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丞相要篡位》 第1章 《听说丞相要篡位》作者:世顾【完结+番外】 文案: 靳殇冗得了个话本,那话本说他是个行事荒唐,下场凄惨的反派,主角是他的丞相。 行事荒唐他认,下场凄惨他不信。 看不惯他的人很多,在书里都成了丞相的支持者。 那便斗斗看好了。 后来他看着能凑两桌麻将的人陷入了沉思。 不染尘烟的国师动了情,绝色无双的禅师失了心,病娇的侍君想把他关起来…… 靳殇冗懒懒的抬眼,看着身旁的清冷仙人,“你的意思是,先前你如梅花分瓣,瓣瓣都想要朕死?” 墨岑:…… 惹老婆生气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 你是我的无妄理想,亦是我的此生追求。 即使是我的万分之一,也可百分之百的爱你。 不想做你的救赎,我在地狱陪你。 喜怒无常邪肆绝色暴君受x清冷无情精分深情上神攻 第一章 诺大的君临殿中,香炉飘出袅袅白烟又稍纵即逝,总的来说还是给房间添了些雾气。 华贵的软榻上,一个黑衣的俊美男人侧躺着,他黑眉入鬓,凤眸狭长又深邃,睫毛黑而长,自带眼妆般精致,让人移不开目光,高挺的鼻梁下,薄唇泛着艳红色,轮廓分明,给他添了几分冷漠。 衣衫微散,乌发自然垂落,白皙的皮肤却不显弱气,隐约能看到优越的腹肌轮廓,男人宛如黑夜中孤独的皎月,周身却遍布寒气,让人不寒而栗。 他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里翻着一本类似于话本的读物,手指纤长,骨节分明,右手无名指上带着黑色的指环。 终于翻完了手里的东西,他起身走到灯火边,一页一页的撕下扔到灯盏内,薄唇微微勾起,却没有什么笑意,眸中的戾气像是能化成实质一般,灯火摇曳,橙红色的火焰伸出火舌,在男人的指尖缠绕,他却像没有察觉一般,黑眸映出灯火的影子,却染不上半点温度。 四周皆静,没人敢过来打扰他,直到烧完了书的最后一页,他才漫不经心的开口,“苏辰,进来。” “陛下有何吩咐?” 一直候在外面的人听到他的话后立即走了进来,微低着头不敢看他,直到那九五至尊发了话,男人语气平静,声音带着冷意和磁性,听不出喜怒,“灯快灭了,去换一盏。” 苏辰这才微微抬头,看向了他手边的灯盏,原本干净的灯盏里如今满是黑色的灰,也不知道谁又惹了这位皇帝陛下,他虽然跟了靳殇冗不短的时间,到底还是弄不清这人的喜怒。 触及到男人的视线后他又立马低下了头,语气里透着敷衍的尊敬,“是。” 靳殇冗轻笑出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尤为突兀,苏辰眉心一跳,跪在了地上,靳殇冗伸手捏住了苏辰的下巴,手指稍稍用力,在人的下巴上留下了红色的指印,逼他抬头看向自己。 苏辰跪在地上,清亮的眼睛里映出男人的影子,尊贵的皇帝微微俯身,露出精致的锁骨,漂亮的眼睛如黑不见底的漩涡,泛着瘆人的凉意,渐不起半点波澜,他勾了勾唇,“怎么?你不怕朕?” 不大明显却又十分熟悉的冷香钻入鼻子内,苏辰浑身绷紧,不敢有半点动作,不过还是不由得在心底暗骂,这皇帝又抽什么疯? 靳殇冗也没有听他回话的打算,他松开了自己的手,直起身来用手帕仔仔细细的擦了擦自己的手指,直接将白净的手擦的通红,然后将帕子随手丢在了灯盏里,转过身去没有看他,语气如死海无波,“出去”。 苏辰看着现在灭的彻底的灯,又看了一眼那靳殇冗红着的手指,清亮的眼睛里浮出一抹稍纵即逝的暗影,他想死是吧?他就是想死。 出了殿的人没走多远就没好气的将灯扔给了一旁唯唯诺诺的小太监,又不甘示弱的狠狠擦着自己的下巴,他还没嫌这狗皇帝脏呢,这狗皇帝就敢嫌弃他?靳殇冗,你果然好样的。 靳殇冗看着外面的夜色,嗤笑了声,苏辰身为他的太监总管,都敢没有净身,是他们觉得他这个暴君太好糊弄,还是想让他亲自动手? 靳殇冗,虞国皇帝,天下之主,大陆六合,他是唯一的皇帝,也是人人皆知的暴君,功罪同身,美名与恶名同在,很可惜,话本里写他只是一个反派,最后理所当然的死无全尸给主角腾位置。 这皇帝的位置,当真是那般好坐的? 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靳殇冗身形就消失在了原地。 算尘宫内,白眼缭绕,雕梁画栋,美不胜收,在夜色中更显得缥缈,不像是凡间会有的地方,可也是确确实实存在的,靳殇冗完全不用等人通报,径直进了亮着灯的大殿。 殿内一华服白衣男子坐在桌子前,银色长发用发带简单束起,黛眉乌黑,琉璃色的眸子不含情绪,甚至映不出他面前事物的影子,清冷如雪,圣洁似仙人跌入凡间。 靳殇冗走到他对面,随意捻起一枚黑色的棋子,轻按在棋盘上,原本的死局瞬间有了出路。 雪知从棋盘上移开了目光,落到了靳殇冗身上,“来了。”并没有惊讶,嗓音如天籁,缥缈似仙乐。 “看过了,不如何。”靳殇冗随意坐下,半点不拿自己当外人。 那个话本是雪知给他的,而主角是他的丞相,一个自以为攻的万人迷受,最后在一群男人的支持下成了皇帝,大权在握,美男如云,而作为反派的靳殇冗自然是没提几句就下场了。 第2章 靳殇冗对于在自己手下干了两年的丞相的人并没有太多的了解,只是也知道这个丞相有异心。 对于后面的这些发展,倒是真的在他意料之外。 先皇的儿子不少,最出名的便是刚出生就被封为太子的那个,自小便聪慧无双,得万千恩宠,极少有人知道他还有个双生的弟弟,双生对皇室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相反,这是凶兆。 却也算是难得,仔细算来,也算是个机遇,兄弟两个人的命是连在一起的,可不是同生共死的那种,而是长子的伤,全部会分毫不差的转到弟弟身上,兄弟两个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不同的命。 靳泽安,靳殇冗,从名字就不难出来二人的差距。 所以靳殇冗登基的时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朝中骂声一片,最后都被他用铁血手段镇压了。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想他死的人依旧不少,丞相也只是算其中的一个,只是也难成气候。 雪知垂眸,看不清楚神色。 靳殇冗握住他的手腕,“都说天机不可泄露,国师大人怎敢告诉我?” 抽回自己的手,雪知面上也没有怒色,反而转移了话题,“你打算如何做?” “好久没遇到有趣的事了,自然是看好戏。”靳殇冗扯出一抹笑意,黑眸里满是凉意,“我杀兄戮弟,逼父退位,溅在手上的每一滴血都是热的,怎好轻描淡写的都归于别人的功劳?” 第二章 暴君的名声是他自己博的,皇帝之位是他一步一步走上去的,他靳殇冗走到这一天全然没靠过运气,有的只是压倒性的实力,怎么能是话本寥寥几句就能解释清的? 靳殇冗说着便笑了起来,他笑的胸膛微震,眸中隐约有笑出眼泪的趋势,笑完后他才继续往下说,“靠美色吸引男人就毁了我几年筹谋,没听说过。” 并不意外他的反应,雪知递给了他一杯茶,上好的茶香气四溢,冒出的热气隐约迷糊了雪知的眉眼,“为何不杀了他以绝后患?” 靳殇冗倒是觉得有些意外,也觉得可笑,当初那个口口声声为天下苍生的人处死他的母妃后,又在他这个暴君登基后成了他的国师,虽然不知道雪知靠什么算出的天命,但是想来也不会轻松,“国师大人是想让我这个暴君凭着随意的一个话本去杀人?” “有何不可?”一双琉璃瞳中没有杀意,明镜般透彻,又似水般冰凉,宛如闲谈般轻松和理所当然。 靳殇冗看了他一眼,唇角扬起若有若无的笑意,“不了,我还是留着看好戏吧。我来也只是想告诉国师大人,别擅自行动。” “朕倒要看看,他能不能斗的过朕。” 输了也不过是一条命罢了。 他靳殇冗最不在意的就是这种东西。 靳殇冗起身理了理衣袖准备离开。 “殇冗。” 雪知出声喊他,靳殇冗却没有停留,径直出了殿。 茶从温热放到冰凉,靳殇冗一口未动,他离开了房间后,原本平静似水的人突然吐出一口血,艳红的血在白衣上绽开瓣瓣血花,恰似雪地红梅,一个小童连忙跑过来那药塞进他嘴里,语气焦急,满是担忧,“师父,你这又是何必呢?” 躲开他的触碰,雪知伸手擦去唇边的血迹,琉璃色的眸子中难得有些波动,“无妨,这是我欠他的。” 小童脸上浮现出了些心疼,那哪儿是随意的话本啊,明明是他师父用了半条命给他算出来的命格。 因着那个话本牵扯的人太多,就算是雪知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拿到的。 但是雪知不想说,他也不能说些什么。 回到自己殿内后,靳殇冗又洗了洗手,雪知和常人的身体不太一样,毕竟是修仙之人,生命力自然要强一些,只是从他这脉象来看,怕是命不久矣,不过这和他有什么关系?那人总会有活下去的办法。 他刚洗完手,苏辰就进来了,靳殇冗在桌前坐下看奏折,苏辰低垂着头将灯盏放好,靳殇冗将目光移到他身上,该说不说,苏辰长的不错,俊朗非凡,是靳殇冗前些年打猎的时候在猎场上捡的,后来被他留在身边当了太监总管,至于他没净身这件事,靳殇冗倒不是从话本里知道的,只是一直没有计较,但现在可不一样,苏辰可是他那个丞相大人祈临渊的支持者之一,这就有趣多了。 只是给靳殇冗一种什么感觉呢,就是自己好吃好喝的喂了几年,养不熟的狗跑到别人面前摇尾巴,生气倒是不至于,靳殇冗从来没有和畜牲生气的习惯。 察觉到靳殇冗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苏辰有些不耐烦的蹙了蹙眉,又不敢太过明显,谁能来告诉他这喜怒无常的皇帝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靳殇冗收回了目光,将手里最后一份奏折批好扔在了一旁,冲苏辰招了招手。 苏辰只觉得眼皮突突,这叫小狗般的手势是怎么回事?但也不得不顺从的走近了些。 “朕是何时认识你的?”靳殇冗转着手指上的指环,微垂着眸,问的漫不经心。 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道阴影,白净的皮肤更加显眼,靳殇冗的衣服穿的松松垮垮的,从苏辰的角度能看见许多风景。 这人之前一直带兵打仗,怎么还能白成这个样子? 苏辰收回自己的目光,他对男人没什么兴趣,也一直都知道这靳殇冗长的好看,只是这喜怒无常的性子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第3章 即使不知道靳殇冗想干些什么,苏辰也低头老老实实的答,“五年前。” 靳殇冗算了算时间,这个时候苏辰和祈临渊应当还不熟识,那话本里的剧情是在祈临渊当了丞相三年后开始的,如今也不过两年而已,还要等一年才有好戏看,啧,无趣。 又将目光放到苏辰身上,他又不瞎,自然能看的出来苏辰不待见他,若是在过一年他或许也能理解,毕竟美色在前,苏辰被美色冲昏头脑,做些什么他也不觉得奇怪,如今这还不认识呢,就这个样子,那以后岂不是反了天,靳殇冗一顿,后来好像确实反了天来着,他不光国没了,人都死的不能再死了。 苏辰虽然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但是好歹也有些经验,能看出来靳殇冗现在心情不太好。 “跪下。”靳殇冗冷冷的开口。 苏辰:......他早就说过,这狗皇帝喜怒无常。 压下心中的烦躁,苏辰跪的干净利索,“陛下息怒。” 靳殇冗拿起桌子上的折扇,挑起了苏辰的下巴,语气中带着玩味的笑意,“抬头,看着朕。” 苏辰用力的攥紧拳头,指甲扎进手心,丝丝疼意才不至于让他当场跳起来,抬头看着还带着笑意的靳殇冗,他黑眸幽深,眸中的笑意不达眼底,却也丝毫不形象他半分容颜,眉眼间是杀伐果断的帝王邪气,张扬又耀眼。 “苏辰,朕是谁?”靳殇冗看着他眼里的屈辱,黑眸里并没有什么波澜,收起了玩味的笑意,也收回了抵在苏辰下颚上的折扇,在手里转了个圈。 苏辰终于回过来神,那些记忆也终于鲜活了起来,也终于意识到了靳殇冗是真的生气了,是他最近过于懈怠了,还是他忘了靳殇冗是个什么样的人? “虞国的皇帝。” 谁都知道天下原本六国分立,那个十三岁登基的虞国皇帝年纪轻轻就有铁血手段,谋略惊人,所到之处战无不胜,血流不止,仅仅七年的时间就问鼎天下,成了唯一的天下共主。谁也不知道他那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但是却没有人会认为虞国皇帝是好惹的。 靳殇冗将折扇扔到一旁,“朕还当你忘的一干二净了。” 苏辰察觉到了来自上方的阵阵杀意,寒气宛如实质刺的他心惊,他睫毛微颤,“不敢。” 第三章 “朕看你敢的很,莫不是逍遥的日子过久了,忘了自己的命是谁给的了?” 靳殇冗抽出了剑抵在他的脖子上,稍稍用力,脖子上就出现了血痕,苏辰却不敢乱动,靳殇冗暴君的名号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朕若想杀你,你有多少条命都不够。”靳殇冗将剑丢到一旁,长剑落在地上发出了哐啷的响声,语气平静没什么温度,“出去。” 站在殿外,苏辰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夜晚的风吹过,遍生寒意,果然是轻松的日子过久了吗? 他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靳殇冗的时候,当时他被狼群围攻,浑身是伤,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靳殇冗那个时候正好在附近打猎,刚好在林子里闲逛,听到动静后过去看热闹。 没错,他就是去看热闹的,他站在树上,一席如墨黑袍,黑眸漆黑比夜色更甚,虽然他没有动手的打算,但是狼群看到他后还是有所忌惮。 靳殇冗觉得无趣,从树上跳了下来,一时之间,地上多了不少狼的尸体,靳殇冗动手的速度很快,招式凌冽,苏辰甚至没看轻他是什么时候动的手。 狼群四散后,靳殇冗才看向地上的人,黑眸里没什么情绪,“你要走还是要留?” 周围还弥漫着血腥味,那人身后是孤寂的月亮,谁都可以看出这人危险,苏辰还是鬼使神差的开口,“我留下。” 靳殇冗微顿,似是有些意外,他动作和温柔不搭边,提起人回到了行宫,将人扔给了太医,思索了一下还是开口,“既然留下就管好自己,我脾气不好,杀人不眨眼。” 当时靳殇冗也不过二十岁,长的也不像现在一般邪肆俊美,那时他脸颊两边肉乎乎的,虽然不是婴儿肥,但是也能称的上是个如玉的公子,尤其是他一本正经的说自己杀人不眨眼的时候,苏辰轻笑,“好。” 想到这里,苏辰脸色不由的难看了些,谁来告诉他,当年的那个奶包子是怎么长成这个样子的? 最开始他和靳殇冗的关系还算可以,不过后来渐渐生了嫌隙,他看不惯靳殇冗残暴的性子,靳殇冗也从来都不和他争执,从来都是这样让直接让他出去,不过今晚好像是靳殇冗第一次冲他发火。 苏辰皱眉思考了一瞬,下一秒又暗骂了声,那暴君为什么生气和他有什么关系? 靳殇冗的寝殿直通瑶池殿,他把自己扔进池子里,闭目养神,对自己一年后的命运倒也没有过分担忧,甚至说是半点都不担忧,他倒是想看看那群人怎么夺他的天下。 原本六分的天下在他二十岁那年就被他收入了囊中,如今他二十五了,那些各国的余孽早就被他拔的差不多了,靳式皇族人丁本就稀疏,加上他又不顾血肉亲情,那些皇室宗亲的待遇虽然说还算可以,但是也绝对没有造反的能力。 想他死的人也确实有很多,林林总总的,算不清楚,关系近的关系远的,也少有几个例外的。 说起来那个话本他和白看都差不多,他在第一章 节的时候就死了,剩下的都是祈临渊和别人的一些纠纠缠缠辣眼睛的东西,他也没怎么看。 第4章 倒是有一个人,还真的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又或者说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他一直不愿意想罢了。 “影。” 房间里瞬间出现了一道黑影。 “主上。” “有墨岑的消息了没?” “还没。” “下去吧。” 靳殇冗闭上了眼睛,先皇待靳泽安自然是极好的,在他识字的时候给他寻遍了天下的名师,没人知道墨岑是从那里来的,只是不少人猜测他是天上的神君。 靳泽安和靳殇冗的关系其实很好,他那个皇兄担得起一句君子如玉,知道自己和靳殇冗的关系后便时刻注意着不让自己受伤,因为他一受伤,疼的就只有靳殇冗。 靳泽安去哪儿都带着他,上课的时候自然也不例外,靳殇冗也因此认识了墨岑。 他登基的那一天,墨岑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 靳殇冗一找,便是十二年。 轻啧了声,靳殇冗勾了勾唇,这日子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他大概真的有做反派的潜质。 京城里的丞相府还是灯火辉煌,看着比皇宫都要热闹的多了。 祈临渊独自待在庭院里,百无聊赖的看着月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他的暗卫突然出现在了庭院里才回过来神,狐狸眼微抬,眸中沁着些笑意,只是不那么真切就是了。 “何事?” “那人去了春缘楼。” 祈临渊身影立即消失在了原地。 那人自然指的是靳殇冗,而春缘楼是祈临渊用来收集情报,囤钱用的,靳殇冗之前就得了消息,只是一直没管。 今天难得起了些兴趣,他从瑶池殿里出来以后时间还尚早,也不急着休息,索性就直接出来看看。 祈临渊狐狸眼里满是烦躁,这暴君又发什么疯? 靳殇冗倒是没有想那么复杂,既然没准备动手,他就不会像祈临渊一样跑到他面前没事找事。 至于进了春缘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他又不是买东西不给钱。 再说了,上面不也没挂着靳殇冗禁止入内的牌子不是? 春缘楼里四通八达,只是脂粉气重了些,靳殇冗顿了一瞬,大概明白了这是个什么地方,他收集情报向来只看作用和结果,所以从来不关心这经营的是什么。 祈临渊赶来的时候,就见靳殇冗进了门后停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的又迈开长腿进去了,看的祈临渊微微扬眉,这暴君莫非就是过来寻个乐? 靳殇冗刚进来,就有管事的人迎了上来,虽然靳殇冗的画像不多,但是祈临渊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自己手下的人把画像传了个遍,到不至于所有人都认识他,只是每项产业的主事的人一见到靳殇冗就能认出来他。 来的人是个三十左右的男人,邪魅妖艳,不施粉黛,媚骨天成,桃花眼中满是勾人的意味,一身红袍松松散散的挂在身上,“这位公子头一次来?来寻人还是来作乐啊?奴家是这里管事的,公子唤奴家尘缘就行了,有什么要求公子尽管提。” 第四章 靳殇冗抬眸看了他一眼,“不寻人。” 尘缘笑意差点僵住,他对暴君的印象并不好,只是皇帝吧,见过的绝色那么多,这小暴君怎么还害羞了? 他凭着高度近视的眼睛,自动忽略了靳殇冗周身的冷气,重新打量了一下靳殇冗,他今天换了一身白衣,劲瘦的腰肢格外显眼,暴君长的本就出众,忽视了他周身的冷意后,黑不见底的眼睛看起来竟然也有几分软意,若不是知道他是谁,尘缘就真的怀疑他是来砸场子的。 靳殇冗察觉到他的视线后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 尘缘只觉得自己瞎了,他竟然觉得这暴君挺可爱的。 差觉到靳殇冗的不耐烦后,尘缘连忙收敛了些,他领着靳殇冗进了一个包间,从窗户那里能看到下面的人来人往。 春缘楼的装修还算奢侈,也难得有几分雅致,靳殇冗随意看了看就又将目光放到了人来人往的人群身上。 “公子可需奴家叫些人过来?”尘缘笑容依旧,看不出来什么异样。 靳殇冗将视线从下面移开,黑眸看向了尘缘,“不用。” “那公子好好休息,有事派人唤奴家就是了。”尘缘的笑意多了几分,关上门后就离开了。 哎呦喂,奶乖奶乖的小暴君,真真是踩在了他心里呀。 祈临渊见到尘缘的时候,就见这老狐狸难得笑的真心实意,他蹙了蹙眉,“你傻笑什么?” 从来不指望狗嘴里能吐出象牙的尘缘收了笑意,决定不和他计较,“你来做什么?怕那小暴君过来把你这店查封?” 查封到不至于,祈临渊过来就是想看看这暴君想做什么。 “他来做什么?” 尘缘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酒,“我哪知道啊,他自己要了个房间,也没有要人陪,既不寻人也不作乐,难不成是来参观的?” 祈临渊只觉的匆忙赶来的自己像个傻子,而那个笑的没个正行的人更傻。 “你若真的成功了,打算怎么处置那暴君?” 祈临渊不知道尘缘受了什么刺激,来问这些没有脑子的问题,“自然是杀了。” “杀了多可惜,不如给我吧?” 祈临渊抬了抬眼,“你疯了?” 第5章 尘缘眯了眯桃花眼,笑容里多了些恶劣和玩味,“那小暴君那么乖,在床上肯定更漂亮,反正左右他都要死,等我玩腻了再杀也不迟。” “你瞎了?你说的这些东西和他有什么关系?” 懒得和他多说,尘缘又想起来了祈雨微之前给他的靳殇冗的画像,那个真人根本就是两个人,“你之前的画像是从哪儿来的?” “怎么了?” “画的那么丑,是不是刻意抹黑小暴君。” 尘缘之所以能认出来靳殇冗,完全靠那双黑眸。 画家本人——祈临渊无语,他只是不擅长作画而已,他是那种刻意抹黑人的小人吗?这才见了一面,他的属下就看上那暴君了,这要在多见几次,还有他什么事? 尘缘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打量了一眼祈临渊,看的祈临渊杀人的心都有了。 “想死?”祈临渊狐狸眼中的寒意都快化成实质了。 “那小暴君可有心悦之人?” 祈临渊接过来他递的酒,“怎么?你还想当他的心上人?” “到底有没有?” 祈临渊微微思索了一下,“没有。” “那你何不牺牲一下色相,勾引他?” “尘缘,你若是想死的话不必想这些旁门左道。” 祈临渊手里的杯子已经碎成碎片了,尘缘毫不怀疑下一秒碎的可能会是自己,但是他还是不怕死的继续给他分析,“你看你现在根本就没有办法杀他,他就好像是那话本里已经走完了剧情的主角,天下一统,手眼通天,你现在就像那话本里那刚刚起步的主角,弱的一批。” 祈临渊:...... “你们俩根本就不是一个实力水平的,他现在不是杀不了你,而是他没准备这个时候杀你,要不然你是生是死就是他一句话的事,他逗你就跟逗狗一样。” 尘缘或许是因为对靳殇冗的滤镜太厚,才把自己老板踩到一无是处。 “尘缘!” 尘缘置之不理,继续往下分析,“你现在没有人能近的了他的身,但是勾引他就不一样了,情字一字本就难解,他断然不能因为这个杀你,就算你没成功,只要他稍稍松懈,不都是你的机会吗?更不要说他真的信了,他如果对你死心塌地,这不比你忙的半死还没有用强?” 祈临渊咬牙,最可怕的不是他让尘缘有机会说了出来,而是他竟然真的觉得尘缘说的有道理。 虽然他没有尘缘说的那般弱,只是想斗倒靳殇冗也实在不是什么易事,靳殇冗这个人,疑心重,信的人又极少,尘缘说的未必不是个办法。 尘缘眯了眯桃花眼,“这种事我见的太多了,毕竟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又停了一瞬,尘缘才猛然想起来,他怎么给自己挖了那么大的一个坑,“你勾引归勾引,别动他。” “都说让我勾引了,你不该担心我的人身安全?”祈临渊牙都快被咬碎了,狐狸眼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尘缘说的也确实是个办法,可是一想起靳殇冗,他还是感觉恶心,要是一个不小心碰到了靳殇冗,怎么着自己都亏。 尘缘白了他一眼,“担心你做什么?凭我过人的眼力和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小暴君在床上是下面那个,你能吃什么亏?” 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他瞟了一眼祈临渊,语气微妙,“莫非你......” 祈临渊抬手一个碎片扔了过去,被尘缘接在了手里,这力道,分明是想戳瞎了他漂亮的眼睛。 小心眼,说一句都不行,活该你斗不过人家。尘缘将手里的碎片捻成了粉末。 “眼睛不想要了就直说。” 尘缘啧了声,“你怎么那么大反应?不会真的被我猜对了吧?” “想死的话不用说的这么委婉。” 祈临渊从尘缘的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正好遇上准备下楼的靳殇冗,君臣二人在这种地方遇上,说不尴尬绝对是假的。 靳殇冗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这是祈临渊的店,见到他也没什么稀奇的,至于自己,皇帝来这种店里很奇怪吗他又没做些什么。 第五章 祈临渊难得觉得尴尬,他刚刚还在谈要不要勾引靳殇冗,转眼就遇到了正主,大约是受尘缘的影响,他看了几眼,靳殇冗大约是喝了酒,眼尾微微泛红,周身冷气散了不少,但是还是和乖字半点边都不沾,凌厉的似一把已经染了血的剑,总归是令人讨厌的。 祈临渊眯了眯眼,尘缘那双眼,约莫真的是瞎了。 只是靳殇冗这个样子,看起来应当是醉了,他自己一个人,怎么会喝这么多酒? 可惜一君一臣,靳殇冗不理他可以,他这个做臣子的总不好见到皇帝当没看见,祈临渊将心里的盘算压了下去,狐狸眼中又浮出笑意,一如往常,礼数周全,“公子怎么有兴趣来这种地方了?” “我去哪儿还要你管?”