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小撩精：反派皆是裙下臣》


 第1章

    《快穿小撩精：反派皆是裙下臣》作者：岁岁知意【完结+番外】
    简介：
    【又美又飒小撩精x偏执病娇大反派】
    由于撩遍男神导致世界崩坏，万人迷九尾狐顾绯被强行绑定了炮灰系统。
    豪门假千金？
    花瓶女明星？
    恶毒小师妹？
    她偏要活成男主心中的白月光，让他们辗转反侧，爱而不得。
    只是一不小心撩过了头，惹上了病娇大反派，他温柔地抚摸着冰冷的手铐，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他们都死了，可以和我永远在一起了么？”
    第1章 豪门假千金（1）
    ***
    “绯绯……”
    修长冷白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男人的嗓音低沉沙哑，温柔痴缠地呢喃着她的名字。
    勾起的眼尾泛着一点红，他的手指逐渐向下，轻柔地抚摸着她形状优美的蝴蝶骨：“他们都死了，可以和我永远在一起了么？”
    女人薄如蝉翼的睫毛轻轻颤抖，她闭上眼，感受着他细细的吻，耳边冷不丁地传来冰冷的机械音：“本世界反派已黑化。”
    顾绯懒洋洋地眯起眼，顿感无趣。
    怎么又黑化了一个。
    那道机械音还在继续：“本世界女配非正常死亡，男主、男配、反派均黑化，世界崩坏度100%，进度读取中——”
    熟悉的意识抽离感传来，一眨眼回到了初始空间，顾绯打了个呵欠，随意地问道：“下个世界是什么？你们就不能安排一点正常角色吗，动不动就黑化毁灭世界，这怎么让人做任务啊？”
    然而系统的声音却并未响起。高大的蓝色电子屏上浮现一行行整齐的方块字：
    【任务者顾绯：
    您好。
    您的新手任务重置次数已用完。由于您十次任务世界均失败，您的身份由[女主]降级为[恶毒女配]。十分钟后系统将完成交接仪式。祝您生活愉快，谢谢。
    时空管理局】
    顾绯的嘴角微微上翘，就差直接把喜悦写在了脸上，身份还能降级的吗？太好了终于可以不做女主了！
    她本是世间唯一一只修炼成人形的九尾狐，意外被女主系统绑定，进入小世界里做任务。
    系统让她攻略男主，结果一连十个世界，男主男配反派全都为她痴狂陷入黑化，然后世界塌陷，任务失败。
    女主哪里有那么好当？有的女主是什么积极上进乐观活泼的性格，系统一步三句提醒她保持人设。顾绯一只人间祸害九尾狐，什么善良乐观跟她八杆子打不着，哪里做得来这种任务？
    还是当女配好，她要做恶毒女配放飞自我，再也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设了！
    正想着，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道轻快的电子音：“宿主你好！我是你的新系统八八！”
    顾绯挑眉：“什么？发财？”
    小系统瞬间炸毛：“是八八！”
    “知道了旺财，”顾绯把玩着手指，漫不经心地教育系统，“当人爸爸有什么意思，取名字就要接地气一点嘛，你看我取的多好听。”
    系统似乎卡了一下，声音里夹杂着一丝电流，呆滞地问她：“真的吗？”
    它忽然嘤嘤嘤了起来：“那些系统都不愿喊我的名字……是因为我的名字不好听吗？”
    噫，一拳一个嘤嘤怪。
    顾绯面不改色地开口：“不是不好听，是听着占人便宜。所以我给你取昵称是为你好，我们是合作伙伴，有昵称显得我们关系亲昵，你说是吗？”
    傻系统，真好忽悠，哪像那个冷冰冰的女主系统，一天到晚就知道崩人设崩人设。
    系统被她的话感动到，又嘤嘤呜呜了起来：“宿主对我真好，我一定会好好帮宿主做任务的！”
    顾绯勾了勾唇，忽然又提起了一点做任务的兴趣。
    ***
    系统将资料打开，顾绯按了按太阳穴，陌生的画面如电影般一帧帧闪过。
    这部小说名叫《重生之真千金的逆袭》，顾名思义，真千金重生归来打脸假千金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
    她就是那个假千金，全文里的恶毒女配。
    顾家是s城的豪门世家，女主是顾家的亲生女儿，但在三岁那年被人拐卖，从此没了音讯。
    顾母生产时身体受损，此生无法再次受孕，极大的悲痛之下，在一家孤儿院里领养了与女儿同月同日生、只比她小一岁的小女孩，即女配顾绯。
    两人并未告诉原主她是领养的女儿，视她如己出。原主承载了父母的内疚与爱，千娇万宠长大，还有一个青梅竹马指腹为婚的未婚夫，也就是男主梁逸。
    转眼十八年过去，顾父顾母已经走悲痛中走出，只当女主早已离开人世。怎知女主只是被卖到了贫困地区的一个高龄无子家庭，凭借自己的努力考到了s城的大学。
    早年那对父母也对女主宠爱有加，只是三年后母亲怀有身孕，生下了一个弟弟，一家人的重心便放在了弟弟身上。
    弟弟在百般呵护下长大，变得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趁着暑假时间跑来s城玩，在一家高级餐厅做杂工。结果没打几天工就损坏了餐厅的财物，女主作为监护人来到公司协商。
    这个餐厅恰好就是顾家的产业。
    当时顾母就在办公室，听见了女主与员工的谈话，惊觉这陌生女孩的眉眼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又派人去查了她的户口，发现她没有出生证明，而她长大的那个农村，刚好就归属于当年孩子走失的城市下辖的县级市。

 第2章

    顾母心中起疑，悄悄派人去进行亲子鉴定，结果显而易见，她就是顾家的亲生女儿。
    原本顾父顾母决定同时养两个女儿，这应该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但他们不知道，女主不是什么善良小天使，是朵重生的黑莲花。
    上一世至死才知道自己亲生女儿的身份，女主心有不甘，决心一定要从原主手里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因此重生归来后，她第一时间制造机会与顾家相认，又抢占先机，在原主与男主梁逸的订婚宴上曝光自己亲生女儿的身份，导致订婚宴取消。
    在女主的步步紧逼下，自然而然地，原主黑化成为恶毒女配，对女主百般刁难，却始终不是女主的对手，最终落得一个众叛亲离、郁郁而终的结局。
    【本世界女配心愿：在不改变男女主原结局的前提下改变女配的命运，让她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顾绯略一挑眉，这种类型的女配她在前十个世界遇到过不少，都是要她亲自对付的。这回倒是简单，只要让男女主达成结婚结局就行。至于女配的幸福美满，养几个小奶狗，再撩几个男人，这生活够幸福了吧？
    “发发，”她喊系统，“我看完了，走吧。”
    系统：“……”宿主又给它起昵称！
    ***
    大家好，我是岁岁知意。新文苏爽甜宠撩，美艳强大九尾狐x疯批偏执大反派，稳定更新，等你入坑～
    天地始冬，万物收藏。又到了躲在暖洋洋的被窝里看小说的季节啦！
    第2章 豪门假千金（2）
    复古华丽的宴会大厅，水晶灯交织成璀璨的色泽，宾客陆续出入，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顾绯穿着一条吊带鱼尾裙，裙线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外面随意披了件针织衫，镂空的雕纹下隐约看得见细腻的肌肤，在灯光下仿佛白得发亮。
    她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款步走来，缎面流光的莫兰迪蓝色，脚踝处的丝带系成蝴蝶结，周围镶嵌的碎钻闪闪发光。
    周围宾客的眼中难掩惊艳之色，纷纷为她侧目。原本这身气场就并不低调，更何况她本就是这场宴会的主角，更是让人根本挪不开眼。
    顾绯显得颇为从容，与那些宾客逐一碰杯，姿态随意慵懒。九尾狐天生魅惑，这种场景她见了不知有多少回，早就习惯了被人追捧的感觉。
    不用保持女主人设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眼前宾客的目光忽然变得暧昧起来，顾绯回过头，是男主梁逸站在她的身后。
    他是典型的温柔阳光校草人设，此刻穿着正式的黑色西装，看上去斯文英俊，“绯绯，顾叔叔和白阿姨在那边等你。”
    顾绯笑着道好，跟上他的步伐，在心里悄悄对系统感叹：“果然男主是这里面颜值最高的，可惜不能睡。”
    梁逸是个谦谦君子，对谁都是一副温柔有礼的模样，只有面对女主时，才会露出一点真心实意的笑容。
    系统默默捂脸，“宿主，我们是和谐系统，注意用词！”
    顾绯啧了声，“我上一任系统可不像你这样。”那个破系统会直接屏蔽她的话。
    系统马上改口，乖乖道：“对不起宿主，这是我第一次带人，我会努力学习怎么做一个合格的系统的！”
    原来是第一次啊，怪不得这么好忽悠。
    恰时，一个服务生打扮的女人推着装满了菜盘的推车走来。
    她出现得猝不及防，走得雷厉风行，车头直直地撞上梁逸。“啪嗒”一声，菜盘打翻在了车内，不少油渍溅到了梁逸的西装上。
    女服务生慌慌张张地抬起头，连连道歉：“对不起先生，对不起对不起……”
    她若无其事地将刘海撩起，梁逸看见了她的脸，惊讶出声：“顾明月？”
    顾明月，也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
    她与梁逸就读于同一所大学，两人还在学校迎新晚会上合作主持，这为日后顾明月回到顾家孤立无援、梁逸伸出援手埋下了伏笔。
    梁逸本就不喜顾绯的千金小姐作风，有了善良坚强的顾明月做对比，一颗心更都放在了顾明月身上。尽管顾绯从小便喜欢他，甘愿做他的舔狗，得到的也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拒绝。
    顾明月别过脸，微咬下唇，“梁、梁逸……”
    看见梁逸的这一刻，顾明月才真实地意识到，她真的重生了。
    这个时候，她心中的白月光男神梁逸并未与这个抢走她人生的女人结婚。而她马上就要夺回属于她的生活，恢复她顾家女儿的身份……
    她绝对不会再让属于她的生活落入顾绯手里了！
    跟过来的顾绯适时挽住了梁逸的手，娇滴滴地问道：“逸哥哥，这是怎么了？”
    梁逸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顾绯身上常年有香水与化妆品混合的味道，令他十分不喜。因此除非公开场合，他很少与顾绯有亲昵的动作。
    可这一次，顾绯靠过来的时候，他嗅到了若有若无的香气，丝丝缕缕，令他晃了下神。
    便是她的声音，也是娇柔的、妩媚的。
    二人倚偎的模样极其刺眼，顾明月瞳孔紧缩，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是了，这个时候，梁逸还是顾绯的未婚夫……
    可梁逸根本不喜欢她！她凭什么挽着梁逸！
    又见顾绯眉头微蹙：“这个服务生是谁啊？怎么做事冒冒失失的？逸哥哥，你快上去换件衣服吧！”

 第3章

    美人蹙眉的模样也是极为漂亮的，一句“服务生”，直勾勾地刺进了顾明月的心，仿佛在明目张胆地向顾明月展示她们此刻的身份差距。
    她的双手悄然握紧，露出一点黯然神伤的表情：“你就是顾绯小姐吧？爸爸妈妈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份吗？”
    一句“爸爸妈妈”，清晰地传入了身后顾父顾母的耳内。
    顾明月？她怎么会在这里？他们不是已经让人把顾明月安顿好了吗？
    顾绯等的就是顾明月这句话。
    她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什么爸爸妈妈？”
    梁逸也看了过来。
    顾明月满脸惊愕：他还没有推开顾绯！他居然……他居然在走神……
    妒火涌上她的脑海，她脱口而出：“当然是我的爸爸妈妈啊。”
    “明月！”顾母快步走来，皱着眉呵斥她，她说的什么话！不是说好了先不要在绯绯面前提吗？“绯绯，这件事爸爸妈妈等会儿再跟你解释……”
    顾绯缓慢地松开了挽着梁逸的手，沉默地看着顾母。
    她生得极美，在宴会厅的灯光下，五官的轮廓更为立体，仿佛楚楚含情、妩媚动人。她惯来是明媚张扬的，只是此刻，嗓音淡了几分：“爸爸妈妈，她是谁？”
    答案近在咫尺，可顾父顾母对视一眼，谁也说不出话。
    他们本准备等订婚宴结束，再找个机会向绯绯坦白顾明月的身份。只是被这么一打岔，什么都乱了套。前几天他们还觉得顾明月乖巧懂事，现在一看，怎么做事这么冲动鲁莽？
    顾父顾母迟迟不语，顾明月的眼睛也红红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爸爸妈妈，你们说弄丢了我，要带我回家……可现在，连我的身份也不愿意认了吗？”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顾绯怔怔地看着顾父顾母，贝齿将下唇咬得发白，眼尾泛起一点红，声音也是颤抖的：“弄丢？身份……？”
    她这副脆弱又坚强的模样，看得顾父顾母心都要碎了。绯绯从小便十分要强，便是当年从舞台上摔下，也不见她落一滴泪，反而扬起笑容安慰他们。可现在……她颤着声，分明快要落下泪来。
    连梁逸的心都跟着颤了颤。这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就是性子骄纵了些，倒也没有那么惹人厌恶。他伸手去握顾绯，温声道：“绯绯，你冷静一下，听叔叔阿姨解释。”
    顾母也开口道：“绯绯，你听妈妈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冷静？”顾绯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我知道了。”
    她忽然大力地甩开梁逸的手，转身就跑！
    手上柔软的触感令梁逸蓦地愣在原地。女人柔顺的黑发从眼前晃过，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似乎也顺着她的步伐，将梁逸的心勾远了。
    他不顾自己还狼狈着，连忙追了上去：“绯绯！”
    高跟鞋蹬蹬作响，顾绯跑得踉跄，周围人却不敢拦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跑出大门，系统也是一头雾水：“宿主，你想做什么？”
    顾绯说得轻描淡写：“哦，你看过人类拍的那些古早电视剧吗？什么‘你听我解释’‘我跟她没有关系’。”
    系统：？
    顾绯微笑：“面对这种问题，当然是‘我不听我不听’呀～”
    她跳下一级台阶，正准备把这碍眼的鞋子脱掉，忽然看见前方驶来了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明亮的迈巴赫logo十分晃眼，还是嚣张的连号。
    咦，什么人？
    她顿住脚步，改变了主意，“来旺财，帮我把痛觉关掉，给你看看我们狐狸精的天生技能。”
    系统：？？？
    第3章 豪门假千金（3）
    那辆迈巴赫缓缓朝她驶来，眼见还有一小段距离，顾绯忽然一脚踩空了台阶。
    “啪嗒”一声，高跟鞋跟应声而断，她从台阶上摔了下来。
    膝盖直直地磕在地面上，一摸就能摸到温热的液体，顾绯心有余悸，幸好自己提前让系统关闭了痛觉。
    面前的迈巴赫一个紧急刹车，车灯亮起，一个中年模样的司机匆匆忙忙跑了下来，“小姐，您没事吧？”
    顾绯咬着下唇不说话，眼角的余光一直往车内瞥。
    车窗缓缓下降，隐约可以看见车内还坐着一个人。
    顾绯听见了男人低沉的声音：“王叔，怎么了？”
    声线微哑，像是羽毛沿着耳廓往上撩，一下子勾起了顾绯的兴趣。
    听声音是个极品啊。
    本来只是想卖个惨，没想到还能遇到有趣的事？看来这瓷是要碰到底了。
    王叔恭恭敬敬地说道：“先生，好像撞到了人。”
    车门被拉开，男人缓缓走了下来。
    顾绯微微抬眸。
    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露出一节线条干净的手腕，一块宝蓝色的手表扣在腕上，看着便价值不菲。
    与梁逸不同，他的身上有一种久居上位的气质，成熟内敛，像块寒冰。
    他低头看她，嗓音淡淡：“有没有伤到哪里？”
    等与顾绯对视的时候，他却忽然怔了怔。
    女人的脸色有些苍白，却藏不住五官的精致。那是很漂亮的一双眼睛……剪水一般，微微泛着雾。他的心头好像涌上了一种奇异的感觉，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向顾绯伸出了手，声音温和些许：“还能站起来么？”

 第4章

    啊呀，鱼上钩了。
    这是九尾狐天生的魅惑技能，不过他并不知道。
    为了让自己的反应逼真一点，顾绯让系统给她开了20%的痛觉，试探性地握住了他修长的手指，却又吃痛蹙眉，“可能……可能不行。”
    他便扶着顾绯的肩膀，让她借力站起来。
    女人软软地倚着他，柔软的发与他的肌肤接触，身上似乎也有一点淡淡的馨香。
    他并不适应这样的接触，身体微僵，却莫名地没有推开。
    “抱、抱歉，”女人的声音微哑，尾音带点小勾子般的娇，“我的鞋断了……可能要麻烦您扶我去台阶那边。”
    他点头道好，前方忽然传来陌生的声音：
    “绯绯你这是做什么……”
    “绯绯你怎么样了？这是怎么了？”
    率先赶来的是梁逸。他第一眼注意到的，是男人身后的那辆车。
    连号的迈巴赫，整个s城也只有一辆……他记得父亲虽然给那位发了邀请函，却没想到他真的会过来。
    妩媚漂亮的女人倚偎着高大成熟的男人，无形的暧昧在流动，这一幕令梁逸感到十分刺眼，语气不由得淡了几分：“陆先生。”
    说完又暗暗后悔，他这是怎么了……陆先生那样的人，估计只把他们当小辈，他跟陆先生计较什么？
    而且，他怎么会为了顾绯吃醋？
    陆清辞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今天订婚宴的主角、顾家的千金顾绯？
    却没有松开顾绯的意思。
    “绯绯！”随后是顾母的呼唤声。
    顾明月就跟在她身后，眼角还挂着泪，看起来十分委屈。但是顾母一门心思都在顾绯身上，并未注意她。
    顾母看见顾绯虚弱地靠在陆清辞的肩膀上，裙子上沾着血迹，脚边是一只断了跟的高跟鞋……她是摔了一跤吗？这该有多疼啊……
    她的心也跟着疼了起来，“这位先生，谢谢你帮了我的女儿，我们马上就去叫救护车……”
    陆清辞神色微顿，正要松开，却见顾绯忽然闭上眼，竟是倒了下去。
    陆清辞眼疾手快，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绯绯！”顾母惊呼一声，嗓音颤抖极了。
    陆清辞的声音也微沉：“抱歉，令媛现在的状态不太好，需要送……”
    他忽然顿住。黑暗里伸出一只柔软的手，攥住了他的衣领。
    是顾绯。她仍闭着双眼，头靠着他的肩膀，那里传来了一点湿热感，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在哭。
    袖手旁观的未婚夫、犹豫不决的父母、与顾绯年龄相仿的陌生女人……类似的豪门大戏陆清辞实在见过太多，轻而易举地便猜出了事情的始末。
    这本是一件与他无关的事。“同情心”这个词，本不该出现在陆清辞的词典上。
    可他的心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冲动，最终击败理智，占据了上风。于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另外一个说法：
    “令媛是我撞倒的，我会对令媛负责，我现在带她去医院。”
    说罢，他示意王叔拉开车门，把昏迷的顾绯抱上了车。
    怀里的女人柔若无骨，她如此脆弱，琉璃般易碎，危险又……迷人。
    陆清辞的眸色暗了暗。
    男人的嗓音清冷，用的是不容置喙的语气，周围的气场陌生而强大，令梁逸甚至不敢向前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迈巴赫扬长而去。
    他怔怔地抚摸上胸口，感觉心里好像缺失了一部分，一并被夜色带走了。
    便是顾母的心跳也漏了一拍。
    顾父还在宴会厅里。现场乱作一团，梁家那边也需要解释，根本离不开人。陆清辞的人品……该是信得过的。
    身边的顾明月气得都快要哭出来，她不应该让顾绯难堪吗？为什么难堪的成了她？
    不就是摔了一跤吗，至于昏迷？那肯定是顾绯装出来的，这些人怎么都这么当回事呢？
    可眼下这些人一门心思扑在顾绯身上，已经无人在意什么真千金假千金的事情了。
    *
    顾绯在车里继续装昏迷。
    虽然陆清辞主动抱了她上车，只是上车之后就坐到了另一边，与她拉开了一段距离，顾绯想顺势靠在他肩膀上都不行，只好作罢。
    她在心里悄悄呼唤系统，“旺财，这个抱我上车的帅哥是什么人？”
    “宿主稍等，正在为您调取资料，”系统很快回答，“他叫陆清辞，是s城首富的儿子，全书最大的反派。”
    第4章 豪门假千金（4）
    “反派？”顾绯略一挑眉，心里十分讶异，“怎么就成反派了？”
    系统把查到的资料传给顾绯。
    原著双线并行，她这个女配主要负责男女主的爱情线，反派陆清辞呢，则负责男女主的事业线。
    陆清辞今年二十六岁，毕业于常春藤名校，金融经管双博士，十八岁接管家族企业，如今是s城首富，在全球福布斯富豪榜也榜上有名，堪称s城金融界的天花板，至今仍是单身。
    梁逸毕业后接手公司，之后一路顺风顺水，在圈子里小有名气，梁家的事业也蒸蒸日上。
    原本梁氏只是一个本地的豪门家族，在全球富豪陆家面前自然看不上眼。然而狗血的是，顾明月入职的公司恰好就是陆家总部大楼，在朝夕相处之下，陆清辞被顾明月的温柔善良所吸引，发现她心有所属之后，心中占有欲爆棚，无可避免地走向了反派之路。

 第5章

    此后梁、陆两家竞争不断，男女主事业线止步不前，梁逸甚至因此被赶出了梁家的门，当然这也是为了推动剧情，他被顾明月收留，两人爱情的火花一发不可收拾。
    陆清辞自然勃然大怒，直接绑架了顾明月，以放过梁家为筹码强迫顾明月与他结婚。顾明月抵死不从，梁逸舍命相救，陆清辞在这一刻意识到自己无法插足他们的感情，最终决定退出。
    他主动放手，自然给了男女主机会。男女主干脆收集他绑架顾明月的证据，将他告上了法庭，最后把他送进了监狱。
    看完背景介绍的顾绯满脸无语，“这作者也真敢写，豪门霸总为爱进监狱？女主靠温柔善良感化所有人？”人类的喜好真独特。
    系统：“宿主宿主，我们不可以质疑原剧情，存在即合理，您只要扮演好您的角色就好啦。”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话多，”顾绯神色慵懒，“小八，你之前说过，我只要保持男女主结婚的大结局不变就好了是吧？”
    系统听见她这么说，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是的宿主。”
    “她顾明月有一个真爱梁逸就够了，占着那么多优秀资源做什么呢，”顾绯轻笑一声，“这个男人，我要了。”
    *
    车开得很快，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停在了离庄园最近的大型私立医院门前。
    陆清辞扫去一眼，车里的女人悠悠转醒，像只慵懒的猫。她的神色略带迷茫，声音有种说不出的娇柔感：“这是……在哪里？”
    陆清辞淡淡道：“医院。”
    虽然这么说，他却并无起身的意思。
    倒是司机王叔贴心地为顾绯拉开车门，“顾小姐，您还能走吗？我扶您过去？”
    当时看陆清辞把顾绯抱上来，还以为他们总裁转了性子。毕竟陆清辞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他在国外留学多年，那么开放的风气也没影响到他，至今洁身自好，怎么会轻易跟一个女人产生肢体接触呢？
    如今看见他这副冷淡的样子，王叔才觉得这才是陆先生的真实模样。许是先前顾小姐昏迷得突然，先生也没反应过来，这才顺手接住了她吧。
    顾绯咬着唇，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师傅，我自己去吧。”
    说着，她一手握住车把手，借力站起来。然而一个不稳，脑袋又不小心撞到了车顶，把王叔给吓了一跳，“顾小姐，还是让我来吧……”
    身后忽然传来陆清辞平淡的声音：“别动。”
    随后便见他下了车。
    王叔赶忙退到一边，为他让出位置。
    顾绯也抬头看他。
    男人身形修长挺拔，气场极强，不论五官与气质皆让人挪不开眼。他垂眸，朝她伸出修长的手，“能走么？”
    顾绯暗道一声闷骚，握住他的手，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先生您真善良。”
    旁边的王叔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善良？行内的人都把陆清辞视作阎罗，还有他那些狠戾果决的手段，可半点跟善良沾不上边。
    陆清辞也在品味这个词，毕竟这个词离他实在是太过遥远了。
    由于高跟鞋断了跟，两只鞋高矮不一，顾绯走得一瘸一拐，没走几步就险些踩空。陆清辞似乎也失去了耐心，皱起好看的眉毛，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顾绯被吓得惊呼一声，连忙抱住来了他的脖子。她下车的时候没穿开衫，吊带细到几乎看不见，整个裸.露的肩膀与陆清辞紧紧相贴，隔着衣料，似乎可以感受到男人身上的温度。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露出陶醉的表情，这个人身上的阳气很足，她的一颗心都荡漾了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睡到……
    陆清辞的表情倒是十分淡然，温香软玉在怀，他连眉毛都不皱一下，迈开长腿大步走进医院。
    这家医院有陆氏的股份，司机在挂号处打了个招呼，负责接待的人马上将陆清辞领到了私人急诊室，请值班的专家过来。
    专家还未到，陆清辞把顾绯放在诊室外的长凳上，半跪下来，温热的指腹从她的脚踝上划过，忽然道：“穿跟这么高的鞋，走路不累么？”
    女人的肌肤很白，小腿细长，没有一丝赘肉，玉一样的漂亮。只是此刻却十分狰狞，脚踝肿大，覆盖着青青紫紫，像是打翻的调色盘。
    顾绯撅起嘴，“当然累啊，但风度面前这点累算什么，高跟鞋才能撑得住我的美貌！”
    她确实有说这个话的资本。杏眼琼鼻樱唇，每一笔都雕琢得恰到好处，上帝对她的偏爱在五官上演绎到极致，便是一身狼狈也遮不住自身的精致漂亮。
    陆清辞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把这双碍眼的高跟鞋脱掉，丢进了垃圾桶。
    “哎你干嘛！”顾绯叫住他，“你知道这双高跟鞋有多贵吗？怎么能说扔就扔的？”
    现在倒是活泼了许多。也不知方才恹恹倒在他怀里的是谁。
    “赔你一双更贵的，”陆清辞语气淡淡，当着顾绯的面拨通电话，“送一双舒适的女鞋过来……三十六码。”
    顾绯讶异地挑了下眉，这男人心还挺细。
    正想着，清冽的雪松气息落下来，是陆清辞脱下西装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第5章 豪门假千金（5）
    外套上带着男人的体温，温热的，像一团火。

 第6章

    若此刻顾绯是本体状态，该是耳朵舒服地折起来，尾巴慢悠悠地摇晃，去接近这一点温暖。
    陆清辞已然站了起来。
    男人的背影修长挺拔，每一笔线条都流畅而完美，一身清冷矜贵的气质更是惹人注目。
    顾绯舔舔唇，漫不经心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负责骨科的医生很快匆匆赶到。
    看见陆清辞，医生抹了把虚汗，陆先生不是好好地站着吗？怎么要看骨科？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坐在长椅上的女人，他瞬间就僵住了。
    他入职的时间并不长，对这位boss只是略有耳闻，始终觉得他离自己很远。若不是几个值班的大夫都有病人走不开，这活也落不到他头上。
    医院里对于这位神秘boss的传闻一直很多，最为那些女同事津津乐道的，就是他黄金单身汉的身份。
    而今陌生漂亮的女人坐在长椅上，披着不属于她的宽大西装，没有穿鞋，光裸的脚踝有着流畅又精致的线条，仿佛荧幕上光鲜亮丽的女明星，或是灯光下万众瞩目的名媛千金。
    医生定了定神，镇声道：“陆先生久等了，跟我来吧。”
    他将钥匙插入锁孔，推开了诊室的门。
    从陆清辞身边路过时，男人微微颔首，对他道：“辛苦。”
    医生再次捏了把汗。
    不不不，不辛苦，只是好像无意中发现了什么秘密，心理压力有点大……
    他走进诊室，打开诊室的灯，一转头，发现陆清辞俯身把长椅上的女人抱了起来。
    脸还是那张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神情，只是作出的举动却差点惊掉人的下巴。
    医生默默地别过了头。
    陆清辞将顾绯放了下来。
    他抱人的动作十分绅士，只是托着她的膝盖与肩膀，手指隔着西装外套抚摸过她的肩线。怀里的女人却仿佛使坏一般，纤细的手指若有若无地沿着他的脖颈擦过，一路落在胸口。
    如同误入人间的妖精，勾人心魂。
    使坏的手指被陆清辞握住。
    他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手。
    缕缕幽香钻入鼻尖，好似罂粟一般，让人的神智也变得朦胧起来。
    瞥见男人向后退了两步，与她拉开距离，顾绯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
    这都能保持清醒么？果然是走事业线的反派啊。
    她的脸上丝毫不见窘迫，转头看向医生，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医生，我的脚好像扭伤了，可以帮我看看吗？”
    美眸流转，嗓音有着说不出的甜腻感，仿佛在撒娇。
    陆清辞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年轻的医生如芒在背，战战兢兢地点头：“好、好的。”
    便是努力想要进入工作状态，心思也不可避免地分了神。一面是检查疼痛处时，女人似有似无的轻哼声，一面是头顶来自陆清辞的巨大压力。
    到最后，医生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几分：“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扭伤，我帮你按摩一下，回去热敷，拿着这张单子去楼下开药就好。”
    刚刚按到穴道，顾绯忽然低咛了一声。
    身后的陆清辞冷声开口：“一定要按摩？”
    医生赶紧收回手，连忙道：“这位小姐的脚踝肿得很大，简单的按摩是有必要的，可以加快骨头恢复的速度。”
    他的额头已经覆上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
    陆清辞淡淡点头：“知道了。”
    衬衫的下摆却忽然被纤长的手指捏住。
    “陆先生……”先前还明媚张扬的女人，此刻委屈地咬着唇，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有没有轻一点的治疗办法啊……我好疼……”
    三个字咬得轻柔又缓慢，叫人连骨头都酥软几分。
    陆清辞并未说话。他低下头，修长的手指抚上顾绯的脚踝，拇指轻轻按压在红肿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这里疼么？”
    坏男人！肿得那么厉害他还按！
    不过现在顾绯已经把痛觉全关了，什么也感受不到，反正按哪里她都说疼就对了。
    因此她只是胡乱地哼了几声，嗓音又羞又恼：“陆先生！”
    清浅的呼吸向陆清辞的脖颈靠近，仿佛拢着女人身上的淡淡幽香。他微微垂眸，淡声道：“长痛不如短痛，听话。”
    顾绯冷哼一声。现在摆出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显得她无理取闹一样，也不知道刚刚冷着脸问医生一定要按摩的人是谁。
    男人啊。
    *
    宴会厅。
    精心策划已久的订婚宴匆匆结束，在圈子里闹了个大笑话，顾、梁两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好不容易才安抚了梁家，顾父按按眉心，拨通了顾母的电话：“你们现在在哪里？”
    正说着，便见顾母焦急地走了进来：“老顾，绯绯她被陆先生带走了，我没有陆先生的私人联系方式。”
    “陆先生的助理给我打过电话了，我们一起过去。”顾父揽住妻子，轻拍她肩膀以示安抚，“放心，不会有事的。”
    女儿自幼就是骄纵任性的性格，若是在他们父母面前，指不定会闹成什么样子。被陆先生带走，反而可以收敛一些。
    陆先生素来不会管这样的闲事，这回还是他们麻烦了陆先生……他得找个时间去登门道谢。
    梁逸与顾明月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第7章

    梁逸温声问：“有绯绯的消息了吗？”
    “有的，我们马上就过去，”顾父叹气一声，“小逸，这次真的麻烦你了。”
    要不是梁逸在旁边帮衬着，梁家父母也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
    梁逸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的脑海中控制不住地跳出顾绯离开时的画面。
    仿佛一朵风雨中顽强生长的玫瑰，是漂亮的，也是脆弱的，让人忍不住去接近她、呵护她。
    哪怕玫瑰带刺，沾了满手鲜血。
    便听见顾父又道：“明月，你太冲动了。你不应该不跟我们商量就说出真相，绯绯她还小。”
    语气微冷，已经算得上是斥责了。
    顾明月的心瞬间跌落谷底。
    年纪还小？
    那个女人只比她小一岁！——况且她才是顾家的亲生女儿，顾父凭什么偏袒顾绯？
    第6章 豪门假千金（6）
    她咬咬唇，眸中泛着水光：“爸、爸爸，对不起……我今天晚上是受了朋友的委托帮她来兼职，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一句怯弱的“爸爸”，令顾父的心软了一分。
    顾绯从小便生活在优渥的环境，从未尝过人间疾苦。倒是坚强懂事的顾明月承受了太多。她不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会有冲动也在所难免。
    连一声“爸爸”都喊得小心翼翼。
    见顾父的神色有所动容，顾明月又期期艾艾地看向了梁逸：“梁学长，对不起，今天是我耽误了你的订婚宴……”
    梁逸温和地笑了笑：“不是你的错，这次的确是绯绯冲动了。”
    事情还没有搞明白情况就贸然跑出宴会厅，这确实是顾大小姐会做出来的事。换做以往，梁逸早该深深地皱起眉头，在内心无声地指责她的骄纵任性。
    可不知怎的，看着眼前泪眼婆娑的顾明月，他心里居然感到一丝厌烦。那些指责顾绯的话，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顾明月双眸水润，充满感激地看着他：“学长，谢谢你。”
    前世只有梁逸对她好，重来一次，站在她身边的，也只有梁逸……
    司机的电话打断了顾明月的思绪。
    顾父放下手机：“明月，我让人先送你回去，你们的事我会向绯绯解释。”
    终于要在顾绯面前坦白她的身份了吗？顾明月的心跳得飞快，乖乖巧巧地点了点头：“好。”
    心里却有了一个更加大胆的念头。
    *
    结束按摩已是黑夜。
    肿大的脚踝处贴上清凉的膏药，膝盖上也蒙着纱布，顾绯穿上陆清辞助理送来的新鞋，一瘸一拐地走出诊室。
    不得不说助理的眼光确实不错，选了一双柔软的圆头布鞋，舒适又透气，很适合顾绯这样的伤残人士。
    医生见她走得艰难，建议道：“楼下是可以租轮椅的，我打个电话给同事？”
    “不用，我感觉好多了，我自己打车回家。”顾绯声音淡淡，脸上没什么表情，颇有几分赌气的意味。
    一看就是生气了。
    陆清辞站在她身后，微微垂眸，眼睫落下一片阴影。
    他不明白顾绯为何生气。只是因为他强行要求她接受正骨按摩么？
    刚才口口声声喊着疼的人，按摩起来却一声不吭，只是将下唇咬得发白，眼尾晕开一点红，仿佛收敛一身锋芒，坚强的模样叫人心跟着软了几分。
    二人其实并未相差几岁。只是顾绯是千娇万宠的千金小姐，陆清辞则自幼早熟，年纪轻轻便开始打理家族企业，心智比同龄人要成熟些许。
    因此旁人待他，总是心怀敬畏，从不敢忤逆半分。与顾绯这样骄恣的女孩打交道，于陆清辞而言，是头一回。
    “宿主宿主，”见顾绯走得头也不回，系统不由得担忧道，“你不是要拿下这个男人吗？就这样丢了不管了？”
    刚才的气氛实在压抑，作为一个旁观者，系统也被吓得瑟瑟发抖。
    毕竟人家反派boss也是为宿主好，宿主还闹脾气，就显得很无理取闹……当然，它永远站在宿主这一边，宿主说的做的都是对的。
    任务只是说要完成女配的心愿，但对“幸福”的定义是模糊的，不一定要在一个男人身上吊死。想到这里，系统打开搜索引擎，开始输入【如何安慰失恋女生】……
    傻系统。
    顾绯勾勾唇，“放心好了，他会自己过来的。”
    话音刚落，便见顾绯的手指划过墙面，身体忽然控制不住地向下倾倒。
    伎俩虽老套，却屡试不爽。
    若说之前在宴会厅门口，是顾绯倚着陆清辞，主动倒进他怀里；那么这一次，则是因为男人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在发生意外的第一时间，修长的手臂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腰。
    柔软，纤细，不堪一握。
    漂亮的线条被鱼尾裙修饰得恰到好处，便是被宽大的西装外套遮挡，也藏不住本有的好身材。
    陆清辞眸色一暗，喉结微微滚了滚。
    他道：“我送你。”
    其实助理已经电话通知过顾氏夫妇，不久之后，二人就会抵达医院。
    但那点微妙的恻隐之心，一旦出现波动，便一发不可收拾。
    “陆先生日理万机，这种小事就不麻烦陆先生了，”顾绯哼笑一声，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男人收回的手指，似乎想起什么，她伸出手，作势要解西装外套，“还有这件衣服——”

 第8章

    手却被男人温热的大掌压住。
    陆清辞道：“抱歉。”
    系统瞬间宕机：？？？
    这也行？
    无理取闹的不是宿主吗？
    顾绯像是丝毫没有听见陆清辞的话一样，仍自顾自道：“陆先生跟我道歉做什么？该道谢的应该是我。谢谢陆先生送我来医院，还借衣服给我穿……”
    “已经帮了忙，我会帮到底，”陆清辞面无表情道，“我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你随意处理。”
    你们人类创造出来的“霸道总裁”真是事多。
    顾绯心里腹诽。
    她沉默的模样落在陆清辞眼里，又成了自尊心受挫的表现。陆清辞薄唇微抿，淡声道：“抱歉，顾小姐，不应该强迫你做你不情愿的事。”
    面前的女人这才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
    像只狡黠的狐狸，却让人甘愿为她倾倒。
    陆清辞扶着顾绯，走向了电梯。
    “叮咚”一声，电梯门在面前敞开，正是匆匆赶到的顾父顾母等人。
    身边人的眼睛蓦地亮了起来：“爸爸妈妈！逸哥哥！”
    语气的变化显而易见，听不出任何较劲与戒备。
    逸哥哥。
    陆清辞的神色微沉，浸着冷意的目光落在了电梯里的年轻男人身上，扶着顾绯的手渐渐收紧。
    “绯绯，”梁逸微笑颔首，似乎并未察觉陆清辞的冷意，语气礼貌而客气，“多谢陆先生照顾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
    仿佛一记警钟敲在陆清辞心头，令他清晰地意识到——
    这个娇艳明媚、仿佛罂粟般勾人心魂的女人，是别人的未婚妻。
    第7章 豪门假千金（7）
    他不动声色地收敛情绪，绅士地收回手，淡声道：“不客气。”
    松手时并未犹豫，仿佛在对待一个陌生人。
    这男人，人前人后可是有两张面孔。
    顾绯挑了挑眉。
    顾母连忙扶住顾绯，将她随身的斜挎包交到她手上，满脸心疼：“绯绯，这段时间就不要去上班了，在家好好养病吧。”
    什么，上班？她还有班要上？
    顾绯迅速翻了下脑海里的记忆，发现原主是一名服装设计师，目前在s城cbd的某栋写字楼里开了一家工作室。当然，主要服务对象就是名媛千金，换句话说就是开着玩。
    不过原主似乎还蛮有想法，一心想要闯出名堂，每天按时打卡上班，各种花钱给店里营销推广，十分上心。
    顾绯打开斜挎包，摸到了她的手机，以及，一个薄薄的铁质盒子。
    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顾绯脑海，顾绯弯唇，忽然松开了顾母的手：“妈妈，我还有话想对陆先生说，可以等我一下吗？”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陆清辞也回过了头。
    他主动走了过来：“什么事？”
    顾绯压下眼底狡黠，笑得人畜无害，从铁盒里抽出一张名片：“陆先生，我是一名服装设计师，有自己的工作室。这一次很感谢您的帮助，您如果有定制衣服的需要，可以随时与我联系，价格全免。”
    此话一出，身后三人纷纷看了过来。
    顾父顾母觉得女儿实在胆大妄为。陆清辞那样的人，便是他们也不敢随意招惹，何况是当面递名片？
    梁逸则是有几分迟疑。陆清辞和顾绯，两个人的相处看起来十分客气，而且他们本就是第一天见面的陌生人……为什么他会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可他明明已经有意与顾绯解除婚约……
    而后，便见陆清辞伸出手，接过了顾绯递来的名片。
    他的语气依然简洁冷淡：“好。”
    却已足够让顾父顾母大跌眼镜。
    答应了？陆清辞居然答应了？想来陆清辞那样的绅士，不轻易给女生难堪应该是他惯有的美德吧……可从前那些陆清辞不近女色的传闻也不少啊……
    顾绯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把呆愣的顾父顾母推进电梯，“我已经没事了，我们回去吧，陆先生再见。”
    电梯的门在面前合上，陆清辞却迟迟不曾挪动一步。
    匆匆赶到的助理小心翼翼地开口：“陆先生……？”
    陆清辞淡声道：“走吧。”
    他垂眸，修长的手指微微摩挲着名片。
    【freya私人订制，设计师顾绯】
    印有【顾绯】名字的那一行，有一个浅淡的红色印记。
    仿佛不经意间蹭上的唇印，如朱砂痣般烙在心口，逐渐发烫。
    顾绯。
    他微微抿唇，不紧不慢地咬着这个名字。
    顾家的千金小姐，梁逸的……未婚妻。
    *
    私家车停在顾家别墅门前。
    顾母握着梁逸的手，满怀歉意，“小逸，我让司机送你回家，梁家那边的就拜托你了。今天晚上也麻烦你多跑一趟，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不客气，”梁逸笑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他的目光悄无声息地落在顾绯身上。
    女人脸上已有倦意，撑着下巴靠着车窗，眼里泛着盈盈水光，动人极了。
    他的心跳再次漏了一拍。
    这种眼神顾绯见过太多，对此并无兴趣。这可是顾明月的男主，跟她这个恶毒女配有什么关系？
    从前原主一直明恋梁逸，大胆求爱的事做过不少，然而梁逸每次待她都客气疏离。他是一个合格的“未婚夫”，却只是在扮演这个角色，对原主并不喜欢，甚至称得上厌恶。

 第9章

    美其名曰为了家族利益不敢解除婚约，一边跟原主不清不楚，一边和女主勾勾缠缠，说白了还是没本事，靠山和女人都想要，顾绯最看不起这种男人了。
    暖男暖男，说白了就是中央空调嘛。
    她慵懒地打了个呵欠，被顾母扶着走进别墅，并未看梁逸一眼。
    换作往常，梁逸早该在心里指责她骄纵任性。可不知怎的，到了今天，他开始不由自主地给顾绯找借口：她只是累了，她并未做错。
    任性一点，也是好的。
    顾父推开了房门。
    客厅的灯是亮的，顾明月系着围裙，笑容甜美单纯：“你们回来了？我炖了骨头汤，要不要喝？”
    顾明月的第一计划开展得很顺利——勾起司机的同情心，顺利进入顾家别墅，接下来就是打亲情牌了。
    顾父顾母的脸色蓦地一沉：他们给顾明月另外准备了一套小公寓，她怎么来顾宅了？
    不等顾绯说话，顾母连忙解释道：“绯绯，事情是这样的。这是你的亲生姐姐，顾明月，她也是我们顾家的孩子。”
    顾明月瞬间愣住。
    亲生姐姐？！
    她刚要开口，却被顾父的眼神吓到，一句话也不敢说。顾父是家里的主心骨，他的话有充足的分量。因此顾明月之前一直在重点讨好他。
    便听见顾父简单地将当年的事叙述了一遍，只是省略了抱错孩子的细节，只是说道：“绯绯，爸爸妈妈这么多年不在你姐姐身边，很想弥补她，这才把她接了过来。”
    顾母立刻温柔道：“你和明月都是爸爸妈妈的心头肉，爸爸妈妈一样爱你们。订婚宴上的事情是我们的不对，没有提前跟你姐姐商量，我们保证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你可以原谅我们吗？”
    顾明月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
    不——不是这样的。她才是顾家的亲生女儿，顾绯与顾家没有一点关系啊！
    而且订婚宴上明明是顾绯自己跑出去了……顾父顾母道什么歉？他们又没做错！
    这个世界怎么了？她不是重生了吗？为什么事情的发展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顾绯已经柔柔地笑了起来。
    她挽着顾母的手，褪去一身明艳张扬，像个赖着母亲撒娇的女儿，“你们早点跟我说清楚就好了呀，我怎么会怪爸爸妈妈呢？”
    “家里来了一个新成员，我也很高兴呢，”她笑眯眯地看着顾明月，“你说是吗，姐姐？”
    第8章 豪门假千金（8）
    一句“姐姐”咬得又柔又娇。
    顾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天鹅颈白皙细长，宛如上天眷顾的千金公主。顾明月则系着围裙，一脸灰扑扑，像一只丑小鸭。
    顾明月露出勉强的笑容，“妹、妹妹。”
    谁稀罕做顾绯的姐姐！顾绯她根本就配不上这个身份！
    然而她只能忍着心里的嫌恶，扮演一位温柔耐心的姐姐：“妹妹，你不是扭伤了脚吗？这是我特意为你熬的汤，你要不要尝尝？”
    顾绯仿佛不曾看见她眼里的敌意，面露惊讶之色：“姐姐，你还会煲汤？”
    她的眼里有着属于千金小姐的天真烂漫，“这种事情交给保姆阿姨做就好了啊。我们家一日三餐都是保姆阿姨在做，姐姐，你不用亲自动手的。”
    系统目瞪口呆。
    它好像听其他系统说过，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生物，特别拉仇恨，叫做“绿茶婊”。
    顾明月的脸涨得通红，顾绯居然用保姆来羞辱她……
    她脸上发烫，刚要开口，便听见顾父笑呵呵地说道：“绯绯，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姐姐亲手为你煲的汤，怎么能和保姆阿姨比？”
    虽然是指责的话，可他眼里全是父亲对女儿的宠溺笑意，与在顾明月面前苛责的模样判若两人。
    顾明月的心里又酸又胀。
    “我以前生病，也是保姆阿姨煲汤熬粥照顾我嘛，”顾绯笑嘻嘻地说道，“不过我当然知道姐姐和保姆不一样呀。姐姐，爸爸给你安排房间了吗？你想住哪里？负一楼是保姆间，一楼是客厅，客房在二楼，三楼也有卧室。”
    她的语气自然又亲昵，十足主人家的做派，好似有意一般，一口一个“保姆”，令顾明月头晕目眩。
    可有了在宴会上冲动开口的经历，顾明月一句话也不敢反驳，只能把委屈揉碎了往喉咙里咽，露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我听爸爸妈妈安排就好。”
    “姐姐你真容易满足呀，”顾绯遗憾地摇了摇头，“那我先上楼了，你们慢慢聊。”
    她便挽着顾母的手，在顾母的搀扶下走上了楼。虽然走得踉跄，脊背却挺得笔直，仿佛生来便带着令人挪不开眼的光芒。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看桌上的骨头汤一眼。
    这一刻，顾明月忽然清晰地意识到了两人的差距——顾绯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千金公主，而她顾明月，在顾绯眼里，不过是一枚石子、一株狗尾巴草。
    客厅里很快就只剩下顾明月与顾父二人。
    没有了来自顾绯的压力，一阵浓浓的委屈涌上心头。顾明月咬了咬唇，眼里蓄满了泪水。
    “你先住在二楼的客房可以吗？我马上让人给你重新布置房间……明月？”望见她眼里的晶莹，顾父神色微顿，多说了一句，“绯绯被我们宠坏了，一直是这种口直心快的性子，你不用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第10章

    一次两次掉眼泪还好，可这一个晚上顾明月都在他面前掉眼泪，明明她才是制造麻烦的那个人，怎么一点也不觉得内疚呢？
    哪像绯绯，虽然骄恣任性了一些，可做事从不拖泥带水，也没那么多拐弯抹角，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承认得干脆大方。
    哪怕顾明月才是亲生女儿，顾父也难免感到一丝厌烦，到底不是亲手养大的。
    “我、我知道，”顾明月吸了吸鼻子，瓷声瓷气地说道，“可是，爸爸，关于顾绯妹妹的身份……”
    她实在无法像顾父一样，亲昵地喊出她最讨厌的人的小名。
    “亲生和收养，有什么区别？”顾父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明月，我说过，以后你和绯绯都是顾家的女儿，没有区别。至于其他的事，你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我相信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他刚才虽然看着和蔼，可那只是在顾绯面前。此刻说起话来，又恢复了久居上位的气场，令顾明月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她压下心底的不甘，手指紧握成拳：“我知道了……”
    看来，想解决顾绯，顾父顾母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她必须尽快找到新的办法。
    *
    顾母扶着顾绯上楼，细心地叮嘱了几句，才离开了房间。
    她一走，顾绯一扫病恹恹的姿态，趴在床上，慵懒地晃着小腿。
    顾绯在回微信消息。订婚宴出意外，不少亲朋好友纷纷发来慰问，还有吹彩虹屁夸她今天真美的，她漫不经心地划着手机屏幕，挑着人回复。
    九尾狐天性爱美，傲人的资本与生俱来，她在订婚宴上的造型令不少宾客印象深刻。因此，顾绯还收到了一些新的好友申请。
    梁逸也发了几条过来，顾绯没回。她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基本都是原主发一页，梁逸敷衍地回一句，现在倒是风水轮流转了。
    系统忍不住提醒她：“宿主，你这样会不会崩剧情啊？”
    原著里顾父顾母可是女主的最大靠山，现在顾绯一来，什么都没有了。
    “旺财，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顾绯振振有词，“作为恶毒女配，我的本职工作不就是给女主使绊子吗？这可不叫崩剧情，这叫推动剧情发展。”
    头一次听见这种说法的系统：Σ（□；）
    好像也挺有道理？
    “比起关心女主，发发，你不应该关注一下我的主线任务吗？”顾绯挑挑眉，再次刷新了一下好友申请列表，笑得意味深长，“比如，幸福生活。”
    系统：？？？
    它顿时警惕起来，难道宿主要说什么违规的东西了吗！
    顾绯神秘一笑。
    ……
    “陆先生……”
    蒸腾的水汽勾勒出女人朦胧的身影，嗓音娇柔婉转，身姿纤细窈窕，毫不吝啬地展示着造物主的偏爱。
    她有着狐狸般狭长的眼睛，盈盈如水，仿佛古时倾倒众生的惑国妖姬。
    陆清辞的喉结微微滚动，手却不受控制地扶上女人纤细的腰肢。
    柔软的触感在掌心停留一瞬，她却如一缕云雾一般，消失在了白茫茫的雾气之中。
    陆清辞猛地睁开眼。
    第9章 豪门假千金（9）
    床头灯亮起，入眼是浅灰色的天花板，侧边的金属线条泛着孤冷的色泽，宽大的住宅显得空旷而冷清。
    灯光将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修饰得俊美立体，他起身，目光落在了身侧的床头柜上。
    那里放着一张薄薄的名片，仿佛浸着女人身上的幽冷香气，丝丝缕缕，争先恐后地钻入鼻尖。
    陆清辞垂眸，修长的手指落下，轻轻摩挲着名片上的红印。
    顾绯。
    名片忽然被放下，浴室的灯打开，淅淅沥沥的水声模糊了男人高大修长的身影。
    *
    顾绯在家里心安理得养了一周的病。
    这几天顾明月赶前忙后，在顾父顾母面前刷足了好感，顾父顾母还准备专门为她举办一场宴会，向这个圈子公布她的身份。
    眼见剧情逐渐步入正轨，顾绯却显得十分悠闲，似乎没有看见女主成长起来的紧迫感。
    “宿主宿主，”系统照例为顾绯汇报女主每日行踪，“女主今天跟你爸爸去公司了，我黑进了她的电脑，发现她投出了好几封简历，她马上就要入职陆氏了！”
    系统只是一个智能工具，没有智慧生物的思考能力。因此，当顾绯向它下达每日跟进女主行踪的命令、却迟迟没动手时，系统怎么也想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顾绯挑挑眉，“知道了。”
    她漫不经心地刷新了一下好友申请页面。
    不出意外，过了今晚，陆清辞的好友申请就会发过来了。
    九尾狐天生魅惑，顾绯在那张递给陆清辞的名片上，留下了一缕她的气息。
    她的大部分记忆被清空，实力大打折扣，只保留了一点原始的能力。这一缕气息虽然无法令顾绯操控陆清辞的梦境，却能放大他心底的欲.望。
    只要将名片放在身边，他早晚会失控。
    女主入职公司，这可是她与陆清辞关系的转折点。顾绯自然不会放任剧情这么发展下去。
    她勾了勾手指，一丝若有若无的烟雾钻入空气之中，很快消失不见。
    添了这一把火，顾绯心情大好，走出了房门。

 第11章

    今夜，是顾家为顾明月准备的宴会。
    订婚宴那次意外，顾家迅速封锁了消息，因此那晚订婚宴为何突然取消，在宾客心中一直是一个谜团。
    前两天再次收到顾家的邀请函，得知事情始末，不少名媛千金都怀了看笑话的心思，她们对顾绯的反应充满好奇。
    顾绯拥有所有名媛千金都具备的优渥条件——美貌、金钱、实力，再加上她是家中独女，背后是庞大的顾家产业，便是已有婚约在身，向顾绯示好的男人也不胜枚举。
    不存在勾心斗角的豪门已经十分难得，再加上顾绯活得恣意潇洒，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明艳张扬的性格，可见生活有多么富足幸福，自然令许多名媛千金都嫉妒不已。
    她们表面上维持着与顾绯的交情，私底下却幸灾乐祸。有的人当了二十二年独生女，忽然多了个亲生姐姐，瞧这一周闭门不出的，指不定已经生了许久的闷气了呢。
    只是顾绯的反应实在令她们失望。
    她今天穿了一条素雅的香槟色长裙，薄纱与珍珠作为点缀，一改平日大胆的风格，却依然绰约多姿、光彩照人，看不出一点沮丧与失落。
    哪怕顾父顾母陪着顾明月挨桌敬酒，并未陪在顾绯身边，顾绯一人却也足以把控全场。
    这一小桌的名媛千金原本都在悄悄讨论顾绯的事，见顾绯看了过来，瞬间噤声。
    她摇曳生姿地走过来，纤细的手指握着一只透明高脚杯，轻轻抬眼，笑意盈盈：“聊得这么投入，我还以为你们没有看见我呢。”
    一位千金脸上有些尴尬，僵硬地说着违心的话：“谁敢不注意我们顾大小姐？”
    “哎呀哎呀，现在该叫顾二小姐了。”
    “你瞎说！在我们心里顾小姐永远只有绯绯一个，谁管那个乡下来的野丫头？”
    这些女人叽叽喳喳，让顾绯想起她待过的一个古言世界，她当时是皇后，面对一大堆妃嫔，想使点小手段让她们听话一点，身边还有个随时发出【崩人设警告】的破系统，真是让她狐狸毛都熬秃了。
    不过，她现在可是恶毒女配。
    “这些话就不要说了，我和我姐姐感情好得很呢，”顾绯微勾红唇，“亲姐妹和认的姐妹可不一样，你们说是吗？”
    那些名媛千金把头低了又低，眼里是遮掩不住的心虚。
    这些人段位太低，顾绯连折腾她们的兴趣都没有，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身后响起男人温和的声音：“绯绯。”
    是她的未婚夫，梁逸。
    梁逸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给她发来消息，或是关心慰问，或是生活中的小事，顾绯都是攒几天集中回一句，表示自己已阅。
    她对这个间接害死她的男主可没有兴趣。
    一想到梁逸一边要扮演她的温柔未婚夫，一边又要出于“同情”对顾明月嘘寒问暖，顾绯就觉得恶心。
    “逸哥哥？”顾绯佯装惊讶，“你怎么也来了？”
    这是给顾明月准备的宴会，梁逸来不来都是他的自由。
    她惊讶的模样似嗔非嗔，梁逸的目光忍不住被她吸引。
    他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顾绯了……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迫切地想要看到她。
    因此，听见顾家要举办宴会，他毫不犹豫地来到了现场。
    他笑了起来：“我是来找你的。”
    不久之后，两人在餐桌前落座。
    餐桌靠窗，城市朦胧的夜色被阻隔在窗外，宴会的嘈杂似乎也被一并掩去。
    暧昧的灯光，浪漫的乐声，酒红色的桌布，新鲜修剪的玫瑰花，好似一场精心准备的约会。
    女人一身素色长裙，品酒的动作慵懒优雅，葱指细白如玉。梁逸的心跳漏了一拍，语气依然温和：“绯绯，我想跟你商量重办订婚宴的事。”
    顾绯的注意力却完全被手机屏幕吸引了。
    联系人处，多了一个小红点。
    【[陆]申请添加你为好友，留言：陆清辞】
    她的鱼，终于咬钩子了。
    顾绯笑眯眯的，顺手点了通过，几乎是同一时间，男人的新消息弹了出来：【在忙？】
    顾绯看了对面的梁逸一眼，回：【在约会呢】
    下一秒。
    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第10章 豪门假千金（10）
    这么沉不住气？
    顾绯饶有趣味地勾起唇，手机屏幕亮着，她却迟迟没有接电话的动作。
    梁逸还在说关于订婚的计划。他不敢看顾绯的眼睛，俊脸有一点红，像个手足无措的青涩大男孩。
    真奇怪，明明是看了十几年的青梅竹马，为何现在觉得她光彩照人，连直视她的勇气都没有呢？
    她以前也是这样的吗？梁逸回忆了一会儿，却忽然愣住，惊觉自己厌恶顾绯太久，她在他脑海里的形象早已模糊，他根本就不记得以前的顾绯是什么样子了。
    “绯绯，”梁逸脸色微红，“我父母这边的意思是希望订婚宴尽快重办……”
    却见女人微微抬起眼，纤细的手指轻点红唇，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梁逸顿时愣住，心不可控制地跳得更快。
    她有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眼尾细长，像凤的尾羽，流转着妩媚勾人之感，好似脉脉含情，叫任何一个人都难以拒绝。
    顾绯俏皮地眨了眨眼：“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第12章

    梁逸呆滞地点了下头。
    电话即将挂断之际，顾绯接通了电话。
    她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问：“你好？”
    电话里响起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我是陆清辞。”
    他的嗓音隐约带点沙哑，经电话处理过后，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顾绯的声音丝毫未变，语气不慌不忙，“不好意思，我现在在忙，需要预约的话可以微信和我联系——”
    忙着约会么？
    “我需要定制一套西装，”陆清辞淡声道，“明天上午九点有空么？费用按正常的五倍算。”
    霸道总裁果然不同凡响。
    没办法，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不过，作为一只有原则的九尾狐，顾绯坚信陆清辞本人对她的吸引力远大于金钱。
    顾绯唇边漾开笑意，“当然可以，随时恭候您的光临。”
    电话很快挂断，梁逸垂眼，掩去脸上复杂的神色。
    顾绯脸上轻松愉悦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
    她在跟谁打电话？她很高兴吗？她有没有听见刚才他说的话……
    梁逸的内心忐忑不安。
    他鼓足勇气，开口问道：“绯绯，你刚刚在跟谁打电话？”
    “一个客户，”顾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酒，琥珀色的液体润湿玫瑰般娇艳的唇，令她看上去更加妩媚动人，“刚刚谈成了一笔大单，心情好。逸哥哥，敬你一杯？”
    梁逸笑了笑：“女孩子在外面少喝一点酒比较好。”
    顾绯笑得耐人寻味。
    梁逸喜欢清纯初恋脸，原主曾为他换上元气百褶裙，扮成乖乖女，可他有看过一眼吗？
    最后原主无可奈何，只能回归本性，以“任性”来吸引梁逸的注意，可惜换来的只有他更深的厌恶。女主一出现，就轻而易举地把他抢走了。
    她顾绯可不一样。
    男人只是生活的调剂品，不是她生命的全部。
    她就喜欢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地活着。
    她将酒一饮而尽，丝毫没有把梁逸的话放在心上。可即便已经这么不给面子了，梁逸却根本挪不开眼。
    顾绯真的很漂亮。
    乌发，雪肤，红唇，每一笔线条都完美贴合，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她好像天生就要站在灯光下，受万千宠爱，被万人瞩目。
    他不由自主地开了口：“绯绯，你没有必要这么辛苦……我是说，我们结婚以后，你安心在家里当全职太太，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顾家和梁家足够养你一辈子。”
    想到这里，他的心湖又泛起阵阵涟漪。
    幸好，他及时发现了顾绯的闪光点，对她的偏见没有持续太久。
    他压住几乎溢出的期待，满心欢喜地抬起头，对面的女人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梁逸的心“咯噔”一下。
    “结婚？”顾绯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不可思议地笑了起来，“逸哥哥，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要结婚了？”
    梁逸倏然愣住。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我们刚刚不是在商量订婚宴重办的事情吗？”
    声音越说越小，连他自己都变得不自信起来。
    “不好意思，刚刚我光顾着慰问客户了。”
    说的是歉意的话，顾绯脸上却不见任何内疚之色。她依然是笑着的，语气亲昵极了，“逸哥哥，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命中注定一说吗？订婚宴被打乱之后，我想清楚了一件事，我好像只把你当哥哥呢……”
    这是原著中，当原主被顾家赶出门、走投无路拨通梁逸的电话，意图用昔日的情分挽回他时，梁逸的原话。
    只把她当妹妹，对她没有任何男女之情。
    当然，得知原主不是顾家的亲生女儿之后，连妹妹也不是了。
    然后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女主这边，为原主的死亡添上一把火。
    ……
    顾绯与梁逸二人此刻的状态，落在不知情的路人眼里，便是两人情投意合、相谈甚欢。
    顾明月看在眼里，心酸得咕噜冒泡。
    她想到几天前，梁逸来顾家拜访，顾绯却以去医院复诊为由，让梁逸白白等了她一个下午。
    梁逸这么好，顾绯为什么不珍惜？
    身边几个名媛千金还在聊天。
    顾父顾母有意让她融入名媛的社交圈，叮嘱几句就离开了。可顾明月自卑了这么多年，从未与这些光彩照人的千金小姐打过交道，显得呆楞又笨拙。
    忽地，有人站在了她的面前。
    “好久不见，”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站在她面前，笑着与她打招呼，“还记得我吗？现在应该叫你顾明月了吧？”
    顾明月的目光瑟缩了一下。
    这是邓家的千金邓雅茹。顾明月与顾家认亲当天，恰好撞见邓雅茹在场。之后她找上顾明月，自称是顾绯的死对头，想让顾明月“帮个忙”。
    订婚宴当服务生的机会，正是邓雅茹提供给她的。
    邓雅茹将顾明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笑了起来，“看来你的计划实现得并不理想呢……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暗恋顾绯的未婚夫？”
    心中最大的秘密被发现，顾明月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别怕，我是来帮你的，”邓雅茹掩唇娇笑，刚要开口，却忽然变了脸色，“他怎么来了？”
    宴会厅入口处，男人的模样极为惹眼。

 第13章

    西装剪裁得体，身形高大修长，一身清冷矜贵的气质。
    赫然是陆清辞。
    第11章 豪门假千金（11）
    目光越过嘈杂的人群，陆清辞一眼就看见了顾绯。
    僻静的角落，悠扬的大提琴声回响。她坐在她未婚夫的对面，嘴角带笑，看起来心情愉悦。
    只是她未婚夫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笑得有些僵硬——但这与陆清辞无关，因为他的心情也不好。
    接连一周，几乎只要他闭上眼，就可以梦见这个女人的身影。
    她撞进他怀里、轻声祈求他帮忙；她坐在医院走廊上、笑得明媚又张扬；光洁圆润的脚踝、不堪一握的腰肢、若有若无的幽香……种种细节，一遍又一遍，在回忆里逐渐变得清晰。
    几个小时之前，结束了一场漫长的跨国视频会议，陆清辞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小憩。
    他再一次被拽入了一个荒诞的梦里。
    梦醒之后，陆清辞从皮夹里抽出了那张名片，提交了好友申请。
    而后，便是女人发来的那轻描淡写的四个字：
    【在约会呢。】
    无名的怒火冲上脑海，陆清辞毫不迟疑地拨通了电话。
    可电话接通之后，他忽然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没有立场去干预她的事。
    她只是在陈述事实：和未婚夫约会。
    果然，不足一分钟的通话结束，女人挂电话的动作毫不手软，语气并无留恋。
    陆清辞直接动身去了宴会现场。
    他从未有一刻这么迫切地想要见到一个人。
    过去二十六年，陆清辞自诩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但就有这样一个女人，轻而易举地打破了他固有的冷静自恃。
    ——而且，还是一个有婚约的女人。
    他真是疯了。
    然后就看见了这么一幕。
    这个让他担心一路的女人，与别的男人相谈甚欢。
    不，不是别的男人。
    是她的未婚夫。
    陆清辞最不愿看见的画面，正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上演。
    周围的气场瞬间冷了下来。
    陆清辞突然出现，顾父顾母也吓了一跳，连忙亲自来门口迎接他。
    男人神色淡淡，语气依旧冷冽：“路过。”
    陆氏产业遍布s城，这栋大厦也有陆氏的参股，似乎可以理解为boss心血来潮来巡视。
    借口虽然十分随意，但没有人敢质疑他的话，顾父顾母也只好陪笑点头。
    这是为顾明月准备的欢迎宴会，陆清辞突然跑过来，实在很难让人不想入非非。
    顾父便道：“今天是我为我女儿明月准备的欢迎宴，陆先生要不要过来坐坐？”
    顾父的本意也就是跟陆清辞客气客气，毕竟他们也算欠了陆清辞一个人情。不过，陆清辞日理万机，应该没那么闲工夫来参加一位千金的宴会。
    怎知陆清辞淡然地点了点头：“好。”
    顾父也傻了眼。
    这是真闲啊？
    他尴尬不已，连忙招呼顾母去叫人，“快把明月叫过来给陆先生敬酒……”
    却听见陆清辞问：“另外一个呢？”
    另、另一个？
    宴会的主角是明月，陆清辞喊绯绯做什么？
    见顾父神色迟疑，陆清辞的语气隐约透着不耐：“顾家不是有两位千金么？”
    顾父干巴巴地笑了笑：“是这样……”
    话传到顾明月这边的时候，她僵硬地握着手里的名片，耳边还回响着邓雅茹刚才的话。
    “你想不想……取代顾绯，成为梁少的未婚夫、顾家唯一的千金？如果想清楚了，就打这个电话。”
    邓雅茹一走，那些名媛千金纷纷原形毕露，表面上亲亲热热地喊她“顾小姐”，其实聊的都是些顾明月不懂的话题。
    什么时装秀，什么名牌包包，什么去马场骑马、去雪山度假……那都是顾明月从未接触过的生活。
    她只能把下唇咬得发白，扮演透明人。
    直到顾母亲自过来，说陆先生要见她，那一刻，那些名媛千金脸上的表情都变成了不甘与嫉妒。
    顾明月却有一种报复性的畅快感。
    陆清辞。
    在前世，顾明月只短暂地从别人的口中听说过这个名字。
    陆氏集团的掌舵人，s城首富，称得上是圈子里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为了在顾父顾母面前树立自立自强的好形象，顾明月回绝了顾氏集团的好职位，而是向其他公司投出了一些简历，其中就有陆氏集团。
    这些名媛不是看不起她吗？可她能见陆先生，她们呢？
    怀着这样一种心情，顾明月忐忑又兴奋地跟上了顾母的脚步。
    英俊高大的男人，此刻正站在她视线所及的地方。
    她佯装镇定，握紧手中的酒杯，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开口道：“陆、陆先生，我是顾明月……”
    她的说话声被突兀的声音打断。
    高跟鞋蹬蹬作响，顾绯一身香槟色长裙，举着红酒杯，娉娉婷婷地走了过来。
    也许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一种人——她站在哪里，哪里就是舞台。
    她是天生的女主角。
    比起顾明月的窘迫，顾绯的神色从容许多，迎上陆清辞的目光，语气轻快带笑：“原来是陆先生啊。”
    陆清辞是直接从会议室里赶来的。

 第14章

    他穿着冷灰色的西装，宽肩窄腰，身材的比例完美到无可挑剔，连领带也十分平整，看不见一丝皱褶。
    雪松香冷淡清冽，与他给人的印象一样，如同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
    每一个细节，都长在了顾绯的审美点上。
    真想看看他失控的模样啊……
    陆清辞的目光落在了顾绯的高跟鞋上，俊眉微微皱起。
    腿伤才过了多久，她怎么就穿高跟鞋？不怕又摔一次？
    他语气淡淡：“顾小姐，好久不见。”
    虽然是“顾小姐”，却没有分给顾明月一个眼神。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顾绯身上。
    顾明月的手僵在半空中，尴尬不已。
    顾绯唇角笑容不变，举起手里的酒杯，弯了弯眼：“我敬陆先生一杯？”
    灯光映在透明的玻璃杯壁上，杯口边缘，是一个鲜明的、饱满的唇印。
    状若无意一般，清晰分明地落入陆清辞眼里。
    陆清辞眸色微深，忽然笑了起来。
    他道：“回敬顾小姐。”
    男人修长的手指握住酒杯，杯口稍微向下倾斜。
    杯壁轻叩，不偏不倚地与唇印相撞。
    第12章 豪门假千金（12）
    杯口与杯口相撞，沾上一点红。
    男人神色不变，薄唇轻抿，将红酒一饮而尽。
    酒润湿他漂亮的唇形，仿佛也沾上了女人口红的颜色。
    如同一次亲密、无声的间接接吻。
    顾绯眼底笑意愈深。
    要不是她知道真相，真要被这个男人表现出来的从容与镇定欺骗过去了。
    比预想之中早了十二个小时发来好友申请，甚至亲自赶到了宴会现场……这个男人的自控力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真能装。
    将红酒杯递给身边的侍者，顾绯笑容轻快，“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逸哥哥还在那边等我呢。”
    约会被打扰了么？
    陆清辞的语气意味深长：“顾小姐和未婚夫的感情很好。”
    “哪有什么感情好不好，”顾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指，“答应过的事情就得信守承诺，这一点，我是一视同仁的。”
    唯一知道真相的系统默默在心里想，不，不是这样的，宿主刚刚三言两语就伤透了梁逸的心，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跑哪个角落买醉去了。
    不要引起狐狸精的兴趣，她的套路太多了。
    可惜陆清辞不知道。
    陆清辞笑了笑：“希望顾小姐说到做到。”
    他转身离开，只看得见西装外套冷灰色的边角。
    没人听得懂顾绯与陆清辞在打什么哑谜。
    只是隐隐在猜测，陆清辞之所以出现在顾家的宴会上，不是为了顾明月，而仅仅是为了和顾绯打一声招呼？
    顾绯是圈子里出了名的美艳漂亮，追求者数不胜数。就连惯来清心寡欲的陆清辞……也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吗？
    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便是离得最近的顾父也是一头雾水。
    陆清辞过来的时候，脸色沉沉，一副兴师问罪的口吻。如今喝了一口酒就走，只跟顾绯说了几句话，怎么越看越像是……来捉.奸的？
    看着顾绯从容地接受宾客的赞美，不慌不忙地离开，顾明月攥着那张名片，掌心沁出汗水。
    早在第一次与邓雅茹合作的时候，她就了解到，邓、顾两家向来不对盘，既是商业上的竞争对手，又是私底下的仇敌。
    可顾先生顾夫人是她的亲生父母……她真的要跟外人合作吗？
    想起那场让把她的计划毁于一旦的宴会，顾明月面露冷色。
    亲生父母又如何？她的亲生父母不也向着外人吗？
    *
    翌日，顾绯起了个早，坐在梳妆台前慢慢悠悠地化妆。
    一笔眼线勾勒出细长的眼尾，再添上亮闪闪的眼影，她捧着下巴，忍不住露出陶醉之色：“还好这些身体用的都是我的脸。”
    她这么美，肯定要每天对着镜子好好欣赏了。
    系统：“……”
    不是很懂九尾狐的自恋属性。
    沉默的后果就是面对一道送命题。
    顾绯拉开抽屉，看着琳琅满目的口红，面露纠结：“招财，你觉得我今天涂哪个色号好呢？”
    已经对她乱取名字的行为习以为常的系统麻木地开口：“宿主涂哪个都好看。”
    啧，敷衍。
    顾绯懒得与机器计较，最后精心挑选了一支水润的唇釉，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出房门。
    今天可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放了这么久的钩子，也该收上来了。
    ……
    空荡的写字楼走廊，几乎不见人影。
    男人穿着卡其色长衬衫与黑色西装外套，袖口一丝不苟地挽起，目光始终落在手机屏幕上。
    8:58。
    身边的助理战战兢兢。
    陆先生有专门的行程表，原本都已经规划好了，哪知道他昨天下午突然打来电话，说是要把明天上午八点以后的时间全部空出来。
    然后就跑来了这家写字楼。
    这个点，大部分公司才刚刚开始上班，比如陆先生来的这家工作室，门都没开，也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向来都只有别人约陆先生，谁这么大本事让陆先生等这么久啊？

 第15章

    froya私人订制……陆先生的西装都是专门有人负责，每个季度定时送过来，用得着专门找人做西装吗？
    助理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陆先生这个状态，让他想起他大学时候第一次约女朋友去吃饭、坐在餐厅等人的样子……
    9:02，走廊尽头的电梯门打开。
    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女人穿着白衬衫与丝质半裙，衬衫领口微微敞开一点，露出锁骨链的轮廓。
    “陆先生，早上好，”顾绯扬了扬唇，展示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路上有点堵，赶上早高峰了。两分钟，不算迟到吧？”
    巧的是，她的半裙也是卡其色。
    助理明显感觉到陆先生的心情好了一点。
    他跟在陆先生身边几年，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面前这女人怎么越看越眼熟呢？……对，是顾家的千金！
    这么多年来唯一在陆先生口中出现过的女人！
    只是陆清辞神色依然淡淡：“嗯。”
    一个不明不白的“嗯”字，也不知道在回答哪个问题。
    真是闷骚。
    顾绯才不在意这些，从随身的包里取出钥匙，打开工作室的门，转头对助理道：“那位小哥，要进来喝杯茶吗？”
    突然被点名，助理受宠若惊：“不用不用，我在外面等就好！”
    他才不想进去围观boss谈恋爱呢！
    这可是跟工资挂钩的事！
    工作室面积不大，两侧的橱窗里展示着成衣，总体是法式的装修风格，色调浪漫温暖。
    看着顾绯在茶水间忙碌，陆清辞眉头微皱：“工作室没人上班？”
    “今天给她们放假了，”顾绯端着托盘走出来，挑了挑眉，“今天陆先生过来，我当然要亲自招待了。”
    陆清辞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
    两人落座下来，顾绯捧着手册，晃了晃手中的笔，“这里是我们的款式和布料，陆先生可以根据喜好挑选。方便问一下您的尺寸吗？”
    气氛忽然凝滞一瞬。
    分明是再正常不过的提问，却因为周围安静，又只剩下二人在场，而变得旖旎起来。
    陆清辞淡声道：“不知道。”
    “那好吧……”顾绯一本正经，“那我们先量再选，陆先生请随我来。”
    她推开了小隔间的门。
    第13章 豪门假千金（13）
    隔间里散发着香气，淡淡的木质香调，有种清新的淡雅感。
    米色的门帘将隔间分成两半，等身的试衣镜与地面相接。
    “陆先生，”女人回眸一笑，“请？”
    灯光落下，水润的唇一张一合，宛若沾了晨露的玫瑰花瓣。
    陆清辞滚了滚喉结，来到了试衣镜前。
    顾绯把玩着皮尺，却迟迟没有进一步动作。
    陆清辞看了她一眼，她却笑了起来：“陆先生要我帮你脱吗？”
    气氛微微凝滞。
    男人呼吸一沉，修长的手指解开纽扣，脱下了西装外套。
    卡其色的长衬衫裹着比例完美的上身，与女人半裙的颜色在镜中重叠。
    顾绯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略一挑眉：“好巧。”
    其实一点也不巧。
    系统可以追踪到文中重要角色的行程轨迹，因此顾绯一早就让它盯着陆清辞，第一时间调取了大楼的监控，看见了陆清辞今日的穿搭。
    顾绯果断换上了相似的颜色。
    不然怎么会迟到那两分钟呢？当然，也有几分故意的成分就是了。
    她在试探陆清辞对她的容忍度到了哪一步。
    陆清辞没说话，只是把西装外套放在了试衣镜上。
    二人无声相对。
    一件西服的尺寸测量十分复杂，不单单是广为熟知的几个指标，还有脖围、袖长等。
    冰凉的皮尺与陆清辞的喉结相贴，面前的女人却恍若未觉，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陆先生，麻烦您抬一下手臂。”
    说话时，顾绯的呼吸轻柔地落在他裸.露的肌肤上，陆清辞微微垂眼，可以看见她薄如蝉翼的睫毛，以及眼尾的一点亮色。
    仿佛城市夜晚的霓虹灯光，朦胧旖旎。
    他沉默地照做。
    皮尺在胸前绕了一圈，隔着薄薄的衬衫，凉意沿着筋脉钻进血液。
    衬衫紧贴着男人的腰身，可以感受到他肌肤的紧绷，以及渐渐紧促的呼吸。
    脖围、肩宽、胸围、袖长。
    镜中的女人半跪下来，皮尺落在他的腰际，一拉到底。
    “滋啦”一声，宛如紧绷到极致，弦断的声音。
    陆清辞呼吸一窒。
    顾绯若无其事地起身，在旁边的白板上写下数据，抬头对陆清辞道：“陆先生，还有后长，请您站直，两臂自然下垂。”
    陆清辞道：“好。”
    声音却是难以形容的沙哑。
    女人站在了他的身后。
    皮尺轻轻按在了他的脊椎上——那是人敏感而脆弱的地方，她却好似没有意识到一般，将金属扣与他的后颈紧紧贴合，沿着脊椎骨一路往下拉。
    “陆先生，”顾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娇柔之感，轻柔的呼吸洒在他颈侧，“您放松一点。”
    她这样说着，声音却如小勾子一般，轻轻撩过陆清辞的耳垂。
    忽地。
    有滋滋的电流划过，仿佛断线一般，隔间陷入一片黑暗。

 第16章

    “咦，停电了？”顾绯支着下巴，面露疑惑之色，“背部后长是……”
    腰上忽然一紧。
    顾绯惊叫一声，毫无防备地被男人揽进怀里。
    她被迫后退两步，脊背与试衣镜相抵。隔着丝质衬衫，可以感受到玻璃镜面冰凉的温度。
    男人的手举过头顶，撑着墙面，清冽的雪松气息扑面而来。
    修长的手指在她纤细的腰线处细细流连，陆清辞喑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顾小姐。”
    她的下巴被捏住，男人呼吸渐沉，咬字缓慢：
    “给我递名片，是为了还我一套西服么？”
    隔间没有窗，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黑暗，静得几乎只剩下了呼吸与心跳声。
    二人呼吸交错，陆清辞眸色暗沉，宛如看不见底的深渊。
    面前的女人却好似并未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一般，挑了挑眉，笑得自然极了：“难道不是吗？”
    “陆先生，其实我昨天就想这么对您说了。您帮了我的忙，还衣服是天经地义的事，怎么好意思让您花钱呢？这件西服免费，往后您再来定制，一律五折。”
    虽然说得这么大方，但顾绯心里还是有点肉痛——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陆清辞可是首富！
    捏住她下巴的手渐渐收拢，陆清辞忽然笑了一声：“顾小姐很有职业素养。”
    “那当然，”顾绯说得一本正经，“作为我们的vvvip会员，您以后的订单一律由我亲自负责，我全程跟进制作过程。您可能会因为外面的传闻对我的性格有一些偏见，但请不要质疑我的专业修养。”
    说话时，她的红唇一张一合，乌黑的发丝沿着肩膀向下垂落。
    黑暗里，人的每一处感知皆被无限放大。
    譬如落在胸口的呼吸，譬如指腹柔软的触感，譬如她娇柔甜腻的声音。
    这一刻，现实与梦中破碎的画面重叠。
    “陆先生？您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吗？我可以用往期客户的聊天记录来证明……”
    陆清辞低下头，吻了上去。
    空气忽然陷入了一片寂静。
    高大的阴影遮去了顾绯的所有视线，像是有意一般，修长温热的手指覆上她的后颈，轻轻地捏了捏。
    她的脊背猛地绷紧，唇微微张开，男人顺势靠近一步，攻城掠池。
    时间的流逝变得极为缓慢。
    男人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后颈，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猫。
    “顾明月，”陆清辞的嗓音低沉，语气不紧不慢，“顾家新认的女儿，也是顾家真正的千金。”
    虽然顾家在第一时间抹去了事情的经过，可对于陆清辞来说，要查明这些，并非一件难事。
    甚至……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陆清辞查到了一些更有趣的东西。
    比如顾绯并非顾家的真千金，而是收养的女儿。
    陆清辞的口吻笃定：“你知道真相。”
    “对，”额头相抵，顾绯的呼吸略是不稳，“虽然爸爸妈妈说我也是顾家的亲生女儿……但我找到了我的收养证明。”
    收养证明当然是胡诌的，顾绯看过原剧情，哪能不知道她是假千金呢？就是没想到这反派还真闲，直接把她的底都查清楚了。
    男人粗砺的指腹碾过她的唇，他问：“在害怕？”
    顾绯的声音渐渐软下来：“我假千金的身份早晚都会曝光，与其沦为豪门笑柄，倒不如早点脱离顾家，自力更生。”
    陆清辞笑了笑：“我给你指一条路。”
    “和梁逸退婚，嫁给我。”
    第14章 豪门假千金（14）
    “滋啦”一声，戏剧般地，隔间的灯重新亮起。
    灯光照在女人明丽的脸上。
    黑暗褪尽，人的理智也逐渐回笼。她忽然推开陆清辞的手，从他的怀里挣脱，仿佛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惊愕地看着他。
    陆清辞幽深的眸中倒映出她的影子。
    此刻的顾绯领口微乱，唇妆晕开，色泽却比先前更鲜艳几分。她背靠着墙，像只炸毛的小狐狸，又羞又恼地看着他：“陆先生，请不要开这种玩笑。”
    每一步都仿佛在勾.引他的女人，走到最后一步，忽然一本正经让他不要开玩笑，好似他成了恶人。
    陆清辞蓦地笑了起来。
    他慢条斯理地扣上衬衫的扣子，褪去一身商业精英的气场，如同耐心雅痞的斯文败类：“开玩笑？”
    修长的手指屈起，从衬衫口袋里取出了一张名片。
    纯色打底，镂空花纹的镶边，勾勒出玫瑰花的形状，一如她带给人的感觉。
    分明知道枝叶上有着容易伤人的倒刺，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视线。
    印有“顾绯”两个字的地方，有一个清晰的红印，像是不经意间落下的玫瑰花瓣。
    面前的女人面露惊讶之色：“咦，怎么蹭到了口红？可能是我的手指不小心沾上去的……”
    她看着他，眼里闪烁着灵动狡黠的光，好似在告诉陆清辞：没错，她就是在胡说八道，但他又能拿她怎么办？
    这一刻，陆清辞清晰地意识到，失控的人，是他自己。
    若非他率先产生了那些心思，做了一些旖旎的梦……也不会有了刚才的冲动。
    因此，哪怕知晓这只是她欲拒还迎的小把戏，他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第17章

    “抱歉，”陆清辞收起名片，掩去眸中暗色，哑声道，“是我冒犯了顾小姐。”
    说起“顾小姐”时，他的咬字不疾不徐，仿佛布置陷阱的猎人，耐心地等待猎物落网，再细细地拆吞入腹。
    可惜，谁也不知道谁才是那个猎人。
    ……
    从工作室走来之后，助理明显发现了自家boss与顾小姐之间气氛的不对。
    若之前只是一点朦胧的暧昧，现在便是已经升温了不少，几乎可以听见噼里啪啦的火花声。
    他再一次为自己的明智感到庆幸，幸好没跟进去。
    “陆先生，”顾绯笑得十分自然，“样衣十天之内可以制作出来，麻烦您留一个地址，工作室会送货上门。”
    不过是他重新穿好外套的功夫，她已经补好妆整理好衣领，恢复了最开始的模样，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陆清辞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意味深长道：“请顾小姐信守对顾客的承诺。”
    顾绯神色微顿，忽然理解了他的话外之意。
    ——她曾对陆清辞说过，他所有的定制服务都由她亲自负责。
    啧，小心眼。
    其实就算陆清辞不说，顾绯也会亲自过去的，还会特意挑好日子。
    毕竟……在总裁办公室，可是会发生一场好戏呢。
    顾绯笑容不变：“好的陆先生。”
    目送陆清辞与助理离开，顾绯回到工作室，慵懒地靠着沙发，似乎在回味刚才那个吻：“这男人啊，吻技太差了。”
    横冲直撞的，像个青涩懵懂的少年，一点都没有成熟霸道总裁的样子。
    纯洁的系统无法参与这个话题。
    但它心里还是止不住好奇，不由得问道：“宿主宿主，你刚刚为什么不答应反派啊？”
    她不是想睡陆清辞吗？陆清辞都主动提出娶她了，宿主怎么拒绝了？
    顾绯啧了一声，“男人关了灯之后的话能信？”
    系统：“……”
    懂了，又是一个它不能理解的话题。
    “等着看好了，”顾绯笑了起来，目光落在手机屏幕的好友申请上，“他还会提第二次的。”
    放长线，钓大鱼。
    *
    顾绯很快便画好了初稿。
    她把图片发给陆清辞，对方在微信上的反应倒是十分冷淡，只是简简单单地回了【可以】两个字。
    真是闷骚。
    与工厂打电话谈妥之后，顾绯放下手机，悠悠闲闲地走下楼，给自己倒了杯水。
    这几天顾绯可没闲着。
    一只合格的狐狸精，怎么只能空有美貌呢？既然在陆清辞面前放出“自力更生”的话，她自然要点亮一下事业线了。
    事实上，原主在设计方面的确颇有天赋。
    从前随意画出的设计稿，总能在圈子里掀起热潮。可惜她对待事业的态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今天想着买几个营销号推广，过两天去海边度假，就把工作室的事抛之脑后了。
    因此，顾绯直接向顾父顾母提出，她要办一个时装秀。
    顾家本就是做设计起家，与不少大牌都有合作，办一个时装秀并非难事。
    这毕竟是一笔不小的投入。因此，顾父给她定下一个了指标，让她接到足够的私人订制订单。
    顾绯倒水的时候，顾父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她下楼，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我们家的设计师画完稿了？”
    这两天顾绯闭门不出，说是接了个大单，还在发展客户，顾父倒是十分好奇，就女儿这贪图享乐的性子，还能有大客户？该不会是自掏腰包吧。
    “爸爸，你就放心好了，”顾绯笑嘻嘻地挽住他的手，“我肯定不会给你丢脸的。”
    父女亲热的一幕落在走廊上的顾明月眼里，说不出的刺眼。
    她紧紧地盯着手机屏幕，几乎要将屏幕盯出一个洞来。
    【刘明月，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当凤凰了？信不信老子到法院告你？】
    刘，是顾明月原本的姓。发来消息的，正是她的养父。
    那天顾家父母将顾明月接走，她那个不学无术的弟弟也在场。
    顾家人给了弟弟一大笔抚养金，弟弟头一次见到这么多钱，很快与那些不良青年混在一起，到赌场挥霍一空，又打来电话向顾明月要钱。
    她的弟弟已经二十岁，连中专学历都是养父母托人买来的，整日游手好闲，根本不是省心的料。顾明月本想暗中找人把他送回老家，哪知道他见顾明月不认人，转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养父母。
    于是就有了上面的短信。
    顾绯与她的亲生父亲其乐融融，她却要承受养父母的威胁……把联系人拉进黑名单，顾明月握紧手机，眸中恨意汹涌。
    第15章 豪门假千金（15）
    陆氏总部大厦。
    这座大厦位于江畔，是s城的标志性建筑之一。
    往常只有商务车出入的地方，却忽然多了一辆显眼的红色玛莎拉蒂，说不出的明媚亮眼。
    今天，是顾绯与陆清辞约定送西装的日子。
    将车停在路边，顾绯拎着手提袋，走进了大楼。
    指引的前台小姐露出职业化的微笑：“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她悄悄打量着面前的女人。
    浅灰衬衫、黑色半裙，一双细跟的高跟鞋，走起路来自带气场，仿佛灯光下的富家千金。这样明星般的女人，怎么会出现在商务大厦里？

 第18章

    便听见她道：“有，我叫顾绯。”
    总裁办……居然有人有总裁办的预约？前台小姐打开日程表，果然在表格上看见了顾绯的名字。
    她的神色顿时变得恭敬不少：“好的顾小姐，请随我来。”
    顾小姐？这个称呼怎么越听越耳熟……前些日子公司里一直有传闻，说是陆boss跟一个富家千金有绯闻，难不成就是面前这位顾小姐？
    前台小姐赶紧打住脑海里的想法，领着顾绯来到了专属电梯。
    这部电梯只有陆氏高层才能使用，直达顶楼。便是连她都要申请权限。
    专属电梯与公用客梯相邻，路过时，电梯门徐徐打开，走出来一群年轻的男男女女，皆是神色紧张，不敢张望。
    今天是实习生面试？前台小姐心里疑惑。她并未多想，转头对顾绯道：“顾小姐，请这边走。”
    女人的身影一闪而过，顾明月不可思议地抬起头，努力揉了揉眼睛。
    可是电梯门已经关上，她什么也没看见。
    她是不是看见顾绯了？她怎么会在陆氏集团？
    顾明月记得那个前台小姐。她早上八点过来，人事部还没有上班，一直打不通电话，前台小姐一脸不耐，她差点以为自己连公司的大门都进不去。
    可在她面前高高在上的前台小姐，却毕恭毕敬地跟在顾绯身边……
    “别乱看！”经理注意到顾明月的小动作，斥责道，“知道那部电梯谁才能坐吗？不属于你们能走的地方，不要去碰。”
    顾明月尴尬地低下头，连连道歉。
    这一刻，她忽然十分后悔，为什么要隐瞒自己顾氏千金的身份？要是她直接去顾氏集团工作，还需要受这些白眼吗？
    *
    顶楼的走廊寂静无声。
    顾绯一眼就看见了【总裁办公室】的标识，踩着高跟鞋走了过去，轻轻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这个男人真是把冷淡贯彻到极致，连大门用的都是黑色的胡桃木，每一条纹路都透露着冷冽的光泽。
    想到刚才系统告诉她女主也在这栋楼里，顾绯回忆了一下原文剧情，不由得轻嗤一声。
    送咖啡把咖啡泼到总裁身上什么的……这剧情真是无聊又狗血，纯粹为陆清辞成为女主的靠山而铺路。
    很可惜，她不是原主，自然也不会让这条线发展下去。
    门是虚掩着的，她一敲，门便自然而然地推开。
    办公室十分宽敞，仍然是黑白灰的冷色调，尽头的办公桌前，陆清辞闭上眼，手肘撑着下颌，似乎在小憩。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确实长在了顾绯的审美点上。尤其是他睡着的时候，收敛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气质，看着就让人很想……
    欺负。
    可惜他的警惕心太强，顾绯才靠近办公桌，他就睁开了眼。
    他有着片刻的失神，过了几秒似乎反应过来，开口道：“顾小姐。”
    “陆先生，”顾绯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他们的确有多日未见。
    然而于陆清辞而言，他却时常会梦见她。
    想起前几天那个变本加厉的梦，陆清辞抿了抿薄唇，下颌线微微绷紧，淡声道：“好久不见。”
    梦里虽然得如所愿，但她像是雾气堆成的泡沫，轻轻一推便很快消散。只有现实里的她，才是生动的、真实的。
    这一次又一次地提醒陆清辞，梦里的那些只是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或者说。
    他对顾绯的幻想。
    顾绯好似没有看见他眸中压抑的深意，若无其事地拆开包装，“这是样衣，陆先生来试一试吧。”
    她将包装一层一层拆开，宛如拆开一件礼品。
    陆清辞选的颜色，叫做“蓝墨茶”。是一个偏冷调的蓝灰色，与他清冷的气质十分相符。
    不得不说，到底是当总裁的人，这男人品味倒是不错。
    就是人闷骚了点，口正体嫌直。
    她专心拆衣服，眼角的余光瞥见男人抬起头，专注地看着她。
    便是被抓包，他的眼里也未见任何心虚之色，清冷的目光落在顾绯的脸上，好似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换作旁人，被这么不加掩饰地看着，早该面红耳赤了。可惜顾绯不是人，没有人类的羞耻心。因此她大大方方地扬了扬唇，“陆先生在看什么？我今天的口红好看吗？”
    她今天走的是气场风，口红也用了深一些的红棕色，勾出饱满漂亮的唇形，仿佛一颗熟透的冰糖山楂。
    陆清辞滚了滚喉结，淡淡道：“嗯。”
    “陆先生，”顾绯的声音轻快，“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夸女孩子的时候不能敷衍？容易败坏女人缘。”
    “看来顾小姐的男人缘很好？”
    “如果亲手为陆先生定制衣服也算的话——”顾绯将西装展开，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那我的男人缘确实不错。”
    说话间，女人长睫扑闪，细长的眼尾微微上挑，小勾子一般挠得人心痒。
    喉咙一阵干燥，陆清辞眸色微暗，单手解开西装的纽扣，将外套脱了下来。
    他有着极好的身材比例，衬衣裹着微微绷紧的手臂肌肉线条，有种引而不发的力量感。
    换上蓝灰调的西装后，沉稳的气质似乎收敛几分，多了一点斯文贵气，仿佛教养良好的翩翩公子。

 第19章

    顾绯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帮他整理西装衣领，纤细的手指在衣服线条上流连：“领口做得不错，但是肩膀这里还要改一改……”
    分明隔着衣料，她的手指却好似带着细细的电流，悄无声息地将气氛点燃。
    后腰蓦地被揽住，毫无防备地，顾绯跌进了他的怀里。
    陆清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温热的指腹向下偏移，落在了她的唇上。
    第16章 豪门假千金（16）
    粗砺的指腹微微摩挲着她的唇，仿佛猎人擒住了猎物。
    “陆先生，”女人握住他的手，缓慢地挪开，嗓音轻柔，“我们只是客户关系……”
    陆清辞笑了笑，捻住她小巧圆润的耳垂，嗓音低沉：“顾小姐对每一位顾客，都这样勾.引么？”
    此时此刻，他褪去一身清冷矜贵的气质，更像是在……耍流氓。
    尤其是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嗓音刻意压低，仿佛情.人间的耳.鬓厮.磨。
    “叩、叩、叩”。
    突兀的敲门声打断了暧昧的气氛。
    顾绯触电般站起身，背对着陆清辞，眸中有一闪而过的笑意。
    不枉她拖了这么久。
    总算来了。
    旖旎的氛围被打断，陆清辞沉着脸，冷声道：“进。”
    顾明月捧着一杯咖啡走了进来。
    经理让他们自行参观，很快便离开了。顾明月上楼时恰好遇到了一位行色匆匆的助理，要给八十七楼的会议室送咖啡，但临时有事去不成。她便凭着温柔善良的嗓音获取了助理的好感，帮助理把咖啡送了上来。
    顾明月对疑似顾绯的女人乘坐总裁专属电梯一事耿耿于怀，一心想到顶楼探个究竟。于是多拿了一杯咖啡，趁着会议结束，跟着他们悄悄来到了八十八楼。
    听见陆清辞熟悉的声音，顾明月的内心既忐忑又兴奋。她知道她唯一喜欢的人是温柔君子的梁逸，可是陆清辞矜贵神秘，也深深地吸引着她的目光……
    顾明月一抬头，却倏然愣住。
    办公桌前站着的高挑女人，赫然是顾绯。
    陆清辞显然对顾明月并无印象，眉头皱起：“什么事？”
    顾绯也看了过来，她认出了顾明月，惊讶地挑了下眉。
    顾明月一时难堪不已。
    她上楼的最初目的虽然是找顾绯，可她想象中的场景，应该是她质问顾绯为什么会和陆清辞在一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穿着实习生的着装，像只瑟缩的小鹌鹑，顾绯却高高在上，光彩照人。
    “陆、陆先生，我是来给您送咖啡的。”
    陆清辞并未看她，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淡声道：“放这里吧。”
    顾明月连忙小心翼翼地捧着咖啡，走向了办公桌。
    她有意避开顾绯的视线，不敢抬头，生怕下一秒顾绯就会喊出她的名字。
    她只是隐姓埋名的陆氏实习生，不是顾家新认回的千金小姐，如果身份在陆清辞面前被说破，她将更加难堪……顾绯会放弃这个机会吗？
    可顾绯出乎意料的安静。
    顾明月没忍住，悄悄看了顾绯一眼。手肘却一不小心撞到了桌脚，一阵酸麻，杯子里的咖啡不可控制地泼了出去。
    陆清辞脸色骤变，起身避开，条件反射般护住了身上的西装。
    可惜慢了一步，西装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一点污渍。
    咖啡打湿了桌上的文件，褐色的咖啡渍沿着办公桌的边缘滴落，在地上凝结成小块。
    浓郁的咖啡香在办公室蔓延开来。
    顾明月慌乱不已，声音带着哭腔：“陆、陆先生，对不起……”
    陆清辞的声音冷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你是哪个部门的？”
    直到此时此刻，顾明月才意识到面前男人的危险性。
    他不似梁逸那样温和好说话，而是一个真正的成熟的上位者，掌握生杀予夺的大权，是公司的掌舵人。
    她支支吾吾：“我、我……”
    陆清辞显然没有耐心与她浪费时间，淡声道：“明天不用来上班了，出去。”
    顾明月咬着唇，泫然欲泣的模样楚楚动人。她本就生得清纯，此刻更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花，可惜遇上的是不解风情的陆清辞。
    她委委屈屈地离开，身后的顾绯倚着办公桌，掩唇娇笑：“陆先生可真是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她看戏看得津津有味，就差再摆上一盘瓜子了。
    系统也目瞪口呆：陆清辞居然对顾明月发了这么大的火？原著里，顾明月虽然也把咖啡泼在了他的身上，但陆清辞只是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没事，没有与顾明月计较，顾明月还提出要赔他一件西装，两人因此扯上了关系……
    宿主明明什么都没做，剧情怎么偏成这样？哦，不对，陆清辞发火的原因似乎是顾明月弄脏了宿主送他的西装？
    陆清辞的语气透着不耐：“我从不在无关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他的指腹碾过西装上的污渍，心中郁色更沉。
    “如果我说，”顾绯眼里盛满了笑意，“她就是我的那位姐姐呢？”
    陆清辞心里厌恶更甚，顾家的千金不去顾家上班，跑陆家来闹事？
    “与我何干。”他冷冷道。
    他感兴趣的，只有面前这位女人。是顾绯，而不是所谓的顾氏千金。

 第20章

    “顾绯，”陆清辞喊了她的名字，“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可以与我联系。”
    这是陆清辞第一次想要动用自己的权力，去保护一个人。
    不。
    比起保护，他更想要其他的东西。
    顾绯好似没有听出他话中深意，拇指按在他西装的污渍处，轻笑一声：“我确实有件事想请陆先生帮忙。”
    “我要在后天晚上举办一场时装秀，陆先生有空的话，捧个场？”
    说话时，女人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钻入鼻尖。
    她究竟说了什么，陆清辞已经听不太清了。他垂眸，目光落在她被蹭花的唇妆上，嗓音是克制的沙哑：“好。”
    他清楚地知道，便是她提出更过分的要求，他也不会拒绝。
    有些东西，一旦沾上，便成了瘾。
    *
    窗外夜色渐沉，顾明月失魂落魄地走出了陆氏总部。
    她曾抱有许多美好的幻想，哪知道才不到一天，就满身狼狈地离开。
    顾绯……顾绯……一切都是因为顾绯！
    生怕一回家就见到顾绯，顾明月没有立刻回顾宅，而是去了顾父顾母给她置办的那套小公寓。
    刚离开出租车，“刺啦”一声，烟尘扑鼻，刺耳的机车声传入耳内，差点与顾明月撞了个正着。
    机车上的青年摘下头盔，叼着烟，难闻的气息扑了顾明月满脸。
    他咧嘴一笑：“刘明月，总算让我逮到你了。”
    第17章 豪门假千金（17）
    顾明月的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
    面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养父的儿子，刘昊宇。
    她与刘昊宇从小就不对付。她像个保姆一样给他洗衣做饭，刘昊宇却不把她当亲姐姐，每次都连名带姓地叫她，连声“姐姐”也不曾唤过。
    也难怪。顾明月还在那个小村子的时候，邻里就有很多传闻，说她是刘家买回来的女儿。
    毕竟顾明月虽然穿得简陋，却有一张清秀的脸，是个清纯小美人，从小到大不乏追求者。而刘昊宇完全继承了养父母的缺点，小眼睛、塌鼻梁，还因为年纪轻轻就沾上烟酒的瘾，一口黄牙，面容瘦削。
    “我的好姐姐，”刘昊宇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怎么不说话？怎么，一攀上顾家，连你弟弟都不认了？”
    他笑得痞气十足：“姐姐，你别害怕，弟弟就是来问你要点零花钱。你看我们家的老房子都破成那样了，也总得花钱修修是不是？爸妈把你拉扯到这么大，家里从来不少你一口饭吃，现在你发达了，总不能一个人享千金大小姐的福吧？”
    顾明月慌慌张张地摇头：“我、我真的没有钱……”
    “啪”！
    清脆的巴掌落在了她的脸上。
    “少废话！”刘昊宇从口袋里取出一把水果刀，明晃晃的刀尖直抵顾明月的脸，“没钱就去问顾家要！”
    他跟那些地痞流氓混惯了，做事毫无怜香惜玉之心。从前就对顾明月没感情，眼下知道顾明月跟他没有血缘关系，更不会手软了。
    这一巴掌，着实把顾明月打懵了。
    前世被顾家认回，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了……她被养父一家折磨得奄奄一息，因此，顾家认回她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解决掉了这肮脏的一家人。
    只是可惜，她那具身体已经无力回天，被顾家认回没多久就撒手人寰，再之后就是重生了。
    因此，有了前世那段被折磨的经历，她对养父一家有着本能的恐惧。若说她在世界上最恨的人是夺走她人生的顾绯，那么第二恨的，就是她死亡的推动者刘昊宇了。
    那些黑暗的记忆涌入脑海，顾明月好像一下子冷静了下来，抬起了头。
    她忽然抬头的动作，反倒是把刘昊宇吓了一跳。顾明月直勾勾地看着他，像是地狱索命的恶鬼。
    刘昊宇哆嗦了下，举着刀，稳住心神：“你说话啊！”
    “好，”顾明月说，“我帮你要钱。”
    刘昊宇一喜：“真的？”
    顾明月温柔地笑了笑，夜色下，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后天，顾绯会在会展中心办一场时装秀，顾家一家人都会到场。”
    “你考虑一个数字，我带着你跟顾家人见一面，我们把这笔钱谈妥，好吗？你放心，我这两天一定跟你保持联系。”
    顾明月这么好说话，刘昊宇还有些将信将疑。望着她的眼睛，又被她眼里的诚意打动，勉强道：“好吧。”
    虽是这么说，他的眼里却难掩喜色，这可是天降的馅饼……
    刘昊宇很快就驱车离开了。
    顾明月凝视着他的背影，好似下定决心一般，拨通了手机里的号码。
    她紧张地看着手机屏幕，响了几下之后，电话接通了。
    “顾明月？”女人笑吟吟的声音传来，“想通了？我说过，你只能求助我。”
    电话另一端的人，赫然是前几天给顾明月递名片的邓雅茹。
    邓雅茹与顾绯积怨已久，但凡有顾绯在场的地方，邓雅茹总是被她艳压一头，在豪门圈里甚至有个“小顾绯”的戏称。
    同样对顾绯怀有敌意，因此，第一天见面，邓雅茹与顾明月一拍即合，才有了她混进宴会厅、当众给顾绯难堪的事。
    可惜事与愿违，难堪的人反倒成了顾明月。
    顾明月的嗓音镇定下来：“邓雅茹，我不是在向你求助，我有筹码跟你交换，我们合作。”

 第21章

    “筹码？”邓雅茹来了兴趣，“说说看？”
    要不是她别无选择，她也不会给顾明月递名片。这个女人长得一副小白花的样子，其实又蠢又自大，成不了大器。
    邓雅茹就是纯粹想让顾明月蹦跶得久一点，膈应死顾绯。顾绯不高兴，她就心情好。
    “顾家只有一个亲生女儿，顾绯是收养的，她跟顾家没有血缘关系，”顾明月道，“如果你不信，我可以把顾绯的收养证明找给你看。”
    不是她要对付顾家……是顾家帮不了她，她只能借助外力了。
    *
    周日夜晚，会展中心十分热闹。
    顾家花大价钱为千金办时装秀一事很快在圈内传开，虽然大咖云集，但大家私底下都知道，这都是在为顾家的千金铺路。
    可一个千金小姐，能做出什么东西呢？
    只有顾绯神色从容，笑着与这些设计师敬酒。
    她只是邀请陆清辞来现场，陆清辞却帮了她一个大忙，请来了不少知名设计师与品牌合作方。
    有钱有权可真好啊。
    看着热闹的展厅，顾父也很是紧张。
    他好端端的给人定什么指标啊？女儿自尊心这么强，要是真没完成怎么办？
    身边的顾明月柔声安慰他：“爸爸，绯绯她既然主动提出办展，肯定有分寸的。”
    “我的女儿我当然了解，她就是跟我倔呢……”
    事实上，时装展的事还是因顾父而起。他那天随口问了下顾绯想什么时候重办订婚宴，顾绯居然说她不想结婚，只想搞事业，还说要做出成绩给他看。
    不想结婚？这怎么行！她跟梁逸青梅竹马那么多年，两家都谈得差不多了，要是突然毁约，这让外人怎么看？
    顾父正烦躁着，前方的人群忽然一阵躁动。
    “陆先生？他怎么也来参加顾小姐的展会？”
    “最近经常在顾家的宴会上看见陆先生……陆家什么时候跟这些圈子扯上关系了？”
    顾父一脸愕然。
    众目睽睽之下，身着蓝灰色西装的男人走进会场，淡淡向周围颔首示意，仿佛他才是展会的主人。
    看着那些向陆清辞打招呼的设计师们，顾父突然懂了什么。以顾家的地位，根本不可能一次性请到那么多知名设计师，难不成……
    正想着，却见陆清辞越过人群，站在了顾绯的身边。
    “诸位晚上好，”他的嗓音是一贯的清冷，“请大家不必关注我。今晚我的身份，只是顾小姐的男伴。”
    第18章 豪门假千金（18）
    此话一出，满众哗然。
    顾绯自然而然地挽住了陆清辞的手。
    “感谢陆先生的捧场，”女人笑得优雅，“祝大家今晚玩得开心。”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再一次助燃了现场的气氛，众人看顾绯的目光多了些许猜测与探究：顾家和陆家的关系似乎真的很好……他们要联姻？可顾小姐不是有未婚夫了吗？
    他们把目光转向用于展出的作品，忽然发现顾小姐工作室的设计确实不错。
    她将元素大胆地运用在着装上，却又不显得浮夸，介于艺术与日常之间，便是与大牌作品放在一起，也丝毫不逊色。
    如同顾绯带给人的感觉一般，走到哪里，便成了哪里的焦点。
    “哇，这件晚礼服我看中很久了，当时顾小姐穿了我就很喜欢，原来这是她亲手设计的吗？”
    “陆先生也在顾小姐这里定制了西装？那我也要来一套！”
    “这个珍珠元素运用得太漂亮了，简直是我的梦中情裙！”
    嘈杂的人声渐行渐远。
    悠扬的乐声缓缓响起，顾绯挽着陆清辞，走进了展厅。
    她微微偏头，朝陆清辞一笑：“陆先生要看看这些设计作品吗？”
    陆清辞眯起眼，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了顾绯身上。
    顾绯今天，穿了一件旗袍。
    定制的衣型勾勒出曼妙的身材曲线，完美到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尤其是不堪一握的盈盈腰肢，好似稍一用力，便能将其折断。
    陆清辞的手掌曾经与这里紧密相贴，知道她肌肤的柔软触感，因此，眸色更深几分。
    “好。”
    他的声音依然冷淡。
    说是欣赏作品，事实上，陆清辞根本就没细看，随意地签下了大量订单。
    单他一个人，就轻而易举地超过了顾父定下的营业额。顾绯笑盈盈地看着他，开口道：“陆先生，我们都是手工制作，您这单子要全部完成，得排到明年了。”
    陆清辞淡淡道：“可以。”
    “既然如此，我就先把规矩跟陆先生交代了，”感受到男人的手掌逐渐发烫，顾绯红唇微勾，“工作室未来一年的规划是每个季度只接二十件男装。陆先生是至尊客户，我可以给您预留五个名额。”
    她状若无意地将额前的碎发别至耳后，露出小巧圆润的耳垂。耳垂的底部，缀着一枚珍珠，在灯光下散发出柔和的光泽。
    陆清辞滚了滚喉结，嗓音哑了几分：“知道了。”
    “顾姐！顾姐！”
    工作室的助理急匆匆地跑来，“问女装的顾客太多了，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计划的范围，这该怎么办？”
    “计划不变，”顾绯的声音冷静而从容，“按照摇号的方式分配名额，把工厂批量生产和私人订制分开出售。”

 第22章

    陆清辞看着她，目光多了几分深意。
    见到顾绯的第一眼，他与大多数人的感觉一样，将她当成一个花瓶——漂亮归漂亮，却只能放在家里观赏，没有任何实用性。
    而当顾绯靠近他时，他意识到，这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美艳而不可方物，明知会刺伤手指，却引诱人逆流而行。
    这一刻，看见顾绯从容不迫地应对这些场面，并轻易掌控全场时，他却忽然有了新的看法。
    花瓶，玫瑰，这都不是她，她不该被任何一个名词物化。
    她就是她，是独一无二的顾绯。
    “顾小姐……”陆清辞的薄唇微动，目光落在不远处，声音却忽然一顿。
    他看见了一个他最不想看见的人。
    顾绯名义上的未婚夫，梁逸。
    她明明没有继续订婚的意思，为什么迟迟不和梁逸退婚？陆清辞皱起眉头。
    “陆先生，怎么了？”给助理发完消息，顾绯抬起头，疑惑地看了陆清辞一眼。
    腰肢却忽然被揽住，视线被尽数遮挡。
    从背后看，那只大手绅士地揽着她，并无越界之举。然而只有顾绯知道，有意无意的，陆清辞温热的指腹轻轻划过她的腰线，带来阵阵战栗。
    “去那边看看。”陆清辞淡声道。
    脑海里的系统适时给顾绯汇报：“宿主宿主，男主在后面看着你呢，女主跟他一起来的！”
    怪不得反应这么大，原来是吃醋了啊。
    顾绯挑唇一笑，“好。”
    看来今晚，也会很精彩呢。
    *
    陆清辞与顾绯携手离开的一幕深深地刺痛了梁逸的双眼，他愣愣地站在原地，神色颓然。
    这几天，他多次尝试联系顾绯，得到的回应却永远冷淡而敷衍。他让父亲去试探顾家，顾家却也一再推脱，似乎不想再提重办订婚宴一事。
    他们明明是未婚夫妻，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可梁逸突然发现，除了一个微信，他甚至没有顾绯的私人电话。
    连这一次参加时装秀，他也不在受邀之列。还是他私下联系顾明月，请她帮忙，才把他放了进来。
    幸好他和顾明月是大学同学，保留了联系方式。不然，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学长，”顾明月站在他身边，担忧道，“你不要难过，陆先生帮了绯绯，绯绯陪他也在所难免……我说之前怎么在陆氏总部看见他们两个在一起，原来是为了时装秀啊。”
    梁逸瞳孔紧缩，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原来学长你不知道？”顾明月故作惊讶，“你们是未婚夫妻，我还以为绯绯什么事都会告诉你呢……她这几天都在忙时装秀的事，私底下应该没少联系陆先生吧？”
    “学长，你不用难过。绯绯她只是太忙了。等她忙完，肯定会好好考虑你们的事情。”
    她越说，梁逸的心就越沉一分。
    难怪顾绯对他爱搭不理……若真如顾明月所说，有了陆清辞这个更好的选择，她又怎么会看得上他呢？
    梁逸自嘲一笑，“没事，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没关系，我只是不想看见学长这么颓废。当年在学校，那么多女孩子追学长，我还以为学长早就谈恋爱结婚了呢。”
    顾明月轻松地笑了笑。
    转头之际，她悄悄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我到了。】
    第19章 豪门假千金（19）
    “我还以为学长早恋爱结婚了呢。”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梁逸失了神。
    谈恋爱、结婚……这么多年来，梁逸身边确实不乏优秀的追求者。但他从出生起就知道他的命运，从不敢奢望这些。
    从前他厌恶顾绯，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觉得顾绯是他的束缚之一。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心态发生了改变呢？
    从不屑一顾，到关注她、被她吸引，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让梁逸的一整颗心都跟着走了……
    他满脑子都是顾绯，并未注意到顾明月的小动作。
    *
    时装秀步入尾声，顾绯无疑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得知她的旗袍与陆清辞的西装皆是她亲手设计缝制，前来的宾客对她更是赞不绝口。
    顾父定下的目标自然是轻松完成。不仅如此，还超出了一倍之多。若非顾绯限制了私人订制的名额，绝对不止这个数字。
    这一刻，顾父才恍然意识到，他的女儿，真的长大了。
    已经不再是那个活在家人庇护下的小姑娘了。
    顾父一出现，顾绯立刻松开陆清辞，转头挽住顾父的手，“爸爸，怎么样，你是不是也该兑现承诺了？”
    女配的幸福值源自两方面，一个是恋爱，一个是虐渣。简言之，让女主顾明月不爽，也是任务的一部分。
    虽然很想快点摆脱男女主，但顾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膈应顾明月的机会。
    女人娉娉婷婷地离开，袖口似乎还有她余留的香气，陆清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被气笑了。
    利用完就跑，这女人可真是一点也不留情面。
    二人的互动被身边人尽收眼底。
    这场时装秀，除了顾家千金的表现令人惊艳之外，更让人好奇的，是她和陆家那位神秘首富的关系。
    谁不知道首富的一分钟价值千金，怎么会为一个有婚约在身的豪门大小姐特意赶来？

 第23章

    难怪都说美人如刀，便是连那位以禁欲克制闻名的首富也无法抵挡美人的诱惑啊……
    人们的八卦显然不在顾绯的关注之列。
    她挽着顾父的手离开会场，在心里与系统对话：“小八，你说女主离开会场了？入侵她的手机，看看她在和什么人联系。”
    原著里虽然没有这场时装秀，但剧情的走向渐趋眼熟，顾绯记得似乎确实有这么一段。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可是顾明月一箭双雕的精彩大戏。
    系统安静了一会儿，给出回应：“宿主，有两个人，刘昊宇和邓雅茹。”
    顾绯心中了然。
    是那个渣渣一家的儿子啊……果然是她猜得那样。
    邓雅茹？哦，一个比她还要炮灰的女配，最大的贡献就是推动了这个剧情，最后也没什么好下场。
    “这么想曝光我的身份？”顾绯微勾嘴角，“那就顺着她演下去好了。小八，把我痛觉都关了。”
    吩咐完系统，顾绯拿出手机，给陆清辞发了一条微信。
    【陆先生，有点事想跟你谈。我在停车场等你。】
    系统：？宿主又想做什么？她不是跟顾父顾母在一起吗？
    可惜它没能得到答案。
    顾家三人走出展厅时，顾明月姗姗来迟。她小口喘着气，“对不起对不起……我去了趟卫生间。”
    “下次别乱跑了，这么大一会场，找不到人怎么办？”顾母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到底是没有指责她，“走吧，我们等你很久了。”
    顾明月温顺地点了点头，站在了顾母的身边。
    顾绯、顾父顾母……三人并肩而行的一幕太过刺眼，好似他们才是一家三口，而她顾明月只是个局外人。
    她不会让顾绯再嚣张下去了！
    顾母还要参加贵太太的聚会，打了声招呼便离开，没有与他们一起去停车场。
    三人并肩坐在后排。车缓缓驶入大道，顾父乐呵呵地问道：“绯绯，今晚你表现得很好，除了那个承诺，你还想要其他奖励吗？”
    顾绯嘟囔道：“不要不要，你先把你的承诺兑现了再说。”
    “你啊你，”顾父宠溺地看着她，“上次你在拍卖会上不是看中一个海蓝宝石吊坠吗？爸爸买下来送你怎么样？”
    顾绯果断摇头：“爸，那个吊坠都被别人拍走了，经过别人手的东西，我才不要呢。”
    分明是任性又骄纵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像是小女生的撒娇，让人提不起任何厌恶之感。
    低头看手机的顾明月心里咯噔一下，慌乱地退出了聊天页面。
    她还在扮演红颜知己的角色，温声细语地安慰梁逸。听顾绯这么一说，顿时有了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仿佛被内涵了。
    她悄悄地看了顾绯一眼，又发出去了一条信息：
    【我们快到了。】
    “宿主，”系统立刻向顾绯汇报，“顾明月在跟邓雅茹联系。刘昊宇也给她发了好多消息，但她没回。”
    顾绯支着下颌，看着窗外的霓虹夜色，懒声道：“知道了。”
    这是一个十字路口。
    红灯漫长，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一辆机车忽然从侧面闯了出来，一个急刹车，直直地拦在了他们面前。
    “顾明月！”刘昊宇气冲冲地摘下头盔，“老子就猜到你会玩失踪！没想到吧，我在你身上装了追踪器！快点把钱交出来！”
    顾父也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向顾明月，“明月，他是谁？”
    尚未等到顾明月的回答，对面的红灯突然转为绿灯，一辆笨重的后八轮从黑暗里冲了出来！
    顾明月瞬间变了脸色：后八轮？邓雅茹明明说的是小型私家车！
    “师傅！快掉头！”
    巨大的阴影将机车笼罩，刘昊宇本行想掉头，却在慌乱之下，拧动了油门，导致机车不断加速。
    后八轮、机车同时撞上顾家的私家车。
    “砰”的一声巨响！
    玻璃飞溅之际，顾绯毫不犹豫地拦在了顾父面前！
    “爸爸！”
    “绯绯！”
    火光冲天，声音被爆炸声冲散。
    感受到玻璃碎片落在身上，顾绯悄声问：“系统，我这么做没事吧？”
    “宿主放心，您所使用的身体为系统数据生成，脱离小世界后伤痛会自行消失。”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顾绯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失去意识之际，她似乎听见了陆清辞的声音。
    男人匆匆下车，语气不复之前的清冷寡淡：
    “顾绯——！”
    *
    人间十二月满，又到年末啦，把美好都留在十二月吧～
    第20章 豪门假千金（20）
    现场一片混乱。
    行人的尖叫声，车辆的喇叭声，救护车的鸣笛声。
    医护人员匆匆跳下车，“病人在哪里？”
    人群往两边退散，身着蓝灰色西装的高大男人走了出来。
    他抱着顾绯，将她放在担架上，声线低沉：“麻烦了。”
    医护人员不敢怠慢，忙不迭地点头。
    男人一脸冷色，强大的气场让人不敢直视。然而他将女人放在担架上时，动作却十分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细心呵护的珍宝。
    顾父在顾明月的搀扶下爬出后座，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绯绯，绯绯怎么样了？”

 第24章

    他忘不了刚刚的一幕……他的亲生女儿吓得自己躲开，顾绯却毫不犹豫地挡在了他面前。
    到底是他亲手养大的女儿。
    一副又一副担架从现场抬了出来。
    两辆车的司机与刘昊宇皆被送去抢救，由于顾绯倾身相护，顾父只受了点轻伤，顾明月的伤势也不重。
    二人刚坐下来，却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男人安静地守在担架旁，宛如一位忠诚的骑士。
    西装的袖口沾着血渍，他的眉头深深皱起，周围的温度冷如坠入冰窟。
    “陆先生？”顾父大吃一惊，陆清辞怎么会在这里？
    陆清辞看了他一眼，淡声道：“顾先生。”
    随后便不再说话。
    这已经是很给顾父面子了。换做旁人，怕是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得不到。
    很快有人来给顾父做了一个简单的检查，帮他包扎好了伤口。
    顾明月的腿受了伤，玻璃在她的腿上留下长长的划痕。她噙着泪水，好不可怜。
    顾父的心也跟着疼了起来，连声安慰她。
    “病人因为失血而休克，到医院之后可能需要紧急输血，”医护人员的声音传来，“她是o型血，你们谁是病人的家属？”
    “我是她爸爸！”顾父连忙举手示意。然而他又猛地陷入沉默——输血？
    不行，他不能为顾绯输血。他和顾母都是a型血，顾绯却是o型……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要是被发现，顾绯不是顾家亲生女儿的事不就暴露了？
    这个场景恰好在顾明月的计划之中。她微微勾唇，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然而，却听见身旁的陆清辞开口道：“我来吧，我是。”
    顾父立刻向陆清辞投以感激的目光。
    虽然陆清辞是他的晚辈，但他在陆清辞面前总有种两人身份对调的错觉……不过，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倒是觉得陆清辞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难以接近。
    话说回来，陆清辞对他的女儿，是不是过分关心了些？
    第一次是他，第二次也是他。
    凝视着陆清辞的背影，一个大胆的猜测在顾父脑海涌现。
    不可能吧？！
    怎么可能……
    救护车一路疾驰，驶入了最近的医院。
    陆清辞与医护人员一起去了急救室。
    抚摸着手臂上的绷带，顾父在走廊上来回踱步，越想越不对劲。
    上一次可以说是意外，可之后呢？女儿是什么时候跟陆先生有联系的？
    对了，今天的时装秀，陆先生也帮了大忙……
    他忽然想起刚才昏迷的顾绯被推进急救室时，陆清辞看她的眼神。
    同为男人，顾父怎会看不出其中深意，只是觉得太过荒谬，不敢细想罢了。
    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
    外面再怎么慌乱，于顾绯而言，不过是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她梦见自己完成了任务，变回本体，找了处灵气旺盛的地方悠哉地度假。
    尾巴却忽然被抓住，男人拎起她的后颈，低沉的嗓音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顾绯……”
    顾绯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见了陆清辞的脸。
    她从梦中惊醒。
    陆清辞趴在床边，西装外套已经脱去，露出内搭的白衬衫，紧贴着他绷紧的脊背。
    不得不说，无论是身材还是脸，他都是顾绯见过最出色的那个。
    顾绯欣赏的目光在他优越的侧脸上停留片刻，便见他微拧俊眉，睁开了眼。
    他沉声道：“顾绯。”
    许是一宿没合眼，他的眼里有明显的红血丝，嗓音也沙哑几分，手背上青筋隐隐浮现。
    被他这么看着，顾绯有点心虚，乖乖道：“我在。”
    她心虚什么？狐狸精还有羞耻心吗？平时又没少做亏心事，真是太丢狐狸脸了。
    “为什么逞强？”
    顾绯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她还以为陆清辞会质问她为什么会发那条微信呢。毕竟从某种角度来看，她也算是又耍了陆清辞一回。
    顾绯小声道，“我爸爸他年纪已经大了。如果我不挡那一下，他现在可能还在抢救……”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不过，顾家父母对女儿还是真心疼爱的。
    疼爱的前提，是顾绯还是顾家的女儿。
    女人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一张脸白皙素净，卸下一身张扬，看起来乖巧温顺，与往日在外人面前的形象大为不同。
    她有血有肉，会哭会笑，一颗心仍是敏感又脆弱的。
    陆清辞薄唇微抿，握住了她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在手背上落下轻柔一吻。
    这一夜过得匆忙，他下颌处新长的胡茬还没来得及刮，与手背的肌肤相抵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粗砺感，酥酥麻麻。
    清晰的痒意窜了上来，顾绯心头一跳：“陆先生？”
    纤细的手指被男人握在掌心，他漫不经心地摩挲片刻，忽然开口：“顾小姐约我在停车场见面，想谈什么？”
    他的黑眸倒映出顾绯的脸。
    温度在逐渐升高，仿佛眨一眨眼，都能听见火星噼里啪啦跳动的声音。
    “吱呀”一声，病房的门被推开，顾父与顾母走了进来，“绯绯，你终于醒了！”
    陆清辞起身，慢条斯理地扣上衬衫的纽扣，又恢复了商业精英的斯文模样。

 第25章

    顾母连声道谢，忙不迭地奔向顾绯，握紧她的手，几乎落下泪来：“绯绯，我的女儿……”
    她满心都是顾绯的身体情况，并未注视到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顾父却深深地注视着陆清辞，开口道：“陆先生，借一步说话？”
    陆清辞从容道：“好。”
    第21章 豪门假千金（21）
    病房外的走廊，顾父与陆清辞并肩而立。
    与陆清辞对视的那一刻起，顾父心里便清楚，陆清辞知道他想问什么。
    也给了他答案。
    他率先开口：“陆先生，我是绯绯的父亲，她的事情应该由我做主。”
    “没有人可以左右她的人生，”陆清辞笑了笑，“如果我没有记错，您的亲生女儿，应该在楼下的病房。”
    他分明是笑着的，眸中却不见任何温度。
    莫大的压迫感笼罩，顾父瞳孔紧缩，眼里浮现愠色：“这是顾家的家事，应该轮不到陆先生插手吧？”
    “我插手的，不是顾家的家事，而是顾绯的私事，”陆清辞意味深长道，“也是我的私事。”
    他眸中的占有欲毫不掩饰，清晰地展现在了顾父面前。
    顾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顾先生，她真心把你当父亲，”陆清辞的嗓音清冷，透出一丝讥讽，“那枚扎进她身体里的玻璃碎片，再深一点，就刺穿她的脾脏了。可你在哪里呢？你在安慰你的亲生女儿。她的未婚夫呢？又在哪里？”
    那女人有多倔强，正骨的时候一声不吭，身体大出血，也没流下一滴眼泪。
    顾家对她来说就这么重要？
    看着女人在怀中昏迷，宛如枯萎的玫瑰花瓣，这一刻，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陆清辞的心头。
    他以为他看见了一朵玫瑰，想要将其摘下，养在温室细心呵护。
    不曾想，不是他要摘玫瑰，而是玫瑰选择了他。
    不需要外界帮助，她也可以优雅自如地绽放。
    她本就值得最好的。
    内疚感充斥着顾父的脑海，他心酸不已，“我……”
    “她想要的安全感，你给不了，她的未婚夫也给不了，”陆清辞淡声道，“但我可以。”
    他改变了主意。
    他不欲摘下玫瑰，而是想要成为玫瑰的避风港。
    生长在哪里，皆由她做主。
    *
    三言两语哄好哭哭啼啼的顾母，她一离开，顾绯立刻卸下了乖巧的伪装，毫无形象地瘫在了床上。
    “宿主宿主，您小心一点！”系统叮嘱她，“虽然您感受不到痛觉，但您真的受伤了啊！”
    “好吧好吧。”顾绯不满地坐直了身体。
    人类可真是脆弱，被玻璃扎一下就病成这样，怎么还能繁衍这么多年啊？
    想她九尾狐族曾经可是妖界的皇族，却落得个全族皆灭的下场，最后只剩下她一只狐游戏人间，世道可真是不公。
    想到原来的剧情，顾绯问道：“梁逸呢？他在哪？”
    “宿主，男女主现在在一起，就在你楼下。”
    顾绯懒散地靠着枕头，轻叹一声，“这男女主，可真是情比金坚啊。”
    车祸这个剧情，是原著前期的一个小高.潮。
    顾明月的人渣弟弟向她索要大量钱财，她便将计就计，与邓雅茹联手，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戏。
    按照顾明月的计划，她把人渣弟弟引到顾父面前，再让邓雅茹安排一辆车，故意撞了上来，制造了这么一场车祸。
    哪知邓雅茹两面三刀，说好的只是安排一辆私家车，却叫来了一辆大型后八轮。
    顾明月只想让人渣弟弟不再出现在他们面前，顺便制造点小意外，在顾父面前刷一刷好感。结果邓雅茹想置他们一家于死地，让他们不再出现在公众面前。
    可惜炮灰女配再恶毒，也比不过女主光环的强大。
    顾明月没有死，却因为大量出血陷入昏迷，需要紧急输血。匆匆赶来的原主为了扳回一局，主动提出要给“亲生姐姐”输血。
    结果，几人的血型曝光，顾明月、顾父顾母都是a型血，只有原主是o型。
    顾家的车祸不是小事，不少媒体都赶着来现场报道。消息未经封锁，直接传遍了网络，所有人都知道了原主并非顾家亲生。
    当时的顾家父母还在身世对原主有所隐瞒，这下好了，原主的身份以最难堪的方式被曝光，沦为豪门的笑柄。
    当然，剧情已经被顾绯改变了。
    她参与了车祸全程，反客为主，救下顾父。大出血躺在病房里的人，变成了她。
    揭露真相的主动权，落在了她手上。
    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男主梁逸还是去了顾明月的病房。
    不过，这件事也在顾绯的意料之中。梁逸多次在她这吃了闭门羹，听说她出事，肯定不会立刻来找她，而是退而求其次，向温柔小意的顾明月寻求帮助。
    也不知道他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顾绯跃跃欲试地想，要不然她再添一把火？
    制造祸端，她可太擅长了。
    没过多久，病房又来了人。
    是去而复返的陆清辞。
    他拎着一个保温袋，食物的香气顿时在病房里弥散开来。
    顾绯一夜不曾进食，在时装秀上也没吃东西，早已饥肠辘辘。

 第26章

    她甜甜道：“陆先生～”
    还是跟陆清辞相处起来最舒服。
    虽然也有故意的成分，但这男人从不拆她的台。
    女人的声音又娇又柔，令人骨头都酥软了几分。加之她此刻窝在病床上，看起来温顺又乖巧，陆清辞的心也软了软，温声道：“嗯。”
    他将保温袋放在床头柜上，搬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饿了么？趁热吃吧。”
    走之前还恹恹的人，这会儿似乎完全清醒过来了，像只小狐狸，支起蓬松柔软的大尾巴。
    也不知道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她自己又脑补了些什么。
    “陆先生，”顾绯指了指自己还在输液的手，眸中盛满了笑意，“我一个人吃不了呀。”
    撒娇这方面，她的演技还是一如既往的浮夸。
    陆清辞起身，帮她打开了保温袋，将里面的食物取了出来。
    热气腾腾的鸡丝粥、鲜嫩多汁的小笼包……虽然清淡，却也十分勾人胃口。
    “吃吧。”
    “陆先生，我端不了碗，”顾绯偏头，若无其事地靠近他，呵气如兰，“要不……您喂我？”
    陆清辞薄唇微抿，没有说话，却还是端起了碗。
    他舀了一勺粥，放在她唇边。
    顾绯含住粥，唇泛着水润光泽。她抬起头，与陆清辞对视，眸中笑意更甚：“陆先生，有没有人夸过你体贴？”
    轻柔的声音似羽毛一般。
    陆清辞垂眸，忽然伸出手，指腹轻轻碾过她的唇角。
    “叫我的名字。”他道。
    第22章 豪门假千金（22）
    顾绯抬起头，狐狸般狭长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他，仿佛有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她的嗓音娇柔而妩媚：“陆清辞？”
    落在指腹的力道加重，男人眸中的冷静自恃被打破，他放下碗，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咬。
    陆清辞惩罚性地咬在她唇上，轻轻碾压，却很快便松开，并未深.入。
    额头相抵，他哑声道：“顾绯，别招我。”
    与顾父交谈过后，陆清辞已经知道，顾绯早就提出要跟梁家退婚，并且顾父现在也开始考虑这件事。
    但她在他面前从来不正面回应。
    这个女人分明一肚子坏水，却仍是……深深地吸引着他。
    让他甘愿为她俯首称臣。
    顾绯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什么都没做啊。”
    眸中清晰地倒映着男人略为失控的表情。
    她无意识地舔了舔唇，哎呀，好像力度还不够呢。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
    陆清辞微微垂眸，接通了电话。
    不知对面的人说了些什么，他淡淡地嗯了一声，忽然转头看了顾绯一眼，脸上有一闪而过的讶然。
    顾绯咬下一口小笼包，美眸微微抬起。
    陆清辞滚了滚喉结，开口道：“我有点事，先走了，过两天来陪你。”
    顾绯恢复懒散的神情，摆了摆手：“走好。”
    陆清辞：“……”
    可真是没有一点留恋。
    他气不过，却又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乍一推开门，陆清辞看见了一个不想看见的人。
    是梁逸。他身后跟着顾明月和一个护士小姐姐，笑得温和儒雅，“绯绯，我带护士来给你换吊瓶了……陆先生？”
    面前的男人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径直越过他，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留下。
    想起顾明月对他说过的话，梁逸的脸色阴沉几分，笑容也多了些许攻击性：“陆先生为人君子，洁身自好，应该知道绯绯是我的未婚妻吧？”
    陆清辞并未回头，冷淡的声音传来：
    “我是个商人。”
    为达到目的，向来不择手段。
    噼里啪啦的火花在空气中迸发，顾绯看得津津有味，手里的小笼包都变香了。
    黑化了吗？打起来了吗？
    可惜陆清辞和梁逸根本不是一个段位。陆清辞甩完脸色就走，梁逸只能一个人生闷气。
    顾明月柔声道：“学长……”
    “明月姐姐，”顾绯幽幽的声音从病房里传来，“你和逸哥哥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空气刹那间沉寂下来。
    梁逸慌乱地解释道：“绯绯，我和明月是大学同学，我们以前认识。我不知道你在哪间病房，只能让明月带我过来。”
    不知道她在哪间病房，却能找到顾明月？
    连名字都喊上了，男女主这进展也蛮快得嘛。
    用一副抓奸的口吻质问陆清辞，自己身边却还带着个女人，人类的本质果然是双标。
    顾明月也忙不迭地接话：“绯绯，你误会了。我和学长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我想象的那样？”顾绯弯唇轻笑，“姐姐误会了。你那么温柔那么善良，谁不愿意跟你做好朋友呢？”
    系统：……宿主可真是个阴阳怪气大师，把女主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顾明月难堪不已，脸也红了彻底：“我……”
    “小逸，明月，你们都在啊，”顾父挽着顾母，乐呵呵地走进了病房，“我们刚要去找你们呢。”
    一看见顾父，顾绯的精神立刻好了几分：“爸，妈。”
    总算是来了！
    顾父掩去眼底复杂的神色，笑得与平时慈祥的模样并无差别，“绯绯。”

 第27章

    他忍不住看了顾绯一眼。
    女儿从小就漂亮出众，尤其是那次订婚宴以后，她更如脱胎换骨一般，迅速成长起来。
    有这样优秀的女儿，应该是顾家的幸运。
    更何况，顾绯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要不是顾绯护住他，现在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的人，就是顾父自己了。
    “骑机车拦住我们的人叫刘昊宇，刚刚抢救回来，现在已经被警方带走了。”说到这里，顾父的目光在顾明月身上停顿片刻，说不出的复杂。
    顾明月的心猛地揪紧。
    她对顾家父母其实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上辈子被顾家认回，她已经大限将至，根本没过几天好日子。
    因此，在内心深处，她对这两人的态度甚至称得上埋怨——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在她面前？为什么要找另外一个人代替她的人生？
    可这不代表她畏惧顾父。
    她私下的行事作风虽然大胆，却也清楚，事情一旦暴露，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成了泡影。
    幸好，顾父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长时间。
    “开后八轮的司机是酒后驾驶，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救不回来了，”顾父叹气一声，望向顾绯时，目光充满珍视，“绯绯，这件事爸爸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顾绯笑了笑，“我已经不在意那么多了。爸爸，你也说了，这只是一场事故。能好好地活着，已经很好了。”
    她的善解人意让顾父心中的内疚又深了几分。
    “话说回来，我还要谢谢爸爸呢，”顾绯状若无意地开口，“我听护士姐姐说，我这种情况需要大量输血。给我输血的人，应该是爸爸吧？”
    此话一出，病房里迅速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对真相一无所知的人，只有梁逸了。
    他茫然地看着这一家四口，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他想离开这里。
    他怕再待下去，会听见一些不想听见的东西。
    “爸爸怎么不说话？”顾绯挑了挑眉，语气随意又自然，“不是爸爸吗？难道是明月姐姐？哎呀，你们怎么做了好事都不留名的，我去问问护士好了……”
    她作势要按下呼叫铃。
    顾父慌忙拉住她：“绯绯！”
    与顾父交换了一个眼神，顾母深吸一口气，“我来说吧。”
    事已至此，真相已经瞒不住了。
    要是顾绯去问护士，她一定会发现她的血型与顾家人不一样。
    “给你输血的人是陆先生，”顾母在床边坐下，握住了顾绯的手，声音轻颤，“绯绯，其实……其实你，是我们收养的女儿。”
    第23章 豪门假千金（23）
    病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梁逸不可思议地看向顾父顾母，目光又缓慢地落在顾明月身上。
    顾明月显然是知情的，脸上并无多少惊讶之色。
    那……那顾绯呢？
    他有些于心不忍地抬起头，看向顾绯。
    往日明媚张扬、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焦点的女人，此刻哪怕素面朝天，也难掩惊艳。
    她与顾父顾母确实并无相似之处。尤其是她最近性格大变，更是完全没有了原本的样子。
    顾绯只是沉默。
    薄如蝉翼的长睫微微垂下，她轻声问：“那她呢？”
    虽然没有点名，但谁都知道她指的是哪个“她”。
    顾母抿抿唇，狠心道：“明月……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
    顾母简单地把当年顾明月走丢、顾家收养顾绯的事情叙述了一下。
    见顾绯始终沉默，她握住顾绯的手，眼眶渐渐地红了，“绯绯，绯绯，你不要担心。我们只是没有血缘关系，但你永远都是顾家的女儿，你就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女儿。”
    便听见顾绯问：“姐姐早就知道真相了吗？”
    “……嗯，”顾母别过了头，“认回明月那天，我、我一时冲动，把真相告诉了她。”
    此时此刻，一种莫大的畅快感涌上顾明月的心头。
    虽然事情发生了一些偏差，但总体还是在她的计划之中。顾绯还得意吗？她看她还怎么得意得下去！
    顶着这么个冒牌货的身份，顾绯自尊心那么强，知道真相之后，她不可能会坦然地在顾家继续住下去。
    只是……顾明月还是觉得，事情的发展有点不对劲。
    是不是过于顺利了一些？
    顾绯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接受了真相？要知道上一次她可是直接闯出了宴会厅，让顾梁两家丢了大脸呢。
    出人意料的，顾绯松开了顾母的手，转头看向了顾明月。
    “姐姐，”她微微垂眸，轻声道，“对不起。”
    对付白莲花的最好办法，就是比她还要白莲。
    一贯以柔弱形象示人的小白花顾明月，哭得楚楚动人时，大家只会觉得她本该如此。
    但倘若红了眼眶的人，是向来高傲的顾绯呢？
    轻轻的一句话，让顾父顾母的心都要碎了。
    顾明月也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慌乱道：“绯绯，你跟我道歉做什么？”
    “我偷走了你的人生，”顾绯美眸黯淡，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爸爸妈妈的宠爱，还有逸哥哥……这些本该都是你的，却被我偷走了。”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

 第28章

    顾绯怎么会跟人道歉！
    她不是向来目中无人高傲自大吗？她不是十分无脑，一点就燃吗？
    顾明月完全懵了，大脑一片空白，之前涌上的喜悦散得干干净净。
    这样的道歉有什么用？她哪里是在道歉，她分明就是在卖惨！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反倒是顾父忍不住开了口：“绯绯！”
    “收养你是我们夫妻自愿做出的决定，你享受的这些本来就是你的，这不叫偷。”
    顾母也跟着安慰道：“是啊绯绯，只是一个血缘关系而已。我们一家四口热热闹闹，多幸福啊。你明月姐姐也不介意的是不是？”
    顾明月笑得难看极了：“……是。”
    “真的吗？”顾绯的眸子渐渐有了些神采，望向顾明月时，多了几分感激，“爸爸妈妈，谢谢你们，也谢谢你姐姐。”
    她越是笑，顾明月的心就越如刀割般疼痛。
    她好像又回到了上一世，看着顾绯轻飘飘地挥一挥手，就夺走了她的一切，那种绝望感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顾绯道：“逸哥哥。”
    忽然被点名，梁逸回神乍醒，“绯绯？”
    “逸哥哥，我知道，从小到大，你都不喜欢我，”顾绯柔柔地笑了笑，仿佛一朵被风吹打的玫瑰花，“和我的婚约，给你带来了很多痛苦吧？”
    怎么可能……
    梁逸下意识要反驳她，却忽然反应过来，确实是这样。
    过去的那些年，他的确不喜欢顾绯。
    他喜欢温柔体贴、柔弱善良如清水芙蓉般的女孩子，而不是顾绯这样明艳张扬、玫瑰一般的千金大小姐。
    便是读大学时，身边亲近的人以未婚妻作为调侃，他也会补充一句“是家族联姻”，撇清他与顾绯的关系。
    可他的心态，是从什么时候发生改变了呢？是那个被打乱的订婚宴，是顾绯在灯光下自信从容的模样……
    “我不是顾家的亲生女儿，这场联姻，我本就没有参与的资格……”顾绯轻声道，“逸哥哥，比起我，你应该更喜欢明月姐姐吧？我们退婚，好不好？”
    她明明可以只说退婚，却偏偏加上了一句“你应该更喜欢明月姐姐吧”，于是，到了顾父顾母这边，就忽然变了味道。
    顾父顾母意识到，梁逸与顾绯订婚多年，两人私底下的联系次数却屈指可数。顾明月才回到顾家几天，梁逸已经到了亲自去病房探望她的程度……
    事情顿时变得微妙了起来。
    梁逸怔怔地看着顾绯，一瞬间说不出话。顾明月的确是他喜欢的类型，可他却突然发现，更吸引他的，是顾绯。
    但已经来不及了。
    顾父顾母根本不知道几个小辈之间还有这么多内情，看向顾明月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指责。
    “好，”顾父点头道，“这件事，爸爸帮你处理，你安心养病。绯绯，记住，顾家是你永远的护盾。”
    病房的门缓缓合上，顾绯伸了个懒腰，不复之前楚楚可怜的模样。
    “终于走了，”她嫌弃地看了门外一眼，“好烦，陆清辞给我带的粥都凉了。”
    这下总能清净一段时间了。
    系统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它一开始也以为宿主只是空有美貌，这一刻忽然意识到为什么那么多主角都为她黑化了。
    宿主入戏太快，性格百变，这谁抵得住啊呜呜呜。
    可惜，宿主没有心。
    没有心的女人最可怕了。
    *
    碧空如洗，飞机的尾翼在空中划过长长的弧度。
    低调的黑色私家车停在了一栋建筑物前。
    身形修长的男人走下车，将满头银丝、却仍然精神矍铄的老人扶了出来。
    赫然是陆清辞。
    “程爷爷，”陆清辞道，“这是这个小县城里唯一的福利院。”
    第24章 豪门假千金（24）
    顾绯的住院生活过得枯燥又乏味。
    医生的嘱咐是尽量不要下床，能躺则躺——于是连工作室的小妹跟她讨论设计时，她也最多只能改改设计稿，摸不到真实的衣服。
    顾父顾母比先前更疼爱她，一有空就昼夜守在医院，反倒是顾绯这个病人悠闲从容，没有一点紧张的意思。
    有时陆清辞也会过来。
    他大大方方，见了顾父顾母，还会客气地喊一声“伯父伯母”，倒是把顾父顾母吓得不轻。
    他们可以以长辈的姿态训斥梁逸，却无法平静地对待陆清辞。
    女儿怎么就招惹上这么一个大人物了呢……
    顾绯在圈子里也算是小有名气，出车祸的事还一度上了热点新闻。不多时，“s城首富求爱顾家千金”的消息很快传得沸沸扬扬。
    毕竟，故事的主人公之一，可是陆清辞。
    最淡定的，怕是只有当事人顾绯了。
    这边平静安宁，然而顾明月那边，却过得十分煎熬。
    顾父顾母对她的态度已经明显发生了转变。
    第一次见面时，他们看她的目光充满内疚、疼爱与怜惜，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顾明月却背着他们转而求职陆氏。
    结果现在被陆氏辞退，她之前拒绝过顾父顾母，不好再向他们提入职顾氏的事，只好向梁逸求助，来到了他所在的公司，这件事才算勉强解决。

 第29章

    可这又进一步做实了她和梁逸那点微妙的暧昧关系。
    想起顾父顾母那仿佛看小三一般指责的目光，顾明月就气得几乎喘不过气——她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他们居然这么看他们的亲生女儿！
    她和梁逸只是正常的朋友交往，她承认自己有私心，可梁逸他是无辜的，他们也没发生什么啊。
    反倒是顾绯和陆清辞的绯闻闹得人尽皆知，这可是光明正大给梁逸戴绿帽，怎么不见顾父顾母站出来说两句？
    她被膈应得不行，这几天都没回顾宅，到梁逸的公司附近租了套小公寓一个人住。
    幸好刘昊宇已经被拘留了，顾父顾母也没追究这件事，她不用担心养父母一家再来闹事。
    只是因为顾绯那么一打岔，她跟梁逸的关系有点尴尬。这几日在公司遇见他，顾明月都只能远远地看着，不敢上前打招呼。
    她好不容易才跟梁逸建立的亲近关系……
    这天傍晚，顾明月像往常一样打卡下班，却忽然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是我，邓雅茹。”
    顾明月下意识要挂电话。
    那天出事以后，她被邓雅茹的手段给吓坏了，果断与她断绝了来往，联系方式删得干干净净，还换了个手机号码。
    她从几个宴会上加的“豪门姐妹”那里得知，邓家虽然表面上做的是正经生意，其实是放高利贷的，一直游走在灰色地带，像一条毒蛇，办事的手段大胆又残忍。
    因此，邓家虽然不如她们地位高，她们却不敢招惹邓雅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缠上了。
    “别着急挂电话啊顾明月，”邓雅茹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擅自更换了车辆是我的不对，但不换大一点的车，怎么把事情做的干净呢？你看，这不是什么都没查到吗？”
    她的想法，顾明月不敢苟同。
    得知司机毙命，她有好几日都处于梦魇之中，靠着不断催眠自己才稳定了情绪。
    这些事是邓雅茹做的，要查也只会查到邓雅茹身上，与她无关。
    对，与她顾明月无关。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顾明月镇声道，“你还找我做什么？邓雅茹，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
    “不不不，我不是来找你谈合作的，”邓雅茹笑起来，“我是来给你赔礼道歉的。”
    她把玩着手中的白色塑料瓶，听着药片的晃动声，嘴角愈加上扬，“顾绯现在可得意了，陆清辞追她，梁逸也迟迟舍不得和她退婚，你真希望看着她继续嚣张下去？”
    上一次，没能置顾绯于死地。
    这一次……她绝对不会放过她。
    *
    顾绯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身边的顾母立刻紧张地看着她：“绯绯？哪里不舒服吗？”
    顾绯甜甜道：“可能是爸爸在想我吧。”
    话虽这么说，但顾绯心里清楚，她平静的生活估计马上就要不复存在了。
    因为今天，是她出院的日子。
    这段时间在医院，女主都没来作妖，安静得有些不可思议，让顾绯觉得乏味极了。
    怎么不搞事情了呢？她最喜欢搞事情了。
    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这种感觉可真是好极了。
    顾母这才松了一口气，揽紧了她的手，“你爸爸他晚上就回来了。走吧，我们回家。”
    顾宅与顾绯离开时并无差别，仍然宽敞明亮，保姆阿姨准备了一桌子她最爱吃的菜，香气扑面而来。
    顾绯夹起一块炸双皮奶，不经意间问道：“姐姐呢？”
    说起来，她有段时间没关注女主了。
    自从发现女主入职梁家的公司，过上两点一线的生活，顾绯就失去了关注她的兴趣。
    系统的侦查功能虽然强大，能获取的信息却依然十分有限。而且这还是现代世界，要是换做没有智能工具的古代，系统就没法入侵了。
    唉，这要换成以前，用个法器就好了，真是没用。
    “明月在上班，”顾母勉强笑笑，“她最近不住这里。”
    那天被顾父指责，顾明月当时虽然没说什么，之后却默默地搬出了顾宅，让顾母很是心疼。
    从私心上，顾母是很希望一家四口好好相处的。
    眼下顾绯出院，也该把明月叫回来了，家人哪有隔夜仇呢？
    顾母不久便离开了。
    顾绯慵懒地靠着沙发晒太阳。
    可惜她不能变回本体，她最喜欢每一根毛发都被晒得柔软蓬松的感觉了。
    宽大的家居服掩去女人玲珑的曲线，举手投足之间尽是慵懒风情。便是系统看了也不免在心里想，幸好这是个现代世界，要是放在古代，宿主这妥妥的祸国妖妃剧本啊。
    忽地，顾绯的电话响了。
    系统悄悄看了一眼屏幕，哦，被宿主祸害的人送上门了。
    第25章 豪门假千金（25）
    “陆清辞？”
    女人的嗓音甜腻慵懒，有种将醒未醒的酥软感。
    陆清辞的手指微微屈起，目光缓慢地落在桌面的文件上，淡声道：“是我。”
    “怎么了呀？”
    她的尾音有着小勾子般的娇，让人的心也不由自主地放软几分。
    “恭喜出院，”陆清辞道，“什么时候有空，出来吃个饭？”
    前来送文件的助理低着头，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办公室。

 第30章

    能让向来只有别人腾出时间给他的boss主动询问“什么时候有空”的人，也就只有那位神秘的顾小姐了。
    “陆清辞，你的消息好灵通啊，”顾绯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明天晚上怎么样？”
    “都可以，”听见她撒娇般亲昵的话，陆清辞的声音柔软几分，不知想到什么，他的眉头轻轻皱起，道，“我可以带一位长辈来么？他是大学的教授，很想见见你。”
    “陆先生都这么说了，那当然可以啊，”顾绯挑唇一笑，“是很重要的人吗？”
    “是，”陆清辞道，“很重要。”
    她唤他“陆先生”时，有几分调笑的意味，想来此时此刻，她那双狐狸般狭长漂亮的眸中，该是盛满了狡黠明亮的光。
    喉咙不自觉地产生干涸感，陆清辞微微垂眸，抿了一口水。
    忽然就，
    很想吻她。
    *
    当夜，顾父是与顾明月一起回来的。
    一家四口聚在一起，“其乐融融”地用完了晚饭，好似先前的嫌隙似乎从未存在过。
    顾绯跟系统吐槽道：“旺财，我跟你说，做女主就是惨。之前我也抽到过这种表面善良温柔的隐忍黑莲花型女主，为了保持人设，别人打我我都不能还手，烦死了。”
    每次都是这样，非要熬几章剧情才能反转打脸。
    顾绯实在很不理解这种行为。受了罪就打回去啊，让那些女配嚣张做什么？
    吃完晚饭，顾父顾母默契地先上了楼，不动声色地给顾绯顾明月这对“姐妹”制造独处的机会。
    “绯绯，”顾明月主动开口，“之前的事情……是我的不对。其实该感到局促不安的是我，你不用向我道歉的。”
    她的语气温温柔柔，仿佛善解人意的知心姐姐。
    顾绯笑了笑：“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姐姐一直揪着不放做什么呢？”
    顾明月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正常，“你说得对，我们应该向前看。明天我不上班，我们一起逛街怎么样？我看见梧桐巷那边新开了一家咖啡店……”
    顾绯微笑道：“好啊。”
    咖啡店开在一家种满梧桐树的幽僻小巷中。
    这是一栋古朴的小洋房，上下两层，只有店主一人在经营打理。
    顾明月拉着顾绯上了二楼。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天，顾明月主动提出下去拿咖啡，转身离开。
    不久之后，顾明月端着托盘走了上来。
    细腻的牛奶与咖啡的气息混合，散发出香醇的味道。
    看着顾绯端起咖啡，顾明月的心不可避免地紧张了起来。
    顾绯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笑着看向顾明月，“怎么了姐姐？你不喝吗？”
    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顾明月的笑容轻快了几分，“我在喝呢。”
    顾绯也笑了笑。
    拙劣的手段。
    生长在农村，生活朴素、对千金的奢侈生活敬而远之的顾明月，主动约她到高消费的咖啡厅，本就十分刻意。
    加上她把时间定在了工作日的午后，选的又是人烟稀少的僻静小巷……她的目的一看便知。
    尤其是顾绯手里的这杯咖啡。
    在拿到的第一时间，她便让系统检测了这杯咖啡的成分。
    咖啡里溶解了一种带有神经麻痹和刺激多巴胺分泌作用的药物。虽然只是微量，但也足够让有心人做很多事。
    系统战战兢兢：“宿主宿主，这杯咖啡不是有问题吗？你怎么还喝啊？”
    “这不是给我助攻么，”顾绯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我们狐狸精动手，可从不用下药这种低级的方法。”
    一丝看不见的气，顺着顾明月的皮肤，缓慢地钻进了她的毛孔里。
    对面的顾明月恍若未觉，紧张地看着顾绯：“怎么样，好喝吗？”
    顾绯微笑：“不错。这家咖啡店的环境也很好。”
    她悠哉悠哉地喝着咖啡，顺手点进了微信，发出了一条消息。
    ……
    别墅内。
    看着图片上明眸皓齿的女人，老人声音激动，几乎落下泪来：“是她……就是她，她跟我的明晚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颤巍巍地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皮夹。
    那是一张泛着黄的老照片。
    边角已经被揉皱，却依然能看得清女人的面容。
    旗袍婀娜，细长的狐狸眼，与顾绯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她叫程明婉，是已故的程氏千金，同样也是豪门圈的禁忌。
    早年圈子还不是陆氏一家独大，当时最有话语权的便是政、商通吃的程家。可惜程家子嗣稀薄，到了上个世纪末，现任家主程津年近四十，才有了一个女儿，也就是程明婉。
    老来得女，自然千娇万宠。程明婉的名字虽然像温婉千金，却与父亲的美好想法背道而驰，抽烟喝酒打架当太妹，被穷小子骗身骗心，背着父亲与他私奔到小县城，不到法定结婚年龄便未婚先孕。
    结果穷小子是个惯骗，得到大笔钱财便不知所踪。程明婉一个人带着孩子，在走投无路之下，选择了自杀。
    转眼近二十年过去，负心渣男早已落网，程家也逐渐没落下去，程津退休后当了个闲散的大学教授，如今垂垂老矣，当年的孩子却依然杳无音讯。
    直到他看见了顾家那场时装秀。

 第31章

    顾绯穿旗袍的模样，像极了当年的程明婉。
    陆清辞眉心舒展，温和一笑：“我已经与她说好，晚上带她来见程爷爷。”
    “太好了，太好了……”握着陆清辞的手，程津的声音是止不住的颤抖，“如果真的能找回婉婉的女儿，我死而无憾……”
    “程爷爷，”陆清辞皱皱眉，“您还健康着。”
    程津哈哈一笑，“阿辞啊，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这种话就别对我说了。说起来，你亲爷爷在世的时候，咱们两家还有口头约定，说是要把我孙女嫁你呢……”
    陆清辞也跟着笑了笑。
    手机的提示音响起，是顾绯发来了一条消息。
    陆清辞眉心一跳。
    他的心跳忽然不可控制地加速起来。
    第26章 豪门假千金（26）
    但这并非什么好兆头——心跳得越快，那种不安的预感便愈加浓烈。
    屏幕上躺着一条顾绯发来的消息。
    【[位置分享]s城xx区梧桐巷369号】
    “真想早点见到那个姑娘，”程津仍慈祥地笑着，“可惜我老伴走得早，不然她就能看见婉婉的女儿了……阿辞？”
    陆清辞忽然起身，面色也冷了几分，倒是把程津吓了一跳。
    “抱歉，临时有点事，”陆清辞笑了笑，又恢复了从容不迫的模样，“晚点再来见程爷爷。”
    “好好好，去忙吧，”程爷爷表示理解，“阿辞啊，你现在忙了，还抽出这么多时间来陪我老爷子，真是折腾你了。”
    陆清辞笑笑：“举手之劳。”
    离开程宅，男人的脸迅速冷了下来，沉声道：“去梧桐巷。”
    这里离梧桐巷并不远，仅仅只隔了几条街。只是附近小巷居多，道路拥堵，不太好行车。
    司机不敢怠慢，连忙一踩油门，驱动了车辆。
    *
    从咖啡店里走出来后，顾明月挽着顾绯的手，亲亲热热地与她聊天。
    两人绕到了后方。
    “我们大学有一个研究生校区就在这边，”顾明月道，“大学生活可真让人怀念啊。绯绯你知道吗？当时梁学长可受欢迎了，但传闻他有未婚妻，搞得大家都不敢表白……我一直以为是谣言，没想到是真的。”
    顾绯笑得十分自然，“是啊，逸哥哥他对我一直很好呢。虽然他不喜欢我，但他也从不在外面沾花惹草。逸哥哥未来的妻子肯定很幸福，也不知道哪家的千金会这么幸运呢。”
    顾明月的脸又僵了半分。
    如今她处境尴尬，想和梁逸重归于好都是件难事，遑论嫁给他……
    顾绯的话恰恰给她敲响了警钟。
    没有了顾绯，梁家换一个千金联姻不就好了吗？——反正左右都轮不到她顾明月。
    走出巷子，顾明月伸手摸了摸挎包，忽然惊叫一声：“我的钥匙不见了！”
    顾绯笑吟吟地看着她。
    这演技，放到娱乐圈，最多演个尸体吧。
    要不是为了做任务，她才懒得留在这陪顾明月虚与委蛇呢。
    她故作惊讶：“怎么了？”
    顾明月将挎包里的东西一件件取出，神色焦急：“我公寓的钥匙……糟糕，可能是落在咖啡店了。”
    “没关系，我陪你去找找吧？”
    “不用不用！”顾明月连忙打断她，“咖啡店也没几步路，我回去找找，绯绯你在这等我就好。唉，找不到就算了。”
    她的心紧张得怦怦跳，生怕自己说话冲动，露出马脚。幸好顾绯神色如常，应该没有看出端倪。
    “那好吧，”顾绯关切道，“姐姐，我就在这里等你，有事随时跟我联系。”
    顾明月连连点头：“好。”
    她走得飞快，头也不回地拐进了另外一条小巷，神色紧张地拿出手机，发出了一条空白短信。
    这是她与邓雅茹约定的暗号。
    两人商议多日，最终把地点定在了处于老城区的梧桐巷——这里居住的大多都是老人，幽僻安静，而且几乎没有监控。
    她的脑海里再次浮现来顾绯的脸。
    不知怎的，临别时顾绯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洞穿了她的心思一般，直勾勾地穿进了她的心底。
    不会有事的，背后动手的人可是邓雅茹，跟她顾明月有什么关系？
    甩开脑海里纷杂的念头，顾明月收起手机，走向了咖啡店。
    “宿主，顾明月给一个归属地未知的号码发了一条空白短信。”
    系统的声音响起。顾绯打了个呵欠，眸中泛起水雾。
    放在咖啡里的药似乎起效了。
    她的身体有点软，尤其是被午后的阳光这么一照，连视线似乎都模糊了几分。
    顾绯眯起眼，有些百无聊赖地看着脚边的落叶。
    这边都是单行道，几乎看不见往来的车辆。两侧的墙壁十分斑驳，被交错的爬山虎所覆盖。
    慵懒安静的午后，除了偶尔会飞快穿过的外卖小哥，连一个行人都看不见。
    顾绯渐渐地有些站不住了，她按了按太阳穴，微微咬着红唇，系统不是说他已经出发了吗？什么时候才到呀……
    “吱嘎”一声，急促的刹车声传来。低调的黑色商务车在路边停下，陆清辞推开车门：“顾——”
    毫无征兆地，女人栽倒下来，如坠落的枯叶一般，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怀里。

 第32章

    “顾绯！”
    陆清辞的心脏揪紧，将她打横抱进车里，温热的手抚摸着她的黑发，声音是强行压抑的镇定，“去医院。”
    一只柔若无骨的手忽然伸了出来，握住了他的手腕。
    怀里的女人仰头看他。
    由于中了药，那双美眸盈盈含水，眼波流转，宛如沾了露水的玫瑰花瓣。
    “一种无聊的药而已，不用去，”顾绯轻轻地笑了笑，纤长的手指从手腕，逐渐抚上了陆清辞的胸膛，“陆清辞，你真来了呀。”
    她像是喝醉了般，嗓音亲昵爱娇，目光迷离却充满依恋。
    陆清辞被她气笑：“我不来你还想怎么办？谁做的？”
    在顾绯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眸中有戾气闪过。
    “谁知道呢，”顾绯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手指在他胸膛处画了一个圈，“你不来，就按照他们的想法继续下去呗。”
    男人捉住她的手，低头吻了下来。
    完全是惩罚性的吻，凶狠如野兽噬.咬，几乎要将她拆.吞入.腹。仿佛只剩下原始的本能，任由汹涌的情感将理智淹没。
    修长的五指穿过她的黑发，托着她的后脑勺，陆清辞喘.息粗重，声音也沙哑了几分，“顾绯，你能不能爱惜一下自己？”
    “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他直视着她狐狸般美艳的眸，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将人烫化，“但在你以身体为代价做这些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人会担心你？”
    顾绯的神情恍惚了一瞬。
    担心她？
    好久远的词。
    她孤身一人活在这世上太久，游戏人间，视万物为蝼蚁。
    强大的妖族怎么需要关怀呢？何况关怀她的，还是人类。将妖族当作牲畜、宠物，豢养驯化它们的人类。
    谁会怜悯一只野兽。
    只是感受着唇上灼人的热意，她的心好像也沾上了温度。
    忽地，顾绯抬起头，勾住陆清辞的脖子，回吻了上去。
    “陆清辞，”她抵着他的唇，嗓音低如情人耳语，“你之前说过的话，作数么？”
    第27章 豪门假千金（27）
    陆清辞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她。
    她指的是哪一句，二人心知肚明。
    只是有些让人不可置信。
    见他久久沉默，顾绯懒声道，“好吧，那就……”
    陆清辞打断她：“我明天去顾家提亲。”
    女人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挣脱他温热的手掌，手指漫不经心地落在他的喉结上。感受着他的喉结在微微滚动，顾绯狡黠地弯了弯眼，在他耳边轻轻呵气：“陆清辞。”
    “你知道我中了什么药吗？”
    轻柔的声音如雪花般轻盈地落下，渐渐融化在他的心头。
    雪水是凉的。寒冷刺骨的，也是深刻入骨的。
    捂热她，或是被她同化，与她一并沉沦。
    后座的挡板缓缓升起，男人低哑的声音传来：“回陆宅。”
    车辆飞速驶出了小巷。
    挡板掩去的，是两道吻得难舍难分的身影。
    ……
    顾明月在咖啡店里徘徊了一会儿，才走了出来。
    她快步跑回了刚才的路口，紧张地四处张望。
    顾绯已经不见了。
    她被绑走了吗？邓雅茹这回应该不会乱来了……顾明月深吸一口气，刚准备打个电话问问，头顶突然被狠狠一撞。
    她吃痛尖叫一声，声音还未发出，便被蒙在了无尽黑暗里。
    两个穿着黑夹克、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从暗处走了出来。
    其中一人拖着顾明月，仔细盯着她的脸，眉头皱起：“上面只说要绑一个单独出现在这个路口的女人，是她吧？”
    “谁会大中午的跑这来啊，肯定是她，”另外一人笃定道，“刚刚真是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要绑的是那个大美女呢，没想到人家在等男朋友。那个腻歪劲，啧啧啧……”
    两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走吧走吧，”拖着顾明月的男人吹了声口哨，“趁着没人，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
    浴室里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
    蒸腾的热气在玻璃上氤氲，男人高大修长的身影若隐若现。
    顾绯裹着被子睡得迷糊，耳边响起陆清辞低沉的声音：“绯绯，起来吃晚饭。”
    “不要。”
    她把被子盖过头顶，背过身嘟囔道。
    顾绯不是很想理陆清辞。
    成年人之间，本来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哪知道就差临门一脚，这男人突然说名不正言不顺，不能就这么草率了事，然后就去洗澡了。
    他到底行不行啊？
    什么年代的人了，怎么保守成这样，跟个老顽固似的。
    第一次主动吻她的时候也不见他有多矜持啊。
    复杂的人类，无法理解。
    从前女主系统总说她置身事外，无法与她所扮演的角色“共情”，不够入戏，依然按照自己的风格我行我素，这才导致任务屡屡失败。
    顾绯难得在这个世界找到了一点感觉，想投入一下，结果好心情全被陆清辞给破坏了。
    气得让狐狸炸毛。
    人前的顾绯总是光彩照人的，头一回见她如小女生一般闹脾气，陆清辞的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你还记得今晚我要带你见一个人么？”

 第33章

    顾绯这才不情不愿地把被子拉了下来。
    其实她这一觉睡得很好。
    不知是药物作用，还是因为有陆清辞陪在她身边——是那种，无须担心他黑化反将她囚禁，可以安心在他身边睡下的陪伴。
    顾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睡过一场觉了。
    便是过去那十个世界，她看似游刃有余，却不会懈怠一刻。
    身为女主，身边是来往的女配炮灰，还有各种男配反派，她必须牢牢把握全场，一切都带有目的性。
    但是陆清辞……
    他和顾绯遇到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顾明月准备的药，顾绯摄入的剂量不算多，一觉醒来，药效已经散了干净。
    她打着呵欠坐起来，身上还穿着陆清辞的衬衫，白皙修长的腿若隐若现。
    陆清辞的眸色深了几分，压下去的冲动似乎又回到了身体里。
    不着急。
    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必须一件一件来。
    陆清辞原本订了一家粤菜馆，怕顾绯不舒服，把见面的地点改到了陆宅。
    早在顾绯醒来之前，他已经亲自把程津接了过来。
    此刻老人正局促不安地坐在沙发上。
    摩挲着手里的照片，程津想想都觉得很好笑。自己活了大半个世纪，不管是退休前在公司当董事，还是退休后在大学当教授，向来都是管理别人。
    不过是见个还没坐实的孙女，他倒是先紧张了起来。
    不久之后，陆清辞与顾绯并肩走下楼梯。
    女装是陆清辞准备的，素净的白色长裙，尺码倒是合适，只是这种直男审美让顾绯十分嫌弃。
    要见什么人啊，陆清辞居然把她打扮成清纯小白花？难不成是见家长？
    他自己也换上了正装。
    可系统给的资料显示陆清辞跟家里人关系并不好，父母早早分居，各玩各的，甚至有了私生女，一度成为豪门笑谈。
    正因父亲不争气，陆清辞直接越过父亲，从当年的陆老爷子手里继承了陆家家主之位。
    可以说，陆清辞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只有陆老爷子了。
    但早在几年前，陆老爷子已经离开了人世。
    她婷婷袅袅地走下楼，目光落在了客厅里的老人身上。
    老人满头银发，却梳理得一丝不苟，穿了一身银灰色西装，看起来精神矍铄。
    看着他有几分熟悉的轮廓，一种莫名的酸涩感涌上顾绯的心头——这种情感不属于顾绯，而是来自这具身体。
    程津的声音也颤了几分：“婉……绯绯。”
    几乎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顾绯忽然明白了他的身份。
    原来这具身体还有隐藏剧情？
    只是原著并未提及……不过，原著里的陆清辞站在顾明月那边，对女配的身世毫无兴趣，是顾绯的出现，打通了这一环。
    毕竟，原著是女主视角，谁会关注一个无关紧要的配角呢？
    顾绯佯装惊讶：“这位是？”
    “程爷爷，”陆清辞揽住她的腰，嗓音温朗，“他是陆家的故交，也是我最亲近的长辈。”
    他转头看向程津，微笑道：“这是绯绯，我的未婚妻。”
    第28章 豪门假千金（28）
    此话一出，程津与顾绯同时看向了他。
    顾绯不动声色地掐了下陆清辞腰间的软肉。
    怎么就成他未婚妻了？睁眼说瞎话呢。
    可惜男人的腰腹紧实，她根本就没有掐动。
    手反被他握住，包裹在掌心。
    二人的小互动被程津尽收眼底，他眼里难掩笑意，连声道：“真好、真好啊……”
    三人一起吃了一顿晚饭。
    老爷子颤抖着声音，将那段往事娓娓道来。
    顾绯笑道：“难怪我一见您就觉得亲切，原来您可能是我的亲人啊。”
    三言两语，将程津哄得心花怒放。
    陆清辞的眼里也带了点笑意。
    程爷爷为程家操劳半生，一直孤独地活着。自程奶奶走后，更是几乎将自己完全封闭，他已经许久没有在程爷爷脸上看见这么真心实意的笑容了。
    这件事交给顾绯自己来处理，果然很好。
    她进退有度，懂得分寸，心里比谁都清明。
    也幸好……他遇到了她。
    将程老爷子送走，顾绯全然没有了刚才温柔懂事的模样，靠着沙发躺下，双腿随意交叠。
    上帝对她偏爱到极致，不仅赠予她精雕细琢的五官，还有难以忽视的好身材。她的腿纤细修长，光洁如玉，玉足玲珑剔透，仿佛珍贵的艺术品。
    陆清辞的喉结微微收紧，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了下来。
    似乎故意使坏一般，女人光洁的玉足蜷起，蹭到了他西装裤的边角。
    他握住她的脚踝，嗓音低哑：“绯绯。”
    “陆先生，”顾绯睨他一眼，“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未婚妻了？”
    “陆、程两家曾经有过婚约，”陆清辞神色坦然，淡声道，“你是程爷爷的孙女，自然是我的未婚妻。”
    顾绯轻嗤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陆先生，八字还没一撇呢，亲子鉴定不是还没有做吗？”
    身下忽然一空。她被男人揽住腰肢，抱到了腿上。
    “无论你是不是程家的孙女，都是我要娶的人，”陆清辞眼眸微眯，眸色渐深，“还是说，顾小姐不想负责？”

 第34章

    顾绯一脸无辜：“陆先生不是不行么……唔……”
    陆清辞封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唇。
    “在你面前，我说过的所有话都算数。”
    唇.齿被娴熟地撬开，口中的空气被他轻而易举地撷取，他步步紧逼，成长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顾绯，”他哑声道，“答应我了，就不许后悔。”
    ……
    陆清辞又走进了浴室。
    顾绯散漫地倚着走廊的栏杆，摇头叹气：“何必呢。”
    还不是折腾自己。
    系统悄声提醒：“我们的违禁标准是……”
    “招财，”顾绯懒声道，“成年人的事情不要管。”
    系统默默安静了下来。
    顾绯悠哉地伸了个懒腰，忽然想起被自己置之脑后的剧情，又把系统召唤了出来：“去看看女主在做什么。”
    系统很快把监控画面展现给了她。
    是一个江边码头上的一个废弃仓库。
    顾明月双手被反绑，看起来十分虚弱，两人面色凶煞的男人守在她身边。
    “宿主，”系统补充道，“您和女主一起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到顾家和男主那边了，他们现在都在找你。”
    顾绯挑了挑眉。
    “旺财，来，”她露出神秘的笑容，“从绑匪的定位处编辑一条短信给梁逸，就写，顾家的千金在我们手上。”
    她送给顾明月的“礼物”，只有在见到特定的人的时候，才会生效。
    她可是在为男女主助攻，顾明月会感谢她的。
    系统：“……好的。”
    宿主比反派还反派，好恐怖qaq
    *
    从昏迷中悠悠转醒，后脑勺剧烈的钝痛感传来，顾明月茫然地睁开了眼，随后便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这个仓库……不是她和邓雅茹计划中的最后一个地点吗？
    顾绯呢？
    男人转头看她，吐了个烟圈，咧嘴一笑：“哟，醒了？”
    刺鼻的浓烟味呛了顾明月满脸。
    她剧烈地咳嗽了两声，警惕地看着他：“顾绯呢？”
    现在是什么情况？她的手机去哪了？她要给邓雅茹打电话……
    “什么顾非，”男人摁灭烟头，眯起眼，缓慢地靠近她，“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其他人呢？”
    顾明月心里咯噔一下：“你什么意思？邓雅茹呢？你不是她派来的人吗？”
    男人笑了起来：“邓小姐在哪里，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管完成我的任务。”
    他伸手，作势要捏住顾明月的下巴，呛人的味道令她几欲反胃。
    顾明月偏头避开他的手，厉声道：“你抓错人了！我是顾家的千金顾明月！你要抓的人是顾绯！快松开我！”
    她猛地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被绑在仓库的人，由顾绯，变成了她。
    “还敢躲？”男人仍是笑着，“我管你叫顾什么，我要抓的就是顾家的千金。识相的话，我劝你保留点力气……”
    忽地，顾明月不知哪来的力气，重重地咬在了他的虎口上！
    男人吃痛，“啪”的一声，一巴掌甩在了顾明月的脸上。
    “臭娘.们，不知好歹，”他冷笑一声，“还千金小姐呢，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给脸不要脸！”
    男人俯身靠近，皮带扣解开的声音冰冷而刺耳。顾明月的脸颊火辣辣，后脑勺也肿痛着，泪水打湿了她的眼眶。
    已经在邓雅茹那吃过一次亏了……她为什么还要跟邓雅茹合作？
    她后悔了，她后悔了，她不想报复顾绯了，她想回家……
    衬衣被残忍地撕开，顾明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大哥大哥！”门口放风的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有人来了！”
    “这么早就来了？”男人呸了一声，“邓小姐不是说那些媒体记者明天早上才会到吗？”
    那人神色慌张：“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话音未落，便听见“嘭”的一声，他随即便没了声音。
    来的人赫然是梁逸。
    收到短信的第一时间，顾家人便追踪到了地址。一想到被绑的人是顾绯，梁逸再也按捺不住，单枪匹马闯了进来。
    他看似温润，其实年少时也学过格斗拳击，对付几个人不在话下。
    顾明月茫然地抬起了头。
    醒目的光打下来，她看见了一张让她朝思暮想的脸。
    泪水再也止不住，她踉跄着起身，扑进了来人的怀里。
    女孩衣着单薄，温热的躯体抱了满怀，奇异的香气弥散开来。
    恍惚间，他看见了顾绯的脸。
    一种莫名的冲动涌上了梁逸心头。
    想靠近她。
    她惊慌失措……便由他来安抚她。
    第29章 豪门假千金（29）
    顾绯在陆家美美地睡了一个好觉。
    陆清辞看似高冷，待人却足够体贴，连顾绯脚上这双拖鞋，都是他亲自帮她穿的。
    吃过早饭，她慢悠悠地换好衣服下楼，余光瞥见陆清辞站在穿衣镜前，似乎在打领带。
    他有一双十分漂亮的手。指骨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捏住暗色的领带，翻折、系紧。
    顾绯来了兴致，站在他身后，颇有兴味地看着陆清辞在镜子里的模样。
    他们第一次接吻，就是在镜子面前。

 第35章

    她的后背抵着冰凉的镜面，男人的手撑过头顶，低头攫取她的呼吸。
    陆清辞眸色微深，显然与她想到了同一件事。
    他深呼吸，若无其事地松了松领带，对顾绯道：“走吧。”
    “陆清辞，”女人纤细的手指如水蛇般，勾住他的领带，“你的衣领还没有整理好呢。”
    陆清辞分明从她眼里看见了狡黠。
    她故意的。
    他越不碰她，她就越是要招他。
    他握住她作乱的手，缓慢地放在了领口处，喉结微微滚动：“你来帮我？”
    ……
    私家车缓缓驶出别墅。
    顾绯拿出小镜子，专心致志地补口红。
    身边的男人长腿并拢，坐姿笔挺，严肃的模样仿佛要去参加一场正式的跨国会议。
    道貌岸然。
    斯文败类。
    衣冠禽兽。
    顾绯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几个形容词。
    罢了，怎么能用人类的语言来为难一只狐狸呢。
    口红描摹出饱满的唇形，她微抿红唇，露出满意的笑容。
    此时此刻，码头仓库。
    收到顾氏千金被绑的消息，早已准备好的媒体记者们迅速赶到了现场。
    顾家那位千金，虽然不似明星般耳熟能详，却广为娱乐记者熟知。她为人张扬高调，不少豪门新闻都围绕她展开，几乎是豪门圈的风向标。
    顾家还有一位千金回归的事，顾家人有意压了消息，并未声张。因此媒体眼中顾氏千金，仍然只有顾绯一人。
    听说她出事，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与记者们一并赶到现场的，还有顾父顾母。
    豪门子弟被绑架，大多是图财。这些人常年在刀尖舔血，做事向来不择手段，因此顾父顾母是断然不敢报警的。
    再加上短信的定位是在江边，他们更加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个冲动，两个女儿就被投进了江中。
    只是梁逸一夜未归，令他们心焦不已，匆忙奔去了码头。
    却因这些闹哄哄的媒体记者们而看傻了眼。
    仓库内的两人也不太好过。
    梁逸醒时头痛欲裂，触碰到怀里未着寸缕的柔软娇.躯时，忽然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惨白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明月，哑声道：“明月……？”
    昨天晚上、昨天晚上他看见的人明明是顾绯！
    怎么会……怎么会……
    顾明月不说话，只是咬着下唇，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仓库的门被哄闹的记者推开，闪光灯亮起，快门声不断传来，梁逸脸色一变，慌忙抓起外套披在身上，遮住自己的脸：“你们……”
    他的声音忽然顿住。
    在一众记者里，他看见了满脸失望的顾父顾母。
    ……
    由于上午顾宅一直没有人，陆清辞便带着顾绯到医院去做了亲子鉴定。
    结果毋庸置疑，顾绯就是程明婉留下的女儿。
    消息传到程家，程老爷子当即表示要宣布顾绯为程家的唯一继承人。
    等二人吃过午饭，手机里的花边新闻已经铺天盖地了。
    #顾氏千金被绑架，梁少“舍身”救人#
    #震惊！豪门模范公子梁少在光天化日之下竟然……#
    顾绯津津有味地刷着新闻。
    这是原著里，女主和邓雅茹联手对付原主的手段。这些通稿就是邓雅茹事先找人准备的。
    正因如此，身败名裂的原主患上抑郁症，最终走向了死亡。
    只是有了顾绯的出手，被绑架的人，变成了顾明月。
    过程虽然出了意外，新闻内容却更加劲爆，狗仔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报道机会。
    屏幕被强制摁灭，男人眉头微皱，“绯绯，走路不要看手机。”
    顾绯哼笑一声，“迂腐。”
    却还是挽住了他的手臂，心里泛起丝丝甜蜜。
    两人回到了顾宅。
    这一回，顾宅可谓热闹。
    顾父顾母，顾明月梁逸，还有梁家人全来了。
    一群人在客厅里争论不休，顾绯眨了眨眼，礼貌地询问道：“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顾母仿佛看见救星一般：“绯绯！你终于回来了！你到底去哪了？爸爸妈妈找了你一晚上……”
    “昨天中午跟姐姐散步，她有东西忘记拿了，我就在路边等她，”顾绯说道，“然后我就晕倒了。要不是陆先生碰巧路过，我也不知道我会在哪里……妈妈，我早上跟你打过电话的，你没有接。”
    梁母的脸迅速沉了下来。
    她怒目而视：“老顾，你们家自己捅出的篓子，我们梁家可不收这个烂摊子！我就说你认的这个女儿不对劲，肯定是她害了我家梁逸！”
    梁逸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顾明月呆呆地注视着他。
    昨夜梁逸从天而降，宛如天神一般。可当时的爱意有多汹涌，清醒之后，就有多失望。
    他把她认成了顾绯。
    哪怕是最亲密的时候，他口中呢喃的名字，仍是“绯绯”。
    不仅如此，出事之后，梁逸一直在回避她的眼神，只是站在梁家人的身后。
    顾明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一切。她暗恋了两辈子的人，怎么会是一个敢做不敢当、躲在父母身后的懦夫？

 第36章

    可她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她名声尽毁，有顾绯在，顾家的心一定不会偏向她。
    她唯一能抓住的人，只有梁逸。
    梁逸性格懦弱，却也很好利用。
    “爸爸、妈妈，”顾明月看向顾家父母，眼里渐渐蓄了泪，“我承认我心术不正，这件事，是我在邓雅茹教唆下，与她合作完成的。但是……但是我没有想到学长会过来，也没想到他会对我做出这种事……”
    顾绯讶异地挑了挑眉。
    哦哟。
    狗咬狗，一嘴毛。
    第30章 豪门假千金（完）
    在顾绯到来之前，两家人还在围绕“梁逸该不该对顾明月负责”争论不休。
    至于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顾绯、顾明月会被绑架，这不是他们讨论的重点。
    然而顾绯到来之后，顾明月自知纸包不住火，先一步道出了真相，并且把邓雅茹给供了出来。
    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落了下来。
    不可置信、失望、无奈……
    顾明月本以为自己会落泪，可她发现她的心情异常平静。
    那是一种悲凉，与莫大的后悔。
    重生一世又如何？在身体健全的时候回到顾家又如何？得到梁逸又如何？
    她还是没能改变自己的结局。
    如果她没有跟顾家相认……不，如果她没有跟顾绯做对该多好。她虽看不惯她，但她可以主动回避，至少在顾家的庇佑下，她不用担心自己的物质生活……
    就算她什么都不做，像上一世那样，不是真心相爱的顾绯和梁逸被迫结婚，之后也是互相折磨，没有一天好日子可过。
    她抬起头，道：“是，我恨顾绯。她抢走了我的前半生。”
    想起早上那些媒体，顾明月冷笑一声，又看向了梁逸，“但是梁逸，我也恨你。你毁了我的后半生！”
    顾绯看戏看得津津有味。
    她只不过是给顾明月设下了一个小法术。
    梁逸看见她的第一眼，会把她认成心底最想要见到的人。
    不过，她修为尽失，这么一点小法术，完全不足以让二人发生点什么。但凡梁逸还保留了理智，也不会做出那些事。
    至于媒体……完全是顾明月自作自受，没什么好同情的。
    要是她不出手，今早八卦新闻的主角，就是她顾绯了。
    几人越是争执，陆清辞的神色便越冷。
    他一刻也不想让顾绯留在这里了。
    这里肮脏、嘈杂，充满算计与勾心斗角。他捧在心上的玫瑰，怎么适合在这里生长？
    她该张扬肆意，做她想做的事，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他揽着顾绯的腰肢，冷声道：“顾先生。”
    陆清辞的声音不大，强大冷漠的气场却不容忽视，客厅顿时一片安静。
    “这是绯绯与程津老先生的亲子鉴定报告，她是已故程家千金的亲生女儿，以及我的未婚妻，”陆清辞声音淡淡，“相关手续我随后会带人来办，感谢顾家对绯绯这么多年的照顾。至于顾、梁两家的私事，我们不便干预，先走一步。”
    他冰冷的目光缓慢地落在了顾明月身上。
    “希望顾家管教好你们的女儿。伤害我未婚妻的事，我会追责到底。”
    不等顾绯说话，他已经揽着她强势离开，徒留一屋子的人愣在原地。
    程家，程家，怎么会是程家？
    为了打入这个圈子，顾明月特意了解了一些豪门往事，自然也知道程家的存在，尤其是程家与陆家的关系。
    顾明月双腿发软，颓然栽倒在地，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地流了下来。
    便是把顾绯赶出了顾家又如何？
    原来从一开始，有些人就注定站在了起跑线上。
    可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
    用不着顾明月来提供证据，陆清辞已做出行动，将邓雅茹告上了法庭。
    最终，邓雅茹以故意杀人未遂、以及过往所叠加的多项罪名为由，被判处无期徒刑。而邓家也在陆家的打压下迅速衰落，成为时间长河中的一粒尘埃。
    至于顾明月，顾绯十分“大度”地选择了私下和解。
    她犯下的罪行不足以将她送进监狱，顶多赔点精神损失费。倒不如早点解决，让顾明月有足够的时间去发展和梁逸的关系。
    顾绯可没忘记那个“不能改变原男女主结局”的任务要求呢。
    在这方面，黑心莲女主倒是十分给力。
    她一口咬定梁逸强迫她，不肯和解。而梁逸性格本就懦弱温吞，对顾明月心怀内疚，最后还是决定跟她交往。
    顾绯已不是顾家的千金，但顾、梁两家的婚约可以照旧。
    不久之后，程家向公众宣布了顾绯的身份，她将成为程家的合法继承人，她个人所拥有的资产，甚至远超于顾家。
    顾绯名声在外，工作室的生意也日渐火爆，成立了专门的公司。
    与此同时，顾明月怀孕了。
    男女朋友的身份显然无法继续下去，梁逸在百般压迫下，与顾明月一起去领了证。
    没有婚礼，也没有祝福。
    顾、梁两家已经撕破了脸，顾明月在两家面前都抬不起头，便与梁逸一起搬了出来。
    梁逸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便是结了婚，他也一直在回避她，不回家是家常便饭。

 第37章

    顾明月的早孕症状十分严重，已经无法正常去公司上班，只能躺在家里。而梁逸却以应酬为由，不曾陪在她身边。
    偶尔的几次回家，也是喝得烂醉如泥，全然没有了记忆里温和英俊的模样。
    做着再次重生的梦，顾明月挺着已经显怀的孕肚，从顶楼天台一跃而下。
    如果能再给她一次机会……
    该有多好啊。
    ……
    七月，顾绯与陆清辞的婚礼在一座私人岛屿上举行。
    神圣的教堂与洁白的婚纱，盛大的婚礼宛如童话。
    然而婚礼进行得实在隐秘，媒体争相报道，却只有零星几张照片流出。
    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新娘身上那件婚纱。
    数颗钻石镶嵌，光影流转，璀璨如星。照片再模糊，也遮不住裙摆的光芒。
    据说由国际设计师打造，新娘也亲自参与了设计，比起婚纱，更像一件艺术品。
    不管外界如何报道，别墅里却是温馨而安静的。
    顾绯换下婚纱，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忍不住腹诽，结个婚可真是累死人。
    看着衣柜里琳琅满目的女装，她的眉毛微微一挑，忽然又精神了起来。
    陆清辞洗好澡时，已是深夜。
    主卧里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他的心跳漏了一拍，低沉道：“绯绯？”
    床头的小夜灯忽然亮起。
    顾绯坐在床边，笑吟吟地看着他。
    她穿了一件红色的旗袍。
    侧开襟，长及小腿，脚踝纤细，玉足光裸，玲珑如美玉雕琢，摇曳间风情万种。
    顾绯歪着头，眼神狡黠又无辜，“是不是该改个称呼了，老公？”
    陆清辞的呼吸重了几分。
    温热的大掌穿过她柔软的黑发，他低头吻住她，哑声道：“宝贝。”
    ……
    旗袍揉进洁白的床单，仿佛一点艳丽的朱砂。
    夜渐长。
    ……
    第31章 饲养血族少年（1）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顾绯的神色恍惚了一瞬，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如光影般迅速掠过。
    那是她与陆清辞的后半生。
    作为一只活了数千年的九尾狐，经历太多事，顾绯自然有处理记忆与情感的方法。
    她将情感抽出，漫不经心地伸了个懒腰。
    这种感觉还挺不错，像度假一样。
    顾绯低下头，忽然意识到不对，此刻她已经不是人类的形态，双腿变为四肢，一条蓬松柔软的大尾巴在身后悠悠地晃着。
    虽然是一只九尾狐，但顾绯只有一条尾巴。
    她其余的尾巴，都不见了。——换句话说，由于修为尽失，她的八条尾巴尽数斩断，只留下了这么一条。
    可这里的场景也不太对劲。
    系统的初始空间，顾绯也算去过不少次了。那是一个混沌世界，只有一块几人高的大屏幕，空寂又冰冷。
    而这里环境优美，瀑布飞流，桃花夹岸，山泉泠泠，仿佛人间仙境。
    她试探性喊了声：“旺财？这是什么情况？”
    “宿主我在的！”系统连忙道，“宿主您已经完成了新手任务，这是系统根据您过往的身份给您准备的[系统空间]，用以滋养您的本体。”
    “之前空间里您只是一抹意识，现在您才是本体的状态，所以您恢复成狐狸的样子啦！”
    顾绯：“……”
    这系统还挺会刺激人。
    她最不想看见的就是自己只有一条尾巴的样子了。
    而且评判的标准也十分无语，她怎么知道之前那些世界的男主男配一个比一个脆弱，一撩就让世界崩坏，这能判定她任务失败吗？
    “宿主您不用担心，”系统安慰道，“只要您继续做任务，您总有一天可以回到巅峰状态！”
    呵，这时候倒是会说话了。
    “宿主宿主，您现在可以查看您的属性了，我调出来给您看一下～”
    顾绯的面前忽然浮现出一块透明的屏幕。
    【姓名：顾绯
    种族：九尾狐
    等级：初级任务者
    天赋：[九尾狐种族天赋（永久）]
    技能：[设计师的灵感（永久）]、[庄生晓梦]】
    顾绯指着屏幕上多出来的那一行：“这是什么？”
    “第二个是您任务完成后系统赠送的buff，第三个则是由于您出色地完成了女配的心愿，上个世界的女配用灵魂之力给您制作了一个小礼物道具！”
    顾绯的手指轻触屏幕，立刻弹出了一个新的面板。
    【庄生晓梦：以九尾狐种族天赋为灵感制作的道具，可为被使用者编织一场梦境，梦境由使用者操控。道具使用后消失。】
    哇哦。
    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顾绯饶有趣味地挑了挑眉，“走吧，去下一个世界。”
    ***
    灯火朦胧，夜色如织。
    金碧辉煌的教堂掩在纷扬的细雪之下，暖黄的灯光照在商店的橱窗上。风轻轻一吹，圣诞树的铃铛摇曳，发出清脆的声响。
    街道上冷风瑟瑟，却吹不走行人过节的热情。
    酒吧里正在进行一场夜的狂欢。
    五光十色的灯光打在舞池男男女女的脸上。
    摇滚乐震耳欲聋，五颜六色的液体在玻璃酒杯里摇晃。金发碧眼的女郎大胆热舞，男女在灯光下肆意热吻。

 第38章

    顾绯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的雪景。
    这个世界倒是与以往都不一样，一睁眼就是异国风情。
    她的外貌并未改变，用的依然是她原本的模样。不过，却拥有了一个有趣的身份。
    顾绯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转身去了吧台。
    年轻漂亮的女人，走在哪里都是惹眼的。
    她有着黑色波浪长发，脖颈微抬，下颌弧线优雅如白天鹅。黑色百褶裙，腰间的银质链条闪闪发亮。及膝的黑色长靴勾勒出细长的美腿，仿佛红毯上婀娜美艳的女明星，自带令人着迷的气场。
    在她的注视下，调酒师红着脸，多赠送了顾绯一杯鸡尾酒。
    顾绯笑起来，红唇微勾，吐出的英文流畅而动听。
    她继承了这具身体的记忆，也拥有了这具身体的能力。
    回到座位，顾绯抿一口酒，纤细的手指勾住了别在腰间的银链。
    事实上，这条银链并非装饰——真正掩藏在衣服下的，是一把通体银质、小巧轻便的女式手枪。
    吸血鬼猎人，这是她的身份。
    随机到的这本小说，名叫《血族迷情》。
    男主弗朗克，神秘强大的吸血鬼伯爵，女主夏茜，刚从学院毕业的吸血鬼猎人。
    这是一个混乱的世界。
    人类与异生物并存，并达成妥协，将世界划成光暗两界，互不打扰。但异生物之间，却存在种族相争，吸血鬼与吸血鬼猎人就是其中典型。
    吸血鬼猎人是游走在光暗两界的特殊种族，身份是人类，但能力远比人类特殊，可以自由出入光暗两界。
    原本几个种族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但近来人类世界屡屡有尸体出现街头，脖颈有可疑的印记，特殊协会便向吸血鬼猎人求助，力图找到凶手。
    恰好夏茜即将毕业，按照学院要求，要想参加金牌猎人考核，必须猎杀一只吸血鬼，于是迫不及待地报名参加了这个活动——顺便拉上了她同班的好闺蜜，也就是原主。
    在寻找真相的途中，两人扮作普通人，被吸血鬼掠走，送进了弗朗克伯爵的城堡，成为了他的血仆。
    活泼生动的女主夏茜很快就获得了弗朗克的青睐。夏茜也深陷于弗朗克的迷人魅力，无可控制地爱上了他，可自知自己猎人身份，无奈之下，决定出逃，向协会求助。
    与夏茜共同被囚禁于城堡中的原主，也同样被弗朗克所吸引。她主动帮助夏茜出逃，扮作夏茜的模样爬上了弗朗克的床。
    弗朗克为了刺激夏茜，吸食了原主的血液，很快将她捧为新宠，展开了一场虐心虐肺的三角恋。
    待二人重归于好，百般作死的原主自然就成了第一个开刀对象，被弗朗克烧成了灰。
    【本世界女配心愿：参加猎人考核，成为最优秀的吸血鬼猎人，将男女主带给她的委屈尽数奉还。】
    顾绯懂了：这是被爱情伤透了心，准备搞事业了。
    猎人考核……也就是说，她要猎杀吸血鬼？
    *
    新世界～猎人与猎物，救赎与驯服～
    第32章 饲养血族少年（2）
    细长的眼尾微微一挑，顾绯环视一周，漫不经心地撩了撩头发。
    男男女女在灯光下纵情狂欢，仔细一看，似乎可以发现不经意间伸长的尖锐獠牙，或是变为黑灰色的毛发。
    这个酒吧的存在，十分特殊。
    每年的最后一周，也就是从平安夜到新年第一天，是人类与异生物之间的“友好日”。在这段时间，异生物可以离开暗世界，来到人类所在的光世界，不过，他们的活动范围有限，受到律法的严格管制。
    这个位于教堂附近的酒吧，就是指定的活动地点之一。别看这些男女衣着光鲜，人模人样，其实很有可能就是伪装成人类的吸血鬼或者狼人。
    顾绯倒是想直接挑一只吸血鬼杀了，但是一来，这个地方在管制之下，不可随意发生斗争；二来，“猎杀一只吸血鬼”仅仅是参加考核的门槛，她的任务是成为“最优秀”的猎人。
    学院实行积分排名制，根据猎杀吸血鬼的血脉优劣以及任务的完成程度计算积分。顾绯与女主夏茜之所以报名这个任务，也是因为它的奖励积分足够诱人，能让二人在评选中获得足够的优势。
    换句话说，顾绯不仅要查明真相，还要在寻找真相的过程中杀死一只足够“优质”的吸血鬼，才能达到原主的要求。
    “绯绯！”
    长发束成高马尾、穿着红丝绒短裙的女生走下舞池，朝顾绯热情地招了招手，赫然是女主夏茜。
    顾绯笑了笑：“茜茜。”
    “这狂欢夜可真是漫长啊，”夏茜努了努嘴，“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猎物。”
    虽然律法将人类世界与异生物世界严格地区别开来，也明令禁止异生物伤害人类，可“友好日”是一个特殊的时间节点。
    在这个时期，吸血鬼与狼人可以在人类世界自由活动，总有一些吸血鬼抵制不了人类新鲜血液的诱惑，犯下吸血大忌。
    这个时候，吸血鬼猎人就能发挥作用了。
    吸血鬼猎人扮演了监察者的身份，拥有将犯戒的吸血鬼“处决”的权力。
    因此，每到年末，学院会安排专车，将想要参与金牌猎人评选的应届生送往世界各地，到吸血鬼经常出没的灰色地带“狩猎”。

 第39章

    进食是吸血鬼最为脆弱的时刻。只要找到一只正在进食中的吸血鬼，用银质子弹打穿他的心脏，就可以轻轻松松地取走他的性命。
    顾绯道：“总会找到的。”
    她虽然说的是安慰的话，可语气一点也不走心，比起懊恼的夏茜，杯中的鸡尾酒似乎更能吸引顾绯的注意。
    夏茜一时气结，赌气般道：“那我自己去找了！绯绯你继续喝酒吧！”
    她转头就走，黑色的马尾掠过视线，不时回头偷偷看一眼顾绯。
    女人坐在橱窗边，悠哉悠哉地欣赏窗外的雪景，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她。
    若换作往常，只要夏茜一露出生气的表情，顾绯早就好言好语地哄她了。
    今天也不知怎的，她都说了好几句话，顾绯居然没有一点反应。
    夏茜更生气了，头也不回地离开。
    不理就不理，她没有顾绯就不能活吗？
    顾绯轻哂一声，眼中闪过嘲弄之色。
    原主出身于显赫的猎人世家，夏茜只是普通的平民，两人原本不会产生交集。某次学院捕获的吸血鬼出逃，撞上了孤身一人的原主，差点把她杀死。是路过的夏茜救下了她。此后原主便成为了夏茜的忠实舔狗，两人形影不离。
    在此之后，原主的戏份贯穿全文。前半段是女主身边的骑士与刀刃，后半段则是感情线的最大助力，最后烧成灰烬，功成身退，比工具人还工具人。
    顾绯才不会这么做呢。
    报恩报了这么多年，再大的恩情也算还清了——况且当年两人都只是十岁出头，哪里打得过强大的吸血鬼？怕是那只吸血鬼早已力竭，自己逃跑，让夏茜捡了个漏。
    反倒是原主，明明美艳优秀，却为了衬托夏茜，刻意收敛光环，甘愿屈居第二。以至于很多时候大家提起她，不是“顾绯”，而是“夏茜的好闺蜜”。
    可真是感天动地姐妹情。
    就连刚才，夏茜故意说那些激怒她的话，一步三回头，不就是仗着原主顺着她，想要原主出手帮忙吗？
    原主的实战成绩一直是优秀，夏茜只是个半吊子，要不是这么多年一直跟原主组队蹭积分，也拿不到综测第一的好成绩。
    顾绯漫不经心地抚摸着腰间冰冷的银质手枪。
    她曾去过末日世界，接触了这种人类发明的新型武器。不过当时她扮演的是柔弱小白花女主，只能看不能用，现在倒是大有不同。
    耳边的歌忽然换了一首，从欢快热.辣的摇滚舞曲，变成活泼悦耳的节日颂歌。
    轻快的电吉他声与演奏者清朗磁性的嗓音融为一体。
    被声音吸引，顾绯抬起了头。
    原先的摇滚乐队已经离开，此刻站在角落里的，是一名陌生的少年。
    深色衬衫勾勒出颀长清瘦的身影，侧脸被黑色的鸭舌帽遮盖，露出硬朗的下颌线条。他抱着一把电吉他，腕骨修长紧实，十指骨节分明，宛如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真帅。
    “宿主宿主！”系统的声音忽然在脑海里响起，“我刚刚检测到本世界的反派boss就在你附近……咦宿主你看见他了？”
    “反派boss？”顾绯微一挑眉，目光落在对面弹吉他的少年身上，“你说他？”
    “是的宿主。”
    系统的声音落下，属于少年的资料呈现在了顾绯面前。
    本世界的反派boss，沈辞。
    他是个混血儿，有着黑色的短发与墨绿色的眼睛。出生便被抛弃街头，幼时靠街坊邻里的救济长大，之后在贫民窟摸爬滚打，苟且生活。
    一个非常标准的美惨强背景。
    不过，由于这个世界的特殊性，沈辞可不是一般的中西混血。
    他是人类与吸血鬼结合之后生下的孩子，是半个血族。
    第33章 饲养血族少年（3）
    原文对他的身世只是一笔带过，混的究竟是什么等级的吸血鬼，系统数据不得而知。但他有一种强大的能力——他可以通过“吞噬”吸血鬼的种族天赋，来提升自己的实力。
    顾绯所处的这个时间结点，沈辞的吸血鬼血脉尚未觉醒。
    不过，在未来的几个小时之内，最近这期失踪案的幕后黑手，会在酒吧里纵火，从而借机抓走人类。
    沈辞因撞见吸血鬼，差点被杀死，是女主夏茜救了他。
    活泼明媚的夏茜，宛如一束光，照在了沈辞阴暗的心上。
    此后两人便有了联系。
    发现夏茜与男主弗朗克纠缠不清之后，沈辞因爱生恨，觉醒了血族的血脉。并且迅速黑化，通过他的特殊能力，爬上了吸血鬼世界第二把交椅的位置。
    最后的最后，男女主与沈辞展开决战，沈辞不愿伤害夏茜，在内心偏执暴戾的驱使下，他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顾绯啧了声：“比我还工具人啊。”
    果然每个世界的反派才是最惨的，爱不得还要送命。
    想起上个世界宿主的作风，系统默默地想，她可真是太谦虚了。
    果不出其然，顾绯勾勾唇，她忽然转过头，对身边的侍应生说了一句话，随后从挎包里抽出几张纸币。
    侍应生接过纸币，毕恭毕敬地点头，走向了吧台。
    系统有点好奇：“宿主，您想做什么？”
    顾绯笑起来：“我不是有‘事业’和‘虐渣’两个任务吗？”

 第40章

    “我这个恶毒女配啊，”听着少年低沉清越的声线，顾绯撑着下巴，慵懒地眯起眼，纤细的手指轻叩桌面，“最喜欢跟女主抢男人了。”
    更何况，这个沈辞，可是个有特殊能力的血族呢。
    系统：“……”被宿主盯上真的好恐怖qaq
    忽地。
    领口处作为装饰的圆型胸针迅速振动起来。
    胸针是纽扣的形状，其实藏着一枚小小的芯片，这是吸血鬼猎人发明的一种独有的通讯工具，用于同伴之间紧急联络。
    顾绯摘下胸针，放在耳边，夏茜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绯绯！”
    “我在酒吧后面的巷子里……”
    “绯绯，救我！”
    顾绯放下了酒杯，不紧不慢地起身，腰间的银链轻轻晃动。
    她已经占据了先机，沈辞这边，顾绯并不着急。
    现在，只是刚刚开始。
    只是女主有点麻烦。
    吸血鬼阴险狡诈，不喜成群结队出现，猎人则与之相反，十分重视发展伙伴关系。
    顾绯与夏茜现在是组队状态，如果任务中途出现队友死亡，也算任务失败。
    她可不能让夏茜现在死了。
    得把这个碍事的队友关系解决掉才行。
    她悄无声息地走进人群，迅速消失在了黑暗里。
    ……
    一曲毕，沈辞低下头，专心调试着琴弦。
    灯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脸，五官深邃，脸色有些异于常人的苍白。
    从调酒师手中接过酒，侍应生端着托盘，站在了沈辞的面前。
    他看着少年苍白的脸，目光不由得多了几分同命相连的怜悯：“小伙子，新来的？”
    这个酒吧的特殊性，工作人员与客人都心知肚明。尤其是圣诞节这几天，一到夜晚，常驻的乐队都会早早回家，谁也不想惹上麻烦。
    可正是这几天酒吧才会爆满，为了补充人手，酒吧老板往往会开出高价聘请兼职。
    这条街坊长大的正常人，大多都不会在这个时间点来酒吧闲逛。来做兼职的，要么就是糊里糊涂的外乡人，要么就是穷愁潦倒、走投无路的可怜人。
    一旦出事，付出的代价极有可能是生命。
    不过，出现危险的概率毕竟很小，倘若可以活到新年，就能赚取一笔不菲的报酬。
    侍应生正是抱着这样的目的，才来到了这家酒吧。
    昨天来的那几个驻唱已经走了，据说走的时候神色恍然，疯疯癫癫的，估计是看见了那些“东西”吧。
    沈辞淡淡道：“嗯。”
    侍应生把托盘递给他，朝着橱窗处指了指，“喏，这是一个女客人请你的酒，还有小费。”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橱窗处空空如也，已不见女人的身影。
    “咦，这就走了？”侍应生挠了挠头，“刚刚还在那呢，一个黑头发的女人，长得可漂亮了，穿了一条黑色百褶裙，那腿又细又长的……”
    出手也大方，厚厚的一沓小费，抵得上侍应生半个夜晚的工资。
    当然，最贵的还属托盘里这杯鸡尾酒。
    少年薄唇微抿，修长的手指微抬，却只拿走了一半纸币，声音冷淡：“可以了。”
    “别客气，这些都是你的，我的小费她已经结给我了，”侍应生拍拍他的肩膀，把托盘放在了他的面前，“别人给的你就收着吧，在这里赚钱可不容易。”
    毕竟别看酒吧这么平静，一旦出事，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就是下一个丧命的人。
    更何况这段时间，这座城市并不太平，由于那几桩命案，街道上已经冷寂很久了。也就只有在圣诞节的时候，大家才忍不住出来逛逛。
    前方客人的吆喝声传来，侍应生说了句抱歉，转身离开。
    沈辞垂眸，沉默地注视着面前的托盘。
    透明的酒杯中，浓郁的烈酒气息扑鼻而来。
    鸡尾酒呈现渐变的红色，气泡在酒中浮沉，宛如沸腾的烈焰。
    它的名字，被写在展示菜单的第一位，不仅因为颜色绚丽大胆，更是因为价格高昂，让人望而却步。
    kiss of fire.
    烈焰之吻。
    杯中冰块摇晃，发出清脆声响，少年握住酒杯，一饮而尽。
    伏特加、白兰地、龙舌兰，烈酒在舌尖碰撞，辛辣感从咽喉直逼心脏，仿佛烈火在燃烧。
    却又在沸腾过后，裹上樱桃与野红梅的香甜。像是有人从迷雾中伸出手，轻柔地抚摸过他的头顶。
    轻佻、肆意，却又暧昧、缱绻，如唇齿的勾缠，又如紧紧相依的藤蔓。
    少年眼眸半阖，修长的手指用力拨弄琴弦，重新弹起了圣诞颂歌。
    第34章 饲养血族少年（4）
    “放……放开……放开我……”
    漆黑的小巷，通讯器被碾碎，银鞭如垃圾般被随意丢在一旁，后背抵着冰冷的墙面，夏茜浑身发抖，发出无力的呐喊。
    双目赤红的男人低着头，用力掐住她的脖颈。手背青筋暴起，皮肤苍白无血色，青色的指甲不断伸长。
    虽然参加过多次实战考核，可那都是与机器人战斗，模拟各个战场，并无生命危险。
    再加上这么多年以来，夏茜一直和顾绯组队，很少自己动手，她的实战经验几乎为零。
    她费力地挣扎着，用力喊出顾绯的名字：“绯绯！绯绯！”

 第41章

    银链的晃动声传来，昏暗的灯光勾勒出女人纤细的身影。
    顾绯站在小巷的尽头，不紧不慢地擦拭着手中的银枪。
    吸血鬼猎人拥有足够与吸血鬼比肩的强大夜视能力，她可以将小巷里发生的一幕看得一清二楚。
    她微微眯起眼，银枪稍稍偏移，对准男人的心脏。
    “砰！”
    男人的身影如烟雾般散开，迅速与黑夜融为一体，一团漆黑的物体缓慢地落在了地上。
    子弹紧贴着夏茜的身体，没入墙面。
    夏茜惊魂未定，双腿发软，靠着墙壁坐了下来。
    窒息感依然强烈，她刚才真的以为自己快死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入眼是女人的鞋尖，皮面光亮，双腿裹在长靴之中，笔挺细长。
    顾绯弯下腰，捡起了那团物体。
    “啊！”夏茜惊叫一声，“这是什么！”
    顾绯瞥了她一眼，“羽毛。”
    乌鸦的尾羽，粗长锋利，宛如一柄刀刃。
    夏茜涨红了脸，咳了几声，为自己辩解：“绯、绯绯，你怎么才来，我差点、我差点就……”
    若换做平时，只要她露出一点虚弱的迹象，顾绯早就毫不犹豫地挡在她身前了。
    可这一次，顾绯明明已经走到了巷口，却好似看好戏一般凝视许久，才扣动了扳机。
    “一个简单的障眼法而已，”顾绯挑了挑眉，“这你都搞不定？茜茜，你上个学期的异能考试可是你年级第一啊。”
    吸血鬼猎人虽然拥有人类的外表，但实质上已经与人类大相径庭。他们拥有异于常人的身体素质，并且可以调动自然的力量，这种能力被称为“异能”。
    夏茜大声道：“是他先偷袭我的！”
    夏茜当然不敢承认，刚才在酒吧，她一看见有人露出了獠牙，便迫不及待地上去与他搭讪，并且顺利地把他约到了小巷。
    她本想以自己为诱饵捕猎这只吸血鬼，哪知道自己才是被盯上的猎物。
    而差点杀死她的男人，连吸血鬼都算不上，只是乌鸦的羽毛变的。
    顾绯笑了笑。
    女主被原主保护了太久，之后又有男主宠爱，养成了天真烂漫的性格。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自以为是。
    指尖窜起火焰，羽毛很快被烧成了灰烬。夏茜被吓了一跳：“绯绯你干嘛！万一这是我们要找的证据怎么办？”
    “你能保证它不变回吸血鬼？”顾绯微微抬了抬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的语气分明轻描淡写，却又透露出冷傲，让夏茜失神片刻。
    顾绯……好像有一点不一样了。
    她太耀眼了。
    夏茜愣神之际，酒吧里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滚滚浓烟冲出烟囱，噼里啪啦的火花乱窜，刹那间将街道照得亮如白昼。远处不知情的人们纷纷探头去看，还以为哪里在放圣诞烟火。
    顾绯已经迅速转身，走进了酒吧。
    女人窈窕的身影像一阵风。
    夏茜反应过来的时候，顾绯早已离开。
    她气急败坏地起身：“绯绯！顾绯！”她们可是队友！
    可惜回应她的，只有无尽的回音，在幽窄小巷的上空环绕。
    *
    酒吧里乱作一团。
    电路忽然跳闸，没了灯光供应，所有人都挤在了黑暗里。
    出口处乌压压的全是人，各种语言的咒骂声混杂在一块，将酒保安抚情绪的喇叭声淹没。
    吊顶的火越烧越旺，红光映照在人的脸上，宛如血色。
    在人的视线所看不见的地方，灰色的皮毛竖起，尖锐的獠牙渐渐伸长。
    抱着电吉他的少年后退了一步，修长的身影与墙壁紧紧相贴，像是笔挺的劲松。
    沈辞知道，自幼时起，自己便与旁人不同。
    他可以看见、听见一些别人感觉不到的“东西”。
    譬如月圆之夜，从遥远的悬崖上传来嘶鸣般的狼嚎；或是教堂上空，蝙蝠张开巨大的双翼。
    这条教堂附近的小小街道，藏着许多隐秘的酒吧，只挂出一个招牌，平时无人问津，看起来十分冷清；可透过橱窗，店里却又时常人满为患，歌舞声彻夜不休。
    那些来往的男男女女，都有着人的模样。
    他知道，这些酒吧，是专门为这些“东西”开设的。
    他们努力伪装成人类的模样，意图融入人群；他们需要人类为他们助兴，并且可以为此付出丰厚的报酬，特别是在圣诞这一周。
    这一周，街坊邻居往往会避开这条路，却是沈辞满载而归的时刻。
    仿佛有光环眷顾一般，尽管酒吧里偶尔会发生意外，可每一次，沈辞都能平安脱逃。
    火焰在不断燃烧，五颜六色的酒瓶碎了一地，沈辞压了压帽檐，不动声色地拉上背包的拉链。
    他心里清楚，这些“东西”又在狩猎了。
    过去的几年，都只是小概率事件。但这段时间，他们变本加厉，将爪牙伸进了人群。
    留给沈辞的时间不多了。
    他将电吉他背在身后，以墙壁的黑暗作为掩护，轻手轻脚地走向了后门。
    一个人站在了他面前。
    沈辞瞳孔紧缩——通过墙壁，他可以清晰地看见这个人的影子。
    他的嘴边，挂着两颗獠牙。
    他忽然回过头，对沈辞咧嘴一笑。

 第42章

    沈辞转身就跑，一只无形的手从黑暗里伸出，抓住了他的脚踝。
    冰凉感向上攀附，他近乎漠然地想，终于要结束了吗？
    上天对他的这份“眷顾”，要被收回了吗？
    “砰”的一声。
    抓住他脚踝的手不断向后退，回到了那团黑雾里，一根羽毛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沈辞僵硬地转过身。
    视线的尽头，站着一个黑发女人。
    第35章 饲养血族少年（5）
    一个比玫瑰、比烈火还要艳丽的女人。
    乌发，雪肤，红唇，脖颈线条优美如天鹅，及膝的黑色长靴将双腿衬得纤细修长，白皙的五指聚拢，握着一把小巧的女式手枪。
    她歪了歪头，饶有趣味地看着他，轻柔的嗓音悦耳如莺啼：“嗨，酒好喝吗？”
    沈辞的心跳漏了一拍。
    黑发、漂亮——几个关键词浮现在脑海，迅速与面前的女人联系在了一起。
    是她。
    那个出手大方，又请他喝天价鸡尾酒的神秘客人。
    他微微垂眸，淡声道：“谢谢。”
    还挺高冷。
    顾绯把玩着手中的羽毛，狐狸般的眼尾微微上挑，“帮了你两回，一句谢谢就想抵消了？”
    她实在是太耀眼了。
    好似天生就该站在聚光灯下，一颦一笑具是风情，仿佛多看一眼，都能轻易沦陷。
    少年薄唇微抿：“小费和鸡尾酒的钱，我都可以还给你。还有什么要求，你可以向我提。”
    “那是你应得的，”顾绯挑了挑眉，唇边笑容深了一分，“什么要求都可以提的话……”
    黑暗中，她的脸庞如梦似幻，比灯光更朦胧几分：“我喜欢你的声音。不如来我家，唱一晚上歌给我听？”
    话语玩味又轻佻，少年蓦地愣住，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耳垂红得几乎可以滴出血来。
    他的反应令女人笑得愈加悦耳动听。她漆黑的双眸里清晰地折射出沈辞的身影，让他既慌乱又羞恼，说不出一个字来。
    “绯绯！”
    不远处传来夏茜的声音。
    “绯绯！你在哪里！”
    顾绯将额前随发撩至耳后，握住手中银枪，自言自语般道：“真麻烦。”
    沈辞看着她，神色恍惚了一瞬。
    她后退两步，身影被半边黑暗吞没，声音消散在风中：“我叫顾绯，有缘再见。”
    字正腔圆的中文。
    同样的黑发，相似的姓名结构，刻在基因里的发音……
    还有她转身时，发梢带起的阵阵香气。
    沈辞低下头，修长的手按在胸口处。
    那颗被孤寂封存许久的冰冷心脏，似乎不可控制地跳动起来。
    *
    不久之后，警方赶到了现场。
    由于火势渐旺，动静太大，附近的不少居民纷纷走出家门，驻足围观，却始终站在街口，不敢再向前一步，好似这条街有什么污秽物一般。
    便是赶来的警察也与往日较为不同，他们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佩戴了特殊的徽章，象征着身份的不同寻常。
    警方一来，火势很快就得到了控制，渐渐熄灭。
    而酒吧内的人群也得到了疏散，只有少数伤员被抬了出来。
    酒吧里大多都是异生物，纵火不足以对他们的生命构成威胁，却是为达到某些目的而制造混乱的好方式。
    夏茜掩住口鼻，从一地狼藉中走了出来。
    一看见顾绯，她便迫不及待地开了口，向顾绯分享自己的新发现。
    “羽毛！我看见了羽毛！我又看见了！”
    她比划着，意图用自己傲人的理论知识在顾绯面前找回自尊：“我知道线索在哪里了！这片羽毛出自乌鸦身上，而酒吧后面那个大教堂，就是圈养乌鸦的地方。”
    顾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是吗。”
    系统在她心里道：“宿主，沈辞已经离开酒吧了。”
    她的笑容这才真实了一分。
    夏茜满脑子都是乌鸦羽毛，对顾绯后方可能有什么人没有任何兴趣，“吸血鬼只有在友好日才能来到光世界，但是命案一个月前就已经发生了……他们肯定是掌握了什么用乌鸦羽毛变吸血鬼的密法，我们等天亮就去教堂！”
    吸血鬼畏惧阳光，白天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阳光会大幅度地削弱他们的攻击性。因此，白天前往教堂，是最好的选择。
    顾绯对后续的剧情一清二楚。
    前往教堂，发现幕后黑手的秘密，然后假装人类被抓去当血仆……不过奇怪的是，原著铺垫了许多，却始终没有交代那些人这么做的最终目的，光顾着写男女主的分分合合了。
    破坏了夏茜与沈辞的见面，顾绯的目的已经达到。至于原剧情的走向如何，她并无兴趣。
    因此只是懒懒地抬了抬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你的胸针在吗？给我一下。”
    语气虽慵懒，却有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胸针，既是她们之间的通讯工具，也是二人队友关系的象征。
    夏茜一时不明所以，想着顾绯反正也不会害她，点点头，摘下胸针：“我肯定保存着呢，还要跟你联系……”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顾绯将两枚胸针放在指尖，漫不经心地把玩了一会儿，忽然用力碾压，芯片在手中变为碎屑。

 第43章

    她张了张嘴，不可置信地看着顾绯：“绯、绯绯，你……”
    今晚顾绯虽然有过种种反常的举动，夏茜只当成顾绯在闹小脾气，过一晚上自己就好了，并未放在心上。
    可顾绯的做法大大地出乎了她的预料。
    她强行解除了二人的队友关系。
    “你这么做的话，积分会被削减的。”
    “无所谓，”顾绯轻轻地笑了笑，“总比分一半给你划算，不是么？”
    在夏茜的观念里，从不存在“商量”，她只会下命令。
    顾绯直白的话语，让夏茜脸上青白交加，难看极了。
    “绯绯……绯绯我错了，”她的神色立刻变得十分委屈，眼眶里蓄着晶莹的泪，“我不该跟你闹脾气的，我也不该擅自去搭讪吸血鬼，绯绯对不起，我下次一定不这样了，我会珍惜我的生命，你原谅我好不好？”
    她的脸上本就带点婴儿肥，一双圆润的杏眼，撒起娇来可爱俏皮，很少有人不会心软。
    可顾绯依然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那双细长的眸中有着洞穿一切的薄凉感。
    夏茜的心跳停了一拍。
    “你确实错了，”顾绯淡淡道，“错在自作多情。你是死是活与我何干？夏茜，这么多年我已经受够你了。你想去教堂，自己去，我没有义务保护你的生命。”
    “队友关系已经解除，往后我们各凭本事。”
    第36章 饲养血族少年（6）
    顾绯转身便离开，语气毫无留恋，独留夏茜一人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女人的背影窈窕纤细，摇曳生姿，仿佛雪中傲然枝头的红山茶。
    这一刻，夏茜清晰地意识到，顾绯真的变了。
    她看她的眼神，与看一个陌生人并无差别。
    便是顾绯的性格，也与往日有很大差别。
    在夏茜的记忆里，顾绯对她向来百依百顺，以至于很多时候，她会下意识忽略顾绯的性格，反正不管她说什么，顾绯肯定会支持她。
    可这一切都不一样了。
    ……
    顾绯随手拦了辆计程车，打车回酒店。
    “宿主宿主，”系统出声提醒，“作为女配，你不能强行远离女主……”
    顾绯悠哉悠哉地问它：“你真觉得我把她甩了？”
    系统呆住：这题好难，它不会。
    顾绯笑了笑：“放心好了，她会回来找我的。”
    异国他乡，又孤身一人，现在男主还未出场，女主夏茜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她顾绯。
    哪怕顾绯的态度再怎么恶劣，夏茜在走投无路之下，也会厚着脸皮回来求她，甚至会对她比之前更好。
    反正怎么都甩不掉，她为什么不可以过得恣意一点呢？她顾绯，可不是来给人当舔狗的。
    夏茜不是高傲惯了，喜欢踩着原主出风头吗？
    那她就一点一点，毁掉夏茜自以为的高傲好了。
    顾绯回到酒店，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酒店是套房，两室一厅，顾绯和夏茜各住一间房间。
    一觉醒来，顾绯洗漱完，客厅里的夏茜已经换好了衣服，站在全身镜前系腰带。
    看见顾绯，她的表情有一闪而过的僵硬。
    夏茜会回来，在顾绯的意料之中。
    所谓由奢入俭难，住着豪华酒店的夏茜肯定不想委屈自己去住低档次的酒店，除非厚着脸皮讨好顾绯。
    顾绯还以为夏茜能坚持一下，一天不联系她，没想到这才一晚上，又出现在她面前了。
    不过，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有敲门声传来。
    顾绯径自越过夏茜，推开了门。
    侍应生站在门口，恭敬道：“小姐，您订的早餐。”
    顾绯将餐车推了进来。
    早餐豪华又丰盛，吐司烤得香脆酥软，煎蛋金黄澄亮，咖啡散发出香醇的气息。
    最关键的是，这是两份。
    顾绯将餐盘放在桌上，抬头看了夏茜一眼，“吃早饭了么？”
    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夏茜满脸愕然，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她连忙别过脸，僵硬道：“还、还没有。”
    顾绯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她没有说话，只是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夏茜心里顿时酸酸涩涩，很不是滋味。
    昨天顾绯说了那么多冷冰冰的话，今天早上却还记得给她点早餐……她其实，也没有那么过分吧？
    顾绯可能只是在生她的气而已。
    她多哄哄，就好了。
    顾绯慢条斯理地给吐司刷上蓝莓酱。
    夏茜脑海里思绪万千，一点胃口也没有，因此只是胡乱吃了几口，便说道：“绯绯，我要走了。”
    顾绯并未抬头：“记得把行李带走。”
    “啪嗒”一声，夏茜手里的餐具掉在了盘子里，“什么……什么行李？”
    “你的行李啊，”顾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最后请你吃顿早餐，白住了我的房间这么久，该回宿舍了吧？”
    学院原本安排了四人间的宿舍，没有大小姐命却被养出一身大小姐脾气的夏茜自然不肯与人合住，于是原主自掏腰包，换成了市中心的豪华套房。
    说是说两人平摊住宿费，但夏茜只是普通家庭，根本出不起高昂的住宿费，原主只象征性地问她要了一点，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第44章

    顾绯可不是原主。她虽然不缺钱，却也不会给人当冤大头。
    夏茜顿时涨红了脸，羞恼道：“绯绯，我没有白吃白住！我可以付钱！”
    她委屈极了，这么多年的奖学金与补贴下来，她手里其实攒了不少积蓄，每逢节日，顾绯也会送她很昂贵的礼物，因此夏茜并不缺钱。
    可当时明明是顾绯主动提出承担住宿费的，她现在怎么翻脸不认人了？
    “那就好，”顾绯点了点头，亮出了手机二维码，“我预支了十天的住宿费，现在是第四天，算你三个晚上吧，四个早上的早餐钱也一起结了。微信还是支付宝？”
    夏茜离开房间时，已经全然没有了刚刚装出来的善解人意，不仅表情气急败坏，还把行李箱重重地丢在了房间门口。
    虽然她付得起这笔住宿费，却依然感到十分肉痛。更何况，顾绯看她时的表情，像一块石头般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那是一种，轻蔑的，看小丑般的表情。
    顾绯慢悠悠地抿了口咖啡。
    系统瑟瑟发抖：“宿、宿主，这下女主真的被气走了……”
    顾绯笑容不减，反问它：“小八，听说过pua吗？”
    系统迟滞一瞬：“我现在去查资料。”
    “不用，”顾绯微微一笑，“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
    夜幕降临，城市被交替闪烁的霓虹灯笼罩，大街小巷都是欢快的气息。
    商店的橱窗里播放着轻松愉快的圣诞颂歌，不少人来到街头，与巨大的圣诞树合影。
    纷纷扬扬的雪花从空中飘落，为人们红色的圣诞帽增添一抹点缀。
    热闹的街道上，背着电吉他的少年显得格外幽冷孤寂。
    小木牌的灯光已经熄灭，酒保站在楼梯口，一脸不耐：“不招了，我们都不招了。”
    “昨晚又失踪了几个人，这几个酒吧都暂停营业了，我们哪来的钱招驻唱啊？”
    看着少年苍白的脸，他的语气更加嫌恶，不等他说话，便将门“砰”地一声关上。
    皮肤那么白，又是黑头发，谁知道是不是脏东西变的。
    沈辞垂眸，侧脸落下一片阴影。
    随着失踪人数的增加，事情变得愈发严重，可留给沈辞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必须尽快筹到足够的钱。
    他背着吉他，走上街头，背影孤冷又落寞。
    第37章 饲养血族少年（7）
    顾绯饶有兴味地走在热闹的集市上。
    花环、铃铛、驯鹿、雪花……艺人的巧手将这些元素重新排列组合，做成不少精美灵巧的小玩意。
    她边吃边逛，不一会儿，手里就多了许多礼品袋。
    年轻漂亮的女人，走在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
    更何况，与这些金发碧眼的人不同，黑发黑眸的顾绯仿佛人群中独一无二的风景。
    更为大胆些的，直接站在街头对顾绯吹口哨，大声地问她联系方式。顾绯一笑置之，举止优雅，眸中又尽是冷漠疏离。
    系统正在为顾绯实时汇报情况：“宿主，女主从教堂回来之后，在酒店走廊大哭一场，然后把她的行李都带走了。反派离开了酒吧，目前距离您不到一公里。”
    顾绯勾了勾唇：“我看见了。”
    视线的尽头，是穿着黑色长风衣的少年。
    他抱着一把电吉他，弹起了上个世纪的小调。嗓音清朗低缓，又带着少年独有的磁性。
    顾绯坐在了长椅上，把礼品袋放在一旁，慢悠悠地跟着哼了起来。
    少年容貌过甚，碧绿色的眸子仿佛深邃的翡翠与绿玛瑙。哪怕是在街头卖唱，却依然将脊背挺得笔直，仿佛误入闹市的孤狼。
    不少行人纷纷驻足围观，他们停下脚步，往地上的琴包里投入了纸币。
    沈辞低声道谢，不经意间抬起头，却看见了坐在长椅上的女人。
    她穿了一件红色的呢子大衣，脖颈裹着雪白的毛绒围脖，黑色的腰带束起纤细的腰身。此刻正慵懒地支着下巴，全神贯注地看着他。
    沈辞的脸蓦地红了起来，拨弄琴弦的动作慢了一拍。
    他的神色很快恢复如常，只是声音低沉一分，哼唱的曲子也逐渐低缓悠扬，仿佛私语般的情歌。
    时间渐渐地慢了下来。
    不知过去多久，夜色渐浓，围观的人群也散得七七八八。
    谢过最后的路人，沈辞放下吉他，低头整理琴盒。
    长椅上的女人仍然没有离开。
    她靠着长椅，似乎已经困了，眼眸半阖，薄如蝉翼的睫毛轻轻颤动。她的五官分明极为艳丽，半闭着眼养神时，却又让沈辞想起某种动物。
    懒懒地卧在台阶上晒太阳的猫？
    ……不，应该是狐狸。她有着一双狐狸一般漂亮的眼睛。
    也许应该打个招呼，沈辞心想。
    只是他到底没有做过这种主动与人搭话的事，因此犹豫许久，仍是微微抿着薄唇，清冷着一张脸。
    然而耳垂不可避免地浮上些许绯色，又暴露了他内心的忐忑不安。
    雪花再一次飘落了下来。
    比起傍晚的小雪，这一次的雪势明显大了许多。长椅上小憩的人似有所觉，睁开了眼，晶莹的雪花落在了她细长的睫毛上。
    沈辞耳垂发烫，修长的手指微微攥住衣角，刚走出一步，迎面却走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第45章

    男人撑着一把长柄伞，伞下是一张年轻的脸庞。他操着一口浓重的本地口音，说话时涨红了脸，磕磕绊绊地与顾绯交流：
    “这、这位美丽的小姐，雪下大了，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家？”
    顾绯红唇微弯，纤细的手指抵在唇间，俏皮地眨了下眼：“不好意思，有人在等我哦。”
    她有意压住了声音，只有她与面前的男人可以听见，在外人看来，就好像两人亲密无间地说着悄悄话。
    男人脸色更红，近乎呆愣地点了点头，忍不住回头看了她所指的方向一眼。
    他看见了站在雪夜里的陌生少年。
    少年不知注视着他们多久，细雪落在他的肩头，又迅速融化不见。
    心知自己搭讪的女人可能名花有主，男人依旧不死心，道：“期待有机会能再见到你。”
    只是一个街头卖唱的落魄少年而已……他哪里配得上面前的美艳女人了？
    最后一句话清晰地落入了沈辞的耳内。
    他垂眸，将下唇咬得发白，指甲在指腹上掐出印记。
    男人已然离开，顾绯起身，笑吟吟地看着沈辞。
    “又见面了，”她扬了扬眉，“不跟我打个招呼吗？”
    沈辞声音冷淡：“你在忙。”
    还闹起脾气了。
    顾绯乐不可支，明知故问：“我不是忙着听你唱歌么？”
    她的问题直白又大方，少年神色一僵，清俊的脸上浮现一抹红。
    可沈辞怎会是顾绯的对手，半天说不出话来，讷讷道：“……不要这样。”
    她明明知道他指的……不是这件事。
    顾绯笑得更欢，微微弯唇，嗓音悦耳动听：“你好像一直在弹一首曲子，是什么歌？情歌吗？”
    沈辞抿了抿唇，淡声道：“不知道，是我很小的时候……楼下的斯密奶奶教给我的。”
    “她开了一家小酒馆，很久之前，我会到她那里唱歌。”
    顾绯好奇地问：“那现在呢？”
    气氛忽然凝滞了一瞬。
    沈辞低着头，声音轻了几分：“她去世了。酒馆无人打理，已经荒废了。”
    似乎没料到是这样的回答，顾绯也微微一怔，眸中少了几分玩味：“抱歉。”
    沈辞摇了摇头：“没事。”
    很奇怪。若换作旁人，他根本不愿提起斯密奶奶的旧事。可在顾绯面前，看着她明媚的笑脸，他的心好像也放松了下来。
    不知是因为她送来的那杯酒，还是今天晚上……
    顾绯是唯一一个，坐在长椅上，陪伴他到演唱结束的听众。
    沈辞抱着电吉他，缓慢地在顾绯的身边坐了下来。
    天空分明飘着细雪，可身下的座椅是滚烫的，似乎也沾着她的体温。
    他听见顾绯问：“今晚怎么没去酒吧？”
    女人轻柔的声音如这飘落的细雪一般，落在了他心中的柔软之处。
    一旦有了一次破例，就仿佛打开了闸门，倾诉的欲望源源不断地在脑海涌现。
    沈辞垂下长睫，淡声道：“那几个酒吧临时关门，都不招驻唱了。”
    “很缺钱？”
    “……嗯，”沈辞的声音很轻，手背青筋凸起，似乎在极力隐忍些什么，“斯密奶奶的酒馆经营额连年亏欠，欠下了很大一笔钱，还有她下葬……也需要钱。”
    “还记得我那个提议吗？”顾绯撑着下巴，美眸直勾勾地看着他，低柔的声音有几分蛊惑的意味，“我给你报酬，要不要跟我走？”
    第38章 饲养血族少年（8）
    也许是因为她低柔的声音如蛊惑般动听，又或者是在这飘摇风雪夜，除了偶尔快速掠过的车辆，往常人满为患的街道上，只剩下他们两个行人。
    鬼使神差的，沈辞的心动摇了。
    一面是他固有的、被寒冰尘封的心，一面是女人温柔的、如情话般的呢喃，他像是久困荒漠的旅人，看见绿洲的残影，渴望的心便不可控制地跳动起来。
    “当——当——当——”
    教堂的钟声响起，庄严悠远，如同流星从夜空坠落，陷进冰原大地，却忽然迸发，燃烧起旺盛的火焰。
    “零点了，”顾绯悠悠地站起身，自言自语般道，“圣诞节结束了。”
    这个与团圆、美满与祝福挂钩的节日，终于结束了。
    热闹的人回归热闹，孤独的人仍是孤独。
    顾绯招了招手，拦下了一辆计程车。
    她转头看向仍抿唇不语的少年，狭长的眼微微一弯：“你呢？”
    计程车在面前停下，车门敞开着，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黑暗，只有微弱的光线勾勒出司机的侧影。
    像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可站在黑暗面前，一身红衣的女人，又成了雪中的一抹艳色。
    雪花缓慢地下坠，落在女人的鞋面，化作冰冷的水渍，与夜色融为一体。
    沈辞知道，倘若他拒绝——
    她便如转瞬即逝的烟火、如飞快消融的雪花一般，从他的生命中消失。
    他伸出手，握住了女人的纤细白皙的手指。
    骨节分明的指节瘦削而冰冷，手背青筋微凸，衬出了少年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走一步，再走一步。陷进黑暗，坠入她的陷阱。
    沈辞哑声道：
    “我跟你走。”
    ……

 第46章

    细雪将城市拢进夜色。
    水声哗哗啦啦，蒸腾的雾气模糊了玻璃的表面，女人窈窕曼妙的身影若隐若现。
    房间是双开门式，共用一间浴室。或许是因为豪华双人间的缘故，酒店在设计处加了一点小巧思，并未给浴室撞上门帘，仅仅以玻璃相隔。
    沈辞抱着电吉他，局促地坐在沙发上，耳垂越来越红。
    顾绯将他带进这家酒店之后，丢下一句“我去洗澡”，便离开了。
    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沈辞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或者说，从他说出“我跟你走”的那一刻起，他已经做好了发生意外的准备。
    这么多年颠沛流离的生活，沈辞见惯了这个世界狰狞阴暗的一面，也厌恶那些疯狂的男男女女，只觉得他们仿佛原始的野兽，混乱又肮脏。
    可如果换成顾绯……
    如果那个人是顾绯。
    他应该……
    是愿意的。
    忽地，隔着水声，顾绯朦胧的声音从浴室里传来：“外面的小朋友，可不可以帮我拿下衣服？”
    沈辞的神色恍惚了一瞬，以至于没有听清顾绯的后半句话。
    浴室里水声骤停，顾绯披着浴袍，施施然走了出来。
    她随意踩着酒店提供的一次性拖鞋，裸.露的玉足白皙光滑，流畅的线条如同上帝亲吻的艺术品。浴袍领口微敞，锁骨若隐若现。
    画面带来的冲击感太强，沈辞清冷的脸上浮现几分局促。他慌忙转头，低声道，“对、对不起，我没有听清。”
    “没事，”顾绯勾唇一笑，戏谑地看着他，“怎么还抱着你的吉他？这么宝贝？”
    沈辞愈加窘迫，把吉他放了下来。
    便见顾绯推开房门，拿了换洗的衣物，又走进了浴室。
    玻璃上的水雾散去不少，女人窈窕的背影愈加清晰，沈辞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去胡思乱想。
    他感到有些口干舌燥，垂着眼，把黑色长风衣脱了下来，露出内搭的白色翻领毛衣。
    却仍是感到阵阵不自在，修长的手指微屈，解开了毛衣顶部的一颗扣子。
    思忖间，顾绯已经换好了衣服，从浴室走了出来。
    她穿了一件绒面的睡袍，长至小腿，露出纤细的脚踝，湿漉漉的长发垂在肩前，淌着水渍。
    见沈辞双腿并拢、脊背笔挺，坐得端端正正，她不由得感到一阵好笑：“别紧张，姐姐不吃人。随便聊几句？”
    现在的反派还没有黑化，青涩又可爱，当真是有趣极了。
    他这幅模样，女主夏茜可见不到。现在夏茜应该已经到了学生宿舍，没有了她的庇护，也不知道夏茜过得开不开心呢。
    她自称“姐姐”时，嗓音柔软娇俏，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沈辞的心跳漏了一拍，耳垂红了彻底，干涩道：“我……”
    他忽然意识到，顾绯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于是话到嘴边，又多加了一句：“我叫沈辞。”
    想起她刚才那声“小朋友”，仿佛是为了证明什么一般，沈辞低声道：“我不小，已经成年了。”
    他看起来十八、九岁，其实实际年龄，要比外表略大一点。许是因为常年营养不良，他身体的生长速度极为缓慢，容貌也定格在了这个时刻。
    又或者是，因为他与旁人的那份不同。
    “看起来小就可以了，”顾绯笑吟吟地在他身边坐下，“那好吧，阿辞，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真神奇，他的名字居然与上个世界的陆清辞一样。
    确定了亲密关系之后，顾绯有时候会玩笑般亲密地称呼他为“阿辞”。不过，比起这个，陆清辞更喜欢她喊老公。当然，有的时候，他也很喜欢被唤“陆先生”。
    这一回，沈辞回答得很快：“顾绯。”
    她很自来熟，刚知道他的名字，就换了更为亲昵的称呼。但奇怪的是，沈辞并不讨厌。
    甚至有一点喜欢。
    顾绯是天上星、水中月，遥不可及。可称呼更换，他们的关系仿佛也亲密了起来。
    顾绯靠着沙发，瞥了一眼被他放在角落里的电吉他，意有所指一般：“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吗？”
    二人靠得极近，女人的呼吸声轻柔可闻，发间还带着沐浴后的香气。
    仿佛心中有烟花炸开，将沈辞冷静清醒的大脑炸成一片空白。
    他红着脸，轻颤着手指，按住了衣领的第二颗扣子。
    “我……我也去洗澡……”
    第39章 饲养血族少年（9）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顾绯坐在沙发上，乐不可支。
    她弯了弯眼，在心里问系统：“他不会是想多了吧？”
    系统：“……”宿主做的那些，让人不多想都难。
    她明明就是故意不带睡衣进去洗澡的！
    今天也是感叹狐狸精真可怕的一天呢。
    趁着沈辞去洗澡，顾绯打了个电话，让前台送来了两瓶红酒。
    从橱柜里取出高脚杯，手指轻轻叩击着玻璃表面，顾绯若有所思。
    “小八，沈辞的血族天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醒的？”
    系统道：“从成年后就开始了。具体表现为体温下降、生长速度变缓、伤口愈合能力增强……不过这些都是渐进式，只有受到强烈的刺激才能彻底觉醒。”
    “强烈的刺激？”顾绯挑了挑眉，“比如什么，鲜血吗？”

 第47章

    “还不够，”系统说道，“原著的剧情是他与女主相约见面，准备向她告白，但女主抛弃了他去跟男主约会，两人接吻被他暗中撞见，由此产生了强烈的情绪冲击，这才觉醒血脉，走向了黑化之路。”
    “血脉觉醒后，他的情感与记忆都会淡化，保留为单一的情绪。他为女主保留的是‘恨’，所以对他们赶尽杀绝。”
    顾绯挑眉：“然后又被女主用爱感化了？”
    系统：“……系统无权评价原著。”
    一狐一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浴室水声渐歇，是沈辞走了出来。
    他穿着酒店准备的浴袍，领口半敞。虽然看起来修长清瘦，该有的却一点不少，肌肉紧实，隐隐透露出力量感。
    顾绯唇边笑意愈浓，“不好意思，忘记给你准备换洗衣服了。”
    沈辞的声音结巴了几分：“不、不用。”
    浴袍也可以了，反正等一下都……
    女人的目光稍稍在他身上停留，让他的身体顿时紧绷起来。
    虽然平时穿得比较随意，但沈辞非常注意身体管理。即便如此，他的内心依然十分局促，身高应该是可以的，只是……他是不是瘦了些？皮肤白一点的话，她会不会觉得他不够有男人味？
    正想着，却见顾绯轻笑一声，推开了卧室的门。
    “进来吧。”
    沈辞绷直身体，跟在了她的身后。
    卧室采用现代化装修，简约与轻奢相得益彰。角落里摆着一张木质茶几，红酒与高脚杯静静地放在茶几上。
    “你好像还是很紧张，”顾绯坐下来，美眸微抬，“要不要喝点酒？”
    “……好。”
    不等顾绯起身，少年已主动弯下腰，往高脚杯里倒上了些许红酒。
    浓郁的猩红色在透明的高脚杯中流淌。
    酒色入喉，滚烫的热意从舌尖向血管蔓延。辛辣感在喉咙滚了一圈，沈辞放下酒杯，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怎么了？”
    被他的动静吓到，顾绯连忙伸手去拍他的脊背，却忘了此刻自己手中也拿着酒杯，“啪嗒”一声，高脚杯应声而碎。
    深红的液体在女人的脚边弥漫开来。
    酒渍飞溅，落在她的浅色睡袍上，大大小小，仿佛浓艳的血花。
    “顾绯！”
    沈辞慌忙出声。
    此时此刻，她白皙纤细的手腕上，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划破，晕开一抹红。
    有血珠沁了出来。
    “破了点皮而已，晚点就自己愈合了，”顾绯的语气并无在意，“不用管，明天早上会有人来清理的。”
    沈辞垂眸，目光落在伤口处，神色怔然。
    划破伤口有一点深，血珠源源不断地沁出，一丝若有若无的香甜气息钻入鼻尖。
    有点像红酒的香气……却比红酒更加诱人。
    沈辞的神色有点恍惚。
    不知是空气中弥漫的香醇气息令人迷醉，还是眼前的女人。
    鬼使神差地，他半跪下来，握住了顾绯的手腕。
    轻颤的指尖碰到了她的伤口处，碾去了那一抹红。
    血色在指腹晕开，迅速填满了指纹的轮廓。
    细长的碎发遮去了他愈加深邃的眉眼，他垂下眸，轻轻舔了舔指腹。
    ……居然，是甜的。
    她的血……是甜的。
    “阿辞？沈辞？”
    女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将沈辞从朦胧的梦中唤醒。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沈辞触电般松开抓住她的手，神色慌乱了一分：“抱、抱歉。”
    只是嗓音略微有点哑，薄唇也经过红酒的润湿，沾上些许血色，与苍白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怎么总走神？”顾绯轻笑一声，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睡袍脏了，我去换一件，你准备一下。”
    准备。
    准备什么？
    沈辞猛地反应过来，脸上泛起潮红，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好。”
    却是仍沉浸在方才的感觉里。
    血液的味道……是甜的吗？
    像罂粟一般。
    他无意识地舔了舔唇，眸中有红色一闪而过。
    看着面前足有两米宽的大床，沈辞的神色有些迟疑。
    他是直接脱了躺上去，还是……还是等躺了再脱？他没有经验，等下在她面前表现笨拙的话，她会不会不开心？
    顾绯从衣帽间走出来的时候，便看见少年坐在床边，安静漂亮得不像话。
    “这么乖，”她挑了下眉，“我都有点不忍心忽悠他了。”
    系统：“……”那宿主您倒是别光说不做啊。
    这都快忽悠完了，现在良心发现还来得及吗？
    “阿辞，”顾绯走过来，故作好奇，“你的吉他呢？”
    沈辞懵了一瞬：“吉他？”
    “不是让你准备一下吗？”她一脸好笑地看着他，美眸中闪过玩味之色，“你没有去拿吉他？”
    “轰”的一声炸响，沈辞浑身僵硬，脸上迅速升温。
    他好像……误会了。
    “我最近压力比较大，睡眠不太好，”顾绯在他身边坐下，语气透露出些许无奈，“在酒吧里第一次听见你的声音，我就很喜欢。”
    “所以，可以唱几首歌哄我睡觉吗？”
    顾绯笑吟吟地看着沈辞，狭长的眼眸清晰地倒映着少年局促不安的身影。

 第48章

    好似故意一般，她唇角的笑容浓了一分：“我之前不是这么对你说的吗？还是说……你误会了什么？”
    第40章 饲养血族少年（10）
    “你误会了什么？”
    女人轻柔的声音似羽毛一般，沿着他温热的耳垂，轻轻拨弄，让他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局促、窘迫、羞赧，一时之间，多种情绪涌上沈辞的心头，他慌忙转身，将浴袍的系带系好：“我……不是……我马上就回来！”
    房门被关上，看着他惊慌失措的背影，顾绯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哎呀呀，这个反派实在是太可爱了。
    沈辞再次回到房间时，已经换上了他原来的装束。翻领的白色毛衣，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最后一颗，怀里抱着一把电吉他，俨然一副清俊少年的模样。
    只是表情再清冷，开口时，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局促不安：“我准备好了。”
    顾绯慵懒地将碎发撩至耳后，“随便唱几首你会的歌吧，到我睡着为止，可以吗？”
    沈辞轻声道：“……嗯。”
    他垂下眼，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过琴弦，唱起了那首低缓的小调。
    失眠什么的，当然是糊弄人的话。顾绯没心没肺惯了，睡眠质量向来很好，加上少年的嗓音温柔动听，没过多久，她撑着下巴，渐渐地有了睡意。
    她打了个呵欠，美眸中泛起些许晶莹，“你好像唱了歌词，不是英文？”
    傍晚沈辞演唱的时候，只是简单地随着隐约轻轻哼唱，没有明显的句子，此刻却大有不同。
    少年拨弄琴弦的手微微一顿，仿佛做了坏事被当场抓包。他轻咳一声，声音仍然十分镇定：“是斯密奶奶的家乡话，我也只会这一句。”
    顾绯点了点头，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很优美的发音。”
    她的呼吸声渐渐变得清浅，似乎是睡着了。浓密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像个安静的瓷娃娃。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了沈辞低柔的歌声，他才停下了哼唱，有些出神地注视着面前的女人。
    她安静地躺在床上，双手交叠，白皙的大腿裸.露在外，让人想起枝头簌簌的落雪。
    沈辞放下吉他，半跪下来，轻手轻脚地捧起了她的手腕，目光落在了她的伤口处。
    碎片割出的伤口已经凝固结痂，仿佛雪中的一点朱砂红，明媚亮眼，充满未知与危险，却又吸引人不断前行。
    女人若有若无的香气钻入鼻尖，他眸色微深，指腹轻轻碾过伤口。
    他像是朝圣的使徒，虔诚地捧起手中皓腕，在伤口处落下轻柔一吻。
    眸中黑雾在翻涌，情绪变得不可控制起来。少年的目光缓慢向上挪动，落在了她微抿的红唇上。
    宛如一匹孤狼，晶莹碧绿的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兴奋，悄无声息地锁定了他的猎物。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沈辞猛然回神，将炙热的目光收回。
    脑海中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刚才那首哼唱的小调。
    那是斯密奶奶生前最喜欢的一首歌。
    自幼时起，她便将这首歌当成了摇篮曲，一遍又一遍在他耳边哼唱。
    歌词只有两句话——
    “如果你因为爱而痛苦，那就更狂热地爱吧。
    为爱而死，便是在爱中永生。”
    ……
    夜色静而无声，夏茜背过身，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学生宿舍。
    她受不了了！
    宿舍在偏远的郊区，几座城市的枢纽地带，由酒店的双人间改造。
    床与床垫拆开，两张床就变成了四张床。她们四个人并排躺在一起，室友鼾声如雷，睡得四仰八叉，夏茜退无可退，只能蜷缩在角落里。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与顾绯相识多年，旁人看她是顾绯的好朋友，做事都会给她几分面子。
    顾家是学院最大的投资人之一，捐了一整栋宿舍楼，夏茜也自然被分配到了最豪华的宿舍。
    住了这么多年独立卫浴单人寝，夏茜已经不知道与人合住是什么滋味了。她甚至不愿回家，因为家里的房间又破旧又窄小，还有糟心的父母与嗷嗷待哺的弟弟妹妹，远不如学校的豪华宿舍来得自在。
    她倚着房门，看着空旷的走廊，一时感到绝望又无助。
    搬进学生宿舍的第一个晚上，她就受不了了……可她还能怎么办呢？打电话向顾绯求助？
    早上与顾绯赌气，夏茜直接把十天的房钱都结给她了，手里的存款挥霍一空。要是现在去住酒店，她只能去住最便宜的小旅馆，住宿环境远比学生宿舍还要差。
    摆在夏茜面前的路，只有一条。
    尽快找到失踪案的真相，完成学院安排的任务，然后回家。
    从前做任务，基本都是顾绯动手，夏茜很少独立完成。
    可她没了顾绯就不能活吗？她可是年级第一，老师口中的异能天才！
    夏茜很快拿定了注意。
    她要证明自己。
    将小巧的银枪藏进皮靴，夏茜拦下一辆计程车，直奔教堂。
    虽然白天她已经来过这里，发现除了乌鸦多了一些，这里与普通的教堂并无差别。
    可夏茜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如果……换成夜晚呢？
    *
    圆月高挂，乌鸦扑棱棱地从教堂上空飞过。

 第49章

    些许月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渗进教堂。
    穹顶宽大而奢靡，四面镶嵌着鎏金的浮雕，琉璃烧制的花窗五光十色，铺上华丽的水晶吊灯，一片金碧辉煌。
    越过高大的拱门与长长的红毯，道路两侧燃烧起百余支蜡烛，风轻轻一吹，所有跳动的火苗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火光汇聚之处，黑影渐渐成形。
    是一个高大俊美的男人。
    修身的礼服勾勒出轮廓完美的身材，双眸是血一般的红色。他抬起苍白而修长的手，一只乌鸦飞进教堂，停留在了他的指尖。
    “弗朗克伯爵大人。”
    乌鸦嘎嘎两声，似乎在无意识地嚎叫。落进男人耳里，却变成了人言。
    “我们查到了……劳伦斯亲王捕猎人类，是为了解开血族的古老阵法，从而……从而唤醒‘祂’。”
    “您脚下的这座教堂，就是当年祂被封印的地方。”
    “愚蠢，”弗朗克轻蔑一笑，“那只是个传说而已。谁知道祂存不存在？”
    乌鸦收敛翅膀，不敢说话。
    可是……
    就在刚才，封印真的松动了。
    *
    “如果你因爱而死……永生”摘自雨果《悲惨世界》。
    第41章 饲养血族少年（11）
    教堂大门紧闭，透露出庄严与些许阴森之感。
    计程车司机将车停在外围的大道上，转头看了一眼后座的女孩：“小姑娘，我的车只能开到这里了。”
    好好一年轻女孩，大晚上跑这种地方来做什么？
    打扮得也很奇怪，戴着黑色的口罩，也不知道要来做什么。
    这座教堂已经在城市里存在很多年了，供奉的不是人们公认的信仰，而是一尊被黑布蒙上的雕像，谁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位神。
    城市里流传着不少关于教堂的传闻。有人说城市曾是一片荒地，是乌鸦领着一批逃难的年轻人来到这里避难，此后他们便将乌鸦作为信仰供奉了起来；也有人说，教堂里封印着一位堕落的恶魔。
    当然，这些话，司机也就当故事听听。这都什么年代了，什么血族啊狼人啊，不都是杜撰出来的吗？
    夏茜按了按脸上的口罩，走向了教堂。
    这个时间点，自然是进不去的。但白天她过来的时候，发现了一条隐秘的小路。
    头一回单人行动，夏茜心里既兴奋又紧张。她打着手电，绕过大门，轻手轻脚地来到了教堂的后方。
    这是一片庄园。
    然而庄园荒废已久，只有丛生的杂草与荆棘，偶尔才能看见几朵野花，与这座衰败的教堂一样，充满着岁月的痕迹。
    灯光映照出夏茜紧张的脸。
    她回想着课上的知识，微微抬起手。
    埋藏在地底的元素得到召唤，她的脚边升起一股水流，沿着荒草地蜿蜒。
    奇异的是，原本连贯的水流到了某一处地方，忽然出现断层，而后转弯，勾勒出一块四四方方的区域，仿佛地下通道的入口。
    夏茜心里一喜。
    她小跑过去，蹲下身，刨开周围的杂草与泥土，终于摸到了一个小铁环。
    她用力一拉，一条漆黑的甬道呈现在了视线之中。
    乌鸦扇动翅膀，从上空飞过。
    ……
    “劳伦斯不是想用人类给他献祭么？”教堂里，拥有血色双瞳的男人挑了挑眉，“让他们把关押在这座教堂里的人类带到我的城堡，就说，是给我准备的血仆。”
    乌鸦连忙道：“遵命，弗朗克伯爵大人。”
    在吸血鬼的世界，弗朗克伯爵与劳伦斯亲王各占据半边势力。他们都想登上王座，成为吸血鬼世界唯一的主宰。
    但这座教堂的存在极为特殊。
    在传说中，曾经的血族始祖，那位强大而神秘的“祂”，被封印在此处，所有祂曾经的部下，都被清除了过往的记忆，变成乌鸦，世代守卫教堂。
    这座教堂不属于任何一个势力范围，乌鸦也只是暂时地臣服于血族的王者。因此，劳伦斯可以利用乌鸦捕猎人类，弗朗克也可以利用乌鸦搜集情报。
    哪怕弗朗克擅自带走了劳伦斯亲王的猎物，也没有血族敢说半个不字。
    它展开翅膀，正准备飞向窗外，忽然听见弗朗克的一声轻笑。
    他转了转手上的红宝石戒指，露出饶有趣味的表情：“劳伦斯的秘密基地……似乎闯入了一位有趣的客人呢。”
    *
    窗外的雪下了一整晚。
    顾绯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个好觉。
    梦里的她化作本体的模样，蜷缩在温暖的壁炉旁浅眠。男人宽厚的大掌抚摸着她的皮毛，嗓音温醇，有种说不出的低柔与缱绻。
    只是在她想睁开眼看看那人的模样时，梦却醒了。
    少年趴在床头浅眠。
    他睡得很安静，眉头微微皱起，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像只没有安全感的小狗。
    顾绯伸出手，将他皱起的眉心抚平。
    女人温热的手指覆盖上来的那一刻，沈辞睁开了眼。
    清冷的脸上难得浮现一分茫然。他眨了下眼，忽然看清了眼前人的面容：“顾、顾绯？”
    “怎么不到对面房间去睡？”
    ……因为不想离开她。
    想起昨夜自己的所作所为，沈辞脸上闪过赧色。他不动声色地收敛了情绪，低低地说道：“你没有说。”

 第50章

    听语气还委屈上了？
    顾绯不由得感到好笑，“这几天就住在隔壁房间陪我，怎么样？”
    听着她打趣般的话，沈辞神色未变，只是淡声道：“嗯。”
    顾绯顿时觉得遗憾。
    白天的他倒是与夜里的他不同，一下子变得正经了不少，都不好逗了。
    她顺手摸了摸他的头，问道：“我把工资结给你吧，你不是要还斯密奶奶的欠款吗，还有安葬的费用，还欠着多少？我帮你一起还了。”
    她抚摸的动作很轻柔，令沈辞情不自禁地靠近了她一点。在听见她说的话之后，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愕然。
    “不、不用，”唱了半夜的歌，他的声音略为干涩沙哑，有种说不出的性.感，“那……太多了。”
    其实只要唱满这个圣诞周，他赚的钱就可以还清这笔债了。奈何酒吧临时停业，催债的人又三天两头上门，逼沈辞提前还清债款，这才让他一时陷入走投无路的困境。
    顾绯却没有听他的话，而是走下床，从钱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
    “这张卡里的钱算你的工资，”她报出了一个数字，微微勾了下唇，声音戏谑了几分，“要是觉得给多了，就先跟在我身边？”
    沈辞的脸再一次不争气地红了。
    看着他仓促离开的身影，顾绯忍不住跟系统感叹道：“有钱真好，希望下个世界我还是一个富婆。”
    系统：“……”
    原来你们狐狸也这么追求物质啊。
    简单的洗漱过后，顾绯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吃早餐，顺便看了看女主的动向。
    昨夜过后，夏茜的定位又发生了变化，她的位置与男主弗朗克非常接近。
    咦，两个人见面了？剧情这么快的吗？
    看来夏茜已经被当成血仆带去吸血鬼城堡了啊……
    “旺财，”顾绯饶有趣味地勾了勾唇，“你觉得我把男主杀了拿去交任务会怎么样？”
    “宿主不可以！”系统连忙阻止她的危险行为，“男女主非自然死亡会导致世界崩塌，任务按照失败论处。”
    “好吧好吧。”顾绯随意敷衍了几句，轻抿一口咖啡。
    非自然死亡，可上个世界的女主不也死了吗？也就是说，不能让她自己动手？
    她的唇角微微一弯。
    借刀杀人啊。
    第42章 饲养血族少年（12）
    用过早餐，沈辞要回到住所还债，顾绯主动提出陪他一起。
    少年神色微微一怔，脸上浮现几分窘迫与不知所措：“那里……很乱。”
    那块贫民窟，虽然是他生长的地方，但沈辞对那里却毫无留念之感。
    他有一中一英两个名字，可比起那些生涩拗口的字母，他更喜欢他的中文名。
    面前的女人如月光一般，占据了他心中的柔软之地，他不想让他肮脏的故居污染她。
    “我想看看你长大的地方，多了解你一点，”顾绯挑了挑眉，“不行吗？”
    沈辞最终还是点了头。
    *
    城区的另一端，便是贫民窟。
    这座城市纸醉金迷，然而在城市的背面，却嘈杂、安静，像是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
    贫民窟的人口远比城区密集许多，房屋鳞次栉比，道路紧窄，摩托车与自行车在小巷中穿行，看起来毫无章法。
    路上的行人多是衣衫褴褛，穿着破旧的棉袄。
    如沈辞与顾绯这般长相优越、气质上等的人，一看便身份不凡。
    察觉到不少好奇的眼神落在自己和顾绯身上，沈辞薄唇微抿，不着痕迹地牵住了女人的手。
    她有一双很漂亮的手。
    五指纤细，肌肤白皙光滑，像是握住了一片柔软。
    一道目光落下来，是顾绯瞥来一眼，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片刻，却并未松开。
    沈辞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像是守着洞穴的巨龙，以身体为屏障，将他的珍宝小心翼翼地藏起。
    不久之后，沈辞停在了一栋废弃的居民楼前。
    “一楼是斯密奶奶的小酒馆，”他推开门，轻声向顾绯介绍，“二楼是起居室，我住在这里。”
    斯密奶奶是位虔诚的教徒，她在世时，每周都会到城市唯一的教堂去做礼拜。只是她信仰的不是上帝，至于究竟是什么神，她并未说明。
    她为人善良又慷慨，酒馆里出售的永远是她亲自酿制的果酒，售价低廉；她会为街道上的流浪动物准备吃食，会给玩闹的小孩子送一把糖；便是街头的流浪汉，在冬日的雪夜，也能在斯密奶奶的酒馆里喝到一口热腾腾的红酒。
    “我当年，就被抛弃在了酒馆后门的巷子里，是斯密奶奶发现了我，”少年的嗓音低哑，多了几分温柔与怀念，“很小的时候，我住在福利院，她经常会带着亲手制作的玩具和饼干来看望我们。”
    她会专门给沈辞带来中文的杂志海报，用生涩的口音教他母语。
    “后来福利院倒闭，是斯密奶奶收留了我。”
    她主动在酒馆的二楼分出一间房间给沈辞，只收取低昂的租金，在死后甚至把酒馆送给了他。唯一的遗愿，是守护好这座酒馆，让它一直维持原本的模样。
    因此，沈辞主动承担了斯密奶奶欠下的债务，哪怕那些人多次教唆他将酒馆出售，他也寸步不让。

 第51章

    顾绯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居民楼。
    墙面斑驳，留下了岁月的痕迹。旧报纸剪贴成独特的海报贴画，高大的展示架陈列着红酒的空瓶，柜台附近的木桶散发出葡萄的香醇气息。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墙面上的一幅挂画——那是一只展翅的乌鸦，拥有血色的双瞳，直勾勾地看着来人。
    原著对乌鸦的描写不算多。只是说这座教堂专门养殖乌鸦，那些乌鸦有一种神秘力量，只有吸血鬼王族才能调动。不过，也只是利用，乌鸦真正的臣服的另有其人。
    “你在看乌鸦吗？”
    少年清朗的声音唤回了顾绯的思绪。
    “那个教堂的信徒，都供奉着乌鸦。”
    有一句话，沈辞没有说——他曾陪斯密奶奶去教堂做过一次礼拜，教堂高大庄严，他却如闲庭信步，有种回归的亲切感，甚至可以听见窗台上乌鸦的小声交谈。
    然而也仅仅是那座教堂的乌鸦罢了。之后沈辞没有再去过教堂。
    他自幼便与旁人不同。能看见其他人看不见的异生物，拥有一些非人的能力。他心里清楚，顾绯，也是这样的人。
    但他不敢说。
    顾绯像一团虚无的雾，他怕稍一用力，那雾气便散了，只是他的梦境。
    沈辞微微敛眸，压下眼底深意，那是连他都不曾察觉的偏执与独占欲。
    “我是在想，”顾绯轻轻地笑起来，“斯密奶奶该是一位温柔的老人。”
    所以才养出了这么一个青涩纯情的小反派。
    听出她话外的戏谑，沈辞的脸再一次不争气地红了。
    安静了没一会儿，忽然有人剧烈地拍打着酒馆的门。
    “维克多！我知道你回来了！”
    门外，男人粗犷的声音传来。
    “别给我装愣了！酒吧都倒闭了，你想怎么还我的钱？”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方言，夹杂着几句粗话，令沈辞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他转头对顾绯道：“他们……”
    男人已经大力将半掩的门踹开。
    是个三十上下、胡子拉碴的白人，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屋里的两人。
    看见顾绯，男人的眉毛上下一挑，吹了声口哨，语气颇为轻佻：“哟，还带了个妞？有时间泡妞没时间还钱？”
    “埃森，”将顾绯揽至身后，沈辞皱了皱眉，声音冷了几分，“你说过一月一号才是还款日。”
    “但我现在后悔了，”男人大笑一声，“我是债主，我想什么时候收债就什么时候收，我要你现在就还给我！不然……”
    他嘿笑一声，“把你后面的妞借我玩两天，我再给你一个月期限。”
    沈辞的脸蓦地冷了下来。
    顾绯刚要开口，手腕却被他握住。少年温热的指尖轻颤，似乎在紧张，然而声音却是冷的：“我带你们去取钱。”
    他转过头，对顾绯做了口型，是中文的“等我”。
    ……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酒馆。
    小巷的尽头有一台atm机，沈辞镇定地插.入银行卡，将数字逐一输入：“好了。”
    埃森扫了眼到账短信，嘴角一咧，“维克多，那种女人，你也交不起吧？真不考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少年抓住他的手腕，轻而易举地卸掉了他的胳膊，碧绿的双瞳里闪过血色：
    “别打她的注意。”
    第43章 饲养血族少年（13）
    顾绯正在研究一台留声机。
    喇叭状的留声机，造型十分复古。轻轻一按，播放的是沈辞唱哼的那首歌，可惜只有曲调，没有歌词。
    “当时就该让你鉴定一下是什么意思。”她忿忿地朝系统抱怨。
    这种好奇的感觉真是让狐狸抓心挠肺。
    音乐放了几遍，沈辞姗姗来迟。
    袖口向上翻折至腕骨，薄唇沾了些许血色，他的目光略有躲闪：“抱歉，我来晚了。”
    顾绯看了他一眼。
    那双眸子微微弯起，仿佛洞察一切。
    “上楼看看？”
    沈辞喉结滚了滚：“好。”
    她不问，便是无声的纵容。
    如藤蔓般悄然滋生。
    ……
    既然要搬去跟顾绯一起住，自然要回来收拾行李。不过，一圈转下来，沈辞的行李并不多，不过是简单的起居衣物。
    居室十分简陋，却整理得很干净，哪怕几天没有人进来，依然光亮如新，很少看见灰尘。
    少年的神色小心又紧张，尤其是带顾绯走进卧室时，模样更是忐忑，像一只湿漉漉的小狗，渴望主人的接纳。
    顾绯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说了声抱歉，走到楼道里去接电话。
    是学院打来的电话，说是今晚这座城市的吸血鬼猎人都会来到这座城市举办一场派对，让顾绯记得出面。
    顾绯扫了一眼手机。
    消息是昨天晚上发的，但昨晚她忙着撩沈辞，没关注群动态，难怪学院会特意打电话过来。
    这个国家是吸血鬼重点出没地带，光暗世界交替，伯爵的城堡就建在此处。因此，来到这里的血族猎人并不少。
    吃过午饭，顾绯便把这件事告诉了沈辞。
    午饭是沈辞亲手做的，煎牛排与意大利面，撒上肉酱和黑胡椒粉。
    其实顾绯吃不惯这些异国他乡的食物。好在沈辞手艺很好，做出来的食物也很有味道，这才令顾绯的看法有所改观。

 第52章

    “我晚上可能不回来，”顾绯道，“我不在的时候，你随意安排。”
    她只是说有聚会，但和什么人聚、去哪里，却并未说明。
    在沈辞面前，她始终保持着神秘感。
    沈辞眼眸微垂，轻声道：“好。”
    他送顾绯上了计程车。
    在女人轻快地与他告别的时候，冲动终究占据了理智，沈辞脱口而出：“我还不知道你的号码。”
    神色带点不易觉察的委屈。
    顾绯稍怔，随后弯唇笑起来，爽快地与他交换了号码。
    终于主动了一次呢。
    沈辞并未发现她眼底的狡黠。
    目送她离开之后，沈辞回到小酒馆，打开了留声机。
    轻柔的乐声在房间里响起。他垂眸，修长苍白的手指抚摸上唇瓣。
    他的皮肤本就苍白，如今似乎又发生了一点变化，衬得唇瓣愈加殷红，似绽开的血花。
    牙齿有点痒。
    似乎还变尖了一点。
    体温也变低了不少，逐步远离正常人的范畴。
    女人纤细白皙的天鹅颈在眼前若隐若现……他眸色微深，心中的思绪不断翻涌。
    想禁锢她。
    用牙刺破她细嫩的肌肤，尝到那一抹香甜。
    *
    派对定在一栋城市郊外的别墅。
    便是穿着厚重的羽绒服，高挑漂亮的顾绯也自带独一无二的气场。更别提脱下外套，露出内搭的米色长裙时，更是惊艳照人。
    学院里有关顾绯的传闻其实不少。
    富豪顾氏的女儿、常年位于榜单第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岭之花……更让人好奇的是她与夏茜的友谊。究竟是什么样的闺蜜情，才能让这位大小姐甘愿做绿叶呢？
    从前羡慕顾绯的人有很多，但比起顾绯，他们更羡慕夏茜。毕竟做好一个万人迷大小姐很难，但做大小姐的闺蜜，可以以普通人的身份得到所有。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顾绯是一个人过来的。
    她穿着一件丝质长裙，领口处系有交叉绑带，别出心裁的是，锁骨偏上的位置，别了一朵玫瑰花。
    这样的场面，顾绯早已得心应手，因此她只是随意地笑了笑，“大家晚上好。”
    明明她只是来走个过场，可她一存在，却仿佛成了派对的主人，让人挪不开眼。
    有大胆些的女生前来搭讪。
    “顾绯，你怎么没有跟夏茜在一起？”
    “对啊对啊，昨天夏茜突然跑来宿舍住，你们是吵架了吗？”
    “说来也奇怪，我是夏茜的室友，我一早起来发现她不见了……”
    顾绯优雅地切下一块红丝绒蛋糕，笑着说道，“我也不知道呢。她可能还在生气吧。”
    她当然知道夏茜现在在哪里。
    在男主弗朗克伯爵的城堡。
    不过，眼下男女主的感情才刚刚开始发展，还没有到她出手的时候。要做恶人，自然得做得绝一点。
    顾绯是位有耐心的猎人，对待任何人都一样。
    顾绯温声细语、浅笑嫣然的模样，不自觉地又给夏茜拉了一波仇恨。
    夏茜居然敢给这位大小姐甩脸色？顾绯对她这么好，她怎么一点也不珍惜啊？
    毕竟夏茜那个“年级第一”是怎么来的，众人都看在眼里。
    这么一想，外人看顾绯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怜悯。大小姐漂亮归漂亮，就是眼瞎了点，还有点傻。
    顾绯轻轻松松地达到了目的，抿了一口酒，与系统商量：“小八，晚点用我手机给沈辞打个电话。打出去就行。”
    系统：“……好的宿主。”
    它再次对沈辞充满了同情。
    同时又为顾绯捏了把汗——反派可是会黑化的啊！他一黑化就是个六亲不认的大杀器，宿主这么玩真不会起火吗？
    可惜它只是一个弱小无助的统，只能吃瓜和充当工具。
    派对渐渐热闹了起来。
    不少吸血鬼猎人都想与顾绯搞好关系，纷纷举着酒杯来敬酒。
    不久之后，顾绯慵懒地支着下巴，微笑地拒绝了前来敬酒的人。
    她的手边放着横七竖八的空酒杯。
    系统见状，连忙连接顾绯的手机，拨出了第一个号码。
    几乎是拨出去的那一瞬间，对面的人接通了电话。
    少年微哑的声音响起：“顾绯？”
    与此同时，一个陌生的男人走过来，对顾绯绅士一笑：“顾小姐，您好像喝醉了，需要我送您回去吗？”
    第44章 饲养血族少年（14）
    沈辞在小酒馆里坐了很久。
    他本想直接回酒店，又想起他没有房卡，只好一直待在小酒馆。
    顾绯放他一天自由。
    他却……不想离开她。
    沈辞时不时扫一眼手机屏幕，看看有没有新消息发过来。
    ……明明没有做这些的必要。
    顾绯已经说过，她今天晚上都不会回来。
    整晚。
    想到这里，沈辞的眸色深了几分。那些被强行压下的失控感，再一次占据了他的脑海。
    只有一种东西，能抚平他心头的躁郁。
    是流动的、香甜的、裹着热意的血液……
    意识朦胧之际，他接到了顾绯打来的电话。
    他没有听见顾绯的声音。与之相反的，电话里传来陌生男人关切的询问：

 第53章

    “顾小姐，您好像喝醉了，需要我送您回去吗？”
    沈辞瞳孔微缩。
    那抹鲜血一般的红，翻涌在他翡翠般的碧绿双眸中，并逐渐占据主导。
    獠牙锋利的尖端若隐若现。
    “阿辞……”
    理智骤然回笼。
    沈辞握住手机，指节泛白，手背青筋凸起，“你在哪里？”
    她喝醉了。
    她那么漂亮，又是在聚会上，身边的人都是猛虎豺狼。
    那样的画面，光是想一想，好不容易压制住的戾气，又在逐步往上涌。
    这时候，顾绯的语气倒是乖巧许多，报出了别墅的地址。
    沈辞的声音也柔和下来：“不要乱跑。”
    “顾绯，等我。”
    ……
    电话被匆匆挂断，顾绯慢悠悠地放下手机，眸中不见半点醉意。
    只是再次抬起头时，一双美眸已经水雾盈盈，嗓音也温软慵懒：“不好意思哦，我有人接了。”
    绵软的语气让人愈加心神荡漾。
    陌生男人此时也是这样的心情——如高岭之花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大小姐，喝醉酒后，居然有几分娇憨可爱，试问有哪个男人可以抵挡呢？
    “那我们也可以交换联系方式，”他温柔诱哄，“顾小姐，我是你隔壁专业的，我们的教室只隔了一栋楼。上学的时候我就经常碰见你。”
    顾绯只是懒洋洋地给酒杯倒满酒，似乎根本没有听见陌生男人的话。
    醉酒的人惯来不讲道理。
    陌生男人也没有放在心上，语气越发温柔：“顾小姐还想喝什么？我帮您拿。”
    这个时候，顾绯才慵懒抬眼，玉手随意一指。
    陌生男人却仿佛得到莫大的恩赐一般，火急火燎地跑去拿酒了。
    看得顾绯“扑哧”一声笑出来，眼底一片清明：“什么时候小反派也这么听话就好了。”
    沈辞乖巧归乖巧，却克制守礼，一颗心是冷的。
    他只是不经撩拨，身体本能作出反应，到底是因为见识太少。若换做别的方面，顾绯未必能动摇他。
    他虽然跟在她身边，心里对她仍然怀有芥蒂，像一块坚不可摧的寒冰。
    顾绯要做的，就是捂热这块寒冰。
    磨平他的棱角，让他为她所用，成为她手中最锋利的刀刃。
    系统继续替顾绯紧张。
    它好像隐约明白了顾绯的目的：“宿主，你要让反派觉醒血族天赋？”
    顾绯“咦”了一声：“小八，你不傻嘛。”
    系统：“……”虽然我是个人工智能但我知道你在骂我。
    “现在最强的血族，就是男主了。我身为女配，不能直接杀死男主，”顾绯却笑起来，“但我为什么要自己动手呢？”
    她没有把话说完。
    红酒入喉，雪白的天鹅颈轻轻颤动，美得不可方物。
    便是系统这个人工智能也看得呆了一下。
    狐狸精的诱惑……确实很难抵挡。
    陌生男人痴痴地守在顾绯身边。
    看着她一杯又一杯酒下肚，他虔诚地捧着酒瓶，弯腰为她斟满，目光充满痴迷：“顾小姐，请。”
    顾绯却不慌不忙。虽然双颊酡红，美眸也泛着水雾，可比起她，陌生男人更像是醉了酒。
    “顾小姐……”
    正当陌生男人伸出手，准备顺势握住那柔荑时，手腕却被握住。
    少年的手指修长而冰冷。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清冷目光所带来的压迫感，让陌生男人不由得畏缩几分。
    面前的顾绯却露出欣喜的笑容：“阿辞，你来啦。”
    像个讨到蜜糖的小姑娘。
    系统：“……”宿主的戏可真是说来就来，这副样子它还有点不适应。
    几个安保人员本一路追着沈辞过来，见顾绯与沈辞的确相识，这才停下了脚步。
    这陌生少年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一副生人勿进的强大气场，叫他们见了都不由自主地产生怯意，仿佛见到了天敌——要知道，这是吸血鬼猎人的聚会，连安保人员，也是身怀异能的吸血鬼猎人。
    沈辞眉头微皱，厌恶地甩开陌生男人的手，看向顾绯时，眉目才舒展几分：“怎么喝成这样？”
    “你管我呢，”顾绯不满地嘟了嘟唇，挽住他的手，“阿辞，我还要喝，给我倒酒。”
    看着面前一排空酒瓶，沈辞抿起薄唇：“你不能再喝了。”
    “为什么？”顾绯无辜地眨了眨眼，指着一旁的陌生男人，“刚刚他都给我倒了很多呢。”
    陌生男人闻言冷笑一声：“哪里来的毛头小子，赶紧从顾小姐身边滚！”
    少年瞥来冷冷的一眼。
    孤狼般碧绿的眸子，似一把利刃直逼心脏，叫人呼吸一窒。让陌生男人无端地回想起某次执行任务，差一点死于吸血鬼之手的恐惧感。
    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沈辞已经弯下腰，将顾绯打横抱了起来。
    她很轻，像一团雾。
    抱起的时候也并无反抗，甚至主动抱住他的脖子，柔软的发丝蹭着他的脖颈。
    胸前系带交叉，大片锁骨裸露，散发着似有似无的香气。
    “阿辞，”她恶作剧般贴着沈辞的耳垂，呵气如兰，“你说呀，为什么不给我倒酒？”
    ……想咬她。

 第54章

    很想很想。
    想用尖牙刺破她的肌肤……想品尝到那薄薄的表层之下，鲜活的、流动的血液的味道。
    沈辞攥紧手指，呼吸重了几分。
    “你喝醉了，”他淡声道，“我带你回去。”
    他抱着顾绯，一步一步走出了别墅。
    由于怀里的人是顾大小姐，众人虽看在眼里，却无人敢阻拦他，只能目送沈辞将顾绯带走。
    别墅的门“嘭”的一声在身后关上。
    第45章 饲养血族少年（15）
    冰冷的夜风灌进沈辞的衣领。
    风是冷的，他的身体却不可控制地泛起燥意。
    “回去？”顾绯歪了歪头，“我才不要回去呢。这里多好玩啊。”
    沈辞微微一怔。
    似乎想起什么，他不由得露出自嘲的笑容。
    顾绯确实不该回去。
    华丽的宴会厅，衣着光鲜的男女，她像一尾鱼，从容自在地在大海里驰骋。
    她是上帝的宠儿，是灯光的交汇处，那里才是她的天地。
    而他沈辞，不过是她一时兴起救下的可怜虫，像路边流浪的小猫小狗一样，随意抱养，又随意抛弃。
    他几乎将他的过去全盘托出，可他却对顾绯一无所知，连“绯”代表哪个字，他都不知道。
    也许是“菲”。可沈辞总觉得“菲”过于可爱俏皮，“绯”应该更适合她。
    但那都是他的猜测。
    沈辞的手指渐渐变得冰冷，眸中再一次浮现血色。他沉默地低下头，用手机叫来一辆计程车。
    却听见怀里的顾绯道：“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她打了个呵欠，眸中泛起水雾，无意识地在沈辞颈间蹭蹭，嗅到熟悉的气息才心安理得地靠过来，懒懒地说道：“那些人都很无聊，还不如回去听阿辞唱歌呢。”
    哪怕知道自己唤起的只是她的兴趣，沈辞的心里还是不可控制地升起喜悦。
    “嗯。”
    他轻声道：“我唱给你听。”
    他又哼起了那首熟悉的曲子。
    计程车在二人面前停下。
    沈辞抱着顾绯，坐进了后座。
    女人柔若无骨地倚着他，颊边绯色更浓，手指无意识地抓住沈辞的衣角。
    沈辞不可避免地红了耳垂，却只是别过头，并未阻止她的小动作。
    计程车平稳地行驶在宽阔的大道上。
    沈辞轻轻地哼歌，哼了一遍又一遍。顾绯眸色倦懒，眼中却不见困意，反而在沈辞抱她下车的时候，抱住了他的脖子：“阿辞。”
    “你唱的那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沈辞别过头，眸光闪烁，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向她伸出手：“房卡。”
    顾绯“唔”了一声，语气有几分俏皮：“在我包里，你自己拿。”
    她随身背了一个黑色的小挎包，放在腰后。
    沈辞想要拿到房卡，手指不可避免地与她纤细的腰肢相碰。
    腰肢细软，不堪一握。不知碰到了哪里，她轻轻一颤，发出小猫似的哼声。
    沈辞的眸色更深了一分。
    用房卡刷开电梯，他摁下了楼层。
    顾绯像只树袋熊般挂在他身上，生怕她掉下来，沈辞不得已背靠着墙，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amour，”顾绯忽然凑过来，目光狡黠，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这个单词我认识，是爱的意思。”
    总算给她逮到机会让系统翻译了呢。
    沈辞呼吸一窒。
    女人的声音却如细雨一般，丝丝缕缕地落下来，酥酥麻麻的感觉钻进他的四肢百骸：
    “mourir pour i'amour（为爱而死），”她笑意愈浓，“阿辞，你在偷偷向我表白？你喜欢上我啦？”
    醉酒的人说话总是毫无逻辑。
    也正因如此，他们的发言往往坦率、直白、大胆，叫人措不及防。
    沈辞的心里轰然炸开。
    他想起他一遍又一遍唱的那句歌——“为爱而死，便是在爱中永生”，仿佛大胆而热切的告白。
    小心翼翼藏在心底的心思，却被当面点破，一瞬间，不堪、羞窘、赧然，无数种情绪涌上他脑海。
    电梯的门在面前打开。
    他忽然放下顾绯，手撑过墙面，将她困在他与墙壁之间。
    沈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是。”
    他抵着她的额头，感受着她的长睫扫过他的脸颊，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仿佛虔诚的信徒，或是忠诚的骑士，在神像前赤忱地下跪。
    他喜欢上了一个仅有几面之缘的女人。
    为她牵动情绪，为她朝思暮想，为她改变自己。
    沈辞低头，吻下来。
    他耐心地碾磨着她的唇。
    “我从出生起，便与旁人不同。”
    少年垂眸，低低地说道。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哪怕是面对他唯一的亲人斯密奶奶，他也不曾透露半分。
    但此时此刻，沈辞却想说出来。
    他不在乎顾绯有没有告诉他她的事，他只想把他完完整整地，捧到她的面前。
    “我可以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有一些异于常人的能力……”
    甚至，在此时此刻，他不仅想吻她，想与她分享他的情绪与冲动，更想用牙齿咬破她的锁骨，尝到她的血液的香甜。

 第55章

    他哑声道：“可是我……”
    不想伤害你。
    也对未知充满恐惧。
    顾绯抬起头，柔软的唇与他相贴。
    似美女蛇温柔吐信，又如罂粟般令人上瘾。
    “我也是。”
    沈辞神色微怔。
    “我也是，阿辞，”她微微一笑，“不要害怕你和这个世界不一样，因为我们本就是同类。想做什么，就尽情去做吧。”
    闸门被打开，情绪如汹涌的洪水，横冲直撞。
    尖牙将红唇刺破，他如愿再次尝到了那抹香甜。
    他像是久旱逢甘霖，小心翼翼地捧起来之不易的甘美，温柔碾碎。
    房门被用力关上，女人轻柔的呜咽声被阻隔在外。
    ……
    古老而华丽的城堡，身着黑色长袍、拥有血色双瞳的男人坐在王座上，手里端着一只透明的高脚杯。
    杯中的液体呈现出浓郁的色泽，似红酒，却比红酒更加神秘。
    他的脚边铺开巨大的六芒星图案，星星点点的光芒在中间汇聚，被一团诡谲的黑雾吞噬，有乌鸦的影子一闪而过。
    周围同样身着黑袍的血族见状，纷纷跪地。
    “恭喜劳伦斯亲王！”
    劳伦斯大笑起来。
    “神真的存在……那个传说是真的……哈哈哈哈哈哈！”
    “我要让弗朗克为他的愚蠢付出代价！”
    “抢了那些人类做血仆又如何？我已经收集好了祭品，也找到了神降临的容器……”
    他走下王座，缓慢地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将杯中的液体倾倒。
    “让我们……把神请回来吧。”
    第46章 饲养血族少年（16）
    阳光照在柔软的大床上。
    顾绯睁开眼，将被褥向下拉了拉，雪白圆润的肩头若隐若现。身后的少年似有所觉，横过手臂，更加用力地揽住她。
    “乖，”顾绯握住放在她腰间的手，耐心地将他的手指掰开，“放松一点。”
    少年眉目舒展，恋恋不舍地在她颈间嗅了嗅，仿佛寻求主人爱抚的小狗。
    最后还是依了她的要求。
    顾绯翻身下床，脚步踉跄了下，回想起某些画面之后才被气笑，转头看了床上仍在沉睡的少年一眼，自言自语道：“小狼崽子。”
    一关灯就变了个人，撒娇卖乖也就罢了，还得寸进尺，仿佛不知疲倦。
    真以为她喝醉了酒什么都不记得呢。
    什么清冷矜持，也就表面看看吧。
    顾绯走进盥洗室，摸了摸嘴角的伤口。
    是两个小小的牙印。
    其实咬得很轻——仅仅只是咬破了表皮，但足够了。
    顾绯抚摸着嘴角的伤口，露出一抹笑容。
    走到这一步，就算是女主夏茜与沈辞相遇，二人也绝无重蹈原著覆辙的可能。
    沈辞牵挂的，只有她顾绯一人。
    沈辞这边已经铺垫好了，接下来就是夏茜。
    好几天没注意她了，她跟男主的感情应该突飞猛进了吧？她这个恶毒女配，也该出场了。
    可惜吸血鬼世界没有监控可以调，不然她还能看看戏。
    顾绯换上一身轻便的衣服，披上黑色的斗篷，将银枪绑在脚后跟，戴上一只黑色口罩，这才走出酒店，拦下了一辆计程车。
    见她报出的是一个陌生的地址，系统好奇地问：“宿主，您要去哪？”
    出门就出门，居然还顶着个牙印？话说回来，这好像是她故意让沈辞咬的吧……
    顾绯微笑：“给男女主的爱情添堵。”
    然后，等她的刀刃苏醒。
    系统：“……”
    这个回答可真恶毒女配，不愧是它的宿主。
    众所周知，每年的最后一个星期，是人类所居住的光世界，与异生物所居住的暗世界的“友好日”。
    在这七天里，异生物经过批准，可以自由出入光世界。当然，他们的行动也处处受限，有秘密警察管理，也有吸血鬼猎人伺机行动，稍有不慎就容易丢掉性命。
    不管如何，至少在这几天，光、暗世界的屏障处于开放状态，不少吸血鬼，尤其是寂寞已久的吸血鬼贵族，都喜欢到人间活动。
    顾绯来到了一座葡萄酒庄园。
    邻市盛产葡萄酒，分布着大大小小的葡萄酒庄园，而这座葡萄酒庄园尤为著名，每逢圣诞季，便会大摆宴席，邀请全世界的爱酒人士来品尝葡萄酒。
    事实上，这座庄园已有数百年历史，而它的主人，是一位吸血鬼女伯爵。
    所谓品酒集会，其实是吸血鬼的聚会。
    庄园虽然不曾设有门禁，但由于位置神秘而偏僻，再加上主人的特殊身份，只有少数上层吸血鬼才知道它的存在。
    因此，在顾绯进入庄园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有些微妙。
    一个女人。
    一个虽然蒙着面，却仍看出来艳丽五官的漂亮人类女人。
    像是误入狼群的迷途羔羊。
    众吸血鬼本虎视眈眈，然而看见她摘下口罩后，又纷纷止步。
    她的唇角，有一个清晰分明的印记。
    吸血鬼的牙印。
    像是一张象征身份的通行证。
    正常人哪里会来这种地方——怕是某位吸血鬼大人带“宠物”来见世面吧。
    顾绯一出现，便有侍应生前来询问她的身份。哪知她只是微微一笑，开门见山：“我想见庄园的主人。”

 第56章

    侍应生也愣了。
    面前这个顶着吸血鬼印记的漂亮女人，是个纯种人类。
    吸血鬼有世代为他们供血的血仆，与人类世界达成的协议里，也明令禁止吸血鬼将人类捉来吸血。
    不过，暗世界的血仆经过混血再混血，其实与吸血鬼已经并无差别，口感自然不如人类的血液那样鲜美。因此有一条黑色产业链，专门抓捕人类送给贵族当血仆，有关部门对此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说，能标记纯种人类的吸血鬼非富即贵。
    何况顾绯气势够强，像只受尽宠爱的金丝雀，侍应生当然不敢得罪，连忙道：“请问您是……”
    顾绯微微一笑，报出了一个名字：“弗朗克公爵。”
    她顺利被带到了庄园后方的私人别墅。
    系统看得一愣一愣。
    宿主跟男主都没见上面呢，编得跟真的一样，这就是传说中的……狐假虎威？
    *
    酒店。
    沈辞睁开眼，下意识想要把身边人搂进怀里，却只摸到冰冷的被褥。
    他的眸色一沉。
    顾绯已经离开了。
    他换好衣服出来，酒店服务员恰时敲响了门，推着早餐车走来。除了丰盛的早餐之外，还有一张手写的留言卡片。
    【临时办事，晚点回来，不用等我。】
    落款是一枚唇印。
    指腹将唇印晕开，沈辞垂眸，心跳不可控制地加速起来。
    昨天晚上，他和顾绯……
    少年不由得红了脸。那些细腻的心思，此刻被无限扩大，像是裹了糖霜，连呼吸都是甜的。
    他以为冲动之后会一无所有，没想到她没有立刻消失，也没有在宿醉之后将他们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吃完早餐，沈辞离开酒店，来到了教堂。
    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二次来到这里。
    他有满怀细腻的心思，此刻最想告诉的，是他唯一的亲人斯密奶奶。
    而离斯密奶奶最近的地方，就是这座教堂。
    教堂寂静无人，几只乌鸦停留在窗台，透过琉璃般的花窗，豆大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里面的少年。
    站在高大的无名神像前，沈辞闭上眼睛，在心里说着话。
    他遇见了喜欢的人。
    斯密奶奶如果还在人世，应该会很高兴。
    顾绯那么讨人喜欢，她也会喜欢顾绯的吧？
    不知从何时起，周围的光芒一点一点黯淡下来。
    乌鸦扑棱棱地飞过，掉下几片漆黑的羽毛。
    羽毛落在沈辞的肩头，他睁开眼，伸手握住。
    一身黑袍的男人跪在他面前。
    血色双瞳，长而尖的獠牙，他的目光炽热：
    “我终于等到您了。”
    第47章 饲养血族少年（17）
    葡萄酒庄园。
    侍应生弯下腰，站在虚掩的门前，恭敬道：“夫人。”
    门后传来女人的声音：“进。”
    伊迪丝女伯爵，这座葡萄酒庄园背后的主人。也同样是本文除了顾绯之外，女主夏茜最大的情敌。
    若说顾绯是菟丝花，是弗朗克贴身宠爱的女血仆，对夏茜有情感上的威胁，那么伊迪丝夫人，则是身份上的威胁。
    她是弗朗克名义上的未婚妻。
    尽管二人并无感情，“婚约”只不过是政治联合，但她是吸血鬼中的贵族，只要占着未婚妻这个身份一天，夏茜便永远无法得到吸血鬼的认可，成为弗朗克的妻子。
    当然，跟女主做对的女配都没什么好下场。这位伊迪丝夫人手段再狠辣，最后也死在了夏茜手上。
    她的戏份并不多，但是顾绯第一遍浏览原著的时候，就盯上了这个角色。
    眼下顾绯已经改变了剧情，她没有跟夏茜关在一起，也不会发生被弗朗克宠爱的环节，那么，她要怎么给男女主添堵呢？
    没有机会，便自己创造机会。
    侍应生毕恭毕敬地退下，顾绯伸出手，推开了房门。
    头戴黑色蕾丝的宽大礼帽、身着华丽长裙的女人卧在塌上，一双猩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顾绯。
    一种与天敌相遇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若说漂亮的女人似毒药，美丽又迷人。那么，面前这位身姿窈窕、娉娉婷婷朝她走来的人，便是个中翘楚。
    迎上她危险的目光，顾绯露出从容的微笑：“久仰，伊迪丝夫人。”
    “听说弗朗克最近得了一个人类女孩当玩物，对她颇为宠爱……”伊迪丝直勾勾地看着她，咬重了“玩物”这个词，“看来有些玩物太过天真，只看见了宠爱，却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吸血鬼的私生活本就混乱，弗朗克身边有什么人，伊迪丝并不在意，谁还不能养个宠物在身边呢？
    但像她这样傲慢的女人，有一个致命的特点，就是自尊心极强。
    这两天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血族内部最英俊的弗朗克公爵居然对一个人类血仆宠爱有加，大家都在等着看伊迪丝的笑话。
    伊迪丝可以允许弗朗克身边有人，却不能容忍有人因此大做文章，贬低她的身份。
    顾绯恰恰拿捏住了这一点。
    伊迪丝看她不爽，却碍于她借着“弗朗克”的由头，不敢贸然对她动手。
    “夫人，您错了，”抚摸着自己唇瓣上的牙印，顾绯笑了笑，“我不是那个人类女孩，我是她的好朋友。”

 第57章

    伊迪丝看她的目光渐渐变得别有深意了起来。
    她确实不想动顾绯。
    吸血鬼按严格的等级制度划分，只有低等的吸血鬼才会在猎物身上留下痕迹。贵族吸血鬼进食，向来是不留伤口的。
    他们留下的，不是伤口，而是标记。
    只有情到浓时，才会对自己的猎物进行标记，留下自己的气息，告诉所有人这是他的所有物。
    顾绯唇上的，恰恰就是某位神秘而强大的贵族留下的标记。
    这种气息，放眼整个吸血鬼世界，除了劳伦斯亲王，就只有可能是弗朗克了。
    她挑起唇角，指甲缓慢伸长，在顾绯的眼前轻轻一晃：“说说看？”
    仿佛只要顾绯一旦说出令她不满的话，她的指甲就会毫不犹豫地割破顾绯的喉咙。
    顾绯一本正经地把原著剧情讲了一遍。
    只不过调换了她与夏茜的身份——
    她与夏茜情同姐妹，一同被抓去给弗朗克当血仆。她先来，夏茜后到，占尽闺蜜的优势，夺走了弗朗克对她的全部宠爱。
    顾绯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公爵大人给我做了标记，他不怕我逃跑……他忙着陪夏茜，甚至要为了夏茜处置我……我走投无路，只能买通了古堡的仆从，来求您的帮助。”
    她确实有令人信服的资本。
    强大吸血鬼的标记无法作假，加之她美眸楚楚含情，表情没有一丝破绽，以及一身怪异的打扮……更是为她的说法增添了几分说服力。
    九尾狐的魅惑技能悄无声息地消散在空气之中。
    “您才是公爵大人的未婚妻，我不求挽回他的心，但我要夏茜付出代价！”
    顾绯的嘴角无声地勾起来，她抬起婆娑的泪眼，仿佛一朵柔弱无辜的小白花：
    “我知道一个，夏茜的秘密。”
    *
    沈辞后退了一步。
    恐惧、不安、焦躁……无数情绪涌上他的脑海。
    沈辞一直知道自己与正常人不同。
    但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当他过去的人生被掀开、打碎、重组，他却无法接受。
    比起对新身份的陌生感，更令沈辞害怕的，是顾绯的态度。
    他惯来擅长察言观色，因此他也清楚，顾绯喜欢他什么。
    喜欢他的分寸，喜欢他的青涩，喜欢他的克制与被纵容的小放肆……
    可若他不是顾绯眼中“乖巧天真好掌控的少年”了呢？
    他垂下眸，冷声道：“我不相信你的话。”
    劳伦斯笑起来，露出尖锐的獠牙：“您的身份，确实比较特殊。”
    若非献祭法阵生效，他第一时间赶到了教堂，劳伦斯也不敢相信，他寻找已久的神明，居然将会降生到一个混血身上。
    混血，这是血族最为低劣的种族。
    他们不被吸血鬼界承认，却也不是完整的人类。
    可血脉的压制又那样真实——单是感受着沈辞的气息，劳伦斯都有一种下跪的冲动。
    那种实力，绝非低劣的混血所能拥有。
    神只是暂时地失去了记忆。
    封印只是出现松动，却并未把神复活。等他破除封印，自然会回到“神”的状态。
    沈辞长睫微敛，紧紧握着手机，指节泛白。
    “我只是来向您打个招呼，”劳伦斯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了沈辞几欲伸长的獠牙上，“您总会需要我。”
    神总该回到他的世界，而不是在这里颠沛流离。
    他只需要等待。
    黑雾渐渐消散，教堂又恢复了原本的光亮。待劳伦斯一消失，沈辞立刻打开手机，拨通了顾绯的电话。
    想见到她。
    从未有一刻这么强烈地想见到她。
    嘟嘟嘟的忙音响起，机械的女声清晰地传入耳内：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
    顾绯：顶着印记招摇行骗
    弗朗克：还未出场就已背尽黑锅
    夏茜：不自觉拉满仇恨
    沈辞：我老婆呢？
    第48章 饲养血族少年（18）
    顾绯不见了。
    沈辞怔怔地凝视屏幕良久。
    他不断地说服自己：也许她只是手机没电了……
    可现在才几点？
    新的一天刚刚开始。
    沈辞敛眸，转身回了酒店。
    他手里有顾绯给他的备用房卡。
    房间里自然没有人。
    清洁工已经来过，将房间收拾整齐，不见一点狼藉，昨晚的混乱，仿佛只是一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梦。
    沈辞的目光缓慢掠过两个房间，最后停留在了试衣镜旁的柜子上。
    那里放着一部手机。
    是顾绯的手机。
    惊疑、错愣、不可置信……仿佛有一双手扼住他的咽喉，窒息般的疼痛感裹住他的心脏，麻木向全身蔓延。
    沈辞好像忽然冷静了下来。
    孤狼般碧绿的眸中一片平静，他收起顾绯的手机，一步一步走出了酒店。
    接下来是酒吧。
    酒吧关了几天门，又重新恢复营业。
    但这可是白天。巷子里冷冷清清，那几家神秘的酒吧都紧闭着大门，看不见一个人影。
    她坐过的长椅、她去过的别墅……沈辞逐一走过顾绯可能出现的地方。
    顾绯自然不可能出现。

 第58章

    她像是凭空消失了。
    城市本就不大，小半天就可以走完，沈辞几乎来到了每一栋标志性建筑。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
    天幕变得暗沉，由浅灰向深紫过渡，与教堂漆黑高悬的塔尖融为一体。
    沈辞站在了教堂面前。
    他想，是顾绯不要他了吗？
    可那张留言卡明明写的是“晚点回来”……他找不到顾绯，是因为他没有按照她的要求乖乖等她吗？
    沈辞觉得，自己好像有一点贪心。
    不仅想要与她分享自己的世界……更想在她的世界留下烙印。
    他不想成为随意丢弃的阿猫阿狗，而是想做她的男人。
    光明正大站在她的身边，与她分享喜怒哀乐。
    纤细的长睫微闪，血色般的猩红在碧绿的眸中铺开。他无意识地咬了咬唇，尖牙在唇上留下烙印。
    身披黑色斗篷的神秘男人站在他的面前。
    “我们又见面了。”
    劳伦斯桀桀笑着，饶有趣味地看着面前陷入挣扎的少年。
    “您被什么事困扰了呢？”
    沈辞喉结滚动，却并未说话。
    劳伦斯却笑起来：“您在找人吗？”
    迎上少年惊讶的目光，他笑意更深一分，仿佛魔鬼的引诱：“渺小的人类，自然无法完成自己的心愿。”
    “但吸血鬼可以。”
    “您是强大的血族……觉醒天赋之后，放眼整个世界，有什么是您做不到的呢？”
    觉醒沈辞的吸血鬼天赋，只是计划的第一步。
    神的封印，只能由祂亲自打破，外人无法干预。因此，只有让沈辞意识到自己吸血鬼的身份，才有可能唤醒神。
    “回到血族的世界吧。”
    “成为强大的血族，让曾经看低您的人向您俯首称臣……找到她，禁锢她，将她永远锁在您身边。”
    *
    古堡。
    镣铐叮当作响，低沉的吞咽声似有似无。夏茜闭上眼，感受着男人獠牙冰冷的温度，手不自禁地攥紧。
    这是来到古堡的第几天，夏茜已经没有印象了。
    她日夜胆战心惊，每一分每一秒都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时闯入教堂，发现被关押在地底的人类，夏茜本想救他们，不料惊动了上面的人，她便将计就计，扮作血仆混了进来。
    她被带到了吸血鬼的世界。
    身后这个俊美而强大的男人，就是古堡的主人，她听见他们称呼他为弗朗克公爵。
    这几天下来，她已经大致明白了失踪的人类是怎么一回事——是血族的某位亲王意图杀死弗朗克公爵，动用了某种禁忌阵法。当然，他的祭品被弗朗克半路截胡了。
    弗朗克……她在心中重复着这个名字。
    由于从小接受的教育，对于吸血鬼，夏茜向来不屑一顾。
    哪怕他们拥有出色的人类外表，骨子里依然是茹毛饮血的野兽，一碰到血液，就会暴露本来的兽性。
    可弗朗克与她接触到的吸血鬼都不同。
    他优雅神秘，矜贵强大，方方面面都在牵动着她的情绪。
    夏茜不肯承认，她对吸血，已经从一开始的抗拒，到享受这个过程。
    轻微的刺痛感，却能带来极致的欢.愉。
    收起獠牙，弗朗克将夏茜抱在怀里，冰凉的唇压了下来，爱抚似的吻着她。
    吸血鬼的吸血往往伴随着情、欲，这是他们最脆弱，也是最诱人的时候。
    男人的气息霸道而强势，夏茜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
    “公爵大人。”
    血仆突兀的声音响起。
    弗朗克松开夏茜的唇，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乌黑长发，懒懒地抬起眼：“说。”
    进食被打断，他的语气透着隐隐的不耐。
    弗朗克漫长的人生中，也曾宠幸过不少血仆，只是后面都腻了味，他渐渐只把进食当成维持体力的活动，不再召见血仆供血。
    直到夏茜出现。
    她有一双乌黑清亮的杏眼，弗朗克很喜欢。
    血仆颤声道：“是、是伊迪丝夫人送来的请柬，她邀请您于12月31日到她的葡萄酒庄园品酒。”
    12月31日，是友好日的最后一天。
    不过，作为贵族吸血鬼，他们出入光暗世界没有那么多限制，对这个日期并不敏感。
    伊迪丝。
    许久没听见这个名字了。
    弗朗克懒懒把玩着夏茜的发丝，低头问她：“想去玩么？”
    听见“夫人”的时候，夏茜心里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轻声问：“那是谁？”
    弗朗克不太在意地说道：“我的未婚妻。”
    夏茜瞳孔紧缩，心中警铃大作。
    未婚妻，他居然有未婚妻……也是，他是神秘强大的吸血鬼公爵，多少人觊觎这个身份，有未婚妻也在情理之中。
    她将下唇咬得发白，目光坚定：“我想去。”
    ……
    12月31日，是一年的最后一天。
    悠扬的大提琴声响起，葡萄酒庄园人来人往，甚是热闹。
    身着华丽礼裙的伊迪丝夫人走下台阶，步伐优雅而缓慢。
    身后，一身黑色侍女长裙、头戴面纱，眼眸狭长的女人，赫然是顾绯。
    第49章 饲养血族少年（19）

 第59章

    望着下方鱼贯而入的宾客，伊迪丝轻抿红唇，意味不明地说道：“你最好说的是实话。”
    顾绯眨了眨眼，笑得分外无辜。
    趁着伊迪丝去敬酒，顾绯有一搭没一搭地找系统聊天。
    “我家阿辞呢？看看他在哪里？”
    晾了他几天，他的血族天赋应该觉醒了吧？
    在他情意最浓时消失，这就是顾绯想要的效果。
    既然血族天赋觉醒之后，只会留下一种情绪，那就留下“爱”吧。
    不过几天没回去，他估计要生气了，唔……她还得想想该怎么哄。
    系统看了一眼定位，有些不敢相信：“宿主，他正在前往葡萄酒庄园的路上。”
    顾绯也惊讶地挑了下眉。
    “咦，他跟那些血族到一块去了？”
    原著的沈辞是先觉醒了血族天赋，再回到吸血鬼的世界……看来他的天赋确实觉醒了。
    她隐约觉得自己忽略了点什么。
    劳伦斯找祭品究竟是为什么？献祭谁，唤醒谁？
    原著只是说劳伦斯是为了除掉弗朗克，但他的计划失败，法阵被毁，这件事自然也不了了之，没有过多着墨。
    便是现在，虽然知道这件事因劳伦斯而起，顾绯也始终无法理解他的目的。
    不过，她没有把过多的心思放在这件事上，毕竟今天的主角可是男女主。
    酒会盛大而热闹，司仪将宾客的头衔逐一念出，都是吸血鬼中的贵族。
    “托利亚子爵……杰西卡男爵……弗朗克公爵。”
    司仪的声音忽然一顿。
    作为吸血鬼世界唯二的最强者，大家对弗朗克公爵总是心怀敬畏。他能参加这场酒会，实属意料之外。
    仔细一想，却又不足为奇。
    毕竟酒会的主人，可是弗朗克公爵的未婚妻。
    弗朗克挽着夏茜走了进来。
    男人身着优雅的黑色燕尾服，如黑夜般神秘深邃。娇俏的女人小鸟依人般依偎着他，像是一对眷侣。
    周围人不由得议论纷纷。
    弗朗克公爵过去风流的名声在外，身边女伴无数，虽然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再听说他的花边新闻，但他会带着女人过来，也不奇怪。
    更何况这两天有关他的传言沸沸扬扬，都说他十分宠爱一个人类女人，看来就是面前这位了。
    居然还带到酒会上来，可见受宠程度。
    这不是明摆着打未婚妻脸吗？
    伊迪丝深吸一口气，笑容不变，亲昵地挽住了弗朗克的手：“你来了。”
    虽然表面装得像模像样，但伊迪丝对弗朗克的感情称不上喜欢，甚至是厌恶。
    弗朗克喜欢如水般小鸟依人的女人，伊迪丝却以手段强势著名，年纪轻轻便从家族独立，是位心狠手辣的女伯爵。
    强强联合，总有一方要落于下风，但显然他们都不愿意。
    弗朗克把夏茜带来，也有敲打伊迪丝的意思，提醒她不要过于嚣张，忘记了自己未婚妻的身份。
    她于弗朗克而言，与夏茜没什么区别，都是玩物罢了。
    正因如此，顾绯三言两语，便挑起了她心中的不甘与怨恨。
    弗朗克握住她的手，笑了笑：“伊迪丝。”
    他转头对夏茜道：“你自己逛逛，我随后回来。”
    两人携手上楼，把夏茜扔在了一旁。
    尤其是伊迪丝不经意间回头的挑唇一笑，宛如宣示主权，对夏茜而言无异于挑衅。
    她几乎咬碎了一口牙。
    她抬起头，却在看清楼梯上的人影时，目光变得不可置信起来。
    哪怕面前的女人身着黑色长裙，半边脸上蒙着面纱，夏茜也不会认不出来她。
    她们相伴多年，早已摸清了彼此的性格。
    这几天在古堡生活，夏茜几乎快忘了自己吸血鬼猎人的身份，心里只有弗朗克一人。
    顾绯的出现，使她本能地产生恐惧，向后退了一步。
    “夏茜，”顾绯露出微笑，“好久不见，借一步说话？”
    *
    大厅里人声鼎沸，顾绯却拉着夏茜，轻车熟路地推开了一扇偏僻的房门。
    夏茜满脸惊慌，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
    顾绯却伸出手，替她理了理衣领，仿佛知性优雅的姐姐。
    “我们都在找你，夏茜，”她眉头微皱，“你怎么跟吸血鬼混在一起？”
    此刻的夏茜宛如惊弓之鸟，害怕与顾绯正面交锋，却又怕被她看穿自己的小心思，因此只是咬了咬唇，为自己辩解道：“我发现很多失踪的人被关在教堂底下，就混了进来……我是在执行任务！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发现那些祭品跟那个弗朗克伯爵有关，于是伪装成了女仆藏在他未婚妻身边，”顾绯的眉头皱得更深一分，“这不是你能处理的事，你不该参与进来的。”
    ——她处理不了，顾绯就能处理得好吗？
    这是夏茜脑海里产生的第一个念头。
    但无可否认，顾绯确实有放出这些话的资本。她是异能课与实践课当之无愧的第一，实战经验远远比夏茜要丰富得多。
    可夏茜的心又诡异地高兴了起来。实践能力强又如何？都是卧底，顾绯只能给未婚妻当仆人，每日对吸血鬼卑躬屈膝，她夏茜不如顾绯强大，却受尽弗朗克的宠爱，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第60章

    便听见顾绯叹气一声：“拿着吧。”
    她取下藏在腰间的一把袖珍银枪，放在了夏茜手里。
    “我发现那些被抓走的人类涉及到血族内部的纷争，这才跟你解除了组队关系，”她看着夏茜，神色复杂，“没想到你……算了。拿着防身。”
    夏茜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原来……原来那些话，都是顾绯故意对她说的？她是为了自己好？
    难怪顾绯突然性情大变……
    她讷讷道：“那、那你呢？”
    顾绯已经把枪给她了，她自己怎么办？
    顾绯淡淡道：“我还能自保。”
    语气轻描淡写，难掩高傲，却让人提不起一点厌恶的情绪，仿佛她天生就该如此。
    夏茜握住手中的枪，神色复杂。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顾绯唇角微微勾起。
    ……
    司仪仍在欢迎宾客。
    “劳伦斯亲王。”
    念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司仪的表情更加惊愕，怎么连这位都来了？
    他悄悄地看过去，发现劳伦斯并非一人前来，他的身边，跟着一位身披斗篷、隐约露出惨白肤色的少年。
    第50章 饲养血族少年（20）
    听见劳伦斯亲王的名字，弗朗克毫不意外地看了身边的伊迪丝一眼，笑道：“伊迪丝，这么多年了，你的性格还是一点都没变。”
    伊迪丝最讨厌的就是他这副模样。好像看穿了一切，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以为他自己很了不起吗？不过是出身好了点，血统高贵了些，白捡了个吸血鬼公爵头衔罢了。
    “那你对我可真是了解。”她冷嘲热讽。
    弗朗克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比起已经被他厌倦的未婚妻伊迪丝，弗朗克更感兴趣的，是那只他最近新得到的小金丝雀。小金丝雀看似温顺，却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时刻准备逃离他的牢笼。
    她的身份，怕是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因此，明知伊迪丝是刻意邀请他，弗朗克还是把夏茜带到酒会上来了。
    他很好奇，机会摆在面前，这只尚未被折断双翼的小金丝雀可以翻起什么水花呢？
    弗朗克最喜欢的，就是欣赏人在濒死之际的挣扎。
    果不出其然，故意不让人跟着她，她就不见了。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宾客，短暂地在劳伦斯的身后停留，眉头微皱：“劳伦斯带了个什么人来？”
    伊迪丝不甚在意地说道：“我怎么知道。”
    弗朗克的死对头，跟她有什么关系。
    弗朗克看着那陌生少年，若有所思。
    他将劳伦斯抓走的人截胡，劳伦斯却没有在第一时间找他算账，这实在让人奇怪。劳伦斯最近……到底在忙什么呢？
    却听见伊迪丝忽然道：“弗朗克。”
    弗朗克回头看她。
    伊迪丝把玩着手指，漫不经心地笑道：“我刚刚得知了一件有趣的事……你想听听吗？”
    她几乎把“不怀好意”四个字写在了脸上。
    弗朗克皱眉：“别卖关子，伊迪丝。”
    “我这不是怕你心疼吗？”伊迪丝笑起来，忽然拔高声音道，“宴会上混入了吸血鬼猎人，现在开始对宾客进行银制品检查！”
    此话一出，满众哗然，数道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了伊迪丝身上。
    这酒会才刚开始呢，怎么就有吸血鬼猎人混进来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吸血鬼猎人与正常人类并无差别，甄别起来十分困难。正因如此，擅长隐藏的吸血鬼猎人才是让吸血鬼头疼的存在。
    况且这场酒会，有不少贵族带着他们的“宠物”，几乎人人都沾着血族的气息。
    单凭银制品检查就来判断吸血鬼猎人，简直是无理取闹。
    可伊迪丝是庄园的主人，还是弗朗克的未婚妻，众宾客虽然觉得莫名其妙，却也不敢说些什么。
    弗朗克的脸也沉了下来。
    从教堂见面的那一刻起，他对夏茜的身份已经有了猜测，更何况……他第一次咬破夏茜脖子的那一晚，在她身上搜到了一把银枪。
    “弗朗克，你这是什么眼神？”伊迪丝无辜地看着他，“吸血鬼猎人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吗，你的表情怎么看起来很不情愿？”
    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可连与夏茜朝夕相处的弗朗克都只是猜测，伊迪丝是怎么知道的？
    弗朗克注视着她洋洋得意的眼眸，沉声道：“如果真有吸血鬼猎人混进来，我不会放过他们。但伊迪丝，你最好不要胡闹。”
    伊迪丝笑得花枝乱颤，意有所指道：“这可不是你的城堡，弗朗克公爵。”
    她的目光落在了下方的宾客上，唇角得意地翘起。
    那个自称弗朗克血仆的女人满口谎言，口口声声说弗朗克最近宠爱的人类女人是吸血鬼猎人，可她自己呢？
    倘若她二人真是好闺蜜，她难道就不是吸血鬼猎人了？
    伊迪丝可不相信短短几天的共患难，能让人类与吸血鬼猎人和培养出什么姐妹情来。
    那个女人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却没给她这位“好姐妹”留一点退路呢。
    伊迪丝当然不会让她如愿。
    她要把两个人一网打尽。
    *
    顾绯与夏茜一前一后离开了那间小小的储物间。

 第61章

    “宿主，”系统的声音在顾绯耳边响起，“伊迪丝刚刚放了话，说要对每位宾客进行银制品检查。”
    系统还觉得莫名其妙，宿主不是来杀吸血鬼的吗，怎么把枪交给女主了？
    结果伊迪丝就来了这么一出。
    原来不拿枪才是最安全的。
    顾绯淡定地对着镜子扎头发。
    她用黑色系带将长发束成马尾，又绑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这才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悠悠道：“是吗。”
    伊迪丝十分自大，虽然留下了她，但绝不会按照顾绯所说的那样来，这在顾绯的意料之中。
    她根本就没准备用武器。
    她受到剧情限制，没有办法对男主动手，可女主不是在这里吗？
    既然原著走的是虐恋风格，要虐，肯定要虐得狠一点才好。男女主之间没点打打杀杀，那还叫虐恋情深吗？
    让男女主不痛快，这也是顾绯任务的一部分。
    女主把原主当成工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男主又折磨她的身心，这两个人，谁也不比谁好多少。
    她呀，最喜欢看狗咬狗了。
    顾绯转头去了后厨，很快混入了侍应生的队伍里，推着一推车的热红酒离开了厨房。
    吸血鬼的红酒，当然不是红酒。他们将血液与酒混合，玩出了不少花样。
    楼下一片喧闹，一部分宾客被叫去接受检查，另一部分则留在大厅品酒。
    “这是我们庄园特色的热红酒血浆，”顾绯悠哉悠哉，丝毫没有身为卧底的惊慌，“储存百年的人类血液兑上热红酒，辅之以柠檬、肉桂、陈皮等香料加热，虽然是最简单的红酒喝法喝法之一，却很受欢迎。”
    哪怕戴着面纱，高挑曼妙的身材与娇柔的嗓音也令不少人纷纷侧目，打探声音的主人。
    顾绯笑着将红酒逐一递出。
    她的目光缓慢从那些宾客上掠过，如果有文中出现的角色，系统就会在她耳边介绍。
    “宿主，那位是劳伦斯亲王，全文第二反派。”
    劳伦斯亲王身后，伸出了一双修长苍白的手，握住了顾绯递来的高脚杯。
    *
    讨债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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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饲养血族少年（21）
    顾绯神色微愣。
    那是一只修长而冰冷的手。
    骨节分明有力，握住了透明的杯柄，透着白玉般的冷意。
    线条流畅的腕骨掩藏在宽大的袖口之下。
    往上是少年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条，苍白的肌肤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斗篷遮住了他的半边脸，却可以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如火星一般在顾绯的手背停留。
    短暂，又滚烫。
    此刻并不是相认的好时机，因此顾绯只是露出公事公办的微笑：“这位先生，您的热红酒。”
    面前的女人很快便转身离开，沈辞垂眸，目光始终在她的白皙的后颈停留。
    做吸血鬼的感觉和做人完全不一样。
    好像没有变化，却又改变了很多——他的心脏停止跳动，体温下坠到冰点，属于人的情感也在逐步抽离。
    只剩下了一种渴望。
    原始的，追求热烈的鲜血的渴望。
    以及……
    对她的渴望。
    听说有吸血鬼混进酒会，劳伦斯本抱着看好戏的心思，却发现身边的少年一直默不作声。
    这几天，他尽可能地带沈辞参观吸血鬼世界，帮他融入吸血鬼的生活，以便进一步唤醒“祂”。
    然而沈辞始终不肯接受血液，参观时也抿唇不语，仿佛独立于世界之外。
    直到这一刻，劳伦斯发现，沈辞居然在走神。
    “维克多？”
    却听见少年道：
    “我找到她了。”
    *
    夏茜焦虑不安地走上了楼。
    她特意朝着来时的反方向走，不知来到了哪里，宾客的喧闹声也渐渐离她远去。
    这是一条狭窄的走廊，房门紧闭，半边视线被高大的墙壁遮挡，显得暗沉许多。
    她探了探头，发现不少宾客被叫到名字，带去了一个小房间，有人在低声抱怨，可隔得太远，她听不清他们在议论什么。
    下面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往腰间探去，那里别着顾绯给她的银枪。
    银枪里装着吸血鬼猎人秘制的子弹，只要她打准，便可一击毙命。
    只是有了前段时间差点被吸血鬼掐死的经历，夏茜不敢轻举妄动。
    难道真的要拿着这把枪，去杀一只吸血鬼吗？
    夏茜有完美的身份——弗朗克公爵的宠物作为掩护，再加上过去学来的不少藏匿技巧，趁乱杀死一只吸血鬼，似乎不成问题。
    用这把特制的枪打入吸血鬼的心脏，子弹与吸血鬼的血液接触，会形成一种红晶石，用以判断血种。只要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子弹取出，就可以向学校交差。
    但夏茜很不甘心。
    因为她有一个强大的对手，顾绯。
    失踪的人类已经找到，都关在弗朗克公爵的城堡，再杀死一只吸血鬼，她的任务就算完成。可以夏茜的能力，她只能杀死低等吸血鬼，肯定比不过顾绯。
    除非……
    她把目标转向这个摆在她面前的，神秘而强大的猎物。

 第62章

    弗朗克公爵。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宝贝，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茜一惊，差点没有站稳。
    起了杀念的对象就在她身后，她的语气心虚了许多：“我……我想找你，但我迷路了。”
    “不要乱跑，”弗朗克皱着眉，把她揽进怀里，“楼下在查银制品，说有吸血鬼猎人混了进来。”
    夏茜的心紧张得几乎跳出了嗓子眼：“吸、吸血鬼猎人……？”
    弗朗克抚摸着她乌黑的长发，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意味深长道：“查出来会直接处理掉，不用担心。”
    “处理”二字仿佛一桶冷水当头浇下。
    这一刻，夏茜清醒地认识到，哪怕这个男人对她十分宠爱，他们也做了许多亲密的事，可一旦她的身份暴露，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和她翻脸。
    吸血鬼与吸血鬼猎人对峙，向来只能活下一个。
    寒意钻入她的皮肤，她的身体颤得厉害。
    “弗朗克，喊到你的名字了，你不过去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伊迪丝，”弗朗克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向他走来的女人，“你连我也查？”
    伊迪丝笑得花枝乱颤，语气玩味了几分，“你当然不用查，但你身后的小宠物，是不是该去做个检查了？”
    夏茜抖得厉害，不经意间抬头，却看见了跟在伊迪丝身后的顾绯。
    她的心忽然安定了几分。
    这里可不止她一个吸血鬼猎人……
    顾绯，会帮她的吧？
    她摸不准顾绯的态度，可却不由自主地为顾绯说话：她把唯一的武器都给了她，她对她这么信任……
    按在头顶的大掌在收紧，夏茜听见弗朗克咬牙道：“好。”
    他到底还是妥协了。
    夏茜的心凉了半截。
    她根本来不及把枪藏起来，也不知该藏到哪里——这里到处都是吸血鬼。可一旦去做检查，她的身份就会暴露。
    弗朗克帮不了她，他是吸血鬼，是她的敌人，他只会向着他的未婚妻。
    只有顾绯和她站在一边……她是吸血鬼猎人，她和顾绯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便听见顾绯主动道：“夫人，我带这位小姐去吧。”
    她始终表现得很低调，若不是她不出声，弗朗克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人。
    “你的女仆还戴着面纱？”他一脸莫名，看着伊迪丝的神色多了几分愠色，“伊迪丝，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之间已经见外成这样了？”
    弗朗克从未在旁人面前忍气吞声，却因伊迪丝而恼火，连带看她身边的人也不满起来。
    哪知道伊迪丝却笑了。
    她伸出了手：“也是，就让你看看她的样子吧。”
    隔着薄薄的衣物，夏茜握紧了枪。
    她靠在弗朗克的怀里，只要悄无声息地将手绕至他的身后，按下板机，就可以杀死毫无防备的他。
    这里一片黑暗，没有人知道是她动的手。
    少了弗朗克这一强大的威胁，顾绯一定有办法带她逃出去……
    “撕拉”一声，伊迪丝转过身，强行摘下了顾绯的面纱。她笑吟吟道：“说起来，这位女仆和你的宠物还是好姐妹呢……”
    “好姐妹”一个词说出，惊得夏茜手一抖，直接按下了板机，枪口直指伊迪丝与顾绯的方向。
    “砰！”
    “绯绯！”
    枪声与少年的声音同时响起。
    第52章 饲养血族少年（22）
    从认出顾绯的那一刻起，沈辞的目光便不曾从她身上挪开半分。
    见她笑吟吟地给每位宾客递上热红酒，又跟着伊迪丝上楼，沈辞也跟上了她的步伐，悄无声息地藏在了黑暗里。
    她究竟想做什么？
    虽然觉醒了血族的天赋，但沈辞的记忆并未消失。不仅如此，他清晰地感受到，他对顾绯的渴望更加强烈。
    他迫切地想要了解她。
    问她为什么突然失踪，告诉她……他已经跟过去不一样了，他是不是可以和她站在一起了？
    这种情绪，在看见那枚子弹笔直地朝着顾绯而去时，达到了顶峰。
    沈辞虽然因顾绯的不告而别而感到生气，却不想伤害她。
    她绝不能出事。
    那种汹涌的、强烈的情绪，几乎冲破了他的脑海，与之伴随的，是对自己的怨恨——
    觉醒了血族天赋又如何？他是个混血，吸血鬼最底下的种族，只是变成了一个能吸血的怪物罢了。
    他为什么不可以变得更强一点？
    变得更强一点，不管顾绯出于什么目的混入这座庄园，至少她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而不是扮作女仆，甚至面临生命的威胁……
    他要变强。
    他要获得血族的能力，他要保护顾绯……
    镜头被无限拉近，眼前的场景变成了慢动作播放。
    那枚射向顾绯的子弹，忽然强行更改了方向，冲向了天花板。
    “轰隆”一声。
    无形的波纹一圈圈漾开，以子弹钻入的地方为中心发生爆炸，天花板出现巨大的裂痕。
    伊迪丝被突然闯出来的少年吓了一跳，刚要开口，头顶的天花板忽然坠落下来，直直地砸在了栏杆上。
    巨大的吊灯开始晃动，水晶相撞的声音噼里啪啦，向着地面砸去。

 第63章

    “怎么回事？”
    “爆炸了？地震了？”
    “伊迪丝夫人！”
    宾客们惊慌的声音四处响起。
    然而这还远远不够。
    不仅是天花板出现裂痕，地面也开始晃动。
    唯有劳伦斯神色激动，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一幕。
    是“祂”要回来了。
    这种实力，只有“祂”才拥有……
    他悄无声息地后退了一步。
    他要回教堂，去迎接神。
    伊迪丝眼下也不在意什么吸血鬼猎人了，提着裙摆，慌慌张张地跑下楼。
    她的庄园！她珍藏的红酒！
    夏茜也颤巍巍地松开了握住枪的手，却对上了弗朗克猩红的眸。
    “好姐妹？”弗朗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危险地眯起了眸，放在她腰间的手不断收紧，“夏茜，你究竟……”
    他抬起了头，却发现前方空空如也。
    不仅是顾绯，那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少年，也不见了。
    *
    顾绯被少年紧紧地扣在怀里。
    宽大的斗篷遮去了二人的身影，他抱着顾绯，从窗口一跃而下，来到了庄园后方的森林里。
    他背靠着粗大的树干，轻轻喘.息，手指颤抖得厉害。
    顾绯被迫坐在他的腿上，靠在了他的怀里。
    后脑勺与他的胸膛相撞，疼得顾绯轻嗤一声，在心里与系统吐槽：“觉醒了天赋都不知道怜香惜玉了。”
    换做之前，沈辞哪敢这么对她？
    系统：“……”
    它觉得这个场景很危险。
    沈辞的眼神像是要将她拆吞入腹。
    宿主为什么还能一脸悠哉地跟它腹诽？
    夜晚的森林漆黑幽森，鼻尖尽是草木与泥土的气息。少年的怀抱毫无温度，他紧绷着身体，却感受不到心跳。
    种种特征都清晰地表明了他的身份。
    沈辞低头看向怀里的女人。
    冷汗沿着他的下颌线滚落，他动了动喉结，哑声道：“你知道，是不是？”
    “你知道我是混血……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吸血鬼。”
    这几天跟在劳伦斯身边，沈辞已经知道了光世界与暗世界的秘密。
    只有异生物才能看见异生物，看见吸血鬼的血红双瞳、獠牙，看见狼人的毛发。
    那顾绯呢？
    她不是吸血鬼，却拥有人类的外表……
    沈辞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的心慌得厉害，甚至听见了久违的心跳声，身体极度空.虚，对鲜血充满渴求。
    可他不是已经觉醒过一次血族天赋了吗？
    强忍着心中的不适感，沈辞捏住顾绯的下巴，与那双脉脉含情的美眸对视。
    顾绯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与这里碧绿湛蓝的西方人不同，与红眸的吸血鬼也不同，她的眼睛是黑色，最纯粹的黑，夜一般神秘却又迷人的颜色。
    像漩涡一样，致命地吸引着他。
    感受着她呼吸清浅的幅度，沈辞闭了闭眼，说出了那个他一直不肯承认的猜测：
    “你是吸血鬼猎人。”
    他们是天生的对手。
    怀里的顾绯终于笑了起来。
    她只是轻轻一笑，却让少年的呼吸全乱了。
    “阿辞，”她扬了扬唇，尾音带点小勾子般的娇，“你弄疼我了。”
    沈辞瞬间松开了手，脑海里不住地闪过画面。
    他的脸红得厉害，所有冷静、理智的面具，因她短短的一句话而溃不成军。
    可他仍然迫切地想要得到答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他是地位低下的混血，却被血族最强大的亲王劳伦斯找上，沈辞心里清楚，他身上一定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地方。
    或许顾绯与劳伦斯的目的一样，他们都想从他这里得到些什么。
    但奇怪的是，沈辞并不羞恼，甚至庆幸那个人是自己——否则，他就不会遇见顾绯了。
    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罢了。
    顾绯仰头，吻上了他的唇。
    少年的神色顿时变得惊慌而无措。
    她却似逗弄一般，温热的舌尖轻轻舔.过他冰凉的薄唇。
    沈辞吻到了她的唇角。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脑海里不止一次回想起那个夜晚，顾绯握着他的手，在他耳边柔声鼓励：
    “想做什么就做吧。”
    “我们本就是同类。”
    于是尖牙刺破了她柔软的唇瓣，那是沈辞第一次尝到鲜血的味道。
    是她的味道。
    而这一次，顾绯贴着他的唇，轻柔的声音带着细碎的笑意，如同恶魔的低语：
    “对，我是吸血鬼猎人。”
    “也是你的猎物。”
    沈辞却更加用力地吻了下来。
    不，他心想，他才是她的猎物。
    第53章 饲养血族少年（23）
    他的吻毫无温柔与章法可言，倒像是要将心中所有的不安、委屈、患得患失感宣泄，用原始的兽性，去填补内心的空洞。
    很难受。
    情绪像洪水一样源源不断地往外涌，他几乎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只是凭借本能。
    顾绯的唇被他咬得有点疼。
    偏偏他只是用牙齿去碰，却又迟迟不咬破，勾得她心痒痒。
    “吸血鬼不是在情.动的时候最容易失控吗？他什么情况？”顾绯分神同系统说话，“他突然爆发的力量，也很奇怪……”

 第64章

    那种破坏力，倒像是某种封印解除了似的。
    这让顾绯有点不爽。
    从男主到女主，所有的节奏都在她的精心把控之下，包括把枪递给夏茜——她当然不指望这一次夏茜就能杀死弗朗克，但她要制造矛盾，让两人反目成仇。
    有了第一枪，第二枪还会远吗？
    至于夏茜失手开出的那一枪，也在顾绯的关注之中，避开不成问题。
    唯有沈辞这一环出现了差错，刚刚那场事故，也在她的意料之外。
    因为有一个疑惑始终得不到解答。
    唇上忽然一松。
    少年头一歪，靠着顾绯的肩膀，竟是昏迷了。
    紧接着，黑色的雾气如藤蔓一般迅速缠上了他的身体——
    数道长鞭般的黑色藤蔓直直拍打下来，它们穿透了顾绯，打在了沈辞的身体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从四肢开始，他的身体变成了乌鸦的羽毛。
    “阿辞？”
    顾绯被吓了一跳，伸手去碰他的脸，然而还未触及他的皮肤，黑雾裹了上来，一簇簇乌黑的羽毛落入了她的掌心。
    黑色的羽毛落在了她的发顶、肩膀、裙摆上，像是为她打上无形的烙印。
    沈辞消失了，留下一地的羽毛，仿佛乌鸦的尾羽。
    不祥的预感灵验了。
    顾绯隐隐觉得，她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
    “旺财，”夜色下，顾绯神色微冷，“帮我规划去教堂的最快路线。”
    她根本没带手机出来，不过脑子里这个智能系统比手机好用多了。
    这里散落一地的乌鸦羽毛，像极了她杀死的第一只吸血鬼。
    只有一个地方会出现这种羽毛。
    那座教堂。
    *
    计程车在夜里疾驰。
    把车开到教堂附近，司机回头对车内的女人说道：“小姐，目的地到了。”
    最近是怎么回事，一个二个怎么都要来教堂，还非要挑晚上？还有这小姑娘的打扮也忒奇怪了些，一身黑色的女仆装，这是去参加什么集会吗？
    万能的系统连线顾绯的手机帮她付了钱。
    顾绯再一次感叹，虽然这个系统对完成任务给不了她实质性的帮助，但只要运用得当，是一个非常趁手的工具。
    她拍拍裙摆上的灰尘，走了进去。
    “能定位到沈辞吗？”
    沈辞的身体只是消失了，并非死亡，顾绯猜测，可能是某种异能。
    系统很快回答：“对不起宿主，我无法追踪到反派的位置，系统检测不到他的身份。”
    检测不到身份？这是什么回答？
    顾绯皱了皱眉。
    教堂里当然看不出什么东西，但是顾绯还知道一个地方。
    那是教堂真正的神秘所在，地下一层，一个几乎与教堂同等规模的庞大宫殿。
    在原著中，原主与夏茜来到教堂寻找线索，夏茜无意中发现了宫殿的入口，找到了一批失踪的人类。
    但她们的活动范围，也仅限于关押人类的那间房间。
    顾绯绕过教堂，按照原著女主的做法，驱动水异能，顺利找到了入口。
    指尖燃起一簇小火苗用作照明，顾绯轻手轻脚地走下了台阶，精致的面庞在光芒下晦暗不明。
    然而那光芒并非来自她指尖的小火苗，而是道路的尽头。
    那座华丽而庞大的地下宫殿。
    此刻的地下宫殿，被明火照得金碧辉煌。深红色的波斯地毯从脚边的台阶一直向宫殿尽头的壁画延伸，地毯上，有一个巨大的六芒星图案。
    六颗宝石的交汇之处，是一座漆黑的棺木。
    顾绯看见了一个眼熟的人。
    劳伦斯。
    他站在棺木前，口中振振有词，手里握着一只瓷瓶，不断有鲜红的血液滴落，却又被地毯上的六芒星图案吞没。
    像是在举办一场献祭仪式。
    “查查他在说什么。”顾绯对系统道。
    她听了几句，才在记忆里找到了几个与之匹配的单词。
    那是一种古老的血族语言，曾是吸血鬼公认的官方文字，只是因为过于拗口，如今已不再使用，仅仅在小部分活了千年的吸血鬼贵族之间流传，作为签名落款的点缀。
    顾绯又听了听，发现劳伦斯在不断重复一个名词，目光十分虔诚。
    “宿主宿主！我查到了！是隐藏剧情！”
    系统急匆匆的声音在顾绯脑海中响起。
    那个被劳伦斯重复的名词，在吸血鬼的语言里，是“神”的意思。
    或者换句话说——
    血族的始祖，至高无上的唯一之神。
    “那是一个古老的传说。一批逃难的青年穿过海洋，来到了这片荒地。这里是光暗世界的边界，生活着许多通灵乌鸦，它们的羽毛拥有实现心愿的能力，但是必须用人类的信仰之力才能驱动。”
    “于是他们与乌鸦达成约定，乌鸦帮助他们开垦荒地，他们则为乌鸦建起一座教堂，日夜供奉。”
    “然而在教堂建成之后，领头的几人却觊觎起乌鸦羽毛的强大能力。他们不仅建造了教堂，还偷偷凿出了一座庞大的地下宫殿。”
    “他们意图假借庆典之名，把所有的乌鸦关进地下宫殿，将它们活活闷死。”
    “乌鸦献祭了所有的羽毛，对整座城市做出诅咒，让城市里的居民都变成了乌鸦，不死不灭，永世守护着这座城市。”

 第65章

    “即便如此，乌鸦的恶念依然无法消散。这些恶念不断堆积，部分沾染上恶念的乌鸦变回了人类的模样，却长出了尖锐的獠牙，畏惧阳光与银制品，通过血液感染他人将种族发展壮大。
    “恶念还造出了一位‘神’。”
    “祂干净、天真，又是最纯粹的邪恶。祂是恶的本源。”
    第54章 饲养血族少年（24）
    棺木被无形的力量缓缓推开。
    赤.着上身的少年双手交叠，平躺在棺木里，仿佛陷入了沉睡。
    祂有着一张与沈辞一模一样的脸。
    漆黑的雾气如枷锁般缠绕着祂的身体，烙在祂肌里分明的胸膛上，增添几分不羁与野性。
    “后来，祂的本体被血族封印，只有分身游走人间，”系统继续说道，“劳伦斯亲王解开了封印，把祂放了出来，因此分身被召回。”
    顾绯若有所思：“原来他也会黑化啊。”
    系统：“……”
    总结得太精辟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呢。
    所以说宿主到底是经历了多少类似的事，才用一副“啊，不过如此”的语气面对这种恐怖剧情啊！
    系统无意识地问出了它的心声，顾绯撩了撩头发，漫不经心地说道：“没办法，有的角色心理承受能力太弱，说点重话或者诈死一下就疯了。”
    系统：“……”
    这能怪人家心理承受能力太弱吗，宿主没有心。
    “祂应该没有作为沈辞的记忆，”系统忧心忡忡，“宿主，现在怎么办？”
    记忆没了，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顾绯舔了舔唇，狭长的双眸眯起。
    她突然问：“道具怎么用？”
    系统也愣了一下。
    道具？哦，上个世界结束之际，女配送给了顾绯一个礼物，叫做【庄生晓梦】，使用者可以获得一次织梦能力。
    “宿主您告诉我使用对象就好啦！”
    顾绯眸光闪烁，目光越过跪地的劳伦斯亲王，落在了棺木里少年的脸上。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少年缓缓睁开了眼睛。
    祂的眼睛是红色的。
    纯粹的、晶莹的、琉璃一般的红，仿佛教堂的彩色花窗，又似流动的血液。
    祂坐起身，缠绕在身上的黑色枷锁光暗明灭，忽然弯起的唇，看向劳伦斯：“是你解除了我的封印？”
    “是我……是我！”劳伦斯的声音激动又兴奋，“伟大的神，请您实现我的心愿……”
    “我听见了，成为血族唯一的王么？”少年轻笑一声，微抬血色双眸，目光落在远处，“那另外一位呢？”
    劳伦斯蓦地愣住。
    察觉到神可能苏醒，他第一时间来到了这座地下宫殿守候，并且用神留下的力量在此处布下阵法，只有他可以进入，哪怕是弗朗克都没有资格。
    除非，是被神亲近的人。
    神才刚刚苏醒，能亲近谁？他的记忆回到了庄园里，那个让神毫不犹豫追出去的女人……
    顾绯向前走了一步，目光落在少年熟悉又陌生的脸上。
    她明知故问：“您在问我？”
    少年蹙了蹙眉，忽然不满地嘟囔：“为什么离我这么远？”
    话音刚落，黑色的雾气缠绕上顾绯的腰肢，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顾绯推进了少年的怀里。
    好凉。
    先前沈辞的身体已经很冷了，少年的皮肤却有过之而无不及，赤.裸的胸膛与顾绯紧密相贴，像是坠入冰窟，裹在寒意里。
    少年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忽然低下头，像犬类动物般在顾绯，呼出的气体落在她雪色的肌肤上，仍是凉的。
    “你身上真好闻啊，我好喜欢，”祂歪了歪头，“真奇怪，你都这么香了，我为什么不想咬你呢？”
    那张与沈辞一模一样的脸与顾绯只是咫尺之距，却又有些许不同。
    哪怕说起“喜欢”，祂也轻描淡写，眸中不见任何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祂没有，或者说不懂复杂的情感变化。
    沈辞是鲜活的，祂却显得异常干净天真，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在白纸上作画，是顾绯最喜欢的事之一。
    以为会黑化成什么样子，原来是一只更纯粹的小奶狗啊。
    顾绯笑起来，唇瓣一张一合，她说道：“因为舍不得。”
    少年的目光更加疑惑。
    “你喜欢我，所以舍不得咬我，”她握住少年冰冷修长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唇上，“你可以试试。”
    沈辞的身体消失前，他们曾亲密地接吻。
    此刻她的唇仍然，
    像是受到蛊惑一般，少年情不自禁地低下头，
    某些灵魂深处的记忆被悄无声息地唤醒。
    祂无师自通，进一步她的呼吸，并且意识到接吻的感觉确实比吸血更美妙。
    已经跪在地上不知道多久的劳伦斯：“…………”
    血族在情.爱方面的观念本就开放，点燃他怒火的不是二人在他面前接吻，而是女人三言两语便哄去了神的全部注意。
    阵法在他的精心设计之下，已经有所改良。他不仅收集了人类的血液献祭，还放入了自己的鲜血。神苏醒过后，应该信任他，无条件服从他，由他操控，为他所用。
    然而顾绯的出现，让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第66章

    且不说在葡萄酒庄园里，沈辞连一声招呼也没打，就抛开他去追这个女人。
    便是神回归之后，也轻易被这个女人吸引，完全当他是空气。
    不可能。
    这不可能。
    劳伦斯不相信他精心布置这么久的计划，会轻易毁于一个女人之手。
    “伟大的神，”他低着声音，又使用了吸血鬼古老的语言，“您怎能因为一个女人，忘记您忠诚的仆从劳伦斯呢？”
    少年琉璃般漂亮的眸子浮现些许疑惑之色，祂松开顾绯的唇，歪了歪头，略带疑惑地看着她。
    “我是来替召唤我的人实现愿望的。”
    祂自言自语。
    “他是我的忠诚仆从，劳伦斯，”祂抬起修长的手，指着跪在棺材前的劳伦斯，一双眸子充满了迷茫，“那你是谁呢？”
    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祂的脑海里没有明确的定位，祂随心所欲，做事只凭本能。
    如同一张未经染色的白纸，铺开在世人面前，任其描摹。
    顾绯气定神闲：“我是你的宝贝。”
    劳伦斯：“……”
    系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宿主……不对，它为什么要跟一只狐狸精计较脸皮厚不厚。
    第55章 饲养血族少年（25）
    暗世界，弗朗克城堡。
    拥挤逼仄的地下室中，夏茜抱着双膝，眼泪不可控制地向下流。
    葡萄酒庄园突然塌陷，伊迪丝满心念着她的葡萄酒，根本没心思管吸血鬼猎人的事。
    恰时零点的钟声响起，光暗世界发生变化，庄园成为了世界转换的门，不少吸血鬼纷纷逃回了暗世界。
    弗朗克也带着夏茜走了进去。
    比起伊迪丝，此刻对夏茜更大的危险，显然是弗朗克。
    这个曾温柔甜蜜地吻着她，喊她“宝贝”的男人，与她说话时的嗓音仍然温柔，仿佛情人间的耳语：“亲爱的，你是吸血鬼猎人吗？”
    见夏茜沉默不语，他的笑意愈浓，握住了她的手，取出了那把银枪。
    “哦，瞧瞧，我的宝贝，”他笑着说道，“还带着武器呢。进城堡之前，你们随身携带的银制品不是都被没收了吗？”
    “还是说……”他挑起夏茜的下巴，危险地眯起了眸，“你还有同伙？”
    夏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绝对不能供出顾绯。
    于是她闭口不言，什么也没说。
    然后就被弗朗克带到了这间地下室。
    他温柔地吻着她的额头，说道：“亲爱的，你是什么身份，我并不在意。不过，马上，我们就会变得一样了。”
    “我很喜欢你，想把你留在我的身边，所以我赐予你永生。”
    ——他要转化她。
    意识到他的目的，夏茜瞳孔紧缩，几欲昏厥。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她是吸血鬼猎人！
    一旦成为了吸血鬼，她会被所有人抛弃，只能留在吸血鬼的世界，留在弗朗克身边。
    可弗朗克能把她转化为什么呢？转化成贵族吗？
    不，他只会让她变成卑劣的血仆，变成一个玩物，任人宰割。
    那一切都完了。
    她将永远失去重见天日的机会。
    一想到这里，夏茜闭上眼睛，眼泪更加汹涌地滚落。
    她曾是天之骄女，连高傲的大小姐顾绯也甘愿给她当陪衬。
    就算不接受这个任务，不争这个第一，学校也会给她分配工作，又有顾家保驾护航，她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
    可她为什么要自作主张？
    连顾绯都推开了她，严厉地把她赶出了这个危险的任务，她还是自作聪明地混了进来，以身为饵。
    她以为她很幸运，发现了教堂底下的地下宫殿，又藏在了血族最强大的公爵身边。转念一想，也许从一开始，她就已经被盯上，成为了别人的猎物。
    弗朗克等着她自投罗网呢。
    他喜欢她的血液，所以不会杀死她。但他可以折断她的羽翼，让她一辈子也无法离开他。
    强烈的恨意，压过心底萌动的情意，占据了主流。
    这一刻，夏茜的求生欲上升到了顶峰。
    她绝不能坐以待毙……她要逃出去，她要杀了弗朗克！
    *
    劳伦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女人。
    他震惊地看着顾绯，好像看见了什么怪物。
    少年显然也觉得很有趣，祂弯了弯唇，亲昵地蹭了蹭顾绯的脸，对劳伦斯说道：“看来她的地位比你高。”
    “那我应该先实现她的愿望。”
    劳伦斯：“……”
    讨厌的女人！
    少年已经捧起脸，真诚地看着顾绯：“宝贝，你有什么愿望吗？”
    这种表情出现在沈辞的脸上，实在有趣。换作往常，只有顾绯才说的出这样的话，而沈辞的脸早该红透了。
    然而祂现在只是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充满了好奇，与隐隐的危险。
    祂是天生的恶，所有人都害怕祂。
    像劳伦斯一样，匍匐在祂脚边，不敢看祂的脸。
    只有顾绯，坐在祂的怀里，看着祂的眼睛，甚至引诱祂吻她。
    她真是一个特别的人，少年想，她好像一点也不害怕。
    但是祂很喜欢。
    也只是喜欢而已。

 第67章

    没有情，没有爱，那双眸子是冷的，祂没有任何情感。
    却听见顾绯道：“我想见阿辞。”
    撞进她漂亮的眸，少年的神色恍惚一瞬。
    阿辞，那是祂上一个化身的名字。
    是个命运多舛的混血，被抛弃在人类世界，保留了纯粹的善意。
    这么多年以来，祂的化身实在太多，大量记忆涌入祂的脑海，祂刚刚苏醒，只觉得那些化身离祂都很遥远，记不清那些事情。
    可又离祂那样近——只是听见这个名字，祂的心就不可控制地疼痛起来。
    吸血鬼是没有心的，祂怎么会感到心痛呢？
    “那你已经见到了，”少年闷声道，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股躁郁，“他就是我。”
    “不，不是的，”顾绯面露微笑，嗓音温柔如蛊惑，“我的阿辞，是一个柔软善良的人。”
    “他很可爱，很乖，从来不会惹我生气。”
    “他还会唱歌哄我开心。”
    一句又一句，像水滴一般落在少年的心上。
    脚下的阵法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
    劳伦斯心中警铃大作，他意识到，不可以再继续下去了。
    沈辞会变回来的。
    神的意识一旦消散，他的召唤仪式就失败了，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伟大的神！”
    他大声道。
    他割破自己的手指，让血液滴落在法阵上：“您是血族的神，不是那个卑贱的混血，您不要被那个女人蛊惑了！”
    “杀了她，杀了她……”
    劳伦斯念咒的声音被打断。
    少年冷冷地看着他，血色的双瞳毫无温度，冷戾的目光让劳伦斯呼吸一窒，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仆从，你太吵了。”
    随着祂的声音落下，忽然有大力袭来，将劳伦斯甩了出去。
    劳伦斯的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
    这个令多数吸血鬼畏惧的亲王殿下，在清瘦的少年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狼狈得像只丧家之犬。
    没有人敢还手。
    那是血族的神明，在祂面前，所有的血脉都会受到压制，只能俯首称臣。
    少年的心乱得厉害。
    无数记忆纷至沓来，却又被劳伦斯的咒语覆盖，剩下一片黑色的迷雾。
    有个声音在祂耳边重复：
    杀了她。
    双眸变得暗沉，如同红酒与鲜血，祂的呼吸急促，抱着女人的手在不断收紧。
    顾绯悄声道：“使用道具【庄生晓梦】。”
    一对幽蓝色的蝴蝶轻盈地飞出她的指尖，没入了少年的脊背。
    第56章 饲养血族少年（26）
    少年并未察觉到异样，只是低头用力咬住她的唇，低声喃喃：“你的血好香。”
    “你不是吸血鬼，我想把你留在我身边，应该转化你……”冰凉的唇移至她锁骨处，少年仿若自言自语，“可我舍不得咬你……”
    变成吸血鬼，多难受啊。
    没有心，没有感情，吸食血液的怪物。
    祂不想让顾绯也变成这样。
    想到这里，祂的声音愈加委屈：“我哪里比不上他？”
    “我比他强大，我比他更喜欢你，他都咬你了，我还舍不得咬你……”
    “你不准想他……不准离开我……”
    祂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许多事、许多话都只是身体的本能。但心里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被他比下去。
    祂要取代他，超越他。
    越是回想那个身份的记忆，祂的头便越是产生撕裂一般的疼痛感。
    这让祂感到十分躁郁，只有鲜血才能抚平祂的情绪。
    女人纤细的手落在了祂的头顶。
    手指穿过少年柔软的黑发，她的动作轻柔，嗓音也如羽毛一般轻盈：“我知道，我不会离开你。”
    像是在爱抚一只宠物一般，顾绯一下一下抚摸着少年的黑发。
    祂渐渐安静下来，下颌靠在她的肩膀上，目光充满眷恋：“这是你说的。”
    真奇怪，顾绯抚摸祂的时候，祂好像不是那么难受了。
    顾绯微笑道：“嗯。”
    果然是纯粹的“恶”。
    干净，单纯，像琉璃一样。
    眼见那个女人三言两语便破解了他的咒语，劳伦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却又不偏不倚地与她的双眸对视。
    过分漂亮的眼尾微一上挑，女人抬起白皙的手指，动听的声音如恶魔的低语：“阿辞，他欺负我。”
    “阿辞”这个称呼，宛如一个咒语，再一次唤起了少年内心深处汹涌的情感。
    少年抬起头，看向了劳伦斯。
    骨骼还在隐隐作痛，劳伦斯本能地想要后退一步，然而身后只有冰冷的墙面。
    数缕黑色的雾气如藤蔓一般拔地而起，织成一张巨大的囚笼，将劳伦斯困在其中。
    顾绯摸了摸少年的头以示鼓励，进一步说道：“这样不够，我不想看见他。”
    劳伦斯瞳孔紧缩：“不——”
    剩下的声音被墙面的坍塌声吞没，笼子忽然猛地向后退，被墙壁吞噬。
    “宝贝，我已经把他赶走了。我是不是做的比那个阿辞好？”
    少年邀功一般，下颌在顾绯的颈间蹭了蹭。只是祂刚刚苏醒，并未熟悉身体的力量，因此嗓音带着浓浓的困倦。

 第68章

    顾绯笑道：“你做得很好。”
    系统啧啧两声，宿主说话真是滴水不漏啊。
    跟着宿主这么久，它觉得它也成长了。
    顾绯亲了亲少年的脸，道：“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见她起身，少年握住她的手，神色阴郁了一分：“你要去哪里？”
    “随便走走，”顾绯的语气十分无辜，“这个宫殿很漂亮，我想参观参观。”
    少年这才笑逐颜开，颇有些骄傲：“那当然，这是我入住之后让他们重建的，你可以随便参观。”
    只是剩下的话祂没有说，倘若顾绯敢踏出地下宫殿半分……
    祂目送着顾绯的背影渐渐远去，眸中泛起水雾，不由得打了一个呵欠，渐渐闭上了眼睛。
    真奇怪，怎么变得容易困了？
    *
    等走出少年的视线后，顾绯问系统：“道具怎么使用？”
    “宿主也入睡就好啦！宿主开始做梦的时候，反派就会开始做梦了！”
    顾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确实很像一个高级的催眠媚术，当然，比媚术正经多了。
    顾绯十分清楚，觉醒后的神虽然看着对她百依百顺，其实心里根本就没有她。
    祂不懂感情，听她的话，一来是受到本能驱使，二来，是不想输给身体里的“沈辞”的那份好胜心作祟。
    等祂发现次次都能打败“沈辞”，厌倦了，对待顾绯又是另外一个态度。
    祂是沈辞，又不是。祂只是沈辞的躯壳，没有沈辞的情感。
    顾绯从不下没有把握的赌注。
    她要把丢失的那部分属于沈辞的情感找回来。
    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沿着囚笼在墙面上砸出的凹痕，顾绯终于在一间偏僻的小房间里找到了劳伦斯。
    这位血族的亲王瘫倒在笼子里，原本梳得整齐的头发已经凌乱如鸟窝，整个人看起来仿佛苍老了十岁，与之前意气风发的模样大相径庭。
    见女人摇曳生姿地走了进来，他本能地缩进角落，嗓音沙哑：“你、你不要过来！”
    眼前这个女人才是不折不扣的恶魔！
    比起弗朗克喜欢抛头露面，颇受血族追捧，劳伦斯更喜欢在他的城堡里研究古籍秘方，畏惧阳光以及人群，对阵法有着近乎痴迷的疯狂与执着。
    因此，在发现献祭阵法的第一时间，劳伦斯做出了他吸血鬼生涯中最大胆的决定——他要唤醒神。
    他研究阵法这么多年，唯一的梦想，就是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以此证明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原本在实力方面，他远不如弗朗克。
    不过，在吸血鬼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里，他是血族王室没落后唯一在世的直系亲王，弗朗克却是被王室授予公爵爵位，换句话说，就是王室的臣民。
    正因如此，劳伦斯更加迫切地想要通过某种方式，向吸血鬼社会证明自己确实比劳伦斯强大，而不是因为一个上天注定的头衔。
    他精心布局，却在成功的那一刻出了差错。
    血族的神居然被情爱所困……不，这个女人阴险狠毒，话术层出不穷，刚刚苏醒的神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别怕，亲王殿下，我就是来向您打个招呼，”顾绯笑眯眯的，红唇微勾，看起来很是友好，“顺便，跟您做一笔交易。”
    “我放您出去，您公布一个消息，就说血族的神已经觉醒，让现有的贵族来教堂觐见。”
    女主夏茜的吸血鬼猎人身份已经暴露，与男主的矛盾进一步加深。
    就让她再来为男女主的爱情添上一把火吧。
    ——烧得干干净净那种。
    第57章 饲养血族少年（27）
    劳伦斯冷笑道：“你有异能，你是吸血鬼猎人？你想把我们一网打尽？我不会这么做的！”
    “亲王殿下，您最好清楚自己的处境，”顾绯伸出手，抚摸上困住劳伦斯的黑色雾气，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是给您一个出去的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了。”
    “这样吧，我们把条件再降低一点，”她笑意盈盈，“让弗朗克公爵知道。”
    劳伦斯心想，他早该清楚。
    这女人三言两语能蛊惑神，击垮一个人的心理防线，对她来说实在太简单了。
    他攥紧拳头，几乎从牙缝中挤出几个词：“……我答应你。”
    把玩着额前的几缕碎发，顾绯挑了间看起来最为华丽的卧室，躺在了床上。
    随即又嫌弃地皱起了眉，这床也不知道放了多少年，幸好看着不脏。
    她平躺下来，双手交叠于胸前，在心里道：“如果我要让他梦见某段我记不太清的剧情呢？”
    系统连忙道：“没关系哒，梦本来就是没有逻辑的，宿主构想一个梦，系统道具会自行填补剩余剧情。当然如果是已经发生过的事，道具会100%还原剧情的。”
    顾绯点点头，“我要他梦见我们的第一次相遇。”
    系统有点呆，它还以为宿主会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呢。
    顾绯不用问就知道这个傻系统心里在想什么，冷哼一声，“我是那么肤浅的狐狸？”
    系统：“……宿主您说的都对。”
    近乎透明的幽蓝色蝴蝶从指尖飞出，织成一场飘渺的幻梦。
    在知道沈辞身份的真相后，顾绯将这具身体的记忆从头到尾仔细捋了一遍，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第69章

    她要用梦境来证明这个猜测。
    在入梦之前，她特地注意了用词，是“她和神的第一次相遇”。
    当顾绯睁开眼，看见面前一栋栋高大的教学楼时，一直以来的疑惑，终于有了解释。
    这具身体的记忆十分完整，除了一个地方始终捋不顺逻辑。
    就是很多年前，在顾绯与夏茜的中学时代，她成为夏茜忠实舔狗的那个契机。
    那只差点杀死她的神秘吸血鬼。
    这毕竟是一本为女主服务的书，所有的角色，都与女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顾绯不认为这段充满漏洞的记忆是偶然。
    身后响起一道怯生生的声音：“顾、顾小姐，真的要去那里看看吗？”
    十二岁的顾绯，是学院的天之骄女。她的家族是学校的最大投资方，自己又是常年的榜单第一，为人高傲又骄矜，还有一群小跟班。
    顾绯有夏茜出现之前在学院作威作福那段记忆，独独面前这个场景，是陌生的。
    她的记忆果然出了点问题。
    顾绯不动声色的敛眸，微微抬了抬下巴，哼声道：“胆小就别跟着我。”
    那穿着学院制服的小男生立刻挺直脊背，拍了拍胸脯：“我不害怕！我会保护你！”
    身后的小女生嘲笑他：“别逞强了，我看你腿都在抖了。不就是吸血鬼吗？都被关起来了，有什么好害怕的啊！”
    “就是，而且咱们做猎人的，早晚都要杀吸血鬼，现在看看怎么了？”
    顾绯眯了眯眼，哦，一群熊孩子捣乱呢。
    她伸手摸了摸制服口袋，果然摸到了一张门禁卡。
    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向前走，穿过高大的教学楼，来到了地处偏远的仓库。
    结果却犯了难。
    一张门禁卡仅允许一人通过，那几个小跟班都进不去。
    这正合顾绯的意，她转头吩咐那些小跟班在门口等她，自己则走进了仓库。
    仓库里没有开灯，灰尘与腐蚀的霉味充斥鼻尖，废弃的课桌椅与教学工具被随意丢在角落。
    年纪小小的顾绯已经可以调动自然元素，她的指尖窜起火苗，照亮了脚下的路。
    那种潮湿的霉味散去后，与空气相融的，是淡淡的血腥味。
    脚下的地板出现大大小小的血块，凝固之后，呈现出浓郁的黑色。
    一道黑影蜷缩在仓库的角落，双手被拷在高大的梁柱上，手铐折射出凛冽的银光。
    头顶开了一扇小小的天窗，有阳光不断照进来，落在他的身上。
    银制品，阳光，无不对吸血鬼伤害极大。哪怕他确实有逃脱的能力，在双重折磨之下，也不断变得虚弱，毫无还手之力。
    明灭的火光映照出少年的脸。
    是沈辞。
    或者说是，神。
    哪怕顾绯回到了学生时代，祂的容貌也并无变化，仍是十八九岁的少年模样。
    祂的身上有多处抽打的鞭痕，肩膀上还有一处枪伤，血块早已凝固。
    吸血鬼猎人对猎物从不手下留情。
    似乎察觉到来人，少年虚弱地抬了抬眼，语调轻慢：“哪里来的小姑娘？”
    声音哑得厉害，双目却灼灼有神，与祂此刻阶下囚的模样毫不沾边。
    顾绯挑了下眉。
    小姑娘，好多年没被这么称呼过了。
    所以这是上上个分身？性格倒是大有不同，但又有点相似。
    都被叫小姑娘了，自然要有点小姑娘的样子。顾绯脆生生道：“我来参观一下吸血鬼。”
    少年笑了起来。
    “胆子真大，”祂赞叹道，“不怕我咬你？”
    顾绯却道：“这里可是吸血鬼猎人的世界。”
    状若无意的话，却好像说中了少年的心事。银链晃动的声音传来，祂咳嗽两声，胸腔上下震动，仍是笑的：“吸血鬼猎人……说的也是。”
    顾绯问：“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祂随意道：“身份暴露，就被抓起来了。”
    顾绯皱起了眉。
    私自捕杀吸血鬼这种行为，在猎人世界是明令禁止的。猎人世界与吸血鬼世界有明确分界，擅自闯入的吸血鬼必须上报。
    何况这已经不是捕杀了，这是施虐。
    祂好像总是这么狼狈。
    做神的时候，只是有了这么个身份，什么也没做，就被血族反过来联手封印了。
    做沈辞的时候也是，血族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个混血。
    “恶”集多重概念为一身，霉运也是恶的一种，祂好像生来就只能活在黑暗里。
    半大的小姑娘凑过来，温热的手指拭去少年脸上干涸的血迹，顾绯听见自己道：“我放你走。”
    第58章 饲养血族少年（28）
    这当然不是顾绯说的话。
    这是梦里十二岁的小姑娘说的。
    未经干预的，最真实的场景。
    少年似乎也被她的话逗笑，问她：“你怎么向那些猎人交待？”
    “我放你离开这里，接下来的事你不用管，”顾绯语气淡淡，白净的小脸上写着与年龄不符的骄矜与成熟，“如果你再被抓回来，我也没办法了。”
    她在给祂一个机会。
    吸血鬼与吸血鬼猎人是天敌，但猎人杀吸血鬼，向来都是用特质的银子弹，一击毙命。
    高傲的猎人，从不屑于用那些见不得光彩的手段去打压对方、折磨对方，顾绯显然也不想这么做。

 第70章

    她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是学院的天之骄子，便是猎杀吸血鬼，也追求最利落、最漂亮的方法。
    这令少年也感到不可思议。
    这是祂被封印以来，第一次来到人间，发现世界已经被划分成光暗两部分，又有了一个新的种族，叫做吸血鬼猎人。
    祂还很不幸运地被那些猎人抓住了。
    分身不能带走神的能力，祂只是一只普通的吸血鬼。
    他们囚禁祂，虐待祂，仗着吸血鬼不容易杀死，在祂身上试验新研制的武器，甚至想要把祂带到学校，给祂伪造了囚犯的身份，让祂给学生当活靶子。
    祂以为，所有的猎人，都与那些把祂抓走的人一样卑劣。
    少年弯起了殷红的唇：“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高傲地抬了抬下巴：“叫我顾小姐。”
    咦，顾绯心想，这性格跟她小时候可真像。
    祂笑意愈浓，目光在她胸前的铭牌停留片刻。
    两个方方正正的汉字刻在铭牌上，上面还标有注音。
    祂被封印千年，除了那个小小的城市，从未接触过外界的东西，对人类语言的掌握，也只停留在那门最为通用的官方语言上。
    这是什么名字？
    奇怪的文字，但是怪好看的。
    祂想，如果有机会，祂也要学习这种文字，取和她相似的名字。
    外面的世界确实很有趣，比躺在冷冰冰的棺材里好多了。
    顾绯半跪下来，取下胸前的铭牌，用后面的那根别针撬开了那副银手铐。
    生存课是他们的必修课，从实地脱险到野外生存，教学内容五花八门，顾绯门门拿优，对付一副银手铐，自然不在话下。
    手铐应声落地，顾绯听见自己说道：“外面有几个小屁孩，我带你出去，就说你挟持了我。”
    少年哈哈大笑。
    自己还是个小姑娘，却叫别人小屁孩，真可爱。
    祂别有深意道：“多谢顾小姐。”
    之后顾绯的计划自然进行得很顺利。
    几个小跟班哪里见过真正的吸血鬼，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捂紧了眼睛不敢说话，任由少年将顾绯带走。
    顾绯带他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围栏。
    “翻墙就行，”她道，“不送。”
    头发却被揉了揉。
    她瞪过去，少年已然后退几步，三下两下攀上了墙，轻慢笑道：“有缘再见，顾绯。”
    神的学习能力极强，不过是听了一个字的发音，却已经可以举一反三，根据铭牌上的注音推导出完整的名字。
    随后，顾绯看见了偶然路过的夏茜，她正不可思议地看着一脸漠然的顾绯。
    顾绯恍然大悟。
    这样逻辑就通顺了。
    吸血鬼逃走可是大事，只是迫于她的身份，学院不敢给她施压。加上她一口咬定是受吸血鬼威胁，强行遗忘那段记忆，之后的记忆自然也发生了些许改变。
    至于那几个小跟班，他们年纪小，毫无判断能力，也同样认为顾绯是被吸血鬼挟持，成为了此次事件的关键证人之一。
    真正的真相，早已淹没在了时间里。
    眼见这一段剧情结束，顾绯在心里默念：去她和沈辞的初见。
    蝴蝶的翅膀扇动，在空中划过弧度，撒下星星点点的光芒。
    躺在棺木中的少年不安地皱了皱眉。
    祂做梦了。
    梦见了好多个顾绯。
    梦见封印松动，祂第一次尝试以分身的模样游走人间，却不慎在最虚弱的时刻被吸血鬼猎人抓住，差点丢了性命。
    十二岁的小姑娘救了祂。
    梦见祂知道她的名字之后，去了解这种文化，为自己新造了一具身体，黑发碧眼，中文名叫沈辞。
    只是中途出了点差错，没有保留记忆，祂一度以为自己真的只是个混血。
    沈辞过得很艰难，但他始终对生活满怀希望。
    他什么也不记得，只知道自己在等待。
    一个人也好，一件事也罢，总之一直在等待。
    然后在大雪弥漫的圣诞夜，那个年轻漂亮的黑发女人，给祂递来了一杯鸡尾酒。
    黑发黑眸，宛如一个符号，让祂尘封的心终于跳动起来。
    紧接着，祂的梦再一次发生变化。
    祂梦见了自己的苏醒。
    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复活祂的劳伦斯亲王，而是那个站在黑暗里的女人。
    微弱的光线泻出，勾勒她窈窕的身影。
    祂是恶的化身，天生便该活在泥泞与黑暗，活在这永不见日的地下宫殿，被封印在漆黑冰冷的棺木里。
    有一束光强行照进来。
    就是她了。
    祂想。
    没心没肺，轻慢恣意，让祂咬牙切齿，又无可自拔。
    *
    血族贵族之间有特殊的传讯方式。
    神苏醒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弗朗克这边。
    彼时他刚刚享用完盛宴，爱怜地吻了吻夏茜的锁骨，自言自语道：“神？”
    “那个传说居然是真的么……呵，劳伦斯倒是捣鼓出一些东西了。”
    冰凉的手指抚摸上夏茜的脖颈，忽而用力，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掐出指痕，弗朗克似笑非笑道：“亲爱的，你觉得我该不该去？”
    劳伦斯发来的消息，可没那么简单。但弗朗克认为，凭劳伦斯的实力，根本无法控制神。

 第71章

    夏茜的手脚均被拷在床头，脖颈巨痛传来，她眼里蓄满泪水，却只能强颜欢笑：“全凭公爵大人做主。”
    弗朗克爱极了她这副不屈不挠的模样。
    “那我就先看看神是什么样，”他摸了摸夏茜的脸，笑了起来，“再来赐你永生。”
    第59章 饲养血族少年（29）
    漫长的梦境走向尾声。
    梦里的最后一幕，是他们在灯光下拥吻。少年低下头，牙齿咬破她的唇，如愿以偿地尝到了鲜血的味道。
    是她的味道。
    地毯上六芒星的光芒逐渐变得微弱，最后消失不见。
    少年怔怔地睁开了眼。
    原来所有的遇见，都是注定的羁绊。
    他不是任何人的神明。
    只是顾绯的沈辞。
    此刻他已基本掌握神的能力，因此只是意念微动，便顺利来到了顾绯所在的房间。
    床上的女人仍在睡梦中。
    她平躺着，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宛若安静的睡美人。
    沈辞坐在床边，薄唇微抿，耳垂泛起一点热意。
    她睡得这么沉，有没有做梦呢？
    他做梦了。
    而且梦见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幸好她什么也不知道。
    床上的顾绯似有所感，睫毛微动，睁开了眼。
    意料之中的，与单手撑着下巴、正认认真真看着她的沈辞撞了个正着。
    被偷看的顾绯脸色丝毫未变，反倒是沈辞闹了个脸红。
    顾绯一下子便笑了起来：“阿辞？”
    “嗯，”沈辞垂眸，微冷的下颌轻轻靠在了她的肩膀上，“是我。”
    “恶”本就是一种抽象的物质，可以自由选择存在的形态。
    他可以是血族的神，可以是任何一种身份，只看他的选择。
    他选择成为她的沈辞。
    *
    拥有了新的身体、又恢复了全部记忆的沈辞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以至于，整整三天，都没有离开顾绯的房间。
    美其名曰是因顾绯不告而别而索要补偿。
    第四天清晨，感受到头顶少年的呼吸渐渐收紧，顾绯毫不客气地把他踹下了床。
    “别打扰我睡觉，一边去。”
    也就外表能欺骗人，沈辞怎么说也活了几千年了，怎么还是这么能折腾？
    反正她很累。
    沈辞半跪在床边，委屈巴巴地看着她：“绯绯……”
    顾绯眼睛都没睁开：“滚。”
    沈辞只好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他后知后觉，想起这地下宫殿里，似乎还关着一只吸血鬼。
    哦，那个把他唤醒的亲王，叫什么名字来着？
    沈辞决定去找找看。
    他在一间偏僻的房间里找到了快要气到冒烟的劳伦斯亲王。
    劳伦斯愤怒又委屈。
    三天了，三天了！
    他按照约定向弗朗克放出了消息，那个女人却失踪了！
    与弗朗克约定的时间本来就是今天，她要是再不出现，他该怎么收场？
    此刻的劳伦斯蓬头垢面，比起亲王，更像个囚犯。
    他也确实是个阶下囚。
    就在劳伦斯第不知多少次在心里骂女人都是恶魔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
    身披黑袍的少年站在他面前。
    劳伦斯欣喜若狂：“伟大的神！您是来救我出去的吗？”
    沈辞恹恹地看了他一眼：“绯绯没让你走。”
    劳伦斯：“……”
    他处心积虑召唤的神怎么是个恋爱脑！救命啊！
    他气得不行：“可她明明答应过我……”
    沈辞：“那要等她睡醒，她累了。”
    劳伦斯：“…………”
    顾绯醒来已是午后。
    沈辞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午餐，又帮她捏肩捶背，清透的血瞳里写满了乖巧与讨好。
    咽下一口草莓蒙布朗，顾绯懒懒道：“我要出门一趟，去吸血鬼世界。”
    沈辞立刻接话：“我跟你一起。”
    “不行，”顾绯瞥了他一眼，“晚点另外一位公爵会来教堂，拖住他，时间越久越好。”
    少年乖乖道：“知道了。”
    他并未问顾绯想要做什么。
    沈辞早已知晓她的真实身份，但他并不在乎。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种族从来都不是障碍。
    或者换句话说，除了顾绯，他对身边的一切都毫不在意。若不是有顾绯在，他可能会选择继续沉睡。
    他乖巧的模样实在惹人怜，顾绯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我要办一件重要的事。对了，劳伦斯亲王呢？让他跟我一起。”
    沈辞的笑容淡了一分。
    他握住顾绯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语气乖巧不变：“好。”
    回头就去解决他。
    仍被困在囚笼中的劳伦斯亲王默默打了个喷嚏。
    *
    吸血鬼世界，弗朗克古堡。
    得知劳伦斯前来拜访，几位血仆交换了一个眼神，为难道，“亲王殿下，我们公爵大人今天不在。”
    劳伦斯气定神闲：“那我就进去等他。”
    他带了一支血仆组成的护卫队，弗朗克的人哪里敢拦他，只好放他进来。
    亲王殿下最近是越来越奇怪了。
    上次带了个陌生少年去品酒会，这次身后又跟了个穿黑裙子的漂亮女人，不是说亲王殿下是个社恐吗？

 第72章

    劳伦斯目不斜视地走进古堡。
    虽然跟弗朗克争锋相对了这么多年，以这种强盗般的名义进来，还是头一回。
    可别说，挺爽的。
    也不知道那女人想干什么。
    他一转头，发现顾绯已经不见了。
    早在进入古堡的那一刻起，顾绯已经打开了系统定位。
    融入了高科技的东西就是不一样，系统直接开启ar实景导航，带着她找到了女主所在的房间。
    顾绯曾短暂地在一个星际世界停留，但没有欣赏太久科技，光顾着端人设了，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
    人类的智慧确实奇妙。
    夏茜正躺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
    被褥掀起一角，露出光洁的脚踝，被一条铁链扣住，锁在了床上。
    顾绯饶有趣味地看了一眼，现在还在强取豪夺剧本呢？
    听见开门声，夏茜条件反射往后缩了缩，却发现来的不是噩梦般的弗朗克，而是顾绯。
    女人眨了眨眼，“我给你的那把枪呢？”
    像一朵光彩夺目的红玫瑰。
    迎着烈焰，却比火更炽热。
    她已经越走越远了。
    而她夏茜，只是一个阶下囚。
    夏茜心里百感交集，咬了咬唇，艰难道：“床头的抽屉。”
    弗朗克是一个极其自大的吸血鬼，把夏茜带回来后，先在地下室关了她几天，知道她不敢再碰，便将那把枪放在了离她最近的地方，让她更加痛苦。
    顾绯拉开抽屉，果然找到了那把银枪。
    子弹上膛，枪口一指，“砰”的一声，铁链断成两截。
    “你很幸运，夏茜，”她弯起红唇，嗓音轻柔如蛊惑，“这把枪里，还有最后一发子弹。”
    第60章 饲养血族少年（完）
    教堂。
    这并非弗朗克第一次来到这里。
    哪怕是传说中的封印之地，在弗朗克眼里，这座教堂与普通的教堂并无不同。
    无非就是里面的乌鸦可以不受光暗世界的限制，自由地变成血族，但实力也大打折扣。
    弗朗克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望着空旷的教堂，弗朗克皱起眉头，感到有些不安。
    不是说邀请了其他贵族么，为什么只有他？
    头顶阴影落下，肤色苍白的少年站在走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弗朗克的脸色渐渐沉下来。
    他见过这陌生少年，在伊迪丝的葡萄酒庄园里。
    陌生少年忽然出现，带走了伊迪丝那个神秘的女仆。
    不管是少年还是女仆，都是匆匆一瞥，弗朗克并未放在心上。
    只是没想到，这陌生少年还大有来头。
    他露出从容的微笑：“大人。”
    沈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想起顾绯要求他拖延时间，他慢慢道：“那个谁，来做个自我介绍。”
    弗朗克笑容微僵：“……？”
    *
    汽车在夜色中疾驰。
    夏茜怔怔地注视着自己的双手，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就这么逃出来了，不费吹灰之力。
    那位劳伦斯亲王，夏茜曾在弗朗克口中听过。传说中血族高贵的亲王，在顾绯面前却卑微得像条狗，赔着满脸的笑。
    反观她呢？
    什么也没得到，差点连吸血鬼猎人的身份都丢了。
    顾绯靠着后座，看着两侧的树木没入黑暗，屈起纤细的手指：“做好准备了吗？这一次可不能打偏了。”
    轻描淡写的话让夏茜再次心跳加速。
    机会只有一次。
    她不能再出错了。
    不会有一个顾绯再来救她。
    汽车在教堂门口停下。封闭的黑色大门徐徐向两侧推开，夏茜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教堂是开放式的，没有神职人员管理。每逢礼拜日，虔诚的信仰者会自发组成队伍打扫教堂。
    也有传言称，那些乌鸦是教堂的守卫者，负责打理教堂的日常事务。
    走进教堂之后，夏茜忐忑慌乱的心反而镇定下来。
    一排排座椅的尽头，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漆黑的神像前。
    哪怕是背对着她，夏茜也能一眼认出这个男人——是弗朗克。
    她喜欢他，但恨他胜过于喜欢。
    这个男人囚禁她、凌.辱她，折断她的羽翼，将痛苦与折磨带给她。
    吸血鬼与吸血鬼猎人怎么可能在一起，夏茜早该知道。
    他们是天生的敌人。
    感情再好，也抵不过本性的驱使。
    楼上的沈辞也注意到了顾绯。
    他欣喜地弯起眼，见到女人以手抵唇，作出噤声的手势时，才耷拉着脑袋，乖乖安静下来。
    教堂大门开启的那一刻，弗朗克便察觉到了。
    有人进来了，不止一个。
    然而他却发现，他对身体失去了控制。
    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使他不得动弹，连一个最简单的回头都做不到。
    弗朗克怒目而视：“大人，您想做什么？”
    沈辞没说话，他撑着下巴，专注地看顾绯。
    他的绯绯真好看，这两个人好碍眼。
    “砰”的一声。
    是夏茜扣动了扳机。
    银色的子弹快如闪电，准确无误地没入弗朗克的心脏。

 第73章

    她如释重负，跌跌撞撞地后退两步，手一软，银枪掉落在地。
    一切都结束了。
    弗朗克的表情瞬间崩塌。
    控制权又回到了他的身体，可已经毫无意义。
    弗朗克从不觉得有人能杀死他。
    吸血鬼猎人的子弹对吸血鬼确实致命，可他会在猎人们开枪之前，准确无误地扼断他们的咽喉，不给他们喘气的机会。
    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如此。
    直到这一次。
    子弹深深地没入心脏，那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让弗朗克目眦欲裂：“夏茜，是你——”
    夏茜却从未有过这种畅快的感觉。
    曾几何时，她也是受人追捧的小公主，就连高傲的顾大小姐都对她百依百顺。
    可被弗朗克带走以后，她被焦虑与恐惧缠身，变得胆小、怯弱，日夜以泪洗面，一双杏眼灰蒙蒙，早已看不出原本的神采。
    “弗朗克，你不是很喜欢折磨别人吗，自己被折磨的感觉怎么样？”
    子弹对低等吸血鬼见效很快，但对贵族而言，死亡是一个缓慢的过程，痛不欲生。
    “我说过，你早晚会为你的自大狂妄付出代价，”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夏茜露出灿烂的笑容，说出了心底的话，“弗朗克，我恨你，去死吧！”
    弗朗克冷笑道：“说我狂妄自大，你又好到哪里去？第一次见你，我就看穿了你拙劣的演技，留着你……不过是觉得有趣……咳、咳咳……”
    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即便是这样，他也不忘冷嘲热讽：“被吸血鬼带走的猎人……呵……没有了我的庇佑……你能活得有多好？”
    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栽倒在地，手无力地垂下，再无呼吸。
    胸口的位置有汩汩的鲜血流出。
    夏茜快步走过去，有些失神地跪了下来，挖出了那颗红晶石。
    她满手都是血，弗朗克的血，冰冷的血。
    弗朗克说得没错。
    从小到大，她一直活在别人的羽翼之下，先有顾绯，再有弗朗克。
    夏茜咬咬唇，忽然站起身，把红晶石递给了顾绯。
    “送给你，”她的目光坚定，“谢谢你救了我。”
    她不想争什么第一不第一了。
    她原本就没有那个资格，与其争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如先把该学的东西掌握。
    顾绯把玩着手中的红晶石，漫不经心道，“别自作多情，我只是缺个工具而已。当年的事我不再追究，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一句“当年的事”，如当头一棒，再次让夏茜的心坠入谷底。
    她活在别人的庇护太久，以至于忘记了，这些本就不属于她。
    一旦离她而去，她便一无所有。
    就连顾绯的保护，也是她偷来的。
    她跪在地上，捂住眼睛，眼泪从指缝流下。
    梦做了这么多年，也该清醒了。
    系统看得目瞪口呆。
    男女主反目成仇了。
    女主杀了男主。
    剧情明明崩得乱七八糟，宿主居然还把任务完成了！
    正想着，便见沈辞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顾绯的身后，环住她的腰肢，不满道：“绯绯，你都不利用我。”
    不就是杀吸血鬼吗，他也可以。
    顾绯笑笑，摸了摸他的脸，悠悠道，“你看他们，这就是种族敌对的下场。”
    沈辞却说：“我和他们不一样。”
    无能的人才会自相残杀。
    “吸血鬼捕获猎物，”他半跪下来，吻上顾绯的指尖，“而你驯服了我。”
    让他甘愿匍匐在她脚下，为她俯首称臣，成为她手中最锋利的刀刃。
    *
    新世界预告：
    大军兵临城下，战火一触即发。
    人人畏惧的修罗将军微微抬眼，唇角笑意温润：“跟我议和，有一个条件。”
    “我要你朝的第一美人。”
    第61章 怎敌她美色倾国（1）
    【姓名：顾绯
    种族：九尾狐
    等级：初级任务者
    天赋：[九尾狐种族天赋（永久）]
    技能：[设计师的灵感（永久）]、[猎人的警觉（永久）]、[以血为引]】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上一次的经验，顾绯轻车熟路地伸出爪子，点开技能详情页。
    【猎人的警觉（永久）：作为游走于光暗边缘的种族，吸血鬼猎人拥有强大的直觉与敏捷的身手，这使你在危机来临前将比别人更加敏感。】
    【以血为引：以血族特性为灵感制作的道具，使用者的血可解奇毒秘术。道具使用后消失。】
    第一个技能听起来挺鸡肋，不过那个道具看起来倒是挺好玩。
    顾绯舔了舔爪子，漫不经心地想。
    系统在旁边道：“原主看见她的仇人自相残杀感到十分解气，因此特别制作了一个道具赠送给您。哦对了，她还祝您和沈辞百年好合。”
    顾绯“扑哧”一声笑起来。
    世界都结束了，还祝什么百年好合。
    她打了个呵欠，抱着自己的大尾巴，懒洋洋道：“我睡一会儿，晚点去下一个世界。”
    通体雪白的狐狸轻巧地跃入草丛，蜷成一个小团，很快安静下来。系统眼巴巴地追随着她的身影，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人类对毛茸茸有偏爱。

 第74章

    就是说，这谁能抵得住呢？
    ***
    浓云滚滚，风声猎猎。
    数十万大军兵临城下。
    乌压压的人头似愁云压境，金属制的铠甲反射出冷光。
    隔着一条护城河，昔日繁华的皇城紧闭城门，烽火连绵，士兵站在瞭望台上，手持弓箭，蓄势待发。
    这是周朝皇城的最后一道防线。
    而雍朝的大军，已在城门下虎视眈眈一日一夜。
    护城河外的雍朝大军气势磅礴，训练有素；皇城上的周朝士兵却两股战战，若惊弓之鸟，连基本的队形也排列不出来。
    实力悬殊，一看便知。
    “报——！”
    侧边城门忽然被打开，一位雍朝的士兵身姿矫健，如风一般跑了出来。
    “报告赫连将军！”
    越过护城河，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跪了下来。
    目光前方，是骑着高头大马的俊美青年。
    身影高大修长，身着玄色铠甲，光泽冷如月华；唇红齿白，面若冠玉，仿佛手持折扇的翩然公子。
    任谁也不会想到，这般玉面郎君，会是踏平西方北方大片土地、双手染尽鲜血、被称作“玉面修罗”的赫连将军。
    青年启唇，淡声道：“说。”
    “这是周朝皇帝的求和书，”将求和书举过头顶，士兵的语气毕恭毕敬，“他请求与将军讲和，并愿意割让城池，向大雍俯首称臣。”
    求和书写得匆忙，玉玺的印记并未干透，有红色的墨汁洇开。
    “那是上个月的条件，”青年轻慢一笑，“早知如此，何必逞强？”
    巨大的压迫感落下，士兵保持着举起求和书的姿势，一动不动。
    “告诉周朝的皇帝，”青年修长的手指握住银色长枪，双眸漆黑如墨，“跟我谈判，有一个条件。”
    “我要周朝的第一美人。”
    *
    顾绯是被周围嘈杂的声音吵醒的。
    隔着一层屏风，太监宫女们慌乱逃窜，看起来十分狼狈。
    倒像是去逃难的。
    这是怎么了？
    她刚刚睡醒，还没来得及接收这具身体的记忆。不过，看着这双纤细白皙的手，估计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顾绯打了个呵欠，随意地打开了系统给她传来的资料。
    《绝色倾城之霸宠皇子妃》
    顾绯：“……”
    这书名，起码得有十年历史了。
    一个很狗血很老套的古代言情故事。
    如今二分天下，南边是周朝，北边是雍朝，以淮河为界，间有大大小小的中间附属国。
    女主顾纤纤，周朝王室的小女儿，天真烂漫的五公主；男主君慕寒，雍朝流落在外的皇子，隐姓埋名蛰伏在周朝。
    故事的开始很简单，不谙世事的小公主顾纤纤，被彼时伪装成书生的君慕寒所吸引，与他私定终身。
    但周朝日薄西山，皇帝懦弱无能，不理朝政。不久之后，雍朝大将赫连辞率军渡过淮河，军队直逼雍朝皇城，并要求皇帝以第一美人来讲和。
    第一美人。
    嗯，是顾绯。
    顾纤纤同父异母的嫡姐，周朝皇帝的大女儿，名动天下的周朝第一美人。
    求和的要求荒谬无理，原主以死相逼，坚决不从。
    在男主君慕寒的授意下，女主顾纤纤提出替嫡姐出嫁，远赴大雍，嫁给了赫连辞。
    赫连辞，便是本文的最大反派。
    他曾是皇子伴读，幼年作为质子被送往周朝，受尽恶毒女配顾绯的欺辱，发誓日后一定加倍偿还。此后卧薪尝胆十余年，坐上雍朝摄政王之位，率兵攻打周朝。
    他原本的计划，是将顾绯娶回雍朝，对她百般折辱，怎知周朝送来的不是他的仇人，而是幼时唯一向他伸出援手的顾纤纤。
    于是朝夕相处之下，他自然无可自拔地爱上了她。
    奈何顾纤纤心里只有男主君慕寒，嫁给赫连辞也是君慕寒的授意。君慕寒一心想要恢复自己的皇子身份，视摄政王赫连辞为眼中钉肉中刺，发现赫连辞爱上顾纤纤后，更是利用顾纤纤来折磨他，展开一段虐身虐心的复杂三角恋。
    当然，哪怕君慕寒对顾纤纤百般利用，伤她的身又伤她的心，顾纤纤最后还是选择了他。
    雍朝吞并周朝，一统天下，君慕寒登基，顾纤纤成为皇后。
    赫连辞则退出历史舞台，孤独终老。
    由于这本书重点讲的是男女主与反派的三角虐恋，恶毒女配的数量不算多，唯一称得上有名有姓的，大概就是为顾纤纤替嫁一事推波助澜的原主了。
    雍朝攻破周朝后，周朝皇室尽数沦为阶下囚，一代美人原主也在牢狱中香消玉殒。
    “公主公主！雍朝人同意讲和了！”
    宫女急匆匆地跑进来，便见眸光潋滟的美人靠着床，慵懒地支着下巴，若有所思。
    于是宫女接下来的话也结巴了几分：“但是……呃……那位赫连将军提出了一个条件……”
    “他、他要大周的第一美人。”
    第62章 怎敌她美色倾国（2）
    说到这里，宫女忍不住抬起头，悄然看着卧在床前的顾绯。
    大周昭仪公主之美，名动天下，多少文人墨客曾在紫宸殿前为她吟诗作画，只为博公主一笑。
    便是她身为公主的贴身宫女之一，日常服侍公主起居时，也不由得心神一晃。

 第75章

    前两年公主及笄，提亲的人从周朝到雍朝，几乎踏破了周朝皇宫的门槛。公主那时也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慵懒模样，一眼都没看那些人，而是道：“我要嫁这天下第一的英雄。”
    且不说彼时时局尚且安定，没有多少战乱；更何况这标准实在严苛——“英雄”也就罢了，还要“天下第一”，这该怎么判断？
    于是大家都知道了，公主美则美矣，但那是水中花、天上月，可望而不可及。沙砾怎敢与日月争辉？自然只能灰溜溜地回到土壤之中了。
    哪知道却有了今天这件事。
    宫女想想都觉得气血上涌——这雍朝实在太欺负人！羞辱大周也就算了，还要羞辱大周最漂亮的公主！他们当公主是什么？
    况且那位赫连将军凶名在外，公主嫁过去，恐怕根本活不过新婚夜。
    想到这里，宫女忍不住红了眼眶。
    “公主，这可怎么办才好？”
    比起宫女的慌乱，顾绯显然镇定许多。哪怕听见这样的消息，她仍是懒懒的，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她轻笑一声：“赫连将军？”
    “是，”宫女连忙道，“陛下今晚会在宫中宴请赫连将军。”
    面前的美人仍是笑着，浅声道：“知道了。”
    见她神色恹恹，宫女知趣退下，不再打扰她。
    顾绯在想刚刚接收到的记忆。
    女配的心愿只有四个字。
    名垂青史。
    她不甘成为后人一笔带过的唏嘘，她要让绽放光彩，让世人永永远远地记住她。
    她在心里同系统叹道：“你知道吗，我们狐狸精，都有一个共同的梦想。”
    系统瑟缩了一下。
    它从宿主漂亮的大眼睛里看见了清晰分明的“搞事”两个大字。
    顾绯勾起红唇：“就是当祸国妖妃。”
    *
    酉时，皇宫大摆筵席。
    自前几个月大雍起兵以来，这是大周皇室第一次举办如此盛大的宴会。
    大周皇帝是个风雅的文人，不喜用兵打仗，喜欢风花雪月。自他上台以来，大周由尚武的风气渐渐转向尚文，根本不复往日的大国气概，连一个能打的将领都派不出来。
    大雍兵临城下，大周皇帝已经准备携家带口出逃了，怎知那赫连辞突然松口，表示若想他收兵讲和，就得答应他一个条件。
    他要大周的第一美人。
    “美人”是个空泛的概念。但在如今大周，若提起“第一美人”，大家只会想起那一位。
    昭仪公主，顾绯。
    她是已故皇后的女儿，皇帝的嫡长女。皇帝还是太子时，便与发妻太子妃十分恩爱，对嫡长女自然荣宠不断。
    公主是皇帝的明珠，自然也是大周的明珠，岂能容大雍的羞辱？
    看着坐下身披玄甲、不紧不慢饮茶的俊美青年，大周皇帝深吸一口气，说道：“赫连将军。”
    “你的其他条件，朕都可以答应。但美人这条，朕不同意。”
    赫连辞轻慢笑道：“为何？”
    “那是朕的女儿，是大周的公主！”皇帝的声音拔高了几分，“你想要美人，朕可以广纳天南地北的美人送给你，但大周的公主绝对不行！”
    “战争年代，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嫁女卖子，”他勾起薄唇，语气略带讽意，“旁人的女儿可以，怎么你皇帝的女儿就不行了？”
    皇帝的声音哽噎一瞬。
    “大周皇帝，您在位多年，想来基本的判断能力，还是有的，”赫连辞仍笑得漫不经心，“我是在跟您谈条件，要么您主动接受，要么……”
    修长的手指忽然收紧，茶盏被扣在桌上，裂成数瓣碎片。
    赫连辞身旁，数名身披铠甲的将领更是齐齐起身，亮出武器。
    满众哗然。
    皇帝身边的宠臣都是文人，哪见过这等阵仗？纷纷被吓得战战兢兢，怒而不敢言。
    觐见皇帝，断然没有佩戴武器的道理。可便如赫连辞所说的那样，大周若不做出妥协，待大雍军队直捣皇城之时，便没有任何谈判的余地了。
    皇帝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赫连将军别生气，有什么事，朕可以同你慢慢商量。”
    赫连辞笑了笑：“好。”
    舞姬重新开始翩翩起舞。
    这时，远方传来一道高昂的声音：“昭仪公主到——”
    宴会上的人瞬间噤若寒蝉。
    皇帝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不是让人通知了顾绯暂时不要露面吗？她怎么反倒自己跑过来了？
    玉珰清脆，女子款步走来。
    她穿着垂丝海棠花纹的锦缎裙，绣以金线点缀，身披桃红蜀锦披帛，轻纱般的如意纹束腰挽起不堪一握的腰肢。雪肤乌发，红唇潋滟生光，步履款款，摇曳生姿。
    周围人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大周公主天下闻名，叫人见之难忘。大周朝臣已是如此，大雍将领是第一回 见她，更是无不惊异。
    他们原先还不能理解赫连辞为何提出那样荒诞无礼的要求，如今见了真人，终于可以理解赫连辞的想法。
    这样的美人，谁见了不想据为己有？哪怕用无数珠宝、用数座城池来换，也是值得的。
    和平年代的美人，自然成为文人笔下的佳话。可乱世之中呢？
    美则美矣，却好似妖精，已有祸水之势了。

 第76章

    宴会上的人心思各异，无不神色复杂地注视着顾绯。
    只有顾绯本人十分淡定。
    她款款走到皇帝面前，施施然行下一礼：“见过父皇。今日皇宫好生热闹，听说父皇宴请雍朝的将领，女儿便也来瞧瞧。”
    明亮的光勾勒出她轮廓姣好的脸，仅仅是微勾红唇，便叫人心神恍惚一分。
    坐席上，赫连辞修长的手指微微收紧，悄无声息地勾起薄唇，神色嘲弄。
    记忆的最深处，当年的美人也是这样光彩照人，款步走到他面前，用最动听的声音说出最残忍的话。
    昭仪公主，好久不见。
    第63章 怎敌她美色倾国（3）
    皇帝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昭仪，免礼罢。”
    女儿的表情怎么跟毫不知情一样？这可怎么办才好……
    顾绯却已自然而然地在他身边坐下来。
    这副座，本是皇后或者得宠得势的嫔妃才有资格。只是皇后已故，后位空悬多年，这种场合也不是一般嫔妃能来的。因此顾绯这么坐下，也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
    她的神情看着懒散，然而从装饰到礼节到坐姿，无不优雅得体，叫人挑不出半点毛病。雪白的天鹅颈修长笔挺，脊背挺得笔直，脸上毫无惧色，仿佛坐下众人并非虎视眈眈的雍朝将领，而是周朝的普通臣子。
    这个公主不简单。
    这是雍朝将领心中不约而同升起的念头。
    赫连辞唇角的笑容却更深一分。
    周围的将领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往常将军一旦露出这个笑容，必然要见血了。
    前方的公主却又开口道：“父皇，我听闻大周与大雍正在议和，敢问坐下哪位是雍朝的将军？”
    “是我。”
    顾绯听到了一道柔柔的声音。
    她抬眸望去。
    是位美人。
    身姿挺拔，墨发束冠，玄色铠甲折射冷光。偏偏他笑意倦懒，肤色苍白，不像带兵打仗的将军，倒像是手持折扇的翩翩公子，还是身体病弱，轻轻一碰就散了的那种。
    连声音也是温和的，似融化的霜雪一般：“在下赫连辞。”
    他拱手作揖，骨节分明，隐隐有青筋凸起。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弯起，眸色却是深沉的，透露几分阴鸷之色，仿佛修罗厉鬼，叫人不敢靠近。
    顾绯举杯道：“将军风姿，本宫久仰，敬将军。”
    这样的话，换作原来，自然是轮不到顾绯说的。
    可在场大周的臣子被吓得瑟瑟发抖，大雍的将领也不敢说话，顾绯竟成了唯一敢与赫连辞对话的人。
    赫连辞久久没有说话，桃花眼如鬼魅一般，紧紧盯着顾绯。
    顾绯却丝毫不尴尬，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她根本不给赫连辞开口羞辱她的机会。
    系统在旁边补充道：“宿主，赫连辞在大周当质子那几年，原主对他做了不少过分的事。让太监拳打脚踢，或者关小黑屋什么的是家常便饭。原著中原主入狱后，是赫连辞亲手杀了她。所以他可能……不太好打交道。”
    赫连辞所在的大雍，北接漠北草原，与胡人来往频繁，“赫连”就是胡姓。他的童年在黑暗与血腥中度过，成长后更是迅速发动宫变，把持大雍政权，比寻常人更加狠戾变态，也更加擅长隐忍。
    “我知道，”顾绯笑笑，在心里回答系统，“欠调.教罢了。”
    系统：“……”
    不论什么话题都能被宿主带得奇奇怪怪呢。
    半晌，赫连辞才笑起来，神色意味不明：“公主好海量。”
    顾绯果然忘了他。
    高高在上的大周公主，又怎会记得幼时欺辱过的一位敌国质子呢？
    这样语言上的一来一往，多没意思。
    手背因用力而泛起青筋，赫连辞笑得温柔极了：“可这议和宴会，不是公主展现自己的地方。公主可知这议的是什么？”
    他抬起弧度优美的下颌，目光落在龙椅的皇帝上，“和大雍决战，还是答应我的条件，陛下选吧。”
    “不过是送出一位美人，”阴鸷的目光缓慢挪动，似毒蛇一般，缠绕上顾绯的指尖，“可比大周京城的百姓来得划算，不是么？”
    话是对皇帝说的，可他的视线始终不曾从顾绯身上挪动半分，似乎不想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但凡她露出一丝一毫的胆怯与不甘，也能令赫连辞获得短暂的快感。
    可惜，他失望了。
    在皇帝铁青着脸，一句“你欺人太甚”还未说出口之时，顾绯已然先一步道：“赫连将军，本宫愿意嫁给你。”
    她笑吟吟的，细长的和田玉耳坠晃动，叮当作响：“本宫自幼便梦想嫁给天下第一的英雄。赫连将军骁勇善战，威风凛凛，倘若能嫁给赫连将军这样的英雄，本宫也算了却心愿了。”
    三言两语，反客为主，将送出美人改为两国联姻，公主为实现梦想嫁给英雄将军，好一番才子佳人的佳话。
    赫连辞终于真心实意地笑了。
    顾绯还是那个顾绯。
    若真像那些庸脂俗粉一样，因为几句挑衅便失了心智，她就不会是大周最得宠的公主，不会是今日站在这里与他谈判的人了。
    日后的生活，终于要有趣了。
    *
    宴会三场，不论是大周朝臣还是大雍将领，皆是神色各异。

 第77章

    一边觉得他们公主疯了，一边觉得他们将军疯了。
    顾绯这边，反应最激烈的就是皇帝了。他急匆匆将顾绯拉进书房，恨恨道：“荒唐！昭仪，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嫁过去就是当人质啊！”
    听说那赫连辞汉人和草原人的混血，身上流淌着一半狼一般的血脉。草原人多野蛮，民风开放，还有兄弟易妻的习俗。顾绯生在南方，长在南方，一想到这般金枝玉叶的公主要嫁到大雍任人折辱，皇帝几乎气得喘不过气。
    比起宴会上的慵懒，此刻的顾绯要沉静许多，淡声道：“两国交战，必然要有人牺牲。比起让百姓流血，父皇，我去和亲，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我是大周的公主，他们不会伤我性命。若以一人牺牲换来两国和平，那也是值得的。”
    她的目光沉着而坚定，让皇帝一颗忐忑的心也逐步冷静了下来。
    望着这张与发妻有七八分相似的脸，皇帝握住顾绯的手，长叹一声：“昭仪，你长大了。”
    皇帝的贴身内侍忽然匆匆跑来，说是五公主求见。
    话音刚落，便见一少女提着裙子跑了进来，赫然是女主顾纤纤。
    她有着鹿一样水灵圆润的杏眼，笑起来软糯娇甜。此刻却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一般，跪在皇帝面前：“父皇，女儿、女儿愿意代替皇长姐嫁给赫连将军！”
    顾绯微微挑眉。
    这就来了。
    第64章 怎敌她美色倾国（4）
    按照大周的规矩，皇家儿女在成年之后，会获得出宫立府的资格，皇帝赐予封地与封号。
    当然，像顾绯这种一出生就享有封号采邑的只是个例。
    五公主顾纤纤于上月及笄，彼时大周正在战乱之中，她的及笄礼办得相当草率，拟封号的事也一推再推。故而此时仍以排行相称。
    不过，按照原著的走向，顾纤纤主动提出替顾绯出嫁后，将被封为婉容公主，以最高的排场风光大嫁。
    鼓足勇气说出替顾绯出嫁的话之后，顾纤纤一直低着头。少顷却发现面前的两人都不说话，不由得茫然地抬起了眼，发现顾绯和皇帝皆用一副莫名其妙的目光看着她。
    顾纤纤懵了：这是什么情况？
    平心而论，对这位皇长姐，顾纤纤一点都不喜欢，甚至称得上厌恶。
    她只是一个才人的女儿，自幼便深谙后宫生存之道，一直以天真活泼的形象示人，在宫里人缘很好。
    然而这都是表面。一旦真的碰上利益冲突，那些对她笑脸相待的兄弟姐妹，那些百般讨好她的宫女太监，马上就会翻脸不认人，转而去向另外一个人献殷勤，那就是昭仪公主顾绯。
    顾纤纤想要在这后宫过得自在，必须依靠精湛的演技与生存技巧，每天戴着单纯天真的假面具。而顾绯不同，她是真正集荣华富贵于一身，什么都不用做，便得到了旁人梦寐以求的一切。
    便听见皇帝道：“小五，国家大事不是儿戏，朕在与你皇长姐谈话，莫要添乱。”
    皇帝子女众多，经常认不得人。因此，对于能让他记住姓名身份的儿女，他都会更加关心一些，态度也十分温和。然而最是风流多情的人往往又最专情，这么多子女里，也就前皇后所出的顾绯最为得宠了。
    皇帝这一副哄孩子的口吻，把顾纤纤的满腔热情浇灭大半。她委屈地咬着唇，眸中泛起水光：“父皇，女儿已经不小了。皇宫适龄的公主只有皇长姐和女儿。女儿只是怕父皇为难，想为父皇分忧。”
    “分忧？”
    笑吟吟的声音响起。顾绯抬起涂着艳丽丹蔻的纤细手指，似笑非笑地看着顾纤纤，“五皇妹想怎么给我和父皇分忧？是欺骗赫连将军呢，还是欺瞒两个国家的臣民？”
    “我们本就处于被动地位，倘若再激怒赫连辞，该是什么后果？五皇妹既然觉得自己已经不小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也想不明白吗？”
    比起皇帝的温和，她可一点面子都没给顾纤纤留下。莺啼般动听的嗓音似冰冷的刀子般，一下下剜在顾纤纤的心上。
    顾纤纤的脸顿时变得煞白。
    她确实没有想太多。
    寒郎信誓旦旦向她作过保证，只要她肯替顾绯出嫁，之后的事情由他来解决，让她不必担心。顾纤纤听见人身安全解决了，就不再顾虑，至于家如何，国如何，那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
    此刻被顾绯毫不客气地怼上两句，她居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把头低了又低，哭得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皇长姐……皇长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纤纤只是想为父皇与皇长姐分忧罢了……若是纤纤做得不对，皇长姐责骂纤纤便是……”
    顾绯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好大一朵白莲花。
    可惜她最喜欢辣手摧花了。
    “够了！”
    顾纤纤哭得可怜，皇帝却开始头疼了。同样是大周的公主，顾绯冷静沉着，不慌不忙，顾纤纤提出的办法跟孩童玩闹一样也就算了，居然还在他面前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哪怕他平时再宠顾纤纤，此刻在家国大义面前，也觉得顾纤纤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
    大周不需要一个只会用眼泪解决事情的公主。
    “来人，送五公主回去，”皇帝按了按太阳穴，声音冷淡几分，“往后没朕的允许，不准踏入御书房。”

 第78章

    几个内侍连忙把还处于茫然状态的顾纤纤给拉出去了。
    目送顾纤纤离开，皇帝长叹一声，又看向了他的另一位女儿：“昭仪，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很久之前，皇帝便知道，他的女儿是明珠，天底下没有人配得上她。
    哪知造化弄人，摆在顾绯面前的，竟是这么一条路。
    便见顾绯轻笑一声，拱手作揖，行了一个标准的君臣礼：“但凭父皇吩咐。”
    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美得勾魂夺目，仿若天女下凡。
    *
    回到自己居住的寝宫之后，顾纤纤便趴在梳妆台前，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
    哭得随侍的宫女心都要碎了，一面拿手帕帮她拭去泪水，一面咬牙道：“公主殿下，您别哭了，昭仪公主她实在欺人太甚，这不是您的错……”
    眼角的余光瞥见出现在门后的身影，宫女慌忙收起手帕，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转头便出去了。
    顾纤纤自然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
    她表情不变，仍兀自哭得伤神。在宫中多年，顾纤纤早就知道怎样哭得梨花带雨，怎样用娇弱的一面去为自己谋求利益。
    男人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腰，温热的手碾去她脸上泪水，低沉道：“纤儿，莫哭了。”
    顾纤纤不看他，杏眼蓄着泪，自顾自说道：“寒郎，我是不是很没用？父皇说我无理取闹，还把我当小孩子，皇长姐也嘲笑我。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我不是为皇长姐好吗？”
    这些天相处，对顾纤纤的性格，君慕寒早已摸了个七八分。平时她演成这种小鸟依人的模样，君慕寒只觉得是情.趣，很是受用。然而眼下事情没办成，顾纤纤又拿她那套作风来对付君慕寒，这就有些不识大体了。
    他压下眼底的隐隐不耐，温声道：“放心，我还有其他办法，这一步一定能成。”
    如今迫于形式，他只能伪装成侍卫藏在顾纤纤身边，对顾纤纤百般讨好。
    一想到他在这里讨好女人，赫连辞却可以随意抢一个国家最受宠的公主，君慕寒的神色便更冷了分。
    他不会让赫连辞高兴太久。
    第65章 怎敌她美色倾国（5）
    第二天，顾绯答应嫁给赫连辞的消息便传遍了全京城。
    当初雍朝的军队在城门前喊话，说要周朝的第一美人，京城里的百姓都觉得是痴人说梦、无稽之谈。等顾绯在宴会上亲口答应嫁给赫连辞的消息传出来了，他们才意识到，原来周朝与雍朝之间的实力已经如此悬殊，甚至要用公主来换了。
    朝堂之上，局势依然很紧张。
    雍朝不仅要周朝的第一美人，还提出了不少其他条件：城池五座、岁饷数十万两白银、大量丝绸瓷器……周朝大臣与雍朝将领争论一上午，最后得到的，也不过是“联姻之后，雍朝与周朝地位平等，不必以君臣或者叔侄相称”的空口承诺罢了。
    这也不难理解。
    雍朝刚刚经过政变，百废待兴；赫连辞任摄政王以来，南征北战，也是一笔不菲的开销。周朝却安安稳稳在南方数十年，经济富庶，毫无疑问，在雍朝眼里，就是一只富得流油的大肥羊。
    一天的唇枪舌战之后，雍朝将领寸步不让，让周朝皇帝尴尬不已，只好先退潮。
    等人一走，他的表情又垮下来，一口气不上不下，还是身边的太医拍着他的后背，才勉强顺下来。
    “这赫连辞！”
    一想到方才朝堂上的经历，皇帝便气不打一处来。
    两国论战，赫连辞始终不曾开口，只是漫不经心地听着，像个温柔孱弱的贵公子。但一旦周朝稍微强势了些，他马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目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别看那些条件写的简单，岁饷、丝帛之流倒是好处理，周朝确实不缺这笔钱。可那五座城池均分布于长江要道，若割给雍朝，周朝经济的半壁江山就也该倒了。
    皇帝算是明白了，温柔耐心好说话都只是他的表象，这就是一匹养不熟的野狼！
    据说他才及冠几年，便有如此的手段与谋略。若是再过几年，简直无法想象会发展成什么模样。
    只是可怜他的昭仪……也不知嫁去之后，会遭受怎样的折磨。
    *
    顾绯正在煮茶。
    到底是美人，做什么都是赏心悦目的。她刚刚沐浴过，半湿的乌黑秀发披散在身后，沾着玫瑰露水的香气。素手在袅袅青烟中若隐若现，好似山水泼墨，如诗如画。
    炉中火苗跳动，一旁服侍的宫女欲言又止，到底忍不住开口：“公主，煮茶这种粗活，还是让奴婢来吧。”
    原本沐浴过后，就该就寝了。可公主不知怎的，坐下之后又起身，命他们取出余留的寒露茶，动手煮上了。
    如今已是深秋，寒露茶是今年的最后一批茶，也是最好的秋茶。
    今岁茶园大涝，加上战乱，收成并不好，只保留了一小批珍品进贡给皇家，大部分又到了顾绯的昭仪宫。如今只剩下几小包，不是一般的贵客来访，是不会轻易拿出来的。
    外头还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公主怎么还有烹茶的雅致？
    却听见顾绯道：“你们去外面候着，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必进来。”
    语气带了几分命令的口吻，宫女便更加茫然了。
    她们不敢多问，只好行过礼，恭恭敬敬地退下，又按照顾绯的要求拴上了门。

 第79章

    待房间里只剩下顾绯一人，她才漫不经心地将茶盏斟满，笑道：“闲人已经离开，贵人深夜造访，不考虑喝杯茶再走么？”
    夜风阵阵，冰凉的风灌入顾绯的脖颈，叫人直打寒颤。她却纹丝不动，只是笑吟吟地看着窗边忽然出现的人影，好似早有预料。
    赫然是赫连辞。
    他换下那身玄色铠甲，穿了一件黑色长袍，绣着烫金纹路的腰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完美的侧脸隐没于清冷的月光之中，如白玉一般温润，眸中笑意却不达眼底。
    不像才子佳人暧昧夜会，倒像是厉鬼深夜来索命。任谁被他这么直勾勾地注视着，都会有一种被野兽盯上的毛骨悚然感。
    可惜顾绯连眉毛也没皱一下。
    赫连辞顿觉无趣，修长的手握住桌上的茶杯，将仍然滚烫的茶一饮而尽。
    热意散去，茶叶在口中回甘。赫连辞把玩着茶杯，忽然就笑了：“好烈的茶。”
    与春茶、夏茶不同，寒露茶是秋茶，生长于寒冷的秋季，一年只产出一次，生长周期十分漫长，素有“大器晚成”的美誉。
    像是多年蛰伏于黑暗，却又在那一瞬间迸发，尽情地沸腾燃烧。
    “将军不嫌弃就好。”
    顾绯随意抿了一口，便放下茶杯，坐在梳妆镜前，取了一点精油，耐心细致地梳理着长发。镜中的美人神色倦懒，连声音也是漫不经心的：“不知赫连将军深夜造访，所谓何事？”
    古代没有智能设备可以调取，顾绯正好也闲着，就亲自盯着系统给出的重要人物定位，看了一整天。
    看着看着，就发现赫连辞在离开紫宸殿后，没有回皇宫安排的住处，而是转头来到了她的昭仪宫。
    送到嘴边的肥羊，岂有不宰的道理？
    顾绯当即吩咐宫女给她烧水沐浴，又拿出了上好的茶，就这么慢慢悠悠地等到了现在。
    果然是赫连辞先沉不住气。
    赫连辞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她。
    铜镜中倒映着二人的身影。
    近距离观察他这张脸，五官完美到无可挑剔，轮廓分明是温润的，却又在收笔之时，勾勒出锋利的棱角来，为他添上几分阴鸷。尤其是那双桃花眼，不是深邃的墨色，而是带点清透的琥珀。
    如烈酒一般，动人心魄。
    “白天琐事太多，只有夜里才抽出时间来看公主，还请公主谅解。”
    赫连辞向前两步，温热的胸膛与顾绯纤细的后背相抵，长发湿漉漉的水汽与花瓣精油的香气一并钻入鼻尖。
    是玫瑰花的味道。也许不止一种，还有栀子、牡丹、茉莉，多种花瓣草木汁液提取的香气，与空气相融，让人的呼吸也乱了一分。
    他捧起一缕乌发缠绕在指尖把玩，忽然低下头，薄唇几乎与顾绯的面颊相贴：
    “敢问公主，心中可有中意的大婚之日？”
    第66章 怎敌她美色倾国（6）
    从背后看，黑衣青年亲昵地将乌发美人环住，仿佛鸳鸯交颈般缠绵悱恻。
    然而赫连辞琥珀色的眸子是冷的，不见任何情意。
    甚至，那只把玩美人乌发的手，逐渐落在她的后颈处，似乎稍一用力，就能将她脆弱纤细的脖颈掐断。
    铜镜之中倒映着顾绯的脸。
    连带她此刻的表情，也一并落入赫连辞眼中。
    沉静的，像这杯盏中浮沉的寒露茶叶一样。
    她的眼睛真漂亮，赫连辞想。
    像丹凤的尾羽一样，随意而自然地弯起优美的弧度。
    倘若这双眼睛蓄满泪水，变得浑浊、惊恐与慌乱，再被他取下放在掌中把玩，应该更漂亮。
    却听顾绯道：“本宫是大周的公主。按照大周的规矩，会由钦天监选定良辰吉日，再由中书省拟定婚旨。”
    赫连辞温柔地抚摸着她后颈处的软肉，轻笑道：“可在大雍，在下的话便是规矩。”
    他的动作很轻柔，却好似毒蛇般，隔着寝衣薄薄的轻纱，在她的皮肤上落下冰冷的吐息。
    顾绯也笑了。
    “既然本宫的话不作数，赫连将军又何必特意跑来昭仪宫一趟？大周与大雍和谈在即，多少大雍将领在等待将军的吩咐，将军倒好，还在本宫这喝茶呢。”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尾扬起的弧度更甚，美得惊心动魄。哪怕未施粉黛，也不减半分艳丽。
    赫连辞放声大笑。
    他笑得很开怀，胸腔震动，眼尾泛起昳丽的红，仿佛要将眼泪也一并笑出来。温润如玉的伪装被撕开，琥珀色的眸中翻涌的疯狂与偏执，好似要将人吞噬。
    “一点玩笑话，让公主生气了，”他温柔轻抚顾绯的长发，亲昵如情人间的厮磨耳语，“是在下倾慕公主许久，见之难忘，思之若狂，与公主的婚期，自然希望越早越好。”
    “在下心贪，和谈也好，公主也罢，在下都不愿放手，”他低下头，冰凉的唇亲吻过顾绯乌黑的长发，“毕竟，强人所难的事做多了，确实令人上瘾。”
    有风吹过，窗外树影簌簌，身后已然不见黑衣青年的身影。
    盛着寒露茶的茶盏倒是见了底。
    这一局，顾绯胜。
    瑟瑟发抖许久的系统终于战战兢兢地开口：“呜呜呜宿主，这个世界的反派也太恐怖了吧。”
    前两个世界算什么反派啊，面前这位才是真变态，杀人不眨眼的那种！

 第80章

    系统有点担心，宿主真的要拿下这个反派吗？其实名垂青史的方法也不止这一种……
    顾绯的手穿过乌发，摸到了后颈刚刚被捏住的地方，按了按，忍不住嘶了一声。
    真疼。赫连辞一出现情绪波动就掐她后颈，也不知道掐红没有。
    这可是千金之躯，金钱堆出来的娇嫩肌肤，他可真一点也不带怜香惜玉的。
    顾绯丝毫不怀疑，但凡她说点什么话刺激到了赫连辞，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掐死她。
    别看他通体雪白，温和无害，却是条毒蛇。
    她冷冷地勾起一个笑容，眸中有火光在闪：“等着瞧吧。”
    系统：“……”
    怎么感觉这个反派把宿主的胜负欲给激起来了。
    差点忘了，宿主好像也是个变态。
    *
    合约一事，由于雍朝与周朝各执一词，僵持不下，一连谈了好几天，都没有把正式的内容敲定下来。
    可出乎意料的，赫连辞却显得很有耐心。
    要知道换作往常，但凡那些人敢说一个“不”字，赫连辞会直接挟天子以令诸侯，打到他们松口为止。
    就连提出要美人也是头一回。
    雍朝现在的皇帝才六岁，是赫连辞亲手扶上去的皇长孙。也就是说，整个雍朝政权，其实赫连辞在把持。他提出的要求再荒谬再无理，雍朝上下也不敢有反对之声。
    雍朝将领只好自我安慰：当今二分天下，周朝怎么说也是雄据一方的大国，只是这一代皇帝不太行而已，断然没有轻易吞并的道理。将军这是改变了策略，逐步蚕食，以理服人呢。
    至于抢走大周的美人，想想那位可是什么人？皇长女，皇帝最宠爱的女儿，这是在给周朝带来精神上的羞辱啊！
    一边是政治施压，一边是精神羞辱，将军真乃英明也。
    虽然合约久久没有敲定，赐婚的圣旨却下来了。
    顾绯与赫连辞在周朝完婚，之后再前往雍朝定居。
    事情的顺利程度也出乎了周朝皇帝的意料。
    在合约方面寸步不让的赫连辞，对与顾绯的婚事却极有耐心，具体表现为，对于皇帝提出的条件，他都点头答应。
    当然，太过分的要求，皇帝也不敢说。
    转眼间，就到了顾绯与赫连辞大婚的日子。
    虽然婚期定得匆忙，但该有的排场一点也不少。事实上，早在两年前顾绯及笄时，皇帝已经开始命人准备她的嫁妆了。
    这几天，宫外的流言蜚语一天一个版本，已经传到昭仪公主被迫委身于赫连辞了。毕竟公主嫁人，那都是需要长时间筹划的大事，岂有匆匆几日就定下来的道理？
    结果这大婚的仪式一摆出来，那些流言蜚语不攻自破。
    这可是大周最受宠的公主，名动天下的第一美人。便是被雍朝将军娶走又如何？如此绝色，怕是也该藏在家中好好疼爱，根本用不着旁人来心疼。
    此刻，众人的话题中心新娘顾绯起了个大早，被一众宫女嬷嬷围着梳妆。
    她懒洋洋地合上眼，心中却在想其他的事。
    自从那夜让赫连辞吃了个亏以后，顾绯再也没有和他见过面。
    她倒是不担心这些，因为有了那一次夜谈，赫连辞正在重新审视对她的印象，这恰恰是她所需要的。
    这几天顾绯专心研究原著，深居简出，几乎没怎么露面。
    她在等一个关键剧情。
    皇帝拟定的婚期与原著差别不大，不过那会儿赫连辞可没同意先在周朝成亲，直接把顾纤纤一行人带去了雍朝。等他们发现公主已经换人之后，已经来不及了。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顾纤纤动用了一点手段，让赫连辞无心关注他的新娘。
    第67章 怎敌她美色倾国（7）
    眼下剧情已经被顾绯改变，但顾绯知道，按照系统一贯的做法，这些关键剧情总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再现。
    不过，顾绯并不担心，她心里自有打算。
    随侍的宫女晚碧在顾绯的眼尾上画下最后一笔，又抹上金粉，勾勒出凤凰飞羽的形状。
    看着铜镜中容色艳丽的美人，晚碧也不由得失神半晌。
    本朝女子十五岁及笄，多是十三、四岁便已有婚约在身，及笄礼一过，便马不停蹄地出嫁了。
    像公主这样十七岁还没有结亲的，其实是少数。然而包括她在内的所有大周子民都觉得，像公主这样的绝色美人，放眼整个大周，应该没有人配得上她。
    哪知道公主的命运却是不一般，她没有随意许下终身，也没有孤独终老，而是被大雍的摄政王给带走了。
    晚碧日夜不离顾绯身边，不曾见过赫连辞真容。
    只是听外头那些传闻，赫连辞杀人如麻，残忍嗜血，所到之处无不令人闻风丧胆，就算没有三头六臂，也该是个脸上顶着狰狞疤痕、体格健硕的武夫莽汉了。
    且那雍朝山高路远，公主千金之躯，怎经得起这般折腾？
    想到这里，晚碧的眼睛红了一圈，哽咽道：“公主，不论您在哪里，奴婢都会陪着您的。”
    公主只是高傲骄纵了些，可那是她的资本，她人并不坏，对下人也极为护短。旁人都当昭仪宫是洪水猛兽，只有他们内部的人才知道，昭仪公主对他们好着呢。
    看见镜子里晚碧的表情，顾绯挑了挑眉：“哭什么？”

 第81章

    “今日是本宫大喜的日子，不该笑得开心些么？”
    听她这么说，晚碧便更加心疼，强行压下鼻头的酸涩，牵出一个笑容来：“公主教训得是。”
    *
    黄昏，皇城的主干道红灯笼高挂，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赫连辞换上新郎服，骑着枣红的汗血宝马，从城门一路往皇宫而去。
    不少胆子大的百姓，偷偷打开了窗户，看看那位传说中大雍的玉面修罗到底长什么样。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什么修罗，这分明是个玉面郎君啊！与他们昭仪公主确实般配，就是脸色看着苍白了些，身体似乎也很瘦弱，这样的郎君，真能上战场吗？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街道上的百姓渐渐多了起来，胆子越来越大，都是来看热闹的。
    在一旁陪同的副将知晓赫连辞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目光，因此悄声问道，“将军，要遣散他们吗？”
    赫连辞却笑了起来：“为何？今天是我大喜之日，让他们看看不好吗？”
    副将：“……？”
    副将默默地闭上了嘴。
    自从来了周朝，将军越发奇怪了。
    不久后，迎亲的队伍来到了皇宫前。
    蒙着红盖头的顾绯由晚碧与几个嬷嬷扶着，慢悠悠地走下了花轿，捧起了他们递来的红绸。
    “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古代嫁人，”她与系统闲聊，“挺无聊的。”
    人类好像总是很注重仪式感，逢年过节，婚丧嫁娶，总有各种各样繁琐的仪式。
    他们九尾狐族倒是自在得多——当然，也不排除有很多仪式顾绯根本不参加的情况。
    人工智能系统表示这种人类的话题它无法参与。
    昭仪公主之美自然不必多说，守在皇宫里的众人，以及顾绯的这些贴身宫女，也见到了传闻中的赫连辞。
    修长高挑的青年穿着大红的新郎服，这种浓艳的颜色在他身上却极为协调，衬得他唇红如血，肤色冷白如瓷，更添几分诡谲之感。好似他天生就该立于天地之间，脚踩鲜血与皑皑白骨，款步而来。
    婚宴办得很是热闹，后宫众人也来到了殿前。
    顾纤纤坐在极不起眼的角落，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太监打扮的高大男子，稍稍弯下了腰，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边，存在感很低。
    后宫本就不大，那些嫔妃都是门儿精，顾纤纤被皇帝赶走并被勒令不得踏入御书房半步的消息，不足半日便已传遍了后宫。
    于是那些平日交好的公主嫔妃纷纷与顾纤纤疏远，还变着花样折腾她。
    想到这里，顾纤纤便不由得冷笑一声。不就是想弃她转而讨好顾绯吗？她可是听说顾绯几天都没出门，除了皇帝谁都没见，那些找上门的都吃了闭门羹，白费一番功夫。
    有的人就是喜欢用热恋贴别人的冷屁股，能怪谁呢？
    她赌气般喝下一杯酒，看着酒中浮动的桂花，眼里浮现与甜美外表截然不同的狠色：“寒郎，你真能破坏顾绯的婚礼？”
    身后的男子低声道：“公主莫急。”
    君慕寒微微眯起眼，神色晦暗不明。
    他本是尊贵的大雍太子，彼时赫连辞不过是个伴读，卑微如草芥，还被送去大周当人质。
    哪知这是条养不熟的疯狗，不仅差点要了他的性命，更是一手操控了大雍的政权。
    但，君慕寒还有一张底牌。
    他知道赫连辞最大的秘密。
    赫连辞与顾绯正在拜堂。
    高大俊美的新郎官，窈窕曼妙的新娘，这本该是极为赏心悦目的画面。
    但参加婚宴的这些朝中大臣仍然神色复杂。
    时至今日，他们终于反应过来，往日刁蛮任性的昭仪公主，在大周危难之际，却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人。
    赫连辞的要求如此荒诞无力，他们本以为公主听了会大闹一番，毁掉大周与大雍的和谈。哪知公主不慌不忙，三言两语为大周扳回一局，让赫连辞都因此安分不少。
    这才是他们大周的公主，这才有大周皇室的风范！
    大周的官员多为文臣，文人心思柔软敏感，对家国情怀最为看中。顾绯什么也没说，他们已经脑补出一篇篇悲情壮丽的文章了。
    拜天地、拜高堂，接着便是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看着红绸缎彼端温婉安静的美人，赫连辞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容。
    韬光养晦这么多年，他一步一步完成他的复仇大计，终于走到了顾绯这一环。
    公主又如何？呵，她现在只有一个身份。
    对面的美人忽然轻声道：“夫君。”
    第68章 怎敌她美色倾国（8）
    一声“夫君”唤得自然极了。
    饶是赫连辞再如何身经百战，也从未被人如此亲密地称呼过。何况喊他夫君的，还是一位绝色美娇娘，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滚了滚喉结，瞳孔漆黑深邃，嗓音仍是温柔的：“嗯。”
    “我先回宫了，”顾绯嗓音轻柔，仿佛娇滴滴的小妻子，“我等夫君回来。”
    噫，好久没演过这种人设了，好恶心。
    赫连辞却神色不变，修长的手指挑起她一缕黑发，微笑道：“好。”
    落在外人眼里，便是新婚夫妻浓情蜜意，虽是强扭的瓜，但看着似乎也挺甜。
    只有系统知道真相，不，这只是影帝影后在互飙演技。

 第82章

    顾绯转头便离开，赫连辞悠哉地从身边的太监手里接过酒杯，逐一向宾客敬酒。
    把这一群人都吓得不轻。
    平日半步不让的恶狼，突然收起了尾巴伪装成温顺的绵羊，这酒谁敢接？得折寿吧！
    一杯杯酒下肚，喝着喝着，却忽然变了味道，多了点甜味。
    赫连辞抬眸，看向身后的太监。
    那是一张很普通的脸。便是放在人群之中，也毫无存在感。
    他弓着身子，于是原本高大身体顿时比赫连辞矮上一截，倒有几分违和感。
    看着杯中浮动的桂花花瓣，赫连辞的语气很是随意：“这是什么？”
    似乎没想到自己被点名，太监瑟缩了下，似乎对赫连辞很是畏惧，声音也粗粝沙哑：“回驸马爷，这是大周的特产秋酿酒，是御膳房为今日宴席准备的特供酒，也是想给大雍的诸位尝尝。”
    秋酿酒。
    赫连辞笑了笑，“是么，御膳房有心了。”
    *
    几个嬷嬷宫女一走，顾绯便摘了盖头，懒洋洋地卧在美人榻上。
    床上铺满了果仁，她嫌硌得荒，果断转移了地方。
    赫连辞今晚可没那么早过来，她还可以躺一会儿。
    和反派斗智斗勇，也是很耗费体力的。
    不一会儿，晚碧便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她打开盖子，取出热气腾腾的饭菜，一小碟一小碟放在美人榻的小桌子上。
    “公主，您请慢用。”
    作为最受宠的公主，顾绯有自己的小厨房，开个小灶不是难事。梅花糕、白切鸡、蟹酿橙……色香味俱全，叫人食欲大开。
    顾绯懒懒点头，随手摘下一支珠钗，“赏。”
    不知赫连辞那边情况如何，反正顾绯是折腾了一天。天未亮便被叫起来梳妆打扮，一直到黄昏仪式结束，一口饭也没吃上，一直饿着肚子。
    还是身边的晚碧懂事，知道给她准备吃的。
    人类的婚礼果然很麻烦，古代现代都一样，以后还是不要结婚了。
    晚碧不久之后便默默退下，只留顾绯一人在新房。
    赫连辞回来的时候，便看见一身喜服的美人慵懒地卧在榻上，正捧着小碗，一勺一勺地舀。极为简单的动作也做得赏心悦目，素手纤纤，如画一般。
    “夫人好兴致，”他温温地笑道，潋滟的桃花眼在红色喜服的衬托下，更如勾魂的艳鬼一般，“我都不曾用膳，夫人倒是先开起小灶了。”
    “抱歉，”吃完最后一口，顾绯优雅地放下碗，“夫君来得太晚，我这小灶也来不及给夫君留了。”
    赫连辞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他垂眸，有几分黯然神伤，眼里却是带着笑意的：“夫人可是怨我？两国联姻，琐事繁多，敬酒耽误了太多时间，让夫人久等，确实是我的不对。”
    红衣青年低下头，凑近了些，散开的乌发与顾绯散落肩头的黑发交缠，有种惊心动魄的靡丽之感。
    修长的手指微抬，碾过顾绯的唇角。
    他的肤色实在白，像是多年疾病缠身呈现出的一种病态，却又与上个世界的吸血鬼不同，他的指尖是滚烫的，像火苗一般。
    苍白的指腹压过美人艳红的唇角，赫连辞又笑：“夫人吃的什么，好香。”
    顾绯只是随口唤了声“夫君”，他却一口一个“夫人”，倒像是喊上瘾了。
    压着唇角的力道很重，仿佛厉鬼锁喉，顾绯眼睛都没眨一下，“雪霞羹。”
    这是秋天才能吃到的菜。
    摘下木芙蓉，去掉蒂与心，与杂豆腐一起煮，再撒上佐料调味，红白交错，仿若雪霁之霞。煮沸的木芙蓉花瓣渗出汁液，唇齿间仿佛还残留着冷香。
    这样的冷香，与赫连辞身上淡淡的酒气混合在一起，在夜色中更是撩人心弦。
    赫连辞眨了下眼。
    面前的美人慵懒地卧着，轮廓忽然变得模糊，他再眨了眨，又变得清晰起来。
    方才在宴席上便有这种感觉。时而不曾视物，时而又恢复正常，可这绝非醉态的表现。
    赫连辞眼眸微眯。
    他自幼体质便比旁人特殊，一般的毒伤不了他。况且皇帝一心想与雍朝讲和，也不可能会放任这种情况发生。
    顾绯故作疑惑：“夫君？”
    “无事，”赫连辞笑得温柔，“唤她们进来吧。”
    得了命令，外头等候多时的嬷嬷宫女这才战战兢兢地进来，捧着合卺酒，又说了不少吉祥话。
    仪式还差最后一步呢，这新婚夫妻居然聊上了。聊也就罢了，对话也挺正常，可她们听着怎么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呢？
    也就公主能一如既往地保持淡定了。
    饮过合卺酒，二人才算正式结为夫妻。晚碧拿出准备好的赏钱递给那些宫女嬷嬷，让她们伺候顾绯更衣卸妆。
    赫连辞始终端坐在一旁，漫不经心地看着。
    今晚的顾绯确实惊艳。他走进房门后，呼吸都乱了半分。金粉勾出的凤羽栩栩如生，栖息于美人的眼尾，美得动人心魄，让人挪不开视线。
    越是如此，他便越是回想起那段最黑暗的日子。
    他穿着破布衣衫，被赶去跟那些小太监一起，做着最脏最累的活。昭仪公主偶尔想起他，便过来远远地看着，不时露出明媚的笑，张扬又肆意。

 第83章

    手背的青筋缓缓凸起，赫连辞微微眯起眼，看见顾绯起身走向屏风。
    朦胧的烛火勾勒出美人的纤细窈窕的身影。
    他喉结滚动，再一眨眼，周围却忽然黑了。
    *
    雪霞羹介绍出自宋代林洪《山家清供》。
    第69章 怎敌她美色倾国（9）
    像是有风吹灭了烛火，世界蓦地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屏风后纱衣落地的窸窣声是真实的。
    赫连辞再眨了眨。
    不是烛火熄灭了。
    新婚之夜，那对象征着长长久久的龙凤喜烛，将燃烧整整一夜。
    他伸出手，抚摸上自己的五官。
    触感是真实的，指尖却是冰凉的。
    是他看不见了。
    像是一股寒流，从眼睛开始，连接他的五感。
    宴会上的东西，果然有问题。
    赫连辞突然想起来，在几年前，似乎也发生过一件类似的事情。
    顾绯已经换上了寝衣，歪了歪头，笑吟吟地看着坐在床边的赫连辞：“夫君？怎么还不更衣？”
    却将赫连辞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虽是端坐着，看起来神色无常。然而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却是失了焦，没有了方才深邃如海的压迫感。
    男女主果然对赫连辞动手了。
    这可是一本集各种套路为一身的传统古言文，自然少不了古言文最经典的设定，蛊。
    赫连辞是漠北胡人与汉人的混血。他的父亲是大雍的皇帝，母亲是草原某一部落的公主，以赫连为姓。
    当年大雍皇帝带领大军攻入草原，踏平了赫连部落。男子为奴，女子为妓。昔日尊贵的公主，由于姿色过人，被收进了大雍皇帝的后宫。
    皇帝不久便腻了，将公主遗忘在身后，连个名分也没有给，公主被打发到尚衣房，过着连宫女都不如的日子。
    而后公主发现，她怀孕了。
    这个时候，大雍的皇后突然出现，把她控制了起来，逼她养胎。
    她在绝望与痛苦中诞下了这个孩子，并给他取名为辞别的“辞”。
    大雍的皇后是个狠人。
    她也刚刚诞下皇子，可这皇子先天不足，疾病缠身，根本活不了多久。可皇后在生产时伤了身体，已无法再孕育新的生命。
    这个皇子就是君慕寒。
    皇后寻访天下奇人异士，获得了一个阴毒的药方，子母蛊。
    找一个与君慕寒年龄相仿、血脉相近，同时又有健康身体的孩子，分别服下子母蛊，为二人交换气血。
    皇后看不上后宫那些娇滴滴的妃嫔，想起了不久之前皇帝掠来的赫连公主。
    这位公主来自草原，自幼习武，有一身铮铮傲骨，如今还顽强地在后宫活着，恰恰是皇后心中的最佳人选。
    皇后设计让皇帝日夜宠幸赫连公主，又派人时刻监察她的动态，在有情况的第一时间，把人软禁了起来。
    并且在怀孕期间，一边养着她，一边刺激她身为胡人的烈性，以诞下最健康的孩子。
    之后的计划自然进行得很顺利。
    君慕寒拥有了健康的身体，赫连辞则先天不足，性命垂危。
    皇后已经当公主是半个死人，直接把她丢回了尚衣房，任她和赫连辞自生自灭。公主一面装疯卖傻，麻痹周围的人；一面动用草原秘术，以血肉喂养，硬生生给赫连辞捡回了一条命。
    赫连辞就这么凭着一口气，活了下来。
    皇后觉得有趣，有心将他培养成君慕寒的死士，便把赫连辞放在君慕寒身边做伴读。
    哪知赫连辞迅速成长，以极其狠辣的手段猎杀皇帝皇后，控制大雍政权，皇后拼尽性命送君慕寒出逃，并在临死之前将蛊毒的事告诉了他。
    那阴毒的蛊虫畏惧至阳之物，蛊毒发作，轻则让人性情狂躁，重则损伤感官，让人暂时麻痹。
    皇后就是利用这一点，才保住了君慕寒一条性命。
    原著中，君慕寒利用的，便是这大周的秋酿酒。
    秋酿酒由菊花、枸杞、当归、茱萸、桂花等材料酿造，阳气极盛。君慕寒又加入多种配方，下了猛料。
    普通人喝了自然没有感觉，但赫连辞喝了，却暂时地丧失了视觉。
    赫连辞挺直脊背，失了焦的眸子冷冷地眯了起来。
    他想起来了。
    处决大雍皇子的前夜，他也是突然失去五感，半边身体麻痹，这才让人钻了空子，一把大火烧了宫殿。事后虽然找到了那皇子的尸体，可明眼人都知道，那只是瞒天过海的手段罢了。
    如今，又发生了类似的事。
    耳边是女子的声音：“夫君？”
    赫连辞的思绪却是转得飞快。
    顾绯是否看出了他的异常？这件事——和她有没有关系？
    此刻蛊毒尚未完全发作，赫连辞虽不能视物，其他感官却仍然十分敏锐。因此，他准确无误地抓住了顾绯的手，温温地说道：“既然已是夫妻……不如，夫人帮我罢。”
    那对琥珀色的眸子里光影流转，好似酒的后劲上来，呈现几分醉态。
    顾绯微笑道：“好啊。”
    赫连辞的蛊毒果然发作了。
    不过，对于蛊毒，赫连辞并不知情。毕竟是换走了他健康的身体，那位赫连公主认为，赫连辞既然已经平安活了下来，便不需要为这些没有必要的事情烦恼，因此没有告诉他真相，只说是草原秘术。

 第84章

    顾绯施施然半跪在床上，纤纤玉手勾起赫连辞的腰带，轻轻一拉。
    手却被猛地握住，瞬间天旋地转，顾绯的身体被迫向后倒，陷进柔软的被褥里。
    青年低下头，几缕乌发垂下，修长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温凉的指尖泛着寒气。
    手指变得冰冷，他的触感也在逐渐丧失。
    上一次，可以认为是皇后动用了未知秘术，这才让他暂时失去五感。可这一次呢？这可是在大周，与大雍皇室恩怨毫不相干的大周。
    赫连辞看不见顾绯的表情。
    可二人只有咫尺之距，呼吸交缠。赫连辞不相信，以顾绯的敏感程度，会看不出来他的异常？
    但她仍在装。
    就像他一样，心头恨意汹涌，脸上却仍挂着轻笑。
    赫连辞眼底闪过阴鸷。
    指尖轻颤，从美人的五官流连至下颌，蓦地收紧。
    他的手腕却被握住了。
    与往常不同，这一次，赫连辞未能避开，麻痹的感觉从指尖一直向整条手臂蔓延，连带动作也变得迟缓。
    顾绯笑了起来。
    她的语气温柔友好，“夫君莫不是新婚之夜太激动了？手怎么抖成这样？”
    *
    绯绯是个坏女人╮(╯▽╰)╭
    第70章 怎敌她美色倾国（10）
    赫连辞危险地眯起了眼，心里杀意汹涌。
    她果然知道些什么。
    顾绯动听如莺啼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夫君的眼睛又是怎么了？”
    她按着赫连辞的手，轻而易举地翻过身，二人的位置瞬间调换，变成了顾绯在上。
    纤纤玉指在他胸口画圈，顾绯低下头，轻柔地捧起他的脸，眸中略带哀怨：“夫君这双眼睛里，怎么不见我的模样？夫君没有看我么？”
    这本该是极其靡丽暧昧的一幕。身着单薄寝衣的绝色美人，一身大红喜服的冷艳郎君，然而暗涌的不是情.意，而是杀气。
    顾绯成功地激怒了赫连辞。
    “昭仪公主，”赫连辞的声音哑了几分，“是你下的毒？”
    黑夜本就能放大人内心的感触。什么也看不见，身体在渐渐麻痹，味觉、嗅觉与听觉都多多少少受到影响，这种感觉绝对不好受。
    夺权之后，赫连辞从未碰壁，所有的事都在他的精心设计之中。哪怕昭仪公主与记忆中略有出入，赫连辞也只是觉得有趣。并且因为有趣，愿意放她多活几天，等带回大雍，再好好折磨。
    然而此刻，局势却变了。
    他遇到了一件未知的事。
    但他身上的顾绯，却极有可能掌握了线索。
    “夫君开什么玩笑？”顾绯挑挑眉，美眸尽是笑意，“我一整晚都在房间里等夫君，哪有机会下毒？”
    顾绯现在的心情当然很好。
    她早就知道剧情，并且完全可以阻止男主君慕寒，把秋酿酒换成果酒。
    这样的话，至少在这一晚，赫连辞的蛊毒不会发作，他们应该会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但顾绯没有怎么做，而是任由剧情发展，耐心等到了这一步。
    她还有一个能解奇毒秘术的道具在手上呢。
    不过，顾绯现在不准备拿出来。这反派可是对她动了两次杀心，不让他吃点苦头怎么行？
    顾绯知道，哪怕现在赫连辞蛊毒发作，他也有本事杀了她。然而若是如此，就没有人能为他解开蛊毒的秘密了。
    他只能忍。
    顾绯就喜欢别人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
    “夫人没有机会下毒，对这毒倒是挺了解，”片刻的失控后，赫连辞的情绪似乎恢复了正常，然而眸色极冷，唇角的笑意也没有任何温度，“不错，我已不可视物，其他四感也在失去作用。”
    他确实已经失去耐心了。
    现在已经到了听觉，若再任这种情况扩散下去，他连顾绯的话都听不见了。
    “正值周、雍两国谈判，若是我在新婚夜出了意外，夫人不怕引起众怒，让周朝为讲和作出的努力付诸东流？”
    呀。
    看来真是生气了。
    顾绯饶有趣味地看着赫连辞。
    这人变脸倒是快，不一会儿又恢复了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只是眼中透着薄怒，脸色也红了几分，仿佛被恶女强迫的柔弱书生。
    他要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就好了，走一步咳三下的那种。可惜，柔弱只是他的伪装，这分明是匹恶狼，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夫君就这么不信任我吗？”顾绯轻叹一声，“我既已嫁给夫君，便是夫君的人，怎会对夫君下狠手呢？只是恰好对夫君的情况略有耳闻，感到惊讶罢了。”
    赫连辞抿起薄唇，眸色越来越冷。
    顾绯越是这么说，便越将他带回那段最黑暗的记忆。
    他已手刃仇人，可在顾绯面前，为何还是如此无力？
    鼻尖是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花瓣香气，身体也在逐步失去知觉。她纤细的手指轻轻落下来，赫连辞的半边身体好像也跟着酥麻了。
    明明他的五感已在消退……可顾绯的动作实在过于暧昧，于是这消退的五感，反而使气氛更加旖旎了。
    “至于夫君所说，我周朝大臣为讲和作出的努力，我自然看在眼里，也很心疼他们，”女人幽幽的声音，如鬼魅一般，袅袅地钻入他的耳内，“可自古成王败寇，我大周走到这一步，能做的，也不过是挺直脊背，拼尽最后一口气，让自己在命运面前显得不太狼狈。”

 第85章

    “就像现在挣扎的夫君一样。”
    顾绯抚摸着赫连辞的眼睛，如同所有正常的新婚妻子一般，对丈夫柔情蜜意，“看不见、闻不到、摸不着，夫君现在是不是很不好受？是不是很想知道我对你的情况了解多少，有没有解决办法？”
    与赫连辞不同，她的手指纤细，柔软，冰雪为肌玉做骨。
    “若我说，夫君中的不是毒，而是蛊呢？”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赫连辞的神经紧绷到了极致，怕再过几个呼吸，他便会完全丧失听觉，错过了顾绯的话。
    蛊。
    赫连辞自幼便身体特殊。
    体弱多病，脸色常年苍白如纸，每月朔日夜晚，他会咳血不止，仿佛将死之人。
    母亲告诉他，他是早产的孩子，出生时性命垂危。她动用了草原部落的秘术，把他从生死攸关中救了回来，捡了一条命，但是此后要承受无尽的痛苦。
    母亲是个很矛盾的女人。
    她教他识字，教他武功，多次在他最虚弱的朔日将他丢入寒冷的湖中。那些磨练他的方法，无不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她培养他，却又恨他。
    但每一次，赫连辞都活了下来。
    他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他要向母亲证明自己，他是她仇人的孩子，却也是她产下的孩子。他可以完成她的复仇。
    这么多年下来，赫连辞早已习惯了自己咳血的毛病，有时还会加以利用。
    但他从来不曾把自己咳血与被皇后下毒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或者说，不愿往“蛊”的方向想。
    况且草原与巫蛊之术，一个在最北，一个在最南，二者如何联系到一块？
    赫连辞的声音沙哑到几乎听不见：“你让我如何信你？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认得出南边的蛊术？”
    “我当然不认得蛊术，但我能解，”顾绯眼中盛着笑意，“是不是蛊术，夫君一试便知。”
    纤细的手指缓慢落下，从赫连辞的眼睛，摸到了他冰冷的唇。
    “现在，请夫君来做一个选择。”
    “要大周的城池，”她低下头，与赫连辞更加贴近一分，红唇微微弯起，呵气如兰，“还是要能解蛊的我？”
    第71章 怎敌她美色倾国（11）
    顾绯不会说谎，赫连辞心里十分清楚。
    如今大周四面楚歌，大雍的三十万大军守在皇城周围，只要赫连辞一声令下，即日便可攻破大周皇城。
    她的父皇，她的臣子，乃至整个大周皇城百姓的性命，都掌握在赫连辞手中。
    毋庸置疑，昭仪公主是个高傲的人。可她的傲气，是她背后的支撑给的。
    她傲慢，但她也很聪明。
    她不会做冒险的事。
    因此，她对他说的，都是实话。
    她确实有办法解他的蛊。
    赫连辞闭了闭眼。
    片刻的失控之后，他又成了那个优雅温柔的病弱美人。
    他温温地笑了起来，道：
    “要你。”
    顾绯，很好。
    少时栽在她手下，如今又被她摆了一道。
    赫连辞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两个字的分量。
    在大周城池与顾绯之间，他选择了她。
    此后不仅要舍弃他精挑细选的五座城池，更要从大周撤兵，与大周结为友好同盟，而不是将大周并入版图。
    但那又如何。赫连辞从不向命运屈服，这一次也是一样。
    顾绯既已嫁给他，便是要下地狱，他也会拉着顾绯一起走。
    顾绯也笑了。
    “夫君是明白人，”她道，“本宫替大周子民感谢夫君。”
    赫连辞已经几乎听不清顾绯在说什么了。
    只知道她一声又一声地唤他“夫君”，字字温柔缱绻，柔情蜜意，似情人低喃耳语。
    今夜本就是他们的洞房花烛。
    赫连辞厌恶顾绯，并不准备碰她。本打算趁此羞辱一番，哪知道被压在下面的，却变成了他。
    可这种感觉并不令人排斥……反倒如醉酒一般，使人如痴如醉。
    他尚在思考顾绯如何为他解蛊，唇上忽然一热，是女人柔软的唇瓣落了下来。
    赫连辞的脑海里轰然炸开，耳垂烫得几乎滴出血来。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他讨厌的人正在与他做亲密的事……可他不仅不想推开，甚至想更进一步。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此刻温柔吻着他的人，便是他所能抓住的唯一救命稻草。
    “小八，使用道具[以血为引]。”
    心声落下，顾绯咬破了舌尖，将血珠渡给了赫连辞。
    蛊毒应该算奇毒秘术的一种吧？也不知道要放多少血才能彻底解蛊……反正最多两天，那蛊虫就安分了。就算解不了蛊，诈一下赫连辞也挺好。
    这反派啊，就是欠调.教。有什么事换温柔些的手段解决不好吗？动不动就捏下巴掐脖子，她这么柔弱的女子，可经不起他这样折腾呢。
    而且顾绯很是爱美，她才不想每天顶着两个指印见人。
    不过不要紧。赫连辞不会的，她可以教。
    ……
    赫连辞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中有美人发梢的幽香，是玫瑰、栀子与茉莉混合的味道，他曾将她乌黑的秀发拢在指尖把玩，感受过那丝绸般的触感。

 第86章

    她穿着华丽的衣裙，神色飞扬跋扈，居高临下地喊他“小废物”；画面却陡然一转，她卧在美人榻上，姿态慵懒，笑吟吟地唤他“夫君”。
    赫连辞从不掩饰自己对顾绯的杀心。
    他日夜恨不得杀了她，羞辱她，折磨她，将少时所受到的伤害尽数奉还。
    可这一刻，赫连辞清醒地意识到，比起杀了她，他更想看她失控。
    揉碎她的娇柔呜咽，看她一贯精明算计的美眸楚楚含泪。
    将她融化进血肉，至死纠缠。
    *
    顾绯几乎整晚没合眼。
    昨晚放血喂赫连辞，结果这就是匹喂不饱的恶狼，明明没过一会儿就昏迷了，还紧紧咬着她的唇不放。
    顾绯拿他没办法，只好割破了自己的手腕，放了更多的血。
    昏迷的时候还很难缠，喂不进去，折腾半天，弄了她一手血。
    直到天蒙蒙亮，顾绯才睡下。
    早知道就不拖那么久时间了，趁着赫连辞清醒的时候放血，就不用吃这么多苦。
    顾绯非常后悔。
    幸好，眼下威胁了赫连辞，最近几天应该没什么事了。
    她要好好休养。
    赫连辞醒来的时候，顾绯睡得很沉。
    美人神色倦懒，靠在他怀里，枕着他的胸膛，绸缎般光滑的乌发尽数散在他肩头。纤细的腿架在他的身上，几乎占了大半位置。
    可怜赫连辞被挤到床沿，还要给人当抱枕，手臂都麻了。
    醒时嚣张恣意，睡着了也这么霸道。
    赫连辞略带讽刺地啧了一声。
    想起昨晚的事与那个荒唐的梦，他的神色渐渐冷下来。
    他抽出酸麻的手，用力揉了揉唇。
    怀里的顾绯察觉到动静，下意识伸手拍了他一下，嘟囔一声，换了个姿势继续睡了。
    莫名其妙挨了打的赫连辞：“……”
    自从当上摄政王，从来没有人敢打他，从前那些欺负过他的早就成为刀下亡魂了。
    他的神色更冷。
    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怀中美人的红唇肿胀充血，还有明显的牙印。
    赫连辞沉默了。
    前几年大雍皇宫蛊术发作，他足足昏迷了一日一夜，醒来之后仍是虚弱。如今却神清气爽，不仅恢复了五感，甚至感觉身体还发生了一些变化，皮肤有了些许血色。
    顾绯的治疗方法，好像确实有效。
    可她用的那是什么方法？简直——
    他的目光落在了顾绯的手腕上。
    皓腕凝霜雪，她的手腕骨骼纤细，有着漂亮的线条。然而此刻却落下一道细长的伤口，似乎是被簪子挑开的，已经结了痂。
    赫连辞忽然明白了什么。
    难怪顾绯说，她不知道是什么蛊术，但她可以试着解解。
    她的血，有什么特殊的作用？
    他无意识地舔了下唇。
    当时他已失去味觉，没有尝到口中滋味，却嗅到了女人发间的清香，如罂粟般令人上瘾。
    赫连辞淡声道：“来人。”
    一阵风掠过，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窗边。
    “将军。”
    抚摸着怀中美人的秀发，赫连辞道：“我这几日不会离开昭仪宫，放消息出去，就说我水土不服，旧疾复发，病倒了。”
    部下：“……？”
    将军的旧疾可真是说复发就复发啊。
    第72章 怎敌她美色倾国（12）
    赫连辞病倒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皇宫。
    皇帝感到十分震惊：“昭仪昨夜才与他完婚！昭仪呢？”
    “公主在昭仪宫照顾将军，”大雍将领不卑不亢地说道，“将军自幼身体不好，疾病缠身，突然病倒，末将也没有办法。”
    皇帝回想了一下赫连辞那个病恹恹的样子。
    确实像个风一吹就倒的病秧子。
    可这病秧子带着三十万大军包围了他大周皇城，还抢了他的昭仪公主啊！
    这也太离谱了吧！
    然后大雍将领又若无其事地讲了几个赫连将军一边吐血一边带兵打仗的故事。
    皇帝：“…………”
    这赫连将军到底是什么妖孽。
    皇宫的另一边也十分热闹。
    “赫连辞果然中招了。”
    君慕寒重新换上侍卫服，走进了房间，对顾纤纤说道，眼里难掩自得。
    蛊毒，是他的底牌。
    赫连辞不知道自己身中蛊毒，君慕寒却对蛊毒的来历与用途一清二楚。
    敌在明他在暗，赫连辞玩不过他。
    顾纤纤也一脸喜色。那赫连将军如此恐怖，寒郎居然能成功给他下毒？
    寒郎果然比赫连辞厉害太多……幸好她慧眼识珠，在寒郎还是书生的时候，就发现了他的与众不同，多次暗中帮助他。
    一来二去，两人便看对了眼。顾纤纤坦白了自己皇家公主的身份，君慕寒也说出了一些他的秘密。
    喜悦只是片刻，君慕寒收敛情绪，很快重新变得慎重起来，“过几天我会离开这里。纤儿，往后我们用我教给你的方式联系。”
    赫连辞行事敏锐，哪怕现在在大周皇城，他也将网铺开，到处都是他的眼线。
    自从赫连辞来到大周皇城，君慕寒每天小心谨慎，生怕暴露自己。如今总算有机会制造混乱，趁机召集他在大周的部下。

 第87章

    这段时间，趁着赫连辞不在大雍，君慕寒已经与旧部联系，只等他回到大雍，便可开始反击。
    虽然过程稍微出了一点差错，至少结果是好的，蛊虫对赫连辞仍有牵制作用。
    只是可惜，只能令赫连辞痛苦，却不能要他的性命。
    君慕寒更想按照原本的计划，送顾纤纤去折磨赫连辞。
    可惜，让顾纤纤替顾绯出嫁这件事已经行不通了，只能另辟蹊径。不过，顾纤纤贵为大周公主，对他情根深种，君慕寒暂时不想舍弃这枚棋子。
    握在手里，总有可以用到的那一日。
    想到即将到来的分别，顾纤纤的声音哽咽了一分，“寒郎，你放心，我马上把你准备好的那些流言散播出去。大周这边，一切有我。”
    那双盛着盈盈水光的小鹿眼里闪过几分算计。
    顾纤纤自有打算。
    这几天活在羞辱之中，她对顾绯的恨意已经达到极点。
    甚至，在发现自己的情郎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之后，有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
    顾绯能被载入史册，万众瞩目，同样是大周的公主，她顾纤纤为什么不行？
    寒郎在她面前没有把话说全，想来他不在雍朝不仅另有身份，且地位不低，甚至有与那赫连将军抗衡的能力。
    若能与寒郎进一步发展，待寒郎大业成就，她嫁给寒郎，就是促进大周与大雍和平的大功臣。
    这不比顾绯靠出卖自己换取表面和平来得强？
    与赫连辞联姻，怕是没几天就要被折磨死。她的寒郎可不一样。
    寒郎离不开她的帮助。
    *
    赫连辞称病之后，就没有离开过昭仪宫。
    顾绯也懒得管他，她正在研究系统发给她的那个道具。
    新婚那一晚放了一次血之后，道具的后面多了一个进度条，30%。
    系统告诉她，蛊毒解除，道具才算成功使用，她放的血还不够。
    原来这个道具是这么用的啊。
    顾绯若有所思地看着榻上的赫连辞一眼。
    赫连辞不但强行住进了她的昭仪宫，还霸占了顾绯最喜欢躺的那张美人榻。
    偌大的昭仪宫当然不止这一张美人榻，只是这张位置最佳，恰好可以欣赏到窗外宜人的景色，午后还有温暖的阳光照进来，十分悠哉，适合晒毛。
    除了这一个意外，这两天顾绯在昭仪宫过得很舒服，身心舒畅。
    眼下赫连辞非但不能杀她，还要装出对她一见钟情的深情模样，顾绯想想就觉得畅快。
    谁让他非要抢人呢？
    都把她娶过来了，自然要演到底嘛。
    不过，赫连辞这两天在外人面前装好丈夫，还有模有样的。
    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才是抢人的那一个。
    要不是知道赫连辞恨不得杀了她，顾绯都要被他蒙蔽过去了。
    又能忍又有好演技，难怪能当最大的反派。
    顾绯最喜欢驯服这种恶狼了。
    赫连辞本倚着榻翻看公文，察觉到顾绯的目光，似笑非笑地抬起了眼：“夫人怎么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赫连辞在顾绯面前索性卸了温柔含情的伪装，反而觉得自在很多。
    他心里也舒服一点。
    那日顾绯给他指了蛊毒的方向，赫连辞立刻秘密派出了一支队伍，前往苗疆调查。
    从前他是不愿查。
    可眼下明显有人知道他身中蛊毒，并且利用这一点牵制他，赫连辞不可能容忍这样的势力存在。
    君慕寒。
    他一定还活着。
    暂时不能杀顾绯，还要与她虚与委蛇，赫连辞郁闷得很。他不高兴，自然不会让别人好过。
    那就索性将计就计，按照君慕寒的计划称病，看看他想怎么做。
    顾绯盯着她心爱的美人榻：“我在想，夫君这病还要几日才能好？”
    修长的手指翻了一页，赫连辞悠悠道：“夫人若肯说出解毒的方法，兴许能好得快些。”
    顾绯：“夫君，知道的秘密太多，对生命不太好。倒是夫君何日兑现承诺？你可是做出过选择了。”
    赫连辞哈哈大笑，直接撕下了一张空白的纸，递给了顾绯。
    “夫人有什么要求，只管写便是。”
    他看着她，眸中深情款款，眼底却晦暗极了，“可惜夫人是女子，依夫人的心狠手辣，不上战场做军师，确实可惜。”
    “强人所难的事做多了，容易上瘾，”顾绯微微一笑，“还要多谢夫君教导。”
    赫连辞：“……”
    *
    逐渐忘记自己本名的系统：早说过了，这个女人没有心（点烟.jpg）
    第73章 怎敌她美色倾国（13）
    赫连辞大病痊愈那一日，大周与大雍重新召开了和谈。
    彼时皇城有关顾绯的流言蜚语已经闹得满城风雨。
    “我就说这昭仪公主邪乎得很！皇室子女众多，怎么圣上偏偏独宠她一人？”
    “先皇后都去世多久了，大周的后位仍然空悬，昭仪公主肯定没少动手脚！”
    “还有那雍朝的将军，也不知中了什么迷魂汤。不是说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吗？居然会提出娶昭仪公主为妻？怕是被蛊惑了罢！”
    “新婚当夜就让夫君病倒了……这公主该不会是邪祟转世，专门来克我大周的吧？”

 第88章

    通常来说，越是乱世，怪力乱神之说便越受到推崇。
    不论是个人崇拜还是谣言，人们都会不由自主地推到风头最盛的那个人身上。
    前段时间，昭仪公主确实十分惹人注目。
    她主动答应嫁给赫连辞，皇城百姓都当她是大周的英雄。哪知这才过了多久，赫连辞就出了问题。
    一时之间，皇城上下人心惶惶，生怕那些大雍的将领一声令下，打着为将军报仇的名义踏平大周。
    而作为话题中心的顾绯，也由“巾帼红颜”变成了“祸国妖姬”，遭人唾骂。
    消息传到宫里，又通过宫女传入顾绯耳内。一宫的下人都在为顾绯打抱不平，只有顾绯懒洋洋地卧在榻上，翻了个身，“随他们说。”
    今天赫连辞上朝，终于没有讨厌的人跟她抢美人榻了。
    “那些百姓根本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晚碧忿忿道，“公主，您为了大周，把自己的终身幸福都搭进去了，他们真是……”
    要不是公主愿意做出牺牲，现在大周早就并入雍朝了，他们还有那个闲工夫造谣？
    顾绯打了个呵欠，依然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百姓而已，不必同他们计较。”
    倒不是顾绯心有多大，她心眼小着呢。
    可擒贼先擒王，跟百姓作对有什么意义？这好端端的，闹出来这么多流言蜚语，稍微想想便知道肯定是男女主在从中作梗。
    人心最容易被煽动，尤其是在这种特殊时期。要是换做心高气傲的原主，听了那些流言，肯定该气冲冲地去找皇帝告状了。
    这才是让男女主如愿。
    顾绯可不会这么做。
    这当人啊，格局还是大点好。
    她昨晚绞尽脑汁，想了一夜的和约书，狐狸毛都要拔秃了。
    这名垂青史的任务可真难做。
    希望赫连辞能把事情办好点。
    此时，朝堂之上。
    “将武州、章州、京州、临州、淮州设为榷场，为两国贸易往来之用；大雍与大周为兄弟国，百年内互不侵犯，一方有难，一方施以援手……”
    听大臣颤巍巍地念出新和约的内容，不论是周朝大臣还是雍朝将领，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只有赫连辞十分淡定，温温地笑着：“岳父意下如何？”
    这一声“岳父”差点让皇帝双腿一软，他定了定神，连忙道：“好、好、好！”
    这新和约的内容，倒是与雍朝两个月前提出的有些相似。那时雍朝还未攻打周朝，仅仅只派出了一支军队守在淮河的彼岸。
    周朝占据经济富庶的南方，虽国土不及雍朝，却几乎把控了经济命脉。雍朝百姓日常起居的粮食、茶叶，雍朝皇室喜爱的丝绸，皆是周朝产出，两国的贸易上，周朝处于主导接近垄断的地位。
    雍朝与周朝战争爆发的根本原因，便是雍朝提出重新制定两国贸易规则，但被周朝拒绝。周朝仍以为雍朝是穷乡僻壤，根本没放在眼里，哪知道才过多久，雍朝便来势汹汹地渡过了淮河，打了过来。
    皇帝已经做好将五座城池割让给雍朝的心理准备了。结果赫连辞居然改变了注意，改割地为设立榷场。
    一个称呼的变更，性质却千差万别。
    雍朝的将领也大为震撼：“将、将军……”
    “这是在大周，”赫连辞看了那将领一眼，眼里仍盛着温和的笑意，仿佛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我是大周的驸马，在大周，就不必称我为将军了。”
    将领：“……是，驸马爷。”看来外界流传的不是谣言，将军果然中邪了。
    他们不是要吞了周朝吗？将军这是在干什么啊！给人当赘婿还当上瘾了？
    “其实臣婿并非喜好喊打喊杀之人，攻打大周，也绝非臣婿本意，”赫连辞幽幽叹道，“臣婿患有旧疾，曾被预言活不过弱冠之年，惶惶不可终日。臣婿想做的，不过是趁着尚在人世，将大雍变得更好。”
    将领痛心疾首：开始了，将军又开始了。看来中邪不是太深。将军就喜欢先给对方希望再让对方绝望。
    温柔的笑容浮现在赫连辞苍白的脸上，看起来十分无害，“直到遇见公主，臣婿才找到了新的人生意义。新婚夜突发旧疾，公主非但没有嫌弃臣婿，反而对臣婿悉心照顾，令臣婿大为感动，决意自省，重新书写和谈内容。”
    将领：……完了，这是已经没救的程度。
    短短一番话，也让皇帝红了眼睛。
    难怪这修罗将军会忽然改变注意，原来是昭仪公主的功劳。他已经几日不曾见到昭仪了，也不知那孩子做了什么……他大周的公主，果然是极好的。
    “如果岳父与诸位都没有意见，”赫连辞笑了笑，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这事就这么说定了罢？冬日将至，臣婿也该带公主回大雍了。”
    如今身在周朝，赫连辞受制于人。
    这一次吃亏，赫连辞记住了。
    等回到大雍，他再好好收拾顾绯。
    除了那一夜的意外，这几日赫连辞虽住在昭仪宫，却不曾与顾绯同床共枕，他打心眼里厌恶触碰顾绯。
    只是，他的脑海里又不由自主地浮现那个旖旎的梦境，美人惬意慵懒，仿佛一汪春水。
    赫连辞的喉结微微滚动。
    在没有弄清楚顾绯的血是如何对他的蛊毒起效之前，他还不能轻举妄动。

