的缚神索,嘶哑的声音回荡在空中,凄厉至极,“多少年,三仙山在东海之中有多少年!何曾有人过问,有人相救?!” 十万人立于云端,一时间皆满目惊骇,鸦雀无声。 “莫说不知此事,”朱岳安面上闪过一抹恨意,目光冷冷在七界峰众人面上扫过,露出一抹狰狞又嘲讽的扭曲笑容,“你们七界峰之中,难道就不曾有人去过三仙山?难道就没有人买过血玉脂?!” “……自然没有!”一人忍不住反驳道,“我们七界峰之人岂会与那等邪魔外道同流合污!” “哈哈哈哈哈哈!”闻言,那数百个人都疯狂大笑起来,声音凄厉得令人不忍卒听,似笑似泣,朱岳安讥讽地看着他,手腕一翻一抬,猛地将一本账簿往上一扬,霎时间在空中飞旋着变得巨大,墨迹浮动,刺目惊心,“琼初界吴百崖,以明珠千斛,进三百血玉脂……钟寂界王鞍可,以五百星火蝉,进九百八十血玉脂……绝照界蓝峰,以镜隐秘术,进三千血玉脂……流舒界王野,以极品烈云锤,进四百六十血玉脂……横霜界何密峎……圭泠界……” “血口喷人!”“一派胡言!” 七界峰中诸多修士霎时间纷纷怒斥起来,被点到名的更是义愤填膺,面上忽红忽白,恨不能立刻出手将之手刃。 顾怀面红耳赤,背后冷汗涔涔,心中升起一股惭愧自责之意,凝眉垂下眼眸——他执掌菩提灵界与钟寂界两界,又是唯一一个圆满后期大能,可说是修仙界中第一人,往更深的说,这个世界的念都在他身上,他就是这片天地的主角。这么多年里,他一心除魔,树的也是匡扶正道,诛灭邪魔的旗帜。 ……然而他真的在意修仙界中什么正道邪道么? 不是的。在他心中,在意的始终只是自己的事而已,自己的门派要洗刷冤屈,自己的仇要报,自己的恋人要找回来……这个世界其实如何,他从未关心过半分。出泉宫毁灭之后,他以为自己早已知道什么是担起应担的责任,可此时此刻他才忽然明白,其实这份责任,他从未担起过。 不知为何,他耳边忽响起百年前宫主消失之前说的那句话:“这世上,原本有十尊神,如今也只剩下我一人了。”直到此时,他仿佛才听懂这句话中独木难支的疲惫与无奈。那时宫主将一切都告诉他,除了怕他失去求生意志,是否也期望他能将这个世界放 分卷阅读190 - 分卷阅读191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91 在心上……这么多年,宫主再也没有出现过,是否已对他感到失望? 古玄钟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沉声道:“未能及时发现三仙山之事,是我们有所疏漏,至于这账本是否属实,圭泠界亦必查明。” “不错,”赵禅折扇在手中一敲,拢眉道,“此事牵涉之人甚广,还须细细查证,必还所有人一个公道!但此时,你们仍须交代清楚为魔之事!既然被困岛中,无人相救,是谁将你们转化为魔?又与谢琀有何干系?” 舒万里冷哼一声,声如洪钟道:“你们速速如实招来!勿要令我流舒界无辜受辱!” “谢琀……他是唯一一个尝试救我们的人。”朱岳安抬眸望了谢琀一眼,眸中亦闪过一丝既感激又羞愧的复杂神色,声音微颤,“他误入岛中,发现岛上情势之后,便将解印花的种子交给了我……” 原来如此……顾怀忍不住遥遥望了谢琀一眼,难怪他知道岛上的事,知道解印花的由来,却不知道这些人去了哪里…… “可最后,你们并没有如约逃走。”谢琀眸光幽深地与他对视,微一扬眉,“你说没有人救你,我给了你们一条生路,你们却背叛了我。” “我没有!”朱岳安面色涨得通红,额角渗出汗来,眸中神色几度变幻,最后只留下滔天恨意,“只是我们对岛主恨之入骨,不杀他雪耻,岂能安心逃走!” “你们自愿为魔也好,杀岛主报仇也罢,我都能明白,可为何最后要留下一个薛心枕来冤枉我?”谢琀微微踏前一步,目光灼灼地逼视着他,“谁让你这样做?是不是那个将你们化作魔的人?他在这里么?” “他……”朱岳安神色闪躲地垂下头,将心一横,正要说话,张口却陡然吐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啊啊啊——” “啊啊啊啊———”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霎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直上云霄。 离他们最近的廖君晗几人霎时变色,身形疾退。 众人骇然的目光中,只见那数百人口中纷纷喷出一团黑气,面容狰狞地疯狂挣扎起来,眨眼间便纷纷消散在空中,而驱壳则纷纷坠落云端。 薛心枕面色惨白,惨叫一声,猛地冲了出去,一把抓住了朱岳安的尸身,愣愣看着那容貌,才想起他的尸身早已损毁,这是他化魔之后夺的岛主的舍,不由浑身颤抖,目中仿佛要溢出血来,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 谢琀神色乍变,猛地回身,只见孤云站在舒万里身边,手中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颗红果子,见他看来,嘴角微扬,高声道:“如今真相大白,谢琀与魔毫无干系,我流舒界也算是洗清冤屈了。” 舒万里负手哼道:“总算是天理昭昭。” 好不要脸! 顾怀怒瞪着那两人,正要开口,却听七界峰中不少修士竟开口应和:“甘心化魔,死有余辜!”“呵,叫他满口胡言,污蔑我们七界峰修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死了也好,省的留着为祸人间。”“依我看,他们说不定本就是魔,什么三仙山,血玉脂,全是蓄意构陷……” 顾怀拢眉听着身后的议论声,心中骤然发寒,抿着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迟弦郁凝眉对身后之人道:“死者已矣,如今真相未明,你们又何必下此定论?” “……他没有,他没有胡说!”却听薛心枕一声凄厉的哀鸣,蓦地发狂般抬起头来,满脸泪痕地哭喊道,“那一夜我赶去岛上时,他们都已化魔,为首的魔带着面具,将师姐妹们全都杀死!他要杀我时,岳安护住了我,求他放了我。那人告诉我,如果想要救他,就待在岛上,记住,灭岛的人,是手中有光的人……”她自回忆中回过神来,神色哀恸,渐渐死寂,“但那人不知道,我那时已趁乱扯下了他一根头发……我早知此行难逃一劫,将之藏在了钟寂界的府邸之中……楚师姐,燕峰主,我是活不成了,求你们一定查出此人,为我报仇!” “心枕!”楚轻寒双眸中闪过一丝惊惶之色,人已如飞絮轻烟落在她身边,然而却已来不及,薛心枕元丹骤然自爆,轰然炸开一片金光,躯体化作血沫。 “薛师妹!”霎时间琼初界中响起一片惊呼之声。 楚轻寒立在原地,骇然瞪着双眸,身躯轻颤,周身寒气凝聚,如飞雪白霜,半晌,终于冷声开口:“……好,师姐一定为你报仇。” 顾怀上前一步,环视一圈七界峰众人,在一片噤若寒蝉的注视下厉声道:“今日之事,我燕顾怀定会查明真相!天网恢恢,不论是诱人为魔之人,还是与三仙山交易之人,终必有报!” 出泉宫等人的应和声中,谢琀远望他一眼,收回隐隐含忧的目光,一跃而起,落在舒万里身侧。 孤云扬声道:“如今既已真相大白,燕峰主,你们是否应当撤军!” “这不是真相大白,这是杀人灭口!”顾怀眸中蕴火地望着他,目光缓缓移到舒万里身上,“不过,请舒峰主放心,真相大白之日,我也不会忘记请您一叙!”说着他余光不动声色地暗扫了谢琀一眼,倏然回身,一扬手,“走!” 六界峰十万修士便如一片乌云,眨眼间随他飘远,消散无踪,只留下万里晴空,一片空旷。 舒万里横眉冷目地瞥了孤云一眼,怒哼一声,面沉如水地一拂袖,帅兵掉头冲入了瀑布之中。 谢琀随他转身,霎时间也消失在水帘之后。 星离月会,转眼各赴东西。 ———————————————————————————————— 顾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拯救世界还是得靠我(???︿???) 凌容与:……你想做什么?( ̄. ̄) 顾怀:嘘,别说话,拯救世界,从不当众秀恩爱开始。 (。-ω′-) 众修士:感恩〒▽〒 凌容与:……(╯‵□′)╯︵┻━┻你再说一次?! 第三十八章 紫府恨未绝 流舒界中,有一片名为皓天的汪洋大海,海水自界心天然而生,氤氲灵气,汩汩涌出,漫溢于天地间,千里万里,如被一块无形的土地托举在天,直至灵气耗尽之时,方自天尽头倒挂而下,四面激流如一圈水帘,自九天轰然倾泻,飞珠溅玉,烟水浩荡,一处灵气最为充沛,突破界印,落入下界,便是界峰入口,天河瀑。而在一片浩瀚汪洋之中,独有灵景山奇峰林立,在海水包围中孤岛耸峙,如沧海遗珠。其间紫宫殿宇嵯峨,立于群山之巅,云雾缭绕,苍松翠竹,幽静出尘宛如清都紫府。 然而此时的紫宫之中,却传来阵阵怒吼之声,震得飞鸟离林,远避海上。 谢琀与孤云等十数个流舒界的长老一起,垂眸立在碧瓦雕檐,白玉为阶的大 分卷阅读191 - 分卷阅读192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92 殿之中,半心半意地看着舒万里怒火中烧地冲入上座,青筋暴跳,“砰”地一声巨响,一脚踢翻了殿前的古铜鼎,戟指怒目地拂袖回首,斥道:“混账东西!你干的好事!往日里你如何懒散无状,推卸大任,本尊都可以容忍!没想到你竟敢私自出界,多管闲事!惹的一身腥臊,令流舒界受辱!谢琀,你可认罪!” 谢琀默然一瞬,昂首与他对视,眸光坦荡,薄唇轻勾:“不认。” “……”流舒界长老们纷纷悚然侧目,舒万里被他气个仰倒,浑身颤抖,一掌含怒朝他狠狠劈出,恨不得劈死他,怒喝道:“不知死活!” 谢琀身形机敏地一侧,一旁的墨云纹大理石屏风“轰”地被掌风劈做两半。他还好整以暇地挥了挥面前腾起的灰尘,振振有词地回眸道:“峰主,当初我私自下界,虽有不该,却是因偶然发现界中有人私藏血玉脂,担忧其引火入界。而我得知三仙山照川岛上有一片血玉脂之后,便设计送走岛上之人,好趁乱掌控三仙山,让我流舒界独占血玉脂。”他说到此处,不由冷哼一声,“谁知那群人不知好歹,又有魔从中干预,方才意外失手。虽说因此引来六界峰攻山,但好在如今这些人已为我正名——七界峰中,唯有我流舒界谢琀出手相救,难道不是一件值得万人称颂之事么?峰主,您也当面上有光才是啊。” “……”众人被他理直气壮引以为傲的神色惊呆,忍不住纷纷皱眉,却又竟无话可驳。 舒万里噎了一瞬,面色铁青:“你还敢胡说!燕顾怀早已狼子野心,妄想独吞七界,私下里与各个界峰多有往来,如今正因此事,给了他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联合六界,孤立我界!如今流舒界四面楚歌,你万死不足谢罪!” “不错,谢琀,你此次可真是令流舒界颜面扫地!”“何止颜面扫地,如今形势于我界大为不利,只怕燕顾怀再由此大做文章,迟早再次攻来!” 一时间,殿上其余人纷纷用谴责的目光瞪着谢琀。 谢琀微一颔首:“此事确因谢琀而起,我愿认罪领罚。” 舒万里冷哼数声,眸中闪过一丝幽暗杀意,厉声道:“好,你既有认错之心,本尊便给你个赎罪的机会——一个月内,杀了燕顾怀,否则,你便以死谢罪罢!” 众人闻言惊骇不已,面面相觑,心中都想,看来谢琀这回是活不成了。燕顾怀是圆满后期,连峰主本人都不可能杀了他,而谢琀不过合体期,焉能在一个月里取他性命? 孤云上前一步,拧眉道:“峰主……” 舒万里怒火冲天地横他一眼:“休要废话!” 谢琀唇角微微动了动,咽下一声冷哼,垂眸敛去眸中寒意,决然道:“好,峰主既然如此相信我,我定不会叫您失望。” 舒万里一阵狂笑:“好!那本尊拭目以待,等着给燕顾怀收尸!” 待谢琀领命而去,孤云跟在舒万里身后,转过殿后回廊,进了一间隐秘石室,忍不住再次开口:“峰主,此事不妥。” “不妥?!”舒万里回首就是一掌,猛地拍在他胸口,孤云闷哼一声,倒退数步,倚着墙咽下一口血,“云彻骨,你莫要忘了,当初你如丧家之犬,求我收留你们之时,答应了本尊什么!” “本尊不管你和你手下那群魔打得什么主意,本尊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不让凌家好过!”舒万里含怒瞪着他,声音中恨意森森。 孤云站直了身子,缓缓道:“我自然记得,凌容与身有天龙神体,不死不灭,因此我才提议将他变成另一个人,让他亲手杀死所爱之人,灭凌家满门,要他身不如死。” 舒万里冷冷道:“你若真的记得,就该引他去杀燕顾怀,而不是多此一举地设什么三仙山的局!你信誓旦旦说燕顾怀定会因此入魔,如今又如何?!我要他去杀燕顾怀有何不妥?若他杀了燕顾怀,一切如我所愿!若他反被燕顾怀所杀,日后燕顾怀得知真相,岂不更易入魔?” 孤云拢眉道:“燕顾怀不可杀,这是大人再三重申之事。” “如今你在流舒界中,大人就只有本尊一人!”舒万里一拍桌案,沉声道,“你贸然行事,引火烧身,罪不可恕,自去后山领罚!” 孤云垂眸,眸中闪过一丝愤恨之色:“……是。” 钟寂界中,万山如神锏默然伫立,在山柱顶上盘坐修炼的修士睁开眼,远远望着燕峰主领着一群人入界,神色肃然,面若寒霜,没多久云烟遮蔽的至高山顶便传来阵阵惨呼,似有人受刑。 这些修士面面相觑,噤若寒蝉,纷纷躲入了峰柱内的洞府之中。这位燕峰主虽说打起架来心狠手辣,平日里却性情平和,比起以往暴戾的钟峰主好了百倍,但一旦发怒,他们也不敢招惹。 殿宇之中,顾怀审问了数遍那个胆敢私下与三仙山交易的王鞍可,把他吓得几乎昏过去,如实招出了自己知道的其他几名私下买卖血玉脂的人,方将涉案之人一并关进了钟家留下的地牢。 夏黄泉带着几个人回禀:“峰主,我们已细细搜寻过,在殿中并未寻到薛心枕所言之物。” 顾怀拧眉看向楚轻寒。 楚轻寒四顾着殿堂,踱了几步,回身沉吟道:“或许薛师妹并未留下什么头发,只不过是……存心设陷,引那人前来查探。” 立在殿中的廖君晗忽开口:“……这一招只怕不会有用。” 顾怀抬眸看着他:“为何?” 廖君晗淡淡道:“对方心思缜密,行事沉稳,不会上当。” 绿堇儿负手上前一步,直视着顾怀,补充道:“不错,那日我们寻到那群魔时,他们束手就擒,就好像本就等在那里似的。之前他们刚要说到谁是将他们转化为魔之人,便被捏碎魔窍而死……依我看来,根本一切都掌握在幕后之人手中。这样的人,实在可怕。” “呵。”话音刚落,牧庭萱已一声嗤笑,讥讽地勾起嘴角,“不愧是乾元门的人,对魔的事倒明白得很。” 绿堇儿霎时间柳眉倒竖:“你!” “庭萱!”顾怀微微摇头制止了她,转眸看着廖君晗,“多谢你们此次相助。当年乾元门与出泉宫的旧怨无非皆是因魔而起。我知道,乾元门中也并非所有人都为魔所操纵,而你门中涉魔之人也早已被我所灭,如今既然已时过境迁,往事不必再提。你们如愿意,大可留在钟寂界中,助我查明三仙山一案中背后之魔。” “可以,”绿堇儿扬眉道,“但一旦查明,你需告知天下,是我乾元门助你除魔!” “自然。”顾怀点点头,回眸道,“夏黄泉,你将他们安置在宫中吧。” 夏黄泉应了一声,带着几人走了,牧庭萱忽道:“安置在衍碧殿里吧,弃暗投明的都在一处才好。 分卷阅读192 - 分卷阅读193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93 ” 衍碧殿正是柳寸芒这段时日待的地方…… “……”顾怀忍不住望了一眼守在门口的柳寸芒,果见他如锋芒在背地僵住了身体,不由心生不忍,拉着她往后院去时便劝道,“当年他所犯之错,这么多年早已赎了,你又何必念念不忘?” 牧庭萱默然半晌,红着眼低声道:“小师兄,你可以原谅他,但我不能……若连我也原谅了他,谁来铭记父亲的仇?” 顾怀无奈地叹了口气,却听一旁昊蚩忽道:“那是因你找着了他,便不觉稀罕,是以自苦。我找不着,连个可恨的人都没有。” “……”顾怀拢眉看着二人,一时不知先安慰谁,转念一想,命运急转直下,自己竟是最幸运的那个,不由暗暗嗟叹。 三人走进了后院,玉兰树下,面色蜡黄的阮夫子搁下手中书卷,含笑望来:“回来了?如何?” 这院子本是个御花园似的地方,有湖水一泓,绿荫一片,繁花百种,可惜因顾怀懒怠打理,生出许多茂盛的杂草,看上去十分有荒野之风。 顾怀踏过满地丛生的杂草,在他面前坐下,摇摇头道:“功败垂成。” 他本想借机打上流舒界,没想到舒万里这老乌龟看上去脾气暴躁,却这么能屈能伸,直接将这一步棋弃了。 阮夫子指尖点在石桌上,淡淡笑道:“昔日菩提灵界毁于一旦,皆因圣人黄黎一事给了六界峰攻击的借口,如今看来,舒万里倒也还知道以史为鉴。” “其实……不打仗也好。”昊蚩微微垂了头,把桌上点心推到顾怀面前,拢着眉道,“小师兄,我瞧司空师兄那里,烽火漫天,尸骸遍野,实在可怕。” 顾怀拍了拍他的肩,正欲说话,阮夫子已笑叹道:“你是赤子之心,所想不错,但世事如棋,欲要无战,除非黑白不分。” 昊蚩迷茫地望着他:“阮夫子,您总这么说,究竟何意?弟子实在听不明白。” 顾怀亦抬眸望去。 阮夫子含笑与他对视:“总有一日,你会明白的。” ——————————— 水声轰鸣,波涛汹涌,一浪高过一浪,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空中电闪雷鸣,大雨滂沱。一叶扁舟在奔腾的洪流中疾速打着旋儿,几乎要被巨浪掀翻。 顾怀立在舟上,神魂发寒,浑身僵直,却丝毫动弹不得。 他知道,自己大约是在做梦,却也只能恍恍惚惚地望着前方崩塌的山河,眼睁睁看着一个个师兄弟消失在波涛之中,手脚冰凉,声音哽在喉咙中,半分也叫不出来,拼命挣扎,却被魇住般,怎么都醒不过来。 “笨蛋。” 正是满心悲恸,仿佛被千刀万剐一般之时,却忽听一句分明咬牙切齿又偏偏十分温柔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继而身后骤然一暖,被用力按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之中,一时间,仿佛滔天的急流都消失了,天地间只剩下跳动着的心跳声。 顾怀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去,那个百年里总是在这样的噩梦之中不知所踪的人正垂眸瞪着他,眉眼宛然,近在咫尺,分明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半分也未改变,比他做过最美的美梦里还要美好而真实。 顾怀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了,恨不得用尽全力抱回去,却又小心翼翼地克制着颤栗,怕一不小心就会醒。 “……看什么,真傻了?”见他眼睛瞪得通红,凌容与心中难受至极,忍不住低头吻了吻他眉心,声音都轻柔了几分。 顾怀再忍不住,紧紧抱住了他,仿佛已忍了百年的泪水夺眶而出,哽咽的声音自齿缝间溢出,抖得音调不齐:“小坏蛋,你跑到哪里去了啊!” ……你到哪里去了啊?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不理我啊? 最初的几年里,他也常常做这样重逢的梦,每一次他都这样问,却从来得不到回音。后来日沉月升,沧海桑田,他曾踏过千山万水,寻遍天涯海角,问过无数个人,在每一个深夜里望向冰冷的黑暗,无声地质问着幻想中的影子,直到回忆渐渐模糊,希望也缓缓磨灭,再也不敢去想象重逢的画面,这样的梦境,也就再也没有了。 想到此处,顾怀心中升起一股巨大的不安,他仿佛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怎么都想不起来,总觉得心惊胆战,下一秒对方又要消失,双手都紧紧攥住他衣衫,指节突起,掰都掰不开。 凌容与见他面色苍白,神色凄惶,仿佛魔怔了一般,便觉被那目光捅了一刀似的,五脏六腑都跟着揪了起来,知道他一时半会儿定然是明白不过来了,只好抵着他额头,低声道:“我不走……我们去逛月市,好不好?” 顾怀紧盯着他眼睛,只听见前三个字,已忙不迭点头:“好。” 凌容与眨眨眼,心念一动,小舟之外风浪平息,霎时间场景变幻,已化作一片平静无波的湖泊。 水阁中灯火通明,倒影在翊鹤湖中,模糊成一片光影,一轮巨大的月亮落在湖心,清辉如雪,美不胜收。 四周渐渐响起一片蝉鸣,水声,欢笑声,饮酒声,热闹又安宁。 顾怀本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人,却也忍不住被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引着回眸瞥了一眼,不由怔住。 星火莲灯之中,无数道熟悉的身影自水月上踏过,吆喝着,大笑着,三五成群地在月市上闲逛,又或是在摊位前扯着嗓子引人注意,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光辉。 那场景无端令人眼眶发热,心生眷恋。 “走吧。”凌容与揽着他,足下小舟已化作一片风荷,移到月影边缘,两人便一步踏上了湖面,踩着大月亮,走进人群之中。 顾怀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另一只手还紧攥着他衣摆,身躯却已被他抱得微暖,心跳渐稳,忍不住东张西望起来,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司空师兄一定在帮三师兄摆摊呢,我们先去买张师兄的水晶丸子吧。” 凌容与应了一声,随他顺着人流往里走,神念暗动,将记忆中的月市复原。 张师兄的摊前一如既往的热闹,昊蚩正帮着他的忙,笑眯眯地递出几串丸子,见两人连体婴似的黏在一处,一副难舍难分的模样,忍不住拢眉,不忍直视地道:“……你们俩又来了。” 凌容与便微微挑眉,一副“你奈我何”的神色,低头炫耀般勾起下巴亲了顾怀一口。 顾怀脸上神色一时变幻无穷,有点开心又有点尴尬,也不知道是想揍他一顿还是反亲回去,只好抿着唇欲笑不笑地瞪了他一眼。 凌容与得意地扬起嘴角,拉着他往里圈走去,没走多远便遇见了司空磬。对方果然在卖力吆喝,正替三师兄卖鱼,见两人过来便高声招呼起来:“过来过来,来照顾你师兄我的生意!” 顾怀笑道:“司空师兄,这回你又卖的什么?” 分卷阅读193 - 分卷阅读194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94 司空磬嘿嘿一笑,摊开了手:“金龙鱼,三十中品灵石。” 那是一种浑身金红的小锦鲤,身上被纹了幻形符,若是轻抚它的背脊,他便会变成一只小金龙。顾怀捞了一只,拎在手上,脑中依稀闪过一个念头,千万不能给它吃烧仙草,就好像他曾经当真因烧仙草而坑死过一只一样。 正暗觉奇怪,却听凌容与一边瞧着路边摊铺上的各种法器,一面道:“顾怀,你说我的扇子能卖多少钱?” 顾怀想了想:“三百上品灵石吧。” “那我们的伞呢?” “五百。” “你的画呢?” “不卖。” “那我们的飞行器呢?” “那可是我亲手琢出来的,怎么也得百万上品灵石吧?”顾怀说到此处,忽的心中一动——那飞行器是在他们分开后自己亲手所做,他怎么知道? 不对,他见过,他用过的……掳走自己的时候…… 东灵雪山,谢琀,三仙山,春已至…… 霎时间记忆纷至沓来,他脑中一声嗡鸣,灵台骤然一片清明,闭了闭眼,彻底回复了神智——想来是他以神魂自通幽古阵潜入自己的内府,又以入梦术入梦,再用化境术幻化出了过往两人所逛的一次月市。 “想起来了?”凌容与低头碰了碰他额头,歪头一笑,“燕峰主?” 他做谢琀时外貌已变,神魂却仍旧是本来模样,月画烟描,分外蛊惑人心。 顾怀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忽抬头泄愤般一口咬在他唇上:“……做什么?不肯跟我回界,又半夜跑到人梦里来?”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用风歌解开了龙心璧锁,却仍然留不住他时那种伤心绝望之感,顾怀就觉后怕不已。若非当时自己及时意识到他未将刻着“等”字的传讯符还回来,还抱着一线希望,怕是真给他气得吐血身亡了。 凌容与眸色微深,扣着他的头吻了回去,安抚地在他口中舔舐,前所未有地轻柔,像一句无声的道歉,令人心尖发颤。他早用传讯符解释过一次,此时仍道:“我一见薛心枕,便猜到了他们的打算。先是诱我前去三仙山,让我忍不住出手,又引得那些人入魔失踪,最后将我的旧物放在岛上,这一切,看似是为了栽赃于我,却只不过是个引子,只为了逼你站在我这一边,为我离经叛道,与正道反目。若不是你我决裂,反将一军,那些三仙山的人,绝不会这样轻易地被放出来。” 顾怀自己也心知肚明,当时在瑶光岛上,若谢琀没有忽然发难掳走他,薛心枕定会在众人面前一口咬定一切是谢琀所为,那么他断然会被千夫所指,甚至被囚禁拷问,而自己绝不肯让他面对这样的情势,不是公然相护,就是暗中相救,而那之后,只要三仙山的魔不出现,谢琀便会一直背负骂名,自己也会一路相随,为了他与所有人翻脸。 只有二人假意决裂,顾怀才能反逼得流舒界自行毁局,交出三仙山之人,澄清真相。 “可如今此事已了,你还要在流舒界待多久?为什么不让我索性一气打上流舒界,杀了舒万里和云彻骨?”说到最后,顾怀面上不由闪过一抹恨意。 凌容与抚了抚他的背,神色凝重:“杀了他们也没有用。舒万里只不过是记恨当年父亲对他的杀子之仇,而云彻骨也并非四方魔的首脑,若不能查出真正的魔首,永远也不能将之彻底消灭。” 顾怀眸含担忧地望着他:“可你待在流舒界,难道就能查出魔首是谁了么?” “光待在流舒界,自然不能,”凌容与勾唇一笑,眸中微光暗涌,“不过舒峰主倒给了我们一个绝妙的机会。” 顾怀奇道:“什么?” 凌容与笑眯眯凑近他耳边,轻声道:“他叫我一个月之内,杀了你。” “……” ——————————— 横霜界中,云海翻涌,万千怪石在云海间浮沉,放眼望去,四野皆暗,暮气沉沉。 一行人拾阶而上,自四通八达的石阶向核心一块悬浮在空中的巨大石台行去,眼前浓雾弥漫,几乎看不清脚下的路。石阶极为狭窄,仅容两人并肩而行,两侧悬空,下面云雾翻涌,隐隐可见万丈深渊,看着令人心惊肉跳。 风声呼啸,吹得人发髻凌乱,衣袂飘荡,顾怀拢着眉停在半道上,心中颇为无奈——横霜界的情形他还依稀记得书中的描述,但只有亲身体验,才知道这种四面罡风肆虐而不可御剑的环境究竟有多恶劣,选在这个地方杀他,实在是心狠手辣,无情无义…… 想到凌容与天天在梦里跟他得意洋洋地讲“论如何杀死一个圆满后期的大能”,还详细论述了一番选择横霜界作为作案地点的合理性,顾怀就觉得颇为牙痒,颇为后悔轻易被他说服,听话地来此赴死,而没有坚持选择死后能入祖坟的圭泠界。直到身后的牧庭萱催促地戳了戳他的背,他才回过神来,继续向前而行。 一个月前,三仙山惨案的真相震动了整个修仙界,顾怀雷厉风行,不仅敦促各界峰主彻查界中涉案之人,还联合出泉宫,乾元门,明夷山,风地观四大名门清查了一番下层修仙界,很快便牵连出一长串与三仙山有过交易的人,统统被他将神魂锁入了山河惊魂卷中,以示惩戒。一时间顾怀威望陡升,甚至出现了不少支持他一统七界峰的声音。除他之外,这一回廖君晗几人也出了大力,连带着乾元门都沾了光,隐隐恢复了些当年的声势。 然而有一个人,他们搜遍修仙界,用尽了各种寻人的术法,却仍旧未能将他揪出来。此人名叫李行高,是一名大乘期修士,在横霜界地位颇高,据说曾做过衡小芜的术法师父,被视为横霜界中最有可能继承风神传承的人,事迹败露之后,他便一直不知所踪,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连衡小芜的父亲衡沧海也不知他下落。 所幸横霜界中十年一次的怀风夜就在眼前,七界峰修士皆可入界,各显神通,穿过能撕裂人神魂的罡风,抵达横霜界至高之处的风棹崖,得到感应风神之息,寻到风神传承的机会。 众人推断李行高多年汲汲于风神传承,为此不惜违背天道,用血玉脂修炼,断不可能放弃感应风神的机会,故而便也来到了此地,意图寻出他的下落。 “横霜界中常年如此,只在重阳后可得一月的晴日。你们来得甚巧,再过数日便会放晴。这几日妙法会已开,各界修士都会聚集在此处斗法。”路过的修士见几人行得极慢,好心地将手中风灯递给了他们,微微回头,指着那灯火通明的高台道,“喏,再走一截,就到灵鳌台了,到了那里,风便停了。” 顾怀道声“多谢”,领着他们继续往前走,约莫一炷香后,终于一步踏上了高台,一时间众人眼前一亮,仿佛踏入另 分卷阅读194 - 分卷阅读195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95 一个世界,四面灯烛华灿,烂如繁星,映照着两侧重重楼阁。街上行人如织,热闹非凡,不时响起欢呼喝彩之声。 “小师兄,你看那里!”昊蚩一脸新奇地指向前方一处高台,只见其上一人双指一点,身旁一副画中的青龙忽便自画上冲出,化作一条火龙腾空而起,轰得一声巨响,在空中留下一片星火。 “那有什么稀奇?衍生术罢了。”牧庭萱撇撇嘴,很快便被另一边将一颗灵石种下去,结出一百颗灵石的种金术吸引了注意。 迟弦郁向顾怀解释道:“这便是妙法会,原本当是在怀风夜上,由众修士各显神通登上风棹崖,后来却渐渐演变成了斗法,又演变成了买卖功法术法之地。” 几人穿过长街,一路便见许多修士各自展示着精妙的术法,其间不少偏门法术,有的人是门派衰落,只得将门中术法拿出来卖钱,有的则是意外得到了某个大能的传承,却没有修炼的天分……总之术法千奇百怪,层出不穷,看得人眼花缭乱。 牧庭萱驻足在一处琴音铮然的树下,颇为心动地听那弹琴的人高声道:“我这仙音术乃是传承自琴圣杜阮,可引来鸾凤相和。”他琴上已有许多彩蝶翩跹纷飞,不久便听一声清唳,竟真是一只金羽鸾凤穿云而来,在上空盘旋。 牧庭萱眸光发亮,忍不住问道:“多少钱?” 那人双手按住琴弦,抬眸傲然道:“五万上品灵石。” “好。”顾怀正要付钱买下,却听一声嗤笑:“琴圣杜阮的仙音术,难道只值五万上品灵石?我出五十万。” “……”哪里来的神经病? 顾怀拢眉看去,却见一个月白衣衫的人拨开人群穿了进来,赫然正是流舒界那个叫孤云的人,看见顾怀,他微讶地一扬眉:“燕峰主,多日不见。” 牧庭萱亦已认出他是流舒界的人,生怕有诈,忙拉着顾怀道:“小师兄,我不要了,我们走吧。” 顾怀从善如流地任她拉着自己向外走去,目光却在四面飞速逡巡,很快便落在一旁的阁楼上,霎时瞪大了双眸——倚在栏杆上的人正似笑非笑地斜睨下来,身旁一个柔若无骨的红衣美人纤纤玉手将一口酒递在他唇边,他便就势喝了一口,见自己瞪着他,还笑得极欠揍地挥了挥手,若无其事道:“燕峰主,近来可好?” “好、得、很。”顾怀缓缓吸了口气,假笑着咬牙吐出三个字,转身拂袖而去。那怒气冲冲的模样,说两人没决裂都不会有人相信。 糟糕,好大的醋味。 谢琀目送着他含怒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方垂下眼眸,微微勾起唇角,忍了忍,终究没忍住一声轻笑。 明月初上,月华映照云海,泛起一层如霜的莹白。 客栈中众人早已安歇,而那阁楼上却仍旧笙歌未歇,灯火通明。 顾怀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多久,终于还是一脚踹开了被褥,翻身而起,隐去身形,直接穿墙而过,一路横冲直撞,气势汹汹地回到了那阁楼之中,没多久便找到了凌容与的房间。 他正坐在房中桌边,已收起了方才那副轻浮的神色,面色淡淡的,抬眸对那个神色恭谨的红衣美人道:“出去罢。” 那美人也不敢反驳,顺从应了声“是”,便转身而去。 “……”顾怀满腔怒火霎时便消散无踪,笑眯眯地想着算你识相,正欲显出身形与他见面,却见他已转身走入了屏风之后,不多时,屏风之上便搭上了一件外衫,里面响起了水声。 顾怀一时面红耳赤,在原地进退维谷地站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侧头瞧了一眼。只一眼,原本带些调戏的笑意便骤然凝在嘴角,整个人如遭雷击地僵在了原地,下意识倒抽了口冷气—— 水顺着背脊流下,他整个身躯狰狞而丑陋,没有一块好肉,仿佛曾置身烈火之中,每一寸骨肉都被灼烧得面目全非。 “谁?”凌容与神色一凛,猛地回过身来,飞速披衫而出,抬首便见顾怀满面骇然地立在屏风处,双眸通红,不可置信地瞪着自己。 凌容与心中蓦地一沉,却挑眉一笑,若无其事地调侃道:“没想到燕峰主还有偷看人洗澡的癖好。” “这一百年里,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顾怀充耳不闻,几步走到他身前,浑身发颤地瞪着他,“为什么你不肯告诉我?” 凌容与安抚地揽住他双肩,轻描淡写道:“能有什么?无非是受了些鞭打刑罚罢了。” 顾怀拥住他,双手在他背上抚过,心中绞痛不已,好似自己最心爱的宝玉碎在了手中:“别骗我了,什么鞭打能让你变成另一个人?” 凌容与亲了亲他耳垂:“我没有变成别人,顾怀,我还是我。一点伤疤而已,别把我当成小姑娘。” ……他始终不愿告诉自己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可想而知,那一定是自己难以承受的痛苦。 顾怀心中难过至极,恨不得咬他一口解恨,落在肩上,却化作一个小心翼翼的轻吻。 凌容与眸色愈深,只觉他亲吻的地方比被火烧还要烫,热度眨眼便蔓延开来,正欲转过脸吻回去,却听门外忽传来一阵敲门声。 两人身形一僵,顾怀顿时隐去了身形,凌容与压下心头火,冷着脸走过去,拉开了门。 孤云站在门外,含笑道:“这么晚了,还没歇息么?” 凌容与打了个呵欠,懒懒倚在门上:“有事快说,没事快滚。” “今日该入局的人已然入局,我是来向你道贺,看来这回你又逃过了一劫。” “嗯,是啊。”凌容与点点头,抬手便要关门。 “不过,”孤云一手抵在门上,双眸幽暗地望着他,“你与燕顾怀到底相识一场。难道你便不会手软么?” “我会不会手软,试试看就知道了,何须过问?”凌容与冷笑一声,砰地关上了门。 孤云站在门外,淡淡道:“那我拭目以待。” ——————————————————— 次日一大清早,天光未亮之时,楼下街道上便传来一阵嘈杂之声,仿佛有许多人欢笑高呼着熙熙攘攘走过,闹的人不得安宁。凌容与被推醒,满脸不悦地睁开眼,黑着脸洗漱罢,穿戴齐整,推门而出,立在楼梯旁朝下睨了一眼。 这处阁楼早被流舒界包下,此时大厅中孤云与十来个死士坐在一处,早已整装待发。 凌容与被强拉起来,整个人乌云罩顶,眯眼冷笑道:“这么早就要下手?燕顾怀睡醒了么?” “……”身侧隐去身形的人好气又好笑,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亲,示意自己早醒了,可以动手了。 凌容与抿了抿唇,忍住了笑意,偷偷勾住他的手指,板着脸往下走,把木楼梯踏得嘎吱作响,继续扮演他纨 分卷阅读195 - 分卷阅读196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96 绔子弟的角色。 “听说今日便有日出之迹,”孤云站了起来,抬头望着他往下走,“我们自然不可错过。” 刚走到楼梯口,那红衣美人已迎了上来,娇笑着冲他伸出手。 “……”凌容与轻咳一声,只觉身侧陡然间寒风凛冽,眼眸一转,忽一把推开了她,冲孤云挑眉道:“这么多日,再千娇百媚的美人也早看腻了,你懂么?” 顾怀暗暗磨了磨牙,虽已猜到这美人多半是流舒界安插在他身侧的眼线,却仍然十分想咬他一口泄愤。 孤云冲那美人使了个眼神,示意她退下,毫不介意般地调侃道:“你光看不吃,自然会腻。” 凌容与转身向外走去,回眸瞥他一眼,语气既嘲讽又好奇:“你那看得见吃不着的冷美人,守了十年,难道就不腻么?” 孤云面色一滞,沉着脸不说话了。 凌容与嘴角微勾,颇为得意地转眸递过一个眼神。 照他之前所言,孤云就是以前诛魔盟与魔勾结,用九幽磷火来害过他的云彻骨,而那个冷美人,难不成便是他所说被云彻骨关起来的吴师兄? 想到此粗,顾怀不可置信地微微睁大了双眸,回过神来之时已被他拉着下了灵鳌台,跟在众人之后,沿着石阶向上而去。 