靳殇冗微微蹙眉,喝过酒后他就完全不想理人,更不想和祈临渊这种心眼比头发丝都多的老狐狸虚与委蛇,凭借着他们那单薄的君臣关系,两个人完全可以当作陌生人,结果现在呢?祈临渊竟然还挡着他的路,懒得多说些什么,靳殇冗就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祈临渊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尖牙,狐狸眼里的笑意在靳殇冗离开以后散的干干净净,他发誓,他真的想把靳殇冗咬死。 第6章 原本不准备行动的祈临渊突然就决定的,哪怕自己被恶心死他也要勾引靳殇冗,他不仅要让靳殇冗信他,还要靳殇冗死心塌地的爱他,到时候再将他从那沾满血的皇位上拉下来,他要将这暴君的高傲踩碎,让他受尽折磨,就是不知道那时这黑眸还会不会如今天这般似水平静,呵,想想都有趣。 祈临渊当丞相的这两年,和靳殇冗的关系绝对算不上好。 吹了些冷风,回到宫里的时候靳殇冗并没有清醒多少,反而醉的更厉害了些,苏辰正在殿外候着,看到靳殇冗回来后走上前去行了一礼。 习习冷风吹过,带来的不是苏辰熟悉的冷香,而是一股难闻的脂粉气还有酒气,他没等靳殇冗说些什么就直起了身,皱了皱眉。 靳殇冗并没有反应,他甚至想不起来眼前的人是谁,只是觉得烦躁,怎么这么多人喜欢站在别人面前挡路? 他又没欺负他们,又不欠他们钱,这些人挡着他的路干什么? 靳殇冗黑眸中染了些醉意,但是他自己并不清楚,和往日的习惯一样,他扫了一眼眼前的人,“让开。” 苏辰侧身让他过去,醉酒后的靳殇冗像个骄纵的少爷,平时带着寒意的黑眸此时看人就像是受了委屈般的多了些软意。 压下心底的异样,苏辰皱了皱眉,他在靳殇冗身边待了五年,从来没见靳殇冗喝醉过,靳殇冗本身酒量就好,加上他自己内力又深不可测,断然不会有喝醉的可能,除非他自己想醉,可是为什么? 苏辰从来没见靳殇冗有什么烦心事,他什么事都不往心里放,在朝堂上更是游刃有余,手段极多,后宫他从来都不去,这怎么就开始买醉了? 等等,苏辰这时才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些脂粉气上,咬牙暗骂了自己一遍,他分明是去那种地方了,自己竟然还像一个傻子一样担心他,醉吧,醉死了也是活该。 骂完后苏辰还是派人去给靳殇冗准备了醒酒汤。 靳殇冗没去床上睡,在软榻上躺着,苏辰进来后差点没找着他,靳殇冗不知道把发簪扔到哪去了,乌发披散,眉眼柔和了不少,他身高腿长,在软榻上伸不开。 苏辰嫌弃的啧了声,还是给他褪去外袍,将人抱到了床上。 外袍褪去后,那些难闻的脂粉气散了不少,苏辰的面色才好看了些,这皇帝虽然平时看着吓人,但是睡着后和常人也没什么区别,苏辰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伸手拍了拍靳殇冗的脸。 靳殇冗睁开眼,黑眸静静的看着苏辰。 苏辰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就漏了一拍,他捻了捻手指,不由得感叹这暴君细皮嫩肉的,摸起来还挺软,“起来把醒酒汤喝了。” 靳殇冗伸出手接了过来,抬眸扫了一眼,什么都没问的就直接喝了。 苏辰扬眉,他突然想到自己若是在靳殇冗醉酒的时候下毒,是不是真的可以毒死他? 哐当一声,瓷碗碎裂的声音将苏辰的思绪拉了回来。 靳殇冗将碗大力的甩到了一旁,抿唇执拗的看着他,黑眸不似刚才一样柔软,多了几分凌厉和凉意。 苏辰眉心一跳,这醒酒汤这么快就见效了? 不过一直没等到靳殇冗说话,苏辰才发现地上的水渍,靳殇冗将醒酒汤全部吐出来了。 这好端端的又怎么了?耍酒疯,也不像啊? 突然想起了一件不可能的事,靳殇冗摔碗是自己想说毒死他的时候,莫非靳殇冗知道他在想什么? 苏辰连忙像靳殇冗看去,果然脸色更差了,苏辰觉得不可思议,仗着靳殇冗现在喝醉了,理所当然的开始套话,“你以为我要杀你?” 靳殇冗垂眸,看着碎裂的碗,苏辰无端看出些落寞。 “不是以为。” 靳殇冗抿唇,但是他也能感觉到眼前这个人不是真的想杀他,否则苏辰现在不会比地上的碎片完整多少。 若是平时靳殇冗不会计较,不过酒精让他意识有些迷糊,他感觉不舒服,所以有些不高兴,准确的说有些烦。 苏辰一惊,“你能听到我的心里话?”这不能吧,这要能听见的话,这暴君还允许自己活着,他脾气是真好啊。 “听不到。”靳殇冗说完后就准备睡了,不想理他。 看着留给自己一个背影的人,苏辰皱了皱眉,那是因为什么?自己想弄死他的想法这么明显刚想完苏辰就后悔了,下一秒就见靳殇冗已经转身怒视着自己了。 苏辰觉得自己头都快炸了,喝醉酒的靳殇冗就和个小孩子一样,偏偏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哄。 靳殇冗却又不知道像想起来了什么,收回了目光,拉过被子将自己围的严严实实的,微微蜷缩,将脸埋进了被子里,那是一种极其没有安全感的姿势,他声音闷在被子里,不大清晰,却也能听到他在说什么。 “出去。” 第六章 不知道为什么,苏辰突然想起来之前靳殇冗有一次被暗箭伤了腿,当时靳殇冗没有宣太医,白净的额上满是细汗,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自己用刀将染了毒的血肉一一剔除,只是微微抿唇,像是没有痛觉一样,黑眸中没有什么情绪,看自己的腿不像腿。 那手法像切萝卜一样,看得苏辰胆战心惊的。 等他处理好后,苏辰觉的自己都隐约看见了白骨,靳殇冗包扎好后回头看了苏辰一样,似乎疑惑他为什么还在这里。 第7章 当时苏辰觉得靳殇冗真是个狠人,现在想起来靳殇冗当时抿着唇给他自己处理伤口时,和现在靳殇冗将自己埋进被子里给苏辰的感觉是一样的。 苏辰突然觉得在靳殇冗身上看到的落寞不是假的,就像一个小孩子受了伤,疼的要命却又不敢哇哇大哭,因为不会有人来哄他,他只能自己一遍又一遍的朝伤口吹气,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受伤,可是没人保护他,也没人给他解释,他面前有万万人,却又离他万里远,而他也不能回头,他身后空无一人。 一时说不出来什么感受,苏辰觉得心里涌出一些酸胀,他微微蹙眉,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感受。 靳殇冗从被子里抬出头来,这人怎么还不走,好烦人呐,压下脾气,靳殇冗决定不管他,又把脑袋埋进了被子里准备睡觉。 若是清醒的时候靳殇冗绝对不会多做些什么,苏辰也绝对不敢多问些什么,但是谁让靳殇冗现在还没清醒呢? 许是醉酒后的靳殇冗看着真的没什么威胁。 苏辰将他从被子里刨了出来,对上了那双带着湿气的眼睛,苏辰不由得放软了语气,“你回答完我的问题,我就出去好不好?” 靳殇冗微微思索,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我有害你的想法?” “感觉。”醉酒的靳殇冗有问必答。 苏辰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受,“别人想杀你的时候你也能感觉到?” 靳殇冗点了点头。 苏辰有一瞬间的哑然,既然靳殇冗能感觉到的话,那他现在还愿意留着自己的命,这脾气是真好啊。 不想在问下去了,苏辰转移了话题,“你今天去哪儿了?” 靳殇冗仔细想了想,语气认真,“春缘楼。” 虽然苏辰没去过,但是这一听就不是个什么好地方。 “去哪做什么?” “找人。” 是找人吧,靳殇冗记不太清了,他应当是想起了谁才决定喝酒的。 刚刚升起的同情荡然无存,不过为了不让靳殇冗再闹,苏辰也没想什么其他的,“找谁?” “忘了。”靳殇冗皱了皱眉。 “找到了?” “没。” 说起来确实有些不地道,也不合适,苏辰还是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给靳殇冗盖好被子后,苏辰将地上的碎片收拾了起来,关门出去了。 走远了几步,撒气般的又将碎片摔了一遍,他跟在靳殇冗身边五年,怎么不知道靳殇冗还有个醉酒后都不敢提及的人难受死你丫的,活该。 靳殇冗睡着的很快,一夜无梦。 靳殇冗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到苏辰的影子,靳殇冗喝过酒后不会断片,自然记得苏辰昨夜趁他醉酒套他的话,不过他也没有打算算旧账就是了,左右算不得是什么大事。 至于醉酒,靳殇冗啧了声,怎么越活越过去了,他什么时候都沦落到半夜买醉了? 思来想去,靳殇冗把原因甩给了春缘楼,嗯,肯定是他们房间里的香料的问题。 天还没有大亮,靳殇冗就起来去上朝了,黑色朝服给他添了几分威严,束腰的设计勾勒出了他劲瘦的腰肢,修长的腿也格外显眼。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分两侧站立,靳殇冗一眼就看到了为首的祈临渊,他穿着红色朝服,身材欣长,眉眼精致,艳而不妖,俊美风流,狐狸眼中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正在和旁边的大臣闲聊,见到靳殇冗出来后正经了神色。 靳殇冗收回了目光,也没把昨天在春缘楼见到祈临渊的事情放在心上。 他认识祈临渊不是在祈临渊中了状元的时候,七年前他册封余封为侍君的时候就见过祈临渊了,只是当是祈临渊还不是丞相,只是安定侯的世子,在一次宴会上冲到他面前说他横刀夺爱,被他当智障忽略了。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余封了,那是镇国将军家的小儿子,祈临渊的发小,也是那话本里写的祈临渊一直喜欢的人,后来也成了祈临渊的支持者之一。 靳殇冗面色不变,他之所以封余封为侍君,也不是自己强迫的,而是那人冲到自己面前要死要活的自己才同意的,为什么只有他的下场那么惨,难不成就因为他是个反派? 反正不管如何,至此祈临渊每次见他都是咬牙切齿的样子,靳殇冗经常觉得不可思议,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先不说他靳殇冗是有名的暴君,就是换成一个普通的皇帝,你一个连实权都没有的大臣的儿子跑到皇帝面前龇牙咧嘴的,是嫌自己命太长,还是怕自己死的慢? 就这种人也能夺了自己的皇位,有那么一瞬间,靳殇冗都怀疑是雪知在骗他。 话本里并没有提他是怎么被扯下皇位的,只是简单的交代了他这个反派行事有多么荒唐,死的有多么理所应当。 他先前并不在意,毕竟这朝堂之上蠢的又不止祈临渊一个,那一个个自称高风亮节的大臣,今天嚷嚷着国家无望,明天嚷嚷着要以死明志,他们是真的蠢还是觉得他这个暴君不够称职?多有风骨啊,偏要跑到他这个暴君的朝堂上来展示展示。 不过祈临渊中的状元后收敛了许多,深沉的像只老狐狸,朝堂上的人也都被靳殇冗换了几批,现在倒是没有那么明显的蠢货了。 祈临渊是十四岁中的状元,十八岁当的丞相,靳殇冗倒不是说真的信任他,毕竟他谁都不信。 第8章 至于祈临渊有没有不臣之心,靳殇冗之前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却也知道的清楚,左右不过是一个大臣而已,他想除掉祈临渊总比祈临渊要造反来的容易,谁敢和他一个暴君讲规矩。 就算今天他直接把祈临渊杀了,也没人敢多说些什么。 不过那样的日子得多无趣。 第七章 靳殇冗能坐到今天的位置,对他打下来的天下有着绝对的掌控能力,在虞国的这边土地上,什么势力怎么成长,他都看的一清二楚。 靳殇冗并不急着直接把祈临渊处理了,因为那样太过无趣了,把嫩丫掐掉很容易,只是根容易断在土里,直接拔掉的话又太过简单,刨土的话会脏了手,他还是更喜欢等嫩芽长成大树,再连根拔起,大树根部,难免带着一些无用的土,不过也无关紧要,这个过程,要有意思的多。 你看那棵竭力力成长,努力汲取养分,却忘了他所依赖的土地,是他靳殇冗的天下,那棵树能长成什么高度,又有什么养分,根部如何发展,他靳殇冗怕是要比那棵树都清楚。 吵吵嚷嚷的大臣也瞬间噤了声,他们没见过别的暴君是怎么样的,反正上面这个是真的杀人不眨眼。 立在一旁的太监高声喊到,“有事齐奏,无事退朝。” 虞国皇帝和虞国的大臣的关系谈不上好不好,他们之间,并不熟。 没错,靳殇冗登基十二年了,他和他的大臣之间并不熟。 除了刚登基的时候清洗了一番朝堂,后来的每年都陆陆续续的清理了一些腐朽贪官,这朝堂之上人来人往,靳殇冗一直都是公事公办,至于私事,他的私事和这些大臣有什么关系? 靳殇冗从来不去和大臣联络感情,就连最开始登基的时候也是刀架在人家的脖子上问人家干不干,谁说要辞官回家,靳殇冗就直接一剑到位,顺便送些家人过去陪他,美名其曰黄泉路上不会孤单。 这他娘的谁受的了,前朝老臣的心态当场就崩了。 谁也不知道靳殇冗的血狼军是打那里来的,那战斗力真的不是他们的军队能比的。 靳殇冗的皇位,确实是打出来的。 即使是先皇主动退位的圣旨,也不能掩盖靳殇冗这个皇位来的不正的事实。 不过后来的大臣也确实是自己主动做的官,只是长这么大了,头一次见这种君臣关系。 朝堂之上的官员也大多摸清了靳殇冗的态度,只要不提先皇,只要他们不生些歪心思,什么谋权篡位啊,贪污腐败啊,这位恶名在外的暴君也还是很好相处的,好相处到几乎看不到什么人的特征。 在这些大臣们入朝堂的时候,那位九五至尊就发话了,他们是为民做事的,不是为了皇帝,做的好就干,做不好就死。 所以有些大臣即使为官十二载,也没能和靳殇冗谈上一句与公务无关的话。 这感觉,还真的有些心酸。 丞相大人一直算是个例外,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致力于给皇帝找不快。 几个大臣就着明天的殿试说了几件事就退朝了。 丞相似乎今天兴致不高,竟然没有惹皇帝不高兴。 大臣们陆陆续续的退朝,祈临渊顿了一瞬,瞥了一眼靳殇冗离开的背影,神色莫名。 他怎么觉得那暴君今天早上有一瞬看他的目光像看傻子一样,隐约还有些同情? 总不能是喝醉以后撞到了脑袋,傻了吧? 昨天回到家的时候他就冷静了下来,就算要用美人计,他也没必要亲自上场不是?这件事得容他再斟酌一下。 靳殇冗掌权多年,朝堂之上的人大多都根据他的心情办事,加上靳殇冗的个人问题,他不想听的就没有人敢提,所以那些大臣一直关注他的终身大事,却也只得暗自焦急。 而靳殇冗似乎也不恋美色,他除了性格问题以外,没什么不良嗜好,有理智的疯子很麻烦,尤其这个疯子还身居高位。 祈临渊眯了眯眼,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不过他还是决定试试,他不信靳殇冗不知道春缘楼是做什么的。 “丞相大人怎么还不离开?” 说话的是礼部尚书柳齐川。 靳殇冗的朝堂上,多的是青年才俊,礼部尚书如今也不过双十有二的年纪,风神俊朗,也是出去就会被人争抢着收为女婿的人。 不过他早就心有所属了,至于心悦的人,原在天边近在眼前。 祈临渊收回了目光,瞥向了说话的人,狐狸眼中掺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并不达眼底,“尚书大人有事?” 柳齐川轻笑,掩去眸中的思绪,“听说京城里新来了个舞姬,名动京城,丞相大人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看?” 他虽然好男风,只是一直不知道祈临渊的取向,虞国民风开发,当今圣上后宫里也就只有一个侍君而已,而且也不限制大臣们去一些地方,只要好好处理公务,别玩那些乱七八糟的权术,靳殇冗都是不管的。 玩权术的大臣也都没的不能再没了,约莫坟头的草都十来米高了。 暴君的军事势力格外的强大。 祈临渊转了转手里的珠子,他当然知道京城里来了个名动京城的舞姬,毕竟人都还是他找来的,那舞姬待着的店也是他的,面上浮现了些笑意,“当然。” 第9章 虞国皇帝暴政,那些暴政全部都是用给这些大臣的,干不好人就没了,所以人人自危,很少有什么勾心斗角的冤假错案。 不过也不妨碍有些人官当的久了,就生了些旁的心思。 但是每年参加科举的人还是多的数不过来。 靳殇冗在百姓那里的名声,其实是褒大于贬的。 散了朝后,靳殇冗就去了御书房,不是因为他有多勤政,日子确实太过无聊了些。 苏辰立在外面,见他来后恭恭敬敬的低下了头。 他是不用时时刻刻跟着靳殇冗的。 靳殇冗进去前停了一瞬,瞥了一眼苏辰,“跟朕进来。” 苏辰垂头跟在了他身后。 靳殇冗翻了翻桌子上的奏折,头也不抬的问了句,“商沉什么时候回来?” 商沉是靳殇冗的将军,也是靳殇冗唯一一个能信的人,只是以后怕是也不能信了,至于结果如何,就看商沉自己的选择了。 前些日子商沉被靳殇冗派出去边境了。 虽然六国合一了,但是除了六国以外,还有一些不属于六国的游牧民族,有好十几个部落,统称北蛮,现在的可汗是完颜俞,靳殇冗一直没打,或许给了那些人莫名的自信,都敢跑来挑衅他了。 “商将军传来消息说,要等两个月以后了。” 靳殇冗抬了抬眸,商沉的领兵能力一直很强,两个月,莫非是遇到了些什么事? 挥了挥手让苏辰出去。 御书房只剩下了他自己。 “影,商沉那边怎么了?” 他昨天看话本用了些时间,就没有过问。 第八章 影是他的暗卫,手下掌管的暗阁里人更是多的数不过来,遍布在全国各地,充当靳殇冗的眼睛,注意各方势力的动向。 影的身影出现在了空旷的房间里,单膝跪地。 “参见主上。” 靳殇冗把批好的奏折随意的扔到一旁,头都没有抬一下,“起来回话。” “商将军被他们的小可汗缠住了。” 靳殇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这叫个什么事? 影继续往下说,“他们的小可汗说要进京做你的侍君,并且说只要你同样他们就保证永远都不再进犯,从此与虞国永结同好,剩下的人都围在了血狼军要撤退的路上,双方虽然没有打仗,但是一直纠缠不清,商将军不知道你要做何决定。” “朕的侍君?” 靳殇冗恶名在外,那些马背上的男儿也曾经见过靳殇冗杀敌的场景,那和修罗并没有区别。 对付这种人,硬碰硬绝对是犯蠢。 所以就只能想些旁门左道了。 靳殇冗并没有考虑多少,荡平了三个字在脑海里过了一圈后,再张口说的就变了,“让他把人带回来。” “是。” 影说完后就消失在了原地。 靳殇冗批完奏折以后,天色还很早了。 他和大臣们很少交流,许多事都是用的奏折交流的,靳殇冗也不觉得无聊,能送到他这里的奏折也不多。 大部分都送到了雪知那里,雪知虽然是国师,同时也管着朝堂上的政务。 靳殇冗的空闲时间其实有许多,大臣们也都清楚,只是谁也不知道这皇帝空闲时间都做些什么。 靳殇冗换了身衣服出宫了,他不怎么喜欢热闹,出来也只是为了看看景,自然是挑人少的地方去。 苏辰没和他一起出来。 靠近京城边界的地方有条江,来的人很少。 靳殇冗找了艘船,躺在上面睡觉。 冷不丁的一阵晃动让他醒了过来,撑船的人忙问他有没有事。 靳殇冗起身说了句无妨,到了外面看了看。 刚才的晃动是因为两艘船碰到了一起,原本可以恰好错过的,只是忽然起了一阵强风。 今天的天气并不好,阴沉沉的又有大风,另一艘船上的客人像是没想到除他以外还会又旁的人,又或者是因为刚才的撞击,抬眸向这边看了过来。 谢翎南今天心情不好,天气阴沉沉的让他更加烦闷了些,谁成想坐个船还能和别人撞到一起,当即就决定看看是那个不长眼的。 抬眸就撞进了一双黑眸,漆黑的看不见光影,泛着危险的气息。 谢翎南一顿,这人长的还挺好看的,他见过众多的美人,各种各样的俊男也见过多的数不过来,远没有眼前这位来的令人难忘,一袭墨色长袍,做工精美,只是比起这人还是失了风头。 靳殇冗抬眸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谢翎南,今年的会元,吏部尚书的小儿子。 但是谢翎南不知在想些什么,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一直没有收回去。 靳殇冗蹙了蹙眉。 谢翎南才反应过来自己失礼了,“抱歉,在下刚才想事情出了神,多有冒犯......” “无妨。” 靳殇冗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转身回了船里。 谢翎南只当自己把人惹生气了,毕竟没几个人能受的了被一个陌生人一直盯着,以后若是再见好好道个歉就是了,却又想不起来京城有谁家的公子有这样的身姿气质。 这人真好看的念头在他脑海里转瞬即逝后,他就又把注意力放到了那人的黑眸上,记得他父亲说过当今的圣上龙颜英姿,只是一双黑眸给人的压迫感太强了。 第10章 想到这里他就生气,他本就无意入仕,谁没事非要进那个暴君的朝堂,会元都是他爹逼着考出来的,明天殿试一过,他就得去做官,越想越气的谢翎南这才忘了收回目光。 谢翎南又在心底把那个素未谋面的暴君捶了一顿,真烦。 靳殇冗在外面待到了暮色四合,然后慢悠悠的往皇宫走。 一路上行人不少,靳殇冗犹豫了一瞬,也没想办法避开这些人。 身边不少人频频侧目,毕竟谁也想不起来那家有这么一个公子,但是也不敢光明正大的看他。 那个正经人会有这么吓人的压迫感? 虽然他长的确实不错。 松散的人群谈不上拥挤。 靳殇冗也不急着回去,只是京城热闹归热闹,也没什么让他觉得有趣的东西。 一个红衣的少年不慎被人推了一下,一个没有站稳就差点扑近靳殇冗的怀里。 枫彦期待的怀抱并没有如期而至,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戳住了自己胸口帮自己稳住了身形,枫彦挣开了眼,看到了抵住自己的物件,谁来告诉他,这暴君什么时候拿了一把折扇,他怎么没看见? 尘缘看着楼下的这一幕笑出了声,坐在他对面的祈临渊抬了抬眼,“再笑就把你扔出去。” “你从哪儿找来了这么个人,又用的这么烂的手段,我去都比他做的好。” 尘缘全然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祈临渊啧了声,他也没想到,千挑万选选出来这么个蠢货,只是这个蠢货,似乎和靳殇冗也有点关系? 枫彦很快就回了神,不甚在意的理了理衣服,“多谢公子相救,我才不至于摔个脸着地。” 靳殇冗扯了扯唇角,勾出一抹笑意,并没有急着回他的话,而是回头看了看旁边茶楼的二楼,窗户像是被关的急了些,隐约有些晃动。 黑眸又移到了眼前的人身上,“无妨。” “公子可有时间,在下也好请公子喝杯茶以表谢意。” 靳殇冗眯了眯眼,“不用。” “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欠人人情,公子既然帮了我,我自然是要答谢的,前面不远处有家茶楼,走吧。” 这人就差把我有目的贴脸上了。 靳殇冗淡淡的应了声,说完也不管他,径直往前走。 枫彦勾了勾唇,跟在了他的身后。 祈临渊啧了声,没有派人跟过去。 靳殇冗带着人走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 枫彦扬了扬眉,“公子是打算杀人灭口?” “你行动之前,没有想过这个下场” 都说他是个暴君了,这些人跑来找死之前都不会想想吗?他们凭什么觉得他这个暴君要按他们想的来 “好歹也认识那么久了,公子待我也真的这般无情?” 枫彦凑近了些,漂亮的眼睛毫不避讳的看着那双黑眸,里面盛满笑意。 靳殇冗懒懒的抬了抬眼,“说吧,祈临渊想做什么?” 枫彦是暗阁里的人,擅长易容和一些奇奇怪怪的秘术,靳殇冗让暗阁里的人四散分布,自然是谁的势力里都有他们的影子。 枫彦就是去到祈临渊那里的几个暗卫中的一个。 第九章 枫彦揭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风华绝代的脸,每一处都精致的恰到好处,漂亮的不似凡人。 只是开了口就没有那么招人待见了。 “哎,不是我说,你这个人,当真是没有情趣,这样下去的话你迟早是要没朋友的。” 靳殇冗:...... 枫彦见情况不对,立马正经了神色,“他想派人对你用美人计,我肯定是不能让别人污了公子您的眼是吧,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这次行动做了多大的牺牲,我......” 靳殇冗面色复杂了一瞬,美人计?祈临渊在想些什么东西他又不贪恋美色,美人计这种东西,是不是选错了 “假死,不用我教你吧?” 懒得听枫彦再继续长篇大论,靳殇冗留下了句话就离开了。 枫彦看着走的毫不留情的人啧了声,漂亮的眼睛里划过无奈,“得咧,公子慢走。” 这都叫个什么事,他费劲心思的跑来见他,结果还得自己给自己做个尸体,遇人不淑啊,遇人不淑,跟了个没有心的主子。 太惨了,他简直太惨了。 枫彦边吐槽边就地找那些暗卫兄弟要些材料,做自己的尸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驾轻就熟,用不了多长时间。 靳殇冗虽然出来走动都是一个人,但是暗卫都隐在各个角落,祈临渊自然不会派人跟着他。 天也晴了,靳殇冗披了满身霞光,沉寂的皇宫也在静候它的主人的归来。 尘缘叹了口气,颇有些可惜,“早知道我就去了,那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祈临渊眯了眯眼,刚才靳殇冗看过来的时候完全是警告的意思,“你去,死的就是你。”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祈临渊懒得同他废话,起身直接离开了,他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将他直接拍死。 