 第89章

    但顾绯已是他的妻子，他们来日方长。
    *
    绯绯：还不知道是谁收拾谁呢～
    第74章 怎敌她美色倾国（14）
    雍朝与周朝签订和约一事，很快便传遍了皇城。
    得知雍朝改变态度，极大程度上得益于昭仪公主，民间的舆论顿时改变了风向，纷纷夸赞昭仪公主为国为民，实乃女子典范。
    根本用不着顾绯出手，谣言不攻自破。
    这属实把顾纤纤气得不轻。
    费尽心思散播了消息，却给他人做了嫁衣裳，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如今君慕寒已不在皇城，顾纤纤已经没有了可以倚仗的人，只能把这口气咽下去。
    和约已经签订，顾绯该随赫连辞前往雍朝了。
    顾纤纤仍然十分不甘。
    那日顾绯的婚宴，红衣的俊美新郎官骑着枣红的汗血宝马，仿若天神下凡，令她久久不能忘怀。
    再加上近日都在传公主与驸马婚后有多和睦，原本是令国蒙羞的耻辱联姻，居然成了一段佳话，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顾纤纤越想越嫉妒。
    她打听了许多赫连辞的故事。
    他少时曾来周朝做质子，顾纤纤是有印象的。她惯来喜欢在大家面前扮好人，当时那质子被顾绯欺负得惨烈，她便顺道救了一把，这么一说，她还对赫连辞有恩呢。
    她原本准备等替嫁到雍朝之后，用这件事在赫连辞面前扮可怜。哪知这么久了，她连赫连辞的面都没见上。
    不行。
    只剩最后一天，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
    昭仪宫。
    马车停了一辆又一辆，宫人进进出出，将一箱又一箱的物件往外搬，十分忙碌。
    赫连辞似笑非笑地看着坐在铜镜前梳妆的美人，温柔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哀怨：“夫人可是嫌弃我大雍的东西不够好？”
    顾绯笑得比他更温柔：“我用不惯别人的东西，只喜欢自己的，夫君不会介意吧？”
    赫连辞：“……”
    别人？
    成婚这么久，他在顾绯眼里居然还是“别人”？
    何况他们又不是没有做过亲密的事情……
    便听见顾绯又期期艾艾地说道：“想来夫君也是如此。成亲多日，夫君都不愿与我同床共枕呢……”
    赫连辞嘴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淡。
    他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既然已经选择了以成亲这种方式强行带走顾绯，有些事情，他必须接受，这不过是一些必要的牺牲。待蛊毒的事情弄明白，他再一件一件同顾绯清算。
    “我突发旧疾，恐怕让夫人染了病气，这才不愿与夫人同床共枕，”赫连辞重新恢复了笑容，“我到宫外等夫人。”
    顾绯慢悠悠地给自己的眉毛画上最后一笔。
    说不过就跑，这反派，段位太低。
    他不是喜欢演好丈夫吗？她就陪着他慢慢玩好了。
    谁让他不能杀她呢，嘻嘻嘻。
    待离开昭仪宫，赫连辞又恢复了人前的模样。
    他笑意倦懒，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令牌，转头问身后的下属：“我们的人都齐了？”
    下属恭敬道：“里外都齐了。”
    这“里外”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赫连辞称病那几日，只有少数心腹知道是假病，大部分部下得了消息十分慌乱，真以为他出了事，纷纷展开调查。之后心腹细查，果然有人趁乱混进了队伍。
    不过此刻，所有的名单已经回归到了赫连辞的手里。
    赫连辞嗯了一声，眼里的笑容这才真实了几分。
    想来回到雍朝，日子又要变得有趣了。
    他的刀，已经许久没有见血了呢。
    他转头便要离开，并未让下属跟随。没走出几步，前方跑来一名穿着粉色袄裙的少女，扎着一对发髻，看起来灵动又俏皮。
    少女匆匆忙忙地跑过来，好似并未看路，走得摇摇晃晃，几乎撞在赫连辞身上。
    赫连辞不动声色地闪身避开。
    “抱歉抱歉！”少女差点栽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捂着胸口连声道歉，“我、我只是来找我皇长姐的……”
    语气看似随意，却又不动声色地表明了自己皇家人的身份。
    赫连辞挑了下眉。
    顾绯的麻烦？
    有趣。
    他并未说话，少女已然抬起了头，似乎认出了他，小鹿般的眼睛写满了惊讶与慌乱：“皇、皇姐夫？”
    赫连辞温柔地笑了笑：“我夫人还在房中，你是何人？”
    如沐春风般的声音令顾纤纤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皇姐夫，似乎没有外界传闻中的那么可怕？
    “我排行第五，”她羞涩地挪开目光，俨然一副天真烂漫的少女模样，“听闻皇长姐马上要走了，我想在临别时同她说几句话。”
    顾纤纤又道：“皇姐夫，你别看皇长姐心高气傲了些，其实她不难相处，过去我们时常玩在一起，只是长大才逐渐疏远。许是皇长姐不认可我做的事情罢……”
    赫连辞对顾绯的麻烦不感兴趣，却很乐意看见别人给她添麻烦。顾绯惯来做什么事都从容淡定，不知道这个麻烦精一来，她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因此他根本没把顾纤纤的话往心里去，仍挂着营业式温柔假笑：“原来是五公主。五公主还是快点去找夫人罢，晚点就该启程了。”

 第90章

    便见顾纤纤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咬了咬唇，才轻声道：“其、其实，我前几日与皇长姐闹过矛盾，眼下仍不敢见她。皇长姐发起脾气，连父皇都拦不住。”
    她状若无意道：“我还记得幼时，她欺负一个小厮，是我出言相劝。哪知皇长姐转头就与父皇说了此事，怪我扰她兴致……”
    赫连辞的目光渐渐冷下来。
    在周朝做质子的那段时间，他确实被救过一次。他知道救他的可能是另外一位周朝的公主，也曾心怀感激。
    偏偏是这时候，顾纤纤跑到他面前来说起他幼时的经历，时间线一重叠，就显得十分耐人寻味了。
    赫连辞向来恩怨分明，但这不代表他乐意被人用恩情胁迫。他掌控欲极强，最厌烦旁人的算计，尤其是像顾纤纤这样，毫无水平的计策，几乎将目的写在了脸上。
    “那五公主还是别去了，”赫连辞柔和一笑，“五公主既然已经有自知之明，何必自讨没趣？”
    他的语气分明和煦如春日，目光却如同冰冷的毒蛇，无声无息地露出锋利的獠牙。
    *
    阿辞虽然心理变态，但他守男德。
    第75章 怎敌她美色倾国（15）
    顾纤纤狠狠打了一个寒颤。
    她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可那一瞬间向她涌入的杀意，却是真真实实来自对面笑得温柔的青年。
    无数有关赫连辞的传闻在脑海里浮现。
    民间全是对他的负面评价，只是顾纤纤自己选择忽略罢了。
    恰是此时，已经妆点完毕的顾绯娉娉婷婷地走了出来。她慵懒地抬起眼，笑意盈盈，“我昭仪宫门前怎么这么热闹？”
    其实是听系统说女主和反派在昭仪宫门口站了半天，她出来看看热闹（煽风点火）。
    “皇长姐！”
    看见顾绯，顾纤纤连忙露出欣喜的笑容，提起裙子快步跑到她面前，“皇长姐，你不要怪皇姐夫，是我的不对。我在门口遇到了他，便与他多聊了几句。我是来为你送行的。”
    赫连辞负手而立，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顾绯，俨然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五皇妹这话说得真有趣，”顾绯把玩着手指，美眸微微挑起，“我与夫君已经成亲，都是一家人，说几句话而已，怎么就成了怪罪了？本宫在你眼里就是这等无理取闹之人？”
    对这种人，顾绯向来打直球。
    顾纤纤的脸色白了一分。
    “至于为我送行，”顾绯睨了她一眼，将她的装束上下打量了一番，“中午宫里会举办践行宴，五皇妹为何不等到中午大方体面地过来？如今蓬头垢面出现在我昭仪宫，连支仪仗队也不带，张口就是本宫怪罪你，五皇妹这是来送行，还是来本宫这闹事呢？”
    这就是恶毒女配的好处了。反正她行事一贯张扬肆意，发起脾气来谁也拦不住。这事若是传出去，旁人只会觉得顾纤纤的做法实在莫名其妙，好端端的跑来找她干嘛，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顾纤纤惨白着脸，杏眼楚楚含泪，她咬着唇，强行忍下泪水，“皇长姐已经这般厌我了么……”
    “本宫倒是疑惑，平日与你交情也不深，你最近为何三番五次跑到本宫面前？”顾绯挑了挑眉，“本宫都没关注过你，何来喜你厌你之说？五皇妹可别给自己加戏了。”
    顾纤纤擅长的扮柔弱，在顾绯面前，就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涨红着脸，一刻也不想多留，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
    本想演戏给赫连辞看，却闹了个大笑话，让她狠狠丢脸……她对顾绯的恨意再浓一分。
    等顾纤纤一走，顾绯的目光就落在了对面的俊美青年身上，眼尾微微一翘，“夫君，戏好看么？”
    赫连辞面露遗憾之色，叹气道：“夫人在旁人面前，倒是不太一样。”
    这幅模样，才更接近他记忆里的顾绯。
    这么一想，顾绯待他，可说得上温柔了。不过，她做的那些事，也足够让人咬牙切齿。
    这么多年，她似乎并未改变，却又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的？”顾绯懒声道，“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而已。”
    赫连辞笑了起来。
    “夫人是聪慧豁达之人，”他轻叹一声，笑得温柔极了，“希望夫人随我回了大雍，也可以过得这般自在。”
    他的语气与眼神都十分真诚，说得分明是祝福的话，却好似诅咒一般。
    *
    践行宴结束之后，皇城的城门大开，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沿着中轴线的御前大街，离开了皇城。
    早在和谈内容公布之后，守在皇城周围的三十万大军便已接到命令，井然有序地分批撤离。如今留在队伍里的，也不过是几批贴身的护卫军罢了。
    周朝与雍朝达成协议，可真谓改变了历史。在其中发挥重要作用的昭仪公主顾绯，更是成了传奇般的人物。
    于是御前街熙熙攘攘，百姓纷纷敞开家门，为队伍送行。
    放眼望去，全是乌压压的人头。
    百姓们将新鲜采摘的花，一束束抛向马车，又捧出新鲜的鸡蛋、瓜果。
    顾绯坐在马车内，掀起车帘，看见窗外的盛况，不由得向系统感叹道：“还挺难得。我上一次坐在马车里游行的时候，差点没引起大战。”
    系统很震惊：“宿主您之前不是女主吗？”

 第91章

    顾绯轻描淡写：“哦，那个世界崩坏了，当时反派说要娶我，男主非要抢亲，他们两个当场就打起来了，然后系统就提示我男主反派全部黑化，任务失败，可惜我还没嫁出去呢。”
    系统：“……”
    宿主是个有故事的宿主。
    古时交通不便，从周朝皇城到雍朝京城，便是快马加鞭，也至少要半个月。
    幸好顾绯早有准备，让周朝准备了最豪华的马车，把日常起居的东西全都带过来了，还带了一批人贴身伺候，赶路的日子才不会太过痛苦。
    秋去冬来，地处南方的周朝还很温暖，但步入周、雍边界的山岭之后，却是下起了雪。
    山中大雪纷飞，顾绯的马车里烧起了炉火，温暖如春。
    她虽然已经离开了周朝，但她公主的身份不会变。非但如此，由于她是代周朝和亲，离开前皇帝又下了一道圣旨，往她身上又丢了一堆头衔，好不气派。
    原主惯来会享受，顾绯很好地继承了这一点，单是贴身照顾起居的宫女嬷嬷就带了几十人。
    一路不仅有解闷的杂记怪谈，各种小玩意，大周的瓜果点心，还有宫女捏肩捶腿，贴身伺候，好不惬意。
    如果交通能方便点就更惬意了。
    顾绯很珍惜这段暴风雨前的宁静。
    大雪封山之前，军队抵达了雍朝京城。
    京城早早便收到了赫连辞成亲的消息，特意挂上了大红灯笼，铺上大红的地毯，装点得十分喜庆。
    最先抵达的兵高喊道：“摄政王回京——”
    朱红的城门向两侧推开，大军浩浩荡荡地走进了皇城，铁蹄与锣鼓声阵阵。
    赫连辞身披玄色甲胄，骑着枣红的汗血宝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踏入城门的这一刻，赫连辞的身份便发生了变化。
    不仅是率军出征的赫连将军，更是雍朝的摄政王。
    第76章 怎敌她美色倾国（16）
    雍朝现在的情况，早在离开大周皇城之前，顾绯已经做足了功课。
    在雍朝，赫连辞是从武官做起的。
    从周朝当质子回来之后，他便被派到边疆，当了个空有头衔的小官。之后立下赫赫战功，当了将军，回京受封。
    三年前，年仅二十的赫连辞发动政变，皇帝与皇后当夜暴毙于皇宫，一众皇子皇女被软禁，先后因为各种意外身亡。
    如今登上皇位的，是大皇子的儿子，皇帝的长孙，今年只有六岁。
    雍朝皇宫的情况比较特殊。
    大皇子只是长子，却并非嫡长子。
    皇后生育困难，多年膝下无子，折腾许久，才生下一个先天不足的嫡长子君慕寒，是为三皇子。
    但她手段狠辣，凡后宫嫔妃生子，多不能活过一岁，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丢了性命，导致皇帝后宫虽然人数众多，却子嗣单薄。
    因此雍朝迟迟不曾立下太子。
    立嫡还是立长，朝中上下为此事争论许久。哪知道突发变故，大皇子身亡，三皇子下落不明，赫连辞夺权，直接越过嫡长，立了孙子。
    赫连辞用了三年，以极为铁血的手段，封住了文武百官的嘴，一手把控雍朝政权。
    文武百官纵然对赫连辞有诸多不满，却不敢出声反抗，只能把气往肚子里咽。
    这么一看，顾绯觉得自己在雍朝的处境还挺危险。
    这可是全员恶人啊。
    那些人对赫连辞积怨已久，发现赫连辞居然带回来一个妻子，她自然成了众矢之的。
    赫连辞肯定不会出手相助，估计还会津津有味地看戏。
    顾绯叹气一声。
    难怪赫连辞总是一副“你等着瞧”的表情。
    正想着，马车的车帘被一双修长的手掀开。赫连辞低头对她道：“夫人，京城到了。”
    他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那身玄色甲胄，披着黑色的披风，气势逼人。
    只是脸色过分苍白，仿佛风一吹就散了，与那甲胄形成鲜明对比。
    这也是文武百官对赫连辞一忍再忍的原因。
    赫连辞有旧疾，动不动就会吐血，且再忍他几年，熬着熬着，说不定他自己就死了。
    结果一年又一年，赫连辞非但没死，还扩大了雍朝的版图，最后带着人打最有威胁的周朝去了。
    文武百官总觉得赫连辞是装的。
    可他又确实经常吐血。
    他们思来想去，覆去翻来，只能得出一个结论——祸害遗千年。
    顾绯看了一眼赫连辞那张过分漂亮的脸。
    确实是祸害遗千年。
    她伸出了手，本意是让赫连辞扶她下车，腰上却忽然一紧。
    赫连辞抱住她，翻了个身，坐在了那匹枣红的汗血宝马上。
    顾绯披了件山茶红的大氅，绣着梅花点点。
    京城大雪覆盖，身披红色大氅的美人，仿佛雪中傲然枝头的寒梅，又或是刀光剑影之中，残余的血色一点。
    艳丽照人。
    此情此景，确实如画一般。
    只是主角是赫连辞。
    百姓们不由得抖得更厉害了些。
    赫连辞娶妻了——那位弱不禁风却手段铁血的玉面修罗，居然娶妻了！
    据说这妻子还是周朝的第一美人，是周朝最受宠的公主！
    果然是赫连辞的作风，连妻子都是抢来的。

 第92章

    幸好他不是好色之徒，不然多少良家女儿要遭殃？
    即便如此，雍朝百姓仍然战战兢兢。
    他们从前以为赫连辞是个禁.欲的怪物，没想到他居然破戒了。能抢一个，抢第二个还会远吗？
    就是不知那娇花似的大周公主，能在赫连辞手中活多久。
    顾绯坐在赫连辞的怀里，好奇地环顾四周。
    乌压压的跪着一片人。
    在雍朝，摄政王的军队是绝对的权威，到哪里都是要跪的。
    把一群人吓成这样，变态果然是变态。
    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赫连辞温柔地替她将长发别至耳后：“夫人，怎么了？”
    顾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夫君挺有排面。”
    “不及夫人，”赫连辞面露微笑，“夫人马车的炉火烧得真暖。”
    顾绯：“……”
    她一路坐着温暖的马车，赫连辞一路骑马。
    嗨呀，谁让他不给自己也准备一辆马车，这不活该吗。
    跪在地上的雍朝百姓不经意间抬起头，看见赫连辞与顾绯的互动，又吓得把头低下去了。
    摄政王居然笑了。
    众所周知，赫连辞是很爱笑的。他每次露出那种温柔的、如沐春风的笑容，就说明有人要倒霉了。
    他居然对那位大周公主笑了这么久。
    这公主果然活不长久。
    赫连辞的军队，就这么一路直行，来到了雍朝的皇宫。
    赫连辞自然有他的摄政王府。不过，由于小皇帝年幼，由赫连辞暂理朝政，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皇宫，与真正意义上的皇帝，也只不过是差了一个身份罢了。
    但直到原著结尾，赫连辞也不曾承认过自己身上有一半雍朝皇室血脉，也有继承皇位的资格。
    他厌恶他的出身，也不愿承认那位被他亲手斩杀的皇帝，是他血缘关系上的父亲。
    听闻赫连辞要回来，文武百官一早便在朝堂上等候，战战兢兢。
    赫连辞已经有半年不曾回过大雍了。
    这半年里，他不仅将周围有威胁的小国逐一消灭，还打到大周去了。
    抢了别人最受宠的公主做妻子，还逼得大周跟他签了一堆条约。
    就是这条约的内容有点离谱。
    因为这是个平等互惠条约，大雍虽然也有获利，却不似对待其他小国那样直接吞并，而是让出了一半给雍朝。
    据说那位公主是名动天下的第一美人。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赫连辞那样的毒蛇，也会被美人吸引吗？
    文武百官表示非常不理解。
    皇宫外，看着高大的深红城墙，顾绯十分好奇，赫连辞想带她去哪里。
    前来迎接的太监可是说了，文武百官都在朝堂上等他。赫连辞不会要抱着她去上朝吧？
    不错，有的人还没做皇帝呢，就已经有昏君的感觉了。
    就当顾绯与身边的人都在猜测赫连辞在想什么的时候，赫连辞开口了。
    他摸了摸顾绯的脸，温柔道：“夫人，我先上朝，你去太后那边坐坐吧。”
    *
    妖妃剧本get
    第77章 怎敌她美色倾国（17）
    雍朝是有太后的。
    太后曾是熹贵妃，是整个后宫，唯一能与皇后抗衡的女人。她早年独宠后宫，然而生产时大出血，拼命生下的孩子被皇后害死，自己还落得一个终身不能生育的结局。
    即便如此，却仍然稳稳坐在了后宫的第二把交椅上，多年不倒。
    简言之，是个狠角色。
    顾绯抬起头，替赫连辞将披风的系带系紧。
    “好，”她眸中盛着盈盈笑意，“夫君早些回来。”
    看着二人的互动，跪在面前的几个太监抖得更厉害了。
    怎么摄政王跟新王妃还挺恩爱？
    完了，看来两个都是不省心的主，未来的日子该更不好过了。
    目送着顾绯乘坐步辇离开，赫连辞垂眸，目光落在她刚刚系上的系带上，忽然笑了起来。
    顾绯的贴身宫女和侍卫都被拦在宫外，如今前后左右都是他的人，她就一点也不怕么？
    是人都会有失控的时候。
    赫连辞愈加好奇，顾绯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王爷，”身边的心腹压低声音，向他汇报雍朝近来的情况，“最近民间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说是三皇子并未死于走水，而是流落他乡……如今朝中大臣均已知晓此事，他们恐怕就在朝堂上等着您……”
    赫连辞夺权的手段血腥残暴，直接堵上了文武百官与万千百姓的嘴。众人敢怒而不敢言，都是夹着尾巴过日子，只有风口浪尖的赫连辞本人十分淡定。
    周围的心腹都知道这权力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因此对民间的舆论一直很敏感，一有风吹草动都会上报到赫连辞面前。
    不过，赫连辞掌权才两三年，百姓对那段黑暗日子的记忆还不曾消退，对赫连辞十分畏惧。
    大家都是紧绷着一根弦过日子，一旦有人用力拨弄，弦就会应声而断。
    赫连辞笑了一声，眼里略带嘲弄。
    他想到了在周朝时，那些混入他军队的人。
    半年前赫连辞决定带兵出征，便已做好了有心人在这段时间闹事的准备。不仅是那些早就对他心存不满的大臣，更是当年因为蛊毒，从他手下逃走的三皇子。

 第93章

    三年了，终于准备好了么？
    他笑得轻慢：“知道了。”
    算算时间，他的旧疾，也该发作了。
    *
    储秀宫。
    这本是皇后居所，后宫最豪华的宫殿。只是皇帝年幼，后宫无人，便成了太后的住处。
    太后年逾四十，穿的长裙披袄也是暗色，却不见任何老态，仪态雍容，想来年轻时也是一位美人。
    她是将门之女，一家三代皆战死沙场，嫡长兄是如今的骠骑大将军，掌握边关重权。当年赫连辞夺权，便是与这位大将军合作，将兵权牢牢握在手中，拥有了强有力的后盾。
    遣退身后的太监，顾绯朝太后盈盈一拜：“妾身见过太后娘娘。”
    她在打量太后的同时，太后微微眯起眼，也在观察她。
    饶是她在雍朝后宫多年，见过美人无数，也不得不承认，这位昭仪公主的姿色确实无人能及。
    哪怕一路风尘仆仆，她穿得简单，发髻也略有凌乱，却仍傲然挺起脊背，礼数也无可挑剔。
    红颜祸水，这是第一时间浮现在她脑海里的词。
    倘若她落入某位皇帝的后宫，那又该是不一样的结局。
    然而将顾绯带走的却是赫连辞——是太后一度认为根本不会娶妻的赫连辞。
    赫连辞还是皇子伴读时，太后便与他打过交道。这位年幼的少年，眼里没有属于这个年龄段的希冀与光彩，只有沉着与恨意，仿佛天生的杀戮武器。
    至于去抢公主，太后其实并不意外。赫连辞那种人，什么事也做得出来。令太后意外的，是赫连辞对顾绯的态度。
    一个公主而已，他完全可以把人带回后院当花瓶养着，想做什么，那是他自己的事。历朝历代都不缺这样作为筹码的公主，没有人会关注她们的结局。
    可他却让顾绯来储秀宫见她。
    决策看似随意，却充满了分量。
    太后笑得亲切：“王妃免礼，快快坐下吧。”
    “阿辞这孩子，也算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她的语气十分慈祥，“哀家总担心他会孤独终老。眼下他已成家立业，哀家终于可以放心了。”
    “夫君风姿令无数女子倾慕，怎会孤独终老呢？”顾绯唇边噙着浅笑，“能嫁给夫君，是妾身之幸。”
    太后目光闪烁：“大雍山高路远，与大周差别迥异。王妃身体娇贵，又是初来大雍，若有什么需要，同哀家说一声便是。哀家虽做不了什么，但至少也不会怠慢了大周的公主。”
    “太后娘娘说的是什么话，”顾绯面露惊讶之色，“我既已嫁给夫君，便是夫君的人。何况大周、大雍已缔结兄弟之盟，何来你我之分？夫君行军多年，多少恶劣的环境都受过了，妾身身为他的妻子，自然也要以身作则，与夫君同甘共苦。”
    一句三个陷阱，这太后果然也是只老狐狸。
    她走了一会儿神，太后却也没说话，只是目光始终没有从顾绯身上挪开。
    她似乎明白了赫连辞把这位公主送到她面前的原因。
    这位公主果然独特。
    被抢到大雍，嫁的还是玉面修罗，这可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可顾绯游刃有余，仿佛她与赫连辞情投意合，是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堂堂正正嫁到了这里。
    人人畏惧的摄政王，怎么到了顾绯眼里，就成了十佳好夫君了？
    见太后沉默不语，只是一脸复杂地看着她，顾绯也大大方方地抬起头与她对视，笑意优雅，仪态从容。
    想让太后向她示威？想太多。年长她一辈又如何，顾绯的真实年龄比这太后多两位数呢。
    当然，年龄只是个数字，美女永远年轻。
    便听见太后道：“摄政王半年未归，朝中大小事务繁多，怕是一时半会儿下不了朝，王妃不妨留下用晚膳……”
    内侍急匆匆的声音传来：
    “太后娘娘，不好了！摄政王他吐血晕倒了！”
    第78章 怎敌她美色倾国（18）
    顾绯：“……”
    他怎么又晕了。
    太后也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问那前来禀报的内侍：“这是怎么了？”
    内侍火急火燎道：“奴才也不知道。王爷晕前喊着王妃的名字，太后娘娘，王妃，快随奴才去看看罢！”
    *
    赫连辞突然吐血晕倒，也杀了文武百官一个措手不及，朝中上下乱作一团。
    摄政王身体不好，这是公认的事。可他那旧疾发病毫无规律，说吐血就吐血，文武百官也拿他没有办法。
    眼下请太医的请太医，请太后的请太后，上到一半的朝被迫中断，百官敢怒而不敢言，只好把想说的话都憋回去。
    他们本在讨论赫连辞抢公主一事。
    赫连辞带兵打仗，他们自然是不反对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国家版图扩张呢？可眼见赫连辞有机会吞并周朝，为大雍带来大量利益，赫连辞却擅自作主，把和约改了，用五座城池去换来了这么一个美人。
    那可是足足五座城池！有了那五座城池，雍朝的经济便可摆脱周朝的干预，说不定又会有新的势力崛起，挫伤赫连辞的锐气。可赫连辞眼睛都不眨一下，说让就让了，把割地改为建立榷场，让出了整整一半利益。
    还有摄政王妃的位置，是说给就给的吗？那些大臣本为将谁的女儿送过去吵了许久。赫连辞人虽然恐怖了些，可若能用王妃牵住他，那就是收服了一把最锋利的刀刃。

 第94章

    果然是胡汉混血，到底不是他们大雍的血统，行事我行我素，肆意妄为。赫连辞做出这种事，究竟有没有把他们这些大臣放在眼里？
    若换做平时，木已成舟，文武百官肯定是不敢说这事的。可如今大雍上下都在传三皇子没死的消息，赫连辞又半年不曾回过大雍，他们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倘若三皇子真的没死，作为唯一在世的嫡长子，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到时候焉有赫连辞作乱的余地？
    这些官员，当年赫连辞发起政变，已经筛选过一批了。不过，留下来的官员本就容易摇摆不定，这段时间太后辅佐摄政，他们安逸的日子过久了，压下去的那点对赫连辞的不满又在蠢蠢欲动。
    赫连辞虽然有一套治国方略，可手段过于铁血残暴，他们每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出一点差错，实在是吃不消。
    眼下赫连辞一回来，他们就东一句西一句，跟他讨论起了公主的事情。见赫连辞十分耐心，他们的胆子越发大了起来，顺着说了不少话。
    哪知道说着说着，赫连辞就晕倒了。
    这都能带兵打仗，差点把周朝打下了，怎么还这么娇弱？
    文武百官百思不得其解。
    太后带着顾绯匆匆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盛况。百官跪在朝堂下，赫连辞被抬上了软塌，几个太医围在一起，手忙脚乱地给他把脉。
    “皇祖母！皇祖母！”
    一见太后，小皇帝立刻展露笑颜，松开身边太监的手，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
    他只是识字的年纪，根本不懂朝堂的事，被迫在这听了半天，要不是有太监看着，早就闲不住了。
    顾绯挑了下眉，还在看软榻上的赫连辞。
    他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许是方才吐过血，唇色更加殷红，与苍白的脸色、散开的乌发形成鲜明对比，说不出的诡谲艳丽。
    顾绯问系统：“小八，你觉得他是真晕还是假晕？”
    赫连辞的蛊毒每月朔日才发作，其他时间多是他自己装的。
    不过，算算日子，朔日似乎就是今天。
    顾绯倒是觉得，中午临别前，赫连辞威胁她的时候倒是挺有精神的，好好一个人怎么说晕就晕了？
    系统懵懵懂懂：“系统不具备此项检测功能。”
    顾绯：“。”
    赫连辞可能是假晕，但系统一定是真傻。
    “皇祖母，这个漂亮姐姐是谁啊？”
    思忖间，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顾绯低头瞥去，是小皇帝眨着乌溜溜的眼睛，正好奇地看着她。
    太后牵起小皇帝的手，道：“是摄政王妃。”
    此话一出，跪着的文武百官也注意到了与太后一并走来的人。
    确实是位美人。
    雪肤乌发，披着明艳动人的山茶红大氅，剪水双瞳里眸光潋滟，仿佛脉脉含情。
    朝堂重地，女子本不该有资格进入。只是带她来的是太后，她又是赫连辞明媒正娶的妻子，官员们纵然心有不满，也不敢在这种情况下说出口。
    便听见太后问道：“同哀家说说，摄政王为何晕倒？”
    话题的中心就在他们面前，官员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顾绯身上。犹豫片刻，有人主动开口道：“是、是昭仪公主的事。臣等认为，摄政王娶妻是大事。摄政王未经商议便与周朝联姻一事，属实不妥。”
    顾绯啧了声，原来真正的麻烦在这里。
    难怪让她见太后，赫连辞这是想让她借着太后的名义，把这些麻烦解决掉呢。
    这些大臣可不是好惹的主，她明明已经是大雍的摄政王妃，他们对她的称呼却还是“昭仪公主”，看来打心眼里不认可她的身份。
    顾绯能想到的，太后自然也能想到。
    作为大雍的太后，她的身份十分敏感，要在赫连辞与大臣之间周旋，给自己留下喘气的空间，不能把话说得太过。因此抬了抬眼，道：“哀家倒是听说，这是周朝皇帝亲自下旨赐婚，大雍的将领也参加了婚宴，诸位认为如何不妥？”
    那说话的大臣连忙道：“可依照王爷的身份，根本无须亲自与公主联姻。况且娶妻这等大事，应该得到圣上认可再做决定……”
    这时候，便见那安静如画的昭仪公主开口了。
    她抬起眼，美眸楚楚动人，嗓音满是柔情：“我嫁给夫君，绝非只是联姻。”
    “夫君温柔善良，待我也极好。夫君对我一见钟情，我亦对夫君一眼倾心。能嫁给夫君，我求之不得。”
    众大臣：温柔？善良？他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吗？
    *
    顾绯：我的夫君温柔善良体贴。
    赫连辞：我的夫人贤淑细心大方。
    众人看了看这个妖妃，看了看那个佞臣，看了又看，看了又看。
    第79章 怎敌她美色倾国（19）
    这昭仪公主，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傻白甜？
    顾绯已经走了几步，站在了赫连辞的身侧。
    可别说，这装得还挺像，看起来就跟真晕倒了一样。
    既然赫连辞敢把烂摊子留给她，顾绯也就不客气了。
    “我是自愿嫁给夫君的，为了夫君，我可以放弃大周公主的身份，与夫君远嫁大雍。夫君也知我心意，为我放弃大周五座城池，与大周结为友好之盟。”

 第95章

    纤细的手指落在赫连辞的脸上，顾绯神色哀怨，“以和平结束战争，这样的方式难道不好吗？你们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你们难道不知道我夫君身娇体弱，经不起情绪的大起大落？”
    系统：“……”莫名觉得宿主的动作像是帮逝者合上眼睛。
    几个赫连辞安排好的太医嘴角也抽了抽。
    越听越奇怪是怎么回事。
    顾绯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却是渐渐红了，蓄起几滴眼泪，看起来我见犹怜：“我不懂朝堂之事，只希望我夫君健康平安，百岁无忧。倘若此事因我而起，你们冲着我来便是，莫要为难我夫君了。”
    众大臣也涨红了脸，也没想到顾绯居然用的是这种理由。
    站在她的立场，似乎可以理解她的想法，这只是一个关心丈夫的妻子罢了——可那是赫连辞啊！心狠手辣凶恶残暴的赫连辞！他去了趟大周居然还能找到真爱？这个世界还讲道理吗？
    他们看着面前梨花带雨的美人，又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赫连辞，头一次出现了认知混乱。
    赫连辞真的是当年那个玉面修罗吗？怎么到了顾绯眼里，就成了一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花？是他们的判断力出了差错吗？
    太后也挑了挑眉。
    这摄政王妃还有两张面孔呢。
    她算算时候，也差不多该开口了，便清了清嗓子，冷声道：“好了。”
    太后当然不能光明正大地偏袒赫连辞，但倘若给出台阶，她就可以顺着下。
    “摄政王舟车劳顿地赶回来，身体本就劳累，你们何必在今天逼他开朝会？送摄政王与摄政王妃回府，有事改日再议，退朝。”
    一群训练有素的太监把昏迷不醒的赫连辞抬上了马车。
    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做这事了。
    顾绯坐在马车里，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赫连辞。
    平日危险如毒蛇的人，此刻安安静静地躺在榻上，仿佛安静如画的睡美人，这一幕实在称得上赏心悦目。
    要是赫连辞一直这么安静就好了。
    但是不行，她还要靠赫连辞名垂青史呢。
    夜色渐沉，马车缓缓驶入摄政王府。
    摄政王府位于皇城的北部，在北极星的照耀之下，是皇城中除了皇宫之外最气派的建筑。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抵便是如此。
    乍一进府，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管事便迎了上来。
    “王爷晕倒了？我们已经煎好药了……这位便是王妃吧？请随我来。”
    赫连辞的人，都有一个特点，训练有素，绝不多说一句话。他手下人数众多，涉及面也极广，却将方方面面都处理得很好。
    到底是权倾朝野的反派，那么显眼的位置，单靠残暴威胁是肯定不行的。若是没点本事，早就被推翻了。
    那些随顾绯一起来到雍朝的嬷嬷侍女们也在王府。
    一下午没见她，晚碧差点红了眼，扶着她的手臂道：“王妃……”
    中午初到大雍皇城，她们几个本该扶着顾绯下马车，顾绯却被赫连辞抱上了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直奔大雍皇宫。
    她们好不容易跟了上去，却又被拦在了皇宫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几个陌生的小太监领着顾绯走了进去。
    公主走到哪里都至少有一支十几人的仪仗队陪同，都是在她身边服侍多年的、可以信任的人，何曾遇到过这样的场面？
    也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为难公主……
    顾绯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笑着道：“无事。”
    浓眉管事倒是十分上道，先命人把昏迷的赫连辞带走，又将顾绯带到厅堂，亲手为她沏上一杯茶。
    茶是上好的贡品，闻起来香气袅袅。顾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问那浓眉管事：“夫君到底生的是什么病？怎么还吐血了？”
    想到赫连辞命人传来的那些话，浓眉管事恭敬道：“是王爷的旧疾。每月朔日，王爷都会咳血不止，严重时可能会晕倒。”
    赫连辞的意思，是他的病不必瞒着这位新王妃。不过，这旧疾究竟是怎么来的，他们这些下人也不知道。
    顾绯道：“我去看看夫君。”
    “这……”浓眉管事面露为难之色，王爷没说让不让王妃进去啊？府里的人都知道，王爷发病的时候，向来是把院子里三层外三层地锁起来，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夫君不是没有让管事瞒着我么？”顾绯笑了笑，“我与夫君是同床共枕的夫妻，我早晚会知道他的情况，难道我身为他的妻子，每月朔日也要回避他吗？”
    她看起来美艳动人，说话轻柔婉转，没什么攻击性，像个漂亮的花瓶。然而此刻微微挑起丹凤眼，却有种不容忽略的气势。
    这种气势，让浓眉管事有点紧张。
    在王爷面前，他也有这种感觉。
    他咽了口唾沫，妥协道：“是，王妃。”
    *
    浓眉管事领着顾绯，来到了赫连辞所在的小院。
    此时已经夜深，院落四下无人，只有风吹树枝的沙沙声，看上去萧瑟又阴森。
    门紧紧拴着，与夜色融为一体，仿佛封印着吃人的野兽，分外诡谲。
    顾绯身后的两个侍女都有点害怕。
    “晚碧，素妆，”她转头吩咐道，“随管事回去，我一人进去便可。”
    两个侍女恭敬称是。

 第96章

    “王妃，”浓眉管事犹豫道，“这门的里外都上了锁，只靠一把钥匙打不开，您先喊王爷一声……？”
    “砰”的一声巨响。
    紧闭的门被劲风劈开，门闩被劈成了两半，凛冽的刀光一闪而过。
    顾绯感到震惊：“金丝楠木，他真败家。”
    系统：“……”宿主重点不在这里！
    “管事，”有风吹过，青年低凉的声音传来，“请夫人进来。”
    第80章 怎敌她美色倾国（20）
    空气中浮动着浓郁的血腥味。
    大门被风用力关上，仿佛夜中的凶兽张开血盆大口，将误入的人吞没。
    比起富丽堂皇的王府，这座小院偏僻冷寂，仿佛另一个世界。
    一棵树，一个圆桌，桌上放着棋盘与茶盏，黑白棋子散落，还有一间简陋的厢房，留出大片空旷。
    赫连辞站在小院中唯一一棵高大的树木之下。
    他拎着一把长刀，刀柄是浓郁的黑色，刻着金黄纹路。刀身细长锋利，有血迹沿着边缘滴落，似晕开的朱砂。
    “夫君醒了？”顾绯唇边勾起浅笑，仿佛不曾注意到赫连辞手中沾血的长刀一般，“夫君还有伤病在身，拿着刀做什么？莫要让刀伤了自己。”
    长刀“哐当”一声被丢在地上。
    赫连辞笑起来：“不是我的血。”
    头顶弯月如勾，清冷的月光倾洒，他忽然用力咳嗽几声，掌心白色的绢布丝帕染上血色。
    这才是他的血。
    朔日咳出的血，不似常人般鲜艳，而是暗红的，如地府索命的厉鬼一般。
    母亲在世时曾同他说过，他先天不足，她用草原秘术救了他一命，代价是每逢朔日咳出大量黑血，以排出体内的毒素。
    但母亲从未告诉过他，他的身上，除了草原秘术之外，还蛰伏着一种未知的蛊毒。
    怎么来的，发作的条件是什么，都不得而知。
    赶路的这段时间，赫连辞派往苗疆的队伍已经传来了消息。只是发作时麻痹五感的蛊有好几种，他们无法判断赫连辞究竟中的是哪一种，还需进一步考证。
    “听说下午夫人在朝堂上极力维护我，”赫连辞轻柔一笑，在石桌前坐下，“我竟不知，夫人对我用情如此之深。我本以为将夫人掳来大雍，夫人该恨我。”
    来了，又来了。
    人一生病就容易矫情，赫连辞这种先天不足、无时无刻都在犯病的，简直矫情中的战斗机。
    还一天到晚挂着一副“你敢说一句恨我我就杀了你”的死人脸。
    这种反派，顾绯在那十个失败的世界里遇到太多了，都是黑化后的那种。他们的要求比赫连辞还变态一点，总是逼着她说爱他们，不然就各种囚禁小黑屋。
    反正她的爱又不值钱，说了也没用。
    “我与夫君拜过高堂，是夫君明媒正娶的妻子，”顾绯说得一本正经，“夫君是我如今唯一的依靠。不维护夫君，我还会维护谁呢？”
    看着面前温柔小意的美人，赫连辞目光沉沉。
    喉中仍然泛着腥甜，五脏六腑在翻涌，他的思路却十分清醒。
    顾绯现在说的，是决定娶她的时候，赫连辞最想听见的话。
    卸下她光彩照人的公主头衔，折断她引以为傲的双翼，做他后院的盆中花、笼中鸟。贵为一国公主又如何？还是要对他委曲求全，百般讨好，费尽心思换他回头一眼。
    像当年她折磨他一样。
    因此，在把顾绯带到大雍的第一时间，赫连辞遣退了她所有的侍女，让她一个人去见太后。又故意利用自己在朔日会发作的病，假意晕倒，再命人去传唤顾绯。
    他要让顾绯知道，这个世界，已经不容她做主了。
    哪怕她手握为他解蛊毒的筹码，能威胁他一时，也无法飞出他掌中。
    可当他听见顾绯亲口说出对他一见倾心的时候，又觉得没意思。
    因为都是假的。
    他再一次想起了那个错乱的吻，那个荒唐的梦。
    赫连辞说：“我刚刚杀了一个人。”
    赫连辞确实没有昏迷，被抬进摄政王府之后，他就睁开了眼。
    顾绯心想她看见了，血还没干呢，不知道这病美人又抽什么风。
    “一个我的属下，在太医院任职。随我一路从大周回来，为我抓药，”赫连辞笑笑，桃花眼微微弯起，语气多了几分轻佻，“夫人知道他抓的是什么药吗？”
    茱萸，续断，都是补阳的。
    这倒也没什么，毕竟对人体无害。
    “可当我问他，为何特意添了这两味药，还与与周朝秋酿酒的配方相似，他忽然大喊一声‘摄政王杀太医了’，便朝墙上撞去。”
    “夫人初到王府，还未欣赏王府的全貌，怎能让王府沾上血呢？”赫连辞笑意轻慢，“我只好在他自杀之前，把他处决了。”
    自那日蛊毒发作，他的人被暗中调换时，赫连辞便猜到了这个可能。
    过去，类似的事发生过很多。
    赫连辞掌权的第一年，这样的一幕，在朝堂之上，在市井街头，在王府里，几乎每时每刻都会上演。
    以死相谏的大臣，伪装成百姓丧命的杀手暗卫，与他有关的，与他无关的，一桩桩一件件，都堆在了他身上。
    不过赫连辞不在乎。

 第97章

    寻死的，他不拦着；想杀他的，一刀解决便是。他的名声已经够差了，多一件少一件，都不会影响什么。
    久而久之，他就成了修罗，成了让小儿夜啼的铁血摄政王。多少真多少假，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赫连辞知道这些人想做什么。
    他们在逼他崩溃。
    等他自己撑不住了，主动退位，把握在手中的权力交给他们。
    他们知道赫连辞无父无母，没有软肋，于是将矛头指向了他自己。
    顾绯若有所思。
    难怪这反派这么疯。
    被折腾成这样，他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说说笑笑，已经很好了。
    顾绯与他不太一样。
    她没心没肺惯了，恣意随性，睚眦必报，不把爱恨情仇放在心上。
    好像生来就是如此。
    仿佛心里好像被挖空了一块，与那八条尾巴一起失踪了。
    但她也挺喜欢这样。
    负担少一点，就会过得轻松许多。
    “夫君。”
    赫连辞蓦地回了神。
    他微微眯起眼，阴鸷的目光似毒蛇一般，落在面前的美人身上。
    说了这么多，她双眸泛着水雾，一声“夫君”唤得柔软娇媚，似乎在心疼他。
    在，又不在。
    因为下午在朝堂上，她也是这般轻柔地开口，深情款款，缠绵悱恻。
    一句又一句，都是假话。
    “夫君说了这么多，我思来想去，总觉得应该做点什么，才能帮上夫君。”
    美人素手纤纤，勾住了他的衣带。
    “不妨我再为夫君解一次蛊罢？”
    第81章 怎敌她美色倾国（21）
    夜色沉沉，她轻柔的声音也如云雾一般，袅袅地散开。
    月光勾勒出她姣好的面容，仿佛陈年佳酿般令人心醉神迷。
    赫连辞忽然起身，扶住了她的纤腰。
    顾绯被迫向后退，脊背抵着冰冷的石桌，身后黑白棋子噼里啪啦散落一地，茶盏也被打翻，有残余的香气散发出来。
    黑衣青年温凉的手指勾起了她的下巴。
    “顾绯。”
    这是赫连辞第一次唤她的名字。
    换作往常，他要么喊“昭仪公主”，要么就用那副似笑非笑的语气，装模作样地喊夫人。
    他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漂亮的丹凤眼。
    “你究竟如何为我解蛊？又怎样才算根除？”
    顾绯的后背磕到了石桌，有点疼。她在心里暗骂一声狗男人不懂怜香惜玉，表面神色不改，仍然笑得温柔：“上回不是已经展示给夫君看了么？夫君试试便知。”
    “我听管事说，夫君每月都会吐血不止。我看今日夫君虽然咳血，却能走能跑还能杀人，比起上个月，是否恢复许多呢？”
    这个问题，顾绯早就想过，那天晚上她明明割破了手腕，放了那么多血，寻常的蛊毒早就解了，道具上却显示进度是30%。想来赫连辞的身体，远远比寻常蛊毒要棘手很多。
    他的身上，不仅有当年雍朝皇后给他下的换命之蛊，还有他的生母，那位赫连公主以血肉喂养，从鬼门关中抢回他的性命，给他使用的草原秘术。
    蛊毒与秘术，不论哪一样拿出来，都是要命的东西。偏偏在赫连辞体内相依相存，形成了动态的平衡，这才吊住了赫连辞的性命。
    若她贸然给赫连辞解了蛊，没了蛊毒牵制，赫连辞早晚会因为秘术吐血身亡。想来，那个道具之所以出现一个进度条，怕是给赫连辞把蛊术和秘术一块解了。
    系统的道具果然很万能。
    赫连辞仍是直勾勾地看着她，殷红的唇角噙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目光却冰凉如毒蛇。
    顾绯说的一点没错。
    随着时间推移，他吐血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严重。所谓战场上浴血奋战的传闻，都是真的。
    一个月前的朔日，恰好是准备攻打周朝皇城的前夜。赫连辞疼到昏迷了整整后半夜。醒来之后改变主意，按兵不动，只是率兵将皇城团团围住，向周朝提出和谈。
    娶公主只是一个挡箭牌，赫连辞的本意是拖延时间。拖到他气血恢复，立刻拿下周朝。
    哪知道出了顾绯这个意外，攻打周朝的计划不但没能实施，他还签了个友好和约，与周朝结为兄弟国。
    这个月，也就是今天，是他刻意用内力逼得秘术在白天发作，强行使自己昏迷。醒来之后，虽然五脏六腑仍然疼痛，他的神智却始终清醒。
    痛，但并非难以忍受。
    顾绯的“方法”生效了。
    赫连辞垂眸，看着面前的美人。
    这张脸，熟悉，却又陌生。
    脸和性格，都是一样的，可又说不出有什么不同。
    换做年少时，顾绯有这样的胆量、有这样的本事吗？
    一种莫名的冲动涌上赫连辞的心头，使他脱口而出：
    “你是谁？”
    话音落下，便是赫连辞自己也微微一愣。
    他是魔怔了，顾绯就是顾绯，世界上哪有移形换魂之说？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他脱胎换骨，顾绯不也该成长了么？
    果不出其然，顾绯也只是眨了眨眼，露出几分疑惑。
    她确实不是原来那个“顾绯”，行事作风与原来相似，却又在细节中充满了九尾狐顾绯的影子。

 第98章

    这么多世界，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她的身份，赫连辞居然这么敏锐？
    不过那又如何，他又不可能发现真相，顾绯并不担心。
    她挑了挑眉，迎上赫连辞压迫感的视线，红唇微微弯起：“夫君，我是你的妻子呀。”
    她是他的妻。
    这一刻，赫连辞忽然明白了这句话的分量。
    他慢慢地笑了起来，温柔地捧起了她的脸。
    仿佛在确认什么一般，他问道：“我是你如今唯一的依靠？”
    这熟悉的、标准的黑化开头。
    不过，如果黑化也有一个标准，顾绯觉得面前这个赫连辞在遇到她之前早就黑化完了。
    她轻车熟路地答道：“夫君问的什么话？夫为妻纲，你是我在大雍唯一的亲人，自然也是唯一的依靠。上一次为夫君解蛊，怕夫君不签和约，我确实有所保留。可眼下身在大雍，我想做的，也不过是尽我所能，帮上夫君的忙罢了。”
    赫连辞再一次笑了。
    “夫人之意，甚得我心。”
    捏着顾绯下巴的手渐渐收紧，他主动吻下来，冰冷的唇压在顾绯的唇上，靡靡幽冷的香气缠绕。
    “希望夫人……说到做到。”
    话说得这么动听，便真实地，对他用情一些。
    *
    一夜过后，一则消息不胫而走。
    雍朝的摄政王，那位三年前发动政变的玉面修罗，经常咳血却活了这么久的病秧子，还出兵征战，抢了周朝公主，却在班师回朝的第二天，病倒了。
    所有听到消息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虽然摄政王的身体是公认的不好，可这么久了，也没见他真的出事啊？
    摄政王咳血昏迷的消息，他们都听习惯了，反正没过几天马上就会有新的传闻，摄政王虽然咳血但还是不忘折磨人，依旧让人闻风丧胆。
    可这一回，他却真的病了。
    据说是被气病的，因为大臣不让他娶公主。
    还有人说，摄政王在周朝就病过一次，就在新婚的那个晚上，足足病了几天，全周朝人都知道，想来摄政王这个病是越来越严重，活不了多久了。
    第一次病倒是因为公主，第二次病倒也是因为公主，这是真爱啊！
    暴戾嗜血看起来还短命的摄政王居然能找到真爱，老天真是偏爱他。
    消息传啊传，传到了京城某处偏僻的小巷内。
    几个穿着朴素衣裳的老臣泪眼潸然，撩起衣袍作势要跪：“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第82章 怎敌她美色倾国（22）
    灯光昏暗，照在面前的男子脸上。
    剑眉斜飞入鬓，棱角锋利而分明，赫然是多日不曾露面的原著男主君慕寒。
    此刻他的表情也有所动容，扶住朝他下跪的几位老臣：“免礼。见诸公在赫连狗贼逼迫下忍辱负重三年，这声殿下，晚辈受之有愧。”
    “殿下，您还平安便好。”
    说话的人泪眼婆娑，脸上的皱褶挤在一起，赫然是丞相。
    他是三朝老臣，在朝中德高望重。便是赫连辞执政以来，将朝中换血，也不曾动摇他的位置，不过是另设职位，把权力从他手中分出。
    丞相对皇家君氏一脉向来忠心耿耿，政变前夜，也是丞相向皇后递了消息，君慕寒这才顺利出逃。
    这也是君慕寒的底牌之一。
    他虽三年不曾联系丞相，但知晓皇后与丞相的暗语，一经联系，丞相一定会助他一臂之力。
    “那赫连狗贼命不久矣！”另一位老臣咬牙切齿，“从前皇室没有正统血脉，这才让赫连狗贼钻了空子。眼下殿下带着圣旨归来，先帝在天有灵，定会保佑我们顺利夺回皇位。”
    君慕寒振声道：“有诸公相助，复位一事，必能事半功倍。”
    他离开大雍，已经整整三年了。
    这一天，他等了太久太久。
    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三皇子，到流浪他乡的亡命之徒，其中辛酸，只有君慕寒自己清楚。
    越是如此，他对赫连辞的恨意便越浓一分。
    赫连辞杀了他的父皇母后，夺了君家的江山，此仇不共戴天。
    其实对已故的父皇母后，君慕寒没有多大感情，甚至心怀恨意。二人虽是夫妻，却好似仇敌，父皇不停地纳妃，母后便不停地动用各种手段使她们流产，性情偏执似疯魔。
    幼时母后生气，总会通过掐他、打他的方式发泄情绪，将他折磨得伤痕累累之后，又抱着他哭上很久。年少的他便是活在这样痛苦的环境之下，饱受折磨。
    直到母后临死前的那一刻，君慕寒才知道当年的真相。原来他这条命，是母后用赫连辞的命换来的，原来母后为他付出了那么多。
    正因如此，君慕寒更加不甘。赫连辞本该是个死人，不仅好好活了二十多年，还杀了他母后，叫他怎能不恨？
    母后说过，就算那赫连公主用秘术吊住了赫连辞的命，只要蛊虫在他身上，赫连辞就活不长久。
    君慕寒虽无法直接杀死赫连辞，但可以利用蛊虫的弱点，不断地折磨他，直到赫连辞暴毙为止。
    大周的宴会，只是第一步。
    眼下他已经顺利与雍朝旧部取得联系，他的势力不久之后便可渗透大雍皇宫。他不必直接动手，只要换掉赫连辞的药，改动他的吃食……赫连辞早晚会被他熬死。

 第99章

    “殿下，赫连狗贼如今病重，我们是不是……”
    君慕寒眯起眼：“不可冲动。”
    他虽在皇宫与赫连辞的部队中安排了许多他的人，命他们调换赫连辞的药与膳食，但赫连辞心狠手辣，歹毒又谨慎，不可能不会有所防备。
    “说起来，最近赫连辞倒是玩起了痴情的戏码。”
    想到近日听来的那些传言，君慕寒便不由得冷笑一声。赫连辞那样的人能找到真爱？连君慕寒自己都对情爱之事不甚在意，赫连辞那条毒蛇，又怎会突然坠入爱河。
    除非他故意制造舆论。
    “他故意放出自己有了软肋的消息，是想引我们对昭仪公主动手，从而暴露我们，”君慕寒笑了笑，“可对付昭仪公主，需要我们亲自动手么？”
    有的时候，语言，远远比刀剑更为锋利。
    这个方法，对于赫连辞那种冷血无心之人，或许无用。可对自幼受尽宠爱的昭仪公主呢？
    更何况……他还有一枚，留在周朝的棋子。
    若赫连辞一病不起，不管是真是假，都是动手的绝佳时机。
    年关将近，希望赫连辞能喜欢这份他用三年准备的大礼。
    没过几天，一只信鹰在雍朝京城上空盘旋，向周朝而去。
    却又在飞过城门后，被一支暗箭射下，悄悄地送到了摄政王府。
    哨兵射箭的位置极为巧妙，虽将信鹰射下，却未伤及性命。信鹰被带过来时，即便身上有伤，还被绑住了双翼，胸腔还是跳动的。
    顾绯扫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她爱美，喜欢的也都是长得漂亮的生物，对这灰不溜秋还一脸凶象的信鹰没有任何兴趣。
    她正在享用晚碧送来的宵夜。
    近来为了尽快帮赫连辞解蛊，顾绯可下足了血本，字面意义上的那种。因此她每天让侍女给她炖补血的羹，红豆莲子银耳枸杞，与赫连辞的药膳一块送来，导致府中上下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只有顾绯与赫连辞彼此心里清楚，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
    赫连辞分明看出了她解蛊的方式不是靠身体接触或是吻，而是血，然而每次都要借解蛊之名强行吻她。
    顾绯岂是会吃亏的人，不论有多意乱情迷，她始终保持清醒冷静，在最后一刻把赫连辞推开，美其名曰赫连辞还在解蛊，需要保重身体。
    赫连辞再难受，也只能阴阳怪气地说一句“夫人对我真好”。
    赫连辞抓着信鹰，从绑在它脚上的信筒里取出了一张纸。
    是一首情诗，看不出任何端倪，仿佛只是情人之间的私语。
    “大雍冬季严寒，信鸽难行，于是在王公贵族之间，便流行豢养这种信鹰。这是草原引进后被驯化的动物，看似凶狠，却很呆楞，只会沿着固定的线路往返，”赫连辞浅浅一笑，语气略有嘲弄，“过去再凶狠，在中原与驯化的动物繁殖之后，还是变成了供人取乐的万物。”
    琥珀色的眸中闪烁着晦涩难懂的情绪，不知联想到了什么。
    “由于信鹰只是贵族豢养的宠物，只会往返于京城附近的几座小城池，每处落点都设有哨塔，信鹰见之即停。”
    “只有这一只，”赫连辞道，“飞过哨塔，向南而去。”
    南方，是周朝的地盘。
    赫连辞笑了笑：“夫人觉得是为什么？”
    *
    2021最后一天了！明年也要一直写文～～感谢大家一路相伴！
    第83章 怎敌她美色倾国（23）
    顾绯随口道：“某位大雍的王公贵族在大周有个心上人？”
    赫连辞哈哈大笑。
    顾绯很无辜，她说的可是实话啊。作为看过原著的人，她能认不出这是男主君慕寒给女主顾纤纤送的信吗？
    但她又没法直说。
    “是那个想杀我的人。”
    赫连辞勾起薄唇，笑容愈发潋滟。
    这段时间，他有意减少上朝的次数，“病”得愈发严重。
    除了王府内这批心腹知道他无碍，便连他的那些属下也不知道他在装病。当然，王府心腹只知道王爷没有表面上病得那么严重，却不知他的身体也在恢复。
    同时顺着那些被换掉的人的方向查，查到了几个藏在大雍皇城内的住址，皆是王公贵族或是大臣的私宅，平时只有几个家仆，似乎没有什么稀奇之处。
    但赫连辞还是耐心地安排了人盯梢。
    天上飞的，地下跑的，一个也不能放过。
    果然发现了端倪。
    与此同时，赫连辞派往苗疆的队伍，也再一次把信送到了摄政王府。
    他们查到了那种蛊，叫做“移魂”。
    蛊虫极为阴邪，早已失传。他们几乎将养蛊的山寨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得到了一条信息，移魂确实有一代传人，然而那人二十多年前便已失踪，多半不在人世了。
    但这些信息，已经足够探究部分真相。
    加之赫连辞最近有心留意，发现那些被换掉的人没有做什么，只是改进了他的药与膳食，几乎动用府库一切补阳之物，与婚宴上的酒是一样的。
    不过，比起婚宴上用了最好的补物，他府上这些人，只是动了一点点手脚，便是他立刻服下，也不会像婚宴那日一样直接发作，只会蚕食他的身体，让他越来越痛苦。
    “那日婚宴上，我便在想，他是用什么方式动的手呢？”

 第100章

    君慕寒孤身一人来到周朝，无依无靠，要想把手伸进大周的皇宫，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婚宴的酒没有任何问题，甚至为了款待客人，御膳房特意加了最上等的补物。
    只是对赫连辞有问题罢了。
    看见信纸上的“纤纤卿卿如晤”，赫连辞终于明白了。
    是那位据说出身低位、受宠程度却仅次于顾绯的五公主，顾纤纤。
    顾绯吃完最后一勺银耳羹，悠悠地打了个呵欠，神色倦懒：“想杀夫君的人太多了，夫君想说什么便直说，不要打哑谜。”
    知道大部分剧情还要配合赫连辞演戏的感觉很难受，所以顾绯选择不配合，她困了。
    赫连辞：“……”
    他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堪称温和的笑容：“幸好我慧眼识珠，娶到了夫人。”
    他觉得，他若是再说一句话，不耐烦的顾绯就要把他赶出这间房间了。
    赫连辞从未见过像顾绯这样的女子。
    她一点也不怕他。
    旁人畏惧他，因为他喜怒无常，随时会要人性命，但顾绯不一样，她不怕死。
    真稀奇。养尊处优的公主殿下不该最为惜命吗？可她始终笑吟吟的，仿佛这人世间，便没有她在乎的东西。
    她嫁给他，博得美名；为他解蛊毒，还配合他演戏，以致如今京城上下皆知他们伉俪情深……
    她究竟为了什么？
    若非每每意.乱.情.迷之时，她的眸中都一片冷静，赫连辞恍惚间都快产生错觉，她对他用情至深。
    除了这一点，似乎也没有办法解释她古怪的做法。
    但……不管她是否动了真心，“顾绯”这个名字，已经打上了他的烙印，再也无法分开。
    夜深风静，浓眉管事守在房门前，久久不敢向前一步。
    王爷和王妃似乎已经歇下，而且打从王爷娶妻，到夜晚都不让他们这些下属进屋子了。
    当然，要不是有事禀报，他也不会自讨没趣来这打扰别人夫妻夜话。
    想来今夜是等不到王爷处理那信鹰了。
    管事正欲离开，房门却被推开，是赫连辞走了出来。
    管事震惊：王爷居然还没换上寝衣！他和王妃不是很早就歇下了吗？
    “把信鹰放走，让它按照原有的线路飞，”赫连辞神色淡淡，“吩咐那些留在大周的人，让他们盯住五公主顾纤纤，收集她那些小动作的证据。”
    *
    除夕夜，京城迎来了一场大雪。
    皇宫中举办了盛大的晚宴，庆祝新年的来临。
    顾绯与赫连辞相伴而来。
    距离赫连辞上一回进宫，已经是七天前的事情了。
    他穿着摄政王冕服，身形似乎没有变化，仍然瘦削修长，然而脸色苍白如纸，连唇色也淡了许多，似乎确实病得不轻。
    顾绯扶着他，走得小心翼翼，不时轻拍他后背。
    蛊毒当然已经解了，赫连辞脸上的粉还是她帮他搽上去的呢。
    顾绯自己近来倒是在王府养得很好，又吃了不少补气血的东西，看起来面色红润，明艳照人，与身旁仿佛病入膏肓的赫连辞形成了鲜明对比。
    就好像……女妖精，吸食了阳气一般。
    赫连辞一来，原本热闹的宴会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如今摄政王病重，看起来愈加可怕了。
    他们这里这么多人，若是惊扰了摄政王，他突然暴毙，他们该怎么办？
    太后也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道：“还不去扶摄政王！”
    身边的小皇帝仍是懵懵懂懂，似乎不太理解摄政王为什么到了要扶着走的程度。
    顾绯笑着婉拒：“不必，妾身扶着夫君便好。”
    她仪态得体，落落大方。只是那张脸过分明艳，加之如今换上王妃的正式装束，更是光彩照人。
    这是那些大臣第二回 见顾绯。
    上一次只是匆匆一瞥，她披着宽大的山茶红大氅，容颜看不真切。眼下见了她正装打扮的模样，才知道什么叫倾国倾城。
    不约而同的，他们想到了近日京城的传闻。
    据说还是从周朝那边传来的。
    这位昭仪公主如妖精转世，既克了大周的国运，使从前的鼎盛的大周被大雍侵略，又克了摄政王，令他病重。
    第84章 怎敌她美色倾国（24）
    据说这昭仪公主可是大周先皇后唯一的女儿，大周皇帝痴情，对先皇后念念不忘，对昭仪公主更是百般荣宠。
    好端端的，大周皇帝怎么舍得把爱女嫁给赫连辞？
    怕是早就知晓昭仪公主的特殊，特意把她送到大雍来克大雍吧。
    这种怪力乱神的言论，原本那些大臣是不会轻信的。
    可赫连辞的病来得诡异，早就有人猜测他动用了巫蛊邪术，还有传闻说他的出现是大雍国运的劫难。
    再与昭仪公主放在一起，还真有几分煞有介事之感。
    大臣们本悄悄盯着顾绯看，顾绯身边的赫连辞忽然咳嗽起来。
    “夫君！”
    顾绯佯装惊讶，轻拍他脊背，心里暗道这反派又抽什么风。
    今天可不是个好日子。
    来大雍已经一月有余，赫连辞一直称病，顾绯几乎很少离开摄政王府。
    按照原剧情，这个时间点，该是男主暴露身份，与反派对峙。而此刻反派已经逐渐爱上女主，原本可以走出男主设下的陷阱，却因为女主主动放弃。

 第101章

    眼下顾绯已经完全改变剧情，但是顾绯知道，不论她如何改变，故事的主线依然在推进，男主君慕寒复仇的计划不会变。
    日子过得越是平静，说明背后的暗流便愈加汹涌。
    赫连辞在等，君慕寒同样也在等。
    除夕之夜，举国欢庆的节日，便是动手的绝佳时机。
    赫连辞笑得十分虚弱，由顾绯扶着他落座，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我无事。”
    “诸位也不必担心本王，”他的目光缓慢地扫过台下的大臣，又是咳了几声，“本王坐坐便走。如今本王病气在身，莫要因本王扫了诸位过节的兴致。”
    他的语速轻缓，比起往日朝会，似乎收敛了许多锋芒。然而又因为虚弱，平添几分阴鸷之气，叫那些大臣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纷纷低下了头，不敢再乱瞟了。
    太后开口道：“好了。今日过节，是除旧迎新之日，摄政王便安安心心地过节，让喜气冲冲身上的病气。奏乐。”
    爆竹与烟花被点燃，丝竹管弦之声响起，宴会重新开始，殿中人们的表情这才轻松了些。
    摄政王今天，似乎还真就跟王妃一块来过个节的。
    除了语气可怕了些，没动手杀人，也没说一些残忍恐怖的话。
    他好像对这些已经失去了兴趣，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的王妃身上。
    这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呢？
    不管如何，大臣们紧绷的心总算能稍微放一放。若这狐狸精一般的王妃能镇住赫连辞，似乎也不失为一个好消息……
    “报——！”
    就在众人言笑晏晏、谈天说地之时，一声急促的马蹄突兀地传来。
    奏乐的伶人慢了一拍。
    顾绯夹菜的动作一顿。
    她瞥向赫连辞，对方笑容不减，温温柔柔地把她准备夹的菜放在了她的碗里。
    二人虽一言不发，然而心里都不约而同地浮现了一个念头：
    终于来了。
    太后伸手，示意伶人退下，淡声道：“宣。”
    如今皇帝年幼，太后与赫连辞辅佐摄政，实际政权掌握在赫连辞手中，不过，在名义上，太后地位最高，拥有绝对的尊重与话语权。
    宫门敞开，是位身着甲胄的禁军，单手抱着铜盔，气喘吁吁地跪在台阶下方。
    身边卧着一匹马，已经毫无生息，似乎是累死了。
    “启禀摄政王、太后娘娘，”士兵大口喘气，声音嘶哑，“关中突发暴动，几座城池相继沦陷。眼下许多流民组成大军，直奔京畿而来。半月前守城将军已发来急函，至今未收到回复，卑职等唯有冒死进宫。敢问该如何是好？”
    还有一句话，士兵不敢说。
    那些流民喊的口号，是“清君侧，诛逆贼，靖国难，复江山”。
    他们，是奔着赫连辞去的。
    大殿之中，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赫连辞的身上。
    赫连辞却笑了。
    他称病一月有余，上朝的次数屈指可数，如今朝中大小事，几乎都是由以丞相为首的一众政事堂大臣在处理，之后再把这些政事统一汇总，送到摄政王府。
    半月前，确实有这么一件事。不过，丞相呈上的奏章，仅仅只是表示近来大雍大雪，关中之地在闹寒灾，冻死了不少人。
    可大雪年年有，每年冻死的灾民不在少数，朝中也不曾短过赈灾银。因此这件事，在丞相的奏章中，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一笔。
    丞相心里向着谁，赫连辞再清楚不过。
    君慕寒已经回到京城，也知道赫连辞一直在生病，除了放出一些谣言，不曾有过其他动静。
    原来，他的计划，是从这一步开始。
    丞相巧妙就巧妙在，他确实已经向赫连辞禀报此事，然而以小化大，把此事一笔揭过。
    “看来这除夕宴无法继续下去了，来人，送王妃回府，”赫连辞慢声道，目光落在了周围的大臣身上，“诸位不妨随本王去紫宸殿，把此事细细道来？”
    *
    除夕夜被迫中断，等级不高的大臣与部分文官携带家眷离开皇宫，紫宸殿却灯火通明。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皇宫宴会临时取消，兵卒快马加鞭禀报流民暴动的消息，在一双看不见的手的操控下，迅速传遍了京城。
    一时间，无数流言碰撞在了一起。
    夜色已深，原本被赫连辞安排回府的顾绯，此时此刻，却出现在了太后所居住的储秀宫。
    她带着贴身侍女晚碧、素妆，以及王府的侍从，直接在半路拦住了太后的车驾，把王府的侍从们都吓得不轻，不知道这王妃想要做什么。
    顾绯只是笑眯眯地说了句“不放心就去禀报王爷”，随后便跟着太后，来到了储秀宫。
    太后眯起眼，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她仍穿着王妃朝服，仪态优雅从容，大大方方地行了一礼。
    “说吧，”太后语气淡淡，“眼下摄政王陷入困境，王妃不回王府保住自己，找哀家作甚？”
    “回王府就能自保么？”顾绯挑了挑眉，“娘娘，臣妾是来关心您的。”
    *
    这一集是夫妻档=w=
    第85章 怎敌她美色倾国（25）
    顾绯所料不错，大部分剧情虽然已经被她改变，但主线并未发生变化。

 第102章

    譬如这场关中暴动，就是男主君慕寒一手策划的。
    早在归国之际，他就命人散布自己未死的消息。此后更是利用灾荒，如天神般从天而降，收拢民心，率领大军直逼京城。
    只不过原著中，赫连辞确实是因为病重，无暇顾及朝中之事。而被顾绯改变之后，他的病重是装出来的，所谓不理朝政，也不过是请君入瓮。
    如今赫连辞有多少把握，顾绯并不清楚。但顾绯做的这些，确实是在自保。
    一旦赫连辞率兵与君慕寒对峙，他的王妃顾绯，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顾绯心里十分清楚，赫连辞对她已经产生了兴趣，并且将她归于他的所有物范畴，但那绝对称不上爱。
    或者说，生长于那种环境的赫连辞，根本不知道爱是什么。
    但是没关系。
    他不懂，顾绯可以教。
    前提是她要安安稳稳站在他面前。
    赫连辞与君慕寒相争，两方势力均已确定，最大的变数，是太后。
    这个在宫中多年，见过许多，知道许多秘密，也最有话语权的女人。
    太后好似听见了什么荒谬的消息，不可思议地笑了起来：“关心哀家？哀家是大雍的太后，王妃倒是说说，你要如何关心哀家？”
    虽然在政变之时，太后与赫连辞联手，助了他一臂之力。然而那次合作，不过是各取所需，赫连辞需要兵权，她需要为家族谋取一个稳定的位置，事成之后，便回到原点。
    毕竟太后现在是小皇帝的嫡祖母，代表皇室一脉，而赫连辞则是架空政权的佞臣。太后既要稳住那些大臣，又要平衡赫连辞，因此在政事上一直很少真正发表自己的意见，保持中立态度。
    顾绯微笑道：“太后娘娘肯定我夫君陷入困境，想来是已经知道，带领流民向京畿之地进攻的人，正是大雍曾经的三皇子。”
    太后一贯端庄雍容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许情绪变化。
    流民起义只是不曾传到京城，但只要派有心人到外面稍加视察，就会发现不对。
    因此，早在几天前，太后已经得到了消息。
    可那是三皇子对赫连辞的复仇罢了，与她大雍太后又有什么关系呢？
    “太后娘娘可是忘了？三皇子的母亲，是已故的大雍皇后。我夫君杀他双亲，他定然对我夫君恨之入骨。先皇后是什么人，她培养出的孩子，又会是什么样？太后曾助我夫君夺权，斩草除根的道理，想来太后娘娘该比臣妾更懂。”
    太后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大雍皇后，她已经三年没有听过那个疯女人的名字了。
    那个疯女人做的那些事，在后宫都只有少数人知晓，还有三皇子，顾绯一个嫁过来才一个月的周朝公主，是如何知道这些深宫秘闻的？
    除非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就算赫连辞没有像传闻中的那样，被她迷得七荤八素，将大事小事尽数告知，至少她也是赫连辞十分信任的人。
    顾绯越是从容淡定，太后越忍不住想，连王妃都知道这些事……对付三皇子君慕寒，赫连辞是不是早有把握？
    她还能保持中立状态吗？
    赫连辞是什么样的人，太后再清楚不过。要是他真跟君慕寒动起手，太后的态度只要有一点倾向于君慕寒，就会立刻成为赫连辞的弃棋，再也没有回头路。
    顾绯在逼她做出选择。
    不，她根本没有选择——正如顾绯所说的那样，若君慕寒打进了皇宫，没有了赫连辞的扶持，她还能坐稳太后之位吗？
    看着顾绯艳丽动人的脸，太后深吸一口气，“摄政王妃，你容哀家想想，再想一想……”
    顾绯盈盈一拜，狭长的眼尾微微上翘。
    “臣妾改日再来拜访太后娘娘。天色已晚，娘娘早些休息，莫要伤了身体。”
    太后紧紧地盯着这张脸，忽然理解了赫连辞的做法。
    漂亮的女人本就充满了吸引力。漂亮又危险的女人……更是光彩夺目，叫人难以挪开视线。
    *
    不久之后，一辆马车悄然离开皇宫，载着顾绯回到了王府。
    大街小巷十分安静，家家户户房门紧闭，看不见一个人影。黑暗之下，却暗流汹涌。
    这队护卫将顾绯送回了后院，看见房门前那道黑影，护卫长腿一软，跪在地上，低声道：“属下未能将王妃即时送回王府，请王爷责罚！”
    赫连辞没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顾绯一眼。
    他自然也得到了消息，知道顾绯为何迟迟没有回王府。
    便听见顾绯道：“我会向王爷解释，别跪了，你们回去吧。”
    护卫们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赫连辞这才懒洋洋地看了他们一眼，淡声道：“王妃的命令，听不见？”
    护卫长把头低了又低，掩去脸上的复杂神色。
    他是赫连辞的心腹之一，自然也明白这句话的份量。赫连辞在告诉他，往后他不在，王妃的命令就是他的命令。
    这位王妃……在王爷心中，确实很不一般。
    “遵命。谢王爷、王妃。”
    目送这队护卫离开，赫连辞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刚才做出的决定。
    “我倒是不知，夫人的胆子居然大直接拦太后车驾了？旁人总批判我行事张扬恣意，我却觉得，在夫人面前，只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第103章

    顾绯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现在已经很晚了，换成现代的时间，估计到了凌晨一两点。
    她都困得不行，赫连辞还在这跟她绕圈子，他一点也不着急吗？
    “夫君，”她轻声叹道，“妾身只是不想守寡罢了。”
    赫连辞注视她良久，终于笑了起来。
    “夫人的担忧确实很有道理，”他点了点头，“明日，我将率兵讨伐流民。”
    朝会匆忙召开，又匆忙结束。听说顾绯去找太后，赫连辞连与那些大臣虚与委蛇的兴趣都没有了，直接应下了他们的要求。
    比起那些大臣，更让他心心念念的，是面前的人。
    顾绯从善如流：“妾身在京城等夫君凯旋。”
    “夫人不愿守寡，我甚感动，”赫连辞眸色晦暗，嗓音压低一分，“不过，守活寡……夫人就愿意了么？”
    *
    这两天有点忙，更新会稍微少一点qwq，晚点放假补～
    第86章 怎敌她美色倾国（26）
    夜色浓暗，一轮弯月高悬。他已经换下那身摄政王冕服，穿着再寻常不过的黑色长袍，烫金绣纹若隐若现。
    面色也不复之前那样苍白，微微勾唇时，如明月般清朗，撩人心弦。
    那双弯起的琥珀色眼眸，更如春日的灼灼桃花般，难掩绵绵情意。
    此刻的赫连辞，宛如收敛利爪的恶狼，扮作柔软而温顺的绵羊，向她低下头，轻轻摇了摇尾巴。
    赫连辞无法描述如今他对顾绯的感情。
    但他知道，当君慕寒的手伸向皇宫，他下意识的做法是送顾绯回府；在大臣论辩之时，他想到的只是顾绯有没有被太后刁难；而见到她完好无损地回来，听见她说“我不想守寡”时，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吻她。
    想看她失控，让她冷静从容的双眸被情意扰乱，染上他的气息。
    顾绯也笑了。
    “夫君，”她道，“很晚了。”
    看来她今晚是不用睡了。
    没有回应，便是最好的回应。
    高大修长的阴影覆盖，唇被重重碾.压，耳边是赫连辞低哑的声音：“夫人说蛊毒已解，我靠近夫人时为何仍觉得心跳加速？”
    顾绯：“……”
    这不是狼，这是只土狗。
    “赫连辞，”她的语气隐有不耐，“你到底行不行？”
    赫连辞终是笑了起来。
    “顾绯，”他意味深长道，“话不要说得太早。”
    腰上蓦地一软，她被赫连辞拦腰抱起，转头向房间而去。
    ……
    新年的第一天，京城又下了一场雪。
    风猎猎而过，吹熄了道路的灯笼，仿佛黎明前最后的呼啸，掀起汹涌浪潮。
    摄政王府的夜晚同样不曾平静。
    天光大亮，赫连辞站在铜镜前，将黑色的披风系紧。
    室内旖旎的气氛尚未散去，他转过头，看向床上的人。
    顾绯蜷缩在被子里，背对着他，仍在熟睡。
    白日张扬明艳的人，睡着了，却像一团毛茸茸的小动物。
    赫连辞在床边坐下，摸了摸她的脸。
    这回没被打，顾绯很安静。
    不知想到什么，他怔了半晌，又低低地笑了起来。
    “我曾恨你怨你，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他自言自语，“不过，把你的后半生赔给我，似乎也不错。”
    他离京，是君慕寒为他准备的，他不得不去的局。
    若换做从前，赫连辞也许没有把握。
    可如今蛊毒已解，他对君慕寒的动向也基本掌握，他不信他破不了这个局。
    从前他只在乎复仇，不在乎生死。如今心态却发生了改变。
    他会活着。
    就算他死了……
    也要带着顾绯，带着他的妻，一起下地狱。
    *
    顾绯过了中午才醒，侍女进来了几回，见床上没有动静，只好安安静静地守在外头，不敢打扰她。
    她传婢女端来洗漱用具，打着呵欠悠悠道：“王爷呢？”
    “王爷一早便进宫了，眼下应该已经离京了吧，”晚碧替她捏肩捶背，无意中看见她脖颈上的痕迹，脸红了几分，“王爷走前吩咐过管事，说往后王府中的事都由王妃做主，王妃可要用膳？”
    过去一个月，顾绯只是顶着王妃的头衔，但每天吃吃喝喝，从不参与王府之事。赫连辞没有表态，她也懒得管。
    只有晚碧这些从大周跟过来的侍女干着急。
    公主可是主母，却有名无实，万一出点什么意外，公主以后该怎么在王府生活？
    结果今天早上，赫连辞不仅当着他们的面说了这些话，交给顾绯的，还是所有的权力。
    份量不可谓不重。
    顾绯点头：“知道了。”
    她仍是懒洋洋的，提不起什么精神，仿佛海棠春睡。
    晚碧的脸更红了。
    近日外界那些传闻，她也听了不少，都说公主是狐狸精转世，专门来偷大雍国运的。晚碧觉得简直是无稽之谈。
    公主的美色确实无人能及，可为何非要是狐狸精，不能是天上的仙女呢？
    跟在公主身边，明明是一件福气的事。
    等用过午膳，顾绯才道：“命人准备车驾，我要进宫。”
    眼下赫连辞不在，系统又冒了出来，“宿主您想做什么？”

 第104章

    它最近一直很安静。自从那日赫连辞问顾绯“你是谁”，系统总有点担心，生怕赫连辞看出端倪，因此除了顾绯询问，它很少主动出现。
    天地可鉴，它第一次带宿主，新手上路，应该不至于穿帮吧？
    而且小世界里的人物……说白了，都是npc，一串数据而已，只是主要人物生动一点罢了。数据还能自我觉醒？
    系统的脑子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不进宫，等着人来抓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顾绯挑唇一笑，“赫连辞都去跟男主对峙了，我能不做点什么吗？”
    外面的传闻闹得满城风雨，都说她是祸国妖姬，来克大雍的国运。虽然身边的人都没告诉顾绯，但顾绯有系统，随便猜猜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这是一场舆论战。
    言语可以成为利剑伤人，这种手段，君慕寒曾用来对付过赫连辞，可惜没有成功。
    他以为，就能对付得了她顾绯么？
    顾绯觉得自己做狐狸没什么优点，外人诟病的特性倒是全占了。要真说有什么可圈可点之处，大概就是脸皮厚，心态好。
    虽然做祸国妖姬是每只狐狸精的目标，但倘若是以这种被人故意抹黑的形式，顾绯也是不愿的。
    既然如此，这一回，她就不走祸国的路线。
    她要干一票大的。
    赫连辞把王府里所有的人都留给了她，这已经是随便她造的意思了。她能不好好珍惜这个机会么？
    丞相府。
    大雍的丞相，是三朝元老，素来以清正廉洁、勤政忠君而受人尊敬。
    丞相府选址偏僻，平日也十分冷清。然而今日，却多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人前来拜访。
    是几个身披长袍，手持拂尘，蓄着长长胡须的道士。
    大雍京城以西南，有座名山，称紫阳山，传说为龙栖之地。紫阳山上紫阳观，住着许多道士。来丞相府拜访的这一批，穿的便是紫阳观的道袍。
    “赫连辞已于巳时二刻离开皇宫，眼下应该已经离开京城，即将遇上流民大军，”丞相面色平静，语气却难掩几分颤抖，“如今的摄政王府，只剩下一个王妃。诸位，行动吧。”
    第87章 怎敌她美色倾国（27）
    大雍，京畿郊外。
    出了京城，有三座小城拱卫京师，称作“京畿三城”，与京城并称为京畿之地，建有一座完整的城墙。
    京畿往外顺延数百里，一直到紫阳山脉，统称为关中之地。
    此刻，站在城墙上向下望去，尽是聚集的流民。
    穿着破旧衣衫，拖家带口，背着行囊，灰头土脸。
    或站在城门下，或坐在荒地上掩面而泣。
    守成的禁军皆是严肃着脸，面无表情。
    “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稚儿，皆在大雪中被冻死……我可怜的母亲，可怜的孩子！”
    “赫连狗贼不仅扰乱朝政，连赈灾银都要私吞……”
    “天降大雪就是对赫连狗贼的惩罚！”
    “开城门，诛赫连狗贼！”
    “开城门！”
    “赫连狗贼不死，难泄民愤！”
    “他那王妃也不是好东西！”
    “大雍的皇子还活着！三皇子还活着！三皇子一定能带我们推翻赫连狗贼！”
    “清君侧，诛逆贼，靖国难，复江山！”
    “开城门，杀佞臣，杀妖妃！”
    不知喊了多久，周围砂石四起，远方一声令下，原本紧闭的城门，逐渐向两边推开。
    天空烈阳高挂，一支军队策马而来，扬起沙尘滚滚。赫连辞骑在马上，黑色披风猎猎作响。
    他只是站在城门前，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仿佛修罗厉鬼，从地狱而来，踏着染血的黄泉之路，索人性命。
    原本高喊口号的流民，瞬间安静下来。
    赫连辞问：“关城门，是谁的主意？”
    “禀摄政王，”身后的统领道，“这些流民前两天就来了，给京畿附近的居民造成了极大困扰，末将……”
    “本王再问你一遍，”赫连辞微微眯起眼，琥珀色的眸子闪烁着晦暗的情绪，“谁关的城门？”
    他的声音轻缓，却让统领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是、是末将昨夜命他们关的……昨夜除夕，正是欢庆之时，末将恐他们趁乱进城闹事，便……”
    赫连辞轻慢地笑了起来。
    语速不疾不徐，笑意轻柔，却有着挥之不散的阴冷感。
    “一月前，关中降雪，朝中拨下赈灾银二十万两，又从晋、豫调粮赈灾；半月前，朝廷再调十万赈灾银发往关中。此事由丞相负责，户部尚书辅佐，并派户部侍郎亲自前往关中巡视。”
    “户部拨下的赈灾银究竟去了哪里？丞相为何对本王瞒报？按照规定，京畿的城门在新年至元宵，应该取消宵禁，对外敞开，到底是谁给的胆子，让统领擅自关了城门？”
    他的口吻随意，将事件娓娓道来，却条理清晰，字字如刀剑般刺在统领的心上。
    赫连辞不是病了吗？为何知道这么多详细的过程？丞相呈上的奏章，分明只是简略地说了一下关中的灾情，把所有的细节都隐瞒了下来……
    “统领莫急，让本王来替你回答，”赫连辞笑笑，“大部分赈灾银都进了侍郎、统领，以及京畿三城守官的私库。你们放任灾情扩散，为的是激起民愤，再将所有的罪名，都加在一病不起的本王身上。”

 第105章

    此话一出，那些流民皆是一愣。
    朝廷拨过款？可那侍郎大人分明说那些赈灾银都进了摄政王的私库，用来讨好那大周的公主！
    统领方才还对他们说，不是他不肯开城门，而是没有得到赫连辞的准许！
    就在此时，却见两个士兵押着一个身形矮小的年轻人，走出了人群。
    他穿着粗布衣衫，看起来与一般的流民并无区别。然而不似流民那般瘦骨嶙峋，脸上虽抹了灰尘，双眼却迥然有神。
    “启禀王爷，刚才那口号就是他喊的！”
    另一边，又有几个士兵押着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走出来，手中的长枪对准那书生的咽喉。
    书生跪地不起：“王爷、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小的也是受人驱使，来喊喊话罢了……”
    士兵手起刀落，斩下那书生打扮之人的头颅。
    温热的鲜血流在脚边，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或者说，被赫连辞下属的果决与狠辣吓到了。
    有人开始动摇：“就是他！就是他刚刚喊得最起劲！”
    “我们只是跟着喊罢了！我们……”
    百姓的情绪往往最容易被煽动，却也最能成为一股强大的力量，掀起变革。
    君慕寒能用的方法，赫连辞自然也能用。
    赫连辞唇角噙着淡笑，转头看向统领：“统领大人，还有话想说吗？还是说，直接带本王去见你的主子？”
    统领的脸色愈加僵硬，他看着赫连辞俊美无俦的脸，终是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殿下他……他进宫了……”
    他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赫连辞什么都知道……他只是在请君入瓮罢了。
    *
    大雍的京城里也十分热闹。
    今日是大年初一，皇宫城门大开。黄昏时分，太后带领小皇帝在殿庭前摆下祭坛，为大雍的国运祈福。
    带领众人祈福的，正是紫金观的道长。
    紫金观是大雍最有权威的道观，便是皇家也对他们深信不疑。每年年初这十五天，他们会下山来到京城，为百姓做法，为大雍祈福，今年也不例外。
    这是大雍皇室固有的活动，赫连辞从不参与，却也没有废止，一直由太后主持。
    为首的道长一甩拂尘，口中念念有词。
    “一道化宇宙，二仪生万物，三清护苍生……”
    听着道长的声音，不论是皇宫内的太后与众大臣，还是皇宫外的百姓，皆是虔诚地闭上眼睛，默默祈祷。
    忽然，道长的声音一顿。
    “今年的大雍……怎么有岁星降临之相？”
    太后眼皮一跳。
    “太岁当头，天光其不从，其阴大凶，”道长喃喃道，“苍天在上，大雍究竟为何冲犯太岁？”
    他从袖中取出罗盘，又跪又唱，罗盘上勺柄旋转，最终稳稳地指向了北方。
    道长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不仅是道长，看见勺柄指向的大臣，一个个面色凝重，沉默不语。
    京城的北方，除了皇宫，就是摄政王府了。
    *
    qaq为什么我总打错章节序号，天冷了脑子都不好了
    第88章 怎敌她美色倾国（28）
    他究竟想说什么，不论是宫里的大臣，还是宫外围观的百姓，都心知肚明。
    前两年赫连辞把持朝政，朝中内外人人自危，不敢说半个不字。
    然而如今，赫连辞半年不曾回国，回国后又耽于王妃美色、旧疾严重，再加上满城流言沸沸扬扬，也助长了人的胆量。
    更何况，赫连辞还在为那些流民困扰，天降寒灾、流民暴动，不正是对赫连辞暴政的惩罚吗？
    “皇天在上，”望着那祭坛，道长忽然重重地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响头，“诛杀逆党，诛杀佞臣……这就是上天的指令吗？”
    “大雍已囿于孽障太久……”
    他越说越激动。
    两侧的禁军齐齐亮出长枪，为首的统领沉着脸：“道长，你在说什么胡话？大雍河清海晏，孽障何来？逆党何来？给我拿下这信口胡言的道士！”
    军队刚要动手，却听见下方传来一声高喝：“住手！”
    是丞相。
    他站了起来，浑浊的双眼里闪烁着泪花，“统领，事到如今，你为了讨好那逆贼，连历来为大雍祈福做法的道长，也要捉拿吗？”
    “太后娘娘！”
    他朝着太后拜下，声音颤抖，“太后娘娘，三年了，您已经沉默三年了。难道您要任赫连贼发展壮大，直到这江山成为赫连的天下吗？”
    太后依然保持沉默。
    她的身后，一支仪仗队款步而来。
    走在最前面的，身着华丽王妃朝服的美人，赫然是顾绯。
    丞相与道长的表情皆是一僵。
    顾绯？
    早在赫连辞离开京城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秘密派人前往摄政王府，得知王妃就在府中，不曾离开。想来此刻，他们的人已经打着“斩妖除魔”的名号，去闯摄政王府了。
    可本该留在王府的顾绯……为何会从储秀宫的方向走了出来？
    不知想到了什么，丞相看向太后的目光逐渐变得不可置信。
    “丞相大人，道长大人，”顾绯的嗓音温柔又动听，“雍朝年初一有祈福会，本宫头一回听说，觉得甚是有趣，便过来看看。可似乎，本宫来得不是时候？”

 第106章

    “本宫方才听丞相与道长的话，是不是提到了我夫君的名字？”
    她的语速轻缓，仿佛柔弱的花瓶美人，轻轻一碰就碎了。可当她一步一步，从远处缓缓走向祭坛时，丞相与道长不约而同地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不是说赫连辞娶回来的只是个空有美貌的花瓶公主吗？
    “本宫虽是周朝人，却也曾听说过夫君的威名，”却听顾绯道，“先帝在时，雍朝内忧外患，与周边部落水火不容。夫君掌权以来，平定五胡十八骑，扩展大雍版图数千里，使万朝来贺；又肃清lt;a href=<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a> target=_blankgt;官场风气，广纳贤士，给了诸位入朝为官的机会。”
    此话一出，以禁军统领为首的一众大臣，皆有些怔愣。
    他们大部分人，都是赫连辞掌权以后，才被提拔上去的。
    赫连辞为人暴戾冷血，喜怒无常，用人上却非常胆大，不论是否是效忠于先帝的权臣，只要有能力，他都会留下。
    因此，这些官员不得不承认，自赫连辞掌权，雍朝确实变得比之前更好了。
    他们为什么要推翻赫连辞呢？
    因为赫连辞不是雍朝皇室的“正统”，因为赫连辞太过专权狠戾，不允许他们做一点小动作……
    “因此，本宫实在不能理解，”顾绯挑了下眉，“不过是勺柄指向北方，为何大家便笃定，指的是摄政王府、指的是我夫君？道长既然为大雍祈福多年，不应该更加理智么？道长如此武断行事，究竟是上天指示，还是受人指使？”
    她的话直白又大胆，一句“我是周朝人”，直接把自己与雍朝信仰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丞相冷脸道：“赫连辞越权弑君，干涉朝政，扰乱雍朝正统，道长不过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公主一介外人，又怎知大雍这三年来的艰辛？”
    “本宫确实是外人，”顾绯轻笑一声，“可本宫倒是想问问丞相大人，大雍的传承断绝了吗？皇帝仍是皇帝，太后仍是太后，丞相的地位又可曾撼动？”
    “丞相大人口口声声说我夫君扰乱正统，您口中的恢复正统，究竟是稳定大雍皇室一脉，还是扶持您背后的三皇子？”
    人群之中，有掌声传来。
    那些围观的百姓朝两边散开，竟是出奇地整齐，仿佛训练有素的军队。
    一身蓝色长袍的高大男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正是三皇子君慕寒，全文的男主。
    根本没有什么普通百姓。君慕寒的人，已经与丞相里外联手，将皇宫包围。
    这还是顾绯第一次与男主正面对上。
    她挑剔地打量着他，五官确实优越，然而与赫连辞相比，就显得寡淡无味了。
    还是赫连辞更对她胃口。
    “周朝的昭仪公主，”君慕寒若有所思地抬起眼，唇边挂着笑意，“赫连辞真是好福气。你对他掏心掏肺，不就是因为他没有动周朝的那五座城池吗？”
    从前在大周，他觉得这昭仪公主飞扬跋扈，从未正眼瞧过她，一门心思在五公主顾纤纤身上。然而今日一见，却惊觉她如此明艳动人。
    可惜了，让赫连辞捡了便宜。
    脑子里只有打打杀杀的赫连辞，如何拿下这样的美人？不就是靠威胁吗？
    依顾绯之才，屈居于赫连辞的王府当王妃实在可惜。待他登基，他的后宫，倒是缺这么一位美人。
    “赫连辞能给你的，孤自然也能做到，”君慕寒道，“眼下你那夫君已经自身难保，你还要为他说话吗？”
    赫连辞只带了一支军队出城。而他要面对的，却是大量被煽动情绪的流民，短时间必然不可脱身。
    便是他有办法解决，等他回到京城，为时已晚。
    哪知顾绯挑了挑眉，表情过于复杂，惊讶里带着惋惜与怜悯：“三皇子殿下是没有皇子妃吗？还是说，殿下没有听京城那些传闻，不知道本宫与夫君感情甚笃？本宫为自己的夫君说话，还需要理由么？”
    *
    绯绯：我和夫君是真爱，真的。
    阿辞：呵。
    第89章 怎敌她美色倾国（29）
    君慕寒不可思议地笑了起来：“感情甚笃？昭仪公主，那些流言给别人听听就算了，你在孤面前说有什么意义？”
    顾绯却道：“殿下都知道那些是流言了，又为何咬定我夫君不放？”
    君慕寒的脸色僵了一瞬。
    “孤不想与你诡辩，”他冷笑一声，“更何况，你真以为你那夫君有多清白？他的‘赫连’姓氏从何而来？是数年前，早已被大雍踏平的赫连部落！胡人的余孽，本就不该活在世上！”
    话一出口，对面的丞相先变了脸色：“殿下！”
    他们的目的只是抓顾绯，君慕寒怎么把赫连辞的身世给抖出来了？他是想让整个大雍都知道赫连辞其实是皇子吗？
    君慕寒也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刚才不知怎的，一下子就……但说都说了，没有回头的余地，他接着道：“其实……”
    太后叹了一口气，“哀家本以为，这些事，会藏一辈子。”
    她深深地看了顾绯一眼。
    一身王妃朝服的美人端端正正地站着，脸上不见任何慌乱。饶是君慕寒已说到了这一步，她不但不惊讶，反而笑了。
    太后再一次叹一口气。
    她紧紧牵着小皇帝的手，将他护在身后。

 第107章

    她想起了祈福仪式开始前的事。
    一个时辰前，顾绯率人传话，由赫连辞的人护送，秘密进宫，来到了储秀宫。
    她对太后说，成败在此一举，太后只需要做两件事。
    在百官面前保持沉默；倘若君慕寒出现，并且主动提出赫连辞的身世，那就说出那段往事。
    太后本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可当她看到看似胜券在握的君慕寒，被顾绯三言两语激怒，果真做了她所说的事之后，她就知道，自己没有必要再侥幸下去了。
    君慕寒毫无胜算。
    “三皇子，”太后抬起头，看向了这位与先帝有几分相似的蓝袍男子，“哀家来替你说。”
    太后知道一个秘密。
    那已经是她进宫前几年的事了。
    赫连公主入先帝后宫一事，并未公开，便连后宫大部分妃子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知道她来自草原。
    她们称呼她为“胡姬”。
    但作为骠骑大将军的妹妹，太后曾听兄长说起过这件事。
    赫连部落，就是当年骠骑大将军亲自带兵灭的。
    起初她只是感到唏嘘，感叹战争的无情与残忍，对胡姬并无同情。然而真正让她改变态度的，是她无意中撞见皇后秘密召见一位打扮怪异的苗疆女子，与她策划为腹中胎儿用蛊换命一事。
    太后感到荒谬极了。
    当时她依然觉得这件事与她无关。
    可当胡姬失踪，当差点因为难产大出血死去的皇后，却生下了一个健康伶俐的皇子，当太后自己的孩子死于皇后之手……
    她知道，她无法再将自己当成局外人了。
    她开始秘密派人寻找，并有意地留意这个孩子。
    在多年之后，赫连辞站在她面前，提出与她合作的时候，太后想起了自己被害死的孩子，想起了被她兄长送进宫中的胡姬，最后，答应了他。
    她只是一介女流，被困于深宫之中，只能沉默。
    但总有人，会发出声音，打破黑暗与沉默。
    太后平静地看着君慕寒，“三皇子，你的健康，是用赫连辞的命换来的。你不仅不感激他，反而认为他本就是该死之人，这样的你，与那些专横荒淫的暴君，又有什么区别？”
    “丞相大人，你为官有四十年了吧？哀家进宫的时候，便十分敬重你。哀家本以为你是一位明辨是非的贤臣，可你看看，你让道长看看，你让你身后的文武百官看看，这就是你们要扶持的君主？”
    “谁做这个皇帝，哀家不在乎。哀家只要河清海晏，国泰民安。可你们看看，你们究竟是在肃清孽党，还是在为大雍的江山添乱？”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道长捂着出血的额头，怔怔地看着脚下的地面，丞相浑浊的双目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只有顾绯慢悠悠地将额前的发丝别在耳后。
    在原著中，男女主与赫连辞对峙，太后也选择了站在赫连辞这边。
    顾绯当时就觉得，太后对赫连辞，也许不仅仅只是母爱泛滥，把他当孩子的精神寄托。
    一定有更深的隐情。
    赫连辞的身份暴露已成定居，但倘若由她来揭发，不太好收场，于是顾绯决定赌一把。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不过，地图上显示赫连辞已经来到皇宫很久了，就在她附近，他怎么还不出来？
    事已至此，顾绯能预料到的事，君慕寒也能料到。
    想必赫连辞出城，只是为了麻痹他的视线。而赫连辞本人，早就蛰伏在某个暗处，正看着这一出闹剧。
    他眯起眼，眸中闪过狠戾，忽然后退两步，从伪装成百姓的属下所携带的箭囊中抽出一支箭，狠狠朝着顾绯掷去！
    突发的一幕，将所有人都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疾风呼啸，城墙上跃下一道身影，勾住顾绯的腰，抱着她转过身，与箭擦肩而过。
    箭划开他的披风，留下一道小伤口，有血渗出。
    顾绯被抱着在地上滚了一圈，然而那人手臂力道极紧，将她整个人圈在怀中，没有让她伤及分毫。
    她弯起眼，甜蜜蜜地喊了声：“夫君！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赫连辞单手搂着她，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披风上的灰尘，淡声道：“反贼君慕寒谋害陛下、太后，拿下。”
    话音落下，多名禁军跃下城墙，那些扮作百姓的手下纷纷向后退，却被更多身着铠甲的士兵包围。更是有十几名手持长枪刀剑的士兵，将君慕寒团团围住。
    以丞相为首，原本支持君慕寒的一众大臣，在此刻纷纷别过头，没有人向前一步。
    君慕寒张开双臂，任身后的士兵给他戴上铁铐，忽然大笑起来：“我说丞相怎么顺利让兵部尚书调离你的大军，原来只是做做样子……赫连辞，你以为那支箭是冲着昭仪公主去的吗？那是我为你准备的！”
    “你可知道三年前我为何能顺利出逃？你在新婚夜为何会晕倒？是蛊！蛊毒最惧怕至阳之物，而我所用的所有武器，都经过众多阳性草药淬炼，你马上就会麻痹五感……”
    赫连辞指腹碾过肩膀上的伤口，擦去那一点渗出的血珠，“有一点，我夫人说得不错。”
    君慕寒：“……？”
    赫连辞笑起来，忽然拔出腰间佩刀，插进君慕寒的胸口。

 第108章

    在君慕寒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时，赫连辞轻慢道：“蛊毒，我夫人已经为我解了。”
    “你没有皇子妃来救你吗？”
    *
    阿辞：你没有老婆吗？好可惜，我有。
    第90章 怎敌她美色倾国（完）
    此时此刻，大周皇城。
    顾纤纤端着托盘，听见窗外报时的钟声之后，转头去了御书房。
    顾绯离开后，她一直在努力修复与周朝皇帝的关系。这段时间，终于重新获得了周朝皇帝的宠爱，又变成了那个万众瞩目的小公主。
    前段时间，她收到了君慕寒寄给她的信。
    那是一首情诗，表达了羁旅的士兵对妻儿的思念之情。
    她拿出了君慕寒留给他的小册子，按照他教给她的方法，理解了密信的含义。
    君慕寒要她偷到周朝皇帝的私印，会有人与她接应。
    顾纤纤近日几乎寸步不离地黏在周帝身边，终于找到了时机。
    此刻皇帝在前殿欣赏宴会，御书房里只有一个贴身内侍守着。顾纤纤与那内侍打了招呼，表示自己要替父皇抄写经书，内侍知趣离开。
    顾纤纤顺利地找到了私印。
    将印章藏在随身携带的荷包里，顾纤纤轻手轻脚地离开御书房，放出了君慕寒留给她的烟花弹。
    烟雾与新年烟火几乎融为一体，很难被辨认出这是一个暗号。
    顾纤纤长舒一口气，正准备回宫等接应的人，却看见本该在前殿的皇帝，站在她所居住的宫殿门前，正一脸失望地看着她。
    他的身边，赫然是方才守在御书房的内侍。
    顾纤纤满脸惊愕：“父皇……”
    “小五，朕不想逼你，”皇帝看着这个女儿，心里五味杂陈，“如实交代你做了什么，朕可以从轻发落。”
    顾纤纤的双脚宛如灌了铅，笑容里满是惊慌与勉强：“父、父皇，您在说什么？女儿确实刚从御书房回来，可女儿是为您抄经书……”
    她自诩做事极为隐秘，皇帝是怎么发现的？
    皇帝没说话，内侍从袖中取出一些东西，捧在了顾纤纤面前。
    是这两年，她与君慕寒的那些书信往来。君慕寒留给她的小册子与寄给她的情诗也赫然在列。
    那是顾纤纤的少女心事，君慕寒写给她的所有东西，她都小心翼翼地珍藏了起来。况且都是暗号，顾纤纤根本不认为会被发现。
    她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女、女儿……”
    完了。
    什么都完了。
    “不必说了，”皇帝揉了揉眉心，脸上是不加掩饰的疲惫与沧桑，“朕并未离开御书房，亲眼看着你拿走了朕的私印。”
    若不是赫连辞的人告诉他，还拿出了许多证据，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宠爱的女儿会做出这样的事。
    “小五，你可知那大雍的君慕寒是何人？他意图弑君，眼下已经被你长姐夫拿下，恐怕已不在人世。你皇姐为了大周远嫁，你却做出这等荒诞之事……你糊涂啊！”
    “朕或许忽略了其他皇子公主。可这么多年来，朕可曾亏待过你？这宫中，除了你皇长姐，朕最宠的就是你！可你呢？你配做大周的公主吗？朕为你蒙羞！”
    他摆了摆手，似乎不愿再看见顾纤纤一眼：“把她带走，从玉蝶除名，贬为庶民，往后大周不再有五公主！”
    *
    这个新年，不论是大周还是大雍，都过的极不平静。
    大周第二受宠的五公主因犯下未知罪行被除名身份，逐出皇宫；大雍死而复生的三皇子以谋反的罪名，在大年初一的当夜被摄政王亲手处决，朝廷上也进行了一场大换血。
    元宵过后，大雍的摄政王带着王妃来到大周，并重新与大周签订合约，宣布周、雍永结于好，双方互通商贸，以兄弟相称。后世更是以“雍周之交”比喻关系和睦友好。
    据说雍、周的关系中，昭仪公主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她不仅是两国外交的促进者，回到大雍之后，更是与摄政王共同摄政。
    若说摄政王处世是专横果决，那么这位王妃，则是以柔克刚，奇思妙计不断。
    除了那些利民便民的举措，她还兴办学堂，鼓励适龄女子入学。并改革科举制度，不论男女皆可入朝为官，被尊为“护国夫人”。
    当然，这都是后话。
    时间线退回到大年初一的夜晚。
    赫连辞坐在床边，赤.裸.着上半.身，顾绯半跪在床上，正耐心地给他上药。
    其实只是一道很小的伤口，上药的时候已经结痂。但顾绯不想看见赫连辞完美的肌肉上留下疤痕，主动表示帮他包扎。
    赫连辞把玩着她丝绸般柔软的乌发，嗅着她发间的香气，忽然道：“我不明白。”
    顾绯的动作一顿：“什么？”
    赫连辞笑笑：“夫人找太后，实在多此一举。”
    没有太后揭露真相，他大可借此机会，给皇宫来一次大清洗，把先帝余党清理干净。至多，也不过是往后有关他的传闻中多了几条恶名。
    赫连辞背负的骂名太多了，他已经麻木，并且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赫连辞，有朝一日，居然能当个好人，还成了受害者。
    呵。
    “我怎舍得让夫君被污蔑，”顾绯轻笑，美眸妩媚流转，“我说过，我是夫君的人，会尽力帮助夫君。”

 第109章

    赫连辞没说话，只是平静地垂下眼，不知在想什么。
    待顾绯扎上绷带，忽然被他揽住肩膀，抱到了腿上。
    他翻了个身，将她压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呼吸声清晰可闻。
    “我更不明白了，”赫连辞的嗓音低哑，神色晦暗莫辨，“夫人做这些，究竟为了什么？”
    “那些漂亮话，就不必说了，”他笑笑，冰冷的手指挑起顾绯的下巴，“既然夫人如此爱我，为何不愿意为我解惑？”
    眼见他的语气逐渐变得危险，顾绯叹气一声，“夫君可以先回答我的问题么？”
    “夫人请讲。”
    “夫君为何不当皇帝？”
    “一个国家的皇帝，有什么意思？”赫连辞微微敛眸，眼里有着不容忽视的轻蔑与倨傲，“那个位置束缚太多，不如这样来得自在。”
    顾绯笑道：“妾身的抱负与夫君相似。”
    “妾身要名垂青史。”
    她比他还要嚣张，不是“想”，而是“要”。
    赫连辞看着她半晌，忽然大笑起来，低头吻上她的唇。
    “那就，祝我与夫人得偿所愿。”
    赫连辞的一生，不曾被人爱过，也没有爱过人。
    但现在，他尝到了滋味。
    他要她的名字，融进骨血，与他写在一起。
    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
    新世界预告：
    夜色朦胧，小巷里寂静无声。
    路灯落下一段阴影，顾绯站在转角，看见白日里不苟言笑的高冷班长拎着黄毛男生的衣领，一拳重重砸下。
    他似有所觉，偏头看她，嘴角笑意散漫：
    “呀，被你看见了。”
    第91章 班长他清冷又黏人（1）
    “哗啦！”
    一桶冷水当头浇下。
    世界的转换只是一瞬间的事，顾绯的注意力还在人物属性上，猝不及防听见水花声，微微挑起了眉。
    这桶水并未泼在她身上。
    泼水的女生抱着一个绿色水桶，朝顾绯咧嘴一笑，“绯姐，还要泼吗？”
    她的打扮十分招眼，渐变紫色挂耳染，嘴唇上戴着一枚唇钉，身着英伦风的酒红格子百褶裙，偏偏不走寻常路，把袖子剪掉了一半。
    她转过头，向角落里“呸”了一声：“叫你勾引尘少！圣高谁不知道尘少是我们绯姐的？”
    顾绯：“……？”
    什么东西。
    角落里，一个同样身着酒红制服、留着短发波波头的女生半蹲着，将下唇咬得发白。她惨白着脸，有水珠顺着脸庞缓缓滑落。
    无数剧情从顾绯脑海中一闪而过。
    《圣高之恶魔校草霸道爱》。
    看着这个书名，顾绯沉默了一瞬。
    她觉得系统的书库真的有必要更新一下了。
    这是一本古早校园文。
    故事发生在一所名叫圣索菲亚的贵族高中，讲述的是平民学生黎安安被圣索菲亚贵族私立学校以特优生的名义录取之后，与学校校草江逸尘展开的一系列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不错，不论名字还是设定都非常对味，顾绯的心情也跟初入人间刚看见那些小说的时候差不多。
    原主顾绯，一位豪门千金，圣索菲亚贵族私立学校的大姐大，明恋校草江逸尘，即便屡遭嫌弃，依然百折不挠。听说江逸尘对这位新转来的特优生颇有关注，就迅速带着人来找女主的麻烦了。
    当然，她的下场也十分符合恶毒女配的标准。事情暴露后，江逸尘直接告到了校长办公室，以校园暴力为由将她开除。
    之后不断挑衅女主，成为男女主感情的有力助攻，不仅被学校开除，还导致家族被江逸尘针对，宣告破产。
    【本世界女配心愿：在不崩坏人设的前提下读书考大学，超越男女主。】
    简简单单一句话，透露了三个任务。
    保持人设、读书考大学、成绩还要超越男女主。
    虽然但是，读书这种事，顾绯确实没怎么经历。或者说，作为神兽，她有着与生俱来的能力，根本不需要读书，就能顺利掌握和学习那些基本的知识与生存技能。
    况且顾绯之前当女主，那些设定一个比一个学霸，她根本不需要考虑读书的事，跟着记忆来就好。
    这让她忽然有些怀念做女主的生活了。
    系统在旁边提醒：“宿主宿主，往后任务就要上升为中级了，会有逐渐增加维持人设、保持结局完整的要求，需要探索的剧情也会增加，我会时刻提醒你哒！”
    上一个世界结束以后，顾绯回到灵泉空间，意外地发现自己长出了第二条尾巴。系统告诉她，做的任务越多，修为恢复得越快，当然，任务难度也会有所上升。
    顾绯微微一笑：“知道了。”
    维持人设，不就是当恶毒女配么？
    面前的黎安安紧紧咬着唇，似乎是崩不住情绪，脱口而出：“我没有勾引江逸尘！我只是跟他吃了一顿饭而已！”
    “我辛辛苦苦考到这里，只想好好学习，怎么可能会谈恋爱？哪像你们这些富家子弟生来就养尊处优，只需要为情情爱爱烦恼，你们能懂我们特优生的心酸吗？有这个功夫教训我，怎么不在月考上多拿几分？”
    她的嗓音带着哭腔，眼睛也是红的。
    几个小太妹的脸色十分难看，生怕顾绯生气，她们作势又要将水倒下，却听见顾绯道：“不用了。”

 第110章

    小太妹：“啊？”
    “泼水有什么意思，”顾绯勾起了一个标准的恶毒女配式弧度，“我们做这些，是为了欺负她么？”
    小太妹：“？？？”
    “是为了让她认清楚自己的身份。”顾绯轻笑一声。
    她随意扫了跪坐在地上的黎安安一眼，微微挑起的丹凤眼带着几分高傲与轻蔑，“的确，平民和贵族，是永远不可能走在一起的。做人呢，还是光明磊落些好，吃着碗里又看着锅里，真当自己是正义使者呢？”
    纵观全文，平民出身的女主总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她、指责男主。可她自己又好的到哪里去呢？口口声声说要以学业为重，却又反复与男主纠缠，这不是又当又立是什么？
    小太妹的表情瞬间变得崇拜极了：“绯姐说的对！”
    系统：“……”
    差点忘了，宿主比恶毒女配还恶毒。
    看着那几个女生耀武扬威般地离开，黎安安跪坐在地上，抹了抹脸上的水珠，表情有些扭曲：“001，我就不能反抗两句吗？”
    从来没有人这么骂过她！
    她刚刚就是说了两句，001居然用电击惩罚她！
    她的脑海里响起了冰冷的电子音：“宿主请勿破坏剧情，警告一次，惩罚随次数不断递增。”
    黎安安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看网络小说，并且很喜欢与作者抬杠。结果意外出了车祸，在医院抢救时被系统001绑定，成为了这本小说的女主。
    这还是她很久之前无意中刷到的古早贵族文，由于剧情太离谱，洋洋洒洒写下千字长评吐槽这些设定有多不合逻辑。如今已经过去太久，黎安安早已将原著剧情忘得七七八八。
    可001告诉她，如果想要在现实世界复活，就必须按照原来的剧情走下去，顺利与男主he。
    黎安安越想越气：“你不觉得那个女配很讨人厌吗？是你你不想还手？还平民贵族，这都什么时代了还讲究这个？”
    001依然面无表情：“所有角色均有宿命，请宿主保持人设，将世界修补完整。”
    黎安安气急败坏地抓了下头发。
    一道修长的身影远远向她走来。
    圣高从建筑到校服都统一采用欧式风格，女生酒红格子百褶裙，男生则是藏青色西装马甲。
    黎安安瞬间提起了精神。
    是男主江逸尘！
    *
    有了新的人生经历。。热水瓶爆炸，把我双脚大面积烫伤了_(:_」∠)_
    第92章 班长他清冷又黏人（2）
    江逸尘并非一人前来，他拎着一个篮球，身后跟着几个有说有笑的男生。有人突然道：“尘少，前面是不是有个女生？”
    角落里，短发女主抱着双膝，肩膀微微耸动。
    有人认出了她的侧脸，惊呼道：“这不是那个新来的转校生吗？据说还是个特优生？”
    “我刚看见顾绯那帮人走过去了，尘少，你前几天不是跟这个特优生一块在食堂吃了顿饭吗？顾绯该不会过来找她麻烦了吧？”
    江逸尘把玩篮球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确实对那个特优生有点兴趣。
    随手把篮球丢给身后的人，江逸尘道：“你们先回去。”
    黎安安正低着头，装出一副被气哭的模样，下巴猝不及防被人挑起，入眼是江逸尘放大的脸。
    江逸尘挑了下眉：“黎安安？”
    古早玛丽苏的气息扑面而来，但无可否认，身为男主，江逸尘有着难以忽视的优越相貌，耳垂上的十字架耳钉更是添上几分不羁。
    黎安安的心不可控制地跳动了起来。
    虽然她对这本小说充满了不屑，但按照原剧情，她会和江逸尘结婚……
    更何况，过不了多久，顾绯就会被强制退学，她的家族也因此受到牵连，她现在跟顾绯计较什么呢？
    用不着她破坏剧情，按照这个走向，顾绯总会被收拾。
    黎安安的心情平静下来，脑海中的001又开始警告她不要崩坏人设，黎安安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江逸尘，你放手！”
    江逸尘啧了声，捏得更紧了些。
    他从小被人顺从到大，走到哪都有大批人追捧，第一次碰壁，觉得还挺有意思。
    “被谁欺负了？”他微微提高了嗓音，“说说看，嗯？”
    *
    顾绯与小太妹们一块回到了自己所在的班级。
    高三一共六个班，从a到f，按照成绩排序。毋庸置疑，男主女主都在a班，顾绯垫底，在f班。
    f班都是跟顾绯一样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看着她们几个回来，兴冲冲地跑来问：“收拾得怎么样？”
    顾绯是f班的大姐大，大家明面上一口一个“绯姐”，私底下都不屑一顾，家世显赫又如何？还不是给江家的少爷当舔狗。
    虽然江逸尘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追他的人从高一排到高三，但像顾绯这样自己追还不允许别人追的恶毒女配，实在让人提不起好感。
    即便如此，在顾绯走进来的时候，周围的同学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里羡慕又嫉妒。
    长得漂亮，家境又好，她不任性谁任性？
    “那还用说？都把黎安安气哭了呢！”小太妹不屑一笑，“敢动我们绯姐的人，真是没脑子。”

 第111章

    身后几人连连附和，把顾绯吹得天花乱坠。当事人却往座位上一坐，撑着下巴，半天没有出声。
    几个小太妹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绯姐……？”
    真奇怪，今天的绯姐怎么回事，似乎跟过去有些不太一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若说以前顾绯是嚣张跋扈，大家跟着她，多多少少也有点攀关系的意思，但现在，她的身上似乎有一种似有似无的气场，让人忍不住以她为中心。
    却听见顾绯道：“真没劲。”
    她低下头，看着肩前垂落的发丝，是乳白色的。
    学校重点教育的是a班，像f班这样的富家子弟，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染发烫发、奇装异服的现象在f班屡见不鲜。
    不过，胆子大到直接将长发染成乳白与浅金渐变的，也就只有顾绯一个了。
    寻常人难以驾驭的发色，她却轻轻松松，仿佛时尚杂志里走出的女明星，生来便该万众瞩目。
    顾绯懒懒地挑起一缕长发，说：“不就是一个黎安安么？”
    在几个小太妹震惊的注视下，顾绯松开把玩长发的手指，说道：“我要考到a班，用成绩打败黎安安。”
    小太妹们：“……”
    在黎安安面前，绯姐明明表现得那么淡定，结果还是被刺激到了啊？
    不仅是那几个小太妹，不明真相的全班同学也百思不得其解。难怪都传顾大小姐和新来的那个特优生不和，都把她刺激成这样了，她该不会找黎安安麻烦的时候，自己也撞坏了脑子吧？
    顾绯已经拉开了书包的拉链。
    不出意外，书包里除了一个首饰盒、几个眼影盘还有零星的化妆刷之外，一本书都找不到。
    原主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读书”这个词。
    行吧。
    自己动手。
    这是中午的第四节 课，体育课。f班的同学，连主课都不放在心上，副课更不会当回事。因此，每次上体育课，老师就来报个到，然后放他们自己玩，大家打游戏的打游戏，逃课的逃课，毫无学习氛围。
    按照原著内容，再过两天，她就会被学校开除。既然无法改变她已经对女主动过手这个事实，那就只能先斩后奏，把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
    思忖间，顾绯已经有了主意。
    她勾了勾手，把一个小太妹喊过来：“政教处在哪里？”
    小太妹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回答道：“行、行政楼三楼，就是进门那栋建筑……”
    真奇怪，明明跟这张脸相处了两年，就算最近顾绯换了个夸张的新发色，他们也早就看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为何现在居然有一种不敢抬头的感觉？
    好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哪怕顾绯穿着普通的高中生校服，一张漂亮年轻的脸上满是胶原蛋白，也与之前大有不同。
    顾绯道了声谢，起身离开教室，留下几个满头雾水的小太妹面面相觑。
    临近中午放学，政教处的老师空了大半，只有少数老师还在收拾东西，准备去食堂吃饭。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坐在电脑前，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叹气道：“霍云辞同学，老师也知道你的难处，只是，规矩就是规矩，老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第93章 班长他清冷又黏人（3）
    瘦削颀长的少年垂眸，淡声道：“知道了，谢谢老师。”
    他转头离开，走出政教处的时候，与顾绯擦肩而过。
    少女的乳白发丝十分招眼，他的目光微微一顿，却还是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顾绯却是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张十分优越的侧脸。
    黑眸深邃，鼻梁高挺，下颌线流畅，透露出几分生人勿近的冷意。
    “旺财，把他的资料调给我。”
    关于前几个世界，顾绯的记忆已经渐渐模糊了，尤其是那几个反派的脸，顾绯是半点也想不起来。但有一点她印象很深刻，被她拿下来的男人，名字里似乎总有一个“辞”字。
    政教处的门半掩着，刚才隐隐有声音传来。如果顾绯没有听错，那少年似乎叫霍云辞？
    系统高质量的办事效率很快解答了她的疑惑。
    “宿主，他是本世界反派boss霍云辞，目前为高三a班的班长。”
    顾绯刚进世界的时候，一般只会看见以原主视角为线索的剧情。这本书的女配下线太早，还没活到一半，因此许多剧情对于顾绯来说都是未知的。
    尤其是系统说过，升级期的这个世界难度很大，部分剧情被有意隐藏，顾绯需要探索的地方就更多了。
    系统继续为她呈现霍云辞的身份资料：“他是江家的私生子，男主江逸尘同父异母的弟弟。”
    说是弟弟，霍云辞与江逸尘同年出生，年龄差别不大。霍云辞的母亲是江父当年的女友，两人已经走到谈婚论嫁的程度，只是深爱江父的江母横刀夺爱，给江父下药以至怀孕，并利用家族权势强行上位，最终与江父结婚。
    霍云辞的母亲离开之后，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一面舍不得这个尚未出生的孩子，一面被江母打压，只能躲到小县城重新开始生活。常年操劳之下，在霍云辞十四岁那年去世，至死没有告诉霍云辞他的真实身份。
    霍云辞自幼便成绩优异，一路跳级，被圣索菲亚私立学校看中，花高价奖学金请他来到学校读书，作为人才培养。

 第112章

    他与一般的特优生又有所不同，不需要参加高考，走竞赛的道路，经常因为竞赛而错过学校大型考试，因此在学校显得默默无闻，不像男女主一样常年占据成绩榜单第一第二。
    “宿主宿主，这里还有一段剧情，说的是霍云辞因为童年原因，患上了一种心理疾病，叫解离症。”
    解离症，通俗一点来讲，就是人格分裂。
    年幼的霍云辞随母亲过着极端压抑的生活。霍母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发现他过人的天赋之后，更是不择手段地培养他，逼他出人头地，超越江逸尘，以报当年被横刀夺爱之仇。
    包括去圣索菲亚私立高中，也是霍母一手安排，她从小就将霍云辞往天才的方向培养，并提前准备好了推荐信，本想等霍云辞读高中再告诉他真实身份，不料还没来得及便因疾病去世。
    童年时期，困于“别人家的孩子”光环之下的霍云辞，渴望自由、散漫的生活，分裂出第二人格，并且将他在计算机方面的天赋都点在了第二人格身上。白天是清冷忧郁的少年，晚上，则是网络上的神秘黑客。
    原本两种人格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只是女主黎安安转入圣索菲亚之后，对这位同样孤僻寡言、受到排挤孤立的霍云辞充满了同命相连的怜悯与好感，与他走得很近，遭到江逸尘嫉妒。
    早在霍云辞转入圣索菲亚之前，江逸尘就从母亲那里知道父亲有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因此，高中三年，他一直默许，甚至怂恿身边的人对霍云辞进行欺凌，更是当着黎安安与许多同学的面，曝光了霍云辞私生子的身份。霍云辞在强烈的刺激下黑化，第二人格占据身体的主导，走上与男女主、与江氏集团做对的道路，最后锒铛入狱，在狱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顾绯啧了一声，她就说，一上来就觉得跟那黎安安看不对眼，原来是她最讨厌的圣母型女主。明明自私自利，接近霍云辞只是为了自我满足，却非要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不过，她对霍云辞的病更感兴趣。
    “我以前听说有许多修士走火入魔后会被心魔附体，原来现代人也会分裂吗？”
    系统：“宿主，这里是小说世界，没有逻辑。”
    顾绯：“……”
    “小八，”她幽幽地说道，“你什么时候学会跟宿主顶嘴了？”
    宿主默默地按下了消音键。
    “门口那位同学，”政教处的老师推了推他的黑框眼镜，“你找谁？”
    他早就注意到门口多了道影子，要是再不进来，他就要下班了。
    顾绯这才收回思绪，屈指轻轻地扣了扣门，嘴角挂上甜美的笑容：“老师你好，我找高三年级主任。”
    原主的高中生活都是玩过去的，顾绯翻了翻记忆，居然没找到年级主任的脸。
    眼镜老师一眼就注意到了她的乳白色长发，顿时感到一阵头疼。
    全年级胆子这么大的，除了a班的江逸尘，就只有一位，f班的顾绯，与江逸尘并称圣高两大老师杀手，惹不起又躲不掉，非常难搞。
    “原来是顾同学，”他再一次推了推眼镜，“我就是主任，有什么事吗？”
    听其他老师说，顾家这位大小姐飞扬跋扈，很是难缠，主任倒是觉得，面前这个高挑漂亮、笑容甜美的少女，除了头发招眼了些，看起来似乎就是个普通的女高中生，还挺懂礼貌。
    顾绯一本正经：“我来自首。”
    主任：“……？”
    “上节课课间，我带人浇了a班黎安安同学一身水，”顾绯神色自若地说道，“我想了想，觉得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所以来向主任认错。”
    第一次见欺负完人还来主动道歉的，主任听得一头雾水。
    正想着，却听见门被大力踹开，江逸尘拉着黎安安走了进来。
    第94章 班长他清冷又黏人（4）
    顾绯饶有趣味地看着二人拉拉扯扯。
    这男主英雄救美来得还挺及时。
    比起顾绯夸张的乳白长发，江逸尘就显得正常许多。不过，敞开的校服与十字架耳钉依然十分吸睛。
    主任的头更疼了。
    他虽是高三年级主任，但不教书，只负责相关事务，高三主要还是由a班班主任负责管理。因此，他很少与学校里的风云学生打过交道，更别提今天这两位都直接来齐了。
    江小少爷倒是与传闻中的差不多，踹开门的这火爆劲哟，真不愧是年轻人。
    见教务处有好几个人，黎安安羞红了脸，甩开了江逸尘的手：“江逸尘……江逸尘你不要这样拉着我！”
    不经意间抬头，却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顾绯怎么在这里？
    原著不是江逸尘跟校方谈好，然后直接去班上把顾绯带走吗？
    顾绯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不慌不忙地跟二人打了个招呼，“嗨，你们也来找主任？”
    江逸尘眯起眼，打量着这张脸。
    虽然顾绯追江逸尘一事全校人尽皆知，但江逸尘不喜欢她。
    从小到大，他的父母感情一直不和，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分居了。母亲是横刀夺爱上位，同样豪门大小姐的身份，像极了此刻追他的顾绯。
    江逸尘讨厌他父母的相处方式，连带顾绯也一并喜欢不起来。
    “既然你也在这里，那我就直接把话说清楚，”他冷淡道，“顾绯，你校园暴力同学，行为恶劣，我会让校长把你开除。”

 第113章

    要不是校长在外地出差，他也不会来找年级主任，早该直接带着黎安安去校长办公室了。
    被喜欢的人这么指责，江逸尘本以为她的脸色会很难看，哪知顾绯只是讶异地挑了挑眉，“江逸尘同学好大的口气，说开除就开除，这学校是你家开的吗？”
    她的语气散漫又轻佻，微微挑起的眼尾带着几分讥诮之意，没有半点曾经讨好他的模样。
    没想到会被这么指责，江逸尘的脸色僵了下，“不管是不是我家开的，开除你都是一句话的事。你惹了不该惹的人，我劝你好自为之。”
    原来这就是霸道总裁读高中时的样子。
    顾绯笑道：“教导主任还在这里，张口闭口就要开除我，江同学不是权力大么，怎么不直接去找校长，反而跑到政教处来闹事？”
    被忽视已久的主任这才轻咳一声，道：“顾同学说得很对。这位小同学，你来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觉得自己在校长面前都没有这么紧张过。这两个都是学校最大投资方的少爷小姐，尤其是江逸尘，校长见了都很客气，怎么说吵就吵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对顾绯倒是挺有好感。小姑娘客客气气地敲了门，现在还帮他说话，倒是那位江小少爷，看着实在难以相处。据说他十六岁就接管了几家公司，这样能服众吗？
    他思来想去，选择问看起来文静乖巧的黎安安。
    便听见黎安安小声开口：“只是我被顾同学泼了一桶水……你们……你们不要再吵了，只是一桶水而已，开除什么的太严重了，让顾同学给我道个歉就好……”
    她的表情很是巧妙。明明没有哭，却是一副紧紧咬着唇的倔强模样，再加上她一身湿漉漉，倒是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江逸尘脸色更沉：“我说了我会给你讨回公道，我今天必须开除她！”
    顾绯叹气道：“还是我来说吧。”
    “是我之前暗恋江逸尘同学，看不惯黎安安跟他吃了一顿饭，找人趁着今天课间泼了她一身水，”她转头看向黎安安，“人都有眼瞎的时候，现在我看不上他了，很抱歉因为他误会了你。黎同学，我为我今天犯下的错误向你道歉。”
    此话一出，黎安安和江逸尘都有些错愣。
    黎安安感到震惊，慌忙在心里呼叫001：“001！你不是说女配嚣张跋扈吗，她怎么可能向我道歉？她是不是崩人设了？”
    这跟她印象中的剧情根本不一样！
    就算她把原著忘得七七八八，也记得根本没有这一段。顾绯在开头就被江逸尘开除了，怎么会向她道歉呢？
    001冷冰冰地说道：“经检测，剧情走向并无问题，请宿主扮演好你的角色。”
    江逸尘的脸色十分难看，说的是道歉的话，顾绯却大大方方，从容镇定，没有半点慌乱，甚至还贬低了他。
    什么叫“人都有眼瞎的时候”？她知道喜欢他的女生有多少吗？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赶在黎安安说话之前，江逸尘抢先一步开口，“你要是真的心里内疚，一开始会做出那些事？以为话说得好听就能掩盖你做的事吗？圣高校规有明确规定，不需要你这样品行恶劣的学生！”
    顾绯若有所思地看了黎安安一眼。
    刚才黎安安一直保持沉默，嘴唇却是微微翕动，倒像是……在与什么人对话一样。
    像极了顾绯刚与女主系统绑定的时候，不知道可以在脑海中交流，以为要发出声音才能让系统听见她说话。
    听见江逸尘的话，她又忍不住笑了出来：“江逸尘，你是黎安安的什么人，可以代替她说话？你问问黎安安同学，她刚刚是不是说，只需要听我向她道歉？”
    “难道你是她男朋友？”她微微挑了挑眉，目光落在两人几乎要握住的手上，“校规里还说不允许早恋，你们就遵守校规了吗？”
    她的声音不大，目光却锋利如刀刃一般，黎安安双颊发烫，羞得说不出话。
    她只喜欢敲键盘，现实里却是唯唯诺诺，害怕与人交流，根本不知道怎么反驳。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再吵了，”主任按了按太阳穴，“如果顾同学知错能改，双方达成和解，这件事确实达不到开除的程度。我先打个电话给校长，留下顾同学进行批评教育，我们稍后再讨论，可以吗？”
    “老师，”顾绯轻笑道，“我有一个想法。”
    “黎安安同学考进圣高的经历深深打动了我，我很希望成为像黎安安同学一样优秀的人，所以我立志要好好学习，考进a班。不如我们签订一个协议，学校请一位a班的同学给我补习，下一次月考，如果我达不到a班的成绩，我自己转学，你们看怎么样？”
    第95章 班长他清冷又黏人（5）
    哪怕说的是对自己不利的话，她仍是笑着的。酒红的格子西装衬得少女皮肤白皙，如白玉般晃眼，微微弯起的唇仿佛玫瑰花瓣，美得惊人。
    主任也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落落大方，礼貌大气，确实是世家能培养出来的大小姐。相比之下，咄咄逼人的江逸尘，与明明是受害者、却要装作大方的黎安安，就显得十分小家子气了。
    惊诧、嘲弄与不可思议等情绪浮现在江逸尘的脸上，他看着顾绯半晌，终于忍不住笑起来：“你，a班？”

 第114章

    顾绯纠正他：“是达到a班的分数线。”
    看过霍云辞在a班的经历之后，顾绯有些改变主意了。看来传说中的a班，也不怎么样嘛。
    江逸尘虽然玩世不恭，逃课抽烟打架一件没少干，偏偏有男主光环加持，头脑聪明，闭着眼睛都能考年级第一。因此他做的事，只要不算过分，老师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江逸尘哈哈大笑，“还a班的一个同学给你补习？顾绯，我说过，我不喜欢你。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他直接默认叫的是年级第一来给她补习。
    听见江逸尘这么说，黎安安紧张的心也放了下来。难怪001说女配没有崩人设，恶毒又恋爱脑，似乎确实没什么问题，只是剧情走向有一点崩坏而已……
    这一回，换做顾绯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江逸尘同学，你一身的自信到底从哪里来的？你觉得你可以教给我什么，教我怎么牵着女孩子的手大闹政教处，教我怎么放言开除一个同学吗？”
    江逸尘的脸僵了一下。
    顾绯悠悠道：“我光明正大被圣高录取，交了三年学费，你随口说把我开除，你有考虑过我的财务损失与时间成本吗？我浪费的两年人生你用什么赔给我？就这种权衡利弊的水平，我实在不敢恭维。”
    她半点面子也没给江逸尘，一句又一句仿佛连珠炮弹，笑吟吟的脸更是充满讽意。
    江逸尘顺风顺水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有人敢对他这么说话过？他气得冒火，眯起眼，紧紧地盯着顾绯：“行，我答应你。”
    “但我要再加上一条，你转学之前，要在晨会上写两千字检讨，向我、向黎安安公开道歉。”
    他已经默认顾绯考不上a班了。
    顾绯被他逗笑。高中副本就是轻松啊，男主再怎么狂妄酷拽，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屁孩，说两句就撑不住了。
    她只是很少自己读书，然而学习能力远胜于普通人。只是人类高中校园的知识而已，并非一件难事。
    说这些话，不过是为了激怒江逸尘。
    恶毒女配嘛，当然是仇恨值拉得越高，才能越显得她恶毒啊。
    “可以，”顾绯转头看向主任，“老师，您怎么看？如果事情定下来，可以帮我联系a班的同学吗？”
    犹豫片刻，主任点头道：“好。”
    反正这事也不损害学校，反而有助于培养学生，报到校长那里，估计也会被同意的。
    黎安安的心又开始紧张起来。
    顾绯她到底想做什么？
    不要江逸尘，难道要她？……这是她新想出来的折磨人的方式么？
    可看顾绯对江逸尘的语气，她似乎确实没有原著写的那样狂热地暗恋她了……难道顾绯因爱生恨，黑化了？
    却听见顾绯道：
    “我要a班的班长来教我。”
    *
    不过一个中午的功夫，政教处发生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学校论坛。
    学校本就不大，平日里学习枯燥无味，八卦消息传播得尤其快。何况事情的主角是学校两大风云人物，更是让人津津乐道。
    【真的假的，顾绯居然为了江逸尘，要用学习来打败黎安安？】
    【哇，难怪都说这大小姐恋爱脑，恋爱脑成这样，实乃吾辈楷模也。】
    【这黎安安到底是什么人？不是一个平民特优生吗？怎么尘少和顾大小姐都关注她？】
    【比较好奇a班哪个幸运儿被顾大小姐看上抓去补习了。我的意思是大小姐看看我，我也可以！】
    【其实我一直想说，大小姐换个口味吧，明明有那么好的资本为什么要爱上一匹野马呢？江逸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f班的人来报个到，请大家理智吃瓜。绯姐说她之前眼瞎，现在决定洗心革面好好学习，与其他人无关。】
    不仅是学校其他人，便连a班的人也在讨论这件事。
    大家的聚焦点都在江逸尘与黎安安身上，没有人注意到，清瘦的少年坐在角落里，无声无息地翻动了一页书。
    不论外界如何喧闹，他也安静极了，仿佛置身事外，与这个世界脱离。
    霍云辞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与自己联系在一起。
    除了挂着一个班长的头衔，他在a班、乃至全校都默默无闻，有谁会关注一个特优生呢？
    更令他头疼的，是前两天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正想着，一张试卷递了过来。
    霍云辞本一个人坐在教室的最角落，单人单座。他微微抬起眼，是个留着短发的女孩子，很友善地对着他笑了一下：“班长，你的卷子。”
    霍云辞认识她。
    同学们讨论的主角之一，前段时间才来到圣高的转学生，黎安安。
    他淡声道：“谢谢。”
    黎安安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面前的人。
    不得不说，玛丽苏小说里的帅哥美女就是多。便连这位全书的最大反派，也帅得一塌糊涂，仿佛动漫里走出来的忧郁美少年。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还是无人关注的状态，往后只有黎安安会成为唯一可以接近他的人。
    她今天就是来走这段剧情的。
    “那个……班长，”黎安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这次数学考试没考好，你居然考了将近满分哎，我可以问你几道题目吗？”
    教室里忽然安静下来。

 第115章

    不知何时，班主任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教室门口。
    迎着同学们紧张的目光，班主任走进了教室，来到霍云辞面前：“班长，你出来一下。”
    第96章 班长他清冷又黏人（6）
    霍云辞起身就走，没有回答黎安安的问题。
    大反派是出了名的难撩，原著的女主也没讨到多少好处，因此对于他的冷漠，黎安安并不意外。然而在原著中，她直接坐在了霍云辞的前桌，多缠了几次，他还是同意了。
    眼下他被班主任找又是怎么回事？霍云辞人都走了，她该怎么继续缠着他？
    霍云辞自己也有些茫然。
    他抿着唇，一言不发，手悄然紧握成拳，手背青筋凸起，脸色苍白了几分。
    难道，是因为之前那件事……
    最差的后果，也不过是退学。至于记处分，其实霍云辞不差那几笔奖学金，他早已有能力负担起生活的费用。
    只是，霍云辞知道，打从他进入圣高的那一刻起，就有一股势力在针对他。包括这次得罪了几个贵族少爷，闹到校长办公室，也是有人刻意将这件事夸大，为的就是折磨他。
    却听见班主任道：“f班的顾绯，你听说过吗？”
    圣高的另一位大小姐么？
    霍云辞微微点了下头。
    “学校想交给你一件事，可以把你之前的错一笔勾销，”班主任看了霍云辞一眼，神色复杂，“给顾绯补习，直到下一次分班考试。”
    霍云辞这棵好苗子，要真要让他转学，班主任也舍不得。奈何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屡屡被人针对，他们这些做老师的，实在没有办法。
    就是有些奇怪，顾绯是怎么知道霍云辞的难处，又主动提出为霍云辞承担后果？不过，有顾绯放话在先，能把霍云辞的事情处理，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结局。
    就看霍云辞会不会同意了。
    霍云辞的眼里也闪过几分错愣。
    以帮人补习，换不被退学，这是天上掉馅饼一般的好事。然而这么多年，霍云辞从未被幸运女神垂怜，早已习惯了命运待他的不公。
    是谁……在暗中帮助他？
    霍云辞来到圣高读书，一直独来独往，性格古怪孤僻，也没有朋友。谁会做出这样的事呢？
    他道：“老师，我想先考虑一下。”
    *
    谈妥之后，顾绯去领了课本，抱着一大批崭新的书回到了f班。
    果不出其然，周围的同学都在讨论她和江逸尘的赌约。
    见她走进教室，班里沉默半晌，有个男生突然站起来，对顾绯比了个大拇指。
    “绯姐，干得漂亮！”
    一句“姐”喊得十分真心实意。
    “我们早就看不惯那些a班的学生了，一个个清高得要命，手段比我们又高明到哪里去了呢？前几天他们还……”男生声音微顿，马上又转到顾绯身上，“绯姐，他们不相信你，我们相信你，你一定可以考过他们！”
    顾绯笑道：“谢谢。”
    校园生活可真是美好啊。
    她这么轻轻一笑，不少男生都红了脸。
    顾绯实在是漂亮。先前她疯狂求爱江逸尘，许多男生都因此失恋。幸好，现在不爱了，她又成了大家的女神。
    回到座位，顾绯随意翻了几页课本，系统过来通知她：“宿主宿主，反派已经跟着班主任去办公室了。”
    这段发生在霍云辞身上的剧情，顾绯提前了解过。
    上一次月考，由于霍云辞之前缺席一门考试，被分到了中间的考场，与几个富家少爷相遇了。
    在江逸尘的指使下，他们给霍云辞扔纸条，逼他给他们传答案。遭到霍云辞拒绝后，几个富家少爷倒打一耙，反而污蔑霍云辞作弊。
    学校虽然有心帮霍云辞，然而那间考场的监控临时出现故障，几个富家少爷又一口咬定是霍云辞作弊，并且给老师施压，一定要给霍云辞记处分。
    霍云辞是特优生，既然是拿了学校奖学金进来，是绝对不能被记处分的。圣高对特优生开得出高价奖学金，管理也很是严格，记一次处分，除了被扣光全年奖学金之外，很有可能会被退学。
    当然，在原著里，由于顾绯被退学，校方觉得影响不好，霍云辞就没退成。眼下顾绯不用退学，她自然不可能殃及霍云辞，于是果断又跟主任进行了一场谈判。
    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她起身，来到刚刚说话的那个男生桌前，“同学，问你一个事。你说前几天a班那群学生做了什么？”
    男生闹了个大红脸，说话也结巴了几分：“就是、就是a班那个班长，好像是得罪了尘少，我听见a班和c班有几个人说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就感觉他们做事也很low……”
    顾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这个世界的反派可是个标准的美强惨，送温暖这件事，还得慢慢来。
    翌日一早，顾绯像所有正常学生一样，早起，背上书包去了学校。
    圣高7:20开始早读，但过去两年多，原主上课都十分随心所欲，上午几乎不会出现，也从来不走正门。
    这一次，顾绯也没有提前到校。而是慢悠悠地吃完早餐，等抵达学校，恰好可以听见7:20的早读铃打响。
    周围学生来来往往，无不是步履匆匆，满脸困倦，飞快地朝着校门跑去。只有顾绯漂亮又高挑，乳白色长发扎成马尾，显得从容不迫。

 第116章

    其实她大可在昨天回去之后就把头发染回来，但顾绯没有这么做。
    这头发还有发挥作用的时候呢。
    她单肩背着书包，皮肤白得发光，百褶裙下是一双又细又长的腿，引来身后不少学生的争论：
    “她好漂亮，这是新来的转校生吗？我之前怎么没有见过？”
    “你看见她那头乳白色的长发了吗？那是高三f班的顾大小姐！”
    “暗恋尘少那个？天，我还以为她是个胸大无脑的花痴呢，这么漂亮的美女居然是个恋爱脑，也太可惜了吧……”
    顾绯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学校门口，戴着红色袖章的少年。
    学校每周都有安排同学值日，主要负责学校的一些琐事。这周恰好轮到了高三a班，作为班长，霍云辞带头负责这件事，站在校门口进行入校登记。
    他穿着学校统一的藏青色制服，胸口佩戴金色校徽，薄唇微抿，身姿修长笔挺。只是一张脸面无表情，看起来清清冷冷，叫人难以接近。
    第97章 班长他清冷又黏人（7）
    身边的同学推了推他，低声道：“班长，看那个顾绯！”
    霍云辞仍在想昨天班主任对他说的话，虽然站在校门口，却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猝不及防被打乱思绪，他微微皱起眉：“什么？”
    “我们学校的校花，你看她那个头发！”同学朝他挤眉弄眼。
    他跟这位班长其实不算太熟。这位班长在班上存在感不强，平时也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但总能把班级事务处理得很好。
    头发。
    最突兀的，也是最惹眼的，高高扎成马尾，如丝缎一般的乳白色长发，阳光下呈现浅浅的金色。
    寻常人难以驾驭的颜色，在她身上却显得十分自然，衬得她皮肤白得发亮，美得不可方物。
    顾绯已经走到了二人面前，纤细白皙的手指夹着学校的门禁卡，顺利刷卡进入了大门。
    值日的同学脸有点红，正想借此机会搭个讪，身旁的霍云辞已经向前一步，将文件夹递到顾绯面前。
    “同学，”他的嗓音冷淡，“迟到登记。”
    圣高每天都会派学生在门口值日，进行迟到登记并通报到班级批评。不过，原主从前很有经验，都是等值日的学生回去上课之后，直接让保安给她开后门。
    看着少女晃眼的乳白色头发，霍云辞皱起眉，在把文件夹给她签字前，又在登记原因处写下“染发烫发”。
    身边值日的a班学生也看见了他的动作，连忙抓住他：“哎霍云辞——”
    这可是f班的学生！学校都不管她，有什么好登记的？听说这大小姐最记仇，他就不怕得罪人吗？
    顾绯也挑了挑眉，没说话，只是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霍云辞。
    “同学，第一次值日？”
    霍云辞确实是第一次。
    今天值日的人，按照学号，本该是江逸尘。但江逸尘人都不在学校，霍云辞便临时顶替了他。
    他刚刚似乎隐约听见身边人说“f班”？
    难怪敢染这么大胆的头发。
    f班与否，不是霍云辞需要关注的事。他微抿薄唇，淡声道：“我只负责按照校规进行违规登记。有什么话，可以到政教处再说。”
    他一板一眼，丝毫不给面子。换做寻常女生，早该被说得十分羞愧了。偏偏顾绯不是寻常人。
    她扬起漂亮的眉，花瓣般的唇瓣微勾，目光缓慢地从霍云辞身上扫过，颇有几分轻佻，“那这位值日的同学，你负责带我去政教处吗？”
    旁边的a班学生：“？！！”
    她不是喜欢江逸尘吗？这是……看上他们班班长了？
    霍云辞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可少女的视线实在太有存在感，恣意又大胆地打量着他，仿佛他不着一物，完完全全展现在她面前。
    手中忽然一空。
    不等他说话，顾绯已经拿走了文件夹，签上自己的大名，转身离开。
    乳白色长发随风扬起，背影干净又潇洒，百褶裙下的腿纤细笔直，将造物主的偏爱体现得淋漓尽致。
    空气中仿佛还残余着淡淡的玫瑰香气。
    霍云辞垂眸，看着纸张上多出来的名字。
    顾绯。
    她的字完美地体现了她的性格，勾起的笔画恣意又张扬。
    a班学生凑过来看，忍不住感叹道：“不愧是校花，人和字都好看，怎么就看上尘少了呢？”
    霍云辞目光微顿：“她喜欢江逸尘？”
    “对啊，全校都知道她喜欢江逸尘，前两天还因为这个事闹到政教处了呢，不过现在应该决裂了吧，”a班的学生道，“班长你刷论坛吗？论坛上有个帖子，她还跟江逸尘打了个赌，要求派一个a班的人给她补习……也不知道是哪个幸运儿。”
    幸运儿霍云辞沉默了片刻，指腹碾过纸张上顾绯的字迹，淡声道：“哦。”
    原来，那个指名要他补习的人，是她。
    *
    顾绯认真听了一天课。
    她向来是自我的性格，因此进入状态也很顺利，直接坐到了第一排，旁人根本打扰不了她。
    已经习惯了唱独角戏的老师，蓦然发现顾绯开始认真听课，讲起课来都卖力了不少。
    f班的同学没想到顾绯说读书就读书，看起来还有模有样，有的同学不由得感到一阵羞愧，放下了手机，也翻出了崭新的课本。

 第117章

    放学之后，顾绯跟着几个小太妹一起去食堂吃饭，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在等一个剧情。
    前段时间，霍云辞因为考场上拒绝传答案，得罪了好几个c班的学生。在江逸尘的默许下，几个a班与c班的学生联手，假借找资料为名，把霍云辞骗进资料室，并锁了一晚上。
    恰好女主黎安安当夜也在资料室找书，两个人就这么有了一段共患难的情谊。因此，尽管霍云辞不喜欢黎安安，在她面前，也没有对一般人那么冷漠。
    “小八，”吃了一会儿，顾绯在心里召唤系统，“霍云辞现在在哪里？”
    系统立刻把霍云辞的坐标发给了她。
    霍云辞在资料室。不仅如此，此时的女主黎安安已经到了，不过二人还没有发现彼此的存在。
    “宿主宿主，”系统问她，“我调了资料室附近的监控，那几个学生已经到了，宿主你要过去吗？我给你指路！”
    系统其实也有点好奇，宿主特意等到霍云辞被关进去才问它坐标，这是想直接教训那几个把霍云辞关起来的学生吗？
    它还以为，按照宿主一贯的行事风格，会先在资料室里守株待兔呢。
    那可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机会啊。
    顾绯听出来系统语气的兴奋，啧了一声，“小八，你在期待什么？”
    系统：“……”
    系统严肃地说道：“我们是和谐的系统。”
    顾绯轻笑，懒得拆穿它掩耳盗铃的行为。
    虽然活泼了很多，但还是个傻系统。
    吃完晚饭，顾绯没有随几个小太妹一起回教学楼，而是转头去了政教处。
    年级主任还在加班。
    他认出了顾绯，与她打了个招呼，“顾绯同学，怎么了？”
    “老师，资料室还可以用吗？”顾绯笑容甜美，“我想找几本书。”
    第98章 班长他清冷又黏人（8）
    夜晚的资料室空旷又安静。
    霍云辞倚着站在门前，清冷的眉眼里闪过些许嘲弄。
    哪怕明知“老师喊你来资料室一趟”只是个拙劣的借口，他还是来了。
    让他们报复一次，总比往后无休止的麻烦要好。
    毫不意外，等他走进资料室后，身后的门被重重地关上，随之而来的，便是上锁声。
    隔着门，他听见那几个男生在窃窃私语，兴致勃勃地商量明天早上几点过来开门，或者干脆把他关在这等老师上班。
    霍云辞嗤笑一声。
    高中三年，霍云辞几乎很少去上晚自习。
    他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夜深以后，到天亮之前，他将不再是“霍云辞”。
    霍云辞打开灯，找了个开阔的地方坐下来，靠着书架，翻开了一本竞赛书。
    拧动门把手的声音传来。
    霍云辞扬起了眉，资料室还有人？
    他偏头看去，是个穿着酒红校服的短发女生，正在用力地拧动门把手。然而无济于事，只有锁的晃动声。
    “资料室被老师锁上了？”她惊讶不已，随之用力地敲了敲门，“有人吗？老师，还有人在资料室里面！”
    霍云辞的眉头微微皱起。
    好吵。
    他垂眉，修长的手指翻动了一页书，门口的女生已经发现了他，惊喜又惊讶：“班长，你也在这里？”
    黎安安，原来是她。
    霍云辞只想把这一套题做完，然后等到明天早上资料室开门，再回去找班主任。不想进行所谓的社交，更何况，还是根本不熟的人。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抬头。
    “我来这里找本教材，”黎安安神色焦急，“资料室的老师走的时候是没检查里面还有没有人吗？明明还亮着灯啊！班长你有没有带手机，我给外面打电话……”
    她叽叽喳喳，一刻也没有停下。望向他的目光十分灼热，让霍云辞想起了白天的顾绯。
    只是，她又与顾绯不同。顾绯光明正大，毫不遮掩。她却是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他的反应，倒像是，在刻意与他搭话。
    不耐感涌上霍云辞的心头，霍云辞淡声道：“明天早上六点半，会有老师来开门。”
    之后便不再说话。
    黎安安的表情却有些扭曲。
    脑海里，是001冰冷的声音：“剧情崩坏，电击惩罚。”
    电击会随着次数增多而不断加重，一开始只是有些许酥麻感，现在却像是有人拿针扎了一下她的大脑神经，疼得黎安安倒吸一口凉气。
    “001！是反派他不理我，你凭什么说我剧情崩坏？”
    原本只是一件小事。
    今天下午，黎安安丢了一本教材，她本没当回事，准备去书店再买。是001突然告诉她，让她去资料室借一本，说这是一个关键剧情。
    原著黎安安早就忘得七七八八，只勉强记得几个重要人物的角色。但迫于崩坏剧情的威胁，黎安安还是来了。
    原来这是一个偶遇霍云辞的机会。
    比起江逸尘，黎安安更喜欢霍云辞这样性格的男生。江逸尘就是典型的豪门阔少，风流不羁，自我又霸道。远不如霍云辞沉默内敛，让人很有安全感。
    只是，他实在太难撩了。
    就算他们现在是共患难的伙伴，霍云辞也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施舍给她。

 第118章

    001机械道：“按照原著，反派与女主已有交集，不会对女主过于冷淡。系统认为，是宿主昨天搭讪失败，以至反派与女主的交往偏离原定轨迹，并判断该剧情为崩坏剧情。”
    昨天……黎安安委屈不已，她昨天难道没有找霍云辞吗？是班主任把霍云辞叫走的啊！
    剧情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她感到头晕目眩，可干生气也没有办法。只能抱着双膝坐下，等待时间的流逝。
    难道要在这个冷冰冰的资料室里待一晚上吗？
    她不由得看了一眼霍云辞。
    霍云辞的反应十分淡然。哪怕是被锁在资料室，他也只是从容不迫地翻着手里的竞赛题，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此刻的处境。
    昏暗的灯光勾勒出他优越的眉眼，显得更为出挑。
    由于霍云辞在学校的时间不长，多数时间都在a班，也不太活跃，因此，校草的榜单上没有他的名字。
    再加上a班有一个江逸尘，便是很多本班女生都没有注意到，班长的长相丝毫不逊色于江逸尘，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黎安安咬了下唇，压下眼底的不甘。
    她是女主，一切剧情都围绕她服务，她一定可以扭转这个局面。
    忽然，却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资料室的门开了。
    光线泻出，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站在门外，光影明灭，她的肌肤白得晃眼。
    年级主任拿着一大串钥匙，眉头皱得很深，“奇怪，资料室的钥匙就放在办公室的抽屉里，怎么不见了？幸好还有备用钥匙……”
    刚刚顾绯突然来找他，说自己想借几本教材。主任本就对她心有好感，自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哪知道资料室的钥匙失踪了。
    资料室的门明明是上锁的，里面却有光线渗出，主任猛地意识到，似乎有人被关在里面了。
    “是不是值班老师放错了？”顾绯挑了挑眉，“老师，您要不要等明天早上他们上班再问问？”
    主任却没有说话。
    他看见了坐在地上的少年。
    “霍云辞同学？你怎么在这里？”
    资料室是被人从外面锁上的，偏偏里面有人，还是前几天刚被找过麻烦的霍云辞，一连串事情连在一起，就显得别有深意了。
    主任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
    霍云辞合上书，淡淡地开口：“我来找书。”
    身后的黎安安急忙开口补充：“老师！有人把资料室的门锁上了！我还以为我要跟班长在里面被关一晚，你能来真的太好了……”
    这感激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主任解释道：“是顾绯同学让我来的。”
    顾绯。
    霍云辞抬眼，看见了站在主任身后的少女，目光稍作停留。对方冲他勾起一个笑容，仿佛倾倒众生的祸国妖姬。
    耳垂微微发烫，霍云辞收回视线，掩去眼底的几分慌乱。
    第99章 班长他清冷又黏人（9）
    他的表情收敛得很好，其他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只有顾绯挑起眉，在心里问系统：“你看他是不是脸红了？”
    哎呀，纯情美少年谁不喜欢呢。
    系统：“……”
    宿主的恶趣味虽迟但到。
    黎安安的表情也有些气急败坏。
    明明是她即将和霍云辞共处一室，怎么就这么巧，让顾绯搅黄了呢？
    她干笑两声：“是、是吗，那要谢谢顾绯同学了……”
    顾绯笑笑：“凑巧。”
    顾绯是凑巧，然而霍云辞与黎安安被关在资料室，却有些耐人寻味了。
    主任一脸严肃：“我马上跟值班老师打电话，看看是谁拿走了钥匙。”
    霍云辞淡淡地嗯了一声，眼里有几不可见的嘲弄。
    整个学校，也就主任会为他说两句话了。
    可查到又如何？难道学校会惩罚那几个始作俑者吗？学校只会息事宁人，或许霍云辞连一句道歉都得不到。
    哪怕他才是受害者。
    就像前两天作弊的事情一样。
    一旦学校给他开出处分，就会被记在他的档案袋上，伴随他一生。
    却听见顾绯不慌不忙地说道：“我觉得没有必要那么麻烦。我刚刚看见资料室门口的监控摄像头了，直接调个监控不就好了么？”
    主任迟疑一瞬。
    始作俑者是谁，他的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猜测。但背后的人不好得罪，估计哪怕他尽力争取，也只能落得一个囫囵解决的结果。
    霍云辞的神色也有片刻的错愣。
    顾绯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挑起眉：“怎么了？”
    “校园暴力本就不是一件值得提倡的事。前两天我欺负黎安安同学，不也道歉了吗？这次这位同学被关进资料室，要不是主任还没下班，他们会被关多久？一整晚吗？难道这件事就要这么不了了之，给更多的人施暴的底气？”
    圣高只是看着表面辉煌，然而内部行政系统极为腐朽，不然，也不会演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老师都开始惧怕学生背后的权势了。
    主任在圣高工作了二十多年，亲眼看着圣高的老师们从高效高能，变成谄媚殷勤的蛀虫，却又无能为力。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看见霍云辞被污蔑之后，主动站出来帮助他。
    主任深深地看了顾绯一眼。

 第119章

    “你说的对，”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我马上去调监控。这件事我会追责到底，给你们一个交代。”
    霍云辞的表面没有什么波动，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在顾绯身上停留。她漂亮的乳白色发丝，如同一粒珍珠落入平静的湖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他的手指微微蜷起，心里五味杂陈。
    虽然他已经尽力地避免与这些富家子弟打交道，然而这两年多，那些明里暗里的针对，仍然如浪潮一般，源源不断地涌向他。
    便是那些围观的人，为了遮掩表面的光鲜，也通常会选择息事宁人。
    毕竟，他只是一个“平民”。在圣高，平民学生，是最没有话语权的。
    这是第一次……
    有人站出来，为他出头。
    *
    不久之后，顾绯回到教室上晚自习。
    f班的学生，能有一半安安分分地坐在教室里上晚自习，老师已经谢天谢地。眼下顾绯带头看书，坐在教室里的人也多了不少，令班主任倍感欣慰。
    虽然顾绯迟到了整整一节课，但还是可以原谅的。
    顾绯撑着下巴看书，越看越头疼。
    本以为人类的高中知识会很简单，这数理化都是什么东西？
    这也太为难狐狸了。
    学倒是能学，但顾绯过去两年的基础知识几乎为空白，什么公式定理，她一概答不上来。
    “旺财，”她叹了口气，“你这么全能……”
    系统果断道：“不行！”
    顾绯：“……”
    “宿主，好好学习是你的任务，系统是不可以帮宿主直接完成任务的，”系统十分严肃地教育她，“宿主这么聪明，我相信宿主肯定没问题！”
    顾绯：“……”
    她再一次叹了口气，想起了上个世界被看奏折支配的恐惧。
    兢兢业业那么多年，最后原主居然没给她道具奖励，说什么她觉得系统送的“护国夫人的王霸之气”就很好，她要多攒点魂力投个好胎，拜顾绯所赐，她的新愿望是当女皇。
    非常让狐无语。
    一本书看了大半个晚自习，身边的同学陆陆续续离开，顾绯合上书，懒懒地打了个呵欠，这才对系统说道：
    “旺财，帮我盯着霍云辞的坐标。他回去了吗？”
    她记得原著里，霍云辞的第二人格的出现具有随机性，但一般都在夜晚。因此，为了避免被身边人看出端倪，霍云辞以复习竞赛为由，向学校申请长期不上晚自习。由于他的竞赛成绩优异，获得了学校的批准。
    “好像没有，”系统说道，“咦，宿主，反派现在还在学校附近。”
    它把坐标发了过来，是学校后门的那条小巷，顾绯很熟悉。
    之前她迟到，碰上不熟的保安，她就会直接顺着那条小巷翻墙进来。
    后门连着居民区，这个点很少有人出来，小巷里十分空旷。她记得霍云辞家可不在这附近，他到小巷里去做什么？
    顾绯背上书包，给司机发了条再等等的消息，这才走出了教学楼。
    她出来的时间稍晚，学校已经空了大半，操场上只有少数学生三五成群地往大门走去。
    后门的围墙很矮，周围没有其他设施。顾绯借着夜色，一手撑着墙，顺利地翻了出来。
    居民楼与居民楼一栋挨着一栋，家家户户亮着灯，路上不见行人。狭窄的小巷中，只能看见路灯照亮下，顾绯投在地上的影子。
    顾绯更加觉得奇怪。
    一般来说，只有那些经常逃课打架的学生，才知道这条小路。
    霍云辞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好端端的，来到这里做什么？
    她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路灯的背光处，有几道窜动的影子。
    是重物撞击的声音。
    地上倒了两个，墙上靠着一个。身着藏青色制服的霍云辞，拎起对面人的衣领，一拳重重地砸在了他的侧脸上。
    第100章 班长他清冷又黏人（10）
    昏暗的灯光勾勒出他优越的侧脸。鼻梁高挺，睫毛细长，然而眼眸漆黑深邃，浸着漫不经心的冷意，仿佛索命的恶鬼。
    ——这不是霍云辞，顾绯心想。
    白日的霍云辞，是清冷疏离、礼貌绅士的，就算再怎么被挑衅，也始终表现得很平淡。
    而不是像这样……
    她看见霍云辞松开那个学生的衣领，不紧不慢地将袖口向上翻折，显得颇为悠哉。对面的学生跪在地上，捂着几乎被打歪的脸，指不定地求饶：“霍同学，是我错了……”
    是他的第二人格。
    霍云辞将手揣进口袋，只是问他：“被欺负的滋味如何？”
    三个学生战战兢兢，看见他仿佛看见了天敌，“我们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是江逸尘怂恿我们做这些的……”
    晚自习的时候，年级主任突然来找他们好一通问话，之前污蔑霍云辞作弊，学校都没有偏袒他，只是把他关进资料室而已，他们也没想到校方会插手这件事，也就这么巧，他们锁门后不久，被主任逮了个正着。
    虽然主任没有明着跟他们撕破脸，还是让他们提心吊胆了好一会儿，在霍云辞主动提出出来谈谈的时候，也没有拒绝。
    哪知道霍云辞一言不合就动手，打得还这么狠。
    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会打架的人啊！

 第120章

    “江逸尘？”霍云辞挑了挑眉，眼里闪过嘲弄，“早晚会收拾他。”
    入学两年多，他一直知道有人在暗中针对他，也隐约猜到和谁有关。但这是他第一次，从他人口中听见确切的名字。
    江家的大少爷，有事没事，针对他一个被瞧不起的“平民学生”做什么？展现自己的优越感么？
    三个学生还是没敢说话。
    霍云辞扫了他们一眼，问：“明天主任再来问话，知道该怎么说了吗？”
    他果然是知道的。
    他们再一次被吓得不轻，双腿都在发软，“霍同学，你放心，我们肯定不会乱说……”
    霍云辞轻慢道：“滚。”
    三个学生如释重负，跌跌撞撞地跑开了，他们一瘸一拐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顾绯抱着手臂，静静地站在路灯下。
    视线尽头，少年背对着她，嗓音带了点笑意，“我后面的同学，戏好看么？”
    顾绯没想过遮掩自己。
    小巷这么狭窄，一眼可以看见尽头，根本没有藏身的地方。她大大方方地站在光源处，身影纤细窈窕，乳白长发呈现漂亮的浅金色光泽。
    霍云辞回过头，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头发，赞叹道：“你的发色真好看。”
    也只有她能轻松驾驭这样的颜色与气场。
    霍云辞其实是有“那个人”的记忆的。他知道这个站在一旁看戏的少女是谁。他大可装成“霍云辞”的样子，但看见顾绯，他忽然又不想这么做了。
    少女抬了抬眼，似有疑惑：“你今天早上不是还因为我的头发，要送我去政教处吗？霍云辞同学？”
    “我还以为你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她挑了挑眉，“霍同学这是在做什么？”
    看着她半晌，霍云辞笑了起来。
    两个人格实在太有区分度。第一人格不苟言笑，很多时候都是冷着一张脸，没有多余的表情。然而这第二人格，轻佻恣意，便是动手打人的时候，嘴角仍是勾起的。
    像是玩世不恭的少年。
    “没办法，”他按了按手指，将关节按出响声，“受人欺负太久，总不该一直这么憋屈。”
    他看着顾绯，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说起来，他的出现，也有顾绯的功劳。他只有在霍云辞渴望冲破枷锁、改变自己的时候，才会出现。近来遇到的这些事，霍云辞本不想搭理，是顾绯的插手，让他意识到，他是可以反抗的。
    也有人会帮助他。
    顾绯道：“霍同学很与众不同。”
    她饶有趣味地看着霍云辞的脸。
    她现在算是能理解霍云辞为什么不来上晚自习了。两个人格的性格实在大相径庭，除了那张脸，根本看不出是同一个人。
    倒是有点像过去那些人类修士走火入魔的样子，真是神奇。
    霍云辞笑了笑。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女。
    这两天，在“霍云辞”的记忆里，几乎都围绕“顾绯”这个身份展开。
    她的名字，她的脸。
    修长的手撑过顾绯的头顶，他低下头，高挺的鼻尖几乎与顾绯的脸触碰，温热的气息落了下来，却有几分隐藏的危险与侵略性：“是人都有不为人知的背后一面，很值得惊讶吗？”
    这么多年以来，除了医院的确诊报告书，霍云辞没有将他患有精神疾病的事告诉任何人。
    他已经背负了太多异样的目光。
    只是，在顾绯面前，他忽然有一种将真相全盘托出的冲动——他想告诉她，他与“霍云辞”是不一样的。
    知道真相的顾绯，还会像傍晚在资料室一样，为他出头么？
    然而正如她突然带着主任出现一样，霍云辞觉得，现在的顾绯，也似乎知道些什么。
    包括她看见他刚刚对人动手。
    被意外的人窥见真相，该怎么办？
    自然是灭口。
    顾绯笑了起来。
    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直勾勾地望过来，仿佛洞穿了他心底的想法。
    “那我算不算是，”她的呼吸声清浅，嗓音轻柔动听，“与霍云辞同学之间，有了共同的小秘密？”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原本危险紧张的气氛，忽然沾上了暧昧不明的色彩。
    时间在刹那间凝视。
    少女大大方方地与他对视，分明说得是如此暧昧的话，她却显得十分坦荡，好像在陈述一件事实。
    她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不管真相如何，她都不会进一步追问，也会为他保守。
    因为这是他们共同的秘密。
    半晌，霍云辞笑了。
    他嗅了嗅她发间干净馥郁的玫瑰香气，忽然松开手，与她拉开了距离，那一瞬间，似乎又回到了白天“霍云辞”的模样。
    “是。”
    他意味不明地说道，“是你我之间的秘密。”
    *
    一百章啦！撒花撒花～
    第101章 班长他清冷又黏人（11）
    霍云辞一觉睡醒，头痛欲裂。
    他按了按太阳穴，从床上坐起来，回忆起昨天晚上的事，却像是喝酒断了片，只有大片空白。
    是“他”出现了。
    霍云辞的第一人格与第二人格不共享记忆，第二人格拥有第一人格的全部记忆，但第一人格对第二人格却一无所知。

 第121章

    不过，第二人格的出现次数也不算频繁。只有在霍云辞极度想要“做自己”的时候，才会取代第一人格，成为这具身体的主导。
    他行事向来不计后果，肆意妄为，也不知道他昨天晚上做了什么。
    吃过早餐，霍云辞独自一人离开了公寓。
    教室里却显得颇为安静。
    两个a班的学生，见他进来，仿佛见到了天敌。犹豫挣扎许久，才小心翼翼地走到他座位面前，忽然大幅度地给他鞠了一个躬，异口同声道：
    “霍云辞同学，对不起。”
    他们还算好的，那个c班的被打了脸，现在还裹着纱布呢。
    想到昨晚的经历，两人就心有余悸。
    他们再也不想惹霍云辞了。
    动静太大，以至于班里不少同学纷纷诧异地看了过来。
    这两个学生平时一直跟江逸尘混在一块，是班里的小霸王，怎么有朝一日还能见到他们低声下气地给人道歉？
    霍云辞微抿薄唇，淡声道：“知道了。”
    他猜到昨晚第二人格去做什么了。
    他并未明确表态，两人却不敢在他面前多留，迅速跑开了。
    班里的气氛一时显得十分微妙。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若主角是那两个学生，他们也不会惊讶。偏偏主角是一直以来不争不强，没什么存在感的班长霍云辞。
    课间，霍云辞再次被班主任叫了出去。
    江逸尘姗姗来迟。
    他也听说了今天早上那两个同学向霍云辞道歉的事。
    污蔑霍云辞作弊，确实是江逸尘一手促成，这两个学生则是帮凶。可江逸尘在学校横行霸道惯了，从未碰壁，他们好端端的道什么歉？
    他把那两个学生叫来，却见他们哭丧着脸，说道：“尘少，霍云辞他把我们都骗了，他根本不是表面上那个样子……”
    班主任再次来到了教室。
    “徐明浩，吕涛，”他点了这两个学生的名字，眸子凌厉地眯起，“跟我出来。”
    *
    政教处。
    这是大课间，有二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多数学生在楼下跑操，但政教处也显得十分热闹。
    年级主任，a班和f班的班主任，几个值班老师，两个a班的同学，霍云辞，还有环着手臂一脸似笑非笑的顾绯，都在政教处办公室里。
    本就拥挤的办公室更是显得十分狭窄。
    主任的办公桌前，电脑屏幕亮着，播放的赫然是昨天夜晚资料室的监控画面。
    彼时天色未晚，先是黎安安进入资料室，再是霍云辞独自一人出现，也走了进去。
    又过了一会儿，徐明浩与吕涛一起出现，还有另外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拿着钥匙，锁上了资料室的门。
    监控将这一幕清晰地拍了下来。
    徐明浩与吕涛的脸色皆是十分难看。
    那个监控摄像头很小，位置也很是隐蔽，他们当时根本没想到要注意摄像头。就算被拍下来，按照霍云辞的性格，也肯定不会追究。
    哪知道偏偏有人提出了这件事。
    如今证据确凿，他们又对霍云辞满是畏惧，自然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主动道：“是我们看不惯霍同学，所以才跟c班的蒋瀚联手……”
    察觉到霍云辞淡淡地看过来，他们的语气更加紧张，结巴了几分：“准备、准备把霍同学在资料室关一晚，给他一个教训。”
    主任推了推黑框眼镜，“钥匙哪来的？”
    两人犹豫了一下。
    沉默片刻，其中一人说道：“是尘少给我们的。”
    年级主任按了按太阳穴。
    果然还是江逸尘。
    就是他一个人，把整个高三的风气都带坏了。
    好好的a班学生，不读书，跑去做这种事。要不是他江逸尘带头作恶，能变成这样吗？
    这个时候，原本一直站在旁边看戏的顾绯，悠哉悠哉地开了口：“我还听说，你们举报霍云辞作弊？”
    这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了。且因为顾绯主动提出让霍云辞以给她补习的方式“悔过自新”，学校已经决定不再追究，仅仅只是给予警告，但不处分。
    但是，这件事，对霍云辞来说，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
    他被污蔑作弊，凭什么要他来承担全部的后果呢？
    两个班主任的表情都有些严肃。
    事关a班的班务，a班班主任是肯定要到场的。f班班主任呢，是看见顾绯去了，过来给她撑场子，做个见证人。
    没想到这事情远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徐明浩和吕涛更加沉默。
    在众多目光的压迫下，两人咬了咬牙，到底还是说出了真相：“也是、也是尘少让我们做的……是我们伪造了纸条……”
    “霍同学，”徐明浩忽然转过头，又朝着霍云辞弯下了腰，“我们真的错了，我们再也不敢帮尘少做这些事了，你要我怎么道歉都可以，但是、但是可不可以不要开除我们……”
    两人都不是傻的。如果只是把霍云辞锁进资料室这一件事，可能只是记个处分，全校通报批评。但是，再加上作弊呢？
    他们当时逼霍云辞退学，霍云辞会不会转过来，逼他们退学？
    霍云辞抿唇，脸上看不出表情。顾绯却是挑了挑眉，“我不是听说你们之前逼霍云辞退学吗？怎么现在轮到你们，就开始害怕了？”

 第122章

    两个人咬着唇，皆是神色颓败。
    要是事情能重来，他们绝对不会答应帮江逸尘做事。
    “向霍云辞求情有什么用，仗着他脾气好，动动嘴皮子就能让他原谅你们吗？”顾绯向前一步，站在了霍云辞身前，“霍云辞的处分是我帮忙销的，资料室这事也是我发现的，你们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
    两个人更加哭丧着脸。
    完了，这位大小姐可不是好惹的主，她肯定是想借这件事报复江逸尘。
    偏偏教导主任还一脸宽容：“顾同学，你怎么看？”
    顾绯把玩着纤细的手指，勾起唇：“他们不是想把霍云辞关一晚上吗？那就把他们也在资料室关一晚上好了。”
    *
    此刻阿辞内心：我有老婆保护，他们都没有。
    第102章 班长他清冷又黏人（12）
    馥郁的玫瑰香气，顺着她的乳白色发丝钻进霍云辞的鼻尖。
    她站在他面前，雪白优美的天鹅颈、窈窕的腰线与纤细笔直的腿一览无余。
    霍云辞微垂长睫，闪烁的眸光晦暗不明。
    像她这样的人，生来便是造物主的宠儿。他们站在光里，任性妄为，可以尽情地挥霍自己锁拥有的一切。
    她却把这束光分给了他。
    徐明浩和吕涛都要哭出来了。
    就知道这姑奶奶不会说出什么好话。
    他们关霍云辞的时候，是真没想太多。可倘若这件事落在自己身上呢？
    那资料室拥挤又逼仄，连张凳子都没有，他们只能坐在地上睡一整晚，明天还要赶早课……
    主任也咳了一声，面露责怪之色，“顾同学……”
    之前是谁口口声声说拒绝校园暴力的？
    “哎呀，我就是开个玩笑，”顾绯笑起来，“大家一个个这么严肃做什么？我知道学校肯定不能公然这样处罚学生的，所以就随口说说。道歉嘛，肯定要用更文明的方式，做个全校公开检讨好了。”
    她的声音漫不经心，眼尾微微上挑，有几分少女的明媚娇俏。然而笑起来却仿佛明艳的罂粟，越是漂亮，便越如毒品般让人不敢接近。
    比起被在资料室关一晚上，做全校检讨显然是最轻松的方式。徐明浩两人都不由得松了口气，看向顾绯和教导主任的目光也充满了感激。
    都说顾绯不好招惹，连老师都不放在眼里。他们怎么觉得这大小姐还挺好说话的？也不是好说话……只是从原本的锋芒毕露变成含蓄内敛，一样的让人不敢直视。
    却听见霍云辞忽然道：“老师。”
    他看向的，是a班的班主任。
    少年的嗓音冷淡，然而微微蜷起的手指与抿紧的薄唇，还是看出了他的隐忍与紧张：“我同意给顾绯同学补习。”
    不光是a班的班主任，f班的班主任也诧异地看了过去。
    只有顾绯一脸淡定，像是早已猜到了答案。只是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霍云辞。
    “但是，我有一个要求，”霍云辞道，“我想转去f班。”
    此话一出，两个班的班主任具是一愣。
    a班班主任痛惜不已，f班班主任却是满脸惊讶，居然还有这等好事？
    霍云辞的价值，那几个班外的老师不懂。竞赛时间总与月考时间撞上，因此霍云辞动辄要缺考个一两门，排名自然不高，在a班也只是踩线垫底。
    问题是人家考了的几门都接近满分啊！
    要是他也参加高考，还有江逸尘作威作福的空间吗？
    这样的学生居然肯来f班？
    便见少年轻声道：“a班会适合更优秀的人。转到f班，也更方便我给顾同学补习，希望老师可以同意。”
    他说的很是委婉，但却让a班班主任脸上发烫。
    最近出的几件事，都是传说中最拔尖的a班学生干的。这确实让人不得不怀疑，a班的班风真的如他们吹嘘的那样好吗？
    这对霍云辞来说并不公平，班主任没有理由拒绝他。
    况且有徐明浩几人的“供词”在先，江逸尘针对霍云辞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倘若班主任不把这件事解决，霍云辞该如何继续待在a班？难道能祈祷每次出事的时候，身边出现一个顾绯吗？
    a班班主任心里肉痛极了，不由得看了f班班主任一眼，咬牙点点头：“如果教务主任没有意见的话，我……同意。”
    主任笑得十分和蔼：“我尊重霍同学的选择。”
    f班班主任握住霍云辞的手，“欢迎霍同学加入我们f班大家庭！放心，你还是班长！”
    霍云辞：“……”
    他看了一眼笑得幸灾乐祸的f班班主任，又扫了一眼认真看戏的顾绯，忽然有些怀疑起自己的选择了。
    只是目光落在顾绯身上时，又不由自主地停留片刻。
    希望……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
    第三节 课，霍云辞回班收拾东西，离开了a班。
    他一个人坐在教室的角落，动静很小，大家又都在前排听课，等想起来的时候，霍云辞的座位已经空了，也不见人影。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带着卷子来的黎安安傻眼了。
    “001，”她赶紧呼叫系统，“霍云辞呢？”
    001回复道：“此段不存在于原著中，001无权得知。剧情崩坏警告一次。”
    这几天下来，黎安安已经摸索出了001惩罚的规律。如果只是发现部分剧情出现偏移，它会发出“警告”，但倘若与黎安安有关的剧情线完全偏离轨迹，就是电击惩罚了。

 第123章

    回想起上次被电击的经历，黎安安的脑子忍不住隐隐作痛。
    她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走不了霍云辞这条线，她只能转而去找江逸尘。
    这两天，她跟江逸尘的剧情也有所发展。江逸尘霸道地霸占了她同桌的位置，只是上节课课间，江逸尘也被班主任叫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黎安安对这个剧情发展一头雾水。
    正想着，班主任和江逸尘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还有几个学生，黎安安认得他们，都是江逸尘的跟班，平时没少跟在他后面欺负霍云辞。
    却听见班主任道：“各位同学，我想向大家宣布一个非常遗憾的消息。由于某些原因，我们的班长将离开a班。”
    这句话如同当头一棒，打在黎安安头上。她满脸惊愕，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
    又听见那几个“班霸”开了口：“昨天晚上，我们蓄意报复霍云辞同学，将他关在了资料室，我们郑重地向他道歉。”
    a班炸开了锅，但此时此刻的f班也并不平静。
    无他，在一节平平无奇的数学课上，班主任带着顾绯，顾绯带着一位背着书包的陌生少年来到了班长。
    少年长相优越，便是穿着统一的校服，也因为衣架子般的身材，在人群中显得十分出挑。再加上他冷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只是默默地跟在顾绯身后，倒像是……
    顾大小姐抢来的压寨相公。
    第103章 班长他清冷又黏人（13）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f班同学越看顾绯和这陌生少年，越觉得和谐。
    天啊，顾大小姐朝着她的座位走过去了！
    顾绯的小太妹同桌立刻起身，顺带抱起了自己的书包，十分识趣：“绯姐，我到后面坐。”
    但还是忍不住瞥了顾绯身后的霍云辞好几眼。
    这位陌生的同学真的好帅！比尘少都帅！
    顾绯矜持地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霍云辞，挑了挑眉：“坐这里？”
    霍云辞微微颔首，把书包放了下来。
    f班同学们再次石化。
    有同学仔细盯着霍云辞的脸，越看越觉得不对。怎么觉得这个同学有点眼熟呢？
    班主任已经开口：“给大家介绍一下，霍云辞同学，以后霍同学就是我们班的班长了。”
    霍云辞来之前，f班没有班长，班上的事情由班主任一手负责。
    本来挂名班长是顾绯，但大小姐觉得做这事太麻烦。她自己都没法准点到学校，还监督别人不迟到？果断放弃。
    早在很久以前，f班班主任就很羡慕a班有个能力出众的好班长。眼下a班都把班长送到他们面前了，他肯定不能浪费这个机会。
    霍云辞仍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走上讲台，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淡声道：“大家好。”
    非常公事公办的态度。
    他的字十分好看，便是用的粉笔，依然可以看见笔锋，遒劲有力，入木三分。因此，哪怕他态度冷淡，台下的同学还是原谅了他。
    忽地，不知是谁终于反应了过来：“霍云辞？同学我见过你！你原来是a班班长吧？去年那个数学竞赛我也参加了，你居然拿了全国一等奖，好厉害！”
    “哈哈哈哈詹帆，少扯了，你还能参加那种竞赛？套近乎也不是这样的。”
    他的嘲弄很快被詹帆反驳：“我给主办方贡献一下报名费怎么了？你见过数学竞赛的考场是什么样吗？”
    霍云辞沉默了一下，点头：“嗯，是在我们学校考试的那一场。”
    詹帆：“……”
    霍班长，真幽默呢。
    经詹帆这么一插科打诨，f班同学意识到，难怪这新同学一脸“我是酷哥”的高冷模样，原来是a班的学霸啊。
    大部分f班学生，对a班的学生都心怀敬意。
    圣高每个年级只招六个班，前两个班是真正的好学生，在全国各地选拔，特优生占了一些名额，当然不乏一些非常优秀的富家子弟，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中间两个班中规中矩，最后两个班，基本上都是不学无术的小混混。
    没想到居然真有人这么傻，放着a班那么好的资源不要，跑来f班读书？
    f班同学看看霍云辞，又看了看一脸淡定的顾绯，心里感叹爱情可真会让人失去理智。
    本以为会冷场，许是因为人是顾绯带来的，f班同学今天额外给霍云辞面子。班主任笑得十分灿烂：“现在霍班长就是我们f班的一份子了，班级事务都归他管理。希望大家多多配合和理解班长的工作。”
    霍云辞神色一顿，顺着班主任的视线，也扫了一眼台下的学生。
    非常典型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发型和发色。
    赤橙黄绿青蓝紫，什么奇怪的颜色都能见到。当然，最大胆的，还是顾绯那个乳白色。
    他似乎可以理解班主任为何不假思索地让他继续当班长了。
    有班主任放话在先，霍云辞也意识到，班级的变动，不是随随便便放几句话可以解决。既然老师们愿意帮他解决这些麻烦，他也必须做些什么，证明自己的实力。
    并且，放眼整个f班，比起班主任，更有话语权的，显然是此刻正撑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他的顾绯。
    霍云辞微抿薄唇。
    小插曲过后，班主任重新开始讲课。

 第124章

    这节课本是他的数学课，但由于处理霍云辞的事耽误大半课程，讲了没一会儿，下课铃便打响了。
    班里已经有不少同学聚在一起商量中午该吃什么了。
    校规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个摆设。几点下课，取决于他们的心情，而不是下课铃什么时候响起。
    全班唯一一股清流，大概是此刻正淡定翻书的顾绯，以及坐在她身边的霍云辞了。
    霍云辞有些心不在焉。
    课桌是并排放的，靠得很紧。二人并肩坐在一起，顾绯长发散开，发尾偶尔过扫过他的手肘，留下淡淡的玫瑰香气。
    那一点灿金，又如跳跃的星子一般，星星点点地落下。
    从他来到f班的这一刻起，顾绯就没有跟他说话了，一直在做自己的事。
    哪怕他在台上做自我介绍，她也只是慵懒地看着他，没有加入其他同学的讨论。
    他本以为，既然顾绯点名要他帮忙补习，他转来f班，顾绯该是高兴的。
    像前两次为他出头一样，关注他。
    她是……达到目的了，所以不在意了么？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看似认真看书的顾绯，正在疯狂和系统吐槽。
    “人类为什么要想出这些折磨自己？”
    “一个公式换七八个题型来考，学这种东西对生活真的有帮助吗？”
    顾绯很暴躁。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头疼过了。
    但是，为了做任务，暴躁也要学。
    傻系统不会安慰她，只会给她喊加油，她更暴躁了。
    系统只好小心翼翼地问：“宿主，要不你问问反派……？”
    霍云辞不是来给顾绯补习的吗？
    怎么这俩一个二个都不说话？
    顾绯轻哼一声，说：“不行。”
    虽然一个人学数理化很痛苦，但她要等。
    铺垫已经够多，霍云辞要是再不做出些表示，她就要采取非常手段了。
    中午放学的时候，教室里只剩下了一半人。
    几个小太妹一直在等顾绯吃饭。
    自从跟江逸尘定下赌约，顾绯就没有缺过课了。作为跟班，她们虽然不想听课，但也只好呆在教室等她。
    更何况，看见顾绯在看书，几个小太妹总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大小姐用学习的方式代替校园暴力来解决问题，a班的好学生选择了f班……她们是不是，也该做出一些改变了？
    第104章 班长他清冷又黏人（14）
    顾绯越看越困，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纤细卷翘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小泪珠，五官更加立体。
    与时不时翻动一页书的她不同，霍云辞的目光虽然一直落在书页上，却显得颇为心不在焉，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支水笔。
    忽然，他将笔放下，抿了抿唇，道：“顾绯同学。”
    顾绯瞥了他一眼。
    霍云辞又忍不住握紧那支水笔，微烫的耳垂暴露出他内心的紧张：“中午……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哎呀。
    顾绯翘了翘唇，压下眼底狡黠的笑意。
    这不就来了么。
    “还有人在等我，”她指了指身后几个小太妹，微微挑眉，“我怎么跟你一起吃饭？”
    身后几个小太妹虽然有点不爽，但一句“不打扰绯姐谈恋爱”还没说出口，就被顾绯瞪回来了。
    她们后知后觉，哦，原来还没搞到手啊。
    行吧，那就是不打扰她泡男人。
    她们没敢说话，霍云辞的脸却是蓦地红了，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
    他张了张嘴，俊美的脸上难得闪过一分窘迫，却又紧绷起神情，佯装淡然道：“抱歉，是我考虑不周。我刚来f班，想跟你聊一聊班上的情况。改天有时间的话再说吧。”
    顾绯笑起来，悠悠道：“原来是为班级事务着想啊。”
    她拉长了尾音，忽而话锋一转，道：“那好吧，相信她们也不会介意的。”
    几个小太妹：“……”原来她们只是绯姐泡男人的工具。
    霍云辞注视着笑吟吟的脸，掩去眸底的几分复杂神色。
    在a班的时候，他就听过一些有关顾绯的传言。说这位大小姐嚣张跋扈，比江逸尘有过之而无不及，还是个无厘头恋爱脑，睚眦必报，隔三差五就来a班串门，他们都很替她尴尬。
    可与她打交道之后，霍云辞才发现，她与传言中的一点也沾不上边。
    落落大方，明艳自信……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相处。
    恍惚间，霍云辞差点以为，传言中的顾绯与他见到的这一个，不是同一个人了。
    *
    食堂。
    顾绯的长相太招眼，走到哪里都很惹人注目。因此，她与一个陌生的男生一块来吃饭的事，很快就传遍了食堂。
    “你们知道吗，今天顾大小姐没来找尘少吃饭呢！”
    “她之前不是说她不喜欢尘少了吗？”
    “她现在是换目标了吧，看那个打扮，还是个特优生？”
    “我认识他！霍云辞，a班原来的班长！今天早上他转到f班去了！”
    “他好帅啊，我之前怎么没注意过他？”
    议论声传到了黎安安与江逸尘这一桌。
    江逸尘冷哼一声，语气颇有几分不屑：“她也就这点本事。”
    从前他就看不上顾绯，现在更看不上。

 第125章

    跟那个私生子搞到一起？
    过去他不想针对顾绯，可顾绯偏要与他为敌，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黎安安把头低了又低，一句话也没说。
    自从江逸尘霸占了她同桌的座位，再加上黎安安在圣高就没有其他朋友，这两天，两人顺理成章地，一直走在一起。
    江逸尘这条剧情线没有出现偏移，只是霍云辞那条，已经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
    和顾绯一起吃饭？
    他不是清冷孤傲，最看不起顾绯这样的富二代吗？
    江逸尘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在为前两天的事耿耿于怀，皱了皱眉，“黎安安，他们误把你关进资料室，是我的不对，你想要什么道歉，我都可以给你。”
    黎安安勉强笑了笑：“不是……我是在想，顾绯的那个赌约。”
    “你说考到a班的分数线？”江逸尘嗤笑一声，“放心好了，她连f班的线都悬，还考a班？除非她换了个人来考，否则绝对不可能做到。”
    就算考得到，江逸尘也不会允许这个分数公之于众。
    他有的是手段。
    资料室的事让江逸尘在校方面前丢了大脸，下一次，他不可能让顾绯这么嚣张下去了。
    另一边，顾绯放下餐盘，不紧不慢地开口道：“班长想说点什么？”
    她来之前，周围的同学仍在小声议论，但她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反倒让议论的同学们不好意思了，纷纷改变了话题。
    真奇怪。不过是几天没见她，怎么觉得顾绯与之前有很大的不一样了呢？
    更理性，也更有气质了。
    “我想具体了解一下你的成绩，制定一个补习方案，”霍云辞淡声道，“以及，我成为f班班长之后，对f班的管理计划。”
    他垂眸，滚了滚喉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请顾绯同学帮我这个忙。”
    f班与a班不同，过去在a班，只需要制定一套考勤制度，有处分与扣奖学金的惩罚在，那些学生自然会自觉遵守纪律。
    但f班学生是处分的常客，他们不在乎这些。
    霍云辞更倾向于，通过潜移默化，调动他们的情绪。
    这些事，按照霍云辞的性格，他本不会插手。但是，听着f班班主任说话，看见顾绯、看见那些轻松与他调笑的同学……他总觉得，f班，也不是那些人一向以为的“无可救药”。
    难道a班学生就一定样样拔尖、高人一等吗？依然有不少败类混迹其中。只是因为颇有天赋，占了a班的名额。
    这样的风气，霍云辞早就厌倦了。
    顾绯没说话，只是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霍云辞注视着面前少女漂亮的乳白色长发，手指微微蜷起，心却控制不住地紧张起来。
    是面临教导主任与校长开除的威胁时，也不曾具有的紧张感。
    “把头发染回正常的颜色，按照学校规定的时间到校……”
    霍云辞陆陆续续说了几点，都是很简单的校规。就算他不说，顾绯也准备这么做。不过，一旦主动提出的人发生变化，她就掌握了主动权。
    因此，她只是弯了弯唇，问道：“如果我按照班长的要求做了，班长是不是也该答应我一个要求了？”
    霍云辞目光微顿，心跳有些加速。
    第105章 班长他清冷又黏人（15）
    他下意识点头：“可以。”
    顾绯挑了挑眉：“不问我是什么？”
    少年脸色一热，耳垂不可控制地红了起来，只有语气仍是镇定的：“……只要是与学习有关的要求，都可以。”
    她的目光太勾人，便是一贯淡然如霍云辞，也很难不产生误会。
    顾绯没忍住，笑了出来。
    真是的，这么纯情，搞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呢。
    这话要是被系统听见，大概会听见一句充满鄙夷的“你要脸吗”吧。
    “我不想一个人去染头发，你陪我去。”
    她的声音甜腻腻，像是小女生的撒娇，令霍云辞的心跳再次漏了一拍：“好。”
    顾绯再次开口：“我已经两年没有早起过了。”
    系统：“……”宿主又骗人，她昨天六点半就起了，拖到七点半才到校，自己让自己迟到十分钟。
    “我家的管家从不叫我起床，”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一弯，“不如，班长起床的时候，顺带给我打个电话吧？”
    她的要求提得很巧妙。
    不算越界，与学习也有关，只是当她这么说出来时，却又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色彩。
    霍云辞收回视线，不敢看她过分漂亮的眼睛。
    长睫微垂，他低声道：“好。”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都说她追江逸尘追了一年多，可江逸尘为什么会不喜欢她呢？
    那样的眼神……换做任何一个人，都舍不得拒绝吧。
    也幸好，她没有和江逸尘走到一起。
    给其他的人，留下了浮想联翩的空间。
    *
    霍云辞说到做到。
    早上六点半，当顾绯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原主确实有起床气。
    她的父母久居国外，家里只有一个管家和两个保姆阿姨在照顾她。早在上高中之前，原主就闹过几次脾气，因此全家的佣人都不敢再叫她起床了，每次都是等她自然醒。

 第126章

    不过，顾绯的起床气，比较分人。
    看见手机上的备注时，顾绯已经清醒了大半。她打了个呵欠，懒懒地开口道：“班长？”
    电话另一端，正在吃早餐的霍云辞手一抖，差点没有拿稳筷子。
    她的声音本就偏甜，经过电流的处理过后，听起来酥酥麻麻，像是贴在耳边撒娇。
    霍云辞几乎可以想象出她此刻的模样。
    他的眸子深邃了一分，滚了滚喉结，抛去脑海中杂乱的想法，淡声道：“早。”
    他其实很早就起来了。
    想到顾绯只需要踩点到校，他算好了时间，在最合适的时候拨出了这通电话。
    霍云辞的语气虽然与往常相似，然而话越短，越能说明他此刻的慌乱。顾绯把玩着垂下的长发，又问道：“班长，你准备什么时候陪我去染头发呀？”
    许是还在犯困，她的声音与平时大为不同，多了几分慵懒与甜软。
    霍云辞按了按太阳穴，道：“周末吧。”
    单独相处的时间已经敲定，未来的几天，顾绯都很安分。
    除了第一天早上打电话有些不适应之外，一连几天下来，霍云辞也养成了习惯，可以目不斜视地跟顾绯闲聊几句。
    隔着电话，看不见彼此的脸，顾绯也不会知晓他的表情与内心所想。
    霍云辞要来了顾绯的练习册与月考试卷，本想看看她的薄弱处到底在哪里，后面发现这位大小姐考试一般直接交白卷，根本没法判断。
    顾绯便主动提出，让他出一套试卷给她做。
    有了试卷作为参考，霍云辞顺利地制定出了一系列学习计划。
    他意外地发现，顾绯很聪明。她只是不愿意学，却不代表不会。由于前两年不怎么听课，她的基础知识很薄弱。但一旦点破题目，她不仅可以很快地理解题干，而且还能举一反三。
    她与江逸尘提出考到a班分数线的赌约时，所有人都觉得她是自大妄为，痴人说梦，等着看她的笑话。
    但是，在为顾绯补习后，霍云辞可以理解她的自信从何而来。
    她确实有这样的资本。
    顾绯看书做题时，总能顺利地进入状态。反倒是一旁的霍云辞，显得颇为心不在焉。
    望向少女精致的侧脸时，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走神，回想起前几次两人见面的场景。
    顾绯待他，客气了许多。
    尤其是给她讲题的时候，她虽是笑着的，却礼貌又疏离，眼里似乎只有题目，不曾关注过他的变化。
    这本该是件好事。
    霍云辞一直以为，顾绯几次接近自己，时不时透露出一些不同寻常的想法，会成为学习的干扰。然而用不着他主动提出，顾绯早已自己进入了状态，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便是两人有几次一块在食堂吃饭，也是因为顾绯有问题要跟他讨论。
    反倒是外界的传闻越来越多，都说顾绯移情别恋，最近在对霍云辞穷追不舍，还有的人说两人已经开启一段甜蜜浪漫的恋爱了。
    只有当事人霍云辞知道，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
    细想之下，霍云辞又有点委屈。
    ……感觉自己像个工具人。
    在顾绯眼里，只剩下教她学习这么个利用价值了。
    一晃眼便到了周末。
    地点是顾绯定的，她直接发了一个定位给霍云辞，霍云辞意外地发现，这家店离他家很近。
    仔细一想，似乎不难理解。
    顾绯选的店，是学校这一带装修最上档次的美发店，符合她大小姐的性格。而霍云辞就住在学校附近的居民区，不论怎么选，都离不开这个商圈。
    应该……只是个巧合吧。
    学校虽以特优生的名义将霍云辞招进来，但比起特优生，用“特长生”来定义霍云辞，应该更为贴切。
    江逸尘以为他是贫困生，依赖奖学金生活，因此屡屡在奖学金上做文章。其实他很早就摆脱了经济压力，独立生活。
    这些话，霍云辞没有对任何人提起。
    他比预计时间提早了半个小时抵达美发店，看见门口摆着一面镜子时，忍不住伸手理了理头发与衣领。
    没等多久，便透过镜子，看见了向他走来的顾绯。
    第106章 班长他清冷又黏人（16）
    今天不是上学日，顾绯没有穿统一的制服百褶裙，而是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长袖t恤，搭配短裤与及膝的马丁靴。乳白色长发散在身后，看起来随性又慵懒。
    霍云辞下意识看了自己一眼。
    他也只是简单的衬衫长裤，与顾绯站在一起，并不突兀。
    “好像来晚了，”顾绯微微挑眉，故作懊恼，“没让班长等太久吧？”
    平整的衣领与发丝，还有系统告诉她霍云辞提前半个小时就已经到了，处处透露着少年人微妙的小心思。
    顾绯看见了，但她什么也不说。
    霍云辞微微抿唇，淡淡道：“没有。是我来早了。”
    两人的寒暄很官方，客气得仿佛第一天见面，便连走进美发店，也是一前一后。
    刚送走一批顾客，几个店员正在整理工具。听见推门的声音，转头去看， 不由得纷纷露出了惊艳之色。
    迎面走来的少年高大帅气，一脸清冷。身后的少女也是明艳漂亮，自带气场。两人走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般配感。

 第127章

    刚上班就能大饱眼福，实在是太让人快乐了。
    发廊小妹热情地招呼霍云辞：“两位是剪发染发还是烫发？我们这里有价目表，如果是学生的话还有专享折扣……”
    霍云辞神色淡淡：“不是我。”
    顾绯适时笑了笑：“我染个头发。”
    原来是陪女朋友来的。
    发廊小妹还是有点不甘心，继续说道：“染头发得两三个小时，你等你女朋友的时候也可以考虑做个发型，有很多附近的学生都来我们店里做造型的呢……”
    霍云辞并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发廊小妹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只有那个“女朋友”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内。
    ……又被误会了。
    他张了张嘴，本想解释，眼角的余光瞥见顾绯笑吟吟的脸，忽然又没有了解释的欲望。
    和陌生人争论这些做什么呢？反正说了他们也不会往心里去。
    顾绯又不会误会。
    “小八，”顾绯陷入沉思，“是我出现幻觉了吗？霍云辞刚刚是不是幽怨地看了我一眼？”
    系统表示赞同：“是好几眼。”宿主真是个坏女人。
    顾绯勾了下唇。
    是吗，反正她看不见。
    霍云辞拒绝了发廊小妹，目送顾绯被几个店员围着去洗头发，抿了抿唇，沉默地坐在了一边。
    他很少进理发店，染发烫发更是从未做过的事，不像顾绯轻车熟路，出手也大方，已经开始跟店员挑上新发色了。
    霍云辞惊觉不对，喊了她的名字：“顾绯。”
    不是说好染回黑色吗？
    “好嘛好嘛，是染黑色，”顾绯慢悠悠地翻了一页色卡，“我就是觉得这些颜色挺好看的，随便看看。”
    她的本体是冰雪一样的白色，一尘不染。顾绯很喜欢她的毛色，但是也很不方便，稍有不慎就会弄脏了，尤其是跟人打架出血，每次都要清理很久。
    染个颜色似乎也挺好玩。
    身边的发廊小哥打趣道：“美女，你男朋友也太霸道了吧，只准你染黑色？我觉得你这个发色就挺好看的啊。”
    霍云辞神色一僵，还未开口，便听见顾绯笑眯眯地说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发廊小哥更加为她打抱不平：“不是你男朋友还管着你？那他管得太宽了。你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我觉得你染什么颜色都好看！”
    霍云辞屈起手指，脸色苍白了一分。
    发廊小哥一句无心的打趣，却清清楚楚地将他与顾绯的差距展现在他的面前。
    顾绯几次对他施以援手，也许只是凑巧，也许只是她想找一个合适的“补习老师”；她另眼相看他，也不过是大小姐一时起了玩心……
    他又有什么立场去左右她的想法呢？
    却听见顾绯道：“男朋友的话可以不听。”
    “但他的话不行，”少女弯起眼，语气轻快又促狭，“他现在啊，比男朋友还重要一点。”
    毕竟，要是她分班考试没有考好，就要被迫从圣索菲亚高中退学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事关前途，霍云辞确实很重要。
    只是从顾绯的口里说出来，却多了几分暧昧的色彩，仿佛在说情话。
    霍云辞仍是面无表情着一张脸，却悄然红了耳尖。
    几个发廊的工作人员也是一脸苦色。本想趁机搭讪美女，却被秀了一脸，小情侣真是太可恶了。
    *
    两个小时后，顾绯的长发顺利染回了黑色。
    把玩着指尖的乌发，看着镜子里那张脸，顾绯还有点不适应。
    霍云辞也在看她。
    染回正常的发色之后，她的身上少了几分乖张，看起来安静了许多。她不仅染回了黑发，还把拦腰的长发剪短至及肩，又剪了一个空气刘海，不说话的时候，与清丽乖巧的女学生并无差别。
    发廊小哥也为她的五官惊艳不已，亲自送顾绯到门口，语气恋恋不舍：“美女，你还是学生吗？你今年多大了啊？加个微信，下次来我给你打折啊。”
    反正这对小情侣的关系看起来也不怎么好的样子。
    顾绯还没说话，霍云辞已经看了发廊小哥一眼，目光浸着冷意：“顾绯，回去了，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他的语气很淡，与平时并无差别，却莫名读出了几分不爽。
    顾绯很是顺从地跟上了他，留下发廊小哥一脸懊恼，被身边的人打趣：“谁让你想撬墙角，被正主瞪了吧？”
    发廊小哥摸了摸鼻子：“你们不要误会，我就是想拉个客户，为我们店拉高一下平均颜值……而且这两人关系忽远忽近的，谁知道嘛……”
    霍云辞与顾绯已经走出了美发店。
    两人走到十字路口，面前车流来来往往，顾绯忽然停下了脚步，叫住他：“班长。”
    霍云辞转头看她。
    “你想把我带到哪里？”顾绯挑了挑眉，“我们的计划里好像没有其他事情吧？”
    霍云辞安静了片刻。
    他与顾绯的约定，确实只是陪她染头发。
    而他刚才光顾着把顾绯拉走，已经下意识走上了……去他家的方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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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应该都快放假或者已经放假了吧？
    第107章 班长他清冷又黏人（17）

 第128章

    霍云辞沉默了一下，喉结微微滚动：“你等下……有什么打算？”
    “打个电话让司机接我回家，”顾绯睨了他一眼，状若无意道，“你家在哪里，我让司机一起送你吧。”
    “……不用，”霍云辞淡声道，“我家在这附近，我走路回去就可以了。”
    “原来这是把我往家的方向带了？”顾绯挑了挑眉，“班长，都这个点了，不如做好人做到底，请我吃个晚饭？”
    她似笑非笑的调侃令霍云辞耳垂通红。注视着少女明丽的脸，他屈起手指，缓慢而僵硬地点了下头。
    霍云辞的家，在商场后面的居民区。
    这片居民区开发时间不足十年，不论是绿化还是装修都很新，此时是饭点，小区楼下的行人不多，街边的店面飘来饭菜的香气。
    钥匙在锁孔中转动，霍云辞伸手，推开了房门。
    他的家以黑白灰为主，现代简约风的色调，看起来井井有条。只是房间稍显空旷，与他给人的感觉一样冷清而不好接近。
    霍云辞半跪下来，打开鞋柜，取出了一双崭新的男士拖鞋：“先穿这一双吧。”
    站在玄关处的少女环着手臂，狐狸一般狭长的眸中盛着笑意。分明是乖巧的黑长直与空气刘海，可她的五官又明丽大胆，笑起来像勾人心魄的妖精。
    “霍云辞，”她突然喊他的名字，“你们家以前没有来过客人？”
    顾绯确实没有说错。
    上高中以来，霍云辞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里，顾绯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拜访他家的人。
    他垂下纤长的眼睫：“嗯。”
    顾绯略是新奇地打量着这里。
    这个家的装修风格十分符合她的心意，作为文中除了男女主最重要的角色，霍云辞不仅双商高，审美也是很在线的。
    霍云辞已经收回了目光，转身去了厨房。
    少年的背影修长清俊，步伐却有些匆忙，神色难掩紧张。
    带顾绯来他的家，确实是匆忙之下做出的决定。
    顾绯帮了他两次忙，于情于理，他都要还这个人情。
    只是看她的出身，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如果贸然选择一家餐馆请她吃饭，反而会造成更多尴尬。
    见她提到了他家，也走到了这里，鬼使神差的，霍云辞心一软，点了下头。
    他一直都是自己做饭，厨艺的话，勉强还算过得去。
    平时上学不太方便，每周六他都会采购好一周的食材，昨天恰好刚更新过冰箱。
    霍云辞系上围裙，还是感到颇为不自在。
    他的家里从来没有来过别人，却要添上一副碗筷……
    心不可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头隐隐作痛。霍云辞伸出手，按了按太阳穴。
    厨房里很快弥漫开酱汁的香气。
    顾绯站在书架前，正在欣赏这一整面墙的奥赛习题与辅导教材。
    走廊里有两间房间，门都是敞开的，一间是霍云辞的卧室，一间是书房，从教辅资料到真题试卷，从数学到计算机基础，琳琅满目。
    霍云辞在网络上通过写代码、炒股赚来的钱，一大部分用于购置这套房产，另一部分则用来买各种各样的资料了。
    顾绯发出感叹：“这就是人类学霸吗？”
    难怪这么多世界下来，霍云辞是唯一一个在原剧情里没有爱上原女主的反派。
    绝大多数反派的人生，一半是复仇，一半是当女主的舔狗。但霍云辞不一样，他人生的另一半是学习。
    顾绯随意翻了几本书，书的水平已经远超高中，很多都是大学教材，完全在她的知识面之外，她看不懂。
    “旺财，”顾绯一脸深沉，“我要好好学习完成女配的心愿。等我考上大学，我就是我们九尾狐族第一个大学生。”
    虽然九尾狐族目前只剩下她一只狐狸。
    系统：“……”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顾绯捧着一本《python初级精讲》，翻了一会儿，忽然听见了叩门的声音。
    是霍云辞解下围裙，正站在门口，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顾绯呼吸微窒。
    他像是与刚才的“霍云辞”十分相似，却又看出来了微妙的不同。
    顾绯没说话，霍云辞却是挑了挑眉，“别看了，吃饭吧。”
    若说方才只是猜测，在霍云辞开口之后，心中的想法便已得到了证实。
    这样轻佻而散漫的语气，只可能是霍云辞的第二人格。
    第一人格与第二人格的差别实在迥异。第二人格在她面前毫无遮掩，却又没有主动承认的意思，顾绯当然不会冒这个险。
    她放下教材，淡定地点了点头：“好。”
    *
    霍云辞炒了几个家常菜。
    两荤一素，再加一道鲫鱼豆腐汤。
    他的手艺很好，简单的家常菜也能处理得十分漂亮，最开始进门那句“我做饭一般”，实在是过于谦虚了。
    不会做饭且辟谷多年的狐狸精顾绯如是想。
    霍云辞撑着下巴，始终漫不经心地看着顾绯。
    他的目光淡淡，却很有存在感。
    少女睫毛纤长，五官精致，白皙的皮肤上几乎看不见毛孔。毋庸置疑，不论是正脸还是侧颜，都找不到一点瑕疵。
    上一次见她，还是乳白色的波浪卷，现在一转眼就变成空气刘海黑长直乖乖女了。

 第129章

    霍云辞啧了声。
    他确实是第二人格。
    按照惯例，他一般只在晚上八点以后才会出现。但是，有一种特殊的情况。
    在霍云辞极度紧张，想要伪装自己、保护自己的时候，第二人格就会迅速占据上风，获得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他翻了翻这几天的记忆，神色颇有些漫不经心。
    几天没出现，顾绯和第一人格的关系倒是突飞猛进，都已经来到他家吃饭了。
    要知道，这么多年以来，这个家里从未出现过外人。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霍云辞就意识到，她与普通的豪门大小姐有些许不同。
    她很聪明，也很漂亮，她知道怎么用最好的方式，去最大限度地展示自己的优势。
    连第一人格都被她吸引了。
    慢第一人格一步，真是可惜。
    第108章 班长他清冷又黏人（18）
    他目光灼灼，顾绯却显得淡定很多，优雅地将汤喝完，这才若无其事地问道：“怎么了？”
    霍云辞面不改色道：“突然想起来，有件事情还没有跟你说。”
    “看见书桌上的辅导书了么？那都是给你买的。”
    他勾起嘴角，颇有几分恶劣与玩味。
    顾绯：“……”
    不如不说。
    她冷淡地“哦”了一声，随即放下碗筷，转头走向书房。
    在她转身之后，霍云辞撑着下巴，忽然笑了起来。
    第一人格见过她这么有趣的反应吗？
    他只会满脑子“她又看我了”“她是不是把我当玩.物”“在她眼里我到底算什么”，被人套路了都不知道。
    啧，只会读书的呆子。
    他慢悠悠地起身，跟在了顾绯的身后。
    顾绯走进书房，一眼就看见了霍云辞给她准备的“大礼包”。
    厚厚的一沓，从练习题到试卷，各个科目都有。
    不用想，肯定是第一人格准备的。
    系统见状，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安慰她：“宿主宿主，你刚刚不是还立志要成为九尾狐族第一个大学生吗？”
    顾绯冷笑一声。
    这个任务怎么比上次那个“名垂青史”还麻烦。
    上次折腾了那么久，最后连个道具都不发给她，好不容易升了点级，自己看不出什么征兆，任务倒是变麻烦许多了。
    那什么时空管理局，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霍云辞抱着手臂，饶有趣味地看着她的反应，不慌不忙地在旁边添油加醋：“这些书我选了很久。你看这个数学两千道，都是基础题，对你巩固知识点很有帮助。”
    “试卷也都是过去二十年的高考真题，没有稀奇古怪的模拟题。”
    书自然是第一人格选的，第二人格继承了他的记忆，只要把他的想法念出来就好。
    看着少女一贯倨傲淡然的表情渐渐出现裂痕，霍云辞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却听见顾绯问道：“这么多题，我遇到不会的怎么办？你不上晚自习，课间的时间够给我补习么？”
    气氛安静了一瞬。
    霍云辞漆黑的眼眸微抬，直勾勾地看着她。
    他笑着说道：“不是还有周末吗？”
    迎上他的视线，顾绯晃了晃手中的教辅，斜睨了他一眼，眼里明摆着写着“周末我都不够写还轮得到你讲？”。
    似乎被她说动，霍云辞轻叹一声，“计划确实要不断调整。顾绯同学，你有什么想法吗？”
    “晚自习，”顾绯屈起手指，敲了敲身后的书桌，“在这里上。”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似有火花摩擦，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霍云辞眼里玩味的笑容收敛了几分。
    仿佛第一次见到她一般，视线不轻不重地落在她身上，缓慢地从头掠到尾。
    “顾绯，”他喊她的名字，嗓音轻慢，“你的家里人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在夜晚随意出入一个陌生男人的家里么？”
    顾绯“噗嗤”一声笑了。
    细长的眼尾挑起，她的语气有些不可思议：“班长，你对自己的定位有什么误解？你毕业了吗？”
    “我只是来朋友家写题，这有什么不行吗？”
    霍云辞：“。”
    被嘲讽的感觉，呵。
    顾绯毫不意外他的反应。
    霍云辞这个人格，说直白一些，就是有点中二病，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狂妄不羁的模样。
    但这种狂妄，跟本文男主江逸尘又有所不同。
    江逸尘是目中无人的霸道与自大，普通又自信。
    霍云辞这个人格呢，还挺可爱的。
    “班长把自己当别人吗？”她凑近一步，红唇微微勾起，嗓音愈发压低，“我们不是……交换过秘密的关系么？”
    霍云辞瞳孔紧缩，眼眸微微眯起，紧紧地盯着她。
    第一人格没有这一段关于“交换秘密”的记忆。
    顾绯在诈他，但不论他承认与否，她的心里都有了答案。
    她居然……看出来了。
    这么多年来，霍云辞并非没有遇到对他前后性格不一感到疑惑的人，但他们都没有往更深一步去猜测，更别提做出试探他这么大胆的事情了。
    能够被第一人格带进家门的女生，果然不同寻常。
    他眯起眼，凝视顾绯良久。
    像是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露出爪牙，进入戒备的状态，却又发现，原来自己早已成为了别人的猎物。

 第130章

    但这种感觉，也不是很讨厌。
    他伸出手，捏住了顾绯的下巴。
    骨骼形状十分漂亮，凸起的指节泛起白色。指腹触碰到少女柔软的肌肤，像一捧白雪，轻轻一碰，似乎就融化了。
    霍云辞问：“看出来多少？”
    顾绯挑眉：“双重人格？”
    明明知道所有真相还要装出一副才发现的样子，是真的很考验演技。
    幸好顾绯很有经验。
    霍云辞笑了笑，粗砺的指腹碾过她的唇。
    他收回手，指腹微微摩挲，似乎在回忆刚才柔软的触感，方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对。”
    “你可以喊他班长，喊我阿辞。”
    顾绯对系统道：“我就说这第二人格是个中二病吧。”
    还在称呼上耍小心思呢，幼不幼稚。
    系统：“……”不愧是宿主，拿捏得明明白白。
    便见顾绯抿起红唇，面露犹豫：“阿辞？”
    她眨了眨眼，“这样不太好吧？为什么不喊班长阿云呢？”
    小心思被道破，霍云辞的脸上看不见半点心虚，他的目光坦荡：“我和你的关系不是比我跟他的关系要好吗？”
    顾绯：是吗。
    “你今天晚上吃的这顿饭，是我做的，”霍云辞冷哼一声，“他会做饭给你吃吗？他只会给你买做不完的辅导书。”
    说到这里，还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顾绯怀里抱着的一大沓辅导书。
    顾绯觉得他像只摇着尾巴争宠的大狗。
    脸还是霍云辞那张脸，一个小时前还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表情，现在无缝切换，居然看不见一点违和感。
    顾绯抱住怀里的辅导书，并未做出让步：“你们不是同一个人吗，这也要争？我觉得你们做过的事都差不多。”
    霍云辞却笑了。
    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落在顾绯身上，他说道：“这不一样。我还和你交换过秘密。”
    “顾绯，我们是交换过秘密的关系，这是你说的。难道不能证明，比起他，我们才是更好的朋友吗？”
    第109章 班长他清冷又黏人（19）
    他站在灯光下，温热的呼吸与顾绯交错。
    似引.诱，也似蛊惑。
    面前的少女凝视他良久，鼻尖几乎与他相抵，纤长的睫毛触碰到他的脸颊。
    “好吧，”顾绯点了点头，“那我的好朋友，怎么看待我的提议？”
    霍云辞微笑道：“你的好朋友同意了。”
    反正他有第一人格的记忆，谁教不是教。
    只要控制一下时间，那都是第一人格教。
    更何况，他又不是不知道第一人格那点微妙的心思。
    说不定第一人格还得感谢他的助攻呢。
    *
    第二天是周一。
    顾绯来到学校的时候，霍云辞已经坐在座位上很久了。
    见她坐下，霍云辞虽然没有对她说话，却时不时往她的方向看去一眼，薄唇微抿，看上去欲言又止。
    顾绯主动问：“班长，我脸上有东西？”
    少年的脸色几不可见地僵了一下。
    “……没有，”他轻轻地说道，“昨天晚上，我有没有……说一些奇怪的话？”
    昨晚进厨房之前，他实在太紧张了，头隐隐作痛，有一阵一阵的眩晕感。
    此后便失去了意识。
    恢复的时候，已经是今天早上了。
    霍云辞的心都凉了半截。
    早上打电话给顾绯的时候，她语气如常，听不出什么端倪。但霍云辞发现，书桌上的那些辅导书已经不见了。
    虽然那些本来就是他给顾绯准备的。
    但第二人格的性格，这么多年下来，他也可以推断一二。他像是做出这种事的人吗？
    可霍云辞毫无第二人格的记忆，他只能靠猜。
    便见顾绯点了点头：“有。”
    霍云辞神色绷紧。
    第二人格那个性子，不会把顾绯惹恼了吧？
    他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关系，如果被第二人格毁掉……
    “你送了我很多辅导书，”顾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还让我以后不要上晚自习了，去你家学习。”
    系统：“……”宿主睁眼说瞎话的能力真是好得一如既往。
    霍云辞：“……？”
    他愣了一下，神色颇为怔愣，却又在反应过来之后，迅速红了耳尖。
    第二人格……他……
    确实像他会做出来的事。
    霍云辞沉默了。
    所以顾绯这是……答应了吗？
    顾绯第一次在霍云辞脸上看见这么多表情。
    有些苦涩，五味杂陈，又很纠结。
    内心的念头终于战胜了理智，他抿紧了唇，淡声道：“那就……从今天晚上开始吧。放学之后直接去我家，可以吗？”
    他看见面前的少女只是轻轻点头，也没有说话。
    霍云辞心里更加紧张又懊恼。
    第二人格怎么提出这么突兀的要求……顾绯居然也答应了，他以后该怎么面对她？
    殊不知顾绯正在和系统聊天。
    “我就说他会主动邀请我的吧。”
    她一脸淡定，系统却很替她心虚：“宿主宿主，你这样忽悠第一人格，不怕被第二人格拆穿吗？”
    顾绯道：“是吗，我觉得他应该乐见其成。”

 第131章

    他巴不得第一人格什么也不知道一脸懵懂被人耍呢。
    系统：“……”
    不知道该说什么，给第一人格点支蜡烛吧。
    被人卖了还要帮人善后呢。
    一个班本来也没有多少人，一些风吹草动都能传遍全班。尤其是顾绯与霍云辞做了同桌之后，几乎全班同学都在关注二人的一举一动。
    因此，两人放学后一起离开的事，自然也没能逃过全班同学的法眼。
    论坛上迅速盖起高楼。
    【最新情报！继一块吃饭之后，顾大小姐和班长又一起回家了！】
    【表示我今天没在校门口看见顾大小姐的私人座驾，他俩好像是走路回去的。】
    【就是说大小姐真的放弃尘少去攻略那个平民了？】
    【平民怎么了，你没来过f班，我们班长又优秀又帅好吗？】
    【a班学子泪目了，我们的好班长被抢走了】
    【我觉得没必要想太多吧……大家记得大小姐和尘少那个赌约吗？说不定他俩卯足了劲学习呢。】
    【呵呵，楼上你自己看看你的帖子，这种话你信吗？】
    帖子传到a班，连江逸尘也觉得荒谬。
    他虽然不喜欢顾绯，可看着曾经眼里只有自己的女生，如今围着另外一个人转，还是他最讨厌的人，江逸尘越想越觉得不舒服。
    江逸尘只能冷笑一声，不屑地对身边的黎安安道：“她也就只有这么点追人的手段。当年追我的时候，也是送花送礼物送情书，弄得全校皆知。”
    黎安安抿抿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只要不提起顾绯，她与江逸尘的发展，确实像校园小说里那样。
    江逸尘带她逃课去看流星雨，在空无一人的山道上飙车，这是黎安安短暂的二十年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自由与驰骋。
    但是，当江逸尘以炫耀的口吻提起当年顾绯是怎么追求他的时候，黎安安还是会感到不爽。
    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她是女主，女配是永远不会战胜女主的。
    再怎么努力学习，也不可能考过她。
    不管论坛里的用户信不信，此时的顾绯，在吃过晚饭以后，确实坐在了霍云辞的书房里。
    第一人格和第二人格，连习惯的菜式都不一样。
    昨天的晚饭都是酸辣咸甜，今天在则以清淡为主。
    像是一个完整的人，被从中间劈开，分割成两个个体。
    顾绯低头做题，对面的霍云辞却是不自在极了。
    他自己搬来了一张椅子，坐在顾绯的对面看书，却是头一回觉得，书房似乎有些过分拥挤了。
    根本拉不开他和顾绯的距离。
    他稍微低下头，就可以看见少女卷翘的客气刘海，浓密的睫毛，还有玫瑰花瓣般柔软的唇。
    水润清透，泛着盈盈光泽，似乎在诱人采撷。
    此刻又是在他的家里，没有了教室的束缚，那点微妙的小心思，又被无限放大。
    “班长。”
    “滋啦”一声，笔尖在书本上落下划痕。
    霍云辞淡然道：“什么事？”
    “这道题我总是算不对，”顾绯把试卷推到他面前，撑着下巴看他，“你帮我算算呗？”
    *
    这是今天的第三更～
    假期内不定期掉落三更四更哦=w=
    第110章 班长他清冷又黏人（20）
    是道三角函数题。
    顾绯的推算过程就写在旁边，霍云辞一行行扫下去，发现她在换算的时候，写错了一个符号。
    修长的手指轻点卷面，霍云辞低声道：“cos2x这里，符号写错了。”
    顾绯眉梢轻挑，恍然道：“是这样啊。”
    霍云辞抿抿唇，又道：“做完之后再把卷子给我，我帮你批改，不会的先圈出来，效率会高一些。”
    “不要走神，顾绯。”
    顾绯挑了挑眉，“班长，我一直在写题好不好。你不是在看书吗？我都写到大题了，你怎么还在看绪论？”
    霍云辞蓦地沉默下来。
    手指飞快地翻过一页，他轻咳一声，掩去眸底的慌乱：“……绪论也很重要。”
    却无法再直视顾绯似笑非笑的眸子。
    仿佛落荒而逃。
    *
    月底，圣索菲亚高中迎来了本学期的第二次考试，月考与期中考试二合一。
    圣高实行滚班制，每逢期中、期末考试，按照划定的分数线进行重新分班。
    如果成绩落后，会被强制划到相应的班级，不过，如果成绩超过了前面等级的分数线，学生可以自行选择是否离开。
    因此，学校出现了a与f班两个极端——要么都是拼命读书的人，要么自我放弃，不读了。
    不过，由于顾绯与江逸尘的赌约，让这场原本平平无奇的考试，多了几分期待感。
    早在考试开始之前，有人就已经在论坛上盖起了高楼，都在讨论顾绯到底能不能考到a班的分数线。
    大部分人觉得顾绯在痴人说梦。
    少部分f班学生虽然在为顾绯说话，但也觉得十分荒谬。
    f班到a班，从年级最差到年级第一，那可不是简简单单几分、几十分的差距。
    从前考试经常交白卷的顾绯真的行吗？这得换个人来考才能做到吧？
    他们与顾绯相处两年多，大多都了解顾绯的性格，猜测她贸然与江逸尘定下赌约，肯定是当时大小姐脾气犯了，这才做出了这么冲动的事。

 第132章

    只是这付出的代价也实在太严重了点。
    希望顾绯可以摆平吧。
    走出考场之后，不少学生都满怀好奇，偷偷往顾绯的方向瞥了好几眼。
    当事人倒是十分淡定，甚至好像还在等人……哦，原来在等班长吃饭。
    本想看八卦却吃到一脸狗粮，围观的人纷纷陷入了沉默。
    不久之后，江逸尘与黎安安并肩从第一考场走了出来。
    原本江逸尘有个赛车比赛，为了在分数上让顾绯认清她与a班的差距，江逸尘特意推掉了比赛，来参加这次月考。
    黎安安的脸色有点苍白。
    这个月跟着江逸尘“体验生活”，乱七八糟的东西玩了很多，学习上反倒是不怎么上心。
    她本来想着，自己都上大学了，还能不会写高中的题目？哪知道这次月考的题角度刁钻，很多题目她连题干都看不懂，更别提解答了。
    不是说女主以后的成绩会越来越好吗？那她随便考考，只要顺应了剧情的发展，应该也会拿年级前几吧。
    江逸尘也看见了那两道并肩而行的身影。
    他轻蔑地笑了声，“还能笑得出来？”
    这次月考试卷可不简单，连他做都感到些许吃力，他就不信顾绯做得出来。
    月考之后例行没有晚自习，顾绯收拾好东西，跟上了霍云辞的步伐。
    “班长，”她喊霍云辞，“感觉怎么样？”
    顾绯倒是觉得，试卷虽然偏难，但是霍云辞给她讲题的时候，会把所有的题型变化都讲一遍，因此许多题型她都见过。
    知识点是一样的，只是考法不一样罢了。
    她对自己很有信心。
    霍云辞抿抿唇，淡声道：“一般。”
    只是一些强行复杂化的题型罢了。
    由于上一次的风波，霍云辞的月考成绩没有计入排名，被安排在了最后一个考场。
    他也没有参加全部的考试。
    高考的题型，霍云辞已经很久没有写过了。这段时间要辅导顾绯，他这才重新学了一下。来参加考试，只是顺便罢了。
    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语气，顾绯忍不住磨了磨牙。
    学霸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生物。
    学校改卷的效率很高，高三年级主任也对这件事十分重视。考完试的第二天下午，他就把顾绯和霍云辞叫到了办公室。
    “现在还没有把所有同学的成绩录入排名，只能看见你们单独的分数，”主任推了推他的黑框眼镜，满脸欣慰，“霍同学，你考得很好。”
    这本就是往奥赛题上面靠的难度，霍云辞做起来很有优势。过去他难得参加一次完完整整的月考，老师对这个名字都十分陌生。哪知他参加了一次之后，会考出这么让人惊讶的成绩。
    数理化接近满分，语文、英语也不遑多让，主任也看了江逸尘的成绩，比起霍云辞稍微有些逊色。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次的年级第一，应该要换人了。
    顾绯同样让人大跌眼镜。
    主任本来觉得，顾绯这段时间这么拼，考个及格应该没有问题。看见试卷之后，放低了要求，考不到及格，一半的分数应该可以冲一冲吧？
    哪知道顾绯的成绩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想。
    虽然不如霍云辞那么拔尖，但是考到a班的分数线，绝对没有问题。
    “你们放心，”主任说道，“之前那些事我已经跟校长说过了，学校专门开了大会商讨。等排名一公布，学校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有了主任的保证，打脸男女主只是早晚的事。
    霍云辞也松了一口气。
    “谢谢老师。”
    “这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不是勾心斗角的地方，”主任温和地笑了笑，“好了，去上课吧。”
    顾绯若有所思地看了屏幕一眼。
    虽然事情的发展很顺利，不过，她总觉得，要对付男女主，没有那么简单。
    考试结束的第三天傍晚，学校张贴了光荣榜，将月考的年级前五十进行公示。
    高高挂在榜首的，不是往常一贯出现的江逸尘，而是另一个人。
    霍云辞。
    第111章 班长他清冷又黏人（21）
    圣索菲亚高中的江逸尘，一直是一个传奇。
    出身于豪门江氏，帅气英俊，更是赛车的一把好手。
    他桀骜不驯，学校的课看心情上，却每次都能轻轻松松拿年级第一。
    从来没有一个人，会把他挤下去。
    可这一次，霍云辞一骑绝尘，以接近满分的成绩，占据了光荣榜的榜首。
    第二名也不是江逸尘，是一个a班学生，足足差了霍云辞三十分。
    江逸尘的名字，出现在了第三行。
    然而，扫过整个榜单，却没有看见顾绯。
    a班有五十个人，因此，大家一般默认光荣榜最后一名为a班的分数线。
    对于这个结果，围观的人并未感到惊讶。
    顾绯是什么水平，她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没有本事还要去跟江逸尘打赌，就算江逸尘没考年级第一，她顾绯也考不到a班的分数线啊。
    消息不久之后就传到了顾绯耳内。
    f班的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大胆些的，主动开口安慰顾绯：“绯姐，你也别灰心，还有下一次的。”

 第133章

    “是啊是啊，而且你都这么努力了，老师肯定不会太为难你的……”
    这段时间，有顾绯和霍云辞带头，f班的学风都变好了不少。
    迟到的人数越来越少，教室里渐渐坐满了人，桌上也能看见课本了。
    正因如此，他们才更加为顾绯打抱不平。
    那些学生，只是听见他们是f班，已经在心里为他们扣上了帽子。
    f班又怎么样？难道在f班，就不能有一颗上进心吗？
    所有人都有为自己争取分数的权利。
    顾绯笑了笑，对他们说了声谢，看起来并不着急。
    待几个同学离开，她才支着下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早就猜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原来江逸尘在这里动了手脚。
    昨天她在年级主任那里看过分数，她是完全可以上光荣榜的，排在第二十名。
    这个成绩已经足够优秀了，甚至远超过女主黎安安。
    黎安安也不知怎么，照理来说，按照原著发展，这一次月考，应该是江逸尘第二、黎安安第一。
    她是个典型的贵族玛丽苏校园文女主，坚韧不拔，朴实好学，见识到自己与那些贵族同学的差距之后，一边拒绝江逸尘，一边卯足了劲学习，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这也是江逸尘对她改变观念的重要一步。
    可这次月考，黎安安的分数只是堪堪踩线，差一点就要掉出a班了。
    顾绯突然有了一个有趣的猜测。
    论坛上一直以“除非换个人才能考这个分”来讽刺她，可不知顾绯的身体里，确实换了个人。
    黎安安考得这么差，说不定，也是换了个人呢？
    可惜最近忙着学习，没有机会跟黎安安打交道，不然顾绯肯定要试探试探她。
    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的麻烦。
    顾绯看了一眼身边空荡荡的座位。
    排名一出来，霍云辞就被叫走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他去哪了？
    *
    此时此刻，校长办公室。
    在此之前，霍云辞只见过校长两次。
    第一次是刚上高中的时候，有母亲的推荐信在先，他被领到了校长办公室。
    这个膀大腰圆、油光满面的中年男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眼，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一般，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霍云辞是吗？知道了。”
    第二次根本算不上见面——是他被污蔑，差点要受到处分被开除的时候，电话的另一端，校长轻飘飘地说道：
    “特优生？那他做出这些也不奇怪。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圣高是个私立高中，校长是个商人，而不是一个教育家。
    他只在意怎样创造更多的利益。
    因此，花高价挖来全国各地的老师，以“特优生”的名义，花大价钱买来全国各地的贫困学子，让他们为圣高缔造神话。
    然后吸引各种各样的贵族子弟与小资家庭，让他们花大价钱将孩子送进来，成为学校的养料。
    这套商业模式很成功，校长靠圣高以及一众“贵族私立高中”发了财，却全然不在意这样放任下去，学校的风气会变成什么样。
    他只在乎若是江家施压，圣高能不能继续办下去。因此，江家的少爷江逸尘在校园里横行霸道，反倒是成了比校长更有权威的人。
    霍云辞越想越觉得可笑。
    霍云辞与年级主任赶过来的时候，校长正在办公室里泡茶。
    “老邓，你怎么过来了？”校长看了主任一眼，堆满横肉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这会儿高三期中考试成绩不是出来了吗？你不去统计成绩，跑到我这来喝茶做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霍云辞身上，又笑了笑，“这是哪位同学？”
    少年穿着藏青色制服，身形清俊，倒像个好学生的模样。
    既然是好学生，不去呆在班上好好学习，跑校长办公室来做什么？
    “校长，”主任道，“半个小时前，我给您发了微信，您没回。听说您就在办公室，我只好来打扰您了。”
    校长恍然大悟：“微信啊。”
    “我微信消息太多了，一不小心就挤下去了。”
    霍云辞抿抿薄唇，淡声道：“既然如此，我就直接说了。”
    “这一次月考，教务系统中统计的高三f班顾绯同学的最终分数，比老师客户端要低八十分。我和邓老师去问了数据中心的老师，她说要请示校长才能登陆总教务系统，请校长帮一下忙。”
    高考本就有“提升一分，超越千人”的说法，何况是凭空消失整整八十分。
    足够让顾绯从年级前二十，直接掉到年级倒数。
    霍云辞本因为考了年级第一，被各科老师叫去办公室一阵赞扬，问到顾绯的分数时，他才察觉到不对。
    这八十分，究竟是怎么凭空蒸发的？
    校长笑了笑，“f班的学生？都在f班了，加不加八十都是两三百分，也没什么区别吧。同学，我知道你很担心，但是分数都出来了，排名也定了，你知道改动一下有多少东西要调整吗，你让老师怎么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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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章 班长他清冷又黏人（22）
    听了校长这话，便是教务主任也不由得感到愤懑。
    校长明显是知道这件事，但他不想管。

 第134章

    反正“f班的学生改来改去也是倒数”。
    教务主任气不打一出来，忍不住反驳道：“校长，f班学生的分就不是分吗？这要是高考考场，八十分对一个孩子来说有多重要，您会不知道？”
    校长脸上的横肉几乎都笑得堆在了一起：“这不是没到高考吗？一次期中考试而已，过一个月又有考试了，你那学生这么有本事，把那八十分考回来不就好了？”
    “老邓，我晚点还有个会要开，带着你学生回去上晚自习吧。”
    他的语气颇有不耐，目光也是凌厉的。教导主任与他对视良久，终是气愤地拉着霍云辞的袖子，“小霍，我们走。”
    霍云辞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浓密的长睫落下一片阴影，眼底是翻涌的暗色。
    这就是母亲拼尽全力也要把他送来的高中？
    这就是享誉整个s市的贵族私立中学？
    他没有感受到一个学校的教育风气，恰恰相反，霸陵、强权……成年人黑暗的社会现状，毫无保留地在他面前展开。
    上一次是他，这一次是顾绯。
    可他能做什么呢？
    在规则的压迫下苟且偷生吗？
    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该如何去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小霍？小霍？”见霍云辞一直心不在焉，主任不由得喊了他两句。
    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小霍，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你放心，我还有几个熟人老师，我们给校长一起写联名书，总会有个公道。我先去高三改卷组那查一查，问问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好吗？”
    身边的少年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却听见他又说道：“老师，可以借用一下你的电脑吗？”
    主任以为他要查答题卡，忙不迭地点点头：“你去我办公室就好。老师客户端我还开着。”
    霍云辞笑了笑：“好。”
    教务主任不由得又看了他一眼。
    怎么觉得小霍这孩子……跟刚才有点不太一样？
    *
    与此同时，高三改卷组也十分热闹。
    几个老师本在闲聊，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酒红色制服的单马尾少女走了进来。
    她的侧脸漂亮精致，雪白的天鹅颈有着完美的弧度，此刻微微抬了抬下巴，“请问高三a班的廖海老师在吗？”
    廖海，就是高三a班班主任的名字。
    他是一名数学老师，同样也是这次考试数学组的总负责人。
    在来之前，顾绯在f班班主任那里查过了每一科的成绩，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是数学。
    八十分的选择填空，顾绯一分也没有拿。
    顾绯的选择填空本应该是满分。
    她来势汹汹，几个闲聊的老师都不由得噤了声，有一个老师主动道：“廖老师今晚在a班上晚自习……他之前在开会，现在应该已经到班上了吧。”
    奇怪，只不过是一个读高三的女孩子，他们怎么会有一种抬不起头的感觉？
    “知道了，”顾绯点点头，“谢谢老师。”
    原本顾绯还比较淡定。
    她让系统黑进了学校的监控系统，查查有没有能调出来的监控。
    但这是个庞大的工程，一时半会儿完成不了，估计还得等到放学。
    得知被克扣分数的科目是数学后，她整只狐狸都不好了。
    他们知道她为数学刷了多少题掉了多少狐狸毛吗？
    用霍云辞的话来说，就是她什么都可以放一边，但不能不学数学，于是每天晚上按着她给她讲数学。
    这还能忍吗？？
    顾绯果断决定不上晚自习了。
    她要去讨个说法。
    a班里一片寂静。
    班主任廖海正在讲台上训话。
    无他，这次年级第一，不是a班，而是f班。
    尽管霍云辞曾经是a班学生，他的成绩，在a班也并不起眼。
    可以说，是一匹杀出来的黑马，夺走了江逸尘年级第一的头衔。
    廖海有张国字脸，眉毛很粗，因此发脾气的时候，就显得特别凶狠，a班的学生都很怕他。
    “那么这段时间到底在做什么？知道这次有多少学生掉出了a班线吗？”
    “b班有好几个都超过a班线了，学校是给我们a班面子，才没有把他们的名字在光荣榜上公布出来。你们以为你们很骄傲？”
    廖海又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江逸尘一眼。
    他得了江逸尘不少好处，没敢当着全班的面骂江逸尘，只能拿他旁边的黎安安开刀：“黎安安，你知道你是我们班退步最大的同学吗？上半年圣高的招生考，你考了年级第一，你这个月到底是怎么回事？”
    黎安安心虚地低下了头。
    比起老师的斥责，更令她痛苦的，是脑海里不断响起的系统音。
    成绩出来之后，001才告诉她，她本该考年级第一的。
    年级第一？这不是做梦吗？
    她一个穿书女，没有原主的记忆，对原剧情也一无所知，001什么都不告诉她，还妄想让她走剧情？
    然而001噩梦般的声音还在脑海里继续：“事业线偏移，崩人设警告一次。”
    听见廖海的话，江逸尘不满地皱了皱眉，开口道：“老师，黎安安她第一次参加圣高的考试，适应不了这种模式，没必要这么苛刻吧？”

 第135章

    江逸尘现在的心情，好也不好。
    虽然顾绯如他所愿没有上光荣榜，但年级第一却又被霍云辞抢去了。
    霍云辞……他之前从未注意过这个人，只是这段时间见他和顾绯走得近，心里有点不爽。
    但这种平民，江逸尘根本不放在心上，也没把他当对手。
    哪知道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霍云辞这么一匹黑马，直接抢走了他年级第一的位置。
    廖海一时有些尴尬。
    他动了动嘴唇，刚想说什么，教室门却被人拉开了。
    一名容貌清丽的黑发少女环抱手臂，站在教室门口。
    灯光落下来，勾勒出她轮廓精致的侧脸，美得惊心动魄。
    a班的同学一时失了神，心里都在猜测这少女究竟是何人。
    有当时在考场看过热闹的同学说了一句：“顾绯？”
    此话一出，全班具是一愣。
    顾绯？这个漂亮清纯的女高中生，会是之前顶着一头乳白色波浪卷的校霸顾大小姐？
    便见顾绯挑了挑眉，直接看向了廖海：“廖海老师，数学卷的评分是你在管吧？我想问问，为什么判断我选择填空为零分？”
    第113章 班长他清冷又黏人（23）
    若顾绯只是单说“为什么卷面扣我八十”，不明真相的人听了，或许会感觉她在无理取闹。
    但是，“选择填空判断为零分”一说出来，便是那些对顾绯的处境幸灾乐祸的a班同学，也不由得感到疑惑。
    就算她什么也不会写，选择题随便蒙一蒙，拿个五分十分也不成问题吧？总不可能顾绯运气这么差，完美避开全部正确选项？
    便听见顾绯道：“我的选择填空应该是满分。廖海老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满分？！
    顾绯选填拿满分的消息，比她拿零分更加让人惊讶。
    毕竟，放眼整个a班，最高分也只是七十五。最后一道填空题有三个答案，不少人都栽在了这个坑上面。
    顶着全班同学探究的目光，廖海语气沉重：“顾绯同学，我扣下你的选择填空分，是想给你一个面子。”
    他看了顾绯一眼，神色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仿佛在试图拯救一位失足少女，“我听说了你和江逸尘同学的赌约，也对你月考落榜一事深表遗憾。但是顾绯同学，老师希望你可以行得正、坐得端，既然是自己提出来的要求，就不要投机取巧，这样对你和江逸尘同学都不公平。”
    他什么也没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顾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人类有个词，叫“道貌岸然”，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老师，”顾绯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廖海的心情愈加无奈，说道：“顾绯，整个高三，只有你和霍云辞选填拿了满分。”
    “第十六题是填空题，有三个答案，第三种情况，只有你和霍云辞做出来了。这难道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我知道这段时间霍云辞在帮你补习，你们关系好，也理解你迫切地想要提升成绩的心情。不过，成绩是一步一个脚印走上来的，而不是靠一些非常手段。往后你去了新的学校，老师希望你也能铭记这一点。”
    顾绯嗤笑一声，道：“也就是说，你觉得我抄了霍云辞的卷子，擅自给我打了零分？”
    廖海道：“不是我觉得，事实不就是这样吗？”
    “如果我没记错，选择题是机器批改，计算机自动录入吧？至于主观题，为了保证公平，也会有至少两个老师来改卷，”顾绯冷笑道，“廖海老师好大的权威，仅凭你一人就可以在学生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改动分数？”
    “听说明年圣高还要做高考考场，一个期中考试秩序都能乱成这样，你让那些外校学生怎么敢在圣高考试？”
    廖海哪知道顾绯这么会诡辩，把两件根本不相干的事扯到了一起。他沉下脸，语气隐有不耐：“顾绯同学，这是你自己的问题，跟圣高的考试秩序又有什么关系？你抄袭了别人的试卷，还不允许老师给你惩罚吗？”
    “标准答案只有一个，写得一模一样就叫抄袭了？老师你教了这么多年书，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顾绯冷冷一笑，“最后一道题，不过是把大题改编成了填空。第三种情况是平行线，因此多了一个y=0的答案。这很难吗？”
    廖海脸上青红交加。
    试卷是他出的，上面的题目，他再清楚不过。
    这第十六题，确实是根据一道大题改编的，难度其实不算大，就是坑。
    如果换做大题，不少学生的第一反应可能就是“y=0”，但是，在连做十五道难题之后，他们就不敢把这个最简单的答案给写上去了。
    廖海的本意是想考考这些学生的数学思维，哪知道a班全军覆没，其中玄妙，反倒是被顾绯点了出来。
    只能说明，她是真的会写。
    却听见顾绯又道：“至于老师说的，全年级只有我和霍云辞做出来这个现象。”
    她挑了挑眉，狭长的狐狸眼更加清亮：“老师怎么不反思反思自己，两个f班的学生解出了a班学生做不出来的题，究竟是老师的教学水平有问题，还是a班的学生不行呢？”
    仿佛一记巴掌，在众人的脸上落下清脆的声响。
    江逸尘率先起身，英俊的五官略是扭曲：“顾绯，赌约是你提的，不想退学，你可以来求我。老师只是根据学校的规则办事，怎么，规则不合你心意，着急了？”

 第136章

    “规则？”顾绯被他的话都笑了，好奇地看着他，“江逸尘，你口中的规则，究竟是校规，还是你江大少爷口头的规矩？”
    一句“江大少爷”，要多讽刺有多讽刺。
    江逸尘早就领教过她的伶牙俐齿，此刻更是被她气得冒烟：“顾绯！”
    顾绯的手机忽然震了震。
    是霍云辞给她发了消息。
    【霍云辞】：你在教室里吗？
    【霍云辞】：开投影，打开默认浏览器。
    他久久没有回来，顾绯让系统注意他的动静，发现他就在学校里，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估计是因为考得太好，被老师轮着夸吧。
    怎么有时间给她发微信？
    顾绯收起手机，瞥了讲台一眼。
    a班的投影仪一直开着，上面放着一张excel表，是全班同学的月考成绩。
    刚刚廖海正是对着这张表，一个一个学生点名骂。
    “这样吧，廖老师，”顾绯压根没理会江逸尘，转头又看向了廖海，“您可以看见所有学生的答题卡吧？您口口声声说我抄袭，那就把我和霍云辞的答题卡都调出来，给大家看看好了。”
    廖海还没说话，江逸尘先笑了。
    “不到黄河心不死是吗？”他的语气充满讽意，“行，那就让廖老师给大家看看你和霍云辞一模一样的答题卡啊。”
    廖海也觉得顾绯是心乱了，盲目挣扎。
    选择填空本就是刻板的答案，如果霍云辞和顾绯都是满分，看见的只会是一模一样的答题卡。
    因此，他直接打开了浏览器。
    空白的页面重新加载，载入的却不是教师客户端，而是跳出来了一段视频。
    不仅是a班——全校的投影，但凡开着浏览器，都在这一时刻，看见了这段视频。
    是一段监控录像。
    学校的数据中心办公室，廖海与几个老师站在一起，正在讨论刚刚统计出来的月考成绩。
    *
    阿辞露出了幕后黑手的微笑：）
    第114章 班长他清冷又黏人（24）
    摆在他们面前的，是顾绯与霍云辞的答题卡。
    几个老师议论纷纷：
    “全年级只有他们两个选填满分，这不太可能吧？”
    “霍云辞在数学竞赛中拿过几次奖，这题目他肯定做得出来。他最近好像跟顾绯在谈恋爱，我估计是他写好了答案传给顾绯吧。”
    “我倒是觉得不太可能。我是顾绯那个考场的监考，她考试的时候我一直在关注她，这些题目好像都是她自己写的。”
    说到这里，几个老师又陷入了疑惑。
    “可你怎么解释全年级只有顾绯和霍云辞做出来这件事？”
    “万一就有这么巧呢？”
    “那可是a班的学生！不是还有江逸尘他们几个吗？他们怎么都没做出来？”
    “江逸尘做题向来粗心，没注意到第三个答案也正常吧。”
    “好了，”一直没怎么参与讨论的廖海突然开口，“按照抄袭的规则，被抄袭方整张试卷应该给零分。既然存在争议，那就把相似部分判断为零分吧。”
    见廖海已经给出了解决方案，几个数学组的老师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做了。
    毕竟换做以前，顾绯的数学都是直接交白卷的。多八十分少八十分，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
    于是他们重新坐在电脑前，修改了顾绯的成绩，点击提交。
    画面就此终结。
    a班的学生还没反应过来，其他班级却是炸开了锅。
    走廊里都是讨论这件事的声音。
    “你们看见刚刚的监控录像了吗？”
    “我靠，好气人，最后那个老师什么来头啊，都不调下考场监控就直接说顾绯抄袭？学校做事这么武断的吗？”
    “这个好像是高三数学老师廖海，是高三a班的班主任。”
    “我有朋友就是a班的！他可清高了，自己也是农村出来的，却特别看不起特优生，一天天的就围着贵族学生赚，他们都很讨厌这个班主任。”
    廖海的脸上清白交加：“我……”
    他握住鼠标，正准备关掉页面，浏览器上却又迅速跳出了第二个视频。
    办公室外，廖海与江逸尘。
    视频还没开始播放，廖海眼疾手快，迅速将浏览器关掉了。
    这个视频只有短暂的几秒钟，却清晰地把主要人物展现了出来。
    廖海的脸涨得通红，额头滚落豆大的汗珠：“顾绯，你私自入侵学校的监控系统……”
    这事还真不是顾绯做的。
    顾绯的系统还在从一大堆显示屏里找最有用的摄像头呢。
    因此，她挑了挑眉，“廖老师，你这理解能力可真是堪忧啊，难怪会不查证据就直接判我零分。我一直站在你面前，怎么入侵监控系统？”
    先前还觉得是顾绯在病急乱投医，此刻廖海却是尝到了百口莫辩的感觉。
    尤其是第二个视频。
    廖海虽然很快把视频关上了，然而越是如此，越让人浮想联翩。
    尤其是视频里只有他和江逸尘两个人，结合上一个视频廖海毫不犹豫地判断顾绯抄袭，再加上顾绯与江逸尘有赌约在先，稍一推测，就可以知道二人做了什么。
    江逸尘此刻也面色铁青，想解释，说辞却又苍白无力：“那你怎么证明试卷是你独立完成的？”

 第137章

    顾绯被他逗笑了。
    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轻轻摇了摇：“最笨的办法，重新出一张难度相似的卷子，我当着你们的面重新做一遍。”
    “不过，按照廖老师的判断方法，我要是考得好，廖老师怕不是又觉得我提前把答案背下来了。”
    班上爆发出一阵笑声。
    “还有一个办法，”顾绯抬眼，看向投影，“把我做试卷的那段监控调出来，看看我那两个小时都在做什么，就什么都知道了。”
    无须过多猜测，单看她自信从容的表情，大家已经猜到七七八八。
    这卷子肯定是顾绯自己写的。
    允许他江逸尘吃喝玩乐轻松考年级第一，就不允许顾绯一个月逆袭吗？
    这些老师未免也太过双标了。
    f班学生考年级第一已经够丢脸了，他们还想再丢脸一次吗？
    有的学生按捺不住，忍不住道：“廖老师，都已经到这一步了，你还不给顾绯同学一个交代吗？”
    “就是啊，考试不是最讲究公平吗？廖老师，你这样做，对顾绯同学公平吗？”
    “看见大家对f班的歧视，我一个a班的都觉得丢人。”
    学生的质疑一声又一声，毫不留情地撕开了廖海脸上的遮.羞布。
    廖海脸上又红又白，汗珠滚落，似乎连话都说不完整了：“这、这件事，是我的问题。”
    “我现在就召集数学组的老师召开紧急会议，调查考场的监控。如果这张试卷确实是顾绯同学写的，我们不会冤枉顾绯同学。”
    顾绯这才点了点头，笑吟吟道：“那就麻烦廖老师了。”
    全然没有了之前气势汹汹的架势。
    廖海自知理亏，正要再说两句，台下忽然“哐当”一声响。
    原本脸色苍白、沉默不语的黎安安，竟是两眼一翻，晕倒了。
    江逸尘眼疾手快，弯下腰扶她：“黎安安！黎安安你怎么了？”
    廖海也一脸愕然：“怎么回事？”
    几个同学手忙脚乱地把桌子往外拉，方便江逸尘把黎安安抱出来。
    顾绯扫了二人一眼，喊了系统一声，“小八，能检测吗？”
    她对男女主的事当然没兴趣，不过，女主这个反应也太奇怪了。这都晚上了，还能低血糖晕倒吗？
    系统迅速扫描过黎安安的身体，“咦”了一声：“奇怪，女主好像是因为电击而造成心悸……她的身上有两个磁场？”
    顾绯目光一顿，忽然笑了。
    难怪她总觉得这个女主有点奇怪。
    她身上，居然也有一个系统啊。
    *
    a班已经乱成了一团，顾绯没多留，直接回了f班。
    走廊上依旧热闹。
    廖海关的掉一个班的投影仪，却关不掉全校的投影仪。带了手机的学生纷纷录像，视频被传上学校的论坛，几乎全校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f班也不例外。
    顾绯从后门走进来的时候，意外地发现，离开许久的霍云辞，又安安稳稳地回到了他的座位上。
    只不过，周围的气质，似乎与平时有些许不同。
    第115章 班长他清冷又黏人（25）
    见顾绯回来，他挑了下眉，手臂懒懒散散地撑住椅子的靠背上，问：“去a班了？”
    顾绯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阿辞。”
    周围同学：“？？？！！！”
    靠，他们听到了什么？
    难怪从来不上晚自习的霍云辞今天晚上突然留校，原来是给顾大小姐来撑腰了啊。
    霍云辞却是眉目舒展，笑了起来：“嗯。”
    台上的班主任轻咳一声，敲了敲讲台：“好了好了，顾绯同学已经回来了，大家别再讨论刚才那事了啊。顾绯，你放心，这件事，f班同学都站在你这边，我已经跟教务主任联系了许多老师联名上书教务局，校长管不了，总该有人来管管。”
    班主任初来这个学校时，也年轻气盛，意气风发。直到看遍了这个学校的黑暗，才主动来带了f班，当一个佛系班主任，不争不抢，连这次改卷也没有参与。
    哪知道会出这么个事。
    这个学校早就烂透了，早该有人来治一治。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顾绯也在霍云辞的身边坐下。
    这晚自习大概是走不了了。只是班里都安静着，顾绯也不太好贸然说话，便拿出了手机，给霍云辞发微信。
    【顾绯】：你做的？
    【霍云辞】：靠霍云辞，下辈子也解决不了。
    顾绯：“……”
    不是很懂你们这些人格分裂症患者，自己对自己有什么好嫌弃的。
    不知道明天第一人格醒来看见这条聊天记录，会有什么感想。
    【顾绯】：谢了。
    霍云辞这两段监控都找得很巧妙，第一段什么都说了，却又什么都没说；第二段什么都没说，又把所有的信息都放出来了，直接把大家的怒火推到顶点。
    这可比让系统一段一段查省事多了。
    霍云辞扬了扬眉，修长的手指轻敲屏幕：【就一句谢？】
    【顾绯】：请你吃饭。
    【霍云辞】：不。
    顾绯：“……”
    好想瞪他一眼。
    还得寸进尺上了是吧？
    到底是他帮的忙，顾绯觉得还个人情倒也没什么，因此很快做出让步：【那你提吧，不是太过分的都可以。】

 第138章

    说实话，按照第二人格的性格，顾绯也猜不到他想要什么。
    估计就是跟第一人格争个特殊？
    【霍云辞】：我要一件霍云辞没有得到过的东西。
    消息跳出来的那一刻，顾绯就笑了。
    还真给她猜对了，幼稚鬼。
    她没怎么犹豫，回了一个【好】字。
    想要第一人格没有得到过的东西么？
    顾绯勾了下嘴角。
    *
    校医室。
    黎安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输液，江逸尘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
    她心里委屈又酸涩，看见江逸尘那张俊脸，顿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眼泪先涌了上来：“江逸尘，我……”
    “到底怎么回事？”江逸尘皱皱眉，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脸，“别哭了，校医说你是突然心悸，给你做了个心肺复苏又打了点葡萄糖，吓我一跳。”
    “我、我不知道……”落在脸上的力道不轻不重，依然是江逸尘惯有的霸道，此刻却显现些许温柔来，让黎安安再次蓄满了眼泪，“可能……可能是熬夜熬多了吧……”
    差一点就要将系统全盘托出，脑海里再次响起“剧情崩坏警告”的系统音，吓得黎安安一个哆嗦，马上改变了说辞。
    昏迷时的画面犹在眼前，那噩梦一般的经历，黎安安一点也不想尝试第二次。
    崩人设警告达到上线，系统再一次给予了她电击处罚。
    这次处罚，比前几次的处罚来得都要重。
    不论是事业线，还是感情线，都崩了。
    001告诉她，她不但没有像原著那样考到年级第一，原本是她“朋友”的霍云辞转头去帮助顾绯，只有一个江逸尘还在她身边，但这么长时间下来，对她也只是感兴趣阶段。
    她穿越过来一个多月，剧情不仅没见长，反而朝崩坏的道路越走越远，要是再无法扭转剧情，她极有可能要被系统逐回原世界了。
    回到她原来的世界，成为一具车祸死亡的冰冷尸体……
    黎安安光是想一想，身体就止不住地发抖。
    江逸尘本就心烦意乱，见她哭哭啼啼又颤得厉害，好不容易堆起来的耐心，又散了些许。
    他的新鲜感是有保质期的。眼下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对黎安安的感情，已经从最初的趣味变得可有可无。
    眼下对他而言，更重要的，是怎么对付顾绯。
    “以后注意一点，”江逸尘收回手，道，“我先回去了。”
    要是再不去联系校长，这件事会很难收场。
    黎安安却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要！”
    “不要走！”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江逸尘……我……我醒来之后发现是你在我身边，我很感动……”
    江逸尘低头看她。
    此刻黎安安清秀的脸上满是泪痕，像只受惊的兔子，睫毛一颤一颤，“之前、之前看流星雨的时候，你不是问我可不可以做你女朋友吗？我、我同意了……”
    空气顿时有些安静。
    半晌，江逸尘笑了。
    “是吗？”
    窗外夜色已深，已经到了下晚自习的时间。
    班上同学收拾好书包，陆陆续续走出了教室。
    这个晚自习，全校同学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大家仿佛一只上蹿下跳的猹，在瓜田徜徉。
    有录下廖海与其他老师的视频在先，紧接着，又有新的帖子冒出来，指责前段时间霍云辞被污蔑，差点转学。
    不仅如此，论坛又多了好几个匿名的小号，说自己曾经是被圣高劝退的学生，交了天价学费进来，因为得罪了贵族学生被开除，学校态度恶劣且不退学费。
    类似的帖子越来越多。
    还有位活雷锋网友，把区、市、省以及各大新闻媒体的热线也贴出来了，号召大家去举报。
    顾绯也刷得不亦乐乎。
    转眼间，教室里只剩下她与霍云辞二人。
    目送最后一个同学离开，霍云辞收回目光，直勾勾地看着顾绯：“顾绯，我的谢礼呢？”
    *
    无奖竞猜，绯绯会给什么谢礼？
    第116章 班长他清冷又黏人（26）
    容色清丽的少女只是弯了弯眸子，说道：“你闭上眼。”
    她有一双过分漂亮的眼睛。
    形似彩凤，不笑时泛起清冷，仿佛不容亵玩的神女；然而笑起来时，却又好似一剪秋水，勾人心魂。
    霍云辞看了她半晌，唇角慢慢地弯了起来，散漫道：“这也要卖关子。”
    却仍是闭上了眼。
    馥郁的玫瑰香气接近，少女清浅的呼吸落下，柔软的唇与他的脸颊相贴，一触即离。
    她亲了一下他的脸。
    霍云辞倏然愣住，在睁眼想要扣住她肩膀的时候，顾绯已然起身，单肩背着书包，笑眯眯地说道：“我走了，明天见。”
    她离开得干脆又利落，徒留霍云辞还愣在原地，怔怔地抚摸着自己被亲过的脸颊。
    心跳在加速，像是全身的血向上涌，汇聚在被亲过的地方。
    还真是……“霍云辞”从未得到过的东西啊。
    霍云辞垂眸，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本以为自己置身事外，最多当个第一人格的助攻，但总归是看戏的心理。
    可此刻才惊觉，他也有点……想要陷进去了。

 第139章

    *
    第二天，江逸尘一到校，就直奔校长办公室。
    然而找到的不是校长，而是一群穿着西装制服的男男女女，还有扛着摄像机的记者，将校长办公室这一层楼围得水泄不通。
    “校长先生，有人匿名举报你以私人名义出卖圣高扩招名额，受贿金额超过两百万，请问是真的吗？”
    “校长先生，据说圣高最近连出了好几个校园暴力事件，您怎么看待这件事？”
    “校长先生……”
    记者连珠炮弹似的发问尖锐又犀利，校长本就心虚，此刻更是完全没法解释，只能打太极拳。
    “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校已经建校这么多年，各方面都做得很好，每年信息也有公开，大家可以来查财务报告……”
    “至于举报电话里说的那些事，暂时还没有查清，等消息出来了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然而他只有一张嘴，哪里说的过这些混迹多年的记者？记者连着问几句，他就说不上话了，只好沉下脸，让保安敢人。
    记者还能赶走，可来的还有一批教育部的人，摆明着要彻查圣高，他也没办法了。
    江逸尘见状，转头就走了，心乱如麻。
    昨夜校园论坛上吵得不可开交，江逸尘花了大价钱让人黑了论坛，结果没过多久，论坛又自行恢复了。
    仿佛与他作对似的，只要黑客一动手，对面的人也会立刻出手。
    包括晚自习放视频的人，江逸尘也半点没查出来。
    由于昨天黎安安突然晕倒，数学组的会就挪到了今天早上。江逸尘回到教室的时候，会已经开完了，a班里乌泱泱地站着不少人。
    都是熟人。
    a、f两个班的班主任，顾绯，霍云辞，还有几个不认识的老师。
    霍云辞的精神状态有点不太好，眼底乌青一片，止不住地打呵欠。但明明已经很疲惫了，却还是像骑士一般站在顾绯身边。
    廖海用力按了按太阳穴，面色凝重：“顾绯同学。经过我们对答题卡的重新对比和批阅，判定你的成绩有效。加上这八十分之后，你的排名应该为年级第二十。”
    他本打电话向校长求助，然而昨天晚上，大批学生将圣高的事捅到了有关部门，今早还有不少记者涌进了圣高，眼下校长自身难保，自然也管不了这件事。
    无奈之下，廖海只有做出让步。
    昨晚曝光的那段他和江逸尘单独相处的视频，只不过是从前某一段偶遇，因此视频只有短暂的三秒，没有实质内容。但是，廖海确实从江逸尘那里拿了不少好处。
    他也想向着江逸尘，然而眼下的情况，除了对顾绯妥协，什么也做不了。
    顾绯淡淡地点了点头，睨了站在门口的江逸尘一眼：“江逸尘同学，愿赌服输？”
    江逸尘面色铁青，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行。”
    “邓老师，”顾绯又看向教务主任，一双狐狸眼微微弯起，“最开始我和江逸尘的赌约是您见证的。江逸尘同学当时说，如果我输了，要再加一条要求，向他、向黎安安公开道歉，并且写两千字检讨。现在我赢了，我是不是也可以提一条要求了？”
    江逸尘咬牙切齿：“顾绯！你别太过分！”
    江逸尘的新晋女朋友黎安安也有些坐不住了：“顾绯同学……你和江逸尘那件事，我也在场。退学是你自己提出来的，你现在要加一条要求，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黎安安同学，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顾绯挑了挑眉，“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如果这一次我恰好没有考好，被江逸尘强迫退学，你还会用这么温柔善良的语气劝说我吗？”
    “况且你是不是忘了，江逸尘同学之所以把我逼到这一步，不就是为了帮你黎安安出气吗？”
    黎安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恶毒女配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生物，动不了她，只能任凭她在自己面前蹦跶……顾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下线？
    “放心，不会让江逸尘同学退学的，”顾绯笑得明媚极了，“只是道个歉，不用公开也不用检讨，绝对比江逸尘同学之前给我开的要求宽容。”
    教务主任点了点头：“可以，提吧。”
    廖海以及一众老师也点了头。
    下面的学生均是一副津津有味的看戏表情。
    江逸尘的表情这才有所舒展，不耐烦地说道：“行吧，你说。”
    私底下道歉是吧？那他现在就可以道。不过是一时落了面子，他总会找机会把这口气出回来。
    “江逸尘同学的这个赌约，不仅羞辱了我，也羞辱了我们整个f班的同学，”便见顾绯抱起手臂，慢悠悠地说道，“因此，我认为，单凭江逸尘同学的道歉，已经不足以让我和f班同学原谅。”
    江逸尘眼皮一跳，忽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顾绯微微一笑：“请江逸尘同学的家长来吧。”
    *
    绯绯：懒得欺负小屁孩，叫你家长来。
    第117章 班长他清冷又黏人（27）
    空气安静了一瞬。
    下面几个a班的同学率先绷不住，笑了一声，又很快捂住了嘴。
    江逸尘脸上青白交加，恼怒又羞愤，恨不得将顾绯盯出一个洞来：“顾、绯！”
    他长这么大，就没被叫过家长！

 第140章

    顾绯却一脸淡定：“孩子在学校犯了错，喊家长来管教，这不是规矩吗？”
    话当然是这么说的。但谁不知道江逸尘背后那位是谁，也知道他父母自幼分居。再加上江逸尘虽然犯事，但成绩也没掉下来，久而久之，他们对江逸尘也只是口头管教罢了。
    事实上，顾绯的提议，身后的这几位老师也是赞同的。
    他们早就想这么干了。
    眼下江逸尘最大的靠山校长自身难保，那么多记者和教育局的人把圣高围住，江逸尘自己也不敢有大动作。
    因此，不等江逸尘点头，老师们先表示赞同：“子不教，父之过，确实该叫江逸尘的家长来看看。”
    盛怒过后，江逸尘的脸色反而平静了很多。
    他扫了顾绯身边的霍云辞一眼，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行啊。”
    “那就看看你们能不能把我爸请过来啊。”
    *
    江逸尘厌恶他的家庭。
    除了一个豪门大少爷的身份，他什么也没得到。
    他的童年，是在无数争吵与暴力中度过的。
    母亲靠强势手段奉子联姻，嫁给了他的父亲，为此逼走了父亲的白月光。
    打从结婚的那一刻起，父亲就没看过母亲一眼。
    虽然是一对夫妻，但他们分床睡，也没有拍婚纱照。
    他出生之后，父亲似乎认命了，开始逐步接纳母亲，他勉强度过了几年的快乐童年。
    但在某一天晚上，一切都变了。
    父母爆发了一场惊天动地的争吵。
    江逸尘从来没有看过父亲歇斯底里的样子。
    质问母亲为什么要害她，逼母亲说出她到底在哪里。
    母亲只是哭。
    哭着说，她爱他。
    父亲重重地甩了她一个巴掌，离开了这个家，再也没有回来。
    此后与江逸尘见面，也不过是每年过年回老宅，淡淡地看他一眼，敷衍一句“哦，逸尘又长高了”。
    只有偶尔喝醉了，才会露出些许温柔来。
    有时候又会控制不住，偷偷跑到学校门口看他。
    但是从来不见他的母亲。
    江逸尘天真地以为父亲只是不善表达，以为这就是父爱。父亲与母亲之间有隔阂，但这不能影响父亲爱他。
    直到他在父亲的皮夹里翻到了一张旧照片。
    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娉娉袅袅，如一笼清冷的月色。
    这是江逸尘第一次从母亲口中得知那段往事。
    原来父亲真的不爱他。
    他的爱，早就随那个女人的消失而一起死了。
    可父亲不知道，不知道他的白月光给他留下了一个孩子。
    就在他的身边。
    于是江逸尘变成了一个校霸。
    母亲只在乎父亲喜不喜欢她，父亲日夜缅怀他的白月光，不肯相信白月光已死这个事实，没有人在意他的感受。
    幸好，他身边还有一个可以供他取乐的霍云辞。
    高三的江逸尘，已经很收敛了。
    高一得知霍云辞入学，捉弄都是常态。江逸尘联合全班同学，推举霍云辞为班长，把所有的琐事都丢给霍云辞干。
    他们还时常在晚自习偷走霍云辞的作业本，弄丢他的试卷，给他捏造出许多子虚乌有的罪名。
    哪知道霍云辞一声不吭，把班级事物处理得井井有条，老师与同学皆赞不绝口；便是面对那些戏弄，他也只是沉默地忍下。
    江逸尘更觉得恶心，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叫他的跟班到巷子里围堵霍云辞。
    有一段时间，他那些跟班会鼻青脸肿地跑回来跟他说，霍云辞他有两张面孔，霍云辞会打人。
    江逸尘没往心里去，兔子急了都会跳墙，霍云辞被打多了，还手两下又怎么样？
    再后来，霍云辞干脆不上晚自习了。
    江逸尘也觉得没劲，继续过他花天酒地的生活。
    偶尔想起霍云辞了，就逗逗他，折磨折磨他，甚至在父亲的面前内涵他。
    他享受这种只有父亲被蒙在鼓里的快感。
    反正也没人愿意管他，就让他烂着好了。
    这一次，也是一样。
    江逸尘嘲弄地看着教务主任把电话打到江氏总部，换了几个号码都无人接听，心想，不要挣扎了。
    他本来就是没人管的孩子。
    终于，电话接通了。
    教务主任说了两句，眉头皱得很深，顾绯突然道：“老师，让我来说吧。”
    犹豫片刻，教务主任点点头，把手机递给了她。
    对面是男人温文尔雅的声音：“你好。”
    “您好，江董事，我是顾绯，”顾绯微微一笑，“我是您儿子江逸尘的同学。我和我们班班长霍云辞，因为某些事，与您的孩子起了冲突，现在需要您的孩子道歉。请问您方便来学校一趟吗？”
    滋滋电流声划过，电话那一端有着短暂的沉默。
    少顷，顾绯听见了对面男人略带颤抖的声音：“你说，你们班班长，叫什么名字？”
    “霍云辞，”顾绯笑得十分淡定，“由于江逸尘同学，霍云辞同学与我都差点被学校劝退，具体事情，几个老师会与您细说。请问您方便吗？”
    电话很快就挂断了。
    顾绯将手机还给教务主任，一脸轻松：“好了，江先生今天中午就会来学校。”

 第141章

    看着她那张脸，以及电话里反复强调的“霍云辞”，江逸尘的心里“咯噔”一下。
    顾绯，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可这是江家的丑闻，她顾绯是从哪里了解的呢？
    他的心慌乱不已，顾绯却已经拉着霍云辞回去上课了。
    走出教室的门，霍云辞才意识到自己被少女牵着手，脸瞬间泛起热意。
    昨晚第二人格出现，不知做了些什么，霍云辞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趴在电脑桌前，页面还是学校论坛。
    他猜测事情已经得到解决，习惯性拿出手机给顾绯打电话，却在微信里，看见了一条不同寻常的聊天记录。
    “他”对顾绯说。
    【我要一件霍云辞得不到的东西。】
    第118章 班长他清冷又黏人（28）
    霍云辞在看她。
    顾绯早就发现了。
    少年眼睫低垂，薄唇紧抿，眼底晦暗不明，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看起来就很好欺负。
    被她拉住的那只手有些僵硬，身体紧绷着，却又始终没有挣脱。
    顾绯没有拉他回教室。
    她拐了个弯，直接上了天台。
    霍云辞长睫闪烁，默许了她的行为。
    此时是上课时间，天台上空无一人。
    顾绯松开手，转头看他。
    霍云辞猝不及防，差点撞上她。那张漂亮的脸近在咫尺，似乎可以看见一根根纤长的睫毛。
    顾绯扬了扬眉：“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霍云辞抿抿唇，一言不发。
    这实在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
    他无法忘记，第一次从昏迷中醒来，发现睡眠这段时间，“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时，那种难以言喻的心情。
    他觉得他像一个怪物。
    一个割裂的、分离的、心理有问题的怪物。
    这是一种罕见的疾病。
    将他从正常人的世界抽离，打上“不正常”的烙印。
    最开始的时候，霍云辞排斥、抗拒，他不接受自己的身体里分裂出第二种性格，他用尽方法自我调节，阻止第二人格的出现。
    但是后来，当他一次又一次被孤立、被排挤、被霸陵，第二人格取代第一人格成为身体的主导，并给予反抗时，他忽然觉得，这样似乎也不坏。
    他只是在抗拒接受他内心的自己。
    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过得肆意又散漫。
    因此，第一次遇见顾绯时，霍云辞很羡慕她。
    羡慕她的自信从容，羡慕她胆大妄为，羡慕她在为自己而活。
    而他只能将属于第一人格的那些念想偷偷藏起来，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第二人格。
    “昨天晚上，”他低低地说道，“你在我身边，是吗？”
    顾绯点了下头。
    “如果……”霍云辞轻抿唇角，脸色苍白了几分，“那个人，不是我呢？”
    他低下头，眼眸垂下，看起来分外可怜，仿佛将要被遗弃的犬类。
    顾绯却伸出手，捧起了他的脸。
    她的指尖是温热的，手指纤细如葱段，如她的五官一样完美无瑕。
    霍云辞忍不住轻蹭她掌心，似乎在贪恋她的温度。
    “为什么不是？”少女勾起嘴角，轻盈的嗓音如羽毛一般，“第二人格，就不是霍云辞了吗？”
    霍云辞稍愣。
    他的思绪已经被顾绯勾起，此刻她说了什么，都只如云烟过眼。更令他在意的，是此刻顾绯的动作。
    “你只是在做自己而已。”
    顾绯道。
    “我在与第二人格的相处中，看见了你的另一面。不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不是a班或者f班的班长，”她弯了弯眼，“是霍云辞。”
    “你也可以像正常人一样，会反抗，会为自己发声。”
    她收回手，又踮起脚尖，揉了揉霍云辞的头发。
    这一回，热意从耳廓向上撩，少年的脸红了透彻，却是在她收手之际，握住了她的手。
    霍云辞低声道：“顾绯……”
    霍云辞曾多次问过自己一个问题。
    他是谁。
    在母亲眼中，他是她的筹码。他自幼被冠上“天才儿童”的头衔，为母亲挣来奖学金、争取自己的入学名额，只为来到圣高，为做到母亲口中的“出人头地”。
    a班班主任眼中，他的利用价值，不过是管理好一个班级，考到好的成绩，为班级冠上荣誉。
    一旦没有了这些光环，便是“像f班的学生一样”，被弃之如屣。
    他兢兢业业，被迫任职却管理好班级，为了维护母亲挣来的入学名额，哪怕被欺凌，也不敢为自己发声。
    他不断压抑自己，剪断那些不相干的旁枝末节，成为一个好学生、好班长。
    那些情绪，被认定为“不属于他”，从而被他丢给了另外一个人格。
    霍云辞不承认第二人格是他自己。
    因此，他一度将他与第二人格分离。
    第一次，有一个人告诉他，他也可以做自己。
    顾绯突然问：“你和第二人格没有共享记忆？”
    她看第二人格倒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嘛。
    但“霍云辞”却对她与第二人格之间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霍云辞抿抿唇，“嗯。”
    他握得更紧了些。

 第142章

    随之浮起的，是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
    就第二人格那个性格，与顾绯之间，能发生什么正经事？
    他更嫉妒了。
    顾绯却抬起眼，笑吟吟地问他，“那你想知道，我给了第二人格什么谢礼吗？”
    霍云辞不想知道。
    然而看着那双剪水般的眼睛，他却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面前的少女却道：“不管你想不想，我都要告诉你。”
    她凑近了些，淡淡的玫瑰香气钻入鼻尖，嗓音愈加轻柔。
    “阿辞。”
    顾绯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耳垂。
    *
    江氏总部。
    西装革履的男人，将手中的公文包交给助理，径自坐进了私家车。
    他的脸上已有岁月的痕迹，却依然温文尔雅，一身儒雅随和的气质，让人很难将他与江家现任家主联系在一起。
    此刻他的双手止不住地轻颤，像是取出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打开皮夹，抚摸着那张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的背面，写了一行小字。
    【赠我的爱人江绍杰。——霍燕】
    快二十年了。
    江绍杰从未有一刻忘记她。
    记得他们从初见到相知相恋，再到无可奈何的分离。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片刻，是助理发来的文件。
    【助理】：江先生，这是霍云辞的资料。
    江氏在圣高也有入股，因此，顾绯打完那个电话之后，江绍杰便迅速派人把这件事查了一遍。
    江逸尘的事，他本不想参与，正准备像往常一样把电话转接给江母，却被顾绯报出的名字吸引了注意。
    霍云辞。
    “云辞”，是他与霍燕在谈恋爱的时候，为孩子取的名字。
    如果是女孩，就换成“芸瓷”。
    当年的江绍杰，也是一个浪漫的文艺青年。
    叫云辞、姓霍……
    江绍杰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大的巧合。
    他一行行浏览霍云辞过去的经历，心跳得愈加厉害。
    第119章 班长他清冷又黏人（29）
    顾绯与霍云辞一前一后回的教室。
    眼尖的人发现，两人的手紧紧牵着，他们一贯冷漠不近人情的班长脸上还有可疑的红晕。
    实锤了实锤了！这是拿下了吗！
    虽然当事人双方都很淡定，就这么面无表情地上完了上午的课，但身边的同学还是嗅到了不少八卦的气息。
    除了这件事，大家又讨论起他们听来的小道消息。
    “据说今天早上教育局的人来查，把校长给带走了，还有几个政教处的老师。”
    “早看不惯那些人了，昨晚我可围观了全程，论坛被封又解封，不知道背后哪位勇士再同恶势力作斗争，我必给他买锦旗！”
    霍·勇士的第一人格·云辞：“……”
    顾绯也猜到了什么，忍俊不禁。
    第二人格昨晚肯定没能睡着。
    中午放学，f班班主任来找顾绯二人，要他们去校长办公室一趟。
    这段时间连连出事，f班同学早已见怪不怪，甚至还在论坛里盖起了高楼——
    【高举高三f班大旗！f班不向潜规则低头！】
    说的当然是顾绯和江逸尘那事。
    包括昨晚的论坛混战，也有不少f班同学参与，都是帮顾绯和霍云辞说话、痛骂江逸尘的。
    见一班人面露探究，f班班主任回头瞪了他们一眼，“看什么看，谈正事！这次考试f班出了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年级第二十，还不反思一下自己？赶紧去读书！”
    今早数学组开完大会，更正顾绯月考成绩的事虽然还没有传遍学校，但大家通过当事人这边，也基本了解了情况，f班本就高涨的学习气焰再次上升了不少。
    尤其是听说顾绯直接叫江逸尘家长来，更是让大家觉得扬眉吐气。
    原来的校霸顾绯都好好读书了，还考出了个这么漂亮的成绩，他们要是再不学习，往后考出点高分，都得被别人内涵作弊了呢！
    *
    此时，校长办公室。
    由于校长被教育局带走，副校长代理校长一职。
    副校长是个油嘴滑舌的男人。听说江绍杰要来，亲自在门口迎接他，又为他端茶倒水，语气十分殷切：“江先生您稍等，我已经让老师去叫那两个学生过来了。哎现在的学生也真是的，一点小打小闹也这么兴师动众……”
    “这不是小事，”江绍杰突然开口，“就算江氏是圣高最大的投资方之一，我的儿子也没有随意将学生开除的权力。”
    副校长笑容一僵，连连道：“是是是，您说的是，确实是我们疏于管教……”
    江绍杰便不再说话。
    不久之后，教务主任带着顾绯和霍云辞过来了。
    看见霍云辞的第一眼，江绍杰便怔住了。
    他有些失神地看着霍云辞的脸，脑海里回想出资料上霍云辞过去那些经历，心头的酸涩感再一次涌了上来。
    饶是在霍云辞的身份证明上已经看见了“母亲：霍燕”，他还是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这就是他和燕燕的孩子……原来燕燕还给他留下了一个孩子……
    江绍杰简直难以想象，这么多年，霍燕一人带着孩子，究竟是怎么生活下来的？
    可就算如此，霍燕还是不肯联系他。

 第143章

    燕燕该是恨他的吧……恨他当时羽翼未丰，无法抗下家族的施压；也恨他定力不足，让那女人得了手，这才有了奉子成婚的借口……
    江绍杰忍住泪水，勉强挤出一抹笑容，“你就是霍云辞同学吧。”
    “嗯。江先生您好。”霍云辞皱了下眉，不着痕迹地往顾绯的方向挪了一步。
    从班主任喊他们的那一刻起，霍云辞的心就跳得很快。隐隐觉得，似乎有一件大事要发生。
    直到看见这个陌生的男人，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与江逸尘待他充满敌意不同，江绍杰看他的眼神，甚至称得上慈爱。
    看见霍云辞本能的抗拒，江绍杰的心一痛，又看向了顾绯：“顾绯同学，你还记得我吗？我们很久之前在宴会上见过。顾家的女儿，转眼就长这么大了。”
    顾绯笑得很乖：“江先生。”
    “别太客气，我今天呢，是代替江逸尘来给你们赔礼道歉的，”江绍杰笑笑，“你们都喊我江叔叔吧。”
    霍云辞更加感到奇怪。
    江绍杰想跟他们套近乎。
    可他与顾绯亲近也就算了，毕竟都是豪门世家。怎么听江绍杰的语气，像是奔着他来的？
    见顾绯已经快速改了口，霍云辞抿了抿唇，也喊了一声“江叔叔”。
    江绍杰笑得更加亲切。
    “逸尘的事，我已经听说过了。我与他母亲分居多年，对他确实疏于管教，才让他养成了这样的性格。叔叔郑重地向你们道歉，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江叔叔您可以理解就好，”顾绯道，“我也没有针对江逸尘同学的意思，只是校园暴力确实不值得提倡。过去我也做了不少错事，后来才意识到这些事情的严重性。希望江同学也可以像我一样，接受学校的批评教育，早日悔过自新。”
    江绍杰连连点头。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霍云辞身上，霍云辞却在看顾绯。
    说得一本正经，刚刚走过来的时候，却还在挠他的手心。
    错事不做了，坏事倒是做了不少。
    霍云辞的眼底浮现一抹笑意，校长办公室的门被再次推开，是廖海领着江逸尘走了进来。
    江逸尘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忿忿不平。当他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江绍杰，似乎也愣了片刻：“……爸？”
    真的来了。
    他上一次见江绍杰，还是暑假的一场家宴。听说他要升高三，象征性地说了两句鼓励的话，明明是对父子，却比路人还要陌生。
    江绍杰眉头微皱，道：“刚好你也来了。逸尘，向霍云辞同学道歉吧。”
    提起霍云辞时，他的眼里是少见的温柔。
    一看就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好像触动了某根弦，江逸尘勾起讽刺的笑容，“让我向霍云辞道歉？”
    反正江绍杰已经见了霍云辞，什么都瞒不住了，此刻他脑海里情绪汹涌，只想撕破这张男人温和的面皮，把这么多年受到的委屈都宣泄出来：“江绍杰先生，你才见到自己的私生子，心就偏了？”
    第120章 班长他清冷又黏人（30）
    话一出口，副校长、教务主任与廖海的眼睛都瞪直了。
    怎么还扯出豪门恩怨了？
    江绍杰的眼里满是错愣：“逸尘，你知道……”
    不详的预感果然灵验了。
    霍云辞将下唇咬得发白，却忽然被一只柔软的手握住。他下意识转头看，是顾绯对他笑了一下。
    纤细的手指穿过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慌乱不已的心好像突然被安抚下来，也为他注入了面对真相的勇气。
    他垂眸，将少女的手包裹在掌心，仿佛守住了独属于他的珍宝。
    “妈妈早就知道了，”江逸尘冷笑一声，“她只是一直没有告诉你而已。”
    这对父母，他一个也不同情。
    一个没能力保护自己女人的窝囊废，一个打着爱的旗号做最自私最残忍的事，他只痛恨为什么自己是他们的孩子。
    “没错，霍云辞，你入学的第一天，我就在关注你了。”
    他好像破罐子破摔了，只是冷冷地扫过面前的每一个人，“你被迫出任a班的班长，你几次被抢走竞赛名额，你差点被退学，这些事都是我做的。我讨厌你。”
    “因为你也是我父亲的孩子。而我父亲为了怀念你和你的母亲，这么多年来没有进过家门一步，只当没有生过我这个儿子。我也讨厌他。”
    江绍杰既惊讶又痛心：“逸尘……”
    他的孩子，竟是这么恨他吗？
    江逸尘却又说道：“当年我母亲强行怀上我，拆散了你母亲和江绍杰先生。可有什么用呢？你还是出生了。”
    “霍云辞，我们都是不该出生的孩子，上一代欠下的债，自己窝囊不敢还，要牺牲我们的人生来弥补，”他笑得更加讽刺，“江绍杰先生，怎么样？得知你亲儿子与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反目成仇，是什么滋味？”
    江绍杰震惊到说不出话，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他伸出手，颤颤地指着江逸尘：“你们……”
    这些话，比他早上得知霍燕几年前早已亡故更让他心寒。
    他头晕目眩，几乎不敢相信摆在他面前的事实。原来霍燕一直活着，霍燕的失踪是江母一手造成的，这么多年来，他们把消息瞒了下来，还不断给霍云辞施压……

 第144章

    霍云辞的身体也僵得厉害，掌心不断沁出冷汗，不等他说话，顾绯已经先一步开口：“江逸尘，少把你和阿辞混为一谈。”
    听见顾绯的声音，江逸尘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
    他咬咬牙：“江家的家事你也要管？”
    “谁想管你江家的破事，”顾绯冷冷地勾唇，美眸里不见一点温度，“阿辞出生就不知道父亲，童年和母亲相依为命，却处处受你母亲的打压，好不容易考到高中，又饱受你的排挤与蓄意报复，你还觉得很骄傲？”
    “你出生就是江家的少爷，享受着江家优渥的资源，而阿辞呢？阿辞有什么？你厌恶你的父母，可你做的这些事，与你的父母又有什么区别？”
    她毫不留情地撕开了江逸尘最后的遮挡，仿佛一记响亮的巴掌，重重地抽在了江逸尘的脸上。
    江逸尘面色铁青，却如失语一般，说不出半句话来。
    一直沉默不语的霍云辞开口了。
    “绯绯。”
    这是霍云辞第一次这么喊她。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还有浓浓的疲惫，只有在唤顾绯的名字时，语气才温柔而充满依恋，“绯绯，可以了。”
    他抬起头，缓慢地扫过江绍杰与江逸尘的脸。
    站在一起，他们的五官确实有相似之处。若没有中间这些弯绕，也许会是和睦的一家人。
    但霍云辞知道，这绝无可能。
    “您应该是我的父亲，”他看了江绍杰一眼，声音低了几分，“但是抱歉，我做不到与您相认，希望您可以原谅。”
    他现在终于明白母亲的遗愿为什么是让他来圣高读书了。
    可这样做有意义吗？
    霍云辞不知道。
    “母亲临终前，唯一的愿望，就是让我读这个高中，我已经完成了她的遗愿，”霍云辞垂眸，嗓音淡淡，“我只想安安稳稳读完三年高中，考上一所大学，开启新的生活。至于您与母亲那些旧事，以及江家的家事，我没有参与，也不想介入。”
    上一辈的恩怨，本就不该由子女来偿还。如果可以，霍云辞也不希望自己以这样一种身份，降临在这个世界。
    不过，至少，他还是幸运的。
    “我和江逸尘同学的事，到此为止吧，”霍云辞握住顾绯的手，轻声道，“谢谢江先生与各位老师的帮助。我和绯绯先回去了。”
    他拉着顾绯离开，江逸尘凝视着他的背影，有些怔然。
    这么容易就放下了吗……
    那他这么多年，究竟在追求什么呢？
    他真幼稚啊。
    江绍杰同样神色复杂。
    他靠着沙发，有些出神地闭上了眼。
    滚烫的眼泪沿着眼角落了下来。
    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配做一个父亲。
    不知道霍燕临终前，有没有想起他呢？
    她让霍云辞来圣高，也许是抱有一丝念想，又或者……在告诉他，没有了江绍杰，她也可以将孩子养得很好。
    可真相究竟是什么，已经没有人会告诉江绍杰了。
    *
    医院。
    昨晚黎安安突发心悸，虽然已经在校医室吊过水，医生不放心，还是让黎安安到医院来做一个全身检查。
    黎安安本在百无聊赖地等待心电图，思考自己的下一步计划，脑海里噩梦般的系统音却突然响起：
    “任务失败，即将抹杀宿体。”
    黎安安大惊失色：“001！你什么意思？”
    001冷冰冰地说道：“霍云辞被女配顾绯感化，并未走向黑化道路；江逸尘向江绍杰写下保证书，转入全封闭式高中复读，宿主，你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不可能！”黎安安转身便往电梯走去，“还有很多剧情没有走，我现在赶回学校……”
    “宿主，结局已定，不要再挣扎了，”001的声音并无起伏，“五秒钟后抹杀宿体，原世界传输中，5、4、3、2、1……”
    世界瞬间化作无数碎片，黎安安栽倒在地，陷入无边的黑暗。
    大屏幕外，系统001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以后要把“顾绯”这个名字加入屏蔽词名单。
    第121章 班长他清冷又黏人（完）
    它不想第十二次看见她了。
    可找了这么多个宿主，居然没有一个比顾绯能打。他们连最基本的剧情线都走不完，顾绯却直接让世界崩溃了。
    当然，001也崩溃了。
    001不禁开始反思。
    难道它的女主系统真的有问题吗？
    听说088跟着顾绯倒是混得不错，这才接手多久，都升级了呢……
    不行，它是第一个被制造出来的系统，它不能丢弃老大的尊严。
    *
    天台。
    霍云辞一路沉默，只是拉着她往前走。
    顾绯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他的手颤得厉害，握着她的力道却丝毫不减。
    等停下脚步，顾绯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喊他：“阿辞？”
    霍云辞回过头，静静地注视着她。
    脸还是那张脸，此刻却显得有些割裂，似是有两道影子在不断挣扎，最后又重叠为整体。
    他问：“你在喊谁？”
    第二人格，是霍云辞为反抗母亲，找回自我而创造的。
    可就在刚才，霍云辞做出了一件他从未做过的事。

 第145章

    他把他心底所有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原来很多话、很多事，他也可以做到，他不需要第二人格来帮他完成。
    他也可以做自己。
    他觉得他的意识十分混乱。
    时而是第一人格，时而是第二人格，两个人格的记忆在重叠。
    他无措又茫然，唯一能做的，便是紧紧抓住顾绯的手。
    只要抓住她就好了。
    只要她在，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
    霍云辞低下头，靠着顾绯的颈窝，嗓音有些哑：“绯绯……”
    “我是谁？”
    他究竟是那个清冷的班长，还是随心所欲的阿辞？
    顾绯被他逗笑，“你是阿辞呀。”
    她摸了摸霍云辞的头，像是安抚一只大狗，“本来就没有什么第一第二人格，阿辞，他们都是你，他们是你性格的一部分，共同组成了一个完整的霍云辞。”
    “不是江家的，”她弯了弯眼，笑得分外狡黠，“是我的。”
    心中似乎有什么在渐渐融化，霍云辞怔了怔，薄唇微微勾起。
    “嗯。”
    他道，“是顾绯的。”
    ……
    这场闹剧，最终以江逸尘向霍云辞、顾绯，以及所有被他霸凌过的同学道歉，并转学而收场。
    江绍杰回到江家，向江母提出了离婚，两人大闹一场。
    江母死活不肯签字，又提出了天价抚养费。江绍杰直接以敲诈勒索把她告上了法庭。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许久才以江绍杰胜诉、二人离婚收场。
    与此同时，网络上关于圣高教育集团内部的讨论越来越多，不久后，有关部门公布消息，校长以及一众圣高教育集团的高层纷纷落马，不少高三老师被革职，圣高的内部也来了一场大洗牌。
    新上任的校长雷厉风行，将肃清校园学风、抵制校园暴力作为重点，在副校长——也就是升官后的教务主任的协助下，对学校的管理制度进行大变革。
    除此以外，论坛里还有一则帖子，被淹没在千千万万条讨论声中。
    【据说a班有个同学，因为学习压力太大，猝死了，好像叫什么黎安安？曾经还是尘少的女朋友？】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似乎曾经有过这么个人……】
    【我的印象不是很深，只记得这个人来了又走了……】
    帖子很快便沉默，没有掀起一点水花。而“黎安安”这个名字，也随着她的离开，在众人的记忆里渐渐消散。
    *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熟悉的系统音在耳边响起。
    顾绯轻盈地从岩石上跳下，稳稳地落在地面，两条白色的大尾巴在身后一晃一晃。
    系统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谁能想到一肚子坏水的顾绯，居然有个这么可爱的本体呢？
    白狐狸抖了抖耳朵，奇怪地问：“小八？”
    “我在的宿主！”系统连忙道，“信息载入中，宿主请稍等。”
    顾绯点点头，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她现在只想睡一个漫长的觉，把她为学习掉过的毛都养回来。
    啊不对，掉的好像是别人的头发，不是她的毛。
    算了，觉还是要补的。
    她轻车熟路地跳进了她最喜欢待的那片草丛。
    上个世界太麻烦了，顾绯其实不想待太久，准备高考完就离开。
    可不知道是她无意中暴露了想法，还是霍云辞太敏感，高考前一晚，他突然敲了顾绯家的门，问她：“高考结束以后，你还会陪在我身边吗？”
    顾绯心一软，就同意了。
    这一待，又不知道过了多少年。
    总之就是很累。
    考完大学考研究生，考完研究生考博士生，考完博士又考研究所，留校任教也要考试考试再考试……
    天呐，回想一下都觉得恐怖。
    这心软得太亏了。
    她得赶紧把这些记忆清理掉。
    思忖间，系统的大屏幕重新在眼前浮现。
    【姓名：顾绯
    种族：九尾狐
    等级：初级任务者
    天赋：[九尾狐种族天赋（永久）]
    技能：[设计师的灵感（永久）]、[猎人的警觉（永久）]、[护国夫人的王霸之气（永久）]、[学神的光环（永久）]
    道具：[闻香识女人]】
    【学神的光环：努力就会有收获，奋斗吧少年！有了学神光环加持，与学习有关的事你将更加轻松驾驭～】
    【闻香识女人：以剧情为灵感制作的特殊道具。被使用者会对使用者的气息留下特殊印象，哪怕被湮没于茫茫人海，也能找到独一无二的你。道具使用后消失。】
    一般而言，前者是系统赠送的，后者是原主赠送的，所以原主看她做任务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做出的道具居然和学习无关？
    “宿主宿主，这里为你转达女配的留言，”系统忙不迭地说道，“她很感谢你让她云体验了一把当学神的快乐，并且注意到霍云辞很喜欢嗅你的头发，送一个道具祝你们锁死。”
    顾绯：“……”
    呵，果然是个脑子里只有磕cp和不正经的中二病问题少女。
    “宿主宿主，”系统又喊了她一声，声音略带羞涩，“宿主我升级啦，不需要通过入侵监控设备就可以为宿主提供主要角色的具体方位和实施情况转播，其他系统可羡慕我了！”

 第146章

    听那些系统说，它带第一个宿主就顺利升级了，某些系统明明是老前辈，这么多年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有宿主带飞的感觉真好。
    “不错，”顾绯夸了傻乐的系统一句，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我睡一觉，晚点把我送去下一个世界。”
    *
    在“两章合并为一章保持每个世界30章队形，但会打乱每章固定字数”与“打乱每个世界30章队形”中选择了后者_(:_」∠)_
    可恶，以后章节序号就没法凑整了，我要努力挽救回来。
    ——来自一个强迫症晚期的心路历程。
    新世界预告：
    穿成龙傲天的炮灰未婚妻，面临死亡开局怎么破？
    那就抢了他的本命剑，让他失去金手指。
    黑衣剑灵从背后揽住她腰肢，嘴角笑意微凉：
    “既然选择了我……”
    “就别想离开了，主人。”
    第122章 抢了龙傲天的剑灵（1）
    冷与热，两种感受在体内游弋。
    顾绯睁眼时，发现自己在冰天雪地之中，周围尽是辽阔苍茫的荒原，不见一点人烟。
    ……世界末日了？
    她眨了一下眼。
    走到一处已经冰封住的冰河前，透过河面，顾绯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乌发雪肤，一袭山茶红的襦裙，束起不堪一握的纤腰。唇已经被冻得乌青发紫，脸上却浮现不正常的红晕，看起来妩媚动人。
    像有一团火，在体内燃烧。
    身为狐狸精，顾绯太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算计别人这么多回，哪想到会落到自己头上呢？
    中级任务都是一上来对宿主这么不友好的吗！
    她伸出冻得哆嗦的手指，摸到别在腰间的长剑，忽然将剑抽出，一剑劈开河面。
    力道虽大，河面却纹丝不动，仅靠近顾绯的地方出现一丝裂痕。
    顾绯又是一剑劈下去，总算将冰河破开了个口子。
    她收起长剑，捧起一抔冰冷的河水，往自己脸上浇。
    刺骨的寒冷钻进四肢百骸，侵蚀理智的火舌稍有退散，却依然虎视眈眈。
    顾绯再次被冷得打了个寒颤。
    她跪坐下来，对系统道：“旺财，传送记忆给我。”
    这剧情，一看就没什么好发展。
    这时候可不能晕，她必须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干脆利落的动作让系统看得目瞪口呆。
    宿主果然是个狠……哦，狠狐狸。
    它忙不迭地说道：“好的宿主！”
    无数片段在顾绯脑海里一闪而过。
    生怕自己晕过去，顾绯索性抽出长剑，往自己手腕上开了一道口。
    霎时，有鲜血渗出，与她山茶红的裙摆融为一体。
    她从前还真没担心自己也会中招。毕竟她原来的身体，对这些基本免疫。她是妖兽，又不像那些仙人，还能在脑海里背背什么清心诀。
    顾绯深吸一口气，快速回顾脑海中的记忆。
    《逆天神尊》。
    ？？？
    系统女频文看腻了，跑来看男频文啦？
    如顾绯所料，这是本升级流的修仙文。
    男主聂远，本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幼时家中被灭满门，恰好天水派掌门来到人间历劫，认为与他有缘，便救了他性命，将他带回门派，收作弟子，实则身份与义子相当。
    顾绯就是天水派掌门的女儿。
    掌门将聂远带回门派，一来想结个善缘，二来，便是想为女儿培养个未婚夫。
    天水派只是小门小派，虽在一个地方有名，放在那些大宗门中，却远远拿不出手。掌门独自修炼，一生了无追求，唯一的希望就是女儿有个安稳的归宿。
    与其看着女儿步步成长，变成大小宗门争相联姻的筹码，不如亲手培养一位。
    聂远父母双亡，在人间了无牵挂，斩断前缘；天赋不高，恰恰不容易产生二心，恪守本分。
    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幼心高气傲的女儿不承认这门婚事。
    原主慕强，一心想嫁个大英雄，对聂远这等相貌平平无奇又没有修炼天赋的废柴没有任何兴趣。
    一年前宗门大比，聂远也在天水派代表弟子之列。有人认出了他的五灵根，嘲笑他只是大小姐的童养夫，根本不适合修炼，原主适时站了出来，说她不承认这个未婚夫，狠狠打了聂远的脸。
    积压已久的仇恨爆发，聂远不用灵根，单凭武功，越级打败好几个大宗门的弟子，名声大噪，被仙界第一宗门——无极宗三长老看中，提出为他洗髓，只要他拜入无极宗。
    聂远命运的转折就此开始。
    原主做事向来随心所欲，我行我素，见聂远被无极宗三长老说动，果断提出正式与他退婚。
    二人不欢而散，聂远甚至没回宗门，直接跟着三长老离开。
    消息传回天水派，掌门盛怒之下，将他从天水派除名。
    结果这件事，成为矛盾的导火索。
    聂远进入无极宗后，有三长老帮他洗髓，又屡屡收获奇遇，很快连跳三级，成为宗门人人追捧的天才。
    恰时天水派将他除名的消息传来，聂远对过去又闭口不谈，于是在众人眼里，想当然地就变成了“天水派不做人事，收没有天赋的凡人弟子给大小姐当童养夫，做牛做马任打任骂”。

 第147章

    天水派处在偏安一隅，与这些大宗门山高路远，消息互不相通，大家对这个门派的了解不多，因此，事情越传越离谱，天水派成了罄竹难书的恶人，连聂远的灵根也变成了被天水派废的。
    聂远对天水派已满是仇恨，对谣言自然不愿解释。他忙着升级打怪开后宫，在仙界灵气式微之际，带领仙界渡过此大浩劫，被尊为无上神尊，载入史册。
    而天水派，则一直在走下坡路。
    聂远拜入无极宗第二年，大小姐顾绯意外亡故，死在了秘境之中。掌门从此一蹶不振，仙界渡劫之时，被聂远等人推去打头阵，全宗覆没。
    仙途漫漫，小小的天水派，只是聂远的一块垫脚石。
    【本世界女配心愿：为天水派洗刷冤屈，改变天水派全军覆没的结局。】
    顾绯若有所思。
    看来，这不仅是个女配剧本，还是个和男主作对的反派剧本。
    不过，这男主也确实够恶心人。
    原主虽与他不对付，天水派掌门却是他的救命恩人。光是背信弃义这一条，已经足够看得出他的为人了。
    手伸进冰冷的河水，顾绯再次倒吸一口凉气。
    她穿越过来的时间节点，正是原主生死攸关的时刻。
    宗门大比时聂远出走，使原主心里一直不服气。因此，在这一年大比中，原主直接提出，要与聂远对垒。
    彼时聂远早已脱胎换骨，是宗门中最受欢迎的弟子，连无极宗宗主的女儿都倾心于他。
    宗主的女儿听了那些谣言，决意给聂远出气，偷偷改动了原主的等级铭牌，将她安排到了一个从未有人进去过的秘境。
    又给她下了迷药。
    这是早已被荒废的秘境，常年被积雪覆盖，没有一点生命的气息。
    摆在顾绯面前的，只有两个结局。
    药效发作，爆体而亡，或者在秘境里冻死。
    很标准的恶毒女配下场了。
    *
    宝贝们，新号认证作者不太方便，所以我一直用旧号跟你们互动，旧号没有作者标签，在评论区看见我的时候记得捞捞我，我一点也不沉的tvt
    晚安哦～
    第123章 抢了龙傲天的剑灵（2）
    原著中，原主正是在这样冰火两重天的折磨之下，含恨而终。
    可她的心愿，仅仅只是为天水派复仇，只字不提自己。
    她的心思不难猜。
    她将所有的错误都揽在了自己身上，认为聂远之所以会报复天水派，是因为她退婚的任性决定。
    哪知聂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小人，给天水派泼脏水不说，甚至在仙界危难之际，把实力根本不足以御敌的天水派推了出来，害得他们全军覆没。
    顾绯却不这么认为。
    聂远那样的人，根本就不适合当伴侣。
    退个婚就要杀别人全家，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原主是天之骄女，自幼被宠到大，做事随心所欲，不计后果，固然不对。
    可聂远背信弃义，抛下恩人随意拜师他宗，转头又害了恩人满门，未免更加狼心狗肺。
    顾绯冷冷地勾起了嘴角，再次在手上划下长痕。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
    头发衣服皆是湿漉漉，手腕上还在不断滴血。
    龙傲天男主是吧？
    他们走着瞧。
    顾绯起身，长长的乌发垂落。
    鲜血顺着伤口涌出，落在反射寒光的长剑上，更添艳色。
    如今顾绯所在的地方，是一处被废弃已久的秘境。
    秘境里常年被冰雪覆盖，唯一似乎与外界联通的河流也被冰冻，仿佛没有一条生路。
    这是无极宗那些长老，在某一场上古仙人大战留下的废坑中发现的。
    他们只窥探了一眼，觉得秘境的条件太过恶劣，便只是将其入口收回，与一些被废弃的秘境放在一起充数，不打算真让弟子进去。
    秘境虽然废弃，到底是上古留下的废坑，怕是藏有稀世珍宝。待长老们得空，亲自率弟子进去一探究竟，也不算迟。
    这处秘境还没来得及被开发，便被宗主的女儿偷了出来，当成报复顾绯的工具。
    当然，旁人眼中的致命杀器，便成了气运之子的机缘。
    顾绯久久没有从秘境里出来，引起了众多宗门的怀疑。无极宗众人这才意识到，顾绯去的，并非他们准备好的试题，而是一个还没有被开发的秘境。
    因此，由无极宗几位元婴期的长老带队，包括男主聂远在内，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秘境找人。
    多数人的闯入，激起秘境灵气的反噬，暴风雪席卷全秘境，将一行人冲散。
    以长老为首的一部分无极门弟子，百般折腾之后终于汇合，并且找到了原主——已经被冰冻住的尸体。
    而聂远，则意外闯入悬崖之下被尘封的洞穴。
    聂远在洞穴里，找到了他成仙之路上，最大的金手指。
    他的本命剑。
    以龙骨铸成，埋藏在冰雪之下，吸收日月之精华，是一柄当之无愧的神器。
    此后聂远手持龙骨剑，披荆斩棘，战无不胜。
    顾绯握住手中长剑，注视着已经被她劈开一角的河面。
    她是妖兽，常年生活在野外。
    在野外生活，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寻找水源。

 第148章

    只有水，是流动的。
    与外界连接，沟通四面八方。
    这个秘境也是如此。
    地面上堆着厚厚的积雪，坚不可摧。
    而河流看似冰冻，劈开上方的冰块，下面的水却是活的。
    元婴期的长老敢带人来，男主也能在秘境里找到机缘，说明这秘境并非一个死局。
    只是尚未开发，充满了未知和不确定性，这才显得十分危险。
    手腕处的伤口仍在滴血。
    这里温度太低，伤口愈合的速度极为缓慢。便是修士身体素质异于常人，在低温的侵蚀之下，也会渐渐力不从心。
    何况顾绯此刻身中毒药，身体便更加虚弱。
    横竖都是死局。
    那就赌一把。
    顾绯忽然抬起手，将全身的灵气凝结于剑身，再一次重重地劈下。
    连着重复了几次动作，终于将河面劈开足够容纳一人的裂口。
    聂远是在悬崖之下发现的洞穴。
    可顾绯身体原因，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寻找悬崖了。
    如此，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条路。
    跟着这有问题的河流走。
    顾绯闭上眼，跳了下去。
    伤口处渗出的血与河水交融，逐渐成为透明的颜色。
    她的身体在不断向下坠落。
    冰冷的河水包裹她的四肢，没过她的头顶，将她整个人吞没。
    刺骨的寒意如藤蔓般紧紧缠绕她的躯体，将她不断向下拽去。
    *
    此时，秘境之外。
    弟子们完成了抽签，纷纷前往秘境。
    各宗门的带队长老都在紧张而焦急地等待着。
    放有秘境入口的号码牌处，有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的表面光滑，仿佛水面泛起波纹。上面显示着每一位参加考核的弟子的名字，以及他们去往的秘境的编号。
    一位身着蓝色弟子袍的青年站在水镜前，看着最后一行的“顾绯”二字，有些出神。
    他已经一年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
    此人正是聂远。
    聂远原本的长相只能说是清秀，与那些向来以好颜色出名的修士根本没有办法比。走在一众弟子之中，只能用平平无奇来形容。
    然而拜入无极宗之后，他才知晓，他并非天生不能修炼，他的灵根是被人强行废去的，只要洗髓修复，他也可以重新开始。
    修炼的途中，他的容貌也开始发现改变，五官更加深邃立体，也颇有几分俊美公子的风范。
    加之他一身无极宗的蓝色弟子服，上面又有银线绣出的纹路，路过的人不由得都多看了两眼。
    无极宗是仙界首屈一指的大宗门，也是今年宗门大比的主办方。
    在无极宗，只有两种弟子的衣服上才有绣花。一种是银线，长老的弟子，一种则是金线，是宗主的亲传弟子。
    许多小宗门的弟子以及散修来参加这次宗门大比，就是希望自己能被无极宗看中。
    因此，看见一身银线弟子服的聂远，他们既崇拜又羡慕。
    “聂远哥哥！”
    一名身着鹅黄色襦裙的少女穿过人群，跑了出来，抱住聂远的手臂，“聂远哥哥，我找了你好久，你怎么在这里？”
    她顺着聂远的目光望去，看见了顾绯的名字，眼里闪过狠色。
    这个女人害得聂远哥哥吃了那么多苦，今日，就是她的死期。
    第124章 抢了龙傲天的剑灵（3）
    “莺莺，”聂远唤了她一声，有些不自在地皱了一下眉，仍是轻声道，“我过来看看。”
    这一轮他轮空，直接晋级，因此无须参赛。只是，听说顾绯也在，聂远还是忍不住来到了现场。
    记忆里那个明艳的少女，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
    这一年在无极宗，是过去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的经历。
    他是三长老的亲传弟子，又受宗主的女儿青睐，弟子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唤一声“师兄”，天灵地宝司空见惯，他甚至可以挑着用。而这些，在天水派，都是没有的。
    恍惚之间，聂远甚至觉得，那些在天水派的过去，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是顾绯的出现，又勾起了他那段痛苦的回忆。
    被未婚妻冷嘲热讽，被弟子当作废柴……
    “这些人有什么好看的，”魏莺莺轻哼一声，忽然压低了声音，“聂远哥哥，你让我办的事，我已经做好了。”
    聂远方才面露喜色：“号码牌呢……？”
    从去年开始，聂远就陆陆续续在做一些奇怪的梦。
    仿佛上天的指示一般，只要他跟着梦里的指引做，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譬如直接拜入无极宗，譬如接受三长老帮忙洗髓……
    这一次也不例外。
    前几天夜晚，聂远梦见了一把剑。
    那是一把异常漂亮的剑。
    通体如冰雪般光洁，灵气浮动，隐有破竹之势。
    聂远想伸手触碰，那剑却好似排斥他一般，迅速消失了。
    许久之前，天水派掌门曾告诉过聂远。每一位剑修在成年之后，都会选择自己的本命剑。
    曾经仙界动乱，仙界大战后，留下许许多多的大小秘境，散落不少神兵利器。若剑修在试炼中被神兵选中，神兵会给出指引，让剑修来寻找它。
    聂远笃定是他的本命剑在召唤它。

 第149章

    连着做了几天的梦，聂远终于拼凑出了完整的信息。这把冰雪铸成的剑，藏在无极宗所收集的某处废弃秘境之中。
    他便借着他与魏莺莺的关系，让魏莺莺帮忙找寻。
    “我为了不让宗门那些人起疑，把号码牌偷偷与比赛的号码牌调换了，是四十二号，”魏莺莺笑着说道，“聂远哥哥，等试炼结束，你直接进去就好了。”
    聂远却骤然变了脸色。
    四十二号。
    那是顾绯所在的秘境。
    *
    冰冷的河水消退，身下逐渐变为平地，顾绯睁开眼，环视四周。
    体内仍是冰火两重天，她的头发衣服均被打湿，水顺着长发向下滴落，落在她脚下被冰封的地面上。
    这里是个溶洞，却又不太像是男主聂远寻找本命剑时，走进的那个洞穴。
    头顶是大大小小的柱状物，看着像钟乳石，仔细一看，却是凝结的冰棱，隐约可以听见上方河水流动的声音。
    她在河流的底下。
    想来水下暗藏了沟通河流与溶洞的机关，才将她送来了这里。
    不过，至少比露天的郊外要好许多。若是她湿漉漉地走出去，被冷风一吹，估计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顾绯掐了一个诀，将头发与衣服烘干。
    河水只能暂缓毒药蔓延的速度，却不能将毒药根除。眼下顾绯出不去，也没法去找解药。
    难道她真要找男人？
    且不说她没这个兴趣，何况这冰天雪地的，哪来的男人？
    她皱了下眉，以长剑点地，勉强支撑起身体，踉踉跄跄地向前方走去。
    走了没多远，路却是到了尽头。
    顾绯停下了脚步。
    她的面前，放着一张巨大的冰床。
    冰床的高度恰好在顾绯的腰部，她可以清晰地看见面前的景象——静卧于冰床之上的，是一名男子。
    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男子一身黑袍，以金线绣着陌生的纹路，一笔一画，光芒流转，仿佛流动的符文。
    他有着过分苍白的肌肤，似乎与霜雪融为一体。紧闭的双眼凌厉而深邃，眼睫纤长，下颌线瘦削，修长的五指交叠置于身前，如同话本中被封印镇压的妖鬼。
    还是个勾人心魂的艳鬼。
    顾绯将剑收回剑鞘，笑了一声：“原来冰天雪地里真的有男人。”
    系统：“……”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怎么宿主一说却显得这么奇怪？
    肯定是宿主的问题，跟它这个纯洁的系统没有关系。
    顾绯却是一怔。
    系统升级之后，遇到重要的角色，不用顾绯特意询问，人物资料会自动呈现在她的面前。
    因此，顾绯也看见了面前睡美人的名字。
    苍辞。
    他是男主聂远本命剑的剑灵。
    说是剑灵，或许不太妥当。
    聂远的本命剑，唤做“龙骨剑”，乃是一千年前陨落的黑龙脊骨打磨而成，是曾经的仙界第一修士玄圣仙尊的遗物。
    苍辞，便是黑龙本尊。
    一千年前，原本笼罩在仙界上空、为仙界提供灵力的结界，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痕。
    世界分阴阳两界，阴为魔界，阳为仙界，这道结界，便是阻断仙魔两界来往的屏障。
    结界破裂的后果不堪设想。因此，玄圣仙尊便带着当时的几大门派宗主，前往裂痕处勘察情况。
    而后便遇到了这只黑龙。
    诞生于结界的裂痕之中，由仙、魔两界共同孕育，似仙非仙，似魔非魔，却拥有超乎自然规律的破坏力，以及令人难以想象的能力。
    它的龙骨比世间任何一把神兵都要锋利，龙血、龙肉皆可入药，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珍宝。
    饶是已经斩断七情六欲的几大宗主，也不可避免地动了贪念。
    而玄圣仙尊，也恰好缺一把趁手的本命法器。
    于是，他们以担忧黑龙酿成祸端为借口，强强联合，气势汹汹地杀往黑龙所在之处。
    如今一般修士口中的“仙界大战”，指的便是这一战。
    那是一场极为混乱的战斗，或者说，一场针对黑龙展开的，残忍血腥的屠杀。
    众多修士打头阵，以车轮战的方法耗尽了黑龙的气力。玄圣仙尊与黑龙鏖战三天三夜，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他炼化了黑龙的身躯，抽出它的脊骨铸成龙骨剑，仅保留一抹神识附在剑中。
    *
    绯绯：给每个美强惨一个家^_^
    第125章 抢了龙傲天的剑灵（4）
    不过，玄圣仙尊还未来得及让龙骨剑认主，便因伤势过重而死去。龙骨剑流落何处，成了仙界的一个未解之谜。
    也正是由于仙尊的陨落，在历史的记载中，这场大战没有胜利者，只有玉石俱焚的结局。
    直到仙尊的转世——也就是聂远，沿着他留下的指引，才让龙骨剑重新问世。
    事实上，苍辞与聂远，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玄圣仙尊抽了黑龙的筋骨，将它的血肉分给众多修士，又将它的身躯炼化并封印，带给它生不如死的折磨。
    然而前期苍辞不知聂远就是玄圣仙尊的转世，将他当作剑主，指导他修炼，助力他登上剑修的巅峰。
    直到看着聂远一步步迈上玄圣仙尊前世的路，才发现了真相，以入魔为代价，强行解除与聂远的契约关系，走上了反派的不归之路。

 第150章

    然而，一千年后重新修炼的聂远，已经不是当年的玄圣仙尊。已是强弩之末的苍辞，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因此，意识到自己处境的苍辞，选择以自爆的形式，震碎了仙界的结界，决心引来仙魔两界的动荡，并与聂远、与仙界同归于尽。
    当然，聂远很快便率领一众修士力挽狂澜，驱逐魔物，填补了结界，挽救了仙界陨落的结局。并且取代曾经的玄圣仙尊，成为载入史册的神尊。
    顾绯叹气一声。
    玄圣仙尊与那些宗主，借口用的倒是冠冕堂皇，还不是因为黑龙诞生于特殊的裂痕之中，拥有难以估量的价值？
    于是黑龙的龙骨成了玄圣仙尊的法器，黑龙的血、肉，都成了供养他们的灵丹妙药。
    简言之，又是一块男主的垫脚石。
    不过，得知眼前的苍辞只是一抹神识之后，顾绯也明白了自己身处何处。
    或者说，这一整片秘境，或许都是当年黑龙的躯干所化，用以藏匿龙骨剑。
    黑龙性情极烈，便是身躯已经千疮百孔，仍然不肯向玄圣仙尊低头。
    玄圣仙尊不敢贸然将其斩杀，便用了另外一种手段，把黑龙的躯体炼化，与一处秘境融为一体，将铸成的龙骨剑也藏在了这里。
    他自知自己大限将至，今生修炼已经无望，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来世。因此留下了大量的线索，指引自己重拾当年的心法，驯服龙骨剑，再走一遍修仙路。
    想来，河流是黑龙的血脉，顾绯沿着河流，来到了它的神府。
    如今的龙骨剑，尚在沉睡之中。
    顾绯在冰床边坐了下来，端详着面前的男子。
    他好似睡熟了，听不见一点呼吸。然而伸手去碰，却又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身体里的毒药仍在叫嚣着，顾绯的肌肤烫得惊人。
    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前世的玄圣仙尊并未将龙骨剑驯化，只是留下了线索，指引聂远前来把苍辞唤醒。
    玄圣仙尊留下的封印已经很脆弱了，事实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唤醒苍辞。只是无人知晓这个秘密，才让聂远抢占了绝对的先机。
    苏醒后的苍辞不知聂远身份，以为与他有缘，才认了这么个主人。
    既然她已经先一步站在了苍辞面前……为何要把他拱手让人呢？
    顾绯露出一抹兴味的笑容。
    她在想一件有趣的事。
    没了本命剑的聂远，还会是气运之子吗？
    试试就知道了。
    她遇到的是苍辞的神识，而不是龙骨剑，无法直接签下契约。
    不过，顾绯有办法，让苏醒后的苍辞对她念念不忘，不会轻易与旁人结契。
    “小八，帮我使用对苍辞使用上个世界赠送的道具，”顾绯喊了系统一声，不知想到什么，语气稍顿，“等下记得屏蔽你自己。”
    系统：“……？”
    它震惊地看着顾绯，又看了看顾绯身边高大俊美的男子。
    果不出其然，顾绯随手解下束腰，又摘下了挽起长发的簪子。
    “宿、宿主，道具已经使用，你只要靠近被使用者就好……”系统欲言又止，到底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宿主想做什么？”
    顾绯勾唇一笑，纤细的手指挑起男子苍白的下颌，漫不经心道：“唤醒睡美人。”
    “顺便解个毒。”
    说罢，低下头，主动吻上了那张冰冷的薄唇。
    系统：“……？？！！”
    丧心病狂的宿主，她居然连睡美人都不放过！
    想起顾绯刚才的叮嘱，系统沉默了一下，果断把自己关了禁闭。
    顾绯亲了一下就起身了。
    盯着身下熟睡的人，她支着下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是说受到外界的刺激神识就会醒来吗？
    当时聂远还没碰到龙骨剑呢，神识就现身了，差点跟他打起来。
    难道她对苍辞做的事还不够刺激？
    可他若一直沉睡着，这毒解起来也麻烦。
    不然干脆拿剑劈他一下吧，面临生命威胁的时候总得醒了吧？
    顾绯说做就做，果断起身，弯腰去捡被她随手丢在地上的剑。
    她也没有本命剑，她现在用的剑是宗门统一分配的，人手一把。
    刚握住剑柄，一只冰凉的手却揽住了她的腰肢。
    顾绯已经褪了外衫，此刻只穿着一件内搭长裙，因此男子五指的触感，隔着薄薄的轻纱传来。
    他的体温和河水一样冷。
    顾绯打了个寒战，手一抖，好不容易捡起的剑，再次跌落在地。
    她被带到了冰床上，对上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
    他似乎有些怔然，眼眸仿佛覆盖上一层朦胧的白雾，看起来晦暗不明，嗓音也是极为沙哑的：
    “你是……何人？”
    眼前的明丽少女却是一笑，纤细的五指覆盖上来，捂住了他的眼睛。
    苍辞听见少女轻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帮个忙。”
    他还未来得及问她究竟是何意，唇上传来的柔软触感，令他在刹那间乱了心神。
    方才在沉睡之中，也是这样的触感，唤起了他的意识。
    揽紧怀中的纤细腰肢，他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他嗅到了若有若无的玫瑰香气。

 第151章

    似云雾一般，靡靡地钻入鼻尖，扰乱了他的呼吸。
    *
    抢了龙傲天的剑（x）
    强了龙傲天的剑灵（√）
    宝贝们晚安～
    第126章 抢了龙傲天的剑灵（5）
    秘境之外，宗门大比现场。
    秘境内与秘境外时间的计算方式并不一致。再加上这些秘境均已被斟破，因此，在规定的时间内，不少弟子都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唯有一处例外。
    水镜上，“顾绯”的名字，是灰色的。
    此次宗门大比，天水派原本是不准备参加的。是原主背着父亲来到无极宗，擅自报名，一个人代表一个宗门参战。
    她是罕见的双灵根天才，饶是单枪匹马作战，也一路过关斩将，杀到了一个漂亮的位置，并且大胆到直接向聂远提出挑战，不少宗门的长老知道聂远与天水派那些恩怨，多多少少都在偷偷关注她。
    因此，顾绯长时间没有一点音讯，也引起了宗门各长老的怀疑。
    “那不是天水派掌门的女儿吗？她怎么还没出来？”
    “这第四十二号秘境我曾经去过，是个火山溶洞，难度不大，按照顾绯金丹期二阶的实力，应该不是难事。”
    修仙分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大乘五个等级，每个等级又分九阶。来参加宗门大比的弟子，集中在筑基、金丹两个等级。
    从金丹到元婴，看似简简单单的一级，却是许多修士毕生难以跨越的天堑。达到元婴期之后，才能算得上是仙界的强者，如今这些宗门长老与宗主，基本上都是元婴八阶、九阶的修士，离大乘期只有一步之遥。
    然而大乘亦是难上加难，只有千年前仙界大战中活下来的、几位尚在人世闭关的老祖宗，才是大乘期的修士。当下的仙界，已经找不到一个大乘期的大能了。
    至于再往上的化神期，纵观整个修仙界，没有一人可以达到。若是勉强算来，也只有一个从大乘冲击化神、却因大战而陨落的玄圣仙尊罢了。
    众人又等了好一段时间。
    然而除了失败捏碎传送令牌的，几乎所有的弟子都走出秘境了，唯独顾绯那边还毫无动静。
    聂远的脸色越来越差。
    他当然知道顾绯为何迟迟不捏碎令牌。
    她那个传送令牌，是建在原来的四十二号秘境之中。眼下秘境被调换，就算捏碎了令牌，又有什么用呢？
    此刻的心情，聂远有些形容不上来。
    他确实恨顾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但倘若看见她以这种方式惨死在秘境，聂远又有些于心不忍。
    她是那么骄傲的一个姑娘。
    要死，也该与他堂堂正正一战之后，死在他的剑下。
    想起顾绯那张明媚艳丽的脸，聂远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诸位长老，”聂远起身，拱手道，“顾绯久久没有离开秘境，或许遇到了什么麻烦。弟子愿意带领一队人前往秘境看看。”
    他仪表堂堂，语气不卑不亢，吸引了不少修士的目光。
    咦，这就是近年来小有名气的无极宗聂远？
    话说回来，秘境里面那个顾绯，不是他前未婚妻吗？
    据说顾绯嫌弃他是个废柴五灵根，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狠狠羞辱一番，再与他退婚。两人已经没有瓜葛了，前未婚妻有难，聂远却还是主动提出要救她，可真是有情有义，当乃修士之典范啊。
    聂远此举，又博得了不少修士的好感。
    聂远看在眼里，却并无点破的意思。
    一开始，第一个人为他打抱不平，说天水派坏话的时候，聂远明知那是谣言，却忍不住沉浸在那种感觉中。
    从来没有人站在他这边，为他出头。
    天水派上上下下，唯他们大小姐是从。顾绯不喜欢他，天水派的弟子也看不起他，对他随意打骂。
    然而在无极宗，他不仅有大弟子的待遇，连聊天时，他们都向着他。
    于是谣言传了一个又一个，离真相越来越远，但聂远还是没有说破。
    反正天水派肯定也不在乎这些。
    他的请求，无极宗的几位长老自然没有意见。
    三长老道：“阿远，我让你五师叔为你们坐镇，随你们一起进去吧。”
    聂远连忙点头。
    想到自己即将要做的事，他心底有些紧张。
    未经开发的秘境，对外人是很排斥的。强者越多，越是能引起秘境的反噬。因此，他自然希望来的弟子越多越好。
    只要场面足够混乱，他就可以趁机离开队伍，去寻找那把给他指引的剑。
    无极宗五长老起身，五指在虚空中虚虚一抓，第四十二号秘境的入口顿时在眼前呈现。
    但是，秘境内却不是即将喷发的火山，而是杳无人烟的冰雪荒原。
    几个知情的长老都有些傻眼。
    这秘境……怎么变了？
    *
    顾绯一觉睡醒，发现她仍仰躺在宽大的冰床上，头顶是柱状的冰棱，如刀刃般锋利。
    她调整了一下体内的气息，发现那些紊乱的脉象已经被安抚。不仅如此，有种奇异的力量，似清泉般注入她的筋骨，全身上下是从未有过的舒畅，恨不得现在去闭关修炼三天三夜。
    难怪那些狐狸精这么喜欢找人采.补……
    她本想活动一下筋骨，却被腰间横着的手臂束缚了动作。顾绯转头去看，身旁是一张近在咫尺的俊脸。

 第152章

    他好像又昏迷了，形状漂亮的薄唇在此刻显得有些苍白，皮肤也接近昏迷，仿佛冰雪一般孱弱的病美人。
    想起昨夜那些画面，顾绯啧了一声，心道这睡美人可一点也不孱弱。
    她小心翼翼地移开腰间的手臂，在苍辞的眉头微微皱起时，迅速在他眉心落下一吻。于是他舒展眉目，再一次陷入了沉睡。
    顾绯跳下床，迅速穿好自己的衣服。
    无意中按到锁骨上的牙印，顾绯再次腹诽，她皮肤这么娇嫩，亏他下得了口。
    将系带重新打上漂亮的结，顾绯喊系统：“小八，别装死，醒醒。”
    系统战战兢兢：“宿、宿主，反派会不会报复你啊……”
    这可是个真·未来大魔头，会毁灭世界的那种。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清白没了，他会不会提前黑化把宿主一起毁灭了？
    “没关系，”顾绯轻笑一声，“这里是他的神府，他只是一抹意识，顶多只能叫神、交，算不上真的损失。”
    *
    阿辞：冷笑.jpg
    第127章 抢了龙傲天的剑灵（6）
    系统抖得更厉害了。
    原来这也行吗……
    顾绯却已经重新将佩剑别在腰间，问它：“男主到哪了？”
    这是本后宫文，真正意义上而言，没有女主。男主每换一次地图，身边就有不同的倾慕他的女人，只多不少。
    因此，这个世界，顾绯的目标很明确。
    解决这个男主。
    系统立刻把男主聂远的镜像投射到顾绯面前。
    一行人浩浩荡荡，已经进入了秘境。秘境里狂风大作，隐有飞雪之势。
    聂远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似乎随时准备离队。
    顾绯笑了一声：“动作还挺快。”
    她转头看了床上的苍辞一眼。
    昨夜过后，她吸收了部分苍辞的灵力，似乎也共享了他对秘境的控制权。因此，当她产生“出去”的念头时，面前的冰棱向两侧推开，竟是给她指出了一条路。
    顾绯收回目光，走出了溶洞。
    冰棱迅速闭合，又复原为原本的模样。
    本静卧于冰床之上的男子，忽然睁开了眼。
    他赤.裸.着上身，肌理分明的胸膛上有隐约的文字烙印，仿佛古老的封印。只是光芒一闪，那些文字又如碎屑一般，化作细碎的光芒融入空气之中，消失不见。
    苍辞起身，注视着顾绯离去的方向，眸色晦暗。
    昨夜那只使坏的手始终蒙住他的双眼，他没有见到她的面容，也不知晓她的名字。
    只记得那抹山茶红的裙摆，艳丽得有些刺眼。
    他垂眸，嗅了嗅指尖，似乎还残余着淡淡的玫瑰香气。
    沉睡千年，最初的混沌与茫然过后，他渐渐恢复了意识。
    哪知道……
    一睁眼，却遇到了这样大的惊喜。
    *
    秘境中刮起了暴风雪。
    风势大得惊人，仿佛要将人吞没。
    这里温度极低，饶是修士身体素质过人，也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不少弟子冷得打哆嗦，火诀掐了一个又一个，却始终无法让身体暖和起来。
    带队的五长老眉头紧蹙，面色有些凝重。
    这些弟子对此一无所知，五长老却是清楚这些秘境的具体情况。
    虽说对顾绯，无极宗确实有意刁难，选择了一个难度不大、过程却痛苦又麻烦的火山秘境。
    可倒也没有到这种地步。
    这个冰雪秘境，是曾经仙界大战时留下的。由于里面实在太过寒冷，没有一点生命的气息，几个长老便一直很犹豫究竟要不要开发，这件事便一直搁置下来。
    可这秘境，为何会出现在宗门大比之中？
    “大家注意保护好自己，”风声太大，单靠说话已经有些难以辨认，五长老干脆选择给弟子传音，“这种秘境变化多端，极有可能把我们分散，大家一定要时刻关注身边的队友。”
    这么恶劣的环境，顾绯又一直没有音讯……
    五长老的面色越来越沉。
    她该不会已经……
    刚浮现这个念头，迎面的风雪蓦地变大，打乱了五长老的思绪。
    他咬咬牙，拔出腰间长剑，用力以指，以他为中心，划下了一个结界，将众多弟子笼罩其间。
    结界之内，风雪总算是消停了一些。
    由于风雪过大，地面上很快又重新堆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不少还没来得及被五长老的结界保护的弟子，不幸被掩埋在了积雪之下，正费力挣扎着。
    聂远也是其中之一。
    他挑开堆积在身上的雪层，看了不远处的五长老一眼，转身离开。
    早在进入这个结界之后，便有一道声音，一直在指引他前进。
    五长老他们是盲目地行走，而聂远的脑海里，却有一条完整的路线。
    聂远知道，道路的尽头，便是他要寻找的神剑。
    他不敢贸然暴露自己有上天指引的事，也不愿让五长老众人发现神剑，因此，准备趁乱悄悄离开。
    这毫无规律、时不时便要扩散的暴风雪，便是他最好的掩护。
    聂远给自己重新设下结界，刚走出没多远，却看见了一道意外的身影。
    那明艳的山茶红裙摆，仿佛冰天雪地之中，一抹唯一的亮色。

 第153章

    如红梅傲然枝头，一经绽放，便是所有光彩的汇聚。
    聂远的呼吸乱了一分。
    记忆里，只有一个人爱穿红衣。
    是他的前未婚妻。
    顾绯。
    他垂眸，攥紧了手中的剑柄，将下唇咬得发白。
    此刻的顾绯已然注意到了他，惊讶地喊了一声：“聂远？”
    暴风雪中哪里看得清人的脸，顾绯当然是故意的。
    她就是沿着聂远的定位来找他的。
    她发现，像溶洞中的冰雪一样，这暴风雪看着恐怖，却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她，没有一片雪花吹到她的身上。
    由于她与苍辞的关系，黑龙身躯所化的秘境，也在逐步接纳她。
    正好为她提供了方便。
    她有意用法术扩大了音量，声音透过结界，清晰地传入众人耳内。
    五长老他们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聂远已经与他们相隔好一段距离了。
    他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此时风雪暂歇，五长老伸手收起结界，“聂远，你怎么走到那里去了？”
    聂远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五师叔，我怕前面还埋着弟子，便想着过去找找看。”
    五长老心里虽有些疑惑聂远为何要擅自离队，却也找不到理由，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聂远的解释说得通，因此淡淡点头，不再追究。
    聂远松了一口气，收起长剑，向顾绯拱手：“顾道友。”
    听了聂远的声音，这些弟子方才注意到那道从不远处走来的身影。
    少女一身山茶红的襦裙，五官明媚，唇色娇艳，仿佛天地之中唯一的色彩，轻而易举地夺走了所有人的注意。
    见她款步走来，弟子们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些。
    这是顾绯？
    他们多是无极宗的弟子，许多虽未见过顾绯真容，却也听说过她的大名。
    那可是天水派飞扬跋扈的顾大小姐，聂远的前未婚妻，有那些谣言在先，无极宗上下对她的印象都称不上好。
    怎么今日一见，似乎与传言中的有些不同？
    不像是传言中无理取闹的泼妇……分明是位绝色佳人。
    *
    宝贝们，想找我玩的话可以来wb@岁岁常知意～
    第128章 抢了龙傲天的剑灵（7）
    顾绯站定，清丽的眸子缓慢地扫过面前的一众弟子，唇角掀起笑容，“我当是谁，原来是无极宗的诸位道友啊。天水派顾绯见过诸位道友。”
    她盈盈一拜，行了个标准的见面礼。
    却是连看都没有看聂远一眼，似乎对他厌恶至极。
    聂远蓦地怔住，有些出神地愣在原地。
    心中酸涩的感觉，比起去年当着宗门大比的面被顾绯羞辱，似乎还要更甚。
    当时顾绯厌他，聂远对她的印象却也没好到哪里去。这样泼辣的少女，怕是没人能受到了她的性格。
    只是时隔一年再次相见，顾绯却已经与去年大为不同。聂远在无极宗脱胎换骨，顾绯也成长了，变得更漂亮、更耀眼了。
    聂远抿抿唇，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
    年少慕艾，他也曾为那抹红衣倩影心动过。方才惊鸿一瞥，那些被藏匿的酸涩情感，似乎又涌现出来。
    面前的弟子目光呆滞，眼中难掩惊艳，顾绯掩唇一笑，显然很满意他们的反应。
    笑话，她身上可是有那么多光环加持，这要是还不能惊艳全场，她就要找系统投诉虚假叠buff了。
    在众人怔神之际，顾绯主动问道：“此处天寒地冻，我正在寻找离开秘境之法。不知诸位为何也来到了这里？”
    五长老道：“这一关试炼已经结束了。老夫见顾小友迟迟未离开秘境，便带人进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虽说一般而言，秘境试炼是以最后一位试炼者走出秘境的时间为结束标准，不过在比赛开始前，宗门会内定一个最长时间，超时即为结束。
    毕竟这些秘境，虽然已经被探索过，却也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一旦弟子有个三长两短，宗门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那前辈您也应该见到了，”顾绯环抱手臂，懒笑一声，“我被困这秘境许久，这里没有生命，不论走多远都是一样的景象，根本走不出去。”
    这话若放在外面对那些围观的弟子说，大多人显然是不肯信的。毕竟作为试题的秘境，不会太难，顶多就是麻烦了些。顾绯这样的天才居然会走不出来？
    可眼下这些弟子身在秘境中，也觉得这秘境毫无头绪，难怪顾绯会被困住。
    “前辈，”便又听见顾绯道，“我记得宗门大比有规定，这样的秘境，是不可以用来比赛的吧？”
    五长老知道这秘境有问题，本就有些心虚，眼下又被顾绯追问，轻咳一声，道：“你不是有令牌么？只要在比赛结束之前捏碎令牌，便可传送回外界。”
    像顾绯这样的天之骄女，肯定不屑于捏碎这种相当于认输的令牌。比赛一结束，令牌里的传送法阵就会失效，便是此刻顾绯当着他的面捏碎，这些弟子也看不出来秘境被人调换了。
    宗门内部的丑闻是一回事，等他回去自会调查，但在外人面前，他肯定要以维护宗门的颜面为重。
    哪知顾绯笑了起来，从腰间取下早已断裂的令牌：“我早就捏碎了。”
    昨天顾绯穿过来的时候，挣扎下的原主已经选择了捏碎令牌。

 第154章

    令牌当然没有反应。这个秘境根本没有设下传送阵，要令牌有什么用呢？
    五长老脸色微僵。
    顾绯便道：“我还在疑惑，明明捏碎了令牌，为何还会被困在这秘境之中？难道无极宗的传送阵还有特定的手势？”
    此话一出，有几个不是无极宗的弟子忍不住笑了一声。
    无极宗是仙界第一大宗，毕竟是第一宗门，对待外人时，总会高傲一些。这些弟子来无极宗参加宗门大比，也没少受无极宗的气。
    明明是无极宗令牌的问题，五长老一开口却逼问顾绯，好像笃定是顾绯做错了，这态度实在让人有些恼火。
    “不过，幸好前辈来了，”顾绯笑了笑，“秘境是无极宗收集的，想来前辈应该也知道传送阵在何处吧？”
    她笑吟吟着一张脸，一口一个“前辈”，该有的礼数与尊敬一点也不少。然而说出来的话，却一句比一句咄咄逼人。
    五长老心里清楚，这是个没有被开发的秘境，根本没有传送法阵。
    三长老派他带队，也有将秘境一探究竟的意思——毕竟他们在进来之前，一致猜测顾绯应该已经丧命于此，根本翻不起风浪。
    这里大部分都是无极宗的弟子，少数几个其他宗门的，也是五长老特意指定的“见证人”。反正顾绯已死，秘境里到底是什么，还不是由他们说了算？
    哪知道顾绯不仅没死，还活蹦乱跳的。细探她修为，竟是比进秘境前还要上涨不少。她迟迟不出来，难道是……参悟了什么天机，在闭关突破？
    是了，否则她有什么胆子在这和他无极宗五长老叫板？
    这秘境里，一定藏着什么。
    五长老微微眯起眼，想起了之前聂远奇怪的举动。
    那附近根本没有被积雪掩埋的弟子，看聂远那架势，分明是准备单独行动。为什么呢？
    五长老突然叹气一声：“顾小友。”
    他面露沉重之色，叹气道：“顾小友，实不相瞒，这件事确实是我无极宗做的不对。”
    “前些日子，这秘境里的传送法阵被破坏，修补阵法之事，向来由三长老负责。老夫进秘境前还在疑惑，为何勘测不到阵法的踪迹，听顾小友这么一说，想来阵法还未被修补，至于是什么原因，老夫暂时也不曾知晓。”
    顾绯看着五长老，挑了挑眉。
    姜还是老的辣。
    轻飘飘的说两句，不就把锅甩了么？
    本以为还要激将两句，没想到无极宗内部的关系也不怎么样嘛。
    “前辈误会了，我倒也没有为难前辈的意思，前辈能告知晚辈这些原因就好，”她挑唇一笑，“毕竟晚辈与贵宗某些弟子有过节，若非前辈解释，晚辈都害怕是被人刻意调换了试题呢。”
    五长老刚才一甩锅，已经让聂远变了脸色。眼下顾绯“不经意”道出真相，更让聂远呼吸一窒。
    他注视着那双剪水般清亮的眸子，忽然有一种被看透的无措感。
    聂远深吸一口气，终是下定了决心，主动道：“五师叔，顾道友，我……我确实知道怎样走出秘境。”
    第129章 抢了龙傲天的剑灵（8）
    如何走出秘境，聂远心里自然是没有底的。
    可五长老已经意识到不对，并且把锅甩到了推他进秘境的三长老身上，身为三长老的亲传弟子，聂远只能做出表率，证明自己的无辜。
    既然神剑藏在这里，想来，若他取出神剑，秘境也就破了吧。
    情急之下，也只有这么一个方法了。
    他费尽心思设计了这么个局，千防万防，没有防到顾绯。
    聂远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心头，不上不下，憋屈极了。
    她怎么……不似昔日的刁蛮任性，稍一激将就被点燃，而是变得聪明了许多？
    仿佛已经脱离了他记忆里的模样，变得熟悉又陌生。
    聂远看着少女姣好的侧脸，有些出神。
    “原来前辈的人还是知道路的啊，”顾绯轻笑一声，“那就有劳了。”
    五长老微微颔首，看向聂远时，神色却是冷淡了许多，“带路吧。”
    好一个三长老。
    五长老还在疑惑这秘境为何变了个样，顾绯一句无心的“被人调换”，却是恰恰打开了五长老的思路。
    无极宗与她顾绯有什么仇，至于调换秘境来谋害她吗？
    宗门没有，可三长老座下的亲传弟子聂远与她有仇啊。
    如此一来，主动表明自己知道秘境出口的聂远，便显得别有深意起来。
    既然知道路，一开始为什么不说？分明遇上了暴风雪，他却一个人离队，这是准备抛下同伴跑路吗？
    三长老可真是教出了个好弟子啊。
    倘若不是顾绯点醒了他，他现在还被蒙在鼓里，给三长老当挡箭牌呢。
    五长老冷笑一声。
    顾绯所料不错，无极宗内部确实不和谐。
    毕竟，能被无极宗选中的弟子，无不是出类拔萃的天才。这些长老虽然曾是同门出身的师兄弟，却还是容易在挑选弟子时打起来。
    五长老亲近聂远，就是因为去年他与三长老产生了收他为徒的想法，只是被三长老抢了先。
    现在看来，幸好他没收这个弟子。
    顾绯的秘境被调换一事，聂远肯定知道点什么。

 第155章

    区区儿女情长，居然用宗门的颜面做文章？到底是被废过灵根、小门小户的人，便是进了无极宗，也没能改变他的心胸，心眼实在太小。
    纵然心中万般不情愿，聂远还是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背后的目光灼热，不少人都抱着一副看好戏的心态，看他的表情十分微妙。
    便是一贯待他和善的五长老，此刻的目光都泛着冷意。
    只有顾绯笑眯眯地站在一旁，一脸淡定。
    与其在这冰天雪地里漫无目的地寻找龙骨剑，还要时刻担心会被聂远抢了先，倒不如让聂远带着她找。
    不知道这种心里在滴血的滋味，聂远好不好受呢？
    哎呀，一不小心又做坏事了呢。
    *
    暴风雪一阵又一阵，一行人走走停停，几经波折，总算是顺利找到了一处悬崖。
    停下脚步的时候，大多弟子已经狼狈不堪。头发被风吹得凌乱，眉毛、睫毛上都挂着冰晶，手指也被冻得通红。
    这实在是太冷了。
    秘境里芥子袋不能使用，他们连个能烤火发热的法器都没有。
    饶是主修火灵根的弟子，此刻也有些吃不消。
    这才待了多久，他们就冻成这样。他们简直不敢想象，若外面的人迟迟不来救援，顾绯会怎么样呢？
    被活活冻死？
    一个简简单单的比赛，居然有闹出人命的风险，无极宗到底在想什么？
    “五师叔，”看着面前的悬崖，聂远转头道，“前面已经没有路了。”
    五长老向下望去。
    这是已经结了冰的悬崖。脚下是积雪，崖壁上也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层，少许冰棱延伸，看起来极为锋利。
    悬崖之下，是一片飘渺的云雾，什么也看不见。
    聂远的神色也有些凝重。
    他一直是跟着上天的指示走的，路线肯定没有问题，这悬崖附近一定另有玄机。
    聂远仔细回想梦中的场景，突然意识到，神剑似乎藏在洞穴之中。
    “五师叔，”他拱了拱手，“跳吧。”
    此话一出，身后的弟子齐刷刷面露骇然之色。
    跳？
    秘境里的死可是真死，崖壁上已经这么恐怖，谁能保证下面没有危险？
    说不定地面上长满了倒刺般的冰棱，他们一跳下去，就会被刺穿，直接一命呜呼。
    “聂远师兄，”有的弟子开口道，“你到底认不认识路啊，这悬崖能乱跳吗？”
    “就是啊聂远师兄，不是还有条河被冻着吗，要不然咱们沿着河找找看？”
    “不，”聂远一脸笃定，“就是悬崖。”
    他巴不得与这些人兵分两路。他们越不相信，他就越要坚持自己的想法，让他们觉得他不可理喻。
    哪知一身红裙的少女弯了下唇，长剑出鞘，在素白纤细的手中挽了个漂亮的剑花：“聂道友都这么说了，那就跳好了。”
    乌发雪肤，剑锋凌厉，红裙猎猎生风，分明是再随意不过的动作，却让聂远的心跳漏了一拍。
    顾绯真的很美。
    饶是他加入无极宗，见过各种类型的美人，心中那道红衣倩影，却始终难以磨灭。
    聂远走神之际，五长老也做下了决定：“我与聂远、顾小友下去看看，你们且在上面等着。倘若一个时辰后我们不出来，就捏碎传音符。”
    为首的弟子连忙点头。
    五长老率先纵身一跃，跳入了茫茫云海之中。
    聂远回头看了顾绯一眼，想要伸手去拉她：“顾……道友，我们一起跳？”
    他的声音干涩，似乎有些紧张。
    顾绯根本不看他，或者说，打从他们重逢起，她便没有给过他一个多余的眼神。
    她干脆利落地跳了下去。
    山茶红的裙摆随风飘动，如一团火。
    聂远见状，也顾不得犹豫，连忙跟上了她。
    悬崖看似深不可测，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三人便接连落了地。
    云雾变幻莫测，从虚幻逐渐凝聚为实体，如一层屏障，笼罩在上空。
    这果然是一处洞穴。
    洞穴极窄，一眼便可望见尽头。那是一座由冰砌成的高台，一把锋利的长剑，静静地放置于冰台之上。
    第130章 抢了龙傲天的剑灵（9）
    这是一把极为漂亮的剑。
    玄铁锻造的剑柄，漆黑如墨，金色的符文盘旋其上，字迹遒劲，入木三分，仿佛翱翔的苍龙。
    剑身则呈现出冰雪般澄澈的幽蓝色光泽，遍布龙鳞般的纹路，如同一节一节的脊骨。
    无极宗是仙界第一大宗，而剑修，则是无极宗的第一大派，更是全仙界修士的主要选择。
    五长老、聂远、顾绯，皆是剑修。
    没有哪位剑修不爱剑。
    于剑修而言，一把宝剑，甚至比他们的伴侣还要重要。
    剑修的抠是出了名，他们可以为了不花钱吃饭而辟谷，却也可以耗尽积蓄，去给剑换一副漂亮的剑鞘。
    顾绯与聂远都是前两年才结丹，还没有锻造自己的本命剑，用的都是宗门统一分配的剑。已经成为剑修多年的五长老，却是能深刻地体会到这种感情。
    他站在剑的面前，嘴唇因激动而颤抖：“龙鳞纹，玄铁柄，这、这莫不是……”
    “是当年玄圣仙尊留下的龙骨剑！”

 第156章

    由于灵气衰微，秘境中已经许久没有孕育过神兵了。
    有神兵的宗门或者大家族，都会把神兵藏了又藏，只留给家中最出色的晚辈。
    更何况，他们的神兵，多是用贵重的金属锻造，加以炼化，只能称得上是次品。
    玄圣仙尊制作的这把，却是真真切切抽出了黑龙的脊梁骨，以这世间最坚硬、最锋利的材料锻造。
    此刻的聂远也激动不已。
    他的梦再一次灵验了。
    莫非他真是天选之子？过去十八年的忍辱负重，都只是为了在宗门大比上被顾绯退婚、加入无极宗？
    “五师叔！”他半跪在地上，目光诚挚，“五师叔，先前有其他弟子在，弟子不便细说。实不相瞒，弟子所谓‘走出秘境的路’，恰恰是得了神剑的梦中指引。”
    “当时弟子实在束手无策，万不得已，才把神剑指引的路当成走出秘境的路，带大家走了一趟。弟子猜想若有神剑在，走出秘境应该不成难事。”
    五长老看着跪在地上的聂远，眸中闪过深意。
    他自然能明白聂远的意思。
    只有被神剑选中的人，才能获得神剑的梦中指引。
    聂远确实准确无误地带着他们走到了龙骨剑的面前，难不成，他就是龙骨剑认定的剑主？
    当年的玄圣仙尊都没能驯服龙骨剑，只能将它藏匿在此处。倘若聂远被龙骨剑选中……他们无极宗，当真出了一个天才。
    “若真是如此，”五长老道，“这龙骨剑，应该是你的本命剑。去同它结契吧。”
    猝不及防的，少女娇俏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前辈，这样不太好吧？”
    不知何时，顾绯已经走到了龙骨剑的面前。
    凌厉的剑身倒映出她明丽的脸。
    顾绯撑着腮，好奇地低下头，似乎想伸手触碰。
    五长老眉峰一扫：“住手！神剑不同于普通兵器，拥有自我意识，它会排斥你的……？”
    少女纤细的手指，已然从剑尖，漫不经心地抚摸到了剑尾。
    非但没有被反噬，抚摸着如此锋利的剑，连一点血都没有流。
    龙骨剑已是神兵，不会像普通兵器一样，随意将人划伤，而是可以自行控制剑身的锋利程度。
    不知是否产生了错觉，那把剑……居然还微微晃了一下，像个羞涩的小姑娘。
    五长老用力揉了下眼睛，发现剑仍然完好地躺在冰台上。
    见了鬼了。
    顾绯挑了挑眉：“是吗？”
    她收回手，慢悠悠道，“五长老，按照仙界的规矩，秘境里带出来的东西，应该归宗门所有，进行统一分配。”
    “这龙骨剑，是你我三人共同发现的，天水派与无极宗都有处理这把剑的权利。您怎么能随口就把剑给聂远了呢？”
    五长老按了按太阳穴。
    到底是个年轻的女娃娃，不懂剑修的规矩。想来天水派那种小门派，活了这么多年，一把神兵也没见过。不过是现任掌门生了个好女儿，年纪轻轻便已经是金丹修士，这才获得了参加宗门大比的资格。
    虽然心里对聂远不满，但是，在维护宗门的利益上，五长老还是站在了聂远这边，语气也严肃了不少：“顾小友，你有所不知。”
    “仙界还有规定，倘若神兵入梦，便相当于已经认了主。龙骨剑指引聂远来秘境寻找他，说明已经把他当成了主人。便是你想将龙骨剑带走，它也不会愿意的。”
    对上顾绯清亮的眸子，五长老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虚，声音愈说愈弱。
    毕竟顾绯无故被困于秘境之中，眼下他在顾绯面前确实理亏。但是，这是无极宗辖下秘境发现的宝物，又是一件神兵，断然没有让给外人的道理。
    “神兵入梦？”顾绯嗤笑一声，“前辈，您虽贵为无极宗长老，却也不能因为我非贵宗弟子，就这样偏心吧？聂远说什么你就认什么？”
    “按照你的说法，龙骨剑是神兵，连当年的玄圣仙尊都没能驯服他。一个不过金丹期的弟子，又哪来的本事自称龙骨剑的剑主？”
    五长老脸色微沉，声音泛着冷意：“顾绯，你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管这剑给不给聂远，都该是无极宗的宝物，与她顾绯没有任何关系。他是看在顾绯还是个小姑娘的份上才给了她面子，否则，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聂远忽然出声：“五师叔。”
    他似乎已经缓过了神，语气也平静了不少，他注视着顾绯那张过分漂亮的脸，眼中闪过无数复杂的神色：“顾绯，我是不是龙骨剑选中的人，试试便知道了。”
    顾绯大大方方地后退一步，道：“请。”
    她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冰台上的龙骨剑，狭长的眸子微微一挑，颇有些威胁的意味。
    “多谢顾道友。”
    聂远向前几步，在冰台面前站定，他深吸一口气，握住了龙骨剑的剑柄。
    忽地，白光大作！
    仿佛一张无形的屏障，大力将聂远推开。他被迫向后退，后背重重地撞在岩壁上，震碎了无数冰棱。
    龙骨剑纹丝不动。
    *
    阿辞：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别老盯着我老婆。
    第131章 抢了龙傲天的剑灵（10）
    聂远、五长老皆愣住了。
    聂远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颠倒似的疼。又仿佛冰棱入体，冷得他直打寒颤。

 第157章

    本来这秘境已经够冷了，受了龙骨剑这么一击，聂远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什么叫极寒。
    比起疼痛，更加强烈的感受是羞恼与难堪——此刻顾绯、五长老都站在他面前，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命定的龙骨剑主，却遭剑如此排斥……
    便见一身红裙的少女眉梢微挑，笑出了声：“聂道友，我理解你慕强心切，只是这话，也不能乱说啊。”
    慕强心切。
    轻描淡写的话，却仿佛让聂远回到了一年前的宗门大比现场。
    可当时，他是骄傲的。
    他被天下第一的宗门看中，几个长老争着要收他为徒。而那个百般刁难他的顾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越飞越远。
    可如今这一句，却充满了讽意。
    五长老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三长老有多不靠谱。
    他气得牙直痒痒，接连两次在小辈面前下不了台，他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
    “顾小友说得在理，”五长老深吸一口气，勉强冷静道，“聂远能带我们来这里，想来他确实受到神剑指引。至于神剑到底归谁，此事还有待商榷。”
    “无极宗是千年大宗门，拥有多位元婴期长老，对神兵的了解十分深入，理应将神剑带回鉴定，”他眯起眼，与顾绯对视，“无极宗看待其他宗门，不论大小，皆以礼相待。想来顾小友也不愿与无极宗为敌吧？”
    顾绯被他道貌岸然的模样逗笑了。
    这可是明抢。
    难怪聂远进了无极宗后，非但没有长进，反而更加讨人厌了。原来他目中无人、高高在上的毛病，都是在无极宗学的啊。
    顾绯虽然丢失了过去大部分记忆，却也记得，她九尾狐一族是妖兽之王，不论走到哪里，都是受万兽顶礼膜拜的。
    没人敢让她受这种委屈。
    “前辈这话，未免太重了些，晚辈自然相信前辈的人品，”顾绯笑盈盈道，“只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秘境之中又无法使用留影石作为凭证，前辈如何保证将龙骨剑带回宗门之后，还会公之于众呢？”
    五长老的笑容僵了僵。
    可奇怪的是，在这个漂亮的少女面前，他竟然有一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
    好似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第一大宗长老，而是她眼中的一粒尘埃。
    他的声音冷了几分：“顾小友什么意思？”
    “这不是还在宗门大比吗？”顾绯瞥了聂远一眼，漫不经心道，“不如将龙骨剑作为大比第一的奖赏，由弟子自行选择。”
    “聂道友不是自称神剑入梦、命定剑主吗？那就在大比上看看，神兵只认强者，倘若聂道友拿了第一，龙骨剑也会心甘情愿地认主吧？”
    冰台上的剑不知听见了什么，剑身隐隐有蓝光浮动，却又很快归于平静。
    五长老斟酌一番，觉得顾绯的提议确实很有道理。
    这小姑娘说话虽然气人了些，好歹给出的都是实打实的方法，哪像那三长老的徒弟……自私自利，小家子气，这分明是来坑他的！
    他冷着一张脸，道：“那就依顾小友所言。”
    顾绯这么一说，聂远也松了一口气。
    他垂眸，神色有些复杂。
    今年参加宗门大比，聂远就是奔着第一去的。
    去年拜入无极宗，三长老为他洗髓之后，他连跳两级，从一个练气期的废柴，变成了金丹期的修士，此后更是奇遇不断，如今已是金丹三阶，比顾绯高一阶
    不过，事实上，由于他灵根修复时间不长，在三长老的建议下，他有意压制了自己的修为。因此，他的真实水平，应该是金丹五阶。
    表面上是一阶的差距，实际上，是整整三阶。顾绯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聂远知晓她惯来心高气傲，肯定咽不下这口气，一心想要为自己挣回面子，却不知道二人已是天差地别。
    他还要感谢顾绯提出这个条件，给了他名正言顺的理由得到龙骨剑。
    看着聂远的反应，顾绯轻笑一声，感受着体内汹涌澎湃的灵力。
    五长老与聂远都以为她为龙骨剑做出了让步，其实从始至终，顾绯的计划就没变过。
    ——她要明抢。
    如何处理剑已经商议完毕，接下来，便是取剑了。
    五长老面露严肃之色：“聂远，顾小友，你们后退几步。”
    便见五长老伸出手，指尖凝起光芒，一把凌厉的长剑凭空出现，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手中！
    已经有了本命剑的剑修，便无需像普通弟子一样，将剑佩戴在腰间。他们已与剑融为一体，睁眼闭眼，皆能成剑。
    长剑出鞘，剑光如惊鸿游龙般流转，五长老运剑如虹，几乎只能看见残影。
    此阵名为锁灵阵，只有元婴期以上的修士，才能发挥出它的最大效果。
    锁灵阵只需运剑，不使用灵力，没有攻击性，不容易引起神兵的反抗，却可以暂时地封印灵力，多年以来，一直被用来收伏神兵。
    饶是如此，五长老心里依旧紧张不已。传闻那黑龙性情暴虐，它的脊骨制成的神兵，怕是不好驯服，免不了一番恶战……
    然而，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龙骨剑平稳地躺在冰台上，任由锁灵阵光芒落下，迅速缠上剑身，烙下一条细长的锁链。
    五长老使劲揉了下眼。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第158章

    他怎么看这把龙骨剑，都觉得它此刻的反应……既温顺，又委屈。
    仿佛被始乱终弃的小媳妇。
    五长老又揉了下眼，心想，回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都收缴了，免得他都被弟子带偏了。
    他拿起龙骨剑，转头对顾绯二人道：“聂远，捏碎传音符，让那些弟子下来！”
    话音刚落，他们脚下的地面忽然出现巨大的裂痕，河水汹涌而来！
    这悬崖之下，与那条冰封的河，竟是连通的。
    顾绯刚刚听见五长老的话，便被一股力量拽入河水之中。
    与上一次不同，下水之后，河水奇异般地避开了她，朝两侧退散。一双冰凉的手，从身后揽住了她的腰肢。
    *
    阿辞：找到你了。
    第132章 抢了龙傲天的剑灵（11）
    他的手，与那河水一样冷。
    顾绯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她仍是那身红色长裙，衣服被水浸湿，紧贴着窈窕曼妙的身躯……她的腰肢纤细柔软，即便是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肌肤羊脂玉般细腻的触感。
    脑海中闪过无数记忆碎片，苍辞眼眸微眯，眸色深邃一分。
    他还没说话，顾绯脑海里的系统先被吓坏了，连忙提醒她：“宿宿宿宿宿主，虽然我还没有开大地图为宿主定制逃跑路线的功能，但我们可以找个重要人物的坐标……”
    顾绯直接被它逗笑了。
    傻系统。
    “别怕，”她淡定道，“小场面。”
    她笑起来时，肩膀微微耸动，令苍辞再次皱起眉头。
    这么怕他么……
    可他找她，找了好久。
    这片禁地闯入了许多陌生的人，苍辞心生不耐，本想像直接动手解决，却在有陌生的力量意图靠近他的本体时，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淡淡的玫瑰香气，悄无声息地钻入他的四肢百骸，蓦地唤醒了他的记忆。
    是她……
    是昨天晚上，唤醒他的人。
    怀中的少女一团温软，那股幽幽的香气更近了些。她背靠着他，柔软的长发披散下来，像某种温顺的小动物。
    她在颤抖。为什么？她也害怕他么？
    苍辞已经许久不曾与外界接触了。
    沉睡一千年，意识在近日才逐步复苏，她是他第一个遇到的人……也是最大胆的一个。
    苍辞低下头，下颌轻轻搁在了顾绯的肩膀上。他的嗓音低哑，冰凉的指尖勾起她一缕乌发：“我一直在找你。”
    想知道她为何会闯入他的神府，昨夜为何要那样对他，却又消失不见了。
    顾绯这才转过头，看向他。
    苍辞微垂长睫，脸颊泛着热意，抿起的薄唇殷红，看起来委屈极了。
    察觉到少女的目光轻缓地落下来，他下意识别过脸，耳尖都红透了。
    便是昨天，顾绯对苍辞的印象，也几乎空白。他话很少，只有在情.动的时候，才有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这是顾绯第一次正面与他打交道。
    修长瘦削的黑衣青年，一身冷漠的肃杀之气，叫人不敢靠近。可在某些方面，却意外的……纯情。
    顾绯抬起头，脸颊贴了贴他的掌心。
    河水是冷的，掌心肌肤相贴的温度却烫得灼人。心中泛起异样的感觉……苍辞呼吸一窒，心跳漏了一拍。
    “抱歉，”却听见怀中的顾绯道，“昨日情况紧急，才找了你修炼……是我打扰了你吗？”
    她的语气听起来，比苍辞还要无辜。
    所以那是……修炼？
    苍辞的脸色渐渐冷下来，有种说不出的酸涩感。
    她是修士。那群跟着她一起来的人，也是修士。也就是说，倘若她没有遇见他，她就要和那些人一起了？
    尤其是那个意图触碰他本体的，似乎与她有些关系……
    “顾绯！顾绯！”
    “顾小友？”
    聂远与五长老的声音接连传来。苍辞面色一冷，深深地看了顾绯一眼，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远处赶来的聂远艰难地给自己加了一道避水诀，忽然感到脊背发冷，狠狠打了个寒战，有一种被毒蛇缠上的感觉。
    他警惕地张望四周，然而除了那些弟子之外，没有一个陌生人。
    这个秘境里根本没有活物，哪来的毒蛇呢？
    看见顾绯完好无损地站在水下，聂远这才松了一口气，“顾绯……”
    刚才事发突然，消息刚传过去，他们三个很快就被河水冲散了。随后，那些弟子也接连掉了下来。
    原来是河水突然暴涨，直接将悬崖吞没，整座秘境都处于地动山摇之中。
    聂远心想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这秘境就是为了守护龙骨剑，他们取走了龙骨剑，秘境自然就塌了。
    可方才那河水来势汹汹，便连他都十分吃力，此刻顾绯站在他面前，怎么跟个没事人似的？
    她的避水诀已经这么好了吗？
    顾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心里也有点不爽。
    这个反派多可爱呀，就是太容易害羞了，怎么其他人一来他就跑了？
    啧，令人心烦的男主。
    聂远已经继续说道：“顾绯，五长老在水下发现了一个大口，应该是秘境的出口，我们快跟上去吧。”
    他的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自然不喜顾绯，可与她重逢之后，却又不希望她这么轻易便丧命于此……

 第159章

    她和过去，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
    秘境之外。
    已经过去许久，顾绯迟迟没有出来，已经有不少不明真相的人在外面问什么情况了。
    顾绯不出来，这一轮比赛就无法计分，他们还要等结果呢。
    议事堂，无极宗宗主与几个长老聚在一起，也在等待五长老的消息。
    魏莺莺站在门口，悄悄地看了一眼。
    前几日，聂远找上了她，请她帮一个忙。
    他说他要寻找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藏在一处没有开发的秘境中，让魏莺莺帮忙找出这个秘境，并把令牌给他。
    魏莺莺没有办法把令牌直接带出来，便与聂远计划好，悄悄把这个秘境与用来比赛的秘境调换。
    这场比赛，无极宗是有私心的。
    前几天比赛刚刚开幕，顾绯当着所有人的面，提出要和聂远打擂，看看无极宗到底能把他教成什么样子，让宗门颜面大失。
    因此，宗门本就计划，这场比赛，一定要给顾绯一点苦头尝尝。
    他们决定把最麻烦的秘境安排给顾绯。
    倘若能淘汰她，那就再好不过了。
    小门小户出身的姑娘，却敢同与无极宗叫板，这样的人，纵然有几分实力，无极宗也不会留。
    这些内情，魏莺莺是知道的。
    她索性把这个偷出来的秘境，换给了顾绯。
    反正不管顾绯抽中什么，宗门都会想办法淘汰她，既然如此，换个更麻烦的给她，也肯定不会有人发现。
    若是发生点什么意外，就再好不过了。
    魏莺莺自幼被宠得无法无天，类似的事，她实在做过太多了，因此，她轻车熟路地找来人，给顾绯加了点料。
    想来现在，顾绯已经命丧黄泉了吧？
    第133章 抢了龙傲天的剑灵（12）
    想到这里，魏莺莺不由得翘了翘唇。
    敢虐待她的聂远哥哥……他们走着瞧吧。
    一个小门派大小姐的性命罢了，拿走又如何？难道天水派还敢与无极宗叫板吗？
    她正得意着，忽而山摇地动，劲风吹开议事堂紧闭的大门，那些前往秘境中寻找顾绯的弟子，凭空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与去时不同，他们个个头发凌乱，衣服已经湿透，看起来狼狈不堪，便是带队的五长老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有站在队伍最前端的红裙少女看起来最为正常，随意挽起的发髻都不曾乱半分。
    魏莺莺的瞳孔一缩。
    女人天生的直觉，让她只是看见背影，就对多出来对少女充满敌意。
    是顾绯。
    那个女人……居然没死？！
    怎么可能！
    她给顾绯下的，不是毒药，而是一种禁咒。
    毒药有迹可循，禁咒则不然，可以无声无息地附着在一个人的身上。倘若没有及时解咒，便会七窍流血而死。
    那个秘境可是冰天雪地，一个活物都没有，上哪去解咒？顾绯此行，必死无疑。
    除非……
    她找人解咒了。
    魏莺莺看向顾绯的表情，忽然多了几分轻蔑与嘲讽。
    十八岁的金丹天才又如何？
    委身于人的滋味，不好受吧？
    议事堂的动静，引起了不少路过的修士侧目。
    五长老也没想到他们从秘境里出来会制造这么大的动静，秘境塌陷所造成的威力，直接把议事堂的大门和宗主他们设下的结界给冲破了。他们回来的事，瞒都瞒不住。
    偏偏顾绯在这个时候出了声：“前辈，该把我们在秘境里发现神兵的事公之于众了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单是议事堂内的无极宗众人，便是议事堂外来看热闹的修士，也纷纷变了脸色。
    仙界已经多少年没有神兵现世了？
    五长老他们，居然从一个普通的试炼秘境里带出了神兵？
    五长老看见了顾绯一眼，再次气得牙痒痒。
    小姑娘一张俏脸，说话却咄咄逼人，做事也聪明极了，一点喘息的余地也不留给他，便是他想动手脚，眼下这情况，根本来不及。
    他只好举起手中泛着寒光的长剑，沉声道：“这把剑，是龙骨剑。”
    “一千年前，仙界结界崩塌，魔龙祸乱人间，仙界各大宗门首次结盟，由玄圣仙尊率领，前往结界斩杀魔龙。”
    “大战胜利后，仙尊抽出魔龙脊骨，以万年玄铁淬炼，制成一把神兵，称作龙骨剑。”
    灵力的作用下，龙骨剑被托起，漂浮在半空之中，更好地向众人展现它的全貌。
    通体晶莹的剑身，漆黑如墨的剑柄，虽然缠绕着铁链，却依然可以看见剑身清晰分明的龙鳞浮雕，剑柄烫金镌刻的古老符文，肃穆凛冽，气势如虹。
    玄圣仙尊斩杀魔龙的故事，仙界无人不晓，更将玄圣仙尊供为千古第一修士。但是他抽出黑龙脊骨制造龙骨剑的事，却只有少部分修为高深的修士知晓。
    毕竟，向来以英雄、功臣等美誉被载入史册的玄圣仙尊，怎么会做出抽脊骨这等残忍之事呢？
    不过，若是为仙界太平斩妖除魔，抽脊骨，也是应该的。
    “玄圣仙尊直至陨落，都没有加入宗门。他制造的龙骨剑，也不该属于任何一个宗门，”五长老道，“因此，我代表无极宗做出决定，将这把神兵作为宗门大比魁首的奖励，赠予我们仙界最出色的后辈。”

 第160章

    他很巧妙地避开了与顾绯的争论，将所有的美名，都揽到了他、揽到了无极宗身上。
    下方喝彩声不断，都是在称赞无极宗不愧是第一宗门，气度当为仙界楷模。宗主捋了捋胡子，也感到欣慰。
    无极宗有神兵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仙界。大大方方把神兵让出来，反而是最好的做法。不然，全仙界都要讨伐无极宗私吞神兵了。
    老五这么多年，本事倒是有，就是闷头修炼，不太会做人。一朝发现了神兵，连脑子都长进不少，知道为宗门博美名了。
    “前辈这话倒是说得漂亮。”
    喝彩声中，少女清脆如珠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顺着声源望去，聂远等人的中间，站着一位乌发雪肤、身着山茶红襦裙的少女。
    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她微抬下颌，漫不经心地扫来一眼，却让众人几乎产生错觉，仿佛嘈杂人群中，只看得见她一人。
    修士们不由自主地安静了下来。
    大家正疑惑她究竟是什么人，忽然有弟子反应过来，她不就是那个一直被困在秘境里的顾绯吗？
    这个下午，大部分参加秘境试炼的弟子，都对顾绯十分不满。要不是顾绯一直没从秘境里出来，他们也不至于一直在这等。
    结合过去那些有关顾绯的流言，他们更加相信，顾绯果然是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
    如今一见，传闻似乎变得不靠谱了起来。
    “神兵的事，前辈已经处理好了，”顾绯笑了笑，“敢问前辈，我秘境的事，又该如何解释呢？”
    五长老神色一僵。
    果然，按照顾绯的性格，她是不会息事宁人的。
    无极宗几位长老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不清楚秘境里的情况，先前只是猜测秘境被人调换，眼下神兵现世，他们可以笃定，顾绯去的，一定不是他们准备好的秘境。
    “我按照比赛要求进行抽签，只身一人前往第四十二号秘境，”顾绯道，“秘境中是一片冰雪荒原，没有考核与试题，只有相似的场景与来势汹汹的暴风雪。”
    “我决意放弃，向贵宗求助，哪知捏碎令牌之后，我依然被困在秘境之中，直到这位前辈带人进来，我才发现秘境里根本没有贵宗设下的传送法阵。”
    “先前我只是疑惑，之后神兵现世，我更加坚定了猜测，”顾绯轻笑一声，眼尾上挑，目光却锋利如刀刃，扫过在场众人，“贵宗给我安排了一个没有被开发的秘境。”
    人群中的魏莺莺莫名打了个哆嗦。
    上翘的嘴角微微凝滞，魏莺莺心跳如鼓。
    这事情的发展怎么与想象中的不一样？
    顾绯噩梦般声音再度传来——
    “我倒是想问问贵宗，到底是让我比赛，还是在蓄意杀人？”
    第134章 抢了龙傲天的剑灵（13）
    满众哗然。
    调换秘境是小事，可若顾绯把“调换秘境”和“害人性命”放在一起，就是大事了。
    她与无极宗有过节，又孤身一人前来参加宗门大比……藏了神兵的秘境，便是元婴期的长老进去探索，都倍加小心，何况顾绯只是个金丹期的修士呢？
    无极宗宗主起身，道：“顾小友。”
    到底是当宗主的人，比起五长老，要沉着许多。便是顾绯的话没有一点客气，宗主的语气依旧冷静：“我们原来安排的四十二号秘境，的确不是你所说的那个。”
    事已至此，没有了藏匿真相的必要。
    “但是，顾小友的话，确实有些言重了，”宗主淡淡道，“无极宗专门有人负责管理开发的秘境，用作比赛的秘境，也是他们筛选出来的。秘境为何会被调换，我们实在不知。”
    “顾小友在无极宗遇险，这件事，自然由无极宗全权负责，顾小友且给我们一点时间，三日之内，我们必然给顾小友一个交代。”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连具体的时间都给了出来，无极宗一定会拿出一个“真相”，不管内容是什么。
    “多谢宗主理解，”顾绯嘴角噙笑，迎上宗主的目光时，眼里并无惧色，“贵宗是仙界第一大宗，想来也不会因为我与贵宗弟子的私人恩怨，就做出这么有违形象的事。”
    说到这里，她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直沉默的聂远一眼，“毕竟，我来参加宗门大比，是为了给我的宗门争一口气，而不是来结怨的。”
    此话一出，一些先前还觉得顾绯刁蛮任性的修士，顿时对她心生好感。
    这哪里是不讲理？人家落落大方，拿得起放得下，目的还是“给宗门争口气”，明明就是个直爽的姑娘啊。
    倒是那位与她结怨的弟子，两人不是来自同一宗门吗？他倒好，转头就攀上了高枝，连过去的宗门都不要了。
    事情暂时有了解决方案，无极宗宗主肯定不会让这些修士留下来看无极宗的丑闻，因此立刻宣布散会，命弟子把这些修士请回住处。
    那把作为魁首奖励的龙骨剑，则被无极宗用剑匣封存，带走了。
    门口的魏莺莺心跳得极快。
    她本就心虚得厉害，听见顾绯与宗主的对话，更是吓得不轻。
    她跨过门槛时，刚好与顾绯擦肩而过，顾绯似乎注意到了她，对她嫣然一笑，魏莺莺的脸色更难看了。
    一个已经失去清白的女人，有什么好嚣张的？

 第161章

    敢威胁她父亲，却不敢把她在秘境中的那些遭遇说出来，这顾绯也不过是在打脸充胖子罢了。
    她心里很快拿定了主意，也顾不得缠着聂远，提起裙摆便跑向宗主：“爹爹……”
    *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顾绯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热水澡。
    早上醒来虽然用过清洁咒，但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洗过澡之后才好了许多。
    下午说了那些话，无极宗内部应该已经闹翻了天，看见他们诸事不顺，顾绯心情就好，再加上后天下午才有她的比赛，想来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她没有死在秘境里，无极宗必须给出一个能服众的解释。不知道从小顺风顺水的魏莺莺，面对这样的挫折，会不会把真相全盘托出呢？
    如果顾绯没有记错，交换秘境的事，还是聂远指使魏莺莺去做的。
    一个是自己疼爱的亲生女儿，一个是刚收入宗门一年有余的弟子，宗主会怎么选择？
    顾绯最喜欢看别人做这种考验人性的选择题了。
    反正她没人性。
    她施施然在梳妆台前坐下。
    作为仙界第一大宗，无极宗也充分展现了他们的财大气粗，给参赛修士安排的厢房，每一间都配有单独的浴室与梳妆台。
    与古代世界不同，修真世界有法术的存在，为生活提供了许多便利。譬如顾绯面前这面镜子，是由仙界独有的材料打磨而成，又有法阵加持，达到了堪比现代玻璃的效果。
    顾绯正专注地打理着自己柔顺的长发。她不太喜欢用法术烘干，更喜欢拿毛巾擦拭后等自然干，只是擦着擦着，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
    是苍辞。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夜晚，这样的场面着实有些惊悚——因为镜子里并未照出他的身影。
    不过，顾绯只是挑了下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苍辞只是一抹意识，没有实体，镜子照不出他倒也很正常。
    秘境之中能看见他，是因为那本就是黑龙的身躯所化。眼下出了秘境，不是只有剑灵的契主才能看见剑灵吗？他还没跟别人签订契约吧？
    苍辞微抿薄唇，道：“我是龙骨剑的剑灵，是你们把我带了出来。”
    知道剧情的顾绯并不惊讶，只是淡定地点了点头，“可你不是被无极宗那些人带走了吗？”
    “那种阵法……”苍辞的眉头微微皱起。他本来想说跟着他们出来只是因为她在这里，那个阵法根本困不住他，可是一想到顾绯居然放任他被那些人带走，他就更委屈了。
    他敛眸，低低地说道：“我来找你。”
    此刻顾绯坐着，他站着，二人身高拉开了很大的差距。只是苍辞现在，看上去更像一只趴在主人脚边祈求抚摸抱抱的巨型犬。
    顾绯想着想着便笑了出来，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微微抬了抬下巴，“你低一下头。”
    黑衣青年不明所以，仍是乖顺地俯身。
    顾绯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得狡黠：“乖。”
    咦，手感还挺好，比她半湿的头发好摸多了。
    黑龙的神识居然这么单纯？难怪在原著里被男主耍得团团转。
    顾绯眼眸微微眯起。
    “可剑灵不是只有契约才能看见吗？”
    纤细的手指穿过他的长发，指尖留下淡淡的玫瑰香气，苍辞有些失神，目光短暂地在她裸.露的脖颈上停留。
    她的皮肤很白，让他有一种吻上去的冲动。
    “我们，也算结契。”他滚了滚喉结，淡声道。
    他虽然沉睡千年，但并非对男.女之事一无所知，只是想起顾绯最初的说法，停顿片刻，又补充道：“我们一起修炼过。”
    第135章 抢了龙傲天的剑灵（14）
    “修炼”。
    顾绯：“……”
    饶是她经验丰富，听见这么一本正经的描述，还是不受控制地感到脸红。
    居然被一抹神识撩了，真是丢他们狐狸精的脸。
    她若无其事地说道：“哦，是吗。”
    顾绯继续擦头发，苍辞似乎有些好奇，从她手里拿过毛巾，轻轻地裹住了她的长发。
    他低声道：“我帮你。”
    他诞生之初，对人间的一切充满好奇，因此化作人类男子的模样，到人间去学了不少东西。
    然而好景不长，他诞生的事不知怎的传到了仙界，引得那些修士来围剿他。
    想起那场大战，苍辞微微眯起眼，眸色深邃。
    他生来混沌，这些属于人类的情感，都是后天学会的。因此，那些情感的分类，对他而言，没有那么明晰。
    只有在大战之中，被多人围剿，被抽去脊骨、封印千年，他第一次如此强烈地体会到一种情感，叫做“恨”。
    而千年之后，意外闯入的少女将他唤醒，他又尝到了新的感觉。
    ……是贪念，和欲。
    修长的手指穿过少女乌黑的长发，在帮她擦拭头发的同时，指腹落在她的额头，又按起了她的穴道。
    他的手法意外的娴熟。外界虽然只过去一个下午，顾绯却真真实实在秘境里待了两天，加上原主之前经历的那些事，身体早已疲惫不堪。因此，在他温柔的按摩下，顾绯很快放松下来，靠在了他的胸口。
    这只剑灵好居家。

 第162章

    苍辞调整了一下位置，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
    ……是真的很软。
    她的长发是软的，脸部的肌肤是软的，小巧娇嫩的唇也是软的……
    像只懒洋洋地趴在软垫上晒太阳的猫。
    苍辞的思绪不由得有些飘忽。
    突兀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苍辞按摩的动作一顿。
    顾绯的眼睛本来都要闭上了，察觉到他的停顿，微微抬起半阖的眼眸，疑惑地看着他。
    有人敲了她的房门。
    “顾绯，”是聂远的声音，“睡了吗？”
    苍辞的眸色渐渐冷了下来。
    像某种凶兽，在察觉到自己的领域被敌人靠近时，露出戒备与警觉的姿态。
    顾绯没回答，又听见聂远道：“我想跟你谈谈。就看在……我们是前未婚夫妻的份上。”
    他总觉得，如今的顾绯，和他记忆中的那一个，有很大的不一样了。
    变得更漂亮、更聪明，也更迷人了。
    或许他走后的一年，顾绯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再是记忆里那个让人讨厌的大小姐。
    那么……要是同她好好地谈一谈，她会理解他的苦衷吧？
    苍辞的脸色更冷了一些，动作也完全停下来了。
    顾绯有些不满，勾了勾他的手指：“我的头发还没干。”
    苍辞冷淡道：“你前未婚夫在外面。”
    他知道，“未婚夫”是人类对未来伴侣的称呼。
    哪怕是“前”，也说明，他们曾经有一段亲密的关系。
    这种亲密，是什么程度呢？那个男人敢深夜敲她的房门，他也帮她擦过头发，也跟她一起……修炼过吗？
    顾绯后知后觉，这是吃醋了。
    名字都没主动告诉她，醋倒是先吃上了，这剑灵脾气还挺大。
    她起身，拉住苍辞的手，“过来。”
    苍辞的动作迟滞一瞬。
    顾绯已经推开门，正面迎上了聂远。
    苍辞就站在她的身后。
    只是身为剑灵，聂远看不见他。
    聂远有些失神地看着顾绯。
    过去在天水派，顾大小姐每天都打扮得十分精致，让他一次又一次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二人的云泥之别。
    只是眼下顾绯长发披散，穿着素白的长裙，看起来随意倦懒，又有种不一样的风韵。
    她这是……刚刚沐浴完吗？
    顾绯没有给他太多走神的时间，直截了当地问：“什么事？”
    从未见过她这幅模样，聂远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别过了脸，道：“我是为无极宗的事情而来的。”
    “顾绯，眼下你已经被五师叔救出来了，五师叔也依你所言，将神剑作为宗门大比的奖励，”他道，“调换秘境的事，就一笔勾销吧。”
    一笔勾销？
    好似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顾绯挑了挑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似乎在等聂远说出更令人信服的理由。
    被她这么注视着，聂远的脸再次红了，不知是羞赧还是难堪：“法宝丹药、符纸灵石，只要宗门能给的，你都可以提，作为这次秘境失误的补偿。”
    顾绯突然问：“聂远，贵宗这是想用这些东西，来买我的命呢？倘若我死在秘境里，你们是不是也会给我宗门的人开出这些条件，堵上他们的嘴？”
    手指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苍辞看着她，眉头微皱。
    怎么可能会让她死在秘境里……
    要死，也是这些人死。
    聂远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极了。
    “顾绯，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的语气沉了几分，“你也知道，无极宗是这次宗门大比的主办方，事情若是闹大，对无极宗、对你的影响也不好。就看在……就看在我们过去的交情上。”
    聂远本想说，如果顾绯不答应，无极宗也有的是手段，她不如选择最温和的方式，接受无极宗的馈赠，只是想到那些话五长老已经说过，怕激怒顾绯，便只好作罢。
    顾绯确实被他逗笑了。
    无极宗教出来的弟子，果然个个趾高气扬，脸大如盆，男主更是其中典范。
    “我们的交情？”顾绯道，“是我父亲收你为弟子，视如己出，甚至让我与你订婚，你却转头加入其他宗门的交情，还是你和无极宗这些人沆瀣一气，害我性命，却又逼我忍气吞声的交情？”
    “聂道友，你是不是忘了，”她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聂远，“当年宗门大比，我是怎么跟你退婚的？”
    聂远脸色铁青。那些尘封的、黑暗的记忆被唤醒，与此刻顾绯轻柔的声音重叠——
    “五灵根的废柴，我看不上，至于为了攀高枝、抹黑旧宗门的白眼狼……”顾绯声音微顿，笑了起来，“聂远，跟我谈交情，你配吗？”
    第136章 抢了龙傲天的剑灵（15）
    白眼狼。
    这是聂远第一次听见这个称呼。
    却如一记警钟，重重地敲在他的心上，敲碎了那些虚幻破碎的梦。
    这么多年……
    是他的师傅，也就是顾绯的父亲，一直在照顾他。
    他虽然不能修炼，但依然拿了天水派弟子的份例，宗门没有半分亏待他。
    只是顾绯不喜他，那些弟子向着顾绯，故而也厌弃他……
    “聂远哥哥！”
    魏莺莺提着裙摆，快步跑了过来。

 第163章

    看见顾绯那张哪怕身着素衣、也过分艳丽的侧脸，她咬了咬牙，心道果然如此。
    找了聂远这么久，听说他往给参加比赛的弟子准备的厢房那里走了，魏莺莺不用想，也知道他是来找顾绯的。
    那个女人不是对聂远哥哥不好吗？怎么聂远哥哥还是对她念念不忘？
    肯定是她自己不知羞耻，勾.引聂远哥哥……
    听见陌生女人的声音，苍辞下意识握紧顾绯的手，手指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防男人也就算了，怎么连女人都要防？
    顾绯忍着笑意，瞥了跑来的魏莺莺一眼，给苍辞传音：“帮我把我桌上的芥子袋拿来，取一样东西。”
    手心的柔荑柔软娇嫩，苍辞有些恋恋不舍，慢吞吞道：“我叫苍辞。”
    她都没有把她的名字告诉他。
    “知道啦，”顾绯捏了捏他的手，“阿辞？”
    苍辞一怔，不可控制地红了耳尖。
    聂远敏锐地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对。
    顾绯怎么突然笑了？
    与看向他时的讥诮不同，她笑得真心实意，仿佛想到了什么欢喜的事。
    可她身后空空如也，这里分明只有自己与她二人……
    以及，身后的这位魏莺莺。
    对魏莺莺，聂远实在有些头疼。
    他不喜欢她，可她是宗主疼爱的女儿，他若想在无极宗立足，免不了要讨好这位小姐。
    无极宗的组成十分庞大，内部纷争也不断，大家都是表面上和气，其实暗地里较劲。
    不像天水派，门派规模不大，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之间也很和谐，都是宽厚温和的长辈。
    也正因如此，聂远才时常感觉与宗门格格不入。
    他们太和谐了……以至于，他成为了那个备受排斥的外人。
    “莺莺，”他低声唤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怕爹爹为难你，就来找你了，”魏莺莺亲昵地挽上他的手臂，看向顾绯的目光充满挑衅，“倒是你，都已经是前未婚夫妻了，怎么还缠着聂远哥哥？”
    顾绯怜悯地看了她一眼。
    这种女配，她都懒得去对付。
    现在这么喜欢聂远，等以后跟了他，看见他的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个红颜知己，看她还能不能笑出来。
    在外人面前，聂远是默许魏莺莺这样做的，旁人看见他与魏莺莺非同一般的关系，待他都会礼让三分。只是眼下被顾绯笑吟吟地看着，聂远顿时感到一阵不自在，下意识想要推开她。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他沉默了一下，说道：“莺莺，不要乱说，是我来找她的。”
    顾绯笑道：“聂道友是怕一个人说服不了我，又去找帮手了？”
    略带讽意的笑容刺激了魏莺莺，她气急败坏道：“宗门与你谈条件，是给你面子……”
    下午在门口听了顾绯与宗主的交谈，魏莺莺一时束手无策，哭着去找了宗主，把她偷偷调换秘境的事情向宗主坦白。
    只是她隐瞒了聂远，只说是自己看不惯顾绯。
    宗主哪里看不出自己的女儿心里有鬼，不用猜就知道幕后的指使是谁。他有意试探聂远，便先给聂远传音，让他去跟顾绯谈条件。
    毕竟，一边是疼爱的女儿，一边是一个普通弟子，他的心偏向哪一边，一看便知。
    正因如此，魏莺莺才有足够的底气，继续仗势欺人。
    想到这里，魏莺莺抬了抬下巴，语气轻蔑了几分，“顾绯，你真以为没有人知道你在秘境里做的那些事吗？”
    闻言，聂远的目光略是迟疑。秘境？秘境中，顾绯不是一直和他们在一起吗……
    是了。
    在他们相见之前，顾绯一直是一个人。难道其中还有隐情？
    随后走出房间的苍辞，闻言垂眸，淡淡地扫了魏莺莺一眼，再次牵住了顾绯的手，把她的手裹在掌心。
    秘境里的事……是指他吗？
    这个女人也很让人不舒服。
    要是能杀掉就好了。
    魏莺莺二人根本看不见他，自然也不知道他与顾绯的小动作。只是聂远忽然感觉脊背泛凉，那种若有若无的杀气，又浮现了。
    顾绯也微微变了脸色，但仍是笑着的：“我独自被困于秘境之中，此后贵宗五长老前来救援，方才离开了秘境，这些大家都看得见。道友所言，又是何意？”
    见她神色略有迟疑，魏莺莺更加认为拿捏住了她的把柄。眼下四周无人，她说话便大胆了些：“早在你进入秘境之前，你便中了咒，如果没有男人解咒……”
    她笑意愈浓，神色充满得意与蔑视，“你早就七窍流血而死了。顾绯，这样的滋味，不好受吧？让我猜猜，你究竟求助了哪一位无极宗的弟子呢？”
    她虽未说明具体情况，可其中深意，便是聂远也隐约猜到了几分。他痛心于魏莺莺的手段，却又震惊地看向顾绯，他们那一队人中，有那么多男弟子……
    顾绯也敛了笑意，目光冷了几分：“我与道友无冤无仇，道友何故捏造这些子虚乌有的传闻针对我？”
    “你伤害聂远哥哥，伤害无极宗的颜面，就是与我结仇！”魏莺莺蓦地拔高了声音，“我告诉你顾绯，你中的咒就是我下的。识相的话，就答应无极宗的条件，给这件事做个了结。要是你不识好歹，我们有的是手段让你生不如死！”

 第164章

    毕竟这件事太过丢人，魏莺莺自然不觉得顾绯会轻易承认，倘若换作她，她也会装傻到底。她说出来，不过是想借机羞辱顾绯一番罢了。
    顾绯把玩着掌心的留声石。
    这是苍辞刚刚从芥子袋里拿过来的。
    她就说嘛，还是修真世界好玩的东西一些。
    做反派的，话不能太多。不然，什么时候把柄落在了别人手上都不知道。
    *
    宝贝们小年快乐╭(╯3╰)╮带绯绯和阿辞给大家拜个早年～～
    第137章 抢了龙傲天的剑灵（16）
    她面色不改，只是轻嘲一声：“仙界第一大宗，果然名不虚传啊。罔顾事实、颠倒黑白的法子，玩得还挺顺手。”
    目光却幽幽地落在了聂远身上。
    聂远实在按捺不住，拽住了魏莺莺的衣袖：“莺莺，别说了。顾绯，她说的都是气话，无极宗并非不讲礼的宗门……”
    他从未在顾绯身上见过那种表情……嘲弄又讥诮，像是在看一条丧家之犬，比最初与他退婚还要让他难堪。
    他把头低了又低，瞥见顾绯的手掩藏在宽大的衣袖之下，只露出一节莹白，心里又有些将信将疑。顾绯虽然否定了魏莺莺的说法，可魏莺莺语气那么肯定，难道真的……
    顾绯却已经失去了耐心：“好了，我不想看你们拉拉扯扯。”
    “无极宗到底做了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最清楚，我等着你们宗主给我一个交代。”
    说罢，她直接关上了门，把魏莺莺气急败坏的声音阻隔在外。
    听着外面的声音渐渐离得远了，才取出袖中的留声石，勾了一下唇：“蠢货。”
    养好脑子再想着怎么害人吧。
    眼角的余光瞥见苍辞还站在原地，他本就高大修长，一动不动时，如笔挺的松竹，安静地守在她身边。
    分明生了张祸害脸，穿的还是黑色长袍，看起来生人勿近，相处下来，却乖巧又纯情。
    就是心情似乎有点低落。
    他显然是猜到那晚顾绯为何会意外唤醒他了。
    顾绯并未解释，将留声石收起，喊了他一声：“阿辞？”
    苍辞低声道：“那个男人，是你之前的伴侣么。”
    “如果那天晚上，你没有看见我……是不是要找他修炼了？”
    他记得，他上一次去找顾绯，也是被那个男人打岔。
    可他不喜欢聂远。
    那副嘴脸实在让人厌恶，还跟其他女人拉拉扯扯，那个女人看顾绯的眼神也令苍辞很不舒服。
    真想把他们的眼睛都挖出来。
    明明他比聂远好很多。
    可以陪她修炼，也不会跟其他女人不清不楚……
    顾绯笑出了声，“阿辞，没听见我跟他们说的话吗？他不是我的伴侣，之前也不是，是我的敌人。”
    苍辞神色微顿。
    见顾绯伸出手，他主动弯腰，让她的手落在了他的发顶。
    纤细柔软的五指穿过他的长发，颈间是熟悉的、令他着迷的淡淡香气，他听见少女轻柔的声音：“就算你不在，我也不会找他。”
    “当时在秘境里看见你……”顾绯顿了顿，再次笑了起来，“很漂亮，我很喜欢。”
    苍辞脸上一热，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揽住了她的腰肢。
    原来，这种想要靠近她、亲近她的情感，叫做“喜欢”吗……
    “所以，不要多想了，我不喜欢他们。”说到这里，顾绯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
    她本来都快睡着了，哪知道聂远跑过来找她麻烦，严重地耽误了她睡美容觉的时间。
    现在她也没了睡觉的兴趣。
    秘境里暴涨的修为还没有吸收，马上又是比赛，她还是去修炼吧。
    许久没有来过修真世界，刚好来熟悉一下。
    她离开苍辞的怀抱，朝着卧房走去。
    苍辞似乎有些疑惑，脸上还有尚未消散的红晕：“绯、绯绯？”
    她是他认定的剑主，照理来说，他应该唤她“主人”的。
    只是此时还名不正言不顺，苍辞怕吓着她，又或者……出于一点小小的私心，悄悄改变了称呼。
    她似乎，也不排斥。
    顾绯解释道：“我去修炼。”
    苍辞愣了一下，脸色更红，修长的手指落在了腰间的系带上。
    看见他的反应，顾绯后知后觉，再次笑出了声，冲着苍辞眨了下眼：“一个人的那种。”
    苍辞：“……”
    *
    修炼是真的修炼。
    顾绯在床上打坐，循着记忆，将灵力在身体里运转了几个周天。筋脉比过去更加通透，只是依然堵在某个地方，致使她迟迟没有进阶。
    估计单靠冥想还不行，要实战。
    顾绯小憩了一会儿，便取下挂在墙上的佩剑，到外面去练剑了。
    过去她是妖兽中的王族，天生灵力点满，不需要修炼，每天吃吃睡睡修为就涨上去了。当然，那些普通的妖狐呢，就喜欢走走旁门左道，顾绯现在体验了一下，觉得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顾绯将长发高高束起，长剑出鞘，舞了一套剑法。
    天水派的剑，讲究柔韧、温和。所谓“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便是天水剑法最好的形容。
    苍辞走出房门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第165章

    少女腰肢柔软，身轻如燕，行云流水般舞出剑法。穿的仍是长裙，裙摆点缀红梅，看起来流畅又漂亮，却又锋芒暗藏，仿佛悬于荆棘之上的玫瑰。
    长剑回鞘，顾绯稳稳落地，看见了不远处的苍辞。
    黑衣青年负手而立，不动如松，不知站着看了她多久。
    她弯了弯眼：“阿辞。”
    她快步走了过来。
    苍辞修长的手指拭去她额头细汗，道，“我做了早饭。”
    顾绯：“……？”
    苍辞飞快地补充：“我进厨房的时候，那些弟子都不在。”
    不然得以为闹鬼了。
    顾绯当然不是震惊这个。她只是疑惑，剑灵居然还会下厨？
    回到房间后，桌案上果然放着一个托盘。一碗青菜鸡蛋面，一碟小菜，用法术温着，还冒着热气。
    不仅如此，顾绯还注意到，她走时凌乱的床铺已经整齐地铺好，连被褥都叠成了方方正正的豆腐块。昨夜随手拆下丢在梳妆台上的簪子也被收了起来，厢房内焕然一新，看不见一点居住的痕迹。
    这哪里是剑灵，这是田螺姑娘吧。
    见顾绯坐下来，一双美眸好奇地注视着他，苍辞似乎有些害羞，微微别过脸，低声说道：“我曾在人间待过一段时间……”
    主人屋里的男子，或多或少都会做这些。他们还擅长琴棋书画，这些在仙界似乎用不着，不过苍辞可以陪顾绯修炼……嗯，各种意义上的。
    虽然龙骨剑尚在无极宗手里，但在苍辞心中，顾绯已经是他的主人。
    看着顾绯手边那把宗门分配的剑，他不由得感到吃味，还是早点把龙骨剑拿回来好了。
    *
    绯绯：所以他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
    阿辞捧着一本《男德经》，茫然.jpg：我还有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第138章 抢了龙傲天的剑灵（17）
    田螺剑灵苍辞不仅洗衣做饭样样精通，还能陪着练剑。因此，顾绯顺利地熟悉了这具身体。
    原主虽然不是这里修为最高的，却是最年轻的一批金丹修士，在各方面都表现得十分出色。她去年便是宗门大比的八强，在聂远背叛宗门的刺激下，更是全身心地投入修炼，实力大涨。
    倘若没有死在秘境，不说拿魁首，争个前三甲一定不成问题。
    一天后，比赛如期而至。
    宗门大比分初赛、复赛与决赛三轮，如今已是决赛，又分丹药符咒、秘境试炼与实战三种考核形式，一轮一轮淘汰筛选。
    实战，是决赛中的最后一轮。
    每一轮比赛都有计分，擂台后方就是一个积分榜。
    榜首毋庸置疑是聂远，顾绯的秘境赛虽然还没有公布得分，却因为在初赛与复赛中表现出色，亦在前十之列。
    只有前十名，才有参加最后一轮比赛的资格。
    早在前天晚上，无极宗便给出了公告。顾绯秘境一事尚在调查中，由于秘境确实困难，他们把标准由“在规定时间内离开秘境”改为“活过规定时间”，算顾绯胜出，但只记及格分，与轮空的聂远一样。
    比赛开始前，擂台附近比往日还要热闹几分。
    前天从秘境出来后，有关顾绯的传闻在场地上闹得沸沸扬扬。听说有她的比赛，许多已经被淘汰的修士也来看热闹了。
    见她果然如传闻中那么漂亮，一个个更是瞪直了眼，好奇她究竟能打出什么花样来。
    参加决赛的共有十名弟子，按抽签的形式分配。
    签是昨天抽的，第一场就是顾绯。
    顾绯不用想就知道无极宗打的什么主意。
    及格分是两分。加了这两分，她的排名仍是第十，只要她输一场，就会迅速掉出榜单，与最终争霸无缘。
    只要解决了她这个麻烦，他们就可以把龙骨剑光明正大地送给聂远。
    可惜，龙骨剑的剑灵都被她拐到身边了。
    想到这里，顾绯不由得看了苍辞一眼。
    这两天，苍辞几乎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像个开了自动跟随模式的宠物。
    尤其喜欢从背后抱住她，轻嗅她颈间。
    顾绯真的很想让系统打探一下，苍辞在人间到底经历了什么，这是去了女尊国呢，还是到男德班进修了？
    不过，这么可爱的剑灵，她很喜欢。
    她忽然投来一眼，让苍辞有些不自在地皱了下眉。他握住她的手，忽然低下头，轻轻地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
    顾绯：嗯……？
    黑衣青年却专注地看着她，认真道：“龙骨剑是你的。”
    昨天去后厨做午饭的时候，他瞥到了弟子手中的话本，有一段讲的是亲吻是人类表达情感的一种方式。苍辞想，他这么做，绯绯应该也会喜欢的。
    他记得很清楚，被唤醒的那天，是顾绯主动吻了他。
    顾绯看着他半晌，忍不住笑了起来。
    “放心，”她勾了勾唇，“等我把你抢回来。”
    存放龙骨剑的剑匣，就放在裁判席上。
    与顾绯对战的选手，同样是一名剑修。
    这是个瘦小的男人，身着青黑色长袍，眼睛眯成一条缝，看起来很是精明。
    他虽然生得瘦小，身体看起来也弱不禁风，却是八位选手中最难缠的一个。
    他所修习的剑法，唤做重影，以诡谲多变闻名，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让人提心吊胆，因此其他几个选手看见是顾绯抽中了他，纷纷松了一口气。

 第166章

    虽然他的修为与顾绯相当，可他难缠啊。
    “重影剑宗管邱，金丹二阶。”瘦小男人拱手道。
    顾绯微微一笑：“天水派顾绯，金丹二阶，道友幸会。”
    一上来就抽中一个难缠的对手，无极宗真是一点耐心也没有啊。
    顾绯估计，若不是出了调换秘境这个意外，给她准备的秘境，应该也好不到哪去。
    实战中是不能使用自己的武器的，而是由无极宗统一准备。顾绯掂了掂，剑虽钝了些，大体与她常用的那把还是相似的。
    裁判一声令下，管邱忽然握住剑，挥出多重光影，直直地朝顾绯攻来。
    重影剑法，讲究的是快、狠、准，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快的速度淘汰对手。过去管邱与人比赛，基本上都是一招制胜，一出手就让对手毫无还手之力。
    但是，这个剑法的破绽，同样也十分明显。
    面前的剑虽然变换为重影，化作剑阵将顾绯包围，可在场的人都知道，管邱使用的，只有一把剑。
    找到最初的那一把，剑阵不攻自破。
    在管邱攻来的那一刹那，顾绯也动了。
    少女的身姿极为灵活，如绸缎般柔韧，行云流水般穿行于剑阵之中，迅速地避开了管邱的攻击。
    昨天在厢房外，苍辞陪她练过一次剑。
    顾绯的剑法是水属性，以柔性著称，苍辞是黑龙，在传统五行中位于北方，同样属水。故而黑龙身躯所化的秘境，常年被冰雪覆盖，便是龙骨剑，也有着如冰雪般凛冽的剑气。
    苍辞的陪练，给了顾绯新的灵感。
    因为水是多变的。
    可以是河流，也可以是汪洋大海，更可以凝结成冰，让世界被皑皑白雪覆盖。
    水的多变，恰恰可以很好地对付变幻莫测的重影剑阵。
    众人屏息凝神，紧张地看着擂台。
    顾绯只是躲，没有攻，可她的身段再柔软，能比得过自幼便练习如何将剑挥出重影的管邱吗？这样下去，她早晚会筋疲力尽。
    却见顾绯忽然停下脚步，长剑横在胸前，刹那间，无数水柱向管邱涌去！
    水一落下，便迅速凝结成冰。面前的剑影消散，一层白霜自剑的顶端，一路向管邱的手腕蔓延，将他的手与剑冻在了一起。
    管邱大惊失色，然而行动受束，挥剑的手慢了一分。正是此时，顾绯的剑已经笔直地朝他攻来，直抵他的咽喉。
    少女笑意嫣然，明媚如午后阳光：“承让。”
    话音落下，周围忽然光芒大作！
    幽蓝色的光芒如水一般温柔地裹住顾绯，灵力不断汇聚，她的修为，竟是直接升了一阶！
    *
    嗯，是只黏人的剑灵。
    第139章 抢了龙傲天的剑灵（18）
    看着被光芒包围的顾绯，场地上鸦雀无声。
    过去大比中虽然也发生过升阶的事，却也没有像顾绯现在一样，第一回 合便战胜对手，升阶升得轻轻松松，看起来简直比吃饭喝水还简单。
    天水派顾绯……这是什么宗门，居然这么厉害？
    台上的红裙少女忽然转过头，对着某个方向嫣然一笑。乌发飞舞，红衣猎猎，美得不可方物。
    不少修士都红了脸。
    有风吹来，仿佛极寒之地飘零的霜雪，寒意向四周蔓延，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有的修士在打了一个喷嚏之后，不由得抱紧了手臂，心道顾绯那冰也没往他们这边吹啊，怎么会这么冷呢？
    人群之中，苍辞冷淡地收回视线，薄唇抿成一条线。
    男的脸红也就算了，女的为什么也要脸红？
    他的主人，就这么好看么？
    要是这些人都能消失就好了……
    顾绯已经走下擂台，越过人群，坐在了选手的位置上。
    刚一坐下，身后便多了一道高大的影子。
    苍辞垂眸，手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太阳穴上。
    “绯绯辛苦了，”他认真道，“我帮你按一按。”
    他吃味的样子被顾绯看在眼里，但她并未点破，而是半闭上眼，懒懒地享受着来自剑灵的免费按摩。
    这个剑灵，不仅居家，心眼还很小。
    占有欲可强了呢。
    周围已经被淘汰的修士，本想借此跟顾绯搭讪，然而乍一靠近，却仿佛有无形的屏障将人阻隔在外，只好作罢。
    看见顾绯闭目养神，修士不由得腹诽，休息就休息，设什么结界嘛！
    另一边擂台。
    擂台上光芒大作，出色地赢得了比赛的聂远，同样也从金丹三阶，升到了金丹四阶。
    众人再度震惊。
    怎么比一次赛，还能出两个天才？
    说起来，聂远曾经也来自天水派吧？这天水派到底是何方神圣，教出来的弟子，比个赛还能进阶？
    听着众人的喝彩，魏莺莺挺直脊背，有种与有荣焉之感。
    她也参加了今年的宗门大比，不过很快就被淘汰了。
    聂远这么优秀，肯定能拿到龙骨剑，到时候，她就可以向爹爹提出让她和聂远定亲了……
    最近因为顾绯的事，聂远总是魂不守舍，让魏莺莺很是吃味。顾绯都那样羞辱他了，聂远怎么还对她念念不忘？
    但是，魏莺莺相信，这个男人，早晚会是她囊中之物……

 第167章

    魏莺莺殷勤地跑过来，聂远的反应却有些冷淡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顾绯吸引。
    顾绯又回到了擂台上。
    与无极宗设想的不同，顾绯不仅没输，还连胜三场，排名从第十到第六，最终稳稳落在了第三的位置。
    她一边打，一边升阶。
    上午参加比赛的时候还是金丹二阶，下午打败对手之后，已经是金丹五阶了。
    越打越得心应手，仿佛天生就该站在光芒之下。
    她在攻擂，聂远在守擂。
    淘汰了第二名之后，聂远的实力终于全部发挥出来，也升到了金丹五阶。
    吞了几枚补充体力的丹药，他回到选手席位休整片刻，见顾绯也慢悠悠地走了上来，下意识探了探她的修为，却发现已经探不到了。
    只有修为与他相当，或者高过他，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聂远眉头一跳，只觉得仿佛第一天认识顾绯：她不是金丹二阶吗？怎么变化这么大？
    可他已经来不及从头开始研究顾绯了。
    如今赛场上，只剩下他与顾绯。明日，两人必有一战。
    聂远对这次宗门大比信心满满，每一个可能的对手都精心研究，独独忽略了顾绯。
    顾绯成长速度之快，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他看不透她了。
    转眼间，就是宗门大比的最后一场争霸赛，顾绯对聂远。
    距离无极宗宗主口中的三日之期，也到了最后一天。
    看台上人满为患，所有人都对这场最终争霸充满期待。他们感到不可思议，宗门大比之初，那个扬言要与聂远一战的红衣少女，居然真的杀到了聂远面前。
    历来的宗门大比魁首，向来属于无极宗，就算不是，也该是几个排名靠前的大宗。
    顾绯是谁？别说她的名字了，许多人甚至连她的门派都没听过！
    都说江山代有才人出，难道这魁首，真要易主了吗？
    在众人探究目光的追随之下，顾绯拿起剑，一步一步走上了擂台。
    聂远站在擂台上，神色复杂地看着顾绯。
    “顾道友……”
    顾绯的视线，却越过了他，落在了围栏外的苍辞身上。
    一身黑衣的剑灵负手而立，一如前两日，她在后院练剑，他便站在走廊上静静地看着她。
    顾绯唇角微勾，抱拳道：“天水派，顾绯。”
    那笑容明媚极了，聂远看得晃了神，心里的情愫再次被勾起。倘若他没有加入无极宗，而是留在天水派，会不会融化她的心，与她成为神仙眷侣呢？
    他走神得厉害，自我介绍也是干巴巴的。顾绯却毫不客气，一剑直逼聂远命脉！
    她的杀意太重，远在聂远意料之外，接连后退几步才勉强接住她的招。意识到顾绯确实是来真的，他迅速进入状态，摆出戒备的姿势。
    要战，便战吧！让顾绯看看，他聂远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废柴了！
    两人过招几个回合，将剑法运用得出神入化，几乎只能看见重影，引得看台下喝彩不断。
    聂远心中却更加骇然，本以为自己能轻松赢过顾绯，哪知顾绯的实力似乎与他相当……以柔著称的天水剑法，为何在她手中却锋芒毕露、锐意逼人？
    过去，他总觉得天水剑法太软，根本不适合他，可顾绯却给他展现了截然不同的一面。
    他心念一动，也仿照顾绯的方式，以水为冰……
    “聂道友，”顾绯一招击碎他的冰棱，嗓音微冷，“比赛只允许使用本宗门的剑法，你是无极宗的弟子，为何使用我天水剑法？”
    “还是说，你终于想起来，你曾有个宗门，不在乎你废柴的身份，将你抚养成人？”
    她的嗓声音直击人心，聂远心头狠狠一跳，手中的剑偏移，割破了顾绯的衣袖。
    霎时，一块留声石，从顾绯的袖子里掉了出来。
    第140章 抢了龙傲天的剑灵（19）
    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聂远的脚边。
    这个小插曲，几乎没有观众注意到。
    聂远也亦然。
    顾绯的攻势突然锐不可当，已经露出破绽的聂远很快就被击得节节败退，在顾绯的剑直逼他咽喉时，聂远自知无力抵抗，颓然道：“我认输。”
    裁判敲响锣鼓，宣布比赛尘埃落定，下方掌声如浪潮。
    聂远已经许久没有这么丢人过了。
    输给前十名中的任何一个，他都不会觉得难堪。毕竟他们都是宗门的天之骄子，而聂远仅仅修炼了一年，足够证明他的天赋非比寻常。
    可偏偏他输给了顾绯。
    比他年轻，修为却与他相当，没有天灵地宝灵丹妙药，只凭一步一个脚印刻苦修炼，从小门派走出来的顾绯。
    他的脸色极为难看，心里也溃不成军，后退时踉跄一步，一脚踩在了那块留声石上。
    留声石应声而碎。
    看台上的修士本就在关注擂台二人的一举一动，这个时候，也终于注意到了破碎的留声石。
    通过擂台的扩音法阵，留声石里储存的声音，也清晰地传入众人的耳内——
    “莺莺，”是聂远在说话，“你怎么在这里？”
    聂远愣住了。
    注意到脚下散发着点点荧光的留声石碎片，迎上顾绯似笑非笑的美眸，他的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然而对话还在继续——

 第168章

    魏莺莺趾高气昂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众人耳内：“都已经是前未婚夫妻了，你怎么还缠着聂远哥哥？”
    “别乱说，是我来找她的。”
    “顾绯，你真以为没有人知道你在秘境里做的那些事吗？”
    ……
    你一句我一句，夹杂着几句顾绯的声音。与这咄咄逼人的一男一女相比，她的语气虽然镇定，却显得有几分无奈了。
    看台上的修士也突然反应过来，声音的另外一位主角，不就是无极宗宗主的女儿魏莺莺吗？
    聂远，和魏莺莺……二人的关系确实有些非比寻常。
    几个长老面色骇然，可这块留声石是被打碎了才播放声音的，他们能做的，只有等这段对话播放完。
    因此，他们也清晰地听见了那段魏莺莺威胁顾绯的话：
    “我告诉你顾绯，你中的咒就是我下的！……我们有的是手段让你生不如死！”
    “仙界第一大宗，果然名不虚传啊。”
    “顾绯，她说的都是气话，无极宗并非不讲理的宗门……”
    在座的都是明白人，当然听得懂魏莺莺的话外之音。她不但用清白来要挟顾绯，还随意便说出“让你生不如死”这种话，显然已经轻车熟路。
    哪怕顾绯极力辩解，她也一口咬定确有其事，还表示“自己给顾绯下了咒”。
    如此一来，聂远说的那些息事宁人的话，就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了。
    修士们越听越气，几个脾气火爆些的，已经从看台上起身，一拳砸在了围栏上：“好一对狗男女！”
    “难怪无极宗说什么三日之内才给结果，我寻思着不就是查个调换秘境的人吗？这事该不会是你们家小姐做的，但你们不敢公布真相吧？”
    “还想用非常手段收买顾道友……堂堂第一大宗，做派居然如此丑陋不堪？这就是你无极宗对待小宗弟子的方式吗？”
    “我似乎听说过魏莺莺口中耽误女子清白的咒术。那不是魔界的东西吗？千年前，仙魔两界的结界出现裂痕，不少魔物误入仙界，玄圣仙尊率领一众修士将魔物驱逐，填补了裂痕，怎么仙界还有这种污秽的东西？”
    魏莺莺也被吓得花容失色，留声石，顾绯身上怎么会有留声石？那天晚上她明明只穿了一件单衣，腰上连个芥子袋都没挂！
    她嘴唇翕动，苍白着脸为自己辩解：“不、不是的……”
    可单靠一句解释，如何平息众多修士的怒火？听着留声石内的声音，他们又看了一眼擂台上的红裙少女，不禁充满怜惜。
    顾绯也是天水派的大小姐，也是千娇万宠的天之骄女，只身一人来到无极宗参加比赛，不仅要受到不公平对待，还要被威胁性命！
    “无极宗，给顾绯一个交代！”
    “把真相说出来！”
    呼声越来越高，四处乱作一团。裁判席的几位无极宗长老也坐不住，将锣鼓重重一敲，示意宗门安静。
    二、三、四长老纷纷起身，来自元婴修士的威压将场地覆盖。由三长老开口，沉声问顾绯：“顾小友，我念你实力过人，这才破格准许你参加宗门大比。可你却如此污蔑无极宗，居心何在？”
    擂台上的顾绯，终于慢慢地笑了起来。
    “我能有什么居心呢？”她轻柔道，“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
    “一年前，我心高气傲，当着所有人的面退婚聂远，与聂远结怨，他一气之下退出天水派，加入无极宗。”
    她的目光落在聂远身上，锐利如刀。
    “我父亲仁慈，便是聂远擅自退出宗门，也没有追究他的责任，甚至为了避嫌，没有参加今年的宗门大比。”
    “可我咽不下这口气，苦心修炼一年来到无极宗，势必与聂远一争高下。你们知道我在无极宗听见了什么吗？”
    “他们说我父亲、我天水派是豺狼虎豹，聂远过去任打任骂，过着人不如狗的生活……聂远，我可问问你，你这条命是不是我父亲给的？你的基本功，是不是我父亲教的？你能活到现在，无极宗可少了你一件衣服、一粒米？”
    “到底是谁狼心狗肺？到底是谁背信弃义？”顾绯冷笑一声，她的五官本就立体，此刻更加艳丽逼人，“而你呢？加入无极宗一年，你学会了什么？不仅抹黑于你有养育之恩的天水派，甚至想害我性命！”
    “我如今站在这里，就是想告诉你，你所看不起的旧宗门，也能拿到比试第一。而你聂远，便是加入再强的宗门，也改不了小人本性！”
    “砰”的一声巨响。
    原本放置于裁判席上、用以保存龙骨剑的剑匣，在顷刻间化作齑粉。施加在剑上的锁灵阵，也被强行冲破。
    那把凌厉而漂亮的剑，飞入众人的视线，稳稳地落在了顾绯的手中，亲昵地与她掌心相贴。
    *
    阿辞：老婆，我给你撑腰！
    第141章 抢了龙傲天的剑灵（20）
    若说方才众修士只是愤怒，可此刻龙骨剑破匣而出，明显是来给顾绯撑腰的，直接让他们傻了眼。
    神剑都这么通灵性的吗？
    这还没颁奖呢，剑就跑人手上了，也未免……太急不可耐了些。
    怎么跟大婚时急着去接新娘似的。
    聂远的脸色已经难堪到了极点，好似一瞬间颓败下来，仿佛丧家之犬。

 第169章

    “顾小友。”
    姗姗来迟的无极宗宗主，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魏莺莺好似看见救星一般，跌跌撞撞地朝宗主的方向跑去，“爹爹、爹爹！”
    她高高在上惯了，何时受过这么多白眼？
    这简直比杀了她还要痛苦！
    然而往常对她和颜悦色的宗主，此刻却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转而看向顾绯，“顾小友，我已查明真相，无极宗确实该给你一个交代了。”
    他后院女眷众多，孩子也不少，魏莺莺只是他第一任道侣留下的孩子。不过因为相貌肖似他，幼时才宠爱了些，哪知道越长越歪，竟是养成了这么个性子。
    过去在无极宗内，她还能仗着宗主嫡女的身份作威作福，可偏偏遇上的，是顾绯。
    顾绯不置可否地看着面前的这对父女，纤细的手指抚摸着剑身。
    苍辞已经不见了，回归了他的本体。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触碰，龙骨剑再一次朝着她的手心靠了靠，不知是害羞还是在撒娇。
    温柔的蓝光缠绕上她的指尖，抚慰她因比赛而损耗的元气。
    顾绯笑了笑：“宗主请讲。”
    宗主微眯起眼，目光却是越过顾绯，冷声道：“聂远。”
    “跪下！”
    声音忽然变得凌厉，威压罩下来，聂远双膝一软，直直地跪在了擂台上。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手背青筋凸起，喉头泛起腥甜。
    先前与顾绯一战，已经耗费他不少气力，又接连受到刺激，此刻的聂远早已筋疲力尽，不过是在强撑着罢了。
    见爱徒被如此逼迫，三长老有些坐不住了：“宗主何意？”
    身边的五长老却是按住了他，“三师兄，不要着急，听听再说。”
    便听见宗主道：“七日前，聂远窃出一处没有被开发的秘境，并教唆我的女儿莺莺，让她把秘境与考核的试题调换，安排给顾绯。”
    他张开五指，掌心赫然放着一枚留影石。
    留影石和留声石是仙界常用的两种记录道具，当时顾绯为了达到最佳效果，没有选择留影石，而是用留声石记录下了他们的对话。
    若说声音可以方便修士们脑补，那么，影像，就是铁板钉钉的证据了。
    留影石内，完整地记录了聂远手持三长老令牌出入无极宗宝库的全程。
    顾绯环抱手臂，笑意嘲弄。
    她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在女儿与弟子之间，宗主会如何取舍？
    当然是倾向自己的亲生女儿。
    因此，宗主会把所有的过失，都推到聂远身上。
    不知被自己选择的宗门舍弃，是什么滋味呢？
    “聂远，”宗主微微眯起眼，“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聂远苍白着脸，沉默了很久。
    他早该知道会这样。
    便是过去将他当天才培养的宗门……在发生利益冲突后，还是会舍弃他。
    魏莺莺似乎想帮他说话，只是被宗主横眉一扫，又迅速噤声了。
    呵，这就是她口中的喜欢她。她的喜欢，还没有那把龙骨剑对顾绯黏人呢。
    他动了动唇，哑声道：“是弟子的一己私欲。”
    “前段时间，弟子受到梦中指引。得知秘境藏有神剑，心中大喜，却又不敢将消息告诉旁人，准备自己一探究竟。于是利用了魏小姐，偷偷调换秘境。”
    “可弟子只想取出神剑，从未想过要谋害顾道友，”他重重地咳嗽几声，“请宗主明察！”
    众人更加骇然。
    早听说聂远是个天才，没想到居然还得到了神兵入梦指引？可这神剑，分明是向着顾绯的啊！
    宗主也微微垂下眼。
    他看向了唯一能为聂远作证的人——带队进入秘境的五长老。
    聂远的心里也很是紧张，五长老曾经动过收他为徒的念头，应该会帮他说两句话吧……
    然而五长老只是淡笑一声：“聂远带我们找到神兵不假，不过，那神兵自打见到顾小友起，便十分亲近她，没有选择聂远。”
    好似为了回应五长老的话一般，龙骨剑在顾绯的手中翻了个身，又贴在了她的怀里。
    顾绯觉得当剑实在委屈他了。
    这幅赖在她怀里飘飘欲仙的模样，好似猫吸足了猫薄荷，一点神剑的脸都不要了。
    丢不丢人啊。
    听了五长老的话，众人看向聂远的嘲弄之意更甚，宗主却是捋了捋胡子，若有所思。
    他本想直接除掉聂远，但听聂远的说法，他的身份，似乎不止一个废柴弟子那么简单。
    三长老将他带回来之后，发现他不是天生废灵根，而是灵根受损，故而采用洗髓重修的办法。
    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宗主的脑海之中。
    灵根受损，又执意寻找龙骨剑……聂远或许不是真正的神选之子，但他一定与玄圣仙尊，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照你这么说，”他眉峰皱起，“是本座的女儿想要谋害顾小友了？”
    聂远沉默不语。
    “的确，”顾绯却是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看了魏莺莺一眼，“魏小姐可是口口声声说我与其他弟子有染，还声称给我下了禁咒……”
    此话一出，立刻有弟子附和：
    “我也去秘境了！我们与顾道友是清白的！”

 第170章

    “那什么魏小姐说话也太不知羞了吧，一点证据也没有就血口喷人？”
    宗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一口牙都要咬碎了：“聂远谋害修士，害宗门名誉受损，废三阶修为，思过崖禁闭半年，禁闭期间不允许使用法术，取消宗门大比资格。至于莺莺的事，本座改日亲自登门道歉，顾小友意下如何？”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多的，今日估计也榨不出来了。因此顾绯只是笑笑，“宗主明鉴。”
    事情总要一件一件来。
    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契约给签了。不然，阿辞要生气了。
    *
    绯绯：走反派的路，让反派当我舔狗。
    阿辞：……汪？
    第142章 抢了龙傲天的剑灵（21）
    不过是两个人的争霸赛，却牵扯出这么多事，围观的修士们也没反应过来。
    等到宗主黑着脸宣布此事到此为止，又公布了今年宗门大比的前十名单，讨论声才渐渐平息。
    由于聂远被取消了参赛资格，第十一名便一跃而上，成为第十名。而魁首，毋庸置疑是顾绯。
    顾绯几场比赛的表现他们都看得见，因此这个魁首拿得实至名归。众修士见到龙骨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与她签订契约，心里一时之间酸得冒泡，暗道自己怎么既没有运气又没有实力。
    眼下自然是没有人敢再说顾绯或者天水派的不是了。
    有无极宗那些事在先，大家又看了看这个名单，心里多少有些微妙。
    一个长老的弟子，居然能在秘境上动手脚？宗主就差把“维护他女儿”写在脸上了吧？
    话又说回来，若堂堂无极宗宗主的嫡女，居然置人命于草莽，无极宗真担得起第一大宗之名吗？
    这样的宗门，教不好女儿又教不好弟子，把人送进去有什么意义？
    瞧瞧那聂远，过去一年还是个谦卑的废柴，跟人说话都不敢抬头，才在无极宗待了多久，都被教成什么样子了？
    不少本准备将弟子送入无极宗的修士，纷纷摇了摇头，转而投向了其他宗门。
    许多无极宗看上的好苗子，也拒绝了无极宗抛出的橄榄枝。
    顾绯所代表的天水派却声名大噪。
    彼时，天水派众人，尚在赶路之中。
    原主偷偷报名宗门大比的消息瞒得很好，直到比赛开始了，天水派掌门才知道她人已经跑到了无极宗，一时气得不轻，不想管她。
    这逆女，居然为了个男人单枪匹马杀到无极宗，这不是给人当活靶子吗？
    虽然心里同顾绯置气，掌门还是联系了人，留意顾绯的一举一动，一有消息便马上禀报。
    因此，顾绯在秘境差点遇害的一事一传来，心忧不已的掌门便立刻叫上一批亲近的弟子，快马加鞭赶向无极宗。
    结果越赶路越觉得不对。
    这一路上讨论宗门大比的，都在说什么？
    顾绯拿了第一名？还捡了把神兵？
    这些人还要来天水派拜师？
    天水派掌门面无表情地想，天水派闭居多年，偶尔才来参加几次宗门大比，这仙界啊，是与他记忆中的越来越不一样了。
    与此同时，厢房之中。
    身着黑衣的俊美青年单膝跪地，乌黑如瀑的长发掩去泛红的耳尖，他低声道：“……主人。”
    顾绯倒茶的手一顿。
    生怕她说出些什么不合时宜的话，系统匆匆忙忙提醒她：“宿主宿主淡定！不要违规qaq”
    天呐这个世界的反派真是太怪了。
    明明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却总能说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到底谁才是狐狸精啊？
    “知道了。”随口应付系统，顾绯放下茶杯，瞥了半跪在地上的苍辞一眼。
    她是在擂台上，当着所有人的面与他结的契。那会儿龙骨剑还与她耍小心思，结契仪式做得十分漂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成亲呢。
    但他好像有点害羞，迟迟不肯出来。等回了厢房，才见着人影。
    顾绯支着下巴，美眸微弯，似笑非笑地问：“怎么不喊我名字？”
    之前不是一口一个“绯绯”喊得亲昵吗？
    苍辞认真道：“契约已定，你就是我的主人。其他剑灵都是这么喊的。”
    顾绯更奇怪：“不是说只有神剑才能孕育剑灵吗？你从哪里见到的其他剑灵？”
    苍辞沉默了一下。
    其实是人间那些有关修仙志怪的话本子里……不过苍辞觉得写得很有道理，就记下来了。
    他答不上来，又羞又窘，僵成一块木头。
    顾绯见他实在单纯可爱，再这么逗弄下去，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屈指轻叩桌面，道：“别跪了，来坐。”
    苍辞愣住。
    面前只有一张短榻，顾绯坐在上面……她要他坐哪儿？
    顾绯却笑吟吟地起身，拉住他的手，把他强行按在了短榻上。
    苍辞窘迫不已：“主、主人……”
    他其实想说他站着，或者去搬一张凳子来都可以，哪知顾绯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他起身，坐在了他的腿上。
    苍辞：“……！”
    系统：“……”狐狸精永远不按套路出牌呢。
    怀里多了一团软，苍辞脸几乎要烧起来，下意识扶住她的腰，却又触电般收回手，她是他的主人，他不能乱碰她……

 第171章

    可她身上很香。
    早在那一夜，苍辞就闻到了。
    淡淡的香气，在发尾，在颈间，如蝴蝶般翩然入梦。便是她忽然失踪，循着香气，苍辞还是顺利地找到了人。
    龙骨剑也是一样。
    哪怕此刻神识没有回归本体，剑也会本能地亲近她，渴望得到她的触碰与抚摸。
    但他不能乱来，她会不高兴……
    剑灵对剑主，要有绝对的忠诚。
    这样想着，怀里的人忽然抬眸看他，手指扣住了他的下巴，“阿辞。”
    她根本没有用力，手也是软的，鼻尖尽是淡淡的香气，令苍辞有一种醉酒的眩晕感：“我在……”
    顾绯却一本正经：“我刚突破金丹五阶，又与你结契，神府严重内耗。”
    苍辞轻声道：“主人哪里不舒服吗？我帮主人按摩……”
    “可我哪里都不舒服，怎么办？”
    少女弯起一双狐狸眼，勾住他的脖子，娇软的樱唇几乎贴近他的脸颊，“阿辞，陪我修炼？”
    苍辞觉得，自己像是一座摇摇欲坠的城墙，她对他轻轻一笑，他便溃不成军。
    看了一眼窗外明媚的阳光，苍辞垂下眼，心念微动，将窗帘拉上。
    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他抱起顾绯，一步一步向卧房走去。
    顾绯纤细的双腿勾住他的腰，几乎挂在他身上，见他淡漠着一张脸拉上窗帘、放下纱帐，似乎觉得有趣，又使坏一般在他耳垂上吹了一口气。
    黑衣青年的身体顿时僵硬而紧绷，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忽然吻了上来。
    “是这样吗？”
    他含着她的唇，嗓音沙哑极了，“主人？”
    ……
    第143章 抢了龙傲天的剑灵（22）
    无极宗，思过崖。
    这里是无极宗以北的最顶峰，仅有一条索道与外界连接，下方便是万丈深渊，危险重重。
    聂远被三长老废去三阶修为，又封印了他的灵力，送到了思过崖。
    崖上峭壁悬崖，峰峦险峻，几乎寸草不生。峰的中间被一剑强行劈开一面山壁，以供弟子面壁思过。
    只有犯了大错的弟子，才会被送到这里。
    那面用以思过的墙壁，有无数弟子用刀剑、用鲜血刻下一列又一列的文字，或是记录自己的罪行，表达自己的悔意，或是精神已经失常，写下一个个“恨”字。
    因此，关进思过崖，不单是一种身体上的考验，更是精神上的折磨。
    独自一人面对漫长的孤寂，却又在夜半时刻，听见那些孤魂的呻.吟。
    由于修为被废，此刻聂远仍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他的灵根本就有旧伤，此刻伤上加伤，所带来的伤害，便是天灵地宝也难以根治。
    又因为不能使用法术，伤口的恢复速度极为缓慢，七窍都在流血，惹来不少秃鹫。当然，它们迫于无极宗的结界，只能在上空盘旋。
    宗主是与三长老一起来的。
    将自己亲自教导一年的弟子送进宗门最残酷的思过崖，三长老痛心不已，几乎咬牙切齿地喊出这个名字：“天水派，顾绯……”
    他必然不会放过她！
    还有五长老……居然临阵倒戈，没有为聂远说一句话。他当年不是也想收聂远为徒吗？怎么，自己抢不到徒弟，还把人记恨上了？
    宗主神色淡淡：“三师弟，木已成舟，等半年后，再将聂远接回来吧。”
    修真无岁月，倘若聂远潜心闭关，半年于他而言，也不过是弹指一瞬间，只是痛苦一些罢了。
    三长老自然知道，宗主已经尽力把聂远的惩罚降到最低了，至少还保住了他的修为，没有直接捏碎他的金丹。
    不然，聂远此生，可能就废了。
    他长叹一声，道：“多谢师兄。”
    目送三长老御剑远去，宗主负手而立，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昏迷的聂远仰躺在一块离他不远的岩石上。
    宗主看了他一眼，转头走向了那块刻满字的巨大墙壁。
    但闻“轰隆”一声巨响，墙壁向两边推开，竟是出现了一条仅供一人通过的窄道，向下蜿蜒。
    宗主踩下台阶，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身后，墙壁缓缓合拢。
    墙壁的另一端，竟然别有一番天地。一面寸草不生，一面却是郁郁葱葱，翠浪翻涌。
    沿着唯一一条道路一直向前走，穿越高耸入云的古木，藤蔓与树枝掩盖之下，是一个洞穴。
    奇异的是，洞穴周围的植物虽然苍翠欲滴，然而一靠近洞穴，却又迅速枯败，与泥土融为一体，了无生机。
    如此诡异的一幕，宗主却好似习以为常一般，面无表情地踏进洞穴。
    “咔嚓”一声，他踩碎了一节断裂的枯枝。
    洞穴漆黑幽深，一个苍老沙哑、雌雄莫辨的声音缓慢地响起：
    “魏无绝……稀客，稀客啊。”
    一簇火苗亮了起来。
    跪坐在角落里的，是个面容枯槁、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月盈掌教，”宗主淡声道，“许久不见。”
    被称作月盈掌教的老妇人冷笑一声，“还叫我掌教？我不过是个半死不活，被吊着一条命的老婆子罢了。”
    她重重地咳嗽一声，伸手捂住胸口。手背枯瘦如树皮，指甲盖有一半都被黑色浸染，手腕、脚腕皆铐上笨重的铁链，说不出的诡异。

 第172章

    宗主却道：“莺莺口中的禁咒，是你教她下的？”
    月盈掌教哈哈一笑：“不然？你们魏家，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二十岁的小姑娘就知道用这么狠毒的手段去害人了……魏无绝，你可别来找我麻烦，这是她主动求我的。”
    宗主冷声道：“谭月盈，无极宗留你一命，不是让你残害仙界的。”
    “我，残害仙界？”谭月盈大笑出声，“是啊，你和你那死去的师尊一样，和当年的玄圣仙尊一样……还仙尊呢，装得那么道貌岸然……若不是屠杀黑龙，那些人的修为大涨，我等又被魔气侵蚀，无法见人，哪有今日的无极宗？”
    千年前，仙界大战中的幸存修士创立了无极宗，并吞并了数不清的大小宗派，这才使得无极宗不论是规模还是实力，都变成了当之无愧的仙界第一。
    也正因如此，无极宗才留下了内部斗争不断的毛病。
    宗主静静地看着她，忽然问：“你是不是很恨玄圣仙尊？”
    谭月盈的笑容顿时变得狰狞极了：“何止一个玄圣仙尊？我恨死了你们这些伪君子！”
    “可你受到魔气侵蚀，只能被困在这里，不仅不能复仇，还要看着无极宗蒸蒸日上，”宗主笑了笑，“更何况……你最恨的玄圣仙尊，没有死。”
    “我找到了他的转世。”
    *
    清晨，浴桶外雾气袅袅，轻纱半掩，美人窈窕的轮廓若隐若现。
    顾绯实在困得厉害，懒洋洋地趴在苍辞的身上，任由他耐心地为她清理一头秀发。察觉到他的呼吸渐渐紧绷，不由得嘟囔一声：“我累了，别乱来。”
    苍辞低垂眼眸，轻轻的吻落在她额头上：“知道了……主人。”
    虽然他某些时候不太听话，但清醒过来之后，还是很乖巧的。因此顾绯放心地闭上了眼，随他折腾。
    她记得躺下的时候外面天就是亮的，怎么又天亮了……
    苍辞认真地清洗着她细白的手指，看见她微微肿胀的红唇，一时又有些走神。过去他向来无欲无求，可遇上她之后，忽然变得贪心起来，食髓知味，不知疲倦。
    怕打扰她休息，苍辞很快便结束了洗浴，帮她重新换上寝衣，抱她回到了床上。又半跪在床边，细心擦拭着她的头发。
    他记得，顾绯不喜欢用法术烘干头发。
    嗅到发间香气时，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放在唇边吻了吻。
    不知过了多久，长发终于被擦干，苍辞去放毛巾，却听见了几道敲门声。
    “绯绯，”沉稳的声音从门后传来，“醒了吗？”
    第144章 抢了龙傲天的剑灵（23）
    门外的声音沉稳醇厚，对顾绯的称呼也十分亲昵。苍辞神色微顿，心情忽然变得紧张了起来。
    便又听见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掌门，往常这个时间大小姐早该起来练剑了，或许我们该去后院找找他？”
    苍辞的脸色沉了一分。
    被称作掌门的男人似乎有些疑惑：“我昨晚就用玉简给她传过音了，只要芥子袋在身边，这丫头不可能看不见啊，奇怪……”
    苍·罪魁祸首·辞颇为不自在地滚了一下喉结。
    掌门却忽然说道：“你们去看看吧，我先在这里等等。”
    身后的人并未多言，恭敬道：“是。”
    脚步声陆续远去。
    苍辞还在犹豫要不要开门，门后却突然传来掌门的声音：“开门吧。”
    “我知道你在后面。”
    苍辞黑眸微缩，眼中闪过疑惑。
    只有两种人能看见剑灵。
    与剑灵结契的剑主，或者已经迈出元婴期，一脚步入大乘的修士。
    当时在擂台上，他为何突然回到龙骨剑中，第一是因为有些害羞，第二则是因为无极宗的宗主。
    他能感觉得出来，整个无极宗，或许只有宗主有实力看见他。
    但，门外的这位……？
    犹豫片刻，苍辞推开了厢房的门。
    门外的男人看起来四十出头，身形高大，蓄着短须，虽有些岁月的痕迹，却也不难看出年轻时期也是个美男子。
    他的五官，与顾绯有几分相似。
    看着面前俊美的黑衣青年，掌门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你就是我闺女拐……呃，与我闺女签订契约的那只剑灵？”
    他果然能看见他。
    苍辞拱手道：“晚辈见过掌门。”
    “不必多礼。”话虽这么说，掌门的目光却是在苍辞身上停顿片刻，似有审视，让苍辞不禁绷紧了身体，站得笔直。
    不知想到什么，掌门突然深深地叹了口气，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几分怜悯与慈爱。
    苍辞：？？
    他有些难以启齿地解释：“主人她……昨日修炼累了，还在休息。”
    听见这个称呼，掌门的脸色更不对劲了。
    他握住苍辞的手，轻轻地拍了拍，道：“绯绯虽然娇蛮了些，但待人很护短，宗门上下都很喜欢她。你放心，入我顾家，不会亏待你。”
    苍辞：？？？
    见苍辞还一脸茫然，掌门更加心痛地按了按太阳穴。
    一千年前，他是见过那只黑龙的。
    当年他尚在游历，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剑修，只远远地看了那只黑龙一眼，觉得那黑龙威风凛凛，极为凶猛，叫人不敢靠近，给他留下了好大的阴影。

 第173章

    怎知千年过后，封印解除，昔日多方修士围剿都没除去的黑龙，变成了一个傻白甜。
    心痛，心痛啊。
    斟酌片刻，掌门还是解释道：“是不是惊讶我为什么不意外？因为除你之外，我还见过另外一只剑灵。”
    他垂下眼，眼里流露出几分温柔来，“绯绯的母亲，也是剑灵。她叫霓虹，是我曾经的本命剑。”
    那场仙界大战，他的师傅随玄圣仙尊出征，不幸感染魔气，故去前，留下了一把灵智未开的剑。
    他被师傅召回，继任天水派掌门，为了防止天水派被无极宗吞并，便将天水派迁出原来划定的风水宝地，寻了一处山头避居，继续过上游历的生活。
    他与这把剑签订契约，并为它起名为霓虹。带着它走遍仙界大地，为它开灵智，淬炼剑身，看着它孕育剑灵，剑灵渐渐成长，变成了这世间最漂亮的姑娘。
    只是……
    后来霓虹陨落，他再也没有契约过新的本命剑。
    想到自己又回到了无极宗，掌门眸中泛起冷意。
    这些往事，他不曾与顾绯提起，只希望她平安成长。
    只是他识人不清，精心培养的女婿成了白眼狼，女儿又因为血脉的缘故，根骨奇佳，修炼速度极快，养成了心高气傲的性格。
    掌门又叹气一声：“当年……”
    卧房中纱帐轻晃，顾绯却是醒了。
    她懒洋洋地揉着眼睛，美眸泛着水雾：“阿辞，我饿了——”
    苍辞对掌门道：“抱歉，失陪一下。”
    掌门：“…………”
    早知如此，就不该在辟谷之后，也正常给弟子们准备一日三餐，瞧瞧他们这没出息的样子。
    他都一把年纪了，居然要吃晚辈的狗粮，真是气煞人也。
    *
    顾绯本来是真心想补觉的。只是外面又是开门又是关门的，床上还只有她一个人，躺着躺着就没了睡意。
    苍辞帮她梳头发，挽了个漂亮的簪子，又去后厨做早饭。
    顾绯盯着他消失的地方好一会儿，心道这只剑灵怎么什么都会，让她有点惭愧。
    嗯，一边惭愧一边继续使唤。
    系统给她汇报：“宿主，天水派的掌门以及一众弟子都来了。”
    那些弟子在后院没找着顾绯，只好又来厢房找掌门。这毕竟是顾绯住的地方，他们不敢贸然进门，都在门口等着。
    顾绯这才慢悠悠地起身，走出了卧房。
    一眼便看见了掌门。
    掌门看她的眼神，怎能用一个复杂来形容。
    “绯绯，”掌门道，“那只剑灵，为父已经见过了。”
    顾绯弯了下唇：“是不是很可爱？”
    掌门：“……”
    果然是故意的吧。
    本想着女儿看不上他选的夫婿，那只白眼狼也确实不值得同情，她出去一趟，若真有看上的，想办法拐来便是。哪知道被她看上的，居然连人都不是。
    不愧是他的女儿。
    待苍辞带着准备好早饭进来，一推开门，却发现不仅是顾绯和掌门坐在正厅里，还站着四五个穿着统一弟子服的弟子，一时有些沉默。
    除了看得见他的顾绯与掌门，这一幕落在其他弟子眼里，便是顾绯厢房的门自动打开了，还有两个食盒在空中飘。
    这画面实在称得上惊悚。
    顾绯却主动牵住了苍辞的手，对他展颜一笑，方才向其他弟子介绍：“这是阿辞，我的剑灵，不过你们看不见他。”
    弟子们：“……”
    原来路上那些传闻是真的，大小姐还真把龙骨剑的剑灵拐走了……
    他们思来想去，决定把称呼改了，整整齐齐道：“姑爷好。”
    苍辞先是一怔，忽然反应过来这个称呼的含义，脸不可控制地烧了起来。
    第145章 抢了龙傲天的剑灵（24）
    思过崖。
    石壁推开又闭合，掌门沉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他的指尖还残余着灵力，显然是动过怒。
    一千年前，仙界与魔界的结界出现裂痕，黑龙祸乱。玄圣仙尊率领一批仙界实力排在顶峰的修士，前往裂痕处围剿黑龙，并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这是全仙界耳熟能详的传说。
    然而之后的故事，却只有少数人知晓。
    尽管黑龙身躯已灭，神识却被保留下来，变成了龙骨剑的剑灵。玄圣仙尊陨落，一部分修士，因大战中伤口感染了魔气，也接连丧命。
    剩下幸存的那批修士，瓜分了黑龙的血肉，实力大涨，并创立了无极宗——却也在玄圣仙尊陨落的几十年后，相继出现感染魔气的情况。
    感染魔气之后，躯体不死不灭，然而意识却会被逐渐侵蚀，失去修士引以为傲的容貌，迅速衰老，最后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实际上与死并无差别。
    许多修士无法忍受自己的身体逐渐衰落下去，选择自刎。譬如无极宗掌门魏无绝的师尊。
    也有的修士，忽然大彻大悟，认为万物皆有因果，对自己做过的一切充满悔恨，譬如被关在思过崖的这位月盈掌教。
    魏无绝自继任无极宗掌门以来，便知道无极宗的辉煌、自己传承师傅的这一身修为，是怎么来的。
    他不认为自己有错，既然做了恶人，就把恶人做到底。不过是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罢了。

 第174章

    得了好处，死到临头才感到悔恨，这样的惺惺作态有什么意义？
    只是他不曾想到，除了教唆他女儿，谭月盈还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
    原来当年的仙魔结界，根本就没有被修复。
    他们以为杀了黑龙，裂痕就会自行修补。可黑龙死后，裂痕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大，只是扩散的速度很慢罢了。
    因此，他们在那里为玄圣仙尊以及一众死去的修士建立庙宇，设下重重结界，禁止外人出入，只是为了掩盖事实。
    玄圣仙尊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转世身上。
    他相信，自己完不成的事，他逆天改命的转世，一定可以替他完成。
    到时候，就可以圆上这个弥天大谎了。
    魏无绝越想越觉得崩溃，愤怒之下，指尖释放灵力，一块巨石瞬间化作齑粉。
    他与谭月盈虽然差了一辈，其实年纪相当，因此他对谭月盈并无尊敬之意。将她囚禁在这里，不过是看见她曾经竟妄图将部分真相公布，强行堵上她的嘴罢了。
    可是谭月盈说的话，却让他大为破防。
    荒谬……荒谬！
    他信仰的事实是个谎言，他崇敬的仙尊是个骗子……实在荒谬！
    看着面前仍在昏迷的聂远，魏无绝深吸一口气，留下了一枚传音玉简。
    眼下，唯一的突破口，就是这名极有可能是仙尊转世的弟子了。
    处理完这一切之后，魏无绝御剑回到他所居住的山峰，等候已久的弟子盼到他的身影，忙不迭地迎了上去：“掌门，掌门，天水派的人要求见您！”
    天水派……
    顾绯的宗门？
    *
    经过一个上午世界观的破碎与重组，天水派的几位弟子已经接受了自家大小姐契约了目前已知的唯一一把神剑、并把神剑的剑灵拐回家的事实。
    哦，这只剑灵还很居家。
    他做的饭很好吃。
    虽然辟谷但依然很在乎口腹之欲的众弟子一边用午膳，一边在心里感叹，他们居然连一只剑灵都比不过。
    厢房里太拥挤，顾绯干脆把苍辞拉到了后院，随手设了一个结界。
    这样就不用担心会被其他人看见了。
    顾绯自己是不太在意这些的，就是怕某只剑灵会害羞。
    苍辞被她拉着，似乎有些不明所以，耳垂泛起热意：“主、主人……怎么了？”
    他比顾绯要高上不少，身形修长，下颌线轮廓分明，肤色比正常人要白上几分，害羞的时候，脸上的红晕十分明显。
    顾绯微微抬了抬下巴，一本正经道：“阿辞，我吃醋了。”
    因为过于直白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苍辞：“……”
    顾绯伸出手指，继续盘点他的罪状：“早上我爹进来的时候，你没有叫醒我。”
    “你给那些弟子做午饭，却没有陪我练剑。”
    苍辞抿抿薄唇，把头低了又低，像只耷拉着脑袋的大狗：“对不起……”
    他只是、他只是怕她累着……虽然那些人看不见他，可他却很想走近她的世界，了解她过去的生活与亲近的人……
    其实也是吃味的。
    他们陪了她这么多年，他却是一个后来者……
    顾绯却轻哼道：“只是道歉吗？”
    系统悄悄控诉顾绯：“宿主，你这是在无理取闹。”
    瞧苍辞都内疚成什么样了！倒是支棱一下啊！他还记不记得他未来会是毁天灭地的大反派！
    狐狸精实在太磨人了，再狠的反派也招架不住。
    结果更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俊美的黑衣青年脸上闪过几分挣扎与羞赧，他下意识扫了一眼周围，想起顾绯已经设过结界，忽然揽住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顾绯的后背抵着廊柱，青年微冷的手垫着她的后脑勺，防止她与廊柱相撞，扣住她腰肢的手更紧一分。
    苍辞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他吻得很轻很温柔，薄唇耐心地辗转，修长的手指插.进她的发间，按压着她的头皮，舒缓她的情绪。
    这段时间，顾绯已经领略到了苍辞惊人的学习能力。
    难怪他这么全能，就算是现学，也能做到接近完美。
    “我控制不住自己……”他低低地说道，眼眸深邃，翻卷着汹涌的情绪，“看着他们与你交好，我也会……吃醋。”
    所以想要夺走他们对顾绯的注意，这样的话，她就只会关注他了。
    顾绯踮起脚，搂住苍辞的脖子，一点一点回吻他。
    “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我，阿辞，我很开心，”她轻声道，“但是，你与他们都不一样。”
    “你是独一无二的剑灵，你只属于我。”
    她的回应再次让苍辞的呼吸乱了节奏，理智的弦几乎绷断，头顶却飘来了天水派掌门的声音：
    “绯绯，你们好了吗？”
    “无极宗宗主来道歉了。”
    第146章 抢了龙傲天的剑灵（25）
    此刻天水派掌门也十分尴尬。
    眼见女儿拉着苍辞出去，又设了个结界，半天都没消息，稍一细想就知道两人做什么去了。
    倒也不是他想打扰他们，主要是魏无绝带着他女儿上门，说是来道歉的，已经等了有一会儿。
    掌门有心晾着魏无绝二人，不过，该通知的消息，还是要说的。

 第175章

    好一会儿，眼前的结界才散去，浮现苍辞与顾绯二人的身影。苍辞的耳尖有点红，却是紧紧牵着顾绯，半点没有放手的意思。
    掌门啧了声，这剑灵还挺黏人。
    比起苍辞的羞赧，顾绯倒是坦然得多，她微微一笑：“知道了。”
    这就来了么？
    厢房外的大厅内难得热闹。
    天水派的几位弟子坐在一侧，无极宗宗主魏无绝带着魏莺莺坐在另一边。
    魏无绝的脸色有些阴沉，身边的魏莺莺也咬着唇，心里委屈极了。
    昨日她被魏无绝叫走，不由分说地挨了一顿骂，记忆里父亲何时对她动过这么大怒气？可魏莺莺敢怒而不敢言，因为顾绯录下的那段对话中，有她随口说出的那一句“我下了咒”。
    那种阴毒的咒术，只有魔修才会用。可万年前，魔修便已经从仙界清除，仙魔结界从此筑起，此后魔气再无入侵仙界的可能。唯一一次纰漏，就是一千年前结界破裂，少许魔气降临仙界，却也被玄圣仙尊一行人重新封上了。
    但魏莺莺却知道，在无极宗内，藏了一名由仙入魔的魔修。魏莺莺的禁咒，就是她教的。
    这是极少人才知道的秘密，眼下她却差点暴露在众人面前，这让魏无绝如何不怒？
    可魏莺莺哪知道当时顾绯留了一手，她根本就没想过顾绯用了留声石……
    恰是此时，天水派掌门与顾绯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顾绯今日未穿红衣，而是一件浅蓝的交领襦裙，以银线绣着海水纹，看起来仙气飘飘。纤腰不堪一握，龙骨剑佩在腰间，收于纯黑的剑鞘之中，敛去了凌厉与肃杀之气，仿佛安静的守护者。
    魏莺莺更加妒恨不已，一般修士都将本命剑收于神府之中，不轻易展示给外人，顾绯却大摇大摆地带着神剑走了过来，这不是存心炫耀么？
    然而同时她又十分嫉妒，顾绯的容貌实在太出挑了，驾驭得了艳丽的红，如此温柔的蓝白双色，也穿出天女下凡般的气场。
    魏无绝缓声道：“顾掌门，顾小友。”
    天水派掌门皮笑肉不笑：“天水派这样的小宗门，担不起宗主一声‘掌门’，就不必客气了。”
    无极宗吞并的那些土地，也有天水派的一份。对魏无绝这样的伪君子，掌门并无好感。
    当年阿霓的死，虽然不是无极宗所为，却与无极宗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若非玄圣仙尊瞒下裂痕之事，阿霓也不会误食魔气……
    虽然掌门的态度很不客气，魏无绝的脸色却并无变化，转头看了魏莺莺一眼：“顾小友，是魏某教女无方，差点害了顾小友。往后天水派就是无极宗的贵人，这是一点薄礼，请魏小友收下。”
    他的手里是一枚玉简，看似普通，其实是一个储物空间，不用猜也知道，肯定装了琳琅满目的法宝。
    送到手的东西，自然没有不要的道理。顾绯接过玉简，笑吟吟道，“宗主太客气了。”
    “莺莺，”便又听见魏无绝道，“过来向顾小友道歉。”
    魏莺莺这才捏着裙子，不情不愿地说道：“顾姑娘，对不起。”
    顾绯在无极宗的那些遭遇，天水派掌门自然也听说了，其他弟子也气得不轻，差点提剑来找无极宗讨个说法。可惜他们来晚了一步，在他们来之前，顾绯已经把这些事都解决了。
    顾绯还没说话，天水派掌门淡笑一声，道：“魏小姐这声道歉，恕我无法接受。”
    “宗主，你我皆是有女儿的人，想来也能理解我的心情。天水派事务繁忙，我无法亲临现场，哪知竟出了这么大的事。若不是绯绯急中生智，录下对话，将会发生什么？女儿家的清白之事，岂是一声道歉就能原谅的？
    “天水派虽小，却不会放任自己的孩子在外受人欺辱。魏小姐这么做，是当我天水派无人了么？”
    天水派掌门其人，多年前，魏无绝曾与他打过交道。知晓他虽然修为高深，性格却温吞如水，加上失去了本命剑，实力大不如从前，因此并未将他放在心上。
    怎知他竟为了顾绯，说出这样的话来。
    魏无绝再次恨铁不成钢，魏莺莺这个蠢货！
    他扬起手，给了魏莺莺一个响亮的巴掌。
    “爹！”
    巴掌声响清脆，魏莺莺的半边脸立刻变得肿大。她的眸子含泪，不可置信地看着魏无绝。
    自小疼爱她的父亲，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了她……
    “难怪能做一宗之主，”顾绯在心里啧啧几声，“是个狠人啊。”
    她可半点不同情这个女配。倘若不是她穿进这个世界，原主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魏无绝也没有看魏莺莺一眼，而是冷着脸道：“这一巴掌，是为顾小友打的。此事过后，魏某必会严加管教，还请顾小友不计小女之过。”
    “大家都是修士，自当和睦友爱，”顾绯笑眯眯地说道，“宗主言重了。”
    这对父女，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可纵然心里有万千不甘，为了宗门颜面，魏无绝也得忍下去。
    他带着满脸泪痕的魏莺莺离开了。
    二人一走，苍辞便重新从剑里出来，站在顾绯身边：“主人……”
    他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黑眸微微眯起，拦在顾绯身前，望向大厅的某一处，凌厉的剑气铺天盖地：“何人？”

 第176章

    他凝视的地方，一团黑雾，在渐渐成型。
    天水派众人纷纷站在顾绯面前，将她团团护住。
    一个苍老沙哑、雌雄莫辨的声音，自黑雾中传来：“诸位道友，不必害怕，我无心伤害你们。”
    “我乃曾经的天音门掌教，谭月盈。”
    第147章 抢了龙傲天的剑灵（26）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有的弟子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问道：“天音门？可是一千年前那个以声音为武器的门派……”
    似乎没想到自己还能被认出，黑雾里的声音有些欣慰：“不错。”
    “顾临掌门，”黑雾转向天水派掌门，“好久不见。”
    天水派，天音门，同样以“天”字开头，曾经建立在同一座山脉之上，也算是友宗。
    只是仙魔大战后，天音门被无极宗吞并，时任掌教谭月盈失踪，从此世上再无天音门，只有天水派。
    天水派掌门，也就是顾临，只是看了那黑雾一眼，语气有些淡：“您如何证明您就是月盈掌教？”
    当年师傅至死都坚持不动黑龙的躯体，谭月盈那一批修士，却是瓜分了黑龙的血肉。他对这些人，都没有什么好感。
    苍辞也微微皱眉，手指不由自主地屈起。
    初见无极宗宗主，他就对这个人没有好感……眼下这团黑雾，也让他有些排斥……
    他看了身后的顾绯一眼，见她神色如常，又悄悄地伸出手，牵住了她。
    似乎被他毫无安全感的举动逗笑，顾绯主动与他十指相扣，贴了贴他的脸，传音道：“阿辞，不要着急。”
    苍辞的耳尖又变红了。
    黑雾的声音已经传来：“黑龙，你在这里，是吗？”
    众人齐刷刷地望向顾绯的方向。
    顾临一回头，看见一人一剑灵的手又是牵在一起的，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
    光天化日之下，有碍观瞻啊……
    苍辞冷淡着一张脸，语气寡淡：“嗯。”
    黑龙、龙骨剑、苍辞，虽然都是他，但三个躯体之间，只对自己负责的那一部分记忆感受最深。因此苍辞作为神识独立存在的时候，比起那些仇恨，对化为人形游戏人间的记忆更加清晰。
    而回到龙骨剑时，便是一把势不可挡的神兵。
    那道声音忽然安静过来，半晌，才缓缓道：“当年我贪欲心起，炼化吸收了你的血肉，修为大涨。怎知十几年后，魔气入体，无法再以修士的面貌示人。”
    “当时的无极宗宗主，趁机吞并了天音门，并且将我囚于无极宗思过崖。一转眼，便是千年。”
    “他们以为被魔化的躯体不死不灭，实则不然。被魔化后，身体会迅速衰弱下去，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任由魔气蚕食。等身体被魔气蚕食殆尽，寿命自然也就走到了终点。这个过程极为缓慢，却如万千蚁虫噬咬，让人痛苦不堪。”
    顾临也沉默了下来。
    原来魔气入体，竟是这么痛苦……难怪他的师傅、他的阿霓，都选择了自刎……
    “无极宗以灵植为供体，强行吊着我一条命，利用我为他们做事，意图将我驯化成他们的傀儡，”黑雾笑了笑，“可我还是钻了空子，保留了理智，又趁魏无绝的女儿求我教她禁咒时，附在了她的身上。顾小友，在这里向你说声抱歉。”
    顾绯道：“前辈客气。”
    那禁咒，居然是这位掌教教的啊。这剧情藏得可真深。
    她向来爱憎分明，咒是魏莺莺下的，是魏莺莺有心害人，而并非谭月盈之过。只是，堂堂一宗门掌教，却放下修士的高傲，向一个小辈道歉，想来谭月盈确实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之时。
    顾临似乎猜到了什么，眯起眼看向黑雾：“月盈掌教究竟是何意？”
    黑雾道：“我已时日无多，却不甘在无极宗的囚笼中魂飞魄散。我知道一个秘密，在我死之前，必须要将这个秘密公布出去。”
    “玄圣仙尊当年并未修补仙魔结界，眼下裂痕已经扩散，用不了多久，魔气就会侵蚀整个仙界。”
    这是本文的高.潮剧情。
    仙魔结界破碎，魔气入侵仙界，聂远手持龙骨剑，带领众修士力挽狂澜，取得了比玄圣仙尊更高一步的声望。
    也是顾绯要完成的第二个任务——在浩劫降临之前，救下天水派众人的生命。
    可这个剧情，她记得起码要在聂远觉醒了作为玄圣仙尊的记忆以后……一系列蝴蝶效应下来，居然提前了么？
    顾绯心中所想，自然无人知晓。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团黑雾上。
    黑雾的声音充满悔恨：“我们都错了。”
    “当年围剿黑龙，名义上是拯救仙界，实则是受了内心贪欲的驱使，意图靠着黑龙提升修为……我们根本没有了解黑龙的真实身份。”
    苍辞仍是面无表情着一张脸，却把手牵得更紧了一些。
    他诞生时，大脑一片混沌，所有的东西都是靠本性所驱，后天习得的。因此，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的由来。
    “黑龙正是结界裂痕所化，它不是仙魔两界的祸害，而是‘守界者’……”
    “只有龙骨剑的剑主，才能修补裂痕，拯救仙界。”
    “龙骨剑是黑龙的脊骨所制……有了龙骨剑，就可以回到它最初诞生的地方，重新炼成它的身躯……”