此时的横霜界中云气蒸腾,四处都是举着火把或是拎着风灯的修士,成群结队地向更高的巨石上去,仿佛无数星火向夜空涌去,汇聚成一条星河。 这一幕颇有些似曾相识,顾怀愣了一瞬,霎时想起了日神祭的景象,不由微微握紧了凌容与的手,心中闪过一丝黯然。 不论是在何处,光明都被虔诚地向往着,但到最后,太阳却未必能如约升起。 没过多久,流舒界一行已站在了一块巨大的怪石之上,静静望着前方一片茫茫云海,抬头看去,至高之处,一块船型巨石正在其间沉浮,八方罡风凛冽,卷起浓雾,仿佛船行海上,被掩于惊涛骇浪之中。 那便是风棹崖,四面悬空,无石阶相通,风刀寒冽无情,眨眼便能将人神魂绞为齑粉,任你修为多高也是惘然。 不得不说的确是七界之中,杀死一个圆满后期大能的最佳场所。 天际微光暗生,云海之上渐渐染上一层薄薄的朝晖,转瞬间蔓延万里,一轮红日跃然而上,霎时间光芒万丈,照彻天地。 四下里巨石之上顿时爆发出一片欢呼之声,顾怀眼前骤然一亮,只觉一切都变得万分清晰。日出之景本是外界寻常景象,但身处其间,却又令人觉得弥足珍贵。 孤云目光扫过欢呼雀跃的横霜界之人,面上闪过一抹不屑之色,冷笑着喃喃自语:“无知无能,只知跪祈这天赐之光,无怪乎千百年间都被困在幽暗之处。” 凌容与睨他一眼,奇道:“那依你所言,该当如何?” 孤云微抬着下巴,眸光暗涌:“若我是此界中人,要么偷天,要么换日,绝不如此逆来顺受。” 凌容与一挑眉,凝眸打量着他,神色难掩微讶和好笑:“相识十年,我今日才知你竟是个天真之人。” 顾怀暗暗点头,无声补充道,还是个以为自己能种太阳的中二病晚期患者。 孤云微微眯眼直视着日光,饱含深意地一笑:“说得出做不到,自然是天真狂妄,但一朝功成,岂不是万民拥戴,流芳百世?” 顾怀拧眉瞪着他,心中只觉可笑之极——一个反派这么志向远大,还想着流芳百世?说得如此好听,无非是给自己的野心戴上一个冠冕堂皇的帽子罢了。 凌容与轻笑一声,也不再说话了,朝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一道金边,更添几分意气,显得风采焕映,尤为从容,一双眼眸中流光浮动,隐如寒芒,比朝光更为不可逼视。 其实重逢之后,他与百年前那个嚣张任性的凌容与相比,早已变得沉稳内敛了许多。十年间失去记忆,与一群居心叵测之人周旋,不知将他磨出了多少城府,只是在人前仍旧扮演着一个张扬耀眼却没心没肺的谢琀,将凌厉与机锋都隐在骨子里,不动声色,却又会在不经意时流露出比过往更惊心动魄的气势来。 顾怀望了他一眼,恍惚似又看见日神祭上初见之时那令人又爱又恨的小少年,不由怀念地微微一笑,忽用神念在传讯符上刻了一句话,给他传了过去。 “当初在日神祭上,你我初次相遇之时,水阁中那么多人,你为什么偏偏要拉我过去呢?” 半晌,凌容与脸色一黑,传回了一句:“初次相遇?入门大比中,谁将我打落擂台,还扬言山殿之人不过如此?” “……”反正不是我。 顾怀霎时明白了过来,顿觉哭笑不得——难怪自己当初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就被欺负得那么惨,根本就是替燕顾怀背的锅! “话说回来,”顾怀飞速转移话题,在传讯符上写道,“你可知宫主便是日神在修仙界中的分身?” 凌容与很快便回到:“早有猜测,果真如此,你是如何得知?”字迹换了一行,“你当真不记得入门大比?又或者与我大比之人,并不是你?” “……”顾怀瞪大了双眼,望着他仿佛洞察了一切的眼睛,一时间心如乱麻——该不该告诉他自己的身份?要不要实话实说?若是把一切如实倒出,会不会太过玄幻? 就在此时,天边忽竟落下一块巨石,陡然微沉在众石环绕之处。 众人纷纷低头看去,只见那巨石四角各立着一个青衣金带之人,而横霜界界主衡沧海含笑立在其中,身旁是一身鹅黄衣衫的衡小芜。 只听衡沧海高声宣布:“怀风夜自此夜启!各界修士自可以任何术法攀上风棹崖,感应风神传承,若不慎为罡风所杀,生死自负,与他人无尤!”声如洪钟,霎时间响彻天地,回荡在云海之中。 嶙峋怪石之上纷纷爆开一片涌动的欢呼之声。几乎是话音刚落,便有一修士迫不及待地捻诀使出了一道天梯术,在云雾间架起一座无形的天梯,将罡风隔绝在外,他便顺着天梯攀爬而上,其下喝彩鼓劲之声不断,掌声雷动。然而他爬了近百米高时,整个人已没入云间,却忽的灵力不济,蓦地喷出一口血来,那天梯陡然涣散,他一声凄厉地惨叫,立刻便被罡风吞噬,躯体扭曲,眨眼间化作一团血沫爆开。 下方也骤然响起一片惊呼骇然之声。 衡小芜上前一步,刷地甩了甩手中的紫鞭,“啪”地一声清响,压下了议论之声。她便扬声道:“罡风之烈,向来如此,诸位若是惜命,大可出界。” 议论声渐小,却无一人离去。 横霜界的风神传承于众人而言可谓是无价之宝,一旦得之,纵然不可白日飞升,至少在修仙界中便会有一个无可撼动的地位,怀风夜十年才得一次 分卷阅读196 - 分卷阅读197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97 ,自然无人愿意轻易放弃。 “可怜。”孤云蹙着眉峰,眸中竟闪过一丝悲悯之色,“轻生贱命,只为求仙。” 这一回他倒说的没错,顾怀与凌容与竟都心生同感,想起那些为了绝照界的悬赏不要命的散修。 却听他又叹道:“三仙山之人为何宁愿为魔,想来无非如此。若去问问那个死掉的修士,想来他也断然不会拒绝这复生重来的机会。” 凌容与嗤道:“你别忘了,他们的机会,是夺了别人的性命而得来,还需为魔所操纵,任意冤枉我这样的好心之人。” “他们又何办法?世道本就如此不公,有人生来矜贵,离成仙不过一步之遥,有人却生得卑微,任人践踏,只能为魔。”孤云喃喃道,“除非世上黑白一统,再无差别,否则永远都会有成不了仙,转而为魔之人。” 他声音极轻,更像是一句自言自语,但却似一道惊雷在顾怀耳边炸开,令他脑中嗡地一声,立刻便想起了一个人,隐隐竟似触碰到了什么惊天的真相。 可还来不及细想,已被一个声音打断:“禀告公子,燕顾怀今日不知所踪,我等在界中几番搜寻,终不见其所在。” 孤云回身看着那几个半跪在地的死士,隐隐有些愠怒,抬眸对凌容与道:“他若是离界而去,你待如何?” 凌容与双手负于背后,微微蜷起指尖,勾着顾怀的手指,淡然一笑:“饵在此处,他又能跑到哪里去?” 怀风夜自日出之日起,到十日后为止,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修士试图用千奇百怪的功法登上风棹崖,云海之中万千光芒绽放,宛如朵朵烟花,但那术法交织而成玄妙绚烂的光网之中,又不时有血花炸裂开来,罡风如刀,铮鸣着将血肉之躯绞做血沫,仿佛生命燃尽之时最后的灿烂,凄美而妖异。 云海中一处不起眼的巨石之上,出泉宫几人躲在数棵青松之后,静静等了数日,看得眼花缭乱,目瞪口呆,却还不敢松懈,只怕错过了李行高。顾怀自那日回去,被急坏了的牧庭萱怒斥了一回,自知理亏,也乖乖地蹲点于此,不敢再去私通敌军。 直到第八日上下,眼看着流舒界几人以其界中秘术万法流云诀顺利斥开罡风,一条青龙腾空之上,率先蹿上了风棹崖,顾怀暗暗放下心来,精神一振,再次嘱咐道:“此行不论发生何事,勿要惊慌,记得回界之后拆开我让你们放在内府中的函石。” “小师兄,你到底有什么锦囊妙计这么神秘,非要等之后才能拆开?”昊蚩蹙着眉,将一瓶灵丹分给众人,提神醒脑。 牧庭萱接过吃了,亦点头附和道:“是啊,小师兄,为何不此刻告诉我们?” 顾怀环视三人困惑的神色,颇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他们尚不知谢琀的身份,一心当他恶人,若知道两人计策,绝不会同意,何况这一出戏非得他们本色出演不可…… 想到此处,他又觉不忍,转眸对迟弦郁道:“迟师兄,他二人便拜托你了。” 昊蚩夸张地翻了个白眼:“嘁,小师兄你又看不起人了。”牧庭萱撇嘴,一掌拍在树上,簌簌地落了许多松针:“我们自己照顾不了自己么?信不信我比你还先捉住李行高!” “放心吧。”迟弦郁仿佛隐隐猜到他有什么别的打算,答应地十分认真,望着他双眸道,“你也小心些。莫以为自己是圆满后期,便天下无敌。你若受了伤,师父们那里,师兄我一样无法交代。” 顾怀迟疑地点了点头,想到菩提灵界中师父们会有的反应,不由犹豫起来,忽觉自己色迷心窍,贸然答应了这个计策,实在有些不孝。 然而此刻早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没容他思虑清楚,便听牧庭萱一声轻呼:“李行高!” 众人纷纷回头望去,果然便瞧见了画像上那个身形矮小痴肥的男子正在半空中,顺着一根套在风棹崖边的白绫往上攀爬,远远看去像一只灰老鼠般,蹿得极快,身形十分灵巧地在白绫上螺旋状上升,竟生生避开了罡风。那白绫也不知是什么法器,隐隐发出银光,宛如月华,在罡风中柔韧至极地随风飘荡,未能被绞碎丝毫。 顾怀几人对视一眼,毫不迟疑地冲了上去。 顾怀一马当先,足尖在崖边一点,凌空而起,腾身云海中,手中笔锋一挥,红光过处,一个无字将罡风霎时间驱散无踪,另只手已一掌拍向李行高后背,真火如龙,熊熊烧红了这一片天。 李行高不愧是大乘期修士,即便在他圆满期威压之下,尚能飞速拽着那白绫猛地荡开,及时避了过去,也不回头,只拼命向上攀爬。 顾怀要护着自己与身后几人不被罡风所伤,只得一直画着无字,又不敢追得太快,一时间竟也没能追上他。 只听数声唳鸣,顾怀微一侧身,身后一只飞鹰猛地蹿出,扑棱着翅膀,盘旋着去啄李行高的眼睛,被他拂袖狠狠拍开。 “小心!”顾怀忙拔高身形,接住了显出原形的牧庭萱,拍了拍她的肩,“乖些,别急。” 另一边昊蚩已召唤出一头火麒麟,腾云踏雾地向李行高冲过去,几乎将他生生撞落云端。 迟弦郁已将手中长剑掷出,眼看便要刺中他背心,他人却猛地上升了一大截,远远消失在云间。 几人一愣,才发现是那白绫正被风棹崖上的人飞速往上拉去。 “流、舒、界。”牧庭萱咬了咬牙,含怒望着上方,“小师兄,他们敢帮这恶人,咱们便一道把人抓回去。” 顾怀点点头,眯眼望着李行高的身形被人生生拉上了风棹崖,再次画了一个巨大的无字,铿地荡开罡风,接着陡然放出银羽,一路载着四人飞了上去。 下方早已是一片沸腾哗然之声,皆猜到崖上定会有一场大战,不敢此时贸然上崖,只隔岸观火,静待双方中一方胜出。没过多久,便有个口头赌局流传起来,大多压燕峰主胜,也有许多胆大的赌徒压了李行高。 衡小芜远远瞧见,神色一惊,本欲追上去帮忙,却被衡沧海拦住。 “你去做什么?”衡沧海手中端着碗茶,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燕峰主是圆满后期之人,何须你担忧?” “爹,”衡小芜被定住了身形,凝眉回首,一脸忧色,“罡风之烈,恐怕他还不知,若是风棹崖上摔下,可不是一个‘无’字便可抵御得了的。” “我并未许你嫁给他。”衡沧海顿了顿,将茶碗搁在了一边,神色漠然,“他与凌家少主之事,早已传遍修仙界,你不要再犯傻。” “我也不想嫁给他!”衡小芜攥紧了手中长鞭,怒目道,“父亲,你莫忘了那年生死城,是他代我受过,我只知恩怨分明,有恩必报!” “呵,”衡沧海不以为然地一笑,摇头道,“你此前也 分卷阅读197 - 分卷阅读198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98 是以此为借口,要我出兵助他攻打流舒界,这恩情莫非一世都还不完了么?”说着他回眸递过一个眼神,便有几名侍女颔首而出,将衡小芜半拖半扶地强行带回了府邸之中。 另一边顾怀几人刚飞至崖边,崖上已落下数块巨石,被他一掌劈碎,眨眼间烧做灰烬。 顾怀不屑地撇撇嘴,暗道没点新意,小孩子打架似的,一看就没有用心杀人,正想着,一步踏上崖顶,便觉一股钻心的寒意自脚底直窜上心脉。 风棹崖顶覆盖着一层寒霜,四面云层暗涌,宛如重帘遮挡,半分日光都照不进来,天幕沉沉将垂。崖面也是船形,两头狭窄尖小,中间宽阔,最宽之处可容十来人并排而立,零散有几座小峰壁,地面上散乱得放着几个又脏又烂的蒲团,也不知是哪一年被哪位修士带上来的。 顾怀内府微微震动,一垂眸,只见方寸之间地面上隐有流光浮动,分明是一个十分复杂的阵法,只一步踏入,竟将他的威压生生压制到了大乘期。 死没良心,居然真的狠下杀手…… 顾怀心下腹诽间抬眸望去,只见孤云一行早已摆好了阵势,一副守株待兔的模样,谢琀站在最后面,微微歪了下头,高挑着剑眉挑衅地看过来,那神色与当年在日神祭上欠揍得一般无二。 孤云一笑,微颔首道:“燕峰主,恭候已久。” 顾怀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眸光登时冷到了极致,一言不发,劈掌就向他攻去,浑身煞气凛然,挟带满心恨意,简直比罡风还要凌厉几分。一看见此人那副云淡风轻的可恨模样,什么计策,什么李行高霎时间都被他抛之脑后,从看见凌容与身上的伤开始,他就对这个害他落入敌手的罪魁祸首起了无法克制的杀意,时时刻刻想先将报此刻骨之仇。 “动手!”孤云双臂一振,身侧李行高与十来名流舒界之人顿时冲了过来,与牧庭萱三人对上,他手中长剑亦铿鸣而出,立刻便与顾怀战在一处。 “轰”地一声巨响,云中劈下数百道雷电,金蛇狂舞般向顾怀几人头顶劈去,顾怀身形疾闪,双掌一分,出手便是离火三昧箭,焰光灼目,仿佛凝聚了万道日光,霎时间将整个崖顶照得通明,“咻咻”声中,飞焰流火眨眼已射至他心口,孤云浑身却忽的闪过一抹幽绿之光,猛然蹿起的绿焰与火焰撞在一起,一时间交织成一片。 只一瞬之间孤云已趁机闪身避过,反将长剑一掷,在空中化作一片剑雨,朝顾怀劈去。顾怀冷笑一声,不闪不避,蹂身而上,春秋笔在手中一旋,竟先写了“诛、杀、戮”三个字,一时间血光崩裂,孤云浑身浴血,几个流舒界之人立刻回援,被顾怀数掌劈飞。 孤云回身跌跌撞撞奔至崖边,眼看着顾怀如索命阎罗般满身煞气地踏血而至,忽地咬牙怒喝:“还不动手!” 顾怀亦已被剑雨所伤,抬手一抹唇角血迹,毫不迟疑便要再下杀手,一个无字画到一半,却觉脚下生出了一道荆棘,眨眼间顺着他身体蔓延而上,紧紧将他锁在原地,只是暗暗敛去了倒刺,一回首,果见谢琀站在不高的山壁之上,垂眸看来,还未对上他目光,手中已结完了法诀,一道虚幻的龙影霎时间自云间俯冲而下,一声高亢骇人的龙吟震彻天地,“轰”地一声,雷电交加,狂风暴雨骤然落下,仿佛乾坤倾倒,崖上所有飞石巨岩皆在狂风暴雨中朝他汹涌而至。 “小师兄!”“燕师弟!”另一边牧庭萱三人与李行高几人缠斗在一处,虽将几人困在一隅,却也已耗尽全力,勉力支撑,一时皆撒不开手相助,见顾怀的身形霎时便被暴雨与巨石遮掩,不由都发出惊骇至极的疾呼。 顾怀双手飞速捻诀,将周身灵力凝聚一处,眨眼间真火涌动,很快便挣脱开去,腾空而起,与他隔着一帘风雨,遥遥在半空中对峙。他此时浑身真火如焚,整个人如在涅槃,火光熊熊暴涨,火焰升腾着化作一团巨大的火球,如旭日初升,将他笼罩其中,风雨雷电,碎石流岩霎时间都被烧做灰烬,一时间空中仿佛出现了两个太阳一般,照得界中所有人都不可逼视地避开了目光。 就在将一切模糊成白芒的强光之中,只听一声龙啸,一条青龙陡然出现在他身前,也不顾真火灼烫,龙身紧紧将他绕住,顾怀忙不迭熄了火,刚抚上龙鳞,他已一头向无边无际的滚滚云海中栽去,风云诡谲,罡风铮鸣,霎时间将两人身形湮没。 “小师兄!”牧庭萱三人失声惊呼,周身忽爆发出一股极大的力量,“砰”地一声挣开了胶着的对峙,纷纷抢身向崖边冲去,伏在崖边面色惨白地连声疾唤。 “小师兄——啊——” 罡风之中已看不见二人身形,隐约闪过几缕微光,霎时消失在密云之中。 猎猎罡风中,金刚罩寸寸碎裂,顾怀抱着恢复原形的凌容与,愧疚万分又担忧不已地向上望了一眼,这一回二人将所有人蒙在鼓中,他日真相大白被群殴不要紧,此时害众人伤心才真是罪过…… “放心,”凌容与收紧了二人十指相扣置于金刚罩上的手,又灌注了许多灵力在其上,勉强撑住了几乎龟裂的罩壁,“我已在阵法动了手脚,他们不会有事。” 想到柳寸芒不久便会去接应他们,顾怀心头稍安,收回目光,落在他脸上,静静对视半晌,忽的一笑,只觉这一刻置身狂暴罡风之中,身似浮萍急坠,神魂随时会化作齑粉,却是百年里从未有过的平安喜乐,心中一片温柔,蹭了蹭他额头,低语:“凌容与,我们这是同生共死么?” 气息交缠,眸光相接,两人霎时都想起了生死城中戚园之后的那口井。 光阴不复,沧海桑田,却终于还是回到了相依相偎,生死不离的最初。 一瞬之间,凌容与微一低头,轻轻咬了他唇瓣一口,避过心头起伏的心绪,佯作不满地挑了挑眉:“你再不出后招,就没有同生,只有共死了。” 顾怀含笑不语,揽着他脖子凑了上去,四唇相贴,内府中一颗荧光流动的水珠含在唇齿间,在两人舌上缠绵的地滚了一回,不知被谁一口咬破,霎时间一股盈盈水汽涌至两人四肢百骸,霎时间两人的身形都被一团水光包裹,若隐若现,在金刚罩碎裂的瞬间陡然凭空消失。 云海间浮沉的数万巨石之上纷纷爆开一片不可置信的惊呼之声,在他们眼中,两人自崖上栽落便被云海罡风一口吞没,接着屏障碎裂,身形消散,分明是身死魂消! “小师兄!”此时的风棹崖上,牧庭萱的呼喊声已变成了哭叫,双眸通红几乎落泪。 “你们害死小师兄!我杀了你们!”昊蚩一回首恨恨看向流舒界众人,猛地一拍地面,向几人冲去,却被迟弦郁及时拦住:“等等!有诈!”见他脸色难 分卷阅读198 - 分卷阅读199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199 看至极,昊蚩一捻诀,才发现体内灵力已莫名枯竭,不由愕然,难怪孤云与李行高几人盘坐在地,此时皆面若寒霜地抬眸看来,竟也不发起攻击,想必不止他们如此。 牧庭萱一抹泪痕,咬牙道:“我就是咬也要咬死他们!” “没用的。”迟弦郁拧眉看着阵法中间一根将双方分隔开来的金线,知道此时失去灵力的双方绝不可能挣脱阵法,互相攻击,不由觉得此事万分诡异,但因顾怀之死太过突然,脑中还是一片混乱,只得道,“打坐,快。”此时双方谁先恢复灵力,谁才能破阵而出,抢占先机。 牧庭萱和昊蚩也都明白过来,压抑着满腔悲恸,双双盘坐,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孤云,恨不得马上冲过去噬其血肉。 孤云则淡淡回视,眸中是难以掩饰的欣喜若狂。他等了一百年,该死的,不该死的,这一回终于都死了,说起来虽是不可置信,但到底是他亲眼所见,由不得他不信,夙愿得偿,即便他再怎么理智,心中也忍不住先信了七成,再一看三人那副痛失同门的惨痛模样,剩下的疑窦亦消失了大半。 就在双方各怀心思,无声对峙之时,一道身影忽凭空出现在崖上。 一身黑衣如墨,神色冷漠,微敛双眸,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道金线正中,仿佛鬼魅一般,定睛看去,竟是柳寸芒。 此时此刻,就连心怀芥蒂的牧庭萱也忍不住双眸一亮,昊蚩正欲唤他,却见他目光在三人身上掠过,一转身,竟向孤云一拜,开口道:“钟家家臣柳寸芒,特来相救。” 众人霎时神色一变,昊蚩一句“柳师兄”噎在嗓子里,愕然怒道:“你……你这个叛徒!” 牧庭萱死死瞪着他身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双眸睁得发酸发疼,耳边忽地只剩风声呼啸,仿佛有无数凛冽寒风在心头切割一般。 “呵,好笑。”孤云却抬眸满目怀疑地打量着他,“我流舒界与你钟家毫无干系,何须你现身相救,你又怎么会恰好出现在此地?” “燕顾怀屠我钟家满门,强命我柳家叛主为奴,百年来我一直忍辱负重,佯做臣服,是为报此大仇。”柳寸芒声音冷冷的,带着股不容忽视的恨意,“此次他前来此地,我自然也尾随在后,伺机取他性命,没想到是阁下先得了手。” 孤云与他默然对视半晌,一声嗤笑:“我凭什么相信你?” “此刻我要杀你们易如反掌,何须相欺?”柳寸芒神色淡然,缓缓道,“若阁下不愿意领我恩情,我自可撒手不管。但我蛰伏百年,对钟寂界了若指掌,若流舒界有反攻之意,我亦诚愿相助。” 孤云紧紧盯着他神色,沉吟半晌,忽地勾唇一笑:“好啊,你先杀了他们,我便信你。” 柳寸芒垂眸,轻描淡写道了声“好”,转身向三人走来。 昊蚩忍不住破口大骂:“柳寸芒,你这背信弃义的王八蛋!当初小师兄就不该放过你!” 柳寸芒充耳不闻,只不紧不慢地向三人走近,停在了牧庭萱跟前。 迟弦郁满心焦急,额上渗出冷汗来,手心之中拼命凝聚出一丝灵力,拼得内丹受损也想要护住他们,却被他随手一拂,消散无踪。 牧庭萱心中寒意森然,浑身颤抖,双眸通红地看着眼前冷漠无情的人,抬眸想要质问他一句,却觉视线骤然化作了一片模糊的血红,什么都看不清了,耳边风声轰鸣,仿佛倒灌入脑中,将混乱成一片的思绪都冲得无影无踪。一片空白之中,只剩下席卷五内的风,在四肢百骸间来回冲刷,像是将奇经八脉当做琴弦铮然拂动,在她内府之中发出阵阵铿鸣之声,如夜半钟声,醍醐灌顶,震动神魂,心绪乱到极致,竟自紊乱无序中一并灰飞烟灭,化为一片忘情自如的空明。 那是风,潇洒来去,不染尘埃,能带走一切,也能抛弃一切的风。 牧庭萱脑中光影飞速流转,只在一瞬之间,却好似身化已清风,不舍不念,不悲不欢地踏过了千百年尘寰,回首处仍是一片空无。 自晕眩中回过神来,她心中猛地一阵狂跳,仿佛一个溺水的人终于浮上了水面,急促地吸了几口气,闭了闭眼,再次睁眼之时,眼眸都变成了狂风欲来时的阴霾之色,看也不看,猛一扬手,陡然间一道罡风自她掌中呼啸而出,立刻在柳寸芒胸前划出一道极深的血痕。 柳寸芒脸色一白,身形疾退,堪堪避开,飞速转身向面色骤变的流舒界几人冲去。 牧庭萱刚得了风神传承,加之灵力不足,尚发挥不出十成,稳了稳身形,双袖一拂,罡风便自袖中铿鸣而出,席卷而去,一时间崖上草木摧折,飞沙走石,乱做一片。 柳寸芒背上又添几道血痕,头也不回地闷哼一声,一把拽住了孤云,运起瞬移术,两人顿时都凭空消失在崖上。 牧庭萱双眸蕴火,手中都要攥出血来,风刀盘旋呼啸,仿佛泣鸣,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霎时间流舒界之人纷纷倒在了血泊之中。 昊蚩忙抱住她,疾声唤道:“小师妹,快醒醒,我们回去!” 迟弦郁缚住了李行高,见牧庭萱渐渐恢复了神智,罡风渐停,忙道:“快走,千万别被人发现传承在你的身上。” “怕是晚了。”一声轻笑在半空中响起,三人惊愕抬眸,只见不知何时,已有无数修士停在云海之中,此时正双眸通红地盯着三人,仿佛看见肉骨头的狗一般。 原来方才风棹崖四周罡风骤停,这些人立刻明白过来,风神传承定是已被人得去,便纷纷争先恐后的冲了上来,只是一时间谁也不敢先动手,做了这个捕蝉的螳螂,故而都僵持在半空中。 一时间三人抬头看着密密麻麻的恶狼,不由都觉背心发凉。 迟弦郁将二人护在身后,灵机一动,扬声道:“风神传承本就是横霜界之物,在下出泉宫迟弦郁,愿做主代小师妹将此传承献给衡峰主,还请峰主现身一见!” 第三十九章 情丝堪作茧 绝照界中有镜花水月四大秘术,其中“水”指的是“无根水”,自绝照界三十六湖天中取出的水,不论在何时何地饮下,都会使人回到它所在的那一方湖天之中。 顾怀便向赵禅讨要了一滴这样的无根水,作为假死遁逃的绝招。 绝照界以湖为天,三十六湖天,便是三十六个倒悬在空中的湖泊,因而日月星辰皆与外界颠倒。 日沉于天,则显于湖,此时正是月落湖天之时,满湖银辉,粼粼照影,自湖水中向下看去,只能看见隐隐绰绰一片漆黑。 所幸顾怀事先早已与赵禅说好,要的是最偏僻一处湖天的无根水,还要他不许张扬,悄悄地等着接人,此时便安心地与凌容与向下沉去,只待从湖天缓缓坠下,悄无声息地进入绝照界。 分卷阅读199 - 分卷阅读200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00 凌容与四顾之下,已然明白过来:“……无根水?你说万无一失,我还道有什么妙计,原来又是赵禅。”湖水之中,他以灵力发声,音波传到顾怀耳中,有种奇怪的酥麻之感,顾怀“嘻”地一笑,反凑在他耳边蹭了蹭:“你吃醋啊?” 凌容与抿着唇,斜睨他一眼:“呵,不知道谁吃醋,半夜三更跑来偷看我……” 顾怀忙徒劳地伸手捂住他的嘴:“你再说?” 凌容与被他捂住嘴,便亲了亲他手心,音波继续传入他耳中:“……洗澡。说便如何?” “……”顾怀说不过,又使了以嘴堵嘴的笨招,送上门去被他用口舌再欺负了一次。起初本是玩闹之意,但唇齿相接之时,却双双浑身一颤,仿佛不意间打开了一道机关,万千情思都汹涌而出,霎时灭顶。 凌容与眸色微暗,一手揽腰,一手按住了他的后颈,湿滑灵活的舌头在他口中翻江倒海,攻城掠地,仿佛要把魂魄都抽离出来,顾怀被他先发制人,差点沉溺其中,不甘示弱地舔舐回去,微微向上一挣,反自上而下就势将他在水中按倒,很快就被他一个翻身压了回去,两人在湖水中几番颠倒,天旋地转,不知今夕何夕,神魂都发出喜极而泣般的微吟。 自东灵雪山重逢的互不相识,到中途顾怀认出谢琀,他却失去记忆,再到终于以风歌解开封印,却仍旧只得维持着闹翻的假象,各赴东西,于内府相通,即便是在灵鳌台的楼阁里相拥而眠,尚要提防着云彻骨突然来访,不敢多说。 直到此时此刻,两人才终于自外界无穷无尽的干扰中脱身而出,身心相拥,完全放松下来,沉浸在破镜重圆的欢喜之中,一时只觉缠绵悱恻,难舍难分,恨不得就此乾坤倾覆,天灭地绝,血肉相融,再不会分开片刻。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怀忽觉四周触到了什么漂浮之物,自心醉神迷中睁开眼,眸中骤然闪过一丝惊愕之色,“唔”了一声,差点咬着凌容与的舌头,被他惩罚地咬了咬下唇,两人抬首望向四周不知何时出现的无数红丝线,重重叠叠,千丝万缕,几乎将两人缠绕在一起,包裹出一个密闭的空间,仿佛蚕茧一般。 顾怀抬了抬手,发现那红丝仿佛是无数红光幻化而成,软软柔柔地绕在他双手手腕之上,拉扯之下却又收紧,仿佛无头之线,无法可解,一时间只觉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这是什么?” 凌容与饶有兴致地在两人身侧已然交织成茧身的红线上轻抚而过,回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欢喜天,情丝茧。” 顾怀只觉被他抚在心上一般,心头莫名一阵微颤,一股战栗感在体内汹涌,涌自指尖,驱使他下意识抬手攥紧了他衣襟,又凑近了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止住心尖上要烧起来般的痒意,顿了片刻,浆糊般的脑袋里终于想起了他说的六个字是什么意思,脑中轰得一声,登时满脸通红,暗暗把赵禅骂了一百遍。 欢喜天,三十六湖天之一,在原书里正是燕顾怀与白樱樱结合的地方。之所以被称作欢喜天,便是因此地乃是绝照界中的情爱圣地。此地的湖水会催生出情人心中的情丝,化而为茧,将有情人困在其中。只有两情相悦方可结茧,情意越深,情丝越长,情茧越大,想要破茧而出,除非……除非交合之时情丝相融,再次深入血脉。 因是由心而生,这比催情之物还要可怕,人心之中欲望无穷,若是情深似海,岂非必被溺死其中?他还记得书中燕顾怀在这里面可是足足呆了十天才出去,想到此处,他不由咽了咽唾沫,心头狂跳,要了命了…… 但此时他就好像被剖开了心窍,至软之处被人握在掌心,翻搅揉捏,又痒又烫,不论是兴奋害怕,都挣扎不得。 “是我说错了,”凌容与还坏心眼地凑在他耳边吹气,轻笑道,“有时候,赵禅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 顾怀耳根酥麻,被逼到绝境般恼羞成怒地一口咬在他肩上,同时抬手拉住了他手腕上的红线,报复般在指尖绕了绕。 颤栗感同样顺着他心脉蔓延而上,背脊如触电一般,麻痒感直窜发顶,凌容与扣住了他作怪的手,将人一把箍进了怀里,咫尺之间呼吸交缠,四目相对,他的眼眸暗沉如黑夜中寂寂的深渊,连最后一丝微光都敛去了,却又自深渊至深之处焚出火来。 这是他寻觅百年的人,在梦里只剩背影的人,近在咫尺,近在眼前,为什么不抚摸他,拥抱他,亲吻他,躯体发肤,骨血神魂,他甘心献上一切,去填补一百年空若无物的岁月,倾泻那些无处诉说的深情,错过的,拾回的,浃髓沦肤才是真的,遗忘的,铭记的,骨骼交缠才够深刻…… 顾怀仿佛被那目光点着,脑中轰得一声,被蛊惑一般,不知死活地倾身过去,攀住他的脖子,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唇角,几乎是在触到他薄唇的一刻便被扣着后脑猛地压倒在地,撬开唇齿,卷起舌尖吸吮纠缠,不同于方才仿佛久别重逢眷眷深情的吻,这一回口中仿佛有熔岩燃烧,干渴焦灼,非要相濡以沫才可存活,却偏偏越是啧啧有声,越是烧得脑中一片空白,饮鸩止渴般无法停歇,快感如火花崩裂,至舌面蔓延至脑髓,至脊骨,至尾椎,至四肢百骸。 千丝万缕的情丝被两人动作所摩擦拉扯,红光暗涌,在心尖蹭出柔情似水,欲念如火,越动越热,越想贴近,颤栗感深入骨髓,令人发狂,热流在全身席卷,肢体交缠摩擦,意乱情迷,无法喘息。 不过片刻之间,顾怀已被吻得眼角发红,耳边唯有二人狂野的心跳声,脑中一片片烟花炸裂,神魂颠倒,浑身发烫,口中无意识地叫了声热,自己抬手扯了扯衣襟,凌容与正顺着他脖颈一寸寸吻下去,听见他急促的喘息,万分好心地顺手扯开了他的衣带,三两下便将他自衣袍中解救了出来,抱着他赤裸的上身一个翻滚,落在情丝之上,大片裸露的肌肤宛如东灵雪山上未化的积雪,其下隐隐似有光芒浮动,是混乱的正阳神体中流火暗涌,映着红光灼目的情丝,令人想要一寸寸舔舐过去,让他冰消雪融在唇齿间。 凌容与眸中最后一丝清明也消失了,胡乱啃咬上去,舌尖与双手在他身上游走,贪婪又霸道,满心满意只剩下一个念头:我的,我的,我的…… 情欲相接,燥热感不降反升,顾怀此时仿佛被真火焚身,整个人都要被熔化一般,求助地攥紧了他披散的长发,难受至极地呻吟:“小坏蛋……好热……” 凌容与双眸已烧得通红,在他小腹上一吮,薄唇抵在那寸滚烫的皮肤之间,低笑着骂了声“笨蛋”,心中却蓦地一软,不知为何忽然溢满温柔之意,比沸腾的情欲还要强烈,驱使他放弃了长驱直下的打算,抬 分卷阅读200 - 分卷阅读201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01 身回到他唇间,安抚地轻轻吻了吻已经快被情欲折磨哭的圆满期大能。 顾怀连忙攀住了他的脖子,终于自漩涡中探出头来般,偷得片刻喘息,定睛一看,才发现对方衣衫齐整,自己却早被剥了个精光,心中顿觉忿忿,伸手示意地扯了扯他衣襟,不意他脸色却微微一变,眸光闪烁间竟划过一抹迟疑。 在他记忆里,凌容与还从未有过这样的神色,他总是任性妄为,自以为是,永远一副睥睨天下不可一世的模样,但那抹迟疑,虽只有一瞬,却似带着一抹晦暗隐忧,总不该出现在他的脸上。 顾怀愣了一瞬,眼前蓦然闪过那夜里一瞥之间所见的狰狞血肉,脑中登时“嗡”地一声——他在迟疑什么?是怕自己看见那些伤疤难过?是觉得不堪入目,有碍观瞻,败坏兴致么? 一念闪过,他仿佛被那闪躲的神色一刀刺入了心脏,疼得神魂都瑟缩了一下,整颗心都被不可言说的心痛攫住,逼得他双眸一片通红,猛地扑了上去。 凌容与暗叹一声,就知道他又要胡思乱想地把自己逼疯,几乎有些后悔方才一时心软,没有趁他晕头转向糊弄过去,但心底深处到底知道迟早须得坦诚相见,也只好安抚地抚摸着他的后脑至后颈,有一下,没一下亲吻他额头,任由他狂乱无章地扒了自己的衣服,抵在脖颈间深吸了口气,双手颤抖着在那些仿佛被撕去了肌肤,只剩下溃烂疤痕,没有一处好肉的身躯上轻轻抚过,生怕弄痛了自己一般,万分珍惜地一一吻过去,殊不知那炙热已快让他克制不住欲念,肌肤相贴,冰凉的躯体霎时变得灼烫,情丝茧光芒涌动,随着情动渐渐收紧,电流一般的骚动酥麻很快便蔓延至全身。顾怀满心心疼除了不断的亲吻似乎无从发泄,吻到小腹处,毫不犹豫地握住了他已然胀痛的某处,张口就要含住。 灼热的气息吐在上面,凌容与神色却蓦地一凛,弹身而起,反攥着他手腕将他翻倒在地,胸膛急促地起伏,愠怒地盯着他双眼:“你疯了?你干嘛。” 顾怀讨好般亲了亲他的嘴唇,双眸中一片令人沉溺其中的炙热光芒:“……不脏的,我不嫌弃。” 凌容与心中一疼,抬手捂住他眼睛,用力吻住他的唇,半晌才分开,双指点在他唇上,十分认真地皱起了眉头:“可是我嫌弃。这里,我要亲的。” “……” 顾怀满腔恨不得奉上一切的心痛霎时间被他逗得烟消云散,化作一声无言以对的低笑,心头一松,总算自那种痴狂的情绪中挣脱开来,乖乖躺平,抬手扯了扯他垂下的发丝,“……好,你说了算。” 凌容与这才满意地亲了亲他唇角,重操旧业地在他身上四处点火,这一回肌肤摩擦,毫无阻隔的赤裸躯体纠缠在一处,好似能得到片刻清凉,却又眨眼间变得更加滚烫,情丝缠绕着身躯,令人心尖颤抖,快感如浪潮汹涌,每一处都觉得快要受不了了,却又好似还想要更多。 没过多久,顾怀意识便完全消失,整个人沉溺于灼烫的漩涡之中,任由他唇舌指尖抚弄着掀起一股股颤栗,仿佛骨髓深处都酥痒起来,直到隐秘之处被他抵住,整个人被自背后扣在他怀中,耳垂被他含在口中安抚地舔舐着,顾怀方才微微回神,别过脸在他脸上蹭了蹭,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接着便化作一声忍痛的闷哼,浑身一颤,更深地偎进他胸膛里。凌容与尽力压抑着快感,在他脖颈上流连地吻了吻,见他适应了疼痛般舒展了眉头,脸上又泛起潮红,下身方难耐地动了起来。 顾怀被他扣在怀里,只得反手揽住了他的头,侧过脸去舔舐他脸颊上,鼻梁上的汗珠,脑中炸开大片大片的白光,神魂好似都抽离开去,体内只剩下无穷无尽的灼浪不断爆开,口中不可抑制地发出无意义的呻吟,拼命地想要回身相吻,凌容与只好咬了他一口,抽离片刻,任他翻过身躯,换了个相拥的姿势。 那欣悦的浪潮好似永远都无法停息,情丝茧都像是要烧起来一般,要焚尽他的身躯,顾怀在令人无法喘息的灭顶快感中下意识挣了挣,被凌容与抓住了双手,缓缓地十指紧扣,情丝绕在指间,仿佛永远都解不开的红线,焚做灰烬也无法分开。迷迷糊糊一念及此,他便又放弃了挣扎,心甘情愿被牵引着沉溺于欲海之中,不断被掀至巅峰。 百年相思都无需多言,都不如躯体相合情丝相缠更足以表达,至最后一刻结束,四目相对,寂寂无声之间,脉脉深情还在翻涌,情丝茧却纹丝不动,不解反生。 顾怀望着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幸灾乐祸般冲自己一笑,不甘示弱地一挑眉,含笑再次吻了上去。 万缕情丝,千般炙热,心旌摇荡,欲海翻波,都困在欢喜天中一颗情茧之中。 白日初升,赵禅独自盘坐在荒山野地中一个洞窟里,颇为担忧地望了眼毫无动静的欢喜天,手中折扇轻敲——燕顾怀死在横霜界的事第一时间便有散修传讯于他,可他避过众人耳目,在此地等了一夜,却什么动静都没有,难道燕顾怀来不及服下无根水,真的死了? 上方欢喜天中波光粼粼,湖水翻涌间似有情茧之影。可为了避免有情人误闯此地,撞见燕顾怀,一个月前他便散布消息,说欢喜天湖中生出了妖孽,会吞噬情茧,因而暂时将此地封锁。照理说,不当还有情茧留在湖天之中。 他心中闪过一个近乎荒谬的念头,又暗暗按捺住了——想来燕顾怀百岁之龄,也不至于如此荒唐。 “师兄,”就在他左思右想想不通的时候,一道身影出现在洞口,正是凌晨之时被他派去一探的叶铮。 他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发尾还带着些湿气,显然入过欢喜天后,又自己找了个地方沐浴焚香更衣,此时紧拢着眉头,一脸嫌弃地自袖中掏出了一方锦帕,摊在手上,将那截强行扯下的红线递给了他。 赵禅垂眸看了一眼,抬手一碰,立刻便觉心中一紧——情丝虽与他无干,却也是由心而生,他对着顾怀发过役心誓,此时一碰之下,自然便有所感应。 “……”赵禅抬眸望天,面色骤然一黑,蓦地闭了闭眼,揉了揉眉心,半晌方满脸无奈地对叶铮道,“去备一份峰主大婚之礼……”顿了顿,又摆手道,“不,两份。” 