尘缘也不管他,笑吟吟的挥了挥手,“慢走,不送。” 祈临渊刚到家,就收到了靳殇冗派人送过来的礼物,狐狸眼里没什么波动,“既然是圣上赐的,那就找个乱葬岗丢了,免的脏了我这丞相府不是吗?” 第11章 苏辰挥了挥手,小太监们就把东西扔在了地上,隐约有些血迹渗出,染红了地。 “苏总管这是何意?” 苏辰瞥了一眼装模做样的狐狸。 “既是御赐的东西,丞相大人还是好好收着的好,若是上面那个一个不高兴,你这丞相府不也和乱葬岗没区别了。” 祈临渊笑了笑,眸中似有凉意化成实质,“是吗?我临死之前,拉上苏总管一个,想来也是没什么问题的,不是吗?” 苏辰对上那双狐狸眼笑了,“丞相大人大可以试上一试。” 靳殇冗不是个什么好人,他祈临渊更不是个东西,明明清楚靳殇冗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拿着别人的命去赌。 “闲来无事和苏总管开个玩笑罢了,既然是圣上赐的,我自然得好好收着。”祈临渊皮笑肉不笑的将好好两个字咬的极重。 “丞相大人,好自为之。” 祈临渊看着苏辰离开的背影,勾了勾唇,好自为之吗?他这个做总管的,那些脏事真的以为靳殇冗查不出来? 苏辰走后,祈临渊才收起了唇角挂着的笑意,踢了踢地上御赐的东西,又瞥了一眼旁边战战兢兢的下人,“怎么,还等着我亲自动手处理?” 怎么都跟了他那么久了,还会被这些东西吓到? 为什么靳殇冗身边的人胆子都那么大呢。 啧,烦死了。 既然派人这条路行不通,那就再换个路子呗,他偏不信靳殇冗真的可以毫无顾忌的把看不顺眼的人都杀了。 谁让靳殇冗根本就没个在意的东西,皇宫也密不透风的让人心烦,心态不好的人真的很容易崩啊。 祈临渊心态还不至于崩了,但是反正一时半会他也造不了反,索性就玩玩,也不妨事,万一成功了呢? 苏辰回到皇宫的时候,靳殇冗正在外面待着。 靳殇冗抬了抬眼,苏辰会挥了挥手让跟着他的小太监们离开了,对靳殇冗行了一礼,不等靳殇冗说些什么就直起了身,靳殇冗在这方面对他并无过多的要求。 “陛下还是少去江边的好。” 靳殇冗回来的时候衣尾沾了些土,苏辰并不难看出他去了哪,靳殇冗的身体不好,大约是前些年征战事落下的病根。 苏辰从来没有过问过原因。 靳殇冗淡淡的嗯了一声就进了君临殿。 苏辰没有跟着他进去,靳殇冗在君临殿的时候,一般是不喜欢被人打扰的。 靳殇冗又想起了下午看到的人,谢翎南早些年一直不愿意入仕,为此还跑出去几年过,被他爹捉回来以后困在了京城里。 至于他跑出去的那几年,日子过的真叫一个精彩,专门收集民间关于他这个暴君不好的传言,企图让他父亲迷途知返,理所当然的又被他父亲捶了一顿。 靳殇冗转了转手指上的指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嗯,这么天真的人。 靳殇冗看过谢翎南写过的文章,文采还行,换成那些大臣的评价应该是文采斐然,举世无双。 对于制度什么的也有自己的见解,确实是个人才,靳殇冗没什么爱才之心,他手下最不缺的就是人才。 就看明天的殿试,那小子能答成什么样子了。 靳殇冗把要做的事情吩咐给影后就睡了。 离京城千里之外的地方,白玉石建成的宫殿里奢华的宫殿里白烟袅袅,平白添了些仙气。 殿里的温度很低,明明四月的季节,却如腊月寒冬,殿里的人却丝毫不觉,他一袭水墨青色的长袍,墨发披散,染上了些寒气,自然垂落在身后。 男人的目光放在一个冰棺上,里面静静的躺着一个人,像是睡着了般,只是没有什么活着的特征,可是唇角也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温暖似阳,让人移不开眼。 男人的眸中没什么温度,不妨碍能看出他对躺在冰棺里的人的在意,他轻轻起唇,低声呢喃,快了,就快了。 出了殿,男人遥遥看向了皇宫的方向,银眸中没什么温度。 第二天殿试的时候,谢翎南勉强压下自己的排斥,多亏他有了个当尚书的爹,才知道暴君的名号不是空穴来风。 殿试毫无疑问是严肃庄重的,众学子低垂着头,谁也不敢直视圣颜,殿前失仪。 谢翎南漫无边际的摸鱼,直到上方的九五至尊开口说话,他强忍着才没有抬头去看一眼说话的皇帝。 第十章 谢翎南记忆力向来不错,对于见过的人和事都可以过目不忘,靳殇冗一开口,他就听出来是昨天和他撞船的那个人。 原来那个人人相传的暴君是长的这副俊美公子样,他先前只当是个凶神恶煞的无赖模样。 谢翎南眨了眨眼,看这种情况的话,他好好答题也不是不行,要知道虞国的前三甲是有机会和上面的九五之尊说话的。 靳殇冗并没有说几句话,黑眸扫过下面的一众学子,虞国的科举不止有文,还有武,不是分开的武举,做文官也得考骑射等等,做武官也得考文,大字不识一个的莽夫,可以做官,只是官阶不会很高。 所以即使是书生,他们也并不显得羸弱。 众人开始答题后,靳殇冗也把奏折批了批,等身旁的人把试卷收回来后,靳殇冗随意翻翻看了看,点出来了前三甲。 谢翎南听到自己被点成状元的时候还有一瞬间的惊喜,毕竟他虽然对自己的本事确实有自信,只是昨天见到靳殇冗后才发现那个所谓的暴君深不可测,通身的气场绝非凡人能及。 第12章 不过谢翎南一直等到都散场了也没听到圣上宣他们谈话。 这是个什么情况 殿试结果一出来,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谢翎南回到家的时候还有些迷茫。 吏部尚书见到自己儿子后,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背,“臭小子,没给你爹我丢脸。” 谢翎南没在意这些,他犹豫了一瞬才看向了自己没心没肺的爹,“我记得前三甲不是能得圣上召见的吗?” 吏部尚书看着自己的儿子,面色复杂,一副你在做什么梦的样子,“你不会出去几年傻了吧,圣上点完名次后就离开了,你现在又没有上任,圣上见你做什么?” 谢翎南:....... 他当初为什么要好好答题来着? 册封的圣旨下的很快,靳殇冗写完派人送出去后揉了揉太阳穴。 商沉接到命令后回京的速度直接加倍,约莫着一月不足的时间就能回来了。 至于他带回来的小可汗,啧,麻烦。 左右都是要等一个月才能回来,靳殇冗也就懒的这么早给自己找不快,今天倒是个合适的日子,靳殇冗决定继续出去转转。 这次出去还是坐了马车,却也没用帝王仪仗。 车在一个山脚下停下,靳殇冗从马车下来后,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苏辰,“你随处转转,不用跟着我。” “是。” 苏辰没有直接离开,看着靳殇冗的背影有一瞬的好奇,靳殇冗来这种地方的次数不少,只是他那个人,看起来可不像是一个信神佛的。 梦华山上有个云光寺,在众多寺庙里也是能排的上号的,先皇信道,靳殇冗登基以后虽然没有封那些道观,但是因为他经常去寺庙,久而久之道观也就衰败了。 梦华山很高,从上面向下看的话根本就看不到底,烟雾缭绕的分不清是云还是雾,颇有些与世隔绝的仙气。 靳殇冗站到寺庙前,看门的小沙弥就他认出来了。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沙弥跑到他面前行了一礼,“施主,无尘禅师已经候你多日了,故派我在此等候。” “带路。” 小沙弥带着他在寺庙里左绕右绕的。 祈临渊原本是陪母亲来这里祈福的,他不信这些东西,就在外面百无聊赖的等,隐隐约约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眯了眯狐狸眼,靳殇冗来这里做什么? 祈临渊知道靳殇冗常常去寺庙,只是他常去的都是排名第一的空水寺,怎么有空跑到这个小庙里来了? 靳殇冗似乎有所察觉,要往这边看过来,祈临渊连忙隐了身形,躲起来后才又皱了皱眉,他又没做亏心事,躲着靳殇冗做什么? 靳殇冗收回了目光,“影,去看看。” 小沙弥全当听不见,带着人到了地方。 小沙弥离开后,靳殇冗直接开了门,里面有些浅淡的香气,颇有些提神的功效,又令人心境平和。 屋内装修的奢华,完全不像是一个和尚住的地方,更全然没有苦修的痕迹。 房间里有流动的水声,是一个不大的假山,有水在不息的流动,清脆悦耳。 “小施主来了啊。”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低沉似寺庙里的古钟,让人耳朵微震。 靳殇冗抬眸看了过去,无尘禅师带发修行,乌发如绸缎般顺滑,雪青色的纱袍上绣有暗纹,外袍要穿不穿的挂在身上,衣领的位置垂到了细腰附近,松松垮垮的,趁的他本就欣长的身材更加出众,至于长相,黑眉微细,添了几分精致,墨绿色的瞳孔泛着平和的光,薄唇上带着些淡粉色,脸上还带着个靳殇冗看不懂的饰品。 “怎么想起来换寺庙了?” 靳殇冗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这里要离小施主近一些。” 无尘是前些日子换的寺庙,靳殇冗因为和雪知说话本的事情耽误了,今天这是头一次来这里。 无尘自顾自的给他倒了杯茶,眸中没什么情绪,语气也如平时般没有波动,一本正经的说着事实。 靳殇冗认识无尘十二年了,至今也不知道无尘到底多少岁了,只是当初见他的时候他就长这样,十二年过去了也还长这样。 “新到的茶叶,小施主尝尝?不苦。” 无尘做事都是不慌不忙的,慢悠悠的很有观赏性,靳殇冗懒懒的抬眼,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茶,勉强拿起来抿了口,微微蹙眉,“苦。” 无尘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小施主既然觉得苦,不喝就是了。” 他伸手接过靳殇冗手里的杯子,将里面的茶水倒了去。 茶这种东西,算是无尘的喜好之一,靳殇冗来,他就往茶里放糖,甜腻腻的,倒也不觉得糟蹋了这些难得的茶叶,只是靳殇冗还是很少喝。 靳殇冗找无尘,也没什么大事,左右是找个人聊聊天罢了。 他先前是有事要求的,只是无尘说他所求的事不可,心诚也不可。 从那以后,靳殇冗也就不找他说那些了。 无尘像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似的,“时间尚久,小施主何必执着。” 他自然知道靳殇冗有想求的东西,虽然不至于那么准确,但是能让靳殇冗求而不得的东西,还真的不多,现在靳殇冗虽然不在他面前提了,每次找完他以后还会去上香,无尘从来没有见过心诚至此的人。 第13章 “茶苦倒掉就行了,我所求之事为何不可?” 无尘起身拿过放在另一张桌子上的棋盘,“小施主若求长生,我或许还有办法帮你,既然来了,陪我下盘棋罢。” 第十一章 靳殇冗在无尘这里待了一个时辰才离去,云光寺离皇宫确实要近一些,乘马车也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 回到君临殿以后,影才出现在房间汇报刚才的事。 靳殇冗简单听了一耳朵就让他退下了。 房间里就剩他自己后,靳殇冗又想起了今天他点出来的前三甲,虽然不知道谢翎南怎么好好答题了,不过这也和他没什么关系。 今天的前三甲,谢翎南是状元,陆成是榜眼,至于探花,柳齐卿,是礼部尚书的弟弟。 靳殇冗转了转手上的指环,柳齐卿和柳齐川他其实都不太熟,只是在这二人之间,他接触更多的其实不是在朝为官的柳齐川,而是他弟弟。 只是那人,好像也不怎么想当官吧,什么时候又改了主意? “影,派人去查查柳齐卿。” 轻啧了声,“算了。” 他是不是和无尘待的时间久了,就真的把凡尘忘却了,柳齐卿后来也是祈临渊的支持者,想离他祈临渊近一些进朝堂也没什么稀奇的吧。 靳殇冗眯上了眼睛,该找些事情做了。 殿试过了,早朝的时候大臣们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想不到有什么要上奏的,天下一统,最近又没有什么天灾人祸,能用的着上报的事其实不多,真用的着上报的事他们一向都是写的奏折,这样就算皇帝生气也在短时间之内逮不住他们,毕竟没人想触这位皇帝的霉头。 哦,差点忘了,丞相大人总是能找到事情惹皇帝生气。 在一群大臣都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祈临渊出列微微弯腰行了一礼,“臣有事要奏。” 靳殇冗懒懒的抬眼,君王向来不用多余的动作就可以不怒自威,指尖轻点即可定人生死,久居高位的气质是旁人学不来的,“爱卿免礼,有话直说就是。” “今天下承平日久,但是皇嗣也是国之根本,如今陛下后宫仅有余侍君一人,还请陛下广纳后宫,早日开枝散叶。” 祈临渊语气诚恳,完全就是个一心为国的忠臣模样,拳拳一片赤子之心。 他这一番话下来,朝堂上鸦雀无声,却也不得不说丞相大人确实太勇了,谁都知道当今皇帝喜好男色,断不会有子嗣一说,明明已经有不少大臣死在这上面了,这人怎么就不会吸取教训呢? 最开始知道靳殇冗喜好男色的时候,大臣们也是做好了为国捐躯也要把靳殇冗拉回正道的准备的,很显然,也没什么大用。 现在他们只能寄希望于靳殇冗回心转意,至于其他的,全靠听天由命。 祈临渊也不是想做些什么,只是单纯的不想给靳殇冗找不痛快,虽然靳殇冗脾气不好,但是如果不提先皇,不吵吵着要以死明志,他一般不会大开杀戒。 靳殇冗也不是第一次听他说这话了,只是之前一直不予理睬,他现在想问问祈临渊是不是也看过那个话本,要不他凭什么觉得他能一直作而不会死? 就在众人以为那九五至尊又要发怒的时候,高台之上传来一阵轻笑,任谁都能听的出来语气里的凉意,“爱卿所言有理。” 这下祈临渊也不由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年轻的帝王上朝时也不会端坐,他翘着二郎腿,胳膊抵在龙椅的扶手上托着下巴,一双凤眸轻眨,只是没什么温度罢了,察觉到他的目光后更是轻笑着和他对视,祈临渊直觉有些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就有人证实了他的猜想,那辨识度极高的声音在场的任何一位大臣都不会陌生,“朕看祈爱卿生的绝色,想来世间无人能出其右者,既然祈爱卿也这么关心朕的子嗣问题,不如就让祈爱卿来朕的后宫开开枝,散散叶?” 此话一出,朝堂上更为寂静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我散你大爷,难得听到靳殇冗开口回怼,没有半点防备的祈临渊只觉得一口血猝不及防的卡在胸口,不上不下的,靳殇冗怎么有心情反驳他了?明明这人之前是看不惯的人直接就杀了,这怎么还开始逞口舌之快了?到底是谁跟他说皇帝杀人是因为不善言辞?靳殇冗分明能把人气死。 祈临渊好歹也当了两年的丞相,原本就不薄的脸皮又厚了不少,还不至于当场失了礼数,他轻轻勾唇,语气诚恳,“谢陛下盛誉,臣虽然有心为陛下分忧,但是也力不从心,还请陛下见谅。” 靳殇冗坐正了身子,语气添了些担忧,“祈爱卿不行的话,朕可以让太医给你看看。” “谢过陛下好意,臣的身体还没差到用看太医的地步。”祈临渊面上笑容不变。 “爱卿同朕客气什么,既然身体有疾,自然是不能讳疾忌医的,爱卿一心为国,朕也不能不顾爱卿的身体,若日后安定侯向朕埋怨起来,朕也不好交代。” 祈临渊也不在争些什么,这暴君提起他父亲,无非就是提醒他他父亲只是有个头衔,没有半点权力,而他这个独子,要生要死也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狐狸眼里神色不变,他微微弯腰,“多谢陛下关心。” 这暴君什么时候学会反击了,他之前不都是直接让他闭嘴的吗? 靳殇冗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看向了其他一个个垂头如鹌鹑一样的大臣,“既然丞相大人对我虞国这般尽心尽力,各位爱卿同朝为官,怎么不多关心一下丞相大人的身体?” 第14章 谁也不知道这皇帝又想做什么,一个个的都噤声不敢吭。 靳殇冗也不执着于这个话题,他又算了算时间,祈临渊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准备要把他从皇位上拉下来了,那个话本里其实写的又不够详细,除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外,正事仔细算算并不多,加上他又只是一个背景板反派,廖廖几句就过去了,他现在只知道自己下场凄凉,还有祈临渊支持者的名字。 不过靳殇冗并不担心,兵权他是直接握在手中的,随他征战多年的血狼军可不是别人暗养私兵能比的,还有一部分先皇留下来的兵权倒是不在他这里,不过也不会在祈临渊那里就是了,靳殇冗轻啧一声,祈临渊哪里如果要有兵的话,只能是自己养的私兵,只是私兵可不是那么好养的。 第十二章 而文官这一部分嘛,原本在他这边的占七成,剩下的除了祈临渊外,就剩了一些对皇位虎视眈眈的老狐狸,还有一些和祈临渊关系不错的人,靳殇冗怕把这几个人弄死后上朝更无聊,就一直留着没动。 至于民心,天下承平日久,饶是他暴君的名声在外,支持他的人也不少,毕竟他靳殇冗从来都不鱼肉百姓,如今没有战乱,百姓更是安居乐业,剩下多有抱怨的也不过是想让他修身养性,有个美名罢了。 真正想让换个皇帝的人并不多,这样算下来,靳殇冗完全没找到自己怎么会输,总不能他只是过了一年就从暴君变成昏君了吧。 准确的说祈临渊想篡权的事他一直清楚,这种事情并不难想,更不难查,看话本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输,便也没有过多的计较,想篡位的那么多,也不是那个都能让他感兴趣,祈临渊篡位与否,与旁的人也并没有区别,自然不值得他多费什么心思,只是如今又看了话本,那些事是他先前就知道的,哪些事是话本里提及的他突然就分不太清楚了。 转了转无名指指上的指环,黑眸扫过底下的文武大臣,靳殇冗微微皱眉,他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满朝大臣不知道这皇帝在想什么,谁都不敢吭声,而那个一向勇到不顾他人死活的丞相如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狐狸眼中还带着笑意,只是没什么温度。 “三月后大选,纳侍君还是纳妃暂时不定,先着手准备些基本的事吧。” 他说完不等旁边的太监宣布退朝后就直接离开了,全然不顾直接扔下了一个怎么样的大雷,直到宣布退朝以后,众位大臣都还没回过神来,纳妃?这下好了,暴君虽然脾气好了不少,但是人疯了,他们虞国当真是多灾多难呐,一群大臣忍不住唉声叹气。 祈临渊用舌尖抵了抵脸颊,狐狸眼中一片祥和,他只觉得谁无形之中又扯了他一耳光。 当他回到府中看到靳殇冗派来的太医后这种感觉更是冲向了顶峰,皮笑肉不笑的将人请进了府。 先皇在的时候,礼法什么的都很齐全,靳殇冗一登基,基本就废的差不多了,他不顾礼法,行事随心,最初的那批大臣们把自己都劝到阎罗殿了,都没把靳殇冗劝好。 户部尚书接到户部侍郎传来的消息后整个人都懵了。 “陛下当真下的这样的命令?” 户部尚书今天抱病没有上朝,自然也不知道朝堂上说了些什么,对靳殇冗的了解不多,但是他虽然行事随心,也不是个这般荒唐的人吧。 “陛下确实是说要侍君和后妃一起呐,尚书大人若是不信,自然可以去问问陛下。” 他不用想就知道户部尚书没有那个胆子,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说不是? 户部尚书忙的焦头烂额,先前不是没有皇帝纳侍君的先例,只是他们纳侍君的纳侍君,纳妃的纳妃,从来没听说过还有两个一起的。 一连犹豫了几日,抱着必死的决心,户部尚书还是找到了御书房。 靳殇冗还在批奏折,户部尚书站在一旁战战兢兢的不敢开口。 靳殇冗从奏折堆了移开目光,看了一眼年近半百的老人,“爱卿有话直说就是了。” 户部尚书斟酌了半天,谨慎的开口,“关于日后大选的事,还请陛下在考虑一下,事关国家大计,不可这般......” 靳殇冗轻笑,“不可这般荒唐?” “微臣不敢。”户部尚书低头,他是看着靳殇冗如何一步一步君临天下,成为天下共主的,自然了解这位皇帝的铁血手段,也清楚他的性子。 靳殇冗转了转手上的指环,“圣旨都还没下,爱卿何必这么纠结?” 户部尚书微顿,又些不解。 “准备大选用的着三个月吗?”靳殇冗撑着头看他。 “最久也不过两个月。” 虞国选秀都要从各个地方选人,而且大选的时间也没个定时,这次还是靳殇冗登基以来第一次大选,准备什么的,都得花些功夫。 靳殇冗轻笑出声,“那尚书大人为何这般着急朕并没有说要侍君和妃一起纳不是吗?” 靳殇冗起身走到户部尚书身边,看着他额头上的冷汗,“尚书大人是年纪大了听不懂朕说的话,还是别有用心准备另行则主?” 帝王身上的杀气不加掩饰,压的人抬不起头来。 户部尚书连忙跪下,说话都有些不太利索,“微臣绝无二心,还望陛下明鉴。” “朕若是没有猜错,现在京城是不是已经满城风雨了?” 第15章 京城现在安静极了,众人都陷入了沉默中,之前传来的消息不是谁谁谁以身殉国了,就是谁谁谁又惹皇帝不高兴可能命不久矣了,头一次听说这皇帝有纳妃的打算。 前几年的一次大宴上,一女子趁着皇帝醉酒接近他,皇帝大病了一场,前年的元秋节,皇帝偷偷溜出宫被一女子扑到在地,当场晕倒,宫里动荡了一个月,就是今年的前几个月,一女子不信邪的趁皇帝打猎时接近他,导致皇帝被老虎咬了一口,昏迷了三天。 第十三章 至此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皇帝命里就和美女犯冲,一时之间所有催着皇帝纳妃的人都噤了声,这哪是让他纳妃呀,这分明是图谋不轨想要篡权夺位,但是丞相大人还执着的坚持着。 现在皇帝同意纳妃,这是疯了还是傻了,百姓突然分不清了。 靳殇冗到是没想那么离谱,他只当百姓骂他行事荒唐,不顾礼法,全然不知道百姓们现在在担心他的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户部尚书犹豫了一瞬,“是有一些传言。” “尚书大人不妨回去查查消息是谁走露的,还有是谁在把尚书大人当傻子一样忽悠,毕竟祸从口出的道理尚书大人不会不懂,朕这个人一向不嫌死人多。” 户部尚书下面的户部侍郎是祈临渊的人,不过户部尚书这几天抱病没有上朝,那户部侍郎也没想到他竟然敢真的跑到宫里劝靳殇冗三思。 靳殇冗其实没打算这么早处理他,可是谁让他见不得祈临渊受不得半点委屈,鲁莽到用这么蠢的法子激怒他? 不做些什么,岂不是对不住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名号? “影。” 房间里出现了个人,等着他吩咐。 “朕最近是不是太过松懈了,怎么手下的人都蠢成这个样子了” 靳殇冗很少去管民间在谈论些什么,人总是对没见过的东西有莫名其妙的好奇心,而嘴长在那些人身上,要说些什么也不是能管得住的。 大臣们也不会把这些事情报给靳殇冗,所以在虞国,谣言这种东西,比任何一个朝代都要猖狂,但是都在靳殇冗的控制下,成不了气候。 久而久之,信的人也就少了,毕竟谁也没办法撼动那位年轻帝王的地位,只当多了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是像这种小儿科的事件,还真的是头一次见。 影沉默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去把雪知叫过来。” 好歹是跟了他那么多年的暗卫,身手自然没得说,没过多久,就带着雪知回来了。 “何事?” 雪知本就生的白,最近也有愈加明显的趋势,苍白之中,多了些病态。 靳殇冗手指轻点,让影解释了一下事情经过。 “应当是话本的剧情原因。” “话本里写这种事了吗?” 靳殇冗眯了眯眼,那话本写成那种烂样,还真的能有点用? “不,只是对于小角色,可能会出现强行失智的情况。” “以后还会有?” 这样的话,他不介意再换一批朝臣。 雪知叹了口气,“不会了。” 他之前只是关注了祈临渊谋反,并没有想这些人泛蠢也会影响靳殇冗,来之前就已经解决了。 “影,送客。” 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户部侍郎死了,百姓们放心了,皇帝没傻也没疯,那些虚假的东西也就不攻自破了。 丞相府,祈临渊听到户部侍郎的死讯也没什么波动,狐狸眼中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靳殇冗没有心情去考虑祈临渊在想什么,他在早朝的时候想起了话本上说他被一个美人下蛊迷惑,昏庸了不少,只是那话本又没说是男是女,所以他才会下那样的命令,至于户部侍郎的命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满朝文武大臣没有他杀不得的,他想要谁的命从来都不用刻意算计。 祈临渊到了御书房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靳殇冗窝在软榻上,眯着眼在想些什么,慵懒得像只大猫。 察觉到动静后,靳殇冗睁开了眼看向来人,祈临渊没穿朝服,一身乌紫色长袍勾勒出他较好的身形,墨发用发冠高高束起,窄腰长腿,却不显得弱气,佳人难得,倾国绝世,确有祸水的实力,只是干他何事? 这怎么就能夺了他的皇位? 靳殇冗从小到大没见过丑人,又天天看祈临渊这长脸,免疫力强到他现在看到祈临渊和看到那年近半百的户部尚书的感觉是一样的,甚至生不出这人真好看的念头,他从软榻上下来,走到书桌前坐好,“爱卿找朕何事?” 靳殇冗嫌每次通报太麻烦,所以下令说只要他在御书房的时候,有人要找他,守卫直接放行就可。