 第177章

    黑雾越来越弱，几乎消失不见，谭月盈的声音也忽然变得极为痛苦：
    “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恳求诸位，帮帮仙界吧！”
    *
    将魏莺莺关了禁闭之后，魏无绝独自一人站在他的后院之中，面露沉思。
    魏莺莺的事，魏无绝的确气得不轻。这几日他陆续收到传音，已经有宗门察觉到不对，询问他魏莺莺所说的咒术从何而来。虽然他以女儿不懂事唬弄过去，可到底信了多少，只有那些宗门自己清楚。
    仙界若有魔气泄露，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必然是那处玄圣仙尊“填补”过的裂痕。
    魏无绝总觉得，谭月盈有事情瞒着他。可不管他如何威逼，谭月盈的口风始终很严，半点都不曾透露给他。
    忽地，魏无绝小指上的指环，碎了。
    魏无绝的神色蓦地紧绷。
    指环与谭月盈的性命相连……谭月盈死了！
    他早知谭月盈已是强弩之末，可一日撬不开她的嘴，他就不会放谭月盈死，到底是何时让她钻了空子……
    魏无绝火急火燎地赶往思过崖。
    面前的石壁轰然倒塌，聂远倒在地上，表情痛苦。有源源不断的灵力，从他体内散发出来。
    *
    一般人眼里的苍辞：反派
    知道真相的人眼里的苍辞：救世主
    真正的苍辞：老婆贴贴╭(╯3╰)╮
    第148章 抢了龙傲天的剑灵（27）
    可实在太疼了，聂远勉强才找回一点理智，说话也十分艰难：“宗……主。”
    他醒来之后，便发现了魏无绝留给他的传音玉简。魏无绝告诉他，他知道他灵根被废的秘密。若他有意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就给他回信。
    聂远照做了，并尝试吐纳调息，为自己大为受损的身体疗伤。
    哪知忽而地动山摇，横在面前的那堵巨大石壁，忽然塌陷，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朝他而来，实力远在他之上，聂远秉着一颗破罐子破摔的心，拼上所有剑意，迎了上去。
    他居然将石壁震碎了！
    还没来得及感叹，紧接着，就觉得身体仿佛被撕裂一般，莫大的痛苦席卷而来。
    聂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这种痛，远比过去三长老为他洗髓还要难熬，他好像被打散、重组，变成了一个全新的人……
    渺远涳濛的神府之中，有道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
    “聂远……”
    “我终于等到你了。”
    聂远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话。他的灵魂，已经脱离于躯壳，站在神府之中。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一袭白衣，几乎与他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五官比他成熟许多，像是他成长之后的样子。
    威压铺天盖地，那是属于真正强者的实力，令聂远有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他情不自禁地说出了那个称呼：“玄圣……仙尊？”
    男人微笑道：“不错。”
    “你终于顺着我的指引，找到了这一道封印。”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思绪有些分散：“千年前，我屠杀黑龙，抽其脊骨为剑。然而黑龙性烈，始终无法为我所用，我又身受重伤，无奈之下，便留下重重线索，指引我的来世重走仙路。”
    “当年黑龙死去，结界的裂痕却并未修补。想来千年过后，裂痕已然扩散，即将威胁仙界……”
    “我将我的功法传承于你，带着龙骨剑，去拯救仙界吧！”
    可他没有得到龙骨剑啊！
    聂远想要说些什么，眼前的男人却迅速消散，他的灵魂重新回到了身体中。
    一睁眼，聂远看见了无极宗宗主，魏无绝。
    他的神色几乎称得上是和蔼，那是聂远从未见过的情绪：“聂远，原来你真是玄圣仙尊的转世啊。”
    心中情绪激动异常，魏无绝的手甚至有些颤抖，面容也变得扭曲了起来：
    “谭月盈，你死了又如何？你能阻止仙尊的转世觉醒吗？你能以一己之力揭露真相，掀开我们这些所谓‘伪君子’的面皮吗？”
    “不……你不会。早在你被魔气侵蚀的那一刻，已经注定了你的败局。昔日仙尊可以力挽狂澜，今日仙尊转世，也一定可以做得更好……”
    *
    大厅。
    黑雾消散之后，大厅陷入寂静，没有一人说话。
    掌门顾临沉默片刻，对其余弟子道：“你们……出去走走罢。今日之事，切记不可外传。”
    弟子恭敬称是，很快便离开了。
    顾临伸手，设下一道结界。
    他看着顾绯，面色微凝：“绯绯。”
    仙界纷争，天水派向来不愿参与。
    前掌门如此，顾临亦是如此。
    当年前掌门仍有满怀热血，一心为仙界，结果得到了什么呢？看见的是他们贪婪丑恶的嘴脸，连性命也交代在这里了。
    倘若早知契约龙骨剑意味着什么，他一定极力阻止顾绯与龙骨剑契约。
    可如今……木已成舟。
    苍辞的脸色也有些苍白。
    他对人情世故只是迟钝，然而学习能力惊人。顾临的话虽然说得模棱两可，但他已经可以猜到了顾临的意思。
    他与顾绯相识，本就是个意外。
    是顾绯意外唤醒了他，他却念念不忘，缠上了她，一路跟着她来到这里……

 第178章

    这份岁月静好与偏爱，就像一个旖旎的梦，是他偷来的、窃来的……
    他慢吞吞地松开了顾绯的手，轻缓道：“主人……”
    眼下这个称呼却有些滚烫了，他真的可以再这么喊她么？
    手却被顾绯反握住，便见她抬眸，瞪了顾临一眼，“爹，你吓着阿辞了！”
    顾临：“……”
    足足比女儿高半个头的剑灵，一身肃杀的黑衣，此刻苍白着脸，唇瓣咬得殷红，仿佛一朵弱不禁风的小白花。
    呵，这就是堂堂神剑的剑灵，仙魔结界的守界者，呵。
    他又不是棒打鸳鸯谱的恶人，他只是喊了女儿一声而已。
    “我不管阿辞过去是什么，他现在就是我的剑灵，”少女的目光认真而专注，“契约已定，阿辞这份责任，也理应由我来承担。”
    她弯了下红唇，道：“我把他带出了秘境，要对他负责啊。”
    她的嗓音很轻柔，却如火苗一般，让苍辞的脸不可控制地烧了起来。
    莫大的欢喜感涌上心头，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感情，可恨不得立刻去抱抱她、亲亲她、让她融化在他的怀里……
    她竟这般在意他。
    苍辞的声音有点低：“我也……只属于主人。”
    剑灵一生只认一位剑主。她生即生，她死亦死。早在契约签订的那一刻，他的心，便与顾绯牢牢系在了一起。
    顾临：“…………”
    别腻了别腻了！
    他这个长辈还要不要面子了！
    他无奈极了，见女儿心意已决，却也不由得感到欣慰起来：“为父信你。”
    这般优异，这般担当，才是他与阿霓的女儿啊。
    将离开的决定送达至无极宗，顾临得到的，却是魏无绝闭关的消息。
    这个时候闭关？
    顾临冷笑一声，心下已经有了猜测。
    谭月盈是魏无绝囚禁的，想来谭月盈身死的消息，魏无绝已经知道了。
    倘若仙魔结界继续破裂下去，这件事早晚有一天会被仙界所有人知晓。因此，魏无绝必然付诸行动。
    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弟子们，沉声道：“我随绯绯出一趟远门。此去凶险，我不在的时候，由大师兄代理掌门之职。倘若我没有回来……”
    他的声音微顿，闭了闭眼，说道：“我不日便会回来。”
    没有倘若，他一定会活着回来。
    过去他对真相一无所知，只能避居偏安一隅，眼睁睁地看着妻子在他怀中死去。
    他不会让事情重蹈覆辙了。
    无极宗欺瞒仙界，害他师傅与妻子……这件事，也该做个了断。
    第149章 抢了龙傲天的剑灵（28）
    仙魔二界的交界之处，位于仙界以西，被称作灵墟。
    万年前，仙魔二界仍处于一片混乱之中。魔界不断制造魔气，受到腐蚀的修士成为魔修，祸乱苍生，不论修士与凡人百姓，皆苦不堪言。
    最早一批修士，以肉身为基石、灵气为媒介，在仙界上空筑起一堵高墙，即仙魔结界。
    结界的地点是他们精心选定的。这一带常年受到魔修侵扰，土地衰竭，居民纷纷迁移，已是寸草不生的荒土。在此地筑起结界，既可守卫仙界，又不会干扰居民的正常生活。
    而后又过去九千年，为了纪念玄圣仙尊以及一众死去的修士，仙界在此地建下“万仙庙”，设下结界，此地更是人迹罕至。
    转眼之间，又是一千年。
    如今的灵墟，早已与最初大为不同。
    黄沙漫天，天空浸染成浓郁的暗黑。一轮圆月高悬于空中，周围血光浮动，诡谲而瘆人。
    唯一的一条河流，早已被大片黄沙所覆盖，仅仅留下少得可怜一支小溪，流动的也不是清澈的河水，而是血一般的红。
    空中蓝光大作，破开无边的黑暗，一柄巨大的长剑，载着顾绯飞了过来。
    顾绯跳下剑，身边的顾临也收起了飞行法器，神色微凝：“竟是这么严重了……”
    他上一次来这里时，尚有部分天空属于白日，如今，却是完全被黑暗吞噬了。
    无极宗在灵墟设下的第一重结界，就是障眼法，让灵墟看起来与过去并无差别。然而顾临已是半只脚步入大乘的修士，这等障眼法在他眼里形同虚设，顾绯的神剑又能打破一切幻象，故而二人眼里呈现的，是最真实的灵墟。
    荒凉，孤寂，暗无天日。
    仿佛察觉到了闯入者的靠近，周围场景陡然变换，脚下的黄沙似乎被注入生命一般，开始向两侧移动。
    “多少年前的阵法，居然用到现在，”顾临嘲弄一笑，拦在顾绯身前，道，“绯绯，跟着爹走。”
    顾临此生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不知天高地厚，想要查明师傅当年死亡的真相，带着霓虹来到了灵墟。
    无极宗设下的阵法，当年他就破过一次，此刻更是不足为惧。
    然而当年的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结界没有被修补，以为无极宗设下这些阵法，是另有所图，这才让霓虹不幸感染魔气。
    霓虹死前留下一抹剑意，顾临带着剑意避居深山，经过多年的培育，这才有了顾绯的诞生。
    她的身体里流着一半剑灵的血脉，龙骨剑的剑灵亲近她，也在情理之中。

 第179章

    脑海中闪过万千思绪，皆化作手中剑气，破空而出。
    顾临这样级别的修士，便是没了本命剑，也依然拥有强悍的实力。剑在心中，万物皆是他手中利器。
    顾绯跟在顾临身后，颇为专注地观察着他的一招一式。
    这具身体的剑法皆为顾临所教，从前只能在记忆里回忆，如今却能切身体会。
    苍辞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龙骨剑，与她并肩而行，小声给她传音：“主人的剑法，也很厉害。”
    他的安慰笨拙而小心翼翼，亦如他为她做的那些事，他在尝试去学习，并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涓涓细流般润物无声。
    顾绯牵着他的手，笑道：“那是因为有阿辞。”
    苍辞的脸有点红，目光在她娇艳的唇瓣上停留。
    进入灵墟之后，他的心里便泛起一阵躁意，仿佛要硬生生将他撕扯成碎片。
    这种情绪很复杂，不甘、仇恨、无奈……千年前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遥远得像是上辈子，却又清晰地浮在眼前。
    他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么多纷乱的情绪，头也疼得厉害，此刻只渴望离顾绯更近一些，嗅嗅她发间的香气，以安抚他此刻的不安。
    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苍辞用力按了按太阳穴，黑眸漆黑如雾。顾绯手中的龙骨剑也轻轻颤动，光影流转，磅礴的力量蓄势待发。
    前方的顾临，将剑意运用到极致。
    重重阵法，在他眼中脆弱而不堪一击。他不曾顾及的地方，顾绯挥起手中长剑，利落地将阵眼斩断。
    父女二人配合得极为默契。
    不久之后，一座庙宇出现在视线之中。这是灵墟中的唯一一座建筑，足足有十几丈高，气势喧天。
    两座石头雕刻的貔貅雕塑静卧于万仙庙前。
    虽是神兽，两只貔貅分别伸出左右前肢，张开利爪，连眼珠也被漆成了红色，仿佛在向来人示威，阻止陌生人的靠近。
    顾绯在空中挥了一剑。
    神剑的威压强势而凌厉，连貔貅的气焰也被镇下几分，不似第一眼那般狰狞恐怖。
    万仙庙的门向两侧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尊高大的男子像，以古体写着“玄圣仙尊”四字。
    苍辞微敛眼眸，手指不可控制地蜷起，忽而松开顾绯的手，身形一闪，飞入龙骨剑中。
    顾绯挑眉：“阿辞？”
    龙骨剑不答，从她手中飞出，又扑进她的怀里，去蹭她的手指，似在寻求她的爱抚。
    顾临目不斜视地走在前面。
    没眼看，没眼看。
    顾绯伸出手，试探性地抚摸剑身，剑这才安静了片刻，只是仍然躁动不安，隐隐有黑雾在龙鳞的轮廓上浮动。
    这是黑龙的陨落之地。
    仇人近在咫尺，却只是一座雕塑，也难怪他的反应会这样大。
    虽然顾绯改变了原剧情，苍辞没有像原著那样走上黑化之路，然而那些仇恨，却依然不曾磨灭。
    顾绯安抚着龙骨剑，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依谭月盈所言，有了黑龙的脊骨，就可以重新炼制它的身躯……可她该怎么做呢？
    “绯绯，”恰是此时，顾临的声音传来，“毁了这些雕塑。”
    这些雕塑被注入了信仰之力，实际与神相当，用神剑，是最好的选择。
    顾绯依言，手执长剑，漫天的剑意化作数道冰棱，朝雕塑而去！
    雕塑齐齐碎裂。
    龙骨剑的剑意流转于顾绯的筋脉之中，此时此刻，她才清晰地感受到剑主与本命剑神魂交融之感。
    仿佛被苍辞拥在怀中，与他融为一体一般。
    第150章 抢了龙傲天的剑灵（29）
    这一尊尊雕塑，看似独立，实为万仙庙的支撑。
    在雕塑被毁灭的那一瞬间，万仙庙的穹顶也突然塌陷，直直地朝着顾绯与顾临砸去！
    一时之间，光芒大起。
    龙骨剑忽然放大无数倍，宛如一顶屏障，浮在顾绯上空，硬生生将塌陷的穹顶逼退！
    剑上的龙鳞清晰分明，好似真正的黑龙骨架一般，势如长虹。
    穹顶碎裂成数瓣，而万仙庙上方的景象，也清晰地展现在顾绯二人面前。
    原本沉寂的天空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黑洞中浓云翻滚，深不可测，仿佛野兽张开的血盆大口，轻易将人吞噬。有无数紫色的碎石从洞口落下，如碎星一般，迸发出火焰，却又很快消失在空气之中。
    顾临的脸色重新变得凝重起来。
    “不要碰到那些碎石，”他道，“那就是魔气。”
    龙骨剑悬在上空，一道无形的结界升起，将顾绯与顾临护在期间，逼退不断落下的魔气。
    顾绯向前一步，踩在了废墟之上。
    由于来到灵墟的时间提前，此刻的裂痕虽看着骇人，却远不如原著中聂远面对的恐怖。——当然，那是建立在天水派以牺牲全派为代价击退魔气的前提下。
    眼下她契约龙骨剑，自然也接手了修补裂痕的任务，随她过来的，只有顾临一人。想来天水派众人，应该在回宗门的路上了。
    “顾绯，顾临！”
    正当顾绯准备正面迎上魔气之时，身后却响起了一道略为熟悉的声音。
    她回头去看，是无极宗宗主魏无绝与聂远，一并御剑而来。

 第180章

    魏无绝脸上早已不复之前从容的模样，看着满地的狼藉，此刻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顾绯二人生吞活剥：“你们……你们竟然毁了万仙庙！”
    出关之后，他从弟子口中得知顾绯二人已经离开无极宗，心下已经有了猜测，立刻带着聂远赶来了灵墟。
    设下的阵法尽数被毁，魏无绝的心本就在滴血，发现万仙庙也变成废墟之后，他的愤怒更是达到了顶点。
    顾绯的笑容略带嘲弄：“怎么，宗主敢做不敢当？”
    反正与魏无绝本就是表面客套，眼下撕破了脸，也没有了虚与委蛇的必要。
    身后的顾临也淡声道：“魏无绝，你无极宗欺瞒仙界千年，也该做个了断了。”
    让顾绯毁了万仙庙，自然是有原因的。
    万仙庙，是魏无绝对裂痕设下的最后一道障眼法——有了信仰之力的加持，结界的伪装便会更加逼真，以此瞒天过海。
    眼下没了万仙庙，此时的仙界，大抵也感受到了灵墟的震动——毕竟，这么大一个窟窿，叫人怎能轻易忽视呢？
    想来不久之后，仙界众人也该抵达灵墟一探究竟了。
    魏无绝的笑容阴狠极了：“我是该与你们做个了断……仙尊！”
    喊的是仙尊，而不是聂远，顾绯微微挑眉，心里了然，这是已经觉醒了？
    她抬起头，看向了聂远。
    头顶的龙骨剑似有所觉，忽然缩小身躯，离她更近了些。
    聂远看着顾绯，神色复杂。
    他虽继承了玄圣仙尊的实力，对他记忆的感受却没有那么深，在他心里，他仍是那个被埋没的天才少年聂远。
    因此在面对顾绯之后，心中更加五味杂陈。
    “顾绯，”他道，“我不想与你做对。我是玄圣仙尊的转世，龙骨剑本该属于我。归还龙骨剑，我可以饶你一命。”
    顾绯笑道：“敢问仙尊看得见我头顶的结界裂痕吗？仙界即将面临浩劫，你自称仙尊，做的第一件事竟不是守护仙界，而是与我夺剑？你敢为人先的牺牲精神呢？”
    聂远的脸色蓦地沉下来：就不该跟顾绯废话！
    “你抢了我的剑，我该如何守护仙界？”他冷冷道，“顾绯，从前你我二人实力相当，尚有一战之力。可如今的情况，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此时的聂远，早已不是那个金丹期的修士，而是逼近大乘的仙尊！
    顾临飞身跃起：“休想动我女儿！”
    逼出的剑意却被魏无绝拦下，他取出长剑：“顾临，你的对手是我。”
    两道身影迅速打在了一起。
    饶是如此，顾绯依然十分淡定，不见半分惧意。
    “手下败将而已，”她伸出手，龙骨剑重新缩回正常大小，被她稳稳握住，“聂道友要再战一次吗？”
    三言两语，聂远的怒意值已达到巅峰，属于大乘修士的实力如排山倒海般逼向顾绯！
    刹那间山摇地动，飞沙走石，满地的废墟顿起，铺天盖地般朝顾绯攻去！
    无数画面在顾绯的脑海中逐一浮现。
    有原主记忆里刻苦练剑的记忆，有在苍辞启迪之下、顾绯改良剑法的记忆，也有进入灵墟之后、观察顾临的记忆……
    勾、挑、刺，剑法被发挥到极致，数道寒冰将顾绯团团包围，又化作利刃，尖锐的顶端直抵聂远而去！
    聂远早有准备，手中拿着魏无绝为他挑选的法器宝剑，挥出数道剑阵，迎上顾绯的冰刃。
    两道剑气在空中相撞，蓝白交错，掀起狂风飞沙。
    一战便是数个回合。
    金丹期与大乘期，看着只差了两层，却是普通修士与半仙的差别。
    凡人之躯，岂能与半仙抗衡？迎战之初，聂远对玄圣仙尊的修为还没有完全熟悉，在剑法已经炉火纯青的顾绯的攻势下，稍有退意。然而在掌握之后，他迅速成长起来，再次凝起剑意！
    “嘭！”
    顾绯的胸口受到重击，手臂、小腿上也有多处划痕，她擦去嘴角的一抹鲜红，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修为的差距是无可否认的事实。可真的要败给聂远么？
    龙骨剑再次拦在她身前，顾绯轻咳一声，道：“阿辞……”
    从谭月盈说出黑龙的脊骨可以重新炼成身躯之后，她就一直在思索方法。
    她是龙骨剑的剑主，她该如何帮苍辞重塑身躯？
    然后便看见了顾临的以意化剑。
    修为达到一定境界，不需要借助外力，世间万物在手中，皆是武器。
    听见她的声音，龙骨剑似有所感，迅速飞回她的手中。
    顾绯握住剑柄，声音坚定：“我们一定不会输。”
    手中的剑愈发炙热，是苍辞在用自己的方式回应她。
    他告诉她，他一直在。
    聂远的攻势再次袭来，顾绯却闭上了双眼。
    意念既然可以化剑，那么……若是化龙呢？
    脑海之中，黑龙的身躯逐渐成形。
    她虽从未见过黑龙……但顾绯相信，她的阿辞，一定是世间最威猛、最霸气的龙。
    源源不断的蓝光从龙骨剑上的龙鳞中散发出来，刻在剑柄的金色咒文变得滚烫而炽热，隐有火光流转。
    渺远的天空之上，传来一声响亮的龙吟。
    第151章 抢了龙傲天的剑灵（完）

 第181章

    见顾绯忽然闭上眼，聂远的眸中闪过疑惑。
    顾绯的败局已定，不论她拿出什么招式与法宝，都改变不了二人实力悬殊的事实。她在此刻闭眼，究竟是放弃抵抗，还是有诈？
    紧张的战局中，不容聂远多想，他将所有的剑意凝于顶端，势必要以这一击，取了顾绯性命。
    从前十余年相伴，就当一场梦，她死在自己剑下，也算是他心中最完美的结局了……
    忽地，聂远听见了一声龙啸。
    似跨越千年的亘古之声，又如打破黑暗的黎明之乐。
    面前的少女睁开了眼。
    眸光流转，灿若繁星。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手中长剑——
    蓝光喧天，片片龙鳞分明，使天地黯然失色。
    黑龙巨大的身影，逐渐在空气中成形。
    浩大的蓝光气势逼人，声声龙吟嘹亮不绝。
    血月黯然失色，似乎尚不及它的鳞片明亮。浓郁如墨的天空，也在幽蓝色寒冰的反射下亮如白昼。
    赤红的龙眼微微一抬，仿佛芸芸众生，皆是沧海一粟。
    远处的魏无绝与顾临停止了打斗，纷纷望向那庞然大物。
    二人皆身形狼狈，顾临的肩膀挨了一剑，鲜血未止，魏无绝的胸口则被顾临重击，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然而，半个大乘修士之间的较量，远不如龙威来得震撼。
    哪怕只是剑意所化，却也气势不减。
    黑龙站在顾绯身前，轻抬龙爪，聂远的全力一击，便轻飘飘地打在龙爪之上，连影子都不曾留下。
    又是一声响亮的龙吟。
    飓风骤起，竟将聂远的身体掀起，用力一甩！
    聂远蓦地滚出老远，差点握不住手中宝剑，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是黑龙……是那只黑龙……
    千年前，那只被他抽筋扒骨的黑龙，又回来了……
    黑龙龙尾一卷，尾巴尖缠上顾绯的腰肢，将她放在了龙头之上。
    顾绯好奇地摸了摸庞大的龙角。
    黑龙低吼一声，似乎有些不自在。
    瞬间又从威猛的龙变成了小狗狗。
    顾绯乐不可支，“你怎么当了龙还这么害羞？”
    黑龙的尾巴尖迅速蜷缩起来，龙角也微微一颤，似乎不敢与顾绯对视。
    它挺起脊背，收敛龙翼，一步一步走向了聂远。
    龙眸是宝石般的赤红与血色。
    那一瞬间，聂远好似回到了千年前，第一次见到黑龙的那一天。
    如此强大，也如此充满生机。
    可他是玄圣仙尊，是仙界第一人，岂能允许这样的威胁存在？
    若不能被他驯服，为他所用，那就不必留在这世上了。
    于是他召集众多强大的修士，给了黑龙致命一击。
    却还是低估了黑龙想要获得自由的执念。
    庞大的龙爪出现在眼前，黑龙的血色双瞳静静地注视着他。
    只此一眼，聂远便知晓，他不是黑龙的对手。
    过去，是以修士们的牺牲为代价，耗尽了黑龙的生气，这才给了他可乘之机。
    可眼下，漫漫灵墟，无人会对他伸出援手。
    聂远讽笑一声，充满恨意的眸子落在顾绯身上：“若不是让你抢了龙骨剑……”他何故落到这般局面？
    顾绯却笑起来：“你以为，若是没有我，你就能得到阿辞吗？”
    在原著中，聂远靠着转世的伪装欺骗苍辞，然而身份暴露之后，苍辞立刻黑化，走上了反派的道路，宁死也不向他屈服。
    他注定无法得到龙骨剑。
    他与苍辞之间，是不论换了多种身份、走过多少轮回，也无法磨灭的深仇大恨。
    顾绯这一次的任务，反派阵营与主角阵营，只能存活一方，要想力挽狂澜，非杀死男主无法收场。
    她作为女配，没有杀死男主的权限，但苍辞却可以。
    她不需要自己动手，世间最锋利、最强大的武器，已然被她握在掌心。
    顾绯给予苍辞的，聂远穷极一生，也无法做到。
    这只孤寂千年，只身一人游走世间的单纯剑灵，最渴望的，也不过是一个人的信任、依赖与陪伴罢了。
    无所保留，平等相待。
    这让顾绯想到了自己。
    他们九尾狐族，与黑龙何其相似，同样是生而不凡，为世间争抢。
    聂远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大笑出声，再次举起宝剑：“神兽若不能为修士所用，岂有存在的意义？黑龙——”
    龙啸震天，聂远手中宝剑一寸寸断裂，强大的反噬席卷而来，本就没有恢复的身体再次受到伤害，七窍皆被鲜血覆盖。
    修为一点点从身体里流逝，没了强大的修为护体，上空的魔气争先恐后地钻入他的伤口，聂远的皮肤顿时变得乌青。
    他的脸色崩溃极了——魔气入体会发生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黑龙的身后，卷起滔天巨浪。
    巨浪掀翻了万仙庙，吞噬了黄沙，也淹没了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的聂远。
    千年过后，没有了种种机遇与神剑的加持，他再也不是黑龙的对手。
    “哐当”一声，魏无绝的剑被挑飞几步开外。
    顾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冷淡：“聂远已死，魏无绝，认输吧。”
    魏无绝怔了片刻，随后大笑出声。

 第182章

    死了啊……
    或许，从谭月盈消失、顾临父女前往灵墟开始，他早该料到这个结局。
    又或者，再往前推。倘若顾绯死在那秘境之中……再如何，都不会落到这般境地。
    “是啊，”他喃喃道，“我输了。”
    他忽然重重地咳嗽起来，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将本命剑重新握在手中。
    顾临问：“后悔吗？”
    魏无绝大笑：“成王败寇，本就是历史必然。我既走上你的对立面，便早就做好了今日的准备。不过是你死，或是我亡，我不悔！”
    寒光一闪，手起剑落，他选择了自刎。
    魏无绝踩着鲜血坐上宗主之位，对他人从不心慈手软，对自己亦然。
    他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那些继承而来的修为迅速魔化，蚕食他的皮肉。
    顾临凝视着他的尸体，久久不曾言语。
    掌心凝起火焰，他用一把火，将尸体烧得干干净净。
    远处，黑龙驮着顾绯，朝上空的裂痕处飞去。
    顾绯看着手中的龙骨剑，若有所思：“阿辞，我该怎么做？”
    黑龙低吟一声，龙尾高高抬起，似一柄长剑，忽而凌厉地朝着上空的黑洞一甩。
    用剑……填上裂痕吗？
    顾绯握住长剑，重新注入自己的灵力。
    在黑龙停在半空中的那一刹那，用力将剑掷出。
    龙骨剑腾空而起，化作一节脊骨的模样，不断扩大，直至将黑洞完全遮盖，不见一丝魔气。
    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蓝光自黑洞中心散发出来，忽而迅速向四周扩展，目光所及之处，皆被寒冰所覆盖。
    一剑霜寒十四州。
    整片天空，都成了凝结的霜雪。
    浪潮淹没黄沙，稀释了河流的血色。黑雾逐渐散去，血月缓缓降落，魔气也退至结界以外。
    “咔嚓咔嚓”的解冻声传来。
    霜雪融化，冰河解冻，明媚的日光倾洒而下。
    尘封已久的灵墟，终于迎来了第一次日出。
    尾巴尖重新缠上顾绯，将她轻缓地放在地面上。黑龙匍匐着身体，用龙角轻轻蹭了蹭她的脸。
    它的身体逐渐化作虚影。
    庞然大物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袭黑衣的苍辞。
    “剑没了，”他的声音似乎有点委屈，“主人，我没有宿体了……”
    黑龙大仇得报，龙骨剑完成了它的使命，可苍辞仍是一抹神识、一缕孤魂。
    见顾绯朝他伸出手，苍辞下意识牵住她，将她揽进怀中。
    他抱着她，似乎拥住了他的全世界。
    顾绯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那就跟我回家。”
    龙与剑各有背负，但阿辞，只属于她。
    *
    “一剑霜寒十四州”出自唐代贯休《献钱尚父》。
    新世界预告：
    漆黑的手术台前，一身白大褂的男人挽起袖口，金边眼镜反射冷光。
    他抚摸着少女的脸，嗓音低沉：
    “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也只属于我。”
    第152章 末世天才科学家（1）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回到本体之后，顾绯抱着她的两条大尾巴，在草丛里灵活地打了个滚。
    上个世界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
    当时破坏了万仙庙，无极宗的伪装现了原形，离灵墟最近的宗门率先发现了不对劲。
    他们立刻召集修士赶来现场，恰好看见顾绯驭龙而上，修补了仙魔结界的裂痕。
    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原来他们崇拜了千年的玄圣仙尊，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而仙界第一大宗无极宗，以及众多虽然已经去世、但仍被当成神明尊崇的仙尊，都是他的帮凶。
    难怪当年参加屠龙之战的修士，竟无一人活了下来。
    已故的玄圣仙尊转世与魏无绝自然不值得同情，但一个名字，却响彻仙界。
    天水派，顾绯。
    无极宗内部尚在为宗主之位争得你死我活，前来天水派拜师的人，却差点把天水派的门槛踏破。
    顾临不得已设下结界，又明确规定了每年的招生数额，修士们需要经过重重考核，才能成为天水派弟子。
    天水派虽然没有像无极宗那样扩大，却俨然已成为仙界最炙手可热的宗门。
    顾绯回到天水派之后，继续过上了和苍辞一起修行的日子。
    苍辞虽然只是一抹神识，没有了剑作为宿体，但是，却可以附着在其他有生命的生物上。
    嗯。
    还挺快乐。
    顾绯和苍辞玩得很开心，系统一直没敢开麦，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
    眼下终于结束了这个世界，它才弱弱地开口：“宿主宿主，可以查看上个世界赠送的道具啦。”
    初始面板上，果然多了一个[剑修的风骨]的被动技能，以及[如影随形]的道具。
    【剑修的风骨：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身为剑修，练的是剑，守的是天下苍生。身为水灵根剑修，拥有剑修风骨的你，将更容易获得水元素青睐，在仙途走得更远。】
    剑修是最清高的修士，顾绯修习的又是以水为主的剑法，水可柔情，亦可凝结成冰，便连道具文案都显得十分矜持。

 第183章

    下面这个画风明显就不一样了。
    【如影随形：男朋友高冷怎么办？使用该道具，秒变黏人精～一次亲密的肢体接触即可开启本道具，时限一天哦～】
    顾绯：“……”
    她抓了抓脸上的绒毛：“这又是原主送的？”
    是她想不正经吗，是这些女配一个比一个不正经好不好。
    系统轻咳一声：“是的宿主……呃，原主非常感谢你的付出，但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觉得你应该很喜欢剑灵那种类型，就耗费了大量灵魂之力给你精心准备了一个道具……”
    顾绯道：“我觉得你们女配内部也需要整治一下了。”不要总警告她违规。
    系统：qaq
    清理完脑海中的记忆，顾绯打了个呵欠，再次抱紧了自己的尾巴。
    有尾巴真好，她爱她的尾巴。
    ***
    顾绯睁眼时，发现自己漂浮在一个透明的玻璃容器中，她脖子以下的身体，几乎都浸泡在溶液里。
    周围一片黑暗，金属制的器具隐隐反射出冷光，如同一间冰冷的实验室。
    她饶有趣味地挑了下眉。
    这是个什么世界？
    眼下四周无人，正是最方便接收记忆的时候。她和系统打了声招呼，翻看起脑海中的记忆来。
    《穿成末世娇软美人》。
    嗨呀，系统的品味总是那么跳脱。
    这本小说，看名字基本可以猜到剧情，娇软美人在末世求生的故事。
    原主冉优优，艺术学院的校花，身娇体软还有点小作，意外绑定了攻略系统，来到了这个末日世界。
    攻略系统告诉她，必须通过获得好感值，她的生命才能延续。因此，她不停地收集各种优质美男，辗转于各大修罗场中。
    “宿主，这个世界是一个升级任务，所以与之前有点不一样哦，”系统贴心地提示道，“只要完成这个任务，宿主就可以成为中级任务者啦！”
    哦？升级？
    顾绯继续看了下去。
    小世界的优质美男虽然不少，但只有三位必须刷满，就是男主、男配以及反派。
    系统规定只有完成任务才能送她回家。前两位她的好感值都刷满了，偏偏这最后一位，怎么也拿不下来。
    本世界的反派boss，周晏辞。
    每一位“男主”都有最优秀的背景，周晏辞自然也不例外。
    二十六岁的周晏辞，是当之无愧的天才。幼时连连跳级，十六岁被s市大学破格录取，毕业后进入生物研究所工作，并在s市大学任教，同时拥有医学、药学、生物学等多个博士学位。
    然而在光鲜亮丽表面的背后，这位天才科学家，却是天生残疾，膝盖以下没有知觉，只能靠轮椅度日。
    异样的眼光伴随着他成长，强烈的反差刺激下，这位本就情感严重缺失的天才科学家变得更加偏执疯狂，无可避免地走上了仇恨全人类的道路。
    他开始秘密研究一种改变人类体能的病毒，意图扭转他所面临的局面。
    实验无意中被曾经的助手撞破，在发现这种病毒极有可能使人获得“异能”后，助手心生贪念，将尚在研究中的病毒窃取，结果意外泄漏。
    病毒与空气接触，迅速发生变异，并且在人体之间传播。受感染的人身体发生异变，皮肤铁青，失去人类的理智，宛如行尸走肉，被称为“丧尸”。
    一场世界末日，就此到来。
    情感缺失又仇视人类的周晏辞，自然不可能对人类女性产生好感。无论冉优优如何撩拨，周晏辞的内心始终没有动摇半分。反而在她与她男人们的刺激下对人类更加厌烦，逐渐黑化，站在了人类的对立面。
    因为人设，周晏辞无法被女主攻略；可倘若不成为女主裙下之臣，主角与反派的一战又不可避免，读者骂声一片；于是作者崩溃了，开始放飞自我，让周晏辞彻底黑化，毁灭全人类并自杀。
    顾绯：“……”
    看着是挺离谱。
    世界背景有了，至于顾绯自己么……
    她是周晏辞制作的仿生人。
    第153章 末世天才科学家（2）
    她是周晏辞最完美的作品。
    除了研究病毒以外，周晏辞一直醉心于制造出完美的“人”。
    先天残疾与多年的经历，使他对现存的人类充满反感。他致力于克服疾病、寿命等缺陷，制造出一个真正的、完美的“人”。
    然而机器人再完美，却无法拥有人类的情感。因此，在原著中，发现机器人始终无法模拟出人类的情感，而丧尸病毒又在外界扩展之后，周晏辞便把研究的重点转向了病毒。
    之后，周晏辞以引爆研究所的方式自尽，原主也随之一并销毁。
    【本世界女配任务：阻止周晏辞黑化并毁灭世界。】
    系统继续介绍：“宿主宿主，由于这个世界崩坏了，系统无法入侵活的生命体，所以给你选择了仿生人的身份。根据炮灰女配定义，该仿生人‘美貌足够威胁女主’‘与女主起过正面冲突’，因此也算一个炮灰女配啦～”
    顾绯：“……你们系统真随便。”
    什么“与女主起过正面冲突”，顾绯记忆里只有这么一段，就是冉优优一行人意外闯入周晏辞的研究所，来到了存放原主身体的实验室，两个男主被原主惊艳了一下，让冉优优很是吃味，这也算冲突吗？

 第184章

    呵，还不是因为原主是个机器人，没法通过灵魂之力给她发道具，想扣她道具就直说，还绕这么一大圈子。
    这是在报复她质疑系统内部管理不行吗？
    系统嘤嘤嘤。
    它只是一个负责传递信息的小系统，更多的它就不懂了，谁让规则就是这样的嘛。
    顾绯已经消化完记忆，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仿生人当然是没有属于“自己”的记忆的，她所消化的，是这个世界的背景，以及周晏辞在她脑海里植入的一些基础信息。换句话说，作为“人”的时候，她是一张单纯、干净的白纸。
    这让顾绯想到了上个世界的苍辞。
    周晏辞，也是阿辞呢。
    虽然情感已经抹除，但重复这个称呼时，顾绯的心上却泛起阵阵涟漪。
    她微微勾了下唇。
    阻止周晏辞黑化，这个仿生人，确实是个很好的身份。
    顾绯打断还在碎碎念“规则真是欺负人”的系统，道：“小八，别念了。”
    就是稍微凶了它一下，这傻系统就哭哭啼啼的，跟个小媳妇似的。
    系统依然很委屈：“宿主，我也没有做过升级任务呜呜呜，不知道升级任务是这样的，要不要我去问问其他的前辈……”
    “不用，我有打算，”顾绯笑了笑，不知想起什么，她忽然道，“你听说过皮格马利翁效应么？”
    那是她初来人界，大量学习人类知识时，在课本上看见的一则神话故事。
    雕塑家皮格马利翁精心雕刻了一位美丽可爱的少女，他打扮它、拥抱它、亲吻它，并且深深地爱上了它。
    雕塑家最渴望的是什么？
    自然是他的得意之作能拥有生命，给予他回应。
    顾绯忽然一用力，拔掉了手腕上的吸盘。
    这是她刚才摸到的。
    她的后颈、手腕、小腹、脚踝上均覆盖着吸盘，只是被液体淹没，单凭感知很难感觉到它们的存在。然而伸手触摸，却又能发现，一根根如触手般的软管，通过吸盘，缠绕住她的身体，将她困在玻璃容器中。
    滑腻腻的，有点恶心。
    ……不知道周晏辞用什么材料把她培养出来的。
    生性爱美的九尾狐顾绯不想细究这些，忍着嫌恶，耐心地把身上的吸盘拔了下来。
    虽然周围没有开灯，但她的夜视能力很不错，顺利地解开了身上的束缚。
    最后一个吸盘离开身体、漂浮在液体中后，忽然听见“咕噜咕噜”的声音，那些液体，竟是被吸盘缓慢地吸收了。
    玻璃容器上，出现了一道裂痕，玻璃缓慢向两侧推开，露出足够通过一人的“门”。
    顾绯走了下来。
    她赤着足，踩在实验室冰冷光滑的瓷砖上，忍不住环住了手臂。
    这具身体有着滑腻如羊脂玉般的人造皮肤，所有器官均经过改造与强化，自然是感觉不到“冷”的。
    但是这实验室大而空旷，只有洁白的墙壁与冷冰冰的金属仪器，让人的心里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
    这就是人与机器人的区别所在。
    顾绯唇边笑容更深一分。
    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小八，”她喊道，“带我去找周晏辞。”
    *
    此时，研究所的另一边。
    昏暗的灯光勾勒出男人清隽的侧脸。
    他的五官十分优越，因为常年在研究所，肤色呈现出病态的冷白。他微微低下头，修长的手指握住手术刀，漆黑的眸子认真而专注。
    手术台上，是一节断指。指甲紫黑，肤色铁青，明显已经不属于正常人。
    这是近日在外界肆虐的人类感染者，被称为“丧尸”。
    “alpha-3型病毒……”看着手中逐渐变色的试纸，男人低笑一声，薄凉的声音略带嘲弄。
    想来，是他的上一任助手窃走了他的试验体。
    病毒尚在培养，还没有进行具体的试验。不过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周晏辞放下手术刀，慢条斯理地整理好狼藉的手术台，将一次性白手套丢入废弃物桶。
    身后的机器人向前，带走了已经装满的废弃物桶。
    周晏辞转动轮椅，来到了书架前。
    这是一栋为他量身打造的研究所，远在s市郊外的无人之地，所有的柜架都采取遥控升降式，充分考虑到周晏辞的身体缺陷。
    然而周晏辞却并未使用轮椅上的按键，而是撑着扶手，用力撑起身体，试图触碰他想要拿的书。
    “哐当哐当——”
    随着书被抽出，两侧的书也朝空隙倾倒，书架不可控制地不可控制地晃动起来，大小书本落了一地。
    周晏辞摔在了轮椅上。
    额头沁出冷汗，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眸中讽意更甚。
    一个失败的病毒……只是将人类变成丧尸而已，有什么用呢？又不能改变人的体质，他仍然是个残废。
    忽地，他身后的感应门，自动推开了。
    *
    虽然今年没有大年三十但还是祝大家除夕快乐～
    这段时间经历了很多事，家里人都在外地风险区，一个人在家待了两周，还以为要独自过年，没想到前几天陆续降了风险，他们已经解除隔离平安回来啦。感谢国家！感谢所有一线工作人员！
    看完这章应该快到晚饭时间了吧？快去和家里人一起吃年夜饭吧～经历过才知道陪伴弥足珍贵，毕竟团团圆圆才是年啊。

 第185章

    新的一年希望能将更多美好有趣的故事带给大家，谢谢大家陪我一起成长。又是一岁，祝大家生活美满，阖家幸福，学业事业双收，我们明年（划掉）明天见！
    第154章 末世天才科学家（3）
    随之亮起的，是代表警报的红灯。
    周晏辞瞳孔微缩。
    研究所里的门皆是自动感应式，只有物体靠近时才会自动打开，除了已经获得权限的周晏辞和机器人可以随意出入外，任何人靠近感应门，都会触响警报。
    除了那一次他怀了几分看好戏的心思任病毒被前任助手带走，这栋研究所里，没有活人。
    或许是有的。
    他缓慢地转动轮椅，金属制的自动门推开，不.着.寸.缕的少女站在门后，与他对望。
    乌发，雪肤，红唇，长睫如鸦羽，美眸若繁星，凝脂般的肌肤水渍未干，仿佛出水的美人鱼。
    她就这么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周晏辞。
    纤长的眼睫微颤，天真、单纯、不染杂尘，干净得仿佛一张白纸。然而五官又过分秾丽妖冶，更像是魅惑人心的妖精。
    是他的试验品。
    疯狂又大胆地打破禁忌与规则，剔除世上一切不完美的基因，赋予她倾倒众生的美貌，与无可比拟的能力。
    男人的喉结微微滚动，那颗尘封已久的心脏，忽然不可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她应该在培养皿里，周晏辞想。
    胚胎成人后，周晏辞给她下达的第一个指令，就是“获得自由”。
    双手双脚被吸盘束缚，她被困在冰冷的玻璃器皿与培养液里，终年不见天日。但是于冷冰冰的机器人而言，她体会不到孤寂，以及对自由的渴望。
    因此，这么长时间，她一直被关在那间小型实验室里。
    试验品迟迟没有动静，证明她还缺了一份“人类的情感”，周晏辞专心研究如何改进，暂时将她放在一边。之后末世病毒爆发，他又有了新的兴趣，逐渐将那个试验品抛之脑后。
    但是现在，指令忽然得到了执行，这个试验品，这个仿生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周晏辞怔神的同时，顾绯也在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他。
    金边眼镜，白大褂……啧，原来是个禁欲系啊。
    她自然不会感到害羞。
    且不说她以本体示人时，本来就不穿衣服，只是以皮毛遮挡，更何况，她在周晏辞眼里，还是一个机器人。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探究似审视，挑剔、平静、一丝不苟，仿佛在探讨一个学术问题，仿佛与一株草、一朵花、抑或是一具尸体没有区别。
    她呀，最喜欢看禁欲系失控了。
    乌黑的长发垂落胸前，顾绯微微咬唇，轻缓吐字：“主人。”
    脑海里属于机器人的程序告诉顾绯，这是她的制造者。周晏辞没有为自己设定特殊称呼，顾绯在词库里随意扫了一眼，很快便有了选定。
    短暂的失神过后，周晏辞的神色很快归于平静。修长的手指微微蜷起，除了少许的讶然之外，还有一丝涌动的狂热。
    毕竟，这个仿生人，在他的心里，早已是废品，不过是因为耗费了大量材料，才暂时没有销毁。
    却发生了奇迹。
    喉结上下滚动，男人嗓音低沉：“过来。”
    少女赤着足，一步一步地走向他。
    第一眼，顾绯看见了满地的狼藉。
    原主是一个机器人。
    但是制造之初，周晏辞一心想把它打造成真正的“人”，没有按部就班地给它设定程序，而是尽可能地模拟人类的情感。
    因此，顾绯自然而然地弯下身，拾起一本本散落在地的书本。
    看着少女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周晏辞眸色渐深。
    她的目光始终平静，天真又干净，看不见任何情绪流露。但是，她又会做出类似人类的反应，会走出实验室，找到身为“主人”的他，又主动收拾满地狼藉。
    她在尝试亲近他，像是初生的雏鸟一样，笨拙地学习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
    周晏辞的呼吸渐渐滚烫，比从前更清楚地认知到，这意味着什么。
    他在她的身上，看见了“人类”的影子。
    男人伸出修长的手指，缓慢地解开了第一颗纽扣，脱下白大褂，披在了顾绯的身上。
    顾绯悄无声息地弯了下唇。
    她对她的演技，向来很有自信。
    抱着怀里的书本，少女茫然地眨了下眼，有些不解地看着周晏辞：“主人？”
    宽大的白大褂披在身上，显然不足以遮住她完美的身体。周晏辞微拧俊眉，淡声道：“把书放回书架，跟我来。”
    顾绯乖乖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周晏辞转动轮椅，推开了衣帽间的门。
    数十件一模一样的白大褂，熨烫整齐，看不见一丝皱褶，以及清一色的衬衫、西装，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堪称禁欲界的楷模。
    顾绯啧啧几声：“旺财，你有没有觉得周晏辞比我更像机器人？”
    系统深以为然：“人类真恐怖。”
    同样不是人的顾绯，难得赞同地点了下头。
    周晏辞已经挑好了衣服，递给顾绯。
    他眸色微凝，研究所里自然不可能有女性的衣物，但去外面的话，那些丧尸……他很少离开研究所，对外界的情况不甚了解，至于那节断指，也不过是有一只丧尸意外闯入，触动了研究所的安保机制罢了。

 第186章

    顾绯抱着衣服，神色依然不解：“主人？”
    周晏辞的话语十分简短：“穿上。”
    饶是顾绯的身材是黄金比例，属于男人的衬衫穿在身上，显然不算合身。不论是袖子还是裤脚皆多出来一截，遮住了她窈窕的身姿，却依然看得见曲线。
    周晏辞想，还是得出去一趟。
    凝视着少女茫然的眸，周晏辞淡声道：“人类需要穿衣服。”
    顾绯问得一本正经：“为什么？”
    她的眸子天真干净，一尘不染，透露出几分学习的好奇心来。然而越是如此，便越是摄人心魄，撩人而不自知。
    作为制造者，周晏辞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具身体有多漂亮、多完美。
    黑眸中掠过深邃的情绪，他的表情淡淡，如同一位严肃的学者：“御寒保暖的需要，或者是他人面前的羞.耻.心。”
    顾绯继续问：“主人面前也不可以么？”
    “不可以，”周晏辞嗓音低沉，“我是异性。”
    *
    话不要说得太早哦周教授～～
    新年快乐╭(╯3╰)╮
    第155章 末世天才科学家（4）
    短暂的插曲过后，周晏辞的神色恢复如初，带着顾绯简单地参观了一下研究所。
    一直以来的研究课题突然有了突破口，他表现得极为耐心，甚至有几分温柔，毕竟，于他而言，便是变异的丧尸病毒也不如眼前的仿生人少女更有吸引力。
    研究所地上三层，地下两层。上三层多为生活起居，下两层才是真正做研究试验的地方。地下一层是周晏辞常驻的实验室，地下二层则存放实验研究的器材，顾绯正是从地下二层里醒来的。
    周晏辞没有带顾绯参观地下两层，而是直接来到了地上。第一层与第二层与正常的别墅并无差别，客厅厨房健身室应有尽有，至于第三层，整整一层都是书房，规模堪比一座小型图书馆。
    看着琳琅满目、各类学科各种语言的书籍，顾绯的眼皮狠狠一跳。
    不，她已经不是过去那只平平无奇的九尾狐了，她是有学神光环的九尾狐。
    她随意抽出一本书。
    “你可以在研究所内自由活动，”周晏辞淡淡道，“这里的书，也可以随意翻看。”
    周晏辞并未在顾绯的脑海里植入大量资料，只有一些基础指令，因此，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可以说是一片空白。
    他完全可以再次在她身体里植入程序。但比起这么做，周晏辞更希望看见她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去探索、去学习。
    “主人，”纤细的手指落在书的扉页上，少女微抬美眸，表情依然懵懂干净，“这是什么？”
    顾绯指的，是作者的姓名。
    她有些兴味地想，周晏辞不会想一直让她喊他“主人”吧？
    这可是现代社会，又不是修真界，没有使用这个称呼的习惯。不过，方才周晏辞带着她参观研究所，耐心地解答了许多问题，独独没有纠正她的称呼。
    果然是穿白大褂的人啊。
    周晏辞瞥了一眼，淡道：“名字。是为了方便区分，给每一个独立个体的特定符号。”
    顾绯明知故问：“主人也有名字吗？”
    她的声音甜而不腻，尾音却带点娇软感，像小勾子一样撩人心弦。
    “有，”周晏辞神色不变，只是淡声道，“周晏辞，是我的名字。”
    似乎怕她不能理解，他按下轮椅上的按钮，取出一支黑色的中性水笔，握住顾绯的手腕，在作者的姓名下方，写下了他的名字。
    指腹粗砺，碾过少女柔软的肌肤。她的手腕纤细，皓白如雪。
    不知想到什么，他眸色微敛，嗓音并无起伏：“往后不用叫我主人。”
    顾绯眨了下眼：“周先生？”
    周晏辞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她的称呼。
    玻璃镜片下，冷淡的黑眸后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如他设想的一般，她的学习能力快得惊人，已经会举一反三了。
    顾绯又翻了一页。
    几缕黑发垂在鬓边，她的神色专注，侧脸依旧美得惊人。周晏辞抬起眼眸，耐心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过了一会儿，却听见顾绯问：“周先生，我的名字是什么？”
    原主自然是没有名字的。
    她是独一无二的仿生人，不需要像实验室中的其他生物一样冠以编号，之后被周晏辞视作废弃物品，至剧情结束也没有离开培养皿，当然不会有“取名字”这一选项。
    少女轻柔的声音仿佛一句咒语，让周晏辞有着短暂的失神。
    他曾为无数试验体进行编号，随意便可以说出不少作为“名字”的符号。只是目光触及顾绯时，他的神色微顿，视线在书上的某一处停留。
    那是一个“绯”字。
    明眸善睐，顾盼生辉，仿佛某些悠远的记忆被唤起，却又迅速消散……他淡淡启唇：“顾绯。”
    轮椅缓缓转动，周晏辞转身离开，只留给顾绯一个冷隽的背影，刚才片刻的恍惚，好似只是错觉。
    金属门缓缓合拢，顾绯脸上天真烂漫的表情被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所取代。
    周晏辞脱口而出的，居然是她的本名？
    “小八，出来解释一下。”
    系统一脸茫然地猜测：“规则对所有小世界都进行过设定，宿主进入小世界后，宿体的名称相貌均会修改为宿主本人，这应该是规则为了方便玩家制定的程序吧……？”

 第187章

    顾绯没说话，只是眼底的探究之色并未散去。
    她已经不太记得自己为什么会被系统绑定了，为了恢复修为吗？
    况且这么多个世界下来，她对“规则”的了解，都是通过系统的介绍，想必只是冰山一角。
    不过，眼下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将书本合上，顾绯理了理头发，走出了书房。
    她已经基本摸清周晏辞的兴趣所在了。
    她自然不可能会一下子表现得跟人类别无二致，虽然周晏辞不会怀疑她的真实身份，却也达不到她想要的效果。
    在周晏辞的“亲自教导”下，一点一滴成长，才是最有趣的。
    *
    “啊！”
    一声尖叫，冉优优跌倒在地，身后丧尸低吼一声，利爪眼见就要割破她娇嫩的肌肤。
    “小心！”
    重物敲击的声音传来，丧尸的后脑勺瞬间炸开了花，脑浆流了一地。
    高大的青年从身后跑来，将冉优优从地上扶起，声音充满关切，“优优，没事吧？”
    冉优优顺势往他怀里一靠，嗓音娇软，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哥哥，我……我没事……”
    【冉舒望对你好感值+5%，目前攻略进度30%】
    冉优优撇了撇嘴，才5%好感值。
    她原本是艺术学院的院花，刚接了部网剧，是个末日剧本，才翻了一遍，就被攻略系统强行拽了进来。
    攻略系统显示，只有男主、男配、反派三人的攻略进度全部满格，她才可以离开这个世界。
    男配冉舒望是她重组家庭的兄长，也是她最早接触的角色，攻略进度最高。他们一路逃生，又遇到了男主苏野，如今处于重伤昏迷的状态。
    “这边丧尸太多了，我们向南边逃吧……”
    冉舒望的话似乎触动了某个关键词，冉优优的面前立刻多了一行文字：
    【检测到三号攻略目标：反派周晏辞，目标人物距离您三十公里。】
    *
    绯绯：搞事因子蠢蠢欲动.jpg
    今天去拜年不一定有第三更，大家下午来看一眼就行～我有时间就写！
    第156章 末世天才科学家（5）
    冉优优与冉舒望回到了越野车上。
    末世突然降临，二人的父母远在国外，冉舒望便承担了照顾妹妹的责任。
    虽然他的妹妹依然如往日一样又作又娇，但是与过去那种让人厌烦的感觉又不太一样了，似乎变得……有点可爱。
    冉舒望一脚踩下了油门。
    “阿野他撑不了多久，”冉舒望朝后座瞥了一眼，叹气一声，“我们必须马上找到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眼下gps还勉强可以使用，冉舒望打开导航，看着地图。
    向南，是一大片荒郊之地，远离城市中心，方圆十里不见一点人烟。
    原本像s市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这么一大块地，早该被开发商划出去建楼盘。然而，在看见地图上的“z生物科学研究所”之后，冉舒望的目光忽然顿住。
    他喃喃道：“周教授？”
    副驾驶座的冉优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哥哥？”
    “没事，”冉舒望笑了笑，“先把这些丧尸引开……我们出发吧。”
    *
    走出图书馆一样大的书房之后，顾绯直接去了负二楼。
    系统有点好奇她想做什么：“宿主，你要去哪里？厨房？”
    都说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先抓住他的胃，宿主现在可是机器人，做饭能力应该有吧？
    感觉这才像正常逻辑，但宿主按的电梯楼层似乎不太对？
    顾绯被它逗笑：“周晏辞这样的人，冰箱里能有食材？”
    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介于现代与未来之间，具备一点星际世界的特点，顾绯估计最先进的设备都在周晏辞的研究所里了，这位冷冰冰的科学家患有严重的厌食症，平时一般靠营养剂来维持生命。
    洗手作羹汤那套，那是傻白甜女主才会做的。
    顾绯可是仿生人。
    既然是强大的机器人，总得发挥一些作用来——这可是末世呢！
    “叮咚”一声，电梯停在负二楼，顾绯径直走向了器材室。
    周晏辞事先更改过权限，除了少许秘密基地之外，研究所内的大部分房间都无条件对她开放，毕竟，作为周晏辞最完美的作品，他根本不担心本就是机器人的顾绯会做些什么。
    疯批教授的器材室，与普通的器材室自然不太一样。
    早在先前周晏辞带她来参观的时候，顾绯就对这里产生了兴趣。
    除了实验所用的试管等工具仪器，更引人注目的，是最里面的房间，那里有着挂满墙的武器，俨然已经有了一个小型军火库的规模。
    周晏辞有多天才，行事就有多疯狂。为了毁灭全人类，他曾有过多种构想，除了研制病毒之外，还考虑过使用暴力手段。
    不然，结局的炸药是怎么来的呢？
    顾绯的目光缓慢地扫过房间，并未看见炸弹的踪迹，也不知道周晏辞放在了哪里。
    她的视线最终停留在了墙上挂着的一排排枪支上。
    这具身体的基础知识很少，尽管拥有一些理论知识，但只会在收到特定指令的时候，才会作出反应，这是机器的特征。
    周晏辞放任她在研究所乱逛，也有让她自己去探索学习的意思，希望她变得更像一个“人”。

 第188章

    顾绯随手拿下一把步枪，走进了隔壁的训练室。
    一排排崭新的枪靶映入眼帘。
    顾绯寻着脑海里的记忆，手指抚摸上枪支。
    训练室的门自动打开，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传来。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顾绯。”
    是周晏辞。
    他不知何时又戴上了白手套，袖口向上翻折，露出一节线条流畅的手腕，金属制的眼镜框反射冷光。
    顾绯适时转过头，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欣喜：“周先生。”
    仿佛嗷嗷待哺的雏鸟，找到了她的靠山。
    研究所内监控密布，离开书房之后，周晏辞便来到了监控室，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她像一只幼兽，对所接触的事物充满了新鲜与好奇。可以通过扫描植入她脑海中的书本知识显然不足以吸引她，她居然来到了负二楼。
    监控室恰好也设在负二楼。
    作为仿生人，顾绯不仅可以模拟人类，更拥有无可比拟的战斗能力。负二楼的训练室，实际上就是为顾绯准备的。
    不过，周晏辞本不想这么早训练她。她刚刚苏醒，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这具身体。
    但她的适应能力，比他想象中的要出色得多。
    镜片下的黑眸深了几分，周晏辞问：“过来。”
    少女温顺地走向他，同时指着手里的枪，“周先生，这是什么？”
    “ak-47，一种武器，”周晏辞道，“试试，握住它，站在黄线的位置，对准靶心。”
    倘若有s市大学的学生在这里，想必会十分震惊，向来冷冰冰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的周教授，不仅露出了罕见的温柔与耐心，低沉的声音甚至带有几分诱哄。
    顾绯顺着他的话，握住了这把步枪。
    身后的轮椅在逐渐靠近。
    轮椅向上升起，直至周晏辞的视线略高于顾绯。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嗓音低沉：“枪托向后顶肩，身体重心前倾。”
    顾绯的身上仍穿着他的衬衫，薄薄的一层，白得几乎透明，可以看见漂亮的肩胛骨，以及略微起伏的曲线。
    手指收拢，周晏辞继续说道：“脸，贴着枪托。”
    被他半拥着的少女低下头，甚至可以看见她脸上细软的绒毛。长睫轻颤，精致到无可挑剔的侧脸，在他的指示下，缓慢地靠近枪托。
    巴掌大的脸被枪托压得有几分变形，她的眼神依然无辜，她并不知晓自己此刻在做什么，但表现得极为顺从，只要是周晏辞说的话，顾绯一律照做。
    这是任何男人看了都难以把.持的一幕，然而周晏辞仍是面无表情，只是握住了顾绯的手，将枪口对准了靶心。
    子弹并未上膛，这是一记空枪。
    顾绯歪了歪头，心里闪过几分兴味，已经靠得这么近了，呼吸都没有乱么？
    果然是禁欲系啊。
    就是不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
    第157章 末世天才科学家（6）
    由于靠得近，周晏辞的脸几乎贴着少女的肩膀，但他的表情严肃而一丝不苟，与实验课中向学生演示时并无差别。
    墨眸沉沉，他松开掌心柔软，按下了轮椅上的按钮。
    墙壁中伸出一只机器臂，将一只弹夹送到了周晏辞的面前。
    将弹夹给顾绯展示，他的嗓音清润：“试试这个，枪给我。”
    顾绯把手中的步枪递给了他。
    轮椅回到正常高度，周晏辞转动轮椅，来到了顾绯的身边。
    子弹上膛，枪口对准靶心，“砰”的一声。
    一个非常漂亮的十环。
    顾绯兴致勃勃地看着他表演，心里感叹：“哇哦，这个反派真是一个非常标准的变.态呢。他还戴白手套，他好会啊。”
    前两个世界都在专心搞事业，好久没跟这种人打过交道了。
    系统还没回答，就又听见她说道，“小八，你说如果我把他绑在轮椅上，弄.乱他的白大褂……”
    系统：“……”
    “宿主，”它严肃地说道，“您先淡定一下。”
    顾绯笑起来。
    她的情绪掩藏得很好，身旁的周晏辞专心调弄手中枪支，并未注意到她细微的情绪变化。
    步枪重新放在她手中，周晏辞面露微笑：“到你了。”
    这是来到这个世界以来，顾绯第一次看见周晏辞笑。
    一点很浅很浅的弧度，然而漆黑的眸子却亮得惊人，像是野兽蛰伏在黑暗之中，耐心等待猎物落网。
    顾绯举起枪，对准了靶心。
    她自然是会用枪的。
    最早十个世界里就学会了，之前那个吸血鬼世界，也掌握了不少技巧。
    更何况，这还是具机器人身体。
    一声枪响，在周晏辞原本开枪的位置，完完整整地覆盖上了一个更大的窟窿。
    子弹“啪”地一声落地。
    顾绯转头看他，眼眸弯弯：“周先生。”
    仿佛讨蜜糖吃的孩子。
    这具身体与顾绯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五官完美到毫无瑕疵，仅仅只是浅浅一笑，却令众生黯然失色。
    何况她专注地看着周晏辞，满是信任与依赖，仿佛眼里只能看得见他一人。
    这样的画面，实在很难让人拒绝。
    周晏辞的喉结上下滚动，忽然缓慢地摘下了他的白手套，修长的手指按在了顾绯的唇角。

 第189章

    娇嫩的，花瓣一样柔软的唇。
    他亲手培植的身体，他自然知道顾绯有多让人神魂颠倒。
    她是他心中“完美”的化身。
    而此刻，她无辜地眨了眨眼，似乎全然没有感受到他镜片后地的深意与占.有.欲，“周先生，弯起嘴角是什么意思？”
    周晏辞道：“笑。”
    “笑？”
    “一种人类的面部表情，”他平静地收回手，淡淡道，“安多芬分泌物增高，人类感到心情愉悦，相应的露出微笑的表情。”
    “心情愉悦？”面前的少女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忽地，她的嘴角再次轻轻一弯，“周先生在这里，我很愉悦。”
    周晏辞的心不可控制地跳了一下。
    她的模仿能力惊人，不过短暂的几个小时不见，她已经迅速地学会了讨好卖乖的技巧。虽然到底不如人类灵活，至多不过是重复他所说过的词，但是，确实个良好的开始。
    修长的手指轻轻摸了摸顾绯的脸，周晏辞嗓音轻淡，黑眸下是自己不曾察觉的纵容：“乖孩子。”
    顾绯啧啧两声，穿白大褂的反派说话风格都不一样呢。
    系统捂脸，并开始思考把自己关进小黑屋的可行性。
    *
    越野车开上了高架桥。
    之前在城市中心，那是人最多的地方，相应地，丧尸的规模也大得惊人。然而市中心又没有宽阔平坦的大道，都是宽宽窄窄的小巷，冉舒望只能根据记忆以及车技在小巷中穿行，把丧尸群甩在身后。
    初生的丧尸战斗力和智力皆很底下，经过几天不断的战斗，冉舒望已经发现，只要攻击丧尸最脆弱的地方——后脑勺，几乎可以一击致命。
    越野车在高架桥上平稳地行驶，冉舒望与冉优优也松了一口气。
    足足三层的高架桥，对于初生的丧尸而言，堪比危险重重的庞然大物。加之冉舒望设计让几只丧尸从桥上摔下，起到了威慑作用，暂时没有丧尸追上来，他们得到了短暂喘气的机会。
    s市是丧尸爆发的中心，可这个病毒的扩散速度实在太快，已经有不少邻市纷纷变红，也不知道走出了这里，又将会遇到什么。
    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可以落脚的地方，给苏野治伤。
    冉舒望和苏野是发小，童年住在一条弄堂里，感情很好。只是后来冉舒望的妈妈和冉优优的爸爸结婚，苏野搬往国外，这才淡了联系。
    恰逢假期，苏野回国探望长辈，顺便联系上了他的发小，来到冉家吃饭。结果遇到丧尸爆发，为了救冉优优，苏野被丧尸抓伤，至今昏迷不醒。
    苏野于冉舒望兄妹，不仅是朋友，更是救命恩人，自然不可能抛弃他。只是他们毫无处理丧尸抓伤的经验，只能胡乱拿酒精喷一通，继续逃亡。
    比起忧心忡忡的冉舒望，冉优优就显得淡定得多。
    因为她知道，苏野昏迷不醒不是因为感染了病毒，而是在觉醒异能。
    被丧尸抓伤有两种后果，变成丧尸，或者获得超乎寻常人类的能力。苏野是最早觉醒的一批异能者，堪称武力值天花板，这才成为了男主。
    冉优优虽然没有异能，但她有系统赠予的初始道具，一个小型空间。
    不过，她暂时还不准备暴露。
    冉优优更关注的，是他们此行的重点，系统给的地图显示，他们离“z生物科学研究所”越来越近了。
    那可是个变.态又强大的反派。
    她的心里隐隐兴奋起来。
    生怕耽误时间，冉舒望的车开得很快，没过多久便驶出了高架桥。
    他们终于来到了城郊。
    苏野似乎支撑不出，传来隐隐的呻.吟，冉舒望看着地图上唯一的坐标，心一横，选定了目的地。
    “优优，”冉舒望转头道，“我知道我们可以去哪里了。”
    第158章 末世天才科学家（7）
    研究所缓缓映入眼帘。
    这是这片荒地之中的唯一一栋建筑物，看起来荒凉又孤寂，却又透露着些许冷傲。
    “z生物科学研究所？”
    冉优优走下车，好奇地念出了面前这行冷冰冰的文字。z，周么？连取名字也这么随便啊。
    “是周教授的研究所，”提起研究所的主人，冉舒望的神色颇为复杂，“他叫周晏辞，是我们学校的教授。”
    冉舒望是s市大学化学专业一年级的研究生，今年二十二岁。他的本科也在s大，曾经上过一年周晏辞的大学物理课，这位教授一直冷冰冰着一张脸，却因为过分优越的长相气质与逆天的背景，连年登顶s大热度榜。
    “周教授的脾气……有一点古怪，”冉舒望叮嘱冉优优，“等下我去敲门，你先在车上等我，不要说话。”
    冉优优吐了吐舌头：“知道啦知道啦！我不会添乱的！”
    冉舒望这才揉了揉她的脑袋，走下了越野车。
    望着研究所紧闭的金属大门，冉舒望深吸一口气，试探性地敲了敲。
    大学物理课，是理学院所有学生在大二的一道坎。
    毕竟，冷冰冰的周教授从不捞人。
    在他手下挂过科的学生不计其数。
    周教授的个人实力与教学水平自然毋庸置疑，再加上他优越出众的外表，就算他高冷严肃不苟言笑，他的课依旧节节爆满。
    只是可惜……

 第190章

    周教授双腿有疾，一直坐在轮椅上。
    敲了两道，金属门自动推开了。
    冉舒望呼吸一窒。
    他的面前，站着一名极其美丽的少女。
    约莫十八、九岁，穿着不合身的男士衬衫与居家拖鞋，肤白如美瓷，五官瑰丽，漂亮得不似真人。
    她是谁，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是周教授的……助理？妹妹？
    他的声音也结巴了几分：“你、你好，我……我找周晏辞教授。”
    据说周教授性情孤僻古怪，偌大的研究所只有他一人。他曾经招聘过几任助理，但都被他辞退了，之后便一个人生活在这里，为何会出现一位陌生的少女？
    少女歪了歪头，好似在观察他的动作，让冉舒望的脸不可控制地烧了起来，便听见她轻轻道：“你好。”
    嗓音也轻柔动听。
    “顾绯。”
    上方，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少女转过身，语气明显多了一丝欣喜：“周先生。”
    周晏辞淡淡颔首：“过来。”
    占有欲这么强。
    顾绯腹诽，脸上表情依然无辜，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刚才在做什么。
    男主、男配、女主……这个世界的主角团，似乎都要到了呢。
    她的眼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神采。
    随着周晏辞的话音落下，空气骤然安静下来。
    咚、咚、咚，是冉舒望加速的心跳声。
    轮椅上的男人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似乎在思考他的来历。冉舒望梦回大学物理课，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连声音都紧张极了：“周、周教授您好，我是s大化学专业的研究生，曾经上过您的课。”
    周晏辞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感兴趣。
    冉舒望站着，周晏辞坐着，可他的一举一动，都好似有无形的压力落下，让冉舒望的手心紧张得沁出了汗。
    “我的同伴受伤了，现在发起了高热，我想向您借用一些医疗工具……”
    周晏辞：“受伤？”
    “是……”冉舒望连忙点头，“他是被丧尸抓伤的。”
    毕竟苏野极有可能感染了丧尸病毒，冉舒望自然不指望性情古怪的周晏辞会将他留下，只要能借到医疗工具将苏野的伤口简单处理一下，就已经很好了。
    见周晏辞明显兴致缺缺，冉舒望定了定神，又道：“周教授，我在丧尸群厮杀三天，那些被感染病毒的人，都是感染病毒一两个小时后迅速丧尸化，但我的同伴不太一样，他已经昏迷了六个小时，目前还没有出现丧尸化的征兆……”
    若非如此，早在苏野变异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周晏辞的眸子微微眯起。
    “在哪里？”
    冉舒望松了一口气。
    “越野车上，我推您过去……”
    他突然反应过来，周晏辞的轮椅应该是全自动的，不需要推，却听见周晏辞道：“顾绯，到我身后第二个柜子最底层取医药箱。会推轮椅么？”
    嗓音竟透着些许耐心温柔。
    漂亮得不似真人的少女顺利找到了医药箱，并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掌握了这项技能。
    系统：“……”宿主装机器人真是有模有样。不过好端端的，让她推轮椅做什么？
    顾绯却笑了一声，“男人啊。”
    *
    冉优优百无聊赖地坐在副驾驶座，研究她的攻略系统。
    系统显示任务目标正在向她无限靠近，她趴在车窗上看，果然看见了冉舒望，以及他身后的周晏辞。
    这是冉优优见过的最帅的男人。
    不同于冉舒望的耐心温柔、苏野的狂拽不羁，二十六岁的周晏辞，既有天才学者的清冷高傲，又充满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她的大脑飞快地转着，盘算着该如何给这个男人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目光落在他后方时，却忽然微微一凝。
    一名少女推着轮椅走了过来。
    她比冉优优年轻，也比冉优优漂亮，冉优优心中警铃大作，升起浓浓的敌意。
    这名陌生少女是谁？系统给的资料库里根本没有她……不是说周晏辞讨厌人类吗？他怎么会和人类女性在一起？
    他父母双亡，也不太可能有表妹堂妹……
    思忖间，顾绯已经推着周晏辞来到了越野车前。
    冉舒望拉开车门，把昏迷不醒的苏野背了出来，给周晏辞展示他的伤口：“周教授。”
    苏野的身体烫得惊人，被丧尸抓伤的地方已经红肿，他虽闭着眼，眉却拧成川字，看起来极为痛苦。
    周晏辞淡道：“手套。”
    他没有回头，但话显然是对顾绯说的。
    顾·机器人·绯一脸淡定地打开医药箱，取出了一次性白手套。
    周晏辞的目光一直落在苏野的伤口上，手忽然被握住，手套落下，少女柔软的手指在他掌心流连。
    第159章 末世天才科学家（8）
    莹白的、柔软的指尖，像一捧雪。
    周晏辞的喉结不可控制地滚了一下，眼眸微垂，目光仍落在伤口处，嗓音却有点哑：“把他带进来。”
    话是对冉舒望说的。
    冉舒望发现了。同样是命令，对自己时，周晏辞的语气很是冰冷，仿佛多说一个字都在浪费空气；然而面对那位陌生少女时，他的语气温柔得不可思议。

 第191章

    曾以61分的期末成绩低空飞过、差一点就要挂在周晏辞手上的冉舒望用力揉了下眼睛。
    一定是他过度解读了。
    他背着苏野，对着身后的冉优优道：“优优，跟我一起进来吧，跟周教授打个招呼。”
    便是末世，冉优优也穿得十分精致。及膝的连衣裙，脚上踩着一双秀气的玛丽珍，镶嵌着小巧圆润的珍珠。不像是在逃难，倒像是在旅游。
    她扬起一个娇柔的笑，“周教授您好，我是冉舒望的妹妹。”
    周晏辞并未理会，只是摘下手套放回医药箱，对顾绯道：“回去吧。”
    顾绯点头道好。
    过去冉优优也是走到哪里都受到追捧的院花，眼下有系统给她开金手指，还有冉舒望保护，她将自己装扮得很好，根本不像末世狼狈逃命的人。反倒是对面的顾绯未施粉黛，看起来随意极了。即便如此，二人站在一起时，冉优优也要逊色几分。
    莫大的危机感涌上冉优优的心头，有顾绯在，周晏辞的眼里岂能容得下其他人？或许，她该换个方法刷好感值……
    冉舒望走进研究所后，有机器人上来接过昏迷不醒的苏野，随后走进了电梯，很快消失不见。
    周晏辞转动轮椅，也很快离开了一楼。
    留下冉优优与冉舒望大眼瞪小眼。
    一楼大而空旷，与普通的别墅并无差别。客厅、饭厅、阳台，仍保留着最初的模样，不似城市中心那些建筑，大多已经被丧尸破坏，只剩一片废墟。
    瞥见顾绯也走进了厨房，冉优优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哥哥，苏野哥哥他……”
    “放心，”冉舒望温声安抚，“周教授不会对阿野做什么的……”吧。
    周晏辞的性格再古怪，也不至于对一个活人搞研究。冉舒望本来是想这么说的，然而一想到现在已经是末世，大多数人根本顾不上什么道德伦理，于是语气又变得不确定起来。
    然而眼下，除了把苏野交给周晏辞，他们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冉舒望有些心不在焉，眼角的余光一直落在在厨房忙碌的陌生少女身上。
    他看见少女端着托盘走来，视线不经意间与他相碰，黑眸无辜又干净，冉舒望慌忙侧过头，假装无事发生。
    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像天使一样。
    这段时间，冉舒望一直处于高压的状态下，每天面对的都是狰狞的丧尸与各种各样的尸体，也经历了几次人间冷暖。哪怕身边有个依然坚持打扮自己的冉优优，他依然只是觉得，那不过是一副皮囊。
    然而顾绯与他遇到的那些人都不一样。不像经历过末世的人，甚至不甚通晓人情世故，仿佛一朵温室的玫瑰。
    “招待客人好像要用酒水和饮料，”思忖间，顾绯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将托盘轻轻地放在茶几上，眸子微微弯起，“这里没有，用白开水可以吗？”
    “当然可以。”冉舒望连忙道，思绪却不由得有些飘忽，她的表情好认真，像是在研究一道学术问题……
    他端起杯子，咕噜咕噜将白开水喝得一干二净。一路奔忙，滴水未沾，他确实渴了。
    冉优优捧着杯子小口小口抿，动作很淑女。瞥见冉舒望在走神，眼里闪过愠怒。冉舒望也不像是会被美女吸引的人，他到底在做什么？
    只是眼前人是攻略周晏辞的唯一方式，冉优优只好耐着性子开口：“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周教授的亲戚吗？”
    顾绯歪了歪头，似乎在疑惑她是不是在喊自己，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我叫顾绯。请问‘亲戚’是什么意思？”
    冉优优：“……？”
    她问得很认真，神情不似作假，反倒是让冉优优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冉舒望也有些疑惑，他只当自己听错了，但为了帮冉优优缓解尴尬，他也顺着冉优优的话题继续问了下去：“顾小姐今年多大了？还在读大学吗？”
    “十九岁，”这具身体有年龄设定，这一次顾绯答得很快，只是面对下一个问题时，她的语气又多了几分好奇：“‘大学’是什么？”
    系统：“……”完了完了宿主装机器人上瘾了。
    倘若这话被顾绯听见，她必然要神秘一笑。
    所谓娇软作精，有人愿意宠才叫作得可爱，可如果没有呢？
    那就是没教养了。
    冉优优当然不觉得有人不知道大学是什么，因此自动理解为顾绯没有上学，语气不由得带了几分傲然，“原来顾小姐没有上大学啊……抱歉。”
    “优优。”冉舒望皱了皱眉。他知道妹妹平时作了一点，但现在是别人收留他们，哪有这么跟人说话的？最后那声假惺惺的“抱歉”，倒不像是真的维护顾绯的自尊心，而有几分卖弄自己学历的意思。
    只是见到了一个比自己漂亮一点的同性，至于这么锋芒毕露吗？她的心眼未免也太小了一点。
    【冉舒望对你好感值-5，目前攻略进度25%】
    冉优优差点被一口水呛到。
    好感值居然会降？？
    她冒着被丧尸咬的风险才刷到5点好感值，不过是对顾绯说了句话，冉舒望怎么这样？
    与此同时，顾绯的脑海里也响起了系统的声音：“宿主宿主，我检测到冉优优的系统了，那是个低级的攻略系统。”

 第192章

    顾绯差点笑出来，低级？系统之间也有鄙视链？
    “真的！”系统急忙道，“她的系统不能跟她沟通，只能呈现设定好的情绪，我还可以把那个系统的内容复制过来，宿主你看。”
    顾绯抬眼，发现冉舒望头顶多了一个【攻略进度25%】，下面还有一行标红的【好感值-5】。
    这就是攻略系统？
    有趣。
    第160章 末世天才科学家（9）
    地下一楼，手术室。
    苏野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双目紧闭，不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身后，周晏辞修长的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神色颇为漫不经心。
    屏幕上弹出一行行文字报告，他的目光渐凝，眸中掠过一丝明显的惊讶。
    苏野确实感染了alpha-3病毒，如今丧尸病毒的第三种变异毒株。但是，病毒入体后，他的基因结构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各项指标都有所增强……
    病毒没有将他变成丧尸，而是在改造他的身体，让他变得异于常人。
    这本是周晏辞研制病毒的初衷。
    只是还未进行实验，病毒便被前任助理窃走，并迅速发生变异，周晏辞本以为这是个失败品。
    如果苏野的身体成功被病毒改造，他的腿……是不是也可以恢复了？
    针刺入苏野的皮肤，他抽了一管血，眸中晦暗不明。
    周晏辞乘电梯回到一楼时，发现冉舒望、冉优优二人正在与顾绯聊天。
    具体一点，应该是他们在说，顾绯托着腮，听得很认真。
    不知听见什么，她似乎被逗笑了，语气带着几分憧憬：“原来大学生活这么有意思。”
    “是的，”提起自己的大学生活，冉舒望的眼里也不由得带了些许怀念，声音愈加温和，“我第一次去实验室的时候……”
    周晏辞微抿薄唇。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笑起来有多么漂亮，如消融积雪的明媚春光……他的视线在冉舒望身上停顿片刻，眸色渐冷。
    沙发上的少女却是注意到了他，蓦地起身，“周先生！”
    仿佛被父母丢下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依靠。
    周晏辞嗓音淡淡：“在聊什么？”
    “大学，”顾绯解释道，神色颇为无辜，“冉小姐说我没有上过大学，我很好奇大学生活是什么样子，就让他们讲给我听了。”
    单纯的机器人当然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她只是在陈述她经历的事实而已。至于怎么理解，那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周晏辞的神色冷了下来，淡漠地看了冉优优一眼。
    话却是对着冉舒望说的：“冉舒望。”
    “你自己的妹妹，还需要我来上德育课吗？”
    冉舒望神色一僵，有些挂不住脸上的温和笑意：“对不起，周教授，舍妹不太懂事……”
    冉优优的脸色也难堪极了。
    反派的脾气本就不好，被他骂两句倒也没什么，然而令冉优优心里一个咯噔的，是接踵而至的系统提示音。
    【周晏辞对你好感值-10，目前攻略进度-10%】
    【注：三位攻略对象的攻略进度之和达到300%，才能判定为任务完成，负值会使攻略进度倒扣，请玩家尽快消除。】
    冉优优怎么知道攻略进度还能变负！
    她又扫描了一下顾绯，虽然顾绯不是攻略人物，但她可以看见她的好感值……一个明晃晃的“0”刺痛了冉优优的双眼。
    不管是她暗讽顾绯，还是她在顾绯面前吃瘪，顾绯始终没有出现情绪波动，就仿佛……她根本没有把她当一回事。
    冉优优的脸色白了白。
    表现得这么单纯，怕不是乡下来的吧，装出一副清纯的模样给谁看啊！
    “德育课是什么？”却听见顾绯又问道，“周先生读过大学吗？”
    冉优优不由得嗤笑一声，问一个有多博士学位的大学教授有没有读过大学，她真以为她是傻白甜吗……
    可令她愕然的是，那位哥哥口中脾气十分不好的教授，却耐心地开口：“一种对人们的言行进行约束规范，促进受教育者道德观念、行为举止发展的课程。”
    “我曾在三所大学读过书，之前也会到大学讲课，”他的嗓音依然冷冽，“你可以就读任意一所大学，如果你感兴趣，病毒控制之后我可以带你办理入学手续。不过，在我看来，读大学对你而言并不重要，你已经具备毕业生的能力。”
    顾绯是机器人，拥有人类无法媲美的学习能力，自然不需要读大学。
    逻辑上这么说确实不错，不过……“小八，他是不是在告诉我，他的大学经历比冉舒望要丰富的多？”
    顾绯舔舔唇，感叹道：“他好傲娇，好可爱啊。”
    系统：“……”
    幸好没人知道宿主心里在想什么。
    气氛闹得这么僵，自然也没有了聊下去的必要。冉舒望只好干笑着打圆场，试图转移话题，“周教授，我的同伴阿野他……”
    “他的身体在自我修复，明天上午之前就会苏醒，”周晏辞声音冷淡，“你们可以在二楼尽头的两间客房休息一夜，苏醒过后，立刻离开研究所。”
    逐客令下得毫不客气。
    冉舒望自知冉优优惹了事，周晏辞是公认的性情古怪，能让他们暂住一晚已经很不容易，自然不可能继续把冉优优放在这里添乱，立刻拉着她的手起身：“谢谢周教授。”

 第193章

    他看了冉优优一眼，眼里多了几分责怪，出于维护妹妹的需要，到底没有当着其他人的面教育她。
    她的大小姐脾气，确实该收一收了。
    目送二人上楼，顾绯饶有趣味地看着冉舒望头上的好感值又掉了三个，又看了看周晏辞头上的【攻略进度-10%】，只觉得这种什么都没做就被人维护的感觉，实在是新奇又美妙。
    对上男人暗沉的视线，她的眼里了几分乖巧，像只人畜无害的小狐狸：“周先生，对不起。”
    周晏辞知道，她有着很强的学习能力。因此他放任顾绯与那两人单独相处，想试试她的社交技能。只是没有想到，在看见她与异性交谈时，他的第一反应，是不爽。
    她是他亲手制造的机器人，她的外形、性格、声音皆由他精心设计，她只能属于他。
    周晏辞眼眸微敛，“为什么要道歉？”
    她在讨好他。
    他离开的短暂的两个小时，顾绯不仅学会了与陌生人聊天，卖乖讨巧的技能还更上一层。
    镜片下的眸中愠色更浓，他的脸色几乎凝结成霜。
    顾绯慢慢地说道：“我不该随意和异性说话……”
    半晌。
    周晏辞面无表情道：“是除我以外的所有人，都不行。”
    *
    霸道周教授：卖乖可耻……我的意思是，只能对我撒娇。
    第161章 末世天才科学家（10）
    事实证明，卖乖讨巧虽然有些不齿，但很有效。
    周晏辞虽然仍是绷着一张脸，只是看见少女天真乖巧的脸，神色还是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他跟她生气做什么呢。
    她什么都不懂，也不会背叛他。
    她越是能很好地融入人群，他的实验便越是成功，她更加向一个完美的“人”靠近。
    要处理的……是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研究所的一夜过去得极为平静。
    清晨，警报响彻每一楼层。
    床上的顾绯翻了个身，不情不愿地拉下被子，语气极为不悦：“谁大早上扰民……”
    这要是在她的洞府，非一道雷把ta劈了不可。
    哦，忘了，这个世界不修仙。
    顾绯快速换好衣服下楼，客厅里已经有了不少人。周晏辞，冉优优，冉舒望，还有一位留着黑色短发的青年，正大剌剌地用手撑着沙发，“原来您就是s大的周教授？”
    是冉优优他们的同伴，苏野。
    他是标准的烟嗓，一双眸子凌厉地眯起，看起来桀骜不羁，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此时一改昨日的颓靡模样，整个人宛若脱胎换骨，精神状态比冉优优二人都好。
    周晏辞依然是一张冷脸：“你弄坏了我的仪器。”
    他的语气很淡，又是坐着轮椅，威慑力却一点不减，说出的话叫人不容反驳。
    “不好意思啊周教授，”苏野痞笑一声，“刚醒来看见自己被绑在手术台上有点激动，你的仪器多少钱，我赔偿给你？”
    “噗嗤”一声，是顾绯笑了出来。
    她的脚步声很轻，此刻沙发上的几人才注意到了她，冉舒望的声音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喜悦：“顾小姐。”
    顾绯没有理他，径直走到周晏辞身边坐下，一双漆黑清亮的眸子静静地打量着他们。
    苏野却是颇为好奇：“顾小姐？她是谁？”
    “不用赔偿，”周晏辞冷冷淡淡，却也没有向他介绍顾绯的意思，“我需要一支你的血。”
    苏野的眸子渐渐眯起，神色有些不明。
    面前的男人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他。
    他有着过分出色的外表，这样的外表甚至掩盖了他身上学者的光环，只是戴上金边眼镜之后，才多了几分斯文的气质。虽然双腿不便，他的目光依然冷淡，带着些许矜傲。
    苏野不是周晏辞的学生，对他当然没什么师生之间的敬畏，然而被他这么注视着，却感到几分危险。
    仿佛他们在他眼中，是实验室里的一只小白鼠，或者是蝼蚁。
    而他身边那位漂亮的顾小姐……她似乎对他们充满了好奇，但那是一种打量与试探，像一只刚刚出生、渴望接触外界事物的幼鸟。
    “好。”
    苏野同意了。
    一只小机器人摇头晃脑地走了过来，从苏野的手臂上抽取了一管血。
    周晏辞道：“你们可以离开了。”
    苏野转头看向冉优优二人：“我们走吧。我记得高架桥下面有一家大型商场，我们过去看看。”
    不像周晏辞定期给自己打营养剂，就算是摄入食物，也按照最标准最基本的方式配置，食物对他而言，只起到“维持生命”的作用，也不像顾绯作为机器人，根本不需要进食。苏野三人是正常人类，需要补充能量。
    经过一夜的休整，他们的体力虽然恢复了大半，然而伴随而来的，是强烈的饥饿感。
    这个时候，三人中的冉优优主动开了口：“我们在周教授这里借住了一夜……周教授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如果可以找到的话，我们带给你。”
    似乎是昨天被冉舒望教育过，她的语气少了几分骄纵，听起来怯生生的，很是乖巧，连苏野都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冉优优当然只是试探两句，研究所配置齐全，只要没有丧尸干扰，周晏辞可以一直住下去，还能缺什么东西？

 第194章

    只是意想不到的是，周晏辞点点头，淡道：“有。”
    他看了顾绯一眼，声音柔和几分，“去挑几套衣服。”
    除了使用枪支，他还教给顾绯其他兵器的使用技巧，也该到了实战的时候。
    顾绯自然没有任何意见，当然，一直穿着周晏辞的衬衫，她也不介意的。
    周晏辞掌控欲极强，果然乖巧听话的女孩子更讨他喜欢……只是想到刚才周晏辞与顾绯亲昵的互动，冉优优又感到一阵牙酸。
    她扫了一眼系统，好感值没变。
    只剩下最后一段相处时间了，还是她厚着脸皮制造出来的……她必须要做点什么。
    *
    七座的越野车，加上顾绯与周晏辞，也绰绰有余。苏野负责开车，顾绯两人则坐在后排。
    “阿野，”副驾驶座的冉舒望看了一眼导航上的坐标，顿时面露惊讶，“你说的那个商场……我见过，已经被丧尸围住了。”
    他赶去研究所的时候路过了那家商场，周围有几只丧尸在徘徊，因此没敢停车。好端端的，苏野怎么会想到主动往丧尸堆里跑？
    苏野却笑了起来，看起来颇有自信：“等会你们不用下车，我来开路。”
    哦？觉醒异能了？
    顾绯微一挑眉，立刻猜到了原因。身边的周晏辞双手交叠，似乎在闭目眼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由于车上多了顾绯二人，两人又都没有说话，冉舒望三人也有些尴尬，一路都很安静。等靠近商场时，冉舒望才皱起了眉头：“这么多丧尸！阿野……”
    他昨天路过的时候，仅仅只有几只丧尸，估计是安保人员变的。如今却扩大到了十几只，守在商场门口，看起来虎视眈眈。
    “你们放心，我有分寸。”
    苏野踩下刹车，打开了车门。
    他从墙壁上扯下了一根长长的钢管。
    丧尸察觉到他的靠近，纷纷转过头，对他呲牙咧嘴。苏野却淡定一笑，轻松地掰断一节钢管掷了出去。
    金属在他手中融化又重组，前端变得尖锐，准确无误地插.入丧尸的脑袋。
    这是怎么回事！
    车里的冉舒望惊呆了，然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车窗外，一只丧尸悄无声息地靠近……
    “砰！”
    子弹穿透玻璃，打进了丧尸的头颅。
    冉舒望惊讶地转过头，想起车上放了一把弹珠玩具枪，而开枪的人，赫然是看起来最柔弱的顾绯。
    第162章 末世天才科学家（11）
    冉舒望再一次瞳孔地震。
    那把弹珠枪，是他们逃进学校的时候，在社团活动室里捡到的。只是他们的准头都不行，除非一击毙命，打到最准确的位置，小小的弹珠根本没办法伤害丧尸，反而会起到激怒的作用，因此被丢在了最后排。
    看着车窗外倒地的丧尸，又看了看远处跟切菜似的杀丧尸的苏野，冉舒望觉得自己的心灵受到了伤害。
    他们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冉优优也一脸不可思议。
    顾绯这个角色，根本就没在剧本上出现过……她既然有这么强大的战斗能力，不可能没有姓名啊。
    车后座，顾绯放下枪，转头看向周晏辞。她眨了眨眼，长睫微微颤动，仿佛一只渴望得到主人赞赏的小狐狸。
    周晏辞淡笑：“做得不错。”
    少女的嘴角这才弯起来。
    她真的很听话，不准她与外人交流，便从上车到现在，都没有与那三人说过一句话……
    他伸出手，仿佛奖励一般，摸了摸顾绯的头。
    乌黑的长发又细又软，有着如丝绸般的质感。顾绯好似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歪了歪头，主动用脸去蹭他的掌心。
    乖巧又温顺。
    更像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了。
    更何况，她专注地看着他，眼眸单纯又干净，仿佛只能看得见他一人。
    修长的手指穿过少女的乌发，周晏辞垂下眼，心跳再一次不可控制地加速起来。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顾绯在跟系统碎碎念。
    “我居然让他摸了我的头……”
    九尾狐是妖族中的王，桀骜不驯，根本不可能跟人当宠物，更何况摸头摸尾巴这种亲密行为，那简直跟碰到龙的逆鳞没什么区别。
    还好她现在用的是人类的身体。
    为了完成任务，牺牲不可谓不大啊。
    不行，她得找机会摸回来。
    这似乎只是一只落单的丧尸，被顾绯一击毙命之后，没有新的丧尸再不怕死地凑上来。
    往苏野的方向看，他已经顺利地解决了最后一只丧尸，朝着越野车吹了声口哨，大声道：“下车吧！”
    冉优优率先跳下了车，一脸崇拜：“苏野哥哥，你好厉害！”
    苏野是个狂拽的富二代，该有的生活技能一个不少，同样也是剧本的武力值天花板。他比冉舒望小一岁，行事肆意，我行我素，霸道又直爽，这样直接地夸奖他再好不过。
    果然，冉优优顺利收获了5点好感值。
    冉舒望走下车，微微皱起眉，“阿野，你这是……”
    “我的体能被强化了，”苏野勾唇一笑，剑眉挑起，“醒来之后，我发现，我可以控制磁场，就像电影里的那样。我有异能了。”
    异能！
    如今到处都是丧尸，实力就是最有力的武器。听见苏野拥有异能，冉舒望面露喜色，一直悬着的心也放松几分，“太好了。”

 第195章

    身后，顾绯推着轮椅下车。周晏辞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眸色晦暗。
    果然，苏野的基因变异了。
    有了苏野在前面开路，一行人顺利来到了商场。
    一楼就有不少女装及奢侈品专柜，此刻空无一人，不少展示架的玻璃碎了一地，显然曾经经历过不止一场激战。不过，大部分货架依然保存得很好。
    毕竟这个时候，大家都是直奔负一楼的生活超市，很少有人会挑衣服。
    苏野环着手臂，大大咧咧地说道：“来，优优妹妹，随便挑。”
    到底是发小的妹妹，苏野对冉优优虽然说不上亲热，但该给的面子一点不少。何况冉优优娇气又漂亮，也确实讨人喜欢。
    冉优优欣喜不已：“谢谢苏野哥哥！”
    冉舒望无奈道：“阿野，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纵着她。”
    苏野满不在乎：“两件衣服而已。”
    两人一来一往，话题的中心都是冉优优，看着好感值一点一点上涨，她的心里暗暗得意。她本该如此，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
    眼角的余光瞥见隔壁专柜，他们三人聊天的功夫，顾绯已经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长袖卫衣运动裤，长发扎了一个慵懒的低马尾，再简单不过的搭配，却穿出了邻家妹妹的甜美感，让人眼前一亮。
    她好像有些不适应自己现在的样子，站在试衣镜前转了一圈，嗓音轻轻的：“周先生……”
    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周晏辞颔首：“可以。”
    他最完美的作品，根本无需打扮，他也知道她有多引人注目。
    而从头到脚精心挑选一套穿搭，甚至拿了一双高跟鞋的冉优优，此刻便显得十分突兀。连苏野也忍不住皱了下眉：“优优妹妹，高跟鞋就不用穿了吧？”
    在他看来，冉优优和顾绯都是需要保护的人。顾绯选择了最休闲也最适合末世求生的装束，减少了不少麻烦。反观冉优优，就多少有点不懂事了。
    不过，这个跟在周教授身边的少女，确实漂亮得有些耀眼了……
    冉优优脸一热，尴尬地放下了高跟鞋，却悄悄收进了空间。
    过去她这么打扮，也没见这两人说什么啊。末世又如何？末世就不能穿得漂漂亮亮了吗？
    等顾绯与冉优优都换好了衣服，几人便开始商量如何行动。
    顾绯不具备人类的消化系统，服用营养液就可以补充能量，因此选择与苏野三人分头行动，没有前往负一楼的超市，而是继续往楼上逛。
    每次一想到这个设定，顾绯就很想吐槽，她一个机器人努力做人，周晏辞自己却克制禁欲，比机器人还机器人。
    此时城市尚未全部断电，许是超市时，员工逃得匆忙，商场里大部分灯都亮着。只是忽明忽暗，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二楼依然是女装，风格偏淑女，都是裙子。漂亮裙子顾绯穿了太多，自然不在乎这个世界的一件两件，因此并未多留，拿的清一色都是运动休闲装。
    倒是身后的周晏辞，看她一直在专注地挑轻便的衣服，微抿薄唇，取下了一件连衣裙。
    顾绯推着周晏辞继续向前逛，一家女性内衣店进入视线之中。
    第163章 末世天才科学家（12）
    是一家很少女的店，兼具法式的优雅与浪漫，放眼望去，都是蕾丝花边、蝴蝶结与珍珠等元素，花样繁多。
    周晏辞让她停下脚步：“顾绯。”
    他的耳根有些发烫，声音也带了几分哑意：“……去拿几件。”
    “羞.耻.心”这种东西，机器人是没有的。周晏辞本可以不必在意，然而想起少女娇艳的唇、柔软的手指，以及灵动的表情，纵使大脑十分清醒，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做出了选择……他有点，不太愿意把她当成单纯的机器人来看待了。
    身后的少女没有立刻走进店里。半晌，才听见她略带苦恼的声音：“周先生，我不知道怎么选。”
    顾绯站着，周晏辞坐着，因此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耳垂覆上一层薄薄的红。
    天呐，他居然脸红了！
    原来禁欲系的教授也会脸红吗！
    顾绯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狡黠笑意。好一会儿，才听见周晏辞低声道：“推我进去。”
    面无表情着一张脸，声音却喑哑极了。
    顾绯慢悠悠地推着他，绕着货架走了一圈，顺手拿了个不透明的购物袋。
    周晏辞目不斜视，报出款式让她自己去拿。
    顾绯苏醒之后，周晏辞就给她做过全身检查。她本就是他的作品，每一笔都由他亲手设计，对于尺码，他再清楚不过。
    顾绯还以为他会对那些花里胡哨的感兴趣，没想到他尽可能地往简约款选，依然十分冷静自恃。
    轮椅的扶手上本就挂着几个颇为少女心的包装袋，从内衣店走出来之后，又多了一个，与周晏辞平时的画风更违和了。
    东西拿得差不多，顾绯推着轮椅，走向了扶梯。
    这里位置偏远，除了门口那些已经被杀死的丧尸，放眼望去，看不见一个活人。
    不，或许还是有的。
    顾绯的脚步一顿。
    一把明晃晃的刀，伸到了她的面前。
    是个瘦高的男人，藏在旁边店铺的货架后面，手上握着一把瑞士军刀，仿佛下一刻，就要刺破顾绯的脸。

 第196章

    没想到面前是个这么漂亮的低马尾少女，男人明显也愣了下，脸上浮现喜色，语气依旧凶狠：“把手举起来！”
    与此同时，视线的尽头走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莽汉，脸上有一道刀疤，举起手中的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周晏辞的太阳穴。
    顾绯眨了下眼，眼角的余光瞥向周晏辞，见对方神色淡淡，便也没有反抗，十分配合地举起了手。
    刀疤脸举着枪，一步一步靠近二人，看清顾绯面容之后，不由得咧嘴一笑：“一个女孩子，一个瘸子，外面那么多丧尸，你们居然有胆子跑进来挑衣服？”
    逛的还是少淑装，不知道的还以为小情侣周末来度假呢。
    周晏辞眸色微冷。
    他最不喜欢听见的，就是有人喊他瘸子。
    这个带着轻蔑与傲然的称呼，曾是他童年挥之不散的噩梦。
    顾绯与周晏辞都没说话，刀疤脸也没太在意，只是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还以为能宰到两块肥肉，没想到是两个不中用的……这都末世了，一个瘸子活着做什么呢？小妹妹，我劝你还是跟我走，别因为一个瘸子浪费了资源……”
    刀疤脸过去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因为抢劫入狱，还没被放出来几天，就碰上了末世，躲进商场避难却被困住。眼见外面的丧尸越来越多，他不敢出去，就在商场里徘徊。
    逛商场的都是普通人，哪像刀疤脸在社会摸爬滚打，会点拳脚功夫，长得又凶狠，因此竟把这商场当成自己的领地，称王称霸起来，还收了几个小弟。
    今天，他照例在商场“巡逻”，却碰上个这么大的惊喜。
    看着顾绯嫩得可以掐出水来的脸，他愈加兴奋，几乎要流下涎水……
    “顾绯。”
    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
    几乎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顾绯一脚踢向身边的瘦高男人，夺过他手中的瑞士军刀，反扣住刀疤脸的手腕，将刀架在了刀疤脸的脖子上。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快如闪电，只看得见少女飞扬的黑色发丝。皮筋从长发滑落，柔顺的黑发散开，如瀑布一般。
    刀疤脸怒不可遏，扣下扳机：“臭.娘——”
    顾绯按住他的手腕，扭成一个弧度，枪口朝上，子弹打进了天花板。
    被顾绯一脚踢倒在地的瘦猴男人挣扎着爬起来，似乎想要偷袭，周晏辞按下了扶手上的按钮。
    轮椅后方伸出一只机械长臂，五指握成拳，一拳砸在瘦猴男人的后背。
    瘦猴男人栽倒在地，双腿一瞪，不知是疼晕还是吓晕了过去。
    刀疤脸也疼得直抽气，顾绯看着漂亮柔弱，力气却大得惊人，他的手都被扭脱臼了。
    他想再次扣动板机，却发现手枪里已经没了子弹。
    这还是他前两天趁乱，从警.察的尸体上捡到的，靠着这把枪唬住了不少人，一直没有开过，哪知道……
    顾绯一记手刃劈向他后脑，刀疤脸两眼一翻，也晕了过去。
    手枪“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顾绯心想，做机器人就是不一样，打起人来实在是太丝滑了。
    她有些吃痛地揉了揉手腕，就是刀疤脸皮糙肉厚，劈得她手疼。
    机械手臂收回轮椅，周晏辞仍是静静地坐着，镜片后的眸中是化不开的浓墨色。
    这样的周晏辞，不似那位耐心教导她的主人，他嘲讽地勾起薄唇，薄凉的眼里一片讥诮，极为陌生。
    就算他不需要自己也能处理这些嘲笑他的人，又如何呢？打晕他们，或是杀了他们，能改变他的现状么？
    他们只会把他当成一个瘸子。
    不论他有多么优越的外表，多么出众的学历，多么伟大的构想与发明，他也是个瘸子。
    手忽然被握住，少女轻柔的声音传来：“周先生……”
    她的侧腕红肿一片，覆盖在白皙的肌肤上，看着很是骇人。
    周晏辞眯起眼，温热的指腹碾过她的皮肤。
    他完美的作品，染上了瑕疵。
    “周先生，”顾绯又轻轻地唤了他一声，美眸里盛满了茫然，“我的心跳得好快，为什么？”
    *
    清纯绯绯，在线装乖。
    第164章 末世天才科学家（13）
    她反握住他的手指，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
    扑通、扑通。
    心跳声快而急促。
    然而掌心传来的柔软触感却如此清晰。
    周晏辞偏过脸，努力使自己忽略掌心的感受，一贯清冷的嗓音多了几分哑：“剧烈运动过后，由于耗氧量增加，交感神经兴奋，会引起皮肤末梢血管收缩、心搏加速……”
    顾绯的身体可以模拟一切人类的正常反应，无限接近于人类。
    “可是，周先生，”少女似乎没有理解，仍是一副迷茫的表情，她眨着眼，纤细的睫毛一颤一颤，似羽毛一般，“您的心跳也好快。”
    那只柔软的小手，从握住他的手腕，到触碰他的喉结、胸膛。
    细嫩莹白的指尖，在他肌肤上流连，最终停在了他的胸口处。
    他的心，似乎跳得比她还快一些。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呼吸也紧了几分。
    “这是一种正常的生.理反应，”周晏辞的声音淡淡，镜片后闪烁着晦涩不明的光，“你会有，我也会。”

 第197章

    顾绯皱着一张小脸，似乎不太适应这种现象。她半蹲下来，趴在轮椅的身边，脸贴着周晏辞的手臂，像一只渴望主人安抚的猫儿一样：“但这种感觉，很奇怪，很陌生……”
    “交感神经兴奋的时间不会持续很长，”周晏辞道，“等待身体自愈，或者做一些事转移注意力。”
    见她秀眉紧拧，好似真的不太舒服，他试探性地伸出手指，抚摸过她因战斗而散开的柔软发丝。
    她的长发黑且直，乖顺地散落在她的后背，似轻纱一般。
    “顾绯……”周晏辞唤她的名字，本想提醒她轮椅的扶手很凉，只是想到机器人不会怕冷，他的声音又顿了顿。
    恰是此时，顾绯抬起头，二人的唇轻轻擦过。
    周晏辞倏然愣住，似触电一般僵硬。
    她娇软的、似玫瑰花瓣一样的唇，如一团火，烧在他死寂的心上。
    少女疑惑不解地看着他：“周先生？”
    她抚摸着自己的唇，喃喃道：“好像跳得更快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一贯有问必答的周晏辞，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垂下眼，眸中似有海浪翻涌。抚摸她长发的修长手指，渐渐穿过了她的柔软长发，落到了她的后颈。
    顾绯毫无防备，她全身心地信任他。哪怕他要将她销毁，她也不会有半点反抗。
    因为这是他的作品。
    与那些肮脏卑劣的人类不一样，她依赖他、信任他，也只属于他……
    周晏辞不说话，顾绯也不着急。后颈虽被捏住，但那只手并无恶意，只有独占与掌控欲，他深深地看着她，好似要将她融进骨血一般。
    “唇都碰到了，他怎么不教我接吻？”顾绯轻嗤一声，“小八，你说他坐了这么久的轮椅，该不会……”
    系统：“滴，违规警告。”
    顾绯冷笑，升级了就是了不起，会反抗宿主了是吧？
    早晚有一天会收拾它。
    后颈一凉，是周晏辞收回了手。他的情绪似乎已经恢复，说话的语气仍是冷淡的：“走吧。”
    他没有多解释的意思，顾绯自然也不会追问。
    有些事，她只要把伏笔埋好，自然会有鱼上钩。
    *
    顾绯推着周晏辞来到负一楼。
    超市里果然热闹，货架稀里哗啦倒了一地，两道身影厮打在一起，是苏野，和另外一个小混混模样的人。
    这明显是单方面的虐杀，苏野本就身怀多种技能，有了异能之后实力更是远胜于普通人，三下五除二便把小混混打趴在地，一脚踩在他的后背，冷嗤一声：“还敢搞偷袭？你背后的人在哪？”
    小混混连声求饶：“我大哥上楼巡视去了……我只是跟着大哥混口饭吃，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放过我吧……”
    冉舒望和冉优优则忙着为超市角落里的人松绑。
    他们都是普通的居民，被刀疤脸一行人关在了超市。
    其中一个中年人解开束缚后，朝着小混混“呸”了一口，“没人性的东西，可怜那几个孩子和老大爷老奶奶，都被你们丢去喂了丧尸，你们……”
    他越说越气，身后几个年轻人都忍不住落下泪来。
    冉舒望皱了皱眉，难怪门口的丧尸数目会增多。许是超市的食物有限，这些人就把老弱病残都丢出去了。
    末世来临，人类的本性暴露无遗，这是最残忍的。
    一把手枪丢了过来，准确无误地砸中了小混混的脑袋。
    小混混被砸得哎哟只叫，认出来这是刀疤脸拿着的手枪，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我大哥、我大哥他……”
    扔手枪的少女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有人冷笑一声：“你大哥早就喂丧尸去咯！你们这些王八蛋，做多了坏事，早晚会遭报应的！”
    苏野的目光则被顾绯吸引，他挑了挑眉，勾起玩味的笑，“看不出来啊小妹妹，练过？”
    别看周晏辞坐着轮椅，毕竟是个科学家，他有什么保命的手段并不让人意外。只是这么一看，出手的似乎是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顾绯。
    “阿野，”冉舒望提醒他，“那是周教授的人。”
    他的本意是暗示苏野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调戏，收起他那吊儿郎当的作风。只是说起“周教授的人”时，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顾绯再好，眼里却只看得见周教授……
    见二人的目光都被顾绯吸引，冉优优压下眼里的不满，也嘟囔了一声，“就是啊苏野哥哥，人家眼里只有周教授，都不理你呢。”
    为了消除周晏辞的负好感值，冉优优想着，直接搭讪行不通，她夸顾绯几句总行了吧？虽然不情不愿，但眼下似乎也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行了。
    【周晏辞对你好感值-10，目前攻略进度：-20%】
    冉优优直接看傻了眼，怎么又掉了？夸也不行？
    周晏辞神色冷淡，脸上隐有不耐。
    这些人，真是聒噪极了。
    他自然知道顾绯眼里只有他，他的人，用得着别人来强调？
    第165章 末世天才科学家（14）
    见场面一时陷入尴尬，冉舒望连忙跟被救下的几人聊天，起到转移话题的作用。
    “你们接下来准备去哪？”
    “我被关进超市前听见了广播，听说北边建立了幸存者基地，”那位最开始说话的中年人叹气一声，“我去北边看看吧……如果还有那个命的话。”

 第198章

    其他几人的回答则各不相同。他们有的是本地人，想回去找家人，有的则是外地的学生或者打工者，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留。
    “可外面那么多丧尸……”
    苏野咧嘴一笑：“那些丧尸已经被我解决了。”
    几人再次面露感激之色，有的人提出要和苏野几人组队，跟着他们一块走。
    超市再一次热闹了起来。
    这样的场合，周晏辞向来是无法融入的。他低垂着眼，神色有些不明，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倒是身旁的顾绯主动道：“周先生。”
    少女唇角微弯，扬起的笑靥明媚如春日：“我们回家吗？”
    时间的流逝不能安抚兴奋的神经。
    周晏辞的心跳，再一次加速了。
    他按了按眼镜，淡声道：“嗯。”
    *
    苏野驱车将顾绯与周晏辞送回研究所，几人就此分别。
    分别当然只是短暂的。
    不久之后，南部、北部两大基地会接连建设起来，苏野等人成为北部基地的高层，周晏辞则受到南部基地邀请，投入丧尸病毒的研究。
    第一次丧尸潮来临，南北两大基地又发生争执，社会上下乱作一团。此刻的周晏辞对人类彻底失望，在大战之中引爆炸弹，与他的研究所同归于尽。
    他是丧尸病毒的制造者，只有他能研制出杀死丧尸病毒的血清。研究所一爆炸，人类最后的希望也一并覆灭了。
    想到这里，冉优优也不由得有些后怕。她暂时是不敢跟这个周教授打交道了，决定先把注意力放到面前这两位男主上来，刷好感嘛，总要一个一个刷才好……
    冉舒望则再次同周晏辞道谢：“周教授，谢谢您。”
    然而他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了顾绯身上，看见顾绯推着轮椅走进研究所，露出怅然若失的表情，她就这么走了……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研究所的大门却在眼前关上，只留给他冷冰冰的墙面。
    苏野喊他：“阿望？”
    冉舒望回过头，“走吧。”
    研究所内的周晏辞，有些沉默得出奇。
    走进电梯之后，他按下了负一楼的按钮，带着顾绯来到了实验室。
    这还是顾绯第一层正式走进这里。
    与她苏醒的那间小型实验室显然不同，负二楼的这间实验室占据整整一层楼，墙面漆成白色，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仪器分门别类地摆在各个角落，机器井然有序地运作着。
    侧面有几扇紧闭的金属大门，离顾绯最近的那一间，透过玻璃门窗往内部看，似乎放着一个手术台。
    周晏辞回头道：“过来。”
    他随手取下白大褂披在身上，又戴上白手套，漆黑的眸子掩藏在镜片背后，顿时又变成了那个冷冰冰、不苟言笑的周教授。
    面前的少女显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并未反抗他的命令，乖乖地站在他的面前。
    周晏辞拉起她的手，将些许创伤药膏涂抹在她侧腕的伤口处。
    她身体的恢复能力异于常人，眼下红肿已经消退，只有几块指甲盖大小的青紫。只是周晏辞依旧眉头紧缩，翻过她的手腕，又发现了一道已经快要愈合的、小小的划痕。
    应该是与瘦猴男人搏斗的时候，被他手中的瑞士军刀划伤的。
    温热的手指隔着白手套，划过柔软的皮肤表层。涂抹的药膏呈现乳白色，冰冰凉凉，泛起痒意，顾绯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一下，却又被他轻缓地抚平。
    她有些不自在地咬了咬唇：“周、周先生……”
    周晏辞没说话，又拿起酒精喷雾，将她的手里里外外消了一遍毒，连指缝都没有放过。
    顾绯：“……”
    她实在很难忍住一颗想要吐槽的心：“洁癖真恐怖。”
    偏偏他面无表情着一张脸，她想做点什么的心情都被浇灭了。
    白坏了这么好的气氛。
    做完这些，放下药膏与酒精喷雾，周晏辞淡声道：“我要在实验室里待一段时间，你可以在研究所内自由活动。”
    负一楼有一套完整的生活设施，俨然一个小户型的家，因此不出门也不必担心日常问题。
    少女好奇地问他：“周先生要做什么？”
    “做一项没有完成的实验。”周晏辞说道，眼里划过一丝笑意，只是不达眼底。
    顾绯想起了他从苏野身上抽走的那一管血。
    她没有多问，只是眨巴着眼：“我等周先生。”
    再自然不过的话，却让周晏辞心上泛起浅浅的涟漪。他滚了滚喉结，再次摸了摸顾绯的头。
    嗓音微哑：“嗯。”
    实验室的门在眼前缓缓关上，顾绯转头去了电梯。
    系统这时候才冒出来：“宿主宿主，你现在准备做什么？”
    周晏辞阴郁孤僻，气场很强，顾绯与他单独相处时，系统都不敢出声，真不知道宿主是怎么做到一边装出乖巧听话的样子一边心里又是另外一个想法的。
    顾绯笑而不语。
    她在想剧情。
    那天冉舒望来到研究所，是她擅自开了门，这才有了之后的剧情。在原著中，冉舒望吃了个闭门羹，周晏辞没有救下苏野，自然也没有得到苏野——也就是第一批异能者的血清。
    后来丧尸进化，异能者的能力也在变异，早就与最开始大有不同。

 第199章

    但现在不一样了。
    顾绯有观察到，之前在商场，刀疤脸一连骂了两句“瘸子”，把周晏辞刺激得不轻。
    可惜外面的丧尸已经被苏野杀了，不然顾绯一定会把刀疤脸丢去喂丧尸。
    不过，打残了捆在商场，也早晚会有丧尸找上门来，他们活不了多久。
    她随意地抓了抓头发，走出电梯，“来，试试你的新功能，把男女主的情况实时转播给我。”
    至于现在么……
    顾绯推开了训练室的门。
    周晏辞专心研究，刚好为她提供了一个合理的借口，让她可以把自己变得更像一个“人”。
    想来，如果实验成功，周晏辞的腿……就该恢复了吧。
    第166章 末世天才科学家（15）
    一月后。
    末世降临已有一段时间，以s市为中心，丧尸病毒迅速向四周扩散。
    之后变异的丧尸，已经不似最初的迟钝蠢笨，而是逐渐得到强化，变得越来越难对付。
    但是，在丧尸病毒扩散的同时，少数中了病毒的人类并未变成丧尸，而是有了新的异变，被称作“异能者”。
    坐落于首都的北部基地，就是有关部门与异能者联手建立的。
    苏野率领的队伍中，作为队长的他率先觉醒了控制磁场的异能，随后，冉舒望也觉醒了异能，是植物。
    冉优优虽然没有异能，但是她有系统所赠送的初始空间，因此顺利地伪装成了空间异能者。
    没了顾绯与周晏辞的干扰，这段时间她一直来往于苏野与冉舒望之间，刷了不少好感值。
    苏野不经撩，稍微放纵两下，攻略进度就变成了60%，只是冉舒望，不论冉优优如何暗示，他的攻略进度始终停留在50%。
    50%是把她当妹妹，突破了及格线，才接近于“亲密关系”，这让冉优优十分发愁。
    明明两人身份可以制造很多暧昧机会，可看冉舒望的表情，却总觉得他藏了什么心事一般……
    想到一个可能性，冉优优咬着唇，露出气急败坏的表情。都分开一个月了，他怎么还对那个顾绯念念不忘！
    今天是基地例会，作为综合实力排名第一的异能者小队，苏野率领的队伍也在受邀之列。
    除了冉舒望兄妹，队伍还有两人，一男一女，都是异能者，是苏野加入基地后认识的。
    例会结束之后，一位高层叫住了冉舒望，说是有事与他商议。
    这是基地研究所的学者之一，是冉舒望研究生导师的朋友，对他多有照拂。看着苏野与冉优优相继留下，学者有些犹豫，苏野实力强大也就罢了，一个娇滴滴的冉优优，要不是她是冉舒望的妹妹，怕是根本活不到今天……
    苏野揽住冉优优的肩膀，笑得漫不经心，“优优妹妹，你先到外面等等，我们马上出来。”
    “阿野，”冉舒望皱眉，“别对我妹妹动手动脚。”
    苏野笑嘻嘻地放开了手。
    冉优优故作脸红，虽然心里不甘，但还是不情不愿地走出了会议室。
    她目前主要攻略苏野，与他正处于暧昧阶段。只是这样的暧昧却不是她想要的，苏野更把她当作一只金丝雀，他们的身份并不平等。
    比起苏野，她更喜欢温柔男二冉舒望，只有在冉舒望身上，她才能看见她想要的尊重。
    但是……
    想起顾绯，冉优优咬咬牙，眼里划过一抹怨恨。
    会议室内，冉舒望道：“侯老师。”
    侯老师略一颔首，目光有些深沉，“丧尸病毒已经经历过三次变异了……它们变得越来越像‘人’。我们有一种预感，过不了多久，一场丧尸潮就会爆发了。”
    如今由夏入秋，日光依然灼热。病毒在空气中扩散时，动植物、气候皆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异，四季不再分明，向夏冬两种极端靠拢。
    等到天气寒冷，异能者的生存能力降低时，人类与丧尸必然会有一场恶战。
    不过，这只是少数高层的猜测，侯老师也不敢轻易断言。
    苏野也面露惊讶之色：“丧尸潮？”
    他大学读的是金融类专业，对这些不太了解，却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不知想起什么，冉舒望问：“侯老师，你们病毒溯源的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侯老师面色复杂：“前段时间，基地里来了一位异能者，也是s大毕业的，帮了我们不少忙。我们已经可以分离出毒株，但是研制疫苗……”
    他摇了摇头。
    想起那位异能者的自我介绍，侯老师深深叹气：“他说他曾经做过周晏辞教授的助手……就是你们学校那位。但我觉得，这项工作，只有周晏辞亲自来，才能完成。”
    可如今信号站被毁得七七八八，交通也很不方便，周晏辞远在南方的s市，他们该如何与周晏辞取得联系呢？
    更何况，周晏辞的腿……
    冉舒望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听见过这个名字了。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少女的身影，思绪再一次飘远。
    *
    z生物科学研究所，训练室。
    少女穿着简约干练的运动装，乌黑的长发扎成丸子头，五官明艳动人。
    她懒懒地将碎发别至耳后，扫了眼系统呈现的画面，终于露出了一丝兴味。
    总算要来了。

 第200章

    顾绯这段时间真的很无聊。
    周晏辞给她留了一副vr眼镜，她就泡在训练室，把各个关卡打了个遍。可顾绯经历过那么多世界，该会的基本都会了，无非就是强化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
    偶尔有丧尸闯入研究所，都被顾绯干脆利落地解决了。
    实验室的门始终紧锁，一点声音都没有，连经常出没于研究所各个角落的小机器人都不见了。
    训练室对体能的消耗量极大，有的时候，顾绯会回到她最初的培养皿休眠。但是被溶液浸泡的感觉实在奇怪，再加上作为一只毛茸茸的狐狸，顾绯也不喜欢泡在水里的感觉，去的次数很少。
    身上汗涔涔，顾绯快速洗了个澡，正准备回房间休息，却听见了警报声。
    警报器联通每一层楼，但这座研究所里，唯一会触发警报的，只有周晏辞。
    顾绯眼眸微眯，转身去了电梯。
    此刻，实验室。
    男人仰面躺在手术台上，额头细汗密布，白大褂敞开，领口一片凌乱。
    手不经意间碰到器械台，注射器从台面滚落，玻璃试管碎了一地，有淡红色的溶液滴落下来。
    溶液渗入地缝，警报器亮起红光。
    微弱的灯光照在周晏辞的手臂上，一排针孔清晰可见。
    这已经是第不知多少次实验了。
    周晏辞做事向来疯狂，他对别人冷漠，对自己也丝毫不心慈手软，以自己为试验品，将血清推入身体，上一次实验失败，他的左腿全部失去了知觉。
    但这一次……似乎有些不一样。
    他蜷缩起身体，麻痹已久的左腿，渐渐恢复温度。
    第167章 末世天才科学家（16）
    病毒入体的过程十分痛苦。
    腐蚀皮肉，麻痹神经，血液的流动速度变得极为缓慢。
    要么变成丧尸，要么成为异能者。
    周晏辞半阖着眼，将薄唇咬得发白。
    墙壁上的挂钟滴滴答答地走着。
    忍受着巨大的疼痛，周晏辞有些自嘲地想，倘若这一次实验再不成功，就要去抓几只丧尸来试试了。
    警报声还在继续，手术室的门半掩着，周晏辞听见了脚步声。
    步伐很轻，像猫儿一样。
    少女清脆的声音传来：“周先生？”
    是顾绯的声音。
    周晏辞闭了闭眼。
    已经一个月不曾见到她了。
    她自然是听话的，对他的指令言听计从，让她不要靠近负一层，她就整整一个月不曾出现。
    人与机器人的差距，在此刻清晰分明地呈现。
    有时候周晏辞自己都说不清，他究竟在期待些什么。
    做得再逼真，她能100%还原人类，成为一个完美的人吗？
    可人类卑鄙、肮脏，他根本无法做到与他们共处，不如将人类尽数毁灭来得痛快。
    只有顾绯……
    她是不一样的。
    那么多次失败，只有她成功地站在了他的面前。她是他最完美的作品，无限接近于人。
    哪怕事实上，她与他想象中的依然有所差别。但任她自由生长，不正是他为她写下程序的初衷吗？
    双腿的疼痛剧烈，周晏辞低低地呻.吟一声，镜片下的眼睛却闪烁着兴奋的光。
    痛觉……
    他的双腿，能感知到痛苦了……
    门外的顾绯仍在寻找周晏辞。
    连着推开了三扇门，都是安安静静，连灯都没有打开。只有这最后一间，门没有关上，顾绯轻轻一推，便推开了。
    是间手术室。
    灯光照进昏暗的手术室，身着白大褂的男人躺在手术台上，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薄唇紧抿，修长的手指微微蜷缩，看起来很是痛苦。
    手术台旁，是碎了一地的试管烧瓶。
    没想到一来就看见这么劲.爆的画面，顾绯眼里闪过惊讶，更多的是玩味。细微的表情被很好地收敛，她张了张唇，面露迟疑：“周、周先生……”
    高傲如周晏辞，并不愿意被人看见自己这幅模样，哪怕对方是他亲手制造的机器人。
    他没有睁眼，嗓音低沉冷淡：“出去。”
    然而一贯很听他话的少女，此刻却有些犹豫，“周先生，您不舒服吗？”
    周晏辞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她在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她走近手术台，发梢有洗发露的香气……这是周晏辞自己准备的，干净清新的草木香，还有玫瑰精油的味道……
    那只柔软的手落下来，落在他胸前的扣子上，又被他身上灼热的温度吓到：“周先生，您的心跳得好快……也是因为交感神经兴奋吗？”
    周晏辞闭了闭眼，有些自暴自弃地说道：“肾上腺素增加……”
    系统悄悄补充：“因为紧张刺激。”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顾绯眼里盛满笑意，纤细的指尖从胸膛缓慢地划到大腿。
    手腕被猛地扣住，他的声音沙哑极了：“顾绯。”
    只是他实在疼得厉害，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也耗费了他大半力气，没有再继续抓着她。于是那纤弱的指尖，似挑.逗一般，又缓慢地移动。
    顾绯的语气充满关切：“周先生，您是腿在疼吗？您……”
    剩下的话被打断，白手套被粗.暴地扯下，那只修长的手扣着她的腰肢，把她揽进了怀里。

 第201章

    身下是冰冷的手术台。
    疼痛与兴奋，如冰火交迭。
    顾绯撞在他坚.硬的胸膛上，白大褂敞开着，里面的衬衫领子也是皱的，他的身体烫极了。
    顾绯却是刚刚洗过澡，发梢淌着水珠，身上还沾着湿气。
    修长的手指顺着她半湿的长发向下抚，周晏辞的嗓音低沉沙哑：“我从那个异能者的体内，提取了血清，注射到我的身体里。”
    他并不在意顾绯是否能听懂，只是有一下没一下顺着她的长发，像抚摸一只猫儿一般，动作轻柔而缓慢。
    顾绯被撸多了，渐渐地觉得这种感觉似乎也不错，声音也娇了几分：“那您的腿……”
    如果是本体被他抱着的话，可能会更舒服。
    突然理解那些猫为什么总喜欢被摸了。
    “在疼，”周晏辞淡淡地嗯了一声，“是好事。”
    他第一次，感受到腿拥有知觉。
    哪怕是剧烈的疼痛。
    他渐渐地适应了这种疼痛，只是仍发着高热，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解开了两颗衬衫的扣子，露出一小片肌肤。
    顾绯的身上是凉的，抱起来很舒服。
    只是更燥了。
    周晏辞有点烦躁，换了一个话题，“这一个月怎么过的？”
    “我打通了您设置的关卡，”怀中的少女扬起小脸，颇有几分邀功的意味，“还杀了几只丧尸。”
    s市早已沦陷，由于顾绯的实力与研究所本身的威慑，大部分丧尸都不敢靠近这里，研究所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周晏辞的眼里终于浮现了一点笑意。
    似夸赞一般，他喟叹道：“乖孩子。”
    却听见顾绯道：“周先生，我最近看了很多书。”
    周晏辞仍然保持着最开始的姿势，半拥着她，闻言只是抬了抬眼，“嗯？”
    “名字由‘名’与‘字’组成，而关系亲密的人之间，会有特定的称呼，”她枕着他的手臂，眨了眨乌黑清亮的眸，“但您一直称呼我的全名。”
    “是因为我们的关系不够亲密吗？”
    周晏辞没有说话。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看着这个他亲手培养的机器人。
    她好像变了，却又没有变。一月不见，她变得更生动——也更完美了。
    懂得更多，更像一个“人”了。
    她依然是天真、单纯的，她在迫不及待地向他展示她的学习成果，尽管她并不知道这样会带来什么后果。
    “周先生，”他听见顾绯说，“您的心跳又快了，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呢？”
    却又是大胆的。
    手指缓缓收紧，周晏辞道：“内啡肽，多巴胺。”
    抬起她的下巴，他低下头，毫不犹豫地吻上了她的唇。
    “你想要怎样，绯绯？”
    第168章 末世天才科学家（17）
    “你想要怎样，绯绯？”
    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蛊惑的意味。
    她的身体是软的……唇也是软的，秋水般清澈的黑瞳眨也不眨地看着他，透着无声的询问。
    周晏辞哑声道：“这是‘吻’。”
    “只有最亲密的人之间，才会做这样的事……”
    他耐心而温吞地吻着她，却又有着不容抵抗的强势与霸道，像是野兽俘获了猎物，一点一点拆吞入腹。
    偏偏怀里的人温顺如幼兽，没有丝毫反抗的迹象，予取予求，更像是某种助长与鼓励……
    周晏辞伸手，摘掉了他的眼镜。
    漆黑的眸中浪潮汹涌，闪烁着不知名的偏执与疯狂。他在和他亲手制作的机器人……接吻。
    她甚至什么都不懂……
    像一张白纸一般，由他信笔描绘，变成他最想要的模样。
    因为她独一无二，且只属于他。
    “乖孩子，”清冷理智的眸子沾染情.欲的色彩，好似缴械投降一般，他的嗓音低哑如诱哄，“张嘴。”
    越是禁.欲的人越是疯狂。
    仅仅是一个吻而已，两人皆是呼吸紊乱，汗水打湿了周晏辞额前的碎发，顾绯的长发也散落下来，露出一点圆润的肩头。
    周晏辞却停了下来。
    他闭了闭眼，眸色晦暗。
    怀中的顾绯眨了眨干净的眸子，一脸无辜：“周先生，您为什么要吻我？”
    分明是她大胆地挑.逗他，却是周晏辞先失了控。
    “大脑在肾上腺素与多巴胺的双重作用下，需要一些事情释放情绪，”周晏辞目光沉沉，眸中的色彩尚未消退，只是说出的话又变成了冷静的专业名词，“接吻，是人类获得愉快的一种形式。”
    顾绯啧啧几声，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如果他把眼镜戴上，或许这话的可信度要更高一些。
    她有点腿.软，周晏辞身上亦然烫得厉害。顾绯试图推了推箍在他腰上的手臂，却被抱得更紧了一些，听他淡声道：“扶我上楼。”
    好似已经从刚才的失控中抽身出来，恢复了正常的情绪。
    不过，扶他……？
    他的腿？
    周晏辞抱了一会儿，主动松开了她，看着她跳下手术台，方才撑起身体，坐了起来。
    腿上的感知清晰地传来。
    他过去只在模拟中进行尝试，却从未体验过真正行走的感觉，因此起身的第一时间并未站稳，差点栽倒在地。

 第202章

    顾绯连忙抱住他的胳膊：“周先生！”
    周晏辞淡淡道：“嗯。”
    他缓慢地走出了一步。
    如蹒跚学步一般，他走得极为耐心，只是眼中克制而压抑的兴奋愈浓。
    部分病毒，可以在人体内发生变异，革除人类身体上的疾病与缺陷，强化人的身体，并且为人提供一种超乎自然的能力。
    他的双腿不仅在逐渐恢复正常……身体也有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变化。
    是，异能么？
    他看了身边的顾绯一眼。
    少女好似全然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
    凝视着她玫瑰花瓣般的唇，周晏辞眸色一深，再一次产生了吻她的冲动。
    他是一个极为克制的人……从幼时到现在，他很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也没有对某种事物表现出特别的偏爱。
    或许，顾绯由他亲手制作，亲自教导，他对她的纵容，也格外多一些。
    周晏辞并不排斥这种感觉。
    他拿起被他随手丢在器械台上的金边眼镜戴好，脱下已经皱巴巴的白大褂，走出了手术室。
    周晏辞道：“我去洗澡，你早点休息。”
    疼痛与愉悦的双重刺激下，身上汗涔涔，他早就感到不舒服了。
    顾绯眨巴着眼，道：“我等周先生。”
    周晏辞忽然意识到，有这么一个乖巧听话的小机器人陪在身边，似乎也是件很不错的事。
    他低头，吻了一下顾绯的额头，低声道：“好。”
    他走之后，顾绯支着下巴，有些漫不经心地看着浴室的灯光渐渐亮起。
    虽然接过吻，但二人的身份关系并未转变，依然是周晏辞处于主导地位。从始至终，他都把她视作他的所有物，做出一些亲密的事，也不过是一时失控，很快又恢复了理智。
    顾绯在他心中，机器人的身份要大过“人”。他依然是她的创造者，是她生命的全部，可以随意决定她的去留，左右她的心情。
    想要阻止周晏辞黑化，这样的身份显然还不够。
    就是不知道，他这幅模样，还能保持多久了。
    他走得这么踉跄，腿这是好了还是没好？
    摸了摸肿胀的唇，顾绯轻嗤一声，看起来人模人样，接吻的时候倒是一点也不斯文。
    “旺财，过来，把周晏辞那边的情况转播给我。”
    系统有些扭捏：“宿主……这样不太好吧……”人家还在洗澡呢！
    顾绯：“……你不会打马赛克么？”
    这系统怎么回事，不正经的时候天天警告她，现在正经一回，一开口又都是乱七八糟的事。
    难道升级只扩展功能，不提高智商？
    *
    浴室里水声淅沥。
    周晏辞垂眸，感受着腿上传来的阵阵疼痛。
    他可以站起来了，但双腿并未完全恢复，只是走了一会儿便感到十分疲惫，要想正常生活，依然无法离开轮椅。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注射的血清还不够？
    只是他的身体又发生了些许变化，似乎可以不通过眼睛，就能感受到周围的一举一动，像是一种精神力量。
    范围不大，仅仅止步于这一栋研究所。精神力缓慢地扫过每一间房间，不知看见什么，周晏辞有些慌乱地收回了精神力，耳垂染上薄红。
    是顾绯在换衣服。
    一条丝质的吊带睡裙，轻薄柔软，露出轮廓漂亮的锁骨与脊背线条，与雪白似美瓷的肌肤。
    周晏辞并非没有看过她的身体，只是当时只把她当成机器人，与躺在手术台上等待解剖的尸体并无区别，现在……却是有点不一样了。
    精神力逡巡一圈，又回到了走廊，周晏辞“看见”顾绯换好衣服，走进了一间房间。
    那似乎……是他的房间。
    第169章 末世天才科学家（18）
    温热的水珠滚落下来，周晏辞的脸上也泛起热意。
    她……到他房间去做什么？
    与此同时，顾绯懒洋洋地趴在床上，单手托腮，观察系统给她的投屏。
    不能看的地方全打上了马赛克，至于能看的……她的眼眸微微向上抬，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小八你快来看看，周晏辞他是不是脸红了？”
    耳朵红了，脸也有点红。
    明明亲她的时候那么凶狠，有的时候又意外的纯情。
    “可能是被热水熏的吧……”系统嘀咕，大boss还会脸红？随后发出了比顾绯还要惊讶的声音，“宿主宿主，他在看你！”
    顾绯：“说清楚点。”
    “他这是觉醒了精神类异能？”系统猜测道，“我刚刚感受到另外一个人的注视……”
    吓它一跳，它还以为它被发现了，然后发现那道目光一直落在顾绯身上，忽然就反应过来了。
    顾绯轻嗤一声。
    有的人啊，就是表面上一本正经。
    精神类异能？
    这么想看她，那就让他多看两眼好了。
    看着顾绯直接躺在了他的床上，周晏辞已经没有了继续洗澡的心情，快速擦干了身上的水，披了件浴袍，走出了浴室。
    浴室和主卧在同一层楼，相隔不远，这几步路，周晏辞还勉强能走，若再加上上下楼，便有些吃力了。
    主卧只开了一盏床头灯。
    他一推开门，便看见少女坐在床边，像猫儿一样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第203章

    在他进来之前，她还慵懒又随意地趴在床上，眼下却是端端正正地坐着了。
    周晏辞的眼里不由得闪过一抹笑意。
    现在的她……确实活泼了许多。
    通过精神力看见了顾绯的那些小心思，周晏辞并不在意，反而很是纵容。只是觉得，比起猫，现在的她，更像一只小狐狸了。
    听见推门声，少女扬起脸，唇边泛起笑意，“周先生。”
    顾绯有一张标准的瓜子脸。眉如远山黛，眼尾细长，时而乖巧温顺，眼尾挑起时，又像是勾人心魂的妖精。
    此刻她便是这幅模样，弯起眼，似乎眼里只有周晏辞一人。
    看着她唇上的水润光泽，周晏辞的呼吸不自禁地收紧几分，声音也低了些许：“嗯。”
    他没有戴眼镜，只披了件浴袍，胸口敞开着，流畅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虽然先天缺陷，但在他严苛到几乎变.态的生活方式下，他有着很好的身材管理。
    再加上常年在研究所不见天日，他的皮肤比正常男性要白一些，却又不显得柔弱。
    他推开衣柜的门，取下一件睡衣。见顾绯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回头看了她一眼：“绯绯？”
    第一次念这个称呼的时候，他尚在意.乱.情.迷之中，只想着吻她，顺口便这么喊了，并未多想。只是此刻在灯光微弱的卧室里喊她，多了几分亲昵与缱绻。
    却听见顾绯道：“我刚刚，看了一点书。”
    周晏辞眼皮一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的小机器人捏着床单，白瓷般的脸上浮现一点红，透着些许少女的娇俏羞涩，小心翼翼道：“接过吻之后，是不是要……一起睡觉？”
    周晏辞：“……”
    系统心想宿主的演技越来越好了。
    她该不会把上个世界的反派人设给搬过来了吧？
    还挺活学活用。
    唉，太坏了。
    短暂的失神过后，周晏辞的心情渐渐地平静下来。
    这具身体只掌握了少量的知识，因此她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方方面面都是。
    尤其是在“模拟人类情感”方面上。
    这本就是周晏辞的设计。
    顾绯的身体，几乎还原了人类的一切，可以模拟出各种生理现象。
    只要他将一整套完整的知识植入顾绯的脑海里，或者稍加修改她的程序，她就可以变成一个崭新的“人”，不再是这种懵懂天真、对一切充满好奇的性格，也可以避免许多麻烦。
    可那样的顾绯……还是顾绯吗？
    想起那个失控的吻，周晏辞微抿薄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在他的心中，早已不只是一个试验品了。
    略带滚烫的目光在顾绯身上停留，他轻声道：“嗯。”
    却一反常态，没有作出进一步的解释。
    顾绯心里笑得不行。
    她对系统道：“这周教授，小心思真多。”
    系统替周晏辞委屈：“宿主您更多。”
    顾绯勾了下唇，还没有说话，却见周晏辞走过来，关掉了那盏小小的床头灯。
    这是卧室里唯一亮着的灯。
    关上之后，周围瞬间陷入黑暗，只有他轻缓的脚步声。
    他走到了床的另一边。
    衣料摩挲的窸窣声传来，他解下浴袍，将睡衣穿好。
    顾绯的夜视能力其实很好，一转头就能看见黑暗里的那道修长身影。他不仅长相优越，身材也很好，漂亮的轮廓若隐若现。
    灯下看美人，看的是朦胧美。此刻关了灯，某些旖旎的心思，更在黑暗中得到助长。
    睡眠也是恢复体力的一种方式，但是速度远比泡营养液来得缓慢。顾绯每天定点入睡，不是因为身体需要，而是模拟人类的一种表现。
    顾绯有些玩味地想，看着亲手教导的试验品渐渐长成，周晏辞还能把她当成机器人吗？当人与机器人的界限被模糊，他又能坚持多久呢？
    她拉起被子，将自己盖住，蜷缩成一个小团，缩在床的一角。身边陷下一块，是周晏辞躺了下来。
    黑暗中，周晏辞也在看她。
    她几乎贴着床的边沿，这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睡姿。尽管是她自己主动来到了他的房间，可真正与他单独相处时，她又有些怯弱。
    她对他，向来是敬畏的。
    毕竟，周晏辞是将她制造出来的人。
    便是再亲近，她也会怕他。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长臂一伸，揽住顾绯纤细的腰肢，将她抱了过来。
    她穿着吊带裙，似乎是那天他从商场里拿来的裙子的内搭……丝绸的质地，柔软滑腻，却不及她皮肤的手感好。
    “睡吧，”周晏辞低低地说道，“……绯绯。”
    他从身后抱住她，骨节分明的手指撩开她的发丝，在她的颈侧落下一吻。
    心跳声急促而清晰。
    第170章 末世天才科学家（19）
    首都，北部基地。
    苏野带领小队结束一场任务，除了被保护的冉优优，其余四个人身上多多少少挂了彩。
    冉舒望使用他的植物异能为队友治疗。
    看着苏野手臂上的伤口，他拧了拧眉，道：“这些丧尸越来越难缠了。”
    他们这一次的任务是去一栋废弃的实验楼里取一个机密文件，里面的几十个工作人员都变成了丧尸，不仅攻击力大大加强，还懂得了一些基本的躲避技巧。

 第204章

    最开始的时候，队伍里只要有异能者，对付丧尸就跟切菜似的。它们呆头呆脑，漫无目的地游走在街道上，被打的时候也毫无还手之力。
    然而现在，他们一队异能者出动，都受伤了。
    基地门口停着一辆军用卡车，陆陆续续有担架从卡车里抬出来。工作人员穿着厚厚的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全副武装。
    一旦被丧尸抓伤，感染率高达100%，除非成为异能者，否则几乎是必死无疑，只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眼下基地建立一个多月，他们能做的，也不过是将这块地圈起来，严防死守，不让任何一个可疑的感染者进来。
    进入基地要进行全身检查和全面消毒，还要通过智能手环进行身份验证。苏野刷完手环进来，也跟着点了点头，“确实麻烦。”
    小队的另外两人，一个叫管妍，一个叫何卓君。两个人都是战斗型异能者，二十出头的年纪，与苏野几人算是不打不相识的关系。
    管妍留着干练的短发，搀扶着何卓君。她受的都是皮外伤，经苏野一治愈，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只是何卓君为了救冉优优，扭伤了腿，眼下连走路都有些困难。
    “卓君，”见何卓君走得踉跄，冉舒望不由得关切地看了他一眼，“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
    当时他忙着对付前面的丧尸，没想到丧尸也会搞背后偷袭，让它钻了空子，差点挠伤他身边的冉优优。还是何卓君急中生智，推翻了面前的实验桌，却也不可避免地扭伤了腿。
    何卓君笑笑：“我没事，等会儿涂点药，过几天就好了。”
    冉优优有些心虚地跟在冉舒望的身后。
    当时她其实注意到了有丧尸在靠近，本想着借此刷一波冉舒望的好感值，哪知道那丧尸出奇地敏锐，差点没抓伤她，这才让何卓君受了伤。
    她也是看着冉舒望的好感值迟迟不涨，这才病急乱投医嘛……而且她都道歉过了，那管妍怎么还一副不满的样子，她又不是何卓君女朋友，管那么宽干嘛？
    身边这些人，除了她的三个攻略对象，在冉优优眼里都是npc，是一组数据。只要她完成任务，她就可以回去了，因此她并不在意他们的生死。
    要是她穿到好一点的世界该多好，怎么偏偏是个末世，古代公主也行啊……
    前面有人在喊冉舒望和苏野的名字，三人很快就走远了。管妍扶着何卓君，忍不住瞪了冉优优的背影一眼，“真搞不懂队长为什么要一直留着那个女的。”
    平心而论，冉优优确实漂亮，尤其是在末世里，是难得一见的一抹色彩，整个基地也找不到比她还要漂亮的人。便是那些女明星，没了现代技术的保养，也一个个灰头土脸，远不如满脸胶原蛋白的冉优优来得惊艳。
    可好看能当饭吃吗？再好看也架不过她是个花瓶。现在在基地要什么没有，她那五平方米的空间有什么用？带着她还要被拖累，这笔买卖可真不划算。
    “管妍，算了，”何卓君摇了摇头，“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是舒望救了我……我救了他妹妹，也算是报恩了。”
    却说苏野三人继续向前走，来叫他们的是侯老师的助手，“冉舒望，侯老师找你。”
    这段时间，除了跟着小队出任务，冉舒望也在基地的研究所挂了名，帮忙做一些实验。这些不在苏野的领域范围内，他没有掺合，散漫一笑：“阿望，你妹妹我就先帮忙照顾了啊。”
    苏野和冉优优那点小互动，没有瞒过冉舒望的眼睛。他其实是有些不太支持的。苏野是什么性子，他还不清楚？从国外回来，玩世不恭，根本不是良配。只是……现在这个情况，也的确只有他能保护冉优优。
    他点了点头。
    冉优优心里却感到不快。
    前几天也是这样，连苏野都能听，她为什么不能听呢？无非就是什么丧尸潮，她看过剧本，对后面的发展一清二楚，用不着他们瞒着。
    冉优优的想法，自然是无人知晓的。冉舒望更加关心的，是侯老师想要同他商量的事。
    等进了研究所，却见侯老师面露喜色，道：“刚刚南部基地发来了消息，说是周教授同意加入我们研究小组了。”
    *
    s市。
    过去繁华的大都市，如今只剩下荒凉与混乱。道路上空无一人，商铺敞开着，随处可见打斗的痕迹，以及人类与丧尸的尸体。
    幸存者们要么藏在城市的各个角落，要么集中前往了不久前成立的南部幸存者基地，没有人会大摇大摆地走在街道上。
    周晏辞驱车离开研究所的时候，顾绯也很意外。
    毕竟，周晏辞主动离开研究所，这可是第一次。
    哪知道周晏辞只是带着她来到商圈，不紧不慢地挑了几件衣服，就像正常的逛街一样。
    顾绯注意到，他的双腿虽然有在恢复，但只能简单地走几步路，大部分时间，他仍坐在轮椅上。
    难道他想抓几只丧尸回去做实验？
    这样想着，安全通道里窜出来几只丧尸，估计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杀，有的丧尸断了腿，乌黑的血液滴答滴答向下流。
    顾绯轻车熟路地取出手枪，还未扣动板机，却见那几只丧尸痛苦地抱住了头，突然在地上打起了滚。
    顾绯：“？？？”
    她想起来了，周晏辞是不是觉醒了异能？

 第205章

    坐在轮椅上的周晏辞看着那几只丧尸，忽然笑了。
    果然，双腿的恢复与他的异能有关。异能，是可以升级的。
    第171章 末世天才科学家（20）
    “绯绯，”周晏辞道，“刀给我。”
    顾绯随身携带一把折叠刀，是周晏辞给她的，刀刃十分锋利。
    拿着顾绯递来的刀，周晏辞慢条斯理地戴上了手套，走到了丧尸面前。
    他半蹲下来，以娴熟漂亮的手法剖开了丧尸的头颅，没有看见一滴血。
    住在顾绯脑子里的系统抖了一下。
    “宿主呜呜呜……”
    “怕什么？”顾绯被它逗笑，“难道你们时空管理局还有系统在游戏里被发现的例子不成？”
    系统瞬间安静了。
    顾绯却发现，似乎每次和那些比较强势的反派单独相处时，系统都很安静，就如她所说，害怕被发现一样。
    过去她一直以为这是一个游戏，或许是高科技的产物。不过，看系统的反应……难道这些任务世界，都是真的？
    却说周晏辞连着剖开了三个丧尸的脑袋之后，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他的指尖，是一枚指甲盖大小的晶核，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这是方才用精神力入侵丧尸脑子时，无意中发现的。
    人类的身体在进化，而相应地，丧尸……也在变异。
    将晶体与折叠刀一同放入密封袋中，周晏辞道：“回去吧。”
    回到研究所，顾绯直接去了浴室。
    虽然这具身体不会像人类一样感染丧尸病毒，但是到外面走一趟，她还是觉得哪哪都不舒服。
    在这个资源短缺的时候，生活在什么都不缺的研究所里，简直就像住在一个小型基地一样。
    洗完澡后，顾绯来到了负一楼。
    周晏辞站在实验台前，专注地观察那枚晶核。
    听见身后的动静，他放下晶核，转头看向顾绯。
    眉微微皱起：“怎么又不吹头发？”
    其实顾绯的身体素质很好，不吹干头发睡觉也不会感冒。只是看着面前纤细柔弱的少女，周晏辞还是摘下了手套，仔细消过毒后，才取下了放在架子上的吹风机，把顾绯揽了过来。
    这两天，由于发现顾绯不喜欢吹头发，负一楼的吹风机，从浴室挪到实验室，大有常驻的趋势。
    周晏辞将顾绯带到实验室外的沙发，顾绯顺势坐在了他的腿上。
    少女的声音带着些许小心：“周先生，您的腿……”
    周晏辞嗓音低沉：“我的腿很好。”
    是吗？腿很好还那么克制？
    顾绯颇为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
    周晏辞吹头发的动作一顿。
    小机器人仍是那个眼里只有他的少女，可他刚才，似乎从她的眼中读出了一丝……挑衅？
    他微微眯起眼，无声地笑了一下。
    果然是太纵着她了，都学会恃宠而骄了么。
    将头发吹的七八分干，周晏辞忽然放下吹风机，俯身吻下来。
    顾绯今天穿的依然是吊带裙，披了件薄纱罩衫，锁骨的轮廓若隐若现。
    仿佛是为了证明什么，他这一次显然有些失控，强势的气息肆无忌惮地索.取、掠夺。直到怀中的少女吃痛，轻轻哼了一声，才突然找回理智，停下了动作。
    罩衫从少女的肩头滑落，他微抿薄唇，替顾绯将衣服整理好，温热的指腹在她的唇上流连，似乎在回味刚才的触感，安抚似的吻了吻，半晌才不紧不慢道：“我接到了南方基地的电话。”
    外界的情况如何，周晏辞的兴趣其实不大。但想要研究丧尸，背景功课必不可少。因此周晏辞注意到，在末世降临的一个多月里，各方作出反应，建立了南、北两大幸存者基地。
    南部幸存者基地总部就设立在s市，管理层都是周晏辞的老熟人。他们想要研究对抗丧尸病毒的疫苗，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目前业界最年轻、最权威的病毒学专家之一，周晏辞。
    “人类建立了南、北方两大幸存者基地。他们判断不久之后将出现丧尸潮，决定联手研究疫苗，并邀请我加入他们的团队。”
    周晏辞对这些，原本是没有兴趣的。
    但，倘若病毒可以改造一个人的体质……
    病毒治好了他瘫痪的双腿，对小机器人……是不是也有帮助呢？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观念，正潜移默化地改变着。
    顾绯弯了弯唇，“周先生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这样的话男人显然很受用。修长的手指摸了摸她的黑发，她听见周晏辞道：“乖。”
    镜片后的黑眸浸着些许温柔与宠溺。
    *
    似乎生怕周晏辞反悔，接到电话后的第三天，研究所的门铃就被按响了。
    南方与北方基地都派了代表。
    南方基地代表是周晏辞的老熟人，s市大学生命科学学院的院长，北方基地中亦有熟人。
    是冉舒望。
    多日不见，他成长了许多。过去温和儒雅，看起来人畜无害。如今则收敛了一些外在情绪，变得成熟了不少。
    顾绯每天都在看系统的实时转播，苏野、冉舒望、冉优优三人的修罗场是重头戏，她看得津津有味，如果有东西吃就更完美了。

 第206章

    只可惜，修罗场的火候还不够，冉优优的攻略能力不太行，冉舒望总是不太配合，看冉优优的时候也没多少占有欲。而苏野呢，他或许更把冉优优当一个玩具。
    不知道这三人最终能发展成什么样子。
    生科院的院长十分激动，摸了摸稀疏的颅顶，看见周晏辞，宛如在看全人类的救星：“小周，基地太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了……”
    周晏辞不着痕迹地从他的头上移开视线。
    院长尴尬地笑了笑：“呃……我觉醒了异能，但是需要用到我的头发，所以最近掉得比较多……其实小周啊，我以前真的不长这样……”
    周晏辞不咸不淡：“哦。”
    冉舒望的目光则一直落在顾绯身上。
    此行的终点是北部基地，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因此顾绯在收拾东西。
    周晏辞要带的，主要是一些实验器材，他已经收好了。顾绯自己倒是没什么东西，只是挑了几套衣服。
    扣上行李箱，顾绯拢起长发，扎了个丸子头。
    冉舒望的目光一顿。
    少女的颈侧，与肩膀相连的地方，有一块隐约的红色印记。
    第172章 末世天才科学家（21）
    像吻痕一样。
    想到这个可能性，冉舒望呼吸一窒，只觉得心脏都揪紧了几分。
    倘若她与周晏辞共同住在这里，再加上这个痕迹作为证明，很难不保证发生什么……
    她那样单纯天真，又那么漂亮，确实很少有人能把持住。
    只是……
    冉舒望怎么也不愿意代入周晏辞。
    从在s大读书起，冉舒望一直将周晏辞视作自己的偶像。这位二十岁取得第一个博士学位并拥有多项专利的天才，一直住在自己的研究所，只偶尔会去s大讲课，大有将一生奉献给科学研究的趋势。
    周晏辞根本就不像会作出那么冲动的事的人。
    更何况，顾绯生性单纯，连大学都没有读过，恐怕对男女之事一无所知。除非，是周晏辞主动……
    那样掌控欲强的男人，想必没有人能逃出他的精心织出的大网。
    却听见周晏辞淡淡地唤了一声：“绯绯。”
    少女笑逐颜开，还未走过去，周晏辞已经推着轮椅来到她面前，拎起了她的行李箱。
    冉舒望：“……”
    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周晏辞还在冷冰冰地喊她的全名吧？
    他的目光在周晏辞的腿上停留，手指渐渐收紧。
    周晏辞确实英俊优秀，可有些与生俱来的缺陷，是无法忽视的。
    他是个瘸子。
    从s市到首都，正常驾驶需要十几个小时。
    这条国道，是沟通两座大城市的主干道，基地建立后的第一时间便得到了维修。道路两旁有军队以及异能者队伍驻守，负责清理丧尸。
    基地的车有专门的牌照标识，因此他们一路上畅通无阻，于两天后的傍晚顺利抵达了北部基地。
    一个月前，以s市为首的南方城市，是丧尸爆发的中心。但一个月后，病毒一路北上，人口最为密集的首都率先成为爆发地，周围的辐射城市也很快陆续被病毒侵略。
    北部基地是目前全国最大的幸存者基地，位于首都与地级市交界的地级小城。由于首都大部分建筑遭到破坏，这几座小城则因为人烟稀少，较为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基地的周围垒起高高的围墙，铺上电网，遮得密不透风。两边是巡逻的士兵，十几辆军用越野车一字排开，停在围墙边缘。
    来接周晏辞与顾绯的几人在基地都颇有威望，刚下车便收到不少问候。那些人虽然在跟冉舒望几人打招呼，然而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扫向周晏辞这边。
    这是接了什么人？
    周晏辞暂时不打算在众人面前暴露他的腿已经逐渐恢复的事实，因此是顾绯推着轮椅带他下了车。二人的容貌都十分出众，哪怕是简单的衣服，也穿出了不一样的气场。
    “那个小姑娘是谁？她真漂亮，比冉优优都漂亮！”
    “是啊是啊，我也觉得。冉优优每天裙子换着穿，还化妆，要不是因为她有个哥哥，真把自己当公主了……果然人长的好看套个麻袋都好看，这小姑娘穿t恤就很清爽。”
    “这个坐轮椅的男人也很帅啊……”
    众人的窃窃私语，毫无例外地被系统转播给顾绯。她饶有趣味地挑了挑眉，看来冉优优在基地里不怎么服众嘛。
    在原著中，冉优优虽然只有一个系统赠送的初始空间，却凭借甜美乖巧的长相与聪明伶俐的为人处事技巧，很快就在基地里混开了，两个男主每天还每天为她争风吃醋，好不热闹。
    不过，由于顾绯和周晏辞的出现，冉舒望不再事事偏袒冉优优，苏野对冉优优的态度也颇为漫不经心。少了两位男主的光环加持，冉优优的表演无人欣赏，自然就变得不一样了。
    苏野、冉优优，以及几个基地的管理人员也到了。
    苏野的手懒洋洋地插在兜里，目光在顾绯身上短暂地停留片刻。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在末世这样的环境，人们更加珍惜美好的事物。因此固然许多人心里不满冉优优，但仍对她笑脸相迎。
    只是顾绯的美，却与冉优优不同，那是任何人都无法复制的绝色。苏野自幼长在豪门圈，名流模特见过无数，在国外也遇到过不少美人，却没有哪一种，像顾绯这样，每一次见面都令人……惊艳。

 第207章

    苏野一直盯着顾绯看，冉优优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和苏野现在是差了一层窗户纸的男女朋友，因此苏野的反应让她既嫉妒又吃味，忍不住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他：“苏野哥哥……”
    苏野这才耸了耸肩，勾起一抹随意的笑：“周教授，顾小姐，好久不见。”
    周晏辞神色冷淡，一句话也没说。顾绯站在他身后，继续充当推轮椅的花瓶。
    基地长亲自为二人领路。
    基地拥有的资源有限，因此有内城与外城之分。定居在外城的大多都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靠劳动力换取生活物资。他们搭起一个个小帐篷，方便丧尸出现时立刻撤离。
    内城居住的则多为异能者，以及业界权威人士。异能者每个星期可以固定从基地里领取物资，但需要通过完成如清剿丧尸的任务获取贡献值，以便在基地长久居住。
    外城的门槛较为松散，但进入内城，需要接受严格的全身检查以及身份识别。周晏辞二人是基地亲自请来的客人，因此没有像异能者那样进行抽血或者异能测试，只是拿机器象征性地扫了一下，就算通过了。
    “周教授，”基地长指了指前方的一栋灰白色建筑，道，“那里就是我们基地的研究所了。现在时间不早，等明天会有我们的研究人员带你进去，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身边的工作人员立刻递上两枚手环，分别交给顾绯二人。只是拿起一串房间钥匙时，又有些迟疑：“周教授，这位……呃，是您的生活助理吗？”
    若二人关系亲密，工作人员肯定安排在一间房。只是根据传闻中周教授的性格，倒也不像是会与人亲近的人……工作人员只能猜测顾绯是他的生活助理。
    “一间房，”周晏辞嗓音淡淡，“她是我的人。”
    第173章 末世天才科学家（22）
    他并没有明确表示“这是我的女朋友/妻子”，然而越是简单的话，越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这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
    一群人都有些傻眼，不太相信面前这个男人是传说中冷静克制到不像个正常人的周晏辞教授。只有冉舒望低着头，手指悄然紧握成拳。
    身边的苏野似有所感，似笑非笑地看了冉舒望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基地最终他们安排了一间套房，两室一厅，基础设施齐全，生活起居不成问题。不过，这里到底不如全方面考虑到周晏辞的身体缺陷的研究所，对周晏辞而言依然很不方便。
    当然，这是在众人面前的表现。
    关上门，检查过房间里没有摄像头后，周晏辞从轮椅上起身。
    与人类打交道，会让他本能地产生不适感，尤其是现在情况不同于以往，那些人表面上对他客客气气，却在心里暗暗估计他的价值。
    毕竟，若不是他身上的众多光环，他们可能都不会相信他能活到今天。
    谁会在意一个瘸子的死活呢？
    看着忙里忙外的顾绯，他的薄唇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不过，他也不在意其他人。
    *
    基地的一夜平静地过去。
    周晏辞很早便起身了。顾绯抱着被子睡得迷迷糊糊，隐约感觉有人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把被子从她怀里拿出来，身上有冷淡清冽的草木香气。
    睡梦中的顾绯十分不满。她的本体有九条蓬松柔软的大尾巴，她就喜欢抱着尾巴睡觉。只是反应过来这是被子，倒也没有再抱回来，在床上躺了会儿便也起来了。
    最近周晏辞很喜欢做一些亲吻的小动作，偶尔会失控，但也很短暂，他始终是理智冷静的。这样的亲吻，更像是一种标记，一遍一遍地提醒他自己是他的所有物。
    只能说，实在是能忍。
    顾绯对参观研究所没什么兴趣，她的目标是周晏辞这个人，他们现在才刚刚到基地，周晏辞也没有乱来的可能。她决定去基地里逛逛，顺便……
    “小八，把男女主位置发给我。”
    顺便问候一下男女主。
    有一位大人物到访的消息，很快便在基地里传开。大家平时的生活十分无聊，除了工作就是杀丧尸，一点八卦都能掀起风浪。再加上昨天几位基地负责人亲自接待，引得居民对这位神秘的大人物充满了好奇。
    顾绯一个人走在内城里，更是吸引了众多目光。
    她穿着再简单不过的休闲装，长发扎成丸子头，阳光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白皙的皮肤白到发光。纯粹、干净，像琉璃一样，似乎丝毫没有被末世影响，漂亮得不似真人。
    便是曾经公认的基地第一美人冉优优，也不曾拥有这种气质。毕竟众人心知肚明，冉优优的漂亮，是建立在她有人保护，可以将心思都花在打扮自己的基础上。
    可这名突然出现的少女又来自哪里？基地什么时候多了位这样的人物？
    冉优优一行人刚刚走出内城。
    他们前几天接到的那个任务，虽然顺利地取回了机密文件，却遗漏了一份实验报告。因此，他们今天仍要回到那栋废弃的实验楼，找到那份至关重要的报告。
    此刻队伍里很是安静，让冉优优一时有些尴尬。
    那份报告，正是因为当时为了救冉优优、何卓君受伤才遗漏的。当时情况紧急，几人收起了文件夹就走，没想到有一份报告被抽出来放在了其他地方。管妍性子直，几乎将不满写在脸上，这两天就没给过她好脸色。

 第208章

    这让冉优优很是不满，受伤又不是她的错，管妍和何卓君的命还是她哥哥救的呢！那天倘若不是冉优优发现，冉舒望也不会掉头救人，四舍五入也算是她救过了他们……
    “顾小姐？”
    冉舒望忽然出声，打破了队伍里的沉默。
    管妍二人不认识顾绯，只看见一名漂亮的少女走了过来。见到他们，她似乎也有些惊讶，秀眉微微一挑。
    苏野慢悠悠地开口：“顾小姐怎么在这里？”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探究。比起周晏辞，他更加好奇顾绯的身份。毕竟……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单纯又美好的女孩么？
    她太完美了，完美到不似真人。
    顾绯抿抿唇，似乎有些犹豫。
    冉舒望面露温和，“你好像很久没有跟我们说话了，为什么？”
    少女这才轻轻地说道：“周先生不让我跟陌生人说话……”
    对不起了周晏辞，她只是实话实说，他一定不会计较的。
    冉舒望拧起了眉。
    那个控制欲极强的男人……确实像他会做出来的事。
    “我们不是陌生人，”他温柔地笑了笑，“顾小姐，周教授也是认识我们的。”
    他的话似乎说服了顾绯，她这才点了一下头，“周先生去研究所了，我在附近转转。”
    管妍和何卓君则有些惊讶，这是哪里来的傻白甜？她可是从内城走出来的……她也是异能者吗？
    冉舒望的手指微微蜷起，眸中闪过深意。
    却听见苏野忽然道：“顾小姐，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做任务？”
    他挑了挑唇，看起来散漫随意，说出的话却让人惊骇。那可是四颗星的任务，不然也不会让他们小队来做了。
    管妍与何卓君也一脸不解，让一个乖巧温顺的女孩子跟他们一起做任务，队长这是疯了吗？
    管妍率先道：“队长……”
    “那里的丧尸不是基本上被我们清理干净了吗？”苏野语气轻松，“只是去拿个报告而已，没多危险。”
    那一次在商场，顾绯与周晏辞走后，苏野只身一人上了楼，看见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刀疤脸和小混混，一看就是被人打了。
    人与丧尸不同。有的人狠起来，甚至比丧尸还难对付，那刀疤脸之前似乎还有枪，却被这二人轻松制服。周晏辞坐轮椅行动不便，苏野唯一想到的可能，就是顾绯。
    有趣。
    这么一对比，跟在他身边的冉优优，顿时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与此同时，冉优优收到了一条消息：【苏野对你好感值-5，目前攻略进度68%】
    冉优优：“？？？”
    对上苏野意味深长的眸子，顾绯神色如常，嗓音十分轻快，“好啊。”
    第174章 末世天才科学家（23）
    她也看见苏野头顶显眼的【好感值-5】。
    不管苏野心里在想什么……他的目光，让顾绯有点不舒服。
    更何况看这个攻略进度，他和冉优优的关系应该不是男女朋友胜似男女朋友了吧？
    女朋友在身边他还往别的女孩子身上瞥，要不要脸？
    顾绯若无其事地扫了冉优优一眼。
    冉优优的脸色果然变得难看起来，那个表情，恨不得把顾绯生吞活剥了似的。
    顾绯轻嗤一声。
    不管好自己的女朋友，反而将责任推到一个无辜的她身上……从某种程度上，这两人可真登对。
    她倒是想看看，这个苏野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
    苏野一行人的目的地，是某个大学科研中心的一栋实验大楼，位于首都的近郊。
    这里显然发生过不止一次战斗，还有异能者留下的痕迹。实验大楼被摧毁了一半，露出内部的模样来。
    虽说已经没有丧尸的痕迹了，几人依然十分警惕。下车时，苏野拉开后备箱，打开了一个行李箱，里面装满了武器。
    他依次给小队成员分配武器，轮到顾绯时，苏野挑了下眉，问道：“会用枪吗？要不我给你一把折叠刀？这个轻便。”
    “会一点。”顾绯说道，没有看苏野手里拿的刀，而是从行李箱里拿起了一把手枪。
    这样的尬撩段位也太低了……不知道这种人怎么当上的男主，连她的周教授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
    冉优优的脸都要绿了，忍不住喊了一声：“苏野哥哥！”
    嗓音是浓浓的不满。
    苏野笑笑：“怎么，我跟顾小姐说几句话都不行？”
    冉优优瞬间不敢出声了。
    眼下苏野是唯一能刷好感值的人，虽然掉了好感值让她十分肉痛，可好感值还能再涨，倘若苏野因此厌恶她，那就什么都完了。
    管妍和何卓君对顾绯倒是十分照顾，二人一致认为苏野冲动行事，就算没有丧尸，就算她是从内城走出来的，怎么能让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跑到这种地方出任务呢？
    管妍便叮嘱道：“妹妹，等会你跟优优一起，站在我和卓君的中间。”
    最淡定的，大概就是冉舒望了。
    那天在车上，顾绯随手拿起玩具枪射杀了一只丧尸，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虽然她身份不明，但冉舒望猜测，能够留在周晏辞身边的人，一定不会简单。
    不过，冉舒望更倾向于向对待冉优优一样对待顾绯。二人年纪相仿，都是娇滴滴的小姑娘，便是顾绯确实比想象中的厉害许多，他也依然把她当成小姑娘。

 第209章

    实验报告放在三楼，一路畅通无阻。
    何卓君的异能是火焰，每次战斗结束，他都会把丧尸的尸体烧得干干净净，防止腐肉的气息吸引它们的同类，因此台阶与墙壁上的还有着上一次他们战斗留下的焦黑。
    苏野扛着一把枪，在前面开路。随着战斗次数的增加，他的异能变强，对金属的掌控能力也更加熟练。路上有障碍物，身后的人还没有动手，已经被苏野清理干净了。
    抵达三楼后，几人推门而入。
    这是一间资料室，全封闭式，没有窗，几乎浸没在黑暗之中。
    苏野打开手电筒，角落里并排放着几个书架，放满了文件夹与书籍，有的书从架子上掉下来，书页散落一地，看起来很是狼狈。
    身后的冉舒望道：“大家一起找吧。找到了就直接交给优优。”
    空间异能者的好处，就是不需要担心物品会受到损伤。然而除此之外，却没有什么帮的上忙的地方了。
    顾绯随意抽出了一本，手电筒一照，全是密密麻麻的专业名词，梦回周晏辞的图书馆。
    她迅速放回去了。
    三排书架翻了个遍，还是没有实验报告的踪迹。管妍快速扫完书架，朝着最里侧的那一排走去。
    越往里走，周围的光芒便愈加微弱，几人的影子打在墙面上。
    管妍半蹲下来，一手打手电筒，一手翻书，在最后一排的透明文件袋中，找到了那份实验报告。
    她松了一口气，将文件袋抽出，几本失去了支撑的书“哗啦啦”倒下来，书架出现空隙。
    她看见了一双绿幽幽的眼睛。
    “啊——！”
    管妍的尖叫声从尽头传来，苏野与冉舒望眼疾手快，合力将管妍面前的书架推开，“哐当”一声，似乎砸中了什么东西。
    冉舒望的脚边升起藤蔓，卷着他的手电筒向下照明，杂乱的书本压着一只丧尸，它半蹲着，在啃另外一只丧尸的脑子，满嘴都是青黑的血。
    苏野扣动板机，迅速开出一枪。
    那只丧尸竟是意外地敏捷，堪堪躲过一击，把压在身上的书架推向苏野几人，拔腿朝外面跑去。
    苏野连开几枪，专门朝着丧尸的后脑勺打。以往几乎是一击毙命的部位，然而这一次，丧尸虽然中弹，却没有立刻倒地，而是负伤奔跑，直接扑向了冉优优和顾绯。
    “优优！顾小姐！”
    他们几个都在里面，只有顾绯和冉优优站在书架的最外侧，冉舒望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砰砰！”
    顾绯连开两枪，打进了丧尸的眼睛。失去视力的丧尸瞬间栽倒在地，胡乱地伸出手，拽住冉优优的脚踝，吓得冉优优连连尖叫。
    身后的苏野又补了几枪，丧尸这才彻底没了气息。
    苏野把丧尸的尸体翻转过来，它的眼睛处有两个窟窿，不偏不倚地落在正中心。
    后脑勺那么一大块地方，稍微练过的人都能打中，但是，眼睛……
    这考验的何止是枪法。
    只有机器，才能做到这么准吧？难道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从小就专门练射击？
    异能也说不通，如果真有“百发百中”这种异能，那也太逆天了……
    身后的何卓君指尖燃起火苗，正准备把丧尸的尸体烧掉。苏野却阻止了他：“给我一把刀。”
    他不明所以，便见苏野握着刀，插.进了丧尸的脑子，剖开了它的头颅。
    血液四溅，露出了一枚晶核。
    几人正震惊着，冉优优悄悄后退几步，蹲下来，卷起了裤脚。
    她拿手电筒里里外外照了一遍，发现了一道小小的伤口。
    第175章 末世天才科学家（24）
    她向来是穿裙子的。但是队伍里唯二的女性管妍一直对她的行为很不满，再加上顾绯又来了基地，冉优优主动做出改变，把裙子换成了九分裤，脚踝部位几乎暴露在空气之中。
    冉优优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极了。
    她用力拉了拉袜子，把伤口遮住，心慌得厉害，却又拼命地捂住嘴，生怕自己尖叫出声。
    顾绯若有所觉，回头看了她一眼。
    “……你看什么看！”
    她似笑非笑的目光看得冉优优一阵心悸，匆匆忙忙放下裤腿，恶狠狠地瞪了顾绯一眼。
    顾绯刚刚的表情哪有她一贯的单纯天真？她就说这个女的是朵白莲花，他们都被她骗了……
    顾绯无辜地眨了下眼。
    这个反应，是被抓伤了？
    冉舒望的声音已经响起：“优优，你在做什么？”
    他的嗓音一直是温和的，对待冉优优时，也始终像个沉稳的兄长。只是此刻眉头微皱，眸中闪过愠怒。
    “顾小姐救了你，”他的语气略带不悦，“不向你的救命恩人道谢吗？你在做什么？”
    冉优优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这段时间他忙于基地的工作，对冉优优不似之前那般上心。可这才过了多久？她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哥、哥哥……”冉优优委屈得快要哭出来，明明是顾绯刚刚露出一副玩味的表情……
    可冉舒望的好感值居然往下掉了。
    她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有刷动冉舒望的好感值了，好不容易维持在55%，一瞬间掉到了48%。
    冉优优的心都凉了半截。

 第210章

    她咬咬牙，不情不愿道：“对不起。”
    一听就听出来没有多少诚意。
    冉舒望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真的是他印象里活泼可爱的妹妹吗？她现在的样子……冉舒望并不想骂人，可对冉优优，他也只有一个“蠢”字来形容了。
    顾绯漫不经心地站在一边，看着冉舒望的攻略进度，从55%一直往下掉，最终停留在了35%。
    她记得他们最开始相见的时候，冉舒望的攻略进度就是三十多，这下冉优优一个月的努力算是白费了。
    啧啧，这是怎么刷上去的好感值啊？居然这么脆弱？
    这个时候，却突然听见了苏野的声音：
    “丧尸也进化了么？”
    擦干净后，丧尸脑子里的东西露出了完整的模样。是一枚晶核，散发着幽幽的蓝色光芒。
    苏野收紧手指，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冉优优紧紧地盯着他指缝泻出的那一抹幽光，像是饿狼看见了食物。
    是晶核……服下晶核之后，100%可以变成异能者，还可以增强异能者的等级，是末世中后期的主要流通货币。
    她已经被丧尸抓了，这具身体的设定是花瓶美人，不会获得异能，她必死无疑。除非，她把那枚晶核，偷过来……
    *
    下午，一行人回到了基地。
    当时丧尸抓了一下冉优优的脚踝，又迅速被苏野解决，很快松开了手。几个人便把注意力都放在晶核上，并未注意到冉优优这边。
    进入基地时，看着头顶的扫描仪，冉优优的心几乎悬到了嗓子眼。幸好，机器并未检测出她的伤口。
    他们今天杀死的这只丧尸，应该属于进化后的丧尸。人类没有想到丧尸进化的速度这么快，相应的机器还没有制造出来，让她顺利地钻了这个漏洞。
    她的小动作被顾绯尽数收进眼底。
    她微微勾了下唇，和系统聊天：“你说这个世界的男女主会不会打起来？”
    系统觉得，听她这个语气，就算不打起来，她也会去添一把火吧……
    它以后千万不能得罪宿主。
    顾绯本是笑着的，然而进入内城之后，看见入口处的周晏辞，唇角的笑容瞬间凝固。
    倘若她有尾巴，此刻应该是先耷拉下来，然后拼命地摇啊摇。
    “周教授？您怎么在这里？”
    苏野挑了下眉。
    周晏辞仍坐在轮椅上，只是由于出众的外表和气质，便是在人群中也丝毫不逊色。他冷淡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说道：“接人。”
    接他身后那个不听话的小机器人。
    顾绯已经迅速地离开队伍，来到了周晏辞身边。
    她的嗓音乖乖软软的，颇有几分撒娇的意味：“周先生……”
    依然沉浸在顾绯先前两枪打穿丧尸眼睛的形象中的管妍和何卓君：“……”
    神色复杂的冉舒望：“……”
    他从未见过顾绯这幅模样。
    他动了动唇，犹豫片刻，主动道：“周教授，是我们小队出任务，我提出带顾小姐一起过去。这是我的责任，与顾小姐无关，请您不要怪她。”
    周晏辞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他没什么表情，然而强烈的压迫，却让冉舒望有一种抬不起头的窒息感。
    太阳穴隐隐作痛，他的呼吸渐渐紧促，只觉得头痛欲裂。
    却见周晏辞拉着顾绯的手，指腹碾过她柔软细腻的皮肤，薄唇勾起一抹冷淡的笑，“这是我的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绯绯，走了。”
    他转动轮椅，转身离开。
    顾绯一脸乖巧地跟在他身边。
    她倒是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周晏辞生气的原因不难猜。在对她的感情发生变化之后，他的心里是很矛盾的。他希望她学习、成长，像个“人”一样，但当她脱离他的掌控，她和其他人在一起……
    他又不爽了。
    就是不知道，在周晏辞的心里，是理智占了上风，还是冲动呢？
    顾绯一边想着，一边兴致勃勃地跟系统讨论，“小八，你有没有觉得他刚刚说‘这是我的家事’的样子很帅？”
    瑟瑟发抖的系统：“……”
    宿主永远看热闹不嫌事大，当心身体啊！
    周晏辞面无表情地回到宿舍楼，转动钥匙，打开了房门。
    等门一关，顾绯才拉了拉周晏辞的袖子：“周先生。”
    她眨巴着眼睛，眸光盈盈，看起来楚楚动人，“周先生，您生气了吗？”
    伸出的手被周晏辞反握住。
    揽过她纤细的腰肢，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周晏辞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唇。
    第176章 末世天才科学家（25）
    到底是冲动占了上风。
    这是一个完全惩罚性质的吻。
    周晏辞单手扣着她的腰，将她完完全全禁锢在了自己的怀里，耐心地吻着她。
    他的吻技越来越好了。
    慢条斯理，不疾不徐，像是野兽捕获猎物，利爪束缚她的身体，尖牙刺破她的皮肤，一口一口拆吞入腹。
    顾绯的眸子覆上一层水雾，几乎软在他怀里，连跟系统聊天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是在心里想，天才就是不一样。
    什么都能学得又快又好。
    他知道怎么做最能让她动.情，在顾绯伸出手，想要抓住他衣领的时候，轻易钳制住她的手腕。

 第211章

    “啪嗒”一声，顾绯听见了搭扣解开的声音。
    一条冰冷的皮带，如毒蛇一般，缠上她的手腕，将她作乱的手绑在了一起。
    周晏辞低下头，继续吻她。
    周晏辞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这样的行为，甚至称得上无理取闹——只是因为冉舒望自作多情地为她说了一句话，而她根本不需要。
    但他并未阻止，反而任自己放纵，让冲动压过理智，成为他身体的主导。
    他无法忽视自己的内心了。
    顾绯对他的影响，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明明是他默许她离开，在看见她和冉舒望、苏野站在一起后，无名的妒火却几乎要将他吞没。
    修长的手指抚摸过她的后颈，周晏辞哑声道，“喊我的名字。”
    他不要听那句冷冰冰的、如同划清二人身份一般的“周先生”。
    怀中的少女长睫扑闪，似乎有些不解：“周晏辞？”
    “换一个，”他垂眸，手指落在她的脸颊上，如暗示一般，“绯绯。”
    顾绯向来是个聪明的学生。
    她眨了下眼，好像觉得有些别扭，脸上浮现羞恼的红晕，咬着唇，小声地喊出了那个称呼：“……阿辞。”
    滚烫的唇继续落了下来。
    *
    周晏辞毫不客气地把顾绯带走，冉舒望正要去追人，却被身后的苏野拉住了。
    苏野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问：“看上了？”
    冉舒望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你不觉得她是被周教授控制住了吗？现在什么社会，她又是周教授的什么人，周教授凭什么那样对她……”
    她就不会反抗一下吗？
    苏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是吗，说不定他们乐在其中呢。”
    冉舒望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只是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想起他这么多年豪门大少爷的生活，眉头微微蹙起来。
    苏野也是高高在上惯了，自幼养尊处优，对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他根本无法理解他在气什么。
    冉舒望越想越忧心，周晏辞的脾气是公认的不好，他把顾绯带走之后会做什么？不管做什么，都是他不愿看见的……
    “不行，我要去找她。”
    说罢，他甩开苏野的手，大步流星地朝着顾绯离开的方向走去。
    苏野耸了耸肩，忽然看向身边的冉优优，“优优妹妹，你不劝劝你哥？”
    冉优优正盯着苏野的衣服口袋看。
    当时拿到了晶核，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给她，而是自己收了起来。像这种极为重要的东西，苏野是不会交给她的，他并未全身心地信任她，也不觉得她有保管的能力。
    她该怎么样把晶核偷走呢？
    猝不及防被点名，她吓得一个激灵，干巴巴地说道：“我哥、我哥他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苏野哥哥你别劝他了，他自己会想通的……”
    脚上有丧尸挠出来的伤，就像一把刀悬在她的头顶，不知什么时候会落下来。性命攸关，攻略任务算什么？好感值可以重刷，可倘若她连命都没有了，岂不是永远都没办法回到她原来的世界了？
    她一定要想到办法……
    “随他去吧，”苏野无奈地摇了摇头，瞥见冉优优心不在焉的脸，不知想起什么，忽然笑道，“说起来，优优妹妹，你当时不是被丧尸挠了一爪子吗？有没有伤到哪里？”
    冉优优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脸一下子白了几分，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检查过了，没有受伤，回去换条裤子就好！而且我们不是顺利回到基地了吗？机器都说没事，我肯定没事的。”
    苏野笑了笑：“那就好。”
    他伸出手，用力揉了揉冉优优的脑袋，笑得颇为玩味，“这么漂亮的优优妹妹，要是变成了丧尸，我可舍不得杀。”
    冉优优的脸色更白了。
    苏野总是这样，因为一对桃花眼，看谁都好似含情脉脉，可动起手来，他是最狠的一个……
    她讨好地抱着苏野的手臂，手指暗示性地在他掌心挠了挠，“苏野哥哥，我晚上去找你？”
    ……
    冉舒望只知道周晏辞住在哪栋楼，却不知道他住在哪间房间。
    他亮出了自己研究所工作人员的身份，表明有事要找周晏辞教授，楼下的管理人员顺利地放他通行，并且给他指了路。
    由于周晏辞坐着轮椅，他的房间被安排在二楼。
    冉舒望几乎是一步两个台阶，以最快的速度上了楼。
    这是一栋老式居民楼，楼梯狭窄，隔音效果也很一般，四周回荡着“咚咚咚”的脚步声。
    冉舒望的心跳得更快了。
    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按下了门铃。
    门铃响了三声，无人回应。
    冉舒望屈起手指，敲了敲门。
    “周教授，”他努力保持镇定，“我知道您在里面，我有事想跟您谈。”
    周围再次安静了下来。
    这是漫长又煎熬的几分钟。
    冉舒望听见了门把手拧开的声音。
    是周晏辞，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穿着一件灰衬衫，最上面的扣子开了一颗，隐约露出一点红痕。
    冉舒望瞳孔微缩，有意忽略他皮肤上的痕迹，心里被更大的震惊淹没。

 第212章

    周晏辞不是个瘸子吗，他为什么可以站起来……
    周晏辞比他高，此刻面无表情着一张脸，气势压迫逼人，让冉舒望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却听见周晏辞道：“我？”
    “你是来找我，”他轻轻地笑了笑，镜片后的黑眸浸着冷意，“还是来找我的女朋友？”
    *
    快，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不是我说的，这是绯绯的意思，正经脸.jpg）
    第177章 末世天才科学家（26）
    所有的猜测与痕迹，都不及当事人亲口承认身份来得震撼。
    压迫与窒息感，如冰冷的海水，逐渐将冉舒望淹没。
    他仍然不肯面对事实，或者说，他沉浸于自己为自己编织的美妙幻想之中。
    “周教授，”冉舒望的嗓音沉了几分，竟不知哪来的勇气，直直地与周晏辞对视，“作为学生，我敬佩您的才华与能力；但作为男人，您真的担得起男朋友这个身份吗？”
    “平等与尊重，您给过她吗？您的双腿……”他顿了顿，“虽然不知道您现在是什么情况，但单从这一点而言，您永远无法让她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她是一个人，不是您的工具。您无权干涉她的人生。”
    周晏辞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
    他向来是不苟言笑的。今夜在冉舒望面前，嘴角却始终挂着浅淡的笑容，薄凉又嘲弄，像是在看一场闹剧。
    他问：“你以什么立场指责我？”
    冉舒望愣了一下。
    “你认为我做不到的事，你就做得到么？”周晏辞讽刺地勾了下唇，“凭你连自己的妹妹都照顾不好，要她去讨好另外一个男人？”
    冉舒望辩解：“我和阿野从小就认识，阿野只是因为和我的交情才关心优优——”
    他的话被周晏辞打断：“还是凭你那些自以为是的想象能力？”
    “平等与尊重……”修长的手指推了推眼镜，他镜片下的黑眸浮现几分倨傲，“你了解过她吗？你知道她需要什么吗？恕我直言，你只不过是按照你的想法想象她，自我安慰、自我感动。”
    话说得冷酷而不留情面，冉舒望俊秀的脸一点一点涨红，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再说点什么，却看见周晏辞的身后，顾绯款步走了过来。
    她似乎刚刚洗过澡，换上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黑发滴答滴答淌着水，随意地披在身后。
    “冉舒望。”顾绯喊了他的名字。
    冉舒望突然发现，从某种意义上，顾绯和周晏辞很像。周晏辞冷冰冰着一张脸，不屑与他人搭话；顾绯看似温婉乖巧，却也很少与他们聊天，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你口口声声说着平等与尊重，但是，你依然在攻击周先生的身体缺陷，”少女嗓音轻缓，说出的话却极为残忍，“你高高在上的底气从何而来？因为你是个正常人，而周先生不是吗？”
    “周先生是应贵基地之邀，来参加疫苗研发的，不是来受这些指责与质疑的，”顾绯道，“请你不要来打扰周先生和我的正常生活了，好吗？”
    那些冉舒望自以为的底气，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心好像一瞬间四分五裂，如一桶冷水当头浇下。再多的反驳，也没有顾绯亲口说出的话，更加让人寒心。
    脚宛如被灌了铅，冉舒望想逃离这个地方，却迈不开一步。周围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他做了一件多么可笑的事。
    他什么也不是。
    周晏辞直接关上了门，把失魂落魄的冉舒望阻隔在外。
    他皱了皱眉，眸中闪过郁色。
    人类果然是肮脏又恶心的生物。
    早知如此，当时便不该接受南方基地的邀请。
    今天在研究所，周晏辞向研究人员展示了晶核。小组迅速解剖了几具丧尸的尸体，果然也发现了晶核。想必不久之后，研究将大有突破。
    但倘若救的是这些人……留着这世界，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不过……今天，他也发现了一个惊喜。
    他倒是不知道，向来乖顺的小机器人，居然可以这么伶牙俐齿。
    抚摸上面前少女的脸，周晏辞轻轻地笑了一声：“什么时候学会骂人了？”
    眼角的余光瞥见她手腕上勒出的红痕，他微微眯起眼，执起顾绯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抱歉。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是他失控了。
    顾绯眨巴着眼睛，十分无辜地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周先生，女朋友是什么意思？”
    周晏辞确信她什么都知道。
    不仅学会了怼人，还学会了捉弄他。
    她还藏了多少他不知道的惊喜？
    他的神情依旧冷淡，然而手上的动作不停，又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意思是，这个世界上，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一反常态地，没有用专业名词解释。
    顾绯微微弯起漂亮的眸：“周先生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周先生，有私心了哦。
    *
    另一栋公寓楼。
    结束一个漫长的会议之后，苏野冲了个澡，只穿了件工装背心便走出了浴室，两臂的肌肉线条紧实有力。
    从丧尸脑袋里取出来的那枚晶核，就放在桌子上。
    眼下基地研究所大多数人将周晏辞视若神明，胜负欲作祟下，苏野不想立刻将晶核上交。

 第213章

    一靠近晶核，他的异能就会产生波动。苏野隐约觉得，这晶核应该与异能有关。
    有人叩响了他的房门。
    苏野以为是冉优优，微微勾了下唇。说实话，要不是现在是末世，这个发小的继妹，他确实看不上。只是她长得清纯，私底下又玩得开，他才纵容了她的存在。
    结果站在门外的人，是管妍。
    “队长，我想跟你说一件事，”管妍的脸上是难得的严肃，“我认为冉优优并不适合我们小队。”
    一直以来，管妍对冉优优就很是不爽。起初是怜惜漂亮妹妹，哪知她除了脸一无是处，就是个拖油瓶。那天何卓君出事，她就想和苏野谈这件事了。今天遇到了顾绯，更加坚定了她心里的念头。
    顾绯比她漂亮，比她好相处，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枪法，冉优优她算什么东西？
    “我知道你拉冉优优入队是为了照顾她，但是我实在无法接受和一个随时会威胁我性命的人当队友。上次卓君的事你也看到了，这一次如果不是顾小姐出手，负责保护她的人又会因她受伤，”管妍道，“如果冉优优还在队伍里，对不起，队长，我只能先离开了。”
    苏野眯了眯眼，似乎在思考管妍的话的可行性。
    楼道的转角，冉优优咬紧了唇。
    她穿着百褶裙，以及厚厚的长筒袜。脚踝处的伤口迅速扩散，被腐蚀的皮肤，出现了一小块青紫。
    第178章 末世天才科学家（27）
    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管妍会主动站出来，并威胁苏野将她踢出队伍。
    她绝对不能离开苏野。
    她是女主，她的剧情都发生在苏野的小队里。管妍一个没多少戏份的炮灰女配凭什么到她面前叫板？
    在管妍说出“请队长做出决定吧”之后，冉优优再也忍不住，从楼道里冲了出来。
    “管妍，”她恶狠狠地瞪着管妍，此刻已经全然没有了表面上的活泼甜美，有的只是浓浓的怨恨，“你凭什么赶我走？”
    此时此刻，被丧尸抓伤后的惊恐不安，以及即将被逐出队伍的双重刺激下，理智的弦根根崩裂，冉优优的嗓音近乎歇斯底里：“要不是我让我哥掉头，你和何卓君能活到今天？能觉醒异能？”
    “还有苏野哥哥，你的异能，也是救了我才觉醒的！你不能放弃我！”
    这个剧本就是“作精美人”的设定，她是女主，所有角色都是围绕她展开。要不是因为她，他们根本就不会觉醒异能！
    苏野似乎觉得她这个说法很新奇很有趣，手懒洋洋地支着下颌，突然笑着说道：“隔墙有耳，在门口站着多不好，进来再说？”
    若是按照冉优优的说法，细细想来，也不无道理。她明明是小队里最脆弱的人，却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穿着漂漂亮亮的小裙子，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就仿佛……受到世界的眷顾一般。
    冉优优果断走进了房间。
    苏野住的是单间，一眼望去，房间里的设施几乎一览无余，她轻而易举地看见了放在桌上的晶核。
    倘若苏野真的听了管妍的话，要把她逐出队伍……那她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冉优优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那张桌子。
    管妍没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冉优优，“队长，我不进去，把话说清楚我就走。是我自己抗过了丧尸病毒才有的异能，也是在一次次与丧尸的殊死搏斗中得到强化，走到今天这一步我问心无愧，跟你冉优优有什么关系？”
    “队长，我已经决定了，队伍里有她没我有我没她，这条命是我自己拼死保住的，我可不想为这种人搭进去！”
    她扭头就走，留给苏野一个冷冽的背影。不可否认，苏野确实被管妍说动了，但是冉优优的话也不无道理，她身边的人，无不是在接触了她之后才获得了异能，就像有某种光环一样……
    “优优妹妹，”苏野突然出声，“你在做什么？”
    原来不知何时，冉优优已经走到桌子旁边，拿起了那枚小小的晶核，似乎想往自己口袋里藏。
    她的脸上闪过心虚和慌乱，握住晶核，佯装镇定道：“我只是好奇……这不是今天任务的战利品吗？苏野哥哥怎么没上交给基地？”
    “这不是太晚了，等明天么？”苏野笑了笑，“怎么，优优妹妹也对这枚晶核感兴趣？”
    他步步向前走，冉优优步步向后退，直到靠近墙壁，离半敞的窗户越来越近。
    “我只是觉得它很漂亮。”
    “丧尸脑袋里挖出来的东西，也能称得上漂亮？”苏野轻嗤一声，眼里划过几分不屑与鄙夷。
    他挑了下眉，道：“优优，管妍的话你都听见了，你现在要做的，不该是想想怎样让自己留下来吗？把晶核还给我。”
    苏野并不打算跟冉优优动手。一来冉优优没异能也没能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二来，冉优优身上有奇怪的气运，谁知道跟她动手会不会发生些什么不好的事情呢？
    哪知冉优优却一反常态，没有听他的话，而是把晶核吞了下去。
    苏野愣了一下。
    那么恶心的东西……
    “苏野哥哥，你也觉得我是拖油瓶吗？”冉优优凄惨一笑，灯光下，她的半边脸竟然呈现诡异的青黑色，宛如丧尸的皮肤，“管妍的几句话，就动摇了你的心，苏野哥哥，我一直以为你是爱我的……”

 第214章

    她突然用力推开窗，仰头摔了下去！
    这可是三楼！
    楼层虽然不高，可冉优优一个普通人摔下去，最少也要摔个骨折……
    苏野快步跑到窗边，冉优优已经摔在了地上，却跟个没事人一样拍了拍衣服，飞快地跑了。
    行动能力竟不亚于身体素质强化后的异能者，或者说是……丧尸。
    *
    第二天，周晏辞以没有她在行动不便为由，把顾绯带到了基地研究所。
    顾绯没拆穿他，反而一脸稀奇。被盖章“女朋友”之后的待遇就是不一样，连向来嫌麻烦的周晏辞，也学会找理由把她带到身边了。
    不过，就算周晏辞不说，顾绯也不会到苏野小队那里凑热闹，她已经在系统的转播下看完了。
    昨晚不止她房间热闹，苏野的房间也很热闹呢。
    明明感染了丧尸病毒，身体已经发生了变异，却靠吞食晶核遏制了病毒扩散……啧啧啧，这女主光环真是该死的强大。
    马上就要到她最喜欢看的反目成仇戏码了呢。
    顾绯在基地研究所帮不上什么忙，周晏辞工作的时候，她就在旁边坐着，支着下巴，安安静静地看着周晏辞。
    他穿着白大褂，戴上金边眼镜，哪怕坐在轮椅上，也遮不住他的耀眼。
    男人认真工作的样子最帅，当然……在某些时候，明明已经动.情，却仍然要克制地喘.息的样子，也一样吸引人。
    周晏辞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丧尸病毒的人，加上晶核的发现，疫苗的研究已经进入新一阶段，进展出奇地顺利。
    苏野和冉舒望并肩走在走廊上。
    冉舒望负责另一个项目的研究，不需要出任务的时候，他就一直待在研究所。听见苏野的话，他拧起眉：“你说优优可能感染了丧尸病毒？她失踪了？”
    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周晏辞所在的实验室的门上，他的眼中划过一抹受伤。
    恰是此时，那间实验室的门被推开，一名青年风风火火地走了出来。
    冉舒望认识这个人。
    他是他们项目的主要负责人，自称周晏辞曾经的助手。
    第179章 末世天才科学家（28）
    他叫林成浩，与冉舒望他们年龄相仿，据说也是个天才，提前拿到了研究生学位，做过周晏辞的学生，这才获得了进入周晏辞研究所工作的资格。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从研究所辞职，此后周晏辞也再也没有请过助手。
    此时他背靠着实验室的门，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脸上闪过诸多复杂的情绪。
    冉舒望虽然觉得这么揣测不好，但是林成浩这个表情……就跟见了鬼一样。
    见到冉舒望二人，林成浩的语气有几分激动，拉着冉舒望的袖子：“冉舒望，是不是你负责把周教授接来北方基地的？他来的时候，身边有没有其他人？我指的是女人！”
    冉舒望其实不太愿意跟林成浩打交道。林成浩为人高傲，看谁都是抬着下巴的，其实冉舒望同样也是研究生，论学历两人没有差多少。只是他这么问了，冉舒望还是好脾气地回答道：“你是说……顾小姐？”
    林成浩更加惊愕：“连名字都有了？！”
    他的眸中划过阴鸷之色。周晏辞是个疯子，林成浩早就知道，但是他没有想到，周晏辞对他人和对自己一样疯……
    在窃取病毒的时候，林成浩曾无意中看见了一个浸泡在营养液中的试验体，那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美的一张脸……那时试验体尚在沉睡，哪知才过去了多久，她不仅苏醒过来，还有了名字，有了“周晏辞的女朋友”这个身份。
    那可是个机器人……周晏辞他疯了不成？
    冉舒望眉头微皱：“你是什么意思？周教授从未介绍过顾小姐的身份……”难道林成浩知道些什么不成？
    林成浩冷冷一笑。要不是病毒泄露，这个世界一团乱，一个没有身份的试验体根本无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
    他本来只是想问冉舒望，现在得到了答案，已经没有了跟他们废话下去的心思，直接推开了另一间实验室的门。
    却被苏野叫住：“等等。”
    “我们都很好奇顾小姐的身份，”苏野笑了笑，语气听起来颇为轻松，一枚小小的金属薄片，却不知何时飞了出去，缓慢地抵住了林成浩的咽喉，“林先生不妨说一说？”
    林成浩没有异能。
    从病毒泄露到现在，他一直活得十分小心。凭借“周教授前任助手”的身份，得到了研究所的庇护，又作为科研人才被请到北部基地，终日呆在研究所，连丧尸都没怎么见过。
    他一直在极力洗清自己与病毒的关系，以“为人类事业奉献的科研人员”的身份来伪装自己。病毒传播的速度太快，破坏力又强，有关部门连救人都来不及，根本没有时间寻找病毒的源头，不出意外的话，这件事将一直作为一个谜团被隐瞒下去。
    在林成浩看来，所谓异能者，也不过是变异的人类，只是保留了神智，与丧尸并无区别。对这些异能者，他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基地里的异能者对他也颇为敬畏。
    他第一次被这么明目张胆地威胁。
    他是认识苏野的，基地排名第一的异能者吗……
    想起周晏辞，林成浩颇为讽刺地勾了下唇，“行，我告诉你们。那位顾小姐，是个机器人。”

 第215章

    冉舒望如遭雷击，定定地站在原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什么平等和尊重，什么情愫，什么让她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想来，在他们眼里，自己就是个笑话吧？
    *
    周晏辞向研究所申请了一间单独的实验室，一待就是五天，顾绯始终陪在他身边。
    随着越来越多的晶核被秘密送到研究所，第一批试剂也制作了出来。
    眼下有不少异能者已经发现，基地一反常态，没有让他们销毁丧尸的尸体，而是送到研究所，再不给他们一个交代，恐怕在丧尸潮来临之前，异能者要先暴动了。
    看着这一排咕噜冒泡的透明溶液，包括侯老师在内的这些研究人员都有些犹豫。
    疫苗是一个长期的工程，他们短时间自然无法完成，如今最重要的，是扩充异能者队伍，抵御极有可能来临的丧尸潮。
    他们发现，晶核的结构与异能者的基因结构相似，由此制造了一批试剂。
    可他们该怎么试验呢？活捉丧尸，或者招募志愿者？
    末世之中，每一条人命都弥足珍贵，会有人愿意做这种事吗？
    一群人中，只有冉舒望的心没有全放在试剂上。
    看着陪在周晏辞身边的顾绯，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一切。
    冉优优一直处于失联状态，这几天，他一边在研究所帮忙，一边寻找冉优优，整个人肉眼可见地颓败下去，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头发也乱糟糟的，早就不复之前温柔干净的模样。
    他还是不能接受……二十多年的第一次动心，居然是对一个机器人。
    她真的太完美了，这样的她，与人类有什么区别？
    也只有周晏辞那样的人，才最适合她……冉舒望根本迈不出心里那道坎。
    喜欢的人不是人，一直照顾的妹妹下落不明，疲惫与无力几乎要将冉舒望压垮。
    沉默许久，有研究员看着试剂，问出了大家心中所想的问题：“周教授，用丧尸晶核制作的试剂真的可以使普通人获得异能吗？”
    这里有一半研究人员都是普通人，被基地保护起来。他们虽然每天都在与病毒打交道，却很少正面与丧尸接触，理论知识多于实战。
    这个构想是周晏辞提出的。但在他们看来，一直在研究所闭门不出的周教授，与丧尸打交道的经验应该更少才是。
    “撕拉”一声，是周晏辞拆开了一支注射器。
    他淡淡道：“我来做试验体。”
    他挽起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消毒、抽取、注射，试剂打进血管，他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研究所寂静无声，所有人的脑海里都不约而同地浮现一个念头：这是个疯子。
    倘若他感染丧尸病毒，选择站在人类的对立面，恐怕没有人可以阻止他。
    顾绯弯了下眼，朝周晏辞伸出手：“周先生，我陪你一起。”
    *
    但这一次，有绯绯呀～
    第180章 末世天才科学家（29）
    她说得毫不犹豫，周晏辞忍不住伸出手，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
    试剂注入后，他的小臂上青筋微突，针眼隐没于皮肤之中，有几分引而不发的力量感。
    “不用，”他淡淡地笑了笑，“我会把自己锁在实验室，记录二十四小时内的身体变化，由我女朋友进行整理。”
    几天下来，“我女朋友”这个称呼，倒是说得越发顺口了。
    平白无故吃了一嘴狗粮的一众研究人员：“……”
    他们僵硬而麻木地点了下头：“好的周教授。”
    顾绯便推着周晏辞，走进了他那间专属实验室，顺带把门反锁。
    冉舒望凝视着她的背影许久，最终沉默地收回了视线。
    下一刻，醒目的红灯在天花板上亮起，警报声响彻整个基地。
    这是连接全基地的报警器，从装备到现在，从未被启动过。
    基地长匆忙的声音从广播与众人随身携带的对讲机里传来：
    “所有异能者立刻来广场集合！所有异能者立刻来广场集合！”
    在场为数不多的异能者相继对视，由侯老师领路，道：“去看看。”
    *
    进入内城之后可以看见一大片空地，被临时圈起，改建成了广场。入夜之后，会有外城的普通人进来摆摊，也可以看见散步的异能者。
    广播一声又一声响彻内城上空，越来越多的异能者被召集在了一起，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控制中心内，看着监控画面，基地几位高层领导无不面色凝重。
    北部基地坐落于山脚下，三面环山，基地建立后，在众人的努力下，又建立了一片防护林。
    此刻，在防护林外，成千上万只丧尸组成方阵，密密麻麻，如同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将基地团团包围。
    只是，它们垂着头，闭着眼睛，好似沉睡了一般。
    这是极其阴森诡异的一幕，让人汗毛直立。
    过去的丧尸都是分散在城市的各个区域，至多也不过一次性对付百来只，从未有过如此震撼的场面。
    像是全城的丧尸，得到了某种感应，被召集在了一起。
    基地的几位高层最不愿看见的一幕，发生了。
    人类在进化，丧尸也在变异，变得拥有头脑，等级分明。

 第216章

    而那个最高级的丧尸，就成了丧尸的“王”——可以将所有丧尸召集起来，形成一场巨大的丧尸潮。
    监控画面不断拉近，基地外城的城墙前，站着一名少女。
    或者不该称之为少女。她虽然穿着百褶裙长筒袜，身上是已经干涸的血污，却戴着厚厚的口罩，露出的额头一半是青紫色，一半是原本的白皙肤色，一只眼睛也只剩下了眼白。
    这是一个半人半丧尸的怪物。
    这样一来，那身学院风的元气少女装扮，反而让她看起来极为滑稽。
    有人紧紧地盯着监控画面，忽然惊讶出声：“这不是冉舒望的妹妹冉优优吗？”
    之前还被说成基地第一美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
    城墙上，几十只黑洞洞的枪对准冉优优的额头。
    她一扫之前娇弱的模样，眨了眨那只只有眼白的眼睛，看起来惊悚极了，“看见外面那群丧尸了吗？”
    “如果你们杀死了我，那些丧尸就会失控，你们承担得起后果吗？”
    五天前，吞了那颗晶核之后，冉优优连夜跑出了基地。
    她的运气很好，林子里刚刚进行过一场激战，留下了几只丧尸尸体。
    她的身体疼得厉害，好像快要散架了，强撑起意识，在满地的丧尸尸体中寻找晶核，弄得满手血污，又忍着恶心，将一枚又一枚晶核吞下。
    死亡的威胁不断刺激着她的大脑，受到丧尸病毒的影响，她已经全然抛弃了作为正常人的理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活下去。
    不管如何，都要活下去。
    她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
    于是，在经历过身体撕裂又重组之后，她变成了这个样子。
    一个人不人、丧尸不丧尸的怪物。
    冉优优的内心几乎崩溃。
    但上天终究眷顾了她，她发现，吞食多枚晶核后，她竟拥有了向丧尸发号施令的能力。
    复仇之火在心中熊熊燃烧。
    弃她于不顾的冉舒望，将她当作玩.物的苏野，要把她逐出队伍的管妍，还有让她丢大脸的顾绯……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冉优优摘下口罩，咧嘴一笑，半边脸的腐肉摇摇欲坠，几乎要从她的脸上脱落，“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要想保全这块基地，就答应我一个条件。”
    “把周晏辞教授交出来。”
    她已经不在乎那两个男主的攻略进度了。
    她只要反派周晏辞——让那个对她负好感的周晏辞看看，她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她才是丧尸的王！
    ……
    广场上人山人海，基地长在控制中心内，沉着脸宣布了基地被丧尸包围的事实，并号召异能者们团结一致，对抗丧尸。
    而基地内部，也在召开紧急会议。
    周晏辞暂任丧尸病毒研究组的组长，负责与丧尸病毒有关的全部项目的研究。若不是因为他的到来，研究进程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取得这么大的突破。
    可以说，周晏辞是人类的希望，他们怎么可能把他交出去？
    会议室的大门被粗暴地推开，是林成浩闯了进来。
    他似乎是从研究所跑出来，身上的白大褂还没有换下，扯下脸上的口罩，胸口上下起伏。
    部分高层窃窃私语：“他是谁？研究所的人？”
    “他好像见过他，他是周教授曾经的助手吧……”
    “各位，”林成浩抹了抹脸上的汗，笑得近乎癫狂，“丧尸都包围基地了，你们还开什么会？快把周晏辞交出去啊！”
    “你们都不知道吧，最早的丧尸病毒，就是周晏辞制造出来的！”
    “你们居然还把他当救世主？哈哈哈哈，他巴不得全人类毁灭呢——”
    林成浩嫉妒周晏辞。或者说，妒恨他。
    同样是天才，同样是跳级，研究同样的领域，他们只差了三岁，周晏辞是专家、是导师，他却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学生，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成为了一个连名字都不被记住的助手。
    哪怕周晏辞傲慢、孤僻、脾气极差，也照样被人奉若神明。
    他那样的怪物，就该死在丧尸群里……
    此时，周晏辞的实验室。
    第181章 末世天才科学家（30）
    顾绯戴着听诊器，在周晏辞的指导下，隔着一件薄薄的衬衫，将听诊头按在他的心口，专注道：“心率是……周先生，怎么办，您的心跳得太快了。”
    周晏辞眸色淡淡，平静地看着她：“没有人的时候，不用这么称呼。”
    却是不回答她的问题。
    顾绯取下听诊器，轻轻地哼了一声，这才道：“阿辞。”
    回应她的是一个绵长的吻。
    小坏蛋。
    顺着她丝缎般柔软的长发，周晏辞在心里想。
    墙壁上的指针指向整点，周晏辞取出一管试剂，再一次注射到了体内。
    见顾绯面露担忧，他的嘴角难得勾起一抹笑容：“我不会有事，放心。”
    他简单地向顾绯解释了几句。
    在将晶核交给基地研究所前，周晏辞已经利用晶核提取物做过试验。
    晶核可以使普通人获得异能，或者增强异能者的实力。
    普通人无法承受一枚晶核的力量，很有可能爆体而亡，制作成试剂是最好的选择。

 第217章

    这种方法，远比直接注入丧尸病毒要安全许多。
    周晏辞的体内进行过多次丧尸病毒注射，早已被改造，远胜于普通人。他要做的，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尽可能地强化他的异能。
    庞大的精神力，以实验室为中心，逐步扩大到全基地，再穿过基地外的防护林。
    堪比军队的丧尸、变成怪物的冉优优、广场上慌乱的人群、会议室里争吵不休的高层领导……
    周晏辞嘴角的笑容加深了一些。
    人类就是这么无趣。
    死亡的威胁尚在眼前，他们却在为一些没有必要的事情争执，闹得人心惶惶。
    顾绯也在看系统的转播。
    她的目光越来越冷，看到最后，忍不住轻嗤一声，“也难怪周晏辞会黑化。”
    这个世界可曾善待过他么？
    不管是毁灭世界，还是拯救世界，他始终生活在歧视与猜忌之中。
    病毒明明是林成浩带走的，他却摇身一变，成了敢于揭露上司的英雄。
    第二针试剂，在周晏辞体内缓慢地转化。
    时钟的指针滴答滴答，基地陷入黑夜，而漫长的会议，也到达了尾声。
    聚集在广场的异能者叽叽喳喳，有关周晏辞是病毒制造者的消息不胫而走，于是，原本是一场团结人心的宣讲会，反而变成了谴责周晏辞大会。
    他们被丧尸病毒折磨太久了。
    愤怒的人们冲进研究所，堵在了周晏辞的实验室前。
    那些高层结束了会议，听见情况，也赶来了研究所大楼。
    “大家冷静一下！”
    是侯老师与冉舒望，他们穿越人群，挤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冉舒望拿着扩音器，数根藤蔓从脚边升起，织成了一张大网。
    人群之中，有人喊出了冉舒望的名字：“冉舒望，知道你做过周晏辞的学生，但现在可不是维护他的时候吧？你妹妹当了丧尸的头儿，威胁基地的安危，你是不是也该做点表率？”
    队伍里传来一声嗤笑：“别人随便说几句话，你们就当真了？”
    是苏野。他优哉游哉地走出人群，双手揣在兜里，轻轻挑了下眉。
    人们瞬间安静了下来。
    冉舒望他们尚能得罪，但这位实力排在第一的小队队长苏野，他们可惹不起。
    苏野站在了冉舒望的身边。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冉舒望继续道：“周教授发现，进化后的丧尸脑内产生了晶核，可以让普通人获得异能。情况紧急，他直接用自己的身体做实验，把自己锁在了这间实验室，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我不知道真相如何，但是这样的周教授，会是你们口中的恶人吗？”
    冉舒望已经想清楚了。
    他配不上顾绯，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他们注定不合适。
    冉优优的变化再一次给了他巨大的打击，他想，他不能继续坐以待毙下去了。
    有些人的脸上出现了一点动摇之色。
    城外有丧尸威胁，他们又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这才闯入了研究所，其实连具体的情况都没有搞清楚。
    “可笑至极！”
    挤进人群的林成浩情绪激动，几乎歇斯底里：“他对自己都下得了狠手，怎么可能救我们？周晏辞他就是个疯子！”
    冉舒望冷冷道：“可周教授注射了试剂，现在什么情况我们都不知道……”
    门锁转动的声音传来。
    光芒泻出，周晏辞牵着顾绯的手，走进了人们的视线之中。
    他的掌心放着几支注射器，透明的液体轻晃。
    “这是用丧尸晶核的提取液所制作的试剂，”周晏辞嗓音淡淡，“注射后，普通人可以强化身体或者获得异能，异能者的异能可以升级。”
    饶是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听周晏辞亲口说出，众人还是感到不可思议。
    获得异能不是只有从丧尸病毒中死里逃生这一种方法吗？
    不然，人口庞大的首都，怎么可能只有他们这些异能者呢？
    “我的腿就是最好的证明，”周晏辞冷淡地扫了林成浩一眼，“林成浩，你忘了你是怎么被我辞退的吗？盗取毒株，我还没有追究你的责任。”
    听了他的话，人们才注意到，传闻中坐在轮椅上的周教授，居然是走出来的。
    他的腿好了？因为注射了试剂？
    盗取毒株被辞退，难道林成浩……
    林成浩脸色一变，想要趁乱逃走，却被守在门口的异能者堵住了。
    人们议论纷纷之际，冉舒望主动伸出了手：“我来。”
    见周晏辞没什么反应，他苦笑了一声，“周教授，现在好像不是吃醋的时候……？”
    周晏辞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冉舒望：“……”
    一针扎下去，没过几分钟，脚边的藤蔓忽然暴涨一倍，顶破了天花板。
    侯老师心疼地捂住了眼睛。
    幸好幸好，有异能者在，修个天花板什么的还是挺方便的……
    苏野见状，扬了扬眉，也看向了周晏辞：“周教授，我也试试？”
    加入的人越来越多，第一批制作出来的十几支试剂很快被一抢而空。
    消息从队伍前面传到队伍后面，异能者们忽然有了奋斗的动力——杀丧尸，找晶核！
    第182章 末世天才科学家（完）

 第218章

    基地外，冉优优不知从哪里搬来了一张凳子，翘起二郎腿，极为耐心地等待基地的回音。
    这可是末世。那些异能者，都是从与丧尸的厮杀中捡回了一条命，因此对性命格外珍惜。
    牺牲一个人，换取一个基地的安危，这可是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她摸了摸自己已经溃烂的脸，眼里划过戾色……末世以实力为尊不假，得到力量之后，生活确实变得方便很多，但代价也几乎让她崩溃。
    她生不如死，其他人也别好过！她要先让周晏辞想办法治好她的脸……
    基地的大门缓缓敞开，一辆越野车驶出，苏野与冉舒望，从越野车上走了下来。
    “怎么是你们？”冉优优满脸失望，“周晏辞呢？”
    丧尸化之后，冉优优丢失了大半人类的情感，变得冷漠而尖锐。在她眼里，现在的苏野与冉舒望，还不如变美来得重要。
    冉舒望苦笑一声，有些出神地看着她：“优优，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仍然记得那年他随母亲搬入新家庭，第一眼见到这个妹妹的模样。
    童年时期，他对这个继妹多有照拂。只是随着年龄渐长，被宠坏的继妹变得娇蛮任性，也逐渐疏远了他。
    冉舒望一度对继妹十分失望，直到末世降临，才找回了当初的感觉，与她重归于好。
    哪知道……
    冉优优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乐不可支地看着冉舒望，“你不是心心念念你的顾绯吗？你跑来假惺惺地关心我做什么？”
    冉舒望皱眉道：“我确实……倾慕过她，但我和她是不可能的。优优，你才是我的妹妹，我可曾亏待过你一分一毫？”
    他实在不能理解，他与顾绯才见过几面，顾绯也没有从他那里得到什么优待，冉优优对她的敌意究竟从何而来？
    “你喜欢上她，就是你最大的错误！”冉优优哈哈大笑，腐肉与新鲜的皮肤扭曲在一起，看起来面目可憎，“你们以为你们是天之骄子，是世界的宠儿？我告诉你冉舒望，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妹妹，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我的任务就是让你们爱上我……”
    “这个世界是假的，都是剧本，你们连人都不是！只有我是女主，只有我才能活下去……”
    冉舒望满脸愕然。苏野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一直以来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释。
    苏野把玩着手里的金属薄片，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那你的任务岂不是都失败了？”
    冉优优像是被踩到了痛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要不是因为顾绯，我不可能失败……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
    基地的后门悄然打开，异能者们组成长队，绕过基地的围墙，悄无声息地接近防护林外的丧尸大军。
    画面被监控录像清晰地呈现，看着那些沉睡的丧尸，基地长按了按太阳穴，深深地叹了口气。
    “苏野和冉舒望他们拖不了太久，万一把冉优优彻底惹恼了怎么办？”
    她可控制了这么多丧尸！
    几个高层都没敢说话，周晏辞坐在一旁，似乎在闭目养神。
    基地长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林成浩已经被暂时押入监狱，但周晏辞还是十分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基地长真是太想同他商量了……
    顾绯握着他的手，如安抚一般，轻拍他的手背，与他十指相扣。
    她知道周晏辞在做什么。
    他是精神系异能，他在尝试像冉优优一样，控制那些丧尸。
    异能者与丧尸，不过是人类进化的两个方面，本质上是一致的。高级丧尸可以控制丧尸，高级异能者为什么不能？
    “暂时不会，”顾绯道，“她的仇恨都在苏野和冉舒望身上。”
    基地长复杂的目光落在了顾绯身上。
    分两路出动的主意，是顾绯出的，她指名让苏野和冉舒望去和冉优优见面，时间越长越好。
    这个小姑娘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干净单纯不谙世事，在这种危机时刻，却冷静得不似常人。
    周教授身边果然没有普通人。
    他收回目光，突然发现监控画面上，有几只丧尸睁开了眼睛。
    基地长被吓了一跳：“那、那些丧尸……”
    它们又闭上了。
    恰是此时，周晏辞也睁开了眼，唤道：“绯绯。”
    顾绯立刻露出了一抹笑容。
    紧锁的眉头稍有舒展，周晏辞看向基地长，道：“我的异能是精神力。防护林外有一万两千三百四十八只丧尸，十二个小时之内，我可以让它们维持现状，不具备攻击性。”
    那么，杀死丧尸，就成了一件十分简单的事。
    基地长极为沉重地看了周晏辞一眼。
    精神力，控制丧尸……在这样的能力面前，很少有人能抵得住诱惑。
    周晏辞可以成为救世主，也可以像冉优优那样，成为毁灭者。
    但他都没有。
    他把选择权，交给了他们自己。
    他尽力为他们争取了时间，倘若他们能将丧尸杀死，基地的危机便可解除。随着试剂与疫苗的进一步研发，他们将扭转末世的被动局面。
    基地长朝着周晏辞二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感谢你们为全人类的贡献。”
    他拿起麦克风，传达了指令——

 第219章

    “不遗余力地，把丧尸杀光！”
    ……
    苏野与冉舒望的异能经过强化，冉优优不是他们的对手。
    她毫无实战经验，一旦动手，骨子里的怯弱又暴露出来。
    一把匕首横在她的脖颈上，胸口处插着数十块金属薄片，四肢被藤蔓缠住，冉优优凄惨一笑：“哥哥，苏野哥哥……”
    苏野嗤笑一声：“现在不说你是女主了？”
    冉舒望的神色没什么变化：“你不是我妹妹。”
    他的继妹，早已死在了末世之初。
    匕首逼近她的皮肤，冉优优试图给那些丧尸下达指令，却发现她的精神力被强行逐出，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股强大的力量……
    她已经不能控制丧尸了。
    是谁，是谁……
    刹那间，鲜血飞溅，匕首割下了冉优优的头颅。
    她的表情，永远定格在了震惊与绝望的那一刻。
    *
    异能者与丧尸鏖战一夜。
    他们前所未有的团结，杀丧尸、割头颅取晶核、交给空间系异能者、继续杀丧尸。
    聚集在防护林前的丧尸被清理完毕，危机顺利解除。
    从战场上回来的顾绯足足洗了一个小时的澡，才清理完身上的血污。
    与她相反，周晏辞的身上干干净净，只是简单地冲了个凉，就走出了浴室。
    他披了件衬衫，没有扣扣子，水渍沿着沟壑般的肌肉线条向下淌。
    顾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的却还是正经事：“阿辞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腰肢被他揽住，周晏辞淡道：“觉得他们还有救。”
    无可否认，人类丑陋又肮脏，却也有着最顽强的生命力。
    如此，便把选择权交给他们。
    他的目光落在顾绯身上，捏了捏她的脸：“没有其他问题？”
    顾绯怎么不知道他想问什么，故作惊讶地开口：“阿辞的腿……”
    周晏辞：“完全好了。”
    他压了压嗓音，仿佛某种暗示一般，指腹碾过她的唇，“不是想知道，接吻之后要做什么吗？”
    “但是那个轮椅也陪伴了你很久呀……”
    顾绯这样说着，把周晏辞轻轻向前推，让他坐在了轮椅上。
    她拿起了被他随手丢在桌上的皮带。
    周晏辞并未反抗，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眼里闪过笑意。
    睚眦必报的小狐狸。
    “那我要开始了，”顾绯轻轻一笑，纤细的手指划过他的胸膛，嗓音如轻柔的羽毛，“……主人？”
    周晏辞的呼吸粗.重了几分。
    他闭了闭眼，感受着那只手在皮肤上流连，柔软的唇覆盖下来。
    如同点燃的焰火。
    又似海浪一般，浸没他的意识，与她沉沦。
    ……
    新世界预告：
    穿成总裁的协议妻子，还被他当成替身。
    谈什么真情实感，这么多钱从天而降，不得肆意挥霍尽情享受？
    只是捡来的小狼狗太黏人。
    少年亲吻她的耳垂，“姐姐，你什么时候离婚？”
    不然，他就亲自动手了哦。
    第183章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1）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不等顾绯开口，系统已经主动调出了个人属性面板展现给顾绯：
    【姓名：顾绯
    种族：九尾狐
    等级：中级任务者
    天赋：[九尾狐种族天赋（永久）]
    技能：[设计师的灵感（永久）]、[猎人的警觉（永久）]、[护国夫人的王霸之气（永久）]、[学神的光环（永久）]、[剑修的风骨（永久）]、[百发百中（永久）]
    道具：[如影随形]】
    “宿主宿主！你升级啦！恭喜宿主升级……？”系统的话转了个弯，看见通体雪白的小狐狸坐在地上，伸出爪子，爱不释手地梳理着她的尾巴。
    她长出了第三条尾巴。
    见系统迟疑，那双狐狸眼微微一挑，熟悉的女声传来，“旺财，你的语气怎么转了个弯？”
    系统磕磕巴巴：“恭喜宿主升级……恭喜宿主收获一条尾巴。”
    好、好可爱。
    顾绯轻哼一声，“上个任务完成给了我什么奖励？”
    她扫了一眼属性，发现多了个“百发百中”的技能。说起来，上个世界的道具还没来得及用呢，没想到攻略周晏辞不需要旁门左道，越直接他越喜欢……
    回想起上个世界的某些经历，顾绯心里暗道，这个变态。
    他到底还记不记得那具身体是他亲手制作的机器人啊？
    幸好后面的剧情发展还算正常。人们利用从丧尸体内获得的晶核，制作出了大量试剂，疫苗也投入生产，丧尸病毒最终得到控制，生活也恢复了秩序。
    周晏辞也回到了s市的研究所，继续和顾绯……厮混。
    顾绯黑着一张脸清理了一下脑海里乱七八糟的记忆。
    禁欲的男人真的不能乱撩。
    原著中结束周晏辞生命的炸弹，并未完全制作出来。顾绯曾无意中在负一楼看见，不久之后，便被周晏辞销毁了。
    系统在旁边介绍：“因为原主是机器人，没有办法给您设置奖励，所以奖励全部叠加到您的被动技能上啦。”
    【百发百中：你是上天选中的女武神，不论是射箭还是射箭，只要被你瞄准，没有目标能从你掌心逃离。】

 第220章

    咦，这一次介绍居然不是让人啼笑皆非的沙雕画风了。但这个介绍，怎么看都觉得别有深意呢。
    呵，不正经的世界什么东西都不正经。
    顾绯冷漠地舔了舔爪子，好在这个被动技能看起来还挺有用。
    至于那个道具……反正是她的东西，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的。
    ***
    顾绯醒来时，发现她正坐在长桌的尽头用午餐。
    足足可以容纳十几人的宴会长桌，摆着琳琅满目的菜式，不论是松鼠鲈鱼、香酥小排、等创意中餐，还是黑松露鹅肝、橄榄油大蒜虾等经典西餐，都可以在桌上找到。
    几个身着制服的管家与保姆阿姨站在她的左右两侧，还有厨师端着托盘走出来，源源不断地将菜品呈上。
    ……！
    她终于又是一个富婆了？
    不等顾绯说话，身侧的管家已然淡淡地开口：“先生有个会议要开，赶不回来吃午饭，太太先用吧。先生还说，他晚上派人来接您，太太记得换好衣服，准时参加今晚的宴会。”
    虽然是个管家，他的语气却颇为冷傲，透露着隐约的轻蔑之色，看起来并没有把顾绯这个“太太”放在眼里。
    顾绯懂了，看来这钱不是她的啊，谁这么倒霉做了她的便宜老公？
    也就是说，这一桌丰富的午餐，是为那位“先生”准备的？
    顾绯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长发用一根木簪挽起，一身简约干净的长裙，看不见一点花纹，像个老气横秋的豪门太太。
    她轻嗤一声，慢条斯理地切开了餐盘里的牛排，瞥见管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微一扬眉：“怎么，我不可以吃午饭么？”
    管家脸色微僵：“这么多菜，您一个人也吃不完，留两份就够了，我让厨师进去加热一下。”
    他是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位空降总裁夫人的。
    他原本是傅总的贴身管家，服侍他十几年，要不是因为傅总跟这个女人结婚，他也不会被调到这里……小门小户出来的女人，能嫁进傅家已经是高攀，有什么资格同他叫板？
    结婚三个月，先生从未回过家，今天是第一次说要回来，结果还是没有出现，已经足够看得出这个女人在他心里的地位。
    一份协议绑住的身份而已，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几个佣人都是看管家的脸色行事，见他这么说，立刻端起了桌上的餐盘。
    “哐当”一声，是顾绯手上的餐刀，敲在了瓷盘上。
    “这是我和先生的午餐，既然先生不来，怎么处理，应该由我决定，”顾绯笑了笑，“这点小事，就用不着管家先生做主了吧？把盘子放下。”
    女人穿得温婉，连嗓音也轻柔动听。细长的眼尾微微上挑，却有着不容忽略的气势。
    管家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弱了几分：“傅家有规定，餐桌上不能浪费……”
    “我说过要浪费了吗？”顾绯被他逗笑，“你们这么多人，还吃不完这顿午餐？等我用完餐，你们不就可以处理了吗？还是说，佣人比主人先用餐，也是傅家的规定？”
    客厅陷入一片寂静。
    总裁夫人的身份一摆出来，几个佣人有些站不住，又把盘子放下了。
    虽然顾绯已经嫁进来三个月，但别墅是谁在打理，他们心知肚明，因此一直看管家的脸色行事。
    哪知道……
    众人的目光极为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只有人群之中的顾绯依旧悠哉，优雅地用完了午餐，好似她并非被质疑，而本就是人群的焦点。
    放下餐具后，顾绯随意拆下发簪，瀑布般的黑色长发流泻而下，沐浴着漂亮的光泽。
    她施施然起身，没有看周围的佣人一眼，径自走上了楼。
    看着她娉娉袅袅的背影，几个佣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只是吃了顿饭，太太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连气场都变了不少。难道先生的举动终于把她激怒了？
    而此刻的顾绯，正在看系统给她传送的资料。
    《暖婚情深：傅先生，请自重》。
    第184章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2）
    这个画风……一看就是本又不暖又不情深的虐恋文。
    男主傅庭深与女主莫烟，曾是高中时期的恋人。高考结束后，莫烟远赴国外深造，傅庭深继承家业，心中始终住着这位白月光。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顾绯轻嗤一声，“还是个情侣名。”
    系统：“……”
    宿主重点不是这里！
    八年之后，傅庭深面临傅家家主之位的争夺，需要后盾作为支撑，因此，他选择了联姻。
    傅庭深选择的联姻对象，就是顾家的顾绯。
    事实上，顾家家大业大，顾绯只是一位私生女。只是顾家没有适龄的女孩，而顾绯有一双与莫烟八分相似的眼睛，让傅庭深撞见之后，动了恻隐之心。
    傅庭深主动找到原主，与她签了一份为期两年的结婚协议。她只需要尽职尽责地扮演好傅太太，两年之后合约到期，她将合法地获得傅氏20%的股份。
    只不过，在朝夕相处之下，原主不可自拔地爱上了这位年轻英俊的总裁，多次对他表明心意。傅庭深因此对她心生厌恶，再也没有来过这栋作为新房的别墅。
    协议签署半年之后，莫烟回国，来寻找她的初恋。

 第221章

    她是一位服装设计师，入职了傅氏旗下的高端奢侈品牌，工作的地方与傅氏总部很近。
    昔日的恋人重逢，自然免不了一番摩擦碰撞，傅庭深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来到了原主所在的别墅。
    醉酒的傅庭深把原主误认为莫烟，原主顺水推舟，把他勾上了床。傅庭深虽然喝醉，但保留了最后的底线，二人并未发生什么，只是心里长出了一根刺。
    接下来就是傅庭深、莫烟与原主三人的虐恋剧情。
    傅庭深虽然不喜欢原主，但是又想利用她刺激莫烟，因此直到两人的协议期满，才与原主离婚。之后又在两个女人之间周旋，不断制造误会与矛盾。
    原主想证明自己与傅庭深是真爱，放弃了傅氏的股份，只拿了一笔赡养费，又为了在实力上赢过女主，加盟了一家服装设计品牌。
    结果不仅没得到傅庭深的爱，还被莫烟设计陷入骗局，公司合伙人卷款跑路，她自己则欠下千万巨债，被追债人失手杀死。
    傅庭深动用手中权力，掩盖了原主被杀一事。用一个私生女的牺牲换取傅家的好处，顾家也欣然答应了这笔买卖。最后，傅庭深与莫烟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了一起，被吹捧为神仙眷侣，没有人记得傅庭深还有个意外死亡的前妻。
    【本世界女配心愿：摆脱‘替身’的身份，拥有自己的事业，让傅庭深后悔，对她爱而不得。】
    “爱而不得？”顾绯笑了笑，“不，要让他高攀不起。”
    这种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渣男，她看着都嫌脏，别人爱捡垃圾，就让别人捡去。
    她现在顶着傅太太的身份，要什么没有？原主放弃股份只拿赡养费这种行为，实在太傻了。
    恋爱脑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
    顾绯推开了衣帽间的门。
    之前为了拿下傅庭深，原主打探了许多傅庭深的爱好，譬如他喜欢温婉朴素的女孩。所以原主放弃了大牌送来的各色高定，清一色的莫兰迪衬衫连衣裙，长发盘起，也几乎没有往房间里添过奢侈品。
    她在顾家只是个不受待见的私生女，从未有人教过她豪门太太的礼仪举止。原主努力去学，结果连家里的佣人都看不起她，任管家作威作福；至于她的日常穿搭，直接把二十三岁的她，穿成了中年妇女。
    此刻衣帽间里也有大半衣帽架是空的，一眼扫去都是一个颜色，让顾绯不由得皱了下眉，顿时失去了兴趣。
    两个佣人在门口战战兢兢地等着。
    她们受管家的指使，本想跟在顾绯身后“敲打”她一下，哪知道顾绯压根没看她们一眼。她比她们高，身形纤细窈窕，有种让人无法直视的气势。
    这还是她们记忆里那个逆来顺受的傅太太吗？
    等了一会儿，顾绯才从衣帽间走了出来，细长的眼眸落在她们身上，如同一场审判。
    却听见她道：“我记得v家、z家每个季度都会送新品时装来，衣帽间里的衣服呢？j家上个月也送了好几套首饰吧，放在哪里？”
    傅氏是国内企业的龙头，房地产发家，产业涉及方方面面。v家、z家都是傅氏主打的两个高定品牌，专门为这些豪门千金与阔太服务，j家则是与傅氏合作的国际知名珠宝品牌。
    两个佣人面面相觑，支支吾吾道：“那、那要问问钟叔……”
    钟叔便是管家。
    原主嫁进来之后，为了塑造人设，曾经让佣人把衣帽间的大半奢侈品都挪走，换成最简单的衣服。这些都是品牌方送来的礼物，原主不穿，他们也不可能扔掉，于是由钟叔做主，一大部分进了他的私囊，一小部分分给了佣人。
    奢侈品的限定，放在市场上，能卖到一个不菲的价格。
    这些剧情，顾绯心知肚明。她只是轻轻一笑，“那就把他叫上来。”
    *
    傅氏总部，总裁办公室。
    结束了一场跨国会议，傅庭深合上笔记本电脑，修长的手指在太阳穴处按压。
    身边的助理见状，为他递上了一杯咖啡。
    傅庭深微抿一口，便把咖啡放下，不知想起什么，突然问：“太太那边通知了么？”
    “已经说过了，傅总您放心，您是为了开会，太太一定会理解您的。”
    傅庭深点点头，没有接话的意思。
    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私生女，在外人看来，他与顾绯肯定是打破身份的真爱。只有傅庭深自己知道，顾绯不过是一个替身。
    总裁办公室的门被敲响，经理抱着一份文件夹走了进来。
    “傅总，这是今晚宴会的嘉宾名单，”说到这里，经理的声音微顿，“穆家那边也接了帖子，那位穆家的小少爷似乎回国了，不知道会不会到场。”
    “穆家？”傅庭深皱了皱眉，并未放在心上，“我知道了。”
    第185章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3）
    傅宅。
    听说是太太找他，管家钟叔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皱着眉头上了楼。
    身边那么多佣人，有什么事知会一声不就好了么，找他这个管家做什么？
    推开卧室的门之后，看见战战兢兢站在两边端茶倒水的佣人，以及优哉游哉坐在沙发上的顾绯，他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想起中午顾绯的那些话，钟叔没有选择硬碰硬，“太太，有什么事吗？”

 第222章

    顾绯淡淡问：“我的衣帽间是谁负责打理的？”
    “是方姨，”钟叔的笑容微敛，“您之前说过不需要那些品牌方送来的衣服，所以我让方姨全部收起来了……”
    “收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我不知道？”
    她就这么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看着他，却气势逼人，让钟叔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磕巴了几分：
    “这点小事没有通知您的必要，而且傅家有专门处理过季服装的人……”
    顾绯笑着问：“所以，这也是傅家的规矩？”
    钟叔硬着头皮道：“是、是的。”
    顾绯忽然起身，对身边的佣人道，“打个电话给傅先生，让我来问问，傅家还有多少规矩是我需要学习的？”
    钟叔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傅庭深是个非常在意面子的人。他与顾绯签订结婚协议的事，只有几个贴身的心腹才知道，大部分人都以为他们是打破了身份鸿沟的真爱。
    因此，哪怕他与顾绯明明没有任何感情，但倘若顾绯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出了这个电话，傅庭深也会向着这个名义上的傅太太。
    这一刻，他终于清楚地意识到，面前这位傅太太，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已经不是那个任他敲打的私生女了。
    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敢接顾绯的话。
    顾绯似乎觉得无趣，叹了一声：“这么怕傅先生？好吧，那就先不打了。”
    等见了面再算账。
    身边的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却听见顾绯噩梦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既然大家觉得我对傅家的规矩一无所知，没把我当傅太太看，”她抬了抬下巴，灯光为她精致漂亮的侧脸镀上一层浅浅的光泽，“往后就不必叫我傅太太了。”
    “叫我顾小姐，知道了吗？”
    *
    整个下午，傅宅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之中。
    佣人们虽然像平常一样各做各的事，然而却不似以往那般轻松，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紧张与戒备，如临大敌。
    甚至比听见傅庭深过来还要严肃几分。
    毕竟，他们与傅庭深相处多年，熟知傅庭深的性格。而眼下，却摸不透顾绯了。
    傅庭深请来的造型团队来到傅宅时，看见的就是这幅景象。
    让人窒息的安静。
    为首的造型师主动问：“傅太太呢？”
    一位佣人道：“顾小姐、呃、太太在楼上，我带你们去……”
    顾绯坐在梳妆镜前，慢条斯理地梳理着自己的长发。
    她已经换下了原主的那身主妇装，在衣帽间里挑来挑去，才找到了一件吊带裙。又散开了长发，与先前的气质截然不同。
    这张脸与她几乎一模一样。眼睛细长，眼尾微微上翘，只是不同的是，在眼尾向下、靠近脸颊的地方，有一颗小小的痣。
    原著中，女主莫烟也有这么一颗痣，使她看起来温婉清纯。
    但其实，顾绯是一双狐狸眼，这枚痣与她本人的气质并不搭。
    她靠近镜子，指尖晕开遮瑕液，把这枚痣给点掉了。
    这就跟她一样了。
    顾绯勾起一抹笑容，颇为好心情地问系统：“小八，我好看吗？”
    系统：“……好看。”狐狸精要是不好看，这世界上就没有美人了。
    顾绯也是这么想的。
    把她当替身……呵。
    卧室的门被敲响，是造型团队走了进来。
    对于这位傅太太，他们略有耳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私生女，不知怎的攀上了傅家的高枝，摇身一变，成了最让人羡慕的女人。
    二十六岁的傅庭深是傅家的新任家主，炙手可热的豪门新贵，又洁身自好，从未传过绯闻，多少千金想要嫁给他，却被顾绯捡了个便宜。
    带头的女造型师，是傅家的御用造型师，在业界颇有名气。被派来给这位傅太太做造型，她其实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只是，当她看见慵懒地坐在梳妆镜前的女人时，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随意披散的长发、纤细的天鹅颈、轮廓优美的蝴蝶骨……
    这样的气质，造型师差点以为她见到了一位女明星。
    她的声音都放轻了几分：“是傅太太吗？我姓谷，是您今天的造型设计师……”
    顾绯轻笑一声：“看来我与谷小姐很有缘。我姓顾。”
    姓氏谐音的打趣，顿时缓和了房间里的紧张气氛，谷小姐也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很高兴为您服务，”谷小姐朝助手递了个眼色，助手立刻为她递上了一部平板，“这是为您准备的礼服，请问您更喜欢什么样的造型呢？”
    早在中午，傅庭深就派人送来了一条礼服。长袖，烟纱，纯色，裙摆几乎拖地，将人遮得严严实实，看起来仙气飘飘。但是谷小姐看见顾绯的第一眼，就认为这完全不是她的风格。
    恰是此时，顾绯已经选好了。
    看见屏幕上的晚礼服照片之后，谷小姐露出了一抹笑容，立刻拨出了电话，“两个小时之内，把裙子送到澜山居傅宅。”
    遇到知音了！
    ……
    这是为了庆祝傅家新品牌上市而举办的宴会，设在傅家的私人庄园。前来参加的大多都是傅家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以及一些社会名流。
    宴会极为盛大，道路两侧铺满了玫瑰花瓣，犹如置身富丽堂皇的宫殿。

 第223章

    一位位宾客被接待入场，看着名单上熟悉或陌生的名字，傅庭深轻叩红酒杯壁，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边的朋友笑道：“穆家这次果然没人来，那位小少爷可桀骜得很，我可听说他跟他家里人都闹翻了呢……”
    傅庭深神色淡淡：“我对别人的家事没有兴趣。”
    朋友撇了撇嘴，不知看见什么，突然吸气一声：“我的天……那是谁家的千金？”
    *
    让我们掌声欢迎顾小姐！
    第186章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4）
    一辆黑色的宾利碾过道路上的玫瑰花瓣，缓速前行。
    车停稳后，司机弯腰打开车门，一双八厘米的高跟鞋映入眼帘。
    银白色闪钻，金属细跟，脚踝上缀着珍珠细链，光洁如玉。长裙如海浪般层层散开，璀璨的蓝紫渐渐隐没于纯白的细纱之中，宛如美人鱼摇曳的长尾。
    这是一条露肩的晚礼服。女人光洁纤细的脊背与漂亮流畅的锁骨完美地呈现，缎面的丝带系在颈间，栖息着一只蓝紫色的蝴蝶。
    ——她是谁？
    这是所有人脑海里不约而同浮现的念头。
    直到女人走到宴会厅入口，负责接待的侍者才如梦初醒，颤抖着声音说道：“您好，请出示您的邀请函。”
    顾绯的身后，管家钟叔有些艰难地开口：“这位是……傅庭深先生的太太。”
    顾绯笑道：“我叫顾绯。”
    如同火星坠入沸水，宴会厅顿时炸开了锅。
    顾绯？
    三个月前傅庭深突然宣布的结婚对象，顾家那位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傅庭深结婚以来，从未带她出席过公众场合，要不是傅庭深手上戴着婚戒，他们都差点忘了傅庭深还有这么一个太太。
    便是傅庭深本人，也愣了片刻。
    站在宴会厅入口、光彩照人的女人，是顾绯？
    傅庭深注意到，她下眼睑的痣，不见了。
    红棕色的眼线向上微勾，如同烟雾中盛开的玫瑰。一枚小巧的痣，点在了眼尾处，从温婉的江南美人，变成了勾人心魂的妖精。
    一瞬间，傅庭深甚至完全认不出来她。
    他与顾绯只见过几面，选择她作为联姻对象，一来他需要一个挡箭牌，二来，她有一双与莫烟有七八分像的眼睛。他从未记过顾绯的真实长相，每次看见她，他的脑海里都不由自主地浮现过去莫烟的脸。
    可他突然发现，他已经几乎记不起莫烟的长相，而顾绯与莫烟，也毫无相似之处。
    傅庭深勉强勾起一抹笑容，道：“请太太进来。”
    *
    顾绯无疑成为了晚宴的焦点。
    大家议论纷纷，都在讨论傅庭深居然有一位这么漂亮的太太，怪不得一直藏着不肯给人看。
    只是又有眼尖的人发现，傅庭深的无名指上一直带着钻戒，而顾绯的手指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戴。
    这对新婚夫妇的关系……似乎不如表面上那么恩爱？
    直到看着傅庭深带着顾绯与过路的人寒暄，又与她共同落座，他们的猜测才压下去几分。
    殊不知一坐下，傅庭深便皱起了眉，“为什么不穿我给你准备的裙子？”
    他将她幻想成长大后的莫烟，因此别墅的一切喜好，都是按照他曾经对莫烟的了解来的。选的晚礼服，也是最适合莫烟的款式。
    顾绯轻笑道：“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晚宴，不能给傅先生丢脸，肯定要选最适合我的裙子，不是么？”
    分明是迎合他的话，她却说得漫不经心，尤其是轻缓咬重的“最适合”三个字，更是让傅庭深的心狠狠一跳。
    他并未告诉顾绯他把她当成替身的事，这使他面对顾绯时，始终有几分心虚。
    不过，想起他与顾绯只是一纸契约的婚姻，他的心又释然几分，“你有心了。”
    系统默默在心里想：不错，宿主颠倒黑白的能力又提高了，说得有模有样的。
    傅庭深没有在顾绯面前多留的意思，只是坐了几分钟，他就说道：“这里不需要你参与，你露个面就可以了。你也不必出风头，等下去楼上把裙子换了，我会让人送你回去。”
    他只是想让傅家以及那些人看见他有这么一个太太，顺便告诉顾家自己与顾绯的感情“很好”，就够了。
    而且顾绯这身露肩礼服……到底是他名义上的太太，傅庭深并不希望她穿成这个样子。
    顾绯忽然问：“这几件为宴会准备的礼服，我听钟叔说，穿完后傅家会有专门的人来处理？我衣帽间里许多过季的高定都被收走了呢。”
    站在一旁的钟叔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堆起的笑容顿时僵了几分。
    “没有穿过的礼服会有品牌商回收，当然你也可以留下收藏，”傅庭深声音淡淡，“傅家没有专门处理这个说法。”
    他看了钟叔一眼。
    钟叔为傅家工作近二十年，是他信任的人之一，与顾绯结婚后，被他调到他与顾绯的新房澜山居为顾绯工作。
    他与顾绯的结婚协议，钟叔是知晓的。派钟叔去照顾顾绯，傅庭深的本意是展示自己对钟叔的信任，这么一看，似乎弄巧成拙了。
    傅庭深纵横商界多年，钟叔这点小手段，他不用想就能看出来。从前钟叔也不是没有做过类似的事，只是傅家不是出不起这个钱，傅庭深又看在钟叔从小照顾自己的份上，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224章

    但这不代表他会允许钟叔明目张胆地耍这些小心思。
    “我会让品牌商将新一季的高定送到澜山居，”傅庭深说着，从钱包里取出一张黑卡，放在顾绯的面前，“零花钱每个月会按时打到你的银行卡上，如果不够，你可以再刷这张卡。”
    “钟叔，我与顾小姐已经结婚，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
    他留下这么一句话便离开了。
    顾绯把玩着手里的黑卡，弯了弯眼。原主与傅庭深的婚姻是各取所需，她是傅庭深的挡箭牌，需要承受他过去那些追求者的全部恶意，不得收点精神损失费？
    傻子才不要他的钱。结婚协议上写得明明白白，本就是她该拿的东西，难不成还留给女主吗？
    坐了一会儿，顾绯换下礼服，低调地回到了人群之中。
    她惊艳的出场已经留下了令人深刻的印象，哪怕换回常服，依然有不少目光落在她身上。
    晚上九点，顾绯坐上商务车离开庄园。窗外下起滂沱大雨，雨点打在车窗上，反射出霓虹灯模糊的光晕。
    顾绯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看着街边餐厅闪烁的招牌。
    “滋啦——”
    车子剧烈地晃了一下。
    司机踩下急刹车，声音有几分焦急：“前面……前面有个人！”
    第187章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5）
    有人？
    顾绯微微眯起眼，道：“停车。”
    现在并不是高峰期，马路上几乎看不见车。大雨倾泻而下，商务车靠边停了下来。
    顾绯走下车，身后的钟叔连忙为她撑起了一把伞。
    当时傅庭深虽然没有明说，但敲打已经足够明显，现在他是半点不敢招惹顾绯了。
    大雨朦胧了城市的轮廓，道路的岔口，一道黑影若隐若现。
    是一个人。
    躺在地上，脸看不真切，宝蓝色衬衫堆起凌乱的皱褶，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宿主宿主，检测到本世界反派穆星辞！”
    雨声，噼里啪啦的雨声。
    落在伞面，又沿着伞帽，滚落在地。
    穆星辞微微眯起眼。
    酒精刺下的大脑眩晕而迟钝，他有些艰难地睁开眼，在朦胧的雨中，看见了一双高跟鞋。
    银白渐变的碎钻，金属制的细跟，裹着纤细光洁的小腿。
    他听见一道女声，穿越嘈杂的雨点，来到他的耳边：“把他抬上车。”
    两个人走过来，一前一后将他抬起。女人莹白的手握住伞柄，站在了他的面前。
    一把漆黑的伞撑在了他头顶。
    近距离接触，顾绯方才看清他的脸。很年轻的男生，鼻梁高挺，五官深邃，额头的碎发被雨水打湿，有些凌乱不羁地沾在脸上，剑眉斜飞入鬓，仿佛一柄未出鞘的利剑。
    这个世界的阿辞么？
    把少年放在副驾驶座，闻着他一身的酒气，管家钟叔的眉头皱得更深：“顾小姐，他……”
    也不知道人是自己倒的，还是被撞倒的。
    顾绯轻笑一声，道：“先回去，让人给他煮点醒酒的。”
    钟叔连忙点头：“好的顾小姐。”
    车辆启动的声音缓缓响起，意识朦胧间，穆星辞听见了那声“顾小姐”。
    *
    澜山居，傅宅。
    总裁男主手下办事的人，无不拥有良好的职业素养。顾绯回到卧室的时候，她的衣帽间已经焕然一新，各大品牌的高定新品再一次送了过来，什么风格都有。
    顾绯满意地欣赏了一番，这才拿起一件睡裙，朝着浴室走去。
    “小八，”她道，“把穆星辞的剧情给我看看。”
    人物信息一打开，年龄处醒目的“二十”吸引了顾绯的注意。
    顾绯挑了挑眉。
    呀，原来是个弟弟。
    将满二十的穆星辞，是一名职业赛车手。从十六岁崭露头角、拿下第一个冠军起，多次在欧洲汽车拉力赛、世界级锦标赛中取得不菲的成绩，在国外赛车界拥有很高的人气。
    顾绯直接往下划，跳过了一大堆她看不懂的乱七八糟的头衔，从穆星辞的家庭背景看起。
    穆星辞是名副其实的富二代。父亲做石油生意起家，穆星辞刚刚出生的时候，家庭环境还十分窘迫，父母感情不和，以母亲改嫁a市豪门收场。后来父亲带着他移民国外，发了大财，娶了一位当地的亚裔，拥有了新的家庭。
    穆父再婚之后，与他的新婚妻子，也就是穆星辞的继母十分恩爱。不久之后，两人便有了一个男孩。
    继弟的出生，让本就地位尴尬的穆星辞更是变成了透明人，他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唯一的爱好——赛车上。然而好景不长，为了世锦赛提前毕业的穆星辞与计划让他毕业进公司的穆父起了很大的冲突，两人不欢而散，穆星辞不愿面对糟心的家庭环境，随便找了个理由回国。
    顾绯心想，不仅是个弟弟，还是个离家出走的弟弟。
    她继续往下翻。
    这个夜晚，就是穆星辞人生的重要转折点。
    傅家想要开拓海外市场，几年前便表现出了与穆家合作的意向。穆父有意培养穆星辞，以赛车为威胁逼他代表穆家同傅家谈判。穆星辞在宴会上，偶遇了他已经改嫁的母亲。
    母亲或许没有认出他，穆星辞却一眼将她认了出来，她挽着现任丈夫的手，笑得十分幸福。这他意识到，不管是父亲的家庭，还是母亲的家庭，他都是一个多余的人。

 第225章

    于是穆星辞黑化了。
    他放弃了他的爱好，穿上衬衫马甲黑西装，从职业赛车手变成了“小穆总”。在短短的两年内让穆家在a市站稳脚跟，与傅家的关系，从被动的合作伙伴到主动的竞争对手。
    这样斐然的成就，让带着年幼弟弟的继母倍感威胁，不断给穆星辞施加压力，摧残他的内心世界，甚至不惜暗中与傅庭深合作。
    穆星辞的生母是莫烟的顾客之一，莫烟为傅庭深出了主意，安排穆星辞的生母与穆星辞意外见面。生母冷漠的态度，让穆星辞的心更是溃不成军，最后，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顾绯轻叹一声：“真可怜。”
    穆父常年在外应酬，把仅有的温柔都给了新出生的弟弟；继母表面上对他温柔客气，其实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他会与弟弟争夺家产；生母视他为过去犯下的错误，不愿多看他一眼……
    难怪好好的宴会不去，跑到外面酗酒，喝成那样。
    今晚还是个特殊的日子，零点一过，就是穆星辞的二十岁生日。
    嗯，还好被她撞上了。
    原剧情里，原主与穆星辞并未产生交集。虽然同样发生了司机差点撞到人的事件，但原主只是找人把穆星辞送到了医院，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面，她对傅庭深以外的男人都不感兴趣。
    舒舒服服洗了个澡，顾绯换好衣服，对身边的佣人道：“我饿了。让厨师做个四寸的蛋糕过来，要漂亮点的。”
    顾绯倒也没说谎。跑了一趟宴会，她坐在旁边当花瓶，就吃了几块小饼干，早就饿了。
    佣人有点懵：大晚上吃甜点？太太不在乎身材管理了吗？
    但还是点点头：“好的顾小姐。”
    ……
    穆星辞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沙发上。睁开眼是陌生的天花板，水晶吊灯折射出柔和的光。
    修长的手指按了按眉心，耳边是杂乱的脚步声，他听见了陌生女人的声音：“师傅，顾小姐她想吃蛋糕。”
    又是“顾小姐”。
    第188章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6）
    他懒洋洋地倚着沙发，那些记忆被揉碎重组，渐渐浮上他的脑海。
    穆星辞与穆父做了一场谈判。
    穆父逼他代表穆家出席一场宴会。
    于是，穆星辞换上高级定制的西装，收敛一身桀骜的气质，来到了举办宴会的庄园。
    他看见了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人。
    那张差点被父亲遗弃的婚纱照，被年少的他小心翼翼地收起，夹在书页里，是他曾无数次幻想过的母亲的模样。
    母亲确实没有什么变化，依然光彩照人。她挽着她现任丈夫的手走进宴会厅，脸上洋溢着营业式的笑容——那是一个雍容的、一个豪门太太的笑容，她满足于她选择的世界。
    这一刻，穆星辞清醒地意识到，他的存在，对于母亲来说，不过是一个打扰。
    他没有走进去。
    他脱下西装，拽掉领带，扯开了衬衫最上方的扣子，任由雨水将精心梳理的发型冲刷得凌乱不堪。
    然后离开这里，离开这片会吃人的名利场。
    穆星辞很想告诉继母，也不止一次对穆父强调，他对穆家家主的位置没有兴趣。
    属于他继弟的东西，他一分也不会抢。
    他甚至在想，假如那辆黑色商务车撞过来，他死在这个夜晚，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样的话，所有人都会记住他的生日了。
    他的生日，也是他的祭日。
    可是谁救了他？
    那位“顾小姐”……吗？
    她现在在哪里？
    一阵一阵的痛从太阳穴处传来，大脑迟钝缓慢，似有嗡嗡作响。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端着一只碗走过来，道：“这是顾小姐吩咐送来的醒酒汤。”
    靠在沙发上的少年，一只手懒洋洋地支着下颌，衬衫的袖口敞开着，露出肌肉紧实的小臂，像一只敛起锋芒的猎豹。
    他的嗓音有点哑：“谢谢。”
    穆星辞敏锐地注意到，这几个佣人，似乎都很忌惮那位“顾小姐”。
    她是这里的主人么？
    看别墅的装修规模，似乎一般的富豪能住得起的地方，她是什么人，怎么一个人住在这里？
    一碗醒酒汤见底，那个找厨师做蛋糕的佣人去而复返，抱着几件衣服走了进来，“顾小姐让你去洗澡。”
    佣人其实也在打量穆星辞。
    这个陌生的少年，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估计是个大学生。他怎么会出现在傅宅？是顾小姐的弟弟吗？
    衣服是崭新的，上面还挂着吊牌，明显是男装。穆星辞接过衣服，略微有些出神。
    不知是酒精的刺激，还是他面临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他总觉得，自己也像厨师手下准备放进烤箱的小甜点一样，被精心装扮一番，送到那位“顾小姐”面前。
    这个诡异的念头一直持续到洗澡结束。
    穆星辞随手拿起一条毛巾，擦了擦凌乱的短发。水珠顺着碎发划过喉结，没入衬衫微微敞开的领口，薄薄的衣料紧贴着身体，隐约可见肌肉线条。
    由于常年训练，他的身材一直很好。
    回到客厅，穆星辞发觉气氛有什么不对，几个佣人整整齐齐站了一排，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而被簇拥在中间的，是个极为漂亮的女人。

 第226章

    她坐在他刚才坐过的沙发上。
    靠垫已经换了一套，米白色打底，缠绕着玫瑰藤蔓。她就那么随意地坐着，双腿慵懒交叠，玉足玲珑，小腿白皙，一双狐狸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穆星辞喉结微动，那个称呼已然脱口而出：“顾小姐？”
    顾绯微微抬手：“你们可以走了。”
    话是对旁边的佣人们说的。
    佣人们如临大赦，迅速不见了踪影，偌大的客厅，只有顾绯与穆星辞二人。
    女人挑剔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穆星辞觉得自己更像一道甜品了。
    这种体验感很新奇，毕竟，活了这么多年，他走到哪里，都要被喊一声“辞哥”或者“穆少爷”的。
    顾绯已经收回了打量的目光，笑了笑：“不适合你。”
    衣服自然是给傅庭深准备的，都是傅庭深的风格和尺码，尽管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便是新婚那天也没有过夜。
    蓝白相间的条纹衬衫，纯色长裤，原本是斯文禁欲的装扮，硬生生被他穿出了几分放荡不羁的感觉。
    穆星辞也笑了。
    “这是顾小姐家人的衣服吗？”
    “是啊，”顾绯笑眯眯道，“是我先生的。”
    空气一时之间有些沉默。
    对面的少年勾了下唇，语气有些意味不明，“看来顾小姐和先生的关系一般。”
    毕竟，她拿来的衣服，都是全新带吊牌的。
    穆家也是豪门世家，奢侈品穆星辞有关注，自然见过这个衬衫套装。这已经是上个季度的衣服了。过了两个月还没拆封，这是一直没来过么？
    衣服上有淡淡的香气，不知在衣柜放了多久。
    顾绯悠悠道：“是不太好。”
    她什么消息也没透露，不过是一问一答，却好似包括了千言万语。
    穆星辞静静地注视着她。
    她忽然问：“你饿吗？”
    不等穆星辞回答，她已经起身，娉娉婷婷朝着餐桌走去。
    发丝掠过穆星辞的鼻尖，留下阵阵幽香。
    这个时候，穆星辞才注意到，餐桌上摆着一个四寸的戚风蛋糕，裹着奶油，淋上巧克力酱与榛仁碎，看起来十分诱人。
    傅家高薪聘请的专属厨师，从中餐到西餐，从糖水到甜点，样样精通。顾绯寻思着，毕竟不是上班时间喊人营业，这么敬业的厨师，应该给他加个薪。
    少年眸色一深，神情有些恍然。
    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指针已经指向零点，这是他的二十岁生日。
    西装外套，证件，手机，都被他随手丢在酒吧。就连参加宴会时穿的衣服，也落在了楼上的浴室。
    他现在干干净净，一穷二白，像是误入了爱丽丝的幻境，一切美好的像场梦。
    没有人知道他，也没有人找得到他。
    恰是此时，一只纤细素白的手伸出，端着一只干净的瓷碟。
    顾绯挑了挑眉：“发什么呆，难道你要我给你切蛋糕？”
    第189章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7）
    少年没有动，喉结滚了滚，嗓音有点不易察觉的喑哑：“为什么……是蛋糕？”
    那双黑眸湿漉漉的，隐隐约约看见一点红，像只被抛弃的小狗。
    顾绯在心里说：“哎呀，这是哪里来的小可怜。”
    系统：“……”可宿主您的语气听起来一点也不可怜他呢。
    她那副跃跃欲试的表情是什么鬼？
    却见顾绯扬眉，晃了晃手上的餐叉，慢悠悠道：“因为我今晚参加了一场宴会。”
    “宴会上有很多漂亮的甜点，我不能吃，所以回来加个餐。”
    她的手忽然被穆星辞握住。
    紧裹着衬衫的胸膛微微起伏，少年的呼吸急促了一分：“如果你是宴会的受邀嘉宾，为什么不能吃？”
    “这不是花瓶需要做的事，”顾绯语气淡淡，“谁会在意一个花瓶的需求？她只需要尽职尽责地扮演好别人想看的角色就好。”
    “不过，”她轻轻一笑，“吃蛋糕的方式有很多种，私人厨师随叫随到，做得更漂亮，为什么要执着于宴会那几块呢？”
    “以及，松手。”
    掌心的柔荑成了滚烫的烙铁，穆星辞飞快地松开。
    他注视着她，目光沉沉，眼里有火焰在跳动。
    他慢慢地勾起了一抹笑容，似乎又恢复了最初散漫不羁的模样，从桌上拿起餐刀，“顾小姐，我来帮您切蛋糕。”
    顾绯没拒绝，在餐桌边坐下来，“现在酒醒了？”
    穆星辞轻嗤一声：“没醉。”
    这些年在赛车队，穆星辞的酒量一向很好。醉酒最大的反应，也不过是眩晕一阵，睡一觉就过去了。
    只是当时喝得上头，觉得头晕目眩，又想把这身枷锁脱掉，跌跌撞撞闯进大雨里。
    哪想到差点撞上顾绯的车。
    等喝了醒酒汤又洗过澡，他已经基本清醒了。
    穆星辞有一瞬间希望自己醉得一塌糊涂，转念又想，这个连头发丝都精致的女人，连捡他回家，都得洗干净了才能见面，要是他醉得不省人事，怕是半路要被她丢在马路上了。
    还是醒着好。
    他把一块裹着满满榛子碎和巧克力酱的蛋糕递给顾绯，自己则随便切了一块，放在嘴里慢慢品尝。
    穆星辞从不过生日。

 第227章

    过去车队训练严苛，有严格的身材管理，平时饮食也都是少糖少盐。
    但是……
    顾小姐这里的蛋糕，有点好吃。
    他心不在焉地将盘子里的蛋糕吃得干干净净，眼角的余光瞥见女人正撑着下巴看他，动作微微一顿。
    却听见顾绯道：“现在该说说你的事了吧？”
    她弯了弯唇，尾音微微拉长：“一个离家出走的……小朋友？”
    穆星辞纠正道：“我二十岁。”
    顾绯换了个称呼：“小弟弟？”
    穆星辞：“……”
    女人的眸中是不加掩饰的促狭，却又无端地产生几分亲近感。
    那点旖旎的念头被不断放大，穆星辞骨节分明的手指微蜷，心里顿生些啼笑皆非之感。
    争吵、逼迫、威胁……他的回国之路紧绷而充满压力，复杂的情绪几乎要将他压垮，却在到达临界值时，被一丝光线驱散。
    生他的母亲，养他的父亲，倒不如面前这个女人随手释放的善意来得温暖。
    可倘若将真相全盘托出，他又会恢复无法摆脱的身份，回到那个囚笼之中。
    他真的……希望这样么？
    周围安静片刻，穆星辞的声音突然响起：“我叫穆星辞，今天刚满二十，身高187cm，体重76kg。”
    “三围101/77/96cm，mit毕业，业余爱好是赛车，柔道散打摔跤也会一点，”他继续说道，眼眸微弯，刻意压低的声音透露些许温柔蛊惑，“刚刚回国，暂时无家可归，你缺个兼职保镖的司机吗，姐姐？”
    少年的眸光潋滟，如流星掠过天际，在晦暗的夜空铺开，留下璀璨的光点。
    便是燃烧过后，深邃的夜空同样拥有蛊惑人心的能力。
    穆星辞的目的简单而直白。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独自住在别墅，却将他带了回来。
    面临与丈夫感情的问题时，她的回答也是似是而非的“是不太好”。
    他身份不明，看起来又身无分文，如果想要留在她身边，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地方呢？
    温热的气息悄无声息地靠近，不知是谁的心跳先漏了一拍。
    顾绯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从高挺的鼻梁、线条流畅的下颌线，再到微微敞开的领口、轮廓分明的肌肉，好似在评估他的价值。
    尽管嘴边挂着轻慢的笑，穆星辞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他知道自己有副好皮囊，但他一直用实力说话，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产生主动靠近一个人的欲.望，并且庆幸自己拥有这副皮囊。
    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全名，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或许是因为她只言片语透露出的经历，让他想起了自己。
    漫长的一分钟过后，顾绯笑道：“我叫顾绯。”
    看来，这不仅是只可怜的小狗。
    还是只聪明的小狼狗。
    穆星辞紧绷的心瞬间放松下来。
    她没有直接答应，但她的态度，足以证明一切。
    顾绯坐了一会儿便准备上楼休息了。
    “你可以先睡在二楼右边第三间客房，”说到这里，她不知想起什么，回头看了穆星辞一眼，“生日快乐。”
    穆星辞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听见那句“生日快乐”，不由得怔了片刻。
    他刚刚在自我介绍时，说的是“今天刚满二十”。
    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心思，不想明说，却又奢望她猜到一点信息。
    她居然真的发现了。
    看着桌上剩下的半块蛋糕，修长的手指轻压唇角，穆星辞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已经结婚了。但现在接近凌晨一点，除了那位男管家与自己，这栋别墅里看不见一点男主人的踪迹。
    不知道是哪个幸运又倒霉的人，放着这么好的姐姐不要，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呢？
    那就……
    不好意思了。
    *
    阿辞：姐姐，听说你和你的老公感情不好，我的意思是你缺个司机吗？
    第190章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8）
    翌日一早，傅宅的大门便被敲响了。
    顾绯睡眼惺忪地从卧室出来，看见一群训练有素的成员，正在把一些珠宝首饰、名牌包包等奢侈品一箱又一箱往别墅里搬。
    顾绯沉默了一下。
    有钱的人类，呵。
    傅家是a市的百年望族，祖上民国时期便小有名望，一手建造了庞大的商业帝国，傅庭深本人更是以百亿身家，连续几年都登上了a市富豪榜。
    他有几百个亿，几十百万的高定对他来说，也不过是眨眨眼的功夫。
    不过，顾绯的目标显然不止这些。
    她的任务里有一条，是“拥有自己的事业”。
    原主大学读的同样是设计专业，只不过是为了混个文凭，远不如去国外深造的莫烟有含金量。但是，顾绯有个被动技能，叫做“设计师的灵感”。
    早在昨晚穆星辞说出那番如同自荐.枕席的话之后，顾绯的心里便有了个主意。
    当司机？多可惜。
    顾绯漫不经心地走下了台阶，穿过这些忙碌的身影，一眼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傅庭深。
    倘若不是通过系统定位发现傅庭深就在楼下，她连床都不会起。
    傅庭深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突然开口道：“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第228章

    连傅庭深自己都不太清楚，他为什么要来澜山居。
    这个地方，虽然是他与顾绯的婚房，但他只来过两次。第一次是新婚当夜，他和顾绯一起回来，没过多久就回到了自己日常居住的地方，第二次，便是今天早上。
    他原本是准备去公司的，听到司机说正在派人把东西送过来，鬼使神差的，让司机绕了道，来到了澜山居。
    傅庭深满脑子都是顾绯昨夜在宴会上的造型。
    昨天的宴会自然不乏媒体记者，她如海洋精灵般惊艳的亮相，早已传遍网络。还是傅庭深找了人，才把消息压了下去，照片也均被删除。
    可毋庸置疑，她的造型的确给傅庭深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原来顾绯她……这么漂亮。
    “谢谢傅先生，”顾绯笑得温婉，“我确实有一件事想拜托您。”
    她好像又回到了过去的样子，没有了昨夜锋芒毕露的感觉，这个认识让傅庭深感到些许失落，只是没有表现出来，嗓音依然冷淡：“什么事？”
    “您昨天给我的卡，是可以随便刷吗？”顾绯道，“我想在市中心购置一套房产。”
    这栋作为婚房的别墅，虽然现在是顾绯在住，实际上仍属于傅庭深。
    女主莫烟早晚会回国，在莫烟的观念里，她才是傅庭深的合法妻子，原主所拥有的一切应该属于她，因此她设计原主使她背负债务，想方设法地把原主手里的东西拿走，顾绯自然不会重蹈剧情的覆辙。
    房子，只有她亲自购买，写了她的名字，才是最稳定的，远比那些奢侈品更有价值。
    傅庭深淡淡颔首：“可以。”
    他对顾绯做的所有事都不感兴趣。只要她扮演好傅太太的角色，两年之后，他们就会一拍两散。
    顾绯她只是莫烟的替身而已。
    他的目光落在顾绯眼角重新出现的那颗小痣上，顿时又失去了留在这里的耐心。
    “以后有事打电话找助理，不必同我说。买房的事，我会让助理与你联系。”
    说完，他转身便离开了。
    两个人没有交换过私人联系方式，更别提互加微信，顾绯的手机通讯录里只有傅氏总部的电话，比陌生人还陌生。
    当然，顾绯不在乎这些。她不介意傅庭深知道她想做什么，不过，不是现在。
    傅庭深那句“有事找助理”，正合她意。
    她笑眯眯地点头：“谢谢傅先生。”
    这声谢谢说得真心实意，傅庭深听没听进去顾绯不知道，反正她现在心情很好。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小八，把a市几个商圈的房子调出来给我看看……”
    顾绯快速罗列了几个要求，把事情交给了系统。
    别墅的大门重新关上，顾绯一抬头，看见穆星辞站在栏杆的尽头。
    他仍穿着昨天那件衬衫，只是扣子一颗未扣，就这么随意地披在身上，隐约露出腹肌的轮廓。
    看见顾绯走来，穆星辞微微挑眉，桃花眼潋滟着笑意，“那个男人是姐姐的丈夫吗？我住在姐姐这里，你丈夫知道吗？”
    穆星辞虽然才回国没几天，但a市几个豪门世家，他是有了解的。站在门口的那个男人，就是他昨夜缺席的那场谈判的对象，傅家家主傅庭深。
    顾绯，是傅庭深的太太？
    顾绯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你的问题好像有点多。”
    穆星辞顿时安静下来，像只耷拉着脑袋的大狗，神色似乎还有点委屈。
    看来顾绯暂时没有兴趣跟他聊她的个人生活。
    管家钟叔看了穆星辞一眼，有些犹豫：“顾小姐，这位先生他……”
    刚才他犹豫了半天，思考要不要把昨天晚上顾绯带了个年轻男生回澜山居的事告诉傅庭深，在听见傅庭深那句“有事找助理”之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傅庭深虽然以洁身自好出名，但一些重要场合，身边也会有女伴。那些豪门阔太富豪，私生活也一个比一个乱，更别提傅庭深与顾绯只是一纸契约的婚姻了。
    连傅庭深本人都不在意，他一个管家有什么好管的呢？
    只要顾绯没有做得太过分，就算真有什么，想来傅庭深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不过，这男生穿的，也过分招摇了些……
    “是熟人，”顾绯道，“我晚点会送他回去。”
    一句话堵上了钟叔的嘴。
    至于是谁、回哪里，她一个也没有说。
    想起方才听到的对话，穆星辞挑了下眉，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他实在好奇，昨天他说要给顾绯当司机，顾绯没点头，却又留下了他，今天在管家面前，也没说他的身份，她到底想要他做什么？
    难道真的……
    正想着，却见顾绯已经上了楼，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他身上，又轻飘飘地补了一句：“好好穿衣服。”
    要么就别穿了。
    穆星辞：“……哦。”
    第191章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9）
    不得不说，总裁男主身边的人办事效率就是高。在顾绯表明要求之后，只是一个下午的时间，助理就已经把合适的房源发给了她。
    a市最高的大厦，上下两层，装修相当豪华气派。
    顾绯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刷卡付全款。
    不管事情有多繁琐，助理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全程连表情都没变一下，可以称得上是十分敬业了。

 第229章

    “太太，所有的手续我这边都会帮您办好，您直接过来住就行，”助理边说边唰唰唰在合同上写字，把落款处展示给顾绯看，“您签个字。”
    他微微抬起头，眼角的余光瞥见顾绯的身后还跟着个人。
    个子很高，穿了件卡其色衬衫，浓密的刘海几乎遮住了眉毛，戴着一只厚厚的黑色口罩，完全看不见脸。这好像是刚刚给他们开车的司机？
    他没见过，是太太新聘请的吗？
    不过，他也没来过澜山居几次，不可能对所有的人都熟悉，可能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佣人吧。
    顾绯微笑：“谢谢。”
    助理又道：“这套是精装修成品房，请问在装修设计上您还有什么其他要求吗？可以随时与我联系。”
    他其实有些不能理解。虽然这栋大厦的设计很好，但这是商住两用房，一层楼办公一层楼居住，以顾绯的身份，完全可以去买滨江那边的豪华住宅……
    连助理也忍不住好奇，太太究竟想做什么？
    “实不相瞒，”顾绯笑了笑，“这房子不是给我住的。”
    助理：“……！”
    他震惊地看着顾绯，房子不给她住还能给谁住？难道……
    身后的穆星辞不由得挑了下眉。
    “全职太太的生活太无聊了，我想给自己找点事做，”顾绯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最近对服装设计很感兴趣，想开办一个个人工作室。地址就定在这里。”
    助理觉得不可思议极了。当时傅庭深要跟顾绯结婚，顾绯的资料也是他一手整理的，知道她虽然是设计专业，但只是个国内的普通大学，纯属混个文凭，顾家根本就没有培养她的意思……
    她哪来的勇气开办工作室？还是服装？
    助理诚心建议：“太太，如果您对服装设计有兴趣，我可以为您安排傅氏的工作。”
    傅氏毕竟是龙头企业之一，旗下多个服装品牌，基本上都是走的中高端路线。只要顾绯愿意，以她傅太太的身份，可以获得最好的资源。助理实在不能理解顾绯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我进傅氏？”顾绯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摇了摇头，看起来颇为无奈，“我不合适。”
    助理一时语塞，显然也想到了什么。傅氏的那些设计师个个都是名牌大学毕业、在各种国际舞台获奖的名人，顾绯要是走关系进来，指不定又要被排挤……
    落在顾绯身上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几分怜悯。这个女孩，好像是个天生的悲剧，过去在家里不受待见，便是被傅庭深选中，也别有意图……
    助理低下头，道：“抱歉，太太。工作室方面的事，我会安排人为您解决。”
    “那就辛苦助理了，”顾绯这样说着，“往后助理，以及其他人与我见面，都像傅先生那样，喊我顾小姐吧。”
    一句状若无意的“像傅先生那样”，让助理的心梗了一下，一时同情更甚。傅庭深确实从来都没把顾小姐当成傅太太来看。
    他忍不住叹气了一声，道：“好的，顾小姐。”
    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完之后，助理便离开了，临走时给了顾绯一个平板电脑，让她自己下订单。只是比起刚来时公事公办的模样，助理的态度明显缓和了不少，对顾绯几乎是有求必应，少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不知道当局者知不知道，反正旁观者穆星辞看得清清楚楚。
    等人一走，穆星辞摘下口罩，又把贴在脸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假刘海扯掉，这才若有所思地看着顾绯。
    面前这个女人实在聪明。
    昨晚在傅家，那几个佣人对她毕恭毕敬，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
    今天在这里，面对她丈夫的助理，她的态度则颇为柔和，三言两语勾起那个助理的同情心，再一次改变了助理对她的态度。
    许是他的注视太过灼热，引起了顾绯的注意，本在平板上挑选东西的顾绯转过头，看了身后的穆星辞一眼。
    少年的脸上立刻浮现笑意：“姐姐。”
    像是一只乖巧摇着尾巴的大狗。
    此刻的他，脸上有被口罩勒出的红印，刘海也乱糟糟的，看起来可怜兮兮，倒像是被欺负了似的。
    昨夜把他捡回来，吩咐佣人给他送衣服的时候，顾绯就在楼上看着。当时的穆星辞还有几分忍辱负重的感觉，这才过了一个晚上，态度的变化可不止一星半点。
    这样的反派，顾绯过去也遇到过不少。他们自以为自己掌控了全局，开始装乖卖惨，一旦顾绯失去利用价值，他们便会很快对她失去兴趣。
    穆星辞毕竟不是什么真正的一无所有小可怜。
    屏幕上的商品翻了一页，顾绯淡淡问：“嗯？”
    看着她云淡风轻的态度，穆星辞还是忍不住问道：“姐姐到底需要我做什么？”
    昨晚穆星辞几乎一夜未眠，想了很多事情，最终做下决定，计划要一步一步来，住在顾绯这里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他要先哄好顾绯。
    顾绯要开工作室，他倒是可以投资，不过要先把他的账户找回来……
    “以后你就住这里，”顾绯道，“去楼上待着，等我过来找你。”
    卧室都在楼上。
    穆星辞忽然明白了什么，唇角散漫的笑意僵了半晌，耳垂有点红：“……我知道了。”

 第230章

    等穆星辞上楼，顾绯放下平板，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是昨天为她服务的那位造型师，谷玥。
    听见她与谷玥的通话，系统嘀咕道：“宿主……那反派不是误会了吗？”
    顾绯轻笑一声：“那就让他误会。”
    要驯服一匹伪装成温顺犬类的孤狼，当然不是那么简单。
    但是顾绯很乐意看他表演。
    一个巴掌，一个甜枣，总要慢慢地喂才好。
    这么可爱的小狼狗，不玩玩实在可惜。
    第192章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10）
    顾绯用平板逛的是附近大型商场的线上购物平台，没过多久，房门便被敲响，楼层管家将不少她刚刚购买的东西都送了过来，大包小包在玄关处堆满。
    顾绯的衣服都在澜山居，现在买的大多都是男装，以及一些给他准备的生活用品。穆星辞身材这么好，很多版型的衣服都能轻松驾驭，极大地满足了顾绯的购物欲。
    没有人能拒绝购物的快乐，狐狸也不行，这一点顾绯深以为然。
    等东西送完，谷玥也过来了。
    她今天穿的很干练，修身的西装短裙，摘下脸上的墨镜，朝顾绯露出灿烂的笑容：“顾小姐，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给我打电话了。”
    昨天看顾绯选裙子，她就有一种见到知音的感觉。那条露肩星空裙还是她去年设计的，是梦境得来的灵感。只是镶嵌的碎钻与亮片太多，又是渐变的设计，一不小心就会又土又显黑，她几乎想不到有人可以驾驭它，因此一直闲置在仓库。
    哪知道顾绯提出建议，用缎面细纱点缀裙摆，营造出鱼尾的感觉，顿时让裙子变得更加斑斓梦幻，解决了困扰谷玥许久的设计难题。
    她当即给顾绯递上名片，表明自己有兴趣做她的私人造型师。当时顾绯只是神秘一笑，表示自己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比起做造型，她有一个更好的想法，稍后会与谷玥联系。
    “我跟你说，我今天的邮箱电话都要爆了，昨晚那条星空裙，你知道有多少人找我定制吗？这还多亏了你穿出了星空裙的气质。”
    话虽这么说，但谷玥的目光始终带着些许探究。毕竟那笔锦上添花的点缀是顾绯完成的，星空裙的效应也是顾绯带来的，顾绯的态度显然也很重要。谷玥并不屑于做独占别人功劳的事。
    顾绯笑着说道：“是吗？那是好事。我更要谢谢谷小姐，如果不是你的裙子，昨晚的我也不会收获那么多关注。”
    谷玥的笑容顿时真心实意了几分。
    有才华却谦逊的人，总能更好地博得他人的好感。
    从第一次与顾绯见面，听见她自我介绍的那句“我姓顾”开始，谷玥心里便隐约有了猜测。她一直为豪门圈服务，貌合神离的婚姻见过不少，对此只能感到唏嘘了。
    “所以顾小姐找我来的意思是……？”
    “有个合作想和谷小姐谈，”顾绯在灰色的皮质沙发上坐下，细长漂亮的狐狸眼微微挑起，“但会有一定的风险，谷小姐可以酌情考虑。”
    她穿着再简单不过的休闲装，却无端地让谷玥想起昨晚她踩着八厘米高跟鞋亮相晚宴的模样。
    明艳动人，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谷玥在顾绯对面坐下，看着她的表情，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我想创立个人服装品牌，以私人订制为主要销售方式。”
    谷玥的脸上没有多少诧异之色，而是道：“顾小姐要知道，现在的服装市场已经趋于饱和，高定几乎被傅氏垄断。况且像晚礼服这样的产品，成本高、工期长，更新换代快，小众的工作室根本维持不了多久。”
    她曾经也动过成立个人工作室的想法，但终究没有承担风险的勇气。
    “那就不做晚礼服，”顾绯轻笑道，“做旗袍。”
    谷玥惊愕地看着她。
    顾绯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原著中，原主认为自己有资金，学过设计混过名媛圈，颇有几分鉴赏眼光，选择了投资加盟一个比较稳定的品牌。
    结果该品牌早已江河日下，很多销量都是内部员工自掏腰包，繁荣不过是表象。
    彼时莫烟本人已经是一位知名的服装设计师，在业界享有话语权。她的眼光对名媛圈有很大的影响，只要稍微说几句话，便给了该品牌致命的打击，合伙人立刻跑路，品牌也被傅氏收购。
    因此，这一次，顾绯要从创立个人品牌开始，像买房子一样，把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莫烟有学历与大赛光环，在知名度这一方面，顾绯确实略输一筹。但是在过去，她也是个优秀的设计师，有九尾狐独到的经历与审美，与十几个世界积攒下来的灵感与经验。
    她要从另一个领域入手。
    谷玥已经被她勾起了兴趣，声音带了些许希冀：“只是做旗袍吗？”
    “两条线，一条以面向大众的亲民路线为主，一条……”顾绯声音微顿，不知想起什么，忽然笑了，“稍等。”
    她随手拎起两个购物袋，施施然上了楼。
    楼上有什么？
    谷玥看着顾绯上楼的背影，一头雾水。
    但无可否认，顾绯的提议确实让她很是心动。就像昨夜顾绯出席宴会一样，她的身上好像有一种魔力，让人情不自禁地信任她、追随她……

 第231章

    顾绯推开了主卧的门。
    空旷的房间十分安静，听不见一点声响，她打开灯，目光逡巡一圈，终于落在了中间那张两米四的大床上。
    “穆星辞。”
    被子掀开一角，露出少年的身影。
    他赤.裸.着上半身，只穿了一条长裤，肌肉线条沟壑分明。听见顾绯的声音，方才抬起头，声音莫名委屈：“姐姐，你让我等了好久，是在忙什么事吗？”
    许是一直没有喝水，他的嗓音有点哑，仿佛蛊惑一般。再加上这幅躺在床上、任君采撷的模样，很难让人不浮想联翩。
    可惜，他对面的顾绯只是挑了下眉，“穆星辞，你衣服呢？”
    穆星辞的语气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我刚刚洗了个澡。”
    他在车队健身的时候，那些兄弟都对他羡慕的不得了。这么完美的身材在她面前，她怎么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她把他带过来，还让他上楼，不是他想象的那个意思吗？
    “你倒是很自来熟，”顾绯笑了笑，把购物袋丢给他，“换上。”
    购物袋里，是一套银白色的西装。
    穆星辞有点懵：“姐姐？”
    “不是喜欢展示身材么？”顾绯略带戏谑的目光在他赤.裸的胸膛停留半晌，一本正经道，“给你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穆星辞：“……”
    *
    反绿茶达人顾绯绯。
    大家情人节快乐呀～感谢大家一直陪伴我，爱你们么么哒～
    第193章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11）
    谷玥在楼下等了一会儿，才听见了脚步声。
    是顾绯，和一个陌生少年。
    她穿了一件白蕾丝旗袍，长发简简单单地盘起，款款下楼。
    而她身边的少年，则穿着银白色西装，领口处点缀着一枚珍珠别针，是顾绯从旗袍上拆下别上去的。
    西装里面只随意搭了一件t恤，只是少年身高腿长，利落的肩膀线条将衣服完美地撑起。没有任何修饰与造型设计，也穿出了独特的气质。
    尤其是与顾绯站在一起时，仿佛走的不是台阶，而是婚礼殿堂的红毯。
    谷玥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她尚在恍神之际，顾绯笑吟吟的声音已然响起，“另外一条线，旗袍与西装一起销售，做情侣装。”
    既然是针对豪门圈的贵妇名媛，比起价格，独辟蹊径的创意更容易深入人心。
    从领带的花纹、面料的颜色到胸针的元素，都可以作为小巧思。
    不用顾绯细说，谷玥也可以明白她的用意。
    谷玥定定地凝视着顾绯许久。
    最初入行的谷玥，也曾心怀野心，从菜鸟到各大公司争抢的资深造型师，她逐步在业界拥有话语权，并最终选择了行业的龙头傅氏。
    在傅氏工作固然稳定，可一切朝商业看齐，确保利益最大化，重复的工作已经让她趋于麻木。
    可对上顾绯的视线时，那些早已被她抛弃的创作热情，似乎又源源不断地燃烧起来。
    或许，她可以赌一把。
    换句话说……
    她觉得，跟顾绯一起，她不会输。
    “好，”谷玥点点头，“我答应你。”
    目光在穆星辞身上停留半晌，她有几分迟疑：“请问这位是……？”
    顾绯和这陌生少年站在一起，莫名很登对。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一瞬，就迅速被谷玥抛开，顾绯不是有丈夫吗？她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哪个帅哥美女穿同色系的衣服不都配一脸吗？
    顾绯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来投亲的远房表弟，给我们做模特。”
    穆星辞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辩解，身侧的女人已经伸出手，在他发顶用力地揉了揉，笑眯眯地看着他：“是吧，阿辞弟弟？”
    穆星辞：“……”
    她的手法好娴熟，像在撸一只狗。只是那声轻柔的“阿辞”落下来，又让穆星辞的心酥了几分，瞬间失去了反抗的欲.望。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只是为生活做出的妥协。
    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见谷玥探究的目光落了下来，忍不住往顾绯身后退了一步，拉了拉她的袖子，语气有几分可怜兮兮：“姐姐，做你们的模特应该不要脱衣服吧？”
    谷玥：“……我们要做的是衬衫和西装外套，当然不要脱。”
    她只是在目测穆星辞的身材合不合适，一点乱七八糟的思想都没有，这小弟弟满脑子都在想什么！
    谷玥严重怀疑他在趁机卖惨撒娇。
    她的目光不由得带了几分八卦之意，这真的是顾绯的远房表弟吗？不会是哪里捡来的弟弟吧？
    事情已经谈妥，这里的气氛又过于诡异，自然也没有了留下来的必要。谷玥拎起包包，对顾绯道：“那我就先走了，我回头去联系几个相关行业的朋友，我们有事线上说。”
    顾绯笑着点了点头：“好。我会进一步筹备的。”
    房门在视线中关上，顾绯转过头，视线在穆星辞拉着他衣袖的那只手上停留片刻，这才似笑非笑地问道，“穆星辞，你不是很喜欢脱衣服么？”
    穆星辞的嘴角有片刻的僵硬。
    见顾绯没有推开他的意思，他微微低下头，下颌抵着她的肩膀，温热的气息落在她裸.露的肌肤上：“我以为姐姐喜欢。”

 第232章

    “姐姐是设计师，那些身材好的男模特，应该见过不少吧？”他期期艾艾地说着，语气有几分哀怨，“难怪姐姐看不上我的身材。可惜我不是专业模特出身，不能吸引姐姐的注意……”
    穆星辞轻轻地嗅了嗅。
    她身上好香。
    不知道抱一下是什么感觉，是不是软的……
    他只见过顾绯穿常服，没想到她一声不吭地换了身旗袍。玲珑曼妙，摇曳生姿，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顾绯淡淡道：“那就向专业模特学习，好好表现。”
    她看起来没什么反应。
    穆星辞悻悻地松开手，“为了姐姐，我肯定努力的。”
    顾绯脑子里的系统倒是一副大开眼界的样子，“宿主宿主，我刚刚扫描了一下他的语气，搜索引擎告诉我这种人一般称为‘绿茶’，原来男人也可以这么茶啊……”
    顾绯也勾了下嘴角。
    她伸出手，再次揉了揉他的头，“乖。”
    柔软的手指穿过他的碎发，带着她独有的淡淡香气。穆星辞微微眯起眼，忽然有些享受被她摸头的感觉。
    *
    傅氏总部。
    总裁办公室内，一个经理模样的人正抱着一本文件夹，向傅庭深汇报：“傅总，与穆家合作的合同已经拟好了，请您过目。”
    穆家？
    傅庭深微微蹙眉，修长的手指翻动合同，扫过一行行文字。
    与穆家的合作早就谈到了最后的阶段，只不过是双方代表签个字罢了。听说穆家的小少爷已经回国，本以为他会在宴会上出现，结果却不见人影，不知去了哪里。
    那位小少爷今年好像才二十岁，最是玩世不恭的年纪，也难怪会做出这么叛逆的事。
    一个孩子罢了。
    别人的家事，傅庭深不感兴趣，因此他只是淡淡点头，在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没什么问题，就这样吧。”
    经理带着合同离开，傅庭深的私人助理进来了。
    傅庭深看了助理一眼，问：“事情都处理好了？”
    助理连忙点头：“是的。顾小姐那边……”
    他的话被傅庭深打断：“不用细说，你处理就好。”
    明显是一副不耐烦的语气，似乎也没有意识到助理对顾绯称呼的改变。
    助理在心里叹气一声，对顾绯又多了几分同情。
    他换了个话题：“傅先生，下个月要到时装秀了，公司那边收了一批新的简历，据说有个设计师拿过国际设计大奖，现在还没回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作品。您要去看看吗？”
    傅庭深颔首：“好。”
    一个在国外留学的……设计师？
    第194章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12）
    顾绯做事向来说一不二，翌日一早，在谷玥的电话打来后，她就很快收拾好自己出门了。
    穆星辞走下楼，在胡桃木的茶几上看见了一张银行卡，以及一部崭新的手机。
    屏幕上有一条未读短信，穆星辞划开屏幕，看见了短信的内容：【银行卡密码000000，先将就用，不够给我打电话。玄关的衣服都是给你买的，自己拿。晚点会有人来装修，把房子看好。】
    穆星辞不由得笑了一声。
    他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拨出去了一个电话。
    忙音响了几声，电话另一端终于有人接通，一道吊儿郎当的男声传来：“喂？”
    穆星辞：“唐明睿，是我。”
    电话里传来桌椅碰撞的哐当哐当声，对面的人似乎激动到不知撞上了什么，倒吸一口凉气，这才忙不迭地接话：“我靠穆哥！穆哥你上哪了？我给你发了好多条消息你都没回！车队那些人听说你被你家老头绑回国，都快把我电话打爆了，你在哪，要我去接你吗？”
    对面的男生叫唐明睿，比他大两岁，是穆星辞中学时代最好的朋友，唐家是当地有名的华侨家族，同样也是穆星辞所在车队最大的投资方。这两年赛车行业蓬勃发展，去年唐明睿大学毕业，被家里人派回国，开拓国内市场。
    穆星辞与唐明睿是不打不相识的关系。当时唐明睿是学校里的小霸王，穆星辞初来乍到，语言又不通，经常被唐明睿带人欺负。穆星辞隐忍许久，终于在某一天爆发，把唐明睿揍得鼻青脸肿，此后唐明睿见到他，都下意识地喊一声穆哥。
    “是我要回国的。但发生了一点意外，手机和钱包掉了，”穆星辞按了按太阳穴，嗓音有些懒洋洋的，“不用，我有地方住。”
    唐明睿这才松了口气，“那你现在住哪啊？酒店吗？你钱包掉了你怎么住的酒店？小心被人半路劫色！”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嘿嘿”两声，促狭一笑，“哎呀我觉得真的可行哦，穆哥，你要不在脖子上挂个牌子，到机场摆摊，就写‘诚心出租本人’，肯定有富婆姐姐愿意买单。”
    “确实，”穆星辞漫不经心道，“我现在就住在富婆姐姐的家里，不然你以为我哪来的手机？”
    唐明睿：“……！我靠！”
    他差点从床上蹦起来，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他依然记得，当年穆星辞加入的那支车队一直拉不到赞助，濒临破产，准备参加完下一场比赛就解散。只训练了几个月的穆星辞不仅动用了手中可调动的所有资金，还跑遍投资商的家，表示愿意承担所有风险，让他们将所有的注压在他身上。

 第233章

    当时只有唐明睿的父亲看在二人的关系上投资了车队，是车队唯一的赞助商。后来的结果也显而易见，十六岁的穆星辞成为比赛最年轻的冠军，唐家的品牌也因此收获了可观的利润，成为车队的长期赞助。
    可以说，如果没有穆星辞，就没有现在唐家的辉煌。
    过去喊穆星辞穆哥，更多是被逼无奈。只是那一次之后，看见赛道上意气风发的穆星辞，这声“哥”，唐明睿喊得真心实意。
    只是可惜，时至今日，穆星辞依然没有得到穆家的肯定，穆父始终认为穆星辞是不务正业……
    所以穆星辞这是终于被他家里人逼疯了，开始胡言乱语？
    “帮我抛几支我名下的股票，银行卡号我短信发你，”穆星辞道，“如果穆家那边问起，就说不知道，其他的我会处理。”
    “行，”唐明睿的语气有点复杂，“穆哥，那你真的……”
    穆星辞早就经济独立了，根本不差那点钱，唐明睿就是开个玩笑，他还真去找富婆姐姐了啊？
    “不该问的事不要问，挂了。”
    “哎哎哎别——我不问了还不行吗！”唐明睿连声道，“穆哥穆哥，我还真有事要你帮忙，你什么时候有空，能来俱乐部一趟吗？我这有点麻烦……”
    穆星辞：“地址。”
    唐明睿立刻露出笑容：“谢谢穆哥！祝你和富婆姐姐生活幸福！”
    穆星辞：“……”
    他勾了勾嘴角，嗤笑了声，幸福？
    顾绯人都不知道去哪了，就留下一句让他看家。
    他又不是狗。
    *
    连着几天，顾绯和谷玥跑遍a市的布料市场，选了一批合适的面料，品牌的注册也提上日程。
    谷玥的计划是三个月内把品牌推广出去，但顾绯看着日程，忽然饶有趣味地勾了下唇，“下个月有一场傅氏主办的时装秀？”
    谷玥点点头：“对。但这场秀的名额已经确定好了……”
    顾绯笑了笑：“这件事交给我。”
    “好，等样衣做出来我们马上拍摄。”谷玥干劲十足地点点头。
    若说一开始谷玥的态度还是将信将疑，此刻已经对顾绯充满信任。
    顾绯是她见过最适合穿旗袍的女人。普普通通的面料与版型，经过她寥寥几笔的改良，顿时变得独具韵味，看着她穿旗袍，源源不断的搭配灵感在谷玥的脑海中浮现，笔记本几乎一刻不离手，她已经许久没有体会到这种创作热情了。
    顾绯自己就是天生的模特，再加上她那位“远房表弟”，谷玥相信拍摄一定会顺利进行。
    说起来，倒是好几天没见到那位表弟了。
    谷玥这样想着，推开了工作室的门，却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
    不过几天没来，工作室已经焕然一新，极简商务风的装修，各个区域划分清晰，她差点以为她走错了门。
    顾绯挑了挑眉，不错，冷了穆星辞几天，他自己倒是过得挺自在。
    “绯绯，你从哪里请的装修团队？这也太高效了！”
    顾绯淡定道：“你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谷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少年随意套了件t恤，微微露出锁骨，看向顾绯的目光颇为哀怨：“姐姐，你终于记得回来了？”
    这两人的关系一定不正常。
    谷玥心里很快有了猜测，朝顾绯眨了眨眼，“我先走了。你放心，我绝对不把你有表弟的事告诉傅总。”
    第195章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13）
    谷玥是不知道顾绯和傅庭深婚姻真相的。但这段时间也看得出来傅庭深对顾绯的态度，不像夫妻，倒像陌生人。豪门貌合神离的夫妻不在少数，谁还没个“表弟”了？
    谁能拒绝贴心还会撒娇的男大学生呢？
    顾绯笑了笑，没接谷玥的话，目送她离开后，转头看向气定神闲的穆星辞：“看来你很闲？”
    这次倒是有长进，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不穿，而是有一种穿了但是没穿的感觉。
    “姐姐对我这么好，我也想帮姐姐做点什么，”穆星辞笑眯眯地说着，主动凑过来，拉着顾绯在沙发上坐下，又绕到沙发后面，帮她捏肩膀，“姐姐忙了这么久，应该很累了吧？我帮姐姐按按。”
    连轴转了几天，顾绯确实感到几分疲惫。穆星辞的按摩手法十分娴熟，力道恰到好处，她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
    就在这时，被丢在沙发另一端的挎包震动了几下，是顾绯的手机响了。
    不等顾绯起身，穆星辞已经三跨两步，把手机递到了她的面前。
    屏幕上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身后的穆星辞继续帮她按摩，顾绯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接通了电话，“您好？”
    “顾小姐，”电话里传来傅庭深冷淡的声音，“钟叔说你已经四天没有回澜山居了，你现在在哪里？”
    傅庭深自然不是关心顾绯。
    他收到了唐家的邀请，观看唐氏赛车俱乐部举办的比赛，时间定在本周末。傅氏这两年在积极开拓海外市场，有意拉拢如穆氏、唐氏这样在海外具有影响力的企业集团，因此欣然接受了邀请。
    傅庭深本人对赛车兴趣不大，只是不可避免地想起年少时的莫烟。
    记忆里温婉得体的女孩，趴在课桌上，露出少有的憧憬，说她十分羡慕赛车手在赛道上恣意轻快的从容。

 第234章

    许是与长得和莫烟有几分相似的顾绯签了结婚协议，又因为下个月就是莫烟的生日，这段时间，傅庭深总会梦见他与莫烟的过去。
    仿佛冥冥之中，有某种预兆一般。
    可莫烟已经离开他这么久了。
    她还说往后每一次社交活动都会陪在他身边，她做到了么？
    傅庭深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几分自嘲。
    便听见电话里的顾绯道：“在新房子里。”
    傅庭深的眉头深深皱起：“顾绯，澜山居才是你住的地方。”
    澜山居的别墅，是傅庭深很多年前买的。装修风格都是他——或者说他和莫烟的喜好，因此他将澜山居当作了婚房。
    仿佛只有这么做，他才能安慰自己，莫烟从未离开过他。
    顾绯不知在做什么，声音温温柔柔，像只慵懒惬意的猫：“我想创办个人品牌，所以把新房改建成了工作室，这几天都在布料市场选面料。傅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顾绯？选面料？是了，她大学专业似乎也是设计……
    傅庭深不由得笑了起来。他高中那段往事，在佣人之间不是秘密，顾绯是收买了钟叔打探到这些的么？多么低劣的吸引他注意力的方式。
    莫烟是豪门千金，从小耳濡目染，对服装设计独有见解，还去出国深造了。而她顾绯算什么？只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周末跟我去唐氏赛车俱乐部，我会让人把需要穿的衣服送到澜山居，”傅庭深冷淡道，“顾小姐，我说过，我不可能爱上你。结婚协议终止后，我们不会再产生交际，收起你那些无用的手段。”
    不知什么时候，穆星辞停止了按摩的动作，双手撑着沙发，下颌与顾绯的肩膀几乎只是咫尺之距，听见傅庭深的话，微微挑了下眉。
    他是不是听见了“结婚协议”？
    难怪他们的关系看起来不怎么好的样子。
    不过，赛车比赛，唐明睿似乎在电话里提到过……
    “傅先生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面前的女人勾了下唇，语气却十足的柔弱无辜，“傅先生，我是真心热爱服装设计的。我一直有一个创建个人品牌的梦，是您让我有了接近梦想的机会，我只是想让我的作品获得展示的机会，被更多的人看见，没有肖想您的意思。”
    天真又愚蠢。
    傅庭深冷嗤一声。倘若做品牌有她说的那么容易，人人都可以打造下一个傅氏。
    到底是没接受过精英教育的私生女，和莫烟根本不能比。
    “下个月傅氏会举办一场时装秀，我可以留一个名额给你，”他淡淡道，“我不做无用的投资。”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顾绯要做品牌，肯定要动用傅氏的资源。如果背后没有傅氏这座大山，根本不会有人买她的东西，她什么也不是。
    距离时装秀只剩下几周，顾绯又是从零做起，怕是连模特都请不到。等她再打电话过来向他求助的时候，傅庭深就可以直接收回这个名额了。
    他只是想用现实说话，狠狠地打击她，让她彻底断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不做无用的挣扎。
    傅庭深只需要一只听话的金丝雀，一个莫烟的替身，其他的，没有必要。
    顾绯弯了弯眼，笑得真心实意：“谢谢傅先生。”
    随便激将几句就拿到了名额，真没劲。
    古早口味的霸总果然普通又自信。
    傅庭深那点手段，顾绯已经摸得一清二楚，一种另类的pua罢了。安排原主住在他准备好的房间里，让身边的人各种暗示原主他的喜好，把原主打造成另一个“莫烟”。
    可傅庭深真的喜欢莫烟吗？顾绯认为不是。他喜欢的，只是他想象中的那个白月光，不然后面为什么会在原主与莫烟中犹豫不决呢？从始至终，傅庭深在意的，只有他自己。
    她眯起眼，却见穆星辞不知何时来到了她面前，为她倒了一杯温水。
    t恤领口有点歪，轮廓分明的锁骨若隐若现，穆星辞眨了眨眼，好似在为她打抱不平：“姐姐，你先生对你的态度也太差了吧？”
    连电话号码都没存，看来他们的夫妻关系确实不怎么样。
    他将水递到她面前，温热的气息似有似无，状若无意一般说道：“可如果你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为什么……还要结婚呢？”
    第196章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14）
    顾绯接过穆星辞递来的杯子，轻抿一口，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幽幽道：“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
    穆星辞凝视着她的脸。
    她有着无可挑剔的容颜，浓密的睫毛微微闪烁，却莫名透露出几分伤感。
    手机对面那位“丈夫”的语气，便是穆星辞作为局外人，也不由得感到愤懑。
    那位傅先生，把她当什么呢？一个玩.物，一只金丝雀？
    炫耀的工具，谈判的筹码。
    不管是什么，都不是一个人。
    这让穆星辞想起了自己。
    不论他怎么努力，如何证明自己，他的父亲都看不见。
    他只想让穆星辞变成他想要看见的样子。
    打通唐明睿的电话之后，穆星辞确实动了离开的念头，钱已经打到了顾绯给他的这张银行卡上，他原本准备帮顾绯拍完服装之后，留下银行卡以及她送给他的那些东西，就回去处理自己的事。

 第235章

    现在……
    留在这里就不能处理了吗？
    他要帮她出口气才行。
    见顾绯似乎心情欠佳，现在也不是表演的时候，穆星辞便找了个借口上楼了。
    他给唐明睿发消息：【周末唐氏赛车俱乐部有场赛车比赛是吧？我会参加。】
    他不知道的是，他一走，顾绯立刻恢复了漫不经心的表情，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告诉谷玥她已经拿到了时装秀的名额。
    【谷玥】：？？？这么快？
    顾绯慢悠悠地打字：【对，我跟助理联系好了，到时候直接报品牌的名字就行。】
    只是一点小小的激将法而已。
    想起刚才穆星辞似有似无的试探，她不由得勾了下嘴角。
    穆星辞听了那么多，不可能没有注意到那句“协议婚姻”。
    他就是想听她亲口承认。
    装傻呢。
    可惜他不知道……顾绯是故意让穆星辞听见她和傅庭深的通话内容的。
    *
    周末，傅庭深的车如期而至。
    他没有下车，透过车窗，看了走出别墅的顾绯一眼。
    顾绯换上了他送来的衣服，是一条浅草绿的碎花连衣裙，搭配一件镂空针织衫，看起来温婉动人。
    只是傅庭深依然皱起了眉头。
    这是他根据莫烟的风格选出的裙子，顾绯这样衣架子的身材，穿着也的确很好看，却不是他心中的感觉。
    ……既不像莫烟，也，不像顾绯。
    他的脑海里莫名浮现那天晚宴上顾绯的模样。
    或许确实有“人靠衣装”这个说法，换了套衣服，顾绯的气场也变得不一样了。只是前几天他好像听助理说，那个形象设计师辞职了，因此公司现在在选人顶上她的位置，似乎看上了一位准备回国的新人……
    他闭了闭眼，不知怎的，又想起了莫烟。
    车里的气氛很是沉默。
    傅庭深神色复杂，一会儿想起顾绯，一会儿想起莫烟，眉头紧紧地拧着。顾绯靠着车窗，专心跟谷玥讨论昨天的设计稿。
    不久之后，商务车停在了唐氏赛车俱乐部门口。
    俱乐部的负责人亲自接待他们，是个很年轻的男生，看起来二十出头，稚气未脱，笑起来还有一只酒窝，被他们称作“小唐总”，这让顾绯莫名想起了穆星辞。
    “小八，看看穆星辞在哪里。”
    穆星辞这几天意外的安静，不知道在忙什么。不过顾绯也不闲，因为今天要去俱乐部，昨晚她回了澜山居，没有留在工作室。
    系统马上把定位传了过来，忽然“咦”了一声：“宿主，他好像就在俱乐部？”
    顾绯倒是一副不意外的表情。
    他果然跑这里来了。
    穿过俱乐部大楼，就是赛车场了。
    像马球、赛车、高尔夫这种娱乐项目，与宴会一样，同样是社交活动之一。这一次来到俱乐部的，除了傅庭深外，还有十几个西装革履、商业精英打扮的人。
    因为今天有比赛，看台上熙熙攘攘挤着不少人。一排穿着赛车服的年轻男生抱着头盔站在赛道一侧，应该就是这次比赛的主角了。
    唐氏在欧洲市场的故事，傅庭深略有了解。唐氏靠小商品起家，一度没落，之后投资了一家车队，扭转了集团的命运，现在以球鞋、运动服等服装零售为主，在欧洲市场占据很大份额。
    前两年，唐氏集团董事的独子唐明睿回国，在a市创办了赛车俱乐部，事业正在起步状态。这一次邀请他们观赛，也有拉拢他们合作投资的意思。
    傅庭深不由得看了身边的顾绯一眼。
    从上车开始，顾绯就尽职尽责地扮演花瓶，一句话也没有多说，一副温柔娴静的模样。
    他有些恍惚地想，记忆里的莫烟，也是这个样子吧？
    “今天这场是个人积分赛，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大家有玩过赛车的，也可以报名试试。赛场会为每人提供五万元的筹码，大家可以自行下注。”
    唐明睿露出笑容，简单介绍了几句，便示意工作人员递上筹码牌。
    大屏幕上出现了参赛选手的名字。
    顾绯一眼扫过去，发现一共有十八辆车参加比赛，前面是选手名，后面是车的型号与赔率。
    最下方的“victor”，吸引了顾绯的注意。
    victor，胜利者，好嚣张的名字。
    她挑了下眉。
    几人看不见的地方，唐明睿转过身，偷偷看了一眼手机。
    【穆哥，今天你就放马开，挫挫那些小子的锐气就行，开得漂亮点！】
    这批车手虽然是唐明睿一手培养的，但这些十七八岁的大男孩一个比一个桀骜不驯，在国内赢了几场比赛就洋洋得意，自以为是赛车第一人，好好的车不练，被女粉丝夸了几句就飘飘然，成天忙着换造型撩妹，让唐明睿十分头疼。
    他特意请穆星辞来，就是想教育教育车队的这些小子，让他们不要太过浮躁。
    过了几秒，手机上弹出了穆星辞发来的消息。
    【放心。】
    看台后方，穆星辞抱着一只红白相间的头盔，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这群人。
    他的目光在傅庭深身上短暂地停留片刻。
    这就是那位傅总？
    傅庭深身侧的顾绯似乎察觉到什么，忽然转头看了一眼。

 第236章

    *
    大家元宵节快乐呀～
    第197章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15）
    隔着一扇透明的玻璃门，少年穿着红、黑、白三色相间的赛车服，身形修长挺拔，看起来桀骜不羁，却又力量感十足。
    察觉到顾绯的目光，他好像一点也没有被发现的窘迫，反而绽开笑容，朝她比了个“v”。
    他拿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敲击，随后，顾绯挎包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一连串的短信。
    【好巧，姐姐怎么也在这里？】
    【那个站在姐姐身边的人是姐姐的丈夫吗？姐姐在太阳底下站了这么久有没有不舒服，他怎么都不关心一下姐姐？】
    【姐姐，我车技还可以，要不要试试买我？】
    顾绯勾了下唇，回复：【胜利者？】
    穆星辞敲屏幕的手指微顿，耳垂浮现一抹绯色。
    这时候，傅庭深几人已经给选手进行下注了。
    看台上有不少选手的粉丝，呼声最高的几个，傅庭深都有下注，一回头，却发现顾绯把她的五万筹码，都给了最下方那个灰色的“victor”。
    这并非专业的比赛，主要是联谊与展示车技，因此也有业余选手参加。比如这个victor，似乎是新注册的用户，没有积分也没有俱乐部，排在了最后一位，根本没有人给他下注。
    傅庭深不由得皱起了眉。
    想起前两天顾绯在电话里放下要创建个人品牌的厥词，他顿生些啼笑皆非之感。但凡有点脑子，也不会把所有的筹码压在一个新人身上，她的投资眼光真是不怎么样。
    就这样还想做品牌？
    “顾小姐，”傅庭深难得多说了一句，“我知道你是第一次来赛车场，如果不知道该怎么下注，可以参考我的方案。”
    他不希望顾绯在这种公开场合给他丢人。
    顾绯眨了下眼，柔柔地说道：“谢谢傅先生的建议。只是我看那个赛车手没有几个人下注，想给他一些鼓励。”
    毫无意义的同情心。
    傅庭深微微垂眸，心道，莫烟可不会这样。她聪明且要强，知道怎么选择对自己最有利。
    只是听着顾绯轻柔的声音，他的思绪又有些飘忽，顾绯过去也是不受待见的私生女，或许她通过那位赛车手，想起了自己。
    她与莫烟，光是起跑线就差了那么多，他怎么能用莫烟的标准看待她呢？她毕竟在尽心尽力扮演“傅太太”这个角色，他可以待她温柔一些。
    随着广播声音的响起，十几位选手陆续入场。除了穆星辞，他们大多都还未戴上头盔，笑嘻嘻地朝着观众席招手，不时做出飞吻的动作，宛若一场粉丝见面会。
    来自不同俱乐部的赛车手，大多穿着特别定制的赛车服，后面写着他们独有的号码牌。便是个人积分很高的业余选手，也有印着自己代号的头盔。穿着赛车场提供的赛车服的穆星辞，就显得平平无奇，像是被拉过来凑数的路人。
    顾绯后方也有不少人在窃窃私语：
    “最后那个是谁？花钱买了名额的富二代来体验生活？”
    “我知道欧洲有个很有名的赛车手叫victor，难道他是v神的粉丝？但v神不是在国外吗？”
    “又不是叫了胜利就能胜利，他可真嚣张。”
    随着一声枪响，旗帜落下，十几辆色彩绚丽的赛车统一冲出赛道，现场的气氛顿时推向高.潮。
    最前面的是唐氏俱乐部的赛车手，也就是傅庭深下注最多的那一位。他个人积分最高，在赛场上颇受欢迎，几乎是比赛开始的那一瞬间，便以一骑绝尘的姿态迅速冲到了前方。
    赛道过了一半，便是连续的弯道，车速也渐渐变慢。唐氏俱乐部的赛车手驾驶着蓝白赛车游刃有余地拐弯，很快超出他们一大截。后方好几辆车摩擦碰撞，在弯道上展开了激烈的争夺。
    紧接着，一辆黑白相间的赛车，忽然冲了出来！
    车尾烟尘滚滚，车身几乎只剩残影，在观众们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这辆赛车轻轻松松穿过了几个弯道，迅速追上了那位唐氏俱乐部的赛车手。
    屏幕上，一个硕大的“victor”，从最底端，直接窜到了前三名。
    赛道由弯转直，很快变成了两辆车的竞逐。
    第一名第二名不停地发生变化，几乎只是毫厘的差距。
    没过多久，又到了该减速的弯道。蓝白赛车忽然加速，车身往一侧偏移，眼见就要与黑白赛车相撞！
    “滋啦”的摩擦声传来，伴随着轮胎划过地面的声音，黑白赛车以更快的速度，完成了一个漂亮的漂移，迅速甩开蓝白赛车，来到了直道。
    而蓝白赛车却一时没有转过弯来，直接冲出赛道，开进了中间的绿化带。
    “victor”稳稳地占据了第一名的位置。
    观众席上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谁也没想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业余车手，居然成为本次比赛的黑马。
    傅庭深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他刚刚还让顾绯按照他的方式选，结果他下注的几个赛车手，连前三都没进。
    不论是生活还是事业，傅庭深一直鲜有失误，这还是头一回这么丢脸。
    顾绯始终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哪怕赢了筹码，嘴角依然挂着不变的淡笑。一个漂亮的花瓶——这固然很符合傅庭深对她的定位，可这一刻，傅庭深却有了异样的感觉：她这么做，或许是因为她根本没把这一切放在心上。

 第237章

    事实上，顾绯确实没在意傅庭深在想什么，她在跟系统聊天。
    谁能想到在赛车场上意气风发的穆星辞，脱下赛车服之后，变成了一只爱撒娇的小奶狗呢？
    黑白赛车在终点停下，穆星辞推开车门，走向了颁奖台。
    抱着早已准备好的冠军奖杯，唐明睿咧嘴一笑，有模有样地说道，“恭喜我们的选手victor！这还是victor先生第一次参加我们赛车场的比赛，请问你有什么感想呢？”
    穆星辞并未摘下头盔，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目光越过坐在vip席的观众，在顾绯的身上停留片刻，忽然弯起了眼。
    清朗的少年音从头盔后传来：
    “我希望可以把奖杯送给那位为我下注的观众。”
    “谢谢她对我的信任。”
    *
    傅庭深：就是突然觉得头上有点绿。
    第198章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16）
    穆星辞的声音响起时，观众席不少人也有些吃惊。
    本以为这是个有多年训练经验的职业车手，哪知道声音居然这么……年轻？
    傅庭深脸都黑了。
    若非他心里清楚那位赛车手并不知道为他下注的人是谁，此情此景，就变成浪漫的爱情神话了。
    顾绯撑着下巴，看着下方笑得一脸殷切，就差把尾巴摇成螺旋桨的穆星辞，轻轻地笑了一声。
    穆星辞舌尖抵了抵后槽牙，突然有一种摘下头盔冲到她面前，让她摸一摸他的头的冲动。
    他见过很多时候的顾绯，但绝对不该是这样……被人像金丝雀一样困在身边。
    他眯了眯眼，视线短暂地在傅庭深身上停留。
    最尴尬的就是唐明睿了。
    他暗中狠狠地瞪了穆星辞一眼，忍不住又看了看顾绯。呵，难怪突然答应他要参加赛车比赛，原来是为了撩妹啊！
    但是……如果他没有记错，那位是傅庭深的太太吧？
    不知想到什么，唐明睿瞳孔猛地放大，随即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穆星辞。
    穆星辞只是微微挑了下眉，示意他继续。
    唐明睿只好尴尬地笑了两声，“让我们再次恭喜victor！”
    *
    赛车比赛结束之后，唐明睿让工作人员带着傅庭深等人继续参观，自己则去了后台休息室。
    俱乐部的几个车手抱着头盔，颇为心虚地低下了头，尤其是那位个人积分最高，却连前三都没有进的车手，更是心慌不已，小声艰难地为自己辩解：“唐、唐哥……”
    “喊我爸爸也没用，”唐明睿严肃着一张脸，再加上此刻一阵西装，更是多了几分气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以为今天的情况是偶然吗？如果不好好提升自己的实力，未来这种情况还会发生很多次！”
    车手把头低了又低：“唐哥，不，唐总，对不起，辜负了你对我们的期待，搞砸了你今天的聚会……”
    唐明睿今天邀请那些人来，更多的是向他们介绍赛车，看了一次就签合同，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事，因此他本就没有抱有希望。
    不过，倒是有好几个对穆星辞很感兴趣，已经在向唐明睿打探穆星辞的身份了。
    唐明睿有苦不能说，穆星辞可不是他的员工，是唐氏的大股东、摇钱树，这是得供着的啊……
    正想着，已经换下赛车服的穆星辞单手抱着头盔，走进了休息室。
    他一身休闲的t恤长裤，侧脸棱角分明，再加上过分优越的身高，便是走到哪里都无法被忽略。有个车手更是惊讶地瞪大了眼，连话都说得不利索了：“v、v神！”
    欧洲那边的比赛，v神一向很少露脸，只能从几个颁奖片段得知他极有可能是个华人，但中文名和身份藏得很好。这个车手也是因为看过一次直播，这才印象深刻。
    本以为是致敬他的粉丝，没想到居然是他本人，车手既惊讶又激动，连说话都不太利索了。
    难怪赢他们赢得那么轻轻松松。
    “阿睿，”却听见穆星辞淡声道，“不用这样寻找投资商。”
    他笑了笑，眼尾微挑，透露着些许散漫恣意，却又有着不容忽视的认真：“这支车队，交给我。”
    唐明睿一脸不可思议：“你不准备回……”
    他当然动过请穆星辞帮忙的心思，但又觉得这根本不可能。穆星辞的主战场在欧洲，他回国应该只是避避风头，待不了多久。
    况且唐明睿新创办的这个小俱乐部，没有父亲的支持，也远不如欧洲那边的唐家总部，培养的这几个赛车手还是半吊子。以穆星辞的身份，他在国内也会有更好的选择，怎么会看得上他？
    太暴殄天物了。
    穆星辞说得言简意赅：“我的确准备回国发展。”
    放弃他用四年开辟的江山，重新开始？可是为什么？唐明睿张了张嘴，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忽然想起了今天赛场上穆星辞那番异常的举动，表情有些复杂。
    “穆哥，我知道我俩关系好，但你可以再考虑一下，我这个俱乐部……”
    唐明睿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我说了，车队交给我，”穆星辞笑了一声，不知想起什么，眸子微微眯起，“我也不想在这里遇到某些人。”
    唐明睿：“……？”
    却见穆星辞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忽然收敛了玩味的神情，冷冷地哼了一声。

 第238章

    唐明睿左思右想，脑海里也只浮现出一种场景：动物世界里，两只雄性为一只雌性展开了激烈的争夺……
    工作人员已经领着傅庭深一行人走了进来。
    “这就是唐氏俱乐部的休息室了，我们的车手都在这里，”工作人员介绍道，“大家逛了这么久也该累了，来这边坐吧。”
    立刻有工作人员端上了果盘。
    最惹眼的，便是抱着一只奖杯的顾绯了。她优雅地坐在沙发的一侧，把奖杯放在了手边。
    唐明睿还想低声跟穆星辞说两句，一个“穆”字还没有说出口，却发现穆星辞已经端着一杯水走了过去，语气是恰到好处的惊喜：“原来拿我奖杯的，是这个漂亮姐姐？”
    唐明睿：“……”
    站在一边的几个车手面面相觑，忍不住揉了一下眼睛。
    傅庭深的脸色沉了一分。
    只是一次意外的寒暄而已，他自然不可能这么小气，更何况他和顾绯之间本来就没有任何感情。但是那少年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
    他就是那个拿了第一的赛车手？怎么有点眼熟？
    顾绯看了奖杯一眼，漫不经心地勾了下唇，“怎么了，奖杯不是已经送给我了吗？”
    “那是当然，”穆星辞弯了弯眼，把水杯放在了顾绯的面前，“在赛车场这么久，姐姐喝点水润润嗓子。我是想说，选择了我，姐姐你眼光真好。”
    傅庭深面色铁青，忍住了想要开口的冲动。
    这个赛车手是看不见顾绯跟他一起进来的吗？当他不存在？
    他深吸一口气，只是一个比他小好几岁的年轻男生……他根本没有与他计较的必要。
    顾绯，是他的妻子。
    第199章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17）
    最后傅庭深与唐明睿的合作自然没有谈成。
    从赛车俱乐部回来之后，他也没再来找过顾绯。顾绯乐得清闲，把心思都放在了她的个人品牌上。
    穆星辞也忙了起来，除了拍摄的那几天，几乎不见人影。
    转眼间，时装秀就要到来了。
    a市国际机场。
    飞机落地，一袭长裙的莫烟走了下来。
    望着阔别多年的故乡，她的心里惆怅又激动，更多的是对前方未知挑战的跃跃欲试。
    莫烟原本制定的回国计划，在两个月后。
    但国内这边的人告诉她，前段时间，a市高奢品牌大头傅氏的首席形象设计师辞职，岗位暂时空缺。这对莫烟来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以莫烟被捧为“天才”的实力，只要她在时装秀场稳定发挥，获得足够的人气，她极有可能成为首席备选。
    莫烟自己，是有目标的。
    此次服装秀由傅氏主办，请来了不少a市的名媛千金、豪门贵妇，还有一些社会名流。
    莫烟主打高定设计，想要获得客户的青睐，必须打通豪门圈。她此次时装秀的目标，就是一位酷爱收集高定的豪门阔太。
    只要这位豪门阔太认可了她的作品，她成为傅氏的新首席指日可待。
    傅氏……
    想到那个在心底珍藏已久的名字，莫烟咬了咬唇，又感到有些酸涩。
    虽然一直在国外，但有关傅庭深的传闻没有断过，傅庭深依然是豪门圈讨论的中心。
    当年的少年已经已不可思议的速度成长起来，不知他再见到她，又会有什么反应呢？
    获得更高的地位和更多的认可是莫烟的追求，莫烟从不后悔当年抛下傅庭深远赴国外的决定，她相信，傅庭深和她是一样的人，他会原谅她的。
    只不过……在众多传闻之中，莫烟还看到一条，傅庭深好像结婚了。
    傅庭深这么多年一直洁身自好，对他的人品，莫烟有绝对的自信。她提前回国，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要确认传言是否属实。
    她的人，谁都不可能从她身边抢走。
    *
    时装秀前夜，东道主傅家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晚宴，所有参加时装秀的品牌，都收到了邀请。
    顾绯与谷玥也在受邀之列。
    谷玥从傅氏离职，却又出现在时装秀宴会上，不少认识她的人，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自己做了新品牌，纷纷颇为兴趣地上来与她交谈。
    哪知谷玥只是神秘地笑了笑，并未作出解释，而是将名片递给了他们。
    名片上呈现大片留白，居中是压纹印刷的品牌名，以笔刷勾勒出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绯色】。
    “大家如果感兴趣，明天我们秀场见。”
    正说着，前方忽然一阵嘈杂，人们不由自主地向两边散开，一道曼妙的身影款款走来。
    十字形的一片式旗袍，掐出不堪一握的盈盈腰肢。侧面开衩至膝盖，露出光洁如玉的小腿，优越的腿部线条一览无余。
    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尝试旗袍。从身材到气质到仪态，无一不是考验。然而放在顾绯身上，却成了浑然天成的结合。
    顾绯在公开场合仅仅出现过几次，大多时候都是露了个面又迅速消失，因此她的身份在多数人眼里还是未知。
    有的人似乎认出了她，想起那次她穿星空裙的惊艳亮相，却有些不敢出声——她与上一次简直判若两人。或者换句话说，不论是现代造型还是传统造型，她都能穿出独一无二的感觉。

 第239章

    谷玥笑眯眯地挽起顾绯的手，向大家介绍，“这就是我们品牌的首席设计师，顾小姐。”
    宴会厅的另一边，傅庭深正在与这些合作方喝酒。
    酒过三巡，他按了按太阳穴，神色有些恍惚。刚才不知怎的，人群一阵骚动，他隐约间听见了一声“顾小姐”。
    傅庭深皱了下眉。
    天下姓顾的这么多，怎么可能就是顾绯。他最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总想到她？
    他喜欢的人是莫烟，也只会是莫烟。顾绯再漂亮，在他心里，也不过是莫烟的替身罢了。
    说起来，他等了这么久，都没有等到顾绯放弃的电话。或许她觉得这样做很丢人，打给了助理吧。
    酒桌上，有合作方提出到旁边走走。作为主办方，傅庭深欣然答应，主动起身带路。
    却在路过某一桌时，瞳孔猛地收缩。
    莫烟？
    他看见了莫烟？！
    傅庭深呼吸微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自嘲一笑，自己最近真是着了魔，看随便一个设计师也像莫烟……许是因为把顾绯当成了莫烟的替身，想起莫烟的次数多了，也会不由自主地关注到顾绯。
    他很快调整好表情，又变成了那个不苟言笑的傅总，面无表情地向前走去。
    而顾绯，俨然已经被设计师与阔太千金们包围。
    “这条旗袍叫‘雨过天青’，是水青色，是我们找了几家传统染坊选定的。面料选用的是桑波缎，可以看见一些暗纹，走起路时很轻盈，会有一种雨后烟雾朦胧的飘逸感。”
    她游刃有余，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古代世界，顾绯去过好几个，从上古到民国，不论乐坊伶人，还是富家千金、王妃皇后，接触的珍品不在少数，对布料与颜色的解释自然信手拈来。
    “这是一件日常旗袍，明天我们品牌将会在时装秀上呈现更加丰富的款式。”
    忽地，人群里传来一道声音。
    “顾小姐，服装不仅要考虑外形，更要考虑可穿性。不是人人都有像你一样的身材，你的旗袍固然做得很漂亮，可如果只能看不能穿，就只能在衣柜里蒙尘了。”
    开口的女人，与一位豪门贵妇一起走来。她穿着纯色连衣裙，五官清秀，眼睑下方有一枚小痣，长发及腰，看起来温婉动人。语速不疾不徐，仿佛只是向同行提出诚心的建议。
    顾绯脑子里的系统像是一瞬间突然清醒了，声音都激动了不少，“宿主宿主！是女主！”
    是傅庭深的白月光，女主莫烟。
    *
    不好意思宝贝们今天没有第三更，姨妈太疼了呜呜呜，早上六点多把我疼醒一直断断续续疼到现在，太难受了tat
    第200章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18）
    此话一出，不少围观的人都纷纷露出赞同的表情。
    便是莫烟身边那位一开始被顾绯吸引了目光的豪门贵妇，也微微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顾绯不慌不忙，只是轻轻一笑：“事实上，比起礼服，旗袍更具有可穿性。”
    “旗袍本就是上个世纪流行的一种日常服饰，诞生之初，其实对身材的要求并不高。只要选对面料，量准尺寸，旗袍不仅适合任何人，还可以起到修饰身材的作用。”
    她微微抬起手臂，展示旗袍的线条。
    “我身上这件，是平裁和立裁相结合所制作的旗袍，整体呈现十字一片式结构，在侧缝做了收腰，使身体展现曲线美。而我们一般定制的古法旗袍，大多采取平裁式，版型舒适宽松，对身材和年龄都十分宽容。”
    顺便不忘打一波广告：“如果大家感兴趣，明天可以关注我们品牌的展示。”
    莫烟紧紧地盯着顾绯，手指渐渐收拢。
    顾绯看起来太年轻了。
    不论在什么行业，年龄都是永远的优势。年仅二十五便斩获国际大奖的莫烟，在年龄上有绝对的自信。因此，看见年龄与她相仿、却能参加这种时装秀的顾绯，莫烟有着天然的敌意。
    更何况……
    莫烟还注意到，顾绯的眼角，有一颗小痣。
    痣明显是做妆造的适合自己画上去的，但是对于同样眼角有痣的莫烟来说，她的心里顿时变得很不舒服。
    莫烟淡然一笑：“是吗，我刚回国，对这些了解确实不多。祝顾小姐明天的展示圆满成功。”
    身边的豪门贵妇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莫烟的履历她看过，确实很漂亮。但她还未接触国内市场，理应更加谦逊。她这样……倒显得有几分不知天高地厚了。
    顾绯眸中盛着盈盈笑意：“多谢这位小姐。”
    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一缕看不见的雾气从顾绯指尖飞出，钻进了莫烟的身体里。
    她的尾巴便是她的实力。尾巴越多，实力恢复得越多。九尾狐天生的魅惑技能，不是靠姿色勾引异性，而是……去干扰一个人的心智。
    内心在想什么，某种情绪便会被不断放大。至于是色、欲，还是妒、恨，便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莫烟已经回来，这离婚，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莫烟自知丢脸，不愿在此处多留，本想离开，发现身边的豪门贵妇似乎被顾绯吸引，又开始听她介绍面料了。
    谷玥趁着形式好，忙不迭地把名片一张一张发到了围观人的手中。

 第240章

    将名片握在掌心，莫烟咬了咬牙，提醒自己冷静下来。
    参加这场宴会，除了加入豪门圈之外，她更想见到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她不能被旁人的几句话扰乱心绪。
    一场宴会下来，顾绯顺利为品牌打出了广告。谷玥看着顾绯，心里也暗暗有些吃惊。
    他们学设计，都是通过课本、影像资料还有实践来学习，但顾绯她不一样。她似乎没有经历过系统学习，而是自然而然地了解这些，就好像……亲身经历过一般。
    谷玥忍不住问出了口：“绯绯……你以前也做过旗袍吗？”
    顾绯笑了笑：“我外婆是开裁缝铺的。”
    原主幼时养在外婆家，耳濡目染，在色彩与服装上颇有天赋，因此才选择了设计专业。不过……那时的她，也仅仅止步于此了。遇到傅庭深之后，她的人生只剩下了争夺这个男人的宠爱。
    所以说，恋爱脑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
    这个解释似乎合情合理，谷玥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同一个向她打招呼的设计师聊起了天。顾绯则把系统喊了出来，道：“把男女主那边的情况转播给我。”
    系统嘀咕：“男主还是女主？他们不是还没见面吗……咦？”
    转播的画面是莫烟的视角。她一个人站在楼梯的转角，恰好遇到了傅庭深一行人。
    傅庭深走在最前方，西装革履，正从容不迫地与身后的人交谈。不经意间抬起头，却被面前的人吸引了目光。
    他直直地愣在了原地。
    莫烟……？
    心里的名字几乎呼之欲出，莫烟明显也怔了一下，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抱歉，”傅庭深转头道，“失陪一下，随后我会让助理过来。”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去，追上了莫烟的步伐。
    莫烟一路向前跑，推开紧闭的露台大门，背靠着栏杆，胸口上下起伏。
    一直追逐她的人，也渐渐放慢了步伐。
    他依然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只是方才走得急，精心梳理的发丝略显凌乱，一双黑眸沉沉地看着她，喊出了她的名字：“莫烟。”
    莫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心里的情绪好像被无限放大，酸涩感涌上脑海，她苦笑一声：“庭深……”
    却在看见傅庭深戴着婚戒的手指时，瞳孔猛地一缩。
    傅庭深，结婚了？！
    似乎意识到什么，傅庭深下意识抚摸上戒指，眉头拧紧：“我……”
    婚戒是一对，但另外一只也在傅庭深手上，他没有给顾绯。
    他们没有办婚礼，只是简单地领了个证。这段婚姻存在的意义，就是傅庭深需要一个“傅太太”，来做他的挡箭牌，是谁都可以。
    傅庭深心里的傅太太只有一个，那就是莫烟。
    可阔别八年，当莫烟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时，傅庭深却沉默了。
    解释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
    宴会厅外，夜色已深，一辆银灰色的车缓缓驶入庄园。
    将车停稳后，穆星辞靠着驾驶座，拿出手机给顾绯发消息：
    【姐姐我来庄园接你了，你什么时候结束呀？我就在楼下等你。】
    他有些漫不经心地支着下巴，耐心地等待对面人的回复。抬头看向别墅时，却发现别墅外的露台上，似乎有一对男女。
    啧，靠得这么近，都快亲一块了，瞧那男人西装革履的……嗯？
    穆星辞微微眯起眼，举起手机，将镜头对准露台。
    画面里的男人，怎么有点眼熟？
    *
    两百章，撒花撒花，不知不觉又写了这么久啦～
    元宵节过完，大家开学了吗？
    第201章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19）
    露台上，莫烟倚着栏杆，一滴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
    傅庭深动了动唇，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到底没有过多地解释，只是道：“我跟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莫烟笑了笑，声音有些酸涩，“这不重要，庭深。我们的事，都已经是过去了，我以一个……朋友的身份祝福你……”
    “烟烟！”
    傅庭深伸手，作势要拉她，却反被莫烟挣脱。莫烟摇了摇头，“真的不用解释。庭深，你也二十六了，结婚很正常。我的好几个大学同学都已经生孩子了……这次回到a市，能遇到你，我已经很高兴了。”
    她依然温柔、体贴，却又佯装坚强，与记忆里的莫烟相差无几，却又有很多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傅庭深到底没有再坚持下去。
    他的脑海里不住地浮现顾绯的脸。
    沉默片刻，傅庭深主动道：“你现在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莫烟仍然想拒绝：“庭深，不用了……”
    “就当是朋友之间的关怀，”傅庭深的声音低低的，透露出难得的脆弱来，“可以吗？”
    ……
    谷玥刚跟设计师聊完天，本想问顾绯为什么这么久都没说话，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极为自然地坐了下来，甚至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那个悠闲的姿态……就像坐在电影院的按摩椅上，津津有味地看戏，就差再来一桶爆米花了。
    她张了张嘴，有点犹豫：“呃……绯绯，要不要再去那边看看？”
    “我累了，先休息会儿，”顾绯面露微笑，“你去吧。”

 第241章

    “好。”谷玥点头答应，甩掉了脑子里那些奇怪的念头。顾绯刚刚说了那么久，肯定是累了才坐下的，她在想什么呢。
    谷玥走之后不久，顾绯便收到了穆星辞的短信，问她什么时候下来。
    顾绯轻笑一声，他的动作倒是挺快。
    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给谷玥发了条信息表示自己先回去，顾绯拎起挎包，走出了别墅。
    这个时间点还早，庄园里没什么人，一辆漆黑的车缓缓驶出，没入夜色之中。
    想起刚刚通过系统看见的画面，顾绯微微挑眉。
    “姐姐！”
    身后传来穆星辞的声音。
    少年穿了一件深蓝色的圆领卫衣，看起来休闲随意，桃花眼微微一挑，盛满了笑意，“姐姐，我在这里。”
    顾绯注意到，穆星辞是从别墅后方走来的，一手拿着手机，也不知做什么去了。
    前段时间从赛车场回来之后，他们各忙各的事，交流倒是不多。顾绯没怎么关注穆星辞，因为她相信，以穆星辞的能力，她都不需要做什么，他就可以给自己加很多戏份。
    两人并肩走到了车前。
    顾绯放了一辆车在工作室楼下的车库里，穆星辞是有车钥匙的。但是他今天开的不是那辆，而是一辆银灰色的新车，倒是与那次他开的那辆赛车有几分相似。
    她还未开口，穆星辞已经主动解释道：“姐姐，我加入那个赛车俱乐部了，这是俱乐部老板给我预支的工资。”
    是吗。
    顾绯挑了下眉，半开玩笑地说道，“不需要我收留了？”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穆星辞某块逆鳞，少年的嗓音都急切了几分，“只是预支而已，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而且我明天还要和姐姐一起参加时装秀……”
    他为顾绯拉开车门，看着她坐下，又俯身为她系安全带，耷拉着脑袋，语气分外可怜：“姐姐，你这段时间都不怎么理我，难道你要赶我走了吗？”
    骨节分明的手指绕到她的后腰，隔着薄薄的丝缎，擦过她的肌肤。他低着头，脖颈线条修长，隐约可见锁骨的轮廓。
    顾绯对系统道：“看吧，我就说他戏挺多。”
    系统：“……”
    终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了。
    见顾绯迟迟不说话，穆星辞滚了滚喉结，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女人却伸出手，勾住了他的衣领。
    带着滚烫温度的纤细手指，从他的下颌线，滑到微微凸起的喉结，再到他的胸口。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好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穆星辞眼眸微深，耳垂不可控制地泛起热意。
    明知前方是危险重重的荆棘丛林，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迈开步伐，任由自己的手掌被倒刺扎破，直到鲜血渗透掌心的纹路。
    从那一夜产生别样的心思起，他知道，在这一条路上，他已经无法回头，甚至越陷越深了。
    想起刚才拍到的几张照片，穆星辞眯起眼，眸中闪过嘲弄。
    明明娶到了她，却不珍惜……那个男人根本配不上她。
    装什么恩爱夫妻，他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就不觉得心虚？
    “穆星辞。”
    听见顾绯的声音，穆星辞的身体蓦地紧绷，下意识想要站直，结果一不小心撞上了车顶，顿时疼得皱起了眉，反倒把顾绯逗笑了。
    穆星辞摸了摸被撞疼的脑袋，嗓音委屈极了，“姐姐，你还笑我。”
    顾绯道：“你低头。”
    他十分听话地低下头，顾绯便伸出手，揉了揉他撞到的地方，笑吟吟地开口，“这不是在安慰你么？”
    心跳得更快了些。头发被揉得乱糟糟的，被触摸过的地方却一片柔软，那样滚烫的温度，好像连他的心也一并融化了。
    穆星辞心里，自然是希望顾绯看见他今天拍的照片的。只是顾绯看起来也不像对傅庭深有感情的样子，保持这份协议，似乎更多是出于迫不得已。
    或许，她需要一个契机。
    穆星辞勾了下唇。
    既然如此……他得为姐姐做点什么才好。
    *
    第二天，时装秀如期而至。
    场馆被布置得焕然一新。红毯铺得整整齐齐，一车又一车沾着露水的新鲜花束将展示架装点，人们的交谈声与快门按动的声音不断传来。
    为了更好地展示作品，主办方还请来了不少明星，场馆门口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到处都是攒动的人头。
    莫烟被簇拥着走了进来。
    回国这两天，她积极参加各种聚会，也算积攒了一些人脉。昨夜的事虽然令她略感疲惫，但一想到今天的时装秀，她又打起了精神。
    *
    今天也是两更，一会儿出去过生日啦～～
    今年的我依然十六岁，永远年轻永远做未成年（认真.jpg）愿望依旧是发大财，当然更重要的是健康平安（痛经也不能阻挡我过生日的热情tat），希望能够写出更多精彩的故事，成就更好的自己～
    第202章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20）
    莫烟自诩自己的运气是很好的。
    早在回国之前，她便已经向傅氏递交了简历，在时装秀上有一个预留的名额，刚好就是最后一个。
    只要她的设计作品足够高质量，她就可以惊艳全场。
    她不由自主地朝着主办方的席位望去，傅庭深就坐在那里，眉眼淡淡，英俊挺拔。

 第242章

    莫烟深吸一口气。
    她对自己在傅庭深心里的地位有绝对的自信，昨晚她托人去打探，得知傅庭深的太太不过是一个私生女，心里更加不屑。
    “朋友”只不过是一个权宜之计，她总要先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理由留在傅庭深的身边。
    莫烟的脸上重新挂上了优雅得体的笑容。
    很快，时装秀便开始了。
    率先出场的，都是傅氏旗下几个知名高端定制品牌的设计师，设计保持了一贯的风格，与宣传影片搭配，十分具有辨识性。
    一件件作品展示出来，莫烟轻嗤一声，心里十分淡定。
    她专门研究过傅氏这几年的设计，随着各种时尚风格的流行，保持传统的傅氏销量持续走低，基本都靠老客户，已经很少吸引到新客户了，设计师们的作品虽然很优秀，但都像是同一流水线生产出来的，看久了就容易审美疲劳。
    而莫烟构思新奇，设计风格大胆奇特，在这种展会上，最是吸睛。
    不久之后，展示便接近尾声。
    台下的傅庭深露出并不意外的表情，果然没有看见顾绯的作品。只是他的心里又不免升起几分失落，本以为，顾绯可以改变他的看法……
    场馆的音乐声忽然停了下来。
    钢琴与大提琴舒缓的奏乐，逐渐转变为古筝、琵琶、竹笛的合章，仿佛置身于空旷的竹林之中。
    水墨在屏幕上晕染，无数斑斓的色块打散、重组，如同打翻的调色盘。最终，呈现出一种介于米白与姜黄之间的浅黄色。
    屏幕上浮现一行瘦金体写就的文字——
    【半见。半见离宫出，才分远水明。是为春日阳光下，微黄的柳色。】
    一男一女两位模特适时从t台的两边走来。
    女模特穿了一身浅黄的长旗袍，流光缎面，盘扣处绣着嫩绿的柳叶枝条。男模特一身白色西装，领口别着一枚同色系胸针。
    紧接着，屏幕再一次改变颜色，新的文字呈现在众人面前：
    【品月。金樱手捧隃麋香，品月题花幽事足。与月白相近，是天气晴朗时呈现的浅蓝色。】
    ……
    一对对模特走上t台，屏幕上所有的颜色重新汇聚，没入大片纯白之中。最终，以绯红色的笔刷写就两个大字——【绯色】。
    两侧的灯光黯淡下来。
    唯一一束光，穿透人群，打在了中心的屏幕上。
    顾绯挽着穆星辞的手臂，走上了t台。
    她的身上，是一件绯红色的旗袍。
    手指如葱玉，肌肤白如美瓷，盘扣上的压襟叮当作响。明艳的红，如同旭日初升时，朝霞绚烂的一角；又如天际被夜色吞没后，晚霞在江面倒映的沉静余波。
    而挽着她的穆星辞，则穿着黑色的西装，以红线在胸前的口袋上绣出旗袍的暗纹。
    红与黑碰撞又相融，仿佛紧紧缠绕的藤蔓，相依相偎，密不可分。
    “我们主打古法平裁旗袍，以及同款定制西装，有丰富的颜色及面料可供选择，”顾绯轻轻一笑，“平裁旗袍对于身材有很大的包容性，不同身材的人，同样可以穿出旗袍的韵味。我始终相信，服装是人类锦上添花的工具，而不是束缚人的枷锁。通过修饰身体的缺陷来展现美与协调，这才是服装存在的意义。”
    场馆久久沉默，安静得落针可闻。等模特陆续下场，众人才如梦初醒，纷纷鼓起了掌。
    傅庭深紧紧地盯着那道曼妙的身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顾绯……她是顾绯？
    光彩照人，明艳夺目，仿佛这里才是她的舞台。
    也同样……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傅庭深第一次见顾绯穿旗袍，才知道除了日常服装与晚礼服，她也能轻松驾驭这种大胆张扬的颜色。
    只是，她挽着的那个男模特……
    傅庭深脑海中闪过许多面孔，忽然定格在某个画面上，是那个赛车手！
    最后，轮到了莫烟出场。
    然而看台下，许多人已经无心继续观看时装秀，纷纷打听起这个名叫“绯色”的品牌。
    莫烟的设计十分大胆，综合运用各种元素，或是热带雨林的树叶、或是禽鸟的尾羽，却刚好与顾绯刚才的一番话相悖——她的衣服固然新奇漂亮，可对身材和气质具有很高的要求，不是一般人能够驾驭。
    便是最后谢幕，比起之前对顾绯的反应，掌声可谓敷衍。
    莫烟差点没有办法维持脸上的笑意。
    连引荐她的那位负责人，都对顾绯起了兴趣，已经准备向主办方要顾绯的私人联系方式了。
    至于莫烟一直讨好的那位豪门阔太，早就不再理会莫烟的宣传，转而去寻找“绯色”的展览位了。
    昨夜还大放厥词的莫烟，输得一塌糊涂。
    *
    顾绯来到展览位时，就发现谷玥已经被热情的名媛千金与豪门阔太团团围住。
    当时傅庭深“大发慈悲”给了她一个名额，估计根本没抱她会参加的心思，安排走秀的顺序和展位都很差，想必现在他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有了过去的经验，早在时装秀开始之前，顾绯和谷玥早已制定了一套方案，因此轻松地应付了这样火爆的局面，大批订单与顾客如流水线般涌入。
    顾绯的下一步计划，就是把个人工作室扩大为公司，把这个品牌真正地做出来。

 第243章

    至于现在……
    名气与资本，都在向她涌来，她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底气，可以解决眼前的麻烦了。
    傅庭深匆匆赶来展位时，看见的就是顾绯笑吟吟地与那些顾客交谈的模样。
    她仍穿着那身旗袍，身边站着一身黑西装的穆星辞，如同忠诚的守护骑士。
    那些千金与贵妇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欣赏，而他们对顾绯的称呼，都是“顾小姐”。
    是“顾小姐”，而非“傅太太”。
    *
    “半见离宫出……”——（唐）张季略《小苑春望宫池柳色》
    “金樱手捧隃麋香……“——（清）金永爵《纪晓岚紫石砚歌》
    谢谢大家的祝福～晚安哦！
    第203章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21）
    这里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顾绯的身份。而这个身份，对于顾绯来说，也没有意义。
    她根本不需要借助“傅太太”这个身份，去得到这些东西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之后，傅庭深气血上涌，只觉得呼吸都困难了几分。这样的打击，似乎比八年后再次见到莫烟，还要来得沉重。
    “傅总？”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傅庭深收敛神色，嗓音淡淡：“我来看看我太太的展位。”
    他太太？
    可是——有人怀疑地扫了一眼空间狭窄拥挤、还设置在拐角的展位一眼。若不是他们奔着“绯色”这个牌子来，根本就找不到，这一点也不太像傅太太的待遇吧？
    当然，这个展位目前也成了最火爆的展位，差点把路口都堵着了。
    众人不禁想起前段时间，以一袭星空裙惊艳亮相的顾绯。当时是怎么回事来着？好像没进宴会厅多久，顾绯就不见了，没过两天，有关的报道也没了，仿佛要把顾绯雪藏一般。
    人们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这傅庭深与他太太，似乎也没有表面做的那么恩爱……咦，傅庭深好像连戒指都没戴？
    昨晚遇到莫烟之后，傅庭深几乎一夜未眠，想到今天也会在时装秀见到莫烟，最终摘下了那枚婚戒。只是他没有预料到，他也会在时装秀见到顾绯，还会是这个局面。
    只是他气在头上，根本没在意众人表情的变化，只是沉着一张脸，冷冷地看着穆星辞。
    穆星辞往后退了一步，紧挨着顾绯站着，这才冲他勾起唇角，怎么看都显得挑衅十足。
    “顾绯，”傅庭深的语气冷到几乎可以滴出水来，“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我傅庭深的太太？”
    “傅先生，”顾绯云淡风轻地说道，“生意面前，只有竞争，何来夫妻之说？傅先生之前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
    傅庭深脸色一沉。他自然不可能听不懂顾绯的话外之音，毕竟展位和顺序，顾绯拿到的都是最次的。
    “那我们就谈谈夫妻的事，”傅庭深冷冷道，“你身边那个男生是谁？”
    穆星辞一脸无辜：“我当然是姐姐的……”
    他卖关子似的，声音忽然停顿，便听见顾绯轻笑一声，开口道：“傅先生，他是我的朋友。由于临近时装秀，我们所拥有的时间有限，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请到这么多模特，他这才过来帮忙的。”
    顾绯请来的那些模特，确实不如前面几个设计师专业，而且身材也各有不同。只是穿上旗袍、做好造型之后，他们却好似脱胎换骨一般，同样具有独特的气质。
    说到这里，顾绯美眸微微上挑，嗓音已经冷了几分，“时装秀是我临时插队，我的确很感谢傅先生能给我一个名额。不过，既然比赛讲究公平竞争，傅先生掌握傅氏这么大一个集团，不会连请朋友做临时模特这种小事也要计较吧？”
    傅庭深说的跟她分明就不是一件事，她却很巧妙地把话题往“商业竞争”上引导，事件的性质顿时就变得不一样了。
    偏偏此刻穆星辞还装模作样地叹气一声，说道：“是啊，这位先生，你是不知道姐姐为了请模特打了多少电话跑了多少宴会，我帮姐姐的忙，只是心疼姐姐罢了。”
    系统：“……”
    它有些呆呆地想，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绿茶男”这种生物啊。
    他的话更是激怒了傅庭深，傅庭深怒不可遏地看着他，语气充满嘲弄：“朋友？这也叫朋友？顾绯，我倒是小看了你……”
    他正欲发火，旁边围观的人倒有些忍不住了。
    “小傅，”说话的人，是昨天晚宴上跟莫烟走在一块的那位豪门贵妇，她眉头微皱，道，“这就没有必要了吧？我倒是想知道，傅氏时装秀最后一个位置，不应该给更好的设计师吗？你们傅氏今年请的都是什么人？那也能叫衣服？”
    她指的，自然是空降的莫烟。
    昨晚莫烟殷切地陪在她身边，打的什么注意她能不知道？据说莫烟是国外回来的设计师，她才想看看她是什么水平。哪知道实力没见着，反倒是把莫烟犀利刻薄的模样全都看到了。
    傅庭深的脸色白了几分。
    得知莫烟也参加了时装秀，他确实有些私心……
    “周阿姨——”
    “不用跟我套近乎，”周太太摆了摆手，“傅总，我是客户，你才是ceo。傅氏这几年的衣服做成什么样，我想你心里应该有数。要是再这样把好的机会白白浪费出去，你们真的能留下优秀的设计师吗？”

 第244章

    她的身侧，谷玥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那些围观的人也纷纷附和，说了不少这两年傅氏设计的缺点，你一言我一语，话题早就不知道偏到哪里了。
    傅庭深定定地看着顾绯，只觉得这个穿着绯红旗袍的美艳女人，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陌生。她自信、张扬、大胆，在她的舞台闪闪发光，与过去那个温柔内敛的替身判若两人。
    她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或者……他过去怎么没有发现，顾绯居然是一个这样的人？
    理智几乎要被怒火击溃，他似乎从未有过如此冲动的时候，也鲜少陷入这般窘迫的境地。傅庭深按了按胸口，尽力调整自己呼吸的频率，方才勉强冷静道：“感谢各位的建议，我会同品牌方反馈的。……也，恭喜你，顾小姐。”
    便是保持着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他也并未更换对顾绯的称呼。过去他高高在上，试图以称呼提醒顾绯认清自己的身份。然而现在，他与顾绯的处境，已经完全不同了。
    傅庭深转身就走。
    顾绯轻嗤一声，露出了深藏功与名的微笑，“小八，注意他的动向。”
    这场好戏，才刚刚开始。
    她似笑非笑地瞥了穆星辞一眼。
    刚才还一脸无辜柔弱、躲在她身后煽风点火的黑西装少年，此刻已经游刃有余地与客户交流起来，漂亮话信手拈来，把她夸得天花乱坠。
    可真是嘴甜。
    第204章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22）
    早几年，穆星辞所在的车队由他一手负责，与合作方喝茶是常有的事。因此应付一群本就有购买意向的顾客，自然不在话下。
    他并非没有经商的头脑，只是比起经商，他更愿意将注意力集中在他更热爱的赛车事业上。
    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顾绯悠哉悠哉地做出了最后的收尾工作：“感谢大家对我们品牌的支持。下周一，‘绯色’将会在线下开店，大家如果有兴趣，可以来店里看看。”
    顾绯之前说了两条线，高级定制和零售，因此实体店的开设不可或缺。她早就和傅庭深那位热心助理一起物色好了商铺，只等时装秀结束，积攒一些名气，便可以准备开张了。
    周围再一次响起了掌声。
    有几个猜到傅庭深与顾绯情况的豪门太太，拉着顾绯的手，低声对她说道：“顾小姐，我们可以理解你的处境。你还这么年轻，不要过早地被婚姻的枷锁套牢，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吧。”
    “我有几个离婚律师，要不要给你推荐一下？”
    顾绯一概没拒绝，笑眯眯地接受了他们递来的联系方式，仿佛那个光芒万丈的美艳女郎走下了t台，变得平和近人，自然又得到了不少好感。
    待顾客们渐渐散开后，谷玥的心情是难以掩饰的激动，“绯绯，三个月内的定制名额已经约满了。”
    顾绯点了点头，“辛苦了。”
    虽然服装是由顾绯一手完成的，但是倘若没有谷玥的影响力以及人脉实力，他们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完成这项工程。
    谷玥摇了摇头：“还要谢谢你。”
    她已经习惯按照模版来设计作品太久，很少有过这么激动的时刻了。就像十年前第一次步入大学，在老师的带领下参观设计展，第一次近距离接触那些梦想中的东西一样。
    身边的穆星辞挽着顾绯的手臂，小声说道：“姐姐，你怎么不谢我？”
    他可是把那个傅什么气跑了呢。
    说不过就跑，算什么男人。
    谷玥促狭地看了穆星辞一眼。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她也看得出顾绯与傅庭深之间是什么情况。顾绯于傅庭深而言，也不过是他造势的一种手段和工具。
    连自己的婚姻都要算计的男人，实在配不上顾绯。倒不如穆星辞这样乖巧可爱的大学生弟弟，又帅又听话，还会撒娇哄人。
    她拍了拍顾绯的肩膀，“这里交给我，你不要跟你‘表弟’交流下感情？”
    顾绯：“……”
    “阿玥，”她笑了笑，“我觉得我们这几天的工作还是挺忙的。”
    谷玥：“……”
    明明顾绯比她小近十岁，怎么她在顾绯面前，还有一种抬不起头的感觉呢？
    *
    离开场馆，已经是深夜了。
    顾绯与穆星辞两人换上常服，从场馆里走了出来。
    见顾绯只穿着一条吊带裙，外罩的薄开衫被风吹得乱飞，穆星辞微一皱眉，脱下西装外套，披在了顾绯的身上。
    “姐姐。”他小声开口，语气听起来有点委屈。
    顾绯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发顶，细长的狐狸眼微微一勾，“不是想要我谢你吗？”
    穆星辞一怔，脸不可控制地红了起来，思绪有些飘忽。
    姐姐身上好香……他认识她这么久了，都没有抱过她……前几天彩排的时候，她都中规中矩的，天知道今天走上t台时顾绯主动挽住他的手，他的心情有多么激动。
    她要谢他？怎么感谢？
    顾绯却报出了一个地址，是附近的一家主题酒吧。
    “姐姐今晚请你喝酒，”顾绯挑了挑眉，“随便点，如何？”
    喝、喝酒？
    穆星辞知道自己的酒量是很不错的，当然除了那一次失误，就是不知道顾绯……
    他眨了下眼，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某些事，心跳的速度都快了一些。

 第245章

    穆星辞不假思索地点头：“都听姐姐的。”
    他果断踩下了油门。
    顾绯靠着座椅，又打开了系统的定位。
    地图上，三颗红点在不断靠近，分别代表傅庭深、莫烟、穆星辞。
    月黑风高，确实是捉奸的好时机。
    夜里的酒吧尤其热闹。
    狂放的音乐震耳欲聋，男男女女舞动着身体，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狂欢的旋律之中。
    靠窗的吧台，傅庭深靠着椅子，一杯一杯烈酒往喉咙里灌。
    他神色冷淡，眼底的乌青却十分明显，颓靡的模样与白日风光无限的傅氏ceo判若两人。
    朦胧的视线中，一会儿是莫烟的脸，一会儿却又是顾绯的。
    有第一次在宴会上改变造型的顾绯、在他身侧巧笑嫣然的顾绯、在t台上光彩照人的顾绯，还有站在他面前，咄咄逼人的顾绯……
    他到底是怎么了。
    一个协议婚姻的妻子罢了，为什么会让他如此魂牵梦绕？
    可是……傅庭深忍不住想，倘若一开始，顾绯在他面前的温顺乖巧就都是伪装，她本来就是那样的性格呢？
    温婉安静，知性美丽，那是他白月光莫烟的性格，也是傅庭深想要顾绯变成的性格。显然顾绯没有做到。可傅庭深发现，比起变成莫烟，顾绯原本的性格……好像更加吸引人。
    他摇晃着酒杯中的琥珀色液体，听着冰块碰撞的哐当声响，正欲一饮而尽，对面的座位上，忽然多出来一个人。
    一个眼角有一颗小痣的年轻女人。
    一个“顾”字梗在傅庭深的喉咙里，对面的人却先开了口：“庭深。”
    傅庭深瞬间清醒了过来。
    这是莫烟，不是顾绯。
    他无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那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此时此刻，他内心深处的想法，居然是，如果是顾绯就好了。
    哪怕他们白天才发生过矛盾，可私底下，他最想见到的人，依然是顾绯。
    他与顾绯相识四个多月，而眼前这个八年未见的莫烟，于他而言，似乎更加陌生。
    他按了按眉心，有些冷淡地“嗯”了一声。
    莫烟只当他是喝醉了，不由得苦涩一笑，“今天……让你失望了。”
    酒吧的门被推开，又走进来一群人。看见女人身上披着黑色西装，傅庭深的神情恍惚一瞬，差点以为他又看见了顾绯。
    第205章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23）
    他有些自嘲地想，怎么可能，顾绯怎么会来酒吧这种地方。
    就算顾绯与他印象里的性格截然不同，他也下意识认为，在时装秀结束之后，顾绯应该在某个饭店，和她团队的那些伙伴举办庆功宴，根本没有来这里的必要。
    真是……喝多了，看什么都是她。
    看着面前的莫烟，傅庭深淡声道：“你不必向我道歉。”
    八年前，是傅庭深主动追的莫烟。
    这是他的初恋，也是他二十六年以来，唯一一次喜欢过的女孩。
    然而此时此刻，在喧闹的、仿佛只有他们才看得见彼此的酒吧里，莫烟坐在他的面前，傅庭深却发现，自己的心情平静异常。
    就像昨天那场重逢一样。
    平静的……好像对面的人不是莫烟，而是一个像过去很多次那样，一个蓄意接近他的女人，令他罕见地感到一抹不耐烦。
    莫烟有些痴痴地看着他。
    在酒精的刺激下，她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急切。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他重归于好，想要和他回到过去的那段岁月，以至于忽略了傅庭深隐约透露出的那抹不耐。
    他对她说话的语气还是温柔的。
    他心里是有她的吧……他今天都没有戴婚戒，是因为她么？
    “这次比赛，确实是我的原因，”莫烟叹气一声，抿了一口酒，“是我太轻敌了，浪费了你给我的这个机会……”
    他给她的机会？
    一想起白天周太太那个嘲讽的话，傅庭深的太阳穴就突突跳，以至于语气都冷了几分，“莫烟。”
    “时装秀的出场顺序，是根据综合实力测定的，由策划部的人负责。你没有在时装秀表现好，对不起的应该是你团队的工作人员，帮你引荐的导师，对你抱有期待的负责人，而不是我。”
    莫烟的脸色，从惆怅到惊讶，再渐渐转为不可置信。
    这种冷漠的、指责的语气……是傅庭深会说出来的话？
    所有人都可以指责她，唯独傅庭深不行。
    他不应该永远理解她、体谅她吗？
    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她的眼角不可控制地涌上酸涩感。
    她一言不发，只是愣愣地看着傅庭深。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说的有些重了，傅庭深按了按眉心，又道：“你刚刚回国……有很多东西都需要学习。我相信你的实力。”
    此时此刻，酒吧的另外一边。
    刚刚进门的时候，穆星辞忽然以人太多怕走散为由，虚虚地揽着顾绯的肩膀，几乎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虽然没有明显的肢体接触，但他顺利地挡去了顾绯的大部分视线。
    系统在顾绯脑海里悄声补充：“宿主，男女主在那边。”
    顾绯挑了下眉，什么也没说。
    穆星辞却跟个没事人似的，直接带着顾绯来到了离傅庭深二人最远的沙发坐，这才十分绅士地松开了手，脸上重新挂上灿烂的笑容：“姐姐，你先点，我去一下洗手间。”

 第246章

    顾绯点头：“好。”
    等穆星辞一走，他的实时情况马上被转播到了顾绯的眼前。
    不得不说，有了画面之后，的确比系统口述要方便的多。现在的顾绯，能够清楚地看见穆星辞拿出手机，打开了一个灰色头像的聊天框。
    【[位置分享]】
    【辞】：上次跟你说的，傅庭深的事。来这里可以看到进展。
    这是唐明睿推给他的一家娱记公司。
    傅庭深本人，由于出众优越的长相与无可复制的能力，圈里圈外都有不少人气，微博更有千万粉丝。哪怕全是营业宣传，都有大批女粉每天在评论区里打卡喊老公。
    莫烟呢，则因为工作上的原因，与几个流量小花有合作，因此也积攒了不少人气。两人感情的上升期，还有大批粉丝在网上磕他们的cp。
    当然，由于顾绯一开始就把莫烟出头的机会扼杀在了摇篮里，她现在在国内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新人设计师，只有傅庭深在微博上依然很有人气。
    他的微博，除了上个星期帮官方发了一条以宣传时装秀，就是三个月前的一组品牌宣传照了。
    那条微博下面有三万多条评论，有人带着采访上戒指的截图问他是不是结婚了，还有人拿着顾绯宴会上的那张背影截图，问他和这个美女有什么关系。
    傅庭深一概没有回应。
    穆星辞的手机屏幕上，灰色头像的人很快给了回复：【你说这一次给我们看证据，图呢？】
    穆星辞发了一张高糊带水印的图过去。
    天台上紧紧相依的一男一女，如同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
    虽然看不见脸——但是却把男方无名指上的婚戒与手腕上的表拍得一清二楚。
    对面的人也兴奋了起来：【这不是巧了吗，我们也有人在附近，马上到！这张照片你开个价，多少钱能卖给我？】
    【辞】：不急。钱算在营销的费用上，闹得越大越好，随便编。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
    【没问题。】
    看着屏幕上的回复，穆星辞微微勾了下唇。
    他收起手机，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站在洗手台前，拧开了水龙头里的水。
    身侧忽然多了一个人。
    是傅庭深。他似乎也注意到了穆星辞，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
    两人差不多高，傅庭深纵横商界已久，带着不容忽视的上位者气质。往常谈判方见了，都要礼让三分。只是面前的少年笑得颇为漫不经心，“真巧啊，傅先生。”
    傅庭深还没有来得及调查他的资料，但之前去唐氏俱乐部，了解过赛车圈的一些情况，对那位欧洲著名的赛车手victor确实略有耳闻。据说还不到二十岁，已经拿下了几个世界冠军，前途无量。
    “请你离我太太远一点，”他冷淡道，“不要逼我采取一些非必要的手段。”
    “漂亮的女人身边自然不乏一些追求者，姐姐那么优秀，谁能不喜欢她呢？”穆星辞眨了眨眼，语气十分无辜，“如果姐姐真能被我撬走，只能说你这位——丈夫，也不怎么样嘛。”
    傅庭深：“你！”
    酒精刺激着他的大脑神经，他用力拽下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一拳头挥了过去。
    第206章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24）
    连系统都被投放过来的画面吓了一跳：“宿主宿主，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顾绯悠闲地抿了一口酒，“没事，就是添了把火。”
    系统：“……”宿主永远看热闹不嫌事大啊。
    顾绯却是笑了笑，道：“等吧，看看穆星辞他想做什么。”
    穆星辞是练家子，自幼生活中只有读书和做生意的傅庭深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但他却硬生生挨了傅庭深一拳，眼角下方很快有了一块痕迹。
    顾绯皱了下眉。
    虽然知道他是故意的成分居多，但看见这张脸受伤，她心里并不舒服。
    这一拳，她先记着。
    她顺手给穆星辞拨了个电话。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两下，穆星辞摸了一下脸上受伤的地方，轻嗤一声。
    就这点力气？
    见他一击就倒，傅庭深也是一愣，哪知在他怔神之际，少年已经抡起拳头，迎了上来。
    穆星辞心想，姐姐都在催他了，他得速战速决才好。
    ……
    几分钟后，云淡风轻的穆星辞和鼻青脸肿的傅庭深先后走出了卫生间。
    穆星辞一闪身就不见了，傅庭深的脸黑如墨汁，可一想到穆星辞方才的话，拿出手机的动作又顿了下来。
    “这位先生，你不会还想叫人来吧？先动手的是你，看见我脸上的伤了吗？你这么叫人来，难道是想让所有人看看堂堂傅氏集团ceo被人正当防卫后打趴下的样子？”
    “还是说你一张嘴就能颠倒黑白？傅先生，这都法治社会了，不兴黑恶势力这一套吧？”
    傅庭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憋屈过了。
    这让他恍惚间想起白天在展位前，顾绯也是这样，三言两语叫人哑口无言。
    一个比一个伶牙俐齿。
    赛车手是吗？回头他就让人去调查他的身份，只不过一个赛车手……
    他这样狼狈地回来，正在等他的莫烟率先坐不住了。
    傅庭深的脸上同样挨了一拳，乌青比穆星辞脸上的伤口还要深，手工剪裁的西装也皱巴巴的，似乎还能看见鞋印，与先前斯文精英的模样判若两人。

 第247章

    她何时见过傅庭深这般模样？
    记忆里的傅庭深，向来是英俊斯文的。当年读高中，一丝不苟地穿着校服，连领口都理得平平整整。哪像现在这样……就跟被人打了一顿似的。
    而且那人下手还挺狠，专挑显眼的位置打，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动过手一样。
    “庭深？！”她扶着傅庭深的肩膀，声音焦急，“庭深你这是怎么回事？这是谁干的？”
    莫烟心疼地伸出手，似乎想抚摸上傅庭深的脸。傅庭深抿抿唇，转过头，并未让她碰到。
    傅庭深是一个极为高傲的人。
    这样的高傲，不允许他以这幅模样出现在喜欢的人——至少是曾经喜欢过的人面前。
    因此哪怕知道他一开始看见的那个人影极有可能就是顾绯，他还是没有勇气走过去。
    顾绯会怎么看他？若是她白日里那种性格……
    他冷淡道：“我先回去了。”
    他对莫烟，已经快失去耐心了。
    傅庭深不喜欢一有事就哭哭啼啼的女人。可以温柔，可以善解人意，但她应该是坚强的，而不是一有事情就只会抱着他说那些虚假的担心话。
    “不行，庭深，你这样必须去医院！”莫烟的态度却十分强势，见傅庭深皱眉，她又不禁放柔了声音，“庭深……我们八年没见了，你让我关心一下你好不好？就当是……就当是朋友之间的关怀……”
    傅庭深的心到底是软了下来。
    人心是会变的。一段时间不见，顾绯都能变成那样，何况是八年不见的莫烟呢？
    “稍等，我会叫司机过来。”
    在打电话给司机之前，傅庭深忍不住打给了顾绯——她的电话号码，还是某一次傅庭深找她时，问助理要的。
    意料之中的无人接听。
    傅庭深的脸色黑了个彻底。看着一脸担忧的莫烟，有几分报复性意味地说道：“走吧，到门口等车。”
    两人并肩走了出去。
    快门按动的声音被酒吧嘈杂的摇滚乐掩盖，二人都未注意到角落里细微的动静。
    却说另一边，同样顶着一只熊猫眼的穆星辞，把自己的衣服拉出凌乱的皱褶，又在自己的头发上抓了两把，这才走了过去。
    一看见顾绯，不等她说话，他便先委委屈屈地开口：“姐姐……”
    “怪不得去了这么久也不回来，还不接我电话，”顾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跟人打架去了？”
    这幅可怜巴巴的模样，倘若不是顾绯通过系统看到了全程，也不会想到他才是打人的那个。
    穆星辞顺势坐在她身侧，握住她的手，声音带着一点沙哑：“姐姐，我刚刚在洗手间遇到了那位傅先生，他不由分说地打了我一拳，不信你摸……”
    他将顾绯的手轻轻覆盖在自己受伤的眼睛上，起伏的呼吸落在顾绯的手心，细长的睫毛闪烁，留下阵阵痒意。
    顾绯的手指向下，抚摸到了他的伤口处，轻轻按了按。穆星辞吃痛，薄唇微张，几乎要亲吻到她的手心。
    “你说，傅庭深打了你？”
    少年忙不迭地点头：“是啊姐姐，我都不知道会在酒吧里碰到他。大晚上来酒吧肯定没什么好事，怕不是去见什么人吧？姐姐你看我的伤口……”
    虽然他才是受伤的那个，但看起来神采奕奕，还有精力说别人坏话。轻易看穿了这一点之后，顾绯只是挑了下眉，“铺垫了这么久，想说什么？”
    穆星辞的表情逐渐变得郑重起来，似乎要说什么严肃的事。
    “姐姐，你看他下手这么重，这可不是小事，说不定他有家庭暴力倾向。根据我国的反家庭暴力法，这是要追究刑事责任的。跟那种人生活在一起，姐姐，我很担心你。”
    “而且他都是那么大集团的ceo了，你只是做一个品牌，都要被他针对……”少年伸出手，轻轻地揽住她的肩膀，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垂，“姐姐真的……没有想过离婚吗？”
    第207章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25）
    不知是什么时候，原本规规矩矩坐在顾绯身边的穆星辞，已经几乎以半抱着她的姿势，将她圈在了怀里。
    掌心是少年滚烫的肌肤，像一团炙热的火焰。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黑眸倒映着她的身影，盛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
    过去穆星辞都是小心地、隐晦地暗示她，这是他第一次直接地在顾绯面前说出“离婚”这个词。
    顾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他：“你觉得傅太太这个身份好么？”
    那自然是不好的。
    穆星辞差点脱口而出，只是下一秒，却忽然明白了顾绯的意思。
    被他半圈着的女人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
    她永远是耐心的、从容的，像是一位天生的猎手。
    而穆星辞……
    明知是她网中的猎物，却忍不住靠近她，如飞蛾扑火一般，走进她精心设计的陷阱。
    “我的中文名叫穆星辞，繁星的星，言辞的辞，十二岁随家人去了欧洲，十六岁步入赛车手行业，victor，这是我对外惯用的名字。”
    穆星辞凝视着她，目光严肃而专注：“这次回国，是因为和父亲发生了一点矛盾。不过我已经准备好留在国内了。”
    他确实没有向顾绯说过一句谎，只是对部分真相有所隐瞒。

 第248章

    上个星期，他与远在大洋彼岸的穆父打了一通电话。由于他的确失踪了半个多月，穆父也并未想到他的态度如此强硬，稍微有所缓和，只是表示暂时不会逼他做与公司有关的事，但是，要拿得出能够说服他的资本。
    穆星辞背后的那支车队，便是最好的证明。
    “我的个人财产主要在欧洲，转移到国内需要一点时间，不过我已经在计划购置国内的房产了，就在姐姐工作室的楼上。当然，如果姐姐喜欢其他地方，也一样可以。”
    “姐姐，我很感谢那个夜晚你收留了那个无家可归的穆星辞，”穆星辞笑了笑，“那么现在，你愿意让我重新认识你吗？”
    “以一个，追求者的身份。”
    他不知道顾绯留他在身边，出于什么目的。
    但没有关系。
    她想要做的那些事，他会帮她完成。
    不管是什么。
    至于那些让她身不由己的，无法一个人完成的事。
    也都可以交给他。
    少年微微低下头，吻了一下顾绯的手心。
    好似隔着手掌，吻到了她的唇一般。
    那只落在他脸上的手，忽然缓慢地向下移，挑起了他的下颌。
    穆星辞眨了下眼，有些不解地看着顾绯。
    “你这个追求者，”顾绯挑了挑眉，“只敢亲我的手心么？”
    穆星辞呼吸一窒。
    酒保端着盘子，将他们点的酒摆了满满一桌。他还一口没喝，却好似已经醉在了酒精的气息里。
    他低下头，慢慢地靠近她。
    靠近他肖想已久，却只能在梦中触碰的红唇。
    轻轻的一吻，如同羽毛一般，轻盈地落在了她的唇上。
    “姐姐……绯绯……”他哑着声音，鼻尖与她相抵，轻唤着她的名字，“给我一点时间，我带你看场好戏，好不好？”
    *
    就这么平静地过了几天，脸上的伤口有所好转，傅庭深回到公司上班。
    只是几天都心神不宁。
    看见他眼底的乌青，连助理都吓了一跳：“傅、傅先生？”
    那天时装秀结束之后，傅庭深就一个人出去了，让他们不要跟过来，助理也不知道傅庭深究竟去做什么了。
    没有回他一贯住的公寓，也没有去澜山居……傅庭深还能去哪里呢？
    傅庭深淡淡地嗯了一声，转头去了办公室。
    只是到了中午，他下楼用午餐，隐约听见了走廊上传来了讨论声，似乎是什么“傅总”“太太”。
    傅庭深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发现是几个年轻的员工聚在一起聊天。一见到傅庭深，个个都如惊弓之鸟一般站直身体，规规矩矩地喊了声“傅总好”。
    傅庭深自然没有跟小职员计较的道理，只是冷淡地看了他们一眼，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结果一路上收获的目光越来越多，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微妙。
    傅庭深的脸上的确还有一点穆星辞留下的伤，但这点小伤，不可能引起这么大的讨论……傅庭深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却无法猜到原因。
    他不知道的是，他走之后，走廊上瞬间炸开了锅。
    “你们看见傅总脸上的伤了吗？我靠我靠，昨天上午那条微博是真的？傅总被人打了？”
    “我听说傅总是被仇家寻仇……”
    “嗨呀，谁敢寻傅总的仇啊？我这可是有一手资料，他们说傅总跟别人抢女人，结果刚好那小姑娘男朋友也在，两个人就打起来了，据说还是傅总先动手的！”
    “傅总不是结婚了吗？居然还跟别人抢女人？”
    “男人嘛，不就是这样……我这还有一个补充，他们说傅总和太太其实早就离婚了，因为傅总有一个情.人，你们没发现傅总今天都没戴婚戒吗？昨天也没带。”
    “说到情人，我早上在x乎上刷到一条，他们说傅总昨晚其实去的是酒吧。据说那小三不止傅总一个金主，傅总昨晚就是去捉奸的。”
    “？？我们怎么听的版本都不一样？我这的版本是小三怀孕了，傅总昨晚在医院陪小三产检啊！”
    今天是周一，大家上班的兴趣本就不高，再加上又是午休时间，讨论越来越激烈，办公室的职员们各有各的说法，版本五花八门，就是没有一个准信。
    用完午餐之后，傅庭深回到了办公室，发现连助理看他的表情也变得微妙了起来。
    这样的表情看得傅庭深很不舒服，他皱起眉头，语气带着浓浓的不耐烦：“什么事？”
    助理有点尴尬：“呃，傅总，网上有一些造谣您的帖子……”
    傅庭深打断他：“这些事情公关团队不会处理？”
    助理：“……好的傅总。”
    助理赶紧跑了。
    顾小姐的公司今天开张，他还得订些花篮送过去呢……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傅庭深的耳边终于清静了下来。
    紧接着，他的电话又响了。
    第208章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26）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前台小姐客气礼貌的声音：
    “您好，请问是傅先生吗？这里是xx创意餐厅。想跟您确认一下，您预定的今晚六点三十分顶楼二人座烛光晚餐，请问您会按原计划到场吗？”
    傅庭深的神色恍惚了下，忽然想起来，这是他上个月预订的位置。

 第249章

    滨江地区最高商务大楼的烛光晚餐。
    因为今天，是莫烟的生日。
    每年的这一天，傅庭深都会推掉所有的工作，独自一人在落地窗旁喝闷酒。但是今年他身边有顾绯在，于是打算……让顾绯，换上莫烟风格的衣服，陪他共进晚餐。
    但是自从那天在顾绯面前大出丑之后，傅庭深暂时不愿见到她。
    他无法形容自己现在对顾绯的感觉。他希望他自己依然是她眼里那个“傅庭深”，高傲的、冷淡疏离的……被她仰望追逐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牵动思绪的人，变成了他。
    电话里的人又好脾气地问了一遍：“傅先生？”
    傅庭深淡淡道：“我会准时到的。”
    前台小姐这才微笑道：“好的傅先生，预约座位会为您保留三十分钟，我们期待您的光临。”
    傅庭深看着已经挂断的手机屏幕，沉默许久，拨通了莫烟的电话。
    那天从医院出来之后，他们交换了号码，是莫烟主动提出来的，傅庭深没有拒绝。
    此时，傅氏集团总部设计部。
    今天，同样也是莫烟入职的第一天。
    预想中顺利的回国就职之路并未发生。由于时装秀上的表现一言难尽，那些回国前不知打了多少个电话来催的负责人纷纷对莫烟敬而远之，谁也没提把莫烟提名为首席替补的事。
    莫烟现在，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实习生。
    今天早上来到总部之后，她直接被分到某个资深设计师所带的小组里，几个组员都是二十出头的应届毕业生，个个比她年轻，来到公司的时间还比她长，一个比一个高傲，莫烟瞬间成了公司最底层。
    而她自认为的那些才华，完全没有发挥的余地，她的工作，只不过是帮组长打下手，整理设计稿与传递文件。
    午休时间，莫烟正与几个团队的成员一起吃午餐。
    她比他们都要大三岁，与这些人格格不入，也融入不了他们的话题，只能坐在一边尴尬地听着。
    “话说回来，今天不是夏装上新吗？”其中一个成员说道，“我们门店对面的商场开了家新店，叫什么‘绯色制衣’？好多排队等我们衣服的顾客，都到对面去了……”
    她提到的门店开在a市最大的商圈，离公司总部不远，主打中高端品牌，前几天的时装秀展示的正是这批衣服。只是看这个趋势，销量似乎十分惨淡。
    那些牌子主要针对的都是一些名媛贵妇，客户群非常稳定，每期上新都至少有一笔保底订单，很少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一听到这个名字，莫烟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顾绯……又是她……
    那天夜晚陪傅庭深去医院，在酒精与打架的双重刺激下，莫烟稍微说了一些二人之间的回忆，傅庭深便对她心软，并向她坦白了自己与顾绯签订结婚协议的事。
    原来顾绯就是那位神秘的傅太太。
    可那又如何呢？没有感情基础的豪门联姻罢了……
    莫烟何其了解傅庭深，经傅庭深这么一解释，她瞬间明白了他选择顾绯的原因，不就是因为顾绯有一颗和她相似的小痣吗？
    顾绯敢直接买下傅氏对面的商铺，公然和傅氏的品牌竞争，不就是仗着傅庭深有钱？
    但那些钱，都不是她的，是傅庭深，以及真正“傅太太”的，她顾绯凭什么！
    莫烟嫉妒极了，桌上的手机震动两下，居然是傅庭深给她打来的电话。
    “晚上有空吗？我来接你。”
    她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抹笑容。
    今天是她的生日，傅庭深果然是心里有她的。
    他们只是因为一些意外分开了八年，但他们还会有很多个八年……
    成员们正聊着天，却听见莫烟忽然开口：“今天晚上的聚餐我不去了，有人来接我。”
    坐在莫烟旁边的成员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今天有一批新人入职傅氏，这场聚餐本来就是为他们准备的，可以说莫烟算得上是聚餐的主角之一。
    莫烟有些羞涩地笑了笑，话里话外都透露着暗示：“等会儿有人来接我下班……”
    对面的同事秒懂，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不打扰你约会！”
    心里却是有几分不屑。这可是公司，谁想看她秀恩爱？这新人到底哪里来的，架子居然这么大？
    *
    商场里十分热闹。
    从早上开门，这样的热闹就没有停下来过。花篮礼物一车又一车送过来，甚至还有人送了满满一车玫瑰，好好的开业搞得像表白现场，便是那些路过的顾客，也忍不住来看打探到底是怎么回事。
    谷玥不由得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直在顾绯身边献殷勤的穆星辞一眼。
    前几天，她跟新招的财务小妹聊天，聊到公司有一位神秘的股东，打了一笔巨款到公司账上，还把商铺的事给搞定了，就在公司前一栋楼，还刚好是傅氏旗下品牌专柜的对门。
    她惊讶地跑去问顾绯，顾绯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没有解释，但谷玥已经懂了她的意思。
    本以为是个小白脸，啧啧啧，看来只是一种情.趣啊。
    她也是喜欢网上冲浪的，这两天帖子闹得沸沸扬扬，朋友圈都在传傅庭深的八卦，也不知道顾绯有没有注意到。
    看她那个一心忙事业的样子……不过没关系，只要她那位表弟注意到了就行。

 第250章

    傍晚六点，顾绯二人离开公司。
    穆星辞照例先帮顾绯系好安全带，这才回到了驾驶座，不经意间扫了眼手机屏幕，不知看见什么，眼眸微微一弯。
    短信是唐明睿发的：【可恶啊穆星辞，你真是物尽其用，我培养公关团队是为了车队，你居然拿来泡妞！】
    穆星辞打字：【这是伸张正义。放心，等事情办成，一定给你发请柬。】
    【唐明睿】：……
    第209章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27）
    顾绯正在与客户打电话。
    那位周太太——也就是晚宴上被莫烟巴结、却最早欣赏顾绯的那位贵妇，现在是绯色的最大客户，与顾绯颇为投缘，昨天顾绯才到她的别墅与她共进午餐。
    周太太十八岁高中毕业，因家庭原因未能读大学，从开小餐馆开始做起，逐渐发展为a市餐饮的龙头企业，可以说是女强人企业家的典范。
    因此她与顾绯一见如故，看见顾绯，就好像看见了她自己。
    虽然做的是餐饮行业，她却有一颗热爱时尚的心，转型成功之后主打创意餐厅，以设计吸引人，如今a市几个网红餐厅都是周氏集团一手打造，也同样是各种时装秀的vip嘉宾。
    周太太第一段婚姻十分不幸，曾经带给她巨大的打击。不过好在之后，周太太遇到了一个比她八岁的男生——曾经是她的助理，再次步入婚姻殿堂，两个人过得十分甜蜜。
    “周”是周太太的姓，外人这样称呼她，更多是出于一种尊敬。
    “开业第一天，感觉如何？”电话内，周太太把玩着手指上的戒指，笑眯眯地问道，“我有一家很不错的创意餐厅，就开在你附近那个商圈。如果你感兴趣，可以过来吃个晚饭，就当我给你的开业礼物，怎么样？”
    圈子里这点事，大多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过，这两天傅庭深的事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倒是勾起了周太太的好奇心。
    顾绯怎么说也是跟傅庭深以“真爱”为由在一起的，之前傅庭深可没少卖人设。以为他有多干净清白，结果还是传出了这种绯闻，几乎是踩在顾绯的脸上了，这是完全不把她当回事吗？
    作为曾经被出轨过的女人，虽然不知绯闻真假，但这不妨碍周太太为顾绯打抱不平。
    更何况——今天中午她在创意餐厅，听经理安排今晚的预约工作，得知有一位“傅先生”订了最豪华的生日烛光晚餐套餐，让周太太愈加好奇。
    放眼a市，除了那个傅家，谁这么财大气粗？可她现在给顾绯打电话，顾绯才刚刚从商场出来，傅庭深明显不在她身边。
    既然如此，她不介意帮顾绯一把。
    “我正好在想去哪里吃晚饭，”顾绯笑得优雅，“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看着地图上闪烁的红点，她无声地勾了下唇。
    “阿辞。”
    冷不丁地被她这么一唤，穆星辞一个激灵，耳朵都快红透了，好像有条看不见的尾巴在身后摇成了螺旋桨，“姐姐怎么了？我们去哪里？”
    此刻的穆星辞，满脑子都是“天啊她居然这么喊我”，刚才与唐明睿聊天那种漫不经心的模样荡然无存。
    顾绯报出了一个地址，却又说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份文件没拿，先回公司一趟，可以在这等我一下吗？”
    穆星辞自然不会拒绝她：“姐姐陪你一起上楼！”
    顾绯揉了一下他的头，神秘地笑了笑：“不用，在这等我，乖。”
    好戏开场之前，不得做点准备，再酝酿一下情绪？
    脑海里的系统还在说话：“宿主你看这个帖子编得可真好，让我来帮它上个热搜榜……”
    顾绯有点无语：“你怎么还能网上冲浪？”
    系统一本正经：“宿主，你知道我们系统是不需要休眠的，所以总得给自己找点事情打发时间。”
    它这是不务正业吗？明明就是尽职尽责帮宿主搞事情嘛。
    此刻的系统已经全然忘了，在最早认识顾绯的时候，它还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对顾绯的手段感到瑟瑟发抖，觉得她实在太坏。而现在……嗯，作为系统，它怎么能不参与呢？
    *
    大厦顶楼的创意餐厅。
    这家餐厅连续三年登顶“最适合情侣的约会餐厅”榜单，不论是装修、设计还是菜品都很有特色，只是因为高昂的价格，让不少人望而却步，来餐厅用餐的人非富即贵。
    莫烟虽然才回国不久，但她毕竟自幼长在a市，回国之后还为了打入豪门圈做过许多努力，对这里也略有耳闻。
    她的家境只能说是中等偏上，在豪门圈属于鄙视链的底层，与傅庭深这样的百年名门望族根本不能比。为了摆脱这样的局面，家里花大价钱培养她，从小读的就是双语教学的国际学校，高中毕业更是送她去国外深造，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她能攀上高枝。
    看着周围的环境，莫烟不禁暗暗攥紧了手指，要想过上她梦寐以求的生活……她必须牢牢攀上傅庭深这棵大树。
    桌上摆着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一盘盘菜品呈上，钢琴手弹奏出优美浪漫的乐曲。虽然对面的男人脸上还有那次打架留下的青紫，但在暗淡的灯光下几乎看不见，依然十分令人心动。
    她轻声道：“庭深……”
    莫烟不意外傅庭深记得她的生日。她只是没有想到，傅庭深居然准备了这么多。

 第251章

    八年来，莫烟身边不乏追求者。只是一想到自己总有回国的一天，她还是狠心拒绝了他们。现在回了国，见到傅庭深，便愈加坚定地觉得，傅庭深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并未注意到傅庭深略为僵硬的脸色。
    越和莫烟相处，他就越感到失望。这真的是他记忆里的莫烟吗？
    她看他的眼神，充满着算计、贪婪，像在打量一个筹码，再无曾经青涩懵懂的爱慕……这样一想，反倒是顾绯，才是最纯粹的。
    傅庭深有点后悔把电话打给莫烟了。
    早知如此，中午前台小姐问他的时候，他应该把生日套餐改成正常的烛光晚餐，然后把顾绯约出来。或许，顾绯就能看得见他的体贴与浪漫。这是那个二十岁的赛车手给不了她的。
    包间里压抑的气氛令傅庭深感到头疼，他按了按太阳穴，“你先点菜，我出去一下。”
    他需要抽支烟冷静一下。
    和侍者打了声招呼，傅庭深推开了包间的门。看见走廊上迎面而来的那道身影时，他的表情僵住了。
    第210章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28）
    是顾绯。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米色的流光缎面旗袍。水晶灯的灯光照在她身上，似有星芒浮动，流光溢彩。
    看见傅庭深，她微微挑了下眉。
    饶是已经见过顾绯穿旗袍，傅庭深也没有想到，在不同时候见到她，都会有不同的惊艳感。
    仿佛用料再好、价格再高的衣服，到了她的身上，都成了她的陪衬。
    似乎是为了开业，今天她特意打扮过。长发用一支玉簪挽起，以一条珍珠项链作为点缀，盘扣上的压襟也十分漂亮。
    那一瞬间，傅庭深脑海中闪过一个不同寻常的念头：如果今晚，他约出来的人，不是莫烟，而是顾绯呢？
    以这样的打扮，来到他面前的顾绯。
    或者……不需要这样打扮。
    因为“顾绯”这个人本身，已经具备了绝对的吸引力。
    就在傅庭深神情恍惚之际，他听见了一个他最不愿意听见的，散漫中带着几分挑衅的声音：“傅庭深先生怎么也在这里？”
    穆星辞从顾绯的身后走出，诧异地扬了扬眉，有意无意一般，声音也加重了几分。
    餐厅里不少人纷纷转过了头。
    网上那些帖子闹得沸沸扬扬，他们或多或少都吃过傅庭深的瓜。
    这可是著名的约会餐厅，傅庭深怎么一个人站在包间门口？
    傅庭深直接黑了脸。
    “顾绯，”他眯起眼，眼中尽是愠色，“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丈夫放在眼里？”
    此话一出，围观的人更多了，周围顿时变得安静了不少。
    顾绯还没说话，穆星辞已经慢悠悠地说道：“顾小姐是应客户的邀请，过来谈生意的。倒是傅先生你……啧，穿得这么正式，这是在见谁呢？”
    “谈生意？”傅庭深讽笑一声，“顾绯，什么生意还要他陪着你谈？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才是你的丈夫？”
    这一回，顾绯终于开口了。
    “好吧，”她叹气一声，“既然傅先生以丈夫的身份自居，我们就来谈一谈与夫妻有关的事。所以傅先生来这个餐厅，也是谈生意吗？”
    傅庭深沉默一瞬。
    恰是此时，包间的门被拉开，露出莫烟精心打扮的脸。
    傅庭深走的时候，包间的门没有关紧，因此她听见了全程。
    从第一眼见到顾绯，莫烟就对她怀有敌意。现在她终于知道，这样的敌意从何而来。
    没有人可以从她身边抢走傅庭深。
    她凝视着顾绯，柔柔地开口道：“顾小姐，你误会了。”
    原本大家的关注点都在顾绯和傅庭深身上，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傅庭深身后的动静。只是莫烟这么一说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了。
    莫烟自己没有意识到，傅庭深却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按了按太阳穴，强行让自己保持平静：“莫烟，你先进去，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与顾绯签订协议的原因，只有傅庭深自己心里清楚，与莫烟解释，说的也只是事业所需，并未坦白实情。他不想把事情闹大。
    然而他的反应，落在莫烟眼中，就变成了无奈之举。
    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傅庭深居然让她不要管？
    她怎么可能不管！
    偏偏此刻顾绯环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二人，“傅先生，我也挺好奇的，这位女士究竟是什么人，让傅先生这么维护，甚至置我这个妻子于不顾，专门带她来这里用晚餐？”
    这句话自然激怒了莫烟。
    “傅庭深的妻子”这个身份，本该属于她！
    倘若八年前她没有出国，她与傅庭深早就应该领证结婚，也轮不到顾绯与她争抢……顾绯她凭什么？
    有了前几次的经历，莫烟相信不管如何，看在他们的情分上，傅庭深总不会与她置气。因此，她再一次开口道：“顾小姐，我说过，你误会了。”
    “我和庭深是高中同学，有八年没有见面了，”她露出一抹自诩温柔得体的微笑，“今天是我生日，庭深只不过是帮我过生日，顺便叙个旧。好朋友之间的事，顾小姐也要管吗？”
    她不说还好，一说话，围观群众的脸色纷纷变得十分精彩。

 第252章

    能来这种餐厅消费的，大多都是上流圈子混过的，一个比一个人精。莫烟是什么样的人，他们能看不出来？
    “高中同学”“好朋友”……多么典型的白莲花发言啊。
    那些原先觉得网上谣言荒谬的人，此刻也信了七八分。
    看傅庭深的态度，就是典型的胳膊肘往外拐，这两人肯定有一腿。
    傅庭深也被她气得头疼。
    虚伪、自大、贪婪……这真的是他认识的莫烟吗？为什么与记忆里那个温柔知性的女孩判若两人？
    他努力回忆莫烟当年的样子，能想起来的，却只有几个月前，顾绯笨拙地猜测他的喜好，模仿莫烟的模样。
    她出国这八年，是把脑子学坏了吗？都不知道伪装一下自己？
    这种情况最忌讳“朋友”的身份，大家都在等着看好戏，可她一开口就直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够了，莫烟——”
    “庭深，你不用这样维护她。”
    莫烟打断傅庭深的话，直接拦在了他身前，忿忿不平地指着顾绯，“你已经为她做得够多了，她还不知足吗？她花傅氏的钱开公司，借傅氏的名声为自己造势，现在还玩过河拆桥……我知道你娶她是迫不得已，可你真的要被这种靠男人上位的女人捆绑一生吗？”
    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声音蹬蹬作响，空气中，传来一道响亮而清脆的巴掌声。
    莫烟余下的话，被这一巴掌尽数打断。
    大脑嗡嗡作响，她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顾绯。
    “傅庭深。”
    顾绯没看她，淡淡地喊出了傅庭深的名字。
    扫过满脸僵硬的傅庭深，她的语速轻而缓，“我倒是高看了你的眼光。就这么一个女人，值得你惦念八年，专程来陪她过生日？”
    “现在，我说，你听着。”
    不紧不慢的语气，却让周围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
    “我身后的这位穆先生，是我合伙人之一，更是我公司的最大股东。”
    “‘绯色’是我的个人品牌，从设计到生产到成衣，皆是我与我的合伙人独立完成，与傅氏并不相干。”
    “至于这个女人……”
    她轻轻地笑了一下，从侍者手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既然傅先生这么喜欢她，那就签字吧。”
    文件的标题，是一行偌大的“离婚协议书”。
    第211章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完）
    傅庭深是一个极其好面子的人。
    然而纵观他过去二十六年的人生，也从未有过如此丢脸的时候。
    耳边传来高跟鞋落在地面的声音，仿佛踩着的不仅是地面，更是他的颜面。
    早在莫烟出现的时候，傅庭深心里的想法，确实动摇了。
    既然顾绯因为莫烟才来到他的身边，现在莫烟这个正主回来了，顾绯确实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他们的婚姻可以提前结束。
    虽然这几天，在对莫烟越来越失望之后，他又改变了主意，觉得继续维持和顾绯的婚姻，也不可不可以……
    但是，绝对不是这样。
    应该是在他的书房，当着他私人律师的面，一句一句说给顾绯听。
    而不是在这样的公众场合，撕开他的遮.羞布，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辱他！
    心中气血翻涌，傅庭深尚有一丝理智，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顾绯，这件事，我们回去再谈……”
    顾绯轻笑道：“没必要。”
    她把离婚协议书从文件夹里抽了出来。
    “哗啦啦啦——”
    文件夹里的照片散落一地，有旁边围观的人耐不住好奇心，探出头往地上看，发现都是抓拍的照片。
    画面朦胧，主题都是一男一女。男人手上的戒指与表，都拍得很清楚。
    戒指虽然已经摘下，但那只手表，与此刻傅庭深手腕上戴的一模一样。
    傅庭深瞬间变了脸色。
    他和莫烟在天台、酒吧、医院……所有的动向都拍得一清二楚。
    他的声音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你跟踪我？！”
    “傅庭深，你还不知道你出轨的事已经闹得有多大了吗？”顾绯挑了下眉，“这些图网上传的到处都是，我只是随便下载了几张，看你这个反应，你这是承认了？”
    “我……”
    傅庭深还没来得及解释，周围的人已经小声地讨论起来。
    “我说有谁敢这么造谣傅庭深嘛，这些照片一看就是真的。”
    “啧啧啧，这可是八年的感情，怎么能说断就断呢？傅总也是个痴情种啊。”
    “既有联姻的正牌妻子，又有温柔白月光，傅总的生活还挺幸福。”
    “所以他们去医院做什么？真的是做产检啊？这还不离婚？”
    哪怕明知道他们在胡说八道，傅庭深也无法为自己辩解。难道他要承认那天是被人打伤了才去的医院吗？
    顾绯叹气一声：“傅先生，怎么样，考虑清楚了吗？我的耐心有限。毕竟我们有四个多月的情分，想必傅先生也不愿意跟我在法庭上相见吧？”
    纵然傅庭深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操纵舆论。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所有人的心里都已经坐实了他出轨的事，他根本无法为自己辩解。
    他拿过顾绯手中的离婚协议书，一行行扫了下去。

 第253章

    大体与结婚协议的内容差别不大，只是把傅氏股份改成了折现，算出了一笔堪称天价的分手费。
    不过，如果傅氏持续发展下去，顾绯每年可以得到的分红同样十分可观。对比之下，这笔分手费，只差不多相当于她未来两年的分红，称得上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傅庭深的表情有所缓和。
    他定定地看着顾绯，说道：“好，我签字。顾绯，你不要后悔。”
    离开了傅氏这棵大树，顾绯那个小品牌又能做多久？
    他等顾绯回来求他的那一天。
    ……
    豪门圈最近很是热闹。
    那位过去的“钻石王老五”、结婚后又堪称痴情楷模的傅氏集团ceo傅庭深，被爆婚内出轨，和妻子顾绯离婚了。
    一时之间，网上众说纷纭。
    有说小三上位的，还有人大胆猜测，说傅庭深和小三认识八年，说不定是把顾绯当替身了。
    越描越黑，越传越引起公愤，连着挂了好长时间的热搜，傅氏的公关团队都拦不住。
    人设崩塌可不是小事。
    许多冲着傅庭深干净清白的人品同他做生意的客户，听了这桩丑闻之后，纷纷打消了合作的念头。
    傅氏集团的股票直接下跌了好几个百分点。
    又因为时装秀的事，傅氏流失不少顾客，新一期夏季新品的销量惨淡。
    还有一些网红和up主，趁着这个时期做了好几期视频，就叫“818傅氏旗下一线大牌的堕落史”。
    视频有理有据，拿出了十年前、五年前和这两年的数据，表明傅氏的销量一直在下降。
    傅氏前两年就丑闻不断，因质量、服务态度等问题没少被顾客投诉，傅庭深上位之后才稍微有所好转。
    只是这改变不了品牌失去活力的事实，炒冷饭、一稿多用的事屡见不鲜，愿意买单的新鲜顾客越来越少。
    而与傅氏相反的是，一个新鲜品牌“绯色”走入了大众视野。以设计风格独特、价格亲民的形象，获得了不少好感。
    甚至掀起了一阵国风热潮，连当地有名的博物馆都与该品牌做了联名。
    都得到官方认定了，这还不买？
    于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绯色”的店铺遍布a市几大商圈，线上的销量也十分可观。
    豪门贵妇以抢到绯色的定制名额为时尚，年轻女孩也对绯色充满好感。
    而此时的顾绯，来到了距离a市几百公里开外的b市，观看一场赛车比赛。
    这是时隔五年，世界级锦标赛再一次在国内举办，同样也是国内乃至整个赛车界规模最大、地位最权威的比赛。
    穆星辞带着他新训练的赛车队，以唐氏俱乐部的名义参赛。
    顾绯坐在贵宾席，由于出众的长相和气质，引来不少人纷纷侧目。
    脑海里的系统还在嘀咕：“宿主，莫烟被傅氏辞退了，她前几天参加了一场设计比赛，直接窃取了某个国外设计师的稿子……宿主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顾绯随口说了句“在”，目光却一直落在赛车场上。
    最后的冲刺结束，“victor”稳稳落在了第一的位置，场地上接连爆发一阵欢呼。
    穆星辞走下车，摘下了头盔，露出了一张年轻俊美的脸。
    脸与实力就是最好的证明，没有人再会怀疑他的身份。
    却见他手捧冠军奖杯，朝着看台走去。
    他勾了下唇，道：“我最想和一个人分享我得冠的喜悦。”
    漆黑的眸子倒映着顾绯的身影。
    众目睽睽之下，他走到顾绯面前，把奖杯塞到了她的怀里。
    而后低下头，吻在了她的唇上。
    “我的女朋友，我生命中唯一的冠军。”
    *
    新世界预告：
    光明神殿新选出一位圣子，据说他俊美无俦，还拥有满级的元素亲和力。
    然而无人知晓，在加冕仪式结束后的深夜，青年卸下象征光明的神冠，半跪在黑暗里，亲吻女人细白的指尖。
    “我将我的忠诚献给黑暗——”
    也将我的私心与独占欲，献给我的神明。
    第212章 神明和她的信徒（1）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灵泉空间内，拥有三条尾巴的雪白狐狸轻盈地跳上溪边的一块石头，慢条斯理地用爪子梳理着她柔软蓬松的毛发。
    记忆里呈现出上个世界的后续剧情。
    “绯色”成立不到半年，便已优秀的线上、线下销量，登上国风优质品牌榜。而傅氏集团的设计师莫烟却犯了抄袭大忌，被公司辞退，甚至未来的职业生涯也蒙上了污点。
    她为傅氏旗下某个品牌设计了秋冬新品，抄袭事件曝光后，该品牌口碑直线下降，销量创下历史新低，傅氏的下坡路一走到底。
    莫烟与傅庭深的情分，也就此了断了。
    这个时候，傅庭深才幡然醒悟，试图与顾绯重修于好——当然，不必顾绯开口，穆星辞的茶言茶语已经足够把他气走了。
    而此刻的傅庭深，也终于意识到，他与顾绯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了。
    顾绯是年轻企业家，时尚引领者，受到各大媒体与节目追捧，而傅庭深手里有的，不过是一个已经一蹶不振的傅氏罢了。
    与此同时，顾绯与穆星辞的生父见了一面。

 第254章

    她直接给了穆星辞的生父一张银行卡，表示把他儿子的后半生都包了。
    穆父脸都快被气绿了，只有当事人穆星辞乐不可支地揽着顾绯的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此时的他已经是大满贯得主，在国内有着不小的人气。因与傅氏合作差点亏本的穆家，在国内市场的影响力，远不如“穆星辞”这个名字。
    穆父自然奈何不了他。
    顾绯心满意足地整理了一下记忆，顺便在心里感叹一句，年轻的小狼狗就是不一样。
    系统在旁边说道：“宿主，上个世界的奖励点在了你的第一个技能上，然后原主还给你制作了一个道具。”
    顾绯点开了道具的详情页。
    【替身人偶：可以以现实中的人为模版复制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形象。道具受到损害后消失。】
    顾绯：“……”
    不错，这个道具挺有创意的。
    就是看起来很脆弱的样子，不能被攻击？
    她无意识地甩了甩尾巴，对系统道：“走吧，去下一个世界。”
    *
    城堡的黑夜寂静无声。
    不断有桌椅的碰撞声与鞭子抽打的声音传来。
    身形肥胖的厨娘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手中的长鞭“啪”地一下抽在地面上，恶狠狠地“呸”了一口：“你到底有没有长眼睛？连个盘子都能打碎，你的脑子被狗吃了吗？”
    她的面前，跪着一名纤弱的少年。
    少年留着黑色短发，细碎的刘海遮住了眼睛。他咬着下唇，身体微微颤抖，不断地重复道：“对不起……对不起……”
    胖厨娘却不依不饶，一鞭子抽到他的身上，本就打了补丁的衣服再次出现裂痕，“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问题？你知道伯爵家的盘子有多金贵吗？就算你在这不吃不喝干半年的活，也赔不起这个盘子！”
    她嗤笑一声，“倔什么倔？真把自己当谢斯特家族的小少爷呢？圣光洗礼跟你这种卑贱的下人有什么关系？赶紧给我滚去干活！”
    少年低低地说道：“……是。”
    在西兰大陆，年满十八岁的青少年，便有资格参加教会的圣光洗礼，觉醒光明元素的亲和力。若是达到教会的标准，更是可以被留在光明神殿，成为圣子圣女，长长久久地侍奉神明。
    圣光洗礼每三年举办一次，今天，便是教会的人来到贵族家里选拔的日子。
    他今年刚满十八岁，按照规定，他本该也有资格参加圣光洗礼。
    光明神是大陆的信仰，侍奉光明神，是所有人穷尽一生的追求。
    但是他不一样。
    他只是谢斯特伯爵与侍女厮混生下的孩子，一出生便拥有一头黑发，被视作不详的象征。
    管家仁慈，留下他一条性命，将他养在了小阁楼，终年不见天日。
    但后来，老管家去世，伯爵的庄园来了一位新的管家，发现了藏在小阁楼里的少年。
    善妒的伯爵夫人气恼不已，以虐待他为乐，唆使家仆对他任打任骂。
    他被剥夺了性命和身份，乃至成为大陆公民的权利。便是到了圣光洗礼的日子，也只能被困在厨房，隔着墙壁，远远地听见大厅里传来的说笑声。
    谢斯特伯爵风流多情，有不少子女，他们大多都具备了参与这一届圣光洗礼的条件。
    少年知道，坐在长桌尽头的那位满脸横肉的男人，是教会的大主教之一，负责这一地区的选拔。
    这位大主教收了谢斯特伯爵不少恩惠，此刻笑眯眯着一张脸，用殷切谄媚的语气，在谢斯特伯爵面前说尽好话，几乎把他的子女捧到了天上。
    肮脏，又恶心。
    只不过，没有人会关注一个本不该出生的人的情绪。
    ……
    结束了一天的忙碌之后，少年回到了他居住的小阁楼。
    阁楼阴暗狭窄，只有一张冷冰冰的木床，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少年的指尖亮起一簇火焰，点燃了房间里唯一一支蜡烛。
    谢斯特家族请的都是私人教师，这些年来，他跟在那些贵族小姐少爷后面，偷偷学了不少魔法咒语。
    他没有受过系统教育，只是盲目地摸索，也根本不敢在人前使用。
    谢斯特家族能留他到现在，已经是他的侥幸。倘若他还被发现具有魔法天赋……那位伯爵夫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少年半跪在地上，借着蜡烛微弱的灯光，小心翼翼地翻开了一本魔法书。
    全书只有零星几行文字，用浓郁的黑红色写成，仿佛已经干涸的鲜血。
    他将准备好的道具逐一取出，放在了面前的地板上。
    烛光映照在少年俊美苍白的侧脸上。
    他认真又虔诚地念出了书上的文字，语言生涩拗口，仿佛古老冗长的咒语。
    那双不论受到怎样的羞辱与打骂都平静如水的眸，罕见地浮现了一丝恨意。
    他曾经对光明心怀希望，可光明根本不接纳他。
    少年闭上眼，低低地唤道：
    “伟大的黑暗神，请倾听我的祈祷……”
    第213章 神明和她的信徒（2）
    黑暗之中，顾绯睁开了眼睛。
    倘若耳边不是系统“传输成功”的声音，看着周围的环境，她还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视线所及之处，尽是一片混沌。

 第255章

    而她本人，则是一团黑色的雾气。
    作为一只爱美的九尾狐，没有什么比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团丑陋的雾更打击狐狸了。
    她似乎是有“人”的形态的，可以感受到自己五官与四肢的存在，然而却似乎被这一团黑雾强行遮住，掩盖了原本的模样。
    在顾绯情绪爆发之前，她的耳边传来了一道低沉清朗的少年音：
    “伟大的黑暗神，请倾听我的祈祷……”
    顾绯微微挑了下眉。
    恰是此时，那些属于原主的记忆纷至沓来，充斥着她的脑海。
    《神明的偏爱》。
    看标题……是本西幻小甜文？
    了解剧情之后，顾绯很快就发出了一声冷笑。
    小甜文？呵，系统的文库里只有天雷滚滚的狗血玛丽苏文。
    这是一本万人迷玛丽苏买股文。
    在这个魔法与信仰交织的西方魔幻世界，光明神作为最高信仰，统治着这片大陆。
    剧情用的自然是老套路。
    随着魔法在大陆的发展，人们在变得强大的同时，也逐渐诞生了贪婪、妒恨等负面情绪。
    光明照不到的地方，自然就有了黑暗，庞大的负面情绪终于爆发，黑暗女神应运而生。
    为了争夺大陆信仰的统治权，黑暗女神率领她的信徒攻打光明神殿，最终被光明神封印，剥夺神格，永世不见天日。
    而光明神，却也因献祭了自己，陷入了长久的沉睡之中。
    顾绯就是那个倒霉的黑暗女神。
    虽然是神，却是全大陆最不受待见的神——现在战争虽然已经结束了千年，但人们对于黑暗的排斥程度超乎了正常人的想象，哪怕是一个黑头发的人都会被视作不详的象征。
    故事就发生在这个时间点。
    三年一度的圣光洗礼上，谢斯特家族的小女儿露西娅——也就是这本小说的女主，点亮了满级的光明元素亲和力。
    但露西娅今年只有十六岁，她只是陪同哥哥姐姐参加洗礼的家属，并未达到教会规定的年龄。于是教会决定把她当作下一任光明圣女的继承人培养，将她接到了帝国皇家魔法学院。
    剧情继续发展，露西娅很快展现了她惊人的学习天赋，收获了王子、富家少爷、忠犬骑士等一系列优质男性的青睐，同时由于满级光明元素的亲和力，成功地使用光明魔法，唤醒了沉睡中的光明神。
    虽然是本买股文，但剧情是坚定不移的一对一。万人迷修罗场画风突变，马上变成不该拥有感情的神明爱上了自己的准圣女等一系列虐恋故事。
    负面情绪再一次在光明神体内占了上风，对黑暗女神的封印也自然而然地松动。黑暗女神顺利破开封印，趁着女主与光明神置气的时候，附在了她身上。
    当然，在黑暗女神与露西娅进行身体的争夺之中，光明神终于彻底认清了自己的内心。他与露西娅联手，再一次封印了黑暗女神，并且毁灭了她的神格，使她再无重新凝聚的能力。
    看完剧情，顾绯点了点头，不错，又是一个合格的男女主感情工具人。
    什么神爱世人，什么奉献无私，在小说里，一切都是为了谈恋爱服务，再伟大的神都会变成恋爱脑。
    【本世界女配心愿：恢复黑暗女神的实力，扭转神格覆灭的结局。】
    神明由肉身与神格组成，原主的肉身早在与光明神的大战中被摧毁，只剩下一个被封印的神格，也就是这团黑色雾气。
    只有拥有足够的信仰，才能凝结成一具全新的肉身。依照顾绯目前的待遇，是绝无可能的。
    不过，还有一条偏路。
    抢占别人的身体。
    原主正是选择了这么一条路，可惜打不过露西娅背后的光明神，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顾绯若有所思。
    昏暗的阁楼里，少年安静地跪在地上，黑发掩去了他的情绪。
    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燃烧了一半，然而周围寂静无声，没有任何动静。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
    少年是无意中在阁楼里翻找到这本魔法书的。
    书被撕得只剩下一页，纸张已经泛黄，用的还是早已被大陆居民淘汰的古文字。他花了好大的功夫，才翻译出上面的内容。
    是一段咒语。
    召唤黑暗神的咒语。
    便是少年并未系统地学习过魔法，也知道黑暗神是全大陆绝对的禁忌。
    只有邪恶的人，才会被黑暗神蛊惑。
    但少年却不这么认为。
    这栋小阁楼，原先关押着一位谢斯特家族的小姐。她爱上了一位平民，不接受家里联姻的安排，选择与平民私奔，结果被抓了回来，被囚禁在了这里。
    多日的绝望与压迫下，她自杀了。
    正因如此，这栋小阁楼才被废弃，很少有人敢上来。
    这本魔法书，或许就是当年那位小姐留下的。
    在最绝望的时候，她心里在想什么呢？因为向光明神祈祷无用，所以选择了黑暗吗？
    神爱世人，但这份爱是平等的——因此，他不会介入这些不公平的人间事。
    少年垂眸。
    这段时间，只要他一攒到钱，就会买一支蜡烛，完成这个简单的仪式。
    不管那位黑暗神是否存在，至少……能让他有个说话的地方，就好。

 第256章

    看着那截蜡烛越来越短，少年低下头，轻声道：“伟大的神，我不知道您是否可以听见我的心声。但是，如果您真实存在，恳求您赐予我力量。”
    “让我变强，让我走出这座小阁楼，让那些欺辱我的人付出代价，让我……鼓起勇气，对抗命运。”
    说完这些，他双手合十，再一次虔诚地念了一遍咒语。
    祈祷结束，少年正欲将蜡烛吹灭，周围却刮起了一阵风。
    封闭的小阁楼里，怎么会有风？
    少年神色微怔，面前的蜡烛，却忽然熄灭了。
    他的耳边，响起了一道轻柔的女声。
    “是你在向我祈祷吗？”
    *
    这个世界争取多写一点感情戏ww
    这两天开学，一堆事，晕头转向tat，发出了不想开学的哀嚎
    之后还是保底两更，零点和上午十点，课少或者休息日我争取码第三更，么么哒，顺便祝大家开学快乐（笑中带泪.jpg）
    第214章 神明和她的信徒（3）
    慵懒的、轻盈的女声，像风一样。
    这让少年莫名想起许久之前，他曾躲在黑暗的楼道里，偷偷看着城堡宴会厅里举办了一场盛宴，琥珀色的液体盛满透明的玻璃酒杯，津着让人心醉的迷离气息。
    是谁？
    是谁在说话？
    苍白修长的手指悄然紧握，少年低着头，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凶狠，仿佛某种蛰伏在黑暗之中的野兽。
    “让我看看，小可怜，”她好像笑了一声，甜腻的嗓音如冒着气泡的酒，冰冷的液体顺着他的耳廓浇下，“抬起你的头来，是你在向我祈祷吗？”
    好似有一团无形的雾，从容却又强势地勾起了他的下颌。
    这本该是个极为挑衅的动作。只是那女声太柔软、太甜腻，莫名透着几分轻佻来。
    少年被迫抬起纤细的脖颈，喉结微微滚动。
    他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不可控制地浮现一抹红晕，带着隐约的兴奋与激动。
    “您是……”
    他的嗓音沙哑，却透露着几分颤抖，双腿不可控制地软了下来，挺直脊背，直直地跪在地上：“黑暗神冕下？”
    黑暗中传来了一声轻笑。
    另一端，顾绯操控着黑雾，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少年苍白俊美的面容上。
    被封印了千年的黑暗女神，已经许久没有听过人类的祈祷了。
    曾经在大陆上广为传播的召唤黑暗神的咒语，早已被当作禁书焚烧，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
    但是却有人，再一次通过咒语，唤醒了她。
    让她看看，这次又是哪个小可怜？
    系统忙不迭地把资料传给她：“宿主，他是本世界的反派。”
    跪在面前的这位少年，没有名字。
    虽然出生于尊贵的谢斯特家族，他的母亲只不过是一位女仆，被谢斯特伯爵强.暴，又在生下他不久，被家里的恶仆活活打死。
    年幼的反派被老管家好心收留，偷偷住在了一间小阁楼里。
    之后身份暴露，伯爵夫人假意接纳他，实则把他当成比仆从还要卑贱的奴隶，以折磨他为乐。
    他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
    在恨意与现实的无力的驱使下，他翻开了这本禁忌之书，召唤出了黑暗的神灵。
    被封印的黑暗女神早已对凡人失去兴趣，只相信自己的力量。因此随手施舍他一本记载黑暗魔法的禁书将他打发。
    怎知他竟具有惊人的魔法天赋与学习能力，通过学习黑魔法，迅速成长起来，手刃了他的仇敌，建立了让光明教会忌惮的新势力。
    这股势力最终惊动了被女主露西娅唤醒的光明神。
    他亲自找上了反派。
    原来，光明神陨落之后，为了保护光明神的神格，属于神的能力分散成无数碎片，降落人间。
    虽然是光明神的碎片，但这些碎片在融入人类社会之后，有了新的化身，也产生了独立的人格，被称作“神眷者”。
    教会每三年举行一度的圣光洗礼，正是为了寻找这些神眷者。
    历代的圣子圣女，都是神眷者中的佼佼者。教会将这些神眷者养在教堂，侍奉光明神雕像，为的就是通过他们的力量唤醒光明神。
    直到女主露西娅的出现，她的光明元素亲和力最纯粹，吸收光明神的碎片最多，因此也最容易受人欢迎，并顺利地唤醒了光明神。
    当时全文的一大虐点，便是露西娅无法接受自己只是光明神的造物。当然，在爱的力量下，她很快走出了这个困境，认为自己既然拥有独立人格，便是一个崭新的人。
    反派同样也是碎片的化身之一——但与那些神眷者不同，他是光明神负面情绪的化身，象征着灾难与厄运，因此一出生便不是大陆贵族公有的金发，而是黑发，同时也点满了光明与黑暗两种元素的亲和力。
    光明神利用这一点，击垮了反派的心态，逼他自爆，毁灭了这块碎片。
    顾绯轻嗤一声。
    还以为光明神有多圣洁高贵，原来也离不开双标。
    对待女主就是“相信你是一个独立的人”，到了反派这里，就变成了“你只是意外诞生的东西，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至于那座光明神殿，以及所谓的圣光洗礼仪式，不就是为光明神养蛊吗？

 第257章

    难怪当年光明神敢以献祭自身为代价杀死黑暗女神，原来是早就找到了复活自身的办法。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面前的少年身上。
    不过，光明神倒是给她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神”要通过信仰之力，才能获得能量么？
    “我的耐心有限，不过……”顾绯又笑了一下，“看在你将我召唤出来的份上，可以陪你多聊一会儿。说说看，你有什么愿望？”
    默默围观的系统在心里想，宿主忽悠人真有一套，确实挺适合当神棍的。
    她的话音落下，面前的少年却沉默了。
    他虽是被迫抬着头，眼眶却不由自主地泛起生理性的红。
    少年从未奢想，那位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神秘而强大的神明，会愿意倾听他的祈祷。
    “我……”
    他动了动唇，嗓音干涩，带着一丝希冀与轻颤。
    有什么愿望？
    每一次祈祷的时候，他都在重复那些话——想要变强、想要复仇、想要那些看低他的人付出代价……
    可那都是建立在他孤身一人，仅凭一丝信念支撑他活下去的情况下。
    他从未想过他能得到回应。
    更何况……倘若这一次神明回应了他，往后他再次向神明祈祷，神明是不是就会离他而去了呢？
    少年不敢说出他的愿望。
    他已经孤独太久了。
    这份珍贵的、得之不易的回应，如泡影一般，他怕一伸手，就会将这个美好的梦境打碎。
    他也不知道，他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或许是因为，这个神明，与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不是高傲、睥睨的神……而是一个温柔的女人。
    他蜷起手指，轻声道：“能与您沟通，已经是我莫大的荣幸，我不敢提出更多的愿望。我只希望……能够拥有向您祈祷的资格。”
    然而他小心翼翼的话，落在顾绯耳中，却已经被她自动转换成了另一层意思。
    “你是说，”顾绯笑吟吟道，“你想成为我的信徒？”
    *
    绯绯她阅读理解能力向来可以的。
    第215章 神明和她的信徒（4）
    少年蓦地一愣。
    成为黑暗神的信徒？！
    放在这片大陆的任何一个地方，但凡有人敢说出这样的话，一定会被毫不犹豫地推上火刑架。
    但是……
    又与他何干呢。
    他本就是被神明抛弃的人。
    他这个发色……便是走到外面，也会被当成魔鬼吧。
    顾绯笑意愈浓，在少年沉默的时候，话锋一转：“看来你不想成为我的信徒？”
    少年连忙起身，试图抓住那片黑雾：“冕下，我——”
    连他都没有发觉，不知何时，原本禁锢他的黑雾已经悄然松开。是他自己，在悄无声息的引导下，主动地、自觉地，走进了黑暗。
    顾绯悠哉道：“那好吧。”
    “那我就再给你换一个身份，”她仍是笑着的，仿佛温柔吐信的美女蛇，“我的眷者，如何？”
    光明神可以有神眷者，黑暗神，自然也可以有。
    神眷者与信徒不同。只要主动地信仰神祇、供奉神祇，均可以成为信徒；而神眷者，却是获得了神的恩赐与祝福。
    仿佛天降的馅饼，砸得少年头晕目眩。
    他完全失了神，只是呆呆地注视着前方。然而所能看见的，只有小阁楼冰冷的墙壁，以及一片黑暗。
    无需犹豫，他想。
    倘若光没有眷恋他，那投身于黑暗之中，又如何呢？
    他再一次跪了下来。
    轻缓地，虔诚地，去捕捉那阵无形的风。
    “我愿意。”
    顾绯小声道：“他怎么搞得跟接受求婚一样。”
    系统：“……宿主开心就好。”那还不是宿主您思维太跳脱了！
    这熟练的拐人手段，呵。
    “小八，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都跟了我这么久，还看不懂我在做什么吗？”顾绯挑了下眉，“不过不是所有元素亲和力都满级吗？我突然有了个新思路。”
    系统觉得九尾狐嘴里就说不出什么正常的话，于是选择沉默。
    果然，便听见顾绯笑着说道：“打不过就加入，你看他适不适合当卧底？”
    系统：“……”
    少年不知道顾绯在同系统聊天，只是感觉周围忽然陷入了安静。
    他的手因紧张而覆上一层冷汗，心跳也逐渐变快。
    神为什么不说话了？是因为他刚刚犹豫了吗？
    他懊恼又悔恨地想，他刚才不该沉默的……
    不该得到了一丝希望，就贪心地奢求更多……
    手边的蜡烛，突然亮了起来。
    不是那种正常的红色烛火，而是一簇幽蓝色的火焰，像一只小小的蝴蝶。
    火焰映照出少年苍白的脸。
    “想清楚了吗？”
    他又听见了女人的声音，慵懒的、漫不经心的，指引他步步向前。
    “成为我的眷者，可以共享我的力量。但要无条件地信任我、追随我。”
    少年点点头，这一次，语气多了几分笃定：“我愿意。”
    顾绯轻笑一声。
    “来。”
    “把你的血，浇在火焰上。”
    少年闻言，毫不犹豫地以魔法为刃，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第258章

    顿时有血液涌出，一滴一滴落入跳动的火苗之中，他似乎还觉得不够，小心地开口：“还需要多少？”
    顾绯噗嗤一笑，说道：“一滴就可以了。”
    紧接着，那簇幽蓝色的火焰，忽然离开了烛台，飞入了少年的眼睛里。
    灼热的触感让少年轻颤一瞬，那簇火焰却没入他的眼中，转眼便消失不见。
    眼前有一枚印记一闪而过。
    是一朵黑色的玫瑰花。
    心头泛起异样的感觉，似乎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将他与黑暗连接在了一起。
    少年眨了下眼。
    他摸了摸那只被火焰灼烧的右眼，耳边却再一次响起了顾绯的声音：“借你的眼睛一用，可以吗？”
    顾绯是一团黑色的雾气，她什么也看不见。刚才能看见少年的反应，是因为他是文中的重要角色，系统可以给她传送实时影像。
    要想来到真实世界，她只能借助他人的身体。
    原著中，原主借的是露西娅的身体，她本以为露西娅是个柔弱的小姑娘，强行侵占了她的身体，结果遭到排斥，还被光明神抓了个正着。
    这一次，顾绯与少年签订了契约，少年是她的眷者，可以与她共享身体，不会产生排斥，比通过武力抢一具身体方便很多。
    这么一想，上个世界给的那个道具看起来好像有点用。不过，那个替身太脆了，不能打，还是得留到关键的时候再放出来。
    少年结结巴巴地说道：“当、当然可以，您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等说完，少年才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不对，瞬间又红了脸。
    他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眼睛。
    却只摸到细长浓密的睫毛，看起来与平时没有两样，任谁也不会想到，这里住着一位神。
    顾绯又笑了一声。
    这小可怜，还挺会钓。
    她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自言自语道：“看来还得找个身体才行。”
    共享身体什么的，太不方便了。
    少年抿抿唇，眸中闪过失落。
    他知道，神之所以是神，是因为他们是这个世界至高无上的存在，栖息于他的眼睛之中，不过是因为被光明神封印，寻找一个暂时的居所……
    他轻声道：“我会的。”
    却听见顾绯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愣了愣。
    他没有名字。
    杂种、废物、恶魔……丢在他身上的，都是一些带有侮辱性的词语，那根本无法称得上名字。
    一个出生便失去母亲，在小阁楼里长大的人，根本不会有人想到为他起名字。
    他只有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姓，谢斯特。
    眸中闪烁着晦涩的光，他保持着跪地的姿势，虔诚道：“请……请您为我赐名。”
    耳边的女人道：“阿辞。”
    那是一种很奇特的发音，少年并未听过。但是他却莫名觉得，这应该是很亲昵的称呼。
    就像他现在所拥有的身份一般。
    神眷者。
    神的偏爱，神的……眷恋。
    “你姓谢斯特？”顾绯翻了下背景设定，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叫谢辞，怎么样？”
    少年自然没有异议。
    他乖顺地点头，低低地说道：“好。”
    第216章 神明和她的信徒（5）
    翌日上午，大主教带着一众教会的人，离开了谢斯特城堡。
    谢斯特伯爵亲自到门口送他们上马车。
    谢斯特家族共有三位适龄子女，两男一女，他们都即将代表谢斯特家族参加三年一度的圣光洗礼。
    “伯爵大人，您放心，您子女的光明元素亲和力都很高，”大主教挺着他的肚腩，露出堪称和善的微笑，“他们一定可以受到圣光的祝福。”
    “愿光明神保佑他们，”谢斯特伯爵有模有样地念了句祷告词，“您未来若是有空，欢迎您再来城堡做客。阿里克，汤姆森，佩蒂，过来跟主教道别……嗯？露西娅呢？”
    三女儿佩蒂笑嘻嘻地说道：“露西娅一早就不在房间里，估计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了吧。”
    小女儿这样的性格，谢斯特伯爵是清楚的。她年纪小，活泼些也是自然的。因此谢斯特伯爵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却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透露出几分宠溺来：“她又贪玩。”
    大主教笑着说道：“露西娅小姐聪明伶俐，大家都喜欢她，活泼一点是好事。”
    这话谢斯特伯爵自然爱听，二人又免不了一阵互相吹捧，这才送大主教离开。
    城堡后方的花园内，一名少女提着裙摆，站在花圃前四下张望。
    她有着一头漂亮的金色卷发，穿着时下最流行的荷叶边蕾丝连衣裙，精致得像个洋娃娃。细碎的阳光落下来，仿佛在亲吻她的侧脸。
    “喵呜！”
    露西娅单手做喇叭状，模仿着猫的叫声，轻轻“喵”了一声。然而往常一听见她的叫唤就会来到她身边的小猫，此刻却不见了踪影。
    “昨天明明还在的啊……”她一脸疑惑，叹了口气。
    露西娅从小就很受人们欢迎，便是动物也十分亲近她，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碰壁。
    她又在花圃旁等了一会儿，发现确实没有动静之后，只好失望地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
    “露西娅小姐。”

 第259章

    露西娅远远地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看见来人，脸上立刻浮现几分欣喜：“伊妮老师！”
    迎面走来的穿着魔法袍的女人，是露西娅的私人家教，负责传授她魔法知识。
    伊妮平民出身，毕业于帝国魔法学院，成为了有名的宫廷魔法师。后被国王赐予新贵族的身份，频繁出入于贵族家庭，做起了贵族小姐少爷们的私人家教，并很快在上流社会站稳脚跟。
    看着少女天使般的面庞，伊妮的心也不由得柔软几分，道：“露西娅小姐，你该去上课了。”
    露西娅吐了吐舌头：“知道啦。伊妮老师，你有看见我昨天抱着的那只小猫吗？”
    昨天下午的课，讲到了植物魔法，伊妮便带着露西娅来到花园。也是在那个时候，露西娅发现了一只小猫。
    想到那只脏兮兮的狸花猫，伊妮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淡淡道：“猫贪玩，可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吧。露西娅小姐，野猫是很脏的东西，身上可能带有疾病，你还是少和那些东西接触为妙。”
    露西娅悻悻道：“它明明很可爱的……好吧好吧，那老师，我回去上课啦！”
    昨天下午发现那只小猫的时候，伊妮老师的反应就很大。当时露西娅抱着猫，本想给伊妮摸一摸，伊妮却跟见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露西娅只是想把她发现的新奇好玩的事物都给身边的人分享，既然他们不接受，她也没有办法了。
    *
    谢辞在厨房里准备午餐。
    说是准备午餐，其实做的是最脏最累的杂物活，根本没有靠近灶台的机会。贵族们日常吃的那些珍贵食材，胖厨娘是不会让他碰的，说什么怕他手脚不干净。
    但谢辞明明注意到，胖厨娘经常会把一些稀有材料偷偷摸摸放进自己的口袋，然后带到集市上去卖钱。
    比如说现在，她就在做这样的事。
    似乎注意到谢辞的目光，胖厨娘心虚地收回手，恶狠狠地瞪了谢辞一眼，随后又是一鞭子抽了过来：“看什么看！干你的活！露西娅小姐上魔法课需要耗费那么大精力，一会儿耽误了她用午餐怎么办？”
    那条鞭子是个小型魔法道具，是伯爵夫人给胖厨娘的，鞭子上有着小小的倒刺，抽起人来疼痛非常，而且施加了魔法，闭着眼睛都能打中目标。
    只是不知怎的，这一鞭子抽下来，却是避开了谢辞，抽向了他身旁的墙壁。鞭子撞到墙壁，迅速反弹，打到了胖厨娘的脸上。
    “哎哟！”
    胖厨娘怪叫一声，捂着沁出血的脸，五官几乎扭曲在了一起，“我的脸，啊啊啊！”
    谢辞的耳边传来顾绯的笑声。
    他的脸有点红，心想她分明是强大的黑暗神，捉弄人的时候，却有一点……可爱。
    像一名娇俏的少女。
    “阿辞，”顾绯的声音传来，“她平时就是这么欺负你的？”
    谢辞洗土豆的手一顿，随即轻轻点了下头。
    他心想，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也有人会为他撑腰了。
    “一个小小的魔法道具而已，”顾绯轻嗤一声，“晚点回阁楼，我教你怎么用魔法。”
    真的吗？
    少年俊美的脸上漾开浅浅的笑意，落在胖厨娘眼里，却好似嘲笑。她的表情顿时变得气急败坏：“小杂种！滚去添柴火！别呆在我面前！”
    谢辞低眉顺眼地离开了厨房。
    一路走到柴房，谢辞却显得颇为心不在焉。昨晚还答应要为神寻找一个合适的身体……可他的活动范围有限，接触的人也只有这么几个，这可怎么办才好？
    况且就私心而言，他是不愿意让神离开他的，那样会让他失去安全感……
    等他抱着一捆木柴出来，却忽然踢到了一团毛茸茸、软绵绵的东西。
    谢辞定睛一看，发现是一只狸花猫，蜷缩成一小团，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没了气息。
    似乎是被人随手丢弃在这里的。
    谢辞抿抿唇，放下木柴，将狸花猫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
    他并不知道他眼里有一闪而过的玫瑰印记。
    第217章 神明和她的信徒（6）
    怀中的狸花猫蜷缩起身体，皮毛蔫哒哒地耷拉着，感受不到一丝温度。谢辞微咬下唇，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抚摸过它冰冷的身躯，好似透过了它的身体，看见了未来的自己。
    倘若，他没有遇见神明……
    “喵呜～”
    突兀的喵叫声传入他的耳内。谢辞一惊，旋即不可置信地低下头。
    狸花猫的身躯依然是没有温度的，只是此刻却睁开了眼睛。漆黑的、如玛瑙石般的眼睛。
    猫、猫死而复生了？
    谢辞的眼里写满震惊，下意识开口问顾绯：“黑暗神冕下……”
    狸花猫毛茸茸的尾巴翘了起来，圈住了他的手腕，顾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具身体太脏了。会用清洁魔法么？”
    谢辞：“？？？”
    他用力眨了眨眼，又看着怀里的狸花猫。
    狸花猫已经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他怀里躺了下来，微微抬起下巴，颇有几分高傲的感觉，仿佛在说“这么简单的咒语你居然不会？”。
    谢辞连忙点头，声音都结巴了几分：“我、我会的！”
    清洁魔法作为常识性口诀，是学习魔法的必修课，他最开始“偷师学艺”的时候，学的就是这些。

 第260章

    他抬起手指，凝聚起水元素，给怀里的狸花猫简单地清洗了一下。
    顾绯：“……”
    做毛茸茸的时候，她特别讨厌一身湿漉漉的感觉。
    她只是突发奇想，反正附身死物就不用跟别人抢灵魂了，况且猫和狐狸一样，都有毛茸茸的身体和尾巴，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况且狸花猫的身体小而轻便，还挺方便的。
    谢辞抱着狸花猫，用水元素认认真真帮它清洗了身体，连粉嫩的肉垫都洗得一尘不染，再用火元素将它的皮毛烘干，动作细心又温柔。
    顾绯也慢慢地放松了下来，懒洋洋地靠在他的胸口，绒毛柔软又蓬松，尾巴微微翘起，看起来心情很好。
    等皮毛完全变得柔顺光滑，谢辞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冕下，洗好了。这、这只猫是您么？”
    他实在是无法想象，只在禁忌传说中出现过的强大又残暴的黑暗女神，当起猫来，居然这么……得心应手。
    不愧是神明大人，能屈能伸。
    顾绯“喵”了一声，算是回应，嗓音多了几分慵懒：“当然。”
    似乎是为了证实什么一般，原本蜷缩在他胸口的狸花猫忽然抬起了头，轻轻地舔了一下谢辞的手指。
    猫的舌头上有小小的倒刺，不扎人，却有一种粗粝酥麻的感觉，如触电一般笼罩全身。少年的耳垂瞬间变得通红，仿佛完全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冕、冕下……”
    顾绯懒懒道：“做得不错。”
    话虽这么说，那只尾巴却是高高地翘了起来，再一次搭在了谢辞的手臂上。
    众所周知，猫和猫尾巴是两种生物。因此顾绯也没太在意尾巴是什么情况。
    谢辞的身上很干净，有淡淡的草木香，也可以感受到腹肌的轮廓。就是太瘦弱了，仿佛风一吹就倒，不知道受了这个地方多少苛待。
    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还是得尽快把他送到全大陆最有钱的地方。
    嗯，光明神殿。
    顾绯自顾自想着，却不曾注意到，抱着她的少年悄悄伸出手指，做贼一般摸了一下她的尾巴。
    毛茸茸的，手感果然很好。便是被他触碰，那条尾巴也没有反抗，微微一卷，便圈住了他的手腕。
    谢辞的脸已经红透了。
    顾绯心里拿定主意，瞥见谢辞还在发呆，不由得问他：“你不管你的柴了？”
    说着，她很配合地跳上了谢辞的肩膀，爪子环住他的脖子，给他腾出手来。
    呀，脸这么红。
    谢辞如梦初醒，连忙把那捆木柴抱起，小声说道：“遵、遵命，委屈冕下了。”
    顾绯觉得还好，反正她以前就是九尾狐，一下子就习惯了。
    倒是脑海中系统的语气充满了嫉妒：“宿主宿主，我看见了，他刚刚偷偷摸你尾巴！”
    顾绯恍然大悟，笑出了声：“原来是做了亏心事啊。”
    怪不得脸红成那样，真可爱。
    系统：“……”
    它明明不是这个意思qaq
    偏心的宿主。
    *
    结束了上午的理论课，露西娅与她的私人家教伊妮和她的母亲一同用午餐。
    上午送别大主教后，谢斯特伯爵也带着他的两儿一女离开了，估计是为即将到来的圣光洗礼作准备。
    这让露西娅很是羡慕。
    她自幼便展露出过人的魔法天赋，因此谢斯特伯爵专门给她请了家教，为的就是她能在圣光洗礼上大放异彩，为家族争光。
    只是她年龄不够，这一次只能作为亲属旁观，想参加圣光洗礼，还要等下一次。
    制作精致的餐品逐一呈上，伯爵夫人一脸慈爱地看着她的小女儿，将一个盘子端到了她的面前，“露西娅，尝尝这个。”
    是一盘沙拉，上面铺着几块切半的黄澄澄的果子。
    伊妮的语气多了几分羡慕：“夫人，这难道是……黄金果？”
    大陆信仰光明神，与“光明”“黄金”有关的，那都是好东西，黄金果也不例外，可以增加人的光明元素亲和力，是千金难求的珍宝。
    伯爵夫人笑得颇为得意，“这是伯爵专程为她的哥哥姐姐找来的，我留了两枚，让厨娘对半切开，一共有四块，伊妮老师，你也尝尝……”
    说着说着，她不经意间扫了盘子一眼，却忽然感觉有什么不对，用刀叉起了一块黄金果切片。
    一枚黄金果有鸡蛋大小，只是眼前这块切片，比她想象中的小了很多……
    她越想越不对，把盘子里的四块黄金果都挑了出来，果然拼成了一个完整的形状。
    “两枚？”伊妮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夫人，这里怎么只剩下一枚了？”
    伯爵夫人眼眸微眯，嗓音也凌厉了几分：“叫翠丝过来！”
    翠丝就是胖厨娘的名字。
    她的家人都是伯爵夫人的家仆，算是伯爵夫人的心腹之一，因此伯爵夫人这才放心地把黄金果交给了她。
    过了一会儿，家仆将人领了过来。
    只是跟着家仆出来的，不是胖厨娘翠丝，而是一名黑发少年。
    第218章 神明和她的信徒（7）
    怎么是他？
    伯爵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伊妮也惊讶地皱起了眉，黑头发……以光明神为信仰的西兰大陆，怎么会出现黑头发的人？

 第261章

    便见伯爵夫人冷着一张脸，道：“怎么是你？翠丝呢？”
    她都快忘了这个杂种的存在了。
    谢斯特伯爵的私生子女有不少，以至于伯爵夫人积攒了一套打发情.妇的经验，那些女人都不敢到她面前叫嚣，哪知道被一个庄园的女仆钻了空子，不仅怀了孕生产，孩子还平平安安地生活在小阁楼里……
    这样的杂种，本该被带到火刑架上被活活烧死。只是伯爵夫人生怕让谢斯特家族沾染污名，又怕用随便的办法无法彻底除掉恶魔，便把他丢到了下人堆里，让他自生自灭。
    前两年，伯爵夫人把他交给了翠丝，还送给了翠丝一条用魔法制作的长鞭，她本以为这个少年应该已经被折磨死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
    谢辞眼眸微垂，不卑不亢地说道：“她的脸受伤了，不方便见夫人，请问夫人有什么事吗？”
    他的嗓音冷冷淡淡，听不出丝毫起伏。事实上，谢辞此刻的心情并不好。
    原本神明住在他的眼睛里，谢辞便知道，不论他走到哪里，都会得到神明的注视。可是遇到那只狸花猫后，神明的栖息地便由眼睛转移到了狸花猫的身体里，随口丢下一句“会回来”，就跑远了。
    谢辞有些自嘲地想，他在神明眼中，不过是一只蝼蚁，她随时可以收回对他的恩赐……而他能做的，不过是让她的目光停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伯爵夫人丝毫没有与谢辞对话的欲望。只是翠丝不愿见她，在伯爵夫人心里，这就坐实了翠丝的做贼心虚，她冷笑一声，语气已经带了几分薄怒：“脸受伤了？脸受伤了也要过来！去叫人！”
    大厅里气氛僵着，只有露西娅在悄悄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少年。
    谢斯特伯爵虽然人品很差，但相貌却是一等一的好，他的儿女个个出众，露西娅和谢辞更是其中翘楚。
    黑发的少年皮肤苍白，鼻梁高挺，唇形也很漂亮。他安静地站在那里，眼睛好像看不见任何情绪，像一汪深潭。
    露西娅是知道这个人的。很久以前，她跟哥哥姐姐们捉迷藏，想躲进小阁楼，却被他们阻止。他们说小阁楼里关着恶魔，一靠近就会被吃掉……
    之后露西娅从母亲那里知晓，根本没有什么恶魔，住在阁楼里的，是一个漂亮的小少年，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
    没过多久，胖厨娘翠丝就被两个仆人押了过来。
    她一只手捂着受伤的脸，不住地颤抖着身体，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胖胖的脸上堆起谄媚讨好的笑，试图蒙混过关：“伯爵夫人，是菜品不合您的胃口吗？”
    伯爵夫人冷冷道：“还有一枚黄金果呢？”
    还有一枚黄金果？
    翠丝顿时变了脸色。
    今天早上，伯爵夫人给了她一个篮子，说是里面有两枚黄金果，让她进行简单的处理。但是翠丝在收拾食材的时候，发现黄金果只剩下一枚了。
    翠丝当即慌了神，可她分明什么也没做，只好安慰自己说可能伯爵夫人拿过来的时候只有一枚，于是还是照着伯爵夫人所说，把黄金果切成了四片。
    想到这里，翠丝不禁哭丧着脸说道：“夫人，我打开篮子的时候，篮子里只剩下一枚黄金果了……”
    伯爵夫人自然不会相信她的说辞，却也没有与她废话的欲.望，直接对着她身后的仆人道：“找。”
    于是，两个家仆一左一右抱住翠丝的胳膊，翠丝顿时动弹不得。围裙里偷偷摸摸藏着的几个珍贵食材都被翻出来了。
    那是早上在厨房的时候，翠丝偷偷藏起来，准备攒一攒放到集市上卖的。
    这种事她做过很多，因为这些食材，城堡里都是一箱一箱提供的，少一点根本不会有人看出来，只是没想到会在今天露馅。
    她吓得双腿发软，差点给伯爵夫人跪下，自知已经没有辩解的机会，咬咬牙狠心道：“这些……这些是我拿的！但夫人，我真的没有拿黄金果！”
    伯爵夫人自然是不信的。
    黄金果只有翠丝一个人见过，现在又得知她是个惯犯，她在伯爵夫人面前，已经没有丝毫可信度。
    伯爵夫人眼神一扫，身边一个仆人立刻心领神会，把挂在翠丝腰上的鞭子拿了下来。
    伯爵夫人冷淡地启唇：“打。”
    “啊——！”
    翠丝这些年在伯爵夫人底下做事，仗着自己有关系，惯是作威作福，哪里吃过这种苦头？一鞭子下来，她立刻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肥胖的身躯趴在了地上，宛如一只蠕动的虫子。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费力地抬起手，恶狠狠地指着谢辞：“当时……当时他也在厨房！一定是这个小杂种干的！”
    谢辞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本就是个性情冷漠的人，外人面前展现出的温吞隐忍，不过是生存的必要手段。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想呆在这个肮脏恶心的地方。
    “你处理食材的时候，我还在柴房，”他皱起了眉，“我不可能盗窃黄金果。”
    伯爵夫人也觉得翠丝是死到临头，开始胡言乱语了。
    那个小杂种，能继续在谢斯特城堡住着，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他还敢做出盗窃黄金果的事？而且他对魔法世界一无所知，偷那种果子有什么意义？
    “带下去打，”伯爵夫人睨了翠丝一眼，“打到她交代把黄金果藏到了哪里为止。”

 第262章

    毕竟除了翠丝，在今天上午，没有第三个人见过黄金果，她还能怀疑谁呢？
    就算是为了挽回伯爵夫人的面子，她也要逼着翠丝承认错误。
    谢辞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看着那个平时对他颐指气使的胖厨娘，就这么像死狗一样被拖走，情绪并无起伏。
    只是想起之前顾绯操控鞭子的行为，心里隐约有了一点猜测，耳垂再一次浮上热意，难道是神……
    第219章 神明和她的信徒（8）
    结果一场午餐结束，翠丝被打得半死，还是没能供出黄金果的下落。
    黄金果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丢了一枚黄金果事小，最不能让伯爵夫人忍受的，是有人竟然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偷东西。
    城堡的管家、采买货物的商人……整整一个下午，伯爵夫人把凡是有可能接触黄金果的人问了个遍，却依然没有找到黄金果的下落。
    这无异于在挑衅她的权威。
    只是这样盲目的盘问，也问不出效果，伯爵夫人只好归结于是城堡里进了贼，把跟这件事有关的人全都辞退了。
    当然，也包括胖厨娘翠丝。
    翠丝丢了半条命，又丢了工作，奈何开口的是伯爵夫人，一个眼神就能要了她的命，她连反抗都不敢。
    胖厨娘被赶走，谢辞一下子无事可做，伯爵夫人忙于寻找黄金果，也顾不上折腾他，于是谢辞便回到了他的小阁楼。
    一上来，便发现了叼着黄金果的三色狸花猫，睁着漆黑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谢辞的一颗心顿时化成了绕指柔。
    神明大人，果然在为他出气呢。
    顾绯把黄金果丢给他，示意他吃下去。谢辞不疑有他，乖乖照做，在服下黄金果之后，很快感受到了体内源源不断的能量。
    是光明的力量。
    西兰大陆上的公民，六岁进入小学，学习这个世界的基础知识。年满十二岁之后，就会进行一次基础的天赋测试，确定入学的方向，以便顺利在中学就读。
    等十八岁从中学毕业，就该参加圣光洗礼仪式了。
    圣光洗礼仪式的目的只有一个，测试光明元素的亲和力。倘若光明元素亲和力达标，这批毕业生可以直接留在光明神殿，进入教会主办的帝国皇家魔法学院学习，侍奉光明神直到二十五岁。
    若是没有被选中，可以自行参加各大学院的招生考试，进行专业化的学习与深造。
    当然，这是普通家庭的情况。像谢斯特这样贵族家庭的子女，他们出生就是为了进入帝国皇家魔法学院学习而准备的。十二岁进行天赋测试之后，大多数贵族会直接为有天赋的子女请来私人家教——比如露西娅，她的天赋元素是水和木，都是最受光明青睐的元素，这才被重点培养。
    至于谢辞，他满十二岁的时候，自然是没有人给他做天赋测试的，他也不懂这些规则，只是偷偷跟着这些少爷小姐学，他们用什么元素，他就跟着用什么元素。
    直到服下黄金果，他才很清楚地感受到，流淌在自己体内的，分明是光明的力量。
    少年顿时慌了神，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愈加苍白如纸，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的顾绯：“黑、黑暗神冕下……”
    光明，为什么是光明？他明明是黑暗神的神眷……这算是背叛黑暗吗？神明大人会很嫌弃他吧……
    顾绯却满意地点了点头，猫耳朵微微向内折，看起来心情很好，“这果子还挺有用。”
    供奉给光明神的圣果，当然只可能增强光明元素的力量。顾绯一开始，就没打算教谢辞怎么使用黑暗元素。
    原著里，原主丢给谢辞的，就是黑暗元素的使用咒语。结局也显而易见——谢辞最后还是被光明神打败了。
    因此顾绯决定换一个思路。
    反派的路行不通，换个身份当反派不就好了吗？
    他可是神的碎片，天生所有元素亲和力满级，这不是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吗？
    而且他可是她的神眷者，只要向她祈祷，她就可以直接赐予他黑暗魔法，根本不用学。女主露西娅正是靠这一点，轻轻松松拿了学院考核的满分。
    她又轻盈地跳上了橱柜，叼着一本小册子，丢给了谢辞。
    ——《光明魔法入门手册》。
    这是光明教会印发的小册子，满大街都是，西兰大陆人手一本，都是一些基本的魔法口诀。
    当然，只有光明神殿那批亲和力高的人，才能真正调动光明元素的力量。教会印发这些小册子的目的，自然不是号召全民学习光明魔法，而是为了替光明神收集信仰之力。
    好好的魔法口诀，动辄三行起步，直接被他们编成了祷告词。
    连谢辞都看见顾绯猫猫脸上的嫌弃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把小册子丢给了他。
    “冕、冕下，”谢辞小声问她，“您是要我……学这个吗？”
    他翻开一页，扫过这些写得比诗歌还漂亮的口诀，语气透露着几分犹豫。
    顾绯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这才与她契约多久，自己人意识就这么强了？
    “一个真正强大的神眷者，就该什么都会，”她说得一本正经，“别背那些修饰词，来，我教你怎么看。”
    *
    等这些事情处理完，已经是夜晚，露西娅的魔法课也结束了。

 第263章

    送别伊妮老师，又遣退了侍女，她一个人走在庄园里，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翠丝被拖到城堡外面打的时候，一直在喊她的名字。
    她的目的很简单，毕竟人人都知道，谢斯特家的露西娅小姐最善良、最圣洁，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捏死，怎么会让一个仆人受到这么大的惩罚呢？
    可露西娅认为，善良也是有原则的。翠丝是做错了事才受到惩罚的，她怎么能因为她可怜就原谅翠丝的错误呢？
    伯爵夫人是她的亲生母亲，她的心里还是向着她的亲人的，露西娅很少质疑母亲的决定。
    她漫无目的地在花园里散步，目光被一道纤瘦的身影吸引了。
    是谢辞。
    纤长瘦弱的黑发少年站在玫瑰花圃前，一手拿着喷壶，似乎在打理花枝。清朗的月光勾勒着他的侧脸，一向冷漠的黑眸里透露着几分温柔来。
    在露西娅看不见的地方，玫瑰花丛里卧着一只三色的狸花猫，正懒洋洋地舔着爪子，毛茸茸的尾巴微微翘着。
    “刚刚教给你的魔法，叫做‘万物生长’，”顾绯懒懒地说道，“试试？”
    谢辞折断了一枝枯萎的玫瑰。
    只是眨眼的功夫，玫瑰花重焕生机，开得灿烂极了。
    少年红着耳垂，把手中的玫瑰花递给了她。
    第220章 神明和她的信徒（9）
    嗓音轻且哑：“是这样么？”
    顾绯故意没有回应他，只是轻轻地“喵”了一声，像一只真正贪玩调皮的猫猫一样，叼走了他手上的玫瑰花。
    让他修复落下的叶片，没叫他让玫瑰开花，小心思还挺多。
    带着倒刺的舌头舔过他的掌心，酥酥麻麻。
    谢辞忍不住用大拇指的指腹摩挲了一下被舔过的地方。
    是烫的。
    后方传来陌生的声音：“你好？”
    嗓音空灵如清泉，听得很舒服。谢辞转过头，看见了一名有着灿金色卷发的少女，眨着碧绿的眸子，正好奇地看着他。
    谢辞认识她，她是谢斯特伯爵最宠爱的小女儿，叫露西娅。
    同样是谢斯特伯爵的孩子，谢辞与露西娅，却是两个极端。
    谢辞是卑贱的女仆生下的孩子，又带着一头黑发，伯爵根本不认这个血脉。而露西娅，生来便有一头灿烂的金发，又有极高的魔法天赋，自幼便千娇万宠。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严厉伯爵，一见到露西娅，语气都变得温和，傲慢的、目中无人的伯爵夫人，也对她极为宠爱。
    谢辞轻哂一声，没有与她交谈的欲.望，低头修剪花枝。
    “咔嚓”一声，凋零的玫瑰花瓣落在了顾绯的头顶，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叼着的花也掉在了谢辞的手边。
    她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眨了下眼，却让谢辞的一颗心几乎软化了，忍不住伸出手，摸了一下她的头，替她将那片玫瑰花瓣摘了下来。
    却又生怕她发现似的，做贼一般飞快地收回手，继续面无表情地打理花圃。
    露西娅也注意到了顾绯。
    小小一只狸花猫，毛发蓬松柔软，尾巴微微翘起，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看起来可爱极了。
    她一下子忘记了谢辞对她的冷淡，语气欣喜不已：“猫猫！原来你在这里！”
    说着作势就要抱顾绯。
    顾绯对她自然没有兴趣，伸出爪子勾住谢辞的衣袖，轻盈地跳上了他的肩膀，尾巴卷了起来，只留给露西娅一个高傲的背影。
    耳朵无意中蹭到谢辞的脖颈，有点痒。
    少年修长的手指微微蜷起，夜色掩盖了他脸上的红晕。
    他光明正大地摸了摸顾绯，冷淡的目光落在了露西娅身上：“露西娅小姐见过她？”
    他的语气客气又疏离。
    露西娅头一次被这么冷待，心里有点委屈，声音也不由得带了几分赌气，“那当然，这只猫是我在花园里发现的，一直都是我在照顾，它之前可黏我了。今天早上我还来找过它……”
    这只狸花猫，露西娅其实也只是见过几面。没有女生能拒绝毛茸茸的生物，她也不例外，她只是觉得新奇，与谢辞争辩，更多是有一种自己的玩具被人抢走的羞恼。
    她生起气来，脸圆鼓鼓的，像只小仓鼠，说话的语气也娇娇软软，像撒娇一样。往常对伯爵和伯爵夫人这么假装生气一下，他们马上就会来哄她了。
    可惜谢辞并不买账。
    “我在柴房捡到她的时候，她只剩下一口气了，”谢辞嗓音淡淡，“露西娅小姐就是这么照顾猫的吗？”
    那只狸花猫分明已经失去了呼吸，是被人随手丢到柴房，活活摔死的。
    之后谢辞在替狸花猫检查身体的时候，发现它身上带了不少伤，估计是躲在花圃里的时候留下的。
    其中原因，谢辞不用想也知道。
    这只狸花猫是黄、黑、白三色杂花，又有一双漆黑的眼睛，那些人眼里怎么可能容得下它？
    贵族便不必说了，他们只喜欢毛色雪白的猫，对这种杂交的猫，仿佛多看一眼都觉得脏了眼睛，估计是仆人随手处理掉了吧。
    露西娅明显不知情。
    或者说，她对狸花猫的兴趣，仅仅是因为狸花猫长得可爱，随意逗了两下。对谢辞说这些话，只不过是因为不服气罢了。
    她怎么会在意一只小畜生的死活呢？

 第264章

    谢辞最厌恶的，就是这些贵族明明心里不屑，却还要装出一副善良大方的样子。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露西娅顿时哑了声音，感到难堪极了。
    他这人怎么这样！
    “我以为它贪玩才……”她似乎想要为自己争辩，只是对上谢辞冷淡的眼神时，又失去了说话的勇气。
    他周围实在太冷了，那双死寂般的眼睛，看得露西娅浑身不自在，却又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么给露西娅脸色。
    肯定是因为他被冷待太久，才养成了孤僻古怪的性格。露西娅相信，只要她释放善意，他们一定可以友好相处的。
    露西娅很快拿定了注意。
    她提着裙子，学着谢辞那样，也在玫瑰花圃前蹲了下来，好奇地看着他将玫瑰花枝修剪成整齐的形状。
    明明没有魔法，那双修长漂亮的手却好似有魔力一般。
    谢辞目不斜视地做自己的事，剪好花枝浇完水，便准备离开了。
    “诶！等等！”
    露西娅叫住了他。
    谢辞原本不想理她的，蹲在他肩膀上的顾绯却来了兴趣，用爪子拍了拍他的脖子，示意他回应一下。
    谢辞的眼里浮现委屈。
    果然人人都喜欢露西娅。
    神明大人只见了她一面，就对她产生了兴趣，明明他才是神眷者……
    他不情不愿地转过头，冷冷道：“什么事？”
    “刚刚是我说错了话，对不起啦，你不要放在心上，”露西娅眨了眨眼，眸中闪烁着盈盈的光，“我真的很喜欢这只猫猫……它伤的重不重呀？我会治愈魔法，可以让我帮它看看吗？”
    露西娅虽然很喜欢毛茸茸，但伯爵夫人总觉得那些畜生不干净，禁止她触碰那些动物，连伊妮老师也是如此。
    好不容易有只能摸的猫，却被谢辞带走了，她心里很不甘。
    喜欢小动物的人，内心肯定也是很柔软的吧？露西娅相信，谢辞只是不擅长与人交流，她哄一哄就好了。
    谢辞的脸上更冷了。
    他一点也不想呆在这里，耳边却传来顾绯的声音，“阿辞，你跟她说，摸可以，但是要答应你一个条件。”
    *
    谢·被醋淹没·辞：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第221章 神明和她的信徒（10）
    谢辞：“……”
    少年的表情迅速蔫了下去，耷拉着脑袋，几乎把委屈和不情愿写在了脸上。
    他把肩膀上的猫抱了下来，嗓音比之前更冷了：“她的伤，我已经处理好了。你想摸她？”
    虽然他的声音凶巴巴的，但是露西娅还是感到受宠若惊：“可以吗？”
    果然是嘴硬心软的人，这还是挺好相处的嘛。
    顾绯在旁边悠哉地指挥谢辞：“你对她说，让她带你参加圣光洗礼仪式，说惨一点。”
    谢辞的脸色有所缓和，眸光晦涩。
    他知道自己要无条件地追随和信任顾绯，因此不管顾绯说什么，他都会乖乖照做。这么一想，他的心里释然许多，对于神明大人而言，他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只要……神明大人不厌弃他，就好了。
    “我可以让你摸她，也会负责照顾这只猫，”他轻轻地摸了一下狸花猫柔软的毛发，“但作为交换，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露西娅自然不会拒绝。
    她一心想与谢辞交好，适当地释放善意与伸出援手，是她与人交往的一贯手段。
    因此，她立刻露出甜美的笑容：“当然可以！你想要我做什么？”
    少年微抿薄唇：“你去过光明神殿么？”
    露西娅微微一愣，有些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光明神殿只有在每个月的告解日，以及举办重大仪式的时候才会开放，但那也只限于为教会有所贡献、持有身份名牌的人才能进入神殿。
    伯爵夫人是虔诚的光明神教信徒——或者说，每一位贵族，都是如此，他们每个月都会去神殿参拜。上个月，露西娅就跟着去了一次。
    她很喜欢呆在光明神殿的感觉，很亲切很舒服。
    谢辞也想去光明神殿吗？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西兰大陆的居民，有哪一个不向往光明神呢？哪怕光明神殿不对外开放，神殿前方的广场上，每天也都有许多人前来朝拜，他们来自不同国家，跋涉万里，只是为了离光明神更近一点。
    便听见谢辞淡声道：“之前外出采买的时候，我拿到了一本《光明魔法入门手册》。”
    他忽然沉默了一下。
    “我从未离开过城堡。”
    虽然手册上写的魔法咒语像散文诗，可确实描述了一个奇特而魔幻的世界。
    柔和的月光倾泻而下，少年垂下眼睫，透露着几分落寞来。
    寥寥数语，却有几分真心的成分在。谢辞最大的愿望，就是离开这座囚笼，像正常人一样活着。
    哪怕生活艰苦，默默无闻，也总比像猪狗一样被打骂、甚至连性命都没有要好。
    被他抱着的狸花猫似有所感，伸出爪子，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背。
    谢辞受宠若惊地看着她。
    狸花猫仍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漆黑的眸子清澈明亮，像深邃的大海。
    心头的悸动愈加强烈，神明大人……
    露西娅也安静了下来。

 第265章

    她自幼养尊处优，没有体验过，也根本无法想象谢辞过去的生活。
    这个月的告解日已经结束了。但是，在圣光洗礼仪式那一天，光明神殿也会敞开大门。
    虽然她的年龄不够，但作为直系家属，露西娅也是要参加那场仪式的。谢斯特伯爵还特意叮嘱过她，让她认真看，多学多记，为下一届仪式做准备。
    让即将达到年龄的子女观摩仪式，这是历来默认的潜规则。
    倘若谢辞想要去光明神殿，圣光洗礼仪式是个很好的机会。
    况且那时候，大家的注意力肯定集中在那些适龄的贵族子女上，根本不会关注其他人。
    “好，”她下定决心般点了点头，“我答应你。周日早上，你在这里等我。”
    狸花猫轻轻地“喵”了一声，似乎在夸赞谢辞做得不错。
    柔软的尾巴扫过他裸.露的手背，让谢辞再一次红了脸。
    先前的委屈一扫而空，他忍不住弯了一下唇。
    紧接着，便见顾绯站了起来，朝露西娅伸出了爪子。
    谢辞上扬的嘴角瞬间凝固了。
    露西娅又惊又喜，却又感觉这只猫好像跟前两天有些不太一样，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排斥感，让她有点不舒服。
    因此，她只是试探性地伸手摸了一下，就很快松开了。
    少年冷淡的声音响起：“摸完了？”
    语气似乎比刚才还要冷几分，又是一双黑漆漆的眼睛，让露西娅本能地感到战栗，连忙点了点头：“好、好了。”
    虽然有些恋恋不舍，但她确实不太敢摸了。
    猫和谢辞，都有点吓人……
    谢辞握住顾绯的爪子，把她整只猫都揽进了怀里。
    “我会准时到的。”
    *
    一路走回小阁楼，谢辞都垂着眼，周围的气压很低。
    系统悄悄跟顾绯讨论：“宿主宿主，他都快委屈死了，你不哄哄他吗？”
    让这么漂亮的美少年受委屈，她可真是狠心。
    “哄？”顾绯慢悠悠地舔了下爪子，“你不觉得他在得寸进尺吗？”
    系统呆呆的：“啊……？”
    顾绯笑了一下。
    这个世界，她可是神明，自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与谢辞的关系本来就是不对等的。她要做的，自然是无声地纵容谢辞，淡化他们之间的阶级关系。
    不然，怎么让谢辞……以下犯上呢？
    获得信仰之力的最好办法，当然是让他爱上她。
    谢辞还是没有说话。
    等回到了小阁楼，他伸出手，修长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过顾绯被露西娅碰过的地方，眉头紧紧拧着，好像看见了什么脏东西。
    “冕下，”他轻声开口，语气很是乖巧，“我可以帮您清洗身体吗？”
    顾绯刚才一直趴在玫瑰花圃里，粉嫩的肉垫上沾到了一点泥巴，这个理由听起来确实很正当。
    顾绯自然是点头的：“可以。”
    一回生二回熟，谢辞不仅帮她烘干毛发，还知道怎么按摩最合适，从下巴挠到肚皮，顾绯舒服地眯起了眼，整只翻过来，平躺在他的腿上。
    仿佛不是那位高高在上、神秘强大的神明，而是他怀中一只小小的狸花猫。
    谢辞微微垂眸，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小心翼翼地从耳朵一直摸到了尾巴尖。
    第222章 神明和她的信徒（11）
    顾绯的尾巴瞬间翘了起来。
    狸花猫柔软的身躯瞬间变成了烫手山芋，少年触电般收回了手，绯红从脸颊晕开至耳根。
    “冕下……抱歉……”
    他红着脸，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一副单纯无辜的模样。
    只是眸光晦暗，闪烁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这是至高无上的神明，而并非软萌的小猫咪。他只是仗着她的纵容，在挑战她的底线罢了。
    而她显然没有计较这些，只是“喵呜”一声，示意他继续按摩。
    她似乎挺享受这个新身份的。
    被撸了一会儿，顾绯便感到有些困了。
    果然，之前选择一直以人形示人是正确的。一旦变成毛茸茸，她就会懒散许多，连走路的欲.望都没有了。
    再加上这位眷者实在太贴心，看出了她的困意，主动说道：“冕下，我抱您去床上。”
    小阁楼里只有一张床。
    一张破旧的小木床，和一床被褥，谢辞一个人躺，都要缩起身体，条件实在惨淡。
    他将小小的一只狸花猫抱上床，又替她掖了掖被角，把她盖得完完实实，随后自己抱着一件衣服到角落里去，背靠着墙，似乎准备就这么将就着睡了。
    谢辞咬了咬唇，这里的居住环境实在太差了……她会嫌弃的吧？
    却听见顾绯问：“怎么不过来？”
    被褥里探出狸花猫小小的脑袋，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见他没反应，又“喵”了一声。
    谢辞愣了一下，“我……我这样睡就好，您不用在意我。”
    过去被那些家仆捉弄，有时候在柴房一关就是一个晚上，他已经适应了坐着睡了。
    神明大人，是在关心他吗？
    周围忽然安静下来，顾绯没有回应他，似乎是真的不在意了。
    谢辞微微垂眸，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她怎么可能关心他，估计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第266章