叶铮一脸懵逼:“送到哪去?” “送到……”赵禅沉吟一瞬,眼眸一转,笃定地拍了拍他的肩,“三个月后,送到圭泠界去。” ——————— 幽深寂静的密林之中,两道身影陡然出现,落在满地枯叶之上。 孤云一把推开柳寸芒,扶着树身站了起来,冷笑道:“多谢阁下救命之恩,后会有期。”说着便转身欲去。 “燕顾怀一死,钟寂界自此无主。”柳寸 分卷阅读201 - 分卷阅读202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02 芒淡然盘坐在地上,垂手于膝,盯着他背影缓缓道,“难道你真打算将此界拱手相让?” 孤云转身睨他一眼:“可笑,难道没有你相助,我流舒界就断然得不到钟寂界么?” “不错。”柳寸芒抬眸断然道,“燕顾怀早就恢复了钟寂界强者为尊的老规矩,峰主若是意外亡故或是白日飞升,则当在应天峰之上摆擂,修仙界中任一修士皆可打擂,谁能不败,谁便是峰主。可他并不知晓,当年钟家虽废了这条规矩,为防万一,早在应天峰上设下了阵法。如今钟家人死了个干净,我便是世上唯一一个知晓如何开启此阵之人。” 孤云翻了个白眼,嗤笑道:“你以为我当真会上当?莫非你是出于好心要来助我?” “并非我来助你,是要你助我。”柳寸芒拂袖站了起来,缓缓走到他面前,“单凭我一人,即便能打胜擂台也毫无用处。我要借你流舒界的势,让我当上钟寂界的峰主。若你愿相助,自此我钟寂界愿臣服于流舒界之下。” 孤云眸光一闪,在他面上逡巡了一回,不知想到了什么,终于露出了一丝兴味:“……臣服?你可知道该如何臣服于人么?” 柳寸芒垂下眼眸,忽在他面前单膝跪了下去,双指在掌心一划,将流血的手掌平摊着举上了头顶。 孤云打量了他几眼,终究还是将手放了上去,口中似讥讽又似威胁地低语:“莫担心,十五日后,若是你因一心二主而死,我还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役心誓只能发一次,若是对着不同的人发誓,十五日之内定会心脉碎裂而死。 柳寸芒清晰地感觉到掌心血脉已渗入了他手中,就好似当初同燕顾怀发誓时一般,不由自嘲地勾起嘴角,眼前又浮现出牧庭萱柳眉倒竖的模样。 ……十五日多长啊,他这种三姓家奴,在她看来,只怕再活一日都嫌多。 回到流舒界,孤云将燕顾怀已死的消息回禀了舒万里,上下一片欢欣,他却带着柳寸芒来到了后山上一处小院。 老旧的木门“咿呀”一声推开,露出了院中一隅,一个身材颀长,有些病态的白衣男子正抬手去摘树上鲜红的朱果,长袖滑落,露出一截皓腕,看上去清冷又魅惑。 孤云便觉心中一动,一步踏进去,欣然唤道:“江冷,看看这是谁?” 吴江冷摘下了果子,淡淡回眸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柳寸芒身上,骤然一顿,不动神色地转过了身。 柳寸芒瞧见他,也是一愣,眯眼道:“吴师兄,多年不见。” “柳师弟。”吴江冷淡淡打了个招呼,转眸询问地看向孤云。 孤云顺手抢了他手上的果子,抱臂倚在树上,边啃边道:“让你们师兄弟叙叙旧,怀念一下不幸罹难的燕顾怀。” 吴江冷在树下石桌上坐了下来,给柳寸芒倒了杯茶,方抬眸道:“燕顾怀果真已死?” “怎么?我记得你早想至他于死地,难道不开心?” “陈年旧怨而已,我早已不放在心上。”吴江冷转头看他,“我倒是记得,早年你说过,燕顾怀断不可死,故而在他修为尚低之时并未出手相逼,如今他死了,于你大事无碍么?” “‘燕顾怀断不可死’并非我意,如今死也死了,天下大乱,正好柳师弟可与我共铸大业。”孤云转眸望向柳寸芒,眸中隐约可窥见一抹野心。 吴江冷看了二人一眼,似猜到了他的打算,垂眸不语,双手一拂,露出了一把琴,拨动琴音,琴音铮然,似有杀伐之声。 谁知没过多久,空中竟飘起了一阵雨。雨水敲打在树叶上,屋檐上,发出沙沙簌簌的响声。 孤云侧耳听着,脸色便渐渐沉了下去,又青又白地变了几个颜色,蓦地霍然起身,愠怒地拂袖而去。 吴江冷按住琴弦,抬眸望着他急匆匆消失在院门后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抬手接住了一滴雨。 柳寸芒目光落在他身上,忽开口道:“吴师兄,闻师兄找了你一百年。” 钟寂界至高峰柱上的华殿之中,荒草丛生的后庭里,一个灰袍人正俯身浇花,一只手拿着木勺,自水桶中舀出水来,手掌浸在水中,连衣袖微湿都没发现。他头发半灰半白,佝偻着身形,面色蜡黄,看上去风一吹就要倒下一般,一双眼睛却亮得异常,专注中带着股狂热,直直盯在这盆他已浇了一百年的花上。 “……阮夫子,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在浇花?” 昊蚩几人踏进院中,面色皆是难看至极。燕顾怀在横霜界出事之后,他们求助于衡家,差点被逼着交出风神传承,好在有衡小芜相助,好不容易才从横霜界逃了出来。如今燕顾怀已死的消息已传遍了修仙界,各个界峰蠢蠢欲动,无一不对钟寂界虎视眈眈,偏偏他们打开燕顾怀留下的石函,里面只有一句“应天峰上,胜者为王。” 纵然迟弦郁据此推测燕顾怀之死大有蹊跷,如今他生死不明,钟寂界人心惶惶,出泉宫众人更是心情沉重,三日之间,俞夫子,朱师父,陆师姐等人纷纷赶到了钟寂界,合计之下,却也只能依他吩咐,照钟寂界的规矩,在应天峰上设下擂台,胜者则为钟寂界之主。 消息一经放出,整个修仙界上下震动,不止是七界峰立刻便派人前来,下界修士也都无人愿意错过此等盛事,即便自己没有那个抢夺峰主之位的本事,也想来瞧这个百年一遇的大热闹。 此等急迫的情势之下,闻枫落与夏黄泉很快便指挥着钟寂界中人在应天峰摆下了阵势,眼看便要开战,出泉宫众人还在千方百计地搜寻燕顾怀的下落,心情沉重,焦急万分。 “这盆蕙风草我养了一百年,如今,总算要开了。”阮夫子站直了身子,幽幽地舒了口气。 牧庭萱忍不住道:“小师兄生死不明,大敌当前,阮夫子,您就半分不担心么?” 阮夫子抬头望了眼天空,眸中闪过一丝讥讽之意:“日月尚在,乾坤仍存,你的小师兄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众人一时无言以对,心中皆想到了俞夫子推演出的卦象。 那卦象上也说燕师弟除了红鸾星动之外无甚大碍……莫非真的如此? 可众人并不知道,日月颠倒的绝照界中,顾怀正处于人生中最为尴尬的时刻,分分钟有可能假死变真死,且是窘迫至死,脑充血而死…… 凌容与瞅了瞅他还红得快要滴血的脖颈与耳垂,满腹愤怒都化作了好笑,忍了忍上扬的嘴角,微微上前一步,挡住了赵禅满腹槽点汹涌澎湃的目光,反嚣张得意地瞪了他一眼。 两人在欢喜天中颠鸾倒凤三日之久,眼看着外界已然被燕顾怀已死的消息弄得举世沸腾,赵禅实在等不及,只得在第三个月夜自己悄悄上了欢喜天,做了回棒打鸳鸯的恶人 分卷阅读202 - 分卷阅读203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03 。 其实以两人的修为,情丝茧并非不可强力破除,即便不肯剪断情丝,也多的是别的办法,只不过入茧之人往往脑子一热便忘了今夕何夕,他们也不例外。 如今被赵禅逮个正着,顾怀只觉欲哭无泪,自情茧中出来之后便一直面红耳赤地躲在凌容与后面,悔恨地想找个安静之处撞撞墙。 赵禅轻咳一声,也觉尴尬至极,转过身,若无其事道:“走吧,二位,天就要亮了。” 顾怀还有些迟疑,只觉再也无法坦荡地与赵禅对视,却已被凌容与反剪着双手,半拖半抱地跟了上去。 欢喜天下是一段不高的山脉,千里沃野青草覆盖,三人走在山脊之上,抬头便是月华星辉波光隐隐的一方湖天,山河倒影在湖天之中,镜影成双,不知上下孰为真,孰为幻,美得令人目眩。 顾怀很快便被美景吸引了注意,忘了方才的窘迫,和凌容与有一搭没一搭地窃窃私语,打打闹闹,一派令人眼红的景象。 “……”被莫名隔绝在外的赵禅暗暗摇了摇头,加快了脚步,没过多久,终于带着二人走到了一处极为偏僻的别院之中。 “这是我幼时住过的别院,废弃许久,无人会前来,你们躲在这里,没人会发现。”赵禅想了想,还是好心补充道,“情丝茧中合体双修于修炼大有助益,二位刚自情丝茧中出来,若可在此安心静修几日,想来修为必有精进。” 言下之意,大约是叫他们节制一点,莫在此地继续未完之事。 “……”这件事就过不去了么?! 顾怀一头磕在凌容与背上,一时间羞愤欲绝。 凌容与颇为不满地冲赵禅嗤了一声,回头半真半假地调笑道:“……不如我们杀人灭口?” 赵禅只觉好心没好报,讪讪地敲了敲扇子,抬步走了。 叶铮早已驱使着傀儡将此处收拾得纤尘不染,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堂上,见赵禅进来,忙起身道:“师兄……”一语未必,已瞧见了他身后二人,不由深深皱起了眉头,“燕顾怀,怎么是你?你便是情茧中之人?” “……”顾怀佯作未闻,强自镇定地跟这位多年不见的重度洁癖患者打了个招呼,接着便飞速转移话题,“如今局势如何?” “钟寂界已在应天峰摆下了擂台,修仙界举界震动。”赵禅说着,转眸看了二人一眼,“若我猜的不错,你们是想由燕顾怀假死一事诱出魔头?” “不错,”顾怀和凌容与在一边坐下,缓缓道,“这些年四方魔被我打压得四下逃窜,溃不成军,化整为零地藏在深山老林之中,魔头更是无处可寻。若我一死,他们断然不会放过这个反扑的机会。” 凌容与接口道:“想当初,为了能够混进七界峰,他们便已费尽心力在宗派大战中做手脚,如今大好时机摆在眼前,他们自然会潜入钟寂界,妄图夺得峰主之位,以求谋得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我已命柳寸芒在应天峰阵法中做了手脚,若有魔胆敢上去,必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显出原形。” “……柳寸芒?”赵禅听到此处,不由面露迟疑之色,“但据我所知,他在风棹崖上便已救走了流舒界的人,之后不知所踪,八成是入了流舒界……莫非这也是你们的安排?” “什么?”顾怀闻言凛然一惊,转眸与凌容与对视,一时间急怒交加,“我不过叫他去接应小师妹,怎会如此?糟了,他必是自作主张,存心接近云彻骨。” “事已至此,我们静观其变吧。”凌容与安慰地握住了他的手,抬眸望了望天色。 不知此时此夜,哪里又会再落一场雨呢? ————————————————————— 燕顾怀消失后的第七日,钟寂界大开界门,纳了数十万修士入界,将应天峰重重叠叠围堵得水泄不通,数十里外的天空中都密密麻麻地漂浮着围观大战的修士。在钟寂界的峰柱之中,应天峰并不是至高的一座,却是至宽的一座,仅峰柱之顶便有方圆百里之地,岩壁上凿就的观战台可纳十万修士。 这一日天色颇好,晴光万里。荒废了数百年的应天峰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一眼望去晃得人眼花。最内层的上座上,七界峰主已到了三个,横霜界衡沧海,绝照界赵泓,琼初界楚承剑,各自带了十来个大乘期修士,声势浩大,显然比山河会还要重视得多。圭泠界的凌远岫还在闭关,仍旧是由古玄钟带了人前来,独独流舒界不知所踪。 出泉宫众人坐在高台之上,神色皆是十分凝重——若是燕顾怀今日再不出现,钟寂界定然会落到别人手中。 到了巳时一刻,峰顶的古钟被连撞了三下,雄浑苍凉的钟声响彻天地,整个峰柱上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夏黄泉出现在万众瞩目的擂台之中,朗声道:“诸位同道,我钟寂界峰主燕顾怀为捉拿三仙山一案中涉案之余孽,在横霜界为罡风所伤,不幸逝世。照本界规矩,一旦峰主已逝或飞升,便当以武力强弱另择峰主,故我等在此应天峰上设下此擂,最终胜者,则为我钟寂界的下一任峰主!欲得我界者,请上台一战!” 话音一落,满场沸腾,每个人都激动万分,喝彩声山呼海啸般,一个比一个叫得起劲,仿佛自己已然成了峰主似的。各界峰主矜持地坐在原地,不动声色,从容淡然,眸中却都隐隐闪过一丝志在必得之色。 牧庭萱暗暗攥紧了手,指甲紧紧掐入了掌心。这里几个峰主,无一不是圆满期修为,在场的人中,也还隐藏着好几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圆满期大能,仅凭出泉宫众人的实力——最高也不过是大乘期的迟弦郁和闻枫落——断然不可能替小师兄护住此界,若是能落在同是圆满期的古师兄手中还好,若是落在其他几个峰主手中,必然有双界合一,自此势力大增,打破七界峰对峙的平衡局面,说不定便是七界峰一统的开始。 正忧思重重,忽被人拉住了手,牧庭萱回过神来,转头看过去,身旁的陆朝雪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朝她微笑道:“莫担心,你的小师兄绝不会将这界峰拱手让人。” 牧庭萱想到那石函上的话,勉强按捺住心头焦急,点了点头,咬牙道:“等他回来,我一定要……一定要……”她还没说出要将燕顾怀如何,却听一声朗声大笑响彻长空,瞬间将众人沸反盈天的议论之声压了下去:“哈哈哈哈,如此盛事,怎么少得了我!” 牧庭萱抬眸望去,霎时间神色一凛,周身腾起一股杀意。 晴空中,一身织金九阳纹白袍的舒万里负手凌风而至,身后同样跟着十来个大能,其中孤云和柳寸芒赫然在列。 牧庭萱遥遥盯着柳寸芒,满眼恨意,浑身衣袂无风自动,罡风在掌心凝聚成漩涡,几乎忍不住立 分卷阅读203 - 分卷阅读204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04 刻出手,却被陆朝雪按住了手,不由急怒道:“陆师姐!你做什么拦着我杀那个无情无义的混账?” “别急。”陆朝雪望着舒万里带着人招摇万分地落在台上,大摇大摆坐到了上座,身后柳寸芒昂着头一脸坦然,双眸如星如火,神色中竟有一种从未见过光彩,好似从此无所顾忌,肆意而为一般,不由心中一沉,若有所思地拧起了眉——在出泉宫中之时,这个柳师弟便一直跟在钟无笙之后,常常替他开口讥讽他人,那时他的神色是带着刺的,仿佛心头积压着许多怨气,只在嘲讽他人之时才可发泄出来。后来钟无笙死了,他向燕师弟投了诚,又对小师妹动了心,但因已犯下无可挽回的罪孽,便更是永远低人一头般,人前人后总有郁色,从未有过这般肆意张扬的时刻……就好似已经抛开一切,就要孤注一掷般…… 想到此处,她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按了按牧庭萱的手,忽地站了起来,拍了拍手,高声道:“今日高朋满座,胜友如云,可惜我燕师弟没有机会亲眼瞧见此等盛景,不如便由老身代他敬诸位一杯,以慰诸位壮志!” 声音响彻云霄,引来一片叫好之声。她十指翻飞地捻了个法诀,口中念念几句,双掌一拍,霎时间在场数十万人手中竟都凭空出现了一碗或是一壶酒,一时间众修士纷纷兴致高昂地喝起彩来,举杯痛饮。 “呵,好厉害的老婆婆。”孤云看了眼手中的那壶酒,疑心终究无法消除,又不愿失了风度,顺手便塞到了柳寸芒手中,又将他手中的一碗酒抢过,豪爽地一饮而尽。柳寸芒嘲讽地看了他一眼,亦将酒饮了。 陆朝雪举起手中的酒杯,目光不动声色自众人面上扫过,渐渐地落到了七界峰峰主那边,见柳寸芒淡然地将手中的酒喝了下去,便略略安下心来,又坐了下去。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只彩蝶,落在她指尖,薄翼一张一合。 饮过了酒,果然众人的胆子分外大了起来,不少散修一跃而上,先乱斗了一场,拉开了应天峰之战的序幕。 参战之人境界逐渐增高,很快小鱼小虾们便被淘汰在了一边,擂台之上动静也越来越大,移山倒海,天崩地裂一般,许多修为较低的修士怕殃及池鱼,不敢再看热闹,只得先行离场。 到日暮时分,端够了架子也看够了戏的七界峰主终于开始下场。 先是楚承剑与一名圆满期散修打了一场,轰鸣声滚滚如天雷,持续了两三个时辰,终究还是楚承剑略胜一筹。 一轮圆月之下,衡沧海轻笑一声,落在了他的面前:“好一个犀照剑法,不如让我衡沧海来领教一番!” 自从凌远岫大战钟郁深之后,两个界峰之主对战的大戏已有近百年没见过了,一时间围观修士们纷纷双眼冒光,坐直了身子,伸长脖子观望。月光下怕看不清,还有人不知用了什么术法,在这一圈观战台之上点了一圈浮在半空的孔明灯。 就在此时,陆朝雪指尖微微一动,那只停了一日的蝴蝶竟忽地振翅而去。她便也佝偻着身形,自专注于峰主大战的人群中无声无息地穿了出去。 离开了人声鼎沸,打斗声震耳欲聋的应天峰,整个钟寂界笼罩在一片出离的寂静之中。月光之下,那只蝴蝶身上隐约流动着银辉,引着她穿过云层,很快便落在了至高峰柱之上。 此时月华如霜铺在地面上,四周山林幽寂,偌大的宫殿隐没在黑暗之中,看不见一星半点灯火,所有人都去了应天峰,这大殿里连个守殿的人都没有留下,静得落针可闻,只余下高处呼啸的风声。 陆朝雪随着那只上下翩跹的蝴蝶,不紧不慢,步步无声地踏过了满地月色,绕过宫墙,来到了后院杂草丛生的院门前,隐约听见了几许声响,忙一抬手,让那只寻香蝶消失在了夜色中,自己则微微侧头,屏住呼吸,自那院门的缝隙朝其中看去。 一个人提着盏灯,微弱的光芒照在他四周,只依稀映出两人的影子:“……您的花,开了么?” 听声音,似乎并非柳寸芒。 “尚未。”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正是阮夫子。 陆朝雪微一凝眉,只听他又开口,语气十分陌生,隐约还有些严厉的责怪之意:“阁下何故来此?” “我……我只是想来看看……”另一个人的声音则显得有些怯懦和悲伤,说到一半便越发微弱了下去,含在口中像是一句呓语。 “看过了,便走吧。”阮夫子语气仍旧淡淡的,“此处不是你这种外人应当来的地方。” “呵,”那人嗤笑一声,仿佛有些咬牙切齿,语气陡然讥讽愤懑了起来,“我这样无父无母,也没有师父相护的外人,确实不当出现在您弟子的地盘上。” 静了一瞬,阮夫子仿佛叹了口气:“既然知晓,何故不去?” 那人便忿然疾走了几步,又拂袖回身,冷声道:“一盆早该掐死的野草,养了一百年,只盼他真能开出您想看的花来才好!” 陆朝雪听到此处,眸光微动,心中已闪过数个猜测,便小心翼翼回身向外走去,谁知没走几步,身后便传来一声凛然断喝:“什么人!” 她身形一僵,还未来得及回身,已被身后的人一剑架上了脖颈,一盏提灯在眼前晃了晃,她被光芒闪得眯了眯眼,别过头对上了孤云寒意凛然的面容,神色惶然地缩了缩脖子,双指擒着那剑端将之推开,半是讨好半是恳求地一笑,声音柔柔的:“……这位哥哥,我和师兄失散,迷了路,误闯此地,如有冒犯,实在抱歉,还请你谅我年幼,饶了我这回。” 孤云神色一怔,看着眼前满脸绯红,水眸如鹿般可怜的陌生少女,高悬的心微微放了下来,眼眸转了转,终究顾忌着动静闹大,反引来了她口中的师兄,加之她不是出泉宫人,即便听见了方才的对话也不会多想,于是收剑一笑,伸手拉她起身:“我也不过是误闯此地之人罢了,钟寂界峰柱错乱,不如我带你回应天峰吧。” 陆朝雪立刻笑逐颜开,点头如捣蒜,一脸信任地望着他,仿佛遇到了什么大好事般,乖巧地跟着他离开了至高峰,在其他峰柱上又绕了两三个时辰,等他确认了她并非幻形,才终于被带回了应天峰。 ————————————————— 应天峰上的激斗又持续了三天三夜,飞沙走石,摧枯拉朽,第四日日出之时,峰顶上已无一块完好之地,擂台寸寸龟裂,观战台亦早已倾塌,所有人都只得立在云端,远远地观望。 第一缕朝光落在楚承剑手中的犀照剑上,折射出千万道不可逼视的光芒,剑啸间剑芒吞天噬地,眨眼间便将古玄钟湮没在一片白光之中,而凌厉的剑气已化作戾气冲天的魑魅魍魉,铺天盖地朝他所在冲去! 分卷阅读204 - 分卷阅读205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05 云端的众人忍不住纷纷倒吸了口气,有人低声疾道:“昨日也是这一招让楚承剑险胜了赵泓,古玄钟境界比起赵泓还稍逊一筹,看来八成也要败在这一处了……咦?” 就在此时,只见古玄钟竟从那白光之中一跃而出,双目之上束着一块黑布,挡住了耀眼光芒,也挡去了剑影化出的万千虚影,双手翻飞飞速结印,“轰”地一声雷鸣巨响,一道紫电烈火想缠绕的巨大光束冲天而起,九重天印中光火雷电四印合一,将楚承剑的身形困在了光柱之中,光柱仿佛拔地而起,直至冲破云霄,仿佛要至上仙界时方才轰然炸裂开来,化作一片绵延千里的焚天之火,炸裂的火焰如雨如箭洒落,朝楚承剑飞射而去。 楚承剑正欲闪避,却发觉脚下生出一重重冰霜,一时动弹不得,不得已将剑向上一抛,剑身暴涨,将那流焰坠火挡去,却也因此被古玄钟逼近身侧,一掌停在了面门之前,一时间面色铁青。 古玄钟一把掀开眼上布条,笑眯眯地收回了手掌:“承让。” 圭泠界中人静立在半空中,面上都闪过一抹欣然之意,却只是矜持地昂了昂头,出泉宫众人却一时欢欣雀跃,激动地喝起彩来:“古师兄赢了!”“古师兄真厉害!” 古玄钟落在地上,朝掌声雷动之处望去,十分招摇地冲他们眨了眨眼,欢呼声更是震耳欲聋。 牧庭萱笑逐颜开,抚掌道:“不愧是古师兄,竟能想到用隔主布。” 昊蚩亦是满脸喜色:“太好了,钟寂界若落在古师兄手中,他定会还给小师兄。” “别高兴得太早,”迟弦郁压低了声音,语气中难掩警惕和担忧,“还有一个人。” 众人的目光纷纷朝那边从头到尾冷眼旁观的舒万里投去。 舒万里仰天一笑,飞身落下,负手站在古玄钟身前,高声道:“你方才已然耗尽全力,本尊若此时出手,怕有人要说我胜之不武。我便让你三招,出手吧!” 此言一出,半空中一片哗然之声。要知道这两人都已是圆满期的大能,对于圆满期而言,一招便有毁天灭地之力,何况是三招? 出泉宫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神色凛然惊骇,舒万里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厉害了么? 古玄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忽地一笑:“好啊。”话音一落,陡然间翻手结印,数百道天雷轰然劈下,而人已化作一道光影,直扑对方面门,双手虚握,双刃凝聚成形,在掠至他身前时自掌心脱手而出,飞旋间直取他脖颈。 舒万里单脚点地,飞速倒退,在电光之中左右闪避,身形快如魅影,古玄钟猛一抬手,地面岩石陡然破土而出,轰然间挡住了他的退路,接着冰封万里,寒气肆意,眨眼将他困在了一座千寻冰山之中。 四下里又爆出一片喝彩声,古玄钟落在冰山之前,神色却颇为凝重。 果然,不过几息之间,只听冰层咔咔作响,继而轰然碎裂,舒万里陡然破冰而出,凌空而起,口中冷笑道:“九重天印,不过如此。”话音未落,已双袖一振,霎时间仿佛移山倒海一般,无形的威压化作一片汹涌巨浪,如同江海万里,滔滔不绝地朝他澎湃而去。 古玄钟灵力凝聚于脚下,霎时间竟化出一片风荷,随着那波涛沉浮,眨眼间顺流而下,几乎被冲地消失不见,待那股浩荡之力稍缓,他方足尖一点,又自远方飞速掠来,人还未至,先已召来一股狂暴之风。 “雕虫小技!”舒万里冷笑一声,徒手将身前宛如万千利刃飞旋的风暴撕开了一道缝,一步踏出,恰好对上飞来的古玄钟,两人同时出掌,威压相撞,爆开一团惊天动地的火光,轰然间万千峰柱都震动了一下,群鸟惊飞,古钟嗡鸣之声不绝于耳。 两人境界相当,修为亦不分上下,如此强强对撞,两人都神魂受损,当此之际,双方往往便会分而落下,暂歇口气,提枪再战,以免经脉碎裂,身死魂消。 火光弥漫中古玄钟闷哼一声,只觉胸腔血气翻涌,激荡不已,正欲后退,却见舒万里狞笑一声,竟不退反进,拼死一搏般飞速冲到了他面前,当头向他劈出了凝聚周身灵力的一掌,掌风凌厉,堵住了他四周所有退路。 避无可避的一瞬间,古玄钟心神剧震,眸中赫然映出他掌心一道绿色冷焰! 生死之间,四下里骇然喧哗之声都已远去,古玄钟脑中飞速转动,电光火石之间下意识劈出了一掌涅槃焚天掌! 涅槃焚天掌的焰火与那绿焰一对上,立刻翻出一片灼浪,两者俱消弭无形。 与此同时,整块擂台的地面上忽有烈焰流炎灼然而起,噌地一窜数十米,汇做一片火海,眨眼将舒万里身形湮没其中,众目睽睽之下,只听他一声惨嚎,霎时一团巨大的黑烟自口中喷出,面容扭曲地挣扎一瞬,又被强行压回了体内。 “天哪!是魔!” “舒峰主竟是魔!”“流舒界果然与魔勾结!” 半空中哗然之声顿时响彻云霄,一时间竟将震动之声都压了下去。 舒万里面上已再无半分嚣张之色,青筋暴起,死死压抑着体内的魔,正欲自火海中一跃而起,却见天际陡然射来三道真火之光,其火之烈,即便是没入火海之中,亦光芒灼目,清晰可辨。 舒万里怒喝一声,顾不得回身去看来人,身后金光一闪,一道高约数丈的护身鳞甲凭空而生,他人已自火海中跃出,奋起平生之力只为逃脱,眨眼间身形已远远消失在云霄之间。 那边出泉宫众人惊喜万分,纷纷高呼:“燕师弟!”“小师兄!” 顾怀却恍若未闻地自空中飞鹰般一掠而过,双眸中只紧紧盯着舒万里逃窜的身影,隐然一抹恨意倾泻而出,周身澎湃的煞气仿佛黑云压城一般,天色都霎时间黯淡了几分。 他早说这舒万里八成就是魔头,欲杀之后快,凌容与偏说不是,闹出这么大阵仗来,白费功夫。如今总算能直接杀了他,他压抑已久的杀意骤然间满腔沸腾,整个人宛如利刃出鞘,谁也拦不住。 四下里一众修士早将流舒界众人团团围住。早已退在人群之外,躲在暗处的孤云冷眼看着他飞远,忽冷笑一声,转身而去。 “顾怀!”凌容与紧跟着掠过长空,落在峰上,方才一时没能拉住他,被圆满期的修为甩开了一大截,如今竟追不上人,怒唤了一声,见无人回应,不由心中暗暗恼恨——一点也不听话,早知该在情茧中多待几日,升入圆满期再放他出来! 正咬牙间,却听身后一人唤道:“凌容与?” 凌容与回头一看,身后却是古玄钟,不由神色一怔,顿了顿方一扬唇:“古疯子,好久不见。” “果真是你!”古玄钟原本不过是瞧他叫顾怀的神态有些眼熟,故而出言试探,没想到竟真的 分卷阅读205 - 分卷阅读206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06 找到了这个失踪一百年的混蛋,一时间又惊又喜,围着他转了两圈,指着他摇头道,“你、你、你这个不孝子!” “……” 古玄钟道:“一回来就知道追着燕顾怀,也不想着回界中看看你的父母兄长!” “父母不是闭关未出么?再者,我是独子,何来兄长?”凌容与一脸坦然地与他对视,半真半假地说笑。 古玄钟一掌拍在他肩头:“你这小混蛋,究竟是遇到了什么,才会一百年不知所踪?” “总归不是什么好事罢了。”凌容与随口敷衍一句,并不愿提起流舒界中的遭遇。想到此处,他神色骤然一变,“糟糕,顾怀!” “什么?”古玄钟一脸茫然,却见他已召出银羽,倏然消失在云间。 以顾怀的境界对上此刻的舒万里,虽是必胜之战,但只怕舒万里会一路逃窜,躲入流舒界中,到那时,只怕他遭受的一切,终究是瞒不住了。 他所承受的痛苦早已过去,无人可以改变,如今得知一切的人,又该如何是好? —————————————————————————————————— 凌容与:来我们来修炼一下吧。( ̄▽ ̄)/ 顾怀:好啊,你炼啊,我再练就飞仙了。ヾ(????)?" 凌容与:好啊,那你别动。(~ ̄▽ ̄)~ 顾怀:……Σ(っ°Д°;)っ等等。 凌容与:不等。ヽ( ̄▽ ̄)? 第四十章 心骨不可熔 界峰与峰主之间血契相连,有着无法割断的联系,当峰主处于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整个界峰感应到峰主求生的意志,便仿佛活过来一般,如同一头巨兽誓死捍卫其主,攻击性极强。当年顾怀与钟郁深决战之时,就很是吃了些峰柱的亏,因此他有心将舒万里就地解决,不由他逃回流舒界,一面追,一面便狠下杀手,真火过处,烧得万里长空一片通红,宛如漫天霞光。 但舒万里到底是一峰之主,圆满期大能,虽被他的离火三昧箭重伤,却仍凭借诸多护命法宝避开了无字诀,曲曲折折地在空中绕了数万里,终于还是吊着口气万分狼狈地一头扎进了天河瀑之中。 顾怀恨恨咬牙,跟进去时,只见流舒界里电闪雷鸣,海面上波涛汹涌,巨浪滔天,足有千丈来高,将他生生挡在其外,连灵景山的轮廓都看不见。 顾怀此生最恨就是这样沧浪巨浸的景象,一怒之下威压齐放,生生将那波涛撕裂,露出一条直上紫宫的坦途。 界中将士皆不知发生何事,只知拼命保护峰主,见传闻中已死之人诈尸般杀气腾腾地踏浪而来,心中虽惊骇不已,却都壮着胆子前仆后继地拦了上去。 顾怀拍飞了几个,眼见着舒万里的身影已消失在灵景山上,心中一急,不愿多做纠缠,当即捻诀隐身,自一片茫然失措的将士头上一跃而过,几步抢上了紫宫大殿。 舒万里此时已无半点风度,慌不择路地在宫中后院飞奔,忽听得身后一声嗤笑,蓦地回身,一眼便瞧见孤云立在假山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若非此人谗言昧主,花言巧语引诱他为夺钟寂界而入魔,他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他被顾怀追得有如丧家之犬,这个罪魁祸首竟还敢出现在他面前! 想到此处,舒万里面色铁青,怒火攻心,一掌便向他劈去:“混账东西,竟敢算计本尊!” 孤云侧身轻巧避过了他虚张声势的一掌,回身笑道:“峰主莫急,燕顾怀赢不了您。” 舒万里冷笑:“云彻骨,即便今日死在此地,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我不过贱命一条,生死由天。峰主,此刻燕顾怀已落入您毂中,胜负未定,难道您就愿意放过他么?”说着他忽抬首望去,只见前方紫宫轰然倾塌,一片飞沙扬尘之中,顾怀已自尘灰中一步踏出,浑身覆着一层流焰金光,整个人仿佛都化作一支离火三昧箭,疾速向此处杀来。 云彻骨瞥了一眼,眸中亦泛起寒芒,拉了一把已冷静下来的舒万里:“快走!” 顾怀人未落地,已劈下一掌,轰得一声,假山化作一片飞灰,两人身影一闪而过,消失在拐角。 顾怀眯了眯眼,疾速跟了上去。舒万里排场不输于钟郁深,整座宫殿大得惊人,其间曲折非凡,他一路拆迁队般拆过去,一炷香后,终于在二人躲入一座崖壁上的洞府中时及时跟了上去。 那洞府十分古老神秘,其内像是一座被挖空的山腹,隐约有微光自至高之处岩石的缝隙中落下,四面怪石嶙峋,呜咽的风声自深处传来,显得苍凉又可怖。 顾怀一路飞掠,一身流炎照亮了黑暗,宛如流星自沉寂夜色中划过,很快便落进了最深之处,双手一分,离火三昧箭朝着前方两人背影射去,被一圈陡然亮起的九幽冥火阻了一瞬,仍射中了二人背脊。 舒万里已然入魔,被真火射中,烧得魔气蒸腾,整张面容都扭曲起来,厉啸一声,魔气破体而出,仿佛与黑暗的洞府融为一体,趁顾怀尚未出掌,已一头扎入了幽冥之火中。 云彻骨五内如焚地靠在岩壁上,啐了口血,忽高声叫道:“燕峰主,你可识得此物!” 顾怀冷冷看去,神色一怔——只见一圈九幽冥火中,洞府最深处竟有一个一人高的炉鼎状器物,映在绿荧荧的冷光下,莫名的阴森可怖。 顾怀只看了一眼,却莫名有些心惊肉跳,移开目光冷声道:“死到临头还想耍花招!”说话间已扬起手掌,却听他疾声道:“凌容与是怎么变成谢琀的,你不想知道么?!” 顾怀身形如电,眨眼已欺近他面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双眸发红,恨不得一口咬死他:“说!” 云彻骨几乎被他掐断了颈骨,冷笑两声,用力掰开了他的手,走到那炉鼎之前,声音嘶哑:“燕峰主今日杀进此地,威风八面,何等张狂。一百年前,凌容与被抓进来的时候,可不似你今日的威风。” 原来当初他被抓到了这里…… 顾怀双手微颤,渐渐握紧成拳。 “不知你可曾听过七界峰之乱?可知道凌家与舒家的仇怨?”云彻骨依在炉鼎上喘息,唇齿含血地缓缓道来,“当年修仙界中忽有了菩提灵界下落的传闻,六界峰因此相争,几乎开启混战。舒万里之子舒云白为了引开凌远岫的注意,亲自带人绑走了凌家幼子,结果被凌远岫手刃。舒万里怀恨在心,一心想报此杀子之仇。百年前,出泉宫倾塌,凌容与落单,恰好便是他出手的最佳时机。” “可抓到了人,他才发现,凌容与已继承了天龙神体,不死不灭,不管他是引天雷烈火,还是刀剑砍刺,即便已将他折磨成一个血人,浑身上下无一处完好,却始终不能杀死他。” 分卷阅读206 - 分卷阅读207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07 顾怀僵立在原地,眼前仿佛也闪过他血肉模糊的模样,霎时间喉间至胸前像是生吞了一千根银针,呼吸之间根根刺进血脉,神魂仿佛都被那血淋淋的画面死死钉在了墙上,字字穿心。 “于是,他便被抬到了这里。”云彻骨站直了身子,忽猛地一拍鼎身某处,“嗡”地一声可怖的轰鸣响彻了整个洞府,那炉鼎骤然亮起一团火光,鼎身之上也仿佛被熔岩包裹,隐有流炎,照出顾怀血色尽褪,苍白骇然的面容。 “燕顾怀,你自恃真火之威,可知这世上还有一种火,能熔化万物,比起真火更为可怖——那便是烘炉之火。”云彻骨见他猛地倒退数步,整个人摇摇欲坠,似被巨大的恐惧攫住了神魂一般,不由大笑起来,“看来燕峰主见多识广,已知此为何物了。” 顾怀恍若未闻,死死瞪着那阴森的炉鼎,呼吸渐渐急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颈,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恍惚间似有万千碎刃一齐戳进心脏,有种濒死般的痛苦,疼得神魂都下意识蜷缩起来。他觉得自己仿佛早已凄厉地叫出了声,却只是张着口发不出声响,赤红双目中几乎要滴出血来——女娲釜……这是女娲釜啊! 女娲釜,燕顾怀的法器之一,传闻中是女娲造人时用过的神物,若将人投进去,便霎时炼化为一滩血水,如泥水一般。 他被放进去了?被放进去了?! “不错,”仿佛听见了他无声的嘶吼,云彻骨漠然一笑,唇齿轻启,捅出了致命的一刀,“我亲眼所见,他被扔进了这釜中,眨眼间,血肉相融,白骨成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顾怀哑着嗓子,垂死挣扎般低叫了两声,终于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像是终于被逼至绝境,满腔痛苦都化作了无尽的戾气,血泪溢出之际周身灵力骤然失控,流窜出四肢百骸,无形的威压带着熊熊真火,霎时间轰然荡开,“碰”地一声巨响,震得整座灵景山山摇地动,去势不止,挟带刻骨的疼痛与恨意,仿佛无穷无尽要焚尽天地般,眨眼间在整片皓天海上荡开,真火流炎覆于汪洋之上,热浪滚滚,白烟蒸腾,仿佛到这海水蒸干之时,方可泄尽心头之恨。 洞府之中亦是一片震动,山石纷纷滚落,云彻骨亦被那强大的戾气所伤,浑身是血地趴在地上,即便是躲在女娲釜后挡过一劫,也已身负重伤,眸中寒光闪动,忽向那九幽冥火一弹指,陡然间冷焰升了数丈,与之合为一体的舒万里脱身而出,自一团绿焰中再次幻化成形,戾啸间猛地朝顾怀扑去。 顾怀此时心神俱裂,五内俱崩,神思恍惚如狂如痴,被他攻来,满腔戾气便冲他喷涌而出,春秋笔上朱砂成血,笔锋凌厉得力透骨肉,另只手掌中蕴火,一把掐住了那团绿火,紧紧按在手心,恨不得将之捏做齑粉。 大恸之下,他竟没注意到心头戾气密布之时,被他释放了大半之后的真火之光已极为黯淡,而脚下不知何时隐有流火,无声无息地勾勒出一个阵法,助长着九幽冥火,顺着他掌心融入血脉。他却只听见耳边不断传来冰冷的低语,仿佛风声,又像是心声,在整个洞府中沙沙作响,叫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脑中只剩下一个血腥的念头——杀,杀,杀! 此时,六界峰之人方才一道穿过了天河瀑,却霎时被海面上的漫天大火挡住了去路,只能听见烈火之中不断传来惨呼之声,宛如人间地狱。 牧庭萱骇然望着这片火海:“是真火……小师兄怎么了?!”说着便要往里冲,却被斜刺里一个人一把拽住,回头一看,竟是柳寸芒,登时面色一沉,回首便是一掌。 谁知柳寸芒竟也不躲,生生受了她一掌,还微微一笑。 