祈临渊行了一礼,不用等靳殇冗发话就直起了身,他语气轻松,“臣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想来问一下,去猎场的日子快到了,今年的规格照旧还是要改一些?” “这种事情丞相大人看着办就行了,无需过问朕的意见。” “还有一事,民间传言陛下......命里与女子泛冲这件事是真是假”祈临渊全然不知道收敛为何物。 第十四章 靳殇冗抬眸扫他一眼,“是真是假又有什么重要的?” “陛下不喜欢女子是一回事,若真的犯冲就又是另一会事了。” 第16章 其实不论真假,只要谣言不散,有心者总会利用这一点做些什么,大肆宣扬蛊惑民心,说暴君因为这要大肆杀人,不管信的人多少,总能给靳殇冗找出些麻烦来。 “丞相大人不妨直接告诉朕,何人敢用此作乱?”靳殇冗不喜欢虚与委蛇,太过于麻烦。 祈临渊抬眸看向他,装模做样的到有几分忠臣的样子,“天下承平日久,但是一些不臣之人虽然不敢大肆作乱,却也免不了要兴风作浪。” 他狐狸眼笑意不变,怎么觉得这皇帝在他说不臣之人的时候看了他一眼? 靳殇冗不解,这人怎么罗里吧嗦的净说些废话? 天下太平也免不了有人想要谋权篡位,这在哪个朝代都不稀奇,他在处理这种事上一向果断。 看出了靳殇冗的不耐烦,祈临渊眸中的笑意多了几分真意,何人敢因此作乱靳殇冗自己心里本来就有数,他偏不开口,烦死他。 “朕前几次见到的都是男子。”靳殇冗不想掰扯,索性转移了话题。 祈临渊微微一顿,明白了靳殇冗是在说那些传闻,前几年他听说过,只是因为他还不是丞相,所以有些事消息并不灵通,近几年靳殇冗出事的时候,他刚好又不在京城,回来的时候靳殇冗已经下令派人封锁了消息,倒是头一次听说靳殇冗见到的是男子。 “既然这样,陛下何不澄清一下,免得多生事端。”祈临渊倒是没想到靳殇冗会真的说些什么。 要是在早几天,他都能保证靳殇冗在他刚开始问的时候就让他离开了,这些日子怎么突然转性了? “澄清后事端更多。”靳殇冗抬眸扫了他一眼。 “陛下见到的是同一个人?”祈临渊来了兴趣。 靳殇冗出事的几次见的都是同一个人,一个男扮女装的男人。 若真的是同一个人的话,祈临渊觉得他可以去查查,很少有人能近的了靳殇冗的身,这让靳殇冗昏迷三天不就等于有能力杀他?虞国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人才? “祈爱卿疯了?” 靳殇冗语气微凉,这人敢在他这里蹬鼻子上脸? 祈临渊轻笑,“臣只是担心陛下龙体,若是这样危险的人再出现到陛下身边,臣也好多派些人保护陛下安全。” “丞相有这个闲心,还不如多去看看太医。” “臣的身体无恙,谢陛下关心。” 靳殇冗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起了一支箭在手里把玩,听到这话以后抬了抬眼,“过来。” 祈临渊轻笑,也不担心靳殇冗这种时候杀了他,因为靳殇冗有病,而且是大病,他来御书房和靳殇冗商量事情的时候向来都是离他两米远。 向前走了些,祈临渊等着靳殇冗说些什么。 靳殇冗勾了勾手,示意他低头。 祈临渊没见过靳殇冗这副模样,靳殇冗待他和前朝的那些大臣没什么区别,甚至不如那一大把年纪了的尚书亲近,只是这几天似乎有了不少闲心,嗯,有阴谋,绝对有阴谋。 年轻的帝王唇角带笑,只是任谁都能看出其中的危险,偏偏他整个人都如淬了毒的无价难得之物,明知危险,还总有人去招惹他。 祈临渊垂眸压下心底的烦躁,他怎么会突然对这暴君的过去感兴趣? 靳殇冗把自己的消息封的极好,没人知道他是怎么长成这副样子的,他感兴趣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吧。 面上云淡风轻的看不出什么异样,祈临渊稍稍弯下了腰。 靳殇冗手中的箭是特制的,这种箭若是射中人,那这个人多半是没救了,就算就活了,也八成是个残废。 微凉的箭头在头顶上轻敲,不是很疼,但是也不容忽视。 “朕说的,是这里。” 祈临渊抬眼,对上了那双带着笑意的黑眸。 靳殇容已经把箭拿开了。 不想和祈临渊废话的靳殇冗直接让人出去了。 祈临渊自己一个人转悠到了御花园,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靳殇冗似乎格外的不喜欢和人说话。 祈临渊全然忘了是自己故意要惹恼了靳殇冗,暴君无语敛眉的样子有趣极了。 虽然靳殇容有些不一样了,但是并改不了他的罪行,只是靳殇冗最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那双黑眸里不似之前的装满冷意,有些东西,他一时竟也看不懂。 第十五章 祈临渊转悠到了一棵巨大的花树下,素手覆上了树干上已经有了些年的字迹。 那字本就写的稚嫩,算不上工整,加上树干的生长此时已经歪七扭八的看不清楚写的是什么了,粗粝的树干磨红了指尖,狐狸眼中死一般寂静。 靳殇冗,你总归是要付出些代价不是吗? 大低是触景生情,祈临渊不由得想起了十几年前,他那时跟着父亲到宫里参加宴会,后来和人发生了争执,自己跑到了这棵大树下,他父亲不会管他,就算知道这件事也只会将他骂一顿,再把他关进柴房。 祈临渊虽然要比同龄人懂事许多,却也不过是五岁的孩子,受了委屈也会掉眼泪,他就是那个时候遇到太子的,那人眉眼温柔,声音清冷却也带着些温度,“你是哪家的孩子?迷路了?” 祈临渊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漂亮哥哥,不想丢人的他连忙把眼泪往回收,那人蹲下来,温热的指尖将他眼角的泪轻轻抹去,颇有些无奈,“我又不吃人,你怕我作甚?” 第17章 “你是谁?”祈临渊躲开他的触碰。 那人微不可见的歪了歪头,像是有些意外,“我的名字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见祈临渊不解,那人也没有多说,扔给了他一个玉佩,“以后不开心的话都可以拿着它进宫找我。” “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小弟弟要我送你回去吗?” 祈临渊耳尖微红,“我没迷路。” 后来祈临渊问了好多人,才知道给他玉佩的是太子,不过他一直没把太子说的话放在心上,只当他是为了哄小孩子随口一说,不过受了委屈后还是会想起那个玉佩。 祈临渊六岁那年又一次在御花园见到了那人,他好像有些意外会见到他,不过很快就收了疑惑,“当年那个小弟弟?今日总不会再迷路了吧?” 祈临渊与那人才真正熟识了起来,也知道了那人的字叫子余,一年前的玉佩也终于有了用处,不过好景不长,两年过后,他陪母亲去寺里祈福,京城大乱,靳殇冗逼宫,先皇退位,靳殇冗登基,皇族子女一夜之间全部丧命,靳殇冗亲自动的手,没有一个逃出去的。 除了皇室的人,死的还有祈临渊的兄长,他父亲自此一蹶不振,原本鼎盛的家族在靳殇冗登基后没多就就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 祈临渊从此就决定要这个皇帝命偿,等他终于有机会随父进宫,看到了新帝,他却和子余是一模一样的长相,祈临渊为此查了好久,才终于知道了太子有个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弟弟,双生子啊,一个生来就是不祥的人,最后等上了染血的皇位。 靳殇冗不是先皇,在他当政的时候要谋反根本就是难如登天,祈临渊一直都知道,只是有什么办法呢,他要靳殇冗死,再难也得想办法试试。 树上传来些轻微的声响,将祈临渊的思绪拉了回来,因为恨意染红了的狐狸眼多了几分凌冽,他冷下语气,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处,“谁?滚出来。” 树上跳下来一个人影,祈临渊将染血的指尖藏进了衣袍,敛去了眸中的杀意,又恢复了平日了的样子,“苏总管好雅兴。” 苏辰皱眉,他原本是在树上睡觉的,不过他一向浅眠,祈临渊来的时候他就醒了,原本准本等祈临渊走后继续睡的,谁成想祈临渊在这里站了半天。 “丞相大人在这里做什么?” 苏辰没有行礼,他是那靳殇冗身边的人,自然不需要对除了他以外的人有多恭敬。 “看这棵树不错,便欣赏了片刻,打扰了苏总管,是我唐突了。” 没心情在这儿扯,苏辰对上了那双带着笑意的狐狸眼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语气自然看不出异样,“丞相大人说笑了,既然丞相大人有心欣赏,我就不打扰丞相大人了。” 苏辰说完就走了,祈临渊垂眸不语,若是平时他或许还有心情拉拢苏辰,但是因为刚刚想起的事,他恨不得现在就弄死靳殇冗,自然也不会待见他身边的人,哪怕他清楚的知道苏辰和靳殇冗的关系并不好。 祈临渊并不介意靳殇冗能看出他有二心,平日里也只是稍稍收敛,大概是出于这两年当丞相的经历,他直觉靳殇冗不会因此杀他,也不会过多关注,毕竟他本来对每位大臣的关注都已经到了极限,谁什么心思,谁想做什么,靳殇冗不能说是一清二楚,却也十之八九。 而他祈临渊所依仗的,不就是确保靳殇冗查不出来吗? 靳殇冗批完奏折后,天色已经不早了,他看着茫茫夜色,突然想起了什么,能近他身的美人,想来也就只有那一位的,黑眸漆黑一片,不分喜怒。 第十六章 墨岑,你还真的是好样的。 若是他的话,这大选是没有用的,又想起了自己见到的那个男扮女装说要嫁给自己的人,靳殇冗转了转自己的指环,“隐壹。” 房间里出现了一个黑袍男子在靳殇冗面前单膝跪下。 “去告诉户部尚书,朕要纳妃。” 隐壹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那人要靠什么方法进入大选,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至于墨岑,也该想个法子让他回来了。 靳殇冗要纳妃的消息很快就席卷了全国,皎月泛着微弱的光,夜里有凉风吹起,祈临渊看着园子里的满树繁花,不远处一蓝衣男子浅笑着看着他,“他这步棋走的如何?” 祈临渊没看他,拆下了鸽子腿上的纸条,简简单单的一个败字,有人派出去准备借着靳殇冗命里与女子犯冲这一点兴风作浪的人被斩杀的一干二净,这暴君的手,伸的还真是远呐。 他原本和靳殇冗提起这事,只是想看看这暴君生气的底线在哪里,如今这算是生气了吧? “比起先前,算正常些。” 但是靳殇冗的性子,谁都没有抹透,大选到底选的是什么,按照靳殇冗以往的作风来看,他绝对不会因为一个人这么麻烦,至于选妃,就更是个笑话。 既然这场大选本来就是有目的的,他自然也不好再借此往后宫里塞人,如此以来,他还真的准备自己上阵试一试。 派人盯紧入大选的都有哪些人之后,祈临渊才将目光放到了那蓝衣男子身上,柳长烟,靳殇冗派过来给他看病的太医。 祈临渊眸色凉凉,“你就不能下些毒毒死他算了?” 柳长烟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我要能毒死他还用的着等这么久?谁知道那暴君怎么长大的,我在宫里待了五年,就没见他什么时候宣过太医。” 第18章 “你在宫里吃白饭?” 什么叫吃白饭?这样说的话他神医的面子往哪搁? “你那个小相好可是个多愁多病身,自打他进宫我可没少往他哪儿跑。” 祈临渊捻了捻手里的花的花瓣,下一秒花瓣带着内力就朝柳长烟的俊脸上扑去,祈临渊收回手后,垂眸看着手里的花,没什么情绪波动,“他不是。” 柳长烟侧身躲过,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开个玩笑都不行,“行行行,我知道了。” “那你让他进宫干什么?那皇帝从来都没去后宫看过。” “又不是我让他进宫的。” 柳长烟啧了声,唉,其实不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当个小太医也挺好的,当年他为什么要进宫来这?想不起来了。 柳长烟微微敛了敛眉,“围猎的时候你真的打算行动?” “自然不会是我自己动手,好不容易养出来的羽翼,怎么能轻易的让那个人就给我折断,自然得用用那些蠢货不是吗?” 祈临渊说的理所当然。 “辰阳王已经准备好了?” 祈临渊将手里的花扔到了地上,“左右准备不准备,他都必死无疑了,还管那么多做什么?” 辰阳王靳御岸是先皇唯一的弟弟,筹谋造反已经有好多年了,只是脑子不行,连先皇都比不上,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看不清楚形式。 他一心求死,祈临渊也和他没什么交情,自然不会拦他。 过几日就是靳殇冗去猎场围猎的日子,靳御岸打算趁这个机会把靳殇冗杀了。 要是靳殇冗这么容易死的话,早在六国还没有统一的时候就没命了,哪里还用等到今天? 柳长烟轻咦了声,“那你这些日子有什么打算?” 科举不仅是给靳殇冗挑人才的,祈临渊也可以借此招揽门客,人心这种东西,不是靳殇冗说看就能看住的。 所以祈临渊一连安生的好些日子,科举落一段幕了,总得找点事情做,除了公务,他能给靳殇冗找的麻烦也不少。 祈临渊笑了笑,“准备干一件有意思的事。” 坐到龙椅上准备上朝的靳殇冗觉得有些不对劲,扫视了一圈后将目光落到了祈临渊身上。 虞国上朝只有朝服是统一的,其他的服饰是不做要求的,祈临渊今天似乎有些不对劲,他换上了新的发冠,耀眼的红宝石十分亮眼,那双狐狸眼里的笑意多了几分虚假的温柔暖意,身上的朝服也换的新的。 靳殇冗敛了敛眉,也没当一回事。 等到祈临渊下朝后一路跟着他到了御书房的时候,靳殇冗才回头看了看他。 “丞相一直跟着朕做什么?”靳殇冗语气微冷,他怎么觉得祈临渊这两天嚣张了不少? 第十七章 同样是质问的语气,那天醉酒的时候确实比现在更像个人,祈临渊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 他演技不错,先前只是为了给靳殇冗找不痛快,但是若是他想,假的也能演的和真的不差分毫,现在若是来个外人,必然真的以为祈临渊是个温柔的如玉公子。 祈临渊向后退了一步,唇角扬起了一抹笑意,“臣想问陛下先前夸臣长的好看是真心的吗?” 靳殇冗瞥了他一眼,“丞相大人是不是最近太闲了,才有空跑到朕这里问这些没有意义的事?” “陛下当日是骗臣的?”祈临渊笑意收了些,加上他容貌上得天独厚的优势,这美人低眉的样子谁见了都得心疼。 偏偏房间里只有一个眼瞎心瞎的靳殇冗,他黑眸扫了一眼,语气波澜不惊透着随意,“朕从来不觉得容貌这方面会有绝佳者。” 那就是骗人的了,祈临渊自行理解。 那看来光靠脸这条路走不通。 虽然决定要勾引了,却也不能太过突兀,反正来日方长,他祈临渊都等了六年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祈临渊又扬起了笑容,仿佛刚才的事没有发生一样,正经了神色,“猎场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陛下打算何时启程?” “后天。” 祈临渊也没有过多逗留,公事公办似的问完就走了,仿佛刚才那个人并不是他。 祈临渊走后,靳殇冗有一瞬间的不解,这祈临渊又打算作什么妖蛾子? 想不明白也就不纠结了,去猎场的话,靳殇冗黑眸中浮现出些笑意,他怎么能不为以后的好戏做点准备呢? 他不知道祈临渊现在和余封有什么关系,拉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打定注意以后,靳殇冗就跑去找了余封。 余封见到靳殇冗的时候还是有些意外的,毕竟从他入宫以来,靳殇冗这还是头一次踏进这里。 红梅树下,清茶半盏,男人唇红齿白,眉眼温柔精致,带着不易察觉的苍白,他身形纤瘦却不羸弱,睫毛乌黑如鸦羽,蓝袍给他添了几分出尘的精致,素手下是一把古老的琴,神秘又透着奢气,那双手如无暇的白玉,骨节分明。 听见声响后才抬眸望过来,见是靳殇冗,男人弯了弯眸。 “难得阿余还记的这幽幽深宫里还有个人。” 他语气里带着笑意,却也掩不住本就清冷的音色,余封没起身行礼,手指微动,流出几个琴音。 靳殇冗收回了目光,大概记下了这人长什么样。 第19章 余封叹了口气,语气颇有些哀怨,“阿余后宫就我一个人,怎么还总是记不住我长什么样子?莫非陛下身边多了些什么野猫野狗,逗弄的时间长了,才忘了还有我这么个人?” 他说完以后看向了靳殇冗,眸中带着笑意,旁人却看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 余封和靳殇冗见难的次数并不多,又或者说靳殇冗见余封的次数不多,除了余封向他表白还有他纳余封为侍君的时候见过两面,再有就是今天了,不过七年过去了,人有点变化也不稀奇。 靳殇冗不觉得自己在记一遍有什么问题,面上一如既往的平静。 余封才收了调侃他的心思,弯眸浅笑,“陛下一直站着作甚?” 靳殇冗扬了扬眉,在余封面前坐下。 余封也不去看他,抬手拨动琴弦,兀自弹了一曲。 他一向精通音律,尤擅琴音,早在多年前就有了琴音第一人的名头,素指翻飞,悦耳的琴音宛若仙籁,从他手下流出。 余封垂眸,专注的看着自己手里的动作,一曲终了,诺大的园子里又恢复了寂静,片片红梅花瓣飘落,映了余封满身。 “陛下来寻我做什么,总不能是过来听曲的吧?” 靳殇冗垂眸接过了他递过来的茶,转了几下杯子,将茶杯扔在了地上,茶水撒出,地上有了水渍。 靳殇冗勾唇笑了笑,黑眸中也染上了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长忧的琴律一绝,朕就是专门过来听听曲又有什么奇怪的?” 长忧是余封的字,镇国大将军的小儿子从小就体弱多病,长忧,忧长,谁知道当初镇国大将军为什要给自己的儿子定这么个字。 余封看着靳殇冗将茶倒掉就像没看到一样,依旧笑吟吟的,“陛下贵为天下之主,又怎么会缺我这一处的琴音?” “后天朕要离开皇宫去猎场,你和朕同行。” “我在这深宫里待久了,倒是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只是如今陛下出行连马车都要节省了?还是说陛下也到了会喜欢人的年纪?” 第十八章 靳殇冗没说话,余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只漂亮的小猫不知道从哪儿跑了出来,在舔饮靳殇冗丢在地上的茶杯里剩的茶水,片刻后,就倒在地上没了生气。 靳殇冗黑眸上多了几分笑意,“还挺好用的。” “陛下谬赞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而已。” 靳殇冗起身,整理着自己的衣服,“朕没说让你和朕同乘一辆马车,朕家大业大,出行自然是不用节省的。” 余封轻笑,“陛下好生凉薄,不说先前不来这深宫看我便罢了,怎么今日破天荒的来一次,又这么早就离开?” “朕乐意。”靳殇冗说完后就大步流星的走了。 院子里又恢复了寂静,余封看着那人的背影轻笑出声,原本倒在地上的猫起身抖了抖胡须,跳进了余封怀里。 揉了揉它圆滚滚的脑袋,余封有些无奈的看了看那倒在地上的杯子,“小馋猫,怎么他就不能像你一样呢?” 男人声音清冷如玉,带着笑意肆无忌惮的彰显他的优势,手指划过琴弦,渗出丝丝血迹。 四五月份的天气,靳殇冗也没有多添些什么衣服,而余封却又添了一件毛绒绒的披风,二人现在坐在同一驾马车里,过的完全像两个季节。 余封拢了拢自己的衣服,托着下巴看着正躺在一旁闭目养神的人。 他认识靳殇冗的时候,要比靳殇冗认识他早的要多得多,记忆里第一次见靳殇冗的时候,靳殇冗就是在这样闭目养神,那时候靳殇冗还没有多大,也还不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暴君。 抬眸对上余封的视线,靳殇冗轻啧了声,“苏辰,把他丢回去。” 余封弯了弯眼,凑近了些,“那架马车里到处都是水,若是我因此着凉大病一场一命呜呼,你可就真的是一个孤家寡人了。” 靳殇冗突然就后悔把他带上了。 “陛下又不会为我守寡,那我死了岂不是亏了,不回去。” “那就闭嘴。” 原本准备开车门的苏辰一顿,停下了动作,然后又转身上了自己的马。 清澈的眸中浮出一抹谁也看不懂的情绪,靳殇冗从来都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也从来不会妥协,今天倒是破例了。 余封进宫也有七年多的时间了,苏辰听说当时封余要死要活的吵吵着要进宫的时候,靳殇冗并不愿意,封他为侍君后更是从来都不曾踏进后宫一步,原本因为靳殇冗有侍君而烦闷的苏辰见此也就没了多余的情绪,怎么今天看来他们两个似乎是熟识的。 苏辰原本以为自己才是和靳殇冗走的最近的人,只是如今才突然发现他并不怎么了解靳殇冗,他对靳殇冗的过去一无所知,也完全弄不懂他现在在想什么,心中仿佛突然失了一块,难受异常。 祈临渊看着紧闭的车窗眯了眯狐狸眼,他也没想到靳殇冗竟然把余封带来了。 祈临渊和余封确实是相熟,只是前些年关系差了些,如今只算交易的关系。 靳殇冗看了一眼难得安静的余封,又闭上了眼。 那话本里说余封只是因为和祈临渊闹了矛盾才赌气进宫的,他们认为反正不管怎么着他这个暴君都活不久,就算进宫了也没什么。 但是没看话本之前靳殇冗是不觉得余封喜欢祈临渊的,更不用说赌气进宫这种事,余封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 第20章 可是离那话本里的时间点大约还有一年的时间,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靳殇冗不会全然相信那话本里写的东西,天命这种东西,谁能是尽数算的准的? 早在他接到话本的那一瞬,冥冥之中就有了不少变动,有的甚至一早就和话本里的不一样,雪知不就不一样了吗,在那个话本里,雪知也在让他死这件事上出了不少力的,这些东西是算不清的,不过他也不会自负的认为自己的想法就真的是对的。 所以他带上余封,就是为了让他和祈临渊交流,不管是他们解除误会也好,还是才开始互生情愫也好,就算只是交易也没有关系,他其实很期待那个一群人想将他扯下皇位的盛世,也想看看若是自己没有像话本里一样被人下蛊,清醒的状态下到底谁输谁赢。 雪知给他那个话本,大概只有一个有用的地方,不在他的意料之中,却也未必就在他的意料之外。 难得生出几分烦躁,靳殇冗起身出了马车。 苏辰见他出来还有些奇怪,靳殇冗已经身形一转出现在了自己马上。 黑色的骏马感觉到主人的气息后就想撒欢了跑,被靳殇冗安抚了下来。 苏辰张了张口,“外面风大,陛下怎么出来了?” 第十九章 “无妨。” 靳殇冗的马是由苏辰牵着的,此时靳殇冗骑着马在他身边慢慢走着,苏辰原本阴沉的心情突然就明亮了。 但是他也没细想缘由,心里烦躁的情绪散的干干净净,这暴君还算有良心,至少眼没瞎,陪他五年的人肯定要比那个七年都没见过的好。 靳殇冗不知道旁边的人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苏辰遇到了什么事,不过这两天倒是没觉得苏辰想杀他。 虽然苏辰的杀意一直都不是真的,可是那种一出现在自己身边就有的排斥感还是让靳殇冗觉得有些不舒服,倒不是心理上的不舒服,那种厌恶和排斥,类似于想让他死的念头,会导致他生理性上的泛恶心。 这毛病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有了,而他对人的恶意一向敏感,即使是像苏辰这种在心里吵吵的都会让他感觉不舒服,所以即使心里不觉得有什么,那种泛恶心的感觉还是让他不想靠近这些人。 有这种想法和开玩笑并不一样,即使像苏辰这种非真心的想法都会带着恶意,这种东西是藏不住的。 不管苏辰是处于什么样的情绪下,他冒出过想让自己死的这一想法是确实的,尽管他不一定会动手。 也不是他一个人这样了,反正他又做不了什么,靳殇冗也不介意把人留在身边几天。 冷风吹过,扬起了几缕发丝,靳殇冗弯了弯眼,难得多了几分真实的愉悦。 苏辰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心上撞了一下,大脑突然有片刻的空白,一时之间竟然不知作何反应。 在他们两个之间没生出嫌隙之前,苏辰没少见过靳殇冗笑,这暴君其实很容易就高兴,他见到晚霞也好,繁花也罢,就是夜色也行,都会不自觉的弯眸浅笑,冲散了周身的冷意,他长的本就绝色,笑起来就像璀璨的光,比他眸中的景色更加亮眼。 当然,他们生出嫌隙的时间也很长,在刚认识一个月后,冬猎结束,回到皇宫的那一天,两人就有了嫌隙,虽然在靳殇冗看来,关系本来就没有多好。 反正这是苏辰从那以后头一次见到靳殇冗笑的愉悦,而不是那笑意不达眼底的冷笑。 祈临渊回头的时候,那人弯眸浅笑的样子恰好撞进他的眼里,愣了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冷了眉眼,他想不明白靳殇冗哪来的脸笑,踏着血走上的皇位真的能坐的安稳? 没好气的转回了头,在心里把靳殇冗大卸八块。 狩猎的地方离皇宫算不上太远,不过两日就到了。 靳殇冗每年会出来狩猎两次,一次就是现在这种四五月的时候,另一次就是冬天十二月的时候。 短暂休整了一天,靳殇冗就宣布开始了。 看着不知为何一直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祈临渊,靳殇冗捻弓搭箭射向了他身后的一只野鹿,利箭擦着祈临渊的发丝没入身后的猎物身上。 祈临渊笑意不变,狐狸眼轻眨了下,“陛下的箭法是越发娴熟了。” 靳殇冗收回了手,“你跟着朕做什么?” “臣不善骑射,在这荒郊野岭的遇到些什么大型动物,臣或许没有自保能力,陛下能否指点一二,这样臣在遇到危险时还能有命继续为陛下效力。” “若是丞相这样无能的话,朕不觉得你能效什么力。” 