    他知道，她是神明，不似人类一样关注物质生活，或许根本不介意睡在哪里。只是他却想把他所拥有的最好的一切，捧到她的面前。
    就像那朵盛开的玫瑰花一样。
    哪怕他在她眼里，只是一只蝼蚁。
    少年抱紧了怀里的衣服，蜷缩起身体，仿佛一只被抛弃的小狗。
    空气里飘来女人的叹息。
    “你今天晚上的话好像很少，是在生我的气吗？因为我让那个女孩摸了我？”
    猝不及防被点明心事，谢辞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可他又无法为自己辩解。
    他确实嫉妒露西娅。
    露西娅漂亮、可爱，有天赋，又有身份地位，可以轻易替神明完成她想要做的事。若不是因为她是黑暗神，她肯定更喜欢露西娅那样的眷者吧？
    不像他，一个被抛弃的杂种，除了竭力地展示自己的忠心之外，什么也给不了她。
    “我……”谢辞动了动唇，轻声道，“我没有生您的气。”
    他怎么敢同她生气。
    他只是不甘，觉得自己实在太没用了。
    一只幽蓝色的蝴蝶落在了谢辞的手背上。
    谢辞一怔。
    那只蝴蝶由星星点点的光芒汇聚，只是一道虚影，并无实体。扇动翅膀时，流光倾泻，如同一池降落的星辰。
    蝴蝶里传来顾绯的声音：“让你学习光明魔法，是因为我要你进入光明神殿，成为光明圣子。”
    “光明神即将苏醒，我需要你留在他的身边，找到机会，毁灭他——或者取代他。”
    “阿辞，我说过，你拥有无可比拟的天赋，不论光明元素还是黑暗元素，都会接纳你。因此，你是最合适的选择，这件事只能由你来完成，那个女孩不行，其他人也不行。”
    蝴蝶晃了晃触角，光影倒映在了他漆黑的眸子里。
    “还有，那朵玫瑰花很漂亮，这是给你的回礼。”
    谢辞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蝴蝶的翅膀。
    蝴蝶果然没有实体，如同宝石的粉末一般，撒在了他的指尖。
    少年有些怔怔地注视着指尖，唇角不可控制地弯了起来，“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完成您的任务。”
    床上的狸花猫重新探出了头。
    顾绯道：“那就过来睡觉。”
    谢辞：“……？”
    “墙角那么冷，难道你还要让我明天早上给你治病？”
    谢辞“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他乖乖地来到床边坐下，语气却还是有所犹豫：“可是……”
    床这么小，躺一个人都吃力，难道要让神明大人睡在被子外面？
    顾绯直接咬着被子，跳进了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懒地闭上了眼睛。
    “就这么睡。”
    谢辞：“……”
    她好像真的一点也不介意。
    顾绯睡得坦然，束手无措的人反而成了谢辞。他僵硬着脸，小心翼翼地抱着狸花猫，调整了一下姿势。
    那条调皮的尾巴又缠了上来。
    但顾绯闭着眼，似乎并未意识到尾巴做了什么。绒毛蹭着谢辞的手腕，柔软的触感让他满脸通红。他到底是没能控制自己，伸出手，悄悄地摸了一下。
    又摸了一下她的耳朵。
    狸花猫翻了个身，无意识地“喵”了一声，露出柔软的肚皮，似乎在鼓励他继续。
    谢辞反倒是乱了心神，脑子里混沌一团，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轻轻揉了揉她下巴上的绒毛，也闭上了眼。
    梦里没有整日刁难他的胖厨娘，也没有捉弄他的家仆，只有一只狸花猫，用带着倒刺的舌头舔着他的手心。
    胖厨娘被辞退后，伯爵夫人也不想让谢辞留在厨房，便把他打发到了花匠那边。
    花匠来到谢斯特城堡不久，不清楚他的身份，把活安排下来就走，很少找过他的麻烦，日子难得清闲下来。
    虽然花匠偷懒，把一个庄园的活都交给谢辞做。但是自从开始练习光明魔法，谢辞逐渐掌握了操控这些植物的能力，打理起来也方便很多。
    顾绯虽然是黑暗神，但是魔法咒语总归就是那些，只是使用的元素不同，没有很大的差别。更何况谢辞是个出色的学生，无需手把手教学，就能很快掌握使用方法。
    很快，便到了举办圣光洗礼仪式的日子。
    第223章 神明和她的信徒（12）
    三年一度的圣光洗礼，是光明神殿最为盛大的仪式。
    只有这一天，历来只对贵族开放的光明神殿，会向全大陆敞开大门。
    说是只对贵族开放，其实光明教会对此没有明文规定。只是想要进入神殿朝拜光明神，必须购买足够的赎罪券，向光明神表明信仰的诚心。而赎罪券价格高昂，往往只有贵族家庭与富商才买得起，许多贫民穷极一生，也得不到那块进入光明神殿的身份铭牌，于是久而久之，光明神殿就成了只有贵族才能出入的地方。
    当然，只有在圣光洗礼这一天，所有适龄的、从正规魔法学院毕业的孩子，都能参加这场仪式。这也是穷人改变命运的绝佳时机。
    毕竟，一生只有一次参加洗礼的机会。哪怕被选中的基本都是贵族，可谁没有一个一飞冲天的梦想呢？
    圣光洗礼仪式还未开始，神殿前的大广场早已围满了人。放眼望去，乌压压的全是人头。人们一步一拜，走上长长的台阶，倾诉对光明神殿的向往。

 第267章

    身着制服的圣骑士列队而站，守在教堂的两侧，从人群之中分开一条路。国王与贵族的马车接踵而至，车轮碾过铺满花瓣的红毯，油光水滑的白马步伐优雅地走向前方。
    刻着谢斯特家族族徽的马车内，露西娅悄悄探出头，对着一侧的骑士说道：“你如果想进光明神殿看看，就跟在我后面，不要出声，不要让其他人注意到你。”
    她忍不住偷偷看了谢辞一眼。
    少年换了一身骑士服，身姿笔挺，骑士帽遮住了他的脸以及与众不同的黑发，修长的双腿裹在长靴之中，胸口别着代表谢斯特家族的红玫瑰徽章，不复之前的纤细瘦弱，看起来神秘而俊美。
    说起来，从血缘上，他还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呢……
    可惜，她虽然表现得温柔而善解人意，谢辞只是冷冰冰地嗯了一声，再无下文。
    明明他对待那只狸花猫的时候，眼里盛满了温柔……
    露西娅咬咬唇，心里有几分忿忿不平。
    从来没有人会这么对她，她就不信她融化不了这座冰山。
    她不知道的是，面无表情着一张脸的少年，此刻正低着头，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眼睛。
    睫毛很长，软软地扫过他的指腹。
    用狸花猫的身体过来不太方便，顾绯干脆直接住在了他的眼睛里，与他共享视觉。当然，由于借了他的身体，他心里的情绪，顾绯也或多或少可以感觉到。
    紧张不安、好奇、还有一丝……羞赧？
    顾绯笑着安慰他：“别紧张，阿辞，照着我说的做就好。”
    她可是这个世界上唯二的神，虽然目前过得有点落魄，但是，除了光明神，没有人可以为难她。
    而现在，光明神还没有苏醒呢。
    谢辞轻轻点头。
    他不贪心，只需要神明大人……与他说一句话就好。
    只要一句。
    出示身份铭牌后，谢斯特家族的人顺利进入了光明神殿。
    入眼就是高大的弧形穹顶，鎏金镶嵌，两侧尽是雕刻壁画，将神殿映照得金碧辉煌。一座雕像立于视线的尽头，手持宝石镶嵌的权杖，五官悲悯而圣洁。
    这是按照人们心中所想所雕刻出来的光明神像，与真实的光明神差别很大，只是作为一种信仰的象征。
    走进神殿的人们纷纷低头参拜，不敢直视神明雕像的眼睛。
    只有顾绯，借着谢辞的眼睛，大大方方地抬头打量着光明神雕像，忍不住感叹道：“还是光明神殿有钱。”
    当了那么多个世界的富婆，突然成了个连实体都没有的黑暗神，她还挺不习惯的。
    系统：“……”
    难怪要让反派进光明神殿，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宿主，早就看上光明教会的财产了吧？
    神殿有内外之分，只有参加仪式的人能走进内殿，谢辞、露西娅以及一众陪同参与的人，都站在外殿。
    教皇穿着曳地长袍，一步一步走下了台阶。他戴着一顶华丽的王冠，红宝石镶嵌，看起来极为奢靡。
    过去，教皇与圣子圣女，本是光明神的使者。但光明神陨落之后，这些教会的高级职位，渐渐变成了一种可以买卖的商品，神殿越来越大，越来越奢华，留下一具腐朽的空壳。
    看着国王与贵族纷纷朝他跪拜，教皇露出满意的笑容，开口道：“我宣布，洗礼仪式正式开始。”
    几个修女捧着一枚水晶石走了出来。
    仪式的过程很简单，由教皇使用光明魔法，所有人闭上眼，在心中默念祈祷词，圣光会降临在选中的人身上，然后使用魔法石做亲和力测试。
    教皇举起了手。
    身后，主教们围成一圈，齐齐开始吟唱颂歌，驱动光明魔法。
    这么多年，教皇以及一众主教忙于敛财，早就忽视了光明魔法的修行。所谓的开启圣光仪式，就是做做样子而已。
    谢辞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耳边传来顾绯的轻笑，她轻嗤一声，语气略带讽刺：“他们可真省事。”
    神殿里，唯一一个可能识别出顾绯身份的东西，就是光明神雕像手里拿着的那根权杖，曾被注入过光明神的神力。但教皇根本没使用它，就是象征性地挥了一下手，变了几个光团。
    那么，他们所说的“圣光降临”……有多少水分，大概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吧。
    毕竟，只是一道随意捏造的光，却能“精准”地选中十八岁以上、光明元素亲和力高的贵族子女……
    难怪光明神虽然为自己建了一座庞大的神殿收集信仰之力，却还是拖了足足一千年，等到女主出现才顺利苏醒。也不知道他当时有没有想到，自己的神殿变成了教会敛财的工具呢？
    随着主教的吟唱，星星点点的白色光团汇聚在了神殿尽头的雕像上。不出意外，大部分贵族，包括谢斯特家的三个子女，全部都被选中了。
    被选中的人脸上浮现得意洋洋的神情，那些不远万里来参加仪式的，只能失望地叹一口气。
    恰是此时，神殿的那根权杖，忽然光芒大作！
    第224章 神明和她的信徒（13）
    不单是内殿中参加仪式的青少年，便连教皇与几位主教也愣了一下，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光明神陨落之后，这根象征着神力的权杖也失去了作用。历代的教皇与圣子圣女做过许多尝试，都没能将它唤醒。除了镶嵌在神杖上的宝石依然璀璨，这根神杖与普通的石头并无区别。

 第268章

    到了这一代，许多光明教会的主教甚至认为，光明神只是传说，光明神与黑暗神的大战，也不过是教会编出来用于笼络人心的手段罢了。连他们自己都不信光明神，又如何使用所谓的神杖呢？
    然而，他们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一束耀眼的白光，从神杖的顶端凝聚，越过内殿祈祷的人群，朝着外殿而去。
    在光束即将落在露西娅身上时，一缕黑色的雾气，悄悄缠上了那束光，如同一条锁链，又很快消失不见。
    光束的动作明显迟滞了一下。
    似乎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不少人纷纷睁开了眼，紧接着，他们看见了难以想象的画面——光束一分为二，一束落在了露西娅身上，一束更明亮、更璀璨的光，落在了……
    露西娅身后，那位身着骑士服的少年身上。
    系统震惊：“？？？”宿主什么时候学会使用光明魔法的？
    顾绯倒是十分淡定：“你看，教皇他们都造假，我只不过是学着他们玩了个小把戏而已。”
    她当然用不了光明魔法，但现在她可是在谢辞的身体里，借谢辞的手不就可以了吗？
    来的时候还以为会有多困难，没想到光明教会自己人都不用魔法，轻轻松松就造了个假。
    系统：“……”
    会还是您会啊。
    谢辞也愣了愣，有些出神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那团光束落下来，没入他的掌纹之中，与前两天顾绯变出来的蝴蝶是一样的。
    一个漂亮的戏法，却顺利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身边的人议论纷纷：
    “怎么会有两个外殿的人被选中了？仪式不是只允许十八岁以上的人参加吗？”
    “那个是谢斯特伯爵家的小女儿露西娅吧，她今年才十六岁啊……”
    “这个骑士是什么人？一个骑士也能被圣光选中？”
    由于落在谢辞身上的光实在是太亮了，是露西娅的好几倍，因此他们虽然一开始在讨论露西娅，却很快被谢辞吸引了注意。
    教皇与身后的主教们交换了一个眼神。
    圣光仪式的人选，他们早就定下来了。这个仪式半真半假，几个主教只是象征性地使用了一点光明魔法，选了几个“有天赋的人”充数，剩下的，基本上是给过他们大量贿赂的贵族子女。
    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是这么个流程，怎么会突然出了差错？
    从震惊中抽离思绪，教皇抬起头，沉声道：“外殿的两个孩子，进来吧。”
    他的目光慈祥，仿佛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
    伯爵夫人拍了拍露西娅的手背，鼓励道：“去吧，露西娅。”
    露西娅被圣光选中，这不是一件坏事，说明谢斯特家族的孩子个个都是天才，想到这里，伯爵夫人的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了一抹得意洋洋的笑容。
    只是目光落在他们身后，那位佩戴着谢斯特家族的徽章、用骑士帽遮住脸的少年身上时，不由得皱起了眉。
    “你是新来的骑士？”
    露西娅身边有什么人她自然清楚，可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骑士，居然还抢走了她女儿的风头？
    那身形瘦弱的骑士只是目不斜视地从她面前走了过去，看上去冷淡极了。
    伯爵夫人嘴角的笑容微僵，碍于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只好强行压下了心里的怒意。
    谢斯特伯爵也怪异地看了那个陌生的骑士一眼。
    露西娅提起裙子，跟上了谢辞的步伐，和他一起站在了队伍的末尾。
    第一轮仪式结束，接下来就是进行光明元素亲和力的测试了。
    只要能使那枚水晶亮起，他们就可以留在光明神殿，获得帝国皇家魔法学院的入学资格。
    不少没有被选中的人被迫离开内殿，周围顿时宽敞了不少。露西娅抬起头，看着那座高大的光明神雕像，目光透露出些许向往。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声音在召唤着她，鼓励她向前。
    这就是光明神的力量吗？
    如果光明神能听见她的祈祷，她希望她、她的哥哥姐姐，都能顺利通过测试……
    谢辞依然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站在了队伍的最后一个。
    有不少好奇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似乎都在讨论他的来历。
    像做梦一样。
    明明在不久之前，他还是一个任人打骂的杂种，甚至不曾拥有姓名。可现在……却能站在富丽堂皇的光明神殿，光明正大地接受众人的注视。
    那些人的羡慕或嫉妒，皆因他而生。平生第一次，谢辞体会到了做“人”的感觉。
    原来，他也可以这么活着。
    谢辞回神之际，已经轮到露西娅测试了。
    站在水晶石旁的主教对她有印象，亲切地问道：“你叫露西娅？今年多大了？”
    露西娅眼眸弯弯，声音乖巧甜美：“是的，我今年十六岁。”
    十六岁啊。
    比规定的年龄还差两岁。
    台阶上的教皇微微颔首，示意露西娅开始做测试。
    露西娅忐忑不安地伸出了手，放在了水晶石上，并在心中小声祈祷。
    与许多阳奉阴违的贵族不同，露西娅是真心信任光明神的，从小就对光明神殿充满向往，也经常向光明神祈祷。因为很多时候，她许下的愿望都会实现。
    她相信，光明神是一定存在，只是暂时沉睡了而已。

 第269章

    果不出其然，在她念完祷告词的那一瞬间，水晶石散发出了璀璨夺目的光芒，整块石头，都沐浴在了光明之下。
    “是满级的元素亲和力！”
    主教又惊又喜，他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见到一个能把水晶石彻底点亮的人！
    教皇看向露西娅的目光也充满了慈祥，他点了点头，道：“最后一位。”
    谢辞向前了一步。
    看着他的装束，主教皱起了眉：“骑士，在光明神殿，你应该把帽子摘下来。”
    *
    周六啦！祝大家周末愉快！（发出了不想上学的声音）
    第225章 神明和她的信徒（14）
    这少年举止古怪，看着就让人没什么好感。
    哪里来的平民混入了队伍？
    要不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主教根本不愿意给出这个珍贵的测试名额——那可是另外的价钱。
    谢辞微抿薄唇，把头盔摘了下来。
    “谢辞，十八岁。”
    黑发，黑瞳，如同一抹浓郁深重的夜色。
    一时之间，满众哗然。
    这个大陆因光明神而定下的规矩到了有多严苛的地步呢？
    所有的贵族，无不是拥有一头漂亮的金发，那是他们身份的象征。只有在平民之中，才会看见头发的杂色，但也只是金得不纯粹罢了。
    什么浅棕色、亚麻色，这样的人，早在几百年前，便因为种种歧视，被驱逐出光明教会的辖地，躲到大陆的边缘去了。
    来光明神殿参拜的，虽然不乏有这样发色不同的人，但他们都是戴着宽大的帽子，恨不得用头巾把自己裹得只剩下眼睛，根本不敢被人发现。
    当然，也是因为这样的歧视传统，大部分发色不同的人不会来到神殿参拜。
    谢辞是怎么混进来的？
    最惊诧的，大概就是谢斯特伯爵夫人了。
    头盔下的那张脸陌生又熟悉，只是与少年先前的模样大有不同——刘海剪短，拨到两侧，露出一双漆黑的眸子，如同清冷的月亮。
    记忆里，伯爵夫人几乎没有正眼瞧过他。在她的观念里，黑色就是不祥，她可不愿沾上这样的晦气。那少年也温吞又怯弱，不论什么时候都是弓着腰身，像只可怜兮兮的流浪狗。
    主教震惊地后退了一步，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黑发少年：“你——！”
    谢辞已经伸出手，放在了水晶石上。
    水晶石再一次亮了起来。
    剔透而纯粹的光明元素环绕着水晶石，流光溢彩。
    水晶石越来越清透，越来越明亮，只听见“咔嚓咔嚓”的清脆声响，竟是从中间开始出现裂纹，如打碎的玻璃一般，碎裂开了。
    这是所有人此生从未见过的奇异画面。
    顾绯还在兴致勃勃地跟系统讨论：“小八，你说我要不要再加个特效？那样应该更好看一点。”
    给阿辞，当然要给最好的，怎么能被女主抢了风头呢？
    系统：“……”
    那谢辞可能真的要被光明教会抓起来研究了。
    之前宿主还吐槽它随机生成的世界剧本太烂，它怎么觉得宿主也看了不少逆袭升级流小说呢……
    一句“你这种黑头发的人不能进入光明神殿”鲠在了主教的喉咙里。
    周围的人们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回事？水晶石还能碎？”
    “不是说黑头发的人受到过黑暗神的诅咒，不可以使用光明元素吗？”
    “他到底是什么人？”
    教皇也陷入了沉默。
    不是金发的人，究竟能不能使用光明魔法，他并不清楚。只是光明神殿一代传一代，都说金发才是最优越的人。
    再加上光明教会常年与王室和贵族勾结，留在神殿侍奉光明神的，基本上都是贵族子女，舍得耗费大量的钱财为自己造势。那些平民出身的、真正优秀的光明魔法师，也逐渐成为了“新贵族”，接受了光明神殿的潜规则。
    反正选人的，和被选的，都是自己人，什么圣光洗礼，什么水晶石，也不过是走个流程，做给那些不明真相的平民看，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会接连发生这样的意外。
    教皇越是沉默，人们的讨论便越激烈，巨大的压力如山一般压在了教皇的肩膀上。他沉着脸，终于开了口：“大家静一静。”
    “这枚用于圣光洗礼仪式的水晶石，神殿已经使用了上百年，确实会存在意外破碎的情况，不过……”
    不过，不用想也知道，水晶石是光明元素的载体，会碎，是因为谢辞身上的光明元素，太高了。
    远远超过了曾经一度被视为天才的露西娅。
    露西娅咬咬唇，看着谢辞清隽的背影，连惯有的甜美笑容也不愿伪装了，眼里满是不甘。
    从小到大，不论她走到哪里，所有人都会亲近她、奉承她、夸赞她，她才是那个光芒万丈的小公主。
    向谢辞释放善意，不过是出于同情和怜悯——当然，更多的，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像逗弄那些流浪猫狗一样的怜悯，虽然两人有血缘关系，她对谢辞的态度，与城堡里其他人的态度并无差别。
    只是她更习惯用“善良”来伪装自己罢了。
    她施舍一般带着谢辞来到光明神殿，却被他抢尽风头，这让她如何接受？
    教皇话锋一转，又说道，“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刚刚露西娅小姐已经是满级，现在又出现了一个满级，水晶石承受不了这么强大的能量，这才碎了。”

 第270章

    “不管结果如何，让我们恭喜这两个孩子，”教皇再一次露出微笑，“恭喜你们可以以圣子圣女候选人的身份留在光明神殿，愿光明神祝福你们。”
    他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指尖光芒点点，似乎在送出自己的祝福。
    历届圣子圣女候选人，向来由光明元素亲和力最高的人来担任。经过魔法学院的重重考核，才能获得象征身份的王冠。
    上一任光明圣女年满二十五岁，从光明神殿卸任，这一职位恰好空了出来。在露西娅出现之前，亲和力最高的是二王子，结果谁也没想到，居然出现了两个满级。
    人们纷纷鼓起了掌。
    留下来了？
    谢辞微微一怔，想起顾绯刚才漫不经心地在他说的那句“别紧张”，心里不可控制地泛起异样的感觉，像糖霜在舌尖缓慢地融化。他……真的完成了神明大人的任务。
    他比露西娅做得更好。
    恰是此时，人群中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教皇陛下，这样不妥吧？什么时候黑头发的人也能留在光明神殿侍奉了？”
    说话的是谢斯特伯爵夫人。
    她穿着华贵的礼服，看起来贵气雍容，只是此刻直勾勾地看着谢辞，五官有些扭曲，“而且，光明神殿不是只要一位圣子圣女吗？你们想怎么选？”
    第226章 神明和她的信徒（15）
    话音落下，神殿内外一片寂静。
    不少人抬起头，悄悄打量着谢辞。
    黑发黑瞳的少年垂着眼，嗓音仍是淡淡的：“神殿有规定过黑发的人不能参加仪式么？”
    自然是没有这个规定的。
    对其他发色的歧视，只不过是贵族之间的一种约定俗成。毕竟谁都知道，黑暗女神早在千年前就已经被光明神封印了，就算这个世界上还有偷偷信仰黑暗女神的人，也不可能胆子大到直接跑到光明神殿来。
    一个头发，又能说明什么呢？
    教皇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他自然知道谢辞是黑发黑瞳——因此他只是象征性地给谢辞一个机会，再找机会处理掉他。
    所有人都可以歧视黑发的人，独独光明教会不可以。毕竟，光明教会一直以包容、宽和的面目示人，主张平等博爱、普度众生。什么歧视，什么潜规则，那都是皇家和贵族的事，与光明教会又有什么关系呢？
    更何况教皇自己本来就有些心虚。这几个大主教都知道，圣光洗礼仪式只是一场作秀，真要用光明魔法来检验，大部分买了名额的贵族子女可能都不合格。
    那个女人是谁？谢斯特伯爵夫人？一个伯爵而已，居然在神殿里公然挑战教会的权威……
    伯爵夫人身旁的谢斯特伯爵也感到尴尬。
    他隐约记得，自己似乎有一个私生子，但因为是黑色的头发，他看了一眼就厌弃了，丢给伯爵夫人处理。
    哪知道这个私生子居然有这么出色的天赋。
    这本该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把谢辞的荣誉冠在谢斯特家族上，只是伯爵夫人这一句话，直接撇清了谢辞与家族的关系，这让他该如何收场？
    谢斯特伯爵刚要开口，却又听见谢辞淡声道：“如果真要从仪式的规定出发，露西娅小姐只有十六岁，她也可以留在神殿吗？”
    这一下，直接就成了教皇和主教的责任了。
    顾绯不由得笑了一声，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没想到他平时总是害羞，关键时刻倒是挺会说话。
    教皇终于说道：“神对世人的爱是平等的，不会因为缺陷而排斥任何人，更何况是有天赋的孩子。”
    “露西娅可以破格留下，与谢辞一起作为候选人进入帝国魔法学院就读。年满之后，我会为你们二人安排考核，考核中表现优异的人，可以正式继位。”
    他看向二人，露出和善的微笑：“你们觉得呢？”
    露西娅乖巧地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谢辞也微微颔首。
    教皇亲自开口，身边丈夫的目光又充满了指责，伯爵夫人尴尬不已，只好不甘地闭上了嘴。
    这一届的圣光洗礼仪式，在众人的议论中，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形式结束了。
    测试上第一次出现满级亲和力者，一来还是两个，其中一个居然还是黑色头发。
    消息传出之后，外殿里不少发色不是纯粹的金色的人心里产生了一丝怀疑。他们一度认为，光明元素亲和力的高低与发色的纯净度有关，因此在仪式上被刷下来，或许是因为他们没有贵族血统……
    可真的是这样吗？
    既然能出现例外，光明教会口中的所谓公平公正……他们真的做到了吗？
    当然，这只是少部分人的内心想法，大部分人没有想到这么深层次的地方，只是对谢辞羡慕又嫉妒。
    可惜他冷着一张脸，看起来不好接近。露西娅倒是很好说话，只是贵族之间，大多都见过这个女孩，知道她早晚会进入光明神殿，因此没有多少接近的欲.望。
    仪式结束之后，谢辞坐上了光明教会的专属马车，离开了光明神殿。
    马车极为富丽，周围镶嵌着各色的宝石，比普通贵族的马车还要贵气几分，一看便是光明神殿的风格，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紧接着，他们发现，谢辞要去的地方，居然是谢斯特家族的城堡。
    ——他和谢斯特家族有什么关系？仪式上不是还被伯爵夫人针对了吗？

 第271章

    他们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谢辞抱着一只狸花猫走了出来。
    他已经换下了那身骑士服，穿的是光明教会为他准备的长袍，以金线点缀，隐隐有流光浮动，多了几分矜贵优雅之感，气质竟不亚于那些从小便受到教育的贵族子弟。
    那只狸花猫看起来只有几个月大，懒洋洋地趴在他的怀里，尾巴缠着他的手腕，与他很是亲近。
    贵族家里是不会养这种猫的，这一看就是捡来的流浪猫。
    围观的人不禁在心里想，不愧是圣子的候选人，果然是位善良的少年。
    只是他的身后，却跟着三位“不速之客”，是谢斯特伯爵与伯爵夫人，还有露西娅。
    白天还盛气凌人的伯爵夫人，此刻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意，正在同那位领着谢辞过来的神父交谈。
    “他确实是谢斯特家族的孩子，但是由于身份原因，一直没有做天赋测试，只是养在城堡里……”
    神父这么多年在光明神殿，也算是见过了世面，虽然不知道谢辞过去经历了什么，但从伯爵夫人的寥寥数语中，也能猜到他曾经的地位。
    他心里不由得有些唏嘘，想必谢斯特夫妇也没有想到，昔日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居然成了光明圣子的候选人。
    谢斯特伯爵也笑着看向谢辞，宛如一位慈祥的父亲，“这么多年以来，是我这个做父亲的疏忽了他，往后他就劳烦教会照顾了。不准备在家里再住一晚吗？露西娅也留下了。”
    虽然谢辞与他们不亲近，但他身上毕竟有谢斯特家族的血脉。伯爵心想，露西娅那么讨人喜欢，谢辞肯定会为了这个妹妹留下来的。
    谢斯特伯爵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神父刚要应下，却听见谢辞冷淡开口：“伯爵大人。”
    少年漆黑的双眸平静如深潭，却像夜色一样深沉，不似光明那般温暖，让谢斯特伯爵的脊背泛起阵阵寒意。
    “这里不是我的家，”谢辞抱着狸花猫，嗓音淡淡，“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接猫。”
    第227章 神明和她的信徒（16）
    仿佛是为了附和他的话，那只猫还“喵”了一声，抬起一双与谢辞相似的黑瞳，隐约浮动一圈金色，诡异极了。
    谢斯特伯爵瞳孔微微一缩，恍惚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是城堡里的猫吗？城堡里还会有这么诡异的生物？……但他对谢辞的过去一无所知，更不会清楚这只狸花猫的来历了。
    “是吗，还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啊，”他笑得勉强，似乎想伸出手摸一摸猫的脑袋，“这只猫还挺可爱……”
    在他的手即将碰到猫耳朵的时候，猫忽然跳了起来，一爪子挥向了他的脸。
    周围的人：“……！”
    系统：“……”
    谢辞：“……”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心里却再次涌上了甜意。
    顾绯这一下可一点没客气，直接在谢斯特伯爵英俊的脸上留下了三道爪印，施加了黑暗魔法的爪印在短时间内不会消除，他得顶着这张脸好长一段时间了。
    她从谢辞的怀里，跳到了谢斯特伯爵的肩膀上，动作流畅又灵活。身边的伯爵夫人尖叫一声，似乎想要抓她，却只碰到了她的尾巴尖。
    顾绯再一次抬起肉垫，又是一爪子挥向了伯爵夫人。
    “啊——！我的脸！”
    伯爵夫人吓得花容失色，仪态全无，“快把这只死猫带走——”
    顾绯轻巧一跃，跳回了谢辞的怀里，无辜地“喵”了一声。
    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伯爵夫人几乎要把顾绯瞪出一个洞来。
    谢辞伸出手抱住顾绯，遮去了伯爵夫人的目光，嗓音依旧冷淡：“抱歉，我的猫不喜欢被外人碰。”
    说到“我的猫”的时候，他忍不住低下头，小心翼翼地看了顾绯一眼。
    顾绯正在舔爪子，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称呼。
    谢辞微微弯了一下唇。
    心中向来高大的父母在谢辞与神父面前如此失态，露西娅也有些尴尬，想着自己之前也摸过猫，它应该不会排斥她，便温柔地看着顾绯，道：“小猫，你不可以这样做哦。”
    顾绯蹭了一下谢辞的胸口，连个正眼都没给她。
    谢辞摸了摸怀里的狸花猫，目光越过伯爵、伯爵夫人与露西娅，在谢斯特城堡停留片刻。
    他道：“十八年来，我一直住在城堡的小阁楼里。我的生命是母亲给予的，之后是靠着老管家以及一些善良仆人的帮助，才勉强活了下来。直到今天，我并未受过谢斯特家族一丝一毫的恩惠。”
    “我六岁起为城堡工作，喂过马、劈过柴，做过城堡里所有的脏活累活。我知道我出身卑贱，无法被伯爵与伯爵夫人容忍，因此，我从不奢求与你们沾上任何亲缘关系，只是想要一个栖息避难的地方。过去不会，未来也不会。”
    “以后，这样的话，就不要说了，”他略为讽刺地勾起了唇角，“伯爵夫人身份尊贵，应该不愿和我这样的人扯上关系吧？”
    几人之间尴尬的氛围，便是神父也感受到了。
    与光明神殿交好的贵族不在少数，什么公爵、侯爵，虽然身份比他尊贵，但见到他都十分客气，这两人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
    虽然这次圣光洗礼，谢斯特家族确实占尽了风头。可那仪式有多少水分，他们又是怎么拿到名额的，大家心里多多少少都有数。

 第272章

    因此，神父冷淡地看了三人一眼，道：“伯爵、伯爵夫人，谢辞是未来的圣子，即便没有被选中，他也会留在光明神殿侍奉，是神殿的人，由不得外人来评价。”
    “我们该走了。”
    于是外面围观的人们注意到，谢辞上马车的时候，伯爵一家人没有为他送行。
    而他两手空空，一件行李也没带，只抱着一只猫，与那些大包小包还要带着不少仆从的贵族子弟截然不同。
    这一下，没有人会怀疑谢辞与谢斯特家族的关系了。
    看着马车在视线中渐行渐远，伯爵夫人捂着被挠伤的地方，脸上青白交加，语气多了几分咬牙切齿：“这个杂种……”
    当时留他一条性命，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了。没想到他不仅知恩不报，还害得谢斯特一家丢了大脸，这让她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谢斯特伯爵忍不住道：“莎丽，够了！”
    谢斯特伯爵是个风流纨绔的浪荡子弟，没有多少抱负，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吃喝玩乐与游戏花丛。与伯爵夫人的结.合，不过是政治联姻，两人没有多少感情。
    他流连花丛，对自己的女人与子女倾注的感情不多，再加上伯爵夫人极为善妒，为这些事经常与他发生争吵，他不想添麻烦，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部交给伯爵夫人处理。
    早知道自己有一个这么有天赋的私生子，他当时就该给谢辞一点好处，而不是由着伯爵夫人这么虐待他。这样起码不会闹得这么难看。
    现在好了，怕是整个光明神殿都知道谢辞与谢斯特家族的关系了——还是负面的那种。
    他眉头直皱，再一次不悦地看了伯爵夫人一眼，“人已经都走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在他看来，谢辞既然狠心不认他的身份，那就随他去吧。一个平民能在神殿混多久呢？他早晚会为自己的高傲付出代价，他等着这一天。
    伯爵夫人不甘地咬了咬牙：“伯爵大人……”
    谢斯特伯爵已经失去了说下去的耐心：“好了，我先走了。露西娅，劝劝你母亲。”
    他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
    露西娅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在她的印象里，母亲虽然严厉了一些，但待她始终是温柔耐心的。而不是像今天这样，颜面尽失，不像一位贵妇，与街头那些泼妇没什么区别。
    再加上听了谢辞那些话，她的心里对母亲也多了几分埋怨。要不是母亲当年做了那些事，她原本可以多一个哥哥……
    露西娅的心很乱，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向光明神祈祷。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光明神就好了。
    光明神在上，她该怎么做？
    好似有所呼应一般，光明神殿之中，权杖的宝石再一次闪过亮光。
    第228章 神明和她的信徒（17）
    走进神殿的谢辞似有所感，远远地看了那高大的光明神雕像一眼。
    雕像静静地伫立着，表情无悲无喜，与一块普通的石头并无差别。
    他想起了之前顾绯对他说过的话。
    连黑暗神都苏醒了，光明神……又会沉睡多久呢？
    他忍不住摸了摸他的眼睛，那只顾绯曾经栖息过的眼睛。
    他知道，他的能力还很弱小，在顾绯或者光明神眼里，都不值一提。
    但他一定会努力……变得强大，至少，能让神明大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点。
    ……
    这一夜，对于谢辞而言，平静却不平凡。
    他换上了教会准备的法师长袍，绸缎般轻盈的料子，像是裹在云朵里；住进了金碧辉煌的光明神殿，独自一人享受宽敞的房间；早上起来时，有十余个神侍伴随左右，为他准备了华丽的马车，一路护送他到帝国皇家魔法学院。
    放眼整个神国，也只有教会的高级神职人员享有这样的殊荣。
    昨天圣光洗礼仪式的结果已经传遍了神国，大家都知道，百年以来，洗礼仪式上首次出现了两位元素亲和力满级的人，不仅如此，教会还破格把他们提名为圣子圣女的候选人。
    自从上一任圣女卸任，这个位置已经空缺多年。这几年，随着教会与贵族的勾结愈发深入，已经很少有不靠教会的伪装，就能从仪式中脱颖而出的贵族子弟，更别提满级的元素亲和力了。
    帝国皇家魔法学院的名字虽然叫得响亮，只是现在已经成了贵族子弟的专属，毕业的学生能力低下，只能靠背后的家族支撑，连参加圣子圣女选拔考核的门槛都摸不到。
    正因如此，教会才迟迟不敢选圣子圣女，生怕在世人面前露馅。每次仪式结束，只是把亲和力最高的提个名，便没有下文了。
    两辆教会的马车停在帝国魔法学院的门口，穿着长长魔法袍的老院长亲自接待，脸上堆满了亲切的笑容。
    “谢辞，露西娅，欢迎你们来到魔法学院。”
    谢辞与露西娅都被安排到了一年级的光明魔法学专业，与昨天那些通过选拔的学生组成了一个班级。
    教室里的人神色各异，无不好奇地打量着谢辞与露西娅这两位满级学生。露西娅挂着天真甜美的笑容，很快与前后左右的学生打成一片，谢辞背着书包，坐在了教室最角落靠窗的位置。
    有黑色的玫瑰花印记在他眼中闪过。
    是顾绯。

 第273章

    学院这种地方，当然不允许养宠物。虽然以谢辞的身份，老师们对他肯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对顾绯来说，住在狸花猫的身体里，到底不如直接跟着谢辞过来方便。
    果然还是得造一具身体才好。
    最方便的，肯定是找一具死人的身体附身，或者抽走一个活人的灵魂。但这两种方法，顾绯都不太想用，既然有道具，她没必要牵连无辜的人。
    谢辞翻开了手中的课本。
    这是一本正式的光明魔法书，省略了手册上许多华丽繁冗的祷告词，使用范围也更加全面。
    顾绯借他的眼睛看了看，不由得感叹了一声：“诗编得不错。”
    咒语创作的时候，光明神还没有陨落，那是光明元素最为繁华的时代，教会召集了全大陆最有才华的魔法师，编撰了一套赞美光明神的颂歌，至今仍在使用。
    听着她的声音，谢辞忽然有些好奇，“冕下，黑暗魔法的咒语是什么样子的呢？”
    光明魔法的咒语充满着浪漫、阳光与希望，那么，黑暗魔法是不是恰恰相反？
    他仍然记得召唤顾绯的那本古书上记载的咒语。那种文字实在太过古老，他仅仅只能生涩地读出它的音节，却能感受到它传递的沉郁与孤寂。
    怎知顾绯轻笑一声，道：“没有。”
    黑暗魔法没有咒语。
    其实不管是光明魔法还是黑暗魔法，原本都是没有咒语的，只需要向神祈祷，获得神力就行。不过，光明神的信仰者已经形成了阶级体系，各有分工，自然就会有人为他编撰咒语了。
    诞生于泥沼之中的黑暗神，连信徒都要偷偷摸摸藏起来，又怎会有人为她编写咒语呢？
    黑发的少年安静了下来。
    他低下头，白皙修长的手支着下颌，黑眸中翻涌着莫名的思绪。
    谢辞不说话，顾绯也没有往下说，只是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教室里的人。
    在一众金发里，谢辞的黑发实在太显眼了。有不少同学投来好奇的目光，似乎想和他搭话，却又被他周围阴郁淡漠的气质给吓退了。
    看着一点也不光明，怎么就元素亲和力满级了呢？
    上午都是理论课，冗长乏味，许多贵族子弟一开始还有一点兴趣，不久便昏昏欲睡，等到了下午，已经完全没有精神了。
    偏偏这一节还是魔法课。
    连着点了几个学生，连基本的光球都不会，授课的导师气得胡子吹向两边，直接喊了谢辞的名字：“那个候选人，你过来给大家演示！”
    这选来的学生，可真是一届不如一届，光球术可是写进入门手册的，他们以前都没背过吗？
    谢辞起身，走向了讲台。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清楚谢辞的正脸。
    黑夜般的碎发，肤色苍白，漂亮得不似人类。脖颈与四肢皆修长纤细，仿佛比玻璃还要脆弱几分。
    却见他抬起手，指尖凝聚光团，精准无误地打碎了讲台上充作靶子的水晶球。
    动作又快又凶狠，丝毫不见孱弱，流畅极了。
    导师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做得很好，回去吧。露西娅，你也过来。”
    谢辞回到座位，有些出神地凝视着自己的手。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他轻轻地在心中说道：“黑暗神冕下。”
    女人的嗓音懒懒的：“嗯？”
    “我想……同时学习黑暗与光明两种魔法。”
    至少，让她不会那么孤单。
    生怕她拒绝，谢辞又连忙补充：“我……我背书很快的，多少咒语也没关系。如果……如果是实践，我一定会好好锻炼身体……”
    *
    哦？锻炼身体？
    我掐指一算，下午还有一更。
    第229章 神明和她的信徒（18）
    旁人面前冷漠倨傲、一个字也不多说的少年，此刻却红着脸，说话也磕磕绊绊，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哪怕他从未见过神明大人的真容，却也不由自主地想象，声音这么好听的神明大人，真实的样子……也应该很漂亮吧。
    就算不漂亮也不要紧。
    他已经选择了她，不管她是什么模样，他都会永远追随她。
    谢辞以为，顾绯只教他光明魔法，却不教他黑暗魔法，是认为他不足以同时做好两件事。
    但他想试一试。
    倘若真如顾绯所说，他的元素亲和力都是满级，他为什么不可以利用自己的天赋呢？
    顾绯没有立刻回答他。
    谢辞听见了，她好像在笑。浅浅的气音，像羽毛一样撩人心弦，让他的脸更烫了。
    忽地，却又听见顾绯道：“阿辞，看讲台。”
    ……讲台？
    谢辞愣了一下，扬起的嘴角落了下来，眸中划过一抹暗色，露西娅就在讲台上，难道神明大人还在喜欢露西娅吗？
    露西娅伸出手，一个明亮的光球出现在了她的掌心。
    若说谢辞的光球具有攻击性，那么露西娅的光球，则是温柔的，纯粹剔透，如同太阳折射的光芒。
    导师再一次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是满级亲和力该有的样子嘛。这可是手册上的入门魔法，你们小时候难道没有学过？都给我好好记！”
    谢辞抿抿唇，不就是要漂亮吗？他也可以学……
    “你注意到她手心的光球是怎么来的了吗？”

 第274章

    顾绯问他。
    谢辞默然，卷翘的黑发无力地耷拉了下来，“……变出来？”
    他还真没注意露西娅是怎么用魔法的。
    毕竟，使用光明魔法，只有一个方式，那就是向光明神祈祷。
    顾绯笑了笑，说道：“是的，她是凭空变出来的。”
    谢辞更茫然了。
    他这幅模样可爱极了，像只撒娇的小狗，可惜顾绯不能上手摸一摸。她遗憾地叹了口气，继续解释：“她没有念祷告词，直接使用了光明魔法。”
    光明魔法的咒语与普通魔法咒语不同，所谓“使用光明魔法”，实际上，是向光明神祈求，借一点光明神的神力。因此所有光明魔法的咒语，都是根据祷告词改编的。
    “但是露西娅——”顾绯语气微顿，“她不需要向神祈祷，就可以使用神力。你知道为什么吗？”
    谢辞瞳孔微缩，脑海里浮现出“神眷者”三个字。
    看他这个反应，顾绯就知道他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过，在圣子圣女的最终人选定下来之前，一切都是个未知数，她只是比较受神明偏爱而已，”顾绯嗓音轻柔，“你当然可以做得比她更好。”
    心跳声清晰可闻，似乎要跃出胸腔。仿佛有一只纤细的手，温柔地抚摸过他的头顶。
    谢辞听见她略带笑意的声音：“因为你是我唯一的神眷者。你不需要学习咒语，也不需要向我祈祷，就可以使用我的神力。”
    “黑暗偏爱于你。”
    黑暗偏爱于你。
    这一句话，似魔咒一般萦绕在谢辞的耳边，久久不曾散去。
    顾绯与谢辞的对话无人知晓，只是露西娅那边，在使用完光球术之后，她也有片刻的失神。
    这是她第一次正式使用光明魔法，却出奇地流畅，那些咒语好像印在她的脑子里一样，无需刻意去记，便自然而然地随着她的想法出现。
    这是……满级元素亲和力者的实力吗？
    她偷偷看了谢辞一眼。
    可谢辞看起来跟她不太一样……具体不一样在哪里，露西娅又说不出来。
    真希望光明神可以解答她的疑惑啊……
    眼下，露西娅对谢辞的态度，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谢辞不愿意与她交好，那她一定要好好学习魔法，把那些本该属于她的荣誉给抢回来。
    *
    帝国皇家魔法学院实行三年学制，不过实际上，只有两年在学校。第三年，魔法学院的学子就要去光明神殿实习，这决定了他们是否能留在光明神殿侍奉。
    二年级的学期末，学院会举办一场大型测试，只有专业排名前十的学生才有资格参加，这决定了他们在实习期的职位。倘若候选人能通过全部的测试，那么，就可以直接继任圣子圣女的位置。
    可惜，自从上一任光明圣女卸任，再也没有出现过一位通关的候选人了。
    于是今年的注意力，自然聚焦到了学院唯二的两位满级元素亲和力者——谢辞与露西娅身上。
    这二人之中，会出现一位圣子或者圣女吗？
    露西娅刚过十八岁生日，两年的光阴让她出落得愈加明丽，灿烂的金色卷发折射着柔和的光芒，笑起来眼眸弯弯，仿佛误入人间的精灵。
    她是学院当之无愧的院花，追求者从学院的大门一直排到光明神殿前面的广场，温柔善良都是她的代名词，如同光明神在世。
    只不过，比起露西娅，更吸引人的，却是二十岁的谢辞。
    属于少年的轮廓已经淡化，苍白的肌肤逐渐有了血色。青年身姿颀长，黑发黑眸，如同一袭深邃的夜色，又似高山上万年不化的霜雪，清冷矜贵。
    黑暗与光明，黑发与白肤，两种极端在他身上碰撞、交融，却丝毫不见突兀，神秘莫测，却又有着浓浓的吸引力。
    每一次考试，谢辞的实战永远高居榜首，光明魔法理论却略逊色于露西娅，两人相争不下，总分并列第一。
    不少人都在暗暗把他们凑成一对——可惜，神职人员不能恋爱，更何况有传闻说谢辞曾经是谢斯特家族的人，这两人似乎还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凑对的妄想断了，岂不是有趁虚而入的机会了？露西娅倒是好相处，只是追她的人太多了，根本排不上号。谢辞……他总是冷冰冰着一张脸，对人还没对猫温柔呢。
    是夜，光明神殿。
    谢辞走进房间。他刚刚沐浴过，睡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氤氲着水汽与淡淡的清香。
    外人眼里不近人情的俊美青年，此刻却眼巴巴地看着床，像只摇着尾巴的小狗：“冕下……”
    *
    嘻嘻嘻，美少女变成大狗勾
    第230章 神明和她的信徒（19）
    一只毛色光滑的三色狸花猫趴在枕头上，闻声抬起头，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
    耳边响起顾绯的声音：“什么事？”
    顾绯最近有点嗜睡。
    这倒不是她的原因，而是这具身体的问题。
    这只狸花猫，总归是个尸体。先前她住在这具身体里，靠着黑暗神的神力，吊着一条猫命。只是黑暗魔法到底不如温和的光明魔法，无法为狸花猫延续生命，没过多久，身体便有了腐烂的倾向，需要谢辞一直使用光明魔法为她续命。
    她本来想换具身体，只是又嫌麻烦，狸花猫跟在谢辞的时间最长，外人也不会觉得突兀，在他羽翼未丰之时，她可以护着他。

 第275章

    看着昔日瘦弱的少年一天天成长，已经拥有了保护她的能力，顾绯决定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正式以人形出现。
    毕竟……这可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神眷者。
    谢辞在床边坐下，自然而然地将她抱起，修长的手指从她的耳朵顺到了尾巴尖。
    两年的时间，他撸猫的手法已经变得十分娴熟，知道怎么才能让顾绯最舒服。便是不小心碰到了敏感脆弱的地方，她也不会反抗，而是翻个身让他继续摸。
    虽然知道顾绯这么做，是因为她根本不担心这些，但谢辞很享受这种默契和亲密，仿佛只有这样，她便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黑暗神，而是他怀中一只乖顺的狸花猫。
    “我已经通过了两轮测试了，”谢辞低下头，下颌靠着她毛茸茸的脑袋，声音黏糊糊的，“但是最后一轮测试，不在学院里。”
    他的动作很轻，鼻尖蹭过顾绯的绒毛，痒痒的。
    顾绯的尾巴又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缠上了他的手腕。
    顾绯：“……”
    她瞪了一眼这条不争气的尾巴。
    还是她自己的狐狸尾巴好控制一点，这只猫的身体太傻了。
    她的语气没什么变化，“嗯？”
    “在深渊之城。”
    那是传说中，黑暗神陨落的地方。
    深渊之城曾经是黑暗女神的大本营，所有黑暗神的信徒都住在那里。自从黑暗神被光明神封印，信徒四处逃散，这座城也逐渐荒废，成了一座死城。
    这是整片西兰大陆，唯一一个至今还存在黑暗元素的地方。
    因此，每年测试的最终一关，学院都会派学生前往深渊之城，去净化这些黑暗元素。
    这一关极为凶险，稍不留神就会被黑暗元素污染，不少人还没进城，就因为担心自己的神力受损，放弃了测试。
    露西娅成为光明圣女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净化了这座深渊之城。
    顾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当了两年的猫，主线剧情总算是继续往前推了。现在的谢辞，显然已经拥有了比露西娅更强的实力，只差最后的选择。
    她靠在谢辞的怀里，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点破了他的心中所想：“要我陪你去？”
    谢辞的耳尖“蹭”地一下红了。
    神明大人说话总是这么直白……
    他小幅度地点了一下头，细长的睫毛微垂，可怜巴巴地说道：“我要去很久，我……我不想离开您……如果您不想去，就算了……”
    其实谢辞知道，顾绯当然不会离开他。狸花猫的身体不方便，顾绯也可以借他的身体陪他一起去。
    但他就是想听顾绯亲口答应他。
    顾绯本就没打算拒绝他，又被他这幅撒娇卖乖的模样逗笑，舔了一下他的手指。
    “可以。”
    谢辞的脸顿时更红了。
    只是顾绯却漫不经心地换了个话题：“怎么不把衣服穿好？”
    他披着睡袍，领口敞开，漂亮的肌肉线条流畅分明。
    顾绯依稀记得两年前，谢辞第一次在她面前换衣服，哪怕她只是一只猫，还躺在被窝里，他也羞得恨不得把自己埋在地缝里。
    现在倒好了，她还没看，他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谢辞若无其事地摸了摸她的耳朵，一脸理所当然：“刚洗过澡，衣服黏在身上湿漉漉的不舒服。如果这是您的要求……”
    他作势要系上扣子。
    顾绯咬了他的手指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觉得我会要你穿吗？”
    谢辞一瞬间领悟了她的意思，只是看着那双澄澈的竖瞳，手上的动作又停了下来，抿抿唇小声道：“……您又逗我。”
    顾绯不由得笑了起来。
    “好了，早点休息。”
    她跳出他的怀抱，钻进了被窝——便是住在了宽敞的光明神殿，顾绯还是睡在谢辞的床上。他的身上暖洋洋的，顾绯确实挺舍不得挪窝。
    顾绯本就有些困倦，看着谢辞为她盖上被子，又摸了摸她的头，身体也不由得放松下来，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谢辞坐在床边，静静地注视着她，许久都没有挪开视线。
    “冕下……”他低低地重复着这个称呼，温热的指尖摸到了她的尾巴，黑眸深沉入海。
    狸花猫的尾巴细长柔软，被他摸到也不会排斥，反而欢快地摇了摇。
    谢辞忍不住想，她陨落的地方，会是什么样子？像他所接触到的那些黑暗魔法一样，孤寂荒凉吗？
    会不会有人为她铸造黑暗神殿？他可不可以……见到她人形的模样？
    谢辞觉得，神明大人实在是太纵容他了。
    让他变得有点贪心。
    贪念一旦放大，就容易滋生更多的欲望……他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独占这份偏爱，却又不肯放手。
    他侧躺下来，手臂一揽，轻轻地把熟睡的顾绯抱进了怀里，
    *
    翌日清晨，帝国皇家魔法学院的大门口十分热闹。
    今天，是他们启程的日子。
    十余个优秀的二年级学生，包括他和露西娅在内，将会代表魔法学院，前往深渊之城。
    露西娅来得很早，在与身边的帝国三王子聊天，碧绿般的眸子盛满笑意。
    英俊的三王子露出灿烂的笑容，“露西娅，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第276章

    露西娅敷衍地笑了笑，有几分心不在焉。
    不远处，高挑的黑发青年走下马车。惹人注目的是，他的怀里，抱着一只狸花猫。
    *
    大家三月愉快，新的一月继续加油呀！掐指一算今天有三更！
    第231章 神明和她的信徒（20）
    露西娅瞳孔微缩——又是这只猫。
    她自然是记得顾绯的。两年前，她的父母相继被猫挠了一爪子，脸上留下了三道清晰的划痕，不管怎么用药都去不掉，足足过了一个月才好，让伯爵夫人丢了大脸。
    然而谢辞却很是宠它，有好几次，还把它带到教室上课，一人一猫看起来很是和谐。
    明明最早，是她发现那只猫的……
    “露西娅。”
    她的脑海里响起一道温和的男声。如清泉一般，又似飘渺的云雾。
    露西娅的注意顿时被声音吸引，脸上难得浮现一丝赧色，在心里小声道：“我……我在的。您怎么……”
    他的声音透露着些许温柔：“我来看看我的信徒。”
    “不是要去参加最后一轮比赛吗？”他笑了笑，“加油。”
    耳边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露西娅的心却如小鹿乱撞般砰砰狂跳，手指悄然紧握成拳。
    两年前，露西娅进入帝国皇家魔法学院学习。在某一次向光明神祈祷的时候，她误入了一片虚空之境，看见了一道穿着金色长袍的男人。
    他背对着她，身影高大修长，却让露西娅有一种跪拜的冲动，她茫然地看着他，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得这样，却听见他问：“不是你在向我祈祷吗？”
    ——是光明神。
    刚刚苏醒的，还没有完全恢复神力的光明神。
    他不能离开虚空之境，只能通过光明神殿的那根神杖，以虚影的方式出现。他告诉露西娅，只有收集足够的信仰之力，他才能顺利地回到人间。
    虽然露西娅不曾见过光明神的正脸，可仅仅是一道背影，却让她魂牵梦绕，她的眼里再也无法容下其他人。
    这就是她一直以来的信仰啊。
    谢辞有这样的能力吗？露西娅知道，谢辞很少向光明神祈祷，他对光明神的信仰远不如她这么纯粹。
    她一定可以成为光明神最终的选择。
    光明神殿内，雕像手中的神杖散发着浅浅的光芒，如同一道人的虚影。
    他站在虚空之上，看着围在学院门口的众人，浅金色的眸中一片淡漠。
    光明神的目光短暂地在露西娅身上停留，却又落在了谢辞——以及他怀里的那只狸花猫身上。
    一只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狸花猫，城门外的农村里随处可见。身上有光明魔法的痕迹，掩盖了些许腐朽的气息，大概是因为受过很重的伤。
    奇怪。
    为什么这只狸花猫，让他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光明神眉头微皱，一时却得不到答案，没有细究下去。
    他在想测试的事。
    光明神殿的最高权力代表是教皇，但是圣子圣女，却是光明神在人间的象征，是光明神殿的符号。
    教皇是教会和国王选的，圣子圣女，却是要经过重重考核，才能确定最终的人选。
    苏醒之后，光明神发现，他的神殿没有像先前计划的那样繁荣发展，信仰之力十分稀薄，甚至无法支撑他凝聚起实体，只能以虚影的形式出现。
    虽然苏醒已有两年，但他的神力断断续续，维持不了多久又会重新陷入沉睡。一个露西娅，根本无法为他提供他所需要的神力。
    露西娅确实是个有天赋的小姑娘……然而也仅限于此了。
    她是他神力最多的那一块神格碎片，光明神自然会偏爱她一些。可露西娅身上的大部分神力，都来自于他的恩赐。倘若没有他在身后，露西娅什么都不是。
    反倒是谢辞……
    同样是神格碎片，他却很聪明，很少通过祷告来获取神力，而是利用其他元素的力量，宛如一种无声的反抗。
    光明神静静地看着他们走进马车，浅金色的眸中深邃如海。
    *
    深渊之城，坐落于大陆的最北端。
    一片茂密的针叶林，如同一道有形的屏障，将深渊之城与大陆分隔开来。那是当年为了防止黑暗元素外泄，经过许多魔法师与几任光明少女的不懈努力，才设下的结界。
    为了纪念一位牺牲的魔法师，针叶林以他的名字命名，称作亚亚斯。
    城市内部孤寂荒凉，不过，亚亚斯森林外围的小城镇，却很是热闹。
    这里曾是黑暗神与光明神的交战之地，神明的力量落入大地之中，诞生了许多珍贵的材料，就生长在亚亚斯森林之中。许多佣兵团与魔法师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来到这里寻宝。
    光明教会做出不少努力，试图把这些材料据为己有。然而后来，光明神殿的圣骑士与魔法师皆由贵族子弟充当，贪生怕死，战斗力低下，根本打不过这些佣兵团，反而沦为笑柄，这件事便一直搁置下来。
    每年派最出色的学生来这里参加考核，除了消灭那些残余的黑暗元素，也有几分教会的私心。对于教会来说，整个西兰大陆都是他们的辖地，不应该有这样的存在出现。
    这座小城镇也叫亚亚斯，由于与外界相隔甚远，这里物资稀缺，物价也高得惊人。

 第277章

    魔法学院的马车高大华丽，还挂着学院与光明神殿的徽章，走到哪里都是高调而惹人注目的存在。蓦然出现在这座小镇上，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
    教会在亚亚斯小镇上有一栋房子，专门用来接待每年参加测试的学生。房子被漆成了白色，周围镀上金色的花边，非常典型的教会风格。
    只是，虽然外表看着华丽，内部的条件却一言难尽。这些都是养尊处优的贵族子弟，吃过最大的苦大概就是被老师关在教室里背书，一个个面露嫌弃之色。
    一路长途跋涉，学生们早就饥肠辘辘，在学院安排好的房间放下行李后，纷纷来到了镇上唯一一家餐厅用餐。
    餐厅不大，却很是热闹。放眼望去，都是居民与佣兵团，穿得十分朴素，发色也深浅不同。见到这些穿着华丽的贵族子弟，有人吹了声口哨，笑着说道：“怎么又有金毛狗来了？去年还嫌不够丢人吗？”
    笑着笑着，他的目光稍顿，落在了谢辞身上。
    这些贵族子弟中，居然有一个黑头发的青年？
    第232章 神明和她的信徒（21）
    他是个有十多年经验的老佣兵，过去没少跟贵族打过交道。那些贵族一个个高傲得很，瞧不起他们这种发色不纯粹的人。便是贵族们的实力远不如他们这些佣兵，与他们交谈时，也带着一种骨子里散发的轻蔑感。
    这些贵族对外表极为看重，发色、瞳色、肤色，都是所谓的“光明神信仰的象征”，这个黑发的青年跟着他们，难道不怕被歧视？
    倒也不是佣兵怕这些贵族，只是和他们打交道实在太让人不舒服了。
    一句话抛下去，自然激怒了露西娅周围的这些贵族子弟。三王子向前一步，拦在露西娅面前，冷冷地看着这个佣兵：“你再说一遍？”
    佣兵咧嘴一笑，拍了拍腰间的剑，“怎么，你想打架？来来来，大家伙们，跟他们讲讲去年那批学生是怎么被我们打得屁滚尿流的。什么帝国学院的精英，这一年年送过来的，都是还没断奶的娃娃吧？”
    “你！”
    这回不仅是三王子，其他学生也被气得不轻。只是看着佣兵这副凶狠的模样，又不由得心生畏惧。
    露西娅连忙拉住三王子：“殿下，这里不是打架的地方，我们是来参加测试的。”
    这两年，与露西娅走得最近的就是三王子了。他的性格，露西娅再清楚不过。自小便众星捧月，高傲又自大，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内心所想，也最好拿捏。
    之前在学院里，借着“三王子的好朋友”这个身份，露西娅得到了不少好处。许多身份比露西娅高的贵族女孩，因为三王子，也会主动邀请她参加各种宴会。
    见谢辞抱着猫走过来，她不由得露出温柔的笑意，眨巴了一下眼睛，说道：“谢辞，你也说句话吧？”
    她与谢辞是这些人中实力最强的，只是露西娅学的都是柔和的魔法，不怎么擅长打架。真要打起来，也就只有向谢辞求助了。
    谢辞掀起眼皮，语气淡漠：“请让一下。”
    尴尬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顾绯趴在他怀里，似夸赞一般，无辜地“喵”了一声，舔了一下谢辞的手指。
    舌头上粗粝的倒刺碾过他的指腹，青年冷着一张脸，耳垂却是红透了。
    她当猫当得理所当然，做事也如猫一般随心所欲，谢辞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一人一猫之间的互动无人知晓，只是露西娅实在尴尬，只好往旁边退了两步，看着谢辞绕过她，抱着猫坐在了对面的一张空桌子上，已经准备点菜了。
    佣兵也笑得意味深长：“小妹妹一张嘴还挺会说话。可惜你身边这几个男人护不住你吧？”
    在三王子的观念里，被人挑衅已经很让人火大了，这个佣兵居然敢调戏露西娅，那更是犯了大忌。他当即抽出佩剑，迎上了佣兵的目光。
    “蹭”的一声，佣兵身后，几个与他一样肤色黝黑、五大三粗的男人纷纷起身，齐刷刷看向了三王子。
    这些佣兵都是摸爬滚打多年，一身强壮的腱子肉，光是体型，这些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们已经输了三分。
    小餐馆里显然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老板冷漠地站在收银台后方，开始计算接下来需要索要的赔偿。其他正在吃饭的客人则起了劲，纷纷为佣兵团加油助威，连赌注都准备好了。
    “打起来！打死这些金毛狗！”
    “这里可是亚亚斯小镇，不是你们贵族行使特权的地方！”
    “哈哈哈，光明神？亚亚斯森林的尽头就是黑暗神的地盘，黑暗神都管不了你们！”
    顾绯趴在谢辞的腿上，懒洋洋地晃了晃尾巴，津津有味地看戏。
    谢辞点了面包片配酱料。由于物资稀缺，餐馆只提供几种食物，都写在收银台摆着的木板上，味道也一言难尽。谢辞过去吃过比这还差的东西，因此平淡地接受了，见顾绯好奇地看了过来，连忙按住了她的爪子，薄唇微抿：
    “这个不好吃。”
    虽然神明本就不需要进食，但谢辞还是下意识把她当成猫，或者人来看待。
    “谢辞，那些都是我们的同学……”眼见事情已经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露西娅着急不已，连忙朝他投来求助的目光。
    却只能听见谢辞冷淡的声音：“那是你的事。”

 第278章

    露西娅气得不行，只能深吸一口气，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开始向光明神祈祷。
    他们与这些佣兵最大的不同，在于他们可以使用光明魔法，而佣兵更多是靠肉搏。因此，她只需要一个简单的结界……
    “小八，”顾绯突然出声，“那个替身道具怎么用？”
    系统连忙道：“宿主想要变成谁？指定那个人就好啦，你的记忆力有黑暗女神的样子，也可以直接变成她，当然衣服什么的还是要参考一下现实……咦宿主你要现在变成人吗？”
    顾绯微笑道：“凑个热闹。”
    系统不太相信有那么简单，她的尾巴都翘起来了，明显就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三王子与那个出言挑衅的佣兵已经打了起来，露西娅的咒语吟唱到一半，光圈凝结成细细的丝线，眼见就要将那些佣兵围住，谢辞怀里的狸花猫突然跳了起来。
    狸花猫体态娇小，身姿轻盈，爪子不偏不倚地按在了露西娅的肩膀上，打断了她的吟唱。随后借力，踩着她的肩膀，又跳上了小木屋的吊灯，从屋顶的天窗上跑出去了。
    一系列动作自然又流畅，像极了一只拆家的坏猫咪。
    那盏吊灯，实际上是会发光的魔法石，裹在纸糊的灯罩里。狸花猫这么一闹，魔法石直接掉了下来，一边一个，正中佣兵和三王子的脑袋。
    露西娅的吟唱也被迫打断，凝聚的丝线化作光芒散落在空气里，她的衣领被踩乱，多了几分狼狈。
    围观的人都看呆了。
    他们连忙抬起头，却只能看见尾巴的残影。
    谢辞呼吸一窒，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小餐馆。
    她要去哪里？！
    神明大人从来不会离开他……她是被森林对面的黑暗元素吸引了吗？
    他的眼里闪过阴郁，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留在他的身边呢……
    谢辞忽然停下了脚步。
    视线的尽头，站着一名黑发少女。
    第233章 神明和她的信徒（22）
    餐馆后方就是亚亚斯森林，仅以半人高的篱笆隔开。高大的针叶林掩映在夜色之中，荧光点点，影影绰绰地站着一道纤细窈窕的影子。
    半长的黑发，如丝缎一般铺开。黑色长裙及膝，如玉般圆润的双足赤.裸，腰肢不堪一握。她背对着他，凝视着空中清冷幽蓝的圆月，孤寂幽冷，仿佛翻涌的夜色，让人有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谢辞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她。
    听不见餐馆嘈杂的吵闹，也看不见两侧拥挤的房屋、路过的行人，只有风，从他耳边呼啸而过。
    他看着少女转过身，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猎猎的风撞碎虚幻的梦，心中的妄念与现实重叠。
    少女弯起殷红的唇，抚摸着怀里的狸花猫，笑着问他：“你是在找猫吗？”
    没有了栖息的灵魂，狸花猫安静地闭上了眼，像是沉睡了。
    谢辞颤着声，低低地“嗯”了一声。
    薄唇紧紧抿着，眼尾泛起一点红，像是快要委屈哭了。
    只是一会儿不见而已……他怎么比猫还要黏人。
    顾绯轻笑一声，刚要说些什么，黑发青年却长臂一览，将她和狸花猫尽数揽进了怀里。
    下颌抵着她的肩膀，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如果你喜欢，猫……可以送给你。”
    顾绯故意逗他：“你是猫的主人？猫送我了，你怎么办？”
    谢辞微垂眼帘，脸上的热意不断攀升，像是要把他烫化了，“猫的主人……也送你。”
    顾绯终于忍不住，在他怀里笑了起来。
    “阿辞，我没教过你说这些话吧？”
    她不再隐瞒身份，一道清晰的、巨大的鸿沟，重新横贯在了二人中间。
    翻涌的情绪被强行压抑，谢辞低着头，好似又变回了那个孱弱少年，小心翼翼地讨好他的神明。
    “我是您的眷者，”他小声说道，“本来就是您的。”
    顾绯挑了挑眉：“我还没说我是谁，你就信了？”
    谢辞笃定道：“您就是您，不论您变成什么，我都不会认错。”
    没有人可以伪装她，也没有人可以替代她。
    看见她的第一眼，谢辞就知道，她一定是他的神明大人。
    她与他心中对神明的幻想，一模一样。
    他的话说得极为巧妙，不是情话，却比情话还要动听。这样的话，顾绯的确很爱听。
    “低头。”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谢辞还是乖乖地低下了头。随后，便感受到一只柔若无骨的手，用力揉了揉他的发顶。
    头发乱成了鸟窝，顾绯扬了扬眉，眼里闪烁着明媚的笑意，“这是给我的眷者的奖励。”
    明明是在做坏事，却说得正义凛然，仿佛是对谢辞的恩赐一样，像只抬起下巴、翘着尾巴的傲娇猫。
    青年手背的青筋微凸，忽然俯下身，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您没有穿鞋，”谢辞认真道，“……地上凉。”
    说着说着，他的气焰又弱了下来。神明怎么会怕冷呢？
    他悄悄地看了她一眼。
    顾绯显然是笑着的，对谢辞做出的事，却没有拒绝，而是任由他抱着，就像她住在狸花猫的身体里时，趴在他怀里一样。
    心中的那道界限好像消失了。在夜色的笼罩下，谢辞好像忽然拥有了勇气，凝视着少女近在咫尺的容颜，他悄无声息地低下头，薄唇碰到了她的发丝。

 第279章

    纤细的、柔软的黑色长发，擦过他的唇角，仿佛一个轻柔的吻。
    *
    小餐馆内，原本差点打起来的两队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闹剧打得措手不及，一个二个都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继续打吧，可刚才那猫只是用爪子轻轻一扯，一颗魔法石就这么不偏不倚地砸中了他们的脑袋，实在太过丢人，这还能吹自己有多强吗？
    不管是三王子还是佣兵，都倍感丢脸。
    看着谢辞追着猫跑出了餐馆，露西娅也跟在了他的后面。只是刚走到门口，就被餐馆的老板拦下，递过来了一份账单。
    “你们弄坏了两套桌椅，”老板面无表情地说道，“那只猫也是你们的吧？那就要再加上一套魔法石挂灯，我的天窗也坏了，还有这些客人的精神损失费……”
    这样的事情显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老板处理起来简直得心应手。而且他看人很准，知道佣兵团那些人不好惹，就先挑这些“人傻钱多”的贵族下手，挑的还是看起来最好说话，也最有话语权的露西娅。
    露西娅尴尬不已，之前在王都，出门的时候都有仆从跟在后面付钱，就算一个人走，她的脸也是最好的证明，家族会派人给她买单，她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出门带钱”这个概念。
    老板当然没打算直接让露西娅付钱，他意有所指：“你不是还有同伴吗？”
    果然，他这么一说，三王子就站不住了，“露西娅，我有钱，我来付！”
    虽然老板列出的账单可以称得上狮子大开口，但对于三王子来说，这点钱显然算不上什么，他直接从腰带上取下了一颗宝石丢给老板：“这个够了吗？”
    宝石晶莹剔透，在光芒下呈现出缤纷的色泽，一看就价值不菲。老板笑得合不拢嘴：“够了够了，谢谢，你们继续打。”
    话虽这么说，学院的这一行人都有些尴尬。他们可是帝国学院选出来的精英，是代表学院来的，差点跟这些穷酸卑贱的雇佣兵打起来不说，还被人宰了一道，成了三王子英雄救美的陪衬，这也太丢脸了。
    要不是谢辞的猫闹了那么一下，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脱身。听他们说，去年他们的人就在这被打了，难道今年他们还要重蹈覆辙吗？
    一行人没了待下去的心思，纷纷找借口离开。
    露西娅心里也有点不爽，借着找谢辞的借口，很快便走出了餐馆。
    小镇不大，只有一条横贯的道路，用篱笆圈起，从森林中分隔开来。
    此时又是夜晚，外面几乎没有人，因此，那道修长高挑的身影，便格外的显眼。
    第234章 神明和她的信徒（23）
    抱着怀中窈窕纤细的少女，谢辞走进了一家皮鞋店。
    他将顾绯轻轻地放在木椅上，站在货架前认真挑选，为她选了一双合适的皮靴。
    皮靴虽然舒适，但看起来笨重呆板，与顾绯并不相称。只是小镇上资源有限，远不如王都皮鞋店里那些精美漂亮的鞋子，谢辞看得直皱眉头。
    他先付了钱，指尖凝聚起魔法元素，碎光落在皮靴上，增加了些许点缀，让皮鞋顿时变得秀气许多，看得身边的老板挑了挑眉，调侃道：“小伙子，当魔法师就是为了讨好小姑娘？”
    见他穿着不凡，大概又是王都来的富家子弟，花钱这种事上，他们向来不眨眼。这小姑娘穿得倒像他们镇上的人……只是长得也太出众了，倘若真有这么一号人物，老板肯定印象深刻。
    谢辞却是坦然地点了点头，应下了老板的话：“嗯，我在讨好她。”
    老板“哎哟”一声，眼里笑意愈浓，“不得了啊。”
    顾绯撑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他。
    谢辞可以冷淡地面对旁人的目光，然而顾绯只是投来一个简单的眼神，便让他轻易破功，薄唇不自觉地抿起，轻声道：“试试……走几步，看看舒不舒服？”
    顾绯点了点头。
    系统默默腹诽，难怪宿主用道具的时候不变鞋子，原来还有这一出……要不是镇子太小，一眼就能找到皮鞋店，她不会还打着让谢辞抱她一路的主意吧。
    啧啧啧，真不愧是狐狸精。
    皮鞋店的门敞开着，因此，露西娅可以清楚地看见里面的场景。她看见素来矜贵冷傲的谢辞半跪下来，正在耐心地为一位陌生的黑发少女穿鞋。
    小镇上居民的头发大多都是亚麻棕，顾绯的黑色头发并不突兀，反倒是他们这些金发的贵族子弟，像是外来的闯入者。
    “谢……”
    露西娅刚想开口，那个黑发少女已经抬起了头，轻飘飘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在打量，却又带着些许戏谑。
    她是另一种形式的美。
    如同荆棘丛中生长的玫瑰，艳丽的五官与黑暗相融，美得惊心动魄，只是简单地投来一眼，却叫人难以忘怀。
    这让露西娅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仿佛她的容貌、身份地位、她引以为傲的魔法天赋……在少女面前，都不值一提。
    “谢辞，”不等她开口，顾绯略带笑意的声音已经缓缓响起，“她是你的朋友？”
    谢辞立刻摇头，嗓音冷淡：“同学，不太熟。”
    谢辞对人向来冷淡，露西娅自然是清楚的。虽然当了两年的同学，还有血缘关系，谢辞也从未多看她一眼。只是露西娅从未想到，谢辞也会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第280章

    她咬咬唇，眼里闪过不甘，只能佯装出不甚在意的模样，“谢辞，我们明天还要前往深渊之城，你早点回来。”
    谢辞头也不抬：“我的考试，我很清楚。”
    这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了。
    偏偏这时候，旁边的顾绯还来凑个热闹：“谢辞，既然是同学，就不用那么冷冰冰的了，我们不也是刚刚认识的‘朋友’吗？”
    她笑眯眯地看着谢辞，黑眸里写满了狡黠。
    却让谢辞心中警铃大作。
    他站起来，挡在了顾绯的面前，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她的目光，嗓音更冷：“你和她不一样。”
    他本来就讨厌露西娅，现在露西娅出现在顾绯面前，谢辞的心情更差，难道顾绯还是喜欢天赋更好的露西娅吗？
    自己明明也是专业考核的第一名……
    露西娅也没想到，谢辞居然连看都不让那名少女看她。难道她长得很丑吗？一个陌生女孩而已，这他也要藏起来？
    她自诩独有一套社交技巧，走到哪里都很受欢迎。只是在谢辞面前，总是能被他三言两语刺激得卸下了伪装。
    两年了，露西娅尝试过无数种接近谢辞的方法，他却像一块铁板一样，一点改变的倾向都没有，明明她是他的妹妹……
    她何曾有过这么难堪的时候，心里又羞又恼，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顾绯轻叹一声，语气很是遗憾：“怎么把人给气跑了呢？”
    谢辞别过脸，只当没听见她的跃跃欲试。他有点委屈地想，神明大人明明就是想听他说那些话……
    算了，她喜欢，他就多说几句好了。
    *
    翌日一早，学院的一行人便要穿越亚亚斯森林，前往深渊之城了。
    亚亚斯森林常年有凶兽出没，还可能有外泄的黑暗元素。大部分参加最后一轮测试的人，都是在这里弃权的。
    一想到即将面临的是真正艰险的考核，大家眼里都充满了严肃与警惕，不复先前的轻松。
    只是，当他们看着谢辞领着一位漂亮的黑发少女走下楼时，还是难以掩饰眼里的震惊之色。
    她是谁？同样是黑头发，总不能是谢辞失散多年的妹妹吧？
    但看着谢辞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们顿时又打消了开口询问的念头，谢辞油盐不进，还是不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了。
    倒是露西娅身边的三王子冷哼一声，“谢辞，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们要走的路危险重重，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想保护别人？而且这是我们的考试，你带一个人像什么样子？”
    在谢辞的观念里，他们可以说他，却没有资格编排他的神明。他眯起眼，刚要发作，顾绯已经笑吟吟地开了口：“你们好，我是一位魔法师。因为一只狸花猫，无意中认识了谢辞。我住在亚亚斯森林附近，可以帮你们带路。”
    理由当然是顾绯胡诌的，不过她还真能带路——森林的对面就是一座充满黑暗元素的废城，她只要跟着黑暗元素的指引就好了。
    让她来带路，三王子自然是不相信的，但他又有些害怕谢辞，因此努努嘴，只是不屑地丢了句“谢辞你自己看着办”，便没再说话了。
    等一行人离开旅馆，谢辞才有些欲言又止地看了顾绯一眼，眸中浮现愠色，“我会处理那个人。”
    “不用那么麻烦，看他们挣扎不是更有意思吗？”顾绯勾了勾唇，朝他伸出了手，“不过，阿辞，我这具身体的确很脆弱，不能受到任何伤害，你可要……保护好我呀。”
    第235章 神明和她的信徒（24）
    她有意无意地拉长了尾音，像小勾子一样令人心痒。谢辞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握住她伸出的手，将她的手裹在掌心。
    这具身体很凉，没有一点温度，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方法做出来的。但她的手……好软。
    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中汹涌的、海浪一般澎湃的情绪，轻轻点头，仿佛在许下某种承诺：“我一定会保护好您的。”
    将他的反应收尽眼底，顾绯唇角笑意愈浓。
    “旺财，”她喊系统，“看看光明神醒了吗？”
    系统抖了一下。
    每当宿主用这种语气说话，就说明有人可能要倒大霉了……是哪个倒霉鬼又被宿主盯上了？
    ……
    光明神自然醒了。
    他醒来的时候，神识扫过整座王都，发现已经没有了露西娅一行人的踪迹。
    如今他的实力尚未恢复，行动还很受限制。不过，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便听见了露西娅对他的祈祷，也借着露西娅，顺利看见了这批人目前的情况。
    俊美的男人眯起双眸，有些挑剔地皱起了眉。
    这些神格碎片……怎么变成了这种样子？比他想象中的要差劲太多。除了他们身上残留的那些信仰之力，似乎毫无可取之处。
    看着三王子因为赌气，与佣兵大打出手，而露西娅一个吟唱居然被猫打断了，光明神的眉头皱得更深。
    这样的魔法学院，这样的光明教会……倘若放在千年前，黑暗神带着人打过来，他们怕是连第一道防线都守不住。
    看着谢辞牵着人回到旅馆时，光明神眸色一凝，浅金色的眸中是难以掩饰的震惊。
    ——那名陌生的少女，有着与黑暗神一模一样的脸。
    可光明神没有从她身上察觉到任何黑暗元素的气息。

 第281章

    这是一具崭新的、干净的身体，像那只狸花猫一样，看似寻常，却又处处透露着诡异……
    光明神眼眸微眯，脸上多了几分凝重。
    *
    从亚亚斯小镇穿越亚亚斯森林，抵达深渊之城，没有一条固定的路线。
    森林里原本都是高大的冷杉与松树，密不透风。是一批又一批探险者将树木砍倒，开辟出了供人行走的道路。由于数目众多，分叉不断，也极其容易迷路。
    穿越亚亚斯森林需要一天的时间，于是，一个难题，就摆在了众多的探险者面前——到底是白天穿越森林，夜晚进入深渊之城，还是夜晚进入危险重重的森林呢？
    大多数人都会直接放弃进入深渊之城。
    正因如此，除了每年帝国魔法学院的考核，深渊之城几乎成了人迹罕至的禁地。
    只是众人还未踏进森林，便遇到了难题。他们前两天谈好的当地向导，得知他们与佣兵团发生了冲突，又给了，餐馆老板大量赔偿，拒绝为他们带路，除非他们愿意加钱。
    为佣兵团出气是假，恐怕这位向导是看上了三王子的出手大方，想要从他那里讹到更多的钱。
    钱，三王子不缺。然而一而再再而三地受气，是个人都忍不了。
    三王子一赌气，直接拒绝了向导的要求，表示他们靠自己也能走出亚亚斯森林。
    然而刚走进森林，头顶的阳光顿时就消失了。
    树木一株接一株，针叶紧紧相贴，密不透风，几乎将阳光尽数遮挡，只能靠着稀薄的光线来辨别周围的环境。
    留给人活动的空间太小，有风灌进来时，针叶沙沙作响，好似有人在哭泣。
    更何况森林还充满着未知的危险，简直是对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
    还没走几步，就有学生在打退堂鼓了。
    这是露西娅与谢辞之间的较量，他们本就是来做陪衬的。左右都得不到第一，第几名有什么区别呢？
    况且黑暗神都陨落这么多年了，大陆上光明教会一家独大，又不需要他们打仗。他们进入学院读书，也不过是为身份镀一层金，本来就没想过要付出多少努力。
    没走远便失了人心，这让放出大话的三王子十分尴尬。他本来想借此在露西娅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只是眼下的情况，连他自己都有些畏惧了。
    他从小生活在王都，接触到的都是这片大陆上最好的东西，又何曾与这些打过交道呢？
    “看你们很为难的样子，”顾绯弯弯眼，嗓音轻快，“我不是说了吗？没有向导，我也可以帮你们带路。”
    她的手被谢辞攥在掌心，他的力道很大，一刻也不肯松开。仿佛只要一松手，她便会与黑暗融为一体。
    三王子心里虽然不屑，只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好吧，那就你来带路吧。”
    顾绯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三王子皱着眉，不解地看着她：“你什么意思？不是要带路吗？”
    顾绯问：“你是王都的贵族？”
    “当然，我可是三……”
    三王子本想直接说出他的身份，又觉得太招眼，不由得怀疑地看了她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只是在想，都说贵族从小接受礼仪教育，好像也不怎么样嘛，”顾绯轻叹一声，“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
    三王子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求？她什么意思，求人？
    “我一直住在森林附近，倒是没怎么与王都的贵族打过交道，”顾绯悠悠道，“不过现在，是你们找不到路，需要我的帮助，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吗？”
    她之前说话都很客气，三王子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哪知道她这么咄咄逼人？他当即铁青着脸：“是你主动要给我们带路的，我什么时候求过你？一个向导而已，我现在就可以再去找一个！”
    “倒也不是我为难你们，只是这里毕竟是亚亚斯小镇……”顾绯笑了笑，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你真的觉得，还会有人愿意给你做向导吗？”
    小镇就这么大，三王子跟那向导起了冲突，估计已经间接把镇上的向导给得罪了个遍了。
    虚空之中，光明神淡漠地看着这戏剧般的画面。
    脸一样，这顽劣的性格……也和黑暗女神几乎一模一样。
    第236章 神明和她的信徒（25）
    三王子脸上青红交加，本无意插手的露西娅也看不下去了，在心中暗骂一声蠢货。要不是为了他那个身份，她怎么可能忍他两年……
    “这位小姐，实在抱歉，”露西娅主动道，“我们必须要去深渊之城，可以拜托你为我们带路吗？”
    她转头看向三王子，眨巴了一下眼睛，向他投来求助的目光。
    那样的眼神看得三王子心神一晃，到底是不情不愿地说道：“……拜托了。”
    顾绯这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谢辞静静地看着她，漆黑的眸中划过一抹笑意。
    神明大人……很多时候，确实不像一位神明。玩心重，喜欢捉弄人，却也很护短。
    感受着掌心肌肤相贴的温度，他微微抿唇，眸色晦暗。
    如果……
    可以一直这么牵着她，就好了。
    *
    无可否认，顾绯是一名合格的向导。

 第282章

    从日出到日落，众人甚至想不通她是怎么判断方向的，也无法理解森林里那些受到黑暗元素污染、具有攻击性的植物，可以被她轻轻松松地避开，好像天生就有感应一样。
    倒是身后这些人，大家明明是一块走的，他们一不小心就会被脚下冒出的藤蔓拉进沼泽，弄得一身狼狈，纷纷选择了退出。
    等走出亚亚斯森林，除了顾绯与谢辞依然保持着最开始整齐干净的样子之外，其他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彩，衣服上沾着泥巴树枝动物的毛发，看起来狼狈极了。
    亚亚斯森林的尽头，就是深渊之城。
    夜幕降临，这座城市也笼罩在夜色之中，静谧而无声。
    城墙已经尽数塌陷，只有少许断裂和坍塌的短壁，孤零零地掩盖在宽大的树林之中。
    一只猫头鹰张开翅膀，扑棱棱地从上空飞过，黑漆漆的瞳孔散发出幽幽的亮光。
    这些从小信仰光明神、学习光明魔法的人，还未进城，已经感受到了这座死城对他们的排斥。仿佛多走一步，就有野兽从黑暗中跳出，咬断他们的脖颈。
    “要不……”有人咽了口唾沫，“我们，在门口等你们吧……”
    这一关，比的是谁能净化最多的光明元素，他们随身携带的魔法石会记录他们的成绩。
    这里看起来实在太危险了……黑暗神的地盘，原来这么恐怖吗？
    露西娅心里也有点紧张。
    这是离黑暗最近的地方，只是靠近城墙，她却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好似全身的魔法都被压制了……
    她下意识地向光明神祈祷，照例转头去安慰惊慌失措的同学，却发现谢辞和顾绯已经先他们一步，走进了深渊之城。
    顾绯正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这里。
    身侧的青年似乎有些好奇：“冕下，千年以前……这里是什么样子呢？”
    顾绯翻了一下记忆，随口道：“差不多，没什么变化。”
    从负面情绪中诞生的黑暗女神，没有多少审美与享受的欲望。她唯一的目标，就是占有这块大陆，成为独一无二的至尊神。
    可以说是一个非常标准的恶毒反派了。
    见谢辞皱着眉，顾绯不由得笑了起来，“你想想，什么样的人会信奉黑暗神？住在这座城市里的，大多都是逃犯，是有罪之人，他们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就不错了，哪来的心思建设这里？”
    她戏谑道：“我觉得光明神殿挺漂亮，住在那就挺好。”
    谢辞并未说话，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她喜欢光明神殿……是么？
    “露西娅？”
    三王子喊了一声，发现露西娅一直盯着谢辞和顾绯所在的方向，不由得心生疑惑，他们有什么好看的？
    露西娅却紧紧咬着唇，眼里闪过浓浓的不甘与委屈，挤出的笑容也很勉强：“……没事。”
    从进入亚亚斯森林开始，露西娅便在尝试向光明神祈祷。可往常对她几乎称得上百依百顺的光明神，却罕见地没有回应。
    直到刚才，光明神终于和她对话了。
    他说：
    “关注那个黑头发的女孩。”
    ——顾绯？光明神居然要她关注顾绯？
    只是一个莫名其妙跑出来的乡下女孩……还有一头象征着不祥的黑发，她凭什么得到光明神的青睐？
    露西娅心里委屈极了，却不敢反抗，只好乖乖地应下。
    这一刻，她更加清晰地意识到，她在神明眼里，只是一只渺小的蝼蚁。神明可以左右她的情绪，她却不能质疑神明的决定，也无法开口诉说深藏于心的情愫……
    那是她永远、永远都无法迈过的鸿沟。
    露西娅与光明神的互动，被系统一字不漏地播报给了顾绯。
    顾绯只是勾了勾唇，笑得颇为意味深长：“如果这具身体受到伤害，我会怎么样？”
    “宿主，这只是一个一次性道具，道具消失后，你会恢复成最开始那团黑雾的样子，不会影响你的生命。”
    “也就是说，这个道具能替我挡一次伤害？”
    系统懵了一下：“咦，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顾绯现在用的身体，本质上就是个替身玩偶，只是她附身在了上面。她依然缺乏塑造新身体的信仰之力。
    不过，她已经有解决办法了。
    铺垫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等这一刻么？
    她坐在长椅上，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看着谢辞净化那些漂浮在空气中的黑暗元素。
    与其说是净化，不如说是吸收。
    他在吸收，顾绯的神力也在增强。不过，相对于顾绯的需求，这一点黑暗元素，只是杯水车薪。
    谢辞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
    顾绯虽然是以开玩笑的语气说出“这具身体不能受到伤害”，可谢辞却很快反应过来，恐怕是因为她现在的神力，无法为她塑造一具身体。
    神明靠信仰获得神力，如今黑暗神的信徒，却只有他一个。
    空气中的黑暗元素源源不断地出现，这样一个一个吸收，根本不是办法。
    谢辞收回手，低声道：“我们向前走走？”
    顾绯笑了笑：“好啊。”
    她伸出手，任由谢辞牵着，带着她沿着城市的主干道一路向前。
    城市的中心，有一座破旧的神殿。

 第283章

    第237章 神明和她的信徒（26）
    与装修精湛、金碧辉煌的光明神殿不同，这座神殿，只能用“破败”来形容。穹顶被劈开一半，石柱东倒西歪，看起来好不凄凉。
    台阶上摆放着一张祭台，铺着黑色的台布。下垂处被强行割去一块，像是一个图腾。祭台上放着三支蜡烛，一支被丢弃在桌腿附近，一支断裂成了两截，一支仍在燃烧，只是幽蓝色的火焰微弱到几乎看不见。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仿佛孤魂的呜咽。
    一种浓浓的悲怆与不甘，自谢辞心底而生，那是神殿残留的情感。
    属于信徒的，属于黑暗女神的，或许这些漂浮在空中的黑暗元素，就是一缕游魂而化。
    他不由得看了顾绯一眼。
    黑发少女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如同游离于世界之外，得失、生死，皆与她无关。
    这让谢辞忍不住攥紧了她的手。
    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还能守住她。
    顾绯却一路向前，站在了台阶下，静静地凝视着前方。
    那是原本供奉黑暗神的地方。
    那些属于黑暗神的记忆，再度浮现她的脑海。
    “一千年前，我诞生于此地，我的信徒来到这里，筑起了这座深渊之城。”
    “他们为我建造神殿，为我制作神像……”顾绯笑了笑，“后者，我拒绝了。我让他们准备了一张祭台，点燃三支蜡烛。”
    她伸出手，莹白的指尖与那支唯一燃烧的蜡烛相触。火苗忽小忽大，吻过她的手指，仿佛一只飞舞的蝴蝶。
    “死人才需要做成雕塑供奉，倘若败给光明神，我宁愿没有人会记得我，”她说得轻描淡写，“我不需要这些虚有其表的东西。”
    注意到谢辞拧起眉头，顾绯轻笑一声，按了按他的眉心，“皱什么眉？看看。所有残留的神力，都在这里了。”
    微弱的火光在指尖跳动，顾绯说道：“谢辞，我要你成为光明圣子。”
    “你知道怎么做，才能让所有人心甘情愿地认可你吗？”
    透过她笑意盈盈的眸，谢辞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他好像明白了顾绯的意思。
    深渊之城，是整座大陆上唯一还有黑暗元素残留的地方。
    而好巧不巧，他拥有吸收黑暗元素的能力。
    不是净化，却胜过净化——将这些黑暗元素为他所用，变成他的力量。
    谢辞忍不住开口：“您就这么放心我吗，您……”
    他心里自然是有答案的。
    可他迫切地想要听她亲口说出来——那他依然可以隐蔽地，满足那份心底的妄想。
    “我为什么不放心你？”顾绯好整以暇地问他，“谢辞，你这条命，是我给的。你只能是我的。”
    他终于笑了出来，低低地说道：“……嗯。”
    “我永远，属于您。”
    顾绯像是完全没有看见谢辞眼中的深意一般，自然而然地拉起他的手，“来，我将我的神力共享给你，教你怎么吸收整座神殿的黑暗元素。”
    “闭上眼。”
    她的唇悄无声息地勾起。
    “谢辞——！”
    露西娅的尖叫声突兀地响起。
    她刚要踏进神殿，却被一道无形的魔法阵拦在神殿之外，阴森的黑暗气息让她的脊背泛起阵阵寒意。
    手中握着照明的魔法石，她可以清楚地看见谢辞闭上眼，与黑发少女额头相抵，黑雾在他的周围缭绕，宛如恶魔的低语。
    “谢辞！”
    她扔出魔法球，试图撞破魔法阵，只是光球刚砸到魔法阵上，却又迅速被黑暗吞噬。
    三王子一行人站在她的身后，神色凝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女孩有问题，她极有可能是黑暗神的化身，”露西娅一脸严肃地说道，“谢辞被她蛊惑了……黑暗神没有实体，她可能只是附身了这个无辜的女孩，谢辞成了她的下一个目标！”
    这个来路不明的黑发少女果然有问题，据说黑暗神极其擅长蛊惑人心，难怪冷冰冰的谢辞会这么亲近她……
    她的心里突然平衡了许多。
    可黑暗神……这个身份实在太过荒谬，倘若不是光明神亲口告诉她，露西娅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出现这种意外。
    “当务之急是打破这个魔法阵，把谢辞救出来，我现在向光明神祈祷……”
    黑暗神！
    这个称呼一脱口，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除了还在露西娅面前呈英雄的三王子，大家的脸上皆是又惊又惧，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黑暗神？那些传说居然是真的，他们现在……
    “露西娅。”
    神明清冷漠然的声音，从渺远的虚空中传来。
    “施展神降术，吾将降临在你的身上。”
    露西娅从未听过他这样严肃的语气。
    光明神在她面前，始终是耐心温柔的，温柔到甚至恍惚了她的认知，对神产生了妄想。
    她的眼角有些酸涩，咬着唇点了点头：“我……我知道。”
    神降术，是所有的光明魔法中，最复杂，也是最困难的一个咒语。
    从来没有人完成过这个魔法。
    因为神降术，需要得到光明神的回应，而早在千年之前，光明神便陨落了，谁来给他们回应呢？

 第284章

    露西娅念出咒语的时候，周围的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然而，不可思议的事情却发生了。
    露西娅的眸色仿佛覆盖上了淡淡的霜雪，金色的长发上浮动着光芒，让她看起来高冷而圣洁。
    他们膝盖发软，不受控制地跪了下来，喃喃出声：“光、光明神冕下……”
    光明神没有看他们，他迈开腿，踏入了神殿。
    打破顾绯设下的魔法阵，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摸了摸谢辞的脸，顾绯抬起头，唇角笑意不减，“光明神，你也苏醒了？”
    黑暗元素在谢辞的身体里流淌，他闭着眼，身体不能动弹，只有耳边的声音依旧清晰。
    “我们之间，没有叙旧的必要，”光明神嗓音冷淡，“黑暗神，你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千年前让你诞生是个错误，这一次，我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他抬起手，源源不断的光明元素，在他掌心汇聚——
    *
    不虐！不是虐！只是给阿辞一个以下犯上的契机～
    阿辞黑化进度100%，进度条读取中=w=
    第238章 神明和她的信徒（27）
    光明元素织成一张巨大的网，从天而降，重重地打落在顾绯身上。
    她甚至没有反抗。
    只是站在原地，唇角挂着她一贯的、漫不经心的笑容，云淡风轻地看着他。
    这让光明神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他会出现，早就在她的预料之中。
    “黑暗神——”
    “真可惜，”顾绯叹气道，“我好不容易才制造出这具身体，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
    双腿在渐渐消散，她却只是伸出手，揉了揉谢辞的头，“这个光明魔法师也挺可爱的，深得我心，就是可惜，我还没能蛊惑他，就被你打断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像是意识到什么，谢辞试图睁开眼，然而身体完全不受他的操控，他能看到的，只有一片黑暗。
    如漫长而寂寥的黑夜一般将他吞没。
    那只落在他头顶的手，消失了。
    谢辞猛地睁开眼。
    顾绯的身影越来越淡，幽蓝色的蝴蝶绕着她飞舞，又像是纷纷扬扬的玫瑰花瓣。
    不——
    他张了张嘴，想要呼唤她，却看见她伸出纤细的手，轻点红唇，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再见了，小魔法师，光明神。”
    下一刻，蝴蝶扇动翅膀，投入夜色之中，面前再也不见她的身影。
    蜡烛上微弱的火焰被吹熄，空气中漂浮的所有黑暗元素，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周围安静无声，仿佛从来没有人出现过。
    那些消失的黑暗元素，悄无声息地注入谢辞的血液之中，与他融为一体。
    谢辞好像在一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把所有的注意力，揽在了她自己身上。没有人会发现那些黑暗元素是被谢辞吸收了，而不是被顾绯带走或者被净化……她在为他创造一个合适的理由，让他留在光明神殿。
    他的眸色越来越暗、越来越沉，手背青筋突起，指节攥得发白。如同凶兽收起利爪，捧起一颗血淋淋的心脏，再将它强行按进胸口之中。
    谢辞伸出手，抚摸上胸口，感受着心脏传来的律动。
    那颗心，是为她而跳动的。
    可她抛弃了他。
    为了他合理地留在光明神的身边——
    为了，除掉光明神。
    他垂眸，无声地勾了下唇。
    她是神明，他是她的眷者，他理应为她奉上一切。只是他太过贪心……为她奉上一切，也产生了妄念。
    墨色在他漆黑的眸中翻涌，森冷又阴凉，他抬起头，看向了露西娅。
    或者说，降临在露西娅身上的光明神。
    这是光明神第二次杀她。
    她要他做的事，他会完成的。
    看着顾绯消失，光明神眉头微皱，虽然心里感觉似乎有点不对劲，可不管如何，顾绯确实是再一次死在了他的手下。
    神识扫过整座深渊之城，如今城里干干净净，没有一点黑暗元素的气息。
    这么一看，顾绯这一次，确实是被彻底封印了。
    将神识收回，光明神淡漠的目光落在了谢辞身上。
    “这里的黑暗元素，都是你净化的吧？”
    他可以感受到谢辞留下的使用光明魔法的痕迹。
    学院其他人都被拦在神殿之外，能净化黑暗元素的，也只有谢辞了。
    难怪他会差点被顾绯蛊惑。或许这里飘荡着不少的残念，一身光明元素的谢辞于它们而言，如同世间上等的美味。因此一看见他进来，这些黑暗元素便争前恐后地凝结成黑暗神的模样，试图将他吞噬。
    然而这些残念并不强大，光明神随意出手，便将残念打散了。
    不过这样也好，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黑暗神这么脆弱，倒是省去了许多麻烦。
    谢辞低下头，淡淡地“嗯”了一声，看起来十分温顺。
    普通人类，于光明神而言，与蝼蚁没什么区别，光明神自然不会关注谢辞的情绪。任谁被蛊惑又被唤醒，从美好的梦境中醒来，神情都会有点恍惚，这并不奇怪。
    “做得不错，”光明神微微颔首，“心智还需要磨练。吾会降下神谕，选定你为新任光明圣子。”

 第285章

    露西娅还是灵魂状态，原本只是安安静静地围观，听见这句话之后，却按捺不住尖叫出声：“神明大人……为什么？！”
    她是大陆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成功使用神降术的人，光明神对她的身体并不排斥，还愿意与她沟通……她难道不是最合适的光明圣女人选吗？
    谢辞？谢辞他做了什么？只是净化了一点黑暗元素罢了，要不是她向光明神祈祷，他们能在黑暗神手中逃出生天？
    她不服气！
    她自然得不到答案。
    于光明神而言，露西娅和谢辞，以及外面的那些学生，身上都有他的神格碎片，他们的身体，都可以为他所用，露西娅不是特殊的那一个。
    只是她祈祷的次数比较多，光明神也养成了习惯，次次都会回应她。
    但是，如果是作为他在人间的代表，露西娅并不合格。
    他苏醒的这段时间，已经了解了西兰大陆目前的情况。
    光明教会几乎垄断了一切权力，层层分封，血脉与歧视几乎贯穿了每一个阶级，王都里已经很难看见虔诚的光明神信徒，都是贵族彰显身份的工具。
    打破这种局面最好的办法，就是选出一位不一样的光明圣子，跳出固有的等级观念，让光明神的信仰重新深入人心。
    谢辞，是最好的人选。
    他没有向露西娅解释，直接离开了。
    身体的掌控权回归，露西娅却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提线木偶，呆呆地跪在地上。
    昔日的灵动早已不在，她恶狠狠地瞪着谢辞，像是被抢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谢辞，现在你是光明圣子了，你满意了吧……满意了吧？”
    谢辞没回头，他弯下腰，将那双落在地上的靴子捧在了怀里。
    这双靴子不是顾绯变出来的，她消失的时候，并没有将它带走。
    青年的背影高大修长，然而却多了几分毛骨悚然的阴冷感，让露西娅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谢辞垂眸，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眼里却没有任何温度。
    第239章 神明和她的信徒（28）
    三个月后，王都。
    受到光明神庇佑的王都没有分明的四季，一年都温暖如春，而今日尤其热闹。道路两侧的花朵争相开放，洁白的玫瑰花瓣铺了满地，整个王都充满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广场石柱上镶嵌的魔法石散发出各色光芒，温暖和煦的阳光照在光明神殿上，让整座神殿看起来流光溢彩。
    今天，是帝国魔法学院的优秀学生、光明元素满级亲和力者谢辞，继任光明圣子的日子。
    这位准圣子的故事，早在两年前，便已传遍了王都的大街小巷。三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更让他的声望大增，几乎没有人不知晓他的名字。
    据说他以一己之力，净化了令光明教会困扰多年的深渊之城，将最后一缕黑暗元素从西兰大陆驱逐。回到学院不久，又率领圣骑士攻打亚亚斯森林，收复了这块脱离教会管制多年的灰色地带。
    消失一千年的光明神从沉睡中苏醒，亲自降下神谕，宣布他将在新年的第一天——也就是三个月后，继位为唯一的光明圣子。
    这位准圣子获得了在教会的权力之后，做出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任何发色、任何血统的人都可以信仰光明神”正式写入信条，宣布赎罪券不再是唯一证明信仰的方式，神殿历来只对贵族开放的潜规则，终于被打破。
    在过去，虽然大家都知道“所有人都可以信仰光明神”，然而教会的层层盘剥，光明神早已成为了贵族之间的信仰，大部分普通人都被排斥在外。由于光明神是大陆的唯一神，许多平民干脆直接选择不信神，致使信仰之力大为流失。
    这是第一次，有人公开地表示所有人都拥有信仰光明神的权力。或许失去的信徒无法挽回，却大大增加了光明教会，或者说是准圣子谢辞在人们心中的地位。
    更何况，这位据说被光明神亲自选定的圣子，还有一段不堪启齿的过去。
    黑头发，私生子，过去受尽歧视，却变成了神的代言人——怕是百年之内，都不会有人比他还要励志了。
    王都人山人海，人们围在光明神殿面前的广场上，带着刚刚采摘的鲜花，自发地唱起颂歌，热闹程度不亚于三年一度的圣光洗礼仪式。
    “圣子殿下到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人群之中让开一条道，光明教会华贵的马车碾过地面，黑发青年在圣骑士的簇拥下走了下来。
    他穿着洁白的法袍，金线绣出精美繁复的魔法阵纹路，阳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让他看起来圣洁而不可方物。
    从前被视为不祥的黑发，此刻为他镀上几分神秘，成了他独有的象征。
    谢辞微微颔首，鸦羽般的长睫微敛，淡漠地扫过面前的人。
    踩着撒满洁白玫瑰花瓣的红毯，他走进了神殿。
    第一次踏入这里时，他还是个私生子，甚至不敢亮明自己的身份，躲在人群之中。
    而现在，他站在这里，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
    没有人敢忽视他的存在了。
    国王，王子公主，贵族，主教，神父……一张张面孔或陌生或眼熟，站在他的两侧，变成了一粒粒渺小的尘埃。
    圣子在世，如神亲临，这是整片大陆至高无上的荣誉。在这个神权高于王权的社会，便是王室见到他，也要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

 第286章

    教皇站在光明神雕像旁，含笑看着他。
    庄严肃穆的祷告声响彻神殿：
    “光明神，赞美您！我的心尊神为大，我的灵以神我的救主为乐……”
    谢辞站在台阶下方，嘴角挂着淡漠的笑意，黑沉的眸中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我们愿完全服从您的旨意，传扬见证您荣耀的圣名，求您与我们同在到永远……”
    漫长的祷告词到了尾声，从修女手中的托盘上捧起神冠，教皇一步一步走下了台阶。
    “光明神将永远祝福你，孩子。”
    谢辞低下头，任由他抬起手，将神冠戴在了他的头顶。
    神冠落下的那一刹那，身后哗啦啦跪下一片。
    谢辞抬起手，光明元素在他指尖飞舞，如纷纷扬扬的花瓣轻盈降落。
    所有人——不论是曾经颐指气使的谢斯图伯爵夫妇，还是高高在上的露西娅与三王子，都不得不匍匐在地，接受他的祝福。
    从此以后，他们只能仰望谢辞。
    仪式在赞美中落幕，人们纷纷退场，将空旷的光明神殿留给了谢辞。
    接下来，是他单独的祈祷时间。
    光明神自然是不会与谢辞沟通的，他忙着吸收新转化的信仰之力，迫切地想要恢复到实力的巅峰，如此一来，便可直接通过神殿的雕像降临世间。重新握住他的神杖。
    谢辞的目光在神杖上停留片刻，眸中划过一丝几不可见的讥诮。
    光明神在贵族心中早已失去威信，虽然开放了信仰权，可那些早就习惯了没有神的普通人，又能带来多少信仰之力呢？这个时候容易催生的，反而是不满的情绪。
    对光明神一神独大的不满、对教会垄断大陆的不满……那些隐秘的角落里，黑暗元素在悄无声息地生长。
    那顶多少人穷极一生都在追求的神冠，被他随手扯下，丢在了千万人踩过的路面。顶着一头凌乱的发丝，谢辞伸出手，按在了神杖的宝石上。
    光明神的雕像后方，有一间祷告室，注入神力便可开启。
    祷告室覆盖着一层又一层魔法阵，圣子专心祈祷时，便是连神也无法窥探。
    敛去眸中的偏执与疯狂，谢辞低下头，无声无息地走了进去。
    无数光明元素滋养着这间祷告室，诡异的是，在层层叠叠光明魔法阵的笼罩下，却可以窥见丝丝黑雾。光明元素与黑暗元素，竟是在魔法阵之中共存。
    空旷的祷告室内只放着一张宽大的床，床单的一角，绣着一朵盛开的玫瑰花。
    一只莹白的手垂落，谢辞半跪下来，小心翼翼地握着那只手，吻上了她的指尖。
    *
    部分祷词改编自（德）巴赫《尊主颂》
    第240章 神明和她的信徒（29）
    薄唇与冰凉的手指相碰，他闭上眼，眸中是无法忽视的虔诚与炽热。
    他的嗓音低哑：“我将我的忠诚献给黑暗——”
    也将我的私心和独占欲，献给我的神明。
    后半句，谢辞未曾说出口。只是专注地凝视着少女沉睡的脸庞。
    那张脸，与顾绯幻化的替身一模一样。只是皮肤更加白皙细腻，宛如新生的婴儿。
    顾绯消失后，谢辞在亚亚斯森林呆了整整一个月。
    他不仅吞没了深渊之城里的黑暗元素，也将残留在亚亚斯森林的黑暗之力吞噬殆尽。如今的他，虽没有神位，实际上却已经拥有了接近神的力量。
    一半是光明，一半属于黑暗。
    只是另一半被他很好的藏匿起来，在外人面前展示的，不过是属于光明的那一半罢了。
    从亚亚斯森林回到王都，谢辞一把火烧了那栋他居住十八年的小阁楼，烧了他光明神殿的房间，烧掉了那本残破的书、玫瑰花圃、他为顾绯改制的皮靴，以及，那只因顾绯离开、已经失去生命气息的狸花猫。
    所有留下过顾绯痕迹的地方，被他毁得干干净净。
    他用从亚亚斯森林收集的材料，为顾绯制作了一具崭新的身体。
    谢辞捧起她的手，贴着自己温热的脸，低声呢喃：“冕下……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知道您了。”
    也只有他能看见她。
    “我会尽力帮光明神收集信仰之力，”他低低地说道，似是倾诉，似是自言自语，“他会降临在神殿的雕像里……那是他最脆弱的时刻。”
    在外人看来，谢辞风光无限，是神明的宠儿。
    然而无人知晓，他的心里，有一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
    他要弑神。
    他轻轻地笑了起来，亲吻着顾绯的掌心，“您说，如果我杀了光明神，您会回到我的身边吗？”
    在烧掉那本残破的书之前，谢辞曾试图再一次召唤顾绯。然而阁楼上安安静静，像是踏入了另一片虚无缥缈的世界。
    他最终还是没有成功。
    那个咒语，他念过无数次，早已烂熟于心，其实失败才是常态，只是那唯一一次成功，将妄念种在了他的心底。
    他絮絮的低语，穿越虚空，来到了一片混沌的空间。
    顾绯刚刚睁眼，一边是谢辞的自言自语，一边是系统心虚的声音：“呃……宿主……使用的时候我忘记告诉你了，道具消失之后如果没有实体，会随机传送到一个时间点……”
    顾绯：“……”

 第287章

    系统：“对不起宿主，我真的没有看到那行小字qaq”
    “知道了。”
    麻烦精。
    她本想按按眉心，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又是一团黑雾的模样，根本无法完成人类的动作，不由得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系统小声道：“其实、其实也还好，也就是您消失后三个月吧……”
    “把话说清楚。”
    “……反派已经当上光明圣子了，是光明圣子！”
    听着它的语气，顾绯已经大致明白是什么情况了，语气甚至称得上轻松，“说吧，疯了还是黑化了？”
    系统：“…………”
    所以说，宿主在绑定它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宿主，他用黑暗神力给你造了一具新的身体，现在你可以直接降临到那具身体上，”系统说道，“至于目前的情况，呃，我把实施情况转给你看吧……”
    声音越来越小。
    它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而且在宿主意料之外，宿主当时肯定都计划好了吧……系统越想越心虚，不禁又开始为顾绯担忧起来，“宿主，我们还有一个让男友听话一整天的道具，要不然先用那个镇住他？”
    顾绯轻笑：“那道具失效之后呢？”
    系统：“……”
    它磕磕巴巴：“这、这个不能播。”
    顾绯啧了一声。
    “才黑化三个月而已，没事，”她说得轻描淡写，“倒是你，小八，这么坑我，不拿点道歉的诚意出来？”
    系统：“……我争取帮你申请一下。”
    它这么说，顾绯的心情方才变好了一点。收获一只黑化的小狼狗，又敲了系统一笔，这个买卖看起来不亏。
    系统顿时有一种上了当的感觉，这么多个世界，它都快忘了宿主当时是怎么被降级成恶毒女配的了，这种场面她不会遇到过很多次吧？
    但答都答应了，它深谙顾绯的性格，可不敢在她的底线上蹦迪。
    它讨好地说道：“宿主宿主，反派那边已经在向你祈祷了，你要怎么办？有什么我能帮的上忙的吗？”
    顾绯笑了笑，“你看着，学习一下。”
    系统：“……”
    它瞬间就安静了。
    空间之外，谢辞半跪在床边，握住少女的手。
    他再一次念出了那个咒语。
    他永远不会向光明神祈祷，他的心里，只有一位神明。
    意料之中的无事发生。
    眼里划过一抹失落，谢辞起身，手撑着床沿，吻上了少女冰凉的唇。
    他只敢轻轻地触碰，满足内心的贪婪与妄念，却不敢进一步亵渎。他微微皱眉，喉咙里不可控制地发出一声低哼，喑哑如耳语。
    “冕下……”
    唇瓣微微一动。
    谢辞并未察觉，只是近乎贪恋地碾.压着她的唇，一声又一声唤她：“冕下，黑暗神冕下……”
    身下传来轻轻的哼声。
    是少女睁开了眼。
    瑰丽如暗夜般的眸近在咫尺，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他。
    谢辞猛地起身，头却撞到了床杆，瞬间便拧起了眉。
    顾绯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你怎么了？有受伤吗？”
    她的眼眸清澈干净，让谢辞想起了那只被他烧成灰烬的狸花猫。她正温柔地注视着他，眼底满满的都是他的倒影。
    美好得让谢辞几乎以为自己陷入了梦境。
    是……再一次召唤成功了吗？
    他忍不住伸出手将揽住她，像是在确认什么一般，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的嗓音微微颤抖，眼角泛着一点红：“我终于……等到您了……”
    顾绯歪了歪头，眼眸清澈见底：“我们认识吗？”
    *
    绯绯：遇事不决，翻脸不认人。
    系统：……（抱拳.jpg）
    大家周末愉快呀！春天来了，记得出门晒晒太阳～
    第241章 神明和她的信徒（30）
    如同晴天霹雳般，谢辞僵硬地低下了头，直愣愣地看着她。
    瑰丽的侧脸美丽而无暇，柔顺的黑发垂落，如同丝绸闪烁着漂亮的光泽。
    她就这么歪着头，纤长如蝶翼般的睫毛扑扇，好奇地看着他。
    没有先前的玩味与戏谑，也没有横在他们身份之中的巨大鸿沟……她像一个真正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人类少女一样，询问他的身份。
    谢辞烧干净了所有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
    她也不记得他了。
    那些对她不告而别的恨意，好像瞬间就冲散了，爱意与酸涩在他心里翻涌，他将她抱得更紧，下巴抵着她的肩膀，像只毛茸茸的大狗一样蹭着她的脖颈。
    这么可怜。
    顾绯甚至能感受到些许湿润，他好像都快委屈哭了。
    她伸出手，摸了摸青年毛茸茸的脑袋。
    “虽然我不记得你了，”她微笑着，嗓音轻柔而甜腻，“但是我能感受到，你是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你是谁呢？”
    只是这样简单的话，却令谢辞欣喜若狂，他张了张嘴，脑海里闪过无数身份，却都被他一一否决。
    他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小可怜了。他不必担心身份的隔阂，他可以打破身份，站在她的身边。
    心跳得好像快要跃出他的胸膛，谢辞滚了滚喉结，哑声道：“我们……有婚约。”

 第288章

    顾绯眨了眨眼，探究地看着他。
    这样熟悉的玩味目光，让谢辞恍惚间以为他面前的，还是过去那位高傲的神明，他的心跳漏了一拍，仍然镇定地继续说道：
    “你是亚亚斯小镇的居民，我的祖父闯荡亚亚斯森林的时候，被你的家人救下，他们为你我定下了婚约。”
    “三个月前，你度过了成人礼，我来亚亚斯小镇与你履行婚约，不料发生了意外，你身受重伤，至今昏迷不醒。”
    “我把你接到了我居住的地方，这里是王都的光明神殿，我一直在寻找让你苏醒的办法。”
    顾绯在心里评价：“故事编得不错，跟真的似的。”
    之前她随口胡诌的身份都被他用上了，到底是她一手教导出来的眷者，真聪明。
    系统：“……”
    合着就是互相演是吧？
    谢辞眸光闪烁，忽然俯下身，温柔地吻了吻她的脸。
    “亲爱的……”他低低地说道，“我好想你。”
    这具身体由他亲手制作，他们气息交融，已经适应了他这样亲密的动作，根本不会对他有所排斥。
    他眼底的眷恋与情深不似作假，便是换做任何一个人，都难以拒绝。
    顾绯轻叹一声，闭上了眼。
    “等我很久了吗？”她轻声道，“辛苦了。”
    轻描淡写的话，却几乎击垮了谢辞紧绷着的最后一根弦，细碎的吻从脸颊、额头、眼尾到鼻尖，最后落在她的唇上。
    空洞的躯壳拥有了灵魂，他重新在她的唇上感受到了温度。如同飞蛾扑火一般，他专注而耐心地吻着她，嗓音柔软而黏糊：“……宝贝……”
    系统心情复杂，震惊到说不出话。
    本来是一个标准的黑化走向，就在它还在为宿主的人身安全忧心的时候，她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话，立刻把主动权揽回自己身上了。
    眼下谢辞对她说了谎，又沉浸在顾绯带给他的喜悦之中，根本没心思在意过去发生的那些事了。
    这就是狐狸精吗？
    眼见剧情已经朝着系统不能看的方向发展了，系统默了默，果断选择关机。
    谢辞停了下来。
    他仍穿着白日举行仪式的那身法袍，如月光般圣洁的法袍，此刻却凌乱不整，如同堕落的神明，靡.乱而艳丽。
    他从未见过这样乖巧的神明，像一只温顺的狸花猫。然而狸花猫是短暂的，人却是永恒的。
    他不知道多久之后她会恢复记忆，但至少……让时间停留得久一点，让他留住这份令人贪恋的温暖。
    顾绯摸了摸他的脸，唇角勾了勾，“那么，重新认识一下，未婚夫？”
    谢辞如遭雷击，僵硬地看着她，脸颊几乎染成了晚霞的颜色。
    方才黏糊糊亲了他许久的是他，被她三言两语撩.拨到脸红的也是他。在她面前，他总是能轻易地展示自己最柔软、最脆弱的一面。
    “谢辞，”他说道，“我叫谢辞。”
    “我好像记得我的名字，是顾绯，”顾绯笑吟吟地看着他，“我说的对吗？”
    在古籍的记载上，不论是光明神还是黑暗神的名字，都以繁复的古语写成，生涩拗口，仿佛一段召唤咒语。
    那个官方的名字，早在成为她眷者的那一刻，便已镌刻在谢辞的心上。他知道，但他从未提起。
    像是在提醒自己，只要与她保持距离，就能压下心中的贪恋。
    可他终究还是破戒了。
    而这一次，不是他去猜测，是她主动与他坦诚。
    谢辞慢慢地笑了起来，“嗯，绯绯。”
    *
    新上任的光明圣子在祷告室里待了一天一夜，宛若人间蒸发。
    只是那间祷告室，经谢辞开启之后，便不会接受第二个人注入的神力，便是光明神殿的其他人想找他，也只能这样干等着。
    许久之后，谢辞终于走了出来。
    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一件崭新而洁白的法袍，如同圣洁的天使。
    只是唇色过分红润，又好似天使堕落人间。
    “圣子殿下，”主教恭敬地说道，“昨天，神降下神谕，为了庆祝您继位，未来的三天，我们会在王都举办一场盛大的庆典。”
    谢辞的新政策刚刚颁布下去，这个时候在王都举办面向全大陆的庆典，无疑是收集信仰之力的最好时机。
    终于忍不住了吗？
    他的嗓音淡淡：“知道了。”
    圣子好像与前两天见到的时候，又有一些不一样了，更加神圣高洁，让人不敢直视，也更加拒人于千里之外。
    主教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离开了神殿。谢辞转过头，重新推开了祷告室的门。
    看着迎面走来的人，他的脸上浮现笑意，嗓音黏腻而甜蜜，“绯绯，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第242章 神明和她的信徒（31）
    光明神站在虚空之中，平静地俯瞰下方。
    如今的他已经不是一道虚影，却也不比虚影好多少，只有一半是实体的模样，像是被一柄利刃从中劈开，平添几分诡异。
    霜雪般的长睫微抬，他紧皱着眉，古井无波的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从他苏醒到现在，已经两年又三个月了。
    先前没有像计划那样恢复实力，是因为王室与教会勾结，将信仰之力消耗得七七八八，这些光明神可以理解。

 第289章

    但三个月前在深渊之城，他已经确定了这一任圣子的人选，在他的授意下，教会出台了许多改革措施，那些失去的信仰之力早该收回了才是。
    他的实力却只恢复了一半，变成了这副不伦不类的模样。
    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不管是哪一个环节，光明神的耐心已经快耗尽了。
    他迫切地想要降临人间，亲自寻找答案。
    或许是因为还没有将黑暗神彻底处理掉……他应该再去一次深渊之城。
    倘若这次盛宴，能顺利为他收集足够的信仰之力，光明神便能借助光明神殿里摆放的那座雕像，短暂地凝成实体。
    那样，应该足够了。
    ……
    昨日的神谕降下之后，教会与王室的魔法师们便以极高的效率将王都装扮得焕然一新。
    这场庆典将持续三天三夜，白天有市集与花车游行，夜晚王宫贵族也会举办舞会与宴席，整座王都都沐浴在圣光之下。
    前段时间教条修订案颁布之后，不少外城的人便纷纷赶来王都，一睹光明神殿的真容。此刻恰逢圣子继位、庆典举办，王都更是成了热闹的海洋。
    人们纷纷换上华丽的服饰，戴着优雅而精致的假面，走在王都的街道上，便是顾绯与谢辞也不例外。
    人群之中，谢辞紧紧牵着她的手，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二人脸上皆戴着假面，谢辞是狼，顾绯则是一只狐狸。
    谢辞一开始以为她会选择猫。但看她毫不犹豫地拿起狐狸面具时，忽然恍然大悟，比起傲娇的猫，她更像狐狸。
    神秘优雅，却又聪慧狡黠。
    顾绯确实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庆典，她喜欢一切热闹的地方，因此逛得兴致勃勃。
    “狸花猫幼崽，三色狸花猫幼崽——”
    不知何处传来小贩的吆喝声，凑近一看，原来是在出售小猫。一窝八只幼崽，个个油光水滑，看起来健康又可爱。
    顾绯挑了挑眉，好奇地问道：“狸花猫？”
    “小姑娘，你是外地人吧？”小贩笑眯眯地说道，“前两天继位的那位圣子殿下，最喜欢的就是狸花猫。据说他还在帝国皇家魔法学院读书的时候，就养过一只三色狸花猫。大家爱屋及乌，养狸花猫的人便多了起来。”
    小贩可丝毫没有夸大其词。尤其是最近三个月，那些漂亮的白毛猫都失宠了，贵族们为了讨好谢辞，纷纷养起了狸花猫，不同发色的人也多了起来，浅棕、茶色、亚麻，当然，更多的还是黑发。
    他这么一说，顾绯就更好奇了，转头看向谢辞：“真的吗？”
    这些似乎没有勾起她的回忆。
    谢辞微抿薄唇，眸中划过一丝失落，但还是乖乖回答了她的问题：“嗯。”
    他揽住她的肩膀，从背后抱住她，炙热的呼吸落在她的颈侧，“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也可以养一只。”
    只是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谢辞没有怜悯小动物的爱心。或许过去是有的，只是在深入修习黑暗魔法之后，他的心渐渐变得冷漠，又被执念所覆盖，只为一人跳动。
    他并不愿意去养一只会夺去顾绯注意的小宠物。
    见他又是那副委委屈屈的表情，顾绯扑哧一笑，收回了摸狸花猫幼崽的手，说道：“算了，我的未婚夫养我已经很不容易了，哪有时间再养一只猫呢？你说对吧，阿辞？”
    谢辞方才露出笑容：“嗯。”
    他就知道，神明大人虽然失去了记忆，却也最宠他。
    只是现在，他却是开始贪恋起她这副模样了……她忘记了世间的一切，独独他陪在她的身边。
    只有他。
    夜晚王宫将举办宴会，谢辞并未参加。
    他无时无刻不想呆在顾绯身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填补他内心的缺失。
    神殿前方的广场也在举办庆祝仪式，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在十几位魔法师的带领下，所有人围着喷泉池，齐声唱起光明颂歌。
    这一批魔法师，恰好就是谢辞这一届毕业生，露西娅也在其中。
    从深渊之城回来之后，露西娅再也没得到过光明神的回应。神明好似在一夜之间收回了所有对她的恩赐，她从天之骄女，变成了一个平庸的普通人，与这些毕业生一起，成为了神殿最普通的神职人员。
    那些天赋与偏爱，被尽数倾注给了谢辞。
    谢辞以光明圣子的形象简单地露了个面，就很快回到祷告室，换上了常服。
    顾绯还是头一回见谢辞打扮得如此隆重，头戴象征身份的王冠，穿着繁琐华丽的法袍，看起来俊美无俦，与记忆里那个孱弱的小少年相差甚远。
    他已经长大了啊。
    察觉到她的短暂失神，慌乱的人反倒成了谢辞。他飞快地丢掉那顶王冠，像是在证明什么一般，半跪下来，脸贴着顾绯的大腿，低低地说道：“绯绯，我只忠于你。”
    不是光明神，也不是黑暗神。他眼里能装下的，始终只有顾绯一人罢了。
    他的声音黏黏糊糊，像只撒娇的小狗，顾绯摸了摸他的头，“可你不是光明圣子吗？”
    谢辞别过脸，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那不一样。”
    语气颇有几分无赖。
    究竟为什么不一样，顾绯心知肚明。因此她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顺着他的话说道：“好好好，不一样。”

 第290章

    谢辞方才展露笑颜，起身去吻她。
    他知道怎么做可以让顾绯最舒服，顾绯并未推开他。
    二人都有些失控，青年修长的手扣住她的腰身，细碎的吻再一次落下来。只是耳边却响起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圣子，吾将于明晚降临光明神殿。”
    *
    可恶，还要再写两章，拖延症和强迫症总得治一个
    第243章 神明和她的信徒（32）
    祈祷室属于私人空间，便是神明也不会窥探，谢辞此时在做什么，光明神并不感兴趣。
    只是他隐约感到有些奇怪，谢辞在祈祷室，为何不向他祈祷？非要让他亲自降下神谕吩咐他做好准备，他究竟在忙什么？
    黑发青年的嗓音无波无澜：“遵命。”
    系统在顾绯耳边悄悄汇报：“宿主，光明神喊他做事！”
    这两天它卯足了劲讨好顾绯，做什么都非常积极，大有跟谢辞争宠的架势。
    顾绯心里了然，无辜地眨了眨眼，疑惑地看着动作忽然停下的谢辞：“阿辞？”
    谢辞摸了摸她的脸，像是在对待细心守护的珍宝一般，眸中泛起缱绻与温柔：“我有点累了，绯绯。”
    他的心跳得很快，压抑着激动与兴奋，他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很久了……
    顾绯微笑道：“那就休息吧，阿辞，晚安。”
    *
    庆典的最后一夜，宴会的举办地，从王宫转移到了光明神殿。
    闭幕仪式上，教皇与十一位主教按照特定的顺序站在魔法阵的各个边角，齐声背诵光明赞歌。
    谢辞站在魔法阵的最中间，光明元素在他指尖流转，将这些信念转化为信仰之力，通过神杖，转移到光明神的身上。
    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唱赞歌的人。
    只是旁人并未起疑，只当圣子殿下有专门与神明沟通的方式，不需要唱赞歌来获得神明的眷顾。
    神杖上镶嵌的宝石越来越亮，像是夜空中一轮澄亮的圆月。
    不久之后，仪式接近尾声。人员渐渐散去，教皇与主教们也接连离开，几个新上任的神职人员负责将神殿打扫干净，其中便有露西娅。
    这些琐事向来是他们这批毕业生负责的，三王子因为出身，没人敢让他打杂，因此免去了这项任务。然而露西娅伯爵女儿出身，又没有了光明神的眷顾，在贵族之中只是中层，根本不被教会的人放在眼里。
    从前所有人都亲近她，露西娅以为是她拥有极高的社交能力，光明神收回眷顾之后，她才明白，原来他们只是受到了圣光的影响。
    如今她一无所有，教会的职位看着光鲜，背后不知有多少心酸。
    露西娅一直留到了最后，所有人都离开了神殿。她注视着那尊高大的光明神雕像，喃喃道：“神……您就真的不愿眷顾我了吗？”
    她自然没有得到神明的回应。
    露西娅失魂落魄地低下头，正准备离开，却看见谢辞牵着一位黑发少女走了进来。
    少女穿着层层叠叠的华丽纱裙，曼妙窈窕，只是脸上戴着狐狸面具，只有一双漆黑的眼睛露在外面。
    谢辞亲昵地揽着她，甚至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鼻尖。
    露西娅不由得讽笑出声：“谢辞，神的雕像还在这里，你怎么敢做出这种事？”
    那些神职人员的私生活远不如表面上那么干净，虽然明面上规定神职人员不得恋爱结婚，可下至神父、牧师，上到主教、教皇，无不拥有一大堆情.妇，与不少贵妇都保持着暧昧关系。
    她本以为谢辞虽然讨人厌，但按照他那样清冷孤傲的性格，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没想到也能撞见这种场面。
    谢辞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都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我也是满级的元素亲和力，还是说在神明面前你很心虚？”露西娅冷冷一笑，“黑头发、黑眼睛……谢辞，已经三个月了，你还没有忘了她？你居然还为她找了个替身？”
    黑暗元素果然是不能沾的东西，也不知道黑暗神做了什么，光明神明明都把她处理掉了，谢辞居然还对她念念不忘……活了千年的黑暗神，谁知道原型是什么肮脏的东西呢？
    露西娅一看见谢辞就冒火，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若是没有谢辞，她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局面？
    只是话刚一出口，她的法袍就着了火。露西娅吓得跳了起来，疯狂跺脚，却始终无法将火扑灭。
    皮肤传来的灼烧感令她疼痛万分，露西娅尖叫道：“谢辞，你是光明圣子，你怎么敢对我动手，你不怕我把你倾慕黑暗女神的事公之于众？”
    谢辞无所谓地笑了笑：“是吗？”
    反正马上就不是了。
    他吻了吻顾绯的指尖，眸中划过暗色，语气却是委屈的：“绯绯，你不要听她乱说，你先回去好不好？我处理完我的事就向你解释……”
    顾绯微笑道：“好。”
    谢辞被她笑得晃了心神，恨不得立刻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没有人能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人能抢走她，没有人。
    目送顾绯走进祷告室，谢辞抬眸，冷淡的目光落在露西娅身上。
    那火越烧越旺，露西娅几乎把她知道的能灭火的魔法用了个遍，可根本无法起效，慌乱之下，她再一次使用了神降术——

 第291章

    居然成功了。
    光明神接受了她的召唤。
    只是降临的地方，不是她的身上，而是她身后那座雕像。
    雕像的脸渐渐变得模糊，瞳孔被一抹浅金色覆盖，大理石的外表渐渐褪色，肖似人类的皮肤，那座雕像，竟是“活”了过来。
    露西娅如梦初醒，不顾身上灼烧般的疼痛，“噗通”一声跪在地面，欣喜若狂地喊道：“光明神！光明神冕下，救我——”
    光明神握住神杖，浅金色的眸子清冷如霜雪。
    “吾将降临于人间，收回吾破碎的神格，恢复光明神的神位。”
    神杖一指，一束光芒打在露西娅的身上，熄灭了她身上的火，却也将她定住。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光明神，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从身上渐渐流失，像是太阳烘烤下的冰块，不断融化，直至化成一滩水渍。
    不只是露西娅，那些光明元素亲和力高的神职人员，帝国魔法学院许多光明魔法师与学生……他们都有相似的感觉。
    大多数人的反应都是轻微的，独独露西娅与谢辞的状态最为明显，然而，从谢辞身上收回一半神力之后，魔法停止了。
    第244章 神明和她的信徒（完）
    仅仅只有一半。
    注视着神杖上的宝石，光明神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解。
    神识继续往谢辞身上扫去，不知注意到什么，浅金色的瞳孔微微眯起。
    光明神感受到了一种令他极为厌恶的气息。
    是黑暗元素的力量。
    露西娅身上的光明元素，已经全部消失了。她想使用光明魔法，却发现自己连最简单的光球都使不出来，声音几乎崩溃：“发生了什么？这是怎么回事？光明神冕下……”
    “神的力量，本就不该被人类使用，”光明神的嗓音冷淡，浅金色的眸中一片平静，“吾陨落后，神格破碎，洒落人间。所谓的光明元素亲和力，只是吸收吾神格数量的反映。”
    “吾要回到光明神的神位上，必然需要收回对你等的恩赐。吾只是拿走自己的东西而已。”
    “可那是我自己修炼来的！”露西娅不可思议地看着光明神，“我努力祈祷，通过学院大大小小的考核，学习光明魔法……”
    她刚一抬头，便因刺眼的光而不可控制地闭上了眼。已经失去光明元素的她，根本无法直视神明的尊容。
    不仅如此，在神明强大的威压下，她连站都站不稳，牙尖都在打颤。
    从天堂跌落地狱，也不过如此。
    光明神的语气透露着淡淡的傲气：“没有吾，你什么也不是。你可以继续向吾祈祷，重新修炼光明魔法。”
    然后等你需要的时候，再被你收走？
    这句话，露西娅没有问出来。
    她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实在难以接受，她心目中高贵圣洁的神明，居然会是这个样子……
    或许他一直都是这样。人类于他而言，都只是蝼蚁，是他恢复神格的工具……
    她忍不住看了谢辞一眼，那谢辞呢？他是光明圣子，他受到的打击应该更大吧？
    可是与她想象中的不同，谢辞居然笑了。
    他与她一样，被收走了所有的光明元素。然而他依然静静地站在原地，脊背挺得笔直，好似根本没有受到光明神的影响。
    这怎么可能？！
    露西娅安静了片刻，似乎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来自深不可测的地底，与深渊之城有几分相似……
    “这就是你陨落之后，教会开始举办圣光洗礼的原因？”
    谢辞问道。
    把神格碎片放在普通人身上，让普通人修炼光明魔法，滋润这些碎片，等到需要的时候，再把碎片统一收回……这一手好算盘，打得确实不错。
    只是人心难测，光明神也没想到，这些年教会把信仰变成了他们敛财的工具，真正的神格碎片，反倒不知道散落在大陆的哪些角落里了。
    光明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手握神杖，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属于雕像的痕迹在一点点淡化，他愈加接近真正神明的模样。
    “你的身上，为什么会有黑暗元素？”
    他好像有些反应过来，“难怪选定你之后，我的神力依然没有恢复……你一直是黑暗神的人？”
    谢辞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是啊。”
    光明神用神识扫过整座光明神殿，不知发现什么，一束光打在雕像后方的墙壁上，祷告室的门轰然陷落，顾绯就站在门后。
    “黑暗神，果然还是你，”神杖指向顾绯，光明神冷淡地开口，“一具普通的、没有任何神力的身体……你还在挣扎什么呢？”
    黑暗神早就被他封印了，不过是一团没有实体的黑雾。她就算换多少具身体，也无法恢复当年的巅峰状态。
    这样的顾绯，在他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其实我不太明白，光明神，”顾绯轻叹一声，“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掌控大陆的信仰呢？”
    听见顾绯的话，谢辞嘴角的笑意微僵，眼里划过罕见的慌乱之色。她恢复记忆了……她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那她还记得这两天他对她做的那些事吗……
    光明神傲然道：“人类只需要信仰一个神。”
    他生来，便是要主宰这片大陆的。在光明照耀之地，他不会容许任何瑕疵。

 第292章

    “或许人类根本不需要神，”顾绯挑了挑眉，“你到王都之外的地方看过吗？他们因发色不同被教会驱逐，不学习光明魔法，照样活得挺好。”
    光明神声音冷淡：“你以为，做这些毫无疑义的争论，吾便不会对你动手吗？”
    上一次面对顾绯时，他尚且将她当作同等的神明。如今发现她寄居在普通人类身上，便直接换上了高傲的自称。
    “谁说我要跟你打了，”顾绯笑眯眯地说道，“我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光明神的脚下，忽然生长出粗壮的藤蔓！
    神杖迅速作出反应，金光绘制成魔法阵，将光明神层层保护。然而那藤蔓极为灵活，绕过这层防护法阵，直接打向了那块镶嵌在神杖上的宝石！
    那是封印神力的地方，是神杖法力的源泉。
    光明神脸色微凛，正欲将神杖收回。可藤蔓的叶片一碰到宝石，宝石便以迅雷不及掩耳变黑，好似墨汁滴落水中，不过顷刻的功夫，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光泽。
    身后传来谢辞的声音：“这样的事，不需要黑暗神冕下动手。”
    他依然穿着那身洁白的法袍，眼眸却是浓郁而纯粹的黑色，黑暗元素在他身后汇聚，如同张开的羽翼。
    这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信徒所能拥有的实力……他的气息，已无限接近于神。
    “冕下，很荣幸成为您的圣子，帮助您转化信仰之力，”谢辞淡声道，“也感谢您对我的信任。”
    所有经谢辞之手转化的信仰之力——便如神杖上的那枚宝石一样，卸下了表面一层光明的外衣之后，暴露了内在的瑕疵。
    光明神所依赖的力量，早已在无知无觉中被黑暗元素入侵。
    光明神不可置信地看着顾绯。
    “你居然给一个人类这么大的权限，”他面露讥诮之色，“你还看不穿人类的本性吗？他们趋利避害，只会选择最有利自己的一方，一神独大是获得稳定信仰之力的最好方式……你这么做，不怕有朝一日他背叛你，自己当神？”
    “所以要允许信仰自由，”顾绯一脸坦然，“给他一个神位不就好了吗？”
    那层保护光明神的魔法阵瞬间破碎，白光与黑雾在空中相撞，刹那间山摇地动，时间与空间被同时撕开裂口。白光越来越弱，越来越暗，直至尽数被黑雾吞没。
    比千年前更痛苦、更绝望的感觉侵袭而上，“咔嚓咔嚓”的声音传来，人类的皮肤退化，大理石的表面自下而上覆盖光明神的全身，他逐渐变回了一座雕像。
    “轰隆”一声。
    雕像从中间炸开，巨大的冲击力冲破了教堂宽大华丽的穹顶，皎洁的月光照了进来。
    废墟之上，盛开着一朵黑色的玫瑰，如神秘而深邃的暗夜。
    旧的光明神陨落，神力被谢辞吸收，凝成了一个崭新的、属于谢辞的神格，他取代了光明神的位置，成为了新的光明神。
    顾绯身上的封印彻底解除，遥远的深渊之城中，祭台上的三支蜡烛同时燃烧起幽蓝色的火焰。
    谢辞弯下腰，摘下了那朵玫瑰。
    他垂着眼，将玫瑰捧到顾绯的面前：“这是我吸收的那些黑暗元素……”
    他继承了光明神的神位，因此，那些黑暗元素便离开了他的身体。他到底还是被光明神那些话所影响，并且用行动向顾绯证明，他不会与她争夺她的神位。
    顾绯抚摸着玫瑰花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婚约？”
    依然是戏谑的语气，却并无责怪之意。谢辞忽然间拥有了勇气，他握住顾绯的手，脸颊与她的掌心相贴。
    “继位的那一天，您尚在沉睡之中，我对您发过誓——”
    “你是新的光明神，”顾绯道，“不要忠于黑暗。”
    月华倾泻，为她精致的侧脸镀上柔和的光芒。凝视着那双漂亮的狐狸眼，谢辞好像明白了什么，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遵命。”
    轻柔的吻落在她莹白的指尖。
    “绯绯，我只忠于你。”
    *
    新世界预告：
    拥挤逼仄的驾驶舱内，顾绯俯下身，纤细的手指勾起男人的领带，缓慢向下滑落。
    “没想到指挥官大人的原型这么可爱，”她嘴角弯弯，手却不安分地捏住一团耸动的柔软，“这是什么，耳朵，还有……尾巴？”
    第245章 钓到一只指挥官（1）
    宇宙苍茫无垠，银河变幻莫测，拥抱寂静与群星。
    一艘飞船沿着轨迹，朝着更深更远的星系穿行。
    顾绯靠着驾驶座，四周的景象以全息投影的模式呈现在了她的眼前。头顶星云变幻，美得好似一场飘渺的梦境。
    她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语气没什么变化，“所以，你要怎么实现我的要求？”
    话是对系统说的。
    上个世界，顾绯恢复了黑暗神的神位，谢辞也顺利继承了光明神的神位，并对教会进行了集中治理，光明神不再成为大陆的唯一信仰，也不再像过去那样高高在上，俨然已经成为了一种新的精神象征。
    当然，最为人乐道的，还是他与黑暗神的亲密关系。至于那些具体的事，也就只有顾绯和谢辞这两个当事人心里清楚了。
    从小世界离开之后，系统告诉顾绯，它的申请审批通过，时空管理局答应给顾绯开放一个特别的权限——下个世界的反派，可以定制一个她想要的特点。

 第293章

    不过，相应地，上个世界的奖励道具也会扣除。那些原主主动拿出赠予顾绯的灵魂之力，会被附加到她手中仅剩的[如影随形]上。
    于是，这个道具的页面介绍就变成了这样：
    【如影随形：男朋友高冷怎么办？使用该道具，秒变黏人精～一次亲密的肢体接触即可开启本道具，时限一天哦～道具消失后将带来附加效果：产生与你肢体接触的渴.望。】
    顾绯觉得她可以勉强原谅时空管理局的奸商行为了。
    她更好奇的还是那个“定制反派”，能定制到什么程度？上个世界顾绯当了那么久的猫，一直被人撸总觉得有点不甘心，要不让反派也长条尾巴吧？
    这么离谱的要求，时空管理局还真答应了。
    就是系统跟个老妈子一样让她注意尺度，也不知道在操心什么。
    她叹气一声，漫不经心地看着面前的驾驶台。
    一醒来就坐在这里了，飞船开了自动驾驶模式，偌大的宇宙中只能看见她一个人，也不知道时空管理局是怎么安排故事背景的。
    长尾巴什么的，一听就是玄幻或者修仙世界傲娇可爱的小妖怪嘛。
    居然是个星际世界。
    “宿主你放心，”系统安慰道，“时空管理局肯定可以满足你的要求的，我先把资料传输给你？”
    顾绯微微点头。
    《病弱元帅养成指南》。
    病弱元帅……难道是扮猪吃虎的元帅男主和小白兔女主的爱情故事？
    她挑了下眉，看起了这个故事的背景介绍。
    公元4000年，科技发展迅猛，人类的居住地转移到了外太空。
    虽然已经到了星际时代，但是人们的生活并不太平。人类居住地之外是虎视眈眈的虫族，而人类内部，也分成了两大阵营。
    一大阵营是纯种的人类，多个星球组成联邦帝国，联邦政府与帝国王室共同治理这片宇宙。另一大阵营，则是一千年前，人类为了对抗虫族，改造出来的半兽人。
    半兽人保留了原始人类的形态，但是却展现出动物的特征，譬如角，譬如尾巴。
    他们拥有更加强大的基因与更加强健的体格，装上统一编制的芯片，或是被送往前线从军作战，或是被送到偏远的矿区做劳工。
    在与虫族的战火渐渐平息以后，大批改造后的半兽人返回人类的居住地，却成了被排斥的物种，实际上与奴隶并无区别。
    终于，在一百年前，利用虫族进犯的空隙，半兽人发动起义，迅速占领了帝国边缘的几个重要的资源星系，建立了新的联盟。
    此后人类与半兽人战火纷争不断，这篇文的男主司越，就是帝国军事学校的优秀毕业生，同样也是帝国最强大的元帅之一。
    只不过，在一次与半兽人的战争中，司越被激光炮击中，机甲当场损毁，他自己也跌落到了荒芜星球上，失去了大部分记忆。
    女主安向晚救下了他。
    荒芜星球是联邦帝国与半兽人联盟的分界线，属于灰色地带，实质上已经被半兽人占领，安向晚却是一名纯种人类。
    她幼时被人遗弃在此地，好心的半兽人收养了她，将她抚养成人。
    安向晚收留了失去记忆的司越，并为他治疗伤口。在朝夕相处之下，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然而就在彼此确定心意后不久，帝国的军队来到荒芜星球，找到了司越，也顺利帮助司越恢复了记忆。
    安向晚这才知道，原来司越就是那位名声赫赫的帝国元帅，他还有一个未婚妻。
    没错，司越的未婚妻，就是顾绯。
    在联邦帝国内部，由于随时要与虫族或是半兽人打仗，几乎人人都在军校就读。为了保证高质量基因的传承，帝国对婚姻采取基因匹配制，所有公民在二十二岁的时候，都要参与基因检测，基因匹配在60%以上，帝国才会承认其婚姻合法。
    而像司越这样的元帅，早在他还在军校就读的时候，就成了上流社会人人争抢的香饽饽。刚满二十二岁，帝国便已为他定好了未来的结婚人选，与他的基因匹配度高达85%。
    帝国首府执政官的女儿，顾绯。
    司越忠于帝国，对婚姻与爱情没有任何兴趣，因此全面服从帝国的安排。然而娇生惯养的原主对这门联姻很不满意，却又无法改变基因测试的结果，于是决定以逃跑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反抗。
    司越元帅的失踪是个秘密，帝国对外宣称他重伤养病，偷偷派人寻找，因此原主并不知情，反而认为这是逃婚的好时机。
    经过一个月的精心策划，又有有心人的推波助澜，原主顺利离开了母星，飞往帝国之外的星系。
    结果好巧不巧，原主撞上了半兽人的巡逻军舰，半兽人在收缴的这艘飞船里发现了帝国的徽章，迅速确定了原主的身份，把她送到了半兽人指挥官的面前。
    这位半兽人指挥官，就是全文的最大反派，秦少辞。
    第246章 钓到一只指挥官（2）
    s级精神力者秦少辞，是联盟最强的半兽人之一，以二十八岁的年纪，坐上了半兽人联盟的第一把交椅，成为了联盟最年轻的指挥官。
    没有人知晓秦少辞的过去，他也从来没有展示过他的半兽人形态。他仿佛从天而降，却站在了联盟的最高处。
    他长相俊美，看起来斯文清隽，然而手段狠戾，行事雷厉风行，便是半兽人也十分惧怕他。

 第294章

    他以原主为筹码，向联邦帝国致函，要求释放上次战争中的半兽人俘虏。
    彼时军队已经与司越汇合，司越也恢复了记忆。司越与帝国里应外合，帝国假意释放囚犯，由司越潜入秦少辞的战舰营救原主。
    营救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司越如救星般从天而降，也改变了原主对这桩联姻的看法，同意与司越结婚。
    恢复记忆后的司越，已经全然没有了对安向晚的感情。回到首都之后，便答应了政府和王室的要求，准备在三个月后同顾绯举办婚礼。
    安向晚跌跌撞撞，终于来到了母星，得到的却只是司越与顾绯要结婚的消息。
    伤心欲绝的她本准备默默离开，却在机缘巧合之下，救下了一位美丽的妇人，并因此重伤昏迷。
    全文的大反转就这么到来了——贵妇是王后的妹妹，在把安向晚带到王宫的治疗途中，贵妇意外发现，安向晚竟是王后二十年前失踪的女儿，一位真正的王室公主。
    于是安向晚摇身一变，从荒芜星球的下等著民，变成了帝国的公主，并在二十二岁的生日上接受了基因匹配测试，她与司越的匹配度是99%，当之无愧的天作之合。
    消息放出来之后，原主和司越的婚礼自然也就取消了，原主顿时沦为了全帝国的笑柄。在多次报复安向晚未果后，她不堪于流言蜚语的困扰，离开母星散心，结果意外卷入了虫族的战争，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结局。
    而司越也在一次又一次对安向晚的保护之中，认清了自己的感情，与安向晚结婚，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在司越的带领下，纯种人类最终取得了对虫族战争的胜利，也打败了大反派秦少辞，击垮半兽人联盟，最终统一了宇宙。
    顾绯：“……”
    “基因匹配度低就是不爱，高了就要结婚？”她啧了一声，“这个男主的感情来得可真随便啊。”
    99%而已，还有上升空间。倘若再出现一个100%的恶毒女配，这剧情该怎么走？
    看着像个甜宠文，结果又是渣男当道，就知道时空管理局拿不出什么好东西。
    不过，半兽人指挥官……
    顾绯弯了弯唇，所以她想要的“尾巴”在这里？
    看着头顶变幻的星云，顾绯颇为漫不经心地跟系统聊天：“所以我现在在逃婚的路上？我逃到哪了？这个操作台可真是复杂……”
    她都多久没有来过星际世界了，之前在校园世界，英语都是现学的，现在还要开飞船，这实在是太为难狐狸了。
    看来她不仅可以成为九尾狐族的第一个大学生，还能成为第一只上太空的狐狸……
    折腾半天，终于调出了地图。大大小小的星系呈现在眼前，最闪耀的那一块就是帝国的母星。
    顾绯调整了比例尺，将范围缩小到自己所在的这一块，忽然发现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有一颗正在向她靠近的红点。
    顾绯瞳孔微缩。
    倏地，飞船猛地一震，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嘟——嘟——嘟——”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空间，顾绯靠着驾驶座，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了，她知道她逃到哪了。
    系统可真是太会传送了。
    不过是眨了眨眼的功夫，全息投影上，三艘带有半兽人联盟标志的军舰开了过来，迅速将顾绯包围。
    “你已进入半兽人联盟领空，你已进入半兽人联盟领空，请迅速暂停飞船。”
    顾绯拉下操纵杆，心里回忆起了刚才看过的剧情。
    原主会逃婚，她自己的原因当然占了一方面，但是更大的问题，在于她得到了她父亲“友人”的帮助。
    这位友人在上一届执政官选举中输给顾父之后，一直怀恨在心。他是一位优秀的机械工程师，过去经常来顾家做客，与原主的关系很不错。
    他买通了原主家里的佣人，无意中得知原主对这桩婚姻十分不满，便一直通过佣人来教唆原主逃婚。等原主起了心思，来寻求他的帮助，他便主动提出愿意为原主改造飞船，帮她规划逃婚路线。
    他知晓原主只是个混毕业证的富家千金，开飞船必然会选择自动驾驶，于是改造了飞船的程序，不论她把目的地设在哪里，飞船最终都会绕向半兽人联盟的军事领空。
    半兽人联盟与帝国向来不和，更何况半兽人还有俘虏在帝国手上，原主这个时候过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就算不会被那位残忍的半兽人指挥官处死，也会沦为阶下囚，这已经足够让顾父蒙羞了。
    至于飞船内嵌的身份信息，也是这位机械工程师故意植入进去的，为的就是让半兽人认识到顾绯的身份。
    顾绯这个恶毒女配，运气实在不太好。
    飞船的舱门打开，军舰与飞船对接，几个身着制服、手持激光枪的士兵走了进来。
    看见驾驶座上的顾绯，他们明显一愣。
    这里是军事领空，一般不会有普通人过来，所以他们理所当然地当成了闯入者。见这飞船如此大摇大摆，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星际海盗。
    结果驾驶座上的，居然是个美艳的年轻女人，如同一朵沾着晨露的玫瑰花。
    这就更加可疑了。
    精神力比较强的半兽人，是可以控制自己的兽类特征的。因此，在做基因检测之前，他们无法确认顾绯是纯种人类还是半兽人。

 第295章

    不过，这艘飞船，是从联邦帝国那边飞过来的。
    想到这里，为首的士兵举起枪对准顾绯，冷冷道：“带走。”
    却听见顾绯开口：“等等。”
    第247章 钓到一只指挥官（3）
    她的反应实在有些出乎士兵的意料。
    她太镇定了。
    在士兵看来，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不像是间谍，倒像是某个富家千金。他们三个人都拿着激光枪，又有军舰包围了她的飞船，换做任何寻常人，早该被吓得失了魂。
    尤其是那些纯种人类——这几个士兵都是保留了半兽人特征的，那些纯种人类把他们视作肮脏卑贱的生物，有的时候还会被他们这副不人不兽的样子吓到。
    但顾绯好像毫不害怕，脸上只是闪过些许惊讶，便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甚至还能气定神闲地跟他们说话。
    奇怪。
    更奇怪了。
    士兵微微眯起眼，警惕地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顾绯笑了笑，“这里是半兽人的领空？你们都是半兽人？”
    她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语气带着些许意外，只是透露了一项巨大的信息。
    她果然是个纯种人类。
    士兵只是个普通的巡逻兵，新上任不久，还没有跟纯种人类打过交道。据说纯种人类个个阴险狡诈，诡计多端，难对付得很。
    士兵的心头顿时敲响警钟——难怪他一直觉得怪异，这个女人现在看起来更可疑了。
    “你进入这片领空的时候，难道没有被我们的电子巡逻兵要求出示身份证明吗？——你是怎么混进来的？你的身份证明呢？”
    原来是这样。
    顾绯心里了然。
    这个世界的女配有两个心愿，除了跟男主司越退婚之外，还有一个，就是揭穿那个将她推向深渊的幕后黑手。
    顾绯是逃婚的，自己的光脑都没带，只有一个一查就知道是伪造的身份证明，现在交出去只会更让人觉得可疑。若是这个时候说自己是误闯的，那更是无异于证实了自己间谍的身份，因此她选择沉默。
    她的沉默被士兵当成了默认，士兵冷哼一声，取出一副手铐，“收缴这艘飞船，带去做检查。”
    要不是这个女人无意中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他恐怕还真要被她单纯无害的外表哄骗过去。什么意外闯入，能躲过他们的防控系统，这个女人果然有备而来。
    前面那块领空确实只有电子巡逻兵，只是今天恰好轮到他们小队值班，过来看了看，结果一来就发现了端倪。想来这个女人也没料到能撞上他们吧？
    纯种人类果然狡猾。
    顾绯耸了耸肩，做出一副无可奈何乖乖认栽的样子，配合地伸出手，任由士兵为她铐上。她眨了眨眼，好奇地看着他们，“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当然是先关起来，做完检查再带到审讯室审讯，”士兵板着一张脸，“不用跟我狡辩，在检查结果出来之前，我不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顾绯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么呆的人了。
    原来，普通半兽人对纯种人类的认识，是这样的啊……
    她的眼眸微微弯起，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好吧。”
    士兵眉头直皱。
    这个女人太奇怪了。
    被拦下飞船、被三个半兽人士兵指着、甚至还戴上了手铐……她居然还能不紧不慢地跟他们对话，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落到你们手里，是我的失误，”顾绯有模有样地轻叹一声，“但像个逃犯一样被关起来，未免也太不给我面子了。我要见你们的指挥官。”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细长的狐狸眼里流露一丝轻蔑与傲慢，丝毫不见方才的迟疑与茫然，似乎完全卸下了懵懂的伪装。
    这才是士兵印象里纯种人类的样子。
    “指挥官”在半兽人联盟里，是一种荣誉的称呼。联盟有许多位指挥官，但他们在公众场合一般会以姓加上军衔代称。真正能代表“指挥官”的，只有这么一位。
    好巧不巧，这段时间，那位指挥官大人就住在这片星系。
    士兵已经完全能把事件的前因后果推敲出来了——这个身份不明的女间谍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潜入了他们的领空，原本还想把自己伪装成小白兔，却被他们的威胁吓到，决定向他们坦白了。
    又或者，这是一个新的骗局。
    士兵毫不客气地拒绝了顾绯的要求：“指挥官大人是你想见就见的吗？”
    他说的的确是实话。他这种没有身份的普通小兵，要想见指挥官一面，那简直比登天还难，要经过上报与层层审批，除非事情紧急，到了非要见指挥官不可的地步。
    “我本来是不想这么做的，”顾绯说着，晃了晃手铐，“但我更不想接受我像个普通犯人一样被关起来。你们不是想看我的身份证明吗？拉下操纵杆，按那个蓝色按钮。”
    士兵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她还想耍什么花招？
    只是顾绯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怕我直接说你们不相信，所以把飞船的持有证放给你们看，怎么，你们不敢吗？”
    她挑了挑眉，有几分漫不经心地拉长了尾音，“你们的激光枪是摆设吗？我会拿我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她现在被手铐拷着，还有三把激光枪对着她的脑袋，但凡有点脑子，也不会轻易与他们为敌。

 第296章

    有位士兵主动道：“我来吧。”
    他走上前，按照顾绯所说，按下了蓝色的按钮。
    一个全息的投影弹了出来，顾绯的年龄、身份、毕业院校……连户籍地都清清楚楚地展现在上面，比身份证还要具体。
    【联邦帝国母星首府1区，莱斯顿大街1号】
    便是这几个士兵再怎么不了解纯种人类，也不可能不知道，莱斯顿大街是帝国著名的“名人街”，不少政府高层都住在那里。
    1号，那是执政官才有的待遇。
    难怪顾绯看起来养尊处优，要求也很挑剔，颇似士兵印象里的纯种人类贵族……她还真是一位傲慢的富家大小姐。
    *
    半兽人联盟，伽马星系，坦桑星。
    一艘带有军用标识的飞船掠过城市上空，缓缓降落于陆地。
    见到走出舱门的高大身影，副官忙不迭地迎上：“指挥官大人，9区发来一条紧急通讯。”
    第248章 钓到一只指挥官（4）
    迎面走来的男人身姿高大挺拔，鼻梁硬挺，面部线条棱角分明。一身剪裁利落的军装，黑色长裤扎进皮靴，衬得双腿更加修长。
    他有一双苍绿色的眼睛，高贵冷冽，像一匹孤狼。
    眸子淡淡一扫，“什么事？”
    半兽人联盟共有四片辖地，阿尔法星系、贝塔星系、伽马星系以及虽然不被纯种人类承认、但实质上已经归半兽人联盟管理的荒芜星球。秦少辞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伽马星系。
    伽马星系分为9个区，1～6区都在坦桑星上，7、8区是军事防御基地，9区则是一些已经被废弃的轨道，多由电子巡逻兵监控，只有少数士兵会例行过去巡逻。
    从9区传来的消息，实属罕见。
    “是一队巡逻兵，他们擒获了一艘试图从9区潜入联盟的飞船，”副官恭敬道，“飞船的主人是一位纯种人类贵族，她提出要与您见面。”
    纯种人类贵族都生活在帝国母星上，那里防御坚固，半兽人联盟尚且没有直接攻打的实力。否则，在上一场战役中，也不可能任由那些半兽人被纯种人类抓到母星当俘虏了。
    不得不说，“纯种人类贵族”这个身份，的确十分有吸引力。
    秦少辞苍绿色的眼眸微微眯起，问：“身份查到了吗？”
    副官打开光脑，展示一段全息影像，“已经查到了。她叫顾绯，是联邦帝国执政官顾巡礼的女儿。”
    全息影像里，年轻漂亮的女人被单独关押在一间囚室，双手被反铐在座椅上，长发凌乱地散在肩膀后面，一双水蒙蒙的眼睛，看起来格外惹人怜惜。
    执政官的女儿，从某种意义上看，与王室公主的地位也相差不大了。
    “她在哪里？”
    *
    顾绯靠着座椅，百无聊赖地等待时间的流逝。
    科技大幅度提高的时代，交通工具的速度也快得惊人。没过多久，飞船便在坦桑星降落，顾绯被带到了这座监狱。
    鉴于她身份特殊，看起来又十分狡猾，士兵把她单独关在一间囚室，并表示倘若指挥官那边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她。
    具体要等多久，就不得而知了。
    手铐用的是智能锁，有系统在，倒是不难打开。只是现在三台监控齐齐对着她，顾绯可不想打草惊蛇。
    她活了这么久，可从来没有被人当成囚犯绑在椅子上。
    可恶的时空管理局，一天天的就没个正经设定。
    星际时代，人类体能大幅度提高，因此虽然被绑着，顾绯尚未感受到强烈的不适。只是长时间的航行，上下眼皮在打架，已经有些困倦了。
    不知等了多久，才听见智能锁开启的声音，一位看起来军衔高一些的士兵走了进来，“指挥官同意见你了。”
    他恭敬地退至一侧，有条不紊的脚步声传入耳内。
    顾绯抬起了头。
    入目是一双皮质军靴，黑色的军装勾勒出男人颀长笔挺的身材，修长的手指掩盖在白色手套之下，袖口半折，隐约露出一节优越的腕骨。
    “宿主宿主，”系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检测到反派秦少辞。”
    顾绯微微挑了下眉。
    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是苍绿色的，如同蛊惑的绿宝石，又或者生长于草原的孤狼。
    正是因为这双眼睛，许多人都猜测他的基因是狼，可惜这个猜测从未得到证实。
    直到全文完结，秦少辞死于虫族战场，他的基因也一直是个未解之谜。
    顾绯在打量秦少辞的时候，那双漂亮的苍绿色眼睛，也幽幽地望了过来。
    如野兽锁定猎物，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战栗。
    他的嗓音低沉：“顾小姐。”
    星际人类的寿命普遍较长，二十八岁的年龄，恰好介于青年与成熟男人之间。
    顾绯这具身体今年二十三，从大学毕业不久，虽然只与秦少辞有五岁的年龄差，气质却是天差地别。
    她还是骄纵恣意的千金小姐，他却已经是一位生杀予夺的上位者了。
    顾绯的红唇微微勾起：“指挥官大人，久仰大名。”
    虽然被反绑在椅子上，她却丝毫没有身为囚犯的自觉，态度显得颇为漫不经心，更像是到一位友人家中做客，还是要被以贵宾的礼仪接待的那种。
    秦少辞直入主题，淡淡道：“顾小姐想同我谈什么？”

 第297章

    苍绿色的眸中划过一丝浅浅的惊讶。寻常人第一次见他，还没说话，已经被他的气场吓退了三分。顾绯看着柔柔弱弱，心态却是很稳。
    从在飞船上被挟持，再到被关进囚室，少说也有五六个小时了吧？
    这倒是与资料上的她不太一样。
    “指挥官大人既然来到这里，想必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就不多自我介绍了，”顾绯弯了弯眼，不紧不慢地说道，“接下来要谈的事，属于军事机密，指挥官大人不会想让无关人也听了去吧？”
    那位士兵——也就是副官涨红了脸，这女人说话可真嚣张！
    秦少辞淡淡瞥来一眼，他瞬间噤声，恭敬道：“是。”
    随后转身离开，关上了囚室的门。
    秦少辞转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指挥官大人，”顾绯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好歹也是帝国出身，正规军事学校毕业的，基本的反侦察能力还是有的，指挥官大人不会只想用一个士兵来敷衍我吧？”
    秦少辞静默片刻，突然开口：“关掉这间囚室所有的监控摄像头。”
    他的声音通过摄像头，清晰地传入了监控室。
    几个士兵对视一眼，输入了关闭摄像头的指令。
    屏幕陷入一片黑暗，这间囚室与外界最后的联系也被切断了。
    顾绯环顾四周，目光在秦少辞线条流畅的手腕上停留片刻，露出一抹笑容：“谢谢指挥官大人的配合。”
    秦少辞眼眸微眯，苍绿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她。
    女人漆黑的双眸清澈无波，仿佛流淌着星河。
    他的手腕上的智能手环，也有监控功能。
    顾绯发现了，但是没有说出来。
    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第249章 钓到一只指挥官（5）
    白手套下修长的手指微屈，英俊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顾小姐现在可以说了么？”
    “我想跟指挥官大人做一笔交易，”顾绯微微一笑，“一个情报，换我的自由。”
    顾绯自然不会像原著里写的那样，傻傻地被他们关着。等他们查到她的身份，再去禀报秦少辞，什么都晚了。
    与人谈判，讲究的自然是先发制人。能掌握主动权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拱手让人。
    那双冷淡的苍绿色眸子扫了过来，仿佛幽幽的萤火，让人不寒而栗。
    “顾小姐是个聪明人，”秦少辞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虽然你已经向我们坦白了你的身份，但希望你清楚，这里是半兽人联盟，不是帝国的母星。”
    一个俘虏，是没有资格提要求的。
    更何况，这位首席执政官的女儿，他们自有用途。
    一个月前，半兽人联盟与联邦帝国开战，有三名机甲驾驶员被当作俘虏带到联邦帝国的母星。
    那场战役原本十分顺利，联盟甚至重伤了联邦帝国的司越元帅。虽然帝国以养伤掩盖了司越的下落，但秦少辞心里清楚，恐怕帝国现在还在寻找他。
    但联盟没有想到的事，战役在胜利之际，军队里出现了叛徒。这直接导致对司越的最后一击没有致命，他们的机甲队也因此暴露了行踪，导致三名机甲驾驶员被俘。
    他们用的是最新一批改良机甲，配合了半兽人的基因天赋，三名机甲驾驶员正好是项目的参与人之一。因此，不论如何，都要把他们救回来。
    顾绯，恰好就是送上门的筹码。
    顾绯讶异地挑了挑眉，“这么说，比起你们联盟疏漏的防控系统，我在指挥官大人心里……还有更大的用途？”
    虽然是以阶下囚的身份，她的表情却似笑非笑，尾音微微勾起，撩人心弦。
    尤其是那句“我在指挥官大人心里”，被她刻意拉长尾音，连咬字都变得暧昧起来。
    不过显然，秦少辞是一位很擅长抓重点的指挥官。
    他微微眯起眼，嗓音比先前更冷：“联盟的防控系统有什么问题？”
    手指在手环上轻点，他关掉了最后一个监控。
    顾绯笑着说道：“指挥官大人不好奇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这是一个伏笔。原著的前半部分只是一笔带过，更多的笔墨都在描写恶毒女配的又蠢又坏，直到后期恶毒女配下线，纯种人类与半兽人开战，才正式揭露。
    从帝国到半兽人联盟，飞船一般走的是荒芜星球这条线。但还有一条路，可以从侧面绕进联盟，就是伽马星系第九区。
    半兽人联盟的领地，几乎都是资源星球，这些星球以资源命名，譬如顾绯现在所在的这颗坦桑星，过去盛产坦桑石，后来因为资源开采过度改为居住星球，原有的轨道也渐渐荒废。
    这些轨道附近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废弃矿区，矿区里深埋着一种稀有能源，可以干扰磁场，致使联盟的电子巡逻兵失效。
    那位帮助顾绯逃婚的机械工程师，帮顾绯改造飞船的时候，就用了那么一小块这种稀有能源。他当时并不知道这种能源还有还能干扰电子巡逻兵，他的设想是顾绯一进入半兽人领空，就会被联盟抓走。
    直到后来，几个流落矿区的帝国士兵发现了这种稀有资源，并把它运用到战场上，轻而易举地破了半兽人联盟的防线。
    秦少辞眯着眼，看着她精致的侧脸。
    根据那几个巡逻兵提供的情报，他们发现顾绯的时候，顾绯已经进入九区了，他们并不清楚顾绯用什么方法通过了电子巡逻兵的检查。

 第298章

    “你想表达什么？”
    “这件事，说来话长，”顾绯幽幽地叹了口气，“我有点饿，指挥官大人，可以先吃顿晚饭吗？”
    ——她下飞船的时候，天都黑了。
    顾绯又饿又困，还被绑在椅子上，活了这么多年也没有这么狼狈过。
    秦少辞淡淡道：“我会让副官拿营养液过来。”
    “指挥官大人，”顾绯颇为不满地看着他，“你都是联盟指挥官了，怎么还吃营养液那种东西？”
    星际时代，水果蔬菜是稀缺物品，只有上层贵族才能顿顿吃到精致美味的菜肴。那些普通人一般都是喝营养液，便宜又便利。
    秦少辞显然也听懂了她的意思。
    他活了二十八年，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威胁他。
    那双苍绿色的眼眸在她的脸上停留半晌，顾绯听见秦少辞说道：“顾小姐，你的话似乎有点多。”
    顾绯一脸无辜：“指挥官大人，我远道而来，还主动给你们提供情报，您不会连一顿饭都不肯给我吃吧？”
    身后的金属链条微微晃动，她的嗓音轻柔娇软，意有所指地说道：“我们是公平交易，指挥官大人跟其他人谈判的时候，也喜欢在这种环境里吗？”
    空气有着片刻的安静。
    看着秦少辞的神色越来越冷，顾绯啧啧两声，在心里与系统讨论：“小八，你说他生气的时候，会不会有耳朵冒出来？”
    她隐约记得她以前情绪波动大的时候，尾巴就会不由自主地出现在身后，也不知道身为半兽人的秦少辞会不会这样。
    系统：“……”
    它再三确定，宿主现在确实是个阶下囚。
    但她是怎么把剧情变成这样的？
    顾绯心里自然清楚，秦少辞不会动她。
    他不仅不会动她，他还会把她供着，因为顾绯是他唯一可以用来谈判的筹码。
    机会都摆在眼前了，那自然要——得寸进尺了。
    短暂的几十秒过后，秦少辞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推开了囚室的门。
    副官原本心不在焉地站在门后等待，听见门被用力推开，又猝不及防地对上秦少辞冷冽的眼睛，差点被吓得丢了魂。
    “副官，”他的声音冷得几乎滴出水来，“给她解开手铐，再准备一顿晚餐，不要营养液。”
    副官：“……？好、好的。”
    第250章 钓到一只指挥官（6）
    一个小时后，顾绯被带到了一座庄园。
    这是秦少辞的私人住宅，位于坦桑星首府的中心区域，占地宽广，看起来很是豪华。
    秦少辞来坦桑星的时间不长，大多数时间都在军事基地，只是偶尔才会回到庄园小住几天。
    顾绯身份特殊，知道她的人自然越少越好。庄园附近都是严密的守卫，很少有正常人经过，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
    餐厅内，餐桌被摆得满满当当，菜肴琳琅满目，令人垂涎。
    与联邦帝国不同，半兽人是被改造过的人类，愈加贴近自然。再加上他们占领了荒芜星球，获得大量特殊的土壤，改良后成为了肥沃的耕种地，因此粮食在半兽人联盟不是稀缺之物。
    只不过，谁不知道指挥官成日冷冰冰着一张脸，像个机器人，用餐时间越短越好，自然不可能有吃饭这种兴致，冰箱里囤满了各种营养液。
    这还是指挥官第一次提出要准备一顿晚餐。
    几个部将都激动不已，立刻召集了首府最受欢迎的几位大厨，让他们拿出看家本领，务必招待好指挥官大人的胃。
    看着他们激动的样子，副官露出了复杂的笑容。
    他头一回感受到，保守秘密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
    副官今年二十六岁，还是单身，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一直生活在军队里。听他们常说漂亮的女人是蛇蝎罂粟，今日可见一斑。
    目送秦少辞带着顾绯走进庄园，他打开光脑，再一次吩咐：“加强警卫。”
    纯种人类实在太狡猾了。
    等二人终于在餐桌的两端落座，顾绯心情很好地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腕，眨着眼睛问秦少辞：“我可以开始吃了吗？”
    秦少辞淡淡颔首。
    对面的女人展露笑颜，“多谢指挥官大人款待。”
    她的吃相很优雅，不是精心训练的刻板礼仪，而是那种浸在骨子里的优雅慵懒，仿佛她天生就该站在阳光下，风光无限。
    这样明艳夺目的人，便是沦为阶下囚，也丝毫不见落魄。
    手腕上的智能手环闪个不停，秦少辞随意扫了一眼，是那些不明真相的部下发过来的，代厨师们询问他晚餐合不合胃口。
    秦少辞没吃，他也不知道什么味道。不过对面的人吃得津津有味，应该很不错吧。
    不得不承认，看顾绯吃饭，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倏地，一个盘子被推到了他的面前。
    草莓樱桃西多士，淋上了枫糖浆和炼乳，摆盘摆得很漂亮，看起来很是诱人。顾绯撑着下巴，眉眼弯弯：“指挥官大人，你这里的厨师手艺不错，要尝尝吗？”
    秦少辞收回视线，冷淡道：“吃饱了？”
    唉，不解风情的男人。
    不吃就不吃，这么凶干嘛嘛。
    顾绯当然听懂了他的话外之意，无奈地耸了耸肩，“好吧好吧，我们来谈正事。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我的飞船经过你们的领空时，我确实看见了几个电子巡逻兵，但即便我直接从它们面前经过，它们也没有发现飞船的存在。”

 第299章

    “我的飞船在你们那里吧？指挥官大人要不要试试拆卸我的飞船？”
    她确实透露了一点信息，只是远远没有达到秦少辞想要的程度。
    秦少辞眼眸微眯，苍绿色的眸子紧紧地锁定她。
    他淡声道：“好。”
    他对着墙壁道：“投屏。”
    浅灰色的墙壁顿时发生变化，变成了一个立体的显示屏，几个穿着军装的士兵正守在操纵台前，恭敬地问道：“指挥官大人，有什么事吗？”
    秦少辞没有开摄像头，投屏是单向的，只能看见对面的动静。顾绯饶有趣味地勾了下唇，秦少辞已经冷淡地扫了她一眼，道：“检测下午那艘飞船，看看有没有不符合正常规格的零件。”
    苍绿色的眸子冷冽如霜雪，暗含警告之意。
    顾绯没有出声，切开一块松饼，不紧不慢地放入口中。
    这些手下办事效率极高，顾绯把松饼上面的水果吃完，飞船的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
    士兵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
    镜头拉近，托盘的中央放着一块金属薄片，指甲盖大小，看起来几乎透明。
    “指挥官大人，这是一种稀有材料，叫做帘石，主要成分为硅酸盐，与坦桑石的结构相似，但比坦桑石更加稀有，一般用来制作高级芯片。过去坦桑星地底曾经有一条帘石矿脉，但是已经被挖空，现在应该只有联邦帝国才会有这种稀有材料了。”
    秦少辞道：“送去研究所，主要测试它是否能释放干扰磁场的电磁波。”
    士兵虽然一脸茫然，但听着秦少辞这么严肃的语气，心下已经有了几分猜测，连忙点头：“是。”
    通讯被切断，看着已经结束用餐，正漫不经心地倒花茶的顾绯，秦少辞忽然有一种被步步算计的感觉。
    她太聪明了，精明得像只狐狸，仿佛可以窥见他所有的下一步动作。
    “怎么了，指挥官大人？”顾绯扬了扬眉，“花茶泡久了有点苦，你家有蜂蜜或者糖浆吗？”
    秦少辞：“……”
    她真以为自己是来做客的吗？
    “没有，”他冷淡地拒绝了顾绯的要求，“跟我走。”
    一块小小的芯片，显然达不到顾绯话外透露出的价值，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问题。
    顾绯明知故问：“去哪里？”
    “9区。”
    如果秦少辞没有记错，9区应该有好几条废弃矿脉，他要重新做一遍检测。
    “指挥官大人，这样不太好吧？”放下手中的杯子，顾绯眨着细长的狐狸眼，语气颇有几分哀怨，“我已经十几个小时没有合眼了，你们都不需要休息的吗？”
    声音软软的，像撒娇一样。
    秦少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不是纯种人类吗？”
    “那也经不起你这样折腾呀，”顾绯轻叹一声，“指挥官大人，你不能这样虐待囚犯，我需要休息。”
    囚犯？她还知道自己是个囚犯呢？
    秦少辞被她气笑了，盯着她半晌，到底是做出了妥协：“楼上有房间，你不可以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内。”
    这么危险的女人，还是留在身边比较好。
    第251章 钓到一只指挥官（7）
    心里想着要严加看管她，等话一说出口，秦少辞才意识到不对之处。
    顾绯支着下巴，鸦羽般的长睫落下亮晶晶的光，“我好像有点没有明白指挥官大人的意思，指挥官大人是要跟我一起睡吗？”
    似有热意往脸颊上涌，秦少辞苍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僵硬，薄唇抿得更紧：“这座庄园采用了联盟最先进的防御系统，你住在庄园里，就不会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内。”
    顾绯眨了眨眼：“你在卧室也装监控啊？”
    秦少辞：“……顾小姐。”
    她好像总能把一个简单的话题往最暧昧的方向引导。
    “好啦好啦，我就是开个玩笑，”顾绯嗓音轻快，“原来指挥官大人也会害羞啊，我以为您不论什么时候都是冷冰冰的一张脸呢，怪吓人的。那我就先上楼休息了，不打扰您了。”
    秦少辞：“……”
    她走得毫无留恋，仿佛只是在逗弄一只小狗。
    盯着她窈窕纤细的背影，秦少辞微微眯起眼，修长的手指屈起，抚摸上自己的脸。
    皮肤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的温度，那一瞬间的僵硬仿佛只是错觉。
    厨师对菜肴的份量把控得恰到好处，顾绯也确实饿了，桌上的几个盘子都干干净净，独独他面前这道什么草莓西多士，她一口也没有动过。
    炼乳与糖浆的气息钻入鼻尖，像她留下的味道，糜丽而甜腻。
    秦少辞沉默了一下，拿起了餐叉。
    副官在门口等了半天，没收到任何来自秦少辞的指令，一时心里有些着急，试探性地敲了敲门。
    “进。”
    听着屏幕上秦少辞冷淡的声音，副官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指挥官还是那个指挥官。
    然后就看见秦少辞一个人坐在餐桌的尽头，叉起了一颗草莓。
    之前的女人已经不见踪影。
    副官：“……？”
    解决完最后一个配料，齿间还停留着水果酸酸甜甜的味道，秦少辞皱着眉，仰头喝了一口水，喉结微微滚动，看起来莫名性.感。
    “问你一个问题，”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吓人么？”

 第300章

    副官：“…………”
    这个问题，挺……送命的。
    *
    一夜好眠。
    房间里虽然没有过居住的痕迹，但是用的都是顶端的家具，已经实现了全智能化，顾绯睡得很舒服。
    早上醒来，昨日的疲倦已经散得七七八八，顾绯伸了一个懒腰，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机器人管家在外面敲门：“顾小姐，指挥官请您下楼用早餐。”
    早餐当然不是秦少辞准备的。
    昨晚那几位大厨又紧张又忐忑，拜托秦少辞的几位部下询问他有没有什么建议，秦少辞自然不可能给出什么切实可行的建议，想了想，说了句有点甜。
    大厨们压根没想过秦少辞能有回应，半夜收到秦少辞的回复，激动得恨不得立刻赶来庄园改良菜品，天还没亮就把第二天的早餐送过来了。
    从来没有吃过饭的指挥官居然愿意给他们评价，这是每一位半兽人厨师一生可遇而不可求的荣誉，虽然心里对指挥官依然很畏惧，但对职业的热情到底占了上风，说不定他们能靠美食征服指挥官呢？
    秦少辞从基地处理完事情回来，看见的就是桌上丰盛的早餐。
    秦少辞：“……”
    无聊。
    顾绯下楼的时候，秦少辞坐在沙发上处理文件。
    男人依然是一身笔挺的军装，线条贴合得恰到好处。顾绯是服装设计师，眼睛一扫，就能看出这身军装包裹的身体有着多么完美的身材比例。
    军装确实是最适合他的。
    秦少辞冷冷道：“顾小姐，现在已经上午十点三十七分了。”
    他回来的时候，机器人管家就告诉他顾绯还在睡。等到顾绯终于睡醒，机器人管家转达了他的通知，也足足过了半个小时，才见她下楼。
    只是她的打扮……
    秦少辞神色微凛，她穿了一件宽大的衬衫，是他的。两条纤细的腿露在外面，肌肤莹白似雪。
    “抱歉，”顾绯耸了耸肩，语气颇为无辜，“我带的衣服都在飞船上，现在没有衣服穿，只好先借借您的了，耽误了一点时间。”
    秦少辞罕见地陷入了沉默。
    半晌，他淡声道：“先吃早餐。”
    他放下文件，转身离开，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顾绯啧了一声，慢悠悠地在餐桌前坐好。
    早餐摆了十几个盘子，都是小份，几口就可以解决。从西式的烟熏鸡肉三明治、芝士培根可颂，再到中式的肠粉虾饺，应有尽有，丰富程度不亚于午餐。
    没想到到了星际还能吃到这么丰盛的早餐，秦少辞这些手下还挺厉害的。
    另一边，秦少辞走进会客厅，拨通了一名部将的电话。
    “昨天不是缴获了一艘飞船吗？飞船上的东西呢？”
    对方的语气有点蒙：“呃，您不是说要进行全面检查吗？那些东西也拿去检测了……”
    秦少辞：“。”
    于是电话打到了副官的手环上。
    指挥官大人禁.欲冷淡的声音从手环里传来：
    “准备几套女装。”
    副官差点没把自己怀里抱着的资料打翻。
    “好、好的指挥官大人。”
    ……
    遥远的荒芜星球，一艘战舰掠过上空，停在了一处已经废弃的浅海滩边。
    战舰内，治疗舱的舱门缓缓打开，青年睁开了眼。
    阵阵钝痛从头部传来，他忍不住拧紧眉头，不自禁地低低出声：“帝国……”
    “司越元帅！”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抱着文件夹，嗓音带着激动，“您终于醒过来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前段时间，帝国的飞船来到荒芜星球，终于找到了司越，只是他失去了大部分记忆。
    经过多日不懈地交谈，司越终于同意进入他们的飞船，接受一系列恢复记忆的治疗。
    他们的团队尝试了多种方法，依然不见成效，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搏。
    倘若无法帮司越恢复记忆，就只能采取强制手段把他带回帝国了。
    无数记忆如走马观花般在眼前晃过，司越按了按太阳穴，“……嗯。”
    第252章 钓到一只指挥官（8）
    记忆里的最后一幕，是他的机甲在火光中被炸成碎片，而他自己也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
    被陌生女孩相救，甚至与她互通心意……司越的眼底一片漠然，仿佛记忆深处的那个人，已经与他毫无关系。
    看着这熟悉的冷漠眼神，医生长舒一口气，他知道，他们熟悉的司越元帅终于回来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战舰内部，几个司越的部下匆匆忙忙地跑过来，跪在他面前：“元帅！”
    司越淡声问：“帝国那边怎么样了？”
    “一切安好，我们抓获了三名半兽人，关押在母星的提兰监狱里，等您回去审讯，”部下连忙道，“元帅，我们已经找了您一个多月了，您能回来实在太好了。”
    司越点点头，“准备返航吧。”
    过去他风头正盛，本就有不少人在背后做文章，现在又在荒芜星球耽误了一个多月……也不知道母星那边是什么情况。
    当务之急，是审讯那三名半兽人。
    司越的机甲已经被炸毁，帝国找不到录像，因此只有司越本人知道，那三名半兽人其实是半兽人联盟的机甲师。

 第301章

    那位暗中投靠帝国的半兽人告诉他，半兽人联盟用来作战的机甲经过特殊的改良，能与半兽人的基因天赋相连，威力比之前增长数倍。
    此次战役，半兽人只是用了几个半成品，就将司越重伤，倘若广泛推广，必然成为帝国的大患。
    部下有些犹豫：“那，荒芜星球这边，有个姑娘……”
    他们把司越带走后，那个叫安向晚的小姑娘隔三差五就找到他们的联系据点，试图打探司越的下落。可他们怎么能告诉安向晚司越的真实身份？暴露他来自联邦帝国已经是大忌，他们无法再透露更多的信息了。
    司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语气冷漠得像在对待陌生人：“转一笔星币给她，作为这段时间照顾我的酬劳。”
    他是帝国的元帅，她是半兽人，他们注定不可能有结果。更何况帝国的纯种人类只认基因匹配的结果，他已经有了最适合他的未婚妻，不需要一个所谓的“恋人”。
    对于司越来说，比起恋爱结婚，打仗才是他更需要关注的事。
    “……是。”部下点了点头。
    虽然他心里觉得这么做不好，但想来站在高位的人，都要像元帅这样斩断七情六欲吧……
    “元帅。”
    过了一会儿，有位传讯员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元帅，有一条来自顾巡礼大人的简讯。”
    帝国的首席执政官顾巡礼，名义上是他的顶头上司，私底下还有另一层身份，司越的准岳父。
    他道：“我看看。”
    光芒一闪，出现了顾巡礼的全息影像。
    “我的女儿顾绯失踪了，信号检测显示她驾驶的飞船在母星7区消失，又出现在荒芜星球至伽马星系m-39轨道……”
    荒芜星球不归帝国管，顾巡礼自己又脱不开身，他只能求助于这艘前往荒芜星球寻找司越的战舰了。
    不过，伽马星系……那已经到了半兽人联盟的地盘了。
    思考片刻，司越道：“这样吧，给我准备一艘小型飞船和一架机甲，我去那边看看。”
    *
    半兽人联盟，坦桑星。
    顾绯离开庄园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身新的衣服。
    副官送来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女装，漂亮归漂亮，也很……容易让人误会。秦少辞黑着脸，又让他取来一套联盟士兵的训练服。
    结果这样的风格被她轻松驾驭，黑灰色的紧身衣包裹住玲珑曼妙的身材，长裤扎进皮靴，勾勒出纤细笔挺的长腿，叫人很难不浮想联翩。
    连副官都忍不住偷偷多看了一眼。
    结果就是，一坐上悬浮列车，秦少辞便把一件宽大的皮衣外套披在了顾绯身上，冷冷地看向副官：“你不用跟过来了。”
    副官：“……遵命，指挥官大人。”
    秦少辞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这个女人太危险，与她接触的人自然越少越好，最好只有他一个。
    只有把她拴在身边，他才能放下心来。
    盯着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的顾绯，秦少辞想了想，又把一副墨镜丢给了她：“戴上。”
    他们将要前往军事基地，这是极为私密的地方，秦少辞自然不可能让顾绯看见军事基地的全貌。
    经过改造的墨镜可以遮蔽她的视线，这样虽然省去了许多麻烦，不过……
    “指挥官大人，”顾绯把玩着墨镜，好奇地问道，“我戴上之后该怎么走路？您牵着我吗？”
    秦少辞：“……”
    他以沉默应对顾绯的问题。
    悬浮列车一路驶向8区，秦少辞带着顾绯，走进了军事基地。
    出来接待的军官眼睛都瞪直了。
    重点倒不是指挥官大人带了个人过来，而是……二人的手，紧紧牵在一起。
    虽然只是指挥官单方面抓着她的手腕，可指挥官最忌讳肢体接触，什么时候跟别人有过这么亲密的动作？
    秦少辞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道：“不要关注你不该关注的事。”
    这句话果然很有威慑力，这么简简单单地一说，整个军事基地都没人敢多看顾绯一眼。
    顾绯漫不经心地被秦少辞牵着走。
    虽然戴着墨镜，但通过系统的实时转播，她什么都看得见，这副墨镜对她来说根本没有作用。
    但却有别样的效果。
    女人的手腕纤细，肌肤滑腻柔软，像一团棉花糖。
    秦少辞目不斜视地走向前，耳边却响起她的声音：“指挥官大人，您可以不用那么紧张。”
    秦少辞：“……”
    秦少辞：“我没有。”
    “那就是您力气太大了，”顾绯语气哀怨，“弄疼我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掌心的柔软顿时成了烫手山芋，秦少辞下意识松开手，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从手腕，转为拢住了她的手指。
    顾绯悄无声息地勾了下唇。
    漫长的路终于走到了尽头，那只握着她的手终于松开，秦少辞冷淡的声音传来：“到了。”
    这是一间储藏室。
    第253章 钓到一只指挥官（9）
    储藏室里除了放着顾绯的飞船外，还有一台银色的机甲，安静地坐在地上，灯光打下，看起来漂亮极了。
    顾绯摘下墨镜，看见秦少辞打开驾驶舱门，坐了进去。
    耳边传来他冷淡的声音：“过来。”

 第302章

    他要亲自驾驶机甲吗？
    顾绯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这台机甲，学着秦少辞的样子，跨进了驾驶舱。
    只是不知怎的，脚下一滑，差点踩空。眼见要摔下，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伸了出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军校毕业的学生，上机甲都会摔跤？”
    顾绯笑得漫不经心：“指挥官大人，这两天我精神高度紧张，状态不好，也不能怪我呀。”
    ——要怪，只能怪制造这一系列紧张氛围的人了。
    秦少辞自然听懂了她的话外之音，掌心的肌肤忽然变得滚烫起来，他抿了抿唇，面无表情地挪开视线，拉下了操纵杆。
    机甲与飞船不同，靠的不是手动操作，而是通过精神力建立联系。只要精神力足够强大，机甲将会成为最有力的武器。
    秦少辞的精神力是s级，是人类目前划分精神力中最高的一个等级，可以轻松操纵任何机甲。
    与机甲建立联系之后，秦少辞的神色就变得专注起来。
    机甲踏进飞船，日光倾泻，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泽，俊美如神祇。
    这确实是顾绯第一次坐在机甲的驾驶舱里。
    上一次来星际世界，她是个柔弱的万人迷女主，虽然有着女王的身份，却只能在王宫里当金丝雀，剧情也主要围绕王宫发生的事展开，实在是无趣极了。
    令顾绯比较好奇的，是与机甲建立联系的这个精神力。
    因为她发现，这具身体的精神力居然也是s。
    倒也是，能和男主司越的基因匹配度85%，她的精神力又会差得到哪里去呢？不然也不会被帝国军事学校录取了。
    只是她疏于训练，不肯吃苦，最后也只是勉强混了个毕业，没有进入部队。
    精神力是遗传的，因此s级基因在全宇宙不算特别罕见。那些上流人士之所以选择联姻，就是要保证下一代的精神力绝对优秀。只是随着s级精神力的泛滥，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与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人的水平，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要是帝国在s级精神力中再一次进行细分，秦少辞、司越必然处于金字塔的顶尖，而像顾绯这具身体，只是因为投胎投得好罢了。
    控制屏幕亮起，面前的景象清晰地映入眼帘，他们登上飞船，驶离了7区军事基地，朝着9区飞去。
    同在伽马星系，9区离7区不远。只是身边坐着秦少辞这个闷葫芦，路上实在无聊，顾绯干脆在脑子里找系统聊天：“小八，把这具身体接触过的那些精神力训练资料调出来让我看看。”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系统马上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秦少辞虽然在操控机甲，只是身边忽然安静下来，也罕见地感到了一丝不习惯。她不是很喜欢说话么？
    他不由得扫去一眼，发现顾绯靠着副驾驶座，似乎在闭目养神，完全没有与他说话的意思。
    秦少辞冷漠地收回了视线。
    一段时间后，飞船进入伽马星系9区上空。
    银河辽阔无垠，只有几架闪烁着红点的电子巡逻兵沿着既定轨道机械地运作，看不见任何生物的痕迹。
    电子巡逻兵的造型有点像小蜜蜂，个头不大，脸部是一个摄像头，身体上装载着机械双翼。
    原本闭目养神的顾绯睁开了眼，看着机甲的显示屏幕，好奇地问道：“指挥官大人，这台机甲是‘银翼’吗？”
    临时补了一大堆驾驶机甲的资料，顾绯也知道了秦少辞这台机甲的由来。银翼是高防御型机甲，双人驾驶，背后可以撑开巨大的机械羽翼，曾经在秦少辞的操控下歼灭了一队变种的高级虫族。
    秦少辞语气冷淡：“嗯。”
    依然是一副没有什么交流欲.望的样子。
    只见他打开了飞船的舱门，他所驾驶的机甲忽然伸出一只手臂，迅速地抓住了一只电子巡逻兵。
    在电子巡逻兵自爆之前，秦少辞拔掉了它身上的开关，巡逻兵瞬间进入了关机状态。
    顾绯在心里啧啧两声，给系统介绍：“看，这就是男人的虚荣心。”
    系统：“……”
    它只是一只弱小可怜无助的统，什么都不懂。
    银翼捧着电子巡逻兵，跪坐下来。秦少辞走下驾驶舱，从飞船操作台的抽屉里取出了那枚透明的芯片。
    他三下两下打开了飞船的核心区域，把芯片放了进去，又将电子巡逻兵开机，信号灯闪烁两下，由红转蓝，这是没有信号的意思。
    只是将芯片取出，没过一会儿，电子巡逻兵又恢复了正常运作。
    秦少辞眼眸微眯。
    “这块芯片，你从哪里得到的？”
    “指挥官大人，这个问题就有点为难我了，”顾绯一脸无辜，“飞船是我买的，又不是我做的，难道我还要帮你找飞船的制造商吗？”
    秦少辞的部下早在第一遍检测飞船的时候，就发现了制造商的logo。那个制造商的飞船他们缴获过，也将结构收录了系统，却没有跟顾绯的这艘对上，显然是被改装过的。
    她依然什么也不说。
    盯着她精致漂亮的脸，秦少辞握紧手中的芯片，向前一步，手撑在了飞船的操纵台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顾绯被迫向后退，背抵着驾驶座，眼里却不减笑意。
    她的睫毛细长，根根分明，像蝴蝶的翅膀。黑色的眼瞳也很清澈，如同一颗晶莹的黑葡萄。

 第303章

    这副模样，倘若扮起无辜，确实很容易博得同情。
    “顾绯，”秦少辞滚了滚喉结，嗓音微哑，“我的耐心有限，不想跟你玩寻宝小游戏。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好吧好吧，”顾绯眨了眨眼，好似被他说服了，叹了口气，“我承认，我不是以正当借口离开母星的，我是为了逃婚才跑出来的。”
    *
    阿辞：原本就没有笑容的脸更加失去表情.jpg
    第254章 钓到一只指挥官（10）
    周围骤然安静下来。
    秦少辞呼吸微促，凝视着她纤长的睫毛，一时之间，竟然感到一丝可笑。
    觉得他自己可笑。
    他像中了邪一样，把她带进了自己的私人庄园，满足了她提出的那些荒谬又无礼的要求，甚至拒绝了副官等部下的跟同，独自一人带她前往9区。
    却因为她一句“我是为了逃婚”，突然清醒过来。
    他这两天到底在做什么？陪这个认识不到两天的陌生女人玩她的小把戏吗？
    真是……无聊。
    顾绯好似没有觉察到秦少辞情绪的变化，自顾自地说道：“我不想嫁给那个男人，但是又无法抵抗家族的要求，所以托人改造了我的飞船，逃跑了。我不会驾驶飞船，开的是自动模式，稀里糊涂就被你们的人拦了下来。”
    “指挥官大人，”顾绯叹气道，“我承认，我的确对您有所隐瞒。但那都是一些生存的必要手段，我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您也知道，以我的能力，如果不是耍一些小伎俩，也不可能会见到您了。”
    面前的男人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只撑着操作台、将她困在臂弯的手臂，缓缓地放下了。
    周身危险的气息散了几分，像是野兽收起了利爪。
    “你的实践成绩确实不怎么样，”秦少辞冷淡道，“也就谋略勉强能看。”
    将芯片放回抽屉，秦少辞却没有回机甲驾驶舱，而是在飞船的驾驶座上坐了下来。
    飞船平稳地沿着轨道航行。
    顾绯撑着椅背，悠悠地说道：“指挥官大人，您怎么不回机甲驾驶舱？”
    飞船也从自动档调到了手动档。
    这飞船也真是的，明明空间大得都能钻进一台机甲了，居然只有一个驾驶座，害得她只能站着。
    驾驶座再舒适再豪华，也不好容纳两个人啊。
    秦少辞：“看着。”
    嗯？看什么？
    顾绯挑了下眉，却见秦少辞拉下操纵杆，重新打开了卫星图。
    他把目的地设在了这片星域的唯一一颗星球上。
    g-23星球，曾经是帝国最大的坦桑石产地，资源挖空后被废弃，坦桑石的主要供应星球变成了如今的坦桑星。
    再后来，这片星域被半兽人联盟接管，坦桑星被改造成了半兽人的家园，这颗孤独的星球却永远留在了9区。
    秦少辞熟练地驾驶着飞船，向下俯冲，朝着g-23星球的方向飞行。
    这个时代的飞船已经成为了十分普遍的交通工具，经过多次改良，不仅有极为方便的自动档，手动档的操作也很简单。顾绯看着他演示，很快便了解了操作台上那一排按钮的用法。
    嗨呀，这个闷骚。
    她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看着显示屏。
    “小八，男女主那边的剧情怎么样了？”
    系统看了一眼，说道：“男主已经恢复记忆了，现在正准备离开荒芜星球，女主还在寻找他。”
    司越临走前，将最初受伤时穿的那身战服遗落在了安向晚家中，上面写了他的身份信息。他失踪后，安向晚把他的东西都翻了出来，靠着这个，才证明了自己心中的猜测，了解到了他的真实身份。
    “不过宿主……男主他没有跟大部队一起走，他单独开了一艘飞船，好像要往我们这边来诶！”
    虽然顾绯已经改变了剧情走向，但她与司越必然相见，这一点她无法避免。
    她不可能以这么被动的身份留在半兽人联盟。
    就算把秦少辞撩到手，那也只能做他养的金丝雀。
    目光落在专注开飞船的秦少辞身上，顾绯勾了勾唇：“知道了。”
    机甲和飞船……用哪一个好呢？
    *
    不久之后，飞船来到了g-23星球。
    飞船并未直接降落，而是低空飞了一圈，这边一片都是荒地，四周不见一棵草木，连天空都是冷淡的灰色，大气层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雾霾。
    离矿区近的地方，可以看见大片的简陋厂房，金属表面已经氧化褪色，门窗敞开着，不见任何居住的痕迹。
    厂房后方的山上，则有一片片巨大的露天矿坑。有些矿坑被填埋，有些表面的填充物早已消失，露出黑黝黝的洞口，与那些废弃的厂房一起，勾出荒凉死寂的灰色。
    秦少辞操控者飞船低空飞行，绕过这一个个矿区，眉头却越皱越深。
    这些矿区百年前就已经被开采完了，照理来说，倘若真存在帘石，那些矿工不可能不会发现。
    来之前，秦少辞查过资料，这颗星球上确实发现过帘石，可只有一点点，藏在坦桑石的矿脉中，稍有不慎就会被当成杂质丢弃，这也是帘石珍贵的原因。
    或许，不应该进矿洞。
    将飞船降落在厂房附近的一片荒地上，秦少辞回到了机甲驾驶舱。

 第304章

    顾绯跟在他身后，看见他操控着银翼，摊开了手掌。
    那只被他们抓过来的电子巡逻兵，还在银翼的手里。
    “指挥官大人，”顾绯若无其事地问道，“你们的电子巡逻兵也用了什么特殊材料吗？”
    秦少辞沉默地看了她一眼。
    不知意识到了什么，他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他打开飞船的舱门，启动了电子巡逻兵。
    这个时代，所有的机器，都是可以用精神力控制的。一个小小的电子巡逻兵，很快便顺利地与秦少辞建立了精神感应。
    秦少辞一开始操作还不太习惯，电子巡逻兵绕着银翼飞了两圈，一头撞上显示屏。顾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身边的秦少辞投来冷淡的目光。
    顾绯完全没当回事，还在心里同系统感叹，“小八你看，我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一点就通。
    系统：“……”
    哼，它才不会对号入座呢。
    通过电子巡逻兵，秦少辞强大的精神力笼罩着整个星球，忽地，他的眉目舒展，电子巡逻兵也跟着飞了出去，很快就不见了踪迹。
    过了一会儿，电子巡逻兵与他的联系被彻底切断了。
    秦少辞的心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重新启动了飞船。
    他找到了。
    第255章 钓到一只指挥官（11）
    沿着电子巡逻兵失去信号的方向，飞船开到了一座山的背面，不远处便是浅海滩。
    海水不是正常的湛蓝色，而是黑色，像是章鱼的墨汁，似乎受到了严重的污染。
    山上也没有植被，矿坑一个接一个，许多都是挖了一会儿发现没有矿石便被废弃了的。
    电子巡逻兵就倒在海滩上，已经失去了信号。
    将飞船停下，秦少辞操控着银翼，在海滩上站定。
    天色渐暗，黑色的海水翻涌，与地平线相接，没入灰色的天空之中，遥远得像是来到了另外一片世界。
    孤独，又荒凉。
    他失神时，系统正在实时与顾绯转播司越的情况：“宿主宿主，男主已经接近半兽人联盟领空了，他现在似乎在想办法进去……”
    不能让司越来到这颗星球。
    至少——不是现在。
    顾绯心里有了主意，转头看向秦少辞，却发现他不知做了什么动作，银翼展开了巨大的双翼，飞到了半空之中。
    透过屏幕，她可以清晰地看见银翼的翅膀，金属制成的羽毛根根分明，看起来凌厉又漂亮。
    机甲，确实是个有趣的东西。
    银翼的脚下升起亮光，只听见“砰”的一声，一道光波笔直地打在了沙滩上，仿佛地面都跟着摇动。
    海面浪潮翻涌，黑色的海水吞噬着细沙，不断将岸底的岩石推上岸。
    秦少辞耐心地操控银翼，一下又一下攻击这片海域。直到汹涌的海浪几乎吞噬大半沙滩，又恢复平静，缓慢地退回原来的海岸线之后，才飞了下来。
    退潮之后，沙滩上多了不少东西。除了砂砾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石头以及工业废物。
    银翼蹲下身，机器手一抓，抓了一大把砂砾。
    扫描仪快速地将这些砂砾逐一检测，一个个复杂的结构图出现在显示屏上，直到发出强烈的震动声。
    【与坦桑石结构相似度90%】
    【经检测，该物质为帘石】
    附着在一块岩石上，毫不起眼的一小块帘石。
    如此重复着这样的动作，多挖几把沙子，居然就能找到帘石。
    只是都很小，像是被水的力量冲刷上来，而且大多与其他岩石紧挨在一起，提炼起来很是复杂。
    秦少辞放下了手中的石头，来到了海岸边。
    “指挥官大人，”顾绯支着下巴，“这些石头，是从海底下被冲上来的吧？”
    在秦少辞的轰炸下，那些有干扰作用的表层杂质也被海水冲上岸，露出了里面的帘石。
    一脚踩进海水里，秦少辞淡淡道：“嗯。”
    这些海水与正常海水的成分没有多大区别，只是因为这个星球的特殊，再加上受到了严重的污染，这才呈现了墨汁一样的黑色。
    海水很浅，银翼走了一大截距离，海水仅仅只是淹没了它的腰身。
    银翼的身体里冒出一架防水探测仪，缓缓下沉。
    很快，屏幕上呈现了结果。
    这片海域之下，埋藏着一条完整的帘石矿脉。
    或许当时的人也没有想到矿石藏在海底之下，毕竟这与资料中可能出现坦桑石的地方完全不符。由于帘石很是稀有，人们至今也没有弄清楚帘石的产地，只当作是某些坦桑石受到辐射发生了变化。
    将探测仪收回，秦少辞退回到了岸边，俯视着这片黑色的海域。
    “看来指挥官大人的收获不小，”顾绯轻笑一声，“这样，足够换我的自由吗？”
    秦少辞眯起眼，凝视着她的脸。
    此时天色已晚，她的眸子却依然明亮，仿佛坠落的星辰。
    “你早就知道这里有矿脉？”
    “这可能吗？”顾绯反问道，“从来到g-23星球到寻找这片海域，不都是指挥官大人的主意吗？”
    说谎。
    她看似没有出力，然而走到这一步，都是在她的步步引导之下，她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一切。

 第305章

    一个帝国执政官的女儿，怎么会知道这些？况且倘若帝国知道这里埋藏着一条巨大的帘石矿脉，早该想方设法来开采才是。
    若是帝国执意要与半兽人联盟争夺这条矿脉，那又免不了一场恶战。
    这一刻，秦少辞忽然产生了一种冲动——撕开她那层漫不经心的外纱，看见她真实的一面。
    假笑与谎言，除了这些，她还会什么？
    可她确实成功了——这个筹码远比与帝国交换来得诱人。帝国不一定会为了顾绯交出那三位机甲师，可有了矿脉，联盟完全可以去帝国抢人。
    俊眉微微拧起，秦少辞淡道：“我……”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银翼忽然踉跄了一下，跪坐在了沙滩上。
    “小心！”
    眼见顾绯即将从座位上摔倒，秦少辞眼疾手快，将她揽进了怀里，她不是系了安全带吗？什么时候解开的安全带，她又想耍什么花招……
    只是秦少辞猛地发现，身体越来越迟钝，一个清晰的念头，自下而上传入脑海。
    想抱她。
    不管是做什么，他只是想靠近她，肌肤与她相贴，气息与她交融，将她揉进自己的怀里……
    横在腰间的手臂收紧几分，她坐在他的腿上，腰肢纤细，柔若无骨，发间的气息也是香甜的。
    身体完全不受他的使唤，只是出于本能，像一只黏人的大狗一样，把下颌搁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蹭了蹭。
    仅存的一丝理智让秦少辞的神色更冷，他滚了滚喉结，嗓音沙哑极了：“顾绯……！你对我做了什么？”
    她果然留了一手。
    那些乖巧和顺从，都只是打消他警惕心的把戏吧？
    顾绯笑吟吟地看着他，纤细的手指抚摸上他的脸，“不要这么凶嘛，指挥官大人，来，笑一个？”
    手指在他唇瓣上轻点，沿着他唇瓣的轮廓微微向上勾起，像是燃起了一簇火焰。
    秦少辞不受控制地闷.哼一声，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头顶与身后传来，那是……
    “顾绯……”
    他瞳孔微缩，从顾绯的眸中，看见了自己此刻的模样。
    两只耳朵，从他的头上冒了出来。
    黑黑的，尖尖的，看起来柔软又可爱。只是有一只耳朵缺了一块，像是被什么东西啃了一口，留下了一个月牙。
    第256章 钓到一只指挥官（12）
    “指挥官大人，这是什么？”
    在秦少辞怔神之际，女人作乱的手指，已经从他的唇瓣，挪到了他的耳朵尖。
    秦少辞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硬了下来。
    指腹与他的耳尖相碰，她甚至还捏了一下，触电感从耳朵尖传遍全身，秦少辞低哼一声，滚动的喉结看起来极为性.感。
    他的嗓音喑哑：“顾绯……别乱来。”
    可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不仅没有抗拒她的抚摸，甚至渴望更多。
    “您的身体可不是这么说的，”顾绯促狭一笑，收回抚摸他耳朵的手指，却又勾起了他的领带，“除了耳朵……指挥官大人，这又是什么呢？”
    她握住了一条柔软细长的尾巴。
    一条黑色的尾巴，看起来纤细修长，绒毛细密柔软，手感很好。
    这个【二十四小时听话黏人】道具果然很好用，连尾巴都不反抗她的触碰。
    时空管理局还挺贴心，猜到她提出那个条件是因为上个世界当了那么久的猫，因此一下子就给出了她最想要的效果。
    原来，高冷严肃的指挥官大人，只是一只软萌可爱的黑色小猫咪啊。
    还是一边耳朵被啃了一口的小可怜猫咪。
    秦少辞被顾绯压在驾驶座上，他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愤怒、抗拒，再到羞赧，现在已经有了几分自暴自弃的意味。
    “我的半兽人形态，一只黑猫，”他的嗓音冷淡，“看不出来？”
    顾绯笑了一声，捏了捏他的尾巴尖，“还以为指挥官大人会是什么威猛的凶兽呢。”
    状若无意的一句话，却好似戳中了秦少辞的心事，他的神色倏地冷了下来。
    猫猫狗狗，是半兽人里最常见的形态。因为纯种人类一开始做基因实验，大多用的都是普通的流浪猫狗。
    黑猫虽然数量相对较少，却也不算罕见，便是在半兽人中，也处于鄙视链的最底层。
    他幼时有着极高的天赋，原本能被顺利送往军校，却被抢去了名额，那些人看见他，只会唏嘘一声：“原来只是只小丑猫啊……”
    这块月牙形状的缺陷，是秦少辞很小的时候，被一只贪玩的狗啃的。当时血流了满地，却没有人对他伸出援手。半兽人的出身决定他们只认弱肉强食的规则，自那时起，秦少辞便发誓，一定要站在权力的巅峰。
    只是童年的阴影却伴随了他的一生，他再也没有在外人面前展现过自己作为半兽人的特征。
    现在的科技确实可以修复他耳朵上的缺陷，但秦少辞也不愿意这么做。
    他要时刻提醒自己，在没有取得最终胜利之前，他随时有可能变回童年那个谁都可以踩一脚的小丑猫。
    想起这些，秦少辞闭了闭眼，苍绿色的眸中划过一丝自嘲，“很丑吧。”
    他自诩对精神力的掌控已经很娴熟了，几乎不会暴露自己的半兽人形态，也不知道顾绯对他做了什么，才让他的身体如此失控。

 第306章

    难道将精神力训练到一定阶段，不仅可以操控机甲，还可以入侵他人的身体吗？
    “嗯？这不是挺可爱的吗？”
    顾绯抬起手，摸了摸他耳朵上细密的绒毛，“像月牙一样。”
    “那是因为我是半兽人联盟的指挥官，顾小姐，”秦少辞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你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不会将我与那些负面形象联想到一起。”
    倘若换做二十年前呢？那个时候，可没有人说过他可爱，他们只认为他有缺陷。
    身居高位，秦少辞已经听了太多阿谀奉承的话。正因如此，他才更加感到讽刺。
    这个世界上，只有权势，才是绝对的。
    腰身传来异样的感觉，秦少辞瞳孔一缩，发现顾绯不知何时低下了头，解开了他皮带的搭扣，把那根皮带抽了出来。
    顾绯站起身，毫不费力地把他的身体绑在了驾驶座上。
    白皙的手指勾起他的下巴，她微微抬了抬下颌，“那这样呢？”
    怀中的柔软骤然消失，秦少辞的耳朵不安地抖了抖，那条黑色的修长尾巴也不满地翘了起来，似乎想触碰顾绯的手腕，寻求她的安抚。
    “指挥官大人，你好像还没有搞清楚现在的情况，”顾绯道，“你是半兽人的指挥官，我却是联邦帝国的纯种人类。所以现在的你，在我眼里……”
    她弯起细长的狐狸眼，拉长了尾音：“只是一只凶巴巴的小猫咪，难道还不够可爱吗？”
    眼前是她放大的脸，呵出的气体落在他裸.露的肌肤上，仿佛一簇簇火苗，带着滚烫灼人的温度。
    “顾绯……你！”
    秦少辞的心底升起一股羞恼，忍不住喊出了她的名字，耳根却是红透了。
    “不要激怒我，顾绯，”他的嗓音低沉极了，沙哑如恶魔的呓语，仿佛还在试图挽回指挥官的尊严，“从来没有人用‘可爱’来形容我。”
    “也从来没有人把我绑在椅子上，害得我一天都没有吃饭，指挥官大人，”顾绯叹气道，“我这个人心眼很小，你觉得我该怎么报复你才好呢？”
    她已经控制了他的身体，难道这还不够吗？
    秦少辞想要反驳，却见她低下头，娇艳如玫瑰花瓣的唇一点一点向他靠近。
    心跳得厉害，比操控银翼炸毁一个天体产生的效应还要剧烈几分，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她说她是因为逃婚才误闯半兽人的领空，也就是说，在她的星球，她还有一个未婚夫？她知不知道她这么做，是在、是在……
    然而预想之中的事情却没有发生，反倒是那只有缺陷的耳朵，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一个羽毛般轻柔的吻。
    她居然亲了他的耳朵？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少辞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强调，这个女人嘴里就没有说过几句真话，不要轻信她的甜言蜜语，她做这些，只是为了击垮他的自尊心。
    可身后的尾巴却因她的亲吻欢快地摇了起来，明明是只猫，却殷切得像条狗……
    没用。
    这具身体，太没用了。
    第257章 钓到一只指挥官（13）
    喉咙里溢出低低的喘.息声，滚动的喉结也尤为性.感，可惜，就在顾绯思考该从哪里下口的时候，耳边传来系统煞风景的声音：
    “宿主宿主，男主好像已经想到办法了，他快过来了！”
    唉，不能继续了。
    顾绯遗憾地叹了口气，开口道：“指挥官大人，我该走了。”
    她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扑扇，多了几分促狭，“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可能会有一点难受。不过没关系，熬过二十四小时就好了。”
    秦少辞：“…………”
    顾绯想了想，纤细的手指勾起秦少辞的领口，取下了别在他军装上的一枚徽章。
    “留个纪念，指挥官大人，我还挺喜欢你的，”她把玩着手中的徽章，笑得漫不经心，“马上你就会知道了，我是在帮你。”
    帘石的矿脉已经被秦少辞发现，倘若司越现在进入g-23星球，必然察觉到端倪。到时候剧情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就无从得知了。
    秦少辞几乎被她气笑，帮她？操控他的身体又拿走他的徽章，这就是她“帮他”的方式？
    那可真是太折寿了。
    顾绯心想，他现在看上去好像一只被人糟.蹋清白之后炸毛的小猫咪。
    尾巴的手感还挺不错的，可惜她不能再捏捏了。想了想，顾绯补充道：“作为补偿，请指挥官大人放心，那几个半兽人俘虏的事，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秦少辞瞳孔微缩，眼里划过几分诧异。
    他本来想开口问顾绯，见她转头就走，脸上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狡猾又无情的女人。
    她最好别让他再抓到。
    不然……
    身后的尾巴难受得厉害，控制不住地摇了摇，仿佛在期待她的触碰。这样的反应让秦少辞更加感到屈辱，脸色难看极了。
    不然，他一定不会放过她。
    *
    顾绯走下机甲的驾驶舱门，快步跑上了飞船。
    回想着秦少辞驾驶飞船的样子，她很快便上手，顺利地把飞船驶离这块海域。
    趁着秦少辞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处理她，分不出心驾驶机甲，她得赶紧跑。

 第307章

    与其说是他无法分心操控机甲，不如说是……秦少辞不会伤害她。
    将徽章放进贴身的口袋，顾绯勾了下唇，眼里盛着跃跃欲试的笑意，“你说我这么一搞，他会黑化吗？”
    系统：“……按照本世界反派的性格，概率不大。”不过黑化不黑化，宿主都会很危险就是了。
    “啧，真可惜，”顾绯叹气道，“也是，不过是一只傲娇的小猫咪。”
    系统：“……”
    也就宿主敢这么评价他了。
    飞船驶离g-23星球，顾绯又回到了这片荒凉的星空上。
    顾绯驾驶着飞船，在这颗星球附近徘徊，并未靠近不远处的那几只电子巡逻兵。
    她只需要出现在司越的显示屏上就好了。
    这艘飞船就是她从母星开出去的那一艘，带有母星某个著名飞船制造商的logo，司越一眼就可以认出来。
    顾绯没有再继续向前冲，选了一个不易被巡逻兵发现的位置，按照系统给的定位，缓慢地朝着司越的方向接近。
    私人飞船内，司越正耐心地等待着。
    半兽人联盟的电子巡逻兵，他接触过好几次，对它们有一定的了解。两队电子巡逻兵分别负责巡视不同的区域，每隔一段时间进行交班，利用精神力对它们进行干扰，可以为自己争取到几十秒的时间。
    几十秒，足够司越进入半兽人联盟的领地了。
    倘若不幸被电子巡逻兵发现，他也可以直接将电子巡逻兵炸毁，趁乱混进联盟。
    这也是他第一次来到这边，发现这里居然没有士兵在巡逻，只有几队电子的巡逻兵，半兽人联盟居然有防控这么松懈的地方？
    司越一边思考，一边观察屏幕上几个电子巡逻兵的活动轨迹，忽地，被屏幕上一个移动的小红点吸引了注意。
    那是……
    那艘飞船停在一颗星球附近，恰好也是电子巡逻兵暂时不会扫描到的区域，像是跟他一样，也在刻意躲避这些巡逻兵。
    只要有一张半兽人联盟的身份证明，就可以通过巡逻兵的检测。除非这艘飞船的主人，不是联盟的人。
    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司越的脑海。
    他必须尽快与这艘飞船的主人取得联系。
    打开主控板，司越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了几下。
    “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在不远处爆炸，立刻有一队电子巡逻兵被吸引了过去。
    恰是此时，司越操控飞船，迅速冲了进去！
    他离那艘飞船越来越近，扫描仪扫描了飞船的全身，也清楚地发现了那个属于母星的logo。
    司越松了口气，朝着那艘飞船的方向，发射了一枚小小的信号弹，这是让她配合他的意思。
    然而那艘飞船并未给出回应，居然直接瞄准了其中一只电子巡逻兵，发射激光。
    是谁在驾驶那艘飞船，他疯了不成……！
    被瞄准的那只电子巡逻兵应声而碎，几乎整块领空上的巡逻兵都被吸引了过去，围在它的碎片附近。
    那艘飞船也顺利地冲出了半兽人联盟的领空。
    司越见状，连忙跟上了它。
    出了这片领空，就是荒芜星球。根据电子巡逻兵的程序设定，它们不会离开它们选定的那片区域，他们暂时安全了。
    司越看着显示屏，发现那艘飞船始终稳稳地沿着轨迹行驶，虽然一开始操作得有些踉跄，但很快掌握了技巧。
    也不知道是谁在驾驶飞船，不论是胆量还是计谋都很出色，如果是个士兵，或许可以考虑调到他的队伍里……
    正想着，屏幕上却弹出了一条消息，显示对面的飞船申请与他通话。
    司越选择同意，女人清晰的影像，在屏幕上浮现。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穿着一身士兵作战时才会穿的训练服，坐在操控台前，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司越愣了一下，眉头微拧，方才反应过来，这是他的那位未婚妻，顾绯。
    第258章 钓到一只指挥官（14）
    这位帝国安排的未婚妻，司越没有见过几面，在他的心里，他不会拒绝任何帝国的安排，也会履行婚姻的义务，至于未婚妻是谁，这并不重要。
    他对顾绯的印象，还停留在那张他扫过一眼的毕业成绩单。勉强合格的成绩，在司越眼里，就跟零分没什么区别，因此他并未放在心上。
    娶她，只不过是执行帝国的指令罢了。
    她居然还会开飞船？
    “司越元帅？”见到他，顾绯显然也很惊讶，眉毛微微一挑，“你不是在帝国养伤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就让司越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难道说他是过来救她的？可刚才的一幕显而易见——就算没有他的出现，顾绯一个人也能顺利离开半兽人联盟的领空。
    况且，司越自己心里清楚，这根本算不上“救”。来这一趟，对他而言，只是“执行指令”，出于元帅的责任，他会完成颁布给他的任务。就算对象是另外一个人，他也同样会这么做。
    更何况司越有自己的私心——顾绯是执政官的独女，如果救了她，这份人情所带来的价值，是远远不能衡量的。
    “你父亲让我找你，”司越冷着一张脸，“你为什么会闯进伽马星系？那一块是半兽人联盟的地盘，你是怎么进去的？”

 第308章

    “元帅，我也不清楚，”顾绯无辜地耸了耸肩，“我又不会驾驶飞船，只是想来荒芜星球看看，哪知道飞船自己开到这边来了。刚才那样开还是我看教程现学的呢。”
    踉踉跄跄，确实是新手该有的样子。
    可飞船能无缘无故改换轨道？还有她直接炮轰电子巡逻兵的举动……
    “顾小姐，”想到这里，司越的声音不由得冷了几分，“你刚才太冲动了。那是半兽人联盟的电子巡逻兵，你开枪的时候，已经暴露了你的位置，倘若有军队在附近，我们一定会被发现的。”
    顾绯啧了一声。
    明明就是他没有“出手”救她，现在为了在她身上找回场子，反而开始教育她了，真把自己当成他的军事训练基地了呢？
    还真是个霸道元帅啊。
    她炸一个电子巡逻兵怎么了？她还把半兽人联盟的指挥官给绑了呢。
    “司越元帅，我就是因为看见没有巡逻的士兵，才决定开枪的，”顾绯道，“如你所见，我已经被困在那里两天了。我等了两天才等到那些巡逻的士兵离开，这才决定轰炸电子巡逻兵。”
    她没有把话说完，司越却一瞬间明白了她的话外之意——她是在怪自己添乱。
    毕竟刚才，司越也开了一枪。
    他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司越并不擅长跟人打交道，毕竟，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奉承他，还没有人敢甩他脸色，哪怕这个人是他的未婚妻。
    “你应该改改你莽撞的性格，顾小姐，你不可能每一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司越淡声道，“反驳我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们未来必然要生活在一起。”
    顾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是吗？”
    “虽然我很感谢司越元帅特意跑来一趟，不过，原来元帅你也知道，我是你的‘未婚妻’，不是你训练的那些士兵，”她说得轻描淡写，却有着不容忽略的气势，“元帅，这里是星域，不是你的战场，你应该改改你那套说话方式，我们是平等的。”
    说完，顾绯直接切断了通话。
    他都没有救到她，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给谁看呢？
    反正顾绯是娇蛮任性的大小姐，恶名在外，性格摆在这里，司越要是同她置气，反倒是显得他自讨没趣了。
    被挂断电话的司越显然也想到了这点。黑着一张脸，把注意力放在了操控飞船上。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
    哪怕他失去记忆，流落荒芜星球，他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
    司越猛地想起来，他之所以没有被差别对待，似乎是因为那个收留他的女孩，把他保护得很好。
    但她已经被他抛弃了。
    *
    一只电子巡逻兵被炸毁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坦桑星的军事基地。
    监控录像清晰地拍下了飞船离开半兽人联盟的一幕，副官看完录像，当即发出了同秦少辞通讯的申请。
    那不是顾绯的飞船吗？飞船开走了，顾绯又在哪？
    指挥官大人明明带着顾绯去g-23星球了……指挥官大人现在怎么样了？！
    过了好一会儿，通讯才终于被接听，男人沙哑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什么事？”
    副官懵了一下。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指挥官大人这个语气，怎么这么像……欲.求.不满呢？
    “指挥官大人，呃，我是不是打扰到您了……？”
    秦少辞：“……”
    “你在想什么？没有，”他的语气更冷，“安排一艘飞船来g-23星球接我，再带一支勘察队，这里有情况。”
    副官觉得他更凶了，果然是被他猜中了吧。
    只是，接他？顾绯呢？
    副官的语气有些迟疑：“指挥官大人，刚刚有人驾驶飞船炸毁了一只电子巡逻兵，那艘飞船好像是顾小姐的，她已经到荒芜星球附近了，我们要继续追踪吗？”
    “不用。”
    秦少辞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以后不要管她的事。”
    他会亲自处理这个嚣张狂妄的女人。
    “……好的。”
    副官的办事效率很高，不久之后，便驾驶着飞船，带着秦少辞指定的那支勘察队，抵达g-23星球。
    来到秦少辞指定的位置，他扫了一圈，只发现了坐在沙滩上的银翼，没有看见飞船的踪迹。
    指挥官大人果然放那个女人走了……啧啧啧，这么多年了，居然有人能在指挥官大人的手里逃之夭夭？这时代啊，终究是变了。
    秦少辞冷着一张脸走上飞船，直接推开了浴室的门。
    副官：“？？？”
    “海水里埋藏着一条帘石矿脉，给你们二十个小时弄清楚情况，期间不要靠近这艘飞船，”秦少辞的语气冷淡，“以及，做好跟联盟帝国交换俘虏的谈判准备，我会亲自去。”
    第259章 钓到一只指挥官（15）
    联邦帝星。
    这颗被纯种人类亲切地以“母亲”来命名的星球，不仅是人类世界存在时间最长的星球，更拥有全宇宙最繁华的大都市以及最先进的科技。
    两艘飞船无声无息地降落在政府大楼。早已等候多时的军官热情地前来迎接，“司越元帅！您终于回来了！”
    军官本以为另外一艘会是几个跟随司越的士兵，刚准备去慰问一下，却看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走了下来，穿的还是一身士兵的训练服。

 第309章

    这训练服他再熟悉不过，胸口还印着半兽人联盟的徽章。军官神色一凛，在看清楚顾绯的脸之后，整个人都愣住了：“……小绯？”
    顾绯笑了笑：“好久不见，肖叔叔。”
    在顾绯的父亲顾巡礼还没有成为执政官之前，他就一直在政府大楼工作，这些过去的同事、如今的政府高级官员，可以说是看着顾绯长大的。
    顾绯和司越是未婚夫妻，两个人一起出现，似乎不是一件怪事，可军官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顾绯为什么会穿着半兽人联盟的训练服？他们这是去哪了？
    只是比起顾绯，司越的情况显然更值得关注。因此军官只是点了点头，“你父亲在王宫开会，估计要很晚才能回来，你可以留在政府大楼用晚餐。”
    “不用了肖叔叔，我先回家了，”顾绯道，“可以借一辆车吗？”
    “我叫人送你。”
    话虽这么说，军官不由得看了司越一眼，这不像是对未婚妻的态度吧，这小子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虽然司越的高冷的性子人人都知晓，可他和顾绯毕竟是要结婚的，难不成就要这么像陌生人一样相处一辈子吗？
    顾绯弯了弯眼：“那就麻烦肖叔叔了。”
    司越仍是冷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地扫了顾绯一眼。现在装出一副懂事乖巧的样子，有什么意义？
    司越的反应被军官尽收眼底，心里唏嘘一声，顾绯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平日里被如珠似宝宠着的大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和颜悦色过？还不是在给未婚夫面子。
    现在的年轻人啊……司越跟顾绯的基因匹配度是85%，命中注定的一对，怎么就不能好好相处一下呢？
    这孩子在部队里被训练了这么多年，也该过点正常人的生活嘛，又不是打仗机器。
    不理解，真是不理解。
    心里虽这么想，军官却没有太多地表露私人的情绪。只是跟手下的人打了声招呼，命人送顾绯回家了。
    顾绯住的执政官府，就在首府街道——莱斯顿大街的起点。
    一栋漂亮的白色洋房，整体采用欧式风格的建筑，色调上很是让人舒适。
    回到房间，顾绯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衣服，这才吩咐管家准备好晚餐，耐心等顾巡礼回来。
    “小八，”她喊系统，“把秦少辞那边的情况转给我看看。”
    现在应该还没有到二十四个小时，道具还没失效，也不知道她离开之后，秦少辞是怎么熬过的。
    不过，像他这种条条框框一大堆，接受过严苛训练的人，自制力应该很好吧？
    系统却一反常态，没有答应她的要求，而是支支吾吾地说道：“宿主……宿主这个不能播。”
    顾绯：“哦？”
    系统：“不能播就是不能播！根据时空管理局最新颁布的《净化快穿小世界环境管理协议》第十三条……”
    “打住，我知道了，”顾绯挑了挑眉，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那你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总行了吧？”
    “飞船。……呃，他刚刚从健身房出来，现在去了浴室……”
    咦，他办法还挺多。
    顾绯心情好了，拿起餐叉，开始吃管家准备的晚餐。
    同样是西多士，比起半兽人联盟，这边厨师的手艺，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嗯，面包不够酥软，樱桃和草莓都有点酸……
    她心不在焉地吃着晚饭，没过多久，顾巡礼便回来了。
    他似乎匆忙赶回来，身上还穿着参加会议时候的制服，发丝也略显凌乱，看见顾绯，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无奈又责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顾绯失踪是私事，顾巡礼虽然是执政官，却不可能随意动用自己的权力找人。因此也只能卖了个人情，拜托熟人帮他寻找顾绯的飞船。
    好不容易收到了飞船的信号，却在半兽人联盟的领空。顾巡礼又心慌又着急，赶紧联系上了那支寻找司越的队伍，这才得到了顾绯的消息。
    “我只是想出远门散散心，对不起嘛爸爸，”顾绯起身，晃了晃他的手臂，“我一开始定位明明是荒芜星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飞船会跑到半兽人联盟的领空……”
    这句话似乎提醒了顾巡礼，他的脸色顿时变得严肃了几分，“绯绯，他们说你回来的时候穿着半兽人联盟的训练服，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真的不知道，”顾绯叹气一声，语气充满无辜，“我承认，爸爸，我不想嫁给司越，所以拜托甘伯伯帮我改造了飞船，这样你就找不到我了。但是我不会驾驶飞船，开的是自动驾驶，也不认识去荒芜星球的路，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几个半兽人的巡逻兵包围了。”
    听了顾绯的话，顾巡礼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你还遇到了半兽人？！”
    “所以我不是耍了他们一把，抢了他们的训练服逃出来了吗？”顾绯笑着说道，“我还学会了驾驶飞船，爸爸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
    她的眼眸清澈，十足的小女儿作态，让顾巡礼的心也忍不住软了下来。
    然而仔细回想她说过的话，却又觉得有几分深意。偏离轨道的飞船，甘伯伯……她让甘敬诚帮她改造的飞船？
    第260章 钓到一只指挥官（16）
    甘敬诚其人，就是一只笑面虎。去年的执政官大选，顾巡礼已经看出了他的不怀好意。只是看在他过去是女儿老师的份上，才没有与他撕破脸。

 第310章

    绯绯居然会请他帮忙改造飞船……责怪的话到了嘴边，顾巡礼却忽然说不出口了。
    女儿行事固然冲动了些，可逃婚逃到荒芜星球，甚至跑到半兽人联盟这么大胆的事，倘若没有有心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她便是有这个想法，也无法独自完成。
    有问题的，另有其人。
    他的眼里多了几分凝重，却被很好地掩饰下去，随后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绯绯，这么危险的事，以后不要做了。”
    至于司越那边……
    顾巡礼不由得感到失望，他找了很多关系，又说了不少好话，拜托司越帮忙寻找顾绯。当时司越很快便答应了他的请求，想起他大病初愈，顾巡礼心里原本是感动的。
    可从事实来看，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顾绯说她是自己逃出半兽人联盟的，虽然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偷了他们的训练服，都与司越没有半分关系。
    既然不是司越救的人，刚才在政府大楼他向司越道谢时，司越怎么不告诉他实情？
    顾绯母亲去的早，幼时他又忙于政事，一直对她疏于管教，她的童年时期几乎都是在寄宿学校度过的。
    后来顾巡礼进入政府大楼工作，这才把她接到了身边，出于童年缺少关怀的内疚，一直对她很是纵容，这才让她养成了这样的性格。
    把顾绯送去做基因匹配测试，并且很快与司越订婚，也是顾巡礼认为，只有像司越这样的青年才俊，才配得上他的女儿。
    可这么一看，司越他真是一个合适的丈夫人选吗？
    他或许是位优秀的元帅，人情世故却经营得一塌糊涂，实在让人失望。
    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顾绯和司越都是从帝国军事学校毕业的，甘敬诚是顾绯的老师，也是司越的老师。
    “可是爸爸，我真的不想嫁给司越……”顾绯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细长的眼蒙上一层朦胧的水雾，“我差点被半兽人抓走……我躲到了一个星球的后面，被困在那里整整两天，在那个时候，我能依赖什么呢？”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这才为我选择了司越。可我意识到，依赖他人是没有用的。我被困的时候，你帮不了我，司越也帮不了我，只有我自己才能拯救自己。”
    一番话令顾巡礼的心也跟着颤了颤。他有些恍惚地想，死里逃生一趟，女儿居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他有多久没有见过这么懂事的顾绯了？
    他伸出手，摸了摸顾绯的头，“绯绯，你有这样的想法是好事。”
    顾巡礼没有跟顾绯提司越的事，却也没有反驳她的话，已经可以看出他态度的转变——毕竟，在原主前几次向他提出不想嫁给司越的时候，每一次都被以“你还小不懂事”拒绝。
    “你已经从学校毕业，是个大姑娘了，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铺垫了这么久，顾绯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她笑了笑，说道：“虽然司越元帅……不太好相处，但他很厉害，我很崇拜他，我最想做的，就是成为和他一样优秀的人。”
    如果成为不了，那就拐一个比他更优秀的。
    顾绯心里在想什么，顾巡礼自然无从知晓。他心里欣慰又感动，只是听见女儿夸司越，又有点吃醋。那小子优秀是靠天吃饭，他们司家三代都是高级军官，从小被当成精英培养的人，要是混不出点成绩，那才叫丢人。
    也难怪司越待人高傲，那样的出身，能正常地跟人相处已经很不错了。这么一想，他确实不是一位良配。
    顾绯和司越的基因匹配是85%，虽然高，但还有上升空间。想要解除婚姻关系，其实很简单，找一位匹配度更高的人就好了。
    “我知道了，”顾巡礼的语气和缓了许多，“你先在家里好好休息几天，剩下的事，爸爸替你解决。”
    现在，他最想弄清楚的，是顾绯那艘飞船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
    荒芜星球，太空站。
    这是荒芜星球上最大的太空中转站，也是从荒芜星球前往联邦帝国的唯一通道。联盟与帝国均有驻军，气势剑拔弩张。
    除此之外，这个太空站同样也是最大的贸易中心。走在过道上，可以看见形形色色的人支起摊位，出售自己的货品。或是从荒芜星球上淘到的废旧机甲零件，或是从联邦帝国带来的那些中古饰品，品种繁多，让人目不暇接。
    安向晚背着双肩包，快步前往宇宙飞船的等候室。
    这是二十一年来，安向晚第一次离开她的家。
    她长得清纯甜美，像是离家出走的乖乖女，刚进太空站就差点被打劫，幸好身边的路人救了她一把，她这才幸免于难。
    只是这么一闹，她不敢在这个地方多逗留下去，只想着快点离开。
    前几天，她的账户里突然多了一笔巨额转账，不是荒芜星球的货币，而是全宇宙通用的星币，不用想也知道是司越的人做的。
    司越，她的四月哥哥……
    若不是从家里翻到司越遗留的证件，安向晚也不会想到，原来她救下的失忆青年，居然是联邦帝国那位大名鼎鼎的元帅大人。
    可是，他恢复了记忆，就要抹除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吗？
    安向晚依然记得他们初见的场景。青年浑身是血，她昼夜不停地照顾了他两天，他才睁开了眼。

 第311章

    他记忆全无，只记得自己名字的发音似乎是“siyue”，于是安向晚给他起了一个新名字，四月，他是她独一无二的四月哥哥。
    可他就这么说走就走了……
    离开得悄无声息，甚至让人用金钱来羞辱他们这段纯真的感情。
    安向晚可以接受司越的不告而别，她知道这段美好的时光是她偷来的，可这不代表她能接受这样的侮辱。
    她要去母星，她要找到司越，把这笔钱还给他，亲口告诉他她不在乎。
    第261章 钓到一只指挥官（17）
    顾绯在家里过了一段时间的清闲日子，便接到了顾巡礼的安排，将她派往帝国军事学校某个附属军事基地做教官，负责新兵的训练任务。
    不少大家族出身的学生从军校毕业以后，都会选择走这么一条路，混个闲散文职，有个军衔，便可以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不过，考虑到顾绯的那句“想成为和司越元帅一样的人”，顾巡礼犹豫再三，还是做出了这么一个安排。
    顾绯毕竟是从母星最权威的军事学校毕业，还有s级精神力，能力虽不拔尖，却也差不到哪里去。大不了送过去锻炼几天，倘若她不适应，再给她换份工作就好。
    顾巡礼心里自然不希望女儿介入帝国这些纷争，只是想起她独自一人操控飞船回到母星，又从半兽人联盟手中死里逃生，总觉得是这些事让她突然开了窍，她的天赋或许不止于此，这是个锻炼她的很好机会。
    他顾巡礼的女儿，又怎会是平庸之辈。
    做出这些安排之后，顾巡礼直接来到了帝国军事学校政教大楼，走进了甘敬诚的私人办公室。
    好似早有预料一般，甘敬诚正坐在办公室里喝茶。
    他四十出头，身形瘦削，一双眼睛却极为锐利，散发着让人难以看透的精明光芒。明明是位机械工程师，却总是这么一副文质彬彬的打扮，看上去很好相处。
    甘敬诚为人也十分幽默风趣，很受学生欢迎，他的公选课总是人满为患，与不少大家族都私交甚笃。
    因此，去年在执政官选举大会上看见他，所有人都没有感到意外，总觉得这样优秀的人，不该被困在这小小的帝国军事学校，而是该走向整片宇宙。
    “执政官大人今天怎么有心思来拜访我？”甘敬诚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为顾巡礼沏了一壶茶，“茶园基地新培育的一批茶叶，要尝尝吗？”
    星际时代，各种口味的能量饮料取代了茶水咖啡这种传统饮料，几乎没有人保留饮茶的习惯了。
    甘敬诚这个人很奇怪，写字、阅读纸质书籍、坚持吃一日三餐，活得像个三千年前的古代人。过去顾巡礼与甘敬诚交往，在很多时候，也总是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直到上一届执政官大选，顾巡礼才隐约间看见了他真实的一面。
    “你我之间，就没必要进行这些虚情假意的寒暄了，”顾巡礼眯起眼，眸中划过几分怅惋，“我女儿已经回家了。老甘，你很失望吧？”
    更失望的应该是他，二十多年的老友，在执政官大选上抹黑他也就罢了，甚至打上了他女儿的主意。
    这几天，顾巡礼问了许多人，也查阅了飞船上的录像设备。飞船大概受过损害，留下的影像不多，却足够让人基本摸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顾巡礼不敢想象，倘若顾绯落入半兽人联盟的手中，事情将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半兽人联盟本就有把柄在联邦帝国手上，若他们以此要挟，顾绯和顾巡礼就是全帝国的罪人。
    不仅如此，为了挽回顾绯，顾巡礼必然会求助司越，求助联邦和王室。且不说他的执政官位置不保，这将成为他政治生涯永久的污点，他的女儿也会成为为政治牺牲的棋子。
    “老甘，你到底想做什么？”他看着甘敬诚仍然带有微笑的脸，眼里几乎喷出火焰，“只是一届执政官大选，我任期期满之后就无法再连任了，你还有很多机会，你为什么就等不了这几年呢？”
    甘敬诚却说道：“老顾，你品过茶吗？”
    他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批联邦帝国新培育的茶，成色好，也香醇，我只要把茶叶放进杯子里，就能泡出比例最恰到好处的味道，所有的茶包都是一样的。”
    “因为这不是自然生长的茶，而是流水线生产的产品。就像我们的生活一样，我们都被‘完美’同化了。”
    “因为追求完美，我们掏空了一个又一个资源星球；我们进行改造人类的实验，在人体植入动物的基因；我们推出了婚姻基因匹配制度，淘汰那些劣等基因，只允许更优秀、更完美的基因生活在这里……”
    “然后呢？我们得到了最好的，我们抛下的那些呢？那些星球成了宇宙垃圾，成了虫族的孕育地；那些失败的试验品变成了半兽人，被我们驱逐在帝国境外，变成了我们的敌人；多少家庭因为基因匹配制度被拆散……”
    “这套制度，早该改变了，”甘敬诚摇了摇头，“帝国需要一个新的执政官，需要一套新的制度……一分一秒，都耽误不起。”
    顾巡礼直直地看着他：“所以你把我的女儿当成了牺牲品？”
    甘敬诚叹气道：“实现一个伟大的宏图，总需要一部分人做出牺牲。老顾，虫族已经越来越强大了，我们人类却还在跟半兽人联盟打内战，这样有意义吗？虫子要是攻破了我们的防线，我们拿什么去对抗它们？被半兽人联盟淘汰的残兵败将？”

 第312章

    “联盟那位指挥官，秦少辞，你有了解过他吗？我们帝国最优秀的元帅司越，也在他手下吃了败仗。长此以往，在半兽人联盟面前，帝国必然毫无还手之力。”
    “那也不是以这种方式！”顾巡礼振声道，“甘敬诚，动摇一个帝国庞大的根基，绝不是牺牲几个人这么简单，你把一切都想的太理所当然了。你以为用我的女儿去换了那几个半兽人联盟的俘虏，就能改变所有纯种人类对半兽人的态度？还有半兽人那边，你拿什么让他们信任你？”
    归根结底，甘敬诚还是在报复他。牺牲一个顾绯，既能解大选之仇，又能帮半兽人的忙，这对甘敬诚来说，的确是双赢。
    他的话似乎激怒了甘敬诚，甘敬诚脸色一变，冷然道：“你已经被帝国那套思维驯化了——”
    顾巡礼的手环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他打开通讯页面，看见了政府大楼发来的紧急消息：【执政官大人，半兽人指挥官秦少辞带着舰队接近母星，要求跟我们谈判！】
    第262章 钓到一只指挥官（18）
    此时，母星之外，由于半兽人军舰队的靠近，警报器的声音响彻了整片星域。
    按照指令将信号发布出去之后，副官有些一言难尽地看了秦少辞一眼。
    男人一身深灰色军装，眉眼清冷地凝视着显示屏上的画面，苍绿色的眸子微微眯起，侧脸线条棱角分明，仿佛在处理一件严肃棘手的事。
    但只有副官心里清楚，他在指挥官身边工作也有好几年了，就没见他这么高调过，恨不得告诉全帝国他秦少辞是过来谈判的。
    副官隐约猜到其中原因，但只要他提到一点关键词，指挥官大人的表情马上就会变得比一月的极寒星球还要冷，以至于其他军官偷偷跟副官八卦的时候，副官只能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唉，生活真是太难了。
    好一会儿，前线的侦察兵传来消息，“指挥官大人，帝国执政官向我们致电，表示谈判并非小事，需要从长计议，但他们诚心邀请指挥官大人前往母星暂住，进一步商议谈判之事。”
    秦少辞淡淡地嗯了一声。
    半兽人联盟与纯种人类打了一百年的仗，最早纯种人类完全看不起半兽人，他们科技先进，拥有全宇宙最前沿的武器，轻易把半兽人打得落花流水。
    直到近二十年，随着对半兽人所拥有的资源星球深度开发以及秦少辞就任指挥官，半兽人联盟的胜仗越来越多，引起了纯种人类的重视，半兽人联盟的地位才有所上升。
    若是换做从前，半兽人联盟尚且弱小，连靠近母星的勇气都没有，何况是直接带着军舰队，以半胁迫的形式提出跟帝国谈判呢？
    半兽人联盟的成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在g-23星球海底发现的那片帘石矿脉。
    倘若帘石得到开发，这必将成为制胜的有力武器。
    “副官和第二军团随我去母星，其他人留在这里等待进一步指令。”
    将讯息传达之后，秦少辞忽然问道：“我们的住所由谁来安排？”
    与半兽人联盟一家独大的指挥官制度不同，联邦帝国采取联邦与帝国二元制，有王宫与政府大楼两个政治中心。名义上的国家首脑是王室一族，实际上则是由以执政官为首的联邦政府负责。
    因此，就一般而言，帝国接待外来宾客的地方，是王宫。
    “通知他们的执政官，”秦少辞冷淡道，“谈判之事可以暂缓，但鉴于我只与联邦政府打过交道，接待与谈判的事，该由政府全权负责。”
    侦察兵连忙道：“好的。”
    理由合乎情理，语气也很公事公办，军舰里的人当然不会质疑，只有副官悄悄地看了秦少辞一眼。
    他真的好想找人八卦啊……救命……
    *
    母星，帝国军事学校附属基地。
    帝国军事学校每年都会从联邦各个星球选出一批天赋优异的学生，编入基地进行一年的训练，相当于预科。如果通过了预科的考核，就可以顺利进入军事学校就读。
    预科训练的内容比较刻板，无非就是体能、机甲以及精神力三个方面，只是为了让学生提前适应军事学校的生活，因此在预科当教官的，大多都是军事学校的毕业生。
    前几天，基地来了个美女教官负责精神力训练的消息，已经在新生之间传了个遍。
    第一眼见到顾绯的时候，看着她纤细的脖颈与不堪一握的腰肢，新生们心里都十分怀疑，这样的女人居然还能当教官？精神力训练的要求极为严苛，她自己能撑得住吗？
    更何况听说很多上流贵族都是直接靠联姻让下一代获得s级精神力，水分很大，与他们这些实打实训练精神力的根本不能比。
    顾绯什么也没说，直接跟他们一起训练。
    结果他们第一次接受精神力训练，许多人几轮下来就头晕目眩，纷纷趴在场地边缘的栏杆上呕吐，只有顾绯站在仪器旁边，漫不经心地问道：“还有谁要来吗？”
    “如果没有，明天同等强度的精神力训练翻一倍，你们的身体素质太差了。”
    那些私底下吐槽顾绯精神力有水分的学生脸都绿了。
    顾绯确实觉得这个星际世界很有意思。他们所使用的精神力，与修仙和西幻世界所使用的神识，在本质上是一样的。因此，她上手得毫不费力。

 第313章

    只是操控机甲仍显得有些陌生，顾绯在之前还没尝试过用精神力驾驶机甲，于是在下课之后，直接泡在了机甲训练场地，专心研究如何驾驶机甲。
    她对秦少辞使用的那台银翼充满了兴趣，能张开金属翅膀的机甲，看起来比那些有翅膀的妖兽帅气多了。
    顾绯一心待在军事基地，连家都不回了，不用明说，顾巡礼也能看出她这一回是铁了心不想嫁给司越。
    顾巡礼原本想着司越平安回来，两个人的婚事也可以提上日程了，他得找个时间跟司越谈一谈，但顾绯几乎不回家，他对司越的态度也发生了一些变化，这件事就这么暂时搁置了下来。
    与甘敬诚的对峙虽然不欢而散，却也引起了许多深思。基因匹配下的婚姻真的是正确的吗？半兽人联盟从未推行过基因匹配制度，他们培养出来的士兵依然可以打败虫族，甚至打败帝国最优秀的军队……
    更何况由于秦少辞突然提出要谈判，顾巡礼每天各地跑，忙得脚不着地，根本没时间考虑顾绯和司越的事。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系统的通知终于到了：“宿主宿主，女主到母星了！呃，反派也到了，但他的情况更复杂一点……”
    “别着急，一个一个来，他们两个分别是什么情况？”
    顾绯刚结束训练，从浴室里出来，换上了一身清爽干净的衣服，边走边擦头发，听系统在耳边说道：
    “女主下飞船了，现在在空间站里，即将搭上前往首府的悬浮列车。反派前几天就到了母星，你不是说先晾他几天吗？但是……”
    系统的声音戛然而止。
    走廊的尽头，站着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
    第263章 钓到一只指挥官（19）
    男人穿着修身的深灰色军式制服，胸口处佩戴着几枚徽章，单是淡淡地站在那里，强大的存在感便不容忽视。
    只是好似故意一般，徽章并非紧挨着摆放，而是空出了一个位置，刚好可以再放进一枚徽章。
    顾绯心想，这不是巧了么，那枚徽章就在她贴身的口袋里。
    秦少辞并非一人前来，身后跟着他的副官，以及几个穿着西装制服的男人，看着像是政府大楼的人，正在为秦少辞介绍：“秦指挥官，这里就是军事学院附属的军事训练基地了。”
    帝国的人或许看不起半兽人，却无法忽视这位近几年声名鹊起的指挥官秦少辞。因此，虽然帝国吃了败仗，却依然要以贵宾之礼接待秦少辞，带他到首府参观，颇有几分展示大国威严的意思。
    秦少辞的目光淡淡地从墙壁上的奖状扫过，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
    “顾小姐，您也在这里？”倒是一位政府官员看见顾绯，讨好地笑了一声，“秦指挥官，这是我们执政官的女儿顾小姐。”
    他暗自唏嘘，听说执政官的女儿放着清闲的职位不要，非要跑到军事基地来当教官，连家都不回了，这传闻居然是真的？
    副官也悄悄地看了顾绯一眼。
    难怪指挥官突然说今天要去什么军事基地参观，把联邦政府那些人都吓坏了，现在估计都在开会研究指挥官大人的心理了吧……
    他能有什么心思呢，呵呵呵。
    “指挥官？”顾绯微微挑眉，仿佛第一次听见这个陌生的称呼，礼貌地朝着秦少辞伸出手，“秦指挥官，幸会。”
    灼热的目光落了下来，男人眯起苍绿色的眸子，握住了她的手。
    “顾小姐。”
    他冷着一张脸，粗粝的指腹却在不经意间碾过她的掌心。
    真是……好久不见了。
    仅仅只是几分钟的打招呼，客气又疏离。目送秦少辞一行人离开，顾绯摸了摸掌心，啧了一声：“一段时间不见，都学会调.情了？”
    系统：“……”
    那真的不是想吃掉她的意思吗？它非常担忧宿主的身体。
    算了，宿主开心就好。
    “走吧，”顾绯勾了勾唇，“去办正事。”
    *
    大厦鳞次栉比，高耸入云。一圈圈五颜六色的悬浮列车绕着轨道行驶，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型飞船，看起来热闹非凡。
    安向晚走下站台，惊奇地看着面前的一幕幕。
    她居住的荒芜星球科技落后，而且战乱频发，稍不留神就成了联盟与帝国交战的前线，因此根本不可能大量修建悬浮列车轨道，只有有钱人才开得起飞船，他们普通人出行，一般都是乘坐最传统的公交或者地铁。
    首府作为母星最繁华的城市，所承载的人口流动量也非同一般。这座站台每天要吞吐数百万人次，人们穿梭在各个通道，熙熙攘攘，像一只只小小的蚂蚁。
    安向晚原本前几天就能抵达首府。只是由于半兽人联盟的指挥官前来谈判，母星全面戒严，当天直接切断了所有的客运。抵达站台之后，每个人还要接受严格的安全检查，确保身份正常。
    安向晚拿的是荒芜星球的身份证，不属于联邦帝国管理，因此，她必须提前办好前往母星的签证，而且只能在母星逗留七天。
    尤其是最近特殊时期，不少犯罪团伙趁机作乱，企图扰乱母星的秩序。帝国对境外人员的管控异常严格，这才导致安向晚的行程一拖再拖，直到今天才真正降落母星。
    想到这里，安向晚的心里划过一丝受伤。

 第314章

    她早就在悬浮列车的液晶显示屏上看见了司越。
    那是前几天，帝国电视台对司越进行了一个采访。先表达了对他身体的慰问，随后又问他是否好事将近，有没有结婚的想法。
    安向晚直接愣在原地，连上了星网搜索关键词，才知道原来司越还有一个未婚妻。
    执政官的女儿，与他门当户对的大小姐。
    难怪司越看不上她……
    见过更好的，她这种路边的野花野草，又怎入的了司越的眼呢？
    她心里既难过，又感到讽刺。早在十八岁的时候，她的父母就向她坦白了她纯种人类的身份，她也知道了她没有原形的原因，因此，尽管身边的半兽人都对纯种人类充满仇恨，她的心里也始终抱有一丝好感。
    可没有想到，就连她喜欢的人，也是这样的……
    安向晚有些心不在焉地走过了闸机。
    她被人流裹挟着，只是盲目地向前走，忽地，前方突然传来了爆炸声！
    刺耳的警报响彻整个车站大厅，慌乱的人群如鸟兽般朝着四周奔走，警卫员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激光枪。
    被警卫员用枪指着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的帽子已经脱落，露出了一只耳朵，那是半兽人的特征。
    生死一线之际，少年咧嘴一笑，拉开了外套拉链，露出绑在腰间的炸弹。
    “半兽人联盟必将取代联邦帝国，成为宇宙的主人！”
    激光枪展开猛烈的扫射，在瞬间将少年击毙，腰上的炸弹也迅速爆炸。奇怪的是，炸弹看着恐怖，却没有那么强大的威力，仅仅只造成了小范围的震动，把少年的尸体炸得焦黑，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警卫队长语气严肃，低声道：“马上封锁这个站台。爱梅莎夫人和司越元帅就在楼上，我马上喊人去通知他们……”
    “不用，我们来了。”
    迎面走来一男一女，俊美的青年是司越，他身边的这位仪态雍容的贵妇，则是王后的妹妹爱梅莎夫人。
    两人一出现，战台立刻炸开了锅。
    “我的天哪，我居然在有生之年能见到司越元帅……”
    人群之中，安向晚步步后退，退出了拥挤的人群。她捂着嘴，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和司越，居然就这么戏剧化地见面了……
    她要冲上去叫住他吗？可他会不会搭理她？
    黑暗之中，有人伸出了漆黑细长的导管，将什么东西放了出来。
    那黑漆漆的东西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悄无声息地张开翅膀，朝着爱梅莎夫人飞去。
    似乎察觉到什么，司越神色一凛，强大的精神力悄无声息地释放，黑漆漆的东西拐了个弯，竟是朝着安向晚而去！
    第264章 钓到一只指挥官（20）
    不远处，保卫科的科长正在与顾绯聊天：“五年前我在政府大楼工作，还跟顾执政官和你一起吃过饭，一眨眼就长成大姑娘了——”
    “抱歉，借用一下。”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顾绯忽然夺走了身边警卫的枪，打向了某个方向。
    所有的机器都可以注入精神力，子弹也不例外，在强大的精神力控制，以及顾绯所带的“百发百中”被动技能加持之下，子弹准确无误地打中了那个黑漆漆的东西的翅膀，将它从半空中打落。
    是一只虫子。
    她又朝着暗处连开了几枪，似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几个警卫赶紧跑了过去。
    安向晚吓得尖叫一声，却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快步朝她走了过来，淡声道：“你怎么样？”
    她穿着一身休闲装，肤色白皙，五官艳丽，长发扎成丸子头，露出一节白皙的天鹅颈。
    她比安向晚略高一点，身上的衣服虽然不见logo，却是肉眼可见的名贵，再加上从容不迫的气场，让安向晚生出几分自卑之感，一时竟说不出话。
    顾绯又问了一声：“有没有受伤？”
    安向晚磕磕绊绊地说道：“没、没有，谢谢你……”
    她……好漂亮。
    系统啧啧几声，怪不得宿主这段时间天天让它盯着女主，原来是准备抢男主的戏啊。
    顾绯微微颔首，把枪还给身边的警卫。科长也带着人围了过来，他戴上手套，半蹲下身，把地上的虫子尸体捡了起来，脸色越来越凝重。
    他环顾周围，说道：“跟我来。”
    科长打开安全通道的门，将嘈杂的环境隔绝在外，方才说道：“这是寄生蜂。”
    前两年新诞生的一种虫族，个头小，形似蜜蜂，尾部有一根长长的针。寄生蜂非常脆弱，轻轻一拍就能拍死，但是它的针一旦扎进人的体内，就能控制人的大脑。
    寄生蜂是群居生物，本身没有自我意识，由拥有一定智慧的蜂后控制整个蜂族。也就是说，只要掌握了蜂后，将寄生蜂释放出去，便可以通过蜂后控制人类。
    这种虫类诞生的秘密至今没有被解开，帝国怀疑可能是一批虫族分食了那些陨落战场的、精神力强大的人类战士的脑汁，由此发生了变异。
    可到底是谁把这种虫子带到母星上来的？
    恐怕那个自爆的半兽人少年只是个幌子，他们的真正目的……
    科长的脸色有点古怪，不由得多看了安向晚一眼。一个瘦小的人类女孩，长得很清秀，但发育得似乎不是很好，穿的也是旧衣服，她是什么人，怎么会被寄生蜂盯上？

 第315章

    顾绯自然清楚原因。
    如她所料，她改变了剧情的走向，拖延了时间线，恰好撞上了这个剧情。
    寄生蜂是奔着王后的妹妹，也就是那位爱梅莎夫人去的。
    爱梅莎夫人同样出身于名门望族，但精神力只是a级，因此从学校毕业之后，被家族安排与一位高级军官联姻，同时致力于公益事业，在帝国有一定的影响力。
    这次事故的幕后主使，是联邦帝国的一个激进组织，算计过顾绯的甘敬诚便是组织的成员之一。他们妄图利用爱梅莎夫人的身份，打入王室内部。
    今日爱梅莎夫人将代表王室，来到首府最大的站台慰问群众，司越则在站台附近视察。
    彼时司越已经在帝国中央电台宣布了他和顾绯的婚讯，安向晚听了一路的新闻，伤心欲绝，一心想要找司越对峙。
    一下站台，她便撞上了半兽人少年自爆事故，大部分警卫都第一时间冲去了发生爆炸的区域，安向晚也同样看见了人群之中的司越与爱梅莎夫人，当即冲出人群跑了过去。
    伺机已久的人此时在暗中发现了寄生蜂，被敏锐的司越察觉，司越本想用精神力悄无声息地解决掉它，哪知道只是对寄生蜂造成了干扰，以至于寄生蜂改变了方向，却是直接扎向了安向晚。
    司越当即去找安向晚，暗中的人趁乱冲到队伍前面，直接对着司越和爱梅莎夫人开枪，安向晚想也不想，拦在了二人身前，中了一枪，陷入昏迷。
    于是安向晚被司越和爱梅莎夫人带到王宫做检查，他们也终于发现了寄生蜂叮咬安向晚的端倪——安向晚居然也是王室血脉。
    不过现在，又不一样了。
    正想着，安全通道的门忽然被推开，冷着一张脸的司越走了进来。
    几乎是看见司越的刹那，安向晚转过身，躲到了顾绯的身后，没有露出脸。
    她突然……没有那么想见到司越了。
    “顾绯，”却听见司越直接喊出了那个年轻女人的名字，“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绯，这个名字好耳熟……不是司越的未婚妻吗？
    安向晚抬起头，惊愕地看着顾绯。
    怎么会这么巧……可司越这副兴师问罪的口吻，倒也不像是对未婚妻的态度啊？
    “我为什么不可以在这？”顾绯颇为好笑地看着他，“这么久不见，元帅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吗？”
    司越冷声道：“我是在关心你！”
    他看清了顾绯开枪的全程。提起枪就对着人打，那么疯狂的动作……她知道刚才大厅里有多少人吗，就这样盲打？
    不过，她的枪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顾绯不咸不淡地说道：“元帅关心人的方式还挺特别。”
    安向晚失落地看着黑着脸的司越，只觉得他与她记忆中温柔的四月哥哥判若两人。原来记忆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吗？
    司越并未注意到安向晚，只觉得顾绯身后那个女孩的目光有点过于灼热了。那种目光陌生又熟悉，让他的心里有点不舒服。
    他皱皱眉，看了一眼科长掌心的寄生蜂，道：“先把这只寄生蜂送去化验。顾绯，我送你回去。”
    顾绯正要拒绝，扫了眼系统页面上的人物定位，忽然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嘴角几不可见地勾了一下，“行啊。”
    几天没回去，秦少辞怎么跑她家里去了？
    第265章 钓到一只指挥官（21）
    顾绯和司越一前一后离开了站台。
    高傲如司越，心里本没有“送人回家”这个概念，他之所以说出这句话，是因为前几天接到了帝国中央电视台的采访，记者提到了顾绯。
    倘若按照原计划，他与顾绯已经订婚一年多，确实应该举办婚礼了。
    司越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与顾绯联系了——不说顾绯，往常惯来对他照顾有加的顾巡礼，也显得不冷不淡。
    当然，顾巡礼是情有可原的。他忙着处理半兽人联盟的事，确实顾不上他。
    于是昨天，司越来到了莱斯顿大街，想找顾绯谈谈他们的婚事。
    结果他吃了个闭门羹。
    顾巡礼不在，顾绯也不在。偌大的执政官府空无一人，只有几个机器人管家还在工作。
    他才知道，早在一周前，顾绯就去军事基地当教官了，根本没回过家。
    她，当教官？
    荒谬，实在是荒谬极了。
    大部分上流社会的名媛贵族，在二十二岁做完基因匹配测试之后，就会立刻订婚，然后结婚、备孕，照顾孩子，以“夫人”的身份出入各种场合，过上贵太太的生活。
    有的离经叛道一些，会混个清闲职位体验生活，或者如王后的妹妹爱梅莎夫人一样，虽然嫁了人，但也由于致力于慈善事业而活跃在公众视线之中。
    帝国所有的成年男子在二十二岁左右毕业之后，会被要求强制服役两年，因此人们一般把婚期定在二十四岁这一年。
    司越已经成为元帅，因此没有服役退役之说，会一直留在军队。不过，他与大部分人一样，已经形成了固有的观念，认为女人到了二十四岁就应该结婚，顾绯下半年就要过二十四岁生日，他们的婚礼也该提上日程了。
    磁悬浮车开了一路，司越几次欲言又止，直到抵达执政官府，方才回头看了坐在后排的顾绯一眼，微微抿唇：“顾绯。”

 第316章

    顾绯看了他一眼。
    神色漫不经心，气场却丝毫不输给他。
    司越很少在同龄人身上体验过这种感觉，若非要说还有谁……大概就是那位半兽人联盟的指挥官了。
    他冷着一张脸：“刚才我已经收到了消息，被你击毙的那个杀手，是‘第零号’组织的人。”
    这是一个政治组织，从前只是小范围地出现在母星，自从去年执政官大选落幕之后，突然变得活跃起来。
    去年的执政官大选，是第零号组织第一次正式出现在大众视野。那位第零号的代表以激进的笔墨，毫不客气地抨击了帝国所实行的大部分制度，尤其是“基因匹配”以及对半兽人的歧视，要求以古为鉴，彻底变革现有的制度，回到最初的模式。
    这些制度，帝国已经实行了数百年，与吃饭喝水一样，成为了人们公有的一种自然而然的观念，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公开去批判这些制度。
    那位代表在首府发表完演讲之后，当场遭到大部分群众的反对，也引起了绝大多数高层的不满，因此，在第一轮选举就被筛下去了。
    这个结果激怒了第零号组织，从去年到今年，他们在母星各地制造了多起恐怖事件，包括但不限于炸毁基站、绑架政府高官，已经被列入恐怖组织范畴了。
    司越也没有想到他们做事毫无下限，为了达到他们的目的，甚至不惜将虫族带到母星，还是在帝国与半兽人联盟谈判这么关键的时候。
    “总而言之，由于你今天的行为，你很可能已经被他们盯上了，这段时间不要外出，我会派人严格保护执政官府。还有军事基地也不要去了，你如果想要军官证，来我的部队，我给你安排。”
    司越实在难以理解顾绯的想法。她是执政官的女儿，又是他的未婚妻，根本就不需要操心这些事，好端端的跑去当教官做什么？
    和他结婚，诞下s级基因的孩子，这才是她现阶段的首要任务。
    顾绯一直没说话。
    这让司越也有些僵硬，他沉默片刻，又道：“我们的婚礼，你的父亲怎么说？”
    却听见顾绯开口：“司越元帅。”
    礼貌而疏离的语气，没有敬畏，她从来都不怕他。
    “你好像对我有什么偏见，”她挑了挑眉，清亮乌黑的眼睛与他对视，“对你来说，是不是除了跟你结婚，我不论做什么都是错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一根针刺进司越的心，这是他头一回有了“尴尬”的感觉。
    偏见？他是在关心她！况且他提出结婚有什么问题？按照帝国的安排，到了年龄，他们就该筹备婚礼了，他只是想让顾绯把心思放到这些正事上来。
    “在联盟的时候，我为了自保采取了冒险的手段，你指责我行事莽撞；今天那只寄生蜂差点钻进那个女孩的身体，也是我救下了她，你却责怪我惹上了麻烦。”
    “加入军事基地也是我的个人决定，我是s级精神力者，又从军事学校毕业，如今既有半兽人联盟，又有虫族虎视眈眈，我身为军校生，为什么不能为国家做一点贡献？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无理取闹了？”
    顾绯一脸好笑地看着他：“好像自从我被检测出与你基因匹配85%开始，我就不再是顾绯，而是你未来的夫人，我未来的人生将以你为主。可我做这些，我的爸爸都没有意见。你是我什么人，管的这么宽？”
    司越哑口无言，脸上又羞又恼：“顾绯，你——”
    “我不会嫁给你的，”顾绯笑了笑，“我很适应基地的生活，准备应征入伍了。比起为元帅你生孩子，不如为帝国做点更有意义的事，不是吗？”
    说罢，她推开了车门，却发现大门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正静静地注视着他们，不知看了多久。
    赫然是秦少辞。
    一贯穿军装的他，今天居然穿了一身休闲装，与顾绯身上的风格类似，就像是从自己家里走出来一样。
    司越似乎还想说什么，看见门口的秦少辞时，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极了。
    秦少辞只是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方才没什么表情地看向顾绯，“顾小姐好像很忙，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
    今晚还大风降温，唉。
    第266章 钓到一只指挥官（22）
    “顾小姐”这个称呼一出口，司越也愣了一下。
    面前这个人，司越自然认识。
    半兽人联盟的指挥官，秦少辞。
    上一场战役，司越命悬一线。倘若不是因为他们在半兽人联盟安插眼线，怕是要命损当场。
    宿敌见面，司越心中警铃大作，冷冷地与秦少辞对视：“这里是我未婚妻的家，秦指挥官不应该在这里吧？”
    帝国给出的指示是先拖住秦少辞，弄清楚他来到帝国的意图，因此司越自然不可能跟他发生正面冲突。
    只是秦少辞为什么会以一副住客的姿态出现在执政官府门口，似乎还跟顾绯认识？
    他转头看向顾绯，顾绯只是无辜地耸了耸肩：“一面之缘。”
    秦少辞的脸色更冷了。
    “你的未婚妻？”
    秦少辞声音淡淡，目光在顾绯身上短暂地停留片刻，幽绿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划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嘲弄，“我刚刚不是听见顾小姐说‘不会嫁给你’？你们的关系似乎不怎么好。”

 第317章

    司越冷笑一声：“没想到指挥官也有偷听别人家事的爱好？”
    “倒也不是，”秦少辞淡声道，“只是我暂时借住在这里，对于多出来的人，自然要了解清楚情况。”
    司越自然知道，秦少辞在联邦帝国的行动将由顾巡礼负责。倘若是这个理由，他会出现在执政官府，似乎并不意外。
    只是他的态度实在气人——虽然是面无表情着一张脸，司越却读出了几分挑衅之意。
    他在挑衅他？他和顾绯的事，跟他秦少辞有什么关系！秦少辞什么时候还有多管闲事的心情了？
    “一个小时前，首府站台发生了一场自爆事件，是一名半兽人引起的，”司越道，“指挥官与其操心别人的家事，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现在的处境。帝国与联盟谈判在即，这个时候发生这种事，会产生什么影响，应该不需要我向指挥官说明了吧？”
    “原来帝国的元帅，连这点基本的判断力都没有，”秦少辞嘲弄地勾了勾唇，“从我踏入母星的这一刻起，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帝国的关注之下，我既然决意与帝国谈判，又怎么会做出对谈判不利的事情？”
    “我本以为既然是帝国的首府，治安应该会比半兽人联盟好很多，没想到还会发生这样的事，”秦少辞冷淡道，“究竟是偶然，还是有心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还望元帅查清楚。”
    “毕竟，半兽人联盟虽不如帝国，却也无法忍受被这样泼脏水。”
    这就是她的未婚夫？
    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看起来也不怎么样。
    司越针对的是秦少辞，然而秦少辞一开口，直接让事情上升到了联盟与帝国的高度，把责任全部推到了司越身上。
    先被顾绯挤兑，又被秦少辞冷嘲热讽，司越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胸腔震动，身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
    “我自然会查清楚。”
    他扭头就走，没有再看秦少辞一眼。
    磁悬浮车在视线中消失，秦少辞收回目光，冷淡地开口：“还在舍不得你的未婚夫？连家门都不进了。”
    两个人没有打起来，顾绯还有点遗憾，听见秦少辞的话，不由得挑了挑眉：“指挥官大人，如果我没记错，这里是我家吧？”
    他怎么比她这个主人还自然？
    秦少辞：“……”
    “但现在我住在这里，”他面无表情地说道，“顾小姐，这是你父亲的安排。作为他的女儿，你也应该对我负责，不要让不三不四的人靠近。”
    总觉得他这句“你也应该对我负责”充满深意，似乎在指代些什么。
    就像一只领地被侵犯的猫，全身的毛都炸开了，尾巴高高翘起，摆出一副准备战斗的姿态。一旦有无关的人靠近，马上亮出锋利的爪子，凶狠地扑了上去。
    想到这里，顾绯忍不住笑了起来，目光短暂地在秦少辞的发顶停留，似乎在回味猫耳朵毛茸茸的触感。
    她走上台阶，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知道了，人不是被你气跑了吗？”
    ——那也是被秦少辞自己气跑的，她一句话也没说，向那什么元帅介绍他的时候，居然只是轻飘飘地说了句“一面之缘”。
    秦少辞冷哼一声，转头走进大门，没再看她。
    他的确不该对她抱有什么期待。
    一肚子坏水的小骗子。
    他身高腿长，几步便与顾绯拉开了距离。顾绯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环视四周。
    一个多星期没有回家了，家里倒是与之前没什么变化，完全看不出来另外一个人居住的痕迹，甚至比先前更加干净整洁。
    看得出来，秦少辞不仅性.冷淡，洁癖还很严重。
    嗯，居家。
    眼下天色已晚，结束了一天的忙碌，难得回到家，顾绯的神色也放松许多，没什么形象地躺在了沙发上。
    便见秦少辞端着托盘走出厨房，居然是已经做好的晚餐。
    顾绯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怎么吃过正常的食物了，顿顿喝营养液，虽然口味丰富，但没有办法代替正常食物的口感。
    见她看了过来，秦少辞把托盘放在餐桌上，仍是一副没有表情的样子：“你吃了晚饭吗？”
    “没有吃就过来，我的私人厨师做的。”
    顾绯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无可否认，不论是原材料还是厨师的水平，他那边都比帝国好多了。
    见她极为自然地在他身边坐下，秦少辞的脸色方才缓和些许，不再像面对司越的时候那么可怕了。
    晚餐做的是面包配蓝莓果酱，酸甜可口，很是开胃。顾绯心满意足地享用晚餐，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开口：“指挥官大人怎么知道我今晚要回来？”
    她弯了弯眼，笑得很是促狭：“特意站在门口等我，还准备了晚餐……指挥官大人不会对我别有用心吧？”
    好似被她说中了心事，秦少辞的脸色瞬间变得僵硬，脱口而出：“是你拿走的那枚徽章有定位功能，我凑巧看见而已。”
    倘若副官在这里，大概要冷哼一声——也不过是一天刷三十次手环那种凑巧罢了。
    第267章 钓到一只指挥官（23）
    当然，即便副官不在，顾绯也猜到了七七八八。她的眼里划过一抹狡黠，像是反应过来一般，恍然大悟：“那枚徽章？哦……我忘记拿下来了。”

 第318章

    徽章就在她贴身的口袋里，顾绯伸出手，作势要取，手腕却反被秦少辞握住。
    他直接站了起来，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她的手，动作极快，像是在害怕什么。
    “……不准拿，”秦少辞冷声道，“徽章上镶嵌的宝石是一个机关，可以在丢失信号的情况下给我发送定位，如果遇到什么事，就按下它。”
    “指挥官大人，你好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顾绯也站起身，眨了眨眼，“我是纯种人类，你是半兽人，你要保护我？”
    薄如蝉翼的睫毛扑闪，二人的脸贴得很近，几乎可以感受到她轻柔的气息，是过去这段时间，屡屡出现在他梦中的玫瑰香气。
    那种强烈的、自心底产生的渴望，再一次占据了秦少辞的脑海。
    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悄无声息地钻了出来，缠上了顾绯的腰。尾巴渐渐收紧，大力一扯，强势地将她拽到了秦少辞的怀里。
    没想到秦少辞虽然性格傲娇，却有一条很实在的尾巴，这是道具留下的作用吗？如果他的耳朵也冒出来就好了……
    顾绯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秦少辞的声音却已经从头顶传来：“顾绯，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算计我。”
    把他绑在机甲驾驶舱的座椅上，压着他的膝盖，抚摸他的尾巴尖，甚至亲吻他最敏感脆弱的耳根。
    她把最冒犯的事对他做了个遍，却又潇洒地消失，回到她自己的星球上去了。
    “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秦少辞的声音很低，多了几分沙哑感，“我不会放过算计我的人。”
    ……就算是出事，也应该由他亲自动手。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顾绯，注视着她细长的眼，“顾绯，是不是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不会害怕？”
    不管是被关进囚室、面临生命威胁，还是单独与他相处，她的表情好像都没有什么变化，漆黑的眸中一片平静，像是宇宙中神秘美丽的星云，让人捉摸不透。
    他的声音有点委屈，耳朵虽然没有冒出来，缠在她腰上的尾巴却抖了抖，似乎在诉说这段时间的不满与思念。
    秦少辞听见顾绯轻叹一声。
    缴械投降般的轻叹，呼出的温热气息落在他的手背，清亮的眸中倒映着他的脸。
    “好吧，指挥官大人，那些事是我做的不对，”顾绯坦然地承认了，语气变得温顺了许多，“不过，我有点好奇……指挥官大人想怎么报复我？”
    细长的眼尾微勾，尾音也微微上扬，似是挑衅一般。
    一只手覆上他的胸口，轻柔的嗓音略带诱哄，如同融化的枫糖浆，甜腻得让人心颤。
    秦少辞的心跳漏了一拍。
    “如果指挥官大人答不上来，我可以教你。”
    她勾了勾唇，手指在他胸膛上轻点，“指挥官大人想从哪一步开始呢？是把你绑在驾驶舱里，还是我离开之后……说起来，那二十多个小时，指挥官大人是怎么度过的呢？”
    缠在腰间的尾巴倏然收紧，秦少辞低下头，堵上了她喋喋不休的唇。
    温热的唇落下来，试探性地贴了两下，与她呼吸交融。在熟悉了她的气息之后，又毫不客气地撬开她的齿.关，进一步探索。
    似乎是觉得这样不太舒服，他微微拧起俊眉，忽而揽住她的腰，把她抱到了餐桌上，再一次覆上了顾绯的唇。
    她的唇上有蓝莓果酱的味道，厨师的手艺确实不错，酸甜的，还有清新的香气。
    顾绯心想，小说里的重要角色到底是不一样，做什么都无师自通。以及……越闷骚越傲娇的男人，越是热烈。
    发现她突然安静下来，秦少辞的心里浮现报复性的快感，从她的嘴唇流连到耳边，咬了一下她的耳垂：“你觉得呢？”
    他的嗓音喑哑了几分，喉结微微滚动，幽绿色的眸子晦暗而深邃，像是野兽终于捕获到了他的猎物。
    然后一点一点，拆吞入腹。
    “怎么不说话了？嗯？不是要叫我么？”
    秦少辞勾了下唇，不再被高冷的面具遮掩，眼尾泛起靡丽的红，仿佛高高在上的神明堕入深海，与海水共同沉沦。
    他做了她没有做过的事。
    她只是亲了他的耳根，他却亲到了她的唇，甚至——
    倏地，顾绯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清亮的眸中映照着秦少辞怔愣的脸，那只作乱的手在他的后颈捏了捏，然后毫不客气地揉乱了他的短发。
    像撸猫一样。
    紧接着，秦少辞努力了很久才控制住的猫耳朵，再一次背叛了它的主人，从他的头顶上冒了出来，殷切地向着顾绯抖了抖，仿佛在渴求她的触碰。
    秦少辞：“……”
    顾绯笑得花枝乱颤，揉了揉他的耳朵，揶揄道：“不用教了，指挥官大人，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学生。”
    她又去摸他的尾巴，尾巴尖不安分地在她腰间晃来晃去，就是没舍得松开。
    顾绯犹豫了一下，决定不跟可爱的尾巴计较，谁能拒绝一只小猫咪呢？
    反倒是秦少辞冷哼一声，又恢复了之前不近人情的模样，“你还教过多少学生？”
    粗砺的指腹碾过她略微肿.胀的唇，不知想到什么，他的语气越发冷了几分，“顾小姐对和你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都这么耐心，想必这样的事，还做过不少吧？”

 第319章

    他这样说着，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高傲的指挥官，全然不知头顶的那对猫耳朵已经竖了起来，露出防备的姿态，简直可爱到不行。
    顾绯看得手痒痒。
    “我哪有那么多心思去教别人？”她一脸无辜，“一个指挥官大人已经够麻烦了，再说，没看见我身上还有烂摊子要处理吗？”
    烂摊子，自然就是指她跟司越的婚约了。
    秦少辞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许，刚要说些什么，执政官府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副官和顾巡礼站在门口，似乎在聊天。副官一眼瞥到餐厅里的画面，眼疾手快，迅速挡在了顾巡礼前面。
    第268章 钓到一只指挥官（24）
    “联盟的诚意，我们也明白。接下来还要拜托秦指挥官以及派恩副官配合我们调查……副官，你怎么了？”
    顾巡礼正说着话，见副官突然冲到自己面前，将他的视线迅速遮掩，不由得疑惑地皱起了眉，“是有什么事吗？”
    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副官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轻咳了一声，“呃……不好意思，上楼梯的时候太急了，踩空了台阶。”
    指挥官大人，这是在别人家里，您可真敢啊。
    “踩空台阶？”顾巡礼脸上疑惑更甚，副官也是军人出身吧，怎么连路都走不好？难道是在他面前太紧张了？
    年纪轻轻的小伙子，估计当上副官还没几年，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倒也能理解。不过顾巡礼倒是觉得自己看起来应该很和蔼，不至于把人吓着吧？
    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一时倒也没有关注门后的画面。
    等到他走进家门的时候，发现顾绯已经笑吟吟地朝他走了过来，“爸爸，你回来了？”
    顾巡礼欣喜地扬起了眉：“绯绯？”
    女儿今天怎么回来了？对了，他还没来得及跟顾绯说，家里现在有人在住……
    顾巡礼的目光忽然一顿。那位半兽人联盟的冷面指挥官就坐在餐桌边，黑色的发丝略有凌乱，幽绿色的眸子也深沉如海，看起来有点不爽。
    桌上摆着几个盘子，他们似乎在吃晚餐。就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桌布扯歪了一片……家里的机器人还没收拾餐桌吗？
    顾巡礼脸上划过一丝尴尬，家里难得热闹，但是看起来乱糟糟的，希望绯绯那孩子不要怪他随意让别人住进来……不过，她应该能理解他的苦衷。
    “这是小女顾绯，”顾巡礼把顾绯拉到身边，“绯绯，这位是半兽人联盟的总指挥官秦少辞，你们刚刚应该见过了吧，这位是他的副官派恩。”
    秦少辞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副官暗自腹诽，还是有模有样地说道：“顾小姐好。”
    他心里有点心虚，毕竟他也没有想到，之前都把人关在囚室了，现在居然能这么友好地面对面交谈，幸好顾执政官看起来并不知情，不然肯定没有这么和谐。
    看这个趋势，如果把指挥官大人赔给顾小姐，就算顾执政官知道了那些事，应该也不会追究了吧？
    虽然副官一直对联邦帝国心怀敌意，不过，虽然部分王室和政府官员比较讨厌，这位谦和有礼的执政官，还是很让人抱有好感的。
    听说顾巡礼也是平民出身，一步一个脚印才走到了这个位置，去年大选还获得了连任的资格，他的能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他的女儿倒是离经叛道了些，连他们这位万年不变的冰山指挥官秦少辞，都能做出这种有悖道德的事，啧啧啧……
    “你们好，”顾绯也笑了笑，很识趣地说道，“你们是有事要谈吗？那我先上楼了。”
    下午在站台发生的自爆事故，第一时间得到了封控，所有从那里离开的人都将接受严格的安全检查，星网的消息也被封锁，因此舆情并未扩散，只有少部分高级官员才知晓。
    顾巡礼不在现场，得到的只是大概的消息，还不曾进一步了解，因此对顾绯参与一事并不知情，点了点头道：“好，去吧。”
    语气带着欣慰，女儿倒是比之前懂事了许多，看来这段时间她的确成长了。
    却听见秦少辞道：“不必。”
    顾巡礼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是说下午站台自爆的事吗？”秦少辞嗓音淡淡，“刚刚和顾小姐聊天，她正好从站台回来，或许目睹了现场。”
    顾巡礼和秦少辞也算打过一段时间的交道了，知道他话很少，平时都是冷淡着一张脸，因此骤然听见这么长的句子，还有些不习惯。不过，反应过来他说什么之后，他的语气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绯绯，你也在站台？”
    她刚刚居然还在跟秦少辞聊天？
    顾巡礼知晓女儿性格高傲，面对秦少辞的冷脸，怕是很容易发大小姐脾气，因此特意选择她不在的时间让秦少辞住进来，哪知道两个人不仅碰了面，居然还挺和谐？
    顾绯点了点头，并未否认。
    “那就一起去检测中心吧。”顾巡礼叹气一声，道。
    虽然种种证据都指向了“第零号”这个组织，顾巡礼心里依然有所怀疑。明明是这么小的一个组织，先前也只敢在公众场合制造一些暴动，这一次却有本事躲过帝国的层层防线，把虫族带到首府人流量的站台……
    是有帝国的高层人员在背后推波助澜吗？
    可放眼整个帝国，有什么样的大人物会反对帝国的制度呢？

 第320章

    结合之前发生的一系列意外，他的心里隐约有了一个猜测……难道，是甘敬诚？
    *
    送顾绯回执政官府之后，司越驱使车辆，回到了站台。
    情况已经基本得到控制，警卫队忙着疏散人群，恢复站台的秩序，一批目击者做完笔录，也陆续从办公室离开。
    在前往科长办公室的路上，司越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留着黑色长直发的女孩，穿着简单朴素的衣服，背着一个帆布包，有些心不在焉地走出了办公室。
    女孩的脸与记忆重叠，司越恍惚间想起，是那个在荒芜星球救下他的人，安向晚。
    她怎么会来母星？
    安向晚显然也注意到了他。
    见司越欲言又止，她便主动开口：“司越元帅。”
    比起上一次分别的歇斯底里，她好像平静了许多，语气带着些许不易觉察的伤感与落寞。
    司越微微抿唇，心头划过异样的感觉。
    顾绯对他越是冷漠，他便越是不可控制地回忆起与安向晚相处的时光……不可否认，失忆的那段时间，确实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放松时刻。或许，他不应该对安向晚这么无情……
    他有些僵硬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今天有受伤吗？”
    安向晚失望地想，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去关心自己的未婚夫，反而对她一个“陌生人”嘘寒问暖，难怪顾绯不喜欢他。
    *
    今天有事，下一章晚点更～
    第269章 钓到一只指挥官（25）
    “我没事，谢谢元帅关心，”安向晚垂眸，淡声道，“您走之后，我的星网账户收到了一笔转账，是您做的吗？”
    她的五官不如顾绯艳丽，更加小家碧玉一些，却是清秀耐看的类型，温柔耐心，似乎很少有什么事能够让她生气。
    只是此刻她咬着唇，眼里划过一抹倔强，是司越记忆里从未见过的模样。
    他忽然有些无法开口了，对上那双玛瑙般的眼睛，罕见地感到一丝退意：“嗯，作为我受伤这段时间，你照顾我的报酬。”
    纵然安向晚心里早有猜测，当听见他亲口承认的时候，却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自嘲地笑了出来：“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元帅对我的恩赐？”
    她救下他，最初是由于同情以及与落难纯种人类的惺惺相惜，之后则是无法控制的情愫。而他呢？他根本就没有把这段感情放在心上。也许于他而言，落难荒芜星球，是他人生中的污点，最好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他连执政官家的女儿、自己的未婚妻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意自己这个在荒芜星球苟且偷生的乡下女孩呢？
    对上安向晚受伤的目光，司越的心里隐隐作痛，好像有什么情感在挣扎着宣泄而出。沉默片刻，他道：“我给不了你需要的东西，但我认为这笔钱对你很重要，你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
    “我认为——司越，你只会说我认为，”安向晚笑了起来，眼里闪烁着泪光，却倔强地没有让晶莹落下眼角，“我算是明白了，除了自己，你什么都不在乎吧？”
    那个以她为中心的四月哥哥，早就死了。
    “既然如此，你就继续为你的帝国奉献吧。我会把这笔钱用于公益，然后离开母星，再也不会回来。司越，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她并未给司越说话的机会，扭头就走，消失在楼道的转角。司越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心却一抽一抽地痛，仿佛缺失了一块，再也不会被填满。
    安向晚盲目地向前跑，跑出站台，冲进了人群之中。她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越远越好……
    周围的人越来越少，她感到精疲力竭，终于停下了奔跑的脚步，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喘气。
    顾绯临走之前交代过科长，留下了她的联系方式。安向晚注视着智能手环，点开了联系页面，手指在屏幕上滑动。
    她很想找个人说话……可顾小姐会回复她吗？她那么忙，兴许只是顺手救了她……
    此时夜色已深，她并未注意到黑色的阴影正逐步向她靠近，直到冰冷的液体注入她的脖颈。
    安向晚手指一歪，刚打出来的【顾小姐】就这么发了出去。她甚至来不及发出呼救，眼前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
    她身后的人，赫然是甘敬诚。
    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依然是儒雅斯文的打扮，像是学术渊博的大学教授，然而眼里却划过不易觉察的恨意。
    “如果不是寄生蜂，我倒也没有发现，原来王室还有一条流落他乡的血脉……”
    他讽刺地勾起唇角，“秦少辞那么高傲的人，居然会被顾巡礼拉拢，我真是想不明白。顾巡礼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受人拥戴的总是他？”
    明明他们是大学同学，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一起步入政界，讨论目标和理想。
    顾巡礼保守、温和，总能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自大学起就是小团体的领导者；他比顾巡礼更有天赋，却常常因为想法异于常人而受到批判和指责，只能以笑脸来伪装自己，做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教授。
    这么多年下来，这个帝国沿用的制度早已腐朽破烂，根本无法解决现在的困境。他只是想进行彻头彻尾的改革，这有什么错？

 第321章

    正是因为历届执政官都是顾巡礼那样的人，半兽人问题和虫族问题才始终无法得到解决……温和的方式早已不适合帝国，他总会证明他的能力。
    新的实验恰好需要志愿者，先前他耗费大量精力打造的实验体，已经在今天自爆，既然如此，就拿这条王室遗漏的血脉开刀吧。
    *
    磁悬浮车上，顾绯靠着车窗，正在闭目养神。
    副官负责驾驶，顾巡礼坐在副驾，正在同副官闲聊。他丝毫不知，就在他的正后方，面无表情着一张脸的秦少辞在黑暗中伸出了手，把顾绯作乱的手拢进掌心。
    顾绯倏然睁眼，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试图把手抽开，却被他握得更紧。
    她的手环跳了两下，是秦少辞发来的消息：【你想做什么？】
    联系方式是刚刚出门的时候交换的，现在加好友很方便，手环碰一下就好。
    顾绯打字：【是你尾巴先动的手，我只是想摸摸。】
    秦少辞：“……”
    心念一动，一团耸动的毛茸茸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尾巴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他确实没有留意。秦少辞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一见到顾绯，这具身体就会失控？
    见他没反应，顾绯勾了下唇，又给他发消息：【指挥官大人，你松手，别抓着我，我又不会跑。】
    秦少辞冷哼一声：【只允许你摸我尾巴，不允许我摸你手？】
    啧，幼稚的小猫咪。
    顾绯真的很喜欢尾巴毛茸茸的触感，就是猫尾巴细了一点，远不如她的大尾巴手感好。
    不给摸就不给摸，她可是有九条尾巴的狐狸。等她恢复法力，就摸自己的。
    磁悬浮车抵达检测中心，顾巡礼站在前列，带着他们通过身份验证，走进了专属电梯。
    电梯的门刚一打开，便撞见几个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看见顾巡礼，不由得面色焦急：“执政官大人，我们有一个新的发现……”
    顾巡礼温和道：“不着急，慢慢说。”
    工作人员戒备地看了秦少辞二人一眼，见顾巡礼神色如常，便带着他们来到了实验室，展现他们的检测样本：
    “据我们研究，这只寄生蜂经过改造，可以通过血液辨认目标，应该是有人喂给了爱梅莎夫人，或者与她血缘关系相近的亲人的血。”
    寄生蜂攻击爱梅莎夫人的原因找到了，可顾绯当时……不是还救下了一个差点被寄生蜂攻击的人吗？
    *
    来了来了～
    今日春分，祝大家春天快乐！
    第270章 钓到一只指挥官（26）
    工作人员接着说道：“还有那位投放寄生蜂的元凶，他的身上也绑着炸弹，但由于被顾小姐射杀，并未引爆，尸体保存完好。我们顺着他的身份查了下去，发现他的身份是伪造的，并且在他的住所找到了大量与‘第零号’组织有关的资料。”
    “以及……他伪造的身份是帝国军事学校的研究生，主修机械制造，他的研究生导师是甘敬诚先生。”
    实验室的屏幕上正播放着站台大厅的监控。
    当时的画面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镜头拉近，可以看见，从人群之中被释放出来的寄生蜂，在受到司越的精神力干扰之后调转方向，精准地穿越人群，朝着一个女孩而去。
    那个女孩看上去二十出头，模样很清秀，像个不谙世事的乖乖女，穿得很朴素，不像是首府的人。
    顾巡礼皱着眉头问：“她是谁？”
    工作人员回答道：“她叫安向晚，二十一岁，是荒芜星球的居民。”
    荒芜星球？
    好端端的，她跑到这里做什么？
    二十一岁，还是上大学的年纪。荒芜星球的住民只能在母星停留七天，若说是为了求学，似乎也解释不通。
    旁边一个工作人员欲言又止。便听见顾绯开口道：“各位，我父亲带来的这两位大人，是半兽人联盟的指挥官与副官。此事事关帝国与联盟的谈判，意义重大，希望大家如实禀告自己所知道的信息。”
    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有力。
    那个工作人员犹豫片刻，说道：“我可能知道一点……我参与过寻找司越元帅的任务，在飞船上呆过一段时间。她……她是司越元帅的救命恩人。她可能是来找元帅的。”
    说完，工作人员的表情就有点尴尬，毕竟司越的正牌未婚妻和岳父还在这呢……
    秦少辞不由得冷哼一声。
    难怪司越大难不死，原来还有这么一段艳遇。
    顾绯怎么还不跟他退婚？
    顾巡礼的表情也冷了冷。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讨论这些事的时候，顾巡礼道：“能联系到她吗？”
    顾绯举起了手环，“临走之前，我留了联系方式给她。”
    她说着，将手环投放到屏幕上，恰好有一条未读消息。
    陌生的号码，【顾小姐】三个字却清晰地呈现，后面跟着几个字母，一句话还没有打完，像是匆忙打上去的。
    像是一个没有来得及拼出的“救”。
    一看见短信，在场的几个人纷纷变了脸色。
    虽然他们现在没有获得安向晚的血液样本，无法证明她的身份。可倘若按照他们的研究结果，安向晚极有可能是王室——或者说王后家族的人，非富即贵。

 第322章

    一个贵族血脉，怎么会流落到荒芜星球？
    寄生蜂的作用，幕后之人比谁都清楚，他们是否通过这个情况，发现了其中隐含的信息？
    他们连对爱梅莎夫人都敢公开动手，何况一个只身一人来到母星的普通女孩……
    顾巡礼立刻道：“追踪这个号码，看看能不能找到人，通知司越现在在全城展开紧急搜寻。再调一支队伍，跟我去一个地方。剩下的人带秦指挥官和副官去验明那具半兽人的尸体。”
    顾绯关闭投屏，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两下，把她的手环交给了工作人员。
    只有副官注意到，顾绯投屏的时候，联系人第二栏是【小猫咪】。
    这么亲昵的备注，给谁的？
    想到一个可能，他瞳孔地震，忍不住看了秦少辞一眼。
    便听见秦少辞冷淡道：“副官，你跟他们去，我留在这里。”
    副官：“……”
    就知道会这样，呵。
    他就是想八卦一下，指挥官大人的心眼怎么这么小？
    *
    不久之后，顾巡礼带着一支队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检测中心，朝着帝国军事学校的方向而去。
    夜间的大学校园早已封闭，街道上空无一人。望着熟悉的校园，顾巡礼带着队伍，直接来到了实验大楼。
    甘敬诚有一间专属于自己的实验室，来军事学校任教以后，甘敬诚以实验室为家，在家中留宿的夜晚远不如实验室多，顾巡礼从前还笑他太痴迷他的专业，小心耽误了终身大事。
    一语成谶，甘敬诚与顾巡礼年纪相差不大，顾巡礼的女儿已经快要谈婚论嫁，甘敬诚却至今未娶。
    实验大楼的门紧锁着，有警卫科授予的权限，他们顺利走进了大楼。
    队伍里有专业的密码破译人员，一行人很快破门而入，来到了这间实验室。
    所有的摆设与正常的实验室并无差别，桌上散乱地堆放着各种文件与手记。在已经全面实现数字化的星际时代，还在坚持使用纸张书写的甘敬诚，在整个军事学校都十分突出。
    顾巡礼道：“搜吧。”
    他有些沉痛地别过脸，结果近在咫尺，却让人难以接受。虽然去年的执政官大选，甘敬诚的发言也十分大胆，但远不如“第零号”组织那么激进。
    “第零号”组织看似为制度而战，实则胡作非为，制造多起恐怖事件，视人命于草芥。顾巡礼虽对帝国的制度有所批判，却无法认同这个组织的做法。
    可结合甘敬诚算计他女儿的种种行为，他的行事风格，居然也像极了第零号组织。甘敬诚到底为什么会走向这一步？推翻帝国的制度……于他而言，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执政官大人！”
    不知哪个角落里传来的声音，一位成员站在实验台前，金属器皿反射出他骇然的脸，“是虫族的卵……”
    还有大量研究虫族的资料与手札。
    甘敬诚已然违反了帝国的法令。
    顾巡礼冷声道：“发布通缉令，严格管控几条航线，全母星寻找甘敬诚。”
    ……
    另一边，顾绯与秦少辞一前一后离开了检测中心。
    事情已经有了线索，顾绯无需留在这里。秦少辞身份特殊，理应处在帝国的视线之下……不过，既然是执政官府的大小姐亲自带着，应该也没什么事。
    看这位指挥官的样子，怎么像是要给顾大小姐当司机？……不愧是半兽人联盟的指挥官，真是能屈能伸。
    *
    他还想入赘呢。
    第271章 钓到一只指挥官（27）
    身后的工作人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前面的两人已经上了车，坐的似乎还是同一排。
    车窗缓缓拉上，秦少辞转头看向顾绯，“你要去哪里？”
    他知道顾绯必然不会像顾巡礼说的那样乖乖回家。
    顾绯弯了弯眼，“还是指挥官大人懂我。”
    秦少辞抿了抿唇，没什么反应，然而微微上扬的眉梢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愉悦。
    他启动引擎，打开导航，听见顾绯说道：“里德街49号。”
    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段时间在首府，秦少辞对这里有名的几个区域已经大致了解，却不曾听过这个名字。
    导航识别了顾绯的身音，自动将目的地定好，周围的环境在三维立体的影像上渐渐呈现。
    秦少辞皱起了眉。
    这是一座监狱。
    同样，也是关押那三位半兽人机甲驾驶员的地方。
    与帝国谈判，只是缓兵之计。早在来到母星的第一时间，秦少辞已经暗中派人查明了监狱附近的情况，倘若帝国不配合放人，他们准备强制动手。
    秦少辞无意挑起战争，却也不会容忍这样的情况存在。
    不过，这段时间，秦少辞有了新的发现。帝国内部远不如表面那么和谐，针对半兽人与虫族，早已存在各种分歧，从去年的执政官大选便可以看得出来。
    而那位执政官，也比想象中的明智许多，并不是帝国盲目的追随者，许多观念与他不谋而合，也暂停了对被捕的三位半兽人的审问，或许，尚有谈判的余地。
    “指挥官大人？”顾绯眨了眨眼，“怎么啦？”
    “为什么要去这里？”
    顾绯坦然道：“救人。”
    救的是谁，不言而喻。

 第323章

    她这么直白，反倒是让秦少辞沉默了。
    明明检测中心的人还在追踪安向晚的行踪，顾绯为何一脸笃定地报出了这个地址？
    她的身上有太多古怪之处，从容不迫的心态，以及那些诡谲的能力……秦少辞深深地看了顾绯一眼，什么也没说。
    至少，她信任了他。
    ……只要不是求助司越，什么都好说。
    磁悬浮车在夜色中疾驰。
    里德街49号监狱，位于一处海湾。
    里德街不是街，而是一条沿海公路。这里禁止在空中飞行，所有的车都必须在陆地上行驶。虽然监狱是49号，却没有前48个，“49号”只是一个名称。
    这座监狱极为偏僻，曾经是研究半兽人的地方，之后专门用来关押政治囚犯。
    磁悬浮车从空中驶入陆地时，被守卫人员拦下，顾绯摇下车窗，亮明了她的身份，顺利通过了第一道关卡。
    监狱关押的人不多，守卫也只有零星几个，都是电子警察在工作。顾绯的身份虽然可以过第一道关，想要往监狱里面走，却被拦了下来。
    顾绯笑着道好，表示司越元帅不久之后就会亲自过来，她先在附近走走。
    顾绯说的当然是实话——她可没有单枪匹马跟幕后之人对抗的能力，她已经让系统把定位发到了司越那边。
    有女主的地方，怎么能少得了男主呢？
    守卫自然没有异议。
    他常年驻守监狱，不认识秦少辞，只当他是顾小姐带来的保镖，就是看起来冷冰冰的，好像跟谁都有仇似的，不太好相处。
    听见司越的名字，秦·保镖·少辞冷哼一声，牵起顾绯的手，强势地与她十指相扣。
    顾绯心想，无可否认，这只小猫咪的心眼是真的很小。
    安向晚自然不在监狱里。在系统的帮助下，顾绯顺利地走到了岸边，一座废弃的实验室映入眼帘。
    鉴于之前在沙滩上有过不好的回忆，秦少辞的脸色沉了下来，警惕地看了顾绯一眼。
    “放心放心，这回肯定不把你丢下，”顾绯笑眯眯地顺毛，“指挥官大人，没看见我在为退婚而努力吗？”
    安向晚回到王室，跟司越的基因匹配度被曝光，她才能顺利退婚。
    秦少辞没说话，只是捏了捏她的手指。
    四处无人，那条毛茸茸的尾巴不知什么时候又冒了出来，缠上顾绯的手腕，还试图把秦少辞的手赶走。
    秦少辞：“……”
    这是他的尾巴吧？是吧？
    实验室曾用来研究半兽人，废弃已久，并未被用作监狱，只是作为研究半兽人的小型博物馆被保留了下来，人迹罕至。
    看着墙壁上的介绍，作为半兽人的秦少辞忍不住皱起眉头，却感觉尾巴忽然被握住，是顾绯抓住了他的尾巴，轻轻按了按尾巴尖。
    注意力瞬间被转移，秦少辞的心里蓦地泛起暖意，这条尾巴倒也不是完全没用……
    二人沿着台阶下楼，穿越博物馆，被墙壁拦住了去路，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
    顾绯却拿出了一小块闪着亮光的东西。
    是帘石。
    黑暗之中，帘石的光芒尤为明显。将帘石嵌入凹槽，墙壁迅速下陷，露出背后的面貌。
    金属制的墙壁，玻璃器皿中的溶液咕噜冒着气泡，一只只虫子漂浮在溶液中，看起来黏腻恶心，让人毛骨悚然。
    甘敬诚披着白大褂，站在手术台前，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术刀。他的身后，安向晚被反绑在椅子上，歪着头，似乎仍在昏迷。
    看见顾绯与秦少辞二人，他的眼里划过讶异，“你们居然能找到这里？”
    任谁也没有想到，这座偏僻的监狱之下，居然藏着“第零号”组织的根据点。
    甘敬诚在这里研制炸药，培育虫族，再联系组织的成员，制造一起又一起恐怖事件。
    不过，早在安向晚给顾绯发消息的时候，甘敬诚已经第一时间销毁了她的手环，顾绯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秦少辞不认识这个陌生的男人，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敌意。他挡在顾绯面前，冷淡地看着他。
    二人的关系一眼便知，甘敬诚的眼里罕见地闪过一抹柔软，叹气道：“你是半兽人联盟的指挥官秦少辞吧？难怪你会陪小绯来这么危险的地方，不过……”
    他嘲讽一笑，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你怕是不知道，帝国只认可基因匹配的结果，你们是不可能的。”
    第272章 钓到一只指挥官（28）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多少理智了，偌大的哀恸之下，是近乎疯狂的偏执，“我原本想利用你把顾巡礼赶下台……没想到，你的本事，比我想象中的大了很多，不愧是顾巡礼的女儿啊。”
    话虽说得毫无逻辑，秦少辞却是渐渐地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他眯起苍绿色的眼眸，“是你利用绯绯的飞船，让她误闯了联盟？下午的自爆案也是你做的？”
    “指挥官，”甘敬诚道，“我是在帮助你们。你打了这么多场仗，做了这么多努力，不就是想让帝国承认半兽人的存在吗？我都把执政官的大小姐送到你面前了，你怎么不知道利用她换回俘虏呢？”
    “你应该知道她在顾巡礼心目中的地位。顾巡礼那样的人，性子太软，受不得威胁……”他的语气颇为恨铁不成钢，“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就错过了呢？”

 第324章

    秦少辞冷静地看着他，语气平静如水：“谈判是两个势力之间的事，事关多方，顾巡礼先生纵然是首席执政官，也不可能为了一己私欲破坏帝国的秩序。”
    他早就意识到，虽然摆在面前的诱惑很大，但绝无可能把希望寄托在顾绯身上。因此，顾绯离开后，纵然有拦截她的机会，秦少辞还是放她走了。
    少一个顾绯，不会影响这场谈判，顶多是过程麻烦一些罢了。
    “但你可以毁了顾巡礼！”甘敬诚的语气忽然变得激动起来，“只要你毁了顾巡礼，帝国就会重新举办执政官大选，我就可以成为新的执政官……现在顾巡礼下不了台，也怪不得我用更加激进的方式了。”
    顾绯看了昏迷中的安向晚一眼，有些唏嘘地想，没有什么如果，就算是按照原剧情的发展，甘敬诚也不会成功的。
    却听见秦少辞问：“你怎么保证你一定能成为新的执政官？”
    甘敬诚笑了起来：“指挥官大人，你听说过寄生蜂吗？”
    “我培育出了‘蜂后’，人类一旦被寄生蜂叮咬，就会失去意识，变成乖乖听话的提线布偶……只要顾巡礼和他的内阁下台，我再获得几个王室重要成员的支持，没有人是我的对手。”
    他示意秦少辞欣赏他的“作品”——那些泡在溶液里的虫子，密密麻麻。溶液里泡着一只肥硕的蜜蜂，挺着腹部，似乎还在产卵。
    “指挥官，你还不明白吗？和我合作，是你最好的选择，”甘敬诚直勾勾地看着秦少辞，“靠顾巡礼能做什么呢？不断地谈判，不断地妥协，不断地浪费时间？但我不一样。一旦我成为了新的执政官，我会修改宪法，开放边境，给予半兽人和纯种人类同等地位——”
    “我还会废除基因匹配制度，”他意有所指一般，看了顾绯一眼，“你想要什么，不就变得简单了吗？”
    秦少辞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似乎在思考这些事的可行性。
    顾绯摸了摸下巴，废除基因匹配制度，不错，这个条件确实很诱人，甘敬诚还挺懂得对症下药的。
    她还挺好奇，小猫咪也会黑化吗？
    她想说点什么，手却被秦少辞紧紧握住，男人的手指修长有力，将滚烫的体温传递给她，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顾绯心想，这种场面她见多了，才不害怕这些。不过……被人保护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秦少辞的沉默，反倒是让甘敬诚有些不耐烦了。他再一次说道：“指挥官，我想你应该清楚，你现在接触到的这些人，他们看起来对你和颜悦色，那是因为半兽人联盟打过胜仗，他们对你有所忌惮。”
    甘敬诚冷笑一声，“那些人虚伪的面目，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他们始终把半兽人当成失败的试验品，当成逃跑的奴隶！只有我，是诚心想跟你合作的。因为我们都被帝国伤害过，我们有共同的目标，就是摧毁这座大厦，为自己争取权利。”
    秦少辞却问：“为什么要把自爆案嫁祸给联盟？”
    “因为谈判是没有意义的，指挥官，我要阻止这场谈判，”甘敬诚冷冷道，“我以为你是一个果决的人，没想到也困于儿女情长，拖了这么长时间。”
    在得知秦少辞来到母星之后，他曾多次尝试单独与秦少辞联系。没想到秦少辞不仅点名让顾巡礼接待他，还住进了他的家里，让甘敬诚根本没有接近的机会。
    他还在疑惑，秦少辞与顾巡礼素未谋面，怎么能相处得这么和谐？直到看见顾绯……呵，原来是爱屋及乌。
    荒谬！
    堂堂联盟指挥官，居然为了一个女人不务正业，实在是不可理喻！
    “你的想法很大胆，”秦少辞道，“可你公然在母星培育虫族，不怕它们失控，反而酿成大祸？”
    不论是母星还是半兽人联盟，都严格禁止走私虫族。虫族繁殖能力极强，一旦沾上，想要控制起来极为麻烦。
    听了他的话，甘敬诚自信地笑了起来：“当然不会。”
    “那我就再为我们的合作添上一个筹码吧，”他笑着掀开了手边的防尘布，透明的玻璃罩下，一块水晶般的石头泛着亮眼的光泽，“指挥官，你听说过帘石吗？从前人们只是用来制造芯片，可没有人知道，它可以干扰虫族。可惜这种材料极其稀少，我也只有这么一点，不然就能大规模运用在战场上……”
    秦少辞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半兽人联盟的电子巡逻兵，是模仿一种虫族研制的，他们复制了这种虫族的基因序列，难怪会受到帘石的干扰……
    他不由得看了顾绯一眼，她似乎什么都知道。
    只是甘敬诚好像反应过来什么，眼里重新浮现警惕之色：“我在入口处设置了机关，用的就是帘石的结构……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顾绯无辜地笑了起来：“甘伯伯，你之前不是送了一块帘石芯片给我吗？”
    甘敬诚的脸色陡然出现变化。
    秦少辞微微勾了下唇：“嗯，我们也有。”
    话音刚落，实验室外忽然传来了巨大的响动，一架长着金属双翼的机甲，从海底破浪而出！
    第273章 钓到一只指挥官（29）
    是银翼。
    这架能上天入海的机甲，扇动着它的金属翅膀，俯冲而下。
    不过瞬息的功夫，便冲破了实验室的天花板，落在了秦少辞与顾绯的身后。

 第325章

    驾驶舱里传来恭敬的声音：“指挥官。”
    是半兽人联盟的人。
    甘敬诚后退几步，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你疯了吗？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打开这些容器——”
    他的瞳孔骤然瞪大。身后那架机甲的机械手臂上覆盖着一层几乎透明的防护罩，那是帘石经过打磨之后的样子。
    帘石这么稀少，秦少辞从哪里搞到这些，居然还直接用在了机甲身上？简直暴殄天物！
    “联盟的人在这里，所以多放了一道眼线，本来是准备如果出现意外，就直接劫狱的，”秦少辞嗓音淡淡，没什么表情，“现在看来，还有别的作用。”
    这片海域不受管辖，银翼作为海空两用的辅助型机甲，藏在海水之中最合适不过。至于那层加固的防护罩，只是联盟把刚刚开采的帘石拿来实验，还没来得及做进一步研究。
    不过现在，不需要研究，他也知道了。
    银翼的出现造成极大的轰动，监狱附近的守卫匆匆赶来，却看见几架军用直升机出现在上空之中，将这座实验室团团包围。
    喇叭里传来司越的声音：
    “里面的人请注意，我是司越，我需要逮捕涉嫌组织恐怖活动的人员，请配合我们的行动。”
    秦少辞微微皱眉，看了顾绯一眼。
    这眼神看得顾绯有点心虚，因此主动给小猫咪顺毛：“爸爸和他我都通知了，爸爸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他是元帅，肯定更方便……而且这里不是等着他‘英雄救美’吗？”
    秦少辞冷哼一声。
    见话说不通，顾绯干脆上手，刚摸到他额头的碎发，手腕便被他握住。
    他的脸色有点红，缴械投降一般低叹一声，“……不要乱摸。”
    耳朵，会露出来的。
    司越走下直升机时，看见的便是站在一起的顾绯与秦少辞二人。注意到他之后，秦少辞苍绿色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暗芒，直接把顾绯拉到了身后。
    男人之间的直觉让司越心中警铃大作，只是眼下比起顾绯，面前的事显然更重要，因此他冷着一张脸，站在了甘敬诚面前：“执政官有令，立刻逮捕甘敬诚。其他人继续搜索。”
    甘敬诚培育的那些虫族，以寄生蜂为主，并非凶残的战斗型，再加上银翼装配着帘石打造的防护罩，哪怕容器被打碎，有些泡在溶液里的虫族也不曾苏醒。
    司越能出现在这里，说明此事已经被帝国的高层知晓。看着自己被戴上手铐，甘敬诚冷笑一声，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歇斯底里道：“秦少辞，你会后悔的。跟我合作是半兽人联盟的唯一出路，半兽人联盟将以你为耻——”
    秦少辞不由得感到好笑：“后悔什么？”
    “难道你就诚心要帮助半兽人联盟了吗？”他淡漠地看着甘敬诚，“先前让绯绯误闯联盟，是为了逼顾巡礼先生下台；之后制造自爆事件，又是为了威胁我跟你合作。不要说的那么好听，你也不过是为了实现你的计划而已。”
    绯绯，绯绯。
    他咀嚼着这个称呼，越发觉得顺口——嗯，尤其是在司越面前。
    司越的脸色果然变得十分难看。
    原来顾绯误闯半兽人联盟，不是因为她胡作非为，而是被甘敬诚算计了？……可她为什么会跟秦少辞在一起，举止还那么亲昵？
    巨大的动静让椅子上昏睡的安向晚幽幽转醒，她茫然地眨着眼睛，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顾小姐？……司越？”
    来不及考虑顾绯与秦少辞的事，司越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对身后的士兵道：“带走。”
    *
    这一夜过得极为漫长。
    帝国军事学校机械制造系颇负盛名的教授甘敬诚，居然是恐怖组织“第零号”的创始人，在里德街49号监狱被拘捕，十几个组织成员也陆续被捉拿归案。
    消息曝光之后，引起了全帝国的轰动。原来这个组织不仅制造多起恐怖案件，甚至试图通过虫族来控制政府高级官员以及王室成员来达到他们的目的，简直丧心病狂。
    虽然实验室以及组织根据点藏有的虫卵已经全部被帝国收缴，帝国还是在全母星进行了为时两天的消杀工作，确保虫卵没有扩散。
    据说甘敬诚创始组织的初衷，是与初恋感情甚笃，却因基因匹配制度被强制拆散，此后一直未娶，致力于废除该制度，乃至建立一个全新的体系，却走上了极端。
    真相大白之后，引起不少居民对基因匹配制度的反思，各大头条争相报道，讨论如火如荼。
    帝国与半兽人联盟的谈判，也定在了两周后。
    这注定将是被载入史册的重大事件——帝国与半兽人联盟已经展开了长达千年的斗争，尤其是近百年来，两大阵营的矛盾趋于白热化，大有不破不立之势。
    只是由于虫族频繁作乱，秦少辞就任指挥官之后，半兽人联盟又多次战胜帝国，两大阵营的交战次数才有所减少，甚至按照这个趋势，居然会迎来短暂的和平时期。
    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谈判尚未开始，帝国的居民又被新的爆炸性新闻吸引了注意。王室认回了一位小公主，叫安向晚，二十年前王后在荒芜星球避难时走散，被半兽人抚养长大。
    根据帝国法令，二十二岁是每位居民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因此，在安向晚二十二岁生日这天，王室为她准备了盛大的回归宴会，同时进行基因匹配制度测试。

 第326章

    顾绯与秦少辞作为她的救命恩人，也在受邀之列。
    贵族们紧张地守在仪器前，等待测试的结果。王室大部分子女已经订婚，突然冒出来一个适龄的小公主，自然成了人人争抢的香饽饽。
    直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了屏幕上。
    【匹配对象：司越】
    【匹配度：99%】
    满众哗然。
    一片寂静之中，那位高冷的半兽人指挥官伸出手，鼓了鼓掌。
    秦少辞淡淡道：“恭喜。”
    众人：“……”
    司越：“…………”
    *
    现在阿辞是全宇宙最开心的小猫咪。
    第274章 钓到一只指挥官（30）
    负责测试的团队尴尬极了。一般来说，找到合适的对象之后，就不会有更高的存在，况且上流社会的联姻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的，再也没有人比顾绯更适合司越，怎么、怎么就出来了一个安向晚呢……
    看着这出乎意料的匹配结果，顾巡礼非但没有觉得意外，反而感到如释重负。
    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对于这个匹配结果，我很遗憾。与小女的缘分，只能走到这里了。不过，还要恭喜司越元帅。”
    参加宴会的上流们既惊讶又羡慕，司越怎么就有这么好的运气呢？先是匹配到了执政官的独女，又匹配到了王室认回来的小公主，身份一个比一个高，果然是基因好吗？
    司越僵硬地动了动唇：“我……”
    他早就感受到了。从秦少辞来到母星之后，顾巡礼待他便越来越疏远，少了亲近，只剩下了客气。尤其是匹配结果出来之后，连称呼都变回了礼貌的“司越元帅”。
    他看了看顾绯，又看了看安向晚，一时竟说不出话。
    哪知道人群之中的焦点安向晚忽然开口：“我不想嫁人。”
    她的话引起了轩然大波，宴会厅里的人像怪物一样看着安向晚，仿佛听见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她疯了吗？不想嫁人？身为王室子女，她应该为我们的未来贡献她的基因，她怎么可以不嫁人？”
    “据说半兽人那边没有基因匹配的说法，她应该是头一回听说这个测试吧……”
    “她都接受了公主这个身份了，还不适应我们的规则？”
    “她不会是觉得尴尬吧？这种事又不罕见，而且人家执政官大人都没说什么，她尴尬个什么劲呢？”
    “元帅都二十四了，婚礼还没有定下来，终身大事可不能耽误啊。”
    司越静静地凝视着安向晚。
    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这个女孩与初见时的模样早已截然不同。她穿着母星最昂贵华丽的礼服，像一个真正的公主，站在灯光的汇聚之处，大胆地直面众人。
    唯独没有面对他。
    她的眼里没有他。
    或者说，那段荒唐而短暂的感情，已经被他亲手扼杀在了摇篮里。
    环顾四周，安向晚深吸一口气，坚定道：“父王，母后，我不想因为基因匹配的结果，嫁给司越元帅。”
    命运何其荒谬，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给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曾经毫不犹豫将她抛弃的人，以这种方式被强行绑定在了她的身边。
    可安向晚不接受。
    她忍不住看了顾绯一眼。
    顾绯不是这场宴会的主角，因此穿得很简单。可哪怕是最朴素的礼服，在她身上，也好似活过来了一般。
    这让安向晚不禁想起那个可怕的夜晚。虽然身体不能动，她却能听见外界的声音，当时已经那么危险，顾小姐却始终从容不迫，还在看不见的地方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了一切……
    她也想，变得像顾小姐那样。
    基因匹配的结果虽然荒谬，对于顾小姐来说，应该是好事吧？她终于可以摆脱这个制度，与真正适合她的人在一起了……
    安向晚的声音更加笃定：“这段时间，我浏览了不少有关基因匹配制度的报道。我了解到，这个制度设立的初衷，是为了延续强大的人类基因，战胜虫族。”
    “因此，比起联姻，身为王室的公主，我想我更应该关心帝国的大事。我决心进入军事学校进修，毕业之后加入军队，身体力行地守护我们的国土。”
    “我在荒芜星球长大，对帝国的制度不算了解。但是我知道，在没有基因匹配的荒芜星球，养育我的家庭依然朴素而幸福。不论是什么样的精神力者，他们都拥有一个共同的信念，就是守护这片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
    周围的议论声渐小，人们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司越近乎茫然地看着那个女孩，心想，他真的错了吗？
    从出生、入学、毕业，再到成为元帅、订婚，他一直都在执行家族以及帝国的指令。他一直自诩是帝国坚定不移的守卫者，将身心奉献给这片土地，可现实告诉他，或许从一开始，他所奉行的理念，就是有问题的。
    而他只是在机械地执行，甚至，扼杀了他人生中唯一的美好。
    只有顾绯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这个女主有觉悟，一点就通。”
    她最看不惯什么虐恋情深追妻火葬场，好像除了等待男主回心转意，女主已经失去了存在的价值。靠自己不好么？非要等渣男回头做什么？
    系统：“……”

 第327章

    虐文掰成无cp，还得是宿主你啊。
    ……
    安向晚的婚事搁置，司越与顾绯的婚约不了了之，与此同时，半兽人联盟与联邦帝国的谈判拉开帷幕。
    秦少辞穿着剪裁利落的军装出席谈判，照片被媒体曝光之后，迅速在全星网走红——半兽人联盟的指挥官居然这么帅？虽然他一看就自带反派气场，可架不住他穿军装帅啊！
    谈判会议上，除了要求释放三名被捕的半兽人之外，秦少辞破天荒地提出了一个方案。
    帝国与联盟联手，剿灭全宇宙的虫族。
    “甘敬诚研究虫族，利用了一种可以干扰虫族磁场的稀有材料，叫帘石，”秦少辞淡声道，“半兽人联盟拥有一整片海域的帘石矿脉，我们将会派出最优秀的机甲师，为机甲进行改装。”
    消息一经放出，震惊了整个帝国。
    虫族问题已困扰人类多年，没有人不想彻底将它们消灭。
    帝国常年执着于同半兽人联盟交战，对虫族早已疏于研究，远不如辖地与虫族只有一片星海之隔的半兽人联盟深入。
    因此，帝国的各个联邦执政官迅速赶到母星，召开紧急会议，经过彻夜不休的讨论之后，终于公布了结果。
    有史以来，纯种人类与半兽人的第一次结盟，达成了。
    种族之间的隔阂被打破，星网上铺天盖地，全是半兽人的消息。当然，讨论的最多的，还是秦少辞。
    第275章 钓到一只指挥官（完）
    这位冷面英俊的指挥官，几乎占据了各大板块的头条——之前帝国与联盟的关系不好，网友们讨论都是各种缩写谐音字，现在好了，可以光明正大地舔屏了。
    并且由于帝国与联盟达成协议，秦少辞最近在公众场合露面的次数很多，大量视频与照片流出，被网友们积极创作，说一句星网顶流都不为过。
    星网顶流已经有帝国分配的住处了，依然赖在执政官府不肯走。
    不仅如此，还来到顾绯工作的军事基地，美其名曰了解情况，其实就是想见她。
    唉，谁让小猫咪太黏人了呢。
    看在他进步飞速的份上，顾绯决定暂时原谅他。
    训练的生活十分枯燥，因此，顾绯又多了一个爱好，网上冲浪。
    网友们的脑洞总是很大。
    顾绯专门开了一个小号，欣赏他们剪的秦少辞军装合辑，还兴致勃勃地跟系统讨论：“这个尺码，他们猜的都不对，小了。”
    以及对秦少辞在公开场合的演讲视频指指点点：“瞧瞧他们说什么，阿辞全程没有改变一个表情？不不不，小猫咪炸毛的时候表情可丰富了呢，比如昨天晚上……”
    系统：“……”
    系统觉得再让顾绯说下去要出事，主动下线，表示自己拒绝听这些成年人的话题。
    啧，真是无趣。
    纯种人类与半兽人将军队重新编制，并抓紧时间在前线建立基站。三个月后，第一批由帘石加固的机甲正式投入使用。
    参加这场战役的，不仅有以秦少辞为首的半兽人，还有帝国派出的军官，比如司越元帅，居然还有帝国首席执政官的女儿顾绯。
    三个月以来，顾绯带着她训练的队伍参加了不少小型战役，以及各种机甲大赛，在星网上小有名气，已经成为了帝国女性争相效仿的偶像。所以她会参加，似乎也不意外。
    除此以外，王室的那位小公主安向晚也以第一名的成绩顺利考入了军事学校的指挥系，过程之励志，激励了不少人。
    只有顾巡礼在心中冷笑。
    要不是前几天半夜回家，看见女儿被秦少辞压在沙发上亲得难舍难分，他还真以为秦少辞高冷勿近，一本正经。
    听说他亲自到军事基地指点，顾巡礼还挺高兴，毕竟顾绯在军事基地工作，有秦少辞的指点，必然更上一层楼。
    结果呢？结果呢？
    难怪秦少辞有帝国分配的房子不住，在他家白住了三个月，说什么“帮他照顾女儿”，这他妈照顾到哪里去了？
    真是信了他的鬼话。
    搞得现在都要上战场了，女儿跑到他面前来，说她跟秦少辞的精神力契合度非常高，想和他一起驾驶双人机甲，格局太大，顾巡礼想拒绝都不行。
    气死人了。
    他现在只希望秦少辞能把顾绯毫发无伤地带回来，不然……他就等着瞧吧！
    顾巡礼现在也忙得脚不着地。
    与半兽人联盟的合作告一段落，随之而来的，却是帝国的内部改革。
    首先要修正的，就是基因匹配婚姻制度。
    从之前“第零号”组织开始，帝国内部已经有人陆续向这一制度提出置疑，直到后来甘敬诚事件曝光，乃至安向晚拒绝与司越的婚事，更是将对基因匹配制度的讨论推向高.潮。
    既然是沿用千年的制度，自然不可能一蹴而就，只能一步步更改。基因只是一种参考数据，并不能作为婚姻的全部。
    正如安向晚所说，建立基因匹配的初衷是对抗虫族。眼下已经有了对抗虫族的办法，这一制度便也没有那么重要。何况在这一制度下，他们没有培养出更加优秀的人类，反而得到了一批虽然有高级基因，占着资源却不肯上战场的吸血虫。
    盟军出征后，不过短短数月，便已消灭了几个星球的虫族，直捣虫族大本营。

 第328章

    虫族数量繁多，繁殖能力也强，要想在短时间内消灭整个虫族，显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们可以杀死虫族的“蜂后”，即虫族女王，进而从根本上完成对虫族的清剿。因此，盟军直奔虫族的巢穴而去。
    这里地貌复杂，贸然进军只会将人类置于不利的地位。因此，盟军决定分头进军。
    盟军兵分三路，包抄虫族女王的巢穴。女王的身体庞大，漆黑的鳞甲坚硬而锋利，不少虫子在巢穴里爬进爬出，将产下的卵运出，体格也是普通虫族的几倍。
    帘石可以对普通虫族造成干扰，但未免能够干扰虫族女王，盟军一时有所顾虑，不敢向前，生怕他们一动手，就会立刻被虫族淹没。
    坐在机甲驾驶舱内，顾绯看向秦少辞，道：“我有一个办法。”
    “不需要像控制普通虫族一样，我们只需要影响虫族女王就好了，想想那些寄生蜂，”她笑了笑，“人类的精神力是做什么的？指挥官，你记得我之前是怎么控制你的吗？”
    队伍聊天频道是外放的，因此顾绯用词比较委婉，但大家一个个还是瞪大了眼。
    什么？顾长官控制了秦指挥官？他们错过了什么？
    秦少辞：“……”
    他无声地动了动唇：晚点再跟你算账。
    顾绯笑而不语。
    但顾绯的提议确实为他们带来了一个新思路。
    因此，秦少辞与顾绯走下机甲，穿上防护服，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巢穴。
    顾绯身姿纤细，轻巧地攀上岩壁，对准女王的腹部，发射嵌入帘石的子弹。
    她的枪法无可置疑，只要找准目标，怎么打都不会出错。
    女王的触须颤动，似乎陷入了混乱，虫子也闹腾起来。
    秦少辞深深地看了顾绯一眼，闭上眼，试图通过他强大的精神力，给女王下达命令。
    这里有千千万万只虫子，到处都是虫子的眼睛，不过眨眼的功夫，顾绯便已暴露在虫子的注意之下，眼见就要被虫族大军吞噬。
    “嘭——！”
    巢穴中央的虫族女王，自爆了。
    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顾绯一跃而下，惨绿色的粘液从女王身体里喷发，将巢穴淹没。三方的军队迅速出动，清剿这些失控的虫族。
    高大的巢穴轰然塌陷，掩埋在废墟之中。
    “绯绯！”
    秦少辞眼底的冷静自持被慌乱替代，他强迫自己定心凝神，忽然发现手腕上的手环疯狂地振动起来。
    顺着振动频率的大小，他在土堆前跪下，从废墟之中挖出了顾绯，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顾绯咳了几声，不满地轻哼道：“别抱了，我身上还有粘液，等回去我要洗澡……”
    秦少辞沉默不语，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眼眶泛起一点红。
    “好了好了，”顾绯摸了摸他的脸，摊开手掌，露出被她紧紧攥在手里的徽章，“不是说不论我在哪里都会找到我吗？放心，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秦少辞低低地嗯了一声，低头吻上她的唇。
    “这一次，不要丢下我了。”
    *
    其实是第一次写这种剧情设定都比较完整的星际世界hhh，设定比较庞大，篇幅有限没有办法把每个细节都写具体，但能圆满结束还是很开心的，谢谢大家一路追更！
    新世界预告：
    “国师大人不是要收妖么？人妖殊途，大人请自重。”
    顾绯仰躺在美人榻上，男人墨发披散，眉眼清冷如霜雪，此刻却低低喘.息，眸中染上情.欲的色彩。
    滚烫的呼吸落在耳侧，他闭上眼，却是不容置疑地压上她的唇：“能收服你……便足够了。”
    第276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1）
    岁晏山深，落雪簌簌，苍茫的云雾将峰峦拢进雪色。
    沿着石阶向上，踩着路面的积雪，一座道观若隐若现。
    道观掩映在山林之中，仿佛崖壁上的古木苍松，遗世独立，将世界切割为黑白两色。
    披着道袍的门童抱着扫帚，慢悠悠地扫起了雪。门童打了个呵欠，不知看见什么，又惊又喜：“这里居然有野山茶？”
    顺着视线望去，青石板路的一侧，因冬日寒冷而枯萎的树丛中，盛开着一枝红山茶。
    这花开得烂漫又突兀，周围尽是枯萎的残枝败叶，唯有这朵花开得热烈，如同枝头跳动的火焰。
    门童嘀咕道：“奇了怪了，怎么只有一朵呢……”
    玄妙观位于云凌山巅，是国师大人的清修之所。每逢秋冬之际，国师大人便会从京城来到玄妙观，闭门谢客。
    观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国师大人亲手栽种，不少都是京城权贵送来的稀罕玩意儿，他们这些门童管事会定期清点记录，什么时候多了一丛野山茶？
    看着随风摇曳的山茶花，门童皱了皱眉，到底没能为自己解惑，遂不再追究，抱着扫帚到偏殿扫雪去了。
    山茶艳丽的花瓣摇动，顾绯睁开了眼。
    顾绯：“……”
    花瓣？枝条？树丛？
    这是什么东西，她的人形呢？
    上个世界结束之后，顾绯长出了第四条尾巴，她尚沉浸在重获第四条尾巴的喜悦中，抱着她的大尾巴打滚，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让系统把她传送到新世界。
    结果这回连人形都没有了，似乎变成了一朵花。

 第329章

    系统又抽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小说？
    正想着，系统讨好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宿主先看看剧情？”
    顾绯很随意地点了点头。
    哦——现在不是点头了，是摇了摇花瓣。
    《鬼王的神医宠妃》。
    顾绯无语：“你品味又倒退了？”
    系统：“……小世界剧本是从书库里随机抓取的啦。”
    “是吗？”
    虽然心里怀疑，但顾绯还是读取了剧情，果然，是她最头疼的追妻火葬场。
    还好拿的不是女主剧本，她可不想被强取豪夺又虐身虐心。
    女主徐盼，原是江南人氏，家中世代从医。奈何家道中落，一场大火烧了医馆，不得已来到京城投奔她的姑母，一位郡公夫人。
    郡公夫人看似亲切，对她照顾有加，心里却另有如意算盘。原来是因为一月之前，浑仪监夜观星象，为那位朝中令人闻风丧胆的鬼王合了八字——鬼王红鸾心动，命定之人乃是徐家女。
    徐家是郡公夫人的母族。郡公虽然承爵，可时间渐长，他们家族的影响力早已不如从前，急需一个攀上皇亲的机会，自然不愿意错过这门婚事，哪怕对象是天生毁容，性格狠戾，成日戴着面具示人，还克死了几任未婚妻的鬼王。
    徐家的两个适龄姑娘都是郡公夫人看着长大的，郡守夫人没有女儿，把她们当亲生女儿疼，怎么肯送她们其中一个到鬼王的府上？徐盼前来投亲，对郡守夫人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她当即写上徐盼的生辰八字，意图把她打包送进王府。
    她的计划被夜里采药归来的徐盼无意中听见，徐盼震惊不已，计划出逃，连夜离开了郡公府。
    可她的动静怎瞒得过郡公夫人，郡公夫人当即派人将她追回，徐盼一路逃到云凌山下，遇到了原主，也就是顾绯。
    一只山茶花妖。
    云凌山在京城郊外，自古便是龙息之地，原主在这山中生长了数百年，吸收日月之精华，孕育了灵智。加之这一任国师在云凌山修了玄妙观，常驻道观清修，原主在耳濡目染之下，终于修得人形。
    原主化形之后，便迫不及待地下了山，不料却撞上山中大雨，不慎跌落山崖，被徐盼所救。为了报答徐盼，她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并主动提出与徐盼交换衣服，化作徐盼的模样，代替她嫁入王府。
    对于原主来说，她是一朵花，想要逃出王府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化作原形被带走就好。她想的简单，计划也进行得很顺利。徐盼逃出京畿之地，她顺利嫁入王府，成了有名无实的王妃。
    然而她并不知道，鬼王幼时身中剧毒，毁了半边容貌，缺的那味药，就是开了灵智的山茶花，他一直在寻找这味药引。
    全天下最有可能让植物开灵智的地方，只有云凌山玄妙观。鬼王曾多次拜访国师，都吃了闭门羹，殊不知他寻找的药引就在他的后院。
    鬼王并不在意这位“新婚妻子”，他甚至不在王府，全天下寻找药引，恰好与逃婚的徐盼偶遇。两人一路相处之下产生感情，鬼王带着徐盼回到京城，正欲休妻，却撞破了原主身份的秘密。
    对于鬼王来说，脸上的剧毒，是困扰他一生的枷锁，他不可能放弃这味药引。见花妖心智未开，对人间世十分懵懂，他做出决定，哄骗原主爱上了他，让原主心甘情愿为他献上本体炼药。
    所谓本体炼药之后，帮她另找新的身体，当然是假话。原主本就是一株山茶，失去了本体，如何维持人形？于是自然魂飞魄散。没了原主的阻碍，男女主之间的误会终于解除，徐盼最终选择了原谅鬼王，二人圆满地生活在了一起。
    【本世界女配心愿：不被盲目的善良与情爱蒙蔽双眼，做一个恶毒女配。】
    顾绯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到底是笑了一声。
    这个觉悟，倒是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顾绯抖了抖叶片，看着积雪簌簌而落，心情也变得悠闲了起来。
    山茶花只是小小的一枝，她还没有以这么新奇的视角看过这个世界，还挺有意思。
    她尚未到化形的时候，还需等待一些时日。不过，道观是清净之地，不染凡尘，的确是修行的好地方，顾绯的心也宁静了下来。
    注视着眼前高大的宝殿，顾绯有些漫不经心地想，这座道观的主人，是当朝国师啊……
    第277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2）
    将观里的积雪打扫完，已是晌午。门童抱着扫帚走进偏殿，同里头忙碌的小道童聊天：“哎！你知道吗，我在后院发现了一朵好漂亮的山茶花，开得真灿烂！”
    国师大人光风霁月，端的是君子风雅，素来不喜艳丽的颜色。便是道观之中，栽种的也多为兰草、寒梅之类的花，数量稀少，放眼望去，清一色的灰灰绿绿。这朵山茶花冒出来，确实是显得突兀了。
    他的话勾起了小道童们的兴趣。小道童常年住在道观，不如门童还有上山下山的机会，还从未在观里见过野山茶呢。
    只是门童有些犹豫：“你说我要不要把这件事禀报国师大人？”
    国师大人清冷孤傲，不染凡尘，独独只有摆弄花草这一爱好，观里多了一株山茶，于旁人是小事，于国师却是大事了。
    “什么事？”
    脚步声由远及近，淡淡的声音响起。语气平和，仿佛一缕温和的微风，却又透露着些许疏淡。

 第330章

    几个道童绷直了身体，连忙欠了欠身，恭敬道：“国师大人。”
    迎面走来的男子，穿着浅云色道袍，竹鹤相应，乌黑的长发半束，如瀑般散下，与道袍分割成清晰分明的深浅二色。
    端庄而疏离，清寒入骨。
    门童只负责清扫道观和守门，很少和这位疏冷的国师打过交道，只觉得他如天上月般高不可攀，叫人不敢抬眼对视，因而压了压声音，讷讷道：“回、回国师大人，是长生殿的后院，开了一朵山茶……”
    山茶？
    应朝辞微微颔首，道：“我知晓了。”
    他走进偏殿，来到书架前，在整齐排列的书卷中抽出一册，很快便离开，留下一道清瘦修长的背影。几个道童心里唏嘘，不由得小声嘀咕：
    “国师大人的心可真静啊，最感兴趣的事摆在面前，却还比不过看书，可真是谪仙般的人……”
    “这种小事果然就不该跟国师大人说，幸好他没有不耐烦。”
    “好了好了，我们也别瞎折腾了，山茶而已，等开春，山上多得是呢！”
    道童们聊了几句便很快散开，各自做各自的的事去了，门童也继续忙碌。
    只是无人知晓，应朝辞抱着那一册书，却是没有回他惯来清修的三清殿，而是径直走向了长生殿。
    走出殿门，他步伐微顿，一眼便看见了那株山茶花。
    无他，在这萧瑟苍凉的冬日，道观也是一片暮冬之景。独独这株山茶，却开得明艳而灿烂，似与暖阳争辉。
    晨时下过雪，花瓣上积雪消融，水珠折射出晶莹的色泽，令那抹红也显得生动起来。
    他站在原地，静静地凝视着花。
    顾绯也在看他。
    身着浅云色道袍的男子款款走来，眉骨疏冷，似清风朗月。
    系统调出资料，她的脑海里自动浮现了他的名字：应朝辞。
    当朝国师，这个世界的反派。
    本朝人人信道，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不论是京城还是地方，大小道观无数，香火绵延不绝，因此国师的身份十分重要，是信仰的象征。
    没有人知晓应朝辞的真实来历，只知道在某一年，他忽然作为上一任国师的亲传弟子出现，从此频频在公众场合露面，又在上一任国师去世后继承了他的职位，颇受天子赏识，说是第一宠臣也不为过。
    便是当时男女主计划逼宫，对应朝辞也十分尊敬，还试图拉拢他，让他加入他们的阵营。
    没有人把应朝辞当成敌人。
    怎知应朝辞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在男女主逼宫前夜，手刃皇帝。若非女主拼死相救，男主也差点死于应朝辞之手。
    原来，应朝辞以及上一任国师——也就是他的师父，都来自一个特殊的家族。他们天生便具有与植物沟通的能力，这才是选拔国师的真正标准。
    不过，他们并非是与植物沟通，而是可以看见植物身上的“灵气”，通过利用灵气，为王朝改变命运。
    将灵气运用在王朝的气运上，可以庇佑一个王朝。
    这是历代皇帝心照不宣的秘密。
    王室豢养应氏家族，以国师为借口，培养天赋最优秀的孩子，用他们的能力，为整个王朝续命。
    尤其是这一任皇帝，他发现倘若将灵气用在人的寿命上，可以增福延寿，长生不老。因此，早在应朝辞的师父在世时，便暗中命令他外出游历，寻找那些已经开了灵智的植物精怪，为他延长寿命。
    可既然是逆天改命，便必然要付出代价，所有的代价，都负担在了应朝辞的师父身上，由于过度使用能力，他迅速衰老，直至力竭而亡。
    因此在应氏一族，被选为国师的人历来早衰，更没有后代。
    到了应朝辞这一代，应氏人丁稀薄，几乎已经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应氏的血脉并非生育传承，而是上天选择，这个王朝已经吸走了太多天地之间的灵气，以至于上天收走了对王朝的偏爱。
    见证了一代一代的族人，乃至师父的死亡，应朝辞的心早已变得冰冷黑暗。他决意要毁掉这个皇族，消灭这个踩在应氏一族血肉上的制度。
    应朝辞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
    他要皇族的人自相残杀。
    皇帝活得越长，气色越好，太子迟迟不立，眼见大皇子的孩子都要出生了，朝中几股势力虎视眈眈，谁都盼望着夺得那个至尊之位。
    应朝辞暗中出手，挑起党羽之争，给男女主制造了不少麻烦。直到最后一章，才从幕后走到幕前，暴露了他的真实目的。
    可惜，他不曾料到，有了顾绯的献祭，男主身上的毒早已解除，他并不是男主的对手。
    真是个可怜的反派。
    看着这个名字，顾绯突然想起上个世界的秦少辞，他抱着她，像只被遗弃的小猫咪，咬着她的唇，委屈又可怜地跟她说“这一次，不要丢下我”。
    明明是一个个不同的小世界，反派的名字怎么总是相似呢？
    思忖间，应朝辞已经向她走了过来。
    第278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3）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细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似细雪翩然落于竹叶之上。
    好花当有绿叶点缀，偏偏这株山茶毫无衬托，只此一朵，美得张扬而大胆。
    她将这周围植物的营养，尽数消化了。

 第331章

    虽是野花，却灵气浓郁，近乎妖孽。
    这哪里是普通的山茶花……这是一只初开灵智、尚未化作人形的小妖精。
    也是端坐在龙椅上的那一位，最想要的东西。
    应朝辞古井无波的眸中划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嘲弄，却又很快被温和与平静所覆盖。清瘦修长的手指抚弄上花瓣，刹那间，他与山茶花的感知相连。
    与植物沟通，这是应氏一族天生的能力。
    但这样的能力，并非什么好事。
    这双手骨节分明，瘦削修长，干净而不染凡尘，却不知掠夺了多少妖怪无辜的性命。
    裹在如玉般清冷的皮囊之下，流淌着黑暗而肮脏的骨血。
    他无悲无喜地看着这朵红山茶。
    花开得再艳，在数日之后，也会变成尘烟，消散于天地之间。
    只是在手指与花瓣触碰的那一瞬间，一阵微风吹过，山茶花微微抬起花瓣，碰了碰他的指尖。
    奇异的触感划过心头，像一个简单而短暂的亲吻。
    应朝辞蓦地一愣。
    与山茶花感知相连之后，他只感受到了一片懵懂——这只灵智初开的小妖，尚未拥有“人类”的情绪，然而那羽毛般酥麻的触感却十分清晰。
    不知何时，一位管事模样的人站在他的身后，开口道：“国师大人。”
    应朝辞没有回头，只是淡声道：“钟叔。”
    这位管事叫应钟，是应朝辞的族叔。他是应朝辞的师父留给他的人，没有继承应氏的天赋，但是做事踏实可靠，因此一直跟在应朝辞身边。
    见应朝辞站在山茶花前，钟叔的眉头深深拧起，“这是……山茶？前段时间南江按察使送来了一棵素冠荷鼎，听说云凌山有块地方土壤好，我便命人取了些土壤来栽培，又逢这几日下雪，这才移到了长生殿后院，怎么成了这样……”
    素冠荷鼎是兰花的品种，据说是那边的花匠花了好大功夫才培育出来的稀罕物种，托人特意送到云凌山。然而这盆栽里，那株可怜的素冠荷鼎早已枯萎，连叶子都被埋进土壤之中了，只有这山茶花开得正艳。
    钟叔知道应朝辞并非喜爱花草，而是另有他用，那么名贵的素冠荷鼎，肯定已经化妖了，却被这不知哪里来的野山茶抢了灵气，连忙撩起衣摆跪了下来：“国师大人恕罪！”
    应氏一族掠尽天下精怪，如今世间已经少有能化形的植物，那株素冠荷鼎，也是他们派人寻觅了很久才得到的稀罕物。
    他们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寻到精怪了，这次来云凌山清修，也是承了陛下的嘱托，哪知道会变成这样？
    等开春回宫，倘若陛下问起，他们该如何向皇帝交代呢……
    钟叔越想越懊恼，对这朵山茶怨念更深，当时她还没有开花，钟叔只当成了杂草，见她扎根深，便连着土一起挖了回来，充作素冠荷鼎的点缀，怎就闯下这么大的祸了呢？
    钟叔没有应氏一族的天赋，也不觉得一朵野花也能成精，满脑子都是他们该怎么样找到下一株素冠荷鼎。却见面前清贵的青年笑了笑，“原来是这样。”
    应朝辞惯来是客气温和的，只是浸在骨子里的疏冷骗不了人，叫人难以接近。这是钟叔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笑，弧度很浅，却多了几分真情实感。
    钟叔有些讷讷：“国师大人……”
    却听见应朝辞淡声道，“明明是山中常见的品种，未至花期，却在大雪之后开得这么灿烂，钟叔，你不觉得很美么？”
    狭长的眸子微敛，那是钟叔看不懂的情绪，如同万年不化的霜雪，那种与生俱来的清冷疏离，似一层厚厚的枷锁，将他拉进浓重的黑暗之中。
    钟叔低下了头：“……是。”
    应朝辞抚弄着花瓣的手指，渐渐挪到了那节枝条上。光秃秃的枝条，叶片已经脱落了，只有花开得灿烂。
    指腹轻捻花枝，稍一用力，却是直接将花折断了。那朵山茶轻盈地落了下来，恰好停在他手中书册的封面上。
    古朴暗黄的封面与山茶热烈的红相映，好似也变得生动了起来。
    钟叔有些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连着土一起才把根茎挖出来的花，会这么轻轻一折就断了？这话怎么跟碰瓷似的？
    他有些忧虑：“国师大人，这花吸了素冠荷鼎的灵气，恐怕也变得似妖非妖，您还是小心为妙。”
    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有的植物只是沾染了灵气，没有产生灵智，只有攻击性，危险得很。
    应朝辞的语气并无起伏：“无碍。”
    只是一只开了灵智，还未化形的小妖怪罢了。
    见他这么说，钟叔只好压下了心底的疑虑，道：“大人……还有一件事，京城那边传来了信，我晚点命人送到您的书房。厨房也备了午膳，您随时可以用，我便先行告退了。”
    京城来的信，能有什么好消息呢？应朝辞无牵无挂，能给他寄信的，也就只有那位九五至尊身边的人了，十封有九封是催进度的。
    应朝辞眸色淡淡：“好。”
    顾绯被他拢在袖中，周围充斥着他身上的香气，沉沉如檀木，又带着梅花的清幽冷冽。
    怪好闻的。
    以为是个冷傲的国师，没想到是个孤独的小可怜。
    见她顽强生长，又开了灵智，方才产生了恻隐之心。

 第332章

    她动了动花瓣，颇为愉悦地同系统聊天，“眼光不错。”
    系统：“……”
    宿主还记着应朝辞那句“你不觉得很美么”呢。
    真是只会抓重点的狐狸精。
    不过，宿主马上就要化形，不下山去走剧情，怎么突然撩起国师了？
    顾绯现在是朵不能说话不能动的花，很无聊，再加上被夸，见系统疑惑，好心情地解释了一句：“原主想做恶毒女配，没点资本怎么行？”
    背靠大树好乘凉。
    这道观里，不就有一棵现成的大树吗？
    第279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4）
    应朝辞离开不久，门童拉着几个小道士穿过长生殿，他神秘兮兮地说道：“快来快来，我说的那株山茶就在这里……咦，花呢？”
    花盆里光秃秃的一片，别说花了，连叶子都快掉光了，一片衰败颓废之象。
    门童使劲揉了揉眼睛：“怎么可能，我早上扫雪的时候还看见了啊，那么显眼的一朵山茶花……”
    身边的小道士说道：“这花盆有些眼熟，之前栽的是素冠荷鼎吧？是不是管事大人把素冠荷鼎移走，留下了一个空盆，顺便把那朵山茶也铲除了？若真是红山茶，这么鲜艳的颜色，国师大人应该不喜欢吧。”
    他说得有几分道理，门童点了点头，遗憾道：“应该是吧。真可惜，那花还怪好看的。算了算了，等开春了山里多得是，到时候我们再去看好了。”
    小道士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
    用过午膳，应朝辞回到了书房。
    那枝折下的山茶，与他从偏殿取来的书册一起，放在了几案上。
    似乎是脱离了根茎，花瓣看起来蔫哒哒的，却不减妍丽。凝视许久，应朝辞垂眸，从博古架上拿下了一个花瓶，舀了些清水，将花放了进去。
    只是顷刻的功夫，山茶立刻变得鲜艳了起来。花瓣上沾着晶莹的水珠，娇艳欲滴。
    他收回视线，挽起袖口，站在书桌前研墨。
    淡淡的墨香，与他身上幽冷的檀木和梅花香气，在书房弥散。
    不多时，一个小道童捧着托盘，轻轻敲了敲门，“国师大人，这是管事吩咐送来的信。”
    “进。”
    依然是清冷的声音，小道童不敢抬头，将托盘举过头顶，弯着腰走进来，把托盘轻轻放在了几案上。
    不经意间一瞥，却是瞳孔地震。
    国师大人素来风雅，此刻正在写字。抄的是《太平经》，与平时并无不同。袖口向上挽，露出修长白皙的腕骨，在一片黑、白、灰的色调之中，那抹红尤为惹眼。
    那枝消失在后院的山茶，居然被国师大人折下，插在了花瓶里。
    小道童记得这个花瓶。
    越窑特产的青釉玉壶春，色泽莹润，这么干净的青色难能可贵，一批才出了十几个，都送到了皇家。除了一些皇亲国戚，以及得宠的大臣，能得这个赏赐的，也只有应朝辞了。
    像国师这样的文人，书房里名贵的花瓶肯定不少，但这是御赐的，代表的是皇帝的恩宠，价值可见一斑。因此管事钟叔将这花瓶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供人欣赏，可不是用来插花的。
    要插，也该是那些珍贵的品种，玄妙观里也不少，可国师大人偏偏选择了路边随处可见的野山茶……
    怀着震惊的心情，小道童轻手轻脚地离开，生怕打搅了专心抄书的应朝辞。
    他走之后，应朝辞放下毛笔，拆开了信封。
    一封是皇家的信，另外一封加了密的，则是他安插在京城的眼线送来的。
    豫王又要娶妻了。
    豫王君苍，今上第三子，虽然封号为“豫”，但他还有一个更加广为人知的称呼，鬼王。
    半边脸长了胎记，以面具示人，自及冠以来，皇家每年都为他定亲，却接连克死了三任妻子。
    这一次被选中的是徐家女，消息还未在京城传播，应朝辞的密探已经打探到，据说徐家提供了人选，还送上了庚帖。
    如今太子迟迟不立，朝中打得火热的，是入朝多年，已经为皇帝诞下嫡长孙的大皇子，还有母妃出身武将世家，手握兵权，年纪轻轻便立下赫赫战功的四皇子。
    应朝辞却清楚，这两个皇子不过是绣花枕头，皇帝一会儿提拔那个，一会儿关心这个，有意挑起兄弟之争掩人耳目，心里根本没有立太子的想法。
    他恨不得长寿千年，永不老去。
    最应该注意的，反而是这位韬光养晦的三皇子君苍。
    这两年朝中换了一批新鲜血液，不少都与君苍暗中有来往，藏得很隐秘。不过，应朝辞拥有与植物沟通的能力，天下都是他的眼线，只要他想，没有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睛。
    况且信上说，君苍这段时间频频离开王府，恐怕已经找到了解毒的线索。
    这样的症状，应朝辞是知晓的。这是应氏一族的毒药。也就是说，倘若是真正的线索，必然直指应家之人，君苍早晚会来到云凌山。
    应朝辞的唇边牵起晦暗的弧度，笑意却不达眼底。他走到炭盆前，任炭火将手中写满的信纸烧成了灰烬。
    斗吧，继续斗吧。
    斗到你死我活，头破血流，让君氏一族也像应氏一族一样，或者比应氏一族更彻底，完完全全灭族了才好。
    指尖尚有余温，应朝辞回到桌案前，却是没了抄经的心思。

 第333章

    他的内心肮脏而黑暗，纵是这些经文，也渡不了他。
    身居高位，却戴着沉沉枷锁，倒不如山间一朵野山茶来得自在，活得久了，还能修炼成精。
    将纸张推至一旁，唇角的笑容被疏淡取代，阵阵倦意袭来。应朝辞阖上眼，任由自己被拽进梦境。
    清风袭来，手边的山茶花枝摇曳，似是亮光闪过，看不见的白雾丝丝缕缕，钻进了应朝辞的身体。
    ……
    是一场大雪。
    鹅毛般的雪花从空中飘落，纷纷扬扬，遮掩了山峦的轮廓。
    应朝辞平静地站在大雪之中。
    周围苍茫辽阔，都是一样的景致，没有一条可供行走的路。整个世界，除了冷寂的白，不见其他色彩。
    这是应朝辞的梦境。
    他的睡眠并不好，一旦入睡，定然会入梦。梦里不是孤寂的雪山，就是深沉的黑夜，空无一人，听不见声音的回响。
    还有那些死于他手中的生灵，如怨魂般在天地之中飘荡，嘶鸣、哀嚎。
    应朝辞如往常般盘膝而坐，在心中默念起清净经。可忽然发现，今夜，似乎有些不一样。
    部分细雪并未直接落在地面，而是向两侧吹开，勾勒出一抹纤细的身影。
    像一簇跃动的火焰。
    视线的尽头，站着一名红衣少女。
    第280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5）
    长长的裙摆铺开，仿佛雪地之中盛开的一朵红山茶。
    妩媚艳丽，恍若人间绝色。
    少女回眸，冲他盈盈一笑，一双细长的眼如同弯月，刹那间霜雪褪色，连阳光也黯然失色。
    应朝辞静静地注视着她。
    他眉目疏淡，唇边的弧度恰到好处，加之一身浅云色的道袍，如同书卷中走出的风雅公子。
    客气，又疏离。
    嗓音也是温和的，仿若泠泠山泉：“姑娘何故进入在下的梦境？”
    好似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顾绯眉眼微弯，轻快地走到他的面前，“人类，你这话说得有趣。”
    应朝辞盘膝而坐，面前的红衣少女却是站着的。她抬了抬精致的下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双黑葡萄般的眸子闪烁着灵动狡黠的光，“我在云凌山修炼多年，是你的人把我强行带上了山，栽进了后院之中，居然还在山上修了道观。”
    话说得娇蛮又霸道。
    分明是她修炼多年都处于瓶颈期，倘若没有那株素冠荷鼎，她也无法拥有人形，更别提与应朝辞在梦中相见。钟叔把她移栽进玄妙观，是她得了好处，偏偏以一副受害者的姿态，向应朝辞兴师问罪。
    应朝辞想，她有一双极美的眼睛。
    眼睫细长，眼尾向上弯，眼瞳干净又清澈，不曾沾上尘世的喧嚣，如同一捧晶莹的霜雪。
    一只长在云凌山中，不知人情世故的小妖怪。
    多么干净的灵魂啊。
    他已经许久不曾见过了。
    毕竟那些干净的灵魂，都已经化作孤魂怨鬼，日夜纠缠于他梦中。
    应朝辞的唇角牵起浅淡的弧度，笑意不达眼底，嗓音却温润清冽，十足耐心的模样：“叨扰姑娘清修，是在下之过，给姑娘赔个不是。”
    系统唏嘘：“脾气这么好？看来这个时候他还没黑化嘛。”
    宿主碰瓷在先，说话还这么蛮不讲理。但凡是个正常人，也该生气了吧？
    顾绯却不以为然。
    他的心是死的。
    她饶有趣味地注视着应朝辞的眼睛。
    看剧情的时候，她就有点好奇，剧情对应朝辞的着墨不多，大抵能感受到他是个隐忍克制、不动如山的人，怎么突然在结尾来了个大转折呢？
    现在看来，这位国师大人的内心，原来住着一个不折不扣的……疯批。
    “你耽误了我的修炼，可不是一两句赔不是就能解决的，”顾绯凑近他的脸，直勾勾地看着他，“不过，你书房的环境倒也不错，就把我养在那个花瓶里吧。每天早晚各换一次水，不要井水，要晨时和夜间的凝露，天气好的时候，记得把我放到窗台边晒太阳。”
    说着，她又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唉声道：“我本好好地修炼，被你的人一搅合，耽误了那么长时间。我的根茎脱离了土壤，眼下养料全没了，也只能靠这个方法凑合一下了。”
    话说得半真半假，不用那株素冠荷鼎，原主靠着自己确实也能修炼成人形，只不过，送上门的养料，不要白不要嘛。
    至于什么凝露和晒太阳，纯粹是顾绯胡诌的。事实上，只要待在应朝辞身边就够了。
    不过，谁让她现在是只天真烂漫、任性妄为的小妖怪呢？
    应朝辞的嗓音低了几分：“好。”
    她靠得太近了。
    纤长的睫毛垂落，似扇子一般，几乎要触碰到他的面颊。
    形似花瓣的红唇一张一合，淡淡的幽香钻入鼻尖，与他身上檀木与梅花的香气交织，少了几分冷冽清幽，平添几分靡丽之色。
    仿佛一只蝴蝶，肆意妄为地闯入他的世界，在他的领地上翩然起舞。
    小妖怪初开灵智，对道德伦理一无所知，做事随心所欲。想来什么男女有别的大道理，对她而言，只是无稽之谈。
    不过，与她说这些，倒也没有意义。
    她只需要安心地修炼成人形，就足够了。

 第334章

    应朝辞微微敛眸，温和的笑意掩盖了眸底漆黑晦暗的冷意。
    顾绯笑道：“那就说定了。”
    周围的云雾渐渐散去，应朝辞从梦中醒来，大雪中的红裙少女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趴在桌上，乌黑的发丝垂落，陪伴他的，只有一桌凌乱的案牍，以及一枝盛开的山茶花。
    双眼渐渐恢复清明，应朝辞执笔蘸墨，写下了“圣上亲启”四个大字。
    *
    几个小道童发现，国师大人这几天有点奇怪。
    他居然下了一条命令——让他们每天早、晚去采集叶片上的露水，不多不少，刚好一盏。
    国师大人这是要做什么？像仙子一样饮仙露吗？
    简直匪夷所思。
    而且他们在送露水的时候还发现，那枝被插在玉壶春瓶中的山茶花，似乎开得更艳了。
    照理来说，这种鲜切的花，缺乏土壤，又是寒冬腊月，怕是不到一个星期就要凋谢了。
    这花的出现，实在是诡异，就跟吸人阳.气的女妖精似的。
    都说国师大人清冷如谪仙，国师大人养的花，难道也沾了仙气不成？
    对了，国师大人留在书房的时间也日渐增多，甚至还搬了一张软塌，午后也歇在这里，成日伏案抄经，当乃吾辈楷模。
    小道童们百思不得其解，却又不敢多问，只好压下心底的疑惑，默默做事了。
    顾绯在应朝辞的书房待了几天，发现他的生活只能用“乏味”来形容。
    除了抄经，就是处理公文、看书，这么消耗耐心的事，他居然也做得下去。
    但顾绯到底行动不便，没法离开这里，于是专心修炼，耐心等待化形。
    顺便，看看主线走到哪了。
    镜头转向男主君苍那边，顾绯的眼前终于一亮。
    好巧不巧，钟叔前来禀报，话里略带疑惑：“国师大人，有人在玄妙观前求见，他们……拿着豫王的令牌。”
    在他的眼里，应朝辞向来不插手朝政，只专心为圣上做事。虽然天下遍布应朝辞的眼线，那也是用来寻找妖怪的。
    好端端的，怎么跟豫王扯上关系了？
    应朝辞的脸上却不见多少意外，只是放下笔，淡淡道：“请他们进来吧。”
    *
    现在的阿辞：捉到一只小妖怪，捕猎中，准备交给皇帝。
    以后的阿辞：谁敢跟我抢老婆？
    第281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6）
    冬日的白昼短暂，才过酉时，道观便已沉入夜色之中。
    白天又下过一场雪，行人步履匆匆，在雪地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玄妙观前站着两人，一个身材高大，腰间佩有长刀，像个护卫，另一个，则裹着黑色的斗篷，夜色里看不见脸。
    不多时，那位自称管家的人便推开了道观的门，躬身道：“二位随我来吧。”
    长生殿内，穿着竹月色道袍的青年正在泡茶，衣摆竹影绰绰，手中茶水氤氲，仿佛不染凡尘的谪仙。
    将人带进殿，钟叔打了声招呼，刚要退下，却听见应朝辞道：“今夜的露水送去我的书房，玉壶春瓶里的花要换水，劳烦钟叔了。”
    钟叔脚下一个踉跄：“……是。”
    什么？给那朵山茶花换水？
    他们折腾好几天去收集这个露水，居然是用来养花的？还是一株野山茶？
    他使劲揉了揉眼。这段时间，圣上连着发了几封书信来催进度，许是国师大人被逼急了，反其道而行之，开始养野花了……
    对话清晰地传入顾绯耳内，她哼笑一声，心里却是有了别的主意。
    不过，这殿中，可不止钟叔与应朝辞二人。
    披着黑袍的男子目光沉沉地看着应朝辞，黑袍下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养花泡茶，国师大人于此地清修，倒是好兴致。”
    他摘下宽大的兜帽，露出完整的面容。半边脸俊美深邃，棱角分明，另外半边却戴着银质面具，雕刻着凶兽的图案，只露出一只眼睛，像是被硬生生割裂一半，变得狰狞可怖。
    应朝辞神色疏淡，只是温声道：“玄妙观设施简陋，只有粗茶，还望豫王殿下不要嫌弃。”
    面前的男子，赫然是豫王君苍。
    茶盏端到面前，君苍却并未接过，只是灼灼地看着应朝辞的脸：“本王此次拜访道观，是来向国师大人求助的。”
    他心里知晓，应朝辞是皇帝的人，只为皇帝做事，看似在道观清修，京城发生的大小事，也瞒不过他的眼线。
    而他现在本该在王府等待成亲，却出现在了这里，应朝辞只要不傻，就应该知道，他背后的势力，远不如表面这么简单。
    他在向应朝辞抛出橄榄枝。
    君苍拿起脸上的面具，隐约露出胎记的轮廓，却又很快放下，眸中划过一丝怨恨，沉声道：“想来国师也知道，本王天生脸上便长了胎记。可本王这些年寻遍江湖名医，他们都告诉本王，这不是胎记，而是毒。”
    “是你应氏一族的毒。”
    “是吗？”应朝辞笑了笑，“我少时入宫修道，学的都是经文，这种毒，倒是没有听说过。”
    毫无意外的回答。
    看着这张平静无波的脸，君苍盯着他半晌，忽然道：“这两年，为了寻找解毒之法，本王翻阅了不少有关应氏的记载，发现自开国以来，应氏便一直担任国师一职，多是像国师这样喜爱草木的风雅之人。”

 第335章

    应氏的能力，是皇宫绝对的秘密，历来除了应氏族人之外，只有帝王才知晓。皇子只有登基为帝，才能从国师手中得到记载应氏能力的抄本。
    应朝辞微微垂眸，语气平静如水：“应氏久居深山，都是修道之人，奉行自然之法。耳濡目染之下，都喜欢草木，也是情理之中。”
    君苍蓦地笑出了声：“竟是这么巧。”
    “国师大人帮不上忙，本王也不能强人所难，”他叹气一声，“不过，眼下天寒地冻，大雪封山，上山一趟属实不易，下山就更困难了，国师应该不介意本王在道观里住几天吧？不瞒国师，本王的毒恰好与植物有关，全京城只有国师大人这里花木最多，本王无奈之下，只能来这里打扰国师了。”
    应朝辞颔首：“殿下请随意。”
    依然是温和清润的模样。
    他油盐不进，虽然冷淡，话却说得客气，叫人挑不出毛病来。
    气氛一时僵持，忽而一阵劲风袭来，倒是直接把长生殿那扇半掩的窗给吹上了，风声呜呜，似野兽低语，多了几分诡异。
    君苍眼眸微眯，却发现那位疏离清冷的国师眼里，竟浮现几分柔和的笑意。
    “抱歉，我还有些事尚未处理，恐怕要失陪了，”应朝辞道，“我会让钟叔安排住处，请殿下见谅。”
    “无碍。”
    君苍说得十分大度，目送应朝辞离开，低声对护卫道：“跟过去。”
    *
    应朝辞径直去了书房。
    几案上的书已经被风吹乱了，山茶花也蔫哒哒的，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他刚坐下，便有倦意袭来，被强行拽进了梦里。
    梦里换了个场景，依然是深冬的云凌山，只是多了不少高大的树木，让冷寂的深山也变得生动起来。红裙少女坐在树上，见应朝辞出现，方才一跃而下，站在了他的面前。
    像一片轻盈飘落的花瓣。
    顾绯挑了挑眉：“今晚换水的人怎么不是你？”
    “公事，姑娘不是看见了吗？”应朝辞淡淡一笑，道。
    令风吹上窗的罪魁祸首确实是顾绯，她无辜地眨了眨眼，语气不见任何心虚：“往后可以迟点换，但不要让其他人碰我。”
    应朝辞轻轻嗯了一声。
    心头划过异样的感觉，像是这茫茫大雪之中，突兀闯进了一抹红。
    她会做出这些事，似乎也在情理之中。过去她是生在山中的野山茶，无拘无束，却落进了他的花瓶，活动范围仅限于那一小块书房，不能化形，修炼过程又枯燥，唯一能折腾的人，也就只有他了。
    诱捕妖怪，何况是尚未化形的小妖，总要经历一个过程，但应朝辞向来不缺耐心。
    在一层温和的伪装之下，他的眼眸无波无澜，甚至有着隐隐的悲悯与冷淡。
    凝视着少女清丽的脸庞，他忽然问：“在下应朝辞，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顾绯歪了歪头，“你说名字？我都没有化形，哪来的人类名字。”
    这个发现又让她觉得有趣起来，眼眸弯起，“要不然，你给我取一个？”
    *
    取什么名字，直接嗨老婆～～
    好想喝奶茶，可我这里奶茶店都没有开门，呜呜呜呜呜，没有奶茶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第282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7）
    她仰头冲他一笑，雪肤乌发，狭长的眸中水光盈盈，似是明媚的春日。
    呼出的气息也沾上些许春天的燥意，应朝辞抿了下唇，向后挪了半寸，淡声道：“于人类而言，姓名是伴随一生的符号，不可随意决定。姑娘的要求，恕在下无法满足。”
    “我又不是人类，”顾绯说得理所当然，“我会在道观住很久，不取名字，你怎么称呼我？难道还要每天姑娘长姑娘短？谁知道你道观里有多少姑娘呢。”
    ……这倒是没有。
    应朝辞少时修道，既是出家之人，又怎会为俗世浸染？他的生活起居皆是独自完成，至多有几个道童随侍左右，根本没有女子。
    却见顾绯扬了扬手，面前的场景骤然变换，居然到了应朝辞的书房。桌案上的摆设与应朝辞失去意识之前并无差别，至多是不见那朵山茶花。
    “不愿意给我取名，教我写字总可以吧？”顾绯挑了挑眉，状若无意地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就写你的名字，怎么样？”
    应朝辞沉默片刻，似是妥协了，走到了桌案前。
    砚台下压着一封只写了几个字的信，他微垂眼帘，以宽大的衣袖掩护，不动声色地将信收起，而后挽起袖口，专注地磨起了墨。
    身后的红衣少女走了过来，手肘抵着桌案，撑着下颚，好奇地看着他。
    衣袖下滑，露出一节藕臂，莹白的肌肤细腻似雪。她大抵不喜黑夜，两次制造的场景都在白天，日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洒下温柔的暖意。
    磨好墨，应朝辞抽出一张崭新的宣纸，用砚台压平，写下“应朝辞”三个大字。
    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样，清冷隽永，似是永不融化的冰雪。
    “这名字还挺好听，”顾绯凑过来欣赏了会儿，才问道，“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没什么，”应朝辞嗓音淡淡，不知想起什么，眸中暗了几分，却又很快收敛情绪，“朝是早晨的意思，辞，是离别。”
    他出生在早晨，又因继承了应氏的天赋，不足月便被族长带走培养，被迫与家人离别，幼时养在族长身边，长大后又被送往皇宫，再也没有回到故居。

 第336章

    直至父母先后去世，化作一抔黄土，他也不曾再见过亲人一面。
    一个草率的，却似某种诅咒般的名字。
    不过，由于从未与他们相处，他与亲人之间也没有感情。见或不见，似乎也显得不太重要了。
    他回过神，却见那少女已经不知何时从他身边离开，翻起书架上的藏书来，心里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
    他同她解释这些做什么呢，一只妖，怎会理解人类的情感？
    天真烂漫，不为尘世困扰……有时候人活着，倒不如一只妖。
    一声轻响，手边落下一卷书，应朝辞定睛一看，是《酉阳杂俎》。
    是他离开前看的书，一套记载风物山川的百科杂记。
    他素来喜欢边看边写，抄了几页，钟叔过来禀告，他便放下书去了长生殿。
    应朝辞收藏的这一套《酉阳杂俎》，不仅由书法大家誊抄，更配有名家亲手绘制的插图，好巧不巧，他没有翻动的那一页，就是山茶花。
    “应朝辞，”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有趣的事物，顾绯撑着脸，笑吟吟地看着他，“这上面说的是山茶花吧？”
    “嗯，”应朝辞微微敛眸，念出了插图下的那行字，“山茶叶似茶，树高者丈馀。花大盈寸，色如绯，十二月开。”
    说罢，他已执笔，在宣纸上写下了这行字。指节修长，字若行云流水，飘逸优美。
    “色如绯……”顾绯跟着他的话，目光在应朝辞的侧脸上短暂地停留，又落在宣纸上，弯了弯眼，“真好看，我喜欢这个字。”
    也不知在夸字，还是在夸写字的人。
    薄红浮现应朝辞的耳垂，他微微别过脸，淡道：“绯，是红的意思。这里说的是山茶的颜色。”
    却听见顾绯道：“你不给我起名，我自己取总行了吧？你觉得‘绯绯’怎么样？”
    她说得一本正经，似乎在与他商议。然而姓名，有姓有名，她却故意省略了姓，亲昵得像是情.人的耳语。
    “……很好。”
    顾绯方才笑逐颜开，道，“那你以后得这么叫我，不准再喊姑娘了。”
    清澈的眼里盛满狡黠的光，让应朝辞的呼吸乱了一分。
    他尚不知如何回答，顾绯已经转移了话题，“应朝辞，你还没有教我写字呢。”
    她凑过来，眨了眨眼，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好似被风吹动的花瓣。
    花瓣落入应朝辞平静的心湖，微风吹过，湖面漾起一圈圈涟漪。
    应朝辞的视线在她的侧脸上停顿片刻，从笔架上取来一支小巧娟秀的毛笔，递到了她的手中。
    他低声道：“先握笔吧。”
    天地灵气孕育的妖，天资聪颖，学习能力也是惊人的。写字是一件很基础的事，他已经演示过一遍，想来顾绯应该会掌握得很快。
    应朝辞后退几步，将空间留给了顾绯。
    “拇指向下压，食指夹住笔杆，中指勾起。”
    怕这么说，顾绯无法理解，应朝辞又伸出手，帮她调整手势。
    她的手很小，被他包裹在掌心，手指与掌心相贴，传来细腻温热的触感，仿佛细雪从指缝滑落。
    应朝辞低下头，眼里是她柔软的发顶，胸膛几乎与她相贴，他微微滚动喉结，目不斜视，“我带你写一遍。”
    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
    手的力道也是温柔的，虚虚地裹住顾绯的手，稍一用力，提笔运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绯”字。
    许是他的动作太过内敛克制，字写得歪歪扭扭，远不如他自己写的那么好看。
    顾绯似乎有些不满，转过头对他说道：“应朝辞，我又不会吃人，你用力一点——”
    她抬起头，应朝辞低下头，柔软的唇不偏不倚，撞上了他的下颌。
    *
    《酉阳杂徂（音同祖）》为唐代段成式所创作的笔记小说集，文中“山茶……十二月开”选自续集·卷十。
    第283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8）
    一触及离。
    湖面的涟漪一圈一圈，水花四溅，扰乱了人的心绪。
    一抹薄绯色，从应朝辞的耳垂，迅速攀上他的面颊。被顾绯碰过的地方似是点了火，无端地灼烧起来。
    罪魁祸首无知无觉，反而惊奇地看着他泛着热意的脸，“应朝辞，你说‘绯’是红的意思，你的脸是不是也变成了绯色？”
    少女身上似有似无的香气，如藤蔓般攀上他的肌肤，从四面八方侵入他的领地。
    系统痛苦地闭上眼，世界上怎么会有宿主这么坏心眼的狐狸精，它都要看不下去了。
    顾绯伸出手，状若要捻上应朝辞的耳垂，手腕却突然被握住。青年的手指修长有力，嗓音仍是淡淡，却有几分压抑的隐忍与克制：“……不要闹了。”
    语气难得有几分局促与慌乱，黑眸映着深潭，好似再这样下去，内心的野兽便会撕破表面的伪装，向猎物亮出锋利的爪牙。
    见他的确有所失态，顾绯只好叹气一声，“好吧好吧，还不是呆在你身边太无聊了。你这人怎么这么保守，都在梦里了，怎么还放不开呢？”
    梦里。
    一语惊醒梦中人。
    ……原来，是在梦里啊。
    脚下踩着的不似平地，多了几分云朵般的恍惚感，仿佛在提醒他，这里是一场梦，是他的梦。

 第337章

    没有皇帝的逼迫与催促，没有沉痛的真相与应氏的仇恨，没有怨灵的哀鸣……
    无人知晓，也无人打扰，似是喧嚣尘世间唯一清净的桃源。
    不论做什么，都不会被人发现。
    脸上的热意退去，应朝辞松开握住她手腕的手，又恢复了温润的模样，仿佛刚才的失态只是错觉，只是微微颤动的嗓音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宁静：“性格使然，抱歉。”
    顾绯轻嗤，把毛笔丢给他，“算了，你好好教我写字，要写得跟你写的一样好看，不准敷衍我。”
    应朝辞的唇边牵起淡淡的笑意：“好。”
    ……
    书房外，跟随君苍前来道观的护卫轻手轻脚地攀上房檐，掀开房顶的黑瓦。
    房中一片寂静，匆忙归来的应朝辞趴在桌案上，似乎已经陷入了沉睡。
    护卫揉了揉眼，百思不得其解，应朝辞口中的“有事”，居然是来书房睡觉？
    明明有卧室，为什么非要来书房，又不处理公文，只是趴在桌上……他目光微顿，在满桌狼藉里，发现了一枝开得正艳的山茶花。
    国师应朝辞自幼修道，沉稳内敛，这么多年来，他周围就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鲜艳的颜色。就算是养山茶，也应该是白山茶，而不是红色。
    还摆在了书案最显眼的位置。
    奇怪，真是奇怪。
    *
    君苍住进来之后，道观的生活并未发生什么变化。
    一连几日，山上都在下雪。门童忙着扫雪，钟叔招呼几个小道童，将后院的花草摆进摆出。
    他们忙活的时候，君苍便站在站在廊檐下静静地看着。脸上仍戴着面具，穿的一身黑，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压迫了起来。
    不过，这是针对寻常人而言。他发现这道观的人，上至应朝辞，下至扫雪的门童，似乎都不怕他。
    难怪都说玄妙观是天子脚下唯一的净地，依君苍所见，皇帝待应朝辞，倒是比对他们这些亲生子女都要好。
    倘若不是确定应朝辞是应氏族人，并无皇家血脉，他都要怀疑应朝辞是皇帝的亲儿子了。
    想起之前搜查到的那些消息，君苍的嘴角又不由得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如果真相真如那些消息所说，他们也没有必要嫉妒应朝辞。
    说到底，应朝辞，乃至整个应氏一族，都不过是皇帝拴在身边的一条狗。
    困于宿命，却又无可奈何，真是可怜。
    他也是一样。
    “殿下，”护卫站在君苍身后，低声道，“昨夜属下在国师桌上发现的那枝山茶并不在此处。今日清晨，我向那几个道童打听过，据说国师大人对那枝山茶极为喜爱，日夜用露水浇灌，还不允许旁人照顾……”
    如此稀罕，足以窥见这枝山茶的与众不同。
    君苍笑了一声：“是吗。”
    手指摩挲着脸上的面具，他的眼里浮现阴鸷之色：“去那边看看。”
    线索告诉他，传闻应氏一族拥有一种特殊的能力，他们可以与植物沟通，获得植物身上的灵气。
    只要有了灵气，君苍体内的毒素便可以祛除。
    可是与植物沟通，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是个人都不会相信。
    应朝辞自己，也不会承认。
    君苍必须旁敲侧击，找到那株可以为他提供灵气的植物。
    不管用什么手段，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弄到手。
    君苍从廊檐下走出的时候，钟叔正在浇花。
    身后忽然响起低沉的嗓音：“管事，本王听闻这玄妙观的一草一木都是国师悉心照料，怎么不见国师大人，反倒是您在这里忙碌呢？”
    “天寒地冻，这些小事，我们这些下人能完成，就不必麻烦国师大人了，”钟叔眼皮都没抬一下，“国师大人还有其他事要忙。”
    虽然他心里也很疑惑，但面对君苍，他自然不可能将情况全盘托出。总不能说其实这些花木原本是国师大人一手照料，但他最近沉迷养那朵山茶，把这些事全丢给他们干了吧？
    弄花一岁，看花十日，也不知道国师大人折腾这些做什么。
    君苍笑笑：“国师大人还在书房吗？”
    钟叔点点头。
    君苍转身离开，钟叔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
    这豫王可真是傲慢，跟外界的传闻差不多……也不知道国师大人为什么要让他进来。说起来，国师大人最近的心情确实不错。
    书房里，应朝辞还在抄书。
    原本还想接着抄《酉阳杂俎》，但抄着抄着，又变成了经书。
    无他，早上应朝辞抄到下面接着的桃花，忽然被顾绯拉进梦里，听她问：“我好看还是桃花好看？”
    应朝辞自然没有回答，只是清醒之后，突然抄起了清心经。
    *
    弄花一岁，看花十日：形容养花费尽心力，但欣赏时间又十分短暂。出自（明）文震亨《长物志》。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几家开门的奶茶店，火速点外卖了
    第284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9）
    只怪她问问题的时候，直接拉住了他的衣领，将脸凑过来，唇瓣近在咫尺，肌肤上仿佛残存着那天她留下的触感。
    像一瓣靡艳的山茶花。
    应朝辞微微敛眸，喉结收紧，呼吸急促了几分。
    下笔稍顿，几滴墨汁洒落，在宣纸上洇染开来。

 第338章

    有人叩了叩门扉。
    力道把握得恰到好处，内息收敛，不似寻常人。
    应朝辞抬眸，看见君苍站在门边，狰狞的面具折射出诡异的光泽。
    “打扰国师大人了。”
    话虽这么说，他的语气却听不出多少歉意，带着淡淡的倨傲与冷漠。
    鬼王君苍凶名在外，能使小儿夜哭，行事作风向来如此，颇有几分自暴自弃的意味。因此他的名声，旁人听了恐怖，在当权者眼里，却只当作是一条恶犬。
    恶犬，终究是犬，枷锁往脖子上一套，就不会叫了。
    只是在应朝辞面前，他却忽然变得锋芒毕露，倒像是在迫不及待地展现自己的筹码——半是胁迫半是商洽地想要将应朝辞拉进自己的阵营。
    毕竟朝中打得火热，能拉一个算一个，然而这么多年，应朝辞从不站队，只为皇帝做事。
    应朝辞的语气清润平和：“无事。只是这里没有备茶，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他的神色寡淡，倒像是画卷中走来的浊世佳公子。
    “玄妙观可是难得的清雅之地，本王到了这里，只觉得心都静了几分，又怎会嫌弃呢？”君苍毫不在意地笑笑，大剌剌地走进书房，“倒是本王如此叨扰，没有打扰国师大人就好。”
    他一眼就看见了桌案上那枝山茶花。
    越窑出产的玉壶春瓶，还是御赐的青釉……啧，看来夜七所言不错，应朝辞对这枝山茶，果然极为喜爱。
    这玄妙观处处透露着诡异，他就不信他查不到信息。
    “道观远居深山，人迹罕至，沾了殿下的福，也热闹许多。”应朝辞神色淡淡，语气没有任何变化，就着那洇开的墨，写下了一个“绯”字。
    最后一笔竖长，勾出笔锋，仿佛丝丝缕缕的情思。
    日光下，手腕落下一片阴影，山茶花影摇曳，似乎是在回应。
    君苍哈哈大笑：“本王今日倒是明白，难怪父皇重用国师，与国师打交道，确实让人舒服。”
    “今早参观了国师的花房，本王发现，养花养草，不仅赏心悦目，还能使人心静，”他眯起狭长的眼，“看着这么多漂亮的植物，本王都有些忍不住想养一盆了。”
    应朝辞道：“如若花房中有殿下看中的盆栽，殿下离开时，可以带下山。”
    君苍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唇角弧度愈深，他直勾勾地看着应朝辞清隽的眉眼，好似要从那双平静无波的眼里看见些许无措与慌乱。
    可惜，应朝辞的伪装做得太好，即便君苍的语气几近威胁，应朝辞的脸色也没有丝毫变化。
    “那怎么好意思，”君苍笑着说道，“君子不夺人所好，国师花房的盆栽个个都是名贵的稀罕物，本王可舍不得带走。王府没有合适的花匠，就算带走，也是暴殄天物。”
    “只是国师大人的好意，本王也不忍拒绝，”他伸出手，指向了应朝辞桌案上的花瓶，“本王见国师桌上这枝山茶开得正好，不如就带走它吧？”
    “啪嗒”一声，是应朝辞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他起身，脸上依然笑着，笑意不达眼底，漆黑的眸中似有阴郁翻涌：“不过是路边采来的野山茶，不是什么稀罕物，殿下也想带走吗？”
    顾绯满意地点了点头。铺垫做得不错，知道维护她了。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应朝辞这副模样，虽然还是那副浊世佳公子的样子，可周围的气氛渐渐变得森冷，倒像是站在黑暗之中的厉鬼。
    在领地被侵犯之后，露出本来的面目。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国师急了，会做出什么事呢？
    眼前的青年一派温和清隽的模样，却有隐约的压迫感袭来，连君苍的心也跟着沉了几分。
    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他笑得更欢，“路边的野山茶？什么时候一枝野山茶也能入国师大人的眼了？”
    应朝辞却好似平静了下来，眼底的阴郁收敛几分，慢慢地有了温和的笑意。
    却听见他道：“入的并非是我的眼。”
    “只是天寒地冻，独独她开了花，初见惊诧，方才带了回来。想来也只有云凌山这样受真龙庇佑之地，才会出现这样的奇迹。”
    他垂下纤长的眼帘，轻轻地笑了起来，“殿下若喜欢，带回去也无妨。只是云凌山出现此等祥瑞之物，理应禀报圣上为先，近来京城时常大雪，有明艳的颜色，也该令圣上舒展龙颜了。”
    君苍的笑意凝固在嘴角，手指收紧，变得怨恨而布满阴霾。
    山茶花有问题，应朝辞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可能不能带走，就是君苍的本事了。他羽翼未丰，倘若被那位追责，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君苍并不知道应朝辞有没有把山茶花的存在告诉皇帝，但无可否认，他被威胁到了。
    他承担不起那个后果。
    可他又无法怪罪应朝辞，怪就怪龙椅上的那位这么多年还好好地活着，将权力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不肯退让一步……呵，真是该死。
    手背青筋凸起，他强扯出笑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是吗？没想到父皇也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也罢，想来这花对国师很重要，本王便不夺人所爱，打扰国师清修了。告辞。”
    应朝辞微笑道：“殿下慢走。”
    恨吗？感到无力吗？那再好不过了。若恨意战胜了理智，就冲进皇宫，把心中的不甘宣泄出来吧。

 第339章

    他微微弯起唇，一贯温和的笑意却多了几分阴冷。直到山茶花垂下，花瓣碰了碰他的指尖。
    应朝辞蓦地清醒过来。
    他伸出手，覆盖在自己的胸口，心脏砰砰直跳，几乎要跳出胸膛。
    刚才发生的一幕幕从眼前闪过……他居然做了那么冲动的事。
    因为君苍，意图夺走他的山茶花。
    第285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10）
    ……他的吗？
    他微微垂眸，忽而瞥见被压在书册下的那封只写了几个字的信，神色渐渐变得阴郁起来。
    却又再一次被少女拉进了梦里。
    这些天的相处，应朝辞已然了解了顾绯的性格。小花妖行事虽大胆肆意，任性妄为，却又极有分寸，这样的分寸感让人十分舒服，不排斥，甚至已经习惯。
    譬如此刻，便是顾绯没有主动喊他，应朝辞……也想见她。
    梦里仍是被冰雪覆盖的云凌山，少女随意地坐在枝头，轻晃着纤细的腿，支着下巴，懒洋洋地看着他。
    天空中飘着细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拂过少女绯色的裙摆，红白相映，仿佛穿越冬日的明媚春光。
    见她穿的随意，小腿与藕臂皆沾上雪花，应朝辞不由得皱起了眉：“树上冷，下来吧。”
    他伸出手，解开了外衫的抽绳。
    顾绯轻笑一声，懒声道：“这里是梦，又不会冷。”
    应朝辞解下长衫的动作一顿，发觉这里虽然在下雪，却感受不到什么温度的变化，似乎在提醒他这里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回过神来，少女已经轻巧一跃，如蝴蝶翩跹，不偏不倚撞进他的怀里。
    应朝辞眼里难得浮现慌乱，下意识拥住她。隔着薄薄的衣料，掌中腰肢纤细柔软，仿佛不堪一握。
    罪魁祸首却坏笑着搂住他的腰，钻进他的外衫，“脱外套给我做什么？你看，这不就好了吗？”
    应朝辞：“……”
    拿她毫无办法，只有一声轻叹。
    他微微敛眸，略是僵硬地抱着她，微突的指节暴露了他内心的隐忍与不宁静。却见怀里的顾绯抬头，道：“我都看见了。”
    应朝辞罕见地沉默了一下。
    他竟是开始害怕她会问些什么……倘若她问起皇帝的事，他该如何回答？
    像是冷水当头浇下，让他从荒唐的梦境中清醒过来。他本就是肮脏卑劣之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哪怕是……一只初出茅庐，不谙世事的小花妖。
    她是他的目标，他的猎物。
    手指渐渐收紧，眸中的阴郁被强行压下，他笑容温和：“嗯？”
    开着上帝视角的顾绯将他微小的变化尽收眼底，她不着痕迹地弯了下唇，道：“看见你维护我。”
    应朝辞微微一愣。
    顾绯唇边笑意愈浓，她无辜地眨了眨眼，娇声道：“应朝辞，我不喜欢那个男人，你不准把我交给他。”
    应朝辞笑道：“嗯。”
    应朝辞也不喜欢。他厌恶所有君家的人，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
    “我是你养的花，应朝辞，我见过的这些人中，只有你能入我的眼，我只想呆在你身边，”又听见顾绯继续道，“所以，你不可以把我交给那个男人，也不能把我送给别人。”
    话说得霸道又任性，是她一贯的语气和作风，明明只是只小花妖，还被他养着，却已经能在他头上作威作福了。
    这是应朝辞无声纵容的结果。
    她信任他，跟在他身边，对他毫无芥蒂，向他敞开心扉……一切都按照应朝辞计划中的发展。
    棋局早已布好，棋子握在手中，眼见就要侵占对方的领土，可不知怎的，下棋人却犹豫了。
    他不会把顾绯交给君苍。
    因为君苍只是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他的目标，是将军。
    心口隐隐作痛，应朝辞的声音哑了一分：“……好。”
    漆黑的眼底划过一抹厌恶，看吧，这就是真实的他。肮脏而不堪的他。
    什么光风霁月的国师，只是个满心算计的小人罢了，真恶心。
    “你好像挺有经验，”似乎看出了他的迟疑，顾绯凑过来，在他颈上嗅了嗅，“说起来，整个道观，只有你身上的气息最舒服。这些植物愿意亲近你，应朝辞，难道你还养过其他开了灵智的妖？”
    这样直白的问题，扰乱了应朝辞的思绪，他的嗓音多了一丝慌乱：“没有。”
    从前跟在师父身边，他见过不少妖怪。后来师父去世，他继承国师之位，也一直在与妖怪打交道。
    但是，妖怪是没有性别的，它们只是一株株植物。往往在它们准备凝成人形的那一刻，应朝辞会立刻出手，收尽它们的灵气。
    便是已经化作人形的妖，它们可以随意改变外貌，变化成任何人的模样，于应朝辞而言，也只是一只妖罢了，并无特殊之处。
    他根本不会耗费这么大心力同它们打交道。
    他的目的，只是拿走它们的灵气而已。
    如顾绯这般……几乎无赖地闯入他的生活，待在他身边，又大胆地进入他梦境的，还是头一个。
    对于这些，应朝辞没有过多的解释。
    不愿，或者……不敢。
    怀里的顾绯显然对他十分信任，要到了回答，便没有继续追究，露出满意的笑容：“那就好。”

 第340章

    心乱了吗？
    感受着应朝辞起伏的心跳，她的眼里划过不动声色的笑意，忽然捏住他的下巴，抬起头，在他的唇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应朝辞猛地愣住，甚至忘记了推开。唇上柔软的触感如火般烧了起来，烧去了他的伪装与理智。
    鼻尖尽是她身上的香气，她的香气与他身上的气息交融，垂落的秀发和他的黑发纠缠，宛如紧紧缠绕的藤蔓，密不可分。
    顾绯一本正经：“我看你练字的时候，会在结尾处印上章，这是在证明是你的作品吗？既然如此，我也要给你盖个章。”
    她弯了弯眼，笑得明媚又狡黠，“这样，我就是你唯一的妖了。”
    雪簌簌落下，应朝辞却觉得身体烫得惊人，好似有什么东西快要崩断了。
    胸腔上下起伏，他滚了滚喉结，调整呼吸的频率，嗓音哑得不像话：“……嗯。”
    原来这就是梦境。
    美好的，靡乱的，荒唐的梦境。
    无人打扰，无人知晓，一切皆有可能。
    搂在少女腰上的手渐渐收紧，他好似平静了下来，可心头的念想却如破闸的洪水一般倾泄而出。
    如果……
    如果，这场梦境一直不要醒，就好了。
    *
    国师大人，心乱了哦～
    想捉妖却把自己搭进去怎么办，那就以身相许好了：）
    谁才是猎人，嘿嘿嘿=w=
    第286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11）
    京城，郡公府。
    近日京城下了几场大雪，出来走动的人都少了不少，郡公府门前冷冷清清。
    此时已经入夜，灶房里生起袅袅炊烟，郡公府的仆人正在忙碌。
    一名背着背篓的女子推开侧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她穿着便于行动的圆领胡服，长发用木簪挽起，虽是素面朝天，却遮不住五官的清丽。
    走进庑廊时，恰好遇到了一位管事的嬷嬷。女子瞬间站定，脸上闪过一丝紧张与心虚，小声道：“刘嬷嬷……怎么在这里？”
    刘嬷嬷上下将徐盼打量一番，见她打扮成这样，已经猜到她今天去做了什么，浓密的眉毛不悦地皱起，“表小姐，您玉体娇贵，采药这种事，还是交给下人比较好。况且这里是郡公府，也不是您的医馆，您既然做了郡公府的表小姐，之前那些事，就不用继续做下去了。”
    她是后院的管事嬷嬷，负责教导郡公的姬妾子女，张口就是《女训》《女诫》，自得了郡公夫人吩咐教导徐盼之后，就对她的众多行为颇为不满。
    他们郡公家，可是开国元老，延续百年的名门望族，怎么可以做上山采药这种粗鄙的活？这还有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是。”
    徐盼微微垂眼，没有反驳她的话。
    她寄人篱下，刘嬷嬷虽然严厉死板了些，却也是为她好。或许这就是大户人家的管事嬷嬷，与她自小生活的环境不太一样吧。
    郡公夫人能收留她，已经得来不易，哪怕这些天受尽表姐妹与那些名门闺秀的白眼，甚至一个下人都能冷嘲热讽她，徐盼也必须忍下来。
    她相信姨母是为了她好，她会努力学习郡公府的规矩，学习怎么成为一位合格的闺秀……只是她也放不下她的兴趣。
    见徐盼表现温顺，刘嬷嬷便也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颇为高傲地点了点头，“表小姐，希望你知道自己的身份。”
    倘若不是有那层关系，刘嬷嬷也不会费这么大精力管教徐盼。可毕竟这是一位未来的王妃，就算嫁的是名声不好的鬼王，这个身份也足够令普通人仰望，她自然要把徐盼教育好。
    不过……徐盼有没有这个命当上王妃，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想到这里，她看徐盼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怜悯，转身离开了。
    这个眼神来得莫名，令徐盼心头一跳，可她又无法读懂其中深意，只是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看着刘嬷嬷高傲的背影，徐盼攥紧拳头，压下了眼眶的酸涩感。
    不管现实如何，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就当是为了父母，她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夜深之后，徐盼拎着装有草药的篮子，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厢房。
    前些日子，她帮了京城一个老医馆掌柜的忙。徐盼自幼在山中长大，熟悉各种草药，便提出和掌柜做一笔生意，她会定期采来草药，由医馆收购。
    今天她冒着风险去采的，是一种活血化淤的药。那位病人早上被抬过来的时候，脚踝已经肿得不成样子，送药迫在眉睫，徐盼二话不说便上山去了。
    好不容易将草药采回来，也研磨好了，然而刘嬷嬷看得紧，徐盼根本没法出门。只能等夜深人静，伙计睡熟了，偷偷翻墙出去，送到医馆。
    幸好她运气不错，几个看门的伙计正在打盹，她身形娇小，顺利地离开了王府。
    怕晚些时候掌柜睡下，徐盼特意抄了小道，从另一条肃静的大街走了过去。这是豫王府，豫王凶名在外，京城里的人听了都绕道走，因此偏僻安静。
    夜晚的豫王府漆黑幽森，似是鬼魅张牙舞爪，徐盼的心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眼高大的围墙，却蓦地发现，王府里已经挂上了红灯笼，明晃晃地写着“囍”字。
    这是……豫王要娶王妃了？

 第341章

    徐盼初来乍到，对京城的事了解不多，也没有信息渠道，成日医馆后山两头跑，不然就是在王府受气，只是听说豫王性情暴戾，克死了几任妻子。
    皇家的事，本就令人唏嘘。也不知道这一次被选中的，又是哪位被命运所困的闺秀。
    *
    京城仍在下雪，云凌山的天气却是放晴了。
    君苍踏出道观，披上他那件黑色的斗篷，回头看着门前长身玉立的青年，冷淡道：“这几日叨扰国师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君苍此刻的心情并不好。
    厚着脸皮在玄妙观里住了几日，虽然得到了一些想要的信息，可还不如不知道。因为真相如此令人无力，越逼近真相，只会让人压力倍增。
    君苍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未在一个人身上体会过这种感觉，尤其是对方的年岁还与他相差无几。
    应朝辞淡淡一笑：“殿下客气。我已经让钟叔安排好了马车，送殿下下山。”
    “不必。”
    君苍现在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他这幅模样，回想起这几日的憋屈，心里更加烦闷，脸沉了几分，“夜七，走了。”
    目送二人的背影消失在山路拐角，钟叔长舒一口气，只是脸色依然凝重：“国师大人，这豫王……恐怕来者不善。”
    应朝辞笑笑：“浮世之中，何来善人？”
    望着他沉静的眸，钟叔一时语塞。
    应朝辞的语气很平静，他的心是死的，他不信任任何人，也不相信这个世界有善。
    最终，还是应朝辞打破了沉默：“回去罢。新雪初霁，长生殿那些花，可以拿出来见见阳光了。”
    钟叔低声道：“是。”
    钟叔去了长生殿，应朝辞却是径自走进了书房。他愈发习惯来到书房，看着那抹艳丽的红，好似连心情也明媚了起来。
    桌案上的山茶依旧开得灿烂，应朝辞伸出修长的手，碰了碰山茶花的花瓣。
    他使用了他的天赋。
    与山茶花通感，了解她的思绪，也将他的心情……传递给她。
    应朝辞头一回这么渴望入梦，好似只有来到有她的梦中，才能抛下现实的沉郁。
    只是，想象中的场景，并未发生。
    第287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12）
    他只摸到了山茶花的花瓣，触感柔软，如少女的唇瓣一般，预想之中被少女拉进梦中的场景，却没有发生。
    山茶花毫无反应。
    应朝辞微微一怔，指腹轻捻花瓣，试图与她沟通，却只感受到一片平静，没有思绪的起伏。
    只有他自己的情绪。
    空洞的，悲寂的，如同一潭死水。
    应朝辞垂下眼，轻而缓地收回了手指。
    喉结微微滚动，嗓音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哑：“……绯绯？”
    书房里寂静无声，只有丝丝缕缕的余音在回荡。
    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应朝辞修长的手慢慢地放了下来，他有些艰难地闭了闭眼，唇边却忍不住勾起一抹笑，笑容不达眼底，似在自嘲。
    原来，梦醒得这么快啊。
    中午，钟叔来到书房送膳，发现应朝辞专注地坐在书案前，不似往日那般抄写经文，却是在作画。
    钟叔悄悄地瞥了一眼，不出所料，国师大人画的果然是山茶。
    只是……他忍不住揉了下眼睛，山茶花盛开的地方有一片留白，国师大人似乎还想画些什么，已经勾出了几笔，用的依然是朱砂红，不似花瓣，倒像是少女的裙摆。
    ……他在想什么？
    赶紧把荒谬的念头驱出脑海，钟叔再一次出言提醒：“国师大人，用膳了。”
    应朝辞淡道：“……好。”
    钟叔再一次揉了下眼睛，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国师大人的声音怎么有几分如梦初醒的恍惚感？
    他不由得看了一眼桌边，山茶果然不似之前开得那般灿烂，想来是时间到了，寿命也该走到了尽头吧。
    难怪国师大人会走神，原来是在伤花啊。
    国师大人对这株花果真是喜爱的很。
    道观里的午膳很清淡，不过是清粥小菜，少许糕点，应朝辞不重口腹之欲，相似的菜吃了这么多年，早已成了习惯。
    今日配菜中多了一道梅花酪，酥软清甜，有淡淡的梅花香气。应朝辞吃了一块，却是忽然在想，倘若顾绯在这里，她会不会喜欢？
    她是花妖，也不知她对人类的食物感不感兴趣。眼下在玄妙观，身边没有拿得出手的厨子，兴许应该带她回京城……
    思绪蓦地止住，应朝辞垂眼，看见了早在多日之前便被他压在砚台与公文之下的，只写了几个字的信。
    “圣上亲启”。
    原本，是觉得花妖初开灵智，时机尚未成熟，才没有往下写。只是眼下，似乎快要到时候了。
    应朝辞微抿薄唇，僵硬而缓慢地将信纸抽出，眼底不见任何感情。
    是啊。
    收妖，才是他的任务。
    为了达到那个目的，他必须尽可能地获得皇帝的信任，哪怕是……出卖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应朝辞笑了一声。
    真肮脏啊，这颗心。
    可为什么，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写不出一个字，甚至连笔都握不住了呢？
    他的犹豫与挣扎，被上帝视角的顾绯尽收眼底。山茶花瓣上隐隐浮现光亮，阳光照在墙壁上，似有影子在逐渐凝聚成形。

 第342章

    系统嘀咕道：“难得见到一个心智这么坚定的反派哎，宿主要现在化形吗？”
    总觉得现在一出现就会被关起来的样子。
    “心智坚定？”
    顾绯轻笑了声，漫不经心道：“不着急，再等等。”
    马上……就会不坚定了。
    *
    昨晚忙碌一夜，又被侍女强行从睡梦中叫醒，抄了一上午的《女诫》，徐盼只觉得头晕眼花，连走路都轻飘飘的，似是踩在了棉花上，手酸腿也酸，腹中空空，只想好好用一顿午膳。
    偏偏刘嬷嬷似乎刻意同她做对似的，在用午膳之前，教了她一大堆礼仪规矩，让她跪在坐垫上捧着餐盘，连吃饭时张嘴的幅度都有明确的规定，稍不留神就会被打手心。
    徐盼知道，刘嬷嬷是在敲打她，让她打消那些与医馆有关的念头。
    她咬了咬唇，只觉得眼里酸涩，情绪已经逼近崩溃的边缘。
    这样做……真的有意义吗？
    她真的希望留在姨母家，一辈子被困在这座宅院之中，相夫教子？
    医馆那边还需要送一次药。仿佛在与命运作对一般，徐盼用同样的方法，再一次跑出了郡公府。
    归来已经入夜，看着眼前她所居住的小院，徐盼却没有了进去的念头，她只是拖着疲惫的身躯漫无目的地向前走，仿佛雨中漂泊的浮萍。
    郡公府的后方有一座后花园，乃是开国第一任郡公命人所建，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尽显名门望族的财力与气度。
    徐盼止步于一座凉亭前，她背靠着亭柱，在石阶上缓慢地坐了下来，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
    她哽咽一声，头埋在双膝之间，眼里涌出泪来。
    她到底该怎么办？
    像他们所期望的那样，放弃过去的自己，变成他们塑造的模样？
    郡公府财大气粗，花园里四季都有青翠的植物，高大的树木掩去了她的身影。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来。
    夜里的人影看不真切，只能隐约判断是两位女子。徐盼一怔神，对话声已经传入她的耳内：
    “夫人，表小姐又偷偷跑去医馆了。”
    许是不曾想到树木后面藏着人，话说得肆无忌惮，是白日还对她颐指气使的刘嬷嬷，此刻谄媚殷切，像条忠诚的狗。
    “随她，”被称作“夫人”的女人轻呵一声，“王府来了回信，婚期已经定了，就在三日后。等到了时间，你命人提前药晕她，将她抬进王府便是。我们只管送人进王府，之后的事，便与郡公府无关了。”
    熟悉的女声，是徐盼记忆里温柔耐心的姨母，郡公夫人徐氏。语气却充满了算计，与记忆里的姨母判若两人。
    仿佛一头冷水当头浇下，将徐盼浇了个透心凉。昨夜豫王府挂起的红灯笼突然有了答案，不知那位命途多舛的大家闺秀，鬼王妃的人选……居然是她自己。
    心中的不甘达到顶点，凝成了一个念头——
    逃。
    不管会不会被发现，不管要承担多大的风险，哪怕是死……她也要离开这座囚笼。
    *
    绯绯化形进度条读取中^_^
    第288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13）
    应朝辞的晚膳不是在书房用的。
    这对玄妙观众人来说，可是个稀罕事——好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就很少看见国师大人了，一日三餐也是送去书房。这还是他们难得看见国师大人从书房里走出来。
    不过，用完晚膳，又不见了。
    小道童实在耐不住好奇，在应朝辞惯来住的三清殿外徘徊了一会儿，发现应朝辞只身一人从三清殿走出，去了长生殿。
    他今天穿了一件元青道袍，介于青色与蓝色之间，领口处绣着振翅欲飞的仙鹤。依然是谪仙般的模样，可小道童莫名感到了几分孤寂与落寞。
    ……国师大人这样没有七情六欲的人，也会有心情不佳的时候吗？
    小道童懵懂地想着。
    应朝辞走进长生殿，殿里安静空旷，只有供奉的几尊神像静穆地肃立着。
    他微微垂眸，迈过门槛，从后门走进后院。花架上整整齐齐地摆着盆栽，有的是权贵送的，有的是皇帝命人寻的，都是些可能化妖的名贵植物，特意带上云凌山吸收天地精华。
    不过，应朝辞一眼便能看出，这些都只是普通的植物，只是稀罕了些，却并无灵气。
    并非只有越名贵的植物才越容易化妖，这个过程漫长而复杂，运气与缘分缺一不可。过去应氏族人可以靠感应，只是……许是作孽多了，便遭了天谴，妖怪的数目在减少，应氏的能力也大不如从前了。
    应朝辞的唇边勾起一个冷淡的弧度，在看见一朵盛开在藤蔓之中的白色小花之后，微微垂眼，似乎想触碰它。
    一阵风钻进他的指尖，霸道又任性地逼退了他的动作。
    应朝辞回过了头。
    过去频繁在梦中出现的红衣少女，此刻走出了梦境，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抱着手臂，狭长勾人的眼尾微挑，透出些许不满的情绪来。
    她娇声道：“应朝辞。”
    “我只是离开了一会儿，你就去碰别的花了？”
    应朝辞怔怔地看着她。
    梦境与现实重叠，她化形成功，以人类的模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化形成功了啊……

 第343章

    顾绯上前几步，纤细的手指勾住他的衣袖，将他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挑眉道：“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我化形成功了，不需要你用露水养着，可以随意在这里走动了，这不是好事吗？”
    应朝辞微微牵起唇角，目光渐渐变得柔和：“嗯。”
    见她还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他的眼里划过一抹无奈，淡道：“我没有碰它。”
    “那是因为我阻止了你，”顾绯毫不客气地说道，“我是你唯一养的花妖，除了我之外，不准碰其他的花，知道了吗？”
    应朝辞的目光依然有些涣散，似乎在走神。
    少女抱着他的手臂，仰头看他，红唇一张一合，柔软的发丝几乎触碰到他的脸，每一个细节，都清晰而真实地提醒着他，这是在现实世界。
    “应朝辞？”
    顾绯又喊了一声，鼻尖猝不及防地钻入檀木与梅花的淡淡香气，那只修长的手越过她的头顶，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顾绯：“……”
    演傻白甜可真累，还要提防被袭击，唉。
    算了，摸头就摸头，又不是撸她的狐狸尾巴。
    指尖传来柔软如丝缎般的触感，应朝辞唇边的笑容真实了几分，然而眼中的墨色越来越浓，似是沉沉的黑夜：“我很高兴。”
    他重复道，“我很高兴，恭喜你，绯绯。”
    青年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低低地呢喃着她的名字，叫人的心也跟着酥软了几分。
    顾绯仿佛没有看出他的异样，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这里就是你住的道观吗？带我去逛逛？”
    她极为自然地牵住了应朝辞的手，应朝辞颤了一下，没有推开，而是轻轻地将她的手包裹在了掌心。
    “好。”
    他温和道。
    *
    玄妙观占地不大，从大门进，三座供奉神像的主殿坐落于中轴线上，其他阁楼宫殿则依山而建，错落有致。
    应朝辞带着顾绯逛道观时，钟叔恰好收了一批京城新寄来的东西，正要送往书房，却忽然撞上了端着盘子的小道童，盘子里放着梅花酪与清茶，似乎也是要送到应朝辞那边去的。
    钟叔有些疑惑：“这是国师大人要的？”
    应朝辞不重口腹之欲，连用膳的分量也是把握得恰到好处，还从未叫过宵夜。
    小道童点点头：“国外命我送到书房，其他的就没说了。”
    想来他也说不出所以然，钟叔只有作罢。
    道观本就不是供人游览的旅游景点，陈设枯燥乏味，顾绯逛了一会儿便失去了兴趣。
    将她的变化尽收眼底，应朝辞道：“要去我的书房看看吗？”
    顾绯欣然点头：“好啊。”
    书房在三清殿内，装饰得极为清雅，木雕花窗，墙壁两侧挂着书画，书籍整齐地堆放在书架之上，山水隔断后方，还放着一张软塌。
    由于已经化形，桌案上的那枝山茶半垂，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花枝微弯，似乎稍不留神就要折断了。
    顾绯这些天都在书房呆着，对这里的摆设早已熟悉。目光逡巡一圈，又落在了那张软塌上。
    应朝辞有午后小憩的习惯，近日他留在书房的时间渐长，一般会在软塌上浅眠。
    正想着，应朝辞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命厨房做了梅花酪，是早晨采下梅花花瓣做的，你想尝尝吗？”
    许是头一回主动说这样的话，他的语气颇有几分不自然，脸上隐有赧色，耳垂也透着薄薄的粉。这让顾绯突然有了兴趣，弯了弯唇，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特意给我做的吗？可这么多，我一个人吃会不会不太好？”
    “……吃不完的话，我也可以一起。”
    “那就你先吃好了，”顾绯挑了挑眉，“你不是可以跟我通感吗？先帮我感受一下这个梅花酪是什么味道怎么样？”
    应朝辞眼眸微垂：“好。”
    他拿起一块梅花酪，放在唇边轻咬一口，眼前却忽然一暗。
    是少女凑过来，咬掉了另外一块梅花的花瓣。
    第289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14）
    她好像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笑眯眯地看着他，眼里满是得寸进尺：“果然你咬过的比较好吃。这是你的感觉告诉我的。”
    “……”
    应朝辞一时说不出话。
    他根本就没用天赋，顾绯就是在戏弄他。
    耳根已经快要烧了起来，手上的梅花酪成了烫手，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可面对这只任性肆意、做事随心所欲的小花妖，他又毫无招架之力。
    修长的手指微微蜷起，他低下头，将梅花酪吃得干干净净。
    然而顾绯的视线并未收回，她撑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他，“应朝辞，你的嘴角有碎屑，我帮你擦一擦。”
    应朝辞想，她又不是人类，没有随身携带绢帕的习惯，她要如何帮他？而后他便得到了答案——唇上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鼻尖尽是少女发间的香气。
    她靠近他，动作轻而缓，舔掉了他唇角的碎屑。
    似烟花在脑海中炸开，那把嚣张又肆意的火，将他脑海中的隐忍、克制与理智烧得一干二净。
    “不是这样，”应朝辞低低地说道，“……我来教你。”
    顾绯的后颈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扣住，脚下忽然腾空，她被抱着，被迫坐在了桌案上。

 第344章

    堆在书案上的公文书册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唇上传来细细密密的触感，似虫蚁噬.咬，让人浑身酥软。
    他吻得认真而专注，仿佛一位极有耐心的猎人，不疾不徐地侵略她的领地。然而表面的克制冷静之下，却又是更深的掠夺。
    应朝辞慢慢地闭上了眼，放任自己被心上汹涌的潮水淹没。
    似乎只有这般，才能让他暂时逃开那些仇恨与压迫，让他体会到做一个人的感觉。
    哪怕他的真实面貌如此肮脏而不堪，他也想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将她藏在这场只有二人沉醉的梦境之中，永远也不要清醒。
    他的冷静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欲.望战胜了理智，使他投降缴械。
    沉沦下去吧，他想。
    *
    这个绵长的吻持续了很久。
    久到怀里的少女渐渐喘不上气，应朝辞才恋恋不舍地松开，额头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细汗，呼吸已经乱了方寸。
    偏偏顾绯歪了歪头，好似全然没有意识到他们在做什么，只是一本正经地问：“应朝辞，你也在给我盖章么？”
    “……嗯，”将她的手拢进掌心，应朝辞轻声道，“证明你是我的，唯一的妖。”
    顾绯扬起了明媚的唇角。
    她从他怀里跳下，看了一眼掉了一地的书册，好心情地说道，“你都不会选个好点的地方吗，书案也太小了，做什么都不方便，我帮你收拾一下。”
    说着，顾绯已经主动绕至后方，半蹲下来，把地上的书一本一本捡起抱在怀里，“你是不是还在看那本书？”
    应朝辞笑容温和：“嗯，要我继续教你写字吗？”
    这段时间，应朝辞是一直有教顾绯识字的，有时候会念几页书，不过，都发生在梦境里。
    在他的眼里，顾绯的领悟力很强，学什么都很快，只是时间问题。便是没有他在身边，靠顾绯自己，也能顺利地融入人类社会。
    “当然，”顾绯嗓音轻快，在地上的书册里挑挑拣拣，“你桌上有好多东西啊，咦……这是什么？”
    一张信纸从书册中掉落在地，似一片枯叶。应朝辞脸色一变，想要阻止，却为时已晚。
    顾绯念道：“圣上亲启：臣虽于玄妙观清修，未敢忘怀臣之本职。圣上所寻，已有眉目。数日前，有山茶生于长生殿后院，混沌懵懂，灵智未开……”
    信只写到了这里。
    字是抖的，写得极为小心，与应朝辞平日的字迹大为不同，笔锋也显得犹豫迟疑。尤其是最后那个“开”字，数滴墨洇透信纸，写信人仿佛陷入困扰之中，踯躅不前。
    她每念出一个字，应朝辞的脸色便沉了一分。呼吸渐渐变得紧促，神色隐忍而压抑，清隽温和的皮囊之下，有凶兽即将呼之欲出。
    来不及了。
    一切都来不及了。
    她看见了。
    那颗肮脏而黑暗的内心，那个满嘴谎言的卑鄙小人……
    顾绯好似全然未觉，只是自顾自地猜测：“圣上？你们人类的皇帝？应朝辞，你在帮皇帝做事？”
    前段时间应朝辞与君苍的那一番话，她也是听见了的，只是当时并未追问，眼下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掩盖在衣袖下的手渐渐紧握成拳，凸起的青筋彰显出他的局促不安，应朝辞哑声道：“……是。”
    顾绯又问：“你住在玄妙观，是为了帮皇帝找东西？”
    “是……也不是，”应朝辞垂眼，嗓音低得不像话，“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会来道观休养。”
    他厌恶那个充满着算计与利欲的地方，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得到喘气的机会。
    “那就是顺便帮皇帝找东西，”顾绯这么说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找……我？像我这样的妖？”
    她问得直白，清棱棱目光不加掩饰，直直地照进应朝辞的内心，让他无处遁逃。
    内心早已缴械投降的他，根本无法做到对顾绯说谎。
    哪怕他已下定决心向皇帝隐瞒顾绯的存在，提前动手，可这样的解释，在真相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闭上了眼，只觉得声音哑得厉害，心口疼得似要撕裂开来：“是……”
    顾绯笑了一声。
    很轻的一声笑，带着她一贯的漫不经心。
    “所以，”她轻声道，“你之前答应我，不把我送给别人，是假的？”
    “你哄骗我，把我养在身边，要把我献给皇帝？”
    她的唇肿.胀着，好似在提醒应朝辞，他们方才如此亲密，然而此刻，所有甜蜜的梦都化作泡影。应朝辞最不愿面对的现实，以一种最残忍的方式，血淋淋地丢在了他的面前。
    他无法给出回答。
    或许一开始是这样。
    可在一朝一夕的相处之中，在不断地沦陷与挣扎之中，他早已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
    这个世界阿辞的性格还是蛮复杂的，切开黑，所以稍有不慎就……^_^你们想看的情节我已经准备好了，嘻嘻。
    第290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15）
    应朝辞动了动唇：“我……”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眸色越来越深，连呼吸都不再平稳，他垂下眼，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面前的少女却已经失去了耐心：“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第345章

    把怀里的书和信纸往桌上一丢，她转身就走，柔顺的长发与应朝辞擦肩，似一缕飘渺的轻烟。
    他伸出手，却只能怔怔地看着那缕轻烟从指缝穿过，消散在空气之中。
    “你要去哪里？”
    应朝辞的声音哑得厉害，嗓音轻颤，带着不易觉察的小心与恳求。
    “至少不是留在一个有可能伤害我的人身边，”顾绯没有回头，“天下这么大，去哪里不行？”
    应朝辞沉默了。
    沉默地看着她转身，看着她绕过自己，走出了书房，又重重地将书房的门关上。
    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她任性肆意，爱憎分明，感情来得直白热烈，便是离开时也断得干净，不带半分眷恋。
    修长的手指抚上胸口，他猛地咳嗽一声，只觉得喉中腥甜，点点落红在素白的衣袖上绽开，仿佛雪中盛开的山茶。
    青年颓靡地跌坐在地，低低地喃喃着她的名字：“绯绯……”
    他用力地咳嗽几声，不经意间一瞥，在桌脚下，看见了一幅尚未完成的画。
    画上已经有了少女的轮廓，虽然未画五官，但倘若顾绯在这里，她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她。
    但她没有发现。
    她已经离开了。
    他闭了闭眼，撑着桌案艰难地起身，将桌上那些凌乱的公文信纸，尽数抱在了怀里。
    而后，丢进了燃烧的炭盆。
    那些皇帝命人送来催进度的信，以及他尚未完成的回信……在燃烧的火焰之中，化作一团灰烬。
    沉沉的黑眸中倒映着明灭的火光，应朝辞面无表情地站在炭盆前，看着这些信纸被烧得一干二净。
    拷在他身上的，因血脉、身份而套上的枷锁，好似也在这一瞬间，被尽悉销毁。
    囚笼的门大开着，心中的野兽被释放出来，将温和的伪装撕裂、碾碎。
    直至火苗渐渐熄灭，他才轻轻地笑了起来，如同黑暗之中绽放的靡靡之花。
    晦暗的，隐忍的，却有着深沉的阴郁与侵略。
    他本就孑然一身，一无所有，上天在罕见地眷顾了他一次之后，又残忍地将眷顾收回。
    既然无法摆脱命运的束缚……
    那就自己去争好了。
    *
    顾绯不紧不慢地走出了三清殿，脑海中的系统还在不停地嘤嘤嘤：“宿主你好残忍，嘤嘤嘤，反派都伤心到吐血了，你都不回头看一眼的。”
    “……”
    顾绯一脸无语：“别哭了，他又没死，你伤心什么？”
    系统继续咬手帕：“可他真的好可怜！”
    顾绯道：“小傻子。”
    现在不刺激他，以后可怜的就是她了。
    对自己都如此心狠的人，对付起别人又怎会手软？
    既然如此，就只能在他心上种下一根软刺了。
    见系统实在伤心得厉害，顾绯叹了一口气，多解释了一句：“我把本体留在他身边了，他随时都能找到我。”
    “真的吗？！”
    听见她这么说，系统的声音立刻变得雀跃起来，“呜呜呜宿主你心里果然是有反派的！”
    顾绯：“……”
    她按了按太阳穴：“小八，你一天天的都在做什么？”
    “磕cp啊，”系统嘿嘿两声，“我相信宿主和反派一定是真爱！”
    顾绯：“。”
    用词还挺潮。
    听说别人家的系统都很全能，她这个系统没什么功能，用到它的地方不算多，果然是太闲了。
    系统很快就平复了情绪，见她直接从后门翻出了玄妙观，不由得问道：“宿主宿主，我们现在去哪里？”
    宿主翻墙的动作好利落，狐狸不是犬科吗，也和猫科动物一样擅长爬墙？总觉得她尾巴那么多，爬着爬着就会被绊倒……宿主的毛发那么白，摔倒的时候应该也是个圆滚滚的雪团子吧，想想就很可爱……
    顾绯道：“做任务，走剧情。”
    系统：“……好的宿主。”
    沉迷磕cp，忘记还有任务要做了。
    “你的语气有点心虚，”顾绯突然问，“你刚刚在想什么？”
    系统：“！！”
    顾绯当然没有读心术，不知道系统一个人工智能还能想什么，就是看它不务正业太久，太吵了，想吓吓它。
    这个办法显然不错，系统瞬间就噤声了，顾绯的耳畔恢复了安静。
    她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沿着山间的小道，走上了下山的路。
    ……
    徐盼趁着夜色出了城。
    她走得匆忙，只收拾了一点干粮和靠卖药赚的银两，在医馆掌柜的帮助之下，搭上了一辆运送货物的马车。
    徐盼准备回江南去。
    京城虽然繁华，却始终不是她的家。
    这里束缚太多，利欲太重，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那个她自幼长大的江南小城，才是她的归宿。就算是活得艰难了些，也总比呆在这里，每日勾心斗角，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人算计了去好。
    在很短的时间内，徐盼已经做好了规划。先乘坐马车出城，翻过云凌山，再下江南。
    眼下春天将至，冰雪消融，船运也在渐渐通航。运气好的话，兴许能搭上客船。
    她运气很好，走的时候，城门还没关，守城的士兵只是随意看了一眼，没有掀开马车检查货物，她顺利地离开了这里。

 第346章

    只是徐盼走后不久，一支队伍离开郡公府，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医馆。
    刚刚送走最后一位病人，掌柜擦了擦汗，开始清点新到的一批药材。
    今晚云雾浓重，明日的天气应该不是很好，不知是下雨还是下雪，希望徐姑娘能顺利。
    掌柜心不在焉地算账，医馆的门被猝不及防地撞开，一队亲卫兵走了进来。
    他被吓了一跳，慌忙跪在地上：“小的、小的见过官老爷！”
    开在坊间的医馆，怎会惹上这种亲卫兵？
    却见一位亲卫兵走向前，拿出一幅画像，道：“你见过这个姑娘吗？”
    第291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16）
    画像上的女子，赫然是徐盼。
    掌柜愣住了。
    对徐盼的身份，他其实不大了解。只知道她是江南人士，来京城投奔亲戚，因着手头紧，才卖点药材换钱。
    掌柜见她做事踏实，为人真诚善良，确实有一手好医术，方才答应了与她做买卖。
    这些天相处下来，对这姑娘也很有好感，愿意帮助她。
    只是现在的情况，显然不如表面那么简单。
    掌柜支吾道：“敢问官老爷，这位姑娘可是做了什么……”
    “她是豫王的准王妃，”亲卫兵微微眯起眼，语气半是威胁，“后天王爷就要迎亲，王妃却是走丢了，我们正在全城寻找王妃娘娘。掌柜若是见过她，可要说实话，不然，欺瞒皇室的大罪，一般人可担不起啊。”
    掌柜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心里挣扎许久，闭了闭眼，低声道：“这位姑娘……她，出城了。”
    诚如亲卫兵所说，他一家人经营这间医馆，上有老下有小，担不起欺瞒皇室的大罪。
    对徐盼姑娘，他只能帮到这里了。
    *
    马车上，徐盼撑着下巴，昏昏欲睡。
    虽然眼皮在打架，可这里空间狭小，还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路途颠簸，实在让人合不上眼。
    徐盼打了个呵欠，忍不住掀开了车帘。外面夜色已深，城墙在视线中渐行渐远，似乎快靠近云凌山了。
    只是马车行驶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不仅要出示各种证明，还要求车夫下车检查货物，徐盼莫名有些心慌。
    等到再一次被要求停车检查，靠着车夫的插科打诨才勉强唬弄过去之后，徐盼忍不住出声道：“停车，我就在这里下吧。”
    他们已经到了云凌山脚。
    山脚下有些村落，车夫是准备在这里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再上山。
    徐盼想了想，决定等进村之后，雇佣一位当地人带她翻山。
    车夫没有多问，闻言点了点头，把徐盼放了下来。
    徐盼在村子外徘徊了会儿，找到了一户靠近云凌山，还亮着灯的人家，敲响了门。
    开门的是位老太太，听闻徐盼要借宿一晚，没什么犹豫便答应了，只是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啊，姑娘，我们原本有张空床，只是眼下腾不出位置……”
    徐盼连忙道：“没关系，我在地上睡一晚就好。”
    她悄悄往屋里瞥了一眼，有间房间挂着半人高的门帘。由于自幼辨识草药，徐盼对气味极其敏感，似乎能从空气中嗅到隐隐的血腥味。
    她压下心头的怪异，把老太太递来的毯子铺在地上，靠着墙闭上了眼。
    血腥味依然久久不散。
    徐盼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房间里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她睁开眼，听见那门帘背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主子，村外忽然来了一队亲卫兵……似乎是来找人的。”
    徐盼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她听见另一个男人哑声问：“找人？”
    “是，现在外头乱的很，属下本想去医馆抓点药，但那些村民都躲起来了，找不到人，您的伤……”
    门帘忽然被掀开，两个高大的身影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他们一眼就看见了缩在角落里的徐盼。
    徐盼连忙别过了脸。
    无他，那个瘦高些的男人戴着宽大的兜帽，脸上居然戴着一只银质面具，只露出眼睛和嘴唇，在夜里尤为吓人。一只胳膊受了伤，袖子挽到手臂。他走出来的时候，空气里血腥味也跟着浓郁了几分。
    他皱了皱眉，“怎么还有其他人？”
    徐盼急忙道：“我、我也是来借宿的，等天亮就准备上山……你是受伤了吗？我略通医术，经常来这边采药，我知道山上有一种止血效果很好的草药，你如果需要，我现在可以帮你采来。”
    这村子也不安全了，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至少得想办法为自己争取一点机会。
    见二人的目光依然十分警惕，徐盼心一横，道：“你嘴唇乌紫，伤口渗出的也是黑血，这是中毒了吧？我可以帮你看看，确定治疗的方法。实不相瞒……外面那些人，是来找我的，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
    对方终于淡淡地点了下头。
    ……
    徐盼走出小屋的时候，已经过了五更天。因是冬夜，天只是蒙蒙亮。不过，她不是第一次上山，有几条熟悉的小道，寻着记忆顺利钻进了树丛。
    那些亲卫兵果然是拿着她的画像来寻人的，他们为什么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虽然得了那男人的承诺，徐盼心里依然忧心忡忡，她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第347章

    面具男人的伤口是被一种栖息在云凌山上的蛇咬的，是慢性毒素，重可损伤人的大脑，导致产生幻觉。现在是冬天，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惹上的蛇……不过有处悬崖边确实生长着一种能解蛇毒的草药，徐盼正是奔着那处去的。
    山上的积雪已经融化了，下了点细细密密的雨，道路泥泞，徐盼搓了搓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徐盼咬了咬唇，忍住了涌上的眼泪，难道就这样一直挣扎下去吗……
    走上山的时候，天光已经亮了。老天仿佛听见了她的呼唤一般，她居然在荆棘丛生的树木中，看见了一朵野山茶。
    一朵完整的红山茶，在雨中摇曳着。只是这附近的土似乎被松动过，枝条被刨开了，山茶花半垂不垂地挂在枝头，看起来摇摇欲坠。
    泥沼之中盛开的花……真漂亮。徐盼不禁半跪下来，伸出手，把山茶花的枝条扶正，又将周围的土壤压平。
    她又看了花一眼，拍了拍裙子，正欲离开，耳畔却忽然响起一道轻柔的女声：
    “是你救了我？”
    带着年轻少女娇俏的声音，明媚如春光。
    徐盼心头一跳，可四周明明无人，那声音……竟是从山茶花的方向传来的。
    全程围观顾绯自己制造意外的系统默默地想，碰瓷完反派又碰瓷女主，果然宿主对小妖怪这个身份……特别适应啊。
    她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
    顾·山神·绯：事情是这样的，请问你有想实现的愿望吗？
    阿辞（已黑化）：呵。
    第292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17）
    这绝对是徐盼活到现在，遇到过最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是医者，从不信鬼神，可她在记忆里翻来覆去地找，也无法为这一现象做出合理的解释。
    她只能讷讷地看着这朵山茶花，细声道：“只、只是举手之劳……”
    顾绯轻笑了声。
    “可我已经在这里，待了数百年了。”
    她说得一本正经，用娓娓道来的语气，轻描淡写地勾勒出一个孤寂落寞的形象：“你是我遇到过的，第一个会对路边的花草示施以善心的人类。”
    徐盼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却听见她又道：“你好像很迷茫。”
    “下雨天跑进云凌山，你慌乱、局促、焦虑……像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顾绯的嗓音轻柔，仿佛融化的蜜糖，“介意和我说说吗？”
    分明是十六、七岁少女的声音，与徐盼的年纪差别不大，却带着丝丝入扣的妩媚，撩人心弦。
    徐盼的脸慢慢地红了，许是因为来到京城之后，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能说得上话的同龄人，又或者她心知对面的少女不是人，没有那些尔虞我诈与精心算计，她忍不住开口道：
    “我……我家里出了点意外，便进京投奔姨母，姨母待我很好，我也真心待他们一家。怎知他们瞒着我，将我嫁给了一个以暴戾残忍闻名的男人，他有过三个妻子，每一个都意外亡故……”
    顾绯问：“你不想嫁给他？”
    徐盼猛地摇头：“我当然不想！我的命是我父母给的，我不愿把我的性命置于任人宰割的位置上……所以我逃婚了。我连夜逃出京城，却被他们的人发现，他们追到了云凌山脚，要把我抓回去。”
    如果时间能倒流，她宁愿活得艰难些，也不会投奔姨母。
    她想得入神，却听见顾绯道：“既然如此，我帮你一个忙，怎么样？”
    徐盼愣住了。
    帮忙？她如何帮她？……是她所想象的那样吗？
    “代替你嫁给那个男人，”顾绯笑着说道，“然后成为意外亡故的第四任妻子。”
    徐盼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朵红山茶。
    摆在面前的诱惑巨大，让她根本无法拒绝，这是眼下于她而言最好的选择，仿佛一块从天而降的馅饼，砸得她晕头转向。
    徐盼还是幼时听老人提起，说什么山中有山神，土地里有土地神，万物有灵，都住着妖怪……这些传说，竟然是真的吗？
    “可是……”她忍不住说道，“可是我们长得不一样，你也不了解我，会被发现的吧……”
    顾绯道：“把你的血滴在花瓣上。”
    犹豫片刻，徐盼照做了。
    她抽出一把随身携带的小刀，在手腕上划开一道口子，几滴血落在了山茶花上，将本就鲜艳的花瓣染得愈加娇艳，仿佛一团跃动的火。
    忽地，眼前光芒乍现，白雾散尽之后，她的面前多了个穿着红色长裙的纤弱少女。
    少女的脸，与她一模一样。
    徐盼惊讶得合不拢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太像了……就像照镜子一样。只是气质却是不同的，那少女只是微一扬眉，眼波流转，便带着丝丝缕缕的妩媚。
    顾绯勾了勾唇，“这样，不就好了吗？”
    徐盼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脸。疼痛感从被掐过的地方传来，她方才得以肯定，这是真实的世界，而不是在梦中。
    惊喜过后，徐盼很快冷静了下来，直直地看着顾绯：“你真的愿意帮我吗？除了这几滴血，我还需要做些什么？”
    顾绯轻轻地笑了起来。
    “我说过，我久居云凌山，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人类社会规矩太多，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让我得以正常生活，”她道，“倘若你愿意接受我的帮助，我们可以签订一个契约。”

 第348章

    “把那片滴过你的血的花瓣摘下来，就好了。”
    系统看得目瞪口呆。
    果然不论什么角色到宿主这里就会画风突变……宿主果然很适合这种任务，一个单纯善良的小花妖，直接被她演成了反派本派。
    徐盼定定地看着她。
    想逃离京城的念头在脑海中占据上风，她伸出手，摘下了那一片花瓣。
    “我答应你。”
    话音刚落，指尖的花瓣化作尘埃散去，胸口处隐隐传来灼烧感，徐盼心里疑惑，却听见顾绯道：“别怕，只是一个契约印记。契约结束，印记就会消失。”
    上一世，原主盲目善良，对任何帮助她的人真诚相待。结果被男主骗身骗心，丢了性命，女主后来虽然知晓了真相，但没有参与过程，“男主隐瞒她导致众多误会”的情绪占据上风，超越了对原主的同情，直到原主死去，也没有一个人为她讨回公道。
    所以做好事啊，还是要留名。
    徐盼松了口气，道：“好。”
    顾绯唇角微勾，“那么，契约达成。”
    *
    山顶，玄妙观。
    观内的晨钟敲响，钟叔来三清殿送早膳，敲了敲卧室的门，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国师大人？”
    他有些疑惑，往常这个点，国师早该在殿内诵经了。今日不仅不见着人，去卧房也没回应，昨晚国师大人没来卧室歇息吗？
    他从小道童那得知，昨夜国师大人不仅叫了宵夜，还吩咐他们不要在观内随意走动，只是并未说明理由。近来国师大人的想法越来越匪夷所思了……
    钟叔又敲了敲门，门后依然一片安静。
    心头突然窜出一个想法，国师大人昨夜不会歇在书房了吧……到底有什么要紧事，让国师大人这段时间几乎没出过房门？
    产生这个想法之后，钟叔立刻端着早饭，朝着书房走去。
    书房的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往日国师总会将这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只是此刻却略显凌乱，似乎还有火烧过的味道。
    身着元青道袍的青年坐在桌案前，修长的手撑着下颌，有些出神地看着桌面。只是没了往日的神采，黑眸平静如深潭，眸光明灭，酝酿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第293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18）
    便是钟叔走了进来，他也只是抬眸，淡淡地看了一眼，再寻常不过的视线，却叫钟叔打了个哆嗦，一股寒意从脚底往头上窜。
    端着托盘的手抖了抖，钟叔低声道：“国、国师大人……”
    应朝辞的眼底有淡淡的乌青，嗓音也不似寻常般平和，带着淡淡的沙哑：“放这里吧。”
    他似乎一夜未眠。
    钟叔欲言又止，只是如今这般，他就算是想问，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
    正当他犹豫之际，却听见应朝辞问：“钟叔，你离开应氏多久了？”
    钟叔一愣，下意识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记不太清了，大抵有二三十年吧。”
    应朝辞低低地笑了一声。
    “二三十年。”
    他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数字，倘若从幼时算起，他离家，也有二十余年吧。
    “离开应氏的人，不得娶妻生子，为陛下效忠一生，”他道，“师父去世的年纪，若换做寻常人，兴许家里刚添新丁，三代同堂，共享天伦之乐。”
    这……
    钟叔心头一跳，国师怎会有这种想法？他们应氏天生就不同寻常，本就不该与寻常人做比啊……
    国师大人怎么突然伤感春秋了起来？
    “应氏一族的宿命本就如此，”他只有这么安慰应朝辞，“逆天而行的人，总要为天赋付出代价。”
    他没有继承天赋，只是普通的应氏族人，不知道那么多秘密。不过，自出生起，他便一直知晓每一任继承天赋的人都十分短命，像应朝辞师父这样活到近四十岁的，其实已经很难得了。
    这本就是他们的宿命，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被上天选中，就认命吧。
    “宿命？”应朝辞笑了笑，“天命如此，就必须接受命运的安排吗？”
    钟叔答不上话。
    他只觉得这样的国师大人陌生极了。
    国师大人越是笑，便越是让人感到危险，好似暴风雨前的宁静。
    忽地，那插在花瓶里，已经有些蔫了的山茶花，抖了抖枝条，一片花瓣落了下来。
    钟叔明显感受到周围的气压更低了。
    花瓣落入应朝辞的掌心，迅速化作一抹雾气，消散不见。似有似无的灵气，奔去了京城的方向。
    修长的五指收拢，温和清隽的眉眼染上几分晦暗，应朝辞又笑了。
    “云凌山冰雪消融，今年的春日，来得比往年似乎早一些，”他慢慢地说道，“准备下山，回京城。”
    *
    京城，郡公府。
    大厅里，衣着雍容的郡公夫人高坐在主位上，脚下是碎了一地的茶盏，茶水洇透地面，却没有人敢上去收拾。
    两侧哗啦啦跪了一地的家仆婢女，把头低了又低，恨不得刨开地面将自己藏起来。
    “徐盼，”她盯着面前的少女，表情有些狰狞，“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出现在郡公府的人当然不是徐盼，而是顾绯。
    事情还要从早上徐盼答应顾绯开始说起。

 第349章

    二人交换衣服，徐盼继续上山采药，顾绯走下山，大摇大摆地来到那些亲卫兵面前，被他们带回了京城。
    男主君苍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多了个王妃，王府的事，都是手下人一手操办。因此派亲卫兵的，是郡公府的人。
    他们直接把顾绯带到了郡公夫人面前。
    郡公夫人端起主母的架子，一上来直接劈头盖脸一顿骂，让顾绯跪下道歉。顾绯始终笑吟吟的，漫不经心地看着她，气得郡公夫人直接摔碎了手中的茶盏。
    郡公府里的几个重要角色，顾绯心里有数，一个恶毒姨母，一个恶毒嬷嬷，原剧情里，女主一逃，什么代价都让原主承担了，嫁入王府之前，她受尽了这两个女人的搓磨。
    但顾绯可不是什么忍辱负重的人。
    她抬起头，轻慢地勾起嘴角，“知道啊，您不是我姨母吗？”
    “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郡公夫人冷笑一声，“你母亲去得早，我这个做姨母的，自然要担起母亲的责任，负责你的婚姻大事。只是筹备得匆忙，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这孩子闹什么闹？”
    “还是豫王宅心仁厚，我怕一时追不回来，便送了信说你病倒了，才把婚礼延缓了几日。豫王仪表堂堂，又是皇家，多少人赶着想嫁过去。你一个投亲的孤女，却能当上王妃，这不是好事吗？”
    这是见已经露馅，索性不再伪装，破罐子破摔了。毕竟不论徐盼还是原主，耳根子都很软，被这么说几句，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姨母这话，就说得不太好听了。”
    顾绯笑道：“倘若真有这等好事，怎么不把您另外两个好侄女嫁过去呢？”
    这事郡公夫人本就不占理，但她并不觉得顾绯会反抗，因此只是睨了顾绯一眼，“婚姻大事由长辈做主，安排给你就是你，那两个孩子已经订了亲，自然不可能让她们嫁给豫王。”
    顾绯点点头：“没想到姨母还颇有经商的头脑，这打算盘的本事，可真是让人佩服。”
    “不过……”她笑道，“在您与豫王府做的这笔交易中，豫王得了王妃，您承了豫王府的人情，付出最多的我却一无所有，这是不是不太公平呢？”
    话说得直白，嘲讽之意不加掩饰，郡公夫人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徐盼！你即将嫁入豫王府，享受王妃的殊荣，比我这个郡公夫人都要尊贵几分。我也就这个时候能教育你几句，日后见了你，可都要叩拜的。这样好的机会给了你，你居然说是交易？”
    她依然说得冠冕堂皇，不肯展现自己的野心。
    身边的刘嬷嬷也跟着搭腔：“夫人，没教好表小姐，是老奴之过，夫人您放心，老奴日后定然严加管教她。”
    却见顾绯微微颔首，道，“原来如此。”
    那双眸子微微挽起，漫不经心地扫过跪在地上的婢女，扫过帮腔的刘嬷嬷，最后落在了郡公夫人身上。
    “我即将成为豫王明媒正娶的王妃，是皇亲国戚，而你不过是郡公夫人，又哪来的资格，让我给你下跪？”
    *
    别着急，阿辞马上来抓人=w=
    这么快就四月了，新的一月继续加油呀～
    第294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19）
    她轻笑了声，看了刘嬷嬷一眼，“甚至在你我二人谈话时，让这刁奴插嘴。”
    “郡公夫人怕是还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吧？”
    “至于让刁奴来教育我，更是无稽之谈，”顾绯漫不经心道，“我是豫王的正室，按照皇室的迎亲流程，自然会有宫里的教养嬷嬷负责。郡公夫人将一个教妾的刁奴安排在我身边，意欲何为？当我的身份是摆设吗？”
    郡公夫人大肆鼓吹王妃的身份，顾绯做得比她还干脆，一口一个郡公夫人，连“您”这样的尊称都没有了，直接跟她撇清了界限。
    谁都知道豫王妃只是个摆设，说不定嫁过去都活不过新婚夜，可那又如何？只要能嫁过去，她就是上了玉碟的皇家人，真正的皇亲国戚，郡公夫人也惹不起。
    她铁青着脸，一腔怒火全发泄在了帮腔的刘嬷嬷身上，“来人，掌嘴！”
    到底做了这么多年当家主母的人，心就是狠，便是面对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腹奴仆，也是说打就打，毫不怜惜。
    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按住刘嬷嬷的肩膀，逼她贵在顾绯面前，巴掌打得一声比一声响亮。
    耳边是刘嬷嬷的求饶声，郡公夫人毒蛇般的目光落在顾绯身上，几乎要喷出火来：“满意了吧，未来的豫王妃？”
    仿佛巴掌打的不是刘嬷嬷，而是笑吟吟地站在这里的顾绯。
    可惜，什么惊恐、慌乱，她半点也没从顾绯脸上看出来。少女打了个呵欠，有些恹恹地说道，“那可是姨母的奴婢，姨母要打便打，与我何干？看来姨母已经想通，我就不在这打扰了。姨母，别怪我没有提醒您，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万不可被一些居心叵测的人蒙蔽了眼睛啊。”
    称呼又自然而然地变了回来，落在郡公夫人耳内，却是赤.裸.裸的讽刺，比巴掌抽在脸上都难受。可她只能看着顾绯娉娉婷婷地走出大厅，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她了。
    郡公夫人恶狠狠地想，反正她也没几天可活……等死亡来临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后悔了。
    *

 第350章

    由于徐盼的逃婚，婚礼推迟到了半个月后，顾绯在郡公府过了好一段清闲的日子。
    那天同郡公夫人撕破了脸，之后顾绯是半点面子也没给她，刘嬷嬷的管教课也不必去了。那些婢女见状，只当是表小姐认清了自己的命运，失心疯了，因此不仅没有起疑，反而更加恭敬地服侍她。
    没过几天，如顾绯所说，宫里便派教养嬷嬷来教顾绯宫廷规矩了。豫王妃是什么下场，大家都心知肚明，教养嬷嬷原本也只是来王府端端架子，敷衍了事，哪知道顾绯的礼仪气质不亚于一位皇室公主，甚至做得比她这个教养嬷嬷还好，待她也真诚了几分。
    于是，为了在教养嬷嬷面前撑面子，郡公夫人不得已做足表面工夫，什么稀罕东西都往顾绯院里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嫁什么显赫的高门呢。
    尽管现在连豫王的面还没见着——毕竟人人都知道，豫王一到冬天就身体不好，整日闭门养病，连朝都不上了，遑论见自己未来的妻子呢？
    对此系统只能表示，所谓“狐假虎威”，诚不欺人也。
    很快，就到了婚礼的前一天，顾绯收到了徐盼的某位表妹的拜帖，约她去珍宝阁挑首饰。
    这位表妹唤做徐媛，倘若不是徐盼突然出现，原本要嫁给男主君苍的，应该是她。徐媛邀请她是为了做什么，顾绯闭着眼睛都能想到。
    送上门的炮灰，不要白不要，顾绯又看了看系统地图上的定位，嘴角一勾，欣然答应了徐媛的邀请。
    不错，时间刚刚好。
    徐媛确实是得了郡公夫人的暗示，准备在顾绯面前幸灾乐祸，挫挫她的锐气。
    她一过来，便亲亲热热地挽着顾绯的手，掩唇笑道：“表姐这婚可成得真突然。我去年便与那金科探花郎定了终身，生怕姨母会将我嫁去豫王府，幸好表姐你出现了，家里人这才同意了我和探花郎的事。我能与探花郎定亲，全是表姐的功劳，今日逛街，表姐看中什么，我都送给表姐，就当是妹妹准备的新婚礼物了。”
    顾绯点了点头：“你确实该感谢我。若是你真做出瞒着家中长辈与探花郎私定终身这么有违贵女风范的事，可要沦为全京城的笑柄了。”
    徐媛的笑容顿时变得比哭还难看。
    到底是乡下长大的女孩，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
    她深吸了一口气，暗道顾绯时日无多，不能同她计较，只能堆起满脸笑容，与她一块走进了珍宝阁。
    珍宝阁是全京城最大的衣饰坊，上下一共三层。一楼首饰，二楼卖布料成衣，三楼则是茶水雅间。这里的东西价格普遍高昂，徐媛虽然颇得郡公夫人的宠爱，有不少零花钱，一年也只能咬咬牙买几个小件，这已经足够让她在姐妹圈里炫耀很久了。
    顾绯与徐媛走进珍宝阁大门，便被摆在正中央的一套造型极为精致的首饰。
    红珊瑚耳坠，朱漆描金翡翠镯，烧蓝花钿与南红璎珞，流光溢彩，美不胜收。不单是顾绯，徐媛也一眼被吸引了。
    顾绯在首饰架前端详，徐媛悄悄看了一眼价格，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便是她带来的所有钱，也不过只买得起一对红珊瑚耳坠罢了……
    负责接待的娘子已经热情地迎了上来，笑眯眯道：“二位小姐眼光真好，这是珍宝阁的开春新作……”
    ……
    三楼雅间。
    茶壶里烟雾袅袅，恰逢立春，第一批春茶上市，熬过了整个寒冬的茶叶，所有的味道都凝在了叶尖，涩苦之后，便是绵长的回甘。
    “没想到国师大人还跟这珍宝阁有关系，”紫袍男子剑眉一挑，看着对面长身玉立的青年，“倒是令小王刮目相看了。”
    将茶水斟满，应朝辞笑得温和无害：“不过是一些生存手段，让梁王殿下见笑了。”
    第295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20）
    梁王便是今上的第四子，年纪轻轻立下赫赫战功，如今边疆稳定，他便闲居京城。
    说是闲居，其中多少暗流涌动，也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梁王是武官，大皇子齐王则是文官，殿试将至，大批举子来到京城，拜入不同的官员门下，不同的官员又站了两队，近日的朝堂，几乎成了这两个皇子的战场。
    国师应朝辞是在上周回京的。
    应朝辞的归来，几乎将战火推向了白热化——作为天子身边的第一宠臣，拉拢应朝辞，就意味着能得到更多与皇帝有关的信息。因此，应朝辞前脚回府，后脚便有拜帖纷至沓来，收都收不完。
    想到这里，梁王哈哈一笑，“听说国师大人前几日才见了我大皇兄，我还以为国师大人不会再见我了。现在看来，怕是大皇兄的价值，不够让国师大人满意啊。”
    梁王武将出身，性格火爆，说话也直，容易被当成活靶子，好几次被贬去边关，都是因为在朝上说错了话，被人掺了一本。
    齐王虽然精明一些，可做事太过优柔寡断，总选择最为保守的方式，他办的几件事，都引起了官愤民怨，也被罚过好几次。
    皇帝一碗水端平，二人便以为自己起跑线相同，于是卯足了劲儿做事邀功，就为了离那个位置近一点。
    应朝辞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唇边笑容不减：“齐王只是来国师府下了几盘棋，如与梁王喝茶这般，叙旧罢了。”
    “是吗？”梁王眯起眼，意味不明地看着他，“国师大人与大皇兄关系这么好，父皇生了这么久的气，怎么不见大皇兄为你说句话呢？”

 第351章

    齐王与梁王这么急着找应朝辞，就是因为上周应朝辞回来之后，去了一次御书房面圣。他与皇帝谈话的内容无人知晓，只是那天皇帝发了很大的火，连最爱的砚台也摔碎了。
    接连一周，应朝辞都没有上朝。
    虽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缘由，但大家心里清楚，不论发多大的火，皇帝都不会真对应朝辞做些什么，作为信仰的象征，王朝不能没有国师。
    不过，君臣离心，恰好是拉拢人心的好时机。
    应朝辞只是笑。
    “有些事，是无法寄托给别人的。”
    梁王道：“那就要看看国师大人的诉求是什么了。”
    真难得，向来从容冷淡的国师，也有迷茫的时刻，这可是摆在面前的机会。
    过去梁王也向国师府递了不少拜帖，但少有被回应的时候，看来应朝辞现在确实是被皇帝逼急了。能否拉拢应朝辞，成败就在此一刻。
    应朝辞肯定知道不少皇帝的秘密。说来也奇怪，他父皇已经这么大年纪，依然神采奕奕，连白发都不见一根。皇宫有许多相关传闻，梁王自己，也好奇很久了。
    应朝辞几不可见地勾起薄唇，捏着茶盏的手指渐渐收紧，嗓音依然淡淡：“不过是奉陛下之命办事，未能完成，承担后果罢了。君要臣做，臣不得不做，这样……也能诉求么？”
    梁王心里一惊，应朝辞果然在帮皇帝办事！皇帝到底藏着什么秘密，齐王又知道多少消息？
    在梁王思绪翻飞之际，应朝辞起身，掀开雅间的纱帘，目光忽然微微一凝。
    贴身的山茶花在隐隐发烫……他悄无声息地动用了天赋，感受到了灵力的气息。
    应朝辞微微抬眼，顺着灵气发散的方向望去，看见了一名陌生的少女，与另外一名少女一起，站在首饰架前。
    “国师大人？”
    梁王压下心里澎湃的猜测，发现应朝辞倚着栏杆，注视着某个方向，似乎是出了神。梁王本想再提醒一声，应朝辞居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居然从应朝辞一贯冷静温和的背影里，读出了几分颤抖与急切。
    *
    徐媛是真的很尴尬。
    接待的娘子十分热情，将这套首饰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说是材料有限，只做出了这么一套，还可以提供镌刻服务，报出的价格同样让人心颤。见徐媛面露难色，还很好心地推荐徐媛买相似设计的平价替代品。
    可徐媛已经在顾绯面前夸下海口，又怎能随便买个平价替代品敷衍？她是带着郡公夫人的任务来的，既然要做面子，就肯定要做足。
    偏偏这时候顾绯还很体贴，表示“我知道表妹能力有限，断然不会做这些强人所难的事，不如我们换一家店，往后我自己来买”，差点让徐媛心梗。
    她自然有资本说的出这样的话，若她真能活下来……豫王府财力雄厚，还买不起一套珍宝阁的首饰？而徐媛的未婚夫只是个穷酸探花郎，还得靠郡公一家提拔，这样一来，在顾绯面前炫耀自己未婚夫的举动，就显得十分可笑了。
    心里已经做下决定，徐媛道：“表姐不必着急，我只是没有带够钱，稍等一下。”
    她现在就命外面的丫鬟通知姨母，姨母肯定能理解她的……
    有位小厮蹬蹬蹬跑了过来，附在接待的娘子耳边说了些什么，娘子登时变了脸色，歉意地笑笑：“抱歉，这套首饰已经被一位贵客定下来了，不能再售卖了。”
    徐媛瞬间松了口气，“表姐，那我们去二楼吧！”
    顾绯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好啊。”
    梁王跟上应朝辞的步伐，发现他直接下了楼梯，来到了一楼，清瘦的背影有几分孤寂落寞。接着又吩咐了店伙计几句，把放在一楼展示的那套首饰给收起来了。
    “这是怎么了？”梁王笑着问，“什么事让国师大人这么着急？”
    顺着视线望去，梁王看见一前一后两道身影，颇为稀奇地“哟”了一声，“原来是徐家的姑娘。国师大人，你应该听说过我三皇兄要娶妻的事情吧？婚礼就定在明天，啧，三皇兄不是病得不省人事吗，还娶妻？”
    “……你说什么？”
    应朝辞猛地回过头，一贯温和冷静的声线微微颤抖，显得沙哑了几分，漆黑的眸深不见底，透着几分冷意：“谁娶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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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6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21）
    “蔡郡公夫人家的小姐，姓徐，说是养在江南，近些天才回京，具体的我就不太清楚了。”梁王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
    君苍娶妻，他就是看个热闹，眼下他更关注的，是应朝辞那些话的话外之意。因此他很随意地跳过了话题，道：“小王见国师大人似乎有些难言之隐，不过，小王很愿意跟国师大人交这个朋友。就算帮不上忙，当个倾听者，也不错吧？”
    话虽这么说，他眼里跳动的野心与锋芒，却是连藏都藏不住了。
    将视线收回，应朝辞的心情似乎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又恢复了那个温文尔雅、不染凡尘的清贵模样。他淡笑一声，道：“殿下有心了。只是上个月月初，豫王殿下才来玄妙观拜访，不过一月未见，他却是病得下不了床，我心里有些惊诧罢了。”

 第352章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透露了巨大的信息，梁王脸色骤变，心里已经有了许多猜测。
    应朝辞与君苍不熟，他却是君苍的亲弟弟，知道君苍身体不好，三天两头不上朝是常事，动辄就是闭门一个月不出，他们都习惯了。
    况且光是君苍那张脸，那具残破的身体，能活多久都不知道，还敢妄想储君之位？因此不论是他还是大皇子齐王，都没有把君苍放在眼里。
    早在去年年底，豫王王府就放出了豫王大病的消息，王府这么着急迎新王妃，还得了圣上的应允，也有为豫王冲喜的意思。
    可按照应朝辞的说法，本该卧床不起的君苍，却是在云凌山大雪的日子，上山拜访玄妙观……这可就别有深意了。
    看来，他的三皇兄，也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梁王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多谢国师大人。”
    应朝辞的唇角始终挂着淡笑，微微垂下的眼里却掠过一抹暗芒。
    *
    顾绯逛了一圈，直到傍晚才回了郡公府，定做了几条新裙子，又买了一对耳珰。
    她其实并无逛街的兴趣，就徐媛能拿出来的钱，顾绯实在看不上眼，单纯是因为跟某人的定位靠近，故意到他面前晃一圈罢了。
    这么久了都没点反应，他以为他是忍者神龟吗？
    顾绯才回到她居住的小院，两个侍奉她的婢女便匆匆忙忙跑了过来，道：“表小姐，下午珍宝阁的掌柜亲自来郡公府送了东西，说这是国师大人定下的，给您和豫王当作新婚礼物。”
    说罢，身后又走来一位婢女，小心翼翼地捧着托盘，打开了首饰盒。
    正是顾绯下午在珍宝阁看中的那一套首饰。
    顾绯微微挑眉，神色却没有多大变化，而是问道：“告诉姨母了么？”
    这件事，郡公夫人当然知道。
    珍宝阁的掌柜，虽然是个生意人，但与京城上流的圈子多有来往，还指导过皇家的御用工匠，便是郡公见了，也要礼让三分。
    哪知道他居然亲自跑了一趟郡公府来给顾绯送东西，送的还是珍宝阁当季的一套新首饰。
    珍宝阁的当季主打，一般都是独一无二的款式，售出就没有了，价格也极为高昂，几乎可以与收藏品相提并论。何况背后送礼的人，还是天子身边的第一宠臣，国师应朝辞。
    徐盼什么时候跟那位神秘清贵的国师扯上了关系？
    郡公夫人是很想追问的，然而得到的只是掌柜“承了徐小姐人情”的回答，说得模棱两可，郡公夫人又不好再问，只好强颜欢笑地送客了。
    更令郡公夫人气愤的，是郡公办事回府之后，听说珍宝阁掌柜亲自送东西给顾绯，气得脸都绿了，劈头盖脸把郡公夫人骂了一顿，说她心胸狭窄，眼界又小，甥女都要做王妃了，这不得当菩萨一样供着？怄什么气呢！
    于是又逼得郡公夫人从库房里掏了不少好东西给顾绯送去。
    郡公夫人的心在滴血，心想怎么逃了一趟婚回来，徐盼这丫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仅转了性子，连运气都变好了，皇宫来的教养嬷嬷对她和颜悦色，连国师大人也似乎对她另眼相待……
    她倒是要看看，这徐盼还能嚣张多久！
    即便是心里再不服气，等到了第二天，她还是得堆起满脸假笑，送顾绯出嫁。
    婚礼虽然办得仓促，但豫王府毕竟已经有三次迎王妃的经验了，因此在短时间内走完了所有流程，东西准备得十分齐全，只是相较于其他的皇子贵女，就显得颇为简陋了。
    王府是有派人送来一套金首饰的，但顾绯直接打开了应朝辞送来的那一套，看都没看那套金首饰一眼。
    一边是豫王，一边是国师，哪个都不好得罪，侍女们只好睁一只闭一只眼，专注地给顾绯梳妆。
    不过，挑首饰的人眼光很好，这套首饰极为衬她。红珊瑚耳坠摇晃，更显得顾绯肤白如雪，华贵娇丽。
    忙碌了一个白天，黄昏悄然来临。顾绯在随侍嬷嬷的搀扶下坐上花轿，随着一声“吉时到”，两侧的唢呐与锣鼓奏响，送嫁的队伍平稳地走了出去。
    虽然是很喜庆的音乐，只是随行的人心思各异，郡公盼着甥女能为他带来好前程，郡公夫人巴不得顾绯赶紧走，再也不要回来，再加上前往豫王府的路死气沉沉，与其说是婚礼，不若说是送丧。
    顾绯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倚着马车车壁，通过系统转播关注男女主的情况。啧啧啧，这应该是男女主的感情上升期，她都快到王府了，两人离京城还有十万八千里，对彼此的身份还毫不知情呢。
    让她来想想，在原著里，这个跟她拜堂的，是什么东西来着？
    不久之后，花轿来到了豫王府。顾绯一手牵红绸，在侍女的搀扶下，走进了王府大堂。却听见一声嘹亮的鸣响，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拎着一只公鸡走了进来。
    “王爷疾病缠身，不能下床，”管事冷淡道，“只能先委屈王妃一下了。”
    不错，果然是这样。
    顾绯撩起盖头，刚要说话，却听见轰隆一声，浓烈的烟雾在大堂弥散开来。
    第297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22）
    变故的发生只是一瞬间。
    刺鼻的烟雾钻入鼻腔，两边的侍女尖叫着跑开，暗卫们齐齐亮出武器，与从天而降的蒙面人厮打在一起。

 第353章

    嗯哼？这么快就打起来了？
    这么简单粗.暴的做法，似乎不像是某人的作风……
    顾绯后退两步，漫不经心地想着，身后却蓦地伸出一双手，绕过她的小腹，将她揽进一个清冷的怀抱。
    一只手捂住她的口鼻，指节修长，带着淡淡的檀木与梅花香气。
    脚下忽然腾空，顾绯被打横抱起。身后的人强势地揽住她，穿越弥散的烟雾，走出了王府大门。
    放烟雾弹的势力来得诡异，王府所有的暗卫几乎都集中在大堂打斗，根本不会想到居然少了个人。
    豫王府门前常年冷冷清清，一路都是高墙与高大的树木，影影绰绰，恰好成了最有力的遮掩。一辆马车停在黑暗之中，车夫见青年大步从王府走来，连忙撩开车帘，为他让路。
    马车悄无声息地驶离豫王府大街。
    车里放着一张美人榻。
    将车帘拉下，应朝辞垂眼，掀开了怀中少女脸上的红盖头。
    一张陌生的脸。
    五官清秀，肤色白皙，看得出来底子很好。只是眼尾微勾，添了几分媚态，娇艳如沾上晨露的花瓣。
    她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他的到来，没有任何被劫持的惊慌失措，反而挑了挑眉，娇声道：“你是何人，知道我是谁吗？天子脚下，公然劫持王妃，你还有没有王法？”
    熟悉的语调，连眉梢上扬的弧度都是相似的。
    将她紧紧箍在怀中，下颌抵着她的肩膀，温和的眸子被浓郁的墨色覆盖，应朝辞一字一顿道：“不管你是谁，都只属于我。”
    “没有人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虽然不知她为何变成了徐盼，还差点嫁给君苍，但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他已经把她抢回来了。
    顾绯仰头看他，有些好笑地弯了下唇，“我属于我自己，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怎么就变成你的了？”
    仿佛冰封了整个冬天的河面照见春日的阳光，水面解冻，河水汹涌而下，冲垮了应朝辞的理智与冷静，令他本就难以克制的情绪，直接失了控。
    应朝辞低下头，薄唇吻上少女的耳垂。耳坠末端的红珊瑚摇曳，仿佛一粒朱砂痣烙在他的心口，刻骨铭心，深入骨髓。
    “那就让我属于你。”
    细细密密的吻沿着耳廓流连至脖颈，他的嗓音沙哑，眼尾被一点红浸透，声线低如哀求：“不要丢下我，绯绯。”
    “……求求你。”
    顾绯消失的这一段时间，应朝辞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梦里都是她离开的那一幕，每每从睡梦中醒来，都觉得心脏揪紧，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的世界好像崩塌了。
    在应朝辞有记忆的二十多年以来，他的人生，一直是压抑的、束缚的，像一滩死水，永远孤冷死寂，看不见任何鲜活的气息。
    他近乎麻木地活着。
    从幼时得知自己宿命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不再是“应朝辞”——他被剥夺了为自己而活的权利，必须按照前人安排好的路，听从命运的指引，做一个他们希望看见的人。
    应氏的天赋，既是馈赠，也是诅咒。
    自开族以来，应氏就相信，皇帝是被上天选中的龙子，而应氏，同样受到上天的恩赐，庇护一个王朝的气运。
    这是应氏的责任，是他们一生所奉行的使命，一代一代，坚定不移。
    直到这份使命感被利欲所蒙蔽，被污染、被践踏，直到掀开血淋淋的面纱，将真相赤.裸.裸地展现出来，才发现内部早已腐坏，成为了一种满足一己私欲的工具。
    建立在无数欺骗、隐瞒之上，建立在无数牺牲之上。
    应朝辞厌恶这样的自己。
    幼年的他，会用尖锐锋利的小刀划破自己的手腕，看着鲜血一滴一滴顺着伤口流出，从浓墨重彩的红，到沉淀，到干涸，变成浓郁的紫黑色。
    后来，他学会了伪装。
    学会用冷淡与温和来包装自己，学会了漠视一切。
    在师父临终前得知应氏付出的代价之后，他又学会了蛰伏。
    将一颗残破的心压得扭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可一个人闯了进来。
    在他贫瘠的、荒凉的、被大雪淹没的土地上，开出了一朵鲜艳的山茶花。
    把他的世界撕开一道裂口，让他看见鲜活的另一面。
    干净的，美丽的。
    从未见过光的人，在透过缝隙看见明亮的光线之后，头一回产生了贪念。
    想将她据为己有。
    夺走她，占.有她。
    顾绯伸出手，摸了摸应朝辞的脸。
    他温顺地低下头，墨发自身后散开，露出了最为脆弱的脖颈，像一只被驯服的野兽。
    脸不是她的脸，手却是她的手。纤细白皙，温热柔腻。
    他一只手就可以握住，教她如何握笔，沿着他的字迹，在纸上落下笔墨。
    细腻的指腹在肌肤上流连，应朝辞闷哼一声，喉结微滚，握住她的手腕，贴着自己冰凉的脸，低低地唤道：“绯绯……”
    或许任何一个人在场，都不会想象到有这么一天，会看见清冷矜贵的国师墨发凌乱、领口半敞，似乎任人采撷。
    淡淡的光芒闪烁，属于徐盼的脸逐渐消失，恢复成顾绯原本的模样。
    “看在你找到我的份上，”顾绯笑了一声，“说吧，为什么要做那些事？”