牧庭萱瞧着那神色,莫名一怔,不知为何心中忽的升起一抹剧烈的不安。 昊蚩急道:“别打了,快想办法过去啊!” 一时间众人皆是一筹莫展,谁也不知道,就在他们踏入天河瀑时,凌容与已经驾着银羽一头冲进了火海里,真火纷纷闪避,温柔地连衣角都不敢沾染,就像那人的心思,永远炙热滚烫,还要小心翼翼地收起来些,仿佛怕灼伤了他般。 凌容与想到此处,心中骤然一痛,驱使着银羽又飞得快了些,终于一步踏进了那座他曾发誓要亲手毁掉的洞府。 黑暗之中静悄悄的,弥漫着大战之后的血腥味。凌容与飞掠而入,心头焦灼至极,忍不住先唤了一声:“顾怀!” 洞府深处毫无回应,他心中便是一沉,身形霎时化作了一道虚影,总算一眼瞅见了顾怀的身影,刚觉安心,却骤然高高提起,几乎从嗓子眼跳出去,惊骇之间高声厉喝:“顾怀!你疯了?住手!” 洞府中与九幽冥火合二为一的舒万里早已烟消云散,身死魂消,云彻骨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而顾怀独自坐在那犹在燃烧的炉鼎口,身形摇摇欲坠,神色恍惚间竟将手伸了进去。 凌容与猛地冲上去,一把将他拽下来死死按在怀里,目眦欲裂地瞪着他已然被烘炉之火熔化得血肉淋漓的一只手掌,又疼又气,噎得一句话都骂不出来,飞速施了一个治愈术,继而自须弥戒中取出百戒石,一把捏碎,将那粉末抹在了伤口之上,直到看着那血肉模糊之处开始愈合,心跳方才平复下来,可顾怀却仿佛没认出他似的,魔怔般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炉鼎,非要往那边去,嘴里不住喃喃着:“在里面……救出来……”说着便剧烈挣扎起来。 凌容与心中急痛不已,用力将他抱在怀中,亲吻着他的发顶,连声道:“你救出来了,救出来了!你看看我,你看啊。” 顾怀浑身一震,怔了一瞬,方抬头看着他,半晌,仿佛终于认出来似的,双眸中怔怔地滚下两行泪来,双手用力攥紧了他的衣襟,嗓子里溢出一声哽咽,埋在他脖颈中,满心悲愤震痛再按捺不住,颤栗着嚎啕大哭。 他终于知道他为何面目全非,记忆全失,终于知道这满身伤痕从何而来,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不敢告诉自己……他放在心尖上的人,白玉一样珍稀的人啊,被当做泥土融化,任人揉捏,血肉相融,白骨成灰,炼了一百年,以致脱胎换骨,再重塑此身,变成了另一个人。他只是伸进去一只手,便已是锥心刺骨之痛,他这么多年所受的痛苦,又是何等的身在炼狱,生不如死? “没有你想的那么痛,只一瞬就失去知觉了。”凌容与亲了亲他通红的眼睛,低头抵在额上,与他四目相对,望着那眸中隐隐的幽冥之气,忍着心惊,不动声色地一笑,“你猜我醒来之时,在想什么?” 顾怀毫无所觉,哑着嗓子问:“什么?” “那时候我浑身难受,依稀总觉得有人在外面等我,我想,如果他能亲一亲我,或者便 分卷阅读207 - 分卷阅读208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08 不痛了。” 故而他便在体肤长好之前便挣扎着爬了出去,留下一身伤痕,这一节他却隐去不说。 顾怀心中酸痛,双眸滚烫,丝毫不知眼中戾气已骤然消散,微微抬头,轻柔万分地亲了亲他,欲要抽离之时,却被他按住了后脑,呢喃湮没在交缠地唇齿间:“那我也亲亲你,你便也不痛了。” ———————————————— 两人自洞府出来,搜遍后山没能找到吴江冷,终于踏过化为废墟的紫宫时,流舒界中千万修士已纷纷浮在了半空中,神色骇然地看着下方千百年也未见过的奇景。 自山巅望去,四面海水煮得滚沸,其上烈火熊熊,再往上便是一片茫茫白烟,仿佛将整个界峰笼罩在一个巨大的蒸笼之中,海面上漂浮着数不清的鱼,一面煮得软烂,一面烤得酥黄,撒盐可食。 凌容与吸了口鱼腥味,拢着眉十分不悦地捅了捅顾怀:“熄火吧,没有放姜。” “……”顾怀一时失笑,转念便知他是存心逗自己开心,想到他受尽千般苦难,却还要来安慰自己,心中便甘甜又酸涩,在他脸上亲了亲,回首一扬手,五指紧握,霎时间千里焰火骤然熄灭,一点流炎化作一点白芒落入了他掌心,顺着他心脉回到内府之中。可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的浑身一震,冷汗淋漓,内府之中像是骤然冰火相接,冲撞之下五脏剧痛,经脉像是要寸寸碎裂一般,胸口血气翻涌,一股血腥霎时间便要冲喉欲出。 “怎么了?”见凌容与微微回头,目带关切地看过来,顾怀一口咽了那血,心神混乱间忽地凑过去抱住他,将血色褪尽的脸埋在他颈间,只露出一双惊骇欲绝的眼睛,愕然失措地瞪着身后的废墟,半晌才稳住声线,极低地附在他耳边:“……内府烧空了,难受。”说着手中又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襟。 此时他像是神魂离体,神魂在五脏六腑中惊慌失措地高声狂叫,是魔气!你被炼化了,天啊……怎么办,怎么办?你骗他,怎么能骗他!躯体却还若无其事,在凌容与一面撇嘴嘲笑他腿软,一面大恩大德地伸出援手,召来银羽,半拖半抱地将他带上去的时候,还能与他斗嘴调笑。 只是浑浑噩噩,心惊胆战,连自己说了什么也浑然不知。 凌容与似也察觉他有些神思不属,以为他还沉浸在悲痛之中,说了几句便按着他躺在了自己腿上,抬手在他额上摸了摸,顺势滑落在双眼之上,低声道:“不许瞎想,睡一觉就到钟寂界了。” 顾怀抓住他另一只手,神念蓦地沉入内府,果然便见到那两相对峙的真火与九幽冥火,一时满心惊骇仓皇,五内俱焚,呼吸紊乱,不知如何是好,思绪混乱间,眼珠亦下意识地飞速转动。凌容与登时察觉,俯身亲了亲他额头,温声说了句什么,顾怀便觉一抹春风顺着耳朵吹入了识海,沉倦的飞鸟般落在识海正中,倦意便像涟漪般泛开,自识海蔓延至四肢百骸,都仿佛被春风托起,轻飘飘地浮在云彩之中,骨骼都舒展开来,一并沉醉在风中。 他本已是强弩之末,强撑至此,体内灵力几乎都已耗空了,一个圆满期大能,竟也能被合体期修士的风歌迷惑。 “笨蛋。”凌容与伸手戳了戳他脸上瞧不见的酒窝,轻吸口气,隐隐含笑地向远处望去。皓天白日,万里云烟,立在云端的出泉宫众人远远地便瞧见银羽飞来,立时爆开一片欢呼之声,被千变化作的屏障隔绝在外。 当年大难当头,两人御剑飞往出泉宫救人时,想要看到,却没能看到的画面,时至今日,终于能够实现,而他也终于能和他一起,回到再也回不去的出泉宫。 日沉月升,夜色笼罩流舒界时,出泉宫人早已回到了钟寂界中,而在月色之下,两团黑气悄无声息地自崩裂倾塌的山壁缝隙之中穿过。狭小山洞中,一片黑暗里,忽地亮起了一点微光,落在地上,像一层白霜,覆盖着已然冰冷僵硬的尸体。 一个略显清冷的声音响起:“大人,彻骨他……” 另一个有些年长的声音深深叹了口气:“无妨。”顿了顿,一团黑气隐约凝聚成人形,俯身凑在那具尸体之前,探手自内府中取出了一颗金丹,动作十分温柔,像是父母在治疗受伤的孩童。 另一团黑气飘荡在半空中,隐隐也幻化出人的形状,静静望着这一幕,脸上竟依稀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那年长的魔收起了金丹,抬手帮云彻骨理了理头发,口中有些失神地喃喃:“他自幼便是如此,一旦有了什么主意,便是拼死也要达成。”静了一忽儿,又抬首对半空中的魔道,“吴小公子,今日多谢你。” “……不敢。”吴江冷落在地上,微微颔首,掩去眸中茫然不解之色,口中谦逊道,“我不过是恰好会隐身的术法,又侥幸未被燕顾怀发现,方才得以带走他的尸身罢了。” 那年长的魔将尸身整理好,亦收进了乾坤袋中,方站了起来:“我知他从来任性妄为,你当初……若是被他强炼为魔,我先代他致歉。”说着他竟在吴江冷骇然的目光中极诚恳地躬下了身子,“只是事已至此,再无转圜,你若甘愿,我便带你回去,与我们群魔同住,若不愿,我会将魔窍交还与你,再赠你一袋灵石,替你寻一处隐居所在,将你妥善安置。不过容我劝一句,如今修仙界中谈魔色变,若你一人流落在外,只怕……” 吴江冷张了张口,一时间心中竟升起一股荒谬至极的混乱感,想要骂他假仁假义伪君子,却又偏偏莫名有种面对赤诚之人的错觉,噎了一瞬,方找回了声音:“我自然是与您同去。一百年前,云彻骨在乾元门抓住了我,那时我被出泉宫逐出宫门,一心想查明魔的事,被他所擒之后还以为就此殒命,没想到……他待我甚好。” “那便好。”年长的魔声音中带出了些许笑意,“他常与我说起你,说你的琴,弹得与杜阮一样好。” “不敢与琴圣相比。”吴江冷顿了顿,仿佛鼓起勇气般道,“可他,却从未同我说起您。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他便是统率群魔之人……”这一句却是真话,在他前世的记忆里,统率四方魔的人便是一个啃着红果的男人,因此那年在乾元门遇见云彻骨之时,他分明还有挣扎之力,却假意不敌,任由他抓了去。没想到他根本就不是魔首……那么眼前这个看上去秉性温和,和善循礼的男子又是谁呢? “呵,不要着急,待他醒来,我叫他亲口告诉你一切。” 钟寂界中,顾怀睡了三日方才醒来。 醒来之时,阮夫子正坐在他身侧,一手搭在他脉上,顾怀心头一惊,飞速收回了手。 阮夫子抬眸看着他,微微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凌容与咿呀一声推开了门,身后出泉宫 分卷阅读208 - 分卷阅读209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09 众人鱼贯而入。 顾怀立刻拼命冲他摇头眨眼,示意他不要说自己体内染上魔气之事。 阮夫子好笑地看着他,微微点头,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凌容与几步走过来,衣袂扬起十分凌厉的弧度,似乎隐隐有些生气,看表情却又只是担忧。 顾怀微微拢眉,暗觉不对,任由他万分自然地长腿一伸,当着众人的面跨上了床,揽着自己靠在了内侧的墙上,方才见他回头对坐在床侧小凳之上的阮夫子问了声好,又转过头来,自脖子后面绕出来的手在脸上亲昵地捏了捏,勾唇笑道:“终于睡醒了么?” 顾怀耳根一红,余光瞥见房中众多人影,便觉两人太过亲密了些,但又舍不得躲,颇想即刻调换成隐身在线的模式。 凌容与显然已与众人相认,出泉宫众人脸上都是一抹万分欣慰感慨之色,纷纷自己搬了小板凳坐下,一副静待吃瓜的八卦模样。 陆师姐便坐在最中间,双眸含笑地看着二人,眸中一抹慈祥温柔的光芒,不动声色地移到阮夫子脸上,又收了回来。 牧庭萱嗤道:“凌容与,你别以为小师兄给你撑腰,就可以逃脱罪责——谢琀十年里那些罪行,你怎么说?” 凌容与指着顾怀,坦然道:“谢琀的罪行,你该问谢琀,怎么来问我?” “……” 众人一时竟无言以对,哄然大笑。 这样众人被他一句话噎死的寻常场景,竟有百年未见。顾怀噗嗤一笑,萦绕在心头的不安都散去许多。 大笑之后,凌容与兴致高昂地说起自己在流舒界中如何机智至极地与舒万里及云彻骨周旋,听得众人一惊一乍,时而为他捏一把汗,时而又高声喝彩。 顾怀痴痴瞧着他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的模样,直想隐身偷亲一口,心念一动,顿时又想起体内令人不寒而栗的魔气,一时间什么绮念都压了下去,一颗心又甜又苦,煎熬不已。 这里众人还都沉浸在一片欢欣之中,待他说完,陆师姐忽追问了一句:“听说那云彻骨和舒万里的尸身,已被焚毁了,连同内丹,都烧做了飞灰?” “……”顾怀一愣,他们临走之时,他的确在那洞府之中放了把真火,只是当时他神思不属,却没等到真火烧尽,确认清楚此事,此时陆师姐一问,便暗暗有些后悔。 没想到凌容与却开口,断然道:“自然,以顾怀的功力,真火之下,这两人早已化作灰飞。” 陆师姐点点头,眸光不经意地在阮夫子脸上一扫而过,见他恍若未闻地低垂眼眸,端茶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抬手递到了唇边。 那时已是黄昏,众人又说笑了一会儿,便各自散了,凌容与理所当然地在床上岿然不动,阮夫子无法与顾怀详叙,只得也告辞而去。 入夜不久,忽的飘起了一场小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分外清晰,惹人烦乱。 阮夫子独自站在窗前,脸色渐渐地变了,雨还未停,便已穿进了雨帘之中,悄无声息地走进了黑暗的后院,踏过潮湿的野草,来到那一汪湖水之前,刚将手放进冰凉的湖中,便见水上倒映出几许摇曳的火光,面色骤然一冷,掏出手帕擦了擦手,缓缓地站直了身子。 不知何时,湖畔已出现了一圈掌中蕴火的出泉宫弟子,凌容与冲他一笑,缓缓道:“阮夫子,我与云彻骨做了十年的朋友,虽说无半分真情,却也有几分假谊。我一向精于玄言,他却自以为水曲珍稀罕见,总不避讳,难免便被我学了些皮毛去,献丑了。” 顾怀与凌容与立在一起,神色复杂地看着静立在湖畔的人——起初他无时无刻不在怀疑阮夫子的来意,没想到,却是在他已打消怀疑,几乎真心相待之时,才知当初所疑不假。 其余弟子面上俱是一抹将信将疑,不敢置信的惊疑之色。 陆朝雪站在几个夫子和师父的前面,见他转过身来,便淡淡一笑,递过了那盆蕙风草:“阮夫子,这盆早该掐死的野草,养了一百年,可开出您想看的花了么?” _____ 日子仿佛在一夜之间归于平静。 修仙界中,舒万里的死像是给一切画下了句点,过往发生的一切,从百年前的生死城到出泉宫,再到近日里的三仙山和流舒界,都变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没有人说起,但无疑每个人心中,这一场长达百年的大战已然落下了帷幕,失去了魔首的魔不再足以为惧,剿灭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钟寂界中知晓了更多真相的人甚至更加淡定,毫无压力地等待着最后的大战——毕竟真正的魔首不过才化神期修为,实在难以让人将他和他手下的魔放在心上。 出泉宫众人近来最担心的是长篇电视连续剧“一代神将司空磬”的结局。凡间镜中,司空师兄带着司空王朝的兵马横扫千军,不仅将侵略者赶出了边境,还一举灭了四个胆敢进犯的国家,隐隐有一统天下之势,但朝堂之上,毫无新意地又出现了功高盖主之论,大家都怕他那个阴晴不定心思深沉的皇帝弟弟随时会翻脸。 除此之外,第二件令人忧心的则是柳寸芒的失踪。从回到钟寂界,就再没有人见过他,好像人间蒸发一般。顾怀担心他为了接近云彻骨不顾自己的安危,牧庭萱也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都命人四下搜寻,却始终一无所获。直到五日之后,顾怀莫名得到了一颗传音石,其内是吴江冷关于云彻骨的评述以及他的盘算,而牧庭萱却在房中发现了一盆五色昙,那盆昙花一直开着,好似不会凋谢一般。 ——原书之中,圭泠界有一个叫做梅霜鹤的女子,能驭千万只白鹤,死于大战之后,灵魄竟也化作了一只白鹤,一直跟在燕顾怀身边。 顾怀呼吸艰难地看着那盆花,霎时便想起了这个故事,口中便似含着刀刃一般,面色苍白地移开了眼,把所有想告诉她的事都咽了下去。 暗流汹涌,一个月的时光很快便在众人平静的等待之中度过,仿佛黑暗来临前的黄昏,一切都笼罩在一层温馨的余晖之中,惬意又安宁。 可只有顾怀知道,这即将来临的黑暗不在别处,它蛰伏在一个没人想到的地方,就在他的心里。 因而他时常在清晨的晨晖中,闲适的午后,阖眼静休之前,众人欢笑之时,回想起那个飘着小雨的夜晚,站在湖畔的阮夫子转过身来,一脸从容淡然的微笑,仿佛毫不在意身份被拆穿,没有回答陆朝雪的问话,却冲他竖起了一根食指。 同样的手势,同样的神色,还像他苏醒之时一般亲切温和,却分明提醒着他两人之间那个不可宣之于口的秘密,令人陡然心生寒意。 而他便无数次被施下定身术般,被巨大的恐惧攫住心脏,眼睁睁看着他 分卷阅读209 - 分卷阅读210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10 跳进了湖水中,仿佛一滴水汇入江海,霎时间消失无踪,脑中却不停回荡着一句话,分不清是自己的声音还是他的声音,冷漠得出奇,像现实本身般残忍。 它幽幽地回答着那句问话:开了,开了呀。 顾怀曾经以为,从他突破了圆满后期,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打败他,不管书中那一团魔气背后究竟是谁,他都能将之解决,钟寂界,菩提灵界,加上圭泠界的实力,不管有多少魔,他都有信心率领众人将之踏平。 但到如今,他才发现,四方魔远远比他想象中更为可怕。阮崖生可以从百年前便开始蓄意接近他,耗尽所有的耐心,只为将他“浇灌”成魔。 这百年里,他所遭受的所有劫难,都像是为他精心准备的每一缕魔气。不仅仅是他杀上钟寂界时所经历的一切,甚至出泉宫毁去的一草一木,每一个枉死之人,乃至凌容与流的每一滴血,这一切,仿佛都只是为了赋予他无穷无尽的痛苦,都只为了在最后一刻,让那些储存在他心脏中的戾气驱走护体的真火,给魔一个可乘之机。 即便如今被他们识破又如何,就算当时真被他们当场诛杀又如何,只有他知道,阮崖生已经成功了,而四方魔也已然立于不败之地。 因为这世上他可以打败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一旦开战,只要阮崖生将此事公告天下,他毫无疑问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可即便他真的彻底化魔,凌容与和出泉宫众人也绝不会由得他去死,好似当初谢琀所面临的境地降临在了他的身上,只不过谢琀只是一个引子,他却是四方魔最终想要得到的人。 这计策无比荒谬却又聪慧得令人叹服——他竟成了魔手中的王牌。 可他甚至不能自杀破局,因为日神早就说过,他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绝不能死的人。若他死了,这个世界便不复存在。 这仿佛是个无解之局,他唯一的出路,只有将魔气彻底驱除。可不论他如何偷偷在内府中用真火焚烧魔气,驱除冥火,也不过是多吐几口血罢了,他的元丹仍有一半被魔气萦绕,变成了那紫黑色狰狞可怖的模样。 他很清楚,除非他心中戾气消失,否则即便是日神出现也无法将这魔气根除。 可他做不到,他根本无法对那些铭心刻骨的仇恨释怀——因为他永远也无法忘记心爱之人曾在那烘炉之火中化作一滩血水,何等的痛心彻骨,恨海难填,以致每个梦里,他都毫不犹豫地将那些伤害过他的人一个个推进女娲釜中,冷冷站在釜边,看着他们在火中垂死挣扎到灰飞烟灭,到醒来之时,仍觉浑身颤抖,不是后悔,而是余怒未消!仿佛身体也在疯狂地质问自己——为什么这是个梦?为什么你还没有真的这样做?! 唯一能说服自己的原因,是凌容与就躺在他身边,双手把他揽在怀中,月光下平静又明亮,唇角微微勾起,令人舍不得挣脱。 于是他便静静地睁眼看着,任眷恋和温柔占据心房,刻意遗忘体内澎湃的魔气,直到天色将明。 奇怪的是,凌容与却仿佛对流舒界毫无怨恨,整日里不是拉着他饶有兴致地重启那些搁置多年的发明项目,就是在房中认真刻苦地与他合体双修,偶然兴起,捉弄几个师兄弟,或是在钟寂界人面前秀个恩爱,悠闲得意得与百年前一般无二,好似他身上那些疤痕根本不存在,那些熔化他骨血的痛苦轻飘飘的毫无重量,那些噩梦般的经历从未发生在他身上,甚至快忘记还有流舒界这么一个地方,令顾怀又欣慰,又困惑——如果他都能放下,为何自己却做不到? “……身体发肤,无非尘土,易形换貌,神魂犹存。”或许是他神思不属的目光太过明显,凌容与一眼就看穿了他心中症结,落在他的酒窝上的唇顿了顿,微微抬起头来,眸中倒映出他的模样,通透明亮地犹如朝光,低沉的声音显得格外认真,“顾怀,心骨不可熔。他们伤害的,不过是躯体这种最微不足道的东西。而我一生之中,有无数更值得在意的事。舒万里已死,仇怨已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知不知道?” 顾怀也不回答,只是怔怔看着他,仿佛今日才认识他一般,恍然中心底忽生出一股由衷的欣羡——他是一个真正天心月圆的人,有一个完全属于他自己的世界,除了他选择在意的人事,其余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对他而言,或许把他扔进熔炉的舒万里,与在入门大战中打败了他的燕顾怀毫无区别,一旦他认为已报复了回去,就会把整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就好像当初他欺负完“燕顾怀”,第二天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再也不把“燕顾怀”当回事一样。 “怎么?”凌容与微微勾起唇,双指在他唇上摩挲,挑眉道,“发现我如此通透明慧,你又动心了?” “……”顾怀噎了一瞬,半真半假地笑道,“只是羡慕你,有这么通透明慧的心窍。” 凌容与便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我也羡慕你。” 顾怀奇道:“羡慕我什么?” 凌容与放下作怪的手指,换薄唇贴了上去,四目相对,声音里溢出些许笑意,很快便消失在交缠在唇舌间,轻柔得像是一缕烟:“羡慕你得到了它。” 这一下就连内府的魔气仿佛都要被甜得化开了,顾怀心中一烫,终于将重重忧虑都抛之脑后,专心投身于双修大业之中。 然而魔气终究还是无法用双修的办法驱逐,顾怀便渐渐开始隐身跟在凌容与身边,寸步不离,将无形秀恩爱演绎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众人时常看见凌容与坐在树上,俯身亲吻一团空气,画面诡异至极,有时他分明是一个人出现,衣服上却有奇怪的褶皱,便知是顾怀把头搭在他肩上,或是整个人躺在他腿上。 凌容与似乎觉得很好玩,以为他是故意为之,或是心中害羞又不舍得分开,才会如此,但顾怀自己知道,他只有隐去身形,才能肆无忌惮地用绝望的目光凝视着他。 四方魔已经消失了一个月,在他心中却片刻都未曾消失。梦中的自己已变得越发残忍,有几次他醒来之时,已经按捺不住地自凌容与怀中挣脱了出来,却被他睡梦中无意间扣住手腕又拉了回去。 直到一日,凌容与终于没能再拉住他。 顾怀仿佛处于半梦半醒之间,自己也不知是如何便来到了地牢之中,死死地盯着那些舒万里的手下,仿佛真火和冥火同时在体内熊熊燃烧,恍惚之中唯有满腔杀意是真实的,支撑着他的躯体。他并不知道其中哪些人是当初将凌容与扔进女娲釜中的人,他也不想知道。他们被关在此处,原本只是为了查明流舒界与魔的联系,但此时此刻,他不想知道魔的下落,只想把他们扔进女娲釜中,尝一尝那种被熔化的滋味。 分卷阅读210 - 分卷阅读211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11 这些人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杀意,瑟瑟发抖地跪了一地,口中不住求饶,听上去令人厌烦至极。 顾怀自须弥戒中取出了女娲釜,冷冷着看他们面无人色地拼命磕头,心中不屑地想着,真是一群蝼蚁之人,贪生怕死,欺善怕恶,一点骨气都没有,他的小坏蛋就不会求饶。 然而就在他随手拎起一个人,准备将他扔进去的时候,背心却忽的一凉,生出一股毛骨悚然之感,僵直着背脊停下了动作,仿佛兜头一盆冷水泼下,陡然彻底清醒了过来,登时连呼吸都忘了。 可身后仍旧响起了他宁死也不愿在此刻听到的声音,轻得像是一缕叹息,却又沉重地让他的心狠狠落至谷底。 “顾怀,过来。” 顾怀被火烫到一般,猛地扔掉了手上的人,下意识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浑身都不可抑制地颤栗起来,怎么都不敢回头。直到身后一暖,熟悉的气息靠近,他仿佛抖得更厉害了,凌容与用力揽住了他的肩,冷睨了那个在地上鬼哭狼嚎的人一眼,半抱着将他拽了出去。 “乖乖的,别怕。” 凌容与抱着他坐在后院的石桌前,语气轻柔得像是慕容毓在哄装傻的谢琀,顾怀心中闪过一丝好笑,可惜终究没能笑出来,反而没出息地红了眼眶。 “你知道,我既不是闻枫落,也不是章烨,”凌容与亲了亲他的耳垂,低声道,“就算你真的杀了他们,我也不会生气。” 顾怀默不作声,他便不轻不重地咬了他耳朵一口:“气也只气你嘴里说我聪明,却以为自己瞒得天衣无缝,当我看不出来。” 顾怀在他怀里缩了缩,微颤的声音里带着股浓重的自厌之意:“对不起……若不是因我心思软弱,也不至被魔操纵。” “笨蛋,叫你别放在心上,不是让你钻牛角尖。”凌容与浑身一震,骤然咬牙切齿起来,脱口而出,“你难道还不明白?我不放在心上,是因为被放进去的人是我自己。若你我对调,这些人早就已经被我烧成灰了!” “咳咳咳。”数声咳嗽顿时自荒草间响起,凌容与翻了个白眼,迁怒道:“别躲了,你们的办法一点用都没有。什么‘不动声色,潜移默化’,早说他满脑子胡思乱想,迟早把自己逼疯!” 顾怀心中一凛,自他怀里抬起头来,只见出泉宫众师父和弟子纷纷自半人高的草丛中钻了出来,神色讪讪又隐隐担忧地看着他。 “……” 双方就这么对视了许久,顾怀满心作案被抓的罪恶与痛苦,一时间都化作了因尴尬懊恼而生的好笑——原来这么久的时间里,他假装自己体内没有魔气,众人也在假装不知道他体内有魔气,真是……真是,可笑至极,宛如智障。 陆朝雪走过来,安抚地理了理他的头发:“好孩子,不要担心,这一个月里,我们都在遍查典籍,我与俞夫子已经找到了一个可行之法,或许能根除你体内的魔气。” 顾怀双眸一亮,凌容与亦立刻坐直了身子,头搁在他的肩上,四只眼睛灼灼发光地看着她。 陆朝雪微微一笑,慈爱地瞧着二人,睿智的目光令人万分安心:“人心有障,故而生魔,若是见遍千百年人世苦难,放下私念,心中自然圆满无隙。” 顾怀忙道:“如何得见?” “山河惊魂卷中,记载着数百年间修仙界的大战,只要投身其中,自可得见。” 顾怀一颗心狂跳起来,仿佛终于瞧见了曙光,紧紧攥住了凌容与的手:“好。” ———————————————————————————————————— 杜阮:咩哈哈哈哈我真是个超牛逼的反派,把主角拉到本阵营,还有谁?还有谁!︿( ̄︶ ̄)︿ 顾怀:…¥%!@!#¥%靠,不行了,求外挂。┭┮﹏┭┮ 亲妈:好的,【终极外挂】已启动,准备发射。o( ̄▽ ̄)d 第四十一章 前因渺难溯 山水如墨,铺展千里,一轮烈日将画面照得有些泛黄。 九重天印召来的雷电之中,一条青龙自层云里盘旋而下,龙吟过处,数十头面目狰狞身形如山的巨兽霎时间轰然倒地。 ……这些怪兽都是他亲自设计,顾怀代为作画的产物,没想到如此不堪一击。 化身为人的凌容与落在地上,甚是不满地踢了踢野兽庞大的身躯,抬眸一扫,四下林中,几个人一溜烟似的翻过了山头。 这些都是因与三仙山有牵扯而被顾怀锁进来的人,见到二人,就像看见牢头把自己锁进了天牢,无不惊慌,却又难掩好奇,总是鬼鬼祟祟地在旁窥探,却又比兔子跑的还快。 顾怀也不管他们,自旁边不高的树上一跃而下,春秋笔一抹而过,那些甚是挡路的残躯霎时便消失无踪。 凌容与走过去,接了他手中助益修炼的药酒,一饮而尽。 顾怀感觉到他周身气息变化,微微有些惊讶:“没想到这惊魂卷还是一处修炼圣地,不过进来一日,你竟便要升入大乘期了。” “是么?”凌容与一笑,“可依我看来,修炼圣地另有所在。” “在哪?” “欢喜天。” “……” 山河惊魂卷中越往深处而行,所见的大战也就越年代久远,如同时光回溯一般。入卷第一日,两人已走过了七界峰大战,再次看见了菩提灵界的灭亡,只是这一次他们只能如同幽灵一般,静立旁观,插不了手,眼睁睁看着历史上的六界峰军队打破了菩提灵界的封印,以圣人黄黎之死为借口发起攻击,一场大战死伤无数,最后阿和华和阿苏夜双双自爆元丹,玉石俱焚,所有人都化作了飞沙。 顾怀阖目静静盘坐在黄沙千里,荒凉寂灭的废墟之上,脑中飞速地闪过了幻境中他们最后释怀的面容,一种重如千钧的沉重感落在他心上,好似整个菩提灵界不是在他眼前,而是在他心中倾塌,一时间他仿佛也变成了一粒沙,落在乾坤之间,艰难却沉稳地停了下来。渐渐地更多的沙落了下来,慢慢积满了整颗心脏,什么魔气戾气,都被挤压得不知所踪,只剩下真实而残忍的现实,以及一切归于虚无之后的死寂。这感觉并不好受,仿佛将自己整个人埋在万重尘沙之下砥砺,几乎窒息。 这便是他的修行。凌容与是修身,他却是修心。 但见他沉于冥想之中,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面色一片惨白,几次似要睁眼,却又咬牙忍过,没过多久已出了一身汗,背脊仍挺得极直,脸上有种习以为常的忍耐神色,凌容与便觉自己也被强行拉入了修心的环节,几次三番想伸手把他拉出来,想起师父们的嘱咐,又硬生生忍了下去,泄愤地将一旁的磐石劈得粉碎。就在他忍无可忍准备出手的时候,顾怀终于猛地 分卷阅读211 - 分卷阅读212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12 睁开眼睛,溺水者浮上水面般急促喘息几声,浑身脱力地瘫倒在他怀里。 凌容与心头火气便被一盆水浇灭,心中骤然一软,亲了亲他,便抱着人回到了两人的随行府第,上了三层阁楼,把他放进了浴室泉水之中洗了洗,又擦干抱回了房间。 顾怀疲累至极,还没到家就已在他怀里睡了过去,醒来之时已是黄昏时分,身下是柔软的大床,余晖残照之下,凌容与坐在窗前,探出手,五指微微蜷缩,仿佛捏住了一缕风。 顾怀静静看着这副宁静的画面,恍惚觉得身处在这世上最安宁平凡的一隅,心中最后一粒沙也被卷走,只剩下温软轻柔的春风,半晌方含笑开口:“我没有做梦。” 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没有陷入报仇的噩梦,也没有在满腔怒火中醒来,内府之中的魔气虽没有消失,却也没有再扩大,与真火对峙着,有种楚汉河界泾渭分明之感。 可凌容与走过来,不仅不夸他,还坐在床边捏他的脸:“你很着急么?” “……”顾怀便知强撑又被他看了出来,可心底也的确十分焦急,只好坐起来,如实点了点头,神色凝重,“阮崖生迟早会昭告天下我的身份,若不能在此之前除尽魔气,我实在不知如何应对。” 凌容与看了他一会儿,忽地一笑:“怎么魔气还会让人变傻的么?” “……” “若是不傻,你早该想到,此时该不知如何应对的不是我们,而是阮崖生。”凌容与神色渐渐认真了起来,“还记不记得吴江冷说了什么?” 顾怀点点头,柳寸芒拿命换来的传音石里,吴江冷的每一句话他都仔细听过很多遍:“第一,吴师兄当年在乾元门被云彻骨掳走,他以为云彻骨就是魔首,故而甘愿被转化成魔,留在了他身边。自从我成了钟寂界峰主之后,四方魔便藏得更深,化整为零地散在各地,直到我‘死’在横霜界,便又蠢蠢欲动起来,似乎又有了聚拢的倾向;第二,这么多年以来,云彻骨一直在与各方人马联系,方式便是吴师兄曾以为的‘魔语’,也就是‘水曲’,可惜他只知道最为粗浅的一部分入门暗语,却不会远距离操纵雨声传讯,也听不懂雨声中的讯息;第三,云彻骨之所以一直吃朱果,是因为他还未转生为魔,却想要操纵九幽冥火,要借朱果之力压抑九幽冥火的阴气,也是为了避免沾染上的魔气被人发现。” “记得这么清楚,看来还没傻彻底。”凌容与笑了笑,正色道,“我来告诉你,为什么该担忧的是阮崖生。”说着他双手一分,两人之间出现一个棋盘,“从大局看,你我手握多少个界峰?——钟寂界,菩提灵界,圭泠界,流舒界。绝照界赵禅必得听你的,横霜界与圭泠界一向为盟,除了无甚干系的琼初界,七个界峰中,四个任你我调遣,两个不得不出力相助。”说话间,他将六枚白子放在了棋盘中央,眸光忽地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怔了一瞬,方又拿起了两枚黑子,接着道,“这是魔,这是他们唯一的筹码——你。”他将一枚黑子放在了白子对面,一枚放在了其后。 “……”黑白强弱倒是一目了然,只不过他不知道,自己不是枚黑子,是一枚原子弹。 顾怀正要说话,谁知凌容与又拿起了几枚白子,将他这枚黑子团团围了起来:“这是我。” “……”你这是影分身么? 顾怀无语地抬眸看着他,几乎要被逗笑了。 凌容与却半分玩笑的意味都没有,一一捻起白子道:“这一枚,是水曲。当初在流舒界中,云彻骨犯的最大的错误便是以为水曲之深奥,无人能自悟,从不在人前避讳,信了我是误打误撞地学会了一个“是否”,为了骗我信任,还故作大方地任我使用。他不知道,玄言虽玄,却是一通百通。我既会鸟语龙吟风歌,水曲也不过如此。比起其他三种玄言,它固然可随时向各地传讯,令外人绝难察觉,但弱点也十分明显,因为谁也不知道这道讯究竟是谁传来的。那日阮崖生逃走之后,我已用水曲向四方传了三道讯——‘聚’,‘分’,‘此法外传已弃,万勿听信’。” ……这样一来,不论阮崖生再用水曲下什么命令,或是他们彼此之间再传什么讯息,四方魔都会将信将疑,尤其是在他们散落各地的情形下,此举等于废了水曲这一种传讯之法,对方要再建立起另外一套传讯系统,一来时间不足,二来也再做不到如此隐蔽。 顾怀双眸一亮,豁然开朗,顿觉他机智得可爱,简直想凑过去亲他一口。 凌容与扬唇一笑,又拿起了第二枚白子:“你说的不错,阮崖生定会将你入魔一事昭告天下,以逼迫我们与修仙界对立。不过,他本就是魔,信口雌黄,污蔑日神传人,有什么奇怪?以你今日的威信,谁会信他?师兄弟们已在修仙界散布传言,我也已传讯赵禅、古玄钟、衡小芜,在各界之中,告知天下修士,有一个魔在你身边潜伏百年之久,侥幸逃脱,意图不轨,怕是要蓄意抹黑你的身份,以挑拨离间,动摇军心。请各方修士小心,这样居心叵测传谣之徒,八成便是藏身四方的魔,一旦遇见,万勿手软。” 这一招“先下口为强”真是釜底抽薪,这样一来,谁还敢说他是魔? “……”顾怀愕然失笑地看着他,半晌方啧舌道,“真是个颠倒黑白的小坏蛋。” 凌容与又拿起了第三枚白子,敲着棋盘瞧他:“这一样驱魔之物,你方才自己说过了,不信你猜不到。” 顾怀凝眸愣了一瞬,脱口道:“……朱果?” 凌容与一笑,自袖中取出了一瓶仙丹:“昊蚩拿数千颗朱果炼制的果丹,尝起来不错。” 顾怀接过来握在手心,心底流淌着一股暖意,一时说不出话来。 凌容与拿起了最后一枚白子:“这个,你也知道。”说着他摊开了另一只手,手中一缕近乎透明,云烟般若有似无的飞絮飘了起来,浮在棋盘之上。 顾怀的确知道,这是他的得意之作,风絮。这种如烟似雾的东西,又是他自创的物种,本是粉末状,遇水则化,风干之后却仍旧存在,粘上一点便再也洗不掉,且遇风则长,听从风歌召唤,会自己飘回来,回到他的手中,用灵力催展之后,便会变成一张照境符,用火一烧,眼前便霎时出现它化形之时所记录的场景。 当时阮崖生被他和陆师姐放走,身上早沾染了化在湖水中的风絮,便是放长线钓大鱼,等着瞧他逃往何方。他沿海而行,顺流直下,兜了一个大圈子,这根线却一直牵在他身上,这也是众人毫不忧心的原因之一。 “西南有什么?……琼初界?” 凌容与看了一眼燃烧的风絮幻化出的景象,很快便自那片西南独有的阔叶林辨别 分卷阅读212 - 分卷阅读213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13 出了方位,神色却沉吟起来,垂眸看着棋盘,玩味地捻起了另一枚白子,比在那一排六枚白子前,想了想,又把那白子放了回去,屈指敲了敲棋盘,抬眸与顾怀对视,“总之,你是不是魔,于此局影响甚微,即便你真无法除尽魔性,我们也可以被封印在这幅画中,不出去掺和,你明白么?” 顾怀静静看着他,一瞬间忽觉自己真如那颗被白子包围的黑子一般,陷入一片温煦的光芒之中,心中所有阴霾都被驱散无踪,从那灼心的焦急中解脱出来。 在他算来本是必输的一局,被他一说,却原来是自己太傻,被魔的阴影蒙蔽了双眼,看不见无数出路,也看不见他在拉着自己往外走。 