简而言之,废物不值得费心。 “术业有专攻,臣只是不善骑射罢了,陛下交代给臣的事情,臣不是向来都完成的很好?” 祈临渊听出来了靳殇冗的话外之音,只是他一向不知道谦虚为何物。 靳殇冗黑眸扫了一眼,刚才追一只兔子而离开的苏辰也恰好回来,见此情景扬了扬眉,“丞相大人怎么在这儿?” “本相对苏总管的了解不多,只是也依稀记得苏总管应当是不善骑射的吧?” 苏辰轻笑了笑,对上了祈临渊的那双狐狸眼,“丞相大人日理万机,怎么会记得这些小事。” “那或许是本相记错了。” 靳殇冗抬了抬眼,看他们聊天当真无趣。 “你去教他骑射。”靳殇冗瞥了一眼苏辰,说完后就驾马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第21章 留下两个人面面相觑。 祈临渊想把尘缘拉过来揍一顿,不是说这个方法一定能成功吗? 靳殇冗走了,苏辰自然也不用顾及些什么,嗤笑一声,“丞相大人不善骑射?” 虞国的科举一直都比较麻烦,能像祈临渊这样做到丞相的,自然是能文能武的,骑马射箭也只是科举选拔的基本项。 “年岁久了些,这些东西忘了也不值得稀奇,怎么,苏总管不信?” 第二十章 “丞相大人说的话哪有不信的道理?既然陛下有令,让在下教丞相大人骑射,丞相大人还是跟在下去个空旷的地方吧。” 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白白浪费了一上午。 祈临渊没想到不仅仅是开头不顺,剩下的日子里也没什么进展。 祈临渊整个人都暴躁了,他这些天已经找了无数个理由,什么美男计,苦肉计,都快用了个遍了,靳殇冗半点改变都没有,祈临渊长这么大,头一次感觉到挫败。 靳殇冗看着难得没了笑意的祈临渊,终于有了一丝名为良心的东西,“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看不懂,总不能是过来让他看笑话的吧? 触及到那一双不掺杂什么杂质的黑眸,祈临渊突然就心梗了,他有那么一瞬间,理解了柳长烟的心情,这人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靳殇冗将自己的消息封锁的密不通风,除了他登基后的十二年以来,那令人谈之色变的暴君名号,和用鲜血记下的累累战功,宣布他从一个不显眼的皇子走到了如今功罪同身的暴君,在此之前关于他的半点消息都查不到,就连他如何走到天下共主的过程也都写的不太详细。 靳殇冗从来都是独来独往,身边也不会有史官记录,碍于他的残暴,谁也不敢多说些什么,那些吵吵着要以死明志的现在约莫坟前的草都有两米高了,但是靳殇冗还是那个靳殇冗。 “陛下看不出来吗?臣心悦陛下。” 祈临渊狐狸眼里浮现点点笑意,多亏他演戏演的认真,靳殇冗没感觉到什么杀意,不过听到祈临渊的话后还是有一瞬的迷茫。 好看的黛眉微微蹙起,黑眸里浮现出一抹祈临渊看不懂的怪异。 靳殇冗压下了眉,他最讨厌各种有关感情的纠缠,尤其是这种虚心假意的纠缠。 这下轮到祈临渊迷茫了,不至于吧,先抛开他想把这个暴君除掉不谈,就正常情况下,他祈临渊长的玉树临风,才高八斗,这人怎么一脸嫌弃? “丞相大人这种手段,是不是太过于幼稚了?” 这种烂大街的手段,还真的有人用啊。 祈临渊也不指望他真的信,毕竟靳殇冗又不是傻子,但是靳殇冗也不会因为这杀了他不是? 嗯,要是真把靳殇冗惹急了,也不好说。 总归不能和无赖讲理。 那就比谁更无赖吧。 只要他天天缠着他,还怕靳殇冗不会日久生情吗? “陛下可是冤枉臣了,臣对陛下可是倾心以久,陛下莫非不信?” 回想了自己在来的路上感觉到的来自某位倾心以久的人的汹涌杀意,靳殇冗弯了弯眸,“朕信。” 祈临渊没想到靳殇冗突然转折,微微顿了一瞬,狐狸眼自然的浮现出些笑意,“那陛下的意思是?” “你早些看清事实,别做无用功。” 不去管祈临渊是什么反应,靳殇冗勾了勾唇,“只是丞相记得见好就收,若是死在这上面,也算污了你半世英名。” 靳殇冗说完后就离开了,虽然不知道祈临渊怎么想起的这些,但是靳殇冗也没心思了解。 祈临渊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当初就把谋权篡位的心思收一收了,现在也不会这么麻烦,说不定早就成功了。 他一直没想过要用这种方法除掉靳殇冗,毕竟他一想到靳殇冗,就很不得弄死他,自然不会想这些迂回的方法。 祈临渊和靳殇冗不一样,靳殇冗登基的时候他才不过八岁,加上他父亲对他管的很严,他连一点准备都不能做,十四岁的时候他才真正摆脱了他父亲的控制,开始培养自己的实力。 六年前靳殇冗虽然不是全盛时期,却也离将六国归一不远了,他刚刚起步,却忘了脚下的土地已经都在靳殇冗的掌握中了,他的势力如何成长,怎样分布,靳殇冗虽然不能说一清二楚,却也知道了个十有八九,祈临渊深吸一口气,才不至于真的把自己气死,靳殇冗就真的看傻子一样看着他白白浪费了六年。 祈临渊觉得自己现在还愿意活着就真的要归功于他脸皮厚了,见好就收?那是不是说可以有好处? 那怎么能不试试呢? 被靳殇冗打击的已经快没什么希望了的祈临渊脸皮越发的厚了。 靳殇冗也懒得管他,由着他去了。 余封自来了以后就没有在出来过,一直待在房间里,靳殇冗也没去寻他。 他百无聊赖的想看祈临渊和余封现在是什么情况,结果这俩人连面都不肯多见一次,浪费感情。 第二十一章 而射猎这种事情,多了也觉得无趣,靳殇冗转了转手上的指环,琢磨怎么找些有趣的事情。 突然想起苏辰就是在这片猎场里被他救起来的,皇家的猎场,不是什么人都能闯进来的,靳殇冗虽然没细查,却也有些猜测。 第22章 这里自然是有狼的,靳殇冗起了兴趣,准备一个人过去看看。 祈临渊百无聊赖的瞥了一眼看着他的苏辰,“苏总管,教了几天了,我学会了,总管大人怎么还一直跟着我?” “他说有事要办,让你不要去打扰。” 祈临渊勾了勾唇,苏辰说的他自然是指的靳殇冗,“那是自然,苏总管慢走。” 苏辰也不想和他多待,他最讨厌密密麻麻的的东西,祈临渊心眼太多,和他待在一起并不舒服。 苏辰终于走了以后,祈临渊才扬声喊了喊自己的影卫,“秦时。” 秦时从外面进来,行了一礼等他吩咐。 “把这封信,拿去扔给余封,记得,是扔。” 秦时翻了个白眼,他要不换个主子吧还是,怎么就跟了这么个人。 “秦时,你小子胆子是不是大的有些过分了?” “你想多了。” 秦时说完就跑了,速度快的比祈临渊那天看的那个野兔都快。 房间里又没了人,祈临渊轻啧了声,闲来无事,他怎么能不去打扰靳殇冗呢? 祈临渊的日常生活很单调,除了公务就是给靳殇冗找麻烦,有的时候也会分不清到底哪个是主业。 靳殇冗全然不知道祈临渊正准备找他。 此时正待在树上饶有兴趣的看着狼群。 狼群聚集在一起,也是有许多看头的。 他们在打架,像是想争些什么,靳殇冗看了会儿才看清了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个脏兮兮的东西,看起来应该是个孩子,这皇家猎场还真的是奇奇怪怪的,什么东西都能跑进来。 那个孩子应当也发现他了,眸中满是凌厉的光,凶狠又瘆人,和他身边的狼群无二,狼群里长大的孩子吗,还真的是有趣啊,靳殇冗眼底难得浮现出几分真心实意的笑意。 “影,把那个孩子给朕先送回去。” 吩咐完以后靳殇冗就离开了,看了看空无一人的丛林,啧,还不行动吗?这眼看着围猎都要结束了,再不动手,可就来不及了。 大抵是老天都听到了他的愿望,影刚离开没多久,就有大批的黑衣人和士兵突然从各个地方冒了出来。 靳殇冗眯了眯眼,看向了带头的人。 “皇叔回京也不告诉朕一声,怎么就直接来朕的猎场了?” 领头的是辰阳王,靳御岸,从靳殇冗登基的那一刻,就和靳殇冗结了仇。 靳御岸扯出了一抹笑意,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杀意,“靳殇冗,我们之间就没有必要说这么多废话了吧?” “还是多说几句吧,毕竟过了现在,皇叔也就没命再和朕说些什么了。” 靳御岸大声笑了起来,“靳殇冗,几年过去了,你还是这般自大。” “朕也不想的,只是几年过去了,皇叔还是没有半点长进,朕能说些什么?” 靳殇冗登基以前,和靳御岸并没有过多的接触,只是从他登基了这么多年以来,靳御岸的能力一目了然。 “靳殇冗,你这等狼心狗肺的人,皇位真的能做的稳?” “侄儿不才,也只是完完整整的活了十二年。” “可惜今天你就要折在这里了。” 靳殇冗勾了勾唇,黑眸里的凉意带了些许的嘲讽,“就看皇叔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靳御岸还想在说些什么,就猛然有支利剑从他的背后穿到了胸前。 死不瞑目。 而后面的人也蜂拥而上,前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去陪他们主子了。 靳殇冗啧了声,挥了挥手让黑衣人和兵将们全都退了下去,手眼通天不是说说而已,辰阳王决定进京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 而这些兵,早在前两天都被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差进去了些自己的人。 一场风波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了,渐不起半点风浪。 人终于又散了个干净。 靳殇冗跳到了地上,血迹染脏了衣摆,他嫌弃的皱了皱眉。 “丞相大人来了多时了,躲躲藏藏的就没意思了。” 祈临渊从树上跳了下来,“陛下说笑了,臣不过是刚到。” 靳殇冗没心情同他理论这些,“看到了吗?” “什么?” “你的下场。” 祈临渊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他没见过这么多的死人,一时之间连笑容都装不下去了,别开了目光,按理说他想造反的心也没有那么明显吧,他也能肯定靳殇冗没有证据,只是这人这几天到底为什么这么反常? 第二十二章 “臣一心为国,陛下怎么舍得让臣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如果你还一直缠着朕的话,朕也可以亲自动手。” 这人怎么张口闭口都这么凶残? 祈临渊凑近了些,“可是最开始提起的明明是陛下啊,臣只是奉旨行事。” “奉的什么旨?” 靳殇冗扬了扬眉,想看他到底能说些什么。 “先前在大殿是臣不知好歹,回去以后臣寝食难安,食不下咽,才想起来臣早以爱慕陛下多年,还请陛下不记前嫌,再给臣一次机会。” “朕记得,你身体不好。” 祈临渊知道靳殇冗提起这个只是为了让他难堪,顺便加些不要脸的讽刺,只是脑子还是不着边际的想到了尘缘之前说的话,靳殇冗在那种时候是下面那个? 第23章 他先前是不信的,反正尘缘眼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靳殇冗也不像和这种事情有关的样子。 靳殇冗长的出众,和当年的太子生的一样,只是气质迥异,没有半点关系。 当年的太子温润如玉,君子朗朗,靳殇冗这个人,浑身都些满了危险,连带着那张同样出色的脸都带了几分邪肆,红唇艳艳,这就是个玩弄人心的魔。 他要是下面的那个的话,还真的是个难得。 祈临渊在不着边际的想了半天以后,终于把意识拉了回来,面上不着痕迹的掩去自己的失态,“陛下放心,臣的身体绝对没有什么问题。” “丞相还是先养养再说吧,朕怕你受不住折腾。” 靳殇冗说完目光还往下面瞟了一瞬。 祈临渊长这么大,头一次遇到靳殇冗这种人,以及这种情况,连唇角的笑意都快维持不住了。 靳殇冗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跳到了树上,“丞相大人好好努力,若你这次护驾有功的话,朕可以考虑给你这个机会。” 他起开以后,祈临渊才瞬着他的目光看到一匹狼。 地上的尸体除了靳御岸的被靳殇冗派人带走以后,剩下的都留在了这里。 浓郁的血腥气引来了不远处的狼群,这猎场里,还有其他凶猛的动物。 靳殇冗这个疯子却要留在这里。 祈临渊微微蹙眉,他并不介意这些猛兽,只是这么多年他的武功向来没怎么用过,武试的时候也只用了三分力,这种时候想要完成靳殇冗交代的事,他要么得受伤,要么这么多年就全白掩饰了。 这还真的是个狠人。 稍稍权衡了下,祈临渊还是决定继续藏着,他就不信他能死在这里。 靳殇冗扔下来了一把短刀,祈临渊抽了抽唇角,要不是知道自己过来只是临时起意,他都怀疑这是靳殇冗给他下的圈套。 没心情去管靳殇冗怎么备着这些东西,祈临渊把目光放到了虎视眈眈的狼群身上。 靳殇冗饶有兴趣的看着祈临渊的动作,狼群蜂拥而上,一匹接一匹的,藏拙其实不是那么好藏的,用刀的时候的准度,还有避开时的身形,其实都能看出来,只是祈临渊有意掩饰,不那么好察觉罢了。 地上躺了十几匹狼的尸体,狼群却没有停歇的打算,有几匹狼冲到了祈临渊的身后,被靳殇冗随意扔出的银针要了命。 祈临渊一直没说话,反而多了几分兴致,他本质上也能算是个疯子,要不然他父亲也不会一直约束着他。 但是靳殇冗没有叫停的意思,祈临渊也不想被这些东西咬上一口,“陛下若是再看下去,臣就可以以血肉之躯喂养这些东西了。” 靳殇冗啧了声,将人领了起来,远离了这个血气冲天的地方。 “陛下对臣的表现可还满意?” 祈临渊身上沾了些血迹,脸上也渐了些,那双狐狸眼因着笑意微微弯了些,比平日里那皮笑肉不笑的状态顺眼不少。 “你自己觉得如何?” “和苏总管比的话,臣应当是比不过他的。” 祈临渊眸中带笑,说的诚恳。 靳殇冗勾了勾唇,他当然知道苏辰当初落难只是人造的假象,只是祈临渊这么早戳穿的话,多没有意思。 “朕以为,他不如你。” 在祈临渊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靳殇冗就直接开口把他要说的东西赌了回去,“若是正常遇险,凭丞相这样,朕早就没命了,所以丞相还是迟早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才好。” 靳殇冗说完就迈步离开了。 祈临渊勾了勾唇,他这个人吧,最大的优点就是执着,最大的缺点就是不听劝,靳殇冗说不可能的事,他偏要试到底。 第二十三章 皇帝遇刺,这次围猎也很快就结束了,靳殇冗派人将靳御岸的尸体挂到了城楼之上。 京城里难得安静了几天,纷纷躲在家里不敢出门,辰阳王造反,造受牵连的人可不少,根本就不用等到收监,圣旨一下,即刻处斩。 血腥味弥漫了整个京城,那些沉睡的记忆也都纷纷苏醒,当今圣上,骨子里是透着嗜血的,逆之即死。 至于靳殇冗,全然不觉得自己的动作有多大,他只是挑挑拣拣,把有关联的都写到了圣旨上,谋反,死罪,很难理解吗? 苏辰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陛下当真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妥?” 许是那次靳殇冗醉酒之后的相处经历的影响,苏辰倒是没有那么怕他了。 靳殇冗抬了抬眼,黑眸里平静似水,不用说些什么,苏辰就看明白了,这人是真的不觉得有什么。 “那可是你皇叔。” “朕知道。” “就算你要把那些余孽都处死,总得有个过程吧。” 苏辰蹙了蹙眉,一时竟然不知从何说起。 谋逆自然是死罪,只是靳殇冗的处理方式,还是让人觉得不大对劲,就好像他对这件事完全就像旁观一样,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太过理智以至于让人觉得无情。 他到底知不知道这种行为对天下会带来什么影响? “结果都是一样的,何必那么麻烦,朕以为,他们决定造反之前,就已经做好受死的准备了。” 苏辰哑然,靳殇冗肯定是不对劲的,可他想了半天也只能得出一个帝王无情。 第24章 祈临渊待在丞相府里无所事事的,秦时立在一旁给他说被处斩的都有那些人。 眯了眯眼,“只有五十个人?” 秦时:...... 他常常觉得自己因为不够有病而和这个暴君的朝堂以及他手下的大臣之间有隔阂。 柳长烟笑了笑,“一夜之间全部处斩,五十个你还嫌少?。” “帝王无情,他倒是不怕寒了别人的心,好歹辰阳王在他统一六国的时候帮过忙的。” 祈临渊闲谈般的提起,语气里却也没多少惋惜,更多的是看热闹般的玩味。 “帮什么忙啊,听说那次辰阳王也是准备杀他的,只是碰巧被靳殇冗发现了,才佯装说自己是救驾的。” 祈临渊倒是没有听说过这种事,靳殇冗的事并不好查,没几个人敢说,也没几个人清楚,“你怎么知道?” 柳长烟敛了敛眉,微微思索了半天,对啊,他怎么知道? “忘了。” 行吧行吧,左不过已经是个死人了,谁还管他当初救驾的时候是真心还是假意啊。 祈临渊起身整了整衣服。 “去哪儿啊你?” 柳长烟抬手拿过日历看了半天,今天分明是沐休啊,祈临渊还能在这种日子里往外跑 “找宫里那位联络一下感情。” 祈临渊扬声说到,狐狸眼里满是笑意。 柳长烟:? 他们之间有感情吗就联络,一片空白联络个啥啊联络?平地起高楼? 靳殇冗和苏辰掰扯了半天也没掰扯出来苏辰到底想说什么,索性就直接让苏辰退下了。 还没清净一会儿,祈临渊就进来了。 啧,头疼。 靳殇冗揉了揉太阳穴,“丞相大人有事?” “听说城南新开了个戏园,陛下赏个脸陪臣去看看?” 靳殇冗有那么一瞬间都觉得那些人都白杀了,祈临渊是不是真的想死? 抬了抬眼,黑眸里划过些烦躁,被祈临渊看的清清楚楚的。 “走吧。” 靳殇冗说完就不再管他,径直像外面走去,祈临渊却又觉得不对劲,靳殇冗刚才明明是想拒绝的,怎么又突然改了主意? 这要不是他开口邀请的,他都觉得这里面有阴谋。 “不去了?” 大约是见祈临渊没有跟上,靳殇冗难得停下了脚步。 “怎么会呢,陛下都同意了,这么难得的机会,臣哪有不珍惜的道理?” 祈临渊迈步跟上。 苏辰倚在门框处,扫了祈临渊一眼后收回了目光,语气平静,“陛下,余侍君说他身体不适,要让你去看看。” 靳殇冗停都没停,“去让雪知过来。” 祈临渊只是勾了勾唇,他现在是真的怀疑这里面有阴谋。 可是从戏园里过了一趟,又把靳殇冗送回了皇宫,这一路上一来一回也没看出来靳殇冗为什么临时改了主意。 “在想什么?” 靳殇冗难得没有一上马车就闭眼休息。 “陛下怎么同意和臣出来了?” “很奇怪?” “也不是。” 祈临渊觉得或许派尘缘来的确更合适,靳殇冗这个人吧,他根本就不会往其他地方想,那为官十二载的大臣和这位皇帝不熟,真的不是意外。 第二十四章 所以祈临渊这一下午,什么收获都没有。 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养出来的,但是在靳殇冗身上,完全看不到希望。 他就有这样的能力,给人一种全是死路的感觉。 “丞相大人还是在谋反上多下些功夫吧,总比你现在浪费时间来的强。” 靳殇冗唇角带着笑意,颇有些真心劝告的样子。 祈临渊觉得自己都要笑不下去了,“陛下怎么会这么想?臣对陛下可是一片忠心,爱慕之心自然也是真的,陛下不信的话,臣可是要心寒的。” 靳殇冗没说话,谁也看不出来他信了没有,祈临渊不用想就知道他没信。 “丞相大人说的话自己信吗?” “那是当然。” 祈临渊眸中浮现出些笑意。 靳殇冗却猛然凑近了些,近到祈临渊都可以数清他的睫毛了。 靳殇冗长的好看这件事,满朝文武大臣都很清楚,却也没人敢对他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如果他不是靳殇冗,祈临渊还真的不介意试试。 身体上的排斥远比理智来的快了些,祈临渊眼底的厌恶和排斥散的很快,但是他还是知道,靳殇冗看出来了。 看出来也没什么,反正靳殇冗本来也没信,祈临渊敷衍的安慰了自己两句,目光却在触及到靳殇冗耳朵上的痣的时候顿了一瞬。 靳殇冗很少把头发高扎起来,大多的时候就是随意的用发带在头发的半截处束起,松松散散的,祈临渊更是头一次离他这么近。 靳殇冗已经直起了身勾了勾唇,黑眸里浮现出些带着凉意的笑意,“你看。” 你自己都不信,怎么能指望他信呢。 靳殇冗说完就不在管他,径直进了宫门。 祈临渊眯了眯眼,没心思想其他的,靳殇冗耳朵上怎么会有痣呢? 他明明已经查清楚了,怎么会出错呢 靳殇冗和子余,分明就是两个极端,所以一连这么多年他根本就没有想过靳殇冗就是子余的可能性。 第25章 可能是他想多了,毕竟是双生子,这个东西应当不能做为鉴定二人身份的东西。 靳殇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分明就是不认识他。 把这件事暂时压了下去,看来他或许该琢磨琢磨以后要怎么行动了。 只是他怎么觉得,靳殇冗好像生气了。 这又是因为什么? 靳殇冗这个人,还真的是难懂。 不过也是有趣,他倒是真的准备废上些功夫,看看靳殇冗是不是真的一直都能什么都不在意。 靳殇冗,来日方长。 祈临渊筹谋了这么多年,自然不能是白做功,他当然有自己的势力,只是现在行动,还为时过早。 不过总能给靳殇冗惹些麻烦就是了。 天气渐渐暖了,南崖山的匪寇也该活跃活跃了。 至于靳殇冗是不是子余的事,也就只能继续查一查了,只是似乎得从靳殇冗身上下手才能查出点真相,还真的是件麻烦的事。 靳殇冗也没把和祈临渊一起出去的事放在心上,他原本是不准备答应祈临渊的,只是那天去找无尘的时候,无尘说和祈临渊多交流有助于他所求之事加快进程,但是靳殇冗也绝对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 也确实有旁的原因,他幼时的时候去过戏园,迄今为止也就去过那么一次。 那时他应当是五岁左右的年纪,墨岑带着他和靳泽安一起去的戏园,只是最后自己被一个人抛下罢了。 明明那么拙劣的手段,他当年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不过墨岑只是要比祈临渊聪明些,连排斥都藏的干干净净的,让人抓不到把柄。 靳殇冗皱了皱眉,有些烦躁。 也没心情处理其他事情,就直接就寝了。 沐休过了以后,中榜的也都该上任了。 先皇在世的时候,状元都是直接上任做起居郎的,但是靳殇冗登基以后,就改了。 因为靳殇冗身边没有人跟着他记录起居,而他也一直不需要这种人,所以谢翎南这个状元的官职,就很灵活。 不过也出了些状况,靳殇冗转了转手指上的指环,“不愿意做官?” 谢翎南点了点头,虽然确实对靳殇冗有些好奇,但是这并不能成为他做官的理由。 “那你想做什么?说说看,合适的话朕就同意放你离开。” 谢翎南敛了敛眉,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年少轻狂也总得限度,想杀朕怎么着也得进了朝堂得了权势吧,不然你靠什么?农民起义吗?读了那么些年的书,状元郎怎么还天真的似个孩子?” 九五至尊说话的时候语气里还带着笑意,不紧不慢的,却也一个字一个字都能敲在人心上,令人心惊。 第二十五章 谢翎南慌忙跪倒了地上,他也不过才十八岁,帝王之怒,还不是他能够承受的。 “起来,朕又没有说要把你怎么样。” 谢翎南觉得自己腿都软了,站不起来,他出去的时候见过许多人,远近闻名的才子,穷凶极恶的罪徒,只是远没有靳殇冗来的震撼。 靳殇冗起身将人拽了起来,“胆子这么小,吓一吓就怕了?” 他的手很凉,谢翎南隔着薄薄的衣衫就能感觉出来,却不知为何冷静了不少。 靳殇冗见他能站好就收了手,“怎么不说话?” 谢翎南还在琢磨用词,靳殇冗就已经开了口,“在朕面前,不用将那些虚词,也不用想着骗朕。” 谢翎南只得认命,“陛下怎么知道的” “朕自然有朕的办法,只是眼前你还是先好好当官吧。” “陛下要给臣什么职务?” 这个暴君似乎并没有外界传言的那么可怕。 “起居郎吧,给你杀朕的机会,能不能抓住就看你了。” 谢翎南觉得自己又腿软了,这种事情真的不用说的这么明白好吧。 “臣断然没有这样的心思,还请陛下明鉴。” 虽然靳殇冗说的也是事实,但是这种事能承认吗? “少和你表哥来往,好的不学,乱七八糟的倒是懂的挺多。” 谢翎南:...... 他和祈临渊是表兄弟,自小关系就比较要好,从小没少听祈临渊的教导,所以对于靳殇冗是真的没什么好感。 但是靳殇冗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和他那个表哥口中的人好像没什么关系。 从知道那天在湖上见的人就是皇帝后,他就没造反的心思了,该说不说,状元郎是个颜控,要不然他会那么听他那个狐狸表哥的话?这不闹呢吗。 谢翎南离开以后,靳殇冗轻啧了声,然后开始洗手,他也不是非得留着谢翎南做官,只是吏部尚书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着实太烦。 “影。” 话音刚落,影就出现在了房间里。 “你带回来的那个孩子呢?” 这几天一直有事,就把那孩子的事搁置脑后了。 “主上要见他?” “怎么,不行?” 影犹豫了一瞬,“那孩子狼性未除,主上见他的话。” 他话没有说完,靳殇冗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你们这几天动他了?” “没有,只是把他打理干净了。” “从骨龄看,他几岁了?” “二十。” 靳殇冗抬了抬眼,他记得那孩子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湛黑色的眸中浮现出了点点趣意,“带过来吧,狼性未除才有意思,要不然朕要他做什么?” 第26章 “是。” 不过片刻,影就把人带过来了。 靳殇冗挥了挥手,影就准备退下了。 临走前顿了一下,“主上,负责给他清晰的人说,他脖子上一直挂着个玉佩,上面刻着阎阙,应该是他的名字。” “朕知道了。下去吧。” 