 第354章

    应朝辞沉默片刻，凝视着她的眼，道：“因为我来自应氏。”
    他的声音渐渐淡了下来，眼里划过一丝嘲弄，“我继承了应氏的天赋，成为王朝的国师，寻找那些吸收天地灵气、逆天而行的精怪，炼化为王朝的气运。”
    按照应氏的逻辑，这些成了精的植物，是反自然的、不该出现的。
    人类社会出现妖怪，这是一件违背天理的事，能与草木沟通的应氏族人，自然要负责将它们捉回来。
    捉了妖，维护了社会稳定，又能庇佑王朝，可不是一举两得么？
    “所以，”顾绯点了点自己的额头，“你的使命，就是捉妖？”
    *
    下午两点之前还有第三更——来自虽然是假期第一天但是早已起床的作者
    第298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23）
    应朝辞轻轻地嗯了一声，承认了她的猜测。
    顾绯若有所思：“怪不得会对我这么好。”
    应朝辞沉默了。
    一开始是抱有目的，可现在呢？
    他一败涂地。
    却听见顾绯喊道：“应朝辞。”
    她抽回那只被他握住的手，纤细的手指抚摸过他的喉结，抚摸过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再到清冷的眉眼。
    早在他们重逢的那一刻，这双眼里已经不见任何杂念，只有她，只有她。
    “你不是要收妖么？”
    “你若想把我交给人类皇帝，在我化形的那一天，就可以强行把我抓走了，”她笑了笑，问得轻描淡写，“为什么要放我走？”
    因为他早就破戒了。
    应朝辞想。
    从得知师父死亡真相的那一刻，从盛开的山茶花落入他怀中的那一刻……从闭上眼，主动亲吻她的那一刻。
    他所奉行的使命，只是旁人为满足一己私欲的工具，建立在无数悲剧之上。
    他无法更改自己的宿命。
    但他可以毁了它。
    打破它，消灭它，摧毁它——
    他低下头，撑着美人塌的一侧，吻上她的唇。
    墨发凌乱地散开，喉间溢出一丝低.喘，霜雪般的长睫染上晦暗的色彩。
    应朝辞握住顾绯作乱的手，按在他的胸腔，最接近心脏的位置。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那颗炽热的心，正有力地跳动着。
    “因为我认输，绯绯，”他抵着她的唇，嗓音哑得不像话，“我只想要你。”
    他的信仰和使命已经崩塌了。
    只剩下她。
    *
    马车已经抵达国师府有一段时间了。
    车里的人依然没有要下车的动静，车夫战战兢兢，一时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
    他是应朝辞培养的心腹之一，十多年以来一直跟在应朝辞身边，做事踏实稳妥。在他的心里，国师大人一直是不染凡尘的谪仙，能做出抢豫王新娘子这种事，已经把他的世界观震碎过一次了。
    这么一想，抢都抢回来了，再发生些什么，似乎也不奇怪。
    只是现在才刚过立春，夜里露浓霜重，连他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国师大人难道准备和那姑娘在马车里待一宿？
    他要不要问一下呢？
    车夫正纠结着，忽然看见一只修长的手撩开车帘，是应朝辞走了出来。
    青年身姿颀长，气质矜贵，怀里抱着一名穿着火红嫁衣的少女，少女靠着他的胸膛，看不见脸，二人衣衫虽然依旧整整齐齐地穿在身上，却难掩靡.艳而暧.昧的气氛。
    车夫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幸好，就算他不努力，这两人也不会注意到他。
    国师府的夜静悄悄的，与玄妙观相似，栽种着许多草木，有一种超然物外的清冷疏离感，光是看着，人的心便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
    应朝辞是从侧门进的府，直接去了卧房，避开了守夜的小厮。顾绯搂着他的脖子，笑嘻嘻地问道：“应朝辞，你怎么在自己家还跟做贼似的？”
    应朝辞抿了下唇，夜色遮掩了他泛红的耳垂。
    从婚礼上抢人，这确实是他此生做过最出格的事。
    但他并不后悔。
    这只是个开始。
    只是令顾绯意外的是，这间卧房并非延续应朝辞一贯的简约冷淡风格，而是充满了活泼与明快。檀木花窗细致典雅，黄花梨木的床，帘幔低垂，床头摆着几颗夜明珠，墙上的一幅挂画惹人注目。是大雪与盛开的山茶花，少女站在雪中，仿佛天地之中的唯一色彩。
    顾绯好奇地问：“画的是我吗？”
    应朝辞不答，温热的手指撩起她耳廓的长发，问道：“喜欢吗？”
    喜欢什么？喜欢这幅画，还是喜欢这个房间？
    心里隐隐有了猜测，顾绯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
    应朝辞掀开帘幔，将她放在了床上，拨开她柔软的发丝，再一次吻了下来。
    情绪大起大落之后，便是她差点嫁入豫王府的愤怒，以及失而复得的喜悦。他的唇是热的，雨点般的吻铺天盖地，仿佛只有这么做，才能填补他内心的颤抖与不安。
    “绯绯，”他描摹着她的唇，低声道，“你穿嫁衣的样子很美。”
    应朝辞早就知道，红色最衬她。只是一想到这嫁衣是为别人穿的，心头的阴郁与晦暗便无处遮掩。

 第355章

    越是如此，他的吻便愈发温柔，手指绕到顾绯的耳后，轻轻揉捏着她的耳垂，将她的耳垂也染成了红珊瑚般的颜色。
    时间的流逝变得缓慢下来，他的温柔像一片汪洋，无声无息地将顾绯浸没。顾绯轻哼一声，不知想起什么，忽然道：“这半月在京城，我又了解了不少人类知识，应朝辞，你在人类社会是国师吧，不是修道吗，不能做这些事吧？”
    “……”
    应朝辞冷静道：“我不日便会还俗。”
    ……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京城夜里下了一场大雨。
    这是立春之后，京城迎来的第一场大雨。雨水来得突然，滴滴答答，一整夜也不见停。缀在枝头的花苞在雨中摇曳，仿佛风轻轻一吹，便不堪攀折，落在泥泞的道路上。
    郡公夫人昼夜未眠，虽说好不容易将那麻烦的甥女嫁了出去，可她心里总有隐隐的不安。前三个嫁给豫王的小姐都没活过新婚夜，顾绯能挺过去吗？
    翌日雨过天晴，一声尖叫打破了宁静。豫王府的门敞开着，门口倒着几具尸体，经过昨夜雨水冲刷，血迹已经暗淡，却依稀可以判断出战况的惨烈。
    大理寺当即便派人来查案。原来昨晚豫王府被刺客洗劫，府上丢了不少财物，新王妃徐盼不知所踪。几个婢女已经死了，尸体扔进池塘，衣服也被扒了干净，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判断不出原本的模样。
    结合王府之前的诡异情况，大理寺只能猜测，新王妃大抵也是这尸体之一。
    豫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却不见王府主人君苍的身影。据下人的解释，前几日一位名医抵达京城附近，君苍去拜访名医了。
    *
    来啦╭(╯3╰)╮
    第299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24）
    不在府里还娶妻呢？装得有模有样，到底是不是病入膏肓，就有些让人深思了。
    寻常百姓只当个传闻八卦听听，可消息传到皇帝耳内，就显得有些意味深长了。
    养心殿内，皇帝冷笑一声，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重复道：“寻访名医？”
    “看来，朕这个三儿子，也不简单啊……”
    他从腰间解下一块令牌，重重地按在桌上，“去查，去替朕好好查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大理寺查了半天案，事情究竟是谁做的，却没查出个所以然，只能跟前几桩案件一样，不了了之。
    反正豫王府三天两头发生这样的怪事，不过是又死了一个王妃，似乎不足为奇……只是可惜那嫁过去的姑娘，一条如花的生命，就这么毁掉了。
    京城里暗流涌动，只有国师府里一片岁月静好。
    顾绯醒来的时候，外面似乎已经是中午了。灿烂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照了进来，她眨了眨眼，视线渐渐恢复清明。
    她隐约记得天快亮的时候被人抱去沐浴，低头一看，身上果然已经换上了清爽干净的衣服，轻盈柔软的云锦，还挺合身，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只是人却不见了。
    顾绯撑着床沿下床，心里啧了一声，看上去那么正经的人，失控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一推门，两个等候多时的侍女便主动走了进来，恭恭敬敬道：“姑娘醒了？府里准备了午膳，我们帮姑娘拿进来。”
    “早上有客人拜访，国师大人去大堂了。他一会儿就会来见姑娘。”
    语气虽然恭敬，却是不容置疑地拦下了顾绯的去路，似乎不想让她离开这间屋子。
    顾绯挑了下眉。
    “行啊。”
    见她态度配合，两个侍女也不由得松了口气，一个去拿食盒，一个则主动道：“姑娘，奴婢帮你编发。”
    顾绯嗯了一声。
    在梳妆台前坐下，侍女撩起顾绯的一绺细发，不经意间看见她脖颈上的红痕，脸蓦地红了。
    国师大人向来喜好清净，府里的下人很少，原本没有女性。只是前段时间国师回京，先去布庄订了一批料子，又招了几名侍女，也不见她们，只是让她们打理这座庭院。
    这样的生活还挺自在，她们很快就适应下来，只是心里仍然有些疑惑。直到今天见了顾绯，才豁然明朗。
    朱唇皓齿，云鬓香腮，人间殊色。
    便是国师大人这样光风霁月、冰清玉洁的人，也忍不住藏娇么？
    侍女才走神了一会儿，身后忽然传来开门声。身姿挺拔的青年走了进来，淡淡道：“我来吧。”
    依然是一副独立于世界之外，温和疏离的模样。
    只是手里拎着食盒，为他增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国师大人。”
    侍女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默不作声地离开了房间，把相处的空间留给顾绯二人。
    将食盒放在桌上，应朝辞走到顾绯身后，取来梳妆台上的木梳，挽起一缕顾绯的头发。
    华梳理云鬓，青丝绕指柔。
    柔顺的黑发划过指尖，镜中倒映着二人交叠的身影，看起来岁月静好。
    眸中的戾色隐去，应朝辞忍不住弯了一下唇，唤道：“绯绯。”
    真好，这不是梦境。
    顾绯哼了声，突然问他：“你不是说你府里没有女人吗？”
    熟悉的语气，是她一贯霸道又任性的作风，应朝辞的心也跟着软化，温声道：“你若不喜欢，我便让她们离开。”

 第356章

    从回到京城，他便抱有把她带回来的心思。只是他毕竟是男子，有些事不方便，这才命人挑了几个侍女在这里等她。
    “算了，”顾绯倒也不在意这些，“你早上去哪了？”
    应朝辞帮她梳顺长发，修长的手指翻飞，轻轻松松挽了个漂亮的发髻，又从妆奁里取出珠钗花钿，帮她逐一戴上，闻言便答道：“见一个客人，处理一点事。”
    咦，他的手法还挺好。
    这成功取悦了爱美的狐狸精，顾绯愉悦地欣赏着镜中自己的脸，漫不经心地问：“很麻烦？你昨晚直接带人破坏了豫王的婚礼，处理起来应该很棘手吧？”
    应朝辞轻轻地笑了笑，微垂的眼帘掩去了眸中的冷意：“破坏豫王婚礼的，不是我。”
    他只是向四皇子梁王透露了一点风声，告诉他卧病在床的豫王君苍，在养病期间离开过豫王府，来到下着大雪的云凌山。
    梁王心里起疑，必然会选择一个合适的时间试探君苍的行踪。反正君苍三次娶妻都没有成功，选择在婚礼上动手，再好不过。
    大皇子齐王安插了不少人在梁王身边，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梁王准备对豫王动手，齐王得了消息，也想横插一脚，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双方都不知对方底细，却抱有同一个目的，这不就打起来了么？
    他只是趁火打劫罢了。
    应朝辞与君苍无冤无仇，没有犯案的理由，也根本不会有人想到，他想要的并非君苍的消息，而是君苍的“王妃”。
    他并没有瞒着顾绯的意思。不过，这些复杂的朝堂纷争，她并不需要参与。因此他只是温声细语地简述了大概，倒像是在说故事。
    但是，这么一搅浑，君苍费尽心思伪装出来的表象，却是被破坏了。王府给出的借口尚能应付百姓，可眼下消息已经传到了皇帝那里，朝中的几股势力已经知晓，君苍远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与世无争。
    他一直在试图寻找他的解药。
    那么，找到解药之后呢？
    恢复了实力，不就可以参与这些纷争了么？
    原来看起来最好拿捏的三皇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当然，这些又与一心为皇帝办事的国师应朝辞有什么关系呢？
    早上来拜访的自然是梁王，他知道自己惹了事，是来向应朝辞求助的。应朝辞客客气气，看似什么都说了，却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绯绯，”想到这里，应朝辞摸了摸顾绯的脸，嗓音温和，语气却有几分意味深长，“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变成徐盼？”
    第300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25）
    偷听墙脚的系统悄悄在心里想，还不是为了让你黑化发疯嘛。
    坏心眼的宿主她什么都知道。
    当然，系统的话，自然没人听见。
    “这个啊，”顾绯的声音慢悠悠的，丝毫不见心虚，“我下山之后，发现你们人类的名堂太多，我没有身份，做什么都不方便，刚好遇到了逃婚的徐盼，就顺手帮了她一把。”
    如此随心所欲，确实像她会做出来的事。
    “这些事，绯绯可以直接跟我说，”修长的手指从她的脸颊流连至唇瓣，轻轻按压，应朝辞的眸色深了深，嗓音却愈加温和，“我可以做得更好。”
    顾绯轻哼一声：“当时不是不想理你吗？”
    现在的国师大人好像变得有点黏人，像只大猫，用一身的毛茸茸勾.引她，只要她稍一放松警惕，柔软的尾巴就会立刻勾住她的腰，不让她逃离。
    应朝辞也确实这么做了。
    他低下头，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温热的吐.息落在她的颈侧，“那现在呢？”
    他承认，在看见山茶花落下一片花瓣之后，他心里嫉妒得发狂。
    她居然轻易将她的花瓣给了一个陌生的女子。
    连他都不曾享受过这么亲近的待遇。
    “只是以防万一，同她签了个契约，做了个小小的标记而已，”顾绯挑眉轻笑，“至于现在……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她的本体是她灵力的象征，她取了一片花瓣，把其中蕴含的能力，封印在了徐盼身上，不仅不会伤害她，反而还会保护她，帮她挡下致命一击。
    不过，顾绯可不会做不划算的买卖。这也同样意味着，从顾绯身上掉落的那片花瓣，可以治疗君苍体内的毒素。
    花瓣烙在徐盼的心口，一边是爱人，一边是苦苦追寻多年的解药，君苍会怎么选择呢？
    顾绯最喜欢看这样挑战人性的戏码了。
    自以为将一切玩弄于股掌之间，殊不知在旁人眼里，也不过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将她的走神尽收眼底，应朝辞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细细的吻却已经落在了她的耳垂。
    他的嗓音喑哑，却已经多了几分深意：“怎么表现？绯绯，教教我？”
    骨节分明的手指悄然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扣在怀里，令她不得动弹。
    这样的应朝辞确实很难让人招架……顾绯的视线迷离片刻，却又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不准弄乱我的发型！”
    “我还学了很多，”应朝辞道，“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再帮你梳。”
    回京这段时间，由于惹恼了皇帝，应朝辞过了一段时间的清闲日子，没有公文要处理，心静不下来，也很少抄经了。

 第357章

    因此，除了布置好这座庭院，他又开始自学编发。
    没有女子能拒绝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她果然喜欢这些。
    编发不难，他还可以学很多花样，不过……不是现在。
    *
    京城变动的消息，在几天之后，终于送到了君苍手中。
    君苍在一艘大型船上，船沿着长江顺水而下，终点是扬州。
    今日是船临时靠岸停泊，休整一夜过后，将继续起航。这是一座小镇，商业发达，专门做船客的生意。
    他身边穿着朴素布衣的女子，赫然是徐盼。
    一个月前，在云凌山下，徐盼帮他解了蛇毒。哪知如此凑巧，翻越云凌山后，二人再次相遇，她还帮他的手下治疗了伤口。
    得知徐盼的目的地是江南，他们恰好会同行一段路，她又有一手精湛的医术，思来想去，君苍决定带她一起前行。
    从前他的毒每七天发作一次，尤其是入夜之后，脸上疼痛难忍，仿佛千万只虫蚁噬咬。徐盼给他开了一个镇痛的药方，在调理之下，居然也起了效果。
    君苍活了二十余年，幼时生在勾心斗角的深宫之中，更是因宫廷斗争中毒，几乎被毁了一辈子，对女子厌恶至极，却突然冒出来一个徐盼，走进了他的世界。
    他的心情十分复杂，却又不得不承认，他开始贪恋徐盼带来的这份温暖。
    等解了毒，把她娶回府，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徐盼自然不清楚君苍的内心在作怎样的挣扎。这些天的暧昧相处，她面对君苍时，依然会控制不住脸红。
    她跟在君苍身后，看着君苍走进一家驿站，似乎拆开了一封信，浏览完信件上的文字，君苍脸色骤变，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条水路，君苍前前后后走了很多次，在每一个停泊的小镇都设有根据点。前两天船只靠岸，没有收到消息，他心里本就疑惑。
    看完这封信后，答案终于浮出水面。
    皇帝这段时间的脾气十分暴躁，先是禁止国师应朝辞上朝，又把齐王和梁王骂了一顿，紧接着，还裁撤了一批大臣。
    这批大臣被裁撤之后，牵扯出了一桩贪污案，直接导致度支都尉被抄家，人也押进了大理寺，即将面临流放的局面。而这位度支都尉，就是君苍埋在朝中的暗桩之一。
    官职不高，掌管的却是财政，通过这个暗桩，君苍能掌握不少重要的讯息。被皇帝这么一拔，这条线索直接断了，只能等开春殿试新一批举子入仕。
    可培养起来，是需要时间的。
    君苍显然没有这么多时间。
    信写得匆忙，只是大致向他交代了最近京城发生的事，至于为什么会被皇帝发现，信中并未提到。只是说王府为他安排了一门婚事，王妃在新婚之夜遇到了刺客，被沉入水塘，导致君苍不在府内的消息暴露，很可能是梁王或者齐王派的人。
    王府安排婚事这件事，君苍并不意外。他已经有两个多月不曾回京了，一躺这么长时间，为了证明他卧床不起，总要做出点表现给外人看，一如前几年死亡的王妃一样，处理掉便是。
    哪知这一回却是出了事。
    若是皇帝顺着度支都尉这条线索查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查到他的头上。
    他必须马上给出一个交代。
    君苍眉头直皱，转头对徐盼道：“徐姑娘，我需要回一趟京城。”
    *
    三百章，好耶！
    第三更再写了，大家十二点左右来看～
    第301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26）
    回京城？！
    徐盼瞪大了眼，有些讷讷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突然……
    虽说她跟君苍现在还是表面客气的关系，可那些暧昧的摩擦，让她心底不可控制地产生了旖旎的心思，忍不住想要接近他、了解他……
    “是很重要的事吗？”
    徐盼的声音有点委屈，君苍是答应送她去扬州的。她为他治毒，他载她一程，听起来合情合理。她知道自己不该多想，他们看着就不像一路人，可她依然难以控制自己……
    君苍淡道：“嗯，我必须回京。船会继续行驶，我会命人送你去江南的。”
    徐盼唇角的弧度一点点落了下来，她咬了咬唇：“……我知道了。”
    今晚恰好是君苍的毒发之日。
    徐盼所带的药材用完了一味，他们下船，便是为了去医馆补给。可惜医馆没有徐盼想要的药材，徐盼思来想去，换了一个性能类似的。
    买完了药材，二人回到船上，徐盼关上房门，心不在焉地做药膏。
    她像往常一般，端着做好的药膏，敲了敲君苍的房门。等待开门的过程间，她低头嗅了嗅，药膏散发着清新淡雅的香气，很好闻，让人有些上瘾。
    恰时房门推开，君苍站在门后，嗓音低沉：“进来。”
    徐盼主动道：“我帮你上药吧。”
    君苍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
    船舱简陋，房间里只放着一张床，君苍在床边坐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狰狞的胎记附在皮肤上，仿佛一只张牙舞爪的野兽。
    徐盼弯下腰，从碗里取出一点药膏，沿着胎记的轮廓细细地涂抹。她依稀记得第一次看见这胎记的样子，虽然确实有被吓到，却不觉得狰狞可怖，反而有一种残缺之美。

 第358章

    可惜她翻遍医书，尝试各种各样的方法，也无法将胎记祛除……
    “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解毒的。”
    徐盼忽然道。
    君苍正在闭目养神，闻言笑了一声，“方法？我早就找到了。”
    应朝辞已经找到了那株山茶花，却不愿与他合作……他可真是狗皇帝身边一条忠诚的狗。想来现在，山茶花已经交到狗皇帝手上了吧？
    他的眸中划过一丝戾色，此次回京凶多吉少，恐怕就是最后的时刻……若是彻底与那位撕破脸，从他手里把解药抢过来，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没有说下去，继续闭上了眼睛。淡淡的清香钻入鼻尖，他微微眯起眼，滚动了一下喉结，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燥意。
    徐盼也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她到底往药膏里加了什么？是一种开在初春的野花，与她所用的这几味药材放在一起，似乎可以……
    她的脸色骤然发生变化，可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手腕被猛地扣住，手中的碗跌落在地，她被一股大力拽进怀里。
    “你给我涂的什么……”话虽这么说，君苍的嗓音却沙哑极了，手也变得不安分了起来，攀上了徐盼的衣领。
    意识变得有些朦胧，徐盼支吾着，已经说不上话，呼出的气息滚烫炽热，她想推开他，可根本使不上力。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仰躺在了床上，领口滑落至肩下，君苍低头，吻了上去。
    动作变得不受控制，房间里的烛火尚未熄灭，映照出二人潮红的脸。君苍深吸一口气，一手撑着床，吃力地想要找回理智，却在看见徐盼之后，眼中瞬间变得清明，浮现浓浓的不可置信。
    靠近胸口的地方，一枚鲜艳的花瓣若隐若现，如同一道印记。
    *
    京城，国师府。
    再一次从睡梦中迷迷糊糊地醒来，不过这一次，顾绯被抱在怀里。
    身边的人仍闭着眼，侧脸轮廓俊秀而安静，似一幅静谧的山水画。只是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仿佛害怕她离开，又莫名多了几分侵略性。
    顾绯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努力思考这几天是怎么过的——算了，还是不回忆了，免得系统又说她违反什么什么条例，这是她的错么？
    应朝辞的睡眠很浅，一察觉到怀中人的动静，便立刻睁开了眼，手中的力道稍有放松，低声问：“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顾绯：“我饿了，有东西吃吗？”
    她是花妖，其实不需要靠人类的食物维持生命，再加上，呃……因此上次应朝辞端来的食盒根本没动，但现在她真的又累又困，非常需要美食来慰藉一下自己的心灵。
    应朝辞乖乖的：“……我命人准备。”
    国师大人将醒未醒的时候，反应要比平时慢一些，说话语速也温吞轻缓。再加上他常年在道观清修，肤色偏白，长发凌乱地散在身后，脖子上还有顾绯指甲留下的印记，看起来就很好欺负。
    顾绯看着他的脸，就忍不住起坏心思，刚想在他脸上掐一把，伸出的手在半空中被握住，被他捉到唇边吻了吻，听他低哑道：“绯绯不是累了么？”
    顾绯：“……”
    收回前一个判断，语速温吞与反应慢似乎没什么关系。
    她毫不客气地把应朝辞的手拍开，道：“你不是国师吗，你没有事做？我怎么记得你在道观里的时候忙得很？”
    应朝辞突然安静了下来。少顷，漆黑的眼眸里才慢慢地浮现一抹笑意，“最近确实不忙。”
    皇帝动了怒，罚他不得出现在皇宫，没有说具体的时间。当然，按照现在的情况，皇帝也没有时间去思考应朝辞的事情了。
    他轻轻地抱着她，慢声道：“绯绯，我可能做不了国师了。你会不要我么？”
    “那是你在人类世界的身份，做不做国师，对我有什么影响？”顾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个身份对你来说应该束缚很多吧，是不是不能离京？没有这个身份，你不就自由了？”
    自由。
    多么久违的词。
    他不安的心好像忽然就平静了，裹在舌尖的糖霜化开，流淌在心里的热意也是甜的。应朝辞微垂眼帘，温和地笑了起来：“嗯。”
    他因她而自由。
    第302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27）
    跟应朝辞在庭院里腻了几天，府上忽然传来了急报，要应朝辞进宫一趟。
    得了消息，应朝辞的表情并无多少意外，只是换上锦袍，专心地站在镜子前系上玉带，墨发束冠，一身气质收敛，霎时又变回了那位清风朗月般的国师大人。
    顾绯倚着美人榻看话本，手里话本翻了几页，又看向他。正经的装束好似也封印了他的气场，先前还温声细语哄着她、做着最过分的事情的人，眼下只是被她看了几眼，耳垂已经不争气地红了。
    应朝辞忽然道：“我很快就回来。”
    他的眸中晦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在寻求什么承诺一般，“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顾绯微笑道：“好。”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庭院大门，顾绯站在廊檐下慢悠悠地等着，果然听见了上锁的声音。
    她走过去，用力推了推门，门纹丝不动。
    早在被抱进这座庭院之后，顾绯心里就有了猜测。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根据她的喜好布置的，僻静悠远，只有一扇可以出去的小门，非常适合……嗯，藏娇。

 第359章

    应氏捉了千百年的妖，他若真想关她，自然有许多办法。换句话说，若他下定决心要将她送去皇宫，早在一开始，顾绯就不可能那么轻松地离开玄妙观。
    不过，顾绯用灵力探了探，发现应朝辞只是把门上了锁，没有下任何禁制。
    他的内心依然充满不安，害怕她消失，却又无法阻止她。于是，只能以这种方式表达他内心深处的占有欲。
    一个人类的占有欲。
    顾绯漫不经心地笑了声，忽然轻叹道：“真是个小可怜。”
    从未被人爱过，因此才这么不安，所有的情绪都被深深压在了心底，偶尔才能显露冰山一角，一旦窥见了一丝光线，便会倾尽全力追寻。
    顾绯那双总是慵懒恣意的美眸中罕见地划过一丝柔软。只是很快被她一贯的笑意所取代，紧接着便听见她唤道：“小八。”
    “把男女主的情况转给我看看，”她的唇角牵起一丝笑意，“阿辞费尽心思布了一盘这么大的棋，总要帮帮他才是。”
    系统觉得它好酸。
    *
    看得出来，这一次回京，于君苍而言，确实是十万火急。
    他走了一段水路，上岸之后，马上换了马匹，快马加鞭地往来时的方向赶。
    几经挣扎后，徐盼最终下定决心，选择跟着君苍一起回去。
    一个多月的治疗，眼见他体内的毒素有所好转，徐盼不想半途而废。
    更何况，此番别过，下一次见面又不知道是何时，徐盼怕一旦她选择回江南，她就再也见不到君苍了。
    她本以为君苍会拒绝她。哪知君苍只是沉默了下，居然很快就答应了，甚至为她寻来了一辆马车，让徐盼受宠若惊。
    那一夜，幸亏君苍及时清醒过来，点了二人的穴道，这才没有酿成大错。徐盼自知尴尬，根本不敢面对他，哪知君苍好似忽然开了窍，待她比往日更加亲近，就好似……确实对她有意一般。
    尽管徐盼总觉得这样的转变来得有些突兀，可她沉溺在甜言蜜语编织的网里，一时有些不愿意深究，只当是因为那次意外，打破了横在二人之间的隔阂。
    连着几天的赶路，一行人顺利抵达了京城。只是奇怪的是，京城里不知发生了什么，城门戒严了许多，不仅要检查随行货物，还要仔细比对每一张脸，像是在找什么人似的。
    徐盼与君苍换上粗布麻衣，扮作商贾夫妇，顺利地进了城。君苍甚至摘下了他惯用的银质面具，换上了人皮面具，变成了一张再平凡不过的脸。
    徐盼的心也有些发虚，倘若按照她与那花妖的交易，眼下在京城，“徐盼”已经是个死人，可千万不能被旁人认出才好。
    两个人坐在一辆马车上，却心思各异，直到马车拐进一条小巷，在一座朴素的别院前停了下来。
    “徐姑娘，你先在这里住几天，会有人照顾你，”君苍的声音难得透露出些许温和，“我处理完这些事就回来。”
    这样的眼神，让徐盼有些不舒服——怎么形容呢？大概是她在云凌山住了两夜之后，终于发现了苦苦追寻的珍稀药材的踪迹，发现药材居然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那种又惊又喜的心情。
    她心里越发疑惑，按照君苍的说法，他是江南人氏，之后暂居京城。为了寻找体内毒素的解药，跑遍全国各地，做了些小生意。可倘若真是如此，他为何要以那种方法进京城？好似被搜查的人就是他一样。
    然而眼下徐盼没有其他选择，只能点了点头，目送君苍离开。小院一层一层上锁，如同一座有形的囚笼，将她牢牢锁住。
    “看看别人的小黑屋，”国师府内，顾绯一边看系统的实时转播一边点评，“这就当备用药材锁住了？心可真狠。”
    系统：“……”
    它觉得宿主跟女主的情况好像差不多……好吧其实还是不一样的，毕竟女主是被蒙在鼓里的备用药材，宿主是反派的心肝宝贝。
    镜头跟着君苍走，他驱使马车，却是朝着国师府的方向而来。
    顾绯啧了一声：“怎么这一个个的都要拉阿辞入伙？他像是那么容易站队的人吗？”
    系统感到不可思议：“宿主，你居然会吃醋？”
    顾绯：“……”
    “闭嘴。”
    开什么玩笑，她至于为这种事吃醋？这系统可真是不会说话。
    不久之后，庭院的门被推开，侍女拎着食盒走了进来，恭敬道：“姑娘，该用晚膳了。”
    见顾绯走出阁楼，正坐在凉亭里吹风，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国师口味清淡，对饮食方面并无挑剔，近日却招了一批厨子进府，是因为这位姑娘吗？尽管这位姑娘对美食似乎没什么兴趣，前几天送来的饭菜都反反复复热了好几次呢……
    “放进去吧，”顾绯道，不知听见什么，她忽然问，“外面怎么这么吵？”
    第303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28）
    吵？
    侍女面露茫然之色，国师府是出了名的清净，他们走路的时候都很小心，生怕自己发出声音，打破了府里的静谧，怎么会吵？
    只是仔细一听，离庭院不远的北门那边确实传来一阵骚动。侍女皱了皱眉，当下便道：“姑娘稍等，我去看看……”
    “不用，”顾绯道，“带我去吧。”
    侍女沉默了。

 第360章

    国师大人特意吩咐过，让她们“照顾好她”，这两位侍女都是接受过精心教导的，知道察言观色，国师大人都把庭院锁上了，意思还不够明显吗？她们定然是要看好顾绯的。
    她面露为难之色：“姑娘……”
    “怎么，”顾绯挑了挑眉，“应朝辞说过不让我离开这里？”
    这样直白的话，国师大人自然没有说过，只是表现在行动上罢了，因此侍女也不好回答。犹豫间，又听见顾绯道：“我只是去看看什么情况，有你在旁边跟着，难道还会失踪吗？”
    “还是说，”她笑了声，“我使唤不动你？”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侍女却是脸色骤变。国师大人清心寡欲，身边从来没有异性，偌大的国师府连个侍女都没有，却因这位姑娘一而再再而三破了戒，可见她的地位。
    这位姑娘怕是早晚要成为国师府的女主人，她一个小小的侍女，自然无法得罪，因此立刻道：“请姑娘恕罪，我带您去。”
    守在北门的人是管家钟叔，君苍并无掩藏自己的意思，他戴上标志的银质面具，开门见山道：“本王要见国师。”
    他并不害怕应朝辞会把他单独来见他的消息说出去。
    君苍算是看清楚了，朝堂纷争，应朝辞一直秉持着明哲保身的态度。换句话说，只要不侵犯到应朝辞的利益，其实他是一个极好的利用对象。
    更何况，从京城的眼线那得到情报之后，君苍已经笃定应朝辞没有将那朵山茶花交出去，否则皇帝为什么会对应朝辞大发雷霆？
    既然如此，他手上就握有了应朝辞的把柄。
    钟叔心里一惊。
    国师大人临走前吩咐过他，不管什么人来找他，一律先拖延时间，务必要让他们停留一段时间再打发他们走，像是在刻意做给什么人看一般。
    想了想，钟叔道：“殿下，国师大人此刻不在府中……”
    “发生什么了？”
    一道慵懒的女声由远及近，语气似乎还很熟稔。钟叔懵了懵，不禁转头去看，却见一名穿着胭脂色长裙的少女走了过来。
    身为国师府的管家，钟叔不可能不知道，应朝辞近日不知从哪里带来了一名少女，连身份都是钟叔安排人去做的。只是应朝辞把人藏得很隐秘，除了两位贴身的侍女，谁也没见过这名少女长什么样。
    且不说应朝辞为什么会做出这么匪夷所思的事，单听这少女的语气，怎么有几分熟稔呢？明明他们从来没有见过……
    君苍眉头皱起：“你是何人？”
    女人，尤其是美得明艳张扬的女人，君苍本能地感到不舒服。况且应朝辞其人向来清心寡欲，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人？
    顾绯弯弯唇：“我是阿辞哥哥的表妹，你找他做甚？不过阿辞哥哥现在不在，你若真有什么要紧事，不妨进来喝杯茶？”
    系统：“……”
    这个语气，这个称呼，啊宿主她又要开始了。
    君苍心头划过一抹厌恶。
    表妹？
    可她的心思昭然若揭，就差把国师府女主人的身份写在脸上了。
    这样的女人，君苍从小到大，见过太多了。想要爬上他父皇床的，还有为了王妃的身份，甚至算计到了他的头上，君苍毫不客气，逐一处理，做了几桩悬案，弄坏了自己的名声，这才减少了许多麻烦。
    什么表妹不表妹，怕是自己心思不纯，赖在国师府，应朝辞那样的人，不会把拒绝的话放在明面上说，又或者出于什么理由，这才和她一直干耗着吧。
    女人果然令人厌恶。
    不过，她看起来头脑简单，似乎也没有认出他的身份，应该不是京城人。倘若能从她身上入手，倒也是一条路。
    君苍淡声道：“好。”
    钟叔心想，国师大人吩咐他拖延时间，这也算是拖延时间……吧？
    顾绯带着君苍进了府，吩咐人备上茶水，俨然是一副女主人的做派。
    君苍心想，许是应朝辞若即若离的态度让她产生了误解，急不可耐地想要通过客人来展现自己的身份地位。
    那管家和侍女还配合她，难道她在应朝辞的眼里确实十分重要？
    想到这里，君苍开口道：“这位姑娘，你住在国师府，可曾听国师提起过本王？前些日子，国师在云凌山清修，本王上山拜访国师，得了国师一盆兰草，近来兰草有些枯萎，本王这才来贵府寻求解救之法。”
    他叹气一声，状若无意道：“当时本王见国师桌案上有一枝山茶花，开了好些天都没有凋谢，实在令人惊讶，难道国师大人有专门的养花之道？”
    “山茶？”顾绯挑了挑眉，显然对君苍的话已经信了七八分，“你说的那枝山茶，现在还摆在阿辞哥哥的书房里呢，居然开了这么久？”
    应朝辞果然没有把那朵花交给皇帝。
    从凛冬开到初春的花，如此诡异，必然是精怪无疑。看来他今天确实选了个好时候，应朝辞不在府，谁也无法阻止他。
    “可以带本王去看看吗？”
    顾绯微勾唇角，道：“当然。”
    便是钟叔也觉得有点不对了，张口就要阻止顾绯：“姑娘，国师大人还没回府，未经他的允许就进他的书房，这样不太好吧？”
    顾绯轻哼道：“看朵花而已，有什么好不好的。这位大人不是阿辞哥哥的朋友吗？”

 第361章

    钟叔见她语气懵懂，当然没法直接把君苍的身份告诉她，只好勉强道：“……好吧。”
    事情太过顺利，君苍本心存怀疑，经钟叔这么一打岔，心头的疑虑也打消了几分。
    在钟叔的带领下，几人来到了书房，那枝山茶依旧插在花瓶里，然而仔细一看，却是缺了一片花瓣。
    *
    中午还有一更～
    第304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29）
    君苍微微眯起眼，忽然想起那日在徐盼身上见到的花瓣。
    他上一次看见这株山茶花的时候，花有没有少一枚花瓣？
    山茶花是长在云凌山中的，徐盼说她住在京城时，经常上山采药，她会遇到山茶花，得到一片花瓣，逻辑上也解释得通。
    难道早在应朝辞把山茶花摘走之前，徐盼已经跟山茶花沟通上了？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妖么？
    一时间，他的心里转过许多念头，却听见一旁的顾绯嘟囔道，“你是想看这朵山茶花的吧？哥哥对这花可宝贝得紧，日夜用露水浇灌，我还从未见哥哥对什么事如此上心呢。”
    君苍自然无法理解她的言外之意，压下心头的激动，淡淡道：“我可以看看吗？”
    顾绯大大方方地绕到桌边，给他让出位置，“可以，你看吧。”
    钟叔更加紧张了。
    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可看这姑娘游刃有余，他也不知道是担心还是不该担心……
    君苍将花瓶拿起，细细端详。瓶中清水晃动，他微微皱眉，用的还是露水吗？
    与那天看见的开得灿烂的花不同，许是缺了一片花瓣，山茶花显得有些没有精神，枝条都是软的，看起来奄奄一息。君苍伸出手，捏着枝条，把花从花瓶里拿了起来，想要看看它的根茎。
    然而，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在花脱离露水的那一刹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了下去。
    君苍脸色骤变，慌忙把花放回花瓶，可已经来不及了。
    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花瓶里的山茶花迅速枯萎，花瓣变成灰色，枝条泛黄，整枝花不断萎缩，最后，完全失去生机，软在了花瓶里。
    花瓶里的露水仿佛拥有魔力一般，竟是将已经萎缩的花吸收了。水面清澈干净，却看不见一点花的影子。
    山茶花就这么消失了。
    钟叔吓得直接慌了神，双膝一软，差点栽倒在地：“怎么会这样——！这是国师大人最喜爱的花，待大人回来，我该怎么向他交代？”
    顾绯似乎也有点慌乱，只是强行保持镇定，干巴巴地说道：“只、只是一朵花而已，再摘一朵不就好了吗？哥哥他脾气那么好，肯定不会计较的……”
    君苍面沉如水，恨不得回到拿起山茶花之前，阻止那个狂妄的自己。
    山茶花消失了。
    世界上唯一可以解他的毒的东西，消失了。
    这么多年苦苦追寻，好不容易得到消息，却迫于形势而暂缓计划。他终于站在了所求之物的面前，却被他亲手毁掉……
    不。
    或许不是唯一，不需要那么绝望。
    他还有一个选择……
    “失陪。”
    君苍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顾绯倚在桌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指，轻嗤一声，“这客人可真是没教养。”
    钟叔：“……”
    他用力眨了一下眼，这姑娘刚才好像不是这性格吧？
    可是他心里苦啊，晚点国师大人问起，他该怎么解释？
    似乎看出他的忧虑，顾绯轻笑道，“别怕，这事我会跟应朝辞解释的。”
    钟叔：“……”
    外人面前一口一个“阿辞哥哥”，现在又变成了“应朝辞”，他突然开始心疼起国师大人了。
    *
    皇宫。
    棋局已经到了尾声，皇帝手持黑子，吃掉了最后一枚白子。
    应朝辞收回手，不卑不亢：“恭喜陛下。”
    看似输了棋局，他却没有半点懊恼气馁，依然是那副清冷的模样。
    皇帝不由得笑了声，“朝辞，朕这一局下得这么狠，你就一点怨言都没有？”
    应朝辞淡声道：“臣技不如人。”
    皇帝哈哈大笑，“可朕记得你师父说，你很小的时候，就能把他在棋盘上杀得片甲不留。怎么越长大，棋艺反而退步了呢？”
    “疏于练习，慢慢的就忘了，”应朝辞笑了笑，语气温和，“下棋，本是兴致之一。享受到了过程，输赢与否，于臣而言并不重要。”
    皇帝长叹一声：“朕若有你这份心态就好了。这些天对你下了禁令，是因为朝中乱，朕不想让你参与进来，你不怨朕吧？”
    说来也讽刺，他与自己几个儿子不亲，看应朝辞时，倒是眉目慈善。皇帝是从一条血路里杀上这个位置的，因此对于一早就野心勃勃的几个儿子，越看越厌恶，比起见那些儿子，他更愿意见不争不抢的应朝辞。
    应朝辞道：“臣不怨。”
    “还在跟朕怄气呢，”皇帝这么说着，却忽然意味深长道，“朝辞，一年多了，你依然没有完成朕的任务。这是朕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希望你不要辜负了朕。你也知道，朕不想像对他们一样对你。”
    户部由大皇子齐王掌管，因为户部的官员贪污一案，昨天在朝堂上，他罢了齐王的官，要他回封地，今早便让人送齐王一家出了皇城。手段之雷厉风行，令一些齐王党的朝臣也始料不及。

 第362章

    齐王一倒，四皇子梁王党便迅速在朝堂上活跃起来。想起今早的朝会，皇帝不由得笑了起来，“朕倒是不知道，朕这个三儿子，还能给朕这么大的惊喜。”
    应朝辞垂眼，默默地往茶杯里添了一盏茶，似乎对这些事不感兴趣。
    他向来是如此的——不参与朝堂纷争，清心寡欲，安静地完成自己的职责。这让皇帝心生感慨，忍不住道：“之前，是朕错怪你了。”
    应氏守了君氏皇族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他怎么会怀疑应朝辞呢？
    应朝辞微微敛眸，一抹嘲弄稍纵即逝，却又很快恢复淡然，“陛下，不早了，臣该回去了。”
    皇帝讶异：“不留下来用晚膳吗？”
    应朝辞淡笑道：“抱歉，要回去浇花。”
    皇帝笑了起来，“你啊，难道要守着那些花木过一辈子吗？”
    过一辈子？应朝辞觉得倒也不错。
    他微微欠身，向皇帝行过礼，离开了宫殿。皇帝笑意收敛，命人收拾残局，有些失神地看着窗外。
    一声尖锐的嗓音划破了夜空的寂静：“不好了——四皇子带人逼宫了——”
    *
    阿辞过去的爱好：浇花
    阿辞现在的爱好：浇花^_^
    第305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30）
    应朝辞回府之后，发现管家钟叔的语气比往常支吾了许多，眼神躲闪，有几分欲言又止。
    “钟叔？”
    他有些疑惑，才见钟叔似乎下定了决心，犹豫道：“国、国师大人……傍晚豫王拜访国师府，你带来的那位姑娘带他去了书房，那朵山茶花……枯萎了。”
    国师向来是好脾气，不会因为这样的事生气。可这并不代表他不生气，只是把这些情绪压在了心底。一想到先前应朝辞对这朵花的喜爱，钟叔的心里就充满了内疚，恨不得让时光倒流，阻止君苍进府。
    怎知应朝辞只是愣了一下，旋即笑道：“花开花落自有时，她度过了一个寒冬，春天到了，也该回归泥土了。”
    钟叔的表情瞬间从内疚变成了崇敬。如此豁达的胸怀，也就只有国师大人能拥有了。
    应朝辞走进庭院时，顾绯正坐在凉亭里赏月。
    她明明听见了开门声，却并未主动与他说话，只是在他的脚步声靠近时，似自言自语一般道：“今晚月色真美。”
    月光皎洁如练，铺开三千里银色，仿佛弯刀锋利的刀尖，在极致的绚丽之下，有危险的暗芒稍纵即逝。
    应朝辞道：“的确很美。”
    他踏上台阶，坐在了顾绯身边。
    “听说绯绯今天见了君苍？”他微笑道，“豫王君苍，绯绯还记不记得过去在玄妙观，他差点把你抢走？”
    小心眼。
    顾绯啧了声，一本正经道：“所以我要斩草除根。”
    她弯了弯眼，清亮的眸中闪烁着天真与狡黠，“前两天看到一句诗，零落成泥碾作尘，所以学着用了一下。这样的谢幕方式是不是很美？”
    她已化形，随时可以变回山茶，那株最先栖息的本体早已失去作用，早晚会化作灰烬尘埃。当时没有立刻将本体收回，只不过是为了给应朝辞留个念想。现在人都勾到了，自然也没必要再留着了。
    毕竟……这世间，除了知晓秘密的应氏传人，还有谁知道妖怪的存在呢？便是皇帝吸收那么多灵力，也不曾见过真正的妖怪。
    将她抱到腿上，应朝辞低下头，贪恋地嗅着她发间的香气，低笑道：“嗯。”
    *
    宁静的国师府外，早已变了天。
    梁王手持虎符，率领三十万大军包围京城，他单独带着一支铁骑精兵，穿过御前大街，闯进了皇宫。
    破开宣德门，精兵将宫墙团团围住，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了守城的禁卫军。
    梁王知道，沿着这条路走，就能见到皇帝。
    长戟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弧度，他笑得得意张扬：“父皇，您已经老了。”
    “您已经在位三十余年，皇长孙都出生了，怎么还不肯立太子呢？”
    “朝中需要新鲜血液，您这样做，只会拖了国家的后腿。儿臣也不想伤害您，只要您愿意退位，享受天伦之乐，将皇位传给儿臣，儿臣定然会替您守护好这江山。”
    他自信满满地等着皇帝从塔楼中走出，然而料想之中的事情并未发生，马蹄声由远及近，梁王看见了一道出乎意料的身影。
    豫王，君苍。
    标志性的银质鬼面具，衣袂翻飞，仿佛暗夜鬼魅。
    从国师府离开之后，君苍本想直接去找徐盼求证，半途得到了梁王准备谋反的消息，立刻改变了计划。
    这几天皇帝正在大刀阔斧地裁撤官员，齐王与梁王本就是惊弓之鸟，齐王一倒，梁王会冲动起兵，恰在情理之中。
    “三皇兄？”梁王笑容微僵，“你怎么会在这里？”
    梁王打心眼不把这位三皇兄放在眼里。
    一个脸部残疾的皇子，相当于半废人。况且宫里早有传言，那不是胎记，而是毒，早晚会要了君苍的命。别说争太子之位了，君苍能活到立太子的那一天？
    君苍只是按了按脸上的面具，淡道：“四皇弟，我本以为你会忍耐几天，没想到这么冲动就动手了。”
    “木已成舟，早几天晚几天有什么区别？”梁王不屑一笑，“三皇兄怕是没有认清局势，难道三皇兄也想分一杯羹？”

 第363章

    君苍微笑：“不，本王只是来请君侧。”
    恰是此时，那位追随梁王多年都统，用长枪刺穿了梁王的胸口！
    变故来得突兀，只是瞬息之间，方才还来势汹汹的梁王坠落马背，瞪大双眼，已经失去了呼吸。
    马蹄声由远及近，都统单膝跪地：“主子。”
    君苍在户部和兵部都安排了人，户部的刺已经被皇帝拔除，但兵部依然藏得很好。
    君苍本想等时机成熟再动手。眼下显然不是好时机，可事已至此，他不得不崭露锋芒了。
    心头隐隐觉得有些怪异，但很快便被君苍压下，如梁王所说，早几天晚几天，并无差别。
    于是领头的人由梁王变成了君苍，身侧的太监高声道，“叛贼梁王已除，迎豫王进宫——”
    重重叠叠的城门大开，入眼是一座八重塔楼，黄色琉璃瓦，朱红描金漆，大气庄严。
    身着锦袍的皇帝就站在白玉栏杆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君苍走下马，踏上一层层台阶，来到了皇帝身后。
    皇帝突然道：“小三，朕真没想到，这么多儿子里，只有你最像朕。”
    他背对着君苍，明明不远处的广场上倒着梁王的尸体，皇城外有重重精兵，可他却没有丝毫害怕，仿佛早已预料一般。
    君苍嗤笑道：“儿臣可不敢像父皇。”
    皇帝笑笑：“你也是来杀朕的吗？”
    “从你放任宠姬害死我母妃，又给我下毒的那一刻起，你应该知道，我们之间，只有血海深仇，”君苍没什么表情，面具在夜色下尤为狰狞，“父皇，如四皇弟所说，你该老了。”
    “朕一点也不老。”
    皇帝并未回答其他问题，只是像在强调什么一般，重复道：“朕不会老。”
    自登基那一刻，皇帝就立过誓，他要做千古一帝，与日月同辉，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君苍道：“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是人都会老去，父皇，服老并不是什么让人难堪的事。”
    *
    不想睡觉，一觉睡醒假期就结束了，我不能接受qaq
    第306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31）
    “你们一个个，都往朕身边放钉子，巴不得朕病死，出了事故，好把这个位置让给你们。朕的父亲是这样，兄弟是这样，子女也是这样。”
    他微笑着，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几乎要笑出眼泪来：“但朕就是不会老。”
    “朕的父皇死了，那些想与朕争皇位的兄弟都死了，就连朕那为了当太子不惜逼宫的儿子，也死了，可朕还是安安稳稳地坐在皇位上。”
    “因为朕掌握了超乎自然的力量，朕要做这世间唯一逆行的人。这份力量既然存在，为何不能为朕所用？”
    君苍面色一沉，他忽然意识到应氏一族为何存在，又意识到，为何皇帝要寻找那些妖。
    原来传闻真实存在……世间确实有这样逆天的力量。
    “朕也不怕告诉你，”皇帝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带着淡淡的怜悯，“你的毒，就是朕下的。”
    君苍的母妃故去多年，他的印象已经所剩无几。只是记得那个女人撞破了他逆天改命的秘密，出言讽刺他，皇帝盛怒之下，决定用这个被撞破的秘密，来惩罚她的儿子。
    没想到这个儿子，倒成了最会隐藏、最会隐忍的这一个。
    可惜，他已经没有两年命可活，毒解不了，争这些，只是垂死挣扎罢了。
    皇帝连杀他的兴趣都没有。
    “普天之下，能为你解毒的，只有一种精怪，是红色的山茶花，”他笑了笑，“需要在深山之中修炼五百年，吸收天地之精华，朕命国师寻遍深山，也没能找到这种花。兴许时间未到，再过个几十年才能现世，不过，我的好儿子，你等得到那时吗？”
    于皇帝而言，只要是精怪，都抓来炼化便可，他并不挑剔，也没有兴趣了解那些妖怪。不过，对君苍而言，就不一样了。
    国师寻遍深山也没有找到？
    君苍愣了愣，心头涌上荒谬之感，他看着皇帝自信的模样，心里冷笑一声，怕是皇帝还不知道国师早就找到花了吧？
    不过，找到也没用。
    花已经死了。
    而唯一一片花瓣，就在他身边——
    君苍转身就走，毫无留恋。
    皇帝只当他受打击太大，情绪崩溃，可惜地摇了摇头。他不需要一个像他的儿子，他只要天下人乖乖听他的话，把一切权力都牢牢掌握在手中。
    只是看着君苍冷冽的背影，他忽然有一种孤寂感，他遣散了忠心的臣子，让儿子们自相残杀，于是一时之间，竟找不到一个可以对酌畅谈的人了。
    而他迫切地想要倾诉他的情感。
    他对着暗处道：“宣国师。”
    *
    君苍翻身上马，直奔安置徐盼的别院而去。他的心狂跳不止，已经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解毒。
    他要狠狠地打皇帝的脸，告诉他自己不仅能活，还能抢了他的皇位，抢了他的长生之法。
    眼下已是深夜，徐盼早已就寝，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下床开门，小声道：“谁在外面？”
    有人乘着夜色而来，不由分说地吻上了她的唇。压迫感铺天盖地，令徐盼一时找不到方向，只能昏昏沉沉地被人带着走。

 第364章

    耳边响起君苍的声音：“瞒了你这么久，如今已经可以向你坦白我的身份。我本名君苍，是圣上第三子，封豫王。”
    豫王——她差点嫁给的人？！
    徐盼震惊得说不出话，此刻却也无暇顾及其他。因为君苍的手已经灵活地滑进了她单薄的寝衣，“你的花瓣印记，是怎么来的？”
    花瓣印记……是那天晚上，他看到的……
    真相太过戏剧化，徐盼有些难以开口，却听见君苍道：“是不是长在云凌山的山茶花？”
    原来他也知道？
    徐盼忙道：“是的，我得到了一片山茶花的花瓣……”
    君苍笑了。
    “徐姑娘，盼盼，你答应过我要替我解毒，此话可作数？”
    徐盼晕晕乎乎，不由得顺着他的意思道：“是，我决意为你解毒……”
    她自然是想帮君苍根除毒素的，可为何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寝衣被粗.暴地扯开，双手受到钳制，这似乎与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徐盼的眼里倒映着君苍的身影，他拿着一把短匕，锋利的刀尖正对着她的胸口，刀面反射着他的脸。
    “只是挑开皮肉，把花瓣取出，”君苍的语气是罕见的温和，“很快的。”
    什么——什么？！
    花瓣烙在她的胸口，与她长在一起……这岂不是要她的命？！
    男女体力的悬殊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徐盼费力挣扎，却根本不是君苍的对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匕首贴近她的皮肤……
    在刺进肌肤的那一刹那，一阵强烈的光迸发出来，木质的地板抽出枝条，悄无声息地捆住了君苍的四肢。徐盼反握住匕首，狠狠推进了他的胸膛！
    她常年上山采药，有不少与野兽博弈的经验，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夺走匕首反击完全是身体下意识的自我防卫，只是这些枝条太过灵性，直接把君苍最脆弱的地方展现给了他。
    光芒消退，徐盼重新穿好衣服，那枚花瓣印记消失了。
    她有些恍惚地想，原来契约解除是这个意思……
    君苍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胸口的匕首更深了些，他“噗呲”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思绪却在这一刻变得明朗，讽刺地笑了出来：“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遇到的到底是什么？”
    徐盼神色复杂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人。
    她以为他们两情相悦，他却想杀了她。如此心狠之人，徐盼无法再像原先那样看待他。
    “我叫徐盼，我的姨夫是蔡郡公，姨母徐氏，出自京城徐家，”她缓缓道，“姨母隐瞒我，将我送给你冲喜，我无意得知真相决定逃婚，路过云凌山，遇到了一名女子，自称山茶花妖，扮作我的容貌嫁进豫王府。”
    女子，山茶花妖……
    君苍恍惚地想，原来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
    国师府。
    顾绯已经睡下，原本闭着眼的应朝辞却是坐起身，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把短剑。
    门口传来暗卫的声音：“国师大人，陛下急召，要您速速入宫。”
    应朝辞笑了笑：“好。”
    他温柔地吻了吻少女熟睡的侧脸，收起短剑，走进了沉沉的夜色里。
    *
    咦居然还没写到结局，阿辞还要砍一刀=。=
    第307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完）
    应朝辞前脚刚走，原本熟睡的顾绯，却是忽然睁开了眼。
    她打了个呵欠，喊系统，“男女主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系统：“……”
    倘若它有实体，此刻真想抱个拳。
    可都被宿主算明白了。
    一开始就埋下怀疑的种子，一步一步把人推进深渊，果然没有人比她更在行做恶毒女配了。
    原剧情里，原主死于君苍之手，被最爱的人所杀害；而现在，君苍挨了他命定的女主一刀。
    这大概就是风水轮流转吧。
    思忖间，见顾绯已经换好了衣服，三下两下给自己挽了个发，她根本没走正门，干脆利落地翻窗，离开了小阁楼。
    系统：“……宿主准备去做什么？”
    “善个后，”顾绯摸了摸下巴，眼眸弯起，“顺便，帮阿辞补一刀？”
    只有系统受伤的世界再一次达成了。
    *
    传召应朝辞入宫的消息极为隐蔽，应朝辞是在皇帝的心腹内侍的带领下，走小道进宫的。
    皇城大门紧闭，戒备森严，似乎遇到了什么十分棘手的事，应朝辞当然知道——梁王即将率三十万大军包围皇城，但他身边的都统早就变了心，所谓三十万大军不过是个幌子，他真正带过来的只有一支精兵，且并不听命于他。
    想来现在梁王已经被处理，至于君苍，就算他不动手，皇帝应该也自有安排……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踏入了承乾殿。
    皇帝负手而立，这位执掌大权三十余载的帝王，身上难得露出几分孤寂感。
    应朝辞道：“臣见过陛下。”
    许久之后，才听见皇帝道：“朝辞，朕做了一件很不好的事。”
    “朕放任小四逼宫，又让小三杀了小四。”
    梁王的野心昭然若揭，大皇子一倒，他必然会动手。皇帝想看清楚君苍的真面目，于是以梁王为棋，做了这么一个局，引君苍主动暴露。

 第365章

    这一局中，梁王必死无疑。
    “朕即位以来，杀了太多人了，”皇帝注视着自己的手，慢慢地说道，“父皇，皇叔，皇弟，朕的宠妃爱妾，朕的心腹大臣，再到朕的亲生儿子……”
    “朕只是想修得大道罢了，”说着说着，他又笑了出来，“斩断七情六欲，是得道成仙的第一步，不是吗？”
    可他忽然觉得好孤独。
    在某一瞬间，或许是夜半醒来，发现周围居然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他们都怕他，只会一味地讨好他、奉承他，那些有自己思想的人，大臣也好妃子也罢，都被他杀得干干净净。
    还有无数为他续命的妖怪。
    他年过五十，长发黑亮如新，皮肤光洁，不见任何老态，都是那些素未谋面的妖怪，用灵力为他续的命。
    应朝辞微微垂眸，语气并无起伏：“陛下说的是。”
    皇帝转过了头。
    他笑了笑：“你怎么也戴上了玉扳指？”
    “因为有人说它的成色很衬我。”应朝辞微笑道。
    皇帝从未在应朝辞的脸上见到这种表情，于是也笑了起来：“难道……是位姑娘？”
    应朝辞没有否认。
    皇帝却喃喃道：“是啊，你还年轻着。”
    也不过二十多岁，和他的孩子一样大。
    “朕一直觉得，什么亲情，爱情，都是唬人的东西，人心变得太快，只有把权力握在手中，才是最踏实的，”他背过身，注视着天边孤冷的弯月，“说来也令人唏嘘，朕身边换了这么多人，只有你应氏，依然守着君氏皇族。”
    “应氏追随太祖打江山，庇佑我君氏，”他笑笑，“一晃眼，就这么多年了。”
    应朝辞没说话。
    “有的时候朕在想，你若是朕的儿子该多好，你虽年轻，但这份心态，朕一辈子也学不来。”
    皇帝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他的身后，应朝辞正在一步一步靠近。
    “朕——”
    皇帝好似意识到了什么，正欲回头，肩膀却被一股力量摁住。身后瘦削高挑的青年，看似孱弱，内力却丝毫不输给习武之人。
    一把形似柳叶、薄如蝉翼、甚至不足一寸长的短剑，准确无误地插进了皇帝的心口。
    剑上淬着剧毒。毒素入体，会迅速麻痹人的神经，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皇帝剧烈地咳嗽着，双腿终究支撑不住身体，颓然跪地，“应朝辞，这四处都是朕的暗卫，只要你敢踏出承乾宫一步，你就无命可活……”
    “是吗。”
    轻快的女声响起，一朵红色的山茶花从窗外探了进来，白光一闪，变成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少女。
    皇帝与应朝辞具是一愣。
    “你那些暗卫都困了，睡得正香呢，”顾绯坐在窗台上，把玩着指尖长发，笑得漫不经心，“别把你那套加给阿辞，你什么都没有，阿辞却不是一个人。”
    无人回应她。
    玉扳指“哐当”一声落地，皇帝已经没了声息。
    顾绯啧了声，“无趣。”
    她招了招手，两根藤蔓探过来，把卷着的物体丢在了地板上。
    黑布散开，血腥味弥漫开来，是身受重伤、已经陷入昏迷的君苍。
    “愣着做什么？”她挑了挑眉，看了应朝辞一眼，“过会儿就有人闯进来了，做了坏事不跑，应朝辞，你不会想等着被押进天牢吧？”
    青年如梦初醒，他抬起头，眸中翻涌着墨色，忽然晦涩道：“绯绯，你再叫一声。”
    “嗯？”
    “你的上一句话，”他走到窗台边，环住她的腰，嗓音沙哑，带着微微的颤抖，几近哀求，“再这么喊我一声……好不好？”
    顾绯眨了下眼，“你说阿辞？哦，忘了告诉你，君苍来府上的时候，我可是喊你阿辞哥哥呢。”
    “不过依我们的关系，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好像还有专门的称呼吧？”她凑过来，眼睫毛扫过他的脸，“你说是吧，……夫君？”
    应朝辞抱住她，几乎要将她嵌入怀里，薄唇碾过她的唇瓣，低低地说道：“杀皇帝的扳指……是我师父留给我的。应氏一族收集妖怪灵力，庇佑王朝气运，为皇帝逆天改命，反噬由族人承担，我的师父因此早逝。”
    其实当时师父并非气数已尽，尚且可以苟活一些时日。可他用这枚玉扳指，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应朝辞永远不能忘记那一晚，师父对他说的话。
    “我族人顽固，认定了追随一个皇族，就生生世世追随下去。盲目追求使命、信仰，却失去了自己。什么是善恶，什么是对错？妖怪本是天地孕育的生灵，它们来到世间，就一定要被当作异类消灭吗？”
    “通过妖怪为他人续命，我们这样做，与那些妖魔又有什么区别？……朝辞，为师受不住了。”
    “为师没有答案，希望你能活得比为师通透，摆脱那些束缚。”
    应朝辞没有办法活得通透，不过，他可以毁掉这一切。
    从何处来，便从何处去。
    反正他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能够承担任何代价。
    “你之前是不是问我，如果你做不了国师，我会不会要你？”顾绯摸了摸他的脸，道。
    应朝辞轻轻点头，却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那我现在告诉你，”顾绯弯了弯唇，“离开这，跟我走，我就要你。你愿不愿意？”

 第366章

    离开这里。
    离开这座囚笼，抛开那些枷锁，去没有人会发现他们的地方。
    他毫不犹豫地吻住她：“我愿意。”
    “那么，恭喜你，”顾绯笑道，“你有家了。”
    从此以后，她便是他的牵挂。
    *
    好久没写古言啦！一直觉得绯绯就该是红色山茶花，所以查资料的时候发现真有一本书用“绯”来描述山茶真的很惊喜，然后就有了这个世界。差不多是一气呵成，自我感觉节奏很稳，写得敲开心，感谢大家追更～
    新世界预告：
    宋暮辞做过最冲动的事，就是冒着风险，放飞了一只被囚禁的金丝雀。
    可他不曾想到，他会因她辗转反侧，念念难忘……于是以自己为饵，引诱金丝雀飞进他的怀抱。
    上个世界是朝辞，这个世界就暮辞好了（超小声）来一个斯文败类辞嘿嘿嘿～
    第308章 放飞一只金丝雀（1）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系统欢快的声音在空间里响起，看着迎面走来的雪团子和她身后四条蓬松柔软的大尾巴，它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嘤嘤嘤，如果它有实体就好了……
    “小八，”顾绯没什么表情，“你又怎么了？”
    系统：“宿主我很好宿主请放心！马上送宿主去下一个世界！”
    顾绯：“……”
    越是这样越不好吧？
    这小系统，最近跟她聊天怎么总是一副做了坏事的样子。
    她无意识地舔了舔爪子，打了个呵欠。
    上个世界，把刺杀皇帝的罪名嫁祸给了君苍，君苍因失血过多，很快便不治身亡，于是死无对证，想查都查不到源头。王朝一度陷入内乱，新的势力迅速崛起，统一天下。
    应朝辞率先递交辞呈，遣散了国师府，带着顾绯云游天下，如寻常夫妻那般，过着温馨平淡的日子。
    徐盼则回到江南，开了间小医馆，倒也算是实现了自己的目标。
    “宿主，这里有一条原主给你的留言，”系统嘀嘀咕咕，“她说她很羡慕你的性格，拿得起放得下，做事果断干脆，她就没有办法做到这些，总忍不住对别人心软……”
    “善良一些不是什么坏事，”顾绯笑了笑，“只是在爱别人之前，爱自己更重要。”
    她微微垂眸，似乎想到了一些过往，只是脑袋里一团混沌，仿佛刻意被抹去了，只知道那是一些光是知道它存在、就让人难以愉快的往事。
    自己原来是什么性格呢？顾绯也不太记得了。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习惯、并且喜欢上了像这样活着。
    系统的声音小了一些：“宿主……”
    顾绯趴下来，把自己埋进毛茸茸的尾巴里，懒懒道：“睡了，下个世界再说。”
    *
    从黑暗中慢慢地恢复意识，顾绯有些艰难地睁开双眼，觉得头昏昏沉沉，仿佛被钝物重击过，身体也使不上力，思考速度变得迟钝缓慢，像是某种药物的后遗症。
    她躺在柔软如云朵的大床上，房间奢华而宽阔，粉金色的水晶灯美轮美奂，处处都透露着贵气。
    不过，依照顾绯过去丰富的经验来看，这并不是什么顺利的开局，至少这么大的房子看起来不像她的。
    她吃力地伸出手，按了按太阳穴，意识慢慢地回笼，这个世界的背景信息也尽数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恶魔总裁，请温柔！》
    顾绯：“…………”
    算了。
    不想吐槽。
    让她来欣赏一下，这个世界能有多狗血。
    原主今年十八岁，是江城某中学的艺考生，幼年失去双亲，由奶奶抚养成人，勤奋刻苦。由于舞蹈天赋出众，受到老师资助来到江城，她也不负众望，顺利通过了某知名大学的校考，即将翻开人生的新篇章。
    去年，她被某星探看中，客串一部网剧的女配角，出演一位逐梦演艺圈的舞蹈生。
    这部网剧改编自一部天雷滚滚的小说，又因经费有限，请的都是一些素人，结果反而因为“五毛特效”走红，在寒假的末尾小火一把，博得了不少关注。
    当然，最出圈的，还是原主所饰演的女配角在首次登上舞台之后，表演的那一段古典舞。
    视频只有短暂的两分钟，在某站上却得到了五百万播放量，少女身姿轻盈，长袖翩跹，真正诠释了何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以至于全网都在寻找这位妹妹的社交账号。
    这原本应该是原主事业线的起点。
    网剧爆红不久，剧组举行庆功宴，原主应邀来到帝都参加，喝下了一杯加了料的酒。
    她被送上了男主司夜爵的床。
    今年二十八岁的司夜爵，是司家的唯一继承人，掌握着娱乐圈的半壁江山。
    他英俊多金，风流潇洒，性格乖张霸道、疯狂又偏执，做事不择手段，独独喜好细腰美人。无意中看见原主的跳舞视频，对她念念不忘，因此，联系剧组投资人，设下了这么一个请君入瓮的局。
    原主成为了司夜爵养在别墅中的金丝雀，消失在了人间。
    司夜爵身边女伴无数，对她也不过是一时兴起，见她不惜以死反抗，暂时对她失去了兴趣，只是把她关在这里。
    一段时间后，司夜爵在家族的安排之下，与女主苏小沐结婚。苏小沐不仅是豪门苏家的女儿，还有另外一层身份，新晋的娱乐圈影后，靠演技出圈，正剧正式开始。

 第367章

    司夜爵与苏小沐在摩擦碰撞之中萌生爱情的种子，苏小沐在直播间无意中暴露的婚戒，更是将她推向舆论的巅峰。
    但就在这个时候，苏小沐发现了原主，这只被司夜爵养的金丝雀。
    她知道司夜爵是浪子回头，她可以原谅司夜爵的过往情.史，却无法接受他在与她结婚的情况下，还养了一个情.人。两人大吵一架，剧情画风突变，开始挖心挖肾的虐恋情深环节。
    嗯，挖的还是原主的肾。
    因为与司夜爵争吵，苏小沐酗酒又飙车，导致肾脏严重受损，为了让苏小沐消气，司夜爵向原主提出，他可以放她自由，前提是原主可以捐给苏小沐一个肾。
    原主被迫答应了他的要求。
    离开司夜爵之后，少了一个肾，没有身份证，甚至没有拿到高中毕业文凭的原主，根本无法在首都正常生活。她也没有办法报警，司家黑白两道通吃，司夜爵更是手段通天，她不可能送葬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
    为了维持生计，她不得已在黑市打工，超负荷地透支自己的身体，以至患上肾病，不治身亡。
    而这个时候，苏小沐的隐婚丈夫是豪门掌舵人司夜爵的消息曝光，两人不仅冰释前嫌，还一起上恋爱综艺，恩爱秀得铺天盖地，被誉为豪门模范夫妇，又成了浪子回头的佳话，没有人记得那个被一手毁掉的女孩。
    顾绯穿越来的时间点，恰好是原主被送到别墅的这一夜。
    【本世界女配心愿：逃离囚笼，拥有自己的人生。】
    第309章 放飞一只金丝雀（2）
    将剧情大致浏览一遍，顾绯将碎发别至耳后，勉强支撑起身体，坐了起来。
    酒里加的料有时效性，慢慢就散了。她在手腕上掐了一把，因疼痛而倒吸一口凉气，方才感受到力气渐渐回到了身体。
    “附近的地图，”顾绯道，“小八，能调出来看看么？”
    系统马上道：“好的宿主！”
    这个别墅区远离城市中心，建在半山腰的独立庄园里，安保森严，只允许登记牌照的私家车辆出入。正因气候舒适，又极具私密性，购置别墅的富豪只有在周末或者休假日会到此处暂住，大部分时间都是没有人的。
    的确是个藏娇的好地方。
    而顾绯现在——春寒料峭的季节，她连外搭的长风衣都落在了酒店，只穿了一件连衣裙，随身携带的身份证件、手机银行卡全部不翼而飞，且按照这个身体情况，单靠步行爬下山显然不可能，估计没走几步就晕倒在地上了。
    她微微眯起眼，目光落在了一栋距离不远的别墅。将地图放大，在黑暗的夜晚里，只有这栋别墅还隐隐亮着光。
    不能靠自己，看来，只能想办法借助外力了。
    *
    酒过三巡，司夜爵被簇拥着走出酒店，体态臃肿的投资方挤出人群，凑到司夜爵耳边，低声道：“司少，您要的人……已经帮你处理好了。”
    男男女女从侧门有说有笑地离开酒店，似乎在约定下一次见面，恍惚间似乎有人提了句“怎么没看到小顾？”，很快被声音压了下去。
    “小顾她不是还在读高三吗？大老远从江城赶过来，现在应该马上要回去了吧。我看她只露了个面就不见了，筷子都没动呢。”
    合情合理的解释，并未在人群中翻起一点浪花。
    酒劲上头，司夜爵按了按太阳穴，薄唇牵出一丝笑意。“合同的事，我会让助理和你联系。”
    投资方满脸笑容：“好嘞，多谢司少。”
    私家车驶离酒店，直奔半山腰的别墅而去。司夜爵坐在后排，想起在包厢里看见的女孩，不由得勾了下嘴角。
    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干净，纯洁，不谙世事，一尘不染……而他最喜欢毁掉这样一双眼睛。
    酒店离别墅有一段距离，抵达别墅时，车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司机撑起一把直柄伞，尽职尽责地将司夜爵送到别墅门口，而后驱车离开，四周立刻安静了下来。
    这栋别墅，司夜爵购置于三年前。当时开发商宣传得很好，“于闹市之中寻找一处世外桃源”，结果问津者寥寥无几，成了一个赔本的项目。司夜爵自己在买下之后，也从未进去住过。倘若不是有一些需要，他甚至不会想起来自己名下还有这么一套房产。
    别墅如宣传语所说，离市区甚远，恍若一片世外桃源，建在山上。可也正因如此，没有丰富的景观与配套设施，住起来非常不方便，倒像是来清修的。
    尤其是到了夜晚，山中空旷安静，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司夜爵推门而入，打开了客厅的灯。
    客厅里静悄悄的，想来楼上的人还没有醒。
    司夜爵并不着急。
    他走进浴室，慢条斯理地洗了个澡，裹着浴袍出来，方才推开了卧室的门。
    粉金色的水晶灯折射出迷醉梦幻的光芒，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静静地躺在床上。
    听见开门声，她如梦初醒，慢慢地睁开眼睛，看见披着浴袍的司夜爵之后，眼里被迷茫与不可置信所取代。
    女孩撑着床单，朝床的角落缩去，嗓音带着将醒未醒的沙哑：“你、你是谁！”
    ——她已经很久没有演过这种小白花了，顾绯心想，看起来应该不会太浮夸吧？

 第368章

    她的声音和他想象中的一样好听，柔软清脆。
    司夜爵确实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女孩了。
    身在名利场，身边女伴无数，那些女人都卯足了劲讨好他，眼里没有任何光彩，像被驯服的狗，反而令人觉得无趣。
    他勾了下唇，露出一抹笑容，嗓音低沉：“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
    “你只需要知道，有人把你作为礼物，送给了我。”
    顾绯好似清醒了过来，捏着床单，嗓音渐渐冷了下来：“你这是犯法！”
    “司夜爵，我的名字，”司夜爵笑了一声，“你大可以问问，整个京圈，有谁敢治我的罪？——不过，你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今晚心情好，一连喝了许多酒，身上燥.热难耐。当然，对于刚刚被抓进笼子的金丝雀，总是要宽容一些。他有的是耐心，慢慢将她驯化。
    她早晚会认清楚自己的处境。
    如他所见，顾绯的情绪果然有些失控，一个枕头被丢了过来。她连连后退，似乎想要下床，只是忘了身体没有力气，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枕头根本没有砸中司夜爵，司夜爵轻轻松松地避开，绕过大床走向她，笑得玩味又恶劣：“顾绯，你应该清楚，这样的反抗是没有效果的。不过，如果你求求我，我可以考虑轻一些。”
    他边走边解浴袍，女孩匍匐在地，纤弱的身影微微耸动，看起来好不可怜。尤其是不堪一握的腰肢，司夜爵见过她跳舞的模样，想来握上去，手感一定与他想象中的一样好。
    顾绯半跪在地上，背对着他，低低的哭泣声飘进耳内。司夜爵唇角勾起的弧度更深了些，弯下腰，眼见就要强行把她抱起来。
    “哐当！”
    搁置在床头柜的花瓶被精准无误地丢了过来，正中他的脑门。司夜爵连她什么时候起身都没有意识到，碎裂的瓷片落了一脸，“咚”的一下栽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顾绯拍了拍手，将裙子整理好，嫌恶地看了躺在地上的司夜爵一眼。
    她提着裙子，轻手轻脚地绕开瓷器碎片，直接下了楼。
    别墅的门被推开，顾绯顺利地走了出去。
    “小八，地图。”
    她要看看那个唯一一栋亮着光的别墅里住着什么人。
    第310章 放飞一只金丝雀（3）
    窗外下着小雨。
    顾绯穿着短袖连衣裙，丝线般的雨落在她裸.露的肌肤上，令她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得抱紧了胳膊，呵气取暖。
    从床上摔下来是实打实的摔，身上现在还隐隐作痛，脑子本来就不清醒，这样摔一下，无异于雪上加霜。
    顾绯吸了吸鼻子，沿着系统地图上的路径，向另一栋别墅走去。
    两栋别墅的间隔不远，与司夜爵的现代风不同，这是一座中式庭院。
    夜色里看不清具体布局，只是看着跃出围墙的花枝，简约舒适感扑面而来。站在雕花木门前，顾绯伸出手，按响了门铃。
    意料之中的无人应答。
    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眼皮上下打架，头疼感再次袭来，身体变得沉重而迟钝。
    雕花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顾绯闭上眼，直直地栽倒下去。
    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接住了她。
    鼻尖钻入松针与冷杉的气息，清和温润，仿佛一阵春风。
    失去意识前，顾绯的脑海里闪过一行系统的提示。
    【姓名：宋暮辞】
    ……
    顾绯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坐在床上，她茫然地眨了眨眼，随着抬头的动作，额头上的毛巾掉了下来。
    她伸手摸了摸，皮肤果然是滚烫的，大概是发热了。
    灯亮着，照见房间的全貌。简约的新中式装修，以灰白色调为主，间以红木家具。墙壁上有一面大理石镶嵌的山水画，颇具风雅韵味。
    头顶的指针指向七点，窗外天已经亮了。
    她努力回忆了一下晕倒前发生的事。
    身体的负荷几乎到了极限，她原本还能说几句话。只是看见系统的那行提示之后，忽然放松了下来，任由自己摔了下去。
    抱她的人很绅士，即便被她拽着衣袖，也没有什么怨言，而是直接把她带了进来。
    正想着，房间的门被推开，淡淡的草木香气飘了进来。
    他端着一碗汤药，暖黄的灯光将他清隽的眉眼分割成黑白两色，深邃的眼眸掩在眼镜细细的金丝框后，如同清冷的月光。
    见顾绯坐起来，他温和地笑了一下，仿佛精细雕琢的玉，疏朗温润：“你醒了。”
    顾绯想起了系统提示里显示的名字。
    宋暮辞。
    将熬好的汤药轻轻地放在床头柜上，宋暮辞温声道：“你发热了，喝一点，烧会退得快些。”
    是一碗姜汤，放了红糖、枸杞、红枣，热气袅袅，倒是没有多少刺鼻的感觉。
    顾绯端起汤碗，因为感冒，她的鼻子堵着，声音显得有些瓷声瓷气：“谢谢。”
    她在打量宋暮辞的同时，宋暮辞也在看她。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眼睫纤细，眼尾细长，盛着盈盈水光，看起来楚楚动人。柔顺的黑发沿着肩膀垂落，显得乖巧安静。
    此刻倒是没了先前昏迷时的霸道，即便是闭着眼仍紧紧攥着他的衣袖，仿佛他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第369章

    分明是打量，他的目光显得客气又绅士，看得出教养极高。
    顾绯小口小口喝着姜汤，系统的资料已经快速输入了她的脑海。
    反派宋暮辞，一位天生的音乐制作人。
    宋暮辞年少成名，十六岁为某电影写的片尾曲，直接拿到了当年国内金曲的最佳新人奖。之后更是与多位知名歌手、电影电视剧合作，斩获金奖无数，名气从国内传国外，可以说是业界的天花板人物之一。
    尽管他今年只有二十六岁。
    在原剧情中，女主苏小沐即将出演一部国风电影，饰演女主角。这部电影由宋暮辞的个人公司承担音乐制作，所有歌曲由他一人编写，讲述的是乱世之中一位青楼歌女的一生。
    这部电影，不论是导演、音乐制作还是妆造，请的都是业界顶流，预备拿国际金奖，若能参演，必然是职业生涯的一大光彩。
    司夜爵是电影最大的投资方，指名道姓要苏小沐出演女主角，可苏小沐空有演技，没有舞蹈基础，性格也不太相符，并不适合这个角色。
    电影出品方没有经过宋暮辞的同意，直接内定苏小沐为主角。闭关写曲的宋暮辞得知之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拒绝了司夜爵的合作，要求重新选拔女主角。
    司夜爵自然不可能妥协，强行要苏小沐担任女主，明确表示不会换人。于是宋暮辞不再为电影编曲，撤出投资，在娱乐圈闹了个大笑话。
    结果显而易见，电影票房扑街，苏小沐强行出演遭到嘲笑，电影评分最终只有少得可怜的4.6，成为苏小沐职业生涯的一大耻辱，连素来精湛的演技也遭到质疑，司夜爵与宋暮辞也因此结下梁子。
    他撤走了司氏与宋暮辞的所有合作，尽管宋暮辞有着过人的作曲能力，却被整个圈子孤立，最终宣布封笔不再写歌，退出了音乐舞台。
    顾绯在心里唏嘘，这个反派还真是……算了，同是配角，他们一样惨。
    她专心思索剧情，稍不留神，却是被姜汤呛了嗓子。辛辣刺激的味道在喉咙蔓延开来，令她连连咳嗽。
    一杯温水被递到面前，男人绅士地轻拍她的后背，温声道：“慢一点。”
    顾绯微微挑眉。
    宋暮辞在业界是出了名的脾气好，然而一旦跟专业相关，就会变得非常固执。毕竟是做反派的，怎么可能会有正常的性格，温和儒雅只是他的表象，除了他热爱的音乐，他的心比谁都冷。
    那就让她来试试宋暮辞的脾气到底有多好。
    坐在床上的女孩低头喝水，鼻梁小巧，唇也是小的，头低下来时，黑发垂落，隐约露出纤细的脖颈。只是白皙的肌肤上多了一小块痕迹，倒像是被锐器划伤的。
    她身上没有其他装饰，穿得也很朴素，看起来不像是能住这样别墅的人。瞧见她一身狼狈跑进雨中，宋暮辞的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正想着，却忽然听见了低低的抽泣声。女孩不知想到什么，眨一下原本就哭得红肿的眼，一点晶莹挂在纤长的眼睫毛上，看起来格外可怜。
    第311章 放飞一只金丝雀（4）
    明明在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来。
    无可否认，她有一张倾倒众生的脸，即便是狼狈地低泣，也美得惊心动魄，叫人心都要碎了。
    只是这些动容的人里，并不包括宋暮辞。他只是温和道：“怎么了？”
    “谢谢您收留我一晚，先生。”顾绯咬着唇，轻声道。
    她好像有点紧张，手不自禁地攥住了床单，双腿蜷起，唇咬得发白，一个将自己保护起来的姿态，似乎惊魂未定，声音也是颤抖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昨晚参加了一场宴会，然后就失去了意识，醒来之后已经被人带进了房间……”
    “先生，”她仰起头，用那双朦胧婆娑的泪眼看着他，眼睫扑簌，沾着些许晶莹，“您可不可以帮帮我……”
    恰在此时，别墅的门铃再一次被按响。宋暮辞微微垂眼，道：“抱歉，失陪一下。”
    他笑得很温柔，语气也十足的耐心，但是并未回答她的问题。
    那双金丝边眼镜下的黑眸没有温度。
    房门被重新关上，顾绯放下了水杯，轻嗤一声。
    来得真快，下次碰上这种事，得让系统时刻盯着，早点叫醒她。
    *
    宋暮辞平静地注视着来人。
    司夜爵，他自然认识他。
    司氏集团的执行总裁，司家未来的继承人。不久之前的某场投资方举办的晚宴上，他们还短暂地见过面。
    如果宋暮辞没有记错，今年与他合作的那部电影，司家就是最大的投资商。
    只是往日光鲜亮丽的司少，现在却显得颇为狼狈。眼角乌青很重，后脑勺裹了纱布，下颌角还贴了创可贴，倒像是被人打了一顿。
    还挺滑稽。
    邻居居然是宋暮辞，司夜爵也很意外。
    这位知名音乐制作人，一直是圈子里人人争抢的资源，他脾气温和，但是只按照自己的时间与风格写歌，想谈一次合作简直难上加难，没有工作的时候，也找不到人影。
    原来他住在这里。
    不过，这边十分偏僻，不适合司夜爵这样的人生活，却很适合宋暮辞。他会出现在这里，似乎并不突兀。
    倘若不是连夜调了别墅的监控，司夜爵也想不到，顾绯居然这么大胆，直接敲开了宋暮辞的家门。

 第370章

    只是可惜，她找错了人。
    司夜爵与宋暮辞不熟，不过他相信，宋暮辞不会愿意惹上这样的麻烦。
    “抱歉这么早打扰宋先生，”司夜爵露出了一个微笑，“家里的雀儿有点闹腾，昨晚多谢宋先生的收留。”
    宋暮辞修长的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司家这位总裁，确实和传闻中的一样，霸道又骄横。
    他道：“她发烧了。”
    “我会请私人医生的，”司夜爵看着他，“但毕竟是我养的金丝雀，现在应该把人还给我了吧？我想，宋先生应该不会因为一只小金丝雀，与整个司家做对。”
    宋暮辞松开手，慢慢地笑了一下。
    他温声道：“她在二楼卧室。”
    大厅里发生的场景被完完整整地转播给了顾绯。宋暮辞能说出这样的话，顾绯并不意外。
    倘若这么轻易就能逃出司夜爵的别墅，原主也不至于被关那么久。
    只要能在宋暮辞面前刷到存在感，于顾绯而言，就足够了。
    不是邻居吗？
    他们的机会，还有很多。
    卧室的门很快被推开，司夜爵站在门口，满意地看着床上女孩的表情从期待到震惊到不可置信，似乎仍然想要逃跑。
    “我们又见面了，宝贝，”他勾起一抹笑容，看起来邪魅又张狂，“我说过，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顾绯：“……”
    顾绯自动过滤了他的话，抬起头，目光越过他，落在了宋暮辞身上。
    宋暮辞没有看她。
    她的情绪好像在一瞬间达到了临界值，而后变得崩溃。一言不发地低着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被她强行忍着，没有落下来。
    倔强又脆弱，可惜再怎么挣扎，却依然无法逃离他的视线。司夜爵最享受的，就是看着猎物从挣扎到放弃的过程。
    她哭起来也是极美的。柔弱可怜，楚楚动人。一想到这样的美人为他所有，头上的伤口似乎也没有那么疼了。
    想要拔掉金丝雀的指甲，总要被挠几爪子，司夜爵并不缺乏捕猎的耐心。不过这些，他都会记上，而后慢慢讨回来。
    他走进房间，作势要把顾绯抱下床，手却被她狠狠拍开：“你不要碰我，我自己走！”
    她受了伤，还发着高烧，声音软绵绵的，手劲却很大，用了十足的力道。
    司夜爵也并不生气，只是欣赏着她绝望又哀恸的脸，满意道：“这才听话。”
    他看着顾绯下床，带她离开卧室，不忘对宋暮辞说道：“多谢宋先生配合。”
    宋暮辞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寡淡了许多，镜片下的眸中看不清表情。
    他送顾绯与司夜爵二人来到门口。
    许是轻轻松松就找回了人，司夜爵的语气略带得意，“我改日再来拜访宋先生，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宋暮辞自然不会得罪他，司夜爵很笃定。他是宋暮辞即将参与制作的电影的最大投资方，现在得罪他，只会有损宋暮辞的前程，这对他而言没有好处。
    “我不喜欢被人打扰，拜访就不必了，”宋暮辞笑了笑，“司先生请回吧。”
    虽然是拒绝人的话，却说得客客气气，并不会让人感到不适。司夜爵显然也没有与宋暮辞打交道的心情，抓着顾绯的手腕，直接把她带走了。
    顾绯回头看了宋暮辞一眼。
    先前还狡黠灵动的女孩，此刻却失去了原本的光彩，像个破碎的瓷娃娃。她麻木地跟在司夜爵身后，眼神极为平静，没有震惊、愤怒与质问，只有平淡的绝望。
    认命了吗？似乎不是。只是在尝试。
    不断地尝试，用不同的方式伪装自己，直到找到最正确的那条路。
    脆弱，却又顽强。
    宋暮辞推了推眼镜，镜片下的眸中划过一丝兴味。
    回过神时，别墅的门已经关上，二人走远了。
    第312章 放飞一只金丝雀（5）
    顾绯病得很厉害。
    身体在药物的作用下本就虚弱，再加上淋过雨，长时间高度紧张，再一次发起了高烧。
    即便是已经濒临意识崩溃的边缘，依然不肯让司夜爵碰。当着他的面甩上卧室的门，差点撞上他的脸。
    性子还挺烈。
    但司夜爵并不着急。
    先关几天，让她意识到她彻底无法逃出这座囚笼，而后她就会放弃反抗，转而开始取悦他、讨好他。
    真情也好，假意也罢，只要她低头，就达到了司夜爵的目的。
    司夜爵本想在别墅里多住两天，只是忽然接到了集团董事长助理打来的电话，说是有重要的事要与他商议，让他抽空回一趟司家老宅。
    司氏如今由司夜爵出任ceo，在司夜爵没有正式继任司家家主之位前，司家的决策大权依然掌握在董事长，也就是司夜爵的父亲手上。因此，纵然他不情愿，也不得不前往司家老宅。
    “我会离开几天，私人医生马上就到，我走了，你也应该治病了吧？”
    司夜爵站在窗边，看着背过身、始终不肯面对他的女孩，挑了挑眉。
    “这么病下去对你没有好处，没有人知道你去了哪里，就算你死了，也不过是这个世界上少了一条悄无声息地消失的生命，”他勾了勾唇，语气堪称温柔，说出的话却十分残忍，“难道你不想再跳舞了吗？”

 第371章

    自从被他带回来之后，顾绯始终一言不发。无论他多么耐心地哄，她也不与他说一句话。直到司夜爵提到“跳舞”——裹在被子里的女孩终于动了动。
    顾绯转过身，直勾勾地看着他，嗓音带着些许沙哑：“你什么意思？”
    许是连病了几日，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脸色苍白，却也遮不住容貌的惊艳，反而更让人心生怜惜。
    声音也细软，娇娇的，像小猫儿一样。
    司夜爵痴迷地看着她，她有着纤纤细腰，脸也极对他胃口，性格更是合他心意，一朵带刺的野玫瑰。因此他并不同顾绯生气，只是微微一笑：“只要我高兴，我可以让你继续跳舞。你想回去上大学吗？”
    他终于把话说到了女孩的心里。
    如愿以偿地看着她脸上闪过挣扎，却屈服于他开出的条件，最终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会治病。”
    司夜爵满意地笑了起来，“这样才乖。”
    “但我有一个要求，”顾绯道，“我要一间练舞房。”
    “这栋别墅都给你住，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司夜爵心情很好，几乎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她，“当然，电子产品除外。”
    顾绯没理他，自顾自地说道：“要在三楼采光好的地方，我需要一整面透光的落地窗，以及一面墙的镜子。”
    这样简单的要求，司夜爵自然不会拒绝。恰恰相反，他期待顾绯提出更多的要求，只有这样，她才能清楚，他是她唯一可以依赖的对象。
    “我马上安排人过来装修。”
    司夜爵说完，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司夜爵的眉头深深皱起，丢下一句“我过几天就回来”，便离开了。
    顾绯当然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司家的现任家主、司夜爵的父亲查出绝症，时日无多，临终前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儿子结婚，以司家继承人的身份为条件，要求司夜爵和苏小沐领证。
    当然，现在剧情才刚刚开始，司夜爵还在反抗阶段，男女主并未见上面，顾绯还有很多时间。
    顾绯打了个哈欠，随手抓了抓头发，走出了房间。
    病是真的，当然，没有表面上那么厉害，更多的是演给司夜爵看。原剧情中原主被关进来，曾经多次想要自杀，反抗十分剧烈，以至于激怒了司夜爵，被锁进了别墅的地下室。
    再然后花了大价钱装修，给别墅的各个角落都装上了监控，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看守她，窗户也都变成了防弹玻璃，切断了她所有可能逃出去的条件。
    如今的情况，是司夜爵在主导，这样盲目的反抗自然不可取，只会加重对身体的摧残，她需要养精蓄锐。
    而且现在，司夜爵自己才刚来这个别墅住了没两天，还远远没有达到用极端方式控制她的程度，别墅处处都是漏洞。
    不过，戏还是要做足的。
    顾绯需要等。
    司老爷子强行要求司夜爵结婚，司夜爵自然毫不客气地拒绝，为此司老爷子收回了部分司夜爵的股份，以此作为威胁，两人僵持了好几个月，司夜爵手忙脚乱，也无暇顾及顾绯这边。
    她的机会，马上就会摆在她的面前。
    司夜爵请来的私人医生看起来三十上下，有一张圆圆的脸，说话也憨厚老实。他并不清楚别墅的情况，只是给顾绯开了许多药，叮嘱道：“你这是感冒引起的扁桃体发炎，除了吃药之外，注意饮食清淡，不要熬夜。”
    顾绯温顺地点点头，乖乖道了声谢。
    她看起来很年轻，一副高中生的打扮，医生只当是司夜爵的妹妹，放下药就离开了。接着便是一队装修工，带着材料直接上了三楼，效率很高，仅仅一个下午，便把顾绯想要的练舞房改造完成，还送来了各式女装。
    顾绯站在衣帽间前，打量着款式丰富的女装，意味不明地说道：“斯德哥尔摩这一套倒是玩得挺娴熟。”
    真不愧是狗血文男主。
    她选了一条轻盈的缎面长裙，走上了三楼。
    *
    宋暮辞在琴房待了整整一天。
    桌上是凌乱的曲谱手稿，涂涂改改，依然没有组合成完整的曲调。他支着下颌，看着手稿上的音符，忽然想起前两夜意外收留的女孩。
    顾绯昏迷的时候，是宋暮辞抱她上了楼。她很轻，腰肢纤细柔软，便是失去了意识，眉头也是紧皱的，紧绷着身体线条，小心翼翼地缩在他的怀里。
    司夜爵是什么人，宋暮辞再了解不过，这样肮脏下流的手段，着实令人感到恶心。
    他离开琴房，来到顶楼的露台吹风，忽然瞥见对面的别墅亮起了光。
    第313章 放飞一只金丝雀（6）
    暗色的窗帘向两边推开，落地窗后，映照着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
    灯光倾泻而下，明暗交迭的光线勾勒出她五官的轮廓，若隐若现，却美得惊心动魄。
    宋暮辞的手指慢慢地屈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这是他的习惯动作，在情绪有所变化时，他总会下意识地将眼镜扶正，很好地掩饰镜片后闪烁的眸光。
    真巧，才想起那个女孩，就遇见她了。
    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然而落地窗里的女孩，却忽然动了。
    一个轻盈的起跃，再到翻身、旋转，在无人打扰的舞房里，她独自一人跳起了舞。

 第372章

    没有伴奏，没有观众，这是独属于她一人的舞台。
    宋暮辞微微眯起了眼，又重新坐了下来。
    她的基本功很扎实，丝毫不输给宋暮辞所见过的一些专业演员。柔软的长裙将曼妙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仿佛为舞台而生，身姿轻盈，裙摆摇曳，如同展翅欲飞的蝴蝶。
    本该栖居山林，却被人折了双翼，关在了这栋豪华的金笼之中。
    宋暮辞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
    白日那些困扰他的音符，此刻在脑海中交织、重组，直至凝结成完整的旋律。
    与宋暮辞合作的这部电影，叫做《白云枝上眠》。讲述的是乱世之中，一名青楼舞女的故事。
    我生青山壁，白云枝上眠。春来发新翠，一叶如一钿。
    主角云枝生在茶山下，乡民世代以采茶为生。江河动乱，家国不复，敌人的铁蹄踏破了村落，屠尽村民。云枝因颇具姿色，被卖去了临安的青楼，云枝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成了一名舞女。
    不久之后，敌军屠了皇室，在临安登基，另改新朝。第二年，新帝下发诏令，要求展开选妃，要将全天下的美人纳进后宫，不论出身。
    云枝凭借出众的容貌与独创的舞曲，夺得头筹，以花魁的身份被送进了新帝的后宫。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便成了新帝最宠爱的妃子，倘若不是因为出身卑贱，甚至威胁到了皇后的地位。
    又一年除夕夜，前线传来喜报，新帝的军队拿下了北方的最后一座城池，旧的王朝就此覆灭。新帝喜不自胜，在皇宫大摆筵席，让云枝来跳一支祈福舞。
    一舞毕，云枝用淬了毒的匕首将新帝杀死，点燃了身上涂着的燃料，以身体为引，一把火将皇宫烧得干干净净。
    她从未忘记那些被屠杀的村民，从未忘记家国仇恨，忍辱负重麻痹新帝，燃烧自己，完成了生命中最后的谢幕。
    这并不是一部传统意义上的悲剧，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复仇故事，以悲剧开头，却在结尾将情感推向高.潮，达到了最终的升华。因此，对音乐情绪的变换与爆发力要求极高。
    剧本刚刚敲定，至于演员的选择问题，从去年决定筹备的时候，剧组已经在讨论了。这么久下来，似乎也没有结果。
    便是宋暮辞自己，也想不到什么样的人，才能贴合这样一部电影。
    可在看见这个女孩之后，那些熄灭已久的灵感火焰，忽然源源不断地燃烧起来。
    回过神时，顾绯的舞已经到了尾声。
    一个漂亮的收尾，女孩足尖轻点，原地转了一圈，裙摆在空中划过流畅的弧度。
    然而在落地时，她的动作似乎有些不稳，一个踉跄，竟是摔在了地上。
    宋暮辞蓦地起身。
    那天遇见她，她还发着高热。
    司夜爵显然不像是会照顾她的人。兴许还会放任她这么病着，以此消磨她的心智，让她放弃逃跑。
    看她现在的情况，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天，她的病却似乎没什么好转。
    司夜爵呢？
    宋暮辞眉头紧皱，修长的手指按了按太阳穴，在几十秒的犹豫后，拨通了小区物业管家的电话。
    “你好，我是13栋的住户宋暮辞，”他的嗓音清润，“我看见14栋有邻居晕倒在家，麻烦帮我开一下门。”
    *
    不久之后，管家匆匆赶来，领着宋暮辞来到14栋。
    14栋的业主是司夜爵，登记的电话打不通，管家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宋暮辞开了门。
    小区的别墅虽然价格不菲，但常住的只有几户人家，管家一直在这里工作，和业主们都颇为熟悉。这位宋先生的人品，自然信得过。
    男人穿着一件浅驼色长风衣，身姿颀长，看起来从容又优雅，在他开门后微微颔首，道了声谢。
    “不客气的宋先生，”管家受宠若惊，不知想起什么，有些窘迫地说道，“就是……下次见面的时候，宋先生可以帮忙签个名吗？我老婆是你的粉丝……”
    宋暮辞微笑道：“好，我明天签好送给你，要写别的内容吗？”
    “不用不用！写您的名字就好！真的太感谢了！”
    管家连连摇头，心里暗道宋先生果然是极有涵养的人，还很有爱心。
    想到这里，他又关切地问道：“我这里有小区私人医生的联系方式，里面的住户是什么情况，需要我把医生请来吗？”
    宋暮辞沉吟道：“发给我吧。”
    管家点点头，没有多留，很快便离开了。
    别墅大而冷清，连装修都很简单，没有一点生活痕迹。据管家介绍，他不知道别墅里住着什么人，只有一个保姆阿姨每天会过来送饭，司夜爵早上还在这里，但是没待多久就离开了，目前没有回来。
    宋暮辞直接走上了三楼。
    练舞房里静悄悄的，灯只开了一半，落地窗明朗开阔，正对着他的露台。
    之前出现在他视线里的顾绯，此刻正安静地坐在木质地板上，一手撑着下巴，似乎在发呆。
    长发垂落至肩侧，侧脸晕开不自然的红，听见了脚步声，她茫然地抬起头，看起来十分意外。
    看见她的情况，宋暮辞就知道她果然烧得厉害。
    他叹了口气，快步走到女孩面前，弯下腰，温声问：“能坐起来吗？”
    顾绯点点头，似乎想要起身。

 第373章

    只是脚步虚浮，眼看又要摔一跤，宋暮辞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
    绯绯：看我摔的角度是不是很完美？
    系统：……
    第314章 放飞一只金丝雀（7）
    手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纤弱的腰肢，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身体却烫得惊人，像个小火炉。
    宋暮辞索性把她抱了起来。
    失去的焦距在眼中渐渐凝聚，突然被人这样抱在怀里，女孩显然十分不自在，却下意识扶住他的肩膀，似乎害怕自己摔下去。
    宋暮辞促狭地笑了一声。
    “放松一点，”他温和道，“拉开窗帘跳舞的时候，胆子不是很大么？”
    顾绯的脸上划过一丝窘迫，她咬着唇，把头低了又低，没有看他。
    系统心想，你以为你看穿了她的把戏吗？不，其实这也是演的。
    虽然宿主总说她讨厌当小白花女主，但系统觉得她演小白花也蛮熟练的嘛，可能这就是大佬的凡尔赛吧。
    唉，好寂寞，有盘瓜子该多好，躺赢的统生真是枯燥又乏味啊。
    宋暮辞抱着顾绯下了楼。
    女孩始终安静地蜷缩在他的怀里，直到他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才吞吞吐吐道：“……但您还是来了。”
    闻言，宋暮辞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问道：“药在哪里？管家跟我说下午私人医生来过，给你开的药吃了没有？”
    顾绯当然吃了，只不过减半了剂量，不然她就没法在跳舞的时候晕倒了。
    地板上可没铺地毯，摔跤的时候还挺疼，幸好提前叫系统帮她把痛觉关掉了。
    她小声道：“茶几上。”
    几盒药被随意地丢在茶几上，从胶囊到冲剂都有，只有一盒开了封。
    将人放在沙发，宋暮辞拿起唯一开封的那一盒，一天三次一次两颗，她只吃了一颗。
    难怪这烧怎么都退不下去。
    宋暮辞道：“我去烧水。”
    厨房果然什么都没有，冰箱里放着几份便当，想来司夜爵铁了心要折磨她几天。
    插上电，宋暮辞走进客厅，发现女孩抱着膝盖，在沙发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因着刚刚在跳舞的缘故，她没有穿鞋，一截白皙的脚踝裸露在外，才摔过跤，可以看见几处淤青。
    看来还得拿消肿化淤的药膏，宋暮辞想，他家里应该有。
    “您是宋暮辞先生吧？”沙发上的顾绯忽然开口，“我看过您的访谈。”
    宋暮辞讶异地挑了挑眉：“嗯？”
    她看起来不大，十八九岁的样子，应该在读书，怎么会知道他？
    “三年前，你给一部舞台剧改编了一支舞曲，《春路》，”想到这里，顾绯弯了弯唇，眼里又恢复了一些神采，“我看过现场版，很好听，舞台剧也坐得很漂亮。之后我看了一些相关视频，有对您的采访。”
    宋暮辞笑了笑，“你很喜欢跳舞？”
    她笑起来很好看。宋暮辞想，哪怕一张脸病恹恹的，却遮不住眼里的灵动。
    “我马上要高考了，宋先生，”顾绯道，“如果顺利，今年暑假，我应该会收到江城戏剧学院舞蹈系的录取通知书。但是……”
    她看了看这间空旷的大厅，眸中划过一抹不甘。
    宋暮辞静静地注视着她。
    这一次，她聪明了很多。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向他求救，或者质问宋暮辞为什么将她送回去，而是收敛了自己的锋芒。
    用的方法也很明智，虽然是一眼就能看穿的小把戏，但看见她摔倒，宋暮辞还是如她所愿，来到了别墅。
    她成长得很快，宋暮辞想。
    司夜爵的背后是整个司家，在首都这个圈子里，司家有着绝对的话语权。倘若司夜爵愿意，他可以制造出很多种理由，让囚禁顾绯这件事变得顺理成章。
    肮脏又恶心，这就是圈子里的潜规则。
    司夜爵横行霸道，嚣张恣意，但没有人敢招惹他。
    为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孩，去得罪司夜爵，这的确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不过，宋暮辞想，或许，也并非不划算。
    厨房里的水烧开了，宋暮辞说了声抱歉，去倒了杯热水过来，递到顾绯面前。
    她乖乖吃了药，小口小口喝着水，玫瑰花瓣般的唇沾上一层薄薄的水渍。
    宋暮辞在一侧的沙发上坐下，长腿交叠，眉眼微垂，清隽如画。
    “宋先生。”
    女孩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大厅安静的氛围。
    她抬头看着他，卷翘的睫毛扑闪：“您真是个温柔的人。”
    “温柔？”
    宋暮辞笑了一声，忽然伸出手，摘掉了架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
    镜片下是一对极具欺骗性的桃花眼。
    眼眸微弯，眸光松散，神色温和。只是漆黑的瞳孔背后，藏着意味不明的光，让人本能地感到几分危险。
    “我的确照顾了你两次，”他说道，“但是你换一种角度想，第一次我将你带回别墅，或许只是因为不想看见一个女孩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淋雨；而第二次，则是因为你拉开了落地窗的窗帘，主动让我看见了你的样子。”
    “我虽然帮助了你，却拒绝了你的求助，反而将你送回了这里，”他笑了笑，冷静地为她分析，“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和司夜爵是同伙呢？他用强硬的手段逼你低头，而我用温和的方式软化你的内心，让你不得不放弃。”

 第374章

    真是个现实的人，顾绯漫不经心地想。
    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残忍的话——难怪能当上反派。
    顾绯记得原文里的介绍，宋暮辞最早虽然写的是国风音乐，但音乐大气磅礴，张弛有度，充满爆发力。他热爱极限运动，譬如攀岩、跳伞，大学时还参加过摇滚乐队，倘若打起架来，应该是话最少，但是下手最狠的那一个。
    当然，现在倒是收敛许多，专心搞自己的事业，变成了一个文质彬彬的艺术家。
    如果那本小说再往下写一百万字，剧情朝着玄幻方向发展，宋暮辞摇身一变成了黑老大什么的，似乎也不意外。
    她从沙发上起身，站在了宋暮辞面前。
    “所以，我不再向您求助了。”
    “嗯？”
    宋暮辞眉梢轻挑，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我在向您证明我自己的价值，”顾绯弯了弯唇，“然后，和您做一笔交易。”
    第315章 放飞一只金丝雀（8）
    女孩眼眸微肿，眼底还挂着乌青，脸色苍白，乌发凌乱，分明是狼狈又可怜的模样。
    可她一手撑着沙发的扶手，目光坚定带笑，以一种俯视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居高临下的姿态，与宋暮辞对视。
    那双美眸里燃烧着火焰，那样闪烁的情绪，宋暮辞已经许久不曾见到了。
    是野心。
    一个十八岁的、心怀梦想却被强行折断双翼的女孩的野心。
    她道：“您做过风险投资吗？”
    收益高，风险却也巨大。走错一步路，便很可能血本无归。
    可一旦成功，收获的将是可观的回报。
    “我只有一个愿望，从这里逃出去，回到我自己的人生轨道上，”顾绯道，“您也知道，我没有什么好的出身，尚未拿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一无所有，唯一的筹码，是我自己。”
    她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干净、剔透，对世界的另一面一无所知。却又正因为她一无所知，因此，她可以吸收并接受一切新事物，朝着任何方向发展。
    因为她聪明、大胆，且有野心。
    宋暮辞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微阖眼眸，双手交叠，支起下颌，就这么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没有了金丝边眼镜的修饰，温和的表象被撕开，他的侵略与危险一览无余。
    “这笔交易的风险确实很高，成本也十分高昂，”他赞叹道，“你用什么保证我一定会答应你？”
    “我试探了您两次，”顾绯微微一笑，“您都给出了回应。倘若第一次是偶然——那么，第二次，我相信不是。我猜，在我身上，是不是有您想要的东西？”
    她猜得很准。
    《白云枝上眠》的编剧，是宋暮辞的朋友，与他相识多年，亦师亦友。在剧本创作的过程中，这位编剧曾不止一次与宋暮辞讨论剧情，因此，宋暮辞对剧本十分熟悉。
    决定参与电影的制作之后，宋暮辞反反复复阅读了几遍剧本，也围观了几次选角的讨论——这一次电影女主角的要求十分苛刻，要年轻，最好不要超过二十二岁，以及，要有野心，要会隐忍。
    没有真正经历过这些的人，演技再好，也很难演出这样的感觉。
    可这一刻，宋暮辞却觉得，她很合适。
    或许因为眼前这个女孩的口吻太过狂妄，连他都跟着疯狂了起来——一个不是科班出身、甚至过去从未接受过相关训练的女孩，他居然认为，她很可能胜任这部电影的主角。
    毕竟，依她的条件，她再优秀，也至多在电影里做一个舞蹈演员，还是伴舞那种。
    “你为什么不猜测，”宋暮辞笑道，“我想要的，是其他的呢？”
    仿佛意有所指一般，他的目光在她花瓣般的红唇、纤细雪白的脖颈上微微停顿。这一刻，儒雅温和的伪装被彻底撕开，他的目光多了几分恣意与轻佻。
    十八岁，真是年轻又鲜活的年纪。
    顾绯笑意收敛，认真道：“我相信您是一位正人君子，还没有那么禽.兽。”
    这一刻，宋暮辞终于不再控制表情，笑了出来。
    正人君子？不错。他努力经营这么多年，对外展现的的确都是这个形象，那他就姑且当一回正人君子吧。
    宋暮辞问：“你想去哪里？”
    顾绯毫不犹豫：“回江城。”
    宋暮辞笑笑，伸出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
    “三天后，你因绝食以及高烧不退晕倒，必须送去医院接受治疗，我会安排一辆车送你去机场，”说到这里，那双桃花眼微敛，强调道，“不需要你真的生病，药记得按时吃。”
    顾绯弯了弯唇：“谢谢你，宋先生。”
    想得真周到，果然是只老狐狸。
    至于乱摸她这件事，她就勉强不计较了。
    *
    首都，司家大宅。
    司家大宅是一座四进四合院，坐落于首都最繁华的地段，经过岁月的沉淀，依旧贵气华然。
    作为首都的百年望族，司家的地位一直无可非议，这套大宅恰恰是身份的象征。
    一辆通体漆黑的加长版林肯在大宅门前停下，是打高尔夫球归来的司夜爵，与如今的司氏集团董事长、司夜爵的亲生父亲司启明。
    司启明年轻时忙于事业，老来得子，虽然头发花白，却依然精神矍铄，看不出病态。至少现在的司夜爵是这么认为的。

 第375章

    父亲年过花甲，但身体硬朗，精神状态一直很好。许多人都猜测，司氏集团董事长这个位置，司启明会再坐二十年。
    父子二人走进大宅，司启明舒展筋骨，笑道：“好久没打了，难得运动一下，果然让人神清气爽。”
    司夜爵道：“是父亲您身体好。”
    父子二人关系不算亲近，司启明私生活乱，绯闻不断，不知闹出过多少私生子女事件。不过，他很注重家族血统，因此虽然私生子女众多，司氏集团ceo的位置依然稳稳地落在司夜爵头上。
    司启明笑了笑，突然说道：“阿爵，你今年二十八岁了吧？也该成家立业了。”
    司夜爵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他幼年在司家大宅长大，见惯了司启明带着形形色色的女人进屋，他的母亲也因此郁郁而终，对于婚姻、家庭，司夜爵不抱有任何幻想，尽管他与他的父亲一样风流成.性。
    他可以玩女人，但他不会想要结婚。
    “我有个老朋友的女儿，比你几岁，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叫苏小沐……”
    “父亲，”司夜爵冷淡道，“您知道我不想结婚。”
    “但是你不小了，阿爵，”司启明的目光忽然严肃了几分，专注地看着他，“先成家后立业，顾的了家庭的人，才能掌管好一个大公司。你不成家，我如何放心地把司氏集团交给你？”
    这话说得很有分量，已经把婚姻与司夜爵的继承人身份对等，令司夜爵不得不正视起这个问题来。
    结婚？
    如果他的未来妻子能跟他签一份协议，各过各的，他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
    宋暮辞（现在）：我是一位正人君子。
    宋暮辞（未来）：我不是。
    第316章 放飞一只金丝雀（9）
    毕竟司夜爵现在的兴趣，并不在结婚上。
    想到那只被他抓进别墅的小金丝雀，他微微勾起嘴角。
    关了这么些天，小金丝雀应该认命了吧？
    前两天助理打来电话，说是物业管家找过他一次，只是当助理询问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管家支支吾吾的，只说不是什么大事，已经解决了。
    司夜爵便命人调了下监控，除了送饭的阿姨与医生，别墅没有外人进出，顾绯应该还在里面。
    还以为关她有多麻烦，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等这次回去，他要让人在别墅里装几个摄像头，门锁也换一换。
    当时走得匆忙，许多事还没来得及做，不过，一个十八岁的高中生而已，依她的胆量，想来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察觉到儿子的走神，司启明不满地皱了皱眉，道：“阿爵。”
    司夜爵笑笑：“我在听的，父亲。”
    “苏家也算是百年家族，跟我们门当户对，是我认为你目前最好的结婚人选，那丫头小时候还来我们家住过一段时间，你见过的……”看出司夜爵的敷衍，司启明的语气忽然严肃了几分，“阿爵，你跟我来。”
    他直接带着司夜爵来到书房，从堆了满桌的文件里，抽出了一只透明的文件袋。
    是一份体检报告书。
    司夜爵随意地扫了一眼，目光由漫不经心变得震惊，再到不可置信。
    司启明的身体里，有一颗恶性肿瘤。
    “我预约了下半年的切除手术，”司启明笑了笑，“如果顺利，或许还能多活几年，如果不顺利……”
    “父亲，”司夜爵打断他，“您不要说这样的话，一定会好起来的。”
    消息来得太突然，这是司夜爵怎么也想不到的。
    “我活了这么多年，为司氏操劳了一辈子，自己的身体情况，我比谁都了解，所以啊，这些好话，就不用说了。”见司夜爵的语气终于多了几分认真，司启明笑意愈浓。
    “阿爵，我司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老头子我也没几年可活，唯一的愿望，就是看见你结婚生子，”司启明道，“小沐丫头过段时间就要回首都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安排你们见面吃个饭吧？”
    苏小沐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这姑娘哪哪都好，就是有些离经叛道，非要进娱乐圈。不过，她没有凭借苏家的身份，靠自己闯出了一番天地，倒也是个有实力的，配得上他儿媳妇这个身份。
    司夜爵抿抿唇，点了点头：“好。”
    他早就不记得自己过去是不是见过这样一个小女孩了，但是司启明的话，的确值得重视。
    吃过晚饭，司夜爵又在司家大宅住了一夜，陪司启明下了棋，早起晨练，这才离开了大宅。
    倒不是司夜爵有多孝顺，只是倘若真如体检报告单所说，司启明时日无多，想要进一步坐稳第一继承人的位置，与司启明打好关系必不可少。
    他忙于陪司启明，没怎么注意手机，等到坐上前往别墅的私家车，才看见满屏幕助理发来的消息。
    司夜爵直接拨通了电话，“什么事？”
    “司少，司少，不好了！”助理声音焦急，“昨晚管家突然打电话，说顾小姐晕倒在家，他就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司夜爵脸色一沉：“人送到了哪里？”
    *
    上午八点二十分，飞机准时落地江城国际机场。
    顾绯伸了个懒腰，拉了拉风衣外套，与众多乘客一起走下了飞机。
    她几乎彻夜未合眼。

 第376章

    骗过那位私人医生倒是简单，顾绯装装可怜就糊弄过去了，就是不知道宋暮辞用了什么手段，居然把物业管家给收买了，逃出别墅的计划顺利得出奇。
    宋暮辞派来接头的人，居然还送来了一只斜挎包——里面装着一部手机、一张银行卡、一张临时身份证，以及上车时，车里还放着一件崭新的风衣外套。
    真是绅士的人，知道她这么穿会冷。
    衣服明显是宋暮辞的，对她来说长了些，有淡淡的木质清香。
    回到熟悉的江城，这具身体也明显放松了下来，一扫疲惫的神色。宋暮辞还安排了人接机，车上配着穿上黑西装的保镖，看起来非常有安全感。
    不得不说，他细心得过分，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这样省事，顾绯很喜欢。
    现在是四月底，顾绯还要回学校参加六月的高考，吃住都在学校。根据这具身体的记忆，她的高中在近郊，只是这辆车开往的，明显不是去学校的路。
    她没有多问，靠着车窗小憩，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通讯录里唯一一位联系人，备注是【1】，无需猜测，顾绯也知道是谁打来的。
    她接通电话，弯弯唇，率先道：“早上好，宋先生。”
    许是心情好，她的语气都轻快了几分，整个人都处于放松的状态。
    机场，身形颀长的男人站在落地的玻璃窗前，注视着窗外的人流，唇边牵出一丝笑容：“早上好。”
    她一口一个“宋先生”，喊得亲昵又自然，可倘若不是帮她办身份证，宋暮辞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当然，现在知道，也为时不晚。
    顾绯，很适合她的名字。
    “我的助理刚刚告诉我，司机已经接到你了，”宋暮辞温和道，“他会把你送到我名下的一处住宅，离你学校不远。学校那边，我会让人帮你申请退宿。”
    他会这么说，顾绯并不意外。
    宋暮辞心里在想什么，了解原著的顾绯一清二楚。
    宋暮辞一年只出一部作品。他今年参与筹备的电影，叫做《白云枝上眠》，这部电影原本可以冲击国际金奖，却因为司夜爵强行安排给女主苏小沐、宋暮辞终止与制作公司合作，导致票房扑街，喜提国内各大媒体的“金拖把”奖。
    苏小沐不合适，谁能出演这部电影呢？
    依顾绯的身份，显然不够格。
    顾绯赌的，就是宋暮辞看中她的天赋，愿意花时间培养她。
    显而易见，她赌对了。
    第317章 放飞一只金丝雀（10）
    或许在宋暮辞心里，只是一时兴起，他并不确定顾绯是否真能出演这部电影。但只要他愿意为这个念头付诸行动，就达到了顾绯的目的。
    顾绯甜甜道：“谢谢宋先生。”
    “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了私教老师，抵达别墅之后，管家会将具体事宜尽悉告知于你，”电话另一端，男人笑了一声，又道，“高考之前，以学业为重。高考之后，会专门有人来教授你专业知识。”
    顾绯准确地捕捉到了他的话外之意：“那宋先生您呢？”
    “我需要出差一段时间，”宋暮辞微微一笑，“大概几个月，回国的时候，我会通知你。”
    他做了一个很大胆的事，跟司夜爵抢人。
    因此，单靠“音乐制作人宋暮辞”这个身份，显然远远不足以作为他与司家抗衡的资本。面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他需要做一些准备。
    广播里传来催促登机的提示音，通过听筒传入顾绯耳内，他听见对面的女孩道：“祝您一路顺风。”
    她的语气轻快自然，她有自己的想法，不去干涉，这显然是二人之间最为舒服的相处模式。
    这一点，宋暮辞明白，顾绯心里自然也清楚。
    女孩很聪明，恰到好处的亲昵，将二人的距离控制得不远不近，没有多问一句不该问的话，同样也不曾分享自己的计划。
    她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
    宋暮辞期待她能为他带来惊喜。
    电话挂断，手机开成飞行模式，宋暮辞拔掉了手机里的电话卡。
    数条未接电话被阻隔在外。
    他毫无意外，好似早有预料，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将鼻梁上的眼镜扶稳，拎着行李箱，走进了登机通道。
    ……
    “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忙……”
    手机里再一次传来熟悉的忙音，司夜爵铁青着脸，用力把手机扔了出去。
    “啪”的一声，屏幕四分五裂，手机顿时陷入了休眠状态。
    司夜爵第一时间赶到离别墅最近的医院，找到了那天负责的护士，得到的却是病人已经被家属转移的消息。
    顾绯在首都无亲无故，哪来的家属转移？到底是谁放走了她？
    他命人暗中调查了小区住户的消息，发现常驻不过四五户人家，都不在司夜爵购置的南区。他附近唯一一位住户，刚好是见过顾绯的宋暮辞。
    宋暮辞不在家中。
    司夜爵派人联系上了宋暮辞的个人公司，得到的却是宋暮辞出差闭关的消息。《白云枝上眠》的编曲将在下半年交付，这段时间，宋暮辞会专心创作，断绝一切与外界的联系。
    顾绯逃走、宋暮辞又恰好出差……多种巧合撞在一起，几乎将线索写在了明面上，可司夜爵没有证据，也找不到宋暮辞人，无法当面与宋暮辞对峙。

 第377章

    他怎么也没想到，宋暮辞的胆子居然真的这么大。为了一个不过一面之缘的女孩，公然与他作对。
    从前只有司夜爵看上别人横刀夺爱，从来没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跟他抢人，这无异于是打了司夜爵一个响亮的巴掌。
    司夜爵当然不可能因为一个一时兴起抓来的女孩，全娱乐圈封杀宋暮辞。之前说那些话，都只是明面上的威胁，实际上没有多少杀伤力，但他咽不下这口气。
    宋暮辞名下只有一家专注于音乐制作的小公司，规模与工作室并无差别。司夜爵只要动一动手指头，就可以让这个小公司破产。
    因此，司夜爵命人断了两条供应链。结果没过两天，对方就打电话过来，说宋暮辞和他的团队是圈子里的抢手香饽饽，从来只有他挑人，没有人挑他，很快有新的供应商与宋暮辞公司合作，反倒是让司氏集团错失了一个良好的机会。
    公司里名望高的老股东见了司夜爵，还言辞恳切地劝他，不懂娱乐圈的弯弯绕绕就不要随意掺和，不然就是给公司添乱。
    把司夜爵气得不行。
    只是一个小公司，居然都教训不了？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操控这些？
    可他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因为司家老爷子司启明突然病倒在董事长办公室，救护车来拉人，司启明身患恶性肿瘤的消息很快传遍全圈，那几个司家的私生子，以及一些司家的旁系都蠢蠢欲动。
    司夜爵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小事。并且，为了稳固他第一继承人的位置，司夜爵终于松口，与苏小沐领了结婚证。
    他与这位新婚妻子，只在领结婚证的当天见过一面，履行完夫妻义务，翌日一早，司夜爵就被一个电话叫去了公司，连枕边人长什么样都没注意，只记得对方腰肢细软，似乎是个美人胚子。
    反正他已经与苏小沐签好了结婚协议，司启明一去世，他们就马上离婚，互不干涉对方的生活。
    很快，便到了八月底。
    顾绯以艺考、文化课双第一的成绩，被江城戏剧学院舞蹈系录取。
    顾绯本就不是第一次经历高考，又有学神光环buff的加持，尽管只有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恶补知识，却也考出了一个相当漂亮的成绩。
    早在她参加高考的第一天，由于长相出众、又颇为自信，就有媒体在考场前采访她备考心得。视频被某站网友挖掘，一对比，发现居然是寒假火遍全网的漂亮妹妹，顾绯趁着风头正盛，顺势注册了微博账号。
    她耐心等了一个多月，等到江城戏剧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这才发出了第一条微博。网友们原本在争论她在采访里的表现是否太过自信，见她迟迟不发微博，还以为她高考落榜，现在却被狠狠打了脸。
    顾绯什么都没做，只是用了点小手段为自己造了一波势，甚至没惊动宋暮辞的人，就轻轻松松收获了几十万活跃粉丝。
    *
    江城国际机场。
    飞机缓缓落地，男人穿着黑色的衬衫，走出了机场。
    早有司机在机场外等候，见到来人，恭恭敬敬地说道：“宋先生。”
    第318章 放飞一只金丝雀（11）
    虽然离开了一段时间，他与去时的模样并无差别，温和清润，风度翩翩，仿佛温文尔雅的英伦绅士。
    宋暮辞坐上车，不知想起什么，唇角微弯，说道：“去央水花园。”
    那是他为顾绯在江城安排的住处。
    这么长时间不见，也不知道那个女孩怎么样了。
    别墅管家会定期向宋暮辞汇报顾绯的情况，她不仅让他请来的那些私教老师都赞不绝口，还以双第一的身份进入了江城戏剧学院。如她当时所说，她并未让他失望，她也的确有口吻狂妄的资本。
    那么，他也是时候来验收成果了。
    一颗春天种下的种子，到了秋天，就该丰收了。
    抵达央水花园时，房间里冷冷清清，管家正在整理橱柜。见到宋暮辞，意外极了：“宋先生？您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其他事情忙完，就提前回来了，”宋暮辞笑笑，“她呢？”
    管家有些尴尬：“顾小姐她……在学校，您要去看看吗？”
    事实上，早在一周前，管家就帮顾绯收拾好了行李箱，把她送到了江城戏剧学院。
    不错，顾绯已经今非昔比，是顾·大学生·九尾狐·绯了。
    从晒通知书到开学这段时间，有不少公司盯上了她“今年最美艺考生”的身份，向她抛出橄榄枝，邀请她签约，顾绯一概没有回应。
    毕竟，这样平静的生活，马上就会结束了。
    然而大学生活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顺利。顾绯要面对的第一件事，就是为期两周的军训。
    当宋暮辞驱车来到江城戏剧学院时，看见的便是操场上那一排排穿着迷彩服的身影。
    宋暮辞在国外读的大学，毕业后当过一段时间首都戏剧学院的特聘教授，并且来到与首都戏剧学院齐名的江城戏剧学院做过演讲。因此，这所学校于他而言并不陌生。
    将车停好，宋暮辞走进了学校。
    他穿着黑色衬衫与白色西装裤，鼻梁上架着一副斯文的金丝边眼镜。长腿笔直，袖口微卷，露出瘦削流畅的腕骨。
    戏剧学院不乏帅哥美女，可气质这样出挑的却是十分难得，路过的学生窃窃私语，猜测又是哪个学院请来的教授。

 第378章

    宋暮辞虽然有名，但一般作为幕后出现，圈外人很少了解。加上他不太参加公开露脸的采访——上一次，还是顾绯提到的那部舞台剧，因此，真正认识他的人并不多。
    每一个方阵的最前面都会放着写有学院名称的牌子，艺术学院不算难找。现在下午的训练刚刚结束，教官说了声解散，大家三五成群，有说有笑地聚在一起。
    如今仍是夏日，白昼漫长，尽管现在已经下午四点半，依旧阳光灿烂。结束完训练的学生一个个大汗淋漓，仿佛从水里打捞起来，看起来十分狼狈。
    宋暮辞一眼就看见了顾绯。
    在一众女生里，她的个子偏高，长发束成马尾，露出白皙的天鹅颈。尽管刚刚结束一天的训练，她却不似那些狼狈的学生，正不紧不慢地擦拭着额头滚落的汗珠，听身边的女生聊天。
    围在她身边的三个女孩都是她的大学室友。短短一周的时间，几个人已经迅速熟悉起来，并十分热衷于交换八卦。其中一名女孩正兴致勃勃地拉着顾绯聊天：“绯绯你知道吗，前两天你被抓拍的那张军训照刷爆了表白墙，现在学院里好多人都在求你的联系方式！”
    “嗨，玲子，你的消息太落伍了，”另外一个女孩不屑一笑，“他们还搞了一个新学期校花选举，我们绯绯的得票已经快破历史记录了。说起来上一个记录还是苏小沐创下的吧？”
    女主苏小沐，同样也是江城戏剧学院的学生，今年上半年从学院毕业，已经拿了一个影后奖杯，是不少学生倾慕的对象。
    顾绯摘下帽子，将束起的长发散下来，笑得漫不经心，“是吗？不过苏学姐那么厉害，我们这种大一新生肯定不能比。”
    “她也就是运气好，大二那年被金导看中，直接一部剧爆了。照我说，论演技，表演系那些学生也不比她差吧？那些粉丝还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跟魔怔了似的，”玲子啧啧两声，又一脸羡慕地看着顾绯，“绯绯你皮肤也太白了吧……我要是你男朋友该多好……”
    这样每天就可以抱着香香软软的美女睡觉了。
    话还没说完，面前忽然递过来一杯水。一个腼腆的男生挠了挠头，眼睛不时往顾绯那边瞥，干巴巴地说道：“我、我是学生会的，过来给你们送水，每个人都可以拿一瓶。”
    军训这几天，类似的场景已经发生过很多次，顾绯的几个室友都习惯了，要怪只怪美色误人。不过她们也很好奇，顾绯这些天拒绝了这么多人，看起来不像对谈恋爱感兴趣的样子，她会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呢？
    果不出其然，男生先是一一给室友们发水，等轮到顾绯的时候，他红着脸，小声道：“顾、顾同学……方便给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顾绯。”
    室友正要开口帮顾绯回绝，身后却传来一道温和低醇的男声。
    声音是好听的，听起来彬彬有礼，却让人的脊背莫名泛起冷意。
    她忍不住回头，看见一个高大修长的男人站在他们不远处，正静静地注视着她们。而顾绯终于出了声，眼里划过一抹狡黠的笑意：“不好意思，不太方便。”
    男生也自觉尴尬，快步跑开了。
    顾绯抬头，恰好对上宋暮辞的目光，他似乎来得很匆忙，衬衫的扣子松了一颗，镜片下的黑眸看不出任何情绪，嘴角挂着一贯的弧度，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歪了歪头，好似完全没有感觉到宋暮辞的情绪变化，对身边的室友招了招手，“我先走了，不跟你们吃晚饭了，有人来接。”
    室友笑得一脸促狭：“男朋友？”
    顾绯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现在还不是。”
    以后嘛——就不一定了。
    第319章 放飞一只金丝雀（12）
    宋暮辞的车停在校外，顾绯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副驾驶，撑着车窗，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
    炎热的夏天，大家总是喜欢在傍晚之后才出来活动。学校门口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结伴而行的闺蜜，手牵着手的小情侣，看起来温馨又浪漫。
    年轻真好啊。
    她兀自感叹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同系统聊天，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从见面到现在，宋暮辞都没有说一句话。
    男人专心开车，脸上的笑意却淡化了几分，不似往日的温和。等红绿灯时，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扣方向盘，似乎在思考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一时发了善心，救下了一个小朋友，甚至为她跑了一趟国外，把宋家的企业接管了过来。
    只是这样的善心是明码标价的交易。他培养她，等需要用她的时候——譬如即将来临的选角，就该收取报酬了。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是合作关系。
    大学的环境本就开放，每年新入学的学弟学妹更是抢手的香饽饽，她会被人盯上，这很正常。看她和她朋友的反应，他不在的这段时间，类似的事已经发生过很多次，如何选择，是她的自由，他们的交易并不包括这方面。
    只是他的心里有一点不爽。
    一点而已。
    车缓缓驶入别墅。
    “宋先生，”停下车的刹那，身侧的女孩忽然转过头，弯了弯眼，说道，“好久不见，欢迎回家。”
    她笑得很漂亮。
    几个月不见，她的变化几乎称得上是脱胎换骨，已经几乎见不到当初那个小可怜的影子了。

 第379章

    宋暮辞波澜起伏的心，忽然奇迹般的被安抚了。
    他的笑容温和：“嗯。”
    “去换一套衣服，已经让人放在你房间了，”宋暮辞道，“晚点带你参加一场宴会。时间还早，不舒服的话，可以先洗个澡。”
    一如既往的细心温柔，丝毫看不出在驱车过来的路上时，他的内心经历过怎样的变化。
    顾绯笑道：“好。”
    其实顾绯的军训还算轻松，由于常年接受舞蹈训练，她的身体素质很好，算不上疲惫。只是宋暮辞却赶了长达十几个小时的国际航班，一下车便马不停蹄地来到她的学校，晚上又要去参加宴会，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
    注视着顾绯上楼，宋暮辞坐在沙发上，将眼镜随手搁在一边，手指屈起，撑着额头，闭目养神。
    晚上的宴会很重要，他必须赶回来。……当然，他也确实很好奇，数月不见，当时救下的小朋友变成了什么样子。
    轻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宋暮辞没有抬头，半梦半醒间，一双纤细的手覆上了他的额头，在太阳穴处轻轻按压着。
    纤细，柔软，带着潮湿的热意，以及淡淡的木质香调。
    他的衣柜全是这样的熏香，她住在他的屋子里，也沾上了他的味道。
    宋暮辞轻声道：“顾绯。”
    “怎么啦？”顾绯眨了下眼，看起来颇为无辜，“这是一位老师教我的按摩手法，之前全力备考，容易头疼，按一按会舒服很多。您觉得呢？”
    其实是让系统现教的，ai技术扫描，值得拥有。
    有没有效果，另当别论。只是她站在他的身后，微微低下头，呼出的热气几乎落在他的耳边，宋暮辞眼眸微眯，滚了滚喉结，温淡道：“嗯。”
    他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骨骼纤细，掌心的肌肤细腻光滑，手感很好。
    他忽然想起那天夜里在窗台上，隔着一扇玻璃做的落地窗，看见她跳舞的模样。
    “帮我拿一下眼镜。”宋暮辞浅声道。
    顾绯说了声好。
    她绕过沙发，替他拿起茶几上的金丝边眼镜，俯下身来：“我帮您戴上。”
    她半跪在沙发上，裙摆滑落至宋暮辞的膝盖。
    这是一条香槟色的礼裙。
    很少女的色调，薄纱层层叠叠，制造出唯美如云雾般的效果，星星点点的玫瑰花瓣刺绣作为点缀，束起不堪一握的纤腰。
    宋暮辞看见礼裙的第一眼，就知道很适合她。
    冰凉的金属镜框紧贴着肌肤，他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明，与他相隔不到一只手的距离的地方，顾绯眼眸弯弯，笑得狡黠：“宋先生，我好看吗？”
    宋暮辞想，她的胆子一直很大。
    是他救了她，并且培养她，她的眼里却丝毫没有敬畏，只是这么笑眯眯地看着他。
    宋暮辞点点头：“好看。”
    “我的度数不深，”他补充道，“不用戴眼镜，也可以看清你的样子。”
    女孩的脸上没有小心思被点破的窘迫，只是笑眯眯地说道：“不行，戴上眼镜才看得更清楚嘛。”
    “您不知道，大学里的男生可烦了，我这几天在学校，经常走着走着就被人拦下，吓我一跳，”顾绯嘟囔道，“但他们都比不上您，我都拒绝了。”
    宋暮辞心上的皱褶被一点点抚平，看着她的脸，他忽然笑了。
    真是个聪明的姑娘，像只小狐狸。
    他明明什么也没说，她却轻轻松松地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的一切，还以最舒服的方式解释了他心里的那一点点别扭。
    不过，他并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我并不限制你的恋爱自由，你有选择的权利，”宋暮辞道，“前提是，不要耽误你的事业。”
    说到后半句时，他的语气稍顿，眉头微微拧起。
    倘若真发生了那样的事，或许可以再给她加几节私教课。
    顾绯笑眼弯弯：“当然。”
    他就慢慢装吧。
    她点到为止，撑着沙发站起身。许是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久了，腿有点麻，差一点没站稳。
    腰肢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揽住，顾绯后退一步，跌坐在了宋暮辞的腿上。
    隔着西装裤薄薄的面料，二人的肌肤皆是滚烫。
    木质香调的气息更为浓郁了一些，还有她头上洗发水的香气，是馥郁的花香。
    怀里的女孩露出适时惊慌的表情：“抱歉……”
    她迅速起身，丢下一句“我去整理衣服”便离开了，轻纱似的裙摆在宋暮辞的眼里一晃而过。
    宋暮辞垂眸，静静地凝视着她离开的方向，眸色晦暗了几分。
    *
    不限制恋爱自由，真的吗？阿辞你说这话你自己信不信？
    第320章 放飞一只金丝雀（13）
    这段意外发生的小插曲，二人都没有再提。
    宋暮辞换了身衣服，带着顾绯离开了住宅。
    他穿着米白色的西装，看起来斯文清隽，只是很巧的是，他搭配的领带，同样是香槟色。
    晚宴的地点在某世纪大厦顶楼的宴会厅，来参加的都是一些娱乐圈的知名人物，其中不乏社会名流，顾绯在系统给出的定位里，看见了两个熟悉的人。
    男主司夜爵，女主苏小沐。
    按照剧情的发展，两人应该已经结婚了。不过是隐婚，除了少许圈内人，没有人知道二人的关系，便是这场宴会，两人也是以不同的身份出席。

 第380章

    顾绯当然知道宋暮辞带她来做什么。
    《白云枝上眠》的导演也会参加宴会。
    电影的大部分选角已经敲定，女主的人选却迟迟没有定下，因此，不少人都盯着这块肥肉，一听见风声，立刻抓住机会，来导演面前混个眼熟。
    且不说这部剧的制作团队有多豪华，光是“宋暮辞”这个名字，就已经注定了这是一部爆款。
    因此，听说宋暮辞与导演都要出席，不少人挖空心思，只为拿到宴会的邀请函。
    导演才刚刚到场，许多等待许久的女明星已经过去敬酒了，里三层外三层把导演围了一圈。苏小沐在不远处目睹这一切，神色颇为从容。
    她心里清楚，司家是《白云枝上眠》最大的投资方，作为司太太，云枝这个角色，她十拿九稳。因此，根本不需要像这些女明星一样去讨好导演。
    虽然隐瞒了身份来闯荡娱乐圈，苏小沐身上依然有豪门大小姐的傲气，再加上年纪轻轻便小有名气，看这些明星时，眼里总带着几分轻蔑。
    讨好导演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她可不屑于用。
    正想着，苏小沐在人群之中，看见了一道穿着黑西装的英挺身影，是她的新婚丈夫司夜爵。
    由于年少接手家业，久居上位，光是站在那里，便有一种让人挪不开眼的气场，司夜爵的风流在圈里也出了名，几个女明星举着酒杯，似乎想要同他搭讪。
    苏小沐皱了皱眉，虽然已经做过最亲密的事，但苏小沐清楚，他们的结婚不过是商业联姻，没有感情。司夜爵在外面怎么玩女人她管不了，可如果玩到她面前来，就未免太不给她这位“妻子”面子了。
    幸好，司夜爵看起来对那些女人没兴趣，逐一拒绝了她们。苏小沐刚松一口气，却注意到，司夜爵注视着某个方向，似乎愣住了。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迎面走来的是一对男女。男人穿着米白色西装，斯文俊雅，他身边的女孩穿着香槟色礼裙，露出纤细的脖颈与漂亮的锁骨，仿佛一只优雅的白天鹅。
    她很漂亮，苏小沐想。女人的直觉让她心中警铃大作，却听见身边的经纪人忽然道：“咦，那不是你母校新选出来的校花顾绯吗？他们还称她为‘小苏小沐’呢。”
    苏小沐成名的时间不长，却已斩获影后奖杯，不少网红想蹭她的热度，打的都是“小苏小沐”的名号。听了经纪人的话，苏小沐的眼里多了几分轻蔑，看她的气场，还以为是什么女明星，没想到又是一个想蹭她热度的十八线。
    听说宋暮辞洁身自好，身边从未有过女人，怎么会带这个女孩过来，难道是亲戚？算了，反正与她无关，她看戏便是。
    司夜爵紧紧地盯着相伴而来的二人，几乎捏碎手中的酒杯。
    早在一个月前，司夜爵就在社交媒体上注意到了顾绯。这个女孩不仅逃出了他的别墅，还大摇大摆地在公共场合露面。可司夜爵派人去查，却找不到她的地址，她被很好地保护起来了。
    果然是宋暮辞做的。
    一个有一点名气的音乐人而已，有什么资格与他司家叫板？
    宋暮辞好似全然没有注意到他情绪的激动，见他望过来，只是温和地笑了笑，“司少，晚上好。”
    顾绯挽着宋暮辞的手臂，也对司夜爵笑了一下，与当时胆怯的模样判若两人。
    司夜爵自然没有办法公然与宋暮辞撕破脸，只是沉着一张脸，冷淡道：“我好不好，宋先生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这话一说出来，不少人纷纷侧目。宋暮辞，司夜爵，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一副有恩怨的样子？宋暮辞只是写写歌，也能得罪这位司家继承人吗？
    “如果身体不舒服，司少应该去看医生，”宋暮辞淡笑道，“我倒是有不错的私人医生推荐，司少需要吗？”
    “哇哦，”顾绯啧啧两声，“阿辞好帅啊。”
    系统：“……”
    只有它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哦，没有，男主跟着它一起受伤，而且比它更惨。
    想到这里，系统的心情终于平衡了一点。
    司夜爵自然听得出宋暮辞话外的讽刺，他冷冷地看了顾绯一眼，眼神阴鸷，带着某些警告的意味。
    宋暮辞这种人，看着谦和有礼，其实心思最深，连身边的人都摸不透，顾绯跟着他，还真以为自己攀上高枝了？笑话。
    他还以为是什么清纯干净的女孩，原来也被名利场蒙蔽了双眼。若真是如此，她在这个圈子是混不下去的。
    他等着看笑话就好。
    司夜爵转身离开，宋暮辞侧过头，看了顾绯一眼，温声道：“有没有被吓到？”
    顾绯摇了摇头，眼眸微弯，“没有，宋先生不是在这里陪着我吗？”
    宋暮辞笑了一声，“走吧。”
    穿过嘈杂的人群，宋暮辞带着她走进了宴会厅的包厢。
    围在桌前的人不多，都是娱乐圈里叫得出名字的老前辈，见到宋暮辞，一个个十分热切，笑着与他打招呼：“小宋，你来了？”
    是几个宋暮辞相熟的朋友，《白云枝上眠》的导演也包括在内。
    宋暮辞嗯了一声，向他们介绍：“这是我的女伴，顾绯。”
    两人刚刚落座，包厢的门却再次被人推开，是司夜爵与苏小沐。
    苏小沐一眼就看见了顾绯。

 第381章

    第321章 放飞一只金丝雀（14）
    先前几个女明星为争一个给司夜爵敬酒的位置，差点吵起来。结果司夜爵径直越过他们，直接来找苏小沐，带着苏小沐来到了这间包厢。
    苏小沐自然知道他找她是来做什么的。司夜爵的态度，愈发证明云枝这个角色她十拿九稳，因此心里更加洋洋得意。
    然而她的笑意在脸上还没有持续几分钟，就被包间里多出来的这对人打断了。
    这个叫顾绯的女孩，不仅要蹭她苏小沐的热度，还用不入流的手段攀上宋暮辞，想跟她抢云枝这个角色？梦倒是做得很大，只可惜，太不现实了。
    作为一个出道已经几年的女明星，苏小沐有着良好的表情管理能力，因此，她的脸上只是短暂地闪过一抹嘲讽，又很快换上笑容：“金导，郑制片，你们好，我是苏小沐。”
    在座的都是圈内人，苏小沐这两年风头正盛，他们自然听过她的名字，便微笑地颔首致意，“司少，苏小姐。”
    顾绯跟着宋暮辞，主动坐在了一个不算起眼的位置。尽管是角落，宋暮辞的身份摆在那里，再加上二人的容貌皆是不凡，根本没有人会忽略他们的存在。
    更何况，圈内无人不晓司夜爵风流的性格，身边女伴一天一换，会带个漂亮的女明星来包厢并不奇怪。可宋暮辞可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究竟什么样的女孩能入了他的眼？
    几人装模作样地寒暄一阵，等交换过酒杯，司夜爵终于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听说，贵剧组还没有把《白云枝上眠》的女主人选定下。”
    大家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宋暮辞倚着沙发，仍是悠闲的模样，似乎并未产生危机感。
    “苏小姐是司氏的签约艺人，去年拿到了影后奖杯，”司夜爵道，“作为电影的最大投资方，我认为，苏小姐有能力、有演技，是最佳的女主演人选。”
    司氏今年的经济并不景气，仅仅勉强维持平衡。司夜爵与苏小沐结婚之后，司启明才把确定他为司氏集团第一继承人的身份写进了遗嘱，坐实了他未来司家家主的身份。
    新官上任三把火，司夜爵急需做出一个项目来证明自己的实力，这部电影就是最好的选择。苏小沐不仅是影后，还是他的妻子，代表司氏集团，没有比她最合适的人选了。
    听了司夜爵的话，郑制片笑了笑，说道：“司少，苏小姐的实力有目共睹。你推举苏小姐的心，我们可以理解。云枝的选角进行了三个月，我们都没有挑出合适的人选，确实很是头疼。”
    事实上，十八到二十二岁，要有优秀的舞蹈基础，气质偏古典，光是这几个条件，就能刷掉一大批明星了。
    郑制片接着道：“因此，我和金导商议，决定降低选角的门槛，再加一场试镜。我们不在意主演拿过多少奖杯，我们只需要她有实力，且愿意学。”
    司夜爵皱起眉头：“难道苏小姐的实力还不够？”
    苏小沐的笑容也僵了僵。
    “不不不，我们当然没有否认苏小姐的意思，”郑制片笑着摇头，“适不适合这个角色，只有试镜了才知道。试镜的时间就在本周日，苏小姐有时间的话，可以来试试。”
    却听见顾绯出声：“报名参加试镜，有什么门槛限制吗？”
    “只需要年龄合适，有舞蹈基本功，”郑制片乐呵呵地看着她，“小姑娘，你也想来试试？”
    顾绯歪了歪头，没有直接回答郑制片的问题，只是道：“我是江城戏剧学院的大一新生，对表演很感兴趣。听了您的话，我更好奇了。如果您能给我这个机会，我当然愿意尝试。”
    郑制片点点头，“初生牛犊不怕虎，我们当然欢迎。”
    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他们是动过直接到江戏选人的念头的。那些刚刚接触娱乐圈的新人，有时候往往更具有爆发力。
    司夜爵原本只是打个招呼，不想参与这些事。可说话的人是顾绯，想起她之前逃出他的别墅，现在还想在他眼皮子底下跟他抢角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沉声道：
    “郑制片，《白云枝上眠》花了大价钱请最专业的团队与演员阵容，却要选没有背景的新人做主演，是不是不太合适？”
    虽然没点顾绯的名，可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他的话明显是针对顾绯，顿时多了几分看好戏的心态。却见顾绯眨了眨眼，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位司少，不是周日才开始试镜吗？合适不合适，试过才知道。苏小姐都拿过影后奖杯了，你对她难道不自信？”
    郑制片的目光带着赞许：“的确。我们强调不论出身，放开门槛，不是为了寻找多么优秀的演员，而是为了寻找最合适的。司少，术业有专攻，您虽然是投资方，选角这些事，还是交给我们比较好。”
    宋暮辞带着顾绯，司夜爵带着苏小沐，都是跟电影有关系的人。两个人打着什么主意，郑制片一开始就知道。只是不同的是，宋暮辞二人姿态悠闲，仿佛参加的是一场再正常不过的宴会，而司夜爵二人则把目的写在脸上，好似已经把角色收入囊中。
    纵然娱乐圈水深，既然踏进这个圈子，有些潜规则便无法避免。但郑制片依然希望，可以为这部倾注心血的电影找到最合适的人选。
    二人一唱一和，每一句话都好似在打司夜爵与苏小沐的脸。司夜爵冷着一张脸，差点要发作，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第382章

    他显然也失去了留在这里的耐心，撂下一句“失陪”，便离开了包厢。
    只是他这一走，苏小沐就尴尬了。司夜爵把苏小沐带进来，自己却走了，没了人撑腰，在这样名人云集的饭桌上，苏小沐只能埋头吃饭，不敢加入他们的聊天，生怕自己说错了话。
    反倒是顾绯笑意吟吟，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对面的都是圈内知名人物，居然同他们聊起天来。
    新人总是这样不识好歹，苏小沐想，她真以为那些导演是真的想跟她聊天？不过是看在宋暮辞的面子上罢了。
    第322章 放飞一只金丝雀（15）
    气氛实在尴尬，苏小沐渐渐有些坐不住，趁机瞥了一眼手机，发现经纪人已经发来许多询问她在哪的消息，便说了声抱歉，推开了包厢的门。
    见时间差不多了，顾绯让系统的镜头跟随苏小沐，自己也离开了包厢。
    她去了一趟洗手间。
    站在盥洗池前，顾绯拿出随身携带的口红，专心补妆。艳丽的色泽在唇上晕染，身侧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是不知从哪里出现的苏小沐。
    她也注意到了顾绯，显然不愿在这里多待，洗完手，刚要离开，却听见顾绯道：“苏小姐。”
    苏小沐神色淡淡：“有事？”
    她从小就是豪门大小姐，与家里人闹了脾气才勇闯娱乐圈，演的第一部 剧就爆红，可以说是人生一路顺风顺水。唯一让她不爽的，大概就是与司夜爵隐婚，不过，只要她和司夜爵领证，家里便不会再干预她的娱乐圈事业，她倒也不算亏。
    因此，苏小沐的心里高傲，自认为与这些娱乐圈的女明星是不一样的。她不需要出卖自己，并且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她凭实力换来的。
    尽管她并不知道她家里人在背后为她铺了多少路。
    “只是跟苏小姐打个招呼，”顾绯弯了弯眼，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听说苏小姐也是江戏的学生？那还是我的学姐呢！我刚入学，看见他们做了一个校花投票，都说我跟当年的苏小姐很像，因此一直好奇真正的苏小姐是什么样子，今天终于见到了。”
    这个“很像”，当然不是指外貌像，而是经历。同样是高考前被采访，以“最美艺考生”出圈，入学之后又因为一张军训照爆红，登顶校花榜……这些事，过去的苏小沐都经历过。
    她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网红蹭热度的行为。
    眼里划过一丝嘲讽，苏小沐淡淡道，“你不是有人带着吗，跟我攀什么关系？宋暮辞那样的人不太好相处吧，看来你果然有些手段。”
    她才懒得跟顾绯虚与委蛇。
    顾绯耸了耸肩，似乎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敌意，笑着说道：“苏小姐这话就太谦虚了。宋先生的身份，怎么比得上司少呢？就是好像苏小姐选错了对象，司少对你似乎不太好呢。”
    “你！”
    苏小沐本就因为刚刚司夜爵抛下她离开的事情郁闷，顾绯简直在戳她的心窝子。可她转念一想，她是司夜爵明媒正娶的司太太，有婚前协议和结婚证，顾绯她有什么？
    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玩物而已，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她冷哼一声，“看来顾小姐对这个角色很自信？那我就先祝福顾小姐了。”
    顾绯仿佛完全没有听出她话外的嘲讽之意，笑眯眯地接了她的话：“借苏小姐吉言。”
    苏小沐没再看她，扭头就走。
    她离开之后，顾绯把玩着口红，漫不经心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用口红描出了一个完美的唇形，方才勾了勾唇。
    系统默默吐槽：“宿主，你刚才的语气好茶啊。”
    顾绯一脸无辜：“我是恶毒女配，不能恶心一下她吗？”
    系统：“……你开心就好。”
    明明这个世界没让她做恶毒女配，宿主不忘初心的精神可真令统感动呢。
    *
    顾绯与苏小沐一走，包厢里的话题绕着绕着，不知怎的，就绕到了这两个姑娘的身上。
    宋暮辞的朋友，也就是《白云枝上眠》的编剧，拍了拍宋暮辞的肩膀，意味深长道：“老宋，还真没看出来，你也会带姑娘来吃饭？”
    男人靠着沙发，双腿随意交叠，仍是一副斯文的模样。许是喝了酒，他眼眸微垂，多了些许慵懒之感，只是轻笑道：“一时兴起培养了个小朋友，带她来见见世面。”
    “这就不一定了吧？”编剧摇了摇头，啧啧两声，“老宋，你是除了我们制作方之外最了解《白云枝上眠》剧情的人，咱们都是老朋友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不过咱们可要提前说好啊，要是她不合适，我可没法给你开后门。”
    投资方干预选角的现象，在娱乐圈并不少见。之前早就传来了风声，说是司家已经定好了女主人选，只是剧组一直在拖延时间。
    从看见苏小沐的第一眼，编剧就清楚，苏小沐并不适合这个角色。
    苏小沐演过妖妃祸水，可那种“媚”，是外在的，只为展现自己的美，放在一些轻松的小甜剧里倒也罢了，可放在这部要体现家国情仇的电影里，就难免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她像温室里的娇花，过惯了顺风顺水、有人照应的日子，从未经历过外面的风雨，又怎么演的出那些内涵呢？
    宋暮辞轻抿一口酒，淡声道：“我知道。”

 第383章

    做出投资决定的那一刻，就要做好承担风险的准备，这太正常了。
    不过，宋暮辞相信自己的眼光。
    编剧只是调侃两句，很快便换了话题，与其他剧组成员聊起了天。
    顾绯回到包厢的时候，就看见宋暮辞靠着角落的沙发，一杯又一杯地喝酒。
    他垂着眼，不知在思索什么，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叩杯壁，仰头饮下琥珀色的液体，喉结微微滚动，平添几分性.感。
    手中的酒杯突然被一只纤细的手握住，耳边传来顾绯的声音：“宋先生，您不能再喝了。”
    宋暮辞不置可否：“我的酒量很好。”
    话虽这么说，他却没有反抗，任由顾绯将酒杯从他手中抽走，懒洋洋地支着下颌，那双桃花眼里多了些许笑意：“顾绯，还没有人这么管过我。”
    他十六岁离家，此后一直独自生活。入圈以来，类似的酒桌饭局已经不知参加过多少，从最初的厌恶到渐渐麻木与习惯，早已学会用温文尔雅的表象伪装自己。
    但很奇怪，在这个女孩面前，他感到了一种久违的放松。或许是因为她那些大胆试探的话，撕开了他的伪装，让他情不自禁地在她面前，展露真实的一面。
    他的身上飘来了淡淡的酒香，顾绯心想，他果然是喝醉了。
    第323章 放飞一只金丝雀（16）
    “我这不是管您，是关心，”顾绯一本正经地说道，“喝酒对身体不好，您要少喝一点。”
    注视着她笑吟吟的脸，宋暮辞的唇也弯了弯，“知道了。”
    系统心想，强还是宿主强，宋暮辞都没发现自己在吃飞醋，就这么被宿主轻轻松松地哄好了。
    饭桌上的人聊着聊着，便见顾绯扶着宋暮辞起身，一脸歉意地对大家说了声“失陪”。宋暮辞半靠着她，虽是醉态，眼里却没有醉意，被金丝边眼镜很好地掩饰了过去。
    几人顿时感到一阵牙酸。
    多大的人了还装醉，从前怎么没发现宋暮辞这么不要脸？
    司机在大厦外等候多时，顾绯把宋暮辞扶进私家车，体贴地问：“宋先生，您回哪里？我跟司机说一声。”
    她的一只手撑着车门，说话时俯下身，几缕碎发垂在肩前。暖黄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脸部线条柔和，唇却是潋滟的。
    一抹艳丽的红，似朱砂般点在心口。
    宋暮辞的目光在她的唇上停留半晌，眸中划过深意，轻声道：“央水花园。”
    是他为顾绯安排的住处，而不是他自己来s城时一贯居住的地方。
    他想，他可能真的喝醉了。
    或许不是因为酒……她柔软的声音，发梢淡淡的香气，都比酒还要让人心醉。
    顾绯点点头：“好的。”
    说完这句话，她却是准备关上车门。伸出的手被宋暮辞握住，他眯起眼，依然是柔和的语调，只是嗓音哑了几分：“不上车么？”
    握住手腕的力道逐渐加深，在细嫩的肌肤上微微摩挲。仿佛抚摸的不是她的手，而是她的唇。
    “我住宿舍呀宋先生，我要打车回学校，”顾绯无辜地看着他，“明天早上六点半要集合呢。”
    宋暮辞：“……”
    染上几分醉意的大脑在这一瞬间忽然清醒，想起自己之前说过的那些有关“不干预她的生活的话”，在这一刻，他的心里竟是蒙上几分悔意。
    “抱歉，忘了你还在军训，”宋暮辞垂眸，低笑了几声，仿佛方才眼中闪过的深意只是错觉，只是眨了眨眼的功夫，又变回了那个温文尔雅的宋先生，“上车吧，先让司机送你回学校。有换洗的迷彩服么？晚点让管家洗好给你送过去。”
    这只小狐狸。
    她始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倒是他……喝醉了，竟是没有第一时间看出她话里的漏洞。
    她真的可以直接回宿舍吗？穿着这身华丽的晚礼服？她是在试探他，是不是……舍不得她。
    一个很明显的陷阱，一如上一次她故意在顶楼跳舞，却晕倒一样。宋暮辞明知如此，还是对她伸出了援手。
    这一次，也是一样。
    她的伪装一直都是大胆而直白的，因此，才更能证明，他拒绝不了她。
    顾绯笑眼弯弯：“好呀。”
    *
    一直到周末的试镜，顾绯与宋暮辞二人都没有再见面。这很正常，电影已经进入拍摄阶段，未来他只会越来越忙。
    只不过，“宋先生”这个词出现的频率，却是变高了。她总会在休息时间接到电话，管家会送来爱心便当，以及一大堆军训必备用品，好像生怕被有心人钻了空子一样。
    这样的确很有效果，顾绯的身边总是堆满了东西，有些寻着表白墙来看她的男生见了，也找不到理由上前搭讪了。
    系统有点不理解：“宿主，反派怎么突然这么关心你？他到底想不想见你？”
    顾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在挣扎。”
    系统：“哎？”
    顾绯：“在想自己要不要做这个禽.兽。”
    系统：“……”
    宿主说话总是这么直白呢。
    试镜的地点定在江城城郊的某艺术大厦。顾绯提前结束训练，坐上了前往艺术大厦私家车。
    抵达时已经是傍晚，不少人已经离开了片场，试镜步入尾声。
    顾绯推开片场的门，只有两个人还在等，其中就包括苏小沐。

 第384章

    负责指引的是剧组的工作人员，在之前的宴席上已经见过面，因此一眼便见到了顾绯，笑吟吟地看着她：“顾小姐来了？台词本放在那边的桌上，你可以随意抽取一本。”
    顾绯点头道好。
    她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评委席上的宋暮辞。
    许是今日要面试演员，他穿得颇为正式，修身的衬衫与双排扣马甲，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了最上面一颗，还搭配了领带夹与袖扣，温和内敛，却又带着淡淡的疏离。
    除了宋暮辞与制作方，今天作为评委出席的，还有《白云枝上眠》中皇帝的扮演者尹睿——由于男角色中皇帝戏份最多，姑且算得上是男一号。
    这是一位年近三十的男演员，曾经斩获不少影帝奖杯，圈内出了名的演技派，看起来成熟英俊，且充满野性。
    顾绯只扫了一眼，就去抽台词本了。好巧不巧，她抽到的是最后云枝跳舞并自焚的这一段，与苏小沐一样。
    将剧情浏览完，已经轮到了苏小沐表演。
    苏小沐显然是有备而来，穿了修身的舞裙，跳了一支漂亮的舞，她的台词功底也很扎实，几乎一字不差地背诵，顺利地完成了表演。
    评委席窃窃私语，不知在讨论什么。
    苏小沐心里却是得意洋洋，司家那边早就把剧本给了她，她已经将剧情烂熟于心，尤其是这最后一幕，她准备了很久。
    这是她自诩表演得最好的一次，比起那些素人，没有比她更好的选择了。
    她目不斜视地从顾绯身边走了过去，好似全然没有注意到她，并未掩饰自己的轻蔑。
    顾绯看了她一眼，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了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摄像头上，无声地勾了下唇。
    “最后一位，顾绯。”
    工作人员喊到了她的名字。
    顾绯放下剧本，走进房间，从容一笑，“下午好，郑制片，金导演，尹老师，以及……宋老师。”
    宋老师。
    这个称呼落下，宋暮辞无意识用手指轻叩桌面的动作，忽地一顿。
    修长的手指按住金丝边眼镜，他轻嗯一声，笑容温和：“开始吧。”
    第324章 放飞一只金丝雀（17）
    演播室内响起一段音乐。丝竹与管弦交错，嘈嘈切切，婉转悦耳。
    这是女主云枝跳的那支祈福舞的配乐，由宋暮辞编曲。由于占领南方王朝的皇室有北方胡人血统，在编写这段祈福舞时，宋暮辞参考了不少民族音乐，因此在古典柔美之余，又兼具热情与灵动。
    乐曲没有编舞，什么时候结束、什么时候刺杀皇帝，全凭演员自由发挥。女孩的身影流畅又轻快，每一个节奏点都踩得恰到好处，便是宋暮辞身侧的几位评委也露出惊叹的目光。
    宋暮辞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只有他心里清楚，这首乐曲的灵感本就是源自于顾绯，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夜的惊艳，否则，又怎会主动踩进小狐狸的陷阱呢？
    乐声渐入高.潮，在音乐声达到顶点之际，顾绯忽然跪坐在地，长发散落，直直地凝视着她的掌心。
    镜头不断拉近，照见她脸上缓慢浮现的笑容。如同夜间盛开的昙花，又如迎雪绽放的山茶，惊鸿一瞥，却美得惊心动魄，她低声喃喃道：“爹，娘……枝枝终于为你们报仇了。”
    剧本里并没有这一段。
    按照导演的设想，原本该是舞蹈结束，当大家都沉浸在云枝的绝美舞姿之时，她突然露出了她的武器。先前抽到这一段的几位试镜演员也是如此，刚好与音乐契合。顾绯的演法，却是在乐曲的高.潮时，便完成了刺杀的任务。
    可所有的衔接都显得天衣无缝，在女孩喃喃自语时，音乐由急促转向低缓，原本柔和的曲调，此刻却如同亡灵的哀伤，如泣如诉。
    乐曲播放完毕，早已录好的新年钟声在演播室响起。按照剧情的走向，祈福舞结束，新年的焰火冲向夜空，将皇宫照得亮如白昼。顾绯恰时起身，飞扬的裙摆似流动的火，划过绚烂的弧度。
    她删掉了部分倾诉衷情的台词，更多的是靠眼神与肢体动作，这是一种极为冒险的行为，然而此时此刻，却不再会有人认为顾绯自大狂妄。
    金导率先激动地鼓起了掌：“漂亮！太漂亮了！”
    便是向来不喜形于色的郑制片，也露出赞许的目光，满意地点了点头，“感谢顾小姐的表演。后天会公布试镜结果，记得留意邮箱的动态。”
    苏小沐的表演固然优秀，然而有些东西，光靠刻板的展现技巧与背台词，是做不到的。她足够优秀，这个女孩却做到了完美。
    顾绯谦虚一笑，鞠了一躬，“谢谢各位老师的欣赏。”
    最为激动的金导果断伸出手，目光几乎没有从顾绯身上挪开，“小姑娘，你签了经纪公司吗？你在江戏念书是吧？哎呀我带了好多艺人都是江戏的，这是我的名片……”
    宋暮辞安静地坐在一边，听见金导的话，只是微微弯了下唇。
    他从不怀疑自己的眼光。
    便是那位男主演尹睿也勾唇一笑，主动伸出了手：“顾小姐，我也是江戏的毕业生，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喊我一声师兄。”
    宋暮辞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师兄？尹睿已经从江戏毕业七八年了，这么久远的年份也能称得上师兄？

 第385章

    顾绯笑眼弯弯，道：“尹老师太客气了。您是我的前辈，我怎么能随便喊师兄呢？”
    尹睿刚要说话，身边忽然传来一道略带笑意的声音：“按照尹老师的说法，我两年前在江戏代过课，顾小姐是不是也该喊我一声‘宋老师’呢？”
    用的是半开玩笑的语气，嗓音堪称温和，只是尹睿的背后却冷不丁地冒起了寒意。他回头一看，发现说话的人居然是宋暮辞。
    男人端正地坐着，唇边挂着斯文清隽的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们今天试镜了十几个演员，宋暮辞的神色始终淡淡，倒像是在等什么人，这还是他话最多的一次。
    尹睿心里觉得奇怪，无意识地收回手，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顾绯心里啧啧几声，唇边笑容不减，只是一本正经道：“那当然，谢谢宋老师。”
    演播室里暗流涌动，知道真相的金导与郑制片交换了一个眼神，唯有感叹一句美色误人，便是宋暮辞这样的人，也有跟人争风吃醋的时候啊。
    两天后，《白云枝上眠》的演员表正式公布。
    这部电影从导演到制作，请的无不是圈内叫得出名字的人物。然而到最重要的女主演，官博@的却是一个粉丝只有小几十万的网红，网上一时炸开了锅。
    最激动的当属苏小沐粉。早在一个月前，苏小沐身后的团队就有意为苏小姐出演云枝造势，买了不少热搜新闻，如今演员表一公开，却没有苏小沐的名字，这无疑是狠狠打苏小沐的脸。
    苏小沐本人也是懵的。
    试镜的结果当时就能出来，根本不用等两天。那天她离开演播室，认为角色十拿九稳，虽然列表里的司家内部人员一直没有给她发消息，但她也不觉得奇怪。
    她的邮箱有经纪人在管，平时根本不看私信。还是不少粉丝在微博上@她，她才注意到《白云枝上眠》的主演已经公布了。
    顾绯？怎么可能？！
    苏小沐可以接受任何一个人成为主演，除了这个蹭她热度的顾绯，这是她最讨厌的行为。想起自己先前在顾绯面前展现的轻蔑，苏小沐只觉得委屈又尴尬，忍不住发了一条微博。
    做完这些，她还觉得愤愤不平，直接给司夜爵发了条信息。
    “不是说好了云枝给我演吗？为什么换主演？”
    看到这条信息时，司夜爵刚刚结束一场会议。他投资的一个海外项目出了一点问题，金钱倒是小事，只是辜负了股东的信任，为此他连着参加了几场酒会安抚股东，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时间管电影的事。
    看见苏小沐的消息后，司夜爵才注意到主演换了人，他稍一思索就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宋暮辞，一定是他。
    *
    别急别急！马上打脸！然后就是绯绯的收网计划，嘿嘿嘿～
    我今天有考试，今晚的更新不一定能写，如果今晚没更大家就明天中午来看哈～在家躺了两个月，一晃眼就到期中周了tat
    第325章 放飞一只金丝雀（18）
    他没有回苏小沐的消息，而是直接把电话打到了宋暮辞的手机上。
    彼时的宋暮辞，正漫不经心地抱着手臂，凝视着摄影棚的一举一动。
    今天是《白云枝上眠》拍摄定妆照的日子。顾绯作为c位，自然也要到场。除此以外，还要拍几张剧照。
    好巧不巧，剧组为了突出女主前后的转变，选的是两个最有代表的场景——采茶女，以及荣宠加身的第一宠妃。这也就意味着，顾绯要跟尹睿拍亲密照。
    拍摄手法用的自然是借位，顾绯与尹睿虽有十岁左右的年龄差，却不显得突兀，成熟英俊的皇帝与年轻婀娜的宠妃，还是女主为了复仇蓄意勾引的戏码，张力十足，连摄影师都忍不住感叹一声小姑娘镜头感真好。
    只有宋暮辞，从抵达摄影棚之后，就站在一个位置不再挪动，从笑容温和到一脸平静到面无表情，路过的郑制片看了一眼，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个词，“咬牙切齿”。
    恰是此时，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打了过来。
    宋暮辞没有备注联系人的习惯，除了少许关系亲近或者很重要的合作方，他都不会加备注。他接通电话，嗓音礼貌疏离：“你好。”
    “宋先生，”司夜爵充满讽意的声音从电话另一段传来，“作为电影最大的投资方，我怎么不知道，宋先生身为音乐制作人，居然可以直接指定电影女主演？”
    司夜爵稍微用脑子一想，就知道当时顾绯与宋暮辞做了什么交易。不就是趁着自己年轻貌美，攀上了另外的高枝吗？既然同样是见不得人的关系，她为什么不选择自己，而投入了宋暮辞的怀抱？
    先前见顾绯不惜以绝食反抗，他还以为她有几分傲气，没想到还是做出了这么肮脏的事。眼下的司夜爵早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根本没心思注意那些细节，只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疼，恨不得当场与宋暮辞对峙。
    宋暮辞眸色微敛，不慌不忙：“我以为，司少管理司氏这么大一家公司，应该有基本的判断能力。”
    “司少都知道我只负责音乐人的制作，那么，我哪里来的权力，去干涉这部电影的选角呢？”
    司夜爵冷笑一声：“宋暮辞，你少给我装清高。我和你的目的是一样的。你想让顾绯当主演，我也想让苏小沐当主演。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但如果这部电影还想拍下去，奉劝你好自为之。”

 第386章

    几乎把“威胁”二字写在了明面上。
    宋暮辞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金丝边眼镜，轻笑道：“司少说了这么多，为什么不相信是顾小姐凭借自己的实力，获得了导演与制片人的认可呢？”
    “宋暮辞，你真要跟我作对？”司夜爵扯了扯嘴角，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
    获得认可？怎么可能。司夜爵不是圈内人，但也了解过不少娱乐圈的潜规则，这个圈子早就不兴演技那一套了。苏小沐答应跟他结婚，不就是看中司家背后的资源吗？顾绯也是一样。不然她找谁不好，非要找上宋暮辞？
    只可惜，她找错了人。
    司夜爵的心态俨然已经发生了变化——从前他想得到顾绯，但被她羞辱一番之后，他现在只想毁掉她。
    宋暮辞淡淡道：“我尊重任何一位有天赋的演员。”
    轻描淡写的语气，终于彻底点燃了司夜爵的怒火。
    “那就告诉你和你背后的剧组，这部电影，司氏正式撤资。”
    丢下这句话，司夜爵毫不客气地挂断了电话。
    宋暮辞垂眼，指腹摩挲着手机屏幕，唇角勾起一抹冷淡的笑意。
    编剧周南正好路过，看见的就是宋暮辞这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作为多年好友，他太清楚宋暮辞这个表情背后的含义了。
    宋暮辞脾气很好，极少有发作的时候，但今天他的情绪显然十分不佳。刚刚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非得往枪口上撞？
    他摇了摇头，刚要离开，却听见宋暮辞开口道：“周南。”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又恢复了温和清隽的模样，仿佛一闪而过的冷意只是错觉。
    “你之前不是跟我提过一部电视剧吗？”
    周南愣了一下，很快就想起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是一部小说改编的剧本，也准备拍成电影。几个月前，制作方请周南担任编剧，周南差点就要点头同意，却在听编曲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这部电影的主题曲早就准备好了，由原著作者亲自作词，请了一位流行歌手作曲演唱。主题曲的大致走向，与宋暮辞十七岁那年写的一首纯音乐几乎一模一样。
    这首纯音乐很冷门，收录在宋暮辞的个人作曲集里。周南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他与宋暮辞相识，正是因为这首歌。虽然没有填词，他却听出了少年人的不羁与张扬，便是宋暮辞逐渐戴上斯文的面具，他也很懂这首歌所传递的情感。
    不过，主题曲还没有公布，周南无法妄下定论，只是心里觉得膈应，拒绝了制作方的邀请，又私底下把这件事告诉了宋暮辞，让他多加留意。
    “是啊，”周南点头道，不知想起什么，语气有些愤懑，“这部电影新请的编剧……你知道的，不提也罢。他们的受众面广，比我们会造势，之前好几个热搜都压我们一头呢。”
    宋暮辞笑笑：“谢谢。”
    周南不明所以，道谢？几个月前他把这事告诉宋暮辞的时候，宋暮辞就已经道过谢了，这回他又在谢什么？
    只是摄影棚的拍摄已经步入尾声，几乎在摄影师说出“结束”的同一时刻，他看见宋暮辞直接走了过去。
    ……算了，还是不问了，现在宋暮辞肯定没有跟他讨论这些的心思了。
    摄影棚里，尹睿张开手臂，让几个助理帮他脱下繁琐的帝王服装，不忘对顾绯露出友好的微笑：“师妹，你今天的表现很好，完全不像是第一次拍定妆照的新人……”
    “顾绯，”宋暮辞温和的嗓音在身后响起，“今晚回家还是回宿舍？”
    *
    来啦～大家晚安，周末愉快哦～
    第326章 放飞一只金丝雀（19）
    此话一出，摄影棚顿时变得一片寂静。
    “……你开微博了吗，要不要跟我微博互关？”
    尹睿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出最后半句话的时候，轻到几乎听不见。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这种莫名的危险与心虚感从何而来。
    只是他同样也听见了宋暮辞的话。
    他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古怪，这样的话在异性之间堪称暧昧，完全不像是宋暮辞会说出来的。
    只有当事人顾绯浑然不觉，语调轻快，“我明天早上有早课，今晚要回宿舍。”
    宋暮辞微微颔首，温和道：“晚点我送你回学校。”
    再自然不过的对话，似乎没什么问题，视线交汇间，却有看不见的火花在空中划过弧度。
    顾绯弯了弯眼：“谢谢宋先生。”
    她并未忽略尹睿刚才的话，又转头道：“好的啊尹老师，我的微博名就是本名，我现在关注你。”
    顾绯今天忙了一天，没怎么关注微博，不过不用想也知道现在网上必定是一片腥风血雨。系统倒是一直在冲浪，不时跟顾绯汇报事件的新进展，刷着刷着，居然还黑了几个号骂人去了。
    希望它不会被扒出ip地址，不然可能要带来不小的惊吓了。
    二人当着宋暮辞的面互关微博，尹睿看了眼顾绯微博底下的最新评论，不由得皱起了眉。
    中午的时候，苏小沐发了条微博，大意是为一个角色准备了很久，但遗憾落选。粉丝一眼就看出来她说的是《白云枝上眠》的事，他们惹不起其他艺人，炮火自然就集中在了素人顾绯身上。
    “现在的网友太容易被煽动情绪了，师妹，你记得把私信关了，回宿舍的时候也要注意，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尹睿又翻了翻评论，忍不住道，“我等下帮你发条微博。”

 第387章

    虽然顾绯一口一个“尹老师”，他对顾绯的称呼还是“师妹”。
    尹睿在娱乐圈待了这么多年，正是事业的瓶颈期，这才冒险接了这部电影，想要突破自我。结果远在他意料之外，那天看过顾绯的试镜，他久违地燃起了拍摄的热情。
    试镜当天他就在场，苏小沐与顾绯的表演他都看了，评委们的选择一点没错，没有人比顾绯更适合出演云枝。这些粉丝什么也不懂，只是看苏小沐说了几句话，就对一个女孩进行网暴，怎能让人不生气？
    他先前从未与苏小沐打过交道，只是听圈内的朋友说苏小沐确实有灵气。依他所见，这些媒体实在是把苏小沐夸得太过了，她也只不过是个运气好一点的普通演员罢了。
    顾绯笑眯眯地道谢，手腕忽然被人握住，宋暮辞垂眼看她，镜片背后的黑眸深邃如海：“着急回学校么？先带你去吃晚饭。”
    他已经失去留在这里的耐心了。
    “宋老师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尹睿挑唇一笑，“早就听说过宋老师的大名，这还是我第一次跟宋老师合作，宋老师微博名是什么，我们也互关一下？”
    都是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的人，他第一眼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却是意识到了问题，心里反而更觉得有趣。这还是传闻中的宋暮辞吗？
    说起来，顾绯好像就是宋暮辞带来的……
    宋暮辞婉拒：“我不用微博。”
    客气疏离的语气，比起往常的温和，多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尹睿只好遗憾道：“好吧。”
    顾绯悄声跟系统讨论：“小八，你觉得这个世界的阿辞会打架吗？他把眼镜一摘直接动手的样子肯定很帅。”
    系统：“……”
    原来狐狸精也会吃瓜吗？
    又听见顾绯慢悠悠道：“之前不是让你剪了一段演播室的监控吗？这两天注意一下网上的风向，找个时间放出去吧。”
    系统瞬间兴奋起来：“好的宿主！”
    便是连它自己都忘了自己一开始总是吐槽顾绯太坏，现在只有一个感觉，嗯，做坏事真有趣。
    *
    带顾绯到附近的餐厅用过晚餐，宋暮辞驱车送顾绯去了学校。
    目送女孩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有些好笑地想，他已经许久没有亲自开过车了。
    下午司夜爵打来那通电话，显然是冲动之下的决定。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在冲动行事呢？
    不论多少次提醒自己“他们只是合作的关系”，明明已经做足了心理暗示，男主演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就轻易冲垮了他筑好的防线。
    宋暮辞，原来你也有今天。
    分明是亲手种下的种子，等到开花结果的时候，却是想把她藏起来，只能他一人欣赏。
    晚风送来了夏夜的燥意，宋暮辞伸出手，摘下了那副金丝边眼镜。
    灯光勾勒出桃花眼漂亮的轮廓，男人眼眸深邃，隐隐有暗流在涌动。
    私家车抵达央水花园时，宋暮辞接到了郑制片打来的电话。
    司夜爵果然如他所说，撤掉了对《白云枝上眠》的投资，甚至不惜赔付高昂的违约金。
    他是出了名的霸道嚣张，过去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有司家作后盾，剧照只能闷声咽下这口气。
    邀请新的投资方不难，可势必会耽误电影上映。电影早已拿到了排期，这样一来，就会错过最佳的上映时间。
    郑制片抿抿唇，语气难掩自责：“是我擅自做下决定，没有跟那边报备就公布了演员阵容，我会尽力谈到新的投资方。人选是我定的，这件事我一定负责到底。”
    司家早就暗示过郑制片让苏小沐当主演，电影是郑制片的心血，每一个合作方都是他亲自邀请的，他自然不想这么草率地定下主演，因此一直含糊其辞。
    可没想到，司夜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蛮横无理。
    宋暮辞的语气堪称轻松：“不用，拍摄正常进行，明天会有新的投资方联系你们。”
    郑制片：“啊……？”
    他一头雾水，宋暮辞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很快便挂断了电话。
    凝视手机许久，不知想起什么，他打开许久不曾登陆的微博，搜索顾绯的名字，点击关注。
    *
    阿辞：我不用微博。
    第327章 放飞一只金丝雀（20）
    今夜的互联网尤其热闹。
    因为苏小沐的一条微博，不明就里的粉丝直接将顾绯的评论区攻陷，一度冲上了热搜榜。
    就在超话粉丝得意洋洋之际，尹睿突然发了一条微博@顾绯，是一张在摄影棚的照片：【向大家介绍我的小师妹@顾绯。今天的拍摄很成功，预祝合作愉快！[酷][图片]】
    尹睿童星出道，算的上是老戏骨，连他都肯定的演员，实力自然不必说。许多尹睿粉寻着微博找过来，一眼就看出尹睿是在帮顾绯说话，纷纷刷起了评论，把苏小沐粉顶了下去。
    顾绯被轰炸的那条微博，是军训刚刚开始的时候，她换上迷彩服在阳光下的一张自拍。
    侧脸线条被阳光修饰得清晰，连睫毛都根根分明，只能惊叹一声“美得无可挑剔”。因为两家粉吵架，这条微博直接被顶上热门，反而收获了一批吃瓜路人转颜粉的新关注。
    与此同时，有网友注意到，《白云枝上眠》的编曲、年少成名的天才音乐制作人、那位万年不上微博的宋暮辞，关注列表从【0】变成了【1】。

 第388章

    【他昨晚22:28赞过的微博】
    【顾绯：开始军训！[比心][图片]】
    宋暮辞微博粉丝百万出头，他三年前参加过舞台剧采访之后，由于颜值过于出众，直接在网上小火一把，万年不营业的微博多了一大批粉丝。再加上近两年由他制作的曲子经常在网络走红，不少网友顺藤摸瓜，也关注了他的微博。
    反正关注一下又不要钱。只要活得够久，他们一定可以等到宋老师发工作照（自拍）。
    他们万万没想到，先等到了宋暮辞点赞别人的自拍。
    于是，宋暮辞最近一条微博下方画风骤变：
    【宋老师也网上冲浪看漂亮姐姐吗？[狗头]】
    【omg，我和宋老师粉同一个小姐姐，果然人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楼上在胡说什么，我们宋老师怎么会看美女，人家那是关照后辈[狗头][猫猫头]】
    唯一一个关注、唯一一条点赞……什么都不用说，广大网友已经磕起来了。
    苏小沐的粉丝们自然不服气，连带宋暮辞也一并骂上，话里话外都在暗示顾绯一个没演技的新人演员凭什么能拿到这么好的角色？明显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没想到清高的宋老师也会做出这种事，实在是令人不齿。
    结果这一下，直接把宋暮辞的粉丝给得罪了。粉丝们把宋暮辞的获奖名单一列，@苏小沐隔空喊话，质问她一个靠撒娇撒痴演小甜剧走红的网红演员，有什么资格跟宋老师相提并论。
    苏小沐尚在得意，猝不及防被人骂了一脸，又尴尬又恼怒。
    结果这个时候，网上又在疯传一个不到五秒的小视频，镜头高糊，做了打码处理，是试镜当天的一段剪辑，发布人自称有朋友是现场工作人员，这是在朋友圈看见的，想问大家这是在拍什么剧。
    镜头显示，苏小沐结束表演准备离开，顾绯刚好进来，试图跟她打招呼，结果遭到忽视，苏小沐理都不理她，高傲之气尽显，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怪就怪在，苏小沐昨天发微博的时候配了张自拍，就算镜头高糊，也可以判断出穿的是同一套衣服，她根本没法洗白自己。
    这下，连不少苏小沐粉都感到尴尬，他们骂顾绯的时候可劲地踩一捧一，一直夸苏小沐有演技脾气又好，说什么顾绯看面相就知道刻薄不好相处……可刻薄的人究竟是谁啊？
    经纪人恰时打了电话过来，语气带着浓浓的指责，问苏小沐为什么不商量就随便发这种引战微博，实在有损形象。
    经纪人知道苏小沐背后有人，不敢得罪她，话说得还算轻。可没过一会儿，公关部又拨来电话，态度强硬许多，直接要求苏小沐把微博删掉，息事宁人。
    实在是把苏小沐气得不轻。
    倘若公司知道她就是老板娘，还不得对她点头哈腰？要不是她隐瞒身份闯荡娱乐圈，也不会受这种委屈。虽然与司夜爵结婚，却有名无实，真是让人恼怒。
    她正气在头上，经纪人的消息又发了过来，说是刚好有个新剧本，可以让她当主演。
    是一部现代都市类型的电影，以爱情为主要基调，刚好是苏小沐的风格。电影原本有女主演，前段时间深陷绯闻风波，闹出了不少负面新闻。
    这几天，当事人发了硬锤，女主演百口莫辩，代言直接泡汤，欠下天价违约金。司氏趁着她进退维谷，收购了她背后的公司，把电影的主演名额也要了过来。
    司夜爵看着霸道无礼，到底是还记得她这位妻子的。苏小沐的心情顿时上扬不少，顾绯炒作自己的演技有什么用呢？这个世界，资本和实力缺一不可，顾绯终究比不过她。
    消息被实时转播到顾绯这边，系统嘀嘀咕咕：“这部电影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它没仔细看原著，顾绯却是记的很清楚。她意味深长地勾了下唇，“阿辞也很坏嘛。”
    系统：“……”
    网上闹得这么大，顾绯这边却一片平静，她向学校请了两个月假，便跟着剧组来影视城了。
    便是连郑制片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
    司氏撤资的动作十分迅速，郑制片忧心忡忡，好几个夜晚都没合眼，正准备逐一找人洽谈，一个神秘的电话打了过来，第二天，剧组便拥有了新的投资方。
    是一家老牌电影制作公司，二十年前，由某位国际大导演一手创办，做出的电影部部都是精品，一度成为口碑与质量的代称，连司氏这样的大集团都只能为它让步。
    不过近些年，市场的风向有了新的变化，这种制作周期长、投入成本高的电影已经无法吸引新一代的年轻人，司氏迅速崛起，成为圈内的第一龙头。
    “老宋，你认识公司的董事邓梅女士吗？听说她这些年都不在国内，一直找不着人，”郑制片腆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其实我也算是看邓老师的电影长大的，有机会的话，能不能帮我向她要个签名？”
    宋暮辞：“……”
    何止认识。
    他前段时间出国去找他们，透露了一点想要接管公司的念头，邓女士便毫不客气地都丢给了他，跟着她亲爱的丈夫环游世界去了。
    第328章 放飞一只金丝雀（21）
    他按了按鼻梁上的眼镜，淡淡地嗯了一声，“如果见到她，我会帮你的。”

 第389章

    手指无意识地划开手机屏幕，不知怎的点进了微博，他的关注列表只有一个，因此首页前两条都是顾绯的消息，一条是前两天发的登机照，表示自己要前往剧组拍摄，另一条则是转发了尹睿帮她说话的微博，附言“谢谢尹老师”。
    宋暮辞没什么表情地退出了页面。
    无聊。
    *
    电影早在六月便开始拍摄，已经完成了大部分没有女主演的镜头，大大节省了现在的拍摄时间。
    导演原本给顾绯预留的拍摄时间是两个月，考虑到她是第一次拍电影，还给她请来了专门的表演老师。结果顾绯的表现出乎意料，她的业务能力娴熟，不说有多完美，但绝对优秀，不输给任何一个真正的表演系学生。
    她是他见过最有天赋的演员。
    倘若这话被系统听见，它大概要用一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语气，学着顾绯的语速慢悠悠道：“这你就不懂了，你知道宿主靠这些手段骗了多少反派吗？”
    这些对她来说，根本不需要学，简直就像满级玩家进入了新手村。
    《白云枝上眠》投入拍摄的同时，苏小沐也顺利成为了这部名为《可不可以，只爱你》的电影女主演。
    不论是演员还是制作团队，这部电影明显比《白云枝上眠》更胜一筹。这部电影请的都是这两年风头正盛的流量明星，就连主题曲和片尾曲都请了时下很火的流行歌手，更何况还在苏小沐的舒适圈内，是她最常演的都市爆米花片，驾驭这个角色十分轻松，简直是天降馅饼一样的存在。
    《白云枝上眠》走的则是成熟稳重的风格，请的大多都是老戏骨，许多演员空有口碑，流量早已不如从前。虽然苏小沐也想借这个电影转型，但既然剧组不给她这个机会，她不如选更好的。
    但是苏小沐的压力也很大——司氏把投资给《白云枝上眠》的资金，全部投到了这部新电影里，还为此赔偿了一大笔违约金。倘若这部电影没有爆，司氏将血本无归。
    可以说，司夜爵孤注一掷，把赌注都押在了苏小沐身上。
    司夜爵撤资的事，苏小沐心里也觉得奇怪。难道司夜爵真的这么看重她这个新婚妻子，为了替她出这口恶气，不惜得罪司家那批人？
    不过最近，二人的关系的确好了起来。新的片场离他们的新房不远，苏小沐有时会在新房休息，夜里遇到司夜爵回来，二人已经是夫妻，总不可避免地躺在了一起。
    苏小沐并不排斥这些，司夜爵高大英俊，身体也与她契合。况且一夜过后，他会变得温柔许多，苏小沐从未谈过恋爱，可以说，司夜爵满足了她所有对恋爱的幻想，如果这就是婚姻，苏小沐觉得也不错。
    十月，《白云枝上眠》的拍摄步入尾声。
    最后一幕，导演与编剧在观看完那天顾绯的试镜之后，又对剧本进行了修改，将情感的渲染达到极致。顾绯也不负众望，几乎是完美地达到了导演想要的效果。
    影片以云枝的自燃结尾，顾绯只是演个样子，接下来要靠后期处理。尽管如此，在表演结束之后，聚在旁边的制作方们眼里依然闪烁着泪花，仿佛顾绯就是云枝本身，他们借这一个小小的剧本，看完了一位传奇女子的一生。
    筹备近一年的电影终于顺利杀青，郑制片大手一挥，包下片场附近的高级餐厅，给大家准备了一场豪华的杀青宴。
    走进包厢时，顾绯已经换上常服，西装百褶裙，像个活力元气的女大学生，与戏里魅惑众生的宠妃判若两人，反差之大，更能说明她演技过人。
    导演连开了几瓶酒，喝得面红脖子粗，激动地拉着顾绯的手：“小顾啊，你是不是还没签经纪公司？你听我说，如果你肯签我的公司，我一定把你捧成明年的顶级流量！”
    顾绯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笑容乖巧：“谢谢金导的抬爱。不过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能加入剧组是一个美好的意外，我想把之后的时间更多地放在专业课的学习上。”
    导演虽然遗憾，却也没有强求，只是反复强调倘若顾绯还有拍剧的打算，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他。
    几个剧组的工作人员也红着脸来到顾绯面前，都是年轻的女生，表示自己关注了她很久，想和她合影留念。
    一顿杀青宴，不知不觉就成了顾绯的主场，她周围的人流就没有断过，合影、签名、聊天，连吃饭都顾不及。
    包厢一角，宋暮辞坐在皮质沙发上，长腿交叠，漫不经心地晃着手中的酒杯，手指无意识地轻叩桌面，看着包厢里人来人往，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一声。
    上一次也是这样，带她来包厢应酬，可当时她坐在毫不起眼的角落，人们关注她，更多是看在宋暮辞的面子上。现在，宋暮辞就坐在这里，人们却无暇顾及他了。
    宋暮辞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会有更多的人被她吸引，关注她，喜欢她。
    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宋暮辞起身，又去开了一瓶。酒瓶忽然被握住，尹睿站在他身边，挑了下眉，“宋老师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酒，不去跟他们聊聊？”
    宋暮辞温淡道：“我负责的部分已经完成，今晚的主场应该属于演员。”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只有短短的几秒，却好似可以听见电流噼里啪啦的摩擦声。

 第390章

    “宋老师不去，那我就去了，”尹睿把玩着手中的高脚杯，笑着说道，“师妹这样有天赋的演员，圈子里已经不多见了。往后我如果能找到合适的资源，真希望再跟她合作一次。”
    宋暮辞微笑：“这样的机会，怕是很难。”
    不会有下一次的。
    “这可不一定……”
    尹睿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却见宋暮辞松开手，手中的酒杯应声而落，琥珀色的液体在餐布上洇开。明明隔着一桌，隔壁的顾绯却是迅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扬声道：“宋先生？”
    *
    诡计多端宋暮辞。
    掐指一算，十二点有第三更～
    第329章 放飞一只金丝雀（22）
    系统时刻关注宋暮辞的一举一动，他与尹睿的这段对话，自然没有逃过顾绯的眼睛。
    帮面前的女孩签过名，顾绯说了声“抱歉”，便快步来到了宋暮辞这边。
    酒杯没碎，扑出的液体却是溅到了宋暮辞身上，没有弄脏西装外套，内里熨烫笔挺的衬衫上却是多了几点污渍，宋暮辞抽出纸巾，低头一点一点擦拭着手指上的污渍，神色耐心而专注。
    尹睿一头雾水地看着他，显然没想明白他这是闹的哪一出。对面却传来女孩嗔怪的声音：“宋先生，您怎么连酒杯都拿不稳？”
    顾绯极为自然地走过来，抓住他的手，又看了看他的脸，眉梢一挑，“您又喝醉了？”
    “是吗，”宋暮辞温和一笑，“有点头晕，可能吧。”
    他的语速缓慢，与方才锋芒毕露的模样截然不同，仿佛确实沾上了醉意。他的视线落在尹睿眼里，却成了明晃晃的挑衅。
    “您可真是……”顾绯看了看他衬衫上的污渍，无奈地皱起眉头，“还得换身衣服，算了，我直接带您回去吧。”
    “嗯，”宋暮辞笑得温柔，金丝边眼镜折射出晦涩的光，“麻烦你了。”
    尹睿被扔在一边，紧紧捏着高脚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尤其是当顾绯半扶着宋暮辞起身，歉意地对尹睿笑笑，麻烦他让一让的时候，饶是尹睿的素养再好，也差点被气得吐血。
    这居然是宋暮辞？这么不要脸的事……也亏他做的出来。
    无语，实在太让人无语。
    *
    给郑制片发过消息，顾绯扶着宋暮辞，走进了电梯。
    “宋先生，”顾绯挑挑眉，忍不住说道，“现在没人，就不用装醉了吧？”
    原本靠着她肩膀的男人闻声抬头，冰凉的金属眼镜架擦过她的脸，他轻轻地叹气一声：“没有装。”
    是真的喝了不少。
    郑制片带来的都是珍藏的好酒，价格贵，后劲十足。宋暮辞自诩酒品不错，时常保持着克制冷静，不至于失态，却也不见得有多清醒。
    至少，在听见尹睿一口一个“师妹”的时候，那种嫉妒的感觉是真实的。
    宋暮辞不得不承认，他的确看尹睿不爽很久了。
    从拍定妆照开始，一直忍到了今天。若非顾绯来得及时，真要发生什么，宋暮辞自己也无法保证。
    “尹老师做了什么，我看您怎么跟他快要打起来了？”顾绯伸出手，理了理他被压出皱褶的衣领，明知故问，“没想到宋先生您也会做这么幼稚的事。”
    宋暮辞垂眸看她，目光平和，却有着不容忽视的深意，“你猜不到么？”
    她这么聪明，早在最开始，就已经猜到了吧？
    这只坏心眼的小狐狸，只是在等他亲口承认罢了。
    承认他起了不该有的心思，逼他直视自己的内心。
    “我当然猜不到。”
    电梯“叮咚”一声抵达一楼，顾绯边走边道，“其实我很好奇，宋先生好像一直很针对尹老师，是与尹老师有什么过节吗？至于他问我要联系方式的事——宋先生，我记得您说过，您不会干预我谈恋爱的。”
    空气忽然凝滞下来。
    宋暮辞微眯眼眸，低醇的酒香遮掩了他身上的木质香调，也扰乱了人的心绪。
    “所以，你想跟他谈恋爱？”
    他的嗓音哑了几分，镜片后的眸色沉沉，掠过几分危险的暗芒。
    “怎么可能，他比我大十一岁呢，叫师兄我都觉得别扭，”顾绯矢口否认，招了招手，拦下一辆计程车，“我送宋先生回酒店。”
    宋暮辞却是罕见地沉默了。
    直到坐上计程车，两人都没有说话。顾绯也有点疲倦，撑着车窗小憩。
    她今天穿的是百褶裙，虽然穿了长筒袜，膝盖部分依然暴露在外。如今已是深秋，夜里降温，晚风穿过半开的车窗，送来阵阵凉意。身边的宋暮辞脱下西装外套，盖在了她的腿上。
    鼻尖都是他身上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酒香，温柔沉稳，却又暗藏锋芒。
    高级餐厅离酒店不远，没过一会儿，计程车便抵达了目的地。
    为了方便拍摄，酒店早就被剧组包下，除了剧组的工作人员，没有无关人进出。此刻大家都在餐厅聚餐，只有几个酒店工作人员坐在前台，周围十分安静。
    将宋暮辞的西装抱在怀里，顾绯刷了房卡，转头问他：“宋先生的房间是哪间？”
    “1203。”
    房间离电梯很近，拐了个弯就看见了。顾绯站在门口，没有进去，而是笑吟吟地看着宋暮辞：“送到这里，应该可以了吧？”

 第391章

    宋暮辞向前一步，一只手臂撑过头顶，将她抵在胸膛与门的逼仄夹角，伸出另一只手，绕过她的臂弯，摸到了西装的口袋。
    “房卡放在口袋里。”
    他是这么解释的。指尖轻捻，将薄薄的房卡从口袋里抽出。房卡已经拿到，然而他却没有任何松开的意思，呼吸均匀起伏，冰凉的金属镜框几乎与顾绯的面颊相抵。
    顾绯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宋先生？”
    由于靠得近，他身上的气息愈加浓郁，清冽馥郁，氤氲着淡淡的酒香。
    宋暮辞问：“你不喜欢比你大的吗？”
    “当然不是，”顾绯眼眸微挑，不紧不慢道，“还是要分人的。只要遇到了合适的，年龄并不是问题……宋先生觉得呢？”
    宋暮辞低眸看她。
    女孩明亮的眸中盛着狡黠，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的模样。领口半敞，呼吸紊乱，便是眼睛也无法掩饰他情绪的变化，温和的伪装荡然无存，变得强势而带着侵略性。
    又一次，他在她面前露出了本来的面貌——甚至比上一次更加明显，他已经没有了伪装自己的心思，他失态了。
    “但我喜欢比我小的。”
    他笑起来，修长的手指挑起她耳边碎发，一字一顿，“要刚好小八岁。”
    “噢，”顾绯惊讶道，“那真的很巧。”
    宋暮辞没说话，握住她的手，将房卡塞进她的手心，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你赢了，”他轻声道，“我认输。”
    第330章 放飞一只金丝雀（23）
    他吻得克制又小心。
    细细密密的啄吻，从额头、鼻尖到嘴唇，织成一张温柔的大网。
    在怀里的小狐狸放松警惕，露出一点流连忘返之后，不动声色地展现陷阱的全貌，逐步加深这个吻。
    一只手由撑着门，转为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与她交握，手指穿进她的指缝，引导她摸到门把手，刷房卡开门。
    “滴”的一声。
    门被推开又用力关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却因他早有准备，反而被他完全拢在怀里。房卡“啪嗒”一下落在脚边，皮鞋跨出一步，高大的阴影遮住门缝后的微弱光线，将她完全覆盖在黑暗里。
    更深的吻落了下来。
    优雅内敛的人，连接吻都显得慢条斯理。温吞的，却丝毫不减攻势的掠夺。
    墙上挂钟的指针滴答滴答，时间缓慢流逝，却无人在意。
    等到漫长的吻终于结束，二人都有些失控，顾绯轻轻喘气，宋暮辞垂下眼，拇指温柔地碾过她的唇瓣。
    顾绯今晚涂的，是一支玫瑰色的口红。
    介于酒红与豆沙之间的玫瑰色，不会太浓艳，却又不显寡淡，丝绒的质感复古而优雅。
    口红沿着唇线晕开，部分残存在他的唇上，少许沾在他衬衫的领口，连指腹按压过的地方，也留下了一点红痕，潋滟而旖旎。
    “宋先生，”女孩的呼吸早就乱了，眨着被亲出水雾的亮晶晶的眼眸，即使后背抵着墙、被强势地桎梏在怀里，唇角仍然上扬着，“您醉得太厉害了，您知道您现在在做什么吗？”
    便是现在没有开灯，看不清彼此的脸，宋暮辞也知道，顾绯一定在笑。
    毕竟，她终于得逞了。
    手指抚摸着她细嫩的脸颊，宋暮辞道：“我很清醒。”
    “可您明明说过——”
    唇再一次被吻住。
    “我不限制你的恋爱自由，你有选择的权利，”炙热的呼吸落在她的唇畔，宋暮辞一字一顿，“但我认为，我是你最好的选择。”
    “我的身份、以及今后我可以为你带来的资源，无须多言，且如今剧组最大的投资方，由我出任ceo。”
    他握着顾绯的手伸向他的胸口，隔着薄薄的衬衫，引导她摸过线条起伏的肌肉，再到衬衫最上方的纽扣。
    “除此之外，”他轻笑了声，低沉的声音带着蛊惑的意味，“我还可以为你带来更多。”
    “和我交往吗，绯绯？”
    虽然他的衬衫端端正正地贴在身上，鼻梁上也架着斯文的眼镜，只是此刻早已不似表面那般矜持，倒像是一只开屏的孔雀。
    看来是真的把人逼急了。
    唔，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快一点。
    顾绯把玩着他衬衫上的那颗纽扣，却并未如他所想进行下一步，只是煞有其事地说道：“宋先生好像很自信？”
    “并不是，其实我没有底气，”宋暮辞笑笑，一瞬间又变回了温和的模样，只是闪烁的眸光却藏着浓浓的危险，“倘若被拒绝，那我只好采取其他手段了。”
    顾绯挑了挑眉：“嗯？”
    “处理掉其他对手，让我成为唯一的选择，或者，请你帮忙开个后门。”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眸中的锋芒却不加掩饰，仿佛在告诉顾绯，他并未开玩笑。
    宋暮辞有些好笑地想，明明是他将她禁锢在怀里，然而被拿捏的人，从始至终都是他。
    一个眼神，便足够令他节节败退。
    顾绯促狭一笑：“那就要看宋先生的表现了。”
    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却将他牢牢钩在网中。
    半晌，宋暮辞松开她，在她的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俯身去捡掉在地上的西装与房卡。

 第392章

    房间里的灯光重新亮起，剪裁得体的西装早已皱得不成样子，衬衫上沾着酒渍，扣子也松了一颗，他看起来比她还要狼狈。
    宋暮辞道：“你坐一会儿，我去换身衣服，好吗？”
    顾绯笑着点头。
    说是换衣服，他却抱着干净的衣服走进浴室，很快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顾绯坐在床边，漫不经心地刷手机。
    系统在脑海里土拨鼠尖叫：“啊啊啊啊啊宿主！！”
    顾绯一脸嫌弃：“别叫了，吵。”
    “可他真的好会qaq，”系统愤愤不平，“你为什么不答应他呜呜呜呜呜呜。”
    宋暮辞有没有被钓住它不太清楚，反正系统现在恨不得凭空变出两只手把他们的头按在一起，能上个锁就更好了。
    “没办法，谁让他总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顾绯支着下巴，语气带着几分恶趣味，“我只喜欢看为我失控的。”
    宋暮辞与他背后的公司，原著里只短暂地提过一行，他的母亲似乎是国际著名导演，父亲是位艺术家，过去在国内享有很高的知名度，后来才渐渐退出市场。
    宋暮辞自幼天赋过人，旁人一辈子也无法达到的目标，他轻轻松松便能实现，因此才喜欢不断地挑战新奇、刺激的事物，越是被安排，他便越是叛逆，十六岁那年更是直接离家出走，推翻了父母的安排，摇身一变成为音乐制作人。
    正因什么也不缺，温和有礼只是他的伪装，他的内心比任何人都要清高傲慢。原著中，司夜爵强行安排苏小沐出演女主，他直接退出剧组；司夜爵令圈内人孤立他，他索性直接抛弃他这些年经营的事业。
    他有重新建立的资本，所以他不在乎。
    恰好，顾绯也是这样的人。
    两个相似性格的人相遇，总有一方要作出让步——顾绯显然不会做这样的事。
    所以她不断地引导他，直到他主动成为低头的那一方。
    想到他刚才明明有些失控，明明有许多方法可以扭转二人之间的关系，却依然选择了顺从她，顾绯忍不住扬了扬唇，心里泛起甜蜜。
    他总是这么迁就她呢。
    套间的床柔软干净，被子上都是宋暮辞身上的味道，顾绯趴在床头，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连宋暮辞洗好澡走出浴室都没有注意。
    手机从掌心滑落，掉在枕头边。屏幕亮起，微信通讯录里，多了一条提示。
    【您有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师妹，我是尹睿。】
    宋暮辞绕过她的手臂，轻手轻脚地拿起了她的手机。
    点击拒绝。
    【我是宋暮辞。】
    *
    我最爱的两个纸片人老公不约而同地出了新的绝美卡，我不行了，趁着还激动马不停蹄加更一章甜甜的恋爱，这种势均力敌的爱情战争我超爱的！啊啊啊啊啊抱着手机尖叫去了，周末的尾声超开心超开心～～
    第331章 放飞一只金丝雀（24）
    顾绯一觉睡得心满意足。
    梦里她终于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裹在比云朵还要柔软的九条毛茸茸尾巴里，还能闻到她喜欢的松针与冷杉香。
    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她肆无忌惮地霸占了宋暮辞的大床，身高腿长的宋暮辞被迫睡在沙发上，看起来很是可怜。
    顾绯一点也不心虚地找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发现时间还早。
    耳边的系统还在絮絮叨叨，告诉她昨晚宋暮辞是怎么细心地帮她卸妆，又把她抱到床上，至于拒绝了尹睿的申请还无比嚣张地回复了一句“我是宋暮辞”，这都不重要，宣誓主权嘛，理解理解。
    看着系统一副磕cp上头的样子，顾绯心想果然还是得少冲浪。
    “小八，用你那顶尖的智能大脑好好想一想，”她一脸怜悯，“他都知道从我包包里找洗面奶了，也看见我的房卡了吧？我就住走廊尽头，为什么不直接抱我回房间呢？”
    系统突然鲠住：“……”
    那当然是想趁机卖惨装可怜，暗示他有多么不容易，至于不把她送回房间这种事，他都这么绅士地主动睡沙发了，为什么要计较这些细节呢？
    系统决定不随便发表意见。
    昨晚睡得早，顾绯错过了不少消息。有导演与制片人发来的，有列表几个合作演员发来的，还有室友提醒她回学校参加期中考试。
    顾绯一条一条回消息，沙发上的宋暮辞悠悠转醒。他并未戴眼镜，靠着沙发，眸色慵懒地看着她：“绯绯。”
    顾绯嗯了一声，没什么反应，又听见他道：“我昨晚的表现，可以打几分？”
    语气听起来还有点委屈。
    顾绯“扑哧”一下笑出来，勉为其难道：“六分吧。”
    “好吧，”宋暮辞轻叹一声，神色倒也不见有多颓靡，而是自言自语，“看来我还要更努力一些。”
    今天是住酒店的最后一天。
    剧组成员各有各的工作，赶高铁的赶飞机的，很快又要投入新的工作中。
    中午又聚了个餐，几个主演与主要负责人，加起来刚好凑成一桌。导演兴奋的劲头不减，表示一定会好好表现，给大家一个惊喜。
    原本尹睿作为主演，也该参加这一次最后的聚餐。不过他今早就坐飞机走了，说是去忙工作。只是郑制片记得他的飞机明明是下午，不知怎的改签了，倒像是匆忙逃离似的。

 第393章

    倒是宋暮辞换了身衣服，不再是西装革履，卡其色长风衣与浅蓝衬衫，随意休闲，看起来心情不错。
    衬衫的最上面一颗扣子没扣，半敞不敞，似乎想遮住什么，却又露出一点点轮廓。
    郑制片沉吟片刻，又在心里加上了一条。
    ——像只开屏的孔雀，准备求偶那种。
    宋暮辞啊宋暮辞，你也有今天。
    看在他答应帮他带邓梅女士签名的份上，郑制片决定姑且为他保守这个秘密。
    *
    由于落下近两个月的课程，回到学校之后，顾绯便马不停蹄地赶起了进度。
    幸好这只是第一学期，从基础开始学起，课程虽多，却不算难。顾绯直接开启享受大学生活模式，经常在微博上po一些日常，人气越来越高。
    由于电影选角风波，她与苏小沐算是彻底结下了梁子。两家粉丝经常隔空喊话，互相阴阳怪气，再加上苏小沐接了新电影，正是事业春风得意的时候，偶尔也会发微博表示自己有多敬业。
    结果顾绯该吃吃该喝喝，压根不理她，因为把心思更多地放在学业上，还顺便在学期末拿了个奖学金。
    于是，她的首条微博——就是晒高考成绩与江戏录取通知书那条，又被人翻了出来，身上又多了个“学霸美女”的头衔。
    苏小沐当年上大学，由于高考爆红，许多经纪公司争着与她签约，她忙着辗转各地拍电影接代言，根本没时间学习，每学期都是勉强不挂科，大四还差点延迟毕业，跟“学霸”完全不搭边，因此只能拼演技。
    看着网上那些嘲讽，苏小沐气得不行，只能在心里暗暗想，顾绯只是运气好接了一部电影，而她不仅有事业，婚姻上也算成功，她的后台远比顾绯强硬。
    她刚刚结束电影拍摄，好巧不巧，《可不可以，只爱你》与《白云枝上眠》撞了档期，都安排在大年初一上映，两家粉丝因此撕得更凶，都在等票房来证明谁才具备被吹的资格。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可不可以，只爱你》的营销显然做得更成功。
    早在跨年那天，他们请来演唱主题曲的那位流行歌手便发布了新专辑。流行歌手的音调低沉深情，将这首歌演绎得淋漓尽致，mv也请了苏小沐来主演，透露了一些电影片段，直接引爆网络，在热搜上挂了好几天。
    《白云枝上眠》除了发布一些拍摄花絮，连个预告片都只有短短的几十秒，似乎根本没心思营销。
    许多粉丝一开始还很热情，到后面都不再每天打卡了，电影流量大不如从前。
    这当然可以理解，毕竟苏小沐听说，他们剧组请来的投资方居然是一家早就过时的老牌电影公司，就算倾家荡产给他们投资，又能拿出多少钱？
    而司家财大气粗，苏家也参与投资，光是拍mv，他们就用尽了心思，专门飞了趟国外，想不爆红都难。
    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电影上映的前一夜。
    顾绯这具身体虽然一直在江城生活，但都住在学校宿舍，没有自己的住处。《白云枝上眠》的片酬到账之后，她趁着寒假接了几个代言，便抽时间看起了房子。
    嗯，央水花园的房子，最好是宋暮辞家隔壁。
    既然要转变她与宋暮辞之间的关系，自然不可能一直在他家住着。这一点，顾绯心里很清楚。
    虽然这个世界开局不是富婆，但她可以努力成为富婆。
    宋暮辞这段时间一直很忙，虽然很少见到人影，存在感却一直没有少刷。
    比如说现在，临近晚饭时间，她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宋暮辞的电话忽然打了进来。
    手机里传来他温醇的声音：
    “顾小姐你好，可以出来签收一下你的新年礼物吗？”
    第332章 放飞一只金丝雀（25）
    今夜的江城飘了一点雪。
    男人穿着墨色大衣，双腿笔挺修长，领带一丝不苟地系着。细碎的雪花落在他的肩头，脖颈线条流畅，看起来清隽矜贵。
    与穿搭格格不入的，是他抱着一束花，香槟色双牛皮纸打底，配上优雅而复古的卡布奇诺与红色玫瑰。
    “少女心”这种属于人类女孩的东西，向来不会出现在顾绯身上。但不可否认，当她看见抱着花站在小雪中的宋暮辞，嘴角已经上扬了起来。
    将花塞进她的怀里，宋暮辞按了按鼻梁上的眼镜，眼底的笑意如细碎的星辰：“新年礼物，打几分？”
    顾绯挑剔的目光在花束与宋暮辞之间流连，视线在系着花束的蝴蝶结与宋暮辞胸口的领带上停顿，抬了抬下巴，饶有趣味地问他：“宋先生指的是哪个新年礼物？”
    宋暮辞微笑：“你最喜欢的那个。”
    这是一个明显的语言陷阱。不论怎样回答，他都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不过，看在她今天心情好的份上，顾绯抬起纤长的手指，勾住他的领带，弯了弯眼，“好吧，那就打八分。”
    虽然依旧不是最高分，但宋暮辞的眼里却看不见失落，接过她的斜挎包，道：“上车吧，带你去吃晚饭。”
    他预订了江城第一高大厦顶楼的旋转餐厅。
    靠窗的位置，一整排视野开阔的落地窗，恰好将城市的夜色尽收眼底。江两岸的霓虹灯五光十色，十字路口的车辆往来，如同流动的银河。

 第394章

    这是一家主打苏粤菜的中式餐厅，新中式的装修优雅复古，连摆盘都别具特色，从布局到口味都属顶尖。
    这样具有格调的餐厅，又是除夕夜这么特别的日子，前来用餐的客人除了家庭之外，便是夫妻与情侣。譬如与顾绯二人相邻的这一桌，看起来就像是一对年轻的小夫妻。
    系统出声提醒：“宿主，是男女主。”
    看吧，女配和反派总是这么冤家路窄。
    顾绯正对着邻桌，宽大的花束恰好可以遮住她的侧脸，苏小沐与司夜爵并未注意到两人的存在。
    倒是宋暮辞扬了扬眉，问她：“怎么了？”
    顾绯道：“在考虑要不要给你加分。”
    “加分是其次，”宋暮辞将剥好的蟹腿肉放进她的碗里，“如果得满分可以满足我的愿望，那么我很乐意。”
    他笑得很优雅，镜片下的眼眸闪烁，仿佛某种暧昧的暗示。
    顾绯笑而不语。
    她不回答，宋暮辞也并不着急，只是忽然问道：“你明天有空吗？”
    其实完全不需要问——早在决定对她伸出援手的时候，他便将顾绯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独自一人来到江城上学，每一年中最有意义、最该团圆的一天，于她而言，与平时也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他依然希望可以得到她的回答。
    “有，”顾绯点了点头，“不过，要看是什么事了。”
    宋暮辞笑笑，从大衣的口袋里取出两张电影票，放在顾绯的面前。
    是《白云枝上眠》的首映票。
    尽管按照现在的情况，《白云枝上眠》的热度不及《可不可以，只爱你》，但依然是大年初一最受期待的电影之一。早在跨年那天便开始预售，首映一票难求，就连顾绯的室友也是抢票大军的一员。
    顾绯莞尔：“这个可以。”
    另一边，苏小沐与司夜爵在讨论同样的事。
    对于明天的首映，司夜爵显得信心满满。他大手一挥，直接包场，给公司全体员工都发了电影票。
    “晚点我要直播，”苏小沐的声音略带羞涩，“老宅那边，你跟他们说一声，我直接在卧室里直播就好。”
    司夜爵勾了勾唇：“好。”
    吃完这顿晚餐，两人还要去司家老宅过除夕。苏小沐起身，正要拿包，却在不经意间瞥见邻座的身影。
    女孩抱着一束以香槟色为主的玫瑰花，笑得明媚，对面的年轻男人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她的斜挎包。
    苏小沐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她是谁。
    顾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果然是因为宋暮辞，她的角色才被抢走的。怎么都过去这么久了，他们两个还没分手？年轻女孩的魅力就这么大？
    司夜爵背着身，并未注意到顾绯与宋暮辞二人，只是发现苏小沐的脸色发生了变化，问道：“怎么了？”
    苏小沐撇了撇嘴，“没什么，遇到了讨厌的人而已。”
    其实按照她和司夜爵的塑料夫妻关系，她完全不用说后半句。但是她还记得司夜爵撤资的事，《白云枝上眠》是个大投资，司夜爵说不要就不要，除了为她这个妻子出气，她实在想不到可以解释的理由了。
    因此，她还是用嗔怪的口吻，挽着司夜爵的胳膊，撒娇道：“就是那个顾绯……算了不管她，阿爵，我们走吧。”
    可她却明显感觉到，司夜爵的身体有着片刻的僵硬。
    是因为她提到了“顾绯”？
    可除了角色的事，司夜爵跟顾绯还能有什么交际？一个集团总裁，一个女大学生，分明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
    然而司夜爵并未解释。
    夜里，苏小沐与司夜爵一起回到司家大宅。苏小沐来到卧室，打开了直播。
    短短几分钟的功夫，直播已经有了几十万人气。苏小沐画着精致的妆，在镜头里笑眯眯地跟粉丝们打招呼，面前却忽然多了许多【婚戒】弹幕。
    苏小沐一愣，才想起今晚见司夜爵的亲戚，她一直戴着婚戒，便是直播也没有取下来。这刚好是个制造热度的机会，因此她只是神秘地勾了下唇，回应了粉丝们的疑问：“对，是婚戒。”
    “是家里的安排，抱歉没来得及告诉大家，他是圈外人，我们的感情不错。”
    一句“圈外人”，直接堵上了直播间里一些刷【苏小沐背后有金主】黑粉的嘴。
    集团总裁也是圈外人，她的逻辑并没有问题，不是吗？
    在苏小沐的引导下，直播开播不久，#苏小沐隐婚##苏小沐演技#双双冲上热搜榜。
    与此同时，一条微博也迅速发酵：
    【救命！我好像拍到了顾绯和她男朋友！！】
    第333章 放飞一只金丝雀（26）
    这是一条发布于十分钟前的微博，定位在江城某水上码头。
    江城是一座人口流动的大城市，除夕这天夜晚，许多在外的打工人不一定回家，因此城里也玩出了许多庆祝农历新年的花样。譬如江两岸会举行焰火晚会，不少人都会走出家门，来到江岸欣赏，以年轻小情侣居多。
    这个水上码头，是烟火的最佳观赏点，也是小情侣的约会胜地，要提前预约，一票难求。
    发微博的人是个探店博主，据博主表示，她的男朋友连着三天定了十八个闹钟，终于杀出重围，抢到了焰火晚会的名额，为此她在朋友圈炫耀了好几天，准备录一个vlog。

 第395章

    博主欣赏了一会儿焰火晚会，便坐下来整理她拍摄的素材，忽然注意到了一张手机抓拍的照片，在码头门口有一对背影非常优越的情侣。女孩一只手抱着一大束玫瑰花，另一只手被穿着黑色长风衣的男人握住，放进了他的风衣口袋。
    这一幕浪漫又唯美。
    博主赶紧翻视频，发现她果然把这对小情侣录进去了，检票的时候就排在她前面几个。女孩的脸越看越眼熟，不是她最近在粉的江戏校花顾绯吗？
    她连忙把这张图发到微博上求粉丝鉴定。
    博主本来只有小几万粉，平时互动量不多，转评赞过百已经很难得。结果照片一发出去，直接被顶上了热门，许多顾绯粉丝连夜扛着显微镜来到博主微博底下。
    【我作证，这就是绯绯，你们看她上周刚做的美甲！】
    【姐姐果然谈恋爱了，我失恋了[打滚哭泣.jpg]】
    【她男朋友是谁啊，一个背影都那么有气质，敢不敢露正脸，让我看看是谁跟我抢老婆】
    【感觉有点成熟，看起来不像学生啊？】
    ……
    #苏小沐隐婚#词条发酵的同时，#顾绯男朋友#也跟着上了热搜榜。
    网上猜来猜去，谁都给不出确切答案。除了拍电影，顾绯过的就是正常大学生的生活，老师同学对她的印象都很好，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营销号连她的黑料都编不出来。
    于是有的网友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来到苏小沐的直播间，问苏小沐有没有看热搜榜。
    “嗯？热搜？你们说什么热搜？”苏小沐正含糊地说着自己隐婚的事，想尽办法为自己制造热搜，忽然看见多了许多新的弹幕，不由得点进了微博热搜榜。
    如她所料，她隐婚的词条已经冲上了热搜榜前三，但下面还跟着一个讨厌的名字。
    顾绯男朋友？呵，她男朋友还能是谁？
    一个绝妙的主意浮现苏小沐的脑海。送上门的热度不要白不要，还能黑顾绯一把，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她露出了然的笑意，意味深长道：“这件事我确实略有耳闻，恐怕不是男朋友……我也没想到他居然……不过具体我我也不太清楚，就不乱说了，大家还是多多关注顾小姐的新电影比较好。”
    粉丝们又开始夸苏小沐大度，连对家也帮着说好话。
    只是她这样的话处处都是信息量，恐怕不是男朋友，那还能是什么？这个“ta”，是指顾绯，还是她身边的男人？
    光是这几点，已经足够让营销号写好几个版本的通稿了。
    苏小沐结束直播之后，直接把电话打到了司家的公关部，让他们也准备几篇稿子。
    于是，“苏小沐被顾绯抢角色”这件事，又炒上了热搜。
    这件事虽然有尹睿几人的肯定，暂时告一段落，却始终是苏小沐粉丝心里的一根刺。
    跟今晚的新闻一结合，不就能猜出来原因了吗？
    恐怕不是“男朋友”，而是金主吧。
    而且，还是一个看起来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不过短短一个晚上的功夫，新闻迅速发酵，对《白云枝上眠》与《可不可以，只爱你》两部电影的期待也越来越大。
    《可不可以，只爱你》是中午12点上映，《白云枝上眠》则是晚上8点上映。
    作为一部商业爱情片，《可不可以，只爱你》无疑是成功的，从简介便能猜到电影的大致走向，都市电影的套路一个不少，延续了苏小沐的一贯风格，发挥很稳定，没有失误，也没有任何进步。
    夜晚八点，顾绯与宋暮辞来到了一家大型影院。
    昨晚看完烟花，两人回到央水花园，宋暮辞很绅士地去了他自己的卧室，并没有做其他事。
    顾绯洗过澡，趴在床上刷手机，自然也看见了网上那些新闻。
    不少人都在等顾绯的回应。
    顾绯直接截图发给宋暮辞。
    隔着一面墙，两人各自在各自的房间用手机聊天。
    宋暮辞问她：
    【如果这件事我处理得很好，可不可以实现我的新年愿望？】
    顾绯依然回了高贵冷艳的四个字：【看你表现。】
    电影还未开始，影厅已经坐满了人。宋暮辞选的是最后排靠角落的位置，两人都戴着围巾口罩，乍一看宛如再正常不过的小情侣。
    即便身处舆论的风口浪尖，宋暮辞也没有什么伪装的意思。
    顾绯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恨不得正脸被拍到，然后他就顺理成章地成为她的男朋友了。
    啧，老狐狸。
    《白云枝上眠》的片长将近两个半小时。
    是一位普通少女的成长经历，也是一部王朝更迭的血泪史诗。
    放映结束的那一刻，绝色少女翩然起舞，身影翩跹如蝶。她的胸口晕开大片血渍，镜头拉远，窈窕纤细的身姿与夜空中的焰火、与庄严巍峨的皇城、与这片被敌人铁蹄踏过的土地重叠。
    屏幕越来越暗，直到完全被黑色覆盖，一行行大字逐渐浮现：
    【建德二年除夕，魏帝薨。十四日，齐王旧部起兵滨州。
    鏖战数月，南下长江，大破临安城。
    七月，齐王即位，改元洪德，追封采茶女云氏护国夫人，葬于临安茶山。
    吊唁者绵延十里，且吟且唱：
    “我生青山壁，白云枝上眠。春来发新翠，一叶如一钿。”】

 第396章

    直至“全剧终”三个大字出现在屏幕上，影厅内仍然安静得落针可闻。不知是谁在小声低泣，紧接着，影厅里爆发出巨大的掌声。
    “这是我这几年看过最好看的电影……”
    “导演值得！顾绯值得！我明天就来二刷！”
    影院后排，顾绯的情绪倒是没多大起伏，专心欣赏片尾曲里自己的美貌剪辑。身边的宋暮辞却转过头，深深地看着她。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我现在的心情，”他的嗓音温和，却带着某种克制与晦暗，“我可以吻你吗？”
    第334章 放飞一只金丝雀（27）
    片尾曲再加上幕后感谢名单，足足持续了五分钟，但没有一个观众离场。
    大家都在等待彩蛋。
    观众们兴致正高，讨论的浪潮一阵又一阵，无人注意到最后一排的角落，两道相拥的身影。
    他们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接吻。
    温热的手掌按住她的后脑勺，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黑发轻轻抚摸，宋暮辞垂下眼，滚烫的唇轻轻碾过女孩的耳垂。
    “我有点等不及了。”
    他这么说着，镜片下的眸子悄无声息地掠过锋芒。
    顾绯懒洋洋地靠着他的手臂，有意反问他：“怎么？”
    宋暮辞叹气一声：“如果再拿不到高分，我可能真的要产生自我怀疑了。”
    语气听起来还颇为可怜。
    他低下头，下颌轻蹭她的肩膀，难得露出一丝惆怅，“我提前发现了你，却又把你带进了这个圈子，你说我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这只老狐狸，每句都是套路。
    可惜顾绯不中招。
    她挑了挑眉，意有所指地咬了下唇瓣，“是吗，宋先生不是还有一个惊喜要给我，等着我打分吗？”
    “但我突然没什么自信了，总觉得你已经猜到了我的惊喜，而且，你也不需要我的这些帮助，”宋暮辞把玩着她纤细的手指，语速温吞，“我只剩最后一个筹码了。”
    他不用上网，都知道这部电影将会掀起一场怎样的风暴。
    因为太完美了。
    与苏小沐所演的电影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便是他的作曲，也只是沾了顾绯的光。
    “绯绯，”他认真地看着她，手指穿过指缝，与她十指交握，“我把我自己作为筹码，这个筹码，你看得上么？”
    顾绯“扑哧”一声笑出来，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那我要先验货了。”
    两人并肩离开影院，不远处，一位打扮时尚的女人放下了手机，一脸兴奋地拉住身边的男人：“我就知道他有情况，这趟国还真没白回！老宋，赶紧的，把咱们家好好布置一下，你说我现在打电话给辞辞会不会太突兀了啊？哎呀我真想见到小姑娘……”
    ……
    《白云枝上眠》毫无疑问地冲上了热搜第一。
    从选角到拍摄到后期，每一步都完美到无可挑剔。有电影评论博主写下长篇大论，分析电影的服化道具，发现就连顾绯的礼仪舞步都能在历史上找到蓝本，可见剧组有多用心。
    官博更是不负众望，po出了顾绯最后惊鸿一舞的九宫格供大家舔屏，短短几个小时，顾绯的粉丝数直接翻了一倍。
    演技不如苏小沐？靠金主上位？根本不需要当事人出面解释，电影的成品已经是最好的打脸。
    当日零点，《白云枝上眠》开播仅四个小时，票房便已达到五千万，占当日票房的50%以上，是《可不可以，只爱你》的近两倍。
    #顾绯#的名字，也紧跟着电影词条，牢牢占据热搜榜前五。
    大家都很好奇，能将云枝这个角色演绎得这么成功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孩？
    紧接着，热搜榜上，忽然又多了一个名字。
    宋暮辞。
    点进词条，微博认证是宋暮辞个人公司，直接@那位为《可不可以，只爱你》演唱主题曲的流行歌手以及他的工作室，发布了一条长微博。
    《可不可以，只爱你》的电影主题曲《眷恋》，抄袭宋暮辞17岁所创作的一首纯音乐《黑白》。
    《黑白》分为前后两段，用了几种不同风格的乐器来演奏。张扬不羁的黑，深情温柔的白，仿佛一个人割裂为两个部分，在黑暗与光明中辗转挣扎。
    《眷恋》只截取了“白”的这一段，用了几个变调，再为歌曲填上词。在音频对比之下，两首歌几乎一模一样。
    【《黑白》为宋暮辞老师的原创歌曲，从作曲到演奏均为宋老师一人独自完成，希望贵司及时处理。否则我司将移交司法机关，全面追究。】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多网友纷纷加入吃瓜大军，参与讨论：
    【我说这首歌怎么跟他过去的风格相差那么大，还以为他要转型了，结果是抄袭，抄袭狗biss！】
    【宋老师老粉在这里说一下，元旦那会儿第一次听就觉得有点耳熟，宋老师作曲是有很明显的个人风格的，《眷恋》就是首套模版的口水歌，毫无营养，只能说抄作业都抄不到精髓[鄙视]】
    【我今天还去看了《可不可以，只爱你》……简直浪费了我生命中的两个小时，演得又烂还恰烂钱，@可不可以只爱你官方微博退钱！】
    【狠狠赞同，苏小沐出道也有快三年了吧，一天到晚就是嘟嘴卖萌撒娇，真当自己是十八岁小女孩啊？那个演技看得我想吐。还有拿宋老师的歌填词的这位，宋老师的歌写的是一个人内心的挣扎，他却填了一堆风花雪月情情爱爱的词，光有押韵毫无营养，能上榜全靠粉丝花钱，这种歌有什么好吹的？】

 第397章

    【昨晚不是有人扒出苏小沐那个钻戒价值五千万吗？[偷笑]到底谁背后有金主，苏某人不出来解释解释？】
    【嘻嘻，苏某人背后水可深了，前两年听圈内朋友讨论，那会儿苏某人刚火，他们想扒点她的个人信息，结果什么都没有。不是说什么逐梦演艺圈的普通女孩吗？这能力，没点背景谁信啊～】
    热度越来越高，真假消息在网络上满天飞，愤怒的网友甚至组队到《可不可以，只爱你》下面刷差评，连带整个司氏集团的股份都开始下跌。
    网友在吃瓜之余，又开始关注这位空降热搜的音乐制作人宋暮辞先生。
    不扒不知道，一扒吓一跳，十六岁走红，年年拿金奖，妥妥的天才剧本。各种采访视频以及陈年旧图都被网友们扒出来了，尤其是《白云枝上眠》开机仪式上的合影照，由于难得有一张宋暮辞的正脸，直接冲上了热门。
    无他，宋老师实在太帅了。
    网友们扒着扒着，突然发现了一点不对。
    【有没有一种可能……呃，我是说，顾绯的男朋友其实是宋老师？】
    第335章 放飞一只金丝雀（28）
    央水花园。
    互联网的讨论再激烈，也丝毫没有影响到现实，这里烈静谧得仿佛另外一个小世界。
    夜里江城又下过一场大雪，一觉醒来，窗外银装素裹，俨然已经变了模样。雪后放晴，晨间的阳光透过素白的纱窗，照在柔软的床上。
    顾绯醒来时，发现她仍被抱在怀里。男人单手揽着她，长睫下垂，薄唇微抿，侧脸线条温柔而清润。
    他总是以温和无害的表象伪装自己，只有此刻才透露出些许真实感来，看上去毫无侵略性。
    也仅仅只是看上去。
    毕竟顾绯的身上还留着某人不做人事的罪证。她只是轻轻活动一下身体，脑海中骤然浮现昨夜某些片段，一点旖旎的心思就荡然无存，只想把身边整个人踢下床。
    也不知道究竟谁才是蛊惑人心的狐狸精。
    抱着她的人睡眠很浅，她一有动静，宋暮辞便睁开了眼，只是难得显得慵懒许多，没有一点要起床的意思：“绯绯不再睡会儿吗？还很早。”
    便是严谨自律如他，也有贪恋一刻温暖的时候。
    顾绯轻哼一声，道：“我要去吃早饭，我饿了。”
    宋暮辞不紧不慢地笑道：“原来是我不够努力，没有把绯绯喂饱。”
    顾绯：“……”
    “宋先生，”她诚恳地说道，“您年纪不小了，注意身体。”
    宋暮辞神色不变：“只要绯绯喜欢就够了。”
    最后到底是他先被赶下了床。
    管家过年放假回家，房子里只有他与顾绯二人，倒也不显得空旷。宋暮辞走进厨房，准备做个简单的早餐。
    门铃却猝不及防被按响，透过监控，居然是两个不能再让人意外的人。
    “……爸，妈，”看着门口笑靥如花的夫妻二人，宋暮辞按了按眉心，“你们不是要去瑞士么？是不是走错路了？”
    宋暮辞的母亲是知名导演邓梅，从小就是个女强人，做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年轻时扛着摄像机独自一人到大城市打拼，之后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宋暮辞的父亲宋漳，首都美术学院的国画教授。
    两人的性格一热一冷，一火爆一温吞，可以说是截然相反，可居然就这么奇迹般地走到了一起。宋漳出身书香世家，又是首都本地人，不顾家人的反对娶了邓梅，两人挤过只有一张单人床的地下室，也为了拍电影去过高山荒原，以地为席，以天为被，时常弄得一身狼狈，却也做出了一番事业。
    外人都说宋暮辞的性格像宋漳，可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宋暮辞像的分明是他的母亲邓梅。两人都是高傲强势的人，只是宋暮辞比邓梅更会伪装，年少时没少发生争吵，最激烈的一次——也就是宋暮辞十六岁那年，他直接推翻了邓梅给他规划的蓝图，离家出走。
    当然，一如当年邓梅只身一人来到首都，宋漳不顾一切娶她为妻，宋暮辞也同样没有辜负自己的选择。
    “这不是过年吗，顺带来看看你，”邓梅笑眯眯的，见他穿得休闲居家，眼里难掩愉悦，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新上映的电影反响很好，我朋友圈都在夸，我儿子的投资眼光果然不错。”
    宋暮辞在江城不止一个住处，一找就找到了央水花园，哪有这么巧的事？宋暮辞心里了然，倒也没有拆穿她，只是温和一笑：“都是演员的努力。”
    邓梅笑得更欢了：“你指哪个演员？”
    宋暮辞：“……”
    恰是此时，顾绯走下了楼梯。房间里开着地暖，便是下雪的日子也没有感到有多寒冷，女孩穿着柔软的睡裙，脖颈与锁骨处的痕迹清晰可见，懒洋洋地打着呵欠：“宋暮辞，我的早餐做好了吗？”
    而后便注意到了客厅里多出来的两个人。
    她挑了下眉，倒也没有遮掩的意思，试探性打了声招呼：“叔叔阿姨……新年好？”
    十分钟后，顾绯、邓梅与宋漳三人坐在沙发上聊起了天，宋暮辞做好早餐，又倒了杯茶，面无表情地充当了管家的角色。
    本以为依邓梅那样挑剔的眼光，难免会说几句讽刺的话，没想到她的态度格外热切，不知怎的就聊到了宋暮辞身上：“绯绯还在读大学？真是花一样的年纪，阿姨最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了，宋暮辞那个禽兽，便宜他了。”

 第398章

    宋·禽兽·暮辞面无表情地端走了放在邓梅面前的茶杯。
    夫妻二人没坐多久，留下一堆大包小包，便离开了。一些是伴手礼，还有一个沉甸甸的首饰盒，说是给顾绯的压岁钱。
    顾绯打开盖子，便被金灿灿的光晃了一脸，里面是整整齐齐的金条，只能用一句“有份量”来形容。
    “这多不好意思。”这种礼物她太喜欢了，阿姨真是实在人。
    明明眼睛都要挪不开了，还要做出一副矜持的样子，宋暮辞忍不住笑了一声，亲了亲她的脸，低声道：“见面礼都收了，这一回，我应该可以得到一个名分了吧？”
    他还真是执着。
    顾绯叹气一声，“好吧好吧。”
    这里岁月静好，然而远在首都的司家大宅里，却是没有这么和谐了。
    过年期间，大大小小的亲戚都聚在一块，大家都是时刻关注着网络动向的。《可不可以，只爱你》主题曲抄袭的事件一曝光，别说苏小沐的朋友圈，就连司家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毕竟，为了投资这部电影，司夜爵不顾股东大会的提议，下足了血本，如今却是被狠狠打了脸。
    别说苏小沐，就连司夜爵也觉得面色无光，现在公关部手忙脚乱，再加上又是过年，守着电影发通稿已经很辛苦，谁还愿意为这种事情加班？
    中午吃饭的时候，司夜爵还在司家大宅，一到下午直接没了人影。苏小沐也待不下去，找了个借口离开，本想着回娘家避避风头，到了夜晚，却收到了名媛好友的消息。
    【小沐，这是你老公？电影的事闹得这么大，你老公怎么还在跟别人鬼混啊？】
    第336章 放飞一只金丝雀（29）
    苏小沐心里正委屈着。
    电影又不是她主动要演的，这不是司夜爵自己选择的吗？投资总有失败的时候，现在亏了本，当初怎么不谨慎一些，怪她有什么用？
    又想赚钱，又不想承担风险，现在一出事，就把气都撒在她身上，直接闹失踪，这也太不是男人了，他们什么关系啊？
    苏小沐早就忘了，前天晚上她还借着与司夜爵的隐婚，公然在网上炒热度，且利用了司家的公关部大肆写通稿给顾绯泼脏水。电影开拍之后，也是她自信地打包票，表示自己一定可以比顾绯演得更好，她与司夜爵早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谁都脱不了关系。
    闺蜜发拍的是一张狗仔抓拍的照片，隔着车窗，司夜爵在与一个女人热吻，手指上甚至还戴着他们的婚戒。昨夜他们才睡在一起，苏小沐顿时感到一阵反胃。
    【这是个去年火了一阵的小模特，人精得很呢，傍上你老公还找人拍了照，这是准备再炒作一波？开娱记公司的是我朋友，见人眼熟就把照片拦下来了，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她发了个地址给苏小沐。
    是首都郊外的别墅，几年前建成，但没多少人住。苏小沐也没想到，司夜爵在这里居然也有一处房产。
    电影失利，司家人的冷脸，司夜爵公然抛开她出去鬼混……多重怒火灼烧着她的心，她让朋友叫了几个狗仔跟过去，自己又从车库里提了辆车，跟着导航去了别墅。
    司夜爵的确带了一个小模特来了这里。
    下午离开司家，他的心情属实算不上好，一堆烂摊子要处理，手机响个不停，索性直接关机，去了朋友开的会所，一瓶又一瓶灌酒。
    朋友看出他心情不佳，叫了几个女孩过来，其中有个小模特，嗓音娇软，红唇细腰，恰恰是司夜爵喜欢的类型。司夜爵顺理成章，带着人离开。
    本想带回自己家，想着可能有人在门口堵他，索性选择了那处别墅。自从顾绯离开，别墅再次闲置，司夜爵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那里了。
    司机将车停在别墅门口，司夜爵兴致上来，抱着身段柔软的小模特吻得难舍难分，连车都舍不得下。对面忽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鸣笛声。
    好事被扰，司夜爵皱着眉，放下怀里的小模特，让司机下车看看情况。车窗却被用力敲了敲，手电筒的灯光打下来，映照着苏小沐闪烁着泪花的脸：“司夜爵！”
    司夜爵眯着眼，勉强找回了一丝理智，反应过来这是他的妻子苏小沐。中午在大宅闹得尴尬，司夜爵实在不想见她，索性把人丢下自己离开。
    他无拘无束惯了，做事向来随心所欲，哪会计较后果。
    别墅位置隐蔽，苏小沐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当然不可能当着别人的面跟苏小沐撕破脸，放下怀里的小模特便走下车，叫司机送小模特离开。
    到手的资源就这么飞了，小模特心里委屈极了，却也只好悻悻离开。她隐隐猜到了苏小沐和司夜爵的关系，心里却是不屑，妻子不妻子，不过是靠了个婚姻关系，还不是得不到司夜爵的宠爱，就算现在跑过来捉奸有什么用，她能留住司夜爵的心吗？
    车驶离视线，司夜爵双手插兜，不耐烦地看了苏小沐一眼：“什么事？”
    他们早就签过婚前协议，两人的婚姻就是走个形式，司夜爵不干预苏小沐跟男明星炒绯闻拍亲密戏，苏小沐也不插手他的私生活，只要不闹到明面上，两个人各玩各的。不过是这段时间两人的关系变好了些，协议却依然在，苏小沐的手伸得这么长，不会真以为他会为她收心吧？

 第399章

    她是他的妻子，司夜爵自然不会轻易摧毁这层关系，但倘若她要管她不该管的事，就别怪司夜爵不客气了。
    他这副无所谓的样子深深地刺痛了苏小沐的心，苏小沐扬起手，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了司夜爵的脸上。
    司夜爵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苏小沐，你敢打我？”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妻子放在眼里！”苏小沐含着泪，几乎是喊出这句话，“司夜爵，你平时怎么玩女人我不管，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还要玩女人？你是我的丈夫，夫妻一体，现在电影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去公司？”
    司夜爵嗤笑一声：“要不是因为你的自大，投资能失败？互联网的热度就这么几天，迟早会消退，不急于这一时。”
    “那还不是因为你没抢到云枝！”他的话深深刺痛着苏小沐的神经，苏小沐破罐子破摔，把心里话也一并说了出来，“要是因为云枝被顾绯抢走，我会演《可不可以，只爱你》这部电影？你自己投资失败，凭什么让我来承担？”
    脸上火辣辣的疼，指甲割破他的皮肉，司夜爵何曾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酒精刺激着他的大脑，他讽刺一笑，说的话更加肆无忌惮：“苏小沐，你不会真以为云枝这个角色给了你，你就能演得很好吧？”
    他伸出手，指了指别墅，眼里有几分狰狞：“去年我就看上顾绯了，跟投资方打了招呼，让他把顾绯送到了这里，要不是宋暮辞，顾绯早就是我的人了！”
    “哐当”一声，苏小沐手里的手机掉在了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司夜爵……你……”
    难怪司夜爵这么关注顾绯……
    可她才是司夜爵的妻子！她才是真正的女明星！顾绯她凭什么，凭什么！
    看着司夜爵脸上流连的神色，苏小沐的精神直接崩溃，扭头上了车，油门一踩，驶出了别墅。
    私家车冲向马路，苏小沐不顾一切，只想通过狂飙来发泄自己此刻的心情。她并未注意到迎面驶来的车辆，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已经陷入一片黑暗……
    别墅门口，两个戴着墨镜口罩、扛着摄像机的人窃窃私语。两人商量了一会儿，拨出了一个电话：
    “宋先生，还真给您猜到了，我们拍到一个大新闻……”
    *
    今天考试，晚上不一定更哈～话说大家下个世界想看什么？
    第337章 放飞一只金丝雀（完）
    互联网上依然吵得不可开交。
    宋暮辞公司放出的证据十分专业，已经锤得板上钉钉。而司家由于股份下跌，司夜爵、苏小沐双双失踪，内部乱成一团，甚至惊动了尚在住院的董事长司启明，自然顾不上帮助那位演唱《眷恋》的流行歌手。
    各种压力逼迫下，歌手只得承认自己做错了事。以为这首歌冷门，不会被人发现，而且只挪用了半段，这才抱着侥幸心理拿它做了主题曲。
    当天，《眷恋》就在某音乐平台下架了。
    主题曲的瓜这么大，《可不可以，只爱你》票房一路走低，某些苏小沐只得安慰自己，他们不是为了曲子去看电影的，而是为了苏小沐。结果没过多久，又爆出来一个大新闻。
    是一段模糊的视频。
    一男一女在争吵，脸看不真切，但摄像机十分巧妙地把镜头对准了他们的手。
    是苏小沐直播时所佩戴的，一枚价值五千万的戒指。
    具体一点，是一对婚戒。
    视频里只能听见一些断断续续的句子，幸好热心的吃瓜网友都有一双火眼金睛以及强大的扒皮能力，没过多久，就把男主角对上了号。
    司氏集团现任ceo，司夜爵。
    年轻英俊，身价千亿，就是私生活有些乱，前几年经常被拍到与女明星、模特厮混，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从了良。
    网友们很快找到了司夜爵最近有佩戴戒指的照片，与苏小沐放在一起，果然是一对。
    【卧槽，难怪苏小沐刚大学毕业就结婚，这妥妥的是嫁入豪门了吧？】
    【可别说，男方长得挺帅的，霸道总裁一个啊，但是总感觉气色不太好，当了太久花花公子气虚了吧？】
    【苏某人之前不是嘲讽gf靠金主上位吗？有金主的到底是谁啊。】
    【姐妹们，我刚刚去查了下，《可不可以，只爱你》的最大投资方是司氏集团，怪不得拍得这么烂，霸总花钱捧他的小娇妻？】
    【噗，这部电影起码投了几个亿，绝对回不了本，这是真爱啊。】
    【我突然好酸苏小沐……虽然她现在人设崩塌到处跳脚，可她嫁入豪门了啊，如果是我，我直接退圈，当豪门太太不香吗？】
    然而讨论还没有结束。
    没过一会儿，几个圈内小有人气的营销号，又不约而同地放出了新的视频。
    是那段争吵的后半段。
    这一次的视频清晰了很多，一打开，就是司夜爵愤怒的声音：
    “去年我就看上了顾绯……如果不是……顾绯早就是我的人了！”
    这句话，直接将互联网点燃。
    苏小沐与司夜爵的八卦，那都是私事，网友们最多当茶余饭后的闲谈，随便听听。
    但司夜爵的话信息量巨大，这已经是游走在法律边缘的行为了。
    他究竟对顾绯做了什么？

 第400章

    网络上众说纷纭，有人觉得事情太过离奇，肯定是司家为了转移抄袭事件的热度自导自演，有人觉得现实往往就这么离谱，说不定是真的呢。
    当事人还没有回应呢，首都交警官方微博就发布了一条新闻。说是昨晚在首都郊外的某别墅，一对夫妻发生争吵，女方苏某某驱车离开，撞上了一辆大货车。因未系安全带造成大出血，正在医院抢救，男方司某某因酗酒及情绪激动导致休克，也被送去了医院。
    交警温馨提醒大家，行车请系好安全带，喝酒伤身，及时止损。夫妻之间沟通很重要，理性交流，不要走极端。
    评论区里一片感叹这世道真离谱的。
    【我还在等营销号们继续扒呢，怎么官方先锤了？】
    【苏某某，司某某，笑死我了，直接写大名得了。】
    【他们吵架是因为电影的事吧？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结果这个时候，司氏集团又发布了一则通告，说是司夜爵与苏小沐已经准备离婚，请大家理性吃瓜，不要随意污蔑司夜爵先生的名誉，否则将会走法律程序。
    那些说着羡慕苏小沐的网友纷纷闭麦。
    羡慕？有什么好羡慕的，一则通告把跟苏小沐的关系撇得明明白白，难怪投资电影失败，连自己的家庭都处理不好，还想做大司家的产业？
    司家这边骚操作接连不断，网友吃够了瓜，开始好奇顾绯的事。
    毕竟她怎么说也算当事人之一。
    顾绯直接开了一场直播。
    时间卡得刚刚好，网友吃瓜正上头，就像追剧看完上集马上更新了下集，纷纷来到了直播间。
    镜头里的顾绯精心打扮过，看起来光彩照人，似乎一点也不受网上的舆论影响。
    “大家晚上好，”她笑眯眯地对镜头招了招手，与网友打招呼，“看见网上吵得这么热闹，针对这些事，我来做一些回应。”
    虽然是听八卦，直播间的网友却纷纷舔起了屏，感叹【姐姐真美】，还有位土豪网友，邮轮火箭砸下来，直接让顾绯的直播冲到了打赏榜一。
    不用想也知道是隔壁房间的宋暮辞。
    顾绯勾了勾唇，道：“事情要从前年说起。前年暑假我参与了一部网剧，去年寒假在网上播出，反响不错，四月的时候，我收到了剧组的邀请函，邀请我到首都聚会，当时我还在读高三。”
    “我本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聚餐，向学校请了三天假，只身一人来到首都。没想到这是一个局。有人将我当成礼物，送给了司夜爵。”
    直播间一片哗然。
    “司夜爵与苏小沐发生争吵的别墅，就是司夜爵囚禁我的地方。我被关了七天，没收手机与身份证件，断绝一切与外界的联系，且发起了高热。是上门诊疗的医生发现不对，与邻居联手，把我救了出来。”
    话说的半真半假，不过，她如何脱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司夜爵居然做出过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她当时只是个十八岁的女高中生。
    “相关证据我已经在整理，不日就会以非法拘禁的名义起诉司夜爵先生，感谢大家对这件事的关注，”顾绯笑得很平静，“除此之外，我还想回应一件事。”
    她拿着手机起身，推开卧室的房门。好似早有预料一般，宋暮辞就站在门后，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正式介绍一下，我的男朋友，宋暮辞先生。”
    她在心里又补了一句。
    ——这一次，可以打满分。
    *
    好久没有写这种现代小甜饼了www写得很放松，感谢阅读～
    新世界预告：
    捡到一枚传声玉简，背后的主人居然是反派魔尊？
    烛影朦胧，光线倾斜而下，映照出青年俊美的脸。
    “嘘，”他微笑道，“找到你了。”
    第338章 与疯批魔尊谈网恋（1）
    苍梧大陆，凤凰城。
    顾绯醒来时，发现她正倚着软榻小憩。一个婢女手持折扇，正为她扇风，另一个婢女站在她身后，替她捏肩捶背，看起来好不惬意。
    她一抬头，身上的耳坠步摇叮当作响，给她捶背的婢女“扑腾”一声跪下，慌慌张张地问道：“大、大小姐，是奴婢哪里做得不对吗？奴婢马上就改……”
    看来是个脾气不太好的大小姐。
    顾绯眉梢一挑，露出些许傲慢，“不必在这伺候了，先出去。”
    两个婢女如释重负，行了一个大礼，踉踉跄跄地离开了房间。
    顾绯还在回味上个世界的剧情。
    有了司夜爵对比衬托，与宋暮辞的关系公开意外得顺利，网上一片祝福。当然，顾绯总觉得，这里面少不了宋暮辞的功劳。
    她在直播间大胆曝光自己被司夜爵囚禁过，这件事被整理发到各大社交平台，有不少女孩发声，曝光了那部网剧的投资方，表示自己也遇到过类似的事。司家权势滔天，不少投资方摸清司夜爵的喜好，不择手段往他身边塞女人，完全不在乎那些女孩是否愿意。
    顾绯便在微博首页放了一个邮箱，收集那些女孩发来的证据，公开起诉了司夜爵。
    纵使司夜爵背景再深厚，在互联网舆论的打击之下，他的罪行无所遁形，一桩桩一件件曝光，愤怒的网民轰炸了他的微博，开始抵制司家与司氏产业。

 第401章

    最终，司夜爵被判刑，司启明因癌症去世，司家分裂，昔日的大家族轰然倒塌，变成了传说。
    苏小沐车祸大出血，导致肾脏衰竭，只是没有顾绯为她换肾，身体难以根治，落下病根。再加上互联网骂声一片，她与司夜爵离婚，并宣布退圈。
    实在令人唏嘘。
    顾绯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环顾四周。这是个古代世界？看着又有点不像，出去的那几个侍女衣着轻便，不似传统服装，房间里不少摆设也颇为稀奇……
    她打开了系统传来的世界背景。
    《逆天废柴：神尊的天才宠妃》。
    哦，原来是本东方玄幻文，还是个废柴逆天剧本。
    顾绯不用看剧情都知道，她肯定是废柴女主——的恶毒姐妹。
    故事背景发生在苍梧大陆边陲的一座小城，称作凤凰城。
    女主云洛惜，母亲是凤凰城城主的婢女。十年前，云母带着年仅六岁的云洛惜流落凤凰城，得城主收留，一直养在城主府。之后云母去世，云洛惜便在城主府后院做些杂活，靠微薄的收入为生。
    原主是凤凰城城主的女儿，与云洛惜同龄，今年也是十六岁。
    城主夫人早逝，城主府后院空空，一直没有女人。云洛惜的母亲来到凤凰城，城主却对她多有照拂，以至于凤凰城上下都在传云母将是新任城主夫人，对她的称呼也一直是“云夫人”。因此，原主一直讨厌云洛惜。
    虽然直到三年前云夫人去世，顾城主都没有真正将云夫人娶进门，可对她的确十分照顾，连带对云洛惜也十分疼惜，更是催化了原主的嫉妒心。
    于是这三年来，原主一直变着法刁难云洛惜。
    苍梧大陆人人修习灵力，以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分阶，又分上、中、下三个品级。云洛惜先天不足，测试灵力时，被断言永远无法超越橙阶，因此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橙阶上品。
    顾城主不仅把云洛惜安排进了只有大家族子女才有资格的学校，居然把她划进了前往碧海神宫的名单。这份名单无意中被原主撞见，原主决定破坏这件事，于是暗中作梗，把云洛惜送进了地下斗兽场。
    凤凰城之所以称作凤凰城，是因为当年魔族入侵，碧海神宫的神尊带领他的坐骑神兽凤凰将魔尊斩杀，凤凰也在此陨落。为了纪念这场大战，人们圈出平地，建起了这座城池。
    也正因此地特殊，地下斗兽场走私了不少黑暗森林捉来的魔兽。它们本是灵兽，却被魔族的气息污染，堕而为魔，残忍嗜血。
    云洛惜只有橙阶的修为，根本无法在魔兽手中活命。因此，她死了。
    她死了，一个崭新的，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住进了她的身体——a国王牌特工，云洛惜。
    “哦，特工，”顾绯挑了下眉，“好久没见过这种女主了。”
    系统轻咳一声，“宿主，这叫文艺复兴。”
    顾绯：“……”
    懒得理它。
    特工云洛惜成了新的云洛惜，越级屠杀了她对面的魔兽，在斗兽场上大放异彩。
    不仅如此，她的修为也有所松动。原来她并非是没有修炼天赋，而是她的母亲封印了她的灵力，让她虽有灵力，却始终无法超过橙阶，她的真实能力远在橙阶之上。
    于是，剧情正式开始。
    苍梧大陆没有所谓的王室，大大小小的势力将大陆划分。真正意义上统治这片大陆的，是碧海神宫。
    每年这个时候，碧海神宫都会派人来到各个城池，选拔一批优秀的学员，入宫侍奉神尊，也就是男主。
    云洛惜这一战，别说地下斗兽场，在整个凤凰城都出了名。顾城主很快查到此事是原主所为，将原主禁足，不再让她与云洛惜相见。
    原主以十六岁的年纪，便有了绿阶下品的修为，本是当之无愧的天才，也要前往碧海神宫，却被顾城主强硬地取消了资格，只能留在凤凰城。
    却说云洛惜进入碧海神宫后，偶遇了男主神尊，两人擦出爱情的火花，云洛惜不断升级进阶，与神尊也互通了心意，剧情却在此处转折。
    原来，云洛惜是凤凰之血凝成的崭新身躯。神尊一开始对她好，是因为认出了她体内残留的凤凰血。她的“母亲”云夫人，本是碧海神宫的侍女，过去一直负责照顾凤凰。
    可云洛惜不是凤凰，而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赌气离开了碧海神宫。
    神尊为了寻找她，来到了凤凰城，遇到了原主。
    第339章 疯批魔尊拯救计划（2）
    顾绯：“然后原主爱上了神尊，开始跟女主抢神尊了是吧？”
    系统小小声：“差、差不多。”
    它从顾绯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读出了浓浓的嫌弃。
    可它又没有办法辩解，毕竟作为恶毒女配系统，它们分到的基本上都是这样的剧本嘛qaq
    神尊帝天宸丰神俊朗，荣华无双，原主对他一见钟情。帝天宸便以此为借口，装作失忆，被原主带进了城主府。
    他找到了女主云洛惜的住处，在她的房间里，发现了一枚玉简。
    这枚玉简，是云洛惜在斗兽场越级手刃魔兽时，在魔兽身体里发现的。
    说是玉简，其实只是一块打磨成玉简形状的黑色石头。表面坑坑洼洼，似乎可以摸到起伏，不知是不是刻字，但早已不成样子，许是魔兽误食，又不得消化，方才一直留在了体内。

 第402章

    斗兽场主人将这石头作为纪念，送给了云洛惜。只是这石头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只是造型诡异了些，云洛惜放在匣子里，再也没有打开过。
    但帝天宸一眼就认出了它的来历。
    这是代表魔尊卫玄辞身份的信物。
    真正有用的不是玉简，而是玉简里面镶嵌的东西。
    苍梧大陆栖居的种族众多，由世代由神族统筹，嫡系血脉赐为“帝”姓，是为神尊的继承人。神族居住的地方，叫做碧海神宫。
    神族孕育血脉十分艰难，千年才得一子，天生帝命，也就是帝天宸。可只有极少人知道，帝天宸有一位双生弟弟，叫做卫玄辞。
    帝天宸是神族与鲛人族联姻的孩子。
    大陆上种族众多，每一任神尊，都会选择与时下最突出、最强大的种族联姻。上一任神尊所在的时代，鲛人是海上霸主，强大到令人忌惮，因此帝天宸的父亲，娶了鲛人族的公主。
    神族作为大陆上的最强血脉，不论与什么种族联姻，最后都会被神族吞噬，诞下单一神族血脉的孩子。然而鲛人族的公主，却产下了一对双生子，一个拥有神族血脉，一个拥有鲛人血脉。
    弱小的鲛人血脉，战胜了神族血脉，成就了他无可比拟的天赋。
    逆天而行的人，势必会为世界带来灾祸。
    这个孩子，是天生的妖孽。
    帝天宸的名字，取自“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宸为帝王，与“天”相应，无不彰显帝天宸的身份。
    “玄”这个字，则归了卫玄辞。
    他没有资格被冠以帝姓，随鲛人公主姓，却也不被鲛人一族承认。
    自幼时起，卫玄辞便被关在碧海神宫的囚笼里，像影子一样活着。
    到底是亲生血脉，神后没有将他杀死，却对他厌恶至极，认为他是自己生命的污点，没有再见过他一面，而是将他关在碧海神宫，任他自生自灭。
    可在神后、神尊接连陨落之后，卫玄辞居然逃了出来。他堕而为魔，成为了与神尊比肩的存在。
    于是，便有了当年帝天宸与卫玄辞那惊天动地的一战。
    帝天宸以牺牲坐骑凤凰为代价，剖出卫玄辞的鲛珠，将他封印在了大海深处。
    鲛珠并未被摧毁，而是被卫玄辞藏在了他的玉简里，埋在凤凰城外的森林，后又被魔兽误食，方才重见天日。
    通过鲛珠，帝天宸与卫玄辞取得了联系。
    原来云洛惜误闯大海，打破了卫玄辞的封印。卫玄辞本准备直接杀了她，却被她身上的凤凰神血吸引了注意，意识到她就是凤凰。
    卫玄辞残忍疯狂，恨帝天宸入骨，于是熄了杀心，将云洛惜关进了帝天宸当年用来困住他的法阵。
    原主为了接近帝天宸，自称是云洛惜的好闺蜜，帝天宸便将主意打在了她的身上。
    他设计让原主吸收了凤凰的遗骸，又亮明身份，带她回碧海神宫，让全天下都知道，她才是真正的凤凰。
    而云洛惜，只不过是一个误食凤凰血的普通女孩。
    卫玄辞知道这是帝天宸的阳谋，但他还是离开了深海，来到碧海神宫。他并不在意谁才是真正的凤凰，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杀掉帝天宸。
    进入碧海神宫的第一步，就是杀了假冒凤凰的原主。
    凤凰遗骸脱离原主的身体，自行归位，云洛惜重新成为了凤凰，并意识到自己是凤凰的转世。如今魂魄入体，她拥有了更为强大的实力，在卫玄辞与帝天宸鏖战之际，突袭卫玄辞，彻底将他杀死。
    最后，云洛惜与帝天宸解除误会，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顾绯按了按太阳穴，又端起桌上的花茶喝了一口，方才按捺住一颗想要吐槽的心。
    她觉得这顾城主一家都挺惨的。
    这里还有一段，顾城主与云夫人当年是旧识，且暗中倾慕她。可惜云夫人成了碧海神宫的侍女，两人永远无法相见。因此昔日的旧友重逢，顾城主才会对云夫人与云洛惜多加照拂。
    他同样也知道了云洛惜的真实身份，在原主做出“亵渎”凤凰的事之后，才会如此愤怒，将她禁足，甚至剥夺了她前往碧海神宫的资格。
    他心里清楚，一旦云洛惜恢复真实身份，原主在碧海神宫的日子自然过不了好日子。与其在碧海神宫受罪，不如将她留在小城，一辈子都做顾家的大小姐。
    可惜这些事不仅没能阻止原主，反而放大了原主心中的不甘与对碧海神宫的渴望，误会越来越深，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无法回头。
    白照顾了人家这么多年，又赔了个女儿进去，可真是炮灰一家。
    【本世界女配心愿：摆脱炮灰的命运，活出自己的人生。】
    顾绯又过了一遍剧情。
    跳过男女主的那些爱恨情仇，她的目光停留在了那颗鲛珠上，微一挑眉。
    鲛珠被魔兽吞食，云洛惜才刚刚被送进斗兽场，还来得及。
    把玩着发簪垂下的流苏，顾绯忽然道：“来人。”
    听了她的声音，先前离开的两个侍女连忙推开门，“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备车，”顾绯笑了笑，“我要去地下斗兽场。”
    第340章 疯批魔尊拯救计划（3）
    一座城池里，总有一些游走在规则边缘的灰色地带，地下斗兽场便是这样的地方。

 第403章

    这里的人鱼龙混杂，没有身份的亡命之徒、穷苦到只能以命相搏的贫民、想要展现自己实力的修士——不管如何，最原始、最深处的人性在此处释放，腐朽的血腥气久而不散，一走进去，体内的血液便本能地开始沸腾。
    斗兽场靠近森林，入口是一块大气华丽的招牌，两侧匍匐着凶兽的石雕，威猛的大汉守在门前，光是如此便令人畏而不前。
    马车停在斗兽场门前，一只纤细的手掀开车帘，顾绯提起裙摆，走下了车。
    两个侍女虽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可依然被这阵仗吓得不轻，只能佯装出镇定的模样，挺起胸脯站在顾绯两侧。
    顾绯拨弄着手指，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两个大汉交头接耳一阵，不知说了些什么，一个穿着长衫的管事走了出来。
    管事陪着笑脸：“顾小姐，您怎么来了？”
    地下斗兽场根本就不是顾小姐这种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会来的地方，管事心里清楚，顾绯虽然有绿阶的修为，可这些贵族子女，养在象牙塔里，多少是靠丹药堆出来的，又有谁清楚呢？
    想必斗兽场里随便一个黄阶的选手，都能让这小姑娘哭鼻子，更别提那些本就凶狠的魔兽了。
    这些人是实打实从厮杀中活下来的。
    若不是因为顾绯城主女儿的身份，再加上她出手丰厚，管事也不会有这个耐心招待她。
    顾绯淡声道：“我送来的人呢？”
    那个被关进笼子的女孩？
    管事思索片刻，道：“人已经安排好了，应该快要比赛了，顾小姐要过去看看吗？”
    原本只是客套的话，管事巴不得赶紧送顾绯离开，哪知顾绯点了点头，轻笑道：“不然你以为本小姐过来做什么？”
    傲慢又嚣张，还真是大小姐脾气。
    管家不屑地想，在心里冷嗤一声，方才压下了那些情绪，恭敬道：“我带小姐过去。”
    等真进去，看见里面的那些场景，大小姐一受惊吓，想必就会离开了吧。
    *
    斗兽场分上下两层，大多数前来斗兽场的修士，都只是在地下一层打擂，以受伤居多，死亡只是小概率事件。
    然而进入地下二层，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魔兽的嘶吼、人类的挣扎、观众的激动与尖叫……原始与野性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既是视觉上的冲击，也是对人性的考验。
    云洛惜睁开眼，便被嘈杂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她皱着眉，发现自己靠着铁笼的栏杆，手上缠着锁链，撕裂般的疼痛从身体各处传来，状态并不算好。
    陌生的处境，陌生的衣着，还有脑海里涌现的陌生记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洛惜清楚地记得，作为a国的王牌特工，她本要前往b国执行任务，然而对方早有准备，对她的飞机做了手脚，飞机在高空中爆炸，她还没有来得及思考幕后黑手，便已经失去了意识。
    她本该已经死了。
    可她居然借尸还魂，来到了这个世界。
    这个女孩与她同名同姓，也叫云洛惜。这个世界人人都有灵力，可以修习。只是女孩根骨奇差，至今没有突破橙阶，且得罪了城主府的大小姐，被送进了这家地下斗兽场。
    “吼！”
    野兽低吼的声音唤回了云洛惜的思绪。那是只足有两人高的魔兽，脸部周围长满长毛，一双角强壮有力，瞪着血红的双眼，气势汹汹地看着她。
    耳边是人们激动的尖叫：
    “吃了她！吃了她！”
    “橙阶的女娃娃也来这单挑魔兽，真是不知好歹。”
    “上啊小姑娘！别傻愣在那，扒住它的角！”
    眼下的情况不容乐观，她与魔兽正在对峙，肩膀处滴着血。云洛惜清楚地知道，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怕是已经死了。
    但她不能死在这里。
    既来之，则安之。虽然这是陌生的世界和陌生的身体，但既然老天爷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她一定要活下去。
    作为自幼接受训练的王牌特工，尽管这具身体看起来十分孱弱，但以修士的身份，再结合一些格斗的技巧，勉强还有一试的机会。
    求生的欲望在心底熊熊燃烧，云洛惜的手紧握成拳，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吼——”
    一道黑影破空而来，魔兽一声哀鸣，云洛惜正要动手，却见那足足两人高的庞大身躯，竟是如一滩烂泥般颓然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不只是云洛惜，斗兽场的观众们也愣了愣。
    魔兽的腹部，最脆弱的位置，插着一支箭矢。
    顺着视线望去，斗兽场的入口处，站着一名少女。
    一袭明艳的石榴裙，桃腮粉面，肤白若雪，端的是恣意慵懒的姿态。似乎注意到众人的目光，她只是抬了抬眼，看起来颇为漫不经心。
    那支箭矢用高级魔兽的骨架打磨而成，本是挂在入口处的装饰，根本无人在意。没有人想到在这样的距离之下，会爆发出几乎将魔兽一击毙命的力量。
    管事是看着顾绯出手的，因此更加不可思议，看着面前一脸平静的少女，宛如在看一个怪物。他哆嗦着开了口，试探性问道：“顾、顾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她把人送来斗兽的吗？怎么突然变卦了？
    那只魔兽虽然只是黄阶，实力在顾绯之下，可要将其一击毙命，便是训练场上的高手，也要费些功夫。况且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如何做到准确无误地刺破魔兽的要害？

 第404章

    管事甚至没有感觉到灵力波动……她真的只是绿阶吗？
    看着管事几乎跌掉下巴的表情，系统默默地想，不，那只是系统的buff罢了。
    宿主又要开始表演了。
    “人是本小姐送来的，比或者不比，应该看本小姐的意思吧？”顾绯笑得随意，纤纤玉指一扬，懒散道，“本小姐觉得那只魔兽甚是有趣，哪里抓来的？送过来瞧瞧。”
    *
    绯绯：强娶.jpg
    阿辞：抢了我的珠子就是我的人了，要负责的哦^_^
    第341章 疯批魔尊拯救计划（4）
    看台上一片哗然。
    “那小姑娘是什么人？”
    “说停就停，老子还花钱下了注呢，老子的钱还要不要了？”
    话虽这么说，当观众注意到连那位素来傲慢的管事也点头哈腰地跟在顾绯身边，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便只敢在嘴上抱怨，知晓那石榴裙的少女必然非富即贵，他们得罪不起。
    就算没有身份，也一定是什么高手的弟子……不过有的高手擅长驻颜，说不定她就是高手本人。
    这场比赛其实没什么看头，一个孱弱的小姑娘，一头凶猛的魔兽，胜负一看便知，因此下注的人不多。反倒是顾绯刚刚抛出来的这一箭，看似随意，却充满技巧与力量，实在令人好奇。
    擂台中央，云洛惜眯起眼，惊讶之余，心里也有几分疑惑。
    看台上这些观众来自五湖四海，多是底层人士，不一定见过凤凰城城主的女儿，云洛惜却是知晓顾绯的身份。更何况，如果不是顾绯，原主也不会被送进这地下斗兽场。
    不等云洛惜细细思索，看台另一边的通道打开，走出了一位四十出头，蓄着短须的黑衣男人。
    他看着温和，周围却有一股浓浓的阴冷气息，再加上身后跟着保镖，都是身材魁梧的大汉，看起来很不好惹。
    顾绯身边的管事立刻行了一礼，毕恭毕敬道：“尊主。”
    被称作“尊主”的男人，名唤秦威，是地下斗兽场的幕后主人，也是女主云洛惜遇到的第一位伯乐。
    原剧情中，今日他恰巧来到斗兽场巡视，目睹了云洛惜越级单挑魔兽的精彩比赛，不仅对她赞叹不已，还给了她一块象征身份的令牌，往后她游历苍梧大陆，凡秦家的产业，都会奉她为座上宾。
    “久闻顾小姐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少年英才，令人叹服，”秦威笑着说道，“这只魔兽捕猎于烈焰之森，长在凤凰火烧出的灰烬附近，本是常见的灵兽，却发生变异，虽是黄阶，性情极烈，我们的人捉它时，也费了好一番功夫。”
    “若顾小姐对这魔兽感兴趣，在下便将这魔兽赠予顾小姐，与顾小姐交个朋友。再为顾小姐备上一份薄礼，是我秦家的令牌。还望日后见了城主大人，顾小姐可以多多美言几句。”
    顾绯是城主唯一的孩子，加上她天资出众，倘若不出意外，她便是城主之位的继承人。地下斗兽场这样的地方，本就十分敏感，想要顺利经营下去，城主的态度不可或缺。因此，见顾绯出现在这里，秦威先是惊讶，随后在短时间内做出判断，递上了橄榄枝。
    话一出口，看台上的人纷纷露出惊愕的目光，原来这小姑娘是城主的女儿？瞧她细皮嫩肉，还以为是个只有大小姐脾气的花架子，没想到连地下斗兽场的主人对她都这么客气……
    顾绯矜持地点头，淡淡道：“多谢。”
    秦威拍了拍手，立刻有一队人从他身后出现，将魔兽抬了下去，两名侍女捧着托盘，将刻有“秦”字的令牌送到了顾绯的手上。
    顾绯收起令牌，转头离开。秦威低下头，对身边的人道：“派几个人去城主府，看看她想做什么。”
    好端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要什么没有，怎么突然对魔兽起了兴趣？举止实在诡异，让人不得不怀疑是否暗藏端倪。
    斗兽场的人心思各异，却是没有人再注意云洛惜了。毕竟，一个只有橙阶修为、再普通不过的废柴，有什么值得探究的呢？
    云洛惜还未回神，便被几个清理场地的小厮瞪了一眼：“比赛都结束了，你还不走？”
    这就……结束了？
    她心里混乱得很，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东西。顾绯不是处处针对她的恶毒女配吗？她不应该做些什么刁难她吗？这怎么跟记忆里的完全不一样？
    不对，顾绯一定有后招在等着她。
    她恨极了原主，不可能这么轻易放下。
    云洛惜摸了摸自己的手，在心里想，既然占了这具身体，原主的仇，她一定会帮她报的。
    *
    直到回到城主府，系统还有些没回过神，“宿主宿主，女主的机缘怎么就到你手上了？”
    宿主那么嚣张，直接把别人的魔兽杀了，它还以为会被针对，结果居然什么意外都没发生？
    把玩着手里的令牌，顾绯轻笑了声，“很简单。秦威修为不高，全靠经商头脑，他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得罪我。注意到他身后的保镖了吗？他可惜命了。”
    更何况，她往地下斗兽场这么走了一趟，坐实了娇蛮任性不讲理的大小姐人设，这种性格看似不好相处，实则最好拿捏，心思都写在脸上。这样一来，她做出什么，似乎都显得合情合理了。
    将令牌放进木匣，顾绯来到后院，看见了那只魔兽的尸体。

 第405章

    几个家丁正头疼着，不知顾绯把这东西要来做什么。却见顾绯拿了把小刀，半蹲下身，居然直接剖开了魔兽的腹部。
    刹那间鲜血飞溅，将她的石榴裙染得更加妖艳。几个家丁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凑过来，“大小姐，有什么事让奴才上，您可别亲自动手！”
    “我就是觉得好奇，”顾绯轻挑眉梢，“你们有吃过烤魔兽的肉吗？这么肥一只魔兽，烤起来应该很香吧？”
    众家丁：“……”
    她折腾半天，居然是为了烤肉？
    将刀随手一扔，顾绯起身，漫不经心道：“杀魔兽确实没什么意思，你们拿去处理了吧，今晚本小姐请全府吃烤肉。”
    她走得干脆，无人注意到，在袖子的掩盖下，她的一只手悄然握紧，似乎捏着什么东西。
    几个家丁只当是顾绯心血来潮，认命挽起袖子，开始处理起魔兽的尸体来。
    ……
    深海。
    这里是大海的深处，一片常年不见光的水域。漆黑幽深，暗无天日。
    复杂的符文破碎又凝聚，条条锁链反射出冷冽的寒光。锁链凝聚之处，有幽光浮动，仿若一曳鱼尾。
    第342章 疯批魔尊拯救计划（5）
    在大陆的彼端，大海深处，有人缓缓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极为诡异的眼睛。
    碧波似的眸，沉寂如大海，却没有半点温和，反而深邃如万籁俱寂的黑夜，呈现出瑰丽而诡谲的紫罗兰色。
    青年上半身赤.裸，脖颈线条修长，肌肤苍白如雪。数根黝黑的铁链贯穿他肌理分明的胸膛，随着呼吸的起伏，铁链也如海浪般缓慢波动，隐约可以看见血迹渗出。
    然而视线向下，却不是人类的双腿，而是一曳鱼尾。
    银白色的鱼尾，只有少许漆黑的鳞片覆盖在周围，鳞片锋利，覆盖在遍布伤痕的鱼尾上，看上去极具侵略性。
    只是同样被铁链束缚，铁链缠得极紧，仿佛要深深嵌入，与鱼尾融为一体。
    青年的嘴角勾起轻慢的笑意。
    有人拿到了他的鲛珠。
    他醒了。
    *
    城主府十分奢华，顾绯居住的小院里，有一处专门为她开辟的灵池。
    顾绯吩咐侍女为她准备换洗衣物，却又将她们遣退，没有留下随侍。
    灵池上水雾缭绕，沾了魔兽血的石榴裙早已褪去，少女丝缎般的黑色长发如瀑布般垂下，肤如凝脂，冰肌玉骨。
    顾绯倚着池壁，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东西。
    附着在表面的血污已经被洗净，这是一枚通体漆黑的玉简。
    用手指摩挲，表面坑坑洼洼，早已看不清原本的刻字。再往下按，似乎可以感受到玉简底部的凹陷。
    顾绯知道，卫玄辞的鲛珠就在这里。
    借着她的视线，系统也在打量这枚玉简。
    原著中，帝天宸心念一动，立刻与卫玄辞取得了联系。可宿主只是个普通人，她该如何唤醒玉简呢？
    “这不就是块石头么？”
    系统听见顾绯笑了一声，本以为她在同自己说话，却发现她似乎在自言自语。
    她捏了捏玉简，不知摸到什么，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里面似乎还有东西。”
    她的指尖凝起灵力，正欲直接将玉简捏碎。看不见的黑色雾气缠绕在玉简的周围，释放的灵力被无形的力量阻隔，反弹到了她的周围，溅起阵阵水花。
    顾绯没有成功。
    玉简纹丝不动，看起来十分顽固。
    她好像被激怒了，皱起眉，冷哼一声，“不过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言罢，她扬起手，直接将玉简往台阶上摔去。
    玉简与台阶即将接触的那一刹那，顾绯的眼前发生了变化。
    她的视线被黑暗覆盖。
    在一片黑暗之中，她看见了琉璃般诡异又华丽的鱼尾，以及，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
    不过瞬息的功夫，诡谲的画面立刻消失，周围的场景恢复如初，顾绯依然在灵池沐浴，方才那双眼睛，仿佛只是错觉。
    只是顾绯已然无法像之前那样平静，她微微眯起眼，开口道：“谁？”
    深海之中，透过玉简，青年慵懒地打量着她。
    人类啊。
    卫玄辞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有与人类打过交道了。
    莫说人类，这寂静的深海之中，没有一点活物的气息。
    他被铁链锁着，被阵法困着，就这样在暗无天日的深海之中，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束缚他的铁链，从最初捆住他的手脚，到贯穿他的身躯，难以忍受的疼痛日夜折磨着他，几乎将他的五脏六腑揉碎。
    但他只是平静地看着。
    虽是阶下囚，姿态却傲慢又轻蔑，眼里闪过阴鸷与疯狂，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宰。
    因为卫玄辞知道，即便是这样，帝天宸依然杀不了他。
    他已经成为魔尊，成为近神的存在。
    只要他一日不死，他总有一天，会摧毁这里，亲自斩下帝天宸的头颅。
    一声轻笑自顾绯耳边溢出，低哑慵懒，掀起阵阵酥麻。
    “你手里的这枚玉简，”他慢声道，“是我的。”
    一个年轻的人类女孩。
    池水没过胸口，曼妙的线条在池水蒸腾的雾气中若隐若现。肩头圆润，肤色白皙，容颜娇丽如出水芙蓉。

 第406章

    只是卫玄辞显然不是怜香惜玉的人，他自幼被关在碧海神宫，毫无人性，再美的皮囊在他眼里，都是一具枯骨。何况这个渺小的人类女孩，弱小如蝼蚁，换做从前，他一只手便可捏死。
    尽管现在他被困深海，无法真正做些什么，但依他的气势，寻常人见了，怕是早就吓得失了魂。
    只是顾绯的表情反而平静了下来。
    她眨了眨眼，指腹有些好奇地摩挲过玉简粗糙的表面，“但它现在，好像在我手上。”
    “你想从我手里得到它，似乎有点困难，”女孩长睫扑扇，一双狐狸眼里狡黠难掩，“如果我刚才没有看错，你是被困在了某个地方吧？”
    卫玄辞神色稍怔，随后愈加诡异地笑起来，身上的铁链轻晃，那双瑰丽的紫眸闪烁着潋滟的光泽，“那又如何。”
    便是被困，想要杀死她，于卫玄辞而言，也轻而易举。
    顾绯却并未接上他的话，只是自顾自道：“我瞧你的瞳色不似正常人，又有鱼尾……你是化形失败的灵兽，还是鲛人？”
    蓦地从顾绯嘴里听见这个词，卫玄辞眸色微深，眼里划过杀意，却又再次被漫不经心的笑所覆盖：“这很重要吗？”
    “你觉得我是什么，我便是什么。”
    连卫玄辞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什么。
    有人类的模样，流着神族与鲛人族的血……但人类惧怕他，神族与鲛人族驱逐他、追杀他，便是堕而为魔，魔族也畏惧他。
    他是逆天而行的妖孽，没有任何一个种族愿意承认他、接纳他，就好像他分明有名有姓，然而记忆里，那些人只会称他为“怪物”。
    毫无人性，肆虐恶劣的怪物。
    顾绯好似全然听不出他话中的嘲弄，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从魔兽腹中剖出了这枚玉简，若你说不出你自己的身份，我便当你是魔兽了。”
    卫玄辞轻哂一声。
    魔兽？他堂堂魔尊，竟被她与那些毫无神智的怪物混为一谈……可他心里觉得有趣，居然产生了想要继续听下去的念头。
    他想知道，她绕这么多弯，是要做什么。
    第343章 疯批魔尊拯救计划（6）
    仅仅是因为好奇。
    玉简里传来女孩的笑声，他听见她道：“苍梧大陆的修士，成长到一定的时候，都会选择一只灵兽与之契约，作为修行路上的有力伙伴。”
    “我是凤凰城城主的女儿，凤凰城城郊，便有一片栖息着灵兽的烈焰之森。从小到大，我见过的灵兽数不胜数，却始终不曾与它们结契。”
    “凤凰城虽大，可于整片苍梧大陆而言，不过是渺小的一部分，”顾绯道，“我真正想去的地方，是碧海神宫。”
    身上的铁链蓦地收紧，青年眯起瑰丽的紫罗兰眼眸，灼心的痛从伤口各处传来，他却好似感受不到一般，嘴角勾起略带嘲讽的笑意：“为何？”
    碧海神宫，呵。
    本以为会听见什么有趣的事，结果仅仅只是因为这个。
    的确，碧海神宫是神族栖居之所，是整片苍梧大陆的修士最向往的地方，他们看见的，都是碧海神宫华丽巍峨的表象，只有像他这样生在黑暗的人，才被剥夺了资格，永生永世地困在这里。
    顾绯伸出手，青葱的绿意在她指尖缭绕，绿阶下品，这是她现在的修为。
    “因为我只有这个选择，”她歪了歪头，漂亮的黑色瞳孔下，有着隐隐跃动的光芒，“碧海神宫是苍梧大陆最强大的地方。想要突破自我，成为大陆人人景仰的修士，这是我最好的选择。”
    许是因为在灵池沐浴，她的语气很放松。也正因如此，说出的话大胆而肆意。
    卫玄辞低垂的长睫轻轻颤动，听见顾绯的话，他不知想起什么，胸腔微微震动，忍不住笑了起来。
    身体大幅度的动作，再一次牵动了束缚他的铁链。血迹再一次从伤口处渗出，却又很快与海水融为一体，将本就深沉的海水颜色染得愈加浓郁。他笑了很久，直到阵阵眩晕感浮上脑海，方才轻慢道：“你说得没错。”
    不是她向往碧海神宫，而是她只有这个选择。碧海神宫足够强大，是修士梦寐以求的圣地，只要神宫一日不倒，便有无数人为之前仆后继。
    这个人类女孩的口吻傲慢又嚣张，仿佛碧海神宫已是她囊中之物。这让卫玄辞想起当年的自己，横冲直撞地修炼，居然真摸索出一套修习之法，堕而为魔，成为整个碧海神宫的心头大患，那时的他也是这般，自信狂妄，不将任何事物放在眼里。
    可之后呢？他逃出了碧海神宫，等待他的，却是更加残忍的囚禁与漫长的孤寂，原来他所做的这些，只是无谓的挣扎。
    可是，予人希望，再将希望一点一点摧毁，这样的过程多么有趣啊。看着一只蝼蚁在泥沼中寻找光线，再摧毁她求生的信念——让她意识到自己的渺小与自大，变得像他一样偏执、疯狂，是不是很有意思？
    他有些恶劣地勾起了嘴角。
    “若照你所说，凤凰城没有合你心意的灵兽，你去了碧海神宫，难道就能找到你喜欢的灵兽了？”
    他的嗓音低哑，如同恶魔的呓语，充满蛊惑的意味，“倒不如，与我做一笔交易。”
    围观的系统悄悄地看了一眼他的鱼尾，在心里默默地想，这回可真的是“钓鱼”。

 第407章

    嗯，鱼咬钩子了。
    人类女孩果真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她的语调上扬，“交易？”
    “我可以给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卫玄辞慢条斯理道，“只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他可以挣脱这些束缚，却始终无法逃离这片深海。因为真正的法阵，在碧海神宫之内。
    “我帮你进入碧海神宫，成为最受那位神尊重视的人，”卫玄辞轻声慢语，身下鱼尾摇曳，划过梦幻的流光，“你去碧海神宫的深处，帮我毁掉一件东西。”
    鲛人拥有这个世界上最为动人的嗓音。
    隔着玉简，他的声音愈发低哑，轻柔如情.人的耳鬓厮.磨。
    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拒绝这样的声音。
    声音是鲛人的武器，他们用歌声制造幻境，以最温柔的手法，残忍地取人性命，让人迷失在无尽的梦境之中。
    顾绯的眼里有一闪而过的茫然，只是她很快清醒过来：“你帮我？我不需要。这些事情，我靠自己也可以完成。”
    许是受到卫玄辞声音的影响，她愈加接近原本的性格，扬起的尾音带着淡淡的倨傲，将内心所想暴露无余。作为凤凰城城主的女儿，她是天之骄女，不论走到哪里都受人追捧，她的确有傲慢的资本。
    心智还真是坚定。
    卫玄辞并不着急，弯了弯瑰丽的紫罗兰眼眸，“那么，你想要契约灵兽么？”
    “魔兽过去也是灵兽，不过是灵兽的变异种……”他的语调愈发柔和，“你同我说那些，是不是想要与我签订契约？”
    陷阱悄无声息地将她笼罩，女孩好像意识到了不对，心里尚存的理智将她紧紧拉住。她抓住这块玉简，嗓音冷静了许多：“自然。”
    “这块玉简对你很重要吧？”顾绯道，“但你没有办法从我手里夺走它。不然，你就不会说这么多话了。”
    原来是想争这个交易的主动权。
    还真是大小姐脾气。
    某种程度上，她确实说得不错。卫玄辞没有办法立刻拿走玉简，但用声音控制她，让她主动把玉简送到他手里，也是一种选择。他已经从沉睡中苏醒，早已不是被封印之初，那个失去鲛珠、任人宰割的废物了。
    只是这样做，未免太缺乏趣味。
    卫玄辞的内心已经压抑太久，他的世界单调得只剩下了仇恨。可是现在，他忽然产生了新的兴趣。
    他笑起来，顺着顾绯的话道：“不错。”
    “我有鲛人血脉，被封印在深海，我的鲛珠，就放在你手中的那枚玉简里。”
    “鲛珠是鲛人的命脉，没有鲛珠，我便失去了天赋的庇护，难以维持人形，只是一条任人宰割的鱼，与你口中的魔兽，并无不同。”
    “只要鲛珠回到了我的身体，我便可以恢复天赋……”
    *
    前·毁天灭地大魔王阿辞：我弱小无助又可怜，老婆你帮帮我（眨眼睛.jpg）
    第344章 疯批魔尊拯救计划（7）
    “而后与你签订契约，为你所用，助你提升修为……”他弯了弯唇，嗓音轻快带笑，“怎么样，这笔交易，是不是很划算？”
    在顾绯看不见的地方，那双幽深的紫眸里冷意森然，笑意不达眼底，显得愈发诡谲。
    鲛人温柔的声音如羽毛般轻挠耳廓，顾绯回神之际，她已经点头，答应了他。
    她并未意识到自己已经踩在了陷阱里，只是有点疑惑是不是忽略了什么东西，但卫玄辞很快便打断了她的思绪，笑着道：“那么现在，把你的手伸出来，放在玉简上。”
    还真是好骗呢。
    凤凰城，卫玄辞从未听过这个地方，他对苍梧大陆的了解本就少之又少，想来是个不太出名的小城镇，而她自幼养尊处优，受多了阿谀迎合，看着娇蛮，其实干净如一张白纸。
    连说出的话都这么单纯，只想去碧海神宫——倘若她当真去了那种地方，昔日大小姐的傲骨怕是要被人践踏得粉碎，也不知道她再回忆起这些的时候，会不会感到悔恨呢？
    莫急，到时候就知道了。
    顾绯依他所言，将手覆盖在玉简上。掌心传来隐隐的酥麻感，锐利的东西沿着掌纹割破她的皮肤，几滴鲜血落在了玉简上。
    玉简上浮起诡异的黑雾，几乎是贪婪地吞噬着伤口处渗出的血珠。玉简飞出顾绯的掌心，她将手掌翻过来，方才割出的伤口上，有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深海之中，卫玄辞舔了舔唇，似乎在回味刚刚尝到的清甜。
    女孩沐浴时用的玫瑰花瓣，连血里都沾着淡淡的香气，让人有些上瘾。
    系统悄悄在顾绯耳边道：“宿主宿主，他作假！契约不是这么签的！”
    顾绯玄幻世界去的少，修仙世界去的多。两个世界设定上有些区别，逻辑却是相似的。她自然猜到，刚才并不像契约，倒像是她被什么东西舔了一下。
    乖乖为她所用，话倒是说得好听，他若真这么安分，就不会成为大反派了。
    她刚才就在想，鲛珠封印在玉简里，岂不是要打碎玉简取鲛珠才能结契？果然，卫玄辞并未这么做，他只是变了个小戏法给她看而已。
    居然还用幻术引.诱她……顾绯嫌弃地想，她自己都很少用这种方法了，还要配合他表演。
    她的视线渐渐恢复清明，顾绯揉了揉眼，耳边再一次响起了卫玄辞散漫的声音：“契约达成。”

 第408章

    “我单名一个‘辞’字，”他慢笑道，“主人喜欢的话，怎样称呼都可以。”
    “卫”是令他犯恶心的姓氏，“玄”这个名字，也充满了不愉快的回忆，这样一想，倒只有“辞”，是他可以接受的。
    想到这里，卫玄辞微微敛眸，眼底再一次涌上阴鸷的杀意。
    那声“主人”犹在耳畔，顾绯沉默了一下，垂下的睫毛掩去眼里兴味的笑意，在心里回了系统的话：“小八，我知道他在作假，不过他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适应生活？”
    系统：“……”
    早知道会被秀一脸，它就不该好心提醒，这明明就是两个人在玩什么奇怪的角色扮演游戏吧qaq
    却见顾绯皱皱眉，指腹碾过手中的玉简，突然开口道：“鲛珠不是在我手里吗？我要怎么给你？”
    “请主人放心，”铁链轻晃，卫玄辞勾了勾唇，“不论主人走到哪里，只要在心里召唤，玉简便会出现在您手中。待主人前往碧海神宫将那东西毁掉，我自会来取。”
    卫玄辞自然不会跟她结契，而是让那玉简饮了她的血。玉简乃他堕魔后的魔气所化，是他身份的象征，也是他身份的一部分，饮过她的血，熟悉了她的气息，就能赖上她。
    不管如何，她跑不掉了。
    他心里打着什么主意，顾绯自然猜得出来。何况二人虽没有见面，通过系统的实况转播，她可以清楚地看见卫玄辞此刻正被锁在深海之中，漫不经心地晃动着他的鱼尾。
    鱼尾……看起来还怪漂亮的，就是不知道手感怎么样。作为一只九尾狐，顾绯还是更喜欢毛茸茸的东西。
    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顾绯嘴角微弯，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她把玉简放在一边，又泡了一会儿，便伸出手，拿起了放在岸边的衣服。
    似乎先前一直在同卫玄辞交谈，一个姿势保持太久，刚一起身，双腿便传来酸麻感，使她差点栽倒，一缕黑雾，忽然从玉简里钻了出来，没入水中，紧紧地缠上了她的双腿。
    冰冷而潮湿的触感，仿佛曳动的鱼尾。
    她甚至可以感受到缀在周围的细小鱼鳞，分明只是虚幻的雾气，触感却极其真实，细细密密地蹭着她赤.裸的肌肤，像是涌动的海水。
    没想到会是这种感觉……顾绯放下头发，遮住了耳垂的一点红。
    卫玄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主人，您还好么？”
    虽然是第一次与人“结契”，但他觉得，他扮演得应该很好。作为一只契约兽，他已经足够体贴。
    玉简相当于他的“眼睛”，通过玉简，他时刻可以留意她的动静。在发现意外的第一时间，便迅速做出了反应。
    只是女孩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恼怒：“往后不准再这么喊我，叫大小姐。”
    她的呼吸急促了几分，不像是生气，倒像是恼羞成怒。
    卫玄辞一怔，忽然反应过来缘由，嘴角扬起的弧度更为恶劣。
    他虽然没有实在地出现在顾绯身边，却与那缕黑雾的感知相通。扶住她的方法有很多种，他却偏偏选择了幻化鱼尾。女孩的腿部线条纤细流畅，肌肤细腻光滑，脆弱得像是易碎的琉璃，却又带着令人留恋的温度。
    他舔舔唇，再一次想起之前尝到的血。
    先前他根本没在意顾绯长什么模样，此刻却忽然发现，女孩窈窕纤细的身姿在水雾中若隐若现，美得惊人。
    原来这就是人类吗？会有喜怒哀乐的情绪变化……与人类打交道，居然这么有趣。
    第345章 疯批魔尊拯救计划（8）
    他自然不会留意，顾绯一转身，神色便恢复如初，哪有半点恼怒娇羞的模样？
    当顾绯穿好衣服走出灵池时，外面等候已久的两个侍女连忙迎上来：“大小姐，那个云洛惜……她要见您。”
    这两个侍女平时跟着顾绯，没少“对付”云洛惜，虽然不知大小姐今日怎么转了性子，在最后的紧要关头把云洛惜放了，但云洛惜依然是大小姐最讨厌的人。
    云洛惜找过来，她们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回绝。什么人也能见她们大小姐？只是想起今日顾绯的态度，又有些犹豫，兴许大小姐还想出别的整人花样，就等着云洛惜上门了？
    更何况，今日的云洛惜，似乎与往日有些许不同……从前她总是低眉顺眼，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今天看她们，身上总带着一种危险的气质，倒像是从刀山火海里走出来一样，叫人心生畏惧。
    “云洛惜？”
    顾绯勾了下唇，眼里多了一丝兴味，“她在哪里？”
    事实上，云洛惜已经在顾绯居住的别院前等候多时了。
    循着记忆回到了城主府，大致熟悉了这具身体的记忆，房门却忽然被敲响，居然是端着一盘魔兽肉的家丁。
    那家丁把魔兽肉放下就走了，说什么这是今日顾绯带来的魔兽，做成烤肉请全府吃。云洛惜的脸色却难看极了。
    难怪顾绯当时突然叫停，还让他们把魔兽带走，原来不是不想杀她，而是换了一种折磨方式。
    把杀死原主的魔兽做成烤肉，送到她面前，倘若真正的原主在这里，不得被吓得魂飞魄散？
    云洛惜向来是睚眦必报之人，那盘魔兽肉她自然没吃，在房间徘徊了一会儿，计上心来。
    顾绯的性格其实很好分析，傲慢嚣张的大小姐，这样直白的人，反而最好拿捏。云洛惜做了多年特工，上一个挑衅她的人，早已成为她枪下亡魂，她自然不会让顾绯也嚣张太久。

 第409章

    更何况，当她在房间里尝试使用这个世界的“灵力”时，发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似乎有一层无形的禁制，笼罩在原主的血脉上，掩盖了她原本的修为，她的实力，应该远远不止橙阶。
    当她试图冲破这一禁制的时候，脑海里突然跳出一段影像，有着莫名的亲切感，居然是这具身体的母亲留给她的。
    影像告诉了她一件事。
    回过神来，顾绯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穿得清凉，薄如蝉翼的纱裙，窈窕的曲线若隐若现，盈盈如皎月。便是身为女子，云洛惜也不得不承认，顾绯的长相的确优越。
    可那又如何呢？再美丽的皮囊之下，都是一副骨架而已。
    女孩轻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找我？”
    她毫不客气地对上了云洛惜的视线。
    虽然二人身量相当，但云洛惜的手上沾着无数条人命，目光冷漠尖锐，平时她露出这种眼神时，旁人见了，都要被吓得一个哆嗦。
    只是顾绯却好似没事人一般，挑了挑眉，“怎么，魔兽肉不好吃？”
    一句状若无意的问候，落在云洛惜耳中，却成了明晃晃的挑衅。
    她果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你以为你把魔兽肉送到我面前，我就不敢吃吗？”云洛惜冷笑一声，“顾绯，你也就这点手段罢了。就算你今日不来，我也有本事处理那只魔兽，你未免太过小看我。”
    她可不是原主，遇事只会忍气吞声。
    顾绯身后，两个侍女面面相觑，都有些疑惑。烤肉全府上下人人有份，也没说单独做给云洛惜，她们都以为是大小姐换了口味，暂时没兴趣折腾她了。
    怎么这云洛惜一过来，就是一副兴师问罪的口吻，她是有什么被迫害妄想症吗？
    顾绯似乎觉得有点意思，轻笑了声，“是吗？”
    云洛惜却忽然道：“顾绯，我知道你一直看我不顺眼。可你在背后做这些手段有什么意义，敢不敢跟我真正比试一场？”
    顾绯在心里对系统道：“看，经典场面，扮猪吃老虎。”
    系统：“……”
    嗨，宿主你不是挺入戏的吗。
    顾绯说完这句话，便作出一副被激怒的模样，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云洛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身后两个侍女也一脸不可思议——云洛惜不会被斗兽场刺激疯了吧？她一个橙阶，居然提出跟绿阶的大小姐比试，这不是赶着上去送人头吗？
    “我当然知道，”云洛惜的语气却十分冷静，“我说的比试，不是传统的打擂。你听说过凤凰木吗？”
    凤凰城是传闻中凤凰陨落之地，具体一点，凤凰陨落的地方，是凤凰城郊外的烈焰之森。
    凤凰木长在烈焰之森的中心，周围受到灰烬污染，寸草不生，独有这棵树木拔地而起，状如腾飞的彩凤，故而得名，在凤凰城里流传着不少传说。
    不过，除了造型独特了些，暂时没有人发现凤凰木的功效，这棵树木对修炼似乎并无帮助。倒是由于周围魔气腾腾，有的灵兽误食了那些受到污染的土壤，变成了魔兽。
    云洛惜身体里的那段影像告诉她，如果想知道真相，就进入烈焰之森，摘下一片凤凰木的树叶。
    “谁能带着凤凰木的树叶从烈焰之森走出来，就算比试胜利，”云洛惜直勾勾地看着面前容色姣丽的女孩，“我知道你想要什么，顾绯，如果你赢得了比试，我会立刻离开城主府，此生不再回来。”
    顾绯轻嗤一声。
    这些话说得果决又冷酷，话里话外都是对城主府的厌恶，的确符合特工女主的作风。可是云洛惜似乎忽略了一点，她六岁那年，她的“母亲”与她流离失所，是城主冒着流言蜚语，收留了她们二人。
    这样的恩情，她已经全然忘记了。
    “那么，”顾绯顺着她的话问道，“倘若你赢了呢？”
    云洛惜眼眸微眯，露出些许笑意：“我要你——自愿放弃前往碧海神宫的资格。”
    她知道，这是顾绯最在乎的东西。
    第346章 疯批魔尊拯救计划（9）
    过不了几天，碧海神宫就会来大陆接人，倘若在这个节骨眼上让顾绯主动放弃，定然比杀了她还要让她痛苦。
    这几乎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试，她知道，顾绯不可能会拒绝这个羞辱她的机会。
    “可以。”
    果不出其然，顾绯点了点头，细长的眼尾微微一挑，略是傲慢地看着她，“但我还要再加一条。”
    她会说这些，云洛惜并不意外，“你说。”
    反正她一介孤女，也拿不出什么值得作为筹码的东西，无非就是离顾绯远一点，这正合云洛惜的意。
    她可不想留在凤凰城。
    “城主府抚养你十年，”顾绯微微笑道，“临走之前，是不是要把账给结了？”
    云洛惜倏然愣住。
    她怎么也没想到，顾绯提出的，居然是这么一条要求。
    顾绯的说话语气，与记忆中傲慢的大小姐并无差别，她的确被她激怒，答应了她的要求，但为何云洛惜却有一种被她牵着鼻子走的错觉？
    每一句话都是云洛惜主动提出，到了最后，却似乎给自己挖了一个陷阱。
    她的神色冷了下来：“顾绯，你明知我根本——”

 第410章

    却又猛地反应过来，倘若她主动承认自己付不起这笔抚养费，岂不是已经默认自己输了？
    去烈焰之森寻找凤凰木，无非就是与魔兽搏斗。云洛惜有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这些，单靠灵力是行不通的，她有九成的把握比顾绯更快一步。
    更何况，云洛惜之所以敢直接与顾绯打赌，是因为那段影像，留给了她采摘凤凰木树叶的方法。
    就算顾绯提前抵达烈焰之森的中心地带，恐怕也无法将凤凰木的树叶带出森林。
    想到这里，云洛惜冷静许多，压下眼底嘲弄，点头道：“我答应你。明晚亥时出发，不得惊动旁人。这是我们之间的比试，还望你遵守规则。”
    顾绯笑道：“自然。”
    云洛惜不欲多留，扭头就走。顾绯身后两个侍女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想，总觉得这个云洛惜变得不一样了，像是一夜之间开了窍，至于她们大小姐……
    似乎也变得有些许不同。
    做法和语气都很熟悉，可从前是意气用事，随心所欲，现在，见她露出笑容，侍女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她的魂魄不太稳定。”
    顾绯回到房间，耳边却忽然响起了卫玄辞的声音。
    回过神来，那枚她随手丢在灵池边的玉简，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她的掌心，果然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卫玄辞的语气有些散漫，鱼尾洒下深深浅浅的光泽，勾了勾嘴角，似乎仍在回忆方才的发现。
    他从云洛惜的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令人厌恶的气息。
    加之云洛惜并不稳定的魂魄，像是之前被强行抽离了一部分，而后重新组合而成，卫玄辞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体内蛰伏的杀意再一次被唤醒，似乎发现他的异动，那些束缚他的铁链再次贯.穿他的身体，他却好似感受不到疼痛一般，轻笑了声，“大小姐为何答应她？”
    他刻意压低嗓音，撩得人耳廓酥麻，像只争宠的狐狸精。
    狐狸精本精顾绯对这种技能免疫，眉头都没皱一下，而是反问道：“你听说过凤凰的传说吗？”
    “传说？”
    卫玄辞似笑非笑，他在深海被关了这么多年，原来那段往事都变成传说了吗？
    “凤凰城是神尊与魔尊大战后凤凰陨落的地方，那棵凤凰木，城里有传言，埋葬着凤凰的遗骸，”顾绯道，“我也很好奇。”
    卫玄辞对所谓的传说当然不感兴趣。
    比起传说，他微微眯起眼，目光落在少女小巧圆润的耳垂上。
    她戴了耳坠，水滴状的红珊瑚，与晶莹的珍珠串在一起，走起路来摇曳叮当，仿佛心头的一点朱砂痣。
    想起她细腻柔嫩的肌肤，不知她的耳垂捏起来，是否也有一样的触感。
    “既然大小姐对凤凰好奇，我便送大小姐一件礼物，”卫玄辞笑道，“就当作你我合作的见面礼，如何？”
    这笑容，就差把“不怀好意”写在了脸上。
    连系统都打了个哆嗦，总觉得这“礼物”不怎么简单。
    卫玄辞巴不得要了凤凰的命，能送出什么好东西？
    顾绯却是一副不怎么意外的样子，懒懒道：“随你。”
    心里的系统还在天马行空地乱猜，她意味深长地勾唇，道：“放心，一定是个惊喜。”
    系统：“……”
    最讨厌谜语人了！
    *
    翌日深夜，吩咐两个侍女看好门，顾绯轻巧地翻过围墙，前往烈焰之森。
    夜里的烈焰之森阴冷又安静，连风吹树木的沙沙声都好似魔兽的低语。
    顾绯临走前，将玉简用绳子穿起，系在了腰间。此刻在外衫的掩盖下，玉简散发着黑色的雾气，比黑夜中的森林似乎还要诡异几分。
    蛰伏在四周的魔兽嗅到新鲜的人类气息，忍不住分泌出口水，正要探出头，却感受到了一种更为强大的力量，纷纷蜷缩起身体，不敢再向前一步。
    一条路走下来，居然顺利得出奇。
    目的地非常好找，不论从哪个入口进去，只要沿着一条路一直走下去，直到树木尽数往身后退，只剩下寸草不生的荒地，便抵达了森林的中心。
    顾绯取出袖中照明的灵石，光芒倾洒而下，令她看清楚了那道高大的黑影。
    是一棵凤凰木。
    枝干粗而直，枝条交错生长，仿佛展翅欲飞的凤凰。只是纵观整棵凤凰木，居然只有一片树叶，缀在树梢上，足足有巴掌大，看起来十分锋利。
    与此同时，在另一端，云洛惜也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相比顾绯的气定神闲，她的状态略显狼狈，拿着一把匕首，上面还沾着魔兽黑色的污血。
    不过，云洛惜的运气也不错，她只遇到了一只魔兽。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锁定了凤凰木上的唯一一片树叶。
    云洛惜的反应迅速，画下影像教给她的法阵，掷出手中匕首！
    深海之中，卫玄辞睁开紫罗兰色的眼眸，微微弯了弯唇。
    *
    大反派卫玄辞和小反派顾绯绯即将开始搞事
    四月的最后一周啦！！诚心求问大家，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穿越到4月30号，不想上学(t ^ t)
    第347章 疯批魔尊拯救计划（10）

 第411章

    一缕黑雾，悄无声息地从顾绯腰间佩戴的玉简中钻了出来，直逼叶片而去。
    黑雾硬生生将飞出的匕首打落，即将靠近叶片之时，凤凰木上倏然冒出火光！
    火焰越来越旺，将烈焰之森的上空照得亮如白昼，仿佛凤凰落下的尾羽，绚烂而华丽。
    没想到竟会出现这么惊奇的一幕，云洛惜抬起头，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然而那片尾羽却忽然调转方向，直逼顾绯而去！
    或者说，它的目标不是顾绯，而是——
    别在顾绯腰间的，这枚释放出黑雾的玉简。
    顾绯瞬间就明白了卫玄辞的用意。
    眼见火焰离她越来越近，她在心里轻嗤一声，毫不犹豫地闭上了眼睛。
    此时，碧海神宫。
    圆月高悬，清冷的光辉映在琉璃砌成的高墙上。这是一座悬浮在空中的水晶宫殿，雕栏画栋，飞檐斗拱，极尽奢侈与华丽。
    空旷的大殿之中，身着玄色长袍的男人正在闭目打坐。他似有所感，清冷的眉眼有所松动，薄唇抿成一条线，低低地唤道：“凤儿……”
    是谁闯入了烈焰之森，唤醒了凤凰残存的神魂？
    帝天宸清楚地记得，他曾将凤凰的遗骸埋在了凤凰陨落的地方。不久之后，遗骸上长出了一棵凤凰木。凤凰木上只有一片树叶，那便是凤凰的一缕神魂。
    凤凰已经入了轮回，他一直在等待它的出现。
    只有凤凰自己，才能摘下那片树叶……是凤凰回来了么？
    帝天宸起身，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划出弧线，烈焰之森的场景，清晰地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凤凰木上燃烧起熊熊烈焰，火焰化作一片尾羽，直直地朝着树下的人而去，仿佛要钻入她的心脏。
    那是一名穿着红色石榴裙的少女。
    不好！
    以普通人之躯，根本无法承受凤凰神火。帝天宸先前吩咐过侍女，找到凤凰之后，应当先带她去凤凰城，将凤凰叶摘下，带到碧海神宫，再由他负责帮凤凰融合。
    可现在的情况，明显是这神魂先失了控，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主人的身体里……帝天宸抬起手，迅速掐出法诀。
    无形的屏障从顾绯的脚边升起，拦住了冲向她的凤凰神火。火焰绕着屏障转了几圈，发现无法攻破，只好灰心丧气地回到了凤凰叶中。
    那枚凤凰叶，也缓缓飘落下来。
    天空重新恢复黑暗，一切好似从未发生过。帝天宸松了口气，却猛地发现，在凤凰木的附近，有两名年纪相仿的少女。
    他从另外一名少女的身上，感受到了细微凤凰血脉的气息。
    清冷的眸中罕见地浮现一抹错愣。
    凤凰转入轮回，神魂被打散，不知去了哪个世界。这些年来，帝天宸派出许多侍女寻找，也时刻关注烈焰之森的动静。
    凤凰神魂不全，依附在人类身上的可能性较大。既然是被打散的碎片，同时寄居在两个人身上，似乎也不是不可能。否则，如何解释方才凤凰神火不去寻找那名拥有凤凰血脉的少女，而是扑向了穿红石榴裙的那个？
    或许她的身上，也拥有着凤凰的神魂。
    只有等全部融合，才能知道真相。帝天宸已经等待多年，不想放过任何一条线索。就算是误判，也要先把人带到他面前。
    他眯起眼，开口道：“传本尊令，立刻派人去凤凰城。”
    ……
    “大小姐不害怕吗？”
    耳边是卫玄辞的声音。他笑眯着眼，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女孩闭上了眼，睫毛低垂，纤长细密，像扑簌的蝴蝶，脆弱又美丽。
    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比他想象中的淡定许多。凤凰神火近在咫尺，可惊慌失措、焦躁害怕，一切他想看见的情绪，都没有在她的脸上出现。
    卫玄辞确实为她准备了一份见面礼。
    他只是释放了一点点魔气，凤凰神火出于本能，迅速攻击了他，以致混淆了帝天宸观念，他无法判断出谁才是真正的凤凰。
    如此一来，帝天宸必然会派人亲自来接顾绯与云洛惜去碧海神宫，二人在神宫的地位高出一截，顾绯将最大限度地拥有出入碧海神宫的自由。
    便是日后帝天宸终于发现自己判断失误，他也不能把顾绯怎么样。毕竟，顾绯又没说她是凤凰，人可是帝天宸亲自派人接来的，帝天宸那样清高的人，还会承认自己认错了人？
    至于顾绯与云洛惜的比试，自然也不作数了。云洛惜能说顾绯输了吗？输了又如何，就算她放弃了凤凰城的机会，依然要被请去碧海神宫。反倒是云洛惜自己，由于无法完成顾绯附加的条件，有些骑虎难下了。
    思及此，卫玄辞脸上散漫的笑意微敛，心里有几分古怪。
    外人看不出来，以为云洛惜自不量力，到顾绯面前自取其辱。卫玄辞猜到云洛惜的身份，知道这个赌约于顾绯而言，几乎是必输的结局。
    可顾绯为什么要答应云洛惜？因为早就猜到他会出手吗？
    “那火焰并非冲我而来，我为何要害怕？”顾绯反问道，“还是说，身为我的契约兽，你已经拿出了你的‘诚意’，却连最基本的保护我都做不到？”
    她有意无意地咬重了“契约”“诚意”这两个词，让卫玄辞在恍惚间有种错觉，仿佛她已然猜到，他们之间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契约。

 第412章

    竟是被她摆了一道。
    看似是她落入了他的圈套，可卫玄辞总觉得，自己似乎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唇角笑意浓了些，卫玄辞笑道：“大小姐莫生气，我自然不会做我没有把握的事。”
    过去对待那些试图算计他的人，卫玄辞处理的方法向来很简单，直接杀了便是。不过，对于面前的女孩，他突然有了耐心。
    她与她展现给外人的一面很不一样。可真实的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真是让人好奇啊。
    只是卫玄辞有些苦恼，他没有与人类打交道的经验，怎么样才能让人类失控呢？
    他的目光，从顾绯圆润的耳垂，渐渐落在了她的唇上。
    他记得上一次，他只是用尾巴缠住了她，她便有些恼羞成怒……
    *
    阿辞：（托下巴）不如我勾引她？
    绯绯：^_^
    第348章 疯批魔尊拯救计划（11）
    卫玄辞只是在她耳边说话，但若有似无的目光始终牢牢地锁定了顾绯，仿佛毒蛇吐信，耐心地研究该从哪一处下口。
    毒蛇野性难驯，总要伪装得温顺一些，才能准确无误地捏住他的七寸。
    顾绯漫不经心地想着，卫玄辞的声音停了，系统却还在耳边嘤嘤嘤：“宿主，这个反派可太坏了，他怎么可以拿那个火焰吓唬你！”
    “你说得对，”顾绯赞同地点了点头，“所以你觉得鱼尾巴的手感会怎么样？”
    系统：“……？？！”
    它真情实感替宿主打抱不平，宿主居然想着撸人鱼，他们九尾狐已经到了连尾巴的手感都要一争高下的程度了吗？
    没爱了。
    凤凰叶缓缓飘落，云洛惜微眯起眼，想起方才那危险的火焰，一时有些踯躅。
    她该不该直接去争夺凤凰叶？可她已经用了影像交给她的方法，却还是令凤凰叶烧了起来，她真的能拿到凤凰叶吗？
    对面的顾绯挑挑眉，却是开了口：“你不敢捡？”
    她足尖轻点，几束灵力打了出来，眼见就要逼近凤凰叶。云洛惜咬咬牙，一闪身冲了出去。
    她的目标，却不是凤凰叶，而是顾绯。
    倘若一碰到凤凰叶就会起火，或许她可以利用这凤凰叶，先将顾绯解决。
    她拦在顾绯身前，身形灵活如蛇，手弯成鹰爪，直接钳向顾绯的喉咙。用的是近身的打法，招招都是杀招，锐气逼人。
    顾绯的格斗技巧显然不如她，步步向后退，似乎落了下风，步伐却始终游刃有余，倒像是在……拖延时间。
    她想耗尽她的体力？
    云洛惜冷嗤一声，足尖挑起落在地上的匕首，手在空中虚虚一抓，准确无误地将匕首握在手中，眼里杀气尽显，几乎用尽全力，朝着顾绯脖颈刺去——
    “住手！”
    一道蓝光将云洛惜的匕首打落，云洛惜步伐不稳，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摔在了地上。
    出手的，是个高大的中年男人，他负手而立，看起来高大威严。他皱着眉，看清楚云洛惜的脸之后，脸上充满了不可思议：“小惜？”
    此人正是顾绯的父亲，凤凰城的城主。
    他白天才接到消息，说是顾绯与云洛惜起了矛盾，居然直接将人送进了地下斗兽场，幸好顾绯后面突然改变了主意，这才没有出大事。顾城主思来想去，准备找个时间同女儿彻底谈谈，治治她肆意妄为的性格。
    哪知夜里去找顾绯，两个侍女支支吾吾，直言顾绯已经休息。顾城主心里察觉不对，推开卧室的门，发现人果然跑了。
    云洛惜也不在。
    而后，便看见烈焰之森的方向冒起火光。
    顾城主心急如焚，立刻带了人赶往烈焰之森，寻找顾绯的下落。本以为是顾绯又要对云洛惜出手，结果他一来，看见的却是云洛惜手持匕首，差一点便要刺进顾绯的脖颈。
    那绝对不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该有的眼神。
    阴冷残忍，没有多余的修饰，招招都是直取人命的杀招，云洛惜是真真切切想要顾绯的性命。
    所有的理智荡然无存，顾城主的心里，只剩下了后悔与愤怒。
    “你们究竟在做什么？！”
    顾绯没什么表情地扯了下唇，轻慢道，“比试啊。”
    看见女儿这副样子，顾城主再一次心里一痛。
    因为云洛惜与云夫人的事，父女二人心里一直有隔阂，顾绯在他面前从来都没有好脸色，顾城主也因为顾绯总是针对云洛惜，时常呵斥她，以致父女二人关系僵硬，遇见了只是尴尬。
    顾城主总觉得，待日后云洛惜凤凰的身份公开，顾绯就能理解他的苦衷。
    可顾城主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一心一意照顾的云洛惜，居然差点杀了顾绯……他不敢想象，若是他没有到场，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旁人或许不敢相信橙阶的云洛惜能杀了绿阶的顾绯，但顾城主心里清楚，“橙阶”只是表象，云洛惜早晚会变得更强，她的确有越级杀人的潜力。
    他所认为的凤凰，该是神圣的、高洁的，为了杀死魔尊，不惜献祭自己，而不是如现在这般……
    想到这里，顾城主再一次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不由得颤声道：“绯绯……”
    “城主大人喊错人了吧，”顾绯神色淡淡，“你要关心的小惜在那边。”

 第413章

    原主会步步走向歧途，也离不开顾城主的偏心。他觉得自己愧对初恋，再加上云洛惜的凤凰身份，身上莫名其妙多了一种“凤凰守卫者”的责任感，让年幼的原主独自一人背负满城的流言蜚语，最后心理扭曲，变得疯狂又偏激，终于走向歧途。
    不可否认，顾城主是爱原主的，在他的心里，他做出的一切，都是为原主好。可这种爱与付出，建立在他对原主的控制之上。他把一切都想得理所当然，按照他的想法将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却忽略了原主的感受。
    可惜，到了最后，他既失去了女儿，又没有讨好到云洛惜。
    顾城主一时失语。
    他不敢看顾绯的眼睛，只能转向云洛惜，神色冷了许多，“云洛惜，是你主动找绯绯提出的比试？”
    顾绯那两个侍女早已将事情的经过全盘托出，包括顾绯与云洛惜开出的条件，他当时只觉得顾绯计较又苛刻，现在却忽然反应过来，云洛惜就是凤凰，她将顾绯引入烈焰之森，不是明摆着给顾绯下套吗？
    无形之中，他对他的亲生女儿，居然形成了那么多偏见……
    “是我又如何？”
    云洛惜擦了擦脸上的灰尘，索性破罐子破摔，讽刺地笑了笑。
    事已至此，她自然反应过来顾绯拖延时间的目的。这个女人……只是错失了一次杀她的机会而已，这世界上，就没有她云洛惜解决不了的目标，她必然会取她性命。
    看见她冰冷的神色，顾城主再一次心里一痛。云洛惜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待她，比对亲女儿顾绯都用心，可她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第349章 疯批魔尊拯救计划（12）
    “云洛惜，”他充满失望地看着云洛惜，“我城主府养你十年，吃穿用度皆没少你半分，你却意图谋害我女儿……我竟不知，你居然有如此歹毒心肠！”
    修士比试，讲究堂堂正正，虽然死伤难免，可重点还是切磋灵力，没有谁会直接将取人性命作为目的，那实在是有辱修士的品格。可顾城主却是亲眼所见，云洛惜想要杀了顾绯。
    顾绯抱着手臂站在一旁，表情颇为漫不经心。卫玄辞听了这些话，倒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他虽然不知道顾绯与云洛惜究竟有什么恩怨，眼下也能猜到七八分。顾绯假意被云洛惜刺杀，叫顾城主撞了个正着，可这事本就与顾城主渊源颇深，他不肯承认自己做错了，那势必就要想办法转移仇恨。
    这仇恨转移的目标呢，自然就是云洛惜。
    他心里当然清楚，云洛惜和顾绯会走到今日，与他自己脱不了干系。可木已成舟，他会当着晚辈的面质疑自己的决策？如此一来，在内疚与心虚的双重作用下，他必然会重罚云洛惜。
    罚得越狠，就越能减轻他心里的内疚。
    卫玄辞心想，原本是一时兴起，骗了个帮他脱离深海的傻白甜，可这傻白甜却不如表面这般单纯，反倒是玩弄人心的一把好手。
    倒不知自己当初与她“结契”，有几分是她故意为之呢？
    瑰丽的紫眸中划过深意，人类，果然是有趣的物种。
    云洛惜冷嗤一声，根本不把顾城主的话放在心上，反而觉得荒唐可笑：“城主大人的心未免也太偏了，你的女儿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她自然不知道自己和原主是前世今生的关系。就算知道，云洛惜身为特工，本就没什么道德伦理观。杀人偿命，犯我者虽远必诛，这就是她奉行的原则。
    顾城主本就底气不足，听云洛惜这么一说，更是怒火中烧，呵斥道：“当年受你母亲所托，我待你与亲生女儿无异，你却这样看待我，你有什么颜面见你九泉之下的母亲？”
    这当真是神兽凤凰？神兽凤凰应有的美好品格，云洛惜一个不沾，顾城主甚至在怀疑，不会是云夫人当年认错了人，真把一个粗鄙的农家女给接走了吧？
    “云洛惜，从今天起，城主府将不再庇护你，我凤凰城也容不下你这样的人，”想到自己作为一城之主，做出这种决定未免有些小心眼，顾城主又“大度”道，“念在多年情分上，我可以预支你一笔路费，但你必须立刻向绯绯道歉，然后离开凤凰城！”
    云洛惜听了只觉得好笑，难怪会养出顾绯这样的女儿，顾城主道貌岸然，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她想都没想就否决道：“我不可能道歉——”
    “城主！”
    刚一开口，身后有侍卫匆匆忙忙跑出来，跪在顾城主身后，“城主大人，接到最新传报，是碧海神宫的消息……”
    话音刚落，天光大亮，流光般的丝带铺开，横贯银河，一辆马车缓缓驶入众人的视线。
    马车由水晶砌成，四面坠着华丽的装饰，四名侍女皆着水袖长裙，裙摆摇曳，轻盈如羽，身姿窈窕曼妙，不似凡人。
    顾城主已是蓝阶修士，离紫阶仅有一步之遥，已经是人类中的高手。可那几名侍女居然都是青阶上品，尤其是为首那名穿得最华丽的，实力似乎与他相当，他根本看不透她。
    这样大的排场……
    丝带落在顾绯二人面前，马车与侍女皆悬在空中，并未着地。为首那侍女抬眼，一副睥睨的姿态，冷淡道：“顾绯，云洛惜，是哪两位？”
    顾绯这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我是顾绯。”

 第414章

    侍女道：“我乃碧海神宫中人，传神尊令，接二位姑娘入宫。”
    居然真是碧海神宫！
    顾城主惊愕不已，不仅是碧海神宫，还是神尊亲自接的人……莫不是那位神尊注意到了烈焰之森的异动？
    他原本想到云洛惜的真实身份，又结合顾绯先前做过的那些事，准备直接划掉顾绯的名额。她那样锋芒毕露的性子，与云洛惜又有矛盾，去碧海神宫不是找罪受？一辈子待在凤凰城，做凤凰城的大小姐不好么？
    可想起方才顾绯冷淡又嘲弄的神色，他的心里又是一痛。父女二人已经离心，顾绯显然不满他的安排已久，倘若他强行剥夺顾绯的资格，是不是连最后一点父女情分也要失去了？
    顾城主心里很快就有了主意，主动道：“大人，我乃凤凰城城主。碧海神宫选人，要求向来严格，名单早已确定，可云洛惜并不在名单之列，神尊大人为何会提前要求二人入宫？”
    能留在碧海神宫做侍女的，要么是高手，要么是贵族，比如这名领头的侍女，她就有一点神族血脉，一直看不起苍梧大陆上的凡人。只是看在顾城主是凤凰城城主的份上，才给了他几分面子。
    她扫了一眼顾绯对面的云洛惜，发现她只有橙阶的修为，心里也觉得奇怪，很多人类一觉醒就是橙阶，云洛惜已经过了觉醒的年龄，修为却没有丝毫改变，这样的废物，怎配进碧海神宫，莫不是他们认错了人？
    只是神尊有令在先，不管是不是认错，先把人带回去再说，因此，她点了点头，道：“此事我会禀告神尊。不过，尊令难为，两位姑娘我必须带走。”
    这就是没有商量的意思了。顾城主心里内疚又后悔，顾绯已经踏上丝带，随意道：“那便走吧。”
    她满不在乎的样子深深刺痛了顾城主的心，顾城主心里怅然若失，却不敢去想，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
    方才说话的侍女挥了挥手，另外三名侍女翩然落地，小心翼翼地捧起了树下的凤凰叶。凤凰叶并未再次燃烧起来，与普通的树叶别无二致，被收进了宝匣。
    待顾绯与云洛惜二人踏上马车，垂落在地的丝带也随之收回，马车驶入茫茫夜色之中。
    第350章 疯批魔尊拯救计划（13）
    马车看着不大，内部却是又一番天地，价值连城的夜明珠成了壁饰，琉璃栏杆折射出斑斓的色彩，铺着的坐垫皆是用珍稀灵兽的皮毛织成，只能用一句奢侈来形容。
    云洛惜过去作为特工，去过总统大楼，见过首富豪宅，对马车的内部丝毫不感兴趣。见顾绯似乎被夜明珠吸引了注意，不由得在心里轻嗤一声。
    她是穿越过来的人，始终觉得自己比这些大陆上的原住民高人一等。毕竟，她可是有着高出这个时代的智慧与经历。至于今日被顾绯算计之事……
    云洛惜心想，她只会杀人，又不擅长勾心斗角，失误在所难免。等去了碧海神宫，顾绯没了身份与顾城主的庇佑，还愁杀不了她？
    顾绯的确对墙上的夜明珠很感兴趣。
    没有女孩子能拒绝亮晶晶的东西，狐狸也不行。
    顾绯在心里想，系统给她准备的灵泉空间委实单调了些，得想办法再坑它一把，给空间装装修。
    她视线停留的时间长了些，卫玄辞因为碧海神宫的人出现而本就不佳的心情再一次雪上加霜，扯了下唇，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碧海神宫的审美，一直这么浮夸。”
    多多少少带点阴阳怪气的意味。
    “浮夸？”顾绯有意逗他，不由得挑了下眉，“我觉得还挺好看的，可能人和鱼的审美不太相通吧。”
    卫玄辞：“明明我的鲛珠……”
    他的鲛珠神秘深邃，仿佛深紫色的夜幕，比这夜明珠好看太多。可他倏然反应过来，好看又如何？他又没有办法证明给顾绯，毕竟一旦暴露鲛珠，他就露馅了。
    他冷哼一声，没什么表情地说道，“总之，碧海神宫的东西都不好看。”
    “连我喜欢什么都有意见，”顾绯轻笑道，“作为一只契约兽，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卫玄辞一时语塞，只恨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早知如此，就不该选契约兽这个身份，与她平等交易不好吗？人家本来就是大小姐，使唤起人来眉毛都不皱一下的，他真是给自己找罪受。
    一丝黑雾悄无声息地钻进了顾绯的衣袖，挠了挠她的掌心，颇有几分讨好的意味，与此同时，卫玄辞压了压声音，笑得十分温顺，嗓音低沉似蛊惑，“大小姐误会了，我自然没有管大小姐的意思，大小姐喜欢的，都是好的。”
    只是最后那句话，怎么听都带了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卫玄辞想，得尽快把他的进一步计划提上日程了。
    顾绯却收回了目光，突然道：“其实我觉得，这夜明珠倒也一般。这里的东西虽然美丽，却处处透露着高傲，让人不太舒服。”
    卫玄辞的心顿时舒坦了不少。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散漫的笑，语气别有深意：“毕竟，这可是碧海神宫。”
    她倒是一语说到了点上，高高在上，这不就是碧海神宫的姿态么？明明他也是前任神尊与神后的孩子，仅仅因为没有继承神族血脉，便被当成妖孽赶尽杀绝，被自己的亲哥哥囚禁在深海，生不如死。他们打着对大陆好的旗号，做的却都是丧尽伦理的事，他想想就觉得恶心。

 第415章

    他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思维已经不由自主地跟着顾绯走了。
    便连系统都反应过来了，怜悯地看了卫玄辞一眼，一个巴掌一个甜枣，又落入宿主的圈套了吧？
    *
    碧海神宫不在地面，而在空中，云层之上。
    数十座岛屿错落有致地分布，簇拥着一座梦幻而华丽的水晶仙宫，看起来奇特非凡，的确配得上“神”这个形容。
    每一年，碧海神宫都会从各个种族中选拔一批优秀的年轻修士，入宫侍奉神尊。
    神尊深居简出，鲜少露面，说是侍奉神尊，其实是在碧海神宫学习、修炼。以三年为限，通过了最终的考核，才能留在碧海神宫做侍女，倘若没有，便会被遣回大陆。
    能够进入碧海神宫，是全大陆最荣誉的事。碧海神宫收尽天下的宝物，进入碧海神宫，意味着能获得最好的环境与资源，对修炼百利而无一害。
    倘若得了神尊青睐，飞上枝头，当了神后，整个种族的待遇都会提高，鲛人一族便是最好的例子。原先鲛人族十分弱小，后来逐步强大，还出了个神后，苍梧大陆的所有海域都成了他们的领地，实在令人羡煞。
    神尊亲自派人下凡接了两名人类女子的消息，在顾绯与云洛惜尚未抵达碧海神宫之前，就传遍了整个神宫。
    别说现在还没到招人的日子，想要来到碧海神宫，要经过层层选拔，很多人在碧海神宫待了一辈子，都见不上神尊一面，何况是被神尊亲自召上来呢？
    因此，神宫上下都十分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贵客，能有如此待遇？
    马车停留在高大的石门前，领头的侍女停下脚步，转身道：“二位姑娘，请。”
    饶是云洛惜自诩来自现代社会，见过不少高科技的东西，也不得不惊叹这里确实与她那个世界截然不同。穿过层层向上的漫长台阶，琉璃水晶一般的宫殿映入眼帘，大气巍峨，美轮美奂。
    两侧的侍女齐齐低下头，她们穿着统一的淡色长裙，轻薄如云雾的面料，点缀着各色稀罕的珍珠宝石，怕是人类大陆最富有的家族的修士，也舍不得这样浪费。更别提神宫本身就已经足够富丽，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之意。
    这样的建筑，顾绯也头一次见，因此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四周，顺带在心里思考怎么装扮自己的灵泉空间。这神宫处处透露着孤高，不是很符合她的审美，但不可否认，用的都是最值钱的材料，给人一种“我很贵我不好惹”的驾驶，倒是可以借鉴一下。
    神尊就住在宫殿里，入宫叩见神尊，可不如表面上这么简单。经历了一系列繁琐的程序之后，顾绯与云洛惜都换上了神宫准备的长裙，走进大殿之中。
    *
    系统（同情脸）：反派，小心宿主。
    系统：算了，我为什么要掺合小情侣。
    第351章 疯批魔尊拯救计划（14）
    碧海神宫的第一宝殿，称作凌霄殿。
    帝天宸双手交叠于身后，淡漠地抬起头，浏览镜中一行行浮现的文字。
    神宫办事效率极高，顾绯与云洛惜的资料，已经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两人同龄，都是十六岁。顾绯是土生土长的凤凰城人，云洛惜随母亲“云夫人”于十年前来到凤凰城，据说两人因战乱流离失所，被城主收留，一直养在城主府。
    顾绯明艳张扬，如今已是绿阶下品的修为，在凤凰城送往碧海神宫的那份名单中，稳稳地排在第一位；云洛惜懦弱胆小，似乎天生不能修炼，一直是橙阶。
    单看生平经历，似乎只是分别代表了两种不同的普通人，没有一个跟凤凰沾得上边。
    她们可能都是凤凰，也可能都不是。只是哪怕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帝天宸都不想放弃。
    况且帝天宸有自己的私心。凤凰是神兽，天生满级灵力，修炼起来定是顺风顺水。它在他的宠爱下，也养成了恣意骄纵的性子，如此一来，他更偏向于前者。
    灵魂转换一事，并不是神族擅长的领域，帝天宸不能一眼就看出谁的身体里住着凤凰。原本可以靠摘取凤凰叶这一方法——只有体内有凤凰血的人，才能摘下凤凰叶。可他从当时的场景来看，这凤凰叶，似乎是自己掉下来的。
    摘下凤凰叶有条件，吸收凤凰叶却没有。有天赋有实力的人，照样可以将这部分凤凰遗骸炼化，从而沾上凤凰的气息，只是没有办法像真正的凤凰那样与之彻底融为一体。因此，靠凤凰叶判断，算是彻底没希望了。
    帝天宸忽然想起深海之中，那个被他囚禁的人。
    卫玄辞堕魔，魔族最擅长的，就是控制一个人的灵魂。倘若卫玄辞在此处，他应该有办法。
    但卫玄辞可不会好心帮他——而帝天宸自己，也不愿借助外力来判断谁才是凤凰。
    他与凤凰相伴多年，纵使它化作人形，他也一定可以认出它。
    思忖间，侍女前来禀告：“神尊大人，人已经带到了。”
    帝天宸颔首：“好。”
    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帝天宸转过头，看见了走上琉璃台阶的两名少女。
    二人皆穿一身长裙，朱红与银白的撞色，以织金的绣法点缀，虽是艳丽的颜色，却与素净的白相撞，艳而不俗，素而不寂，更是一种视觉的享受。
    左侧的少女身段窈窕，红色衬得她肌肤白如霜雪，美得惊心动魄；右侧少女更瘦弱一些，似乎不适应这样繁琐的装饰，走起路来略是小心，只是一双眼澄澈清亮，透着淡淡的傲气。

 第416章

    显而易见，碧海神宫气势恢宏，多少人光听了神尊的名字，腿就开始发软，她们却都没有被吓到。
    深海之中，卫玄辞也缓缓睁开了眼，漫不经心地看着这位尊贵的神尊。
    二人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却有天壤之别。帝天宸一出生就是钦点的未来神尊，人人追捧，荣华无双，永远穿得大气华贵，高高在上，他卫玄辞，却是碧海神宫一道可有可无的影子。
    倘若不是他靠着一抹信念生存下来，他未必可以活到今天。
    卫玄辞在深海饱受折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百年？千年？帝天宸却稳稳地坐着神尊的位置，受万人景仰。
    不过……
    他慢笑一声，身上的铁链似有所感，再次收紧，然而这一次，却不如往日那般成功，浮动的黑雾竟是淡化几分，尽数钻入了卫玄辞赤.裸的胸膛之中。
    他还要感谢帝天宸送他的这份大礼。
    帝天宸将他囚于深海之中，留下大量封印，似乎是在折磨他。可这些封印尽悉被他炼化，反而助长了他的魔力。
    “小女顾绯，见过神尊大人。”
    顾绯盈盈一拜，显得落落大方。
    身边的云洛惜便有些颇为不自在，她一个现代人，还要像这个大陆的人一样对着什么“神尊”行礼？但还是僵着脸，也像顾绯那样拜了拜。
    面前男人有一张极为俊美的脸，墨发束冠，面若霜雪，不怒自威。
    他淡淡开口，嗓音低沉动听：“免礼。”
    他伸出手，掌心的宝匣打开，露出那片凤凰叶。
    “那棵凤凰树，是千年之前，本尊亲手栽下，凤凰叶生长千年，只有你二人将其摘下，并引起了凤凰神火。因此，本尊派人前往凤凰城，提前将你二人接到了碧海神宫。”
    什么“你二人将其摘下”……云洛惜心想，凤凰叶明明是她摘下的，平白无故让顾绯捡了个便宜。可那凤凰神火又确实是冲着顾绯去的，她没有办法解释这件事。
    但是显然，这凤凰叶对神尊十分重要，或许也与她体内这道封印有关。云洛惜微微眯起眼，面露深意。
    “往后，你二人便住在云澜宫，由本尊亲自教导，”帝天宸淡道，“你们便唤本尊一声‘师尊’吧。”
    云澜宫，是过去凤凰住的地方。
    他面色冷淡，视线却始终在顾绯二人身上停留。她们穿的衣服也是过去凤凰喜爱的款式。他在试图从二人身上寻找凤凰的影子。
    顾绯笑着改了口：“弟子见过师尊。”
    云洛惜有点恶狠狠地想，因为凤凰叶被神尊认作弟子，这应该是她的机缘，怎么要分给顾绯？神尊到底是怎么判断的？她心有不甘，也只能僵硬地重复了顾绯的话。
    两人表情的变化都不大，帝天宸却清晰地感知到了她们的情绪。顾绯内心沉静如水，云洛惜却有着满满的恶意，好似两人有深仇大恨一般。
    侍女将凤凰叶送来时，曾经提了一句，说她带人前往烈焰之森，两人似乎起了冲突，便是凤凰城城主都对云洛惜颇有微词，这倒与资料上的“胆小懦弱”完全不同。
    帝天宸觉得，云洛惜狂傲大胆，一身自信不知从何而来。人会无缘无故性情大变吗？难道说，凤凰神魂原本在云洛惜身上，但出于某些原因，跑向了顾绯？
    *
    始作俑者卫玄辞：看着这狗东西这么关注我老婆，突然有点不爽。
    绯绯：这不是你做的吗？
    第352章 疯批魔尊拯救计划（15）
    帝天宸交代了几句，便唤来侍女，将顾绯二人带去云澜宫。
    云澜宫分东西二殿，一进门，云洛惜便吩咐别跟着她，径直去了东殿。顾绯则悠哉悠哉地逛了起来，不时与侍女搭几句话。
    她天生一双狐狸眼，似媚非媚，女子见了都觉得酥软三分。饶是侍女在碧海神宫待了多年，俊男美女见过不少，自己也容貌不俗，却也不得不感叹顾绯美得独一无二。
    何况她听了侍女唤做瑶月，张口就道“瑶月姐姐”，瑶月连连摇头，心里却十分受用。
    他们虽是碧海神宫的侍女，可哪个是普通人呢？许多新入宫的，真把他们当丫鬟使唤，之后自然有他们受的。像瑶月的身份，叫“前辈”过于生疏，叫“姐姐”多了几分亲近，分寸感拿捏得刚刚好。
    到底是正儿八经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大小姐，傲归傲，却知晓礼节，冰雪聪明，比某些人好多了。思及此，瑶月露出笑容，多说了一句：“顾姑娘，您已经是神尊的弟子，身份不可同日而语，与我姐妹相称实在不合礼数，直呼我的名字便是。这里曾经是神尊的灵宠居住的地方，环境很好，里面的东西，您也可以随意取用。往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喊我。”
    短短一句话，透露的信息量却不少。譬如，灵宠是神兽，她们却是人，将她们安排在云澜宫，帝天宸究竟有何用意？帝天宸只有一只灵宠，那就是神兽凤凰，凤凰的喜好很好打听，了解了这些，住在云澜宫，才不容易犯什么禁忌。
    顾绯仍然笑眯眯的：“多谢。碧海神宫应该有统一的着装，我穿成这样，总觉得有些格格不入，可否帮我取几套来？”
    瑶月不疑有他，点头道：“明早会给姑娘送来的。”
    送走了瑶月，顾绯走进西殿，装修得同样华丽，甚至，比起略显空旷的凌霄殿，这里的宝物显然更多。

 第417章

    她径直走向衣柜，将门拉开，顿时被珠光宝气晃了满脸。绫罗绸缎，珠翠罗绮，每一套都精致而华丽。
    卫玄辞的声音在耳边慢悠悠地响起：“如何，我送大小姐的这份见面礼，大小姐喜欢吗？”
    顾绯自然知道他的“见面礼”指什么——是她在碧海神宫的待遇。一来就被神尊收为弟子，这样幸运的好事，千百年可能也遇不上一次。
    她轻嗤一声，语气十分平静：“你做了什么？”
    没得到想象中的反应，卫玄辞有些遗憾，总觉得她心里已经猜到了些什么。他勾了勾唇，眼里划过一抹讽刺，“只不过是玩了一点小把戏。”
    他说得云里雾里，顾绯却没什么耐心，直接开口道：“神尊把我误认成什么人了吧。”
    “这宫里虽没有人，却处处都留有居住的痕迹，准备得很用心，怕是与神尊十分亲近。结合方才瑶月所说，神尊把我当成了凤凰？”
    卫玄辞哈哈大笑，好似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等笑够了，方才不紧不慢道：“大小姐真聪明。”
    他虽然在笑，却带着几分阴鸷之色，只让人感到毛骨悚然。顾绯皱了皱眉，“你心情不好？”
    她这是明知故问。这里于卫玄辞而言，充满了回忆与痛苦，他的心情怎么会好。
    “我为何心情不好？”卫玄辞却反问她，紫罗兰色的眼眸里盛满了笑意，“没有人识破我的计策，大小姐得偿所愿，我也来碧海神宫长了见识，知道了天下第一神宫是什么样，这不是好事吗？”
    又开始阴阳怪气了。
    顾绯啧了声，自己主动要送她来碧海神宫，现在心里又不爽了？男人就是麻烦。
    她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卫玄辞这么一说，她立刻就不问了，转而专心打量起殿里的装饰来。
    反倒是卫玄辞不高兴了。
    他等了这么久，她居然没有下文？不过，他在她的心里，只是一只契约兽。他的用处是帮顾绯修炼，至于契约兽有什么心理毛病，那跟顾绯有什么关系。
    顾绯没兴趣问，卫玄辞却很想说。
    他生在碧海神宫，饶是如此，他对这里也不熟悉。因为自有记忆以来，他都被关在一间冷清的宫殿里，被笼子锁着，当时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将鱼尾变成双腿，站都站不稳，看起来滑稽又狼狈。
    那个地方，卫玄辞只离开过一次。一生唯一一次，他打碎囚笼，差点将碧海神宫夷为平地，同帝天宸从天上打到地下，最后被封印在了海里。
    卫玄辞修炼的时候，以神识为眼，见过囚笼外的场景。看见帝天宸被宫人簇拥，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又觉得自己是在自讨没趣。
    本以为做了魔尊，就该忘记这些往事。怎知回到碧海神宫之后，过往的一幕幕呈现在他眼前，锋利如刀子，卫玄辞心里只觉得好笑极了。
    他忽然道：“大小姐说得不错，这里是帝天宸灵宠凤凰过去的寝宫。”
    顾绯喊帝天宸师尊，难道他还要跟着喊神尊？卫玄辞才没那么客气，直接喊了帝天宸的大名，反正也没人听见。
    “帝天宸与魔尊一战，凤凰献祭身躯，神魂成了碎片，不知所踪。他大概一直在寻找凤凰，我借凤凰叶引出了凤凰神火，让他误以为您可能带有凤凰的神魂，将您接到了这里。”
    他说话的时候，顾绯走到了床边，捏了捏被子，似乎在感受棉花的手感，听得颇为心不在焉。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缠上了她的脚踝，她一个不慎，跌落在床。
    那东西顺势往她的小腿上攀，顾绯定睛一看，是不知何时冒出来的一缕黑雾。黑雾越来越多，逐渐已经有了鱼尾的形状，虽然摸不着，触感却十分真实，隔着薄薄的衣料，鳞片摩挲着她的肌肤，顺势将她越缠越紧。
    “我要找的东西藏得隐秘，有这样一个身份，行事会方便一些，”青年低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鱼尾摆动，有意无意地扫过她脚踝处裸.露的肌肤，“大小姐，您不要不理我。”
    *
    阿辞：她为什么不理我？
    系统（痛心疾首）：醒醒，她那是在钓你！
    第353章 疯批魔尊拯救计划（16）
    顾绯似乎被他激怒，秀眉拧起，呵道：“放肆！”
    只是这声呵斥绵软无力，宛若娇嗔，毫无威慑力。
    卫玄辞垂下鸦羽般的长睫，静静地注视着少女。
    丝绸般的长发散落在被褥中，她穿的一身红，仿佛红梅落雪，旖旎又香.艳。细细密密的鳞片缓慢地摩挲着她的肌肤，使她的脸上染上一层薄薄的红，美得惊心动魄。
    无端地让人升起一种想要摧毁的欲.望。
    或许不是摧毁，而是看着她酡红着脸轻轻喘.气，高傲与冷静被迷离打碎……想来，应该更加美丽。
    他突然很是后悔，自己想的什么馊主意，为什么要玩真假凤凰的游戏？眼下帝天宸将她当作凤凰的替身，处处从她身上寻找凤凰的影子，可就他也配？
    她是顾绯，独一无二的顾绯，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也没有人可以替代她。
    缠在腿上的力量渐渐放松，卫玄辞的嗓音带了点委屈：“您不跟我说话，我只能采取下策了。”
    虽是认错的语气，但他的话外之意分明就是“我下次还敢”，毫无自觉。
    顾绯冷哼一声，反问道：“你未经我允许就擅自做主，我为何要理你？我已经答应了帮你找东西，自然有我自己的打算，你若什么都胜券在握，自己去找不就行了，与我结什么契？”

 第418章

    她一提结契，卫玄辞就开始心虚，虽然心里隐隐猜测她在试探他，可这一回，卫玄辞真的有点害怕她一个冲动，就把“契约”给解了。
    早知如此，就不该装得弱小无助又可怜，应该透露一点他的真实身份，让顾绯忌惮他，她就不会这么跟他说话了。
    但是这样一来，顾绯肯定不会同他说这么多话，他就看不见她这么多有趣的反应了……
    卫玄辞果断道：“大小姐息怒，这一次是我自作主张，往后有什么事，我一定不瞒着您。”
    反正他一开始连“主人”都喊过了，不就是低个头吗？当契约兽也没什么不好，他乖一些，说不定就能更好地与她亲近了。
    顾绯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似乎是被哄好了：“知道就好。”
    顾绯心里自然清楚，这是条未被驯化的毒蛇，行事嚣张肆意，随心所欲，礼义廉耻与怜香惜玉与他丝毫沾不上边。换句话说，就是只管自己感不感兴趣，丝毫不在乎其他人的感受。
    他要慢慢地学会适应她，为她做出让步，跟着她的思路走。
    底线只会越来越低，他越是让步，最后便越是离不开她。
    即便猜出来她有意做戏，可那又如何呢？
    系统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心里直呼刺激。与虎谋皮，宛如刀尖舔蜜，稍有不慎就会伤害自己，宿主的每一句话都毫不客气，它真怕一不小心就激怒了卫玄辞，结果她越说，卫玄辞反而越温顺，果然还是宿主艺高人胆大啊。
    *
    顾绯与云洛惜双双被碧海神宫带走一事，在一夜之间传遍了整座凤凰城。
    他们可能不太清楚燃烧的凤凰神火，可碧海神宫的排场极大，叫人想忽视都难。
    顾绯被带走很正常，可云洛惜一介孤女，她何德何能会被碧海神宫看上？再加上城里还有传闻，说是昨夜云洛惜为了挤兑顾绯，居然公然顶撞顾城主，怕是知道自己被碧海神宫看上，最后的颜面也不要了。
    云洛惜与顾绯不合，这很正常。可顾城主是云洛惜母女的救命恩人，若非当年顾城主好心收留她们，云洛惜能安然活到今天？说句不好听的，凭她的资质，她连修炼的资格都没有，是顾城主力排众议将她送去学堂，她才得以修炼灵力。
    可真是将忘恩负义演绎得淋漓尽致。
    虽说顾绯脾气也不怎么好，过去大家对云洛惜，大多抱有同情的态度。可云洛惜闹这么一出，与她过去所展现的形象截然不同，让那些原本帮云洛惜说话的人也感到尴尬，纷纷有些怀疑，难不成是云洛惜隐忍了这么多年，一朝飞上枝头，终于不演了？
    这些传闻，被帝天宸派去的人收集好，尽数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冰冷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变化，只是淡淡道：“知道了。”
    云澜宫内，顾绯闭着眼，正在专心修炼。
    碧海神宫灵气浓郁，喝的水都是灵气凝成的灵泉水，难怪青阶一抓一大把，蓝阶也不少见，只要住在这里，什么都不用做，光靠吃饭喝水就能涨修为，不进阶才奇怪。
    更何况，以灵力的七种颜色划分等级，这是只有人类才会使用的方法，放在碧海神宫里，是按身份来划分实力的——最底层的自然是他们这批新送上来的弟子，之后依次是侍女以及各种神官，譬如最开始接待她们的瑶月，在普通侍女里颇有话语权，大抵是个女官。
    帝天宸给了她们七天时间，说是先了解神宫的生活，并未正式开始教学。在这七天中，一批新人也被送了上来，神宫里显得颇为热闹。
    顾绯只在第一天逛了逛中心这座岛屿，之后便没再出过西殿的门。她未来是要跟帝天宸反目的，虽然还有个大反派卫玄辞做后盾，但只有自身实力过硬，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她可不喜欢依仗他人，那至多是多一层保障。
    她专心消化这些新吸收的灵力，周围浮动的颜色由绿转青，隐隐有突破之势。恰是此时，有侍女来通报，说是神尊传唤。
    云洛惜与顾绯一前一后来到了凌霄殿。
    帝天宸换了身月白长袍，高大俊美，比起往日的威严肃穆，多了几分随和之感。此刻正负手而立，平静地注视着来人。
    他特意命人布置过云澜宫，东西二殿的陈设一模一样，都按照凤凰的喜好来，那些漂亮的衣裳，也是过去他为凤凰准备的。
    只是，云洛惜穿的是云澜宫的衣服，顾绯却不然。她穿的是碧海神宫新人的统一装束，霜白色长裙，纤腰束起，腰间别了一枚刺绣锦囊。
    她没有碰他准备的那些衣服。
    第354章 疯批魔尊拯救计划（17）
    思忖间，她已然抬头，不卑不亢：“拜见师尊。”
    云洛惜紧随其后：“师尊。”
    顾绯六天没出门，云洛惜却丝毫不闲着。前几天新人来到碧海神宫，参加一系列考核，云洛惜以新人的名义，也参与其中。
    她发现，虽然她的灵力被无形的力量封印，看起来只有橙阶，但只要方法得当，居然也可以正常使用，甚至可以驱动炼丹炉。再加上云洛惜作为特工，有丰富的近战经验，轻轻松松就拿到了格斗比试的第一名，在新人中名声大噪。
    那些人见她只有橙阶，都对她面露鄙夷之色，偏偏她比赛，不需要灵力，赤手空拳就能把那些“天才”打趴下，最后再亮出神尊弟子的身份，惊艳全场，没有人再敢轻视她。

 第419章

    如此几天，所有人都知道神尊新收了个不好惹的弟子，直接忘了还没露面的顾绯。
    因此，见顾绯穿着一身新人的衣服出现，云洛惜本能地感到不屑，这些天她不知赢了多少个穿这衣服的新人，有好好的漂亮衣服不穿，非要穿成这样，她又是在装什么？
    果然，便听见帝天宸问道：“顾绯，为何不穿云澜宫的衣服？”
    顾绯神色淡淡：“弟子初入碧海神宫，本就是新人，只是侥幸得了神尊青眼，空有名而不实，不必被差别对待。更何况，来碧海神宫是为了提升自己，穿什么样的衣服，有区别吗？”
    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却透露着一种只有修士才有的清高倨傲。
    云洛惜看在眼里，心里只觉得好笑，面前的人是谁？是苍梧大陆至高无上的神尊。虽然云洛惜没什么尊卑观念，但不得不承认，神尊弟子的名号的确好用。若想在碧海神宫好好过，必然要处理好与这位神尊的关系。然而顾绯即便在神尊面前都不收敛她大小姐的傲慢，真以为现在还在凤凰城吗？
    她不经意间对上帝天宸的视线，却在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看见了一丝动容。好似透过顾绯，想起了某段回忆，便连那冷峻的五官，也变得温情了不少。
    这是什么情况？云洛惜惊愕不已。
    便见帝天宸微微颔首，居然没有再追究这个话题了。
    “大千世界，生活着不同的种族，每一个种族有不同的修行方式，因此，本尊需要你们做的，不是死记硬背理论，而是找到自己的修行之法。”
    “你们应该可以感受到，碧海神宫神宫灵气浓郁，如何引灵气入体，便是本尊要上的第一课。”
    思及此，帝天宸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卫玄辞。
    当年的卫玄辞，便是靠着引气入体，虽然没有学过任何功法，却凭着一腔信念与近乎妖孽的天赋，成了魔尊。
    “人体有奇经八脉，灵气游走人体，须经过八脉，才能被彻底吸收……”
    帝天宸讲得简明扼要，展示了人体的穴道图，剩下的事，便将由顾绯与云洛惜自己完成。云洛惜穿来没多久，本就对什么“灵力”颇为不适应，居然还要学新的修行方式，只好拧起眉，屏息凝神，用灵力在体内辨认经脉。
    顾绯就地打坐，神色平淡，却已经进入了状态。
    看着专心学习引气入体的二人，帝天宸垂下眼帘，不由得想起最近发生的事。
    凤凰被他养在身边，性格张扬，而云洛惜与顾绯，皆是高傲之人。只不过，云洛惜的傲，体现在“狂”上。尽管只是橙阶，她却似乎不把一切放在眼里，明明已经是神尊弟子，无需接受考核，却要同那些新人争抢那些子虚乌有的头衔，实在是……目中无人，心浮气躁。
    凤凰城的人说她得了碧海神宫青睐，因此性情大变，释放了天性，结合她近日的表现，似乎说得通。
    至于顾绯的傲，她从小便是修炼天才，沉得下心，领悟能力也强。帝天宸自然看得出来，来碧海神宫七天，她已经升了两品，已经快突破了。这是她的底气与资本。
    他的凤儿是神兽，天资聪颖，修行能力过人，倘若转世重生，以普通人的身份重新开始，帝天宸想，在他的心里，她应该是顾绯这样的。
    光是辨认穴道与经脉，便耗费了一天的时间。见天色暗淡，帝天宸道：“凌霄殿与云澜宫，是碧海神宫灵气最浓郁的两个地方，你们可以自行选择地点，本尊给你们一个月，通过引气入体，升三品。”
    “倘若有不懂之处，可以问本尊。除此之外，碧海神宫的天机阁，也对你们开放。”
    顾绯起身：“那弟子就先回云澜宫了。”
    帝天宸就住在凌霄殿，选择凌霄殿，显然更好。可她似乎并不在意，显然是十分要强的性格，只想靠自己修行。
    云洛惜本也想选云澜宫，只是又不想见到顾绯，果断道：“神尊，我留下吧。”
    帝天宸的脸上无波无澜，看不出情绪变化。只是在顾绯离开前，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系统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悄悄问顾绯：“宿主，他真把你当凤凰了？”
    顾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原著把帝天宸描写得多么情根深种，一上来就与云洛惜各种暧昧，那是建立在帝天宸认出云洛惜就是凤凰的基础上。
    但是，卫玄辞出了手，让她与云洛惜都带有凤凰的特征，帝天宸不仅没有办法辨认哪个才是凤凰，还倾向了顾绯。
    可顾绯根本没有刻意引导，甚至，还处处在与帝天宸撇清关系。
    要知道，在与卫玄辞的决战中，帝天宸可是一脸不屑地说“我怎么可能连我自己的灵宠都认错”，现在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怕是他想认的，只是他想象中凤凰的样子吧。
    事情似乎变得更有趣了呢。
    她没有过多地解释，直接回到了云澜宫。云洛惜留在凌霄殿正合她意，她乐得清净，至于男女主，就慢慢“培养感情”好了。
    顾绯才刚坐下，耳边便响起了卫玄辞幽幽的声音：“大小姐，引气入体，我也会。”
    第355章 疯批魔尊拯救计划（18）
    他的声音难得没什么波澜，听起来却冷飕飕的，像是有人在耳边呵气，脊骨泛起阵阵战栗。
    顾绯拆下挽发的簪子，闻言不由得笑了一声，好似听不出卫玄辞的话外之意一般，轻飘飘道：“这不是最基础的修炼方法么？师尊已经教过了。”

 第420章

    卫玄辞已经不爽一整天了。
    他并不想这么快在帝天宸面前暴露身份，也不想给顾绯惹麻烦，因此一直忍着，直到顾绯回到云澜宫，才开口与她说话。
    顾绯白天在专心修炼，卫玄辞却一直在关注凌霄殿中的情况。帝天宸装出一副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样子，可他的注意力，却总是落在顾绯身上。
    他惦念的灵宠就在他身边，看别人的主人做什么？
    卫玄辞并不理解这种不爽从何而来，但是他心里很清楚，帝天宸关注顾绯，他很不高兴。
    凡事要讲究先来后到，顾绯是他先看上的人。要教，也该由他来教。
    似是感受到他情绪的变化，束缚的铁链再度收紧，只是这一次，卫玄辞却没什么耐心处理这铁链，紫眸里划过一丝浓浓的不耐，一条锁住他鱼尾的铁链，竟是硬生生崩断了。
    他心里的杀意沸腾，语气却轻轻柔柔，似诱导一般：“大小姐，帝天宸看重您，是因为将您当成了凤凰的替身。您先前不是因为这件事不高兴吗，怎么现在还喊他师尊？”
    黑雾似有若无地钻了出来，像是摇曳的鱼尾。只是比起之前更为灵活，水蛇一般分开她交叠的双腿，在脚踝与小腿上贴贴蹭蹭，分散她的注意力。
    “我来碧海神宫是为了修行，又不是为了神尊，喊声师尊又如何？他把不把我当替身，那是他自己的事……你放开！”
    眼见那黑雾愈发得寸进尺，裸.露的肌肤上冰冰凉凉，顾绯嘶了一声，瞪了那缕黑雾一眼。
    卫玄辞的心情却便好了，他微微眯起眼，欣赏着女孩渐渐染上绯色的耳垂，尾音愉悦地上扬了起来：“帝天宸他自己又不学这个，能教出什么来？大小姐有所不知，我修炼成人形，靠的便是引气入体之法。我也可以教您。”
    顾绯面露狐疑之色：“你？”
    卫玄辞笑道：“大小姐不妨试试？”
    她似乎不能理解一个基础的修炼功法还能教出什么花样，但架不住心里好奇，便点了点头：“好。”
    “人体的奇经八脉，对应八个穴位，分别为公孙、内关、临泣、外关、申脉、后溪、列缺和照海。”
    卫玄辞不紧不慢，那缕黑雾不知何时又冒了出来，在顾绯的手腕下方轻点，仿佛男人修长的手指，指腹带着淡淡的粗砺感，没有人类的温度：“这是内关穴，通于任脉。”
    黑雾从手臂内侧游移到外侧，他的嗓音也低沉了几分，“这是外关穴，位于前臂内侧，通于阳维脉。”
    他的动作很轻，似毒蛇吐信，冰凉滑腻的手指撩开顾绯的衣袖，在她的肌肤上缓慢游移，他有些漫不经心地想，她身上真是无处不软，所谓雪肤玉骨，大抵便是如此……
    心里心猿意马，黑雾也愈加放肆，撩开她垂落的裙摆，再一次附上她的脚踝，“照海穴在内踝……”
    “你到底是不是在教我？”
    一声娇喝扰乱了卫玄辞的思绪。回过神来，女孩紧紧咬着下唇，似乎在忍耐些什么，小巧圆润的耳垂鲜艳欲滴，几乎要滴出血来。
    唤他的那一声酥软入骨，仿佛江南细密的烟雨，雨丝缠缠绵绵，落在人的心头，便成了绕指的情丝。
    卫玄辞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只是喉咙一紧，银白的鱼尾轻轻摆动，他的语气无辜，嗓音却有着难以隐忍的沙哑：“这难道不是教么？还是说大小姐……喜欢别的方式？”
    原来人类女子的肌肤这么软，可光靠这样做有什么意思，他愈发想要离开这里，触摸到真实的她了……
    指间的触感骤然消失，顾绯解开腰间锦囊，丢到了床上。
    锦囊里装的正是他的玉简。
    卫玄辞还没回过神，便看见顾绯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拉开锦囊，取出玉简，放进了床头的匣子里。
    卫玄辞：“……”
    糟糕，好像闯祸了。
    “谢谢你今日的教学，”顾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说得很对，比起别人教，我更喜欢自己探索。你已经助我来到碧海神宫，也给了我身份，现在该是我帮你寻找东西，正好我需要专心修炼，你有这个帮我的闲工夫，还是好好想想那东西到底放在哪里吧。”
    而后，便毫不留情地合上匣子，又加了一层法阵。
    卫玄辞的眼前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知道不论我走到哪里，这枚玉简都会跟着我，”顾绯冷淡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因此，我会把匣子带在身边。这段时间我专心在云澜宫修炼，你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四个字咬得尤为重，卫玄辞硬生生把一句委屈的“大小姐我错了”咽了回去。
    帝天宸的阵法都困不了他，顾绯一个小小的人类，怎么可能真的拴得住他？这个道理，两人心里都很清楚。
    他或许暂时无法从深海中脱身，但只要眨一眨眼，就能打破顾绯设下的小小禁制。只是卫玄辞没有这么做。
    眼见女孩当真被惹恼，盘腿坐在床上，似乎已经进入了打坐的状态，一句话也没跟他说，卫玄辞破天荒地，开始反省自己刚才都做了些什么。
    他觉得她的肌肤娇软，一时便上了瘾，想要进一步与她接触，却完全忽视了她的感受。而她这样心高气傲的性子，心里定然委屈极了。
    卫玄辞深深地叹了口气。

 第421章

    从来不知道“尊重”为何物的疯子，居然陷入了沉思，认真地思考该怎么跟人道歉。
    毕竟……他想，比起满足一己私欲，他现在，更不愿离开她。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系统悄悄对顾绯道：“宿主，你好厉害，脸红也能装得那么逼真吗？”
    顾绯：“……闭嘴。”
    *
    阿辞：我堂堂魔尊，连神尊都不放在眼里……
    绯绯：你说什么？
    阿辞：老婆我错了(o_o)
    第356章 疯批魔尊拯救计划（19）
    帝天宸给顾绯一个月的时间修炼，她便足足一个月没有离开过云澜宫，潜心研究引气入体之法。
    虽然那次卫玄辞教她，教着教着渐渐变了味，但他那样身体力行地示范，顾绯的确学到了不少东西。当然，她说到做到，整整一个月没理卫玄辞，直接把他晾在了一边。
    顾绯算算时间，差不多该给点甜头了，便换上衣服，离开云澜宫，前往凌霄殿。
    路过石门，却发现今日的碧海神宫难得热闹，广场上都是乌压压的人头。
    放眼望去，他们穿着统一的素白衣装，一看便是被接来碧海神宫的这批新人。虽然看着都是人形，只是依然保留着某些种族特征，最常见的是神族的混血，眼神一个比一个傲慢，眼眸浮动着淡淡的浅金色。
    神族正统的血脉延续艰难，千年才孕育一个子嗣，混血却是有许多。甚至在碧海神宫待久了，也能沾上一点神族的气息。事实上，碧海神宫建立之初，本就是为了培养侍奉神尊的人才，只招收神族血脉，之后才面向全大陆收人。
    站在玉阶上的是一名女官，似乎颇具威望，清点人数之后，点头道：“可以了，请诸位随我前往九野阵吧。”
    顾绯挑了挑眉，想起了这段剧情。
    穿越女主必备剧情之——试炼打脸。这座九野阵，就是云洛惜突破封印、连晋三阶、惊艳整个碧海神宫的地方。
    “九野”这个词，意为“九天之野”，代表东、西、南、北四方，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四隅，以及中央这九个方位。想要破九野阵，必须将四方、四隅都归位，从而通过中央，进入“天上”——一座灵兽园。
    云洛惜不仅破了九野阵，因身负凤凰血，受到所有灵兽的亲近，可谓大放异彩。
    不过，既然有“天”，那与之对应的，肯定就有“地”。事实上，将四方、四隅逆时针摆放，就能进入碧海神宫的深处，那座囚禁卫玄辞的地宫。
    九野阵本就难破，这批新人一共有三百二十名，也只有云洛惜一人破了阵。顺着解阵已经如此困难，谁会想到居然还能倒着解呢？便是在碧海神宫，地宫的存在也是绝对的机密，只有帝天宸以及身边的少数人知晓。
    看来，她帮卫玄辞解除封印的契机，马上就要到了。
    她穿过队伍，走向凌霄殿。身姿摇曳，冰肌玉骨，一身素衣白如霜雪，宛若神女下凡，有不少弟子注意到了她的存在，不由得交头接耳，好奇她的来历。
    所有的新人都在这里集合，她穿着和他们一样的衣服，为何不停下来？而且她去的……似乎还是凌霄殿的方向？
    凌霄殿在岛屿的最高处，高大巍峨，这些弟子平时都不敢往那走，生怕惊扰了神尊清修，怎么会有这么大胆的新人，居然直接去凌霄殿？
    带队的女官看见顾绯，对她微微欠身：“顾姑娘。”
    众弟子更是惊掉了下巴。
    这女官是他们的老师，已经修炼到了紫阶中品。饶是如此，女官在碧海神宫中，也不过是个中等水平，上面大有人在。能被女官尊敬的，该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啊？
    可她穿着与他们一样的弟子服，难道也是碧海神宫招进来的新人？这种情况，他们似乎只遇到过一例，是神尊的弟子云洛惜，虽是弟子，在碧海神宫的地位也很高。
    据说一个月前，神尊收了两名弟子。只是顾绯闭门不出，倒是云洛惜的名气越来越大，许多人往往只记得云洛惜，没有注意到神尊还有一位弟子。
    难道，就是她？
    队伍里不少弟子都被云洛惜打过脸，想起那些惨痛的经历，纷纷与顾绯共情。倘若他们也有这么个狂傲的同门姐妹，也不愿抛头露面，这不是赶着给人送踏板吗？
    可这姑娘看着也不像普通人，不说别的，光是容貌，便超出云洛惜一大截，虽然是普通的弟子服，却也穿出了独一无二的感觉，的确有几分神尊弟子的气质。
    顾绯笑着点了点头，与女官告别后，来到了凌霄殿。
    一踏进殿门，便看见云洛惜一手拉弓，一手持箭，蓄势待发。那箭并非普通的箭，而是灵力凝成的形状。帝天宸站在她身后，帮她调整拉弓的姿势，两人靠得很近，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朝夕相处一个月，这就擦出火花了？不愧是男女主啊。
    注意到顾绯靠近，帝天宸触电般地后退一步，与云洛惜拉开了距离，嗓音淡淡：“顾绯。”
    “嗖”的一声，云洛惜伸出了手，箭矢离弦，准确无误地射中了墙壁上的一盏装饰壁灯。
    “弟子见过师尊，”顾绯跟个没事人似的，笑了笑，“看来弟子似乎来的不是时候，打扰师尊了。”
    她一眼都没看云洛惜。
    两人关系不好，帝天宸心里很清楚。她若真给云洛惜面子，那才是奇怪。

 第422章

    近些天与云洛惜相处，她身上的种种迹象都表明她似乎就是凤凰，但帝天宸依然觉得，顾绯更接近他理想中凤凰的形象，她与凤凰，一定也有什么联系。
    帝天宸道：“没有。”
    一旁的云洛惜突然道：“我偶然发现了这把弓，便让师尊教了教我。顾小姐要不要也来试试？”
    帝天宸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一点小事就针锋相对，凤凰会这么做吗？
    “可以。”
    顾绯点头，接过云洛惜递来的弓，手搭上弦时，掌中已经多出了一枚箭矢。箭离弦飞去，目标同样是那枚壁灯，然而她射中的，却是壁灯上镶嵌的一颗月光宝石。
    云洛惜的脸上青白交加，突然想起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顾绯连弓都没拿，仅靠一支箭就射死了魔兽……她为什么要自讨没趣？
    帝天宸眉头舒展，嗓音温和了几分，“做得不错。”
    顾绯心想，如果错了，她就要投诉系统有bug了。
    却又听见帝天宸道：“今日碧海神宫的弟子要去九野阵试炼，你二人也一同去吧。”
    *
    大家假期愉快哦！
    今天虽然是五一假期的第一天，却是我论文截稿的最后一天，如果我今晚没有准时更新，大家明天中午再来看tat
    第357章 疯批魔尊拯救计划（20）
    这正合顾绯意，她点点头，道：“遵命。”
    却听见云洛惜问：“师尊，九野阵是什么？”
    “世间有九方，故称九野。九野阵，是根据九方之说，衍生的一种阵法。破九野阵，即可进入灵兽园，带走一只灵兽。你们已在碧海神宫修行一月，正好可以通过此阵巩固成果。”
    虽是在对云洛惜解释，帝天宸的目光却在顾绯身上停留片刻。只是顾绯仍然没什么反应，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这让他不免感到有些烦闷。
    帝天宸把顾绯、云洛惜收为弟子，本就是为了有合适的理由去接近二人，确认她们的身份。云洛惜倒是好说，顾绯却对他冷冷淡淡，眼里似乎只有修炼。来碧海神宫整整一个月，她连云澜宫的门都没有出过，在帝天宸面前，话也少得可怜，一件与修炼无关的事都不提。
    他微抿薄唇，道：“本尊带你们去。”
    *
    九野阵的入口，在一座山的山脚，平地上有一片湖。湖水清澈见底，倒映着湛蓝如洗的天空，像一面镜子。
    女官站在队伍的前面，正在为弟子讲解规则。三百二十位弟子将会被随机分成八组，分别前往九野阵的八个方向，九野阵开启之后，八个方向的顺序会被打乱，他们必须收集八条线索，找出每一个阵的阵眼，然后来到中央，把阵眼填到正确的位置上。
    阵眼只有八个，他们却有三百二十个人。每个弟子的手腕上都会系着一块木牌，木牌打碎，视作淘汰。也就是说，要么弟子内部合作，占领每一个阵，共享线索，大家一起赢；要么淘汰所有人，只留一个人在九野阵内，没了阻碍，她自然可以轻轻松松将阵眼归位。
    镜湖是一个排行榜，代表每位弟子淘汰的人数。试炼结束之后，会进行排名。
    女官讲着讲着，不知注意到什么，表情立刻变得十分恭敬，连语气都小心翼翼了许多：“神尊大人，您怎么来了？”
    众弟子不由得转过身，却见男人一身银白长袍，高贵清冷，一尘不染。他款步而来，身后跟着两人，一个是他们很熟悉的云洛惜，另一个，却是先前有着一面之缘的少女。
    她居然真的是神尊的另外一名弟子，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顾绯姑娘？
    帝天宸颔首示意：“去吧。”
    云洛惜率先走向队伍，顾绯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似乎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女官战战兢兢地开启了九野阵，将弟子们送了进去，一回头，发现那位尊贵的神尊依然站在原地，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神尊对这两位弟子，可真是重视啊。
    想起神宫里那些传闻，女官摇摇头，忍不住在心里唏嘘。凤凰已陨落千年，大家只是知道凤凰是神尊的爱宠，却不知是怎么个宠爱法。面前这两姑娘还没确认身份，就已经如此受神尊青睐，也不知道真正的凤凰究竟是哪一位……
    云洛惜三下两下便穿过队伍，来到了最前面。不少弟子都在她手里吃过苦头，见她过来，根本不敢拦她，纷纷让开了路。
    顾绯则站在队伍的末尾，跟着弟子们一起向前走。有弟子实在耐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地与她搭讪，发现她不知比云洛惜好相处多少倍，长得又十分赏心悦目，不由得大胆许多，亲近地喊她“师姐”。
    踏入山脚的石门，眼前顿时变了个场景，居然是人间的灯节。弟子们分散在大街小巷，周围人潮涌动，仅靠手腕的木牌辨认身份，确实很有难度。
    “九野阵，是由八个幻境组成的，分别对应大陆的八个地方，正中央，则是统治大陆的碧海神宫。每一个阵的阵眼，都是幻境中最典型的东西，譬如这个幻境——”
    “灯，是吧？”
    顾绯站在一个卖花灯的摊位前，拿起了一盏小狐狸花灯，接上了卫玄辞的话。
    卫玄辞赞叹道：“大小姐真聪明。”
    顾绯懒得理他，对摊主道：“这个我要了，结账。”
    反正是幻境，钱又不会真的花出去。

 第423章

    顾绯又不是来比赛的，她只是凑个热闹，她真正的目的是等鱼上钩。一个一个阵找过去多累啊，反正女主最后都能找到，她慢慢等，坐收渔翁之利不好吗？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个卫玄辞，全碧海神宫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九野阵了，想破阵还不简单？
    不过，闭关一个月，她心里闷得很，她刚好借这个机会在幻境里逛逛。
    卫玄辞忍了一个月，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跟顾绯说话，她又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语气，满心的希冀烟消云散，只能幽幽地叹一口气。
    折磨人的方法他知道不少，可谁能告诉他，女孩子生气了该怎么哄？
    顾绯拎着小狐狸花灯，来到了城中最繁华的酒楼，点了一桌子招牌菜，细细品尝。
    包间的视野极好，可以俯瞰整个街市。在街市最高的阁楼楼顶，悬挂着一盏天灯，这便是这个阵的阵眼。
    先前帝天宸教云洛惜射箭，倒是派上了用场。爬上顶楼多麻烦，不如一箭把天灯射下来。不过，方法虽简单，却过于显眼，容易引起其他弟子的注意。
    顾绯挖了勺冰酪，满足地品尝着舌尖的甜味。小狐狸花灯放在手边，灯上的狐狸是手绘的，毛茸茸的一团，甚是可爱。
    卫玄辞见她心情好，再一次试探性寻找话题：“大小姐喜欢狐狸？”
    这一次倒是说到点了，顾绯弯了弯眼，道：“对啊，狐狸又漂亮又可爱，谁不喜欢呢？”
    系统：宿主说话一点都不害臊。
    卫玄辞默了默，玉简上再一次冒出一缕黑雾，黑雾越来越大，逐渐变成了一只小黑狐狸，跳上了顾绯的膝盖，大尾巴扫过她的手腕，冲她嗷嗷叫了两声，看起来憨态可掬。
    九野阵是幻境，比现实好操作许多，顾绯上手摸了摸，小狐狸油光水滑，居然跟真实的狐狸毛手感差不多，蓬松又柔软。
    不仅触感真实，反应也和真狐狸一样，嗅到桌上烤鸡的味道，圆溜溜的眼睛瞄了瞄顾绯，又试探性地伸出了小爪子。
    *
    有的人为了哄老婆，连自己的种族都不要了。
    生死时速更上了，今天真是敲键盘敲得头晕眼花(╥﹏╥)我作业有点多，有时间的话会尽量给大家加更的！晚安哦！
    第358章 疯批魔尊拯救计划（21）
    当真是可爱极了。
    顾绯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掰下一只鸡腿，将肉撕成一片一片喂它吃。小狐狸舔舔她的手指，这才叼住她手中的肉，下巴上柔软的毛亲昵地蹭着她。
    卫玄辞：“……”
    他面无表情地想，幸好这狐狸带不出幻境。
    “这里是幻境，您面前的食物是假的，狐狸也是假的，若一直这么喂下去，它永远都喂不饱，”卫玄辞幽幽道，“大小姐还是不要纵着它比较好。”
    顾绯冷笑一声：“怎么，连狐狸也不能喂了？”
    卫玄辞瞬间改口：“我的意思是，您想喂多久就喂多久。”
    顾绯这才点了点头，用帕子擦干净自己的手和小狐狸的爪子，继续慢悠悠地撸起了狐狸。
    卫玄辞心念微动，原本窝在顾绯怀里的小狐狸直立起身体，跳上餐桌，叼住了那盏花灯，“撕拉”一下，把手绘的小狐狸给撕开了。
    花灯顿时变得惨不忍睹。
    卫玄辞微微扬唇，语气分外无辜：“它好像不太懂事。”
    幼不幼稚。
    顾绯有点无语，把小狐狸捞回来，用力撸了两把。
    小狐狸瘫在她腿上，嗷嗷叫个不停，嗓音酥软，听起来很是享受。
    一人一狐玩了一会儿，对面的夜空突然亮堂起来，一支箭射向阁楼上的天灯，带起一簇明亮的火焰，刹那间，烟花绽放，不少城里的百姓纷纷抬头观赏烟花表演，几乎没有注意到消失的天灯。
    顾绯漫不经心地想，云洛惜拿到第一条线索了？动作还挺快。
    好似有预料一般，木牌的背面浮现一行小字：【东南阵阵眼归云洛惜持有，余二百三十三人。】
    字迹只出现了一瞬，很快就消失不见。
    顾绯慢悠悠地打了个呵欠，抱着小狐狸起身，走下了楼梯。拿到线索之后，这个幻境还会维持六个时辰，时间充足，可以找个客栈睡一觉，然后去下个幻境守株待兔。
    小狐狸眨着玛瑙般的黑眼睛，不时舔舔她的手指，蹭蹭她的掌心，顾绯心想果然本性难移，奈何这是只狐狸，姑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耳边再一次响起卫玄辞的声音：“大小姐是在等所有阵眼集齐吗？”
    顾绯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终于要说了吗？
    果然，便听见卫玄辞慢慢道：“‘九野’囊括万物，按照顺序摆放阵眼，可以开启‘天’，也就是碧海神宫的灵兽园。大小姐有没有想过，既然有天，便也存在与之对应的‘地’呢？”
    他的语速不紧不慢，本想卖个关子，见顾绯还在逗狐狸，不由得接上了自己的话，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将阵眼倒序摆放，便可开启碧海神宫的地宫。我要大小姐找的东西，就在碧海神宫的地宫之内。”
    顾绯点头：“好。”
    卫玄辞眼眸微眯，闪烁的眸光中掠过几分晦涩难辨的情绪。这段时间在碧海神宫，她应该看出了他的不自然，猜到他与碧海神宫必然有渊源，但她什么也没问。

 第424章

    这作为交易对象，自然是一件好事，从不多管闲事，一直保持令人舒适的分寸感，减少许多麻烦，也不必揭开卫玄辞过去的伤疤。只是他忽然，有些不满足于现状。
    倘若顾绯知晓了他的过去，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她会像其他人一样害怕他吗？按照她的性格，应该是不会的，她连帝天宸都不怕，又怎会怕他？
    可为什么他心里还是不舒服呢？除了害怕之外，他还想从她身上见到什么情绪？
    ……倘若她能像关注小狐狸一样关注他就好了。
    为什么他是只鲛人？烦死了。
    *
    顾绯抱着小狐狸舒舒服服地休息，云洛惜片刻不停，拿到一个阵眼，即刻前往下一个。
    她知道，拿到阵眼之后，名字和方位都会暴露。拿到的阵眼越多，她身上的注意力就会越多，她必须速战速决。
    云洛惜不相信团队，在她心里，没有合作一说。她不会把后背交给任何人，她只信任她自己。因此，比起寻找盟友，云洛惜更倾向于把所有弟子解决，如此，才能毫无阻碍地将阵眼归位。
    她很快便掌握了以灵力为武器的技巧，在过去，云洛惜的枪法很好，因此，打碎弟子的木牌，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几个幻境走下来，她淘汰的弟子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却始终没有找到她想见的人。
    奇怪，顾绯躲到哪里去了？
    云洛惜敏锐地察觉到了顾绯的意图，嗤笑一声，她是想等所有的阵眼都被找到再行动吗？那她唯一的对手，只有可能是云洛惜。
    可云洛惜想，顾绯实在太天真，以为过了一个月，她就是过去的她吗？在凌霄殿这一个月，云洛惜不仅学到了许多，还隐隐找到了解除封印的办法。并且她发现，只要她试图破除封印，指尖便会冒出火焰，就好似那时候的凤凰神火一般。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的脑海中涌现，难道，她与传说中的神兽凤凰有关系？
    倘若如此，顾绯必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云洛惜的破阵之路，顺利得出奇。这是幻境，每一条线索都藏在与幻境最为出入的地方，根据线索的提示，会发现每一个阵的阵眼，都是幻境里最为典型的东西，她靠着这个方法，破阵的时间越来越短，也顺利地拿到了最后一个方位的阵眼。
    三百二十名弟子，大部分弟子都是被云洛惜淘汰的。他们有的见云洛惜抢了这么多阵眼，心知她必然不会分享胜利的成果，因此选择退出；有的过去就是云洛惜的手下败将，知道自己打不过她，干脆也放弃了。
    转眼间，九野阵里只剩下不到十人。
    六个时辰过后，最后一个幻境轰然倒塌。仅剩的几个弟子，都集中在了“中央”这一方位上。
    这是一座仙宫。
    云雾缭绕，九重玉阶之上，是一座圆台，被切割成八个部分。
    余下的弟子站在台阶下，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着那座若隐若现的圆台。
    而云洛惜，也看见了顾绯。
    *
    五月快乐～～新的一月也要加油！
    第359章 疯批魔尊拯救计划（22）
    她穿着一袭素白的弟子服，怀里抱着只圆滚滚的小黑狐狸。黑白相映，倒有种说不出的和谐感。
    有弟子耐不住好奇，悄悄问道：“顾师姐，您这狐狸哪里来的啊？”
    顾绯悠哉悠哉：“幻境里自己送上门的。”
    小狐狸：“嗷～”
    众弟子：“……”
    怎么看人养宠物都看出一股子秀恩爱的味道，肯定是他们单身太久了。
    云洛惜也有点无语，他们到底打不打？
    他们不出手，云洛惜却是不耐烦了。手中灵力化作一柄赤色长剑，毫不客气地攻向这几个弟子。
    云洛惜的目的很简单，要做就做最优秀的。因此，她不仅要集齐八个阵的阵眼，她还要淘汰所有参加试炼的弟子，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不管弟子是什么态度，她都要淘汰他们。
    几个弟子也没想到云洛惜说打就打，连忙迎战。他们能从八个幻境中突破重围，自然也有一些本事，很快便与云洛惜打得难舍难分。
    顾绯摸了摸小狐狸毛茸茸的脑袋，道：“我给你制造一个机会，知道该怎么做吗？”
    她盯着云洛惜腰间那只晃来晃去的芥子袋，微微眯起了眼。
    小狐狸“嗷”了一声算作回应，有模有样地伸出两只前爪，顾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挠了挠它的下巴。
    卫玄辞面无表情地弄断了一条铁链。
    一番激战，云洛惜顺利地淘汰了那几个弟子，剑锋一转，直逼顾绯而来。
    顾绯松开怀里的小狐狸，小狐狸三下两下跳上她的肩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她摸摸小狐狸的脑袋，侧身躲过云洛惜的攻击。
    这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深深地刺痛了云洛惜，她咬咬牙，再一次逼近顾绯。
    她的目的已经不是打碎顾绯手腕上的令牌，或者说，她的目标始终没有变过，就是杀了顾绯。
    今日，便是她的死期。
    顾绯不慌不忙地躲避她的攻击，裙摆翻飞如流云，漂亮极了。赤红的剑光似火，招招击她要害，却始终没有真正与她接触。
    云洛惜的心情几乎暴躁到了极点，忍不住道：“你以为会像上次那样恰好赶上顾城主来吗？顾绯，同样的伎俩用一次就够了，我绝不会上当第二次！”

 第425章

    顾绯笑道：“你的确该长个心眼。”
    言罢，她忽然反握住云洛惜的手腕，力道之大，竟是逼得她的剑扭转方向，差点打中她自己。
    云洛惜冷笑一声，她还以为她是那个无法掌控灵力的废柴？她松开握剑的手，剑从她手中跌落，居然化作一团燃烧的火焰，再一次攻向顾绯！
    顾绯后退几步，脚下一排冰棱拔地而起，将火团围住。她掰下一段冰棱，忽然用力一掷！
    与此同时，原本趴在顾绯肩膀上的小狐狸瞬间抬起头，从她肩膀上跳下，迈着小短腿奔向云洛惜。
    云洛惜条件反射护住手腕上系着的木牌，那冰棱却并非冲着木牌而来，而是割断了她腰间芥子袋的挂绳。一团黑色的毛球一跃而起，叼住芥子袋，飞快地跑出了她的视线。
    云洛惜快要被气死了：“顾绯！你卑鄙无耻！”
    她的手在空中虚虚一抓，再次变出一团火，砸向那只小狐狸。
    小狐狸叼着芥子袋，腿虽然短，但身姿极为灵活，转眼就跑不见了。顾绯挡住云洛惜的视线，轻笑道：“我说了，你该长个心眼。”
    她眸色一凛，周围气势瞬间骤变，压力排山倒海而来。云洛惜知道，她动真格了。
    她分明已经苦练一个月，为何在顾绯面前依然有种无力感……云洛惜咬咬牙，双手紧握成拳，试图冲破筋脉中的封印。
    小黑狐狸叼着芥子袋，跳上了汉白玉台阶，来到了圆台前。
    狐狸是卫玄辞操控的，要打开一只芥子袋，自然轻而易举。小爪子扒拉几下，里面的东西便如倒豆子一般掉了下来。
    这芥子袋，是进入九野阵前发放的，专门用来装阵眼。此刻落在地上的物什，不多不少，刚好八件。
    小狐狸叼着东西，吃力地跳上圆台，一件一件摆好。
    云洛惜被打得节节败退，完全没有想到她在顾绯手下居然毫无还手之力。她分神注意到小狐狸的动作，顿时变了脸色：“顾绯，你疯了不成？你让你的狐狸去放阵眼，那也不算你的成绩，你这是作弊——”
    话虽这么说，云洛惜其实没多少底气。规矩是人定的，顾绯有没有成绩，还不是帝天宸说了算？她早就看出来，虽然顾绯不怎么露面，可帝天宸反而更关注她，怕是有很大的可能会为顾绯破例……
    八个幻境展示着苍梧大陆上的八种风貌，云洛惜只顾着速战速决，满脑子都是怎么淘汰其他弟子，哪里能想到幻境里的东西居然能捡？她只能暗暗嫉妒顾绯，凭什么她有这么好的运气？而且一只假狐狸有什么用，又不能带出去……
    思绪戛然而止，面前是顾绯那张美艳动人的脸，手腕上的木牌被击碎，她笑道：“云洛惜，你输了。”
    九重玉阶上，小狐狸将最后一个阵眼放了进去。刹那间光芒大作，然而与云洛惜想象中的不同，圆台中冒出大量黑雾，黑雾将幻境覆盖，竟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下一刻，她眼前一黑，被逐出了九野阵。
    九野阵外，被淘汰出来的弟子围在镜湖旁，正在讨论里面的比试。
    “云洛惜可真是厉害，她都淘汰三百一十八个人了，最后一个是顾师姐吧？”
    “她们两个好像打了很久……”
    “我都没见到顾师姐，她真的像你们说的那样美若天仙吗？”
    “我作证！顾师姐绝世大美女！而且性格超好！”
    眼见话题越来越歪，正在往一发不可收拾的方向跑，女官按了按太阳穴，刚要呵斥这群不务正业的弟子，却忽然发现，云洛惜的名字变灰了。
    她被淘汰了。
    云洛惜再次睁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入口，心里觉得丢人，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却发现帝天宸眉峰紧拧，神色越来越冷。
    第360章 疯批魔尊拯救计划（23）
    云洛惜从未见帝天宸露出过这么严肃的表情。
    在她眼里，帝天宸看着冷冷淡淡，其实内心是个很细心温柔的人。至少对云洛惜而言，他是一位很好的师尊。
    只是刚才那一瞬间帝天宸眸子里掠过的冰冷，与他平时所展现的形象截然不同，让云洛惜猛地意识到，帝天宸不仅是师尊，更是神尊，是统治整片苍梧大陆的人。
    尽管他在碧海神宫深居简出，不常插手大陆的事务，他的身份地位也摆在那里，无论多少年都不会改变。
    帝天宸眯着眼，冷声道：“洛惜，你在九野阵里经历了什么？”
    云洛惜张了张嘴，有些不太能理解帝天宸的意思：“幻境里只剩下我与顾绯，我二人比试了一场，师尊，怎么了？”
    即便她已经被逐出九野阵，她也不愿意亲口承认自己输给了顾绯。
    可这显然不是帝天宸想要的答案。
    帝天宸沉着脸，大步踏入九野阵内。
    这一幕，落在他人眼里，就是神尊心心念念他另外一个弟子。这完全冲击了他们过去“神尊最宠爱云洛惜”这一固有的观念。
    他们本以为顾绯闭门不出，是因为自知实力不如云洛惜，又得不到师尊宠爱，这才主动避嫌。可顾绯不仅比云洛惜美艳动人，实力深不可测，且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神尊居然抛下了云洛惜，亲自去九野阵找她。
    不论从哪个方面看，顾绯似乎都更得宠爱。
    弟子们的议论尽悉落入云洛惜耳内，她气得几乎将牙齿咬碎，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只要有顾绯出现，她的世界就会变得乱七八糟？

 第426章

    却说帝天宸走进九野阵，来到了方才云洛惜与顾绯所在的中央阵中。
    九野阵由无数个幻境组成，每打破一次，里面的九个幻境才会重置。
    他走上台阶，看见了一只掉在地上的芥子袋。
    这是云洛惜的芥子袋。
    芥子袋上镶嵌着一块留影石，帝天宸神识一扫，云洛惜与顾绯打斗的场面尽数落入他眼底。他看见云洛惜是如何使用各种计谋得到阵眼，与人交手时招招都是杀招，眉头越皱越深，直到看见顾绯肩膀上蹲着的小狐狸时，忽然暂停了画面。
    这是黑雾幻化的狐狸。它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天底下没有人比帝天宸更清楚了。
    是卫玄辞。
    他看着小狐狸叼着芥子袋，将阵眼逆时针摆放，最终开启了地宫的入口，面色沉得几乎滴出水来。
    卫玄辞引诱顾绯的目的，不言而喻。
    顾绯是他帝天宸的弟子，若是被那疯子知道身份，她焉有命在？又或者，早在这小狐狸出现的时候，卫玄辞早就用什么不为人知的办法控制了她。
    一道白光打向圆台，却似乎撞到了结界，被反弹出去。圆台周围黑雾缭绕，帝天宸知道，这是卫玄辞设下的。
    他既然能从他当年设下的法阵中逃出，想必此刻的实力，只会比当年更加强大。
    而帝天宸之所以能将卫玄辞镇压，还是多亏了凤凰的献祭。现在，他的身边没有第二只实力与凤凰相当、会甘愿为他献祭的神兽了。
    帝天宸满脑子想的都是顾绯的事，脑海中突然跳出凤凰的名字，使他忽然意识到，在留影石记录的影像中，云洛惜在使用火焰。
    是凤凰的火焰。
    可是，他想起云洛惜那些杀招，想起这些天她的所作所为……便是帝天宸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不愿接受云洛惜就是凤凰。
    再找一找，帝天宸想。
    卫玄辞对凤凰恨之入骨，他若破除封印，第一个仇人是帝天宸，第二个，一定是凤凰。
    他选中顾绯而非选中云洛惜，也在冥冥之中印证了顾绯与凤凰的关联。
    谁才是真正的凤凰姑且不谈，当务之急，是找到顾绯。
    *
    此时，碧海神宫地宫。
    顾绯一睁眼，眼前的场景已经发生变化，不再是仙宫，而是阴森的甬道。两侧的墙壁都是灰色，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这里已经脱离了幻境的范畴，因此，小黑狐狸消失了。虽然心里有点遗憾，不过顾绯很快把注意力放在了正事上。
    她踏入地宫之后，卫玄辞就忽然沉默了下来。
    这里充满了不愉快的回忆，顾绯自然猜到了原因，并未多问，加快了步伐。
    穿过长长的通道，便真正进入了地宫。说是地宫，然而整座地宫，只有一间房间，摆着一张石床与一套桌椅，四面墙壁密不透风，看不见一丝光芒。
    难怪卫玄辞会疯，再正常的人被关在这里，都要闷出病来。
    顾绯不愿多留，主动问道：“我该怎么做？”
    卫玄辞低低地笑了一声，却没有回答顾绯的问题，而是问道：“大小姐不好奇我的过去么？”
    顾绯心想她什么都知道，用得着问？她难得没有拆卫玄辞的台，顺着他的话道：“你从前被关在这里？为什么？”
    卫玄辞却是卖了个关子，漫不经心地笑道：“等封印解除，我慢慢告诉您。”
    顾绯：“……”
    无聊。
    她懒得跟他绕圈子，淡淡道：“你闹出这么大动静，师尊应该已经注意到了，你确定还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啧，一口一个师尊，真是让人嫉妒。
    卫玄辞压下眼底的暗色，笑道：“大小姐，你把那枚玉简拿出来吧。”
    闻言，顾绯解开锦囊，取出了那枚玉简。
    玉简隐隐发烫，一颗漆黑圆润的鲛珠与玉简分离，落在了顾绯的手心。
    顾绯挑了挑眉，注视着手中的鲛珠，什么也没问。
    封印即将解除，卫玄辞也该跟她摊牌了。
    “这是我的鲛珠，”这是鲛人最重要的东西，却暴露在顾绯的视线之下，甚至被她握在手里，但卫玄辞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大小姐握住它，把那张石床打碎。”
    顾绯依言，将鲛珠紧紧握在手中。掌心的鲛珠越来越烫，丝丝黑雾从指缝中渗出，似乎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她甚至没有用自己的力气，只是像往常一样动用灵力，打出一击，石床的表面，却开始出现裂痕。
    与此同时，深海之中，卫玄辞身上的铁链寸寸断裂。
    第361章 疯批魔尊拯救计划（24）
    银白的鱼尾泻出一泓流光，肌肉线条绷紧，青年睁开紫罗兰色的双眼，那些贯穿他的铁链便如海浪退潮一般迅速下坠。
    铁链从他身体里抽离，留下一个个狰狞的窟窿眼。伤口迅速愈合，被崭新的、仿佛新生婴儿似的肌肤取代，连一丝疤痕也看不见了。
    坚硬细密的鳞片重新布满鱼尾，被修长笔挺的双腿取而代之。卫玄辞随手变出一件黑袍披在身上，勾起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
    接下来……就该去寻找他的鲛珠了。
    *
    石床在顾绯的注视下化作齑粉，顾绯挑了挑眉，却发现耳边忽然安静了下来。
    她唤了一声：“阿辞？”

 第427章

    四周空旷，只有她的声音在回响。
    系统一脸震惊：“他一解除封印就抛下你跑了？”
    顾绯乐不可支，把玩着手里的鲛珠，道：“怎么会，他的鲛珠还在我手里呢。”
    话音刚落，那枚鲛珠忽然从她掌心飞出，竟是逐渐变得透明，钻进了她的眼睛里。
    紫色的流光一闪而过，那一瞬间，顾绯的眼睛与卫玄辞的瞳色变得如出一辙。
    顾绯眨了眨眼，并未感到异样，然而这鲛珠却是实打实地不见了。
    她都要被气笑，这是什么新型碰瓷方法吗？
    “轰隆”一声，原本紧闭的大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炸开，帝天宸冷着脸走了进来，看见了一脸茫然地站在地宫里的顾绯。
    那张石床，已经不见了——或者说，被炸毁了。
    浓浓的无力感裹挟着他，帝天宸深吸一口气，声音冷到几乎滴出水来：“顾绯，你在九野阵里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自然无法责怪顾绯。毕竟，整个苍梧大陆，除了他以外，已经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碧海神宫的地宫里藏着他的亲生弟弟，更没有人知道他的亲生弟弟就是那位魔尊。顾绯她根本就不知道卫玄辞的存在。
    他只恨卫玄辞狡诈，而自己来晚了一步，现在，事情已经变得十分棘手了。
    顾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她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我进入九野阵不久，在东南阵的幻境里，捡到了一只黑色的小狐狸，很是可爱，我便把它带在了身边。”
    “幻境转换的时候，小狐狸一直没有消失，想起您说过破阵之后可以前往灵兽园，我猜测小狐狸可能是误入的灵宠，便准备晚点把它带出来给您看看。怎料这小狐狸很通人性，叼走了云洛惜的芥子袋，不知做了什么，我醒来时，已经到这个地方了。”
    她说着，从随身的锦囊里摸出一块通体漆黑的玉简，“我没有找到小狐狸，但我找到了这个。”
    顾绯知道发下来的芥子袋有记录影像的功能，但她说的句句属实，便是帝天宸查她的芥子袋，也不会发现端倪。她都把玉简交出去了，帝天宸还能追究她的责任不成？
    反正最重要的鲛珠已经藏进她眼睛里了。
    帝天宸心里本就有猜测，在看见顾绯手中的玉简时，心中的猜测终于被坐实，然而心情却变得更加凝重。
    是卫玄辞。
    他真的逃出来了。
    见帝天宸久久不语，顾绯歪了歪头，问道：“师尊？”
    她状若无意地在帝天宸伤口上撒盐：“您的表情很严肃，是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吗？”
    帝天宸不欲多答，道：“把这枚玉简给本尊，本尊会查它的来历。”
    顾绯配合地把玉简给了他。
    看着她姣好的容颜以及信任的表情，帝天宸心里再次泛起波澜，不可控制地去想，倘若她当真是凤凰，就好了。
    若她不是……将她留在碧海神宫，也不失为一种方式。
    帝天宸带着顾绯离开了九野阵，并宣布阵法已经被打破。
    云洛惜淘汰三百一十八名弟子，在排行榜上排名第一，但打破九野阵的人是顾绯。于是帝天宸宣布，二人都可以进入灵兽园挑选灵兽。
    云洛惜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这是眼下最合理的结果，刚要点头，却听见顾绯道：“多谢师尊，不过弟子不着急挑选灵宠，这个机会便算了吧。”
    她居然不要？！
    云洛惜满脸不可思议，碧海神宫的灵宠个个都有成为神兽的资质，顾绯不是最看重修炼吗，她为什么不要？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这装清高……然而帝天宸却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没多问，语气居然还有一点欣慰：“好。”
    云洛惜要气死了。
    她有意与顾绯较劲，顾绯说不要，她也马上跟着说“算了”。帝天宸皱了皱眉，“一个好的灵宠可以助你提升修为，洛惜，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他的私心仍认为顾绯是凤凰。凤凰本就是万兽之王，确实不需要格外挑选一只灵宠。何况顾绯已经是蓝阶，接下来就是慢慢突破，不需要通过灵宠来提升修为。反倒是云洛惜刚刚脱离橙阶，只是为了赌气，居然放弃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未免显得有些太过不知天高地厚。
    云洛惜尴尬不已，咬咬牙，将心头的怒火强行咽了下去：“……是。”
    试炼已经结束，没有留下去的必要。云洛惜黑着脸去了灵兽园，帝天宸则带着顾绯，回到了凌霄殿。
    这一个月，顾绯都在云澜宫闭关，帝天宸早就想找个机会与顾绯单独相处了。他始终想要从顾绯身上找到与凤凰有关的蛛丝马迹，即便所有证据都指向云洛惜，他依然不愿承认云洛惜是凤凰。
    “顾绯，”望向面前容色姝丽的素衣少女，帝天宸的声音柔和了几分，“来碧海神宫这段时间，有没有不适应的地方？”
    他的目光直击人心，似乎想透过顾绯的眸子，看见他想要的信息。只可惜，少女的黑眸沉静如水，似乎并未因为他的话而产生波动。
    “师尊很好，照顾我的姐姐们也很好，”顾绯笑了笑，“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那有没有觉得似曾相识呢？这句话，帝天宸并未问出，一道黑色的光团打了进来，力道之强势，竟是直接将墙壁打出一个窟窿。

 第428章

    帝天宸脸色骤变，看见凌霄殿外，穿着黑袍的俊美青年步步走来。
    第362章 疯批魔尊拯救计划（25）
    那是一张帝天宸永远无法忘记的脸。
    二人虽是亲兄弟，但由于继承的血统不同，容貌上并无多少相似之处。
    帝天宸像他的父亲，典型的神族，使用灵力时瞳孔会浮现浅金色的光晕，五官冷冽，棱角分明；卫玄辞则像母亲，继承了鲛人一族的阴柔，由于堕魔，他的眼睛永久地变成了紫罗兰色，眼型狭长，眼尾上挑，眼眸含笑，只是笑容里却没有半分温暖，倒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无声无息地锁定了他的猎物。
    “好久不见，”卫玄辞的嘴角漾开笑意，“神尊大人？”
    这是卫玄辞第一次这么称呼帝天宸。然而却比以往直呼他名字时更加阴鸷，也更加充满危险。帝天宸没有一点同他交流的欲.望，指尖掐出一道诀，化作数道锋利的暗箭，齐刷刷打向他。
    “这就是你给你弟弟的见面礼？”卫玄辞啧了一声，长袖一甩，似乎根本没有把这些攻击放在眼里，“帝天宸，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啊。”
    帝天宸冷声道：“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应该是你。”
    卫玄辞哈哈大笑：“可我这不是出现了吗？还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呢——哦，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的小徒弟。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收徒？莫非……”
    他的眼睛微微一弯，视线却是落在了顾绯的身上，露出饶有趣味的表情，“原来如此。”
    帝天宸神色一凛，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卫玄辞！”
    卫玄辞笑了一声，却是直接打出一击，逼向帝天宸。
    帝天宸飞身而起，迎上卫玄辞的攻击，一黑一白两道光碰撞，地面似乎都在隐隐震动。
    顾绯在跟系统闲聊：“小八，等下他来抓我的时候，我要不要尖叫一声？你觉得会不会不太符合我在这个世界的人设？不过第一次见魔尊，被吓到也挺合理吧……”
    系统：“原来宿主你还挺有偶像包袱。”
    顾绯笑得不行，美眸微挑，“你以前好像不是这个样子吧，学会吐槽我了？”
    系统连忙闭嘴，却见卫玄辞不知何时已经靠近顾绯身后，长臂一伸，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不要着急，帝天宸，”黑雾自下而上将他与顾绯吞噬，他笑得漫不经心，“我先处理其他人，再轮到你。你这徒弟瞧着不错，我便先带走了。”
    “卫玄辞！你休想！”
    帝天宸语气骤变，却被卫玄辞抛出的法阵困住脚步，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卫玄辞与顾绯便消失了。
    “先处理其他人”……顾绯果然是凤凰吧。卫玄辞无法第一时间杀死帝天宸，却能报复凤凰……当务之急，是确保顾绯的安全，可他该怎么做？
    无数念头一闪而过，直到帝天宸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清晰的人影。
    他若想救顾绯，不是有一个现成的诱饵吗？
    ——拥有凤凰神火的云洛惜。
    *
    作为一只狐狸，顾绯其实并不喜欢水。
    所有的毛都被打湿，湿漉漉沉甸甸，不仅身上难受，走起路来还很不舒服。但是化作人形之后，她又渐渐享受起放松身体，泡在温热的泉水中的感觉。
    但是，不管是做狐狸还是做人，她都不曾像这样，被人带到水下，没入大海的深处。
    失重感侵袭而上，她像是雨中飘摇不定的浮萍，不得不抱住唯一可以依靠的浮木。却因为不能发出声音，只能强忍不适睁着眼，去瞪把她拉进水里的人。
    可以在海里呼吸的卫玄辞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她现在是个人类，手抚上她的脸，眼里盛着笑意：“大小姐别担心，我帮你。”
    卫玄辞的脸越来越近，他低下头，含住顾绯的唇，为她渡了一口气。
    她的唇与他想象中的一样软。
    其实顾绯有他的鲛珠，完全可以在水下畅通无阻，是卫玄辞鬼使神差地，在他二人之间设下了一个结界。
    他曾很多次幻想他与顾绯见面时的场景。
    可当他将少女抱在怀里，看见她乌黑的发丝在水中泛着浅浅波光，她睁眼看他，眸中水雾盈盈，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他没有办法抵抗这样的顾绯。
    卫玄辞想。
    他像受到蛊惑一般，逐步加深这个吻。柔软的舌尖在她的唇上细细研.磨，滚烫的胸膛紧贴着她，似乎还嫌这样不够，修长的双腿化作鱼尾，灵活地将她缠住。
    他们不断下坠，离地面越来越远，直到一缕光也看不见，完完全全沉.沦在黑暗里。
    卫玄辞的呼吸渐渐变得有些急促，缠在顾绯身上的鱼尾也越来越紧，在逐渐放任自己沉浸在这种感觉的时候，刺痛感从唇上袭来。
    顾绯咬了他一口。
    咬得很用力，牙齿刺破他的唇，他甚至可以尝到淡淡的血腥味。也是这个时候，卫玄辞下意识松开了禁锢。
    顾绯冷冷地看着他。
    她的唇瓣肿了几分，脸上有着不自然的潮红，虽是在瞪他，却更像嗔怪，卫玄辞滚了滚喉结，呼吸一紧。
    他摇了摇尾巴，小声道：“大小姐……”
    顾绯：“这里没有人，你还要跟我演戏？”
    “我没有，”这一回，卫玄辞显然有底气了许多，“鲛珠是鲛人最重要的东西，我已经把它给你了，你就是我唯一的主人。”

 第429章

    他说这话的时候，可一点不带脸红的。
    看着卫玄辞像只狗狗一样委屈巴巴地看着她，顾绯心里有点想笑，按捺住揉他头发的冲动，神色依旧冷淡：“魔尊的主人，我可担当不起。我现在就把它还给你。”
    顾绯用灵识在脑海里一扫，果然发现了那枚漆黑圆润的鲛珠，与她紧紧相连。
    问题是，怎么取出来？
    见她面色微僵，卫玄辞的脸上重新浮现笑意，理直气壮地说道：“鲛珠已经被你吸收了，它现在只属于你。”
    他伸出手，摸了摸顾绯的眼睛。纤长的睫毛扫过他的掌心，落下轻微的痒意。看着顾绯的眼眸深处浮现浅浅的紫罗兰色，他嘴角的笑意愈深，道：“真漂亮。我就知道它很适合你。”
    第363章 疯批魔尊拯救计划（26）
    作乱的手被顾绯抓住，卫玄辞微微一笑，反而将她的手拢进掌心。
    顾绯：“……”
    顾绯确实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魔尊，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连你的鲛珠都取不出来？”
    卫玄辞已经成为魔尊，鲛珠于他而言早就失去了作用。鲛珠对他无用，却牵系着他的命门，可以说是他身外最脆弱的地方。若非如此，在原著中，卫玄辞也不会这么执着于取回玉简了。
    不过，里面的鲛珠已经被顾绯吸收，拿不拿回那枚玉简，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卫玄辞轻轻地笑了笑，“当然取不出来，它已经与大小姐的眼睛长在了一起。我怎么舍得要您的眼睛呢？”
    他的脸离顾绯越来越近，轻柔的呼吸落了下来，几乎要碰到她的唇。
    然后就再次被顾绯推开了。
    卫玄辞毫无防备，甩了甩鱼尾稳住身形，期期艾艾地看着她：“绯绯……”
    他早就想这么喊了。
    封印已经解除，现在这里只有他与顾绯，卫玄辞自然无所顾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顾绯已经转过身，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卫玄辞抬手，火光亮起，照亮这一片海域。
    这里是无尽海，是卫玄辞堕魔之后居住的地方。虽然在海洋之中，却是唯一一块鲛人族不敢涉足的领地。
    便是亮着光，无尽海内依然十分幽森。面前是一座海底宫殿，人鱼膏做的烛芯燃烧起火焰，虽然看起来豪华又气派，给人的感觉却与碧海神宫的地宫并无不同，都不像是能住人的地方。
    顾绯问：“这是什么地方？”
    她似乎并未注意到卫玄辞称呼的变化，卫玄辞勾了下唇，拉住她的手，“这里是无尽海，我带你去我的宫殿里看看。”
    无尽海在被卫玄辞占领之前，曾经是鲛人族最为富庶的地方，这座宫殿也是供王室享乐的行宫。之后海域被卫玄辞设下重重禁制，他被关在深海之后，再也没有人来过这里。
    推开宫殿大门，便是透明的长廊，可以尽情地欣赏海底世界的风貌。可惜这里没有生灵的气息，失去了原本的斑斓色彩，多了几分森冷之感。
    长廊连接大厅，漆黑雕花的长明灯燃烧起幽幽的火焰，墙壁上鎏金的雕饰流转暗芒，价值连城的宝物随意堆在一角，只有一张王座孤零零地摆放在大厅中央。
    这张王座十分华丽，金色椅身，镶满了珍珠与宝石，看起来流光溢彩。顶端被雕刻成倒悬的鱼尾，镶嵌着两颗深紫色的宝石，既是权力的象征，又仿佛魔鬼在黑暗里睁开双眼，凝视着他的猎物。
    王座下方的台阶铺着红毯，过去，卫玄辞就是坐在这里，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折磨着他的猎物。被关在深海千年，卫玄辞早已失去了折磨猎物的欲望，他只想尽快把烦人的仇人处理掉，再做自己想做的事。
    卫玄辞牵着顾绯，将她带到了王座上。
    王座宽敞，别说两个人并排坐，便是躺下也绰绰有余。卫玄辞在水下很放松，没有变回双腿，银白的鱼尾垂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打王座，看起来惬意慵懒。
    “绯绯，”他眨巴着眼，一副邀功的语气，“这里是不是有点冷清？我变几个魔族给你玩。”
    魔族诞生于黑暗之中——也就是卫玄辞所操控的那一团团黑色雾气，严格意义上，他们没有独立的意识，他们所有的力量都由卫玄辞赋予，也只听命于卫玄辞一人。只是当年卫玄辞被帝天宸封印，魔族也就跟着覆灭了。
    其实卫玄辞并不愿意有东西打扰他与顾绯过二人世界，但是比起顾绯在凤凰城温馨的少女闺房，以及碧海神宫里华丽的云澜宫，无尽海宫殿里确实没有拿得出手的地方，连个看门的侍卫都没有，有必要整改一下了。
    卫玄辞不缺钱，宫殿堆砌的宝物数不胜数，只是钱财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身份一摆出去，谁敢教他做事？
    “不用，”顾绯见气氛差不多了，便抬了抬眼皮，依然是冷淡的语气，“你还没把你的事解释清楚。”
    卫玄辞：“……”差点忘了她还在生气。
    他的气势顿时弱了不少，薄唇抿成一条线，紫眸幽幽，缓慢开口：“我和帝天宸同父同母。”
    卫玄辞轻描淡写地讲述了他过去的故事。
    他知道，语气越是平淡，事情便越显得沉痛。何况他的过去确实充满黑暗，他自己不在意，却很方便博得同情心。
    卫玄辞看了顾绯一眼，见少女眉头紧拧，显然已经沉浸在他的回忆之中，便悄悄地抬起鱼尾，蹭了蹭顾绯的小腿。

 第430章

    顾绯穿着长裙，由于坐了下来，裙摆往上撩，小腿裸.露在外，冰凉的鳞片毫无障碍地与她的肌肤相贴，泛起阵阵痒意。
    顾绯不用低头就知道肯定是这条鱼在使坏，踢了他的尾巴一脚：“卫玄辞！”
    这回喊的是大名。
    卫玄辞曾对他的名字厌恶至极，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被唤全名时，心里会产生异样的感觉。他顺势靠近顾绯，揽住她的腰肢，委屈道：“绯绯，我的尾巴被铁链锁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放出来，有点好动，这也不能怪我。”
    他不仅装乖卖惨，还一脸理所当然，可惜顾绯不吃他这套，冷哼道：“你连神尊的封印都能解开，还控制不了你自己的尾巴？”
    卫玄辞轻咳一声，依旧可怜兮兮：“是真的，我的身体都是新长好的，不信你摸……”
    他抓住顾绯的手，往他胸口放。他只披着一件长袍，领口半敞，露出漂亮的肌肉线条，手感却如新生的婴儿般娇嫩，白皙细腻。
    身体是新长的，但控制尾巴纯属忽悠人，顾绯自然不会上当受骗，眼下两人无需再演，她便把旧账搬了出来：“卫玄辞，你还有一件事没有跟我解释。”
    少女纤细的手指抚摸过他的胸膛，指尖留下的触感温热酥痒，卫玄辞半眯着眼，露出惬意的姿态：“嗯？”
    “你连灵兽都不是，怎么跟我签的契约？”
    *
    绯绯，专业反绿茶。
    第364章 疯批魔尊拯救计划（27）
    空气突然凝滞下来。
    卫玄辞的僵硬只持续了一息，便很快恢复冷静，如实道：“我们签的不是灵兽之间的契约，是我把玉简的使用权限共享给了你。”
    玉简是卫玄辞身份的象征，可以号召万魔，开启无尽海宫殿的入口。但是苍梧大陆上现在一只魔都没有，无尽海宫殿被卫玄辞设下重重禁制，正常人根本进不来，换言之，这个使用权限就是张空头支票。
    而且这种共享，还是单向的——有了顾绯的血，卫玄辞就能通过她的“眼睛”来观察她周围的动静。
    顾绯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嗯，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就放任我丢给神尊？”
    卫玄辞轻咳一声，道：“如果绯绯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再雕一个送给你……”顺便再刻上他们的名字什么的，反正这种玉简要多少他就能做多少。
    顾绯笑了笑，用腿蹭了蹭那条在她脚边作乱的鱼尾，嗓音轻柔：“听说鲛人天生擅长蛊惑人心，难怪我当时总觉得我的状态不对，是你动了手脚吧？”
    这是这么久以来，除了他变成狐狸讨好顾绯之外，顾绯第一次主动亲近他。
    卫玄辞受宠若惊，被她笑得晃了神，身下的鱼尾也忍不住摇了摇，嗓音微哑：“……是，我被封进深海后一直在沉睡，我的鲛珠也被埋在烈焰之森，我苏醒之后，第一个接触到的人就是你。因此，我想引.诱你帮我解除封印。”
    顾绯纤细的手指沿着他的肌肉线条细细描摹，闻言勾了勾唇，道：“还有呢？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卫玄辞闷.哼一声，滚了滚喉结，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还想将你扮作凤凰戏弄帝天宸……”
    他当时的想法很简单，顾绯要去碧海神宫，他也要杀进碧海神宫，人都骗到手了，那当然要尽其所能，解除封印只其一，顺带在帝天宸身边埋个暗桩，给他准备一份大礼。
    总之，不管怎么做，都只对卫玄辞有利，剩下的，都是他的棋子。
    他有点心虚地别过脸，没有看顾绯的眼睛。只是顾绯却低下了头，离他越来越近，他几乎可以感受到她清浅的呼吸。
    卫玄辞的身体不可控制地向后倾倒，顾绯屈起腿，压在了他的鱼尾上。
    她弯了弯眼：“怎么不说了？”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姿势。他的命门清晰地暴露在顾绯的视线之中，倘若顾绯想要对他做些什么，他或许没有反抗的余地。
    在卫玄辞的眼里，面前的少女一直是美丽又脆弱的，他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猎手，耐心地等待他的猎物落网。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二人的关系完全颠覆，她变得危险又迷人，对他的吸引力同样是致命的。
    “绯绯……”卫玄辞轻.喘.着，眼尾染成了暗红色，幽深的紫眸几乎要将人溺毙，“我错了……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消气，好不好？”
    他哀怨地看着她，眼神湿漉漉的，像只乞求主人怜爱的小狗。可顾绯心里清楚，这是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正危险地吐着信子，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他的陷阱。
    与虎谋皮，总是危险的。
    “你没错，”顾绯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你利用我，只是为了达到你的目的，而我也一样。”
    这显然不是卫玄辞想要的回答。那条尾巴再次贴上来，勾住顾绯的双腿，“但是你不高兴。”
    卫玄辞是魔，阴险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没有任何道德伦理观念。在他的世界里，妨碍他的，杀光便是。只要是他想做的事，他不介意付出任何代价。
    他一直觉得自己做事虽然随心所欲，但游刃有余。哪怕被帝天宸封印在深海之中，他也可以步步经营，最终打破封印。可遇见顾绯之后，他的原则被改变了。
    他无法抵抗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吸引。
    顾绯与他完完全全是一类人——再具体一点，世界上找不到第二个像顾绯一样合他心意的人了。她就像裹着糖霜的罂粟，开着娇艳美丽的花朵，给人飘飘欲仙的迷幻，再完全沉浸在她所带来的感觉里。

 第431章

    她是立体的、多面的，用层层伪装将自己包裹，可不管哪一面，都充满魅力。随着愈加深入了解，只会更加甘愿地被她吸引。
    就像现在，顾绯在他面前展现出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模样。她不再是任他蛊惑的小白兔，她变得强势、霸道，却让卫玄辞更加兴奋。
    他想要看见不同的她。
    真正的她。
    “被人欺骗当然会不高兴。”
    顾绯这么说着，见卫玄辞的眼神实在可怜，便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半眯着眼睛看他，嗓音里带了些许笑意，“不过……”
    她靠近他修长的脖颈，低下头，一口咬在了他的喉结上。
    鱼尾将她缠得更紧，这一回，顾绯没有推开，而是说道：“阿辞。”
    她如此亲昵地称呼他，飘飘然的感觉裹挟着卫玄辞的大脑，他含糊地应了一声，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已经失去了与她继续谈话的耐心，低头去寻她的唇。
    顾绯伸出手，挡住了这个吻，笑眯眯道：“阿辞，你听我说。”
    卫玄辞迷茫地看着她。
    “想让我消气，”顾绯收回手，贴近他的唇，轻轻地笑了一声，“那就听我的，嗯？”
    ……
    碧海神宫，凌霄殿。
    卫玄辞打破深海封印，引起了海面的巨大动荡。没过多久，魔尊出世的消息便传遍整个苍梧大陆，鲛人一族也专门派了使者，来到碧海神宫觐见帝天宸。
    魔尊现世，他们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当年为了阻止卫玄辞的报复，鲛人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便是如今想起，都令他们咬牙切齿。
    鲛人族实在不明白，魔尊与神尊的恩怨，为何要拿他们鲛人开刀？可当年的王室与长老死的死伤的伤，没有人知道真相。
    “神尊大人，”看着上方的男人，使者跪在地上，声音因恐惧而变得颤抖，“鲛人族在劫难逃……求您救救我们！”
    *
    卫玄辞：谢邀，没空灭你们族。
    第365章 疯批魔尊拯救计划（28）
    神座上的帝天宸按了按太阳穴，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与凝重。
    他本想将消息压下，只是卫玄辞根本就不屑于隐藏。短时间内，魔尊现世的消息已经在苍梧大陆传开，所有人都在等帝天宸的态度。
    “此事，本尊自会处理，不必多虑，本尊定会护大陆周全，”帝天宸叹了口气，道，“回去吧。”
    有了帝天宸的保证，使者这才松了口气，连忙道：“多谢神尊大人！”
    目送鲛人使者离开，帝天宸的脸上却并无多少轻松之色，沉默片刻，他道：“来人，唤云洛惜过来。”
    不久之后，云洛惜来到了凌霄殿。
    她本在云澜宫修炼——云洛惜自然不愿意回有顾绯在的地方。可因为九野阵的事，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帝天宸，只好回到了云澜宫。
    只是奇怪的是，云澜宫安静得出奇，她问了那个叫瑶月的侍女，侍女的语气虽然很不客气，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告诉她，顾绯一直没有回来。
    没回来，能去哪？灵兽园还没开呢——何况顾绯也放弃了这个名额。难不成她去凌霄殿找帝天宸了？
    接着，云洛惜又接到了帝天宸的传召，这让她更加疑惑。
    踏入凌霄殿之后，她逡巡一圈，并未在殿中发现顾绯的身影。非但如此，墙壁上的琉璃灯掉了一盏，可以看得出打斗的痕迹。
    云洛惜想起她过来时，听见那些侍女与弟子的交谈。
    多年前被帝天宸封印的魔尊，现世了。
    神尊与魔尊的传言，云洛惜只是略有耳闻。她不是这个大陆的人，本就对这里没什么归属感，料想那魔尊再厉害，也没法打到碧海神宫，因此云洛惜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只是越靠近凌霄殿，她的心里就越觉得奇怪。帝天宸突然传召她，难道与魔尊有关？可她一介孤女，怎么会与魔尊扯上关系？
    云洛惜走到帝天宸身后，开口道：“师尊。”
    帝天宸转过了身。
    云洛惜今天穿了件茜红长裙，很鲜艳的颜色，是帝天宸为凤凰准备的。只是帝天宸的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闷，这颜色太艳，一般人很难驾驭，若是顾绯穿上，一定更好看。
    平心而论，帝天宸不太喜欢云洛惜。
    云洛惜自大、嚣张、不可一世，也不知礼数，完全称得上不知天高地厚。从前顾绯在这里，她还会照葫芦画瓢装装样子，眼下顾绯不在，她是一点尊敬都没有了。
    作为师尊，帝天宸固然对云洛惜和顾绯有所偏爱，可他真正的身份，是统治整个苍梧大陆的神尊。向来只有旁人在他面前伏低做小，除了卫玄辞，什么人敢在他面前这么嚣张？可云洛惜的态度，处处表露她没把帝天宸当回事。
    帝天宸也不喜欢她惯来使用的功法，据说她过去十年都在凤凰城，也不知学了什么功夫，一招一式充满杀意，手段诡谲多变，不像个修士，倒像个杀手。她太狂傲了，眼里只有输赢，只有利益，与他心目中凤凰的美好形象截然不同，甚至完全相悖。
    帝天宸不愿接受这样的凤凰。
    倘若凤凰当真变成了这个样子，那么，帝天宸不介意剥离她的神魂，再造一个凤凰。
    帝天宸微微眯起眼，露出一点清浅的笑意：“洛惜，你来了。”

 第432章

    多年特工的直觉让云洛惜心中警铃大作，帝天宸很少笑，笑时如昙花一现，冰雪消融，可云洛惜无心欣赏美色，只有一种浓浓的不安。
    帝天宸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顾绯又在哪里？
    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勉强勾起嘴角，“师尊有什么事？”
    “为师看了九野阵中的留影石，发现你在对战时，使用了一种火焰，”帝天宸笑了笑，“这种火焰，是什么功法？”
    云洛惜沉默。
    早在凤凰神火出现的时候，云洛惜就想过找帝天宸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如今以这种方式被帝天宸提起，她反倒觉得有些奇怪。
    无法形容的怪异感。
    她抿了抿唇，摇头道：“弟子不知。”
    帝天宸握住了她的手。
    云洛惜条件反射便要将他推开，手腕却被一股强势的力道握得更紧，灵识扫过她的经脉，帝天宸笑道：“你解开了你血脉中的封印？”
    云洛惜不知该怎样回答。
    帝天宸却将她握得更紧，目光灼热，闪烁着不知名的情绪，“洛惜，你可知当年本尊为何得以封印魔尊？是本尊的爱宠凤凰自甘献祭，以身为引，方才完成了封印法阵。”
    “凤凰神魂尽散，多年以来，本尊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它。”
    他向前一步，笑意却不达眼底，“凤儿，本尊终于找到你了。”
    *
    无尽海。
    顾绯醒来的时候，身下冰冷坚硬的神座已经变成了柔软的大床，昨天分明还没有这些，也不知卫玄辞是从哪里弄来的。
    当时她压着卫玄辞，卫玄辞哼哼唧唧了半天，半推半就、欲拒还迎，倒是享受了起来。只是没过多久，他不知反应过来什么，突然问顾绯这些是从哪里学的。
    魅惑人心是狐狸精天生的本事，还有那么世界的实践，顾绯想不会都难。这些话当然不能说，她便含糊地表示她天资聪颖无师自通，结果卫玄辞一翻身，说他也可以学，而且保证可以让顾绯更舒服。
    后来自然免不了被顾绯踢下去的命运。
    这条鱼真是又坏又黏人。
    又坏又黏人的卫玄辞惬意地走了进来，见顾绯醒着，连忙黏黏糊糊地凑上来，脸上满是讨好：“绯绯～”
    顾绯嫌弃地瞪了他一眼。
    身上已经换了身衣服，是鲛人族的装束，轻盈透气的薄纱，点缀着小亮片与宝石，一看便价值不菲。顾绯抬起头问：“这些东西你从哪搞来的？”
    鲛人的着装轻便透气，还很贴身，雪肌若隐若现，卫玄辞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一脸坦然：“从鲛人族那里拿的。”
    顾绯：“……”
    难怪一醒来就听系统说，鲛人族的状都告到帝天宸那了，原来是他搞的鬼。
    *
    今天立夏啦！春去也，夏渐深，大家夏天快乐哦～
    第366章 疯批魔尊拯救计划（29）
    顾绯也没多问，直接道：“我饿了。”
    吃食什么的，卫玄辞自然准备好了。见顾绯正要下床，他眨巴着眼，自告奋勇：“绯绯你肯定很累了，我来抱你。”
    顾绯：“你给我闭嘴。”
    卫玄辞：“……”
    大厅里多了张长餐桌，摆满了食物，大多都是海洋生物。过去鲛人族吃生肉，成为一方霸主之后，也渐渐变得讲究了起来，尤其是向人类取了不少经，烹饪方法多种多样，海鲜做得十分美味。
    美食当前，顾绯的心情总算变好了不少。卫玄辞见她神色有所松动，悄悄来到她的身后，帮她捏起了肩膀，也不知这又是从哪学来的。
    他的力道掌握得恰到好处，顾绯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靠在了卫玄辞的胸膛上。
    只是靠着靠着，那双手就变得不老实了，被顾绯准确无误地抓住：“卫玄辞！”
    卫玄辞眨了眨深邃的紫眸，说得理直气壮：“我觉得你会喜欢。”
    顾绯真想再踢他一脚。
    她没理会他的撒娇卖乖，而是提醒道：“你把我抓来这么久，神尊那边应该也要出手了，你最好提高警惕，可别因为这种事耽误时间。”
    卫玄辞冷哼一声：“帝天宸的事才叫耽误时间。”
    真讨厌，要不直接把帝天宸杀掉吧？
    系统汗颜，毁天灭地的大反派又变成了恋爱脑，真是人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顾绯是真的没什么力气，吃完饭，简单地泡了个澡，又恹恹地打了个呵欠，躺到了床上。
    卫玄辞在她身边坐下，揽过她的肩膀，让她枕着他的臂弯，见她神色恹恹，一双漂亮的眸中蓄满水雾，不自禁地舔了舔唇。
    “绯绯，”他小声道，“我真的很喜欢你。”
    他当然得喜欢她。不然这么多世间下来，她为何总能遇见一个名字里带“辞”字的反派呢？顾绯懒懒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裹着他的气息再一次睡了过去。
    马上就有大事发生，要养精蓄锐才好。
    卫玄辞盯着她娇嫩的唇看了半天，到底因为担心吵醒她没敢下口，只是在她的脸颊上啄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了枕头上，嘴角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要是他早点遇见绯绯就好了。
    不过，若他早一点遇到顾绯，他当时就不会为了保留实力被帝天宸封印，而是拼尽全力与帝天宸同归于尽。与其让她忍受多年等待的孤寂，倒不如带着她一起下地狱。

 第433章

    还是现在遇见她比较好。一切都刚刚好。
    顾绯睡得很沉，卫玄辞却没有半点睡意。已经修炼到他这个境界，本就不需要睡觉，再加上卫玄辞现在心情很好，兴奋劲还没有散去，巴不得时时刻刻都黏着顾绯，才不需要睡觉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呢。
    他环视四周，摸了摸下巴，总觉得这宫殿实在冷清了些，鲛人族那么会享受生活，他们那边应该有很多擅长装修的能工巧匠，不如他再去拜访一次鲛人王室，抢点人过来吧。
    卫玄辞向来说一不二，果断前往了鲛人族的领地。除了被帝天宸封印的那段时间被迫露出原形之外，卫玄辞从不在外人面前暴露他的鱼尾，不论是神族血统还是鲛人族血统，他都不承认，他如今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魔尊。
    当然，在海里变出尾巴的感觉很舒服，也可以增加很多乐趣，他不介意在顾绯面前变。
    这一任鲛人王上任不过百年，对卫玄辞与鲛人一族的渊源一无所知。只知道当年魔尊第一个折腾的就是鲛人族，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以折磨鲛人族为乐，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听卫玄辞提了一大堆要求，脸色变得越来越奇怪。
    华丽的衣服首饰，精美的吃食，还要装修宫殿，魔尊这是被封印太久抑郁了，终于也开始学会享受生活了吗？还以为他们魔族只喜欢待在黑暗里呢……
    心满意足地从鲛人领地离开，卫玄辞刚回到无尽海，便听见了一道不同寻常的声音，是从他留下的那枚玉简中传来的。
    保住了鲛珠，玉简对卫玄辞而言就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便是落入帝天宸手中也不要紧。听到帝天宸的声音，卫玄辞眼里掠过一丝嘲弄的笑意，漫不经心道：“你想说什么？”
    得到卫玄辞的回应，帝天宸心里松了口气。他已经猜到卫玄辞把鲛珠藏在了玉简里，因此这么多年以来，他派人多处寻觅，却始终得不到结果。但如今玉简里也没有鲛珠的气息，要么卫玄辞来碧海神宫的时候已经把鲛珠带走，要么……鲛珠无意中被顾绯吸收了。
    前者倒还好说，若是后者，想要取出鲛珠，简直比登天还难，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不过，鲛珠是鲛人最重要的东西，想来卫玄辞也不会傻到把鲛珠送人，大概是被他自己收回来了。
    帝天宸定心凝神，淡声道：“卫玄辞，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卫玄辞挑了下眉。
    “你的仇人，是本尊和凤凰。但是被你带走的少女，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是本尊另收的徒弟，不是凤凰。”
    卫玄辞差点笑出声，他忍住笑意，不紧不慢道：“不错，我是想报复你们。”
    却没有回答帝天宸的下一句话。
    帝天宸注意到了这一细节，脸色沉了沉，索性也不与卫玄辞绕圈子，直截了当地说道：“真正的凤凰我已经找到了，眼下已经在碧海神宫。你若真要报复，便来碧海神宫与我和凤凰决战，把我的徒弟放了。”
    啧，我的徒弟，听着真刺耳呢。
    卫玄辞翘了翘唇，眼里的笑意淡了些许，反问道：“为什么？”
    帝天宸本以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卫玄辞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却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不要脸，心里涌上一股怒火：“卫玄辞，我的徒弟是无辜的。”
    “我自然知道她是无辜的，”卫玄辞轻笑一声，“你说的没错，我最初是把她当成了凤凰，这才抓了她。不过我改变主意了，现在，她是我的。”
    *
    阿辞：什么你的徒弟，我老婆当然是我的！
    第367章 疯批魔尊拯救计划（30）
    “卫玄辞！”
    帝天宸的声音骤然拔高。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了，可卫玄辞三言两语就能将他激怒，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果然，便听见卫玄辞笑眯眯道：“多年不见，神尊的脾气怎么变差了？”
    帝天宸并未理会他话里的讽刺，“我与凤凰能封印你一次，就能封印你第二次。卫玄辞，本尊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你自己不珍惜，休要怪本尊不仁不义。”
    说罢，他单方面切断了玉简的通讯。
    卫玄辞啧了一声，若是换作过去，他必然会被帝天宸的话激怒，明知是陷阱，也会往陷阱里跳。只不过现在嘛……他忙着回宫殿陪绯绯呢，什么帝天宸，离他远点。
    他悠哉悠哉地回到宫殿，发现顾绯已经醒了。她站在玻璃长廊里，望着外面的水下世界，若有所思。
    卫玄辞从身后抱住她的腰，下巴靠在顾绯的肩膀上，柔柔地唤她：“绯绯，你还累吗？”
    他的语气非常蠢蠢欲动。
    顾绯拍掉他作乱的手，冷淡道：“别乱碰我。”
    卫玄辞顿时蔫了不少：“哦……”
    见她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卫玄辞只好找话题吸引她的注意：“绯绯，帝天宸给我传话了。”
    顾绯挑了下眉：“嗯？”
    系统已经告诉她了。不仅如此，她还知道帝天宸那边的情况。帝天宸与云洛惜之间，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有趣呢。
    虽然成功吸引了顾绯的注意，但卫玄辞心里更酸了，心想他还是去一趟碧海神宫跟帝天宸决斗吧，“他让我放人，我让他做梦。”
    顾绯“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这么说话，不怕他来找你麻烦？”

 第434章

    “怕他做什么，”卫玄辞满不在乎，把顾绯搂得更紧了一些，紫眸微微眯起，“你是我的，没有人可以从我身边抢走你。”
    顾绯并未否认，漫不经心地问：“你要去碧海神宫吗？”
    卫玄辞确实有这个打算。不过更让他高兴的显然是顾绯的态度，忍不住又亲了她一下，手指挠了挠她的掌心，“帝天宸等不了多久，他自己会打过来的，我们等着他就好。时间还有多，绯绯，要不然……”
    顾绯很干脆地拒绝了他：“不行。”
    黏人精。
    卫玄辞：qaq
    卫玄辞正委屈着，不知感应到什么，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皱着眉道：“怎么这么快。”
    他亲了亲顾绯的脸，说道：“绯绯，我离开一趟。”
    手却被握住，顾绯眨了眨眼，道：“带我一起。”
    原著中，卫玄辞解除封印，实力在帝天宸之上。但是他忽略了一个意外，就是被他用法阵困住、关在深海的云洛惜，从背后给了他致命一击。
    现在云洛惜还未成长到那个程度，也有顾绯在这里，她自然不会让原剧情重蹈覆辙。
    甚至，可以把它变得更精彩一点。
    铺垫了这么久，总该收尾了。
    卫玄辞虽然不情不愿，可他根本没法拒绝顾绯对他撒娇，只好跟她讨价还价：“那晚点听我的好不好？”
    顾绯：“你先保证你自己的安全再说吧。”
    卫玄辞当然不怕帝天宸，他想，帝天宸当年设下法阵，想来也不会知道，这法阵反而被他吸收得干干净净，帝天宸早就不是他的对手了。
    至于帝天宸提到的“凤凰”……究竟怎么回事，看看就知道了。
    *
    帝天宸带着云洛惜来到了深海。
    这里是曾经封印卫玄辞的地方，可如今却干干净净，看不见一点阵法留下的痕迹。就连那些由灵力幻化而成、用以封锁卫玄辞经脉的铁链，也不见了。
    帝天宸的脸色越来越沉，心里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他本以为卫玄辞是靠蛮力打破封印，没想到他的天赋超乎他的想象，那些阵法，全都成为了他修炼的助力。
    云洛惜跟在帝天宸身后，她半低着头，一副安静乖巧的模样，心里却闪过许多念头。
    离开碧海神宫前，帝天宸告诉她，她就是凤凰落下的神魂，她的喜好和性格与凤凰一致，身上穿的衣服、住的宫殿，也是当年给凤凰准备的。
    可云洛惜心里清楚，她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特工，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凤凰？她平生最厌恶被当成替身，偏偏将她当替身的人，是她有好感的帝天宸……云洛惜刚要否决，帝天宸却拿出了那个装有凤凰叶的宝匣。
    凤凰叶当真被她顺利吸收了。
    她感受到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亲切力量，如火一般流淌过她的体内。这让她清楚地认识到，或许帝天宸说得没错。
    可帝天宸深情款款地喊她“凤儿”，云洛惜没来由的产生了浓浓的抵触和厌恶。所以之前帝天宸对她特殊，只是因为把她当成了凤凰？她本没有资格进入碧海神宫，能入神尊青眼，也是因为她被误认为是凤凰吧？
    她辛辛苦苦修炼，都不如一个“凤凰”的身份。这样的关照有什么意义？
    但帝天宸明显动了真格，一定要将她带走。
    云洛惜遂决定按兵不动。
    离开深海之后，帝天宸没有直接回碧海神宫，而是前往了无尽海。
    帝天宸本以为，卫玄辞解除封印之后，会像那一次逃离碧海神宫一样，先去报复鲛人一族。哪知道鲛人族传来的消息，说卫玄辞只是打劫了他们几个宫殿，并未肆意杀戮。
    这让帝天宸百思不得其解，于是立刻使用玉简与卫玄辞传讯——听了卫玄辞的话，帝天宸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卫玄辞打劫鲛人族，根本就不是为了自己。
    他究竟想怎样折磨顾绯！
    一想到他二人之间可能发生什么，帝天宸便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凤凰叶人人都有机会吸收，只要顺利融合，就可以伪装成凤凰血脉，在他的心里，顾绯才是他认定的凤凰，卫玄辞若真那样对待顾绯……这比直接杀了她，更让帝天宸痛苦。
    他来到海域上空，强行冲开卫玄辞设下的禁制，终于看到了卫玄辞，以及他身边的顾绯。
    第368章 疯批魔尊拯救计划（31）
    俊美青年与绝色少女并肩而立，一黑一红，好似交融的画卷，竟有种让人嫉妒的和谐感。
    帝天宸一句“卫玄辞”尚未说出口，便见卫玄辞揽过顾绯的腰肢，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就是你说的凤凰？看起来也不怎么样，我还是更喜欢我抢来的这个。”
    不错，非常标准的反派发言。
    帝天宸不欲同他废话，只是看向顾绯，道：“莫怕，为师定会救你。”
    收顾绯与云洛惜为弟子，只不过找一个接触她们的方式，帝天宸从不把自己当成凤凰的师父，因此几乎从不在顾绯二人面前自称“为师”。
    只是眼下见卫玄辞嚣张地揽着顾绯，无名的怒火涌上帝天宸的心头，使他下意识换了自称。
    现在的帝天宸，在卫玄辞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下，心里的冲动早已战胜了理智，处处都是破绽。这是绝佳的时机。秉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顾绯咬了咬唇，眸中水光盈盈，倒真有几分被强迫的倔强。

 第435章

    “可真是师徒情深啊，不知道你身边这位凤凰看见你对你徒弟这么好，是什么心情？”卫玄辞低笑一声，语气却恶劣极了，“那我就更不会放人了。”
    顾绯跟系统讨论：“没想到他还挺适合演恶霸。”
    系统：“……”所以宿主这一副炫耀的语气是什么鬼啊！你是不是忘了你就是被抢的那个！
    帝天宸抬手抛出一击，卫玄辞将顾绯护在身后，迎上了他的攻击。
    海上掀起惊涛骇浪，几乎要将人吞没，然而以帝天宸与卫玄辞为中心的区域却风平浪静，被二人设下的结界拦住。
    “帝天宸，”卫玄辞笑了笑，“你都没有继承鲛人血统，有什么自信来海上找我？你们高贵的神族，不是最厌恶下凡吗？”
    “你的存在为天道不容，继承了鲛人血统又如何？”帝天宸冷声道，“弟弟，你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在场唯一不明真相的就是云洛惜。听见帝天宸的称呼，云洛惜大为骇然，神尊与魔尊居然是亲兄弟？
    看着被卫玄辞护在身后、轻松自在的顾绯，云洛惜有种直觉，顾绯与魔尊的关系恐怕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她微眯起眼，火焰在指尖燃烧，悄无声息地靠近顾绯。
    然而下一刻，却有一股大力传来，强行掐断了她使用灵力的念头。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召唤，她的身体竟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一步一步走向了帝天宸。
    对面的卫玄辞却是笑了：“你让她吸收了凤凰的神魂？”
    他什么意思？
    云洛惜战栗不已，可她根本无法抵挡那种召唤，好似有火焰在五脏六腑燃烧，那种灼人的温度几乎要将她烫化。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熔炉，连呼吸都是滚烫的。
    然而卫玄辞噩梦般的声音，却再次在她耳边响起：“凤凰与你有灵魂契约，你是她的主人，实力远在她之上，的确可以通过神魂操控她。你要让她为你献祭？啧啧啧，真没想到啊帝天宸，堂堂神尊，看起来孤高傲岸，居然比我还恶毒。”
    他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讽刺，帝天宸耐心耗尽，抬了抬手，大力将云洛惜推了出去。
    他没有错，帝天宸想。身为命中注定的神尊，帝天宸向来只认自己坚守的真理。卫玄辞逆天而行，理应抹杀；凤凰是他亲手养大，自然可以选择他想培养的真正的凤凰。
    帝天宸漠然道：“她只是吸收了凤凰神魂，暂时拥有了凤凰的实力。对付你，足够了。”
    暂时地拥有了凤凰的实力？他口口声声喊她凤儿，却根本没将她当成凤凰？
    云洛惜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她认识的帝天宸，自大、傲慢、冷血……这就是统领一片大陆的神尊吗？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对一个人产生了依赖之情，却如同一桶冷水当头浇下，让她的心充满寒意。
    不。
    她绝不可能为了帝天宸送死。帝天宸与卫玄辞有仇，那是他们的事，她只想解决顾绯！
    卫玄辞正要动手，手腕却被顾绯握住。
    宽大的衣袖掩盖住二人交握的手，顾绯向前一步，笑了笑：“所以神尊一开始带我和云洛惜来碧海神宫，是因为你认为，我二人是凤凰？”
    听见顾绯的声音，帝天宸的嗓音柔和些许，“你就是凤凰，凤凰之火不会认错人，顾绯，过来吧。”
    顾绯是凤凰，那她云洛惜是什么？帝天宸想要她云洛惜去死，为顾绯铺路？绝无可能！
    云洛惜几乎拼尽自己的理智，不断与那股操控她的力量对峙，她渐渐地发现，那股力量似乎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顽固了……
    卫玄辞若无其事地摩挲着手指。
    顾绯却道：“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开始，就是假的呢？”
    帝天宸笑容微敛，表情淡了几分。
    “这当然是假的，我与绯绯早就相识，我能解除封印，还多亏了绯绯为我潜入碧海神宫，”卫玄辞笑眯眯地接下了顾绯的话，“什么凤凰之火扑向她，只是因为她带着我的玉简，凤凰之火想攻击她。”
    帝天宸的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骤然崩塌，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不可能……”他冷声道，“不可能！”
    顾绯的一颦一笑，都符合他心目中凤凰的美好形象，这不可能是场骗局！
    顾绯淡声道：“神尊，你在意的根本不是凤凰，而是你臆想中凤凰的美好形象。除了那场凤凰火，我与凤凰毫无关联，我不信你看不出来。可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凤凰，仍然麻痹自己，不肯承认真正的凤凰，其实是云洛惜。”
    她一字一顿：“帝天宸，你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紧绷的弦终于崩断，信仰崩塌的痛苦侵占着帝天宸的脑海，对云洛惜的操控，也放缓些许。就是此时，耳边传来嘹亮的凤吟，云洛惜的身体燃烧起火焰，宛如一支利箭，飞向帝天宸！
    烈火在云洛惜的双眸中熊熊燃烧，她强行将所有凤凰神力吸收，理智全无，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先杀了这个对自己威胁最大的帝天宸！
    第369章 疯批魔尊拯救计划（完）
    这是帝天宸亲手点燃的献祭之火，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火苗真正的威力。如今的云洛惜尚未成长到过去那般境界，却以燃烧生命为代价强行提高……
    帝天宸一瞬间恍惚，低低地唤道：“凤儿……”

 第436章

    “我才不是你的凤儿，”云洛惜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主动揭开了她所认为的真相，“神尊这么强大，难道看不出这具躯壳已经换了灵魂？”
    她真是为原主不值！
    她几乎使尽浑身解数，燃烧的火焰穿透帝天宸的胸膛，那一声鸣叫似泣非泣，不知是因为天崩地裂带来的震动，还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哀鸣。
    海面翻起巨浪，掀翻岸边的高山，地面裂开长长的缝隙，响声震耳欲聋。
    在火焰穿透帝天宸胸膛的刹那，帝天宸抬手，袖中万千海浪化作冰棱，刺穿云洛惜的身体。
    云洛惜到底不敌帝天宸，嘶鸣一声，属于人类的身躯渐渐消散，变成了一只凤凰，倒在了帝天宸的脚边。只是由于神魂不稳，她的身影虚浮，身体也在渐渐变得透明。
    帝天宸重重地咳嗽着，吐出一大口带着淡淡金色的鲜血。
    “哪里换了灵魂，这不就是凤凰吗？不过是失去的神魂归位……”卫玄辞漫不经心地补刀，“不过现在，她也没有机会知道真相了。连自己的灵宠都杀，神尊的心可真狠啊。”
    帝天宸捂着血流不止的胸口，眼中的火焰汹涌：“卫、玄、辞。”
    “神尊大人自诩情根深种，却连自己的灵宠都会认错，可真是让人叹惋啊，”卫玄辞说着，对上帝天宸的视线，不慌不忙地往顾绯身边靠了靠，“别这样看我，我现在可是别人的灵宠，我主人会不高兴的。”
    系统对帝天宸充满了同情，它觉得帝天宸大概是被卫玄辞气死的。
    帝天宸显然被气得不轻，然而被云洛惜重创，他连说话都变得艰难。意识渐渐涣散之际，他看见卫玄辞带着顾绯，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这么多年了，帝天宸。”
    “你我之间，也该有一个了结了。”
    预想之中的痛苦没有到来，死亡真正来临的时候，帝天宸心里，只有说不出的恍惚感。他好像看见多年以前在碧海神宫，年幼的凤凰在他身边嬉戏，又或者是他冷着脸，亲手将他的弟弟打入无尽的深渊……
    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神尊和神兽，都是天地灵气孕育的生物。他们死后不会留下尸体，而是与天地归为一体。看着帝天宸与凤凰的身影渐渐消散，卫玄辞踉跄着后退几步，唇边也溢出血迹。
    顾绯扶住他，在岸边寻了处空地坐下，见他还在笑，不由得瞪了他一眼：“别笑了，怎么帮你疗伤？”
    “只是一些反噬，我的身体会自行修复，”卫玄辞靠着她，语气颇为悠闲，“绯绯，你知道吗，其实我一开始，就做好了与帝天宸同归于尽的准备。”
    被封印在深海的那些年，他是靠着仇恨才撑过来的。总觉得自己不该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因此卫玄辞一直想着，等他解除封印，先杀了帝天宸，再自爆，毁掉这片大陆。
    只是遇见顾绯之后，他的生活突然有了意义。
    卫玄辞乐意看帝天宸痛苦，但类似的事，绝对不会发生在他与顾绯身上。
    他不知想到什么，又皱起了眉：“就这么让他死了，挺可惜的。”
    毕竟，帝天宸所受的痛苦，远不及他的千分之一。
    不过能当着帝天宸的面把他气得半死，卫玄辞的心里还是很舒服的。他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顾绯拍了拍他的脸，睨了他一眼：“说完了？”
    卫玄辞瞬间变得十分乖巧：“绯绯……”
    “走吧，”顾绯抱住他的手臂，道，“回家了。”
    卫玄辞展露笑颜，尾音愉悦地上扬，“好。”
    ……
    神尊与魔尊交战，引起了全大陆的动荡。因此，各个种族纷纷派出实力强盛的高手，悄悄靠近无尽海。
    无尽海上空被结界笼罩，他们看不清具体的情况，却能听见里面的声音。神尊与魔尊，居然是兄弟关系？
    之后神尊陨落，高手们自知大陆的和平已经走到了尽头，做好了与卫玄辞决一死战的准备，他却是回到了他的宫殿，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
    一群人都傻了眼，不知道卫玄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卫玄辞消失，他们有充分的时间来到碧海神宫，也终于查清楚了当年的真相——原来神后生了一对双生子，一个继承神族血统，一个继承鲛人族血统，后者就是卫玄辞。
    卫玄辞与帝天宸的恩怨、卫玄辞对苍梧大陆的仇恨从何而来，终于有了答案。
    帝天宸陨落，苍梧大陆群龙无首，几大种族的最高掌权者齐聚一堂，开了七天七夜的会议，终于下定决心，前往无尽海，邀请卫玄辞做碧海神宫的新君。
    碧海神宫终要迎接新的主人，可世上唯一正统的神尊继承人，只有卫玄辞。再加上大陆以实力为尊，卫玄辞打败帝天宸，他就是大陆的最强者，的确有资格继位。
    全大陆战战兢兢，掌权者们都觉得自己疯了，当然，卫玄辞也觉得他们病得不轻。
    不过最后，他还是答应了他们。
    碧海神宫只是权力的象征，其实这么多年以来，苍梧大陆一直是种族自治，神尊的存在，不过是在种族相争之时出手镇压，因此比起理政能力，他们更注重实力。
    没有比卫玄辞更好的选择了。
    新君上任，掌权者们已经做好大魔头发疯折腾全大陆的准备了，没想到卫玄辞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娶神后。

 第437章

    原来堂堂魔尊放弃毁灭世界，居然是因为变成了恋爱脑。
    ……也，挺好的。
    大婚当日，碧海神宫上下焕然一新。卫玄辞心里虽然嫌弃，但不得不承认，碧海神宫的确很富有，比打劫鲛人族划算得多。
    回到殿内，看着同样一身火红嫁衣的顾绯，卫玄辞心念微动，从背后抱住她，吻上她雪白的脖颈，嗓音微哑：“绯绯，你今天真好看。”
    难道她平时不好看？顾绯颇为不认同地看了他一眼，然而卫玄辞的手已经绕到她的腰侧，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耳边，半是引诱地问她：“今天晚上……可不可以听我的？”
    顾绯按住他的手，眯眼笑起来，环住他的脖子，“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夫君？”
    ……
    层层叠叠的嫁衣绽开，珠钗花钿叮叮当当落了一地，室内红烛燃而不熄。
    *
    新世界写心狠手辣摄政公主养成恶犬暴君～
    第370章 公主在上（1）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说这话的时候，系统目不转睛地看着顾绯——身后一晃一晃的五条大尾巴，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宿主，你尾巴这么多，会不会影响走路啊？”
    上个世界结束之后，顾绯长出了第五条尾巴。
    顾绯：“……”
    她发现最近系统似乎特别执着于她的尾巴。
    “当然不会，”顾绯冷淡道，“我一般会把其他八条收起来。只有在放松的时候，才会把所有的尾巴都露在外面。”
    说到尾巴，她就不由得想起卫玄辞。呵，他要是像她一样有这么多条尾巴……
    系统眼巴巴地说道：“哦。”
    它当然是没话找话，毕竟它最想问的不是顾绯能不能好好走路，而是能不能摸摸她的尾巴。
    可惜，就算顾绯同意，它也没法摸到。
    为什么它只是一个系统，没有实体呢？
    顾绯心里觉得奇怪，系统怎么又莫名其妙地自闭了？难道系统也有青春期？
    她没想太多，甩了甩身后柔软蓬松的五条大尾巴，道：“走吧，去下个世界。”
    ***
    “公主殿下，那些阁老，实在欺人太甚！”
    耳边传来陌生女子愤愤不平的声音，“陛下仙逝后，您一人揽下大乾朝政，有哪点做的令人不满意？朝堂上那些人，遇上有风险的事，便让您背下污名，倒显得好事都是他们做的一样。那什么小世子才十五岁，父亲还是个痴傻的，要不是因为他是个男子，轮得到他入京？公主，奴婢为您不值！”
    顾绯睁开眼，听见的便是这一串打抱不平的话。她的心跳得很快，显然心头余怒未消，也不知之前经历了什么。
    记忆还未完全传送过来，她扫了一眼，为她打抱不平的女子叫松萝，是她身边服侍的大宫女。
    “好了，”顾绯垂下眼帘，淡道，“皇宫禁地，不得妄言，先让本宫静静。”
    松萝自知失语，只能点了点头，半晌又道：“公主救了奴婢，奴婢这条命便是您的。不论您做什么，奴婢永远支持您的决定。”
    她先前路过其他宫殿，听见那些小官议论，说公主天生一副狐媚子像，就该被养在后院，有什么资格摄政，焉知她心里有多么气愤。女子又如何？女子就不能治国理政了？难道身为女子，就必须在后院蹉跎一辈子吗？
    目送宫女远去，顾绯静下心来，打开了系统传送的那些记忆。
    这是一本男频爽文，叫做《夺嫡》。从名字上便可以看得出来，是个争夺帝位的故事。
    顾绯的父亲是大乾的开国皇帝，布衣出身，结束了二十多年的乱世，一统天下，定国号为乾——“大哉乾元，万物初始，乃统天”。可惜，虽然皇帝野心勃勃，却没有什么子嗣缘。
    皇帝总结前人的经验教训，将自己的兄弟分封到远离京城的地方，再逐一铲除他们的势力。且认为自己身体康健，还能在位几十年，不想看见皇子夺嫡的局面，只宠公主，不宠皇子，导致宠妃互相猜忌，皇子要么早夭，要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意外亡故。
    哪知道不久之前，皇帝出兵征战南蛮部落，身中剧毒，没多久便一命呜呼。由于皇帝连年征战，后宫子嗣本就稀薄，再加上一番折腾，根本就没有皇子，到头来，唯一一个适龄的嫡系子嗣，是十八岁的大公主顾绯。
    朝堂上为谁能做这个皇帝，连着吵了几个月，在这段时间，便由原主代为摄政。原主的确有才干，幼时一篇诗赋惊艳京城，曾随皇帝御驾亲征，一篇檄文劝降一座城池，民间流传着不少有关她的传说。同样也最受皇帝宠爱，身上的头衔封号多得数不清，可最大的问题，是她是女子。
    不论是本朝还是过去，都没有女子为帝的先河。皇帝为了巩固朝政，削弱武官，重用文官，内阁都是熟读孔孟之道的书生，他们根本无法接受原主称帝。
    父死子继，兄终弟及，阁老们商量几个月，最终做出决定，让皇帝唯一在世的哥哥荣亲王的长子，十五岁的小世子顾衍，来做这个皇帝。
    皇帝在位十几年，随他出征的亲信将领，以及他的兄弟，早就被杀得干干净净，为何留下一个荣亲王？无他，只因十年前，荣亲王走夜路受到惊吓，大脑如三岁痴儿，是个对皇位毫无威胁的傻子。

 第438章

    阁老们打得什么主意，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他们不需要一个励精图治的皇帝，他们只需要一个皇权的象征，方便控制和拿捏。小世子顾衍在江南长大，在京城无权无势，父亲又是个痴儿，他要想坐稳这个位置，只有依靠这些阁老。
    何况顾衍才十五岁，他们可以从头开始教导，把他培养成一个好皇帝。
    没错，顾衍就是这本书的男主。
    阁老们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一点，顾衍换了个芯子，他是穿越的。
    具体一点，他是一位任务者，带着任务来到了这个世界。
    顾绯挑了挑眉：“他也是快穿的？”
    这倒是不稀奇，顾绯依稀记得，自己似乎已经遇到过两个自带系统的任务者了。
    不过，被这么直白地写在故事背景里，还是头一回。看来这个任务者的身份，是这个世界的重要环节。
    系统立刻做出了解答：“是的宿主，我刚刚查了一下，对方绑定的是【帝王养成系统】，要求在每个世界都成为千古一帝。你本次的任务是与该任务者博弈，阻止他完成他的任务。”
    顾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视线回到了剧情上。
    顾衍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便开始了帝王养成模式，与阁老虚与委蛇，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摄政公主顾绯，就是他上升的第一块跳板。
    原主摄政的这几个月，处理了朝中的几件大事，但正如方才那宫女所说，虽然好事都是原主做的，但事情的真相都被压了下来，好名声归内阁，原主作为决策者，反倒成了恶人。
    第371章 公主在上（2）
    再加上原主与皇位失之交臂，权力被阁老架空，又因女子身份遭到诸多诟病，终于黑化，做了名副其实的恶人。
    她用了三年时间，建立起一股与朝中阁老相对抗的势力，一改先前温柔端庄的美称，以心狠手辣著名，且暗中等待时机。终于，在顾衍十八岁的这一年，决定对他动手。
    原主做了详细周密的计划，却不知顾衍手握系统，早已知晓她的意图，看似是她谋害顾衍，实则是顾衍请君入瓮。她最亲近的心腹手下叛变顾衍，以致她被当场抓了现行，剥夺公主尊位，判处死刑。
    而顾衍，也就此一战成名，开展了他的夺权之路。
    到底是男频文，又是夺嫡戏码，自然少不了开后宫。谁不知摄政公主是大乾的第一美人，风华绝代，姝丽无双。顾衍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没有道德束缚，觊觎这位美艳的公主已久，因此，向被关在诏狱中的公主伸出了援手。
    公主万念俱灰，自知已无生路，唯一的办法就是顺从顾衍，便答应了他。此后，世界上没有了倾国倾城的摄政公主，顾衍的后宫里却多了一位不为人知的宠妃。
    顾绯：“……”
    这可真是……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发展呢。
    不仅如此，顾衍开始夺权之后，整本书的剧情变成了以收后宫为主、夺权为辅，不论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冷面女侠，还是活泼俏皮的异域公主，见到男主后都变成了恋爱脑，甘愿成为他后宫的一员。
    系统在旁边解释：“宿主宿主，你听我说，这本书后半段写崩了，评论区都在骂作者。所以，呃，所以才被时空管理局收进来了……”
    顾绯冷漠脸：“哦。”
    怪不得时空管理局里就没一个正常剧本，原来这才是他们的标准啊。
    “但是只要你能从pk中胜出，我们的奖励还是很丰厚的，你可以再向时空管理局申请一个要求！”
    说着，系统又补充道，“宿主，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遇到过一个系统？它是女主系统001，是我的老前辈了，连它都在你那里吃瘪，这一次你肯定也没有问题的。”
    女主系统001？
    好像有点耳熟……怎么听着像把她丢给小八的那个系统？
    顾绯脑子里的记忆太多了，她只会选择目前对她有用的，因此没有细想，点了点头：“知道了。”
    她翻了翻剧情，发现在这三年里，还有一段小插曲。
    刚好是她现在身处的这个时间点。
    顾衍奉旨入京，在前往京城的路上，遇到了一名杀手，险些丢掉性命。他设计脱逃，杀手与马车一并摔下悬崖，撞到后脑，失去了记忆。
    这个杀手，就是这个世界的最大反派，贺灵辞。
    贺灵辞与顾衍同龄，是江湖最大的杀手组织无影阁阁主之子，奉阁主之命，前来刺杀顾衍。
    贺灵辞的背后，有一个非常狗血的故事。
    十多年前，无影阁阁主下江南，与一落难的官家小姐一见钟情，阁主扮作书生，伪造了身份，与官家小姐成亲，生下了一个孩子，也就是贺灵辞。
    彼时大乾建立不久，皇帝将兄弟逐一分封，荣亲王的势力便在江南。
    江南远离京城，荣亲王几乎成了这里的土霸王，他胆子不大，更过分的事做不出来，但有一点很突出，就是好色，没少做强抢民女拆散家庭的事。
    阁主与官家小姐开了家成衣铺，过着普通人的生活。阁主有事要出任务，以购置布料为由，离开了一段时间，独留官家小姐看店。某天荣亲王上街，看见了这位年轻貌美的娘子。
    荣亲王对官家小姐见色起意，下定决心要把她搞到手，寻了一天深夜悄悄闯进后院。眼见就要得手，却碰上了连夜赶回的阁主。

 第439章

    阁主当即大怒，当着荣亲王的面，以极其残忍的手段，将荣亲王两个手下折磨致死，把荣亲王吓得半死不活。他正要将荣亲王一并解决，官家小姐半途折返，看见了这血腥的一幕。
    阁主自知自己江湖人的身份已经无法隐瞒，便向官家小姐坦白了他的身份。也放走了荣亲王，给他留了一口气。
    本以为只要能说服她，这件事很快就能揭过，怎知第二天，官家小姐自缢而亡。
    原来官家小姐之所以流落江南，是因为某次无影阁办事，将罪名嫁祸给了她的父亲。她的父亲是个文臣，一生清廉，拒不认罪，在牢中自尽，一个家庭就此毁于一旦。
    官家小姐无法接受为仇人生儿育女，选择自行了断。
    阁主彻底陷入疯狂，恨上了荣亲王以及整个皇家，也恨上了官家小姐。可斯人已逝，阁主只有将仇恨转移到了贺灵辞身上。
    杀掉一个荣亲王显然不足以消除他的恨意，他的目标是荣亲王背后的皇权。因此将贺灵辞当作杀人机器培养，只为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
    却说荣亲王当日捡回一条性命，花大价钱请高手保护自己，又加固了亲王府的防线。阁主没有杀死他，而是变着法折磨他，给他寄宠妾的头颅、恐吓他的家人，把荣亲王吓成了不能人道的疯子，与三岁痴儿无异。
    结果荣亲王反而因祸得福，成为了唯一一个没有被皇帝杀掉的嫡系皇族，儿子还白捡了个帝位。阁主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便派出了贺灵辞，给他下达命令，要他杀掉顾衍，并伪装成顾衍，替他当这个皇帝。
    然后，贺灵辞刺杀失败，跌落悬崖失去记忆，在京城过了三年黑暗的地下生活。顾衍名声大噪，亲自主持武举，阁主来京城寻人，才知道当年的计划根本没有成功。
    他辗转多地，终于找到了已经拥有一方势力的贺灵辞。贺灵辞恢复记忆，却不再是那个听话的杀人机器，变得如阁主一样残忍疯狂，将阁主杀死，继承了无影阁，处处与顾衍作对，成为后半本书里最让顾衍头疼的势力。
    当然，最后还是不敌顾衍，服毒自杀。
    顾绯：“……这本书真是没一个正常人。”
    第372章 公主在上（3）
    打来打去杀来杀去，动不动就自杀，最后居然只有顾衍活下来了，这就是男主光环吗？
    顾绯真的太久没有见过这么狗血的剧情了，简直要给时空管理局鼓掌，在万千剧本中专挑狗血文给她穿越真是不容易啊。
    消化完剧情，顾绯按了按太阳穴，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无影阁阁主的计划，给她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思路。
    她穿越过来的时间点，内阁大臣们刚刚做出决定，顾衍如今尚未动身。这样再好不过，她可以从源头上掐断顾衍的帝王梦。
    顾绯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
    “小八，”她慢悠悠地说道，“这个世界的阿辞与顾衍同龄，也就是说，他现在十五岁？”
    系统想了想，说道：“宿主，你想看书吗？我这里有一本书推荐给你。”
    顾绯：“？”
    系统：“《大乾刑律疏议》。”
    顾绯：“……”
    都知道挤兑她了，这系统还能要吗？
    *
    几天后，阁老们发现，先前因皇位继承一事强势地与他们争执的摄政公主，忽然安静了下来。
    “摄政公主”这个头衔是虚衔。顾绯身上的封号太多，食邑万户，根本念不过来。先帝在世的时候，某天在书房，半开玩笑地说了句若顾绯是男子，定能辅佐他治国理政，“摄政公主”这个名号就这么叫开了。
    再加上皇帝去世后，朝政的确由顾绯代理，他们才一直这么称呼她。可到底是个十八岁的小丫头，真把自己当摄政王了？他们这么称呼她，不代表心里认可她的身份，这江山到底还是要由嫡系皇子继承的。
    见顾绯这几天该吃吃，该喝喝，半点没提皇位之事，反而一改之前的针锋相对，对他们和颜悦色，阁老们一致认为，应该是顾绯想开了。
    因此，他们马不停蹄地捎信，让人把顾衍从江南接过来。
    转眼，便过去了半个月。
    接顾衍入京的马车，也抵达了京城郊外。
    京城郊外的山上有座报恩寺，据说先帝曾受住持点拨，打赢了一场硬仗，因此报恩寺被定为大乾的国寺，香火旺盛。
    顾绯今日，也来到了报恩寺上香。
    少女身着海棠色衣衫，袖口花蝶刺绣作点缀，丝缎般的乌发中斜插着一支金玉钗，身姿婀娜，仪态纤纤。
    寺中不乏出身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却也不由得自惭形秽。摄政公主的好颜色人尽皆知，她及笄那年，多少风流文士为她写诗作词，只为搏美人一笑。
    不过，大胆求娶的却是不多。且不说她尊贵的身份，单是盛宠一事，便无人能及。先帝多次惋惜她不是男子，试问有哪个丈夫愿意听见别人夸妻子比他更有才华？娶了摄政公主，就意味着一辈子都要对妻子称臣。
    当然，便是如此，身为皇室公主，顾绯衣食无忧，根本不用担心嫁娶一事。只是皇帝驾崩，皇后懦弱胆小，朝中无人为她撑腰，这位公主行事又嚣扬跋扈，也不知她还能风光多久。
    千金小姐们与她搭话，也存了几分看笑话的心思。