半晌,顾怀缓缓吐出口气,释然地一笑:“那作为一枚没有什么影响的黑子,我还能做什么呢?” 凌容与抬起一根食指:“其一,你要想清楚一件事。” 他没有说是什么,但顾怀已明白过来——那就是为什么阮夫子要这样做,为什么一定要让他为魔?在百年之前,他只不过是出泉宫的一个弟子,虽是日神传人,但要杀他也并不难,在这一百年中,阮夫子也有无数机会冲他下手,可是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意图,反而情愿花一百年的时间来完成一个如此复杂的布局,最终只是让他为魔。是什么原因会让他做出这样的选择?这个问题在顾怀的心中已萦绕了一个月,早已生出了一个十分荒谬的猜测——那就是阮崖生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绝不能死,也知道这个世界的念在他身上,才会做出这样的布局。可这怎么可能呢?百年之前,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件事。 他还有些出神,凌容与却又伸出了一根手指,两指捻起那枚被包围的黑子,放在了一边,挑眉笑道:“其二。” “……” 窗外夜色如水,星月朦胧,软帘随风而动,床上若隐若现一双交叠的影子。 哗啦一声,棋盘不知被推翻,棋子洒落一地,只有那枚黑子,还是被白子吃掉了。 ————————————————— 行走在山河惊魂卷之中,就仿佛撑着一叶扁舟逆流而上,两侧的光阴不断回溯,在长河中投下吉光片羽惊鸿一瞥的倒影。鸿蒙史上,修仙界中曾存在过的界峰远不止七个,如何相互吞并融合,终于形成了如今的格局,这其间大小战役数不胜数,毁掉菩提灵界的七界峰之战并非独例,更不能说是最为惨烈。无数大能在争斗中崛起或倒下,飞升或陨落,威震八方的门派陡然衰落,更多的门派立刻将之瓜分,或是毫不起眼的山门最终一家独大,甚至形成界峰,千变万化的格局,起起落落的命运之中,不变的只有多年以前早便写在仙学书上的残酷现实——“天位有数,成仙者稀”。 沉重感一直压在心头,令人难以喘息。虽说第一日修心顺利驱走了噩梦,但在最初的几日里,顾怀却不由心怀忐忑地怀疑起此行的结果究竟是除去魔气,还是助长魔气来。因为当初修仙界受利益驱使任由出泉宫覆灭,他便已生出了一个灰色的念头,如今亲眼目睹这些,不由更加坚定了这样的想法——那就是修仙界,与人间,与地狱,其实并没有什么两样,甚至更加残忍无情,黑白不分。 想到这些,百年里阮崖生有意无意说过的话便在他耳边响起,像是恶魔的呓语,这样的修仙界,人或者魔又有什么分别呢?魔真的是错的么?若错的是人呢? 所幸因凌容与周全的计策,他对驱除魔气一事不再无比心焦,加上身边这人不是兴致勃勃地拉着他围观各类已失传的物种和术法,像是在博物馆参观,就是把小阁楼当情茧使,仿佛两人在度蜜月,虽有这样负面的闪念,也总被他的突发奇想打断,不致动摇根本。 但他的修心似乎也陷入了瓶颈,再无进展。直到有一日,两人忽谈论起了凌容与少年时的那首歪诗。“百仙皆从武道出,强胜弱亡一何辜,争乱缘因法错立,天尊只怕不读书。” 顾怀便笑他:“‘他日你若为天尊’,你倒说说,你待如何?” 凌容与听出他取笑之意,凑过来一口咬在他脸颊上,扬着眉不答反问:“不敢,燕峰主,这话该问你。” 顾怀噗嗤一笑,接着却陡然愣在了那里,脑中醍醐灌顶一般,一片清明,满心压抑着几欲溢出的沉重感霎时间便找到了出口,山呼海啸般奔流而出,仿佛一泓死水活了过来,奔腾着化作了熔浆,热烈而光明。 不错,如今修仙界是宛如地狱,但这是他的世界!念在他身上,七界峰也迟早落在他手中,他不是一个应为此绝望的人,而恰是那个应给人希望的人! 当一个人将思绪投进宏大的世界与悠长的岁月,自己便显得无比渺小与微不足道,自那之后,顾怀总是寻思着该怎么治理修仙界,渐渐的便极少提起体内的魔气。趁他睡着之时,凌容与悄无声息地自通幽古阵潜入了他的内府,神念化成的小人伸出手,轻轻抚过那颗几乎已恢复金红,只剩下一小块紫黑斑点的元丹,感觉到它轻颤了一下,像是不好意思地缩了缩,又像是讨好地蹭了蹭他的手心,不由微微勾起唇,眼前闪过临走之前的画面。 “据古籍记载,修心一途极为凶险,宛如行于无边黑暗之中,容不得半分行差踏错,否则便是万劫不复。顾怀一直是个多思多虑之人,阮崖生花了一百年,才在他心中种下黑暗的种子,不是那么容易根除。你随他进去,千万要时时小心他所思所想,将他引回来。”说到此处,陆师姐拍了拍他的掌心,像是把一根线放进了他手中,神色凝重又关切,“这一片黑暗里,你是他唯一的光。” “放心吧,师姐,”他收紧五指,仿佛捏住了那根不存在的线,笃定地扬起唇,“这颗心是我的,阮崖生想在上面种花种草,再花一百年也没用。” 想到此处,他便似个成功捍卫了私人领土的君主一般,心满意足,洋洋得意地在他内府逛了一圈,方才将神念收了回去。 黑暗中,本该沉睡的人睁着眼,两只眼睛亮晶晶地凝视着他,也不知是何时醒的, 凌容与有些心虚地转了转眼珠,又虚张声势地轻轻撞了撞他额头:“做什么?” “做了个梦,”顾怀笑眯眯地伸出手,更深地偎进他怀中,唇抵在他颈间,自发顶到足尖没有一丝缝隙,说话的时候都能感到彼此胸腔的震动,亲昵地像是连呼吸都融为一体,令人满足得想要叹息,“梦见一缕光,落在我怀里。” 画卷里接下来的日子便分外好过了起来,两人真像是以时光旅行的方式在度蜜月一般,带着随行小别墅,打打闹闹,走走停停,卿卿我我,有时顾怀会觉得,就算永远这样走下去,也没什么不好,又常 分卷阅读213 - 分卷阅读214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14 想着该将此画卷公诸于世,让别的修仙者也都来这里历练一番,或许多有顿悟。 这一日,两人又走过了几个大能同归于尽的一场大战,停在了一段和平地带。 顾怀还在盘算着怎么合理运用这卷轴:“若是当初在鸿蒙课上,有这么一幅画卷,让夫子领着师兄弟们进来一观,鸿蒙课岂不是有趣得多?” “岂止鸿蒙,这其间无数早已失传的术法,符咒,哪一样拿出去都会举世震惊。”凌容与躺在草地上,仰头看着空中盘旋着三只长得像几片飞叶的怪鸟,忽生奇想,“还有这些消失的仙物……不如你将他们画下来,我们用神灵钰把它们复生?” 没想到还能复生灭绝物种,顾怀抚掌大笑,觉得有趣至极,很快便拿出了纸笔,谁知刚画了几笔,地面轰然震动起来,扬起一片尘土,烟雾间数百头巨兽从四面八方向两人冲撞而来,双目通红,杀气腾腾。 这些怪兽是顾怀亲笔所画,虽然会攻击人,却分布得极散,不至于发起群体性攻击,这一看就知其后必然有人驱赶。 这段时间里,之前被关在此卷之中的人不止一次鬼鬼祟祟跟在二人后面,意图不轨,贼心不死,但不过小打小闹,顾怀又处于“吃斋念佛”修身养性的关键时期,两人都不曾下狠手。但这些人大都抱着“就算不能跟你们一起出去,也要让你们永远留在这里”的心态,不仅不收敛,反而缠得越发紧了。 “不知死活。”顾怀面色一冷,刚要起身,却被凌容与按住了肩膀,见他笑眯眯地一扬手,陡然将四煞,千目,银羽,飞骨都放了出去,霎时间四只怪兽冲四个方位接连发出响天彻地的怒吼,“嗷——”地一声,声威浩大,荡开一圈无形的波浪,跑在最前方的巨兽被这凛然之威吓得猛然掉头,一时间巨兽纷纷转头,跑得比来时还快,如潮水般褪去,远处林中隐隐传来惊恐的怒骂和凄厉的惨叫声,八成是被陡然掉头的巨兽杀了个措手不及,狼狈逃窜。 两人兵不血刃地大获全胜,不由相视大笑。 “走吧,这些人还会再来的。”凌容与将顾怀拉起来,随便走向前方一片林子。 “他们明知打不过我们,为什么还要来送死?” “也许是因为若我们离开此地,他们便连送死的机会都没有了。” “……”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已穿出树林,走过了一条小溪,阳光落在溪水上,折射出通透的光辉,眼前的景象陡然变得祥和安宁起来。 几座木房子建在山脚下,仿佛是一个村落,四面种着许多花草,似乎被人修剪过,整齐得如同一片花圃。 两人都愣了一瞬,才瞧见花圃中有几个弯腰修剪枝干的人,其中一个年纪略大的中年男子似乎正在指点其他几人,所有人的神色都很专注。 顾怀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但定睛看时,那几个人分明也都是因三仙山一案被他关进来的罪犯。 其中那个中年男子,正是当时在天河瀑外,甘心为魔的三仙山受害者给出的名单中,列在第一个的那位私下购买血玉脂的琼初界长老,吴百崖。 但此时他神色恬淡,微微含笑,一副沉醉于田园生活的模样,实在不像是一个为了修炼不惜践踏他人生命的恶人。 顾怀还在惊讶,凌容与却已忍不住出声:“真是暴殄天物。” 一时间花圃中的人都站直了身子,目露惊骇地看着二人。 凌容与拖着顾怀走过去,捡起了地上一片被剪掉的叶子:“千珍集上记载,玄霜花的叶子不论是炼丹,入药,还是绘符,都是对修炼大有助益之物,你们就这么随意修剪,任其腐落在地,岂不是暴殄天物?” 这里的人都被顾怀揍过,见他走进,一个个都噤若寒蝉,只有吴百崖抬眸赞许地看了凌容与一眼:“你说的不错。” “你知道?”凌容与奇怪地看着他,“那你还这样做?” 吴百崖一笑,转眸看向顾怀:“燕峰主,这里十八人,已诚心悔过,放弃了修炼一途,只想在此安心度过余生而已。” “……” “您若不信,可随我们进来看看。” 顾怀与凌容与对视一眼,跟着他们走进了那个小村子,果然里面的人一副安居乐业,准备在此长住不出的样子。 “刚入此地之时,我以为堕入炼狱,没想到此处竟是个世外仙境。”吴百崖说着含笑看了顾怀一眼,神色颇为感激。 凌容与奇道:“这里是很有趣,不过待在此地,便永远无法成仙,又怎么能说是仙境呢?” “不错,在此处我们永远也无法飞升,但我们又何必再飞升?这里无尽山河任人挑选,岁月留下的珍宝俯拾皆是,而身在此间的人却不过百数,大家既然无仙可求,亦无谓争执,自然相安无事,悠闲度日即可。”吴百崖带着两人走过几间村屋,几个修士要么正全神贯注地研究术法,要么便悠闲地躺在屋顶吹风喝酒,看上去的确是快活似神仙。 顾怀看在眼里,心情便有些复杂,他倒也觉得这里很好,但这些人原本是被放进来受罚,就这么看开了,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可惜似乎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凌容与停下脚步,想起了不断对两人发起攻击的那些人。 吴百崖看了二人一眼,若有所思地道:“是啊……他们是断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顿了顿,他忽道,“二位进得此地已有一段时日,我私下推测,想必是要往深处去寻一些东西?” 他猜的倒也没错,除了起初为驱除魔气而逆流而上的打算,顾怀还想走到一切的源头,去解除心头一个最大的疑惑——那就是既然“念”在“燕顾怀”身上,那么在“燕顾怀”出现之前,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存在?那时的“念”会在哪里?顾怀隐隐觉得,若是他能解开这个疑惑,一切真相或许就会迎刃而解了。 吴百崖的目光在两人脸上逡巡了一瞬,仿佛下定了决心:“我带你们去吧,这里的方向我熟悉得多,对他们的行踪也熟悉得多。” 凌容与挑眉,有些警惕地看着他:“为什么?” 吴百崖淡淡一笑,竟叹了口气:“对我而言,这也是唯一一个机会了。” 顾怀与凌容与对视了一眼,见他双眸中欲言又止,似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破土而出,便冲他点了点头。 ————————————— 吴百崖已在此地呆了数月之久,果然比两人更加熟知地形,很快便带着他们甩开了那群仍执着于找麻烦的人,向一片万径人踪灭的荒芜之地走去。据他所说,在这片荒野的尽头有一个黑暗之处,他们不论如何也无法走进去,或许顾怀要找的东西就在那里。 顾怀和凌容与将信将疑地跟在他后面, 分卷阅读214 - 分卷阅读215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15 一路暗中观察,同行了两日,却只觉他性格十分安静恬淡,颇有种看破红尘的通透,每每两人咬耳朵或是打闹的时候,便会摇摇头,露出那种带着善意的调侃的笑容,非礼勿视地避开目光,不论何时,目光和神色都坦荡而诚恳,对两人的感激之情也十分明显。即便是以两人丰富的被骗及骗人经验看来,这人也绝不是在演戏。但是两人却越发困惑——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他当真被顾怀开启了新人生,也绝不可能在短短几个月里便从一个不择手段用人命修炼的修士变成一个毫无野心且对顾怀心存感激的圣人,即便是那村落中其他号称已然放下修炼的人,对二人也难免心存芥蒂,虽不会报复,也不会主动凑上来,可此人看上去更像是生性如此,将他关在此地反倒正中下怀似的。 传讯符在内府间来回穿梭:“此人不论是神态,语言,行动,无一处破绽,除非他是以戏入道,否则,他便绝不是个会为修炼去碰血玉脂的人……燕峰主,你是否抓错了人?” “凌少爷,我只是照名单抓人,指控他的是朱岳安,他自己也认了罪,至少,‘琼初界吴百崖,以明珠千斛,进三百血玉脂’,这句话不是假的。” “那倒有趣了,他既非汲汲于修炼之人,买这么多血玉脂……”凌容与写到此处,蓦地一顿,抬眸看了眼前方踽踽独行的背影,神色微微一变,内府之中,一缕神念若有所思地写了下去,“会是为了谁呢?” “二位,正是此处!”吴百崖回过头来,抬手指向前方。 两人的暗中交流停了下来,一同抬眼望去——荒芜之地的尽头,山脉像是陡然匍匐在地,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了一切,比黑夜更深,像是作画时打翻的一块墨渍,隐隐如在流动。 “燕峰主,请看。”吴百崖脚下,一片狭长的柳叶舒展开来,载着他向那团黑暗飞速冲去,还未飞近,便听“嗡”地一声,一圈无形的波纹将他猛地震开,摔落在地。 “此地一直如此,”顾怀将他扶起来,吴百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示意自己无碍,“不论是谁,都无法靠近,仿佛是这画卷中唯一的禁地一般。” “我来试试。”凌容与满脸好奇,骤然化身为龙,向那黑暗冲去,果然行到一半便仿佛撞上一堵无形而柔软的墙,不论如何都进不去,就要被震回的时候,却见身后火光突起,离火三昧箭的三道流炎眨眼间已飞旋着落入了那片黑暗之中,仿佛没入深海,没了踪迹。 凌容与化为人形,立在半空中,挡了挡眼前一纵即逝的火光,放下手时,双眸却骤然睁大,很快便被身后伸来的一双手轻轻捂住——只在一瞬之间,那片黑暗如同被真火点燃,轰然化作了一片铺天盖地的耀眼光芒,刺目的光芒将天地映照得一片雪白,射得人眼睛酸涩不已,不得不闭眼遮挡。 但剧烈的强光过后,挡在前方的黑暗仿佛燃烧殆尽的幕布,隐藏其后的天地也就露出了真容。 群山静默,宛如无数巨人,垂眸冷淡地俯视众生。这一片山脉不再荒芜,山脊上覆盖着青草与藤蔓,远处平林漠漠,蔓延开一片灰绿。 三人走进去,只觉此地与其他地方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凌容与观察了一番山河花草,鸟兽虫鱼,起身推测道:“此处应与菩提灵界大战的年代相差不远,最多不过百年,也不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要这般故作神秘。” “与菩提灵界一战相差不远?”顾怀想了想,“难道是逐鹿之战?”他记得《鸿蒙》书中所写,圣人黄黎当初为了救一头灵鹿被几个修士打死,虽说此战根本是单方碾压和虐杀,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却被视作成圣之路终结的一战,决定了修仙界罢黜百道,独尊武道的发展方向,可说意义非凡。 “可这一战举世皆知,又何必多此一举,将之隐藏?” 就在此时,寂静天地间陡然传来一阵铮铮琴音,凄厉而刺耳,如人长泣,一种绝望至极的怨恨之情随着琴声汹涌,仿佛要化为一柄柄利剑,挣脱束缚,毁天灭地! 至哀至恨之音传入耳中,顾怀顿时便觉脑中一阵阵发黑,满心悲恸共鸣般在胸前激荡,五脏都绞痛起来,眼眶发红,几欲与之一同狂哭,就在此时,凌容与眼疾手快地一把将他按在怀里,紧紧捂住耳朵,吻了下去,一时间那鬼哭般的琴音骤然远去,天地间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安宁平和,温馨圆满。 顾怀感激地亲了亲他的脸,神色凛然地抬眸向上看去。 琴音是自高崖上传来,此时业已停歇,继而却又传来一阵狂笑。 凌容与拉着他向崖上飞去,已然猜到此人身份:“是琴圣,杜阮。” 另一边吴百崖早已痛哭得几乎背过气去,满脸老泪纵横,伤心欲绝,见二人向上而去,忙抹着眼泪跟了上去。 三人落在崖上,果然便见一个形销骨立的白衣男子立在崖边,手中抱着一把琴,摇摇欲坠,看上去像是一直随时都会熄灭的烛火,但狂笑之间那癫狂之态,又似是生命在燃尽一切,只为释放最后一缕光辉。在他对面有着数百人,都面露狂热地看着他,为首一人伸着手,小心翼翼诱哄般道:“杜公子,您之前想要的烟露茶,我们找到了,不如您同我回去,一道品尝?” “回去?”杜阮嗤地一笑,抬眸凌厉地扫了他一眼,神色万分讥讽,“回哪里?朝露山,还是冲虚门?!”狂笑几声,他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清心梵音我已弹不出了!弹不出了!你们还不能放过我么?” 那人直起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杜公子说笑了。” “啊———”杜阮被逼到绝境一般,双目通红地来回走动,神态带着股歇斯底里的疯狂,忽猛地拿起琴向地面砸去,“哐哐”两声,那琴整个断成了两截,他示威般冲众人一笑。 那人仍旧丝毫不为所动:“这琴不好,是该换了。” 杜阮痴笑两声,蓦地浑身颤抖地瘫坐在地,又哭又笑地抱起了那把断成两截的琴,双手轻轻在琴弦上抚过,失神喃喃:“该换的不是它……是我。” 那人使了个眼神,几人立刻向他扑去。 杜阮怪叫一声,身子猛地向后一倒,抱着琴向崖下飞速坠落。 但坠落的速度还比不上对方追来的速度,落到一半,他内府元丹忽地破体而出,在那些人惊骇失措的目光中蓦地爆开,光芒之中,那随着残躯下落而变得模糊的面容,定格在那抹绝望又不屑的神色之上。 顾怀不忍再看地转过身,拢眉望着那群逼死了他的人惊愕的神情渐渐变成了失望,确认他真已自爆而亡,竟连尸身也不管,纷纷转身离去,不由心头火起,气得咬牙,只恨不能出手,却听凌容与忽“咦”了一声,忽地拽着 分卷阅读215 - 分卷阅读216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16 他纵身而下。 吴百崖一头雾水地也跟着跳了下来,三人一同落在了崖下的草丛中。 顾怀甫一落地,刚抬眸看了一眼,立刻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目——此时杜阮的尸身旁,正静静地立着一个两人都十分熟悉,却又分外陌生的人,阳燿天! 凌容与也是一脸惊讶,从未想过会是在此地重见宫主,再看一眼死去的杜阮,眸光微动,电光火石间飞速闪过了一个念头——一个人若是被世人逼死,却又被神复活,他心中是会念着恩,还是念着仇? 此时的日神看上去还要年轻几分,面上像是笼着一层朝光,少了几分宫主的威严,多了几分悲悯。他静静看着杜阮的魂魄自躯体中散开,眸中闪过一丝决然之色,忽地一扬手,五指并拢,将之握了进去,碎裂的元丹在掌心骤然凝结。 “燿天哥哥,不要。”一声清脆的女声蓦地响起,声音颇为慌张,继而一个长发少女凭空出现,一把拉住了他。 顾怀紧紧攥着凌容与的手,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心头狂跳——日神和山神,接下来是要十神大会吗?杜阮会被救活吗?怎么救?他不是说过,神是不可任意干涉人死活的么? “你也要劝我么?”年轻的日神站直了身子,将那颗复原的元丹放入了袖中。 山神神色悲伤地看着他:“你救不了他的。” 日神回眸与她对视:“我救不了,但有一样东西可以。” 听到此处,顾怀忽喃喃开口,神色怔忪地与他同时说出了那样东西的名字——“流炎灵归阵。” ———————————— 群山忽由远及近地开始消散,飞速地融入一片白茫茫,仿佛画上笔墨被人抹去,纸上只剩下空白。 日神挥了挥衣袖,杜阮的尸身蓦地化作了一片星光,很快便消散无踪。他静静看着,似乎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掌中紧握着杜阮的元丹,转过身向前方走去。山神跟在他身侧,伸手不住地去拉他宽大的衣摆,神色急切:“你明知这样是不行的,那岂是他能动用的东西?” 顾怀心惊胆战,脑中一片纷乱,双脚好似已踩到了沉没在汪洋之下的冰山,有种即将窥破天机的欣喜,却又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连凌容与问他怎么会是流炎灵归阵都没听见,人却下意识朝他所在偎了过去。 凌容与微微勾了勾唇,大发慈悲地伸手揽住了他,还一本正经地拍了拍,口中忍笑哄道:“不怕不怕。” “……”顾怀给脑中混乱的思绪按了个暂停键,回头恼羞成怒地撞了他一下,方才再次陷入沉思,任由他拉着自己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两人身侧,吴百崖神色已然惊骇至极——分明只是画卷中的残影,这两个不知身份的人身上那股威慑之力仍旧令他动弹不得,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仙么? 日神停下脚步的地方,忽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光阵,其间流炎如岩浆般涌动,正中一道光柱冲天而起,隐约可见其间一道阴影,似是一道锁链。 然而让他骇然失色的不止于此,更错愕的是眼前忽地又出现了八个人,或坐或立,有男有女,立在光阵之旁,神色各异,每一个身上都有一种令人颤栗的威慑,让他忍不住想要匍匐在地,他霎时便已猜到了众人的身份,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继而心头狂跳,化作一片狂喜,他竟见到了神! 日,月,风,山,雷,海,龙,炁,冥,象十尊神,这里八位之中,少的两位应当是已在十神定界中牺牲的海神和龙神,除了早已相识的日神与山神,其余却不知谁是谁…… 凌容与目光在众神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光柱之上,奇道:“这好像和我们见过的流炎灵归阵不太一样。” 再见此阵,顾怀心绪复杂万分,低低嗯了一声。 一名浑身笼罩着一层银辉的男子迎了上去,冲日神递过一个询问的眼神,日神将手掌摊开,让他看了一眼掌心的元丹,他微微点了点头,侧开了身子。 山神冲他道:“你劝劝他吧,这是绝无可能的。” 月神却只是拍了拍她的头,温声道:“无需多言,不如一试。” 日神已靠近光柱,就要将那颗元丹放进去,一旁阖目打坐的人忽地冷笑一声,睁开了眼:“阳燿天,你非要多管闲事么?” 顾怀偏过头,瞧见他脸上隐有雷电之光,不由多看了几眼。 雷神衣带未系,衣襟开得极大,仿佛随时准备金蝉脱壳,看着像个玩世不恭,放荡不羁的浪荡子。 “闲事?在我手上,是修仙界最后一道‘善’,若他死了,从此百道休矣!”日神微微转身,神色凝重地与他对视,沉声道,“我等既被赋予神之名,自该行神之责,难道任由天地间黑白颠倒,恶紫夺朱,却坐视不管?我不仅要让他活,还要让他成神,以正天地之道。” 顾怀和凌容与对视一眼,心中都道,原来在宫主看来,早在杜阮死的时候,修仙界就已经走上独尊武道的路了。 雷神拍地狂笑:“我还道你是太阳做久了,真当自己普照众生,原来你也知我们不过是‘被赋予神之名’!”说到此处,他面上笑意褪去,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指着那光柱,面上隐有雷霆之怒,声音仿佛炸雷在空中响起,“我们是神么?他才是世间唯一的神,我们不过是他造出来的傀儡而已!” 此言既出,石破天惊,不仅顾怀三人愕然僵立在原地,连另外几个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神亦纷纷抬眸看了过来。 “你当自己是傀儡,自然便只是傀儡。”日神声音不大,听上去却十分镇定淡然,“即便是傀儡,这件事,我也非做不可。” “当初为了定界,嵁虞与沧图已耗尽神力,消散无踪,还不够么?你们究竟还要做多少傻事?”雷神脸上怒色散去,竟显得有些黯然,转眼变得痛心疾首,“我们的职责是看守此阵,令‘念’永生永世流转下去而已!尘世如何,根本就不关我们的事。既然‘念’中魂魄已生,便叫这位真神自己出来收拾好了!” “郁泽,”一个神色温柔的女子如一缕轻纱飘到了他身侧,轻柔地按住了他的肩膀,“你还不明白么?这是我们唯一一次机会,若是‘念’中所生的魂魄能与杜阮的残魂融为一体,再赋之以躯体,不仅能救活这个枉死之人,这位‘真神’也是由我们所造。到那时,你还说我们只是傀儡么?” 在三人震惊的注视下,雷神终于被风神说服,同意一试。 凌容与高挑着眉,满脸好奇地喃喃:“‘念’……是什么?真神?好像很厉害似的?” 顾怀心虚地垂下眼眸,不敢不敢,正是区区在下我……所托身的这具驱壳。 吴百崖浑身颤抖,面色苍白,看上去已随时要昏过去 分卷阅读216 - 分卷阅读217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17 ,显然被这世界的真相冲击得不轻,半晌才发出仿佛被捏着脖子的声音:“……难道,他们真用这阵法,造出了一个神?” 当然没有。 顾怀抬眸看着眼前几个神费尽各种神力,用遍无数术法,尝试让元丹融入‘念’所生出的那团模糊的影子,心中不由有些难受——这是一场不用看便知道结果的尝试。若是他们成功了,他就不该是‘燕顾怀’,而是‘杜阮’了。 时光仿佛被按了快进,不知过了多久,诸神眼中的希望之火都渐渐熄灭,而那“念”之中的魂魄,也已成形。 顾怀还以为看到这个结果,雷神定会嘲笑他们,没想到他却只是拍了拍日神的肩,什么话都没说。 山神见日神沉默不语,勉强一笑:“即便不能让他成神,至少我们还可以救他。”说着她取出了神灵钰,很快便凝聚出一具驱壳,放入了阵中。 从头到尾未置一词的炁神站了起来,他执掌天地生气,周身也萦绕着一抹如烟似雾的气息,闻上去像是第一株探头的草,第一片舒展的叶,清新自然又生机勃勃,此时他微微俯身,向那驱壳中呼出了一口气。 日神抬手,指尖光芒闪动,神力注入流炎灵归阵,阵法骤然亮了起来,仿佛有生命之火注入其中,那颗在光柱中旋转着一直无法融入“念”的元丹在一片光芒之中,很快便融入了那具躯体。一缕生气,转眼在将元丹中的死气同化,在整具身体中流转,生气充盈,杜阮霍然睁开眼,苏醒过来。 吴百崖早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凌容与亦赞叹道:“不仅能化人为魔,还能化死为生,这流炎灵归阵,可真是个神物。”说着他颇有些心动地走到了光柱之前,跃跃欲试地伸出手,试探着想去碰一碰,刚抬起手,却忽的怔在原地。 “怎么?”顾怀心中一紧,立刻冲了过去,顺着他目光看去,一时不由也跟着愣了一瞬——已睁开眼的杜阮还有些神思恍惚,面色苍白,笼着一层阴影,虽说更为年轻,但那神色与容貌,分明就是阮崖生。 两人之前虽也隐约有此猜测,此时得以印证,却仍不由有些心情复杂。琴圣杜阮,不论是在《仙学》还是《鸿蒙》课上,都是一个十分令人尊敬和同情的形象,若是他因受尽折磨,最终只能化魔作恶,比起一个原本便是恶人的人来说,更加令人痛心和难以接受。 杜阮醒来之时,流炎灵归阵尚在运转,身边却已只剩下一个阳燿天,他什么都没有问,只是用一种饱含着感激,敬佩,激动,钦慕的热切目光看着他,好似什么都已了然于心,静定又决然,比他自尽之时还要坚定和灼热。 直到他彻底复活,日神收起了阵法,整个人霎时消散,他猛地抬手,连他的衣摆都未能碰到,空中传来响彻天地的回声:“杜阮,你无辜枉死,乃是天道不公,吾今还命于你,以拨乱反正,望自珍重。” 杜阮跪在地上,许久都未起身,望着空中一轮烈日喃喃:“您救了我,便是我的神。终此残生,我必为君重振天地正道,将今日之神光,化为修仙界众生之福泽!” ——————————— 画面飞速变幻,日月星辰化作一片流影,不知过了多少年,再停下之时,群山已变成了一片沃野。 顾怀定了定神,看清眼前情形,不由一拢眉,微微退了一步。 他脚下赫然正是一具尸体,血流满地,甚至还能感受到未散尽的余温。 不远处几个男子正在瓜分一头灵鹿,手起刀落,溅起一片血。 此情此景,不用说也知道死的人是谁了。 “这人怎么办?” “埋了吧,毕竟是个‘圣人’。” “哈,好一个多管闲事的‘圣人’,咱们辛苦修炼数百年,他什么都不做,一来便是大乘期,难怪敢插手我们的事。” “哼,一个豆腐做的大乘期罢了。” “喏,章兄,这归你,”一人将一块鹿肉递了过去,“你做什么?不会吓傻了吧?” 顾怀转眸看去,只见一个年轻男子立在一旁,浑身发颤,面色煞白,神色惊惶地看着地上的尸体,不可置信地喃喃:“我们……我们杀了黄黎……” “他自己找死,你怕什么?只要你我不说,谁也不会知道今日的事。” 那人仍旧神思不属,恍若未闻,一脸自责悔恨之色。 几人对望一眼,眸中杀意一闪而过,将黄黎随手一埋,生拉硬拽地将他拉走了。 顾怀心中一紧,之后发生的事已不用再看——章铭定是被这几人杀死,又成了六界峰进攻菩提灵界的借口。 三人转过身,静对着掩埋了黄黎的一抔黄土,一时无言。 这不过是修仙界中日日里都会发生的事,要说悲伤倒也不觉,但这样的见惯不惊,或许才是最值得悲伤的一件事。 残月惨白,挂在树梢,静悄悄的坟前,忽地扑过一道人影,一双枯枝般的手飞速扒开黄土,双指一探,自内府中取出了他的元丹。 月光落在他脸上,越发显得面无血色,唇色苍白,竟比躺在墓中的更像是个死人。 顾怀愕然瞪大了眼:“……杜阮?” 杜阮取出了那枚元丹,回到一个荒僻无人的洞府中,竟也摆开了一个“流炎灵归阵”,将那元丹放了进去,与当初日神对他做的一模一样。 可那时众神不会想到,顾怀三人也没有想到,他竟会拼着躯体破损,自内丹中取出了一丝尚未消散的流炎,不知用了多少年时光,潜心钻研阵法术法,不知怎么,竟真的弄出来了一个“流炎灵归阵”。可惜他并无“生气”,只得取出了萦绕在心间的一缕怨气,放了进去。 仿佛一滴墨落进水中,一片漆黑迅速地扩散开来,在阵法的光柱之中飞速流转。 三人与杜阮一起屏息静气,眼睁睁看着十神定界之后,修仙界中的第一个新魔,尚无驱壳,在一团黑气中睁开了眼。 那黑气骤然间铺天盖地,仿佛打翻的水墨遮天蔽日蔓延开来,霎时间溢满了整幅画面。 顾怀眨了眨眼,讶然四顾,三人已回到了最初的山崖之上,四下里一片静寂,隐约有虫鸣之声。 “想不到竟是如此。”吴百崖摇着头喃喃着倒退了数步,靠着山壁立直了,被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得面无人色,半晌回不过神来。 莫说是他,就连凌容与都一脸沉思之色,眸中暗流涌动,不知在想什么。 杜阮和黄黎的事虽然令人震惊痛心,真正叫人细思恐极的,恐怕还是流炎灵归阵和所谓的“念”。 三人中只有顾怀对此心知肚明,自然也是他第一个回过神来,见凌容与微蹙着眉,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模样,像是当初在出泉宫中,遇见解不开的课业之时一般,不由心头一软, 分卷阅读217 - 分卷阅读218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18 忽凑过去亲了亲他,在心中暗道,不用想了,这一次,我什么都告诉你。 凌容与若有所思地转眸瞧他时,他已放出了随行府第,转身冲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客厅里高悬着一盏水晶吊灯,亮如白昼,茶烟袅袅,显得舒适又温馨。 吴百崖一场大惊还未回神,又被这奇特的装修风格小惊了一次,捧着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凌容与已轻车熟路地上了沙发,靠着软垫盘坐下来,顺手将顾怀圈在怀里,头抵在他肩上要了口茶,慵懒闲适的感觉驱散了萦绕在胸口的寒意,他微微吁出口气,指尖微勾,一一数道:“说来倒也简单,我们所见不过两件事。其一,众神不过傀儡,真神唯有一人,‘念’在他身上,此人是谁?‘念’有何用?其二,杜阮被日神所救,窃流炎自为阵,将黄黎转化为魔。他究竟想做什么?黄黎会为他所驱使么?” 吴百崖满脸沉重地摇了摇头:“万没想到,世间一切竟落在一位‘真神’身上,只望他托生之人,千万莫是个恶人才好。” 凌容与眸光微转,忽地一笑:“若我是杜阮,得知此事,定会千方百计,非让他成魔不可。” 是啊,顾怀如今终于明白,为什么杜阮不直接杀了自己,却要废这么大的力气将自己转化为魔? 原来他真的知道,“念”在燕顾怀身上。 想到此处,他收回递在凌容与唇边的茶,自己抿了一口,压了压惊,缓缓道:“我想,他是真觉得自己在救人。” “有时手段并非最要紧之事,目的才是辨别善恶的标准。”吴百崖神色怔忪,忽喃喃开口,“峰主所说,果然不假。” 凌容与抬眸看他一眼:“看不出,楚峰主竟会说出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话。” “……这便是我要告诉你们的事,”吴百崖仿佛终于下定决心般开口,肃然看着二人,“二位,修仙界中,上一个飞升成仙者是谁,你们还记得么?” “……” 吴百崖神色凝重地接着道:“修仙界中,已有百年无一人飞升了。”说着他转眸看了顾怀一眼。 这件事顾怀并非不知,只不过未曾放在心上,此时被他一看,却骤觉心虚,该不会是因为他强行压制修为,不肯飞升,所以为了保证他的光环,其他人也都飞升不了吧? 凌容与却心情大好,笑吟吟地揽下“重责”:“抱歉,我很快便会升到圆满后唔。” “……”顾怀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燕峰主为何不肯飞升,此事举世皆知。”吴百崖看着二人眼中明亮的神采,不由叹了口气,“可如此一来,我们也无法辨别,无人飞升是因百年来再无一人有资格,还是因仙界中发生了不可测之事,以致仙路断绝。” 顾怀愕然道:“……你怀疑仙界封界?” “若要有人飞升,便需有仙人设下雷劫,可若是仙人不设雷劫呢?”吴百崖语出惊人,“有人飞升,便有仙陨落,怕就怕仙界达成一致,从此不再设劫,修仙界岂非无仙路可通?” “不可能。”凌容与断然摇了摇头,“仙界不是钟寂界,九重天上九重仙,谁不是自修仙界飞升而去?可想而知,那重重仙门,与门派,界峰无异,斗争只会更激烈。他们纵然不愿见到别人的子女飞升,却也不会忘记自己的族人。这条绝不会断绝。” 吴百崖垂眸饮尽了杯中茶:“可我们已经试过,此路确已断绝。” “你们?”顾怀奇怪地打量他一眼,“你们哪里去找一个圆满后期的……”说到此处,他忽的一顿,骤然明白过来,“这就是你,不,你们琼初界买‘血玉脂’的原因?” 吴百崖默然半晌,终于点了点头:“那些血玉脂,早已足够让峰主升至可飞升的境界,但却始终都没有天雷落下。” 原来修仙界中,早已不止他一个圆满后期……想来楚承剑在应天峰上是故意藏拙,以免被人发现他真实的境界。 