靳殇冗用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正恨不得要咬自己的人。 洗干净了的人还是能看的,颇有些狼的影子。 “过来。” 那人没动,靳殇冗知道他听的懂。 “朕的话不想重复第二遍。” 阎阙咬了咬牙,喉咙里是类似于狼类的低吼,眸中满是戾气,锐利的像把刀,却也往前走了一步。 靳殇冗笑了起来,其中的愉悦显而易见。 难得呀,得了个称心的玩物。 房间里突然出现了个人,阎阙立马转移了视线。 雪知微微蹙了蹙眉,并不大明显。 靳殇冗抬了抬眼,似是有些意外,“国师大人找我有事?” “他是谁?” “国师大人,逾矩了。”靳殇冗懒洋洋的开口,却也清晰的露出了不喜。 他黑眸轻瞥,视线落在了雪知身上,似是想看出来些什么。 雪知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却也不能多说些什么,“余封又中毒了,这次的毒我解不了,但是他也不会死。” 雪知并不怎么通药理,去看余封也只是暂时护住他的心脉,不让毒素扩散,之前也能帮他解了毒,只是这一次,似乎格外的凶险。 “行,我稍后过去看看他。” 雪知又瞥了一眼商阙,没说什么就走了。 靳殇冗也没留他。 狼族里长大的孩子,不通人性,一颗心便是难得的玲珑。 比起人呐,要简单的多,也好的多。 谢翎南从皇宫离开后就直接去了丞相府。 祈临渊脸上的笑意真的维持不住了,“你说什么?” “我说,皇帝让我做起居郎了。” 谢翎南大声回他,这才几天不见,他这表哥的耳朵怎么就有毛病了呢? “你进宫之前和我说的什么?” 第二十六章 “绝对不做官。” 谢翎南都不用想,记的清清楚楚的。 祈临渊差点把手里的珠子捏碎,他皮笑肉不笑的继续往下问,“现在呢?” “他离我那么近,我怎么好意思拒绝?不是我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那位长的那么好看,要不然我用得着往外地跑那么多年......” “什么东西?” 祈临渊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他听见了些什么东西? 谢翎南白了他一眼,“圣上啊。” 嘚,又是一个被靳殇冗那张脸骗了的人。 祈临渊整个人都快烦死了。 “他怎么会离你那么近?” 祈临渊眯了眯眼,他不由得想起了前几天靳殇冗猛然凑近的场景,他那张脸,确实比较出众。 但是这个人吧,就不怎么行,好歹他也是缠了他那么多天,靳殇冗才离他近了些,怎么他这个表弟一进宫,他就直接省了那么多步骤?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长的是真好看呐。” “谢翎南,人还是得学会收敛。” 祈临渊语气里带着笑意和明显的威胁。 谢翎南起身理了理衣服,然后马不停蹄的就跑了。 祈临渊轻啧了声,这么多年了,他怎么就没把谢翎南看脸这个毛病掰过来呢? 还有靳殇冗,他就不能学学别人,好歹是个皇帝,不好美色怎么行。 商沉传来消息,再有三日就回来了,靳殇冗将信纸丢在了一旁,起身去看看余封。 余封住的地方有雪知放的一个稀奇古怪的物件,可以使余封在的院子常年冷如寒冬。 守在一旁的人见他来了之后呼啦啦的跪倒了一大片,靳殇冗挥了挥手让人散了去。 余封坐直了身子看他。 他脸上并没有多少病态,却也白的有些憔悴,清清冷冷的病弱公子,却又是他自己作出来的。 “又准备干什么?” 余封勾了勾唇,“陛下怎么那么无情,我明明都已经毒入肺脏了,马上就要不久于人世了。” 靳殇冗蹙了蹙眉,“余封!” “知道了,只是喝了点奇奇怪怪的东西,死不了。” 国师大人心若明镜,却也映不出人心复杂,自然看不懂他为何病的这般厉害。 余封轻笑,却还是忍不住咳了起来,他拿起帕子将咳出的血迹擦了去,“商沉快回来了?” “嗯。” “听说他要带回来个人给你做侍君?” “你消息倒是灵通。” “就不怕我把人毒死?” “毒死也没什么,左不过是个北蛮,荡平了也没什么。” 靳殇冗神色自然,全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余封没有说话,抬眸打量着他,他不问政事,却也知道靳殇冗在政事上的成就,如今的大虞内治稳定,外界又没有可以成为对手的人,经济发展也是蒸蒸日上,民生也在往更好的地方走,靳殇冗登基以后也做了不少改革,他是天生的帝王,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只是靳殇冗并不在意这些,人人相传的暴君,却没人想过他暴君的名号是怎么来的,好像大家都是这么人为的,并不觉得那里有些不妥。 第27章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一个皇帝当政的时候,无论他昏庸与否,这些负面的评价不能说没有,至少不该流传的这么广。 “既然你死不了,我就先回去了。” 余封:...... 呵呵,暴君这个名号,果然没什么问题。 靳殇冗回去没多久,就接到有人上报说,南崖山的匪寇又开始活跃了。 南崖山的匪寇 靳殇冗勾了勾唇,“苏辰,传旨,让祈临渊明天随着朕一起去南崖山看看。” 第二天一早,祈临渊看了一眼后面看不到尾端的军队,“荡平匪寇这种小事,怎么敢劳驾圣上亲临。” 靳殇冗原本正在闭眼休息,听到祈临渊说话后抬了抬眼,然后又闭上了。 祈临渊啧了声,老老实实的不在说话。 靳殇冗到了南崖山的时候,匪寇已经都被吓跑了不少,开玩笑,靳殇冗过来和阎王来收命有什么区别?不跑等着送人头吗 但是跑到半路又被靳殇冗带来的人截了回去,这是不是弄错了,这些人怎么比他们这些土匪劫人的手段还熟练? 土匪头子咬了咬牙,真他娘的无语,大不了就和这个皇帝拼了。 淬了毒的箭不要钱似的往下砸。 但是也没砸多少,真的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穷。 靳殇冗眯了眯眼,他的马车都是特制的,箭扎到车上却刺不到里面,靳殇冗却从马车上出了去,祈临渊啧了声,看着对面被扎的像个刺猬一样的马车,也跟着靳殇冗下了去。 第二十七章 靳殇冗出现的地方,又是一场血流成河。 而他带来的兵,自然也不是什么善类,那手段干净利落的,自然到让人心寒。 靳殇冗扫了一眼,就去追那个土匪头子了。 猫捉耗子似走走停停,看着他慌不择路的乱跑。 南崖山依山而立,后面是个悬崖,再怎么蠢也不能慌不择路的往这边跑不是 偏偏那个土匪头子就往这边跑了。 靳殇冗抬了抬眼,黑眸里大约是浮现出了些什么。 微不可见的歪了歪头,靳殇冗还是跟了过去。 那土匪头子在离悬崖边五米的时候,猛的停下了脚步,看了看烟雾缭绕的悬崖,又看了看靳殇冗。 咬牙切齿的盯了他半瞬,“你要再往前走的话,我就拉着你陪葬。” 靳殇冗勾了勾唇,把那人的话当成了耳旁风,揪住人的衣领把他扔在了地上。 轰隆的炸响声此起彼伏,悬崖瞬间成了粉末,扬起的尘土让天地之间昏黑一片。 靳殇冗毫无疑问的掉了下去。 跟着他一起掉下去的还有刚过来的祈临渊。 赶来看热闹的祈临渊:...... 这死的是真他娘的怨。 炮炸声想起的前一瞬,靳殇冗就做出了反应,所以也没受多少的伤,悬崖下是条川流不息的河。 靳殇冗看了看湿哒哒的衣服,烦躁的皱了皱眉。 “影。” 影连忙拿来些衣服,他早就按照靳殇冗的吩咐,在悬崖底下等候多时了。 隐壹和隐肆把已经晕了的祈临渊捞了出来,“陛下,他好像砸到脑袋了。” “送回丞相府让柳长烟给他看看。” 靳殇冗边给自己擦着头发,听见隐壹的话后瞥了一眼,祈临渊跟着一起掉下来,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不应该啊,祈临渊这是又想做什么? 轻啧了声,“算了,让跟着来的太医给他看看吧。” 他看不明白祈临渊,这个人在藏拙。 明明都算的明白,也看的清楚,只是不知道是为什么,总是没有正经的行动过。 祈临渊是有势力的,拼上一拼,机缘巧合把他杀了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只是这个天下不会归他罢了,可是通过对祈临渊这些日子的观察,他明明对自己的命更有兴趣,而不是这个天下,所以这迟迟不动手,又是因为点什么?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靳殇冗也懒得深究。 靳殇冗整理好衣服才觉得唇角有些疼,刚才在悬崖边上的时候有颗尖利的石头在炸起的时候划伤了他的唇角。 靳殇冗舔了一下,血腥气在口腔里化开。 他眯了眯眼,黑眸如墨般的化开,添了几分阴郁的冷意,墨岑,这笔帐,朕记下了。 太医战战兢兢的找到他回话,“陛下,丞相大人已经醒了。” 靳殇冗应了声,就发现太医没有退下。 “还有事?” “那个,丞相大人好像记不得事情了。” 靳殇冗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起了点兴趣,“痴了?” “不是,他失忆了。” 随行的太医垂头,怎么他觉得这圣上对于丞相痴了这件事情很期待? “忘了多少?” “他现在的记忆停留在十年前。” 十年前?祈临渊到年底才满二十岁,十年前不过个九岁十岁左右的孩子,失忆了的人应当没办法在做丞相了吧? “知道了,朕去看看。” 祈临渊轻嘶了声,早知道这么疼,他就不跟着靳殇冗去看热闹了。 外面传来些脚步声,祈临渊眨了眨眼。 朝外面看了过去。 靳殇冗抬眸看过来的时候,就对上了一双带着迷茫的狐狸眼。 第28章 啧,有点意思。 “祈临渊?” “子余?” 靳殇冗眯了眯眼。 祈临渊心里一沉,果然是他。 “我们现在在哪儿” 祈临渊扭头看了看,“在哪儿?” 靳殇冗揉了揉太阳穴。 他们在崖底待了两夜,天一亮就启程回京了。 “影,改路,去云光寺。” 祈临渊凑近了些,靳殇冗就往后退了些,“祈临渊,朕不管你是十岁还是二十岁,都该能听懂人话了,离朕远些,否则,小心你的脑袋。” 狐狸眼里浮现出雾气,靳殇冗全当眼盲看不见。 马车在梦华山下停了下来,靳殇冗独自下了车,祈临渊拽住了他的衣袖,不肯放开。 “再不放手朕就把你扔了。” 祈临渊松开了手,一米八多的丞相大人委屈的跑到了马车的角落里,靳殇冗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无尘直接在寺门口等他。 不知活了多久的禅师在喧闹的人群中也有钟与世隔绝的疏离感,墨绿色的眼睛里满是平和,映不出来来往往的人群的影子,阳光飘飘洒洒的落了他满身,乌发也添了几分光泽。 第二十八章 来往的香客只当他是世家的公子,不少人频频侧目,啧啧称奇,什么时候京城又来了这么个漂亮仙人。 见到靳殇冗后,无尘才有了动静,他抬眸看向了靳殇冗,漂亮的眸中映不出靳殇冗的影子,“小施主心情不好?” “怎么在外面等我?” 无尘常常深居简出的,更不要说见这么多人了。 无尘像是不想谈论这个问题。 “只是觉得小施主有些急罢了,遇到何事了?” “换个地方说吧。” 靳殇冗勾了勾唇,那里有半点急色。 “好。” 云光寺外面也有亭子,离寺门口也没有多少距离,平时鲜少有人过去。 等靳殇冗和无尘聊完以后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等人走后,无尘并没有急着离开,看了看烟雾缭绕的群山,向来没什么情绪的人难得露出了抹笑意,只是略微有些苦涩。 明明已经看尽了人间悲喜,参透了人间离合,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又悟不透那个情字了? 他每天都会为靳殇冗卜上一卦,单单一个凶字就让他在外面站了一天。 明明知道那个人肯定能平安归来,到最后还是管不住自己。 无尘呐,动情了,便就输了。 他轻轻笑了笑,转身回去了,谁也看不明白这位仙人在想些什么。 等靳殇冗回到马车上的时候,人已经恢复成平时的样子了,没有了把祈临渊弄死的杀意。 祈临渊正趴在窗户边琢磨着靳殇冗到底要去见谁,云光寺他也来过几次,也不记得有谁值得靳殇冗过来啊。 那次在云光寺见到靳殇冗以后,他就派人把靳殇冗调查了一番,也没发现有什么是值得靳殇冗在意的。 察觉到靳殇冗回来了,祈临渊扭头看像了他,“子余。” 靳殇冗抬了抬眼,“有事?” 他先前便猜测祈临渊是装的失忆,见了无尘后就更加确信了。 “没有。” 靳殇冗也没戳穿他。 至于所谓的子余,呵,他靳殇冗还真的不是祈临渊认识的那个,虽然子余确实是他的字,只是祈临渊见的那个,约莫是他那个双生哥哥又打着他的名号做了些什么。 呐,人死了都还不忘给他找麻烦。 派人把祈临渊送回了丞相府,靳殇冗就直接回了皇宫,他没心情和祈临渊演戏。 刚到君临殿就见阎阙和苏辰打的不可开交。 见他来后二人才停下动作。 靳殇冗看了看二人,他们下手没个轻重,身上都挂了彩,“你们在干什么?” 苏辰冷哼一声就走了。 阎阙倒是没有动,这个人比他见过的狼王都要危险上许多,黑眸幽幽比狼眸更甚。 靳殇冗目光落到了阎阙身上,笑了笑,眉眼都染上了悦色。 “陛下。” 磁性悦耳的声音平平淡淡,不起波澜,却也能听出其中的熟捻。 从君临殿里走出来了个人。 阳光似乎格外的偏爱他,风神俊朗的将军剑眉星目,身姿挺拔,墨色的衣袍衬的他身上多了几分阴狠的凌厉,灼灼君子,只是眉眼间的冷意和漠然平白多了几分不好接近的疏离,星眸难得,也不常见。 靳殇冗的将军,商沉。 “回来了。” 商沉垂头行了一礼,“昨日回来的,陛下出去了?” “闲来无事,出去转了转。” 靳殇冗绕过人进了房间,没去管商沉眸中那微不可见的诧异。 商沉是他几年前捡回来的人,主要是他自己的问题,总是喜欢捡一些看起来有趣的东西,而商沉不是他捡的第一个,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没有将商冗收为侍君,而是点他做了将军,也得亏他向来说一不二的性子,朝中也没人敢反对。 商沉也没怎么打过太多仗,但是也属实是个难得的领兵的人才,只是心不忠,有什么用呢? “回来了便去回府歇着,朕这几日有事要忙。” “阿冗。” 商沉有些不解,漂亮的眼睛里浮现出些委屈,只是细看也可以发现端倪。 第29章 靳殇冗看了两眼,也没说什么,他怎么觉得自己突然记不清了之前是怎么和商沉相处的了,明明算不得上是什么高明的手段,他之前怎么没看出来,啧,到底看出来了没有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不过商沉大约比祈临渊演的是要像一些的,只是这些人真的不能换个新奇的手段吗? 商沉不理解自己只是出去了两个月都不到的时间,这天怎么就变了?京城里好似也没出现什么大事吧? “发生什么事了,你心情不好?” “怎么会呢?朕这几日心情极好。” 日子有趣的多了,他怎么会心情不好? 第二十九章 靳殇冗勾了勾唇,黑眸里的愉悦不加掩饰,全然没有说谎的痕迹,也没有逞强的可能。 战场上的百战百胜的将军此时全然没了淡漠疏离的样子,星眸里也出现了几分无措。 “北蛮的小可汗呢?” “阿冗。” 商沉低声唤到,磁性的嗓音里揉碎了温柔。 “朕在问你问题。” “在落桦宫。” “朕知道了,将军可以回去了。” 靳殇冗说完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商沉也收回了那副无措的样子,星眸里浮浮沉沉,勉强出现了些趣味,那里还有方才失魂落魄的样子。 靳殇冗也没有直接去见那个小可汗,反而找了个无人的地方,本就空荡荡的心似乎又漏了些,难过吗?谈不上,他已经好久都没有这种情绪了,从他登基以后他就再也不知道什么是难过,先前是虞国的皇帝,六国合一后他更是天下共主,想要什么没有,怎么会难过呢。 苏辰,柳长烟,余封,无尘,雪知,柳齐卿,有一个算一个,全在他死的这件事上出了不少力,他该有什么反应呢,靳殇冗想了想,可心里确实平平静静的没什么波动,争来斗去,无趣的紧。 左右不是什么查不出端倪的事情,倒也不值得稀奇。 那便走走看看吧,总不会真的有人认为他是好惹的吧? 这得天真成个什么样子啊。 日光透过树叶留下一道道光影,靳殇冗抬手挡了挡,眯了眯眼睛,世人皆道喜欢温暖的太阳,可他们见到的也不过是余辉,谁又知道那暖意的温度在靠近后又会不会变的灼热,太阳向来只管自己闪耀,又怎么会顾别人的死活。 至于祈临渊,虽然也想他死,只是又怎么会如话本里写的那般无能,雪知啊,你怎么会觉得朕还会信你? 太阳渐渐落下,光影落在黑眸里染不上什么温度,靳殇冗勾了勾唇,人都快到齐了,京城也该热闹起来了。 回到君临殿的时候,苏辰正立在外面,眼瞅着他的架势是想再和阎阙打一架。 “阎阙,跟朕进来。” 靳殇冗一开口,原本剑拔弩张的两个人顿时安分了不少。 苏辰不理解靳殇冗为什么要捡这么一个人回来,话也不会说,还啥都不会干。 阎阙立即跟到了靳殇冗身后,他能听得懂人话,只是不会说而已,在靳殇冗身上,他能找到同类的气息。 用膳的时间一到,苏辰就会派人传膳,完全不用靳殇冗吩咐,阎阙一进来就盯上了桌子上的鱼。 靳殇冗眉眼上浮现了些悦色,手撑着脑袋看他,瞅了眼他跃跃欲试的手,红唇微勾,“用手抓的话,爪子就别要了。” 阎阙闻言一顿,眸中也浮现出些困惑,靳殇冗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撑着脑袋看着他,黑眸中星星点点的笑意亮晶晶的,只是很少有人能看到暴君的这副样子。 阎阙也一时忘了手里的动作。 “怎么,不饿?” 阎阙微不可见的歪了歪头,他有种直觉,逞勇斗狠对眼前这个人不会有用,他比他见过的最狠的狼都要危险,但是,卖乖这种东西,似乎能让他心情愉悦不少。 面子这种东西并不在他思考范围呢,他只知道他饿了,而短暂的蛰伏能让他吃饭,又抬眼看了看靳殇冗,嗯,也不是那么能确定,或许吧? 靳殇冗用手指了指桌边的勺子。 阎阙蹙了蹙眉,漂亮的手不怎么灵活的拿起了那个东西,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眼见他就要送进嘴里咬一口了,靳殇冗用手叩了叩桌子,才避免了嘎嘣掉下来颗牙的悲剧。 但是阎阙停下来动作后却见靳殇冗只是自顾自的喝起了粥。 吃个饭怎么就这么难? 但是他只是不怎么熟悉人的行为,倒不是傻了,照葫芦画瓢的事还是学的来的。 只是粥吧,对他来说不好喝,他尝了一口,然后又皱着眉勉强咽了下去。 靳殇冗冲他勾了勾手,“过来。” 阎阙戳了戳碗里的粥,起身走到了靳殇冗身边。 还不忘把凳子也搬的离他近了些。 靳殇冗也没说什么,用筷子给他夹了些肉,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又勾了勾唇,人果然还是应该养点什么的,多有趣啊。 阎阙住的地方被靳殇冗安排到了君临殿的偏殿。 心情好了许多的靳殇冗去瑶池殿里泡了会儿就准备睡了,明天又该有好戏看了。 进了寝殿的人却又冷了眉眼,床榻之上那个人,不是商沉又是谁? 头发垂在身后,松散的衣袍下腹肌的纹路若隐若现。 第30章 听到响声后抬了抬眼,“新寻的玩物?” 第三十章 靳殇冗懒懒的抬了抬眼,黑眸里映出男人的影子,却也仅此而已,“你应当没有资格,来管朕的事。” “为什么?” “你觉得是为什么?” “你看上别的人了?” 商沉眯了眯眼,就算他不是真心的,也不代表靳殇冗就真的能先把他扔了。 虽然也不想承认,但是靳殇冗绝对是个能办出这种事的人,余封,无尘,仔细算算,他身边的人倒是不少。 靳殇冗走近了些,微微弯腰,对上了那双酷似某人的眼睛,他轻轻勾唇笑了笑,黑眸里的笑意和利剑也没什么区别,“区区一个北蛮,朕折里面三万血狼军,商沉,你拿什么来偿?” 在商沉回来的时候,北蛮的一个部落在路上突袭,最后却几乎全身而退,而血狼军折里面三万人,这笔帐,自然是得好好算算的。 “原来是因为这个,阿冗没去看北蛮,他们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下来的,我都受伤了,阿冗也不知道关心我一下。” “伤到哪儿了?” 商沉扬了扬唇角,戳了戳自己的心口。 “没死?” 商沉是听出来了,靳殇冗是真的觉得可惜。 “阿冗。” 靳殇冗手指稍稍用力,迫使他抬起了下巴,商沉大概是演的久了,这种情况下也没露出什么异样。 “你喜欢祈临渊?” 商沉眸色不变,心却稍稍沉了些。 “阿冗可是怀疑我对你的真心?” “朕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阿冗。” 他语气里透着委屈,像是真的被伤了心的样子。 “回去吧,再说下去就没有意思了。” 商沉勾了勾唇,反正靳殇冗也活不过今夜了,他也没有留在这里看热闹的准备。 因为商沉闹的这一场,靳殇冗准备睡觉的心情也没了。 派人收拾了一下寝宫,他径直去了御书房。 一本奏折都没有看完。 外来又传来些霹雳乓啷的响声。 靳殇冗啧了声,将手里的奏折扔了出去。 被来人稳稳的接到了手里。 “商沉,你当真以为朕不会杀你?” 房间里出现的人正好就是去而复返的商沉,只是换了身衣服罢了。 “靳殇冗,你这狗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利剑带着凉意,稍稍用力就能看到血迹。 月亮高悬,黑夜里传来些有规律的声响,来的人好像不少。 靳殇冗抬手把剑推开,“你说这个啊,下辈子吧。” 他眸中沁着笑意,却实在谈不上真心实意。 那话本里说商沉的身份是摄政王,现在他知道这个摄政王是怎么来的了。 商沉眯了眯眼,他真的是讨厌极了靳殇冗这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 整日一副游戏人间的态度,或喜或怒全然无迹可寻,做事全凭喜好,这种人为什么还能当这么久的皇帝? 他的目光不加掩饰,靳殇冗并不难看懂,“商沉,你不知何为忠君,也不知何谓为臣,又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朕行事如何?” 商沉不以为意,他本就不是虞国的人,自然也不知道虞国的人为何这么忠于靳殇冗,只是先前,靳殇冗不就是这么走过来的吗? 焰国被灭的原因,就是因为靳殇冗看不管焰国皇帝的行事方式,现在有人因为这个反他,也没什么值得稀奇的吧? “若我赢了,你当如何?” 靳殇冗沉吟了声,“败者为寇,朕自刎谢罪?” 商沉觉得自己和靳殇冗说话都是在浪费时间,稍稍抬手,就轻而易举的掐住了靳殇冗的脖子,“自刎谢罪?靳殇冗,你先前的折辱和戏弄都还没还算明白,就准备用死赖账?” “商沉,你是醉了还是疯了?” “先前你将我困住一年,怎么,忘了?” 靳殇冗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记忆,他怎么不记得? 困住商沉做什么? “什么时候?” 手下隐约能感觉到脉搏的跳动,商沉发誓,他真的就想把靳殇冗就这样宰了,“带我回宫的前一年。” 他先前只当靳殇冗这些年在赎罪,筹谋多年也是为了报仇,现在这人却和他说不记得了。 怪不得这几年也没见靳殇冗对他做些什么。 这暴君不仅脾气烂,记性也烂透了。 回过神来的商沉被自己刚才的想法吓了一跳,冷静下来的时候又黑了脸。 靳殇冗眯了眯眼,“朕做了什么?” 商沉咬牙,“你以为我是因为什么受的伤,又是怎么中的毒?” 套话完成,靳殇冗也就不惯着他了,抬手挥开他的手,“那你反你的,随意。” “靳殇冗!” 虞国没完还真是个奇迹。 第三十一章 靳殇冗懒得多说些什么,把影叫了出来后就离开了。 那话本里说的很多,又乱,虽然这些人最后都喜欢上了祈临渊,但是最开始看不惯他的原因却不一样。 苏辰反他是因为他的性子和恶名,柳长烟同理,余封是因为和祈临渊本就有情,雪知是因为算出了他灾星的命,无尘是因为有病,至于商沉,话本里没有细说。 第31章 现在他算是知道谁埋下的祸根了,靳泽安,你认识的人倒不少。 那话本的可信度不高,就像苏辰现在也能成为他的爪牙一样,余封也未必对祈临渊有情,算来算去,信话本还不如靠自己。 靳殇冗躺在屋顶,清冷的月色在黑眸中留下些光影,一时竟然分不轻月色和眸光那个更凉。 身边似乎来了个人,靳殇冗偏了偏目光看了一眼,呦,稀客。 “国师大人怎么有空来我这里看看了?” 雪知像是来的急了些,银白色的头发还在空中没有跟上,“跟我走。” “去哪儿?” “殇冗,我求你,跟我走。” 靳殇冗歪了歪头,竟然能从雪知口中听到这么个字,还真的是难得。 “不走,这个盛世,应当是国师大人期许的才对。” 雪知琉璃色的眸子中浮现出一抹慌乱,谁能想的到呢,清清冷冷,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国师大人也会有慌乱的时候。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朕出宫的时候,苏辰和你做了些什么?” “把朕的人换了个干干净净,这皇位你们要是想要的话拿走就是了,何必这么麻烦,还非得让朕看你们表演?” 南崖山的匪寇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他敢离开就知道离开以后皇宫里会发生什么,要不然他也不会为了给这些人多些时间而在那什么都没有的悬崖底下睡一晚不是? 商沉传来的消息是今天晚上回来,但是昨日就已经回来了,这个没有主的皇宫,如今也不知道是谁在做主。 北蛮的小可汗他连见都没有见过,要死要活的非要做他的侍君,回来的路上却也不忘坑害了他三万血狼军,血狼军的人不少,三万在里面真的不算什么,可是商沉带出去的五万,全部都是精英,也是最忠于他靳殇冗的一批。 剩下的都是后来的战败国融进去的,心思难测,靳殇冗也向来不放在心上。 当然,这都是其他人看到的,至于那小可汗到底和他有没有联系,可不是其他人随随便便就能查的到的。 