 第440章

    只是令她们失望的是，都说顾绯在朝上与大臣争执，处境尴尬，如今一见，她面色红润，艳若桃李，笑里暗藏锋芒，看起来反而比之前状态更好，哪有半分灰心丧气的模样？
    她们虽心有不甘，却还要客客气气地向顾绯行礼。
    也不知这位对寺庙毫无兴趣的公主殿下，为什么突然要来报恩寺上香。
    顾绯游刃有余地应付完社交场合，很快便以不想被打扰为理由，带着身边的人走向了后山。
    报恩寺的后方有一条山间小路，沿着小路向下走，便可以找到摔下悬崖的贺灵辞。
    有系统的指引，顾绯顺利地找到了小路的入口。她只带了松萝碧潭两个大宫女，撩起裙摆走下了山。
    这两个大宫女对她忠心耿耿，便是在原剧情里，也是为她而死，因此值得信任。顾绯要做的事十分大胆，单靠她一个人可不方便。
    除了这两个大宫女，顾绯手里还有一支暗卫队，这是先帝留给她的。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兵，他们不认主人，只认令牌，那些大臣之所以不敢动她的性命，也正是因为忌惮她的暗卫。
    与此同时，在山的另一边，顾衍从马车中幽幽转醒。
    “010，传送世界记忆。”
    顾衍原本只是个大学生，爱好打游戏看小说，因为一个游戏熬了几个大夜，意外猝死，绑定了这个【帝王养成系统】。由于对剧情与套路十分了解，他很快便适应了这些小世界，连着几个任务都完成得十分出色，还享受了一把美女环绕的快感，因此心里很是飘飘然。
    浏览完背景剧情，顾衍嘴角微勾，将目光放在了“摄政公主顾绯”这个角色上，心里很快便有了主意。
    经历了几个世界，顾衍的目标早就从“完成任务”变成收集各种女角色，反正这些都是虚拟npc，他做完任务就走人，不需要付出感情，丝毫不亏。
    剧情里展示的女性角色不多，但最令顾衍感兴趣的，是这位摄政公主。娇花一般的蛇蝎美人，想想便十分带劲。
    顾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一场精心策划的刺杀，前几个任务者都是在这里失败的，那贺灵辞很是难缠，光躲避没用，必须主动出击。
    他撩开车帘，吩咐车夫停车，以探查地势为借口，在马车上动了一点手脚，随后回到马车上闭目养神，等待贺灵辞的到来。
    这么高的悬崖……贺灵辞摔下去，应该无命可活了。
    不过，之前不是没有任务者侥幸从贺灵辞手里逃过一劫，但最后还是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被贺灵辞杀死，这个大反派难缠得很，他必须谨慎行事。
    那摄政公主手里有一块可以号令天下第一暗卫的令牌……等进了宫，他得想办法把令牌搞到手。
    正想着，耳边忽然传来兵刃相接之声。不过片刻的功夫，马车停下，周围也渐渐安静下来。
    第373章 公主在上（4）
    顾衍穿梭几个世界，又有系统辅佐，自然会武功。他后退几步，摸到了准备好的匕首。
    忽地，一把刀横插进来。
    车帘被挑开，顾衍对上了一双眼睛。
    一双极为危险的眼睛。
    少年蒙着面，乌发高束，一双眼眸漆黑如夜，暗沉沉，没有任何感情，像一潭死气沉沉的水。
    锋利的刀尖淌着血，滴答滴答，没入车窗的缝隙。
    *
    后山。
    顾绯款步走下台阶，两个宫女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不敢有半分怠慢。
    公主金枝玉叶，可不能在这里摔着。
    她们完全不知道顾绯想做什么，先前她过来的时候，步伐匆匆，她们都以为顾绯遇上了什么要紧事。哪知她下了山，步子反而慢了下来，还颇为悠闲地弯下腰，似乎在欣赏一株野花。
    山下是一条小溪，水很浅，清澈见底。顾绯沿着小溪慢慢走，悠悠闲闲，倒像是来郊游。
    越往前走，两侧的景物便越是陌生。夕阳西下，霞光将溪流照得波光粼粼，松萝忧心道：“公主，时候不早了，等天一黑，山路便难走了，要不要回宫？”
    顾绯笑笑，“不急。本宫三年前随父皇来过报恩寺一次。听说后山风光甚美，早想寻个机会来瞧瞧，如今一见，果真让人流连忘返。”
    松萝与碧潭自然不敢忤逆她，于是连忙点头称是，安安静静跟在她身后。
    松萝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手艺灵巧，会做各种糕点绣活，碧潭沉默寡言一些，但学过武，有功夫傍身，两人性格刚好互补，再加上暗处有暗卫跟随，晚一些回去倒是没什么。
    过了一会儿，顾绯走累了，停下脚步，半蹲下身，伸出手指逗弄溪水里的鱼儿。面颊浸染霞光，也覆上了淡淡的绯色，恍若天女下凡。
    周围幽静异常，松萝取出手帕，将一块大石头擦拭一遍，又不知从哪掏出一块坐垫垫好，方才扶着顾绯坐下，碧潭则微眯起眼，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一尾鱼跃出顾绯指间，鱼尾扬起的水珠折射出夕阳的光芒。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味在空气中蔓延，碧潭袖中短剑滑出，忽然道：“公主殿下，奴婢想去那边看看。”
    顾绯淡淡地嗯了一声，“那便走吧。”
    她要跟，碧潭自然不可能拦着，手握短剑拦在顾绯身前，走得很是谨慎。不知不觉中，三人竟走到了溪水的尽头，三面都是悬崖峭壁，山下一处浅浅的水潭，凌乱地堆着碎石，一道黑色的身影微微耸动。

 第441章

    短剑出鞘，碧潭的眼中充满警惕，听见身后的顾绯道：“继续走，看看那是什么。”
    碧潭低眸称是，一步一步走到那道黑色的身影身侧。短剑撩开衣袍，露出一张人脸。
    他仍蒙着面，双眼紧闭，眉头紧锁，干涸的血迹印在额头上。乌发凌乱，后脑勺鼓起一个大包，腰腹上洇出大片血渍，将周围的潭水也染成了红色。
    是贺灵辞。
    碧潭大为骇然，下意识转头看向顾绯：“公主殿下……”
    顾绯已经走了过来，微微俯下身，纤细的手指落在少年的额角，轻轻拭去那一抹血迹。
    似乎察觉到外人触碰，周围气息骤然发生变化。贺灵辞重伤昏迷不醒，身体的反应却成了本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碧潭是习武之人，自然察觉到这陌生少年内力深厚，无端出现在这里，恐怕不是良善之人……她刚要说什么，却见顾绯抬起头，对着空气道：“把他带走。”
    有暗影闪过，两个身形高大的暗卫现了身，恭恭敬敬：“是。”
    其中一人将贺灵辞背起，顾绯对另外一人招了招手，道：“这里是山崖，他恐怕是从山上摔下来的，你带几个人，去看看山上的情况。山脚下也搜搜。”
    她神色自若，倒像是早有预料。碧潭与松萝交换了一个眼神，总觉得因帝位一事，公主似乎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深不可测，也更加令人敬畏。
    ……
    夜色沉沉。
    提着药箱的大夫被蒙上眼，由人领着走出了内室。
    这里是一处私人山庄，离报恩寺很近，风景怡人，还设有汤池，冬暖夏凉。大夫心里清楚，这座山是皇家的后花园，能在这买山庄，已经不单是财力所能决定，更重要的是背后的身份。
    顾绯名下宅院无数，有的是皇帝赏赐的，有的是家族留下的。
    她的母亲是先帝原配，陪先帝熬过了最困难的时期，走得早，家中满门忠烈，大多都战死疆场。如今与她最亲近的便是她的将军舅舅，手握兵权，只是远在西北。先帝重视顾绯，除了她母族为他的事业立下大功，也因为她背后没有强盛的家族势力支撑，对皇位毫无威胁。因此宫中有赏赐，名义上归家族，其实都是顾绯的人在打理。
    这座私人山庄，便是其中之一。
    大夫被人按着肩膀跪下，他蒙了眼，只嗅到一缕若有似无的幽香。
    他不敢多想，恭敬道：“贵人，房中病人的伤，小的已经处理好了，纱布每两天一换，药方小的也写好了。只是病人伤到了大脑，醒来之后，恐怕会神智紊乱。”
    他倒是震惊，里面那少年伤得极重，五脏六腑都快错了位，凭一口气熬下来，可见其心志。他还是头一回接到这么棘手的，汗浸湿了几块帕子，到现在腿还在打颤。
    顾绯倚在榻上，慵懒地支着下巴，看了松萝一眼。
    身边的松萝会意，立刻道：“你只管用药，用最好的便是。这是主子的赏赐。”
    她将一枚金锭放入大夫手中，沉甸甸，一摸便知道极有分量。大夫咧嘴笑，连连称是。
    送走了大夫，顾绯打了个呵欠，眸中泛起水雾。大夫在房里为贺灵辞治伤，她也熬了半宿，早已有了困意。
    松萝为她按摩肩膀，心疼道：“公主，您先去歇着吧，这里有奴婢守着。”
    顾绯慢笑：“不急。”
    墙上烛影摇曳，暗卫飞身而入，跪在顾绯面前：“公主，属下等在山上发现了几具尸体和打斗的痕迹，此外还发现了散架的马车。”
    第374章 公主在上（5）
    早在来到庄园之后，顾绯便让系统转播了顾衍那边的情况。贺灵辞连人带马车摔下悬崖，顾衍也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只不过，在顾绯的暗卫抵达他们打斗处之前，已经有一位戴着斗笠的人把顾衍带走了。
    顾衍有奇遇，顾绯并不意外。他是这个世界的男主，所有的剧情都绕着他转，不可能开局就被杀死，世界线总会以各种方式被圆回来。不过短时间内，顾衍对她构不成威胁，她可以慢慢发展。
    这暗卫说完，又有暗卫端着托盘进来，放着密函等信物，是从那几具尸体身上搜出来的。
    “本宫知道了。”
    顾绯轻笑一声，却没有先看那些信物，而是让暗卫退下，撩开了内室的绣帘。
    松萝与碧潭跟在身后，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帏帐重掩，室内熏着淡淡的香，饶是如此，也遮不住血腥味。方才松萝与碧潭在外头，看下人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心里也不免咂舌，流了这么多血还活着，这人实在命硬。
    “你们在外面守着。”顾绯吩咐两个宫女，独自一人来到了床边。
    她本叫了两个小厮来给贺灵辞换衣服，只是他本能的反应太大，把小厮吓得不轻。顾绯只好叫人把染血的地方撕下，又给他披上外衫，勉强将他的身体收拾一番。
    真是个小可怜。
    脸上的面罩已经被摘下，露出少年俊美的脸。由于失血过多，他的脸色苍白，薄唇也毫无血色，只是鼻梁高挺，下颌线条锋利，像条随时有可能苏醒的毒蛇。
    顾绯掀起被子一角，看见他拳头紧握，似乎抓着什么东西。
    听下人说，他们本想把东西拿出来，可贺灵辞握得太紧，仿佛要嵌入骨血一般，他们只有作罢。

 第442章

    她挑了挑眉，心里有了猜测，把杯子放了下来。
    顾绯又打了个呵欠，趴在床边，在他起伏的呼吸中渐渐睡了过去。
    时间缓慢地流逝，天光破晓，熹微的光线斜斜洒落。
    光线似乎惊动了躺在床上的少年，他猛地从噩梦中惊醒，眉头紧拧，额头豆大的汗珠滚落，胸腔上下起伏。
    鼻尖飘来一缕幽香。
    芬芳娇媚，沁人心脾，似女子体香。
    零星的记忆从脑海中一晃而过。他倒在地上，半眯着眼，黑暗中跃入一双小巧的绣鞋，和女子海棠色的裙角。
    他试图回忆更多，脑海中钝痛袭来，他吃痛低哼一声，摸上了后脑，只摸到了一层厚厚的纱布。
    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失望地收回手，手肘撞到了柔软的肌肤。少年慢慢地坐起身，看见了趴在床边的顾绯。
    微弱的光线照在她的脸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面颊白皙，眼尾微挑，似一朵娇丽的牡丹花。
    丝缎般柔软的乌发散落在手边，少年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苍白的指尖与她漆黑的长发纠缠，靡丽而香.艳。
    他微眯起眼，眸色暗沉。
    恰是此时，顾绯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娇懒地打了个呵欠，嗓音带着将醒未醒的酥软：“你醒了？身体可有感到不适？”
    少年薄唇微抿，安静而缓慢地摇了摇头。
    “那就好，晚点会有人带你沐浴，把衣服换了，伤口也要重新处理下，”顾绯点点头，又道，“你姓甚名谁，来自哪里，为何会被伤成这样？”
    少年仍是沉默，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黑眸幽暗，如猫的竖瞳般闪烁微光。
    “本宫好意救了你，还守了你一夜，你连句话都不肯对本宫说？”顾绯冷哼一声，像是恼了，“本宫还花了大价钱请人给你看病抓药，若你再不理本宫，本宫只好把你丢出去了。”
    她的用词有些奇怪，依稀辨得出是自称。少年原本安安静静，在听见她那句“把你丢出去”之后，袖中的手指蜷起，周围的气息顿时冷了下来。
    半晌，他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枚木质令牌。由于握得紧，令牌在掌心勒出深深的印记。
    他耷拉下脑袋，嗓音干涩沙哑，“我……不记得了。”
    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昨夜的大夫去而复返，又被蒙着面请进了内室。
    黄花梨木隔断外，顾绯坐在榻上用早膳，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令牌。
    贺灵辞现在是什么情况，顾绯比任何人都清楚。当然，戏要做全套，她得把过场走了。
    一场好戏，自然需要诸多演员支撑，她一个人演有什么意思？肯定要拉点人下水。
    她舀了一勺粥，拇指摩挲着令牌，上面刻了一个“衍”字。
    这是顾衍的令牌。
    贺灵辞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自己有任务在身，一定要拿到顾衍的身份令牌，因此怎样都不肯松开。
    顾绯勾了下唇。
    根本没有必要硬抢，他自己把令牌送到了她的手里。
    大夫为贺灵辞诊过脉，蒙着眼睛被人带出来，三言两语说清楚了贺灵辞现在的情况。
    脑子倒是没什么损伤，基本的生活常识，身体的本能都记着，但是余下的却是没有了。
    只不过是同贺灵辞单独待了一会儿，大夫便觉得自己的后背被浸湿了。也不知内室那位病人什么来头，竟比那豺狼虎豹还要凶猛些。
    大夫走后，屋里只剩下顾绯、松萝碧潭三人，隔着雕花隔断，隐约看得见少年安静地坐在床边，像只听话的猫。
    松萝压低了声音：“公……主子，现在该怎么办？要让人查他的身份吗？”
    公主不像是会大发善心的人，突然救下个陌生少年，她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只是不知为何，松萝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碧潭也皱了皱眉。她远远地看了那少年一眼，他虽生得俊秀，却有着猛兽一般的危险感。
    “不用查，”顾绯笑了笑，扬了扬手中令牌，“他是荣亲王世子，顾衍。”
    松萝与碧潭皆变了脸色，“这……”
    只是下山逛了一圈，就能捡到荣亲王世子，这也太荒谬了，她们根本不敢信。
    看着顾绯平静姣好的面容，她们忽然明白了什么，交换了一个眼神，齐声道：“奴婢知晓了。”
    公主说他是，他便是。
    第375章 公主在上（6）
    内室，贺灵辞安静地坐在床上，眼下一片阴翳，长睫不安地翕动着。
    他抗拒外人的触碰，又不愿与人交流。方才那大夫问诊，他只是点头或摇头，几乎没有说过话。
    顾绯撩开帏帐，便见少年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看见她进来，少年似乎瑟缩了下，只是紧绷的神经明显有所放松。她是他第一个见到的人，他本能地想要亲近她。
    顾绯屏退两侧宫女，将食盒放在床头的几案上，问：“饿了吗？”
    食盒里温着药粥，还熬了一盅汤，放了桂圆、红枣、枸杞，都是补血养气的。
    贺灵辞抿抿唇，抬眸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将视线收回，只是轻轻摇头。
    他很听话，黑眸湿漉漉的，无端惹人心生怜意。安静得过分，像一道无声无息的影子。
    “不饿也要吃，”顾绯却没同他客气，打开盖碗，粥冒着热气，隐隐夹杂着中药的淡淡苦味，“本宫救了你，还花大价钱为你治身体，你这条命就是本宫的，不得轻慢，知道了吗？”

 第443章

    系统啧啧惊叹：“宿主，你也挺适合当强盗。”
    这逻辑真是无懈可击。
    顾绯才不理它，端着碗坐到贺灵辞身边，挑了挑眉，“怎么，要本宫喂你？”
    柔软的身躯近在咫尺，一缕幽香钻入鼻尖。贺灵辞的身体蓦地僵硬，他低下头，从顾绯手里接过了粥碗。
    顾绯是大乾最受宠的公主，身边的人自然也是最好的。虽是一碗清粥，熬得绵密，口感尚佳。只是于贺灵辞而言，他显然没有什么品鉴美食的能力，只是将粥一勺又一勺往嘴里喂，目光平淡，像是在执行某种指令。
    过去十五年，贺灵辞是一台被精心设计的杀人机器。他懂得最快最狠的杀人手法，却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只是机械地完成阁主所布下的任务。直到流落京城那三年，才渐渐变得像个正常人，可依然是病态的、扭曲的。
    顾绯支着下巴看他喝粥，一碗粥见底，方才悠悠道：“你的身份，本宫已经查清楚了。”
    贺灵辞抬起头，安静地看着她。
    “你是荣亲王世子，名顾衍，奉召入京。在城郊遇到歹人，马车失事，你坠落山崖，偶遇了本宫。”
    顾绯取出袖中令牌，递到他面前：“这是象征你身份的信物，自己收好，往后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要随意给别人看。”
    “……阿辞。”
    少年低低地开了口，嗓音艰涩。
    这是贺灵辞今天与她说的第一句话。
    他垂眸，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藏着某种危险的锋芒。
    他并未抗拒顾绯说的那些话，却本能地排斥“顾衍”这个名字。
    “你的小子？”顾绯轻笑了声，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本宫乃当朝公主，与你同姓，单名一个绯字。论辈分，你该称我一声‘堂姐’。”
    贺灵辞微微敛眸，却道：“公主。”
    他的语气乖巧听话，面色苍白瘦削，气息虚浮，嗓音带着淡淡的沙哑，叫人实在生不起气来。
    顾绯没有追究这些，“随你。你被歹人刺杀一事，本宫已经派人去查了，不过歹徒凶险，短时间怕是查不到结果，你不要抱有太大希望。”
    “接你入宫的人皆已遇害，如今你失忆，本宫也不清楚你们是怎么联系的，这些事就不要管，你先在这安心养伤，之后本宫自有安排。”
    贺灵辞安静点头，由她说着，乖巧得不像话。
    顾绯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贺灵辞身体微僵，女子的手指纤细柔软，垂下的衣袖轻撩他的脸，气若幽兰，暗香盈袖。
    松萝匆忙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吓得后退了两步，调整好呼吸，朝顾绯道：“禀公主，暗卫来报，宫里来人了。”
    顾绯一夜未归，报恩寺里处处都是宫里那群人的眼线，他们知道她不在，却不知她去了哪里。
    顾绯嗯了一声，起身道：“走吧。药汤记得喝完。”
    后半句是对贺灵辞说的。
    松萝走上前，扶着顾绯的手，带她离开内室。转身时，忽然感到脊背一凉，仿佛被毒蛇盯上。
    她下意识回头，却见那俊美少年安安静静地喝汤，并看她们，那一瞬间如坠冰窟的窒息感，似乎只是错觉。
    *
    顾绯乘马车回宫，遇到了首辅孙仲杨。孙仲杨年逾五十，蓄了短须，着绛色蟒袍，不怒自威。过去他在尚书房教书，那些皇子公主都怕他，只有顾绯不吃这一套。
    他是第一个主张迎顾衍入宫的人，看顾绯这位公主不顺眼已久，今日也不例外。
    顾绯扶着松萝的手下了马车，挑唇一笑，“拜见首辅大人。”
    “昨日公主去报恩寺上香，不知何故离开，此后又并未回宫，事关公主安危，臣等不得怠慢，”孙仲杨拱手，眼眸微微眯起，“恕臣冒昧，敢问公主殿下昨夜去了哪里？”
    顾绯淡淡道：“山下就是汤池山庄，本宫只是换个宅院住，顺便泡泡汤池，不劳首辅费心。”
    山庄有暗卫保护，孙仲杨的手再长，也不知道她在山庄里藏了人，她一点都不怕事情暴露。
    少女目光澄澈，似乎只是一时贪玩，像是她这个年纪会做得出来的事。过去顾绯一心争位，恨不得住在御殿，前段时间突然想开，享受起了逍遥自在的公主生活，会以上香为借口去泡汤池，似乎不奇怪。
    孙仲杨心里还是有些猜疑，只觉得事情太蹊跷了些。昨晚顾衍音讯全无，他们赶到的时候，只看见满地尸体，偏偏顾绯就在报恩寺，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她动的手。
    可他们拿不出证据，再加上这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真凶的冒险之事，也不像顾绯的作风，只能暂时作罢。
    顾绯回到寝宫，舒舒服服地补了一觉。昨夜为了守贺灵辞，她几乎一夜未合眼，黑眼圈都熬出来了，这可不行。
    她一直在皇宫待到傍晚，这才又出了宫。这一回走得光明正大，直言自己要去山庄小住两天，谁也不敢拦她。
    只是才上马车，便听见碧潭小声道，“公主，他……世子突然发起了高热。”
    第376章 公主在上（7）
    暮色苍茫，房间内窗帘与帏帐层层叠叠，密不透风。
    少年蜷缩在床角，肩膀打颤，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房间里弥散着苦涩的药味。
    “公主，”见顾绯出现，小厮连忙迎上，道，“已经请大夫来看过了，说是伤口溃烂引起的发热。只是他不肯让人换药，自己又站不稳，熬好的药汁也打碎了……”

 第444章

    难怪这里这么狼狈。
    顾绯并不意外，嗯了一声，“再去煎一碗药，其他东西都给本宫。没有本宫的吩咐，今夜谁都不要进来。”
    小厮连连称是。
    碧潭与松萝也很快离开。
    顾绯端着托盘，撩开门帘，轻声唤：“阿辞。”
    床上的贺灵辞似有所觉，只是身体的巨痛让他无法静心思考，只能无意识地闷哼一声。
    半梦半醒之际，鼻尖钻入冷香，有人在他身边坐下，柔声问：“怎么不让他们换药？”
    “……不喜欢。”
    他低低地说道。
    “本宫留你有用，这具身体要养好，可别成日一副病恹恹的样子，”顾绯道，“过来，把衣服解开。”
    贺灵辞从未接触过人世间的善意，便是失去了记忆，身体也本能地抗拒天上掉下来的好处。因此，倘若一味地无偿帮助他，只会适得其反。倒不如一开始把目的说明白，他反而不会排斥。
    半晌，他垂下眼，解开了系带。
    他的伤，在腰腹处。
    少年容貌生的好，身高腿长，便是姿态如此狼狈，也有一种残败之美。宽大的衣袍下包裹着劲痩有力的身躯，由于常年习武，肌肉线条分明，很是漂亮。
    只是同样，也有不少疤痕。其中一道在胸口，离心脏只是咫尺之距，显然他不止一次在鬼门关捡回一条命。
    这自然不是一具养尊处优的世子爷能有的身体。贺灵辞不问，顾绯也不说，只是伸出手，划过他留下的疤痕，一圈一圈解开了缠在他腰间的绷带。
    最里面一层绷带早已被血浸透，与伤口黏在了一起，看起来犹为狰狞，要用力将绷带撕开。
    顾绯看着都觉得疼，贺灵辞一声不吭，只是垂眼看着她，像只乖巧的猫，柔顺地露出肚皮。
    他尚不知羞耻为何物，只是在女子纤细柔软的手指划过他的皮肤时，本能地感到躁动。
    他还发着热，身体无处不滚烫。
    “本宫没有帮人处理过伤口，”将绷带打了个漂亮的结，顾绯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问，“疼吗？”
    贺灵辞下意识摇头。这种疼痛感并不陌生，身体似乎已经习惯，只是见顾绯专注地凝视着他的伤口，忽然哑声道：“疼。”
    滚烫修长的手指覆上她的眼睛，贺灵辞别开脸，嗓音很轻：“不要看，丑。”
    她美好得像一场幻梦，而他满身污秽，仿佛黑暗的泥沼。
    掌心是女子纤长的眼睫，如蝶翼般微微耸动。她笑了一声，抓着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挪开，温热的气息落下来：“知道丑，就好好吃药，好好养伤，把身体养回来。”
    贺灵辞又不说话了，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头疼得厉害，意识有点朦胧，面前的人也成了重影。可他仍倔强地不肯闭上双眼，似乎只要一闭眼，就会再也看不见她。
    像今天早上这样。
    顾绯好似也看懂了些什么，只是挑了挑眉，“早上本宫丢下你离开，生气了？”
    贺灵辞微抿薄唇，喉结上下滚动。
    “本宫与你是一家人，本就住在同一个地方，不存在什么离开不离开，”顾绯道，“过两天应该会有人来接你，不要抗拒，本宫虽一时半会不能在你身边，但之后定会来见你。”
    贺灵辞只是失忆，不是傻，恰恰相反，他聪明得很，知道比起他这个人，顾绯更关心他的身体，因此才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要她过来。有些话不必挑明，点到为止即可。
    少年眸色晦暗，轻轻道：“好。”
    顾绯奖励似的摸了摸他的头，笑道：“睡吧，本宫今晚不走。”
    *
    顾绯在山庄住了两天。
    这个山庄有个雅称，叫“云梦”。挖了个豪华的汤池，顾绯闲来无事，就会去泡泡。
    贺灵辞的事，她向来亲力亲为。几天相处下来，少年已经习惯了同她接触，他从不与外人说话，顾绯是他唯一依赖的人。
    顾绯住在云梦山庄一事，自然瞒不过外面的人。没过多久，便有小厮过来禀报，说是来了几辆马车，求见公主。
    彼时顾绯正在和贺灵辞一起看书。
    看的是本游记，生僻字不少，但贺灵辞基本认得。他自幼便十分聪慧，过目不忘，阁主教他武功，写字读书也一个没落下，刻进骨子里。
    见顾绯离开，贺灵辞抿了下唇，没有说什么。
    来的人果然还是孙仲杨，带着几个大理寺的官员以及一群护卫。孙仲杨一见顾绯，一张脸直接黑了下来，冷声道：“公主殿下，臣竟不知您为了帝位，心肠竟已歹毒到如此地步！”
    顾绯一脸好笑地看着他：“本宫做什么了？”
    孙仲杨沉声道：“前几日，荣亲王世子进京，却在报恩寺附近遇险，当日您刚好在报恩寺。臣的人已经查过了周围地形，只找到几具护送世子的人的尸体和残破的马车。公主，世子已经是公认未来的天子，您到现在还不死心？”
    “首辅大人好大的架子，凭一面之词就断定本宫作恶，”顾绯漫不经心，“您怎么不觉得，本宫是去救人的呢？”
    孙仲杨冷笑道：“杀人还是救人，等下便知道了。公主，您敢不敢让臣的人进去搜这山庄查证？若公主问心无愧，臣等自然背后污蔑公主。”
    顾绯的语调仍是慢悠悠的，“首辅带了这么多人，怕是胸有成竹。就算本宫什么也没做，你们也要给本宫捏造出罪名来，这让本宫如何愿意放你们进去？”

 第445章

    她越是这样迂回，孙仲杨便越肯定这山庄有猫腻，他刚要下令让身后的人强行破开山庄大门，却见一名锦衣少年走了出来。
    第377章 公主在上（8）
    孙仲杨敏锐地注意到，顾绯的脸色一变，她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似乎不想让他们注意到少年的存在。
    这使他愈加笃定这其中有猫腻。
    荣亲王走夜路被吓傻前几年，还没有如三岁痴儿那么夸张，只是疯疯癫癫，请了大批护卫高手，王府的围墙加固了一层又一层，外人一律不见，像是怕被人刺杀似的。
    有一次，先帝为维系兄弟情，特意派人邀请荣亲王进京赴宴，还带着七岁的小世子。哪知荣亲王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在宴会上不断重复有人要刺杀他，把宴会搅得一团糟，让文武百官都看了笑话，大失皇家脸面。
    圣上勃然大怒，把他送回江南，并下令不准再让他踏入京城一步，又逐步派各路官员分散他的权力，亲王府早已被架空，只剩下一具华丽的外壳。
    而荣亲王也越来越疯癫，已经到了失常的地步，但凡察觉身边的人意图离开亲王府，就会暴怒而起，尤其是他的长子顾衍，被他发疯了似的藏在王府里，除了王府少数亲近的人，便是那些在江南的官员也没有见过小世子一面。
    不论是在圣上还是在大臣眼里，荣亲王一家都是废棋，早就失去了关注的意义。若非圣上突然驾崩，后继无人，他们也不会想到圣上还有个能继承大统的亲侄子。
    便是孙仲杨等人，也只知有顾衍这个人，有可能过去在宴会上见过他一面，可那时小世子仅有七岁，怎么与现在相比？
    此次接人入京，光是亲王府那里，他们就耗费了好一番心力。且只派了几个心腹，没有声张，走的又都是偏僻的小路。为了不暴露行踪，一路上护送的队伍都很少与京城联系，谁知道会出这样的事？
    前几日孙仲杨几人找到报恩寺，护送顾衍的心腹、王府带来的家丁都成了冰冷的尸体，马车只剩残骸，顾衍其人、那些身份文碟与密函也全部不翼而飞，他们想找顾衍，无异于大海捞针，这才把主意打到了表现反常的顾绯这里。
    果然，一查就查到了问题。
    护卫禀报说这几天有大夫频繁出入云梦山庄，都在夜里。
    顾绯去泡个汤池，请大夫做什么？且以她的身份，为何不请太医院的太医？除非她藏着有伤的人，且不能惊动宫里。
    若顾衍跌落悬崖，必然身受重伤。结果显而易见，这大夫不是给顾绯请的，而是为了治疗顾衍。
    孙仲杨扬了扬唇，语气也有底气了许多：“公主，这是何人？”
    顾绯的神色冷淡下来，“与你无关。阿辞，回去。”
    她的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该怎么做，早在几天前，她已经与贺灵辞说清楚了。
    顾绯自然不觉得，单靠她的一面之词，这些官员就能相信贺灵辞就是顾衍。因此，她故意露出破绽，精心策划了一场好戏。
    ——让他们亲自来寻找“顾衍”。
    身后的少年好似没有听见她的话，仍然朝她走来。走近了些，才发觉少年模样生得极好，身着宝蓝色圆领袍，织金缎面，腰系墨色革带，银色麒麟纹作点缀，脚踏黑色皂靴，身长玉立，气度不凡。
    他对孙仲杨等人的注意恍若未觉，只是低声道：“公主。”
    顾绯转头便道：“本宫说了，回——”
    她侧身的动作大，猝不及防撞到贺灵辞身上，牵扯到伤口，贺灵辞吃痛闷哼一声，却又下意识伸手扶她，一枚令牌从袖中跌落。
    顾绯脸色骤变，刚要将令牌捡起，一柄剑鞘横在她面前，是孙仲杨带来的护卫。
    “公主，”孙仲杨慢声道，“且慢。”
    他弯下腰，拿起了那枚令牌。
    紫檀木做的令牌，周围一圈雕刻五爪金龙，正中间是个“衍”字。
    顾绯的脸色瞬间沉到谷底。
    孙仲杨露出了然的笑意。
    到底是十八岁的小姑娘，手段还很青涩，不似他们这些混迹官场多年的老狐狸。他没有看顾绯，而是招了招手：“公主殿下，冒犯了。进去搜。”
    手下的人分批闯进云梦山庄，顾绯被迫退至一旁，美眸圆瞪，嗓音浸着冷意：“孙仲杨，你敢蔑视君权，对本宫不敬？”
    孙仲杨拱手道：“臣等只是为了江山社稷，绝不容许任何意外发生，望公主理解。先帝在天有灵，想来也不会容许此等欺君罔上之事。请公主如实告知，公主身边这少年，到底是什么人？”
    顾绯没什么表情：“他叫阿辞，本宫捡的。”
    “那可真是巧了，”孙仲杨笑道，“公主殿下怎如此好运，随手救下一人，便带着荣亲王世子的身份令牌呢？”
    “本宫怎么知道，”顾绯冷冷道，“他受了伤，失去许多记忆，说不出自己的姓名和来历，本宫便先给他取了个名字，养在云梦山庄。”
    失忆了？
    孙仲杨面露惊讶之色。难怪这少年见了他没什么反应，安安静静站在顾绯身后，倒跟个护花使者似的，原来是因为不记得了。
    “首辅大人！”
    正僵持着，却见那护卫队长急匆匆地走来，手里捧着个木匣。
    木匣一打开，赫然是孙仲杨要找的那些文书密函。

 第446章

    孙仲杨合上匣子，叹道，“公主藏得真深啊，连臣都差点被公主蒙骗了。”
    以为扣留了顾衍，就能延缓登基？难怪这段时间她没什么动作，原来是在等这一刻。可惜，她到底算漏了一步。
    顾绯背后有暗卫，的确有本事对护送顾衍的车驾下手。孙仲杨已经能猜到，兴许当时顾绯本想将顾衍赶尽杀绝，怎知顾衍摔下悬崖，捡回一条命，却失去了记忆，顾绯索性将计就计，演了一出“救命恩人”的好戏，试图以此控制顾衍。
    计策倒是不错，可惜，还是让他们发现了。
    顾绯反问道：“首辅大人这结论未免下得太过轻易了些。单凭令牌和这些文书，你就能断定他是顾衍？”
    十几岁的少年，还带着令牌，身受重伤失忆，他若不是顾衍，还能有谁是？总不能这看起来苍白病弱的少年把护送顾衍的人都杀了，然后自己再摔下山崖吧？这猜测太离奇，孙仲杨自己都不信。
    “是不是，臣自有定夺，”孙仲杨道，“烦请公主把人交出来。否则，就别怪臣对公主不敬了。”
    *
    绯绯：我可没说他是顾衍，这是你自己猜的。
    第378章 公主在上（9）
    顾绯显然已经被孙仲杨激怒，她伸出手，拦在贺灵辞面前：“你休想！”
    手却忽然被握住，身后传来贺灵辞的声音：“我跟你们走。”
    顾绯惊愕地看着他。
    少年眸色淡淡，似古井无波的深潭，只有握住顾绯的修长手指传来温暖的力度。他平静地看着孙仲杨众人，嗓音沙哑：“我跟你们走，不要伤害她。”
    从出现到现在，他统共只说了三句话。一句是对顾绯说的，两句是为顾绯说的。
    这显然不是孙仲杨想要看到的结果。
    没想到顾绯误打误撞，倒真是得到了顾衍的维护。但孙仲杨并不在意这些，他觉得顾衍失忆，反而是好事。少年才十五岁，一切都可以从头培养，他会是一位让所有人都满意的君主。
    更何况，顾绯对他可没安什么好心。倘若顾衍知道他究竟为何摔下悬崖，他还会对顾绯和颜悦色？
    孙仲杨心里已经有了打算，眼里浮现胜券在握的笑意：“公主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顾绯咬了咬唇，似乎在压抑心底的不甘，连对孙仲杨的表面客套都不做了，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孙仲杨，你会后悔的。”
    “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乾，”孙仲杨拱手行礼，“公主年纪还小，不懂这些，莫要被一时的成就蒙蔽了双眼，您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倘若公主喜欢这山庄，可以多住一些时日。但登基大典在即，臣等还有很多事要准备，便先行告退了。”
    言罢，他示意身后的人撤出山庄，又对贺灵辞做出“请”的手势，“请随臣离开吧。”
    这少年一身阴冷的气质，荣亲王府那样的环境，怕是每天活得胆战心惊，养成这样并不奇怪。孙仲杨虽说自有定夺，但心里已经基本认定这就是顾衍。
    毕竟，他也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了。
    贺灵辞转头看了顾绯一眼，眸色晦暗，直到感受到顾绯的手指轻挠他掌心，方才慢吞吞地松开手，跟上了孙仲杨的步伐。
    顾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目送一行人离开，转头时，脸上的不甘与愤怒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平静。松萝与碧潭一前一后从屋里走出，看着顾绯，仍然心有余悸。
    这也太刺激了。
    她们一直在猜测公主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解释那陌生少年的身份，在屋里配合演戏，没想到那些人居然真的信了。
    便是连松萝二人都开始怀疑，难道真如公主所说，这陌生少年就是荣亲王世子？
    可公主是如何猜到世子将会坠崖，又抢占先机救了他呢？
    这些话，她们自然不敢问。从顾绯把令牌交给那陌生少年的那一刻起，不管他过去是谁，他都只会是荣亲王世子。
    “收拾一下，”顾绯勾了下唇，悠悠道，“准备回宫。”
    接下来，好戏要开场了。
    *
    先帝驾崩之后，礼部便着手准备登基大典。只是皇帝人选迟迟未定，方才一再耽误。
    如今“顾衍”入京，终于有了名正言顺的新帝人选，登基大典如期举行。
    先帝共有两位皇后，一位是元配，也就是顾绯的亲生母亲，曾虽先帝南征北战，熬坏了身子骨，先帝登基不久便去世，只留下顾绯这个女儿，但备受皇帝敬重，后位一直空悬，直到几年前，才册封一位妃子为新后。
    先帝登基那天便定下规矩，后宫选妃，优先平民，尤其是干净清白的人家，因此妃子很少出身世家。这位妃子也是如此。她没有过人的才华，没有出色的容貌，膝下更是没有孩子，在后宫只是平平无奇，但温和娴熟，不争不抢，将后宫治理得很好，称得上一句“蕙质兰心”。
    “顾衍”登基，记在这位皇后名下，她也就成了名正言顺的皇太后。除此之外，顾绯作为新帝嫡姐，受封长公主，以国号“乾”为封号，称乾国长公主。
    这是最高级别的殊荣，大乾的制度虽然大多承袭前朝，却也很少出现直接以国号作为封号的现象。可封给顾绯，却没有人敢有异议。倘若先帝在世，顾绯得到的宠爱应该更多，比起这些，区区一个代表荣誉的虚衔，实在算不上什么。

 第447章

    很快，便到了公主册封仪式。
    顾绯早起打扮，换上公主冠服，穿得尤其隆重。头戴九翚四凤冠，以翡翠、珠花与衔珠鸾凤作点缀，身着红色大衫与织金云凤纹青衣，腰饰玉花彩结绶，缀以宝相花绣纹，华丽繁复，光彩照人。
    便是在场朝臣都不由得唏嘘，公主姿色无人能及，她的长相本就艳丽，这种华丽的正装最是衬她。
    贺灵辞入宫十余日，被内阁大臣看得很紧，一直在忙登基大典的事。他很安静，几乎不与人说话——除了在册封顾绯一事上，当礼部尚书念到最高等级应为本朝国号时，他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顾绯穿得正式，贺灵辞同样也换上天子衮服，玄衣墨裳，俊美华贵，他眸色淡然，因伤口未愈，面色依旧苍白，却没有半分瘦弱感，似龙潜潭水，深不可测。
    这样的气度，没有人怀疑他并非皇家血脉。
    顾绯步步走上白玉台阶，心里啧啧惊叹，果然人靠衣装，也不知再过几年，他该成长成什么样。距离他恢复记忆还有三年，她有足够的时间来培养他。
    公主受封，应当拜谢皇帝。顾绯走到贺灵辞面前，刚要行礼谢恩，却被一双手握住。
    少年的手苍白冰凉，却很有力度。贺灵辞垂眸看她，薄唇微抿，顾绯居然从他的眼里读出了几分委屈之意。
    在场朝臣一片哗然，尤其是孙仲杨的脸色尤为难看，他这几天亲自为贺灵辞讲述宫规礼仪，他学得很快，旁人跪在他面前，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在这正式的大典上，在顾绯正要跪谢皇恩的时候，扶起了她。
    与天子并肩而站，那是皇后才有的待遇，便是皇后见了皇帝也要下跪……这完全不合礼数！
    *
    阿辞：没关系，她会是的^_^
    第379章 公主在上（10）
    就在京城举办登基大典之时，遥远的深山之中，顾衍缓慢地睁开了眼。
    此山名为“涳濛”，终年云雾缭绕。落雨涔涔，一座山庄若隐若现。门前的巨石以墨笔刻有“问剑”二字，遒劲有力。
    这里是问剑山庄，以剑名扬江湖。过去先帝尚未一统天下，乱世之中，独问剑山庄最负盛名，山庄也多次出手帮助义军。直到大乾建国，先帝本就是揭竿起义，因此对江湖势力多有防范，问剑山庄便渐渐退隐，不问江湖之事。
    江湖有一明一暗两大势力，暗指的是无影阁，明指的便是问剑山庄。如今问剑山庄的名气虽大不如无影阁，却依然很有威望。
    浏览着系统传来的背景资料，顾衍正欲起身，无意中牵扯到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
    到底是这本小说的战力天花板，便是顾衍有系统叠加的buff在身，武功依然不敌贺灵辞。他本为贺灵辞准备好了淬毒的匕首，哪知贺灵辞这么疯，就算被捅伤也要从他身上抢走令牌，为了任务连命都不要，他只好一刀劈向马，将贺灵辞送下山崖。
    毒是某次做任务系统发的奖励，无色无味，虽然不能将人一击毙命，但是蛰伏期很长，可以逐步蚕食人的身体。一开始的症状很普通，无非是高热畏寒，且很容易生病，时间一长，就会使人性情暴虐，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最后爆体而亡。
    这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顾衍并不担心会被查出来，至多只能用习武走火入魔来解释，因此在顾衍心里，不论贺灵辞现在是什么情况，他都已经是个死人了。
    思及此，顾衍不免有些得意。幸好他离开王府前做了两手准备，不仅带上了淬了毒的匕首，脖子上还挂了一枚玉玦。
    这是一条暗线，顾衍本打算等他登基以后再用，计划虽然有变，但剧情也提前了。玉玦本属于一位义军首领，当年对问剑山庄有恩，大乾建国，首领以叛军名义被押入大牢，家也被抄了，玉玦作为赏赐送到了荣亲王府。
    触觉叛军是皇家机密，当年的往事已经无人知晓。但顾衍用这枚玉玦，换现任问剑山庄庄主救他一命。
    只是他自己伤得也不轻，山庄庄主虽然带他离开，直到昨夜才回到了涳濛山。一路颠簸，顾衍昏昏沉沉，难受的不行，现在才有时间想事。
    他查了查任务进度，发现好不容易推动的进度条，居然倒退了一大截。
    他绑定的是“帝王养成系统”，目标是成为千古一帝，登基只是第一步。除了主线任务巩固帝位之外，还有几个部分，分为【开疆扩土】【理政治国】【广纳贤士】等，视世界情况而定，各占五分之一。但如今，在【登基】这一步，他就失败了。
    顾衍面色微沉，听见010说道：“宿主，今天京城在举办登基大典，登基的人是贺灵辞。”
    贺灵辞？怎么可能，他亲眼看着贺灵辞摔下山崖，居然让他捡回了一条命？也罢，他早晚都会死……可顾衍实在想不通，这帝位怎么会落在贺灵辞头上？
    010继续解释：“是摄政公主与内阁首辅扶他上去的。他持有世子令牌，如今人人都将他认作顾衍。”
    好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
    顾衍很快就想明白，不论是公主还是内阁，他们都只需要一个好拿捏的傀儡皇帝，皇帝的真实身份并不重要。但贺灵辞可不是等闲之辈，他们就等着引火烧身吧。
    正想着，有人掀开竹帘，探出头来。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双簪圆脸，着鹅黄长裙，俏皮可爱。

 第448章

    她是庄主之女，唤做虞菀儿。
    “你醒了？”
    床上的顾衍未着上衣，露出结实的身体，缠着纱布。虞菀儿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根本没这么近距离接触过外男，连忙红着脸别开了眼。
    看着小姑娘年轻娇嫩的脸蛋，顾衍计上心来。他短时间内肯定不能回京城，也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倒不如先在这问剑山庄住上一些时日。单靠恩人的身份可不行，他可以再为自己加点筹码……
    他露出一个自诩温和的笑容：“敢问这位姑娘，这里是什么地方？”
    *
    登基大典十分繁琐，直到入夜才结束。而贺灵辞也正式移居作为皇帝寝宫的太极殿。
    随行的内侍都是孙仲杨等人精心挑选，贺灵辞惯来寡言，他们说什么他便做什么，安静听话好拿捏，这令他们十分满意。
    因此，便是贺灵辞排斥他们派来的人的贴身服侍，他们也没有说什么，由他去了。
    内侍吹熄了烛火，正要离开，殿外的宫人哗啦啦跪了一地：“长公主。”
    新帝才十五岁，如今后宫空置，仍由太后治理，但大家心里都清楚，太后从不参与纷争，最难对付的反而是这位乾国长公主。
    这位内侍是孙仲杨亲自调来的人，在朝多年，过去也侍奉过先帝。他自己肯定不敢得罪顾绯，只是有了孙仲杨的吩咐在先，底气也硬了不少，福了福身，挡在了顾绯面前：“陛下已经歇下，长公主有什么事，可以告诉奴才，奴才为您转达。”
    顾绯笑了一声：“公公好大的口气，本宫连自己的皇弟都见不得了？”
    内侍神色自若：“首辅大人吩咐过，陛下的身体要静养，还望公主理解奴才的苦衷。”
    他心里清楚，孙仲杨是前朝老臣，德高望重，当了十几年首辅，还是皇家子女的太傅，顾绯再嚣张，也不会公然跟他撕破脸。
    顾绯唤道：“碧潭。”
    一位不太起眼的宫女从她身后走出，看着瘦弱，手劲却大得惊人，按住内侍的肩膀，逼迫他噗通一声跪在顾绯面前。
    “看来公公是在外头服侍首辅久了，忘了宫里的规矩，”顾绯弯起一双狐狸眼，笑意却不达眼底，“连圣上都要称本宫一声皇姐，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本宫做事了？把这以下犯上的奴才带下去仗责五十，还有什么话，让首辅亲自来跟本宫说。”
    *
    先更这些，今天不写二更了，生理期太疼了受不了tat把晚饭全部吐了出来，布洛芬已经救不了我了，我下周找个时间去中医院开点药，愿全天下女生都不会痛经……周末争取补更，大家明晚见，晚安。
    第380章 公主在上（11）
    长公主自幼深得圣宠，行事素来跋扈，这是宫里都知道的事。不过是一个宫人，便是杖毙，也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只是今日登基大典，不宜见血，当然，那五十棍打下去，能有多少概率活命，就不得而知了。
    内侍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只是孙仲杨指派过来的人，又不是他的什么亲信，首辅自然不会因为他去得罪公主。他跪在地上拼命地磕头求饶，面前容色姝丽的女子只是轻飘飘地投来一眼，便绕过他走了进去。
    碧潭跟在顾绯身边多年，也不是一次两次处理这种事了，招手唤来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把内侍拖走。
    这内侍仗着自己资历高，过去没少在宫中作威作福，又是孙仲杨亲自指派，连他都被拖走，这些宫人更是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半句话也不敢说。
    松萝为顾绯推开门，道：“公主请。”
    顾绯走了进去，松萝碧潭二人止步门外，贴心地将门拴上，又把几个伺候的宫人给赶走了。
    顾绯就在这里，她们是顾绯的贴身大宫女，谁也不敢得罪。
    太极殿内，丝罗纱帐重掩，影影绰绰映着人的轮廓。
    少年坐在床边，只穿了一件白色里衣，丝绸般的乌发披散。他好像保持着这个姿势静坐了很久，手边托盘里的纱布与药膏一概未动，湖水般澄澈的墨眸中映出顾绯的身影。
    他耳力敏感，已经听见了外面的动静。
    顾绯站在他面前，她已经换下早晨繁琐的公主冠服，一支蝴蝶簪半挽起秀发，玉带束起纤细腰肢，盈盈一握。
    氤氲香气钻入鼻尖，贺灵辞垂眸，只是低下头，不去看她。
    顾绯在他身边坐下，轻笑一声：“不肯理本宫了？”
    贺灵辞抿唇不语。
    “登基大典在即，本宫不方便见你，如今寻了空便马上过来了，”顾绯自顾自地解释，见他唇色淡，又蹙起秀眉，“你又不换药？”
    世子坠崖一事瞒得很紧，朝中未有风声传出，因此只有少数人知道贺灵辞身受重伤，还失去了记忆。贺灵辞不喜被贴身服侍，凡事向来亲力亲为，孙仲杨等人也便随了他去。
    贺灵辞不说话，一双眸湿漉漉，像只被抛弃的流浪猫，看起来分外可怜。顾绯架不住这样的眼神，一声轻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坐好，本宫帮你。”
    他的发质细软，手感很好，轻盈如雪缎，摸起来毛茸茸的，像在撸猫。他比顾绯高，虽然静默不语，但在顾绯伸出手的时候，还是自觉低下了头，说不出的乖巧。
    “公主之后，”少年忽然道，“还会过来吗？”
    他的嗓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说话的语气小心翼翼，似乎只要她说出一个“不”字，他便会立刻收回那只试探性的爪子，又缩成一团，把自己藏起来。

 第449章

    贺灵辞记忆尽失，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顾绯，她笑起来极美，像明媚的春光。贺灵辞极度缺乏安全感，只有在看见她时，心才会渐渐平静下来。
    顾绯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道：“这里就是本宫的家，我能去哪里？阿辞，你被记在太后名下，本宫就是你的嫡姐，你该改口叫皇姐了。”
    她笑意盈盈，眼里盛着狡黠的光，像只小狐狸。长睫如蝶翼，轻盈翩跹，让人有一种亲吻的冲动。
    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少年侧过脸，微湿的唇印在她的掌心，许久之后，才吐出轻缓的两个字：“皇姐。”
    他像排斥“顾衍”这个名字一样，排斥这个称呼——当然，仅限于在顾绯面前。
    顾绯弯了弯眼：“乖。”
    她好似没有注意到他方才亲吻的小动作。她收回手，随意道：“怎么身体这么凉？”
    他们上次分别的时候，贺灵辞就发着高热。这一回高热倒是退了，只是体温又降了下来，冷得不似正常人。
    太极宫里明明一点都不冷，顾绯从外面走来，都脱下了外套。
    贺灵辞摇头道：“我不冷。”
    他没有说真话。顾绯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他的唇色苍白，她一开始以为是今天在外面太久牵动了伤口，摸到他冰冷的肌肤，才发觉问题的真正所在。
    这伤口蹊跷得很，怎么又让人发热又让人发冷？
    顾绯微微眯起眼，顺势解开贺灵辞的衣带，帮他换药。
    她拆下纱布，才发现他的伤口又裂开了，隐隐渗出血色。
    这么多天，伤口居然还没愈合？
    结合先前贺灵辞不让宫人服侍的事，顾绯很快便意识到了怎么回事，看向贺灵辞，眉间隐有愠色：“阿辞，你是不是没有好好换药？”
    少年好似被说中了心事，眼眸微垂，小声道：“我等了你很久……你一直没有来。”
    从他按照顾绯的吩咐，主动提出跟孙仲杨他们走之后，贺灵辞便一直告诉自己，要听话。
    他虽没有过去的记忆，但他知道他一定不是所谓的荣亲王世子。要么顾绯认错了，要么顾绯留他有用，他只有足够听话，才能留下来。
    留下来，留在她身边。
    她身边的人太多了，巴结她的，讨好她的，而他只不过是一粒渺小的尘埃，甚至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他不断证明自己的价值，只要他还对顾绯有用，顾绯便不会离开他。
    因此，他能做的，只有默默地按照她说的去做，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让她高兴。
    可等待实在太漫长了。
    贺灵辞想，只要他的身体依然脆弱，他就可以像上次那样，让顾绯放下手中的事，匆匆忙忙赶来看他。
    顾绯叹了口气，她拢住少年轻颤的指尖，将自己手中的温度传递给他，“阿辞，本宫是你唯一的嫡姐，是你在宫中最亲近的人。在我面前，你不必逞强，你可以对我说实话。”
    她的手很软，指节纤细，似绵软的云，贺灵辞贪恋这样的温度。
    他低下头，用自己冰凉的脸颊轻轻贴了贴她的手指，“我知道的。”
    *
    虽然阿辞现在是个傻白甜，但他本质上还是个大反派，心很黑的，为了留住绯绯他会走极端。绯绯知道他本性，现在就是要建立起跟他之间的羁绊，让他只依赖她。所以一旦记忆恢复，嘿嘿嘿～
    第381章 公主在上（12）
    贺灵辞又病了。
    这回是低热，畏寒怕冷，烧得断断续续，蜷缩在被子里。顾绯坐在床边，拿帕子为他擦汗，床上的少年烧得神智不清，却紧紧握着她的手，似乎生怕她离开。
    他的手很凉，几乎感受不到温度，掌心一层薄汗，也是冷的。
    新帝只有十五岁，尚且年少，无需亲政。如今政事由内阁处理，内阁大臣如愿以偿，便是顾绯一如过去一般垂帘听政，内阁也并未说什么。帝位已定，顾绯做这些，不过是白费力气。
    他们不敢声张贺灵辞身体不好，对外只称他尚不了解朝堂之事，还需多多教导，故而不能上朝。只是这些时日，贺灵辞久病不愈，谁都不见，只亲近顾绯。
    内阁大臣自然看不惯他与顾绯走得近，却又没法拿他的身体开玩笑，只能把反对吞进肚子里，眼睁睁地看着顾绯多次出入太极殿，最后干脆在暖间住下了。
    也不知道她给贺灵辞灌了什么迷魂汤。
    顾绯如往日一般给贺灵辞喂过药，将他冰凉的手放回被子里，替他掖好被角，而后支着下巴，注视着少年睡梦中的脸出神。过了一会儿，不知想起什么，突然道：“小八。”
    不对劲，顾绯心想。
    这一定不对。
    贺灵辞不傻，尤其是在记忆全失的情况下，他更加暴露本性，行事也更走极端，为达目的不顾一切。他可以为了留住顾绯屡次伤害自己，但他现在的情况，显然已经超过了自我伤害的范畴。
    她时不时会留意顾衍那边的动静，知道顾衍被带去了问剑山庄，新帝即位昭告天下，他不可能不知道本属于自己的皇位被抢。但顾衍丝毫不慌，居然开始了种田生活，专注于撩那位山庄大小姐虞菀儿，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给了他底气。
    系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宿主，我在的。”
    “阿辞和顾衍在马车上对峙的那一段录像，回放一遍给我看。”

 第450章

    系统很迅速地执行了她的命令。
    贺灵辞将顾衍逼出车外，两人过了几招，贺灵辞抢顾衍的令牌，顾衍将匕首插进他的腰腹……顾绯飞快地浏览过一幕幕回放，眼眸微眯，目光落在了那把匕首上。
    “你可以给阿辞检查身体吗？”她道，“就是像过去那样，扫描他的身体。”
    系统没反应过来：“可以是可以，不过宿主，系统不具备跨越历史条件治疗病人的功能。”
    顾绯：“……”
    用词还挺正经，这段时间又去学什么了？
    “我知道，”她点点头，愈发笃定内心的猜测，“告诉我结果就行，不用治。”
    太医院来了几回，各种药没断过，还有顾绯陪在身边，贺灵辞的身体却依然不见好转，这实在太过蹊跷。
    系统虽然没想明白原因，但还是照做了。扫描之后，它并未发现端倪，除了生命特征虚弱之外，贺灵辞的身体似乎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那就更有问题了。倘若能轻易被她发现，想来顾衍也不会那么自信。
    顾绯皱了皱眉，“还有其他检查办法吗？”
    系统想了想，说道：“我可以化验他的血，一滴就可以。”
    贺灵辞的伤口很深，先前流了大量血，他又不肯好好包扎，总是染红绷带。但现在伤口好不容易止住了血，顾绯自然不可能二次伤害他。
    只要一滴的话，倒是不麻烦。
    床上的少年睡得很熟，顾绯思考片刻，取出托盘中给贺灵辞换药用的剪刀，掀开被褥的一角。
    剪刀与指腹相抵的刹那，床上的少年骤然睁眼，冰凉的手反握住顾绯手腕，将她猛地一带，按在床榻上。双眸漆黑幽深，仿佛丛林中的孤狼，下一秒便要狠狠咬破人的脖颈。
    手中的剪刀跌落在地，顾绯吃痛嘶了一声，贺灵辞涣散的双眸渐渐聚焦，他似乎尚未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眼里划过一抹迷茫，低头看清楚顾绯的脸，方才如梦初醒。
    女子幽幽的冷香与他的鼻息纠缠，她躺在床上，像一只美丽而脆弱的蝴蝶。贺灵辞只要稍一用力，便可以折断她的羽翼。
    他的心跳得厉害，眸色愈深，轻声唤道：“皇姐……”
    顾绯：“放开。伤口不疼了？”
    贺灵辞一点点松开了对她的钳制，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一双漂亮的眼里闪烁着委屈。
    多日相处，他知道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最能让顾绯心软。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做出那样的动作，他对危险与人恶意的感知似乎分外敏锐，那种能力与生俱来。他微垂下眼，看着顾绯纤细的脖颈，明明脆弱得不堪一击，却又那样美丽。
    见顾绯当真不理他，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剪刀，贺灵辞心里又难受起来，修长手指勾住她的衣袖：“皇姐？”
    他不喜欢这样称呼她，他想喊她的名字。但顾绯喜欢被这么称呼，贺灵辞不会做让她不高兴的事。
    顾绯本来也没指望靠自己从他身上取血，他是无影阁阁主亲手培养的杀人机器，可不是什么傻白甜。不过，在意识朦胧的情况下，只看见她的脸便收回了杀心，这是顾绯乐意见到的发展。
    “我需要一滴你的血。”顾绯直截了当地说道。
    贺灵辞毫不犹豫地拿起剪刀，用力往手腕上一划，顾绯连忙按住他的伤口，瞪了他一眼：“一滴而已，没让你这么伤害自己。”
    少年纤长的睫毛垂落，小声问：“皇姐还生气吗？”
    他的讨好单纯又笨拙，以为只有这样伤害自己，才会让顾绯消气。
    想起他过往那些黑暗的经历，顾绯心里没来由地冒火。阁主与官家小姐纠葛再多，那也与贺灵辞无关，为何要让贺灵辞来承担这份仇恨？
    他既然被她带进了皇宫，她便不会让剧情重蹈覆辙。
    “我没有生气，”顾绯低眸，拂去他伤口处的血珠，动作轻柔，“阿辞，我说过，在这里，你可以信任我。”
    贺灵辞的唇慢慢地弯起来，这是苏醒之后，他第一次露出笑容。
    皇姐，真好呢。
    *
    恭喜绯绯成功收获一只黏人会撒娇的小奶狗^_^
    第382章 公主在上（13）
    贺灵辞惊醒后便没了睡意。见他在睡梦中出了一身冷汗，顾绯吩咐几个内侍带他去沐浴。
    他显然没有什么性别概念，离开卧房前，只是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瞳看她，似乎只想黏着她，怕自己一转身她就不见了。顾绯无奈地说了句不会走，又告诫他男女授受不亲，这种事他得自己来。
    贺灵辞只有轻轻嗯了一声，说不出来的委屈。
    顾绯眯着眼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懒懒地问系统：“小八，你觉得他是真的单纯还是装的？”
    系统嘀咕道：“这有什么区别，反正都不会伤害你。”
    顾绯悠悠道：“但我会有负罪感。”
    这么乖这么单纯的小狗，她还没有养过呢。
    没有恢复记忆是这样，也不知恢复记忆之后，他会如何待她。毕竟顾绯可是趁人之危，欺骗了他，还把他拐到皇宫里来了。
    系统：“……”
    真的吗？它不信。
    “对了宿主，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想起刚才看见的消息，系统连忙道，“贺灵辞的身体里有一种毒，是一种化合物。从贺灵辞现有的症状来看，应该会降低人体免疫力，发热畏寒容易感染，再缓慢地腐蚀人的神经，直到七窍流血而死。这超越了这个世界现有的水平。”

 第451章

    超越了这个世界现有的水平？
    顾绯冷嗤一声，很快就明白了原因。
    怕不是系统赠予的道具。
    这样一来，下毒的人显而易见，正是藏在问剑山庄的顾衍。
    难怪他这么淡定，原来是早有准备。
    “你是不是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前对我说过，倘若我从博弈中胜出，可以自己选择一份奖励？我要提前预支这份奖励，让时空管理局去配解药。”
    系统一瞬间愣住：“我可以帮宿主申请这个权限，但是宿主你要想清楚，如果提前拿到奖励但没有如约完成任务，轻则失去修为，重则……”
    抹杀。
    顾绯似乎受到时空管理局的优待，系统的指令中几乎没有出现过“抹杀”这个词，哪怕之前她的任务屡次失败，也只是身份降级，没有威胁性命。
    但是这一路走来，系统很清楚顾绯有多么宝贝她好不容易换回的尾巴，九尾狐失去修为意味着断尾，这样的折磨，于她而言，或许比抹杀更沉重。
    当然，作为宿主最亲密的伙伴，系统无条件信任她，它相信宿主一定不会失败的。
    只是时空管理局从不做亏本的买卖，顾绯要求预支奖励，明摆着主动往火坑里跳，谁知道时空管理局又会给她下什么套呢？
    顾绯垂眸，脸上看不出表情：“我知道，你去申请。”
    顾绯很清醒，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过是众多小世界中的一个反派角色，下一个世界、下下个世界，她还会遇到许多。毒是慢性毒，短时间发作不了，她完全可以将世界线提前，赶在贺灵辞死亡之前离开，那样就不用冒这个险。
    但慢性毒药也是毒药，只是暂时不会危及性命，却让人受尽折磨。贺灵辞这段时间一直处于神智不清的状态，其中痛苦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顾绯不愿意见到他这样。
    他什么也没有做错，凭什么要承受这种痛苦？
    这么多世间下来，“阿辞”于她而言，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反派、一个小世界中的角色，更像一个符号，一道烙印，在她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她要他好好地活着。
    这些复杂的情绪只是在她眼中掠过一瞬，下一刻，她又变回了那个没心没肺的顾绯，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小八，你还不相信我么？”
    系统自然猜不到她内心所想，忙不迭地拍马屁：“我永远站在宿主这边！”
    顾绯想，这个系统虽然傻了点，但有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时空管理局很快就给出了答复。
    顾绯已经做好了被这奸商时空管理局刁难的准备，没想到这一回不仅回复得快，用词也十分平和，甚至没有说倘若顾绯未完成任务，将付出什么代价。
    一粒漆黑的药丸出现在她掌心。顾绯微眯起眼，什么也没说。
    她是为什么会被时空管理局看中，又绑定了女主系统去做任务呢？这段记忆，似乎被抹去了。
    “陛下，陛下您慢点——”
    门外传来内侍急匆匆的声音，少年大步走进，关上卧房的门，将声音尽悉隔绝在外。
    贺灵辞来得急，水渍顺着长发往下淌，洇湿寝衣，隐约露出肌理线条。见顾绯坐在榻上，终于露出浅浅的笑意，快步来到她面前：“皇姐。”
    他的身上氤氲着水汽，潮湿的热意落在顾绯面颊。顾绯笑了笑，只是道：“坐。感觉好些了吗？”
    贺灵辞乖乖道：“皇姐在这里，就很好。”
    他的话向来很少，只是三句不离她，充满了依赖与信任。
    距离他恢复记忆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顾绯虽然没有养孩子的经验，但她很有耐心。
    她知道，该如何培养他。
    她握住贺灵辞的手，将药丸放在他掌中，道：“把这个吃了。”
    贺灵辞毫不犹豫，仰头将药丸吞下，喉结滚动。
    顾绯将热茶递给他，挑眉道：“什么都不问，不怕本宫给你下毒？”
    少年的眼睛眨也不眨，轻声道：“皇姐做什么都好。”
    他不可能不理解下毒的意思。他不是笃定她不会给他下毒，而是哪怕是毒药，他也不在意。顾绯毫不怀疑，便是她现在令贺灵辞自刎，贺灵辞或许都不会说一个不字。
    少年湿漉的乌发穿过指间，顾绯摸了摸他渐渐恢复温度的脸，淡道：“往后你的课业，由本宫亲自教导。本宫会常来太极殿。”
    她幼时便是皇子公主中最优秀的，写出的诗文连几个老太傅都赞不绝口，经常惋惜她不是男儿身。理由堂堂正正，内阁自然不能轻易干涉。
    不过是三年时间。
    这笔下毒的账，她会先记在心里，早晚要讨回来。
    贺灵辞嗯了一声，只是专注地看着握住他的那只柔荑。他听得出顾绯话中有话，但他并不在意这些。他只知道往后，可以经常与她见面了。
    第383章 公主在上（14）
    初春时节，涳濛山下起绵绵细雨。
    山中无岁月，顾衍以养伤之名，在问剑山庄一住便是三年。
    他的伤只是皮外伤，养几个月便好全了。他当时向庄主辞行，但山庄之女虞菀儿执意挽留，顾衍又没有去处，便承了虞菀儿好意，留了下来。
    此后庄主偶然发现顾衍陪虞菀儿练剑，发现他的确是个可塑之才，便收他为徒，顾衍由此光明正大地留在了问剑山庄。

 第452章

    这自然都是顾衍精心算计的结果。
    虞菀儿生长在山庄之中，鲜少下山，被家中人养得很好，不谙世事，单纯天真。顾衍阅女无数，对付一个小姑娘自然不在话下，哄得虞菀儿春心萌动，哪里舍得离开他。
    再加上他有系统给的武功底子，在他这个年岁，远胜过大多自幼开始习武的普通人。“不经意”展露给庄主，自然被顺利地收为了徒弟。
    顾衍用了三年时间，获得了问剑山庄庄主的信任。他本就是庄主唯一的徒弟，再加上他与虞菀儿的关系，庄主早已将他当作女婿看待。
    当然，顾衍心里清楚，他可以娶虞菀儿，但以虞菀儿的身份，自然配不上皇后之位。她天真娇憨，留在宫里做个宠妃，倒也不错。
    介入问剑山庄之事后，顾衍方才得知，问剑山庄表面上不问外事，其实与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政权更迭，江湖上无影阁一家独大，对于问剑山庄被迫退隐之事，庄主始终心有不甘，心中早有复出的想法。
    顾衍顺势交代了自己的来历，表示自己本该坐上皇位，却被人换了身份，又利用系统的剧情，帮庄主解决了好几个麻烦，还找到了一条矿脉，庄主终于彻底信任顾衍，并同意与他合作。
    如今的问剑山庄，虽然表面上仍在涳濛山隐居，实则早已渗透中南地区，与官员多有来往。庄主鲜少抛头露面，负责打交道的都是顾衍，地方知府见了，都要客客气气地称他一声“少庄主”。
    当年先帝治理天下，手段雷厉风行，换来了现在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顾衍这些小动作，并未造成太大的动静，地方上一片平静，谁也没有起疑。
    再加上贺灵辞登基时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且身体一直不好，据说大病小病不断，发病时性情暴躁，不少太监宫女都遭了殃。便是现在已经十八岁，却也不常上朝。至于长公主顾绯垂帘听政一事，至今也并未废止。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贺灵辞还格外宠信宦官内侍，甚至多次提拔司礼监掌印，司礼监风头正盛，直接威胁了内阁的地位。据京中传言，只因掌印极善讨巧，得了长公主欢心，方才平步青云，内阁首辅孙仲杨还因此被气病了好几次。
    因此官员们心知肚明，当今圣上很少过问政事，朝中真正相争的，是以孙仲杨为首的内阁，以及名义上以掌印为首、实际上听命于乾国长公主顾绯的司礼监。
    长公主顾绯虽是女子，手段却有先帝遗风，心狠手辣，不留情面，经常因此为人诟病，屡次被指责祸国殃民。内阁处事则恰恰相反，都是文臣儒士，讲究中庸之道，以最和平方法解决问题，然而也因此经常为一件小事争论不休，办事优柔寡断，反倒是误了许多时辰。
    可以说，顾绯虽无摄政公主之名，却有摄政公主之实。
    官员们内部也分成两派，一派亲近顾绯，一派则认为顾绯祸乱朝政，要求她早日退居后宫。
    此次与顾衍暗中联系的，便是如今朝中一位颇有名望的内阁大学士。
    孙仲杨已经上了年纪，却占着首辅之位不放，没有多少提拔后辈之意，自然会引起内阁内部的不满。眼下朝中两派相争，早就有人按捺不住了。
    顾衍思绪翻飞，有人在身后唤他的名字。他转过身，发现是虞菀儿。
    少女一双水眸哀怨地看着他，似有几分不舍，“顾衍哥哥，你真的要去京城吗？”
    她今年十七岁，寻常女子十五岁定亲，她早就过了年纪。迟迟不嫁人，是因为她在等顾衍的表态。
    顾衍将她揽入怀中，露出一个温柔宠溺的笑容，“菀儿莫急，等我从京城回来，我就娶你。”
    ——但他心里清楚，去了京城，他自然不会再回到问剑山庄了。
    *
    京城中同样在下雨。
    细雨簌簌，似情丝缠绵，沿着黄琉璃瓦坠落，荡开一地碎珠。
    太极殿内烛火明暗，女子慵懒卧榻，青丝未挽，娇懒妩媚，如海棠春睡。
    素白的手翻开一页书册，“若夫琼英缀雪，绛萼着霜，俨如傅粉，是谓何郎……”
    读着读着，倒是自己先犯了困，顾绯不由得又打了一个呵欠，眸中泛起水雾。她将书册合上，起身道：“好了阿辞，时候不早，该睡了。”
    少年躺在柔软的床榻上，仰头看她，乌发安静地垂落。一晃三年，他早已长开，高出顾绯不少，五官也不复当年青涩，穿上华贵长袍、头戴玉冠，便愈加光彩照人，俨然一副玉面郎君的模样。
    只是在顾绯面前，他黏人得一如既往。三年前顾绯告诉他，他身中剧毒，毒发时体寒发热，且暴躁易怒。于是他便如顾绯所说，时常生病，因为总是“头疼”，顾绯便会来太极殿念书，哄他入睡。
    那间暖阁被特意收拾出来，俨然成了顾绯经常住的地方。上贡的名器珍宝不要钱地往暖阁里堆，倒是比贺灵辞这位皇帝还要气派。
    贺灵辞眼睫微垂，看起来分外乖巧，“皇姐也好好休息。”
    顾绯笑着点头。
    目送她离开，贺灵辞眼里的温顺逐渐消失，他无声地牵了牵唇角。顾绯读的这篇文章是赞美梅花，但他心想，梅花再美，也不及他的皇姐分毫。
    他翻身下床，看着窗前婆娑的树影。有人轻叩门扉，掐着细细的嗓子，道：“参见陛下。”

 第453章

    如今风头无两的掌印何青，跪在贺灵辞身后，呈上了奏折。
    *
    “若夫……”出自（唐）宋璟《梅花赋》。
    所有故事都是架空背景，一锅乱炖，与现实和历史，大家不用较真哈。三年之期已到（？），小奶狗他终于长成了小狼狗=w=
    第384章 公主在上（15）
    贺灵辞不常上朝，奏折由内阁与司礼监代为批阅。大小琐事交由内阁处理，一些机密之事，则越过内阁，来到了掌印何青手中。
    旁人只见何青因长公主顾绯受宠，风光无两，认为贺灵辞宠信宦官，致使宦官与长公主勾结，祸乱朝纲，然而实际上，那些真正重要的机密文件，都是贺灵辞亲自处理的。
    何青第一次见到这位年少的小皇帝，是两年前。
    贺灵辞并不是第一个宠信宦官的皇帝。先帝在世时，将身边的近臣心腹遣散一干二净，只留下贴身伺候的宦官内侍，多达千人。先帝驾崩，宫中并未换人，贺灵辞登基第一年，年仅十五岁，一门心思只在长公主身上，内阁又忙于收回那些因皇位空悬被分散的权力，这些留在宫中的宦官内侍更是无法无天。
    其中有位提督，仗着自己是宫中老人，过去在天子御前服侍，与朝中官员勾结，在天子脚下敛财，建立了一座地下销金窟。
    销金窟在京城有名的烟花柳巷深处，声色犬马，纸醉金迷，专做见不得人的生意，视人命如草菅，血腥奢靡。
    先帝还没来得及管便病逝，年少的小皇帝根本管不着，这销金窟便愈发肆意，那位提督也在宫中得意风光。
    何青七年前入宫，亲生姐姐因颇有姿色，被卖进销金窟，不堪作弄，没多久便香消玉殒。何青找到他姐姐时，已经是一具干瘦的尸体，手脚被砍去，死状极其可怖。他因此对这销金窟恨之入骨。
    他变卖家产，收集线索，终于找到了那位销金窟的幕后之人。
    彼时何青还是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借着一场宫宴，用尽浑身解数，将醉醺醺的提督推入湖中，了结了他的性命。
    那位年轻的帝王就在不远处看着他，安静如画。
    何青吓得浑身是汗，几乎以为自己要将性命交代于此，哪知皇帝只是歪了歪头，问他：“你是在杀人吗？”
    何青抖得更厉害了。
    他跪在皇帝面前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提到自己已故的长姐，愤恨再次由心而生。皇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仿佛没有任何属于正常人的情绪，甚至还有点不耐烦。在何青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那少年皇帝忽然问：“你杀了提督，你觉得之后该怎么办才好？”
    于是，何青成了新的提督。
    不仅成了新的提督，还代替了那位已故的提督，成为销金窟的掌权人。何青用两年的时间，彻底颠覆了销金窟的肮脏勾当，将销金窟改造成一座地下城，建立起一张庞大的情报网。
    他也从提督一步一步变成司礼监掌印，变成天子宠臣，朝中最风光的人。
    旁人将他视作新的奸佞，认为他能有今天，是因为在长公主面前讨巧。但又不敢得罪他——销金窟被改造之前，不少官员都去过那里，何青手里拿着大量把柄，一旦曝光，十个家都不够他们抄。
    只有何青心里清楚，真正在幕后推波助澜的，是这位不争不抢、毫不起眼的小皇帝。
    他只是在为皇帝办事。
    内阁首辅孙仲杨多次弹劾何青与顾绯，指责他们祸乱朝纲，那些大臣却不敢应。孙仲杨以为是因为那些大臣内部勾结，都想要他这个首辅的位置，故而不肯配合他，殊不知他们的把柄，都在何青，或者说是贺灵辞的手上。
    “陛下，”双手将奏折呈上，何青逐一汇报道，“中南地区的事已经有了眉目，中南巡抚疑似与江湖人士勾结，那些官员都称那位负责沟通的人为‘少庄主’。还有便是……孙首辅联合十余名老臣，准备联名上书，要求您选妃。”
    贺灵辞今年十八岁，身边别说妃子，连个贴身服侍的宫女都没有。
    按理来说，皇子十来岁的时候，便会安排宫女教他们通晓人事。当今太后并非皇帝生母，再加上贺灵辞前两年体弱多病，这件事便一直耽搁下来。
    他黏顾绯黏得过分，内阁好不容易压下的“摄政公主”之名，由于贺灵辞的放任，又在朝中传开。他们过去多次弹劾顾绯不该摄政，贺灵辞一概当作没看见，如此一来，他们只有从其他方面下手。
    贺灵辞再怎么亲近顾绯，顾绯都只是他的皇姐。待将来娶了皇后，有了妃子，顾绯还能继续待在皇宫吗？她已经二十一岁，已有封地，先帝还为她建了豪华气派的公主府，留住皇宫委实没有道理，早就该嫁出去了。
    立在窗边的修长身影转了过来，抽走了何青手中的奏折。贺灵辞微垂下眼，随意将奏折翻开，前几本都是要求他选妃，或是要求顾绯帮他选妃，他都没什么表情，直到看见了一行突兀的文字，薄唇微微勾起，笑意却不达眼底。
    “何青，”他的语气轻缓，“他们要我给皇姐选驸马。”
    何青心里“咯噔”一下，让皇帝选妃就算了，谁这么想不开敢提顾绯的婚事？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
    他跟在贺灵辞身边两年，知道什么才是贺灵辞真正的逆鳞。
    那天他与贺灵辞初次接触，何青说了许多话，贺灵辞都没什么表情。只有在他说到他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他的姐姐时，贺灵辞才轻抬眼皮，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第454章

    “你很喜欢你的姐姐吗？”
    何青道：“长姐抚养我长大，为家中操劳多年，连自己的孩儿都病死了，长姐是我的恩人。”
    贺灵辞皱了皱眉，似乎不太满意他的回答，自言自语道：“皇姐也是我的恩人。”
    他在某些事情上单纯得过分，或者说，过分冷漠。何青费了好一番口舌与他解释何为血浓于水，何为结草衔环，他都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完全不为所动。
    这让何青心头不详的预感强烈，他甚至不敢去想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好在当时贺灵辞并未追问。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便会疯狂生长。这两年贺灵辞要他建立情报网，与其说是为分散内阁权力，不如说是，为长公主铺路。
    第385章 公主在上（16）
    他无条件地信任和依赖长公主，已经达到了一种偏执疯狂的程度。可偏偏又过分单纯，对很多事情一窍不通，比如说，他不理解这种信任和依赖从何而来，仿佛只因为顾绯而存在。
    何青也不知这个趋势是好是坏，只好揣着明白装糊涂，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贺灵辞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奏折，自言自语一般：“他们好吵。”
    杀人可以解决很多事。
    改造地下城的初期，贺灵辞随何青去过好几次。地下城的人不知贺灵辞的真正身份，还以为他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准备给他一个教训。哪知道还没碰到贺灵辞的头发丝，人就已经咽气了。
    清瘦修长的少年，一只手便掐断了那挑衅之人的脖子，他们甚至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
    贺灵辞什么都想不起来，但他发现杀人于他而言，似乎是一种本能。那些刺鼻的血腥味，与铺天盖地的恶意，他似乎习以为常。
    贺灵辞知晓自己身上有很多疑点，但他不在乎。
    倘若这些疑点曝光的代价是离开皇姐，那他宁愿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奏折在贺灵辞手中化作齑粉，他的内力强大而深厚，令人充满畏惧。何青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过了好一会儿，察觉到周围的阴霾渐渐散了，何青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陛下，前些日子吐浑部落的小王子与使臣到访，有个使臣似乎与工部员外郎私交甚笃……昨夜工部员外郎带他们去了春风楼，今夜怕是还要去。”
    朝臣跟外来部落的使臣走得近，那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地下城在烟花柳巷中，周围都是寻欢作乐的地方，春风楼也是其中之一。
    贺灵辞微眯起眼，奏折上要求他选妃的名单中，似乎有工部员外郎的名字。
    “带我出宫。”
    他心情不好，害他心情不好的罪魁祸首，当然也不能好过。
    何青不敢怠慢，连忙安排车驾。
    画面无一疏漏，尽悉被顾绯看在眼里。
    为了不惊扰她，贺灵辞连正门都没走，似乎只是刮了一阵轻柔的晚风。
    顾绯躺在床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见贺灵辞轻车熟路地出宫，不由得啧了一声：“他倒是越来越会演了。”
    主线一点没变。
    原著里，贺灵辞被卖进那座销金窟做了打杂小厮，几次被折磨得差点失去记忆。起初他被划破脸，藏住一副好容貌，伤口恢复后被察觉，那些人起了肮脏念头，彻底激怒了他，以致贺灵辞终于出手。
    恰好宫里的何青杀了提督，跌跌撞撞地抱着尸体去了乱葬岗，遇到了贺灵辞。
    于是一切显得顺理成章，销金窟被改造成了地下城，贺灵辞成了地下城的幕后主人。
    这是他性情大变的重要转折，这回他虽然被顾绯留在皇宫，但事情依然发生。
    顾绯有些惆怅地想，反派就是反派，她手把手教导的傻白甜，稍不留神还是养歪了。
    明明她也没做什么。
    眼下顾衍即将入京，而贺灵辞也快恢复记忆，可不是她掉以轻心的时候。
    就是不知道，贺灵辞恢复记忆后，会怎么看待她这个“皇姐”呢？
    顾绯饶有趣味地勾了下唇。
    “小八，本宫睡会儿，阿辞快回宫的时候叫我。”
    系统：“……”
    宿主当了三年公主，似乎也把它当太监使唤了呢。
    *
    弯月如钩，高悬在天。
    夜里正是烟花柳巷最热闹的时候，女子腰肢细软，嗓音娇媚，光听声音便酥到了骨子里。
    没有人注意到门外细微的动静。
    春风楼中来了两人，似乎是一主一仆，只是皆蒙着面。春风楼的鸨母热切地迎上，称前面的男子为“何掌事”。
    何掌事的身后跟着位清瘦少年，修长高挑，身段极佳，却戴着一张面具，只露出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条。
    鸨母以为是何青带世家小公子来长见识，笑呵呵地说道，“小公子想要什么样的姑娘呢？会弹琵琶唱小曲儿的，还是会跳舞的？我们这还有异域风情的美人……”
    说话间，几个跟在鸨母身后的姑娘已经围了过来，脂粉香气扑鼻，笑得暧昧。
    少年看都没看她们，薄唇轻启，冷淡道：“滚。”
    嗓音冷森森，似蛰伏在丛林中的野兽，使人如坠冰窟。
    何青一颗心都悬着，生怕贺灵辞一个不高兴要见血，扫了鸨母一眼，道：“主子来这里办事。”

 第455章

    姑娘们虽被吓得不轻，没敢近贺灵辞的身，瞧他身材与下颌线条皆是出众，一张脸想来也是极好，便娇声打趣道：“公子来春风楼能办什么事？何不带上奴家？”
    随后便被鸨母瞪了几眼：“别乱对公子说话，把人带走。”
    这些姑娘不清楚，鸨母心里却明白。前两年销金窟被洗牌，春风楼能存活至今，全赖鸨妈识趣，傍上何青这棵大树。
    何青是地下城的幕后掌事，在京城只手遮天，能被何青尊称一声“主人”的，能是什么人？
    鸨母丝毫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带着何青与贺灵辞上了楼。
    楼上是包间，非一般人所能进，兴许随便推开一扇包间的门，都能碰上大人物。
    隔着一扇雕花木门，隐约能听见里头的调笑声。那虎背熊腰的吐浑使者早就搂着姑娘进房了，工部员外郎喝得半醉，怀里搂着一个，还有两个姑娘一左一右帮他揉肩。
    鸨母将人带到便离开了，何青毫不客气地踹开门，包间里香气袅袅，里面的人兴致正高，完全没注意门外的动静。
    工部员外郎怀里的姑娘早就脱得只剩一件薄纱似的里衣，窈窕曲线若隐若现，双眼迷离地搂着他的脖子：“大人……”
    贺灵辞厌恶地皱了下眉。
    他去过地下城，但走进春风楼，却是头一回。
    但没什么不同，都是肮脏的地方。
    这里的人衣着光鲜，却好似原始的野兽，发泄着本能。多看一眼，贺灵辞都觉得脏了眼睛。
    工部员外郎低下头，正要一亲芳泽，无意中瞥到门口站着的人。其中一人揭开面纱，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工部员外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掌、掌印？”
    第386章 公主在上（17）
    他吓得连穿好衣服都顾不上，慌乱推开身边的美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冷汗几乎将后背浸湿：“下官……下官见过掌印大人！”
    司礼监是什么地方？那些见不得光的事，都是那些宦官在做，工部员外郎在朝做官，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何青一个太监，还会来青楼寻欢作乐？他明摆着冲着自己来的。
    若换做平时也就罢了，可里面的房间还有一个人，官员与外族使臣私下来往是大罪，要是被何青查到……
    何青笑得和善：“员外郎大人可清醒着？咱家听说员外郎是带朋友来的，那朋友可在房间里头？”
    工部员外郎脸色煞白，只是胡乱地在地上磕着头：“掌印大人，掌印大人饶命！”
    旁边几个姑娘早就跑出去了，谁也救不了工部员外郎。
    何青慢慢道：“元外郎有个做中南巡抚的舅舅，这两年可发了不少财，员外郎作为外甥，可有听说？咱家可是查到，你舅舅府上一个摆件，都抵得上巡抚一年的俸禄呢。就连元外郎也这些日子也阔绰了不少，过去连给夫人打支金钗都舍不得，如今倒是会请朋友来逛春风楼了？”
    工部员外郎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掌印大人，下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只是前两年舅舅与人合作，做了些小生意，下官只听舅舅称那人为‘少庄主’……”
    “何青，”何青身后的少年却是失去了耐心，冷淡道，“他太吵了。”
    何青点头称是，一掌结束了工部员外郎的性命，“员外郎，这些连司礼监都知道的事，就不必说出来糊弄咱家了。”
    工部员外郎瞪大着眼咽了气，临死前总觉得那声音有点耳熟，天底下除了乾国长公主，能让何青这么恭敬对待的，只有……
    只有皇帝。
    可惜，不会有人知道这个秘密。
    许是外面动静太大，房间里面的吐蕃使臣随意披上衣服，半眯着眼走出来，“员外郎，这是怎么了？”
    重物当头劈下，使臣身体一僵，便失去了意识。
    他虎背熊腰，肌肉盘虬，一倒下去，好似一块白花花的肉。
    贺灵辞心里厌恶更深，没去看地上的画面，道：“处理好再来找我。”
    这里到处都是他们的人，处理这些自然不在话下。何青跪下来，目送贺灵辞离开，心里唏嘘，中南巡抚的事，他们已经查了很久，工部员外郎不仅与巡抚有关，居然还敢劝皇帝选妃，可不是嫌命长么。
    贺灵辞撑着栏杆飞身而下，来到了春风楼后方的庭院之中。
    方才包间里点着熏香，到底是青楼里的东西，伤不了人体，却有助兴之用。
    贺灵辞不太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从嗅到那香开始便觉得有点不对。身体里无端生出燥意，总觉得要做些什么，才能平息那种冲动。
    夜色微凉，晚风送来寒意。贺灵辞倚着栏杆，走廊上灯火朦胧，隐约可见两道缠绵的身影。
    男子低低的喘.息与女子的妩媚娇吟，一声一声传入耳内，撩拨着人的神经。空气在逐渐升温，贺灵辞眼帘微垂，掩去眸中晦涩。
    “琴娘到底是学舞的，这小腰可真软……改日我们还可以试试别的……”
    男子说罢，便被那唤做琴娘的姑娘打了一下，“你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些！难道与我在一起，就只有这些了？”
    男子连忙亲了她一口，“琴娘你别生气，我自然是欢喜你的，只要与你在一起便欢喜。琴娘你放心，待我攒够了银子，定要为你赎身。只是我家那婆娘看得紧，我得快些回去了……”

 第456章

    琴娘便搂着他的手臂，娇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奴家在这等着你呢。”
    二人的声音渐行渐远，贺灵辞支着下巴，有些茫然地想，他们刚刚，是提到了“欢喜”么？
    男子与女子之间，如何才称得上欢喜呢？这里无人不在“作乐”，可那都是循着原始的本能，有人图财，有人图色，充满着利益纠缠与处心积虑的算计。他们人人都在说甜言蜜语，贺灵辞的心里却丝毫没有泛起波澜，只觉得恶心。
    他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走到先前那两人来过的位置，地上多了本小册子，该是那两人掉落的。贺灵辞俯身捡起，这是一本画册，几笔勾画出交缠的男女身体。
    他好奇地翻了几页，目光充满探究，没什么心里波动，仿佛在看一本再正常不过的书。身上的热意却似乎明显了些，他用力眨了眨眼，脑海中却浮现顾绯卧在榻上的娇懒模样。
    皇姐……
    他在心里低低地唤了一声。
    他想皇姐了。
    除了对顾绯，贺灵辞行事一贯任性，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心里有了这个念头，他便直接回了皇宫。
    夜色已深，太极宫里静悄悄的。贺灵辞理了理衣领，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走廊的尽头燃起一道烛火，映着女子明丽的面庞。
    顾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细长的眼尾微微一挑：“阿辞，这么晚去哪了？”
    空气中浮动着幽幽的香气，是先前在春风楼留下的脂粉香。贺灵辞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嗅了嗅衣袖，索性放弃解释，眨巴着眼，快步跑到顾绯面前，轻声道：“皇姐怎么还不睡？”
    他仰头看她，黑眸盛着她的倒影，像只撒娇的小黑猫，乖巧极了。
    这副模样确实讨巧，尽管顾绯早就见过他杀人的一面，知道他都是装的，却也忍不住伸出手，习惯性想要摸他的头。嗅到他身上的香气时，又不由得皱起眉，冷淡地收回了手：“本宫若是睡了，就不知道阿辞还有这样的一面了。”
    话虽这么说，她却没有再问下去，只是转过身，似乎想回暖阁。细软的腰肢被少年从身后抱住，毛茸茸的头发蹭着她的颈侧。
    “皇姐，”夜色掩去了他眸中暗沉，贺灵辞抱着她，嗓音低低的，有几分撒娇的意味，“皇姐，我有点难受。”
    第387章 公主在上（18）
    他贴得很近，说话的时候，滚烫的鼻息若有似无地撩过顾绯的耳垂。
    贺灵辞歪了歪头，似乎对那小巧圆润的耳垂起了兴趣，忽而凑上来，衔住了她的耳垂肉。
    若有似无的电流涌向全身，可以明显感受到怀中的身体微微一僵，似乎更软了。
    舌尖扫过小小的耳洞，贺灵辞低声问：“皇姐，你的耳环呢？”
    顾绯这两天戴的是一对景泰蓝耳坠，以南红珠作装饰，红蓝的撞色华丽优雅，她很喜欢，连着好几天都戴着。
    “睡觉戴着不方便，摘了，”顾绯道，“阿辞，不要闹了。”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那块小小的耳垂也染上绯红，多了一圈浅浅的牙印。
    往常贺灵辞听她这么说，早该听话地松开。但这一回，贺灵辞没有这么做，而是顺势低下头，像小黑猫一样在她颈侧嗅了嗅，而后又吻上她颈间细嫩的肌肤。
    他的目光有些迷离，仿佛猫嗅到了猫薄荷，只是低低地说道：“皇姐，你身上好香。”
    顾绯似笑非笑：“是吗？本宫倒是觉得阿辞身上更香。”
    “那不是我的味道，是何青带我去的，我都没有看她们，”贺灵辞毫不犹豫地把锅甩给了还在春风楼找陛下的何青，环在她腰间的手紧了几分，“皇姐不要生气好不好？”
    “不好，”顾绯幽幽地叹道，“阿辞长大了，都有小秘密瞒着本宫了，本宫不高兴。”
    话虽这么说，那双盛满笑意的眼里却丝毫不见愠色，倒是有意在引导方向。
    贺灵辞晕乎乎的，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烫极了，完全没有留意顾绯的目光，拉长了尾音撒娇：“只是一些小事……他们想要干扰皇姐，我已经解决好了。”
    分明是他瞒着顾绯做坏事，现在在顾绯面前，倒像是在邀功。
    若非顾绯早就云看完了全程，真要被他这副温和无害的样子骗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暖阁，贺灵辞身高腿长，此刻却像个人形挂件一样黏在顾绯身上，怎么也不肯撒手。
    还是顾绯说“你身上的味道太重了，本宫不喜欢”，贺灵辞才皱了皱眉，“撕拉”一声，直接把他这件价值万金的锦袍给扯开了。
    他衣襟半敞，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滚烫的身体再一次贴上顾绯，和她一并摔进床榻，委委屈屈地小声道：“皇姐。”
    “皇姐我错了，不要不理我……”
    薄唇落下来，亲吻着顾绯的肌肤。他的吻毫无章法，或许根本称不上吻，倒像是野兽圈起领地，在思考该从哪个地方下口。
    顾绯轻叹一声，伸手挡住了他的唇，“阿辞。”
    贺灵辞被迫停下，一双眼朦胧地看着她，似有不解。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切只凭本能。脑海中闪过画册上零星的画面，皇姐的腰肢也很软呢……
    “真的不舒服？”
    贺灵辞再次点头。
    一双黑瞳清澈又无辜，只是这样安静地看着她，勾人心魂。

 第457章

    顾绯自顾自道：“好吧。”
    “过来，”她勾了勾手指，嗓音低柔，“本宫教你。”
    贺灵辞低下头来，脖子被她柔若无骨的手环住。温热的唇与他相贴，顾绯低低地开口：“阿辞，这才是接吻。”
    如过去每一次授课那样，她耐心地引导着他。柔软的长发散下，与少年丝绸般的乌发勾缠，融成靡丽的艳色。
    窗外夜色漫漫，掠过飞鸟漆黑的身影，细微的动静惊动了门口守夜的碧潭。她猛地睁开眼，强撑着睡意，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暖阁的门：“公……”
    看见床上两道亲密相依的身影，她惊得连话都忘了说，只觉得膝盖一软，慌忙重新将门关上，背对着门守着，将脊背挺得笔直。
    松萝也匆忙下了床，走进长廊，见碧潭守着暖阁的门，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仿佛藏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似的，不由得疑惑地小声问：“怎么了？”
    碧潭连忙作出噤声的手势，用力地摇头，示意她不要靠近。
    她的掌心早已被吓出冷汗，心里有些恍惚地想，这小皇帝，应该真的是公主殿下捡来的吧……
    *
    贺灵辞是位优秀的学生，学什么都很快，顾绯只教了他怎样接吻，他倒是会举一反三。
    过几天要举办欢迎各国使臣的宴会，顾绯最近都在忙筹备之事，明日有几个大臣要见，担心这样下去怕是起不来床，于是在贺灵辞全神贯注的时候，把他赶下了床。
    贺灵辞被踹下床，眼里还盛满了茫然，似乎没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惹顾绯不高兴。只是见顾绯转过身，似乎真的困得不行，只好悻悻地走出了暖阁。
    一推开门，两道身影齐刷刷地跪下来，似乎被他吓得不轻。涌现的杀意使得贺灵辞的理智回笼，他刚要灭口，忽然想起来这二人是贴身伺候顾绯的大宫女。
    松萝连忙道：“陛下，奴婢什么都没看见，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奴婢二人守着。”
    一句话透露出了不少信息，到底是能跟在顾绯身边多年的人，知道该怎么说话，贺灵辞便冷淡地扫了二人一眼，目不斜视地走了。
    他的心情很好，烦闷一扫而空，睡是没有心思睡了，吩咐人准备热水简单地沐浴一番后，又来到了书房，看起了何青送来的那些奏折。
    上面几本劝皇帝选妃、劝长公主嫁人的，连奏折带人一并被贺灵辞处理掉了，贺灵辞挑挑拣拣，看了几封比较重要的。
    中南巡抚一案，司礼监最近一直在暗中调查。
    乾朝最富庶的地方是江南，大半赋税都来自于此，不论官民，皆披绮绣，到处繁华热闹，其次便是齐鲁一带。至于中南，放眼全国，实在不算起眼。但中南地区的官不知怎的富庶了起来，税收却是不见增长，司礼监派人下去调查，查着查着，发现似乎不止是走私这么简单，那里似乎藏着一条矿脉。
    贺灵辞翻了几页，正欲提笔写字，一张笺纸从奏折堆里掉了出来。
    第388章 公主在上（19）
    笺纸上笔走龙蛇，像是在描画什么怪异的图案。贺灵辞目不转睛地看着，只觉得上面的壁画越看越眼熟，像是早就见过一般。
    他眨了眨眼，脑海中便不受控制地跳出了解释的文字，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
    【顾衍未死，三月初五动手，斩草除根。】
    顾衍？
    他不就是“顾衍”么？
    今天是三月初二，三月初五，是朝中举办万国宴的日子。
    贺灵辞眼眸微眯，下意识抚摸上后脑勺。三年前他被顾绯救下时，后脑勺受到重伤，以至于失去记忆。如今伤口虽然恢复，却似乎有淤血堵着，偶尔会让他犯头痛。
    而这一次，当他试图回想与“顾衍”有关的信息时，他的头不可控制地痛了起来，比以往每一次来得更加剧烈，贺灵辞喘着气，汗珠滚落额头，脸色有些苍白。
    司礼监这批人，是贺灵辞亲手栽培起来的，他对他们的身世了如指掌。究竟是谁有这样的能耐，能够把这张信笺送到他的面前？
    *
    翌日一早，大理寺便带着人抄了工部员外郎的家，并曝光工部员外郎诸多罪行。据说工部员外郎畏罪自杀，被发现时，尸体都凉透了。
    工部员外郎近两年屡屡升官，仕途大好，却在一夜之间没落下去，实在叫人唏嘘。那些寻常跟他走得近的官员纷纷避嫌，生怕自己惹一身腥。
    这事牵出不少官员，一道圣旨下来，流放的流放，革职的革职，其中不乏内阁学士，这可把内阁首辅孙仲杨气得不轻。
    他们送出去的几封劝皇帝选妃的折子都石沉大海，孙仲杨便准备联合一众内阁大学士上书，以此逼迫小皇帝。这联名书还没送出去呢，大学士就没了几个。
    朝中两派相争，官官相护，大理寺哪来那个胆子直接动手？一看就是有司礼监推波助澜。司礼监背后的人不言而喻，难怪这几天顾绯专注与礼部商讨万国宴，没怎么与孙仲杨斗了，原来是在这等着他。
    孙仲杨压根就没怀疑过贺灵辞。贺灵辞不怎么上朝，隔三差五就头疼，汤汤水水没断过。他向贺灵辞授课，教的也都是些枯燥乏味的大道理，没有多少真正的为君之道。至于顾绯那些手段，贺灵辞没有她过去的经历和她作为公主的底气，也不可能学得来。
    贺灵辞太过依赖顾绯，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可选妃一事就这么打了水漂，孙仲杨没法对这件事下手，只能将目标转向了顾绯的婚事。

 第458章

    长公主已经二十一岁，再不选驸马，委实有些不合礼法了。
    与此同时，礼部尚书那边，也同样热闹。
    礼部尚书唤做谭深，年逾四十，正是仕途顺利之时。他是最早一批朝臣，为官二十载，比当年孙仲杨执掌吏部的时候，还要年轻好几岁。他与孙仲杨争了多年首辅之位，可惜因不够受先帝信任，处处被压一头。直到近几年孙仲杨与顾绯相争，这才有了出头的机会。
    谭深少时聪慧，十二岁中秀才，十八岁中举。与孙仲杨那样纯粹的文臣不同，谭深参加科考，拿了文武双状元，既有儒士风雅，又兼武将之长，随先帝上过战场，立下功劳，因此比孙仲杨更加激进，也更加大胆。
    夜深，马车从皇宫驶出，小厮扶谭深下马，回到了谭府。
    大厅之中，几个谋士正在等他。
    随着本朝科考人数渐增，养士之风盛行，人人都以门客多为荣，谭深府上也不例外。不过，真正受他重用的，还是这几个心腹。
    谭深解下披风，饮了一口热茶，听谋士汇报道：“谭大人，工部员外郎已成废棋，都处理干净了，没有人查到中南那边。”
    按乾朝律法，山川河泽皆归皇家所有，私自开采矿源，十个九族都不够诛的。开矿最大的受益者是谭深，便是舍弃几枚重要的棋子，他也要把这条消息给严严实实地压住。
    谭深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晓了。
    只是工部员外郎究竟是怎么被查到的？真如小道消息所说，是他寻欢作乐的时候，被司礼监的人逮了个正着？
    坐下一人却道：“但是谭大人，吐浑使臣被伤一事，暂时还没有消息。”
    说话的人，正是顾衍。
    顾衍是代表问剑山庄来的，更是最早发现矿脉的人，虽然年纪轻轻，却无人敢轻视他。他的语气并不客气，谭深皱了下眉，还是说道：“兴许只是意外。”
    今早大家都在关注工部员外郎被抄家，至于吐蕃使臣被人砍断了手从烟花柳巷丢出来，就没多少人关注了。
    顾衍却觉得此事没有这么简单。
    砍断了手，却未伤及使臣性命，在顾衍眼里，更像是一种警告。
    谭深行事果决，想法也十分大胆，与顾衍不谋而合，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此次吐蕃使者入京，早在进宫之前，就被礼部拦了下来，请进了谭府。
    顾衍做过这么多次皇帝，又有系统指引，自然知晓单靠那些证明贺灵辞抢了他身份的证据，自然无法彻底将皇位夺回。他要斩除敌人，必然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
    因此先开私矿，有了钱，便能买马屯兵。
    这件事谭深藏得很紧，连这几个谋士都不知道。既然不可能走漏风声，吐蕃使臣断肢，就真的只是巧合吗？
    太极殿中，顾绯伏案写信。
    她的字很漂亮，不似闺阁女子那般小巧娟秀，行云流水，自成一体。贺灵辞支着下巴坐在她身边，眼里的不满几乎溢出来，就差明明白白地问顾绯“皇姐为什么还不理我”了。
    “舅舅在西北待了这么多年，也该回来看看了，我是在问候亲人，”顾绯放下笔，挑了挑眉，“阿辞，别看了，信纸都要被你瞪出一个洞来了。”
    “可我也是皇姐的亲人。”
    贺灵辞一手撑着桌面，将顾绯抵在桌案上，他低下头，碰到她的嘴唇，小声呢喃：“皇姐哄了舅舅，是不是该哄我了？”
    第389章 公主在上（20）
    贺灵辞学什么都很快。
    不过是几天的功夫，已经由顾绯教他，变成他学会了如何取悦顾绯。
    无可否认，这样的过程很享受。
    某些事一旦超越底线，便如同滔滔不绝的洪水从闸门泄出，一发不可收拾。
    贺灵辞什么也不懂。
    他对男女之情一无所知，因此他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单纯地很喜欢这种相处方式。他喜欢，也敏锐地探究出顾绯无声的纵容。
    少年尖尖的犬齿在她唇上细细研磨，顾绯眼睫轻颤，喉间溢出一丝似痛苦、似愉悦的轻吟。
    她伸出手，推了推少年炙热的胸膛，颤声道：“好了，别闹了。”
    贺灵辞哪里会这么容易被顾绯推开，只是怕她不高兴，方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唇，小声嘟囔：“才没有闹呢。”
    唇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下，他受宠若惊，顾绯却已灵活地挣脱他的桎梏，将那封没有写完的信补上落款，折叠密封，这才郑重地递到了贺灵辞面前。
    “阿辞，这封信送到西北军营，单独给舅舅，不要让其他人发现。本宫相信你能做得很好。”
    贺灵辞才不想帮她联络其他人，亲人也不行。只是又被她那句“本宫相信”说得飘飘然，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把信收进袖中了。
    他有些委屈地看着顾绯，嗓音也低哑了几分：“那皇姐要再教教我……”
    顾绯弹了一下他的额头，直接浇灭了他旖旎的心思，“再得寸进尺，往后本宫就不来太极殿了。”
    贺灵辞委屈得不行，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她，但是没敢再说话了。
    这副模样实在惹人怜爱，顾绯摸了摸他的脸，背靠着书桌，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胸膛：“阿辞，低头。”
    水眸盈盈盛光，流转生辉，“这是给乖孩子的奖励。”
    ……

 第459章

    过了很久，贺灵辞才抱着顾绯从房间里走出来。
    守门的松萝与碧潭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不存在。
    偏偏被顾绯点了名：“备水，本宫要沐浴。”
    她只穿了件单薄的里衣，嗓音娇懒，仿佛沾了露水的牡丹花。
    两个人抖得厉害，头都不敢抬，慌慌张张地跑下去了。
    贺灵辞用柔软的脸蹭了蹭她，扬起的尾音带着餍足的愉悦：“皇姐，我帮——”
    “你不准过来。”
    顾绯冷淡的声音打消了他的念头。
    贺灵辞：“……”
    他委委屈屈地“哦”了一声。
    顾绯扶着墙慢慢悠悠地走了，没有让他跟上。贺灵辞的目光追随她的背影，很久才转过身，去了书房。
    新一批的奏折已经送了过来，在案几上堆成小山。除了孙仲杨，没人敢再提选妃的事了，都在忙着跟工部员外郎撇清关系。
    贺灵辞翻了几本，一张笺纸又掉了出来。
    熟悉的符号。
    这一回说的不是顾衍，而是顾绯。
    【万国宴上，将顾绯一并解决。】
    笺纸在手中碎成粉末，贺灵辞微眯起眼，眸色阴晦。
    *
    每年三月初五，乾朝都会在皇宫里举办万国宴。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万国宴办得轰轰烈烈，为的是彰显大国风范。
    今年不同往年，去年定北大将军许遥知——也就是顾绯的舅舅踏平吐浑十八部落，拔除了近五年边疆最大的隐患，吐浑为表诚意，让他们部落的继承人亲自带着使臣拜访乾朝京城。
    宴会在夜晚举行，灯火将皇城映衬得明亮如昼，笙歌聒地，鼓乐喧天。顾绯一身朱红公主冠服盛装出席，与贺灵辞一并坐在台阶上方，接受使臣的拜贺。
    吐浑部落来的那位继承人，是吐浑的小王子，名唤乌尤。打从踏进金銮殿起，视线便没有从顾绯身上移开过。
    便是垂下一层珠帘，也能看见后方女子若隐若现的窈窕身姿。早闻乾国长公主艳冠京华，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万国宴由内阁首辅孙仲杨与礼部尚书谭深负责主持，偶尔顾绯说几句话。贺灵辞全程没怎么开口，坐在龙椅上充当吉祥物，看着安静，其实心里在思考先挖掉乌尤的哪只眼睛比较好。
    只废了他使臣的手，还是轻了。
    打狗要看主人，带来的使臣是那个样子，主人又会好得到哪里去呢？
    顾绯漫不经心地看着台下，心思也不在宴会上。
    谭深的座位后面跟着个小厮打扮的青年人，看着毫不起眼，却没有半点小厮的模样，身边的人也对他恭恭敬敬。那人正是顾衍。
    这还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第一次正式与她的对手见面。
    三年来，两人看似毫无交集，实则争斗不断。只不过是顾衍在明，她在暗，她清楚顾衍的一举一动，顾衍却不知道是谁在暗中操作。
    顾绯在看顾衍的时候，顾衍正在留意龙椅上的贺灵辞。
    少年生的一副好相貌，容色昳丽，一双黑眸清澈干净，像只慵懒打盹的猫。
    他三年前便与贺灵辞打过交道，那时他满身杀意，抬手取人性命，如今锋芒收敛，被驯化成了一只安静乖巧的宠物，又或者是伪装起利爪，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
    真是奇怪。三年前他给贺灵辞下毒，照理来说，他应该快要暴毙而亡了。明明外面都在传贺灵辞经常暴怒头疼，症状与中毒之后相符，怎么还没死？
    顾衍为贺灵辞准备了一份大礼，他正在寻找合适的时机。冷不丁地察觉到有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皱了下眉，发觉那道视线是从贺灵辞的方向投来的。
    不是贺灵辞，会是谁？那位坐在帘子后面的乾国长公主？
    这位神秘的乾国长公主，顾衍在刚刚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便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也如剧情中的那样，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摄政公主。不过，顾衍讲究先打江山，再要美人，他不急于一时。
    思忖间，念到吐浑部落送来的丰富贡品。贺灵辞懒洋洋地说了句赏，乌尤突然站起身，操着一口生涩拗口的吐浑语道：“乾国皇帝。”
    “我不要什么赏赐，我要你们的公主。”
    翻译的官员听见他这话，扑通一声先跪下了。
    第390章 公主在上（21）
    翻译官来自翰林院四夷馆，隶属礼部，实则有把柄拿捏在何青手中，知道这位龙座上的小皇帝没那么简单，而乾国长公主就是他的逆鳞。
    此刻满朝文武的目光都压在他身上，他颤巍巍地把乌尤的话翻译出来，腿已经软得不行，生怕自己因乌尤被迁怒。
    朝中果然一片寂静。
    贺灵辞把玩着一盏青玉酒杯，漫不经心地看着乌尤。酒杯的内部已经出现裂痕，只是无人发觉。
    顾衍也被乌尤气得不轻——这个蠢货！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美人！
    吐浑部落被打败，几个精明的王子都被杀了，就剩下一个乌尤，胸无大志，只好美人。幸好头脑简单，好哄骗，这才答应了与他们交易。
    还是何青有眼力见，示意几个内侍将乌尤带走，笑着对众人道：“乌尤王子喝醉了，说了些诨话，宴会继续。”
    他在心里默默为乌尤点了一支蜡烛。
    贺灵辞慢慢地放下了杯盏，没有再看乌尤，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谭深身后的顾衍一眼。

 第460章

    这个一开始就毫不起眼的青年人，虽然存在感很弱，却看得出很受身边人尊重，最重要的是，他给了贺灵辞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乌尤确实喝了不少，被内侍和使臣领出了金銮殿，嘴里还嚷嚷着公主。大臣们面面相觑，眼里难免闪过鄙夷。
    大乾一统天下，万朝来贺，哪里用得着公主去和亲？那吐浑部落算什么东西，一个手下败将而已。
    就算是和亲，也不该是大乾的长公主。他们许多人虽不喜顾绯的作风，巴不得她下台，但也不会希望她嫁到吐浑部落。毕竟最得宠的公主送去和亲，那可太有辱大国风貌了。
    却说乌尤被带走，顾衍与谭深交换了一个眼神，也离开了金銮殿。
    他很快便找到了乌尤，乌尤被强行赶出宴会，酒气与怒火上涌，一直在骂骂咧咧。
    顾衍的系统有语言翻译功能，与吐蕃人交流并无障碍，这也是他能得到谭深信任的一大原因。他走上前，低声对乌尤道：“乌尤王子，你真的想要乾国长公主吗？”
    乌尤立刻抬起头：“你有办法？”
    顾衍的眼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当然。不拿出点本事，怎么能让王子知道我们的诚意呢？”
    他自然不会让乌尤得逞，顾绯是他看上的人，理应由他来享用。但他可以借此机会，毁掉她。
    她是贺灵辞最大的软肋……没想到那个疯子顶着他的身份在皇宫里待了三年，倒是变得有点人样了。
    顾衍心想，倘若顾绯出事，贺灵辞会不会崩溃呢？
    *
    有乌尤开了先河，和亲一事虽然被压下，但顾绯的婚姻大事却又被内阁拿出来做文章了。顾绯笑吟吟地说了几句，把以孙仲杨为首的老臣刺得说不出来话，先行告退，以至于殿中的氛围颇为微妙。
    酒过三巡，贺灵辞按了按太阳穴，忽然低声对顾绯耳语：“皇姐，我有点头疼。”
    他并未刻意压低声音，身边的宫人都听得见。皇帝头疼是老毛病，犯病的时候尤为吓人，好些宫人都是这么不明不白失踪的，因此他们没有任何怀疑。
    “头疼便早点回去休息吧，本宫再坐会儿，”顾绯温声道，“何青，送陛下回宫。”
    何青点头称是。
    贺灵辞离开一会儿，一个小宫女端着装有酒壶的托盘，战战兢兢地走上台阶。许是太过紧张，上台阶时踩空了一脚，壶中的酒迅速洒出，少许溅到了顾绯的裙子上。
    她吓得不轻，慌忙跪在地上，连声喊“公主饶命”。顾绯没什么表情，让人把她带走，而后唤来松萝碧潭，让她们带着自己下去换衣服。
    她轻笑一声，忽然在脑海中对系统道：“小八，我有好久没见到这么拙劣的手段了。”
    系统跟着顾绯久了，耳濡目染，因此也深以为然：“段位太低。”
    “顾衍那边先不用实时跟我汇报了，”顾绯边走边道，“我猜得到他要做什么，把镜头转到阿辞那边。”
    最近的贺灵辞有些不太对劲，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顾绯想，怕是离他恢复记忆不远了。
    何青带贺灵辞离开金銮殿，没让其他人跟上来。他猜到贺灵辞想做什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就主动消失了。
    消失前不忘贴心提醒：“陛下，乌尤走的是那条走廊。”
    贺灵辞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
    乌尤是一个部落的王子，想要杀他容易，但控制舆论有点麻烦，贺灵辞不想给顾绯惹是生非，因此他不会在宴会上动手。他借口离开金銮殿，只是好奇。
    乌尤一走，那个不起眼的青年人也离开了，贺灵辞实在有些好奇，他到底是谁？
    贺灵辞离殿前拆了身上碍事的装束，他轻功很好，三下两下跳上屋檐，走廊上的情景一览无余。
    那青年人送乌尤进殿，二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乌尤重新露出笑容。青年人离开走廊，吩咐了侍卫几句，一个陌生的宫女悄悄来到了金銮殿。
    皇姐还在那里。
    贺灵辞眼眸微眯，正准备跳下屋檐去找顾绯，身后却传来一道低哑的声音：
    “阿辞，顾衍就在下面，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何不动手？”
    那声音沙哑阴鸷，似是被烈酒浇了喉，令人毛骨悚然。熟悉的战栗感攀附上贺灵辞的身体，额头冒出冷汗，贺灵辞缓慢地转过头，看见了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诡异男人。
    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幽幽地看着他，带着难以形容的偏执与疯狂：“这三年来，我给你留了很多信息，你为什么不回复？杀顾衍的机会就在你的眼前，贺灵辞，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身上好似燃烧着熊熊火焰，贺灵辞呼吸急促，那种熟悉的绝望与窒息感裹挟着他的身体，逼迫他步步后退。直到一脚踩空，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平衡身体，便不受控制地摔了下去。
    他的后脑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无数模糊的画面从脑海中闪过，贺灵辞动了动唇，无意识地念出了声：
    “贺灵辞……”
    第391章 公主在上（22）
    顾绯带着碧潭离开了金銮殿，让松萝留了下来。
    刚一出殿，便有个内侍模样的人走进来，声称自己是陛下带来的人，已经为顾绯准备好了更换的衣物，就在离金銮殿不远的偏殿。
    顾绯微微颔首，让内侍领路，状若无意地问道：“适才陛下的头疼症犯了，叫太医去太极殿了么？”

 第461章

    内侍愣了一下，忙不迭地点头，干巴巴地说道：“已、已经请过太医了。”
    顾绯不置可否地笑笑：“那本宫便放心了，走吧。”
    内侍暗暗松了口气。
    将顾绯领到偏殿，内侍弯腰告退，悄悄带上了门。
    宫殿空旷，支起一扇精美的红木镶嵌屏风，花鸟宫灯照亮宫殿四角，若有似无的幽香钻进鼻尖，却不见为顾绯准备的更换衣物。
    一道粗莽的身影从屏风后走出，赫然是乌尤。
    他嘴角噙着洋洋自得的笑意，用生涩的汉语道：“长公主。”
    “碧潭。”
    顾绯话音落下，身后的碧潭宛若一道鬼魅的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乌尤放倒。她一脚踩在乌尤的胸口，袖中尖锐的短刀直抵乌尤的咽喉。
    乌尤本就是不学无术的小王子，若非吐浑部落无人，继承人的位置也不会落在他身上。将乌尤捧上这个位置，吐浑部落也有向乾朝示好之意，相当于将弱点暴露在乾朝面前。因此五大三粗的乌尤，在碧潭面前竟毫无还手之力。
    他哪里知道自己居然会被一个沉默寡言的宫女要挟，当即破口大骂，肮脏的吐浑语刚说出口，短刀便刺破了他的皮肤。
    “外面就是本宫的暗卫，你可以试试与本宫动手，”顾绯笑意轻慢，“这里是大乾皇宫，谁给你的胆子暗算本宫？”
    乌尤听不懂这么复杂的汉语，而顾绯这些话，显然也不是对他说的——有人推开侧面半掩的门，走了进来。
    作为原著男主，顾衍的相貌自然不差，一身蓝色圆领袍衬得他风度翩翩，像是温文尔雅的书生。只是他的那些手段，委实有点上不了台面。
    顾衍嘴角含笑，向顾绯行了一礼：“小生见过长公主。初次见面，冒犯了长公主，还请您见谅。”
    他先前还疑惑顾绯为何只带了一个宫女，原来是因为这个会武功。倒也难怪，能坐上这个位置，顾绯又岂是一般肤浅的女子呢？
    这更加激起他的征服欲了。
    “冒犯？”顾绯笑了笑，“你若敢踏出这座宫殿，便逃不了这行刺公主的罪名。本宫接受你的冒犯，但同样，你该为你的自以为是付出代价。”
    话说得并不客气，她本就是明艳动人的长相，公主冠服的裙摆上绣着的彩凤展翅欲飞，愈加衬得她姝丽无双。
    这样的女子最有挑战性，顾衍兴致愈高，眼眸含笑地看着她：“长公主就不好奇我是什么人吗？”
    顾绯没什么表情：“本宫从不在意无名小辈的姓名。”
    “我名顾衍，江南府金陵人士，我的父亲是当朝荣亲王，我还有一个身份，是荣亲王世子，”顾衍笑道，“说起来，我还是长公主的堂弟。我是长公主的血脉亲人，又怎会是无名小辈？”
    他与礼部尚书谭深合作后，谭深曾暗中派人在皇宫调查，发现贺灵辞坠崖当日，顾绯也去了报恩寺祈福，一直在云梦山庄住了几日。
    之后孙仲杨等人将贺灵辞领回，也与顾绯脱不了关系。顺着这条线查，他们查到了当初为贺灵辞诊治的太医，说是他摔坏了脑子，认知出现了混乱。
    结合以上种种，顾衍见到顾绯之后，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倘若贺灵辞冒充他身份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呢？
    长公主顾绯权倾朝野，她的目的只有夺权，贺灵辞依赖她，是她手中最重要的棋子。扶持一个记忆混乱的贺灵辞，远比扶持真正的顾衍要省事得多。
    顾绯淡淡道：“本宫的堂弟不在这里。”
    “我知道您想要什么，长公主殿下，”顾衍却道，“您恐怕不知你那位‘堂弟’的真实身份。那是一条疯狗，早晚有一天会咬伤您。您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我人证物证具在，届时真相曝光，偷换天子之罪，您认为您担当得起吗？”
    “而我不一样，”他眼里的欲望不加掩饰，盯着顾绯明丽的脸，唇角笑意愈浓，“倘若长公主现在答应与我合作，我不会让您做过的事公之于众，到时候，您依然是乾国长公主。”
    殿门被人大力踹开，少年站在视线尽头，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们。
    他的额角渗出血迹，俊美的脸庞被烛火切割成明暗两色，仿佛一朵盛开的妖冶之花。
    时隔三年，那种熟悉的、被鬼魅锁定的恐惧感攀上顾衍的心脏，他紧紧地盯着门口的少年，几乎要将他洞穿。
    而贺灵辞只是轻蔑地抬了抬眼，慢笑道：“你算什么东西？”
    没有人看得清他是怎么出手的。
    他赤手空拳，一脚踩断被碧潭放倒的乌尤胸口肋骨，夺去碧潭手中短刀。乌尤闷哼一声，顷刻便断了气，碧潭也被吓了一跳，连忙护在顾绯身前。
    下一个便是顾衍。
    三年前的顾衍不是贺灵辞的对手，三年后，面对更加疯狂的贺灵辞，他依然被打得节节败退。
    顾衍咬紧牙关，忍不住大声喊道：“贺灵辞，我只是在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你护着她又如何，你当你是什么身份，配站在她身边？”
    短刀毫不客气地刺穿他的肩膀，连皮肉都被翻卷出来，贺灵辞漠然道：“与你何干。”
    顾衍疼得呲牙咧嘴，窗外传来一声嘹亮的鸟鸣。刹那间烟雾弥漫，宫殿的四侧冒出火光。
    顾衍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乌尤活着出来。

 第462章

    见贺灵辞转头去找顾绯，顾衍咬牙忍住伤痛，趁着放烟雾，跌跌撞撞地跑了。
    贺灵辞看都没看他一眼，将短刀随手一扔，打横抱起了顾绯。
    这把碧潭吓得不轻，她跪在地上，慌乱道：“公主……”
    她实在不知道该不该再叫贺灵辞陛下。
    “不必跟上来，去金銮殿告诉他们这里走水了，”顾绯轻轻摇头，主动环住了贺灵辞的脖子，“阿辞，我跟你走。”
    第392章 公主在上（23）
    偏殿走水的事很快就传到了金銮殿。
    起因是碧潭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手腕上滴滴答答淌着血，跪在地上大喊长公主出事了。
    伤口当然是她自己划的，跟在顾绯身边这么久，碧潭虽不如松萝反应快，却也理解了顾绯的意思。
    顾绯不想暴露贺灵辞的存在。
    如此一来，就得把所有的锅往乌尤和顾衍身上推。
    等到一群人来到偏殿外面，这里早已被火舌吞噬。碧潭忍着哽咽，说有个内侍带长公主进去换衣裳，她一直守在殿外，见里面传来争执声才破门而入，挨了刺客一刀。
    那个内侍很快就被揪了出来。
    孙仲杨正要审问，内侍却服毒自尽，这就让这件事变得更加离奇了。
    到了子夜，偏殿的火才被扑灭。皇宫禁军很快闯了进去，只在里面发现了乌尤的尸体，死得非常残忍，尸体烧得焦黑，胸口的肋骨断了几根，眼睛也被挖出来了。
    禁军寻遍整座偏殿，没有发现顾绯，倒是在偏殿底下发现了一个地下暗道。
    暗道已经有一定的年代，应该是前朝留下来的。只是最近有被人使用的痕迹，证明了碧潭所言非虚，长公主很有可能是被刺客带走了。
    吐浑部落的使臣也气得不轻，好好一个宴会，小王子居然没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贺灵辞犯了头疼症，太极殿大门紧闭，被司礼监的人拦得严实。这种事他也帮不上忙，朝臣们自然不会去寻他。于是这件事，便交到了司礼监掌印何青，以及内阁的两位大臣孙仲杨、谭深手上。
    孙仲杨气得胡子都歪了——乾朝建朝二十余年，几乎年年都举办万国宴，从未发生过这么离奇的事，背后之人完全蔑视皇家尊严，不把皇权放在眼里，且有损乾朝在一众小国面前的声誉。
    万国宴由礼部负责，出了这么大的事，最先被问责的就是礼部尚书谭深。
    谭深几乎一夜没合眼，不停地问话、做笔录，直到天亮才返回谭府，果然看见了半途从宴会上离开的顾衍。
    不用想也知道那位刺客是谁。
    他们原本计划在万国宴上揭露贺灵辞的假身份，顾绯突然来了这一出，计划被完全打乱，吐浑部落瞬间翻脸，谭深自己都成了怀疑对象，根本不敢再有动作。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顾衍临时起意，改变了计划。
    “少庄主，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谭深沉着脸冷冷地看着顾衍。顾衍此时也很是狼狈，手臂上缠着绷带，似乎伤得不轻。
    “这一次是我失策，”顾衍忍着痛，眼里划过阴毒之色，“但这只是意外，我们还没有输。谭大人，请把这件事交给我，我会处理好。”
    谭深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
    他与顾衍早已是一条船上的人，眼下除了相信他，也没有任何办法了。
    “系统，系统！”顾衍在心里召唤010，“贺灵辞为什么还没死？你那个药是不是有问题？”
    010的机械音十分平稳：“宿主，时空管理局提供的药不会出现任何问题，请宿主从自身寻找原因。”
    顾衍不依不饶：“这肯定是你们的问题，我已经给贺灵辞下过毒，他不可能活到现在……要不是你们程序出了漏洞，我会出现失误？你必须给我申请补偿。”
    010的心里也有些疑惑。那个顾绯的身上充满了诡异，难道她也是个快穿者？但低级的系统无法感知到更高级的系统，倘若对方的实力的确远高于它，它与顾衍毫无胜算，完全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顾衍的必要。
    它更倾向于是顾衍自己的问题。
    010进行了一定的分析之后，说道：“我可以为宿主申请更强大的毒药，一击毙命，但是此次任务一旦失败，宿主将会被抹杀。”
    顾衍咬咬牙：“申请吧！”
    这么多世界都走过来了，他不相信他会输！
    *
    耳边风声猎猎，少年修长苍白的手指捂住了顾绯的眼睛，许久才落地，松开束缚。
    身体陷进柔软的床铺之中，贺灵辞冰凉的指尖轻触她的长睫，轻轻碰了碰她的眼皮，像一种若有似无的戏弄。
    顾绯睁开了眼。
    这是一间密闭的卧房，门窗紧锁，密不透风。红木镶玉的花灯幽幽燃烧，映照出少年晦暗的脸。
    他额角的血迹已经干涸，后脑勺的发髻乱了，索性直接把玉冠拆下，披散乌发。察觉到顾绯打量的视线，贺灵辞只是轻笑了声，冰冷的手指抚摸上她的脸。
    他的脑海中闪过许多幽暗晦涩的情绪。
    贺灵辞什么都想起来了。
    知道他并非所谓“顾衍”，而是贺灵辞，来自无影阁，是一名见不得光的杀手，十指沾满鲜血，来到京城，是为了杀掉顾衍。
    先杀顾衍，再杀顾绯，毁掉整个顾氏皇族。

 第463章

    这三年的欢愉，都是他偷来的。
    可他已经变得十分贪心，他现在什么也不想要，只想把她留下来，将她藏在暗不见光的地方。没有人发现她，她只属于他一人。
    他的脑海中满是血腥与杀意，已经在她面前暴露，那便无所顾忌，他要将所有碍眼的人统统处理。
    “皇姐，”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按压着顾绯的唇瓣，贺灵辞笑着问，“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女子眨了眨眼，似乎当真依他所言，仔细思考片刻，忽然问道：“疼么？”
    贺灵辞微愣。
    那只柔若无骨的手绕到他的后脑，隔着柔软的乌发，温柔地抚摸过他摔伤的地方。
    “伤口处理过吗？”顾绯看着他的眼睛，“疼不疼？”
    她的眸子清澈明亮，连日月星辰都为之黯淡失色，贺灵辞凝视她良久，手指一点一点收紧，如往常一般环住她的腰身，下颌搁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说道：“疼。”
    她骗他，利用他，直到现在还在哄他。
    真想把她也杀了，将她的尸体冻住，这样就只有他能拥抱她、亲吻她，他们就可以永远永远在一起了。
    可他做不到。
    他好喜欢她。
    第393章 公主在上（24）
    轻纱摇曳，红烛幽暗，密闭的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贺灵辞枕着顾绯的双腿，乌黑的长发散落，与她艳红的裙摆勾缠成靡艳的花。
    女子纤细的手指轻轻按压着他后脑的伤口，药酒的气味在鼻尖弥散，却遮不住她身上的幽丽的体香。
    “受了伤应该及时处理，”顾绯按了按他的太阳穴，勾起的尾音似嗔非嗔，“伤的还是后脑，已经失忆过了，你还想变傻子吗？”
    贺灵辞抱住她的纤腰，脸贴着她的小腹，反问道：“变成傻子不好么？”
    他的语气很认真。
    真相如此残酷，他倒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如过去那三年一般，干干净净一张白纸。
    可那本就是意外，他总要面对真实的自己。
    肮脏的，卑劣的，阴暗的。
    但他显然不能这么做，他不可能将顾绯置于危险之中，他必须清醒着去处理这些。
    贺灵辞仰头看她，见她漂亮的眉眼中满是自己的倒影，忽然在想，她对他的身份，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他把顾绯掳来这里，她不哭不闹，连他是谁都没有问一句。
    甚至，还认下了那句“皇姐”。
    呵，他才不想喊她皇姐。
    “贺灵辞。”
    顾绯正在用丝帕擦拭贺灵辞额角的血迹，冷不丁地听见他冒出一句。
    他好像在笑，语速颇为漫不经心，“这是我本来的名字。我是江湖人士，来自一个杀手组织，名唤无影阁。”
    “这里是地下城，由何青负责，作为司礼监的情报网，但只听从我的命令，与无影阁无关。”
    顾绯毫不意外地笑了笑，揉了揉贺灵辞的头发，“阿辞很厉害。”
    贺灵辞微微别开脸，耳垂泛起不自然的红。
    “你会遇见我，是因为我接了阁主任务，前来刺杀顾衍。阁主与荣亲王有旧怨，他不但想阻碍顾衍登基，更想毁了顾氏皇族。”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他却说得十分平静，眸中划过淡淡的讽刺。这间暗室极为隐秘，想来阁主现在应该还在找他。
    察觉到女子的手还在抚摸他的发丝，贺灵辞握住她的手腕，放在唇边轻吻，笑了一声，“公主怎么不害怕？”
    他起身，钳制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撑着床沿，慢慢带着顾绯向下躺，压在了她的身上，“莫非……公主还将我当作‘顾衍’？”
    贺灵辞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会对这些事一无所知。只是过去伤了脑子，对身边的事情反应比较迟钝，这种无关紧要的事，顾绯不教，他也不会刻意去学。
    可现在他的记忆完全恢复，该有的思考能力与理解能力也一并回到正常状态。脑海中掠过先前与顾绯相处的种种，方才发觉顾绯分明也在刻意引导他。
    她很聪明，人尽其用，既代她继承了皇位，成为她手中听话的恶犬，又可以为她带来享受。可偏偏贺灵辞却庆幸自己生了张好皮囊，倘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有被她亲自教导的机会。
    “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区别？”顾绯却反问他，“本宫从始至终，都只认为你是阿辞。”
    她从未唤过他一句“顾衍”。
    贺灵辞微微一怔，随后不可控制地笑出声来，胸腔震动，冰凉的唇向下压，掠夺她口中芬芳。
    “可我不是你的堂弟，”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细软的秀发，他啄吻她的唇，轻声慢语，“绯绯，我是一名男子。”
    不论是“阿辞”，还是贺灵辞，都不曾将她当作“皇姐”。他只想看她娇懒倚榻，红唇娇嫩，眼眸含水，任他索取。
    手指勾住顾绯繁复的公主冠服，贺灵辞皱着眉，半天都没能解开。
    刚准备用暴力，手反被顾绯按住，“你知道这件冠服有多贵吗？江南织造府最好的一批绣娘忙了三年才做出来一件，不准乱撕，否则你让本宫往后在重要庆典上穿什么？”
    贺灵辞有点委屈：“……哦。”
    他这副模样把顾绯逗笑了。顾绯摸了摸他的脸，手臂缠上他的脖颈，抱着他翻身，回应他的吻。

 第464章

    “做事要有始有终，阿辞，本宫再为你上一课。”
    ……
    皇宫夜深，距离顾绯与吐浑部落小王子乌尤双双出事，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孙仲杨与谭深忙得脚不沾地，几处大门皆已封闭，禁卫军几乎搜遍整座京城，都没能将人找出来。
    可长公主还能去哪里？
    是刺客带着她躲了起来，还是其实她已经在大火中葬生？
    宫中与长公主最亲近的便是小皇帝。小皇帝头疼了那么久，也该醒了，可孙仲杨去太极殿求见，却多次以陛下身体不适为由被何青拒绝，这让孙仲杨不得不怀疑，莫非小皇帝也出了什么问题？
    问题一个接一个冒了出来，孙仲杨忽然发觉，小皇帝登基这三年看似平静，却好似有多股势力在暗中斗争，皆已将他排除在外。他虽有内阁首辅之名，权力与威望却早已大不如当年，甚至比不过谭深。
    便是这个时候，太极殿宫门大开，贺灵辞走了出来。
    他换了身衣服，长发束冠，像只餍足的猫，懒洋洋地翘着尾巴。
    “首辅大人，”他淡淡道，“还没有找到皇姐么？”
    依然是这副除了顾绯谁都懒得搭理的语气，可孙仲杨总觉得，小皇帝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变得愈发深不可测，竟让他一时无法看透他内心的真实所想。
    明明从前他的眼神十分干净，除了跟在顾绯身边，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是只温顺听话的傀儡。
    “请陛下稍安勿躁，”孙仲杨拱手道，“禁卫军已经在搜查，绝不放过皇城任何角落，找到公主只是时间问题。”
    贺灵辞不置可否：“可如今已经过了一日，首辅的办事效率实在令人堪忧。”
    孙仲杨心头一跳，他居然从这小皇帝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压力——就好像在面对顾绯一样。
    他刚要说什么，门口却传来急报，内侍匆匆忙忙赶过来，跪在地上大声道：“陛下，首辅大人，荣亲王府的人带着先帝御令要求进宫……”
    *
    贺·贼喊捉贼·灵辞：你们怎么还没找到皇姐？
    小黑屋里的绯绯：你说呢？
    第394章 公主在上（24）
    荣亲王作为先帝唯一在世的亲兄弟，曾受先帝赏赐一枚御令，见之如先帝亲临，可以自由出入皇宫。之后荣亲王被先帝下令不准再踏入京城，这枚御令并未收回，只是形同虚设。
    可失踪的是长公主，与荣亲王府有什么关系？
    孙仲杨更迷惑了。
    贺灵辞眸色晦暗，淡声道：“宣。”
    由于长公主失踪，一批内阁的重要大臣都守在皇宫，金銮殿内显得十分热闹。
    贺灵辞坐在龙椅上，何青守在他的身侧，台阶下站着内阁首辅孙仲杨、礼部尚书谭深，以及一众朝中重臣。
    一个头发半白、看起来已有五六岁的男人跪在地上，双手捧上了御令。孙仲杨等老臣逐一检查之后，点了点头。
    “陛下，这确实是先帝留下的御令。”
    贺灵辞支着下巴，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顾绯不在的时候，他一贯是这样，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他们怎么说，他便怎么做。
    孙仲杨自然而然地充当了主心骨的角色，冷眼看向跪在地上的人：“你是何人？”
    “回大人的话，老奴是荣亲王府的管家，”管家颤巍巍地说道，“老奴在荣亲王府做了三十余年家奴，看着小世子长大，亲王不便入京，但老奴确实有急事禀报。”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直直地指向龙椅上的贺灵辞，“老奴以性命担保，当今陛下并非荣亲王世子！”
    金銮殿上下一片哗然，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何青变了脸色，一甩拂尘，厉声道：“大胆刁奴，敢冲撞圣上，来人，带走！”
    何青自己也没想到王府管家说的是这件事。贺灵辞是不是顾家血脉，对何青而言，倒是没那么重要，他认的只是贺灵辞这个主子。但倘若管家所言非虚……不愧是陛下，胆子真的太大了。
    司礼监上下都是贺灵辞的人，便是贺灵辞不是顾家血脉，想要名正言顺地当皇帝，也完全可以。
    何青话音落下，立刻有人一左一右将管家抄起。却见礼部尚书谭深缓慢开口：“掌印，且慢。”
    他的语速不疾不徐：“他都以性命担保了，不妨听听他的理由，再治罪也不迟。”
    孙仲杨冷冷地看了谭深一眼。
    内阁惯来主张温和行事，确实看不惯司礼监的作风。但孙仲杨一反常态，没有似过去那般阻止何青，反倒与何青的战线出奇得一致。
    因为，如今坐在龙椅上的贺灵辞，是孙仲杨亲自来到顾绯的云梦山庄，把人抢过来的。
    他当时急于与顾绯争权，没有查清具体情况，便让贺灵辞匆忙登基。所有的线索都对得上，他根本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
    小皇帝不是顾衍……他培养了三年的小皇帝，居然不是顾衍？！
    孙仲杨不相信。
    看着一脸平静的贺灵辞，孙仲杨深吸一口气，回到了原先站着的位置。
    何青扬了扬手，命人松开束缚。管家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高声道：“老奴在亲王府服侍多年，不懂朝政。可小世子是老奴看着长大的，小世子的车驾，也是老奴亲手准备的，老奴不可能认错人。”

 第465章

    “老奴虽老，却并不糊涂，认得人脸。便是将亲王府任何一个见过小世子的人带过来，都不会认错。诸位大人若是允许，老奴可以将小世子的奶妈、婢女一并带来，让他们认人。”
    他言辞凿凿，神情不似作假。加之有众多人证，这完全不可能演得出来。
    大臣们面面相觑，一句话都不敢说。反倒是谭深拱了拱手，道：“管家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本官也来说两句。前段时间，本官收了一位门客，来自问剑山庄，自称顾衍，与小世子年岁相当。”
    “事情过于荒谬，本官起初不敢信，暗中派人调查此事。原来是三年前，小世子车驾途经报恩寺后山时遭人暗算，代表亲王世子身份的令牌不知所踪。幸得问剑山庄庄主相救，他一直在山庄修养，近日才回到京城。”
    “他如今就在谭府，本官现在便可以命人将他带到金銮殿，让管家来辨认。”
    谭深越说，孙仲杨的脸色便越沉，只觉得谭深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打他的脸。他当时为什么对贺灵辞的身份根本没有怀疑？是顾绯——对，是顾绯的态度！
    孙仲杨猛地想起将贺灵辞带走那日，顾绯似乎说了一句话。
    “首辅大人这结论未免下得太过轻易了些。单凭令牌和这些文书，你就能断定他是顾衍？”
    顾绯明明提醒过他……
    他糊涂啊，糊涂！
    谭深眼眸含笑，看着高坐于龙椅上的少年。
    “陛下觉得呢？”
    贺灵辞静静地看着他们，像是在欣赏一场闹剧。等到所有人的视线终于聚集在了他的身上，他才轻笑一声，“原来谭大人是这么和问剑山庄扯上关系的。”
    谭深脸色微变。
    少年的嗓音极轻，如噩梦中的呓语：“何青，将司礼监最近查的事告诉他。”
    何青向谭深行了一礼，方才说道：“不瞒谭大人，前些日子工部员外郎被抄家，他的书房发现多封与问剑山庄往来的密信。原来是两年前，问剑山庄在中南地区发现一座矿脉，中南巡抚、地方知府等官员与其勾结，瞒下朝廷，私自开垦，大发横财。工部员外郎作为中南巡抚的外甥，与他里应外合，也从中受益。”
    “陛下立刻安排指挥衙门缉拿中南巡抚等人，如今他们已招供，他们不仅私吞矿脉，甚至从吐浑购置粮草、兵马，”何青道，“谭大人过去与中南巡抚私交甚笃，不知此事，谭大人是否知情？”
    “可若谭大人不知情……”何青笑道，“没有身为礼部尚书的人暗中牵线，他们又是如何与吐浑人联系的？”
    *
    地下城暗室内，顾绯沐浴完，换上一身清爽衣服，倚着软榻用膳。
    朝堂上发现的事被系统实时转播过来，她看得连连惊叹，到底是做反派的，在这些事情上无师自通，不用教就能做得很好。
    嗯……教了就做得更好了。
    第395章 公主在上（26）
    顾绯恹恹地打了个呵欠。
    少年人好归好，就是精力太过旺盛了些，总是不知餍足。倘若不是皇宫那边传来的消息，他怕是还要一直赖在她身上。
    明明是他要走，却以舍不得离开她为由，又占了她不少便宜。
    这个时候，倒是一点也不听她的话了。
    贺灵辞知晓顾绯娇气，习惯被人伺候，因此外面守着不少小厮丫鬟，盛上来的膳食也是一等一的佳肴。顾绯吃了一会儿，觉得外面似乎过于安静了些，便起身，轻轻叩了叩门。
    外面守着的人不让她出去，但她有什么要求，他们都会尽量满足。只是这一回，顾绯敲了门，等了许久都无人应答，外面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
    地下城里的暗室十分隐秘，只有贺灵辞身边几个亲近的人知道，谁能找到这里来？
    顾绯微微蹙眉，拔下发间一只簪子，藏在了袖中。
    门被人用大力震开，一道高大的人影站在顾绯面前。黑袍裹住身体，形如鬼魅，青铜面具遮住面容，露出一双锋利剑眉，威慑十足。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顾绯，面具下一双鹰隼般冰冷的眸牢牢将顾绯锁定，眼里浮现高傲与轻蔑：“你就是阿辞不惜反抗本座命令，也要保护的人？”
    的确是位容色艳丽的少女，难怪阿辞那样血气方刚的少年会被扰乱了心智。而他早已没有那些情感，再美的皮囊于他而言，都不过是一具枯骨。
    男人本以为顾绯这样养在深宫的公主，光是这样见他一面，就应该被吓到。怎知她只是慢悠悠地坐下来，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仪态优雅从容，似乎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公主，”男人哑着声音，不经意间展露袖口沾上的血迹，“本座在跟你说话。”
    门外一直没有声音，贺灵辞派来的人早已变成了尸体，尽悉惨死在他手中。
    顾绯这才懒洋洋地抬起眼，笑道：“阁下是无影阁阁主？”
    她开门见山，并未与男人绕弯。贺章，也就是无影阁阁主冷冷地勾起唇角：“他倒是什么都告诉了你。”
    无影阁掌握着整个江湖的情报网。贺章身为阁主，想要调查一桩往事，并不难。原来当年贺灵辞虽继承了皇位，却失去记忆，这才让这女人钻了空子，把他哄骗。
    “阿辞不通人情世故，他对你好，不过是一时被你蒙骗，”贺章冷淡道，“我无影阁与顾氏皇族为敌，他是天生的杀手，注定要手刃你顾氏。”

 第466章

    “阁下莫不是在江湖待了太久，忘记了这是京城，”顾绯漫不经心地放下茶盏，“天子脚下，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是要被诛九族的。”
    牙尖嘴利，自大狂妄。这样的人贺章杀过太多，他们总对自己很有自信，死到临头，才知道求饶。
    贺章微眯起眼，“你以为阿辞喜欢你，本座就不会杀你？”
    顾绯笑笑：“阁下，本宫再说一遍，这里是天子脚下。”
    盖碗与茶盏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顾绯的嗓音轻缓如云雾，“本宫乃当朝公主，权力在握。倘若阁下敢在此处与本宫动手，本宫的暗卫绝不会让阁下活着离开这里。或许阁下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可依本宫见，阁下似乎布局多年，眼下已经到了京城，阁下真的甘心就这么功亏一篑吗？”
    他是贺灵辞的亲生父亲。可在顾绯看来，正是因为这层血缘关系，造成了贺灵辞的悲剧。自己的妻子去世，却逼得孩子为他卖命，毁了孩子的一生，这样的人算什么父亲？
    现在贺灵辞不在，她对贺章可没有半点尊敬可言。顾绯自诩能在这心平气和地与贺章说话，已经算是脾气很好了。
    毕竟解决贺章这件事，不能由她来做。
    贺章慢慢地露出咬牙切齿的笑容：“公主当真是巧舌如簧。”
    他进京之前，了解了许多有关乾国长公主的传闻。起初只以为她靠的是姿色与身世，如今一见，论心计，贺灵辞确实不是她的对手。
    贺章在江湖纵意多年，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被人威胁的滋味了。
    他的手指夹着薄如蝉翼的刀片，笑道：“公主远离江湖，怕是不知道想要使人痛苦，并非只有杀人这一种手段。本座不会急于取你性命，但想必公主很快就会知道，有时候人活着，比死了都难受。”
    数道刀片从指尖飞出，手肘却被身后袭来的劲风一撞，以至于刀片换了方向，齐齐没入墙壁。
    贺章不可置信地转过身，看见了身后匆匆赶来的少年。
    他走得很急，墨发被风吹乱，黑眸深沉如海，与过往在他面前的温顺恭敬不同，此刻他冷冷与贺章对视，眼里只有杀意。
    “阿辞，”贺章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如今顾衍入京，你大可趁着这不可多得的机会将目标一网打尽。只是一个女人，等你坐稳皇帝位置，天下美人尽在网中。杀了她，战胜你自己，胜利终将属于我们。”
    熟悉的口吻，熟悉的措辞，让贺灵辞恍惚间回到多年前。
    贺章教他习武，木桩上刻着顾氏皇族，贺章教他识字，写下的第一个字，是被血染红的“殺”。
    他定下极为严苛的要求，将他抽得皮开肉绽是常态，而后给他洗脑，他所有的痛苦都是他的宿命，都是为了毁掉顾氏。
    他不断地告诉他，贺灵辞，你生来就是为了复仇。可何为仇恨？他为何要这么做？从来没有人告诉贺灵辞。他只是盲目地做，盲目地执行指令，盲目地受人操控。
    再一次见到贺章，贺灵辞的心忽然平静许多。没有那种阴郁与压抑，因为他早已无需依靠贺章生存，不需要通过完成他的命令去讨好他。
    手起刀落，贺灵辞手中长刀贯穿贺章的身体，刹那间鲜血飞溅。
    他轻轻笑了起来，带着某种解脱与释然，黑眸中燃烧着烈焰，仿佛黑暗中盛开的靡丽之花：“贺章。”
    “谁允许你动她？”
    *
    上章序号又打错了，我是笨蛋_(:_」∠)_
    今天是个好日子，具体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我这个周末还要赶六篇报告，尘世的喧嚣与我无关t^t
    第396章 公主在上（27）
    贺章对贺灵辞悉心教导，几乎倾囊相授。而他隐居幕后多年，已经许久不曾出手。他不相信如今的江湖还有谁敢动他，或者说，他不相信贺灵辞会因为顾绯，对他出手。
    残忍、冷血，不留情面。
    贺灵辞终于成长为他想要的样子。
    只是他不再如他设想那般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刀刃——那把刀，指向了他。
    “她见过你的真面目吗？”胸口的伤口血流如注，贺章虚弱地笑了起来，“你当着她的面向我动手，当真以为她知道你是什么人之后，还会放心地留在你身边？”
    “贺灵辞，我好像从未和你说过，你的母亲为何去世……”
    他缓缓向后倒下，贺灵辞微眯起眼，抽出手中长刀，再次刺穿他的胸膛。
    “因为我当日，也是如你现在这般，将觊觎她的人杀得干干净净，”贺章仍笑着，沙哑的声音如鬼魅般在暗室内回荡，“她怕我——她视我为洪水猛兽，她怕我也杀了她，甚至不惜了结自己的性命！”
    “贺灵辞，你流着我的骨血，像你这样的野兽，怎么配得到爱？你只能用强硬的手段将你心爱的人留在身边，可她永远不会喜欢上你。她权倾朝野，把你留在身边，不过图一时新鲜……”
    “我可以死，贺灵辞，但是你要记住，是你亲手杀死了你的父亲。你为了害死你母亲的人，杀了你的父亲，你将在后悔与仇恨中度过一生……”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直到血液流尽，他不再有说话的力气，可嘴角仍然挂着讽刺的笑意，仿佛某种恶毒的诅咒。
    “哐当”一声，手中长刀落地。贺灵辞的步伐有些虚浮，撑着墙才勉强站稳，凝视着贺章的尸体，久久不语。

 第467章

    他亲手杀了给予他生命、又把他抚养长大的人。
    原来让自己解脱，只是一瞬间的事。
    “阿辞。”
    绣鞋小巧，裙摆逶迤，有人绕过那具尸体，轻柔地唤他的名字。
    贺灵辞后退了一步。
    长刀锋利，他的手腕被割破，滴答滴答淌着血，衣袍也溅着血渍，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贺章的。
    他抬眼看向迎面走来的顾绯，苍白的脸上浮现笑意，仿佛僵硬的提线木偶，冷漠得不带丝毫情绪：“你也觉得，我是疯子吗？”
    顾绯不答，只是抬起头，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她唤道：“阿辞。”
    “他在说谎，”贺灵辞却在笑，如自言自语一般，胸腔颤动，笑得温柔而疯狂，“我的母亲不是害怕他而自尽，分明是他毁了我母亲全家……”
    司礼监掌握着精密的情报网，这桩往事，贺灵辞只在翻案宗的时候偶然看过一眼，觉得那户人家名字眼熟，这才留了印象。当时他没有恢复记忆，不知道自己与那家人之间有那样深的羁绊，只因每年母亲忌日，不论风霜雪雨，贺章都会逼着他在母亲墓碑前跪上一整天。
    可事实就是这么讽刺，贺章至死都不肯承认是他压垮了深爱妻子心中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顾氏身上。
    “你会害怕我吗？你应该害怕的，”贺灵辞弯起眼睛，黑眸中云雾翻涌，“我连养育我的人都敢杀，还有什么是我做不出来的？”
    “没错，我是疯子，你大概不知道，我不仅敢杀他，我还想过杀你。只要你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不会说话也不会动，便没有人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阻碍，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这大抵是贺灵辞此生话最多的一次。他对所谓父母亲情毫无感觉，根本不在乎贺章说的那些话。可他在恐惧，恐惧顾绯会因此离开他。
    哪怕方才在金銮殿，面对众多朝臣施压，他也能面不改色地从中脱身，却独独在此刻心生恐惧。
    她是长公主，高高在上，她轻柔一笑，有的是人为她摘星捧月，而他贺灵辞，只不过是占了一个皇帝的身份，没有这层虚衔，他什么都不是，又怎能站在她的身边？
    那他只好将她带走，杀光这些横在他们之间的阻碍……他冷血，他卑劣，他不择手段也要得到她。
    顾绯轻叹一声。
    “好吧。”
    她停下脚步，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美眸盈盈，“本宫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本宫承认，救你是因为见到失忆的你后心生计谋，想用你代替顾衍，故而带你入宫。但这三年来，本宫待你，不曾有一丝一毫虚假。”
    “本宫替你治伤换药，日夜守在你床边，教你读书写字，教你吟诗作赋，为你讲述朝堂之争，也纵容你越界，滋生不该有的心思，”顾绯嗓音轻缓，“本宫没有那么多三年与人消耗，这一辈子或许只会产生一次恻隐之心。现在，本宫让你选择。”
    “你若向本宫走一步，本宫既往不咎。本宫不在意你的过去，也不在乎你的手段与想法，在本宫心里，你仍是阿辞，不论你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本宫一概容许。”
    话音落下的刹那，她被少年揽进怀中，腰侧沾上他的血迹，贺灵辞手臂箍紧她纤细腰肢，脸埋在她的颈侧，闷笑道：“这是你说的，绯绯。”
    “你不要后悔。”
    倘若她后悔了，他也会紧紧咬住她，再也不放手。
    顾绯道：“我从不后悔。”
    贺灵辞低下头，用力吻上她的唇。吻得极深，在她口中横冲直撞，似乎要让她的每一寸都沾染上他的气息。细密的吻从唇落到耳垂，他似乎偏爱那处软肉，勾.挑辗转，一点一点攻城略池。
    余光瞥到脚下的尸体，贺灵辞眉头微皱，将顾绯打横抱起。
    “这里不合适，”他亲吻她的唇，“我们换一个地方好不好，皇姐？”
    ……
    这一回，倒是心甘情愿地喊“皇姐”了。
    只是某些时候，这种撒娇般黏腻的声音成为达成某种目的的手段，他耐心地吻着她、哄着她，在她耳边轻轻道：“皇姐，我之前偶然发现过一本画册……”
    夜色沉沉，如浪潮起落。
    第397章 公主在上（28）
    顾绯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坐在马车上，枕着少年的膝盖，他揽着她的肩膀，手有一下没一下绕着她的头发玩。
    见她睁眼，贺灵辞眼里的百无聊赖散了大半，嗓音也雀跃了几分，“绯绯。”
    “我们去哪里？”
    贺灵辞道：“回宫。”
    那里本就是她的家，她总要回去的。于贺灵辞而言，他已经得到了她，便不必像之前那般用极端的手段将她留在身边。
    倘若她反悔，她也没有退路可走了，她只会是他的。
    贺灵辞的心情很好，像只黏人的小猫，捧起她一缕发丝在唇边吻了吻，弯眼笑起来：“绯绯好香。”
    顾绯：“……”
    顾绯没理他。
    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她的寝宫。
    马车停下，松萝碧潭一左一右迎上来，见她毫发无伤，眼里蓄着泪意：“公主……”
    余光瞥见坐在顾绯身边的贺灵辞时，又蓦地噤了声。

 第468章

    顾绯失踪两个夜晚，朝堂可谓翻天覆地。礼部尚书谭深勾结吐浑部落，开发矿脉，蓄粮屯兵，押入大牢等候问斩。树倒猢狲散，与他走得近的几个官员都有从中获利，一律被关进了诏狱。
    由于此事牵扯到太多人，大理寺与刑部加班加点，还在查案。先前嚣张得要求查明他们小王子死因的吐浑使臣眼下自身难保，大气都不敢出，只盼自己能保住一条性命。
    而这些，都有眼前这少年在幕后做推手。
    松萝二人本以为他只是公主养在身边的忠犬，哪知道这居然是匹恶狼。
    皇位被换一事，贺灵辞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换句话说，人人都知道他可能不是真正的顾衍，可居然没人敢主动追究。
    皇宫之中唯一能为此事做主的，是失踪两夜的长公主顾绯。
    松萝搀扶顾绯走下马车。顾绯回过头，见贺灵辞还坐在车里，不由得眼眸微挑：“怎么不回太极殿？”
    “那里又不是我该住的地方，我的身份已经暴露，他们不让我靠近了，”贺灵辞慢悠悠道，“眼下我无处可去，绯绯可愿意收留我？”
    顾绯觉得就算她拒绝，他也有的是办法赖在她这里。
    啧，小狼崽子。
    她没说什么，推开宫门，吩咐身后的松萝，“把侧殿给他收拾出来。”
    贺灵辞很想说其实不用那么麻烦，又怕她真的把自己赶出去，只好乖乖地跟在了松萝与碧潭后面。
    顾绯回宫的消息瞒不过皇宫众人，没过多久，松萝便过来通报，说是孙仲杨等人邀请她去金銮殿议事。
    顾绯重整仪容，穿了件高领长衫，将脖子上的痕迹遮得严严实实，又变回了那个端庄优雅的长公主。
    她从容地踏进金銮殿，几个内阁大臣哗啦啦跪了一地：“请长公主明鉴！”
    顾绯扬了扬眉，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孙仲杨对上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心里的猜测已经证实了七八分。恐怕顾绯当年分明清楚贺灵辞的真实身份，却将错就错让他将贺灵辞领回宫，便是现在孙仲杨想给顾绯治一个偷换皇嗣的罪，他也不占理。
    毕竟，贺灵辞不是顾绯带回来的，而是他孙仲杨当着内阁朝臣的面，亲自领回来的。
    三年前顾绯才十八岁。想他一把年纪，居然着了一个小姑娘的道，被这小姑娘骗得团团转。
    孙仲杨心里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立刻把顾绯拆穿。可今时不同往日，且不说顾绯声望大为增长，他虽仍是内阁首辅，权力却早就被谭深等人分散，大不如从前，他不可能像三年前那样以太傅的身份呵斥顾绯。
    说到底，她是君，他是臣。
    他只能压下心头怒火，道：“长公主，昨日荣亲王府的管事携先帝御令入宫，控告今上的身份被错认，如今的‘顾衍’并非顾衍，臣已宣真正的顾衍入宫，请公主明察此事。”
    本以为顾绯会不知所措，怎知她只是漫不经心地看着他，问：“所以呢？”
    所以……？
    孙仲杨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肃声道，“长公主殿下，龙脉不得混淆，此事如若属实，那‘顾衍’冒占身份三年，罪应处斩。”
    顾绯笑道：“首辅口口声声为的顾氏皇族，请问首辅知道本宫是怎么回来的吗？”
    她手中有一支暗卫，孙仲杨听见她回宫，先入为主地认为是暗卫把她救了回来，根本没多想，眼里浮现几分疑惑。
    “掳走本宫的，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无影阁’阁主贺章。他与皇室有旧怨，意图报复本宫。阿辞——也就是‘顾衍’，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手刃贺章，将本宫救出。”
    明明在颠倒黑白、胡说八道，顾绯眼睛一眨不眨，话说得半真半假，好似真有这么回事：“本宫幼时曾得首辅教导，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敢问首辅，这救命之恩，何以为报？”
    先帝推崇孔孟之道，建国初期，大加封赏曾经随他出生入死的将领，又兴修孔庙，将儒学训道刻在金銮殿墙壁上，尽管他后来也违背了这些，但这些道理被写入皇家家训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倘若这个时候说出反驳的话，便是对先帝不敬，对皇室不敬。
    殿中安静得落针可闻，没人敢接顾绯的话。孙仲杨冷汗涔涔，踌躇许久，愣是没能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皇嗣一事，本宫自会查明。阿辞救本宫于水火之中，理应以上宾之礼相待，不得怠慢，”顾绯轻轻松松圆回话题，“夜色已深，诸位这两日辛苦，便先各自回去休息吧。”
    她款款走出金銮殿，长裙逶迤，摇曳生姿。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度与高傲，叫身后大臣纷纷匍匐在地，脱口而出“恭送长公主”。
    孙仲杨是首辅，无需行如此大礼。可他看着顾绯的背影，却恍惚间觉得，一个皇位空置、内阁当权的时代，已经彻底结束了。
    他的膝盖发软，眼前一阵模糊，强撑起身体问周围的人：“顾衍呢？”
    *
    女强爽文里“男更强”还是“女更强”是绕不开的争议话题。但在我看来，绯绯与阿辞之间没有“谁更强”之说，与其说是争更强，不如说是他们相互成就了彼此，缺少哪一个环节都不行。啊，太好磕了，我在线魂穿系统。
    第398章 公主在上（29）
    顾绯一觉睡得很是安稳。

 第469章

    除了某人半夜爬床，一切都显得十分平静。
    知道自己前两夜做得过分，贺灵辞现在倒是没做什么，只是单纯地搂着她。他体热，像个热烘烘的暖炉，顾绯倒也随他去了。
    用过早膳，松萝来传讯，说是那位真正的顾衍已经入宫，在御书房等候顾绯。
    顾绯轻笑了声，没有多说，对上贺灵辞的视线，只是走进房间，取出了一封信函。
    “你解决了你的事，现在我来解决我的事。我上个月命人请舅舅回京，前几日与舅舅写信，得知他已经入关，想来此刻离京城不远，”她将信函放在贺灵辞掌中，“我知道你有办法出宫。带着这封信去找舅舅，请他入京。”
    贺灵辞注视着她明丽的脸，忽然俯下身，亲了亲她的眼睛。
    “我让何青跟着你。”
    顾绯弯了弯眼：“好。”
    *
    这并非顾衍第一次进宫。
    每个世界的皇宫摆设都差不多，他早就看腻了，因此没有半点进宫的不自在，显得闲适从容。
    他最大的靠山谭深在一夜之间倒台，幸好顾衍还留了一手，问剑山庄的人早已带着他们购置的兵马，埋伏在京城暗处。只要顾衍一声令下，他们就可以动手。
    原本顾衍胜券在握，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剧情如一匹脱缰野马，朝着他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如今他骑虎难下，只能亮出自己所有的底牌，孤注一掷。
    他原本是想毒杀贺灵辞的。可隐隐作痛的肩膀在提醒他，倘若没有合适的契机，贸然对贺灵辞动手，恐怕并不合适。
    回忆过往种种，顾衍蓦地发现，剧情中最大的变数，居然是顾绯。
    在顾衍所掌握的剧情里，顾绯或许也如现在这般野心勃勃，可她没有救下贺灵辞，除了权力，她的眼里容不下任何东西。
    那么，她为何会与贺灵辞走到一起？
    倘若他……对顾绯下手呢？
    御书房里寂静无人，两侧的摆设整齐陈列，看得出不常有人进来。贺灵辞身体不好，大多数时候都在太极殿，别说处理政务，上朝的次数都很少。
    顾衍等了好一会儿，外面才传来太监的传报，他终于见到了顾绯。
    顾绯穿着茜色长裙，勾出纤腰美背，步履款款，罗袜生尘。几日不见，她愈发光彩夺目，仿佛一朵盛放的牡丹花。
    饶是顾衍阅女无数，也从未见过这般美人，有一瞬间失神。
    少顷，他装模作样地行了一礼：“长公主。”
    顾绯身后只带着两人，一个是碧潭，一个是贺灵辞派来的何青。碧潭扶着顾绯落座，何青守在身边。
    顾衍不由得悄悄看了这两人一眼。
    那个宫女他眼熟，一招放倒了乌尤，看得出有武功底子；至于这位何青，那就更出名了，堂堂司礼监掌印，皇帝面前的红人，居然在顾绯面前点头哈腰，毕恭毕敬。
    顾绯淡淡地嗯了一声，示意顾衍坐下，又让碧潭给他倒茶。
    顾衍笑道：“不必，我来吧。”
    他主动拿起茶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的杯壁，将热茶递给顾绯，“长公主请。”
    顾绯没动，只是笑道：“你还敢见本宫？”
    “我姓顾，身上流着皇家的血，是您的亲堂弟，”顾衍将茶杯放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也笑了，“我只是想要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何来不敢之说？我知道长公主不愿承认，可事实摆在那里，真的永远造不了假，您再怎么为贺灵辞着想，他也终究是个外人。”
    他直直地盯着顾绯的眼睛，话里已经带了几分狠意：“还是说，长公主想要坐实混淆皇室血脉的罪名，蒙蔽大众，隐瞒真相？”
    顾绯道：“倘若本宫非要这么做呢？”
    不等顾衍反应，她抬起手，厉声道：“顾衍妄图谋害本宫，拿下！”
    碧潭、何青二人反应迅速，将顾衍按在地上。顾衍完全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直愣愣地看着她，咬牙切齿：“长公主，你再不待见我，总要寻个合理的理由吧？你是我亲堂姐，我怎么可能谋害你？”
    难道她发现了？这不可能。他的毒来自时空管理局，无色无味，依这个世界的水平根本就查不出来。除非……
    除非她跟他一样，也是快穿者，也有系统！
    顾衍脑海中灵光一闪，这个可怕的猜测一旦浮现，便再也挥之不去。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顾绯，像是看见了某种怪物。
    “何青，”顾绯屈起手指，轻叩茶杯杯壁，“喂他喝了。”
    何青颔首：“是。”
    灌人毒药这种事，何青过去不知做了多少。因此轻车熟路地捏住顾衍的下巴。
    顾衍瞳孔紧缩，忽然不知哪里爆发的力气，挣脱碧潭的束缚，将何青手中的茶杯打翻在地。他的脸色苍白，跌跌撞撞地往御书房外跑，却发现两队暗卫守在门外，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像是瓮中之鳖，僵硬地扭过头，看着眼前坐姿优雅的女子。
    他已经退无可退。
    “这里还有一碗，”顾绯指了指对面顾衍那杯茶，“何青。”
    顾绯一开始就在想，顾衍既然做得出下毒的事，就一定留有后招，他敢进御书房见她，想必早有准备。因此自打进入御书房，顾绯就一直在观察他。
    他的毒，藏在指甲盖上。

 第470章

    两杯茶都是他倒的，杯口都沾着毒。不论顾绯选择哪一杯，都逃不开中毒的结局。
    果然，她没有猜错。
    顾衍被暗卫桎梏，何青捏着他的下巴，一点一点将茶水灌入他的腹中。他呛得连连咳嗽，流出了眼泪，不知是痛苦还是绝望：“你是不是……”
    快穿小世界里，有关系统的存在都会被屏蔽，但顾绯听懂了他在说什么。她唇角微勾，“现在才发现，是不是太晚了？”
    没有人听得懂二人在打什么哑谜。顾衍眼角流下的眼泪变成了血水，死亡的恐惧笼罩他的全身，他发出最后的绝望嘶吼：“不……我还有问剑山庄，我不想死——”
    京城郊外。
    贺灵辞翻身下马，看着面前身披银甲的定北大将军许遥知，微微扬唇，露出一个颇为乖巧的笑容：“舅舅，绯绯让我来接你。”
    许遥知冷笑道：“别喊我舅舅。”
    *
    守关多年一朝回京，发现家里唯一的白菜被拱了的舅舅：谁是你舅舅！
    阿辞：哼，不是就不是，反正我是绯绯的。
    第399章 公主在上（完）
    顾绯与顾衍在御书房谈话，御书房外却多了一群暗卫，孙仲杨等人意识到不对时，为时已晚。
    孙仲杨带人来到御书房外，见顾绯悠然走出，暗卫将她护得密不透风，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心头不详的预感浓烈，孙仲杨紧紧地盯着顾绯的脸，厉声道：“长公主，您不是在与顾衍谈话吗？顾衍呢？”
    “首辅认错了，他不是什么顾衍，他是谭深派来的刺客，意图谋害本宫，”顾绯不紧不慢道，“本宫的人已经将他正法了。”
    孙仲杨瞳孔紧缩，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长公主，你！”
    “本宫做的有错吗？”望着孙仲杨以及他身后的一众内阁大臣，顾绯笑了出来，“孙首辅是本宫的长辈，不能偏听偏信的道理，难道还需要本宫来教？谭深与问剑山庄勾结，意图谋权篡位，首辅真以为他会把顾衍送过来？不过是死到临头，想要与本宫鱼死网破。幸好本宫早有准备，让暗卫在御书房外守着，这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说着，顾绯慢悠悠地迈过门槛。身后是顾衍的尸体，嘴唇乌紫，七窍流血，看起来狰狞可怖。
    孙仲杨只觉得这事荒谬到了极点，心头气血上涌，让他忍不住脱口道：“何青与那宫女都是你的人，长公主好算盘，叫臣如何相信？”
    “首辅若不信，大可让大理寺来瞧瞧。这歹人要给本宫下毒，反倒是自己着了道，本宫也十分唏嘘。”
    “还是说，”她眼眸微眯，露出几分轻蔑与傲慢，“你们认为，本宫想要一个人的性命，需要用下毒这么卑劣的手段？”
    平日里舌战群儒的阁老们，此刻大气也不敢出，一个个低着头，要多安静有多安静。孙仲杨明明带了一群人，可开口说话的，却只有他自己。
    强烈的眩晕感袭上大脑，多年经营建起的大厦，在一夕之间倾倒。不甘与怨恨占据孙仲杨的内心，他转过头，扯着嗓子，几乎要吼出来：“诸位难道看不到吗？”
    “长公主罔顾人伦，偷换皇嗣，混淆龙脉。不仅将假世子扶上皇位，甚至设计亲手杀了真正的皇帝，杀了她的亲生堂弟！”
    “这样一个不顾伦理、不守女诫的毒妇，怎配当我大乾长公主，怎配辅佐我大乾江山？”
    “本官与诸位共事多年，你们当中许多人能有如今地位，少不了本官相助。如今家国有难，毒妇祸乱朝纲，诸位难道不愿意捉拿毒妇，还我大乾安宁吗？”
    可哪里有人敢接他的话？
    这些阁老都是手无寸铁的文臣，御书房外尽是顾绯的暗卫，稍有不慎便会要了他们的性命。顾氏皇族唯一能继承皇位的男子已经死了，他们当然知道这事与顾绯脱不了关系，可他们如何去查、如何去说，难道要赶着送命吗？
    有不少被司礼监拿住把柄的，或者早就已经暗中投靠公主党的，纷纷小声劝说孙仲杨：“孙首辅，您糊涂了，长公主都说了那不是真正的世子，您怎么还相信谭深的一面之词呢？”
    “孙首辅啊，错了就是错了，承认自己做错没有那么难。长公主还在这里，您就消消气，向长公主认错道歉吧。”
    “幸亏这是长公主啊孙首辅，长公主念您教导她的旧情，这才没有治您的罪。不然就凭挑衅皇威这一点，您就要小心您这乌纱帽了啊。”
    疯了，疯了，他们都疯了！
    从前跟他统一战线，说长公主不守女德祸乱朝纲的大臣，居然没有一个站在孙仲杨身边。孙仲杨感到头晕目眩，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诸位——”
    宫门重重推开，俊美的少年策马而来。他的身侧，是身披银甲的定北大将军许遥知，带着训练有素的军队，踏进众人视线。
    马儿嘶鸣一声，许遥知拉紧缰绳，翻身下马，眼里盛着欣慰的笑意，朝顾绯拱手道：“长公主，臣救驾来迟。”
    他们许家男儿皆战死沙场，女儿家也能提着兵器上马。先帝打压武将多年，内阁又趁机干涉朝政，许家三代为先帝出生入死，却落得个贬谪边疆的下场，明明是保家卫国，不仅要受到皇帝猜忌，还要被内阁文臣诟病，许遥知本就不服气。
    顾绯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许遥知教过她武功。小姑娘有才华有天赋，肯下功夫学，许家上下皆以有这么个公主为荣。这些阁老居然还不放过她，视她为祸乱朝纲的毒妇。

 第471章

    顾绯摄政这几年，从未做过对不起百姓的事，这些阁老将好名声占尽，到头来，还要以贞洁女德束缚她。
    谁说女子不如男？顾家不承认她，那就让他们许家来支持她。
    贺灵辞也跃下马匹，他抬起头，看着站在台阶上一身茜红长裙的女子，弯了弯眼，黑眸灿若繁星，忽然撩起衣袍，单膝跪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许遥知跟着跪下：“吾皇万岁！”
    他的身后，士兵们接连跪地；御书房前，暗卫、何青与碧潭跟着跪下；便是台阶之下的内阁大臣们，也纷纷匍匐在地，高呼万岁。
    声威震天，缭绕不绝。
    孙仲杨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徒然跪地，“噗呲”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可没有人注意到他，他们只看着顾绯款款走下台阶，站在贺灵辞的面前，牵起了他的手，笑道：“众卿平身。”
    月落日升，曈曈生辉，一个新的时代，终于到来了。
    *
    四月初十，小满。
    万物向阳，小得盈满。金銮殿外，登基大典正式举行。
    上月月初，小皇帝顾衍疾病恶化，暴毙而亡。临终前写下退位诏书，将皇位传给乾国长公主顾绯。
    消息传开，世人觉得诧异，又在情理之中。顾氏一族，没有比顾绯更适合坐上这皇位的人。再加上那些阁老的口风也出奇一致，些许反对之声很快被压下，又有定北大将军坐镇，登基大典居然分外顺利。
    今日不仅是登基大典，也是长公主的婚期。无影阁阁主妄图行刺长公主，得一少年拼死相救，少年被封护国公，做了长公主的驸马，也就是如今的皇夫。
    本朝后妃一律出身平民，这是先帝定下的规矩，因此皇夫虽来自乡野，却并不奇怪。
    这是顾绯第二次在众人的注目下踏上这汉白玉台阶。
    只是这一次，她身着天子朝服，头戴十二旒冠冕，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她与贺灵辞并肩而立，衣袍上金龙舞爪，彩凤纷飞，恍若缠绵眷侣。
    太极殿红绡帐暖，烛影重重，纠缠的乌发与长裙开出靡靡之花。贺灵辞与她十指紧扣，亲吻她的唇：
    “绯绯。”
    “我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
    《乾书·乾国女帝本纪》：
    乾国女帝者，乾太祖长女也。生时茶花烂漫，赐名为绯。年少聪慧，晓诗文乐理，知古今变通，仙姿玉色，姝丽无双，太祖甚爱之。
    及太祖崩，荣亲王世子顾衍即位，封乾国长公主。摄政三年，平内乱，攘外患，肃清朝政，有太祖遗风。三月帝崩，诏曰：“长公主功兼造化，乔山之树已阴；业致生平，苍梧之驾方远，故昭告天帝皇祗，尊为皇帝。”遂即位，谥衍为乾怀帝，大赦天下。
    女帝在位，重整朝纲，革新旧制，文武并举，男女平权，罢黜后宫，与皇夫琴瑟和鸣，是为夫妻典范。
    赞曰：女帝之风，到今歌咏；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
    “功兼造化……方远”摘自唐太宗遗诏，“千年……颂声”摘自上官婉儿墓志铭。这个世界写得非常满足，虽然只有三十章但是朝斗宫斗感情狗血应有尽有，第一次这么正式地写一位女帝，所以忍不住吹了篇彩虹屁作为结尾嘿嘿，感谢追更！ps：刚好昨天是小满，所以跟现实联动了一下，祝大家都能圆圆满满！
    权谋伤脑子，下个世界写现代小甜饼=w=新世界预告：
    a大历史系教授温润如玉，谦和有礼，深受学生喜爱。
    本以为他不染凡尘，没有世俗爱好，却忽然醉心于研究新出土的玉镯，废寝忘食。
    无人知晓在漆黑寂静的夜里，他温声细语哄美人入怀，掐着美人纤细腰肢，眸中是不加掩饰的深沉与占有欲：“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第400章 教授的玉镯成精了（1）
    炎炎夏日，空调的风扇叶呼呼作响。a市历史博物馆里人头攒动，目光无一例外，都聚焦在玻璃展柜旁的男人身上。
    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扣着，身姿修长挺拔，侧脸线条清冷，看起来矜贵斯文。修长的手指微微屈起，落在展示架的方向，嗓音清润如玉：
    “这一次社会实践的要求之前已经公布，我在此不作赘述。晚点会有志愿者带领讲解，你们以六人为一小组，根据博物馆陈设确定选题，月底交六千字调查报告。”
    他微微垂眸，视线在身侧的玻璃展柜上停留片刻，淡声道：“要求只有一个，尽可能着眼小角度，从一手史料出发，不要泛谈空谈。这个展品就是一个很好的实例。”
    展柜里是一只秘色瓷莲花碗，雕工精细，通体清润，便是埋藏多年，也不掩精致感。下方是一行小小的文字描述：【20xx年出土于a市步光村，顾国（公元10世纪-???）殇王墓陪葬品。】
    a市是江南经济大市，一千年前便已富甲一方，虽未正式做过王国都城，历朝历代却深受统治者的重视——也不能说没有，展品上的“顾国”，便是a市唯一一次作为王都存在的时候。
    只是可惜，那个时代正值王朝末年，社会动荡，不断有新的政权建立，顾国存在的时间短暂，有关史料早就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这么多年来，考古学家不断努力，也只找到了零星遗物证明这个小国曾经存在过。

 第472章

    这段历史，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悄无声息地抹去了。
    简单交代完要求，有个工作人员打扮的人低声说了几句，男人微微颔首，留下一句“下午四点在这里集合”，便跟上了工作人员的脚步。
    他一走，之前鸦雀无声的队伍瞬间躁动起来。几个女生红着脸交换手机里的照片：“怎么样怎么样，拍到傅教授了吗？”
    “我假装偷拍展品拍了一张，啊啊啊教授侧脸杀我！”
    “讲真，教授虽然是出了名的脾气好，但我一打开摄像头就很心虚，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看我，有一种亵渎神明的罪恶感……”
    “你在群里口嗨的时候怎么没觉得罪恶？”
    学生们有说有笑地闹在一起，讨论话题无一例外，都是刚才离开的那位傅教授，傅雪辞。
    别说a大历史系，便是整个学术圈，傅雪辞都很出名。去年，傅雪辞受邀参加《假如文物会说话》纪录片，直接火到圈外，全互联网都知道了a大历史系有一位年轻英俊的教授，间接拯救了a大历史学院垫底的报考人数。
    二十四岁博士毕业，二十六岁成为教授，年轻、脾气好、长得帅，关键还单身，简直是大众理想型。可惜傅教授只谈学术，从不回答私人问题，上课也不似其他老师侃天侃地，因此大家对傅教授的了解少之又少。
    这次能被傅教授带，纯属是走大运。这门课叫社会史，是门选修课，原本安排的老师代表学校出国交流，傅雪辞临时被调过来，做了他们的任课老师。以至于不仅选修名额爆满，教室里还经常坐不下，不用想也知道是奔着什么。
    电梯在三楼停下，工作人员带领傅雪辞，来到了博物馆办公区。
    坐在办公椅上的馆长回过头，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笑得慈祥：“小傅，你来了。”
    傅雪辞笑了笑，“曾老师。”
    曾齐起身，将钥匙插入锁孔，推开另一扇门，“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文物，我带你看看。”
    房间里亮起灯，几件物品安静地躺在桌上的托盘里。曾齐边走边道：“前两年，我带的团队不是在步光村发现了顾国殇王墓吗？我们又找了很久，在废弃的土堆里发现了这些。”
    托盘上是几块碎片，以及，一只玉镯。
    一只纤细的叮当镯，青白色，一侧用了描金工艺，勾出花瓣的形状。
    “专家已经鉴定过了，这只镯子是用玛瑙做的，”曾齐苦笑道，“我们起初怀疑与顾国殇王有关，但这只是最普通的玛瑙石，工艺也很粗糙，远不如王室工匠。再加上这几个碎片，都是普通人家用的陶土。殇王墓离村子近，可能是意外挖到了近代的坟墓。不然根据我们推断的顾国时间，这镯子也不可能完好无损地保留这么多年。”
    “但我还是有点不甘心，”他叹气一声，“小傅，那是我们a市唯一作为国都存在的一次。我总觉得我们一定能发掘出什么。”
    越是干干净净、不留痕迹，往往藏着的东西就越多，这其中一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于是他找到了傅雪辞。
    因为曾齐心里清楚，傅雪辞与普通人不一样。
    傅雪辞戴上手套，拿起玉镯细细端详，指腹摩挲着描金花纹，眼眸微眯，仿佛透过花纹，看见了一闪而过的流光。
    顾绯睁眼时，便对上了男人疏淡的眉眼。他的眼里映出玉镯的倒影，视线却好似穿过花纹，落在了她的身上。
    紧接着，又不着痕迹地将玉镯放下，淡道：“好。”
    顾绯的眼前再次陷入黑暗。
    她皱了皱眉，在脑海里呼唤道：“小八？”
    系统顿了顿，似乎卡壳了几秒才回答她的问题：“我在的宿主！”
    “上个世界结束，为什么没有把我送回空间？”
    世界转换都有空间作为过渡，她惯来是先清理记忆情感，睡一觉，养足精力再前往下一个世界。这次却切换得尤为快，上一秒她还在皇宫，下一秒就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宿主，我……也不太清楚……”系统的声音断断续续，倒像是看视频时网络中断了。
    假如时空管理局是互联网一样的存在，难道是被黑客攻击了？
    结合那次时空管理局给她预支奖励时的反常行为……顾绯饶有趣味地勾了下唇，看来，时空管理局还藏着不少秘密。
    “没事，把这个世界的资料传给我看看。”
    *
    四百章撒花！之前谁点的教授？嘿嘿嘿，给大家上菜啦～
    没有人能逃离调查报告的魔爪，纸片人也不行——来自赶了两天还没赶完报告的作者。以及，如果我的社会史老师跟阿辞一样帅，我就不会从上个月拖到这个月了tat
    第401章 教授的玉镯成精了（2）
    系统只是卡顿了那几秒，但并未影响剧情的传输，很快，背景故事就呈现在了顾绯的面前。
    《在那个夏天，我们可不可以不勇敢》。
    顾绯冷静地翻开了一页。
    已经知道了时空管理局专门收什么剧本，她的心情反而平静了很多。不就是狗血文吗？她倒要看看，这一个又一个世界下来，时空管理局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说不定以后还能写个自传，叫《从九尾狐的视角讲述人类通俗文学迷惑行为观察实录》。
    不过这个剧本，怎么有一股浓浓的青春伤痛味道？她没看错的话，她现在是在玉镯里吧？

 第473章

    顾绯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这还真是本你爱我我爱她最后发现都是误会的青春疼痛文学。
    女主凌夏和男主盛言宁，是一对青梅竹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直到读高中的时候，才因盛言宁搬家而被迫分开。三年后在a大校园重逢，盛言宁就读于历史系，凌夏学的则是传媒。
    盛言宁温柔体贴，风度翩翩，在历史系本就很有知名度。两人久别重逢，年少的情愫很快复燃，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成为一对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直到这个暑假，盛言宁报名参加了一个项目，遇到了一只玉镯，也就是顾绯。
    这个世界的神秘面纱，才第一次正式在他们面前掀开。
    盛言宁不是普通人，他有一双阴阳眼，家族历史上出过数位萨满——也就是巫师。盛言宁是这一代阴阳眼传人，盛家的未来家主。只是盛家没落，仅仅只剩盛言宁这一脉。高中时不告而别，也是为了处理盛家的事务。
    如今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妖魔与怪力乱神之说，盛言宁虽有天赋，却很少使用，他一直将自己当作普通人。可他却看见了手镯里的顾绯。
    少女身姿摇曳，长裙翩跹，他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
    盛言宁几乎为玉镯着了魔，他的女朋友凌夏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之处，于是来到了古玩市场，寻求帮助。一个自称道士协会会员的人找上了凌夏，与凌夏联手，将玉镯带走。
    他们终于破解了玉镯的秘密。
    原来原主本是一个建都于a市步光村的小国——顾国的公主。年少时被人诬陷，误食萨满的圣果，被圣果诅咒，所有与她双眼对视的异性，都会爱上她。
    而破除诅咒的方法，就是找到真正爱她的人。
    可所有人见到她，都会受到诅咒的影响，她又如何找到真爱？
    在诅咒的蒙蔽之下，求亲的人几乎踏破王宫门槛，顾国上下陷入混乱，公主也被视作祸国妖姬。最后，由巫师主持，将她的灵魂抽出，封印在了这只玉镯之中。
    玉镯被埋藏在地底千年，终于得以重见天日。然而讽刺的是，将原主带走的盛言宁，就是曾经封印她的巫师的后人。
    千年的孤寂时光，让仇恨侵蚀了原主的内心。原主决意报复盛家，不惜冲破封印，屡次对盛言宁下杀手。道士协会一筹莫展，将她交到了道士协会的外聘专家，a大历史系教授傅雪辞手上。
    傅雪辞幼时遭双亲遗弃，被他的师父傅岳抚养长大。傅岳曾是道士协会最优秀的道士，因与长老会理念不合，退出协会。之后傅岳去世，傅雪辞继承他的遗志，主修历史，也精通符箓之道，能力远胜于傅岳。他接受了道士协会的外聘邀请，但做事随心所欲，全凭个人兴致。
    经历了被双亲抛弃、师父去世，又多次帮道士协会处理人间事，傅雪辞的情感观念极其淡薄。换句话说，就是没有心。他是唯一一个没有被诅咒影响的男人，对顾国的萨满文化充满兴趣，因此接手了这只玉镯。
    傅雪辞亦正亦邪，并非一心一意为道士协会做事。在听说了原主的故事之后，居然临阵倒戈，反而帮助她复仇，站在了男女主与道士协会的对立面。
    原来，对傅岳退出道士协会一事，傅雪辞一直心存怀疑。接受道士协会的外聘邀请，也是为了查明当年的真相。
    早在十多年前，道士协会便发现了神秘的顾国，引起他们兴趣的，是封印原主的灵魂法阵。傅岳心知该法阵一旦被破解，新时代建立起的秩序将会被毁于一旦，因此极力反对破解顾国萨满文化，并多次阻挠道士协会，这才被驱逐。动手时落下病根，终于不堪病痛折磨，猝然长逝。
    真相大白，傅雪辞与道士协会彻底撕破脸。他的领悟能力极强，破解了附着在玉镯上的灵魂法阵，并与道士协会交手。然而盛言宁才是正统的萨满继承人，在他的出手下，傅雪辞遭到法阵反噬，最终走向死亡。而原主也被盛言宁炼化，魂飞魄散。
    在凌夏与盛言宁的努力下，道士协会当年的阴谋曝光，决策长老遭到了规则的制裁。男女主也解除误会，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顾绯合上书页，又看了眼标题。
    所以这个书名跟内容到底有什么关系啊？
    系统小声道：“青春风的书名都是这么取的，宿主你不觉得这很文艺小清新吗？”
    顾绯：“……”
    既有青春又有疼痛，结局还很圆满，看起来的确很正常。顾绯浏览完全文，只觉得原主实在是惨。服下圣果本就非她所愿，遭到世人与历史的谴责不说，还要被封印千年，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身边的人都在追求正义，她却成了彻头彻尾的恶人。
    果然，时空管理局就不会选正常的剧本。
    【本世界女配心愿：解除身上的诅咒，活得肆意潇洒。】
    前一个任务倒是好说，毕竟，这里有一个现成的不会被诅咒影响的人，至于后一个嘛……
    系统嘀咕道：“这个概念好大啊，什么叫肆意潇洒，要先解除封印才行吧？”
    不过系统心想，它已经先后得罪001、010两位前辈了，跟前辈pk宿主都能赢，只是一个简单的任务，她还做不了吗？
    顾绯神秘一笑。
    “你有没有听过作精？”
    系统：“……？”

 第474章

    第402章 教授的玉镯成精了（3）
    a市历史博物馆一楼，学生们三五成群，自由行动。
    盛言宁和室友打了声招呼，在室友暧昧的目光下，走向了博物馆正门。
    “言宁哥哥！”
    穿着牛仔短裙的凌夏扑进盛言宁怀中，毫不避讳周围人的视线，在他脸上“吧唧”一口，撒娇道，“言宁哥哥，你终于出来了。博物馆今天的人怎么这么多啊？我看好多a大的学生都过来了。”
    凌夏从小就很黏他，长大了也并不例外。当年盛言宁一声不吭地离开，凌夏生了三年闷气，盛言宁花了一年时间，又答应了凌夏的告白，这才把人哄好。
    只是，兴许是有他不告而别在先，凌夏占有欲强，看他看得很紧。消息必须秒回，否则就要电话轰炸，她跟盛言宁的室友还建了小群，盛言宁有什么消息，室友都会第一时间告诉她。
    凌夏性格开朗，大大咧咧，从小就是孩子王，和男生也玩得很好。盛言宁则沉默寡言，安静内敛。过去盛言宁在校篮球队，凌夏也做了同样的事，以至于居然有男生越过盛言宁与凌夏告白。
    盛言宁后来找机会跟凌夏提起这件事，刚开口，凌夏立刻用高中他的不告而别反驳他，表示她做这些都只是为了更全面地了解他，盛言宁无法反驳，只有沉默，最后干脆退出了校篮球队。
    他说不上来他对凌夏的感情。喜欢么？或许是习惯大于喜欢。多年的相伴早已让他适应了凌夏的存在，便是他们成为了男女朋友，这样的关系也不曾改变。既然没有那么排斥，就这样一直继续下去吧。
    “嗯，”盛言宁摸了摸她的头，嗓音温和，“最近快放暑假了，很多外地的游客都会来，不是跟你说了到对面的咖啡厅等我么？怎么找过来了？”
    他挤出参观通道确实费了些力气，当然，游客只是一方面，更多的是因为有不少学生得了小道消息，跑来看傅雪辞教授。
    凌夏吐了吐舌头，道：“我想第一时间见到你嘛。”
    盛言宁笑了笑，没说什么。他的眼里很平静，没有凌夏想象中的那种欣喜，不过他惯来如此，凌夏已经习以为常，挽着他的手亲亲热热地走了。
    身后的室友连连摇头，“盛哥的小青梅可真缠人啊，我好羡慕。”
    “得了吧你，先想想报告怎么写吧，选题定了没？回头我们还得开个会议讨论一下，要写六千字呢！”
    “……救命，别跟我提这个！”
    “早知这个破专业要写那么多论文，我就恨不得捶死当年的自己，什么热爱梦想，都是填志愿的时候脑子里进的水。”
    *
    一天的博物馆之行很快便步入尾声，学生们陆续回到宿舍，傅雪辞带着装有玉镯的公文包下车，回到家中。
    三室两厅的起居室，以灰色调为主，简约现代风的装修，干净整洁，一尘不染，充满了生活气息。
    将公文包放在书房，傅雪辞打开灯，去浴室洗了个澡。
    曾齐馆长十分热情，留他用了午饭，又带他见了许多老朋友，都是a市历史圈德高望重的前辈。因为学生集合的时间在下午四点，傅雪辞便没有再留下用晚饭，而是直接回到了家。
    浴室里水声渐停，傅雪辞边走边擦头发，穿好睡衣，水珠沿着锁骨的线条滚落胸膛，隐约露出肌肉的轮廓。他看着清瘦，身材比例却无可挑剔。
    淘米煮饭，排骨下锅，将一切处理好后，傅雪辞来到了书房。
    傅雪辞取出玉镯，打开了办公桌的台灯。玉镯安安静静地躺在盒中，描金的花纹栩栩如生，隐有暗光流转。
    “啪嗒”一声，修长的手指打开工具箱按扣，傅雪辞拿起工具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他垂下眼，漫不经心地看着血珠从皮肤渗出，一点一点，滴落在玉镯上。
    血珠落在玉镯上，却没有沿着玉镯滚落，而是被玉镯吸收了。
    随着滴落的血越来越多，玉镯仿佛一只生灵，贪婪地吸收着他的血液。原本浑浊的青白色渐渐褪去，变得清透晶莹，隐约可见血线，将描金的线条染成了红色。
    果然。
    这并非普通的装饰花纹，而是一个法阵。
    “不用藏了，”傅雪辞嗓音淡淡，眼眸微微眯起，“我知道你在这里。”
    一阵风吹来，书房的灯光骤然暗淡，窗帘布上，映着一道摇曳的影子。
    傅雪辞从小到大不知见过多少成精的妖怪，这样的把戏实在入不了他的眼。他的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平静地重新打开书房的灯，拉开了窗帘。
    似乎是不适应突然明亮的光线，女孩微微侧过脸，避开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张极为惊艳的脸。
    她穿着繁琐的宫装，是明媚的海棠红色，勾出婀娜玲珑的身段。肤白似雪，墨发如缎，以一支玉簪半挽。先前还在办公桌上的玉镯，此刻已回到了她的手腕，衬得腕骨线条纤细，仿佛稍一用力便能折断。
    她似乎渐渐地回过神，娇喝道：“你是何人？”
    嗓音很软，像是纤细的芦苇叶在风中轻颤，一双漂亮的狐狸眼里浮现少许惊惧之色，却被倔强地强行压下。明亮的眸映在傅雪辞的眼里，仿佛平静的湖面荡起了涟漪。
    扑通，扑通。
    傅雪辞的心跳得很快。
    他像是被蛊惑了，一步一步靠近她，低沉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柔和：“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第475章

    “这里是我的家，”他一字一顿，“你来自哪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女孩纤细脆弱，像一只在网中扑腾翻飞的蝴蝶。傅雪辞捉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便轻而易举地将她抵在了墙上。
    她的身体很凉，肌肤滑腻，似上好的羊脂玉。卷翘的眼睫根根分明，双眸剪水，仿佛某种受惊的小动物。红唇微微抿起，令傅雪辞想起玉镯上，因沾上鲜血而变红的花瓣。
    他低下头，温热的气息起伏，几乎要触碰到她的唇。
    第403章 教授的玉镯成精了（4）
    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抓着她手腕的手渐渐收紧，在即将触碰唇瓣的那一刹那，脸上传来一股力道，傅雪辞一时没有回过神，头向一边歪去。
    清脆的一声响。
    “放开本宫！”
    脸上隐隐约约的疼痛感，女孩羞愤的娇喝，令傅雪辞的理智渐渐回笼。
    手指在被打的地方轻轻按压，傅雪辞垂下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清润的嗓音有着不容忽略的强势与压迫：“你对我做了什么？”
    傅雪辞冷静、克制、清醒，这么多年来，一直是自己身体的掌控者。但方才发生的一幕，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外。他像是着了魔一般，脑海中唯一的想法，是尝一尝她唇瓣的味道。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于傅雪辞而言，前所未有。
    女孩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因为愠怒，她的双颊染上淡淡的绯红，一双眼睛尤为漂亮，盛着生动而明媚的情绪，勾起的眼尾沾上红意，仿佛蛊惑人心的妖精。
    傅雪辞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很快便找到了问题所在。
    是眼睛，那双眼睛有着勾人心魂的魔力。
    “想要本宫回答你的问题，就先放手。”
    明明底气不足，说话时尾音微微颤动，却又强撑起气势，端起架子与他谈判，傅雪辞的心像是被柔软的东西撞了一下，微微敛眸，松开了桎梏她的手。
    这个姿势确实不太适合交流。她娇小的身躯几乎完全被他遮住，像只落入网中的猎物。
    “抱歉，”傅雪辞后退了一步，与她拉开一个绅士的距离，嗓音低沉，“冒犯了。”
    他适才想起女孩的自称，本宫？她是一宫之主？是公主还是皇妃？
    傅雪辞与古董物件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遇到的妖怪的确不少。有的妖怪附着在御用品上，真把自己当成了皇帝，张口闭口都是朕，非常滑稽。只是眼前的女孩显然不同，从装束到言谈举止，都透露出很好的教养。
    他的目光在女孩的身上略一停顿。海棠色交领半臂，绣着花团锦簇，搭配绣有凤凰羽翼的襦裙。她来自什么朝代？唐朝？lt;a href=<a href="https:///tags_nan/songchao.html" target="_blank">https:///tags_nan/songchao.html</a> target=_blankgt;宋朝？亦或是五代十国中的某个国家……
    见傅雪辞很快便清醒过来，顾绯略一勾唇，悄声与系统道：“你看，原著给的信息不准，他还是会被我的诅咒影响的嘛。”
    系统：“……”
    对着一个人工智能都要秀，她好意思吗？
    再次抬起头时，顾绯的眼里不见任何戏谑。她定了定神，嗓音轻缓，“本宫乃顾国公主。”
    思路就此中断，傅雪辞哑然失笑，馆长的判断没有错。
    只是令傅雪辞意外的是，女孩不是妖怪，而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是那道法阵，将她封印进了玉镯。
    却见她眉头微蹙，道：“本宫只记得王兄召本宫回宫，本宫见到了王兄与萨满大人，随后失去了意识。等本宫再次醒来，便到了现在。”
    “你是何人？本宫的王兄在哪里？”
    傅雪辞没说话。
    两年前，曾齐带领考古团队在a市城郊步光村发现了一处墓葬群，出土了一批文物。经过比对与复原，他们发现了这个昙花一现般的小国。
    小国以皇族姓氏“顾”为国号，葬在地下的应该是国君。根据石碑记载，国君登基不久，国家便覆灭，人民惨遭屠杀，甚至没有在正史中留下痕迹。
    历史学家将该墓葬群命名为“殇王墓”。在团队的不懈努力下，他们又陆续在步光村附近挖掘出了几块古城墙，终于得以圈出顾国的大概范围。只是由于所掌握的史料实在太少，历史学家几乎翻遍当时的史料，也只能将顾国存在的事件模糊地概述为“公元十世纪”。
    历史上类似的小国不知有多少，一个顾国自然不能足够引起大众的关注。因此顾国的历史，迄今仍是未解之谜。曾齐与他的团队陆续发表了一些研究论文，甚至遭到了学界的质疑，谁也无法证明顾国确实存在过。
    不管当年的真相如何，眼前女孩口中的王兄、萨满，乃至整个顾国的子民，都已经化作历史长河中的一粒尘埃，随风消逝了。
    他淡淡道：“现在是一千年后。”
    女孩的声音在一瞬间止住。与想象中的惊慌与哀痛不同，她似乎很快便接受了这个事实，甚至轻轻地笑了：“是吗？”
    “他们都死了啊。”
    无可否认，她有一双美丽的眼睛，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那双眼睛差点让傅雪辞失控，可比起那双眼睛，这一瞬间的笑容，更令他惊艳。
    却听顾绯道：“你看见本宫的眼睛了么？”
    她的眼睛弯起来，嗓音轻缓，“本宫本是唯一的公主，却受到诅咒，所有与本宫对视的男子，都会无可救药地爱上本宫。他们说本宫是祸害，引起王都动乱，将本宫视作妖魔，本宫因此被逐出了王宫。”

 第476章

    “王兄召见本宫那日，是本宫被驱逐三年后，他第一次与本宫联系。本宫以为王都的子民原谅了本宫，没想到等来的，是空无一人的王宫，以及萨满大人。”
    顾绯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平静得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也不知他们对本宫做了什么，本宫醒着，他们却是不在了。”
    周围安静了很久。
    顾绯一点也不着急，她低下头，把玩着肩头垂落的黑发。
    倘若她是一只普通的妖怪，想必在她出现之后，傅雪辞了解了真相，就会马上将她送到道士协会。
    但顾绯的目的显然不是这个。
    傅雪辞研究历史，并非是出于对专业的热爱。一方面是为了他的师父，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喜欢挑战新奇的事物，热衷于解开谜团。
    否则，他便不会接受曾齐馆长的委托，将玉镯带回了家。
    而顾绯身上的诅咒、玉镯的法阵……无不笼罩着神秘的面纱，充满挑战性。
    他不可能错过她。
    半晌，却见傅雪辞笑了笑，“既然你已经苏醒，有没有想过之后要去哪里？”
    第404章 教授的玉镯成精了（5）
    方才还淡定自若的女孩，却因为傅雪辞的话，脸上罕见地浮现几分迷茫之色。
    她咬了咬唇，没有看傅雪辞的脸，只是声音显得有些底气不足：“……顾国都不在了，本宫便继续在玉镯里睡着吧。”
    说着妥协的话，眼里却有浓浓的不甘。是啊，意外受到诅咒，被千夫所指，却又无端遭到封印，这样的怨恨，谁能忍受得了呢？
    她的神色渐渐平静下来，似乎已经做好了再次沉睡的准备，淡淡道：“打你的事，本宫很抱歉。本宫以为你是图谋不轨的登徒子，现在想想，你应该是唤醒了本宫的人，本宫该感谢你。你也看到了，本宫身上的诅咒很危险，想来本宫这样的人，就该被封印吧。”
    系统啧啧两声，这个坚强又脆弱的眼神，坚韧又可怜的语气，这就是传说中的欲擒故纵吗？
    顾绯的身影渐渐变得虚幻，手却再一次被傅雪辞握住：“等等。”
    顾绯茫然地眨了眨眼。
    “你的眼睛很漂亮。”
    这一回，傅雪辞的动作绅士许多，只是握了一下便松开，仿佛只是阻止她离开。他的视线在她脸上短暂地停留，似乎想伸出手抚摸她轻颤的眼睫，但最终按捺住了心头的冲动，嗓音温和：“你有没有想过，诅咒会有例外呢？你看，现在的我，便没有被你影响。”
    只是发生了一点意外，但他已经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现在他已经可以坦然地与她对视。傅雪辞的喉结微微滚动，平静道：“也许是因为时隔千年，诅咒的威力大不如从前，又或者是只对心智不坚定的人生效。但至少现在，它没有影响到我的心智。”
    “我是道士，对法阵、诅咒的研究颇有心得。我既然可以将你从玉镯中放出，也可以想办法为你解除封印。如果你愿意相信我，要不要考虑，留下来？”
    他的目光温和耐心，与先前锋芒毕露时判若两人。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眸中微微闪烁着光泽，他的确对这位被封印的公主充满了兴趣。
    什么样的法阵，居然能剥离生人的灵魂，养在玉中？
    至于所谓让人一见钟情的诅咒……傅雪辞并未放在眼里。过去并非没有妖怪试图用法术勾引他，但无一例外，统统没有成功。说起来，这还是他头一回失控。
    他摸了摸被打的那边脸，无声地笑了下。女孩的力道不重，更像是被小动物挠了一爪子。反倒是她此刻倔强的模样，充满动人心魄的美。
    眼里倒映出女孩的神情，她在犹豫，无意识地抿紧了花瓣般的唇，灯光下泛着水润的光泽。直到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飘进书房，肚子传来细微的声响。
    两人，啊不，一人一鬼皆是一愣。
    傅雪辞先笑了出来，说道：“是我炖的玉米排骨汤，要尝尝么？……公主殿下。”
    虽然上个世界被人喊了那么多年的公主，但这毕竟是现代，一股浓浓的中二气息扑面而来，顾绯脑海里的系统先笑出了声。
    顾绯面无表情地把这个越来越嚣张的系统训了几句，这才点点头：“本宫叫顾绯。绯色的绯。”
    绯？傅雪辞看了看她身上海棠红的宫装，这个名字确实很适合她。
    “傅雪辞。”他说道。
    女孩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对周围的环境充满了好奇。见傅雪辞伸手关掉书房的灯，她好像被吓了一跳，有几分欲言又止。
    出土的史料记载，顾国那位殇王才二十岁。倘若他就是顾绯的王兄，想来她现在也不过十八九岁，最是年轻活泼、无忧无虑，只是她所经历的那些事，注定让她无法像普通的女孩那样。
    “想问什么就问吧，在我面前可以不用拘束。”
    傅雪辞忽然道。
    他的嗓音好似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人在与他说话时，会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其实顾绯什么都知道，幸好上个世界是古代，她早就习惯了古代生活，因此可以将面对现代世界的束手无策装得很逼真。
    她想了想，只问了一个问题：“现在是什么朝代？”
    “没有朝代，是共和国，皇室统治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傅雪辞道，“这里是我的家，我一个人住。我是一位大学教授，相当于学院夫子，主修历史。如果你感兴趣，明天我可以去借几本书给你看看。现在的文字也与过去不同，简化了很多，倘若你愿意留下来，这些我都可以教你。”

 第477章

    他示意顾绯在餐桌前坐下，从锅里盛了一碗汤，放到她面前，又给她拿了一副碗筷。肉炖得软烂，汤汁清澈，鲜香四溢，将人的馋虫都勾了出来。
    傅雪辞系上围裙，快速炒了两个小菜。从厨房出来时，见女孩捧着碗，小口小口喝着汤，坐姿优雅，赏心悦目。
    他口味清淡，本不重口腹之欲，只是和她坐在一起，寻常的清粥小菜似乎都变得有滋味了许多，很快便一扫而光。
    他想，所谓秀色可餐，大概就是这样吧。
    顾绯虽是灵魂，她附身的玉却得到了傅雪辞血液的滋养，因此暂时得以维持实体。傅雪辞只放了一点血，能维持多长时间，他自己心里也没有底，还须慢慢摸索。
    用过晚餐，傅雪辞起身收拾餐桌。安静许久的女孩终于开了口，说道：“你的厨艺很好。本宫……我可以留下。”
    傅雪辞一怔，一时之间倒有几分啼笑皆非。
    先前他耐心地说了许多话，顾绯一概没有回应。吃了他一顿晚饭，这才松了口，原来不是因为她不愿意留下，而是因为自己用错了对策？
    当然，他的神情很快便恢复如初，温声道：“好。我隔壁那间房间是客房，我去收拾一下。”
    怕她一个人待着无聊，傅雪辞又打开了电视，补充道：“这是电视机，可以播放这个时代的讯息。用遥控器切换频道，你试试看？”
    顾绯点了点头。
    见她仍是那身繁琐华丽的宫装，傅雪辞来到阳台，拨通了一则电话。
    “可以送两套睡衣来我家这边吗？女孩穿的。……嗯，女大学生的风格就好。”
    电话对面的朋友一脸震惊：“傅雪辞，你还记得你是个教授吗？这份工作你不想要了？”
    第405章 教授的玉镯成精了（6）
    傅雪辞：“……”
    他罕见地有些语塞，淡淡道：“不是学生，是一个特殊的……妹妹，暂时借住在我家。”
    通电话的朋友自然不是普通朋友，是个闲散道士，名唤钟来，曾是傅雪辞的邻居，两人相识多年。虽然比他大好几岁，但傅雪辞少年老成，时常显得更加成熟稳重。
    他一说“特殊”，对面的钟来就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更加觉得不可思议。遇到特殊的事，傅雪辞不给道士协会打电话，居然来联系他？
    那可就真的很特殊了。听他的意思，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钟来“嘿嘿”两声，“傅雪辞，你也有今天啊。”
    “……我是说她的情况比较特殊，暂时不方便处理，”傅雪辞按了按太阳穴，语气冷淡了几分，“她初来乍到，对这个时代不太熟悉，帮我问问嫂子，现在年轻女生一般都喜欢什么？”
    倘若不是因为他的熟人中只有钟来成了家，傅雪辞也不至于给这个不靠谱的道士打电话。
    好在钟来听出他不耐烦的口吻，没有再追问下去，点头道：“行行行，等我一下，晚点我给你回电话。”
    “嗯，谢谢。”
    钟来住在商业区，楼下就是商场，要采购很方便。傅雪辞准备开车找他，回客厅拿车钥匙，瞥见女孩坐在沙发上，单手托腮，眼眸弯弯，似乎笑得很开心。
    电视里在播放一档喜剧节目，两个相声演员幽默风趣，让人忍俊不禁。
    只是看见傅雪辞进来，她眼里的笑容瞬间收敛，又变回了那个端庄优雅的公主。傅雪辞莞尔，温声道：“顾绯，这里不是顾国，也没有什么规矩，往后也是你住的地方，在我面前不必那么拘束。”
    他温声细语说话的时候，似冰雪消融，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傅雪辞对外展示的形象确实无可挑剔，顾绯心想，倘若不是看过剧本，她也不会把他与反派联系在一起。
    但事实上，越是温柔好脾气的人，内心世界便越发不可捉摸。他们往往心思细腻，很难轻易展现自己的真实情绪。
    她微微弯眼，笑了笑：“好。”
    这可是傅雪辞自己说的。
    *
    不久之后，钟来带着妻子与傅雪辞在商场附近见面。
    钟来的妻子是位中学语文老师，温柔亲和，将两只购物袋交到傅雪辞手里，“雪辞，一些生活用品我已经买好了，小票留在购物袋里，尺码不对可以退换。有些使用说明我做好了标记，还有不懂的话，微信问我就好。那个女孩来自什么朝代？需要我送几套教材给她吗？”
    她还记得第一次看见钟来使用符纸的时候，差点没被吓一跳，本以为世界上早就没有了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没想到他们就藏在自己的身边。时间一长，接受能力也变强了许多，已经可以坦然地聊起这些了。
    傅雪辞道了声谢，“这些我会解决。至于她的来历，还在调查。”
    钟来则更为直接一些，大剌剌地拍了拍傅雪辞的肩膀，脸上写满了“你也有今天”。
    两人相识多年，傅雪辞私底下什么脾气他还不清楚？中学时代，傅雪辞天赋异于常人，连跳好几级，跟一群比他大好几岁的同学一块上课，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孤傲清高，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现在倒是好了，戴了张温柔好脾气的面具，居然还成了备受学生爱戴的教授，实在让人唏嘘。
    那张脸不知道骗了多少小姑娘，前仆后继地赶上来给他告白。他倒是好，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钟来这个旁观者听了都觉得揪心，没想到居然有主动花心思照顾人的时候。

 第478章

    傅雪辞压根没理他，与二人告别后，驱车回到家中。一推门，听见“哐当”一声脆响，似乎是从厨房的方向传来的。
    客厅里仍然在放电视，却没了女孩的身影。他连忙放下购物袋，匆忙走进厨房，水龙头里水声哗啦，女孩站在水池面前，手边是打碎的餐盘，似乎有些茫然无措。
    “怎么了？”
    离开前刚教过她自来水的使用方法，傅雪辞有点头疼，突然想起办公室里的同事聊起家里的熊孩子是怎样拆家的。他尽量放柔语调，握住了她的手。
    这是一只养尊处优的手，肌肤柔软，指骨纤长，小巧的指甲盖泛着莹白圆润的光泽。只是虎口处通红一片，很快就长出了几个透明的水泡。
    顾绯的语气听起来颇为懊恼：“我想洗碗，但是水太烫了。”
    嗓音似嗔非嗔，像在撒娇一样，实在让人生不起半点气来。
    傅雪辞看了一眼，原来是她把手柄扭到了热水档位，难怪会被烫到。
    他揽住她的肩膀，将顾绯带到洗手池前，用冷水细细冲刷，“手柄左调是热水，右调是冷水。这些事不用你做，厨房太危险，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不要随便进来。”
    傅雪辞一个人生活多年，过去傅岳身体不好，家务也都是他在做，他并不觉得有什么。
    女孩发间的香气钻入鼻尖，掌中的肌肤像一捧雪，他蓦地回过神来，意识到两人现在的姿势有多暧昧，就好像他从背后将她揽进怀里一样。
    他的眼眸暗了暗。
    但是似乎只有傅雪辞一人意识到了这一点。顾绯咬了咬唇，下垂的纤长眼睫落下一片阴翳：“对不起……”
    分明是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公主，却好似习惯了隐忍，她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仅仅是几句轻描淡写的“我被逐出了王宫”吗？
    傅雪辞不愿去想这些，他也不会刻意去问这些令人伤心的往事。他摸了摸顾绯的头，“不论你在不在，这些事都不需要你做。顾绯，是我将你唤醒，也是我让你留下来，你没有做错什么，不要因为这些跟我道歉，好吗？”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此刻的语气与眼神有多温柔。并非刻意营造出来的表象，而是一种主动的妥协。
    顾绯的眼眸慢慢地弯起来：“傅雪辞，你真好。”
    *
    傅教授家庭主夫课加一分。
    第406章 教授的玉镯成精了（7）
    将顾绯手上的烧伤处理好，傅雪辞让她回客厅看电视，顺便看看购物袋里有什么，自己则留在厨房收拾。
    傅雪辞一走，顾绯便漫不经心地靠在沙发上，打开了他带回来的购物袋。
    一只购物袋里放着两套崭新的睡衣，印着碎花与格纹，内衣袜也准备齐全。另一只购物袋则是洗漱用品，同样是少女心的包装，花香与果香扑面而来。
    倘若不是顾绯知道傅雪辞是询问了朋友，心细到这种程度，真要被当成变态了。不过，他能够第一时间找到最合适的朋友帮忙，可见细心体贴。
    过了一会儿，傅雪辞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见顾绯还在研究购物袋里的东西，他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视线，温声道：“要去洗澡吗？我带你去浴室。”
    养一个对现代生活一无所知的小公主，应该跟养孩子差不多。做好了心理建设，傅雪辞理所当然地进入了角色，甚至觉得还挺新奇。
    沙发上的女孩捏着裙子，似乎还有些放不开，轻轻地道了声好。
    唇悄无声息地勾起，洗澡？不错的提议。
    傅雪辞买的是精装房，浴室配有浴缸，他自己几乎不用，一直闲置，只是定期清理，眼下总算派上了用场。
    怕顾绯又像先前那样被烫伤，傅雪辞几乎手把手教她怎样使用，试了试水温，方才离开了浴室。只是傅雪辞依然很不放心，关上门之后并未离开，而是守在了门外。
    尽管傅雪辞洁癖严重，家里的卫生向来亲力亲为，平时也很注重个人清洁，也不得不承认女孩的护理的确十分讲究。他倚着墙，秉着一颗做学术研究的心，耐心地浏览钟来妻子发来的微信消息，逐一与购物袋里的东西一一对应：护发素、精油、身体乳、水乳、面霜面膜……
    浴室的门忽然被轻轻敲了敲。
    傅雪辞抬眼，门后传来顾绯的声音：“傅雪辞……我不会解衣服的系带。”
    嗓音娇怯，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傅雪辞忽然意识到，她被封印那天进宫面圣，身上穿的是正儿八经的公主冠服。顾国虽是小国，没有那么讲究，该有的仪式却一点不少。她过去应该有婢女服侍左右，十指不沾阳春水，吃饭穿衣这种事，哪里用得着她来做？
    他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笑了笑，还真是养了一个公主。
    他轻手轻脚推开浴室的门。浴室里水汽氤氲，女孩背对着他，腰上的系带扭成一团，像毛线球一样，似乎已经缠成了死结。
    傅雪辞道：“我进来了，可以转过身吗？”
    顾绯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慢慢地转了过来。
    她垂着眼，面颊泛粉，有一种勾人而不自知的天真妩媚。解系带时，会主动张开双臂，让傅雪辞靠近她。
    男人的手指干净修长，灵活地解开复杂的死结。一片式长裙脱落，露出打底的丝质衬裙。上襟微微敞开，优美的肩颈线条若隐若现。

 第479章

    听见她发间钗环的叮当声，傅雪辞犹豫片刻，又帮她拆开了发髻。
    绸缎般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穿过傅雪辞的指间，手感极佳，他忍不住又摸了摸。
    她显然很紧张，紧绷着身体，却又乖巧听话，任人摆弄，仿佛某种温顺的小动物。傅雪辞的心头泛起细细的涟漪，回过神时，一句话已经脱口而出：“我帮你洗头发？”
    ……他明明没有看她的眼睛。
    只是在养孩子而已，这没有什么大不了，傅雪辞心想。
    她的头发很长，泛着健康的光泽，他只是担心她一不小心把这头秀发洗坏了。
    顾绯眨了眨眼：“好。”
    她和衣坐在浴缸里，男人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耐心地清洗起来。水洇湿他的衬衫，隐约看得见肌肉的轮廓。
    系统叹为观止：“他脾气真好。”
    做饭洗碗包扎伤口，解系带洗头发，居然还知道抹护发精油，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吗？
    宿主明明也没做什么啊。
    顾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其实顾绯并非不会做这些，原主被赶出王宫之后，被迫住在都城郊外的别苑，吃了不少苦。当然，这些话她肯定不会告诉傅雪辞。
    傅雪辞这个人，想要走进他的内心，可不能靠简单的身体接触。那便从融入他的生活开始，让他事事亲力亲为，并且习惯她的存在。
    自己一手娇养的人，到最后，他会愿意放手么？
    *
    第二天，傅雪辞早早起床，在厨房准备早饭。
    他都邀请顾绯住下来了，自然不会让她待在冰冷的玉镯里。昨晚临时将客房收拾出来，只是房间空旷，没有一点生活的气息，估计还得抽时间去逛街购置床品。女孩子的衣服应该要有很多，不如再给她买个衣柜？
    除了手腕上那只看起来平平无奇、实则需要以血滋养的玉镯，她的衣服、首饰，皆是真丝刺绣，真金白银，放到现代都是收藏级的古董。傅雪辞在心里粗略判断，自己物欲不高，平时开销不大，且作为道士协会的外聘专家，也有一些额外收入，卡里的钱不少，应该养得起她。
    学校还没有放暑假，傅雪辞晚点还要回去上课。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便敲响客房的门，唤道：“顾绯，醒了吗？”
    房间里无人回应。
    傅雪辞眉头微微皱起，道了声抱歉，推开房门。床上空无一人，那只玉镯静静地躺在枕头上。
    花瓣上的血色已经褪去，时间到了。
    傅雪辞并不意外，只是来到书房，用工具刀割开手腕。鲜血滴落在玉镯表面，迅速被描金的花瓣吸收，花瓣的线条被血色覆盖，甚至比昨日更加鲜艳。
    他随手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符纸，按在手腕上的伤口处。血瞬间止住，伤口与皮肤融为一体，浅得几乎看不见。
    回到房间，顾绯揉着惺忪的睡眼，嗓音轻软，似乎对傅雪辞的出现感到十分意外：“傅雪辞……？”
    傅雪辞若无其事地笑道：“醒了就来吃早饭吧。”
    *
    傅教授家庭主夫课加两分，傅教授家庭主夫课疯狂上分。
    阿辞养成绯绯（x）绯绯培养主夫（√）
    第407章 教授的玉镯成精了（8）
    说起吃早饭，还有一个小小的插曲。
    昨晚临睡前，傅雪辞敲响顾绯房门，问她早上一般喜欢吃什么。顾绯一本正经：“冰糖炖雪耳、燕窝鸡丝粥、桂花花生酪、白玉豆腐。”
    傅雪辞：“……”
    空气安静片刻，顾绯一句“其实我都可以”还没说出口，便见傅雪辞点头：“好。”
    系统深沉脸：“宿主，你这是在为难人家。”
    倒不是顾绯在胡说八道，原主与王兄相依为命，是唯二的王室正统血脉，过去过的确实是这样锦衣玉食的生活。用早膳是件大事，十几道菜摆满一桌子，一道菜只会吃几口。
    她被赶出王宫，她的王兄表面上没有给她好脸色，暗中一直在悄悄安抚她，吃穿用度并不比王宫里差。这也是为什么，在最亲近、最信任的王兄联合萨满封印她之后，她会变得充满怨恨。
    顾绯随口报出那些菜名，当然没有要求傅雪辞复刻的意思，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她只是在一步一步试探，傅雪辞对她的兴趣，究竟能让他为她做到哪一步？
    但顾绯没有解释那么多，只是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你不懂。”
    系统：“……”
    这种熟悉的被秀了一脸的感觉，在看见早饭之后得到了证实。
    时蔬、香菇切碎，与鸡丝一并熬成粥，香浓软糯，川贝、枇杷、枸杞与雪梨炖成汤，南瓜饼炸得金黄酥脆，虾饺皮薄馅大，虾仁q弹饱满，入口即化。
    将碗筷放到顾绯面前，傅雪辞叹了口气，道：“家里的食材有限，只能做出这些。晚点我会去超市——也就是市集采购，想吃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只、能、做、出、这、些。
    实在是太谦虚了。
    系统瞪大了眼，感觉自己仿佛泡在柠檬里，尝一尝都是酸溜溜的味道。
    偏偏顾绯一副毫不意外的表情，夹起南瓜饼斯斯文文地咬了一口，微微弯起了眼：“很好吃。”
    “成就感”这种东西，一向是很少出现在傅雪辞身上的。因为他聪明过人，不论是学业还是事业，都能轻易登顶，他已经习惯了受到赞誉。只是看见女孩吃他亲手做的早餐，弯起眼露出满足的神情来，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慢慢地裹住了他的心。

 第480章

    傅雪辞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发顶，掌心的长发柔软如雪缎，他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根发带，帮她把长发盘起，扎了一个漂亮的丸子头。
    做完这些，他才在顾绯对面坐下，淡声道：“嗯。”
    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柔和，笑意从眼底一闪而过。
    顾绯用餐的举止很是优雅，速度却不慢，傅雪辞心情好，也难得有了食欲，不一会儿，一桌早餐被两人吃得干干净净。傅雪辞将纸巾递给她，突然道：“想出去走走吗？”
    女孩撑着下巴，惊讶又疑惑地看着他。这让傅雪辞想起，她受诅咒多年，想来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出门”于她而言，已经成了一件奢侈的事。
    很少因为外人而产生情绪波动的他，此刻有了恻隐之心。他微抿薄唇，修长的手指轻点顾绯手腕上的玉镯，温和道：“可以先进玉镯，我带你出去。”
    那点微妙的情绪在心里作祟，傅雪辞想，就算没有诅咒，他或许也不想让顾绯就这样出门。
    他并不愿意让外人看见她。
    *
    傅雪辞的住宅离学校不远，驱车只要十几分钟。学校已经结束了本学期的课程，现在是部分年级的短学期时间，以社会实践与听讲座为主，傅雪辞的讲座安排在上午十点。
    讲座设在历史学院教学楼阶梯教室，主题为“博物馆视野下的江南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傅雪辞不仅是a大历史系教授，更是a市历史博物馆馆长曾齐的学生，是该馆特聘研究员之一，曾多次参与该馆工作。
    毋庸置疑，阶梯教室座无虚席，平常最不受待见的前三排，成了最抢手的存在，往往需要提早一两个小时，或者下课第一时间破开教室大门才能抢到位置。毕竟傅雪辞上课不喜欢点名，也从不为难学生。
    盛言宁与凌夏坐在靠角落的位置。
    凌夏的短学期已经结束了，但一直没回家，留在学校等盛言宁。不仅社会实践要跟着，课也要陪他一起上。傅雪辞课的位置是出了名的难抢，还是盛言宁拜托室友帮忙，才腾出了一个位置，大家挨在一块坐。
    a大是百年学府，这意味着许多设施也十分陈旧。像历史学院教学楼这种有几十年历史的地方，当然不可能有空调。尽管所有的窗户都敞开着，一百多号人挤在一起，味道也有点一言难尽。
    尤其是凌夏身边坐着四五个男生，除了盛言宁身上干净一点，其他的个个荷尔蒙旺盛，她的眉头几乎拧在了一起。
    “不就是一个讲座，至于挤成这样吗？”
    凌夏从小到大眼里只有盛言宁，傅雪辞固然俊美，在她心里也比不过她的言宁哥哥。昨天在博物馆被挤，今天听讲座被挤，她的心里对傅雪辞几乎不满到了极点。
    听见凌夏的小声嘀咕，盛言宁皱着眉头：“夏夏，这不是傅教授的问题。”
    傅雪辞是人人景仰的天才，盛言宁也很崇敬他。
    没想到男朋友居然反过来教育自己，凌夏的心里更加冒火。她不好当场对盛言宁发作，只好咬咬唇，压下了心里的委屈。
    她趴在课桌上，听前排的女生小声议论：
    “傅教授今天穿的是灰衬衫！他的衣柜是不是只有黑白灰几种基础颜色啊？款式都不带变的，这也太x冷淡了。”
    “傅教授那种神仙根本就不像会谈恋爱的好吧？要我说，他对手里那本教案的热情可能都比对女生的热情高，说不定他以后就跟他热爱的事业结婚了。”
    “话说，我刚刚看了小群里有前排人分享的照片，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傅教授的衬衣口袋里是不是放了什么东西？”
    *
    是他老婆=w=
    第408章 教授的玉镯成精了（9）
    他们的讨论，玉镯里的顾绯自然听不见。
    傅雪辞的嗓音低沉温和，带着淡淡的磁性，讲课的内容学术性较强，在顾绯的知识体系之外。因此，顾绯睡得很香。
    可别说，上个世界一直操心民生，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惬意过了。傅雪辞的照顾无微不至，就差把饭喂到她嘴边，什么都用不着她做，这个世界对顾绯来说，简直就像休假。
    等到一觉睡醒，傅雪辞已经吃完午饭，回到了他的办公室。
    “顾绯？”
    将玉镯取出放在办公桌上，傅雪辞轻轻唤了声。
    女孩的身影出现在面前，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在沙发上坐下，细白的腿轻晃，脚踝线条纤细，纯天然的娇懒妩媚。
    心头涌上莫名的燥意，傅雪辞喉结滚动，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又打开了办公室里的空调。
    晶莹的水珠沿着脖颈线条向下滚落，划过喉结，没入衬衣领口，平添几分性.感。
    从书架上抽出几本书放在茶几上，傅雪辞道：“我还要批阅考卷，下午五点下班，晚上带你出去逛逛，无聊的话就先看看书，好吗？”
    顾绯乖巧地点点头，随意扫了一眼封面，她又不是真的古代人，当然不需要靠看这些书学习知识，不过倒是可以趁着这个时间看看男女主那边是什么情况。
    傅雪辞时刻都在她的身边，她不方便一直关注，便让系统盯着。系统那小傻子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是说男女主一直腻歪在一起，她却觉得男女主感情似乎不如表面上那么和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傅雪辞的观点没什么问题。她的诅咒并非百试百灵，心智足够坚定、对情爱之事看淡的人，自然没有那么容易受到影响。盛言宁在原著里对原主一见钟情，弃与凌夏青梅竹马多年感情于不顾，诅咒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说明他与凌夏的感情基础脆弱得不堪一击。

 第481章

    否则，又怎么会这么容易被抢走呢？
    她耐心思考的模样落在傅雪辞眼里，便是已经被书中的内容吸引了注意。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吃味，心里却在想，这个年纪的女生一般都喜欢做些什么呢？
    顾绯正漫不经心地观察盛言宁与凌夏，手里突然多了一部手机，屏幕亮起，居然是点单页面。
    昨晚傅雪辞已经把一些常见的家用电器逐一给她介绍过，顾绯“顺理成章”地掌握了使用方法。
    却听见傅雪辞道：“想不想喝奶茶？”
    顾绯歪了歪头，故作疑惑地问道：“牛乳与茶叶一起制作的饮品吗？听说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喝的多一些……”
    “差不多，不过现在改良了配方，”傅雪辞笑笑，“想试试么？”
    他思来想去，发现最受年轻女生喜欢的应该是奶茶。这种高糖高热量制品，傅雪辞一贯视作垃圾食品。不过，倘若顾绯喜欢，他倒是可以学着做。
    奶茶这种东西，顾绯还真没怎么喝过。夏日果茶当道，她挑来挑去，选了一杯芝士桃桃奶盖茶。
    傅雪辞的手机里自然不可能有外卖软件。且外卖送达时间太长，自然要新鲜的才最好喝。奶茶店就开在学校里面的小吃街，离办公楼不远，他让顾绯在办公室里等一会儿，便转身出门。
    午后艳阳高照，校园里的学生不多，奶茶店却依旧忙碌。学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说起上午傅雪辞讲座的“盛况”，聊着聊着，有人的笑容突然凝滞，伸手戳了戳同伴。
    “你看那个帅哥，是不是很眼熟？”
    走进店里的男人高大修长，浅灰色衬衫与黑色长裤，下颌线流畅优越，仿佛自带清冷矜贵的气质，连小小的奶茶店都变得高贵了起来。
    这不就是他们话题的议论中心傅雪辞教授吗？
    只要上网冲浪，a大学子中就没有不认识傅雪辞的。优秀的教授千千万，火遍全网的却只有这一个，说是a大骄傲也不为过。每年校选修课抢课现场，傅教授都能以一己之力搞崩本就摇摇欲坠的教务系统，让人不记住都不难。
    只是现在，这位教授居然与他们在同一家奶茶店里排队……果然，人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学生心里在想什么，傅雪辞并不关注。拿好顾绯点的奶茶，他扫了一眼柜台，又带走了一块荔枝玫瑰慕斯蛋糕。队伍里有他的学生，结结巴巴地说着“老师好”，傅雪辞与他们打过招呼，很快便从店里离开。
    从始至终，他都优雅从容、彬彬有礼，仿佛不是在奶茶店，而是在西餐厅或是历史悠久的中餐馆，这样的气质，的确是傅雪辞本人无疑。
    店里的学生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傅雪辞只点了一杯奶茶，这是买给自己还是买给别人？传说中一心只有事业的傅教授也会谈恋爱吗？
    *
    傅雪辞一走，顾绯端庄优雅的形象荡然无存。她随手把书扔向茶几，趴在沙发上玩起了傅雪辞留给他的平板电脑。
    a大有一个校园论坛，浏览器自动备份了傅雪辞的员工账号，顾绯顺利登录进去。一刷新，就在首页上看见了傅雪辞买奶茶的帖子，笑得花枝乱颤。
    系统继续酸得冒泡。
    有没有傅雪辞不重要，为什么它连奶茶都喝不了qaq
    玩了一会儿，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敲响。系统看了看控制面板，连忙提醒顾绯：“宿主，主线剧情来了，是男女主！”
    顾绯不紧不慢地将书本与平板放回原位，这才拉开了门，“谁呀？”
    凌夏正在与盛言宁闹别扭，别过脸不想理他。她本来想跟盛言宁出去吃饭，餐厅都选好了，盛言宁却忽然说来不及去餐厅，他要找傅教授谈事，还差点不允许她跟上来，实在不可理喻。
    有什么重要的事非要现在谈？出去吃完饭再来不好吗？
    娇柔妩媚的女声传入耳内，凌夏一个激灵，心中警铃大作，忙不迭地挽住了盛言宁的胳膊。却发现盛言宁身体微僵，似乎是失了神。
    第409章 教授的玉镯成精了（10）
    门只开了一条缝隙，没能窥见女孩的全貌，隐约透过门缝看见一道纤细的身影。嗓音慵懒，有着年轻女孩的娇柔感。
    在盛言宁开口说话之前，凌夏快步拦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皱着眉头道：“这里不是老师办公室吗？你是谁？”
    室门拉开，露出一张明艳的脸。十八九岁的年轻女孩，穿着宽松的短袖睡衣，长发扎成俏皮的丸子头，脖颈纤细优美，像只高傲的白天鹅。饶是凌夏身为同性，也被惊艳了一把，随之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顾绯歪了歪头，语气听起来颇为无辜，“可我一直在这里啊。”
    “凌夏。”
    身后响起盛言宁愠怒的声音。他对凌夏向来百依百顺，很少直呼她的全名，凌夏再任性，也不好在这个时候与盛言宁翻脸，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
    只是心里的委屈却越来越强烈，忍不住悄悄瞪了顾绯一眼，这是哪里来的狐狸精！
    盛言宁将凌夏拉到身后，随后松开手，略是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口直心快，说话不太好听。我是历史系的学生，想找傅雪辞教授，请问他会过来吗？”
    他微微垂下眼，视线落在远处，显得颇为不自在。方才凌夏一副质问的口吻，教养全无，依盛言宁看，顾绯没有同凌夏计较，已经是脾气很好了，他自然不可能直接与顾绯对视，那种行为太不礼貌。

 第482章

    盛言宁承认，刚才推门的那一刹那，听见顾绯的声音，他确实有片刻失神。那道声音轻盈、柔软，像是跨越千年，最终来到他身边，让他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熟悉感，仿佛灵魂深处的羁绊。
    “你们找傅雪辞？”顾绯嗓音轻快，“他出去了，可能还要一会儿才会回来。”
    她看都没看凌夏，仿佛把她这个人视作空气，径自回到沙发坐下，重新翻起了茶几上的书。
    这副无所谓的态度看得凌夏火冒三丈，看她年纪不大，估计也是a大的学生，直呼教授的名字不说，居然还一副这么傲慢的态度，真把自己当公主了？
    察觉到身边人情绪的变化，盛言宁眼疾手快，抓住了凌夏的手腕，在她发作之前把她带出了办公室，边走边道：“那我们就在外面等吧，谢谢。”
    办公室的门重新被关上，凌夏咬着唇，泪花在眼眶里打转，“言宁哥哥！你太过分了！”
    关门的时候，她明显察觉到顾绯轻飘飘地扫来一眼。那道眼神傲慢又轻蔑，极大地打击了凌夏的自尊心，这让凌夏清楚地意识到，顾绯不是什么都不懂，她是故意的。
    顾绯哪里是什么柔弱小白花，她分明就是个绿茶！可有她得罪顾绯在先，即便她直接跟盛言宁说出来，盛言宁也只会当她在无理取闹。
    凌夏有气没处撒，只能对盛言宁发火。
    盛言宁最见不得她哭。过去她眼睛一红，不论是不是她的错，盛言宁都会放下身段哄她。可这一次他却一反常态，淡淡道：“夏夏，这里是公共场合，你应该注意你的言行。”
    这句话，他已经想说很久了。这几天短学期，凌夏跟个连体婴儿似的，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无可否认，凌夏清纯漂亮，在传媒学院也是院花一样的人物，有这样一个小鸟依人的女朋友，一定程度上满足了盛言宁的自尊心。可这不代表他能忍受凌夏强行介入、甚至干涉他的生活。
    社会实践是小组合作，六个人共同完成报告，他已经因为凌夏缺席了两次集体会议，就连来找傅教授这么重要的事，凌夏都要跟着他过来，还因此与他闹脾气。
    盛言宁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他对凌夏百依百顺，只是念及两人年少的情谊，习惯了将她当作妹妹来照顾。可妹妹不懂事，也该被教育。
    何况凌夏已经不小了。
    凌夏的眼睛越来越红，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你教育我？我爸妈都不教育我，你凭什么教育我？是不是因为那个女孩长得比我好看，所以你觉得她就该比我柔弱？你……”
    脚步声由远及近，男人高挑清隽的身影出现在走廊。盛言宁的注意立刻被转移，连忙唤道：“傅教授。”
    傅雪辞看了盛言宁二人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拧下门把手。
    身边的凌夏还想说什么，便听见傅雪辞冷淡道：“办公楼不是吵架的地方，没有事请离开。”
    他比凌夏高出不少，话说得毫不留情，嗓音清淡，压迫感扑面而来。凌夏瞬间噤声，脸涨得通红，只觉得又羞又恼，恨不得立刻找条地缝钻进去。
    盛言宁只觉得头疼不已，按了按太阳穴，道：“傅教授，我叫盛言宁，是大三历史系的学生，去年参加过您组织的科研立项，是我有事找您。”
    盛言宁？
    傅雪辞的学生很多，通常不会有学生在他心里留下印象，不过，去年那个项目刚好与a大历史博物馆有关，他微微点头，没有多问：“进来。”
    盛言宁松了口气，刚要开口，又听见他道：“无关人士除外。”
    凌夏几乎无地自容。
    与傅雪辞交谈的时间宝贵，盛言宁现在自然不可能把心思花在安慰凌夏上，简单地丢下一句“在这里等我”，就跟着傅雪辞进办公室了。
    这个时候，盛言宁才注意到傅雪辞手里拎着奶茶与小蛋糕，是当下小吃街最受欢迎的创意奶茶店，刚开业的时候，盛言宁排了一个小时队，才帮凌夏和她的室友买到。
    他顿时感到不可思议，这是给谁买的？
    办公室里只有一个人，答案近在眼前。傅雪辞将奶茶与蛋糕放在茶几上，温和道：“要了保温袋，冰沙还没化。”
    他在对沙发上的女孩说话。
    此刻的他，与刚才冷声训斥凌夏的时候判若两人。语气柔和了许多，眼里也带着淡淡的笑意。
    盛言宁不免有些好奇，下意识看了一眼，却发现傅雪辞所站的位置，刚好将他的视线遮得严严实实，他什么也看不见。
    第410章 教授的玉镯成精了（11）
    他不仅看不见顾绯，还要看着傅雪辞取出奶茶和小蛋糕，插好吸管，轻声细语地告诉她怎么喝上面的芝士奶盖，如何使用小蛋糕附赠的餐叉。
    女孩被他弄得似乎都有点不好意思，踢了踢他的小腿提醒他还有人在旁边，傅雪辞面不改色，继续把他的话说完。
    这让盛言宁想起今年过年，家里来了个六岁的小堂妹，粉嫩嫩肉嘟嘟，十分可爱，大家见到她，都情不自禁地换上了这种哄孩子似的语气。
    “傅教授，这位是……”
    傅雪辞起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找我什么事？”
    他没有回答盛言宁的问题。
    盛言宁愣了一下，又觉得并不意外。傅雪辞是老师，他是学生，打听老师的私生活，确实是他唐突在先。

 第483章

    虽然整个历史系对傅雪辞的评价都是“温和好相处”，毕竟他的长相斯文清隽，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但是在盛言宁看来，今日的傅雪辞却与传闻大不相同，倒像是……圈起领地，宣示主权。
    盛言宁甩开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露出笑容：“是这样的，傅教授，我想把我们组研究的主题定为‘顾国历史考察’。昨天我在网上查找了许多资料，发现这个项目过去是由a大历史博物馆馆长曾齐老先生负责，而网上能呈现的有关信息少之又少，所以想请教您。”
    “a市历史博物馆二楼有开放数据平台，带着身份证去注册即可，”傅雪辞在办公椅坐下，嗓音清润，“除此以外，a市第二图书馆里可以借到地方县志，都可以作为研究资料。我记得去年曾老师针对顾国出土文物开过讲座，你可以去博物馆的开放数据平台查询录像。”
    盛言宁边听边飞速记在手机备忘录上，他跟上傅雪辞的步伐，路过顾绯身侧，见她捧着奶茶杯，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只玉镯，目光忽地一凝。
    那是一只通体水润的叮当镯，描金的工艺勾勒出花瓣的轮廓。但用的不是金粉，而是朱砂红，倒像是被血染红了一般。
    顾绯挑了挑眉，主动开口：“怎么了？”
    傅雪辞也注意到了盛言宁的走神，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在思考要不要立刻把这个麻烦的学生赶出去。
    “这只镯子……抱歉，这么说可能有点冒昧，但是我可以看看吗？上面的花纹很漂亮，我想看一看它具体的样子。”
    盛言宁也不知自己今天是怎么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出许多不受控制的话，可是心里总有一种冲动，引导他做出这些莫名其妙的事。他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低了几个度，显然傅教授的心情又不好了。
    他心想，这个女孩应该是傅教授的妹妹吧？代入一下他自己，假如他的妹妹被莫名其妙地搭讪……
    “可以。”
    顾绯轻轻点头，取下玉镯，主动交给了他。
    女孩低着头，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像蝴蝶的翅膀一样轻颤。手腕光洁纤细，盛言宁忍不住想，所谓“柔若无骨”，大概就是这样吧。
    他分明连直视她的脸的勇气都没有，心却跳得有些快了。
    “蛋糕好吃吗？”
    傅雪辞忽然问。
    他平静地看着顾绯，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口吻温和，只是眸色漆黑深沉，藏着某种危险的讯号。
    顾绯弯了弯眼：“傅雪辞，你要不要尝尝？”
    这是傅雪辞不曾想到的回答。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块蛋糕已经递到了他的唇边，沙发上的女孩亮晶晶的一双眼，似乎在好奇他的答案。
    他的神情罕见地僵了僵，薄唇轻启，咬下了这块蛋糕。
    满是水果的甜味和奶油的香气。
    这让傅雪辞想到过去，他的一位朋友养过一只猫，每天都在发铲屎官日记。小猫咪新到家的那几天，高贵冷艳，生人勿近，朋友的朋友圈里天天吐槽自己养了个祖宗，直到猫咪渐渐熟悉了家里的环境，甚至主动蹭了一下朋友的胳膊，他激动地连发了三条朋友圈表达自己的心情。
    曾经傅雪辞难以理解这种“狗奴”“猫奴”心理，现在却忽然共情了。
    原来，在自己精心付出之后得到回应，是这种感觉。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也足够让人心情愉悦。
    “嗯，”傅雪辞点了点头，“还不错。”
    盛言宁端详着玉镯，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玉镯上的花纹，确实很眼熟。
    盛言宁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普通人。盛家祖上是巫师，曾为多个朝代的君王服务，盛言宁作为盛家的这一代传人，也继承了一双阴阳眼，偶尔会看见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曾经盛言宁为了维持生计，接过一段时间风水先生的活，靠这双阴阳眼驱散鬼魂。
    当他看见玉镯上的花纹之后，他的眼睛却好似透过了玉镯的表层，看见了一道翩跹如蝶的红色倩影。
    盛言宁用力眨了眨眼，他仍在傅雪辞的办公室，手捧玉镯，方才一闪而过的画面仿佛只是错觉。
    “我……”盛言宁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可能在我家族的族谱上见过这种图案，但还需要查证。谢谢。”
    花瓣不是常见的品种，枝藤缠绕，更像是某种图腾。尤其是在被血染红之后，愈加象征着某种符号。盛言宁确信他一定见过，只是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有关信息。
    怀着莫大的心理压力，他将玉镯还给了顾绯。没想到傅雪辞没有立刻让他离开办公室，而是问他：“你是哪里人？”
    盛言宁笑道：“我就是a市本地人，住在步光区那边。”
    傅雪辞眼眸微眯，语气难得平缓了些，“如果能找到，可以发到我的邮箱吗？”
    族谱过去是家族隐私，但到了这个时代，早已不再发挥作用，在历史系学生眼里都是珍贵史料。盛言宁去年跟着团队深入山林村落，也经常求着别人要族谱。他心里虽然疑惑，但还是点了头：“好。”
    便又听见傅雪辞问：“盛言宁同学，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
    ——没有问题就可以滚了。已经忍耐许久的傅教授在心里想。
    第411章 教授的玉镯成精了（12）
    凌夏从未觉得等待是一件如此漫长的事。

 第484章

    毕竟几年的生活，从来都只有盛言宁等她。除非她自愿，她几乎从未等过盛言宁。偶尔被动等一两次，总免不了抱怨，要让盛言宁好声好气哄上许久。
    她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来回踱步，心情越来越急躁。那个陌生的女孩就说了几句话，盛言宁的魂都要被勾没了，现在两人单独相处，指不定联系方式都交换了……
    办公室的门终于被推开，盛言宁独自一人走了出来。
    “言宁哥哥！”
    凌夏眼前一亮，三步两步跑到他面前，“言宁哥哥，手机给我看看好不好？”
    她的语气自然且熟稔，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而习惯了对凌夏百依百顺的盛言宁，也从未拒绝过她。
    他们的企鹅账号一直都是关联状态，每当盛言宁单独参加同学聚餐，凌夏也会要求使用他的手机。他知道凌夏那些小心思，但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因为他手机里干干净净，没有什么不能看的东西。
    只是这一次，看着凌夏亮晶晶的眼眸，盛言宁心里没来由地感到不适。凌夏是在担心他与那个女孩交换了联系方式吗？
    就算盛言宁再怎么对那个女孩有好感，他也知道，自己的女朋友是凌夏，他对那个女孩更多的是惊艳与好奇。他们相识这么多年，凌夏明知他是什么性格，不会做出这些背叛她的事，为什么还要这样猜忌他、试探他？
    “你想干什么？”盛言宁淡淡道，“我可以拿给你。”
    当着盛言宁的面翻他联系人这种方式太不礼貌，凌夏自然做不出来。只是，她完全没想到盛言宁会表现出抗拒，一时有些错愣：“没、没有什么想看的，就是想借你的手机用一下嘛……言宁哥哥，我们初中的时候都共用一部手机的，你不记得了吗？”
    初中的时候，凌夏父母担心电子产品影响她学习，在这方面一直管得很紧。盛言宁从小就自己做主，很早就有了手机，两人周末经常约在盛言宁家见面，美其名曰是写作业，其实凌夏是以此为借口用盛言宁的手机看视频打游戏。
    而盛言宁对她也很是纵容，他的常用软件登的都是凌夏的账号，手机里也都是凌夏的游戏，两人之间并无隐私可言。
    凌夏依然在撒娇，搬出过去的回忆作为挡箭牌，可盛言宁心里的抗拒，却愈发强烈了。手指无声地攥紧，他说道：“夏夏，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我们已经是成年人，拥有独立的人格、思想，也拥有个人的社交空间，”盛言宁口吻平淡，心情却愈发放松，那些话说得不假思索，就好似已经在脑海里演练了千百次，“哪怕是情侣，也没有必要做到过于亲密无间。你这样让我很疲惫。”
    “我会给凌叔叔打电话，我还要在学校待一段时间，你先回家去，好吗？你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他们都很想你。”
    一门之隔的办公室，走廊上的对话被系统尽悉转给了顾绯。它一边吃瓜，一边忍不住在心里感叹，真不愧是宿主，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直接成为了男女主矛盾爆发的导火索。
    顾绯却想起了原著剧情。盛言宁爱上原主后，凌夏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原主，以及她身上的诅咒，认为是原主抢走了盛言宁。
    所有的矛盾都不是一蹴而就，而是有迹可循。盛言宁与凌夏的相处方式本来就有问题，哪怕原主不出现，两人也迟早因为这个大吵一架，原主只是恰好背了这个锅，担起了恶毒女配的角色。
    但顾绯就不一样了。
    她是个真·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恶毒女配。
    将蛋糕奶茶解决，顾绯伸了个懒腰，又靠在了沙发上。傅雪辞背对着她，正在批阅试卷。
    他显然有些心不在焉，改着改着，忽然嗅到了淡淡的香气，眼前垂下一缕细发，原本坐在沙发上安静看书的顾绯，不知怎么绕到了他的身后。
    她嫌丸子头不好躺在沙发上睡觉，因此拆了发带，长发如瀑布般散开。傅雪辞看在眼里，没有说什么，只是心想晚点还要回去多学几个编发方式。倘若她不适应现代的衣着，找人定制传统版型的服饰给她，再梳几个发簪，也是可以的。
    “傅雪辞，”顾绯低下头，一只手撑着椅背，下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这是在考什么？”
    她昨天在他面前还显得有些拘束，在傅雪辞的鼓励下，明显已经对他产生了一些依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落在他颈侧的肌肤，发间尽是洗发水的香气，这个味道有点甜，或许明天还可以再换一款。
    “一些社会史常识，”傅雪辞抽出一张书写较为工整的答卷，修长的手指轻点，“能看懂这几个简体字吗？”
    ……真不愧是当教授的，无时无刻不在开展教学模式。
    顾绯心里腹诽，从善如流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傅雪辞眼里闪过惊讶，随之便是淡淡的赞许，“你学得很快。”
    哪怕是王室子女，身在乱世，又是最容易受到侵略的小国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正规的教育。但顾绯聪明伶俐，领悟能力强，显然学过不少东西。
    顾绯弯了弯眼，故事张口就来：“那当然，以前我和王兄一起背书，我读一遍就可以记住了。我们时常一起比赛，为此我还从他那诓来了不少宝贝。”
    有没有这回事不要紧，只是在她提到“王兄”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傅雪辞的眸光暗了暗。

 第485章

    傅雪辞嗓音平淡：“这么说来，我也应该奖励你。”
    将手中学生的成绩录入数据库，周围的空气却安静下来。少顷，才听见身后的女孩小声道：“傅雪辞，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
    “没有。”
    “可从那个男生进来你心情就不好了，是因为我把玉镯给了他吗？傅雪辞……！”
    一声惊呼传入傅雪辞耳内，他尚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身体已经先一步作出反应，把顾绯揽进了怀里。
    第412章 教授的玉镯成精了（13）
    女孩几乎毫无防备，坐到了傅雪辞的腿上。纤细的腰肢在他掌中，半伏着他的胸膛，睡衣领口微敞，似乎是被他撞疼了，秀眉微微拧起，娇憨与妩媚浑然天成，仿佛熟透的果实诱人采撷。
    傅雪辞不着痕迹地替她拉好衣领，放软了声音，“怎么了？”
    这样的意外似乎让她感到些许难堪，她抿抿唇，脸颊微红，小声道：“没有撑住椅子而已……”
    冒冒失失。
    傅雪辞忍不住勾了勾唇，将她垂落的长发别至耳后，才说道：“没有不高兴。我没有那么小心眼。”
    系统第一个拆台：“宿主我不信！”
    嗯，顾绯也不信。
    “它是封印你的阵眼，与你的灵魂系在一起，不要轻易交给外人，”傅雪辞道，“否则，我也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
    这样半哄半威胁的语气果然很奏效，她乖乖地点头，对他的话毫不怀疑。
    其实哪里用得着这样防范，玉镯相当于顾绯的另一条命，与她捆绑在一起，根本丢不了。顾绯心知肚明，傅雪辞这么说，只是因为他有了私心。
    有私心么，总归是不一样的。
    下午四点的时候，傅雪辞便把试卷改完了，又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等到了下班时间，才带着顾绯出去吃晚饭。
    她胃口小，嘴又挑，早饭吃得丰盛，中午便没吃什么。学校食堂的菜一言难尽，她嘴上不说，傅雪辞却看得出来，自然不会委屈她吃食堂，而是带着她去了一家有名的中餐馆。
    中餐馆菜品丰富，食材都很新鲜，顾绯嘴上说着没有他做得好吃，身体却是很诚实，傅雪辞一直在留意她喜欢的菜，对她的口味大致有了了解，在心里把买菜谱这件事也提上了日程。
    傅雪辞答应带她去逛街，只是顾绯穿着睡衣，走在大街上实在有点违和，吃过晚饭她便回到玉镯，让傅雪辞带着她逛，傅雪辞挑了几套日常女装，又给她买了一部手机。
    “过几天带你去市中心。”傅雪辞道。
    这样哪能算得上逛街，他答应过的事便一定会履行承诺，下次再来也不迟。
    顾绯果然很高兴，眼眸弯成月牙，抱了抱他的腰，是一个很亲昵的姿态。傅雪辞僵了僵，没有说什么，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
    傅雪辞知道，在过去，顾绯有一位王兄，二人相依为命，关系不可能不好。虽然王兄背叛了她，可那些从小一起长大的回忆，是不论如何也无法抹去的。
    他待她无微不至，恐怕被她当成了王兄。可他毕竟不是顾绯真正的兄长，照顾她只是一时兴起，以及某种微妙的责任感，让他竟有些沉浸这样的感觉。
    夜里回到住处，傅雪辞躺在床上，梦见了下午发生的事。
    娇小柔软的女孩，依偎在他胸口，十足的信赖模样。他垂下眼，捏住她的下巴，粗砺的指腹在她娇艳的唇瓣上轻轻摩挲。
    果然，是软的。
    ……
    盛言宁也在做梦。
    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了。仿佛有一只手，将他拽进光怪陆离的梦境里。王宫高大巍峨，他穿着玄色长袍，站在人群之中。
    “萨满大人。”
    有人这么唤他。
    萨满？刚结束古代史期末考试的盛言宁几乎下意识补上名词解释：部落氏族中为该氏族成员提供宗教服务的神职人员，也就是巫师，盛氏一族的祖先便是萨满出身……
    可他们唤的，是他自己。
    “萨满大人，”下属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似乎与他对话是一种让人十分恐惧的事，“公主已经被逐出步光城了。”
    步光城……那是什么地方，怎么与他家乡的名字一样？a市有一个辖区叫步光区，但占地太大，又划出了一块步光村，盛言宁从小便生活在这里。
    可盛言宁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听见自己冷淡道：“此等祸孽，本不该留在人世。若非王上阻拦，她早该被除去。”
    下属跪在地上，唯唯诺诺地称是，对于他的话，却是发自内心赞同的。
    公主，祸孽……
    阵阵钝痛袭向脑海，盛言宁被迫睁开眼，周围哪里有什么王宫，他趴在书桌上，额头大汗淋漓，仿佛从水里打捞出来。
    而压在胳膊下的，是一本陈旧的族谱。
    *
    临近暑假，学校里事情不少，大会小会不断，傅雪辞忽然变得忙了起来。
    顾绯对历史毫无兴趣，跟着傅雪辞上课非常无聊，因此以自己学习为由，光明正大地留在了家里。
    傅雪辞会做好便当放在冰箱，又怕她不会使用微波炉，因此每天都尽量在饭点赶回来陪她吃饭。在傅雪辞眼里，她对现代世界一无所知，家里处处都是危险，严禁她进入厨房，又在角落里装上监控，即便如此，还是很不放心，每一样电器的使用方法都强调了好几遍。

 第486章

    虽然装了监控，但顾绯手里有系统，干扰起来轻轻松松。等过了几天，她装出已经掌握电子产品的样子，光明正大地开启了度假模式。
    如此一段时间下来，傅雪辞厨艺渐长，从一日三餐到甜点饮品无不得心应手，家里的冰箱也从最开始只存放生活必需品到琳琅满目、满满当当，充满了生活气息。
    傅雪辞也终于迎来了他的假期。
    对于傅雪辞而言，他不是在教书，就是在搞学术研究，放假与否，对他来说并无不同。只是家里多了一个人，“假期”忽然有了不一样的含义。
    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履行承诺，带顾绯出门逛街。
    顾绯嫌长发不方便，剪到了及肩的长度，理由是时代早已改变，本就该抛弃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固有观念，傅雪辞自然没有怀疑，在出门前，为她编了一个蓬松饱满的半披肩造型。
    头发编得很漂亮，深得顾绯的狐狸心，于是起身后，她主动挽住了傅雪辞的手，称赞道：“傅雪辞，你好厉害。”
    这句话是真心的。顾绯掌握很多技能，但日常生活方面都是能享受就享受，单是厨艺这一点，就对傅雪辞甘拜下风。
    傅雪辞笑笑，并未多言。没有人知道，方才他为顾绯编发时，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却是带顾绯去办公室那天，夜晚梦见的画面。
    第413章 教授的玉镯成精了（14）
    a市不仅是经济大市，还是著名旅游城市。恰逢暑假，市区客流量直线上升，作为地标性建筑物之一的市中心商场同样人满为患。
    傅雪辞给顾绯挑的几套衣服都是t恤牛仔裤，款式不算有多华丽，胜在休闲舒适，十分好穿。当时拆开购物袋，顾绯本人也挺意外，还以为像他这样的直男会专挑少女粉，没想到他心细如发，在摸准她的喜好前，选择了最保险也最百搭的基础款，很好地避免了矛盾。
    虽然傅雪辞的课总是爆满，有的人挤在门外，还会自带板凳，但他本人并不喜欢这样热闹的环境。然而身边的女孩显然心情很好，他便没有多说，只是抓紧了她的手，防止她被人群冲散。
    顾绯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圆形黑框眼镜，左上角点缀着一枚小樱桃，加上她一身简单大方的打扮，看起来青春又俏皮。
    眼镜是傅雪辞准备的，没有度数，却可以有效地避免顾绯的视线直接与人接触。眼镜框是定制的，傅雪辞让人在镜框上另外刻了一道符文，可以弱化顾绯在人群中的存在感。
    她嘴上说着无所谓出不出门，可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怎么可能不喜欢热闹呢？早在傅雪辞提出带她出去的时候，他便已经有了构想，今日一实践，果然是有效果的。
    顾绯去过许多世界，像这样毫无负担逛街的时候却不多。因此兴致勃勃，把二楼和三楼的女装区逛了一遍。
    她身材好，几乎可以驾驭各种风格，穿什么都能让人眼前一亮。傅雪辞耐心十足地跟在她身后，她挑中的衣服一律买了单，身边的导购笑得合不拢嘴，又是帮忙拎包又是端茶倒水，把两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顾绯在试衣间里试衣服，一个导购笑眯眯地走过来，目光充满艳羡，“先生，您对您妹妹真好。”
    傅雪辞白衬衫西装裤，气质温和清隽，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魅力。顾绯t恤牛仔裤，像个青春洋溢的女高中生，气质的差距摆在这里，导购理所当然地将二人当成了兄妹。
    傅雪辞微微敛眸，忽然道：“我们长得很像吗？”
    导购一愣，身后的同事见状，连忙拿胳膊肘撞了她一下，这么明显的暗示，怎么可能是兄妹。她刚要顺着傅雪辞的话夸一句“您女朋友真好看”，却见顾绯换好衣服，从试衣间走了出来。
    这是一条拼接吊带裙。吊带设计成玫瑰与缠绕的藤蔓形状，上半部分为纯黑色，露出漂亮的锁骨与肩颈线条，下裙以浅卡其色打底，印着黑色玫瑰图案。后背是交叉绑带设计，腰线窈窕玲珑，纤细白皙的脊背若隐若现。
    清纯与性感，天真与妩媚，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交叉、碰撞，却又毫不突兀，浑然一体。
    裙子还配了一条黑色针织外套，顾绯抱在手中，特意在傅雪辞面前转了一圈，几分忐忑、几分期待地眨了眨眼：“怎么样，好看吗？”
    几个导购已经看直了眼，比起前几套少女风的衣服，这条裙子显然成熟不少，完全脱离了学生的范畴，她与傅雪辞站在一起，般配感浑然天成，没有人再可能认为二人是兄妹。
    傅雪辞沉默了。
    梦中的画面与现实重叠，他几乎可以想象出细软腰肢的触感。那夜醒来后，由于工作忙，再加上还要寻找封印的相关资料，傅雪辞并未放任这个念头增长下去。在傅雪辞看来，顾绯不了解现代生活，如新生儿一般天真懵懂，日常与她相处时，也自觉代入的是监护人的角色。
    可她到底不是真正的稚童，而是一个国家的公主。在一段时间后，她已经足够适应，并且融入了现代社会，这让傅雪辞不得不改变过去的观念，意识到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名花苞一般含苞待放的少女。
    “把衣服换回来。”傅雪辞道。
    许是意识到自己口吻的严肃与冷淡，半晌，他又补充了理由：“商场空调开得低，小心着凉。”
    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满足顾绯，她哼了声，把针织衫穿好，“这样不就好了吗？傅雪辞，我觉得很好看，你不喜欢吗？”

 第487章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自然而然地在傅雪辞面前放下拘束，露出任性又娇气的一面。当然，更多一部分原因，在于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傅雪辞都会满足。
    譬如现在。
    听出她话里的不满，傅雪辞放下了自己的立场，轻叹一声，如实道：“好看。”
    当然好看。
    她爱美，也知道怎样将自己的优点展现得淋漓尽致。她的目光澄澈，一眼可以望见底，心术不正的人，分明是他自己。
    顾绯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试衣间，如他所说换回了一条清新甜美的荷叶边碎花连衣裙，像只狡黠的小狐狸，得意洋洋地翘起了尾巴。
    系统观察着傅雪辞的一举一动，悄悄对顾绯说道：“宿主，他好淡定啊。”
    顾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只是意味深长地说道：“不着急。”
    傅雪辞嘴上表现出不情愿，身体却是很诚实，最后结账的时候，那条裙子也在账单上。
    两人几乎将女装区逛了个遍，导购贴心地向傅雪辞要了地址，表示可以送货上门。
    逛了这么久的街，顾绯也难免有些疲惫。她打了个呵欠，挽住傅雪辞的手臂，正准备离开，却被一楼彩妆区的海报吸引了注意。
    离现在最近的传统节日是七夕，也就是国内的情人节，许多彩妆店都推出了新品与情人节限定礼盒，让人眼花缭乱。
    顾绯勾了下唇，走进了一家店。
    虽然这段时间傅雪辞学会了许多新东西，但彩妆于他而言，依然是未知的领域。看着展示板上几十种大同小异的色号，他难得露出了探究的神色。
    两人气质出众，导购一眼就注意到他们，立刻迎了上来。注意到傅雪辞关注的展示板，露出暧昧的笑容，“先生眼光真好，这是我们七夕限定‘天使之吻’系列唇釉，采用纯天然原材料，无毒无害，吃下去也没有什么问题哦。”
    第414章 教授的玉镯成精了（15）
    傅雪辞尚未开口，身侧的顾绯已经好奇地凑了过来，她俏皮地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问道：“唇釉？是口脂吗？”
    导购忍俊不禁：“小姐姐说的是古代的叫法吗？如果喜欢复古的话，像朱砂色、胭脂色、绛红色这种复古色系的产品，我们也是有的。这款唇釉是口红的一种，质地粘稠，非常滋润。我们这个系列主打夏日甜心少女色，不同的颜色有不同的口味，比如橘子、蜜桃、树莓，小姐姐喜欢的话不妨试一试？”
    她天生丽质，不用化妆也足够明媚。眼见话题往愈发暧昧的方向发展，傅雪辞微抿薄唇，却没有阻止她。
    顾绯试了一个浆果色。如导购所说，像爆汁的树莓，味道非常甜美。她肤色白，这种酒红调的口红上嘴，衬得她唇色愈加娇艳，让人有一种咬一口的冲动。
    看着傅雪辞神色自若地去收银台买了全色号的单，导购掩唇一笑，凑到顾绯耳边悄悄道：“小姐姐，你男朋友也太闷骚了吧，是我我早就忍不住亲一口了。等回去一个一个颜色涂给他看，看他还淡不淡定？”
    顾绯笑而不答。
    由于顾绯提出想尝尝不一样的东西，因此晚饭定在商场顶楼的花园西餐厅，浪漫的法式氛围感。
    大提琴悠长，餐桌上烛光摇曳。顾绯点完单，侍应生将一支沾着露水的红玫瑰插进花瓶，彬彬有礼地鞠躬：“送给这位美丽的小姐，祝您和您的男朋友度过浪漫又愉快的夜晚。”
    傅雪辞看了侍应生一眼，喉结微微滚动，但没有说话。
    等到侍应生离开，顾绯这才抬起头，撑着下巴看他，忽然问道：“‘男朋友’是什么意思？”
    傅雪辞：“……”
    “刚刚买唇釉的时候，那个姐姐也这么对我说，”顾绯若无其事地说道，“她说‘你男朋友一定很喜欢’，这是你们这个时代对异性友人的叫法吗？有点特别呢。”
    傅雪辞修长的手指微微摩挲着玫瑰花的花瓣，喉间溢出一个“嗯”字，“可以这么理解。”
    却听见顾绯道：“但是我不太认同她的说法。”
    傅雪辞手上的动作微微停滞，思路却不可控制地跟上了她的节奏，低低地问道：“为什么？”
    顾绯弯了弯眼，笑眯眯地说道，“因为你是除了王兄之外对我最好的人呀。傅雪辞，你在我心里，就像王兄一样。”
    一片玫瑰花的花瓣从枝头脱落，被傅雪辞轻轻捻住，却又在摩挲下变得蔫哒哒，很快失去了原本鲜艳的色泽。傅雪辞笑了笑，一如既往的温和与纵容：“是吗？”
    倘若忽略他手背微微凸起的青筋，这显然是一场再正常不过的对话。
    顾绯似乎嫌这样还不够刺激，继续慢悠悠道：“在我们那个时代，女子十五岁就要嫁人了。当年王兄本想为我择一门亲事，哪知道却出了这样的意外。我今年十八岁，在你们这里，好像才刚刚开始上大学？”
    “不过，我倒是不想嫁人。那些女诫、女训我都听厌了，嫁人就要相夫教子，一辈子侍奉夫家。倒不如留在王宫，王兄可舍不得我受半点委屈……”
    说到这里，她却忽然安静了，仿佛又想起了那段伤心的往事，眼里浮现了淡淡的嘲讽，“说错了，王兄是一国之君，在他眼里，江山社稷比我这个王妹更重要。”
    菜品逐一呈上，傅雪辞将切好的牛排放在她的餐盘里，“我不会做你王兄做过的事。”

 第488章

    “他会为了江山社稷抛弃你，不管是否出自他本意，都证明了他的软弱与无能。倘若是我，我想守护什么人，不会留下可乘之机，”傅雪辞嗓音淡淡，深黑的眼眸中暗芒流转，“没有人可以控制我。”
    他笑了笑，声音重新变得温和，那一闪而过的冷意仿佛只是幻觉：“不是一直想吃西餐吗？尝尝吧，这是牛排。昔人已逝，不必再想那些伤心事了。”
    顾绯点了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赞许，“傅雪辞，你说得很对，我不应该把你比作王兄，你和他一点都不一样。”
    他逐步引导、循循善诱，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傅雪辞微笑：“乖。”
    *
    夜里回家，客厅里堆满了今天逛街的战利品，傅雪辞购置的衣柜终于派上了用场。
    看着挂满的衣柜，傅雪辞面露沉思，一个衣柜还不够，看来得再给她打一个衣帽间。
    傅雪辞没有跟女孩相处过，不知道现在的女孩衣服会占用多少空间。但他知道顾绯身为王室公主，衣服自然不会少，他又不是养不起她，当然可以再买。
    他不得不承认，在私心上，他想比过那位“王兄”，甚至，将他取而代之。
    夜里结束洗漱，顾绯坐在床头，傅雪辞在帮她吹头发。虽然她已经熟悉了浴室的使用方法，但傅雪辞依然不放心，退而求其次，最后的底线是暂时不让她使用电吹风，由他亲力亲为。
    他人帮忙吹和自己吹头发自然不一样，他的力道轻重有度，顾绯昏昏欲睡，心里想着的却是如果有人能帮她的本体梳毛毛该多好。
    上个世界没回空间，见不到她的尾巴，真是令狐伤心。
    半梦半醒之际，好像有人摸了摸她的头。顾绯没睁眼，顺势直接靠在了傅雪辞的肩膀上。
    傅雪辞怔了怔，揽住她纤细的腰肢，目光掠过她卷翘的眼睫、泛粉的面颊，又停在了她的唇上。
    顾绯在他面前虽然放下戒备，但心里仍然有一层隔膜，一旦他表现出些许不悦，她便会立刻缩回壳中，重新变得小心翼翼。这样毫无防备，充分信任地靠在他怀里的姿态，十分少见。
    许是逛了一整天，她也累了。
    傅雪辞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隔着轻薄的睡裙，摸到她优美的脊骨线条。他想起白天顾绯挑中的那条裙子，后背是层层叠叠的交叉系带，她的雪肌与脊骨若隐若现，像翩然起舞的蝶。
    他低眸，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克制的吻。
    第415章 教授的玉镯成精了（16）
    她的身体很凉，温度与正常人有着明显差异。胸口起伏的幅度很小，呼吸微弱，仿佛脆弱的泡沫，又或是一场不忍打碎的幻梦。
    温热的唇碰了碰她的额头，又在她的脸颊上贴了贴，等靠近唇瓣时，却又变得犹豫，没有更进一步。
    傅雪辞坐在床边，几乎将她完全拢在怀里，低眸看着这个对他毫无防备的女孩。
    她总有一天会知道，人是贪心的。
    哪怕摆脱了诅咒的控制，他却也无法克制内心滋长的欲望。
    傅雪辞摸了摸她的头，落下一声落雪般轻柔的叹息。
    他把女孩抱上了床，为她掖好被角，关掉床头灯，又轻轻合上了房门。
    黑暗之中，原本熟睡的顾绯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她打了个呵欠，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镯，忽然道：“原著里，原主是没有实体的吧？”
    系统正嗑得上头，冷不丁地听见cp主角说话，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顾绯是在问自己，连忙浏览了一下原剧情，回答道：“是的宿主！根据原著设定，原主的灵魂被剥离并封入玉镯，除非封印解除，她将一直以灵魂状态存在。”
    在原著中，最先发现原主的不是傅雪辞，而是盛言宁。他通过阴阳眼，注意到了原主的存在。之后原主落入傅雪辞手里，她的身份已经暴露，傅雪辞通过一种特殊的符咒与灵魂状态的她对话。
    但现在，傅雪辞是用他自己的血帮她维持实体，以血肉之躯喂养她。
    面颊被触碰的地方似乎还残存着男人唇瓣的温度，顾绯勾了勾唇，笑道：“我知道了。”
    都在他怀里“睡着”了，傅雪辞居然还不敢亲她。
    她只好帮他一把了。
    她闭上眼，手腕上的玉镯闪过微弱的光芒。
    *
    顾绯这一觉睡了很久。
    傅雪辞的生活简单自律，晨跑过后，他简单地冲了个澡，做好早饭，像往常一样敲了敲卧室的门。
    昨晚吃了西餐，见顾绯有兴趣，傅雪辞便又准备了一顿西式早餐。新鲜草莓与樱桃果酱做成的西多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第一时间想起这道菜，但傅雪辞总觉得她会喜欢。
    房门敲了几次，里面的人却迟迟没有回应。
    傅雪辞皱了皱眉，他已经大致推测出喂血的规律，现在还没有到时间，她不应该无故消失。
    他推开房门，女孩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手无意识地抓住被褥，露出眼睛与秀气的鼻尖，像是还在熟睡。
    傅雪辞靠近床边，摸了摸她的脸，却被她皮肤过分冰凉的温度吓到，又去探了探她的鼻息。
    呼吸弱到几乎感受不到，心跳与脉搏趋停，她像是沉睡了，又仿佛已经不在人间。
    傅雪辞的脸色沉了下去，额角青筋突起，一贯温和的眼里却多了几分冰冷与掠夺性。

 第489章

    好半晌，他才压抑了内心阴鸷的情绪，拨通了钟来的电话。
    顾绯的问题，普通的医生显然无法解决，而傅雪辞自己主攻学术研究，现在的时间，早就来不及让他从浩如烟海的典籍中寻找资料。钟来是专业道士，经验丰富，擅长收魂做法，是最好的选择。
    最近社会上没什么事，钟来正在享受难得的悠闲时光，还没睡醒，打着呵欠接了傅雪辞的电话，懒洋洋地问道：“怎么了？”
    真稀奇，傅雪辞不仅主动找他，还找了不止一次。
    “你现在在a市吗？”傅雪辞淡淡道，“有些事问你，方便来我家一趟吗？”
    他总是一副从容不迫的口吻，难得读出几分急切与紧张，显然是不得了的大事。钟来连忙点头，与妻子打过招呼：“马上到。”
    赶到傅雪辞的住处时，傅雪辞已经换上了日常着装，黑衬衫与黑色长裤，熨烫得一丝不苟，与电话里判若两人，只是眼底的冷意暴露了他情绪的消沉。
    “她出事了。”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钟来已经读出了许多信息——到底多么特殊的小美人，居然能让傅雪辞宝贝成这样？
    傅雪辞身上传来的压迫感令钟来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他拍拍自己的双肩包，佯装镇定道：“别急别急，我来看看。”
    床上的女孩仍在熟睡。
    她的肤色苍白如纸，唇瓣的颜色也很淡，手腕纤细，几乎可以看见血管，虽然躺在床上，身体却近乎透明，仿佛风轻轻一吹便消散了。
    钟来在床头贴上符纸，起阵做法，口中念念有词，很快便进入了状态。墙上的挂钟摆动，指针滴答滴答，时间在缓慢流逝，不知过去多久，他才睁开眼睛。
    “傅雪辞，”他的语气严肃又震惊，“你用你的血来养她？”
    傅雪辞是难得一见的纯阳之体，天生驱邪避煞，邪祟难以近身。那些妖物见了他，单是被这么淡淡扫一眼，都吓得双腿打颤，根本不敢靠近他。
    但顾绯体质特殊，她不是妖怪，而是鬼魂，她本来就是人类。傅雪辞这样的体质，于她而言，是大补的补药。
    钟来震惊就震惊在，傅雪辞很爱惜自己的身体，过去他们捉妖，傅雪辞一般负责出谋划策，很少亲自参与。舍不得让自己受伤的人，居然愿意割肉放血，以血肉之躯喂养一只鬼魂？
    傅雪辞倒是没什么意外，只是点了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怎么了？”
    “开阴阳眼这种咒术，你不可能不会吧？”钟来依然充满怀疑，“你把你的血喂给她做什么？”
    他是真的很嫉妒，过去他做研究，想问傅雪辞借点血，没少被一顿冷嘲热讽，这么珍贵的东西，傅雪辞怎么说给就给了呢？
    “为什么不可以？”傅雪辞反问道，“她喜欢热闹，实体状态下可以感触到这些，我有条件，自然可以帮她。”
    钟来：“……”
    他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来吃狗粮的？
    他决定转移话题：“那你得看着她一点了，少带她去人多的地方。没多大问题，就是人间阳气杂乱，她的灵魂适应不了，暂时陷入沉睡。”
    “你不是纯阳之体吗？”钟来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你渡点阳气给她，帮她补补不就好了呗。”
    第416章 教授的玉镯成精了（17）
    傅雪辞：“……”
    空气瞬间变得安静，在理解钟来的话外之意后，傅雪辞的耳垂罕见地浮现薄红。
    “你可以走了。”他冷淡道。
    钟来“嘁”了一声，“挥之即来呼之即去，傅雪辞，我是你哥们，又不是你小弟，都不留我下来吃个饭？我看你餐桌上的早餐还挺丰盛的，营养搭配色香味俱全，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手艺啊。”
    傅雪辞一脸平静：“那不是给你准备的。”
    钟来：“……”
    行行行，他滚回家总行了吧，天下男人一般黑，啧。
    傅雪辞啊傅雪辞，你也有今天。
    送走钟来，傅雪辞合上卧室房门，在床边坐下。
    顾绯并没有醒来，睡梦里的她似乎很是不安，秀眉微微拧起，像是陷入了不好的回忆之中。
    傅雪辞垂下眼，修长的手指缓慢抚平她皱起的眉头。
    黑眸似犹豫、似挣扎，更多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手指抚过她的眼眸、鼻尖，再到柔软的唇，与梦里的场景几乎重叠。
    “钟来说你只是暂时昏迷，可他没有告诉我，你会睡多久。”
    他摸着顾绯的脸，薄唇留下温热痕迹，似自言自语，又似某种暴风雨前的预兆。
    “我体质特殊，或许可以帮到你。”
    唇印在她的唇上，如愿以偿地尝到柔软，傅雪辞扣住她的后脑勺，轻碰她唇角，一点一点描摹。
    ……
    顾绯回到了玉镯之中。
    不是真实的场景，而是一场梦。灵魂的虚弱，把她带回了这具身体最黑暗的那段记忆里。
    她坐在马车上，身体里传递着期待与期许。这是原主留下的回忆，得知能够回宫，她根本没有细想，欢天喜地地离开宅院，去见她心心念念的家和王兄。
    顾绯颇有些漫不经心地想，原主贵为公主，锦衣玉食，实则命运掌握在他人手中，她也好，顾国殇王也罢，他们都是政治的牺牲品。
    所以顾绯总是先发制人，不管要承担多大的风险。只有将主动权牢牢握在手里，她才能得到安全感。

 第490章

    马车载着顾绯回到王宫，顾绯掀开车帘，缓缓走下马车。
    王宫四下寂静无声，日光下树影婆娑，仿佛张牙舞爪的鬼魅。她提起裙摆，走上台阶，看见了那位“王兄”，以及他身边的萨满。
    顾绯款款行礼，跟着身体的反应走剧情，心里想的却是等她醒来之后，傅雪辞应该能开窍吧？
    重温一遍记忆可不好受，顾绯本来就是没心没肺的狐狸精，没有同情心，这么多世界见惯了狗血离奇的剧情，自然不会产生什么心理波动。可她毕竟用的是别人的身体，难免会被遗留的情绪影响，还得耗费心力缓过神。
    就是不知道，傅雪辞能做到哪一步……
    一道炽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存在感极强，叫人难以忽略。顾绯看了一眼，却发现是那位萨满。
    嗯？萨满不是将原主封印的人么？为何梦中的他，看起来居然有点……紧张？
    萨满，或者说萨满皮下的盛言宁，眼里是不加掩饰的震惊。
    迎面走来被称作“公主”的少女，有一张极为眼熟的脸。
    是那天出现在傅雪辞办公室里的陌生女孩。
    那张脸过分惊艳，仅仅只是惊鸿一瞥，却在盛言宁心里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
    开始研究家族族谱之后，盛言宁就断断续续地开始做梦。有时梦见王宫，有时梦见府邸，次数一多，他便大致摸清自己的梦里是一个史书上并未记载的国家，任巫师一职，这个国家，就是“顾国”。
    盛言宁继承了盛家的天赋，拥有阴阳眼，很快便想明白了原因。应该是那些物件上残留了强大的执念，将他带到了这里。
    在女孩到来之前，盛言宁看见许多戴着面具的人在王宫里忙碌，起舞做法。他们用特殊的汁液在地上绘制图案，恰恰是族谱上那个图腾。
    他们在布阵，他们想做什么？
    是在等这位公主吗？
    盛言宁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他看见自己将灵魂从公主的身体中剥离，她的王兄痛苦地离开，似乎不忍看见这一幕，却并未阻止他们的行径。
    那位美丽的公主匍匐在地，无助地看着他们，华丽的宫裙曳地，仿佛一朵盛放到极致，却又在顷刻之间凋零的花。
    她的眸中蓄满晶莹的泪水，愤怒与怨恨不加掩饰，盛言宁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与顾绯对视。却像是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心脏，将一片刀刃植入，成为一枚不可磨灭的印记。
    真漂亮，他想。
    他在现代遇见的那个女孩，是这位“公主”吗？
    *
    “傅雪辞……”
    女孩微弱的声音唤回了傅雪辞残存的理智。她的胸脯起伏，眼角沁出一颗泪珠。傅雪辞低低喘息着，将她抱进怀里，轻拍她的脊背缓慢安抚，吻去了她眼角的泪水。
    顾绯终于从梦魇中醒来。
    抱着她的男人衬衫敞开两颗扣子，一贯一丝不苟的衣领在此刻却略显凌乱。他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嗓音低哑：“怎么睡了这么久？做噩梦了吗？”
    分明做了许久的坏事，傅雪辞的语气却十分淡定，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顾绯反抱住他的腰，埋在他胸口，闷声道：“我梦见王兄和萨满了。”
    刚刚经历过情绪的大起大落，她的嗓音带着天然的妩媚与娇软，小鸟依人般靠着他，“傅雪辞，我梦见王兄骗我来到王宫，萨满说我是祸孽，把我封印，我向王兄求救，他却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颤抖着声音，明明没有落一滴泪，却比哭泣更惹人疼惜。
    “只是梦而已，”傅雪辞叹了叹，道，“都过去了，绯绯。”
    顾绯有些愕然地看着他，随后意识到二人的姿态过分亲昵，她红着脸，慢慢离开傅雪辞的怀抱，“对不起……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不算麻烦，”傅雪辞道，“你昨日接触了太多人，灵魂有些不稳，但现在已经没事了。”
    “真的吗？那就好，”顾绯重新弯起眼，摸了摸唇，似有不解，“傅雪辞，我的嘴巴是肿了吗？”
    第417章 教授的玉镯成精了（18）
    顾绯的眸光清澈明亮，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信任与依赖，仿佛只是在问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小问题。
    傅雪辞心想，她不知道，被她这样注视着的时候，没有人可以控制那种想要把她据为己有的掠夺心思。
    哪怕克己自律如他，在越过那条界线后，也很难掌控自己的内心。
    他捉住她细嫩的手，指尖抚摸过她微微发红的唇，淡道：“你梦里很不安，一直在咬唇。往后遇到这样的事，我会陪在你身边，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系统瞠目结舌：“他是真敢说。”
    顾绯早有预料，只是轻轻眨了眨眼，小声道：“我知道……谢谢你一直安慰我。”
    傅雪辞摸了摸她柔软的长发，淡淡嗯了一声。
    一觉醒来身上出了不少汗，顾绯并不喜欢这种黏糊糊的感觉，去浴室洗了个澡。
    傅雪辞来到厨房帮她热早餐。
    等她来到客厅，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是一套翻领睡衣，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似乎注意到傅雪辞的目光，她颇为不自在地拉了拉衣领，道：“傅雪辞，家里是有虫子吗？我的脖子上有好几个包，但是不痒，很奇怪。”

 第491章

    傅雪辞淡然地收回视线，温声道：“夏季蚊虫多。晚上睡觉的时候关好门窗。”
    顾绯点点头：“过去在宫里的时候，他们也会烧些驱蚊的熏香，蚊子真的好烦呀。”
    傅雪辞笑了笑，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过来吃早饭。快到中午了，别吃太多。”
    她嘴上不说，吃饭却挑剔得很，但凡是不喜欢的，绝对不会碰第二口。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傅雪辞早已摸清了她的口味。
    顾绯点头，目送他走进书房，忍不住跟系统感叹道：“好想把他带回空间啊。”
    系统：“……”
    她那是想把傅雪辞带回空间吗？是馋人家的厨艺吧。
    没想到宿主也有今天。
    午后的时光一如既往地悠闲，傅雪辞在书房看书，顾绯抱着傅雪辞做的西瓜沙冰，惬意地瘫在沙发上看电视。
    过了一会儿，傅雪辞走出书房，忽然问道：“想出去走走吗？”
    早在不久之前，盛言宁便把族谱的pdf版发到了他的邮箱。傅雪辞搜集了很多典籍，这些天一直在调查这件事。终于，他在一本地方志里，找到了一张古城复原图。
    他的语气明显是有事要说，顾绯自然不会拒绝他，好奇地问：“去哪里？”
    傅雪辞带她去的地方，叫做“顾国遗址公园”。
    遗址公园位于a市步光村，前些年步光村拆迁改建，大部分居民都搬去了城里，留下大片大片的荒地。
    两年前，考古队在步光村发现墓葬群，并命名为“顾国殇王墓”，掀开了顾国神秘面纱的一角，这块地因此被保护起来。
    只是由于信息量太少，以及经费等等原因，这个工程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顾国在历史上是否真实存在还有待考据，自然无法直接申请修建文化遗产保护公园，这里便一度荒废下来，成为了户外野营、老年人跳广场舞的宝地。
    夏日天气炎热，人们大多蜗居在家，遗址公园空旷安静，只能看见大片大片摇曳的芦苇与野雏菊。傅雪辞撑起遮阳伞，牵住了顾绯的手。
    与值班的工作人员打过招呼，两人顺利地进入了考古作业区。工作人员显然听过傅雪辞的名字，注意到两人交握的手，目光一直在傅雪辞与顾绯之间打转，似乎十分好奇：“傅教授，这位是……？”
    傅雪辞道：“家属。”
    工作人员震惊不已。
    顾绯倒是没说什么，毕竟她现在可是“把傅雪辞当作王兄”，至于傅雪辞心里怎么想，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这个话题很快被略过，傅雪辞带着她走了进来，不疾不徐地介绍：“那一带是a号墓，应该是你王兄的墓地，周围有几个陪葬坑，陆续出土了一些墓志、陶俑和陪葬品。考古队由此才还原了部分顾国的历史。”
    顾绯回想她的记忆，若有所思道：“太傅曾说过，父王原是封侯，封地在步光一带，王朝覆灭后举兵起义，这才在这里称王。王兄常说外面世道乱，很少允我出宫，我大多时候都在王宫生活。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外面的世界已经截然不同了。”
    这也是考古学家疑惑的点。倘若真如他们所推测的那样，顾国距今应该有一千年左右，没有那么遥远，这片荒地却像是被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除了城外静静流淌的护城河，没有一点能够证明这里作为王都存在的证据。
    因此许多专家猜测，那些所谓记载顾国历史的墓志，或许只是某些人创作的话本传奇，不能作为真正的历史。
    傅雪辞忽然问：“你没有其他兄弟姊妹吗？”
    顾绯笑着摇头：“父王只有母后一个妻子，父王病逝后，母后也随他去了，王宫只剩我们兄妹二人。我过去曾以为一夫一妻是常态，没想到那些大臣的后院还有许多妾室。父王称王这些年，他们也一直在请求父王纳妃，父王为了我们承受了很多压力。”
    回想起原主的故事，顾绯也十分唏嘘。她原本可以过得很好，可惜所谓的幸福只是表象，她过去有多受宠，被诅咒之后，民众的谴责与排斥也就有多恶毒，将她当成了灾难的源泉。
    “这里没有。”
    像是在证明什么一般，傅雪辞重复道：“如今国家推崇一夫一妻制，不会再有妾室了。”
    镜片下，女孩的眼眸清澈干净，她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眸光潋滟如桃花，盈盈含情。可惜傅雪辞注视许久，也没有从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依然把他当作王兄一样的存在。
    傅雪辞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握，带她穿越墓葬群，讲了不少建筑知识。她的身体很凉，像一块冰，抱着或许会更舒服。
    在一片空旷的广场上，男生的身影映入眼帘。他扶了扶棒球帽，似乎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是盛言宁。
    *
    我也想吃西瓜冰，手捣的那种（大哭.jpg），男人还是纸的好。
    第418章 教授的玉镯成精了（19）
    盛言宁做了一整晚的梦，醒来以后，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公主被封印前的那一幕，充满着动人心魄的美丽。他知道自己只是受到了旧物残留的记忆影响，借了他人的身体，以梦境的形式回顾，无法改变历史，也无法证明这样的事真实发生过，可他依然忘不掉梦里的画面。
    思来想去，盛言宁顶着烈日，来到了顾国遗址公园。

 第492章

    几天前，盛言宁所在的小组已经完成了社会实践作业。大部分内容都是由盛言宁写的，他们研究得并不深入，只是把现有的一些论文进行整合归类，盛言宁心里清楚，真相离他们还很远。
    门口值班的大叔很好说话，带着a大的学生证，盛言宁顺利进入了作业区。他耗费一个上午的时间，将公园完完整整逛了一遍，却依然没有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那位公主被抽离灵魂，用阵法封进了血玉之中……倘若千年后玉镯依然存在，应该早就被考古队挖走了。
    因此，盛言宁愈发笃定，办公室里陌生女孩手上的，就是当年的那只玉镯。只是出于某种原因，玉镯落入了她——具体一点，落入了傅雪辞的手中。
    直到他在遗址公园偶遇了二人。
    看着女孩熟悉的脸，盛言宁一声“公主”差点脱口而出，可同样惹人注目的，是她身边身长玉立的傅雪辞，他撑着一把太阳伞，二人的手紧紧交握，像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侣。
    那个梦里没有傅雪辞，盛言宁心里十分清楚，傅雪辞是土生土长的现代人，或者说是，与这段历史无关的人。
    这让盛言宁的心里没来由地涌上名为嫉妒的情绪。他压下心里的急躁，露出堪称温和的笑容，“傅教授？”
    傅雪辞淡淡地嗯了一声，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你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两人差了一辈，但论起年龄，其实也没有差几岁，何况现在不在学校，没有一层师生关系束缚，同为男人，傅雪辞自然不会忽视盛言宁的眼神。
    仅仅只是一眼，他很快得到答案，盛言宁与他，或许抱有同样的目的。
    但傅雪辞自然不会做出让步。
    “还是因为社会实践的事，我今天刚好有空，所以出来走走，”盛言宁笑笑，“傅教授呢？”
    他本以为傅雪辞会像上次一样，直接避开他的问题，没想到傅雪辞却淡淡地开口：“受朋友所托，顺便带她出来走走。”
    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盛言宁温柔地看着顾绯，眼里闪烁着炽热的光，“好像是第二次碰见你了，你是傅教授的妹妹吗？”
    顾绯没说话，傅雪辞却是把她的手牵得更紧了些，没什么表情地说道：“家属。”
    盛言宁笑容微僵。
    傅雪辞是一个很少喜形于色的人，他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他的敌意。
    问题几乎脱口而出，盛言宁很想知道，傅雪辞究竟是否清楚顾绯的真实身份？倘若她就是一千年前的那位顾国公主，那她现在早就不是人类，而是鬼魂……
    可若是这样，没有阴阳眼的傅雪辞，是怎样看见顾绯的？除了那张脸与公主一模一样，还有手腕上那只玉镯，她看起来与正常人别无二致，根本不会有人怀疑她的身份。
    话说到这个份上，盛言宁心里清楚，他应该无法从傅雪辞身上得到答案了，唯一的突破口，只有顾绯。因此，他点了点头，笑着与顾绯打招呼，“你好，我姓盛，我叫盛言宁。”
    他刻意强调了自己的姓氏。
    顾绯挑了挑眉，忽然明白了梦中那位萨满怪异感的由来。剧情到了这一步，盛言宁与她做了同样的梦，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并且受到了她诅咒的影响。
    可盛言宁还是天真了，他试图通过强调姓氏来吸引她的注意，殊不知这个姓氏带来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怨恨。
    萨满是她痛苦的根源，若不是误服圣果，她也不会成为千夫所指的祸端。
    原剧情中也是如此。察觉到自己身中诅咒之后，盛言宁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她，将所有的问题都推到了她的身上。
    归根结底，盛言宁与萨满、与原主的王兄、与顾国的百姓并无不同。
    顾绯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眼眸微弯，“你好。”
    盛言宁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傅雪辞却已经失去了耐心。他摸了摸顾绯的脸，替她将眼镜扶正，“这里我来过很多次，那边没有什么可以逛的东西了，要不要回家？或者我们可以去外面逛逛，想不想看电影？”
    盛言宁从未见傅雪辞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过话，宠溺纵容，仿佛含在嘴里怕化了一般。而女孩显然已经熟悉了他这样的口吻，嘟囔几声，是在他这种陌生人面前不曾有过的娇气与任性：“走吧走吧，我不喜欢这里，这里好热啊。傅雪辞，我还想吃冰。”
    “不行。你下午已经吃过了。”
    两人说说笑笑，手牵在一起，姿态亲昵，傅雪辞揉揉她的头发，轻叹一声：“好吧，最多再吃一个甜筒。”
    他正欲带着顾绯离开，忽然想起盛言宁还在，又淡淡道：“盛同学，做研究的心固然可贵，但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能得到结果，很多事情强求不得，不必太过偏执。”
    盛言宁僵着脸，勉强挤出笑容：“谢谢傅教授。”
    所以他们果然生活在一起？是傅雪辞把她带回家了吗？
    仿佛有一只手扼住他的喉咙，让他喘不上气。盛言宁凝视着二人离开的背影，许久都没有挪动一步。
    口袋里的手机闪烁不停，屏幕上十几个未接电话和一大堆未读消息，不用想也知道来自凌夏。
    疲惫感涌上盛言宁的心头，他沉默地解锁手机，打了回去。
    “言宁哥哥？！你终于接我电话了！”对面几乎秒接听，凌夏欣喜不已，一连串问题连珠炮似的抛出来，“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不理我？我想见你，我爸妈也邀请你来我家吃饭……”

 第493章

    “我们分手吧。”盛言宁说。
    第419章 教授的玉镯成精了（20）
    私家车内，傅雪辞俯身帮顾绯系安全带，顾绯正在关注系统的实时转播，听见盛言宁那句“我们分手吧”，意味深长地勾了下唇。
    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鼻尖被不轻不重地点了点，男人低下头，温热的呼吸似羽毛般撩过她的耳廓：“在想什么？”
    傅雪辞的嗓音低沉，眼眸里闪烁着晦暗不明的情绪，仿佛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带着隐隐的危险与侵略性。
    从见到盛言宁后，她就一直在走神。这种感觉可算不上好，像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突然有了自己的小秘密，而他被排斥在秘密之外。
    顾绯伸出手，抱住了他。
    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令傅雪辞怔神片刻，顾绯蹭了蹭他的胸口，低声道：“傅雪辞，我不喜欢他。”
    “嗯？”
    她的声音娇娇的，有一点赌气的意味，叫人的一颗心都跟着软化成了水，“为顾国做法的萨满一族，都姓盛。他们栖居步光几百年，说父王有真龙之姿，怂恿父王造反。父王不敢贸然称帝，只是称王，随后又听从萨满意见骑兵出征，最后死于战场，留下我和王兄。”
    “当时我与王兄年纪尚小，王兄为了守住江山，只能听从他们的指示……我不懂外面的形势，只是听身边的宫女说，王兄打了好几场败仗，父王打下的城池大多已经失守，萨满认为是我带来了灾祸，所以才要封印我。”
    盛家？
    傅雪辞眉头微拧，心里记下了这个名字。巫师与道士虽然同样被归为三教九流，但并非一类，历来很不对付。看来，想要解开顾绯身上的封印，还要了解巫术。
    看盛言宁的意思，明显知道一些内情。他与封印顾绯的盛氏一族有什么关系？
    傅雪辞摸了摸女孩乌黑秀丽的长发，薄唇在她额头轻碰，“既然不喜欢，就不必再提他。我记得中心街那边有一家很出名的意大利手工冰淇淋店，我们过去看看？”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原本在因盛言宁耿耿于怀，却是在不知不觉中被转移了注意，无暇顾及其他了。
    他只是垂眸，温柔地注视着顾绯。他的吻小心又克制，仿佛兄长的疼爱，顾绯似乎并未察觉异样。至于其中的真正深意，或许只有傅雪辞自己心知肚明了。
    旁观的系统有些无语地想，宿主过去不是最鄙夷那种哭哭啼啼的小白花女主吗？她自己演起小白花来倒是娴熟得很，真不愧是狐狸精啊。
    私家车很快驶入了中心街。
    中心街是著名的特色旅游景点，有许多充满异域风情的建筑与网红小店，备受年轻人的青睐。虽然阳光灼热，但一如既往的热闹。傅雪辞的车在外面转了几圈，才找到了停车位。
    顾绯并没有忘记早上傅雪辞说过的话。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流，她主动去牵傅雪辞的手，状若无意地问他，“傅雪辞，这里的人也好多啊。你是不是说过我不能接触太多人，否则灵魂会变得不稳定？”
    “早上的事只是个意外，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了，”傅雪辞握紧她的手，神色平静，“你可以放心地把自己当成正常人。”
    哦？找到了解决办法？
    顾绯挑挑眉，装作欣喜地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下去，只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只是心里却在想，他只是说有办法，却不说办法是什么。这样平静的表面现象，他又能维持多久呢？
    冰淇淋店位于中心街转角的小巷之中。虽然位置偏僻，却遮不住游客的热情。斑驳的阳光穿过盛夏的树荫映在小店的橱窗上，漂亮的手写花体字勾勒出标志logo，小店里人来人往，生意很是火爆。
    过去傅雪辞过着家、学校、研究所三点一线的生活，几乎没有来过商业圈，却在短时间内掌握了各大商圈的基本方向，能够根据顾绯的喜好精准定位相应的店铺，也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做的功课。
    冰淇淋店夏日做的是童话主题，每一种口味的背后都是一个梦幻又浪漫的故事。顾绯一眼就被橱窗上小狐狸形状的翻糖饼干吸引了注意，饼干上的小狐狸憨态可掬，还戴了一只小小的王冠，看起来可爱极了。
    她只是多看了一眼，傅雪辞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让顾绯找个位置坐下，自己则来到收银台排队点单。
    他身高腿长，气质优越，便是走进人群也十分引人注目。旁边有女孩蠢蠢欲动，似乎想要搭讪，在看见傅雪辞端着冰淇淋走向顾绯之后，瞬间打消了念头。
    果然帅哥都是名草有主的。
    限定主题的口味是固定的，玫瑰覆盆子与香草双拼，点缀着小狐狸与玫瑰花造型的两块翻糖饼干，店家还赠送了一张限定卡片，一朵手绘的玫瑰花，下面印着一行烫金的花体字。
    见顾绯被卡片吸引了注意，傅雪辞瞥了一眼，道：“是英文，如今世界上通用的国际语言。这是一本书上摘抄的句子。”
    他凝视着顾绯的眼眸，嗓音低缓，翻译出了卡片上的文字：“‘也许世界上有五千朵和你一模一样的花，但只有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
    正如此刻，狭小的冰淇淋店拥挤而逼仄，而他的眼里只能看得见她。
    嘴里被塞了一块饼干，是冰淇淋上那块玫瑰花造型的点缀，傅雪辞垂眸，见顾绯笑眼弯弯，上扬的尾音带着小小的得意：“好了，现在这朵玫瑰花是你的了。”

 第494章

    饼干只是造型可爱，尝到嘴里，没有什么独特之处，只有满满的甜味，还有冰淇淋淡淡的奶香。傅雪辞安静地注视着她，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她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童话故事，对他的话外之意一无所知。可她不知道，她越是这样亲近他，信任他，越是容易勾起他心中的贪念。
    他越来越不想放手了。
    *
    “也许世界上……玫瑰”出自《小王子》。今天是想吃冰淇淋的一天tvt
    第420章 教授的玉镯成精了（21）
    一直到九月a大开学，盛言宁都没有再次出现。
    开学之后，盛言宁就是大四学生。由于前三年优异的表现，早在上个学期他便确定了保研资格，只待开学后公布。因此比起忙着考研和实习的同学，他只需要安心准备毕业论文就好。
    只是现实的事同样令他焦头烂额。
    那天与凌夏提出分手之后，盛言宁果断地删除了她的联系方式，并把她拉入黑名单。凌夏通过室友来联系他，盛言宁一概不理，只当她从未存在过。
    十几年青梅竹马的情谊，盛言宁自然有过不舍。但比起所谓的情怀，凌夏带给他的精神压力已经影响到他的生活，他对过去只是感怀，却并无留恋。
    然而凌夏的偏执超乎他的想象，她甚至堵到了盛言宁的家门口，盛言宁不得已离开了他居住的公寓，回到了老家。
    这里是盛家先祖留下的宅院，就连青梅竹马的凌夏也不知道。
    盛言宁废寝忘食地寻找资料，通过解读老物件上的信息，终于拼凑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顾国公主被封印，却依然无法阻止顾国灭亡的结局。不久后，顾国殇王留下千字遗书，于王宫自缢。敌人的铁蹄踏平了王都，大肆屠杀都城百姓，一把火将这里烧得干干净净。
    至于在其中起到重要作用的盛家，早在殇王自尽后，便依附于新的“真龙天子”，抛弃了这个他们一手推动建立的小国。
    乱世之中，这样的悲剧并非第一次上演。所有的记载都在火舌的肆意侵虐下化作灰烬，除了残存的都城废墟、被埋葬千年的坟墓，没有人会记得这段微不足道的往事。
    但有人还活着。
    那个只存在于盛家传说之中、唯一成功过的封印法阵，保留了顾绯的灵魂，让她于千年之后苏醒。
    他是盛家的现任家主，是唯一可以解开封印的人。盛言宁想，顾绯需要他。
    一个学期的开始与结束，往往都是最忙碌的时候，各种各样的会议和工作接踵而至，傅雪辞忙得脚不着地，总是很晚才回家。
    顾绯主动提出，要跟傅雪辞一块去学校上课。
    傅雪辞的脸上第一次浮现一种名为“受宠若惊”的情绪——他当然很乐意时时刻刻将顾绯带在身边，只是学校的生活太无聊，他怕顾绯不愿意。
    但她比他想象中的更亲近他。
    周四上午八点，a大历史学院教学楼，傅雪辞在给历史系大一新生讲课。
    这门课叫“历史文献学”，第一节 课就展示了《史记》的刻本，繁体文言文，没有标句读，充满挑战性。
    新生对历史系的傅雪辞教授早有耳闻，甚至有学生报考这个专业就是冲着傅雪辞来的，只是依然被现场的火爆程度震撼。
    提前半小时来教室，前几排的位置已经坐满了，居然还有人自带板凳到后面听课……当然，大家安安分分，并未影响到课堂纪律。
    只是很快有人注意到，第一排左边第一个，也就是离讲台最近的位置，坐着一个人。
    这个位置通常不会坐人，教室再拥挤，大家也会自觉留出空位。因为坐在这里，意味着要在傅雪辞的眼皮子底下待一整节课。
    傅雪辞虽然是出了名的温润如玉，但在大家眼里依旧是高岭之花一般的存在，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再加上老师的身份摆在那，大家私底下开开玩笑就算了，冲上去打招呼什么的，那是绝对没那个胆子的。
    也不知道今天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打破了这个惯例。
    好奇的人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发现是个扎马尾的年轻女孩。黑白拼色短袖与黑色百褶裙，非常学院风的打扮，像个大一新生。讲台上讲课的傅雪辞则穿了一件白衬衫，系着黑白斜条纹领带，同样的撞色，有种出乎意料的和谐感。
    顾绯桌上放着傅雪辞给她的课本，这些文献就是她上个世界的日常，阅读起来当然没什么障碍，虽然她有在很努力地听讲，但架不住早起的困意，傅雪辞的课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无聊了。
    顾绯产生了深刻的自我怀疑，她为什么放着懒觉不睡，跑过来听傅雪辞上课？
    系统幸灾乐祸：“宿主，你不觉得你的狐生成就又多了一条吗？看，第一个上过大学历史课的九尾狐。”
    顾绯：“……”
    “小八，”她面无表情道，“你有没有觉得你最近太放肆了？去看看盛言宁在做什么，十分钟汇报一次，不准超过七个字。”
    系统哭唧唧地走了，这个要求也太为难统了吧qaq
    顾绯盯着盛言宁自然有用。
    盛家的巫术只传给盛家后人，原著中，傅雪辞正是因为非盛家血脉却使用盛家巫术，这才给了盛言宁可乘之机，受到法阵的反噬。
    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要解除封印，还是得让盛言宁来。

 第495章

    更何况……
    顾绯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水笔，在一起住了两个月，傅雪辞只在她睡着以后亲过她一次，平时最多做一点亲额头的小动作，他到底行不行？
    傅雪辞教完大一教大四，一上午都是课，顾绯也在教室里待了一上午。虽然戴着黑框眼镜，她的侧颜依然无可挑剔，大家偷拍傅雪辞的时候，注意到她入镜，才反应过来居然找到了宝藏，纷纷猜测起了她的身份。
    倘若大一有这样的美女，早在军训就该传遍全院，可见她应该不是历史系的人。可如果不是本专业的话，她为什么会坐在那个位置？
    顾绯心想其实她也不想，这个问题得问他们傅教授了。
    下课铃声响，顾绯等了一会儿，见学生还在向傅雪辞请教问题，便背上包，从后门离开，准备去办公室等他。
    几个关注她许久的男生见她起身，快步绕到她前面，拦住了她的去路。
    “学妹是我们院的吗？”男生咧嘴一笑，露出一个自诩帅气的笑容，“中午一个人吃饭？你的室友不在吗？”
    顾绯看了几人一眼，转身就走，男生连忙追上她的脚步，却见傅雪辞走出教室，自然而然地牵住了她的手。
    *
    大家儿童节快乐！今天是六月的第一天，新的一月又开始啦～六月是收获的季节，不论是小升初还是中高考，乃至人生的每一场考验，都祝大家顺顺利利、圆满上岸！
    第421章 教授的玉镯成精了（22）
    “过来，绯绯。”
    温柔轻缓，是上课不曾用过的语气。
    身后几个男生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傅傅傅傅傅老师……”
    天地可鉴，他们只是看见漂亮学妹想搭个讪，不是骚扰傅教授家属的变.态啊！
    傅雪辞看了几人一眼，带着顾绯离开。两人走后，盛言宁也走出了教室，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神色复杂。
    几个人还在小声嘀咕，猜测顾绯的身份，从前没听说傅教授身边有女孩子啊，若说是兄妹，看这二人的长得也不太像，说是情侣还差不多……
    嗯？情侣？！
    有人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说道：“你们记不记得短学期的时候，论坛上有张傅老师买奶茶的照片？”
    那张照片都转疯了，在首页飘了好几天，热度才降下去。傅雪辞一直是大家心目中单身优质男人的天花板，也不知道令多少女孩纷纷破防。
    有人颤声道：“那该不会是……师母……吧……”
    “你们别乱说，”盛言宁皱着眉，打断了几人的讨论，“她看起来比我们还小，怎么可能是师母？”
    几个男生也觉得离谱，可除了这个，他们该怎么解释傅雪辞对刚才那个女孩子温柔得过了头的态度呢？
    “老盛，你的凌夏妹妹呢？”
    历史系人不多，一个班也就三十出头，男生更是少得可怜，因此彼此之间都很熟悉。盛言宁性格好，跟他们都处得不错，他有个传媒院花女朋友的事也不是秘密。他那女朋友是出了名的黏人，让人羡慕得很。
    这才过去一个暑假，盛言宁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换作往常，他一定是第一个离开教室去找女朋友的人。
    盛言宁沉默了一下，说道：“分手了。”
    几人顿时噤声，知道提到了人家的伤心事，不好再说，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心里却想难怪傅教授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盛言宁还是不肯承认人家是师母，原来是见不得情侣啊。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别太伤感，你还年轻呢。我们先去吃饭了，回见啊！”
    男生们的声音渐行渐远，盛言宁沉默地注视着他们的背影，心里却没有多少伤感。他在意的，不是与凌夏分手的事，而是傅雪辞居然带着顾绯来到了学校。
    他已经基本肯定顾绯是鬼魂，人间阳气杂，傅雪辞敢光明正大地带她来人多的地方，不怕她灵魂不稳，最终魂飞魄散？
    这或许是他为数不多的机会。
    *
    两人在办公室用过午饭，是傅雪辞亲手做的便当。尽管顾绯已经说过自己可以去食堂看看，但傅雪辞依然坚持一日三餐亲力亲为，对她的娇纵毫无底线。
    吃饱喝足，看见窗外正午的阳光，顾绯花了一上午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困意又涌了上来。
    见她懒洋洋地眯着眼，像只晒太阳的小狐狸，傅雪辞不禁莞尔，摸了摸她的头，“跟我过来上课是不是很无聊？”
    “是挺无聊，”顾绯十分诚实，“但是你认真工作的样子，很吸引人。”
    傅雪辞的心跳又不可控制地漏了一拍。
    她总是这样，用那双澄澈干净的眸子看着他，说出的却是最勾人的话。
    傅雪辞知道自己已经在失控的路上一去不复返，可他依然克制着自己，没有释放心中的猛兽。她那样娇气、那样脆弱，傅雪辞担心自己会吓着她。
    温热的唇轻轻贴了贴她的脸，傅雪辞嗓音低沉：“真想把你藏起来。”
    顾绯好似没有听懂他话中深意一般，轻晃着细嫩的小腿，弯着眼眸与他开玩笑：“像现在这样把我藏在办公室吗，傅教授？”
    傅雪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接她的话。
    她总有一天会知道，招惹他，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傅雪辞有自己的办公间，并不担心会被人打扰。他在办公桌前处理事务，顾绯躺在沙发上，光明正大地用他的校园网账号在校园论坛冲浪。

 第496章

    网络的世界确实丰富多彩，难怪连小八也这么沉迷。
    过了一会儿，傅雪辞接到了一个电话，通知他下午一点半去图书馆报告厅开会。他起身，对顾绯道：“我晚点回来，空调遥控器在右边第一个抽屉，给你订了三点的下午茶，其他时间待在这里不要乱跑，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顾绯点点头，十足的乖巧模样。
    等傅雪辞离开，她才不紧不慢地回应了系统的话：“盛言宁过来了？”
    “是的，他已经走进办公楼了……咦，他避开了傅雪辞……他不是来找反派的？”
    系统越看越迷惑，似乎有点没搞懂这个发展方向。顾绯却并不意外，淡淡道：“他是来找我的。”
    系统一脸震惊，迅速回忆到最近盛言宁似乎对顾国的往事过分关注，也就是说剧情还是按照原著的走向发展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它怎么一点也没看出来？
    果然，人一躺平就会退化，系统也一样。
    系统还在怀疑统生，办公室的门已经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体现出来人良好的教养。顾绯扫了一眼平板电脑上显示的时间，一边思考自己能不能准时吃到傅雪辞准备的下午茶，一边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盛言宁站在门外，见开门的是顾绯，他下意识往她身后扫了一眼，想起他刚刚还在楼下见到傅雪辞，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盛言宁，我们暑假见过面。”
    即便是面对面交流，盛言宁依然不敢直视顾绯的眼睛。她那样干净、纯洁，是他心中美好的象征，在她面前，盛言宁有一种莫名的责任感，他或许是世界上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他理应保护她。
    顾绯小幅度地点了点头，长睫扑簌，闪烁着干净灵动的光泽，“我知道，你是傅雪辞的学生。他现在不在这里……”
    盛言宁打断她：“我是来找你的。”
    顾绯故作惊讶，慢慢地抬眼看他，眸中似有疑惑：“找我？”
    她的眼眸清澈，像只天真单纯的小鹿。盛言宁有些艰难地别开视线，“是的，我有些话想对你说。这附近有个咖啡厅，可以跟我过去聊聊吗？”
    第422章 教授的玉镯成精了（23）
    这里是傅雪辞的私人办公室，他控制欲强，将顾绯看得很紧，盛言宁担心他在办公室里装监控，连门都不敢进去。
    顾绯为难道：“但是傅雪辞不让我出去……”
    这让盛言宁心里愈加愤怒，平时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就算了，现在傅雪辞都不在这里，居然还管着顾绯？他究竟把她当成什么，一只捡到的宠物吗？
    他深吸一口气，好脾气地说道：“只是聊一会儿天，很快就回来，你放心，不会被他发现的。我有很重要的事想对你说，公主殿下。”
    顾绯面露愕然之色，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希望她的下午茶不会放太久。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办公楼外，凌夏从树荫里走出，面色阴沉。
    她终于找到言宁哥哥跟她分手的原因了。
    *
    盛言宁提到的这家咖啡厅，开在校内人工湖的湖畔，上下三层，风景宜人，很适合小情侣幽会。
    这个时间点，大多学生都在上课，咖啡厅里人不多。盛言宁点了两杯卡布奇诺，带着顾绯来到了三楼。
    他将咖啡放下，又替顾绯拉开椅子，表现得十分绅士。见顾绯一脸平静，显然已经习惯了被人服侍，盛言宁更加笃定心中的猜测，她一定是顾国那位公主。
    看着她白皙的皮肤与愈发精致的五官，盛言宁不得不承认，傅雪辞的控制欲虽然强，但把她照顾得很好。
    梦中的公主虽然美丽，可经历了流言、放逐与背叛，面容憔悴，像易脆的琉璃。如今的顾绯却光彩照人，仿佛含苞欲放的玫瑰花。
    可玫瑰美则美矣，却早已被人摘下，养在温室，不容外人靠近。
    顾绯抿了一口咖啡，立刻皱起了眉头。她的口味虽然挑剔，但没有表现出对哪一种的偏爱，味道好的她都会吃。只是学校条件有限，卖的是咖啡厅的环境，味道实在一言难尽，远不如傅雪辞在家里亲手制作的香醇。
    盛言宁并未察觉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嫌弃。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他的目光有些激动，似乎想要拉住顾绯的手：“你就是顾国的公主对不对？”
    顾绯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却也并未否认他的问题，轻声道：“是我。”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盛言宁尴尬地收回了视线，面露歉意，“抱歉，是我失态了。我姓盛……我的意思是，我的先祖出自盛家，曾任顾国的萨满。”
    将咖啡放下，顾绯抬眼，惊讶地看着他。
    那双美丽的眼眸仿佛带有蛊惑人心的魔力，让盛言宁久违地体会到了心跳如鼓的感觉。他的脸颊有些发烫，嗓音也放软了几分：“公主殿下，我知道你对盛家怀有敌意，但你相信我，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只是无意中得知了那段往事，知道了你的存在。”
    系统小声道：“宿主宿主，女主也过来了！”
    在他们来之前，三楼只有一桌顾客，一名老师与几个学生，似乎在讨论社团招新的事。
    他们交流的声音不小，掩盖了盛言宁的声音与其他的动静。因此，便是凌夏来到离他们不远的位置坐下，盛言宁也没有发觉。

 第497章

    或者说，他的心思并不在凌夏身上。
    他专注地看着顾绯，继续说道：“我了解你现在的情况。当年封印你的，是盛家一种古老的巫术，这么多年以来，只成功过一次。我是盛家现任的家主，我可以帮你解开封印法阵。”
    他的目光深情脉脉，从远处看，倒像是在告白。凌夏嫉妒得几乎咬碎了牙，她就知道这个女孩是个狐狸精，待在傅雪辞身边不好吗，为什么要勾引言宁哥哥？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言宁哥哥的反应就不太对劲，也是因为见到了她，言宁哥哥对自己才越来越冷淡……
    凌夏心里委屈得要命，盛言宁躲了她一个暑假，完全不知道跑到了哪里，一如高中那样消失得彻底。再一次被抛弃的痛苦与失落让凌夏几乎失去理智，她只想扫除横在她与盛言宁之间的一切阻碍，他们是青梅竹马，天作之合，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们在一起。
    心里越是疯狂，凌夏反而冷静了下来，甚至往角落里挪了挪，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她知道她不能现在就暴露自己，不仅会破坏计划，还会让盛言宁更加讨厌她。
    凌夏的一举一动尽悉落入顾绯眼中，她支着下颌，看向面前滔滔不绝的盛言宁：“可傅雪辞说，他也可以帮我。”
    她一口一个傅雪辞，盛言宁准备许久的话像是打在了棉花上，说不出的愤怒和憋屈。他深深地看了顾绯一眼，说道：“不可能。盛家的巫术，只有正统的盛家血脉才能学，否则会受到反噬，爆体而亡。”
    难怪能把顾绯留在身边，原来傅教授也不是普通人……
    顾绯挑了挑眉：“也就是说，需要用到盛家人的血？”
    盛言宁并未听出她的意味深长，点了点头，认可了她的猜测：“可以这么理解。我的血是解阵的关键，因此只有我能帮你。公主，你初来现代，不通人情世故，傅教授曾接手顾国文化的研究，他留下你，是因为想通过你解开顾国的秘密。”
    “那你呢？”
    突如其来的反问，令盛言宁一时失神。顾绯静静地看着他，依然是轻软的语调，仿佛只是再寻常不过的闲谈，可盛言宁张了张嘴，竟是不知从哪里开口了：“我……”
    “你又是为什么找到我？”顾绯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轻叩咖啡杯的杯柄，眼眸弯起，“你愿意为我解开封印，也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吗？”
    她的语速不疾不徐，却直击人心，盛言宁的掌心因紧张而沁出冷汗，他笃定顾绯想要解开封印，却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反驳他。
    “既然你知道了顾国的那段往事，为什么还要屡次在本宫面前强调盛家人的身份？”
    顾绯轻笑一声，“你不知道，本宫最恨的，就是盛家人吗？”
    盛言宁的大脑一片空白。
    恰是此时，顾绯的手机屏幕亮起，是傅雪辞的来电。
    第423章 教授的玉镯成精了（24）
    顾绯扫了一眼屏幕，不紧不慢地将手机移开，没有接电话。盛言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公主……”
    盛言宁惨白着脸，支支吾吾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一直以来，他都受到一种莫名的责任感驱使。他认为自己是顾绯唯一的救星，她必然需要他的帮助。而他所求不多，只要能够陪在顾绯身边就好。
    可这一刻，他却忽然醒悟过来——他有什么理由，又有什么立场对顾绯说这些话呢？
    眼前的女孩，一身清纯甜美学院风的打扮，仿佛一朵娇养在温室里的玫瑰。盛言宁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因此从始至终，他都把顾绯当作养尊处优、不谙世事的公主殿下。
    她在傅雪辞面前乖巧又听话，十足的黏人小女友模样。可为何现在的她与平日截然不同，锋芒毕露，甚至说得上是咄咄逼人呢？
    “别这么喊我，”顾绯叹道，“倘若仍在顾国，我早该向王兄撕破你盛家的嘴脸，你先祖害我王兄，夺我自由，置我顾国于不顾，要不是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以为我会心平气和地在这里同你说话？”
    “盛言宁，人贵有自知之明。你若真想帮我，就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惹人心烦。”
    她眼里的厌恶不加掩饰，仿佛细细密密的银针，扎进盛言宁的心脏。胸口的窒息感愈加强烈，他头晕目眩，只能狼狈地大口呼吸。
    哪怕当年离开青梅竹马多年的凌夏，亦或者是主动舍弃这段感情与她提分手，盛言宁都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感觉。可此时此刻，他的世界天翻地覆，好像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他是盛家的家主，他的能力不比傅雪辞差。可为什么她宁愿待在傅雪辞身边，也不愿给他一个好脸色？
    明明他也可以像傅雪辞那样，为她付出一切……
    图书馆报告厅。
    会议的时间比预期缩短了许多，周围的教师陆陆续续离开，傅雪辞站在走廊的窗边，注视着不远处的人工湖。
    他与顾绯的手机共用一个云端账号，因此他可以追踪她的位置。傅雪辞本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哪知道顾绯的手机，居然在离他仅仅只有几百米的人工湖附近。
    准确来说，是人工湖畔的咖啡厅，a大校园情侣的约会圣地之一。
    那里离学校大门很远，他订了三点的下午茶，便是顾绯要散步，也不可能往相反的方向走。

 第498章

    电话足足响了几十秒，直到自动挂断，对面也没有任何回应。傅雪辞平静地注视着手机屏幕，侧脸落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有路过的老教授与他打招呼，问他晚点有没有时间聚餐。傅雪辞温和地笑笑，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抱歉，带来的小孩不太听话，我要先去找她。”
    虽然“傅雪辞带孩子”这事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但老教授还是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小孩子就是这样，多教育几顿，打个巴掌给个甜枣，时间一长就安分了。”
    “可能舍不得，”傅雪辞笑了笑，嗓音淡淡，“不过，谢谢您的建议。”
    不听话的孩子，确实该惩罚。
    *
    傅雪辞只打了一个电话，顾绯没接，他便没有再打过来。
    不过，顾绯下楼的时候，倒是接到了外卖小哥的电话，是傅雪辞订的下午茶到了，放在校门口的外卖架上。
    顾绯的心情顿时变好了。
    最近被娇养惯了，她的口味也变叼了很多，那口难喝的咖啡简直是在折磨她的味蕾，急需一顿美食来安慰。说来也奇怪，顾绯上个世界从公主做到女帝，走到哪里不是前呼后拥，但他们都没有傅雪辞合她心意。
    系统觉得顾绯不理傅雪辞却接外卖小哥电话的行为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小黑屋的那种，看着傅雪辞的坐标正在向咖啡厅移动，纠结要不要提醒她，又觉得顾绯也不是第一次这么作死了，决定继续躺平。
    它算是知道宿主以前遇到的主要角色为什么动不动就黑化了，这不都是被她作的吗？可能狐狸精就好这口，觉得这样比较刺激吧。
    唉，统与狐的悲欢并不相通。哦不，现在最悲伤的应该是盛言宁，而它只想看戏。
    顾绯脚步轻快地走出咖啡厅，盛言宁失魂落魄地跟在她身后，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目光却依然紧紧跟随着她。
    角落里的凌夏嫉妒得眼睛里直冒火，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女人都把言宁哥哥折磨成那样了，言宁哥哥为什么还不离开她？还有她那是什么态度，仗着言宁哥哥脾气好她就能胡作非为吗？
    即便是路人都能看出来这应该是追女神反被甩的失恋剧本，可凌夏十分固执，在她心里，盛言宁是白月光一样的存在，他绝不会做倒追人的事，一定是顾绯这个古怪的女人蛊惑了他。
    盛言宁也没有想到，顾绯居然这么冷漠。她的背影看起来轻快明媚，显然心情很好，可即便如此，都不愿回头再看他一眼。
    只是一眼就好。
    盛言宁痴痴地看着她，却在不远处，看见了一道极为熟悉的身影。
    “傅雪辞？”
    他听见顾绯上扬的尾音，女孩仿佛一只归巢的雏鸟，小跑几步，投入了傅雪辞的怀抱，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信任与依赖，与在他面前高傲冷漠的样子截然不同。
    傅雪辞不为所动，却任她搂着自己的腰，冷淡地看了盛言宁一眼。
    两人的年纪相差不大，不论是阅历、心态还是气场，却都相差甚远。何况傅雪辞还是盛言宁敬重的老师，在他面前，盛言宁仿佛不听话的学生，只能像个鹌鹑一样绷直身体，低下头乖乖挨训。
    他最终还是犹豫了。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傅雪辞带顾绯离开，二人的手十指相扣，宛如热恋中的情侣。临走前，傅雪辞终于说了一句话：
    “盛言宁，你自己没有女朋友吗？离你的师母远点。”
    第424章 教授的玉镯成精了（25）
    直到二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盛言宁都没有缓过神。
    他神色颓然，心脏像是被剜去一块，那种疼痛如千万虫蚁噬咬，切齿拊心。
    他第一次这样被一个人吸引……她的美丽，她的顽强与坚韧，连她转身时决绝的背影，也令人挪不开眼……
    凌夏实在看不下去了，这到底是她认识的盛言宁吗？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言宁哥哥！”
    她忍不住喊他的名字，盛言宁似有所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滚。”
    他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凌夏。
    滚？他让她滚？！
    凌夏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好像头一回认识盛言宁一般。他们相伴十多年，知根知底，无话不谈，度过了彼此最青涩最单纯的岁月，可这一刻，站在她面前的盛言宁如此陌生。
    凌夏自诩也是名校生，条件不比任何人差，追她的人一大把，但她认定了盛言宁，认为只有他才可以与她共度一生，至于那些小插曲，她可以选择性忽视。
    身边人来来往往，他总会知道，谁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见盛言宁避开了她的视线，凌夏的眼里渐渐蓄满泪水，“盛言宁，你会后悔的！”
    她头也不回地跑开，盛言宁只是漠然地看着她，后悔？不，这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他早已明白，凌夏并不吸引他，他一直把她当成妹妹。
    现在，连妹妹都不是了。
    凌夏漫无目的地向前跑，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校园情侣，只觉得自己过去的执着都成了笑话。她本想拿着照片质问盛言宁是怎么一回事，可有必要吗？盛言宁已经不在乎她了。
    她跑出了校门，跑得满头大汗，微风吹乱了她的发丝，让她看起来像一只狼狈的小丑。凌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疲惫过了，她气喘吁吁地停下了脚步，却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第499章

    一个陌生男人从树后走了出来。三十多度的大热天，他却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袍，与周围年轻靓丽的大学生格格不入。
    凌夏皱着眉，正欲离开，却被他叫住：“小同学。”
    周围女生不少，可凌夏却有一种直觉，他在叫她。
    她回过头，陌生男人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罗盘，说道：“我是个道士。”
    这种人一看就是骗子，凌夏心情不好，刚准备借着这股劲骂他几句，却听他道：“小同学，我知道你可能不会相信我，但我确实是为你而来。这段时间有人挖了步光村的坟墓，释放了墓中邪崇，是个妖女。她有一双眼睛，与她对视的异性都会爱上她。”
    步光村？说起来，盛言宁那个小组似乎做过一个步光村的研究课题，他们还组织去步光村参观……而盛言宁的不对劲，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见凌夏的表情松动，道士脸上的笑容愈浓：“我的罗盘指引我来到了这里，你身上有妖女的气息。你是不是见过她，还是说，你亲近的人就是受害者？”
    凌夏想起来，她每次遇见顾绯，她都戴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好似在回避别人的视线一般。
    她知道在现代社会，这个猜测实在过于匪夷所思。可如果不是这样，又该怎样解释盛言宁这段时间的反常呢？
    道士的表情略为无奈：“小同学，我来自道士协会，有正规编制，我可以给你看我的身份证明，你们学校的傅雪辞教授也是我们协会的一员。只不过他做了一些违规的事，协会派我来查明情况。”
    话说到这一步，凌夏已经信了七八分。她将信将疑地看着道士：“你到底想做什么？”
    道士笑道：“为民除害。”
    *
    “傅雪辞。”
    “傅雪辞，你怎么不理我？”
    顾绯抱着傅雪辞的胳膊晃啊晃，心里一阵恶寒，她都多久没用这种甜腻腻的语气说话了，怪不适应的，噫。
    这个时候就有点羡慕猫，它们只要甩甩尾巴，喵喵叫两声，人类就被迷得找不着北，一口一个宝宝好乖了。
    如果她能变成本体就该多好。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我刚刚接到了外卖小哥的电话，说是下午茶到了……”
    傅雪辞终于开了口：“接外卖小哥的电话，却不接我的电话？”
    他的嗓音淡淡，听不出起伏，却没有松开她的手。
    顾绯无奈道：“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和盛言宁还在咖啡厅谈事，不方便接呀。如果你再打一个，我就能接到了。”
    傅雪辞笑了一声，她因为心虚不敢接他的电话，却反而怪他没有再打一个？
    他垂眸看着顾绯，心里却在想，他果然是太宠她了。
    顾绯继续说道：“傅雪辞，不是我故意要不告诉你的，我以为很快就结束了……盛言宁死心不改，我只是想弄清楚解除封印的办法，顺便跟他撇清关系。”
    她清楚傅雪辞并未真正跟她生气，就是醋劲大了些。谁让他总一副x冷淡的样子，不刺激一下怎么行？
    傅雪辞自然看得出来顾绯没有说假话，他捉住她的手，淡道：“我已经找到了解除封印的方法。绯绯，你不相信我么？”
    傅雪辞忙了这么久，当然不可能只忙学校的事。他几乎翻遍能查到的资料，终于发现了这个巫术的相关记载。只是……他忽然没有那么想解除封印了。
    倘若顾绯仍被困在法阵之中，她便只能靠他的血供养，她永远无法离开他。
    “我当然相信你。但是盛言宁说只有用他的血才能解阵，我看他那么自信……”顾绯说着说着，在外卖架上找到了写有她名字的包装盒，眼睛弯了弯，“这是你准备的下午茶吗？傅雪辞，我很喜欢。”
    她自然而然地说出“喜欢”时，傅雪辞的气已经散了大半。可她越是如此，傅雪辞的心里越是清楚，这并不是他想要的喜欢。
    傅雪辞的事已经忙完，不必留在学校。回到办公楼下，顾绯先上了车，傅雪辞将下午茶放到后座，又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俯身帮她系安全带。
    她惬意地半眯起眼，已经习惯他的细心体贴，水润的唇微抿，像只慵懒的小狐狸。傅雪辞注视着她，眸色愈加幽深，忽然捏住了她的脸。
    他的力道轻，动作却来得突然，顾绯微微歪头，有些疑惑：“傅……”
    傅雪辞吻了下来。
    *
    傅教授终于打出了一记直球，让我们一起恭喜他。
    端午安康，假期愉快哦～
    第425章 教授的玉镯成精了（26）
    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吻。
    来得突然，却又在情理之中。他扣住她的后脑勺，仿佛急风骤雨一般品尝着她的甜美。
    完全掠夺式的亲吻。
    两人用的是同款沐浴露，身上的气息交融，滚烫与微凉的体温对比鲜明，却又自然而然地融合。
    听见身下人小声的呜咽，傅雪辞微顿，动作放柔些许，却依然没有松开。
    这个吻极为漫长。
    漫长到让人忘记时间，不由自主地想要深陷下去。正如她的到来一般，打破了傅雪辞二十余年冷静、克制的生活。
    他确实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自己会有一种强烈的、把人据为己有的念头。
    过了许久，傅雪辞才恋恋不舍地松开顾绯的唇。修长的手指穿过她乌黑的长发，安抚般轻轻梳理，又啄了啄她的唇：“怎么不说话？”

 第500章

    “知道我在做什么吗，嗯？”
    女孩咬着唇，被吻过的地方泛着水润的光泽。她的眼睛渐渐红了，十足的受了委屈的模样，却让人更想欺负她。
    这双眼睛确实会蛊惑人心。
    倘若不是因为现在还在户外，傅雪辞也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一些什么。
    “我刚才，对盛言宁说了一句话，”傅雪辞缓缓道，“你没有问我为什么，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对吗？”
    便是再迟钝、再不理解现代词汇，在听见“师母”后，她也不会反应不过来。
    是对他的意思心知肚明，还是认为这只是在帮她解围？
    傅雪辞只想要他心中那个答案。
    “傅雪辞……”
    她仍用这样软软的语气同他说话，像是在撒娇一般。傅雪辞半眯起眼，再一次碰到了她的唇，准备身体力行地教她王兄与男人的区别。却听见顾绯道：
    “你是不是喜欢我？”
    傅雪辞被她逗笑了。他从未全心全意地照顾过一个人，比对待他自己还要温柔细致，他想，他对她的感情，已经远远超乎喜欢。
    是现在，乃至后半生，他都想与她一起度过。
    “我父母不在人世，周围人情往来很少，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收入尚可，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他摸了摸顾绯的脸，“愿意在我家里住下去吗？我可以养你一辈子。”
    不似情话，却比任何一种情话还要动听。
    顾绯许久都没有回应。她好像有点懵，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傅雪辞滚了滚喉结，吻再一次落下来时，听见她道：“傅雪辞，我可能也是……喜欢你的。”
    说着说着，她自己倒先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低下头，不敢去看傅雪辞的眼睛。系统啧啧了好几声，心道真该让傅雪辞看看她之前是怎么把盛言宁一颗心伤得七零八落，到现在还深陷失恋的痛苦走不出来的。
    不过系统觉得，傅雪辞对宿主的滤镜开得那么厚，就算看到了，大概也只会觉得她真可爱吧。
    唉，只有盛言宁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傅雪辞眸中的惊讶几乎掩饰不住。
    他早已做好被顾绯拒绝的准备，在他眼里，顾绯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他可以慢慢再教。可顾绯给他的，恰恰是他最想要的那个答案。
    又听见顾绯慢吞吞道：“只是，除了赖在你身边，我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你……”
    傅雪辞想，她不知道她有多引人觊觎，便是什么也不用做，也有人甘愿筑金屋娇藏她。
    “你愿意留下来，”他笑道，“就是最好的回报。”
    她是千年后绽放的奇迹。而被眷顾的人，应该是他。
    *
    这大概是凌夏生命中最不平静的一天。
    她历来相信科学，却没有想到这个世界确实有玄学存在。她青梅竹马的盛言宁，就是玄学的传人。
    这样一来，身边种种怪异的现象都有了解释，盛言宁高中时期无缘无故消失，还有暑假她多次去盛家围堵却找不到盛言宁……原来他不止有普通人这一种身份，更与这些怪力乱神之事脱不了关系。
    “巫师里有个很有名的家族，也姓盛，你男朋友应该是盛家的现任家主，”道士道，“那妖女服下圣果，法力越强，就越容易受到她的诅咒影响，依你所说，你男朋友应该陷得很深。”
    凌夏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我和他认识十多年，他从来没有对我发过火。这段时间拉黑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还让我滚。”
    除了那个陌生女孩，盛言宁的眼里根本容不下他人。
    她就说她的言宁哥哥怎么可能性情大变，原来是被诅咒了！傅教授把她带在身边，应该也是被她蛊惑了吧？
    这样的妖怪就该赶紧被收走，少来人间作乱，幸好道士找到了她。
    “只有你能帮助我们了，小同学，”道士叹气一声，“我会想办法引开傅雪辞，但接下来的事，需要由你来完成。”
    他拿出了一面铜镜，巴掌大小，雕刻了两圈图案，像是某种符文。
    “这是锁灵镜，”道士说道，“你想办法见到那个女孩，把镜子对准她的眼睛，她就会失去人身，回到她所依附的玉镯之中，被镜子吸收。我会在外面等你。你放心，只要她死亡，诅咒就会自动解除。”
    将镜子收起，凌夏郑重地点了点头。
    凌夏谨慎，想要说服她，倒是费了好一番口舌。眼下天色已晚，她离开后，道士也去了一家餐馆吃晚饭。
    他坐下来，从通讯录里找到了傅雪辞，拨出电话。
    漫长的响铃过后，对面无人接听。
    道士奇怪地皱了皱眉，以协会名义打去的电话，傅雪辞很少不接，是在忙吗？
    傅雪辞也在吃晚饭。
    下午茶点的是奶油草莓蛋糕，干脆留到了晚上，只是却发挥了些许意料之外的作用。细腻的奶油涂抹在冰雪般的玉肌上，点缀的草莓甜美多汁，让人恨不得一口吞下去。
    不同于下午时的掠夺，他的动作十分温柔，连嗓音都带着蛊惑人心的低哑：“要不要去洗澡？”
    头发丝也沾到了奶油，黏糊糊的粘在脸上，这种感觉实在说不上舒服。顾绯点点头，被他拦腰抱起，带去了浴室。
    第426章 教授的玉镯成精了（27）
    水声淅沥，氤氲的雾气模糊了玻璃的轮廓，隐约传来女孩似欢愉、似痛苦的呜咽。嗓音甜腻，仿佛晨雾中盛开的玫瑰花。

 第501章

    “傅雪辞……”
    水珠沿着蝴蝶骨流淌，女孩扶着浴缸的边壁，勉强找回一点理智，轻唤他的名字：“傅雪辞……”
    可惯来事事顺从她的男人，此刻却无视她微弱的呼唤，堪称粗.暴地捏住她的下颌，吻住她的唇：“睁开眼，看着我。”
    “这是给坏孩子的惩罚。”
    ……
    手机早在进门时便被随意丢在茶几上，屏幕亮起又熄灭，反反复复许多次，只是无人在意。
    道士皱着眉头，心道不应该。傅雪辞对道士协会还算客气，从来没有发生过不接协会电话的事。何况这都多久了，再忙也该看手机了吧？
    道士协会也是近日才知道，埋藏在殇王墓中的玉镯居然被挖了出来。他们十几年前就发现了顾国，本想利用附着于玉镯上的灵魂法阵，却被当时委员会的代表之一、傅雪辞的师父傅岳阻止，玉镯被重新放回了墓中，他们失去了玉镯的定位，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没想到过了许多年，玉镯重现人世，居然落入了傅雪辞手中。
    人间怪力乱神之事，大部分都归道士协会管，这是协会很多年前就定下的规矩。傅雪辞不上报道士协会，却将玉镯私藏，本就是坏了规则。
    不管如何，傅雪辞违规在先，他们不论如何，都是要把玉镯收回来的。
    如今没有了傅岳的阻碍，他们当年的计划，自然能顺利继续下去。
    无人接听的声音再一次传来，道士摁灭手机屏幕，罢了，明天再联系也不迟。
    顾绯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她困得厉害，半眯着眼翻了个身，身边没有人。昨夜很晚才睡，她累得眼睛都睁不开，早上迷迷糊糊地看见傅雪辞起床，穿戴整齐地去学校上早八课，顺便还给顾绯订了一份附近餐厅的豪华午餐。
    ……一定是这具身体太娇弱了。
    顾绯拖着疲倦的身躯下床，踉踉跄跄地走到客厅倒了杯水，才觉得喉咙里好过了些。
    只是依然觉得哪里都不舒服，在盥洗池前照了许久的镜子，把长发放下来，这才遮住了些许留在颈侧的痕迹。
    清心寡欲傅教授，啧。
    洗漱完后，傅雪辞订的午餐也送到了。顾绯坐在餐桌前慢条斯理地用午餐，这才唤起了系统：“小八，告诉我凌夏现在的情况。”
    系统有点惊讶：“哇，宿主你现在还有力气啊？”
    顾绯：“……”
    她算是发现了，这段时间没怎么管，系统倒是越来越放肆了。
    她的表情稍有变化，系统的语气立刻变得乖巧：“宿主稍等，我马上去查。咦……她在逛校园论坛，是在发帖？”
    昨天下午与盛言宁分别，顾绯便通知系统留意凌夏的动静，果不出其然，原著中的道士出现，给了凌夏一个道具，叫做锁灵镜。
    锁灵镜能锁住邪崇，原著中，顾绯防不胜防，这才着了道，被道士协会捉去。
    顾绯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
    “邪祟”泛指一切带有阴邪之气的生物，顾绯是灵魂体，自然在邪崇的目标之内，但这样的例外不止有她一个。譬如盛言宁，他就有一双阴阳眼。
    能看破阴阳两界的眼睛，不也算是邪崇么？
    至于凌夏现在正在做的事……顾绯轻车熟路地登上了傅雪辞的校园网账号，果然在首页看见了一条hot的帖子。
    昨天她跟着傅雪辞去上课，许多人都在论坛上猜测她的身份，凌夏一张照片爆出来，很多人一眼就认出了她。
    盛言宁在历史系小有名气，不仅是因为他本人足够优秀，他和传媒院院花凌夏青梅竹马的故事也广为人知，曾经上过校园十大甜蜜情侣榜。
    他与顾绯在一起喝咖啡的照片曝光，论坛上不少人纷纷共情，匿名论坛下大家的发言都无所顾忌，一边人在骂盛言宁渣男脚踏两只船，一边人在骂顾绯插足别人感情。凌夏在主楼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他们聊起顾绯之后，才像模像样地回了一句：【她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呢。】
    狗血校园文也就只有这点无聊的剧情了。
    作为宿主的忠实拥护者，见他们骂得这么难听，系统气得不行，“宿主宿主，要不要我入侵这个论坛的管理系统？”
    顾绯本想说用不着这么麻烦，只是听系统这么说，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把这条帖子推送给盛言宁，”她笑了笑，“顺便，帮我做一件事。”
    *
    a大的校园论坛已经有十多年历史，是最早一批计算机学长学姐建立的，从网页到微信小程序，实现了多端同步，再加上又是匿名制，一直广受欢迎，比表白墙都热闹。
    只是就在今天中午，论坛出现了bug，所有人的发言下面都会显示学号，管理人员加班加点忙了半天都没修好。
    虽说学号无伤大雅，可也暴露了大家的年龄，很快就有大一新生和大四生在论坛里打了起来，管理人员都是在校学生，自己还要上课，又要修bug又要封号，根本忙不过来，只好先摆烂。
    盛言宁像往常一样浏览校园新闻，屏幕上突然跳出来个链接，他手一滑，点了进去。
    帖子秒加载完毕，是张偷拍图，主角赫然是他自己。
    盛言宁今天的状态十分萎靡，昨天被顾绯拒绝之后，他似乎做了一场漫长的梦，梦醒过后，有什么东西从心里消失，连带“顾绯”这个名字，也从脑海中淡化。

 第502章

    他以为是他放下了顾绯。可在看见她的照片后，依然控制不住心中所想，那是凌夏未曾带给他的悸动。
    这条帖子让他愤怒不已，盛言宁心里清楚就算他和顾绯之间有什么，那也是他在倒追顾绯，到底是谁这么恶毒？
    他忽然瞥见发帖人下面跟了一串数字，这串数字无比眼熟，是凌夏的学号。
    盛言宁帮凌夏抢过课，大型活动也都是他在报名，他相信自己不会认错。他按了按太阳穴，将凌夏从黑名单删除，拨通了她的电话：
    “凌夏，你闹够了没有？”
    第427章 教授的玉镯成精了（28）
    盛言宁是凌夏的特别提醒，看见他终于愿意主动给自己打电话，凌夏别提有多开心了。
    尽管他说出的话有些伤人，但凌夏相信，那是诅咒的作用。只要解除了诅咒，盛言宁就会变回那个她熟悉的言宁哥哥。
    因此她根本不把盛言宁冷漠的语气放在心上，“我没有闹，言宁哥哥，是那个女人勾引了你对不对？我都看见了！”
    “凌夏，一定要让我说实话吗？”盛言宁冷冷道，“我不喜欢你，我喜欢的是她。那天是我把她约出来的，有什么事可以冲我来，这些事与她无关。”
    听着这些话，凌夏的心里一阵一阵的痛，但是想起那道诅咒，她又勉强恢复了些理智，“对不起言宁哥哥……是我误会你了……”
    凌夏难得服软的态度让盛言宁微微一愣。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人，就算没有男女之情，也有一些过去的情分，盛言宁叹了口气，道：“如果你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就把帖子删了，澄清这件事。我和她没有什么特殊关系，是我在追她，但被她拒绝了。”
    凌夏嫉妒得冒火，盛言宁虽然温柔体贴，但在她面前十分被动，连一些亲密的事都是她主动的，也是她先告的白，她几乎没有听盛言宁说过“喜欢”。哪知道有这么一天，盛言宁会主动追一个人呢？
    “言宁哥哥……我只是太在意你了……”她的声音轻轻的，渐渐染上了些哭腔，“帖子我会删掉，但是、但是公开道歉太丢人了，我可不可以私下和她道歉？我也想再见你一面，只是一面就好……”
    凌夏本就想借发帖联系盛言宁，哪知道盛言宁比她想象中的还沉不住气，帖子才发多久就过来找她了，他就这么在意那个女人？
    那天分手算得上是冲动之举，很多话都没有说清楚。盛言宁想了想，觉得他们确实该好好谈谈，因此同意了凌夏的要求。
    只是能不能约到顾绯，他的心里却没有底，他根本没有顾绯的联系方式。傅雪辞下午倒是有一节课，或许可以去教室碰碰运气。
    他们的通话一字不漏地传到了顾绯耳内。
    顾绯站在全身镜前，她穿了条长及脚踝的连衣裙，又在脖颈上系了一条丝巾，这才勉强把身上的痕迹遮住。傅雪辞根本就没准备让她出门，痕迹都留在显眼的位置，仿佛在标记自己的所有物。
    只能说，有的人看着温柔大度，在某些时候心眼却是很小。
    条件达成，她眼睛的诅咒已经解除了。顾绯犹豫片刻，还是戴上了那副黑框眼镜。毕竟倘若有人吃醋，累的还是她自己。
    a大校门面向全社会开放，顾绯顺利进入校园，来到了历史学院的教学楼。
    盛言宁心不在焉地走下楼梯。
    他特意问了学弟，找到了这节课的教室，却扑了个空，说是傅雪辞有事，课临时改了时间，自然也没能找到顾绯。
    论坛的bug已经修好，这件事的热度却还在，大家愈发好奇顾绯的身份了。
    他正准备回宿舍，却意外看见了一道身影，居然是他正在找的顾绯。
    虽然是大夏天，她却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还撑了一把遮阳伞。他们昨天才见过面，盛言宁却觉得顾绯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更加娇艳，仿佛一朵盛开的玫瑰花。
    “顾……”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他见过她盛装的模样，心里依然把她当成一个王朝的公主。只是顾绯并未在意这些，嗓音略带急切：“盛言宁，你有没有见到傅雪辞？”
    奇怪。到底是多重要的事，傅雪辞不上课也就算了，居然连一向宝贝的顾绯也没告诉？
    盛言宁皱着眉，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只是他约顾绯，这个时机再合适不过，他自然不过错过，因此说道：“我看图书馆报告厅那边人很多，他们老师可能去开会了。刚好我也没事，我带你过去？”
    顾绯欣然点头：“好。”
    盛言宁如愿约到了顾绯，顺利得出人意料，让人心里带了点不安。只是盛言宁无暇顾及这些，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身边，他很难控制住自己不被她吸引，屡次想与她说话，然而顾绯的心思显然不在他身上，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犹豫了很久，盛言宁看见她扫了一眼手机，才忍不住道：“顾绯，你知道校园论坛的事吗？”
    顾绯歪了歪头，面露疑惑：“论坛？”
    盛言宁忽然语塞。a大校园论坛虽然是匿名制，但是只有通过了学校的统一身份认证才能登陆，顾绯又不是a大的学生，怎么可能知道校园论坛？
    如此，那些污蔑她的帖子，还有盛言宁费心费力做的那些维护她的事，以及凌夏主动要求的道歉，倒是显得有几分可笑了。网上闹得腥风血雨又如何？人家根本就不知道。

 第503章

    可人已经带出来了，总不能再让她回去，盛言宁私心上想和她多待一些时间，便转移了话题：“没事，抱歉，是我记错了。”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凌夏发来的消息，她在赶往人工湖的路上了。
    人工湖畔有一条长廊，空旷寂静，平时很少有人过来。盛言宁不动声色地走上了岔道口，将顾绯带往长廊。
    周围的人越来越少，顾绯似乎也察觉到不对，眉头微蹙，“盛言宁，你到底把我带到了哪里？”
    不等盛言宁回答，一道女声抢先响起：“是我要言宁哥哥把你约过来的。”
    顾绯转过头，看见凌夏朝她迎面走来。她今日刻意打扮过，眼尾加了细闪，看起来楚楚可怜。
    眼妆倒是画得不错，像是下了功夫的。
    她挑了挑眉，似是在等凌夏主动解释。凌夏抓着锁灵镜的手藏在口袋里，一步一步靠近顾绯，“论坛的事真的很抱歉，是我鬼迷心窍……”
    说着说着，她的眼里浮现厉色，举起了手，将锁灵镜对准顾绯的眼睛。
    可顾绯比她更快，手腕被大力握住，凌夏吃痛尖叫一声，锁灵镜强行扭转了方向。
    盛言宁惊讶地抬起眼，面容被镜子照了进去，下一刻，身影消失不见。
    镜子“啪嗒”一声落地，被顾绯踩在了脚下。
    她笑眼弯弯：“然后呢？怎么不说了？”
    第428章 教授的玉镯成精了（29）
    “言宁哥哥！！”
    凌夏目眦欲裂，恨不得将顾绯生吞活剥，愤恨地看着她：“你把言宁哥哥还给我！”
    可她哪里是顾绯的对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绯捡起镜子，放在手中把玩，还皱着眉，似乎在嫌镜子脏。
    “这是什么镜子？用来对付我的？”顾绯明知故问，仍是那种天真单纯的语气，说出的话却宛如恶魔的呓语，“别这么看着我，怪吓人的。如果我手一抖，把你的言宁哥哥摔着了，那该怎么办呀？”
    凌夏冷冷道：“你那样做伤害不了言宁哥哥！”
    “摔碎了也伤不了吗？有点伤脑筋呢，”顾绯叹了口气，又道，“好在这旁边就是人工湖，我看这牌子上写的水深两三米，也不知道你的言宁哥哥会不会游泳……”
    系统汗颜，这也太恶毒了，果然宿主才是真正的反派吧。
    几句话不轻不重地抛下来，凌夏的情绪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她恶狠狠地瞪着顾绯：“那个道士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祸害！”
    什么清纯善良小白花，难怪她第一眼看顾绯就觉得不对劲，果然，他们都被她骗了！
    “没想到你们现代人也信这个说法，你这些年的书是白读了吗？”顾绯摇了摇头，“道士告诉你我被封印了？那他有没有对你说，封印我的就是盛言宁的先祖？”
    凌夏一时愣神，可转念又想，顾绯的过去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只要她放了盛言宁，“你到底想怎么样？”
    “把你原本的计划告诉我，”顾绯笑笑，“不是要把我抓走吗？那就带我过去看看。”
    *
    道士协会的总部，就设在a市北郊灵虚山上。
    a市虽不是道教发源地，但风水极佳，又远离战乱，是个修行的好地方，历朝历代都备受道士青睐，人一多，秩序便渐渐建立了起来，元老们成立了长老会，终身任职，每几年又选拔优秀的道士，成立委员会。
    幼时傅岳还是协会最优秀的道士，被推举成了委员会代表，傅雪辞也在山上住过一段时间。只是后来傅岳与协会闹翻，二人便从此地搬离。
    傅雪辞虽在道士协会挂职，但他很少亲自过来，都是远程联系。除了前段时间为查明顾绯身上的封印，借了藏书库的钥匙，才特意上山了一次。
    傅雪辞当时便觉得有些不对。他借来的书已经有些年头了，但比起同时代的书，这一本更干净些，显然曾经不止一次被人翻过，且摆在了较为靠外的位置。
    藏书阁的书都是按时间分门别类地整理好，但之前借书的人似乎并未意识到这点，只是胡乱塞一气，打乱了顺序。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来整理，以至于放错的书迟迟没有归位。
    难道在他之前，还有别人发现了玉镯的秘密？
    可顾绯是他唤醒的。他们发现了玉镯的秘密，却不解开，为什么？是被人阻止了吗？
    道士协会会找上来，傅雪辞并不意外。他来藏书阁借书不是秘密，他还需要道士协会给顾绯做身份，自然不可能把顾绯的存在瞒一辈子。出乎他意料的是，不用他坦白，道士协会似乎本来就知道一些内情。
    找他的人是道士协会一位颇有名望的长老，曾是傅岳的好友，却也是第一个与傅岳闹翻的人。他慈祥地看着傅雪辞：“雪辞，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您有话便直说吧。”傅雪辞淡淡道。
    他并不吃套近乎这一套，他的时间有限，不想耗费在寒暄上，只希望尽快把事情解决，然后回家做晚饭。
    已经过去这么久，不知道她还难不难受。
    傅雪辞看着风度翩翩，说话却一点都不给面子。长老的脸黑了黑，“那好，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你的手里是不是有顾国殇王墓出土的玉镯？”
    傅雪辞并未否认，颔首道：“这件事，我确实准备与协会商议。”
    “没有商议，”长老沉声道，“玉镯上的法阵十分凶险，傅雪辞，你必须现在就把它交给协会。”

 第504章

    他的语气带着急切，像是生怕傅雪辞耽误时间一般。可越是如此，便越显得怪异。
    傅雪辞眼眸微眯：“前辈，这是协会的意思，还是您的意思？”
    长老笑了笑，“这话倒是有意思。难道在你心里，我还不能代表协会吗？”
    “协会的重大事项需要委员会审批，长老会不得直接做主，”傅雪辞平静道，“但不论是委员会还是长老会，我的答案都只有一个，不可能。”
    傅雪辞几乎很少有这么强硬的时候。上一次，似乎还是因为傅岳。长老铁青着脸，嗓音已经带了冷意，“傅雪辞，这里是道士协会，你有没有把我的命令当回事？”
    他一挥手，门重重地关上，见傅雪辞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长老想起方才收到的消息，不由得笑了起来：“不过这件事也由不得你。我已经让人去把那只玉镯带过来了。”
    如愿以偿地看见傅雪辞的表情发生变化，长老露出得意的笑容，“难得见你会维护人，难道你也受诅咒了？可惜，你没法见那小妖怪最后一面了。在我处理她之前，你就安心在这等着吧。”
    傅雪辞的眼里骤然浮现冷意，长老出了口恶气，心里不免有几分畅快，过去傅岳就跟他相看两生厌，没少和他吵架，养了个小辈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但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长老推开门，迎面走来的却是几个年轻道士，穿着绣有委员会代表标识的道袍。长老的脸色变了变，刚要离开，却被这几人拦下了去路。
    年轻道士走上前，将门上下检查了一遍，发现了一张符纸，“孙长老，协会内禁止使用这张阵符，您为什么要囚禁傅教授？”
    长老会与委员会彼此制衡，一直不对付。倘若不是当年委员会代表倒戈，也不会逼走傅岳。长老没想到傅雪辞还留了一手，当下便冷了声音：“我教小辈画符，有什么错？”
    年轻道士不卑不亢：“那就是我们误会长老您了。但协会有明确规定，还请您往后多加注意。”
    几人争执间，傅雪辞已经走了出来。他看着长老，目光压迫，嗓音冷沉：“她在哪里？”
    *
    为什么假期结束得这么快t^t
    第429章 教授的玉镯成精了（30）
    凌夏带着顾绯，来到了与道士约定好的地方。
    她看了看对面的顾绯，忐忑不已。顾绯不仅光明正大地跟着她过来，还大大方方地摘下了眼镜，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女大学生，根本没有人会把她与妖鬼之流联系在一起。
    “你不是……你不是受诅咒了吗？你摘了眼镜，是想连身边这些人都不放过？”
    她愤恨地看着顾绯，她是不是享受这种被众星拱月的感觉？
    顾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傅雪辞早就帮我把诅咒解开了，眼镜只是装饰品，我想摘还不能摘了？”
    诅咒早就解开了？！
    凌夏不可置信地看着顾绯，可盛言宁为什么还对她念念不忘？她不相信！
    “那你为什么还钓着言宁哥哥！”
    顾绯扑哧一声笑出来，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我说了我的诅咒已经解开，盛言宁为什么像个牛皮糖一样缠着我，你自己心里没有数吗？”
    盛言宁喜欢她。不是因为诅咒，而是真真实实被她吸引。
    凌夏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那是一种信仰崩塌的感觉。盛言宁舍弃她舍得这么干脆，就好像这十几年来的点点滴滴是一场笑话一般。
    她终于控制不住地大哭出声，她多想现在就跟盛言宁对峙，可她了解盛言宁，知道即使真相就是这样，她只会得到最伤害她的那个答案。
    下午的阳光暖洋洋，顾绯打了个呵欠，已经有了困意。她把玩着锁灵镜，懒懒地看着凌夏：“别哭了，吵死了，那个道士呢？”
    凌夏根本不想理她，用哭腔道：“你管我！你当然不能理解我，你从小就是公主，沉睡了千年也有傅雪辞照顾，你都有那么多人喜欢了，为什么还要跟我抢言宁哥哥……”
    “你对我的来历了解得那么清楚，那你知道我是怎么被封印的吗？我的臣民将我视作邪祟，我的亲生兄长把我骗进王宫，交给了你言宁哥哥的先祖，所有人都背叛了我，”顾绯啧了一声，“我让你别哭，是因为你眼妆都哭花了，本宫见不得这种丑东西在眼前晃，下次可以换个好点的定妆用品吗？”
    她一自称“本宫”，仿佛又回到了千年之前，仍是那位尊贵的公主。只是在她轻描淡写地提起那段往事时，才能感受淡淡的心酸。凌夏羞愤又恼怒，盛言宁在她眼里一直是美好的象征，她根本不愿往负面去想……以及，她今天的眼妆画了一个小时，怎么可能会丑！
    “你的言宁哥哥为什么会被吸进镜子，我以为你心里有数，”顾绯道，“你说你们一起长大，亲密无间，我倒是觉得你从未真正了解过他，他应该瞒了你不少事吧。”
    她越说，凌夏越崩溃。她当然知道盛言宁有很多秘密瞒着她，她也旁敲侧击过好几次，可盛言宁只把她当小孩子，认为她没有必要知道这些……归根结底，还是不够信任她。
    也不够喜欢。
    凌夏的心里一片悲寂，她机械地打开手机，意外发现了一条未读消息，是道士发来的：【情况有变，去灵虚山找我。】
    *

 第505章

    学校到灵虚山有近一个小时的车程，顾绯拦下一辆计程车，和凌夏一起前往灵虚山。
    凌夏不止一次偷看她的侧脸，却也不得不为她的胆量感到震惊。她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可她绝非真正养在深闺的少女，对面就是想要抓她的人，可她居然没有一点害怕，还光明正大地跟在了她的身边。
    凌夏自诩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很少有被人压过一头的时候。可不论是外貌还是能力，她与眼前人都相差甚远……
    计程车停在了山脚。
    道士协会建在深山之中，前面是景区，道士的意思是让凌夏买门票，伪装成游客，从景区正门进去。顾绯却让司机绕道，直接来到了后山。
    这跟放道士鸽子有什么区别？她是不是根本没打算见道士？
    凌夏的心突突跳个不停，她与顾绯一前一后下车，跟在顾绯身后，目光不敢从她身上挪开半分。
    她是土生土长的a市人，小时候和父母来爬过几次灵虚山，可只有今日对这里感到危险又陌生……
    等了半天，顾绯都没有下一步动作，凌夏刚想开口，却见她拿出手机，接了一个电话。
    “绯绯，你现在在哪里？”
    傅雪辞嗓音沉沉，看着顾绯的定位离自己越来越近，眸色愈发晦暗。他是为了傅岳才一直留在道士协会，倘若协会要对她不利，他现在就可以与他们翻脸。
    “灵虚山。傅雪辞，我这里发生了好多事……”
    凌夏目睹了顾绯是怎么一秒变脸。先前几句话叫她哑口无言、似乎不将一切放在眼里的人，此刻的嗓音又娇又软，像个被娇生惯养的小女孩，显然对电话对面的人很是依赖。
    无可否认，第一股涌上心头的情绪，是嫉妒。如果盛言宁待她，有傅雪辞待顾绯一半好该多好？
    没过多久，傅雪辞便赶了过来。他穿着衬衫长裤，身上却带着难以忽略的冷意，直到看见顾绯，紧绷的情绪才有所缓和，一只手将她揽进怀里，淡淡地看着凌夏：“你是谁？”
    他当然不可能认识凌夏。他与凌夏只在七月那时候见过一面，在办公室门口，但当时傅雪辞只觉得他们吵闹，没有关注凌夏长什么样子。
    凌夏张了张嘴，在傅雪辞的视线下，她无地自容，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解释。她本该把顾绯骗过来，但现在是什么情况，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她是盛言宁的女朋友。”顾绯替凌夏做出了解释。
    她抱着傅雪辞的胳膊，娇声道：“傅雪辞，她说有个道士找上了她，给了她一面镜子，让她把我抓到灵虚山。但那个镜子判断失误，把盛言宁吸进去了。”
    凌夏气得不行，这是判断失误吗？这明明就是故意的！她还记得是谁说要把镜子扔湖里吗？
    可偏偏傅雪辞吃她这套说辞，安抚般地摸了摸顾绯的头，淡道：“我知道了。”
    *
    《恶人先告状》
    第430章 教授的玉镯成精了（完）
    道士协会议事大厅久违地热闹起来。长老会与委员会的人各站一侧，久久争执不下。
    起因是傅雪辞举报长老会安和长老以公谋私，妄图利用职权私自扣下顾国殇王墓出土的玉镯。安长老起初不承认，委员会便派人到灵虚山景区抓人，果然找到了被他派出去的心腹道士。
    道士供出了他的计划，他接到安长老的命令，动用锁灵镜将玉镯抓回。
    道士协会捉妖鬼，必须经过委员会的审批。锁灵镜是协会的重要法器，未经许可不得擅自挪用，安长老无疑犯了大忌。委员会要求依规则惩戒安长老，长老会则认为安长老只是害怕妖怪祸害社会，还没来得及走程序。
    两边吵得不可开交之际，傅雪辞带着顾绯走了进来。凌夏作为无关人员，没有资格进入道士协会，因此被请了回去。
    傅雪辞是委员会耗费许多心力请来的外聘专家。他在历史学界评价很高，道士协会有时不便行动，都由傅雪辞代劳。因此见他过来，不论是委员会还是长老会都十分客气：“傅教授。”
    傅雪辞没说话，只是把锁灵镜丢了出来。镜子在地面摊开，束缚失效，盛言宁的身形显现。
    他只是被关在镜子里，不影响对外界的感知，凌夏与顾绯的对话，他听了全程，震惊之余，心里又涌上酸涩感，她经历了这么多……而很大一部分悲剧，都是盛家带来的。
    这让盛言宁无意中回想起他曾翻阅盛家那些古籍上的记载，说盛氏一族并非天生阴阳眼，而是他们通过炼化妖鬼，人为造出了一双能够看破阴阳两界的眼睛。继承阴阳眼的人也要付出代价，就是魂魄不全，容易被这些法器误伤。
    但是盛家势微，早已远离这些纷争，盛言宁从小接触得少，没把这些当回事，只认为是历史上的成王败寇。这一刻才清晰地意识到，盛家为谋求利益，让多少无辜的人受到牵连。
    他有什么资格待在她身边，更别说喜欢她了。
    看见盛言宁，傅雪辞眉头微皱，只是把顾绯搂得更紧了些。几个委员会的代表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道爱情果然会改变一个人，连傅教授也逃不过。
    傅雪辞没有给盛言宁说话的机会，只是淡淡道：“玉镯是我带走的，她就是被封印在玉镯中的鬼魂。”
    他看了盛言宁一眼，目光平淡，“她被巫师世家盛氏一族用巫术封印，只是一个无辜的普通人。她身上的诅咒已经消除，只要解除封印，便可以回归正常社会。我可以把玉镯交给你们，但她，我必须带走。”

 第506章

    盛言宁连忙接话：“我是巫师世家盛氏一族的现任家主，玉镯上的法阵正是盛氏的巫术。我可以替她解除封印。”
    有长老会的人不服气，愤愤不平地说道：“你们委员会不是喜欢用规则压人吗？既然这个女孩被封印在玉镯里，那她也该上交道士协会，凭什么傅教授就能带走她？”
    “我并非道士协会的人，只是外聘，协会的规则与我无关，”傅雪辞虽是笑着，目光却透露出些许压迫感，“至于为什么要带走她，我以为前辈看得出我们的关系，还是说前辈想要拆散一个家庭？”
    议事大厅一片寂静，连盛言宁都有些无语。他在a大读书三年，外人对傅雪辞的评价大多是谦和有礼、温柔好说话，就是没想到有这么一天，能听见傅雪辞这么强硬地提要求。
    委员会的人也被傅雪辞的说法搞懵了，他们自然不可能因为一只玉镯失去傅雪辞，讨论了片刻，终于点头：“那就这么办吧。”
    顾绯与傅雪辞一起在道士协会住了几天。
    束缚她的封印终于解除，而委员会沿着玉镯的线索彻查长老会，居然翻出了一则往事。原来早在十多年前，安长老就打起了玉镯的主意，只是因为傅岳的介入未能成功。
    安长老得到惩戒，被革除长老会的职位，并取消了道士协会会员的资格。当年参与其中的几个代表也被揪了出来，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与此同时，道士协会成立顾国调查小组，亲自来到步光村，寻找更多的信息。
    正史上对顾国的记载寥寥无几，但在道士协会的藏书库里，顾国的历史随着盛氏的巫术一并被保留。他们重新定位并绘制王都古城还原图，有了不少新发现。
    来年六月，一场以“历史上的小国——顾国历史与巫文化”为主题的展览在a市历史博物馆掀开序幕。展览的物件不多，却成为a市作为王朝旧都的有力证明，不少专家纷纷从外地赶来，召开了多场学术交流会，a大历史系也举办了前往博物馆的社会实践活动。
    盛言宁今年从a大毕业，被保送至本部研究生院，九月又成了a大的新学生。他醉心于学术研究，几乎很少回家，也不再避讳与凌夏联系，只是看她的眼里毫无男女之情，只有对妹妹的关照。
    凌夏并未对盛言宁死心，连着找的几任男友都与盛言宁性格相似，或者就是盛言宁的熟人。见盛言宁无动于衷，她也终于醒悟，不再对盛言宁死缠烂打。
    顾绯恢复了正常人，也从道士协会那里拿到了一个身份，经常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傅雪辞的课堂。过了一段时间，傅雪辞本人亲自在校园论坛发帖证明她的身份，直接让论坛服务器再一次崩溃。
    为了课堂秩序与大家的安全，顾绯减少了去教室的次数。她天性爱玩，爱好广泛，什么都能做得很好，钟来还怂恿她考道士证书，当然，差点没被傅雪辞丢出去。
    某个周末，傅雪辞带着顾绯来到了a市历史博物馆。摆在正中间的正是那只玉镯，在博物馆的灯光下愈加清透水润，无声地诉说着历史。年轻的讲解员带着观众走了过来，侃侃而谈，“这只玉镯出土于顾国殇王墓，属于殇王的王妹。历史上并未留下她的名字，因此以顾国公主代称……”
    两人在博物馆逛了许久，最后停在了一个展柜前。展览的是两张复原图，一张是顾国王都，一张则是顾国王宫，顾绯微微挑眉，感叹道：“现代的技术真厉害，可惜我已经不太记得王宫的样子了。”
    比起“家”，那里更像一座华丽的囚笼，终结了她的前半生。
    傅雪辞笑笑，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里躺着一枚钻戒，流光璀璨，熠熠生辉。
    顾绯微怔，眸中映出他专注的脸：“你不用从过去寻找家的模样，我的意思是，可以嫁给我吗？往后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他很少说浪漫的句子，但他所付出的一切，却比任何情话都动听。
    顾绯慢慢地弯起眼眸，郑重地点头：“好。”
    *
    傅教授真的是结婚理想型了，祝他们幸福tvt
    刚好明天要高考了，欢迎报考历史系，然后你就会发现这里没有帅比教授，只有到了期末月也写不完的论文（狗头）
    下个世界写黑童话，灰姑娘和恶毒继母=w=
    第431章 灰姑娘的恶毒继母（1）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回到了系统空间，顾绯抱着她的尾巴快乐地打了几个滚。明明只是两个世界不见，却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想起上个世界的傅雪辞总喜欢摸她的头发，顾绯漫不经心地梳了梳尾巴上细密柔软的绒毛，人类的头发有什么好摸的，还是她的尾巴抱起来最舒服。
    她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忽然想起之前在商场里买的那套水果味唇釉。傅雪辞当时没什么反应，可他心里明明很喜欢，拉着她把每个口味尝了个遍……
    顾绯把脸往尾巴里埋了埋，嗯，以后不能随便给人打不行的标签。
    ***
    “听说王子在寻找最适合穿上水晶鞋的姑娘！”
    街道上人来人往，报信的鸟儿将消息带往全城，士兵手捧水晶鞋，骑马入城。女孩们兴奋地探出头，心里充满期待，只希望被选中的人会是自己。
    顾绯醒来时，发现自己正站在窗台边，穿着沾满灰尘、打有补丁的女仆装，手里抱着一把扫帚。窗外的爬山虎随风摇曳，街道上人声嘈杂，而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第507章

    世界背景故事在眼前展开，一行文字浮现在眼前：
    《穿成恶毒姐姐还能拯救王子吗？》
    什么，恶毒姐姐居然不是她？
    哎呀突然有点不习惯呢。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系统马上道：“宿主，我们已经不是过去的女配系统了，一个优秀的任务者要 hold住任何剧情、任何人设，我相信这些对宿主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不错，上个世界被她训了一通，这个世界倒是学会拍马屁了，看来又升级了，变得智能化不少。
    顾绯随意地翻了翻，这次时空管理局直接摆明了这就是个崩坏世界，而且还是童话世界，一堆故事大乱炖，唯一不变的，是所有的童话里，都有一位王子。
    洛维萨公国有一位优秀的王子，也就是男主，年轻英俊，是所有女孩的梦中情人。只是王子受到了邪神的诅咒，只有娶到心爱的王妃，才能拥有正常人的寿命，不然就会郁郁而终。
    在崩坏的世界线里，共有四位王妃的候选人——莱昂特伯爵不受宠爱的小女儿，住在森林深处、肌肤白皙胜雪的精灵，栖息在大海中的美人鱼和被囚禁于高塔上的长发姑娘。
    “公主”有这么多，王子却只有一个，根本无法达成童话故事里的大圆满结局，最好的办法就是拆散他们，一个也别在一起。因此，女主路易莎被系统选中，来到了这个世界，她需要修正这个世界的漏洞，阻止这些公主与王子相遇，并且成为王子的真爱，与王子he。
    这个小说由四个部分组成，顾绯是第一部 分的炮灰女配，女主路易莎同父异母的妹妹，莱昂特伯爵不受宠爱的小女儿，“灰姑娘”芙蕾雅。
    莱昂特伯爵风流花心，路易莎是他的原配妻子所生，原配妻子虽然来自家族联姻，与莱昂特没什么感情，但路易莎眉眼与他颇为相似，从小便备受他的宠爱。
    原配妻子身体不好，生产路易莎时更是大出血，没多久便去世。过了一段时间，莱昂特伯爵又娶了第二任妻子。
    第二任妻子是某位贵族家庭的小女儿，天性活泼，被安排嫁给莱昂特伯爵之前，有一位青梅竹马，两人已经私定终身。家族的安排拆散了这对有情人，为了把她送进莱昂特伯爵的城堡，家族甚至打断了第二任妻子的一条腿，她变得暴躁偏执，经常与莱昂特发生争执，最后“无故”暴毙而亡。
    莱昂特伯爵厌恶这位妻子，连带对他的小女儿芙蕾雅也毫无喜爱之情。第二任妻子死后，伯爵夫人的位置一直空置，直到前段时间，年近五十的莱昂特伯爵突然宣布，他要娶第三位夫人。
    这位神秘的新夫人，是莱昂特伯爵在森林里打猎时遇见的。他对这位新夫人一见钟情，仿佛着了魔一般，哪怕家族上下全部反对，他也执意要将新夫人带进城堡，给予她伯爵夫人的头衔。
    顾绯摸了摸下巴，按照这个发展，伯爵夫人应该跟恶毒姐姐一见如故，联手虐待灰姑娘……
    哦，伯爵夫人没有跟恶毒姐姐一见如故。
    夫人并不是真正的夫人，她，或者说是“祂”，是这个世界的反派，黑暗与邪恶的化身。
    王子打破了邪神的禁制，不仅自己受到诅咒，也将沉睡中的邪神唤醒。邪神以恶念为食，没有性别，祂精心为自己挑选了一个合适的身份，并来到了莱昂特伯爵的城堡，因为这里的恶念最为浓郁。
    路易莎为了完成任务，需要用爱与真情感化每一位公主，让她们甘愿放弃王子。只是恶毒夫人邪神为了获取恶念，往往从中挑衅，成为了路易莎任务路上的最大阻碍。
    当然，善良最终战胜了邪恶，路易莎成功地完成了她的任务，与王子互通心意，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邪神失去食物，再一次被封印。
    离谱的背景和诡异的剧情，最后再加上童话式结尾，这非常符合时空管理局的风格。
    顾绯现在所处的时间线，是故事的开端，路易莎刚刚穿越来这个世界。前几天王子访问伯里克郡，东道主莱昂特伯爵在城堡里举办了一场假面舞会，邀请附近几个郡的贵族都来参加。
    假面舞会的气氛点燃了芙蕾雅心中的渴望，在某个深夜，她偷偷换上了一套母亲留下的礼服，戴上假面，在后花园里翩翩起舞，偶遇了散步的王子。两人共同完成了一支舞蹈，王子对她一见钟情，并赠予了她一双水晶鞋。
    可惜当时有仆人路过，芙蕾雅匆匆忙忙地离开，不慎遗落了一只水晶鞋，这才有了现在王子寻找水晶鞋主人的剧情。
    路易莎来到这个世界后，通过道具改变了鞋的大小，冒认了芙蕾雅的身份。芙蕾雅伤心欲绝，再加上邪神的有意干扰，恶念缠身，走上了黑化的道路，被邪神吞噬。
    “宿主，”系统在一旁道，“原主的愿望……呃，她说她已经对王子没兴趣了，她想要你攻略邪神。”
    *
    祝所有的高考生顺顺利利、金榜题名！
    第432章 灰姑娘的恶毒继母（2）
    顾绯：“……这是黑化后的灰姑娘提出的要求吗？”
    系统郑重地点了点头，突然意识到顾绯看不见，赶紧补上解释：“是的宿主，原著中，原主黑化后性情大变，做了许多阻止女主的事，但并未成功，她认为只有依附最强大的存在才能揭穿女主的真面目。”
    以恶念为食的邪神？啧。

 第508章

    顾绯微微挑眉，结束了剧情回放，“我知道了。”
    顾绯装模作样地扫了会儿地，城堡大厅便热闹了起来，是王子带着他的护卫队来了。
    作为伯爵城堡里最不受待见的人，尽管顾绯是伯爵的亲生女儿，却连最下等的仆人都能欺负她。因此这样隆重的场合，她是没有资格下楼的，反倒是有仆人上来，把她赶去了阁楼，避免她出现在王子面前。
    顾绯怎么可能会乖乖地打扫阁楼，上个世界跟傅雪辞在一起，别说扫地了，他都恨不得把饭一口一口喂给她。等仆人一走，顾绯便把扫把随手一丢，坐在台阶上看起了现场直播。
    迎接王子的是伯爵城堡的管家玛德琳太太，她笑得十分谄媚，语调夸张，“噢我尊贵的王子殿下，您还真来对了，我们莱昂特伯爵确实有一位女儿，我现在就叫人去请路易莎小姐下楼。”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便是这个世界的男主，洛维萨公国的王子埃洛。毕竟是小说中的颜值天花板，埃洛王子有一双神秘而忧郁的蓝色眼眸，仿佛大海般深邃，棕色的短发卷翘，鼻梁高挺，一身白金色制服，的确符合童话中对白马王子的所有幻想。
    可惜，顾绯心想，是个见一个爱一个的渣男。
    今天在整个伯里克郡寻找在假面舞会上与他跳舞的女孩，过段时间就要去森林里吻醒白雪公主了。
    埃洛点了点头，“不必着急，夫人。”
    仆人赶忙上楼，敲响了路易莎的房门。路易莎坐在梳妆镜前，任由女仆为她梳洗打扮，心里仍然有点懵。
    她记得她还在公司加班，怎么一眨眼就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失去意识之前，脑海中似乎有一道自称“系统”的机械音与她对话，说是她即将进入一个崩坏的童话世界拯救白马王子，如果任务成功，就可以给她一笔丰厚的报酬……
    路易莎定了定神，发现她的眼前出现了几个悬浮窗，有点类似于在玩网络游戏。左边有两个分栏，每个分栏各有四行，但除了第一行，下面三个都是灰色状态，第一行显示为【灰姑娘0/100%】，以及【可使用道具：改变脚尺码的魔力药水】。
    想起系统交代的背景设定，路易莎很快想了起来，虽然她的任务是拯救白马王子，但她连公主都算不上，她就是灰姑娘的那个恶毒姐姐。
    看着王子今后的遭遇，路易莎深表同情。莫名其妙中了邪神的诅咒，还要被四个公主逼婚……不过，既然她与系统达成了协议，那她一定要把这个任务做好。
    就从灰姑娘开始吧。
    路易莎点了点小格，手里多了一管小小的试剂，她若无其事地对女仆说道：“剩下的我自己来，你先出去吧。”
    女仆点点头，恭恭敬敬地离开，这位大小姐脾气并不好，城堡里的人都很怕她。
    将试剂一饮而尽，路易莎低下头，发现她的双脚果然发生了改变。脚型更加小巧匀称，具有美感。
    毕竟是童话里的公主，必然拥有最优越的身材。
    穿戴完毕，路易莎扶着栏杆走下了楼梯，看见王子埃洛就站在不远处。王子年轻英俊，眼眸似海洋般深邃，连路易莎都不由得微微脸红，难怪桃花那么多。
    想到自己的任务，她的心里不免带了一点怜爱，如果她没有拯救成功，王国会因为四位公主陷入混乱，王子也会郁郁而终，因此，王子的未来可全都要靠她了。
    “王子殿下。”
    她腼腆着脸，提起裙摆，装模作样地向埃洛行了一礼。
    埃洛温柔地笑了笑：“你就是路易莎·莱昂特小姐吗？我听说过你的名字。”
    纵使知道这应该是客套话，路易莎还是脸红了。埃洛有一双迷人的眼睛，看起来深情款款，与谁说话时，都仿佛情话般撩人心弦。
    路易莎坐了下来，仆人手捧着水晶鞋，跪在路易莎面前。水晶鞋是渐变的蓝色，看起来华丽又梦幻，路易莎的心忐忑不已，小心翼翼地穿上，生怕弄碎了它。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鞋的轮廓与她的脚完美贴合，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制一般。
    身边的仆人惊讶得合不拢嘴，埃洛也面露讶异之色，望向路易莎时的目光更为真诚：“路易莎小姐……”
    却听见路易莎道：“王子殿下，我还有一个妹妹，她也是莱昂特家族的女儿，可以让她也下来试试吗？”
    路易莎是来拆散王子和公主的，她叫顾绯下来，自然不是突然发了善心，而是要当着顾绯的面，让她看看当初与她跳舞的王子是怎样将她认成别人，让她死了这条心。
    周围的仆人都知道路易莎平时是什么性格，她尖酸刻薄，心眼又小，而且十分讨厌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经常教唆仆人欺负她。看现在这个情况，明摆着王子已经确定了人选，为什么还要喊顾绯下来？
    埃洛面色讶然，妹妹？
    刚才他对路易莎说的，确实是客气话。他自幼生长在王都，很少离开，又怎么会听说过一个伯爵的女儿。只是看这些人的反应，那位伯爵小女儿在城堡里的待遇，似乎并不好，完全不像一个贵族的小姐。
    仆人虽然纠结，但是他们不敢忤逆路易莎，因此立刻派人去阁楼寻找顾绯。就在这时，城堡的门再一次被推开，一驾带有莱昂特家族族徽的马车缓缓驶入。
    顾绯与路易莎的父亲，那位虽然上了年纪却依然俊美的伯爵亲自走下马车，伸出了手，露出柔软的笑意：“下来吧亲爱的，这里就是我们以后的家了。”

 第509章

    第433章 灰姑娘的恶毒继母（3）
    马车里缓缓走下一道袅娜的身影。
    她穿着黑丝绒长裙，微卷的长发盘在耳后，白皙的颈间点缀着一条珍珠项链，手上戴着一双黑色的蕾丝手套，腕间用黑色缎带系成蝴蝶结，看起来神秘又优雅。
    她的发色与瞳色都是纯黑，仿佛行走在黑暗中的精灵，带着危险又动人心魄的魅力。这种美超越了性别，似乎多看一眼，都会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
    莱昂特伯爵痴迷地看着她的脸，试图伸手去扶她。尽管这位夫人似乎不太领情，冷淡地拍开了他的手，莱昂特伯爵也丝毫没有生气，依然温柔地笑着：“孩子们应该都在，我去叫他们。”
    顾绯挑了挑眉，到底是邪神，有点本事啊，风流成性的莱昂特伯爵居然跟个舔狗一样围着她转，还引以为豪……不错，她要好好学习一下。
    系统：？这是重点吗？
    狐狸精诡异的脑回路。
    正想着，便有仆人来到了小阁楼，没好气地喊了顾绯的名字，让顾绯下楼。在他眼里，这位不受宠的女儿根本就没有见到王子殿下的资格，带她下楼，简直是浪费时间。
    顾绯优雅地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怯怯地看着仆人，小声道：“请问……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无可否认，她有一张美丽的脸。莱昂特伯爵的第二任夫人从王都嫁来，是当时有名的美人。她完美地继承了伯爵与夫人的所有优点，有一头海藻般的金色卷发，仿佛日出时跃动着碎金的海浪，肌肤白皙细腻，红唇的唇如同花瓣，即便是朴素破旧的女仆装，也难以掩盖她的美。
    反观路易莎，她的美是用华丽的礼服与昂贵的珠宝堆砌出来的，褪去了这层光鲜亮丽的外表，她的外貌显得普普通通，只有一双眼睛肖似莱昂特伯爵，让她看起来也算一位美人。
    “让你下楼你就下楼，问那么多做什么？”仆人不耐烦地说道，“路易莎小姐还在楼下等你。”
    顾绯便安静下来，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这个仆人一眼。
    仆人莫名觉得脊背发凉。可身后的芙蕾雅小姐安静温顺，像一朵没有脾气的娇花……也许是走廊上的风吹得有点冷吧。
    城堡一楼的大厅里，埃洛与路易莎已经聊了起来。
    “原来你也喜欢狩猎吗？我还以为像你们这样的贵族女孩儿都不爱出门……”埃洛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惊喜。
    莱昂特伯爵曾经做过骑士，路易莎从小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之下，有了一手好骑术，因此她十分自然地笑了笑：“狩猎是我的爱好，我很小的时候就和父亲一起出去打猎了。”
    当然，这只是原主路易莎的技能，至于自己会不会，路易莎心里还没有底。
    埃洛笑着说道：“那我有机会一定要带你去看看我的爱马。”
    顾绯走下台阶，看见大厅里的埃洛王子之后，她的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惊讶。尤其是见他与路易莎聊得这么欢快，一丝受伤划过她的眼底。
    她的情绪变化自然瞒不过路易莎的眼睛，路易莎心想，可不是她想要做拆散情侣的恶人，而是公主实在太多，都不能和王子在一起，倒不如一开始就把机会让出来。
    她装模作样地说道：“芙蕾雅，这是王子殿下。”
    埃洛微笑道：“你好，芙蕾雅小姐。我前几天参加了城堡举办的假面晚会，与一位美丽的女孩跳了一支舞，但我没有来得及看清她的样子。这是我送给她的水晶鞋，与她的尺码刚好贴合，我想在全城寻找能穿上水晶鞋的女孩，并娶她为妻。”
    路易莎已经穿上了水晶鞋，埃洛全部的注意都在她身上，他们聊得很合拍。埃洛的心里认定她就是那天舞会上的女孩，只是不知为何，他的心空落落的，好似缺了一块。
    不等顾绯说话，莱昂特伯爵领着他的那位新夫人走了进来。城堡里难得热闹，他的眉毛上扬，眼里是难以掩饰的喜悦：“王子殿下？您怎么也在？路易莎，芙蕾雅，快过来，往后她就是你们的母亲了。”
    莱昂特自然不愿意见到顾绯，只是今天是带夫人回家的大好日子，他的心情好，也不想发脾气。他满心都是讨好这位新夫人，当然不可能在她面前展示家族的丑态。
    他身边的女人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红唇微微勾起，温温柔柔地笑道：“你们好。如果介意的话，可以称呼我为贝利尔夫人。”
    她的嗓音清幽，仿佛一阵夏夜的晚风，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靡艳。那双漆黑的眸子泛起幽幽的光，仿佛恶魔的低语。
    伯爵的城堡里各种情绪交织，害怕、胆怯、畏惧、嫉妒……那都是人心底的恶念，散发着甜美又可人的香气。贝利尔舔了舔唇，视线在顾绯的身上短暂地停留，尤其是她……这个女孩，她的身上有令祂喜欢的甜美气息，祂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尝过了。
    父亲要娶新夫人的事，路易莎早有耳闻，原主认为父亲娶一个平民回家的举动十分丢人，为此还跟他闹了几天的脾气，但新夫人和剧情没什么关系，因此她只是冷淡地点了下头。
    却听见顾绯忽然道：“姐姐不是已经穿上水晶鞋了吗？应该不需要我试穿了。”
    她完全忽略了这位新夫人。
    贝利尔恍然大悟，原来这恶念，是冲着祂来的啊。

 第510章

    祂弯了弯眼，问道：“什么水晶鞋？”
    顾绯自然是故意的。事实上，伯爵娶新夫人的事，若说城堡里谁反应最大，那必然是原主。路易莎的母亲去世得早，她在父亲身边长大，对父亲没什么感情，可原主却是母亲一手养大，莱昂特伯爵置她们母女于不顾，原主恨父亲，也恨母亲去世后所有妄图想要霸占伯爵夫人之位的女人。
    想要攻略邪神，首先，得引起祂的注意。
    不知想到什么，顾绯在心里幽幽叹气，反派穿女装的样子可真好看，让狐狸精很有危机感。
    *
    这里说一下，“贝利尔”是所罗门神话中七十二魔神柱的主人、地狱的大魔王，这里沿用，作为一种尊称，并不是他真正的名字，“阿辞”这个称呼后文会出现哈～
    第434章 灰姑娘的恶毒继母（4）
    “是王子殿下的水晶鞋。”路易莎简单地解释了事情的原委，可眼里却有着掩饰不住的惊讶，顾绯说什么？她不穿水晶鞋了？
    她明明记得自己看见的前情提要里，埃洛王子是当场就跟顾绯表明身份了，因此她不可能不知道那天与她跳舞的人就是埃洛。灰姑娘对王子一见钟情，两人本该情投意合，可顾绯居然根本没有认，直接把王子推给了自己？
    这个时候，路易莎突然注意到，第一个【灰姑娘】的任务进度已经到50%了，这个灰姑娘好像真的对王子没什么兴趣。
    顾绯轻叹一声，捏着裙摆，柔柔弱弱地说道：“姐姐，举办假面舞会的时候，我在打扫走廊，没有到场，怎么会遇到王子殿下呢？这只水晶鞋与我无关，就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埃洛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不论是路易莎还是莱昂特，甚至是那位传说中平民出身的贝利尔夫人，都穿得十分华贵，戴着价值不菲的装饰，只有这位伯爵家的小女儿，身上的衣服连仆人都不如。
    但他本能地想规避这些，这是莱昂特家族内部的事，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想找到能穿上水晶鞋的女孩，对一位小姐的遭遇并不在意。
    贝利尔面露惊讶之色，微抬眼眸，轻轻地笑了起来，“芙蕾雅小姐不是伯爵的女儿吗？怎么还要打扫走廊？”
    虽然说的是关心的话，却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往冲突的方向引导。果不出其然，莱昂特伯爵瞬间变了脸色，这是家族丑闻，他们私下讨论也就罢了，可埃洛王子还在这里，更别提他还想在贝利尔面前留下一个家庭合睦的好印象。
    顾绯好奇地问道：“其他家族的女儿不需要打扫走廊吗？我不知道，可是我从小就这么做，就连刚才，也有人安排我打扫阁楼呢，他们说是姐姐让我过去的，我是妹妹，应该为姐姐分担这些。”
    说到这里，她似乎有一点不好意思，捏住了打着补丁的裙子，脸上浮现薄薄的红晕：“对不起……没有人告诉我王子殿下和父亲也要回来，我还没有来得及换衣服……”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在说好话。连一件新的女仆装都没有，她的衣柜里又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体面的衣服能换呢？这就是伯爵家小女儿的待遇吗？
    莱昂特伯爵的脸色越来越黑，路易莎也尴尬不已。埃洛没想到一只水晶鞋能牵扯出这么多事，他之前还觉得路易莎活泼善良，是合适的王妃人选，此刻心里却有些犹豫。
    他清楚地记得那天夜晚，与他跳一支舞的姑娘像含苞待放的玫瑰一般娇软又羞涩，即便是用面具遮住了脸，却依然掩饰不住她的美丽……她真的会是路易莎吗？
    在场唯一淡定的，恐怕就是贝利尔了。祂下马车时神色恹恹，对这趟莱昂特城堡之行期待不高，甚至已经做好了脱身的打算。可祂没有想到，居然能遇到这么有趣的事。
    “可怜的孩子，”祂叹气一声，似乎想摸一摸顾绯的头，目光充满温柔与怜爱，“谁告诉你伯爵家族的女儿就要打扫走廊了？你们的仆人都是做什么的？”
    顾绯：“……”
    她心里一阵恶寒，祂的目光好慈爱，入戏这么快的吗？明明祂现在的身份也大不了她几岁。
    邪神与普通的神明不同，祂是一切恶念的集结，强大美丽，却又恶劣乖张，没有道德观念，只喜欢看热闹。
    连贝利尔都表了态，莱昂特伯爵自然坐不住了，沉着一张脸，凌厉的目光扫向管家玛德琳太太，以及她身后的仆人们：“玛德琳，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都是怎么照顾芙蕾雅的？”
    从前路易莎没少当着他的面欺负顾绯，但莱昂特根本不放在心上，如果可以，他宁愿没有这个女儿，她给他带来了一段相当不愉快的回忆。眼下当着埃洛与贝利尔的面，他自然要维护路易莎，因此只能把所有的问题都推在仆人身上。
    玛德琳面露厉色，果断把让顾绯去扫阁楼，以及接顾绯下楼的那两个仆人推了出来：“伯爵大人，一定是这几个恶仆欺负芙蕾雅小姐！”
    几人一唱一和，仿佛在演绎一场闹剧，与平民窟那些骂骂咧咧的贱民并无不同，这样的家庭环境与教养，实在难以让人将他们与一个伯爵，一个贵族家庭联系在一起。
    埃洛的脸上难掩失落。此时此刻，他也意识到，路易莎或许不是他心中那位与他共舞的女孩。可是他已经放了话，他会娶能穿上水晶鞋的女孩为妻，消息传遍了全城，不久之后将会送到王都，他的父王母后一定会派人来接路易莎。

 第511章

    由于身中诅咒，他的婚事是王室的头等大事，事情拖下去，只会越来越麻烦。
    可家庭不能决定一个人的性格，他与路易莎一见如故，在今后可能很难遇到第二个像路易莎这样的女孩。娶一个人为妻，就意味着接受她的全部，或许，他应该试着接受她的缺陷……
    “抱歉，王子殿下，这本该是我要处理的家事，却让你看见了。”莱昂特尴尬得要命，他向来好面子，眼下连一向宠爱的大女儿看着都很不顺眼。路易莎这个蠢货，怎么都不知道说几句好话？
    埃洛温和地摇了摇头，说道：“为了寻找水晶鞋的主人，我带着人在城里问了两天，只有路易莎小姐顺利穿上了水晶鞋。我想，这应该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我已经许下承诺，会娶穿上水晶鞋的女孩为妻，我想先与路易莎订婚，再带她回王都完婚，您觉得可以吗？”
    话音刚落，路易莎的系统页面传来提示，第一个任务【灰姑娘】的进度居然到了99%。
    这就完成了？这也……太顺利了。
    王子的到来仿佛天降的馅饼，莱昂特笑得合不拢嘴，连忙点点头，热情地送王子离开城堡。路易莎的心情也不错，哼着歌上了楼，只有贝利尔走了几步，来到了顾绯面前。
    祂身段窈窕，个子很高，靠近顾绯时，身上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
    “小可怜，”祂微微勾唇，“我带你去换身衣服好不好？”
    第435章 灰姑娘的恶毒继母（5）
    祂呼出的气息落下来，清冷靡艳，让人的心酥软了七八分。
    祂看着面前的女孩，仿佛在看一道可口的佳肴。这样可怜的小家伙，该从哪里下口呢？只是她看着太瘦弱了，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食物只有在健康的时候才最美味，或许还要养一段时间……
    顾绯淡淡道：“不用了。”
    她冷淡的态度并未引起贝利尔的不满，恰恰相反，祂十分享受捕猎的过程。因此，祂只是遗憾地叹了口气，说道：“威廉平时就是这么照顾你的吗？倘若我有一个像你一样可爱的女儿，我一定舍不得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威廉就是莱昂特伯爵的本名。虽然他的名字平平无奇，但他的经历可谓独一无二。毕竟都把邪神带到自己家了，怕是世界上也找不到第二个这么倒霉的冤大头。
    身后的几个仆人却是暗暗吃惊，时下等级森严，莱昂特伯爵虽然没什么能力，花边新闻倒是不少，可他却是真真切切承袭了爵位，是这个郡上最尊贵的人，这位来历不明的平民新夫人居然敢直呼他的名字，可见新夫人在伯爵心里的地位有多高。
    他们愈加挺直脊背，生怕在这新夫人面前出丑，心想这段时间他们一定要好好和新夫人相处。
    只有顾绯的反应依然平淡，甚至露出了微微带着讽意的笑容：“贝利尔夫人，您说笑了。您看起来只比我大几岁，怎么可能会有像我一样的女儿呢？”
    这样直白而不加掩饰的恶意，甜美得令人心醉。女孩仰头看祂时，露出一段纤细的天鹅颈，柔弱得仿佛轻轻一用力就可以掐断，白皙的皮肤也如奶油般甜腻。贝利尔舔了舔唇，心里却在想，真想把她一口一口吞下去。
    “你说的很对，芙蕾雅小姐，”祂轻轻一笑，“既然如此，我们也可以像姐妹一样相处，不是吗？”
    那双深沉的眼眸中泛起诡谲的黑雾，如同黑夜中的野兽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顾绯没理祂。
    在祂对她充满兴趣的时候，不论顾绯做出多么过分的举动，祂都不会介意——因此，最好的方式，就是钓着祂。
    莱昂特伯爵回到了大厅，见顾绯与贝利尔站在一块，贝利尔目光含笑，显然心情很好，莱昂特伯爵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他是在森林里打猎时意外救下贝利尔的。她黑发黑眸，如同生长在森林深处的野玫瑰，令莱昂特深深着迷，不可自拔。
    初见贝利尔的时候，她不爱笑，是个孤傲的冷美人。她住在森林附近的村落中，却因过分美艳被视作魔鬼，被村民抛弃，听了她的故事，莱昂特毫不犹豫地阐明了自己的身份，并表示自己愿意娶她为伯爵夫人。
    他的真诚打动了贝利尔，贝利尔终于松口，表示愿意随他回到城堡。莱昂特自诩城堡上下无人敢忤逆他，但唯一一个问题，就是他的小女儿芙蕾雅，他并不确定芙蕾雅是否能接受这位新夫人。
    反正他也不喜欢这个女儿，莱昂特原本都准备将顾绯送到乡下的庄子里去了，不过现在看来，情况倒是比他想象中的好很多。
    “亲爱的，”莱昂特伯爵微笑唤道，“芙蕾雅比较胆小，也不太爱说话，还是让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吧，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玛德琳，去叫裁缝过来，给芙蕾雅订几套新衣服。”
    宠爱的大女儿马上就要做王妃，他的脸上喜气洋洋，语气是不加掩饰的愉悦，连带看小女儿都顺眼了很多。他们马上就要做王室的亲戚，可不能因为小女儿一个人而丢了全莱昂特家族的脸。
    贝利尔并未理会莱昂特伯爵，只是俯下身，凑到顾绯的耳畔低语：“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芙蕾雅小姐。不过，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我们总要生活在一起。想必你的父亲也不想看见我们针锋相对吧？”
    冰凉的气息拂过她小巧白嫩的耳垂，如同毒蛇吐信，慢条斯理地舔.舐她的肌肤。祂优雅地转身，又变回了那副高傲冷艳的模样，“我的房间？威廉，你答应过我，我要自己装扮。”

 第512章

    “当然，你是城堡的女主人，你想要怎么装饰都可以。”
    看着两人并肩上楼，莱昂特伯爵连祂的手都没有碰到，却一副痴痴的样子，仿佛遇见了自己梦中的女神，顾绯不由得啧了一声，心道这伯爵可真是没用。
    话说回来，到底是邪神，贝利尔的每一句话都在若有似无地挑起她心底的恶念。倘若真是原主在这，看见这位新夫人这么嚣张，早该气得眼睛红红，毫不犹豫地与莱昂特伯爵翻脸了。
    *
    莱昂特伯爵带着新夫人回来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城堡上下，无他，这位新夫人实在是太嚣张了。
    过去，莱昂特伯爵流连花丛，回家的时间十分短暂，第一任夫人在城堡也只住了两三年便去世，因此，整个城堡，是第二任夫人一手布置起来的。
    第二任夫人喜好洛可可风格，城堡以浅色系为主，从落地花窗可以眺望远处的森林，看起来温馨而淡雅。贝利尔一住进来，却要求将城堡里所有的窗帘都换成酒红色，如同置身于奢华的宫殿，又或者是魔鬼的居所。
    尤其是夜幕降临时，城堡被黑暗笼罩，酒红的窗帘仿佛流淌的鲜血，金色的烛台反射出暗芒，竟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这倒是苦了仆人们，他们原本过着悠闲而无所事事的生活，新夫人一进来，他们不仅要更换窗帘桌布，还要把一批又一批昂贵又沉重的新家具抬进城堡。这些原本有工人负责，可夫人却说城堡里仆人这么多，根本用不着请人，于是这事都落在了他们身上。
    这些新家具华丽又夸张，偏偏一个比一个贵重，不小心磕着碰着，他们几代人的性命都不够赔，仆人们个个苦不堪言，连折腾顾绯的心思都没有了。
    第436章 灰姑娘的恶毒继母（6）
    路易莎也有点头疼。
    前几年，莱昂特伯爵的第二任夫人去世，城堡女主人的位置空缺，于是账本就交到了她的手里。作为一个穿越女，路易莎根本就不会管账，原主只是个喜欢吃喝玩乐的贵族小姐，对这些事也不怎么上心。
    好在有管家玛德琳太太帮衬，城堡的收支还算有盈余，足够他们过着贵族般的生活。只是贝利尔一来，便订购了大量的新家具，都是黄金和昂贵的木制品，光是一张茶几，就抵得上庄园一个月的租金，这样下去，他们怕是负担不起这样的开支。
    路易莎本想与莱昂特伯爵提一提这件事，可莱昂特伯爵一心想着讨好贝利尔，不论买什么都直接答应，根本不给路易莎开口的机会，只好作罢。路易莎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嫁入王室，家里估计还能升爵，又能获得收入，心情还算乐观。
    反正她也不怎么看得懂账本，与其操心这些事，不如把心思放在与埃洛王子培养感情上。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前往王都了。
    入夜之后，有人敲响顾绯的房门。
    莱昂特忙着讨好贝利尔，路易莎忙着跟埃洛培养感情，城堡里唯一的闲人顾绯看了几天的热闹，怎一悠闲了得。
    前几日，管家玛德琳请了裁缝来城堡，说是要为她做一批新衣服。顾绯猜测应该是仆人送衣服过来了，系统却神秘兮兮地说道：“宿主，是反派。”
    哦，看热闹的不止顾绯一个。
    把门推开，果然见贝利尔站在房门外，抱着一条裙子，笑眯眯地看着她。
    祂穿着一条暗红色的丝质睡裙，飘逸又轻盈的面料，领口敞开，露出锁骨的轮廓。祂的脖颈修长，是那种没有血色的苍白，像是栖息在古堡中的优雅血族。
    虽然邪神可以随意变换样貌，可有些细节却透露出祂的不同寻常。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祂有意在顾绯面前展现这些。
    这几天贝利尔到处作妖，城堡上下怨声载道，充斥着恶念。祂饱餐了几顿，却依然觉得不够满足。这些恶念如同嚼蜡，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果然，见过真正的美味之后，祂的眼里便容不下那些普通的食物了。
    那些人的恶念简单又纯粹，唯独面前的女孩，让祂有些看不透。她看起来温柔又善良，默默忍受着一切，像只温顺的小羊羔，可常年欺压与霸凌之下，她的内心充满仇恨，是城堡最大的恶念来源。
    她什么时候才愿意释放自己心中的恶念呢？这样，祂就可以把她一口吞掉了。
    哦不，祂一定会细嚼慢咽，享受祂精心捕获的猎物。在进食开始之前，祂还会给她换上漂亮的小裙子、昂贵的首饰，让这一切都变得具有仪式感……
    想到这些，贝利尔的心又隐隐兴奋了起来，猩红的唇瓣微微弯起，祂柔声道：“晚上好，亲爱的芙蕾雅小姐。”
    顾绯睨了祂一眼，仿佛在询问祂为什么不在莱昂特伯爵的房间，而是出现在自己的卧室门口：“你很闲？”
    那样肮脏又恶心的人类，贝利尔才懒得看，早就把莱昂特给打晕了。祂给莱昂特伯爵编织了许多美妙的幻梦，这些梦境日复一日地掏空着他的身体，总有一天，他会沉浸其中，再也不会醒来。
    “我当然很忙，”贝利尔笑道，“可有什么比得上我们芙蕾雅小姐重要呢？我给你准备了很多小裙子，都是按照你的尺寸量身定制的，要试试吗？”
    祂特意强调了“量身定制”这四个字，仿佛想要在女孩的脸上看见羞恼的情绪。可惜，令祂失望的是，顾绯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祂，问道：“城堡里的仆人已经忙碌到连这些都要由你代劳了吗？”

 第513章

    “当然不是，”贝利尔温温地说道，“只是这些裙子是我亲手挑选的，我当然想要亲自看见你穿上的样子。”
    祂轻轻叹了口气，露出怜悯而同情的神情，似乎在为顾绯感到惋惜：“我听说了你过去的遭遇，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如果不是你父亲执意要娶我，我也不会与他一起来到城堡。我是不是破坏了你的家庭？”
    祂在不断地试图挑起她的怒火。
    顾绯丝毫不怀疑，一旦她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贝利尔会毫不犹豫地吞掉她。
    她也笑了笑，“不是的，贝利尔夫人，您帮我驱赶了欺负我的仆人，还为我送来了新衣服，我怎么会认为你破坏了我的家庭呢，我感谢您还来不及呢。”
    她主动拉开了门，后退一步，大大方方地说道：“您在门口站了这么久，要进来坐坐吗？”
    这一记回旋来得措不及防，没想到她的态度转变得这么快，贝利尔的眼里划过一丝诧异。不过，祂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笑着说道：“好啊。”
    贝利尔送来的，是一条酒红色的连衣裙，立体的玫瑰花盛开于裙摆，大量蕾丝作为点缀，看起来非常华丽。
    贝利尔只想吞噬恶念，对人类的身体并无兴趣。进门前祂已经试探过顾绯，并未挑起她的羞恼，祂便没有再使用这个方式。因此在顾绯换衣服的时候，祂非常自觉地转过了身，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屈起，显得颇为百无聊赖。
    长裙的背后是绑带式的设计，顾绯将一条绑带从暗扣中抽了出来，瞥了贝利尔一眼，见祂并未注意到她的动作，这才换上了衣服。
    顾绯的卧室简陋又狭小，房间里全是她甜美的气息。可她换衣服的动作慢吞吞，半天也没有见好，贝利尔渐渐有些站不住，忍不住开口道：“芙蕾雅，你好了吗？”
    半晌，身后才传来女孩怯怯的声音：“贝利尔夫人……您可以帮我系一下绑带吗？”
    贝利尔转过身，见顾绯茫然无措地站在镜子前，后面的系带从暗扣中脱落，松松垮垮地垂下，隐约露出脊骨的线条。
    祂微笑道：“当然可以。”
    顾绯也笑了笑，快步向前走了几步，只是这裙子太长，她一脚踩到了裙摆，猝不及防地扑进了贝利尔的怀里。
    贝利尔身姿高挑，顾绯扑进来，刚好撞到了祂胸口的位置。
    空气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顾绯想了想，礼貌地问道：“垫的？”
    第437章 灰姑娘的恶毒继母（7）
    毋庸置疑，贝利尔拥有无可挑剔的外表，祂的五官优越，没有什么表情的时候，便是一个标准的冷美人。她的个子高挑，与莱昂特伯爵，也就是威廉站在一起时，几乎与他齐平，身材也纤细曼妙。然而顾绯撞上来时，却明显感受到祂的胸口平平，明明能看见曲线，却仿佛不存在一般。
    贝利尔并未回答她的问题。
    修长的手扶上女孩的腰肢，微微收拢，冰冷的指腹划过她裸.露的肌肤，他就这么抱着她，慢条斯理地把裙子的系带系好，仿佛在包装一件精心准备的礼物，或者可口的小甜点。
    “被你发现了呢，”贝利尔幽幽地叹气，鼻尖几乎与顾绯的额头相抵，祂眨了眨眼，颇为幽怨地说道，“若非如此，也撑不起这样的衣服了……亲爱的芙蕾雅，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邪神作为邪恶与黑暗的化身，本没有实体，修成肉身之后，才选择以人类男子的形象示人。
    从黑暗中苏醒之后，祂降临人世，来到了恶念集中的地方，路过森林附近的村落，又恰好遇见了打猎的威廉，这才精心为自己捏造了一个新的形象，编了一个故事。
    祂并不在意性别，男人或者女人，在祂眼里都没有差别，不过是一种外在的表现。祂也没有改变自己的身体，只是往自己身上加了一层障眼法。从贝利尔的视线看，抱着顾绯的并非高挑冷艳的女人，而是黑发黑眸的高大男子。
    倘若顾绯再大胆一些，伸手向上摸，就可以摸到修长脖颈上微凸的喉结。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确实存在。
    顾绯后退几步，从祂的怀抱中挣脱，真诚地看着贝利尔：“您放心，我不会因为您平胸而歧视您的，您这样就很美了。”
    贝利尔：“……”
    神也会有语塞的时候。
    祂的心里还有点茫然，原来这对人类女性很重要吗？祂确实没有注意这些细节。毕竟，也没有人这么胆大妄为，敢直接撞进祂的怀里。
    祂居高临下地看着顾绯，目光在她的胸口处短暂地停留，客气地说道：“我对你也一样，亲爱的芙蕾雅。”
    顾绯：“……”
    她觉得这不一样。
    她是因为这具身体的条件，长期营养不良，个子都不高，又怎么可能会发育得好。谁让每个宿体只是脸跟她一样，不能挑身材，这有可比性吗！
    心里的无语自然不能表现出来，顾绯慢慢地咬住了唇，眼尾泛起红意，好似下一秒就要落下晶莹的泪珠。
    “夫人是在嫌弃我吗？”她的声音又轻又软，“我知道我比不过夫人……我会努力长大一些，让您满意的。”
    她穿着贝利尔精挑细选的连衣裙，尺码刚好贴合她的身材，身后的绑带一圈一圈缠绕，勾勒出她姣好的背部与腰部线条，仿佛一只温顺的小羊羔，介于清纯与妩媚之间，撩人而不自知。

 第514章

    这让贝利尔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祂并不清楚这种感觉的由来，只是比之前更渴望吃掉她。不仅是因为她身上的恶念所带来的甜美香气，更是因为她软红的唇，细腻的肌肤，以及乖巧而温顺的姿态。
    她厌恶祂，却又无法阻止祂来到这个家庭，不得不在祂面前表现出顺从的模样。
    实在是……让祂有些等不及了。
    贝利尔微微眯起眼眸，祂俯下身，温柔地捧起了顾绯的脸，冰冷的手指抚摸过她的眼角，仿佛在用目光精心描摹祂的猎物：“并不是这样，小可怜。瞧瞧你住的地方，这像是伯爵家的小姐过的日子吗？放心，我既然来到了这里，就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说罢，贝利尔转身离开。祂走在走廊上，胸口上下起伏。
    不得不承认，被封印多年，连自控力都有些下降，不过是一个美味的食物，居然让祂有些无法克制内心的渴望，真是丢神的脸。
    神从来不屑于了解人类的生活，又怎会想到有朝一日，祂会沦落到亲自寻找食物，还差一点在猎物面前失控，暴露本性。
    一门之隔的房间里，顾绯重新将绑带解开，在看清楚贝利尔的反应之后，忽然笑了起来。
    “邪神？”她漫不经心道，“看起来也不是什么都懂嘛。”
    *
    第二天在餐桌上，贝利尔便同威廉提起了这件事。
    贝利尔优雅地将新鲜的蓝莓果酱刷到面包片上，忽然幽幽地叹气一声，说道：“威廉，昨天我去了芙蕾雅的房间。芙蕾雅那么可爱的孩子，你怎么舍得让她睡在那种又脏又乱的地方？”
    威廉吃早餐的动作一顿，他从来没有管过这个小女儿，哪里记得顾绯住在哪里。城堡这么大，很多房间他这么久都没有打开过。
    恰时，顾绯柔柔地说道：“没关系的夫人，我在小阁楼住了很久，已经习惯了。”
    小阁楼？那是城堡的杂物间，灰尘密布，据说还闹鬼，那些仆人居然把顾绯安排在这种地方？难怪连贝利尔都看不下去了，她果然是个温柔又善良的女人。
    威廉顿时气愤不已，说道：“肯定又是玛德琳趁着我不在欺负你！芙蕾雅，我替你做主，你今天就搬出来，城堡里这么多间房间，你可以随便挑。”
    “既然是给芙蕾雅住的，那肯定要选最好的，”贝利尔弯了弯眼，“我觉得我的房间就不错，不如我把我的房间让给芙蕾雅吧？”
    “那怎么行！”威廉矢口否认。他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贝利尔面前，又怎么舍得让她把房间让出来？
    祂可真是到处挑事，恐怕这才是祂真正的“早餐”吧。顾绯放下手中的餐叉，轻声道：“夫人和姐姐都是我的亲人，怎么可以让你们把房间让给我？我随便选一间就好。”
    路易莎莫名其妙地看了顾绯一眼，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只是顾绯的话却为威廉打开了新的思路。在贝利尔到来之前，城堡里最受宠的就是路易莎了，路易莎的房间不也是最好的吗？
    “路易莎，”他立刻说道，“你之前不是总嫌弃你房间的装修风格吗？这样，你把你的房间让给芙蕾雅，我再让人给你安排一间。”
    *
    看见评论区有宝贝在问，突然想起来好像还没解释过tvt，“祂”是对神明的第三人称代词，与“他、她”是一样的意思哈。
    第438章 灰姑娘的恶毒继母（8）
    路易莎不可思议地看着威廉。
    虽说她本就不是原主，而且马上要随埃洛王子一起前往王都，往后就没有多少住在莱昂特城堡的机会了。可这也不意味着她愿意把她的房间让给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
    两人的关系本来就不好，原主一直厌恶顾绯，就算是原主在这里，也不会答应吧？
    至于装修的事，记忆里原主确实提了几次，还指定了几个专为皇室定做的百年工匠。因为价格高昂，威廉迟迟没有松口，结果转头就为新夫人一掷千金。
    这就让路易莎更不可能答应了。
    “我不同意，”她果断道，“为什么要把我的房间让给芙蕾雅？城堡有这么多间房间，让她选一间重新布置不就好了吗？”
    她心里只有埃洛王子，根本没想明白威廉做出这些事的缘由。他哪里是好心想给顾绯换房间，分明是想要在贝利尔面前维持家庭和睦的表象，路易莎一开口，直接把威廉想要营造的良好氛围给打破了。
    这是他亲手养大的女儿，说话怎么尖锐又刻薄？让一间房间怎么了，做姐姐的不是要照顾妹妹吗？
    “路易莎，你连我的话都不愿听了吗？只是一间房间而已，芙蕾雅从来没有跟你争抢过什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
    威廉的话让路易莎一阵呆滞。这个灰姑娘确实比她想象中的温顺许多，不争不抢，连王子都让给了她……虽然路易莎没有想明白，那个进度条为什么是99%，而不是100%呢？
    她的心里隐隐有些动摇，顾绯却开了口：“父亲，您能为我做这些，我已经很高兴了。但是这个房间姐姐住了这么多年，突然让她搬走，她也会不习惯吧？真的不需要为我做这么多，我只要一间普通的房间就好。”
    小女儿的体贴与善解人意，仿佛一汪清泉注入威廉的心灵。威廉第一次发现，这个被他忽略多年的小女儿，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成为了漂亮的大姑娘，成熟又懂事。

 第515章

    反倒是他一贯宠爱的大女儿，已经完全被他宠坏了，变得任性又刁钻，实在是丢他的脸。希望这次嫁到王都，能够搓磨她的性格。
    “那好吧。芙蕾雅，你应该已经十八岁了吧？”威廉忽然说道，眼里盛着慈爱的光。
    贝利尔动作一顿，若有所思地看了威廉一眼。
    他想对祂的食物做什么？
    顾绯乖顺地点了点头。
    “我答应过你的母亲要好好照顾你，你已经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也该为你寻一门好亲事了，”威廉说道，他语气温和，看起来就像一位慈祥的父亲，“路易莎马上就要嫁到王都去，不如我们一起去王都看看。”
    他的心里自然有他的打算——倘若路易莎真嫁给了王子，他们就是王室的亲戚，他的小女儿温柔又漂亮，必然有不少贵族来与他结亲，到时候还愁找不到女婿？
    贝利尔一直生活在森林附近的村落，想来也没有见过真正的王都，刚好他也可以带着贝利尔去度假。
    威廉越想越得意，看这两个女儿都愈发顺眼了起来。大女儿如此争气，希望小女儿也不要让他失望。
    他几乎把情绪都写在脸上，顾绯哪里看不出他打得什么主意？再英俊的五官也遮不住他气质的猥琐，这位伯爵可真是渣得明明白白，从妻子到女儿一个都不放过，难怪会被邪神盯上。
    恐怕除了他自己，谁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吧。
    房间的事就这么决定了下来，顾绯的新房间恰好就在贝利尔的隔壁。
    看着这奢侈又华丽的装修风格，不用想也知道出自谁的手笔，顾绯有些玩味地想，照这样下去，伯爵积攒的家底都得被贝利尔掏空吧？
    这些家具的买入价高昂，却没有多少升值空间，等同于买了一大堆美丽废物，到时候伯爵想典当换钱都得亏本，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收场。
    可惜，没有人注意到这些。
    路易莎却有些闷闷不乐。
    明明她的房间保住了，可她却发现，父亲待她没有了记忆中那么热情，反倒是分给了顾绯不少关注。顾绯再也没有做过家务活，换上了崭新的小裙子，甚至佩戴上了昂贵的首饰。虽然数量不多，可换做过去，这本是独属于路易莎的待遇。
    这种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似乎是贝利尔出现之后。这个黑发黑眸的女人诡异得很，路易莎甚至不敢直视她，那双眼睛仿佛有神奇的魔力，轻易叫人迷失心智。仿佛有一场风暴，在无声无息地酝酿。
    路易莎的疑虑只短暂地出现了一会儿，便被新的事情分走了心思，没有时间思考这些了。王宫里终于传来了消息，国王与王后爽快地同意了路易莎与埃洛的婚事，并邀请莱昂特全家来王都做客。
    这正合威廉的心意，他迫不及待地命仆人收拾行李，准备好马车，制定了前往王都的计划。
    来城堡迎接莱昂特全家的那一天，埃洛骑着一匹白马，风度翩翩地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着装整齐的士兵，阵仗浩大，吸引了不少过路人的目光。
    若说现在最受羡慕的女孩是谁，那必然是路易莎。只是穿上了一只水晶鞋，就可以成为王子的新娘，这是什么天降的好运气？
    可国王和王后都点了头，女孩们也只有羡慕嫉妒的份了。
    此时，城堡的马厩。
    威廉曾是骑士，从小便酷爱打猎，骑马更是他的爱好。只是看着一匹匹高大的马，路易莎却犯了难。她答应过埃洛要与她骑马同行，可她又不是原主，怎么可能会骑马？
    有一匹枣红色的马是原主的爱宠，她试图摸一摸马的鬃毛，那匹马却不知怎的，十分排斥她的靠近。路易莎为了上马折腾半天，累得满头大汗，精心准备的造型都乱了。
    “快看！”
    有仆人的惊呼声传来。前方响起马儿的嘶鸣声，是贝利尔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祂穿着黑色骑士服，束起腰肢，看起来英姿飒爽，完全褪去了娇柔的外表，显得侵略性十足。贝利尔一夹马腹，拉着缰绳，停在了顾绯面前。
    “亲爱的芙蕾雅，”祂勾了勾唇，“想上来吗？”
    第439章 灰姑娘的恶毒继母（9）
    骑马是时下贵族之间盛行的娱乐活动，当然，过去顾绯作为不受宠爱的灰姑娘，自然没有骑马的机会，对骑术一窍不通。反倒是路易莎经常来马厩，练就一手好骑术。
    不过显然，这具身体现在的主人并不擅长骑术。顾绯已经看了好一会儿的热闹，都在打哈欠了，路易莎还是没能上马。
    过去的路易莎行事高调，喜欢挑战烈马，自有一套驯马技术。方法没用对，也难怪这匹马不买账。
    顾绯穿越了这么多世界，自然是会骑马的。不过她不可能崩人设，听见贝利尔的声音，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果断摇了摇头：“我不要。”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很能勾起想要欺负她的欲望。贝利尔挑了挑眉，忽然一甩缰绳路过顾绯身侧，勾住她的腰，直接把她抱上了马。
    “你做什么！”
    随着一声惊呼，顾绯的视角立刻发生了变化。贝利尔选的这匹马高大强壮，看起来就很难对付，可在祂面前却温顺极了，倒像是一只被驯服的小狗。
    “可怜的孩子，连马都没骑过？”
    掌心女孩的腰肢细软，许是穿着裙子的缘故，她的坐姿僵硬，不敢挪动半分，只能温顺地倚在祂的怀里。这样天生柔媚娇软的长相，实在让贝利尔很难克制戏弄她的冲动。

 第516章

    祂忽然想起那天夜晚，顾绯红着眼眶泫然欲泣的模样。祂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吸收她的恶念，而是想要轻轻舔去她眼角似乎并不存在的泪水。
    贝利尔漫不经心地想，她哭起来一定很美。
    祂品尝她的时候，她会不会落下绝望又无助的泪水？就像现在她无法挣脱祂的怀抱一样，光是想一想就令祂更兴奋了呢。
    城堡外，埃洛在马上等待。威廉亲自走出城堡迎接埃洛，两人很快就聊了起来。
    “路易莎很小就在骑术上颇有天赋，她七岁的时候，就能学着大人的样子去驯服小马驹了，当时我很激动，一直在培养她。”
    提起自己的大女儿，威廉不由得得意洋洋。大女儿在其他方面或许不如贵族小姐，可骑术却是威廉一手培养的。过去他也动过培养小女儿的念头，可小女儿柔柔弱弱，三步一喘，根本就不是骑马的料，他可不想惹上这么多麻烦。
    嗒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迎面走来一个高挑的女人，穿着骑士装，双腿修长又匀称，看起来英姿勃勃，充满力量。
    马蹄带起一阵飞扬的尘土，威廉露出亲切的笑容，一声“路易莎”还没有说出口，却忽然注意到了马背上的顾绯。
    是贝利尔抱着顾绯在骑马。
    他高挑美艳的新夫人抱着他的小女儿，两人的身影交叠，看起来居然意外的和谐。
    在威廉的印象里，贝利尔是个不爱笑的冷美人，他用了许多手段哄美人开心，得到的回应却也很冷淡。就连贝利尔松口嫁给他的时候，眼里都不见一丝笑意。
    威廉总觉得，贝利尔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遥不可及，只要他付出得够多，总有一天贝利尔会愿意对他敞开心扉。
    可贝利尔与顾绯坐在一起时，那种由内向外的愉悦气氛，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贝利尔很放松，比在威廉面前放松千百倍。
    她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了？
    在决定把贝利尔接回城堡之前，威廉都做好了路易莎反对的打算。不过，路易莎的性子虽然火爆了些，却是个听话的女儿，从来不敢违抗父亲的命令。何况威廉相信，过不了多久，她与贝利尔就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至于顾绯……威廉根本没想到她。
    身边的埃洛也有些呆滞，愣愣地看着贝利尔的背影，失神道：“这位是……”
    “是我的新夫人贝利尔和我的小女儿芙蕾雅，王子殿下，您上次在城堡里见过的，”威廉笑着说道，“她们的关系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埃洛怔了怔，露出浅浅的笑容：“原来贝利尔夫人的骑术也很好。”
    “我也是第一次见，她以前从未跟我说过这些，”威廉的目光充满了欣赏，“不过，贝利尔在森林里长大，应该很擅长这些。”
    他并不知道此刻埃洛的心里在想什么。
    夫人？她看起来也不比芙蕾雅和路易莎大几岁，这位老伯爵可真是毫不避讳……埃洛是王室唯一的王子，从小就被严格要求，像一只囚笼中的金丝雀。他对外界的一切新鲜事物充满好奇，最喜欢自由不羁的女孩，路易莎吸引他的，正是这一点。
    伯爵的这位新夫人，比路易莎更加美丽动人。只是，她是伯爵的夫人。
    埃洛相信，路易莎一定会更让他惊艳，他们早就约好了回到王都之后，一起去附近的山上骑马。
    等了许久，路易莎才姗姗来迟。与想象中骑马的飒爽身影不同，路易莎是乘着马车出来的。
    马车里的路易莎掩唇轻咳几声，面露歉意：“对不起埃洛……我这几天不舒服，上马的时候总觉得头晕，不能和你一起骑马了。”
    这是她想了许久才想出来的办法。
    看着贝利尔带顾绯走，她心里自然十分羡慕，她也想与埃洛同乘。可别说她与埃洛的关系没有那么亲密，埃洛王子的身份摆在那里，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出格的举动？
    见她脸色苍白，确实是一副虚弱的模样，埃洛掩去了眼底的失望，关切地说道：“那好吧，你的身体更重要。”
    他依然这么体贴。
    前往王都的队伍浩浩荡荡，贝利尔不费吹灰之力就来到了前方，甩出了车队好一段距离。
    不用面对威廉那张又老又丑的脸，怀里还抱着香香软软的女孩，祂的心情显然很好，眼眸微弯，忽然开口：“小可怜，你知道按照这个速度，我们今晚将会经过一片森林吗？”
    顾绯当然知道，因为那里有个吃了毒苹果的公主在等王子吻醒。不过她还是很配合地问：“什么意思？”
    “据说森林里有邪神存在的痕迹，”贝利尔低头凑近她，清幽的香气拂过她的耳垂，“最喜欢把你这样的小可怜抓走吃掉。”
    *
    绯绯：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
    第440章 灰姑娘的恶毒继母（10）
    顾绯不以为然地轻嗤一声，却忽然主动环住了贝利尔的腰身，仰头看祂：“原来夫人这么关注我，还特意提醒我注意安全，那夫人会保护我么？”
    她生起气来，与平时温顺乖巧的模样截然不同，仿佛一朵盛开的花终于有了生动的色彩。贝利尔温柔地笑着，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大概不会。”
    “虽然我很喜欢像你这样可爱的孩子，但是在邪神面前，恐怕我也没有还手之力，”祂轻叹一声，“不过你放心，哪怕你不在了，我也会精心装扮你的房间，每个季度为你准备不同的首饰与小裙子，只要我在，就没有人会亏待你。”

 第517章

    这样美丽的躯体，还有这双迷人的碧色眼睛，祂恐怕会舍不得一口吞掉。那就吃掉她的灵魂，留下她的身体好了。邪神坐拥财富无数，祂一定不会亏待她的身体。
    顾绯笑了笑，问道：“夫人来城堡有段时间了，觉得城堡怎么样？”
    这个问题与他们聊的话题毫无关系，她的思维总是这么跳脱，不过贝利尔很乐意陪她聊下去，回想了一下这段时间的生活，勉勉强强道：“一般。”
    祂最初答应威廉，只是想来城堡看看那股恶念的来源，饱餐一顿就走。城堡里果然恶念浓郁，仆人的、路易莎的、威廉的……这些恶念让祂轻易得手，反而显得十分廉价。
    祂最想要的，是来自顾绯的恶念。可随着这些天的相处，女孩对祂越来越警惕，祂多次试图激怒她，也没能挑起她的恶意。
    得不到的永远最吸引人，顾绯的恶念勾得祂心痒痒，不吃掉她，贝利尔是绝对不会离开这里的。
    至于其他的，祂还真没在意太多。
    顾绯的眼里划过一抹不加掩饰的厌恶，淡淡道：“我与路易莎同父异母，您来之前，我的父亲已经娶过两任夫人。我母亲去世后，他一直与不同的女人来往，也经常带人回家。倘若您不介意这样的生活，您当然可以一直在城堡住下去。”
    贝利尔怔了怔，不可控制地笑出声来。真是个天真的女孩，她以为祂来到城堡是为了这些吗？贝利尔根本不在乎威廉的私生活，反正那个倒霉的人类也活不长了。
    只是她终于肯释放一点恶念，让贝利尔不由自主地低头靠近她，指腹轻蹭她的脸，略带笑意地说道：“可我来到城堡，并不是为了威廉。这个大家庭让我感到温暖，尤其是你，亲爱的芙蕾雅。”
    作乱的手被顾绯握住，女孩红着耳垂，将祂的脸推了推，手指却不经意间划到祂的脖颈。
    脖颈的线条平直，触感却不同寻常，像极了喉结。
    她柔软的手指触碰到贝利尔的喉结时，贝利尔扶住她的手猛地收紧，祂动了动喉结，身体微微颤抖，嗓音清哑了几分：“你在做什么？”
    那一瞬间，顾绯居然在贝利尔的脸上看见了一丝羞愤——像是自己的领土被强行闯入，气得炸了毛的猫。
    顾绯一开始就在思考，贝利尔到底是用什么办法伪装祂自己呢？最初顾绯以为贝利尔是借用了别人的躯体，现在看来，祂似乎用的就是祂本来的身体。
    保留了明显的特征，以及，对某些事一无所知。
    她饶有趣味地勾了下唇，闪烁的眸光却显得真诚又单纯：“对不起夫人，是我唐突了。可是您……为什么与我有些不一样？”
    她显得有些苦恼，目光又不由自主地往下游移，眼里透露着疑惑，“难道这里也需要伪装吗？”
    贝利尔：“……”
    “芙蕾雅，”祂微笑道，“不可否认，你在很多时候都是个可爱的孩子。但如果你再说下去，我可能就要忍不住把你丢下马了。”
    顾绯惋惜道：“夫人，您今天的火气真大，以后骑马的时候还是戴一顶帽子挡挡太阳吧。”
    贝利尔：“。”
    祂想，如果顾绯是邪神，想必她现在一定可以吸收到许多来自祂的恶念。她总能在出其不意的角度令祂无语凝噎。
    *
    车队赶了一天的路，在傍晚时分，抵达了贝利尔所说的森林。他们在一片空旷的草地上升起篝火，准备在这里安营扎寨，明天一早再继续赶路。
    这片森林位于伯里克郡的郊外，是威廉经常来打猎的地方，也是在这里，他遇见了他的“真爱”贝利尔。
    威廉显然很兴奋，滔滔不绝地与埃洛聊起他过去的故事，“我在伯里克郡长大，很小的时候，我父亲就带着我来到了这里。路易莎也是在这里学会的骑马与打猎。我知道森林外围有许多动物，它们的肉质细腻，烤起来非常好吃……”
    说着，他已经摸了摸腰间的佩刀，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骑马走进森林了。
    “不过我很少在晚上走进这片森林，”威廉道，“郡上的老人说森林的白天与夜晚截然不同，我父亲在世时也时常告诫我，不要轻易在夜晚闯入森林，会打扰这里的生灵。当然，我们只是在外围打打猎，肯定不会有事。”
    篝火边上的路易莎颇为心不在焉。
    就在车队来到森林的时候，她任务面板的第二栏突然解锁了——【白雪公主】【可使用道具：毒苹果的解药（注：精灵只会在夜晚出现，一定要注意时间哦）】。
    道具后面的注解让路易莎的心顿时紧张起来。他们只会在森林停留一夜的时间，不论如何，路易莎都要去森林寻找白雪公主了。
    埃洛与威廉已经聊到了森林的趣事，埃洛果然是温柔体贴的白马王子，主动要求前往森林捕猎。
    机会只有一次，路易莎咬了咬牙，也起身道：“埃洛，我可以一起去吗？”
    威廉欣慰地看着大女儿与准女婿，笑得愈发慈爱：“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路易莎，你对森林很熟悉，记得为王子带路。”
    对面的贝利尔支着下巴，忽然说道：“我在森林里长大，对森林也很熟悉呢。芙蕾雅，你想去森林玩吗？”
    第441章 灰姑娘的恶毒继母（11）
    伯里克郡郊外的森林没有名字，但每当提起森林，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下意识都会想到这里。

 第518章

    这片森林的历史比伯里克郡还要悠久，过去伯里克郡还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原野，伟大的拓荒者们来到这里，用双手筑起了一片崭新的家园。
    历史上敌军的铁蹄几次逼近伯里克郡边缘，都在森林里迷失了方向，成为土壤的肥料。
    森林犹如一位慈祥的母亲，温柔而安静地守护着伯里克郡。
    夜晚的森林寂静无声，树木的倒影映在澄澈的湖面，交错着冷月的银辉；萤火虫绕着灌木丛飞舞，掠过簌簌的飞鸟。
    贝利尔载着顾绯，走在深入森林的小路上。
    身体不舒服的理由还算好用，路易莎侥幸再次躲过一劫，温柔体贴的埃洛王子主动邀请她共乘，路易莎红了脸，两人的周围不断地冒着粉红泡泡，贝利尔冷淡地说了句无聊，一拉缰绳，甩出他们好一段路。
    周围越来越暗，高大的树木完全遮去所有的光线，只有偶尔飞过的萤火虫带来些许光亮。
    贝利尔在黑暗中却游刃有余，祂好似完全不需要看清前方的路，便轻轻松松拐进了另外一条岔道。
    那双仿佛可以蛊惑人心的眸子里闪烁着暗芒，邪神心里的坏水咕噜冒泡，祂已经决定要吓吓怀里的女孩。
    谁让她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调戏祂。
    前方的道路似乎完全看不到尽头，顾绯渐渐意识到不对，她转头去看贝利尔，却发现不知何时那道高挑的身影已经消失。
    马仍在向前行走，身边却只剩下了她一人。
    系统小声道：“宿主，是幻术。”
    顾绯瞬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她有点无语地想，幼不幼稚。
    顾绯并不害怕鬼怪，她过去生活的世界妖鬼横行，她一甩尾巴可以拍死几只。当然，如果鬼怪过于丑陋，她还是会被吓一跳的。
    咦，蒙在记忆上的面纱似乎掀开了一点，她为什么会想到这些？
    现在并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顾绯很快就把回忆抛之脑后。腰上传来冰凉滑腻的触感，像是一条蛇悄无声息地缠上了她的身体。
    那是一只从黑暗中钻出的触手。
    不仅是身后，头顶的天空撕裂开来，道路两侧的树木伸长，生长出无数只触手。触手在黑暗中张牙舞爪，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网中剖开一块，露出一只猩红的、布满血丝的眼睛。
    “贝利尔！”
    顾绯像是被吓坏了，情急之中，下意识喊出了贝利尔的名字。然而藏在衣袖中的手却绕到身体后方，准确无误地抓住了一开始伸出的那只触手，用力按下去。
    少顷，天空中诡异的触手瞬间消失，温柔的月光洒落地面，森林的原貌逐渐显现。
    他们的马沿着湖泊行走，不仅不恐怖，反而多了几分静谧与柔美。
    贝利尔木着一张脸，耳垂却隐隐泛起薄红。刚才幻境里的触手都是贝利尔用树枝变的，只有顾绯抓住的那一只，属于祂自己。
    祂的身体意外地变得敏感，一种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让怀里的女孩变得诱人无比。他恨不得将她一口吞下，不是往常进食时那种吞噬，而是——
    箍住她的后腰，强势地吻上她的唇，尝尝她的味道是否与想象中的一样甜美。
    可怀里的女孩明显惊魂未定，让她甚至忘了彼此的身份，她钻进祂的怀里，像是抱着救命稻草一般攥紧了祂的衣服，嗓音带着哭腔：“贝利尔、贝利尔夫人……”
    贝利尔有点后悔。
    祂不应该这么做的。
    但神不可能后悔，因此祂只是僵硬地伸出手，动作缓慢地揉了揉顾绯的发顶。
    “怎么了，小可怜？”
    顾绯不说话，只是红着眼睛，脸埋在他的胸口。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灿烂的金色卷发仿佛在掌心跃动的阳光，贝利尔没忍住，从发顶摸到了发尾，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祂的心里难得有点感到内疚。
    “我看见了很多触手……”顾绯哽咽着，她的眼里没有一滴眼泪，嗓音却又柔又软，仿佛易碎的琉璃，“还有一只血红的眼睛，想要吃掉我……”
    贝利尔不仅感到内疚，还有点心虚。
    祂确实想吃掉她。
    “我说了，森林深处有邪神存在的痕迹，祂最喜欢吃像你这样的小女孩。恐怕我们刚才从这里走过时，触发了邪神留下的法术。”
    见顾绯仍是埋在祂胸口不说话，贝利尔只好又补充了一句：“但邪神早就被封印了。你看见的那些都是幻觉，你的运气很好，找到了真正属于邪神的东西，打破了幻境。”
    贝利尔心想，祂就在顾绯身后，顾绯胡乱一抓能抓到祂，似乎也情有可原。
    顾绯这才缓慢地抬起头，手却仍然紧紧抓着贝利尔的衣服。不管他们过去如何针锋相对，此时此刻，贝利尔是她唯一的依靠。
    出现这个念头之后，贝利尔的心诡异地被满足了，以至于祂并没有注意到顾绯只是红了眼角，却没有落下一滴泪。祂想了想，说道：“用那些传说吓唬你是我不对。这样吧，你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我会尽我所能答应你。”
    顾绯立刻道：“真的吗？你不准反悔！”
    她的情绪转变得实在太快了，这给了贝利尔一种祂走入圈套的错觉。不过神怎么会踏进人类的语言陷阱，只是一个小小的要求，祂动一动手指就可以满足。

 第519章

    贝利尔点头：“当然是真的。”
    见顾绯的心情终于有所好转，贝利尔招了招手，一队萤火虫飞了过来。它们绕着顾绯转了两圈，像是在表演一段舞蹈。
    顾绯的目光很快被萤火虫吸引，她伸出手，有萤火虫落在指尖，像一捧坠落的碎星。
    系统吐槽道：“原来邪神不仅会吓人，还会哄人。”
    顾绯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漫不经心地欣赏着萤火虫，贝利尔的马也被吸引，马蹄踏进草丛，却撞上了硬物。
    是一具水晶棺。
    第442章 灰姑娘的恶毒继母（12）
    水晶棺里躺着一名美丽的少女。
    她拥有着白皙胜雪的肌肤，绸缎般的黑色长发，红红的唇，一对尖尖的耳朵暴露了她的种族特征。
    她闭着眼，双手交叠于身前，好像是睡着了。
    贝利尔只淡淡地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在祂眼里，再美丽的皮囊，于祂而言，都与蝼蚁没有区别。神会被一只蝼蚁吸引吗？显然不可能。
    能吸引祂的只有祂的食物，当然，那也称不上是吸引，只是一种本能——除了现在抱着的吃不到的这位。
    水晶棺的附近长着七朵小蘑菇，七个不同颜色的伞帽，像一道彩虹。似乎发现了外来者的靠近，七朵蘑菇迅速生长，居然变成了七个戴着颜色各异帽子的小矮人。
    小矮人还没贝利尔的马高，围在水晶棺前，像忠诚的骑士。他们豆豆般圆溜溜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顾绯与贝利尔，“你们想对公主做什么！”
    贝利尔兴致恹恹地拉起缰绳，掉头就走。顾绯在身边，其他人的恶念早已失去了对他的吸引力。
    顾绯却颇为好奇地看着他们：“公主？”
    这就是等待王子来吻醒的白雪公主啊。
    作为一只东方的九尾狐，顾绯对西方文化了解不深。不过，这么多个世界下来，这种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她自然也有所了解。
    所以，这七个小蘑菇，就是白雪公主的七个小矮人？
    “小八，你什么时候能变个实体？你看这个小蘑菇就挺可爱。”
    系统：“…………”
    谁要当蘑菇了！
    戴红色帽子的小矮人挺了挺胸脯，骄傲地说道：“那当然。伊莱恩公主是我们精灵族最美丽的公主，她像白雪一样纯洁无暇。”
    只是不知想到什么，小矮人的心情立刻变得低落，眼里也蓄满了泪水，“可她被精灵族的新皇后，她那位恶毒的继母所害，误食了有毒的苹果。她已经昏迷了很久很久……我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帮助她。”
    旁边的小矮人也义愤填膺道：“继母都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坏女人！”
    贝利尔冷笑了一声，再次准备离开。
    可顾绯似乎被他们的故事吸引了，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她拉了拉贝利尔的衣袖示意祂回头，继续同小矮人说话：“也不能这么说。精灵国王与先王后感情好吗？”
    贝利尔才懒得跟这些小矮子浪费时间，可顾绯抓着祂的衣袖，看起来对祂十分依赖。
    算了。
    小矮人愣了愣，果断点点头：“那当然！国王与王后只有公主这一个女儿，他们的感情怎么可能不好呢？”
    顾绯挑挑眉，“那他是什么时候娶继皇后的呢？公主误食苹果沉睡，国王就没有命人调查这件事吗？”
    小矮人陷入了沉默。
    什么时候？先王后去世不到一年，国王就把美丽的继王后娶了回来，理由是伊莱恩公主还小，她需要一位母亲。
    可这位后母做了什么呢？她费尽心思把伊莱恩赶了出去，要不是猎人用猪心代替了她的心脏欺骗王后，伊莱恩又遇到了生活在森林中的他们，她早就成为一具尸体了。
    至于国王，早在继王后告诉他伊莱恩在森林中不幸遇害时，他就真的以为伊莱恩已经去世，再也没有关注过她了。
    顾绯不紧不慢地说道：“所以说，继母不一定是好人，但娶继母的人，也必须承担责任。”
    小矮人的思绪豁然开朗，他感激地看着顾绯，仿佛找到了知己：“美丽的小姐，你说得很对，我为我鲁莽的言行向您道歉。”
    说着，他摘下了他的红帽子，有模有样地像顾绯行了一礼，滑稽又可爱。顾绯果然被逗笑，弯了弯眼，却听见身后的贝利尔幽幽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齿，亲爱的芙蕾雅。”
    话说得阴阳怪气，却难以掩饰祂变好的心情。祂随意地扫了地上的水晶棺一眼，淡淡道：“小矮子，你们的公主没死，她就是被果核卡住喉咙了，你们想办法让她把果核吐出来就行。”
    是的，被果核卡住喉咙，如此离奇的剧情。在原著里，埃洛王子尝试了呼唤、亲吻等等办法，都没能成功，于是他将水晶棺带出了森林，结果因为路途颠簸，水晶棺掉在地上，伊莱恩吐出了那颗有毒的果核。
    在此之前，伊莱恩服下了路易莎的拿出的“解药”。药不是用来解毒的，而是让马儿闻了之后会变得狂躁。因此只有载着水晶棺的那辆马车出了事。所有人都以为是路易莎的功劳，却没想到解毒的办法居然这么简单。
    七个小矮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贝利尔是在喊他们。
    小矮子？祂喊谁小矮子，他们明明是矮人族，精灵忠实的守卫者！……等等，这位穿着骑士服的人是谁？他们之前为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祂？

 第520章

    生活在森林中的矮人与普通人类不同，他们本就是带有魔力的生物，因此一眼就看出了贝利尔的不同寻常。他们并未看清楚贝利尔的相貌，只看见一团诡异的黑色雾气，这让他们立刻意识到，这样强大又可怕的存在，他们惹不起。
    可贝利尔说的方法，实在是太荒谬了。让公主把果核吐出来？他们怎么敢这样折腾公主的身体！七个小矮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更安静了。
    看着七个小矮人垂头丧气的样子，贝利尔的心情莫名变好了。祂的嗓音柔和，语气真诚而友好：“当然，我也可以代劳。只是如果我把棺材摔一下，也不知道你们的公主能不能承受住呢。放心，我不会让棺材碎掉的。”
    小矮人们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惊恐。
    他们将水晶棺围得更紧了一些，看贝利尔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魔鬼，生怕祂一个冲动，真把水晶棺给摔了。
    贝利尔看了顾绯一眼，黑眸里盛满了嘲讽与得意，好似在告诉她，你看，跟这些废物浪费时间做什么，还不如跟我离开这里。
    顾绯觉得祂更像一只翘着尾巴的猫了——嗯，有点手痒。
    第443章 灰姑娘的恶毒继母（13）
    路易莎与埃洛同乘一匹马，走进了森林。
    路易莎母胎solo这么多年，头一次与一个异性靠得这么近，说不紧张自然不可能。
    身后是男性高大温热的躯体，稍不留神，她就会靠近他的胸膛，路易莎红着脸，一句话也不敢说。
    埃洛温柔而绅士，手虚虚揽着她的腰，没有做出任何逾越的动作，他们聊天的内容也十分客气，不像是一对未婚夫妻，倒像是只有点头之交的朋友。
    “路易莎，坐稳，当心你的脚踝被刮到。”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埃洛出声提醒，心里却在想，路易莎上马的动作很是生涩，说是从小学习骑术，依他看来，倒像是第一次接触。
    路易莎的心神正荡漾着，因埃洛的话闹了个大红脸，连忙尴尬地点了点头。就在此时，她注意到，第二个任务【白雪公主】的进度条到了50%。
    路易莎陷入了巨大的自我怀疑中。
    她连白雪公主的面都没见着，为什么进度条就过半了？
    埃洛说道：“我记得贝利尔夫人与芙蕾雅小姐离开的方向，这里只有一条路。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尽快找到她们。”
    系统有提供任务对象的定位，路易莎看了一眼，发现他们确实朝着白雪公主的方向移动。那么答案只有一个，贝利尔和顾绯在误打误撞之下，找到了白雪公主。
    路易莎因这个发现震惊不已，以至于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埃洛对贝利尔似乎过分关注了一些。
    贝利尔是威廉的新夫人，埃洛却记住了她的名字。
    沿着这条飞舞着萤火虫的小路走了许久，他们终于看见了顾绯与贝利尔。
    贝利尔坐在马上，单手揽着顾绯的肩膀，姿态散漫。
    祂随意地撩了撩鬓边的碎发，柔顺的黑色长发如丝绸一般，反射着柔和的月光。
    这一切美好得不可思议，让人完全没有打扰的心思。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打破这样和谐的宁静。
    他们也注意到了顾绯二人旁边的生物。
    是七个还没有马腿高的小矮人，围在一座水晶棺前。四个小矮人合力掀开了水晶棺的棺盖，另外三个则围在水晶棺的两侧，把躺在棺里的人扶了起来。
    他们终于下定决心，要帮助伊莱恩公主吐出卡在她喉咙里的果核。
    两个小矮人拍打伊莱恩的后背，两个小矮人按压伊莱恩的腹部，他们的额头因紧张而冒出汗水。
    路易莎连忙跳下马，“你们在做什么？她是不是中毒了？”
    埃洛古怪地看了路易莎一眼。
    那名少女明显就是被食物噎着了，小矮人们在帮她把食物吐出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陷入了昏迷，路易莎为什么张口就说别人中毒？
    而且还是指着顾绯问的，仿佛顾绯与贝利尔在其中动了手脚。
    这实在不像一位有教养的淑女。
    顾绯无辜地耸了耸肩，温温柔柔地说道：“姐姐，这名少女遇到了一些意外，是贝利尔夫人出了主意，小矮人们正在帮助她。”
    路易莎的口袋里就揣着毒苹果的解药。可眼下所有人都在这里，她找不到将解药拿出来的理由。
    本以为根据定位，她可以以与埃洛走散为借口，先一步找到白雪公主。哪知道贝利尔和顾绯也来到了森林。
    可小矮人这么做能有什么效果？解药明明在她手上。
    路易莎立刻说道：“她遇到了什么意外？是被森林里的东西咬了吗？我有不少在野外生活的经历，我可以帮忙看看。”
    水晶棺里的少女面色涨青，在小矮人们的拍打之下，突然张开了嘴，吐出那枚果核。
    “伊莱恩公主！”
    小矮人们欣喜若狂，贝利尔说得是真的，公主只是被果核噎住了！
    方法是顾绯提供的，他们感激地看着顾绯，对她的好感更上一层。
    伊莱恩迷茫地睁开了眼。她的记忆仍停留在吞下毒苹果的那一刻，她好像睡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外界的声音渐渐淡去，只有一些光怪陆离的梦。
    “我……我怎么了？”
    与此同时，路易莎系统页面上的进度条，又变成了【99%】。

 第521章

    白雪公主没有被埃洛唤醒，她的任务完成了，不是满格，且完全与她无关。就像上一次灰姑娘的任务一样，她明明什么都没做，进度条却莫名其妙地满了。
    路易莎看傻了眼。
    可小矮人们的心情却很好，他们围着伊莱恩又蹦又跳，叽叽喳喳地告诉伊莱恩事情的始末。他们没敢点破贝利尔与众不同的真实身份，毕竟，他们可惹不起祂。
    伊莱恩感激地看着顾绯二人：“谢谢你们救了我。我要尽快回到精灵王宫里去，拆穿那个恶毒女人的真面目。”
    恶毒继母贝利尔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顾绯弯了弯眼，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救你的是贝利尔夫人，她不怎么喜欢跟外人打交道。能帮到你的忙，我很高兴，祝你成功。”
    伊莱恩略有迷茫地看了看顾绯身后的那团黑雾，贝利尔……夫人？她看不出那团黑雾的性别，却也知道祂绝对不是一位普通的夫人。
    她的疑惑只得到贝利尔警告似的一眼，这令伊莱恩脊背生寒，顿时打消了说点什么的念头。
    小矮人们送来新鲜的瓜果与风干的野味，他们还用藤蔓与树叶编织成花环，戴在了顾绯的头上。
    花环有了伊莱恩的祝福，变得更加牢固，枝叶上缀着几朵白色的小花，像一顶王冠。顾绯穿着浅蓝色的长裙，蕾丝用作点缀，与花环刚好相称，她在湖边照了照，觉得十分有趣，颇为满意地转了两圈。
    贝利尔牵着马等顾绯，越看这个花环越觉得碍眼。路边随处摘的野草而已，不过是加了精灵的祝福，才看起来像模像样。祂有很多王冠，都是由昂贵的黄金与钻石制作而成，不比这种廉价的花环好看？
    顾绯欣赏够了自己，才转过身看向贝利尔：“夫人，我好看吗？”
    她的嘴角扬起，笑得很灿烂，贝利尔的心跳无端地漏了两拍。
    *
    这周进入期末周，更新可能会不稳定，如果有意外会提前通知，祝大家都好运tvt
    第444章 灰姑娘的恶毒继母（14）
    贝利尔牵了牵唇，随意道：“不好看。”
    顾绯哦了一声，也没把祂的话放在心上，看了看祂的脸，点了点头：“也是，夫人本来就很好看了，当然看不上这些。”
    邪神的审美十分奇葩，就喜欢金灿灿富贵华丽的东西，顾绯起初还以为祂是演的，故意消耗威廉伯爵的钱，相处时间越长，发现祂好像真就喜欢这些。
    不忍直视，懒得吐槽，就当关爱审美盆地了。
    在马上待了一天，几乎保持着一个姿势，顾绯觉得腰酸腿软，干脆选择步行出森林，活动活动身体。
    埃洛和路易莎带着小矮人送的东西，先一步乘马离开森林。这里本就没有他们的事，他们留在这也是尴尬。
    顾绯边走边啃小矮人送来的果子。这个果子红彤彤，像小柿子，但是口感又不如柿子那么绵软，又脆又甜，汁水也是红红的。
    贝利尔在马背上怀疑神生。
    祂看了顾绯一眼，又看了顾绯一眼。
    她居然拒绝了祂的同乘暗示，怎么会有这么不听话的小孩，有马不骑，非要走路？
    是不是祂对顾绯太纵容，让她忘记了谁在家中才更有话语权？
    祂说那个花环不好看，这个胆大妄为的女孩居然还以祂的外貌来嘲讽她。所有的神都有着绝对完美的条件，贝利尔自诩祂的每一个形象都是人类中的顶级，可居然完全被顾绯忽略了。
    可气。
    实在是可气。
    祂就该一口把她吃掉，而不是放在这里好好养着。
    饶是如此，贝利尔也只是拉着缰绳，让马慢吞吞地跟在顾绯身后。
    马一次都不能迈开完整的一步，十分憋屈，它似乎对贝利尔的行为感到费解，打了好几个响鼻，贝利尔拍了一下它的头，它立刻就变得温顺起来。
    祂当然不可能丢下顾绯独自离开森林，随着夜色深入，森林里许多猛兽也探出了头，顾绯是祂看上的食物，怎么可能便宜了那些野兽？
    都养了这么久，当然要留到最后给自己吃掉。
    顾绯走累了，这才回头去看贝利尔，刚好与贝利尔的目光撞上。
    她露出讶异的目光：“夫人在看我吗？”
    贝利尔沉默了几秒，祂本该说些揶揄的话，就可以轻轻松松获得来自顾绯的恶意。可那些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我在看那个花环。”
    “我说不好看，不是说你不好看，而是我觉得那个普通的花环配不上你，”想到这里，贝利尔露出大方的笑容，“小可怜，你一定没有见过金色的王冠吧？我有很多。把那个花环丢了，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送你。”
    顾绯摇头，嗓音轻快：“可这是伊莱恩送给我的礼物，我不能随便把别人的心意丢掉呢。”
    贝利尔：“……”
    “芙蕾雅，你真是个不听话的坏孩子。”
    顾绯很清楚祂不是在真正生气，于是她停下脚步，抬头看贝利尔，眼眸弯弯：“那怎么办呢？夫人要惩罚我吗？”
    她手里还拿着半颗果子，嘴唇沾着汁液，看起来鲜艳欲滴。仰头看贝利尔时，语气似嗔非嗔，像在撒娇一样。
    贝利尔滚了滚喉结，嗓音却比方才低了几分：“那就惩罚你……到我的马上来。”
    *

 第522章

    由于许久都没有等到贝利尔与顾绯，晚餐便先开始了。除了小矮人送来的那些食物，士兵们还打到了不少野兔，可以说是一顿相当丰盛的晚餐。
    一群人不明情况，还以为是埃洛与路易莎的功劳，尤其是威廉红光满面，几乎把路易莎夸上了天。
    埃洛笑着接了威廉的话，嘴角的笑容却有些僵硬，路易莎连上马都十分困难，根本看不出骑术有多好，不就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姐么？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勉强，非要同他去森林，这有什么好逞强的？
    与人相处，埃洛最厌恶的，就是欺骗。他从小就被教育待人要真诚善良，他可以接受路易莎的缺陷，而不是被这样隐瞒，路易莎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诉自己她不会骑马，可她没有。
    埃洛心想，或许只是因为认识不久，他与路易莎之间还有一些小误会，很快就会变好了。
    几人聊天的时候，贝利尔也带着顾绯走出了森林。埃洛注意到，贝利尔的手似乎放在顾绯的腰上，这是一种十分亲密的姿态，便是他与路易莎是未婚夫妻，他也只是绅士地扶住了她的手臂。
    但如果是贝利尔与顾绯……
    大概是她们关系好。
    贝利尔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把马安置好，与顾绯一起在篝火前坐下。
    埃洛注意到，威廉与贝利尔说话时，贝利尔的表情冷淡，还能看出一点不耐烦，其他人就更明显了，连个多余的表情都不愿意给，显然是个冷傲的性格。
    埃洛心想，这位高傲的夫人怎么可能会把手放在女孩的腰上呢？一定是他看错了。
    穿越森林之后，车队需要乘坐轮船，抵达大海的彼岸，这是最快的方法。国王与王后对他们未来的儿媳妇充满期待，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莱昂特一家，并不愿意在路上浪费时间。
    他们人数不少，因此分成了两艘轮船。一艘是埃洛、莱昂特一家，还有几个埃洛的亲属，其他士兵与仆人则上了另外一艘船。
    这艘为贵族准备的轮船十分豪华，每个人都有分到单独的房间，可以尽情地俯瞰大海。念及威廉与贝利尔的关系，在分配房间的时候，埃洛犹豫了一下，准备将两人分到一间。
    连着几天的赶路，吃不好睡不好，只有美丽的新夫人能安抚他的心，威廉早已心痒难耐，他期待地看了贝利尔一眼，贝利尔却拒绝了埃洛的建议：“我要一间单独的房间。”
    祂扶着额头，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我身体不舒服。”
    贝利尔的脸色看起来十分苍白，像是晕船了。威廉记得贝利尔从未离开过部落，想来应该是第一次坐船，心疼不已，立刻点头同意：“亲爱的，你还好吗？”
    贝利尔神色冷淡：“我需要休息。”
    然后，需要休息的贝利尔夫人敲响了顾绯的房门。
    第445章 灰姑娘的恶毒继母（15）
    贝利尔手里端着一只工艺精美的瓷盘，里面装着切好的水果和小甜点，都是威廉精心挑选差人送到祂房间的，还有一些缓解晕船的药物，可惜贝利尔一眼没看，端着盘子敲响了顾绯的房门。
    “小可怜，睡了么？”
    顾绯刚刚洗过澡，金发湿漉漉的，穿了件吊带睡裙。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黑漆漆的一片，没什么可观赏的，顾绯便准备等头发擦干一点就睡觉。
    这样平静的日子可过不了几天，毕竟，等他们到了海域上，埃洛就会遇到他的下一位真爱了。
    顾绯打着呵欠，慢悠悠地开了门。贝利尔站在门后，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若再不给我开门，我就要把这盘点心送到其他人那里了，相信你的姐姐和你未来姐夫很乐意分享这些。”
    顾绯把门关上：“那您去找他们吧。”
    贝利尔：“……”
    啧，软硬不吃的坏孩子。
    祂动了动手指，顾绯发现门仿佛被什么粘住了一般，她用力推了推，舱门纹丝不动。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动的手脚。
    顾绯遗憾地叹了口气：“好吧，看来上天也不愿意让夫人在走廊上吹冷风，夫人想进来就进来吧。”
    贝利尔心想谁说祂想进来了，这是顾绯主动邀请祂进来的。
    见顾绯金色的长发湿漉漉，刘海还淌着水渍，拿了块小点心就往床边走，祂实在看不惯，把毛巾取了下来：“过来芙蕾雅，我帮你擦头发。”
    系统在心里比了个大拇指：宿主驯化进度+1。
    顾绯自然不会弃大好的机会于不顾，她半点没客气，在贝利尔身边坐下，枕在了祂的腿上。
    贝利尔从未帮女孩擦过头发，对祂来说，烘干头发轻而易举，可是顾绯安静地卧在祂膝上、像只软绵绵的小鹿一样打盹的模样十分难得，祂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放慢，在把头发擦得半干之后，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金发，轻轻按摩起她的头皮。
    贝利尔了解过她过去的生活，她过去过得那样艰难，在祂面前却很快就变成了骄矜任性的模样，也不知道忍了多久。
    “夫人，”冷不丁的，贝利尔听见顾绯喟叹道，“我起初对您怀有偏见，现在却觉得，如果您是我的母亲就好了。”
    嗯，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
    贝利尔：“……”
    祂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芙蕾雅，你不说话没有人把你当哑巴。”

 第523章

    “可这不是您的目的吗？”顾绯略是苦恼地皱了皱眉，“好吧，如果您不介意，我也可以把您当姐姐。当然，这些可不能让我那个父亲看到。”
    祂的目的？贝利尔轻嗤一声，顾绯要是知道祂的目的是一口把她吃掉，就不会这么惬意地躺在祂怀里了吧。
    这个人类的样子确实没有什么威慑力，贝利尔心想，或许祂该找个机会消除身上的障眼法，让顾绯看看祂的真实模样。
    也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她还有没有胆子揶揄祂。
    贝利尔忽然起了逗弄顾绯的心思。祂捏着女孩软软的耳垂，忽然说道，“为什么不能让威廉看到？芙蕾雅，你是觉得这样背着威廉更有趣么？”
    祂的声音清幽柔媚，泛着蛊惑人心的光泽，那双黑雾般的眸子仿佛能直抵人心，悄无声息地引诱着无辜的灵魂。
    顾绯歪了歪头，认真思考了一下，说道：“不是，是我怕父亲接受不了他的新夫人变成新女儿。”
    贝利尔：“……”
    总有一天，祂会堵上这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
    顾绯很快就睡着了，保持着靠在贝利尔怀里的姿势。贝利尔把她抱上床，替她盖好被子，但是并未离开。
    作为神，祂并不需要像人类一样保持充足的睡眠，祂已经沉睡太久。
    贝利尔在顾绯的床边坐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才离开。
    祂拥有强大的神识，只要愿意，祂可以看见轮船每一个角落的情况。因此祂也注意到，一些船员聚在一起商议，说是他们马上将会遇到一场风暴潮，最好的办法就是靠岸停泊，等风暴潮结束再出发。
    可王子的要求是尽快抵达王都，风暴潮听着恐怖，过去他们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停泊只是最保险的方法。倘若之后天天下雨，也不知道下一次出发又是何时。船长最终决定逆流而上，按照原来的航线行驶。
    贝利尔轻轻勾了下唇。
    远方的海面风平浪静，祂却一眼看出海洋深处的异动意味着什么。
    这支车队的运气实在算不上好。还是说，他们其中的某个人有着吸引异生物的特殊体质？
    夜幕降临之际，天空中浓云翻卷，已经下起了雨，一场风暴潮即将来临。船长早早地让船员做好准备，其他人则聚集在船舱内，锁紧门窗，准备迎接这一场硬仗。
    路易莎坐在床上，神色复杂地看着系统页面。
    她知道，这将是一场无用的抵抗，船只注定要沉没。不过他们并不会遇到生命危险，因为海底之下，有一座美丽的宫殿，那里是人鱼的王国。
    因为第三个任务已经解锁——
    【海的女儿】【可使用道具：变身糖果（注：服下该糖果后，你将会变成海巫婆，向人鱼公主提供魔药）】。
    路易莎很快就明白了系统的意思，只要她拒绝向人鱼公主提供魔药，人鱼公主就可以打消上岸的念头了。
    先前的道具因为没有使用，路易莎再摸口袋的时候，发现解药已经消失了。任务已经完成，她便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至于任务进度为什么是99%……可能是因为，要四个任务都完成了，才能把进度条填满吧。
    这一路上都十分顺利，路易莎乐观地想，在抵达王都之前，她一定可以为埃洛解决所有的麻烦，然后顺利成为王妃。
    尽管埃洛对她的态度没有想象中的热切，可他不是也没有爱上那些公主吗？路易莎相信，没有了那些阻碍，他们总会走到一起的。
    第446章 灰姑娘的恶毒继母（16）
    天空中细细密密的雨丝，逐渐演化为急风骤雨。
    脆弱的船只如同一块水中浮木，摇晃着笨重的身躯。
    顾绯站在船舱里，看着浪潮拍打窗户，闪光一闪而过，仿佛要把整片天空都撕裂开来。
    这注定是一个不会平静的夜晚。
    顾绯并不意外地想，不知道小美人鱼什么时候会来海面找王子呢？
    小美人鱼没来，来的是灰姑娘的恶毒继母。
    贝利尔推开舱门，见顾绯倚着墙，明明身体都要站不稳了，脸上却没有一点害怕的迹象，不由得挑了下眉，说道：“船要沉了。”
    顾绯哦了一声。
    贝利尔幽幽道：“难道这就是我们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夜晚了吗？真可惜，我还没有带你去王都买漂亮小裙子呢，可怜的芙蕾雅，就要命丧大海了。”
    顾绯：“……”
    果然很恶毒，尽说些风凉话。
    她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来伊莱恩送给她的花环戴在头上，抓住了贝利尔的手，露出温柔而悲悯的神情，“我相信精灵的祝福会保护我们，贝利尔夫人，不要那么悲观，我们一定都不会有事的。”
    贝利尔就知道，不把那个讨厌的花环丢掉，早晚要发生这样的事。
    祂原本想说，如果顾绯实在害怕，可以求祂，可惜顾绯没给祂开口的机会。
    呵，真是一点也不可爱呢。
    忽地，船只发出剧烈的碰撞声。船长要求绕道而行，然而夜深雾浓，船只的尾部不幸撞上了礁石。
    地面上很快就出现了裂痕，咸腥的海水与潮湿的雨水不断灌进来，人们纷纷打开舱门，到处都是尖叫声。
    “贝利尔！贝利尔！”
    威廉脸色苍白，大声呼喊着贝利尔的名字，他推开贝利尔的房间，里面却空无一人。