顾怀叹道:“没想到,真正执着于求仙之道而不择手段的是楚峰主。” “峰主并非只为了自己,”吴百崖忍不住替他辩驳,“若仙路当真断绝,修仙界中万千修士该如何自处?你们就一点都不在意么?” 他们在不在意并不要紧,要紧的是楚承剑足够在意。而如今在他看来,仙路已绝,他要如何应对呢? 一时间,流炎灵归阵,杜阮,琼初界,楚承剑,求仙,化魔,在他脑海中飞速旋转着,像是一串珠子被穿在了一起,蓦然间豁然开朗。 凌容与眸中闪过一抹洞若观火的光辉,又觉兴奋又觉荒谬,不由骤然失笑:“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这世上,其实人人皆可成仙。” ———————————————————————————————————— 顾怀:别想了,看你可爱,什么都告诉你?(?>?<?)? 凌容与:不用说了,早已看透(???)? 顾怀:……看我可爱,可以把你想到的告诉我吗?(~ ̄▽ ̄)~ 凌容与:你再想想。 (=′ω=) 第四十二章 天地与君同 山河惊魂卷中,日月轮转与外界无异,只是这数百年前被藏入画中的日月之光,似乎也带着一丝古旧的苍凉,落在崖边小阁楼顶的空璧莹玉之上,泛起粼粼的银辉,仿佛将整个阁楼浸在一泓碧波之下,远远望去透明得像是一抹幻象,令人疑心是海底一座水晶殿。 唯独第二层的一张窗户,却被一整块黑布遮挡得严严实实,一点明月也窥不见人,更不知其中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 顾怀细细拿隔主布将整个房间围得一丝光都透不进来,连透明的天花板也封住,又连施了几个防谛听术,窥探术的术法,方才转身上榻,放下了四角床帘。 整个房中一片漆黑,只余床顶上星河流转,洒下点点星光。 凌容与倚着软垫靠坐在塌上,一腿长伸,一腿蜷起,手便在膝上随意一搭,像是一个静待侍寝的帝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脸严肃地端坐在对面,一副罪人招供的模样。 幽暗的微光中,顾怀微低着头,神色晦暗不明,垂眸避开了他微扬的星眸,压下心中最后一丝犹豫,决然道:“我有件事……要告诉你。”说完这句话,他整颗心便提了起来——把什么都告诉他,对自己而言,固然是件卸下心中大石,坦诚相对的好事,只是一个人若得知自己所在的世界不过是一个故事,还是一个别人的故事,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炮灰,他真的能接受么?会不会对自己的存在产生疑问?又会不会感觉人生失去意义呢?或者,还是不要告诉他这一部分,只说流炎灵归阵? 凌容与嗤地一笑,忽地坐直了身子,向前倾身,直 分卷阅读218 - 分卷阅读219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19 到两人鼻尖相碰方停下来,一双眼睛就像是黑暗中落在他面前流星,亮得摄人心神,语调轻得像是一句呓语,却又如惊雷般在他耳边炸开:“怎么,‘真神’也会害怕么?” 顾怀心脏骤然一阵狂跳,惊慌失措地抓住了他的手,瞪着眼噎得说不出话来:“我……你……” 一抹得逞的坏笑在凌容与脸上渐渐漾开,忍不住万分灿烂又无比得意地笑出声来,只觉自己的小神仙分外笨拙可爱,好欺负得令人心软,一时龙颜大悦,抱住他亲了一口,挑眉笑道:“你当我傻么?流炎灵归阵中‘念’出现之时,连我都惊讶万分,你却一副不为所动的镇定模样,加上杜阮对你做的事,猜也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顾怀仿佛被他的机智惊呆,瞪着眼默然半晌,不知想到什么,忽也噗嗤一笑,露出一抹欣悦之色。 凌容与垂眸睨了他一眼,奇道:“你笑什么?” “我笑……那时,天地本源与八尊神都在你前面,”顾怀抬起眼来,眸中流光涌动,一副抿唇忍笑的神色,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你竟然在看我。” “……” 凌容与不意给他扳回一城,耳尖一红,一时竟无话可驳,只得轻咳一声,昂着下巴又靠回了软垫上,顾左右而言他地道:“……你还有什么要招供的事,别想着糊弄过去。” 顾怀满心紧张都被他弄得放松了下来,缓缓舒了口气,万分认真道:“你要记得,不管看见了什么,在我心里,你都是最重要的。” 凌容与一脸理所应当地微微点头,仿佛他说了句废话一般:“那是自然。” “……”顾怀默念着接下来他的世界观会受到的巨大冲击,忍住了没扑上去咬他,闭上眼默念法诀,将识海放了出来。 “嗡”地一声轻吟,识海在房间里荡开一片白光,核心处的阵法流炎涌动,一道光柱冲天而起,几乎要将他身形隐去,耀得人睁不开眼。 凌容与看着他整个人没入光柱,变成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心中莫名一紧,忍不住抬手去碰,刚一触上,便觉其间一股极大的吸力,仿佛一个疾速旋转的漩涡,一股不可抵抗的巨大力量霎时便将他整个人都吸了进去。 凌容与一把抱住了紧闭着眼盘坐其中的顾怀,两人的影子纠缠在一处,四周光影却飞速变幻起来,一幕幕识海中的景象在他眼前闪过,好似一个个巨浪打来,将他淹没其中,汹涌的浪潮也奔涌至他的识海,霎时间融为一体。 他便看见小小的顾怀,坐在角落里,羡慕地看着一个个孩子被父母领走,偷偷跪在地上,低泣着祈求自己的父母能够回来;六岁的顾怀,远远地看着一群小孩子在一起玩,走过去的时候,所有人却都跑开,只留下一个皮球,他便不知所措地拾起来,想了想,认真地从一拍到了一百,抬头看时,无人回来……十五岁的顾怀,沉默地抱着书本,游离在人群之外,孤僻又安静,忽不知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自书中笑意盎然地抬起头来,张了张口,笑意便骤然在左右无人的尴尬中凝固起来;十七岁的顾怀,百般努力地想要加入一个小团体,一个人做了五份作业,却在被老师发现之后,立刻被迁怒抛弃;二十岁的顾怀,在日记本上自言自语地写“人生来就是独自一人,除了自己,谁也不能陪你一生,所以,我就是你唯一最好的朋友”……二十六岁的顾怀,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悄无声息地猝死在了家中,谁也不知道,他的魂魄恰好被一个书中的世界吸了进去,重生在另一副躯体里,然后人生一扫沉闷灰暗,陡然绚烂起来…… 他看见刚变成燕顾怀的顾怀和司空磬三人逆流而上,满脸惊讶欣喜地望着眼前的世界,舍不得眨眼,看见他遇见年幼的自己,无辜被狠狠欺负了一番,却还悄悄偷看,满眼不自知的艳羡,看见他穿墙而过,仿佛被风歌施了定身术,傻愣愣地看着自己越墙而过,脸上又像是笑又像是哭,隐身术失效都没有回过神来……也看见后来分离之后,诛邪盟那一地血色的“无”字,他捏着断成两截的笔,几乎当场咽气,看见日神进入他的识海,告诉他他是世间唯一不能死的人,看见他躲在钟寂界的峰柱之中,疯狂地画着自己的画像…… 凌容与猛地闭上了眼,竟不敢再看,即便是在女娲釜中,他也没感受过这样令人窒息到难以承受的剧痛,简直是钝刀子杀人,磨得心都战栗起来。 被他死死按在怀里,差点真正窒息的顾怀挣扎着抬起头来,万分内疚地亲了亲他发白的唇:“抱歉,我忘了……”他只道担忧真相的冲击,竟忘记自己的记忆并不是那么令人愉快。 凌容与更紧地抱着他,垂着头半晌没有说话。 “我早就没事了,”顾怀从没见过他这样难过的神色,一时间手足无措,“你看,如今我什么都有了,连这个世界都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不知过了多久,凌容与终于开口,想说你怎么这么笨,为什么被欺负了还要跟着自己,为什么想着跟诛邪盟同归于尽,为什么受重伤的时候还要画画!却又偏偏心知肚明,问不出口,只得咬牙哑声道:“笨死了,他们迁怒你,为什么不告诉夫子,是他们逼你写的?” “因为他们一点也不重要,”顾怀抵在他额上,望进他眼睛里,微微一笑,“我一生之中,有无数不值得在意的事,都只是最重要的人出现之前无聊的铺垫而已。” 凌容与与他对视半晌,微微用力撞了撞他的头,终于也勾起唇角:“笨是笨,这句话说的倒还不错。” 顾怀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在悲惨回忆的冲击之下,他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活在一本书里这件可怕的事实,忍不住出言提醒:“你……不在意么?” “什么?” 顾怀吞吞吐吐道:“这个世界,是一本书……你是其中一个人物……” 凌容与嗤地一笑,竟混不在意地捏了捏他的脸。 顾怀一脸错愕:“你真的一点也不介意么?” “介意什么?”凌容与好笑地咬了他一口,“你是真的,我也是真的。你说我是一个故事里的人,那你呢?你怎么知道自己不是活在另一个故事里?” “……”顾怀一时噎住,细思恐极地瞪大了眼,听他忽的放柔了声音:“不过,这个故事里,你再也不会是一个人。” 顾怀用力点了点头,欣然看着他,一时间什么都抛之脑后。 “既然‘念’就在你身上,”凌容与掰着他肩膀左右看了一眼,乌眸一转,“那照众神所言,你该心想事成才是。” 顾怀迟疑道:“只是不知这‘念’是否真能为我所用……” “一试便知。”凌容与抬眸看了一眼困住两人的光柱,转眸望着他道,“ 分卷阅读219 - 分卷阅读220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20 现在,静心默念——魔性尽除。” “……”顾怀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仍旧盘坐阖目,如他所言,在心中默念起来。 霎时间,他内府中真火猛地燃起,整个人都笼在一团火光中,宛如涅槃一般,流炎灵归阵飞速流转起来,化作一片模糊不清的流光,将两人身形都湮没其中。 直到残月西沉,东方微白,旋转的流炎终于渐渐缓慢下来,光柱的光芒也消散开去,再次露出一双人相拥的身影。 凌容与的神魂绕着那颗彻底恢复的金丹转了一圈,自他内府回到自己体内,含笑睁眼:“看来当个‘真神’果然是有好处的。” 顾怀却双眸灼灼地看着眼前人翩然若画,神采犹都,一如往昔的模样,忽抬手扯开了他的衣襟,对着那一片完好无损的肌肤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凌容与愣了一瞬,这才发现自己身上那些狰狞的血肉竟已彻底消失不见,下意识摸了摸脸,不由失笑,伸手捏住他的脸:“让你驱除魔性,你都想的什么啊?” 顾怀笑而不语地拥上去—— 我不怨恨那些经历的苦难,但若我真能心想事成,便请抹去它们留在我们身上的伤痕,让我们回到最初的模样吧。 —————————————————— 这一日,两人令吴百崖发下役心誓,命他不可将所见之事告知他人,又承诺会让楚承剑活着进来见他之后,便离开了这个被接连不断的疑团和最后的变脸弄得满头雾水的老实人,破卷而出,双双落在书房之中。 “小师兄!”“燕师弟!”“凌师弟!天哪,你的样子!” 已在此处守了半个月的出泉宫人顿时眸光发亮地冲了上来,围着二人一阵雀跃欢呼。 “小师兄,你好了么?” 牧庭萱和昊蚩扑过来要拥抱,却被凌容与抢先一只手臂隔开,顾怀含笑冲他们点点头,伸出手拍了拍二人的肩。 “……”牧庭萱和昊蚩无语地双双瞪着他们,又气凌容与霸道,又气顾怀挣都不挣,忿忿之色撑了一秒,便又都破功地笑了起来。看着两人如百年前一样站在一起,便像是回到当初似的,令人从心底感到幸福,一时间不止牧庭萱,许多弟子都忍不住感动得红了眼眶。 顾怀看着二人羡慕的神色,忽地心念一动,有些跃跃欲试——他可以复活柳寸芒么?可以让流音成真么? 夏黄泉引着众人走进了一间议事堂,不久迟弦郁便请来了诸位师父和陆朝雪。 此时正值黄昏,堂中一抹余晖穿窗铺地,将陆师姐和俞夫子的白发都染上一丝暖色。 顾怀看在眼中,就觉心中都暖了起来,扑过去给几人行了个大礼,任由陆师姐含笑慈爱地抚过他的头发:“好,好,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不会有事。”说着她微微抬眸,与抬首立在后面,一脸自许的凌容与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赞许地冲他眨了眨眼。 凌容与嘴角上扬,背脊挺得笔直,冲众位师父行了个无可挑剔的礼,方才问道:“如今形势如何?” 闻枫落摇了摇头:“四方魔仍无动作,七界峰亦无动静。只有……苍海派凌横波传讯来,说是数日前,琼初界的楚轻寒忽带人去了三仙山,说要替薛心枕寻她失落在三仙山上的法器,细细寻了一番便走了,疑心他们是去找血玉脂的种子,也不知是不是他疑神疑鬼。” “呵,将心比心,倒是料得不错,”凌容与哼笑一声,睨了顾怀一眼,“当初燕峰主慷慨允诺,将三仙山的海域都划给了他,照理说,照川岛上的血玉脂也该落在他手里,可惜被一把火烧了,这段时日还不知怎么抓耳挠腮地守在三仙山附近,等着守军撤去,好进去捡漏呢。” 顾怀好笑地转眸看他,微微摇头,好歹也是亲戚,说得这么难听,八成是还在记恨当初自己撤回的那一掌,唉,真是个爱吃醋的小坏蛋。 凌容与挑起眉,理直气壮地与他对视,两人无声地眼神厮杀了一回,顾怀在某个师父的咳嗽声中收回了目光,解释道:“阮崖生应是逃进了琼初界。”说着便将吴百崖所说之事转述了一遍。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昊蚩惶恐道:“仙路当真被封死了吗?” “傻孩子,仙界要想封界,可不是易事。”俞丹隐说到此处,笑意微淡,沉吟道,“楚峰主也不该不知道这一点才是。” 几个山殿弟子亦纷纷道:“不可能,我的先祖绝不会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凌容与断然道:“依我推测,这必定是魔的计谋,以某种手段造出假象,为的便是让琼初界与他们合作。” 牧庭萱惑然道:“可即便仙路断绝,琼初界也无谓与魔合作啊?” 凌容与回身一笑,眸光灼灼:“若是魔说,此路不通,我还有另外一条路呢?” 众人一时愕然:“另一条路?” “不错,一条普度众生的路。”凌容与围着顾怀慢悠悠地转了一圈,目光十分不怀好意,在他无语凝视之下将手搭上了他的肩,方漫不经心地语出惊人,“流炎灵归阵中,只要一缕魔气,便可将人转化为魔,可若是,有一缕仙气呢?”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青天里一声响雷,炸得厅堂中霎时间一片寂静,半晌方陡然爆开一片抽气之声,一个个眼珠子都几乎瞪得掉出来,连众位师父都一脸震惊之色:“这,这怎么可能……” 凌容与一语道破天机,如愿以偿地又吓到了人,露出一抹心满意足的得逞神色,得意地摇起了不存在的尾巴,笑而不语。 顾怀早已被吓过一次,可再次听见,还是不由暗暗惊叹,既惊叹于凌容与窥破天机的机智,更是惊叹于杜阮大胆至极的想法。 修仙界中,每个人都朝乾夕惕地勤奋修炼,千百年来都规规矩矩地照着一条路走,哪怕是以往百道未废之时,也跳不开境界限制,一步步向上攀登,哪怕是成圣之路,最终也不得不受一场雷劫,方是遵循天道。 可杜阮竟然能在被日神复活之后便想到这样一个前无古人的主意,实在不容人不为之啧舌。 顾怀见众人都被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便将杜阮与黄黎的死而复生说了一次,只隐去了“真神”的部分,说日神如何用流炎灵归阵将杜阮复活,杜阮又如何窃取了一丝流炎,用怨气将黄黎转化为魔,在众人越发大惊失色的目光中总结道:“杜阮对着日神发誓,要将这一缕神光化为众生之福泽,我想,那时他便已有了这个主意。” 牧庭萱愕然道:“可,可他所作所为不是恰恰相反么?” “那倒未必,你们还记得么,他常说‘世事如棋,只有满盘为白,或是满盘为黑,方可相安无事’,那时我们都听不明白。如今我终于知道,他所想的 分卷阅读220 - 分卷阅读221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21 应当是——要么所有人一起成仙,要么大家一起成魔,只有这样,修仙界中才再也不会因修仙而起争斗。”顾怀目光扫过众人震惊的脸,“我猜,对他而言,成仙或成魔只怕并无差别。他将在修仙路上那些失败者转化为魔,是为了保住他们的性命,以待日后成仙。” 昊蚩诧然地合不拢嘴:“照你这么说,他岂不是天上地下第一大好人?” 牧庭萱登时怒道:“那他不择手段,毁了我们出泉宫,也是做善事么?!当初生死城中,那些魔杀了那么多人,也是做善事么?!” “当然不是。”顾怀安抚地拍了拍她,“这两百年多中,他为了达到这一个目的,费尽心血,执念过深,早已舍弃了太多。”说到此处他不由想到三百年心血毁于一旦的宫主,在心中补了一句——甚至连自己的神也背弃了。 “为了得到这一缕仙气,这么多年他定然千方百计地想要修成正果,可惜为了留住一缕流炎,他早已伤及根本,以致境界停滞不前,这么多年也只得化神期而已,而他所能收到那些宁愿为魔的门徒,可想而知大都是修仙途上困顿不前之人,又岂能如愿飞升?百年前宗派大战,四方魔便试图混进七界峰,以夺舍之法夺人修为,可惜终究是不成气候,百年中,他又不惜费尽心思在顾怀心里种下魔气……可惜,仍旧是白费功夫。”说到最后,凌容与眉眼间漾开一抹愉悦之色。 “但眼下看来,他还留有后手,”迟弦郁一脸谨慎地开口道,“他究竟使了什么手段,才使得仙路像是被封死,甚至能瞒过楚峰主呢?琼初界若真的取走血玉脂的种子,是要再养出一个圆满期大能么?他们眼下又是什么打算呢?” 昊蚩一脸担忧地道:“若他说出所有人都可一同成仙的主意,只怕修仙界中万千修士无人不心动,岂不都会倒戈相向?” “这倒不会,”凌容与一笑,笃定又嘲讽地道,“他若敢将这条捷径公之于众,早就被人打死了,这法子对于那些境界低微之人自然是救命稻草,可对境界极高之人却十分不公。何况即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鸡犬也是自己的鸡犬。谁又愿意辛苦修炼一世,好不容易飞升成仙,却还要留一缕仙气,普度众生?” 顾怀若有所思:“除非……是个圣人。” “可修仙界已有百年……”牧庭萱说到一半,蓦地捂住了嘴,想起了刚才被提到的另一个人,失声道,“莫非,琼初界是打算用血玉脂让黄黎成仙,将这一缕仙气带回来?” 一片抽气声中,一个弟子忍不住怯怯开口:“这么一来,虽说是牺牲了许多人,可是对修仙界而言……”还没说完,他已被牧庭萱怒目而视的神色吓得又把话咽了下去。 凌容与不由低笑起来,被顾怀警告地捅了捅,方才收起好笑的神色,扬眉凉凉地道:“不错,这修仙之法听上去是既轻巧,又和气,诱人得紧,不过,杜阮他执念太深,只怕早已神志不清,竟没发现——对修仙界而言,这根本就是自、取、灭、亡。” ————————————— 自议事堂出来之时夜色已深,因知晓了太多秘密而分外兴奋的出泉宫弟子们皆难以入眠,以庆祝二人归来为由聚在一处喝酒,后院里一时热闹非凡,仿佛又回到了水阁之中。 顾怀瞅了一眼横七竖八的人,遥遥地向正捉弄人的凌容与递了个眼神,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人群中,转过长廊,走进了一间亮着微光的房间。 陆朝雪挑亮了烛火,放下书卷,抬头看他,微笑道:“怎么,还要酒么?”烛光之下,她的面容显得十分温柔,眸光似乎更加睿智。 这些年中,不论他遇到多大的困难,只要对上她这样淡然的神色,便会莫名安心下来,仿佛天大的事都能迎刃而解。 顾怀一笑坐了下来,递给她一盘端来的莲子糕,低声道:“陆师姐,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您。” 陆朝雪点点头,抬手施了个术法,将这小房间封闭了起来,一面笑道:“我也猜到你们还有所隐瞒。譬如,山河卷中不过是令你们修身炼心,凌师弟的容貌如何便会恢复如初,此时大家是被杜阮之事引去了心思,过几日回过神来,你怕是也得给出一个解释。” 顾怀敲了敲头,无奈地笑了笑:“这便是我要告诉您的事了。”说着便将宫主的身份以及“念”的事一并告诉了她,末了眸光灼灼地道,“师姐,我能用‘念’的力量根除魔气,令凌容与恢复原貌,我便想,或许我也能用它复活柳寸芒,甚至可以用来对付杜阮……” 陆朝雪眸中从未有过的惊恐之色渐渐转为凝重,紧拧着眉头抬手覆在他手上,疾声道:“若我是你,我便不会这样做!傻孩子,你以为这真是一件好事么?” 顾怀心中多少也隐隐有些不安,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见她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担忧,心也跟着高悬起来。 “若世上一切都可随你心意而改变,无需你去做任何事,那这世间于你与梦境何异?用不了太久,你便会察觉一切都已失去意义,到那时,我只怕你心智崩溃,生不如死!照宫主所言,你又万万不可死,岂不是永生永世受此折磨?”陆朝雪说着连连摇头,“若我早知此事,一次都不会让你动用,你们两人实在是太莽撞了。” “是么……”顾怀看着她从未有过的紧张神色,心中仍旧有些犹豫,只觉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 见他仍是似懂非懂,陆朝雪敲了敲他的头:“这一次你只是改变了他的容貌,下一次呢?有一便有二,若日后你惯了使用‘念’的力量,某日你们大吵一架,你想让他回来道歉,他也这样做了,你要如何分辨他是自己愿意,还是‘如你所愿’?若你不意操纵了他,他心中如何想?” ……是啊,这样一来,这个世界上所有人岂不是都成了他的傀儡? 顾怀听到此处,如当头棒喝,脑中闪过自己手中牵着几根丝线操纵着凌容与的画面,骤觉毛骨悚然,背后起了一身冷汗,一时间恨不得将识海中的流炎灵归阵赶紧扔进东海海底,再放一把火烧了干净。 陆朝雪看他神色,知他终于明白过来,微微放下心来,舒了口气,忍不住责怪道:“宫主实在糊涂,岂能将这样的东西放在一个孩子身上?什么‘真神’‘假神’,这东西就不该有神智。” “……”顾怀不由失笑,心道,这事也不是日神说了算。 “你得向我允诺,此后再也不随意动用它。柳寸芒也好,杜阮也罢,我们总能找到别的法子解决。”陆朝雪握着他的手,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脸,“我只愿你们好好活着,世间之事,尽力即可,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决不许用这样后患无穷的法子。” 顾怀点点头 分卷阅读221 - 分卷阅读222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22 ,握住了她的手,正色道:“我答应你。” 这里满室肃然,另一边花前月下,却是一片热闹。 “燕师弟跑哪去了!” “若是司空师兄在此便好了,看燕师弟敢躲起来。” “嗐,若是司空师兄见着你们这副神色,怕又要多灌你们几杯了。” “抓住燕师弟,替司空师兄多灌他几杯吧!” “哈哈哈哈哈!” 凌容与倚树而坐,笑眯眯地冲下面嚷嚷着要抓顾怀出来喝酒的师兄弟们道:“他隐身跑了,我有什么法子?” “美人计啊!”哄笑声刚起,说这句话的人便被飞骨追得哇哇大叫,满场飞跳。 凌容与横眉一笑:“美人计,倒也不是没有。”说着双手一拍,霎时间院中场景一变,整个杂草丛生的院落变得火树银花,灯火万千,花树摇曳间,十数个云鬟叠翠的美人纤腰袅娜地自树后转了出来,在众人间衣袂翻飞地翩翩起舞,鼓瑟吹笙,媚惑至极。有那心智不坚的弟子便忍不住伸手去碰,揽入怀中之时,那美人却竟陡然化作一具白骨,骇得怪叫一声,满身冷汗地飞退开去。 凌容与抚掌大笑,几乎从树上摔下来,正在开怀之时被群殴之前,却见不远处一个真正的白衣美人被夏黄泉引着走到了院中,遗世独立般遥遥望来,不由眯了眯眼,飞掠而过,落在她面前,似笑非笑地挑着眉:“白姑娘,许久不见。” 夏黄泉道:“凌公子,白姑娘是来寻峰主的。” “哦?千里迢迢,半夜三更,所为何事?” 白樱樱微微一笑,双眸静定地望着他,颔首道:“凌少爷,我是来找你的。”说着便转身向前走去。 凌容与微微一怔,把将翻未翻的醋坛子又按了回去,随她走到了僻静之处。 白樱樱手腕一翻,将手中一个乾坤袋递了过来:“前些时日,山主假死之时,我信以为真,将他留在汤谷山中的旧物一一整理了出来,幸而只是谣传,此行我便是将这些东西送还给他。” 凌容与伸手接过,往里探了探,随手摸出一副画卷,不用打开,已猜到所画为何,不由轻抚过卷轴,垂眸不语。 “山主的画我也见过许多,”白樱樱抬眸看着他眉眼,“每次瞧见我都在想,这世上,有什么人值得被惦记一百年。” 凌容与收起了画,坦然道:“你瞧见了。” 白樱樱不由失笑,想了想道:“山主百年中从未踏足圭泠界,不过有一回我与他在下界办事之事,瞧见空中有飞鳞掠过,其后跟着一叶小舟,听人说圭泠界中若是有人与外界结亲,便会如此迎亲。那时,山主还瞧了许久。”说着她顿了顿,又笑道,“这样的场景,我也十分想再看一次。” 凌容与想着顾怀彼时的模样,心中微微抽痛,直到她已告辞转身,方才回过神来,轻声道了句:“多谢。” 顾怀从陆师姐房间出来之时,月已中天,院中酒席早已散了,却见自己房中还点着灯,忙快步走去,推门而入,正要唤他,霎时愣住——房中四面墙上,挂满了自己的大作,凌容与负手立在正中,一副欣赏画展的模样,却更像是在照镜子,画面一时十分尴尬。 顾怀刷得满脸通红,瞪着眼不知所措,心中一阵无语凝噎——往年他不敢再看这些画的时候,不是叫白樱樱收走了么?怎么会落到他手里?! 他还不知是进是退地立在门口,凌容与已经转过身来,招手道:“过来。” 顾怀关上门,心念电转间已经拿定了主意,转身往他身上一扑,立刻采用以嘴堵嘴的保命措施,希望能把他那些得意洋洋的调侃都堵回去。 凌容与被他投怀送抱以逃避尴尬的蠢办法逗得闷笑起来,在他唇上一啄,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心软。 笨死了,自己又怎么会拿他曾经的痛苦取乐? 于是顾怀讨好地望过来的时候,便听他轻咳一声,认真道:“你画得很好……” 顾怀微微一笑,正要说“不如真人”,好把话引开,却听他一字一句,更加认真地轻声道:“我也会给你画的。” “……” 顾怀的笑意便僵在了脸上,脑中飞速闪过他过往的大作,欲言又止地咽了咽唾沫。 “做什么?”凌容与看着他那副欲哭无泪的神色,威胁地眯了眯眼,“你不高兴?” “高兴是高兴,”顾怀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终于忍不住嗤地笑了起来,“只不过,想到后人瞧见我画像的样子,就……更高兴了。” 凌容与冷哼一声,转身向内走去:“那便算了,叫白樱樱给你画吧。” “白樱樱?真是她送来的?”顾怀跟上去。 凌容与盘坐在塌上,将一个乾坤袋抛给了他。 顾怀接住,打开一看,除了他过往的旧物,里面三样宝物一齐发出清辉,血月斩,蟾宫桂,修月斧,竟是月神传承。 顾怀拢眉道:“她怎么连这个都给我了?当初出泉宫重建之时,这是她偶然在山中所得。” 凌容与乌眸一转,笑道:“或许,是给你的贺礼吧。” “……”顾怀睨他一眼,机智地没有询问什么“贺礼”,把玩着修月斧道,“十神传承,你我各得其二,日神,海神,山神,龙神,加上月神,这是第五个了,风神传承在小师妹那里,便是六个。” 凌容与却摇了摇头:“那日在卷中见到八神之时我便在想,这山河惊魂卷,连神都能记录下来,难道真只是一位画圣所画?再来,你的春秋笔能直接抹杀人的存在,又岂非神物?”说着他扬眉一笑,“所以据我猜测,这两样法宝虽都与记载中的十神传承不同,却八成也是神之传承。‘天地万象,两仪所育’,山河惊魂卷,应是象神之物,而‘诛,杀,戮,死,灭,无’,想来也是冥神之语。”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虽说在书中燕顾怀得到的象神与冥神传承并非这两样,但谁又知道神留下的传承是否只有那些呢? “……照你这么说,如今不知所踪的传承,岂不是只剩下炁神与雷神了?”顾怀转眸一想,据书中所写,炁神传承是琼初界这一整座界峰,而雷神传承,雷神……想到此处,他脑中忽的生出一个念头,眸光忽的一亮,与凌容与陡然通明的目光撞在一处,两人对视之间,心有灵犀地笑了起来。 ———— 最后一道天雷落下,凌容与睁开了眼睛。 雷光和沙尘还未散去,一片迷蒙之中,他却能清楚地看见云雾间大大小小的峰柱,其下洞府之中,许多人遥遥地站在洞口向此处观望,似在确认大乘期的雷劫是否已经过去,他抬眸看向更远处的一座峰顶,顾怀自巨石之后一跃而出,仿佛缩地为寸,凌空几步踏至他面前,双眸含笑地往他嘴里塞了几颗滋补的丹药,一咽 分卷阅读222 - 分卷阅读223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23 下去,周身沸腾的灵力便平息下来,不至如沸水般盈溢而出,这一次他因在山河惊魂卷中的修炼,一口气升至大乘后期,升得太快太急,便容易境界不稳,故而他虽已渡完雷劫,却不敢妄动,顾怀则顺势盘坐在侧,将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他体内,助他巩固境界。 雷劫是在一日前忽然到来的,顾怀怕自己境界太高,引来飞升的劫云,躲得远远的,此时才敢跑回来。一炷香时间过后,凌容与倾身过去,在他脸颊上留了个代表感激的牙印,心满意足地拂了拂衣袂站了起来,眨眼笑道:“燕峰主,据闻你十年一境,是百年未有之奇才,那我这样十年数境的,该叫什么呢?” 顾怀假做沉思,与他御剑向至高峰柱而去,半晌方一本正经道:“就叫奇才的道侣吧。” “……” “燕师弟!不好了!”就两人说笑间,前方忽传来一阵焦急的疾呼之声,两人神色一凝,双双抬眸看去。 一个出泉宫弟子御剑飞至二人身前,面色苍白地急道:“司空师兄要出事了!快随我来!” 司空师兄?! 顾怀心中猛地一沉,与他对视一眼,两人不敢耽搁,飞速随弟子回到了后院之中。 前一晚还热闹万分饮酒作乐的后院里此时仍聚满了人,却弥漫着一片肃静沉重的氛围。 所有人静立在院中,抬头看着半空中凡间镜里展开的情形,人人都是一副惊惶万分之色,看得顾怀心惊胆战,要知道此时即便是四方魔攻来,大家也绝不会这样无助和惊骇。 顾怀和凌容与穿过人群,落在最前面,也满心紧张地抬头望去。 第一眼看见的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内堂,一个大臣跪在地上,只能瞧见他的白发。 仅凭官服,顾怀无法辨别他的官职,但下意识觉得级别很高。 他的声音很低,却很沉稳,听上去令人不寒而栗:“圣上,如今四国逃亡在外的皇室都甘愿俯首称臣,自愿为藩属国,尊我朝为上,年年纳贡——只有一个条件,便是杀了司空磬,为国君报仇。” 说着他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前方一道明黄的帷幕,见其后毫无动静,便接着道: “以我朝眼下的兵力财力,尚不足以一统四国,虽有一时之胜,若要长久驻守,强行为之,只怕有弊无利,反受其害,倒不如扶植其皇室,以圣上之仁德,令四海归心。何况此一战中,司空将军威震天下,威信极高,乃至军中甚至有人推其为天下一统之真君,今他已率大军返程,驻扎在京城百里外。圣上虽顾念骨肉情谊,亦不得不防。” 真是以君子之心度君子之腹! 出泉宫众人气得冒火的目光中,那帷幕依旧没有半分声响,仿佛其后的人已经睡着了一般。 大周这一代皇帝司空槊据说是个百年不死的老妖怪,在人间有着极其可怖的名声,在众人看来,他约莫是个不知如何寻得了长生之法的凡人,但人间的长生术往往不得其全,说是仙术,更像妖法,他也不知付出了什么代价,故而常年躲在帷幕之后,不敢见人,也使得他那本就可怖的名声更增添了一层阴森的色彩。 自司空磬下界之后,众人不时便从凡间镜中窥视,却从未见过他的真容,甚至连司空磬本人也未曾有幸面圣。 诡异的沉默中,那大臣擦了擦额间渗出的冷汗,咬牙接着道:“……属下知晓,司空将军因大破敌军,又军纪严明,未伤平民,不独我朝,于四国民间亦极受敬重,故此次行动,臣等已安排周全,司空将军是死于意外失火,绝非人力所为。” 这一回,帷幕之后终于传来一句意味不明的:“哦?” 那大臣大受鼓励,飞速道:“军中暗探回报,大战结束后,每到十五之时,司空将军便会独自寻一僻静处饮酒,不许任何人打扰,次日寻到他时,往往已不省人事。此次军中已为其安置好了一处僻静的院落,就在营地外的冲云山下。待今夜子时,他喝得烂醉之时,冲云山便会意外失火,司空将军不幸罹难。圣上请安心,一切已安置妥当,此事万无一失。” 帷幕后一声阴冷的嗤笑:“呵,若是他行至山中,便察觉有异呢?” “三千暗卫皆藏于冲云山侧的浮明山中,待夜间方会行动。” 帷幕中静了下来,没过多久,在众人屏息静气,紧张万分的目光中,一道密旨被掷了出来:“退下吧,事成之前,不许任何人来扰朕清修。” 大臣拾起来,打开一看,眸中登时射出一片精光,猛一扣头:“臣遵旨。” 众人高悬的心狠狠地坠了下去,霎时间许多弟子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混账皇帝!”“若不是司空师兄,这王朝早就覆灭了!”“竟敢过河拆桥!” 顾怀浑身发寒,紧盯着那人转身离去,苍老的背影竟也带着一股肃杀之意。 怎么办?! 他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侧人的手,仓皇地看着镜中那大臣将密旨传了下去,眸中竟闪过一抹无助之色。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感到一股无能为力的绝望像是潮水一般湮没了整个后院,窒息而沉闷,连谩骂声都很快停息了下去。所有人都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这是凡间镜,不是轮回镜,若是司空师兄死在里面,就是真的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可是凡间的事,他们根本就无法插手! 这一回,凌容与也毫无办法,不只是他,连陆师姐,师父们,也都只能痛心地看着,默默祈祷着司空磬能侥幸逃过一劫。 镜中画面一转,又回到了起初的内堂之中。 那内堂殿门紧闭,其外空无一人。所有侍卫和侍女都已退守至院外。 帷幕微微一动,一个人影掀开帘子,在众人恨不得噬其血肉的目光中走了出来。 这位冷血无情的帝王看上去竟然还很年轻,一头黑发,没有一点衰老之态,最奇怪的地方,便是他竟还戴着一副面具。 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他转身走进了侧室,随手扔掉了龙袍,很快便换上了一身朴素的黑袍,再回身之时,顺手摘掉了面具,露出一副年轻俊美的面容。他垂眸看了眼手中的面具,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来,双眸却好似凝着火一般。 顾怀拢眉看着他打开一道机关,自密道钻了进去,心中依稀觉得这人的长相看上去似曾相识。 凌容与却已眯眼认了出来,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疑惑:“慕容敏。” 慕容敏! 顾怀瞪大了眼,百年前轮回镜中的回忆骤然回到了脑海之中,那个抢了他石房子的熊孩子,总是跟在慕容涛之后,最后却不知怎么背叛了他,独自一人留在偌大皇宫之中,登基为帝的四皇子! 