好歹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人,那三万人当然不可能死了,而这皇宫里换下去的人,自然也都被他护的好好的,苏辰换人的事,也是他吩咐的,所谓权谋啊,不就是猜来猜去,看谁想的多么。 但是心境空明的国师大人可不知道这些勾心斗角,靳殇冗也不可能告诉他。 “殇冗。” 不是这样的,他确实见过苏辰一面,可是不知为何就失了意识,醒来的时候这片天就已经快变了。 靳殇冗没有说话,他也没想到雪知竟然动情了,这事好比铁树开花般不可思议,可惜靳殇冗向来不通这些,不过雪知既然入了凡尘,就有了靳殇冗利用的价值。 靳殇冗勾了勾唇,伸出食指在自己唇边抵了抵,他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煞是好看,“国师大人安静些,有人来了。” 下面的兵队来来往往,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楚谁是谁的人。 火光四起,乱箭齐飞,剑与剑相撞发出的声音不绝于耳,原本应该悲天悯人见不得这种场面的国师大人此时竟然没有去管这些。 靳殇冗看戏般的落了满眼的愉悦。 “雪知,帮朕一个忙。” “好。” 他连问都没有问,从他赶到这里的时候就注定了这个结局。 雪知也大概明白过来了,今天这个局,藏在最后的是靳殇冗。 靳殇冗倒是算的明白,一个不落也一个不少。 其实明明可以完胜的,这次的暴动也完全可以像辰阳王那一次一样,渐不起半点波澜,掀不起半天风浪,但是靳殇冗另有打算。 今天晚上来的人有许多,商沉策反的血狼军,现在已经不能称为血狼军了,祈临渊的私兵,先皇的旧兵,还有大批的黑衣人,仔细瞅瞅的话,就能看到他们衣摆上的墨梅的标志和余封之前随意点下的花瓣一致,他倒是光明正大,连掩饰一下都不肯,余下的,都是靳殇冗的人。 叛军被抓了个干干净净,靳殇冗终于舍得露个面了,他轻轻勾唇,用血给这个皇宫来份洗礼是不是也不错? 苏辰把靳殇冗的剑递给了他,九五至尊游玩似的从人前走过,跪倒在地的人群里求饶声一片。 第三十二章 靳殇冗其实是不太能理解的,明明那么怕死,还非要参与这些东西做什么,安分的日子过久了,就该承受自己犯的错对吧。 靳殇冗从来不是个好人,他认知清醒也引以为傲,所以刚才喊着要杀他的喊的最凶的几个人,一个都逃不了。 温热的血渐在脸上也染了夜里的冷意,他唇角是带着笑意的。 “靳殇冗,你闹够了没有。” 清冷的男声煞是好听,却也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手臂被强烈的撞击有些刻骨的疼,靳殇冗只是抬了抬眼,拿着剑的手没有半分松动的痕迹。 闹字这个字其实不大妥当,换成疯字就更为合适了,靳殇冗漫不经心的想着。 “自然是没有。” 皇宫里连求饶的声音都小了不少,在这个虞国的大陆上,有谁敢这样叫他的名字 靳殇冗却没有太在意,反而眯了眯眼,笑的愉悦,手下的动作不断,几滴血液渐到了来人的墨青色的长袍上。 第32章 来人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这种场面,靳殇冗一直都知道,所以不用他说些什么,来人就明白他是故意的。 “太傅大人,舍得回来了?” 靳殇冗挽了个剑花,黑眸终于看向了来人。 墨岑,给他吓蛊的美人,他唯一的一个意料之外。 既然如此,总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 他话音一落,不少人都有些疑惑,谁都没听说靳殇冗有过太傅。 商沉眯了眯眼,他这几年对靳殇冗的实力也算有些了解,只是没想到靳殇冗的防备心能重到这个地步,如果连他查到的那些都还只是靳殇冗摆在明面上的势力,那这个人到底强悍到了什么地步? 靳殇冗没有抓他,绝对不会是因为抓不住,商沉扫视了半天,最后的目光落在了墨岑身上,这就是靳殇冗最终的目的吗? 这种情况下,他不难看出靳殇冗才是最后的赢家,所以靳殇冗是在利用他找那个人? 商沉自问和靳殇冗在一起的时间不短,关系仔细算来也算可以,怎么没听说过靳殇冗有过太傅? 看样子,靳殇冗和这个人的关系不浅呐。 他的怨气太重,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周围的人,祈临渊抬了抬狐狸眼,目光从商沉身上滑过落到了墨岑身上,眸中的情绪是别人看不懂的复杂。 墨岑没有说话,这几年他虽然没有回来,但是也知道虞国发生的事情,也有接受宫内的消息的渠道,只是没有想到靳殇冗能疯到用这么多人的命威胁他回来。 靳殇冗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这个人向来没什么话对自己说。 “现在朕是皇帝,墨岑若是想管朕自然是不能像先前那般容易,要救他们吗?” 地下哗啦啦的跪了一片,数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是一个一个的废起来的话也得花不少功夫。 “条件。” 他总是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即使处于劣势,语气里也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施舍,还真的是让人不喜呐。 “墨岑,多年未见,莫不是礼数都忘的一干二净了?” 靳殇冗绝对不是什么等闲之备,墨岑一直都知道,只是没想到这几年的时间,靳殇冗的实力能成长到这种地步。 腿部的重击来的突然,他回过神来强撑的时候已经完了,在他的控制下却还是单膝跪在了地上。 靳殇冗的笑声响起,他微微弯腰,大庭广众之下抬手碰到了跪着的人的眉眼,语气中带着笑意和称赞,“你现在的样子,当真漂亮 。” “靳殇冗。” 墨岑偏头躲过他的触碰,想站起来却隐约受到了什么阻力。 “朕登基这么多年了,还缺个君后。” 靳殇冗轻笑,收回了自己的手,全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既然日后墨岑都能为了杀他做出那事,他提前讨些利息总是不亏的。 墨岑抬了抬眼,似乎是意外他能提出来这么个要求,“你要疯到什么时候?” 他记得离开的时候靳殇冗也只能算个沉默寡言,现在怎么荒唐成了这个地步? 墨岑不喜男色,准确的说是男色和女色都不喜欢,靳殇冗知道,可是这样才更有意思,要不然他也不会提出来这么个条件,只是不知道墨岑能为了杀他做到什么地步了。 “朕听的到,你只用回答应还是不应就行了。” 剑又移到了一个人的脖子上。 墨岑微微蹙眉,没有说话。 靳殇冗只当他是默认了,满意的勾了勾唇,也没心思同他计较那么多。 随手将手里的剑扔在了一旁,被影稳稳的接住。 第三十三章 天已经微微亮了起来,京城也渐渐苏醒,谁也不知道皇宫里发生的动乱,只是有什么东西似乎飘到了上方染红了云边的天。 靳殇冗挥了挥手将人放了,事情似乎就这样告了一段落。 靳殇冗是不用每天上朝的,先前只是因为殿试,才在殿试前后都上了朝,平常的时候靳殇冗一个月上一次就算高频了。 早朝是没有上,圣旨发了不少。 明明皇权鼎盛的时候,靳殇冗却下旨封了个摄政王。 朝中大臣们百思不得其解,谁也想不明白怎么突然出现了一个摄政王,只是靳殇冗做事向来有他自己的用意,猜不透还是提早放弃的好,谁也不能指望靳殇冗来给他们解惑。 商沉瞥了手里的圣旨一眼,呵,摄政王,靳殇冗,你这人还真有意思。 有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他和靳殇冗的关系应当已经算闹僵了吧,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来以后该怎么和靳殇冗相处。 他没造反之前,和靳殇冗的相处是比较随意的,造反的时候,是想把靳殇冗关起来的,但是现在,似乎有些麻烦。 还有,昨天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派出去的人都查了一个时辰了还没有结果。 祈临渊难得回了次本家,安定候沉迷于修仙之道,不问朝政,但是前朝的事他知道不少。 “圣上有没有太傅我也不知道,至于墨岑,是前太子的太傅,他性子怪,就只有一个学生。” 祈临渊蹙了蹙眉,靳殇冗就是子余,但是子余明明是前太子,可是若他见的是靳殇冗的皇兄,那墨岑又怎么会是靳殇冗的太傅? 在昨日回来的路上,靳殇冗就戳穿了他假失忆的把戏,不过也说只要配合他演场戏,就会告诉他当年的事。 第33章 看来是该寻个时间去问问了。 此时的靳殇冗正在支着个脑袋看着眼前的人。 墨岑生的极好,银眸里平淡无波,映不出这天地山河的影子,乌发黑眉,薄唇色浅,水墨青色的衣衫给他添了几分雅致,却也多了几分隔绝外界的疏离。 他抬了抬眼,银眸里滑过一次不耐。 靳殇冗全当眼瞎看不见。 墨岑又垂头看向了手里的书,没说些什么。 杀靳殇冗不是件容易的事,他统一了六国,和现在的大虞的国运是连在一起的,他一死,这个国家又得陷入动乱,所以想他死,就只能不断磨去他的帝王命格,要看这他一步一步失权,最后在众叛亲离,然后才会有死无全尸的下场。 除此以外还要等靳泽安醒过来,先皇的子嗣里,留下来的只有靳殇冗和靳泽安,其他皇室宗亲里的人还远不如靳殇冗。 所以这件事只能徐徐图之,心急不得。 不过墨岑也并不需要靳殇冗的命就是了。 墨岑被靳殇冗安排在了君御殿,就在君临殿旁边。 他懒懒的翻了翻手里的书,然后随意的扔在了一旁,“既然答应了,不如你来选个良辰吉日?” 墨岑将靳殇冗扔的书捡了起来,“靳殇冗,这么多年了......” “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靳殇冗自顾自的把墨岑没说完的话接了下去,他眉眼带笑,并不在意。 “还有些自知之名。” “谢太傅夸奖。” 墨岑指尖微顿,靳殇冗笑意深了几分,墨岑并不喜欢他叫他太傅,毕竟墨岑也就那么一个学生,可不是他。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抬手将墨岑拉到了自己怀里,那长向来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了动荡,轻微的不可置信转瞬即逝。 “靳殇冗!” 墨岑动了动手腕,却发现自己根本挣不开。 墨岑抬眸撞进了那双冷意铺天盖地看不到底的黑眸,才勉强冷静了下来。 十二年前走的时候,他和靳殇冗之间并不算不欢而散,也没有什么大的矛盾,靳殇冗逼父退位,他带着靳泽安离开,这几年一直在为了让靳泽安醒来费尽心思,同时也知道靳殇冗在找他。 只是一直都没有回复过罢了,他也关注着这天下的事情,看着靳殇冗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却也一直没弄明白靳殇冗为什么要找他。 先前他只当靳殇冗是为了除掉靳泽安,可是靳殇冗现在的杀意和怒气,分明就是冲着他的。 莫非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墨岑,若你想利用朕生事,总得拿出些诚意来,让朕满意才对。” 外面传来些响动,靳殇冗起身出了去。 墨岑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垂了垂眸,转而又继续看向了手里的书。 却也看不进去半个字,他虽然也不想利用靳殇冗先前的情,只是对付靳殇冗,也真的很难有别的法子。 第三十四章 不在靳殇冗身边的时候也只是浅浅的犹豫,见了靳殇冗以后,过去的计划似乎都不再能进行了,而他接下来的路,又该怎么走? 在皇宫里有胆子闹出这么大动静的人不多,靳殇冗看了看一脸委屈的阎阙,“又怎么了?” 阎阙指了指苏辰,差点没把苏辰气的跳起来。 靳殇冗没有细问,帮阎阙理了理衣服,“要出去玩?” 阎阙点了点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靳殇冗轻笑,带着人离开了。 苏辰咬了咬牙,君御殿门口立了个人。 苏辰仅仅看了一眼就垂下了头,然后跟着他进了君御殿。 “苏辰。” “尊上。” 墨岑这个人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出去久了,连你是谁的人都忘了?” 苏辰是墨岑刻意安排在靳殇冗身边的人,并没有费太多的功夫。 苏辰垂头没有说话,也不理解为什么靳殇冗非死不可,他先前接任务的时候对靳殇冗并没有过多的了解,虽然这几年也看不惯靳殇冗的性子,但是靳殇冗怎么看也没有罪大恶极到非死不可的地步吧? “属下不敢。” “以后你跟着他吧。” 苏辰不可思议的抬头,墨岑也没有要解释的心情。 墨岑转身回去看书了,“出去吧。” 靳殇冗是个什么人,他向来清楚,一向不通人心悲喜的人,偏偏又是个善攻人心的,苏辰的背叛,也不是那么难以预料的了。 靳殇冗带着人到了街上,瞥了一眼看什么都觉得稀奇的阎阙,“听话些。” 他大该是有些累了,说完这句以后就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阎阙眨了眨眼,他对人的情绪很敏感,所以能感觉到靳殇冗现在并不是不开心,可也觉得算不上喜悦,死海般带着凉意,漠然的让人心悸。 察觉到了阎阙的注视,靳殇冗偏头看了看他,“怎么,想回去?” 阎阙摇了摇头,他才刚出来,才不想回去那个空荡荡的宅子。 靳殇冗眸中浮现出些笑意,没再说些什么,他倒不是心情不好,只是觉得有些累了,至于墨岑,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自然也清楚他的性子,如今这样,也没什么值得稀奇的。 反正这几天气也出了不少了,至于以后,就各凭本事吧。 第34章 阎阙看什么都觉得稀奇,路上有人在表演杂技,阎阙停下了脚步,眸中满是好奇,靳殇冗随着他停下了脚步,懒懒的抬了抬眼,凤眸微弯了弯,染上了几分悦色。 商沉本来是和祈临渊出来喝茶的,但是他其实更喜欢喝酒,祈临渊把尘缘拉上了,吵吵闹闹的,商沉也提不起太大的兴趣。 明明对面坐的就是他喜欢的人了,他却觉得有些无聊,目光不由得放在了下面穿梭的人群。 靳殇冗生的出众,他身边的人也是显眼的存在,远远望去,竟也称的上般配。 靳殇冗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帝,脾气绝对算不上好,自然也不懂得什么叫迁就,他向来就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至于那些杂耍,也不可能让他像这样眉眼都染上悦色,耀眼异常,之所以这样,全然是因为他身边的人。 喜欢祈临渊也只是因为脸,但是靳殇冗笑起来似乎更贴近绝色。 商沉咬了咬牙,这人当真是寻到了新欢才把他扔了的。 虽然他也不喜欢靳殇冗,但是这个人分明是在他没回来之前就已经住在靳殇冗宫里的。 这样算起来的话,无缝衔接都是说少了的。 唔,想把人拖回床上教训一顿。 祈临渊抬了抬狐狸眼,像是发现了他的异样,“怎么了?” “没什么,见着个熟人,我先下去一趟。” 商沉之前跟靳殇冗的关系最近,巴结他的人不少,只是他向来不与那么多人打交道,他的熟人吗? 祈临渊顺着他刚才的视线看了过去,看杂耍的人还是很多,只是没有能够让靳殇冗称的上是熟人的人。 商沉已经起身离开了,祈临渊又抿了口茶。 尘缘弯了弯狐狸眼,“他怕是要去见心上人了。” 旁观者清,尘缘混迹风尘那么多年,这种事情看的最为清楚,只是久而久之,竟也觉得无趣。 祈临渊没说话,尘缘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想我这么多年所求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哈哈哈,你不会被那人打击的怀疑人生了?” 尘缘将幸灾乐祸发挥的淋漓尽致。 “还不至于。” 祈临渊不想同尘渊多解释什么,只是最近才终于陷入了思索,先前他只是为了年少时的人筹谋,想着把靳殇冗拉下皇位,可是仔细想想,他真的是个那么专情的人吗? 第三十五章 如今想想,他连小时候见的人长什么样子都忘了,所以这些年,他为什么要图谋这些呢? 阎阙没看多久就拉着靳殇冗离开了,他本来也是看个热闹而已。 走出去了几步他又在卖糖葫芦的摊子前停了下来。 阎阙先前营养不良,被靳殇冗养了几天好了不少,只是已经没多少肉就是了,他一米七左右的身高,站在一米八五还多点的靳殇冗身边就显的矮了不少。 阎阙的眼睛很大,有点似猫眼般的,给他添了几分稚气,先前靳殇冗把他看成十五六岁的年纪,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的。 “这位公子带着弟弟出来玩啊。” 卖东西的是个和善的老爷爷。 靳殇冗嗯了声算是应了,然后又瞥见了阎阙亮晶晶的眼睛,“要多少自己挑。” 阎阙伸手指了指自己看上的。 却被人中途拦截了下来。 “这个我要了。” 靳殇冗朝说话的人看了过去,正好就是刚赶过来的商沉。 阎阙蹙了蹙眉,又看向了靳殇冗,眼中蒙上了几分雾气。 商沉低笑出声,“两个月不见,你口味什么时候差成这样了?” 靳殇冗懒懒的收回了眼,“那个都脏了,你还要?” 阎阙皱着眉思索了半天,然后重新挑了几个,靳殇冗付完钱后就拉着他走了。 被无视了个彻底的商沉:...... 周围有不少人停下了脚步看热闹。 想追上去的商沉停下了脚步,这种时候追上去,他丝毫不怀疑靳殇冗会当街和他打一架。 暮色染红了半边天,靳殇冗才带着阎阙往宫里走。 阎阙手里提了不少东西,靳殇冗在他身后慢悠悠的走。 回到君临殿的时候,商沉已经在君临殿候着了,他能随意出皇宫,这是靳殇冗早些年准的特权,也一直没有收回去。 把阎阙回了偏殿,靳殇冗才有了时间看了看闯入他房间的不速之客。 “有事?” 他像是真的不知道商沉怎么会来这。 商沉觉得生了半天气的自己全然像个傻子。 “在街上的时候为什么要装不认识我?” “那你觉得我该说些什么?” 靳殇冗以为昨天晚上那么一闹,商沉就不会在来了,毕竟他们之间还能说些什么? “你现在都对我无话可说了是吗?” “不然呢?” 商沉不信这事上真的有人能把情字处理的丝毫不拖泥带水,发生了这样的变故也全然没有反应,别说生气难过了,靳殇冗就是抬了抬眼,看了他一眼,这件事就这么过了,连带这几年的温存散了一干二净,不留半点痕迹,萍水相逢,他们像个才认识的陌生人。 商沉不觉得自己对靳殇冗有什么情谊,但是也不得不承认,靳殇冗今天这个反应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第35章 靳殇冗记不清了是什么时候和商沉的关系走的近了,也想不起来什么原因了,反正左右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他没一刀把商沉砍了都算自己仁慈了,这人又怎么敢跑来问他呢? “阿冗,就算是养条狗,几年了也该有些感情吧?” “你该庆幸你不是条狗,朝我乱吠的狗都死绝了。” 靳殇冗唇角带笑,说出来的话却没什么温度。 商沉见过靳殇冗眉眼带笑的样子,也见过他杀伐果断的狠厉,靳殇冗先前从来不会对他说重话的。 心里好像突然涌现些了难过,压也压不下去。 他勾了勾唇,掩去了心底的异样,“那今天下午的那个,是你新看上的?” “不是。” 商沉没想到靳商冗会否认,“那你现在身边也没什么人,考虑考虑我怎么样?” “不了,我惜命。” 明知道向前一步就会引起爆炸还是毫不犹豫就走上去的人,明明知道下面就是悬崖眼都不眨就跳下去了的人现在和他说惜命,商沉笑出了声,这谁能信 将人拥到了怀里,商沉垂头咬上了他的脖颈,先前他和靳殇冗并没有过多的肌肤接触,今天大约是真的气疯了,人有的时候还是跟着本能走比较好。 从看到靳殇冗和阎阙走在一起他就想这么做了,明明他还没玩够,靳殇冗怎么敢把他扔了? 最开始招惹的人可不是他,虽然靳殇冗说不记得了,但是之前被困住的那一年,他会比谁都记得清楚。 他不准备要靳殇冗的命,也对靳殇冗这张脸比较满意,既然如此,管那么多做什么? 靳殇冗没动,外面似乎有人来了。 “靳殇冗。” 门口的人像是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些轻微的怒意。 商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眸看了看站在门口的人。 第三十六章 目光触及到那一双银色的眸子后冷了神色。 他最开始见到靳殇冗的时候,靳殇冗就看见他的眼愣了一瞬,先前他只当是靳殇冗没见过银色的瞳眸,现在才终于明白是为什么了。 本来因为抱住了人而染上了些温度的心脏突然被凉水浇了个通透,他垂眸盯住了靳殇冗的脸,不肯放过他脸上的半丝表情,“阿冗,他是谁?” “墨岑呐,昨天你们不是见过?” 靳殇冗抬了抬眼,黑眸里映出了眼前人的影子。 原来也不是一个什么重要的人物啊。 商沉猛然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密密麻麻的让刚涌起来的烦躁散了不少。 “那春宵苦短,阿冗让他出去好不好?” 墨岑只是看着靳殇冗,什么东西都没有说。 靳殇冗勾了勾唇,“不好。” 商沉唇角的笑意僵在了脸上,最后慢慢消失了,“为什么?” “今天没兴趣,你先回去。” “是吗?” 商沉觉得他有必要把皇宫翻个底朝天去看看靳殇冗是不是背着他藏人了。 二十五岁的人了,除非他有毛病。 墨岑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靳殇冗小时候犯错都没见过他这么难看的脸色。 墨岑知道靳殇冗喜好男色,只是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登基这么多年,也只有一个侍君,余封自然不会和他做些什么,所以墨岑只当他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和商沉还有这种关系。 出去转了半天了,靳殇冗没心情和他们扯这些东西,迈步去了君御殿。 墨岑并没有直接跟上,商沉也没急着离开,两双眸子对视了一瞬,下一刻就移开了目光。 商沉勾了勾唇角,“你是个什么东西?” 墨岑向来不喜欢和人逞口舌之能,但是因着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本就冷的脸色更是寒上了几分,只是不是那么明显罢了。 “昨日他说过了,他缺个君后。” 那双黑眸平平静静,看他和看其他人没有区别的目光,没由来的惹人心烦。 商沉这才想了起来昨日靳殇冗和墨岑谈的条件,他先前没想过这个问题,靳殇冗登基这么多年,只有余封这一个名义上的侍君,就好像靳殇冗也就是独身一人而已。 墨岑没有久留,说完就迈步离开了,靳殇冗正在君御殿里喝酒,天气还不算热,靳殇冗一向穿的单薄,乌丝垂落,凤眼也染上了几分红意。 墨岑上前将他手里的酒杯拿了起来,“酒量不好,就别喝了。” 靳殇冗喝的酒,自然是上好的,酒味没有那么浓烈,自然也算不得难闻。 靳殇冗笑了笑,这么多年以来,他还是头一次听说自己酒量不好的。 “墨岑,你管不了朕的。” 从前管不了,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墨岑也不是个什么热心的人,他向来不过问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但是靳殇冗的事情,他其实没少管,当然不是因为想让靳殇冗如何,而是怕他伤到了靳泽安,所以他们之间,真的谈不上和谐。 “声名狼藉,行事荒诞,靳殇冗,你到底要把自己闹成什么样子?” 墨岑还是介意刚才看到的东西。 “顽劣固执,冷心不仁不是太傅在朕小的时候给朕批的评语吗,现在这个也没什么。” 靳殇冗低笑出声,没了酒杯也不耽误他喝酒对吧,他拿起酒壶,仰头把酒往口中到,撒出的酒液顺着唇角流下,沾湿了衣服。 第36章 脖颈处还有商沉留下的牙印,很碍眼。 墨岑不由得想起了些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 靳殇冗之前是不善喝酒的,他也不喜欢酒的气味,这么多年过去了,竟也有了千杯不醉的能力。 “名声这种东西朕向来不在意,要是在意朕也不会允许它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活着便只顾自己如意,自然不会迎合别人的评价,那些看不清时事,弄不出作为,只能随外界逐流的蠢货,怎么说便就是他们的事了。 至于死后,生前何顾身后事,死后又怎顾身后名,流芳百世也好,遗臭万年也罢,不疼又不痒的,怎会值得他在意。 黑色的眸中终于染上了些醉意。 一眨不眨的看着墨岑。 一样的黑眸,和他小时候的神色却不太一样了,墨岑蜷了蜷手指,这么多年过去了,靳殇冗有些变化也不值得奇怪。 他不该亲自过来的,见到靳殇冗后,总会有太多的变故,他这般无情的人,倒也学会了不忍。 墨岑默了一瞬,犹豫了半天,还是弯腰将人抱了回去。 “墨岑,朕生来就棵歪脖子树,不如皇兄那样的竹柏,你掰不直,便要朕死吗?” 第三十七章 靳殇冗事事都看的清楚,也想的明白,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墨岑会想他死。 他皇兄到底死了没,墨岑明明最清楚。 墨岑脚步一顿,怀里的人离他那么的近,却又那么的远,只是靳殇冗怎么会察觉? “怎么会这么想?” 靳殇冗笑了笑,不甚在意,“朕做了个梦。” “既然是梦,便当不得真的。” 现在还不是能和靳殇冗挑明的时候。 “你明明可以不答应的,为什么又同意了?” 墨岑要是铁了心不答应的话,靳殇冗是不会逼他的。 