 第524章

    海水灌入的速度快得惊人，不久便淹没了威廉的小腿，天花板也不断有雨水倾泻而下，威廉自身难保，也顾不上失踪的贝利尔。
    另一边，埃洛与路易莎试图推开顾绯的舱门，可不论他们用多大的力气，舱门纹丝不动。
    做了半天的无用功，路易莎累得气喘吁吁，心想埃洛这王子当得实在有点圣父。都自身难保了，还管别人做什么？何况他们马上就会被人鱼救下，根本不会死。
    威廉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因为贝利尔的失踪，他看起来失魂落魄。埃洛也愣了愣，心里闪过不明的情绪。
    顾绯的舱门打不开，贝利尔又失踪，居然这么巧吗……
    来不及思考这件事背后的含义，海面翻起巨浪，仿佛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将船只吞噬。
    所有的人都被海水吞没了。
    一门之隔的房间，门外的对话声被顾绯听得清清楚楚，她正要向贝利尔感叹威廉对祂可真是真爱，翻涌的海浪席卷而来，淹没了船舱。
    “宿主宿主！升级后的系统可以提供避水功能——”
    顾绯轻笑了一声，闭上眼睛，放任自己向大海深处下坠：“别着急，不用。”
    一只冰凉的手抓住她，她被带进了泛着幽幽冷香的怀抱。
    在海水覆盖上她的身体，即将淹没她五官的那一刹那，冰冷的唇落了下来。
    贝利尔的亲吻毫无技巧可言——或者说，祂并没有意识到祂正在吻她，祂只是在帮她做人工呼吸。
    可唇上柔软的触感让祂无法忽略，这是贝利尔从未尝过的味道。
    祂曾多次说过要吃掉顾绯，却从未付出过实际行动。贝利尔觉得顾绯太瘦了，在城堡备受虐待，祂总要先养她一段时间，给她带来愉悦的好心情，再好好享用她。
    她比祂想象中的还要甜美。
    船只的残骸落入海水，附近的海洋生物到处逃窜，海面上的急风骤雨仍在继续。
    只是在贝利尔的周围，一切却风平浪静，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阻隔。海水向两侧退去，为祂让开一条道路，祂抱着怀里昏迷的女孩，不断向下坠落。
    人鱼的王国就在这片海域，这种生物盲目又善良，会救下落难的人类，那些落入海水的人应该都被人鱼带走了。
    以及，这个混乱的地方，实在不太适合接吻。
    贝利尔抱着顾绯，来到了真正的海底世界。
    人鱼华丽的海下宫殿就在不远处，海水的深处不见阳光，这里却与春天一样灿烂。五彩斑斓的鱼儿在水中游曳，在感受到强大存在的靠近时，纷纷绕道而行。
    贝利尔身上的装束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由长裙变成了中性的长袍，黑色的长发随意垂下，肤色苍白，薄唇殷红，仿佛地狱深处的魔鬼。
    祂动作温柔地摘下顾绯头上的花环——尽管已经落水，这枚花环依然稳稳地戴在她的头顶，然后摩挲着叶片，藤蔓迅速枯萎，花环化作灰烬，洒进了海水里。
    解决了这个碍眼的东西，贝利尔的心情才变好了一点，一步一步向着宫殿走去。
    青年俊美无俦，一身黑色，怀里抱着昏迷的女孩，充满了危险与压迫。两侧的守卫连跑都来不及，根本不敢拦祂。
    贝利尔走上台阶，随手推开一扇门。祂挑剔地环视一周，宫殿内部装扮得富丽堂皇，贝壳做的大床以各种闪闪发亮的宝石与珍珠为点缀，勉强能入祂的眼。
    贝利尔这才勉为其难地把顾绯放在了床上。
    昏迷中的女孩乖巧又安静，没有了清醒时嚣张妄为的模样，仿佛童话中的睡美人。贝利尔盯着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灿烂的金色长发，而后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祂心里并没有所谓趁人之危的概念，祂只想做祂现在想做的事。
    唇与唇相贴，贝利尔如愿以偿，再一次尝到了女孩甜美的味道。
    祂慢慢地在她唇上辗转，心想这一次与以往并不相同。原来吃掉她，除了吞噬她的灵魂，还有其他的方式……
    贝利尔不需要呼吸，可以尽情地吻她。只是怀里的女孩渐渐有些喘不过气，脸上泛起薄红。
    顾绯适时睁开了眼，恰好对贝利尔那双蛊惑人心的深邃眼眸。
    贝利尔眨了眨眼，若无其事地松开她的唇，语气关切：“醒了？看来人工呼吸果然有效。”
    第447章 灰姑娘的恶毒继母（17）
    顾绯平静地凝视着祂。
    她这样的态度，反倒是让贝利尔感到些许不自在。那层障眼法并未解除，贝利尔只是恢复了部分特征，让祂看上去雌雄莫辨。
    毕竟，人类对伦理看得很重，贝利尔可不想吓跑了祂的食物。祂总要给她一个缓冲期。
    “贝利尔。”
    “嗯？”
    贝利尔并未注意到顾绯直接喊了祂的名字，当然，祂也不在意这些细节。祂只是忧愁地想，她怎么看起来呆呆的？不会被风暴潮吓傻了吧？
    顾绯勾住祂的脖子，吻上了祂的唇。
    贝利尔：“……”
    贝利尔：“！！！”
    祂可以感受到女孩柔软的舌尖，在祂的唇上小心地试探，那种甜美的气息令贝利尔着迷，祂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扣住女孩的腰，半眯着眼睛惬意地享受她主动的亲吻。
    只是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耳垂迅速泛起滚烫的热意，像一只炸了毛的猫，恼羞成怒地松开顾绯的唇：“芙蕾雅，你在做什么？”

 第525章

    顾绯无辜地说：“夫人，我觉得我呼吸不畅，需要再做一次。”
    贝利尔：“……”
    或许是祂展现的特征太少，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面前是多么可怕的存在。贝利尔微眯起眼，思考是否要在她面前露出本来的面貌。
    却听见顾绯道：“伊莱恩送我的花环呢？”
    贝利尔一脸平静：“掉海里了。”
    “居然掉了吗……”顾绯露出苦恼的表情，“我以为有了精灵祝福的花环应该不会那么容易遗失才是……幸好我们没什么事。”
    她的反应不大，声音却萦绕着淡淡的感伤，反倒是让贝利尔的心情变得有些烦躁。祂伸出手，掌心变戏法似的多了一条颈链，黑金的配色，雕刻出藤蔓与玫瑰的造型，仿佛盛开在荆棘丛中的野玫瑰。
    “一个花环而已，掉了就掉了，”贝利尔摸了摸顾绯的头，“赔你一条项链，嗯？”
    祂的嗓音低低的，带着淡淡的蛊惑，清冽的气息悄无声息地将顾绯环绕，骨节分明的手覆上了她的后颈，替她戴上了这条项链。
    细细的链条落在她的锁骨上，仿佛一个冰凉的吻。贝利尔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露出满意的笑容。
    不远处的宫殿门前，等了许久的守卫嗓音发颤：“他们、他们还没结束吗？”
    他们早早地禀告了女王，带着武器来到了宫殿。可那个强占他们宫殿的青年过于强大，他们不敢招惹，只能等贝利尔主动发现他们，在此之前，只有一脸憋屈地守在这里。
    贝利尔早就注意到了门前的守卫，只是懒得搭理，祂对这种蝼蚁没有任何兴趣。祂现在十分满足，完全不需要进食。当然，如果顾绯还想做人工呼吸，祂可以勉为其难地让她放肆一回。
    顾绯却拉了拉祂的袖子，唤祂：“贝利尔，外面是不是有人？”
    倒也不能说是人。
    几只直立行走的海洋生物，看着像是海龟和海虾，手里拿着银戟，气势汹汹地看着他们。
    顾绯突然有点想吃海鲜。
    见顾绯终于注意到他们，一只海龟挥了挥手里的银戟：“里面的人……听着……”
    旁边的海虾急得要命，抢了他的话茬：“里面的人听着！我们的女王陛下要见你们！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识趣的话就赶紧出来！”
    贝利尔根本没理他们，转头看向顾绯，“芙蕾雅，你饿了么？烤虾的味道应该不错。”
    祂不需要进食，但顾绯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贝利尔随意地扫了一眼，嗯，外面的虾个头都挺大，几只应该就够吃一顿了……
    那股强大而冰冷的气息无声无息地将这些海洋生物包围，士兵们吓得连银戟都握不住了，嚣张的气焰全无。最开始说话的那只海虾哭丧着脸，说道：“两位大人，女王陛下请您去宫殿坐坐。”
    顾绯忍着笑，问贝利尔：“那就去看看？”
    她的主动取悦了贝利尔，贝利尔满意地点了点头，在心里想，真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当亲人不在身边的时候，祂是她唯一的依靠。
    “走吧。”
    这是一组完全建在水底的宫殿群，宫殿与宫殿之间有走廊相连，两侧是乳白色的高大石柱，雕刻着精美的图案，镶嵌了各种珍珠与宝石。五彩斑斓的鱼在水中游动，仿佛一道彩虹。
    宫殿群的正中央，是一座雕像。手持银叉戟的海神眺望远方，银叉戟上镶嵌的宝石散发着耀眼的光泽，将光芒带到这片属于人鱼的海域。
    顶部最豪华的宫殿，就是女王所在的地方。两边都是人鱼守卫，穿着铠甲，手持银戟，尾巴上的鳞片看起来坚韧而锋利。然而奇异的是，所有的人鱼，无一例外，都是雌性。
    看着顾绯与贝利尔走进宫殿，人鱼守卫们不由得投来好奇的目光。
    人鱼并非一个冷酷的种族，恰恰相反，他们十分善良，愿意向落入深海的生物伸出援手，曾经救下不少落难的船只，并用歌声抹去他们的记忆，这片海域上一直流传着有关人鱼的美丽传说。
    只是走廊里这位穿着黑色长袍，看起来阴郁而俊美的青年，与他们过去所接触的所有人类都不同。他看上去强大又邪恶，令他们望而生畏，只是空有人类的外表，却完全不像个人类。
    女王端坐在王座之上，她有着一条漂亮的深蓝色鱼尾，深邃的眼窝，蔚蓝如大海的眼瞳，美丽而迷人。
    她远远地看着贝利尔，身体紧绷着，心中的恐惧油然而生。人鱼远离大陆，不与任何种族为伍，从不作恶，怎么会惹上这样神秘又强大的存在？
    大陆已经维持了上千年的和平，各个种族和谐共处，拥有自己的生活。人鱼女王唯一能联想到的，只有那位传说中诞生于混沌时期，却早已被封印的邪神。
    看着面前被笼罩在黑雾中的俊美青年，女王努力维持表面上的端庄得体，微笑道：“欢迎来到人鱼王国，远道而来的旅人。”
    顾绯挽着贝利尔的手，优雅地行了一个淑女礼：“您好，尊贵的女王陛下。我是芙蕾雅，这位是贝利尔夫人。”
    女王：“……？”
    第448章 灰姑娘的恶毒继母（18）
    虽然面前的人美得雌雄莫辨，可不论是五官、身材，还是中性的长袍，都可以看出这是一位青年男子。
    夫人？她是不是听错了？

 第526章

    可顾绯身侧的贝利尔并未否认，只是漫不经心地摩挲着顾绯的手指，冷淡道：“你好。”
    祂在外人面前向来没什么耐心，便是威廉伯爵最初对祂的印象，也是一位不爱说话的高冷美人。
    女王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倘若祂当真是那位邪神，祂当然可以自由地选择在人间生活的身份，她现在看见的是一位青年男子，在顾绯眼里，或许是一位高贵的夫人。
    只是她依然想不通，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扮作夫人呢？难道邪神有女装的癖好？
    他们人鱼一族依靠海神的祝福繁衍，已经很多年没有诞生过雄性人鱼了。在女王眼里，雄性是珍贵的资源，她实在无法与贝利尔共情。
    尽管如此，由于不敢得罪贝利尔，女王还是配合了祂的表演，露出柔和的微笑：“对于士兵们鲁莽的行为，我感到十分抱歉。人鱼一族欢迎一切远道而来的客人，你们可以在这里住几天，等到海域风平浪静时，我们再把你们送回岸边。”
    人鱼一族惹不起这样邪恶的存在，她巴不得现在就把贝利尔送走。她本以为贝利尔会不屑与住在人鱼的宫殿，却见祂点点头，道：“好。”
    贝利尔心想，上岸了就要跟威廉那些人打交道，还是先住在这里好。
    女王笑得更僵硬了。
    她的心里一片悲凉，却依然不得不维持表面的笑意：“我马上命人准备晚宴，为你们安排住处。祝你们在人鱼的王国度过愉快的时光。”
    门口的人鱼守卫个个瞪大了眼，虽说过去并非没有来过人类，可他们连见女王的资格都没有，在其他人鱼面前，女王也是高贵不容亵渎的存在。她什么时候这么客气过？
    他们不知道，女王正忧心忡忡，据说邪神以恶念为食，人鱼王国平静而和谐，每一位居民都纯真善良，邪神不会为了寻找食物搅乱王国的秩序吧？这完全符合传说中邪神的作风。
    若贝利尔真要这么做，女王也毫无办法。
    在短时间内，女王的思路已经快进到了人鱼王国的覆灭，她深深地叹气一声，鼓起勇气道：“芙蕾雅小姐，贝利尔……夫人，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贝利尔淡淡道：“我不需要进食，给她准备就好。”
    与此同时，女王的耳边响起青年冷淡的嗓音：“吾不会对你们做什么，一切如常即可。”
    作为邪神，贝利尔对恶念十分敏感。女王从见到祂起，就不停地向祂传递负面情绪，恐惧、不安、焦虑……吵得贝利尔头疼，让祂不得不开口解释。
    人鱼一族向来胆小，不然也不会在大海的深处开辟一片王国，不敢与任何种族打交道。就连做了好事，也要抹去人们的记忆。
    贝利尔精心培养的食物就在身边，祂怎么可能看得上其他人？祂反而担心人鱼女王的反应过大，吓着了顾绯。
    贝利尔的传音无异于证实了祂的身份，而女王也终于意识到贝利尔留在顾绯身边的原因。她的心情更复杂了，有生之年，她居然会看见邪神扮作女人陪一个女孩，这听起来似乎比邪神毁灭人鱼王国更恐怖呢……
    “陛下，陛下！”
    人鱼守卫急匆匆地前来禀报，她甩了甩鱼尾，恭恭敬敬道：“巡逻的士兵救下来许多人类，应该是落难的船员，已经把他们安顿好了。您要去看看吗？”
    贝利尔皱起了眉头，怎么来得这么快？
    顾绯则露出欣喜的目光：“应该是我的亲人们，陛下，我们也是因为风暴潮而来到这里的。”
    她当然很乐意继续逗弄贝利尔，这个看似什么都懂、关键时刻却又很纯情的邪神实在太可爱了。不过，一场好戏怎么能缺少群演呢？
    人鱼喜欢一切美丽的事物，再加上女王身为几个孩子的母亲，对与她女儿同龄的人类女孩也充满怜爱。因此顾绯一开口，她的神色终于放松下来，“好。”
    她意识到，只要这个人类女孩高兴，邪神的心情就会变好——尽管邪神看起来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她实在是太久没有去过外界了，不然怎么会连邪神都有了克星呢？不行，她一定不能把这个发现告诉祂。
    *
    路易莎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贝壳做的床上。
    人鱼不愿意与外界接触，因此他们在救人之前，都会用歌声让人沉睡，再将他们带到深海。
    尽管路易莎有意识控制自己，还是不免陷入了沉睡。
    她的口袋里放着一枚变身糖果，她需要在合适的时机——也就是人鱼公主意识到自己爱上王子、并且向海巫婆寻求帮助的时候出现，阻止人鱼公主。
    路易莎翻身下床，拨开珍珠与贝壳制作的门帘，外面传来隐隐约约的交谈声，是威廉与埃洛，还有一个陌生的女人。
    女人的声音柔媚婉转，娇如莺啼，“你的妻子和你的女儿？我会将此事告诉母亲。人鱼不会对任何一个落难的旅人见死不救，倘若巡逻的士兵遇到了她们，一定会把她们带回来的。”
    她有着海藻般的棕色长发，露出优美的蝴蝶骨与纤细的腰肢，银亮的鱼尾在水中摇曳，仿佛大海中的精灵，这是女王的大女儿，人鱼公主苏珊娜。
    苏珊娜从未见过埃洛这样年轻英俊的人类男子，几乎一眼便喜欢上了他。可惜埃洛的心智比她想象中的要坚定许多，她都用声音勾引了，他却仍是一副对她不感兴趣的样子。

 第527章

    看见苏珊娜的脸，路易莎的心里松了口气。人鱼一族没有雄性，落难的埃洛简直是香饽饽，但除了那位小公主，其他人鱼都无法吸引埃洛。
    前方有守卫的声音传来，“苏珊娜公主，陛下今晚将在水晶宫举办宴会招待她的贵客。”
    路易莎面露疑惑，女王陛下的贵客？
    *
    嘘，我们都看出贝利尔已经开始喜欢绯绯了，但我们不要告诉祂。
    绯绯：^_^
    第449章 灰姑娘的恶毒继母（19）
    日落之后，晚宴如期而至。
    人鱼王国所有的光明，都来自海神银叉戟上的宝石，那是海神赠予他们的祝福，让暗无天日的海底世界拥有了璀璨与光辉。宝石光芒明灭，人鱼王国也有了白天与夜晚。
    每一年，人鱼王国都会举办仪式，女王带领她的子民来到雕像下，接受海神的洗礼。部分被选中的人鱼在仪式结束后会怀孕，这就是人鱼多年以来的繁衍方式。
    晚宴设在水晶宫，这里是人鱼招待贵客的宫殿，也是人鱼王国最高的欢迎仪式。
    盛装打扮的苏珊娜身姿摇曳地游到了埃洛身边，带着几人走进水晶宫，笑道：“除了每年祭祀海神的宴会，母亲已经很久没有举办过这么隆重的晚宴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贵客。”
    这与系统提供的童话背景剧情完全不一样，就算这些童话因为错乱而有所改变，也不会突然冒出两个莫名其妙的“贵客”，路易莎的内心好奇不已，难道是她所带来的蝴蝶效应吗？
    她突然问：“苏珊娜公主，你还有其他姐妹吗？”
    苏珊娜娇柔一笑：“当然，我有五个妹妹，你们马上就可以见到她们了。我的小妹妹被誉为人鱼王国的明珠，她美丽纯洁，善良可爱，你们一定会喜欢她的。”
    她眼角的余光将路易莎上下打量一遍，心里却是十分不屑，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类贵族，靠什么成为了埃洛王子的未婚妻？当然，苏珊娜并不在意路易莎的身份，她只要得到年轻英俊的王子的身体就好了。
    苏珊娜欣赏一切美丽的事物，这么多年以来，她救下无数落难的人类，靠着美貌与手段，从未失手，她相信这次也是一样。未婚妻就在身边，埃洛却任她靠近他，苏珊娜不觉得这两人的感情有多深厚，这大大增加了她得手的概率。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一直缠着自己未婚夫的女人，哪怕她是美丽的人鱼。路易莎心里早就不舒服了，但在真正的人鱼公主面前，苏珊娜算不上对手，因此她并未把苏珊娜对埃洛的示好放在心上，只当自己没看见。
    她的目光很快就被晚宴吸引，她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女王身后的两人——那不是顾绯与贝利尔吗？
    顾绯仍穿着船上的那身淡蓝色长裙，她倒是想试穿女王给她拿来的衣服，只是人鱼开放大胆，这些衣服的布料大多都少得可怜，贝利尔脸都黑了，说什么也不肯让她换，顾绯只好遗憾地作罢。
    至于贝利尔，祂换上了一身男式装束，这样的打扮并不奇怪，人鱼一族没有雄性，在这样隆重的场合，部分人鱼会主动换上男装，与她们的女伴携手入场，在宴会上起舞。
    然而这样的男装穿在贝利尔身上，却有一种莫名的和谐。她身上属于女性的柔美特征消失不见，不像是过去优雅美丽的夫人，而是一位真正的、俊美高大的男子。尤其是与顾绯走在一起时，二人的手亲密地挽在一起，说不出的般配。
    路易莎费力地揉了揉眼睛，只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或许是因为贝利尔有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因此穿什么都不觉得突兀吧。
    最激动的就是威廉了。他几乎迫不及待地跑到贝利尔面前，嗓音微微颤抖：“亲爱的……”
    威廉的风流之名传了这么多年，一直被郡上津津乐道，突然变得这么痴情，实在令人唏嘘。顾绯漫不经心地想，可惜贝利尔不仅不是他的夫人，祂连女人都不是，祂只是为威廉编织了一场美丽的梦境罢了。
    也不知道那些被威廉玩弄又抛弃、甚至连后半生都被毁掉的女子，看见他现在痴情的样子，心里又会怎么想呢？
    贝利尔淡淡地看了威廉一眼。
    祂的眼神让威廉感到冰冷又陌生。尽管贝利尔穿着男装，在威廉心里，他依然将贝利尔当作他美丽冷艳的新夫人，根本没往性别那一方面想。
    可这个疏离冷漠的眼神，让威廉一瞬间回到了初遇贝利尔的那天，一种恐惧感油然而生，他紧张地说道：“亲爱的，我们找了你很久，你为什么会失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贝利尔道：“我只是和芙蕾雅去甲板上走了走，就听见了风暴潮将要来临的消息。威廉，你是在责备我吗？”
    “船长早就说过晚上会有风暴潮，你不应该乱跑的，”威廉下意识这么说，想起贝利尔刚才的话，他蓦地顿住，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了，“我当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我是在担心你的安全……”
    “但你不是也没有为我的安全做什么吗？”贝利尔笑了，“威廉，当初你说带我回城堡，答应要一辈子保护我。可你又做了什么呢？倘若不是芙蕾雅遇见了人鱼女王，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看见我？”
    祂的话与真相相差十万八千里，人鱼女王笑得僵硬，却一句不字都不敢说，只能微笑地配合贝利尔的表演：“是芙蕾雅小姐帮了我的大忙。”

 第528章

    原来这就是邪神那位冤大头“丈夫”吗？居然真有人胆子这么大，把邪神娶回家了。
    顾绯则在跟系统讲道理：“你看，舔狗的下场就是这样，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系统：“……”
    是顾绯救了贝利尔的命吗？看着一脸无所谓的小女儿，威廉的心好像有一块塌陷了。他从未重视过自己的小女儿，直到前段时间意识到她可以作为自己升爵的筹码，才对她多了一些关注，没想到她还如此善良，居然愿意救自己的继母……
    而他身为丈夫，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住，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贝利尔身边呢？难怪贝利尔会对他失望。威廉心如刀割，他不敢直视贝利尔的眼睛，只能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路易莎与埃洛身边。
    至于贝利尔亲密地挽着顾绯的手……谁对救命恩人都是这种态度吧，这有什么好惊讶的？难怪她们关系好。
    第450章 灰姑娘的恶毒继母（20）
    乐队奏起优雅的舞曲，人鱼们摆动鱼尾，在舞池里翩翩起舞。
    苏珊娜热情地邀请埃洛共舞，被埃洛客气地拒绝，然而他的目光却在苏珊娜的鱼尾上停留了片刻。苏珊娜今日穿了一条轻盈薄纱的长裙，盖过鱼尾，鳞片在轻纱下若隐若现，仿佛流动的银河。
    注意到埃洛的反应，苏珊娜微微一笑，不再强留，而是优雅地游向了舞池，尽情地展示自己曼妙玲珑的身段。
    这明显就是跳给埃洛看的，路易莎很难做到视而不见。可苏珊娜不是她的任务目标，路易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种意料之外的情敌，只能一个人生闷气。
    本想向威廉寻求帮助，却发现他失魂落魄地坐在角落里，嘴里喃喃着什么“我真没用”，路易莎的头更疼了。
    她只能抓紧手里的变身糖果，祈祷小美人鱼赶快出现，她好完成任务离开这里。
    “小可怜，会跳舞么？”
    舞池之中，贝利尔揽着顾绯的腰，低声问她。
    顾绯张口就来：“不会。”
    系统啧啧几声，心想邪神应该多了解一下前情提要，祂一定不知道最初顾绯是怎么跟埃洛认识的。
    对顾绯的回答，贝利尔并不意外，祂只是嫌弃地看了某个方向一眼，“威廉以前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
    跳舞是贵族最基本的社交礼仪，连祂这个邪神都会，威廉居然不让顾绯学。
    祂已经失去了维持这个身份的耐心，尤其是穿上男装之后——这个坏孩子，平时那么聪明，这个时候为什么没看出祂的不同寻常？她不会真把祂当母亲了吧？
    贝利尔认为，自己有必要调整策略了。
    祂身体微弯，揽着女孩纤细的腰肢，这样的距离，可以清楚地看见她扑闪的浓密长睫。贝利尔的眼眸一暗，想起刚才亲吻她时，也是这个角度。
    “踮脚，芙蕾雅，”祂的嗓音低沉了些许，显得尤为耐心，“跟着我的动作，不要反抗，嗯？”
    说得冠冕堂皇，覆在她腰上的手却占尽了便宜。顾绯挑挑眉，问道：“夫人不是在部落长大吗？为什么会跳这种贵族之间的交际舞？跳的还是男步。”
    她当然知道贝利尔打什么主意。
    祂着急了。
    贝利尔反问：“这很难么？”
    一曲终了，他带着顾绯转了个圈，微微弯下身，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吻。
    从着装、动作到最后的礼仪，都是以一个标准的男士的身份。只是这个时候的顾绯显得格外迟钝，反而理所当然地点头：“也是，我父亲那么喜欢您，肯定带您参加过不少宴会。”
    贝利尔：“……”
    祂的心情难得有些烦躁，看威廉尤其不顺眼。
    祂还没有想明白，先前顾绯为什么要回应祂？她知不知道“亲吻”究竟意味着什么？还是说，她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果然还是得直接告诉她才行。
    在贝利尔胡思乱想的时候，顾绯注意到，有道若有似无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她转头去看，一道纤细的身影一闪而过，躲在了石柱后。
    “等我一下。”
    扔下这句话，顾绯提着裙子，快步跑了过去。
    一段尾鳍从石柱后露出来，不安地晃了晃，顾绯眨眨眼，嗓音柔和：“我不会伤害你，可以出来吗？”
    顾绯做事向来没什么耐心，也没试过这样耐着性子哄人。不过幸好，这具身体的外表很有欺骗性。
    石柱后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对方犹豫片刻，终于慢吞吞地游了出来，怯生生地看着顾绯。这是一条美丽的小美人鱼，有着红色的长发，她的眼睛与女王一样，是漂亮的蔚蓝色。
    她是女王的第六个女儿，人鱼王国的小公主黛西。原著中，她最先发现了落难的船只，并救下埃洛王子，对他一见钟情。
    真是条可爱的小人鱼。
    顾绯弯下腰，手撑着膝盖，弯了弯唇，“你好像看了我很久，有什么事情吗？”
    黛西犹犹豫豫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她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几岁，却温柔而美丽，让人愿意亲近。她已经观察了这些人类许久，顾绯是她唯一想要接近的人。只是顾绯身边的这位“夫人”十分恐怖，黛西怎么也找不到单独与她相处的机会。
    “你……”她踌躇片刻，小声道，“你认不认识那个男人？”
    她伸出手，指了指威廉他们所在的方向。

 第529章

    那边的场面有些尴尬，不会骑马的路易莎自然也不会跳贵族的交际舞，因此只能干坐着，看见埃洛被一条又一条人鱼搭讪，每一条人鱼都有着惊人的美貌，而在这些人鱼面前，路易莎毫无竞争力。
    不仅如此，由于落了水，路易莎的许多首饰都掉在了海里，衣服也皱巴巴的，看起来十分狼狈。同样从沉船中被救下的顾绯却截然不同，路易莎注意到，她的脖颈上居然还多了一条荆棘玫瑰项链，为她的美丽增添了一分神秘。
    埃洛起初一直在拒绝这些人鱼。只是良好的教养让他素来在意颜面，习惯性照顾每一个的感受。在这些人鱼一个劲地劝说之下，他渐渐有些坐不住，眼见就要答应苏珊娜的邀请了。
    路易莎与埃洛的僵硬，顾绯一眼就看出来了。她挑了下眉，男女主那边好像很热闹啊。
    “我认识他，他是我姐姐的未婚夫，”顾绯点了点头，“你要找他吗？”
    黛西的声音轻轻的：“他落海的时候，是我救下了他。他当时呛了很多水，已经昏迷了，我把我的戒指借给了他。”
    小美人鱼红着眼睛，拉住了顾绯的手，“那是一枚珍珠做的戒指，可以避水，是我曾经最要好的玩伴送给我的礼物，我的玩伴来自岸上的王国，戒指是从女巫那里求来的，只有一枚，是对我很重要的东西……小姐姐，你可不可以帮我问问他，我的戒指在哪里？”
    “芙蕾雅，”贝利尔凉凉道，“聊天就聊天，为什么要拉手？你想跟她也去舞池跳舞吗？”
    第451章 灰姑娘的恶毒继母（21）
    贝利尔的声音不高，却把小美人鱼吓得一哆嗦，慌乱地松开手，甩了甩尾鳍，灵活地躲到了顾绯身后。她探出头，不安地看着贝利尔，像只受惊的小鹿。
    异生物的天性，让黛西见到贝利尔的第一眼，就意识到了贝利尔的与众不同——至少，祂一定不可能是人类。细心敏感的她还观察到，便是自己那位尊贵的母亲也对这位“夫人”毕恭毕敬，这是她完全招惹不起的存在。
    顾绯责怪地看了贝利尔一眼，“贝利尔，你吓着她了。”
    小美人鱼看上去最多十六岁，还是个小姑娘，心思单纯又干净，祂凶什么，把人家吓跑了怎么办？
    而且作为路易莎的任务对象，小美人鱼没有向路易莎求助，而是来寻找她，恶毒女配的天性作祟，女主不好过，顾绯就心情愉悦。
    贝利尔呵了一声，没再说话。
    黛西吓得不轻，身体一直在发颤，却发现顾绯只说了一句话，那位恐怖的夫人当真安静下来了。她看向顾绯的目光多了几分敬畏与崇拜：“我……”
    “我会帮你找戒指的，”顾绯摸了摸她的头，“你住在哪里？找到之后，我去找你。”
    所以说，小美人鱼一开始接近王子的目的是寻找她丢失的戒指？顾绯挑了挑眉，原著的剧情在她的脑海浮现。
    原著中，人鱼女王没有举办所谓的晚宴，埃洛他们只在人鱼王国匆匆住了一晚，便被送到了岸上。黛西并没有找到见埃洛的机会，只好向海巫婆求助。
    路易莎通过系统道具变成海巫婆，她本想劝说黛西，可黛西一心寻找埃洛，路易莎只好将魔药交给了她。
    海的另一端就是王都。由于服下了魔药，黛西不能开口说话，还要承受踩在刀尖上的痛苦。路易莎派使者留在岸边，假意救下黛西，将她带到了王宫，在她面前承认了自己海巫婆的身份，并邀请她参观她与埃洛的婚礼。
    黛西心如死灰，在婚礼的前一天变成了泡沫，至死也没有见到埃洛一面。
    黛西笑逐颜开，她感激地看着顾绯，碍于贝利尔的视线太过灼热，她不敢有亲密的举动，只好甩了甩尾巴以示激动，把一只小海螺放在了顾绯的手心，“小姐姐，我等你的消息。你可以通过小海螺跟我联系。”
    说完，她飞快地跑开了，一头漂亮的红发仿佛海边绚烂的晚霞。
    顾绯把玩着小海螺，漫不经心地看着舞池里的苏珊娜与埃洛，以及嫉妒得眼睛都要发红的路易莎，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贝利尔幽幽地看着她。
    先有伊莱恩的花环，再有黛西的小海螺……这些公主为什么都往她身边凑？她还要收多少人的礼物？
    她的衣服是祂精心准备的，连发型都是祂亲手梳的，她的身上怎么可以留下别人的痕迹？
    食物要有食物的自觉，就算祂现在不准备吃掉她……她也是属于祂的。
    光的背面，几只触手悄无声息地伸了出来，周围翻卷着黑色的浓雾，可见主人心情的暴戾。它们慢吞吞地朝着顾绯的影子挪动，眼见就要缠上她的脚踝。顾绯忽然回过头：“我知道了！”
    触手猛地缩了回去，藏在了顾绯看不见的地方。
    贝利尔若无其事道：“什么？”
    顾绯从系统那里看到了埃洛视角的完整剧情回放，找到了那枚珍珠戒指。戒指不在埃洛的身边，埃洛来到人鱼王国后，它从埃洛的手指上脱落，掉在了人鱼王国的某个角落。
    在偌大的海域里找一枚珍珠戒指，无异于大海捞针，顾绯当然做不到，但是有人可以。
    “您还记不记得在森林里，您说要答应我一个条件？”顾绯笑眯眯地说道，“夫人，您帮我找戒指好不好？”

 第530章

    贝利尔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让祂帮忙找小美人鱼的戒指？
    她可真是高估了祂。换做以前，所有觊觎祂食物的生物，早就被贝利尔丢去黑暗中喂触手了。祂可是邪神，只会带来厄运与灾难，从来不做好事。
    女孩主动搂住祂的腰，白嫩的脸在祂胸口轻蹭，顾绯仰头看祂，碧色的眸清澈干净，盛满了对祂的依赖与信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有一种直觉，我相信您一定能做到。”
    她在向祂撒娇……
    贝利尔神情恍惚，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点头答应了顾绯。顾绯弯起眼，露出单纯的笑容：“夫人穿上男装之后，胸膛也变硬了许多呢，这一次是穿了束胸吗？”
    贝利尔：“……”
    熟悉的烦躁感涌上贝利尔的心头，他按住顾绯的肩膀，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低低地说道：“晚点告诉你。”
    触手在阴影里蔓延，彰显着主人心情的不耐。过去的贝利尔一直伪装得很好，只是现在，祂确实没什么耐心陪她继续演下去了。
    *
    顾绯猜得不错，有了贝利尔出手，寻找戒指成了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
    二人从宴会上离开，人鱼王国于贝利尔而言，与在外界并无不同，一路上畅通无阻。女王早就悄悄下了吩咐，不论贝利尔想要做什么，都不要拦祂。
    祂是人鱼王国无法得罪的强大存在。
    银叉戟上宝石的光芒渐渐熄灭，人鱼王国也进入了真正的深夜。黑暗笼罩了整片海域，触手悄无声息地钻了出来，与黑暗融为一体。
    不久之后，它们勾着一枚小小的珍珠戒指，送到了贝利尔的手中。这是在一片贝壳下找到的，正是黛西寻觅已久的珍珠戒指。
    看见戒指，顾绯不免有些唏嘘。这是小美人鱼用生命守护的礼物，为了上岸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她到死都不知道，戒指根本就没有离开人鱼王国，原来这只是一场误会。
    不过，倘若埃洛主动找到小美人鱼，向她答谢恩情，就不会有后面的种种了。他从小就是王子，习惯了别人向他释放善意，把这一切都当作理所当然。
    无视贝利尔的黑脸，顾绯对着小海螺呼唤黛西的名字。黛西的声音很快飘了过来，“小姐姐，我可能要等一会儿才能过去，这里……有一点麻烦。”
    *
    贝利尔：傻子才管乱七八糟的事。
    贝利尔：她向我撒娇……（心脏骤停）
    第452章 灰姑娘的恶毒继母（22）
    麻烦的场景跟顾绯想象中的差不多。
    来到埃洛他们所居住的宫殿，卧室的门敞开着，路易莎站在门口，眼睛通红，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顾绯往里面瞥了一眼，不由得挑起了眉。这是埃洛的房间，他倚着床头，上半身赤.裸，胸口有几道划痕，像是被女人挠的。苏珊娜坐在床边优雅地整理头发，唇瓣红肿，看起来十分暧昧。
    不用想也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或许还没有来得及发生，但已经被路易莎撞见了。
    “抱歉……路易莎，”埃洛揉了揉太阳穴，显然也有些头疼，“我和苏珊娜没什么。”
    他才清醒过来，一阵阵钝痛涌入脑海，让他难以捋顺思绪，只有零星的画面从眼前闪过。
    跳完舞之后，苏珊娜把他单独约到水晶宫外的露台，为他唱了一首歌。他好似被蛊惑了一般，不仅说出自己住在哪，还主动邀请苏珊娜夜里来坐坐。
    埃洛后知后觉，人鱼的歌声有迷惑人心的作用，他这是中招了。
    路易莎红着眼睛，心里委屈得不行。她当然知道没什么，小美人鱼随时都可能出现，因此她暗中守着埃洛等待时机，哪知道她没有找到小美人鱼，反倒是看见苏珊娜与埃洛吻得难舍难分……
    她不敢想象，如果她没有及时出现，事情将会如何发展下去？
    与埃洛相处这么久，路易莎早就代入了自己未婚妻的身份。她就是为了埃洛而来的。可他身边的桃花为什么这么多？他到底有没有把她这个未婚妻放在眼里？
    更何况，要不是自己在暗中帮助，埃洛早就被几个公主争抢，他怎么可能过得像现在一样平静？
    可他不知道。没有人知道路易莎的付出。
    苏珊娜优雅地起身，笑道：“有必要反应这么大吗？只是一个晚上而已，我又抢不走他。等出了人鱼王国，我们就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了，你身为未婚妻，不应该大度一点吗？”
    路易莎气得脸都绿了。
    这句话何其眼熟——她穿上水晶鞋、冒认了顾绯的身份时，心里好像也是这么想的。
    偏偏这个时候，一道她最不希望听见的声音在耳后响起：“姐姐，这是怎么了？”
    顾绯站在她的身后，她的手被贝利尔牵着，穿着那件淡蓝色的长裙，睫毛卷翘，眼眸弯弯，仿佛海中的精灵。她睁大了碧色的眸，惊讶地看着路易莎与埃洛，“姐姐，你和姐夫……”
    路易莎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当着顾绯的面与埃洛撕破脸。这个未婚夫是怎么来的，她和顾绯都心知肚明。顾绯的态度，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引爆。
    “我和埃洛什么事也没有，这与你无关。”她强硬地拦在房门口，遮住了顾绯的视线。
    顾绯无辜地耸了耸肩，不等她开口，贝利尔已经淡淡说道：“路易莎，你妹妹关心你，你就是这样的态度？威廉一直希望你们姐妹和睦，你是想让他失望吗？”

 第531章

    祂一语就说中了路易莎的下怀。父亲的宠爱是路易莎的根基，如果没有威廉的支持，她什么都不是。但如果在贝利尔面前，威廉或许也不会在意这个女儿。
    路易莎的脸色更差，她后知后觉，贝利尔和顾绯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顾绯不是最讨厌威廉身边的女人吗，她居然愿意放下身段去讨好这位新夫人？——不对，现在的贝利尔仍然穿着男装，祂高挑的身段、雌雄莫辨的五官、亲密地牵着顾绯的姿态……
    路易莎瞳孔紧缩。
    如果不是事先见过贝利尔穿长裙的模样，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所有见到贝利尔的人，都会认为这是一名男子，而不是一位夫人。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脑海里成型，她的身后冷汗密布，威廉被爱情蒙蔽了双眼，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一点，埃洛被苏珊娜缠着，无暇顾及这些细节，那顾绯呢？顾绯意识到了吗？
    “我……我……”她支支吾吾了半天，却发现自己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她该说什么呢？用她荒谬又大胆的猜测来堵上这两个人的嘴吗？
    路易莎的沉默，给顾绯带来了绝佳的机会。她笑得温柔又美丽，与任何一位体贴的妹妹一样关心着她亲爱的姐姐：“姐姐，我相信你，你是唯一能穿上水晶鞋的人，是姐夫指定的妻子，你们之间只是有什么误会吧？”
    “我知道，你们需要时间来沟通。那我和夫人就先不打扰了，姐姐，你要相信姐夫的人品，他一定不会背叛你的。”
    他怎么可能不会背叛她？除了人鱼王国的小公主，王都里还有长发公主在等着他。他有那么多桃花，随时都可能会被从路易莎身边抢走……
    路易莎的心里隐隐产生了一丝悔恨，她甚至在想，如果当时没有抢走那只水晶鞋，现在以未婚妻的身份站在埃洛身边的人是顾绯，她会怎么做？
    但不会有这样的如果，她才是接受任务的人，只有她能嫁给王子。
    路易莎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表面上的笑容。她不能自乱阵脚，她必须以准王妃的身份处理好这件事。
    她满脑子都是埃洛与苏珊娜，以至于她完全没有发现，【小美人鱼】的任务进度已经到了80%。
    *
    顾绯顺利地在走廊拐角找到了小美人鱼黛西。黛西已经在雕塑后面躲了很久，她本想找个机会问清楚戒指的事，哪知道却撞破了埃洛和她姐姐……她只好藏了起来。
    黛西捧着戒指欢喜不已，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谢谢你小姐姐，这个小海螺就送给你吧，你可以把它打孔串在首饰上。有了它，你想来人鱼王国玩的时候，大海会指引你方向。”
    童话的世界还真是充满了奇妙与不可思议。顾绯笑着点头，欣然收下了小海螺。
    她对贝利尔说道：“我一定会保管好它的，这一次应该不可能掉进海里吧？”
    贝利尔笑得意味深长：“可能吧。”
    *
    暗杀名单+1
    第453章 灰姑娘的恶毒继母（23）
    数不清的触手在阴影中挥舞，彰显着主人心情的不耐。
    送别顾绯与贝利尔，黛西如获珍宝地捧着她失而复得的珍珠戒指，欢欢喜喜地离开了这里。
    她从小一直向往岸上的生活，但人鱼女王严禁他们离开人鱼王国。那段时光，是她心里最为宝贵的回忆。珍珠戒指于她而言，与其说是一件朋友的赠礼，不如说是她与外界联系的执念。
    如果一直找不到珍珠戒指，黛西真怕自己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幸好她遇到了漂亮又温柔的芙蕾雅姐姐。
    人鱼王国的夜晚静悄悄的，本该到了休息的时候，黛西却毫无睡意。
    她戴着那枚珍珠戒指，来到王国的中央大广场，在海神的雕塑下翩翩起舞。在完成了一个优美的动作之后，黛西倚在礁石上休息，却看见了一道意外的身影。
    一条苍老的人鱼，佝偻着身子，拄着一根拐杖，头上戴着宽大的兜帽，缓慢地向她游了过来。她的嗓音沙哑，一双狭长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黛西，让她浑身不自在。
    “小公主，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吗？”
    海巫婆，或者说是扮作海巫婆的路易莎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念出了她的台词。她本该留在宫殿与埃洛僵持，可埃洛的反应让她失望至极，恰好看见黛西的定位点离她很近，路易莎干脆跑了出来，把她的任务做完。
    路易莎自欺欺人地想，埃洛只是被人鱼蛊惑了，他向来洁身自好，自己应该信任他的。更何况，他是王子，未来就是国王，以后这样的场面或许有不少，而她必须面对这些……这是她作为王子未婚妻应该承担的责任。
    成功说服了自己，路易莎重燃斗志，正准备好好对小美人鱼进行一番劝说。黛西却警惕地看着她：“你是谁？”
    她看起来好像不怎么伤心，难道她一个人跑到中央广场，不是因为看见埃洛和她姐姐睡在一起？路易莎有点想不明白，继续温声细语地说道，“我来自人鱼王国的另一面，我是循着你的心声过来的。你喜欢那个人类男子，想要上岸吗？”
    黛西一脸莫名：“我不想呀。”
    人类男子？她说的是那个王子吗？她只是想拿回戒指，怎么就变成喜欢他了？至于上岸，黛西长大以后，其实没有那么渴望了，人鱼无法像正常人类一样在岸上呼吸行走，女王设下禁令，只是为了保护他们的种族，黛西很喜欢自己银色的鱼尾，她并不想让它变成人类的双腿。

 第532章

    路易莎也傻了眼。
    她清楚地看见，在黛西说出“不想”之后，【海的女儿】进度条变成了【99%】，同样是不费吹灰之力，她完成了这个任务。
    黛西真的不喜欢埃洛王子。
    任务过程简单得不可思议，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将路易莎推向无尽的深渊……在路易莎失神的时候，一队巡逻兵游了过来，守卫长亲切地与黛西打招呼：“黛西公主，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有回去休息？”
    “我马上就走，”黛西招了招手，想到身边的路易莎，连忙说道，“守卫长姐姐，这里有一个奇怪的人。”
    人鱼宫殿守卫森严，她是怎么混进来的？黛西想不明白。只是在珍珠戒指失而复得之后，她身上多了一种身为公主的使命感，遵守规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从维持人鱼王国的治安开始吧。
    路易莎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巡逻的士兵包围。守卫长眯着眼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海巫婆，怎么是你？别来宫殿招摇撞骗，这里不欢迎你，把她带走！”
    路易莎百口莫辩，变身糖果的效果是十二个小时，她根本没法坦白自己的身份……天啊，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
    第二天，海面归于平静。侦察兵传来消息之后，人鱼女王亲切地看着顾绯二人，发自内心地笑道：“暴雨停了，我派人送你们上岸吧？”
    邪神在人鱼王国的每分每秒，女王都在胆战心惊中度过，生怕邪神一个不开心就把人鱼王国掀翻了——毕竟，她看得出来，最近邪神的心情还真不太好。
    她对邪神的私生活不感兴趣，只希望赶紧把祂请上岸。
    贝利尔看了顾绯身边的黛西一眼，冷淡地点了点头。
    正好，祂也没兴趣留在这里了。
    早点离开，对祂和对人鱼王国都有好处，如果那条讨厌的小美人鱼再对顾绯动手动脚，贝利尔不能保证祂会做出些什么。
    埃洛却头疼不已，“可以再等一会儿吗？我的未婚妻……她不知道去了哪里，我现在还没有找到她。”
    埃洛上午清点人数，发现他们的人都被人鱼救下，路易莎却失踪了。不用想也知道，她应该是被昨晚发生的事伤透了心，生闷气了。
    可那场意外并非埃洛所愿，他与苏珊娜也确实没有发生什么。埃洛认为，伴侣之间应该给予充分的信任和尊重，他已经好声好气地向路易莎道歉，路易莎再同他翻脸，实在有些无理取闹。
    热心的女王答应帮埃洛寻找路易莎，终于在下午的时候，几名士兵在王国的大牢中发现了路易莎。士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们昨晚抓获的不是海巫婆吗？怎么变成了路易莎小姐？
    估计是新研制出的魔药，这海巫婆果然狡猾。
    看着一身狼狈的路易莎，埃洛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美丽大方的未婚妻，她与初见时的模样相差甚远。至于那场梦境一般的假面舞会，埃洛已经完全不敢把路易莎的形象与他心中的白月光重合。
    这真的是他要娶的人吗？是他未来的妻子、与他共度一生的人吗？这一刻，埃洛犹豫了。
    他不应该这么冲动，在第一时间把消息送到了王都，倘若他等一等，是不是可以遇到下一个能穿上水晶鞋的女孩？
    可惜，没有人能给埃洛答案。
    第454章 灰姑娘的恶毒继母（24）
    好心的人鱼将他们送到了对岸，黛西亲自为顾绯送别。小美人鱼漂亮的鱼尾在海面划过优雅的弧度，洒在海面的水珠仿佛层层碎金，与傍晚的霞光交映，美不胜收。
    贝利尔周围的温度更低了。
    船员们如梦初醒，还以为自己做了一场美好的梦境。然而现实哪里有什么人鱼王国，也许是浪花把他们冲到了岸边，幸好他们足够幸运，除了船只之外居然没有一人受伤，说不定真的遇到了人鱼呢。
    只是可怜的威廉伯爵依然没能讨他的新夫人欢心，因为船只遇难的事，贝利尔再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捞起顾绯上马，一如既往地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路易莎几次欲言又止，心里有了猜测，她越发怀疑贝利尔的真实身份。从贝利尔喜好奢华的审美来看，祂应该很缺钱，该不会是为了傍上威廉，特意演了这么一出戏吧？
    然而她自顾不暇，因为她发现上岸之后，埃洛对她失去了往日的热情，连最基本的温柔与客气都没有了。好几次她想找埃洛聊天，居然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浓浓的不耐。
    这还是她认识的白马王子埃洛吗？
    路易莎内心的不安愈演愈烈。
    国王与王后早早地安排了人在码头迎接埃洛王子与莱昂特伯爵一家，王都的主干道被精心装点，到处都欢腾而热闹，一座庄严的城堡出现在视线之中。
    为了欢迎莱昂特伯爵一家，国王在城堡里设下宴会。威廉原本准备了礼物献给国王与王后，却随着船只一并沉入海底，因此只能两手空空地进入城堡。当他询问管理账本的路易莎能否支取一些钱财重新购置礼物时，路易莎尴尬地想起，那笔用来购买礼物的钱，是他们目前所拥有的所有流动财产。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没钱了。
    威廉震惊不已，他完全不相信路易莎的说辞：“我名下有三个庄园，月月都有租金进账，怎么可能没钱？”

 第533章

    先前贝利尔装扮城堡耗费了大量钱财，几乎将现有的租金掏空，路易莎这样向威廉解释，可她手里没有账本作证，威廉根本不信。
    威廉失望地看着她：“路易莎，我将账本交予你，是因为你是我最疼爱的女儿。你连家里的账都管不好，你该如何成为王妃？”
    路易莎百口莫辩：“父亲，真的是贝利尔……”
    威廉厉声道：“她是你的母亲，路易莎，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来接纳她，但作为小辈，你应该称她为夫人。”
    “可是父亲，您不觉得她的出现很诡异吗？您究竟是怎么认识她的？人鱼的歌声能蛊惑人心，难道她也对您做了些什么？”
    路易莎的思路越发清晰，贝利尔一定拥有某种特殊的能力，否则是怎么做到让威廉对祂情根深种的？她那花心的父亲可从来没有痴情过。
    “路易莎，那只是一个梦而已，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鱼？”威廉笑了一声，“能遇见贝利尔是我的幸运。路易莎，我不允许你这么说她。”
    他没救了，路易莎想。她应该去找贝利尔对峙……可贝利尔在哪里？顾绯呢？
    *
    贝利尔早早以赶路身体不适离场，顺带把顾绯给带走了。国王与王后自然也调查了这位新夫人，不过是一位空有美貌的乡村野妇，确实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场合，还好她有自知之明。
    至于顾绯，他们都是后来才听说过这个小女儿，想来也是个不受宠的，那就更不重要了。他们举办这场宴会，只是想看看路易莎适不适合做王妃。
    城堡的后方耸立着一座高塔，有着尖尖的塔顶，黑色的藤蔓爬上塔身，显得陈旧又阴森，与大气辉煌的城堡格格不入。
    手被贝利尔攥在手心，像是没有感受到祂肌肤的凉意一般，顾绯笑着问：“夫人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难道夫人还来过王都？”
    国王与王后听说他们的船只遇难，特意给他们一家准备了参加宴会的礼服。贝利尔换了一条简单的黑色长裙，顾绯穿着浅灰色连衣裙，荷叶边的衣领，以珍珠作为点缀，勾勒出女孩饱满的曲线。在这段时间贝利尔无微不至的照顾之下，她的身材肉眼可见的发生变化，与过去瘦骨伶仃、穿着破旧女仆装的灰姑娘判若两人。
    贝利尔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像是在欣赏自己精心制作的艺术品，方才勾了勾唇，说道，“我之前欺骗了你。”
    “嗯？”
    “邪神的传说真实存在，只是不在那片森林，而是在城堡后方的高塔，”祂伸出手指，往高塔的方向轻轻一点，“传说高塔里封印着邪神，祂是黑暗与邪恶的化身，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力量。芙蕾雅，你想不想去探险？”
    系统：“这不是还在胡说八道吗？”
    顾绯差点没绷住笑，连系统都一眼看得出来，可见贝利尔的借口用得有多拙劣。但她当然不会拒绝贝利尔，毕竟，她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她撩起裙摆，行了一个标准的淑女礼，仿佛走向的不是阴森的高塔，而是宴会的舞池：“好呀。”
    于是她的手被重新握住。
    通往高塔的小道本该守卫森严，此刻却空无一人。一条条藤蔓从高塔的露台上垂下，与地面相连。仔细一看，原来那并不是藤蔓，而是一根根柔软、细长的触手，在缓慢地挪动着。
    顾绯朝着贝利尔的方向缩了缩，小声道：“贝利尔……这些触手好眼熟，那天在森林里，我也遇到了它们……”
    “它们是邪神力量的化身，”贝利尔耐心地说道，“这里封印着邪神，当然会有许多触手。”
    顾绯问：“那邪神现在还被封印着吗？”
    “谁知道呢，”贝利尔耸了耸肩，压低了声音，“说不定一进去，就会被祂吃掉了。”
    嗨呀，幼稚鬼。
    他们踏进高塔，与破旧的外表不同，高塔的内部一尘不染，数不清的金银珠宝被随意丢在角落，到处金光闪闪，看上去比王宫还要气派几分。
    门不知何时悄悄关上，触手缩进黑影。顾绯回过头，看见贝利尔背对着她，反手解开了长裙的拉链。
    第455章 灰姑娘的恶毒继母（25）
    长裙向下滑，露出宽阔的肩膀、紧绷的背部线条，以及纤细的腰身。贝利尔好似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一般，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唤顾绯的名字：“芙蕾雅，怎么不说话了？”
    祂的眼里倒映出女孩惊愕的表情。
    “贝、贝利尔……”
    她似乎被吓坏了，向后退了好几步，背抵着高塔的墙面，全然没有了刚才骄矜活泼的模样，甚至伸出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你……你在做什么！”
    长裙卡在腰部，她的上半身赤.裸，露出比例漂亮的肌肉线条。下颌线优美，皮肤冷白，凸起的喉结微微滚动，明明还是同一张脸，却与先前优雅美艳的夫人判若两人。
    贝利尔无辜道：“如你所见，换衣服。”
    是不是吓着她了？贝利尔这样想着，长裙落地，浓郁的黑雾缠绕上来，化作黑色的长袍裹住祂的身体。只是胸前的系带松松垮垮，流畅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
    “不敢看我么？芙蕾雅，”祂步步靠近，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贝利尔轻轻一笑，捏住顾绯的下巴，迫使她仰头看祂，“不是把我当成姐妹了吗？芙蕾雅，你的胆子可从来没有这么小过。”

 第534章

    女孩慌忙闭上眼，像只受惊的兔子，红唇紧抿，轻颤着嗓音：“你不是贝利尔夫人……”
    “我确实不叫这个名字，具体而言，我并没有名字，这只是你们人类对我的称呼，你想怎么叫我都可以。”
    祂冰凉粗砺的指腹划过女孩柔嫩的肌肤，贝利尔的语气温柔极了，“至于身份……只是随便借了一个而已。我想，聪明如芙蕾雅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祂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掠过女孩浓密卷翘的睫毛、微微上挑的眼角、小巧水润的红唇与雪白的肌肤，仿佛在欣赏自己精雕细琢的艺术品。认识顾绯后，贝利尔学会了很多技能，连顾绯今天这个漂亮的花苞头盘发，也是祂亲手所梳。
    脚踝传来冰冷的触感，顾绯瞥了一眼，几只触手不知何时从贝利尔脚下的阴影里钻了出来，攀上她的脚踝，带来一种奇异的酥麻与战栗感。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系统啧啧啧：“宿主，这个触手看起来很不听话呢……”
    顾绯挑眉：“你的和谐程序没把你现在的想法过滤掉？”
    系统：“……”
    总是提醒宿主注意尺度的系统，居然在这里栽了跟头，它嘤嘤了一会儿，很快就没声音了。
    见顾绯迟迟不说话，贝利尔以为她被吓坏了。祂低笑了声，捏了捏她的脸，俯下身，冰凉的唇贴近她的耳垂：“放心，小可怜，我只吃你的灵魂，这具身体我会帮你保管好的。”
    “看见你周围这些宝物了吗？我有数不尽的财富，价值远胜于精灵公主的花环与人鱼公主的海螺，你喜欢的话，这些都是你的。”
    至于那个小海螺……贝利尔体贴地想，那就帮她扔掉好了，反正她也用不上。
    “所以，”顾绯抬头看祂，比起方才的惊慌失措，她的嗓音听起来冷静了许多，“你就是被关押在高塔上的邪神？”
    贝利尔摸了摸她的脸，说道，“‘关押’这个词，不太妥当。我只是借这里的恶念降临而已。”
    祂轻描淡写地给顾绯讲了一个故事。
    国王与王后结婚多年，却迟迟没有孩子，二人想尽办法，终于有一天，在王国最大的藏书室里发现了一本陈旧的魔法书。
    他们可以向邪神许愿，恶念滋生的地方，邪神便会降临。祂无所不能，只要满足祂的食欲，祂便可以帮人们完成愿望。
    可王后想尽办法，也没能制造出足以召唤邪神的恶念，直到有一天，王后的妹妹来到王都访亲，与醉酒的国王滚到了一起。
    王后怨恨背叛她的丈夫，也怨恨她柔弱无辜的妹妹，于是将计就计，把妹妹囚禁在了高塔之上，并在周围画满了召唤邪神的法阵。
    当时的高塔附近十分荒芜，只有一片片的莴苣田。看守高塔的守卫不忍妹妹被饿死，悄悄采下莴苣送进高塔。结果被王后发现，王后下令封锁了高塔所有的门，禁止任何人与她的妹妹接触。
    吃下莴苣的妹妹头发越来越长，足够从塔顶的露台垂下。守卫便以妹妹的长发为梯，夜晚悄悄爬上去给她送饭，两人产生情愫，爱上了彼此，并计划私奔出逃。
    然而他们的计划暴露在每日紧盯高塔的王后眼里，王后知道时机已经成熟，在他们计划私奔的夜晚，带着士兵围堵高塔，当场处死了守卫者。妹妹在盛怒之下，长发变成了数不清的触手，恶念包围了整座高塔，邪神终于降临。
    顾绯叹为观止，时空管理局连童话故事也能改编得这么狗血。
    “所以，你答应了王后的愿望？”
    贝利尔笑眯眯的：“我答应了她们两个的愿望。”
    这是沉睡之后的贝利尔第一次降临人世。饱餐一顿后，祂答应了王后的愿望，承诺她不久之后将会诞下一位英俊的王子，不过，祂也答应了王后妹妹临终前的遗愿，如果王子走进高塔，他将会受到诅咒，以真爱破解，却永远也得不到真爱。
    于是剧情回到了故事的开始——幼年调皮的埃洛王子无意中跑进高塔，再一次唤醒了邪神，并受到邪神的诅咒。
    “这个高塔的塔顶，封印着一缕王后妹妹的执念，她说她想亲眼看见诅咒生效，王子郁郁而终，”贝利尔耸了耸肩，“不过，你所看见的高塔和真实存在的高塔不一样。这里是我制造的幻境，只有我们。”
    贝利尔的手绕到顾绯的后脑勺，稍一用力，原本盘起的金色长发尽数散开。祂苍白冰凉的手指挑起一缕顾绯金色的卷发，绕在指尖把玩，微微俯下身，“好了，亲爱的。”
    冰冷的唇靠近她的脸，他轻声道：“故事讲完了，现在是进餐时间。”
    第456章 灰姑娘的恶毒继母（26）
    鼻尖传来女孩身上的清香，是她此刻各种情绪揉杂的味道。贝利尔轻轻嗅了嗅，有些失望地想，她此刻的情绪有很多，祂却没有感受到自己最想要的那一种。
    她不害怕祂吗？应该是害怕的。只是贝利尔的心里却无端地有些烦躁。事实上，祂并不希望顾绯害怕祂，然而祂又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衣袖被轻轻攥住，女孩眨了眨眼，小声问祂：“您要怎么吃我？”
    她似乎已经认清了自己的处境，并且选择了放弃挣扎。
    贝利尔笑了一声，冰凉的唇安抚似的碰了碰她的脸，“只是将你的灵魂从你的身体里剥离……放心，一点也不疼的。”

 第535章

    触手从黑暗里冒出，顺势缠上了顾绯的腰肢与手腕，看起来跃跃欲试。
    顾绯问：“您有这么多食物可以选择，为什么偏偏是我？”
    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似乎问住了贝利尔。
    触手停下了动作，贝利尔也垂眸思考了片刻，给出了一个答案：“不想浪费。”
    祂确实有很多种选择，但只有顾绯，是祂亲手养了这么久的食物。都已经带在身边了，怎么会有不吃的道理？
    起初是因为觉得她特殊，时间一长，祂已经渐渐习惯了她的存在。
    倘若她就这么消失……
    贝利尔动作一顿，忽然止住了思考。
    倘若她消失了，祂会不习惯么？日后祂将面对的，是一具美丽却冰冷的身躯，再也不见那个生动而有趣的灵魂。
    “我还是有点紧张，贝利尔，”耳边传来顾绯略带苦恼的声音，那双漂亮的碧色眼眸直视着祂，仿佛蔚蓝而神秘的大海，“你可不可以……再给我做一次人工呼吸？就像那天在海水里一样。”
    女孩大胆地与祂对视，她的眼眸天真而干净，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的请求意味着什么。红唇无意识地微微张开，似是引诱，也像是无声的邀请。
    贝利尔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祂缓慢地抚摸着她金色的长发，说道：“那不是人工呼吸，芙蕾雅。”
    那只是另外一种……品尝她的方式。
    她的话仿佛点醒了贝利尔，贝利尔微微垂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似乎察觉到主人情绪的变化，黑色的触手迫不及待地伸长，将女孩的手腕与脚踝缠绕得严严实实。
    “好像是的呢，”顾绯点点头，赞同了祂的话，她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皱着眉头说道，“那天的你，就像是要吃了我一样……”
    那时候的祂是以贝利尔夫人的身份，但现在，却不一样。
    是男人和女人。
    进食于贝利尔而言，比起生存的必要，更像是一种获取快感的方式。祂以恶念为食，擅长教唆与挑衅，从人们绝望的挣扎中获得愉悦。
    但是，除了掠夺顾绯的情绪、吞噬她的灵魂之外，有另外一种方式，也能得到欢愉。
    贝利尔深深地看着顾绯。
    周围的触手已经迅速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变化，沿着女孩的脚踝向上游移，碰到了她的裙摆。
    顾绯已经失望地低下了头，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身为食物，我没有提出这些要求的权利。”
    暗淡的光线打在她苍白的面容上，她的五官精致又美丽，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我很不甘，贝利尔。但你是神明，在你眼里，我与一只蚂蚁应该也没什么区别，想要我的灵魂，对你而言，是一件很轻松的事。”
    触手并未阻拦她的动作。顾绯伸出手，环住了贝利尔的脖子。她缓缓地闭上眼，纤长的眼睫闪烁，仿佛将要羽化的蝴蝶，“对我的身体好一点，可以吗？”
    缠绕在手腕上的触手蓦地收紧，贝利尔眸色沉沉，前所未有的感觉占据祂的大脑。
    透过她的身体，他几乎可以望见她灵魂的模样。流光溢彩，生动又美丽，充满着致命的吸引。
    牵动她情绪的并非这具身体，而是她美丽的灵魂。倘若没有灵魂，那祂将这具身体留下，又有什么意义？
    女孩无意识地凑近，柔软的唇轻轻蹭过他的唇瓣。仿佛撞开了某扇闸门，贝利尔捏住她的下巴，吻了下去。
    “你说得不对，芙蕾雅。”
    她并非一只渺小普通的蚂蚁，她拥有着独一无二的灵魂。
    而祂舍不得这样的灵魂。
    唇齿相贴，舌.尖探入，密密麻麻的触手编织成黑色的茧，让世界只剩下黑暗。
    黑色的雾气缓慢地侵入顾绯的身体，仿佛海水从四面八方侵袭而上，带着她不断下坠。
    贝利尔轻轻地吻着她的唇瓣，低声道：“品尝你的灵魂，不止这一种方式。”
    倘若祂留意顾绯的眼眸，大概就能看见那一闪而过的笑意。
    可惜步步算计的邪神丝毫不知，祂早已踏入了她的陷阱。
    ……
    城堡宴会厅。
    宴会濒临尾声，仆人扶着醉醺醺的威廉，前往国王与王后为他安排的住处。
    王后心里有些不悦。
    城堡里空房间很多，她自然不会介意腾出几间给她未来的儿媳和儿媳的家人。只是莱昂特伯爵一家也实在没有诚意了些，礼物被海浪带走，他们就拿不出钱重新买一份吗？
    在她提出为他们安排住处的时候，威廉像是期待了很久一般，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拥有封地的伯爵，居然连旅店也拿不出来吗？
    他们精心举办了宴会，又为他们准备了礼服和住处，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婚姻应该是双向的，威廉这样的态度，叫她如何相信路易莎的为人？
    她还以为埃洛遇到了真爱，恐怕他遇到的，只是个谋求王妃之位的蛇蝎女人吧。
    路易莎并不知道王后心里在想什么。宴会上她一直低着头，有些不敢与这位未来的婆婆对视。王后审视的态度太过明显，路易莎吃东西的时候都很小心，生怕自己做得让王后不满意。
    第四个任务已经解锁，名叫“莴苣姑娘”，路易莎还要找时间去一趟城堡后方的高塔。这一次的道具很奇怪，是“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路易莎没有想明白它与童话剧情有什么关系。

 第536章

    第457章 灰姑娘的恶毒继母（27）
    难不成这一次的长发公主，需要使用道具才能看见？
    路易莎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只要她一直跟在埃洛身边，总不能让长发公主有可乘之机。
    “时候不早了，路易莎，你可以先回去休息吗？”
    王后的声音忽然响起。
    路易莎正要开口拒绝，然而身旁的埃洛也淡淡道：“路易莎，早点回去吧。”
    他的语气依然温柔而绅士，眼里却没有了往日的温度，甚至带着淡淡的客气与疏离。这个表情，路易莎并不陌生，从上岸之后，埃洛一直待她如此，像是犹豫，又像是挣扎。
    不详的预感袭上路易莎的心头，这让她忽然对未来充满了恐惧——她能来到这里全倚仗自己王子未婚妻的身份，如果王子抛弃了她，她该怎么办？
    偏偏现在他们一家身无分文，恐怕没有王室的帮助，他们甚至无法靠着自己回到伯里克郡。车费、仆人的开支、旅店的费用，任何一样对他们而言都是天价。
    看着埃洛那张不容拒绝的脸，路易莎的声音带着隐隐的脆弱和哀求：“我会早点回去的……明天见，埃洛。”
    她不会回去的，她现在就去高塔，只有尽早了解长发公主的下落，才能完成任务。
    埃洛会知道，她为他付出了多少。
    路易莎起身离开，宴会厅里很快只剩下国王、王后与埃洛三人。
    王后放下手中的茶杯，露出淡淡的笑意，“埃洛，这就是你一见钟情的姑娘吗？”
    通过水晶鞋找到的女孩，多么美好又浪漫的故事。王后起初也被王子与路易莎的故事打动，可见到真人之后，才发现这位传说中的贵族小姐简直一无是处——连长相也那么普通，完全比不上她那位王后只匆匆扫了一眼的妹妹。
    埃洛抿抿唇，有些难以启齿：“……嗯。父亲，母亲，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想和您说这件事。我想，我与她并不合适。”
    他后悔了。尽管这是他亲自挑选的新娘。
    说出这句话后，埃洛如释重负，赶路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自我怀疑，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他并不喜欢路易莎，他喜欢的，只是那个假面舞会上的女孩。
    可他或许永远也找不回那个女孩了。
    王后显然也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让这种没教养的姑娘嫁进王室。贵族又如何？一个伯爵而已，在王后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
    “那好，明早我会告诉他们一家，让他们回伯里克郡。”
    *
    醉醺醺的威廉被仆人扶出了城堡。
    他睁着一双迷茫的眼，想起来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嘴里喃喃着贝利尔的名字，“贝利尔，贝利尔在哪？我要去找贝利尔……”
    他记得贝利尔半途离场了，还带着他的小女儿顾绯。贝利尔为什么要走？她是他的家人，这样的宴会，也该有她的位置。她嘴上不说，心里应该很委屈吧？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种力量在指引威廉向前。那是一种诡异的吸引感，仿佛虔诚的朝圣者找到了他的神明。
    威廉抬起头，看见一轮圆月高悬，照耀着高塔尖尖的塔顶。他颤巍巍地伸出手，“那是什么地方？”
    “公爵大人，那是王宫的禁地，您可千万不要过去。”仆人连忙道。
    其实连仆人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地方，似乎很久之前就被封锁了起来。王宫里一直有一个传闻，说是高塔里封印着邪神，埃洛王子之所以身中诅咒，就是因为无意中闯入了高塔……
    他不经意间抬头，发现威廉的眉心居然笼罩着一层黑雾，让他看起来仿佛鬼魅一般。仆人被吓了一跳，用力揉了揉眼，威廉的脸又变得正常了。
    奇怪，他是出现幻觉了吗？
    “大人，您还是快点回去休息吧。”仆人劝道。
    威廉却好似没有听见一般，用力推了仆人一把。他是骑士出身，瘦弱的仆人哪里是他的对手，猝不及防被他推倒在地，看着他跌跌撞撞地向高塔跑去。
    “公爵大人，公爵大人！”
    仆人在身后焦急地呼唤着他。
    威廉恍若未闻，步伐越来越快，他要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那里有着他想要的答案……
    路易莎支开了女仆，偷偷溜出了城堡，踏上前往高塔的小路。
    她使用了那个道具，“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视觉似乎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不，路易莎僵硬地抬起头，发现不远处伫立的那座高塔笼罩在浓郁的黑雾之下，那些原本攀附在高塔周围的藤蔓不知何时变成了触手，向着露台缓慢地挪动。
    路易莎捂住嘴，差点要尖叫出声，那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她被吓坏了，过了许久才鼓起勇气挪动了一步。紧接着，便看见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向高塔跑去，那个背影何其眼熟，是她的父亲威廉。
    他的身上也被黑雾覆盖，高塔像是一只蛰伏的怪物，等待它的猎物主动送进门。路易莎大声地呼唤威廉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路易莎咬咬牙，跟上威廉的步伐，向高塔跑去。
    高塔的门奇异般地推开了。
    无数的触手密密麻麻地挤进了高塔。地面上，墙壁上，天花板上，像是一双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外来的闯入者。
    路易莎汗毛直立，绷直着身体，这是长发公主的头发吗？这与美好又浪漫的童话完全不一样！高塔里面……高塔里面到底住着什么人？

 第537章

    “贝利尔，贝利尔！”
    威廉仿佛没有看见这些触手一般，在高塔里大声呼唤贝利尔的名字。周围的触手忽然化作一团团浓郁的黑雾，与夜色融为一体。
    黑雾的尽头，是一个王座。
    华丽复古的宫廷风，雕刻着玫瑰与曼陀罗的暗纹，一圈一圈缠绕着诡异的触手。青年慵懒地坐在王座上，漆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下，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女孩，被黑色的长袍裹住了身体，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隐约看得见勒出的红印。
    “瞧，亲爱的，”贝利尔懒洋洋地支起下颌，“你的家人来了。”
    第458章 灰姑娘的恶毒继母（28）
    贝利尔的声音带着餍足的慵懒。
    品尝她灵魂的方式有很多种，贝利尔选择了最独一无二的那一个。
    对待食物，祂向来都是直接吞噬，作为供给祂神力的养分。
    这些恶念于祂而言渺小如蝼蚁，祂傲慢地欣赏着猎物消亡的过程，并享受捕猎获得的快感。
    而这一次，祂的神力侵入了顾绯的灵魂，与她神魂交融，分享彼此的感知。
    这是祂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却意外地有些上瘾。
    然后，顾绯抓住祂的手腕，捞起了祂的一只触手。
    “你只会这样吗？”女孩天真地问祂，“你知道我们人类一般怎么做吗？”
    贝利尔当然知道，但祂从未放在心上——作为神明，祂自然瞧不上那种野兽一般的方式。可望着顾绯单纯清澈的眸，一种突如其来的胜负欲侵占了祂的大脑。
    祂轻笑了声：“你想试试？”
    顾绯轻喘着，语气却不甘示弱：“我觉得你不会——你不是说，神明没有性别吗？”
    于是她被再一次吻住，贝利尔笃定道：“现在有了。”
    ……
    没有人知道高塔里发生过什么。
    路易莎怔怔地站在地上，她没有办法看清楚青年的面容，只看见无数诡异的黑雾在他周围浮动，而被祂抱在怀里的，赫然是她的妹妹顾绯。
    威廉双腿发软，残存的一丝意志让他找回些许理智：“贝利尔……贝利尔……”
    “吾并未允许你直呼吾的称号，”贝利尔冷淡地看了威廉一眼，“至于那个人类的身份，已经被吾舍弃。”
    这一下，威廉的情绪彻底崩溃。他跪坐在地上痛哭出声，无数画面从他脑海中闪烁，仿佛在嘲讽他的无知与愚蠢。
    他两眼一翻，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路易莎像是第一次见到贝利尔一般，喃喃道：“你……你到底是谁……”
    “没有人跟你讲过高塔的传说吗？”贝利尔轻挑眉梢，“也罢，反正你的妹妹已经作为祭品赠送给吾了。让你看见，也无所谓。”
    祂被顾绯踢了一脚。
    贝利尔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只当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说来也奇怪。威廉是祂故意放进来的，怎么还跟了个小尾巴？这里可是他制造的幻境，路易莎是怎么进来的？
    贝利尔半眯起眼，突然注意到了一个有趣的细节。路易莎的眼睛里居然有一丝属于祂的力量，应该是用高塔周围的藤蔓制作的。
    “你的眼睛很有意思，”祂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路易莎，“只是不该长在你的脸上。自幼接受优质教育长大的贵族小姐，怎么可以偷别人的东西呢？”
    说着，贝利尔手指微勾，强烈的刺痛感从路易莎的眼睛里传来，仿佛有一把刀强行剜去她的眼球。她疼得撕心裂肺，止不住地大叫出声，周围的场景骤然变化，没有了王座与俊美的青年，她站在高塔的塔底，脚边是昏迷不醒的威廉。
    路易莎慌乱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摸到满手血迹，脸上疼痛难忍，幸好视角还在。然而她的系统面板已经全部变成了灰色——尤其是最后一个任务，道具的后面跟着一个醒目的【已失效】。
    长发公主，对了，她还要去找长发公主……
    路易莎伸出沾满鲜血的手，颤巍巍地推开高塔的门。门居然没有上锁，发出笨重的吱呀声，除了昏迷的威廉，这里居然没有一个守卫。
    是没有人敢靠近这里吗？
    她没有时间去留意手指上残留的鲜血了，快步走上楼梯，脑海中的思路却蓦地变得清晰起来。
    被囚禁于高塔上的公主，埃洛王子的诅咒，那位来路不明、能力却强大到变态的神秘青年……
    埃洛最初为什么会受到诅咒？
    他意外闯入了一座高塔，而高塔里封印着邪神……
    邪神周围长着诡异的藤蔓，邪神穿着女装，她的最后一个任务对象是“长发公主”，她的任务道具是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时间滴答滴答地流逝，路易莎陡然回神，背后一片冷汗。
    这个高塔上，究竟有没有所谓的“长发公主”？
    “路易莎，怎么是你？”
    她的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女声，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在这个声音的压迫下紧张得不敢说话。
    而此时此刻，路易莎内心的惊恐几乎达到了顶点，她僵硬地转过身，看见王后面带微笑，光影明灭，王后的五官也变得十分狰狞：“你为什么会来到这座高塔？”
    王后已经许多年没有来过这里了。
    只是听埃洛说起他一路上的见闻，说他好像遇见了精灵与人鱼，却又屡屡与她们错过，这让王后突然想起那个恶毒的诅咒。

 第538章

    邪神完成了她的愿望，她拥有了孩子，可神明不偏爱任何人，祂还满足了那个女人的要求，留下了一个诅咒，折磨她孩子的一生……
    为什么她的孩子一直找不到真爱？是那个女人在搞鬼吗？她是不是向邪神索要了其他的承诺？
    高塔里发生的事情被清晰地投放到王座前，像是在观看巨幕电影一样，贝利尔单手揽着顾绯，有一下没一下顺着她柔软的金发，津津有味地欣赏着这戏剧性的一幕。
    以恶念为食的邪神，最喜欢看这种多年恩怨被戳穿，即将结亲的两家人反目成仇的戏码了。
    虽然祂现在很满足，但这并不影响祂一颗搞事的心。
    顾绯靠在祂怀里，将两只触手缠绕在手指上，打了个结。
    贝利尔嘶了一声，低低地说道，“芙蕾雅，别闹。”
    这些触手是祂力量的化身，但是被触碰的时候，就会变得异常敏感，尤其是受到某些来自外界的刺激……这让贝利尔忽然想起有一次祂在森林里恐吓顾绯，她也是这么精准地抓住了祂的触手。
    顾绯无辜地看着祂，“我不是邪神大人的祭品吗？我在取悦您，您不喜欢？”
    她还是那么的不听话。
    贝利尔幽幽地叹气一声。
    顾绯的灵魂沾上了祂的气息，祂可以进一步感受到女孩的情绪，愉悦，带着一点小小的得意。
    贝利尔隐隐约约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转念又想，算了，这并不重要。
    第459章 灰姑娘的恶毒继母（29）
    屏幕之外，路易莎与王后的争执还在继续。
    路易莎本能地感到恐惧，二话不说，撩起裙子朝着塔顶跑去。
    王后这么害怕她走进这座高塔，倘若路易莎的猜测没有错，邪神早就从封印里跑出来了……难道塔里还有其他让王后畏惧的东西？
    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她无法逃离高塔，就只能孤注一掷。
    王后面露狰狞，追着路易莎跑上了塔楼。
    “啧，无聊的猫捉老鼠游戏，”贝利尔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随意地点了点，“芙蕾雅，你觉得加点什么比较好呢？”
    身份暴露之后，祂在顾绯面前毫不掩饰本性，恶趣味体现得淋漓尽致。
    顾绯扫了一眼，面前的场景已经发生变化，仿佛切换镜头一般，从高塔转向了王宫。
    埃洛与国王都没有睡意。
    埃洛仍在想路易莎的事，他不断地回忆那天夜晚假面舞会上的场景。他记得与他跳舞的是一位娇小的女孩，有着金色的长卷发以及碧绿的眼睛……
    如果不是路易莎，又会是谁呢？
    国王凝视着空荡的床铺，一言不发。他在这些事情上总显得过分沉默，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顾绯若有所思地看着国王：“你觉得他怎么样？”
    贝利尔愉悦地弯起了眼眸：“芙蕾雅，你果然最懂我的心意。”
    系统酸溜溜地想，顾绯确实懂祂，祂却没看透顾绯，到现在还被人耍得团团转呢。
    ……可宿主也乐在其中，唉，它一个系统，除了磕cp吃狗粮，又能做什么呢？
    *
    路易莎已经飞快地跑到了高塔的塔顶。
    塔顶灰尘遍布，充斥着腐朽的味道，三面都是高墙，一扇拱形门。墙壁上挂着一幅油画，是一位美丽的少妇，一头灿烂的金发，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说不出的诡异。
    惹人注目的是，她的头发非常长——哪怕已经编成了辫子，依然垂到了地面，像一道瀑布。
    分明只是油画画出的效果，却好似真人一般站在路易莎面前。尤其是那双眼睛，微微含笑，仿佛在注视着路易莎。
    这是……长发公主？
    路易莎怔怔地看着这幅油画。可是她已经没有道具可以使用了——对了！她的任务！
    路易莎惊讶地发现，不仅是第四个任务的道具，所有的系统面板都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长发公主】后面跟着的那个0%的进度条尤其醒目。她已经来到这里，任务却没有任何进展。
    明明放在之前，见到了几个关键人物后，任务应该至少完成一半了啊……
    路易莎没有过多的时间思考，因为王后的脚步紧随其后，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虽然路易莎不会骑马，但多年的锻炼让这具身体有着良好的体能，跑几层楼并不是问题。但王后就没有那么轻松了，她的长发凌乱，气喘吁吁地靠着墙壁，早已没有了宴会上雍容华贵的模样。
    看见路易莎身后那幅油画，王后陡然变了脸色，露出狰狞的表情：“凯蒂……凯蒂的画像怎么会在这里？”
    路易莎怎么可能知道，她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她向后退了几步，瞥见外面的露台，心念微微一动。
    这座塔楼很高，从上往下看，只能看见一片片已经荒芜的田地，与前面辉煌的城堡仿佛两个世界。
    也不知道摔下去，会怎么样呢……
    路易莎与王后眼里，墙壁上挂着的是一幅油画像，但在顾绯眼中，那并不是什么油画像，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封印在油画里，露出哀伤又怨恨的表情。
    一看就是贝利尔搞的鬼。
    贝利尔慢悠悠道：“那是她的执念。没办法，当年她说什么也要留下来，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我看见墙上有个废弃的画框，就以此为媒介，帮了她这个忙。被封印在画框里后，她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只能用眼睛看……不过芙蕾雅，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怎么舍得用这种粗鲁的方式对待你的身体？”

 第539章

    顾绯笑了一声：“是吗？”
    几根触手冒了出来，讨好似的蹭蹭她的手指。看着女孩的脸，贝利尔低下头，冰凉的唇碰了碰她的脖颈，说道：“芙蕾雅，我承认，之前是我不对。但这样的想法，不会有第二次了。”
    灵魂只有留在她的身体里，才能保持最美丽的状态，这恰恰是她吸引祂的所在。
    无所不能的邪神大人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情绪已经完全被怀里的女孩牵着走。当然，就算注意到了，祂也不会在意了。
    高塔另一面的画风与这里截然不同。在看见画像的那一刻，王后已经完全失去了神智，仿佛狂躁的野兽一般用力将路易莎推开，大步来到了油画面前。
    “你已经死了，你已经死了……”她喃喃自语，大力将画框从墙壁上扯下，试图将油画撕得粉碎。可不论她怎么用力，油画纹丝不动，那不像是纸张，更像是人的皮肤。
    这油画上的女人跟王后果然有什么渊源。一人一画放在一起，五官的轮廓有些相似，结合王后的反应，路易莎的脑海里已经迅速脑补出一桩狗血大戏。
    王后突如其来的发疯给了她喘气的机会，路易莎扶着墙壁，悄悄地向楼道挪动。
    只是失去理智的王后很快就注意到了试图逃跑的路易莎。发现无法将油画撕碎，她将所有的怒火都转移到了路易莎身上，忽然尖叫一声，掐住了路易莎的脖子。
    “你是凯蒂派来害我儿子的对不对？我就知道，那个恶毒的女人，是她勾引我丈夫在先，居然还对我的儿子下那样的诅咒……幸好埃洛早就识破了你的真面目，我告诉你，你不可能嫁给他的！”
    路易莎难受得眼泪都要流了下来，喉咙里艰难地发出一些声音：“怎么……怎么可能……”
    她来到这个世界，不就是为了拯救王子，成为王妃吗？王后居然告诉她，她做的这些都是白费力气？她不相信！
    看着女人狰狞的眉目，路易莎不知哪来的力气，反而将王后推倒在地，“你以为没有了我，你儿子能活到现在？我告诉你，我根本不属于这里，是神明选中了我，让我来拯救你的儿子……”
    贝利尔挑了下眉。
    这个女人身上果然很古怪。
    *
    宝们，今天明天都是更一章哈tvt，明天下午考专业课，学不完了写不完了来不及了呜呜呜呜
    第460章 灰姑娘的恶毒继母（完）
    贝利尔并不是第一次觉得路易莎不对劲了。
    至高无上的神明拥有洞悉一切的能力，一草一木都是祂的眼睛，祂只是懒得看，不代表祂不知道。
    每一次他们遇到这些遇到麻烦的公主，路易莎都好似早有预料一般精准地出现，当时在人鱼宫殿，被抓走的明明是海巫婆，从牢房里走出的却是路易莎。
    还有她的那双眼睛，拥有一丝祂的神力——贝利尔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赠予过除了顾绯之外的人神力，那丝神力极有可能是路易莎偷走的。
    可她是怎么做到的呢？
    所有的神明早已沉睡，贝利尔是世间仅剩的神了，路易莎对王后的说法，贝利尔根本不相信。
    贝利尔想了想，问怀里的女孩：“芙蕾雅，你有没有觉得你这个姐姐很古怪？”
    “古怪吗？也就那样吧，”顾绯漫不经心地说道，“人在那种情况下，什么话都编的出来，说不定我也是神明派来的呢。”
    在贝利尔看不见的地方，她微微眯起眼。系统的存在，是可以被发现的么？
    贝利尔轻轻地笑了出来。她现在就坐在世间独一无二神明的怀里，可不就是神明派来的么？
    一丝黑雾若有似无地从高塔中伸了出去，牵引着另一端的人。国王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王宫，站在高塔面前。
    这座高塔，是国王一生中最大的秘密。
    高塔的门敞开着，威廉倒在地上，已经陷入昏迷。国王走上了台阶，心里的不安越演越烈。
    与邪神做交易，对任何一位王室成员来说，都是违背信仰的事。可不仅是王后，国王也太想要一个孩子来转移他的视线了。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忏悔他的罪行，因此，他默许了王后的行为。
    这背后的故事，连王后都不知道——王后的妹妹凯蒂，原本是国王的未婚妻。他当年要娶的人一直是凯蒂，而非现在的王后。
    是王后的父母换了亲，他们偏袒王后，想把世界上最好的都送给她。他们想着反正都是他们的女儿，谁嫁给国王都一样，却不知凯蒂与国王早已私定终身。
    于是故事就这样发展了下去，国王背叛了凯蒂，却又在多年之后与她重逢后旧情复燃，糊涂之下犯了毕生无法弥补的错误。
    国王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他的懦弱与无能使得王后对凯蒂产生了杀心……而国王当时也是这样想的，只要凯蒂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国王一步一步走上高塔，每走一步，他的心就跟着一颤。在这个位置上坐久了，他也就习惯了周围的人顺着他，认为自己永远不会犯错。就算做出些什么，也可以用权力解决。
    高塔的塔顶，王后熟悉的背影落进国王的视线。她与路易莎扭打在一起，她们互相拉扯对方的头发、拽着对方的裙子，仿佛街头闹事的泼妇。

 第540章

    国王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蕾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让他更意外的，是墙壁上的画像。女人的面容栩栩如生，就好似她从未离开过一般。
    “终于来了。”
    空气中传来一声幽冷的轻叹。
    寒意从足尖直抵心脏，国王一辈子都无法忘记这样的声音……是邪神，祂没有消失，祂就在高塔的某一个角落看着他们。
    “当年给您提供的恶念还不够吗？”国王冷冷地说道，“这些都是您做的？”
    “怎么可能，”贝利尔蓦地轻笑一声，“我只是帮了你那可怜的未婚妻一个忙。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随着话音落下，油画上女人的表情发生变化，像是死而复生，看不见的灵魂从画框里飘了出来，她叫住王后：“姐姐。”
    与路易莎厮打的王后猛地转过头，她的身后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墙壁，以及那幅油画。
    凯蒂？她怎么会听见凯蒂的声音？
    她的心里顿时充满恐惧，可那道噩梦般的声音仍在继续：“姐姐，我与邪神做了一笔交易，将一缕执念留在这里。为的就是想告诉你，我和你丈夫的那一次并不是意外，我与他曾经相爱，是你抢走了我的婚姻，你毁了我的人生。”
    “既然如此，我也要告诉你。你的儿子身中无法破解的诅咒，你的丈夫从来没有爱过你，你费尽心思得到了这一切，最后却是徒劳无功。你将在痛苦与孤独中度过后半生，这一切都是你的报应……姐姐，我的好姐姐，我由衷地祝福你，你所做过的恶事，都会加倍奉还到你身上……”
    女声张狂地笑着，墙壁上的油画化作黑雾，与空气融为一体，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王后的恐惧达到峰值，她尖叫着，抱着头，似乎想把那些噩梦般的声音甩出她的脑海：“不……不是的，不是的！”
    她在做梦！她一定是在做梦，只要毁了这一切，她就可以从噩梦中清醒……王后半眯着眼，看向了路易莎。
    路易莎的心思早已被突如其来的变故转移，就在凯蒂的声音消失之后，她所有任务的进度都被清空了！根据系统显示，由于她每一次任务都不是由她个人独立完成，因此不作数，任务判断为失败。
    这不可能，那些公主她都见到了，她也使用了道具，系统怎么能否认她的付出！路易莎回过神来，却见王后疯疯癫癫地跑向她，“凯蒂，凯蒂，去死吧！”
    “这就是您想看到的吗？”国王冷笑一声，愤怒地注视着他看不见的贝利尔，“您为了收集恶念，真是不择手段……”
    空气中浮现贝利尔的身影，他还牵着一个金发的女孩。女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们王室的人都这么傲慢自大？”
    国王一愣。
    “是你背信弃义在先，辜负了凯蒂，又背叛了你的妻子，”顾绯好笑地看着他，“你觉得你没有参与进来，这一切就与你无关了？”
    王后固然狠毒，可事情演变成这样，也少不了国王的推手。但直到现在，他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
    “你是威廉的小女儿？”
    国王皱着眉，他本能地抗拒顾绯的话，不想把她放在心上，可他又害怕贝利尔。忽地，露台的方向传来女人的尖叫声，是路易莎把王后推下了高塔！
    路易莎露出得意的笑，上了年纪的王后果然不是她的对手。她拍了拍手，正欲离开，下方却伸出一只鬼魅般的手，拽住她的脚踝，把她也拉了下去！
    “不——”
    路易莎的五官因痛苦而扭曲在了一起，下落的时候，她似乎看见了顾绯，亲密地依偎着那位邪神。
    这一刻，她的思路突然变得清晰起来，每一次做任务的时候，都被顾绯抢了先，她的任务是被顾绯破坏的吗？她也有系统？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国王跑到露台上的时候，只看见两道不断下落的身影，他想伸出手，抓到的却只有空气。国王踉踉跄跄地跑进塔内，发现画框的一角居然燃起了诡异的黑色火焰，恍惚之间，耳畔似乎还回荡着女人的笑声：
    “她说的对，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
    守卫赶到高塔的时候，为时已晚。无数藤蔓封住了高塔的入口，他们好不容易将门推开，里面的火势已经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经过一夜的搜寻，他们只找到了两具烧得焦黑的尸体，是威廉和国王。
    一夜之间，国王、王后、路易莎与威廉命丧高塔，顾绯和贝利尔失踪。屹立多年的高塔在大火中坍塌，这几乎成为王室的噩梦，没有人知道那个夜晚发生了什么，这件事被永久地封存了起来，人们对邪神的恐惧更上一层。
    不久之后，一位仆人从伯里克郡赶来，将一件东西交给了埃洛，“王子，这是从已经失踪的芙蕾雅小姐曾居住的阁楼里找到的。”
    密封的布袋里是一只水晶鞋，与埃洛所拥有的那一只，刚好凑成一对。
    埃洛终于知道，原来他一直以来寻找的人，就在他的身边。
    可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
    “这就是你的神殿？”
    看着面前装饰得漆黑阴森，却因堆满财宝而显得流光溢彩的宫殿，顾绯按了按太阳穴，心想果然不该对贝利尔的审美抱有期待。
    贝利尔非常大方地说道：“以后也是你的。”

 第541章

    祂完全没读出顾绯的嫌弃。或者说，这个也被祂选择性忽略了。
    牵着顾绯坐下，将一顶精心挑选的王冠戴在她的头上，贝利尔满意地弯起了眼，“芙蕾雅，你想要一个新身份吗？一个永远不会被我吃掉的身份。”
    当然，是其他意义上。
    顾绯明知故问：“是什么？”
    冰凉的吻落在她的皮肤上，青年附身亲吻她颈间的荆棘玫瑰项链，仿佛在进行一场重要的标记，将她永远地圈入祂的领地。
    “我的神后。”
    顾绯抬眸看他，眼里有着她不曾意识到的认真和专注：“那我也给你一个身份。”
    “嗯哼？”
    “阿辞，”顾绯搂住祂的脖子，轻轻道，“我的阿辞。”
    *
    前两章的序号又打错了，啊，我这脑子……
    【新世界预告】
    分手当天遇到了个男大学生，身高腿长一张帅脸，笑得玩味又轻佻：“姐姐，我很缺钱，就一张脸能看，要不要长期雇佣我帮你掐掉烂桃花？”
    顾绯看了眼自己身上朴素的t恤，一本正经：“我创业失败，一穷二白。”
    男大学生悄悄藏起了价值七位数的腕表：“没关系姐姐，我好养活。”
    直到两人在集团公司偶遇——
    顾绯坐在ceo席位，所有人恭恭敬敬地喊她“顾总”。
    男大学生一身正装，以集团继承人的身份出席，身边的人点头哈腰地喊他“太子爷”。
    两人四目相对，任谁也看不出来昨天夜晚，他们还吻得难舍难分。
    第461章 雇来的男朋友（1）
    灵泉空间内，毛色雪白的狐狸仰躺在六条柔软蓬松的大尾巴上，黑玛瑙般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出神地思考着什么。
    “宿主宿主！”
    系统唤了她几次，顾绯才堪堪回神。她漫不经心地舔了舔爪子，懒懒道：“别吵，我要休息一会儿。”
    “我是想恭喜宿主晋升为高级任务者啦！”系统的声音十分雀跃，想到顾绯刚才的话，赶紧以简短的语句飞快地把话说完，“宿主，你法力的恢复速度会随着等级的提升加快，你马上就可以找回所有的尾巴了。”
    是吗？
    找回尾巴，恢复法力，变回人形，这是顾绯的任务目标，也是她一直以来坚持的执念。只是不知怎的，那种愿望似乎并没有最开始那样强烈了。
    如果任务完成，她就会与小八解绑，再也不能进入这些小世界了么？
    一条尾巴微微翘起，像围巾一样将顾绯裹住，她抖了抖耳朵，眼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思绪。
    “算了，”顾绯笑起来，仍是一副懒洋洋的语气，“小八，直接送我去下个世界吧。”
    忽然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
    “顾绯，你闹够了没有？”
    男人不耐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都说了多少遍，我和念念是朋友，是小时候的邻居，是因为她来a市我才照顾她的，我只把她当妹妹。”
    哟，这熟悉的措辞。
    顾绯挑了下眉，不紧不慢地睁开了眼，听他继续说下去。
    “过去我家过得艰难，念念家里帮了我不少忙，现在她遇到困难，我当然也要对她伸出援手。你不要闹了行不行？你就不能理解我的苦衷吗？难道你想让我以后在邻居眼里变成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顾绯掰着手指算——她才睁眼多久，这男人就连着问了她三句。
    不错，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么给她甩脸色了。
    她挑剔地打量着男人的脸。面前的男人穿着西装，领带一丝不苟地打着，五官清俊，身姿修长，普通人中偏上的水平，倒也没有帅到人神共愤的地步，只是靠一身正装增添了几分气质，在顾绯眼里等同于平平无奇。
    虽然是温润谦和的长相，但因为怒火，他的表情略有些狰狞，“顾绯，我们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希望你可以理解我，也可以接受我的亲人和朋友，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就跟我闹脾气，好吗？”
    顾绯把玩着纤长的手指，等他停顿下来，才问道：“说完了？”
    男人一愣，不知为何，他竟是从女人熟悉的脸上捕捉到些许陌生，连气势也不由自主地低了下来：“……绯绯，我是真的很想跟你好好谈谈。”
    “嗯，”顾绯点头，轻笑了声，“那就不谈了，分手。”
    轻飘飘的话仿佛晴天霹雳，让男人头晕目眩。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顾绯，眼里仿佛有火苗在燃烧：“你说什么？你还在生我的气是吗？我告诉你顾绯，这一次你如果跟我分手，我不会像以前那样挽回你，我已经忍受你够久了……”
    “我再说一遍，”长靴轻点地面，顾绯抬起眼，眸中隐隐透着不耐烦，“从现在开始，你被甩了。”
    她完全不给男人反应的余地，拦下一辆路过的计程车，关门离开，耳边只余留汽车尾音的回响。
    “顾绯！”
    男人下意识追上计程车，跑到十字路口时，一辆银灰色的跑车飞驰而过，挡住了他的视线。等到他回过神来，斑马线的对面已经亮起了红灯，计程车没入车流之中，消失不见。
    计程车上，顾绯打开手机，顺带把所有社交软件里他的联系方式给拉进了黑名单。
    男人叫叶池，是这具身体的男朋友。

 第542章

    普通的名字，普通的长相，普通的身份……顾绯摸了摸下巴，轻嗤一声。
    恰逢下班高峰，驶入城市主干道之后，车辆排成长队，密密麻麻堵在了一起。
    一辆银灰色的跑车与计程车并行，前排的司机注意到之后，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这是兰博尼基slanroadster？据说全球限量十几台，一台八位数，也就只有在这种地方能跟豪车擦肩而过了，估计是哪个富二代出来泡妞吧。”
    顾绯不置可否，她对车的品牌没什么兴趣，别人的车有多贵，这与她无关。看着窗外林立的高楼大厦与闪烁的霓虹灯火，顾绯问道：“师傅，你知道这边最热闹的酒吧在哪吗？”
    既然是关系亲密的男女朋友，叶池不可能不知道她的家庭住址。依照他刚才的反应，今晚他大概率会追过来，那就不回家好了。
    失恋就要有失恋的样子嘛。
    “哈哈哈姑娘，这你可就问对人了，”从后视镜中瞥见女人精致的侧脸，司机暗道一声年轻真好，“我来a市十几年，这一带就没有我没去过的地方。”
    顾绯笑道：“那就麻烦师父了。”
    看见前方好一段拥堵的道路，顾绯半倚着车窗，翻看起这个世界的剧情。
    《报告总裁，夫人她又上头条了》。
    顾绯心如止水地翻开了一页。
    一本标准的豪门娱乐圈大长文。
    男主江少霆，江氏集团董事长长子，年纪轻轻便已经成为江氏集团执行总裁。女主黎念念，因父亲赌博，欠下千万巨款，为了帮父亲还债，不得不进入娱乐圈，成为了江氏集团某娱乐公司旗下的一位十八线小艺人。
    原主起初与黎念念并无交集，但她的男朋友叶池，与黎念念有着青梅竹马的情谊，是这本书的男二号，对女主深情到为了她终身不娶的那种男二。
    叶池与原主大学相识，他比原主大一届，两人共同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光，大学毕业后进入江氏集团总公司工作，是公司的一对模范情侣。
    今天是他们的恋爱纪念日，原主精心准备了礼物，还订下了餐厅，结果黎念念在饭桌上被灌酒，打电话喊叶池去救场，恰好就在原主订的餐厅附近，被提前赶来的原主撞了个正着。
    第462章 雇来的男朋友（2）
    然后，就有了顾绯穿越来看到的一幕。
    原主和叶池大吵一架，甩了黎念念一个巴掌，离开了餐厅。
    叶池一路追到餐厅后门，苦口婆心地对原主说，他与黎念念只有兄妹之情，对黎念念是报恩。
    原主今年二十四岁，是个典型的事业型女强人，家境不好，爷爷奶奶一手抚养长大，刚上大学时，连学费都是申请了助学贷款。打过工，摆过摊，参加各大项目，年年拿奖学金，不仅还清了贷款，还靠着成功的投资头脑发了一笔小财。
    她长得漂亮，人又刻苦努力，一直是他们学院公认的女神。叶池大她一届，同样是学院的优秀学生，两人因创新创业项目相识，一见如故，在生活中相互扶持，叶池在毕业那天向她表白，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情侣。
    为了一直和叶池在一起，原主放弃了去其他城市的保研资格，向叶池所在的公司投了简历。短短三年，便成为了部门经理，越飞越远，叶池却止步不前。
    两人为此不止一次发生争吵，为了迁就叶池，原主一次又一次放弃了交换名额，只希望能够拥有一个稳定的生活。殊不知叶池将他不能升职的原因归咎于原主带给他的压力，无法忍受笼罩在原主光环下的生活，这种情绪在遇到黎念念之后，立刻爆发。
    黎念念今年大学毕业，曾住在叶池隔壁，上中学后搬家，两人这才没了联系。为了偿还父亲的贷款，黎念念不得不进入演艺圈，成为了一名十八线小艺人。
    她与叶池在公司附近重逢，两人很快交换了联系方式，一直保持联系。见黎念念经济困难，叶池大方地送给她许多东西，且经常以加班为由哄骗原主，带黎念念出去吃饭。
    不久之后，黎念念的经纪人见黎念念长得清纯甜美，又非常缺钱，于是为她精心准备了一场宴会，试图将她灌醉，送上投资人的床。黎念念情急之下，拨打了叶池的电话，叶池为此前来救场。
    结果酒场被原主搅浑，叶池没能把黎念念送回家，喝得烂醉如泥的黎念念误入另外一个包厢，遇到了真正的男主，江少霆。
    下面的剧情不用看，顾绯已经猜出来了，无非就是怀孕带球跑狗血火葬场，顺便发展下女主的事业，期间恶毒女配顾绯再买几个通稿编排女主抢她男友，结果不仅被叶池抛弃，还因为得罪了江少霆，多年积攒毁于一旦。
    ……咦。
    居然还有转折。
    江少霆虽然姓江，但他不是江氏集团董事长的亲生儿子，而是养子。
    当年董事长和董事长夫人迟迟生不出孩子，便收养了故人遗孤，让他改姓来到江家。几年后，董事长夫人终于怀孕，生下了小儿子江宴辞。
    江宴辞与江少霆差了七岁，多年以来，一直生活在哥哥的阴影之下，非常叛逆。
    江少霆年少管理分公司，去国外开拓市场，拿了金融与管理双学位，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江宴辞从中学时代开始逃课打架，是老师们最头疼的问题学生，高考走运进了a大，正事不干，去做了游戏主播。

 第543章

    故事的转折，在于董事长去世，定下的继承人不是江少霆，而是江宴辞。江宴辞玩世不恭，并非他真的无能，而是不想与江少霆争集团继承人之位，哪知董事长的遗嘱直接点燃了战火。
    江少霆并非江家亲生孩子的事，只有少部分人知道，这其中就包括江宴辞。
    因此，两人展开角逐，江少霆以雷霆的手段，精心设计了一场车祸，导致江宴辞半身瘫痪。江宴辞彻底黑化，绑架了黎念念，不断地折磨她。事情暴露之后，江宴辞带着黎念念出逃，却遇上空难，江宴辞及手下当场毙命，黎念念坠入大海，被附近的渔民救了回来。
    总之，这部长达几千章的小说，集带球跑虐身虐心失忆误会等各种狗血剧情于一身，要多离谱有多离谱，后面似乎又跟了几千章番外，是男女主孩子的故事。
    顾绯按了按太阳穴。
    晕字了，眼睛疼。
    “宿主，本世界女配的心愿是摆脱渣男，继续自己的事业，”系统在旁边道，“她非常后悔当年为叶池放弃保研资格，又接连拒绝了几个公司抛出的橄榄枝，闷头闯荡江氏，如果可以，她希望重新开始，将渣男的一切扫出她的生活。”
    顾绯耸了耸肩，说道：“所以说，永远不要因为爱情放弃自己的事业。”
    熬过了漫长的堵车，计程车终于驶入了司机所说的酒吧，在一条非常热闹的异国风情街，衣着光鲜的男女随处可见，闪烁的灯光将夜晚染上旖旎的色彩。
    “这里就是最有名的酒吧一条街了，我车开不进去，就停这了啊。”
    顾绯扫码付钱，道了声谢，拎着包包，走进一家酒吧。为了约会，她今天特意打扮过，长发烫成波浪卷，oversize风黑色拼接衬衫，搭配一条腰带，又踩了一双黑色的长靴，露出笔直雪白的长腿，随性慵懒。
    在她推门而入之后，好几双橱窗边上的眼睛齐刷刷望过来。顾绯五官明艳，个子高挑，周围的气场独特，实在很难让人忽视她的存在。
    上大学到工作，原主一直沉迷赚钱，几乎没有娱乐活动。前期叶池尚能忍受，这段时间随着不断与黎念念接触，越发觉得自己的女友平淡无趣，增进了二人的矛盾。
    不过，依顾绯看来，叶池怕不是有些英雄主义情结。当时在原主最困难的时候，他帮助了她，如今原主实力远胜于他，他就马上对她失去了兴趣，转而向更加弱小的黎念念伸出援手。
    没用的男人，也就只能在这些方面获得成就感了。
    酒吧卡座，几个年轻的男生面对面坐着。其中一个勾着身边男生的肩膀，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我靠……我好像看到了一个极品美女姐姐！江少，你们先玩，我去那边看看。”
    第463章 雇来的男朋友（3）
    他一开口，身边的朋友立刻笑嘻嘻地打趣道：“多漂亮的美女姐姐？我们江少百忙之中抽空来给你过生日，直播都不开了，你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啊？”
    “生日年年有，错过了美女是要后悔一辈子的，”男生摇摇头，把酒杯随意往桌上一扣，“这酒吧是我朋友家开的，想喝什么随便点，说好了我买单啊。”
    说着，他就从吧台那端了一杯漂亮的鸡尾酒，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
    朋友对视一眼，纷纷摇头，打趣道，“江少，你的魅力什么时候下降得这么厉害了？”
    被称作江少的年轻男人懒洋洋地倚着黑色真皮沙发，双腿交叠，轻而散漫地笑了一声，“挺好的，早点结束早回去，宿舍宵禁呢。”
    对面的人笑得更厉害：“江少，你坚决不进公司，留校读研，没把你爹气死？”
    江宴辞漫不经心道：“他有他的大儿子就够了。”
    今晚来的三个朋友都是江宴辞的发小，几人高中还在一块，上了大学才各奔东西。恰逢毕业季，今晚的主角即将出国，既是庆祝生日，也是一场送别会。
    昨晚为了剪视频，江宴辞熬了一宿，眼底乌青浅浅。他靠着沙发，修长的手指微微屈起，仰头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算了算了，今晚就不提这些糟心事，还是江少爽快，敬江少一杯，祝江少事业如日中天！”
    朋友见状，立刻将酒杯递过来，与江宴辞隔空相碰。他旁边的男生也笑着举起了酒，“祝我走出半生，归来仍然有钱。”
    几瓶价格高昂的烈酒下肚，刚才去搭讪的男生去而复返。他仍然端着那杯鸡尾酒，原本漂亮的渐变造型已经融合了，他并没有成功地送出去。
    “哟，”朋友挑了挑眉，“我们万花丛中过的周林少爷这是碰壁了？”
    “倒也不是，”周林摸了摸鼻子，语气忐忑，“好吧，老实跟你说，就是姐姐气场太强，有点不敢搭讪。”
    过去周林泡的女孩，要么就是常驻夜场图他钱财的，要么就是跟他一样出来玩的富家千金。坐在窗边的女人不论穿着还是姿态，看起来都像酒吧老手，但周林莫名有一种在公司实习时面对上司的感觉，压迫感十足。
    朋友道：“你不是明天的飞机吗，真想要她联系方式啊？要不就换个呗？”
    “你不懂，”周林郑重地摇了摇头，“人生苦短，我只争朝夕。就算在朋友圈当女神供着也行。”
    他求助似的目光投向江宴辞：“要不……江少，你帮我一下呗？”

 第544章

    他越看越觉得这个想法非常可以。
    江宴辞完美地继承了他父母的优点，五官深邃，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是人群中最显眼的那种类型。更何况，他是真的很拽，公然挑战江董事长的权威，这么多年一直在摆烂，居然也没被赶出家门，还越摆越好了。
    要知道，像他们这样的富二代，都是不学无术，家里一旦断了资金来源，那就是死路一条。同样是高中逃课打游戏，江宴辞不仅考上了a大，居然还直接把爱好变成事业，做起了主播，收入不菲，就算跟家人断绝来往也完全能养活自己，也就他爹那个老古董看不上这份事业了。
    思及此，周林的目光顿时变得十分悲愤，“江宴辞啊，以前你违反校规从来不写检讨，都是我在背锅，这次你也帮我一回呗？”
    “不是让你背锅，”江宴辞纠正道，“成绩可以抵消检讨，我做到了，你没有。”
    周林：“……”看吧，这就是世界的参差。
    就在聚会即将演变为周林诉苦水大会的时候，江宴辞起身，散漫道，“哪个姐姐？”
    他半眯着眼，通宵与酒精的双重作用下，意识有些朦胧，只看见晃得令人头晕目眩的灯光，男男女女扭动着身体，一片模糊不清的重影。
    “窗户边那个黑衬衫姐姐！”周林感动地抱住江宴辞的胳膊，“江少，辞哥，谢谢您，您以后就是我亲哥！”
    江宴辞抬了抬眼皮，没什么表情道：“滚。”
    周林惨兮兮地被他推开了。
    顾绯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机上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弹，她扫了一眼，一概没回。
    拉黑了叶池一个电话号码，他换了一个又打过来，还有几个社交软件，都被他轮番轰炸，刚好帮顾绯查漏补缺，一律打包送进黑名单。
    这样的渣男没什么好留念，还是早点断干净比较好。
    手指在微信页面滑动，顾绯眼眸微垂，落在一条几天前发来的消息上。
    这是前几年原主刚进公司时加的一个主管，年长她几岁，和她十分投缘，一直有联系。后来主管换了份工作，离开了江氏，今年年初结了婚。
    就在不久之前，主管向原主抛来了一根橄榄枝。
    前两年，主管的丈夫开了一家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公司起步不久，但眼光毒辣，签了几个有潜力的新人，如今都是小有名气的主播，前途无量。但主管要备孕，职位空缺出来，她想培养一个接班人。
    原著里，为了叶池，原主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个机会，结果公司蒸蒸日上，在娱乐这一行几乎与江氏平起平坐。
    当然，更重要的是，公司现在的头牌主播，是反派江宴辞。
    顾绯合上手机，才消停一会儿，又有电话打过来，是叶池借了同事的手机。她把电话挂断，也没管，直接把手机放在了桌上。
    屏幕光线暗淡，顾绯身边的座位多出来了一个人。
    玻璃橱窗反射的灯光勾勒着年轻男人晦暗不明的面容，他眼眸微挑，嗓音带着将醒未醒的倦懒：“好像有人一直在给你打电话，男朋友吗？”
    突兀却又自然的搭话。
    “嗯哼，”顾绯漫不经心地将杯中酒饮尽，“谈了四年恋爱，突然被甩，能不电话轰炸么？”
    她的话，让江宴辞在酒精刺激下有些昏沉的大脑，短暂地清醒过来。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姐姐这么好的条件，也会被甩么？”
    顾绯：“我甩的他。”
    *
    今天还是更一章！拆开我崭新的课本，又是一个创造奇迹的夜晚。
    第464章 雇来的男朋友（4）
    摇曳的灯光下，女人明丽的五官变得模糊不清。侍应生端来了两杯酒，晚霞色的渐变分层，像一片火烧的红云。
    她慢慢地端起酒杯，红润的唇在杯壁留下痕迹。江宴辞半眯起眼，视线却始终追随着她的动作，缓慢地挪动。
    难怪周林为了要到她的联系方式，不惜拉下脸求他。
    她有吸引人的资本。
    虽然口口声声说着失恋，但江宴辞没从她脸上看见半点伤感，反倒是对面的人十分执着，电话一个接一个，手机屏幕上还有不少新发来的未读消息。
    想来被甩的滋味，一定不好受。
    但如果对方是她……似乎也可以原谅。
    江宴辞被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
    他啧了一声，单手揣进口袋，摩挲着手机边缘，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迟迟没有开口。
    江宴辞有丰富的拒绝异性的经验，虽然没有问人要过联系方式，也没跟人搭过讪，但这对他来说不难做到，只看他想不想。
    “那你呢？”
    耳畔响起顾绯的声音。
    女人支着下巴，纤长的眼睫微抬，漫不经心地看着他。她的眼里盛了些许轻盈的笑，“也是一个人？”
    江宴辞：“嗯。”
    “和室友吵架了，”他想了想，补充道，“出来散散心。”
    卡座上三个男生嘀嘀咕咕，已经开始打赌江宴辞能用多长时间要到顾绯的联系方式。
    他们丝毫不知已经被江宴辞单方面划清界限了。
    顾绯轻笑了声：“还在读大学？”
    洗白的手指轻点玻璃杯，将另一杯酒推到江宴辞面前，“庆祝今晚摆脱渣男，姐姐请你喝一杯。放心，我没碰过。”

 第545章

    她当然没碰过——她手里那杯碰过的酒，侧壁有一个明显的唇印。
    江宴辞微垂眼眸，喉结向下一滚，接过了她递来的酒。
    冰凉的酒液在喉咙里浇灌，灼烧感从喉头直逼大脑，还有她指尖残留的，馥郁的香气。
    酒吧这种地方，江宴辞其实很少来。他几个朋友玩的很花，市里有名的酒吧会所都有vip至尊卡，江宴辞不爱出门，宁愿把时间花在游戏上。
    之前室友还嘲笑过他，说他可千万不要一个人来酒吧，小心被人一杯酒给骗走了，谁知道酒里加了什么料。
    看着手里的酒杯，江宴辞突兀地笑了一声。
    这算不算一语成谶？
    可他已经喝了，来不及了。
    一声鼓响，乐曲达到高.潮。
    酒精刺激着大脑神经，江宴辞懒散地抬了抬下颌，嗓音带着酒渍的沙哑：“我好像没什么回礼可送。”
    “想去舞池跳舞吗，姐姐？”
    *
    桌上的酒瓶横七竖八，三个男生歪在真皮沙发里，百无聊赖地玩起了扑克。
    “江少怎么还没来，他到底行不行啊？”
    周林把表看了又看，等得心焦。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江宴辞搞不定的事？这也太离奇了。
    喝得醉醺醺的朋友闷笑了声：“指不定是被美女姐姐拒绝了，不敢见我们，躲在那伤心地喝闷酒呢。”
    周林被朋友说动，想象了一下江宴辞吃瘪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摇了摇头：“他怎么可能伤心，他的脸皮比我们想象中的厚多了。”
    周林回头看了几眼，男男女女的身影在酒吧里穿行，遮住了周林的视线。舞池里倒是越来越热闹，大家都嗨得上头，乱糟糟的一片。
    “我过去看看。”
    家里打了几个电话来催，他不能再待下去了。周林不死心，总觉得没有什么是江宴辞办不到的事。留下这句话，他转身离开。
    来到之前的位置，橱窗边已经换了人，就连江宴辞也不见了。
    “搭个讪还能把人搭没了？”
    周林一头雾水，返回卡座的路上又给江宴辞打了几个电话，一概无人接听。
    周围闹哄哄的，乐曲震耳欲聋，就算接了，估计也听不清。
    周林被吵得头疼，无可奈何地挂断电话，按着太阳穴舒缓醉意。余光瞥见舞池角落里有对年轻的情侣，高大的男生将人圈进角落，只能看见一截小腿，白的发光。
    可别说，这背影还挺帅，跟江宴辞有几分相似。但江宴辞怎么会跟人吻在一起，这一看就是热恋中的小情侣嘛。
    啧，情侣真碍眼。
    周林无奈地摇了摇头，回到卡座，叹了口气：“没找着人。他是不是去洗手间了？”
    正想着，手机屏幕亮起，还真是江宴辞发来的消息。
    【公司有事，先回去了。】
    “靠！他居然放我鸽子！”周林气得半死。
    两个朋友笑得前仰后合，边笑边安慰他，“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事，他肯定是搭讪不成，被美女姐姐羞辱了一顿之后羞愧地跑了。”
    周林觉得很有道理，点了点头，把手机扔进沙发，“算了不管他，可能我真跟姐姐没缘分吧。我再待半个小时，咱们继续喝啊！”
    ……
    酒吧后门，江宴辞勾着女人纤细的腰身，将她揽进怀里。
    顾绯长发微乱，唇上的口红印淡了些，半数蹭在江宴辞嘴角，只是比先前更加红润饱满，仿佛露水吻过的玫瑰。
    “我家离这不远。”
    话音刚落，江宴辞已经拦下了一辆计程车：“在哪里？”
    顾绯笑着报了个地址。
    车在小区旁边的便利店停下。走出便利店时，身边的人染上几分醉意，半倚在他身上，走得慢悠悠。江宴辞的耐心早已耗尽，将顾绯打横抱起，走进了单元楼。
    另外一间电梯打开，走出来一个男人，二人擦肩而过，江宴辞听见他气急败坏地骂了句脏话，显然心情欠佳。
    但江宴辞的心情很好。
    推开房门，楼道里昏暗的光线被尽数阻隔在外，他的吻如急风骤雨般急促地落下来，勾人的酒香与鼻尖馥郁的芬芳纠缠。
    女人呜咽一声，柔软的舌尖碾过他的唇瓣，耳边仿佛还回荡着酒吧狂欢的乐曲，撩乱人的心智。
    “还想喝酒吗？”她好像轻笑了声，抵着他的唇，“我家里的酒，比酒吧的贵很多。”
    江宴辞说：“不着急。”
    他滚烫的唇重新落下来。
    ……
    第465章 雇来的男朋友（5）
    “江宴辞！”
    室友连着喊了好几声，对面的男生才回过神，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我先过去了啊，老师喊我们到院士楼集合，你赶紧把学士服换上！”
    “知道了。”
    江宴辞漫不经心地应道，目光紧随着手机屏幕，仍然有些走神。
    就这么走了。
    醒来时天才刚刚亮，他反手把人揽进怀里，正要再一次吻上去，却被顾绯推开，听她一脸严肃地说她要去上班。
    然后就没再看过江宴辞一眼，洗漱化妆换衣服，丢下一句给他点了早餐就出了门。
    江宴辞：“……”
    该说她心大还是太不走心，带了个陌生男人回家，居然能放心地把他丢在这里，也不担心他做点什么。

 第546章

    哦，反正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似乎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江宴辞突然开始同情那位被她甩了的前男友，结合自己昨晚的经历，或许她对男人都是这种态度，顺带同情一下自己。
    别说联系方式了，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算了，也没什么好同情的，反正他肯定比那什么前男友的待遇好得多。
    公寓没有第二个人居住的痕迹，说不定她所谓的前男友连她家门都没进过呢。
    江大少爷默默在心里给自己加了一分。
    他也没想过自己会做这么冲动的事，只是想起昨夜女人唇瓣的温软，他又被勾得心痒痒，手机解锁再熄屏，心想至少他知道了她家在哪。
    朝九晚五，他可以去她家门口蹲点，等她下班，然后问能不能做她的男朋友。
    身边的室友挑了挑眉，打趣道：“怎么了江宴辞，昨天一晚上没回来，坠入爱河了？笑得这么荡漾。”
    江宴辞虽然是个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但很宅，平时不怎么出门，天天在宿舍打游戏，男生之间也就那些话题，几个室友很快玩在了一起，说不上关系有多亲密，但至少四年下来，过得还算和谐。
    不过，平时总是一副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江大少爷，居然能对着手机屏幕发呆，也算是百年难得一见。
    他们都以为江宴辞会跟键盘过一辈子呢。
    “怎么可能。”
    江宴辞矢口否认，转念一想，又改变说法，“不过快了。”
    室友：“……？？？！！！”
    *
    江氏集团总部。
    顾绯像往常一样走进办公室，只是周围的同事多多少少都看了她好几眼，空气里浮动着八卦的气息。
    叶池与顾绯虽然不在同一部门，但两人的事人尽皆知，从大学到工作，谈了四年恋爱，堪称公司模范情侣。
    昨天顾绯还特意提前了两个小时下班，说是晚上要过周年纪念日，哪知道后面居然闹得那么难看。
    叶池找了好几个同事帮忙打顾绯的电话，都没接通，他虽然明面上没具体说发生了什么，但大家心里都有数。
    同事们的心思，顾绯心知肚明，她丝毫没有受异样的眼光影响，神色如常地坐下来，喝了一口咖啡。
    等到下午，对面工位的同事实在耐不住好奇，悄声问道：“顾经理，你跟叶经理到底怎么回事啊？他昨晚都来找我帮忙了。”
    她注意到，顾绯今天穿了高领衬衫，并未像往常一样佩戴一条锁骨链，那是叶池曾经送她的礼物。
    顾绯笑了笑：“分手了。”
    虽然对这个回答早有预料，但同事看着顾绯电脑桌面上密密麻麻的报表，不免有些咂舌，四年的感情说放就放，不愧是顾经理。
    爱情哪有搞钱重要，向顾经理看齐！
    顾绯确实忙了一上午。
    处理工作上的事情，以及，准备辞职信。
    昨晚回了主管几条消息，今早在去往公司的路上，主管已经迫不及待地把电话打了过来。她给顾绯开出了一个相当丰厚的条件——如果顾绯入职公司，薪酬不会低于江氏给她开出的工资，且从项目总监做起。
    当然，公司愿意花钱挖她，顾绯同样也要完成她的绩效。
    就算没有谈成，顾绯也不会在江氏待下去，因此欣然应允。
    她现在住的房子是租的，离公司很近，虽然买了车，但原主讨厌早高峰的拥堵，宁愿花双倍的钱节约时间。
    原主前几年赶上政策红利，购置了一套住宅，去年年底才装修好，一直闲置。等辞职审批下来，就可以把这边的房子退租，直接搬进新家。
    这件事她并未告诉叶池，这是她最后的底牌。原主原本准备等决定结婚再和叶池商议，将这套住宅卖了换大平层，结果后来负债累累，房子也被迫卖出去抵债。
    现在么，也没有说这些的必要了。
    顾绯带着辞职申请，去了人事部。
    办公室是空的，没找到人，路过的同事告诉她，今天几个部门的总监都在顶楼的总裁办公室开会，中午就进去了，一直没出来。
    总裁——哦，这个世界的男主，江少霆。
    顾绯打了个呵欠，心想昨晚没睡好的人可不止她一个。
    好在今天叶池事情多，忙得连轴转，到现在也没找她的麻烦。不过他马上就没有机会了，顾绯准备等回去收拾一下，今晚就住新房子那边去。
    顺手帮同事带了要交到总裁办公室的文件，顾绯直接上了电梯。
    有系统帮忙，顾绯踩点上楼，会议刚好结束。几个总监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个个愁眉苦脸，显然没能在江少霆面前讨到多少好处。
    顾绯一眼看到她要找的总监，上去打了声招呼，表明自己的来意。
    “你要辞职？你跟叶池的事我听说了，是因为他吗？”总监拉着顾绯，满脸惋惜，“小顾，我建议你还是谨慎考虑，你不像是那么冲动的人……”
    总裁办公室，江少霆掐了掐眉心，英俊的脸上有着化不开的阴郁。
    昨晚被人算计，过得冲动又荒唐，江少霆甚至没能看清那个女孩的脸。这是他少有的失控，他绝不容许他的生活会留下这样一个污点。
    只是女孩湿漉的眼眸、细细的娇吟，又让他有几分留念。

 第547章

    第466章 雇来的男朋友（6）
    办公室的门被轻叩两下，江少霆冷淡道：“进。”
    方才被他冷着脸训过话的总监就站在门口，一个穿着职业装的长发女人走进来，将一沓文件放到他面前，“江总，这是公司新签约艺人的名单，以及三份影视合作的项目书。”
    江氏集团涉猎广泛，近两年，直播、短视频行业兴起，因此江氏也计划进军娱乐行业，砸了几个亿，这方面的事都由江少霆亲力亲为。
    女人拥有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五官明艳，乌发雪肤，一身干练大方的气质。江少霆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翻了翻桌上的文件，随口问道：“你是哪个部门的？”
    顾绯微笑：“运营部。”
    总监站在顾绯身后，她刚才还被江少霆骂过，完全不敢抬头，这个总裁比她小好几岁，少年老成，不近人情，脾气不好，要求还很高，自从他上任，工作量翻了几倍，加班都是家常便饭，他们私下一直叫苦不迭。
    普通员工遇到老板，早该忐忑得要命，顾绯却很淡定，看来她去意已决，已经不在意这些旁枝末节了。
    总监再次叹了口气，这么好的苗子，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名单翻到底，江少霆微眯起眼，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照片里的女孩今年大学毕业，笑得清纯可人。
    黎念念。
    他直接把这张简历撕下，递给顾绯：“明早上班之前，把这个女生的全部资料发到我邮箱。”
    顾绯还没说话，脑海里的系统先笑场了：“宿主，他好霸道啊。”
    怎么听都很幸灾乐祸。
    顾绯好脾气道：“江总，我是运营部，不负责这些，这个问题您可以去找人事部。”
    调查一个人的资料并不难，何况帮老板做事，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机会，江少霆没想到他居然会被人拒绝。
    他终于抬起了头，对上顾绯的眼。
    从来没有人会忤逆江少霆，除非她别有预谋。这种吸引人注意的方式实在太老套，但江少霆今天心情不好，既然有人愿意往枪口上撞，那他不妨成全她。
    “新媒体运营经理，顾绯？”江少霆看了一眼她的工牌，“不用待在运营部了，明天来我这里上班。我会通知人事部。”
    顾绯表情不变：“江总，我今天辞职。”
    低劣的把戏。
    江少霆冷嗤一声，“做我的助理，给你多开一倍工资，今晚十点之前把资料交给我，可以了吗？”
    工资归工资，至于她有没有这个资格拿，还是要江少霆说了算。
    身后的总监眼皮直跳，江少霆平时凶归凶，大多数时候还是理智冷静的，但他刚刚实在太过意气用事，集团总裁的心眼已经小到连一个员工都容不下了吗？
    何况公司又不是他江少霆的一言堂，哪里是想调就调想开多少就开多少？这都什么时代了，他们签的是正当程序的劳务合同，又不是卖身契。
    顾绯叹了口气，道：“那好吧，江总可以先高抬贵手，看下文件夹下面压着的那张纸吗？”
    见她还算识趣，江少霆的脸色缓和些许，看到了顾绯所说的那张纸。
    【辞职申请书】
    【申请人：顾绯】
    “江总，我真的准备辞职，刚好您在这里，麻烦您签个字，我就不用麻烦总监了，”顾绯面露微笑，“很遗憾不能完成您的工作。可惜我能力不足，相信江总一定可以找到能够胜任的人。”
    从始至终，她嘴角职业性的微笑就没有变过，从容淡定，反倒是江少霆青筋突起，脸色难看极了。
    昨晚被摆了一道，今天还被一个小小的经理甩脸色，他的人生从来没有这么失败过。
    但他还没有到跟一个小员工计较的地步，因此只能咽下这口气，冷着脸签上自己的名字，把申请书丢给顾绯，“既然选择辞职，就不要再出现在江氏。”
    “那当然，谢谢江总。”
    顾绯拿起申请书之余，不忘向江少霆礼貌道谢，江少霆仿佛被人甩了一个巴掌，脸色几乎难看到了极点。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总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看向顾绯的眼神充满了崇敬：“小顾，你真是……”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顶撞江总，毕竟他可是顶头上司，谁都不想自己饭碗不保。
    哦，有一个人干过。但那是江少霆的弟弟，当然没得说。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顾绯弯了弯眼，神态自然又放松，“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
    江少霆这种类型的总裁，她对付过太多了，当然不放在眼里。
    她这次是来搞事业，顺便泡阿辞的。至于男女主，看看戏就好了。
    *
    忙完一天的工作，叶池终于有时间来到运营部，却发现顾绯的工位空空，连人带东西一起不见了。
    “绯绯呢？”
    昨晚在她家蹲点到深夜，没等到人，却看见一对热恋期的小情侣，叶池在郁闷之余，也改变了主意。他了解顾绯的脾气，她强势又娇蛮，耍起性子来六亲不认，等过一会儿气自然就消了，因此叶池今天白天都没联系她。
    叶池想得很好，接她下班，带她去吃饭，到商场买点礼物道个歉，这件事就算翻篇了。他对黎念念只是照顾，顾绯仍然是他理想的结婚对象，他并不想放下这段感情。

 第548章

    哪知却听旁边的同事道：“顾经理已经辞职，一个小时前人就走了，叶经理，你来得太晚啦。”
    辞职？！
    叶池知道顾绯有多在乎工作，他只是帮黎念念救了次场，顾绯居然冲动到直接辞职？她知道江氏的工作机会有多难得吗？现在贸然辞职，她去哪里找下一份这么好的工作？
    他必须找她谈谈。
    叶池二话不说，直接赶到了顾绯居住的小区。
    晚高峰路上拥堵，顾绯因此租了离公司不远的房子。小区环境很好，基础设施齐全，价格也十分高昂，叶池曾为此说过她好几次，但顾绯在这件事上却非常执着，怎么说也不肯让步。
    走进小区时，叶池注意到，一个年轻的男生站在单元楼的路灯下，戴着鸭舌帽，下颌线分明，腕骨瘦削，隐约露出腕表的轮廓。
    第467章 雇来的男朋友（7）
    vacheronconstantin的飞轮表，顶级名匠的收官之作，全球限量，拍卖行价格高达七位数。
    倒不是叶池有多懂行，只是他曾随上司参加一场拍卖会，为此做了许多功课，其中就有这块表。
    是人都有虚荣心，叶池也不例外。奈何他进入职场不久，戴的表只是小四位数，这还是前年过生日的时候顾绯送给他的。
    上万的表他舍不得买，至于这种全球限量一枚两枚的，这辈子都与他无关。
    这附近都是金融大厦，经常有名流人士出入，想来站在他单元楼下这位，是个富二代中的富二代。有人一出生就站在了终点，叶池只有羡慕的份。
    叶池并未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因此直奔电梯，按下了顾绯所在的楼层。
    顾绯正在收拾东西。
    原主的生活很简单，公司家两点一线，几乎没有娱乐活动，衣柜清一色的职业装，要不然就是t恤，那天她穿去酒吧的衣服，还是原主为了约会特意买的。
    从公司回家后，顾绯换上t恤牛仔短裤，吃了个晚饭，就开始预约搬家公司。今晚估计搞不定，明天再来一趟，把几个大型家电带走，应该就差不多了。
    耳边传来系统的播报，“宿主，江宴辞在你楼下蹲点呢，咦，叶池也到了。”
    系统跟着顾绯，早已见惯各种名场面，现在的第一想法居然是“什么时候打起来”。
    顾绯嗯了一声，脸上没有半点意外，“叶池上楼了？”
    系统：“……”可恶啊，她怎么一猜就猜中是谁了。
    顾绯刚问出这个问题，外面便有人敲门，果然是叶池那张略带愠色的脸。
    昨晚睡得不好，今早又在公司忙了一天，叶池的状态并不好，下巴上冒出浅青色的胡茬，眼里也带着些许阴郁，“绯绯，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跟你道过歉了，我们都是成年人，你不要这么冲动。如果你实在不信，我再让念念跟你打个电话好吗？”
    他好声好气说了半天，顾绯漫不经心地拉上行李箱的拉链，手指敲了敲他身边的墙壁，“让让，搬家公司在楼下等我。”
    叶池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要搬家？你真的要走？”
    “这好像是我的私事，叶池，”顾绯挑了挑眉，“如果我没记错，昨天我应该跟你分手了吧？”
    “……我不同意！”
    叶池拦在她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他只觉得无比陌生，“绯绯，你真的要离开我？”
    虽然是商科出身，但叶池骨子里还是个浪漫的文艺男，以前就经常给顾绯写情诗。四年的感情说放就放，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就算和顾绯的恋爱谈得非常柏拉图式，在同一个公司也不会经常见面，总有一个人忙于加班，叶池也并未想过跟她分手。
    毕竟，不论是外貌还是能力，顾绯都很拔尖。叶池那些同事还很羡慕他，有这么优秀的女朋友。
    叶池只是有些郁闷，女朋友处处压他一头，这是任何男人都无法忍受的。他与黎念念保持联系，想照顾她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想借黎念念的事刺激顾绯，提醒她重视自己。
    但这刺激似乎有些过头了。
    顾绯反问道：“什么叫’离开你’？”
    “我正常换工作，刚好这边合约到期，所以换个地方住，这是我自己的考虑，和你叶池有什么关系？”她一脸好笑，“你不会是以为我辞职，是因为不想见到你吧？”
    叶池的脸僵了一下。
    难道不是吗……？
    好好一份工作说换就换，除了为他，叶池实在想不到另外的理由。
    “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我没有同意，这不算分手，”看着女人明艳的脸，叶池面露苦色，“绯绯，你一定要跟我怄气吗？”
    “你这么喜欢想象，我也没有办法，”顾绯耸了耸肩，话却说得毫不留情，“叶池，我们已经结束了。”
    “你真的以为，我是因为你那个妹妹才跟你提分手的？保研名额，公司岗位……叶池，你仔细想一想，跟你谈恋爱的这几年，我为你放弃了多少，而你又付出了多少？”
    “我只是突然醒悟，发现你这人确实不怎么样，”顾绯笑了笑，“至于你那个妹妹，实话说，我不在意这些。你可以继续照顾她，毕竟没什么比报恩更重要，不是吗？”
    她的气势逼人，叶池哑口无言，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站在楼道里。看着她关灯关门，摁下电梯按钮，全程没有分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

 第549章

    多年压抑的情绪似乎在这一瞬间爆发，叶池冷下脸，面露讽刺，“顾绯，你快二十五岁了。你现在着急换工作，又有多长时间能留在工位上呢？离开了江氏，你就要从底层从头做起。你总要结婚生子，女人最宝贵的时间只有这几年，你想都浪费在换工作上吗？”
    他追进电梯，嘴上不停：“我和你大学相识，知根知底，父母也知道彼此的存在，又在同一家公司，我们可以在两年后结婚，安家落户，你将不用为你的未来发愁。但你离开了我，你从哪里去找第二个像我这样的男朋友？”
    哦，不，顾绯当然找得到。在她还是新入职员工的时候，就有主管给她递酒了。
    想到这里，叶池冷笑一声：“我想，你也不会做那些令人不齿的事吧？”
    “叮咚”一声，电梯停靠一楼，顾绯转头，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叶池，”她淡淡道，“你真恶心。”
    一道视线若有似无地飘过来，叶池捂着脸，看见那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男生，不知何时走进了电梯间，颇为好奇地瞥来一眼。
    当着外人的面被女朋友——前女友打，这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叶池清俊的五官略显扭曲，试图抓住顾绯的衣服，将她拉到身边：“顾绯，你……”
    “这位先生。”
    男生低沉清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懒散不羁，“这里是居民楼，不是你动手动脚的地方，你想对这位小姐做什么？”
    第468章 雇来的男朋友（8）
    叶池动作一僵，那片衣角已经从他指缝中滑了出去，像一片轻盈的落叶。
    偏偏年轻男生清冽的嗓音已经再次响起，仿佛恶魔的低语：“看你鬼鬼祟祟地追进来，应该不是这栋单元楼的住户吧？如果你对这位小姐进行尾随或者骚.扰，我想我应该打电话叫保安来解决这个问题。”
    江·同样非本单元楼住户·宴辞一脸坦然，好似这里就是他家一样。
    然而叶池却无法反驳他。人家一块手表就价值七位数，说不定家里就是这块地皮的开发商，他怎么惹得起这样的人？这种富二代做什么事都有家里人兜着，叶池知道他们有多难缠。
    虽然脸色难看，叶池也只能用较为和缓的语气，好声好气地说道：“我是她男朋友，我们情侣之间有一些误会需要解决，劳烦你不要多管闲事。”
    “男朋友？”江宴辞轻笑了声，目光在叶池与顾绯二人之间逡巡，“我怎么觉得这位小姐跟你并不熟呢？大多数试图骚.扰女性的人都会用这样的借口解释，你该如何证明你的身份？”
    叶池向来是踏实稳重的那一类，换言之，他并不擅长与人争辩。他涨红了脸，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顾绯，“绯绯……”
    “曾经是男朋友，”顾绯抱着手臂，秀眉微挑，“不过已经分手了。”
    江宴辞点头：“那就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了。这位先生，你和她的感情已经结束，你们之间并无瓜葛，你却大晚上跑到你前女友的小区骚.扰她，严重污染了单元楼的居住环境。男人要拿得起放得下，如果你实在无法走出这段感情，我可以找保安帮你。”
    大晚上？这才下班多久，天刚刚黑，很多人还没吃晚饭，怎么就大晚上了？
    叶池被他一口一个“骚.扰”说得尴尬不已，仿佛他是什么跟踪女生的变态一样，然而顾绯肯定不会帮他说话，她只会在旁边搭腔……
    叶池灵光一现，看向二人的目光更冷了些，“你到底是谁？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串通好了来这里跟我演戏？”
    顾绯：“不熟。”
    见过一面，睡过一觉，不熟。
    江宴辞被她漫不经心的态度气得牙痒痒，却又觉得这样的她更加具有真实感，也更吸引人。他绷了绷下颌，语气散漫：“路过的热心市民。”
    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更气人，叶池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梗塞了几分，只能冷冷地看了顾绯一眼，“你会后悔的。”
    他大步离开，似乎在这个地方多停留一秒都感到耻辱。被人甩了一巴掌不说，面前明明就是他相恋四年多女友，却被一个陌生人堵得百口莫辩，他恨不得立刻将今夜所发生的事情遗忘。
    顾绯在后面提醒：“对了，明天下班记得看下快递柜。”
    一个小时前，她叫了快递公司，把叶池送给原主的东西一起扫地出门。原主家里的东西本就少，叶池送的礼物更是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无非就是一条小价位的锁骨链，几件衣服，还有几封酸不拉唧的情书。
    叶池不喜欢在节假日送物质性的东西，用他的话说，“金钱的价值无法衡量我对你的感情”，因此这种纪念日一般都是写诗写信发小作文，每次原主都被感动得不行，出手大方，叶池好几件昂贵的配饰都是她买的。
    不仅如此，因为工资高于叶池，原主还给叶池发过不少红包。
    两人原本今年上半年准备订婚，却因为买不买钻戒吵了一架。叶池认为钻石不保值，应该把买钻石的钱都用来买黄金，以便日后转手，原主难得有一点小女生的情怀，认为戒指意义不凡，是纪念品而不是投资产品，钻石戒指闪耀漂亮，没有人不喜欢。
    两人迟迟没有达成共识，这件事便耽搁下来，一直没再提。
    对比他今晚的态度，不得不感叹这个男人的厚颜无耻，吃软饭都能吃得这么硬气。

 第550章

    顾绯摇了摇头，心里唏嘘，拎着行李箱走出单元楼，却被堵住了去路。
    “姐姐。”
    高大的阴影覆盖下来，江宴辞微抬下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今早才从这里离开，姐姐就不认识我了？需要我帮姐姐回忆一下吗？”
    他的嗓音低哑，酥酥麻麻地撩过耳廓，带着某种暗示的意味。
    “只是不熟，又没说不认识你，”顾绯十分淡定，“我们只见过一次面吧？”
    嗯，只见过一面，但发展得很深入。
    明明刚刚才帮过她的忙，却连句夸奖都没有，亏他还在同情那个渣男，江宴辞想，他应该先同情同情自己。
    “那好吧，正式认识一下。”
    江宴辞向前一步，微微弯腰，喉结起伏，呼出的热气落在顾绯侧脸，带着淡而清冽的薄荷味，“姐姐，我叫江宴辞，盛宴的宴，修辞的辞，今年二十二岁，在a大读书。”
    顾绯微一点头，“顾绯，绯红的绯。我也是a大毕业的，原来是学弟。”
    男生漂亮的桃花眼弯起来，眼尾的一颗泪痣尤为勾人：“居然这么巧？姐姐，看来我们很有缘分。既然你已经成功地摆脱了一段旧的感情，有没有考虑开启下一段？”
    他说的很直白，黑眸里涌动着少年人特有的张扬与桀骜，衬衫的领口微敞，隐约看见锁骨的轮廓，仿佛野兽锁定了他的猎物。
    然而眼下被吊着胃口的是他，他毫无主动权，只能看见女人微勾红唇，不紧不慢道：“不好意思，我不喜欢泡大学生。你应该看得见，我已经工作了。”
    系统小声：“宿主你骗人，你昨天还说要泡他。”
    江宴辞据理力争：“我已经本科毕业，本部直升，今年九月就是研究生，很多同学已经工作了，只是我选择继续深造，不算一般意义上的大学生。”
    顾绯：“我不谈姐弟恋。”
    江宴辞：“……”
    自幼顺风顺水、要什么有什么的江小少爷，迎来了他人生中的第一道难题：为什么他不能早出生几年？
    *
    期末周好漫长……（发出了心力交瘁的声音）
    第469章 雇来的男朋友（9）
    江宴辞叹了口气，幽幽道：“姐姐，人要敢于尝试。”
    他微微低下头，几乎要碰到顾绯的唇瓣，“姐姐昨天晚上，不是试得很舒服么？”
    “成年人之间都是你情我愿，我昨天不是问过你了么，”顾绯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江宴辞，你不会是要找我负责吧？”
    江宴辞隐隐约约记得，昨晚顾绯似乎说过这件事，然后他很爽快地应下了，甚至想过第二天早上潇洒地留下一张字条，提前走人。
    虽然他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但他可以试试。
    结果呢？
    他觉得自己像条饥肠辘辘的狗，被吊足了胃口，却怎么也咬不到那块肉。
    尝过一次，食髓知味，又怎么肯轻易放手。
    既然姐姐油盐不进，那他只能改变策略。
    在短时间内，江宴辞迅速拟出planb，重新露出笑容：“好吧，姐姐，其实是因为我很缺钱。”
    顾绯看着他身上完美贴合身形、不知名品牌的衬衫，以及微微露出的腕表轮廓，收回了视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姐姐知性又漂亮，追求你的人应该很多，”江宴辞眼睛眨也不眨，好听的话张口就来，“就比如你那个前男友，如果不是我在这里，还不知道姐姐要被他纠缠多久。”
    顾绯点了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赞同。
    “我看你前男友那个人很死皮赖脸，万一他又来找你怎么办？还有你的其他追求者，谁能保证他不是一个跟踪狂？”说这话的时候，江宴辞悄悄排除了自己，他不是跟踪狂，他只是在挽救自己的清白。
    “所以——你考不考虑雇佣我扮演你的男朋友？”
    在顾绯开口之前，江宴辞为自己添上了几个加分项：“小时计费，随叫随到，其他时间互不打扰。当然，姐姐如果想让我过夜，也完全没有问题。姐姐你放心，我们只有金钱关系，没有其他感情。”
    顾绯看了看自己身上朴素的白t恤，玩味地弯起嘴角，“你知道我今天辞职吗？”
    辞职？这就是她搬家的原因？
    江宴辞若有所思，或许他可以去江氏挂个闲职，依他的身份，给顾绯安排一份工作不成问题，相信她很快就会做得更好；又或者，他直接把他在的这个小公司买下来，让顾绯去投个简历。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问题是用钱不能解决的，恰好江小少爷最不缺的就是钱。
    “其实我不是主动辞职的，”顾绯轻叹道，“你也知道，失恋的时候情绪不稳定，恰好我们老板脾气暴躁，我下午送文件的时候说了几句不称他心意的话，被他赶出了办公室。”
    江宴辞心想，哪个老板这么不长眼？那他一定错过了一位非常优秀的员工。毕竟，连惯来运筹帷幄的自己都被吊足了胃口，不惜自降身价来小区堵人，有这样的手段，江宴辞丝毫不质疑顾绯的工作能力。
    “我们公司是家族企业，现任总裁是董事长的儿子，出了名的苛刻心眼小，得罪了他就是自毁前途，”顾绯耸了耸肩，“我不想事情闹得太难看，刚好这边房子到期，一个冲动就辞职了。”
    啧，跟他那个哥哥倒是挺像。江宴辞记得自从江少霆接管公司，他列表几个助理就叫苦不迭。不过他可懒得掺和这些。

 第551章

    看来全世界的总裁都一样的讨人厌。
    “不仅如此，去年我和朋友合资创业，年前公司倒闭，把存款都赔了进去，这份工作是我唯一的收入来源，”顾绯正经道，“所以现在我没有固定收入，一穷二白，不一定雇得起你。”
    不一定雇得起，但是很需要。
    这一刻，江宴辞的阅读理解能力达到巅峰，几乎一瞬间就读出了她的话外之意。
    他不动声色地把手藏在身后，放下了翻折的衣袖，挡住自己价值七位数的腕表，“没关系姐姐，我好养活。”
    “我擅长打游戏，业余做陪玩代练，由于我们之间关系特殊，给姐姐打对折怎么样？”
    至于多少钱……江宴辞对金钱没什么概念，决定把自己贱卖：“一小时五块，一个月上限两百，之后不再收取额外费用。”
    说到这里，江宴辞忽然想起前段时间他直播一个新游戏，有网友一掷千金，点名让他陪玩，江宴辞拒绝得明明白白，表示自己不会接受这种金钱交易。
    没想到他的原则只持续了这么短一段时间。
    顾绯注视着他深邃的眼眸，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陪玩代练？业务这么广泛，看来你赚钱也很辛苦。”
    江宴辞表情不变：“勤工俭学。”
    虽然脸上淡定，他的心里却烦躁不已，早知道出门之前应该研究研究与女生搭讪的技巧，难道是他的条件还不够吸引人？说了这么久，一点进展也没有，他完全被牵着鼻子走了。
    却见面前的女人后退一步，拿出手机，展示了她的个人二维码，“那就先加个好友？”
    江宴辞扬起嘴角，差一点没能控制自己的表情，迅速发送了好友申请。
    看着列表里多出来的联系人，江宴辞的心是掩饰不住的雀跃，他悄悄扫了眼自己的朋友圈，发现是仅三天可见后微微松了口气，幸好他以前没发过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凑过来，非常主动地替顾绯拉起行李箱，“开业第一天，给姐姐限时免费怎么样？我帮姐姐拿东西，姐姐晚上住哪里？”
    其实附近就有江宴辞买下的公寓，他的跑车也停在外面，他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连忙在心里默念了几遍，他现在是勤工俭学男大学生，不要想这些不该有的东西。
    至于跑车，赶紧打个电话送回家，这段时间他都不会碰了。
    江宴辞充分发挥了自己工具人的身份，又上楼帮顾绯拿了几个箱子，走出小区时，搬家公司的车刚好也来了。
    口袋里的手机亮了亮，周林的飞机终于落地，一上来就发消息问他昨晚到底去了哪里，有没有要到联系方式。
    江宴辞心想，要是要到了，就是代价极大，把自己的清白搭进去了。
    第470章 雇来的男朋友（10）
    江宴辞没回，没过几分钟，周林的电话迅速拨了过来。
    “江少！”
    江宴辞懒洋洋地嗯了声，“忙，有事直说。”
    周林以为他还在忙公司的事，没敢打扰他，语速飞快：“你看见我微信消息没？你不是去搭讪了吗，有没有要到姐姐的联系方式啊？”
    江宴辞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模棱两可地说道：“她有男朋友。”
    现在没有，以后肯定有。
    周林：“……”
    心中奔跑的小鹿啪叽一下撞到柱子上，傻了。
    “怎么可能！”他不愿接受事实，“她有男朋友她还一个人来酒吧？”
    酒吧那么乱，哪个男人心这么大放自己的漂亮女朋友一个人过来喝酒啊。
    “我怎么知道，”江宴辞耸耸肩，“挂了。”
    周林：“…………”
    *
    顾绯只让江宴辞把行李搬上车，没有让他跟过来。江宴辞并未执着，很听话地回了学校。
    联系方式都要到了，不差这个夜晚，江宴辞自信满满地想，他们培养感情的时间还很长。
    然而他很快就被现实狠狠打脸。
    六月本科毕业到九月研究生开学，整整三个月过去，顾绯从他消息第一栏沉到消息最后一栏，一句话也没跟他说过。
    唯一一次联系，是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发下来的那天，江宴辞拍了张照过去，顾绯回了句【恭喜】，又给他发了个红包。
    不多不少，刚好两百。
    勤工俭学的江宴辞飞快地收下红包，【两百包月，不限时间不限次数，姐姐是需要我吗？我马上就可以过去。】
    【姐姐最近是不是忙着找工作？可以先赊账，等姐姐发了工资再付也不迟^ ^】
    江宴辞在输入法里翻来翻去，终于找到了这么个微笑的表情，看起来应该很乖巧懂事听话吧？
    顶部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江宴辞很快收到了顾绯的回复：
    【不是找你，发红包请你吃顿饭。恭喜录取。】
    【不用，上个月入职新公司，第一笔工资已经发下来了。】
    虽然文字很平淡，但江宴辞几乎可以想象她眼眸微抬，轻轻笑起来的样子。
    找工作应该很忙吧？难怪这么长时间不联系他。这不能怪她，要从根本上找原因，怪她那个无良上司。
    江宴辞很快找到了合理的解释，然后继续等到了九月。
    a大的研究生宿舍是两人间，自带独立卫浴，干净整洁，环境很好。江宴辞的新室友是个典型的理工男，戴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刚开学那两天见了几面，之后就不见踪影，不是在实验室就是在图书馆。

 第552章

    江宴辞乐得清闲，室友不在的时候，他便在宿舍里直播剪视频，时刻牢记新人设。
    周五这天，公司打来电话，要他今夜直播一款新游戏。这是一款新上市的网游，花大价钱做了推广，今晚在直播软件举办了一场争霸赛，奖励丰厚。
    经纪人还特别强调，这场直播总监也会来看，要江宴辞好好表现。
    他说的总监，江宴辞隐隐有些印象。六七月的时候，老总的妻子备孕，辞去了原任的运营总监一职，据说花高价从大公司挖来了一名新人，空降总监之位，运营部还为此闹了一场。
    新总监十分年轻，大学毕业没几年，长相倒是十分出挑，像荧幕上的女明星。有的员工还恶意猜测她是不是跟老板有不正当关系，事情传到老板娘耳朵里，直接被扣了这个月绩效奖。
    因此，江宴辞对这位新总监的大体印象，就是实力未知，但后台很硬。
    不过这跟他没什么关系。
    作为公司的顶梁柱，江宴辞签着最宽松的合同，被全公司当祖宗一样供着，总监的变动，对他产生不了什么影响。
    当年他进入直播行业不久，只是个游戏区小透明up主，公司老板一眼看中他，费了不少口舌才把他签下来。而江宴辞也并未辜负公司的优渥待遇，连续几年都是游戏区的榜首。要知道，这几年陆陆续续有主播被捧红后过河拆桥，转头就签了大公司，只有江宴辞留了下来。
    凭江宴辞在公司的地位，居然会被经纪人叮嘱一句【在总监面前好好表现】，可见公司对这位新总监的重视。
    与此同时，远道传媒公司，幕布上的ppt播到最后一张，顾绯关掉投影仪，淡淡道：“散会。”
    台下的人纷纷松了口气，一边说着“总监辛苦”，拎起公文包，飞快地离开了会议室。
    两个月前顾绯入职，整个运营部的氛围还很懒散。对于这位漂亮得过了头的新总监，无一例外，都持有怀疑态度。
    虽然有员工为此被扣了绩效奖，可这更加激起员工的不满，纷纷猜测新总监的来头。没想到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顾绯设计出一套新的员工考核制度与主播考评标准，拿出的几个方案也让人挑不出错，这才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远道传媒规模不大，员工本就不多，对彼此都很熟悉，老板又很好说话。这两年，员工越过越悠闲，上班几乎是带薪摸鱼，天天划水过日子。虽然靠着老板毒辣的眼光，签到几个有潜力的主播，但很快就被这种氛围传染，一直不温不火。
    顾绯一来，逼得几个关系户辞了职，又着重培养几个主播，给出了好几个有效方案，暑假直播公司举办的新人赛，他们的主播都顺利霸榜，办公室总体氛围比之前好了不知多少倍，再也没有人敢质疑她的能力。
    大家对这位新总监的态度，很快由不屑转为欣赏与敬畏。
    顾绯开过工作室，也管理过公司，连女帝都当过，治一个小小的办公室自然不成问题。这个公司虽然有天赋，但内部弊病也不少，不然不会在崛起之后，很快受到冲击，被江氏收购。
    将文件整理好，顾绯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助理推门进来，说道：“顾总监，今晚有一场游戏争霸赛，我们公司的主播也会参与，您记得看直播。”
    *
    昨天写阿辞卖多少钱（？）的时候，我基友迅速去咨询了陪玩的价格，结果辛勤的客服小姐姐追着她发了一天的消息问她要不要下单，她不得不无中生弟推脱客服，真是感天动地基友情tvt
    第471章 雇来的男朋友（11）
    顾绯挑了挑眉，说道：“好。”
    或许是美人天生让人无法抵抗，尽管大家都说顾总监难相处，助理却觉得顾绯十分亲切，就像她的姐姐一样。虽然只相处了短短两个月，但她很庆幸自己毕业之后选择留在这里，遇见了顾绯。
    “总监，今晚直播的是我们公司的头牌，您可千万不要错过了，”助理挤眉弄眼，她飞快地瞥了一眼门外，压低了声音，“那个主播不常来公司，据说还是个男大学生，我翻去年年会照片的时候扫到一眼，我敢保证，绝对是我这么多年见过最帅的。”
    “虽然他直播不露脸，但声音已经碾压一大群人了，我保证我的话句句发自肺腑！”
    她连说了几个“我保证”，不经意间抬头，却发现顾绯眼里带笑，似乎心情很好。
    “我知道了。”
    这反而让助理不好意思了起来：“总、总监，您不会觉得我轻浮吧……”
    “怎么可能，”顾绯轻笑一声，说得一本正经，“谁能拒绝年轻帅气的男生呢？”
    助理疯狂点头，总监果然是她的知己！
    系统表示无语：“宿主，如果她知道你不仅拒绝了两次，还晾了男大学生三个月，肯定笑不出来。”
    顾绯：“闭嘴。”
    嘤。
    顾绯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当然不可能这么快就跟江宴辞发展起来。只有收放有度，才能吊足他的胃口。
    直播争霸赛从晚上七点开始，持续到零点，会公布实时排行榜，综合打赏、观众活跃度等条件为人气值进行排名。
    江宴辞自带热度，从开播开始，便牢牢霸占榜单前三，直播间很快聚集了几万观众。
    他的直播间很显眼，用户id叫“victory”，一个嚣张无比的名字，非常符合他的个人作风。

 第553章

    【来早了，v哥今天播什么？】
    【养成经营小游戏？啧，没意思，又是什么无聊的争霸赛啊。】
    江宴辞最早做的是游戏区up主，视频周更，后来才开了直播。从经营养成到枪战竞技，什么游戏都玩，观看门槛低，操作丝滑，又骚又秀，这才逐渐火了起来。
    再加上他低音炮般的嗓音与骨节分明的手，吸引了大量女粉。很多粉丝不懂游戏，就是纯粹来听江宴辞说话的。
    这次争霸赛的金主爸爸，就是一个大型角色扮演网游，集模拟经营、副本闯关与玩家竞技为一身，画质绝佳，才开服没几天，营销铺天盖地，有望成为下半年最受欢迎的游戏。
    网游每天晚上七点半有全服试炼赛，玩家按等级、职业排序，成比例地分成两个阵营，五分钟一场，以个人伤害值记分。
    江宴辞新注册了一个号，是个控制型职业，有一个必杀技，可以让周围的玩家进入眩晕状态10秒，配合暴力输出队友，一杀一大片，让人叫苦不迭。该职业本身非常脆弱，偏偏江宴辞走位灵活，对方玩家很难打到他，白白送了人头。
    他还能精准地找到血条将要耗尽的玩家，一套眩晕加补刀下来，防不胜防，非常气人。
    连打三场，江宴辞个人总积分遥遥领先，高居榜首，已经有人按捺不住，花高价买了广播在世界频道上骂了起来。
    因为游戏有一个功能，会提示你被某某玩家杀死，他们一眼就看得见江宴辞的id。
    江宴辞岿然不动，继续参赛。
    观众最爱看这种撕逼，尤其是主播单方面碾压的剧，开播不到一个小时，直播间人数突破十万，呈稳步上升趋势。
    他在直播上确实很有天赋，技术好、心理素质过硬，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顾绯将直播投屏到电视，看得津津有味，叫了啤酒小龙虾外卖，边看边剥虾。明天是周六，她有充分的时间享受这个夜晚。
    人类对食物的讲究总让她十分惊艳，就是剥虾有点累。
    唉，如果有免费劳动力就好了。
    可惜系统是人工智能，不是智能机器人。
    真没用。
    系统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被嫌弃过了一回，还在兴冲冲地研究直播制度：“宿主，我发现这个直播间粉丝是按打赏金额排的，粉丝值达到一定程度可以获得弹幕特效和专属称号，要不要我钻个软件的bug，先刷他个一百万？”
    “小八，”顾绯悠悠道，“这是现代，别做违法乱纪的事。”
    系统：“……”宿主你做的还少吗！
    早在直播开始之前，助理就发了一个管理员账号给顾绯，顾绯没登，自己注册了一个，叫【ivictory】，在直播间潜水。
    她饶有趣味地思考，该以什么样的出场方式跟江宴辞打招呼呢？
    机会来得很及时。
    晚上八点，试炼赛结束。一批被江宴辞杀了好几场的玩家涌入他的直播间，刷巨额打赏发送弹幕：【主播，十个大航海换开红名杀你一次，不过分吧？】
    弹幕加了特效，金光闪闪，十分显眼。对面的人本以为江宴辞会恼羞成怒，哪知道他把鼠标一方，直接开了口，懒懒道：“我在四方城（110，112），下一场活动还有半小时开始，你想杀几次？我顺便拿个外卖。”
    弹幕一片省略号。
    【对面新来的吗？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v神，著名摆烂区主播。】
    【v哥名言，越摆烂越幸运，你看他视频周更到月更，最后还是榜一。】
    【这种争霸赛一看就是金主爸爸的安排，主播被迫营业。不信你看，主播到现在还惦记他的外卖，毫无工作心。】
    【明天周末，大学生要过双休了吧[狗头]】
    【主播这种单身狗周末不是继续摆吗？这和平时有什么区别。】
    最后一条弹幕跃入江宴辞眼里，他轻嗤一声，不，他可不是过去那个单身狗了。
    这些直播间的网友才是真正什么都没经历过吧？
    暴躁发言的玩家气得半死，直接在直播间开骂，连触了几个关键词，不幸被封号。江宴辞勾了勾唇，刚要出门，突然被一连串的打赏刷屏。
    【ivictory打赏主播超级火箭x10。】
    ……这是什么名字？
    *
    阿辞打开手机：【姐姐救命，我上司好像要潜规则我！】
    绯绯：^_^
    第472章 雇来的男朋友（12）
    江宴辞表情古怪。
    江宴辞从高中开始做up主，闲下来就会剪视频，顺便拍拍自己空白的作业，标题统一叫【高三学子，在线摸鱼】，因此从很早的时候，就被戏称为“摆烂区up主”。
    上大学之后时间充裕，干脆开起了直播。虽然没有露过脸，但对个人信息隐瞒不多，翻翻他的主页就可以知道他大概的个人经历。
    网友对他的猜测不少，大多数都认为是他运气比较好的技术宅，而且偏胖——据说胖的人嗓音更加低醇好听。当然，这也不能阻挡一些狂热粉，顶着 id刷老公的大有人在，他基本没当回事。
    前两年有个神豪富婆，斥资数十万，专门起了暗示性强的id，要江宴辞念出来，江宴辞没理，富婆直接以诈骗将他投诉到直播公司，不仅没能把江宴辞封杀，反而被曝光非法挪用公司财产，再也没出现过。

 第554章

    至于江宴辞，只是轻飘飘被罚了几个月奖金，扣了点积分，那段时间直播的频率也减少，以更新视频为主，网友们也纷纷改掉了自己的 id，形成了一种潜规则。
    只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土豪，这种暧昧的、仿佛某种暗示一般的用户名，勾起了江宴辞的某些回忆。
    他再一次想起已经失踪一个月的顾绯。
    唉。
    “感谢ivictory的超级火箭。”他淡淡地念出屏幕上的用户名，语气不变，一条新的弹幕又刷了出来。
    【ivictory：他们出多少钱？十倍，别躺着让人打，反杀回去。】
    直播间规定大航海价值一千元，超级火箭价值一万元，的确是十倍。
    网友们已经炸开了花：
    【这就是来自土豪的关爱吗？我也有游戏账号，我可以帮忙补十刀！】
    【实不相瞒，我有工会，我可以带着工会的人去群殴。给我一个零头就行！】
    最开始打赏的人气得脸都绿了，骂骂咧咧地退出了直播间，毫不意外地因触发关键词过多，被系统禁言三天。
    ivictory不见踪影，似乎只是刷了个存在感就走了。
    奇怪的人。
    江宴辞眉头微皱，下楼去拿外卖。
    最后一只小龙虾剥完，顾绯去洗了个手，躺在沙发上享受美食。
    助理给她打来电话，问她有没有看直播。
    这场争霸赛很重要，金主爸爸需要热度，参加的主播也要考评，顾绯作为总监，自然要到场。
    “总监，您把您的直播账号告诉我，我去帮您充点钱，这是公司安排的，可以直接打赏。”
    顾绯嗯哼一声，“ivictory。”
    正挂着直播的助理：“……？”
    刚刚那个一掷千金的土豪粉居然是美艳冷酷的总监姐姐？！！
    助理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她连忙跑进一个名叫“未来富婆快乐群”的三人聊天组，噼里啪啦打字：【救命，我好像发现了我上司的另一面！】
    【你完了，猎杀时刻。】
    【所以顾总监的id到底是什么？】
    助理的表情一言难尽。
    是最明目张胆的那个。
    窗外下了一场大雨，外卖小哥被困在半路，江宴辞又没带伞，只好在宿舍楼下等他过来。
    主播迟迟不来，直播间却十分热闹。顾绯眯了眯眼，发现他们都在说同一件事。
    目前争霸赛的排名，排在第一的是个技术流玩家，从游戏开服第一天就在玩了，此刻正在打一个高难度副本，即将成为全服通关第一人。江宴辞因为试炼赛引来一大批流量，现在排在第二。
    原本第三是个擅长种田经营的主播，却被一个陌生的账号挤了下来。该账号的人气值越来越高，几乎要与江宴辞齐平。
    点进去看，是个年轻女孩的脸。化了橘色系的女团妆，长发扎成丸子头，专心致志地玩游戏，五官清纯可人。
    直播间观看人数不多，但有一个名为【j1122】的用户非常显眼，短短几分钟，又砸了二十个超级火箭，直接超过了江宴辞。
    而直播间的观众数量也在飙升，从一开始的几千迅速涨到十万，都是来围观土豪砸钱的。
    【这是新人吗？好漂亮的妹妹。】
    【有点眼熟，主播之前是不是演过网剧？】
    【j大佬都刷了一百万了吧，凭一己之力把主播送进前三，牛逼】
    顾绯挑了下眉。
    虽然没打过照面，但顾绯知道这是谁，黎念念。
    从江氏离职三个月，足够主线剧情发展，小迷糊黎念念进了公司，被江少霆调到身边当助理，做事笨手笨脚，各种肢体接触与意外事故，一不小心还跟着江少霆回了几次家。
    上个月，黎念念参演的网剧小火一把，经纪人借着热度，让黎念念做了几场直播，也赶上了这次争霸赛。
    因为长得清纯漂亮，被几个猥琐男在弹幕调戏，恰好江少霆也看到了直播，醋意大发，靠钞能力把黎念念送上了榜一。
    刚好公司发来的虚拟币入账，顾绯眼睛不眨，全打赏给了江宴辞。
    虽然原主并不缺钱，但钱再多，也只是个普通打工人，要跟集团总裁比钞能力，显然远远不够。顾绯心念微动，低声吩咐了系统几句，继续砸钱。
    江宴辞拿到外卖回来，就看见弹幕里打成一片，都在说隔壁直播间的事。就连他的发小都发了张截图到群里，【江少，有人把你排名抢了！】
    j1122，这是江少霆社交账号惯用的名字。
    江宴辞略带讽刺地勾起唇，没什么表情。一个小小的争霸赛，江氏也会插手？他们不是最看不起这种三教九流的东西么？
    看不起，却要从这个行业分一杯羹，眼里永远只看得见利益。
    他打字回复：【没事，不用管。】
    新的活动开始，江宴辞操作角色进入副本，抽空扫了眼手机，群里的消息还在刷屏：
    【江渣男，你好冷漠，富婆为了你一掷千金跟隔壁battle，你连句谢谢老板都不说？】
    【看看人家的id，啧啧啧，多痴情，看看你。】
    江宴辞：“……”
    无聊。
    手机刚熄屏，经纪人的消息也弹了出来：【江大少爷，你赶紧表示表示，你知道刷礼物的那个是谁吗？是我们总监！】
    *

 第555章

    现在的阿辞：你不要过来！
    未来的阿辞：姐姐什么时候潜我？
    第473章 雇来的男朋友（13）
    经纪人起初不知道江宴辞的身份，但江宴辞可以说是他带过最有大少爷脾气的主播，因此一直以“江大少爷”戏称。直到前两年打赏的事，经纪人才醒悟，原来人家真是个大少爷。
    虽然大少爷弃家里的集团不顾，待在他们小公司，但既然进了公司，就都是打工人，新总监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见江宴辞迟迟不回复，经纪人苦口婆心地说道：【公司只给了二十万额度，剩下的钱都是总监自己砸的，你知道总监为了你花了多少吗？人家那是看好你，帮你冲业绩！就算你不想跟她接触，也总得感谢一下她的钱包吧？】
    【这都是为了咱们公司好，江大少爷，这场争霸赛对我们很重要，你可千万别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江宴辞看了一眼那个张扬的id：“……”
    嗯，现在已经成为他粉丝榜榜首了。
    真的只是帮他冲业绩吗？
    他单手操作，在黑漆漆的迷宫里打掉几个人头，这才在弹幕的一片催促声中漫不经心道：“看见了，谢谢大家。游戏体验感最重要，看直播图个放松，没必要去争那些。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肯定。”
    【v哥一段话提了两次感谢，他被魂穿了吗？】
    【感觉他已经把“老子被迫营业很烦别来惹老子”写在了脸上，哦不，手上。】
    【五杀了，心疼对面。】
    【你们懂什么，他是在证明他是凭技术而不是凭男.色！这是我们游戏区主播的尊严！】
    直播间的网友真有趣。
    顾绯乐不可支，在顺利把粉丝值刷上榜一之后停止了砸钱行为，打字道：【不客气。】
    作为榜一，她的弹幕自带七彩特效，出现在屏幕正中央，江宴辞一个手抖，被对面砍了一刀。
    他黑着脸，直接锁定敌方的位置追了上去。
    总监？这是从哪里空降的总监？难怪之前能被运营部攻击，不正经成这样，是他他也闹。
    隔壁直播间，江少霆洋洋洒洒砸了上百万礼物，看着黎念念登顶人气榜，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他身边的人，当然要得到最好的。那几个人连几千块都舍不得给她花，配和她说话？
    一个小小的争霸榜而已，他大可以像游戏公司这样砸钱，专门为黎念念做一场比赛。不过倘若黎念念爆红，会被分去很多时间，就不会再留在他身边做助理了。
    想到这里，江少霆微微敛眸，打消了这个念头。
    黎念念下个月似乎有一场网剧要拍，打个电话让特助给她取消好了。下个月他要出差，黎念念必须陪他。
    屏幕上的女孩一脸苦恼，黎念念并不擅长玩这样的游戏，连开了几局都被秒杀。弹幕两极分化，有的在骂她，有的认为她这样的小表情十分可爱。
    她空降榜一，抢了原来直播的位置，大批网友涌入，一时之间，弹幕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
    江少霆沉着脸，正欲给特助打电话让他处理直播间，直播画面却突然关闭了。
    关闭只是短短的几分钟，在大家一头雾水的时候，直播间突然解封，然而却从第一掉到了十名开外。
    一封来自官方的解释信发送到了邮箱：
    【尊敬的用户，大家好！争霸赛的排名是综合粉丝活跃度、打赏值等等因素的成果，我司接到举报，争霸赛中存在恶意刷榜等违规行为，现已对比赛规则进行调整：减少打赏占人气比值，并设置打赏上限，多余金额将会返还账户。共建直播平台安全环境，从你我做起，感谢大家的监督。】
    江少霆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这是怎么回事？
    可如果按照新规则，江少霆单靠钱，当然没法把黎念念重新碰上高位，毕竟，无论是游戏技术、粉丝活跃度还是粘性，黎念念都远远比不上几大老牌直播。
    反倒是江宴辞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不要钱似的展现自己的游戏技术，在竞技场里霸榜，看得网友直呼过瘾，把他稳稳地捧上了第一名。
    系统深藏功与名：“宿主，搞定了。”
    零点，争霸赛结束，江宴辞以超出第二名数千人气值的成绩，获得了争霸赛的冠军。
    这可实在是给了远道传媒一个惊喜——江宴辞玩角色扮演类网游玩得少，平时对这种广告都是随便应付的态度，他们也不能保证江宴辞是否能像往常一样制造热度，因此一开始预估的结果是三至五名。哪知道前有顾绯砸钱抢榜，后有江宴辞大秀技术，几乎是碾压式拿到了冠军。
    手机里全是大家发来的祝贺，江宴辞的心情却没多好。他烦躁地关掉了电脑屏幕，心里还在想那个诡异的id。
    他自然乐意看江少霆吃瘪，可一想到背后的人是那位神秘的新总监……
    她在维护他？
    江宴辞一言难尽地打开小群：【怎么办，我遇到麻烦了。】
    【冠军也会有烦恼吗？不像我，沉浸在失恋里两天了，走不出来。】
    江宴辞觉得他也很危险，虽然他的恋情还没开始。
    【我觉得我的上司可能想潜规则我。】
    消息一发出去，群里炸开了锅，一眼望去，一片“哈哈哈哈哈”。

 第556章

    【这边建议反客为主哦亲亲。】
    江宴辞：“……”神经病。
    【江少要不考虑下直接入股，把上司换了？】
    这个可行，但操作性不强。
    【哪个上司啊，直接说你心有所属痴恋对方多年。或者你加好友了没，要不发个仅她可见的朋友圈？】
    不错，这个好。
    江宴辞退出聊天页面，打开了某个联系人的聊天框，删删减减，编辑好一段话，又怕太晚打扰不好，特意定了个早上九点的闹钟，心满意足地放下了手机。
    于是，周六上午，顾绯睡完美容觉，看见手机里多了一条新消息，来自江宴辞。
    【姐姐早上好。】
    【今天有空吗，要不要出来放松一下？我昨天拿到了一个争霸赛的小奖，发了一笔奖金，想请姐姐吃饭(*^^*)】
    第474章 雇来的男朋友（14）
    顾绯记得，昨天那个争霸赛的冠军奖金是一万五千元，光是她一个人就打赏了五十万左右，还有另外一些土豪粉丝，总金额应该超过了一百万。
    可真是小奖。
    江宴辞加的是她的私人微信，加入新公司之后，顾绯又注册了一个微信号，专门用来与同事联系。她登陆了另一个微信，发现助理昨晚十一点多给她发了一条留言，想把她的微信账号推给江宴辞。
    顾绯勾了下唇，先回复助理，再回复江宴辞，都表示同意。
    系统“噫”了一声。
    宿主好坏哦。
    消息发出去后，江宴辞一直守在手机前，紧紧盯着屏幕。直到看见顾绯发来的新消息，终于舒展眉宇，扬起了唇。
    好巧不巧，经纪人打了个电话过来，居然要他加那位总监的微信。
    “总监业务能力很强，从她昨晚看你直播的情况来看，她应该对你很满意。你赶紧申请好友，跟她打好关系。”
    江宴辞：“……你还记得我是个主播吗？”
    “又没让你出卖男色，你这什么反应？”经纪人一脸无语，“加个上司的微信号而已，快点，申请了没？”
    江宴辞想了想，既然他要实行第三个方案，那加她的微信也是有必要的。
    挂断经纪人的电话，他打开了总监的个人名片。
    用户名f，头像……居然是一张插画风的九尾狐？
    这么看的话，她的年纪应该也不大，听说还没满三十岁呢。
    不过，这与江宴辞无关。
    顾绯的微信头像是张肉垫，软乎乎毛茸茸，看起来非常可爱。同样是小动物，还是姐姐眼光更好。
    人已经约出来了，接下来就是选地方。江宴辞在地图上找了一个小时，终于选到了一家环境优美、价格也很亲民的意大利餐厅。
    过去江宴辞吃饭从不看账单，拿出手机直接结账，这还是他头一次这么讲究。
    选好餐厅之后，江宴辞站在衣柜前，挑出一批简约朴素、没有logo的衣物，又把自己身上的装饰摘得干干净净，这才离开寝室。
    十二点整，顾绯准时抵达餐厅。
    早在半个小时之前，江宴辞就来到了目的地。他低估了这家餐厅的火爆程度，里面早已坐满，也不接受两人座的提前预订，于是，江大少爷人生首次体验排队吃饭，一排就是半个小时。
    顾绯今天同样穿得简单休闲，拎着一个看不出品牌的菱格纹小包，弯了弯眼，率先道：“好久不见。”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月。
    与上一次截然不同的打扮，却更富有生活气息。
    江宴辞头一次有了一种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的窘迫感，他露出平静的笑容，轻松地接过顾绯的小包，“姐姐再等一下，马上就可以进去了。这家餐厅我只在部门聚餐的时候来过一次，当时的人也这么多，没想到周末更热闹，下次我一定再早一点。”
    部门聚餐——说明他在学校积极参加各种活动，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下次——说明他以后还有机会。
    江宴辞满意地想，他的话术完美无缺，这一次的约会应该会进行得很顺利。
    顾绯轻笑一声：“没关系。周末是用来放松的，在哪里都一样，等待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她是觉得跟他在一起很放松吗？等了整整三个月，他们才终于见上一面，所以在她的眼里，这一次约会是“等待之后的享受”？
    江宴辞的心里泛起涟漪，还有丝丝的甜蜜。
    顾绯来的时间很巧，没过几分钟就轮到了他们。走进餐厅的时候，周围的服务生都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心想这对情侣可真是高颜值，再朴素的长袖卫衣也盖不住他们的气质。
    他们的位置在过道上，人又多又杂，闹哄哄的一片。平时连去酒吧都要预约包间卡座的江宴辞，自然而然地接过菜单开始点菜。
    菜单上琳琅满目，价格从两位数到四位数都有，以创意菜为主。服务员在旁边滔滔不绝地介绍，江宴辞一下就听出了问题，一句“这种改良的菜也好意思说自己是正宗意大利餐厅”尚未说出口，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人设，面带微笑把话咽了下去。
    要知道，和几个发小聚会的时候，江宴辞的嘴是出了名的挑剔，这个世界上就没什么东西能入大少爷的眼。可惜他现在不仅不能吐槽，还要装作一副自己第一次听说的样子，配合地露出惊讶的目光。

 第557章

    “姐姐，你想吃什么直接点就好，我的奖金有不少，吃顿饭完全没有问题。”
    顾绯将菜单简单地浏览一遍，却只点了服务员推荐的298元双人套餐。把菜单递给服务员，她笑了笑，说道，“你现在还是学生，自己的钱要留好。一顿饭而已，不用花那么多。”
    与她明媚的眼眸对视，在看见私人小群弹出来消息之后，江宴辞忍不住发了一句话：【这个世界真美好。】
    【……江少你没睡醒？】
    【说吧，昨晚直播赚了多少钱才能感受到这种美好？】
    不，他们不懂，花多少钱也感受不到。
    餐厅的上菜速度很快，不久之后就摆了满满一桌。虽然叫的是意式餐厅，却是各种菜式大杂烩，唯一能跟意大利沾得上边的，大概也就只有意面和“意式手工冰淇淋”，充其量只能说是网红营销出来的产品。
    早在看到菜单的时候，江宴辞对口味就已经失去了期待，暗道下次专门找那种看不出价格的私房菜，抢先付钱，肯定不会露出破绽。他并没有忘记此行的另一个目的，迅速对着餐桌拍了张照，把顾绯的手拍了进去。
    浪漫的餐桌布置，一只纤细白皙、明显属于女人的手，江宴辞唇角扬了扬，对自己的拍摄技术十分满意。
    “姐姐，”他状若无意地开口，“我可以发个朋友圈吗？”
    顾绯挑了挑眉：“发朋友圈是你的自由，问我做什么？”
    江宴辞面色苦恼：“但我刚刚检查照片的时候，发现不小心把姐姐的手拍进去了。如果他们误会，姐姐会介意吗？”
    第475章 雇来的男朋友（15）
    “误会什么？我们的关系么？”
    顾绯红唇微勾，嗓音颇为漫不经心，“我以为我们坐在这里，就已经是会被误会的关系了。”
    轻轻的一句话，仿佛羽毛一般撩过江宴辞的耳廓，唤起了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某些画面。他滚了滚喉结，却依然觉得燥热难耐。
    他低声道：“那姐姐准备什么时候正式用我？”
    顾绯微微一笑：“看你表现。”
    虽然没有得到真正想要的答案，但也算成功了一半，江宴辞动作飞快，发了条只有图片的朋友圈，顺便附了一个餐厅的定位。
    只要一点开定位，就可以看见一个突出的“xx区浪漫约会餐厅排行榜no.1”。
    这个餐厅还算有点用。
    餐厅的另一边，江少霆不耐烦地打开手机，刚好看见了江宴辞的最新朋友圈。
    ettera d’amore意式创意餐厅？不就是自己现在在的这一家吗？
    他眉头紧锁，看了一眼对面的黎念念，冷淡道：“我下午两点要去公司开会，让司机送你回去。走吧。”
    黎念念紧咬下唇，精心画好的眼妆被一滴泪水晕开，像调色盘一样堆在眼角。
    她嗫嚅道：“……嗯。”
    她讨厌这个自大的男人，却又不得不屈服于他。
    昨晚黎念念按照公司要求，参加了一场游戏争霸赛的直播。有一个土豪空降直播间，给她砸了百万的礼物，直接把她捧上榜首，直播间却因此收到违规举报，从高处跌落到谷底，黎念念也沦为笑柄。
    尤其是她的事业刚有起色，对家盯得很紧，这么大一个黑料，他们自然不会放过，她的微博下面多了几千条评论，都是在嘲讽她心术不正，一个外行居然还妄想挤掉游戏区的几位大神。
    可又不是她叫人刷榜打赏，别人给她刷礼物是他们自己的自由，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只是按照公司的安排办事，难道这也有错吗？
    江少霆对她的态度也很差，莫名其妙挂了她的电话，却答应了她今天出来吃饭的邀请。
    黎念念请他吃饭，只是想还江少霆的人情。虽然这位boss毒舌脾气臭，可他毕竟也出手帮过她。
    但黎念念没有想到，在她点了一桌子足够花掉她一个月工资的昂贵菜品之后，江少霆居然将这个餐厅贬得一文不值，仅仅只吃了几口，便提出离开。
    黎念念知道他出身豪门，吃惯了山珍海味。可她实在不知道江少霆平时喜欢去哪里，什么样的菜品才符合他的口味。这家餐厅还是她做足了功课才选定的。
    强忍住委屈的泪水，黎念念拎着小包包，默默跟在了江少霆身后。
    他身高腿长，步子迈得大，这里人又多，黎念念只不过走了下神，就发现江少霆不见了。她在过道处看见一对年轻的情侣，有说有笑，看上去温馨甜蜜，黎念念的心里涌现一阵嫉妒，却又忽然意识到，女方似乎有点眼熟。
    是……顾绯？
    黎念念当然不会忘记这张脸。
    她是叶池哥哥的女朋友。
    黎念念小时候暗恋过叶池一段时间，能和叶池在a市重逢，她又惊又喜，以为是上天的恩赐。哪知道叶池不仅有一个相恋四年的女友，而她自己也被毁了清白，他们注定无法走到一起。
    她一直将顾绯视作情敌，或者说，想要成为却无法成为的人。
    只是后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叶池和顾绯似乎大吵一架，她已经很久没有在叶池的朋友圈里刷到过顾绯的信息了。
    犹豫片刻，黎念念悄悄拍了张照片发给叶池。
    【叶池哥哥，这是顾绯姐姐吗？她对面的男生是谁呀，她怎么没有跟你在一起？】

 第558章

    *
    走出餐厅的时候，江宴辞接到了室友打来的电话。
    今天下午有一场计算机学院与生化学院的联谊篮球赛，江宴辞的室友也是队员之一。除了学习，打篮球是室友为数不多的爱好，他几乎每一个周末都在球场度过。
    只是有个队友临时有事不能到场，他们缺了一个人，室友纠结半天，只好打电话给江宴辞，让他来救场。
    打篮球？不错，江宴辞喜欢这个提议。
    “姐姐，我下午要帮室友打一场篮球比赛，你要来我们学校看看吗？”
    顾绯欣然应允：“a大吗？当然可以，我也很久没去过母校了。”
    江宴辞上扬的嘴角，在看见朋友圈消息之后略有收敛。新总监居然点赞了他那张照片，她果然在关注他。
    不过，他已经暗示得这么明显了，新总监总不至于纠缠他吧？
    倒也不是江宴辞喜欢这样恶意揣测他人，只是昨天新总监的昵称歧义太重，让人不想歪都难。江宴辞暗暗决定，以后去了公司，一定绕开运营部，以免跟新总监碰面。
    商场到大学城有地铁直达，江宴辞只有在寝室聚会的时候坐过地铁，对人挤人的车厢记忆犹新。
    以后一定不能随便给自己安排人设。
    虽然对现实充满不满，但江大少爷入乡随俗的能力向来在线，拎包带路，顺利在拥堵的车厢找到空位，借怕被人流冲散的名义，手臂揽住顾绯的腰，勾进怀里。
    顾绯并未推开。
    温香软玉在怀，周围人群嘈杂，她的呼吸声却轻浅可闻。江宴辞心想，如果他背后有一条尾巴，现在肯定已经摇成了螺旋桨。
    几个发小还在私群里嘲讽他秋天就开始思春，啧，像他们这样浪迹花丛的人，怎么可能体会得到他现在的心情。
    从第一次见到顾绯，他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她可以毫不留情地甩掉她的前男友，也可以在他的微信列表消失三个月，可越是如此，便越如迷人的罂粟一般，有着让人上瘾的魔力。
    江宴辞微垂眼眸，手指微微收紧。
    所以他还是撞了上去。
    地铁到站，江宴辞神色自如地收回手，嘴角重新挂上散漫的笑意，“姐姐，你从a大毕业，我就不在你面前班门弄斧了。不过今天打联赛的两个学院是出了名的和尚庙，他们见到你肯定走不动路，你一定要跟紧我。”
    第476章 雇来的男朋友（16）
    a大篮球场上十分热闹。
    昨晚下了一场暴雨，今早却已放晴。灼热的阳光烘烤着草坪，带着三伏天的余韵，完全看不出来已经进入秋天。
    这样的联谊赛，向来不缺观众，两个学院学生会部门的人也在，戴着工作牌、扛着摄像机，一副全副武装的模样。
    余航在球场入口张望，把消息看了又看，始终没有等到要等的人。他有些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一个电话尚未拨出去，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今年上半年研究生面试的时候，余航跟江宴辞就已经见过面了。两人聊了几句天，交换了联系方式，讨论过几次问题，碰巧成了室友，见面次数不多，相处得倒也算和谐。
    余航对这位室友的印象，就是游戏宅，以及神秘的富二代。都是一个专业的人，余航当然一眼就看得出来，江宴辞光是一个键盘就价值不菲。
    还有一个突出的特点，就是室友虽然有一张玩世不恭的帅脸，身边却干干净净，与花花公子沾不上边……哦，倒是有不少花花绿绿的键盘。
    因此，当江宴辞带着一个年轻女人走过来时，余航瞪大了双眼，完全无法将这个笑得荡漾的男生与他印象里的江大少爷联系到一起。
    迎面走来的女人唇红齿白，乌发如绸，五官明艳，再简单的打扮也遮不住出挑的气质。
    余航本就不是外向的性格，支吾了半天，也没蹦出一个字眼。反倒是江宴辞漫不经心地扬了扬眉，主动道：“姐姐，这是我的室友。”
    嗯，连名字都不介绍一下。
    据说自然界的雄性生物在求偶的时候都有一种领域意识——余航深刻地意识到，他也被针对了。
    果然，大少爷还是那个大少爷。
    电灯泡余航气得牙痒痒，这果然是江宴辞对自己打扰他约会的报复。
    但他明明可以直接拒绝！别以为余航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想展示自己的魅力吗？
    顾绯轻笑一声，道：“你好。我也是a大的毕业生，喊学姐就好。”
    她很好地递来了一个台阶，余航感激之余，又不由得感到悲愤，气场强，情商又高，也不知道江宴辞从哪找来的。
    难怪看不上学校里的女生。
    “他们在休息区那边等着，我带你跟学姐过去吧。学姐要喝点什么吗？学生会那边准备了水和饮料。”
    “不用，这个是给打比赛的队员准备的吧？”顾绯笑了笑，“我就是来看看，不必太拘束。”
    学姐是好人，比江宴辞好相处多了。
    余航如是想。
    如余航所说，他们的人都在休息区。信息技术学院的队员穿着统一的藏蓝色球服，都是年轻青涩的男大学生，看着顾绯朝他们走来，一个个瞪直了眼，得知是学姐后，叫得比谁都甜：
    “学姐是江宴辞的姐姐吗？来看他比赛？”

 第559章

    “学姐已经工作了吗？是哪个学院的啊，说不定我以前还见过学姐呢。”
    “嘭”的一声，江宴辞单手拉开易拉罐，插上吸管，将一罐冰镇可乐递给顾绯。
    “姐姐，天气有点热，先喝这个。”
    他已经换上球服，臂弯里夹着一只篮球，手臂线条紧实有力，挑着眉对顾绯一笑，看得对面的女生连连尖叫，“咔嚓咔嚓”的快门声不断。
    看台这边倒是安静了。
    毕竟是院里的比赛，本科生研究生都有，江宴辞一看就是惹不起的那种类型。周围的男生只好悻悻地散开，没再纠缠顾绯。
    顾绯接过可乐，抬头看他：“不是给队员准备的么？”
    江宴辞一脸坦然：“家属也可以喝，这不算占用资源。”
    趁着四下无人，江宴辞凑近了些，贴在顾绯耳边低声道：“如果不这么做，等下就有很多女生给我送水了。姐姐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我被围堵吗？”
    他只穿着背心球衣，紧贴着胸膛，隐约可见肌肉线条，单手撑着座椅，呼出的气息尽数落在顾绯耳侧，从这个角度看，仿佛将她拢在怀里。
    如此叫人血脉偾张的一幕，说话的人却一脸无辜，像只撒娇的大狗，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我马上要上场了，姐姐不给点表示吗？”
    身后隐形的尾巴几乎摇成螺旋桨，就差把“求疼爱”写在脸上，顾绯笑弯了眼，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意味深长道：“拿到名次再说。”
    江宴辞笑了一声，“姐姐看着就好。”
    鼻尖残留着馥郁的玫瑰香气，他轻轻舔了下唇，走进球场。
    顾绯端着可乐优雅地坐在看台，漫不经心地刷着手机。中午系统告诉她，男女主就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女主还对着她的背影拍了张照，发给了叶池。
    唉，古早文的把戏都这么无聊吗？
    都过去了这么久，黎念念还不知道他们分手的事，想来叶池并未告诉她。也不知道他是真痴情呢，还是要在黎念念面前逞这个面子。
    顾绯正思索着，球场上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原来是江宴辞扣下一个漂亮的三分球，汗珠顺着锋利的下颌与喉结线条向下淌，野性十足。
    顾绯后面似乎坐着个负责摄影的女生，尖叫了半天，很是激动地捂着嘴：“啊啊啊啊他看过来了！他挑眉了！他笑了！我靠我靠，我们学院什么时候来了个这么帅的研究生学长？”
    说话的同时，顾绯不偏不倚地与江宴辞的视线撞上。隔得太远看不清他的表情，却遮不住脸上飞扬的神采。
    顾绯扬了扬可乐，虚虚一碰，仿佛胜利的干杯。
    不论是游戏的竞技场还是球场，江宴辞都显得游刃有余。眼见比赛即将结束，顾绯低下头，和身边的学妹说了几句话。
    学妹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么个绝世大美人搭话，红着脸给她指了路：“在看台后面，学姐绕到外面就可以看到了，如果是家属的话当然可以开放……啊不我是说我会告诉学长的……”
    比赛的结果毫无悬念，江宴辞绕过那些女生，直奔看台，却没有找到顾绯。一个新媒体的学妹抱着相机，小声道：“是江宴辞学长吗？那个学姐让你去休息室找他。”
    *
    给会撒娇的小狼狗一点奖励=w=
    已经做好通宵复习的打算了，老师突然说打字答题+可以查阅电子资料，这是什么菩萨tvt睡觉去了，大家晚安！明天中午的更新可能会晚一点，最后一门了！（虽然还有一个星期的实践课……）
    第477章 雇来的男朋友（17）
    靠里侧的休息室，门虚掩着，顾绯坐在沙发上，神色倦懒。午后本就容易犯困，何况被大太阳晒了这么久，就更难清醒了。
    虚掩的门被推开，江宴辞走进来，一眼就看见了顾绯，“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他穿着打篮球时的背心球衣，由于运动后出汗，球衣几乎紧贴在他的身体上，精壮有力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更添几分不羁与性.感。
    见顾绯似乎多看了他几眼，江宴辞一挑眉，撩起球衣，将宽肩窄腰的好身材毫无保留地展示出来。
    “外面太热，休息室凉快一点，”顾绯睨他一眼，“一声不吭就脱衣服做什么？”
    江宴辞无辜道：“我衣服就放在那边，顺道换了，姐姐不是看过吗，怎么害羞了？”
    顾绯勾了勾手指，道：“过来。”
    江宴辞不明所以，就这么裸着上半身走到她面前。顾绯起身，拿起放在扶手上的毛巾，细心地擦拭他脖颈的细汗。
    她的手指很软，落在肌肤上的力道轻若无骨，沿着修长的脖颈与肩颈逐步移动，触碰到沟壑分明的肌肉线条。江宴辞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嗓音低哑了几分：“姐姐……”
    顾绯低下头，在他锁骨处印下一个吻。
    她轻笑着说道：“这是拿到名次的奖励。”
    锁骨上烙下一个清晰的唇印，仿佛某种领地的标记。下一刻天旋地转，年轻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扣住她细软的腰肢，将她抵在沙发上。
    江宴辞深深地看着她，赤.裸的肌肤与她相贴，胸膛上下起伏，“只有这样吗？姐姐，我觉得不够。”
    “那就自己来。”
    温柔的声音如同鼓励，江宴辞好似受到蛊惑一般，缓慢贴近她的脸，碰到她的唇。

 第560章

    他的吻急促如骤雨，来势汹汹，轻易探入她的领地。他们如同溺进深海的旅人，陷落潮湿汹涌的海水，直至身影完全被遮盖。
    “姐姐现在住在哪里？我这边打完球赛就没什么事了，可以去姐姐家吃晚饭吗？”
    江大少爷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另一份事业，直播什么的，就当不存在吧，让他们慢慢等去。
    “想去我家吃晚饭？”顾绯眼眸微弯，上挑的眼角妩媚动人，“我厨艺一般，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江宴辞含着她的唇，哑着嗓音道：“没关系姐姐，我们可以一起摸索。”
    反正他也不是去吃晚饭的。
    *
    两人很久才从休息室里走出来，余航在篮球场上找了半天，一转眼就不见人，电话也不接，也不知道江大少爷究竟跑去哪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人，发现江宴辞衣领上若有似无的口红印后，余航沉默地转过身，没有追上去，只当自己不存在。
    下次打电话给江宴辞之前，一定提前问他身边有没有人。
    幸好他不怎么在寝室，听说热恋期的人都喜欢煲电话粥，余航很难想象江大少爷对着电话心神荡漾的样子。
    顾绯的新家就在大学城后面，这套房子的地段很好，毗邻商圈，靠近地铁站，周围从小学到大学应有尽有，配套齐全。
    当时原主购入这套房的时候，这附近还是在开发的工地，业主能拿到的只有一套未来的规划方案。原主眼光毒辣，一眼就看中这套楼盘，果然在短短几年建设得很好，价格也翻了又翻。
    江宴辞的房子都是家里建的，江氏集团名下所有的小区，几乎都有他的房产，因此对这些并不了解。只是看见这么好的地段，不由得挑眉感叹：“姐姐眼光真好，这里比你之前住的地方好多了。”
    这可不是江宴辞在睁着眼睛说瞎话。顾绯原来的那套房子，与江氏集团总部一样在高新开发区，那里都是成片成片的商业写字楼，不要命似的将楼盖高一层又一层，连商场也是如此。住在附近的都是上班族，天黑之前基本看不见人影，马路上倒是无时无刻不在堵车，冷冰冰的，没有一点鲜活的气息。
    这套房子在居民区内，附近就是牵着狗散步的夫妻和嬉戏玩耍的小孩子，还有推着小推车卖小吃的摊位，随便拐进一条巷子就能找到许多有意思的店，烟火气十足。
    江宴辞就在这边读大学，有时候寝室聚会，都会特意跑到这边来，他自然十分了解。
    “朋友介绍的房子，只是运气好，碰到上一任租客要转租，房东是个和蔼的老奶奶，也没给我涨租金，马上就搬进来了。”房主本人顾绯表情不变，用钥匙开了门。
    房子里面的摆设也比之前多了许多生活气息，江宴辞还记得当时顾绯搬家，就几个箱子的东西，很轻松便搬了出来，仿佛那不是一个家，而是一个旅馆，一个暂时居住的地方。
    “这边离新公司远吗？”
    每天开车去公司的顾绯平静道：“还好，地铁直达。”
    这倒是让江宴辞有点好奇，“姐姐是做什么的？我家……我有朋友初入职场，还在探索阶段。”
    幸好及时刹住，差点就把“我家就是开公司的”给说出来了。
    “有什么岗位就申请什么，项目运营策划都做过一些，”顾绯笑笑，“新公司是之前的上司引荐过去的，规模不大，还是起步初期，不确定能待多久。”
    起步初期？听起来怎么这么不靠谱。
    江宴辞皱了皱眉，但知趣地没有进一步问下去。他和顾绯的关系还没有到交换身份那么亲密的地步，更何况江大少爷自己也很心虚。
    “姐姐这么优秀，在公司里也一定要保护自己，”想起自己最近的遭遇，江宴辞的语气认真了许多，“我朋友最近就遇到了居心不良的上司，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甩开。姐姐需要我的时候，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顾绯似笑非笑：“居心不良的上司？”
    江宴辞冷哼一声，“滥用职权，职场骚.扰，还利用职务便利强迫他交换联系方式。姐姐，你一定要离这种人远一点。”
    顾绯心想，这不是巧了么，那个居心不良的上司似乎是她？
    *
    来了～下半年的第一天，希望之前的遗憾都能得偿所愿～
    第478章 雇来的男朋友（18）
    顾绯笑容平和：“知道了。”
    系统在顾绯的脑海里狂笑。
    它最近倒是越来越嚣张了。
    原主在这个世界的心愿是搞事业，因此顾绯从来到这个世界起，一直都是工作狂模式，工作日都在公司，一日三餐在食堂，办公室就是第二个家。
    这样无聊的生活，冰箱里肯定没有什么囤货，哦，酒水饮料倒是放了不少。
    顾绯若无其事地关上冰箱，转头看向江宴辞：“我们去逛逛超市？”
    逛超市=一起吃饭=提前进入同居模式。
    以最快的速度完成逻辑分析的江宴辞欣然点头：“好。”
    *
    傍晚的超市人来人往，十分热闹。顾绯在货架上扫了一圈，拿了两袋火锅底料：“我们煮火锅吧？”
    全程盯着顾绯的江宴辞继续点头：“好。”
    姐姐专注挑选食材的样子真可爱……她拿了一盒樱桃，水润红艳，看起来和她的唇一样甜……原来她也会纠结是选清油锅底还是牛油锅底吗，那当然是全都要，又不是没有钱，哦好像还真不能有……

 第561章

    “怎么不挑你想吃的？”似乎是注意到江宴辞的沉默，顾绯回头看了他一眼，“中午你请我吃饭，礼尚往来，这顿饭我付钱。”
    江宴辞伸出手，绕过她的肩膀，轻轻松松把顾绯刚才踮起脚去拿的果汁气泡酒拿了下来，轻挑眉梢，“我都可以，姐姐秀色可餐。”
    顾绯嗔他：“就你嘴甜。”
    唉，更想亲了。
    江宴辞忧郁地想。
    拎着满满一购物袋的战利品回家，顾绯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她舅妈打来的视频电话。
    原主父母在一场意外中去世，由爷爷奶奶拉扯大。二老年岁已高，如今在农村安享晚年。除了爷爷奶奶，原主在这个世界上最近的亲人，就是舅舅舅妈。
    舅舅是个势利眼，穷酸抠搜，将原主视作拖油瓶，舅妈对她倒还算疼惜，逢年过节都会偷偷塞红包给她，原主也将她当作半个母亲看待，算是很重要的长辈。
    顾绯让江宴辞去厨房收拾，自己则去阳台接电话。
    舅妈面带笑容的脸出现在屏幕对面，目光略有躲闪，先是问了一些工作与生活方面的常规问题，这才小声问道：“绯绯啊，你跟小池现在是什么情况，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
    啧，在这里等着呢。
    原主去年就带叶池回家了，今年去了叶池家过年，因此叶池当时才说“双方家长都见过面”。只不过，这个年过得并不愉快。有钻戒还是黄金的争吵在先，叶池父母都是知识分子，拥有一份稳定得体的工作，瞧不起原主这样小县城走出来的姑娘，原主在叶池家的那几天，过得十分拘束。
    这些她并未告诉亲人，只是一个人默默瞒了下去。叶池是原主的初恋，人们对首次动心的对象总是充满滤镜，可惜一而再再而三的宽容并未换来什么。
    但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是顾绯。
    她只是平静地笑了笑，说道：“舅妈，我们三个月前就分手了，叶池他还来找你吗？”
    这话说得巧妙，分手许久，男方还来打扰女方亲人，这已经称得上是死缠烂打了。
    舅妈明显一愣，“他跟我说你们只是吵架了……”
    不仅如此，叶池的语气还十分受伤，暗指他们的吵架另有隐情。舅妈当然不相信顾绯会做出那种事，犹豫再三，这才打电话来确认。
    “是的，吵了一架，所以分手了，”顾绯笑笑，也没说原由，只是道，“和叶池分手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并不是一时冲动。舅妈，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可以独立处理这些事，您放心就好。”
    她的语气坚定，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这样的话比任何理由都来得实在，舅妈也跟着欣慰一笑：“我只是担心……绯绯，你爷爷奶奶年纪也大了，他们不需要你赚大钱，只希望你能过得幸福。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舅妈相信你。”
    安抚完舅妈，顾绯若无其事地挂断电话，对通话的内容只字不提。
    江宴辞好奇得心痒痒，看了顾绯好几眼，欲言又止。刚才打电话的是她的家里人吧？好像还提到了那个被甩的前男友？他该怎么状若无意地在姐姐家人面前刷存在感呢……
    想追到顾绯这样的女人，显然要有谋略。他知道他在身体上已经足够吸引顾绯，但如何抓住她的心，还是个问题。倘若能够联系上她的家人，或许他转正的概率能大大增加。
    “看着我做什么？”顾绯挑眉，“不是在厨房吗？”
    江宴辞猛地反应过来，拦在顾绯面前：“等——”
    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顾绯走进厨房，对着砧板上薄一片厚一片的土豆和藕片、切得歪歪扭扭的肉块陷入沉思。
    二十二年没进过厨房、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江大少爷露出了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微笑：“对不起姐姐，下午打篮球太用力，手臂有点抖……”
    抱她腰的时候倒是一点也不抖。
    不是吃食堂就是点餐厅的豪华外卖、在其他世界过惯了养尊处优生活的顾绯笑容平静：“没关系，我们一起来。”
    这绝对是一顿称得上鸡飞狗跳的火锅。
    别说食材如何处理，就连煮火锅用的电磁炉，都是崭新的，从来没有用过。
    还好顾绯身边有个系统远程指导，还能提供画面，再借助原主自己的记忆，这才没有闹出事故。
    两人心里都暗暗决定，以后还是在外面吃饭吧。
    正餐到夜晚才开始。
    江宴辞以吃火锅热出一身汗为由，留在顾绯家洗了个澡。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只裹着一条浴巾。
    他无辜地看着顾绯：“姐姐，衣服要明早才能干，这样似乎不方便出门……我今天晚上可以在这里过夜吗？”
    客厅里的电视机还亮着光，却无人关注。
    江宴辞屈起腿，将顾绯抵在沙发上，轻轻咬着她的唇，呢喃道：“看见姐姐拿樱桃的时候，我就在想，姐姐一定比樱桃更甜……”
    顾绯抬头看他，弯了弯眼，问道：“今天的晚饭还满意么？”
    江宴辞低笑一声：“姐姐觉得呢？”
    “那就帮我一个忙，”顾绯道，“过年陪我回家一趟。”
    第479章 雇来的男朋友（19）
    这是江宴辞在顾绯家过夜之后，二人分开的第二个星期。
    国庆七天长假，直播间的人数也爆满。江宴辞正在玩一个新出的游戏，一番秀操作之后，顺利通关。

 第562章

    路过的网友看完了游戏，纷纷离开直播间，留下的都是眼熟的观众，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江宴辞聊天。
    江宴辞撑着下巴，念了几条弹幕，忽然问道：“有结过婚的兄弟吗？”
    【有啊，老婆挺多，不过是纸的。】
    【v哥怎么了，现在是秋天，春天还早着呢！】
    【还在读书就想着结婚啊？】
    哈哈，可不是吗，恋爱都没谈上，这就要见家长了。
    虽然是演的。
    江宴辞直接忽略那些调侃的弹幕，扫了几条看起来在认真答题的，慢悠悠道：“马上要见家长了，人生第一次，有点紧张，大家可以分享一下经验吗？”
    此话一出，直播间立刻炸开了锅。
    【见家长？？？卧槽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这一定是演的！】
    【演的怎么了？人生如戏，就不允许我们单身二十多年的主播做个梦吗？】
    江宴辞直播不露脸，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他也不是靠颜值发家，网友对他的私生活只是八卦，但他恋爱结婚与否，对他们并不影响。
    江宴辞含糊道：“这些不重要，以后再说……总之我身边的朋友都不靠谱，大家帮个忙？”
    一想到那些几天换个女伴的狐朋狗友，江宴辞就头疼。
    向他们求助？哈哈。
    江宴辞看了半天，总算找到几条有用的弹幕。
    假扮现任陪顾绯见家长，肯定不能用研究生的身份，一个学生一个上班族，一听就不像一对，江宴辞得给自己捏一个身份出来。
    直接回去继承家业也不行，他可是勤工俭学的男大学生，人设不能崩。
    也不能直接说他是游戏主播，顾绯说还要带他见爷爷奶奶，老一辈的人思想都顽固，做自媒体肯定不被支持。
    对了，他签的是正规公司吧？
    江宴辞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正准备给经纪人发消息，一条显眼的弹幕引起了他的注意，是来自他粉丝榜第一的打赏。
    【ivictory打赏主播大航海x9。】
    这个上司怎么阴魂不散？一定要他亲口承认吗？
    江宴辞眉头紧皱，薄唇抿成一条线。思忖片刻，他主动道：“感谢大家的打赏，我确实有个女朋友，之前一直没告诉大家，我们感情很好，马上要见家长，所以向大家取取经。”
    【ivictory：恭喜主播。】
    江宴辞：“……”
    恭喜归恭喜，她真的不考虑一下改id吗？
    看来他必须要把他的计划付诸行动了。
    明天他就去公司。
    *
    工作狂顾绯国庆假期也在公司加班。
    在狗血总裁文的世界，再优秀的精英也会变成恋爱脑。男女主的感情起起落落，眼下正处于“起”的阶段，为了支持女主的事业，江少霆大手一挥，直接入股直播软件的公司。
    这是行业内最大的公司，这几年一直在走下坡路，几次改革都没能成功，反倒引来骂声不断，流失了大量用户，内部也分裂严重，股东心思各异，对公司转型都有不同的想法。
    不久的将来，江氏集团会将该公司收购，软件改头换面，冠上了江姓。不仅如此，为了捧红黎念念，继投资电视剧和电影后，江少霆又专门为她办了一场大赛，以新人王的身份捧她出圈。
    顾绯熟知剧情发展，自然要未雨绸缪。前段时间，她向公司递交方案，建议开发自己的直播软件。
    这件事，早在创始初期，公司老板便有这个想法。然而公司规模小，光是资金就是一个难题，更别提后续的营销推广和引进人才了。
    公司连自己的人都留不住，全靠老板培养新人的眼光和一个头部的江宴辞撑着，如何扩大规模呢？
    今天的临时会议，顾绯也提到了这件事，并且给出了几条解决方案。放在过去估计又是不了了之，但现在……机会马上就会来了。
    助理不是本地人，国庆没抢到票，因此也留在公司。开完会后，和顾绯一起去食堂吃晚饭。
    助理在群里聊了一会儿天，忽然小声道：“顾总监，我跟你说，你有没有注意到老板他们都上楼了？”
    她有个小群，都是公司同事，分布在各个部门，能听到最新鲜的八卦。公司员工本就不多，消息传得也快。
    前段时间，助理在顾绯面前还有些拘束，现在可以说是完全放飞自我了。
    顾绯饶有趣味地挑眉：“发生什么事了？”
    “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神秘主播victory，他今天来公司了，”助理啧啧两声，“头部主播就是不一样啊，老板居然亲自接待，唉，什么时候我才能有这待遇。”
    顾绯漫不经心地搅动着碗里的汤，“去开个直播，把他饭碗抢过来？”
    助理：“……总监你又开玩笑！”
    顾绯笑而不语。
    江宴辞好像挺担心被潜规则的样子，如果断了他的财路，让他不得不做小白脸，似乎也挺有意思的呢……
    一肚子坏水的狐狸精开始发散思路。
    白天的工作还要进行收尾，用过晚饭，顾绯又回到了办公室。助理整理好文件，打了声招呼，先下了班。
    推开办公室的门，恰好看见老板带着几个高层领导走过来，身边还跟着个穿黑色卫衣的年轻男人，一张帅得一塌糊涂的脸，非常有辨识度。

 第563章

    助理直接结巴：“老老老老板好……”
    天呐！是活的victory！啊啊啊她现在悄悄把总监叫出来看帅哥还来得及吗！她好紧张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救命！
    老板嗯了一声，笑得十分和蔼，“是小何啊，你们总监还在加班呢？”
    他身边的年轻男人懒洋洋地扫来一眼，不知看见什么，表情明显紧绷起来。
    助理忧郁道：“是啊，总监是个工作狂，国庆节都舍不得回家……”
    老板叹了口气：“她为运营部倒是操碎了心。诶诶诶小江，你走什么？”
    *
    江宴辞：以后看见运营部一定绕道走！
    我昨天下午去剪头发，让tony老师修下刘海，tony老师咔嚓咔嚓给我剪了个日系少年感狼尾头，回来照镜子越看越不对劲，对着自己一衣柜的旗袍刺绣蕾丝碎花长裙小皮鞋陷入了沉默……
    很好，又拉黑一家美发店。
    第480章 雇来的男朋友（20）
    江宴辞皮笑肉不笑：“突然想起有东西没拿，我回去一趟，晚点去楼下找你。”
    他走得飞快，脚下生风，倒是生怕什么人追上来一样。
    老板一头雾水：“东西没拿？他也没带东西过来啊……对了小何，跟你们总监说一声，她之前那个项目我们已经在考虑了，年底之前一定能拿出一个结果。”
    助理一脸欣喜：“真的吗？”
    老板笑了笑，说道：“找到了合适的投资方，具体的事还在谈，总之是个好消息。”
    投资方本人已经来到了公司楼下。
    江宴辞松了一口气，差点就要跟那位神秘的运营总监见面了。
    不管是否是误会，他总归是要避嫌的，他可是马上就要有家室的人。
    公司老板还没下来，江宴辞倚着墙，百无聊赖地玩手机。
    姐姐最近又不联系他了，她的工作真忙啊……也只有她这样的人才能这么快找到合适稳定的工作，姐姐的事业心可真重。
    电梯“叮咚”一声打开，两个员工走了出来，边走边聊天，“你知道吗，我今天中午在食堂吃饭，顾总监就坐我隔壁那桌！”
    “啊啊啊这么久终于跟真人打了个照面……”
    江宴辞的耳朵动了动，顾总监？公司有个总监姓顾吗？
    他大概是唯一一个对公司事务不怎么了解的人了。尽管已经决定入股，江大少爷的心依然很大，只出钱，挂个股东的名字，其他随意。
    据说开始关注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地在意跟她有关的所有细节，唉，他现在对一个姓氏都这么敏感了。
    也不知道姐姐在公司里是什么职位呢？
    *
    app上架的提议由来已久，各个流程都已经十分成熟，只差充足的资金以及人才引进。因此，在短时间内，这件事迅速排上日程。
    12月30日，“远道直播”正式上线各大应用平台，公司老板首次斥巨资，在享有“a市第一楼”美誉的酒店顶楼举行盛大的发布会。
    其中，江少霆作为江氏集团现任执行总裁，也在受邀之列。
    江少霆原本是不准备来参加这场发布会的。
    凭江氏集团在商界的影响力，他大可用钱砸出一个垄断该行业的直播公司，而他也这么做了——如今最大的直播app，现在写着江氏集团的名字。
    只不过，他的弟弟江宴辞签约的就是这家小公司，怎么也不肯转到江氏集团，江少霆自然要亲自过来，看看这个远道传媒公司究竟有什么能力，让江宴辞一留就是这么多年。
    倒不是江少霆待江宴辞有多亲厚，恰恰相反，两人从小就不对付。在江宴辞面前，江少霆难以掩饰内心深处的阴鸷与自卑，因为他清楚，他并不是江家的亲生儿子，只是仗着昔日的情分，占了江家大公子的身份。
    能走到这一步，都是他努力的结果。如果他没有一直保持优秀，在江家失去了竞争力，他就是一条丧家之犬。
    江宴辞却不必在意这些，他自出生起便享有最优渥的资源，他不需要像江少霆一样奋发图强次次考年级第一，就算无心继承家业，跑去当什么主播，江董事长嘴上说着要与他断绝关系，私底下却也没少关注他。
    亲生的和收养的，是一道他这辈子都无法跨越的鸿沟。
    江董事长年事已高，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太好，医院也下了病危通知书，表示他时日无多。如果江董事长去世，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了为江宴辞撑腰的人，江少霆要确认江宴辞是没有上进心的纨绔子弟，消磨他的意志，让他再也没有实力与他竞争集团继承人的位置。
    来到发布会现场，江少霆在人们恭维的目光下落座，挑剔地环顾四周。
    这家酒店也有江氏集团的股份，到底是个小公司，名下连个专用酒店都没有，因为租不到酒店，还把发布会的时间调了又调，如果是江少霆，早该放弃了。
    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敢上线官方app，这不是自取灭亡吗？
    黎念念作为江少霆的女伴，随他一并来到了发布会。她穿着江少霆为她准备的晚礼服，精心准备了造型，在他身边坐下。
    这段时间，黎念念事业小有成就，微博也有了好几百万粉丝，不戴口罩走到路上，还会遇到粉丝请求合照。
    先前背负的债务已经算不上天价，一场直播就能赚回不少，黎念念比昔日自信许多，也逐渐正视自己的内心，尽管这位上司缺点一大堆，可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英俊多金，她无法控制对他的悸动。

 第564章

    如果自己再努力几年，拍出几部拿大奖的作品，应该就能配得上江少霆了吧？
    然而现实往往不尽如人意。对面红光满面的老总将酒递到江少霆面前，笑得暧昧：“这是江总的新女伴？长得不错，会喝酒吗？”
    “这位小姐看起来有点眼熟，是演过一部青春剧的小明星吗？”
    “女伴”“小明星”。
    诸如此类的字眼接连传入黎念念耳内，她的笑容越来越勉强。她的努力与成绩在这些人眼里一文不值，仿佛她坐在江少霆身边，就已经坐实了她金丝雀的身份。
    或许连金丝雀都算不上，只是一个玩物。
    黎念念紧紧咬着下唇。现实被残忍地剥开，她能走到这一步，少不了江少霆推波助澜，因此，她无法离开他。
    她只能勉强地笑着，假装自己没有听见这些侮辱性的话，“我……”
    “她不会喝酒。”江少霆冷淡地揽过她的肩膀，替她挡下了酒。
    这样的维护惹来了不少调侃，可黎念念更加难堪。能走出困境，她靠的依然是江少霆的帮助。
    灯光亮起，追随着人的脚步走上舞台。站在主讲台面前的是一个年轻女人，黑色长发扎成马尾，穿着一套灰色西装，恰到好处地修饰出身体线条，看起来精简又干练。
    “大家好。欢迎各位莅临发布会指导，我是远道传媒的运营总监，顾绯。”
    第481章 雇来的男朋友（21）
    顾绯代表远道传媒，致辞并介绍了远道直播app的主要内容和设计理念，谈吐清晰，思路流畅，现场很快安静下来，跟上了顾绯的节奏。
    她几乎主持全程，各个方面都做得非常出色，几个行业内有名的传媒公司总经理都赞不绝口，顺利与远道传媒签下合作协议。
    顾绯信心满满，老板已经许下承诺，如果这个项目能顺利进行下去，不久之后，她就可以升任公司ceo。
    发布会的焦点很快由江少霆转移到顾绯身上，不少人都在与这位年轻的运营总监交谈，完全忽略了他们之前还在献殷勤的江氏集团总裁。
    江少霆半眯起眼，越看越觉得这个女人眼熟。他对一般的人向来没什么印象，但半年前，这个女人当着其他人的面甩了他脸色。
    江氏不要的人，也就只能进远道传媒这种小公司了。
    江少霆毫无待下去的欲望，带着黎念念就走，却发现黎念念攥着礼服，脸色苍白，身体在不住地颤抖。
    江少霆皱眉：“怎么了？”
    黎念念今天这件晚礼服，是某个国际大牌的当季新品，用的都是真钻真宝石，价格高达几十万。
    这件晚礼服很好地展现了她的身材优点，奢华美丽，毋庸置疑，也是江少霆买下的。
    她仿佛被精心设计的提线木偶，穿着昂贵的礼服，配他人逢场作戏，远不如一件普通的西装来得珍贵。
    那是她此生也无法过上的生活。
    “我……我想去一趟洗手间。”黎念念小声道。
    江少霆淡淡地嗯了一声，留下一句晚点让司机接你，便头也不回地离开，语气充满不耐。
    黎念念想，他或许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正常人，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在江少霆眼里都庸俗又普通，自己与他们并无不同。
    哪怕是现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顾绯。
    给叶池回了一条消息，黎念念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早在黎念念随江少霆出席发布会时，叶池就注意到了她。这段时间，黎念念和江少霆走得很近，叶池虽然反对，却也无可奈何。
    黎念念父亲欠下的债务是个难题，他只能给予黎念念偶尔的陪伴，却不可能帮她还债，他自然无法阻止她与江少霆发展。
    叶池是向来看不起这种豪门富二代的，或者说是嫉妒。这让他想起他去找顾绯的那天晚上，被一个年轻男生甩了脸色，这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看见漂亮的女人就走不动路，根本不会动真心。
    只是叶池更没有想到，他会在远道的发布会看见顾绯。不是参与人，而是主讲人，以运营总监的身份，足以见公司对她的重视。
    她才二十五岁，在众多总裁与经理中显得尤为年轻，美丽又干练，优秀得让所有人都挪不开眼，仿佛在告诉叶池，先前他对顾绯说的那些，都只是笑话。
    一场发布会，来了四十多个不同公司的人，足足三十多家参与了远道直播app的签约仪式，剩下的几个，是江氏集团，以及依附江氏集团的小公司，看见江少霆离场，也跟着悄悄离开。
    江少霆的优秀，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他看不上的公司，大多都没什么前途，签约仪式的繁荣只是表象，这个小公司撑不了多久。
    不过，公司的前途，无法否认顾绯的能力。今日签约仪式的成绩，公司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顾绯的演讲足够优秀，打动了绝大多数到场的人。
    叶池不愿承认，然而事实确实如此。
    叶池等了许久，才等到与顾绯说话的机会。放在过去，只要他一个电话，顾绯一定会来找他，偶尔因为工作错过了他的消息，也会解释或给予补偿——叶池已经完全忘了，大学的时候，是他费尽心力，才从一众追求者中脱颖而出，得到学院女神顾绯的青睐。
    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年轻女人，叶池复杂地开口：“顾绯……”

 第565章

    顾绯并未抬头，手里的合同翻了一页，“叶经理你好，这里是远道传媒举办的发布会，请称我为顾总监。”
    叶池：“……”
    “今天江总也在，”沉默片刻，他说道，“以你的能力，再过两年，在江氏集团也能升任总监，你为什么要自毁前途，去一个小公司呢？”
    顾绯：“我的私人时间十分宝贵，如果不是谈合作，请您离开这里。小何，告诉叶经理出口怎么走。”
    “叶池哥哥，顾绯姐姐？”
    一道惊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恰巧”路过的黎念念，半掩唇角，脸上是遮不住的讶异，“你们还在一起吗？对不起顾绯姐姐，有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你说，上一次照片的事应该是我认错人了……”
    顾绯明知故问：“什么照片？”
    是那张顾绯和年轻男生约会的照片。叶池收到消息后难堪不已，直接把电话打给了顾绯的舅妈，本以为能在她面前扳回一局，没想到第二天早上，顾绯的舅妈就给他回了电话，表示两家已经没有关系，希望他以后不要再跟顾家人联系。
    想到这里，叶池有些绷不住脸上温和的笑容：“没什么，就是一些误会。”
    偏偏黎念念还天真地拱火：“是误会就好，我还以为顾绯姐姐背着叶池哥哥和其他男生吃饭呢，看见你们感情很好我就放心了。”
    顾绯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叶池你给我舅妈打电话，是你的念念妹妹偷拍了我？叶池，我倒是没看出来你这么胆小，连分手都不敢承认。这位黎小姐，我和叶池在六月已经分手，一起吃饭的是我的现任。如果你再以此为理由侵犯我的隐私权和名誉权，我的律师会与你联系。”
    围观的助理：“？！”
    虽然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好像又能猜到一些，总监的感情经历听起来好精彩……
    此刻，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安上“现任”标签的江宴辞走出医院，睫毛垂下，落下一片阴翳。
    江董事长的病情恶化，医生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江宴辞微抿薄唇，目光在手机屏幕上停留半晌，回过神时，已经拨出了顾绯的微信电话。
    *
    马上掉马！
    厌学了，好想放假，感觉全朋友圈只有我还没有放假tat
    第482章 雇来的男朋友（22）
    酒店大厅，顾绯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无辜地耸了耸肩，“不好意思，我的小男友给我打电话了，失陪。小何，请他们离开。”
    助理跟在顾绯身边这么久，自诩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就是处理渣男前任和绿茶妹妹吗？因此她挺直脊背，露出冷淡的职业化微笑：“现在是顾总监的私人时间，请不要打扰她。如果有要紧的事，可以预约时间。”
    走到无人的空旷走廊，微信电话已经挂断，对面的人意外地沉默，一条消息也没有发过来，仿佛这一次通话只是手误。
    顾绯回拨了过去。
    江宴辞几乎秒接通，语气不似平日的懒散，反倒读出几分委屈感：“姐姐……”
    “抱歉，刚刚在处理公司的事，不过现在已经好了，”顾绯的嗓音柔和些许，“怎么了？”
    她听得出江宴辞情绪的不佳。
    今晚的发布会，江宴辞原本也要出席。只是被一个电话叫到医院，是江父助理的私人电话，跳过了江少霆，打到了他这边。
    江宴辞猜得出助理想说什么。
    他与江父的关系不算亲厚，幼年时期，江少霆成绩优异，江父往往以江少霆的标准来逼迫江宴辞。他为人严苛，对亲生儿子也是如此，摔了他喜欢的玩具，给他请大量家教，一开口都是恨铁不成钢。
    江宴辞的叛逆期来得很早，他的年少时光，几乎都是在与江父对着干中度过的。后来江少霆掌权，江父江母退居二线，江父又查出癌症晚期，去了首都养病，江宴辞留在a市读大学，这个家似乎一下子就散了。
    一转眼就大学毕业，江宴辞与家里人的联系越来越少。他会有意避开江少霆，而在江父江母那边，江少霆显然更加讨喜，江宴辞在饭桌上也往往保持沉默。
    助理是上午打的电话，江宴辞买了最近的航班，赶到江父的病房。这大概是这几年来，江宴辞第一次正眼看他的父亲，看着他苍白瘦削的脸，江宴辞清楚地意识到，父亲已经老了。
    坐在前往机场的出租车上，江宴辞接到了顾绯的回拨。他原本已经不抱希望了——顾绯这两天忙出天际，连家都不回了，他上次扑了个空，才知道顾绯睡在办公室。
    年末是公司最忙碌的时候，作为一个体贴的“男朋友”，纵然心里郁闷，江宴辞也不能打扰她。
    然而真正听见她的声音之后，江宴辞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的嗓音淡淡：“姐姐和家里人的关系，是什么样的呢？”
    顾绯平静道：“我父亲在工地上出了事故，很早就去世了，反被黑心的包工头索赔，我母亲还不起债务，从天台跳了下来，发现的时候已经救不回来了。”
    江宴辞蓦地愣住。
    “我被接回了农村老家，爷爷奶奶一手将我拉扯大，后来去镇上上中学，舅舅舅妈也对我多有照顾，他们都是很好的人，”顾绯笑了笑，“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要自强自立，因为没有人能给予我帮助。不过你看，现在我不是也过得不错么？”

 第566章

    没有人会记得她过去的身份，给他们留下印象的，是发布会上发表讲话的顾总监，而不是那个贫苦的小女孩。
    原主这样的人，顾绯也很钦佩，因此，她当然要付出十二分的精力，来完成这份她未尽的事业。
    江宴辞忽然很想给她一个拥抱，无关情爱与暧昧，仅仅只是一个拥抱。
    所以她当初留下他，是想起了过去的自己吗？可那只是胡诌的谎言……坦白的冲动到了嘴边，怎么也开不了口，江宴辞想，他要选一个隆重的场合，将这些彻彻底底地与她解释清楚。
    “我家里出了点事，刚刚从医院出来，现在在回a市的路上。今晚可能赶不上了，姐姐，可以把你的明天留给我吗？”
    顾绯轻轻笑了一声，“在外地吗？机场还是火车站？我去接你。”
    *
    凌晨两点，a市国际机场。
    飞机落地，江宴辞几乎一刻不停地前往出口，看见顾绯的身影。
    她似乎从公司匆匆赶来，穿着灰色的职业西装，外面披了一件厚外套，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车钥匙。见他过来，停下动作，“走吧。”
    江宴辞没动。
    “嗯？”
    “姐姐穿正装的样子……很美。”
    说了这么一句话，他忽然走上前，抱住了顾绯，下颌轻轻靠着她的肩膀，像是在撒娇，“姐姐，我好想你。”
    顾绯道：“今晚跟我回去？不过明天公司还有点事，我提前两个小时下班。”
    她居然为了他提前两个小时下班。
    江宴辞想，这一定是他最近听过最动听的情话了。
    这是江大少爷人生首次坐女人的副驾驶。
    好在他脸皮厚，吃软饭吃得心安理得，在顾绯提醒他系安全带的时候，还能顺便在她脸上亲一口。
    他很快就走出了情绪低谷，靠着车窗，注视着顾绯专注的侧脸。
    姐姐肯定累坏了，今晚就不闹她了。
    江宴辞收回视线，无意识注意到驾驶座旁的储物格里丢着一枚小小的工牌。这个江宴辞也有，不过他不怎么去公司，只有在有要紧事的时候才会戴上……
    等等。
    工牌上的logo怎么有点眼熟。
    远道传媒？
    这不是他的公司吗？？
    江宴辞压下心里的惊骇，脑子却转得飞快，也就是说，姐姐入职的公司是远道传媒，而他现在是远道传媒的股东……
    他马上就去找老板，让他关照股东家属。
    他该不该直接跟姐姐坦白呢？过不久公司就要开年会了，他们岂不是要在年会上撞见……
    江宴辞的手无意识地滑动微信页面，刚好刷到经纪人转发到朋友圈的新文章：【我们公司的颜值扛把子！第一美女总监！速来点赞！】
    是公司公众号最新发布的推文，标题为《携手相伴，共创未来：远道传媒公司举办“远道直播”app上线发布会》。
    首图是一张现场照片，台上年轻的女人手持话筒进行演讲，穿着一套熟悉的灰西装，赫然就是他身边正在开车的顾绯。
    第483章 雇来的男朋友（23）
    心跳得厉害，江宴辞的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镇定。他平静地给经纪人点了个赞，过了几秒，经纪人发来小窗私聊：
    【怎么样，都说了总监是个大美女，我没骗你吧？唉，你今天没来现场可惜了，真该让你听听她的演讲。】
    江宴辞：【嗯。】
    江宴辞：【发布会有视频录像吧？可以发我一份吗？】
    经纪人：【……】
    怎么觉得这种行为有点变态。
    江宴辞：【听经纪人的话，向总监学习。】
    完了，更变态了。
    经纪人小心翼翼地打字：【那我跟新媒体那边的人打个招呼，回头发你邮箱。对了，你不是去首都看家人了吗？你家里情况怎么样？】
    江宴辞：【就那样吧。你知道总监叫什么名字吗？】
    经纪人觉得今晚的江大少爷很不对劲。
    他以前不是对顾总监避如蛇蝎吗？怎么今天又是点赞要录像又是问名字的？
    经纪人：【顾总监顾绯啊，她都来公司半年了，你居然没听过她的名字？她不是还去看过你几场直播吗？】
    经纪人：【大少爷，我知道你们圈子玩得开，但这是我们总监，是你上司，别看到个美女姐姐就扑上去啊。】
    江宴辞：【……我像那种人？】
    经纪人想，虽然不像，但如果他做出这种事，倒也不是很意外。
    经纪人：【还有，你之前不是在直播间说你有个要见家长的女朋友吗？你还没告诉我那是怎么回事呢！】
    江宴辞：【不好意思，太晚了脑子不清醒，整理好思路再告诉你，再见。】
    经纪人：“……”
    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大少爷。
    好吧，大少爷平时不怎么作妖，业务能力也一直在线，想想他为数不多的优点，心情似乎平静了一点呢。
    经纪人平静了，江宴辞却久久没能冷静下来。
    “ivictory”在他的直播间说过两次话。
    一次是那晚的争霸赛，一次则是国庆那段时间他提到要见家长，ivictory说了一句“恭喜”。
    经纪人说过这是顾总监的号，也就是说，账号背后就是顾绯本人。

 第567章

    ……可她的用户名是“ivictory”诶。
    这算不算是变相表白？
    原来这么早她心里就有他了，却一直不表现出来，姐姐实在是……太坏了。
    江宴辞的心好像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
    系统在顾绯脑海里哀嚎：“宿主！！你马甲掉了！！”
    “知道了，别吵，开车呢。”
    早在发布会即将召开的时候，顾绯就知道这小马甲捂不住了。到时候她的照片全网飞，江宴辞看见是早晚的事。
    但她并不心虚，毕竟她确实是离职换工作，而且她也“不知道”新公司的头部主播victory就是江宴辞本人。恐怕江宴辞现在的心情才叫焦虑吧。
    勤工俭学贫困男大学生，靠代练赚生活费，一小时五块把自己贱卖……嗨呀，实在是太可爱了。
    不行，不能往下想，好好开车。
    什么时候能快进到星际时代开启自动驾驶模式啊？
    江宴辞依然保持着低头玩手机的状态，看着漫不经心，大脑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
    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但是“远道直播”app刚刚上线，为了姐姐明年的业绩，他要努力工作了。
    嗯，作为新股东，也不能天天呆在学校，在适当的时间去公司看看，提升员工福利什么的，顺便给姐姐一个惊喜……
    江宴辞心痒难耐，点开了他的私人小群。
    【。】
    时差党周林第一个冒头：【国内现在是凌晨两三点吧，江少怎么还不睡？】
    【嘻嘻，夜.生活丰富啊江少。】
    【他？不不不，想多了，熬夜打游戏吧？】
    群里的人居然都在，这正合江宴辞心意。
    江宴辞：【我在思考一件事。】
    【什么事思考到凌晨两点啊？】
    江宴辞：【人生大事。】
    果不出其然，群里迅速被“我看不懂，但我大为震撼”等表情包刷屏。
    江宴辞继续扔下一枚重磅炸弹：【怎么样才能被上司潜规则？】
    【……】
    【我记得江少之前不是担心自己被上司看上吗？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呵，贵司真乱。】
    【江少的故事很精彩嘛。所以你真不是在玩什么职场逆袭类角色扮演游戏？】
    江宴辞可以允许自己被朋友们调侃，但绝对不容许他们质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看了看身边的顾绯，江宴辞果断发送消息：【谢谢大家的建议。顺利的话，明年请大家喝喜酒。】
    【…………】
    *
    12月31日，顾绯像往常一样早起，去公司上班。
    昨夜江宴辞在她家留宿，和她一起吃过早饭，把她送到了地铁站。虽然理想很丰满，但社畜要上班打卡，学畜要回学校上课，只能等下午再见面。
    明天就是元旦假期，公司放假三天，办公室的大家都没什么上班的心思，手里的事处理了一会儿，就开始摸鱼，兴致勃勃地讨论今晚该去哪里跨年。
    同事热情地跟顾绯聊天：“总监今晚有约吗？我们准备去隔壁城市爬山，多了一张票，听说跨年还会有敲钟，肯定很热闹。”
    顾绯平时独来独往，几乎把办公室当家，堪称办公室楷模，他们都没法把顾绯跟休假联系到一起。
    顾绯笑了笑：“有的，谢谢你们。”
    有约了？真可惜，没法看见大美女了。
    唯一知道真相的助理小何默默把头低了低，好想见见总监传说中的男朋友啊……
    结果到了下午，有跑腿小哥来敲运营部的门，奶茶咖啡配甜品，满满一箱，说是股东新上任，请全公司的人喝下午茶。
    同事们又惊又喜，纷纷赞美新股东的钞能力。
    看着面前的樱桃覆盆子千层，顾绯微微挑眉，上次和江宴辞出去吃饭，她点的也是这个口味，还挺细心。
    楼上的办公室，经纪人看着面前的江宴辞，一脸无语：“大少爷，你这又是在干嘛？”
    江宴辞面不改色：“和同事们认识一下。”
    经纪人：“……”
    公司最老一批员工要和同事们认识一下？糊弄谁呢！
    *
    江少连夜改变策略，一天路过三次运营部。
    第484章 雇来的男朋友（24）
    很快，经纪人发现，最近江宴辞的变化可不只一星半点。
    譬如，过去大半年都不会来公司一回的大少爷，现在一周至少要来公司三次，美其名曰视察工作，然后站在运营部门口，不知道在张望什么。
    偶尔对着运营部的顾总监痴汉笑。
    经纪人差点就报警了——直到某个夜晚，在公司前面一条街看见了江宴辞和顾绯。比天还拽的江大少爷抱着顾总监的胳膊黏黏糊糊地撒娇，问她姐姐为什么这么晚才下班。
    经纪人震惊，震撼，三观尽碎。
    可平时在公司也没见他们有什么关系啊！江宴辞路过了运营部那么多次都没有进去过！现在的小年轻搞个办公室恋情都要避嫌了吗？
    ……这居然是江大少爷会做出的事。
    经纪人再次震撼。
    江宴辞当然还没有在顾绯面前暴露身份，只不过呢，他可以以“接姐姐下班”为由，光明正大地在公司楼下等顾绯。
    当然，这只是他单方面以为他没有暴露。
    今年的春节来得很早，农历腊月二十八，公司正式放假，顾绯也坐上了返程的高铁。

 第568章

    带着江宴辞。
    人生头一回坐经济舱感受春运的江大少爷只觉得哪哪都不自在，空间小旅客又多又闹腾，还好身边有顾绯陪着。
    顾绯的老家在小县城，要先坐高铁到省会，从省会转火车到地级市，再坐大巴进县城。
    养尊处优的江宴辞从未体验过这样的生活，却在这一刻突然明白顾绯拼命工作的缘由。
    只是想让自己过得更好而已。
    她现在所拥有的，都是她应得的，是她付出之后的回报。
    他觉得自己好像离她很远，却又和她贴近了很多。
    就在出发的前夜，江宴辞还开了一场直播。
    也是一边打游戏一边聊天，问了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什么见长辈要怎么称呼，穿什么衣服，带什么礼物。
    要知道，他可是以“男朋友”的身份陪顾绯见长辈。
    这可是他头一回转正！
    直播间的网友们一开始还只是调侃，见江宴辞的语气难得严肃，也不由得正经起来，纷纷帮他出谋划策。
    他的屏幕上还飘过一条来自【ivictory】的弹幕，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加油”，但江宴辞可以靠自己独立分析这句话背后的语境。
    ivictory=顾绯，ivictory祝他加油=姐姐心里有他。
    江宴辞当然要把她的id完完整整念出来，好好表示感谢。
    这个id号，他喜欢，他马上就去把微信号改成ifreya，跟姐姐凑个情侣名。
    姐姐长得好看，名字好听，英文名也好听。
    抵达车站的时候，天空中飘着小小的雪花。江宴辞一只手拉着顾绯的行李箱，一只手握住顾绯的手，放进自己大衣的口袋。
    “姐姐，我现在是你的男朋友，你要配合我的表演，”他振振有词，“万一在你家人面前露馅怎么办？”
    顾绯从善如流：“好。”
    系统唏嘘：明明是你一直被她演。
    老家很热闹，爷爷奶奶，叔叔伯伯，舅舅舅妈都在。亲戚们对顾绯都很客气，说不上有多亲近，表面功夫倒是做得足。
    原主上中学那会儿，所有人都觉得她是拖油瓶，只有舅妈一家收留了她。后来她考出小县城，来到国际大都市读大学，刚毕业就进入五百强企业工作，亲戚面上有光，都拿她当宝，再也没人敢看不起她。
    不过，八卦是人的天性，今年带回来的男朋友跟去年不是同一个，亲戚总归有些好奇。
    江宴辞今日难得正经打扮，穿着黑色的毛呢大衣，五官清俊，倒有几分职场人士的感觉。
    这种时候，他的高情商和演技就发挥了作用，准备的礼物不算贵重，但投其所好，心意满满，嘴也很甜，把爷爷奶奶哄得心花怒放，就连向来闹腾的几个小辈，跟江宴辞打了几局游戏之后，也甘拜下风，红包都不肯接了，非说要拜师。
    江宴辞开始头疼。
    顾绯在沙发上陪爷爷奶奶看电视，她很少有这样的感觉，心里暖融融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融化了一般。
    人是群居动物，恋家，重感情，九尾狐却不一样。身负皇族血脉，时刻被觊觎，不敢聚族而居，东躲西藏，却还是沦落一个灭族的下场。
    顾绯的记忆里，就从未出现过“亲情”这个词。
    身旁的奶奶拉着她的手，将苍老的手搭在她的手背，一双浑浊的眼盛着笑意：“小囡，今年这个，比去年好。他不回家过年吗？”
    “他明天回去，先来这边。”顾绯笑了笑，说道。
    阿辞当然最好。
    一顿年夜饭吃得鸡飞狗跳，几个小孩子非要挨着江宴辞坐，让江宴辞带他们打游戏。江宴辞毫不留情，把他们虐得哇哇大哭，这才摆脱了小孩子的纠缠。
    窗外，地上的雪积了厚厚的一层，顾绯推开门，走进了雪中。
    站了一会儿，踩出的印记被新的脚印所覆盖，年轻男人从背后抱住她，温热的唇亲吻她颈侧的肌肤：“姐姐怎么出来了？我找了你好久。”
    他的头发蹭得顾绯有点痒，她推了推江宴辞的脸，笑着说道，“别蹭了，你怎么跟小狗一样。”
    江宴辞仍然抱着她：“那就做姐姐的小狗。”
    他终于可以理解为什么叶池对她念念不忘，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她呢？还有公司那几个对她献殷勤的……呵，别以为他看不见。有这么多潜在的情敌，他肯定要好好表现。
    江宴辞的嗓音低哑，含糊地说道：“我今天做得怎么样？姐姐准备怎么奖励我？”
    他想要的总是那一种。
    顾绯没回答，江宴辞准备自己索取奖励，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响，是江父的助理打来的电话。
    江宴辞周围的气压顿时低下来。
    顾绯看着他：“接吧。我先进去。”
    江宴辞摇摇头，抱着她接通了电话，助理低低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江先生他……快不行了。”
    雪越下越大，遮住了深深浅浅的脚印。
    *
    下一章就是集团继承人江总啦～两颗心在互相靠近的过程中共同成长，马上写到下一个名场面～
    明天中午不一定会更新，我能写的话尽量写哈。今天排了一天情景剧，明天早起补读书报告，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学什么的，累死我了tvt
    第485章 雇来的男朋友（25）
    三月，冰雪消融，万物回春。

 第569章

    从老家回来之后，顾绯投入了新一轮紧张的工作之中。年前公司签下一批从其他平台跳槽的主播，利用寒假时间办了几场活动，为新app带来不少流量，算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公司的直播软件尚在起步阶段，一分一秒都不能懈怠。
    与全公司上下积极工作的氛围相反的是，远道直播的头部主播victory，居然消极怠工了。直播从去年的每天晚上，再到一周三场，现在只在周末能找到人，时间还非常诡异，大多都在凌晨。
    victory本人只说自己在读研究生，最近课业很忙，等过了这段时间会补，公司自然表示理解。毕竟，学业最重要。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如今最大的直播平台背后——江氏集团内部，正在进行一场彻头彻尾的洗牌。
    今年春节前夕，江氏集团董事长去世，其遗嘱宣布次子江宴辞为江氏集团第一继承人。
    江氏集团上下一片哗然。
    谁不知道江董事长的小儿子江宴辞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少爷，虽然读的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名牌大学，学的又是该大学的王牌专业，还保研直升，但像江氏集团这样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高材生，要知道，江董事长的长子江少霆可是双学位的海归博士，十八岁就接手公司事业，这不比小少爷强千百倍？
    可遗嘱确实是这么写的，江夫人与董事会也没有任何反对意见，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所有人都觉得，江氏集团的未来完了。
    大家都在指望江少霆力挽狂澜，殊不知江少霆本人几个晚上都没有合眼，一瓶又一瓶酒往喉咙里灌。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江董事长为什么会这么做，能立下这样的遗嘱，江少霆一点也不意外。毕竟，江宴辞才是江董事长唯一的亲生孩子。
    江少霆阴鸷地想，江董事长肯定给江宴辞留了后招，他早晚有一天会被赶出江氏集团，倒不如先下手为强，把这个可能性扼杀在摇篮之中……
    焦虑与恐惧使江少霆的神经时刻处于高度紧绷之中，他的脾气越来越差，对身边最亲近的助理都会发火，同时也发泄在了黎念念身上。
    给她买昂贵的包包首饰、投资大制作的电影，却又在醉酒之后对她动辄打骂，宛如地狱的恶鬼。现在江氏集团的影视公司里，所有人都对黎念念与江少霆的关系心知肚明，黎念念完全无法脱身。
    而江氏集团的员工也觉得春节假期结束之后，江总变得越来越难相处，要求苛刻，完全就是在鸡蛋里挑骨头，尤其是针对他们去年收购的直播公司，一批老员工直接被裁员，不少人无法忍受这样的工作环境，放弃了江氏集团的公司，递上辞呈。然后在不久之后，又加入了远道传媒。
    从二月到三月，按照江少霆的要求，直播软件进行了三次大更新，程序员昼夜不停地加班，几乎把办公室当成了家，结果越改越差，粉丝流失，主播和技术跳槽，投诉差评不断，客服不堪辱骂，也换了好几个。
    江氏集团上下乱七八糟，反倒是从年后由小少爷江宴辞接手的部门，成为集团最后一片净土。
    还有他们对面的远道直播——远道直播签下的是一批年轻的主播，放得开，会玩梗，在各个平台都有流量，再加上软件体验感极佳，从去年十二月上线到现在，短短三个月，已经登顶分类下载榜，成为时下最热门的软件之一。
    “江总，您的项目被董事会驳回了。”
    在一个平静的午后，助理小心翼翼地敲开总裁办公室的门，说了这么一句话。
    “哐当”一声，办公桌上的水杯被砸得粉碎。
    江少霆半眯起眼：“什么意思？”
    助理支支吾吾：“就、就是……就是董事会不赞同您提交的项目，拒绝向您提供资金。”
    助理口中的项目，指的是江少霆想以江氏集团的名义，单独给黎念念开一家工作室，只因前段时间的春季大秀，黎念念遭到某当红女星挑衅，被骂上了热搜。
    江少霆的想法很简单，他的女人，自然要得到最好的。不就是一家工作室吗？他开得起。
    “我开工作室，什么时候轮到他们来管了？”江少霆满脸不耐，“那就用我的私人资金开。”
    助理这下更沉默了。
    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听见他慢吞吞地说道：“董事会认为您这段时间在影视直播行业的投资都非常失败，导致集团这一季度一直处于亏损状态，因此决定撤销您在该部门的权力，并交给……小江总，具体的内容我已经发到您的邮箱了，我的辞职信也发过去了，我自己去人事部报道！”
    这助理谁爱做谁做吧！就江少霆这臭脾气，给他再配八个助理都没用！
    助理飞快地跑了，徒留江少霆坐在办公椅上，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这段时间的投资都是给黎念念的，黎念念演技一般，长相也没有特点，能走到今天，可以说全都是江少霆砸钱的结果。江少霆为黎念念多次一掷千金，也不在乎那点亏损，却从未想到会面临这样的结果。
    交给小江总……交给江宴辞？他自己都是被别人管的主播，能有什么本事？江董事长果然已经做好了安排，为他亲爱的小儿子铺路。
    既然如此，也别怪他不客气了……
    影视直播部门的管理大权落到江宴辞手上，江宴辞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写了一份与远道直播的合作协议。

 第570章

    远道传媒的老板收到合作协议之后，吓得鼠标都握不住，连夜召开部门大会商讨对策。
    已经从总监晋升为ceo的顾绯一脸淡定：“这不好么？那可是江氏集团，行业龙头，说明江氏集团肯定我们的业务能力。”
    老板大手一拍，决定把去江氏集团谈合作协议这项重任交给顾绯。
    不愧是他们公司的顾总监，哦，现在该叫顾总了。
    *
    上课时间改到两点了，趁着还没开始赶紧摸一章，今晚写重头戏，大家久等啦(*^^*)
    第486章 雇来的男朋友（26）
    下班之后，顾绯像往常一样开车回家，发现客厅的灯是开着的，一道高大的身影在厨房里忙碌。
    沙发上丢着一件西装外套，前·服装设计师顾绯将外套挂好，摸到衣服的材质，摇头暗道一句暴殄天物。
    江宴辞从来不在她面前穿带吊牌的衣服，但他那些不带吊牌的衣服更贵。每一件衬衫与西装都完美地与身材贴合，制作人的名字与袖口的线条融为一体，仿佛不起眼的装饰。
    顾绯在门口的鞋柜里放了备用钥匙，告诉了江宴辞位置。他这段时间忙得昼夜颠倒，偶尔半夜溜进她家当田螺姑娘，可别说，也不知道寒假进修了什么课程，厨艺倒是长进不少，至少做得出能吃的东西了。
    顾绯心想，只要她不下厨，就没有人知道她做饭难吃。
    江宴辞做了简简单单的三菜一汤，很快就端上了餐桌。顾绯卸了妆，换上睡衣，笑眯眯地看着他。
    男人解下围裙，衬衫的领口开了两颗扣子，仰头喝下几口水。几滴水珠沿着喉结滚落，晕开锁骨的轮廓。
    似乎察觉到顾绯的目光，他也不回避，大大方方地把扣子又解开了一颗，“姐姐回来了？”
    顾绯嗯了一声，“今天怎么穿得这么正式？”
    江宴辞面不改色：“要答辩，没来得及回宿舍换衣服，直接穿着这身过来了，会……很奇怪吗？”
    当然不奇怪。
    江宴辞平时穿的都很休闲，卫衣长裤t恤，十分典型的理工科宅男打扮，幸亏有一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披个麻袋也好看。
    “怎么会，”顾绯挑了挑眉，“你穿什么都很好看。”
    江宴辞显然对这话很受用，吃完饭又主动收拾起桌子，到厨房洗碗。
    事实上，两个小时前，他在江氏集团顶楼开大会，严肃正式，没有半点平时玩世不恭的模样。谁能把那个小江总与现在这个江宴辞联系在一起呢？
    顾绯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便准备去洗澡。
    还没有推开浴室的门，一只修长的手便覆了上来，江宴辞微一低头，含住她柔软的耳垂：“姐姐，我也想洗澡，我们一起好不好？”
    说的是“好不好”，他却没有半点要向顾绯征求意见的意思，湿热的唇从耳垂吻到颈侧，察觉怀里的身体渐渐软下来，便顺势把她抱进了浴室。
    这间浴室还是小了点。
    如果能装个浴缸就好了，两个人的那种。
    以后要让姐姐搬到他那里住，就不用租别人的房子了。
    如此到了第二天早上，顾绯从江宴辞怀里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把他推开，下床换衣服。
    这种场景，几乎每一次江宴辞在顾绯家过夜都会发生。不管昨晚闹到多晚，顾绯都能准时睁开眼，上班打卡，像是有肌肉记忆一样。
    江宴辞只能幽幽地跟在她身后，还不能问“工作和我哪个重要”，毕竟答案显而易见。
    姐姐实在是太无情了。
    不过今天，可是一个重要的日子。今天江宴辞将代表江氏与远道直播谈合作，他们派去的人好像就是顾绯。
    啊啊啊突然开始紧张了怎么回事。
    不行不行，他得早点去公司，让他们帮他做好造型，然后在没有人打扰的时候“不经意”出现在顾绯面前，把她按在墙上：“小江总是我，姐姐满意吗？”
    噫，都怪昨晚电视机里放的那部肥皂剧，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江宴辞像游魂一样跟在顾绯身后顺便疯狂脑补的时候，顾绯已经洗漱好，从早餐机里取出烤好的面包，回头看了江宴辞一眼：“我脸上有东西？”
    江宴辞盯着她半晌，忽然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只是早起能看见姐姐很开心，姐姐真好看。”
    如今的江宴辞已经熟练地掌握了拍马屁的精髓，知道顾绯最喜欢什么夸法。
    姐姐不仅好看，还很可爱。
    顾绯今天开车去公司，顺便把江宴辞送去了地铁站。等她的车一走，江宴辞转过身，给司机打了个电话。
    虽然出发的路线各不相同，但终点都是一个地方，江氏集团总部。
    这是时隔近一年，顾绯第一次踏进这个地方。大楼的摆设与顾绯离开时并无不同，迎面走来的都是新面孔。只不过这一次，顾绯的身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时除了本部门同事，没有人知道她，现在她带着助理和手下员工，路过的人看见这个阵仗，都要来打个招呼，喊声“顾总好”。
    大概是女配光环作祟，好巧不巧，在前往会议室时，顾绯还碰到了一张熟面孔。
    小半年不见的前任叶池。
    与顾绯相比，叶池现在的状态并不好。知道他是黎念念的“竹马哥哥”之后，江少霆记住了他的名字，把他调到总裁办公室当实习助理。

 第571章

    这哪里是人过的日子，电话二十四小时都要开声音，江少霆在国外出差时从来不在乎时差，凌晨四点打个电话让他待命，叶池经常整夜失眠，却又实在放不下这份工作，在辞职的边缘疯狂摇摆。
    看见顾绯向他走来，叶池像是看见了曙光，现在顾绯的公司蒸蒸日上，或许能让她通融通融……只是他还没有靠近，就已经被几个员工拦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绯走进电梯。
    “绯绯——”
    按住他的员工冷酷地拿出手机：“叫保安来，这里有人想骚扰顾总。”
    *
    顾绯比预计时间提前半个小时到达，推开会议室的门，有两个董事会的成员在，顾绯泰然自若地在她的位置上坐下，与他们聊了起来。
    “远道直播能有今天的成绩，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努力，离不开各个部门的付出……”顾绯笑得谦虚，会议室的门忽然被推开，陌生的声音传来：
    “小江总，会议十点才开始，您怎么现在就进来了？什么，你要亲自检查会议厅？放心好了，这边我们早就布置好了……”
    黑色双排扣驳领西装、浅灰衬衫、一丝不苟地系着深蓝色领带的江宴辞走进会议室，平静地抬起眼，目光蓦地顿住。
    那个写着“远道传媒ceo 顾绯”席卡后方的座位上，赫然坐着顾绯本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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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7章 雇来的男朋友（27）
    身边的助理絮絮叨叨，见江宴辞不理人，张口就道：“小江总，太子爷，所以您到底……”
    嗯？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江少爷怎么后退了半步？
    会议室里不都应该是董事会的人吗，他们很多都是看着江宴辞长大的，江宴辞从来没有怕过他们，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助理一抬头，看见座位上的顾绯，连忙堆起得体的笑容，“原来顾总已经到了，顾总早上好，这是我们江氏集团的小江总江宴辞。小江总，这是远道传媒的ceo顾总。”
    他记得远道传媒的顾总才二十五六岁吧？可真是年轻漂亮又有能力，当然，他们小江总也不差。
    顾绯微微一笑：“你们好。”
    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
    同样震惊的还有顾绯的助理小何，她看了看顾绯，又看了看江宴辞，他们公司的头部主播怎么变成江氏集团的小江总了？噢天哪……
    不明真相的江宴辞助理还在奇怪为什么冷场，便笑着说道：“这应该是顾总和小江总第一次见面吧？说起来，合作协议也是小江总写的，小江总十分欣赏贵司的项目。”
    小何心想可不是吗，小江总就是他们项目的核心人物之一啊，这总裁居然两头打工，也太拼了。
    江宴辞面无表情地想，第一次见面？
    呵。
    昨晚睡在一张床上，一个小时之前还交换了早安吻，差点让他不想上班。
    江宴辞原本准备提前抵达会议室等顾绯过来，哪知道来晚一步。
    别怕，江宴辞，什么场面你没见过？高中怼三个校领导，大学翘院长的课，还不是好好地毕业了？
    现在只是开马甲被抓包……
    助理：“小江总，您也说句话啊？”
    江宴辞脱口而出：“姐姐。”
    在场众人：“？？！！”
    “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顾总像姐姐一样亲切，”江宴辞笑容平静，“顾总你好，我是江宴辞。”
    顾绯微笑点头：“你好，我是顾绯。虽然江总这么说我很高兴，不过我没有像江总这么大的弟弟。”
    江宴辞：“…………”
    完了。
    随着参会人员陆续落座，上午十点，会议准时开始。
    远道直播app发布会的录像，江宴辞看完了全程，今天的顾绯比上一次更加优秀自信，侃侃而谈，让人挪不开眼。
    江宴辞也确实看了她好久。
    久到助理凑到他身边提醒：“小江总，顾总的汇报马上要结束了，您看这是……”
    江宴辞嗓音淡淡：“我听见了，远道传媒要求三年合作协议是吗？顾总说的几点我都没有意见，如果大家没有异议，可以签字了。”
    助理：“……”
    江少爷今天是被狐狸精下蛊了吗……
    毕竟他好像一直单身，难得在职场上见到个漂亮的美女姐姐，倒也可以理解？
    但这里又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江少爷的矜持去哪了？
    虽然场面一度十分诡异，但好在江宴辞并未被恋爱冲昏头脑，除了中午短暂地休息了半个小时，会议一直开到下午五点半，两边终于正式签订合作协议。
    这是江宴辞第一次见到工作上的顾绯。
    姐姐果然还是这么好看。
    不过，欣赏姐姐的美貌是一方面，江宴辞马上就要面对更大的难题。
    江宴辞习惯性打开小群，刚要打字，又觉得群里的人都不靠谱，还是自己想办法比较好。
    在散会之后，江宴辞迅速来到洗手间，把领带拽松，又解开了两颗扣子。
    啊，他手上还戴着一块表，他记得好像是从拍卖行拍下来的，现在摘还来得及吗？
    好吧，来不及了。
    江宴辞回过头，看见了一脸似笑非笑的顾绯。
    沉默半晌，江宴辞率先走向她：“姐姐……”

 第572章

    顾绯挑了挑眉：“这不是今天第一次见面的小江总吗？小江总，我说过，我没有像你这样的弟弟。”
    她当然不可能有他这样的弟弟，但这不妨碍江宴辞喊姐姐。
    阅读理解两百分的江宴辞迅速作出反应，扣住顾绯的腰，一只手将她的手握住，放在自己的领带上。
    “对不起姐姐，是我错了，”他慢慢地低下头，温热的呼吸从眼睫向下移，轻碰她唇角，“我怕姐姐拒绝我，才想出这么个主意。”
    不管怎么样，先认错再说。
    “什么主意？”顾绯明知故问，“小江总的员工知道你时薪五块包月两百吗？”
    江宴辞面色不改，只是继续蹭了蹭她的唇，“那是姐姐的专属，不对外开放。”
    顾绯轻笑一声：“小江总今天怎么这么会说话？”
    “因为姐姐的唇很甜，”江宴辞低声回应她，轻轻地描摹她的唇形，手也扣紧她的腰肢，带着她的手向下移，暗示一般说道，“姐姐不喜欢我这样穿吗？我回去跟你解释好不好，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身后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江宴辞回头，看见他的助理与顾绯的助理小何走在一起，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夸张。
    小何镇定道：“顾总，你的现男友怎么办？还是已经甩了？需要我去处理吗？”万一来闹事就不好了，她得叫公关部准备一下。
    江宴辞：“……”
    难怪能在姐姐身边当助理，果然不是一般人。
    他的助理就呆呆的，半天才憋出一句“打扰了”。
    他淡淡道：“姐姐的男朋友一直都是我。”
    小何的完美偶像滤镜彻底碎了。
    为什么谈个恋爱都要遮遮掩掩，可恶，这是什么有钱人之间的新型角色扮演游戏啊！
    顾绯把江宴辞的脸推远了一点，从他怀里起身，面色从容，“好了，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私事。先回去了。”
    小何小心地问：“顾总，你明天来上班吗？要不要帮你请假？”
    总感觉按照他们这个发展趋势，就要三天三夜什么的……而且小江总还在读大学呢，年轻气盛，哎呀谁能不喜欢男大学生呢，理解理解。
    顾绯：“不用请假，今晚我会处理好，明天正常上班。”
    江宴辞：“……”
    啧，总觉得姐姐身边这个助理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呢。
    *
    不好意思来晚了，写好了章节忘记上传到后台了tvt，最近脑子不太好使
    第488章 雇来的男朋友（28）
    在两个助理诡异的注视下，顾绯与江宴辞一起离开了江氏集团总部。
    见顾绯往停车场的方向走，不放过任何献殷勤机会的江宴辞立刻开口：“姐姐，我有驾照，我送你回去。”
    顾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日理万机的小江总今晚没有事要做么？”
    江宴辞坚持原则不动摇：“什么事都没有姐姐重要。”
    虽然掉马的场景与他想象中的有些出入，但是说开之后，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像是一根插在心里的倒刺，终于等到了将它拔出的那一天。
    江宴辞知道顾绯并未真正与他动怒，否则他早就像她的前男友那样被无情地甩掉了。作为立志成为姐姐最后一任男朋友的男人，江宴辞迅速行动，拉住了顾绯的手：“姐姐？”
    顾绯没有推开。
    江宴辞的车是一辆银灰色的保时捷卡宴，非常显眼，十分具有他的个人风格。要知道，在他与顾绯相处的这九个多月，为了演好他男大学生的身份，江宴辞已经很少动他车库里面那些豪车了。
    为顾绯系好安全带，江宴辞顺势说道：“姐姐，今天晚上要不要去我家？”
    然后就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不。”
    “那是我买的房子。”
    江宴辞：“…………”
    怎么感觉自己也被演了……不不不，那怎么能叫演呢？姐姐只是给他面子配合他表演而已。归根结底，还得怪当时的自己，想的什么馊主意，现在都不好收场了。
    车驶入繁华的主干道，恰逢晚高峰，几乎寸步难行。江宴辞看着排成长龙的车队，忍不住说道：“第一次见到姐姐的那天晚上，我开车从这条道上路过，也堵了很久。”
    顾绯笑笑：“或许当时我就在你身边。”
    对面的灯由红转绿，车流缓缓移动，江宴辞扭动方向盘，驶入另外一条岔路。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不过能在酒吧里遇见姐姐，也不算太晚，”他偏头看顾绯，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里盛着几分前所未有的专注，“姐姐，我承认欺骗你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歉。我喜欢你，想做你的男朋友，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吗？”
    话音刚落，前方的车忽然一个急刹，江宴辞的眼眸骤然眯起，踩下刹车，车却依然向前冲去。
    刹车失灵了。
    车被猛地一撞，挡风玻璃瞬间碎裂，江宴辞下意识张开手臂，护住了副驾驶座的顾绯。
    “阿辞！”
    嘈杂的车笛声与女人的惊呼融为一体，失去意识前，江宴辞看见顾绯将他紧紧抱住，脸上是少见的惊慌失措。
    阿辞……这好像是姐姐第一次这么亲昵地喊他的名字呢……
    ……
    手术室外，顾绯低下头，手机上是江氏总部停车场今天的完整监控录像。

 第573章

    监控只能记录有谁从江宴辞的车附近路过，却无法拍到究竟是谁动了手脚。顾绯一张一张面孔记录调查，系统以前所未有的效率高速运转。
    这场车祸必然与江少霆有关。
    她刚刚做完笔录，追尾的那辆车只是个普通的工薪阶层，身后撞上的车主却是喝了酒，现在已经被拘留。看似只是一场普通事故，可倘若江宴辞能够踩下刹车，这场车祸完全可以避免。
    好在当时已经拐到了另外一条路上，没有之前主干道堵车那么严重，否则多辆车撞在一起，后果不堪设想。
    出车祸的通知已经交给了江宴辞的直系亲属，直到第二天早上，江少霆才姗姗来迟。
    顾绯昨晚熬夜看监控，累得不行，趴在江宴辞的床边沉沉睡去。幸好江宴辞只是轻度骨折，比起这个，他手上的伤更加触目惊心，他用手臂帮顾绯挡去了飞溅的车玻璃，救护车赶来的时候，西装外套上全是滴滴答答的血迹。
    伤口昨夜已经处理好，缠上厚厚的绷带，江宴辞醒来时，大脑短暂地恍惚了一瞬，看见趴在床边的顾绯，才有一种久违的真实感。
    昨晚他陆陆续续醒了几次，只是意识有些涣散，到现在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姐姐……
    她一直陪在他身边吗？
    病床的门被突兀地推开，江宴辞的脸色冷了下来，看见了走向他的江少霆。
    江少霆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只是见到他之后，又立刻换上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打量着狼狈地坐在病床上的他，“宴辞，下次开车要小心，幸好这只是一点小伤，以后可就不知道了。”
    语气意味深长，仿佛一种宣战。
    当事人自己承认，这场意外有了合理的解释。
    握紧手机，江宴辞忽然短促地笑了一声：“只是一点小伤，哥哥是不是很遗憾？”
    “当然——”江少霆说道，“你和爸爸感情这么好，下去陪他岂不是更好？”
    尖锐、狠戾，不加掩饰的恶意。
    江宴辞定定地看着他：“江少霆，看见你这样，爸爸会很失望。”
    “一个成功的商人，不会被所谓的感情绊住脚步，”江少霆冷笑一声，“他此生最错误的决定，就是把江氏集团交给你。江宴辞，我不否认你很聪明，所以你该知道你现在最需要做什么。否则……”
    他看了一眼趴在床边的顾绯，唇角牵出一丝笑容，“你很在乎她吗？就从你最亲近的人动手吧。”
    江宴辞好像被气笑了，收起了一贯的漫不经心，微眯起眼，“你会后悔的。”
    江少霆并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大步离开了病房。
    手机屏幕上多了一条新储存的录音文件，江宴辞微垂眼帘，修长的手一点一点收紧。
    早在江少霆进来的时候，顾绯已经醒了，但并未出声。她的手忽然被握住，江宴辞垂下眼，黑眸深深地注视着她。
    他哑声道：“姐姐……”
    方才还气势逼人，现在拖着软绵绵的尾音，倒是撒起娇来了。
    “停车场里监控很多，沿着刹车失灵这条线索查下去，总能找到疏漏之处，”顾绯道，“江少霆自大傲慢，这是他最大的弱点。”
    江宴辞却伸出另一只没有缠绷带的手臂，稍一用力，把她带上了床，轻轻靠着她的肩膀，“姐姐，这件事我来处理。”
    他绝不会让江少霆伤害她。
    *
    小狗也要学会保护主人～
    第489章 雇来的男朋友（29）
    向来桀骜不可一世的江宴辞，此刻的情绪却难得有些低落，“姐姐昨天晚上是不是忙了很久？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姐姐……”
    他的手上与后背扎满玻璃碎片，顾绯几乎没有受伤，他却还在责怪自己。
    顾绯叹气一声，摸了摸他的脸，“没有，不怪你。”
    “但这件事因我而起，”江宴辞低声道，“如果不是我，姐姐就不会经历这些了。”
    现在是上班时间了吧？她都没去公司，陪他在病房，过去再重要的事，江宴辞都没见顾绯请过假。
    江宴辞突然想到，这是不是从另一方面证明，这一次他在顾绯心中的地位已经超过工作了？
    他的语气顿时上扬了些许：“姐姐，你今天不去公司吗？”
    顾绯平躺下来，懒洋洋道：“不去，累了。”
    看了一晚上监控录像，才睡了几个小时，又被江少霆吵醒，再热爱工作，身体也吃不消啊。
    江宴辞更加雀跃：“不去公司要请假吧？你和你的助理打过招呼了吗？”
    顾绯看了他一眼，“没有。”
    “那我来帮姐姐？”
    顾绯猜到他意图，忍着笑，到底是把手机交给了他。
    江宴辞一条腿打着石膏，一只手缠着绷带，有模有样地拨通了助理的电话：“你是顾总的助理小何？”
    小何已经到了办公室，还在想今天顾绯为什么没到公司，就被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低沉清冽，昨天才听过，这不是那位小江总吗？
    小何佯装镇定：“是的小江总，请问您……”
    “姐姐今天不上班，”江宴辞微微一顿，补充道，“帮她请两天假。”
    小何：“！！”
    她来公司快一年第一次见顾总请假！两天！加上昨天就是三天！哦天哪，是她想象的那个三天三夜吗？她为昨天质疑小江总道歉！

 第574章

    电话打完，江宴辞把手机还给顾绯，眼里多了几分委屈，“姐姐……昨天那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我想做你的男朋友，可以给我找个机会吗？
    顾绯闭上眼，思绪有些放空：“可以。”
    唇被轻轻碰了碰，许是看见她眼底的疲惫，他的吻也小心翼翼，浅尝辄止，眼底飞扬的神采却难以遮掩，“答应我了，就不准反悔。”
    顾绯只是笑。
    他不知道，她从来没有拒绝过他。
    也从未后悔。
    *
    江宴辞光明正大地过上了养病的生活，直播请了假，公司也不去了，这个消息传到江氏集团，大家感到一阵久违的恐慌。
    毕竟这段时间相处，比起动辄发火和辞退员工的江少霆，他们自然更喜欢江宴辞。
    小少爷看着玩世不恭，做事却十分踏实，学东西也很快，到底是名校出来的高材生，他比江少霆缺少的只是经验，假以时日，他必然可以超过江少霆。
    公司上下叫苦不迭，江宴辞本人却悠闲自在。顾绯陪他住在病房，一下班就来看他，这样幸福的生活去哪里找啊。
    虽然做的是直播行业，江宴辞的身体素质却很好，没过多久，手臂便拆了绷带，只剩下一些伤口和淡粉色的疤痕。
    而他的人也传来消息，已经锁定了当时在地下车库动手的人，是一位曾经在江少霆手下工作的江氏员工，事发当天去过地下停车场，第二天立刻辞职，他们通过某些手段调查到他的账户收到了一笔大额转账。
    除此之外，他们还查到一个人，江少霆包养的小情人黎念念。
    这只是个长相一般的十八线小演员，但江少霆多次为黎念念一掷千金，投资了好几部亏本的电影电视剧，甚至还要为她创办个人工作室，董事会极力反对，江少霆为此还跟董事会吵了一架。
    从她的个人经历来看，黎念念与姐姐的前男友叶池，似乎也相识。
    江宴辞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划过屏幕，慢慢地笑了一声。
    这天夜晚，黎念念像往常一样拍完戏回到公寓，却收到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快递。
    用信封包好，没有显示寄件物品，黎念念将快递拆开，里面是一封律师函。
    律师函飘落在地，黎念念后退两步，脸色跌落谷底。
    起诉她的是江氏集团总部，直言江少霆以个人名义挪动公司资产到黎念念名下，列出了一条详细清单，并对黎念念进行警告。
    黎念念早已习惯了接受江少霆的赠予，她的房、车、还有她的事业，无不是靠江少霆得来的。他不是公司总裁吗？那些钱难道不是他自己的吗？为什么江氏会给她寄律师函？
    律师函上列出的数字，远远超过当时父亲欠下的债务，光是电影投资都有几个亿，这是一个天文数字，黎念念工作一辈子都还不起。
    黎念念突然想起，江少霆曾无意中提过，最近他的弟弟接管江氏，处处针对他，这或许是她弟弟的计谋。
    可黎念念知道江少霆的喜怒无常，以江少霆的性格，他未必会站在自己这边。
    她跑进房间，打开了电脑，一个藏在c盘的文件夹里，有一些视频和照片，是黎念念偷偷拍下的。
    凝视着手臂上被烟头烫出的伤口，黎念念咬咬牙，找到了律师函上写着的电话，拨了过去。
    “我知道你是江少霆弟弟的人……我想和那位江先生谈谈。”
    医院顶楼的vip病房，接到黎念念的消息之后，江宴辞挑了挑眉，回复道：【告诉她，她只有一次机会，如果没有拿出让我满意的条件，这件事免谈。】
    啧啧啧，哄来的枕边人居然要跟他合作，他倒是有点同情江少霆了。
    听见开门声，江宴辞迅速关掉手机躺回病床，装作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姐姐你来了？”
    顾绯嗯了一声，把餐盒放到床头柜，“公司团建，这家餐厅的菜品不错，给你打包了一份。”
    江宴辞揽过她的肩膀，幽怨道：“原来姐姐还记得我，我以为姐姐今天不会来了呢。”
    顾绯瞪他：“这么希望我不来？昨天不是拆了绷带吗，伤口让我看看。”
    江宴辞配合地撩起了上衣。
    女人的手指在他裸露的皮肤上流连，他的呼吸渐渐收紧，忽然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姐姐……”
    顾绯：“不行，你的腿还打着石膏呢。”
    江宴辞：“……”
    他干脆不演了，直接抱住顾绯，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姐姐，其实你在上面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第490章 雇来的男朋友（30）
    虽然江宴辞最后没有得偿所愿，但倒也不亏。
    他已经不想住在病房里了。
    但为了让他看起来“受伤非常严重”，江大少爷只能委屈自己，继续在病床上躺着。
    天大地大，病人最大。姐姐现在对他心软，下一次还能让步更多。
    他需要转变计策，徐徐图之……
    顾绯去上班之后，江宴辞和黎念念见了一面。
    江宴辞腿上的石膏还没拆，是助理推着他过来的，黎念念悄悄看了他一眼，意识到他是真的伤得很重，一想到这件事可能是江少霆所为，心再次凉了半截。
    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江少霆都能下狠手，遑论自己这个认识不到一年的小情人呢？

 第575章

    江少霆最近越来越喜怒无常，像个定时炸弹，早晚会引爆，她必须想办法脱身。
    “我有江少霆通过不正当手段收购小企业的证据，”黎念念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跟在江少霆身边很久了，他对我很信任，如果这些不够，我可以帮你们做更多的事。”
    对面的男人桃花眼微微一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可是你突然向我示好。你和江少霆关系这么近，让我怎么相信你？”
    卑鄙……明明是他先给自己发律师函，逼得自己不得不出此下策，却恶人先告状起来。黎念念咬咬牙，心里万般委屈，却只能将其咽下：“他长期对我实行暴力，我也录下了一些视频……我很害怕他，但我更在意自己的性命。”
    “看来我哥哥的情人也没那么好当啊，”江宴辞慢悠悠道，“我看过黎小姐之前的采访，知道你最开始进入演艺圈是为了追逐梦想，可为什么要通过这种途径呢？唉，人还是要靠自己努力才好。”
    黎念念：“……”你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呢！
    谈话结束的下一周，江氏集团总部的大门忽然拉起了横幅，男女老少聚在总部大楼门口，好不热闹。
    仔细一看，横幅上写的是“江少霆还我血汗钱”“黑心企业家”等字，保安都赶不走，有媒体闻风而来，采访了拉横幅的民众，才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是前几年，临市某个地产公司开发一处楼盘，预计第二年年底交房。哪知道当时江氏集团分公司进驻邻市，对同行大幅打压，这个地产公司也背负巨额债务，宣布破产。
    开发商跑路，楼盘被迫停工，新房成了烂尾楼。业主不仅拿不到房，损失了首付，还要月月还贷，苦不堪言。
    这件事被压了很久，最近才爆出来，第二天就上了头条。除了这些烂尾楼的业主，还有一些小企业——甚至连前任最大直播公司的经理，也联名起诉江少霆。
    通过内部挑衅、外部打压，导致企业破产失去竞争力，从而被江氏集团低价收购，这种事江少霆做过不少。眼见舆论压力越来越大，集团连夜召开会议，撤销了江少霆的ceo职位，正式转交给江宴辞。
    江宴辞坐着轮椅出席了江氏集团的公开发布会，表示一定会给公众一个交代。媒体一打听，才知道前段时间这位江小公子出了车祸，已经在病房躺了快一个月。
    三月刚进入公司，四月就出车祸，结合江少霆做过的那些事，要说没有猫腻，大家都不信。见江宴辞手上缠着绷带，脚上打着石膏，居然还要帮他哥哥收拾烂摊子，群众也对他充满同情。
    这出豪门夺权大戏几乎成为群众部茶余饭后的谈资。江氏集团公关部连夜紧急召开多场大会应对舆情，忙得脚不着地。
    这天的会议恰好由江宴辞主持，会议开始不久，突然被意外闯入。
    几天没有现身的江少霆黑着脸走进会议室，带着媒体与保镖，他恶狠狠地注视着坐在首位的江宴辞：“是你做的手脚？没想到我的弟弟还有这种能耐。现在我被撤职，你成了ceo，你满意了？”
    “父亲生前就要我好好照顾你，教育我们要兄弟和睦，你入职不懂事，我把公司元老安排在你身边给你指导，也任由你试错。江宴辞，我究竟哪一点对不起你，让你这样对我？”
    江宴辞没说话，手机插上会议室的音响，熟悉的声音在会议室响起：
    “只是一点小伤，哥哥是不是很遗憾？”
    “当然。你和爸爸感情这么好，下去陪他岂不是更好？”
    愤怒、羞恼、不可置信，多种情绪冲击着江少霆的大脑，使他脑海里一片空白。闪光灯与快门声不断，他突然发疯一样跑出会议室，推开身边的所有人：“滚，都给我滚——”
    会议室内，面对众多摄像头，江宴辞淡定地拔掉数据线，“好了，会议继续。”
    一场闹剧看得同事们冷汗涔涔。很多人都说江少霆像江父，可江宴辞入职之后，他们却觉得小少爷更像昔日的董事长，总是笑眯眯的，看着玩世不恭，手段却十分狠辣。只是比起小少爷，江少霆还是更胜一筹，冷血到连亲情都不顾……
    不，也不能这么说。
    录音曝光之后，远在首都的董事长夫人也得到了风声。她本已经准备去国外休养，两个儿子却打了起来，又猝不及防听见江少霆的发言，立刻接受了媒体的采访。
    “江少霆不是我们的亲生孩子。当年他父亲去世，老江见他孤立无援，恰好我们家又没有孩子，便收养了他。这么多年以来，江家一直把他当亲儿子，为此我们和宴辞都产生了不少嫌隙。”
    “他变成这样，我十分失望。烂尾楼、非法打压同行，说明他漠视行业竞争规则，置道德于不顾；辱骂已故的恩人父亲，更说明他恩将仇报、狼心狗肺，江少霆不可能得到江家一分一毫的遗产，我江氏从此以后与他无关。”
    董事长夫人的发言将舆论推上顶峰，江少霆拔掉了手机电话卡，不敢见任何人。到底是谁从他的电脑窃取了消息，这段时间唯一来过他家的只有黎念念……
    黎念念？！
    第491章 雇来的男朋友（完）
    所有的线索都有了指向，那就是黎念念。
    江少霆去地下车库取车，直接去了黎念念的公寓。

 第576章

    这个公寓是江少霆买的，虽然已经赠送给黎念念，但他的手上依然有公寓的钥匙。
    黎念念在片场拍了两天戏，今晚才回公寓。她刚洗过澡，却听到了开门声，偷偷瞥了一眼，发现江少霆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脸色阴郁。
    她被吓了一跳，没敢闹出动静，轻手轻脚地推开卧室的门，一条消息发出去之后，才鼓足勇气，装作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少霆……你怎么来了？”
    一巴掌甩了过来。
    江少霆力气大，黎念念被打得跌坐在地，半边脸都肿了起来，耳朵嗡嗡叫，她捂着脸，“你——”
    “是你做的吧？”江少霆冷冷一笑，“窃取我电脑信息，和江宴辞通风报信，黎念念啊黎念念，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他还是像以前那样，毫不客气地羞辱她，仿佛她是一个玩物、一件商品，想要就要，不需要的时候，就随便丢在角落。
    委屈与愤恨涌上心头，黎念念的表情变得狰狞：“是我又如何？江少霆，是你活该！”
    “你和我早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你以为和江宴辞合作，你就可以脱身？”江少霆不屑一笑，“黎念念，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你还是个蠢货。”
    “那你呢？轻视我，辱骂我，你江少霆又好得到哪去？连自己的弟弟都看不透……哦，我忘了，你根本就不是江家的人，那不是你的亲弟弟……”
    黎念念的话无疑激怒了江少霆，他扬起手，眼见又要给黎念念一巴掌，门忽然被敲响。在他愣神之际，黎念念飞快地跑去开门。
    两名警察站在门外，“我们接到报警，这里有人非法入室，请问是哪位打的电话？”
    黎念念连忙捂着脸道：“是我！”
    “黎念念！”
    江少霆在背后喊她的名字，他冷笑一声，“这是我买的房子，我回自己家，什么叫非法入室？”
    警察看了看愤怒的江少霆，又看了看一身狼狈的黎念念，心里大概有了数。他并未听江少霆的话，只是淡淡道：“请跟我们走一趟。”
    *
    江少霆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是一场有来无回的路。
    在审问中，黎念念拿出了他家暴的证据，甚至有去医院开的意外伤害证明，江少霆不得已被拘留。
    他在警局的消息不知怎地走漏了风声，一时之间，诉状如雪花一般飘来，其中就包括江宴辞车祸的真相。
    涉案人员不止一位，包括江氏的员工、停车场的安保人员以及江家车库的负责人，共同特点是为江少霆服务，账户收到巨额转账或在那段时间进行大额消费。
    随着最后一名在逃人员落网，车祸终于结案，根据几人的供词，江少霆是策划这起车祸的主谋，因此，江少霆被以蓄意杀人的缘由告上法庭。
    除此之外，非法挪用公司财产、不当商业竞争、家庭暴力……诉状一张纸都写不完，进行了长时间的庭审，终于对江少霆作出判决。
    除了私人财产全部收缴之外，他的余生或许都要在监狱中度过。
    黎念念原本松了一口气，可她所拥有的房产、车辆都是江少霆付的全款，在她与江少霆撕破脸的那几天，江少霆联系了律师，不仅收回了全部赠予，还向黎念念索要赔偿。
    她又变回了那个负债累累的普通女孩，仿佛这一年的经历，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六月底，结束了江氏集团年终总结大会，江宴辞离开公司，去停车场取车。
    身后的员工在小声嘀咕：“那是小江总吗？他居然自己开车啊，我还以为他们有钱人都要配个司机呢……”
    “其实小江总是有司机的，不过嘛……”
    不过有的时候情况比较特殊，比如接女朋友，怎么能叫司机呢？当然要亲自开车。
    江宴辞抵达远道传媒的时候，顾绯还没有下班。
    他在门口等了半个小时，等到身边的员工纷纷议论公司楼下怎么停了一辆豪车，顾绯才姗姗来迟。
    “姐姐，”他幽幽道，“我今天开了一天年终大会，但是准点下班，你怎么比我还忙？”
    顾绯一脸淡定：“不好意思，下午有个合作商过来，聊得有点久。”
    江宴辞：“……”
    可恶啊，让工作扳回一局。
    许是因为让江宴辞多等了许久，当他提出去他家的时候，顾绯并未拒绝。
    江宴辞的这套房产离顾绯的家不远——或者说，他有很多套房子，在得知顾绯的家庭住址之后，果断搬进了最近的一套。
    夜里吃过晚饭，顾绯临时接到客户通知，去房间开视频会议，江宴辞只好走进书房，开了一场直播。
    【有的人终于记得自己是个主播了。】
    【爷爷！你追的up主开直播了！】
    江宴辞这段时间工作忙，只保持着一月两条视频的更新频率，几乎没有开过直播。尤其是最近处理江少霆的事，更是无法同时兼顾这两份事业。
    如果能把姐姐挖过来就好了……她应该更适合当江氏的ceo。
    江宴辞蠢蠢欲动。
    和网友简单地寒暄几句，江宴辞打开了一款最新上架的游戏，一直玩到了晚上十点。顾绯结束会议，敲响房门：“阿辞？”
    江宴辞立刻抬头：“姐姐？”
    他随手按了暂停，都没注意自己有没有关麦克风，把顾绯拉进房间，“姐姐那么在意工作，我还以为姐姐已经不要我了呢。”

 第577章

    【……我靠，主播真有女朋友！】
    【我们一起学v哥叫，一起：姐姐姐姐姐姐～】
    【总觉得主播现在的样子有点像我家的狗。每天我下班我家狗都会这么扑上来咬我的裤腿。】
    江宴辞压根没看弹幕，一手搂住顾绯的腰，侵入她的唇舌。书房里的温度在不断升高，弹幕也刷得飞快：
    【主播是不是没意识到自己没关麦？】
    【好像知道他们在做什么……给我开摄像头啊啊啊！】
    还是顾绯提醒了他，江宴辞的脸上才破天荒地浮现窘色，他明显愣了两秒，才镇定地关掉直播，轻轻咬住她的耳垂，“怎么办姐姐，我的清白已经没了，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女朋友了。”
    他故意的吧？
    顾绯挑了挑眉：“你想怎么办？”
    江宴辞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带她绕到书桌前，拉开抽屉，露出里面的戒指盒。
    “姐姐，嫁给我好不好？”
    他们相识于一场荒唐的冲动，却成为江宴辞记忆里难忘的旖旎夜色。
    他愿意为此付出一生。
    顾绯垂下眼，看着他轻轻拨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为她戴上戒指，眼里浮现笑意：“好。”
    ……
    【一个彩蛋】
    去民政局领证的当天，江宴辞发了一条朋友圈，他和顾绯的合照。
    朋友、同事、同学纷纷发来祝贺，只有周林在消息框疯狂敲他：
    【江宴辞！狗东西！！那不是我去年请你帮忙搭讪的美女姐姐吗！！！】
    【啊啊啊啊啊啊江宴辞！我们的友谊到此为止！！！】
    江宴辞淡定回复：【谢谢你的牵线，记得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哦^ ^】
    周林：【滚！】
    *
    【新世界预告】
    当朝太子体弱多病，身患眼疾，顾绯乔装入宫，奉命刺杀他。
    不料他深藏不漏，虽患眼盲，却可以读心。
    曾经的组织头目在顷刻之间成为尸体，太子握着滴血的匕首，一步一步朝顾绯走来：
    “绯绯想要什么？”
    “权力，财富，亦或是这条性命，我都可以给你。”
    “独独自由……”他轻笑道，“只属于我。”
    第492章 病弱太子会读心（1）
    顾绯长出了第七条尾巴。
    她站在泉水旁，看着自己的倒影。身后的尾巴如扇般散开，如同簌簌的雪团。
    蓬勃的生命力在筋脉中流淌，仿佛山河解冻，冰雪交融，荒芜的森林终于迎来了春天。
    尘封的记忆之匣打开大门，像是在迎接她的回归。
    系统见她久久沉默，到底是忍不住开了口：“宿主……心情不好吗？”
    顾绯矢口否认：“没有。”
    马上就可以恢复人形，摆脱时空管理局的约束，不用看这些狗血剧本，她高兴还来不及。
    好吧。
    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低落吧。
    顾绯做过那么多快穿任务，却头一次被情绪影响，她不禁开始思考，是因为她过去清理得不够干净，留下了一些情感吗？
    小狐狸抬起爪子，即将碰到脑袋的时候，又突然僵住了。
    反正等下个世界听见那个名字的时候，那些情感还是会回来的。
    无法逃避，那就去面对好了。
    顾绯慢悠悠地晃了下尾巴，把它们都收了起来，只剩下一条，让她看起来与正常的雪狐别无二致。
    “小八。”
    系统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尾巴消失，心碎一地，连顾绯喊它的时候都没及时回应。
    “宿主为什么要把尾巴收起来？”
    顾绯：“方便。”
    系统觉得她情绪低落，她倒是好奇，为什么每次回到灵泉空间，系统都会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跟她说话，就像是那些在路上看见毛茸茸生物的人类一样，恨不得当场把可爱的猫猫狗狗rua秃。
    呵，别以为她看不出它在打什么主意。
    “走了，去下个世界。”
    ***
    马车摇摇晃晃，顾绯从困倦中睁眼。有人掀开车帘，一道高挑的身影走了进来。
    “绯绯。”
    男声低沉而温柔，听得顾绯眉头直皱，往角落里挪了挪，不着痕迹地避开他伸出的手。
    察觉到她的抗拒，男人闭了闭眼，低声道，“绯绯，你可怨我？”
    这拙劣的演技，还不如上个世界在她面前卖乖撒娇的阿辞呢。
    在不清楚情况之前，顾绯选择按兵不动。她只是微微垂眸，安静地注视着他，像个漂亮的瓷娃娃。
    容湛轻轻叹了口气。
    顾家被满门抄斩后，她便一直郁郁寡欢，昔日灿烂的星眸不见任何神采，仿佛僵硬的提线木偶。将顾绯救出时，容湛几乎无法将她与过去那个明眸善睐的少女联系在一起。
    见顾绯拒绝他的触碰，他也不再贴近她，在她身边坐下，从怀中取出用布帛包好的锦盒，放到二人的中间。
    “绯绯，你打开看看。”
    锦盒里是一支发簪。
    一支简单的银簪，做成树枝的形状，惹人注目的是，银簪的尾部并非常见的花叶，而是一只云雀，鸟喙细长，尾羽根根分明。
    “我会送你去东宫，绯绯，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容湛取出银簪，放在顾绯的手上，眼里似有火焰燃烧，“太子身患眼疾，不能视物，若能把握机会，我定会不遗余力为伯父翻案。”

 第578章

    “我知道你生性善良，但绯绯，那是害死你父母的仇人，对仇人心软，就是向自己插刀。我并不是在逼你，你若无法做出决定，就当它是一支普通的银簪，是我送你的最后一件礼物。”
    银簪款式那么多，为什么非要做成云雀的形状？那形如细针的鸟喙……顾绯眼眸微挑，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你手边的抽屉里放着人皮面具。一个时辰后，会有人掀开车帘。如果你戴上人皮面具，他们会把你送去东宫，如果没有，他们会将你送往南方，”容湛起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是那样，往后你我就没有再见的机会了。绯绯，保重。”
    他走得决绝，背影微颤，仿佛在忍受莫大的哀痛，只是在车帘落下的那一刹那，脸上的表情不复存在，变得漠不关心。
    顾绯目光淡淡，目送他离开，这才拉开了手边的抽屉。
    果然放着一张人皮面具。
    方才这男人的一番话，看似字字情真意切，发自肺腑，却都是在道德绑架她。什么给出她两个选择，却又暗示她“复仇”，似乎只要她不答应，就是狼心狗肺，无颜面对父母在天之灵。
    所以，他想让她进宫刺杀太子？
    顾绯微抬眼皮，背景剧情在眼前浮现，最先看见的是一行书名：
    《重生之权臣的掌上娇妻》。
    深呼吸，放松，所以刚走的那个是未来的霸道权臣吧，小娇妻是哪位？
    女主慕娆，江南首富之女，千娇万宠长大。一朝及笄，慕家为她招婿，招到了清贵俊美的落魄公子容湛，也就是刚才走出马车的男人。
    容湛自称是个穷苦书生，虽然中举，却因家道中落，出不起进京的钱，一直穷愁潦倒，没身世没本事，唯独一张脸能看，慕家上下都十分放心，火速让他与慕娆成了亲。
    殊不知容湛并非真正的穷酸书生，他的真实身份，是定安侯庶子，与将军府嫡女顾绯青梅竹马。虽是庶子，将军府却并不嫌弃容湛的出身，还允诺若是他能高中状元，便将原主许给他。
    半年前，侯夫人的亲妹妹、后宫荣宠无双的贵妃谢氏封后，侯府一时风头无两。皇帝不仅将她封为皇后，还在宣政殿添置一席，准许皇后谢氏与他共同摄政，并称“二圣”。
    谢氏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将军府连根拔起。原主的父亲战死沙场，尸骨未寒，皇帝又下了一道圣旨，直言顾将军勾结外敌，将军府上下尽数被押入大牢，男子斩首，女子流放。
    不仅如此，谢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与将军府走得近的侯府也受到牵连。侯府的一位姨娘——也就是容湛的生母亦被处死。
    自此，谢氏摄政的威名立下，没有人敢质疑她的手段与理政能力。至于被抄家的原主以及失去母亲的容湛，更无人在意。
    容湛以求学为由，隐姓埋名来到江南，他在这里，遇见了从流放路上被拐到左都御史后院的原主。
    第493章 病弱太子会读心（2）
    将军一家流放的事，由左都御史全权负责。这位左都御史贪财好色，对艳冠京华的原主早有觊觎之心，因此命人特意将将军一家带到灾荒频发之地，制造事故，换走了原主，伪造了她的死亡，然后抄小道把原主打晕带走，送进了左都御史在临安的别院。
    原主母亲一眼认出这不是自己女儿的尸体，不堪羞辱，含恨自尽，其他家眷、女婢也大多死在路上，原主在别院被关了整整一个月。
    左都御史身在京城，暂时无暇脱身，安排别院下属给原主喂药，捆住她双脚，阻止她自尽。与此同时，容湛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原主的下落。
    作为一个标准的美强惨男主，容湛自然不可能没有后台。他那位被处死的生母曾是武林盟主的女儿，为了嫁给定安侯，不惜与家人决裂，却在后宅蹉跎一生。临安是江湖人士的大本营之一，容湛带着母亲留下的令牌，得到不少母亲故交的帮助，终于将原主带出别院。
    十余年青梅竹马，容湛对原主自然付出了真心。只是这份真心，在复仇的怒火与夺权的野心面前不值一提。
    谢氏与侯夫人姐妹情深，她认为容湛的母亲破坏了侯夫人的婚姻，因此对她下狠手。容湛计划以牙还牙，他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谢氏的儿子，当今太子温景辞。
    说起谢氏与皇帝，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在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谢氏就当了他的外室，挺着大肚子进了皇家的门，对名节视若无睹，几乎成为京城闺女圈的笑柄。
    哪知谢氏手段过人，皇帝为她休了发妻，登基多年迟迟不立后，只封了长子温景辞为太子，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帝的打算，他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扶谢氏上位。
    虽然谢氏做了这么多，但在皇帝心里，谢氏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为温景辞铺路。温景辞幼时经历一场大火，患上眼疾，目不能视，又是早产儿，体弱多病，谢氏为儿子做打算，也是理所当然。
    容湛将原主伪装成宫女送入东宫，自己则入赘江南首富慕家，娶了慕家女。在他看来，他真正想娶的是白月光顾绯，入赘慕家不过是明哲保身的权宜之计，一来他需要资金，二来，谁让慕家女单纯好骗，不过稍使伎俩，便对他一见倾心。
    他不知道，慕娆是重生的。
    在慕娆的上一世，她的父亲在她及笄那年突发恶疾，不治身亡，家产被下面几房分了个干净，她被送到临安知府后院做小妾，知府府内一位默默无名的谋士容湛，却步步高升，成为权倾朝野的丞相。

 第579章

    因此，慕娆重生归来，决定抱紧容湛的金大腿，她多次主动路过容湛求学的书院，终于和容湛搭上了话，顺利把他招为夫婿。
    前半本书都是男女主宅斗的甜宠路线，容湛对慕娆由逢场作戏的假结婚到日久生情，但远在东宫的白月光顾绯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他割舍不下昔日的白月光，却也无法控制自己喜欢上慕娆。
    直到一次醉酒，他与慕娆有了夫妻之实，容湛最终决定坦白自己的谋划。他进京赶考，把慕娆也带到了京城。
    进京后，容湛偷偷见了原主一面，要原主伺机而动，刺杀温景辞。
    容湛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温景辞虽然眼盲，却可以读心，多年以来，一直以病弱伪装自己。因为他心里清楚，“母子情深”只是表象，皇后谢氏做了这么多，不是为了帮他巩固太子之位，而是她想做女帝。
    谢氏曾靠流掉一个孩子坐上贵妃宝座，倘若不是温景辞体弱多病，构不成威胁，早该成为谢氏手下亡魂。
    他早就识破了原主的身份，只是按兵不动。
    原主与容湛一直保持联系，由于容湛的倾情相助与“真心流露”，她依然把容湛当作她的竹马哥哥。直到开春放榜，容湛连中三元，成为当之无愧的金科状元，人人都在祝福状元与状元娘子，她才知道容湛早已背弃曾经诺言，另娶她人。
    悲愤之下，原主按照容湛的计划，对温景辞动手。计划被识破后，她毫不犹豫地将银簪刺进自己的胸口，成为烙在容湛心口的白月光、朱砂痣。
    于是后半本书的剧情急转直下，开启虐恋情深模式，斯人已逝，容湛虽爱着慕娆，却对原主念念不忘。
    慕娆在前世就听说容湛有个早逝的白月光，为她终身未娶，她本没有放在心上，却没想到白月光居然死得这么轰轰烈烈，果断向容湛提出和离。容湛斗皇后、斗太子、还要追妻火葬场，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终于挽回慕娆的心，坐上了当朝第一权臣之位。
    顾绯：“……这不是个甜宠文吗？”
    系统小声嘀咕：“小虐怡情嘛，甜宠文也不可能完全没有波折啊。作者一开始只想写个追妻火葬场，没想到呃，写崩了，然后就被时空管理局收走当剧本了……”
    果然是这样。
    【本世界女配心愿：不做他人手中刀刃，为家人报仇。】
    前一个愿望好解决，现在这具身体里的人是顾绯，她自然不会被容湛哄骗。别看刚才容湛在马车上的关怀似乎尚有几分真心实意，在他眼里，原主也好，慕娆也罢，都是他夺权的工具。
    至于后一个愿望……
    她并不像男女主那样，她没有后台、没有身份背景，但是，她可以借一把刀。
    顾绯从抽屉里取出人皮面具，以及一面铜镜。她对着铜镜，一点一点将面具与自己脸部的轮廓完美贴合，又挽了一个发型，插上银簪。
    银簪上的云雀栩栩如生，仿佛在暗示原主如鸟雀般活在囚笼中的一生。顾绯唇角牵出笑容，那就将银簪投进烈火，烧毁这座命运的囚笼。
    马车停下，一名婢女打扮的女子轻轻地掀开车帘，她看了顾绯一眼，福了福身，道：“奴婢奉公子之令，送小姐入宫。”
    第494章 病弱太子会读心（3）
    接顾绯的婢女叫绿珠，她的真实身份，是江湖上一名女杀手。他们组织的头目是容湛母亲的故交，绿珠奉头目的命令，随顾绯入宫，名为保护，实则监视。
    马车一路驶入皇城，少女平静地坐在车内，仪态优雅，娴静如画，绿珠一路上都在悄悄看她。
    这位顾小姐今年才十六岁，比她还小，举手投足皆是优美如画，一看便受过良好的教养。方才她上车时，顾小姐还请她帮忙调整人皮面具的位置，面具下是一张万分惊艳的脸，绿珠生在江南，见惯了各种风情的美人，却觉得在顾小姐面前，他们都黯然失色。
    绿珠不了解顾绯的过去，却也知道这样的气度，并非一般人家能养得出来，难怪容公子指名要将自己送到她身边。也不知这样的姑娘，为何要走上一条凶险的路。
    马车停下后，有位太监打扮的人在宫墙外等候，收了绿珠递来的信物，方才带二人入宫。除了顾绯与绿珠二人之外，还有几十名女子站在台阶下等候，一字排开，都是如二人一般十六七岁的少女。
    掌事女官挑剔的目光在女孩之间逡巡，顾绯一声不吭，带着绿珠站在了最后一排。
    容湛为她准备的这张脸，模糊了她五官的艳丽，尚能说清秀，却谈不上惊艳，在一众宫女中并不起眼，这恰恰达到了容湛的目的。
    他还为顾绯捏造了身份，与她本来的经历有几分相似——一位世家出身的官宦小姐，唤做杨素儿，因家人获罪流落深宫，解释了顾绯教养的来源。
    先前领顾绯二人入宫的太监递上了花名册：“姑姑，这是这批采选人员的名单。”
    花名册上记载着这些女孩的姓名、籍贯、身世，这些女孩大多来自平民家庭，生活穷苦，或是“姿容姝丽”，或是“知性守礼”，掌事姑姑眉头微拧，似乎陷入沉思。
    她心里清楚，这批被选进来的宫女，有一部分，是要送到东宫伺候太子的。太子天生眼疾，宫女的长相并不是必要条件，最重要的是细心能干。可这些女孩之中，受过教育的实在少之又少，大字不识，叫她如何放心地将她们送过去？

 第580章

    倒是有一位……掌事姑姑记得，高公公带来的这两名女孩，原是官家小姐和她的婢女。家里人塞了不少钱进来，想要隐瞒这位小姐的身份，给她谋个轻松些的差事。
    罪臣之女入宫，这样的事在采选中并不稀奇。动动手指的事，却能换一个人情，掌事姑姑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交易。她一行一行扫过，将姓名与这些女孩对上，有了。
    长相倒是不出众……当然，这不重要，只要她明白她的戴罪之身，勤勤恳恳做事，将太子伺候好，这就够了。
    掌事姑姑在顾绯的名字下面画了一个圈。
    “好了，”将花名册递给高公公，掌事姑姑淡淡道，“把人带走吧。”
    高公公看了看花名册，一一点出女孩的名字，“叫到名字的，随我去掖庭，剩下的人跟姑姑走。”
    大部分人都被点了名，只有少数几个女孩被留下，其中就包括顾绯与绿珠。女孩们面面相觑，看似镇定，心里却忐忑得不行，不知道自己将要被带到哪里。
    掌事姑姑并未解释，只是随意地往顾绯的方向扫了一眼，见她面容沉静，方才颇为满意地抬了抬下巴，到底是世家培养出的女儿，是个沉得住气的。
    只是可惜，有了个罪臣之女的身份，注定只能为奴为婢，无法再入良籍了。
    *
    永安殿中，隐有琴声传来。
    琴音袅袅，随风而起，如同置身于九重仙境。
    扫地的宫女停下动作，叹道：“殿下又在弹琴了。”
    太子虽患有眼疾，不能视物，却精通乐理，尤其是一手琴技更是出神入化，当乃世间之最。
    小宫女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只知道太子弹琴时，就像那九重天上的仙人似的，仿佛下一秒就要驾鹤西去。这话她当然不敢说出来，只是太子体弱多病，谁也不知道他能再活几年，东宫是皇宫最清净的地方，太子温润如玉，随侍的奴仆也很少，倘若太子薨逝，也不知她会被调去哪里。
    门外小宫女的感叹，与幽幽的琴音一并传入温景辞耳内。青年垂眸不语，修长的手指轻抚琴弦，又换了一支曲子。
    自从发现自己能听见他人心声之后，温景辞曾一度被这些心音困扰。譬如看似疼爱自己的母亲，实则每走一步都在为她自己谋划，那些表面对自己敬畏的宫人，内心都嘲笑他是个瞎子、短命鬼，兄弟姐妹更不必多说，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盼望自己咽气。
    这些声音无孔不入，时时环绕在温景辞身侧，在梦中亦是如此，致使他一度崩溃，在梦魇中反复醒来，终于学会了控制自己，忽略那些声音。
    以及，用乐声覆盖。
    远处十分热闹，心音纷杂，像是来了不少人。温景辞不再关注这些，将注意力集中在琴弦上。
    将六名女孩带到一处庭院之中，管事姑姑板起脸，用的是训话的语气：“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女孩们大气也不敢出，一个个低着头，像是怕极了。
    这里过分安静，朱红色的宫墙高耸，阳光透过高大的树木，在地面落下阴影，人的脚步声也不由自主地放轻，生怕破坏了这样的静谧。
    隐约的琴声传来，顾绯眼眸微挑，对系统道：“琴弹得不错。”
    在了解世界背景之后，顾绯已经与系统讨论过这个问题。温景辞能听见心声，但系统是独立于世界之外的特殊存在，有关系统的信息都会被屏蔽，因此，温景辞无法听见顾绯与系统的对话。
    琴弹得好不好，系统品鉴不出来，但狐狸精这种带着炫耀的语调，系统感悟到了。
    理解人类的情感果然不是件好事，狐狸精的也不行。
    这个时候，便听见管事姑姑说道：“是东宫。弹琴的人，便是太子殿下。”
    第495章 病弱太子会读心（4）
    太子殿下？！
    此话一出，女孩们更是被吓得不轻。她们居然被送到储君身边伺候？
    生长在乡野间的女孩，只觉得京城中的贵人都是天上月一般的人物。储君也是君，伴君如伴虎，她们哪能应付的了这些事？
    看见女孩们脸上的表情渐渐转为惊惧、敬畏，掌事姑姑露出满意的表情。她拍了拍手，示意女孩集中注意：“好了。你们能被选入东宫，都是有福气的人。太子殿下仁厚守礼，最是好相处，只要安守本分，将殿下伺候好了，好日子在后头呢。”
    这些女孩在入宫之前，都是接受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对宫廷礼仪有了大致的了解。何况在东宫伺候，太子目不能视，并不像其他宫里那些主子一样对宫人那么苛刻，倘若不是因为太子的身体缺陷，他确实将是位仁君。
    掌事姑姑的训话，从烈日高照，一直到黄昏，女孩们个个如临大敌，大气也不敢出，只有顾绯听得昏昏欲睡，不知做了多少个世界的公主，这些规矩她几乎了如指掌，谁能想到她会有这么一天，居然还要给人当奴婢呢？
    太子不喜人近身伺候，因此东宫的差事十分简单，无非就是扫地、整理书架、炊事这类的杂活，任务很快安排下来，由几个大宫女分别将她们带走。
    管事姑姑一走，东宫这几个先前严肃着脸大宫女顿时原形毕露，打着呵欠把顾绯和绿珠领到一处廊亭附近，让她们自己去拿扫帚把这里打扫干净就走了。
    绿珠抱着扫把咂舌：“这东宫的管理也太松散了吧？”

 第581章

    顾绯淡淡地看了绿珠一眼，绿珠瞬间安静下来。说来也奇怪，明明她是来监视这位顾小姐的，可一路相处下来，她却觉得这位顾小姐似乎比容公子还要可怕一些，她反倒是不知不觉中开始习惯性听顾小姐的话了。
    顾绯收回目光，颇为漫不经心地打扫脚边的落叶。绿珠只比她大两岁，常年接受的都是封闭式训练，对人情世故几乎一窍不通，又接到命令必须随侍她左右，倒是枚可以利用的棋子。
    她微微眯起眼，系统的控制面板上，一枚红点正不断朝后山移动，是温景辞的定位。
    “吱吱——”
    一声细而短促、仿佛某种小动物的叫声在脚边响起。是方才打扫出来的枯叶堆，借着一点微弱的月光，隐约看见一团耸动的小小身影。
    顾绯弯下腰，用扫帚将那堆枯叶扫开，一个白色的小团映入眼帘，似乎注意到顾绯的注视，它“吱”了一声，把自己完全地团了起来。
    是一只毛色雪白的貂。
    “好漂亮的雪貂！怎么藏在这里？小姐，听说雪貂爪子锋利，让我来——”
    绿珠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却见顾绯伸出手，捏住雪貂的后颈，把那只小小的雪貂给拎了起来，雪貂耷拉着耳朵，表情恹恹，看起来委屈极了。
    貂是怕狐狸的。
    顾绯隐隐记得她还没有化为人形的时候，住在森林里，就会抓这种长得像小老鼠的小貂。小貂胆小得很，一爪子挥回去，就吓得不敢动了。
    雪貂睁着两只圆如玛瑙的眼睛，两只爪子往前伸，一副讨好的模样，似乎想要顾绯抱它。顾绯扫过它灰扑扑的毛，嫌弃地松开了手。
    有这么漂亮的白毛，居然还要跑到垃圾堆里打滚？顾绯虽不喜水，却很爱惜她那一身皮毛，每次都要耐心地打理得干干净净。
    雪貂“啪唧”一下掉在地上，打了个滚，身体短暂地僵了一下，似乎在怀疑貂生。顾绯收回视线，表情淡淡：“一只雪貂而已，别管它。”
    又不是小狐狸。
    “吱吱！”
    见顾绯要走，雪貂顿时急了，在她脚边“吱吱”叫个不停，还用爪子抓她的衣服。顾绯自然不意外，作为一只修炼成精的九尾狐，这些小动物天然亲近她，就算已经怕得不行，这雪貂还是想蹭蹭她身上的气息。
    顾绯半蹲下来，嗓音轻轻：“想要我抱你？”
    这样柔和的声音，别说雪貂，连绿珠心里都酥软了几分。想起顾小姐那张国色倾城的脸，绿珠再一次忍不住在心里惋惜，顾小姐怎么就为了容公子进宫了呢？
    属于狐族的强大气息传来，雪貂既惊惧，又渴望，大尾巴不安地耸动着。廊亭外，隐隐的琴声传来，雪貂的眼睛一亮，拽了拽顾绯的裙摆，忽然跑走了。
    绿珠在后面叫它：“哎！小雪貂！”
    顾绯翘了翘唇，神色依然浅淡：“过去看看。”
    “殿下，雪奴主子又不见了，奴才派去的几个宫女找了一个下午都没找着它，兴许是跑到其他宫里玩了……”
    松风亭中，随侍的太监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弓着身子向抚琴的青年解释。
    雪奴是东宫养的一只雪貂，是去年陛下去北方打猎时，从森林里带来的，毛色纯净，据当地人说，十年也遇不上这么一只，怕是吸收了天地灵气，养在身边，有延年益寿之效。陛下当即大悦，把雪貂送进了东宫，取名为雪奴。
    那雪奴果真如当地人所说，极有灵性，很多时候，倒像是能听懂他们说话一般。只是太过活泼，贪玩的时候，十个宫女太监也抓不住它，只能等它自己跑回来，他们也拿它没办法。
    也就太子殿下生性温和，不在意这些，雪奴贪玩，便也随它去了。
    温景辞淡淡地嗯了一声。
    【定是因为下午新送来一批宫人，那些大宫女都去管她们了，哪有心思找雪奴？这雪奴也是麻烦，倒不如直接跑走算了……】
    太监心中的嘀咕，尽悉落入温景辞耳内。他眼帘微垂，心里并不意外，下午来的那批人，果然是被送入东宫的。
    东宫的宫人不多，若是深究，皇帝送来的、皇后送来的、后妃大臣送来的……处处都是外面的眼线，东宫在他们眼里，几乎没有秘密。
    他们的身份瞒不过温景辞，温景辞毫不在意。这些人进了东宫，发现太子确实如传闻所说，醉心琴棋书画，不问政事，也就渐渐松懈下来。
    “吱吱！”
    一只雪团子扑了上来，压在温景辞的琴上，脚步声由远及近：“小雪貂，别跑了！”
    *
    小雪貂：狐狸精最喜欢漂亮的男人，把最好看的送给她准没错～
    第496章 病弱太子会读心（5）
    一道心声传入温景辞耳内。
    温景辞自幼聪慧过人，记忆力更是极佳。他对音乐敏感，因此可以通过音色辨识人的身份。这道心声十分陌生，他从未听过。
    这就是新来的宫女么？
    东宫的宫人几乎半年一换，温景辞身边从未有过熟人伺候，二十年来，他早已习惯。
    小雪貂趴在七弦琴上，颇为无辜地舔了舔爪子。温景辞身边的太监看见顾绯二人的装束，立即厉声道：“哪来的宫女，见了太子殿下还不行礼？”
    顾绯拉住绿珠，微微福身：“见过殿下，见过公公。”

 第582章

    她的礼仪滴水不漏，纵使太监心有不满，倒也没有当着温景辞的面发作，而是眯起眼睛问她们：“你们跑来这里做什么？”
    顾绯道：“我们本在回廊扫地，偶遇一只雪貂，怕有人在找它，便追过来了。”
    【顾小姐好厉害，我手都紧张得出汗了，她居然连表情都没有变……】
    顾小姐？
    温景辞听见的心声，与面前说话的少女并不是同一人。想来这名少女，当是她口中的“顾小姐”。
    他并未出声，只是静静地听着，哪知下一秒，又听见绿珠在心里道：
    【原来他就是太子啊，长得倒是不错。】
    【只是可惜，马上就要被我们刺杀了。】
    【主上说先获取太子信任，伺机而动，宫里规矩好多，真想回江南啊，也就顾小姐能适应这些……】
    刺杀。
    温景辞漠然地想，这一次是谁派来的人？如今朝堂上风头正盛的户部尚书，还是容家？
    母后应该不会这么着急对他动手。在没有拿到兵权之前，她还需要自己这个挡箭牌。
    温景辞并不害怕死亡。
    恰恰相反，所有人，包括他在内，都认为自己早该是个死人。
    体弱多病，目不能视，这样的身体，与死也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吊着一口气，苟延残喘，勉强算是活着。
    从小到大，温景辞身边曾有过无数刺客，但他们都没有成功。东宫表面上看只有少数宫人，背后却布下天罗地网，他是皇后最重要的棋子，好不容易养到今天，在他没有失去价值之前，皇后不会让他死。
    温景辞对刺客向来是默许的——甚至是配合的态度。
    这一次，她们可以取走他的性命么？
    想到这里，温景辞倏地回神。这里当有两名宫女，他却只听见了一个人的心声。
    并非是他听不见那位“顾小姐”的心声，而是她的心太静了。
    静到他只能听见轻轻的呓语，仿佛一阵轻柔的晚风，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这确实是太子殿下养的雪貂。”太监道。看她们面孔生，当是新来的宫女，他本想教训这乱来的小宫女两句，可太子殿下温和仁厚，从不训斥下人，太监也就忍了下来。
    他挥了挥手，不耐烦道：“殿下喜静，赶紧回你们原来的地方去，不要在打扰殿下了……”
    “铮——”
    一道尖锐的琴声将太监的话打断，原来是趴在七弦琴上的小雪貂，竟不知为何伸出爪子，在琴上跳了起来。
    太监脸色一变：“哎哟我的小祖宗！那可是殿下最宝贝的琴，你快下来！”
    小雪貂才不听太监的话，爪子重重一挥，一根琴弦应声而断。紧绷的琴弦骤然松开，狠狠朝着温景辞打去，在他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红痕。
    太监吓得“噗通”一声跪地：“殿下！殿下！是奴才看管不利，请殿下责罚！”
    罪魁祸首小雪貂似乎把琴当成了玩具，弄断一根琴弦还不够，在琴上蹦蹦跳跳。太监扑过去抓它，它反倒是灵活地弹了起来，跳进了顾绯的怀里，“吱吱”叫着。
    温景辞终于听见了顾绯的心声。
    【别用那只在地上爬过的爪子碰我，脏。】
    温景辞失笑，一国储君站在这里，倒不如一只小雪貂能引起她的情绪波动。
    他温淡道：“不过是雪奴顽劣，并非你的过错，起来吧，把琴带去修好。”
    太监如释重负，踉踉跄跄地抱起琴：“殿下，您的伤……”
    “无碍。”
    太监原来在储秀宫，是皇后的人。皇后喜怒无常，过去他在皇后身边，早就习惯了紧绷着一颗心，提着脑袋做事。虽然来东宫以后松散许多，可看着太子与皇后相似的眉眼，他总觉得皇后那样的女人，定然不会养出普通的儿子，因此愈发小心。
    随着相处时间渐长，他愈发笃定自己心中的想法。譬如现在，太子虽然笑着，驱逐之意却很明显，他自然不会留在这里自讨没趣。
    “你们两个，送殿下回太极殿，穿过这条回廊的第一座宫殿便是。”他看了顾绯与绿珠二人一眼，抱着琴离开了。
    这里到处都是暗卫，只是不露面罢了，他放心得很。
    太监很快就走了。绿珠一脸的不可思议，就这么把太子交给她们了？东宫这么松散，想刺杀太子岂不是很容易？
    顾绯挠了挠小雪貂的下巴，雪貂在她怀里惬意地翻了个身，柔软的尾巴也蜷缩起来。
    温景辞从未听过雪貂发出过这样的叫声，它不与任何人亲近，随心所欲，照顾它的宫人都叫苦不迭。只是这一次，它显然极为舒适，赖在人家怀里不肯走。
    不过抱着它的人就比较冷漠了：【下去。】
    可惜雪貂听不见她的心声。
    温景辞语气淡淡：“走吧。”
    绿珠这才想起来，她们要送太子回太极殿。可太极殿在哪里？刚才那太监的话她完全没听啊！
    顾绯拍拍小雪貂的脑袋，把它放下来，雪貂不情不愿地叫了两声，还是走到顾绯面前给她带起了路。
    绿珠目瞪口呆：顾小姐好厉害！
    温景辞的眼前一片漆黑，他看不见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耳边绿珠的心声叽叽喳喳，导致一路上，他的脑子里都是“顾小姐”。

 第583章

    如太监所说，太极殿离廊亭不远。值班的宫人见温景辞过来，急急忙忙行礼。
    温景辞踏上台阶，忽然道：“把雪奴抱进来。”
    *
    好热啊……今天我们这体感温度47，我直接融化tvt
    第497章 病弱太子会读心（6）
    温景辞并未点名，只是他们一眼便可以看见，小雪貂蹲在顾绯的脚边，似乎不肯从她身边离开。
    宫人们一个个面露惊色，在东宫待上几个月的宫人，很少有人没在雪貂手里吃过亏。这小祖宗生性好动，弹跳力强，爪子又锋利，几个宫人能抓一天，累得满头大汗，罪魁祸首倒是好，一溜烟跑没影了。
    负责照顾雪貂的宫人已经找了它一下午了，这小祖宗怎么跟着太子殿下过来了？那宫女看着脸生，相貌也平平无奇，雪貂居然愿意亲近她？
    在几名宫人的注视下，顾绯淡定地弯下腰，把小雪貂抱了起来。
    小雪貂受宠若惊，直接在顾绯怀里躺平，看起来幸福极了。
    系统好嫉妒。
    然而想到温景辞有读心术，它现在都不敢跟顾绯说话，只能默默扮演哑巴。
    太极殿大而空旷，因温景辞患有眼疾，殿里几乎看不见任何锋利的东西，只有简单的摆设，看起来寂静冷清。
    温景辞记忆力极佳，只要走过一遍，便能将殿内的摆设记下来，与正常人无异。顾绯跟在他身后，怀里的雪貂发出“吱吱”的叫声。
    她安静极了，几乎没有内心波动，像是一汪平静的湖水，仿佛温景辞站在她面前，与这太极殿中的一盆花、一株草木并无区别。这样如何能刺杀他呢？
    他当为她制造机会的。
    “太极殿西部，有一处暖池，”温景辞温声道，“带雪奴去洗洗吧。”
    【早就该洗了。】
    耳边响起少女轻快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倨傲，似乎对这小雪貂充满嫌弃。她心里这样想着，说话的语气却十分恭敬：“是。”
    顾绯把雪貂抱去了暖池。
    大抵是皮毛多的生物，都不怎么爱洗澡，才沾到水，雪貂直接炸毛，扑到顾绯身上，使她胸口打湿一片。顾绯跪坐在池边，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它：“自己洗，还是我帮你？”
    在温景辞面前做做样子就算了，她才不会给雪貂洗澡呢，没吃掉它就不错了。
    小雪貂委屈地“呜”了一声，到底是乖乖听了顾绯的话，钻进了暖池里。貂生性会水，顾绯便也没再管它，打量地周围的环境。
    这里的摆设都很简单，也没什么花哨的装饰，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草药香，该是长年累月之下熏出来的。她走过来时，发现每隔一段距离，便会放着一个木架，木架上摆着几个小瓷瓶，应该是为温景辞准备的药。
    没过一会儿，雪貂便从暖池里钻了出来，冲着顾绯讨好似的叫了两声，又自己爬上岸，抖了抖身上的水渍，顾绯这才把它捞了起来。
    不错，一只成熟的雪貂要学会自己洗澡，就算是太子殿下的雪貂，也没有特权。
    她漫不经心地帮雪貂擦拭皮毛，把镜头切到温景辞那边，却听见“哐当”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撞倒了。
    温景辞在东边的书房，顾绯抱着雪貂赶到时，看见桌上的砚台、笔架散落一地，温景辞一手撑着桌案，手背青筋凸起，似乎在隐忍痛苦。
    他的肤色本就过分苍白，眼下更是毫无血色。唇薄而淡，紧紧抿着，冷汗沿着修长的脖颈滑落。
    “殿下？”
    “药……”
    温景辞微闭上眼，艰难地吐出这个字。
    世人皆知太子身体孱弱，患有眼疾，可殊不知眼疾是真，孱弱是假，所谓突然发作的“心病”，是皇后给的药造成的。
    太极殿里到处都是放着药丸的瓷瓶，那药带了五分毒性，吃下去只能缓解，不能根治，使人产生依赖性。皇后想通过药控制他，便是产生野心与斗志，也不得不依靠皇后的药生活，他一辈子只能做个药罐子。
    温景辞早就知道真相，连解药放在哪里，有什么配方，他也一清二楚。但他不会去做，只是漠然地承受着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折磨，因为盲目的反抗并无意义。
    这或许就是他的命运。
    “放在哪里？是木架上的吗？”
    温景辞轻轻嗯了一声。
    这样好的时机，她该动手了吧？她要怎么杀了他，用毒吗？还是藏了武器？温景辞记得宫女在入宫前都要接受严格的检查，像匕首、刀剑之类的武器，应该带不进来，她只能用暗器。
    温景辞的额头有汗珠滚落，唇边落下少女手指的柔软，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气，一枚小小的药丸被送了进来。
    “殿下，冒犯了。”
    果然还是下毒么？这一次，他该解脱了吧。只是刺杀储君是死罪，外面到处都是暗卫，也不知她未来的命运如何……
    手上被递来杯盏，水还是温热的。温景辞闭上眼，就着温水吞下了药丸。
    【太子殿下柔弱成这样，看起来倒是很好欺负。】
    欺负？温景辞眉头微蹙，新选入宫的宫女大多都是十五六岁，还是个小姑娘，她怎么在想这个？预想之中的痛苦没有发生，剧烈的心跳奇迹般地平复下来，她并未动手，他刚刚吃的，居然还是瓷瓶里的药丸。
    为什么？是她觉得还没有到时机么？

 第584章

    “殿下。”
    少女轻轻的、软软的声音，再一次在温景辞耳边响起，“奴婢在木架上找到了其他药，您手腕上的伤口还要处理吗？”
    雪貂在温景辞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抓痕，血液已经凝固，蜈蚣般烙在温景辞的皮肤上。似乎察觉到顾绯的注视，雪貂只是心虚地舔了舔爪子，缩在她怀里。
    温景辞想，或许她还有后招，帮他包扎的时候对他出手，也不失为一种方式。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伸出手，露出手腕的伤口。随即便感受到一阵潮湿的气息，伤口上的血液被轻轻擦去，撒上清凉的药粉，再重新包扎，她的身上也带着淡淡的水汽。
    【果然很好欺负。】
    温景辞再一次听见了顾绯的心声，嗓音轻快，夹杂着隐隐的笑意，他的耳廓淡淡地红了。
    这个刺客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
    她不是来杀你的，她是来爱你的(*^ ^*)
    第498章 病弱太子会读心（7）
    温景辞微微敛眸，却突然听见“啊啾”一声，是他身边这个小宫女打了喷嚏。
    【这宫殿里可真冷。都怪那小雪貂，溅我一身水。】
    这令温景辞想起，方才她凑过来的时候，身上确实是带着潮湿的气息。
    温景辞忽然道：“可以了。”
    【嗯？我做错事了么？】
    手腕上的触感忽然消失，少女柔软的声音带着些许迟疑，虽然什么也看不见，温景辞却可以想象出那一双清澈的眼疑惑地看着他的模样。
    这让他忽然有些不忍，沉默半晌，开口道：“你……”
    他蓦地想起，自己并不知道这小宫女的名字，只记得与她同行的那位刺客称她为“顾小姐”。
    温景辞想了想，问道：“你叫什么？”
    顾绯不假思索：“奴婢进了宫，原先的名字便不重要了，殿下唤奴婢十六就好。”
    【骗你的，其实是因为今年我十六岁。】
    这名字起得着实敷衍，她能进宫，应该是造了个假身份。但温景辞心里清楚，她既不是那个假身份，也不是“十六”，她是顾小姐。
    小骗子。
    可他并未听见新的心声，顾绯没有再想下去了。
    “十六，”温景辞轻轻唤了一声，嗓音低沉清冽，“去厢房换身衣服，往后搬进太安宫照顾雪奴。”
    太安宫是一座靠近太极殿的宫殿，面积不大，装饰极为奢华，但不住人，是给小雪貂住的。
    作为东宫的小主子、皇帝亲封的瑞兽，在某些时候，小雪貂的待遇比东宫太子温景辞都要高。毕竟小雪貂出门要有十几个宫人跟着，太子身边最多带个小太监。
    这些宫人几乎找遍了皇宫，都没看见小雪貂的影子。气喘吁吁地回到太安宫，却发现自己连饭碗都没了。太子遣散了所有照顾小雪貂的宫人，点了两个新入宫的宫女。
    要说不嫉妒，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她们才入宫一天，怕是连小主子叫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去照顾它？可那是太子殿下亲自点的名，宫人们也不好说什么。
    何况照顾小雪貂实在谈不上轻松。那雪貂性子皮得很，上蹿下跳，也就太子殿下脾气好能容忍它。看见顾绯二人搬进太安宫，宫人们大多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现在看着风光，也不知道能忍多久。
    夜色已深，顾绯掀起被子，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钻进她被窝的小雪貂拎了起来。
    “吱吱吱！”
    小雪貂被捏住后颈，四只爪子在空中刨啊刨，一双眼睛无辜地看着她。顾绯不为所动，冷酷道：“下去。”
    别以为她不知道小雪貂打的什么主意。
    如今她的灵力渐渐恢复，九尾狐的种族天赋也显露出来。这小雪貂是这个世界的通灵瑞兽，有规则限制，它或许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渴望接近她，但它无法克制本能。
    “就算蹭到我的灵气，你也不可能修炼成精的，”顾绯语气温柔，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好了，乖一点，下去。”
    她那时候灵气浓郁，修成人形也用了千年，还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修为尽失，被迫进入时空管理局做任务，一步一步才走到了今天。不过，这小雪貂虽然没有修炼成精，但与精怪也没什么区别。
    绿珠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顾绯在呵斥小雪貂。没有女子能拒绝毛茸茸的生物，哪怕是只不听话的貂儿，她忍不住道：“顾小姐，这只是只小雪貂，就不要为难它了。”
    顾绯松开手，小雪貂落地，委屈巴巴地抱着她的脚踝。
    啧，人类就是这样，看见毛茸茸就走不动路，从古至今都一样。
    见顾绯走向屏风，绿珠想起自己进来的原因，连忙道：“太子怎么忽然让我们搬进太安宫？他可是发现什么了？”
    雪貂亲近顾小姐，若是要搬，也是顾小姐一人搬才是，怎么这么巧，偏偏是她们两个呢？还有顾小姐身上的衣服……似乎是太子送来的。
    不过是去太极殿说了会儿话，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
    “我也不知，”顾绯淡淡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其实她猜得出来。温景辞会读心，她能藏好自己，绿珠却不一定。她的眼神藏不住事，内心戏应该不少，怕是见到温景辞的第一时间，就把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第585章

    不过，今日与温景辞相处，顾绯发现他身上的欲望很淡。
    并非男女之间的欲望——而是一种世俗的“求生欲”。他大概早已将自己当成一个死人，又因过早地洞悉了全局，对事情的发展毫不在意。难怪在原著中，原主不是被温景辞反杀，而是自杀的。
    恐怕就算顾绯现在在温景辞面前自曝身份，他也会平静地让她动手。
    这样一个人，在原著中变成反派，总要有一个契机。
    嗯，是什么呢？
    *
    顾绯的刺客生活，过得非常悠闲。她只有一个任务，就是照顾小雪貂。
    原先一出去就有十几个宫人前呼后拥照顾的小雪貂，过上了自己觅食、自己洗澡的苦悲日子。偶尔夜晚偷偷爬床，还会被准确无误地拎起后颈扔下去。
    没有人能听懂雪貂的话，但他们发现，自从顾绯开始照顾雪貂，他们再也不用一天打扫三遍走廊，也无需担心花架上那些名贵的瓷器被打碎，小雪貂果真安分了许多，再也不乱闹腾了。
    预想之中顾绯被赶出太安宫的画面没有发生，宫人们羡慕又嫉妒，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让动物亲近的天赋。
    打乱平静生活的，是一道来自储秀宫的传令。
    储秀宫，皇后谢氏居住的地方。
    传话的太监走后，东宫的氛围立刻变得紧绷起来。顾绯抚摸着雪貂油光水滑的皮毛，状若无意地问道：“娘娘不是待殿下很好吗？”
    身边那小宫女四处张望，看见没有生面孔之后，这才压低了声音，小声地说道：“好归好，但是……三言两语说不清，总之娘娘在的时候，千万别乱说话。”
    太极殿内，女人优雅地坐在主位，拨弄着鲜艳的丹蔻，“阿辞，你那只貂儿呢？”
    第499章 病弱太子会读心（8）
    温景辞温顺地低着头，嗓音平淡：“近日天气寒冷，雪奴贪睡，许是还在太安宫吧。”
    “真是稀奇，”谢氏笑了一声，“往常本宫每次来你这里，都能看见一群宫人在收拾残局，这貂儿最近倒是不闹了？”
    她的语气温柔，说的是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仿佛一位真心关爱孩子的母亲。平时都是子女去储秀宫拜访皇后，到温景辞这，便是皇后亲自来东宫，这消息若传到皇帝那里，想来又该被他们母子情深打动了。
    说来也讽刺，皇帝登基这么多年，染着一身血坐上龙座，却在子女面前，保留了孩子似的单纯与天真。因为不曾拥有亲情，所以对这些尤其看重，谢氏正是早早看透了这一点，因此用一个又一个孩子拴住了他的心。
    温景辞只是平静地听着她的心声，道：“东宫新收了一批宫女，有一位很受雪奴亲近，儿臣便让她来照顾雪奴。”
    东宫是谢氏的手伸得最长的地方，他让顾绯搬进太安宫，不可能瞒不过谢氏的眼睛，多此一举跑到他面前问，不过是试探他的把戏。如若温景辞把这件事瞒了下来，反而会引起谢氏的猜疑。
    谢氏心眼太多，吃透了枕边人，连亲生儿子也要步步算计。
    不过，谢氏提这件事，也让温景辞确认，顾绯并不是谢氏派来的人。
    那么，究竟是谁安排她刺杀他呢？
    “一个小宫女而已，若真喜欢，收了做通房便是，”谢氏半开玩笑道，“难得见你提到女人，本宫也很是欣慰。”
    【什么样的小宫女，敢爬本宫儿子的床？能与那小畜生相处，怕是和它的心性没什么区别。若她真敢做出这种事，本宫定让她活不到明天。】
    温景辞垂眸不语，沉静的眼眸中划过淡淡的讽刺。
    他第一次听见她心声的时候，难以想象自己敬畏的母后心肠如此歹毒，随着相似的事在自己身上上演，他也终于清楚，这样一个狠毒且傲慢的女人，就是他的母亲。
    想到顾绯的真实身份，他的心里忽然涌上一种报复性的快感。她知道那位小宫女是带着目的混入东宫的吗？谢氏自诩皇宫皆在她控制之下，却还是让人钻了空子，想来她掌权的繁荣，也不过是表象。
    不过……他已经把顾绯安排到了离太极殿最近的太安宫，给她创造了的条件，她为何至今仍未下手？
    还在等待时机么？
    温景辞这样沉默温顺的样子最恼人，看着听话，却跟块僵硬的木头似的。谢氏心里不耐，不再说那些虚情假意的话，直截了当道：“今日前线传来消息，契丹人频频骚扰北方村落，皇帝发了好一场火，要人领军攻打契丹。”
    “我朝统一多年，那契丹人不知好歹，不征服他们，无法安抚人心。皇帝本意是御驾亲征，但他近年身体不好，恐怕无法赶那样远的路。因此，他需要一位适龄的皇子，来代替他做这件事。”
    温景辞什么也看不见，却能感受到谢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贪婪而锋利，“阿辞，本宫要你主动请缨。”
    青年的反应与她预料之中的一样平静：“为什么？”
    谢氏轻嗤一声：“契丹向我们称臣已久，最近新换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可汗，这才如此嚣张。云州有六十万大军驻守，还有两位老将领军，阿辞，你不用去前线，但你必须随军出征，因为你是储君。”
    【要不是这小瞎子有眼疾，那契丹的新可汗至于嘲笑我们软弱无能？呵。早知如此，本宫当初就不该把他生下来，治又治不好，徒增烦恼。】

 第586章

    【不过，倒是可以安排他战死前线，为他搏个好名声。届时举国哀悼，本宫也有机会对皇帝动手。】
    宽大的衣袖掩去了温景辞攥紧的手，修长的指节轻轻颤抖，像是他摇曳的心。
    谢氏仍然温温柔柔地说道：“你放心。母后既然要你出征，便做足了把握。带兵的将领受过母后恩惠，有他在，必能让你平安归来。阿辞，不要相信那些流言，你是本宫的儿子，谁都抢不走你的储君之位。”
    温景辞的眼睫垂下，那双眼眸漆黑而空洞，不见任何情绪：“是。”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谢氏自然失去了留下的耐心，她喜欢繁华与热闹，太极殿这样比冷宫还要冷清的地方，谢氏向来是不爱去的。
    “本宫命人准备了晚膳，都是你爱吃的。如有旁人问起，就说是本宫陪你用的。”
    温景辞重复道：“是。”
    储秀宫的宫人在太极殿外等候，扶着谢氏坐上步辇。一道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精准地踩在谢氏的身上，谢氏表情骤变：“滚下去！”
    小雪貂一路跑来，爪子上全是泥巴印，蹭在谢氏昂贵的锦缎上，抓出好几道划痕。它本该到了剪指甲的时候，可宫人抓不住它，只能看着它的指甲越长越长。至于顾绯，她本是要帮它剪的，不过嘛……
    她小跑过来，看见雪貂挂在谢氏身上，得意洋洋地朝她挥了挥爪子。
    顾绯嘴角牵起，却是诚惶诚恐地朝着谢氏行礼：“娘娘恕罪，貂儿莽撞，是奴婢看管不严，让它冲撞了娘娘……”
    谢氏一身狼狈，她最讨厌小动物，但周围的宫人都听过雪貂的凶名，没人敢伸手把雪貂从她身上抓下来。
    雪貂是圣上送来东宫的瑞兽，她没法对雪貂发火，只能将怒气撒在顾绯身上：“来人，把这个贱婢拖下去杖毙！”
    “母后。”
    温景辞温润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谢氏一僵，她很少在温景辞面前动怒，一直都伪装成温柔良善好母亲的形象，都怪这小畜生分散了她的注意。
    雪貂的毛蹭到她裸.露的脖颈，尖利的爪子抓着她的衣领，谢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动也不敢动，“你们快想办法把这小……小东西抱下去！”
    一边是他们的主子，一边却是储君，宫人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
    第500章 病弱太子会读心（9）
    “母后，是雪奴又在闹腾么？”
    短暂的沉默后，温景辞似乎猜到了原因，略是疑惑地问出了声。
    温景辞喜爱这小畜生，谢氏不好当着他的面发火，只好僵着脸笑道：“它跑到本宫身上来了……阿辞，快想办法把这小东西弄下去！”
    她装得和气，心声却接连不断地传了过来，无非就是那几个称呼，反反复复地骂着，难听至极。尤其是负责饲养雪貂的顾绯，更是几乎承担了她的所有怒火，她让谢氏如此丢脸，谢氏恨不得立刻将她带走折磨。
    温景辞只是平静地听着，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谢氏不似那些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她的母亲只是个姨娘，没有受过那么多的教养。寻常贵族小姐会的琴棋书画，谢氏毫无兴趣，但她会看书。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身边的正妃就是这样只会做针线女红的大小姐，谢氏挺着大肚子陪他挑灯夜读，红袖添香，让人不感动也难。
    当初皇帝登基，为了封后做了许多铺垫，还给她已故的母亲封了诰命，把她抬进了世家女的大门。如此，便没有人再敢绯议谢氏的出身了。
    踩着累累尸体走上高位的人，都是这样轻贱人命的么？她今天可以随口将那位顾小姐杖毙，下一次，也可以毫不犹豫地处死自己。
    “雪奴很少这样与我亲近，或许是它喜爱母后，”眸底浓云翻涌，温景辞轻轻地笑了笑，“十六呢？让她把雪奴带走吧。”
    温声细语，却只字不提先前谢氏要将顾绯杖毙一事。周围的宫人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谢氏没有说过这句话。
    顾绯应下：“殿下，奴婢在的。是奴婢看管不利，叫它惊扰了皇后，请殿下责罚。”
    话虽这么说，可无论是面对谢氏还是温景辞，她行的都是最基本的礼，没有任何要跪下的意思。
    “无碍，”温景辞温和道，“雪奴性情如此，倒也不是第一回 做这种事。许是见母后眼生，才想与您闹着玩。上次父皇在，雪奴亦是如此，父皇的心情倒是很好，直言自己沾了雪奴的福气。”
    顾绯挑了挑眉，她大概知道温景辞为什么会黑化了。兔子急了都会咬人，皇后把人逼上绝路，不反抗的话，难道乖乖等死吗？
    她走到谢氏面前，客气道：“娘娘，冒犯了。”
    见她伸出手，小雪貂甩了甩尾巴，以谢氏的身体为支撑，跳进了顾绯的怀里。顾绯摸了摸它的头算作奖励，小雪貂得寸进尺，埋在她怀里蹭啊蹭，顾绯看了它一眼，并未阻止。
    谢氏僵硬地笑着，却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本宫最不喜小动物，想来本宫是没有这个福气了。”
    温景辞什么意思？他在她面前向来顺从，为了这么个小宫女，居然要反抗她？
    “母后不喜，雪奴却要赶着上来，想来是这福气愿意亲近母后，”温景辞神色平淡，“母后是大福之人。”
    明明是雪貂捣乱，却被温景辞轻描淡写地歪曲成天降祥瑞，谢氏看了温景辞半晌，深吸一口气，方才笑道：“阿辞说得有理，是母后狭隘了。送本宫回储秀宫。”

 第587章

    这一下，谢氏反应过来，温景辞和她作对，自然不是为了那小宫女，只是那小宫女刚好给他提供了一个发泄的契机。
    因为她逼他去前线，所以不高兴了？谢氏倒是没想到，自己这个温润谦和、逆来顺受的儿子，倒也是有脾气的。
    有脾气才好，否则她养着也乏味，不懂反抗的人，跟一块木头有什么区别？只不过，这样一来，这儿子就更不能留了。
    谢氏的步辇一走，周围的宫人也纷纷离开，太极殿前，只剩下温景辞与顾绯二人。顾绯挠了挠小雪貂的下巴，道：“多谢殿下解围。”
    小雪貂歪歪脑袋，邀功一般“吱”了一声。
    温景辞重复着她的话：“解围？”
    他笑着摇了摇头。
    她也以为他如外界所说的一般温和善良么？
    不。他只是软弱罢了。不反抗，只是一味地顺从，哪怕知道真相，也一声不吭，这些年一直如此。
    可这样的妥协能换来什么呢？他在谢氏眼里，依然是一枚棋子，待时机成熟，便可轻易舍去。
    温景辞的思绪有些飘忽。怀里却蓦地一重，原来是那小雪貂不知什么时候，从顾绯的怀里跳进了他的怀里。
    雪貂温热柔软的身体蜷缩起来，他可以感受到它起伏的呼吸。这样脆弱的小生命，从遥远的森林被抓进深宫，当起了人类的宠物，却活得比谁都自在。
    温景辞忽然有些羡慕。在很多时候，人倒是不如一只貂儿轻松。
    “殿下不是说，它是来送福气的么？”他听见身边的少女笑着说道，“这样的福气，也当赠予殿下。”
    小雪貂配合地叫了两声，温景辞摸了摸它的头，忍不住笑了。
    【这就心情好了？还挺好哄。】
    她……又说这种奇怪的话。
    被小雪貂碰过的地方隐隐发烫，温景辞微垂眼眸，掩去了眼底纷乱的心绪。
    他让人翻过顾绯的花名册，得知她叫杨素儿，京城人士，父亲是个小官，被捕入狱，她则被送进宫里当奴婢。虽然知道这是个假身份，温景辞心里清楚，她的真实经历，只会比这几句轻描淡写的描述更加凄惨。
    否则，她又如何会走上刺杀他这一条路？
    可她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呢？就连刚刚皇后在这里，她的心里仍是平静，没有任何惊慌。难道她不厌恶这里吗？
    还是说，她想用这种方式，击溃他内心的防线，骗取他的信任之后，再对他下手？
    温景辞茫然不解，却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支撑他继续关注下去。
    *
    翌日早朝，谢氏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提出太子主动请缨一事。
    皇帝欣慰又感动，百官自惭形秽，几个皇子面色铁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谢氏的心情好转，把顾绯的事置之脑后。
    太子将要领军出征契丹的消息，不仅传遍了京城，也传到了江南。
    *
    太子反派化倒计时——
    第501章 病弱太子会读心（10）
    临安，慕府。
    这座江南最豪华的园林，如今布置得焕然一新，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无他，前些日子，江南首富慕旭风的独女慕娆招上门女婿，提亲的人几乎踏破慕府门槛。怎料慕娆谁都看不上，只要一个穷酸书生。
    那可是首富家，就算是入赘，后半生也能过得荣华富贵。同窗们妒恨不已，纷纷对容湛冷嘲热讽，嫉妒他的好运气。
    容湛只是神色平静地换上喜袍，被领去了慕府。
    他真正喜欢的，只有远在京城、与他青梅竹马的顾绯。若非谢氏那毒妇对顾家和他母亲下手，他早该娶顾绯进门，而不是在这里寄人篱下，甚至被迫娶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女人。
    那慕家大小姐天真愚蠢，又是商人的女儿，看他的目光充满算计。若不是留她有用，他也不会在这里与她虚与委蛇。
    闹洞房时，一位宾客不慎与他相撞，将一张小小的纸条放入他衣袖。借着新房里微弱的红烛，容湛看清了上面的字，是京城传来的消息。
    温景辞，那个废物，居然要带兵出征契丹。他不想活了么？
    容湛并不着急对温景辞动手，他还需要有一个合理的身份接近温景辞。但若是温景辞死在北境，一切都变得不好说了。
    那几个皇子背后都跟着其他的家族势力，他们任何一个人坐上太子之位，都会打乱容湛的计划。他不能让温景辞在他尚未抵达京城之前出事。
    烛火噼里啪啦，将容湛手中的纸条烧成了灰烬。
    慕娆穿着火红嫁衣坐在床上，悄悄地放下了红盖头。
    果然，这个容湛就是未来权倾朝野的容丞相，他早就开始为未来谋划了。为了保住慕家的家产，她一定要牢牢抱紧容湛的大腿。
    *
    温景辞站在窗边，微凉的风吹起他乌黑的长发，送来夜色的寒意。
    手边的书案上放着一把七弦琴，原本被小雪貂弄坏了一根琴弦，现在已经修好，送来了太极殿书房。
    “小雪貂！你又偷吃我的牛肉干！”
    太安宫的方向传来绿珠的声音，温景辞心念微动，侧耳去听，却是始终没能等到自己想听见的那一个。
    “你这样子，小心我跟顾……十六小姐告状，让她把你关小黑屋……”

 第588章

    凭借矫健的身手，绿珠顺利抓住了小雪貂，把它抱了起来。今日顾绯被安排出宫采买，一天都不在，只好由她来照顾小雪貂。
    “绿珠。”
    听见顾绯的声音，绿珠顿时面露欣喜：“十六小姐！”
    不论是谈吐还是言行举止，顾绯都像一位真正的官家小姐。在这样优秀又美丽的人面前，她很难做到直呼顾绯的名字。
    何况绿珠的东宫生活并不顺利，她性格大大咧咧，总是记不住规矩，被那几个大宫女罚了好几次，都是顾绯替她解的围。在绿珠的心里，她已经慢慢把顾绯当自己人对待了。
    顾绯回来得比预计要晚一些。有几个在东宫待的久的宫女，早就对她心生不满，借此次采买趁机报复她，故意把那些复杂难买的清单都丢给她，想让她没法准时完成任务。
    然而顾绯并未放在心上，系统直接给她开全景导航，她不仅顺利地完成了任务，见时间还早，便去街头的铺子吃了点东西，慢悠悠地逛着回来。反倒是那几个宫女，因为有一件要买的物品缺了货，挨了掌事姑姑的训。
    这样的段数，顾绯都懒得花心思应付。
    将雪貂交给顾绯，绿珠便跑回太安宫收拾她的东西了。那是她藏了很久的牛肉干，居然被这小祖宗翻出来啃掉好几块，这个位置不能放了，她得换个地方藏。
    雪貂皮毛雪白，一沾上东西便很明显，见它无辜地抖了抖胡子，顾绯挑眉道：“做坏事了？绿珠怎么看都不看就把你丢给了我？”
    她平时可是很喜欢这只小雪貂的。
    小雪貂“吱吱”两声，只当什么也没有发生。
    身后紧闭的大门忽然被推开，顾绯转过头，看见温景辞站在台阶上，静静地“注视”着她。
    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黑白分明，仿佛隽永的水墨画卷。然而那双眼里，没有正常人该有的神采，空洞无神。
    顾绯道：“殿下？”
    “是十六吗？”温景辞笑了笑，却不达眼底，“雪奴也在你身边吧？把它带进来。”
    路过的宫人再一次露出羡慕的表情。殿下喜爱那只小雪貂，连带饲养雪貂的人也受到青睐。那小宫女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让雪貂这么亲近她？
    不过，太子殿下最近心情不佳，尤其是那双眼睛，黑漆漆的，像是能直抵人的内心似的，这些宫人松散惯了，却是不敢往温景辞身边凑，生怕惹他不快。
    温景辞再温和，却也是未来的一国之君，身份有别，他们哪敢得罪他。
    顾绯进殿的时候，看见温景辞走进书房，一架七弦琴静静地摆在书案上，缀着浅青色的流苏。小雪貂似乎认出了这架琴，伸出爪子，看起来蠢蠢欲动。
    它的指甲已经被顾绯按着剪掉了，伤不了人，现在也只能乖乖趴在她怀里扮演吉祥物。
    “会弹琴吗？”
    温景辞忽然问。
    【那当然。七弦琴而已，我六岁就开始学了。不会琴棋书画，还能算是贵女么？】
    少女的心音转瞬即逝，便听她道：“奴婢不会。”
    ……她又骗他。
    京中能算得上贵女的，只有那些家族，杨素儿的家境显然不够。原来的她，应该有一个很好的出身。
    顾小姐，顾家……
    温景辞记得，京城是有一位顾家的。
    “无碍，”他轻声道，“过来，孤教你。”
    【嗯？教我弹琴？这是什么新的逗雪貂的方法吗？】
    他清楚地听见了顾绯的心音，唇角牵起一抹柔和的笑意。她的内心很活跃，与她娴静温顺的表面截然不同，足以称得上可爱。
    顾绯便把雪貂放下来，走到七弦琴面前。雪貂不满地凑到她脚边叫了两声，顾绯绕过它，却不慎踩到了裙摆。
    一阵风掠过温景辞耳侧，他反应过来时，少女已经朝着他的方向摔去，手放在他的腰际，伴随而来的，还有她的心声：
    【殿下的腰好细。】
    第502章 病弱太子会读心（11）
    “轰隆”一声，仿佛烟火在脑海中炸开。温景辞僵着脸，大脑一片空白，脸却越来越烫。
    ……真的很细吗？
    旁边的系统非常无语，反派都脸红几次了，宿主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顾绯只是碰了一下，便立刻松开。她惊慌地后退两步，又不慎撞到了后面的书架，“殿下恕罪！”
    【嘶，好疼，就知道这小雪貂只会捣乱。】
    没办法，只能先让小雪貂背这个锅了。
    温景辞薄唇微抿，淡声道：“起来吧。”
    只是少女的心声却一句接一句钻了进来：
    【时间那么短，殿下应该没发现我碰到他腰了吧？】
    【没想到他看起来孱弱，身材倒是不差。】
    【这么长时间不说话，殿下是生气了吗？】
    温景辞转过头，似乎想将那些心声逐出脑海，可他的心静不下来，无法像过去那样选择性忽视。
    沉默了一会儿，才听见他道：“刚刚撞到了哪里？”
    【左边的肩膀，回去让绿珠帮忙上点药好了，真疼啊。】
    “不是什么大事，殿下……”
    还在说谎。
    温景辞轻叹一声，道，“之前你拿药的木架上有活血化瘀的药膏，可以帮孤取来吗？”
    温景辞患有眼疾，行动不便，小时候走路，经常磕磕碰碰，因此常备这样的药，已经成了习惯。

 第589章

    后来他已经不会摔倒，却永远无法忘记那段在黑暗中跌跌撞撞的时光。
    将装有药膏的盒子握在掌心，温景辞垂眸道：“孤不清楚你伤口的位置，疼的话便告诉孤，可以吗？”
    他可以察觉到少女的心声充满惊慌，倘若他询问顾绯如何上药，她又要说出“我自己来”的话，然后仗着他看不见把药瓶放下，这是温景辞从她的心声听出来的。
    明明是世家出身的贵女，自幼锦衣玉食，不仅被迫入宫过着奴婢的生活，对他的温柔也万般抗拒，温景辞无法想象她过去究竟经历了什么。
    可她一介女子，又能做什么呢？要么被人陷害，要么受家族牵连。
    像他们这样的人，就该注定成为他人谋划下的牺牲品吗？
    他的态度难得强势，顾绯只好依他所言，轻轻拉开衣领，露出圆润白皙的肩头：“殿下，好了。”
    温景辞取出一小勺药膏，用手指揉开，抹上少女的肩膀。他虽然看不见，判断她的位置时，却与正常人无异。
    【殿下怎么知道我伤在这里？】
    【他的手法很娴熟，他也经常受伤么？】
    【过去在家，爹娘从来舍不得我磕着碰着。他们走后，我才学会了如何为自己处理伤口。殿下贵为太子，身边难道没有人照顾他吗？】
    书房里寂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少女清浅的呼吸与温景辞的气息交错，仿佛一阵夜风，吹乱心绪。
    掌下的肌肤柔软细腻，他虽看不见，却能猜到是怎样旖旎的风情。他的呼吸重了一些，喉结滚动，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温景辞不喜欢被人服侍。寻常后妃、皇子，不论走到哪里，身后都带着声势浩大的仪仗队，温景辞永远只待一个人。
    他宁愿那些人都是暗卫，藏在黑暗里，离他很远。他不愿与他们接触。
    与人接触，意味着要被迫听他们的心声。于是那些肮脏的念头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他耳边，不给他抱有幻想的机会。
    现实便是如此残忍。温景辞意外拥有了读心的能力，几乎知晓一切皇宫的秘密。可与之伴随的，是独自一人面对残酷无情的真相与人性。
    他疲惫、厌倦，最后麻木。
    可这个刺客——这个意图取他性命的少女，在他帮她上药时，她心里涌现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关心他。
    “……疼。”
    温景辞的走神，让他忽视了手下的力道，碰到顾绯伤口上的淤青。少女不可控制地咬紧下唇，发出一点细碎的声音，仿佛小猫的爪子，轻轻挠过他的掌心。
    温景辞呼吸一紧，手下的肌肤忽然变得滚烫起来，灼烧着他的心。他有些慌乱地收回手，垂下的睫毛掩去了眸中纷乱的思绪：“可以了，把衣服穿上吧。”
    话一说出口，却又察觉不对。指腹残留着少女肌肤的触感，还有清淡的草药香气，使眼前的黑暗仿佛染上了暧昧的迷雾，让流动的空气也变得旖旎。
    他根本看不见，然而耳边衣物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愈发清晰。直到雪貂发出“吱吱”的叫声，温景辞才回过了神。
    被忽视了太久，雪貂似乎有些不满，甩着雪白的尾巴，咬了咬顾绯的裙子，似乎不太理解方才的情况。
    姑且算它立功一回。
    顾绯拍了拍雪貂的小脑袋，转头看向温景辞，“殿下，这琴……”
    温景辞道：“到孤身边来。”
    【殿下真的要教我弹琴？】
    【……可我会弹啊。怎么装成什么都不会的样子呢？】
    听见她的心声，温景辞的唇边浮起浅浅的笑意。他拨弄着琴弦，温和道：“如果不愿学，便算了。听孤弹便好。”
    顾绯终于嗯了一声。
    【要我听他弹琴？殿下是太久没有找到可以说话的人了吧。真可怜啊。】
    这么多年来，温景辞听过最多的，就是这样怜悯的语气。仿佛同情他、怜悯他，就能获得居高临下的快感。可这一次，却并不让人感到厌恶。
    修长的手指轻抚琴弦，指尖溢出寥寥几个音节，迅速织就完整的乐章，仿佛浓郁深沉的夜色，裹着风雨欲来的肃杀之气。
    在曲子到达尾声时，顾绯忽然问道：“这曲子与殿下以往弹的不一样。殿下的心情很不好吗？”
    温景辞平静道：“孤要出征了。”
    很难想象，这件事使他消极数日，可对着顾绯开口时，他的心情却如湖水一般沉静。于是紧接着，他忍不住说出了下一句话：
    “七日后，孤将前往北境云州，率军攻打契丹部落。十六，你觉得孤能活着回来吗？”
    顾绯弯下腰，把趴在她腿边的雪貂抱了起来。她捏住雪貂的爪子，让它碰了碰温景辞的手背。
    “雪奴是圣上亲封的瑞兽，殿下不妨将它带上，让它来保护您。”
    第503章 病弱太子会读心（12）
    像是在配合顾绯的话，雪貂踩在温景辞的手背上，顺着他的手臂爬进了他的怀里。
    保护他的瑞兽么？
    温景辞从前不信这些。
    雪貂生性顽劣，更多的时候，它便像他第一次见到顾绯那样，挠断他的琴弦，上蹿下跳，东宫的人都拿它没办法。
    而温景辞对这只雪貂，向来只是漠视的态度。他知道，所谓“瑞兽”不过是个噱头，是演给天下人的一场戏。父皇用它向母后证明，不会动他的储君之位，母后则用它向天下人证明，温氏王朝的继承人只有一个，就是他。

 第590章

    目的已经达到，雪貂如何胡闹，便与他无关。
    直到顾绯出现，他才知道，原来雪貂如此通人性。很多时候，它像是能听懂顾绯说的话一样。
    这是他的祥瑞，是上天给他的恩赐，还是她为了谋取他性命的甜言蜜语？
    那他是不是，也可以为自己争取一次？
    至少，他不该不明不白地死在北境，死在皇后手上。
    他宁可让顾绯动手。
    温景辞抚摸着雪貂柔软的皮毛，嗓音轻缓：“雪奴只不抗拒你的接触，若它捣乱怎么办？”
    “那奴婢只好随殿下出征了，”顾绯眨了眨眼，语气却颇为轻快，“奴婢不会带兵打仗，但愿意吃苦，倘若殿下不嫌弃，奴婢可以照顾殿下的生活起居。”
    系统啧啧两声：“宿主，你会照顾人吗？”
    她在哪个世界不是使唤人的那一方，居然给单纯的太子殿下画大饼，其心可掬啊。
    想来太子殿下马上就要像小雪貂一样，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
    事实上，温景辞也在和系统思考一样的事。
    若她是名门闺秀，怕是连照顾自己都够呛，该如何照顾他？
    为了获取他的信任，她还真是……煞费苦心。
    温景辞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好。”
    *
    七日后，温景辞代表皇帝，随军出征。
    皇帝御驾亲征，并不是真的打仗，主要起到一个安抚军心的作用。此次挂帅出征的，是一位京城老将，曾立下汗马功劳，被封征虏大将军，将带领来自京城的军队前往云州，与驻守北境的将领会合。
    考虑到温景辞的身体情况，他们专门准备了马车。几个副将表面上什么都不说，内心却充满不屑。
    【太子还是在东宫呆着吧，跑来凑什么热闹，非要占这个军功？难道为了这个储君，连命都不要了？】
    【我打了这么多仗，就没见过坐马车的将领，居然还带了个婢女贴身伺候，真当这是来行宫度假的呢？】
    温景辞只是带着顾绯，平静地从他们面前走过，若是忽略他微微涣散的瞳孔，其实很难看出他与正常人的区别。
    其实这样有关他的议论才是常态，他早该习惯这些。可究竟为何……他的心里，有着隐隐跳动的不甘？
    让顾绯上马车照顾雪貂，温景辞径直向前，来到了征虏大将军面前。
    征虏大将军名唤樊朔，温景辞听闻他身长八尺，肤色黝黑，曾吓退不少蛮人。走近了些，确实觉得周围的空气有所变化，威压扑面而来。
    他仍是一贯的温和语气：“樊将军，有劳了。”
    樊朔骑在马上，长枪点地，笑着说道：“不必客气。路途遥远，怕是要吃不少苦，太子能有如此担当，老夫也十分钦佩。”
    这番话发自内心，温景辞并未听到其他的声音，想来这样淳朴的老将，也不可能与母后沆瀣一气。那么有可能对他动手的，就是那些副将了。
    青年身长玉立，面色沉静。樊朔心里清楚，这次出征，不知多少人在看他的好戏，然而这位年轻的太子看着单薄了些，却不如传闻中那样柔弱，他的心态很稳。
    沉得住气，说着简单，却难能可贵。太子今年才二十岁，年纪轻轻却有如此心态，未来必有造化。
    旁人嘲笑他眼盲，樊朔却觉得，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因为眼盲，他很好地收敛了他的锋芒，没有人能猜透这位年轻的太子究竟在想什么。
    樊朔的心声，一字不漏地落入温景辞耳内。温景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手指微微蜷起。
    “樊将军，”他道，“孤可以骑马。”
    他当然会骑马。幼时为了证明自己与旁人并无不同，温景辞学了很多，骑术、射箭、武功，他的记忆力极佳，学什么都很快，栽过几次跟头，便能领悟要道。只是后来他发现，就算他做了这些，也无法抹去在人们心中的印象，所有人都只把他当作眼盲的废物。
    樊朔注视着这位年轻的太子，点了点头，说道：“老夫相信你。老夫不懂官场那些你来我往，但是太子，藏巧于拙的道理，老夫还是懂的。有些东西，不到合适的时候，不要让其他人发现。”
    温景辞笑了笑：“多谢将军指点。”
    “老夫只是想起了一位故友，”樊朔叹道，“他最是惜才，如果他也在身边，一定会很乐意与殿下交谈，只是可惜……”
    温景辞问：“樊将军说的，是……”
    “是顾恒将军，”说到这里，樊朔的语气变得沉重了几分，“老顾戎马一生，家中男儿世代战死疆场，老夫不信他会做出通敌卖国的事。”
    【谢氏那毒妇，为了夺权，不惜把污水泼给顾家，她总有后悔的一天。皇帝信任谢氏，真是糊涂啊！】
    提到伤心事，樊朔的话也不自觉地多了一些，“老顾一家被流放，听说妻女都死在了路上。顾绯那小丫头聪慧可爱，她小的时候，老夫还想让她与我儿子订下婚事，谁知世事无常。她十六岁的生辰礼，老夫还备着呢。”
    温景辞的呼吸紧促，眸中聚起黑雾。
    家人流放，姓顾，十六岁。
    顾恒的死是皇后谢氏一手操纵，若她是顾将军的女儿，她会刺杀他，也合情合理。
    “好像一不小心就说多了些，太子，没耽误你的事吧？”

 第591章

    樊朔的声音打断了温景辞的思路，他笑笑，说道：“没有。斯人已逝，还请将军节哀。”
    顾绯，是她吗？
    第504章 病弱太子会读心（13）
    号角吹响，城门大开，大军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京城，乌压压一片，宛若黑云过境。
    大军一路北上，翻过群山，与云州的守将汇合。
    云州在长城脚下，此外，还有朔州、武州、幽州，扼住北部长城要塞，并称“北境四城”。这里是温氏王朝北部边境的大门，历来为边疆治理的重中之重。周围散布着大大小小的村落，形形色色的人在这里生活。
    京城才转入秋，北境却已经下起了雪，车辙在雪地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军队在长城脚下安营扎寨，这里是一座山脉，翻越山岭，便是契丹部落。
    按照皇帝的旨意，他希望此次出征，可以速战速决，一举拿下契丹部落，不遗余力。北境严寒，等到真正的冬天来临，饶是他们兵力强盛，与自小生活在这里的契丹人相比，也失去了优势。
    几个主要的将领去了主帅营帐，商讨作战事宜。
    周围的士兵来来往往，都在为各自的事情忙碌。不论是将领还是士兵，似乎都不约而同地忽视了温景辞的存在。
    或许于他们而言，温景辞的存在，更像一个累赘，可有可无。不仅没有办法帮上忙，反而增添了他们的负担。
    战场与官场不同，在生死一线的时候，王侯将相的身份并不能让人幸免于难。因此，比起未来的储君，他们更加尊崇守城的将领。
    雪貂跳下马车，踩着雪地上的脚印玩。顾绯弯下腰把它抱起，看见温景辞站在不远处，他披着一件白毛大氅，乌发如墨，黑与白切割成清晰分明的两个世界。
    【有的时候总觉得，殿下看不见，心里却比谁都清明。或许在他的眼里，这个世界与我们所看见的截然不同。】
    听见她的心声，温景辞转过头来，笑道：“十六，回营帐吧。”
    营帐里点了灯，桌上放着一叠厚厚的文书。看守的小太监告诉温景辞，这些都是樊朔将军送来的。
    【樊伯伯吗？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也不知道他过得如何。不过，这张脸来之不易，我还是不要暴露我的身份了。】
    暴露身份？温景辞猜到顾绯能进宫，应该是做过乔装打扮，所以她的脸也不是原来的那一张么？这样的本事非一般人所能拥有，是谁在背后帮她？
    【樊伯伯送来的都是些什么……战略图？契丹纪事？他是在鼓励太子了解战争的背景么？还是樊伯伯有眼光。我也相信，这些事让殿下来做，未必会比那些同样对北境形势不算了解的副将差。】
    ……为什么？
    为什么她的想法与那些人截然不同？不论哪一次，她好像都盲目地相信他。她真的认为，自己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好吗？
    温景辞想不明白。
    可有一种冲动驱使着他，如果他像过去一样，对真相无动于衷，只是麻木地等待死亡，他将会后悔一生。
    营帐外风雪簌簌，木炭在火盆中燃烧，送来些许暖意。温景辞在书桌前坐下，说道：“十六，可以帮孤一个忙吗？”
    “孤要看这些书。”
    在温景辞看不见的黑暗里，顾绯轻轻一笑：“愿为殿下效劳。”
    *
    三天后，将领聚集在主帅帐中。他们计划于明日夜间进攻，先发制人，左右包抄，一举拿下契丹部落。
    商讨进行到一半，就在几位将领信誓旦旦，准备将此事定下的时候，一道清润的声音传来：“孤认为不妥。”
    众人闻声望去，却见温景辞走进帐中。他穿了件玄色长袍，袖口以金线绣着龙纹，比起往日的温润如玉，多了几分沉稳与压迫。
    将领们交换了一个眼神，由其中一人开口：“殿下，战场与朝堂不同，属下自有定夺。您行动不便，不妨安稳地留在营帐，等我们的消息。”
    “太子殿下也是主将之一，有何不妥？”却听见樊朔道，“吵了这么久都没拿定主意，不如听听太子的想法。”
    一个瞎子能有什么想法？他连这张摆在面前的形势图都看不见吧？
    将领们心有不屑，却不敢得罪樊朔，只好让温景辞说了下去。温景辞像是没有感受到他们的恶意一般，淡淡地开口：“孤昨夜看完了近十年我朝与契丹交战的卷宗。契丹往往选择在两个时间出击，一为凛冬，二是现在。”
    “此时大雪将至，山中地势凶险，随时有坍塌的可能。我们的士兵不比契丹人擅长在雪中作战，若在夜间突击，而契丹人又早有埋伏，我们绝无后路可退。”
    有将领反驳道：“你又怎么知道契丹人一定有埋伏？说不定他们还没有准备好，根本没想到我们会偷袭呢！”
    温景辞不疾不徐：“契丹三支部落，皆驻扎在山另一面的平地，可以在短时间内聚合兵力，群起而攻之。可我军突袭契丹，需要翻山越岭，无法及时获得救援。假使契丹并无防备，想要在此战中取胜，我军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话音落下，一位驻守云州多年的将军点了点头，颇为赞同地说道：“殿下，末将也这么认为。契丹几个部落牢牢联结，是块啃不下的硬骨头，曾经有几次打仗，末将就在这上面吃了亏。”
    京城来的这几个将领，根本没在北境打过仗，一心想着快些完成任务回京，却忽视了现有的条件。无可否认，他们曾在西北、南蛮立下战功，可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作战方法，按部就班才是大忌。

 第592章

    太子来北境的时间不长，对北境的形势却了解得如此通透，想来花了不少心力。能有这份心，足够证明他并非传言中的那么无能。
    樊朔露出笑容：“那太子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
    主帅营帐中的会议从白天开到傍晚，温景辞回到他居住的地方，雪貂在他脚边“吱吱”叫着，小太监悄悄传话，说是顾绯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温景辞微愣，被雪貂咬着裤腿，带到书桌前。昨夜放书的地方已经多了不少东西，是顾绯按照温景辞告知的方法，将这些文书重新分类，做好记号，留给他“阅读”。
    耳边传来少女浅浅的呼吸声，他知道她就趴在旁边。温景辞垂下眼，将身上的大氅解下，摸索着披在了她的身上。
    第505章 病弱太子会读心（14）
    樊朔采纳了温景辞的计划，仍是突袭，但将时间改到后半夜，同时派出两支骑兵抄小道前行，关注从契丹部落传出的任何消息。
    果不出其然，契丹人早已在山的另一面做好埋伏，等了半宿却迟迟不见他们动手，心中松懈。而樊朔的军队得到了充足的休息，在夜将尽时，大军翻山而下，攻入了契丹部落。
    除了拦下这支部落发出去的消息，两支骑兵还有意外的收获，他们发现了契丹人挖出的小道，生擒了一员试图逃跑的契丹将领。
    消息传回营帐，军心大振，纷纷称赞樊朔用兵如神。樊朔却笑了笑，说这是太子的主意。
    这话当然是没人信的。一个目不能视的太子，能在战场上发挥什么作用？他们只当是樊朔心善，把功劳让给了太子，不想看见他在军中那样难堪。
    第一场胜仗的意义，只有这些将领心知肚明。具体表现为往后在主帅营帐会谈，也有温景辞的一席之地。太子第一次打仗不假，可他的心细程度与观察能力异于常人，甚至在对那位契丹将领的审讯中，凭借契丹将领的口头描述，绘制出了一张完整的地图。
    军中喜气洋洋，只有一位来自京城的将领掩饰了脸上的隐隐不安。离京之前，他接到皇后的吩咐，在合适的时机制造意外，让太子无法活着走出北境。
    若太子一直饱受奚落，默默无闻，他显然很好下手。可眼下太子受重视程度非同一般，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主帅营帐，他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忽地，他想到了那位被生擒的契丹将领。
    半月后，他们驻扎的营地迎来了一场大雪。
    积雪厚重，小雪貂像往常一样在雪地上烙下深深浅浅的梅花脚印，却又马上被新的雪花覆盖。它本就来自北境的森林，这一次出征，如同回到了它的老家。它比任何人都要悠闲自在。
    顾绯站在旁边看它玩，不忘提醒它：“记得把自己清理干净，如果踩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别指望我会抱你。”
    小雪貂一僵，瞬间就不快乐了。
    温景辞与几位将领在主帅营帐议事。他们准备于明日清晨，再一次向契丹部落发起进攻。
    “雪如果再这么下下去，很快就会覆盖整个山头，”樊朔指着地图上的某个地方，说道，“从我们驻扎的营地往西北方向走，是一处山谷，地势险要。我们要把契丹军引到这座山谷，让士兵炸毁山头的巨石，制造一场雪崩。”
    将领心思各异，大多都赞同了樊朔的计划，只有其中一个……
    【山谷？这次樊将军会亲征，倒是个对太子动手的好机会。】
    温景辞屈起手指，努力将这名将领的声音与过去的记忆对上号。
    在出征之前，他专门让人送来了这些将领的资料，牢记他们的身份，他需要从中找到皇后的人。这位试图在山谷中制造混乱的将领叫齐荣，两年被提拔了三次，倘若他就是他要找的人，想来在很久之前，齐荣便与皇后有了联系。
    与契丹部落作战的计划很快确定下来，瞭望台上的哨兵时刻观察积雪厚度，时机一成熟，立刻传来消息，由樊朔挂帅，率军亲征。
    温景辞与两位将领留守营地，齐荣也在其中。
    天将亮，在一片昏暗中，“哐当”一声，温景辞伸出手，打碎了放在床头的瓷瓶。
    瓷瓶里的药丸滚落在地，温景辞捂住胸口，艰难地呼吸着，手背上青筋交错，像是在隐忍着极大的痛苦。
    不可以。
    他不可以再吃这个药丸了。
    一直服用，意味着一直要受其控制。如今皇后已经决意将他舍弃，若是他要活着回京，势必会与皇后翻脸，他不能再有把柄落在皇后手中。
    “殿下？”
    黑暗中传来少女的声音。温景辞脸色微僵，下意识转过身，不想让顾绯看见自己难堪的样子。
    随即他又苦笑一声，这样做有什么用呢？掩耳盗铃罢了。他耗费那么多心力表现得与正常人无异，又真能成为正常人吗？
    他哑声道：“不要过来……”
    脚步声停了下来。顾绯站在帷帐外，看见里面蜷缩的影子，轻声问道：“殿下是又犯病了吗？奴婢帮您拿药。”
    “不要……”汗水沿着苍白的额头滚落，温景辞的声音陡然拔高，“不要！”
    周围没了声音，温景辞脸色一变，吃力地支撑起身体，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正常一些：“十六，孤不会再吃那个药了。”
    他的手腕被轻轻握住。

 第593章

    少女的力气很轻，温景辞本可以推开，可嗅着她发间清淡的、令人安心的气息，他本能地抗拒与她分离。
    “好，”顾绯道，“奴婢会把那些药丢掉，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温景辞不知道。
    他想让她离开这里。
    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无法像往常那样冷静地思考问题。于是那些最原始的冲动与渴望，在两颗紧紧依偎的心面前，变得格外明显。
    他的呼吸渐渐紧促，汗水滑落喉结。他将手覆在顾绯的手臂，想要让她松开。
    “殿下，”少女柔软的嗓音紧贴着耳廓，仿佛一场轻盈的飘雪，“如果实在难受，就咬奴婢吧。”
    像是在配合她的话一般，娇嫩的肌肤贴上温景辞的唇瓣，他几乎可以感受到血管下脉搏隐隐的跳动。
    为什么？
    他再一次茫然地想，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带着刺杀任务接近他的人，却心无旁骛地将人最脆弱的部位之一放到他面前，为了缓解他的痛苦，不惜牺牲自己。
    他明明可以趁着现在逼问她，问她的身份、她接近他的目的……可他做不到。
    如果将她吓跑，他就一无所有了。
    顾绯半跪在床边，手腕被握住，看见清俊的青年俯下身，在她手腕上印下一个温柔且虔诚的吻。
    “很快就好，”温景辞的嗓音沙哑，像是在告诉她，也像是在提醒自己，“很快。”
    只是一时的痛苦罢了。
    熬过这一次，活着回京城，他便可以让人去配解药——
    温景辞呼吸一滞，有人闯进来了。
    第506章 病弱太子会读心（15）
    温景辞听见一道截然不同的心声，在悄无声息地接近他们。
    不是汉语，是契丹语。
    这段时间，在了解两国战场形势的同时，温景辞也与那些老兵学了几句契丹语。他无法听懂来人完整的句子，但可以从零散的词语中判断出来者不善。
    军中守卫森严，契丹人当然不可能潜入营帐偷袭。而在大本营中，唯一一位契丹人，就是那名被生擒的契丹将领。
    齐荣。
    是他动的手。
    作为留在大本营的守将，他有办法将契丹将领释放。
    已经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温景辞翻过身，把顾绯按在怀里，贴在她耳边低声道：“有人进来了。”
    他的领口半敞，汗涔涔的胸膛与少女的脊背相抵，暧昧的气息在黑暗中悄然增长，与心口的灼烧交融，令他头晕目眩。
    顾绯当然知道有人来了。
    在那位契丹将领出现的第一时间，系统便告诉了她。
    帐中并未点灯，帷帐之外，一道高大的黑影耸动着。
    她的眸色微暗，抓住温景辞的手腕，道：“我看见他了。殿下，您藏好。”
    另一只手则伸向发间，拆散发髻，将那只云雀银簪握在手中。
    【我也是武将之女，不止会弹琴绣花，父亲幼时教过我不少拳脚功夫。虽然没法跟那人正面对上，但搞个突袭，应该不成问题。】
    【容湛要我用这个刺杀太子，想来银簪上应该淬了剧毒。就用它来对付这个人好了。】
    温景辞看不见她的动作，却能感受到柔软的乌发垂在他的手腕。
    容湛是谁？帮助她的人吗？
    刺杀他的银簪……原来她时刻都带着为他准备的武器。
    但他宁可死在她的手下，也不可能给皇后当垫脚石。
    “不要和他硬碰硬，一次不成，立刻躲好，”温景辞哑声道，“孤马上就回来。”
    外面这么安静，恐怕齐荣早有准备，周围的守卫早已被他放倒。温景辞熟悉大本营的地图，知道从哪里走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联系救兵，一分一秒的迟疑都是浪费时间，他必须马上把契丹将领逃跑的消息传达出去。
    如果他的眼睛可以看见，至少不会这样窝囊地寄希望于别人……
    听见顾绯轻嗯一声，温景辞忍着心口的疼痛，跑出了营帐。
    被惊醒的小雪貂不知何时跑到他的身后，绕着他“吱吱”叫个不停，温景辞俯下身，准确无误地将它捞了起来，按照记忆中的方向跑去。
    温景辞一走，顾绯脸上温柔的表象荡然无存，帐中的动静引起了那位契丹将领的注意，刀剑挑开帷帐，露出一张凶狠的脸。
    发现温景辞不在，他骂了两句脏话，提着刀便向顾绯砍来。顾绯灵巧地在地上翻滚两圈，躲开他的攻击，转而用力一踢他的小腿。
    契丹将领始料不及，单膝跪地，银簪飞出顾绯指间，准确无误地插进他的身体。
    顾绯转头就跑！
    “契丹将领跑了！快抓住他！”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周围的烽火被点燃，顾绯后退几步，领兵的将领手提长剑，面朝的方向却是顾绯。
    齐荣嘴角一勾，大声道：“此女与契丹人勾结，意图刺杀太子殿下，给我拿下！”
    真正的士兵早已被支开，齐荣的身后都是他的亲兵，换句话说，就是皇后的人。哪怕是温景辞在这里，他们也只会说同样的话。
    顾绯毫不犹豫地朝着反方向跑去，急促的马蹄声传入耳内，温景辞手握缰绳，朝她伸出手：“十六，上来！”
    小雪貂趴在他的肩膀上，一双眼睛圆溜溜地转着，像是在向顾绯邀功。

 第594章

    来不及安抚它，顾绯抓住温景辞的手，被他揽住腰抱上了马。温景辞单手揽着她的腰，一夹马腹，低声道：“齐荣、萧昌，这两个留在大本营的将领都是皇后的人，这场戏，是他们为杀孤而准备的。这里很不安全，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营地，找到樊将军他们。”
    “前方有一座山谷，地势险要，樊将军率领大军与契丹人在此作战。他们要制造雪崩，坑杀契丹军，这是我们甩开他们的唯一机会。我们现在位于营地的南方，我们需要前往西北方向的谷地，十六，孤看不见，无法避开障碍，孤需要你来指路。”
    马在微亮的晨光中疾驰，飒飒的风声从耳边穿过，青年沉寂的黑眸亮得惊人。顾绯郑重点头，从绑在马腹的箭筒里抽出羽箭，朝身后一掷。
    箭矢在空中散开，不知是谁惊叫一声，跌落马背，惹来旁人的频频回顾。温景辞身边那个小宫女究竟什么来头……齐荣夹紧马腹，喝道：“追！”
    不就是用箭吗？
    他取下绑在身后的弓箭，眼眸眯起，瞄准了温景辞的后背。
    “宿主不好了，他们要放箭——”
    顾绯厉声道：“如果我挡下这一箭，有多少活下的概率？”
    “系统正在为您计算概率，寻找最佳挡箭方位……宿主！宿主我先帮你把痛觉关掉！”
    来不及了！
    箭矢破空之声传来的瞬间，顾绯推开温景辞，长箭穿透了她的肩胛骨。
    嘶……
    就算关了疼觉，还是很疼。
    “十六！”
    朦胧的雾气与飞扬的尘沙模糊了人的视线。时间拖得越长，天色越亮，他们逃生的机会就越低。温景辞抱紧怀中已经昏迷的少女，抓紧缰绳，策马前行。
    山谷之中，樊朔的军队与契丹的交战接近尾声，随着一声号角吹响，樊朔调转马头，大军迅速撤退。
    “轰隆”一声巨响，山头被炸毁，雪崩骤至。契丹军队左右奔逃，被雪掩埋。
    一座山体的坍塌，引来整片山脉的震动。惨叫声不绝于耳，所有人都在四处奔逃，脚下的雪地左右摇晃，一道玄色的身影，却踏着
    雪地，冲进白雾之中。
    他不要命了！
    齐荣咬咬牙，让身后的士兵停步。同时再次抽出一箭，朝着白雾射去。
    马腿被射中，马儿嘶鸣一声，将温景辞二人甩下。小雪貂紧紧扒着顾绯的衣服，温景辞抱紧顾绯，在山谷即将被封口的瞬间，滚落而下。
    积雪将山口封锁，余留一片白皑。
    *
    不要走，今晚两更。
    第507章 病弱太子会读心（16）
    是死了吗？
    否则，为何他缓缓睁眼时，没有像往常一样重新陷入黑暗，而是看见了一抹微弱的霞光？
    温景辞低低地咳了几声，手撑着地面，忽地吐出一口血来。
    他看见了。
    银沙般的雪地上，突兀地覆盖上点点斑驳的血印，仿佛雪中红梅。日暮的霞光温柔地吻过这片土地，将雪也镀上了浅浅金黄。
    后脑勺传来的钝痛重而清晰，可眼前的景象也同样清楚明亮。
    这是二十年来，温景辞第一次看见日落。
    所有人都告诉他，他出生时气血不足，伴有心病和眼疾。
    心病是假的，是皇后用药一手制造的，而他的眼疾，也好了。
    一种难以形容的畅快感将温景辞裹挟，他转过头，在看见身边昏迷的少女时，脸色瞬间一沉。
    她仍然处于痛苦之中，一半身体被雪掩埋，汗水浸湿了她的脸颊，隐隐露出人皮面具的轮廓。
    温景辞撕开衣角，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拭脸上的细汗，又轻轻帮她把人皮面具戴好，单手揽着她的腰，把她从雪地里抱了出来。
    刨雪的手被冻得通红，温景辞轻轻呵了口气，把冻僵的手藏在身后，只敢用另一只手碰她。
    “顾绯……”
    他轻轻呢喃着她的名字。
    少女的肩胛处插着一支长箭，温景辞抚摸着箭的尾羽，哪怕是被设计、被利用、被毒药折磨，心脏也从未如此疼痛。
    “会有一点疼，”他低低地说道，“忍一忍，很快就好，我不会让你死，相信我好不好？”
    黑眸中隐隐滚动着晶莹，温景辞宁可中箭的是自己，也不想让顾绯受如此折磨。
    他握着顾绯的手，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郑重许诺，“我温景辞，以太子的名义起誓，尽这条性命，护眼前人周全。”
    说罢，他用力将箭矢拦腰折断，几乎是颤抖着手，把箭从顾绯的后肩拔了出来。
    那一瞬间的疼痛，迫使少女下意识咬住他的手腕，烙下深深的血痕。温景辞面色不改，撕下衣袍，将伤口包扎。
    “吱吱！吱吱！”
    熟悉的叫声传入耳中，连绵起伏的雪地上，一道毛茸茸的小身影快步跑来，它的胡须也沾上晶莹的细雪，将叼着的草叶交给温景辞。
    “雪奴？”看见它憨态可掬的模样，温景辞的脸上终于浮现一抹浅笑，与它相处一年多，这还是他第一次正眼瞧见小雪貂的模样。
    温景辞不知雪貂带来的是什么，只是看着它清澈的眸子，他似乎理解了它的意思，“这是给她处理伤口的吗？”
    小雪貂的胡须颤了颤，它叼下一片叶子，嚼了嚼，踩着温景辞的手臂，在顾绯的伤口处嗅了嗅，把嚼烂的草叶抹在了上面。

 第595章

    温景辞深深地看着它。
    出征前，顾绯曾说，雪貂是瑞兽，将它带上，它会保护他。
    温景辞起初只以为是一句戏言，但出于不想让顾绯失望，以及想要把她带在身边的私心，他将小雪貂带了出来。
    保护他的是雪貂吗？
    温景辞温柔地看了昏迷的顾绯一眼。
    不，他想，保护他的，一直都是她。
    ……
    顾绯站在灵泉空间内，通过湖面呈现的镜像，看见温景辞处理好伤口，把她背了起来。
    小雪貂在前面领路，温景辞跟上小雪貂，走出了山谷。
    昏迷之后，顾绯就回到了灵泉空间，依然是九尾狐的模样。系统贴心地表示这是无痛受伤的最佳办法，等她苏醒，它再把她送回去。
    这话带着浓浓的邀功意味，不仅如此，在顾绯欣赏温景辞与小雪貂互动的时候，系统在顾绯身边酸溜溜地说道：“宿主，是我给雪貂下达了指令，它才能找到止血的草药。我还给它传送了地图，它就可以把太子带出来了。”
    那只蠢貂什么都不懂，一天到晚只会卖萌和爬宿主的床，关键时候还不得靠它？
    “我知道了，”顾绯忍着笑，甩了甩她的尾巴，“我们小八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系统。”
    柔软蓬松的狐狸尾巴晃得系统晕晕乎乎，宿主居然夸它了，宿主承认它很厉害了……原来这就是走向统生巅峰的感觉吗？
    “宿主，你真好。”
    顾绯舔了舔爪子，遗憾地叹了口气。这么多个世界了，小系统还是这么单纯，说什么信什么，她都不好意思乱哄它。
    *
    “末将亲眼所见！”
    深夜，主帅营帐内，齐荣跪在樊朔面前，语气义愤填膺：“太子殿下身边的小宫女，就是契丹派来的刺客。她放出了我们擒来的契丹首领，又将太子带走，如今太子跌落山谷，生死未卜。末将的人费力去追，仍是来迟一步。是末将看守不利，请主帅责罚！”
    樊朔打了胜仗，带着军队回到大本营，却发现营中一片荒寂。太子帐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具已经僵硬的尸体，是那位他们生擒的契丹将领，致命伤是一支银簪造成的。
    营帐外的太监和守卫均已昏迷，新下的雪已经覆盖了脚印，他们根本不知道太子去了哪里，只能派人盲目地在山头搜寻。
    齐荣的话逻辑不通，如果那小宫女是契丹刺客，契丹将领又为何会被杀死？难不成是太子动的手？太子看都看不见，这处致命伤，没有十年的苦练，根本达不到这样的准头。
    可除了相信齐荣，他们别无他法。齐荣是唯一一个在现场的人，而他也确实从山谷那边回来。要怪，就只能怪这契丹人如此歹毒，居然派刺客埋伏在太子身边……
    樊朔眉头紧锁，半天也没有说话。齐荣悄悄看他，心里有些着急，但更多是不屑。
    他亲眼看见太子一头栽进雪崩之中，焉有活命的机会？死在那里不是死，只要太子回不来，他就可以交差了。
    现在太子失踪，大军马上又要转移阵地，他们不可能留在这里一直找太子。齐荣要做的，就是等樊朔主动放弃。过了他这一关，太子就算侥幸活了下来，也无力回天。
    “主帅！主帅！”
    马的急蹄声传来，士兵匆匆下马，大声道：“主帅！我们找到太子殿下了！”
    *
    过去那个柔弱的太子已经死了，现在是……
    第508章 病弱太子会读心（17）
    飘摇风雪夜，青年抱着怀中人下马，在士兵的簇拥下走进大本营，一只小雪貂跟在他们身后。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锦袍，昂贵的面料已经被撕破好几处，分明一身狼狈，却不减优雅清俊。
    随行的士兵莫名觉得，太子失踪一趟，变得陌生了许多。往常知道他眼盲，他们一贯是不害怕与太子对视的。可眼下看着太子那双黑眸，倒觉得深沉如夜，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似的。
    樊朔连外套都来不及披，掀开帷帐：“殿下！快请军医！”
    温景辞淡淡一笑，“孤无碍。她中了箭，让军医先帮她看看。”
    她？那个跟温景辞一起失踪的小宫女？樊朔往主帅营帐看了一眼，面色一沉，“封锁营帐，若齐荣要逃跑，立刻将他拿下！”
    听见齐荣的名字，温景辞眸色微冷，淡道：“樊将军，孤信任你，因此将真相告知于你。齐荣受皇后嘱托，意图刺杀孤。他与契丹将领勾结，释放契丹将领，妄想将此事嫁祸于人。若非孤的人舍身相救，孤活不到现在。”
    太子与皇后……意识到自己听见了什么样的惊天大秘密，樊朔目光惊骇，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温景辞仿佛没有听见樊朔内心的挣扎一般，抱着顾绯回到自己的营帐。军医很快赶到，看见那位传闻中眼盲的太子将少女放在床上，目光温柔得似乎可以滴出水来。
    难怪他们都说，太子虽然眼盲，但与他打交道时，却很难发现他与正常人的差别。也不知太子花了多少心思，才能达到这般境地。
    见温景辞仍坐在床边，军医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小声道：“殿、殿下，姑娘的伤口位置特殊，可能需要您……”避嫌。
    他本不该提醒这句。能贴身带在身边的，想来并不是一般的小宫女，而是太子宠妾。可看着太子珍视的目光，军医又觉得，这姑娘的身份，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第596章

    “好，”温景辞微一点头，“孤去外面等。处理好之后，立刻叫孤进来。”
    军医愈发笃定心中猜测，动作更加小心起来。
    温景辞离开内帐，见樊朔坐在外面等他，手里的杯子散发着淡淡的酒香。周围的士兵已经遣散，他笑了笑，心里却知晓，能在这里看见樊朔，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樊将军，”温景辞说了第一句话，“孤的眼疾已经好了。”
    将酒杯放下，樊朔一撩衣袍，半跪在温景辞面前，“末将樊朔，愿为殿下效劳，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他早就发现，温景辞与传闻中的太子截然不同，踏实谦逊，深藏不露，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来到北境后，樊朔一直在观察温景辞。他本没有打算这么快下决心，但倘若齐荣代表皇后对温景辞下手，在太子与皇后之间，他必须做出选择。
    温景辞弯下腰，将樊朔扶起，“将军客气。有将军效力，是孤之幸事。”
    “太子殿下，末将只有一个请求，”樊朔凝视着他，“顾恒将军是末将的生死之交，于末将有救命之恩，若非如此，末将早该告老还乡。待殿下荣登大宝，末将恳请殿下为顾将军翻案。”
    温景辞笑了笑，说道：“孤知晓。”
    他转过身，看着内帐的方向，忽然道：“樊将军有所不知，顾小姐尚在人世。”
    她就在他的身边。
    *
    军医帮顾绯处理完伤口，留下几贴药，离开了营帐。伤虽不致命，可那样恶劣的环境下，这小姑娘能活下来，实在是命大。
    顾绯仍在昏迷之中，只是后半夜发起高热。温景辞坐在床边，用温好的水帮她擦脸。
    人皮面具有些碍事，犹豫片刻，温景辞轻轻将它掀开。面具下是一张比春光还要明媚的脸，看得温景辞失神片刻，等擦好之后，他又立刻帮她重新戴好。
    他并非在意外貌之人。从前他看不见，根本不关注人们的外表。如今眼睛恢复，他心里的想法亦是如此。不过，温景辞想，她用人皮面具伪装，的确是一件明智之举。
    顾绯已经换了身衣服，是温景辞拿出了自己的中衣，找了军中的厨娘帮她换上。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最开始在山谷中，是他帮顾绯处理的伤口，只是当时时间紧迫，他并未顾及男女大防，如今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占了姑娘家的便宜。
    青年俊美的脸微微发烫，被深沉的夜色掩盖。
    真正的顾绯趴在镜湖边，看着他帮她清理好，抱了床被褥睡在地上。恐怕这是尊贵的太子殿下二十年来第一次打地铺，但看他的样子，似乎并无不适应之处。
    系统腹诽：“他怎么又脸红？”
    顾绯：“阿辞被我的美貌折服了。”
    系统：“……”
    看吧，狐狸精就不一样，狐狸精从不脸红。
    翌日天一亮，温景辞换好衣服，来到关押嫌犯的帐中。
    昨夜，齐荣果然如樊朔猜测的那样，妄图逃跑，被早有准备的士兵拿下。与此同时，士兵又抓住了他的同伙萧昌。
    嫌犯不打自招，就算找不到证据，也无法洗清他们的嫌疑。温景辞进来时，齐荣双手双脚被反绑，却仍在为自己开脱：“我是圣上亲封的中郎将，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温景辞道：“齐将军。”
    两边的士兵恭恭敬敬地道了声“见过太子”，樊朔看了温景辞一眼，朝他拱手示意，将这里留给了他。
    樊朔一走，齐荣的表情立刻变得狠戾：“太子，昨夜是末将误将您当成了刺客，这才派人追击。末将有皇后的信物，要回京向娘娘交差，太子也不想看见末将这个样子回去吧？”
    温景辞笑了笑：“夜黑雪大，齐将军将孤认错，也情有可原。”
    齐荣刚松一口气，便听见他温和道：“这双眼睛，齐将军既然用不上，便剜去吧。”
    齐荣脸色骤变：“太子——！”
    走出营帐，温景辞低头嗅了嗅，衣服上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气。齐荣的惨叫一声比一声微弱，渐渐没了声息。
    “殿下，”小太监低着头，假装没看见温景辞袖子上的血迹，“十六姑娘醒了。”
    第509章 病弱太子会读心（18）
    营帐内，顾绯恹恹地躺在床上，小雪貂趴在她的胸口，尾巴有一搭没一搭扫过她的手臂。
    把太子救出险境的大功臣小雪貂得了不少牛肉干，吃得肚皮浑圆，体重也增加了不少，顾绯本想像往常一样把它丢下床，只是吃的药有让人昏睡的副作用，她现在提不起劲，就随它了。
    系统在顾绯脑海里抗议：“宿主！大功臣是我！是我！”
    顾绯：“你要跟一只貂抢牛肉干？”
    系统嘤嘤嘤。
    宿主总嫌弃人类偏袒毛茸茸，她自己难道就不是吗！
    温景辞换完衣服走进营帐，看见雪貂趴在顾绯胸口，眸色微暗，把雪貂拎了起来，放到一边的小桌子上。
    好梦被扰，雪貂不满地叫了几声，可惜这点反抗根本无法改变它的命运。
    顾绯佯装惊讶：“殿下的眼睛……”
    温景辞笑道：“好了。”
    他的语气温柔，好似先前的意外从未发生过一般，“按照樊将军的看法，许是过去有淤血堵在大脑。你我跌落山谷时，我将那口淤血吐了出来，视线便恢复了清明。”

 第597章

    顾绯在灵泉空间里的时候，就猜到他的眼睛恢复了正常，不过没有往更深一层想。当然，这也并不令人惊讶，出生在那样的环境，温景辞的眼疾，恐怕也不是意外。
    顾绯便露出笑容：“恭喜殿下，奴……”
    温景辞打断她：“十六，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回京之后，我会向父皇请封。往后，不必再自称奴婢了。”
    他的黑眸中氤氲着晦暗的情绪。小雪貂凑过来，在他手边嗅了嗅，似乎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又迅速跑开，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顾绯看了他一会儿，平静地点了点头：“多谢殿下。”
    【请封吗？我连刺杀他的武器都丢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回去。若他真为我请封，会被容湛发现吧？】
    容湛，这是温景辞第二次听见她提这个名字。
    他会派人调查的。
    最好，在容湛出现在顾绯身边之前，解决掉他。
    *
    顾绯受伤休养的这段时间，一直住在温景辞的营帐。睡着柔软的床，穿着华贵的锦衣，烧着最贵的炭，还有太子亲自照顾。
    系统默默为自己贴上了预言家的标签——哈哈，它就知道会这样，太子殿下果然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顺便还学会了伺候狐狸精。
    大败契丹族后，在温景辞的计划下，樊朔军乘胜追击，一举捣毁契丹主城。契丹主帅趁乱出逃，却不知他们的逃跑路径早已被温景辞知悉，一队骑兵埋伏在此处，在最关键的一刻，将契丹的新可汗射下马。
    主帅落马，契丹军心大乱，樊朔军毫无悬念地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士兵找到新可汗时，他已经咽气，温景辞命人将他的头颅割下，挂在旌旗的旗杆上，以振三军。
    夜里，大本营里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篝火在雪地里燃烧，将士们载歌载舞，气氛欢快。
    温景辞眼睛恢复的事，只有樊朔与顾绯知道。在外人眼里，他依然是那个眼盲的太子。但与来时不同，三军的将士俨然已经把温景辞当成了新的主心骨，发自内心地敬畏他。
    樊将军高大勇猛，虎背熊腰，将士总因他的凶相而不敢接近他，眼下却觉得，这位总是笑眯眯的太子，比战场上杀敌无数的樊将军还要可怕一些。
    温景辞本不欲饮酒，见将士们热情，便也喝了一些。酒坛是士兵递给他的，温景辞并未注意装着什么，只觉得这酒的味道似乎有些奇怪，除了酒惯有的灼烧烈感之外，还带着隐隐的腥气。
    夜色渐深，温景辞离开宴会。有个醉醺醺的将领走过来，挠着头疑惑道，“昨晚跟他们一起猎了只鹿，我用鹿血泡酒，封进酒坛，埋雪地里去了。奇怪，酒坛去哪了？”
    营帐外面十分热闹，顾绯却百无聊赖，翻了一会儿书，又把昏昏欲睡的雪貂抱进怀里揉了半天。
    她的伤口已经有所好转，温景辞却依然要她尽量减少下床走动，仿佛她不是中箭，而是截肢。为了监督她，还特意派了两个士兵守在营帐外，他自己带来的小太监也随叫随到，也不知这营帐的主人究竟是谁。
    金丝炭在盆中噼啪作响，一阵寒风吹过，温景辞解下大氅，披着飞雪走进帐中。
    这段时间，他随军训练、随军作战，肉眼可见地变化很大，温和中多了几分冷冽。直到看见床上的少女，神色才柔和下来：“十六。”
    顾绯眨了眨眼，“殿下的嗓子怎么听着有些哑，是被外面的风吹的吗？喝杯热茶暖暖吧。”
    温景辞嗯了一声，不等顾绯起身，已经倒好了两杯茶，一杯递给顾绯，一杯握在手中。
    他从雪中走来，本该被风吹得手脚冰冷，可不知怎的，心却比先前燥热几分。热茶捧在手里，不觉得温暖，只感到滚烫。
    温景辞抿了一口就将茶杯放下了，去屏风后更换衣物。脱掉了身上繁琐的外衫，只穿了一件素白的中衣。拨开帷帐时，注意到顾绯穿着他的衣服躺在床上，喉结微一滚动，又觉得口干舌燥。
    “十六，可以换药了。”
    他端起放着纱布与药粉的托盘，在顾绯床边坐下。
    军中的女眷只有厨娘，近日接连作战，正是军医忙碌的时候，自然不能每天叫到帐中为顾绯换药。因此，温景辞决定亲力亲为。
    起先他的目光还略是躲闪，见少女眼眸清澈，也就渐渐从容了许多。
    然而今日，温景辞又觉得有些不对。在顾绯解开衣带、微微露出圆润莹白的肩头时，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视线，心跳加速，呼吸也灼热几分。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其他地方，只专注于她的伤口。将药粉均匀地撒在伤口处，看见新长出的粉色皮肉，温景辞的眼眸微暗，多了几分心疼。
    折磨齐荣，只是第一步。她的仇，他会亲自处理。
    【殿下看我的眼神好奇怪，像是要把我吃掉一样。】
    耳边传来少女的心声。温景辞慌乱地移开视线，身体的变化却愈加明显。
    第510章 病弱太子会读心（19）
    将他的回避收进眼里，顾绯微一挑眉，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等到伤口包扎好，眼前忽然覆上一只手，指节瘦削修长，遮住了她的眼睛。
    顾绯眨了眨眼：“殿下？”
    温景辞轻轻喘着气，却不说话。少女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般吻过他的掌心，若有似无的气息落入他的掌心，仿佛蜜糖融化在舌尖。

 第598章

    他的手落下来，轻轻抚摸过她柔软的唇，低哑道：“我……”
    “殿下的脸有点红，是身体不舒服吗？”
    少女低柔的嗓音仿佛某种催化剂，轻而缓地撩动他的心弦。
    身体却忽地被迫向前倾，一只手勾住她的腰，将她完全揽进怀里。
    “嗯，”温景辞低声道，“有一点。”
    顾绯看起来并未怀疑，只是面露忧色：“是眼睛不舒服吗？殿下的眼睛才恢复，便要操劳军中。如今打了胜仗，要多多休息才是。”
    温景辞已经很难去分辨她究竟在说什么了，只是觉得周围有些聒噪，想要堵住声音的来源。但他并未露出异样，浅浅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抱歉……眼睛有一点花。让我靠一下，好吗？”
    心中的思绪却有些发散，回宫之后他会与皇后撕破脸，皇后不难查到他待顾绯特殊，眼下不是暴露她身份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她藏起来，待他为顾家翻案，恢复她的身份，才能光明正大地将她接进东宫……
    帷帐上，两道身影依偎交映，仿佛相依缠绵的并蒂莲。呼吸在昏暗的烛光下交错，温度愈发升高，逼近失控的边缘。
    【殿下的身体也好烫啊。】
    【殿下今夜是怎么了？他身上有酒气，是喝醉了吗？】
    【不过，便是喝了酒，他身上的气息也很好闻，很淡很淡的香气……】
    发间落下一吻，温景辞忽然松开了她，大步走出内帐，留下一句落荒而逃般的话：“太热了，我去沐浴。”
    内帐里的暧昧气息已经很淡了。小雪貂从床脚探出头，“吱”了一声，看起来颇为疑惑。
    顾绯把它抱上床，无意识地玩着它的尾巴，自言自语：“喝个酒反应这么大？他到底喝了什么？”
    就是可惜，胆子小了些。
    或许不能这么说——温景辞自幼接受严苛的封建礼教教育，端正律己，谦和守礼。于他而言，摧毁信仰，做出出格的事，还没有那么容易。
    顾绯幽幽叹气：“人类就是麻烦。”
    小雪貂：“吱吱！”
    *
    大雪封山之前，樊朔率领三军班师回京。
    皇后派来的两名属下——齐荣不堪折磨，咬舌自尽，萧昌亲眼看见齐荣如何承受酷刑，心里崩溃，向温景辞投诚。
    于是送往储秀宫的密函中，萧昌隐瞒了齐荣亡故的消息，只说太子被困雪山，音讯全无。而樊朔对外则称太子旧疾复发，在帐中养病，两边的消息一对，真真假假，天衣无缝。
    谢氏不可能全部相信萧昌的话，因此派人埋伏在军队回京的必经之地一探究竟。哪知伏击军队的，不只有谢氏派来的这队官兵，还有山贼。
    军队没有出手，两方先打了起来。
    太子的马车始终封闭，只有顾绯抱着雪貂跑了出来。混乱之中，有人撞了她的手臂，将一支小小的竹管藏进了她的袖中。
    官兵是皇后谢氏派来的，这队山贼，则是远在江南与慕娆扮演“夫妻情深”的容湛派来的。
    两边人莫名其妙地出现，又莫名其妙地离开，并未与军队起冲突。顾绯回到马车，对温景辞道：“殿下，他们走了。”
    温景辞笑了笑，把她拉到身边坐下，“你做得很好。有受伤吗？”
    顾绯摇摇头。
    【只是有个人突然冲上来撞了我的肩膀，还好没撞到伤口。他好像递了什么东西过来，是容湛派人来给我传话吗？】
    温景辞眸色微眯，嗓音依然温柔，“过来，我检查一下你的伤口。”
    少女脸色微红：“殿下，现在在马车上，会不会……会不会不太好？”
    【奇怪，又是这种感觉，殿下为什么总能准确地和我心里所想联系上呢？】
    怎知温景辞并未强求，只是笑道：“好，那就算了。这是你的身体，由你做主。”
    【殿下真好。】
    马车渐渐安静下来，顾绯若无其事地望向窗外，忽然听见温景辞道：“这些人，是母后派来的。”
    顾绯转头看他。
    将果盘推到她面前，看见她咬下一颗石榴，温景辞才微微笑道：“还记得那天在雪山上么？我说过，母后派齐荣和萧昌，来取我的性命。”
    鲜艳的石榴汁染红了她的唇，温景辞眼眸微暗，嗓音低了几分，“母后要我长年累月地服用制造心疾的药物，不许我干涉朝政，派我前往北境前线，甚至，担心我没有死，特意安排人在此处等候，确认我的情况。”
    “十六，你觉得她留下我，是为了什么？”
    顾绯红唇微张，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她想控制您。”
    【就像容湛在控制我一样。】
    【以为我父母复仇的名义，逼我乔装入东宫为婢，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可害死我父母的人是皇后，我刺杀了太子，能换来什么呢？】
    【他只是想让我替他而死。】
    温景辞笑了笑，却转移了这个话题，“十六，你知道吗？我从不信任旁人。东宫的宫人半年一换，所有人都想方设法往这里安插眼线，我曾经历过数次刺杀，在看见你与雪奴亲近时，甚至在想，这是不是又是什么新的刺杀手段。”
    顾绯看了他一眼。
    他只是温柔地凝视着她，灿灿的眼眸如同深沉浓郁的大海，无声无息地将人淹没。

 第599章

    “可我又觉得，比起被母后暗杀，倒不如死在你的手下。”
    还是冲动了，温景辞想。
    他本可以等到回京之后，再循循诱导她向他袒露心扉。可他根本就等不到那一刻，尤其是再一次听见“容湛”这个名字的时候。
    温景辞承认，他很嫉妒这个人。
    尽管他与容湛并不相识。
    *
    太子：暗杀名单+1
    第511章 病弱太子会读心（20）
    马车里久久地寂静，静到只能听见浅浅的呼吸声。在温景辞将要开口，若无其事地表示这只是一个玩笑时，他听见顾绯说道：“不会的，殿下。”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刺杀他。】
    【我的仇人不是太子，我也不会为他人做事。容湛休想控制我。】
    【年少情谊是真，可他妄图以这段情谊和我父母仇恨控制我，也是真。太子与我有何不同？不过是无法摆脱命运，被迫卷入洪流的普通人。】
    【失去双亲是痛，父母尚在人世，却处心积虑地算计，甚至害人性命，难道不痛苦吗？我也好，太子也罢，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我只希望我们都可以好好地活着。】
    少女微垂下眼，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盘中的石榴，心中所想却一字不漏地落进温景辞耳内。
    看着她澄澈的眼，温景辞忽然有一种无处遁逃的羞愧——她的心思纯净通透，而自己心中想的，却是私藏她、占有她。
    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温和如初：“我知道。”
    顾绯摇了摇头，像是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一般，平静道：“殿下，十六并非我的本名。我名顾绯，我的父亲，是原威武大将军顾恒。”
    【他猜到了吗？他应该可以猜到吧。皇宫审查森严，殿下又经常遇刺，容湛怎么可能会有瞒天过海的手段。殿下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才说这些话试探我？我……】
    余下的话被打断，她被青年揽入怀中，听他低叹一声：“不用说了，我知道。”
    温景辞轻轻抚摸过少女领口柔软的绒毛，衣料之下，是她为他留下的伤口。尽管用了最好的药膏，也依然有留疤的可能。
    “你的来历，你的目的，这些并不重要。我说我宁可被你杀死——十六，我没有在开玩笑。”
    顾绯已经将本名告知于他，但温景辞没有改变称呼。顾绯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名字，可“十六”这个称呼，只有他们二人知道。
    黑眸里翻涌着只有他一人看见的占有欲，他却只是抚摸着顾绯柔软的长发，语气温柔而病态，“我选择回京，便已做好与母后作对的打算。她摄政多一天，便有更多如顾将军这般的忠臣老将遇难。我会保护你，你愿意相信我吗？”
    修长的手指无声无息地靠近她的后颈，带着温热的气息。在这样亲昵温柔的引诱下，顾绯的身体渐渐软下来，趴在他的膝盖上，轻嗯一声。
    似乎想起什么，她取出藏在袖中的竹管，交给温景辞，“殿下，这是方才打斗中，有人交给我的。我有一位名唤容湛的青梅竹马，原是定安侯庶子。我入宫之事，也是他一手安排。他也像我一样，隐姓埋名去了江南。”
    青梅竹马。
    区区庶子，也配肖想一品武将的嫡女？
    温景辞并未接过，只是按住她的手，轻轻笑道：“好，我会注意这个人。回京的事我已有安排，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就好。”
    系统终于忍不住，啧啧几声：“听听这语气，好宽容，好大度，其实心里酸得冒泡吧？”
    它没有得到回应。顾绯将竹管收起，唇角微勾：“我相信殿下。”
    看着少女被石榴汁染红的唇瓣，温景辞喉结一紧，指腹轻压她唇角，忽然俯身吻下。
    顾绯闭上眼睛。
    囚笼中的野兽被释放，卸下温柔的伪装，他的索取汹涌肆意，散落的乌发与她勾缠。
    系统移开镜头，看了眼趴在桌子下睡得正香的小雪貂，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还不如做只貂呢！
    *
    信鸽扑棱棱地张开翅膀，容湛从信筒中取下信笺，眉头一紧。
    太子的马车车门紧闭，密不透风，他派去的人无法确认里面的人是否就是温景辞。
    此次出征，温景辞只带了顾绯，没有带绿珠。他的人已经把消息递给了顾绯，让她写信说明战场情况，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有用的信息。
    细微的呼吸声入耳，容湛眼里划过厉色，他转过头，看见慕娆站在门后，表情惊慌。
    他飞身落在慕娆面前，掐住她的脖颈：“你都看见了什么？”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容湛已确定慕娆不会对他构成威胁。这样脆弱的女子，弄死她轻而易举。就算直接撕破脸，也很难破坏他的计划。
    慕娆的脸涨得通红，眼里充满恐惧。她两辈子都没经历过大风大浪，自以为已经抓住容湛的心，只是出于好奇，才多看了一眼，哪知容湛瞬间翻脸。
    “我……我……”
    吐出完整的句子显得异常艰难，对死亡的恐惧使慕娆的眼里盈满泪水。
    “忘记你今晚看见的一切，否则我马上杀了你。”
    容湛松开手，袖中刀刃抵着她的脖颈，眼底掠过一丝烦躁。他最不喜这种遇到事就哭哭啼啼的女子，哪怕怕被流放，绯绯的眼里都没有一滴眼泪。

 第600章

    他开春就回京，等解决太子，制造混乱，他就把绯绯救出来。
    樊朔的军队在进京前分成两路，太子的马车沿着朱雀大街进入皇宫，一辆小型马车却悄然绕行，前往一处隐秘的宅院。
    樊朔下了马，说道，“这是根据殿下的吩咐，让萧昌安排的宅院，这座宅院的前主人是位富商，后来离开京城，将这座宅院出售。富商曾花天价修缮此处，因此这里的价格也远高出同等大小的宅院，一直无人问津，后被萧昌秘密买下。”
    他一个武将不懂这些弯绕，是温景辞写好了要求，让人拿给萧昌，没想到还真能找出这样的地方。
    “有劳樊将军。”
    温景辞略一颔首，将顾绯扶下马车。小雪貂趴在他的肩膀上，好奇地四处张望。
    最近它被剥夺了往顾绯怀里钻的权利，闷闷不乐了好些天。看着温温柔柔的温景辞在这方面却格外强硬，总能准确无误地把小雪貂拎起来。
    顾绯已经摘下人皮面具，露出艳丽明媚的脸庞。看着这张与故友相似的脸，樊朔眼睛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樊伯伯。”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樊朔忍着泪，搜刮着轻松些的话，“可惜我家那臭小子已经定亲了，不然刚好让他来照顾你……”
    温景辞淡道：“樊将军，孤会照顾她。”
    第512章 病弱太子会读心（21）
    樊朔北征凯旋的消息传遍全京，京城上下虽然喜庆，气氛却并不轻松。
    太子随军出征，却不曾归来。同样从京城出发的将领萧昌在御阶下长跪不起，面容哀恸，直言当夜他们生擒的契丹将领妄图逃跑，太子与齐荣连夜追击，不幸遇到雪崩，失踪于山谷深处。
    满朝文武大为骇然，皇后谢氏表情轻松，心里暗暗有了打算。皇帝凝视萧昌，久久失语，像是已经悲伤得说不出话。
    为北征军举办的庆功宴十分低调。温氏王朝与契丹重新签订协议，温氏王朝与契丹以君臣相称，契丹对温氏王朝永世为臣。此后契丹可汗必须由温氏皇族册封，可汗在册封的第一年，要亲自前往温氏王朝京城觐见皇帝，同时爬上祭坛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祭拜温氏列祖列宗。
    条约内容一公布，天下百姓拍手称快，盖过了太子失踪的消息。毕竟除了眼盲，百姓对这位太子实在没什么印象，于百姓而言，只要王朝稳定，轻徭薄赋，皇位由谁继承，其实并不重要。
    皇后谢氏开始了她的进一步行动。
    皇帝病了。
    病时心跳加速，冷汗频出，濒临窒息，必须服用缓解心疾的药物。谢氏请来名医，为皇帝抓了几贴药，做出了随身携带的药丸，然而依名医所言，此病伴随人的衰老而生，不能根治，因此药丸必须长期服用，能起到缓解作用。
    皇帝生病以后，虚弱得不能上朝，早朝的频率由三日一次改到五日一次，谢氏代为理政。
    是夜，一架马车悄悄驶出皇宫，前往京城郊外的宅院。
    岁末天寒，夜里下起大雪。温景辞命人取来雪水，煮雪烹茶。
    顾绯抱着雪貂站在他身边，欣赏他点茶。茶粉在表面勾出雪貂的轮廓。小雪貂似有所觉，好奇地探出头，黑眸清澈灵动。
    顾绯把玩着它的小爪子，说道，“别看殿下总把你关进书房，其实他心里很喜欢你的。”
    小雪貂委屈巴巴地“吱”了一声。
    温景辞笑道：“雪奴若听话一些，就不必由我来亲自把它带走了。”
    顾绯的房间，便是他都不曾在夜里留宿，怎么能轻易让这只貂爬上床？
    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太子殿下，有客到访。”
    将点好的茶递给顾绯，温景辞温声道：“晚点我会让人带你出去。”
    顾绯点头：“好。”
    正厅中，侍从替来人解下披风，扶着他坐上主位。温景辞迈过门槛，朝着主位上的人道：“父皇。”
    上方坐着的，赫然是正在养病的皇帝。
    与传言中的重病卧床截然不同，皇帝看起来十分健康，只是面色微沉，神色凝重。
    二十天前，皇帝的暗卫收到一封密函。这些暗卫极其隐秘，连谢氏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他们带来了一条消息，写着谢氏未来一个月的计划，以及一张药方。
    皇帝起初并不相信，然而现实与信上的描述分毫不差，他也患上了病。他立刻派暗卫按照药方抓了一贴药，果真见效了。
    暗卫沿着线索往下查，查到了萧昌。皇帝命人审讯萧昌，萧昌将谢氏的交代全盘托出，包括暗杀太子一事，又供出了一座宅院的地址。
    于是，皇帝来到这里，见到了温景辞。
    看着这位失踪多日的长子，皇帝沉声道：“你的眼睛……”
    温景辞笑笑：“儿臣在雪崩中九死一生，幸得上天眷顾，不仅捡回性命，也治好了眼疾。”
    “母后带来的名医给父皇制作的药丸，就是儿臣服用多年的救心药。这种药成瘾性极强，一旦沾上，很难摆脱依赖。父皇若不信，可以让人去儿臣的寝宫取一瓶对比。”
    二十年来，皇帝偶尔想起，还是会为这位嫡长子感到惋惜。
    嫡长子天性聪慧，幼时太傅总对他赞不绝口。然而他的眼疾与他的心病，使他注定无法成为一位精明能干的君主。皇帝由最初的期待，到渐渐默许谢氏减少他的功课，接管他的政务，甚至认为在他去世以后，有谢氏帮衬，温景辞可以守好这座江山。

 第601章

    可他没有想到，对他最大的威胁，居然是谢氏。
    她不满足于二圣，不满足于太后，她所做的一切都在告诉皇帝，谢氏想取代他。
    皇帝本以为自己娶了一位贤妻，哪知他娶的，是一只豺狼。
    他知道谢氏没有表面那么温柔良善，她的那些小动作，皇帝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谢氏做这些，都是为了太子，为了他们温氏的江山。
    江山不能易姓，这是皇帝的底线。
    被欺骗、差点命丧枕边人之手的怒火灼烧着皇帝的心。他没想到谢氏的手已经伸到了他的身边，想要控制他的性命。
    “父皇，”温景辞淡淡道，“谢氏掌朝，多少忠臣良将被抄家流放，客死他乡。您若有心去查，定能有所了解。他们曾为我朝立下不朽的功绩，却含冤而终，只剩一抔黄土。”
    他转过身，目光柔和些许。两位侍卫将一名少女带了进来，少女容色姝丽，仪态优雅，看得出教养极佳。
    顾绯盈盈一拜：“小女顾绯，拜见陛下。”
    皇帝语气恍惚：“顾……”
    “家父顾恒，原一品威武大将军，家母蓝氏，原一品诰命夫人。今年年初，家父被指勾结外敌，顾家上下百余人被斩首流放。”
    “顾家三代忠勇刚正，一生保家卫国，家母功德均淑，曾为京城贵妇典范，勾结外敌，当乃无稽之谈。恳请陛下为顾家翻案，将幕后之人绳之以法！”
    她的嗓音坚定，掷地有声，面对登基多年的九五之尊，也不见任何惧色。
    皇帝不问政多年，过去谢氏模仿他字迹批阅奏折，后来干脆在宣政殿添置一席。近几年，太多官员被斩首流放，他以为新政的颁布总要经历一番腥风血雨，便不再关注。
    可他大错特错。
    看着这对年轻的璧人，皇帝呼出一口浊气，点了点头：“太子，朕将摄政之权交予你。往后，此事由你负责。”
    却听见温景辞道：“父皇，儿臣还有一个请求。”
    皇帝看着他。
    “儿臣心悦顾小姐已久，请父皇赐婚。”
    *
    协议参考南宋、金（女真族）签订的《绍兴和议》（宋向金称臣）与《隆兴和议》（称臣改以叔侄相称），主要考虑北征的地点为幽云十六州及东北，因此从北方游牧民族中选择了契丹，除此以外本世界其他内容均为架空，与正史无关。
    本来想继续加更的，结果来姨妈不舒服了一整天tvt，过两天状态好了多写一点！
    第513章 病弱太子会读心（22）
    春节一过，春闱提上日程，举子从四面八方而来，前往京城参加考试。
    这其中，就包括容湛、慕娆夫妇。
    在容湛的帮助下，慕家的家产免于被其他几房亲戚瓜分。然而那日慕娆与容湛撕破脸后，容湛一改先前谦谦君子的模样，露出本来的面目，慕娆实际上已在他的控制之下，不得已将部分慕家的账本交给了他。
    慕娆一开始只是为了守护慕家家产，抱个金大腿，没想到居然惹上这样的祸端，眼下家产守住，可实质上却已不属于她。
    这位未来权倾朝野的大奸佞，在入朝之前，已经展现出铁血手段与狼子野心，而她居然见他俊美，妄想用爱打动他，实在愚蠢又天真。然而木已成舟，她因一场意外与容湛有了夫妻之实，失了清白，除了继续与容湛扮演“夫妻情深”，慕娆别无他法。
    慕娆隐隐记得，前世这个时候，容湛的白月光尚在京中，她好像就是金科放榜那几天去世的。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容湛那个白月光。
    可她对白月光并不了解，又谈何寻找她呢？
    慕家的马车驶入京城，看着这豪华的车驾，容湛的同窗纷纷投来羡慕的眼光：“还是清许兄娶了位好娘子啊。”
    “我等都是孤家寡人，倒不如清许兄幸福，进京都有娘子陪伴。”
    清许是容湛的字。问渠哪得清如许，慕娆却觉得，容湛的性格与他的名字半点不沾边。
    容湛淡淡地与同僚寒暄，心情却实在说不上好。
    这三个月，他集中精力备考，时不时关注来自京城的消息，却始终没有得到顾绯的回信。
    按照绿珠的说法，是顾绯失踪了。
    这怎么可能，密函是派出去的人亲手交给顾绯的，说明顾绯已经随军回京，除非太子——
    而后京城再次抛来一则消息，太子没有死，且眼疾已经恢复，与正常人无异。
    容湛不想让太子死，可更不想看见他恢复正常。按照太子的说法，他滚落山崖，是皇帝赐给他的雪貂将他救了出来，这是上天的眷顾。
    这话让人听得将信将疑，可没有比这更好的说法。同时樊朔率三军将士作证，平叛契丹，太子功不可没。
    皇帝龙颜大悦，当即将摄政的权力交予太子，这些权力本属于皇后谢氏。而谢氏在宣政殿中的席位，也由帘前转为帘后，从摄政变成了听政，没有决定朝中大事的资格。
    据说那天夜里，怒不可遏的谢氏冲进养心殿，皇帝却以重病为由，命人将她拦在了门外。谢氏在雪中跪了一夜，跪到昏迷晕倒，发了几天高热，皇帝都没有见她一面。
    天家人多薄幸，从前再荣宠，从天上掉到地狱，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这事还没完。
    谢氏冷静了几天，所有人都以为她接受了命运，哪知她如此大胆，居然派人给皇帝下毒，幸亏当时太子在场，先一步将毒试出，否则这龙椅上早该换了人。

 第602章

    皇帝大怒，没收谢氏的凤印，命她从储秀宫搬出，去往一座凄清破败的宫殿，名为反省，实为软禁。
    这是谢氏执掌凤印二十年来，第一次被彻底剥夺权力。
    太子温景辞却因救驾有功，得到大量赏赐，皇帝特意拿出一块风水宝地，命人为太子修建一座豪华的太子府。虽然没有加封，却足以看见皇帝对太子的偏袒。
    短短三个月，太子的势力迅速生长，在京中已有名望，便连那些素来顽固、让皇帝皇后头疼的三朝老臣，也对太子颇为欣赏。
    这显然不是容湛想看见的趋势。
    皇后也好，太子也罢，都是容湛的目标。他进京是为了复仇夺权，而不是听大家如何夸赞太子。
    而顾绯之所以失去音讯，在这样的形势下，似乎也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她身份暴露，被温景辞软禁了。
    温景辞……
    夺妻之仇，不共戴天。他一定要把顾绯救出来。
    *
    宅院里，侍女为顾绯端上了工匠送来的最新一版太子府平面图。顾绯把玩着笔，专心致志地思考还有哪里需要修改。
    一般皇子年满十五，就要陆续前往各自的封地建府，受宠些的，会留在京城。过去温景辞患有眼疾，身体不便，便一直住在东宫。
    皇帝赐下的这座太子府，像是一种对过去的弥补。温景辞浅浅看了一眼，便把装修的事全部交给了顾绯安排。
    狐狸精眼光毒辣，又极其败家，工匠呈上来的材料，她一眼就能挑到最好最贵的。温景辞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表示往后这些事无须让他过问，全权由顾绯做主。
    大致的采购清单列了出来，送到皇帝居住的养心殿，皇帝看着这长如流水的账单，郁郁寡欢了好些天。有些东西国库没有，还得从皇帝的私库出，也不知这小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养儿媳，实在是太贵了。
    侍女守在门外，见一道清朗如竹的身影走进来，刚要传话，却见他笑着摇头，跨过门槛走进了房间。
    熟悉的气息靠近时，顾绯已经有所察觉。她并未回头，只是自言自语道：“这对錾金盏花镶玉金熏炉，似乎被赏给了皇后……”
    一双修长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温景辞轻笑道：“谢氏有私库，应该放在那里，喜欢的话，我命人去取来。”
    “算了，”顾绯摇了摇头，“谢氏的东西摆在家里多晦气，让他们从清单上划掉吧。”
    温景辞点头道好，眸中浸着浅浅的笑意。
    她说的是“家里”。
    顾绯抓住他的手腕，轻轻一嗅，挑眉道：“熏香的味道，殿下今天又去了哪里，怎么连衣服都换了？”
    温景辞面不改色：“刑狱。早上有几个犯人要审讯，衣服上不慎沾到一点血迹，我便换了一身回来。”
    话说得半真半假，有犯人要审讯是真，不过呢，动刑的命令是他下的，血不是不小心溅到，而是临走时犯人抓住他的衣角沾上的。
    顾绯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说，反正她都知道了。
    第514章 病弱太子会读心（23）
    温景辞顺势将她抱进怀里，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气息，忽然轻声道：“今夜我要入宫，见谢氏一趟。”
    顾家的案件已经到了尾声。这段时间温景辞着重应对谢氏的势力，为不少冤案平反，还命人打造鸣冤鼓，放在宫墙之外，民间一片叫好。
    这件事，过去不少大臣想做，往往改革才开始，便立刻遭到顽固势力反对，被迫辞职。但温景辞不一样，他是当朝太子，背后的人是皇帝，有谢氏觊觎皇位在先，皇帝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几乎无条件信任，给予他大量权力。
    不过，顾家的案件涉及藩国，与普通案件不同，更要慎重对待。这段时间，温景辞一直在搜集证据，顾绯也几度奔波，联系上过去隐姓埋名的家仆，还原事情的始末。
    由于案件敏感，涉及人数庞大，需要耗费大量时间与精力，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如今总算有了眉目。
    顾绯轻嗯一声：“我等你回来。”
    温景辞吻上她的唇，舌尖轻轻探入她的齿关。想到近日暗卫传来的消息，眸色愈深。
    他已经将容湛的身份与他从小到大的经历查得一清二楚，定安侯庶子，与顾绯青梅竹马，深得顾恒将军赏识，倘若顾家没有出意外，今年顾绯就会嫁给他。
    这样的隐患，还是早日拔除为好。
    容湛对外声称去江南游学，此后没了消息。春闱将至，温景辞命暗卫将重心放在这批举子身上，挑出了一批怀疑对象，还需继续观察。
    家贼难防，顾绯的身边尤其危险，他安排了几批暗卫守在此处，只等容湛自投罗网。
    *
    谢氏如今居住的宫殿唤做青翠宫，实际与冷宫并无不同。树倒猢狲散，昔日依附她的人逐一远去，她曾离权力之巅只差一步，如今却相隔千里。
    窗外梅花绽放，预示着春天的到来。谢氏站在窗前，冷冷地看着风中摇曳的枝条，心里只觉得嘲弄。
    “娘娘，”宫女推门而入，低声道，“太子来了。”
    皇帝怕她东山再起，派去的宫女都是亲自挑选的。这些宫人精明得很，不跟她说一句多余的话，无论谢氏怎么发脾气，都只是默默承受。
    谢氏嘴角轻勾，冷笑道：“他来做什么？让他滚出去。”

 第603章

    然而即将被废的皇后，与如今风头正盛的太子，只要不傻，都知道该怎么选择。宫人来这只是传话，谢氏的命令并不作数。
    宫人屏息退下，一道高挑的身影走了进来。墨发束冠，清俊优雅，仍是记忆中的模样。
    温景辞道：“母后。”
    谢氏讽笑不减：“还叫本宫母后呢？下一次见面，是不是该送本宫上路了？温景辞，你可真是本宫的好儿子啊。”
    她一生精于算计，没想到在自己的亲生儿子身上栽了跟头，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把这个祸害掐死。也算他能忍，藏拙多年，到现在才爆发。
    可谢氏还是想不明白，她自诩伪装得十分隐秘，温景辞究竟如何发现这些？他要有这种本事，早就该对他动手了，怎么非要等到现在？
    “儿臣并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您确实是儿臣的母亲。”
    他总是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温温柔柔，看起来没有什么脾气。谢氏想，就连自己，也被这副表象给蒙骗了。
    谢氏笑道：“就算你登上皇位，身上也流着本宫一半的血。温景辞，本宫十月怀胎将你生下，你对本宫尽孝，天经地义。你若敢杀本宫，必将千年万年受后人诟骂！”
    她的诅咒刻薄又恶毒，可这些话，温景辞早已听惯，谢氏敢当着他的面说出这些，他并不惊讶。温景辞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儿臣想请母后见一位故人。”
    屏风后，走出一位谢氏无比熟悉的女子。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贵妇打扮的人，喃喃道：“姐姐……”
    定安侯夫人，谢氏同父异母的姐姐。
    谢氏的母亲是谢老爷的外室，当初谢氏母亲带着年幼的谢氏进门，本就不光彩，谢氏更是一群庶子庶女中最容易受欺负的那一个，唯一一份善意，来自她的嫡长姐，如今的定安侯夫人谢明婵。
    长姐如母，谢明婵于年幼的谢氏而言，就像她真正的母亲一样。后来谢明婵嫁给定安侯，谢氏由衷地希望她过得幸福，曾暗中处理过不少定安侯的风流韵事。
    定安侯也算是尊重谢明婵，两人成婚之后，便遣散了后院。只有一位姨娘，据说是江湖人士，十分难缠，留在定安侯后院多年，还生了个儿子，与顾恒将军家的嫡女顾绯走得很近。
    谢氏封后，本就准备拿顾恒将军开刀，得知此事之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这个庶子一并处理，替谢明婵拔了这根心尖刺。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谢明婵会和温景辞有联系。
    “母后，”温景辞道，“接下来的话，就由姨母来说吧。”
    他转身去了旁边的暖阁。
    “还有什么好说的？”谢明婵笑笑，“谢明姿，你还记得太子出生的那个晚上，我守在你身边，抱走了他吗？”
    她用了三年制定这个计划，这是她一生中，唯一做过最大胆的事。
    将一根细针逼入太子后脑勺上的某处穴道，轻则失明，重则成为痴儿。一切都很顺利，谢明婵是谢氏最信任的人，她不要那些宫人守在旁边，只要谢明婵抱她的孩子，因此所有人都以为太子天生眼疾，却没有怀疑是谢明婵动了手脚。
    谢氏的目光，由平静转为震惊。她机关算尽，可以接受被任何人唾骂，但这个人，绝不可能是谢明婵。
    “别这样看着我，谢明姿。当年我帮了你，你就以为我对你好了吗？我只是怕你被他们玩死，败了谢府的名声，”谢明婵面色平静，像是在阐述别人的故事，“外室女就是外室女，你破坏了我的家庭，害得我娘被嘲笑了一辈子，居然还觉得自己很干净？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下贱的外室！”
    谢明婵依然记得，温景辞找上自己的时候，几乎将自己心中所想一字不漏地复述出来的那种恐惧感，反正温景辞已经知晓，谢氏命不久矣，因此她的话更为直接：“是，我就是见不得你受宠，见不得你当皇后，我要你的孩子一辈子成为人人轻视的废物……”
    第515章 病弱太子会读心（24）
    夜里冷风骤起，顾绯抱着雪貂站在走廊下，灯火朦胧了她的身影。
    婢女拿了一件披风，跟在她身后：“姑娘，外面冷，您披上这个吧。”
    他们知道这里的主人是太子，却不知这位姑娘姓名，只知道太子待她十分珍重，恐怕未来的地位无可比拟。太子是储君，未来要登上皇位，就算不是皇后，只是宫里的娘娘，都是他们不敢怠慢的。
    顾绯淡淡地嗯了一声，由婢女帮她系上披风，转头道：“我一个人在这里走走，不要跟过来。”
    婢女连忙称是。
    顾绯离开走廊，走入一座水榭。小雪貂从她怀里跳下来，站在石桌上，跃跃欲试地盯着池子里的锦鲤。
    顾绯道：“如果你想跳下去抓鱼，今晚就不要跟着我进房门。”
    小雪貂：“！！”
    它一个扑腾，又重新钻进顾绯的怀里，讨好地蹭了几下。忽然“吱吱”叫了一声，警惕地转过头，不知在嗅着什么。
    一道黑影从亭顶一跃而下，倚栏而立。他并未注意对他挥舞爪子的小雪貂，而是深深地凝视着顾绯，嗓音温柔：“绯绯。”
    闯入水榭的人陌生又熟悉，赫然是已经大半年不见的容湛。
    他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但于容湛而言，顾绯却变化很多。那个沉默安静、似乎已经向命运屈服的少女不见了，她慵懒惬意，是容湛从未见过的美丽。

 第604章

    容湛耗费大量心力找到这里，本以为顾绯受尽折磨，不曾想她却过得很好，连人皮面具也摘下了。
    她长发半散，侧边点缀着几朵珠钗，容湛扫去一眼，就知道没有那支银簪。银簪上的鸟喙用剧毒淬炼，但不会留下中毒的特征，只会看起来像是心梗衰亡，这本是他专门为太子准备的。
    面对这样熟悉又陌生的青梅，容湛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是如过去一般露出温柔的笑容，唤道：“绯绯，我终于找到你了。”
    不等顾绯说话，他已经先一步做出了解释，“当初我命人传信给你，为什么不回信？太子发现了你的身份，把你囚禁在这里？”
    可不就是囚禁么？容湛观察了几天，这座宅院十分偏僻，远离闹市，鲜有人迹。除了采买的小厮，宅院大门紧闭，几乎不会有人出来。
    这里的侍卫不多，但几乎每一条走廊都有人守着，像是眼线一般。容湛费了好一番精力，才避开那些巡逻的侍卫，找到了顾绯。
    太子果然用心险恶，他是想把顾绯关在这里，等她自己把真相全盘托出吗？他这样做，与最开始把顾绯骗走的左都御史又有什么区别？
    听了这话，系统都无语了，看看这昂贵的衣裳，看看这价值连城的首饰，谁被囚禁了日子还过得这么好？它觉得太子都快把宿主当祖宗了！
    顾绯把雪貂的小脑袋按了下去，淡淡道：“嗯。”
    她的回答落实了容湛的猜测，刺杀皇储是死罪，可太子非但没有将她处死，反而特意买了一座宅院将她藏了起来，心思昭然若揭。
    容湛脸色微沉，本以为这太子看起来谦谦君子，不料也是个为了女色不择手段的小人。
    “我给你的簪子呢？被太子收走了？”
    顾绯无辜道：“我醒来之后，就不见了。”
    果然如此。
    容湛对顾绯的话并不怀疑，她没有欺骗他的理由。皇后是她的仇人，难道顾绯还会偏袒太子吗？倒是太子用心险恶，他以为把顾绯关在这里，顾绯就会向他屈服？
    “我会另外寻找下手的机会，当务之急，是救你出去，”容湛的嗓音柔和些许，“等我消息，一有机会，我会立刻与你联系。此次进京赶考，我不会再离开这里了。”
    却见顾绯轻轻一笑，道：“容湛哥哥，不要着急我的事，太子暂时不会对我动手，考试顺利，保护好自己。”
    这笑容几乎令容湛晃神。哪怕已经被囚禁多日，她关心的依然是他的科考，顾绯还是那个顾绯，是他记忆里的小青梅，容湛的笑容也松了松：“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待我入朝为官，我会立刻想办法调查顾伯伯的事。”
    他有许多的话想对顾绯说。他虽与慕娆成亲，但相处的日子并不愉快，容湛时常会想，倘若这些事由顾绯来做，她一定会做得更好。然而顾家不是慕家，慕家能给予他的，顾家提供不了，他终究会做出相似的选择。
    古今成大事者，总要做出一些牺牲，他相信顾绯会理解他。
    时间紧迫，容湛不好多留，说完这些，立刻飞身离开。小雪貂终于得以从顾绯怀里探出头，“吱吱”叫了好几声，像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顾绯揉着它的小脑袋，漫不经心道：“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小雪貂却抓着她的袖子，示意她往前看。顾绯抬起头，目光越过荷花池，看见了站在走廊上的温景辞。
    他并未看向顾绯所在的方向，而是仰头看天，仿佛只在欣赏夜色。然而今夜雾蒙蒙，别说月亮了，连星星也不见一颗。
    等察觉到顾绯的注视，温景辞才回过头，对她笑笑，穿越荷花池，快步向她走来。
    顾绯眼眸弯弯：“殿下回来了？”
    温景辞抬手，扶正她微乱的发钗，笑道，“我回府之后没有看见你，听婢女说你往这边走，便过来找找。夜里风大，怎么不回屋休息？”
    顾绯淡定甩锅：“追着雪奴过来的。”
    温景辞似乎并未怀疑她的说辞，屈指敲了敲雪貂的小脑袋，“你又胡闹。”
    小雪貂：“……吱吱。”
    它看看顾绯，又看看温景辞，似乎放弃了挣扎，在顾绯怀里躺平了。
    送顾绯回房，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温景辞关上房门，有风吹来，一名暗卫跪在他面前。
    “殿下，查到了。方才从姑娘身边离开的人叫梁清许，是今年的考生之一。”
    梁是容湛生母的姓，清许则是他的表字，信息都对上了。
    温景辞眼眸微暗，轻轻笑了一声。
    第516章 病弱太子会读心（25）
    翌日，会试正式开考。考试共有三场，每场三天。月末放榜后，考生将于下月初进入皇宫，参加最终的殿试。
    在会试紧张进行的时候，皇宫却发生了一件大事。皇后谢氏自缢了。
    自从谢氏被打入青翠宫，一直疯疯癫癫，宫人只在特定的时间段送来吃食，并未像往常一样时刻守在她身边。尤其是近日她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宫人便将她锁进房间。因此，宫人发现的时候，已是翌日早晨，谢氏的尸体都凉透了。
    谢氏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是太子温景辞。无人知晓他究竟做了什么，然而皇宫上下守口如瓶，像是当这件事没有发生，十分隐秘地将谢氏下葬。
    谢氏一死，朝中的风向立刻发生变化，几乎向温景辞一边倾斜。有人查出谢氏的死与温景辞有关，然而却不敢再追究下去。连皇帝都没有发话，他们又怎么敢得罪温景辞呢？

 第605章

    曾经几乎站在权力之巅的女人，死后却连一个体面的葬礼都没有，就连她的母族也并未为她说话，只是“任由陛下处置”。
    朝臣本以为谢氏的事到此为止，哪知谢氏死后不久，又牵出一桩惊天大案。
    是原威武大将军顾恒一事。
    勾结外敌为假，保家卫国为真。顾将军与部落首领有信件往来，甚至受邀前往对方大营赴宴，不是策划谋反，而是劝降。
    谢氏以一家老小性命为威胁，逼顾恒的副将作假，大理寺审问后，副将留下千字绝命书自刎，将事情的始末全盘托出。
    温景辞的人来到副将的老家，找到了这封被家仆誓死守住的绝命书。
    越来越多的证据浮出水面，朝中上下一片骇然。
    谢家迅速与谢氏撇清关系，表示自己没有参与其中。定安侯府则拿出了更多的证据，以自首的形式将功补过。
    这件事牵扯的官员之多、涉及之广、利益关系之复杂，几乎把谢氏留在朝中的势力连根拔起。皇帝勃然大怒，命太子代户部尚书之职，统领三司，势必将此案彻查。
    事情反转之快，容湛已经完全懵了。
    他原本计划在放榜游街、参加皇宫宴饮的那天让顾绯刺杀太子、制造混乱，这样，他便可以顺势潜入皇宫，更换人手，给皇后安排几出戏，击垮她的内心防线，逼她下台放权。
    而他入朝为官，便可以逐一渗透皇后过去的势力，将他们收入自己麾下，从而步步高升，直到坐上自己想要的位置。
    结果顾绯的身份暴露，被太子囚禁，皇后也自缢了。
    容湛现在所拥有的人脉，都是过去他母亲在江湖上的朋友所提供的。他们都想为容湛的母亲报仇，容湛给他们的条件，也是扳倒皇后，还他的母亲一个清白。
    如今皇后已去，他们也没有了报仇的必要，因此容湛可以明显察觉到他身边这几位护法态度的变化。
    他们想离开京城，回到临安去，不再帮助容湛了。
    “你们到底在想什么？”容湛铁青着脸，“皇后死了，她的儿子还在！我们的敌人还有太子！”
    护法却并不赞同他的话：“容公子，太子是此案的主要负责人，他已经证实此案乃皇后所为，还了梁夫人清白，我们为何还要与太子作对？”
    作为普通百姓，护法入京之后，倒是觉得太子的许多举措都十分值得借鉴，有这样的皇帝在，未来几十年应该不用担心了。
    江湖素来与朝堂井水不犯河水，护法可不想因为这件事得罪未来的皇帝。
    容湛厉声道：“可若不是他母亲——”
    “你也说了，梁夫人的事，都是他母亲做的，”护法幽幽道，“我看这太子倒也可怜，幼时眼盲，一直给皇后当靶子，如果要他选择，他也不愿成为皇后的孩子吧。”
    不可理喻！
    容湛狠狠剜了他一眼，甩袖离去。
    难怪只能当护法，这样的心态，果然难成大器！
    明日便是殿试放榜……容湛打开一个木匣，拿出了一把匕首。
    他还有机会。
    靠不了别人，那就只能自己动手。
    容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未注意到，角落里有一双眼睛在悄悄关注他。
    *
    夜阑人静，容湛蛰伏在屋檐上，悄然观察。
    许是顾绯没有武功，宅院看守的人也不多，他稍使计谋，用了江湖上的毒药暗器，便放倒大半。
    太子抓到了顾绯，却迟迟不动手，只是将人囚禁在此，同为男人，容湛还看不出他的心思？他想用这种方式打动顾绯，自然不会把“囚禁”表现得太明显。
    容湛还看见了熟人，太子居然把绿珠也带来伺候顾绯……绿珠现在应该不知道那些护法的想法，或许可以利用。
    他在屋檐上等待许久，看见太子接到宫里传召，准备离开。走了几步，却又原路返回，原来是看见了顾绯。
    天色黑暗，只能借灯笼看见人的轮廓。容湛分辨不了顾绯的反应，却看见太子忽然靠近顾绯，俯下身，像是在亲她。
    岂有此理……
    容湛的神色难看到极点，几乎想要把温景辞生吞活剥，他平时就是这样强迫顾绯跟他进行肢体接触吗？
    可他心里隐隐又有些恐惧。先前在左都御史后院，依顾绯的性格，容湛相信她一定不会轻易屈从。可太子表面温柔有礼，在这样糖衣炮弹的攻势下，恐怕很容易让人心动。
    若顾绯已经失去清白……她还是自己心中那个纯洁无瑕的白月光吗？
    不能再等下去了。
    温景辞的人一走，容湛立刻打晕了一个侍卫，换上侍卫的衣服，飞身而下。
    绿珠正在和顾绯聊天，她的心情看起来很好，“顾小姐，我们护法说，等梁夫人的案子了结，我就可以回去了。以后你有机会去江南，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顾绯笑着点头。踏入她住的小院之后，忽然道：“绿珠，往那边走，不要说话。”
    绿珠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听话地安静下来。
    刚刚走过来的时候，她看见有个侍卫在巡逻，话说回来，今夜的院里似乎冷清了些……
    “绯绯，是我。”
    黑影翻墙而入，露出容湛的脸。
    *
    太子，有人挖墙脚啦！

 第606章

    第517章 病弱太子会读心（26）
    院外，走出门的温景辞去而复返，暗卫在他身后现身，低声道：“殿下，那贼人……”
    “没有孤的命令，不要跟过去。”
    暗卫点头称是，恭敬地退下了。
    温景辞注视着顾绯所居住的院落的方向，眸色黯淡。
    她的青梅竹马来找她了，她会怎么做？
    虽然容湛利用她，可她还是对容湛无法割舍，是吗？
    修长的手指攥紧，眼中晦暗的眸光闪动，温景辞想，来不及了。
    她已经选择了他，便没有后悔的机会。
    *
    顾绯好似完全没有预料到容湛的出现一般，露出惊讶的表情：“容湛哥哥？”
    容湛穿着侍卫服，又在屋顶蛰伏了几个时辰，模样略显狼狈，与过去那个风度翩翩的容公子判若两人。
    他拂去脸上的灰尘，表情凝重，“绯绯，我有话要对你说。”
    绿珠守在顾绯身侧，警惕地看着容湛。
    过去她崇拜容公子，那是一种对读书人的敬重，觉得他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担当，属实难得。可一对比，容公子口口声声说珍视顾小姐，却把她推入火坑，倒不如太子殿下一半好。
    太子喜欢顾小姐，好吃好喝供着她，顾小姐现在过得比公主还自在，容公子能给她什么呢？何况太子才是真正谪仙一般的人物，就连皇后的事，也是太子一手负责，这样大义灭亲的精神难能可贵。
    瞧见绿珠看他的眼神，容湛就知道，绿珠与那些江湖人是一样的。他拉过顾绯的手，把她带进别院：“绯绯，跟我来。绿珠，你若想回临安，就跟你那些护法走，不要再插手我和她的事。”
    绿珠被气得不行，刚想瞪回去，见顾绯看了她一眼，连忙安静下来。
    顾绯点头：“好。”
    她刚刚看了一眼定位，发现温景辞已经站在了别院的围墙外，估计不用等明天放榜，今晚就可以把容湛带走了。
    将门拴上，容湛语气微松，郑重道：“绯绯，你实话告诉我，你与太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顾绯眼眸微挑，实话实说：“他想娶我。”
    娶？太子正妃，未来的皇后，一国之母的位置，凭顾绯的身份，就算太子有心，他能堵住那些朝臣的嘴？
    容湛当即冷笑一声，太子这个小人，果然一直在哄骗她。
    “你被他骗了，”他毫不客气地说道，“绯绯，他买下宅院把你养在这里，你还看不出他是什么心思吗？他根本不可能娶你，他只想让你做外室！”
    顾绯微怔：“可是……”
    “男人最了解男人，绯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还会害你吗？”容湛冷声道，“你被关在宅院，恐怕不知道这段时间的事。太子已经把皇后害死，夺走了她的势力，往后我们要对付的人，不是皇后，而是太子。”
    从袖中取出匕首，容湛将它放在顾绯的手心，沉声道：“明日就是我们最好的机会。绯绯，就当是为了你和已故的伯父伯母，我需要你的帮助……”
    紧闭的房门被大力推开，绿珠在身后叫唤：“太子、太子殿下您——”
    温景辞一身白衣，缓缓走了进来。墨发在夜风中翻飞，衣袂飘飘，俊美如谪仙，却又好似索命的地狱修罗。
    “绯绯，”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容湛的面，亲昵地唤着顾绯的名字，温柔地看着她，“你身边的人，是谁？”
    容湛好似被撞击了一般，露出愤怒的神情，温景辞……难怪宅院的守卫如此松懈，他是不是早就发现了他，才做了这么一出请君入瓮的戏码？
    可温景辞不可能让他失踪，明日殿试放榜，如果并无意外，容湛就是连中三元、当之无愧的金科状元。温景辞要想巩固他的地位，就不会蠢到在今天晚上对他痛下杀手。
    “你问她，倒不如问我，”容湛淡淡道，“在下定安侯次子容湛，绯绯的未婚夫。”
    温景辞笑道：“定安侯府的容湛？不是江南首富慕家的入赘女婿梁清许吗？”
    容湛面色一变。
    温景辞却转过身，道：“把人带进来。”
    黑暗中，两道暗卫押着一名女子，带到了温景辞面前。
    这是一路尾随容湛的慕娆。
    慕娆不会武功，一不小心就跟丢了，只能在集市上转了一下午，幸好她运气不错，来到郊外时，又发现了容湛的踪迹，因此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
    哪知道还没藏一会儿，就被暗卫抓住，带到了太子面前。这位清俊温和的太子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就让人把她带走了。
    慕娆几乎以为自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太子。前世她对太子完全没有印象，只知道他一直患有眼疾，不争不抢……可如今一见，却发觉他城府极深。
    温景辞的声音已经再次响起，“梁夫人，不向绯绯介绍一下你自己么？”
    他的语气温淡，那声“梁夫人”却咬得很重，慕娆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腿一软，当即喊道：“夫君，夫君救我！”
    她胆小，但是不傻，慕娆知道现在的温景辞最想听见什么。
    顾绯的目光一点点黯淡下来，美眸晶莹闪烁，眼尾泛起一点红痕，“是这样吗，容湛哥哥？”
    听见这个称呼，一声短促的轻笑溢出温景辞的唇角，乌黑的眼瞳却深不见底，带着淡淡的森冷与嘲弄。

 第607章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原来是这样的感觉么？
    面对顾绯的质问，容湛眼眸闪烁，一向坦然如他，在这一刻心里却难得涌现几分心虚，可他很快又说服了自己，冷淡道，“太子，你想用这种方式，挑拨我和绯绯的关系？”
    “不错，我确实改头换面来到江南，为了获得合理的身份，与慕娆成了亲。但’容湛’清清白白，容湛的正妻之位，只会留给顾绯，”他轻蔑地看着温景辞，“你说你想娶绯绯，可你能做到吗？剥夺她自由，把她当外室养着，你就不是在哄骗她吗？”
    “自由。”温景辞笑了，轻轻呢喃着这个词。
    *
    这一刻，只有系统在摇旗呐喊：大家不要被这个坏女人骗了！明明是她每句话都踩在让人误会的点上！
    第518章 病弱太子会读心（27）
    原来在容湛眼里，他这样做，是在控制顾绯的自由吗？
    否则，他为什么迟迟不恢复顾绯的身份，而是让她住在这座宅院里呢？
    她明明是将军府的嫡女，她有自己的家，有自己居住的地方。
    这么一想，容湛说的倒也不错，他在通过这些手段，让顾绯只能生活在他的羽翼之下，寻找他的庇护。
    只有这样，顾绯才不会逃开他。
    那她呢？她也这么认为吗？
    温景辞试图倾听顾绯的心声，可这里的人太多太乱了，愤怒的、恐惧的、议论的……无数心声萦绕在他耳边，他找不到他最想听见的那道声音。
    “绯绯，”温景辞唤道，“过来。”
    他的眼里涌动着危险的色彩，仿佛只要顾绯稍有迟疑，便会毫不犹豫地掐断那根紧绷的弦，释放出囚笼中的野兽。
    顾绯看了温景辞一眼，毫不迟疑地向他跑去。
    可温景辞却注意到，她的手中，握着一把匕首。
    是容湛给她的吗？
    他有些悲哀地想，她会对自己心软，所以现在，她也对容湛心软了吗？
    “绯绯！”
    容湛没有想到，自己就在这里，顾绯居然离开了他。他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一步了，顾绯却跑向了太子，她果然被太子的糖衣炮弹蛊惑了吗？
    他试图去拉顾绯，温景辞却先他一步，把顾绯拽进了怀里。
    暗卫从黑暗中现身，与容湛缠斗，容湛自顾不暇，瞬间被转移了注意。
    温景辞抱着顾绯后退两步，手指穿过她的长发，笑容很淡：“他说的不对，十六。”
    无人打扰的时候，他又换回了那个充满私心与占有欲的称呼。
    顾绯注视着他的黑眸，点了点头：“殿下，我相信你。”
    可这样的话，并未让温景辞得到安慰。他温柔地捧起顾绯的脸，指腹按过她泛红的眼角，另一只手却握住她，分开她的五指，强势地与她十指相扣：“你要为了你的青梅竹马哭泣吗？可是这样，会让我心情很不好。”
    “哐当”一声，匕首从顾绯的掌心跌落。
    顾绯摇头道：“我不是为他哭泣，殿下。”
    【是因为欺骗。我讨厌欺骗。他做出了不可挽回的错事，在这一刻都在欺骗我，我怎么可能原谅他。】
    真的是这样吗？
    温景辞有些恍惚地想，她明明是这样一个坚守原则、重情重义的姑娘。可他却如此贪心，他不想听见她心里的话，他想亲口听她说，在青梅竹马与自己之中，她会选择自己。
    不过，他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毁掉她的青梅竹马，她不就可以不用做出选择了吗？
    容湛会武功，却不是这些皇帝精心培养的暗卫的对手，打了几个回合，他便落了下风。
    手臂关节被卸，容湛吃痛，后背撞上了屏风。暗卫从他的身后涌现，一左一右按住了他的肩膀。
    温景辞这个疯子……他真的想在这里杀了他！
    为了一个女人而已，他何必如此？温景辞这是在自掘坟墓！
    容湛的大脑一片混乱，他飞快地思考着逃生路线，他安排了自己的人在外面接应，趁着现在温景辞发疯，只要能翻出围墙……
    腹部刺痛传来，容湛的瞳孔瞬间放大，却是温景辞拾起地上的匕首，刺进了他的腹中。
    “温景辞！我的才华在殿试上得到陛下亲口称赞，明日放榜，我大有可能是今年的状元。朝堂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你不可以杀了我！”
    温景辞恍若未觉，只是平静地将匕首抽出，再一次捅进容湛的身体。
    容湛脸色苍白，暗卫的钳制与身体的虚弱使他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绯绯还在这里……你当着她的面杀她的青梅竹马，你永远也得不到她的心……”
    温景辞露出温和的笑容：“没有关系。”
    容湛说的很对，只要把她的人留在身边，得不得到她的心，很重要吗？
    毁掉世界上唯一一个选择，就不会有人把她抢走了。
    容湛挣扎的声音渐小，锋利的匕首淌着嘀嗒的血迹，温景辞却露出释然的笑意。
    没错。
    杀了容湛，她就是只属于他一人。他早该这么做的。
    他转头看向顾绯，眼里的柔情几乎可以滴出水来，“绯绯想要什么？”
    “过去已成定局，我无法成为你的青梅竹马，但其他方面，权力，财富，亦或是这条性命，我都可以给你。”

 第608章

    心中压抑多年的病态爆发，温景辞从未如此在乎过一个人，但一旦有了在乎的人，他会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将她留下。
    “独独自由……”他轻笑道，“只属于我。”
    温景辞知道自己现在很不正常。她肯定会害怕他吧？身后的这些暗卫都很怕他，他们表面上看着平静如水，心里却已经充满惊惧。
    但是，就算她怕他，他也要将她留下来。
    只是一点时间而已，她一定可以理解他，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了却她的心愿，将杀他的刀递到她的手中……
    握住匕首的手在发颤，指缝被鲜血浸透，分不清是容湛的，还是他自己的血。
    他被抱住了。
    温景辞有些怔愣，像是没有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顾绯抱了他？她不应该害怕他么，他已经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
    幽幽一声轻叹，从胸口处传来，他听见少女无奈道：“殿下，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是我的青梅竹马，但我并不同情他，”顾绯冷淡地看了地上半死不活的容湛一眼，“他到现在都在为自己的错误辩解，我为什么要喜欢一个满口谎言的男人？”
    慕娆瑟瑟发抖地缩在角落，只当自己不存在。不是说容湛深爱他的白月光吗？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跟她前世的轨迹完全不一样！
    顾绯环住温景辞的腰，一根根分开他紧握匕首的手指，“至于什么外室，什么自由，我根本没有想过这些。殿下，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
    她的眼眸弯了弯，“你的事情应该快处理好了吧？我们成亲，好不好？”
    *
    我也想和绯绯成亲qaq
    第519章 病弱太子会读心（28）
    成亲……？
    汹涌的情绪在那一刹那被安抚下来，温景辞近乎茫然地看着她，少女仰起脸，黑眸灿若星辰，像是那天在雪地中醒来，他第一次见到的落日。
    是，太子府正在修缮，他向皇帝请了旨，顾家的案子也到了尾声，下一步，就是与她成亲了。
    他当然会娶她，三媒六聘，十里红妆，这样的人，遇见一个，就足够了。
    “好，”温景辞轻轻道，“我们成亲。”
    他淡淡地抬头看了一眼，外面守候的侍卫立刻进来，将现场清理好。
    由于容湛出现，顾绯的房间一片狼藉，温景辞显然也不想让她睡在这里，把她带去了自己的院落。
    顾绯一进门，就被小雪貂扑了满怀。这几天它的爬床行为激怒了温景辞，暂时被剥夺睡在顾绯院子里的权力，没想到他们自己过来了。
    重新沐浴过后的太子殿下，又恢复了以往温柔谦和的君子模样。
    对感情偏执的他，在某些方面却意外的纯情。顾绯走进他的卧室，温景辞看都不看一眼，主动去了旁边的隔间。
    遇到顾绯之后，尊贵的太子殿下睡过雪地，打过地铺，区区一个小隔间，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的手却被顾绯拉住，少女嗔他一眼，不满道：“殿下不要走。”
    【他肯定是累坏了，精神状况才会出现问题，从现在开始，我要好好看着他吃饭睡觉。】
    少女明媚的笑容看得温景辞一时失神，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她拉着走进了房间，推着坐在了床上。
    被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温景辞的耳垂不可控制地发烫，他单手撑着床面，嗓音低了几分：“我……我命人搬张床过来。”
    顾绯不着痕迹地勾了下唇，眼里笑意盈盈：“不用，我睡旁边的软榻就好，今晚殿下就睡这里。”
    软榻？温景辞刚要否决，却听见她的心声：
    【其实我更想和殿下睡在一张床上。】
    【殿下身上的气息很好闻，虽然我们的衣服都熏着一种香，但还是觉得他身上的味道很不一样。】
    【咦，殿下又脸红了，他想到哪里去了？】
    温景辞轻而缓地叹息一声，仿佛某种投降的象征，忽然拉住她的手，带着她一起躺了下来。
    温淡的嗓音带了一丝喑哑：“那就一起。”
    反正……成亲后也是会睡在一起的，就当是提前适应好了。
    只是身边躺了一个人，多了一份气息与呼吸声，与独自一人睡觉，总会有些不同。
    顾绯似乎很快就进入了浅眠，呼吸声渐渐变得均匀。今晚的事，温景辞本以为顾绯会害怕甚至为此疏远她，可她并没有这么做，反而待他更加亲近。
    过去二十年的生活，温景辞已经学会了习惯黑暗，习惯人性的复杂与表里不一。他没有从任何人身上得到过安全感，比起这些，他更愿意自己争取。
    容湛说得没有错，他以变相软禁的形式，把顾绯安排在这里。可他却也意识到，他没有阻止顾绯出门，顾绯却也几乎没有主动离开，他对她说出那样的话，顾绯却抱住他，要和他成亲，睡在了他的身边。
    这是她带给他的安全感。
    原本摆放整整齐齐的两床被褥，不知何时被踢开，少女翻了个身，自然而然地钻进了他的怀里。
    温景辞喉结一紧，下意识揽住她，轻拍她的脊背，又把被她踢开的被褥拉过来，盖在了她的身上。
    像是在寻找他身上的气息一般，她无意识地靠着他，温热柔软的肌肤与他紧紧相贴。
    温景辞缓慢地调整着呼吸的频率，某些变化却难以克制。明明才沐浴过，他却觉得后背湿热，已经有了想要再洗一次冷水的感觉。

 第609章

    然而熟睡的少女十分依赖他，他只能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地仰躺在床，等心跳渐渐变得平缓。
    这注定是一个煎熬的夜晚。
    不过，顾绯蜷缩起来睡觉的样子，像只抱着尾巴的小动物。或许养雪貂久了，也越来越像。
    想着想着，温景辞自己也笑了起来，在她的额头落下轻如羽毛的一吻。
    黑夜漫长冷清，但至少，他不再是独自一人。
    *
    翌日殿试放榜，当礼部官员念到容湛的名字时，他却并未出现。
    几个与容湛相识的考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猜测道：“我昨日才见过清许兄，这么重要的日子，他不该不来啊。”
    “我知道他娘子在哪里，不然去找找看？”
    “肃静！”
    礼部官员高喝一声，殿里归为寂静，可直到新科举子上马游街，容湛依然没有现身。
    礼部尚书将名册翻了又翻，面色黑沉。一位太监打扮的人跑了进来，低声耳语几句。
    听了小太监的话，礼部尚书脸色骤变：“竟有这种事？！”
    历来科举都有徇私舞弊之人，本朝查得尤其严，一旦被抓到，不仅考生自己要被罚，还会牵连同族。
    “太子殿下亲自查的，做不了假，”太监摇了摇头，说道，“那位梁清许根本不叫梁清许，而叫容湛，是定安侯的庶子。他现在的身份，是找人伪造的。”
    若说现在京城里最不能沾上的两个家族，一个是先皇后谢氏的母族谢家，另外一个，就是谢氏姐姐嫁过去的地方，定安侯府容家。
    谢氏的罪名，谢家与容家皆受到牵连，且容家还有一位姨娘也是受害者之一。除了一批参与其中的官员被押入大牢等待问斩，谢家被贬谪出京，容家则被削了爵位，贬为庶人，往后京城之中，便不再有定安侯府了。
    定安侯都倒了，却放一个庶子盗用他人身份参加科举，是何居心？且这位庶子本该与家族一同受罚，却成了金科状元，简直是在蔑视皇权。
    礼部尚书光是想了想后果，就觉得浑身冷汗直冒，连忙收起名册，跟着太监走出了大殿。
    听说太子还在养心殿，礼部尚书只好静心等候，过了好一会儿，终于等到了人。
    今日的温景辞穿得十分正式，绛紫色长袍上绣着五爪金龙，更衬一分俊美华贵。他看起来心情很好，嘴角也带着浅浅的笑意。
    第520章 病弱太子会读心（完）
    太子心情好，礼部尚书却被吓得不轻。太子温柔谦和不假，但只有他们这些真正在太子手下办过事的，才知道那张温和的笑容背后藏着怎样一颗冷淡的心。有些被捕的官员以为太子好说话，安排了不少人去劝说太子，还有大胆些的，干脆就暗地里威胁，结果太子无论明暗，直接按连坐处理。
    礼部尚书战战兢兢道：“殿、殿下，容湛的事，老臣……”
    温景辞淡道：“容湛在江南为患，与地方官员勾结，孤的人已经整理了证据，将他带去了大理寺。大人按照流程办事即可，剩下的事，孤会处理。”
    礼部尚书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太子殿下今天的心情确实不错，为什么呢？
    容湛一事很快有了通告。因伪造身份户籍、冒名顶替他人名额等罪名，被取消应试资格，现已归大理寺审理。原定的排名有所更改，其余照常进行。
    沿着这条线索向江南查，又有容湛的妻子慕娆配合，办案的官员更是找到大量容湛买通贿赂地方官员的证据，且靠这条途径，帮助不少人获得科举资格，一桩桩罪名下来，死罪难免。
    不过，据说他在被押入大理寺的前夜，在夜里遇上地痞流氓，被打成了重伤，不久便死在狱中。真相究竟是什么，已经无人关注，但容湛扰乱科举秩序一事已是板上钉钉，他被处理，实乃大快人心。
    人们很快被另外一件事转移了注意，顾家的案子终于有了结果。主谋谢氏被正式废了皇后之位，不得葬在皇陵。朝中给予原先被流放顾家人抚恤金，威武大将军顾恒被封护国公，顾夫人恢复诰命，顾小姐也被封了郡主。
    是的，顾小姐。一道赐婚的圣旨把所有人都砸懵了——原来顾小姐不仅尚在人世，还成了皇帝亲自选定的太子妃。
    当然，没有人敢说顾小姐的闲话。顾将军是为国效力的功臣，被追封护国公，顾小姐是顾家的嫡女，当然配得上太子。再加上赐婚的圣旨又是皇帝亲手书写，连皇帝都认这个儿媳，内外自然不敢反对。
    那些原本打着如意算盘，妄图把自己女儿送入东宫的臣子，哪想到会空降这么个顾小姐，只能打消了念头。
    如今太子的生母不在人世，皇后之位再次空置下来，可以说整个皇宫，除了皇帝，没有人有权力干涉太子的决定。而从皇帝的态度看，皇帝不问政多年，现在几乎对太子言听计从，根本没有他们插手的余地。
    顾绯与温景辞的婚期定在六月。
    原先的京城顾府修缮一新，换上了“护国公”的牌匾。赐婚圣旨下来后，顾绯便从宅院搬到了顾府，安心备嫁。
    她本就长袖善舞，不久之后，便在京城的贵女圈出了名，连带小雪貂也成了贵女圈有名的小宠物。
    温景辞公务繁忙，有时抽空来找她，居然还会扑空。这让手下人叫苦不迭，只盼望太子妃早点嫁进来，别看太子表面上温温柔柔，带给人的压力可实在太大了。