顾怀陡然想起来,当司空师兄从轮回镜出来之时,他说,他想起了一件二十几年前的事 分卷阅读223 - 分卷阅读224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24 。慕容敏,这不是一个轮回镜捏造的人物,是司空师兄记忆里的人! 在他回想之时,慕容敏,不,司空槊已经在密道里飞奔了起来,身手矫健得半分不似一个年过百岁的老人,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他终于从那漆黑漫长的密道中跑了出去,重见天日之时,已身处在皇宫之外,一个僻静的院落之中。 此时,不少看过轮回镜,或是在轮回镜中见过他的人都认出了他来,一时间众人眸中又燃起了希望之光——慕容敏一直很喜欢慕容涛,或许司空槊对司空磬这个哥哥也不会那么狠。他在下诏之后立刻偷偷出宫,也许是去救司空师兄呢?! 此时已是晌午时分,司空槊没有半刻停歇,很快便自院中拉出一匹马,策马扬鞭而去,穿过京城里往来的人流,走过城门口,向百里外的冲云山而去。 “快!快啊!” 这一刻,顾怀心中都忍不住跟着四周的师兄弟们一起叫了起来,恨不得替他打马。 半日辰光倏忽而过,太阳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仍旧不紧不慢地落了下去。司空槊赶到冲云山下之时,月亮已经爬上了山头。 他弃了马,毫不犹豫地钻进了山林之中,一身黑袍在夜色中几乎无法分辨。 当眼前终于出现一个小院之时,众人都忍不住激动万分地嚷了起来:“司空师兄!快出来啊!” 司空槊自不高的墙头一跃而入,落在了寂静的院中,回身四顾,目光落在树下那个正在对月独酌的人身上,几不可察地缓缓舒了口气。 司空磬一只腿架在石桌之上,正在给自己倒酒,见他翻墙而入,也只抬眸睨了一眼,似乎没看清来人,笑眯眯地举起酒杯:“来者是客,来一杯么?” 司空槊几步冲过去,走至他面前只有三步之时,却又停了下来,声音像是自喉咙里挤出来,几不可闻:“哥……是我。” “……”司空磬愣了一瞬,眯了眯眼,这才认出他来,一惊之下差点摔下去,放下腿,“槊儿?你……你不是一百多岁了么?” 司空槊板着脸:“皇兄年长于我。” 司空磬想了想:“也是。”说着举起酒杯饮尽,方双眸通透地看着他,豁达一笑,“你来找我做什么?送我最后一程?” 月光下,司空槊显得尤为冰冷阴郁的脸上仿佛冰雪松动,露出一抹笑意来:“皇兄,你还是同以往一样,什么都知道。”他走到石桌前,在司空磬对面坐下,拿过司空磬放在桌上的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也学着他的样子饮尽,方接着道,“……却又什么都不知道。” “……”司空磬递给他一个看熊孩子的眼神,夺过酒杯,笑道,“你倒说说,你哥我什么不知道?” 司空槊比了比手指:“三件。其一,当初你为什么离宫?是因为明明抽中了你去风地观,最后母后却劝说父皇命你去给皇妃守灵么?” 这一节顾怀倒也知道,书中提过,皇朝之中,往往不止一个皇子带有仙根,但是风地观投下的弟子令却只有一个,这便成了皇位之争之外的另一个争端,一般来说,会是由嫡子与长子抽签,决定谁去修仙,谁留下当皇帝。司空磬是长子,抽中了修仙,司空槊是嫡子,抽中了太子之位,可是后来,或许是皇后不愿意看着长子成仙,不知怎么说服皇帝改了主意,竟让司空磬去为他的母妃守灵,毫无因由地抢走了他的弟子令,司空磬一怒之下,方才离宫出走。 “我十三岁的时候,也曾听母后私下喃喃,天子之位与成仙之乐,哪个更好呢?” 司空槊抬眸看着司空磬,眸中有种陷入回忆的恍惚,缓缓道,“可那时,我心里想着,哥哥要去成仙,留我一个在这里做皇帝,又有什么好呢?” 司空磬微微睁大了双眸,仿佛预感到了他将要说出的秘密,连酒倒洒了都没察觉。 “没错,母后去劝说父皇不要将弟子令交给你的时候,是我跟父皇说,皇兄思念生母,夜夜悲恸,父皇和母后都不可长生,我也不能长生,留皇兄一个人在世上,是多么寂寞啊。”说话间,司空槊拿过了他手中的酒杯,“其实,父皇年幼之时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长飞升入修仙界,到年老体衰之时,又怎么会愿意再见一次这样的场景呢?我也不过是戳破了他心中所想罢了——连父皇母后都不可长生,皇兄,你又何德何能呢?” 司空槊在司空磬震惊的目光中对他举了举杯:“你只知道母后存心害你,又怎么知道我这个被你从小宠到大的弟弟,会因为舍不得你而推波助澜呢?” 院中一片死一般的寂静,蔓延至镜外,众人也都头皮发麻地安静了下来。 司空磬看着他饮下那杯酒,默然半晌,忽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好了,这都是哪一年的事了,记这么清楚做什么?你哥我什么时候真生过你的气么?” 司空槊冷笑道:“你若不是生气,临走之时,怎么会连告别都没有一句呢?” “……”司空磬与他对视半晌,认输地叹了口气,“好吧,那时我是很生气,迁怒了你,所以一怒之下,就……找了个忘忧酒,把宫里的烂事给忘了。”说着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事实是每个飞升的人进入修仙界后,为了避免思念亲友而阻碍修炼,都可以选择饮下一碗黄泉水,把凡间之事当轮回镜中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他当时心头有火,当然是毫不犹豫便饮了。不过回到凡间之后,他一直声称自己是在人间一个洞府中学艺,故而也不能全说实话。 “我欠你一句道歉。”司空槊替他倒了一杯酒,递了过去。 司空磬仰头饮尽,笑道:“好了,我原谅你了。夜色已深了,你还是快回宫去吧。”说着他抬眸望了眼不远处黑漆漆的山林,隐约已有浓烟和火光升了起来,不由皱了皱眉。 司空槊却摇摇头,对那些转眼便熊熊而起火光视若无睹,接着道:“其二,我今夜为何来找你?赐死你之前来送你最后一程么?”说着他竟微微一笑,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稚气,自袖中取出了一块红布,摊开之后,里面是两块发着微光的东西,推了过去,“不是的。” 这样玄妙的微光,水阁中所有人都见过,立刻有人惊呼起来:“弟子令!” “我用尽千方百计,求遍人间洞府,一直保存着体内的仙根,日日修习长生术,就是为了今日……我还以为永远都没有机会说出这句话了,”司空槊脸上最后一丝阴郁之气也散去了,像是云散月出,焕发出再难掩饰的兴奋光芒,仿佛等了百年才得以将这句话说出口,声音都激动得微颤,“哥,这一回,我不会再犯错了,我们可以一起走了!” 那种被窒息的绝望感又像潮水般弥漫了上来,众人的脸色比司空磬还要苍白得多。 司空磬静静 分卷阅读224 - 分卷阅读225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25 看着他,似乎有些于心不忍,终于还是在看见火舌舔到院内一棵高树之上时,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抓住那块红布,忽地一翻手,将那两块弟子令握在了两人手间。 司空槊紧紧抓住他的手,双眸明亮地比火光还要灼人,那微光眨眼便顺着他的血脉融入内府,与仙根相感应,霎时间他整个人都笼上一层银白的光芒。 然而司空磬那边却毫无动静——他自修仙界跳下,仙根已毁,绝无可能再回去了。 司空槊意识到这一点,面上闪过一丝惊骇欲绝之色,伸手去抓时,手却已无法触到他的身体:“哥?” 司空磬微微一笑:“你去了修仙界之后,去钟寂界找燕顾怀,跟他说你是司空磬的弟弟,他会照顾好你的。替我跟出泉宫的兄弟们说,你哥哥日子过得很好,死的时候,也是喝着酒的。我跳下来,我弟弟回去,也不亏。” “司空师兄!”霎时间,出泉宫中许多人已忍不住哭了起来。 “你是从修仙界跳下来的?!”司空槊惊恐之间满目血红,拼命想去拉他,“你疯了吗?为什么不告诉我!” 司空磬挠挠头,在四周的浓烟与火光中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嗐,我哪知道你做这打算?你又不肯见我,我还以为你已经是个快死的老头子呢。再说,若能令四海降服,免于征战,也是我的功德么。放心吧,轮回的事我熟得很,眼一闭一睁,就是下辈子的事了。” 司空槊一副快被气疯的绝望神色,猛地冲他扑了过去:“你就这么想死在我面前吗?!你难道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他还没来得及说完,人已消失在一片光芒之中,司空磬沉默地放下了酒,火光霎时间已弥漫至整个画面,掩去了他的身形。 肉体凡胎,眨眼之间便会被火烧成一片灰飞。 “司空师兄!” 哭叫声中顾怀再也按捺不住,蓦地转身穿过了泪流满面的出泉宫众人,正要走出去的时候,却对上陆师姐的目光。 顾怀吸了口气,神色决绝:“……师姐,别拦我。” 陆朝雪仍旧没放开他的手,目光哀恸而焦急:“我们都不愿失去司空师弟,但我也不愿再失去你。” 就在两人对峙之时,却听一声惊呼,顾怀蓦地转身,只见上方天空之中骤然出现一片五彩霞光,像是上苍不意打翻了彩墨,金光与紫气,瑰云与柳烟,千里舒卷开来,不断变幻着色彩,隐约可闻鸾凤鸣叫之声,这样修仙界中百年未曾出现过的奇景,美得令人目眩。 “舍身崖!”凌容与第一个回过神来,眸中闪过一丝惊喜之色,召出银羽,向顾怀伸出了手。 顾怀霎时亦明白了过来,不可置信地随他乘着银羽向东灵雪山飞去。 出泉宫弟子们都纷纷御剑追了上来,一路上无数修士纷纷朝着东灵雪山而去,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抹惊讶至极将信将疑的神色。 霞光在天际不断蔓延,很快便铺满了整个修仙界的上空,银羽飞得比朝圣的鸾凤还要快,不到一日,便已盘旋在舍身崖顶。 顾怀垂眸看时,一个刚还以为永远不会再见的人正站在崖顶,面上还带着抹由死转生的茫然,抬头惊喜万分地冲两人招了招手,高声道:“燕师弟!凌师弟!你们两个成亲了?” 顾怀便和凌容与一道纵身而下,落在了修仙界自黄黎之后的第一个圣人身边,红着眼笑道:“等师兄回来吃酒!”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这一日,不只是出泉宫或钟寂界,整个修仙界都陷入沸腾之中——自黄黎之后,数百年中,竟真的又出现了一位圣人!且这位圣人仙根复原之后,直接便升入了圆满期。 照顾怀想来,即便是琼初界中的杜阮或是不知所在的宫主,也必定被此事震惊。他是为何成圣?是不是只要从舍身崖跳下去便行?一时间修仙界议论纷纷,等着看活体圣人的都被钟寂界挡了回去,东灵雪山的舍身崖却人满为患,只不过跃跃欲试者虽多,却没人真的敢跳下去。 出泉宫人无一不是欣喜万分与有荣焉,一时间整个钟寂界都陷入一片欢天喜地之中。 司空磬和众人通宵达旦地痛饮了一场,醒来之时正歪在一个石凳上,四顾之下,只见四周满地醉梦正酣的师兄弟,不远处的树下,美人师姐在清晨的薄雾中拿着本书悠然翻着,仿佛回到水阁之中,一时只觉恍然如梦,好似这之后的一百多年,下界之事都不存在一般,不由拍着身侧的人,唏嘘万分:“这才是真正的进了一回轮回镜啊。” 顾怀正微微俯身,小心翼翼帮趴在石桌上的凌容与挽起散落在桌面的长发以免他压住,却被他半梦半醒地拽住了手,薄唇半亲半咬地抵在手背上,唇珠磨得手背微痒,酥麻感一直沿着手臂蔓延出去,心中一荡,顾怀忍不住低头亲了他一口,低声问:“手麻么?” 凌容与唇角越扬越高,终于装不下去,一把扣着他后脑压了下来,以一个在司空磬看来十分别扭的姿势接了个吻。 “……”就连这种画面都如百年前一般无二。 司空磬咂咂嘴收回了手,白了眼半晌才回首一脸无辜地问“司空师兄你说什么”的人,忽地一拍桌,骤然想起来:“诶,我弟弟哪里去了?!” “……”顾怀在心中给司空槊点了根蜡,“他用的应该是风地观的弟子令,我昨夜便已派人去风地观接了。” 司空磬便放下心来,过了一会儿,忽又皱起眉:“其实他一个筑基期弟子,进钟寂界似乎有些不合适,不如还是让他留在风地观吧。” 顾怀无语凝噎地在心中给司空槊点了个百岁高寿的生日蛋糕。 谁知到黄昏时分,派出去接人的修士回报,说司空槊执意留在风地观,竟不肯过来,司空磬登时大怒,说熊孩子不懂事,修仙界不是那么好混的,决定自己去把他揪回来听训。 于是在吃瓜群众面面相觑意味深长的目光中,不知怎么折腾了一番,司空兄弟终于还是一同回到了钟寂界中。 如今人也齐了,热闹也热闹够了,众人总算想起了被抛之脑后的四方魔,一个个士气高涨,摩拳擦掌地准备一鼓作气将之剿灭,便可去圭泠界吃酒。 可琼初界却竟已封界。界峰一旦封界,便像是彻底消失一般,谁也找不到它的去向。 消息传来,众人登时追悔莫及,连顾怀都懊恼地想撞墙,一头撞在了凌容与的手上,一抬头便对上他那副令人牙痒的“我知道怎么办但是笑够之前不想告诉你”的表情:“怎么,燕峰主,你没有办法?” “……”顾怀在掀桌和屈服之间权衡了一下,能屈能 分卷阅读225 - 分卷阅读226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26 伸地选择了后者,割地赔款,答应了一堆不平等条约,终于从他手中得到了一件东西——一个被自己遗忘在须弥戒中,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拿去的无字印。 六合印,生死城中,章烨临死前留下的东西,在菩提灵界中,两人从章铭父亲的话中推知,是一件能任意进出七界峰的法宝,百年间他横行无忌,想进哪个界峰就进哪个界峰,这种新手村装备竟已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不论顾怀是如何悔得肠子都青了,众人却都欢呼雀跃起来,当夜,顾怀,凌容与和闻枫落三人便决定先夜探琼初界。 琼初界是炁神神力所化,聚集着世间生灵之气,整个界峰都被一片生机勃勃的绿意所笼罩,郁郁葱葱,青烟绿雾,新生的嫩芽比落叶飘落的速度长得还快,绿叶还未衰落便被新生的叶子挤下去,以致每一寸土地都被重重叠叠的绿叶所覆盖,像海水一般蔓延开来,至深之处能湮没数人,因而界中之人闲暇之时还可在宽广无林之处泛舟绿海。修士的居所都是高挂在林间的树屋,出入其中之时仿佛一群飞鸟。与别的界峰一样,峰主所在的那株古树是最粗最大的一株,大得像是一座山,其上诸多殿宇掩映在枝叶之间,远远看去,竟与那绿叶一般大小。 月色照在一片青翠之上,无数露珠泛起银辉,自上空看去,整个琼初界仿佛一块至纯至净的璧玉,美得惊心。 这么多年里,因常无界的遗言,隐身术早已成了出泉宫弟子的必修法术,闻枫落虽是大乘中期修为,隐身术却修得极为精湛,连圆满初期的修士都能瞒过去,顾怀便与不会隐身的凌容与形影相依,悄无声息地足点飞叶,自林间掠过,云光侵履迹,山翠拂人衣,只一息之间,便觉那草木清香沁人心脾,刹那间心神都沉静下来,像是浸在一汪春水中。 ……若是没有那些每隔十棵树便会看见的守卫就更好了。 顾怀心中暗暗想着,率先落在了最大的那株树上,轻得像是一缕沉顿枝头的春风,回头冲凌容与伸出了手。 凌容与却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一下,自己翻身而上,偏落在他上方一根枝干上,探出头来,冲他挑了挑眉。 闻枫落怒瞪了二人一眼,比划了个手势,独自向东面而去,飞速消失在黑暗中,放哨的守卫拉了拉衣襟,似乎觉得有些冷。 顾怀二人相视一笑,假装没听见东面那座殿堂里传来的幽幽琴音,仍旧往至高枝干上的峰主所在的殿宇而去。 楚承剑的殿宇不算大,也说不上多富丽堂皇,更像是一座道观,清幽古朴,青瓦红墙,古意盎然,庄严肃穆,与其他界峰峰主比起来,简直清苦至极。 两人落在门廊青瓦之上,探头向前看去,只见三个小院都隐隐绰绰地燃着烛火,每个院落之前都有几个守卫。 一个白衣女子像是一缕山岚轻烟,自一个小院走出来,手中托着一盘仙果,向左右轻声道:“夜色已深,黄夫子让你们先去歇息。”微光映在面纱上,正是许久不见的楚轻寒。 “是。”两个守卫行了个礼,应声而去。 楚轻寒便也拉上院门,转身而去。 顾怀看着映在窗上两人对坐的影子,先用神识试探着凑了过去,却很快便发现院中地上有阵法,所有术法在其间都会失效,不敢踏入,只得和凌容与在门廊上屏息凝神,静听其间的动静,所幸两人修到这样的境界,耳聪目明已极,还是在树叶沙沙作响之中听见了房中二人的谈话。 “……没想到,我修仙界中,竟然还能再出一个圣人。”这是楚承剑的声音。 “是啊,听闻他本身便是个大能,如此,便无需担忧当年之事重演了。”另一个人微微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欣慰,“这几日我在想,其实仙路已死也并非全无好处,或许这是上天在警示我们,不要再执着于武道,再兴百道。” 楚承剑的声音听上去十分低沉严肃,带着股意味不明的寒意:“不论如何,五日之后,便会有足够的血玉脂生长出来,您一旦飞升,一切便都不同了。只望您不会辜负了这些鲜血。” 另一人的声音略显焦急:“我早已说过,这样太过冒进了,楚峰主,您又何必……” “黄夫子,我知您不愿再用此害人之物,但杜先生所言不错,我们若要计成,必得在燕顾怀发现你们下落之前,此事耽搁不得,您放心,这一回血玉脂是由我界中修士轮流浇灌养成,他们都是自愿为之,未伤及任何一人的性命。只愿您真能以圣人之躯,引来心劫,那便是苍天庇佑,众生之福了。” 黄黎显然松了口气:“楚峰主考虑周全。只是,峰主还须记得当日答应我……” “黄夫子放心,待您成仙,即便是我出尔反尔,又岂能拦得住你将仙气分给其他修士呢?”楚承剑说着自嘲般笑了一声,“实不相瞒,若是往日,我确然无此等情操,不过,时至今日,仙路已断,若非黄夫子圣人之躯,尚有一线引来天劫的希望,修仙界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我又还有何可求呢?” 顾怀和凌容与对视一眼,大家猜得果然不错,楚承剑果然是被他们骗了,真以为修士的天劫被封印,只能靠圣人飞升。他们翻阅典籍,已然得知圣人与修士不同,成圣者未经修炼便可飞升,岂可与散仙所布下的雷劫相抗?故而他们所渡的乃是心劫,与天雷毫无干系。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将顾怀转化为魔才是杜阮的后手,一来是为了扰乱顾怀的思路,叫他光顾着忧心自己,以便他们行事,二来迫不得已与顾怀发生冲突之时,这也是个引起修仙界内乱的手段,三来才是若顾怀真完全成魔,便可动用“念”的力量,那便是最好的一种情况。 两人想通了这一节,才明白为何这段时日魔一直悄无声息,完全不来招惹。 楚承剑二人似乎谈的差不多了,咿呀一声,门开了,顾怀冲凌容与微微点了点头,拉着他起身而去,像一阵风拂过林叶,回到了与闻枫落分别之处。 闻枫落也不知见到吴江冷没有,面色灰败,似一个风化的石雕般站在原地,比一旁的守卫站得还直,见两人回来,便仓促一点头,转身就走,像在逃命一般。 两人面面相觑,倾耳细听,风声中琴音已经停了,倒是隐约有人说笑,一听便知是云彻骨,不由暗暗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回到钟寂界,闻枫落才交出了一块被他攥得微热的传音石,默不作声地走了,看样子吴江冷怕是一句话也没跟他说。 所幸这块传音石说的话却很多,详细地记录了杜阮,黄黎,云彻骨与楚承剑的几次谈话,将他们四方魔这些年如何靠着散修的掩护藏匿在修仙界中,以及楚承剑答应与他们如何合作都说得一清二楚,正是琼初界与魔勾结最好的证据。 分卷阅读226 - 分卷阅读227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27 ————— 五日之后,旭日初升,琼初界中万千嫩叶被风舒展,朝露自被晨辉染做金色的边缘滑落,原是透明的水滴映照着天地中无边无际的碧绿,便也如一颗颗翡翠坠地,彰显着一片蓬勃生机。 郁郁林中,葱葱绿野,俯瞰而去,几乎每一个枝头,每一片嫩叶上,都站着一个修士,无一不是抬着头,屏息静气地凝视着峰主所在的巨大古树,目光映着朝阳,仿佛朝圣一般,有种静谧的虔诚。 直入云霄的古树之巅,烟岚缥缈,一叶为舟,载着修仙界最后的希望——圣人黄黎。 他盘坐在一片小舟大小的绿叶之上,神态安然地闭着眼,远远看去只能瞧见朝光勾勒出的金边,就像是一尊佛像,一尊众人用血浇灌出的金身。 在他四周的天空中漂浮着一圈绿叶,叶上站着的,是琼初界的十八个大乘后期大能和五个圆满期大能,楚轻寒亦在其中。 楚承剑一身玄袍,盘坐在黄黎下方一根向前支出的粗大枝干之上,神识笼罩着整个琼初界,心神却萦绕在他身上,只听得见黄黎平稳的呼吸之声。 与惊天动地的雷劫相反,心劫却是悄无声息,只在心间,谁也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开始渡劫。 整个琼初界似乎从来没有这样安静过,宛如回到天地初始之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可谁也看不见,所有人都仿佛身处寒夜,只望着他快些睁开眼,方是日出一刻。 天地间,忽地拂过一道风,簌簌声中,无边落叶纷纷如鱼鳞被掀起,泛着朝光,远远看去,仿佛有游龙由远及近而来,穿林打叶而过。 没有人注意到这样壮阔美丽却万分平凡的景象,只有坐在一根不起眼的枝干上的杜阮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扶着粗糙的树干上站了起来,淡然抬眸看去—— 就在这一瞬之间,天空中一片流云仿佛被日光点燃,猛地竟燃烧起来! 流炎灼目,火光漫天,宛如烈日将坠,所有人都惊愕茫然地眯了眯眼,方才看清整片天空中陡然出现的巨大阵法。 有人失神惊呼:“涅槃焚天阵!” ……终于还是来了。 楚承剑的心猛地一沉,不动声色地睁开眼,凝视着眼前铺天盖地的光明,口中缓缓道:“护好黄夫子。” 沉稳悠然的声音如同梵音响彻整个琼初界,躁动惊慌的人群便又按捺着担忧焦虑,安静了下来。 杜阮冷笑一声,毫不惊讶地移开了眼,四顾之下,不出意料地发现许多守卫已陷入昏迷之中,他便一拂袖,凌空虚踏,浮至半空之中,一片片伞大的飞叶不断在他头顶飞旋而过,替他挡住真火之光,变得干枯焦黄之时,又有新叶飞快地替上。 “出泉宫诸位弟子,既然来了,何不现身相见?顾怀,你不肯来拜见夫子么?” 他的声音在真火燃烧之中显得极为气若游丝,像是一缕叹息。 话音刚落,众人便觉眼前一花,一片空荡的天空中仿佛被扯下一道无形的幕布,露出了其后浩浩荡荡的千军万马,黑云压城般列在涅槃焚天阵之后的一隅,密密麻麻间,只能看清为首的各位峰主,威压不经意地荡开,将整个琼初界的落叶压得纷纷碎裂开来。 燕顾怀和出泉宫人站在涅槃焚天阵间,宛如天神御火而来。 ……他能立在此阵之中,可见魔气已除。 一百年费尽心血,于他宛如尘灰,轻轻拂去,不值一提。 杜阮的眼中骤然闪过一道寒意,不由浑身一颤,闭了闭眼,齿间如恨如叹地溢出一句只有自己能听清的低语:“不愧是天地之念……天道,不公至此!” 闻枫落上前一步,高声厉喝道:“琼初界与四方魔勾结,有违天道,证据确凿,如今六界大军在此,还不束手就擒!”他的声音宛如雷鸣,让山林与大地都震动起来。 杜阮淡淡一笑:“哦?既然如今七界修士聚在一处,我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将一切公诸天下,看究竟是谁有违天道!” 话音未落,众人便见站在他身侧的楚承剑双指并拢,四指相抵,口中无声念罢,一声低喝如闪电劈过:“开!” 霎时间,琼初界中狂风骤起,拂卷落叶,山摇林动,呼啸间仿佛一片蜷缩的嫩芽舒展开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到了空间难以容纳的地步,轰地一声巨响,整座界峰的封印咔咔碎裂,于一片金光中消弭无形,整个界峰宛如一幅画卷在修仙界中毫无遮拦地摊开。 整个修仙界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奇景,下界的修士纷纷惊愕万分地抬头看向半空中陡然出现的一片碧绿,很快便有人高呼着认出了琼初界,也认出了六界峰的大军。 杜阮的声音在整个修仙界中响起来:“如今天地间仙路已断,百年中无人飞升,如有人不信,大可问问我身边这位圆满后期,早该飞升的楚峰主!” 楚承剑的目光扫过七界峰的军队,颔首扬声道:“杜先生所言非虚。” “仙路断绝?!”“什么?”“怎会如此!” 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与海浪般的哗然声中,他振袖压下沸腾的惊惶,高声道:“眼下唯一可行之法便是待圣人黄黎渡此心劫,成仙之后,便可将这一缕仙气置入流炎灵归阵,到那时,人人皆可成仙!”说到最后一个字,已是声嘶力竭,响彻天地,像是一粒炸弹投入大海之中,骤然激起万丈海浪。 “真的么?”“若是如此,倒也不错……”“真的假的?” 顾怀冷冷扫过众人面上或怀疑或激动或犹豫的神色,只听凌容与在他身侧低声淡淡道:“山穷水尽,狗急跳墙。” 看来杜阮是心知肚明,知道对上顾怀绝无胜算,竟使出了这种拉上整个修仙界来抵抗的招数。 杜阮面向东方对着太阳一拜,回身肃然道:“我乃琴圣杜阮,数百年前,为人所逼,坠崖身亡,却被众神复生。我身乃山神重塑,命乃炁神所赐,魂乃日神所定,承日神一缕流炎之恩,是其在世间第一个传人!流炎灵归阵乃是日神赐福于我的传承,我不愿独自享用此神物,但愿能与天下人一同成仙,日光照耀之处,皆可受日神之福泽!” 一浪高过一浪的惊呼之中,约有半数的人眸中都闪烁着光芒,许多不知是本就已追随其后还是被其言语打动的修士竟纷纷跪了下来,神色狂热地山呼:“愿与天下共拥日神之福泽!”就连七界峰中不少人都神色动摇,面面相觑,碍于峰主之威,不敢开口议论。 只有出泉宫人,不是淡定地继续隐身守在被自己敲晕的守卫身侧,就是充耳不闻地静立在涅槃焚天阵之中。或许早在出泉宫覆灭之时,他们便已知晓,言语是最不堪一击的东西,实力碾压之下,再怎么颠倒黑白,也不过是对方临终遗言时的一点胡言乱语,可悲又可 分卷阅读227 - 分卷阅读228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28 怜。 顾怀静静与杜阮对视,讥讽地勾起唇角,目光无声道,可笑,日神传人是我,身负流炎灵归阵的人也是我。窃了一缕流炎的人,竟也敢自称是日神在世间第一个的传人。 “顾怀,你也是日神传人,”杜阮仿佛读出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神色陡然严厉起来,厉声质问道,“那么你又岂能为了一己私仇,置整个修仙界于不顾,让所有人都无法成仙?!” 一片默然指责的目光与低低的议论声中,凌容与忍不住笑了起来:“杜阮,你好似忘了说一件事罢——日神阳燿天,正是我出泉宫主。你麾下一众邪魔作恶之时,也正是宫主率我出泉宫门人四处除魔,以致被魔陷害,宫门倾落。”说着他抬手指着东方一轮朝阳,扬眉道,“你看着他,你也敢自称日神传人?” 天地间骤然一片寂静,众修士被一个接一个炸弹炸得目不暇接,竟纷纷不可置信地懵住了。 “行了,我看也差不多快到午时了,大家都赶着回去吃饭,就别废话了!”司空磬跃跃欲试地搓着手,扬声笑道,“我就直说了吧,杜阮,我们都知道了,你就是得了雷神传承,用其间储藏天雷的神物万钧瓶将楚峰主飞升时本该打下的天雷给收了。楚峰主,你给他骗了,杀了他,仙路好着呢。” 说笑间他周身杀气猛地四溢而出,陡然间数掌涅槃焚天掌向杜阮劈去,与此同时,画地剑凌空而出,剑气横贯九霄,出鞘一瞬已在杜阮周身织就一片剑网,铮铮数声,剑影铺天盖地,眨眼间已与楚承剑的犀照剑过了数千招。 “楚承剑,你还执迷不悟么!?”打斗中司空磬厉声问。 楚承剑紧抿着唇,垂眸看了一眼仍旧静坐在一叶之上的圣人,仍旧举剑挡了过去:“谁错谁对,一试方知。” 众人将信将疑的目光中,杜阮低低一笑,目光中竟带着一抹怜悯之色:“杀了我又有何用?你们大可一试,我愿身死魂消,以证我所言非虚!”说着他竟昂首向前走了一步,映着朝晖一字一句地高声道,“但你们莫要忘了仙学所言——仙道以百道入,然以武入道者众,以文圣礼乐入者稀,盖因武道之横,恃强逐弱也!欲有文圣之成,必得抑、武、之、道!——我所行之道,方是日神心中之正道!”说到此处,他微微一顿,浑身颤抖,神色中竟带上了恨意,疾声吼道,“至于出泉宫被毁,是因我将魔窍置于其中么?不是,是因为整个修仙界想让他被毁罢了!不过,这也不可怪罪在你们的身上,是天道如此!天道让你摒弃良知,只求修仙!是天道有错!我如今所为,方是匡扶正道!”说到最后,他嘶哑的声音又平稳了下来,神色恢复了淡漠,抬眸直视着顾怀,笃定道,“只要黄黎成圣,他便会用这一缕仙气让所有人一同飞升,有何不好?若是此路不通,所有人只得永远囿于此地,绝不可能再成仙。你杀了我,也断无不同。” 他的眼睛仿佛已浸入了整片黑夜,像是两道无底深渊,决绝与疯狂,冰冷与狂热湮没其中,冰冷的是嘲讽,火热的是死志,这人已经偏执到了极致,一旦这支撑了数百年的信念毁于一旦,整个人都会陷入疯狂。 顾怀与他对视一瞬,心中已明白他所言非虚,虽不知他还有什么后手,但若就这么杀了他,定然会有不可预料的可怕后果。 “对啊,这又有什么不好?”“不如让黄黎试一试罢。”“为什么要阻止呢?”“出泉宫毁了那么多年了,何必念念不忘?”“虽说我境界比较高,但,谁知还能不能飞升?若是不能,这可是唯一的办法了。”“万一真的不能再飞升呢?燕峰主坐拥两大界峰,会在意这些么?那时我们这些人怎么办?”“杜先生说的没错,本来就是天道的错。”“什么正邪,能让我们飞升的就是正,害仙路断绝的就是邪。” 无穷无尽的窃窃私语传入耳中,顾怀忽地淡淡一笑,云淡风轻地道:“那就不要修仙了。” 先修修脑子吧。 一句话像是往一桶油中扔了一点火星,霎时间所有人都炸了起来:“说得轻巧!”“我就知道!”“他哪里会管我们的死活!”怒火愈燃愈高,甚至不再顾忌顾怀的威慑,怒骂声直上云霄。 对于修士而言,漫漫岁月之中,修仙是此生唯一的意义所在,没有修士能够忍受他这样轻慢的态度,就连静坐在一叶之上的圣人,也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好像将整个修仙界存在的意义都随口抹去,连带他这么多年承受的一切都被贬得一文不值。 云彻骨正和吴江冷正并肩立在一根枝干上,听到此处,不由冷笑一声,振臂疾呼:“燕顾怀为一己之私背叛修仙界,杀了他——杀了他!” 一时间诸多狂怒的修士跟着吼了起来,喊杀声震彻天地。 连其他界峰之主也犹豫起来,暗觉此次出兵太过冒进,实该先暗中杀了杜阮,以免他妖言惑众,只是当时为求一网打尽不留余孽,方才有此浩大的阵势。他们虽都不信杜阮所言,也打心底不愿让散修和自己一同成仙,却总不可于此时光明正大地宣诸于口。 声浪之中,顾怀微微垂眸,看着下方那些面容狰狞的人,脑中不由飞速闪过出泉宫覆灭时的画面,又抬眸对上杜阮嘲讽的眼神,仿佛在说,你难道还想与他们辩是非黑白么? ……当然不是,废话那么久,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 顾怀不动声色地移开眼,目光在额头渗出汗珠的黄黎身上一扫而过。 心已为外物所动却强自镇定,看来正是他渡劫的紧要关头。 是时候了。 两人交握的手微微一动,凌容与上前一步,挡住了杜阮深渊般的双眸,随手弹开群情愤慨间不知谁掷出的飞剑,千变化作一片金刚罩,将无数自四面八方而来的攻击隔绝在外,冷笑道:“痴人说梦! 要一并成仙,可问过仙界的意思么?!”一句话话掷地有声,如一道惊雷劈过,“道分强弱,境有上下,如今你们修为不至,!纵然另辟蹊径,侥幸飞升,也不过是一千万个黄黎罢了!修仙界是如何对待昔日的黄黎,来日那就是你们的下场!” 话音未落,所有人都冷汗涔涔地屏住了呼吸,陡然间仿佛一盆雪水从头泼到脚,冷得一个激灵——天哪!他们怎么忘记了,就像他们不会容忍一个未曾修炼过的黄黎直接成圣一样,仙界更不可能容忍这么多未经历苦修的人一起成仙。八百仙门,五百仙朝,仙界等级秩序森严犹胜修仙界,斗争只会更加残酷和惨烈! 即便是燕顾怀,飞升之后也只不过是散修修为,何况其他根本不到这个境界的人,一旦飞升,只怕到的不是仙境,而是地狱。 “杀了他们容易,但杜阮一旦将此法公之于众,便 分卷阅读228 - 分卷阅读229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29 会有无数信徒将这信念传下去,杀之不尽,灭之不绝,唯一的办法,就是彻底摧毁他们的信仰。在他深信之时将之毁于一旦,那才够惊心动魄,刻骨铭心。” 司空槊冰冷的声音依稀回荡在耳边,顾怀扫过众人那仿佛烈火浇灭后只剩灰烬的脸色,目光落在古树之巅。 杀死杜阮没有用,阻止黄黎度过心劫才是他们的首要目的,彻底根除其他人的妄念则是第二个。 坐在叶子上的黄黎已然面白如纸,颤抖自指尖蔓延至全身,青筋暴起,像是金身之上隐现的裂痕,凌容与所言如一柄利剑直击心脏,转瞬间道心崩溃碎裂! 他哇地喷出一口血,满脸痛苦错愕地睁开了眼,仿佛经历了世间最为残酷的折磨,浑身冷汗地瘫坐在地,双眸涣散地失神喃喃:“我错了……我错了……”深信百年的信仰一朝崩塌,他竟一时回不过神来,忽大叫一声,猛地抬手劈向了自己的天灵盖! 四周守卫他的大能,连同楚轻寒都仍在震惊后怕之中,竟无一人注意到他。 眼看他就要自尽身亡,一股无形的风陡然出现,将他的手脚死死束缚住,让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罡风过处,牧庭萱露出身形,抬眸冷冷地看着他:“若你绝望至死,世人还道是我们逼死了你,我要你活着,亲眼看着修仙界来日如何重兴百道,你方知自己差点毁掉的,并非一些愚蠢之人而已。” 众目睽睽之下黄黎道心损毁,所有寄望于此的门徒都霎时陷入了疯狂,许多魔绝望之下直接自爆,一时间整个天空中弥漫着凄厉扭曲的黑烟,很快便消散在涅槃焚天阵的照耀之下。 杜阮却毫无反应,整个人像是一抹早已死去的幽灵,神情恍惚地向东方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上方是涅槃焚天阵,下面是疯狂的门徒,前方是燕顾怀和七界峰军队,后面是已然崩溃的同道。他无路可走了。 或许几百年前,他摔琴自尽之时,就已经无路可走了,之后种种,不过是一场大梦。 痴人说梦,痴心妄想。 他的目光在四周扫过,最后落在燕顾怀和凌容与警惕的神色上,忽然间整个人毫无征兆地砰然爆开,快得连顾怀的春秋笔都来不及将他抹去,只留下一声寒意彻骨的诅咒回荡在天际——“既然天道永不可逆,便让这可悲的修仙界与我同葬!” “轰轰轰”的巨响骤然将凄厉的嘶吼声掩盖了下去,一片雷电之光自他体内猛地爆开,天雷之威重重劈下,正是修士们千辛万苦追寻的飞升之雷劫,轰鸣声中,雷霆之怒飞速蔓延开来,积蓄了百年的雷劫以毁天灭地之势开始狂暴地肆虐天地。 原来他竟把万钧瓶和自己的肉体炼化在了一起! 分明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一切竟似乎慢了下来,顾怀周身飞速漾开一片铺天盖地的威压,凝固成一道无形的围墙,将灵力可及之处的人都包围其间,凌容与将千变猛地掷出,化作一道金刚罩,笼罩在众人上方,同时回身用力抱住了他。 顾怀倒是未必会被这些天雷劈死,但若抗过了天雷,岂不是便会就此飞升,从此两人天地相隔? 云层之下,下界所有修士都怔愣在地,根本毫无反击之力,也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眼睁睁看着雷霆万钧凌空劈下,骇然欲绝间下意识闭上了眼,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整个琼初界忽飞速蜷缩起来,像是一片枯黄的叶子,陡然将那铺天盖地的雷光都包裹其中,如同忽然出现之时一样,刹那间消失在了天空中。 所有人神色恍惚地看着一片空荡荡的天空,只有湿透的重衫能证明刚才不是一场幻梦。 琼初界中,雷霆暴怒地在天地间肆虐,所有人都似蚕蛹般被层层包裹在陡然生长出的一片片绿叶之内,柔软的嫩叶竟仿佛凝固成最坚硬的晶体,琥珀般将人包裹其中,一旦被雷电劈出裂痕,很快又有新叶生出来,源源不绝,生生不息,将雷电死死挡在其外。火花四溅,很快在林间蔓延成一片大火。 顾怀和凌容与在绿叶包裹黑暗中紧紧相拥,仿佛连为一体,一缕生气在两人鼻息间流转,耳边雷声轰隆,仿佛已占领了这整片天地。 顾怀感觉凌容与抱得比往日还紧,像是恨不得把他藏进内府,不由自担忧沉重之中挣扎出来,胡乱在他脸上亲一口,失笑道:“别担心,就算要自毁仙根,我也不会离开你。” 凌容与勾起唇角,忽没头没尾地道:“我问过古师兄,父亲和母亲就要出关了。” “……”顾怀微微一颤。 凌容与含住了他微烫的耳尖:“圭泠界的幻色飞鳞百年才得一尾,共十五尾,他们迎亲所用都是符咒而已。” 顾怀咽了咽唾沫,紧张道:“你确定要在这时候说这个么?” 凌容与一笑,恍若未闻地接着往他耳朵里吹气:“我若迎亲,就用真的。” 一股麻痒自耳尖蔓延至脖颈,顾怀整张脸都烧了起来,晕晕乎乎地点了点头:“嗯。” 而此时的另一个叶茧之中,云彻骨正面色惨白,神思不属,眸中写满了绝望的恨意,连声音都在颤抖:“报仇,我要给师父报仇!” 黑暗中吴江冷神色镇定,安抚地将一个符咒塞进了他手中,轻声道:“放心,这是瞬移符,我们先离开这里,日后救出黄夫子,以图将来。” 云彻骨将他的手连同符咒一起紧紧攥住,像是拉着最后一根浮木,将手背都抓出血来:“好,我们一起。”说着他捻诀施了一个大光明咒,火光在黄符之上一闪而过,刹那间照亮了两人的脸——吴江冷的脸上冰消雪融一般,竟勾着一抹得偿所愿的微笑。 “轰——” 不知多久,只听外面雷声渐渐平息了下来,顾怀等人纷纷破茧而出,低头一看,下方已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灰烬,琼初界毁得比菩提灵界还要彻底,连最后一缕生气都消失了。 仿佛是为了拼死弥补自己轻信于魔的过失,楚承剑在最后一刻捏碎了玉符,耗尽灵力,身死魂销。 顾怀压下黯然,立刻与出泉宫众人再次摆开了涅槃焚天阵,这一次他以周身灵力驱动真火,让阵法随着凌容与千变所化的脉络一直延伸开去,刹那间流火织就一张天罗地网,自灰烬中探出头来的魔还未看清四周景象,便已惨叫着灰飞烟灭。 直至日暮时分,血色残阳映照在一望无际的灰烬之上,昭示着四方魔的彻底消亡。 然而立在半空中的出泉宫弟子及七界峰众人静默地望着下方,人人脸上都是一片肃穆沉重之色,不知谁一声轻叹,回荡在寂寥荒芜之中:“礼乐常失,哀杜阮之哭,文圣难再,痛黄黎之祸。”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分卷阅读229 - 分卷阅读230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30 _____________ “据《鸿蒙》记载,琼初界覆灭在一个秋日,在那之后,整个修仙界都陷入了一片沉重肃穆之中。杜阮与黄黎所行固然是一条绝路,却唤醒了所有修士心底的隐忧——修仙界废百道而崇武道久矣,这数百年间,有多少修士死于不折手段的残酷斗争,又有多少人,修的是仙,所为却比魔更可恨?这样真的是对的么?若是不对,又有别的路可以走么?这一回,包括七界峰在内的整个修仙界都被敲响了警钟,各门各派纷纷开始论辩此事,形成了各种流派,史称‘琼初思潮’。”说到此处,流瀑之旁的石台上,一身青衣的夫子顿了顿,微微一笑,“那之后不知过多少个日出日落,修仙界中终于又发生了一件被视为七界一统之始的大事。” 弟子们按捺不住地追问:“什么,什么?” 青衣夫子轻咳一声,昂首宣布:“甲戌年二月初五,也就是三百五十八年又五十九天前,圭泠界的少主,嫁给了彼时钟寂界,菩提灵界,流舒界的三界之主。” 沧海桑田,高岸深谷。 出泉宫覆灭百年之久,虽顾怀已率众人尽力重建,却终究难以将之恢复如初。 当时倾泻而下的翊鹤湖水蔓延千里,淹没了一切,十三峰塌陷沉入湖中,化为了大大小小二十三座岛屿。顾怀便在湖心重建起水阁九曲回廊的水榭,又选了相隔不远的一座岛屿,在上面修建了十三座山殿的琉璃殿宇。不论是变成了疏影岛的疏影峰,还是变成了孤诣岛的孤诣峰……其上的出云殿,千龛阁,玉兰树,楼阁洞府,玉树琼花,皆一如当年。 只不过如今的出泉宫比起往日规模还要大,湖水弥漫之处与外界相接,不设封印或宫门,散修亦可踏风荷入内一观。 这一日,燕顾怀和凌容与便要在当初日神祭的北炎峰所化的北炎岛上行天地之礼。 不知多少修士自四面八方涌来,烟水散开,整个湖面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这不仅是自琼初界覆灭后,几个月以来陷入悲痛反思的修仙界里发生的一件喜事,更是圭泠界,钟寂界,流舒界几界联合的大事,许多人都预言这将是七界融合的起始。 顾怀是被司空磬划着小船送到北炎岛上的,花船早被牧庭萱装点得无比喜庆,喜绸拖在水里,划过之处无数莲花绽开。 顾怀一身红衣,抄着手盘坐在摇摇晃晃的船上,听着耳边一阵阵欢呼鼓掌声,紧盯着摇橹的人,心中羞愤欲绝,十分想投湖自尽。 司空磬受不了他那个愤懑的眼神,挠了挠耳朵,劝道:“嗐,这怪的了谁,不是你自个儿答应的么。” “……”顾怀的眼神更悲愤了,猛地往船舱上磕了磕头——他怎么就脑子进水,没听出来凌容与说的“迎亲”是什么意思呢?他倒是可以站在北炎峰上等着“迎亲”,自己就要坐在与周师姐出嫁之时一样的花船上游湖。三界峰之主,带着三座界峰的 “嫁入”圭泠界,这轰轰烈烈的笑话只怕要栽入史册了。自己坐拥三个界峰,怎么想都该是他嫁过来才对啊! “早料到这天了……想开点,至少你还可以坐船过去,他可是自己走过去的。”说着司空磬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 “……”顾怀闭上眼,抚额默念了两遍清心诀。如果说被凌容与忽悠得一时松了口是追悔莫及,那么被水阁师兄弟们集体出卖,灌得半醉拐上船,简直就是痛心疾首。 此时天光未亮,天空中数点辰星散乱,整片莹澈湖水之上摇曳着点点星火,唯独北炎峰之上灯火万千,照得那一方天地宛如白昼。 花船在水阁众人的十来个小船护送下终于摇到了岸边,欢呼起哄声越发大了起来, 顾怀抬眸看去,只见前方岛屿之上,金边白衣的山殿弟子一个个站得笔直,就如当年日神祭上一般,只是看着坐在花船里的燕峰主,脸上都若隐若现一副忍笑神色。 跟修仙界大多数修士一样,百年前一路杀上钟寂界的燕顾怀在他们心中早树立起一个不可招惹的威严形象,像是一座不可企及的高峰,上面千里冰封,谁都不愿意一头撞上去,虽说对于出泉宫弟子而言,凌容与回来之后,这山峰早就渐渐冰消雪融,却也从没有分崩离析到这地步过。 顾怀两颊烧得绯红,岿然不动地端坐在船舱之中,认真思考着是不是直接隐身避过这“下花轿”的尴尬时刻,却觉船身一沉,凌容与落在船头,一手扶在舱顶,弯着腰向里面伸出了一只手,歪头一笑:“快过来。” 他也是一身与自己一般无二的金边红衣,上面金线绣着流炎般的纹路,胸前还有一圈金丝流苏挽就的配饰,乌发一丝不苟地半束在脑后,顶着精致的金冠,灯火下剑眉斜飞,星眸含笑,俊雅非凡。 顾怀一时不慎,被那流金曳红顾盼神飞的模样晃得耀眼生花,心头狂跳,下意识就把手递了过去,被他一把拽到了怀里,一时间四周的起哄声都远了。 算了……跟他携手踏上阶梯时,顾怀在心中豁达大方地挥了挥手,大美人,看你好看,三个界峰就送给你了。 化而为岛的北炎峰早已不如当初一般高了,几百台阶转瞬就走到了头,登上崖顶之时,东方也已泛白。崖上便是出泉宫殿主,阁主,齐师父,云师父,江夫子等人的墓碑,他们当初大多连尸骨都未能留下,此处便都是衣冠冢。两人一一跪拜下去,心中渐渐沉重起来,脑海中闪过过往种种,双手也扣得更紧——殿主和阁主没能亲自为他们主持,师父们也没能亲眼瞧见今日,出泉宫的重建,两人的亲事都只是起点,从此以后,会有一个新的修仙界。 到最后,顾怀瞧见了吴江冷的石碑,不由想起那日琼初界覆灭,闻师兄遍寻不着他时失魂落魄的模样,最后终于发现了焚天符的痕迹,闻师兄口中喃喃着:“是我给他的……”的痛苦神情。 与他们相比,两人是何其幸运。 不多时,一轮朝阳便跃然而上,霎时间朝光万丈,恍惚间像是回到最初的日神祭上,两人在崖上相遇之时。 案台上香烟袅袅,供奉着瓜果等物。 两人跪在蒲团上,对着天地与朝阳拜了三次,划破掌心,双手相扣,同时念出了同心诀:“……合形作一躯。生为并身物,死为同棺灰。” 俞夫子领着一众出泉宫弟子立在一旁,满脸欣慰地看着二人两人身上泛起一层朦朦胧胧的金光,将形影叠做一处,叹息着宣告“契成”。 众人便迫不及待地拥了上去,齐贺“恭喜”。 两人再次拜过崖上的诸位师父,凌容与召出了银羽,拉着顾怀坐了上去,十五尾幻色飞鳞在前面忽上忽下地追逐着云影烟霞,众人纷纷跟在他们后面御剑而行,一路浩浩荡荡在修仙界 分卷阅读230 - 分卷阅读231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31 空中招摇而过,师姐妹们像仙子般于云间穿梭,一时落英金粉齐下。 顾怀无语凝噎,默默用手肘捅了捅身后的人:“……这是谁弄的?”用得着这么拉风么? “当然是你的小师妹,”凌容与笑了笑,附在他耳边轻声道,“不过父亲也说该当如此,不为招摇,只不过是昭告天下,七界峰一统之势势在必行,且就自今日始。这不只是你嫁给了我,是菩提灵界,钟寂界与流舒界嫁给了圭泠界。” ……这倒也没错,他带着三个界峰出嫁,呸,和圭泠界联姻,六个界峰里就有四个都落在了两人手中,横霜界本就与圭泠界联盟,绝照界的少主又是赵禅,可想而知,六界一统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顾怀用力捅了捅他,含怒瞪了一眼:“谁嫁给你了?这叫‘结,为,道,侣’!” 话音未落,便听见下方传来修士们兴高采烈的议论声:“燕峰主终于如愿嫁给凌家少主啦!”“是啊,看来会出新的话本子了!” 顾怀:“……” 凌容与:“噗嗤。” 于是银羽在顾怀的驱使下越飞越高,很快便消失在了层云之间,以幻色飞鳞不得不放弃烟霞大餐,飞速追赶的速度,横冲直撞地冲进了界门大开的圭泠界。 圭泠界中,有整个修仙界最为澄净的天空,像是一块巨大的透明玻璃,其间漂浮着许多悬山飞流,城池殿宇,幻色飞鳞摇着尾鳍如鱼得水地游了进去。 顾怀不是第一次来圭泠界,数月前岳父母出关的时候,他就已经来拜见过一回。那时凌远岫夫妇意外见到了以为早已身死的儿子,大喜过望,莫说凌容与是想和一个三界峰之主圆满后期的大能成亲,就算他想娶一个刚自人间飞升的筑基期修士,估计也不会反对,不等顾怀拿出丰厚的聘礼,一口就答应下两人的婚事,只不过凌远岫还是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紧皱着眉头拉着凌容与窃窃私语了几句,凌容与眉飞色舞地不知说了什么,他便又拍了拍他的肩,欣慰地笑了。 此时,古玄钟领着两仪四灵军站在界门口,见两人红衣猎猎地坐在银羽上飞进来,一时也觉欣慰至极,简直老泪纵横,引着他们飞向凌家八根象牙柱撑起金身的恢弘殿宇。 两人落在殿宇之上,抬头望着高台上端坐着的凌远岫夫妇,顾怀感觉凌容与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心中一酸,更紧地反握了回去。 两人身后,修士们蜂拥而入,很快便占满了整片澄明空旷的天空。 “父亲,母亲。”凌容与拉着他走过去,简单地行了跪拜父母之礼,便抬眸静静看着二人。 凌远岫仍旧是当初那副威严的神情,但百年前因“丧子”而生出的满头白发却未掩去,眼角眉梢亦多了一缕苍老之态。他的母亲则是一位惊心动魄的美人,高贵淑雅,温和可亲,含笑对二人点了点头:“起来吧。” 目光相对,默然无语。 两人上空,一团黑云盘旋着凝聚成漩涡,其间雷电之光隐隐。 顾怀暗暗推了推凌容与,心中十分难过。他自己并无父母亲缘,连父母的模样都没有见过,一个团圆的家庭一直是他心中最向往而不可得的东西,如今他们时隔百年一家团聚,却转眼就要分离……他真不舍得让凌容与也承受这种悲伤。 凌容与被他推了一把,便走过去,半跪在他母亲身前,握住了她的手,笑着唤了声:“娘。”又转眸向他父亲看了一眼,正色道,“爹,您放心,该做什么,我们知道。不出百年,七界峰,乃至整个修仙界都会不同以往,那时,我们再来仙界寻你们。” 凌远岫与他对视一瞬,取出圭泠界的玉符放在了他手心,抬眸看了顾怀一眼,语重心长地沉声道:“勿要任由他胡闹。” “……”顾怀心虚地点了点头。 空中雷声轰鸣,一时间劫云凝聚,众修士面露惊色,认出了笼罩在两人头上的巨大劫云——这是要飞升了! 凌容与退了回来,拉着顾怀飞速倒退,远远避开,“轰”地一声巨响,第一道天雷劫落了下来,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所有修士都雀跃欢呼起来,几个月里阴影一般盘旋在众人心头的疑问终于得到了解答——真的是天雷劫!仙路没有封死! 顾怀在一片海浪般汹涌的欢呼议论声里遥遥看着凌远岫夫妇的身影消失在雷霆电光之中,死死握紧了凌容与有些冰凉的手。 凌远岫夫妇闭关修炼百年,在出关之时已升入了圆满后期,当时本是当即便会飞升,但因凌容与的出现,两人便都生生压制住了修为。可琼初界覆灭之后,虽则杜阮的阴谋被拆穿,但却在修士心中都种下了疑虑的种子——百年之中,确实无人飞升,仙路是否真的还畅通无阻?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不安,才逼得各门各派不停地商讨着别的出路,但为了避免这样无路可走的情绪最终转向负面以致局面失控,他们始终需要证明仙路无阻。凌远岫夫妇在此时成功飞升成仙,会令整个修仙界长舒口气,稳定军心,意义重大。 这场飞升将两人的婚宴推向了高潮,雷劫消散后,凌远岫夫妇果真在众目睽睽之下腾空而起,在云蒸霞蔚之光中消失在九重天上,整个圭泠界仙气氤氲,所有修士都陷入了狂欢。 “我知道我知道!”一个激动的弟子打断了青衣夫子的叙述,“我看过野史,据说这场宴席之上,圭泠界的河流都化作了酒,一招手就会飞流直下,将宾客的杯子填满,水流之上是各式各样的精致菜肴,樱露糕,芙蓉骨,雪月光盏,九重春白羹.....” “.……”众弟子们吞了吞口水,神色愤懑地捂住了他的嘴,“阁主,您快说,后来呢?” “……后来,宴席之上又发生了两件大事。其一,燕峰主当场宣布,出泉宫自此广招天下散修,不拘百道,但凡能通过最终大试,便可进入菩提灵界。其二,绝照界赵禅竟将绝照界的玉符当做贺礼送了过来,故此后六界之中,五界俨然一统,横霜界迫不得已,亦自归服。” “就是现在的六界峰主赵禅么?” 阁主点了点头,含笑道:“正是。” “他可真厉害,”一个山殿弟子摇头晃脑,头头是道地道,“父亲说他高瞻远瞩,目光长远,早已推算出形势。当时六界一统势在必行,而燕峰主和凌峰主不出百年必会飞升,他此时拿出的一个界峰,便替自己换了一个大统的六界峰回来,简直一本万利。阁主,是真的么?” 阁主噗嗤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头:“我也不知道,来日遇见他,我帮你问问。” “阁主,凌峰主和燕峰主呢?”一个年轻的女弟子托着腮,眸光闪烁,一脸好奇,“我看的话本子里面说他们的新房是一座奇妙的水晶楼阁,其中各 分卷阅读231 - 分卷阅读232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32 色奇珍异宝无数,屋顶是由透明的莹壁制成,若是自月下飞过那屋顶,便可瞧见两人在里面相拥而眠。” “……”阁主一时失笑,“这怎么可能,中间还搁着一池……咳,我是说,史书记载,凌峰主容貌出众,燕峰主又怎么可能任由别人看见他娶进门的美人睡着的模样呢?” 众弟子不由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是么?”只听一声轻笑,崖边一根斜伸出的树枝之上,白衣男子一跃而下,远远地落在了水潭中一方石蒲团上,似笑非笑地抬眸看来。 众弟子凛然一惊,纷纷挺直了背脊:“见过殿主。” 阁主也跟着打了个激灵,若无其事般挤出一个友好的微笑:“殿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殿主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灰,眯眼笑道:“阁主,我瞧你所讲的鸿蒙史与书上有所出入,想与你探讨一番。”说着他环视了一圈瑟瑟发抖的众弟子,“今日便讲到这里,明日我与阁主一同领你们入卷一看。” “……是。”弟子们一见到他就像被激发了生存意志似的,机敏得不得了,飞速就散了个干净。 只有那个女弟子磨磨蹭蹭地收着笔记,忍不住失望地咕哝了一句:“可是阁主还没有说到宴席之后的事呢……” “之后的事?”嚣张的殿主一手拽着温顺的阁主已踏上了山径,闻言停下脚步,不怀好意地在阁主脸上扫了一眼,意味深长地笑道,“正是我要与阁主探讨之事。” “……”正如阁主不知为何忽的涨红了脸,女弟子也不知为何手一抖,电光火石间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般,整个人都石化了。 ———————————————— 天地一色,孤月皎皎,星河浮槎,千百年一如昨日。 圭泠界中前来道贺的修士们酒足饭饱,也看够了热闹,渐渐地便散去了。 顾怀心中欢喜,来者不拒,被圭泠界的长老和古玄钟灌了不少酒,凌容与看他脸上一片醉醺醺的晕红,一点峰主的威严都没有,便心中不悦,趁人不注意拖着他溜走了,同时扮演娘家和婆家的出泉宫门人却无辜躺枪,一个个被灌得东倒西歪。司空磬拎着壶酒坐在桌子上,醉眼朦胧地巡视了一圈,拍桌怒道:“这两个不讲义气,竟敢先跑?!” “是啊,是啊,太过分了!”昊蚩坐在地上拼命点头,他今夜一半的酒都是替小师兄喝的,被人群围堵群攻,许多佳肴都没吃着,想想就可气。 众人皆义愤填膺地附和起来。 古玄钟歪倚在一个象牙柱之上,闻言抚掌大笑:“跑得了么?他俩的婚房可是我布置的!” 众人眼眸一亮,纷纷由怒转喜,借酒壮胆地嚷嚷起来:“走走,闹洞房!” 另一边空寂无人,清辉流转,僻静的凌家殿宇后院之中,两个人正在翻墙。 凌容与熟练地几步翻上了光滑照影的白玉高墙,骑在墙头向另一个红衣新郎伸出了手。 “真的要跑么?”顾怀捧着盘精致的点心站在墙下,顺势塞了一块在他手里,神色还有些犹豫,他这会儿脑子里一团浆糊,全是酒水,“……大家都在前面,咱们去找他们好了。” “别傻了,这里的术法封印一看就是古疯子干的,”凌容与嫌弃地看了眼手中黏糊糊的点心,随手向后一抛,“再不走,今晚休想安生了。” 顾怀呆呆想了一会儿,忽笑了起来:“难道他们真敢来闹洞房?你把婚房里弄成那样,也太狠了。”说话间他伸出手。 凌容与一把将他拽了上去,只觉手上又滑又黏,摊手一看,上面全是糕点粉末,不由脸色一黑。 顾怀犹自笑眯眯的毫无所觉,见他摊着手似乎不知所措,竟凑过去,探出舌尖在他掌心飞快地一舔,末了咂咂嘴:“甜的。” 凌容与只觉手心一烫,连带着心都烧了起来,眸色一深,正要翻手抓住他拖过来,却觉那灼烫已化作了黏湿,与粉末和在一处,越发恶心,脸色不由更黑了,甩了甩手,气极反笑地瞪了他一眼,咬牙道:“这仙人醉,你到底喝了几杯?” 顾怀想了想,忽乖敏地凑过去抱住了他,心满意足地亲了一口,喜滋滋地喃喃道:“大美人别生气,生气更好看了。”一面说,一面便觉他怀里舒服得很,周身涌起一股陶然醉意,蹭了蹭竟就闭上了眼。 “……”凌容与血气翻涌,差点将他一把推下去,看着他抿起的嘴角一个乖巧的酒窝,终究没狠下心,冷笑一声,用力咬了他脸颊一口,“好,今晚就好好教教你该怎么唤我。”说着半抱着他翻身而下。 与此同时,古玄钟领着司空磬一行人,气势汹汹,浩浩荡荡地……蹲在了婚房之外,听了半晌,里面漆黑一片,悄无声息,司空磬第一个忍不住,拾起块石子扔了过去——“轰!” 顾怀迷迷糊糊再睁眼的时候,自己已身处在小阁楼的床榻上了。房中悬着一盏四角流光灯,摇曳的灯影之下,凌容与已脱掉了两人的大红喜服,只着中衣,披散着头发坐在他身侧,手里拿着本什么图册,见他醒了,就垂眸看来,微微勾着唇角。 顾怀闻了闻两人身上的水汽,知道他帮自己洗过了,心里一甜,伸手就想去抱他的腰身,刚一动却觉手上一紧,晕乎乎地抬头一看,登时愕然惊醒——自己的双手双脚竟都被用缚神索紧紧绑在了床柱上。 顾怀挣了挣,立刻便发觉自己的灵力也都受到了压制,只觉背心一凉,紧张地咽了咽唾沫:“小坏蛋,你干什么?” 凌容与一本正经地晃了晃手中的书卷:“古疯子送的贺礼。” 顾怀眨眨眼,只见那书本背面赫然写着“欢喜禅双修宝典”。 “……” 顾怀无语凝噎的注视下,凌容与低声念道:“如何让你的道侣欲生欲死,神魂颠倒,不可自持?法门二:焚冰释火。”他扬眉一笑,翻了一页,将那不堪入目的画册放在了顾怀的枕头边上,竟真照着图示回身倒了一杯酒,含在口中给他渡了过来。 顾怀本来听得满腹槽点,抿唇想笑,可等凌容与当真薄唇微启,俯身相就之时,他便笑不出来了,盯着他半撒开的衣襟里露出的那片肌肤,顿觉口干舌燥,乖巧地含住了他口中渡来的酒水,唇舌翻搅间,还来不及咽下就又自嘴角溢了出去,顺着脖颈流过的地方都微微发痒地烧了起来,浑身颤栗,只觉这仙人醉比他先时饮的还要醉人三分,双唇分离之时不由“嗯”地呻吟了一声。 凌容与满意地又啄了他一口,顺势便将他的中衣扒开去,取出酒壶照着图册便往他身上倒,双指并拢捻了个不知什么法诀,那些倾倒而出的酒水便凝成了冰块,落在他身上,冰得他一颤,继而却又反觉灼烫,渐渐地便顺着他胸腹滑了 分卷阅读232 - 分卷阅读233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33 下去,激起一股酥麻的电流,一时浑身发烫,冰水流过胯下,登时硬热笔直。顾怀又舒服又难受,心中烧得怪异得很,不由挣了一下:“……别玩了。” 凌容与瞧他肌肤之下正阳神体隐现流炎,雪白里透出红光,在水光之下显得越发光滑润泽,嫣红诱人,也忍不住扔开教程,先俯身自他锁骨到小腹辗转舔咬了一回,见他像条鱼一般颤栗着挣扎起来,方安抚地亲吻他唇舌。 “唔……小坏蛋,别玩了!”顾怀心中灼烫,额头都细细密密地渗出汗来,浸湿了鬓发。他被钉在床上,想伸手抱他也不行,想翻身掩住灼热的欲望也不行,整个人都像只被剥光的虾一样暴露在他眼皮底下,羞耻焦灼感刺激得身躯敏感了百倍,急促喘息着,磨蹭在床榻之上的肌肤竟也觉得酥麻起来。 “叫错了,”凌容与这回却没那么好心,惩罚地咬了他一口,微微起身,扫了一眼画册,哑声道,“法门三:画脂镂冰。”说着他五指虚握,手中竟凭空出现了春秋笔,在顾怀惊恐的目光下蘸了蘸他肚脐处凹聚的冰水,抬手便向他大腿根处画去。 “啊啊……小变态,快住手!混蛋……嗯啊!” 顾怀死命挣扎了没两下,脑中轰地一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绷得笔直,又疾速颤抖着瘫软了下来,又爱又恨地盯着他,泛红的眼角都要滴出水来了。 凌容与气血翻涌,也快忍耐不住,俯身凶狠地咬住了他锁骨,不耐烦地飞速翻了下一页,眯了眯眼,双指放入他唇中搅动,一边照本宣科地念了个咒,再取出来时,指尖便亮起一种暧昧的暖光,他便顺着他腰身向后摸了过去,一直探入了软肉之中,像一道闪电直触进了最深处,极轻易地找到了最敏感的那一点。 那处嫩肉立刻就像是整个化开一般,快感激烈得脑髓都仿佛麻痹了,顾怀浑身颤抖,没被他弄几下,声音便已带上了哭腔,手脚死命挣扎,嘶哑地胡乱叫道:“快放开!凌容与!姓凌的!小坏蛋……容与……容与……救命……” 凌容与双眸发红,也再忍不住,终于解开了他手脚,翻身覆了上去。 这晚春宵极长,顾怀直被逼到叫出“夫君”才被他放过,汗如雨下,呻吟不断之时,一口咬住那本图册,含羞带怒地撕了个粉碎。 他们早就不是第一次双修,他却从没这么折腾过,顾怀心中又羞又气又委屈,舍不得怪他,倒把古玄钟翻来覆去骂了一百遍,次日一起,便拎着刀去找他的麻烦。 谁知一回殿宇,却见众人都灰头土脸,统统哀叫呻吟着坐在婚房外,整个院子里乱七八糟,花草树木雷劈过似的倒了一地。 顾怀回头看着悠然负手跟来的凌容与一脸得意之色,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又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没闹成洞房反被收拾了一通的众人纷纷以头抢地,又哀叫着倒了下去。 一缕曦光穿过了窗格,正如千百年里每一个寻常的清晨,悄无声息地照在床榻之上,透过床帘,在相拥而眠的人脸上投下一层朦胧的光影。 一室静谧之中,后侧的人微微一动,收紧了手臂,缓缓睁开眼,微光下眼瞳由浅棕眨眼变得凝黑,垂眸咬了口还没睡醒的怀里人,翻身而起,光脚踩过纤尘不染的光滑地面,一面掀帘而出,一面顺手招来衣衫,穿过重重纱帘行至外间时,曦光之中已是个发束金冠,白衣金带,风采焕映的一殿之主。 不远处的烟岚湖光之上,一只青鸟轻鸣而过,扑棱着翅膀落在他微屈的指节,口中衔着一颗珍珠般圆润的紫丹。 此时,犹在床上的人也睁开了眼,微微一动便觉浑身酸疼,昨夜的记忆和睡梦中的回忆叠在一起,他抬手搁在额上,一点微红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脸颊,自暴自弃地将轻如烟水的软褥往头上一拉,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 可惜没过多久,被褥就被人一把掀开,他被光刺得一眯眼,就见欺负够了人而神清气爽的坏蛋站在床边,薄唇微扬,一脸欠揍。 床上的人不爽地挥了挥手,闭上了惺忪的睡眼,却觉唇上一软,被撬开唇齿,渡进了颗熟悉的丹药,霎时间体内酸疼之感尽散,难以启齿的某处也舒适了起来,他却并不感激地用力咬了口对方的唇,喃喃抱怨道:“你少瞎折腾,比什么丹药都有用。” “……哪种瞎折腾?”对方一笑,抓住他双手按在了枕头上,另一只手又顺着腰身滑下去,附在他耳侧吹气,“这种,还是这种?” 他浑身一颤。 烟波浩渺的翊鹤湖上,整个疏影岛嗡地一震,众鸟惊飞,湖面荡开一圈粼粼波光。 一叶风荷之上,白衣人被那股无形之力一路推向教授玄言的清昙岛,抿着唇轻哼了一声。 “你们知道么?阁主和殿主又打架啦!” “嘁,这有什么新鲜的?” “我怕疏影岛迟早会沉。” “哈哈,你说他们天天打架,为何不分开住?” “这你就不知道了,据说疏影岛可是以前日神宫主的居所,如今出泉宫没有宫主,殿主和阁主自然要争此主位。” 一片恍然大悟的应和声中,窥破天机的女弟子忍不住出声道:“……未必如此,牧夫子和江师父不也是住在一起的。” 可惜旁人还没明白她话语中的暗示,刚逃过一场早操的阁主已经出现在了石潭之上,开始讲起了修仙界中第一部 法典《修仙律疏》。 “……七界真正的一统便始于《修仙律疏》之定立。起初,不论是七界中人或是下界修士,皆对此法令心存疑虑,不少修士仍旧我行我素,不以为然,然因慎武司司空磬,理仙寺迟弦郁及道察院闻枫落执法严明,连破诸件大案,律令颁布三十年之后,修仙界已气象一新,鲜有屠戮流血之争斗。”顾怀说到此处,忽听湖上隐隐传来嬉笑采莲的歌声,远望着烟云树影之后一片祥和安宁的湖光山色,不由微微失神。 如今说来轻巧,但那三十年之中,为了推行法令而遇到的重重阻碍,桩桩奇事,就是眼下想来,也觉波云诡谲,心有戚戚。他也是那时才知道,有些事比潜心修炼或是快意恩仇要难得多,若非赵禅,凌横波和司空槊相帮,他们竟是做不到的。 “后面我知道,是凌峰主和燕峰主的飞升大宴!”一个弟子抢着道,“那宴席就是在咱们出泉宫摆的,他们也是在北炎岛上飞升的,宴席之上有广寒杯,烤鸿鹑, 江梅蜜,烩金盏,玉水明沙卷,紫萸香盅……唔……”还没说完,他又被几个弟子捂住了嘴:“昊翮,你够了!”“闭嘴!” 顾怀回过神来,双眸含笑地看了他一眼:“你说的没错,律疏定立五十年后,两人飞升,七界峰主由赵禅继任。”他在心中补充了一句,那时,昊蚩 分卷阅读233 - 分卷阅读234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34 刚寻到你的母亲,他们也才刚用神灵钰和五色昙中的一缕残魂重塑出一个江鸿。 “他们飞升之后呢?”八卦的女弟子依依不舍于这段缠绵悱恻的百年情史,忍不住开口追问,“凌峰主会做天尊么?那燕峰主会做天后么?” “……”顾怀脸色一黑,默默咽下一口血,紧紧拢起眉,脑中霎时闪过了一百种篡改史书的方式,正要敲黑板再次标注重点,却听一人已噗嗤笑出声来,抬眸一看,果然便是又来找茬的凌容与。 众人又瑟瑟发抖地端坐起来,他们可不想给殿主逮去体验他那些千奇百怪的符咒和术法。 唯独那个女弟子双眸放光,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 这回殿主看上去心情颇好,竟冲她赞赏地一笑,倒是阁主不悦地眯了眯眼,彻底无视了他,转眸对众人道:“此后的事,鸿蒙之上再无记载,六试上亦不会涉及,野史杂谈无谓当真,若欲亲睹当时之事,今日酉时请至疏影峰,我会开启山河惊魂卷。别忘了温习新课,下一章便是横霜之乱。” 众人听闻,纷纷激动地点头,一时便先散去了。 女弟子按捺不住好奇,远远地躲在树后偷看,只见阁主磨磨蹭蹭不情不愿地跟着殿主往山下走,却被他一把拽住了手腕,几乎拖进怀里。两人便拉拉扯扯地沿着山道往下而去,山林中依稀传来对话声。 “……又来瞧热闹,你的玄言这么快就讲完了?还是又欺负弟子,叫他们自学?” “呵,是你的司空师兄领着下山历练的弟子们回来了,说是寻到了千年一见的佳酿,要在千卷岛上一聚,顺道给陆师姐庆生。” “是么?那我们快些!昊蚩和小师妹知道么?” “据说是昊蚩掌勺,牧师妹奏乐,好大一出热闹……” “那我们的贺礼……” 说话间两人已踏上风荷,向湖心而去。 那湖上风吹荷动,四面八方许多修士聚拢来,纷纷向千卷岛而去。 顾怀和凌容与并肩立在同一叶风荷上,远望着千卷岛上升起一缕袅袅炊烟,司空磬就站在岸边一块巨石之上,冲众人招手高呼:“快些,最迟的罚酒一碗!” 阳光穿透了林荫深处的轻雾,已为人师的师兄弟们早开怀畅饮,牧庭萱和江鸿正将许多昙花摆上藏书阁,阁上晒书的陆朝雪一头白发在风中微颤。 ……这两百多年中,他们当过修仙界中的散修剑客,医者商人,也下人间做过布衣木匠,享过皇室荣华,看遍人世百态,历经万千尘事,却都不如回到出泉宫,和大家待在一处,温馨热闹,一如当初。 顾怀便握紧了凌容与的手,两人相视一笑,驱使着风荷更快地向岸边飘去。 林间石上,不知是谁落下了一本《鸿蒙》——“……凌燕二峰主飞升二十年后,横霜界原峰主衡沧海欲于修仙界中重立七界,纷乱再起,七界峰几于分裂,史称‘横霜之乱’。” 而彼时的仙界之中,顾怀和凌容与正在仙云集上闲逛。 仙界秩序俨然,八百仙门飘渺云间,不知所踪,一众散仙皆待在无边无际的一片白云之间,各有各的洞府,平日里亦各自逍遥。 凌氏一族自有自己的仙门,顾怀被他拉着见了父母,又一一拜过了各位不认识的老祖宗,两人在仙门里百无聊赖地待了十日,便自己溜回了散修洞府,却也得知仙骨炼得越纯粹,七情便越淡漠,境界才会越高。 两人面面相觑,当即决定和大部分无所事事,日夜逍遥的散仙们一起愉快地玩耍。 与仙门仙朝仙宗里摒弃了七情六欲的仙人们不同,散仙大多都处于一种苦修百年一朝成仙的纵欲狂欢之中,醉生梦死夜夜笙歌,寻欢作乐起来比人间与修仙界加起来还要花样繁多。 即便如此,两人还是不出二十年便看倦了日复一日云卷云舒的景象,只得常常来这仙云集上,透过日月镜,看看下界的热闹。 这日,仙云集后的琼光台之上人头攒动,数不清的散修或坐或卧,拎着酒壶或磕着瓜子,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处,正高谈阔论,津津有味地瞧着一轮高悬在云影之间的巨大圆镜。说是圆镜,其实那镜子却是一个球体,不论从哪一面看去,都可以瞧见镜中的景象。 两人抬头望去,面色不由微变——记忆中安宁祥和蒸蒸日上的七界已笼罩在一片烽火之中,赵禅率大军与衡沧海身后一众修士正大打出手。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下界散修不少被流火飞石所伤,纷纷躲入山林之中。一个灰头土脸的母亲抱着女儿飞快地御剑向出泉宫飞去,小女孩一路惨叫着父亲,哭嚎声令人不忍猝听。 “要说这衡沧海也算能忍,到这几日才动手。”吃瓜的散仙甲啧啧感叹,“深藏不露,是做大事的人。” “嘁,你押他胜么?”散仙乙仰头饮尽了一杯酒,“依我说,赵禅此人才是不容小觑。天下归心,何等不易?等着瞧吧,他定是最后的赢家。” “敢不敢打赌?” “赌什么,赌什么?”四周散仙都兴致盎然地凑了过去。 “嗐,随便押件法器,来来,买定离手,谁输谁赢?” “我我我,我押赵禅,飞神杵。” “衡沧海,暗尘锤。” …… 琼光台上一时热闹非凡,但过了不久,众仙下好了注,便又心满意足地度着步子去寻别的热闹了,只留下一句:“打仗不好看,过几日来瞧结局好了。” 顾怀和凌容与双手紧握地立在眨眼便空无一人的琼光台上,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此时此刻,他终于知道司空磬当初为何宁愿舍弃仙根也要重返人间…… 顾怀收回目光,正欲说话,凌容与却已拉着他向日月镜之下的一口古井走去。 古井之侧立着块碑,上面刻着一行字——“舍身于井,则返下界。” 两人初到此地之时,便对此颇为好奇,不过散仙们都说这是“忽悠傻子的东西”,见了便绕道而行,两人几乎已将它忘记了。 顾怀探头看了眼井口之内的万丈云烟,回头冲凌容与一笑:“怎么,你不想当天尊了?” “……”凌容与回眸睨他一眼,嗤笑道,“我怎知天尊连文盲都不是,只不过是块独善其身的石头罢了。” 顾怀噗嗤一笑,又半真半假地提醒道:“你这样说话,小心被大怒的天尊打死。” “呵,照这仙界的法则,天尊岂会动怒?若会动怒,他又怎能当上天尊?”凌容与说完绕口令般的嘲讽,忽凝视着他,正色道,“你怎么想?” 顾怀含笑举起两人紧扣的手:“我总和你一起。” 凌容与便一扬眉:“因为燕峰主钟情于我,神魂颠倒不可自拔?” 顾怀撇撇嘴:“不过是因为你想去之处总和我一样罢 分卷阅读234 - 分卷阅读235 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 分卷阅读235 了。” 凌容与一笑,拉着他站上了井沿:“那就走吧。” 顾怀伸手与他紧紧抱在了一处,唇角高扬,像是过往两人每次恶作剧时一般,有种心意相通的欢喜与重展鸿图的激动。 两人步履轻移,眨眼便落入万丈云烟之中。这一步跃下,会落到何处,还剩几重境界,他们都不知道,但两人抱在一起,就并不觉得可怕。 百年仙路一步倾覆,一世仙骨一念而弃。 狂风呼啸间,下坠仿佛永远不会停止,两人的身形在重云间若隐若现,像是已然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只觉耳边风声皆隐,云烟亦散,眼前唯余一片茫茫金光。 已在无边无际的光芒之中等了数百年的出泉宫宫主向二人伸出了手,神情含笑,却又不怒自威。 “求仙之道,在于炼心,炼心之要,在于舍我。” ——《仙学》 the end 分卷阅读23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