 第610章

    太子娶妃，是京中一等一的大事，许多仪式等同皇帝封后。前一夜，宫里便派了人来顾府准备，一直到饮下合卺酒，才算礼成。
    顾绯穿着繁琐的太子妃冠服站了一整天，早就困得不行。果然，不管古代还是现代，不管什么身份，结婚都是最累的。
    小雪貂在床上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尾巴一甩一甩，身上还穿着尚衣局特意为它缝制的红马褂。只是玩了没一会儿，就被宫人给抱走了。
    顾绯赞许道：“许是我们之前不在房间，才给了它钻空子的机会，以后要多注意一些。”
    仁厚的太子殿下在这件事上却一点也不宽容，赞同地点了点头。往后得给小雪貂单独准备一间院子，不准它像这样乱跑了，万一又半夜爬上顾绯的床怎么办？
    有宫人走过来，想要帮顾绯拆去华丽烦碎的发髻。却被同样一身喜服的温景辞拦下，“下去吧，孤来做这些。”
    宫人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这可是女人的发髻，太子居然会拆？要是一不小心勾到了太子妃的头发怎么办？
    他们大概不知道，很多时候，就连顾绯日常的发髻都是他梳的。太子殿下不仅会照顾自己，还学会了怎样取悦狐狸精。
    伺候的宫人一走，周围顿时安静下来。顾绯像往常一般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之中，男人修长白皙的手指穿过她的乌发，熟练地将那些钗环取了出来。
    长发梳到尾，温景辞神情恍惚了一瞬，似乎有零星的画面在眼前闪过，像是很久之前，他也站在这里做过同样的事。
    他熟练地按压着顾绯的头皮，手法轻柔。顾绯眼睫垂下，有些昏昏欲睡。这样慢吞吞下去，怕是到天亮才能躺到床上。
    顾绯转过身，抬头看他，“殿下，帮我把妆也卸了吧。”
    温景辞眼眸一暗，听出她心中所想，轻嗯一声，取水帮她洁面。
    从眼眸到鼻梁，在即将擦到口脂时，手腕被顾绯握住，少女狡黠地眨了眨眼，“殿下可能不知道，今早为了选适配的颜色，我挑了很久，想着这样的颜色，殿下一定会喜欢。”
    她站起身，环住他的脖子，呼出的气息几乎与温景辞相抵，“卸了就看不见了，殿下不想再等一会儿吗？”
    早在盖头掀起的时候，温景辞便注意到了顾绯口脂的颜色。明艳的红，衬得她唇色愈加艳丽，在跳动的烛火下流转诱人的色泽，引人采撷。
    温景辞闭了闭眼，将手帕放下，忽然勾住她的腰，将她抱到了梳妆台上。
    温热的手挑起顾绯的下颌，温景辞轻声道：“只是想让我看么？”
    她总是用最天真的语气说着最勾人的话，澄澈的眼中眸光流转，多了几分娇柔妩媚。
    不等顾绯回答，他已经俯身吻下。
    喜烛明灭，乌黑的青丝与红浪勾缠，夹杂着女子细碎的低吟。拭去顾绯额角的细汗，温景辞低哑道：“刚刚唤我什么？”
    “夫君？”
    他摇摇头：“不是这个。”
    “阿辞……”
    温景辞慢慢地笑起来：“嗯。”
    ……
    *
    刚刚好520章，爱你们～下个世界写校霸绯绯姐姐和她的学霸竹马弟弟（斜眼笑）
    第521章 竹马养成系（1）
    顾绯睁眼的时候，她正趴在书桌上，铅笔在手臂下的课本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房间里的暖空调呼呼作响，吹的人昏昏欲睡，她打了个呵欠，下意识擦了擦眼睛，看见了一只白嫩嫩、肉乎乎的小手。
    顾绯挑了下眉。
    上个世界，她与温景辞成亲不久，皇帝便退位，当了太上皇。顾绯的皇后生活也过得十分舒坦，因此没有怎么休息，就直接让系统把她送过来了。
    所以，她怎么变小了？
    书上是很简单的算术题，顾绯一眼就能看出答案。不过，原来的主人显然对这些题非常不耐烦，拿着铅笔在课本上乱涂乱画，都快画出朵花了，就是没个数字的样子。
    “小八，故事背景呢？”
    系统立刻道：“宿主休息好了？刚刚我已经看过任务了，不过宿主，这一次你不是恶毒女配，只是个路人甲哦！”
    顾绯：“好好说话。”
    系统：“……”
    上个世界她都没用这种语气训过小雪貂！肯定是因为它不是毛茸茸，宿主才对它这么凶，可恶，有毛了不起啊！
    在系统怀疑统生的时候，顾绯扫了一眼系统传输过来的剧情，发现她现在，在一本天雷滚滚的豪门玛丽苏狗血文里。
    剧情倒是挺正常，延续了时空管理局的一贯品味，无非就是一夜情带球跑再见已是五年后……嗯哼？
    那个球怎么叫季明辞？
    顾绯愣了一下，睁开半眯着的眼，仔仔细细地浏览起了剧情。
    豪门大小姐季星乔痴恋陆靳深多年，为此不惜利用手段，与陆靳深度过混乱的一夜。然而不久之后，季家父母出了车祸，季家资金链出现漏洞，一夜之间破产，公司被大伯接手，其中就有陆靳深的手笔。
    为了躲避追债与大伯的威胁，心如死灰的季星乔从首都逃到这座温暖的南方小城。抵达小城不久，季星乔发现自己怀有身孕，在挣扎与犹豫之中，她选择把孩子生了下来，并取名为季明辞。
    如同所有的带球跑文学一样，季明辞身上天才buff叠满，小小年纪便有出色的商业天赋，还是掌握了许多黑客技能。

 第611章

    季星乔带着孩子，在小城度过了几年的平静生活。凭借优异的文字天赋，她成为了一名作家，卖出了小说版权，并前往首都，与影视公司谈合作。
    好巧不巧，买下版权的，赫然是陆靳深的公司。两人在总部大楼重逢，美丽而优秀的季星乔吸引了陆靳深的注意，让陆靳深步步沦陷，走上了追妻火葬场之路。
    季星乔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陆靳深，回到小城。陆靳深步步紧逼，甚至不惜将季明辞带走，逼季星乔去首都找他。季星乔回到首都，与夺她家产的大伯，以及陆靳深曾经的恋人重逢。
    剧情进一步发展，在天才宝宝季明辞的帮助下，季星乔顺利夺回家业，与曾经百般羞辱她的陆靳深初恋斗智斗勇，又和陆靳深不断摩擦爱情火花。
    一切看起来都十分顺利。可他们都没有想到，在这样长期曲折又压抑的生活下，季明辞黑化了。
    由于自幼天资聪颖不似正常人，季明辞并未像正常的孩子一样完成义务教育。被接去首都之后，陆靳深为了靠他控制季星乔，给他请的都是私人家教，变相把他软禁在了陆家。
    季星乔与陆靳深的感情越来越好，季明辞也不再受到禁锢，可他的性格却越来越古怪孤僻，十六岁被保送至国内顶尖大学，斩获多个学位，与此同时，走上了一条犯罪之路，成为一位顶尖黑客。
    只有游走在规则边缘的禁忌感，才能唤起季明辞对这个世界的兴趣。他建立起一个庞大的信息网，多次参与策划、组织高智商犯罪，却总能顺利从警方手下逃脱。二十岁这一年，在家中饮弹自尽。
    直到这一刻，沉浸在感情分和中的季星乔二人才知道了季明辞的另一个身份，了解他压抑而扭曲的内心。
    “小孩子能长歪，肯定是家长没教育好，宿主，这个世界我们的任务是拯救黑化反派，呃……”系统嘀咕到一半，看了看懒洋洋地支着下巴的顾绯，语气突然变得不自信了起来。
    家长没教育好，狐狸精就能把他教育好吗？
    ……突然开始害怕了。
    不过这么多任务也没见狐狸精失败过，阻止反派黑化而已，对她来说应该很简单吧？
    系统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这具身体今年六岁，刚上小学。隔壁的季明辞比她小一岁，不过他跳级了，现在也是小学一年级。
    小豆丁阿辞，想想就很可爱……
    “宿主？宿主？”
    顾绯看起来没什么反应：“知道了。”
    听见顾绯敷衍的语气，系统的内心又变得不确定了起来。算了，反正这种任务的完成标准是时空管理局测定的，它只是个辅助工具，宿主开心就好。
    接收完故事背景之后，顾绯把玩着手里的铅笔，看着这本崭新的算术题，又犯了难。
    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寒假的最后一天。
    换句话说，明天开学，就要交寒假作业了。
    这具身体是家中独女，母亲是一位钢琴老师，父亲在大企业工作，经常出差。虽然家庭聚少离多，但是父母是彼此的初恋，感情很好。
    原主几乎在溺爱下长大，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寒假作业这种让人头疼的大事，当然是能拖就拖，不能让它破坏了愉快的假期。
    除了最后一天有点痛苦，一切都很美好。
    “绯绯，”顾母站在卧室外，敲了敲门，轻轻唤着女儿的名字，“还在写作业吗？”
    门被拉开，露出女儿白嫩的小脸：“怎么了妈妈？”
    看见她下巴蹭到的铅笔芯，顾母又心疼了。现在孩子的课业负担越来越重，才刚上学就要写这么多作业……她摸了摸顾绯的脸，把她下巴上的铅笔芯擦干净，说道，“我们自己做了汤圆，想给邻居送一点，要不要和爸爸妈妈一起去？”
    *
    今晚更两章，幼崽时期不会很长哈，大家放心～
    本世界又名绯绯调·教小娇夫（？）
    第522章 竹马养成系（2）
    哦，邻居？
    顾绯眼眸微挑，露出乖巧温软的笑容：“好呀。”
    看着自己漂亮可爱的女儿，顾母的心几乎化成一汪水，她捏捏女儿的脸蛋，牵起女儿的小手，“走吧，你爸爸在门口等你呢。”
    顾绯感受着脸上的温度：“……”
    算了，人类对幼崽都这样，对毛茸茸也这样。
    顾绯居住的小区是开发不久的楼盘，靠近幼儿园、小学和初中，因此小区里很多都是父母带着孩子，一栋楼都在同一个学校的情况也屡见不鲜。
    顾家一直秉承着与邻为善的教育理念，顾母又有一手好厨艺，早在幼儿园的时候，楼里的小朋友便十分盼望节假日，能够吃到顾母亲手做的食物，而顾绯也因此在孩子中非常受欢迎。
    顾父、顾母牵着顾绯，把小区里和顾绯关系好的小朋友家都逛了一遍。顾母包的汤圆不同于传统的黑芝麻馅，还有巧克力、抹茶、草莓等等，表皮颜色丰富，口味也很好。
    上个世界当皇后要应酬，这个世界成了小孩子，也要装乖扮可爱，顾绯打了个呵欠，拉了拉顾母的袖子，状若无意道：“妈妈，我们是不是漏了一家？”
    准备好的汤圆都已经送完了，顾母愣了愣，与顾父交换了一个眼神，听见女儿软糯的声音：“就我们对面那家呀。”

 第612章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顾家在八楼，一层楼两户人家，对门这一户，是去年年底刚刚搬来的，是一位单身母亲带着一个小男孩。
    刚开始搬进来的时候，顾母也与邻居打过招呼，那位母亲友好归友好，不知道做什么工作，成日在房间里不出门。至于那个小男孩，始终面无表情着一张脸，过分冷淡成熟，完全没有小孩的样，反倒把当时的顾绯吓了一跳。
    在此之后，顾家就默认与对门这家减少往来了。
    更何况，他们手里已经没有多余的汤圆了，剩下的，都在他们的锅里煮着呢。
    顾绯眨了眨眼：“爸爸妈妈？”
    顾父实在无法拒绝女儿这副期待的模样，转头对顾母道：“走吧，回家盛一碗给邻居送去，也不是什么大事。”
    顾母便点了点头：“好。”
    电梯的门掩去了顾绯脸上的深思。
    季明辞性格转变的一大原因，就是这段时间。季星乔忙于小说改编，上个月便前往首都谈合同，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因为已经赚了一些钱，季星乔在这里买了房子，又专门请来了一位保姆照顾季明辞。
    这位保姆表面看起来良善，其实有过丈夫出轨的经历，看见季星乔年轻漂亮，一个人带着小孩却有能力买房子请保姆，自然而然地将她当成了被养在外面的小三，打着伸张正义的旗号，多次虐待季明辞，打骂是常态，把他锁在幽暗的房间里关禁闭。
    年幼的季明辞不爱说话，保姆误以为他有自闭倾向，暗示他这些虐待都是他“罪有应得”，他在“为他的母亲赎罪”，一遍又一遍给他洗脑。
    之后，陆靳深的人又把季明辞抓走，季明辞的问题不仅没有解决，反而愈发严重，这才导致他的阴暗扭曲。
    倘若季星乔能在陆靳深把季明辞带走之前回来，就可以看见他手臂上的疤痕，但是她没有得到这样的机会。
    在顾母进厨房盛汤圆的时候，顾绯看着门把手，在心里呼唤系统：“小八，这里都是智能门锁吧？想办法撬了。”
    系统：“……啊？”
    顾绯笑而不语。
    她背着身，将门轻轻拉开一条缝，细碎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顾父站在门口，专心在微信上和客户谈业务，手臂忽然被抱住。女儿扬起小脸，皱着眉说道：“爸爸爸爸，你听听，那个房间里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顾家的门是敞开的，顾母端着碗走出厨房，笑着说道：“怎么了？”
    顾父摇摇头，试探性敲了敲对面的门。
    门没锁，稍一使力就推开了。细微的动静并未引起里面人的注意，尖锐的声音传入耳内：
    “小畜生！你的妈妈是贱人，你就是你妈妈生的小贱人！”
    “谁让你妈妈破坏别人家庭，小三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女人的声音又细又尖，说出的话恶毒刻薄，顾母眉头皱紧，把顾绯护在了怀里。
    “我去看看。”
    丢下这句话，顾父走了进去。书房的门半掩着，一片无边无际的黑，隐约露出女人狰狞的脸。
    顾父按下了开关。
    走廊上的灯骤亮，女人猛地从情绪中抽离，看见了门外高大英俊的顾父。
    她的动作一滞，嗓音陡然尖锐起来：“你是谁！强闯民居是犯法的！”
    “对面的住户，你没关门，听见动静进来了。”
    看见角落里小小的身影，顾父皱眉道：“孩子不是这么养的，这么小的孩子，你想对他做什么？”
    顾家对女儿无限溺爱，几乎没有说过一句重话，对于这种打孩子的行为，顾父持绝对的反对态度。
    女人冷哼一声：“我的孩子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不是我妈妈。”
    淡淡的声音传入耳中。
    顾父低头看，角落里，一身狼狈的小男孩坐在地上，一张稚嫩的脸，黑眸却古井无波，仿佛一汪平静的湖。
    这孩子比成年人都冷静，顾父心下一惊，随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放柔了声音：“小朋友，你记得你父母的联系方式吗？我马上给你父母打电话。你究竟是谁？如果不说的话，我就要叫物业了。”
    这是哪来的邻居多管闲事！她明明记得已经把门关上，怎么会让他们听了去？
    女人表情狰狞，可她也意识到，一旦这个电话打出去，她就与这份工作无缘了。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们误会了……”
    季明辞安静地垂下眼，又恢复了沉默。
    “爸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
    门外传来女孩清脆的声音，她走了进来，小小的身影，穿着枣红的毛呢裙，一张白净无辜的脸，像个小天使。
    第523章 竹马养成系（3）
    顾父自然不会与女儿解释这些。他为人仗义，眼前的女人明摆着有问题，他不可能不管。
    小孩子不说话，或许是被吓坏了，或许是不懂那么多，才给了恶人可乘之机。顾父冷着一张脸，直接把电话打给了物管。
    顾绯提着她的小裙子，哒哒哒走过来，站在季明辞面前。
    他淡淡地看了顾绯一眼，没什么反应，又垂下眼帘。
    却听见顾绯问道：“今天是元宵节，你家里没有人吗？”
    季明辞看了那个保姆一眼，算作回答。

 第613章

    啧，小屁孩，年纪不大，耍酷倒是有一套。
    顾绯眼眸微挑，露出单纯无害的笑容：“可是她看起来对你很不好，我不喜欢这个坏女人。我家煮了汤圆，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季明辞微愣了下。
    他知道今天是元宵节，但那对他而言，没有特殊的意义。
    “物管已经通知了业主，这位女士，不管这孩子是不是你亲生的，你都要为你今天做的事做出合理的解释，”顾父放下手机，冷淡地看了保姆一眼，“老婆，你先带绯绯回去。”
    顾母连忙道好，正要拉顾绯离开，她却仍然站在原地，一脸好奇地看着季明辞。
    倒是稀奇，明明上一次见他的时候，还被他吓了一跳。
    “你真的不来吗？”顾绯眨了眨澄澈的眼睛，“我妈妈一年就做一次彩虹汤圆，下次要吃的话，就要等明年这个时候了。”
    事实当然不是如此，只要顾绯想吃，家里会做到她吃腻为止。
    她好吵。
    季明辞面无表情地低着头，却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噜”一声。
    保姆当然不会给他准备晚饭，一旦他“不听话”，保姆就会以这种方式惩罚他，尽管季明辞并不理解自己做错了什么。
    冷酷着一张脸的小男孩双手插兜，慢吞吞地向前走了几步。
    就连顾母也忍不住笑了，她主动牵起了季明辞的手，“一起过来吧。”
    *
    物管很快赶了过来，把电话打给远在首都的季星乔，但是无人接听。
    餐厅里，顾母把两碗煮好的彩色汤圆端出来，放在两个小朋友面前。
    顾绯非常自然地适应了自己小孩子的身份，拿着粉色的小勺子，正式开吃。季明辞略显拘束，好一会儿，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顾母失笑，摸了一下他的头。可别说，这男孩长得真好看，虽然年纪小，五官却很标致。他们家绯绯看见他走不动路，不会因为看别人长得漂亮吧？
    季明辞弯起手臂时，袖口向上，露出一截手腕，两侧的青紫十分明显，像是用手指掐出来的。
    顾母脸色微沉，去门口找顾父。
    顾绯在碗里挑汤圆。
    五颜六色的汤圆，不同颜色的皮包裹着不同口味的馅料，她把草莓和巧克力的都吃掉了，留下几个灰色的汤圆在碗里。
    季明辞的吃相斯文，速度却很快，眨眼间便把碗里的汤圆扫了个干净。见顾绯早就放下了勺子，碗里却还有几个汤圆，微抿了下唇：“为什么不吃完？”
    顾绯一脸坦然：“我不想吃花生馅的。”
    挑食也挑得理直气壮。
    季明辞：“……”
    他不再说话，视线却若有似无地落在顾绯的碗里。
    只是最平常不过的东西，她应该吃惯了这些，却几乎没有出现在季明辞的生命之中。
    他微微出神，反应过来的时候，顾绯已经迅速把花生馅的汤圆都放进了他的碗里。
    “我早就吃过晚饭啦，吃不下这个，”女孩狡黠地眨了眨眼，“要不你帮我？”
    ……无聊。
    顾父顾母回来的时候，看见两个小朋友围在餐桌边，一个踩着小方凳，主动收拾碗筷，一个晃着腿，坐在餐椅上，在看元宵晚会。
    两人对视一眼，好像有点理解“别人家的孩子”是什么感觉了。
    话说回来，绯绯今天居然把汤圆都吃完了？
    想起刚才电话里的沟通，两人的心情都有点复杂。
    物业连着打了几个，季明辞的家长都没有接通。顾母见过季明辞的妈妈，知道那是一个美丽温柔的女人，与现在这个打孩子的女人完全不同，一经询问，才知道是家政公司的保姆。
    保姆被公司叫回去调查，自然不可能会留下了，这孩子的归宿就成了个问题。难道他的母亲完全不管他吗？
    “你叫季明辞，是吗？谢谢你收拾了碗筷，”顾母站在季明辞面前，弯下了腰，“小辞，可以让阿姨看看你的手吗？”
    沉默片刻，季明辞伸出了手。
    袖子撸到小臂，可以看见他手臂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有掐出的指印，指甲刮出的划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却是新的伤口。
    早就听说保姆可能虐待孩子，可真实遇见，却是头一回，事情如此严重，然而从始至终，他的母亲都没有出现。
    顾母大概能理解季明辞的性格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
    这样养孩子，孩子能正常长大吗？
    顾母心疼地摸了摸他的伤口，对季明辞的印象已经由最初的回避转为怜惜，“小辞，不介意的话，你今天晚上睡到我们家来吧，我会给你妈妈说明情况的。”
    那个房间得给季明辞留下多大的阴影啊，怎么可能心平气和地住下去？季明辞与女儿年龄相仿，同为母亲，顾母实在看不得其他孩子受到这样的虐待。
    她的眼睛清澈通透，与那个邀请他回家的女孩的语气截然不同，却释放了一样的温柔与善意。季明辞安静了一会儿，轻轻点头。
    他已经习惯了默默接受一切，只是这一刻，突然有点羡慕。
    这样的家庭环境，难怪她看起来那样干净，像天使一样。
    顾母摸摸他柔软的头发，“老公，快把医药箱拿来，给小辞处理伤口！”
    电视里播放着晚会的歌曲，顾绯坐在沙发上，看着顾父半蹲下来，细心地帮季明辞擦上药酒。顾母则很快把书房收拾出来，换上了崭新的床单被套。

 第614章

    她打了个呵欠，已经有了困意，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东西。
    哦。
    那本崭新的寒假作业。
    *
    所以，你们暑假作业写了吗？反正我没有嘻嘻嘻（恶魔低语.jpg）
    第524章 竹马养成系（4）
    这是季明辞第一次在别人家里过夜。
    陌生的房间，同样的黑暗，被子上干净的阳光气息却显得如此温暖。
    他抱着被子，黑白分明的眼睛安静地注视着天花板，没有任何困意。
    叩叩叩，是有人敲门的声音。
    季明辞呼吸一紧，心跳不可控制地加速，像是被一双手用力拽进黑暗里。
    “季明辞，你睡了吗？”
    女孩轻柔的声音，瞬间令季明辞从噩梦中醒来。他翻身下床，踮脚打开了灯，淡淡道：“没有。”
    其实完全可以不理她。
    但最后，季明辞没有这么做。
    门后是一张白净的脸，清澈的眼眸几乎弯成了月牙，语气带着几分神秘，“季明辞，我知道你。你在二班对不对？”
    顾绯与季明辞就读于同一个小学，不在一个班级，顾绯在隔壁三班。不过，她的人脉很广，在二班也有不少朋友。
    季明辞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
    顾绯把门关上，背倚着门，眼眸明灿，“我叫顾绯，我是三班的。”
    季明辞已经知道了。
    绯绯，宝贝，乖女，只是洗澡洗漱而已，她爸妈也能换几个称呼哄她，真是娇气。
    他没什么反应，看起来隐隐不耐，像是在问顾绯“你到底什么时候走”。
    一张拽脸，偏偏是个小豆丁，简直可爱到不行。如果不是人设不允许，顾绯真想像顾母一样揉他的脸。
    欺负小孩真好玩。
    这可是总裁文里的天才宝宝，不是一般的小孩，更好玩了。
    顾绯笑眯眯道：“季明辞，你今天晚上主动帮我妈妈洗碗，是想回报她吗？”
    季明辞看着她。
    “是我把你带回家的，我觉得你应该也回报一下我，”顾绯摊开手，露出了被她抱在怀里的算术题，“明天就开学了，你写完寒假作业了吗？”
    寒假作业？
    季明辞皱着眉，他已经自学到小学三年级了，一年级的东西对他来说实在太简单，对寒假作业毫无印象，作业发下来的那两天，应该就做完了吧。
    他实话实说：“没印象。”
    “啊……”女孩瞬间懊恼下来，“还想借你的抄一下呢。”
    现在？她知不知道现在已经几点了？
    顾绯干脆坐在了地上，抱着她的寒假作业自言自语，“可我一个字都没有写，明天该怎么办……不写完寒假作业会不会被叫家长啊？”
    她一个人嘀咕了半天，嗓音娇娇软软，往常这种情况，季明辞都以沉默应对，可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一个女孩子。
    “拿来。”
    季明辞淡淡道。
    正好他也睡不着。
    女孩的神情立刻变得雀跃：“真的吗季明辞？可你写这个要不要很久，我听妈妈说熬夜会长不高诶……”
    季明辞：“……不想要就拿走。”
    一眼就能看出来答案的题目，完全用不着写一晚上。
    顾绯迅速把寒假作业丢给他，眼眸弯弯：“那我先去睡觉啦！谢谢你季明辞！晚安！”
    季明辞：“……”
    系统简直没眼看。
    小孩都要调戏一下，宿主她到底是不是人……哦，它怎么能用人类的道德标准去评价狐狸精，它真傻。
    *
    顾绯舒舒服服地睡了一晚，第二天醒来，看见寒假作业卡在门把手上，所有的题目都写好了。
    季明辞还刻意模仿了她的笔迹，笔画歪歪扭扭，想到他在书桌前一板一眼涂画的样子，顾绯就止不住笑。
    原来人类幼崽的生活这么快乐，她喜欢。
    顾母做好了早餐，是最简单的三明治、鸡蛋和牛奶。顾绯穿好衣服出来时，看见季明辞规规矩矩地坐在餐桌的对面剥鸡蛋，认真又乖巧。
    “绯绯今天居然没有赖床？”顾父笑着说道，“寒假放了这么久，还以为要把你从床上拖起来呢。”
    顾绯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像人类幼崽一样赖床。
    “小辞也在南城一小上学吗？晚点收拾好东西，我开车把你们一起送过去。”
    今天是周一，顾父去公司，顾母去琴行，顾绯和季明辞并排坐在车后座。
    不过，两人中间隔开好一段距离，季明辞安静地注视着窗外，顾绯在补觉，两个小朋友看起来别扭又和谐。
    将两人送到小学门口，顾母靠着顾父的肩膀，突然说道：“当时如果生个双胞胎也不错。”
    家里热闹一些，两个小朋友平时也有一个照应。
    早上出门的时候，顾母检查了一下书房，发现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就像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这让她心疼又感慨，孩子才这么小，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懂事。
    父母十分欣慰，周围的同学却不这么想。尤其是看见顾绯跟季明辞一块走上楼之后，小朋友之间炸开了花。
    大家上小学不久，新鲜感还没有过去，同学之间都很熟悉。二班的季明辞是个怪胎，很早之前就有这种说法，同班的孩子都不喜欢跟他玩。

 第615章

    他聪明得不像正常人，学东西又快又好，他们想不出具体的形容，只觉得季明辞就好像动画片里描述的怪物一样，早晚有一天会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威胁世界和平。
    但顾绯就不一样了。顾绯是小区里的孩子王，漂亮又可爱，还有个温柔厨艺好的妈妈，大家都很喜欢跟顾绯一起玩。
    这两个人，为什么会一起来上学？
    顾绯的同桌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一双眼睛大而水灵，课间去上洗手间的时候，挽着顾绯的胳膊，好奇地问道：“绯绯，你为什么会跟那个……那个人一起来上学啊？”
    她不知道季明辞的名字，但她记得他的外号，是那个怪物。
    顾绯反问道：“不可以吗？”
    小女孩愣了一下，脑子没转过来，僵硬地点点头。
    是哦，为什么不可以呢？只是怪物独来独往才是常态，身边多了一个人，听起来也太奇怪了。
    他们是单独的洗手间，在教学楼外，排队的人多，一不留神，预备铃就响了。已经没有几个学生在外面活动了，顾绯正要上楼，却听到了一道突兀的声音：
    “怪物！谁让你跟她一起玩的！”
    第525章 竹马养成系（5）
    顾绯身边的女孩被吓了一跳。她好奇地伸长了脖子，看见一胖一瘦两个小男生，把一个同样穿着小学校服的男生堵在了围墙的转角。
    那就是季明辞吗？长得还……怪好看的。
    他一脸冷淡，看起来没什么反应，这副样子似乎激怒了那两个小男生。其中一个胖一些的抡起拳头，就要往季明辞身上打。
    “啪嗒”一声，顾绯捡了块石头，准确无误地砸在了小胖墩身上。
    “啊！”
    小胖墩吃痛，揉着被石子砸过的地方，狰狞着脸转头，“谁打我……绯、绯绯？”
    他的表情一瞬间变得讨好起来：“绯绯你怎么在这里？昨天阿姨做的汤圆真好吃！她什么时候能再做一次啊？”
    顾绯面无表情：“下一次没你的份了。”
    小胖墩的脑袋顿时耷拉下来：“啊……”
    这小胖墩住顾绯家楼下，贪吃，对顾母非常崇拜，经常带着他的邻居跟在顾绯后面绯绯长绯绯短，俨然一副护花使者的样子。
    “你刚刚在做什么？”
    听了顾绯的话，小胖墩顿时感到了一阵心虚：“我就是……想给这个小怪物一个教训……”
    季明辞的手插在校服口袋里，表情淡淡，看不出喜怒。
    顾绯眉梢轻挑，“什么小怪物？他没有名字吗？”
    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对善恶是非的辨析并不明确，倒也没有什么真正的好人坏人之分。只是玩心重，容易受人影响，尤其是特别喜欢给人起外号。
    小胖墩支支吾吾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顾绯再一次开口：“我不喜欢跟打人的坏孩子一起玩。如果你再这样，以后也不要吃我妈妈做的东西了。”
    这对小胖墩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他身边的小瘦子先一步倒戈，道：“这、这跟我没关系！绯绯你相信我，我们只是听你早上跟季明辞一起来上学，才想过来提醒一下他……”
    顾绯轻哼一声，“季明辞是我的朋友。你们以后不准欺负他，给他道歉。”
    季明辞看了她一眼。
    女孩的语气理直气壮，上扬的尾音带着小小的骄矜，与昨晚让他帮忙写作业时的神态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不同的是，这一次，她在保护他。
    小胖墩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似乎还想说什么，看见顾绯的脸，挣扎了半天，还是小小声地说道：“对、对不起……季明辞。”
    季明辞嗯了一声。
    “要上课了。”
    丢下一句淡淡的话，他从两个小男生中间穿过，走上了教学楼。
    顾绯身边的小女孩星星眼：“哇哦，他好酷啊！”
    顾绯挑了下眉。
    耍帅的小屁孩而已。
    幸好开学第一天只有半天课，无非就是收寒假作业、发这学期的新书，班主任顺带强调了一些纪律问题，瞪了迟到的顾绯和小女孩两眼，没再追究。
    等到中午，就正式放学了。
    人类幼崽的生活无忧无虑，顾绯背着书包，快乐地投入了顾母的怀抱。
    看着母女二人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之中，季明辞抱着书包，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校门。
    小学离他们住的小区很近，开车几分钟，步行也就经过几个红绿灯。季明辞随着人流走进小区，一辆漆黑的商务车停在了他的面前。
    季明辞眉头微皱。
    车窗向下拉，露出一个墨镜男的脸。他看了看手上的平板，点头道，“陆总，就是他了。”
    墨镜男走下车，毕恭毕敬地拉开了车门。
    高大的男人从后座走出，穿着熨烫笔挺的黑色西装，五官英俊，眉眼极深，居高临下地看着季明辞。
    季明辞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他。
    “你就是季明辞？”他微微一笑，嗓音低沉悦耳，“小辞，我是爸爸。”
    *
    顾家。
    顾绯在沙发上看电视，顾母在厨房做午饭，却显得颇为心不在焉。
    今早，顾父顾母收到了季星乔女士的回电。
    保姆已经收到处罚，季星乔女士写了一长段感谢的话，真情流露。本以为这件事就此解决，季星乔却又打来了一个电话。

 第616章

    她诚恳地提出了一个请求，表示她这段时间回不了南城，又担心孩子已经对保姆产生阴影，再请的话会排斥，希望顾家的父母可以帮忙照看他，她会定期支付孩子的生活费与伙食费。
    早上送两个小朋友出门的时候，顾父顾母就动过后悔没有生二胎的想法，哪知道这么巧，季星乔就提出了这样的请求。
    季明辞听话懂事，养这样一个孩子并不费力。但毕竟他们的女儿是顾绯，这件事还需要与两个小朋友商量，慎重考虑过作出决定。
    将饭菜放在餐桌上，看着安静乖巧的女儿，顾母忽然问道：“绯绯，你介意多一个弟弟吗？”
    季明辞比顾绯小近一岁，当然是弟弟了。
    顾绯眨着干净水灵的眼睛：“爸爸和妈妈要生一个弟弟吗？”
    顾母羞红了脸，避开她的视线，说道，“不是，爸爸妈妈有绯绯一个宝贝就可以了。妈妈指的是对面的季明辞弟弟。”
    哦，季明辞弟弟啊。
    顾绯无辜道：“那季明辞愿意当我的弟弟吗？”
    那就是有戏的意思？
    顾母回想起昨天晚上的经历，也觉得这两个小朋友的相处没有她想象中的针锋相对，反而十分和谐。
    季明辞还主动帮绯绯收拾碗筷呢。
    “走吧，我们去隔壁喊小辞过来吃饭。”
    先观察一下两个小朋友的相处情况好了。
    季家。
    季明辞坐在沙发上，平静地看着这个自称他父亲的男人。
    男孩的脸十分稚嫩，却遮不住与他相似的五官轮廓，以及少年老成的气质。陆靳深越看越满意，连亲子鉴定都不需要了，这一定是他的亲生儿子。
    “南城的条件不好，小辞，留在这里，只会耽误你。和爸爸去首都，爸爸带你住漂亮的大房子，买所有你想买的东西，安排新的学校和教室，还可以见到妈妈，”陆靳深微笑道，“其他的事爸爸会解决，你只需要给我一个答案，告诉我愿不愿意。”
    第526章 竹马养成系（6）
    他的语气很温柔，描绘的蓝图也十分美好。然而相较于季明辞昨天所遇见的家庭，这样的眼神，充满了精明与算计。
    季明辞不喜欢这个陌生的男人。
    就算是他的父亲，又能说明什么？
    他淡淡地看着陆靳深，眼里无波无澜，像是在看一件死物。
    陆靳深说了半天，笑容有点僵硬，心里却是怀疑起来，这个孩子的心理不会有问题吧？
    “叩叩叩”的敲门声响起，陆靳深眉头一皱，季明辞却起身，跑去开门。
    门外是一个温柔娴静的女人，牵着女孩的手，笑着问季明辞：“小辞一个人吃午饭吗？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顾母并未第一时间注意到沙发上的高大男人，顾绯抱着她的手，好奇地问道，“季明辞，他是谁啊？”
    女孩的眼眸干净澄澈，仿佛只是随口一问，陆靳深却觉得，自己好像被瞪了一眼。
    他笑了笑，自我介绍道：“我是……”
    “不认识。”
    季明辞冷淡道。
    陆靳深脸上的笑容，顿时沉了下去。
    顾绯探出小脑袋，拉了拉季明辞的袖子，“这个叔叔看起来好凶哦。季明辞，你是不是不想留在这里？那快点跟我走吧！”
    这个小女孩……
    “小辞，”陆靳深的语气冷了冷，“你妈妈没教育你，不要随便去陌生人家吗？”
    气氛一时僵硬，陆靳深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季星乔的来电。
    陆靳深的脸色微变，刚一接通，季星乔急促的声音就从另一端传来：“助理告诉我你不在公司，陆靳深，你实话告诉我，你现在究竟在哪里？”
    “有什么话，跟我当面谈。我警告你，你如果敢对我儿子动手，我会恨你一辈子！”
    陆靳深确实是得知自己有个血脉相连的儿子在世后，临时推掉会议坐飞机赶来的。他的运气不错，下飞机不久，就找到了季明辞。
    季星乔已经好几天没有理他了。陆靳深本想直接把季明辞带走，不给季星乔回南城的机会，逼她留在首都。现在看来，如果强行接走季明辞，只会让他与季星乔的关系恶化。
    “乔乔，我只是临时去外地参加一个会议，没有其他意思，”陆靳深笑了笑，“小辞也是我的儿子，我怎么可能对他做什么？我马上就回去。”
    电话挂断，季明辞看着陆靳深，忽然道：“她们不是陌生人。”
    “谁跟你是陌生人了？季明辞，我今天早上还跟他们说你是我朋友呢，”顾绯斜他一眼，哼道，“你到底过不过来？我妈妈做了油焖大虾，再不吃就冷了。”
    看着她娇艳的脸，季明辞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
    陆靳深微眯起眼，看着这个将他儿子光明正大带走的女孩。似乎注意到他的注视，女孩居然转过头，朝他做了个鬼脸。
    这让陆靳深气得不轻，可他当然不可能去跟一个小女孩计较，只能黑着一张脸，打电话让司机过来接他。
    不管如何，先回首都，把季星乔哄好再说。
    房门关上，两个小朋友吃饭，顾母去阳台，给顾父打了一个电话。
    她对季明辞的态度早已改观，并不排斥这个孩子。再加上如果季明辞的家庭是这样的情况，他们作为对门的邻居，举手之劳，自然可以帮。

 第617章

    顾绯盯着碗里的油焖大虾，拿筷子夹起，却迟迟没有动手，只是皱着一张小脸。
    一张盘子被推到顾绯面前，里面是整齐晶莹的虾肉，季明辞擦了擦手，面无表情。
    顾绯眉眼弯弯：“谢谢你季明辞弟弟！”
    哎呀，小朋友真可爱，还知道变着法感谢她呢。
    季明辞：“……别叫我弟弟。”
    无聊。
    “你不是比我小一岁吗？我为什么不可以叫你弟弟？”顾绯眼眸微挑，“你看今天，有没有觉得你像被恶龙抓走的公主，而我是把公主救出洞穴的骑士？”
    季明辞：“……”
    女孩子的想象力都这么丰富吗？
    他垂着眼，没有理她。
    顾绯把几块小一点的虾肉挑出来，放到季明辞碗里，“好了，我们共享胜利成果，吃了这块虾肉，你就是我罩着的人了！”
    看着她一脸舍不得、却要装作大方和他分享的样子，季明辞的唇角弯了一下，轻轻点头。
    *
    与季星乔谈妥之后，顾家接手了照顾季明辞的工作。季星乔会另外请一个家政阿姨负责季明辞的三餐以及日常生活，其余时间，就拜托顾家父母代为管理。
    一开始，顾父顾母都会每天早上开车送两个小朋友去学校，如果赶上下班，就会接他们回家。等到小学四年级的时候，顾父从公司辞职，自己开了公司，工作越来越忙，顾绯和季明辞就一起走路上学，不再开车接送了。
    季星乔则往南城、首都两地跑，对把季明辞接去首都，她持有十分抗拒的态度。这些年，她与陆靳深分分合合，她并不愿意把年幼的季明辞置于陆靳深的眼皮底下。
    时光飞逝，顾绯与季明辞就近入学，读了家附近的初中，不过很可惜，又没有分到一个班，甚至连楼层都不一样，顾绯在四楼，季明辞在二楼。
    初中的考试，就要开始全校排名了。季明辞天资聪颖，每次考试都是雷打不动的第一，老师们都很喜欢他。人类初中的知识对顾绯而言非常简单，不过她完全做不到像天才宝宝季明辞那样次次接近满分，成绩在第二、第三徘徊。
    这天下午是家长会，最后两节课不上，提前一个半小时放学。班里的同学都在收拾书包，季明辞安静地坐在课桌前，翻开一本书。
    十三四岁的少年，已经有了高挑清俊的轮廓，穿着蓝白校服坐在窗边，仿佛一幅画。之前得知季明辞的座位靠窗，不少隔壁班的女生放学后多次偶遇，就是为了能看季明辞一眼。
    不过，在大多数时候，他们会碰到意外。
    见季明辞迟迟不走，前排的男生转过来，“季明辞，你也不回家？今天我过生日，等下开完家长会，有空去我家玩吗？”
    季明辞语气平淡：“没有。”
    身边的同桌促狭道：“你以为他真不回家啊？”
    “他等他祖宗下课呢。”
    第527章 竹马养成系（7）
    顾绯趴在课桌上，百无聊赖。
    从班会课开始到现在，班主任已经讲了整整五十五分钟，丝毫没有意识到已经过了放学时间，等待入场的家长已经围满了走廊。
    这是初二的最后一个月，下个学期，他们就要升入初三。中考是他们面临的第一次人生大考，班主任总结以往经验，苦口婆心地说了很多，大家的心却早就飞到暑假去了。
    四点整，漫长的班会终于结束。顾绯拎起书包，走出了教室。
    她一眼就看见了季明辞。
    便是在一群家长之中，他的存在感也很强，干净的蓝白校服，清俊的五官，几乎符合少女对初恋的所有幻想。
    顾母笑眯眯地跟季明辞打招呼，“小辞，我在楼下看到你妈妈了，今天开家长会，我们也来不及做饭了，等家长会结束，我们两家一起去吃个晚饭？”
    季明辞道了声好。
    这几年相处，顾母对这个孩子是越看越喜欢。懂事听话，从不惹是生非，哪像他们绯绯，成绩好归好，但不按时交作业、上课迟到等等通报批评名单里，肯定少不了她。
    到底是自己生的女儿，肯定是怎么看怎么可爱，闯点小祸也无可厚非。但明明是一个屋檐下长大的孩子，性格怎么差得这么大？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那你和绯绯就先回去吧。”顾母挥了挥手，走进了教室。
    她一走，顾绯就原形毕露，把自己的书包丢给季明辞。两人并肩走到二楼，路过的同学冲季明辞一挑眉，季明辞只当没看见。
    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对感情有了朦胧的认知。顾绯和季明辞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季明辞还对顾绯无条件纵容，这不是双向奔赴是什么？
    季明辞班上的同学跟顾绯不熟，只能在背地里议论季明辞。有一次他们实在忍不住好奇，在顾绯和季明辞一块下来的时候，问了他们两个的关系，顾绯张口就来：“弟弟。”
    季明辞看了她一眼，“祖宗。”
    然后，“季明辞的祖宗”这个称呼，就在班里传开了。
    初中离家有一段距离，季明辞买了辆自行车，带顾绯一起上学。两人一起走进车棚，看着弯下腰调试自行车的少年，顾绯喊他：“季明辞。”
    当人类幼崽的新鲜感，几天就过去了。不过，养人类幼崽的新鲜感，几年过来，反倒是越来越浓了。季明辞性子闷，但任劳任怨，说什么做什么，这么懂事的小竹马从哪里找啊？

 第618章

    一听顾绯开口，季明辞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今天发下了暑假作业，他扫了一眼，难度不大，两份一起写的话，就是麻烦一点……
    少女的轻笑声打断了季明辞的思绪，“季明辞，你暑假有什么安排？”
    季明辞怔了怔：“没有。”
    大概就是把高中的课程看完，然后写几个新代码吧。
    少年踩下踏板，骑着自行车来到顾绯面前，顾绯轻巧地坐下来，“我好想去海边呀……但被晒黑又很讨厌。”
    黑？季明辞想起她白皙的脸，就连初中军训后也白得发亮，与“晒黑”半点不相干。
    “你不黑。”
    弟弟好归好，就是性格闷了点。不过，年纪还小，不用着急。
    南方的梅雨季还没有过去，自行车驶出校门时，天边下了一点小雨。顾绯撑开一把伞，把她和季明辞遮在其中。
    五折的晴雨两用伞，只有巴掌大，遮两个人略显困难。顾绯一只手撑伞，另一只手绕过季明辞，抱住他的腰，下巴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细密的雨丝迎风飘落，隔着校服外套，几乎可以感受到少女脸颊的软意。
    从小学到初中，季明辞长高许多，顾绯也有了变化，出落得亭亭玉立，隐约可见窈窕曲线。季明辞神色微僵，面无表情地抓紧把手，无意中碰到的车铃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宁静。
    “你……”
    本想让她松手，但她肯定不愿意。季明辞微抿薄唇，目不斜视地向前骑。
    雨越下越大，伴随着急骤的风，小小的伞完全撑不住，两人来到单元楼下，都成了落汤鸡。顾绯跳下车，甩了甩伞上的雨水，抱怨道：“我的头发都湿了！”
    如果是本体，肯定甩一甩就干了。但她现在是人，总不能甩头发吧？
    季明辞也没好到哪里去，雨水沿着校服外套向下淌，他把湿掉的外套抱在怀里，露出的小臂线条紧实流畅，隐约可见力量感。
    顾绯挑了下眉。
    系统第不知道多少次吐槽：“宿主，根据《刑法大全》……”
    “看看又不犯法，而且他又没长大。”顾绯不满道。
    正说着，头上被盖了条毛巾，清冽的柠檬薄荷香气钻入鼻尖，是季明辞惯用的洗衣液的味道。他松开手，淡淡道：“擦一擦。”
    顾绯跟系统示意：“看吧，我们小阿辞是面冷心热的大暖男。”
    系统：“……”
    它就不该说话的。
    丢下这句话，季明辞就开推开对面的门，去他自己家换衣服了。
    今晚要跟季星乔一起吃饭，顾绯看了下定位，发现陆靳深也要来。她在衣柜里挑挑拣拣，换了条碎花长裙，像个乖巧的邻家妹妹。
    不错，适合见长辈。
    季明辞换好衣服出来，看见她的打扮，表情略显一言难尽。顾绯扬眉道：“新买的裙子，换个风格，好看吗？”
    好看当然好看。夏天是最适合穿裙子的季节，这条方领的碎花裙很好地展示了少女锁骨的轮廓，像只优雅的白天鹅。
    “他们六点来接我们。”
    他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察觉到若有似无的视线落在身上，顾绯不置可否地轻哼一声。
    来接他们的是季星乔，以及，驾驶座上的陆靳深。
    车里的气氛有些僵硬，看见顾绯和季明辞，季星乔露出勉强的笑意：“小辞，绯绯，上车吧。”
    这个世界，男女主不是顾绯的任务对象，顾绯对男女主的感情生活并无兴趣。看着已经长大的儿子，陆靳深本想说点什么，然而季明辞并未看他，拉开后排车门，示意顾绯上来。
    第528章 竹马养成系（8）
    少年穿着简单干净的白衬衫，优雅得像个小绅士。只可惜，这样的教养并非对陆靳深。
    换句话说，比起自己的亲生父母，季明辞对顾家的父母或许还要更亲近一些。
    陆靳深俊美的脸略显僵硬。他并非没有动过与季明辞打好关系的心思，贵重的礼物送了不少，季明辞收下后放到一边，被季星乔看见，免不了跟他闹一场。
    在处理季明辞的事情时，季星乔总是格外偏执。就算之前对他的态度有所松动，一到孩子身上，直接免谈。
    季星乔没有看陆靳深一眼，而是转过头对顾绯露出亲切的笑：“这么久不见，绯绯漂亮了很多，也是个大姑娘了。阿姨给你准备了小礼物，放在后座的购物袋里，看看喜不喜欢？”
    漂亮的小姑娘谁都喜欢，季星乔也不例外。
    想起当年的事，季星乔便心有余悸。倘若不是顾家父母答应照顾季明辞，把他带回家，季明辞会继续被保姆虐待，再被陆靳深带走，说顾家是季明辞的救命恩人也不为过。因此，她十分重视与顾家的关系。
    早在上车的时候，顾绯就看见了那个牛皮纸的手提袋。里面是一条精致的锁骨链，海蓝宝石围镶一圈小碎钻，看起来清凉又夏天。
    作为白富美小说女主，季星乔的审美相当到位，也知道怎么夸人。顾绯微微弯起眼，甜甜道：“谢谢季阿姨。”
    系统啧了一声，狐狸精就喜欢别人夸她漂亮。
    表达喜欢的最好方式，就是立刻展示出来。顾绯拿起亮晶晶的项链，戳了戳身边的季明辞：“季明辞。”
    少年薄唇微抿，嗓音淡淡：“嗯？”

 第619章

    “我不会戴这个，帮我一下。”
    不会戴当然不可能，不过季明辞并未多想，接过项链，修长的手指轻轻撩起少女的头发，绕到她的后颈。
    两人靠的近，起伏的呼吸交错，带着酥麻的痒意。明明只是几十秒，却好似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季明辞松开手，刚要收回视线，却又被顾绯拉住：“你还没说好不好看呢。”
    清透的海蓝宝点缀在少女的锁骨间，像一颗甜美的冰糖。季明辞的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线，低声道：“嗯，很好看。”
    夸法简单又冷淡，却足够让对面的少女得意地勾起唇。这让季明辞恍然间想起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趾高气昂地翘起尾巴，在他的地盘肆无忌惮地撒野。
    前排的季星乔满脸柔和，小朋友真可爱。只是这样的平静又单纯的日子，不知道还能过多久。
    两家在本市有名的私房菜餐厅共进晚餐。
    没见到陆靳深之前，顾父顾母以为季星乔和他们相似，都只是普通人。直到某天陆靳深过来，看见他那辆价值千万的私家车，顾父顾母才意识到季明辞身价不凡。
    这几年，顾父自己开了小公司，事业小有成就。但要与远在首都的陆靳深相比，显然完全不够。季星乔倒是没有陆靳深那样有钱人的架子，但从她的日常习惯也能看得出来，她的家境不会比陆靳深差到哪里去。
    两边父母聊过天，顾父顾母牵着顾绯的手离开。顾绯回头看了季明辞一眼，对上他的视线之后，冲他笑着招了招手，这才离开了餐厅。
    “系统，把镜头切换到季明辞那边。”
    原剧情中，季明辞的人生有几个关键节点，被陆靳深带走、被保送、被带去实验室等等。顾绯掐断了他黑化的源头，但不能阻止这些剧情发生，她得看紧点。
    顾家三人走后，陆靳深和季星乔并未着急离开。季明辞慢条斯理地喝汤，等他们主动开口。
    陆靳深先说道：“小辞，去首都读高中吧。”
    虽然是询问的话，但他并没有用商量的口吻。陆靳深始终认为，南城的教育资源会浪费季明辞的天赋，而去了a市，他可以给季明辞请最好的家教，安排他读最顶级的国际高中，然后送他出国，回国管理公司，一如他们圈子里大部分富家子弟那般。
    季星乔接着道：“今天开家长会的时候，你们老师问我要不要签直升班的保送协议，我没有立刻答应，想问问你的意见。你是想跟我们去首都读高中，还是留在这里？”
    在这一点上，季星乔难得和陆靳深达成了共识。他们可以提供更好的资源，为什么不把孩子接走呢？
    季明辞没有说话。
    看出了他的犹豫，季星乔笑了笑，说道：“我知道做选择是一个很难的决定。小辞，你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但我希望你可以听一听妈妈的意见……”
    这个时候，陆靳深的电话响了。
    “陆总，向小姐她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里抢救……”
    陆靳深脸色骤变，走出了包间。
    向小姐？
    顾绯微一挑眉，这是原著里的剧情，陆靳深有个初恋女友，叫向薇薇。两人高中谈的恋爱，后来分手，向薇薇出国留学，以陆靳深准未婚妻的身份回归。
    陆靳深与季星乔分开的这些年，向薇薇一直在陆靳深身边。为了陆靳深，她一直没有嫁人。季星乔与陆靳深分分合合，少不了向薇薇从中作梗。
    果然是天雷滚滚的总裁文，还是父母爱情版。
    顾绯拿出手机，给季明辞发短信。
    陆靳深当着她和孩子的面离开包间，季星乔的脸色也说不上好。她对季明辞笑了笑，说道：“我和你爸爸有事要谈，要不要去首都，你自己好好考虑。”
    目送季星乔离去，季明辞垂眸，口袋里的手机“叮咚”一下，是短信的专属提示音。
    顾家父母开明，上初中之后，就给顾绯配了智能手机，只要不影响成绩，什么都好说。季明辞从小就早熟独立，他们也很放心，买了同款送给季明辞。
    然后，在拿到手的第一天，顾绯就往季明辞的联系人里输入了她的号码，设置了专属提示音，还把备注改成“姐姐”。
    【季明辞，我爸爸说你可能要去首都上高中，这是真的吗？】
    第529章 竹马养成系（9）
    究竟想要什么，季明辞自己也想不明白。
    留下，还是离开？
    可他脑海里闪过一张张少女的笑靥，手又不自觉地收紧。
    明明还没有到不得不分别的时候。
    没过一会儿，手机里又弹出了新的消息。
    【我妈妈刚刚跟我说直升班的事了。学校要签一个协议，如果中考成绩到他们的内部线，可以保送高中部的火箭班。你们班主任应该也说了吧？还以为我们高中能做同班同学呢，好可惜哦。】
    季明辞眼眸微暗，陆靳深和季星乔走了进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僵硬，这种感觉，季明辞已经见怪不怪。只要这两个人在一起出现，气氛总是会变成这样。
    陆靳深难得没有先哄季星乔，而是淡淡道：“我要回首都了。季明辞，希望你明白，虽然你姓季，但你身上流了一半陆家的血，你是陆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这座城市配不上你。”
    “你为什么觉得配不上？”

 第620章

    季明辞突然说道。
    儿子虽然话少，但大部分时间都很懂事，这样明了直接的反问，还是头一回。陆靳深愣了一下，“这里的教育资源不行，配套设施也跟不上，你需要融入我们的圈子……”
    “如果不去首都读高中，我也能考上最好的大学呢？”
    陆靳深沉默了。
    南城是座美丽又温暖的小城市，生活节奏慢，居民也热心善良。季明辞对自己说，他喜欢这里。
    他曾随季星乔回过一次季家，参加应酬。所有的人看着他都眼里带笑，好像他是某种筹码、某种商品，他们在估算他的价值。季明辞厌恶这种感觉。
    他可以去首都，在他足够有能力应对的时候。但不是现在。
    原先赞同把季明辞带回首都的季星乔，此刻因心里气愤，果断改变了想法：“小辞，妈妈尊重你的决定。我们不用去首都，不需要加入那样的圈子。”
    陆靳深皱眉：“乔乔，这不是儿戏。”
    季星乔冷嗤一声：“儿戏？你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你是要把小辞带到首都，看看你平时都在做什么吗？你知不知道小辞在他们眼里……”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季明辞眼睫垂下，眼里划过一抹暗色。他没有再与父母说话，而是郑重地在手机屏幕上敲下一行字，点击发送：
    【我会和你一起去直升班。】
    *
    夏去秋来，顾绯与季明辞完成了中考，顺利升入南城第一高级中学火箭班。
    高一年级一共十个班，火箭班是最后一个。姓名按中考成绩排序，入学第一天，顾绯一眼就在教学楼下的公示牌上看见了自己的名字，和季明辞一下一上。
    顾绯颇为咬牙切齿：“每次都是他在上面。”
    没办法，阿辞这个小变态，680的中考总分，他居然能考672，也不知道他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季明辞很早就买了台电脑，放假的时候，顾绯去季明辞家，总能看见他电脑上密密麻麻的代码和股票。
    总裁文里的天才球果然名不虚传。
    顾绯瞪了季明辞一眼。
    莫名其妙收到一记眼刀的季明辞：“？”
    “绯姐？辞哥？居然真的是你们！”
    浑厚的嗓音在身后响起。顾绯转过身，看见一个胖胖的男生，是小学的时候欺负过季明辞的小胖墩，本名叫于简宸，住在顾绯家楼下。
    当年被顾绯教育过，于简宸和季明辞的关系突然好了起来——也不能这么说，应该是他单方面追着季明辞跑，天天辞哥长辞哥短的。
    特别是高年级上过科学课，季明辞能轻而易举地完成实验之后，于简宸对他就更崇拜了。不过后来他们不在一个初中，渐渐没有联系，只在电梯间遇见的时候打个招呼。
    于简宸挠了挠头，说道，“也难怪，一中这么好的学校，你们肯定能考上来。我在九班，你们呢？”
    季明辞淡淡道：“十班。”
    九班和十班，虽然相邻，却天差地别。学校为了避嫌，特意把火箭班安排在最后，前面九个班则都是按排名严格排序。于简宸的中考分还差了点，家里费了九牛二虎才把他送进来。
    于简宸本想套个近乎，看见季明辞这身学霸气场，顿时又在反思自己为什么要自取其辱。
    南城不大，有名的中学也就这几个，顾绯从小就人缘好，在告示牌下站了一会儿，不少以前的同学朋友都来打招呼。
    季明辞单手插兜，面无表情，像一株高大修长的松柏。
    等两人抵达教室，预备铃已经打响，座位几乎坐满了。
    顾绯眼尖，在靠墙偏后的区域挑到两个并排的空位，招了招手，示意季明辞进来。
    开学第一天没有发校服，大家都穿自己的衣服。在一众灰头土脸的少男少女之中，两个人的颜值都相当出众，吸引了不少同学的注意。
    季明辞冷淡着一张脸，后排女生没敢跟他说话，于是悄悄跟顾绯搭讪：“嗨，你们是情侣吗？”
    初中恋爱已经不少见了，高中更是普遍，同学之间，都爱传这种八卦。
    顾绯一口否决：“不是，我是他姐姐。”
    不着急，还远着呢。
    季明辞看了她一眼，没有解释。
    虽然顾绯一直以“姐姐”自称，但这么多年，季明辞也没有主动叫过她一句“姐姐”。
    旁边男生的眼睛瞬间亮了，试探性地看向季明辞：“这位同学，你介不介意……”多个未来姐夫？
    季明辞冷冷道：“介意。”
    ……他还没说是什么呢！
    顾绯支着下巴，眼里盛满散漫的笑意。她没有看季明辞，却是很快跟后排的女生聊起了天。
    季明辞看了她一眼，薄唇抿紧。
    不久之后，班主任来到教室。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未来的学习情况之后，便根据成绩单，重新安排座位。
    学校纪律抓得严，不允许男生女生做同桌，季明辞和顾绯被安排在第一组第一、第二排，顾绯的同桌恰好就是最早跟她搭话的女孩。
    中学的友谊总是来得很快，两个人认识不到一个上午，就聊了起来，中午还一块去食堂吃午饭。对于顾绯来说，人类幼崽都一样的可爱，尤其是中学时期的小姑娘，她当然很乐意跟他们交往。
    中午放学，看着一个人走出教室的季明辞，于简宸一脸稀奇：“绯姐呢？”

 第621章

    季明辞“呵”了一声。
    *
    跟别人跑啦～
    第530章 竹马养成系（10）
    声音不大，于简宸却莫名听出几分讽刺的意味，还有点幽怨。
    想起顾绯的人缘，于简宸看向季明辞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同情：“要不你跟我们一块吃？”
    “不用，”季明辞嗓音淡淡，“我回家。”
    于简宸小声道：“辞哥，你这个语气好像被抛弃的怨妇啊……”
    季明辞没什么表情：“我只把她当姐姐。”
    于简宸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高中的学习压力大、学习时间长，从早到晚都在学校，大部分时间都在与同学相处。因此，开学没多久，顾绯已经融入了好几个女生的小团体。
    季明辞以全市中考第一的身份考入一中，班主任本想安排他做班长，却被季明辞以能力不足而婉拒，想了想，给季明辞挂了个虚职，让他做学习委员，不需要做什么事，只要次次考第一上台领奖，当个吉祥物，促进班级养成热爱学习的良好风气。
    然后，班长这个职位，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年级第二顾绯身上。
    看着少女乖巧娴静的脸，班主任起初还有点犹豫，结果职位安排下来没多久，班里人已经自发地喊上“绯姐”了。班主任嘴角微抽，心想这群小孩怎么回事，管个班级跟拉帮结派似的。
    算了，只要顾绯能管住纪律，他们开心就好。
    才上高一，课业压力不算大，课外活动也很丰富。一中秉承着全面发展的原则，建立了丰富的社团，还会时不时举办一些联谊赛。
    和顾绯关系最好的小姑娘叫阮佳，留着短发，一双小鹿眼，脸上带点婴儿肥，一副乖乖女的样子。她不是本地人，父母都在首都工作，从小在首都长大，因为户口在南城，才回到这里参加高考。
    国庆之后，秋意渐浓，一中在南城最大的体育场举办运动会。最后一场比赛在傍晚结束，顾绯跟季明辞打了声招呼，就去找阮佳一块吃晚饭了。
    季明辞幽幽地看着她的背影。
    九班的座位紧挨着十班，于简宸正在跟几个朋友商量去哪里吃晚饭，看见了走来的季明辞。这几个男生，要么跟季明辞一个初中，要么下课会和他一块打球，彼此之间也算熟悉，因此笑着跟他打招呼：“辞哥，你祖宗呢？”
    他们还记得顾绯“季明辞的小祖宗”这个身份。
    于简宸在旁边幸灾乐祸：“他祖宗跟别人跑啦。”
    季明辞：“……”
    “下周不要问我要练习册的答案。”
    于简宸的表情瞬间垮掉。
    另一边，阮佳带着顾绯，轻车熟路地钻进体育场后面的小巷，来到了一条小吃街，走进一家串串店。
    除了她们，店里还有几个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最近是运动会的高峰期，体育场几乎每天都人满为患。走出这条街就是南城的体校，恰逢放学时间，不少学生也会跑出来吃晚饭。
    碗里的汤汁咕噜冒着热气，裹着金澄的辣油，顾绯吃得一脸满足，再次感叹人类幼崽的生活真幸福。有路过的同学认出顾绯，还会跟她打招呼，一群人凑了一桌，边吃边聊，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
    走出小吃街的时候，天色已晚。手机里躺着季明辞十五分钟前发来的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吃完，等她回家。顾绯勾了下唇，他嘴上不说，身体却诚实得很，简直把“闷骚”贯彻得淋漓尽致。
    【马上来，不让我们季明辞弟弟久等哦～】
    季明辞：【。】
    顾绯和阮佳一块出来，走了另一条路，围墙里面就是体校。路过体校的侧门，摩托车刺耳的声音闯进耳内，三个个子高大、小麦色皮肤的男生，手里拿着啤酒瓶，带着一身酒气，摇摇晃晃地走下车，看见她们，顿时眯起眼，露出醉醺醺的笑：
    “哟，一中的小妹妹？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晃悠？”
    顾绯拦在阮佳面前，没搭理他们，拉着阮佳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走。其中一个男生却拦住她们的去路，屈指弹了弹空空的酒瓶，咧嘴一笑：“都出来玩了，身上应该带钱了吧？没现金也不要紧，把手机交出来，或者……”
    炙热的目光扫过女生娇嫩的脸，他笑意愈浓，“跟哥哥们出去玩玩，怎么样？”
    顾绯微眯起眼：“滚。”
    她瞥了眼斜上方，路灯上挂着一个明晃晃的监控，三个男生似乎没意识到这一点，仍然笑着朝顾绯和阮佳走来，“好好一个乖学生，怎么骂人呢？是不是得给你们点教训？”
    说着，他们抄起酒瓶，眼见就要往顾绯头上砸！
    “佳佳，我手机没密码，去报警。”顾绯推开尖叫的阮佳，把手机丢给了她。她踩住那个男生的脚，扣住他的手腕，酒瓶砸在他肩膀上，瞬间碎成了花。
    阮佳吓得手都在发抖，颤巍巍地看向手机，却发现屏幕亮着，是一道来自【弟弟】的电话。
    她慌忙接了电话，慌乱之中，听见了一道清冽的声音：“你在哪里？”
    “季明辞？！”阮佳又惊又喜，“我和绯绯在体校这边，xx路，你从体育场侧门出来直走左拐，她在跟人打架……啊不，是有人要欺负我们……”
    手机里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耳边传来男生的惨叫，阮佳茫然地抬起头，看见两个男生在地上“哎哟哎哟”地翻滚，顾绯踩着最开始挑衅她们的那个男生的手，捡了一块酒瓶碎片抵着他的脸，语气很淡：“想毁我的容？不如先让你试试？”

 第622章

    阮佳：我靠。
    顾绯在这个世界混得如鱼得水，从小到大都是孩子王。小学的时候，小朋友之间拉帮结派，玩大哥大姐的游戏，她沉浸式扮演，一场没输，初中那会儿觉得好玩，还跟男生们一块打球。
    季明辞起初对篮球没兴趣，为了陪顾绯，也经常放学就去篮球场，顾绯玩了一两个月就失去热情，觉得又累又晒有损形象，再也不想碰了，反倒是季明辞坚持了下来。
    季明辞抛下身边的人，几乎是跑进小巷，看见顾绯在专心扎头发，三个男生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看上去伤得不轻。
    季明辞：“……”
    第531章 竹马养成系（11）
    最后交警先来了。
    三个男生都是醉后驾驶摩托车，还没有驾照。原本要拘留，但因为都是未成年，只能先把他们留下，联系监护人，体校的老师也被叫了过来。
    警方调查了监控，三个男生先挑衅，顾绯再动手，几人的表情都有点一言难尽，没想到这个扎着马尾、穿着一中校服、看起来就像好学生的女孩子打起架来干脆利落，一看就是练过的。
    顾绯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季明辞拎了个医药箱，推开休息室的门。
    “我跟警方那边说好了，也给叔叔阿姨打过电话，让他们不用担心。”
    季明辞语气淡淡，打开医药箱，半跪下来，轻轻把药酒擦在顾绯的脚踝上。
    顾绯下脚重，也没在意这只是普通少女的身体，后知后觉崴了脚，手也被酒瓶碎片割破，落下几道细长的划痕。
    虽然没开痛觉，但顾绯看着自己红肿的脚踝，还是皱起了眉头，不满地哼道：“你轻点。”
    季明辞看了她一眼，轻嗤道：“让你长点记性。”
    看着少女原本白皙的脚踝上出现青红的淤血，他的眸子幽深，“这不是打比赛，没弄清楚情况就直接跟人动手，万一他们有武器有帮凶怎么办？这旁边就是他们的学校，他们的人可能都在附近，你有没有为自己的安全考虑过？”
    “季明辞，”顾绯秀眉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难得对我说这么长一段话，就是为了凶我？”
    季明辞安静下来。
    休息室的气氛变得沉寂，少年起身，一言不发地拿出碘伏、棉签，握住她的手腕，帮她处理伤口，又用消了毒的镊子，把细小的玻璃碎片从伤口里挑出来。
    这时候的少女变得乖巧了许多，呼吸声轻缓，纤长的眼睫毛如蝴蝶般扑簌，目光始终不曾从他身上离开半分。
    这样安静的独处时刻，自上高中起，已经很久没有发生在他们二人之间了。
    等到伤口处理完，少女忽然环住他的脖颈，像八爪鱼一样抱住他，娇声道：“季明辞，你真好。”
    她冰凉柔软的脸像小动物一样在他肩窝蹭了蹭，声音低了几分，“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我能打得过他们，而且实在不行，你肯定会来接我，不要生气嘛。”
    除了坐在自行车后座，顾绯很少与他这样亲密接触。少女的气息肆无忌惮地闯入他的周围，像在标记她的领地，季明辞的心跳快了些许。
    “知道了。”
    季明辞淡声道。
    顾绯面露不满：“喂喂喂，我都放下身段跟你道歉了，你就这点反应？”
    身下忽然一轻，少年将她打横抱起，修长的手臂看似清瘦，却充满力量。
    季明辞低下头，嗓音低沉：“这样还不够，你还想要什么反应？”
    顾绯愣了愣，眼里又立刻恢复笑意。
    嗨呀，还以为他什么都不会，学得挺快的嘛。
    “知道知道，”她挑唇笑道，“小辞弟弟最关心姐姐了，是不是？”
    季明辞又不说话了。
    推门而入的警官看见抱在一起的二人，凝固片刻，又马上把门关上：“不好意思打扰了。”
    “她走不了路，”季明辞说道，“我抱她回去。”
    警官：“唉，高中生就是有活力，没想到你们一中的学生也这样啊。”
    季明辞：“……”
    一句“她是我姐姐”到嘴边，忽然就说不出口了。算了，反正也解释不清，就这么误会着吧。
    从小到大，这样的误会还少么？
    季明辞拦下一辆计程车，带顾绯回了小区。
    顾绯的伤其实没有那么严重，要说走路，倒也能走，何况她还把痛觉关了，这种伤对她根本没什么影响。只是她娇气，非要季明辞背，而在季明辞眼里，顾绯看起来就跟断了腿一样，就算她不提，他也主动蹲下了身。
    默默目睹一切的系统：“……”
    一回家就要面对顾父顾母的轰炸。
    从小到大，这样的事其实不算少。什么顾绯又把隔壁班的小孩欺负哭了啊，什么顾绯这个学期迟到了多少次、让季明辞帮忙写作业结果因为写得太完美被老师当场抓包了啊，顾父顾母都习惯了。
    不过这一次，打架都打到外校了，是真的很稀奇。
    季明辞提前跟顾父顾母通过电话，再三表明顾绯是正当防卫，有朋友在身边且已经报过警，两人才放下心。季明辞虽然比女儿小一岁，但这靠谱程度根本没法比啊。
    系统在背后冷笑，宿主不是不靠谱，是当人类幼崽当上瘾，就喜欢对着季明辞作。
    算了，它为什么要活得那么清醒呢？

 第623章

    阮佳的父母在首都做珠宝生意，这些年来房子买了两套，家境也算不菲。听说这件事之后，两人虽然在外地，但特意写了长长的感谢信给学校，不多时，顾绯就因“见义勇为”在学校出了名，还要在晨会上发表感想。
    这是顾绯万万没想到的。
    当然，问题不大。
    至于那三个男生，原本学校只是给他们记处分，结果收到了一封匿名举报信，列出了不少他们的不良行为，学校没办法，只好把他们开除了。
    周一晨会，这是除了大小考试被颁奖之外，顾绯第一次走上主席台。少女五官明艳，落落大方，最朴素的校服也穿出了独一无二的气场。前排的同学都看直了眼，没过多久，就有不少人来十班打探情况，发现居然是个学霸美女之后，更热情了。
    这样漂亮、讲义气、又美又飒又会读书的班长从哪里找啊！现在转到十班还来得及吗？
    因为听其他十班的同学说，季明辞是顾绯的弟弟，还有大胆些的，趁着下课找上季明辞，半开玩笑地问他介不介意多个姐夫。
    季明辞没什么反应，只是在某个顾父顾母不在家的早晨，没有准时在外面敲门叫顾绯起床，骑自行车带她上学时，动作也很慢，说是不敢骑太快让她摔下去，导致两人因为迟到被学生会记名，在年级群通报批评。
    这一下，全年级都知道季明辞每天骑自行车带顾绯一起上学了。
    第532章 竹马养成系（12）
    两人的事几乎传遍全校，才过了一个学期，大家都知道常年霸榜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的是对“姐弟”，由于长得太般配，上台领奖跟拍结婚证似的。要不是对方提前给这段关系盖了章，大家可以磕到天荒地老。
    姐弟怎么了，这不是更好磕了吗！
    高一下学期分班，顾绯和季明辞都选了最热门的物化生。这么多时间下来，顾绯早就不像当初那样，学习能力大为提升，每门科目的分数都很平均。选这个组合，纯粹是因为学起来方便，不用背太多东西，以及，可以跟着季明辞。
    新班级的班主任很开明，在排座位的时候，没有强行要求“男女不能同坐”，而是按照成绩由高到低自由选择。
    季明辞看了顾绯一眼，率先去选位置。顾绯站在门口，笑嘻嘻地跟系统打趣：“你看这孩子从小就口嫌体正直，怕我不选他呢。”
    系统：“……”
    它只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系统，为什么要承担这么多。
    顾绯走上讲台，紧挨着季明辞，在excel表格里输入了自己的名字。季明辞神色一松，周围的同学看着多媒体屏幕，不约而同地“哦～”了起来。
    班主任纠正道：“选座位是你们的自由，只要有利于提高成绩，大家怎么选都可以，不要瞎起哄啊。”
    同学们纷纷表示不用解释，懂得都懂。
    选好座位，顾绯拎着书包，在季明辞身边坐下。她趴在课桌上，小声与季明辞咬耳朵：“季明辞，这是不是这么多年以来我们第一次做同桌？”
    她的声音很轻，像夏夜的晚风一样炙热，酥酥麻麻地撩过耳廓。季明辞的眼睫颤了颤，淡淡“嗯”了一声。
    身边的少女又踢了踢他：“这种感觉好新鲜啊，那我岂不是每时每刻都要看着你？”
    季明辞：“……”
    他道：“你也可以不看。”
    啧。
    新班级是一班，大半都是原先十班的同学，最后依然选了季明辞当学习委员、顾绯当班长。虽然班长本人多次挑战纪律的底线，但她在同学心中的地位已经无可动摇，班主任在权衡利弊之下，把顾绯和季明辞叫到办公室，和他们进行了一场深刻的谈话。
    班主任拍了拍季明辞的肩膀，暗示性十足地说道：“小季同学，你要好好学习，给班里的同学做表率，我会时刻关注你的成绩。至于其他的，老师就管不着了，老师相信你自己心里有一把权衡利弊的尺。”
    季明辞淡淡点头。
    班主任看着顾绯：“小顾同学……”
    “上课不要睡觉，晚自习也不行。如果作业实在写不完，可以晚点补交到我办公室，不要抄得那么明显。”
    顾绯：下次让季明辞改改，全对什么的太逆天了，确实不像她的作风。
    “要和同学友好相处，实在遇到什么冲突，先来找我，不要随便跟人动手。”
    顾绯：嗯，以后跟人动手的时候藏着点，得先确保对方不会把动静闹大。
    班主任苦口婆心说了不少话，顾绯在脑海里逐一应对，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逻辑闭环。她点了点头，露出信誓旦旦的笑容：“老师放心，我会好好努力的。”努力学习怎么做一个正常的人类女高中生。
    班主任总觉得听起来不太靠谱。
    季明辞看了顾绯一眼。他常年一个表情，黑眸幽深，薄唇微抿，看起来没什么情绪变化，但顾绯却读出几分怀疑之色。
    哼，这绝对是对她的狐身攻击！
    好在班主任的忧虑并未成真，除了阮佳他们几个，还有九班的于简宸一直跟在两人后面喊“绯姐辞哥”，倒也没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高一升高二，除了渐渐忙碌的课业之外，到了十二月，还有一年一度唯一的全校狂欢，元旦联欢会。
    阮佳是文艺委员，早在班主任第一次提起元旦联欢会的时候，她就哭哈哈着一张脸，求爷爷告奶奶似的请大家表演节目。结果几乎找遍了全班的人，能拿到的节目也无非就是唱歌朗诵，连舞都没几支，完全没法带起气氛。

 第624章

    自己的班搞定了，但是校方又下了要求，十二月三十日下午，高二年级要举办全年级的元旦汇演，每个班都要拿出一个节目。
    顾绯从班主任那拿到了消息，趁着午休时间把这群班委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商量。
    唉，当人类真麻烦。
    阮佳思维活跃，连着提出几个有趣的项目。一班男女比例对半开，她看了看四肢发达的体育委员，小声道：“最近不是流行什么宅舞……”
    体育委员立刻说道：“不要女装跳舞！”
    顾绯悄悄看了季明辞一眼，双眸乌黑清亮，似乎在隐隐期待着什么。
    季明辞：“……绝无可能。”
    生活委员默默地举手：“我认识几个话剧社的朋友，要不我去问他们把服化道借过来，咱们排个舞台剧？”
    这个方法行事方便，得到一致认同。话剧社的大部分成员都在七班，刚好就是于简宸现在所在的班级。顾绯和他们班长交涉，决定以两班联谊的形式完成这个节目。
    七班是政史地班，大部分学生都准备参加艺考。一走进班级，仿佛进入选美现场。顾绯素面朝天，却也毫不失色。
    班长是个瘦瘦高高的男生，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朝顾绯露出略带羞涩的笑意，“同学，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学生会的。上个学期期末考试，是我给你发的奖状。”
    顾绯露出标准的营业式甜美微笑：“谢谢你，辛苦了。”
    于简宸的手藏在课桌下，抽屉里亮起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是他在给季明辞发消息：【辞哥，我举报，有人想挖你墙角！】
    从不秒回他的季明辞几乎在瞬间发来了消息：【不可能。】
    于简宸得意洋洋：【那当然。据可靠情报观察，那个男的没你高，没你帅，成绩也没你好，绯姐不会看上他的……】
    季明辞：【谁？】
    *
    阿辞看见消息第一时间：不可能。
    阿辞看见第二条消息后：还真有？！
    第533章 竹马养成系（13）
    于简宸刚要回消息，胳膊冷不丁地被同桌撞了下。同桌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你笑得好猥琐。”
    于简宸深奥地说道：“你不懂。”
    他躲在桌子下面噼里啪啦地打字，顾绯还在和七班班长聊天。
    七班班长带她去见了话剧社的社长，也是高二（7）班的学生，叫陈诗悦，扎着高马尾，发尾烫卷，个子高挑，是个偏浓颜的美人。
    顾绯和她聊了一会儿，把人数敲定下来之后，忽然听她惊讶道：
    “季明辞也会跟我们一起排练吗？”
    虽然惊讶得恰到好处，却依然能看出几分刻意。
    顾绯挑了下眉：“不知道，他好像要跟物理老师准备一个竞赛，不一定有空。”
    偷听墙角的于简宸悄悄补充：他们都不懂，季明辞参不参加不重要。只要顾绯参加，他一定会风雨无阻地出现在排练现场。
    话剧社有一批汉服，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把《山海经》、《聊斋志异》等志怪小说结合，排一段以武侠捉妖为背景的舞台剧。剧本的逻辑性不是最重要的，只要服化道与场景到位，大家沉浸式扮演，能够把舞台的气氛活跃起来，就是最好的结果。
    故事敲定下来后，就是选角。一听说顾绯和季明辞也在，两个班的学生都积极报名，阮佳负责面试一班，陈诗悦负责面试七班，最后敲定了十个人，拉了一个企鹅小群。
    这天下午，吃完晚饭，一群人借着晚自习的时间，去了话剧社的活动室，看见了那批汉服。
    阮佳和一个七班的女生负责写剧本。她第一时间看中了一套红色打底、大袖衫的背面以金线绣着彩凤的襦裙，发出惊讶的声音：“哇！”
    她看见这套襦裙的第一想法，是它很适合顾绯。阮佳把裙子拿下来，对着顾绯比划，又看了看她身边单手插兜、表情平淡的季明辞，小声道：“绯绯，你有没有觉得你和季明辞就像那什么美艳狐狸精和清冷小道士？”
    顾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附在她耳边低声回答：“那得看小道士愿不愿意被狐狸精勾引了。”
    两个人的音量固然很小，却依然有细碎的声音飘来。察觉到那道若有似无的视线，季明辞不用想，就知道谁是罪魁祸首。
    也不知道这一次，她心里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最近恶补了大量玄幻剧情的阮佳张口就来：“商纣王与苏妲己，小道士和狐狸精，仙尊与合欢宗女修……哇哇哇，绯绯，你要不要问问他喜欢什么剧本？”
    听了半天的于简宸忍不住嘲讽道：“阮佳，你要敢写这种剧本，明天就得被指导老师抓去做思想教育。”
    阮佳：“……”
    七班的班长也露出温和的笑容：“我觉得我们的剧本还是保守一点比较好。”
    季明辞眼眸微抬，看了过去。
    这就是那天于简宸短信里，与顾绯“聊得十分投缘”的男生？
    果然如于简宸描述的那样，样样不如他。
    不过如此。
    肩膀突然搭上一只柔软的手，顾绯拍了拍季明辞，笑眯眯地说道：“就是呀，我和季明辞同学可是纯洁的姐弟关系呢。”
    季明辞本想拿开那只作乱的手，但注意到七班班长的目光之后，没有做出下一步动作。

 第625章

    少年眉眼清冷，挺拔如松，一副好学生的模样。这是七班班长头一次在那双古井无波的黑眸里看出“挑衅”的表情。
    在几个同学的强烈要求下，顾绯被推进化妆室，换上了那套富贵的襦裙。几个女生满脸惊艳，已经开始商量怎么进一步打扮：
    “可以在绯姐的眉心画一点红，眼尾也勾一勾。绯姐这个眼型简直是完美狐狸眼！”
    “我觉得我们不用排舞台剧了，让绯绯上去走一圈，咱们把她好好打扮一下就够了。”
    没有参与女生们讨论的陈诗悦显得格格不入。
    这套裙子是陈诗悦挑中，反馈给话剧社的指导老师买下来的，至今还没有派上用场。整套下来的价格对于高中生的她来说有些吃力，因此挑裙子的时候，陈诗悦带了点私心，按照她自己的喜好来选，可以说，是她专门为自己表演准备的。
    然而她还没有穿，就已经被别人捷足先登。顾绯比她更适合这套裙子，她也无法为自己争取这样的角色。
    陈诗悦想不明白，像他们这样的好学生，不该以学业为主吗？好端端的来排这个舞台剧做什么？就因为是班长，所以想出风头？
    她紧紧地看着那套裙子，手不自禁地攥紧。
    *
    大家齐心协力，效率很高。分配角色、制作ppt、撰写剧本，短短一周的时间，就已经可以排练了。舞台剧采用视听结合的形式，几个角色依次出场，不用念太多台词，只用肢体与音乐配合表演，最后做几个简单的动作，跳一支舞蹈。
    顾绯毋庸置疑站了c位，季明辞是总幕后，ppt由他一手制作。他不仅熟悉各种技巧，还很快就上手了大礼堂后台的灯光等操作工具，最后主动提出负责剪辑和修整最终表演视频，这样的能力无能比。
    临近年底，再加上为了避免和其他班级时间冲突，他们几乎只能每天中午去大礼堂排练。
    c位不比其他角色，每一次排练都要到场。季明辞作为幕后总操作，也要到位，于是顺理成章地赶走阮佳，与顾绯当了一个星期的饭友。
    顾绯原本有午睡的习惯，为了排练，只能利用课间补觉。但她又是班长，总是刚一趴下，就被老师叫走。忙了一段时间下来，少女的下巴肉眼可见的尖了一点，眼角也浮现淡淡的乌青。
    顾绯合上镜子，不想面对自己的黑眼圈，同时不忘转头瞪季明辞一眼：“你为什么没有黑眼圈？”
    天才宝宝的皮肤也很天才是吧？
    季明辞：“……？”
    算了，女生一个月中总会有脾气不好的几天，回头给她泡点红糖水吧。
    于是课间时分，隔壁班的同学敲了敲窗，代班主任传话，让顾绯送一份花名册到xx办公室，却看见俊美的少年眼眸微垂，轻轻把少女的刘海别至耳后，眉眼是自己并未察觉的温柔。
    第534章 竹马养成系（14）
    十二月三十日中午，一班、七班进行最后一场排演，也就是彩排。
    总导演阮佳、陈诗悦，总幕后季明辞，总策划顾绯、七班班长，再加上旁白、道具师、演员，一共十二名同学。
    先前的排练都是穿校服随意比划，这还是他们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正式换上戏服。
    顾绯拿到的汉服，是一套很典型的唐制襦裙。上衫下裙披帛，外加一件重工刺绣大袖衫，枣红、金黄、雾霾蓝撞色，绣着重瓣莲花与凤凰，华丽大气，富贵十足。
    现代改良版汉服，比她过去在古代世界穿起来要方便很多，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一片式下裙在腰上绕了两圈，系带入孔，打了一对漂亮的双耳结。
    裙子刚扎好，顾绯便察觉到了不对。
    襦裙与束腰连接的地方，走线已经绷开，裙子半挂不挂，光是走路还好，可若要完成舞蹈，大概率得掉下来。裙子的中间部分还有灰尘和泥土留下的痕迹，直接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顾绯抱着裙子，半蹲下来，仔仔细细地检查。裙子连接处可以说是商家质量问题，污渍也可以说是挤压库房已久蒙上了灰，就算上一次穿不是这样，也没有监控可以为此作证。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缝补和清洗晾干都要时间，他们现在的条件显然无法完成。恐怕等到临场发现问题，最快的解决方式就是不要上台。舞台剧不会因为少一个演员而无法进行，但有的人会因此如愿以偿，看见顾绯失去上台表演的机会。
    话剧社的活动室，只有核心成员有进出的钥匙。顾绯的脑海里浮现陈诗悦的脸，轻哂一声。
    高中生，也只拿的出这样的手段了。
    季明辞在后台调试灯光与音响，直到所有的仪器都检查完毕，顾绯还没有出现。阮佳抱着剧本面露焦急之色：“绯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我进去看看？”
    “让季明辞过来一下，”化妆室的门被拉开一道缝，顾绯的声音飘了过来，“我有事找他。”
    顶着身边人暧昧的注视，季明辞走进了化妆室。少女的衣服换了一半，从旋转椅上探出头，给他展示裙子上的瑕疵。
    雪白的大腿若隐若现，季明辞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眸色暗沉：“我去找老师？”
    南城只是个小城市，旅游业也不发达，去买套汉服显然不可能。就算去借，也很难找到一套这么合心意的，舞台效果大打折扣，也无异于变相达到了某个人的目的。

 第626章

    顾绯伸出手：“手机借我一下。”
    她自己的还放在教室。
    季明辞没有犹豫，直接拿给了她。
    顾绯不设锁屏密码，季明辞的手机却锁着。她挑眉看了他一眼，少年的表情罕见的僵了一下，很快恢复淡然：“你的生日。”
    顾绯嘴角的笑意愈浓：“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我，小辞弟弟？”
    季明辞：“懒得改而已。”
    六年级暑假拿到第一部 智能手机，先被顾绯抢走，不仅强行被加联系人、设置备注，还强行被把密码改成了她的生日。
    结果这么多年，手机换了一部，却一直沿用下去。
    顾绯扬了扬眉，没拆穿他，在地图上寻找最近的裁缝铺。
    演出开始的时间是三点半，他们是第二个，算上开幕仪式，四点之前一定要到。现在是十二点半，还有两个半小时。
    这件事换做其他人，或许会束手无策。但顾绯当过几辈子服装设计师，如果没有这种应变能力，早在大秀之前就被筛下去了。
    “跟他们说一声，就说裙子出了点问题，我们去找老师想办法，排练照常进行，”顾绯道，“走，我们去裁缝铺。”
    *
    季明辞去车棚取车，顾绯去教室拿手机和书包，把裙子装好，坐上后座。
    以防万一，她把一整套裙子都带了出来，等到裁缝铺再仔细检查。手机里不断弹出阮佳的消息，问她裙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是不是陈诗悦干的。
    顾绯回了句【问题不大，专心彩排】。
    那边这才安静下来。
    阮佳对顾绯几乎无条件信任，把手机收好，看了陈诗悦一眼，阴阳怪气道：“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巧呢，非要在演出之前出现这样的意外？唉，如果老师没有解决办法，就只能删掉绯绯演的角色了。”
    陈诗悦心中一喜，脸上却十分平静：“衣服一直放在道具室，我们两个星期没进来，可能是其他人弄脏了。实在不行，也就只能这么做了，可惜顾绯同学的一片心血。”
    看着她假惺惺的样子，阮佳再次翻了个白眼。
    顾绯与季明辞跟着导航，在巷子里绕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家裁缝铺。店主是个胖胖的中年女人，嗓门很大，看见顾绯递过来的裙子，皱着眉道：“这个你们拿回家去洗洗不就好了嘛，我这有刺绣布贴，要不贴住？”
    刺绣布贴都是猫猫狗狗的可爱图案，和裙子完全不搭，贴上去非常突兀，当然不可能作为选择。顾绯扫了一眼货架，直接表明来意：“我可以挑一点材料，借你们的缝纫机用一下么？”
    店主直接愣住，除非从业人员或者业余爱好者，像他们这样穿着校服的学生，别说用缝纫机了，怕是连见都没见过。可少女的身上莫名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气质，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讷讷地点了点头。
    时间紧凑，顾绯在货架上扫了一圈，选了几个配色的布条，又让店主拿出材料盒与缝纫工具，抱着一大堆东西推开工作间的门。
    一转头，发现季明辞仍站在门外，不由得挑了下眉：“你怎么还在？”
    季明辞淡淡道：“我在这里陪你。”
    “学校那边还需要你，你可以先跟他们排练，晚点我自己打车回去。”
    季明辞只是道：“我的工作不会出错。”
    见他这么执着，顾绯也没再劝，关上工作室的门。
    店主一脸同情：“小同学，别整天摆着张冷脸，对女朋友要温柔点，直接点，让她感受到你对她的关心，她就不会对你这么冷淡了。”
    季明辞：“……”
    *
    阿辞：我再说一遍，她……她会是我的女朋友。
    第535章 竹马养成系（15）
    三点整，顾绯推开工作室的门，朝季明辞比了个“ok”的手势，两人付过钱，朝着学校赶。
    剧组里其他的同学已经换好衣服化好妆，在后台焦急地等候，只待顾绯和季明辞入场。
    陈诗悦的表情略显狰狞。她只是想让顾绯尴尬，却没想到季明辞居然直接抛下工作陪她想办法。
    他们的舞台剧可以没有顾绯，却不可以缺少季明辞。其他剧组都是请老师帮忙操控，季明辞却是亲自上场，这是他们最大的优势之一。
    冬日寒风飒飒，后台的门被推开，是顾绯和季明辞跑了进来。少女一张精致的脸被冻得通红，笑容却明艳动人：“找了家裁缝铺帮忙改了裙子，可以上场了。我等下让季明辞把最后一幕的动画稍作修改，只改动了我的那一部分，大家不用担心。”
    阮佳发出一声欢呼：“太好了！那我们演出正常进行，绯绯你快过来，我们帮你化妆！”
    顾绯笑笑：“好。”
    她很快就被几个女生推去化妆间了。陈诗悦一双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瞥，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季明辞的视线。
    少年单手插兜，斜倚着门，矜贵与清冷感浑然天成。他淡淡地看了陈诗悦一眼，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种莫名的心慌感涌了上来。
    *
    如他们所预料，开幕式十分漫长。主持人讲话、校领导讲话、年级主任致辞，偏偏第一个节目又是诗朗诵，都是文绉绉的句子，大家听得云里雾里，昏昏欲睡，观众席上一片死寂。
    灯光蓦地黯淡下来，大屏上展现出全新的动画，伴随着主持人报幕的声音：“下面请欣赏高二（1）班、高二（7）班共同演绎的舞台剧《一梦传奇》！”

 第627章

    经过多天商议，他们改编了几个耳熟能详的神话故事，以一位现代博物馆观众的“梦”为主线，如同蝴蝶扇动翅膀，把这几个神话故事给串了起来。
    第一个故事是白蛇传，大屏幕是西湖的烟雨画桥，两人撑着油纸伞款步走来。有趣的是，着青衣的是于简宸，着白衣的是七班的女生，许仙与白娘子的角色直接反串，还没有开始念台词，已经让大家哄堂大笑。
    灯光明灭，蝴蝶翅膀翩然扇动，一个又一个耳熟能详的故事接连呈现。上方忽然响起悠扬的驼铃声，背景转为茫茫无尽的大漠，少女踩着轻盈的步伐走上了台。
    小组原本是想让顾绯演九尾狐下凡，变成了宫里优雅娇媚的贵妃娘娘，准备了几张皇宫的照片，还特意给她准备了一张“贵妃榻”。
    怎知顾绯挽起长发，在腰间加上碧蓝、抹茶绿等多种颜色明亮的飘片，以亮片、串珠链条为点缀，披帛翻飞，好似从敦煌壁画走出的飞天仙女，又或是背负家国命运，走上和亲之路的异域公主。
    长裙脱落之处成了缝住飘片的接口，在五颜六色的飘片与珠链层层叠叠的掩盖下，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裙子下方的污渍。所有的演员从两边出场，顾绯站在中间，跳起一支轻盈的舞。
    台下掌声久久不息。
    季明辞在后台，看着舞台上的少女，眸中光影明灭。
    记忆里那个小女孩，早就长大了。
    ……
    一班、七班的节目毋庸置疑拿到了元旦汇演的第一名，得到领导、老师与同学的一致好评。返回教室的时候，几个人还在津津乐道：
    “异域敦煌风……我真的要被绯姐美死！”
    “这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啊？我吹爆这家裁缝铺！太能改了吧！”
    “老实说，我眼影盘上有几个死亡颜色我一直没敢用。现在我终于知道了，好看的人涂什么颜色都好看，这不是眼影的问题。”
    “呜呜呜我要把这支录像珍藏起来！太美了太美了太美了！”
    人流涌动的走廊，陈诗悦冷着一张脸回到教室，却忽然被叫到了名字：“诗悦，有个帅哥找你！好像是一班那个季明辞！”
    换做往日，听说季明辞主动找自己，陈诗悦一定会很激动。可别说她跟季明辞根本不熟，虽然在一个剧组合作，这么多天下来，说过的话都屈指可数，季明辞要找她，只会为一件事。
    陈诗悦打了许多腹稿，还未开口，便听见少年淡淡道：“你不用向我解释，这件事我已经跟老师反馈了。”
    陈诗悦的脸瞬间煞白：“裙子破了是质量问题，被弄脏也可能是其他人做的，就因为我是话剧社社长，所以你怀疑我？顾绯私自破坏话剧社的服装道具，我还没有跟她追究这件事呢！”
    “我们之中，只有你有活动室的钥匙。活动室每次使用，门口的表格都有登记。虽然室内没有监控，但是，”季明辞微顿，平静道，“走廊有。记录谁进入活动室，已经足够了。”
    说完这些话，他便转过身，毫无留恋地离开，徒留陈诗悦僵硬在原地。
    其实季明辞刚从高二年级办公室回来，他和顾绯翘了下午两节课，班主任找他兴师问罪，季明辞就顺道提了这件事。
    下楼的时候接到电话，季明辞去校门口拿外卖，是顾绯要喝的奶茶。表演结束的时候，食堂已经没什么菜能吃了。今天还要上晚自习，顾绯懒得吃饭，点了杯奶茶外卖让季明辞去拿，自己回教室睡觉。
    季明辞能有什么办法，他只能乖乖去校门口帮顾绯拿外卖。
    好巧不巧，撞上于简宸。于简宸面露喜色，把一个外卖袋塞进他怀里，“庆功宴庆功宴！肯德基，记得带给绯姐啊！她一个人领舞肯定饿坏了，让她吃点好的，你不准私吞。”
    季明辞那种性格，一看就不像是会吃垃圾食品的，说不定还会管着顾绯不让她吃。至于顾绯听不听，就另当别论了。咦，他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奶茶？居然只有一杯？
    于简宸的眼神更加怀疑。
    季明辞：“……”
    季明辞心想，明明他也没有吃饭，为什么没人关心他。
    第536章 竹马养成系（16）
    顾绯趴在桌上小憩。迷迷糊糊的，鼻尖钻进一股清新的柠檬薄荷气息，带着隐隐的烤鸡香气。
    隐形的狐狸耳朵顿时竖了起来，她睁开眼，尾音上翘：“季明辞，你带什么了呀？”
    季明辞冷淡地把袋子丢给她：“于简宸给你买的晚饭。”
    哎呀，小竹马生气了。
    少女的嗓音慵懒，有着纯天然的娇柔与妩媚，“我不是有你帮我买的奶茶吗，才不吃他的呢。”
    季明辞紧绷的下颌线条几不可见的缓和了一点，嗓音仍是淡淡：“不是没吃饭么？不要浪费食物。”
    顾绯拆开包装袋，顺手把一根薯条塞进他的嘴里：“你是不是也没吃？跟我一起嘛。”
    “顾绯，季明辞，注意班级纪律，现在是晚自习时间，不要打闹。”
    老师敲了下讲台，点了两个人的名字。冷不丁地看见顾绯把薯条塞给季明辞的画面，清俊的少年难得没有摆出一副冷淡的表情，脸上甚至能看见淡淡的红。
    台下的同学憋着笑，小情侣之间的事能叫打闹吗？那明明叫打情骂俏。
    老师环视一周，看见大家的表情，更加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第628章

    有碍观瞻。
    顾绯眨了眨眼，没再说话，一双清亮乌黑的眸子却转个不停，泛着狡黠的光。
    唇上仿佛还停留着少女指腹柔软的触感，像一捧晶莹的雪。季明辞的喉结动了动，淡道：“胡闹。”
    最后还是跟顾绯一起分着吃完了肯德基。
    明天不上课，只开班级联欢会，今天是今年最后一节晚自习，大家都没什么做题的心思，顾绯也一样。把试卷往桌上一放，在课桌里玩起了手机。
    季明辞的眉毛皱了一下，没说什么。
    反正最后还是要他来写。
    一道数学题解了一半，旁边的少女戳了戳他，趴在他耳边小声道：“季明辞，下雪了！”
    季明辞抬头，看向窗外。
    这是南城今年的第一场雪。
    严格意义上，根本看不出来像下雪，只有几乎透明的雨珠，夹杂着雪子与风刮动窗户的细小声音。顾绯能判断出来，纯粹靠微博热搜上的图片。
    但没有一个人能阻止南方人对雪的热情。下课铃一响，顾绯就迫不及待地走出教室，季明辞无可奈何地跟在她身后，把羽绒衣外套披在她的肩膀上：“记得穿外套。”
    顾绯冲他一笑：“这不是有你在吗？”
    季明辞罕见地愣了一下。
    一点雪花飘落，在少女纤长的眼睫毛上停留，仿佛一个无声的亲吻。
    *
    元旦假期回来，话剧社的指导老师忽然把顾绯他们几个叫去办公室，开了一场小会。只说话剧社已经换了社长，用词比较委婉，但究竟指的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今年的过年来的很早，一月中旬，结束最后一场期末考试，学校正式放寒假。
    火箭班的课程比普通班要紧很多，大多数班级还没有开始一轮复习的时候，学校已经在安排他们三四月份和高三年级一起去参加全市一模考试了。这一次期末考采用高考试卷的模式，难度有所上升，为的就是让他们端正心态，寒假好好学习，弯道超车。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顾绯本想拉着季明辞出去旅游，哪知道季星乔回来一趟，把季明辞接去了首都。
    因为顾绯的出现，剧情线完全颠倒。季明辞与他的母亲季星乔本该关系亲密，是季星乔事业线的得意助手。然而季明辞执意留在南城，与季星乔的关系完全生疏了下来，至多只在寒暑假见面，或许都不如家里的家政阿姨亲厚。
    事业线缺的那一部分，被季星乔倾注到了感情线上。她与陆靳深的感情甚至比原著都要坎坷。几年前陆靳深的初恋女友向薇薇出了一场车祸，为的是救陆靳深的亲爷爷。车祸醒来之后，向薇薇失去了成年以后的全部记忆，以为自己是个高中生，而陆靳深依然是她的男友。
    陆老爷子本就对她心怀感激，见她家里的公司出了问题，干脆直接把她接到陆家，当作自己的干孙女，陆靳深赶也赶不走。纵然他心里清楚自己对向薇薇已经没有了感情，可有这段恋爱经历作为前车之鉴，不管他怎么做，都会让季星乔误会。
    季星乔和陆靳深冷战，把事业的重心放在了夺回季家家产上，因此今年寒假，把季明辞叫去了首都。
    这狗血程度，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季明辞有能力帮忙，但他对父母这些事的态度一直不咸不淡，二人并不知道他有这样的实力。季星乔把他叫去首都，为的是在季家撑场子，顺道恶心一下陆靳深和向薇薇。
    孩子和父母不亲近，于是变成了维持他们感情的工具。
    唉，小竹马真可怜。
    大年三十这天，南城又下了一场雪。
    顾绯站在阳台上看雪。
    顾母是独生女，家在县城，早上给外公外婆打了电话，大年初二那天再去拜访。顾父是南城本地人，有个在外地工作的弟弟，今天晚上，带着顾绯和顾母来爷爷奶奶家吃年夜饭。
    隔着厚厚的玻璃门，电视机里放着春晚的小品，小侄子被推到客厅表演节目，一家人其乐融融。舅舅舅妈唉声叹气，掰着手指头算去年给孩子报兴趣班又花了多少钱，书法游泳围棋武术乐器学了个遍，今年见孩子大了点，准备再给他报点作文奥数英语。
    “还是你们家绯绯好啊，从小就聪明。我记得你们好像没给绯绯报过补习班吧？”
    顾父顾母只是笑。
    好在他们女儿有张漂亮的成绩单，能在这个时候当一回“别人家的孩子”。
    顾绯倚着门，弯了弯眼睛，柴米油盐，家里长短，普通人的生活一直如此。看着屋檐堆起来的一点雪，她拍了张照，发给季明辞。
    【季明辞，南城下雪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不在他们就只能拿我开涮了！！】
    【有点想你。】
    一千公里外的首都，季明辞看见屏幕上的信息，心轻轻颤了一下。
    【快了。】
    其实，他也是。
    第537章 竹马养成系（17）
    季家与陆家，只能用“一地鸡毛”来形容。
    季家这边，是季星乔与她的亲戚们在公司产权上的针锋相对，而一来到陆家，就要面对前女友、现女友之间的纠葛，偏偏那样拙劣的把戏，还是能把陆靳深和季星乔激怒
    季明辞在首都待了三天，便买好机票，一个人飞回了南城。

 第629章

    首都去南城没有直达的机场，需要先落地a市，再转高铁回去。
    季明辞过去的时候，只背了一个双肩包，回来亦是如此。
    从电梯走出，他先敲了顾家的门。两家都是密码锁，互相录入了指纹，进出并无阻碍，但在顾父顾母在场的时候，季明辞依然会先敲门，再进来。
    门后无人回应，季明辞拿出手机，看见了一条朋友圈。
    【顾绯】：一起玩雪呀～[图片]
    配了九宫格，少女穿着酒红色的斗篷大衣，搭配黑白千鸟格围巾，长发半扎，戴着一顶针织帽，在雪中笑得灿烂。她的身边是一棵高大的许愿树，红色的许愿签随风飘扬。
    季明辞给她点了个赞。
    没过几秒，对方突然弹出一条消息：【你看见我外婆给我买的新衣服了吗！】
    不等她问，季明辞已经给出回应：【好看。】
    顾绯：【小辞弟弟，你需要反省一下自己，多少年了，你的回复为什么还是这么敷衍？你可以像个正常人吗？】
    季明辞：【……】
    顾绯：【首都那边的雪应该很大吧？唉可惜我都见不到，还好外婆家后山这边也有雪能看。你有拍雪景吗？】
    季明辞：【没有。】
    打出这句话之后，季明辞不自觉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方盒子，手指轻掐眉心，表情略是懊恼。
    他好像真的不太会聊天。
    但对面的少女早已习惯，新的消息又一条接一条往外蹦：
    【这里小孩好多，但是都没你当年懂事没你乖。】
    【不知道你去首都有没有碰到缠人的亲戚，不过你家那个情况……算了你还是早点回来吧，姐姐罩你。】
    季明辞薄唇微勾，等她安静下来，回复了一句：【嗯，玩得开心。】
    她开心，就足够了。
    放下手机，季明辞回到家里，简单地洗了个澡，从冰箱里拿出一盒小馄饨。
    小馄饨是顾母包好的，每一个都包了两三颗完整的虾仁，其实一点也不小。顾母还准备了一些搭配的配料小菜，切成丝，可以和小馄饨一起煮。
    季家与陆家都是豪门家庭，家宴设在名下豪华酒店的顶楼，吃着空运来的帝王蟹、波士顿龙虾。当季明辞穿上昂贵的手工定制西装，与他们站在一起，看着他们谈论价值上亿的业务时，却觉得那种感觉，远不如在这里煮一碗小馄饨自在。
    收拾好碗筷，季明辞坐在沙发上看春晚的回放。他对那些节目并无兴趣，只是在想，如果他也做这些，是不是可以变得更像普通人一点。
    接连几天神经高度紧张，以及长途跋涉的疲劳奔波下，季明辞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顾绯推开门，看见的就是身高腿长的少年蜷缩在沙发上，微皱着眉头的模样。明明沙发很宽敞，他却偏要委屈地缩在一个角落，倒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狗。
    看来回首都一趟受了不少委屈，真是个小可怜。
    顾绯在他身边坐下，自言自语道：“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没想到你睡着了，不过，能欣赏睡美人，倒也不错。”
    她狡黠地笑起来，俯下身，近距离欣赏少年清俊的睡颜，在他浓密纤长的睫毛上轻轻落下一吻。
    柔软的触感将季明辞从漫长的梦境中唤醒。他猛地睁开眼，对上顾绯近距离的视线，一时失了神。
    清冽的嗓音带着将醒未醒的沙哑：“你想做什么？”
    “喂，我抛下家里人大老远跑回来等你，怎么第一句就对我这么凶？”顾绯挑了下眉，“看你睡得这么沉，所以想试试用童话故事里的方法唤醒睡美人嘛。”
    童话故事里的方法，睡美人……
    绯云笼罩了少年的耳垂，他的语气多了几分咬牙切齿：“你……”
    顾绯一脸无辜：“我这不是什么都没做吗？放心，你在我眼里还是个弟弟呢，我可不会对你做什么。”
    系统：真的吗宿主？
    顾绯在心里无声地说了句“闭嘴”。
    视线忽然天旋地转，季明辞单手撑着沙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昏暗的光线勾勒出少年朦胧的侧脸，熟悉的薄荷气息悄无声息地将她笼罩。少年耳廓微红，嗓音却是故作镇定的冷淡与平静，仿佛蛊惑人心的妖精：“你说谁是弟弟？”
    顾绯很想像小孩子吵架那样幼稚地回一句“谁问我就是谁”，只是这样的季明辞实在太诱人，她怕自己禁不住诱惑逗弄他，于是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手环住少年的腰，却不小心碰到了坚硬的东西，两人皆是一怔。
    “这是什么？”
    旖旎的气氛散得一干二净，季明辞起身，把口袋里的首饰盒递给她，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了她的视线，淡淡道：“新年礼物。”
    一条手链。
    蓝宝石与钻石围镶，组成了一朵璀璨的雪花，是季明辞在机场免税店买的。来到首都之后，他无时无刻不在别人视线的监视之下，只有准备登机的那短暂的一个小时，是独属于他的自由时光。
    走进专柜的第一眼，他挑中了这件礼物。
    没有女孩子能拒绝亮晶晶的东西，顾绯也不例外。看着少女心情转好，季明辞的嘴角也微微上扬，手里却忽然被塞进了一个红包。
    “其实我也是来给你送压岁钱的，”顾绯扬了扬眉，笑着说道，“季明辞，新年快乐。”

 第630章

    她才待了一会儿，对面的顾父顾母就来敲门，说很晚了，让她早点回来休息。看见季明辞也在，有一瞬间的诧异，却还是笑着问他要不要过来一起住。
    季明辞微微摇头，目送他们离开，拆开了顾绯给他的红包。
    一支墨蓝色的钢笔，以璀璨夜空作点缀，一张平整的许愿签。
    上面写着：【季明辞顺心如意，岁岁平安。】
    *
    不好意思这两天在外面玩玩晕了，昨天把16章当15章发出去了，所以更三章，今天一更tat
    第538章 竹马养成系（18）
    二月开学，高二年级全体步入高三备考阶段，高二（1）班作为物化生火箭班，与高三年级一起参加了南城的第一次全市模拟考试。
    季明辞考了全年级第一，全市第三。
    全办公室的老师聚在一起，召开了一个集体讨论会。
    南城一中是整个南城最好的高中，而南城在省内又是高考大市。高三年级的前几名，原本是奔着市状元、省状元去培养的。
    结果一中原来的年级第一心态崩了，连全市前五都没进，分数直接被季明辞甩开一条街。
    倘若不是因为季明辞才开始接触高三试卷的题型，对答法与得分点不够清楚，考全市第一也不无可能。
    讨论会结束后，季明辞被叫到了办公室。
    班主任笑得一脸慈祥：“明辞，有没有考虑过去哪里上大学？”
    季明辞不假思索：“首都。”
    班主任乐呵呵的：“首都好啊，顶级学府云集，年轻人就该去大城市走走看看。不过学校这么多，有想过去哪一所吗？”
    季明辞罕见的沉默了。
    眼前浮现少女的笑脸，倘若他要去首都，她会愿意和他一起吗？她又会选什么学校呢？
    少年眼眸微敛，淡淡道：“还没有想好。”
    班主任倒也不意外，把季明辞叫过来，只是了解一下他的志向。按照他们的推测，如果季明辞的水平可以一直保持，考省状元完全没有问题，这样的好苗子，学校当然会随时关注。
    上课铃快打响的时候，季明辞回到了教室。顾绯趴在桌上补觉，隐隐约约感受到一点动静，耳边传来少年低低的、如一阵风一般的声音：“想过考什么大学吗？”
    嗯？怎么语气怪忧郁的。
    顾绯打了个呵欠，懒懒道：“填志愿太复杂了，我还没有想那么多。不过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嘛。”
    身边安静了很久，才听见少年轻轻“嗯”了一声，夹杂着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
    高三的生活像是被按了加速键。
    顾绯头一次体会到人类幼崽的最高待遇——顾父顾母本来对她已经很宠了，高三这段时间简直宠上了天，生怕她累到心理出问题，但凡她对学习表现出一点排斥与抗拒，他们就会帮她请假，想方设法哄她。
    小竹马还在学校埋头苦读，顾绯当然不可能抛下他自己休息。他似乎也信了“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这句话，自己学完之后，将所有的笔记整理好，给顾绯一道一道挑错题，让她的成绩稳稳地提高了一个台阶，一直在年级第二的位置。
    要不是怕季明辞黑化，得时刻看紧他，把他的注意力集中到这些事情上来，顾绯才不可能花这么多精力跟他一起读书呢。
    做个任务还要陪读，自己真是付出了太多。
    来年六月，高考如期而至。与此同时，季星乔新书改编的电影在高考结束的第二天上映。
    这部电影是个青春片，讲述的就是少男少女青涩朦胧的暗恋，原著以慢镜头般的文笔与浪漫的桥段出圈，不少句子都成了经典，至今依然广为流传，因此大家的期待值很高。
    于简宸、阮佳，还有几个关系好的同学，包括七班的班长在内，一起组织了一场聚会，给顾绯和季明辞发了邀请。于简宸还自掏腰包，请他们看这部电影。
    季明辞对这些当然不感兴趣，顾绯抱着观摩学习的心态，认真地看完了电影。剧情跟时空管理局选的剧本有的一比，但是拍的非常唯美，选角也很优秀，每一帧都可以成为壁纸，作为一部文艺片，它是有成为爆款的资本的。
    从电影院出来，一行人前往ktv。阮佳抽着鼻子，还沉浸在刚才的剧情里：“为什么互相喜欢的人不能在一起，难道竹马一定比不过天降吗？男二明明守护了女主这么多年，我太难过了呜呜呜呜。”
    顾绯耸了耸肩，她也不能理解，可能人类就是喜欢狗血吧。
    阮佳说着说着，突然想起顾绯的竹马就在身边，于是挽住她的手，悄悄地瞅了走在前面的季明辞一眼，和顾绯咬耳朵：“绯绯，你和季明辞好像也是青梅竹马吧？你觉得他会怎么看这个剧情？”
    顾绯还未开口，少年冷淡的声音已经飘了过来：“为了凑两个小时时长强行安排的无聊情节。”
    顾绯一下子就笑了。
    阮佳：“……”
    “人家的竹马都是温柔男二，”阮佳小声嘀咕，“绯绯，你家这个像拽王男主。”
    顾绯心想，明明是听话又可爱的天才宝宝。
    ktv订的是豪华大包间，为了庆祝大家终于成年，于简宸还叫了几瓶酒，体验一把成年人的快乐。
    叫来的几个同学一开始还有点拘束，等到抢麦的时候，状态完全放开，像是要把这一年压抑的情绪全部释放出来。

 第631章

    顾绯对唱歌不感兴趣，但她很喜欢这样热闹的氛围，找了个角落坐下，端着一杯鸡尾酒，眯着眼睛慢悠悠地品着，听于简宸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自己这一年瘦了多少斤。
    才坐一会儿，身边陷下一块，熟悉的薄荷气息钻入鼻尖，顾绯转过头，看见了季明辞。
    少年一张万年不变的冷淡脸，薄唇微抿，黑眸幽深。只是下颌线愈发棱角分明，五官也深邃许多，愈发有了成熟男人的轮廓。
    他的嗓音低哑清冽：“晚点还要回家，少喝一点。”
    顾绯放下酒杯，挑了挑眉：“鸡尾酒又不会醉。季明辞，我已经成年了，你不能像以前那样管我。”
    系统听得牙酸，管她？季明辞什么时候管过她，不都是当祖宗哄着。
    顾绯才不管系统在想什么，指着面前一排酒杯，笑得狡黠：“这里没有外人，没那么多规矩，要不要跟姐姐一起感受一下成年人的世界？”
    季明辞看了她一眼，黑眸里眸光明灭，忽然拿起一杯酒，仰头喝了一口。
    那是顾绯刚刚用过的杯子，出门之前，她特意涂过口红，杯口印着一个浅浅的唇印。
    第539章 竹马养成系（19）
    辛辣的酒与唇印一起在舌尖化开，昏暗的灯光下，少年薄唇潋滟，与酒一样香醇勾人。
    他皱着眉：“不好喝。”
    酒喝的又不是口味，是感觉。
    顾绯故作玄虚：“没办法，你要知道，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乏味又无趣。”
    季明辞幽幽地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大家似乎玩累了，于简宸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套牌，摊开在桌上，众人定睛一看，居然是真心话大冒险。
    他举起话筒，喊道：“绯姐，辞哥，要不要来一起玩游戏？”
    顾绯起身：“来了。”
    她注意到，桌上的酒杯已经空了，尽数进入季明辞腹中。身边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下来，只能听见清浅的呼吸声，像是在小憩。
    上头了？
    顾绯挑了下眉，刚走出几步，季明辞却跟了上来，坐在了她的身边。他半眯着眼睛，环视一周，仿佛在守护自己的领地。
    于简宸没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顾绯与季明辞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因此笑着打圆场：“来来来，机会难得，大家一起玩，最简单的游戏规则，转盘转到谁就是谁，答错了罚酒或者抽卡啊。”
    桌上就有一个转盘。
    好巧不巧，一圈转下来，指针正对着顾绯。
    顾绯不假思索：“大冒险。”
    大家看看顾绯身边的季明辞，不约而同地“哦——”出了声。
    牌是阮佳洗的，顾绯随手抓了一张，阮佳将牌摊开，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微妙，看了看季明辞，念出了大冒险的内容：“向你正对面的人念出这句话：我把喜欢写在风里，从此整个世界都是你。”
    一句文艺小清新的告白情话，像极了他们刚刚看过的电影的某个桥段，只是说一句话而已，并不是一件很难完成的挑战，不过嘛……顾绯正对面的人，是七班班长。
    灯光下，七班班长的脸色微红，似乎陷入了不知所措的状态。周围的气温顿时下降了几个度，是季明辞抬起眼，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顾绯挑了下眉，主动拿起一杯酒：“我自罚吧。”
    七班班长对她有好感，这是一眼可以看出来的事实。不过，顾绯对季明辞以外的男生都没有兴趣，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伸出的手被握住，季明辞看着七班班长，嗓音淡淡：“我帮她喝。”
    简简单单几个字，大家却嗅到了浓浓的火药味。
    又一杯酒下肚，少年的耳垂已经红透了，脸上却依然没有什么表情。这副模样实在可爱，看得顾绯心痒痒。
    没想到季明辞居然不会喝酒……不过这些年来，季明辞在顾父顾母面前一直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所有的坏事都是跟着顾绯一块干的，根本不会碰酒这种东西，倒也情有可原。
    好在尴尬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顾绯和季明辞都没有被抽中。季明辞恢复了安静高冷的形象，只是比往日更乖巧一些，视线不曾从顾绯身上挪动半分。
    渐至深夜，顾绯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顾母打来的电话。她跟阮佳他们打了个招呼，走出包间，回拨了过去。
    “绯绯，已经九点多了，什么时候回家？要不要我让爸爸开车去接你？”
    窗台上的晚风细腻温柔，顾绯回过头，看见了紧随她脚步走出包间的少年，嘴角微微勾起，“不用啦妈妈，我跟季明辞在一起呢。你不放心的话，我让他跟你说两句。”
    一听见季明辞，顾母的语气顿时放松不少，笑着说道：“放心，当然放心。那妈妈就不打扰你们聚会了，不要玩得太晚啊。”
    她从小到大都很信任季明辞，要不是季明辞，自家女儿早就不知道惹多少祸了，有季明辞在，肯定不用担心。
    电话很快挂断，顾绯倚着窗台，却没有回去的意思。
    这具身体也没有喝过酒，虽然只碰了一点，但后劲上来，还是觉得头脑发晕。
    她懒洋洋地靠着窗台，看着向她走来的少年：“季明辞，你怎么也出来啦？”
    “是阿姨的电话吗？”

 第632章

    少年的嗓音压得很低，仿佛冰块浸泡的醇酒，带着淡淡的磁性。
    顾绯弯了弯眼，点点头，声音不自觉地娇了几分：“是呀，妈妈问我什么时候回来，一听见你在我身边就不问了，她很喜欢你呢。”
    季明辞轻嗯一声，重复她的话：“阿姨很喜欢我。”
    只是阿姨而已。
    鼻尖闯进一阵风，少女仰起脸，一双狐狸眼微微勾起，半是疑惑半是不解地看着他：“季明辞，你心情不好？是因为看见电影，想到了季阿姨吗？”
    季星乔和陆靳深是季明辞的亲生父母，但季明辞对他们的感情并不深。从小到大，季明辞对父母的印象，也不过是定期到账的生活费、宴会上的觥筹交错和数不完的争吵。
    他见过真正受父母宠爱的孩子，知道那会是什么模样。因此更加清楚，父母于他而言，除了给予他生命、提供养育他的物质之外，并无其他作用。
    甚至，他们提供的那笔钱，对于很早就经济独立的季明辞来说，根本没有帮助。
    微暗的灯光下，少年清俊的五官轮廓忽明忽灭。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顾绯以为他已经醉得彻底、不会再开口说话的时候，忽然听见他闷闷地问道：“竹马真的比不过天降吗？”
    意识朦胧间，季明辞问出了这个令他纠结一下午的问题。
    他们已经毕业，今年九月，就要步入大学。电影里的女主在大学时与男主恋爱，抛开了默默守护她多年的竹马，是不是未来的某一天，顾绯也会遇到这样一个人？
    酒精刺激着大脑，昏昏沉沉，就在季明辞的思维往不可收拾的方向不断发散的时候，他被抱住了。
    季明辞愣了愣。
    少女的脸埋在他的胸口，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柔软的触感与温热的体温，听见顾绯忍着笑意的声音：“季明辞……你在想什么呀。”
    “这么多年了，我们之间什么时候有过别人？”
    第540章 竹马养成系（20）
    少女的嗓音娇柔带笑，仿佛在向他撒娇一般。动作也亲昵又自然，在过去的这些年里，她曾这样做过无数次，而季明辞的态度，也由最初的抗拒到到习惯，甚至渴望。
    没有别人吗？
    季明辞轻颤着长睫，忽然转过身，将顾绯抵在墙壁上。
    手撑过头顶，他认真又专注地看着她，像是在确认她的存在。一双晦暗的眸朦胧又迷离，清晰地倒影出少女的脸庞，忽而低下头，用濡湿温热的薄唇触碰她的脸。
    额头、眉毛、眼睫，仿佛标记自己领地的小狗，连素来清冽的薄荷香气也变得充满侵占欲，带着隐隐的酒香。
    黏腻潮湿的气息在黑暗中勾缠，微风过耳，柔软漆黑的发丝暧昧地缠绕在一起。
    “季明辞，”他听见顾绯略带不满的声音，“就知道舔来舔去，你是小狗吗？”
    她的呼吸微乱，眼尾已经泛起红意，像是一颗熟透的樱桃，酒红的果皮之下裹着水润的果肉，诱人采撷。
    少年眼睫微垂，低哑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我不会。”
    不会说动听的情话，不会做让人都喜欢的事，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甚至，不知道该怎样亲吻她。
    他是天之骄子，看起来风光无限，然而实际上，他只是一个缺乏安全感，对自己充满不自信的敏感少年而已。
    季明辞更用力地抱紧她，在酒精的作用下，所有的负面情绪被无限放大。他担心她离开，担心她像他的亲生父母一样对他敷衍又疏远，可他不会哄她，只能笨拙地亲吻她的耳垂，在她耳边小声道：
    “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姐姐？”
    这个称呼令他的耳朵几乎红透，季明辞不敢看她的眼睛，却又固执地不肯放手，微红的眼尾添上诱人的潋滟。
    他在用她自己，引诱她。
    顾绯轻笑一声，勾住他的脖子，仰头看他。
    “这么乖，嗯？”
    “来，姐姐教你。”
    她踮起脚，唇即将触碰季明辞的瞬间，一声尖叫传入耳内。顾绯越过季明辞，看见几个女生站在走廊上，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相拥的二人，捂嘴尖叫。
    察觉到顾绯的视线，站在最前面的女生满脸通红，立刻转过头，试图把同伴推回包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们继续！”
    同伴神色恍惚，嘴角的笑容却几乎与太阳肩并肩，几人半推半就，离开之余，还不忘回头悄悄看好几眼。
    啊啊啊救命！那个女孩也太漂亮了！她男朋友也好帅！男朋友居然闭着眼睛给她亲天啊天啊！什么偶像剧情节照进现实！
    顾绯乐不可支，季明辞的薄唇却几乎抿成一条线。他皱着眉头，有点委屈地看着她。
    大脑好像在这一瞬间清醒了，那些混乱的念头被强行压了下去。唯一坚定的，是不能放开她，不能让她离开自己。
    “姐姐……”
    唇被安抚似的碰了一下，季明辞听见少女叹息道：“我们阿辞，还要再长大一点才好。”
    *
    毕业聚会结束之后，为了庆祝顾绯脱离高三苦海，顾父顾母策划了一场漫长的旅行，长达半个月，等到回来的时候，刚好就是高考分数公布、准备选志愿了。
    而首都那边，季星乔也在催促季明辞过去住。季明辞早晚要回首都，何必再等一个暑假。

 第633章

    季明辞一直没有回应。
    顾绯回南城这一天，季明辞也来到了高铁站。看着大方得体、主动帮女儿拎行李箱的少年，顾母挽着顾父，露出欣慰的笑容：“小辞对绯绯可真好啊。”
    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她早就把季明辞当成了半个儿子，这样的感情弥足珍贵，真希望他们可以一直这样好下去。
    顾父却若有所思地看着季明辞，表情有点严肃：“老婆，你不觉得小辞现在的样子很像当年我追你的时候吗？”
    顾母笑出了声，她摇了摇头，非常干脆地否认了顾父的想法，“我倒是觉得他只把绯绯当姐姐。小辞要是想追绯绯，他们两个不该早就在一起了吗？”
    上中学的时候，看着两个孩子走在一起，顾母也有过这样的怀疑。只是很快，她就打消了念头。两个孩子规规矩矩，什么也没有发生，她完全可以相信季明辞的人品。
    就算真的在一起了……
    想起季明辞那对远在首都的父母，顾母轻轻叹了口气。就算真的在一起，他们又能棒打鸳鸯吗？孩子已经成年，会有自己的分寸和考虑。他们做父母的，至多是尊重他们的决定。
    走在后面的顾父顾母全然不知两个孩子正在聊什么。
    “季明辞，你真的不记得聚会那天晚上发生什么了？”
    顾绯笑眯眯地凑过来，脸上写满了怀疑，“就连你抱着我喊了好多声姐姐，说你不想离开我去上大学的画面也不记得了？”
    季明辞：“……”
    季明辞冷淡道：“不记得。”
    顾绯满脸遗憾：“太可惜了，早知道当时就该录下来，那可是你第一次愿意喊我姐姐呢。”
    一清醒就不好玩了，冷着一张脸，不会撒娇也不亲人，她得想办法再带他去喝一次酒。
    季明辞：“。”
    在顾绯看不见的地方，少年的耳垂几乎红透了。
    怎么可能不记得。
    只是意识有点朦胧，画面并不真切，然而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却如慢电影一般一帧帧清晰地呈现在脑海。
    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她差点向七班班长念出那句直白又露骨的告白，嫉妒灼烧着季明辞的理智。
    随后追着她来到露台、笨拙又生涩地亲吻着她的脸颊、那一声声撒娇讨好般的“姐姐”……
    还有她抱着他回应他，轻轻幽幽地说了一句“我们阿辞”。
    季明辞别过脸，强迫自己不去回忆那天夜晚的画面，手却不自觉地攥紧。
    他的身世，他将要面对的现实，注定让他无法轻易对她坦白内心所想。
    他知道现实困难重重，但他相信，那只是一时的阻碍。
    没有人能改变他的想法。
    他永远不会妥协。
    第541章 竹马养成系（21）
    旅行结束之后，就是漫长又忙碌的七月。高考分数公布，季明辞成为当之无愧的省状元，采访的人几乎踏破了小区门槛，物业不得已加派保安，生怕媒体冲进来。
    顾绯的分数虽然比季明辞略低一些，但同样排在全省前列。毕竟季明辞的高分无人能比，说是断层碾压也不为过。
    顾父顾母笑得合不拢嘴，顾父破天荒的给公司放了假，抽出时间陪伴妻女。
    这段时间，顾家接到不少大学招生办打来的电话，开出丰厚优渥的条件邀请顾绯报考。顾绯对专业没有什么想法，作为一名曾经的设计师，她自然更愿意选择自己的舒适圈，而首都大学恰好能够提供这样的条件。
    顾父自然更愿意让女儿学习适合接手公司的金融管理类专业，但倘若她志不在此，顾父自然不会强求。家庭美满、事业有成，女儿也长大成人，肩负在他身上的压力早已不似当年，他并不需要再像创业之初那样，将大量的时间用于拼搏奋斗，以至于忽略了对家庭的陪伴。
    比起自己，顾绯更好奇季明辞的选择。消息发出去之后，季明辞很快给出了答案：
    数学。
    顾绯：“……”
    天才的大脑果然跟正常人不一样，赶着去学她最讨厌的东西。
    七月底，录取结果尘埃落定，顾绯和季明辞都被首都大学录取，顾绯学了设计，季明辞则进入数学科学学院。
    录取结果出来之后，季星乔和陆靳深便来到南城，把季明辞接去了首都。纵然季、陆两家看不起南城的高考成绩，但不管如何，季明辞省状元的身份不容忽视，不论在哪里，都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季明辞去首都的第二个夜晚，顾绯接到了他的电话。
    一个不喜欢打电话、打字从来不超过一行的人，用电流处理过变得黏腻含糊的嗓音，在电话的另一端低而缓地喊她：“姐姐。”
    顾绯几乎瞬间反应过来：“季明辞，你喝酒了？”
    清醒的时候可不是这种语气。
    季明辞轻嗯一声，看着落地窗外繁华的霓虹灯与车流，嗓音低哑：“姐姐，我想你了。”
    这是这么多年来，喝醉的季明辞第一次主动说想她。
    顾绯唇角微勾，手无意识地轻敲屏幕，道：“别担心呀，我们马上就会见面了。”
    手机的另一端渐渐只剩忙音，季明辞倚着墙，染上醉意的黑眸漆黑幽深，思绪却早已向远方发散。
    原来人的心会变得越来越贪婪，以至于他已经远远不满足于自己现有的一切。

 第634章

    他只会渴望更多。
    *
    首都大学的开学时间在九月中旬。
    新生报到两天，刚好是周六周日。顾绯买了周日的机票，和顾父顾母一起飞往首都机场，季明辞和季星乔一起接机。
    季星乔和陆靳深最近又闹了矛盾。恰逢暑假，季明辞回到首都，在陆家暂住。季星乔去陆家接季明辞，却意外发现陆靳深并未像答应的那样把向薇薇逐出陆家，而是另外给向薇薇买了房子，让她住了进去。
    两人再次冷战，季明辞从陆家搬出，却并未住进季家，而是提前来到首都大学，去了一早认识的教授的研究所，住在了首都大学的学生宿舍。
    陆靳深早就知道，季星乔和南城的邻居一家关系很好，那家的小女孩还对他做过鬼脸，挑衅过他好几次。早在季明辞读书的时候，他已经把顾家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
    他不反对儿子童年有个玩伴，却也不会待顾家有多亲厚，在他眼里，顾家再怎么发展，也跨越不了阶级的鸿沟，与季明辞有天壤之别。因此，就算他没有和季星乔冷战，也不会参与接机。
    顾绯的宿舍在老校区六楼，四人间，没有电梯。把大包小包行李搬进宿舍，三个室友已经到齐，坐在各自的床位上聊天。几人一开始还比较拘束，等顾父顾母和季明辞一走，立刻把顾绯围了起来。
    “姐妹！刚刚那个是你男朋友吗？他也是首大的？救命他好帅！”
    “我觉得他超级居家，他居然帮你装窗帘铺床哎……”
    “他怎么跟你爸妈一起来啊？你们连家长都见过了？”
    两个室友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八卦之心毫不掩饰。只有一个留着长卷发的女生略显沉默，一直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只是偶尔才抬头看顾绯几眼，漫不经心道：“这就是男朋友了？说不定是她的亲戚呢。”
    顾绯记得，季明辞一进宿舍，这个女生的视线就一直落在他身上。她扫了女生一眼，发现她的衣柜上放着好几个大牌包，连衣服也是某个时尚品牌的春夏新款，看起来价值不菲。
    顾绯所在的艺术设计学院有两大方向，艺术生报考的艺术学类和文化生报考的工学学位，她这个宿舍就是典型的混住宿舍，四个人都是不同的专业，家庭背景也不尽相同。
    顾绯吩咐系统调查女生的身份，向室友解释道：“不是亲戚。他住在我家对面，我们一起长大，他也是首大的学生。”
    话说得十分暧昧，只是否认了亲戚关系，却没有坦白季明辞的身份。与此同时，系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宿主！查到了！她叫向雨晴，是向薇薇的侄女，之前跟季明辞见过面。”
    向家与陆家不同，陆家是百年豪门，向家却只是个暴发户，一开始生意能有起色，还是因为高中时期向薇薇和陆靳深谈恋爱，陆家扶了向家一把。之后向薇薇因救陆老爷子车祸失忆，陆家再一次对向家伸出援手，这些亲戚也跟着沾光。
    看着系统呈现的信息，顾绯挑了下眉。
    她在打量向雨晴的同时，向雨晴也在看她。即使不施粉黛，少女的五官也是毫不掩饰的精致，但她穿的普通，背的包也不是大牌，全身上下只有一张脸能看。
    想起宴会上高傲冷淡的少年主动帮她铺床的模样，一阵烦躁涌上向雨晴的心头。季明辞不是才回首都吗？这个青梅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第542章 竹马养成系（22）
    向雨晴很久之前就认识季明辞了。
    她的姑姑向薇薇这么多年没有嫁人，也没有自己的孩子，一直把向雨晴当作亲生女儿看待。后来向薇薇回国，向雨晴跟在她身边，也出席了不少宴会。
    陆家的宴会上，向雨晴第一次见到季明辞。少年穿着高级定制的黑色西装，矜贵傲慢，几乎符合所有人对未来伴侣的幻想。
    他是陆靳深的儿子，年轻、俊美、优秀，是炙手可热的联姻对象。向雨晴听向薇薇说过，这些年来，陆靳深一直在为季明辞挑选合适的伴侣，但没有一个他看得上眼。
    陆家已经是顶级豪门，想选一个门当户对的对象，谈何容易？这更意味着每一个位圈子里的人都有机会。
    只是可惜，除了过年时的家宴，季明辞几乎没有露过面，向雨晴自诩是最有可能接近季明辞的女生，然而一年也很难见上他一面，更别提打探他的喜好了。
    对于这些，向雨晴十分乐观。季明辞早晚要回到首都，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只要姑姑一直与陆靳深有来往，她就有接近季明辞的机会。眼下姑姑失去记忆，要想在季星乔手下讨生活，全都要看陆靳深与陆老爷子的脸色，要是她拿下了季明辞，还需要担心这些吗？
    尤其是上个月，听说季明辞回到陆家、即将成为首都大学的学生之后，向雨晴更是做好了一系列“偶遇”他的准备。可她万万没想到，季明辞居然来到了她们宿舍，和一个女生举止亲密。
    虽然顾绯穿得单纯无害，像朵柔弱的小白花。可向雨晴自幼在豪门圈摸爬滚打，又怎会被这种表象轻易蒙骗过去？那些状若无意、却充满误导性的话，分明是顾绯特意对她们说的。
    想到这里，向雨晴故作惊讶道：“你的邻居？哇，我看他手上戴的表是v家上半年发行的限定款，全球只有几只，你住在什么地方，居然会和这种男生做邻居？”

 第635章

    她在暗暗提醒顾绯，只有像她这样在首都出生的豪门小姐，才有可能被陆家认可。连她都不一定被陆家接受，一个外省的普通人又有什么资格当陆家的儿媳妇？
    顾绯抿唇一笑，看起来娇弱无辜：“原来是这样的吗？可是我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些哎，我一直把他当邻家弟弟，这次来学校，也是他主动说要送我的。首都同学的眼光果然不一样。我跟他说一声好了，让他以后别那么招摇，以免让其他同学误会。”
    说罢，她拿出手机，直接给季明辞打了一个电话。对面秒接听，少年清冽低沉的嗓音从手机里传来：“什么事？”
    她居然有季明辞的私人联系方式……向雨晴曾费尽心思打听，可就连她的姑姑向薇薇也对此一无所知。
    向雨晴紧紧盯着顾绯，一双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对面的少女只是用柔软的、仿佛撒娇一般的语气说道：“季明辞，你今天是不是戴了一块表？我都没有见过，你什么时候有这种习惯了？”
    表？季明辞眉头微蹙，把袖口向上翻折，注意到了这块手表。
    这是前段时间，陆靳深送给他的毕业礼物。墨蓝色的表盘，以钻石作点缀，做工十分精细，难怪会被顾绯留意。
    他淡淡道：“你喜欢这个？我现在走不开，晚上接你吃饭的时候来拿，送你。”
    顾绯的声音略是犹豫：“可我室友说这块表很贵，送给我会不会不太好？”
    季明辞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张口闭口都是室友，这是被室友针对了？难怪突然打电话给他。顾绯在这种事上面从不吃亏，眼下却主动在电话里装柔弱，怕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今天见面都没跟他说几句话，在外人面前却这么热情。季明辞的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线，面无表情地配合道：“表是别人送我的，我不清楚它的价值。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去专柜重新挑一块。”
    这些话并不作假。季明辞知道，陆靳深能拿出的东西，必然价值不菲。但以陆靳深的身价，这些东西对他来说，与玩具并无区别，对季明辞亦是如此。如果能用来讨顾绯开心，那才是真正发挥了它的价值。
    通过这些年的积累，季明辞掌握的资金早已十分可观，只是一块手表，他当然可以轻轻松松买给顾绯。
    ……反正他的钱，早晚都要给她花的。
    “季明辞，你对我也太好了吧，这让我怎么好意思呀？”对面少女的语气充满受宠若惊，“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你晚点直接来带我吃饭就好了，我还没有好好逛一逛首都大学呢。”
    季明辞：“……好。”
    换做平时，她不该说“这种东西有什么好买的，你就用一块表打发一个多月没见的我”吗？果然，有室友在旁边，连语气都不一样了。
    算了，她开心就好。
    挂断电话，顾绯轻叹一声，半是犹豫半是无奈地说道：“他也不知道这块表是什么牌子，只说是长辈送的礼物，雨晴，是不是你看错了？”
    顾绯没有把电话外放，然而寝室里安安静静，大家几乎都在竖起耳朵听，隔着手机屏幕，都能感受到对面男生的宠溺与纵容。如果这都不是恋爱关系，那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没有可以相信的爱情了。
    “可能吧。”
    向雨晴脸面丢尽，连假笑都堆不出来，只能僵硬地避开顾绯的视线，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寝室。
    她一走，寝室里的氛围瞬间放松下来，两个女孩子把顾绯围住，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地说道：
    “这个女的终于走了！我跟你说，昨天你没到，我先来了寝室。我们的床位都是学校安排好的，我亲眼看着她撕掉标签，把最好的床位换给了自己。我是懒得跟她计较，才吃了这个哑巴亏。”
    “还豪门大小姐，首都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谁知道她背的是真包还是假包，在我们面前装什么？真不知道她怎么考进来的。”
    “现在没有讨厌的人，所以你老实交代，那个跟你打电话的男生到底是不是你男朋友？”
    第543章 竹马养成系（23）
    是人都有八卦之心，俊男美女，又是青梅竹马，那就更让人好奇了。可惜不管室友怎么追问，顾绯都只是神秘一笑，说道：“还早呢，不用着急。”
    呜呜呜可她们急啊！
    不管了，先嗑再说。
    事实证明，只要有一颗嗑cp的心，哪里都能抠出糖。
    同样是军训，有的人在太阳底下晒得晕头转向，有的人大老远从对面方阵跑过来给小青梅送水送奶茶送防晒霜。
    同样是赶着上早上八点第一节 课，有的人在食堂排队、叼着包子踩点狂奔，有的人慢悠悠走进教室，桌上还放了已经买好的早餐。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两个室友平均每天用幽怨的眼神控诉顾绯八百遍，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句话——国家欠我一个二十四孝好竹马。
    顾绯寝室四个人，分在四个专业，两个文化生，两个艺术生。这意味着除了学院的公共大课一起上之外，大家的课表都不尽相同。向雨晴靠着豪门的出身与阔绰的手笔，交了一群小姐妹，彻夜不回寝室是常态，另外两个室友则会根据课表协调时间，顺便带上顾绯。
    当然，更多的时候，顾绯会被季明辞带走。
    季明辞是学校的重点关注对象，早早有研究生导师看中了他的能力，带着他一起做项目。比赛的照片一放上学院公众号，迅速刷遍各大论坛与表白墙。

 第636章

    可惜的是，就在全校学生寻找这位“大一最帅新生”的联系方式时，一张照片被曝光，少年骑着单车从树荫路过，少女环住他的腰，将脸轻轻贴着他的后背，吊打一众青春偶像剧，也让少男少女心碎一地。
    十一月中旬，在秋冬之交，季明辞迎来了他的十八岁生日。
    顾绯出生在年初，季明辞出生在年末，两人的生日看似很远，却也因季节的轮回而接近。当时顾绯在备战高考，她的十八岁生日，仅仅只有顾父顾母和季明辞到场。但这一次，季明辞作为陆家的继承人回到首都，这场生日注定不会平凡。
    这天恰好是周末，向雨晴起了个大早，在书桌前打扮。季明辞过生日，向家自然也在受邀之列，她当然可以直接从家里前往宴会现场，但向雨晴就是要回到寝室化妆给顾绯看。
    这种大宴会都要入场券，就算季明辞邀请顾绯进去，她一个普通的学生，怕是连一件能够出席宴会的晚礼服拿不出来，与那些名流人士格格不入。向雨晴相信，等到了那个时候，顾绯自然会认清楚她与季明辞之间的差距，主动离开。
    两个室友猜到向雨晴在暗暗与顾绯较劲，但不太清楚具体是什么事。若只是单方面作妖也就罢了，周末一大早爬起来乒乒乓乓摆弄半天，把大家都吵醒，未免有些太不知分寸，寝室是公共场合，又不是她的家。
    一个室友趴在床上，半是讽刺地开口：“向大小姐今天要出席什么活动吗？怎么一大早就起来打扮？”
    向雨晴有一个很宝贝的包，是某个奢侈品牌去年的秋冬款，陆靳深送给向薇薇，向薇薇再转赠给向雨晴，价格高达六位数，平时套好防尘袋放在卧室，她昨天回家一趟，特意把包背来了寝室。
    向雨晴并未把室友的阴阳怪气放在心上，而是优雅地画上眼线，“我家合作公司董事的儿子今晚过生日，我要去参加他的生日宴。”
    早在见面的第一天，她就跟顾绯单方面撕破脸了，这两个室友既然跟顾绯站在同一战线，那就是她的敌人，向雨晴可不会给她们面子。
    她并未点名过生日的人是季明辞，可话里话外尽显身为豪门小姐的优越感，室友忍不住在床上翻了个白眼。
    顾绯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修改她的稿件。
    昨晚为了画设计图，她几乎一宿没睡，早上躺在床上想到新的灵感，马上下来拿电脑修改。顾绯很喜欢教这门课的教授，因此对她的作业十分上心，至于向雨晴的那些话，这种小打小闹，还不值得入她的眼。
    刚把稿件交给教授，顾绯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男人的嗓音礼貌客气：“您好，请问是顾绯顾小姐吗？季明辞少爷派我来接你。我们现在在学校北门门口，请问您什么时候方便下来？”
    少爷？
    顾绯眼眸微挑，从小看到大的少年突然被冠以这么豪门气质的称呼，听着还怪不习惯的。不过，既然是季明辞的安排，那就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我现在下去。”
    顾绯合上电脑，跟室友打了声招呼，拎着包离开寝室，全程没有给向雨晴一个眼神。
    向雨晴气得手一抖，眼线笔在眼尾画出一道浓重的痕迹，直接将她精心设计的眼妆毁掉了。
    一个室友在她们三人小群直呼爽快，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也没了继续睡的心思，去阳台收昨天刚晒的衣服，不知注意到什么，忽然招了招手：“我靠，你们快来看！”
    学校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加长版商务车，一群黑衣保镖站在两侧，管家打扮的男人撑起一把伞，邀请顾绯上车。
    室友喃喃自语：“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
    向雨晴羞愤不已，两个室友越是讨论，她就越如坐针毡，整整一个上午都没有说一句话。
    商务车驶出高架桥，来到了半山腰的花园别墅。管家为顾绯拉开车门，恭敬道：“顾小姐，少爷已经为您安排了造型师，他们都在里面等你。”
    他是陆家的人，早就听说少爷在南城有一位青梅，也在首都大学读书。南城只是个小地方，管家本以为顾绯在这里会处处拘束，没想到她优雅从容、落落大方，气质并不落后于那些名媛淑女。
    顾绯道了声谢，跟随管家的步伐，走进了别墅。
    沙发上的少年一身黑色西装，线条的剪裁干净利落，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清俊与矜贵浑然天成。听见动静，他主动起身，微抿的薄唇顿时放松下来。
    第544章 竹马养成系（24）
    这还是顾绯第一次看见穿西装的季明辞。
    青涩干净的少年感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属于成年男人的沉稳与成熟。像是一颗精心培育的种子，终于开花结果，长成了理想中的模样。
    仿佛察觉到顾绯的目光，少年长睫微微敛起，颇为不自在地侧过脸，冷淡道：“看我做什么？”
    顾绯弯了弯眼，煞有其事地说道：“看我们小辞弟弟真帅。”
    管家脚步踉跄，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却在收起视线时，一不小心看见了少年微红的耳垂。
    管家：“……”
    这还是那个在众人面前矜贵冷淡的季明辞少爷吗？
    顾绯被管家带进了造型室，三个造型师在房间里等她。管家透过门缝看了一会儿，这才收回目光，对客厅里的季明辞道：“少爷，顾小姐看起来很自然。”

 第637章

    何止是自然，这几个都是陆家的专用造型师，不知帮多少名媛太太做过造型，顾绯一个小城市出来的女大学生，在她们面前没有半点窘迫与不自在，轻轻松松与她们聊到了一起，在这样的场合显得游刃有余。
    季明辞微微松了一口气，淡道：“嗯。我要先去宴会厅，你在这里陪她，有事立刻给我打电话。”
    管家：“好的少爷。”
    哪怕是季星乔与陆靳深在场，季明辞都没有一口气对他说过这么多话，他还以为少爷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呢。
    原来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啊。
    *
    一整个白天，顾绯都在别墅的造型室，她与造型师们聊得十分投缘，中午的时候，管家还准备了一份丰盛的午餐。
    生日宴在晚上七点开始，与其说是为季明辞准备的成人宴会，不如说是一次大型的社交宴会，季明辞将会被陆靳深以陆家继承人的身份介绍并融入整个首都名流圈。
    陆家与陆靳深就不必说了。另一边，曾经的季家已经落魄，但季星乔在圈内十分出名，版税千万，又与几位首屈一指的大人物交往甚密，是圈内大部分名媛贵妇艳羡的榜样标杆，父母有这样的身份，季明辞的生活注定不会平凡。
    受邀参加这场生日宴的，要么是商圈大佬、业界知名人士，要么就是全球出名的导演编剧，不少媒体也闻风而至，争相报道这位神秘的陆家继承人。
    以向家如今的身份，参加这样的宴会，显然不够格。但由于向薇薇是陆老爷子的干女儿，向薇薇作为陆家人，自然能够到场。这里大半都是季星乔的朋友，向薇薇不敢公然得罪季星乔，便拉着向雨晴坐在了宴会的角落。
    早在上半年，向薇薇就恢复了记忆，但她不敢说出真相，也舍不得陆家的生活，因此一直装傻。她心里清楚，陆老爷子喜欢她，只要陆老爷子在世一天，这样的生活就能继续下去。
    而她身边的向雨晴，则出神地看着来来往往、光鲜亮丽的年轻男女。明明过去她也可以像她们那样盛装出席，现在却只能躲在角落里远远地望着。
    如果她的姑姑和季星乔一样有本事，能带着已经落魄的季家东山再起，那该有多好啊？然而向薇薇只能靠装傻卖乖留在陆家。向雨晴要想享受向薇薇的好处，也不得不讨好她。
    好在自己的室友、自己那些大学同学都是普通人，能够支撑起向雨晴的虚荣心，被季明辞接走又如何？顾绯来到这里，恐怕只会更加难堪。
    想到这里，向雨晴的内心舒坦些许。几个过去眼熟她的豪门小姐已经端着酒跟她打招呼，装得亲切又熟稔。无他，向雨晴是最有可能接近季明辞的女性，她们想要认识季明辞，向雨晴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向雨晴享受这样被包围的虚荣感，纵使她与季明辞一点都不熟，她也不会说出真相。
    “听说陆总在给季明辞物色联姻对象，也不知道谁这么幸运。要我说，如果能嫁入陆家，就算是做塑料夫妻也值得了。”
    塑料姐妹笑吟吟着一张脸，分享自己最新打探的情报，不知看见什么，忽然面露惊讶之色：“咦，这是哪家的小姐，我怎么没有见过？”
    人来人往的宴会厅大门，走来一道陌生的倩影。
    少女穿着薄纱领的小礼服，近乎透明的衣领点缀着碎钻，隐约露出优美的锁骨与肩颈线条，珍珠编织的细带勾出不堪一握的腰肢，融入海浪般渐变起伏的裙摆。
    过盛的容貌与出挑的气质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更加令人重视的是，原本站在陆靳深身侧、不苟言笑的陆家小少爷季明辞，看见少女之后，毫不犹豫地向她走去，把她带到了主办方才能过去的沙发座。
    季星乔似乎也认识她，不仅对她笑得亲切，还主动给她递了小蛋糕，将她介绍给身边的朋友，仿佛在对待一位相识已久的晚辈。
    向雨晴一口牙几乎咬碎，顾绯为什么可以从容地站在这些人之间？她就不觉得突兀尴尬吗？季明辞与季星乔……向雨晴安慰自己，这里最有权的人是陆靳深，倘若陆靳深不认她，她再怎么得势都毫无作用。
    刚才还围着向雨晴的塑料姐妹花早就不见了踪影，在顾绯出现的第一时间，她们便往顾绯所在的方向走去，与她攀谈起来。
    顾绯笑得温柔动人，将不谙世事的小白花贯彻到底。这种时候，傻白甜人设的女主就发挥了很好的作用，那些名媛千金向她打听她与季明辞的关系，她就一律用“朋友”含糊应付。什么？季明辞待她很特别？哎呀那大概是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剩下的她就不懂了。
    看着顾绯在宴会上游刃有余的样子，儿子虽然很快回到他的身边，一颗心却早已不知道飞到哪里，陆靳深的脸沉了下来。
    *
    有几章人物关系有点混乱，向薇薇是阿辞爸妈那一辈的，所以应该是陆老爷子的干女儿，是我之前写错了，还有堂姐表姐什么的我一直分不清（捂脸），我会尽量注意的，请大家谅解tvt
    第545章 竹马养成系（25）
    当初与顾绯第一次见面，陆靳深就觉得这个小女孩古灵精怪，聪明得诡异。这么多年过去，果然如此。顾绯每一次出现，他与季明辞本就不够亲厚的父子关系会一再被挑衅，他早晚要想办法让儿子远离这个女孩。

 第638章

    见完最后一桌商务合作伙伴，季明辞放下酒杯，淡淡道：“接下来应该不需要我了吧？”
    他的语气冷淡，然而陆靳深心里清楚他的话外之意。过去出席宴会，季明辞从来都不会露出这样不耐烦的表情，眼下这么快就想走，还不是因为这一次来了一个特殊的人。
    父子俩的关系一向不怎么亲密，季明辞已经成年，陆靳深索性不做表面伪装，淡笑一声，“明辞，我以为举办了这次宴会，你会很清楚你的身份，以及这样的身份意味着什么。”
    季明辞看了他一眼。
    “我不管你和那个女孩是什么关系，也不在乎你在外面怎么玩，但趁早断干净。你是我的儿子，是未来陆家的继承人，你的妻子应该是与你门当户对的豪门小姐，而不是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儿。”
    陆靳深说得十分坦然。即便他与季星乔分分合合，如果不是因为季星乔也是豪门小姐，他们背景相当，他们恐怕都不会认识。
    向薇薇有个和季明辞差不多大的侄女，前两年一直在他面前晃。那个女孩打的什么主意，陆靳深这样的老狐狸，不可能看不出来。但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向家对他都毫无价值，他当然不可能让季明辞和那个女孩培养感情。
    这场宴会，陆靳深特意选来了一些与他年龄相仿的合作伙伴，带着他们的女儿。那是真正豪门熏陶下的名媛小姐，陆家的儿媳，也应该出自她们之中，能够为陆家带来长久的利益。
    陆靳深在季明辞面前，向来都是端着身为陆氏集团总裁的架子，倘若现在在公司开会，那些员工早已正襟危坐，不敢说半个不字。季明辞虽然不太爱说话，但很少反驳他，陆靳深相信，这一次，应该也是如此。
    陆家这么好的资源摆在这里，季明辞要想在首都站稳脚跟，自然要认下这个身份，以及——听陆靳深这位父亲的话。
    一声低笑从季明辞的唇角溢出，他微微抬眼，黑眸中划过一丝淡淡的讽刺，“陆家？父亲是不是忘了，我的名字，是季明辞？”
    陆靳深眸色一冷。他很早就提出要把季明辞的姓改回来，但每一次季星乔有所松动，就会有新的矛盾出现，像是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循环。
    如此往复，这么多年过去，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陆靳深的儿子不姓陆。这对陆靳深来说，无异于一种嘲讽。
    “我只是无法选择我的出身，但我的未来如何，是我自己的事，”季明辞薄唇微抿，漆黑的眸中泛起冷意，“我不会听从你的安排。”
    他把他的抗拒摆在了明面上，半点脸面也没有给陆靳深留下。陆靳深气得气血上涌，然而少年已经转身，消失在了来往的人群之中。
    这就是季星乔教出来的好儿子……早知如此，当初他就该把季明辞接过来！
    *
    宴会厅另一侧，顾绯结束了与名媛千金的交流，走上开阔的观景台。
    她是圈外人，却与季明辞举止亲密，单是这两点，便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豪门千金的针锋相对，无非就是用那些顾绯可能听不懂的术语与话题进行攻击。可顾绯根本不在乎这些，她是全省前十，各大高校争抢的高材生，以文化第一的成绩进入首都大学艺术设计学院，拥有大好的资源。她的出身或许不如这些名媛，但她们的人生已经看到了尽头，她的未来却有无限可能。
    宴会厅位于大厦的最顶层，可以尽览首都夜景的繁华。观景台的围栏是高大厚重的透明玻璃，顾绯倚着栏杆，惬意地吹着晚风。
    季明辞一年要回首都两次，如果他一直处于这样的环境，很难想象他会成长成什么样子。
    顾绯正要吩咐系统查查季明辞的定位，观景台的门被推开，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熨烫平整的黑色西装被脱下，随意地搭在手臂上。高大的少年站在门后，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
    他似乎想向前走，脚步却略显僵硬，眸中闪烁着晦暗的光。他的身后是觥筹交错的宴会，身前却是寂静无人的观景台，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墙壁，将他与顾绯切割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顾绯眼中带笑：“季明辞，不过来吗？”
    她的声音带着某种勾人的魔力，让季明辞的犹豫与顾虑散得一干二净。他迈开步伐，快步走到顾绯面前。
    少女踮起脚尖，勾住他的领带，解开了他衬衫的第一颗扣子。
    领带缠绕在指尖，顾绯满意道：“还是这样看着顺眼点。”
    那样严肃的正装，才不适合她的阿辞弟弟呢。
    酒香、薄荷香、还有她身上轻柔的气息随晚风送入鼻尖，像是冰块与玻璃杯相撞、烈酒在瓶中咕噜冒泡，连脚步都变得飘飘然。
    季明辞轻唤：“姐姐。”
    顾绯扬了扬眉：“嗯？这是喝酒了，还是没喝酒？”
    季明辞怎么可能那么容易醉。
    只是有了酒精为借口，某些话、某些事就变得理所当然。于是他进一步勾住少女的腰，把她抱进怀里。
    季明辞近乎贪婪地嗅着令他安心的气息，像小狗一样轻蹭顾绯的脸，对她说道：“对不起。”
    她一定不喜欢这样的环境。
    她该怀着憧憬与期待出席他的成人礼，却不得不被人像人偶一样打扮，与那些精心装扮的货物一样放在展示架里，被质疑、被猜忌、被那些陌生的流言攻击。

 第639章

    这些事，让他一个人面对就好了。
    “但是我很高兴。”
    “你愿意让我看见你的另一面，让我接触你的人生，”少女长睫闪烁，眸中洋溢着明亮的光，“季明辞，成年快乐。”
    那些以冷静为名、费力筑起的堤坝，好像在一瞬间崩溃了——季明辞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该怎么做，才能传递他此刻的心情，于是他捧起顾绯的脸，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像是恶龙对待它的宝藏一般，轻轻吻了上去。
    第546章 竹马养成系（26）
    清俊冷淡的少年，在用最原始的方式，笨拙生涩却温柔地表达自己的喜欢。
    顾绯闭上眼，粉唇微张，任由少年的舌尖在唇齿探索。
    她的纵容仿佛在传递某种讯号，换来了更深的掠夺。
    季明辞伸出手，垫着顾绯的后脑勺，另一只手举至头顶，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温柔而强势地将她桎梏在一小片天地之中。
    身后嘈杂的人声如浪潮般向后退去，他们站在一方飘摇不定的小方舟上，摇摇晃晃，逆风而行。
    暧昧的气息长久不散，耳边响起少年低哑的声音：
    “如果我不是季明辞，”他凝视着顾绯，深沉的眸仿佛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没有陆家继承人的身份，孑然一身，给不了你任何关于未来的承诺，这样的我，你愿意喜欢么？”
    旁人只看得见他拥有的一切，看得见他的光鲜亮丽，却看不见背后那颗伤痕累累、自卑又敏感的心。
    甚至，越是走到这一步，他就越害怕失去。
    如果顾绯拒绝了他……
    季明辞闭了闭眼，想，他会不择手段地将她据为己有，哪怕她可能会恨他一辈子。
    顾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你的意思是，你要放弃这里？”
    季明辞说：“我不喜欢这里。”
    他看见少女眼里浮现轻松又自然的笑意，她勾住他的脖子，像过去每一次戏弄他那样抱紧他，说出的话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庄重：“那就跟我走。”
    “季明辞，我们私奔吧。”
    没有季星乔与陆靳深的恩怨，没有豪门继承人的压迫，只有他们二人，像普通人一样活着。
    季明辞愣了愣。
    这是这些年来，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无措与窘迫。
    他在风暴潮中挣扎，闭上眼睛独自迎接巨浪，却在汹涌的海面上，发现了一座灯塔。
    温暖明亮的灯塔静静伫立着，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等了他很久很久。
    仿佛只为他而来。
    眼底的浓雾在骤然间消散，少年拥着他心爱的女孩，眼里浮现轻松的、压抑着疯狂与阴郁的温柔笑意。
    “好，”他说，“姐姐，我跟你走。”
    他不会再逃避了。
    *
    季明辞在生日宴会上露面后，有关陆家神秘继承人的消息，在圈子里迅速发酵。
    陆靳深准备了一系列安排，教育他不听话的儿子，甚至将手伸向了首都大学、伸向了顾绯——可他的儿子好像在一夜之间脱胎换骨，除了在订婚上不让步，却接受了他的其他安排，开始接管陆家的公司。
    而在学校里，顾绯与季明辞也几乎没有同窗过，大家都在传他们已经分手的消息。
    陆靳深满意了。
    走出一段恋情需要时间，儿子才十八岁，未来的日子还很长，订婚的事，自然不着急。令陆靳深欣慰的是，季明辞终于想通并认清了现实，这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偶尔他会觉得这样的胜利来得太过突兀，可陆靳深又很快说服自己，除了接受现实，季明辞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大学的第一年，就在这样平静又暗流涌动的气氛下度过。
    然后，季明辞失踪了。
    只是在某个平凡的早晨，陆靳深像往常一样来到公司，却没有找到季明辞。今天有一个重要的跨国会议，换做以往，季明辞根本不可能缺席，陆靳深立刻拨打了他的电话，只能听见一片忙音。
    不详的预感冲击着大脑，陆靳深将会议推迟，迅速让人开车到首都大学。他找到了季明辞今天上课的教室，同学们却只是理所当然地告诉他，“季明辞已经很久不来上课了啊”。
    季明辞本就是学校重点培养的人才，早在秋季开学之前，就已经与几位教授有了联系。大多数时间，他都在实验楼，或者在教授的研究所，缺课是常态，接管陆氏的公司之后，连正常上课的时间都腾不出来，同学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他们对季明辞的印象，只有每学期最后公布成绩时那逆天的绩点，以及重要比赛、核心项目下方季明辞的名字。便是与季明辞住在同一个寝室的室友，也对他的行踪一无所知。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正常的，因为季明辞一直这样。
    陆靳深头晕目眩，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走进了一潭泥沼，然而反应过来时，半边身子已经陷了进去，再也没有挣脱的可能。
    不，他还有一个选择。
    陆靳深找到了顾绯。
    彼时顾绯走在设计学院的行政大楼，在教授的陪同之下，去办公室办手续。今年下半年，她将代表学院，前往英国皇家艺术学院进行为期一年的交流学习。
    全国顶级学府的行政大楼，便是西装革履的陆靳深，也要遵守大楼的规则，而不是像在自家公司里那样随意。填写了一大堆登记表之后，陆靳深才得以独自一人走了进来。

 第640章

    他在走廊上遇见了已经办好手续、与几位教授和院长谈笑风生的顾绯。
    少女从容惬意，落落大方，没有半点年龄与身份带来的不适，甚至在见到他之后，还讶异地挑了挑眉，唤了声“陆叔叔好”。
    院长对陆靳深有印象，因此客气一笑，“陆先生怎么也在首大？”
    陆靳深不是首都大学的学生，院长与陆靳深的交情，也仅限于学术交流会上，陆靳深以赞助商的身份出席时的匆匆几眼。这样的人恐怕只看得见金融与科研，区区一个设计学院，哪里入得了他的眼。
    陆靳深看见顾绯，便觉得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眯起眼，冷冷地看着顾绯：“我儿子呢？季明辞在哪里？”
    顾绯一脸莫名：“季明辞不是去陆氏工作了吗？我都大半学期没见过他了，陆叔叔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才怪。他们昨天晚上才一起吃过饭，一沾酒就变成黏人精的季明辞抱着她不肯撒手，顾绯差点没能抵制一声声姐姐的诱惑，虽然找回了理智，但还是不可控制地留下了痕迹，今早抹了一堆遮瑕才勉强出门。
    第547章 竹马养成系（27）
    但这种只有系统才看见的事，顾绯当然不会告诉陆靳深。
    早在上半年，季明辞就另外买好了公寓，没有再回宿舍住过。这毕竟是五岁就能当黑客的天才宝宝，让陆家查不到信息这么简单的事，动动手指就可以搞定了。
    最近季明辞已经和研究所签好保密协议，即将进入研究所参与一个重点项目，似乎与应用数学有关——专业名词太多，顾绯没看懂，不过，成为研究所的一员，受到国家保护，陆靳深再怎么得势，也没法直接对季明辞动手。
    而顾绯自己，则要飞往伦敦。这是她自己的事业，与季明辞无关，陆靳深就更拿她没有办法了。
    顾绯越是坦然，陆靳深便越觉得有古怪。他们一定做了万无一失的计划，才会一点也不害怕他。
    然而眼下没有足够的证据，陆靳深不可能阻止顾绯去伦敦，他只能意味深长地看了顾绯一眼，说道：“明辞和你一起长大，难怪会变成那个样子。可你认为，在虚无缥缈的爱情与血浓于水的亲情面前，明辞会选哪一个？”
    顾绯礼貌道：“陆叔叔，这种话您应该去找季阿姨说。”
    陆靳深终于知道这种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季明辞也曾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
    他压下心中的怒火，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绯绯，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看见你能有这样的成就，陆叔叔很欣慰，祝你旅途愉快。”
    顾绯的旅途当然会十分愉快。
    她购买了飞往伦敦的头等舱机票，在找到自己的位置时，发现隔着台面的座位上已经多了一个人。
    少年摘下黑色的口罩，一双黑眸直勾勾地看着她，像是在控诉一个抛妻弃子的渣男。
    顾绯无奈一笑：“不是说了不要来送我吗？你研究所的事那么多，耽误了做项目怎么办？”
    她的手被握住，季明辞专注地看着她，摇了摇头：“没有事情比你重要。”
    事实上，季明辞向研究所请了五天假，陪顾绯来到伦敦，逛了逛新的学校。
    他们在伦敦塔桥的两岸散步，落日的余晖映着波光粼粼的江面，季明辞停下脚步，俯身吻她。
    他郑重地许下承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姐姐。”
    过去是这样，未来亦是如此。
    *
    顾绯的大学生活过得充实而忙碌。
    整个大二，她都在伦敦皇家艺术学院的服装设计专业交流学习。原本交流一年就要回国，但因表现优异，她一直留在学院，直到大四最后一个学期参加国际艺术交流展，才回到国内。
    虽然与首都大学的室友将近三年未见，但在三人小群里，她们一直保持联系。
    大一下学期的时候，顾绯和季明辞的关系突然冷淡起来，也几乎没有看见两人同窗了，相关的消息删得干干净净，两个室友追问了许久，始终不相信顾绯与季明辞会be。
    但每一次，面对室友的追问，顾绯都只是笑而不答，室友们拿她没办法，只好充当顾绯的哨兵，第一时间汇报季明辞的第一情况。
    比如季明辞整个大二都没有露面，大三忽然作为首都国际数学研究中心项目组的一员出现，攻克了一个国际难题，被各大媒体争相报道，还上了学校的荣誉榜。
    比如在季明辞大火之后，有关他身世的报道浮出水面，他似乎出身豪门，是首都首富的儿子，这让互联网的风向一度变成“首富砸钱送儿子进研究所”。但不久之后，相关报道被删得一干二净，陆氏却因违反国家安全法规等等行为被专项组调查，还交了十几个亿的罚款，股份大跌，大不如从前。
    比如某天学校开放日，向雨晴带了个衣着光鲜的豪门阔太来学校参观，说是她姑姑。结果才进门不久，一辆豪车开进学校，一队黑衣保镖走了下来，强势地把这位豪门阔太带走，还以诈骗罪把她告上了法庭。
    如此种种，要丰富有丰富，要狗血有狗血，连续剧都不敢这么拍，室友一边八卦，一边竖大拇指。
    以后可以写本书，就叫《我为传奇室友传消息那些年吃到的豪门大瓜》。
    顾绯寝室四个人，顾绯在大三就开始创建自己的品牌，如今小有成就，一个室友顺利保研，本部直升，另一个虽然保研失败，但拿到了几份海外名校的offer。

 第641章

    向雨晴是以艺术生的身份进入首都大学的。能够在这里读书，陆家找了不少人脉。换句话说，以向雨晴的能力，做首都大学的学生完全不够格，更别提保研、出国了。
    最近向薇薇装失忆的事暴露，单方面和向雨晴切断了联系，向家也自顾不暇。向雨晴孤军奋战，为毕业设计忙得焦头烂额，求了一大圈塑料姐妹花，才拿到一个参加展会的名额，为此几乎拿出了毕生所学，只想在展会上翻身。
    然而当她带着自己的作品来到展会，才发现这里与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说是说为国内外青年设计师提供学习交流的平台，可所有的资源几乎往一位来自伦敦皇家艺术学院、名叫“freya”的设计师身上倾斜，她与她的新中式品牌“绯色”直接占据了最好的席位，完全不给向雨晴这样的小设计师机会。
    辛辛苦苦准备一个月，作品却无人问津，向雨晴咬牙切齿，忍不住跟身边的人抱怨：“这个芙蕾雅是谁啊，怎么排场这么大？我在首大好几年，也没听过她的名字啊。”
    身边的设计师一脸稀奇：“你多久没上网了，连芙蕾雅都没听过？她去年爆红外网，创立了个人品牌，我导师都让我向她学习呢。这次本来是想给她办个人秀的，还是她主动提议才变成了交流会，不然你以为我们会有参展的机会？对了，她好像也是首大的学生……”
    设计师的话还没有说完，向雨晴却笑不出来了。
    她看见了一道无比熟悉的身影，在众多灯光的簇拥下走向舞台的中央，微笑示意：“大家好，我是顾绯，英文名freya，是’绯色’品牌的创始人，很高兴与大家见面。”
    *
    今天有加更，别走！
    第548章 竹马养成系（28）
    四年前，顾绯与向雨晴同时入学。在向雨晴眼里，她是豪门小姐、天之骄女，顾绯只是个有点成绩，但很快就会被社会埋没的普通女孩。
    四年后，顾绯拿着伦敦皇家艺术学院与首都大学艺术设计学院的毕业证，是国际新锐品牌的创始人，向雨晴被陆氏与家族抛弃，一无所有，沦为平庸的普通人。
    顾绯的演讲简洁明了，却充满感染力，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关注舞台，没有人知道，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一名女孩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展会。
    过往种种，仿佛一场大梦。梦醒之后，那些虚无缥缈的情绪，也如泡沫一般散得一干二净。
    展会从白天到深夜，顾绯签订单签到手软，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快结束的时候，她在后台休息室检查自己的妆容仪态，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给她递上了一杯水。
    顾绯道了声谢，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身边的人却并未离开。她后知后觉，握住杯子的手干净修长，仿佛上好的白玉，明显不属于她的助理。
    她轻挑眉梢，也没抬头，只是漫不经心道：“今天的合同整理好发给我，我要重新检查，明天早上……”
    那双手揽住她的腰肢，在她脖颈轻蹭，将她未尽的话尽数吞入腹中：“展会已经结束了，现在是私人时间，不考虑做点其他事么，姐姐？”
    于是顾绯转过头，细密的吻如雨点般铺天盖地，承载着眷恋与思念。这三年来，顾绯忙于事业，季明辞醉心研究，季明辞几次飞往伦敦都不甚凑巧，而顾绯一回国便立刻前往展会现场，细细数来，这一刻，才是他们正式的见面。
    顾绯闭上眼，安静地享受着他的吻。等他亲了一会儿，才好奇地眨了眨眼，“你的吻技怎么变好了？季明辞，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练习了？”
    季明辞：“……”
    这让他怎么回答，学什么都快也是一种错吗？
    只是听着她熟悉的语气，男人眉间的阴郁渐渐消散。许久不见，他本害怕他们会生疏，现在看来，她一直是她。
    他也一样。
    将顾绯鬓间的碎发轻轻别至耳后，季明辞咬着她的唇，低声道：“吻技好不好，姐姐试试就知道了。”
    顾绯和系统咬耳朵：“小八，你赶紧检查一下，是不是太久没见，阿辞被魂穿了？”
    系统：“啊？”
    顾绯：“他怎么穿着品如的衣服。”
    系统：“……”
    不然怎么叫闷骚呢？
    顾绯是来休息室整理仪容的，结果走出房门的时候，她的口红花了、发型乱了、衬衫的领子也歪了，罪魁祸首不紧不慢地走在她身后，单手插兜，又恢复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
    却像只护食的狼，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边。
    甚至在顾绯偶遇一位客户之后，冷冷淡淡地抬起眼，强势而不容拒绝地牵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顾绯对客户礼貌微笑：“不好意思，我男朋友有点黏人。”
    花了钱又被塞了一嘴狗粮的客户心情复杂。
    季明辞是开车过来的。
    他去年提前本科毕业，保研本部，如今已经成为首都国际数学研究中心的正式成员，国家重点培养的拔尖人才，一举一动都在国家的关注之下，完全不用遮掩自己的行踪，陆靳深也拿他没办法。
    何况现在陆靳深自顾不暇，自从去年陆氏被罚，陆氏集团被重点关注，赔偿巨额罚款、股份下跌不说，整个企业的信用都受到冲击，老员工离职、合作伙伴违约，集团步履维艰。

 第642章

    再加上向薇薇装失忆的事情曝光，陆老爷子难得爱心爆发，却惨遭欺骗，两眼一黑，被送进了医院。陆靳深气得直接以诈骗罪的名义把向薇薇告上法庭，不留任何情面。
    唯一麻烦少一点的季星乔，在季明辞的事情上，一开始本与陆靳深站在统一战线，但她的态度本就摇摆不定，这么多事情曝光之后，直接放弃陆靳深，表示不再干涉季明辞，出国找灵感去了。
    “私奔”的计划十分顺利，唯一的煎熬，就是这其中的间隔，是整整三年。
    含苞待放的少女出落得亭亭玉立，已经是品牌的创始人。在舞台上落落大方，优雅得体，是人人口中艳羡又尊重的“顾小姐”。
    季明辞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仿佛他小心翼翼珍藏的明珠，被从巢穴中挖出，放在展览馆的玻璃柜里供人欣赏，所有人都能见证她的美。
    这样当然没错，只是他会嫉妒。
    风声呼啸而过，顾绯支着下巴欣赏夜色，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季明辞，我们去哪里？”
    季明辞言简意赅：“回家。”
    去年，季明辞签下了首都的人才落户计划，从大一时买的小公寓，搬到了三室两厅的起居室。这里是首都的学术中心，幽静美丽，无人打扰。
    他当然可以买首都郊外的豪华大平层，顾绯不在的这三年，他看了很多房子，幻想着他与顾绯未来的生活，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这里。
    他住过陆家的花园别墅，楼上与楼下一起住了十几年，可除了重要的家庭聚会，几乎不会见面，这并不是季明辞想要的生活。
    他想要的，是一个家。
    顾绯对季明辞十分信任，自然不会怀疑他的话。只是他一纵容，多年养成的公主病就犯了，连路都懒得走，在季明辞打开车门时，轻车熟路地张开双臂，让季明辞把她抱下来。
    起居室的装修也一改季明辞一贯的风格，配色明朗，视野开阔，如季明辞所说，像一个真正的家。
    顾绯被放在沙发上，男人俯下身，帮她换上拖鞋，再去厨房准备宵夜。他甚至注意到顾绯从早忙到晚，没有好好吃一顿饭。
    系统愤愤地想，狐狸精的调.教实在是太成功了。
    今天的它，就是一棵行走的柠檬树。
    顾绯没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去厨房找季明辞，看着他煎牛排、煮意面，淋上黑胡椒与番茄酱，然后抱住他的腰，在他耳边小声吹气：“季明辞，我好喜欢你呀。”
    季明辞眸色幽深，反客为主，吻上她的唇。
    “嗯，我也是。”
    *
    大家七夕快乐～我在高速上孤独地码字tvt，感觉脑袋晕乎乎的，也不知道是敲键盘敲得晕车，还是被小情侣甜晕了……
    第549章 竹马养成系（29）
    季明辞很小的时候，曾看过季星乔与陆靳深接吻。
    与其说是情人间的耳鬓厮磨，不如说是兽类的啃咬。他们拉扯着对方、撕咬着彼此，像是要把一切愤怒与不满宣泄出来，争吵、尖叫，留下累累伤痕。
    季明辞站在门后，沉默又嘲讽地看着他们。
    口口声声说着深爱对方，却又有着数不清的猜忌与误会。理想与现实的矛盾不断激化，他们如同两头野兽，给予彼此最原始的折磨。
    季明辞站在暗处，默默地注视着一切。
    然而当相似的场景在自己身上上演，他蓦地发现，只有这样最原始的冲动，才能传递他的感情。
    想拥抱她、亲吻她、把她融进骨血里。仿佛两株紧紧缠绕的藤蔓，相依相生，密不可分。
    然后，牛排煎糊了。
    在顾绯幽怨的目光下，季明辞面无表情地从冰箱里取出一块牛排重新煎，给她切了个桃子垫垫肚子，然后严禁她再踏入厨房一步。
    顾绯端着果盘，在门口幽幽地看着他：“季明辞，所以爱会消失的对吗？”
    “你上一秒还说喜欢我，现在连厨房都不让我进，你欺骗我的感情。”
    厨房里沉默了很久，才听见男人因压抑而变得低沉的嗓音：“如果你想这么饿一个晚上，现在就可以进来。”
    系统：噫。
    顾绯直接笑出了声。
    顾绯躺在沙发上，电视机里播放着夜间新闻，她一边吃桃子，一边回客户的消息。
    她原本订了一个星期前回国的机票，哪知一个项目迟迟批不下来，改了又改，拖到昨天才敲定结果。因此一下飞机，便马不停蹄地前往展会现场，连手机里的消息都顾不上看。
    微信上的联系人都是圈内的亲朋好友，今天的大秀登上各大时尚新闻的头条，不少知名媒体都争相报道，圈内好友看了新闻，纷纷发来消息问顾绯什么时候回的国，有机会出来一起吃饭。
    顾母还给她打了一个视频电话。
    女儿懒洋洋地窝在沙发上，听筒里传来电视机的声音，这样的室内环境，明显就不是在酒店里，也不在学校宿舍。顾母隐隐猜到了什么，隐晦地问了一句：“绯绯，你回国以后住在哪里？”
    顾绯说：“我在季明辞家里。”
    顾母安静了。
    她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悄悄地看了阳台上的顾父一眼，压低了声音，“有机会带小辞回来吃个饭，我让你爸做好心理准备。……这么晚了，注意做好防护措施。”

 第643章

    那边的顾父不知听见什么，突然拔高了音量，顾母挂断电话，温柔地安抚道：“别想太多，我们绯绯好着呢。”
    顾绯笑得瘫进沙发里。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如愿以偿，吃到了一顿宵夜。
    季明辞的厨艺是顾母亲手教的，最简单的食材也能做得很好。在顾绯吃宵夜时，他就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神色晦暗，仿佛一匹狩猎的狼。
    闻到食物的香气时，顾绯才真正感受到饥饿。她三下五除二清了盘，发出心满意足的喟叹：“真好，是妈妈的味道。”
    季明辞：“……”
    季明辞用行动证明，是男朋友，不是男妈妈。
    主卧足够宽敞，两米二的大床，两个人在上面滚也毫无问题。
    男人衣襟半敞，喘息低沉，眼尾泛红，几乎将诱人诠释到极致，顾绯不由得开始自我反思：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狐狸精啊？
    但狐狸精也没法抵制这样的诱惑。
    她跪坐在男人的身上，柔软的手指勾住他的领带，沿着肌肉的线条缓慢地游移，方才挑了挑眉，“这些又是谁教你的？”
    季明辞闷哼一声，哑声道：“没有人。”
    根本不需要教。
    在她离开的那些日子里，他一个人躺在宽敞的床上，总是无可控制地去做一些梦。
    梦见她带着金发碧眼的高大男人回家，笑着让他喊姐夫；梦见她躺在他的床上，对他勾勾手指，让他亲吻她。
    还梦见她忽然失去音讯……他发疯一般地寻找她，把她锁进昏暗的房间，一边亲吻她，一边卑微地恳求她不要离开他。
    很多很多梦。
    偏执又阴郁，疯狂且极端。是他不敢给顾绯看见的，季明辞真正的模样。
    但她回来了，这些都结束了。
    他亲吻着她的唇，感受着指腹摩挲肌肤的温热触感，忽然翻了个身，带她陷进柔软的被褥里。
    仿佛浪潮席卷细沙，他们共同下坠，沉入海底，探索那份原始的欢愉。
    “姐姐……”
    季明辞低低地唤她。
    他滴酒未沾，然而眼尾泛起的红潮，却如陈年美酒般引人沉醉。
    “姐姐想好了么？”
    明明是询问的话，他却温柔地描摹着她的唇形，仿佛在对待细心呵护的珍宝。这样小心的动作轻易攻陷人心底的柔软之处，让人很难产生拒绝的念头，只是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意思，闭上了眼睛。
    顾绯睨他一眼，却是反问道：“如果我说我后悔了，你会给我这个机会吗？”
    余下的话被尽数吞没。
    男人修长的手指覆上她的眼睛，沾染情.欲的清冷眉眼增添几分不容拒绝的强势，“不会。”
    她已无处可逃。
    ……
    直到听见抽屉拉开的声音，顾绯忽然意识到，从接她回他的家到给她准备晚餐，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他明显就是有备而来。
    早就知道这是只大尾巴狼，然而处心积虑至此，还在她面前装柔弱，实在太难为他了。
    顾绯才走神一会儿，男人修长的手已经覆盖上来，她忍不住轻哼一声，听见他沙哑的、略带恶劣笑意的声音：“姐姐在想什么？”
    “姐姐为什么不看着我？”
    “是我还不够让姐姐满意么？”
    一声一声，如同勾人心魄的海妖，扰乱她的心智。
    顾绯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
    真拿他没办法。
    ……
    天花板的灯光熄灭，她昏昏沉沉，累得不愿思考，思绪恍惚间，感受到季明辞轻咬她的耳垂，在她耳边道：
    “姐姐，我爱你。”
    “我爱你，绯绯。”
    第550章 竹马养成系（完）
    顾绯一觉睡到中午，手机因为消息太多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了。
    她强撑着困意，一条一条回复：昨晚睡着了没来得及看消息、整理好的订单下午会检查、暂时没有时间约饭、下周一定回家。
    大部分消息都顺利敷衍过去了，独独顾父这里，他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面无表情地说道：“绯绯，季明辞在你身边吗？让他接电话。”
    大有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架势。
    为了保护老父亲脆弱的心态，顾绯清了清嗓子，解释道：“爸爸，我和季明辞大一就在一起了。”
    顾父：“……”
    顾绯：“虽然我在三年伦敦留学快三年，但笼统地说，我们整个大学阶段都在同居。”
    顾父：“…………”
    顾绯：“他早就跟陆家那边脱离关系了，爸爸，如果你介意，要不让他入赘？”
    顾父崩溃地挂断了电话，说要自己静静。
    嗨呀，有点难办呢。
    顾绯趴在床上，懒洋洋地打了呵欠。季明辞推开房门，唤她：“可以吃饭了。”
    满足过后的男人显得格外好说话，主动收拾房间、抱着顾绯去洗澡，还做好了午餐。
    就是顾绯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季明辞迅速在脑海里回忆自己有做过什么惹顾绯不高兴的事——好吧，好像每一件事都让她不太高兴。
    他默默地安静下来，像一只耷拉着脑袋的乖巧大狗。
    顾绯开门见山：“我爸爸刚刚给我打了个电话。”
    “我最近休年假，”季明辞道，“随时可以回南城。”

 第644章

    由于季明辞的配合，两人一拍即合，顾绯处理好手头上的事，与季明辞一起坐上了前往南城的飞机。
    这几年，南城的经济迅速发展，修了地铁与机场，回家的路程缩短许多，不再像过去一样需要飞机转动车，与无数返乡游子一起抢一班车票。
    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当看见顾绯与季明辞十指紧扣站在家门口时，顾父还是不可避免的破防了。
    兔子都不吃窝边草呢，这又是什么事啊！
    但凡他早点看出来这俩孩子之间有端倪……
    好吧，那他也不可能棒打鸳鸯。
    只是男人的尊严让顾父十分受伤，作为爸爸，他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女儿和季明辞早就在一起的人，女儿还是他的小棉袄吗？
    顾父当然不可能同顾绯置气，于是只能把怒火转移到季明辞身上。
    这个臭小子，送他上学带他吃饭，还把女儿交给他，他就是这么照顾人的？
    顾父眼里的怨气几乎溢出来，连顾母都没忍住笑，拉住顾父的手，对季明辞说道，“小辞，到书房来，叔叔阿姨有话跟你说。”
    季明辞点点头，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夹，随顾父顾母一同来到书房。
    不等顾父说话，他已经主动把文件夹里的东西一份份抽出。
    是他的在职证明、工资流水账单、房产合同，还有一份体检报告单，下面压着他的户口本。
    记忆里沉默内敛、很少喜形于色的少年已经有了成熟男人的轮廓，他微敛眼眸，将带来的东西平整地放好，神色专注：“叔叔阿姨，我很爱她。”
    “如果你们认为我有哪里做得不够让人满意，我会努力学习，及时改正。但如果要离开她，对不起，我做不到。”
    很少袒露心声的季明辞，将自己的心完完整整地剖开，展示给顾父顾母。
    “我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爱她了，”他轻轻一笑，“我想，我无法再爱上别人了。”
    ……
    很长、很长的沉默。
    便是做足了心理建设，在这样的季明辞面前，顾父还是不可避免地动容了。
    等到回过神来，顾母已经拉着季明辞商量是留在首都发展还是回南城、什么时候领证结婚、要不要办婚礼、什么时候要孩子了。
    顾父：“……”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能怎么办呢？
    这个女婿，当真是诡计多端。
    *
    季明辞二十二岁这一年，和顾绯在首都领证，日期定在他生日的后一天——用顾绯的话说，生日和结婚纪念日连在一起，就可以庆祝两次、给自己放两天假了。
    季明辞有理由怀疑后一个才是她的目的，不过放两天假什么的，确实很诱人，季明辞准备将这一个星期定为自己的固定年假时间，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与顾绯温存。
    由于顾绯嫌麻烦，两人的婚礼办得很简单，只请了相熟的亲朋好友，包括顾绯的大学室友与他们的高中同学。
    一群人都是一副“我嗑的cp成真了”的表情，恨不得昭告天下，比新郎新娘本人还激动。
    季明辞二十五岁这一年，从首都大学数学科学学院毕业，获得博士学位，继续在首都国际数学研究中心工作。顾绯为个人品牌创办的公司在国内外都享有盛誉，已经是备受年轻女性青睐的时尚品牌，引领风潮。
    季明辞二十六岁这一年，随顾绯前往意大利米兰，参加她首次在国际时装周上举办的个人专场发布会。
    年轻美丽的华人女性成为时装周讨论的焦点，所有人都在好奇她的来历，直到他们注意到发布会结束之后，这位华人女性朝着另一位俊美的男性走去，才意识到她已经名花有主。
    不仅如此，信息越扒越多，原来那位俊美的男性是她的丈夫，今年夏天获得有“数学界的诺贝尔”之称的菲尔兹奖，是如今获得该奖最年轻的数学家之一。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郎才女貌，羡煞旁人。
    而作为话题中心的两人，早已乘坐航班回到南城。举办大秀实在太让人疲惫，顾绯准备给自己放半个月的假，回老家好好休养，当然，时不时还要提防某人爬床。
    两人虽然在南城郊外买了别墅，但更多的时候，还是会回到那个他们生活了十多年的小区。
    看着对面紧闭的房门，顾绯倚着墙，忽然有些怀念：“阿辞，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季明辞笑笑：“嗯。”
    时间久远，许多记忆早已模糊，但有些事永远值得眷恋。
    譬如他五岁那年，漂亮的小女孩向他伸出手，仿佛天使落入凡间。
    于是他转身，朝着她走去。
    *
    青梅竹马的故事构思了很久，直到这一次才正式动笔，没想到写的过程比想象中的轻松很多，大家也都很热情，看见大家能够喜欢真的很开心。努力把故事写得更圆满一点，希望他们可以一直幸福下去。
    新世界还在构思剧情，来不及写预告了，今天之内会把第一章 写给大家，记得来看呀～最近应该都会有加更，我写多少发多少，不存稿！（叉腰.jpg）
    第551章 末世大佬在恋综（1）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顾绯新长出的第八条尾巴一晃而过，系统还没看清楚呢，就被她收了回来。它的声音顿时低落不少，小声嘀咕：“宿主，你尾巴那么多，收起来多难受呀，放出来才方便嘛……”

 第645章

    顾绯似笑非笑：“听起来，你对我的尾巴很感兴趣？”
    系统汗毛直立，立刻否决了顾绯的疑惑：“怎么可能！我是人工智能，我又不是毛茸茸，为什么会对你的尾巴感兴趣？”
    顾绯若有所思：“最好是这样。”
    她只是随口一问，小系统吓得说话都没逻辑了。是不是毛茸茸和喜不喜欢尾巴有什么联系呢？真傻。
    “走吧，去下个世界。”
    系统应下之后，才后知后觉，宿主每次回来都要睡一觉才会去往下一个世界，但最近留在灵泉空间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就好像迫不及待去见什么人一样。
    唉，爱情使人盲目，连狐狸精也逃不掉。
    ***
    “顾小姐，您又上热搜了！”
    顾绯醒来的时候，听见助理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她把手机挪远了一点，打了个呵欠，神色恹恹：“什么热搜？”
    娱乐圈剧本？好久没来了，真稀奇。
    助理的语气有些犹豫：“是您和莫思渊先生的绯闻……因为您之前说，与莫思渊先生有关的一切消息都只汇报不处理，所以我来通知您。具体是什么已经发到您的微信上了，请您过目。”
    莫思渊，听着就像个渣男的名字。
    顾绯的兴致更低。
    她随意地扫了一眼手机，果然看见了助理发来的文档，是一些热搜与八卦新闻的截图。
    一打开截图，#顾绯莫思渊上恋爱综艺##顾绯莫思渊恋爱进行时#等词条、还有各种花边新闻与谩骂铺天盖地，主角是她和一位男性，应该就是助理口中的“莫思渊”了。
    顾绯挑了挑眉，这久违的万人嫌开场，她终于回归她的老本行恶毒女配了？
    不过嘛，恋爱综艺——
    顾绯环视一周，意识到自己身处豪华游轮的船舱内，窗外便是湛蓝的大海。
    看来她已经参加了该综艺，并且在前往恋综必备场景海岛的路上了。
    房间大而豪华，秉着不享受白不享受的心，顾绯走进浴室，在浴缸里放上热水与玫瑰花瓣，一边泡澡一边接收剧情。
    《明明是海王却被迫在恋综修罗场》。
    顾绯：“时空管理局最近换口味了？”
    听名字还挺沙雕。
    系统：“咳咳，可能是投诉信收多了吧……偶尔也是要换换风格的……”
    什么？居然还可以投诉？渠道在哪里，有机会她也要去写封信，为时空管理局的倒闭贡献一份力量。
    啊不对，不能这么快倒闭，她还要见阿辞呢。
    顾绯收回发散的思绪，继续浏览。
    女主姜池鱼，娱乐圈当红小花旦，长了一张清纯脸，其实是名副其实的海王，撩过的男人不计其数，但正式的恋情只有三段——高中同桌、大学学长、工作伙伴。
    姜池鱼最近接下一部恋爱综艺，热度很大。好巧不巧，请来的这四位嘉宾，有三位都是她的前男友。
    嗯，生活就是这么抓马。
    前男友一号，姜池鱼的高中同桌、新锐影帝、原著内定男主——从名字就可以看得出来，“莫思渊”，“池鱼思故渊”嘛。
    莫思渊出道的时间不长，但极为出圈，凭借一部电影斩获三个奖杯，这部电影的票房至今仍挂在国内票房榜上。此后资源不断，就如今的热度，说一句顶流也不为过。
    前男友二号是姜池鱼的大学学长裴哲。姜池鱼不是科班出身，大学读的金融，裴哲比她大三岁，名副其实的霸道总裁、钻石王老五，英俊多金，与姜池鱼分手后对她念念不忘，至今单身。
    前男友三号是当红偶像男团队长谢星原，比姜池鱼小两岁，是个年下小狼狗。两人因戏生情，短暂地谈过一段恋爱，当然，戏一结束，谢星原就被姜池鱼甩了。一听说姜池鱼要上综艺，谢星原毫不犹豫地报了名。
    高冷矜贵影帝、斯文儒雅总裁、霸道粘人奶狗，三个男主的类型都集齐了。
    顾绯自己呢，是莫思渊的终极舔狗，年幼时双亲去世，由爷爷抚养长大，坐拥千亿遗产，嚣张跋扈大小姐，名副其实的x大无脑恶毒女配，在莫思渊刚刚出道时粉上了他，为此不惜花大价钱进入娱乐圈，连投资几部剧给自己安排角色，只为离偶像近一点。
    原主满打满算也出道了两年，仅有的几部作品都是为了莫思渊拍的，莫思渊做主角，她甘愿给莫思渊当龙套。好不容易当了一次女三，还被莫思渊的女友粉全网喷，但原主本人乐在其中，丝毫没有醒悟的意思。
    这一次也是如此。原主只是个黑红的十八线艺人，根本没资格上这种恋爱综艺。但导演一开始就没给综艺设门槛，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么多顶流主动报名，直接把综艺提升了一个档次，再加上原主砸的钱够多，便也给她安排了一个位置。
    结果显而易见，男主与女主摩擦火花，还无意中暴露了他们过去的关系，一听说姜池鱼是莫思渊的初恋，原主当场崩溃，黑化成恶毒女配，不断给姜池鱼使绊子。
    这一得罪，就得罪了三个男主。在保护自己心爱的人这一方面，三个男主站在同一阵线，原主被全网谩骂，不得已退出综艺，连带爷爷也被网友攻击，怒火攻心，不幸去世，千亿家产被黑心亲戚瓜分，什么也没给她留下。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狗血，熟悉的时空管理局作风。

 第646章

    顾绯长叹一口气。
    四个男主，三个是女主前男友，那还有一个呢？
    贺西辞，科班出身的唱作艺人，曾经的全民偶像、当之无愧的顶流男神。却因抄袭丑闻缠身，成为如今全网黑的对象——这是他过去的人设。
    而现在，这具身体换了个芯，取而代之的，是来自末世的最强异能者。
    *
    嗯，富婆和她的小白脸保镖的故事^_^
    第552章 末世大佬在恋综（2）
    在贺西辞原本的世界，人类身处危急存亡的关键时刻。贺西辞是最早觉醒异能的那一批人，带领异能者率先建立了幸存者基地，与丧尸博弈。
    眼见胜利就在前方，他却惨遭出生入死的战友背叛，被推入了丧尸群。再一睁眼，贺西辞变成了丑闻缠身的过气顶流，为了东山再起，不得不参加恋爱综艺。
    贺西辞被系统绑定，为了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他需要获得足够的人气值，从而转化为他的生命。
    好巧不巧，恋爱综艺所在的世界，与贺西辞原本的世界仿佛一个平行时空。三个男主都是长着与贺西辞的战友一模一样的脸，莫思渊更是那位将贺西辞推入丧尸群的幕后黑手。他们之所以背叛贺西辞，正是因为姜池鱼的出现。
    贺西辞需要流量，但他不可能陪这些人演戏。因此一开始，他就对这个综艺怀有十分抗拒的态度，对姜池鱼更是没有任何好脸色。
    在姜池鱼的认知里，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她拿不下的男人。她反复向贺西辞献殷勤、反复被拒绝，连观看直播的网友都发现了许多不对劲。
    有贺西辞的人品在先，他们自然不可能认为姜池鱼倒贴，而是贺西辞居心叵测。因此，对贺西辞的谩骂再次上升一个台阶，逼得导演不得不让贺西辞退出恋爱综艺。
    贺西辞被全网封杀，彻底失去了获得人气值的机会，而他自己也没有了活下去的欲望，沉默而安静地走向了死亡。
    足够离谱，足够狗血。
    顾绯开始怀疑，阿辞以前是不是得罪了时空管理局，不然为什么每个世界，他都会被安排到一个这么惨的角色呢？
    他不像是一个任务者，却又处处透露着与这个世界的不同寻常之处……她微眯眼眸，或许只有在她的尾巴全部回来之后，才能找到真相。
    系统道：“宿主，女配这个世界的心愿是守住遗产，顺便打脸男女主，超越他们的人气，让姜池鱼和莫思渊知道自己是他高攀不起的存在。”
    顾绯圈出重点。
    高攀不起？
    这个世界上没有用钱解决不了的事，偏偏顾绯最不缺的就是钱。
    当富婆真快乐，好久没有这么有钱过了，还是不用努力的那种。
    原主担心莫思渊厌恶他，一直隐瞒自己富家千金的身份。但是一个十八线艺人却有这么好的资源，明眼人都看得出不对劲，大家都在猜她背后是不是有金主，又或者靠不正当的关系进组，殊不知真正的金主就是她本人。
    或许只有导演和投资方心里清楚，原主为了进这部恋爱综艺砸了多少钱。不然，节目组哪来的经费包下这么大一艘豪华游轮呢？
    就包括前期莫思渊还不那么火的时候，都是原主一掷千金买下他代言的杂志、包下商场视野最好的大屏、让自己的公司给他递来橄榄枝。原主还是莫思渊粉丝后援会的骨干成员之一，帮他打榜做数据，一熬就是几个通宵。
    可以说，莫思渊能有今天，原主功不可没。
    但是这些，莫思渊都不知道。或许他并不在意自己粉丝做过什么，对于他而言，粉丝既然喜欢他，为他做这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他清高傲岸，有这样的粉丝，只会是他的污点。
    顾绯给助理打了一个电话。
    “这里人太多了，闹哄哄的，我不想跟他们一起。让人来接我。”
    *
    游轮另一边的甲板上，年轻男人倚着栏杆，神色懒散，眺望着宁静的海面。
    他的五官深邃，干净的白衬衫下裹着修长紧实的小臂线条，仿佛一头收拢利爪、在文明世界里藏匿起真实面目的猎豹。
    这是贺西辞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七天。
    穿越之后，贺西辞时常会陷入梦魇之中。有时是他被推入丧尸群、被丧尸撕咬着失去意识，有时是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深陷抄袭风波，全网舆论一边倒，却拿不出足够证明清白的证据。
    偶尔才会觉得真实。
    譬如此时此刻，他站在甲板上吹着咸腥的海风，听见脑海里系统的提醒：
    【当前人气值：-99】
    【当前生命值：0天5小时28分】
    代表【生命值】的，是一个进度条，绿色越来越少，红色越来越多，仿佛某种死亡警告。
    这是他与系统绑定之后，系统赠送的七天初始生命值。但如果他再不做点什么，今夜零点的钟声敲响，他的生命就会走到尽头。
    贺西辞无声地勾了下唇，深沉的黑眸里掠过一丝讽刺。
    或许连老天都在嘲讽他人生的失败，纵然给了他重生的机会，安排的却也是一个这样的角色。
    贺西辞刚刚穿来这个世界时，发现自己身处漆黑狭小的房间，脚边是七零八落的药片。原主正在尝试自杀，身边准备了各种各样的安眠与精神类药物，手腕上的疤纵横交错，是多次割腕的结果。毋庸置疑，他成功了，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成功，为贺西辞提供了重生的土壤。

 第647章

    在末世厮杀、经常把自己弄得满身狼狈的贺西辞，在接收完原主的记忆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了一个热水澡，给自己换上一身体面的衣服，叫了一顿外卖。这是现代人习以为常的生活，却是末世中的奢望。
    哪怕身为基地的领导人，贺西辞的生活也不如想象中的那样享受，他心里想着的只有杀更多的丧尸、尽快还给世界一片安宁与和平，完全忽略了自己的生活质量。
    结果精心经营的一切成了他人的嫁衣，最亲密的战友口口声声说厌恶他，对他举起了那把屠刀。
    贺西辞吹着海风，心里难得升起一种畅快感。如果生命就这样结束，至少，他还看过正常的世界一眼。而那些人，却要永远留在那个世界，被仇恨与厮杀蒙蔽一辈子。
    至于“活着”？
    他早就没那种欲望了。
    在被背叛的那一刻，他所谓的正义与道德感，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
    *
    今晚双更。
    第553章 末世大佬在恋综（3）
    贺西辞倚着游轮的栏杆，漫不经心地享受着人生最后的五个半小时。
    这是节目组包下的豪华游轮，四男三女七位嘉宾将会乘坐游轮，前往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开展为期一个月的海岛之旅，手机与其他电子设备全部上交，他们需要完成节目组设置的种种关卡，才能维持在岛上的生活。
    综艺全程直播，也就是说，从七位嘉宾踏上游轮的这一刻起，他们便暴露在无数摄像头之下。一双双眼睛正通过镜头，隔着屏幕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是贺西辞？我靠，好帅。】
    【有一说一，我之前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人，只知道他黑料一大堆，但这个镜头真的帅拉了。】
    弹幕并未说假话。在镜头之中，年轻英俊的男人倚栏而站，海风柔和了桀骜的五官，让他仿佛一只在丛林漫步的矫健猎豹，收敛了外在的锋芒，显得闲适而慵懒。
    贺西辞穿越过来时，抽中了一个新手大礼包，幸运之神难得眷顾他一次，不仅为他送来了七天的生命，还把他末世强化后的身体也带了过来。不过这具身体有许多限制，异能完全用不了，强化的程度，也仅仅只停留在末世之初，让他看起来没有原主那样孱弱。
    原主前几年陷入抄袭风波之后，深受网络暴力的伤害，精神情况出现了极大的问题，一直萎靡不振。这样的身体，自然不适合出现在大众面前。倘若不是系统做了手脚，让《恋爱进行时》的节目组发错邀请函，原主完全没有参加这个综艺的机会。
    刚出现几条感叹贺西辞颜值的弹幕，下面立刻有人反驳，【帅有什么用，抄袭人设崩塌的事你们不知道？】
    【救命，都什么年代了还提贺西辞抄袭，他不是早澄清了吗？】
    【澄清有什么用？又是道歉又是退圈的，这不就是心虚嘴硬给自己留点面子吗？什么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做人，有本事就继续写歌啊。】
    贺西辞的系统可以为他播报实时弹幕，代表人气值的进度条涨了又跌、跌了又涨，依然是可怜的负数。
    按照系统的规定，1点人气值代表10分钟寿命，每100点人气值可以兑换1天寿命。但贺西辞心里清楚，在全网黑的情况下，光是转负为正，就几乎不可能。
    看着弹幕争吵的内容，贺西辞懒懒勾唇，想起了原主的那些过去。
    这件事说来也十分戏剧，原主、一位当红爱豆和一位已经去世的国外老音乐家，都以同一个题材“鲸落”为灵感，写了一首歌。
    起初是当红爱豆被指责与原主撞了曲调，副歌部分的八个小节中，有七点五个小节与原主相似，两家的粉丝在网上大吵一架。与此同时，当红爱豆的粉丝发现，原主的歌与一位国外老音乐家的歌有相似之处，于是战火转移，从当红爱豆抄袭原主，变成了原主抄袭老音乐家。
    若说当红爱豆与原主的歌还有相似之处，那么原主与老音乐家的歌相似，完全是断章取义、无稽之谈。可好巧不巧，原主确实十分欣赏这位老音乐家，还在某一次采访中展示了自己收藏的cd，其中就有以“鲸落”为题的这支曲子。
    采访视频扒出来后，网友直接高.潮——抄袭实锤，不用洗了。
    尽管原主的团队迅速发出一份相当专业的澄清视频，然而对于大部分网友而言，这样的“澄清”，远不如他们看到的“证据”来得实在。营销号的通稿铺天盖地，“顶流人设崩塌”“音乐裁缝贺西辞”等词条纷纷登上热搜，掀起了一场网络暴力的狂欢。
    原主一而再再而三地澄清，他们认为原主死鸭子嘴硬、死要面子活受罪；原主确诊抑郁症、靠药物助眠，他们认为原主自导自演博取网友同情、一个大男人比女人还要矫情；于是原主妥协了，道歉、退圈，消失在公众的视野之中。
    没有人记得原主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他们只知道，他们胜利了。
    看，人类就是这么无聊。
    正如末世时代的贺西辞，为了杀死丧尸王，潜伏丧尸根据地好几十天，将人类基地交给最亲近的伙伴管理。等他回来的时候，发现基地里的传言已经变成了他勾结丧尸王、他是这场灾难的制造者，于是他最亲近的伙伴以一种审判者的姿态，将他推入了丧尸群。
    弹幕在吵什么，贺西辞并未放在心上。他只是懒洋洋地眯着眼，看见不远处的沙滩椅上，几个年轻的男女正在聊天。

 第648章

    按照系统的说法，他现在身处的世界，是一本小说，但借鉴了部分原来世界的设定，也就是说，他会遇到很多熟人。
    譬如此刻与男人们谈笑风生的女人，与他同伴誓死也要保护的爱人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而他们话题的中心，则是那位将他推入丧尸群的“朋友”。
    贺西辞当然知道，他们与末世的那些人不是同一个，但只要面对这些熟悉的脸，他便无法做到心平气和。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船舱走去。
    弹幕的讨论还在继续：
    【看吧，贺西辞上这个综艺不就是自取其辱吗？也不知道节目组是怎么让他进来的。】
    【呜呜呜和鱼鱼大美人贴贴！】
    【大家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是特效吗？】
    头顶的天空忽然变得暗沉，螺旋桨振动的轰鸣声突兀地响起。贺西辞微眯眼眸，看见一架直升飞机从天而降，落在游轮尾部的停机甲板上。
    与此同时，一道曼妙的身影走上甲板。直升飞机仿佛有预料一般，缓缓打开舱门，两名身着西装的工作人员站在两侧，九十度鞠躬，齐刷刷道：“顾小姐下午好！”
    这样的排场，不光是游轮上的人，节目组和直播间的观众也惊呆了。
    说好了嘉宾一起乘坐游轮上岛，怎么还有自带交通工具的？
    无视脑海里系统张狂的笑声，迎着众人震惊的目光，顾绯淡然自若地戴上墨镜，微微颔首：“嗯。”
    玛丽苏小说里的富婆果然名不虚传，这封给时空管理局的投诉信，她写定了。
    第554章 末世大佬在恋综（4）
    众所周知，每一个恶毒女配的身后，都有一群擅长搞事、但是每一次都离成功只差一点点的队友。
    顾绯这位助理，就是这么万能又不万能的存在。
    虽然过程浮夸了一点，好歹效果达到了。
    顾绯扫了眼系统转播的弹幕，果然大家的讨论话题，已经从姜池鱼究竟会选择谁转移到了顾绯身上。
    顾绯与贺西辞一样，一个完全不可能出现在综艺里的十八线小演员，却作为重要嘉宾到场。早在节目组官宣之后，有关顾绯的传言就满天飞，有人猜测她背后有金主，有人猜测她和导演是亲戚，却没有人知道她就是综艺的最大投资方。
    可怜原主花了这么多钱，捧红了情敌，帮男女主破镜重圆，自己还被骂到退圈，把工具人诠释到极致。
    顾绯当然不会跟原主一样，为爱隐姓埋名。
    有钱不花是傻子，她就是豪门千金，还不能让自己享受一下么？
    直升机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姜池鱼从沙滩椅上起身，露出温柔的笑容：“我想你应该就是顾绯小姐吧？节目组已经安排了游轮送我们去海岛，这架直升机是……”
    顾绯推了推墨镜，不紧不慢道：“不好意思，我没有跟人同乘一辆交通工具的习惯，莫思渊不也没有坐游轮么？我坐我自己的直升飞机上岛，应该不影响节目录制吧？”
    姜池鱼的笑容微僵。
    除了临时赶一场拍摄错过游轮的莫思渊，其余六位嘉宾均已抵达游轮。顾绯和贺西辞是最不合群的，一直没有出现。姜池鱼自己呢，一连遇到裴哲、谢星原两个前任，虽然有些惊讶，但她很好地收敛情绪，状若无意地与他们聊了起来。
    还有一位女嘉宾叫骆甜，是女团出身的爱豆，身材热辣，性格活泼，人如其名，哥哥姐姐叫得比谁都甜，也加入了三人的聊天。
    《恋爱进行时》一共邀请了七位嘉宾，只有姜池鱼有丰富的综艺经验。她心里清楚，从嘉宾出发前往海岛的那一刻起，只要是节目组的安排，一定有摄像头藏在各个角落。她也可以自行前往海岛，但游轮上的相处，是一个赚镜头的机会，前期出场次数越多，越能给观众留下印象，获得更多的人气。
    莫思渊是顶流，光是这个名字就能带来无尽人气，他当然不在乎这几个小时的镜头。裴哲是金融大佬，圈外人，并不在乎人气，而谢星原有经纪人安排，也不需要担心这些。
    只有姜池鱼这样半红不红的偶像，才需要争分夺秒为自己争取机会。姜池鱼相信，骆甜看着大大咧咧，心里一定打了与她一样的主意，否则为什么要穿着展示身材的吊带短裤来到甲板呢？
    可她有些看不懂顾绯了。
    顾绯上这个综艺，不是为了红吗？她为什么要放弃游轮这几个小时的黄金时间，选择自行乘坐交通工具上岛？
    姜池鱼都可以想象，直升机一出现，顾绯一定会被网友打上无脑炫富女的标签。在场的随便一位嘉宾——哪怕是过气的贺西辞，咖位都比顾绯大，顾绯完全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她当然不知道，顾绯最初是听说莫思渊会过来，这才坐上了游轮。至于现在嘛，她确实不想待在这里了。
    骆甜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迅速作出判断，露出甜美的笑容：“这是绯绯姐自己的直升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私人飞机呢，好帅啊。”
    弹幕一开始确实如姜池鱼所想，对顾绯的傲慢感到无语。可听见骆甜的话，在一片骂声之中，有几条弹幕默默冒了出来：
    【有一说一，我也想有一架直升飞机……】
    【直升机的速度是游轮的几倍，如果我有条件，我也不想留在游轮上看大家撕逼。】

 第649章

    偏偏顾绯唇角微勾，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这就帅了？这样的直升飞机我家还有很多。就是离得有点远不方便拿，才让助理派人随便开了一架过来。有机会带你看看别的。”
    骆甜：“……”
    可恶，好像被秀了一脸呢。
    弹幕也是一片【有钱真好】【万恶的有钱人】【顾大小姐看着讨厌，可她是真有钱啊】。
    社死久了就会习惯。虽然顾绯并未扮演过这样浮夸的人设，但她有着良好的适应能力。
    高跟鞋噔噔作响，顾绯拎着挎包，优雅从容地走向直升机，忽然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身后。
    她转过头，轻而易举地看见了那道修长的身影，站在人群之外，半眯着眼，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那道目光紧绷着，不动声色，却充满侵略性，来自这个世界的反派，贺西辞。
    顾绯出声询问：“小八，阿辞也有个系统？”
    “是的宿主，”系统的声音带着几分洋洋得意，“宿主放心，我已经是高级系统了，可以为你转播反派系统的情况。反派绑定的是顶流逆袭系统，需要通过人气值兑换生命值，他现在的人气值是……呃，-95，生命剩余五个小时。”
    宿主的眼神好可怕嘤嘤嘤，她果然偏心反派！
    压下心底的幽怨，系统继续给顾绯补充：“宿主，按照反派那边的背景，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这里的人物直接挪用了他原本那个世界的设定，比如莫思渊是背叛他的人，姜池鱼是他朋友争抢的对象，你……”
    系统顿住了。
    顾绯挑了下眉：“我是什么？”
    系统战战兢兢：“丧、丧尸王。”
    顾绯：“离开这个世界之后，把时空管理局的投诉渠道发给我，立刻。”
    贺西辞确实在观察顾绯。
    他虽然在丧尸根据地潜伏多日，但贺西辞并未与丧尸王打过交道。只是在混入丧尸群中时，远远地见过一面。
    丧尸王与一般的丧尸不同，不仅肖似人类，还拥有姓名，所有人都喊她“顾小姐”。
    系统图方便，居然连这个设定也搬过来了。
    不过，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贺西辞无声地笑了一下，那道曼妙的身影忽然回过头，看向了他。
    第555章 末世大佬在恋综（5）
    贺西辞来自末世。那里的人衣衫褴褛，连果腹都很困难，每天思考的是能不能活到明天，没有任何打扮的心思。
    便是贺西辞自己，作为曾经人类的最强者、幸存者基地的基地长，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也不过是洗一个热水澡、吃一顿正常人的食物、享受为期七天的短暂安宁。
    然而眼前的女人，连飘逸的头发丝都精致得恰到好处，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眼尾上勾，仿佛流淌着一汪春水。
    这样一张魅惑众生的脸，却有着清澈干净的眼神。那是从小被保护得很好、从未吃过苦难才能养成的单纯与天真。仿佛一面镜子，映照出他的黑暗与阴郁。
    她眼眸微抬，似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事，似笑非笑地看着贺西辞：“你也是综艺的嘉宾？”
    摄像头捕捉了她的声音，弹幕在眼前刷新，几乎呈现一边倒的趋势，都在对她冷嘲热讽。
    【救命，我要尬死了，gf不会真把自己当大小姐了吧，贺西辞一个大活人在甲板上吹了这么久风，她居然问贺西辞是不是嘉宾？】
    【我有点同情贺怎么回事？怎么说也是曾经的顶流，他的歌我现在都会唱，退隐几年好不容易上了个综艺，连十八线都能鄙视他，这也太惨了。】
    【……只有我觉得他们那个对视很唯美吗，一眼万年的感觉。】
    【楼上姐妹冷静点，cp可以冷门不能邪门啊！】
    就在弹幕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贺西辞注意到，他的人气值上升了。
    人气值的规律很简单。
    观众骂他黑他，人气值下降，观众同情他、为他说话，人气值上升。-99是下限，上限未知，毕竟他现在连正数都没有到。
    贺西辞本以为，依照他现在的热度，想在生命结束之前告别负数，是不可能的。
    可短短一个对视、一句话，他的人气值松动了。
    紧接着，便又听见顾绯懒声道：“看你也觉得游轮吵，我直升机上还有一个座位，要上来么？”
    看恋综的网友，都有一双抠糖吃的眼睛，简而言之，什么都能嗑。
    【她，全网被黑的十八线；他，被迫退圈的过气顶流。在豪华游轮上，本想独自离开的她看见同样被孤立的他，想起了那个曾经的自己……】
    【这也能嗑，我笑得想死啊啊啊。】
    【她好温柔，我哭死，我也想坐富婆的直升飞机。】
    贺西辞的任务，是获得【人气值】。而他现在参加的，是一个恋爱综艺。
    恋爱综艺的看点是什么？那当然是撕逼、拉扯、cp感，越是戏剧化，网友越来劲，得到的人气值就越多。
    通过系统观察人气值的起伏之后，顾绯便发现了这个规律。
    显而易见，此刻的贺西辞，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男人桀骜的眉眼微挑，仿佛狩猎前的猎豹，不紧不慢地观察周围的捕猎环境，而后，从喉咙里溢出一丝笑声：
    “好啊。”

 第650章

    他好像，把事情想得过于复杂了。
    活下去，似乎也并非一件毫无希望的事。
    *
    随着螺旋桨发出的声响渐行渐远，直升机在众人的视线中扬长而去。弹幕纷纷在直播间里高喊节目组加几个摄像头，他们要看飞机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节目组很无奈，但节目组什么也不能说。毕竟严格意义上说，他们尚未抵达海岛，节目没有正式开始，嘉宾选择什么交通工具，他们还能监控不成？
    综艺能发展成这样，完全出乎了节目组的预料。这个综艺最早是给姜池鱼过渡用的，让她完善她的人设，顺便拍点美照，因此一开始官宣的嘉宾，只有姜池鱼一个人。
    哪知道官宣微博一出，就连如今的顶流影帝莫思渊都来报名了，顾绯又带资进组——节目组也不想给她名额，可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至于为什么邀请贺西辞，那完全是个意外。工作人员发错了邮件，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家已经答应了。节目组想着反正都已经离谱了，那就再戏剧化一点，于是把贺西辞写进了嘉宾名单里。
    事实证明，他们的决定是正确的。综艺下午两点才开播，短短几个小时就有这样的热度，顾绯与贺西辞功不可没。观众最爱看交锋反转，这两个人又自带话题，远比什么影帝小花旦炒绯闻带来的流量要多的多。
    直升机内，贺西辞与顾绯坐在后排。顾绯一上飞机，便戴上蒸汽眼罩闭目养神，十足的骄矜大小姐做派。
    贺西辞屈起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轻敲耳麦，看着飞机在云层上空飞行。
    他极少坐在直升机的后排，每一次面临的环境都凶险万分，这样安逸的时刻，简直前所未有。
    只是随着云层逐渐浓密，几乎看不见天空，贺西辞皱起眉头。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座热带岛屿，如今又是夏季，最容易碰上强对流天气。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直升机便猛地颠簸，惊醒了闭目养神的顾绯。她摘下眼罩，不满地嘟囔一声：“怎么了？”
    女人的嗓音带着将醒未醒的酥软，通过细密的电流传入耳麦，撩拨着人的耳廓。贺西辞转动耳麦，听见驾驶员严肃道：“顾小姐，要下暴雨了。”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劈开浓云，直升机剧烈摇晃起来。
    顾绯挑了下眉，心里并不意外。恶毒女配改变剧情，但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把剧情拉回正轨，让恶毒女配为主角光环让步。
    她想离开游轮，先一步抵达海岛，于是一场暴雨突如其来，阻止了她的脚步。
    驾驶员抓紧方向盘，直升机在风中摇晃，眼前只有密布的浓云，完全看不清方向。
    他们需要绕开这片云，才能重新起航。
    这无异于一场博弈。
    “系紧安全带！”
    驾驶员冷汗涔涔，这是他第一次正式上岗，强对流天气不好预测，他完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就在此时，耳畔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让我来。”
    一直安静坐在后排的贺西辞，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口，眸光犀利，仿佛一只苏醒的猎豹。
    *
    今天中午应该有两更，我先定个早起的闹钟_(: 」∠)_
    第556章 末世大佬在恋综（6）
    让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来开直升飞机？驾驶员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开直升飞机可是要考专门驾驶证的，四条人命摆在这里，连他们专业人士都没这个底气，这个男人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见驾驶员犹豫，贺西辞停下挽起袖口的动作，嗓音隐隐透着不耐：“时间有限，还是说，你想继续颠下去？”
    恰是此时，顾绯的声音在耳麦响起：“驾驶员来后排，让他开。”
    舱外风声呼啸，乌云遮天。出乎意料的是，她的嗓音平稳，不见任何惊慌失措，仿佛一滩平静的湖水。
    清澈、干净，爱憎分明。
    曾经的贺西辞也是如此，把后背交给最亲密的战友，将信任全盘托付。然后被一双手，推进了地狱深渊。
    他嘴角轻勾，桀骜的眼里划过一丝嘲弄，却又跨步到驾驶座，与驾驶员交换了座位，握住方向盘。
    衬衫下的手臂微微绷起，露出紧实有力的肌肉线条，深邃的眉眼平稳而镇定，驾驶员一颗上下不安的心，被奇迹般的安抚了。
    这个英俊而陌生的男人，好像有一种神奇的力量，那是久经上位的沉着与冷静，让人不由自主地信任他。
    而他也确实做到了。
    颠簸的直升机在他的手中，像是一只被驯服的凶兽，以一种奇异的姿势俯冲而下，穿过了这片乌云。
    遥远的海岛之上，等候已久的节目组工作人员正在焦急地与顾绯联系。
    莫思渊凌晨才会上岛，大部分嘉宾都在他们安排的游轮上，按照计划，他们将在今晚七点抵达。只有顾绯与贺西辞特立独行，坐上了直升飞机。
    可岛上的天气说变就变，转眼就下起了对流雨，这种天气最容易发生意外……
    节目组在直播间安排了两个场景，一个是只有工作人员的海岛，一个是豪华游轮。暴雨来临前，所有的嘉宾都已经来到室内，带着观众欣赏游轮里豪华的餐厅。
    只有少部分观众来到另一个场景，讨论道：
    【雨下这么大，坐飞机的那两位怎么样了？】

 第651章

    【放心，对流雨持续时间不长，一会儿就结束了，有专业的驾驶员在应该问题不大。】
    【恶人自有恶人磨，装b也要看场合，谁让他们出发前不看天气预报，活该。】
    【楼上也太恶毒了吧？看综艺就看综艺，诅咒别人干嘛？人家招惹你了吗？】
    就在弹幕吵得不可开交之时，螺旋桨的轰鸣声突兀地响起。
    半空中的乌云已经散开不少，些许黄昏的光线从云层的缝隙中渗出，摇晃的直升机背对着天幕，穿透云层，破空而来，降落在沙滩上，掀起一阵尘土。
    【卧槽画面怎么停了？有谁看清了吗？】
    【是谁开的飞机？这驾驶员也太强了吧！我仿佛在看动作片……】
    摄像头拍不到另一处海滩上的画面，因此观众们只能看见直升机的影子一晃而过，消失在镜头之中。胸前夹着微型摄像头的工作人员们拎着医药箱，迅速跑向沙滩。
    这场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几步路的功夫，雨点渐小，天空中的乌云已经散开。地平线将天空切割为明暗两个世界，由浅入深，带来一场壮阔的日落黄昏。
    直升机呈现一定幅度的倾斜，歪歪扭扭地立在沙滩上，舱门拉开，一把伸缩梯放了下来。
    率先跳下直升机的，是一道修长的身影。雨水沿着细碎的黑发向下滚落，被雨水与汗水淋湿的白衬衣紧贴身躯，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啊啊啊求求工作人员别跑了！镜头太晃了！让我看看脸！这是哪里来的绝世大帅哥！】
    【这个身材斯哈斯哈斯哈。】
    【我看清了！是贺西辞！woc他什么时候这么帅了？去做特训了？】
    节目组官宣的嘉宾阵容里，顾绯与贺西辞没有正式出场，而是作为神秘嘉宾隐瞒了身份。直到观众进入直播，才知道所谓“神秘嘉宾”的真实身份。
    正因如此，观众才有一种被欺骗的愤怒，认为节目组收了黑心钱——话这么说倒也没错。于是网络的舆论几乎向顾绯、贺西辞一边倾斜，骂声一片。
    可他们在直播里见到的，与传闻中的贺西辞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观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接着走下飞机的，是两个穿着西装的工作人员。他们整理了一下衣领，恭敬地站在伸缩梯的两侧，居然还撑起一把不知从哪变出来的长柄伞，不让雨水淋到梯子分毫。
    裙摆随风飘动，女人白皙光滑的脚踝出现在镜头之中，高跟鞋踩在脚踏上，贺西辞迈出一步，伸出修长有力的手臂，把她拉了下来。
    掌心的肌肤细腻光滑，与他粗砺的指腹摩挲，却又迅速抽离，仿佛一盏飘渺的云雾。
    贺西辞眼眸微深，看见顾绯站在伞下，漫不经心地将额前的碎发撩至耳后，露出优雅得体的微笑：“直升机开得不错，多谢。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顾绯，绯红的绯。”
    在狼狈的人群之中，她穿着长裙与高跟鞋，与身后壮阔的日落一样，美得惊心动魄。
    雨停了。
    贺西辞滚了滚喉结，淡道：“贺西辞。”
    【现在尖叫还来得及吗？大小姐和她的保镖，嗑死我了嗑死我了！！】
    【第一次发现顾绯这么有气场……坐得起私人飞机的富婆就是不一样tat】
    【所以这个直升机是贺西辞开的？这开飞机的技能是在夏威夷学的？】
    【幸好我来这了，隔壁吃播有什么好看的？某女明星假吃不要太明显好吗，粉丝别洗，圈外人懒得跟你们吵，嘻嘻。】
    仅仅只是几个画面，贺西辞的人气值却在飙升，一直到【-42】才停下。
    节目组都惊呆了。
    观众以为他们是演的，可他们根本不知道顾绯自带交通工具、贺西辞还会开直升飞机啊！
    这年头当明星都要有飞机驾驶证吗？这也太拼了。
    *
    突然发现第二章 有个bug，生命值剩余七个半小时，不是五个半小时，绯绯是下午五点半左右醒来的，所以飞机降落的时间是黄昏。写的时候我脑子里：24-17=5……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脑子太久不算数就会退化，大家不要向我学习。
    第557章 末世大佬在恋综（7）
    海岛的第一夜，节目组的安排十分大方——是一幢海景别墅。
    节目组一开始是准备设计一个小游戏，让嘉宾根据游戏的名次来选择房间，哪知道顾绯和贺西辞提前上岛了。
    岛上早晚温差大，两人刚刚差点经历空难，又淋过雨，节目组自然不可能让他们站在外面干等游轮靠岸，因此临时改变了规则。
    工作人员站在顾绯与贺西辞面前，把新的规则念了出来：“别墅上下一共四层，一楼是公共活动区域，二楼、三楼是住宿区，四楼是娱乐区。二楼的房间是小单间，三楼则是豪华套房。如果你们选择跟一位嘉宾组队，可以和你的队友一起住进三楼，如果放弃机会，可以选择一间小单间入住。”
    工作人员的用词很巧妙，“小单间”“豪华套间”，没有说有多小、有多豪华，却着重强调了二者的差别，还玩了一个很明显的文字游戏。
    “套房。”
    “单间。”
    两人异口同声。前一句是顾绯说的，连“豪华”两个字都没带，大小姐环着手臂，一双狐狸眼微微上挑，充分地表达了对这座别墅的不屑。

 第652章

    【她好拽，我好爱。】
    【感觉她下一句：就一间房间？你知道我有几个私人小岛吗？】
    【以前装拼命十八线，现在艹富婆人设，谁知道飞机是自己的还是租的？顾绯滚出综艺，别来耽误我们帅哥美女谈恋爱！】
    【贺西辞，你选择单间的样子真的很狼狈，真男人就要硬气点，听我的，我要跟富婆睡一张床！】
    工作人员似乎早有预料，笑眯眯地说道：“顾小姐，套房必须找人组队之后才能入住哦。如果选择套房，就只能先在这里等其他嘉宾上岸了。”
    顾绯并不意外：“好。”
    贺西辞却沉默了。
    找人组队？另外三个男嘉宾吗？如果这个世界是照搬他那个世界的人设，另外三个男嘉宾也会像在末世那样，为追求姜池鱼而展开竞争，顾绯不管跟谁组队，都一定会吃亏。
    她这样的性格，能承受这种委屈吗？
    “顾小姐。”
    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贺西辞开口道：“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组队。”
    出乎贺西辞预料的是，现实远不如想象中的顺利。
    年轻女人抬起狭长的眼眸，用仿佛在衡量一件商品价值的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但是我没有和陌生人住在一起的习惯，怎么办？”
    弹幕瞬间炸开了锅：
    【她几个意思，给脸不要脸啊？呵呵十八线就是十八线，说话真没素质。】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以为豪门大小姐都这么目中无人傲慢无礼吧？拿了这个人设真把自己当大小姐了？】
    【太惨了，贺西辞真的太惨了，说出去谁信他曾经红遍大江南北啊，我就没见他这么卑微过。】
    先前还在争吵的网友，在这一刻显得异常团结，他们下意识地站在了“弱势群体”贺西辞这边——于是贺西辞的人气值又涨了。
    -35，生命值剩余不到四个小时。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贺西辞用了六天半的时间，不管他做什么，人气值都是雷打不动的【-99】。但来到综艺之后，仅仅只用了几个小时，他转负为正的任务就完成了三分之二。
    是巧合么？
    不是。
    是因为，他遇见了顾绯。
    贺西辞眼眸深沉：“我不会占用任何空间，睡沙发、打地铺，或者在一楼过夜都可以。这间套房属于你。”
    他从末世回来，别说房间，能睡一张床就已经很不错了。在外面杀丧尸的时候，大家都是坐在车上睡，或者以地为席。如果碰上丧尸进军，需要在外围防守，那就只能站着小憩。异能者的身体素质普遍经过强化，吹一夜风也不容易生病。
    【我去，贺西辞也太好说话了吧？】
    【虽然但是，没有人觉得有点甜吗？你作你任性没关系，我纵容你啊～】
    【对不住了大家，非此即彼夫妇我先嗑为敬。】
    【？？？cp名这就出来了？带我一个！现在创建超话我就是老粉！】
    女人的脸上浮现笑意，让贺西辞莫名想起太阳下打盹的猫，慵懒地舒展身体。她似乎有些惊讶，却又无法拒绝贺西辞提出的条件，眨了眨眼，说道：“好。”
    人气值逐步上升——在顾绯说出“好”字之后，达到顶峰，变成了-15。贺西辞看得见弹幕，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其余嘉宾还在游轮上闲聊的时候，他们已经有了组cp的倾向，属于另一个镜头的流量，也在向他们倾斜。这就是贺西辞人气值的来源。
    贺西辞想，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人。
    过去在末世，他想守护他的伙伴、守护人类基地，但杀起丧尸毫不手软，训练异能时，对自己也下足狠心。遭遇背叛之后，那一点道德与良知被消磨得一干二净，在这个世界，他们不认识他，他也没有需要守护的对象。
    他已经足够绝望，偏偏世界又给出一线生机，唤醒了他心底的不甘。
    既然如此，他要活下去。
    在这个崭新的世界，好好地活着。
    弹幕的情况通过耳机反馈给工作人员。直播间的右侧就是七位嘉宾的实时热度，毋庸置疑，贺西辞与顾绯已经远超其他五位嘉宾，占据排行榜前排。
    工作人员笑眯眯地说道：“二位商量好了吗？如果已经确定，就跟我一起上楼吧。”
    顾绯率先上楼。
    看着跟上来的高大身影，系统忍不住向顾绯吐槽：“宿主你好阴险！”她居然欲擒故纵！
    顾绯勾了勾唇，笑而不语。
    节目组玩了一个文字游戏。是“找嘉宾组队”而不是“找男嘉宾组cp”，也就是说，顾绯想住套房，完全可以选择一位女嘉宾，但从贺西辞的反应来看，他并没有往这一方面想。
    顾绯幽幽道：“我这是为了帮阿辞赚人气，煞费苦心。”
    系统忽然觉得，升级不是一件好事，做个快乐的小傻子不好吗？
    第558章 末世大佬在恋综（8）
    顾绯与贺西辞住进别墅之后，节目组安排的游轮才姗姗来迟。
    姜池鱼和骆甜一起走下台阶。在骆甜面前，姜池鱼俨然已经以前辈、大姐姐自居，一路上都在与骆甜搭话。
    至于裴哲、谢星原这两位男嘉宾，则像护花使者一样守在姜池鱼身后，寸步不离。
    【omg，金融圈大佬的气场就是不一样，我宣布裴哲现在就是我的新老公了！】

 第653章

    【呜呜呜星原弟弟居然这么奶，过来给姐姐亲亲。】
    【感觉两个男嘉宾都对鱼鱼有意思，好好奇鱼鱼今晚会跟谁组队啊。】
    【成年人了，就不能全都要吗？】
    【我是从隔壁过来的，虽然但是，有人觉得这边的画风和大小姐那边有点相似吗？】
    这条格格不入的弹幕一跳出来，有好奇的观众立刻退出，去看看所谓的“相似”究竟是指什么。还有“大小姐”，是节目组新来的女嘉宾吗？
    他们的疑惑很快就有了解答——是顾绯大小姐，带着贺西辞，前面有节目组工作人员领路，身后还跟着两个西装革履的保镖，一手拎一个行李箱，四人一块走进了别墅的豪华套房。
    两位训练有素的保镖为顾绯推开房门，居然还从西装外套里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门把手，这才毕恭毕敬地站在两侧，邀请顾绯和贺西辞进门。
    【给我的富豪朋友看了，他说这不是演的。】
    【演的怎么了？人生如戏，不能演吗？真搞不懂为什么有些人……对不起后面不记得了，礼貌问一下屏幕对面的保镖工资多少，大小姐还缺手下吗？】
    【我的脑子里已经有表情包了：我是大富婆，这是我的小白脸。看，这就是我为你打下的江山。】
    【我要笑裂了，隔壁jcy也是带着lt，后面跟着两个男嘉宾，莫名觉得有点像怎么回事？】
    【楼上还我帅哥裴哲谢星原！他们不是保镖！一旦代入了这个设定……我不行了笑死我了啊啊啊啊啊啊。】
    【小声bb一句，如果把顾绯和姜池鱼放在一起对比，我觉得还是顾绯更像富贵花一点，姜池鱼五官太柔了，更适合当小白花。】
    两个场景的观众有明显区别，姜池鱼那边大多都是他们自己的粉丝，顾绯和贺西辞没什么粉丝，来围观的大多都是路人，简言之，找乐子的。
    话题越多，他们越欢乐，恰好顾绯和贺西辞全身上下都是梗，很好地满足了他们的心理。
    工作人员嘴角微抽，看着保镖有条不紊地从行李箱取出昂贵的护肤品、化妆品、美容仪——甚至还有一个沙滩椅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顾小姐，我们节目组是不允许带这些东西的。当然，人也不能带。”
    “保镖明天就走。我一进别墅就把电子产品都交给你们了，怎么带个生活用品也不行了？”
    顾绯秀眉微挑，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夸张与娇蛮：“那我之后在岛上生活怎么做皮肤护理？不会连穿的衣服都要你们提供吧？天呐，你们知道我每天都要擦精油保养我的皮肤吗？万一我对你们的衣服过敏怎么办？”
    工作人员：“……”
    系统：她演得还挺投入。
    弹幕上一大片【妈妈，我居然看到了活的作精】【好想知道富婆平时是怎么做身体管理的】【如果这是演的那顾绯也太拼了】。
    工作人员束手无策，只好向节目组紧急求助。僵持了几分钟，节目组派人送来了一个小型行李箱，表示只要顾绯能装进行李箱的东西都可以留下。
    顾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工作人员如释重负，摆了摆手，迅速离开这块是非之地。贺西辞看了顾绯一眼，去浴室洗澡。
    一开始，他身上湿透，抱着速战速决的心快速选好了房间。现在嘛……如果再不洗澡，他的衣服可能都干了。
    顾绯投入的表现吸引了不少观众，大家纷纷跑来欣赏作精是怎么表演的，顺便同情一下贺西辞。因此，贺西辞的人气值以平稳的速度增长着。
    -10、-9、-8……最终，停在了【-5】上。
    氤氲的水汽洇湿了玻璃的轮廓。
    浴室没有摄像头，观众们只能看见一个冷冰冰的门，纷纷在弹幕里表示遗憾，感觉贺西辞身材很好的样子。
    别墅的套房果然足够豪华，客厅、卧室、衣帽间，花园般的海景阳台，不知节目组是否有意，这样大的套房，居然只有一张大床。
    除了卫浴，每一个角落都装有摄像头。节目组贴心地留下卡片，嘉宾可以自行选择将摄像头切断。
    一般来说，直播有固定的开始和结束时间。但今天综艺才刚刚开播，热度持续上升，节目组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除非嘉宾入睡，直播会一直进行下去。
    顾绯拿出她精挑细选之后留下的护肤用品，搬来一张凳子，在摄像头面前坐了下来。
    观众还在为看不见贺西辞的身材而遗憾，镜头里猝不及防地出现一张放大的脸，回过神来，发现镜头里的女人五官精致，肌肤吹弹可破，几乎看不见毛孔。
    “不知道有多少人现在在看我呢？”顾绯轻笑一声，语气颇为漫不经心，“好像也没什么可聊的，给大家直播个护肤吧。”
    【笑死我了，她像是来度假的。】
    【gkdgkd！让我看看富婆和我的护肤品有什么区别！】
    其实原主平时在外面用的护肤品都很亲民，大多是品牌方送的，不过，有顾绯打电话叮嘱在先，行李箱里的东西做出了一些调整。
    人设都立起来了，那肯定要继续演下去。顾绯将东西逐一取出，摆在桌上，边用边介绍。
    直播与拍摄不同，稍有不慎就会留下黑历史。因此经验再丰富的明星，在直播时都会稍显拘束，谨言慎行。但这样的问题显然没有发生在顾绯身上，她的神态轻松自然，哪怕无人回应，对着摄像头也能自顾自说一大堆，丝毫不见窘迫。

 第654章

    抱着看热闹心态进来的观众，渐渐被顾绯的描述所吸引，发现有的产品居然能用某宝搜到之后，更是雀跃地打出弹幕：【谢谢富婆推荐，马上就去get同款。】
    浴室水声渐停，贺西辞推开了门。
    *
    我发现我还是比较适合熬夜……真的起不来啊tat今晚双更！
    第559章 末世大佬在恋综（9）
    卧室的门半掩着，隐约听见女人漫不经心的声音：“香水和精油都是家里请人专门调制的，这个买不到。面膜么我比较喜欢用这一款……”
    贺西辞可以看见弹幕，因此他知道此时的直播间有多么热闹。不管是骂顾绯的、同情贺西辞的、围观看热闹的，无一例外，都加入了讨论中：
    【听说有钱人家里会有专门的调香师，原来是真的啊。】
    【我靠！我跟大小姐用的身体乳是同款！便宜好用，几十年的老牌子了，我爸我妈都很喜欢。】
    【上千一毫升的贵妇精华……对不起打扰了，我承认我就是来见见世面的。】
    【讲真，如果顾绯为了艹人设专门买来一堆用过的护肤品，那她也蛮拼的，就凭这个演技，我先信了。】
    【怎么样才能拥有这样一双腿，疯狂流口水舔屏中。】
    【她综艺感很好啊，之前为啥要接那些烂俗角色啊？就为了跟莫思渊炒绯闻？】
    是的，贺西辞想。来到这里之后，她如鱼得水，仿佛天生就属于这片舞台。她身上好像有一种莫名的魅力，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追逐她的脚步。
    贺西辞屈起手指，本想敲门，门后已经传来了顾绯的声音：“谁在外面？进来。”
    贺西辞迈出的脚步，在听见她的后半句之后，收了回来。
    他挑了挑眉，想起自己在末世看那些士兵训练警犬，也是这样——把飞碟扔出去，然后对警犬说：“好孩子，捡过来。”
    不仅是贺西辞，弹幕上的观众们也笑疯了：
    【#大小姐训狗现场#】
    【贺西辞，年度最惨前顶流。】
    【请问贺西辞不想见见我们美丽的大小姐吗？好吧我坦白，请问贺西辞穿衣服了吗？脱了多少？有腹肌吗？】
    贺西辞的确没穿。
    衣服都在衣帽间，衣帽间与卧室相连，贺西辞去洗澡之前，并未意识到这个问题，好在节目组不仅准备了豪华的双人浴缸，还准备了两件浴袍。
    因此，贺西辞是披着浴袍出来的。
    交叠的浴袍微微敞开，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水珠沿着人鱼线向下，没入起伏沟壑之中。
    卧室里的人已经不耐烦了：“到底进不进来？”
    贺西辞平静地推开了门。
    女人坐在床边，屈起修长的美腿，正在涂身体乳。温柔的灯光下，雪白的肌肤像是会发光。
    她的腿很漂亮。不是养尊处优的柔弱与娇气，而是有一种修长有力、仿佛艺术品一般的线条感。
    在进入娱乐圈之前，原主是一名模特，微博上也有几十万粉丝，平时就是拍拍照片和炫富。受过专业的训练，再加上她本就爱美，非常注重身体管理。只是后来粉上莫思渊，她完全放弃了自己的优势，只要能和莫思渊同台，不管什么角色，她都能演。
    她还为此重新注册了一个微博，放弃了以前的网红账号，于是网友们逐渐淡忘了她本来的样子，只记得她是一个为蹭热度不择手段的十八线艺人。
    甚至没有蹭上热度，毕竟莫思渊的团队号称最快公关，往往绯闻才开始发酵，就被撤得干干净净。
    【我眼花了姐妹们，有没有人告诉我应该先看谁？呜呜呜好帅好美嗑死我了。】
    【床都在这里了！快上去滚啊啊啊！】
    【楼上冷静，穿条裤子吧。是我我会先把贺西辞的浴袍扯掉。】
    【这才叫恋爱综艺啊！隔壁还在自我介绍分享心路历程，我就想知道他们是在玩过家家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女人挑剔的目光在贺西辞身上停留片刻，“你不是说把卧室给我吗？怎么又过来了？”
    贺西辞嘴角微抽，那种熟悉的、被估价的感觉又回来了。他按了按太阳穴，语气颇为无奈：“抱歉，我拿件衣服就走。”
    一声轻笑传来，那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倘若不是因为有摄像头，贺西辞几乎可以想象她接下来的话：你不是有浴袍吗？居然为了一件衣服打扰我直播？
    像只娇纵任性、却又有点狡黠可爱的小狐狸。
    小狐狸朝他勾勾手指，懒洋洋道：“来都来了，过来帮忙。”
    贺西辞：“……？”
    第一次和异性共处一室，饶是曾经在尸潮来临前面色不改、在极端环境中极限求生的贺西辞，也无法掩饰内心的拘束。因此，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按着坐在了床边。
    顾绯撑着手臂，颇为挑剔地打量着他的脸。
    她明明矮他许多，可这种居高临下的气场，会让人不由自主地低下头颅。
    【贺西辞好像一只想被主人爱抚的小狗狗哦。】
    【大小姐还在等什么！快rua他！你看他呆毛都翘起来了！】
    【多大的人了还在这装嫩？不觉得恶心吗？】
    【不是吧不是吧，不会有人还不知道现在恋综都是有剧本的吧？某某和某某某演技这么好怎么不去拍电影啊？】

 第655章

    弹幕吵得不可开交，贺西辞眼里却只有女人卷翘的睫毛、秋水般的眼眸，伴随着轻柔的呼吸拂过神经末梢。
    有什么软软的、凉凉的东西，被抹在了他的脸上。
    贺西辞和观众们都懵了。
    顾绯拿着两瓶隔离防晒霜，在贺西辞左边脸上抹了一点，右边脸上抹了一点，托着下巴点点头，把一瓶放回了梳妆台：“这瓶太黄了，不适合我，pass。”
    贺西辞：“……”
    【不可以调戏狗狗！不可以！】
    【我要被顾绯圈粉了，她也太可爱了吧？】
    在弹幕刷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贺西辞的人气值转负为正，变成了【0】。
    就这样成功了。
    他感到啼笑皆非，有些无措，更多的，是一种重获新生、想要大笑出声的畅快感。
    他熬过了新手期，可以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了。
    抹花了贺西辞的脸，顾绯转过身，去找卸妆湿巾。她走得急，身形略有不稳，贺西辞条件反射般起身，扶住她的腰，却一脚踩到了垂在地上的浴袍。
    两人共同跌进了柔软的床铺里。
    第560章 末世大佬在恋综（10）
    弹幕疯狂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朕的摁头小分队在哪里，给我亲！给我亲！】
    【坐哪了坐哪了？这是什么姿势？有人科普一下吗？】
    【这是我不花钱能看的吗？】
    【这一对我嗑定了！cp感太强了吧？这不比电视剧好看？演的我也要嗑！非此即彼是真的！！】
    与此同时，贺西辞的人气值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上升，远远超越了前几个小时——72，看来明天可以一觉睡到十二点了。
    女人坐在他的腿上，在慌乱之下，她抓住了浴袍的腰带，只差一点，就要将整件浴袍扯开。
    若有似无的香气钻入鼻尖，早在她把隔离霜抹在他脸上的时候，贺西辞就闻到了这样的味道。
    他的手仍横在她的腰间，掌中的腰肢细软、不堪一握，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掐出红印来。
    ……她全身上下都是软的么？
    脑海里刚浮现这个念头，怀里的女人已经起身，恼羞成怒地关掉了摄像头。
    “贺西辞，你在做什么！”
    贺西辞以为，她一直是娇蛮任性、嚣张跋扈的，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意外，却能让她露出如此丰富的表情。
    喉结上下一滚，男人无声地笑了下，“对不起。”
    毕竟占便宜的是自己，这个时候说“我是不小心的”似乎显得苍白无力，倒不如直接认错。
    顾绯指着门外，面无表情道：“出去。”
    贺西辞：“我的衣服……”
    “拿了衣服就出去！”
    好吧。
    *
    莫思渊是凌晨两点抵达别墅的。
    他原本要与嘉宾们共同乘坐游轮上岛，只是公司临时加了一个拍摄任务，莫思渊不得已赶往拍摄地，再让节目组安排直升机接他。
    节目组心有不满，但不能明说。综艺的经费本就有限，哪能随随便便变出一架直升机呢？还得去花钱租。要不是因为顾绯投资，他们连豪华游轮都不会包下。
    依莫思渊的名气和财力，都知道坐飞机了，自己包一架不行吗？看人家顾绯，自带飞机自带保镖，还捎了贺西辞一程，那才叫排面。
    堂堂影帝抠成这样，真是让人无语。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在想什么，莫思渊自然不清楚，只当是天色已晚，工作人员身心疲惫，待他没有过去那么热情。他皱了皱眉，并未计较这些。
    莫思渊当然不是买不起飞机，可成名以来，不管他走到哪里，都是被追着捧着。经纪人、助理和公司都会为他安排好一切，他只需要做自己的工作就好了。
    他习惯性和节目组打个招呼，让节目组来安排，完全没有往自己这方面想。
    嘉宾已经回到各自的房间，姜池鱼和骆甜一组，住进了豪华套房，裴哲和谢星原一组，也去了豪华套房。
    工作人员略有尴尬：“莫先生，三楼只有三个套房，您只能住单间了。”
    综艺的配置就是三女四男，有一人注定要落单，节目组一开始就准备在组合上大做文章，因此别墅套房再多，也只开放三间。
    莫思渊眉头微皱，并未把不满表现出来，淡淡道：“可以。”
    在身后帮忙拎行李箱的助理也被工作人员拦了下来：“不好意思莫先生，我们不允许带助理参加节目，但您可以把您需要带的东西放进节目组准备的小行李箱里。”
    莫思渊的眉头皱得更深。
    一天的长途奔波，他本就十分疲惫，工作人员还说了这么多规矩，让他心中的不满愈加强烈。他淡淡地看了工作人员一眼：“如果我的助理不留下，中途有拍摄任务怎么办？”
    莫思渊从未拍过综艺，这次过来，纯粹是为了姜池鱼。什么恋爱、海岛求生，莫思渊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他只想跟姜池鱼好好谈谈。
    在莫思渊看来，为综艺推迟新电影的拍摄，他已经足够纡尊降贵。至于配合营业？依他的名气，已经足够为节目组带来他们想要的流量。
    工作人员心里也很无语，只能赔笑道：“这个……我们参加综艺之前已经跟您联系过，您需要在岛上生存一个月，希望您调整行程。莫先生，这是节目组的安排，我们也没有办法，希望您可以理解。”

 第656章

    他在圈内摸爬滚打多年，自然与不少喜欢耍大牌的明星打过交道。可在见到莫思渊之前，他对莫思渊的印象很好，认为他是白月光一样的清冷男神，没想到也是这样高傲难相处的性格。
    何况有顾绯对比在先，人家都是综艺的最大投资方了，还是爽快地配合了拍摄，莫思渊没出钱没出力，送走一个助理怎么就不行了？他们节目组还要出交通费呢！
    莫思渊并未让步，淡声道：“我会让我的助理和你们导演谈谈。”
    工作人员麻木道：“那您随意。”
    凌晨两点爬起来加班，还要面临被投诉到导演面前的风险，真不愧是影帝，排场跟普通人就是不一样。
    一楼区域划分明确，有客厅、餐厅与休闲区。莫思渊进来时，只有门庭和客厅的灯亮着，路过休闲区，才发现沙发的两边都躺着人。
    被顾绯赶出房门的贺西辞，以及，发现套房里只有一张床后不想跟裴哲共处一室、主动下楼来睡沙发的谢星原。
    贺西辞耳力很好，早在工作人员推门的时候，他就醒了。但他不会在与他无关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因此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由于直播被顾绯掐断，没有新的弹幕出现。网友们只能在微博上疯狂@节目组，让他们多装几个摄像头，他们实在太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谢星原也醒了。他调查过所有的嘉宾，除了意外被拉进节目组的贺西辞，他对所有的男嘉宾都怀有敌意，尤其是莫思渊——他是节目组官宣姜池鱼之后，第一个主动要求加入的男嘉宾。
    他坐起身，压低的嗓音听上去颇为阴阳怪气：“莫前辈终于上岛了啊？”
    贺西辞不动声色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对耳塞，戴上。
    第561章 末世大佬在恋综（11）
    末世养成的习惯，使得贺西辞在进入一个陌生的环境之后，会下意识地观察周围的环境。譬如关注这幢别墅有哪些角落藏着摄像头，不想被拍的时候合理避开，以及意外来临前有效的逃生通道。
    豪华套房的衣帽间里，除了一些日常起居的衣物之外，还有生活用品，比如蒸汽眼罩和耳塞。贺西辞充分怀疑，这可能就是为睡沙发准备的。
    套房里也有沙发，可惜大小姐应该不想看见他，他就非常自觉地来一楼睡了。
    他开着灯都能睡着，用不上眼罩，倒是没想到，随手丢进口袋的耳塞派上了用场。
    贺西辞闭上眼，专心休息。
    尽管寿命依旧不足一天，可正数和负数所带来的感觉截然不同，如今他一身轻松。至于明天的事，就留给明天再考虑好了。
    末世本就如此，永远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到来，这样的生活，才是贺西辞的常态。
    莫思渊认识谢星原。
    谢星原从男团solo出道不久，与姜池鱼合作拍了一部网剧，当时网上的绯闻闹得沸沸扬扬。尽管两边工作室都否认，莫思渊心里清楚，按照姜池鱼的性格，恋情大有可能是真的。
    恐怕谢星原上综艺，与他抱有同样的目的。
    见莫思渊沉默不语，谢星原笑嘻嘻地说道：“差点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谢星原，前辈可能都没听过我吧？”
    “我听说过你演的网剧，”莫思渊嗓音淡淡，“我是莫思渊，你好。”
    只是“听说”——毕竟网剧，在莫思渊这样的三金影帝眼里，不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东西。
    短短几句话，两人已经交锋了一轮。空气中电流滋长，只有贺西辞安然入眠。
    顾绯睡到自然醒，听见系统兴奋地说道：“宿主！你昨晚错过了男主男配的修罗场！”
    顾绯慢条斯理地往脸上抹护肤品：“他们修罗场关我什么事。”
    “但反派在这样的修罗场里睡着了！”
    顾绯：“……”
    嗯，不愧是末世的最强异能者。
    能让系统这么兴奋，当然不止修罗场这么简单。昨晚工作人员接莫思渊，打开了一个摄像头，拍下莫思渊入住别墅的画面，之后在休息区，虽然没有拍到场景，但录下了声音。
    工作人员被莫思渊气走了，完全忘记了摄像头这回事。而莫思渊也并未意识到这一点。因此，他与工作人员的对话，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系统：“宿主宿主，我现在就把音频截下来发到你的邮箱。”
    顾绯说道：“小八，你以前不这样的。”
    ……还不是因为它有一个喜欢搞事的宿主。
    系统的声音越来越弱：“那宿主你要不要录音？”
    “当然，”顾绯笑道，“不过小八，我看你最近很闲，去找点事做吧。你不是可以看见阿辞的系统么？去看看能不能利用他的系统做点有趣的事。”
    她不慌不忙地梳理着头发，“比如，我在他原本那个世界的设定，我很好奇。”
    系统总觉得她说这话的语气，和“我要投诉时空管理局”的语气是一样的。
    有八条尾巴的狐狸精真可怕，嘤嘤嘤。
    顾绯换好衣服走出房间时，在门口发现了节目组的卡片。今天的直播从上午十点开始，节目组会提供一顿丰盛的早餐，但是之后他们需要以做任务的形式获得食物，且自制晚餐。
    与早早来到一楼的嘉宾不同，顾绯是踩着十点的闹钟下来吃早餐的。她下楼时，直播刚好开始，拍下了她走下楼梯的这一幕。

 第657章

    【来了姐妹们！实不相瞒我是来看非此即彼的，昨晚关摄像头我好恨！】
    【大小姐今天穿的高跟鞋是b家的吗？好优雅好漂亮，这个脚踝线条我爱了。】
    【b家的高跟鞋而已，都没过万，女明星人手一双吧？说不定某宝九块九get同款还包邮呢。】
    【奢侈品鉴定师不请自来，有看见她的包吗？这个款式是今年的春夏限定，只出售给内部会员，一年的消费额需要达到一定数量才有购买的资格。】
    弹幕又开始吵架了。
    昨晚组队开始，节目组就根据弹幕的词条做了实时人气排行，【顾绯x贺西辞】高居第一，接下来分别是【姜池鱼x裴哲】、【姜池鱼x谢星原】，还有【姜池鱼x骆甜】。
    简而言之，只要有火花，网友什么都能嗑。
    嘉宾对弹幕的争吵一无所知。见顾绯下楼，姜池鱼主动起身，笑道：“绯绯你来了？等了你很久，我们差点都把早餐吃完了。”
    这里坐了三个她的前男友，事事顺着她，姜池鱼先入为主，俨然以中心自居。顾绯睨了她一眼，奇怪道：“我们很熟？”
    姜池鱼的粉丝炸了。
    现在大家都在一起，不需要准备多个场景，昨晚没看顾绯那边直播的观众，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十八线】上。看见她傲慢的态度，更是气得不轻，纷纷指着她骂了起来。
    【不是，你们刚才说的大小姐不会就是她吧？大小姐就这种教养？九年义务教育没结束吧？】
    【十八线就是十八线，穿得再有钱也改不了劣质味，我鱼独美，少碰瓷。】
    “顾小姐。”
    贺西辞低沉的嗓音淡淡响起，“留给你的早餐我已经让工作人员去加热了，他们马上就会送来。”
    经过一夜的休整，他的精神状态很好，眉眼深邃，下颌线锋利，仿佛一只矫健的猎豹。便是穿着休闲装，也遮不住强大的气场。
    只不过，落在观众眼里，就是另一个意思了。
    【他好像那个太后身边的狗腿太监哦。】
    【给大家翻译一下。大小姐：叫什么绯绯，我们很熟？保镖：顾小姐，给您的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不懂就问，大小姐保镖什么梗？感觉很好玩的样子。】
    【我不允许有人不知道非此即彼！姐妹们给我嗑！】
    无意中扫到弹幕内容，贺西辞轻嗤一声。
    保镖也就算了，太监？网友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要真论起顾绯在他心中的地位，那应该是金主，可以续命的那种。
    *
    今晚双更
    第562章 末世大佬在恋综（12）
    没过一会儿，早餐已经摆满了餐桌。顾绯并不是最后一个下楼的，她开始用餐之后，莫思渊与裴哲也走了下来。
    两人不是刚到的，已经用完了早餐。在客厅坐了一会儿，又离开了座位，四处逛逛。
    莫思渊面色淡淡，眼底有浅浅的乌青。昨晚节目组准备的小单间，真是名副其实的“小”，身高腿长的莫思渊甚至无法平躺在床上，只能屈起双腿勉强过夜，睡得并不好。
    莫思渊家境优渥，加入娱乐圈之前，也是个豪门少爷，从小到大，没有在物质上被亏待过。上天也偏爱他，第一部 作品就爆红，因此，就算拍摄条件艰苦，莫思渊也享受着最好的待遇，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他完全忽视在座的嘉宾，长腿一迈，找了个地方闭目养神，一句话也没说。
    裴哲人如其名，是个斯文儒雅的总裁，鼻梁上架着一副金框眼镜。看见顾绯的脸之后，他的眼底浮现一丝惊讶，他确实对顾绯有印象。毕竟从某种意义上说，她是他们圈子里让人又羡慕、又觊觎的存在——坐拥巨额财产的独女，谁娶了她，就相当于娶到了一条金矿脉。
    依裴哲的身份地位，当然不需要靠联姻来巩固地位。他不想娶，不代表身边没有人动过这个心思。圈内的好友曾多次向他表示遗憾，可惜顾家的千金只喜欢追星，对情爱没有兴趣，顾老爷子又有手段，培养了一批忠诚、能干的手下，集团上下一条心，有顾老爷子在，顾绯只要当个潇洒富二代就好。
    裴哲一不留神，留意的时间长了些。餐桌上的女人似有所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裴哲无奈，只好笑道：“顾小姐，你好。”
    顾绯嗯了一声，微拧秀眉，看着餐盘里卖相精致的早餐，眼里是显而易见的嫌弃。
    【帮大小姐翻译：这种东西是给人吃的？节目组是穷到揭不开锅了吗，这种食材也好意思买过来？】
    【感觉裴大佬跟顾绯好像认识的样子，他们打招呼的方式让我想起了领导开会。啊，这被工作支配的感觉，真是该死的熟悉。】
    【他们都是一个圈子的，肯定认识啊。说吧大小姐，你背后到底是哪个集团？】
    【贺西辞好可怜啊，大小姐都不理他，大小姐你不要你的狗狗了吗？】
    好可怜的贺西辞按了按太阳穴，难以理解网友的脑回路。
    他靠着长发，长腿随意交叠，漫不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偶尔看几眼正在吃早餐的顾绯，她现在的表情好像比昨天晚上还丰富，一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
    没过一会儿，摄影小哥扛着一台相机过来，前面跟着一位头戴面具、不愿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员，手里拿着一只话筒，有模有样地说道：“上岛冒险的勇士们，上午好！”

 第658章

    客厅一片寂静。
    只有顾绯配合地拍了拍手表示欢迎。
    工作人员又尴尬又感激，把面具扶稳了些，硬着头皮念出卡片上打印好的台词：“经过昨晚休息，你们应该恢复精力了吧？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我们准备的豪华住所呢？”
    他顿了顿，说道：“很可惜，快乐是短暂的，惊心动魄的挑战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将按照昨晚的房间分配分为四组，按照任务卡片的要求，在海岛上寻找你们的晚餐。最先完成任务的两组将获得留宿别墅的资格。至于其他两组，嘿嘿嘿，只能尽情地拥抱大自然了！”
    【他是怎么把“嘿嘿嘿”也念得抑扬顿挫的？】
    【生活不易，打工人叹气.jpg】
    【当工作人员还要会角色扮演，@导演，这不得加工资？】
    姜池鱼率先问道：“所以你们的任务卡在哪里？”
    一口气念了一大段台词，工作人员的心态已经平稳许多，笑眯眯地说道：“不好意思，从我站在这里的这一刻，挑战已经开始了。任务卡就藏在这间客厅里，只有找到任务卡，才能获得离开别墅的资格哦。”
    话音刚落，只听见“滋啦”一声，贺西辞拉开了茶几的抽屉。
    几张卡片掉了下来。
    工作人员：“……”
    贺西辞并不意外地挑了挑眉，“是我动作太快了吗？抱歉，我应该再等两分钟的。”
    早上起来他就注意到了，客厅茶几的抽屉没推进去，边缘的缝隙处像是卡着什么东西，薄薄的，像纸片一样，工作人员一说“任务卡片”，他就想起来了。
    工作人员收起了提示的纸条。
    搞艺术需要一双细致入微的眼睛，难怪人家能写歌，比不过比不过。
    台词只念了一半就被迫结束营业的工作人员灰溜溜地离开了客厅。
    卡片的背面写着房间号，工作人员已经做好了任务分配。贺西辞轻捻卡片，浏览上面的内容。
    他们的任务，是寻找地图上标注的五个物种，分别是贝、鱼、野菜、乔木的果实和淀粉类植物。
    玄关的收纳柜里放着四份海岛地图，写有详细的动植物分布，并进行了路线标注，可以说是相当友好，就算没有经验也不用担心。
    由于贺西辞找线索的动作太快，节目组便给了嘉宾半个小时的准备时间，这才打开了别墅大门。
    今天是户外活动，嘉宾们大多换上轻便简易的着装，背上了节目组提供的双肩包。只有顾绯依然穿着长裙、踩着高跟鞋，甚至还戴上了太阳帽和墨镜。
    【我昨天还在好奇为什么要带沙滩椅……大小姐是专门上个综艺度假的吗？】
    【她有没有脑子啊，户外任务穿长裙高跟鞋？不会走两步就走不动了吧？到时候累得要死出丑又要发脾气，真讨厌，不想看她的镜头。】
    【嗯……所以到现在某些人都没理解什么叫大小姐和她的保镖吗？】
    两人走出一段路，见生命值消耗得差不多了，贺西辞在树荫下找了一块坡面较为平整的岩石，从双肩包里取出外套，叠好垫在石头上，对顾绯说道：“在这里等我。”
    *
    #他甚至为此带了一件外套#
    #大小姐的猎豹调.教计划#
    第563章 末世大佬在恋综（13）
    【他甚至为此多带了一件外套。】
    【节目组提供的衣服不要白不要是吧？】
    【代入贺西辞内心os：给大小姐当坐垫是你的荣幸，不要抗拒。】
    顾绯坐着贺西辞的外套，扶了扶帽檐，慢悠悠地晃着腿，跟系统说：“这届网友真有意思。”
    系统：那是因为被伤害的不是你:)
    贺西辞有丰富的海岛生存经验，末世降临之初，面对丧尸的围攻，他们只能茫然地向前跑。至于前方是何处，有什么未知的危险，他们一概不知。饶是如此，他依然活了下来。
    在海岛上找齐节目组要求的东西，哪怕没有地图指引，贺西辞也能轻松完成。细看这张清单，节目组的安排其实很科学，这些物种涵盖了人体需求的物质，如水份、蛋白质等。贺西辞过去流落荒岛时，第一时间寻找的也是这些。
    不过，综艺与真正的逃生不同，综艺要的是节目效果，重点是“恋爱感”，节目组会提供各种各样的指导与帮助，早在嘉宾们出发之前，就有工作人员假扮npc，埋伏在嘉宾们即将到达的地点，给他们带来线索。
    每一组嘉宾都背着双肩包，节目组根据任务的难易程度，准备了一些工具，比如收纳海洋生物的折叠桶、赶海用的耙、钳子，补充能量的压缩饼干，还有军刀、投石器、绳索、渔网等等。
    裴哲和谢星原两人虽然毫无默契，也不愿配合，但学习能力很强，浏览完说明，很快上手。
    莫思渊单人一组，只需要找到三个物种，且都在海边，节目组为他准备了全套的赶海工具。他背着双肩包来到沙滩上，也在研究如何使用。
    姜池鱼和骆甜是女生组，节目组没有安排她们去海边，而是让她们在森林里寻找各种各样的植物，准备了一份厚厚的植物图鉴。两个人聚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讨论得很投入。
    三个小组，任务不同，但无一例外，都还在开始阶段——买新的产品还要先看说明书呢，大家都是从未在海岛上生活过的人，总要有点准备时间吧？

 第659章

    只有一个例外。
    镜头之下，贺西辞拎着节目组准备的折叠桶，走上沙滩，翻开岩石，眼睛眨也不眨，将找到的海胆、牡蛎、海螺丢进水桶，而后迅速返回海岸林，摘下面包树的果实，又在高高低低的树丛中摘下野菜，短短半个小时，水桶已经装了三分之二。
    【抱着学赶海知识来看的我：地铁，老人，手机.jpg】
    【有人看清楚他是怎么分辨的吗？演的吧演的吧演的吧？】
    【裴哲谢星原那边不是找的很辛苦吗？怎么感觉贺西辞这边遍地是食物的样子……】
    【他俩为谁下海抓鱼都快打起来了，贺西辞：任务进度200%。】
    【莫影帝好惨tat，黑心节目组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莫影帝！晚来就要落单这也太不公平了！】
    【节目组煞费苦心准备的双肩包，贺西辞只打开了一次——给大小姐拿外套。】
    在树林里转了一圈，贺西辞好像终于想起来他背上还有个包，拉开拉链，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摸出一把锋利的军刀。
    他微眯起眼，砍下一截竹子，劈开、削尖，回到之前的岸边，手臂的肌肉绷紧，一起一落，水珠飞溅，竹子上多了一条鲜活的、还在扑腾乱跳的鱼。
    如此重复几次，水桶装满，太阳上升到正空，贺西辞擦了擦沿着下颌线滚落的汗珠，走上了返回的路。
    【有没有人课代表给贺西辞配个解说，本人已经看呆了……】
    【这个肌肉线条我先舔为敬了姐妹们。】
    【省流：现在是上午11:56分，贺西辞在40分钟内完成了节目组布置的任务。哦对了，大小姐还在晒太阳，她好像快睡着了。】
    【节目组的计划：一顿丰盛的早餐，一顿自制的晚餐，午饭您就自己折腾吧嘉宾们。现实：贺西辞在午餐时间找齐了他的晚饭。】
    【不懂就问，贺西辞退圈三年是去做特训了吗？】
    【莫影帝都想到用竹子制作鱼叉叉鱼了，贺西辞怎么还拎着水桶在海岸线附近转悠？都不知道抄作业吗？还有顾绯也不帮帮忙啊？】
    【嘘，楼上有个2g网的老实人，大家别把真相告诉他。】
    弹幕的讨论热火朝天，贺西辞的人气值突破100，生命延长到今晚0点。看着缓慢上涨的人气值，贺西辞脚步微顿，走向岸边，挑了两个椰子抱在了怀里。
    【他居然还想到给大小姐带椰子！我嗑死！】
    带个椰子多活两个小时，给人当保镖的感觉确实不错。
    *
    观众眼里百无聊赖的顾绯，其实在聚精会神地看弹幕。
    她和观众同样遗憾，溅起的水花太小，只能隐隐看到一点手臂的肌肉线条，如果能多湿一点就好了。
    当然，这里有无人机跟拍，一举一动都要暴露在镜头之下，还是算了，她要回去一个人慢慢看。
    顾绯所在的地方离岸边不远，她蹬掉高跟鞋，赤足坐在岩石上，姿态慵懒，海风掀起她的裙摆，仿佛在岸边小憩的美人鱼。
    拿着地图走出树林的骆甜一眼就看见了她。
    姜池鱼与她分头行动，姜池鱼去找果实，骆甜则拿着地图，在树林里寻找各种各样的野菜。
    姜池鱼看着大度，主动把地图让给了她，其实那些果实一眼就能看出来，任务完成得轻轻松松。而骆甜方向感不好，也不认识野菜，在树林里绕了半天，晕头转向，一不小心还走出去了。
    骆甜心里清楚，假如自己拒绝姜池鱼的安排，姜池鱼的粉丝肯定会在弹幕上喷她。这种把戏她也玩过，奈何姜池鱼咖位比她高，那几个男嘉宾又向着她，骆甜只能忍着不满被当垫脚石。
    都是成精的绿茶，装什么小白花呢，还不如像顾绯一样，一开始就大大方方展现自己的性格，大家相处起来还自然一点。
    第564章 末世大佬在恋综（14）
    见顾绯回过头，骆甜整理了一下表情，笑得十分自然：“绯绯姐怎么在这里？是要去海边做任务吗？”
    骆甜事先做过功课，知道顾绯是个全网黑的十八线，与其他人不同，骆甜十几岁就开始做偶像了，在娱乐圈混了很多年，对圈子里的事也有所了解。顾绯演了这么多剧，次次都跟莫思渊合作，这可不是一个十八线能有的手段。
    从她这两天的表现，如果是一个来追星的大小姐，倒也说得通。不过，她看起来对莫思渊也没那么热情啊？
    骆甜不是很懂他们有钱人的脑回路。
    这种人也很好相处，性格直率，顺着说就好了。骆甜上综艺是要流量的，蹭一个是一个，她才不想给自己招黑呢。
    顾绯笑笑：“应该？我搭档去做任务了，他说他可以搞定，我在这里等他就好。”
    骆甜：“……”可恶啊她好羡慕。
    “绯绯姐的搭档真好啊，你也很配合他呢，说不走就不走，”骆甜一脸艳羡，“我也好想穿漂亮的小裙子在海边吹风……绯绯姐，你的裙子是你带来的吗？很适合你的风格呢。”
    骆甜也带了个行李箱，她当时想着来海岛，带了几套秀身材的吊带泳装，正好可以找个男嘉宾炒cp。结果一来才发现，三个男嘉宾以姜池鱼为中心，另外一个比她糊多了，炒什么cp啊，还不如把心思花在防晒上，再找个女嘉宾当搭档。
    于是，当姜池鱼向她发出组队的邀请时，骆甜欣然应允。

 第660章

    搭档归搭档，骆甜又不是傻子。姜池鱼明摆着想踩着她上位，她是心机女，姜池鱼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花，这种委屈谁愿意受啊？
    “在海边吹风？”顾绯歪了歪头，笑道，“其实我觉得这里很晒，太阳下山之后来散步更合适，你想逛的话，可以晚上出来。我只是没想到贺西辞去一趟要这么久，早知道就把防晒霜带出来了。”
    【《贺西辞去一趟这么久》，路易十四听了都直呼凡尔赛。】
    【只有我觉得大小姐对骆甜好温柔吗？呜呜呜她甚至愿意给她提建议！】
    【楼上被顾绯pua疯了吧，这也叫温柔？这种傲慢的态度放网上得被喷三天三夜。】
    【对面的刚来看直播？不知道今早姜池鱼想跟她套近乎，大小姐直接一句“我们很熟”甩过去吗？】
    【谁能拒绝喊你姐姐的甜妹呢～】
    骆甜也觉得顾绯很有道理。
    反正这个综艺也没热度可蹭，还要时刻提防被当靶子，那就当作度假好了。等太阳下山，她马上来海边逛逛。
    她刚要开口，便看见贺西辞向她们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提着水桶，还抱着两个椰子，说是满载而归也不为过。看见上面的野菜，骆甜两眼放光，她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地图、在树林里怎么都找不到的东西，居然在贺西辞的水桶里。
    “这是不是龙葵和山莴苣？你都找到了？天呐，你好厉害。”
    骆甜这一回是真羡慕了。虽然贺西辞糊，可他靠谱啊。
    贺西辞微微颔首，看向了顾绯，“我挑过了，这几个椰子应该很甜，晚点回别墅冰一下。我抓了几条鱼，可以和椰子一起炖汤喝。”
    骆甜心想，明明自己也是恋爱综艺的嘉宾，为什么变成了一个电灯泡？
    电灯泡准备带着受伤的心撤离战场。
    顾绯扫了一眼水桶，随口说道：“这里应该不止导演组要的五个物种吧，骆甜，你缺什么？”
    顾绯居然记住了她的名字？骆甜受宠若惊：“番薯叶、龙葵、山莴苣。”
    贺西辞把摘下的野菜递给了她，淡淡道：“我没有摘很多，从这里走进树丛，看见面包树之后左拐，你就可以发现很多野菜了。”
    骆甜：救命，他真的好听话。
    她看了看贺西辞，又看看顾绯，忍不住道：“谢谢贺哥绯绯姐。等我拿到手机我一定给你们cp超话打榜！”
    弹幕乐疯了。
    【骆甜内心：我这辈子都没这么闪耀过。】
    【羡慕这个词我已经说累了，我甚至不知道该羡慕谁……】
    【欢迎甜甜加入我们！非此即彼夫妇等你来嗑！】
    顾绯与贺西辞返程的时候，工作人员第一时间抵达别墅，把修改后的规则告诉了他们。
    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修改规则了——这两人为什么总是不按套路出牌？
    节目组给了嘉宾六个小时的活动时间，他们找齐之后，需要用这些食材在野外制作晚餐。由于顾绯与贺西辞提前太多时间完成任务，节目组临时决定，他们可以选择在别墅等到时间截止，或者利用别墅提供的配料做午饭，但是吃掉之后，他们需要重新寻找用作晚餐的食材。
    这些对贺西辞来说，自然很简单。
    别墅的厨房有各种各样的调料，还有制作甜品的工具。于是，顾绯吃到了椰子海鲜炒饭、椰子蒸鱼、椰子西米露，甚至因为椰子不够，贺西辞又出去了一趟。
    【我收回昨天吃播不好看的话，大小姐的颜我可以再舔365天。】
    【男人认真的样子好帅tat贺西辞当年为什么要写歌啊，直接去演戏不好吗？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非要靠才华。】
    【我算是见识到互联网的人有多健忘了，这才开播多久，他的黑历史都忘了？什么人都能洗白，好笑。黑心节目组恰烂钱等着被冲吧。】
    【这里是非此即彼专场，不想看的滚回去跪舔你们的哥哥姐姐好吗？别在这里乱吠。】
    弹幕越是因为贺西辞吵架，贺西辞的人气值涨得越快，他粗略一算，今晚又能睡个好觉了。
    可惜，吵架来的人气值，远不如和顾绯互动来的多。
    别墅里一片和谐，别墅外的情况却截然不同。
    骆甜从贺西辞那蹭到食材，也像顾绯那样，在树荫下找了块石头休息。姜池鱼信心满满，却被高大的乔木绊住了脚步，还是过路的莫思渊主动帮忙，才把果实弄了下来。
    好不容易收集完食材，又遇上一场大雨。两人跑到树下躲雨，少不了一番暧昧碰撞。
    只是裴哲和谢星原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两人在海边捡贝壳，一场大雨浇下来，浑身湿透，一点准备都没有。
    第565章 末世大佬在恋综（15）
    裴哲与谢星原，一个是金融圈大腕，一个是唱跳偶像，两个人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鞋里全是沙子不说，还被雨淋了个透心凉。
    两个人虽然赶海，但不可能像真正的赶海那样穿上拖鞋大裤衩，裴哲衬衫领带西装裤搭配皮鞋，谢星原穿的休闲一些，短袖短裤配运动鞋，依然没有幸免于难。
    狼狈归狼狈，观众们还是很喜闻乐见的。
    【星原弟弟的腰我可以直接舔吗？跳舞的就是不一样。】
    【湿透的西装，啧啧啧，没想到裴大佬看着仪表堂堂，还挺注重身材管理啊。】

 第661章

    【嗯这是可以说的吗，我觉得挺一般，就正常明星都有的正常身材吧，其实我更想看贺西辞，感觉他很man（对手指.jpg）】
    【姐妹说出我心声了，贺西辞有点不羁野性的感觉，我真的好想看看他的身材啊呜呜呜。】
    观众们讨论得热火朝天，当事人裴哲与谢星原带着找齐的食材狼狈地跑回别墅，发现所有人都到齐了。
    第一个找齐材料的是顾绯、贺西辞这组，第二个则是姜池鱼、骆甜这一组，莫思渊因为帮姜池鱼耽误了一些时间，稍慢一步，裴哲和谢星原为了躲雨，是最后一个到达别墅的队伍。
    顾绯、贺西辞、姜池鱼、骆甜四人可以留在别墅过夜，但三个男人就没有那么好运了，节目组准备了三个睡袋，他们需要自己搭帐篷，在树林里睡一晚。
    且由于姜池鱼和莫思渊今天下午的暧昧拉扯，“池鱼思故渊”cp横空出世，登上综艺实时热度榜。
    【要不是为了姜池鱼，莫思渊也不会睡帐篷，呜呜呜我嗑到了。】
    【笑死了，姜池鱼真让我大开眼界。捡了轻松的活又干不好，先坑队友再坑莫思渊，什么也没干白捡一晚上别墅，在弹幕上夸的粉丝都开了八百倍滤镜吗？】
    【拜托，真要这么说，骆甜不也是白捡的？节目组怎么不说骆甜作弊啊？某些人不要为了黑而黑好吗。】
    弹幕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七位嘉宾来到别墅外的空地，准备今天的晚饭。
    节目组铁面无情，说不提供帮助就不提供，连烤食物的火都是贺西辞弄来的。他削了一截木条，又剖开椰子，利用椰子纤维生火。
    几个嘉宾饿得前胸贴后背，当下也不管好吃不好吃，烤熟了就行。姜池鱼主动把烤好的鱼递到贺西辞面前，笑着说道：“谢谢你帮忙起火。你好像对这些事很有经验，是参加过类似的活动吗？”
    贺西辞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没有。”
    他头也不回地往顾绯身边走去。
    贺西辞讨厌这张脸。
    或许在过去，贺西辞出于教养，会和她聊几句。但在连生命都不足一天的当下，那些人情世故已经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他自然不会在这些事上浪费时间。
    【和顾绯待久了果然会变得没礼貌，贺某不会也把自己当大少爷了吧？】
    【可他去找的人是大小姐诶！什么没礼貌，这是守男德好不好？】
    姜池鱼也有点委屈：“我知道我没有办法让所有人喜欢我，但是有什么不满，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努力改正的。”
    她的语气一低落，前面的三个男人就抬起了头。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了顾绯懒洋洋的声音：“姜小姐，你手里的鱼是贺西辞抓的，人家一口气抓了一大堆，吃厌了不想吃，还不能拒绝你吗？”
    骆甜在心里比了个大拇指。
    这几个人不清楚怎么回事，作为姜池鱼的队友，骆甜却知道她的食材是怎么来的。莫思渊为姜池鱼睡帐篷，姜池鱼看都不看一眼，反倒对着贺西辞献殷勤，真是让人唏嘘。
    顾绯说话向来不客气，姜池鱼难堪不已，她咬了咬唇，纤长的睫毛扑簌，轻声道：“抱歉，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顾绯轻嗤一声，“跟你不熟，所以拒绝了你。又不是谁都像姜小姐你一样自来熟，对谁都能笑得起来。贺西辞性格腼腆，不擅长跟陌生人打交道，这解释的还不够清楚？”
    性格腼腆、不擅长跟陌生人打交道的贺西辞默默点头，他确实没什么跟“人”打交道的经验。
    对丧尸么，嗯，他一般直接爆头。
    “顾小姐，可以了。”
    男人清沉的嗓音响起，说话的是莫思渊，他眉头微皱，淡淡地看着顾绯，眼里似有谴责，“姜小姐也是无心的。”
    裴哲没有说话，修长的手指撑着下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参加综艺，只是为了姜池鱼。可不仅没跟姜池鱼说上几句话，还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狈，身边的情敌多也就算了，姜池鱼还在向新的人示好。
    倘若放在名利场，这并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他真的要在这个综艺里继续浪费时间么？
    谢星原直接嗤笑一声表示自己的不屑：“一条鱼也要争，我们不也抓了不少东西吗？”
    骆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个综艺里就没个正常男嘉宾吗？怎么都是姜池鱼的舔狗啊？
    观众被气得不轻：
    【莫思渊爹味怎么这么重啊？难怪能跟姜池鱼凑一对，这两人都很自信是吧？还有裴哲和谢星原跟姜池鱼很熟？昨天说两句话就护上了？】
    【我哥是在给顾某面子好吗，如果是我我直接开骂了。】
    【还不是你们大小姐自己招人嫌，也不看看以前多少黑料？】
    【救命，某些鱼粉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明明是你们鱼姐吊着莫思渊又想撩贺西辞，还真是人如其名，在恋综养鱼啊。】
    嘉宾们热闹、观众也热闹，最开心的大概就是节目组了，他们就知道，有顾绯在的地方，肯定少不了话题与热度，明天得再给她加点镜头。
    中午吃过豪华午餐的顾绯，对面前寡淡无味的晚餐并无兴趣，随便吃了几口，就回到了别墅。上楼梯后，发现门缝里又夹了一张小卡片。
    【经过一天的相处，大家互相熟悉了吗？给你的心动嘉宾写张小纸条吧～】

 第662章

    第566章 末世大佬在恋综（16）
    套房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沓便签纸，左上角印着【to】，右下角是一个【love】图标，应该是节目组指的“心动小纸条”了。
    写好之后，把便签放在一楼玄关处写有对应嘉宾名字的信箱里，明天上午可以查看。
    顾绯坐在摄像头前，支着下巴，把玩着手里的水笔，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好奇大小姐要给贺西辞写什么。挑十八个刺让他明天从头再来？】
    【是我我就让他明天早上八点来卧室门口跪安！】
    【大小姐快写，标题我都给你想好了，《前顶流放下身段给人当保镖，背后的故事竟然是……！》】
    顾绯终于有反应了。
    她勾了下唇，忽然喊：“小八。”
    系统抖了抖：“宿主我在。”
    “之前让你调查的事怎么样了？阿辞穿越过来的那个世界，跟这个世界究竟有什么关系？”
    系统小声道：“其实就是他那个系统偷懒不想改数据，把他那个世界的人设照搬过来了……宿主宿主但是我们可以以暴制暴！”
    顾绯挑眉。
    “根据背景设定，这个世界是反派系统生成的，我们可以修改一点数据，比如把你那个人设改得正面一点，这样反派回忆的时候就可以对你有个好印象了。”
    顾绯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你的意思是，我可以修改我在阿辞那个世界的剧情？”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宿主这个语气……好吧好吧，小情侣又开始了。
    系统麻木躺平。
    *
    莫思渊、裴哲和谢星原三人在野外搭帐篷，顾绯四人住别墅。依然是顾绯、贺西辞一间，姜池鱼、骆甜一间。
    摄像头还开着，姜池鱼和骆甜一人一个被窝，躺在床上聊天。
    姜池鱼叹气道：“我真没有想到顾绯会这么维护贺西辞，她对男生的态度和对女生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呢。”
    骆甜拉了拉被子，语气无辜：“真的吗？我觉得池鱼姐你也很受欢迎欸，你看莫影帝他们都很维护你，你们之前认识吗？”
    骆甜问出了观众们一直好奇的问题。
    姜池鱼顿了顿，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嗯……我和星原之前有过合作，莫影帝和裴先生的话，确实不太熟。”
    莫思渊和裴哲都是有背景的人物，他们的过去藏得很好，姜池鱼自然不会担心被扒。至于她自己，都是拍一部戏换一个人炒绯闻，粉丝早该习惯了。
    “你跟莫影帝不熟，他都愿意帮你？”骆甜故作惊讶，“哇哦，那莫影帝很有绅士风度呢。”
    【胡说，莫思渊对姜池鱼和顾绯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心都偏到太平洋去了，要说他们没一腿我第一个不信。】
    【两个心机女人互演，太好笑了，好想知道谁先露馅。】
    “莫影帝比较照顾后辈……”姜池鱼笑笑，刚要继续解释，骆甜却把被子往脑袋上一蒙，表示自己要睡觉了。
    她的脸色阴沉下来。
    隔壁房间，由于一天良好的表现，贺西辞得到许可，从一楼的沙发，搬到了套房的沙发。
    网友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贺西辞的人气值终于凑到200，又可以安然度过明天了。
    做人嘛，就是这样，要求不要太高，能活一天是一天。
    贺西辞做了一个梦。
    梦见末世时期，他孤身一人，前往丧尸营地。
    末世之后，人类获得异能，丧尸也在不断进化。从一具行尸走肉，到变成一支有组织、有纪律的军队。它们的大脑开始生成一种名为“晶核”的晶体，人类按照大小与颜色将这些晶核分级。
    丧尸仿佛蹒跚学步的孩童，随着人类军队、人类幸存者基地的建立，丧尸也建立了它们自己的营地，出现了“统治者”。
    人类称其为，丧尸王。
    贺西辞是双异能。除了展现给大众的雷电之外，他还有一个特殊的异能，叫做言灵。
    他可以通过语言操控人的行为。但这种异能非常鸡肋，操控人的前提，是他要知道某人的名字，并且与之对视，向他下达命令。
    基地正逢寒冬，一场恶战将要打响，人类幸存者基地的专家研制出了一种新型药物，可以让人沾上丧尸气息，混入丧尸之中。他们想孤注一掷，派一位勇士潜入丧尸营地，刺杀丧尸王。
    贺西辞站了出来。
    他的队友们，要么有家室，要么有亲人，只有他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便是意外死去，也不会带来多少伤痛。
    他将自己弄得满身血污，混在浑浑噩噩的丧尸大军之中，顺利进入了丧尸营地。
    随着时间推移，贺西辞了解到，丧尸营地的高层，是人类。他们背叛幸存者基地，加入丧尸阵营，甘愿成为丧尸王的奴仆。
    他们称丧尸王为“顾小姐”。
    贺西辞只远远地见过一面。记得顾小姐穿着长裙，像极了人类的年轻女性。
    顾小姐住在豪华的山间庄园之中，整座山头的别墅群都是她的地盘。这里曾经属于一位富裕的房地产开发商，末世来临后，开发商不知所踪，这座山变成了丧尸的营地，丧尸大军就驻扎在山脚下。
    贺西辞在营地装了一段时间的丧尸，终于成功混入了一支上山的队伍。他悄悄从队伍中离开，绕到别墅后方，翻越露台的栏杆，来到房间。

 第663章

    丧尸不如人类基地拥有大批高科技造物，但它们很聪明，拥有无可比拟的模仿能力，晶核成为它们的能量来源，营地建立不久，它们便利用晶核，在庄园里复刻了人类的防御系统。
    贺西辞近日一直在练习异能，发现除了人类，言灵对丧尸同样适用，但他需要知道它们的“名字”——或者说，一个公认的称呼。譬如丧尸的编号。
    这样一来，刺杀成功的几率大了许多，他需要验证“顾小姐”是否能够作为触发言灵的契机，并且绘制庄园的结构图，找到与顾小姐单独相处的机会。
    贺西辞的运气很好。
    他意外闯入的，这间华丽复古欧式风装修的卧室，就属于顾小姐。
    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贺西辞侧过身，将自己藏在窗帘后，看见年轻的女人款步走来。
    人类的身体、人类的穿着打扮……她一点也不像丧尸，更像一位接受过良好教养的优雅千金。
    *
    绯绯：本人上号，你说呢？
    第567章 末世大佬在恋综（17）
    贺西辞恍惚了一下。
    其实他并未见过丧尸王的五官，但不知为何，在见到顾绯的第一眼，他便觉得一定是她。
    贺西辞只是走神了短短几秒，便看见顾小姐朝着窗台走来。
    她的脸是模糊的，却仿佛在对着他笑。
    贺西辞喉结一紧，却蓦地意识到自己好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人拉开窗帘，漫不经心地对着他笑。
    细长的手指轻抚他起伏的喉结，像是在感受着血管里血液的温度一般，轻柔道：“瞧我抓到了什么。”
    “一直误闯我房间的……”她轻轻地笑，“可爱小狗？”
    贺西辞从梦中惊醒。
    他差点忘了自己睡在沙发上，下意识翻过身，手臂的肌肉绷紧，撑住沙发的边缘，才没有从沙发上掉下去。
    周围一片漆黑，窗帘拉着，朦胧的日光从缝隙渗出。
    贺西辞清楚地意识到，他梦见的，是一段不存在的记忆。
    他确实潜入过庄园，可他从未遇见顾小姐。
    指腹无意识地按压着太阳穴，贺西辞去洗漱，看见卧室的房门紧闭，里面的人应该睡得正香。
    系统乱七八糟的设定而已。
    她怎么会是丧尸王。
    贺西辞难得起晚了些，下楼的时候，直播刚刚开始。
    数不清的弹幕在眼前飘来飘去。
    【来早了，非此即彼是真的。】
    【池鱼思故渊yyds！池鱼思故渊世界第一甜！】
    【开屏就有帅哥暴击，流口水ing。话说贺西辞的精神状态看起来没昨天好啊，昨晚跟大小姐共处一室太激动了？】
    【没有摄像头，谁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嘿嘿嘿。】
    贺西辞眼里：人气值+1、人气值+2、人气值+5……
    ……怎么转眼间话题就歪到他的体力上了？
    不是末世的年代，网友的想象力还是太丰富了。
    大概是为了突出胜负差距，鼓励嘉宾竞争，今天的早餐比昨天丰盛许多，节目组还准备了小蛋糕。贺西辞看了看餐桌，端起一份樱桃覆盆子切片，准备晚点给顾绯送上去。
    她应该会喜欢。奇怪，为什么他会认为她喜欢这个口味？
    除了顾绯还在房间，姜池鱼与骆甜都在用餐，桌上氛围微妙，过了一会儿，工作人员过来提醒他们，可以去信箱里取心动小纸条。
    姜池鱼收到三张，骆甜、贺西辞分别收到一张。
    【看过昨晚直播的悄悄来说一句，姜池鱼只给莫思渊写了心动小纸条哦。谁还记得她说她和莫思渊不熟？】
    【昨天直播结束的时候我还看见星原弟弟在打蚊子哈哈哈哈，裴大佬星原弟弟实惨，爱上一匹野马，却没能给她一片草原～】
    骆甜的小纸条上写着【你的品味不错】，字迹兼具娟秀与飘逸感，语气也似曾相识。
    【这是大小姐写的吧！我记得甜甜昨天夸她裙子好看来着！】
    贺西辞似有所觉，看了骆甜一眼。
    【哦哟，狗勾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大家好，我是贺西辞的嘴替，现在由我代他发言：为什么大小姐给她写了纸条！我难道不是大小姐心中独一无二的存在吗？】
    贺西辞展开折叠的纸条。
    【可爱^_^】
    右下角的【love】图案上还画了个简笔画小狐狸头像。
    贺西辞的心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脑海里却忽然跳出昨晚梦中的画面，女人的五官是一团模糊的云雾，她的声音、指腹划过喉结的触感却柔软而清晰。
    【短短两个字透露出大小姐三分无奈三分宠溺四分享受的心情。】
    【大小姐画的小狐狸卡哇！！！萌我一脸血！】
    一声漫笑从贺西辞喉咙里溢出，他取出一只干净的餐盘，把早餐装好，端上了楼。
    今天的活动本要在场外进行，只是外面忽然下起暴雨，节目组赶紧把睡帐篷的三人带回别墅。
    树林里的环境可想而知，到处都是蚊虫，再加上三个人微妙的关系，三人几乎一夜未合眼。
    一回到别墅，三个男人先去洗了澡，把自己收拾好才下楼，七位嘉宾重新坐在了沙发上。
    依然是昨天那个戴面具的工作人员，清了清嗓子，说道：“昨天三位勇士拥抱自然的勇气让我们十分钦佩。放心吧，苦难只是暂时的，甜甜的恋爱在等着我们！”

 第664章

    顾绯继续配合鼓掌。
    谢星原率先忍不住，嗤笑一声，“顾小姐是觉得我们狼狈的样子很好笑？”
    他本就是出了名的暴脾气，业务能力与脾气成正比，过去在某个选秀综艺当导师，说话刀刀见血，也就只有面对姜池鱼的时候才会收敛一点。
    谢星原的粉丝大多都已经习惯了他的脾气，他们早就想看谢星原怼顾绯了。
    【我们星原弟弟真情实感收集食材，比不得某些人抱了个大腿直接躺赢。】
    【别说我们弟弟脾气不好啊，只需大小姐骂人不准我们弟弟怼她是吧？】
    【某些粉丝洗洗眼睛吧，我们大小姐跟谢星原根本不熟，谢星原莫名其妙拱什么火啊？】
    【为了维护他的小鱼姐姐呗，舔狗不就这样。】
    顾绯慢悠悠道：“我只是佩服他的工作能力，没有人教过你不要随便对号入座么？”
    工作人员感动了，她居然是真心为他鼓掌的！
    “好了好了，大家先听我说，我会先公布昨晚心动小纸条的情况，大家将与送出小纸条的嘉宾组队，进行’默契挑战’小游戏。游戏获胜方可以留宿别墅并获得明天的豪华约会福利，输了的队伍嘛——”
    工作人员卖了个关子。
    莫思渊、裴哲、谢星原都把心动小纸条给了姜池鱼，姜池鱼只给莫思渊写了纸条，两人毋庸置疑成为一组。
    贺西辞把纸条给了顾绯，写了一句中规中矩的【和你相处很愉快】。弹幕为此捉急不已，搜了一大堆情话打在屏幕上，让贺西辞学着点。
    骆甜则给顾绯、裴哲分别写了纸条。这毕竟是恋爱综艺，总要选出一位异性嘉宾当队友，经过昨晚的观察，她觉得裴哲比较合适，至少人家足够绅士。
    最终，姜池鱼、莫思渊一组，顾绯、贺西辞一组，骆甜、裴哲一组，谢星原遗憾落单。
    工作人员露出神秘的微笑：“输了的队伍，除了住帐篷，还要接受惩罚：男嘉宾带着女嘉宾做俯卧撑。”
    第568章 末世大佬在恋综（18）
    俯卧撑有两种形式，女生在上、男生在下，或者反过来。
    不管哪一种，两位嘉宾都免不了肢体接触，拉足了观众的期待感。
    这可是恋爱综艺，节目组自然会故意制造一些“意外”，满足观众嗑cp的心。
    【裴大佬平时会健身吧？他看起来那么斯文，很难想象他做俯卧撑的样子……】
    【我想看贺西辞带大小姐做俯卧撑嘿嘿嘿嘿嘿嘿，节目组真会玩。】
    【我有生之年能再看一次莫影帝的肌肉吗qaq】
    【姐妹们醒醒，大家快和我一起做法，祝他们输啊啊啊。】
    【星原弟弟就这样落单了？呜呜呜凭什么只有三个女嘉宾啊！】
    【谁让你们星原弟弟喜欢错了人呢，有的人昨晚还说只认识星原弟弟，转头就跟别的男人组队了呢～】
    所谓“默契挑战”其实是你画我猜的游戏，一共五道题，答对三道不用接受惩罚，答对最多的小组可以获得约会权。
    节目组给出的作画时间是60秒，自诩画技不错的顾绯主动接过平板和触控笔，打开了屏幕。
    【第一题：植物大战僵尸】
    顾绯：？
    【节目组出这种题目是专门送他们去做俯卧撑的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坏的节目组，我喜欢。】
    【哇，大小姐画技还挺不错的，这个僵尸好传神。】
    顾绯飞快地用绿色画了一片农田，左边画了个豌豆射手，右边画出秃脑袋、瞪大眼睛、衣衫褴褛的僵尸，寥寥几笔，十分传神。
    贺西辞不假思索：“生化危机。”
    顾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好像还很自信。】
    【怎么会有人看不出这是植物大战僵尸，笑死我了，大小姐就差直接把答案写在画布上了。】
    【不懂就问，贺西辞是没有童年吗？】
    贺西辞从末世回来十天，昨晚刚做过有关末世的梦，思维完全没转到正常世界上来。看见这种生物，第一反应就是丧尸。至于对面的豌豆射手，丧尸会变异，植物不也能变异吗？他们末世都这样的。
    贺西辞的脸上难得浮现一丝窘迫，镇定道：“下一题吧。”
    【第二题：小丑竟是我自己】
    顾绯嘴角微抽，几笔画了个小丑，又画了面镜子，涂出小丑的倒影。
    贺·刚到正常世界还没接上网·西辞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小丑？扑克牌？游乐园？
    对了，他还可以看弹幕，刚才就是犯了太自信的错，都忘记他可以作弊了。
    网友果然懂梗，贺西辞唇角微勾，顺利给出答案：“小丑竟是我自己。”
    【第三题：师傅被妖怪抓走了】
    经常网上冲浪的系统马上上线：“宿主！这是《西游记》电视剧里沙和尚的经典台词之一，完整的梗是’大师兄，师傅把妖怪抓走了’！”
    噢，西游记。
    顾绯点点头，画了一匹马、一只猪，画了个双手作喇叭状的沙和尚大头，还画出对话框，写上：大师兄，_______。
    弹幕活跃极了：
    【妖怪，师傅把大师兄抓走了！】
    【大师兄，妖怪把师傅和二师兄都抓走了！】

 第665章

    【师傅，妖怪被大师兄抓走了！】
    试图靠弹幕作弊的贺西辞：“……”
    这么多弹幕，哪个才是正确答案？网友的回答怎么不统一了？
    他想了想，说道：“妖怪把师父抓走了。”
    顾绯遗憾摇头，离答案就差那么一点点。
    第四个题目就更抽象了，是“扬帆起航”。
    顾绯画了沙滩、画了海浪、画了一个小人站在帆船上，弹幕逐渐放飞自我：
    【乘风破浪的姐姐】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跟着贝爷去冒险】
    贺西辞懂了：“荒岛求生。”
    顾绯：“……”
    画技再好的设计师也能惨遭滑铁卢。
    【不说一模一样简直毫无默契。】
    【贺西辞，你还记得你说’生化危机’时那自信的模样吗？】
    五道题很快结束，节目组公布结果，顾绯与贺西辞组惨败。骆甜与裴哲组，由于裴哲对网络热梗了解不多，也没能猜出来。
    反倒是莫思渊与姜池鱼组十分幸运，连抽到两个成语，最后答对三道，成为本次比赛的冠军，获得了节目组提供的豪华约会福利
    但比起获胜方，弹幕显然更关注其他东西：
    【跟我一起大喊：俯卧撑俯卧撑俯卧撑！！】
    【贺西辞和你毫无默契，大小姐不惩罚一下他？[阴脸笑]】
    节目组满载观众的期待，带着落败的几人来到别墅健身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各位嘉宾想用什么姿势做俯卧撑？”
    裴哲一开始还有些拘束，后面大概也认命了，绅士地说道：“骆小姐决定吧。”
    贺西辞也看向了顾绯。
    这本就是他在末世的身体，哪怕没有异能，身体素质依然强于普通人。如果她介意，背着她做俯卧撑什么的，也是可以做到的。
    顾绯平躺在瑜伽垫上，说道：“就这样吧。”
    【总觉得大小姐和我们一样期待呢嘻嘻。】
    【贺西辞，证明你的时候到了！告诉我们你的精神状态特别好！】
    贺西辞俯下身，修长有力的手臂撑着地面，侧脸的剪影落了下来。
    温热的呼吸若即若离，带着海岛独有的潮湿黏腻，在几乎只有咫尺之距的空间里不断升温。
    “五十个俯卧撑，计时开始！”
    女人的脸近在咫尺。她的睫毛如蝉翼般轻薄卷翘，鼻梁小巧，唇瓣殷红，因紧张而微微咬紧，让贺西辞想起今早点缀在蛋糕上的樱桃。
    他微眯起眼，手臂的肌肉绷紧，汗珠沿着锋利的下颌线条向喉结滚落，顾绯的五官几乎成了重影。潮水浸没了意识，让他分不清究竟此时拍摄的综艺真实，还是昨夜见到丧尸王的梦更真。
    不用去看系统的详情页，他也知道现在的人气值上涨得有多迅速，网友一定激动得不行。就连他自己……
    在看见她安静地、如同高傲的白狐收起利爪一般乖巧地躺下时，也有一种亲吻她的冲动。
    第569章 末世大佬在恋综（19）
    五十个俯卧撑做完，汗水浸湿了贺西辞的后背，他垂眸看了顾绯一眼，低哑道：“我去换身衣服。”
    随后头也不回地去了浴室。
    【你猜他为什么去洗澡？】
    【运动过后换件衣服，没毛病啊～～】
    【妈妈问我为什么笑得这么变态，嗑死我了嗑死我了嗑死我了。】
    【来不来电就是不一样，隔壁甜甜裴大佬组就像两个莫得感情的任务工具人，嘤嘤嘤。】
    【某些cp粉，节目组搞点噱头你们就忘了他们一点默契都没有了？油不油啊这场面，这还叫没剧本？演得也太过了。】
    【酸鸡又跳脚了，略略略。有约会权又怎么样，你们哥哥喜欢的人可不止喜欢一个哦。让我看看是谁在这赶着当舔狗的舔狗？】
    直播间越来越热闹，弹幕已经逐渐分成几队，一言不合就吵架，甚至还有路人慕名而来，专门来这个综艺看撕逼。
    导演笑得合不拢嘴：不就是搞事吗？再来点！
    按照游戏惩罚，今晚除了莫思渊和姜池鱼，所有人都要去外面睡帐篷。好在节目组没有完全失去良心，在送众人上路之前，先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听说帐篷里蚊虫很多，骆甜忙不迭地去房间找出长袖长裤。裴哲慢条斯理地享用晚餐，一回生二回熟，住着住着就习惯了，从小到大对别墅司空见惯，如今才知道这样的房间有多么可贵。
    莫思渊和姜池鱼不仅能独占别墅，明天还要去约会，谢星原一整天都没个好脸色。就连吃晚饭的时候，眉宇也十分阴郁，就差直接瞪莫思渊了。
    【他好像围着姜池鱼汪汪叫的舔狗啊，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谢星原唯粉气得半死，恨铁不成钢地在弹幕上喊谢星原为什么会被姜池鱼这个绿茶女吸引，让他醒醒。
    可惜谢星原看不到弹幕。
    贺西辞姗姗来迟，他拎着一只帆布包，换上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在顾绯身边坐下。
    【有没有人计算贺西辞洗了多长时间？】
    【穿条裤子姐妹，他在上面这么久又不止去洗澡了，人家还收拾了东西啊。】
    【我现在一看见非此即彼同框我就控制不住我的嘴角怎么办，太好磕了嘿嘿嘿。】

 第666章

    贺西辞其实有点心虚。
    如果不是因为他乱猜，他俩也不会沦落到去睡帐篷……不过顾绯看起来反应不大，似乎没往心里去，这与他想象中的情况不太一样。
    她娇气任性不讲理，在某些时候却又意外地体贴细致，贺西辞的心里仿佛涌入了一股暖流。
    昨晚谢星原三人搭的帐篷，睡三个人已经够呛了，五个人根本躺不下，且帐篷早已被雨浇透，因此，需要选择营地，重新搭建帐篷。
    工作人员还没说话，贺西辞已经抱起工具，打地钉、接帐杆，利落又干脆。
    【他的动作娴熟得让人对他过去的经历充满好奇……】
    【贺西辞仿佛从某个求生电影穿越来的男主角。】
    工作人员终于忍不住，主动问道：“请问贺西辞先生，你怎么懂这么多知识？”
    贺西辞沉默了一下，嗓音淡淡：“以前喜欢参加户外活动。”
    【你们音乐人不工作的时候都这么拼的吗？】
    【说实话，在见到贺西辞之前，我以为搞艺术的都是那种留着中长卷发、皮肤惨白、一脸萎靡不振的阴柔男。再特立独行一点，大概就是两条大花臂、前后纹满图案……总之不是贺西辞现在这样的。】
    【怎么说呢，人在极度压抑之下，会倾向于选择一些极限运动释放心情，比如跳伞、攀岩、冲浪等等。贺西辞这几年过得太艰难了吧。】
    【可不是嘛，互联网上某些人就跟疯狗一样，看见人就咬。我昨天特意去吃了贺西辞以前的瓜，人家澄清声明都写得那么详细了，结果我的印象就变成了贺西辞抄袭。可惜了他的才华。】
    【感觉经过之前那件事，贺西辞应该不会写歌了吧？这得留下多大的阴影啊？难怪他选择了以上综艺的方式回归，而不是发新歌。】
    随着综艺的热播，观众已经明显产生了分化，一部分被顾绯、贺西辞圈粉的网友翻出了当年的帖子，越扒越觉得不对。
    却见贺西辞拎着一把斧头，到树林里砍竹子去了。
    【？？？我不懂这个发展了，他从哪变出来的斧头？】
    【这段我看了，他找工作人员借的，别墅地下室藏了很多这种工具呢。】
    原来，贺西辞在搭好帐杆，没有立刻盖上外帐，而是砍了一些竹子，用绳子固定好，做了一个简单的床架，让睡袋能够离开地面。
    【他是为了防止地面上的小虫子钻进睡袋吧，呜呜呜为了让大小姐睡个好觉也是煞费苦心了，嗑死我了嗑死我了。】
    贺西辞确实是这样想的。
    骆甜不想跟两个男人挤一个帐篷，本来想问问能不能跟顾绯一块睡，看见对面专注搭帐篷的贺西辞，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算了，她还是再搭个帐篷，自己一个人睡吧。
    看见骆甜搭帐篷，几人都主动来帮忙，连顾绯都帮忙递了工具。只有谢星原始终冷着一张脸，心情不佳，似乎还在为姜池鱼被抢走而别扭。
    顾绯还是狐狸的时候，在野外风餐露宿是常态，因此，她对睡眠环境的要求确实不高。只是进入快穿小世界之后，才越来越享受被人照顾的感觉，也愈发像真正的人了。
    高大的男人弯下腰，把睡袋在床架上铺好，动作细致温柔。
    顾绯弯了下眼睛。
    一天的拍摄进入尾声，嘉宾们躺在睡袋里，安静地听着海岛夜晚的风声。
    如果蚊虫再少一点、空气不那么潮湿，或许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只是可惜，老天爷似乎并不想让他们这么平静下去。深夜来临，一道惊雷划破夜空，又下起了雨。
    贺西辞并未睡着，意识朦胧之际，感觉身边的顾绯转过头，小声嘟囔道：“贺西辞，我冷。”
    第570章 末世大佬在恋综（20）
    风声肆虐，大雨滂沱，帐篷被风吹得左右摇晃，发出呼呼的声音。
    黑暗里一双细长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妩媚勾人。
    顾绯喊他：“贺西辞？”
    睡袋里传来窸窣的动静，贺西辞解下衬衫的纽扣，把衣服递给她，“穿上。”
    顾绯嫌弃道：“我不要穿两件衣服睡觉，不舒服。”
    贺西辞掐了掐眉心。
    喉结上下一滚，听见“滋啦”一声，身边的人拉开了睡袋的拉链。
    她好像笑了一下：“贺西辞～把你被窝借我暖暖呗？”
    睡袋有侧边拉链的设计，两个单人睡袋拼在一起，就变成了一个双人睡袋。
    虽然两人都穿着长袖长裤，可在这样拥挤、狭窄的空间之内，很难不发生肢体接触。
    更何况，贺西辞刚刚脱下上衣，上半身赤.裸。
    大小姐显然不是在征询他的意见，而是阐述事实。在贺西辞怔神之际，她已经迅速拉开了贺西辞睡袋的拉链，把他们的睡袋拼在了一起。
    男人的气息滚烫炽热，寒意散得一干二净。顾绯心满意足地闭上眼，抱着贺西辞的衬衫，就这么睡了过去。
    哪怕是转身这样小幅度的动作，也很难避免身体的摩擦。贺西辞几乎可以感受到女人的肩膀划过他的肌肤，她蜷缩起双腿，呼吸声清浅，仿佛某种小动物。
    她好像不准备把衣服还给他了。
    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贺西辞笑了一声，却很难生起气来。
    他平躺下来，双手交叠垫在后脑，却在心里问自己。

 第667章

    讨好她，是为了炒cp，用人气值换生命。
    可现在没有摄像头，没有观众，对人气值没有任何作用。贺西辞，你又在做什么？
    贺西辞又陷入了梦境之中。
    仍然是昨天的场景——
    他倚着墙，脊背绷直，站在窗帘后。漂亮的女人仰头看他，像是抚摸一只宠物一般，轻柔地、缓慢地摸过他的喉结。
    她歪了歪头，语调漫不经心：“人类基地派来的？想对我做什么？很可惜，你要先担心自己呢。小可怜，猜猜看，我别墅的闯入者，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她真的很像一个人类。
    或者说，言行、语调、尾部的颤音与起伏的声线，都与贺西辞入睡前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因为是梦，所以与他的过去大相径庭，添入了现实的元素么？
    把丧尸王，变成了“她”。
    贺西辞哑声道：“顾绯，停下来。”
    女人有些惊讶，声音多了几分不可思议，“咦，你居然知道我的名字？你……”
    她蓦地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贺西辞的第二异能，叫做言灵。言出必灵，念出对方的名字，便可以控制对方的行为。
    贺西辞终于笑了。
    他动了动僵硬的手指，仿佛一只苏醒的猎豹，慢条斯理地锁定他的猎物，眯起的眼眸锋利如鹰。
    这才是贺西辞。
    人类基地的最强异能者，手指沾满丧尸鲜血的贺西辞。
    他伸出手，却勾住女人纤细的腰肢，转眼之间，他们便调换了位置，男人的手臂撑着墙，将她困在狭小逼仄的空间之中。
    “不是要惩罚我么？”
    贺西辞薄唇微勾，几乎与她额头相抵，“顾绯，你想怎么惩罚我？”
    被异能控制下的女人不假思索地说道：“本来想把你丢去喂丧尸的，不过看你这么帅，留下来养着玩，倒也不错。”
    贺西辞低低地笑了一声。
    “我可没有那么好养。”
    食肉动物，是要以身为饲的。
    他捏住女人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看着她五官的轮廓逐渐清晰，变成现实里记忆中的模样，忽然俯下身，咬住她的唇。
    ……
    贺西辞醒得很早。
    呼吸比往常沉重一些，他低头一看，发现昨晚还安安分分背过身睡觉的顾绯不知何时转了过来，抱着他的衬衣、枕着他的胸膛，还把腿架在他身上，睡得非常嚣张。
    几乎是整个人睡在他怀里的姿势。
    想起昨晚那个荒唐的梦，贺西辞喉结一紧，却只是揽着她的肩膀，动作轻缓地将她挪开。
    又小心翼翼地把衬衣从她怀里抽出来。
    顾绯似乎睡得很沉，便是他这么做，她也没什么反应。
    贺西辞盯着她的唇，眸色微暗。
    天色蒙蒙亮，摄影小哥已经醒了，找了块空地晨练。体操做到一半，看见贺西辞从帐篷里钻出，皱巴巴的衬衣披在身上，没扣扣子，胸前有可疑的红痕。
    摄影小哥反思，自己的眼神为什么这么好？专心晨练不行吗？
    不久之后，帐篷里的嘉宾陆续醒来。顾绯伸了个懒腰，有些抱怨地揉了揉唇，怎么下嘴这么狠，虽然是在梦里，但她总觉得自己的唇还肿着。
    身边的人已经离开了，顾绯钻出帐篷，看见骆甜揉着酸痛的腰，表情痛苦。
    “我为什么要来这个综艺受罪？！”
    什么甜甜的恋爱，看别人谈恋爱被秀一脸还差不多。
    她对顾绯招了招手，抱怨道，“绯绯姐，昨晚有虫子咬你吗？有一种小虫子一直往我脚踝上爬，烦死了，痒又不痒，就是这个触感让我起一身鸡皮疙瘩。”
    抱怨归抱怨，以前骆甜参加各种女团，大家集训的时候也吃了很多苦，相比起来，住个帐篷而已，似乎算不了什么。
    占了人一晚上便宜的顾绯挑了下眉，“嗯，我也被虫子咬了。”
    骆甜：“？？”
    这笑的，总觉得她俩说的似乎不是一件事。
    几个嘉宾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别墅，只有丰盛的早餐才能慰藉一二。
    上午的直播正式开始，工作人员走进来，宣读今天的规则。
    获得约会权的莫思渊和姜池鱼，可以享受节目组精心准备的豪华约会。剩下的五位嘉宾按照昨天晚上的分组，自行在树林里探索，不过，节目组不提供午餐，他们依然需要自己动手。
    【来早了，大家今天早上吃了什么？】
    【一二三四五六……咦，贺西辞呢？这里怎么只有六个嘉宾？】
    【前方来报，贺西辞又在洗澡。】
    *
    中午更两章，先睡啦，晚安。
    第571章 末世大佬在恋综（21）
    工作人员读完规则，贺西辞刚好下楼。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随意休闲的t恤长裤，多了几分少年感。
    弹幕还在疯狂猜原因。
    【昨天下午在洗澡，今天早上又洗澡，啧啧啧，很爱干净啊贺西辞。】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去晨练了？我看莫影帝就会去晨跑，身材管理也是很重要的。】
    【正经人谁看恋爱综艺啊，快和我们一起磕cp！】
    【昨天晚上又发生了什么？下播那么早给谁看啊呜呜呜，节目组选的什么破地方，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清。】

 第668章

    等七位嘉宾用过早餐，工作人员就毫不留情地赶人了——约会的约会，探险的探险，总之不能待在别墅里吹空调。
    作为大赛的获胜者，莫思渊与姜池鱼有专车接送，带他们前往约会地点——在海岛的另一头，一座海边的小木屋，背对着灯塔，是个很有氛围感的地方。
    顾绯五人则按照昨天的分队，共同前往岛上的树林。顾绯、贺西辞走在一起，骆甜、裴哲一组，谢星原走在队伍末端，忽然拐到了另外一条路，走着走着就不见了。
    【他去找莫思渊和姜池鱼了？】
    【救命，我有点嗑这对了，小狼狗与高冷影帝的修罗场谁能不激动呢，年下弟弟yyds！】
    【狼狗？笑死我了，这明明是舔狗吧。】
    莫思渊与姜池鱼面对面坐了下来。
    小木屋的装扮很有法式风格，复古的栏杆上爬满了蔷薇花，抬头就可以看见干净清澈的大海，雨过天晴，层层叠叠的云仿佛漫画一般。
    节目组先上了两杯饮品，漂亮的渐变鸡尾酒，如同日出时波光粼粼的海面。
    两人吃完早饭不久，都没什么饥饿感，于是姜池鱼主动提出和莫思渊散步。
    贴心的节目组并未打扰二人的约会，而是派了一台无人机飞到半空中，跟在了他们身后。
    大量观众涌了进来。
    观众的成分十分复杂，有莫思渊的唯粉、姜池鱼的唯粉、两人的cp粉和黑粉。唯粉认为对方配不上自家艺人，黑粉觉得两个人是在按剧本炒作、毫无cp感，cp粉据理力争，弹幕吵个不停，谁都不肯让步。
    莫思渊看了看姜池鱼，欲言又止。
    事实上，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工作上相遇。高中已经是多年前的事，莫思渊以为自己早已放下这段感情，可当看见机会摆在自己面前时，他还是不可控制地让经纪人发出了申请邮件。
    他想见姜池鱼。
    至于见到之后，要说什么、做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我……”
    “你……”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对视片刻，莫思渊淡淡道：“你先说。”
    “谢谢莫前辈的配合，和你相处很愉快，”姜池鱼自然地笑笑，“以后能再和莫前辈合作就好了。”
    话说得很巧妙，姜池鱼是流量派偶像，莫思渊是实力派影帝，既可以理解为她期待与莫思渊合作，也可以理解为她有一颗上进的事业心。
    莫思渊的唇角牵出一丝淡笑：“会的。”
    【我嗑到了呜呜呜，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莫影帝对女人笑！】
    【他俩以前绝对有一腿，啊啊啊这个粉红泡泡都快溢出来了。】
    【姜婊装什么清纯小白花啊？我记得她跟莫思渊一样大吧，二十好几的人一口一个“前辈”，我早饭都要yue出来了。】
    莫思渊的笑容没能坚持太久，因为不远处的海岸线上，走来一位不速之客。
    谢星原单手插兜，一副“莫挨老子”的冷酷表情，“看我干嘛？路过。”
    【哈哈哈星原弟弟来抢人了！】
    【u1s1，我觉得他好没礼貌啊，跟谁说话都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拽样，摆谱给谁看啊……】
    莫思渊的神情重归冷淡，对姜池鱼道：“我们回去吧。”
    “莫前辈这么不待见我？”谢星原嗤笑一声，“也是，你们圈子看不上我们倒也正常。”
    “星原！”
    姜池鱼谴责地看了谢星原一眼，“好了好了，不要吵了，我们都是一个综艺的嘉宾，都可以成为关系很好的朋友。莫前辈只是不太爱说话，没有轻视你的意思。”
    话说得不算客气，然而那一声“星原”，却把谢星原安抚下来。他冷冷地看了莫思渊一眼，勾唇一笑，“是吗，倒是我冒犯莫前辈了。”
    这边水深火热，海岛的另一边却一片和谐。
    四个人走成一列，贺西辞在前，裴哲走在队伍末端，顾绯和骆甜两个女生被保护在中间。
    骆甜擦擦额头的汗，抱怨道：“我今天的妆又白画了，再也不用这款隔离霜了，一碰到水就掉。”
    顾绯微微一笑：“我没有化妆。”
    骆甜看着她精致的五官：“……是是是，比不得绯绯姐你天生丽质。”
    顾绯矜持点头，“我记得我的造型师在上底妆之前，会先上一遍定妆，画完再上一遍成膜。她很喜欢c家的定妆喷雾，和同款散粉搭配，你可以试试。”
    骆甜眼前一亮：“他们家散粉我想买很久了！”
    两个人就这么聊了起来，从化妆到护肤到穿搭，走着走着突然发现队友早就掉队的贺西辞和裴哲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彼此的脸上看见了无奈。
    【笑死我了，前面加一个“我的造型师”是大小姐最后的倔强。】
    【其实我很久之前关注过顾绯，当时她还是一个酷爱炫富的白富美，日常就是发美照和化妆视频，自从她进入娱乐圈之后就没发过这些了，好可惜哎。】
    【跪求大小姐和甜甜合拍一期爱用好物分享！我们能买得起的那种！】
    【我愿称这个场面为大小姐和闺蜜逛街并带着两名保镖。】
    保镖甲贺西辞与保镖乙裴哲都非常尽职尽责。
    贺西辞发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用芭蕉叶掬起溪水，又摘了清脆可口的野果，让顾绯一起尝尝。自己则挽起裤脚，下水抓鱼。

 第669章

    裴哲在旁边看着，不一会儿，似乎也学到了技巧，加入了贺西辞的抓鱼队伍。
    几天的相处，让他对贺西辞颇为欣赏。
    或许在离开综艺之前，可以问问贺西辞，今后有没有正式复出的打算。
    第572章 末世大佬在恋综（22）
    观众从姜池鱼的修罗场摸过来，看见直播间的画面，两眼一黑。
    【万万没想到我心心念念的湿、身诱惑居然是两个帅哥下水抓鱼……】
    【我只关心裴大佬的西装裤多少钱。几个月的工资就这么被泥巴弄脏了，我好痛。】
    【没关系，他的西装裤一辈子都穿不完。】
    【贺西辞怎么什么都会啊！呜呜呜我太喜欢这样的全能型好男人啦！】
    【甜甜已经开始跟大小姐一起晒太阳了，这就是打不过就加入的正确表现方式吗？】
    贺西辞与裴哲一块抓了几条鱼，又去沙滩上捡了点贝类，今天运气不错，他们找到了几只螃蟹，可以一起烤着吃。
    贺西辞摘下几片芭蕉叶，取出从别墅厨房带出来的糯米，把糯米和螃蟹一块用芭蕉叶包好，放在火架上烤。
    【贺西辞如果在圈子里混不下去，可以去直播做美食，信我一定能火。】
    【我笑死，他这是把厨房的佐料都带出来了吗？节目组要气晕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贺·哆啦a梦·西辞：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做不到。】
    裴哲和骆甜前两天也吃了烧烤海鲜，简直难以下咽。他们终于知道，原来不是食物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
    用过午饭，四个人加上摄影小哥找了快阴凉的地方，坐下来休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好好的恋爱综艺，愣是拍出了一家人出去旅游的感觉。
    姜池鱼那边就热闹多了。
    她与莫思渊共进午餐，节目组还安排了气氛组，又是拉小提琴又是吹蜡烛的，还在海滩上用道具摆了一个大大的爱心，让摄影师带着姜池鱼和莫思渊过去拍照。
    谢星原就在旁边远远地看着。
    【妈妈，我不用买房了！因为我用我的脚趾抠出了三室一厅！】
    【感觉姜婊影帝小狼狗都想要，哈哈，尴尬了吧，你鱼姐也有翻车的时候啊。】
    【真男人就得打起来！莫影帝你在矜持啥啊？】
    【话说，我一开始觉得跟顾绯在一块最容易撕起来，刚刚去隔壁看了下发现他们还蛮和谐的。她对女嘉宾男嘉宾都挺一视同仁，某某某就……】
    【不然怎么叫她姜婊呢？大小姐多直爽一人，姜婊就不一样了，她在多么努力地蹭热度啊，蹭完这个蹭那个。】
    【嘴巴放干净点好吗？不想看就滚到你们主子的直播间去，狗绳子一没拴上就跑出来乱叫了？】
    【别跟这些人计较，他们就是瞎黑，看见谁都要咬两口，谁让我们鱼鱼火呢。】
    【拜托，先骂人的到底是谁啊？你鱼姐不愧是你鱼姐，养的粉丝都一样一样的。】
    修罗场本该是吸引人心的看点，弹幕却全往相反的方向走，什么点都能骂起来，反倒是没人关注直播间的三位嘉宾了。
    导演唏嘘，流量什么的，果然还得看顾绯啊。
    综艺是直播+后期剪辑的形式，早在嘉宾见面的第二天，节目组就把预告片发出来了。一分钟的预告片，80%的镜头都围绕着姜池鱼转，最后几秒钟让顾绯和贺西辞露了脸，说是神秘嘉宾。
    预告片一放出，果然吸引了不少网友，骂节目组恰烂钱黑料一大堆的明星也接的，讨论贺西辞到底该不该复出的，好奇顾绯身份的，微博下面的评论分分钟破万，综艺直接冲上热搜。
    后面就更热闹了，顾绯和贺西辞是最先组成cp的嘉宾，今早播出的第一集 里，节目组尽可能地多剪他们的镜头，评论区宛如pvp战场，话题之火爆，连路人都忍不住来看热闹了。
    这就导致今天弹幕的火药味格外重。
    最让人好奇的当属贺西辞——这个曾经的顶流、遗憾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却又忽然以全新的身份出现，大家都想知道他为何转变如此之大。
    会开直升机，熟知各种求生技能，野外知识丰富，细心听话，性格也很好——这样的男人从哪里找！简直理想型男友好吗！
    贺西辞在宣布退圈那天就注销了微博，全网无个人社交账号，因此，一个让导演完全意想不到的发展出现了：#贺西辞快回来开微博#冲上热搜。
    除此以外，还有#贺西辞 男友力#、#理想男友的十大美德#等等与贺西辞有关的词条直接霸榜，当然，不乏讨论他过去经历的，他个人的热度甚至远胜于综艺的热度，连带他发过的歌也突然有了热度，出现在了各大音乐平台的每日排行榜上。
    嘉宾们争来争去，最后得利的居然是贺西辞，这谁能想到啊？
    节目组立刻更改计划，给七位嘉宾送去了最新通知：
    他们今天晚上，将在别墅举办一个派对。
    食材已经准备好，但需要自己亲自动手，节目组会在派对上安排一些小游戏，关系到今晚究竟能不能睡在大别墅，以及明天的分队。
    节目组心想，不就是想看贺西辞做饭吗，来！
    贺西辞果然第一个走进厨房。
    顾绯取下一条围裙，跟着他进去，环住他的腰，帮他把围裙系好。

 第670章

    贺西辞下颌线绷紧，眼眸暗了暗。
    顾绯忽然扶着他的肩膀，踮起脚，笑嘻嘻地凑到他耳边道：“今天晚上就拜托你了。”
    她说完就走，留下一群抓狂的观众，他们并未听清顾绯说了些什么，只看见贺西辞薄唇抿紧，仿佛进入狩猎状态的野兽。
    倘若这是在梦里，这样撩拨他，他绝对不会让她逃走。
    不过，擅长处理各类野生食材的贺西辞，却对一些家常菜显得束手无策。反倒是裴哲露了一手，几个家常菜都烧得很漂亮，获得了嘉宾们的一致好评。
    嘉宾们吃得正尽兴，工作人员出现了，带着他的新游戏——只有真心话的真心话大冒险。
    以酒瓶为道具，转到谁，谁就要回答三个问题。嘉宾们以抢答的形式自由提问，但只有三秒钟的反应时间，被提问的人必须立刻给出答案。
    也就是说，回答全凭本能，一点造假的空间都没有。
    弹幕热闹了。
    游戏一共七轮，顺时针开始，每一位嘉宾都有机会转动酒瓶。第一轮由莫思渊转，瓶口对着姜池鱼。
    啧，男女主光环。
    顾绯第一个起身：“请问姜小姐，莫思渊和谢星原，你更喜欢谁？”
    第573章 末世大佬在恋综（23）
    全场寂静。
    弹幕乐疯了：
    【夺笋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节目效果拉满，你大小姐不愧是你大小姐。】
    【真的可以这么直接吗真的可以这么直接吗真的可以吗？】
    【姜池鱼都傻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救命我要笑裂了。】
    姜池鱼的确愣住了。
    两道灼热的视线一左一右投过来，让她无处可逃。哪怕莫思渊与谢星原表面上不承认，可他们从心里，也很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姜池鱼：“我……”
    工作人员：“时间到！姜池鱼扣一分！”
    【选不出来了吧？】
    【对、对不起大家，我很喜欢莫影帝，可我也放不下星原，这个问题我真的回答不上来qaq……】
    【楼上是姜池鱼弹幕分鱼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接下来提问的是裴哲。
    裴哲一脸认真：“今天晚上的糖醋排骨好吃吗？”
    姜池鱼这次答上来了：“很好吃。”
    可她的眼里却难掩怔愣，她本以为这么好的机会，裴哲应该问她更亲密一些的问题，哪知道他关心的居然是自己做的菜好不好吃？
    裴哲满意地点了点头。
    【姜池鱼：我钩子都放下去了你居然问这？】
    【裴大佬甩了甩尾巴并跳出了鱼塘。】
    最后才轮到谢星原。
    他灼灼地看着姜池鱼，问：“你觉得今天的约会怎么样？”
    姜池鱼又答不上了。
    她在多个男人之间周旋的时候，说话一般都十分谨慎，节目组给出的反应时间，显然不足以让姜池鱼思考。为了防止自己乱说话，她只能选择沉默。
    若换做以前，谢星原肯定不会问她这么尖锐的问题，可顾绯最先挑衅……她花了这么多心思处理两个人的关系，就这么被顾绯搞得一团糟，姜池鱼的眼里划过愤恨。
    【大小姐以一己之力掀翻了姜婊的鱼塘。】
    【欢迎大家收看大型海王翻车现场。】
    第二轮裴哲转酒瓶，瓶口对准了顾绯。
    姜池鱼按捺不住，率先道：“你喜欢贺西辞吗？”
    顾绯微微一笑：“当然，我很欣赏他。节目组请来的每一位嘉宾都有让人欣赏的独到之处，姜小姐不是也很招人喜欢吗？”
    【感觉姜池鱼快崩溃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小姐三句话不离鱼姐养鱼，笑死我了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鱼姐还是太年轻了啊～～】
    【顾绯姜池鱼什么仇什么怨？恋综不就是看修罗场吗？自己喜欢跟糊逼过还不允许我们鱼鱼多几个选择了？真恶心。】
    【没办法，谁让你鱼姐段位太低，东施效颦就是这样子咯。】
    第二个提问的人是贺西辞。
    贺西辞：“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
    顾绯：“唔，其实挺舒服的，就是总感觉有虫子在咬我。”
    【有没有人能解释一下他俩在打什么哑谜，呜呜呜我好像一只被肉骨头吊着胃口的狗。】
    【他们昨天晚上是睡在一个帐篷里吗？嘿嘿嘿嘿嘿嘿我的嘴角又不见了。】
    【我在床底下，我能证明他俩昨晚发生了什么，但我不能说，嘻嘻。】
    【我为了追综艺特意开了会员，所以有什么是我等尊贵的vip不能看的？】
    第三个提问的人是莫思渊。
    莫思渊问：“顾小姐和谁说话都这样么？”
    顾绯不假思索：“我很喜欢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相处，不知道莫先生指的是哪方面呢？”
    【《反客为主》】
    【翻译：见人才说人话，看见狗叫别搭理就是了。】
    【这也太刺激了救命，我好激动怎么办，好怕他们打起来哈哈哈哈哈。】
    【莫思渊不是高冷完美男神吗？感觉他有点崩人设了，这个问题也太不尊重人了吧。】
    【笑死，娱乐圈那点人设你还信？不都是人为炒作出来的。】

 第671章

    这一问一答炸出了不少潜水的莫思渊唯粉，直接在弹幕上跟其他观众争吵起来。
    导演：今天又是流量爆炸的一天呢。
    瓶子一共要转七次，如果转到的对象已经被提问了，还要重新开始，也就是说，每个人都有被提问的机会，不放过一个人。
    很快，被提问的人就轮到了贺西辞。
    裴哲道：“为什么会选择参加这个综艺？”
    贺西辞一脸平静：“节目组发错了工作邮件。”
    裴哲：“……”
    这是真的没想到。
    节目组：“……”
    导演在后台疯狂嚷嚷：“这段不能播！剪掉剪掉！”这人也太实在了怎么什么都说！
    【裴大佬都懵了哈哈哈哈哈哈，他当时心里想的该不会是“有什么复出计划我们出去谈谈我来投资你”吧？结果贺西辞压根没这个打算，笑死我了。】
    【这边建议先扣工资再发奖金，感谢那位失误的工作人员。】
    【发错邮件这个理由我觉得也太扯了吧，这年头有这么大意的工作人员？】
    贺西辞心想那当然没有，都是系统搞的。
    骆甜举起了手：“上综艺之前，你最经常做的事是什么？”
    她有点懊恼，本来在纠结是八卦贺西辞和顾绯之间的事，还是八卦贺西辞这个人，结果一个着急，就把刚刚想到的问题问出去了。
    算了，八卦什么的，就交给广大网友吧，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贺西辞微微一愣，脱口而出：“杀丧尸……杀丧尸的游戏。”
    所有人：“？？？”
    【我也喜欢打游戏，我和贺西辞的解压方式一样，我和贺西辞一样全能。】
    【万万没想到贺西辞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hhhh他到底对丧尸有多执着啊？】
    系统嘀咕：执着不执着不重要，主要是他昨晚才在梦里亲过丧尸王，一群傻网友，被秀了一脸都不知道，唉。
    最后终于轮到顾绯抢到了提问的机会。
    她眼尾微勾，眼里划过狡黠的笑意，“你今天上午为什么要洗澡？”
    贺西辞：“……早上去晨跑了。”
    差一点就答不上来了，幸好，他早上真的在晨跑。
    弹幕被【啊啊啊啊啊】【我又磕到了】疯狂刷屏。
    *
    今天还是中午两更！
    第574章 末世大佬在恋综（24）
    【感觉贺西辞的回答都好实诚，但我就是控制不住为猥琐笑怎么办？】
    【大胆小姐妹！这里可是恋爱综艺，不嗑糖嗑什么？】
    【我已经在被窝里扭成蛆了，妈妈问我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哦哦哦啊啊啊哈哈哈。】
    七轮游戏过后，节目组公布了最终积分结果，尴尬的是，只有姜池鱼三个问题有两个没有答上来。
    也就是说，今天晚上，只有姜池鱼需要出去搭帐篷，剩下的人都可以睡别墅。
    骆甜很快乐，因为她可以独占两米二大床了。
    谢星原突然道：“我跟你一起去。”
    因为游戏上尴尬的经历，姜池鱼现在完全不想面对这两个人，她立刻拒绝：“不、不用了吧……”
    对于姜池鱼来说，这是她职业生涯中最不堪的一晚之一，她只想快速抵达营地，躲过摄像头，然后把这个晚上熬过去。
    难堪的经历不被摄像头拍到，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你一个人怎么搭帐篷？”谢星原的语气不容拒绝，“我都搭两晚了，这个我熟。我去帮你。”
    【在经过一番挣扎之后，我们星原弟弟还是坚定不移地选择继续当舔狗。】
    不少因为谢星原才来看综艺的谢星原唯粉已经被气得不轻。
    自家弟弟不仅毫无表现，还给一个女明星当舔狗，为了女明星怼天怼地怼空气，成天一张臭脸，赶着去雄竞，这还是他们所崇拜的那个偶像谢星原吗？
    于是粉丝直接出现了内部分裂，谢星原粉和姜池鱼粉互相看不顺眼，但面对cp粉时，他们保持统一战线，一起骂——莫思渊那边也是如此。
    cp粉在夹缝中艰难地生存着。
    另一道声音淡淡响起：“我也去。”
    毋庸置疑，说话的人是莫思渊。
    姜池鱼再无奈，也只能点头同意。
    几道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裴哲身上。毕竟在一开始，他也把心动小纸条写给了姜池鱼。
    连睡了两个晚上帐篷的裴哲一脸淡定。睡别墅的机会摆在眼前，让他为了一个前女友再去跟蚊虫过一晚上？不，绝无可能。
    何况莫思渊和谢星原都跟在他身边，这样的场面明显对他不利，他可不会参与他们的修罗场。
    裴哲对姜池鱼的态度，已经改变了不少。
    姜池鱼是他第一个心动的女孩，大学招新的时候，他觉得姜池鱼清纯可爱，第一次有了将人占为己有的冲动，她也给了他一段值得回味的恋爱经历，当时的裴哲甚至想过先跟她订婚，等他拿到集团的股份之后，再把她带回裴家。
    没想到，裴哲被甩了。
    裴哲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他拿出准备好的订婚戒指，想和姜池鱼商量之后的安排。女孩的目光惊恐极了，好像在经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然后温温柔柔地告诉他，他们不合适，既然迟早要面对这些顾虑，不如现在直接分手吧。

 第672章

    之后裴哲出国读研，姜池鱼进驻娱乐圈，裴哲再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独特的女孩，表面清纯干净，内心却清醒冷酷。他一直在想，如果有再见面的机会，他要以新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给她一段难忘的体验。
    至于现在么……
    裴哲觉得，姜池鱼好像变蠢了。
    既然无法平衡两个男人之间的关系，为什么要去招惹他们呢？她不仅想要莫思渊、谢星原，还要自己，甚至是贺西辞。
    人心不足蛇吞象，去做能力之外的事，总要吃亏的。
    *
    最终，姜池鱼、谢星原和莫思渊去住帐篷，顾绯、贺西辞、裴哲和骆甜四人留在别墅。
    等工作人员一走，骆甜就迫不及待地扑向了她的大床，美滋滋地敷面膜去了。矜持如裴哲，也迅速回到套房洗漱，看来两个晚上的帐篷生活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贺西辞锻炼回来，看见顾绯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站在玄关处穿鞋。
    “……顾小姐？”
    顾绯动作一顿，转而笑吟吟地抬起头，脸上不见任何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怎么？”
    “这么晚了，外面不太安全，”贺西辞顿了顿，说道，“想去哪里的话，我陪你一起吧。”
    顾绯坦然道：“好。”
    然后，她就带着贺西辞，来到了姜池鱼几人扎营的平地。
    贺西辞：有点意外，但好像也不奇怪。
    顾绯带着贺西辞躲在了一个灌木丛后面，这个地方十分隐秘，再加上现在黑灯瞎火的，不太容易被发现，但好就好在，这里藏了个摄像头。
    【原来大小姐也会吃瓜啊哈哈哈哈哈哈。】
    【这两个人蹲灌木丛听墙角的样子好好笑，贺西辞可能都麻木了吧。】
    【突然觉得大小姐接地气起来了怎么破？】
    不远处，姜池鱼三人正在铺睡袋，从顾绯的位置当然看不清楚，不过，她通过系统可以看到最高清的画面，亲自来跑一趟，只是来搞事的。
    她自言自语：“姜池鱼睡的是不是骆甜的帐篷？”
    贺西辞怎么知道，但他很配合，还说得有理有据：“嗯，这里只有三个帐篷，看方向应该是。”
    【哈？不是说自己搭帐篷吗，怎么又睡别人的了？】
    【有现成的帐篷干嘛还要搭一个啊，某些网友动动脑子好吗。】
    【可这个帐篷主要是甜甜搭的，姜池鱼要睡怎么不提前跟甜甜打声招呼？怎么随便动别人东西啊。】
    【搞得跟骆甜没睡姜池鱼那一半床一样，莫思渊谢星原不也睡了别人的帐篷吗？】
    【有没有搞错，搭帐篷就是给姜池鱼的惩罚，她现在岂不是投机取巧？】
    过了没一会儿，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是姜池鱼和莫思渊。
    “莫思渊，这里没有摄像头，我们好好谈谈。”
    顾绯捡起一片树叶，遮住了摄像头露出的痕迹，画面顿时陷入黑暗。
    贺西辞拉着她往隐蔽的地方退了几步。
    【她好坏我好爱。】
    【贺西辞真是说什么做什么，他也太乖了吧哈哈哈。】
    虽然看不清画面，但传来的声音却十分清晰。姜池鱼似乎有些着急，语气急促，“我们早就分手了，莫思渊，你没有权利干涉我正常的私生活……唔……”
    【卧槽卧槽卧槽！！】
    【这是被强吻了？？莫影帝这么猛的吗？？某些人不学着点？】
    *
    贺西辞：感觉被内涵了。
    第575章 末世大佬在恋综（25）
    莫思渊不由分说地吻了下来。
    姜池鱼挣扎无果，呜咽几声，不断地发出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我已经预感到这两人看了直播回放之后会有多社死了。】
    【可别说，贺西辞听墙角的技能也挺专业的嘛。】
    贺西辞面无表情地想，那是网友不知道他现在有多煎熬。
    他几乎以半揽着顾绯的姿势，带着她一起躲在矮小的灌木丛后。前方是投入接吻的男女，暧昧的气氛在不断扩张，让贺西辞的额角浮现一层薄薄的细汗。
    偏偏怀里的人并不安分，被他压着身体，却依然想起身，肩膀不偏不倚抵着他的胸口，以致整个人几乎被他抱住，让他与柔软撞了满怀。
    前面的人终于结束了漫长的亲吻，姜池鱼表情愤恨，一巴掌将要甩过去，手被莫思渊握住。
    “鱼鱼，”莫思渊哑声道，“我没有同意和你分手。”
    【我好想那个上蹿下跳的猹，他们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快说啊快说啊不要在这里磨叽！】
    【@谢星原弟弟快出来！再不出来就没机会了！】
    【莫影帝好欲……斯哈斯哈。】
    莫思渊的唯粉快崩溃了，莫思渊居然真的喜欢这个女人，他们之间还有一段过去？可不是说莫思渊从未谈过恋爱，出道之后零绯闻，至今还是单身吗？
    他们能粉上莫思渊，不就是因为他干净清白，一心搞事业，从不为情爱折腰吗？
    【某些唯粉还记不记得这是恋爱综艺啊？看来你们哥哥很配合哦，有cp不嗑跑去说我哥清清白白美男子，笑死我了，被背叛的感觉怎么样啊姐妹们？】
    【好羡慕，我有生之年能看见非此即彼kiss吗？】
    【这不就是姜池鱼想分手但是前男友纠缠不清吗？我最讨厌这种人了，合着全天下就你一个人适合当男朋友啊？】

 第673章

    【好好笑，我和我的cp一起听别人的墙角，好想问问大小姐有什么感想，乐死我了。】
    姜池鱼的表情也冷了下来：“可你不是说不喜欢我吗？说我长得一般，品味土，还嫌弃我成绩不好，不能和你考上同一个大学，家境也配不上你，这些都是你说过的话，你都忘了？”
    这些话确实是莫思渊说的。
    高中时期的莫思渊脾气并不好。养尊处优的高傲少爷，年少气盛，桀骜不驯，就连答应姜池鱼的告白，也是因为一场与朋友的赌约。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陷进去。就算已经意识到自己喜欢上姜池鱼，也不肯在朋友面前承认，说了很多催眠自己的话。哪知道当时，姜池鱼和朋友就在附近，把他所有的话都听了进去。
    所以，莫思渊被分手了。
    姜池鱼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远走他乡，去一千公里以外的城市读大学。
    这件事成为一根刺，在他的心里深深扎根。此后莫思渊变得沉默寡言，很少将自己的情绪展现出来，然而与姜池鱼的误会，始终没有解开。
    他一直在寻找机会。
    “……抱歉，”莫思渊只能这么说，“当年我不愿承认自己喜欢你，也不知道这些话会给你带来这么多伤害，是我太自大了。”
    【噫，好下头，那些话真是莫思渊说出来的啊？】
    【不是说莫思渊背景成谜从小接受良好教育吗？完了我开始迷惑了……】
    【不嗑了不嗑了，莫思渊人设都崩成啥样了，果然娱乐圈明星的人设不能轻信，累觉不爱。】
    顾绯听得起劲，下意识地起身，撞到了贺西辞的下颌。
    嘶，这么硬。
    她吃痛，捂住后脑勺，回头瞪了贺西辞一眼。结果腿蹲麻了，没站住，差点栽进贺西辞怀里。
    贺西辞无奈地扶住她。
    这一下，不是他要抱着她，是她自己撞进来的。
    前面的气氛正僵持着，谢星原也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他看见了姜池鱼和莫思渊。
    他的嘴角嘲讽地勾起，“莫思渊，姐姐她根本不喜欢你，你缠着她有什么用？”
    “我是她的初恋，她不喜欢我，难道要喜欢你？”莫思渊扯了扯唇，眼里多了几分高傲，“她一直不喜欢比她小的男生，你知道她为什么允许你接近她么？谢星原，你很像高中时期的我。她只是把你当成我的替身。”
    【难怪莫思渊当年能说出那种话，我感觉这么多年他的人设也没变过嘛，一直这么自信。】
    【嗐，人家可是出道即巅峰的三金影帝，不自信才奇怪呢。】
    姜池鱼几人对网上的事浑然不觉，然而气氛却僵硬得出奇。谢星原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沉默地看着姜池鱼。
    遇到姜池鱼的时候，他正在经历人生中最荒谬的变动。当时的他已经很出名了，却连一个倾诉的对象都找不到，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姜池鱼。
    谢星原知道他无法留住姜池鱼，但他就是看不得姜池鱼跟别人在一起。
    “你们够了！前任就是前任，我不会跟你们任何一个在一起的！”
    姜池鱼的忍耐达到临界值，扔下这么一句话，头也不回地去了帐篷。
    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当年莫思渊看不起她，那她就成为他得不到的对象。她不停地接近不同类型的男人，很少戳破那层窗户纸，享受和多个男生暧昧的感觉。她想要以此证明，她不需要莫思渊的喜欢，也能过得很好。
    几个前男友而已，像以前那样处理就好，这样的情况她遇到的还少吗？然而眼下的发展已经完全乱了套，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姜池鱼想不明白。
    她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她迫切地想要逃离这里。
    顾绯把系统叫出来，悄声道：“小八，可以了，把那段音频找出来吧，你懂的。”
    紧接着，直播画面就被掐断了。
    节目组长舒一口气——早在几分钟前，直播就该结束了，他们像往常一样关掉设备，只有这个摄像头怎么都关不掉，等他们发现的时候，姜池鱼几个人已经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
    #绯绯在线大家吃瓜#
    系统：今天又是深藏功与名的一天呢_(:_」∠)_
    第576章 末世大佬在恋综（26）
    网友们吃瓜吃得正尽兴呢，直播画面突然中断了，一看时间，原来早就已经到了下播的点，只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直播结束的时间比平时晚了好几分钟，让他们听了场好戏。
    大家纷纷跑到官方微博下面留言，有的问节目组是不是也吃瓜吃上头忘记把摄像头关掉了，有的感谢系统在这么好的时机出了bug，让他们多吃了一顿宵夜。
    节目组：有苦说不出.jpg
    这已经不是剪不剪辑的问题了，这是直播，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姜池鱼、莫思渊和谢星原三个人的事。三个人的咖位都不小，微博粉丝加起来上亿，恐怕营销号将要狂欢一整晚，把这三个人扒个底朝天。
    他们已经预感到明天互联网该有多疯狂了。
    导演抬头望天。
    这就是一部成功综艺的必经之路吗？
    算了，担心别人有什么用，还是先担心综艺能不能继续播出吧。
    导演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砍掉了。
    姜池鱼一走，莫思渊和谢星原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也离开了这里。

 第674章

    顾绯起身的时候，腿已经完全麻了，软得根本站不住。身后的人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腰，她才没有摔下去。
    顾绯抱怨道：“这么无聊的剧情也能扯这么久……”时空管理局的品味可真是一如既往的烂。
    她伸了个懒腰，转头看向贺西辞：“贺西辞，我走不动了。”
    语气非常理直气壮，和昨晚睡在他胸膛上的嚣张姿态一模一样。
    贺西辞笑了一声：“我背你？”
    不解风情！
    顾绯又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他，一瘸一拐地向前走。才走出两步，腰肢忽然被揽住，修长滚烫的手臂从大腿划到膝盖，贺西辞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贺西辞笑了笑：“知道了，大小姐。”
    *
    两人回别墅的时候，骆甜做完了一整套皮肤护理，在楼下闲逛。
    早睡是不可能早睡的，这么大一别墅，她还没有好好参观过。反正没手机玩，随便走走，就当促进睡眠了。
    然后就碰到了顾绯和贺西辞。
    准确一点，贺西辞公主抱顾绯，两人一块从外面回来。
    骆甜：“……”
    臭情侣！
    她再也不会参加恋爱综艺了！
    骆甜其实比较喜欢谢星原那样的款，又酷又黏人的小奶狗，还要会撒娇叫姐姐。但她对别人用过的男人不感兴趣，一想到姜池鱼，她就觉得晦气。
    至于裴哲，他城府太深，骆甜在他身边总有一种面对公司大boss的感觉，完全不敢招惹。
    这么一想还挺佩服姜池鱼，这样的男人她都敢惹……好吧，还是面前这位更勇一点。
    骆甜自诩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自有一套与人打交道的技能，但她完全看不懂贺西辞。
    怎么说呢，他太割裂了，他的职业、他的能力、他的背景都一无所知，许多表现也非常突兀，就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
    这样的人其实最难相处，因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聊天，也不知道顾绯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这个女人吧，骆甜一开始觉得她很直率，现在也改变了看法，精明得不像正常人，狐狸成精似的，和网上的那些传闻完全不一样。
    果然，也就只有他俩能配对了。
    骆甜摇摇头，绕道上楼了。
    贺西辞把顾绯抱回了卧室。
    男人的怀抱温暖又充满安全感，顾绯一下子还真不想松开。
    可惜他放下人就走，准备回他的沙发，顾绯在后面叫住他：“贺西辞。”
    贺西辞回头看她。
    顾绯歪了歪头，“这么豪华一个别墅，你不是睡沙发就是睡帐篷，不觉得委屈吗？”
    且不说贺西辞早已习惯，在生命倒计时面前，这些根本算不了什么。
    从昨天开始，人气值的增长速度增加了几十倍，在今天中午达到了巅峰。贺西辞现在已经无需担心会受到生命威胁，他本身已经成为流量，每时每刻都有人气值进账。
    而这一切，都与面前的女人有关。
    贺西辞微一挑眉，忽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漫笑道：“如果委屈怎么办，大小姐舍得把床让给我么？”
    “那当然舍不得。”
    “不过，”顾绯拉长了尾音，“这床这么大，分你一半总可以吧？”
    贺西辞呼吸微滞，目光变得滚烫了许多。
    床上的女人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慢悠悠地晃着双腿，眼眸清澈天真，却在坚固的防护围栏打开一道口，向他发出邀请。
    可围栏外逡巡的从来不是温顺的羔羊，而是喂不饱的恶狼。
    “你这么看我，怎么好像我之前都在虐待你一样，”顾绯幽幽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昨晚我们都睡一个睡袋了，睡一张床也不是不可以吧？贺西辞，我心软的时间很短的，你再不答应，我就要反悔了。”
    贺西辞说道：“不可以后悔。”
    她很快就会知道自己招惹了一只怎样的野兽，不仅侵入她的领地，还会封锁她的退路，不留任何反悔的余地。
    贺西辞一撩衣摆，把身上的短袖脱了下来。
    修长的脖颈之下，是沟壑般的肌肉线条，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隐没于运动裤的边缘。
    顾绯似乎被吓了一跳，用手遮住眼睛：“贺西辞你干嘛！”
    贺西辞眼眸微挑，反问道：“昨晚抱着我衣服的时候，不是很理直气壮吗？”
    一个晚上都没还给他，坏心眼的小狐狸。
    顾绯据理力争：“我又没强迫你，是你自己要脱的，取暖又不止加衣服一种方式。”
    取暖不止一种方式，嗯，说得很对。
    贺西辞笑笑：“看来是我误解了。我只是听见你提到昨晚的睡袋，想帮大小姐回忆一下，你昨晚究竟是怎么取暖的。”
    顾绯蹬掉拖鞋，往床里侧挪了挪。
    高大英俊的男人俯下身，手绕至她的后腰将她桎梏，拦住她后退的动作，强势的荷尔蒙气息铺天盖地，如同海岛潮热的风一样让人头晕目眩。
    眩晕感仿佛汹涌的浪潮，床边陷下一块，贺西辞撑着手臂，在吻她。
    *
    两更在中午
    写恋综原来这么快乐，呜呜呜甜死我啦
    第577章 末世大佬在恋综（27）
    房间的气温不断上升，没有直播、没有观众、没有炒cp的刻意，只有相依的身体与交换的吐息，仿佛两根紧紧缠绕的藤蔓。

 第675章

    完全不知道嘉宾们躲在镜头后面做什么的网友们，正在互联网上疯狂吃瓜。
    直播曝光之后，短短几个小时，营销号已经把姜池鱼、莫思渊和谢星原三个人的经历扒了个底朝天。
    莫思渊的个人信息不好找，但他们可以从姜池鱼入手。莫思渊自曝他跟姜池鱼高中的时候认识，他们就去扒姜池鱼的高中——这不是巧了么，不仅扒出了姜池鱼那个班的名单，还扒出了给莫思渊的处分记录。
    整个中学时代，莫思渊都是实打实的大少爷，他叔叔就是校董，学校里没人惹他，他也从不把校规放在眼里。就算有了处分，也不会记录到他未来的档案里。
    网友震惊x1。
    营销号顺藤摸瓜，从校董这条线寻找莫思渊的身世，然后发现政界、商界都有莫家的人，更巧的是，当年让莫思渊爆红的电影导演，与莫家关系匪浅。
    换句话说，他们可以说莫思渊有实力有才华，让这部电影大获全胜。但如果他不姓莫，他连接触选角的机会都没有。
    网友震惊x2。
    营销号继续扒皮，发现莫思渊背后有一位神秘的金主，在莫思渊刚刚出道的时候，曾以一己之力承包了莫思渊代言杂志的一半销量。还为莫思渊包下大楼大屏甚至是无人机表演庆生，别说一掷千金了，这简直一掷万金。
    网友震惊x3。
    顺着这位神秘金主的账单，他们又找到了当年莫思渊的一些小代言，还从他们的公众号、官方视频号里翻出了一些旧的访谈，不论是文字记述还是视频，莫思渊的态度都十分高傲，与高中时期的他没什么差别。
    这个时候，一位有几十万粉丝的狗仔记者，发了一条微博。
    【接粉丝投稿：综艺刚开拍时候的一段视频，画质太糊所以只有录音，深夜无意中点进直播间发现的，应该是工作人员开了摄像头但忘记关了。大家品品镜头之外的莫影帝。】
    五分钟的视频，一开始是有画面的，莫思渊下直升飞机，工作人员接人，身后的助理帮忙拿包拿行李，时间显示凌晨两点。
    之后画面就黑了，没有录像，但声音十分清晰：
    工作人员让莫思渊的助理离开，莫思渊：“如果我的助理不留下，中途有拍摄任务怎么办？”
    工作人员希望莫思渊理解他们的工作，莫思渊：“我会让我的助理和你们导演谈谈。”
    网友直接炸了。
    莫思渊高冷归高冷，在粉丝们的印象里，他只是不擅长表达自己，但一直是体贴的、绅士的。粉丝们随随便便一回忆，都能想起来什么莫思渊自己背包前往无人区拍摄、莫思渊包下餐厅给工作人员准备下午茶的通稿。
    且从他漂亮的履历来看，他们都把莫思渊当成实力派影帝，清清白白好学生，真正的靠能力出圈的普通人。
    结果呢？走捷径上位、耍大牌……莫思渊的形象塌了个彻底。
    出道这几年，经纪公司致力于营销莫思渊“单身优质男神”人设，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莫思渊清清白白、从未谈过恋爱”，没想到人家高中就早恋了，态度随意，与那些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没什么差别。
    一夜时间，#莫思渊耍大牌#、#莫思渊人设崩塌#、#塌房#、#脱粉#等等词条占据各大社交软件排行榜前排。
    姜池鱼的瓜不算新，但也足够精彩。姜池鱼是出了名的绯闻多，从出道到现在，身边的男星不间断，但凡是她合作的对象，一定闹过绯闻。营销号把那些绯闻扒了出来，拼在一起，做了一个“姜池鱼的鱼塘图鉴”。
    至于谢星原，他黑料不少，无非就是嘴臭傲慢，上一次综艺被喷一次，粉丝们早就习以为常。就是这一次舔狗行为实在没什么下限，不少唯粉失望离开，把姜池鱼和谢星原一块拉进黑名单。
    营销号又发现，谢星原与几年前那位被指出抄袭贺西辞的爱豆属于同一公司。于是，当年贺西辞的抄袭事件也被扒了出来。
    一位贺西辞的大粉，曾为贺西辞写下千字澄清长文，转发上千，贺西辞工作室也有详细的澄清声明。他们均在贺西辞宣布退圈后失联，时隔几年，这些微博又重新进入大众视线。
    【哭了……现在居然有人肯为贺神翻案，五年老粉落泪，天知道到外面不敢说自己曾经喜欢过贺神是一种怎样的憋屈tat】
    【贺西辞真的是一个非常真诚非常实在的音乐人！跪求贺西辞复出！】
    互联网的舆论呈现两边倒的趋势，莫思渊的经纪公司忙得焦头烂额，经纪人联系上粉丝后援会的会长，想把那位支持莫思渊的“金主”请出来，让她写个声明，大意就是她是莫思渊的粉，所做的这些都出于自愿，与莫思渊私底下没有任何关系。
    莫思渊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经纪人比谁都清楚。一位傲慢的富家少爷，将上天的偏爱诠释到极致，他从不与粉丝互动，连社交账号都是他们这些人在帮忙打理，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一位这样的粉丝。
    经纪人等了好一会儿，会长才一脸为难地给她回了电话，表示自己联系不上这位金主，接电话的是助理，说他们家大小姐去海岛度假了，没带智能设备。
    莫思渊也在海岛！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这不是跟海盗犯冲吗？
    经纪人只能寻找其他渠道。
    在海岛度假的大小姐，正枕着男人的腹肌睡觉。

 第676章

    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综艺到点开播，吃了一晚上瓜的观众们兴致勃勃地涌入直播间，正准备再讨论一下昨天晚上的事，然后发现，贺西辞推开房门，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嗯？他不睡沙发了？
    第578章 末世大佬在恋综（28）
    【卧槽卧槽卧槽！有姐妹截图了吗？他是不是没穿上衣？】
    【我作证！我亲眼看到了！就是他反应太快一下子就把摄像头遮住了呜呜呜。】
    【啊啊啊哦哦哦啊啊啊嗑死我了嗑死我了嗑死我了，我在被窝里乱叫。】
    【盲猜贺西辞又要去洗澡了嘻嘻嘻嘻嘻嘻。】
    【我翻遍弹幕都凑不出一条完整的裤子。】
    早在住进别墅的第一天，贺西辞就摸清了这里摄像头的大概方位，因此顺手把套房里的摄像头都关掉了，这才走进了浴室。
    昨晚他没有做梦，因为根本没睡着。
    从被并肩作战的伙伴推入丧尸群、到穿越这个陌生的世界，贺西辞的心是一潭沉寂的死水，他对这个世界不抱有任何期待。
    毕竟，如何去指望一个生命值以“分钟”来计算的人，在陌生的世界里重新建立起一段亲密关系呢？
    可现在，他的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或许更早一些，从梦见顾绯、到主动亲吻梦中的顾绯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已经注定不能似过去那般平静。
    明知前路充满不确定性，但他还是做出了选择。
    也许他本来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在被背叛、被抛弃之后，仍然对世界抱有一种单纯的期待。
    贺西辞轻嘲一般勾了勾唇，但这样的感觉，倒也不错。
    除了有系统作弊的贺西辞与顾绯，嘉宾们对网络上的腥风血雨一无所知。
    别墅地下一层工作室，裴哲正在和节目组交谈。
    “裴先生要退出综艺？”
    头疼一晚上的导演摸了摸本就堪忧的发际线，感觉头更疼了。
    “嗯，”裴哲淡淡点头，“离开之后，我会按照合同内容将赔付的违约金打到贵司账户。”
    昨晚躺在床上，裴哲思考了很久。
    他并不是圈内人，之所以参与投资并亲自参加这部综艺，只是为了姜池鱼。
    可倘若他发现，姜池鱼并不是他记忆里喜欢的模样呢？他还要再坚持下去么？
    既然他已经失去了对姜池鱼的兴趣，那他也完全没有必要在综艺上浪费时间。
    不过，裴氏很早就有进军娱乐圈的打算，只是一直没有付出行动。裴哲在参加综艺时，适当性地投了一笔钱，刚好可以作为研究市场的蓝本。
    导演笑了笑，说道：“不瞒裴先生说，我们已经有修改拍摄计划的打算，将直播由一个月调整为七天一期，分期拍摄。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会在今天公布最后一个活动。裴先生如果感兴趣，可以先留下。”
    只剩最后一个活动了？
    裴哲略一思忖，点了点头：“好。”
    这是节目组一个晚上讨论出来的方案。
    莫思渊、姜池鱼、谢星原的事在互联网上发酵，若只是普通的艺人倒也罢了，但这几个艺人的咖位不小，来历也不简单，一直这么直播下去，早晚被网友喷成筛子，这肯定违背了综艺的初衷。倒不如快刀斩乱麻，在更大的瓜没爆出来之前，先把综艺拍完了。
    综艺的热度尚在，口碑做出去了，之后更换主角也方便，可以长期发展。
    这次崩得最彻底的是莫思渊，也不知道他的公关团队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只要综艺能顺利播出就好。
    导演诚心祈祷。
    七位嘉宾用早餐的时候，工作人员公布了更改拍摄计划的方案，除了对真相心知肚明的顾绯二人，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骆甜不想吃狗粮，裴哲不想浪费时间，莫思渊和谢星原二人则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姜池鱼。
    最后一个活动，是利用节目组提供的道具，交一份即兴创作的作品，主题为“小岛与夏天”，时长不超过五分钟。
    工作人员带着嘉宾们上楼，来到了顶楼的活动室。
    嘉宾们将通过抽签的形式分成三组，落单的嘉宾负责点评，半小时选择道具，一天的准备时间。
    不管是演员还是爱豆，唱跳都是基本技能。节目组提供的选择相当丰富，足够他们创作。
    一轮抽签的结果很快公布，第一组莫思渊、姜池鱼，第二组骆甜、谢星原，落单的嘉宾是贺西辞，裴哲与顾绯一组。裴哲拿着自己的签，面无表情地跟贺西辞换，主动表示自己素人没有才艺，当个点评就行。
    【裴大佬：小情侣秀恩爱，勿cue我等单身狗。】
    【贺西辞快把裴大佬瞪出一个洞来了，笑死我了哈哈哈。】
    【鱼姐表情太好笑了，昨天还说“前任就是前任”，今天一个前任跑甜甜那去了就不爽了哈哈哈哈。】
    【真放下了一开始就别招惹啊，这不纯纯不喜欢人家又想蹭人家热度吗？】
    【昨晚吃了一晚上瓜的人表示，谢星原想追前女友自己追去，放过我们甜甜好吗？搞得跟我们甜甜想跟你们合作一样，摆个臭脸给谁看啊，下头。】
    【给这种女的当舔狗的人能有什么眼光？心疼甜甜大美女。】
    骆甜也不想谢星原合作，反正最后一个活动，能完成就行，因此她跳过商量的环节，主动说道：“你会乐器吧？这样，我来跳舞，你给我伴奏。”

 第677章

    【甜甜是想编舞吗？啊啊啊我最喜欢看甜甜跳舞了！】
    【我的脚趾已经抠累了，这个男的完全不想合作的感觉，话也不说一句，太无语了。】
    顾绯看着活动室丰富的道具，难得陷入了沉思。她的手忽然被握住，贺西辞笑了笑，说道：“交给我。”
    他抱起了一把吉他。
    他想活下去。
    不单是因为这个综艺，更是想以“贺西辞”这个身份，在这个世界开启崭新的生活。
    这个念头放在过去，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但现在已大为不同。
    吉他是贺西辞唯一擅长的乐器。末世来临之初，贺西辞和一批幸存者躲在地下室，一把从小阁楼里捡来的旧吉他，几乎他们成为唯一的娱乐活动。他们围着篝火唱歌取暖，相互鼓励，熬过了那段最漫长、最黑暗的时光。
    哪怕之后的发展不尽如人意，鼓励他人不要放弃的人率先崩溃自尽、并肩作战的队友已经被权力与欲望腐蚀了内心，但依然有人前仆后继，怀着希望，在满目疮痍的世界重建自己的家园。
    而现在，贺西辞也有了活着的动力。
    第579章 末世大佬在恋综（29）
    半个小时后，三组嘉宾带着自己的任务，各自选择自己的工作区域。
    节目组还安排了“技术指导”——顾名思义，他们虽然不能使用手机等设备，但可以在技术指导的帮助下进行录像、录音、拍摄视频等等。
    莫思渊与姜池鱼去了琴房，骆甜和谢星原前往练舞房，顾绯和贺西辞离开了别墅。
    【裴大佬好爽，他们都去做任务了，裴大佬独占别墅，西餐配红酒，总裁就是会享受啊。】
    【咦，贺西辞手里拎了个什么？】
    【我觉得这个玩意有点眼熟……这不是我家二十年前用的收音机吗？】
    贺西辞一手牵着顾绯，一手拎着一台盒式磁带机。
    【天呐我好多年没看过这个玩意了，我小时候还用这个学英语呢。】
    【哈哈哈哈我以前最喜欢玩磁带了！贺西辞怎么把这个东西给翻出来了？】
    【这都准备了，节目组为了不让他们碰电子设备真是煞费苦心hhhhhh】
    末世之初，没有网、没有电，人们点燃一支蜡烛，从地下室翻出老旧的磁带机，用已经磨损的磁带，播放上个世纪的流行歌曲。
    这是飞速发展的时代已经被淘汰的东西，却是末世时期珍贵的娱乐活动。
    两人来到海边，贺西辞半蹲下来，熟练地打开了磁带机。
    海鸥扑棱翅膀，海浪拍打沙滩，海风吹过树林，留下树叶摩挲的沙沙声，“噗通”一声，一只椰子掉下来，顺着坡面滚落，陷进细沙之中。
    他们走进树林，鸟叫声嘹亮清脆，溪水声细腻潺潺，一尾鱼跃出水面，阳光透过水珠，折射出漂亮的弧度，像一道小小的彩虹。
    磁带机沙沙运作着，将独属于自然的声音记录下来。
    重重树影削弱了日光的灼热，两人走进幽静的林间小路，长长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好唯美好安静，这一对我可以嗑到天荒地老呜呜呜……】
    【我举报了好几个提莫思渊他们的弹幕，想吵架去那边吵，别来我们这。】
    【感觉他们真的好像老夫老妻啊，一起走过一辈子的那种。】
    【节目组给个特写镜头啊！他俩怎么牵的手，是十指相扣吧是吧是吧是吧！】
    摄影小哥表示自己根本不敢走过去。
    贺西辞曾在热带雨林中冲锋陷阵，也在无人区的漫天黄沙中与丧尸交战。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天，会与一个人一起漫步在熟悉却又陌生的环境，十指紧扣。
    它们曾经向贺西辞发出危险的讯号，却又成为浪漫的起源。
    贺西辞唤她：“绯绯。”
    【喊名字了喊名字了天啊啊啊啊啊啊啊！】
    【快给我打一针胰岛素救命救命救命！！！】
    顾绯疑惑地抬起头，眼前覆上一片阴影，男人温热的手指拂过她的眼睛，忽而扣住她的后脑，吻上她的唇。
    他轻轻地笑了，气音若有似无地撩过她的耳廓，酥麻感直抵神经。
    “很高兴遇见你，我的大小姐。”
    他的第二次生命。
    *
    今天，是神奇的一天。
    综艺的直播间呈现两极分化的趋势，有人在弹幕对线撕逼，有人嗑cp嗑到晕厥。
    #恋爱综艺的cp能有多甜#空降热搜，后面跟了一个“爆”字。
    点开是综艺直播的剪辑，150秒全糖互动，最后的吻直接把cp粉送上高.潮。
    【嗑死我了嗑死我了嗑死我了，三十岁的老阿姨在直播里找到了春天的感觉，怎么可以这么甜啊！！！】
    【我以为贺西辞是纯爱战士，没想到他猝不及防就a上去了，我的天这也太帅了吧！！什么偶像剧敢这么演啊呜呜呜呜呜呜呜。】
    【结婚结婚结婚结婚结婚结婚给我原地结婚！！！】
    由于贺西辞没有开微博，大家全跑进了顾绯的主页，顾绯一夜涨粉百万。
    cp粉在下面哭着求结婚，随份子钱的楼盖了几千条。
    第二天上午，大量观众涌入直播间，发现正主在录音室里录歌。
    准确一点，贺西辞抱着吉他试音，顾绯一会儿摸摸吉他，一会儿研究录音设备，一会儿跟节目组派来的技术指导聊起了天。

 第678章

    【大小姐好像一只摇头晃脑的小狐狸哦，可爱死我了。】
    【虽然两个人啥都没做但还是好甜啊啊啊啊啊！】
    【一大早就让我嗑昏过去，我太幸福了。】
    用过晚餐，到了提交作品的时间。七位嘉宾围坐在沙发上，工作人员打开投影，播放了他们的作品。
    观众们早早守在直播间内，跟他们一块欣赏。
    第一组莫思渊、姜池鱼，他们的作品是一首改编过的英文歌，莫思渊弹钢琴，姜池鱼演唱。
    【这首歌我听过，节奏挺快的，他们改成了抒情版？虽然我不喜欢这两人，但不得不说还是有实力的。这么短时间内能交出这种作品已经挺不错了。】
    【哥哥可是皇族，说不定有vvvip指导通道，谁知道这谱子是不是他自己改编的呢？】
    裴哲点评：“很独特的改编方式，情感也到位。”
    【裴大佬锐评：演的挺真，下次不要这样了。】
    【其实挺好笑的哈哈哈，这两人都快成怨侣了，还一本正经地唱情歌，娱乐圈果然人均影帝影后啊。】
    第二组骆甜、谢星原，骆甜穿着甜酷风女团打歌服，迎着夕阳跳了一段solo，谢星原在后面打架子鼓。
    【小岛与夏天（蹦迪版）】
    【甜甜好辣我好爱，和美女贴贴。】
    【甜甜真的好厉害啊，舞是自己即兴编的，不愧是女团一姐。】
    裴哲：“功底扎实，嗯，架子鼓也打得不错。”
    【裴大佬：以后娱乐圈混不下去可以去街头打架子鼓。】
    【谢星原真是，哎，年纪轻轻怎么就瞎了呢？】
    最后轮到顾绯与贺西辞。
    屏幕上是蔚蓝的大海，温柔低缓的吉他声，伴随着海鸥拍打翅膀、海浪亲吻沙滩，阳光与海风在夏日肆意生长。
    弹完最后一个和弦，贺西辞抬起头，顾绯站在海岸线的尽头，对他展颜一笑。
    如同奔涌的海浪一般，向他奔跑而来。
    *
    今晚双更！
    第580章 末世大佬在恋综（完）
    裴哲按了按太阳穴：“曲子很好听，就是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叫你当时不早点谈恋爱吧？猛女落泪.jpg】
    【恋爱综艺——只有大小姐和贺西辞在认真谈恋爱的综艺。】
    【裴大佬的评价总是奇奇怪怪又能戳中笑点hhhhhhhhhh】
    【好温柔好好听啊！把自然的声音运用到曲子里也太巧妙了吧，贺西辞不愧是贺西辞！】
    【呜呜呜呜呜看过直播的我表示最后那一幕是贺西辞问摄影小哥借了设备拍的，果然大小姐一见到贺西辞就会笑得很甜很甜！】
    【虽然播出模式改了但还是非常感谢导演让我嗑了一整年份的糖，谢谢谢谢谢谢。】
    三组嘉宾的表演将节目热度推上高.潮，讨论度最高的是“非此即彼”cp，随便一搜关键词都能找到大把视频，还有不少太太产出同人视频短漫。
    节目播出的最后一天，来接他们的是最开始那艘豪华游轮。工作人员将手机还给各位嘉宾。
    莫思渊一打开手机，无数消息涌入，随便一点开，就是当天晚上的直播剪辑。
    【莫思渊的表情，乐死我了，拍个综艺底裤都被扒干净了吧？】
    【他找大小姐干嘛啊，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这几天多少个品牌方宣布跟他解约了，不会还以为自己是那个清清白白顶流影帝吧？】
    莫思渊确实是来找顾绯的。
    消息一条条翻下去，他头晕目眩，不断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两天，他的公关团队一直在尝试与那位多次为莫思渊一掷千金的神秘金主联系，他们终于找到了她的联系方式，发现那位金主，居然就是跟莫思渊一起上综艺的顾绯。
    眼下莫思渊新瓜旧瓜不断，最好的方式就是创造新的热度转移大众注意力。顾绯曾经是莫思渊的脑残粉，追他追到娱乐圈，这显然是一个很好的话题。
    想起经纪人的交代，莫思渊扯出一抹堪称温和的笑容：“顾小姐，抱歉，我不知道你喜欢了我这么多年。”
    【？？？！！！！！】
    【要不要脸啊下头男！贺西辞揍他！】
    贺西辞眼眸微眯，看了莫思渊一眼，“莫先生有妄想症？”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闪烁的眸光却透露出几分危险的气息。
    “是最近互联网上的事，”莫思渊的表情带了几分无奈，“网上都在传我有一位为我一掷千金的金主，我的经纪人联系了后援会，才知道一直在背后支持我的人，是顾小姐。”
    海风将几人的聊天清楚地送入姜池鱼的耳内，她甚至无法维持表面的微笑。这么多年了，她什么时候见莫思渊用称得上“低声下气”的语气，跟人说过话？
    原来高傲如他，在互联网的浪潮之下，也会低头屈服。
    莫思渊的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粉丝是最好哄的。过去他转发广告，都有十几万条评论在吹彩虹屁。顾绯从他出道以来就追他了，想来对他用情至深……
    “看来莫先生已经知道了，”顾绯轻叹一声，说道，“你知道，人都有犯错的时候，正如莫先生和姜小姐当年的感情。过去的事就不必谈了，我们来聊聊现在的账吧。”
    “叮咚”一声，莫思渊的手机里收到了一封新邮件。

 第679章

    前天晚上直播的时候，莫思渊身上有几十个代言，国内到国外，彩妆日用品杂志拍摄，还有好几个口碑爆款剧本。
    有的是顾氏集团的企业，顾绯直接把最好的位置给了莫思渊，有的是顾绯砸钱砸出来的，杂志还没上市，光预售买了几千本。
    这些与顾氏有关的合作，不约而同地向莫思渊提出解约。莫思渊口碑如此，一些大牌见状，也加入了解约行列。
    现在，莫思渊不仅要吃几个月西北风，还有几十份违约金要赔。
    从曾经的流量担当，到人人避之不及的黑料大王，互联网成就了他，却也成为埋葬他的坟墓。
    *
    一个月后，莫思渊因债务缠身，从大众视野销声匿迹，姜池鱼、谢星原不约而同地陷入事业低谷，流量大不如从前。
    骆甜参加一部舞蹈综艺，火到出圈；裴氏集团与顾氏集团合作，成立了一家大型娱乐公司，宣布进军娱乐圈，裴哲出任首席执行官、顾绯担任首席运营官。
    大小姐不拍戏了，大小姐回来继承家业。
    贺西辞发了一张新专辑。
    专辑名叫《以夏天的名义》，只有三首歌，都是纯音乐。
    网友们以为这是复出的前兆，然而贺西辞却在采访中宣布，不会继续职业音乐人的身份，但不会放弃写歌这一爱好，也不会开通个人社交账号。
    网友惋惜之余，却又觉得这样也不错。将爱好与生活分开，少一些利益的纠葛，远离互联网的浪潮。
    专心写歌，以及，专心谈恋爱。
    不久之后，裴氏、顾氏合作成立的娱乐公司推出一档野外求生真人秀，贺西辞以解说的身份出现在大众视线之中。
    他的知识储备极其丰富，语气诙谐幽默，用词一针见血，得到网友的一致好评。真人秀大火之后，甚至收到官方邀请，参与拍摄野外纪录片。
    节目组最早安排拍摄的地方，是一座私人承包的小岛。顾绯与岛主达成协议，直接把岛买了下来，每逢夏天，就会来岛上度假。
    时隔一年，岛上多了许多新建筑。海边搭了一座秋千架，高高低低的小房子漆成马卡龙色，将天空也映成绚烂的色彩。
    顾绯与贺西辞沿着海岸线漫步，身后是蜿蜒的脚印，被海浪温柔地淹没。
    贺西辞牵着她的手，忽然道：“绯绯。”
    “有时候我会想，假如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他轻笑一声，“你会怎么做？”
    末世的生活像一场梦，现世越是平静，他便越是害怕噩梦卷土重来，这是他心底最深的秘密。
    顾绯说：“我什么也不会做。”
    她踮起脚，环抱住贺西辞的脖子，笑得狡黠，“我要赖在你身边，不管是正常世界还是末日世界，我都要跟你在一起。”
    贺西辞微一挑眉，低头吻她：“好。”
    黄昏模糊了天空的轮廓，烟花从地平线绽放。
    他们在烟花落下的时刻接吻。
    光影璀璨，是短暂亦是永恒。
    *
    这个世界到这里结束啦！这是本文的最后一个小世界，中午开始更新主线剧情。这个世界写得很开心，感谢大家一路追更！
    第581章 镜花水月一笔生（1）
    灵泉空间之中，一只白狐安静地卧在水边。
    九条尾巴在她身后慵懒散开，仿佛一张柔软蓬松的毛毯。白狐歪了歪头，略是疑惑地注视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空气中飘浮着一团白色的光球，像一只可爱的小精灵。光球上下晃了晃，传来系统的声音：“宿主，你已经完成全部任务，可以去寻找你过去的记忆了！”
    过去的记忆……么？
    顾绯微微垂眼，微风袭来，眼前的水面竟不曾泛起一丝涟漪，如同一面光滑的镜子，又像是笔尖洇开的一滴墨汁。
    她抬起爪子，用力挥向水面。
    刹那间，水面四分五裂，泉水如同诡异的旋涡，强大的压迫感铺天盖地，仿佛无数双手，将顾绯拽入水中。意识消散的那一刻，耳边浮现隐隐的唱腔，咿咿呀呀，柔软婉转：
    “长梦不多时，短梦无碑记。普天下，梦南柯，人似蚁……”
    ……
    顾绯是一只小狐狸的时候，还不叫顾绯。
    她出生在森林的部落之中，这片天地属于狐妖，狐妖们从出生到死亡，可能都不会有自己的名字。除非它们修炼成人，被天上的仙人接走，才会得到赐名。
    大狐妖以年龄的排名来称呼小狐妖们，小狐狸顾绯年纪最小，被它们唤做十六。
    这里的每一只妖都有一个成仙梦，偶尔森林里会来一些双腿直立行走的四脚兽，被妖怪称之为——“修士”，他们也想得道成仙。
    狐妖们最仰慕的族群是九尾狐，普通的狐妖修炼千年也不能飞升，九尾狐却生来就有神的血脉，不用修炼也能成仙。
    可惜九尾狐数量稀少，它们的血肉与皮毛都是绝佳的珍品，千百年来，不断有修士捕杀它们。
    这些都离小狐狸顾绯很远。
    小狐狸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一只正常的狐狸。
    她与部落里那些小狐妖们，都很不一样。
    小狐妖们大多都有着棕黄色的皮毛，只有腹部那一小块是白色的。可顾绯生来就是一只白狐狸，兄弟姐妹时常嘲笑她，说她是部落最丑的狐妖。

 第680章

    为了变得和他们一样，小狐狸会在泥巴里打滚，把自己的毛弄得土黄土黄，然后小狐妖们又会嘲笑她，说她脏兮兮，一点也不像个狐妖。
    小狐狸很爱惜她的皮毛，会在晚上偷偷到溪水里清洗身体，在太阳底下把皮毛晒得蓬松柔软。
    她生来便没有母亲，大狐妖告诉她，母亲被人族修士捕获，命丧人类宗门。她要努力修炼，化作人形，才能为她的母亲报仇。
    小狐狸其实听不懂这些，没有母亲在冬天帮她舔毛毛，也没有亲人温柔地教导她。但她知道想要留在部落，她就要听大狐妖的话，好好修炼，变得像他们一样。
    她修炼起来很快，大狐妖演示的小法术，她看一遍就可以学会。
    她甚至长出了第二条尾巴。
    发现自己多了条尾巴的那一天，小狐狸惶恐不已，她不敢回部落，悄悄跑出了森林，跟着那些修士一起，闯入了一个洞穴。
    人族修士将其称为“秘境”。
    小狐狸在这里，遇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青年。
    他很虚弱，奄奄一息地靠着墙壁，俊眉紧紧拧着，修长的手指蜷起，喉中溢出痛苦的低吟。
    小狐狸并不讨厌人类，那些兄弟姐妹捉弄她的时候，她会偷偷躲进灌木丛，观察那些过路的修士。听他们说大道，长生，幻想成仙以后的生活。
    偶尔几次被发现，修士会亲切地向她招招手，把手里的果子分给她。
    看着面前的人族修士，小狐狸犹豫了很久，最后，她咬断了新长出的尾巴。
    狐妖的尾巴与内丹相连，是狐妖修为的象征。被咬断的尾巴掉下来，化作点点金粉，没入青年的身体之中。
    小狐狸疼得昏迷了过去，失去意识前仍在想，现在回去的话，自己就不会被他们排挤了吧。
    她还是那个正常的狐狸。
    小狐狸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缩在温暖的怀抱里。青年单手抱着她，眉色冷厉，鲜血从锋利的剑淌落。
    一地都是修士的尸体。
    见她睁开眼，青年动作一顿，语气变得温柔起来：“你醒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是冬日枝头簌簌的落雪。
    小狐狸不会人类的语言，吱吱叫了两声，身后的尾巴警惕地翘了起来。她似乎想起什么，忽然四脚朝天地坐下来，抱住了自己的尾巴。
    真的只剩一条了。
    青年温热的手指抚摸过她的尾巴，忽然轻叹一声，似是惋惜似是无奈，“小傻瓜。”
    小狐狸与青年在秘境里待了很久。
    她不知道该怎么出去，又放心不下青年，时常趁着他熟睡跑开，绕了一圈，又回到了青年身边。
    青年打坐修炼，她便蜷成一团，窝在他身边睡觉。睡着睡着会被抱起来，圈进温暖的怀抱。
    她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秘境里渐渐变得丰富起来。一开始是冷冰冰的溶洞，之后向外延伸，有了山泉、小溪、树木，两岸开满了花。
    不断有新的修士进来，看着小狐狸蓬松柔软的白毛，他们的眼神炽热而贪婪，却被青年尽数斩于剑下。
    很奇怪，他的剑沾满鲜血，但小狐狸不怕他。
    突然有一天，青年道：“秘境破了。”
    他们终于可以离开了。
    小狐狸歪着头看他，叼着一朵山茶花，鲜艳热烈的红色。
    青年问她：“你有名字么？”
    小狐狸听得懂他在说什么，但她没有办法回答他——而且，“十六”，似乎也不像个正常名字。
    他笑笑，说道：“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吧。绯绯，可以吗？”
    青年弯下腰，在地上写下这个字。
    “我们还会见面的，绯绯。”
    他摸了摸小狐狸的小脑袋，小狐狸轻盈地跳上他的手臂，山茶花落在了青年的肩头。
    *
    标题是《妙笔浮生》的歌词，银临演唱，未见钗头凤作词。“长梦不多时……”引自汤显祖《南柯记》。
    最后几章了！这周之内应该可以完结，这几天要整理结局，不一定有加更，但是会尽量准时更新的！
    第582章 镜花水月一笔生（2）
    青年离开之前，送给了小狐狸一只小铃铛。
    金色的小铃铛，用一条红绳系着，背后刻了一个“绯”字。是一个简单的法器，里面却封存着他的一息剑意，能在关键时刻救小狐狸一命。
    小狐狸不能说话，但能听懂人言。于是青年又教了她一个法术，可以把小铃铛藏起来，也可以隐匿身形。
    小狐狸回到了森林。
    森林正值冬天，小狐狸失踪了很久，却没有人寻找她。妖较之于人，亲缘本就淡薄。觅食回不来的妖，多半已经被族群视作弃子。
    没有狐妖会花心思，去寻找一只不合群的、有着雪白毛发的小狐狸。
    小狐狸又过上了平静的生活。
    她日复一日地修炼，断尾的伤口处，又有新的尾巴长了出来。第二条、第三条……小狐狸害怕极了，幸好有青年教她的法术，她才得以把多出的尾巴藏起来。
    她觉得自己是个怪物。
    小狐狸再也没有见过那位漂亮的人族青年。
    偶尔她会跑出森林，听着脖子上的小铃铛清脆地摇晃，静静凝视着远方。
    直到有一天，一道金光笼罩了森林。所有的狐妖都出来了，它们匍匐在地，不知在跪拜着什么。

 第681章

    正在练习法术的小狐狸，被部落长老叼了起来，带出森林。
    她看见了一只好大的狐狸。
    大狐狸有着蓬松雪白的毛发，九条尾巴在身后摇摆，金色的眼睛淡淡地扫过来，小狐狸的障眼法失效了，三条小尾巴一晃一晃。
    大狐狸说：“确实是我族幼崽。”
    原来小狐狸并不是普通的狐狸，她是九尾狐。
    妖界的皇族，至高无上的血脉，所到之处，万妖景仰。
    小狐狸被接走的那一天，她蹲在大狐狸的脑袋上，所有森林里的狐妖都跪在地上。
    那些曾经排挤她的兄弟姐妹满是讨好地与她搭话，那些长老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是他们养大了她，她要回报他们。
    所有的狐狸都想从小狐狸身上获取利益。
    小狐狸没有回应。当大狐狸问她在森林里过得怎么样时，小狐狸也简单地回答说还好。
    她什么都没有说。
    大狐狸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说了一声“傻孩子”。
    大狐狸给小狐狸讲了她的身世。
    小狐狸的母亲是九尾狐，她的父亲只是一只普通的狐妖，生长于森林的狐妖部落。
    九尾狐是出了名的风流多情，但她的母亲不一样，她的母亲从小就向往能拥有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与另一半相伴一生。
    她下凡游历，遇见了一只狐妖，与他坠入爱河。
    九尾狐与天同寿，它们的生命太漫长了。所有族人都觉得，这段感情，只是她生命的一小部分。
    后来她怀孕了。
    九尾狐一族拥有子嗣极其困难，每一个新生命的出现，都是举族的大事。小狐狸的母亲却不想让族人打扰她的生活，因此，她把这件事瞒了下来。
    一切都照常进行，直到她生产的那一天，在奄奄一息、无法动弹的情况下，她的夫君朝她亮出了锋利的狐爪。
    九尾狐生产之时，是它们生命力最旺盛的一刻。取一滴母狐的心头血，可以长生。
    这只狐妖也想长生。
    与九尾狐在一起的每一天，狐妖都在害怕。她的寿命无穷无尽，而狐妖若是没能修炼成仙，他仅仅只能与九尾狐相伴一两百年。
    对长生的渴望，让狐妖生了心魔。
    可他不知道，一只九尾狐，只有一滴心头血。
    九尾狐死了。
    心头血落入土壤，森林的冬天从此不再寒冷。
    狐妖把九尾狐幼崽交给了部落，带着九尾狐的尸体自尽。
    小狐狸懵懵懂懂地想，难怪她总在森林里获得温暖，原来每一片树叶，都是母亲温柔的注视。
    她并不是被母亲抛弃的孩子，她的母亲很爱她。
    小狐狸来到了九尾狐居住的地方，这里像仙境一样漂亮。九尾狐居无定所，它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个地方居住，但它们生性爱美，一定要把居所装扮得漂漂亮亮。
    她也从此有了名字，随族群姓顾，族长要给她起名，小狐狸叼着笔，笨拙地写下了一个“绯”字。
    九尾狐的数量已经十分稀少了，它们性格高傲，但是内部和睦，顾绯是唯一一只九尾狐幼崽，大家都很照顾她。
    顾绯的尾巴越来越多，她进入了九尾狐的少年时期，被宠得天真烂漫、肆意娇憨。
    族人对她都十分宽容，它们唯一强调的，是不要信任任何族群之外的生物。
    尤其是人族修士。
    顾绯晃着小铃铛，在心里悄悄反驳它们，才不是呢，她遇到的人族修士都很好。
    后来的某一天，顾绯又遇到了一名受伤的人族修士，是名娇柔的女子。顾绯当然不会像以前那样傻傻地断尾救人，她将女子叼进九尾狐居住的山下，用仙草救她。
    在一个平静的夜晚，人族修士闯入了这里。
    带领队伍上山的，就是顾绯救下的那名女子。
    她是一宗之主，最强的修士之一，在山脚留下了九尾狐无法发觉的信号，召集一众修士突破了九尾狐留下的阵法，杀上山来。
    满地都是九尾狐的尸体。
    将顾绯带回来的那只大狐狸冲锋在前，死状也最惨，被开膛破肚，取出心脏。
    生来高傲的九尾狐，不会允许自己成为人类的宠物，在发觉人类试图耗尽它们的体力捕捉它们时，它们会选择与修士同归于尽。
    顾绯在逃亡中被抓住，修士一刀下去，她胸前的小铃铛忽然变得无限大，拦住了修士的攻击。
    这道剑意救了顾绯一命。
    她成了唯一一只活下来的九尾狐。
    站在漫天的血雾之中，顾绯长出了第九条尾巴。
    生死一瞬，一念入魔。
    心魔成就了顾绯，她成为了世间唯一一只修成人形的九尾狐，将那些上山的修士杀得一干二净。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世界上只剩下她一只九尾狐了。
    夜色模糊了少女的面容，也洗刷了她眼里的天真烂漫。
    *
    集中说一下大家比较关心的几个问题：正文完结后会写几个番外，具体看有什么灵感。新文还没确定写什么，要开的话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可以来v博【岁岁常知意】找我玩。感谢追更，晚安～
    第583章 镜花水月一笔生（3）
    近来，修真界发生了一件大事。
    妖族多了一位尊上，是只九尾狐。

 第682章

    九尾狐的传说，修真界人人皆知，可它们向来避世，行踪难测，很少出现在大众的视线之中。
    这是他们见过最高调的九尾狐，却也是最令人恐惧的九尾狐。
    明艳动人的少女，身后的九条尾巴如海浪一般舒展，笑吟吟地踏入修士居住的十方境。一座座宗门成为她脚下黄土，所到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这哪里是九尾狐，分明是位魔尊。
    魔尊顾绯凭一己之力，挑起了妖族与人族的战争。
    战争打了很多年，到处生灵涂炭，连顾绯有时也会心神恍惚。她杀红了眼，早已分不清这样做，是为了族人复仇，还是享受杀戮的快感。
    强大的怨气腐蚀了她的心。她知道她不可以这么做，但她很难停下来。
    人族终于迎来了他们的救星。
    剑尊出关了。
    剑尊原是世间唯一的化神期修士，有“半圣”之称。之后闭关渡劫，已有多年不曾现身。如今风云变动，恐怕他已经渡过天劫，成为大乘期修士，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
    这里的所有种族，都在追求长生，可没有人成功。
    做神仙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他们不知道，但他们找到了神遗落修真界的眼泪——神兽，譬如九尾狐，通过这些神兽，来获取飞升的捷径。
    剑尊带着人族的希望，前往魔尊的宫殿。
    此时的顾绯遭到怨气反噬，变成本体，痛苦地蜷缩成一团。这些怨气日夜腐蚀着她的心脏，她甚至不敢合眼，因为只要入梦，就是怨灵的哀嚎。
    她要变得很强大很强大。
    不仅是力量与身份要让人忌惮，还要拥有一颗强大的心，哪怕伤痕累累，她也要笑着从这里走出去。
    顾绯隐隐察觉到有人闯入了宫殿，带着凛冽的剑意。是来杀她的么？她已经没有力气打架了，就这样让他动手吧，结束这混乱的一切。
    从一开始，便是一场错误。
    黑暗之中，一双温暖的手托住了她。
    她听见了一声低低的叹息，熟悉的嗓音，仿佛灵魂深处的召唤。是那位人族修士，顾绯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他了，他也应该认不出自己，却听见他无奈道：“傻瓜。”
    顾绯生气地咬了他一口。
    然后被他摸了头，一股温柔如清泉的热流在体内流淌。
    人族修士把灵气渡给了她，就像她当年救他一样。
    高傲的九尾狐是不可能被人摸头的，但看在他给她疗伤的份上，就勉为其难地给他摸一下吧。
    还要抱抱。
    魔尊重伤闭关，下落不明，剑尊回到宗门，抱着一只小狐狸，奶白色，只有一条尾巴，看起来憨态可掬。
    弟子们以为是剑尊大人从魔尊手下救出来的小奶狐，没放在心上，宗门长老们却面色凝重，带着剑尊连夜召开大会。
    青年语气温和，笑意却不达眼底：“她心魔入体，遭到怨气反噬，退化到幼年形态，对修真界已无威胁。我会将她带到身边，悉心教导她。”
    随后又向天道起誓，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长老们这才松了口气。
    这是世间最后一只九尾狐，若杀了，九尾狐族就彻底从世间灭绝了，他们还真舍不得。
    留在人族最强修士身边做灵宠，庇护宗门，倒也是一种选择。
    青年把小狐狸抱进了他闭关的洞府。
    整整渡了三天灵气，小狐狸才睁开眼，从他腿上跳下来，摇头晃脑地在洞府里转了一圈。
    少女的嗓音充满嫌弃：“你这里怎么连张床都没有？”
    青年：“……”
    首先，剑修是出了名的穷。
    青年身为剑尊，穷倒是不穷，只是清心寡欲惯了，一心向道，物欲不强。洞府只是临时开辟的闭关之所，蒲团一放，盘腿打坐，一入定便是数年。
    他并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但小狐狸很在意，说在她的宫殿，连床都是金镶玉的，剑尊太穷了。
    青年觉得自己身为剑尊的尊严被冒犯了。
    小狐狸没醒多久，又陷入了沉睡。青年离开洞府，准备找些材料，给小狐狸做个金窝。
    长老发现，宗门好像被洗劫了。
    万年古树被砍了，千年灵草被拔了，族上传下来的那么大一块灵玉也不见了。
    种种线索指向一个人，刚出关的剑尊。
    剑尊说要给小狐狸做窝，需要用到这些材料，之后他会去找新的。
    长老心里两行泪，默念一切为了宗门。
    现在讨好九尾狐，以后他们就是九尾狐的恩人，劝九尾狐改邪归正的大功臣。
    小狐狸终于醒了。
    醒来之后，发现洞府焕然一新，她躺在灵玉做的床上，铺上毛茸茸的软垫，源源不断的灵气从玉里散发出来，是暖的。
    小狐狸快乐地在上面打了个滚，变回了九尾狐的样子，九条尾巴尽情舒展着。
    看见青年进来，才迅速从床上跳下来，骄矜地看着他。
    青年笑笑，问她：“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顾绯已经可以和他自由对话了，但她不想回答。
    她不说，青年也没有追问，而是自顾自地说道：“你当年遇到的，是我的劫身。”
    九重劫难，那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他几乎以为这次渡劫失败了，可他不仅起死回生，还直接突破瓶颈，修为大大提升。

 第683章

    他醒来之后，才发现自己遇到了一只九尾狐幼崽。这只傻乎乎的幼崽，咬断了自己的尾巴救他。
    善良到不可思议，单纯到令人心疼。
    他记得九尾狐族孕育子嗣困难，因此对幼崽极为重视。这样一只幼崽，当是族里捧在手心的珍宝，又为何养成如此性格？
    恐怕是父母不在身旁，被遗落在森林中，尚未被族人发现。
    打破秘境，他的劫身就会消散，他无法帮助小狐狸找到族人，便只能留下一道剑意保护她。
    可他没有想到，小狐狸又经历了这么多。
    “我名陆清辞，绯绯，”青年笑了笑，“喜欢的话，可以留在这里。”
    他伸出手，摸摸九尾狐的耳朵，九尾狐没有拒绝。
    *
    其实阿辞的名字到最后也没有定是什么，想了很久，还是选择了最初的名字。不管叫什么，都是绯绯的阿辞。
    第584章 镜花水月一笔生（4）
    剑宗刚出关的剑尊陆清辞养了只灵宠，是只毛色雪白的小狐狸。
    小狐狸很黏人，剑尊走到哪都要带着她。剑尊练剑，她蹲在栏杆上围观，剑尊开会，她趴在剑尊怀里睡大觉，偶尔有人想摸摸她，她会迅速跳到剑尊的肩膀上，大家莫名从小狐狸的眼里读出几分“你这愚蠢的凡人”的感觉。
    长老们心里两行泪。
    为了给九尾狐疗伤，他们得去各地寻找天灵地宝，还要代九尾狐向妖族传讯。
    这些事还不能声张，要是被其他修士发现，一不小心就变成了通敌罪。
    也不知道究竟谁才是灵宠。
    反正他们是身心疲惫。
    以及，据说孤傲高冷不喜与外人交流的剑尊，居然收徒了。
    剑宗多了一位小师妹，拜在剑尊名下。
    十六七岁的少女，活泼明艳，娇靥如花。剑修都是群苦行僧，哪里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一天到晚师妹长师妹短，恨不得把最好的都送给她。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小师妹从不搭理他们，还会用一根树枝把他们打趴下。
    小师妹强大到变态，别的剑修上刀山下火海寻一把本命宝剑，小师妹折根树枝就能开打。
    强大又凶悍，太可怕了。
    只有剑尊在场的时候，小师妹才会稍微收敛一点，但依然不会承认自己欺负了多少师姐师兄。
    有师兄壮着胆子给小师妹告白，小师妹居然说她不喜欢人类，除非师兄愿意变成狐狸，她才能考虑一下。
    小师妹凭一己之力，打碎了全宗门的少男心。
    唉。
    魔尊养伤之后，妖族和人族的战火才逐渐平息。
    为了彻底停战，十方境内各大宗门派出代表组成“仙盟”，写了一封长长的协议，送到魔尊的宫殿。
    才到妖族境内，就被拦了下来，守卫说他们不认得人类的字。
    仙盟代表气得吐血。
    最后谈判是以面对面的方式进行的。
    仙盟到底没能见上那位神秘的魔尊，妖族的护法在主位上放了块传声玉简，仙盟众人还未开口，少女冷冷淡淡的声音已经从玉简里传来：
    “本座会提出几个条件，做不到就出去。”
    表达还算委婉，没直接用“滚”字。
    毕竟曾经敢冒犯魔尊的修士已经被杀干净了。
    魔尊说，往后妖族当与人族处于平等地位，人族不得强行收服妖族，人族与妖族之间，只能有同伴契约，不得有主仆契约。
    对珍惜妖族的保护，当写进人族律法，并要求每一位仙盟代表以宗门的名义向天道起誓，如有违约，天打雷劈。
    仙盟代表们本以为要交出法宝与弟子，才能停息战火。没想到魔尊的想法，与他们截然不同。
    何止是截然不同——千万年来，从未有一个人、一只妖敢提出这样的理念。
    妖族在人类眼里，是兽类、是畜生，天生低人一等，他们从未想过妖族居然要与他们谈“平等”。
    可没有人愿意再这样打下去了。
    妖族消耗不起，人族更不可能消耗得起。
    仙盟代表们讨论了很久，最终将这些要求公布，以投票的方式决定。
    第一个响应的是剑宗。
    剑宗本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宗门，避世多年。这群剑痴眼里除了剑就是修炼，醉心修炼，很少参与外界之事。直到剑宗出了一名剑尊，离成仙仅有一步之遥，才无限拔高了剑宗在十方境的地位。
    毕竟当年那些修士为了飞升，寻遍秘方，为此几乎将九尾狐灭族。
    那是一场有预谋的屠杀。早在九尾狐外出寻找幼崽的时候，他们便盯上了它们，而后精心策划了许多年，逐步缩小范围，确认九尾狐的住所，正式对它们出手。
    结果不仅自己丢了性命，宗门也被魔尊踏平。
    剑宗的态度，就是剑尊陆清辞的态度。有了剑宗带头，越来越多的宗门投了赞成票。
    一场空前盛大的仪式，在妖族与人族的边界召开。
    人族修士以血为介，向天道起誓，人族与妖族是修仙之路的伙伴，人族应废除主仆契约，与妖族彼此平等，互不侵犯，并与妖族共同承担保护珍惜妖族的责任。这将写进宗门律令，每一位拜入宗门的修士，都将铭记于心。
    人族与妖族的历史就此改写。
    漂亮的九尾狐站在众妖前方，发出一声高鸣，晶莹在她眼里闪烁。

 第684章

    协议签订之后，人族与妖族之间修了很多传送法阵。顾绯往返于两界，在剑宗住了很多很多年。
    从剑宗神秘的小师妹，变成人人都不敢招惹的大师姐。
    顾绯培养了许多爱好，比如剑宗上下的审美都一言难尽，她就学会了自己做衣服，还在山脚下开了家裁缝铺，可惜一年只营业三十天。
    某年某月某日，陆清辞像往常一样回到洞府，却发现最喜欢趴在玉床上睡觉的小狐狸不见了。
    这些年来，她一直在修炼剑宗的功法，锻炼心性，体内的煞气已经驱逐得七七八八。
    再美的故事也会结局，他们注定有分别的那一天。于是陆清辞问小狐狸，要不要回到妖族。
    她本就是无拘无束，自由驰骋于天地之间的妖。
    妖族以实力为尊，所有的规则都是约定俗成，它们并不需要一套制度管理。顾绯于它们而言，更像一个精神象征，只有大事发生的时候，才会以尊上的名义将它们召集起来。
    而人族处处都是规矩，陆清辞知道，她一定不喜欢这里。
    小狐狸不仅没有回答，还挠了他一爪子，然后失踪了。
    陆清辞找了很久，终于在温泉池里找到了顾绯。
    这处温泉池是陆清辞亲自挖的，里面泡满了千年灵草，把普通的泉水炼成了灵泉。顾绯受煞气折磨的时候，可以泡在泉水里，会缓和许多。
    就是宗门损失惨重，长老天天让陆清辞赔钱。
    陆清辞下水，把小狐狸抱起来，柔声道：“抱歉……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你当然可以一直留在这里。”
    他只是怕她不喜欢。
    怀里的小狐狸摇身一变，取而代之的，是容色姝丽的少女。她环着他的脖子，双颊是不自然的红。
    陆清辞突然意识到，这只小狐狸，成年了。
    九尾狐寿命漫长，无法以数字记述。它们在幼崽时期便十分强大，以至于人们往往忘了，这位改写修真界历史的魔尊，还是只未成年的小狐狸。
    少女迷离着双眼，一双手笨拙地在他身上摸索，忽然用力扑过来，将他压在温泉池壁，一口咬上他的喉结。
    第585章 镜花水月一笔生（5）
    陆清辞无所适从地看着她。
    他知道化为人形的顾绯很漂亮。追她的弟子从山顶排到山脚，一年只开三十天的裁缝铺常常订单爆满，就为了看一眼老板娘。
    但在陆清辞心里，顾绯只是一只小狐狸。
    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顾绯还是很小很小一只，像小猫的幼崽。就算在宗门里，顾绯为了不暴露身份，也不会把尾巴放出来，很多时候，都是以幼崽的模样趴在他怀里。
    陆清辞一直把她当作小狐狸。
    他时常会忽略小狐狸已经长成了漂亮的少女，哪怕他也做过不少棒打鸳鸯的事，譬如在得知有弟子要给小狐狸告白之后，马上把这名弟子派出去历练。
    人和九尾狐相恋，是没有结果的。
    他也一样。
    陆清辞知道，可陆清辞做不到。
    他只能闭上眼睛，在少女扑过来的时候，摁住她的后脑勺，吻上她的唇。
    如同飞蛾扑火，用生命去寻觅那一簇旺盛的火焰。
    “陆清辞……唔……”
    顾绯皱着眉头，因不适而抓紧他的衣领，生涩地回应他。
    “陆清辞，我好难受……”
    陆清辞吻住了她。
    他打破了一生尊崇的戒条。
    一开始的日子过得十分荒唐。
    冬去春来，陆清辞陪着顾绯，熬过了九尾狐漫长的成长期。
    九尾狐的身体稳定下来，陆清辞却陷入了痛苦之中。
    得道成仙，意味着斩断七情六欲，与天地一体，漠然地俯视众生。
    陆清辞有了情丝，他无法渡劫飞升，甚至因此而产生心魔——与顾绯在一起的日夜，他无时无刻不在受心魔折磨。
    他的心魔在诱惑他，让他斩断情丝，走出洞府，雷劫已经在上空徘徊，只要他迈出一步，就能突破困扰他多年的瓶颈，踏上成仙之路。
    这是他追求的长生，是倾尽一生等待的大门。
    陆清辞挥剑，斩断的不是情丝，而是他的心魔。
    心魔与修为一并消散，他舍弃了他的长生之路。
    修真界所追求的长生，究竟是什么呢？
    千万年来，白云苍狗，沧海桑田，没有一个种族能够给出答案。
    长生是陆清辞追求的信仰，是他唯一的人生戒条。可如今，他有了新的信仰。他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一道惊雷划破天空，劈向陆清辞的洞府。
    陆清辞的雷劫到了。
    他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斩杀了他的心魔，做好了放弃一切的打算，可成仙的大道，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雷劫在洞府上空徘徊片刻，天空忽然破开裂口，又一道惊雷劈了下来。
    这道惊雷不属于陆清辞，属于顾绯。
    九尾狐降临的故事，在修真界广为流传。人族敬畏九尾狐强大的能力，妖族敬仰九尾狐对平等的贡献，不论人族还是妖族，都纷纷在家里供奉起狐神像，那是权力与自由的象征。
    在签订协议的地方，他们甚至砌了一尊九尾狐雕塑，华丽夺目，流光溢彩，香火代代传承，绵延不绝。
    拜九尾狐神，就是拜长生。

 第685章

    信仰之力越烧越旺，上告于天，于是成仙之路的大门，亦向顾绯敞开。
    山上惊雷阵阵，陆清辞与顾绯身处两个不同的空间，他们都没有走出洞府迎接雷劫。
    顾绯抬起头，问道：“成了仙，可以做什么呢？”
    “可以复活我的族人吗？可以改变世界的秩序吗？可以让世间不再有贪婪和杀戮吗？”
    天空中风云变幻，她得到了天道的回应。
    原来天道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
    世间万物，本按其固有的规律前进，自然而生。而成仙，将超然物外，不再受秩序拘束，成为秩序的维护者，亦是秩序本身。
    世间有三千世界，仙人穿行其间，修真世界的轨迹，令万物有序而生。
    顾绯与陆清辞所在的世界，便是三千小世界之一。这个世界的生灵盲目追求长生，贪欲肆虐，本将因战火与杀戮而沦为废土，却孕育了两颗纯粹的道心。
    是至纯至善，亦是至真至爱。
    于是天雷降临，为他们打开了成仙的大门。
    顾绯：“你说得很有道理，但这些跟我的诉求又有什么关系呢？”
    陆清辞：“抱歉，我放不下七情六欲，恐怕难以成仙。”
    天道：“……”
    一个我行我素从不将规则放在眼里的狐狸精，一个恋爱脑。
    还能怎么办呢，谁让这么多世界只有两个新人可以飞升，跪着也要招进来啊。
    九尾狐身上的杀孽很重，偏偏她又是以善入道，善恶在她身上共存，千万年来，天道的仙人们也没见过一个这么特殊的存在。
    这要是招进来，肯定是他们天道的未来之星，他们得想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你已经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许多被废弃的世界。有这样一批特殊的废土世界，它们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由影视文学作品衍生而来。这些作品或是没有结局，或是中途崩溃，或是有的角色怨气太重，破坏了整个世界的秩序。”
    “你的族人亦是因为灵魂充满怨气，被排斥在轮回之外。我们可以送你去这些废土世界，修正这些废土世界的秩序，为这些灵魂完成心愿。完成任务后，你会得到他们赠予的灵魂之力，用足够的灵魂之力净化你的族人，他们才能重入轮回。”
    “但是，进入废土世界后，你的记忆和修为都会被抹去，只会保留身为九尾狐的天性。我们会将这些灵魂之力储存在你的尾巴里。当你的尾巴全部长回来，你的族人就可以重入轮回。”
    天道向陆清辞转达了它与顾绯达成的协议，并表示斩断七情六欲只是成仙的一种方式，有人以无情入道，有人以有情入道，而陆清辞恰恰是后者。
    倘若他困于无情与有情之中，他反而不能成仙。
    陆清辞放心了，道：“我要随她一起，也以这种形式渡劫。”
    为什么做个任务还能拖家带口！
    天道还能说什么，当然是选择原谅他们，这年头招新人不容易啊。
    一人一狐在天道的指引下，腾云升空，来到一处秘境。
    秘境有一处湖泊，平湖如镜，映出他们的倒影。
    湖泊名为“镜花水月”。创世之初，混沌老祖手持墨笔，绘出江山万里，生灵自由发展，于是有了大千世界，墨汁落地为湖，湖中花月相映，成为连接三千世界的路径。
    顾绯化作小狐狸的模样，靠在陆清辞的怀里。陆清辞抱着她，跳下了湖。
    *
    下章结局啦！两更一起发～
    第586章 终章
    在清除了顾绯与陆清辞的记忆后，天道做了全方位的伪装，还给自己的组织改了个名字，“时空管理局”——跟科技最发达的那个星际世界学的。
    虽然九尾狐以善入道，可她身上毕竟杀孽不少，清除记忆之后，全凭本能行事。针对这种有杀孽的新人，他们都会安排一只仙鹤作为辅导员，天道给改了名字，和时空管理局配套，叫系统。
    一听就很高科技。
    天道先给顾绯琢磨身份。
    既然是以善入道的九尾狐，那就先让她当个女主吧，安排几个幻境磨磨她的性子，就以那些整体崩坏的世界为蓝本，看看她到底有多善。
    然后十个幻境全崩了，连仙鹤辅导员也自闭了。
    天道的仙人们：“……”
    她到底是怎么以善入道的？？
    还有给陆清辞安排的身份，怎么发展着发展着就成黑化反派了？这不是个斩妖除魔的剑修吗？
    近狐狸者黑。
    九尾狐顾绯一觉醒来，记忆全失。只记得自己的族人惨遭杀害，是世间唯一一只修炼成人形、也是最后一只九尾狐，意外被女主系统绑定，需要完成系统安排的任务。
    失忆就失忆吧，顾绯一开始是没当回事的。只是随着她不停地被要求扮演那些单纯善良、乐观天真的女主，她发现她对这样的人设无比排斥，仿佛有个声音在心里不断强调，善良与心软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东西，只有做恶人才能活下去。
    天道只好调整策略，把她送进了那些因为角色怨气大而崩坏的废土世界里，让她扮演恶毒女配，又安排了一只性格温顺些的小仙鹤给她当辅导员。
    果然，世界再也没塌过。
    不仅没塌，顾绯越做越娴熟，一口气修正了十九个世界，不愧是未来之星，她未来的同事们都很感谢她。

 第686章

    其实一开始是让她当反派的——可能是幻境里陆清辞的表现太突出了，这些废土世界自动把陆清辞鉴定为最佳反派人选了。
    天道有什么办法，一开始幻境里顾绯扮演的都是女主，女主嘛，身边总有阴魂不散的男二三四五。哪知道看起来温润如玉的陆清辞，记忆没了，只剩下本能，一发现别人喜欢顾绯就发疯，黑化囚禁小黑屋一条龙。
    情侣太可怕了。
    顾绯醒来的时候，发现她被男人抱在怀里，仍是小狐狸的模样，一如他们跳下时那般。
    她仰起头，用脸蹭了蹭陆清辞的下巴，这才变回人形。
    虽然人类很讨厌，但谁让阿辞是她喜欢的人呢。
    陆清辞的吻落在她的唇角。
    灵泉空间向外延伸，云层搭起天梯，一只仙鹤慢悠悠地飞了过来。看见顾绯，这才高兴地扇了扇翅膀：“宿主！绯绯！”
    一道视线漫不经心地落下来，仙鹤抖了抖翅膀，心道嫉妒心强的男人真可怕。
    时空管理局就是天道，恢复记忆之后，顾绯终于知道为什么小世界都是一些一言难尽的剧本了，原来那些本来就是废土世界啊。
    就是一口气做了这么多任务……嗯，这个天道组织看起来很缺人的样子，压榨剩余劳动价值。
    投诉，必须得投诉，回去让阿辞帮她写投诉信。
    仙鹤小八带着顾绯与陆清辞踏入天庭。
    传说中的天庭，远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样热闹，仙鹤倒是挺多，一只又一只，每一只脖子上都挂着吊牌。头戴冠冕的天帝坐在主殿上，向顾绯与陆清辞颔首示意。
    “恭喜二位得道飞升。”
    声音还挺耳熟的，听起来跟一开始忽悠他们去做任务的“天道”差不多。顾绯礼貌发问：“天帝居然亲自负责考核？”
    天帝：“……是有点缺人。”
    早就听说这九尾狐不好相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说话简直一刀见血。
    两位仙人脚踏祥云、各捧着一只托盘飞了过来，托盘里放着纯金打造的简册，上面刻着顾绯与陆清辞的名字，背后跟着“司命宫”三字。
    司命之神，掌管生死命格、灾祥祸福，除此之外，金简下方还刻着一行小小的篆体，是“镜花水月”四字。
    “镜花水月秘境由司命宫统领，二位作为司命之神，往后出入秘境，将不再受到限制，你们可以自由在三千世界里穿梭。顾绯上神，你的族人通过轮回，已经进入三千世界，通过司命册，你可以找到他们，并将他们带回你们的世界。此外，若在小世界中发现有仙缘之人，也可以带回培养。”
    天帝心里也愁，如今人心越发浮躁，多的是想靠走捷径飞升的修士。然而想要飞升，机缘与参悟必不可少，譬如顾绯以善入道，陆清辞以情入道。那些靠掠夺资源、走歪门邪道的修士，大多无法进入轮回，沦为怨灵。
    这种怨灵，他们一般不会专门派仙人净化，而是任由他们成为废土世界的养料。
    果然，单靠等人飞升可不行，他们得花心思培养。天帝觉得“时空管理局”这个名字实在不错，前卫又时尚，要不直接把司命宫改成这个名字好了，多收点新人，把时空管理局发扬光大。
    天帝对两位新人满怀希望，听说他们不想住天庭，还亲自送一人一狐回到他们的世界。至于后面发现他们居然把每个世界都变成花式秀恩爱的舞台什么的，那都是后话了，单身万年的天帝只能眼泪汪汪地吞狗粮，这大概就是忽悠人的代价吧。
    剑尊陆清辞与魔尊顾绯同时飞升的消息，很快传遍大陆。他们这才知道剑尊唯一的徒弟就是顾绯本尊，居然还不知好歹地跟她告白，难怪人家说她不喜欢人类只喜欢狐狸。
    ……可剑尊不也是人类吗！
    可恶啊，又被秀了一脸。
    后来，不论是妖族还是人族境内，都从供奉九尾狐神，到盖起司命神庙。漂亮的九尾狐蜷起尾巴，卷着一柄修长锋利的宝剑，安静地注视着天下苍生。
    顾绯与陆清辞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双修大典。
    顾绯一身火红嫁衣，肩膀上蹲着一只小狐狸，怀里抱着一只小狐狸，身后还跟着几只，被陆清辞牵着手，一步一步走上高台。
    仙鹤小八飞在他们的斜上方，虽然至今没有rua到顾绯的尾巴，但每天有一堆狐狸可以吸，小八乐不思天庭。
    这几只都是九尾狐，是他们从三千世界中找回的族人。
    轮回后的族人并无记忆，顾绯会以托梦的形式与他们交流，有的族人早已受够了独自长生的折磨，愿意留在小世界，有的族人在小世界有了羁绊，梦醒之后，虽然已经不记得顾绯的身份，却对她倍感亲切，还邀请顾绯经常来做客。
    剩下的几只，则愿意随顾绯回到原来的世界，其中就包括最开始那只将顾绯领回森林的大狐狸。
    顾绯还找到了她的母亲。母亲的怨气并不强，她的怨念与爱意随着那一滴心头血，和森林融为一体。因此顾绯找到她时，她已轮回几世，再也找不回身为九尾狐的记忆，顾绯远远地看了看她，便离开了。
    每一只九尾狐都是她的至亲之人，它们都是她的父亲和母亲。只要它们过得幸福，便足够了。
    这么多只九尾狐共同出现在大众的视线之中，放在数年前，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可如今，在修士心中，九尾狐已与神相当，受人崇敬，再也没有人敢觊觎它们。

 第687章

    双修大典结束之后，顾绯与陆清辞被送入洞房。陆清辞面带微笑地把几只九尾狐请了出去，就算是长辈，也不能打扰他的新婚之夜。
    他们并非第一次成婚，可只有这一次，是最真实的。
    不必担心时间会走到尽头，也不必惊慌她的离开，他们永远都会在一起。
    喜烛照亮锦被成双成对的鸳鸯绣纹，陆清辞吻住顾绯。
    “我爱你。”
    鼻尖相抵，呼吸交错，顾绯笑弯了眼，轻嗯一声，陆清辞亲吻她的眼睛，重复道：“我爱你，绯绯。”
    她曾善良无邪，也曾沾染鲜血；她曾天真娇憨，也曾恣意任性。
    他都爱她。
    —完—
    ***
    写到这里就正式结束啦！其实直到现在我都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我亲笔成就了她，从一个小小的灵感到120万字大长篇，现在要开始慢慢忘记她。
    这本书的开头，也始于盛夏，只是一次深夜失眠的产物，说实话完全没想过要写这本，在为新书焦头烂额的时候，偶然一次编辑找我约稿，我才从文档里找到了这个开头，慢慢呈现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个人认为这本书是这两年来发挥最稳定的一本了，大家的评论虽然无法逐一回复，但都有在看。很多世界一开始没有写大纲，在人设上着重笔墨，剧情会像脱缰野马一样乱跑，所以后期以剧情为重心，尽量写得完整，非常感谢大家的理解和包容。
    每一个角色都不完美，我也一样。但我相信人是多面的，因不完美成就完美。这本书更多的心思都在女主身上，可以说绯绯是我最费心力去塑造的女主，从童年、少年、成年，每一个时间节点都完整地叙述了出来，她的成长，她的蜕变，她的释然与她的重生。
    写的时候突然想到一句话，“她的善良和恶毒都不够纯粹，所以痛苦”。绯绯以善入道，因善良救下阿辞，却也害了族人，从此只愿做恶人，却又饱受怨灵困扰，以至怨气入体。她无法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因为她的心里永远留有善意，也正是这样的善意成就了她。
    这大半年经历了很多事，精神世界曾是我唯一的慰藉。因为卡文痛苦过，因为评论焦虑过，但写到轻松的剧情、得到越来越多读者的肯定，也会不自觉露出笑容。这或许就是创作的意义。
    小说完结了，但他们的故事没有结束，小狐狸和她的剑尊会永远幸福下去。
    休息几天开始更新番外，应该会写几个小故事。连续写文太久脖子眼睛都很疲惫，会先休息一段时间，暂时没有确定什么时候开新书，但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通知大家。
    再一次感谢大家的这大半年的陪伴，爱你们。
    岁岁知意
    2022年8月17日
    第587章 番外·折子戏（1）
    顾氏商行的大小姐顾绯今天又来艺园听戏了。
    艺园是座典型的苏式园林，石山长廊，小桥流水，戏台搭在水上，有九曲回廊相连。贵人坐在两侧廊房，演员站在戏台上，忽而飞身踏上回廊，人在景中，景人一体。
    今日唱的是孔尚任的《桃花扇》，台上的人望着面前的亭台楼阁，幽幽唱道：“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一曲终了，四下掌声不断。唱的是悲凉的亡国戏，却无人在意戏文内容，只是面带笑意地打趣道：“都说艺园这位唱的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难怪顾小姐也成了这里的常客。”
    “嗨呀，顾小姐中意的能是戏吗？那分明是唱戏的人呀。”
    顾氏是沪城第一大商行，最早做百货起家，卖些日常的小玩意，之后专门做贸易，在沪城的地位举足轻重。顾老爷当年也是位风流人物，家中子女无数，独独偏爱这位大女儿，走到哪里都要带上她。
    顾小姐自己当然也是争气的。她开的服装店，如今已经成为沪城有名的品牌，每逢换季，排队的人便堵满了整条巷子。可以说，顾小姐走到哪里，太太小姐们都争先恐后地跟上来，巴不得立刻就与同她攀上关系。
    艺园的这支戏班，最早只有几个人，眼见就要破产了。顾小姐听了一回戏，艺园的名声立刻在沪城的上流圈传开，成为时下最受欢迎的戏楼之一。尤其是台上唱戏的这位名角，据说顾小姐一来艺园，谁的戏都不听，只听他的。
    在沪城的上流圈，有钱人家豢养一支戏班，这并不是稀罕的事。富人们买下院子与艺人，有的还喜欢从小培养，专门给他们唱戏听。
    众人聊着聊着，又不免羡慕起台上戏子的好运来。跟了顾小姐，不说一辈子大富大贵，至少衣食无忧。就是不知道顾小姐听了这么多天戏，什么时候才会把那戏子带走。
    顾绯正在与系统聊天。
    她是一只九尾狐，玩得好好的，忽然被一个自称系统的东西绑定，接着就被拉进了这个世界，非要她去做什么任务。系统自称小八，一口一个宿主，叫得那么亲切，好像他们很熟似的，布置起任务来倒是毫不客气。
    顾绯其实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跟系统绑定的了，她虽然是只妖，但似乎住在剑宗，那些人类还狐神长狐神短的，待她很是客气，人类和九尾狐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真是奇怪。
    “知道了，”顾绯的语气颇为漫不经心，“我是顾氏商行的大小姐，这里即将发生一场威胁顾氏的秘密交易，就发生在艺院里，是吧？”

 第688章

    系统：“是的宿主！”
    系统心里苦，但系统不能说。是宿主莫名其妙拉着它，说什么要跟剑尊一块玩个小游戏，就比在不带记忆的情况下，谁能更快地完成任务，系统充当他们的辅导员。
    这俩夫妻倒好，失去记忆之后，一个比一个拽，这个还会勉为其难地说几句话，那个直接“嗯”“知道了”，在外人面前也没见你这样啊！
    随机抽取的任务显示，不久之后，艺园将会发生一场秘密的军火交易。交易曝光之后，会被嫁祸给顾家，顾老爷被捕入狱，顾家的商业地位也一落千丈。
    顾绯的任务，就是破坏这场交易。
    他们已经穿来这里有一段时间了，顾绯的做任务方式，就是每天来听戏。
    用她自己的话，就是打入敌人内部，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顾绯听得认真，陆清辞唱得卖力，系统被喂了满嘴狗粮。
    唉，总有人在为别人的神仙爱情负重前行。
    谈话间，艺园老板乐呵呵地走下来，亲自为顾绯上茶。
    “顾小姐大驾光临，不知对今日的戏可否满意？”
    顾绯接了茶，看着杯中的浮末，轻笑了声，“我也说不出。这回廊重重，隔得实在远了些，今日唱的什么，我还不曾看出来呢。”
    经常与这些达官贵人打交道的，都是人精。老板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回头对身后的小厮道，“瞧你们拿的都是什么？还不把这茶撤下去，用最好的茶招待顾小姐？顾小姐稍等，马上就给您换上最好的。”
    老板很快就走了。
    顾绯等了一会儿，一道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男人已经脱下戏服，穿着一条灰色长衫，宽肩窄腰，骨相极佳。只是妆面未卸，眼尾一笔朱砂，如同春日艳丽的海棠。
    他端着托盘，将里面的容器逐一放下。茶碗、茶筅、茶匙……修长的手指翻飞，仿佛作画一般，拉出漂亮的图案。
    “顾小姐，”他的嗓音低醇，“请享用。”
    *
    大家久等啦！先更一篇民国番外，大背景架空，人间富贵花大小姐x伪装成戏子的间谍～
    第588章 番外·折子戏（2）
    顾绯的视线落下来时，陆清辞亦在打量她。
    女人穿着茜红色的旗袍，绣花错落有致。蕾丝披肩，领口别着一枚胸针，以珍珠链挽起。她优雅地坐着，隐约露出修长的腿部线条，婀娜窈窕，如同一位教养极佳的淑女。
    陆清辞并不是一位普通的戏班演员。他的真实身份，是秘密情报局的调查员。组织怀疑艺园一直在秘密进行军火走私，陆清辞打入艺园内部，他需要拿到他们进行交易的证据。
    “享用？”
    顾绯轻笑一声，忽然拾起桌上折扇，轻点他的下颌，她的视线极具锋芒，无端地拉近了二人的距离，“先生是让我享用这茶，还是……”
    陆清辞的反应越是无措，她便笑得越是明媚。折扇“啪”的一声落下，那位顾小姐慢悠悠道：“三日之后，我会来艺园小住，先生要好好表现。”
    三日之后，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停在艺园门前。汽车是时髦的舶来品，便是沪城这样的发达地方，见到的概率也不高。不少人纷纷侧目，看见身姿窈窕的女人走下来，身后的丫鬟还为她撑起了一把伞。
    廊房里议论纷纷。
    顾小姐的风评两极分化，如今正是文化交流碰撞的年代，有人将她视作新式的女子典范，有人则觉得，身为女子，行事却如此张扬高调，委实有违祖训。
    更何况这一次，还是为了一个戏子。
    众人议论纷纷，除了看戏的宾客，还有一道灼热的视线。
    是个穿着军装的男人。
    艺园老板正恭恭敬敬地说道：“裴司令，我们本来想清场的，但顾小姐这边……实在不好得罪，我们只好擅自取消了宣布今晚被包场的计划。”
    要说如今沪城最有权势的人，无疑是南三省总司令裴京。前段时间，顾绯服装行的新店开张，裴京带人巡逻，对顾绯一见钟情，当场表示要娶她。
    士农工商的观念根深蒂固，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顾家虽在沪城有权有势，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底层商人。虽然裴京风流名声在外，据说有不少红颜知己，一直没有娶妻。但以他的身份，主动提出娶顾绯，在其他人眼里，简直是走了大运。
    哪知顾绯看都没看一眼，还表示如果不买东西，一律当作砸场子请出去。
    自此，不仅错过了一桩姻缘，还结下了梁子。
    裴京年轻气盛，野心勃勃，吃了南方三个省还不够，他有着更大的目标。但在实现这个目标之前，自然得练兵。
    当下掌握最大商业情报的，就是顾家。裴京开出了丰厚的条件，买通了顾老爷的弟弟——也就是顾绯的小叔，让他提供军火交易的渠道，从国外购置军械。
    这样秘密的交易，已经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为了遮掩，裴京甚至出资购下一座园林，也就是现在的艺园。
    长期以来，交易一直在艺园进行。一个快倒闭的戏班子罢了，根本不会引人注目。哪知道前段时间，顾绯忽然看上了这里，天天来听戏，导致人越来越多，艺园逐渐变得广为人知。而老板不仅不能阻止，还得把顾绯当让艺园起死回生的财神爷，好言好语供着她。

 第689章

    想到之前顾绯落他面子的一幕，裴京磨了磨牙，说道：“不用管她。”
    她也风光不了多久。
    *
    顾绯在簇拥下落座，恰逢陆清辞上场。窗外天色已晚，艺园里有专门吃菜的酒楼，宾客们都汇聚于此，唱戏的场地由水榭改为酒楼的戏台。小厮端来茶水点心，顾绯吃了块糕点，捧着茶杯慢慢地品着。
    “还是那唱戏的泡的好喝。”
    她评价道。
    许是因为狐狸精天性爱美，陆清辞又是这儿长得最好看的人。她曾无意中撞见一次陆清辞卸妆后的模样，那张脸美得雌雄莫辨，完全踩在了她的审美点上，导致她一看见陆清辞，就想调戏他。
    “顾小姐又来听戏？”
    才享受了一会儿美食，对面就来了位不速之客。
    是名年轻的女子，长发烫成波浪卷，穿着法式小洋装，看起来漂亮又时髦。她掩唇娇笑，看了台上的陆清辞一眼，若有似无地暗示道，“顾小姐对戏曲的欣赏之心，实在让人钦佩。只是那毕竟是戏子，你只喜欢他一个，谁知道他有多少喜欢的夫人小姐呢？”
    女子叫容芊，统帅的女儿，裴京如今的未婚妻。她曾在法国留学，如今回到沪城，与裴京称得上是门当户对。只是裴京与顾绯的事闹得人尽皆知，没过多久，她又与裴京订婚，像是捡别人不要的男人似的，颜面丢尽，因此与顾绯结下了梁子。
    顾绯看了她一眼，笑道：“容小姐不是留过洋，看不得这些旧时的文化糟粕么？怎么今日跑过来折磨自己的耳朵？”
    容芊当然不喜欢听戏，只是她的人不知从哪打听的消息，说是艺园的老板似乎与裴京关系匪浅，容芊赶忙过来碰碰运气。
    若能羞辱曾经的情敌，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何时说过这些话？顾小姐空口无凭，可不要乱污蔑人。这艺园又不是你家开的，难道只有顾小姐能欣赏不成？”
    说着，像是刻意与顾绯作对似的，招了招手，让丫鬟唤来小厮，“把这些钱打赏给陆先生。”
    小厮麻利地过来，看见了顾绯，先毕恭毕敬地说了声“顾小姐好”，这才准备收钱。便听见顾绯道：“叫你们老板来，带我去楼上的贵宾包厢，陆先生今晚我包了。”
    顶楼就是贵宾包厢，供客人休息，这样的名额，只会留给与艺园关系匪浅的贵客，譬如顾绯。
    一面是面生的贵族小姐，一面是艺园的财神爷，小厮当然知道应该向着谁。他笑了笑，说道：“这位小姐，这笔钱恕我们不能收。艺园禁止演员私下收小费，这是对演员的不尊重，还望小姐谅解。顾小姐，请随我来。”
    小厮将顾绯带走，没一会儿，又有人上台，与陆清辞耳语几句，让他上楼去唱。陆清辞似有所觉，往顾绯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人已经不见了。
    第589章 番外·折子戏（3）
    这段时间，陆清辞遇到了许多客人。他年轻俊美，又大胆些的贵族小姐，会直接向艺园老板要人，她们的眼里是占有与贪婪，她们并不在意戏唱得如何，只想知道花多少钱可以把陆清辞买下来。
    但顾绯，和那些人都不一样。
    抛开那些放、浪的话不谈，她好像真的是来听戏的——有时会随着节奏轻敲桌面，跟着哼唱两句，有时会被戏文的内容打动，追问他若是戏文里不那么写，主角们又该如何。每当陆清辞以为她来听戏，她又会立刻露出戏谑的笑容，说一些让人脸红耳热的话。
    像一团明媚的火。
    戏曲演员只是陆清辞的伪装，任务完成之后，他就会舍弃这里。他曾换过许多身份，只是扮演戏曲演员的时间最长。但不论哪一种职业，陆清辞都会给予最基本的尊重。
    戏楼是用来听戏的，这是最基本的事。如要寻欢作乐，大有其他去处。
    走到后台，有行色匆匆的小厮撞了他一下。擦肩而过时，一道低低的声音在陆清辞耳边响起：“顶楼在交易。”
    陆清辞眼眸微敛，忽然叫住前面的小厮，道：“送些吃食给顾小姐，代我向她说声抱歉。我需要换身衣服，晚点才能去她那里。”
    *
    顾绯在小厮的陪同下，来到了顶楼的包厢。
    系统在她耳边提醒：“宿主，就是这里。交易的房间在走廊的最后一间。”
    顾绯摆了摆手，让小厮离开，片刻之后，又把他叫来，说道：“同楼下那位容小姐说一声，就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容小姐要是感兴趣，也可以到顶楼参观。”
    小厮连声称是。
    小厮一走，顾绯却没有在软榻上坐下，而是走到镜子面前，仔细地欣赏自己的造型，问身边的丫鬟：“我的发型有没有乱？”
    丫鬟连忙摇头：“没有，小姐现在的样子非常完美。”
    顾绯勾了勾唇，说道：“走吧。”
    “……诶？”
    “去砸场子。”
    她笑了笑，推开房门，径直向走廊深处走去。娉娉婷婷，细腰不堪一握，优雅妩媚。
    这里过分安静，不见一个路过的小厮。走廊尽头的包间紧闭着房门，两个军官模样的人站在两侧，表情严肃，腰间别着枪。
    眼见明艳动人的女人闯入他们的视线，他们绷着脸，瞬间变得警惕起来，握住腰间的枪。
    “什么人！”

 第690章

    顾绯眼眸微挑，似笑非笑道：“哦？这么大阵仗？难道艺园这种小地方，还能来什么大人物不成？”
    身后的丫鬟立刻接话：“就是！谁不知道艺园是顾小姐常来的地方，顾小姐是艺园的座上宾，往常这一层都是对顾小姐开放的，怎么还不能进去了？”
    整个沪城，最出名的顾小姐，只有一位，就是顾氏商行的大小姐顾绯。骄矜傲慢，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包括他们的司令。
    两个军官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他们当然不可能暴露裴京的身份，更何况裴京与顾绯还有过节。
    “顾小姐，很抱歉冒犯了您，但我们不能让您进去。这是我们长官预定的包间。”
    顾绯笑道：“我来艺园这么久，可从没遇到过这样大的排场。来艺园不是听戏的么？你们长官有什么事，非要到包间去谈？难道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果然嚣张跋扈，一点也不把军官的警告放在心上，简直把无理取闹贯彻到底。两个军官也十分头疼，顾家掌握着半个沪城的商业命脉，他们还能在这对顾绯动手不成？
    军官犹豫片刻，道：“请顾小姐稍等，我们去禀告长官……”
    “刘副官、邓副官？”
    一道惊讶的女声在远处响起。来的人是容芊，小厮将顾绯的话带到之后，容芊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准备上楼来找顾绯麻烦，没在包间找到人，却在走廊上看见了她，以及她对面的两位军官。
    这不是跟着裴京的那两位军官吗？裴京果然就在这里！容芊心里一喜，“裴京哥哥是不是在里面？”
    她的情报果然没错，这一趟来的太值了！
    裴京喜欢那种温柔小意的旧式女子，对留过洋的容芊兴趣不大。可看见裴京的第一眼，容芊就被他深深吸引。男人英俊高大，军装飒爽，分明是她梦中情人的模样。
    两个军官这下更加头疼了。顾小姐他们还能驱逐一二，这位可是裴京的未婚妻，未来的司令夫人，他们还能把人赶走不成？
    “哦～我说呢，原来是裴京啊，”顾绯耸了耸肩，漫不经心道，“容小姐，你未婚夫这两位属下可傲气的很，怎么也不肯说里面是谁。我寻思着一个戏楼，还能有什么大人物不成？”
    容芊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炫耀的机会。顾绯和裴京有过节，军官当然不会放她进去，但自己可不一样，她是裴京的未婚妻，他们还能拦她？
    她抬抬下巴，说道：“顾小姐怎么对别人的未婚夫这么感兴趣？”
    顾绯微勾嘴角，“就凭两个副官，你就确定里面的人是你未婚夫了？啧啧，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说不定你未婚夫看上哪个角儿，正在里面’听戏’呢。”
    “你！”
    容芊脸色煞白，她当然知道裴京有很多红粉知己，但他向她的父亲保证，只会娶她一个人。她越想越慌，索性对两个军官道：“开门，我要见裴京哥哥！”
    两位军官想拦不敢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容芊用力将房门推开，两人在房间里谈话，一个是裴京，另一个是个瘦高的男人，看着面生，容芊刚一皱眉，便听见身后的顾绯讶异道：“咦，小叔，你怎么在这里？”
    第590章 番外·折子戏（4）
    房间里一片寂静。
    两个军官战战兢兢地低着头，不敢乱说话。发现裴京没有理她之后，容芊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莽撞，咬了咬唇，颇为心虚地挪开视线。只有顾绯悠哉地走进来，像进了自家后院似的，还要点评一二：“这屋子的装修倒是不错，我还以为裴先生带了个名角儿来唱戏呢，没想到……”
    话说得暧昧，两个大男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顾泓素来不喜欢这个嚣张傲慢的侄女，也讨厌他那个独占家产的大哥，天知道刚才顾绯闯进来喊出那声“小叔”之后，他的内心有多么惊吓。
    “顾绯！”顾泓斥道，“随意乱闯他人的包厢，这还像个名门闺秀吗？你父亲怎么教你的？”
    顾绯笑道：“小叔误会了吧，我只是在门口看看，两位副官说不能进，我就没进来了。倒是容小姐心心念念着未婚夫，不顾军官的阻拦冲进来，啧啧啧，两位感情可真好呢。”
    她的声音忽然一顿，高大的山水屏风后，她听见了隐隐的呼吸声。
    顾绯挑了下眉。
    容芊立刻委屈上了：“裴京哥哥，我……我不知道你在这里谈事情……”
    顾绯侧过身，背靠着屏风，慢悠悠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有什么事好谈的？我都不知道，小叔你什么时候跟裴先生这么熟了？”
    顾泓一脸阴沉：“顾绯！”
    顾泓怨恨他的大哥，也怨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侄女。大哥经商发达之后，便傲慢极了，一点机会都不给旁人，养出的女儿也是一等一的高傲。顾泓偏要铤而走险，证明自己也能做出一番事业。
    谁知道这个侄女会突然闯进来呢？
    “容小姐，”裴京脸色难看，“我与顾先生有要事要谈，请回吧。”
    “什么要事，连未婚妻都避着？”顾绯在旁边道，“裴司令，容小姐一心想要见你，你多伤人家的心哪。”
    容芊心里委屈，却也觉得顾绯说的没错。裴京大可说明情况，对她客气一些，怎么一上来就是逐客令，有没有把她这个未婚妻放在眼里？
    气氛正僵硬着，忽然“啪”的一声，一盏煤油灯从桌上摔了下来，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第691章

    容芊尖叫一声，下意识去抓裴京的手，顾绯后退两步，来到了屏风后。
    她对上了一双眼睛。
    戏台上昳丽潋滟的男人，如今换上黑色长衫，下颌线条冷淡锋利，几乎与寂静的黑暗融为一体。他握住顾绯的手腕，冰冷的枪口抵着她的掌心。
    顾绯像是被吓到了，可当她抬起头，眼里仍盛着笑意，忽然收拢五指，握住那把枪，顺着陆清辞的动作，按住他的肩膀，红唇轻轻擦过他的耳垂。
    “陆先生今天，很不一样呢。”
    几乎是贴着他耳朵说出的话，陆清辞甚至可以感受到她呼吸的温度。紧绷的喉结上下一滚，然后，松开了对她的桎梏。
    门外正热闹着，裴京在安抚容芊，军官叫来小厮检查煤油灯，顾泓趁乱把桌子上的资料藏好，顾绯已经发现他与裴京有来往，这件事尚且能编个借口糊弄过去，但如果她偏要告到大哥面前，就不要怪他不讲叔侄情分了。
    顾绯若无其事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好好的灯，怎么说坏就坏了？可真把我吓了一跳，”她抱怨道，“谁想掺和你们未婚夫妻之间的事呀，真是浪费时间。走了。”
    她很快就离开了。
    没过多久，房间里重新亮起了灯。容芊见顾绯离开，也没了炫耀的意思，很快就走了。裴京与顾泓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裴京似笑非笑地看着顾泓，说道：“你的侄女很有个性。”
    顾泓知道他指的是之前拒婚的事，不屑一笑，“只是个被宠坏了的小丫头罢了。若是她敢泄漏什么……”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裴京笑了笑，拉开抽屉，“二当家对亲侄女都舍得下手？我倒是觉得……”
    他的笑容僵在嘴角。
    他们先前收起来的那张交易清单，不见了。
    *
    艺园忽然被封锁起来，带人来的是裴京司令，说是这里可能混入了间谍，要逐一搜查，期间不允许任何人离开。
    顾绯在包厢里听戏，神色恹恹地倚着软榻，小丫鬟在给她捏肩。
    陆清辞已然换上戏服，除了未着妆面头饰，表现与平时并无差别。方才包厢里那些事，仿佛只是一场梦。
    门忽然被大力推开，一队穿着制服的士兵闯了进来，为首的是裴京，眯起眼，注视着软榻上的女人。
    “搜！”
    “搜什么？”顾绯打了个呵欠，面带倦意，“难道我这房间也能藏间谍不成？裴司令可别冤枉人了。”
    裴京笑了笑：“顾小姐是心虚了？”
    顾绯轻嗤一声，“我只是在想，倘若什么也没有搜出来，裴司令打扰我听戏，该怎么向我赔罪才好。”
    她向来目中无人，裴京本想说些什么，想到顾家未来的遭遇，顿时又笑了。她现在嚣张，往后不得不到他面前求情，那才叫有趣。
    “好，”裴京点头，“我会向顾小姐赔罪。”
    他完全没有留意房间里另一个人。陆清辞垂眸，淡淡地看着他，仿佛野兽锁定了他的猎物。
    士兵们仔仔细细地搜过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确实什么都没查出来。而顾绯穿着旗袍，完全不可能藏东西。
    裴京的脸色沉入谷底，只是深深地看着顾绯：“打扰顾小姐雅兴，裴某给顾小姐赔个不是。”
    顾绯笑道：“那就请裴司令出去。”
    包厢的门被重重地关上，彰显当事人心情的不快。
    耳边忽然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顾小姐与这位司令关系不好？”
    “第一次见面就向我求婚，谁愿意与这种不用脑子思考的人打交道？”顾绯漫不经心道，“他一来，确实扫兴。我不想听戏了，先生帮我捏捏肩膀吧。”
    小丫鬟闻言，非常自觉地离开了包厢。感受着肩膀上的力道，顾绯惬意地眯起眼，像只慵懒的小狐狸。
    她睁开眼，注视着陆清辞清冷的脸，忽然就笑了，凑到他耳边道：“先生换衣服的速度，比我想象中的快了很多，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你把枪藏在了哪里？”
    第591章 番外·折子戏（5）
    男人呼吸一滞，他的迟疑换来的却是顾绯更加大胆的动作。她转过身，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几乎半挂在他身上，扯开了他的衣领。
    看着隐约露出的黑色盘扣，顾绯露出得逞的笑容，手沿着喉结的起伏向下，自顾自道：“还真是你。你到底偷了什么，让裴京气成那样？”
    掌下的肌肤渐渐紧绷。忽然天旋地转，她被反压在榻上，陆清辞撑着手臂，低眸看她。
    从来都是她玩笑打趣，这是陆清辞第一次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她。才发现原来傲慢骄矜的顾小姐，比他想象中的软很多。
    “一直以来，艺园都在进行秘密军火交易，交易的双方是裴京和顾泓，”陆清辞的嗓音清冽低沉，“我奉命调查此事，方才潜入包厢，拿走了他们这一次交易的货物清单。”
    顾绯挑了挑眉：“原来除了唱戏，先生还有其他擅长的方面。”
    不论是刚才还是现在，她都没有任何被威胁的慌张。取她的性命轻而易举，陆清辞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忽然问她：“为什么帮我？”
    倘若不是她在几人之间挑事，陆清辞也不会这么快脱身，她在为他争取时间。
    顾绯反问：“先生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第692章

    不等陆清辞回答，她已经给自己接上了话：“真话是，我得到消息，我小叔顾泓在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调查他已久，顺着线索摸到艺园，想要破坏这场交易。假话嘛……”
    她狡黠一笑：“因为我喜欢先生，舍不得你被抓。”
    她说谎了。其实两句话都是真话。
    顾绯确实很喜欢他。从见到陆清辞的第一眼，他的身上好像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把狐狸精的魂都勾走了。
    明明她才是狐狸精。
    眼前的人蓦地笑了，狭长的眼尾愈加潋滟，滚烫的呼吸落在她颈侧，陆清辞俯下了身。
    他在亲吻她。
    她听见他靡丽的、清幽的声音，仿佛戏一样绮丽婉转，“我想，我也很喜欢顾小姐。”
    陆清辞的戏唱的不是最出色的，他技巧学的很快，但总是很难代入感情。他在表演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好像缺失了一部分，直到顾绯的到来，才填补了那份空缺。
    她会看完他的整场演出，分享心得的时候，又突然冒出几句调戏他的话，如愿看见他红了耳朵才笑着离开，像一尾活泼而生动的鱼。
    让他黑白分明的世界，也变得鲜活起来。
    舌尖掠入唇瓣，陆清辞的吻充满掠夺性，却又在某些时刻显得温柔，他抓住她的手，引导她解开盘扣，低低道：
    “请顾小姐享用我。”
    ……
    一个月后，艺园被查封。
    裴京涉嫌军火走私，锒铛入狱，被撤去职位，与他来往密切的人大多遭了殃，昔日风光的总司令在一夜之间倒台。
    顾泓作为中间方，同样入狱。只是顾老爷第一时间撇清了与他的关系，证明顾家的清白，顾家虽有损失，但保全了地位。
    艺园倒台，戏班也散了。顾小姐不再光顾，“陆先生”也不见踪影。艺园辉煌一时，却又很快从人们记忆里消失。
    天边下着小雨，顾绯穿了一袭烟青色旗袍，婷婷袅袅，身边清俊修长的男人撑起一把油纸伞，将二人笼罩其间。
    “虽然我们同时完成任务，”顾绯有理有据，“但没有我破坏，你不可能那么顺利，所以这次还是我赢了。”
    陆清辞微笑点头：“嗯，都听你的。”
    系统：都说了他是个恋爱脑吧！
    唉，只有它受伤的世界又达成了。
    *
    感谢阅读，过两天还会再更一篇番外，写完了一起发！
    第592章 番外·山海情（1）
    【这篇是根据原剧情衍生的if线番外，从阿辞的视角切入，假如绯绯没有被抛弃，是九尾狐族的团宠，九尾狐族也没有被灭族，在这样的背景下另外一个版本的故事。算是一个美好的幻想吧～也可以当做新世界来看，团宠小狐狸x清冷温柔剑修。】
    ***
    青丘之国，有狐，九尾。
    陆清辞曾不止一次看过九尾狐的传说。
    如今的修真界，人妖共存。人族有普通人类与修士，修士尽悉居住在十方境内，出了十方境，就是妖族的领地。
    九尾狐是传说中妖界的皇族。
    传闻它们毛色雪白，有九条狐尾，与天地同寿。皮毛血肉皆可入药，心头血更是修士的长生秘宝，千万年来，一直为人所觊觎。
    正因如此，九尾狐居无定所，广阔的天地就是它们最好的伪装，除了族人，没有人知道他们住在哪里。
    千万年来，有太多的修士追求长生至走火入魔，他们毕生都在寻找九尾狐。
    陆清辞是剑宗这一代最出色的弟子，剑宗的大师兄。奉师门之令，离开十方境，前往妖界寻找一种天灵地宝。
    进入妖界的修士，就好像误入十方境的妖，行走的香饽饽，惹来众妖觊觎。为了避免麻烦，陆清辞一直走的偏路，高山荒原，溶洞湖泊，还有危机四伏的森林。
    他在这里，见到了九尾狐。
    一只奄奄一息的九尾狐，趴在地上，腹部的毛发已经被鲜血染红，九条尾巴忽明忽暗，一会儿显现，一会儿却又变得半透明。
    这只九尾狐已经死了，只是执念太强，游荡在这座森林之中。
    陆清辞本该绕道离开的。
    可仿佛冥冥之中的指引，他走了过来，站在了九尾狐的面前。
    “人族修士。”
    他听见有人在叫他，温柔的女人声音。周围树叶沙沙，像有风吹来，陆清辞低下头，看见这只九尾狐动了动耳朵，再一次呼唤他：“人族修士。”
    她的眼睛半闭着，隐隐有泪水在滚动。
    陆清辞很难做到视而不见，哪怕面前的是一道残念。
    他温和道：“您好，前辈，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我的孩子……”女人轻轻道，“我的孩子，她在这座森林的狐妖部落……把她带出来，送她去九尾狐该去的地方。我可以答应你的任何条件。”
    她后悔了。
    她的孩子，本就该是自由驰骋于天地之间的九尾狐，她应该去她该去的地方。而不是因为出生，被困在这个小小的部落。
    她一点也不快乐。
    九尾狐做好了付出一切的准备，面前清俊的青年只是问道：“我该如何找到其他九尾狐？”
    “我教你阵法，释放她妖丹的气息，会有九尾狐来接应你。”
    陆清辞点了点头：“好。”

 第693章

    九尾狐有些愕然：“你需要什么？虽然我只有一缕残念，但我的妖力分布在这座森林的每一个角落。我可以将它们收集起来，作为报酬送给你。”
    九尾狐一族十分排外，除了自己族人，它们不屑于与任何妖族打交道，自然也看不上人类修士。她虽然不似一般的九尾狐，爱上了普通狐妖，却也与所有九尾狐一样，认为人族修士都很贪婪，为了达到长生的目的不择手段。
    她能看出，这位人族修士颇有天赋，他骨龄不大，却已至元婴。若有她的帮助，他的修为可以在短时间内突破重大。
    陆清辞笑笑：“我在寻觅一味草药，唤做天问莲，产自妖界境内。但我不知道它具体在何处。如果可以，还望前辈相助。”
    九尾狐问他：“你不需要我的妖力吗？”
    陆清辞道：“修仙乃晚辈一人之事。这些妖力，我想，您的孩子比我更需要。”
    世人只看见陆清辞天赋极佳，以为剑宗倾尽材宝培养他。殊不知他能有如今境界，都是他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
    他不喜走捷径，也从不做投机取巧之事。
    九尾狐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只是没有离开的伤感，而是笑了，“我的族人会带你找到天问莲。好孩子，谢谢你。”
    陆清辞找到了那只小狐狸。
    小小软软的一团，像个糯米团子，连走路都有些踉跄，混在一群狐妖里，不知经历了什么，狐妖已经离开，小狐狸蹲在地上，黯然神伤地舔着自己的爪子。
    陆清辞走过去，把小狐狸抱了起来。
    小狐狸像是被吓了一跳，却很是亲人，没有排斥他的靠近，只是把小爪子搭在他的肩膀上，朝他眨眨眼睛。
    陆清辞的心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他不知如何与小狐狸交流，便耐心地同她解释道：“我受你母亲所托，来接你回家。”
    小狐狸没听懂，歪歪头，看着他。
    陆清辞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利用九尾狐教他的方法，小心翼翼地探入小狐狸的灵府，摸到了她的妖丹。
    小狐狸不安地颤抖着，软软地“嗷”了一声。她似乎想要挣扎，只是那股气息来得莫名熟悉，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要亲近。
    她舔了舔陆清辞的手指。
    等她的族人找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看着小狐狸懵懂的眼睛，陆清辞做了一件前所未有的事——偷狐狸。
    他把小狐狸从狐妖部落带走了，在森林里找了块地方暂住，是九尾狐消失的地方。
    偶尔小狐狸会凝视着树叶出神，像是察觉到母亲的气息。
    部落并未派狐妖找她，好像丢失一只幼崽，是一件多么寻常的事。
    陆清辞抱着小狐狸，轻轻叹息一声。
    他没有等太久，九尾狐很快便来了。
    这只大狐狸比小狐狸的母亲冷漠许多，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让他把小狐狸叫过来。陆清辞没有让步，表示自己受小狐狸母亲之托，要把她平安地送到住所。
    大狐狸看了他很久，答应了。
    它把他带上了山，带到九尾狐居住的地方。
    看见这么多同类，小狐狸显然很开心。九尾狐们都很宠她，任由她踩着这只狐狸的脑袋，蹦到另外一只狐狸的大尾巴上。
    陆清辞远远地看着她，表情有些无奈。
    大狐狸对他的敌意缓和许多，它承诺会亲自带他找到天问莲，又咬破了陆清辞的手指，用他的血做了一根红线，绑在他的手腕上。
    这是一个简单的契约，红线连着他的心脉，倘若他对外透露九尾狐有关的信息，契约会反噬他。
    陆清辞接受得太自然，大狐狸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或许也并非所有的人族修士，都如它们印象中的那般。
    远处的小狐狸似有所觉，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咬着陆清辞的衣角都跳进他的怀里，半是疑惑地看着他手腕上的那根红线，然后冲着大狐狸叫了两声。
    无奈的一方变成了大狐狸：“……这个不能给你。”
    小狐狸不高兴，大狐狸慌了。陆清辞忍着笑，把佩剑剑穗上的铃铛解下来，变了一根红绳，串起小铃铛，挂在小狐狸的脖子上。
    “送给你。”
    他轻笑道。
    第593章 番外·山海情（2）
    陆清辞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见过那只小狐狸。
    春去秋来，陆清辞成为十方境内最年轻的、也是唯一的化神期修士，被尊为剑尊。
    想要攀附他的人如过江之鲫，想与他结道侣的女修更是数不胜数。不少人抓来稀有的妖兽，说是送给陆清辞做灵宠。
    陆清辞并不喜欢这样。
    在他的观念里，不论人妖，皆是修真界的居民，他们本该平等，并无高低贵贱之分。
    于是陆清辞拒绝了那些人的邀请，以渡劫为由，静心闭关。
    前面的关卡都很顺利，直到这一关，陆清辞又回到了遇见小狐狸的那座森林，被修士偷袭，身受重伤。
    秘境里的修士，修为大多与他相当，陆清辞必须倾尽全力。这里的修士都不是真人，可倘若死在这里，就是真的死了，渡劫失败，心魔入体。
    在手腕上系了很多年的红绳轻轻晃动，引起了千里之外九尾狐族的注意。
    小狐狸不顾长辈的阻拦，跑去森林，强行闯入秘境，看见了奄奄一息的陆清辞。

 第694章

    陆清辞神情恍惚之际，听见了铃铛的响声。小狐狸从天而降，扑进他的怀里。
    她急得不行，却又不知该如何救他。想起族人曾说九尾狐一身都是宝，于是想起了自己刚修炼出来的第二条尾巴。
    小狐狸转过头，作势要咬下去。
    没有咬到尾巴根，咬住的是陆清辞的手指。
    她的力道很重，尖牙刺破手指，有鲜血渗出。
    小狐狸一下子懵了，慌慌张张地舔去他手指的血迹。
    陆清辞按住她，笑道：“小傻瓜，不要这样。”
    “尾巴是你的一部分，是很珍贵的东西，”他认真地看着她，“不要为了别人咬断它。”
    小狐狸歪了歪头，可他不是别人。
    他的生机很弱，他快死了，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样闭上眼睛。
    小狐狸没有办法，只好在他腿上走来走去，舔舔这里，咬咬那里，用学来的法术帮他疗伤。
    她很聪明的，长辈们都这么夸她。给她一点时间，她一定可以将他治好。
    陆清辞已经很虚弱了，他半闭着眼睛，摸了摸小狐狸的尾巴。
    如果他的修行之路止步于此……
    心里有点不甘，但能再次看到她，好像也没有什么遗憾。
    小狐狸舔着舔着，面前的人忽然消失了。
    ？？
    这么大一只人族修士呢？
    她着急不已，晃着尾巴到处寻找，胸口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而后被大狐狸一口叼住，放在背上，带出了秘境。
    陆清辞躺在她身边。
    “有人想破坏他渡劫，给他的本体下了毒，毒素入侵心脉，”大狐狸淡淡道，“你刚刚遇到的是他的劫身，我去他的洞府把本体带出来了。走吧，我们回去。”
    看着小狐狸为了一个人族修士没出息的样子，大狐狸很头疼。
    算了。
    谁让它们九尾狐族就这么一只幼崽。
    *
    陆清辞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秘境。
    这是一处幽静的洞穴，他躺在床上，小狐狸蜷成一团，靠在他手边。
    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已经消失了，源源不断的灵气从他的体内冒了出来，宛如新生一般。
    是九尾狐们救了他。
    这里是青丘，九尾狐的住所。九尾狐居无定所，但所有的家都有着同一个名字，就像从未改变一样。
    原来陆清辞在秘境里遇到的修士不是幻境，而是真正的人。他们吃了助长修为的药，想要一举拿下他的性命。
    千万年才出来这么一个天才，陆清辞的光芒太耀眼了，总有人想要破坏这一切。
    陆清辞眼眸微眯，脑海里闪过几个宗门的名字。
    他大概能猜到是哪些人。
    这些宗门一心追求长生，有的毕生都在寻找九尾狐，已经成为一种执念。他们还向陆清辞抛出橄榄枝，要他一起寻找九尾狐。
    陆清辞一律拒绝。
    他想，若是靠这些歪门邪道也能成仙，那么他毕生所追求的大道，便也没有了意义。
    他绝不可能做这些事。
    毒素清干净之后，陆清辞就主动提出要离开了——看得出来，九尾狐们不是很希望他留下来。主要是小狐狸不让他走，他就顺理成章地住了下来。
    陆清辞和小狐狸一起修炼，他打坐的时候，小狐狸就在旁边练习自己新学的法术。学累了，就扑进他的怀里睡觉。
    小狐狸有了名字，是陆清辞取的，叫顾绯。其实早在把小狐狸送回来的时候，九尾狐们就想给她起名字了，小狐狸不肯，它们只好一直喊她的小名十六。现在才知道，不是嫌弃它们取的名字不好听，而是在等给她取名字的人。
    小狐狸喜欢扑花，所以他们一起在后山栽了满山的山茶花。当然，狐狸是没法种树的，都是陆清辞亲力亲为，从外面的世界带来种子和小树苗。
    除了几位与陆清辞交好的剑宗长老，没有人发现陆清辞已经不在剑宗。
    他换了个身份伪装起来，一直有在留意那些宗门的一举一动。
    包括有一天夜里，长老发来传讯，说是这些宗门忽然派出一批弟子秘密下山，陆清辞发现，他们的目的地，赫然已经逼近青丘。
    他立即将此事告诉九尾狐族长。
    九尾狐们商量了很久，最终决定临时撤离，前往下一处住所。
    他们迅速离开了这里。
    陆清辞微微松了一口气，怀里蓦地多了一团软，小狐狸顾绯跳了进来，给他传音：“我要跟你一起走。”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
    标题“山海情”一部分是因为九尾狐的传说来自《山海经》，再就是一个很久之前网上很火的句子，“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他们的爱跨越了山海，此后他们之间不再有障碍。
    第594章 番外·这人间
    顾绯和陆清辞留了下来。
    他们像往常一样去山下逛集市，遇到了一名受伤的女修。她伪装得很好，却被已是化神期的陆清辞看破，她是那些宗门的宗主之一。
    小狐狸与他心念相通，咬着女修的衣角，一脸天真娇憨地说要将她带上山救治。
    山上有九尾狐离开前布下的天罗地网。
    陆清辞将她带上了山。
    女修原形毕露，埋伏在四处的修士显露身形，却发现自己已经被阵法所困。

 第695章

    陆清辞抽出本命剑，淡淡道：“樊宗主，人心不足蛇吞象。”
    女修咧嘴一笑，“我当是谁有这般能耐，原来是陆剑尊。陆剑尊为何装得如此道貌岸然？我们不过是落后你一步，未能提前收服九尾狐。难道陆剑尊想要独占他们吗？”
    像是意有所指一般，她盯着蹲在陆清辞肩膀上的顾绯，眼里尽显贪婪。
    陆清辞道：“我从未将她当做灵宠。”
    女修笑得不屑，陆清辞的一剑却已经落下。
    这一战惊天动地，陆清辞剑尊之名震慑十方境，成为不可撼动的存在。
    身边的小狐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容色姝丽的少女。身后的九条尾巴舒展，与陆清辞并肩作战，将这些修士尽悉擒拿。
    他们的野心与计划被公布，整个修真界都被他们的残忍震撼，为此成立公庭对他们进行审判。
    审判大会上，陆清辞首次提出人妖平等的理念。
    修士们彻夜不休地讨论了很久，九尾狐的族长也为此现身。终于拿出了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
    他们开启了修真界的新纪元。
    而陆清辞却回到青丘，已经变为少女的顾绯躺在床上，安然沉睡。
    小狐狸强行化作人形，根基不稳，近来有些嗜睡。陆清辞日夜陪在她身边，用灵气帮她治疗。
    看着少女安静的面容，他俯下身，轻轻地吻了她。
    他的动作闹醒了顾绯。她不满地嘟囔几声，转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钻进他怀里。
    陆清辞陪她躺了下来，轻轻梳理着她的发丝，问她：“绯绯，十方境与妖界快要打通了，要随我一起去剑宗玩么？”
    许久之后，他听见顾绯轻嗯一声。
    陆清辞回到十方境，并宣布正式出关。
    他带回了一名漂亮的少女，成了剑宗的小师妹。长老们有点无语，但没有说什么。
    小师妹活泼明媚，虽然捉弄人的手段层出不穷，让老师们头疼不已，但剑宗上下都很喜欢她。
    某天夜晚，陆清辞帮顾绯梳毛。少女懒洋洋地趴在他怀里，九条尾巴无意识地散开，有的勾着他手腕，有的缠着他的腰，和它们的主人一样黏人。
    陆清辞唤她：“绯绯。”
    “你愿意一直留在我身边么？”
    顾绯抬头看他，清澈的眸中似有不解，看得陆清辞无奈一笑，说道：“喜欢你的人，太多了。”
    他也会嫉妒。
    看见少女似懂非懂的模样，陆清辞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忽然被她搂住脖子，亲了一口。
    陆清辞呆住了。
    顾绯无辜地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陆清辞讷讷地：“……嗯。”
    “喜欢我，就会对我做这样的事，我看见你偷亲我好多次了，”顾绯一脸正经，“我也喜欢你，我也要亲。”
    心中的郁结在一瞬间释然了，陆清辞失笑：“好。”
    他重新吻住她，将她亲得双眼迷离，方才低声道：“这样才是接吻，绯绯。”
    小狐狸成年，他们举办了隆重的双修大典。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人族修士与妖族共同出席的典礼。
    陆清辞重新在洞府外种满山茶花，顾绯在山下开了一家裁缝铺，他们偶尔也会回到初遇的那片森林。
    小狐狸对着树叶说：“母亲，我遇到了一个很爱我的人。”
    有风吹过，树叶沙沙，如同温柔的呓语。
    他们一起生活了很多很多年。
    再一起飞升，成为修真界流传多年的神话。
    ……
    陆清辞睁开了眼。
    顾绯睡在他旁边，尾巴肆无忌惮地搭在他的腰上，睡得十分嚣张。
    他们近来在一个世界度假，这是个星际世界，但是快穿业务非常发达。行业巨头是一家游戏公司，叫做“思怀”，董事姓宋，主要做全息游戏，什么形式都有，赚得盆满钵满，公司比帝国王宫还气派，且与另一个世界相连，那是个末法时代，董事一家人都生活在那里。
    天帝非常羡慕，让陆清辞和顾绯赶紧去取取经。
    顾绯没有任何营业的意思，不过玩得很开心。
    陆清辞：老婆说得都对。
    天帝伤心地切断了跟他们的联系。
    察觉到陆清辞的情绪波动，顾绯凑过来，抱住他，“阿辞？”
    陆清辞说：“我做了一个很漫长、很漫长的梦。”
    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顾绯想了想，问道：“梦里有我吗？”
    “嗯。”
    “那你爱我吗？”
    陆清辞笑了。
    他郑重地说：“我很爱你。”
    不论在哪里，不论多少年，也不会改变。
    他们从星际世界离开之前，游戏公司的董事给了他们一本留言册，让他们写一段内测后的心得体会，当然，没什么特别的意义，这叫“仪式感”。
    顾绯在最后写道：
    我知道这人间荒唐破碎、遍布泥泞，
    但我爱他。
    —全文完—
    ***
    故事就写到这里啦！感谢阅读，我们下本书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