墨岑垂眸,“你想我拒绝?” 靳殇冗没说话,染了醉意的眸子不似平时那般冷气肆意,平平静静的多了几分温软。 墨岑将人放在床上,给他盖好了被子,准备起身出了去。 靳殇冗拽住了他的衣袖,轻笑,“其实朕当时没有想那么多。” 商沉造反,他终归还是有些生气的,墨岑那双眼睛,像极了小时候看他的模样,可原来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人,竟然也会为了让他死而去日夜筹谋。 那场动乱于他而言,也算是一种折磨,那些人的恶意无孔不入,令人恶心。 他眯了眯眼,想起了什么,手中用力将人拉进了些。 墨岑没有设防,冷不丁的被靳殇冗拉了一下,有些站不稳,他用手臂撑住,才不至于压在靳殇冗身上。 只是二人还是离的近了些,殿中灯火摇曳,靳殇冗的黑眸似是多了些暖意,他唇角扬出了些笑意,眉眼生动,惊艳的不可方物,这位年轻的暴君,当真生了一副好皮囊。 墨岑微微敛眉,从片刻的失神中恢复过来,“你又要做些什么?” “朕给你一个得愿所偿的机会好不好?” “你在说些什么?” 靳殇冗起身将人禁锢在身下,“你想让朕的皇兄登上这个皇位?” 墨岑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终于不再那么似水平静,隐约有些不可置信,先皇的命令便是如此,他也对这件事一直没有自己的看法,毕竟他早在许久之前入了修仙界以后,就不再执着这些东西了。 人生蹉跎几十年,在他看来也不值得在意,所以登上皇位的无论是靳殇冗也好,靳泽安也罢,只是先皇最开始将皇位给了靳泽安,所以他也觉得让靳泽安登上皇位没有问题,毕竟这也算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如今看着靳殇冗,他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没有什么本就是理所当然的,这对靳殇冗来说,本来就不公平。 所以他们本来就是敌对的关系,过多的牵扯最后也只能落个两败俱伤。 靳殇冗却不在意他在想些什么,“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不过现在朕给你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你应还是不应?” 墨岑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开了口,“什么办法?” 靳殇冗满意的勾了勾唇,“你留在朕身边,这皇位如何处置随你怎么样?” 墨岑还没来得及回答,房间里就出现了一个人,利剑有些晃眼,靳殇冗懒懒的抬眼,就见影拿剑抵在了墨岑的脖子处。 察觉到他的目光后,影将目光从剑上移开,落到了靳殇冗身上。 “主上说过,您舍不得杀的人,交给属下处理。” “朕何时下过这样的命令?” 房间里落下一片寂静。 “好像确实有过,不过你应当是看差了,朕只是又得了个玩物罢了。” 影沉默了一瞬,收回了自己的剑。 靳殇冗又将目光落到了墨岑身上,“考虑一下,朕的提议如何?” “墨岑,你这样的人,玩不来勾心斗角,所以还是早日放弃的好。” 银眸精致,他要迷惑人,又何须用蛊? “靳殇冗,起开。” 墨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当年那个孩子怎么就长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靳殇冗随意捡起一缕头发,“如果你觉得朕和你商量不行的话,朕也不介意换一种说法。” “十二年了,你就只学了些不入流的无耻?” 第37章 “自然没有太傅教朕的时候学的多。” 靳殇冗脸上笑容依旧,墨岑却一时哑然。 唇边的温润触感将他拉了回来,靳殇冗咬上了他的唇。 暴君的唇软,似是还带了些甜意。 不等他做些什么,靳殇冗已经起开了身,“你的答案如何,对朕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 “靳殇冗,你......” 可仔细算算,他拿靳殇冗一点办法都没有。 靳殇冗显然也知道这一点,“那就这么说定了。” “你先起开。” 靳殇冗扬了扬眉,翻了个身躺在了床上,“朕要睡在外面。” 第三十八章 墨岑觉得这几百年都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事情。 “什么意思?” “你以为留在朕的身边是做什么?” 墨岑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殿中只余男人的轻声笑意,“朕给你三天考虑的时间,也不对,三天接受的时间。”出了君临殿的墨岑并没有急着回君御殿,月色当空,冷光之下人心浮动。 一夜无梦。 第二天好像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靳殇冗派人把北蛮的小可汗带到了御书房。 天气其实算不得热,或许和北蛮的服饰有关系,靳殇冗见到完颜阿卡尔的时候还是愣了一瞬。 他右耳边挂了两个耳环,眉眼间都是肆意张扬,桀骜不羁,眼尾狭长,添了几分如鹰的锐利,至于他的衣服,靳殇冗没怎么看懂,上下是分开的,中间露出来的小麦色的腹肌张扬着优越的轮廓,银色的蛇形饰品在腰部环过。 靳殇冗最开始见到完颜阿卡尔的时候,他穿的是大虞的服饰。 他自觉的给靳殇冗行了个北蛮的礼节。 “免礼吧。” “你交给我的任务我完成的那么好,有什么奖励没有?” 完颜阿卡尔起身后就兴冲冲的凑近了些。 靳殇冗救过完颜阿卡尔的命,所以这次他和商沉过来的时候,才作势和商沉坑害了靳殇冗三万血狼军,其实也是靳殇冗的主意。 靳殇冗批完手下的奏折后抬了抬眼,“你要什么?” “北蛮。” 北蛮的十几个部落之间相处的并不算和谐,就算完颜阿卡尔的父亲是可汗,也不是能完全掌控那些部落的。 “不可能。” 完颜阿卡尔抽了抽唇角,刚才的热情荡然无存,将人情世故展现的明明白白,“你怎么比我还像个强盗?” “不然你当我是什么” 嗯,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靳殇冗转了转手上的指环,“为什么非要过来?” “京城比草原要热闹的多。” “柳长烟不在宫里。” 靳殇冗懒得和他说那么多,直来直去的多好。 完颜阿卡尔也没心思和他废话了,语气都染上了几分急切,“他不在宫里在哪儿?” “他忘了些东西,应当不认识你了。” “什么时候的事?” 靳殇冗也觉得意外,“你不知道?” 完颜阿卡尔皱了皱眉,“和我有关系?” “从几年前你把他送回来以后他就忘了许多东西,不是你干的?” 这兄弟真的是白当了,完颜阿卡尔深吸了一口气,“你觉得我敢对他干些什么?” “也对,他现在应该在丞相府,你去的时候别把人吓着。” 完颜阿卡尔根本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跑了。 靳殇冗扬了扬眉,他认路? 完颜阿卡尔是个不折不扣的路痴,连在皇宫里都会迷路。 没走几步就愣在了原地,他该往哪边儿走来着? 在靳殇冗的皇宫里飞檐走壁并不是一件现实的事,那可是会被当傻子一样打下来的。 “小可汗?” 熟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完颜阿卡尔惊喜的转回头,却没有忽视柳长烟眼里的陌生,真的把他忘了? 送柳长烟回来的祈临渊抬了抬眼,打完招呼后就先离开了,他要问靳殇冗的事还没有结果呢。 御书房里靳殇冗正在琢磨怎么给谢翎南换个官职,身边跟着个人着实还是不怎么习惯。 祈临渊是怀着忐忑的心进去的,黑着脸出来的。 靳殇冗倒是实诚,连骗人都懒得骗。 祈临渊刚进去的时候,靳殇冗还在批奏折。 墨发垂落在身后,几缕发丝自然的落在肩上,他看奏折的时候颇有些散漫随意,凤眸垂下的弧度落了个慵懒,他是生来的帝王,万千俗世在他看来也不过闹剧一场,指尖轻抬之际指点江山,天堂还是炼狱,盛世还是乱世,似乎也只在他一念之间。 祈临渊顿了一瞬,等他再准备行礼的时候靳殇冗已经抬起了头。 “不必行礼了。” 靳殇冗一见祈临渊就知道他要问些什么,祈临渊刚开口说了个当年,靳殇冗就自动把后面的话接了过去。 “当年你见到的人不是朕,朕是那个同你起争执的那个。” 先皇为了瞒下双生子的消息,靳殇冗小的时候外出都是要带面具的,祈临渊自然不会记得一个无关要紧的人。 这次聊天就这么结束了,靳殇冗凭借着一己之力把祈临渊气了个半死。 怒气冲冲的祈临渊回到了丞相府后安慰自己安慰了半天,最后还是气的把手里的杯子砸了出去。 第38章 靳殇冗,你就等死吧。 靳殇冗也难得有了清净的日子。 第三十九章 阎阙这几日渐渐习惯了宫里的生活,苏辰也懒得同他再争些什么,一连好几天二人都相安无事。 靳殇冗同大臣们商量完国事后就回了君临殿,阎阙正在院子里,见他回来后立马跑到了他身边。 靳殇冗捏住了他的脸,迫使他张开了口看了看,他闲来无事就开始教阎阙说话了,只是阎阙到现在都还是一句话都不会说。 就导致靳殇冗现在怀疑他是不是舌头啥的有问题。 阎阙眨了眨眼,状似小狼崽似的有些懵懂。 靳殇冗啧了声,收回了手,算了,不会说话也挺好。 “阿冗。” 你看,会说话的人多招人烦。 靳殇冗看向了说话的人,黑眸轻压,隐约有些不耐烦,“商沉,朕不介意把你废了。” 商沉没有说话,银色的眸子中有些醉意。 从树上跳了下来的苏辰默了一瞬,“我把他扔出去?” “阿冗。” 商沉眸中浮现出些委屈,靳殇冗这个人心情好的时候是吃软不吃硬的,心情不好的时候是软硬都不吃的。 靳殇冗很少见商沉这副样子,只是今天应该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 商沉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了,按理说现在已经和靳殇冗说开了,他本来接近靳殇冗就是为了兵权,现在也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和靳殇冗之间自然是没什么关系了,但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作怪,或许是不甘心,又或许是好胜心在作祟,他还是想和靳殇冗有些牵扯。 靳殇冗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抬手捂住了阎阙的眼睛,睫毛在手掌心上扫过,微痒,“小孩子别乱看,苏辰,带他出去。” 墨岑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出去的苏辰,抬了抬眼,有些不解,他对靳殇冗现在的生活了解的不多,只是也知道靳殇冗现在应该挺待见苏辰手里提着的那个人的吧。 苏辰停下了脚步,一时不知道要怎么称呼,靳殇冗把人留在后宫是要他做后君的,只是圣旨迟迟未下,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他今日心情不好?” “不是,商沉来了。” 墨岑脚步一顿,里面已经传来靳殇冗的声音了,“墨岑,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商沉来了,他进去做什么? 等墨岑进去的时候商沉已经没影了。 靳殇冗正在用手帕擦手,白皙的手背有了些红意,看着刚才约莫是打过人。 “城南的荷花开了不少,朕带你过去看看?” 不知道算巧还是不巧,墨岑就是从哪儿回来的。 靳殇冗没等到他的回答,就抬了抬眼,转而继续擦自己的手,“不喜欢就换个,余封的殿里有梅花,只是大约都有毒。” “去城南吧。” 靳殇冗勾了勾唇,带着人去了城北。 墨岑虽然好几年没回京城了,但是京城里的路他还是能大致分的清的。 墨岑记得城北外是片荒野,靳殇冗登基以后也没动过那里,有什么好看的。 靳殇冗也没过多解释些什么,他躺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其实也不是真的就想带墨岑去看些什么东西,只是有墨岑在身边,他的情绪会难得平静些。 靳殇冗从小接触的人不多,最多的都是恶意,怪物是他听的最多的,靳殇冗听的久了,也就习惯了,小时侯的记忆并不能算他的噩梦,他活着走出来了,便就算胜了。 墨岑是他在小的时候见的到除了靳泽安以外的唯一的一道光,倒不是说墨岑对他有多好,只是墨岑是唯一一个能平等对待他和他皇兄的人,可是要舍去一个的话,他靳殇冗永远是被丢下去的那一个。 十二年过去了,足够让他忘了些什么了。 不过靳殇冗不会特别执着,他人的感情最是难求,靳殇冗从小就明白的不能再不明白了,他不会求些什么,也不会留些什么东西,所以商沉今日红着眼问他当真一点情都没有的吗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似乎是有些不对劲的,只是一瞬间的疑惑,不足以影响他,大约只能怪他性本凉薄。 要是真的什么都在意,他便活不到今天,况且他的心本来就破破烂烂了,所以难受与否的情绪其实不太能察觉的到。 至于墨岑是否要杀他,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反正墨岑现在也动不了他。 他不知道墨岑的计划,只是也看的出来墨岑似乎是准备先夺天下再要他的命。 其实靳殇冗也不太喜欢墨岑,这个人总是想要把他的性子掰正,靳殇冗用了大半条命走出来的处事方式,不是那么容易改的,他也不怎么想改,他不会先动手,只是但凡是招惹了他的就不会有命,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所谓的暴君。 第四十章 靳殇冗一身逆骨,逆骨碎了,他也就不是靳殇冗了。 所以靳殇冗觉得自己的状态还是不错的,只是和他出来的人似乎挑错了,心情算不上坏,但是也谈不上好。 墨岑正在看着窗外的景色,突然就差觉到了有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他抬眼看去,将靳殇冗眼里的嫌弃瞅了个完全。 墨岑:? 怎么几年没见,靳殇冗这个人就奇怪成这样了? 第39章 “怎么了?” “冷。” 现在五月多的天气,今天的天气也算得好,光和日丽的,也没什么风,靳殇冗的衣服倒也算不得单薄,他明明内力深厚,看起来也没什么病症。 为什么会觉得冷? 墨岑关上了窗,只是靳殇冗的状态并没有好多少,他微微蹙眉,看起来就是不大舒服的样子。 “你身体不舒服?” 靳殇冗摇了摇头,“没什么。” 心口处有些烦闷而已。 城北终于到了,墨岑下了马车才发现这里已经成了满天的花海。 应季的花开的灿烂,大多都是些红色的,明明是艳丽的花色,只是并不显的浓艳,争先空后的也算个热闹,只是墨岑却从中看出了不少也悲凉。 他微微蹙眉,想不出来个所以然。 靳殇冗下了车,没说什么。 他还是觉得不太舒服,“往前走有其他颜色的花,让苏辰带你过去看看,我累了,先睡会儿。” 靳殇冗说完就去寻他平日里常去的地方了。 墨岑看了一眼苏辰,没说什么就往前走了过去。 苏辰自然而然的抬脚跟了上去。 靳殇冗那句往前走有其他颜色的花不是说说而已,往前走了五十米后,五彩斑斓的花铺满了整个旷野,洋溢着朝气和生机。 “靳殇冗受过伤?” 墨岑看了看后收回了目光,转身看向了跟上的苏辰。 苏辰不知道靳殇冗刚才出了什么事,所以也不明白墨岑在问的哪个,靳殇冗受伤,这不就是再普通不过了吗,十三岁登基,再到现在将虞国掌握了个完全,明枪暗箭,靳殇冗见的太多,留下的伤也不少。 苏辰遇到靳殇冗之前,靳殇冗就受了不少,等苏辰遇到靳殇冗的时候,靳殇冗已经能算的上是强盛了,只是受伤也还是有的。 现在墨岑是问哪个? “留下病根的。”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只是他体温要比常人低一些,见不得湿寒。” 墨岑知道雪知的能耐,有他在,靳殇冗能病成这个样子? 靳殇冗现在并没有睡着,整个人现在处于暴躁的边缘。 祈临渊面色也不好看,他也没想到出来散个心也能碰到让他心情烦躁的罪魁祸首。 两个人相顾无言,祈临渊连君臣之间的礼节都不顾了。 靳殇冗更没心情说些什么,走远了几步就准备睡了。 祈临渊也不知道自己今天一直在气些什么,可是那些郁气怎么也散不出去,现在看到靳殇冗后他都想把这一片地薅秃。 罪魁祸首还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睡的心安理得的。 他仔细想了想这几天的事,靳殇冗也不算耍他,答应的事也做的很好,他也没缺些什么,确实是要靳殇冗给他个答案,靳殇冗也确实给了,可是就是莫名其妙的还不如让靳殇冗骗他一阵子,这样他算起来还能说是靳殇冗狡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怪自己蠢,发火都没有个理所应当的理由,越生气越觉得自己蠢,人都快气炸了。 他自从十四岁成了状元以后,就从来没有像这些天这么挫败过。 靳殇冗这个人最近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比先前更加随性了,一时兴起,一念之间,全然让人琢磨不透。 许是他的怨念太过深重,已经快睡着了的靳殇冗又坐起了身,把祈临渊吓了一跳。 啧,他怎么还会被这些吓到,真是越活越年轻了。 靳殇冗揉了揉太阳穴,“你有事要和我说?” 一直秉持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老狐狸抬了抬眼,“我问什么你都会说?” 祈临渊之前一直没有和靳殇冗谈的机会,靳殇冗总是能不着痕迹的把他自己和别人隔离开,祈临渊虽然先前一直给他找麻烦,只是靳殇冗也向来是公事公办的处理,不明白靳殇冗最近为什么改了性子,只是这对他来说也算是好事。 靳殇冗后悔了,祈临渊这个人,年纪不大,心眼不少,所以靳殇冗觉得自己今天要真的开始回答,就没有再睡着的机会了。 看着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了的祈临渊,“等我回宫的时候再说,现在你...退回去。” 第四十一章 靳殇冗向来说话算话,他既然这样说了,祈临渊就不怕他再赖账,直接就离开了。 靳殇冗也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恢复如常了,黑眸看了看满天的云霞,浮显出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火红的花开的孤寂,身着黑衣的人像是比月色清冷,偏偏得了花瓣的偏爱,花团锦簇,臣服般的簇拥着他,一时不知是谁沾了谁的光,他们竟都成了耀眼的存在。 墨岑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靳殇冗和靳泽安虽然长的一样,但是一眼就能看出二人的区别,靳殇冗身上总是多了许多邪肆张扬,偏偏又有淡淡的疏离,两种不相干的气质在他身上融合的恰到好处,丝毫不显得突兀。 靳殇冗是个独一无二的强者,墨岑在靳殇冗小的时候就看出来了,或许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靳殇冗和大多数人比起来,他有些不通人与人之间的七情六欲,所以将勾心斗角看的更为通透明白,更适合那个孤独的九五之尊的位置。 只是墨岑得先皇的命令,要护住的只有靳泽安,而皇位也只能是靳泽安的,墨岑也曾问过原因,只是先皇不肯说,他似乎是在惧怕些什么东西。 第40章 墨岑比先皇还要大一些,在先皇小的时候就去了修仙界,后来靳泽安出生以后,先皇把他叫了回来,仙界,魔界,人界,三界同时存在且互不干扰,三界之间有修仙界,一念成仙,一年成魔,修仙界里的变数有许多,寻常百姓了解的不多,但是这在靳氏皇族里不是秘密。 墨岑本就冷心冷情,修的也是无情道,所以护谁其实和他没什么关系,只是答应了的事都要做好。 靳殇冗不知道他和先皇的交易,先皇将这个秘密带进了坟墓,墨岑也就不会主动提起,只是有那么一瞬,他其实会怀疑自己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墨岑其实没少和靳殇冗接触,只是因为先皇怕靳殇冗的性子会伤了靳泽安,双生子里的弟弟若是怨念太深,是会给兄长带来反噬的,简而言之,就是先皇想让靳殇冗心甘情愿的接受这些东西。 靳殇冗也争过,只是最后把自己弄了个遍体鳞伤,他这个人倒不算执着,只是记疼记的厉害,渐渐的性子收敛了不少,只是细看依旧能够发现端倪。 等两个孩子都渐渐长大以后,靳殇冗和靳泽安的关系处的不错,又或许是因为难得的不忍,墨岑对靳殇冗的管教渐渐松了些。 其实他对靳泽安和靳殇冗的要求是一样的,只是忘了他们两个本来就不是一样的人,而他要管的那些,也只是先皇按照靳泽安的性子给出来的标准。 后来他也没想到靳殇冗可以走到这个位置,只是他也看不明白靳殇冗所求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似乎并不喜欢权力带来的荣耀,对皇位也没什么执着。 察觉到有人来了,靳殇冗偏了偏头,见是墨岑以后就起身理了理衣服,“回去还是要在京城里看看?” 墨岑不觉得京城里有什么好转的,人间的盛世烟火气,与他而言总有些距离,不是他能奢求的东西。 只是触及到靳殇冗那双黑眸的时候还是顿了一瞬,“去京城里看看吧。” 京城就是热闹最好的体现,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显的尤为凸显。 灯火璀璨,泛着温暖的光,叫卖声里满是生活气,人群熙熙攘攘,小孩子们在追逐着跑,墨岑才发现靳殇冗其实是能融于这个闹市的,一个小孩子不小心撞到了靳殇冗,眼睛里都闪着盈盈的水光。 靳殇冗轻笑出声,“怎么,我长的很吓人” 那小孩子摇了摇头,眼前这个哥哥长的很好看,比自己亲哥都好看。 “子余?” 靳殇冗抬了抬眼,看到了一个气质如玉的温润公子,柳齐卿。 “这是你弟弟?” 柳齐卿笑了笑,将人抱到了怀里,“对,小孩子闹腾,我父亲管他管的严,难得出来一趟,玩起来就不管不顾了。” 他怀里的孩子似乎想说些什么,被他强行镇压了。 靳殇冗扬了扬眉,柳齐卿笑容不变,“子余怎么想着出来了,这位是?” “墨岑,闲来无事出来看看。” “你新认识的朋友?” 柳齐卿并没有和墨岑打招呼的打算。 靳殇容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不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柳齐卿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 墨岑抬了抬眼,这个人他应当是不认识的,怎么感觉他对自己有敌意? 第四十二章 两人并没有过多的交流,柳齐卿就带着自己弟弟回去了,一离开靳殇冗的视线,就将自己弟弟放在了地上。 柳齐默对自己这个哥哥的本性清楚的很,翻了个白眼后就自己带着人去玩了,他像是个没事就往别人身上撞的傻子吗? 靳殇冗和墨岑也没有久留,在给阎阙带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后就回去了。 墨岑径直回了君御殿,一道黑影出现在了殿中,靳殇冗没有派人盯着他,所以墨岑的人想进来的话,只要稍稍用心也还是可以的。 “尊上。” “何事?” 墨岑并不想那么麻烦,所以如果不是大事的话他手下的人不会来找他。 “我们在梁城的矿脉被人炸了。” 养兵是要用钱的,更不要说现在还断了一条路,墨岑虽然不怎能缺钱,只是这次的损失也着实不小。 现在墨岑知道靳殇冗为什么要带着他出去看花了。 “可有伤亡?” “无人员伤亡。” 沉默了半天,墨岑从在南崖山设下陷阱的时候就知道靳殇冗肯定是要讨回来的,“下去吧。” 商沉有野心这件事对墨岑来说并不是件坏事,所以在查到商沉的打算以后墨岑就联系了祈临渊,让祈临渊帮忙让靳殇冗分出些权力,他们二人之间是有合作交易的,只有一步步的瓜分靳殇冗的权力,他所答应的事才会成功。 只是没想到祈临渊这个人临时变了主意,墨岑并没有把靳泽安还没死的消息告诉祈临渊,修仙之人到了人界也是会受限的,他虽然不如雪知那般可以窥测天机,只是也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祈临渊这个人的命格很奇怪。 他的命格和靳殇冗的似乎有重合的地方,茫茫迷雾中看不清他的来历。 所以墨岑并没有把和靳泽安有关的事向他透露太多。 至于后来靳殇冗和祈临渊之间发生的事就更在墨岑的预料之外了,其实靳殇冗不答应祈临渊什么,结果也都是一样的,在靳殇冗已经看明白了这场局的时候,墨岑就已经输了。 第41章 至于祈临渊,靳殇冗有多的手段让他妥协,只是不过选了一个最不费力的。 除了祈临渊以外,完颜阿卡尔藏的也不浅。 果然脑子里装满了情情爱爱的男人一个都靠不住。 墨岑回想了这几天的闹剧,面无表情的得出了这个结论。 靳殇冗把买来的东西给了阎阙以后就回了君临殿。 墨岑看了看无边的夜色,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祥的感觉。 皇宫里的日子勉强算得上平静。 从那次靳殇冗说过以后,今天恰好是第三晚。 他站在君御殿门口,就被人拦住了,影只是抬了抬眼,看着他,什么都不肯多说。 墨岑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从君御殿里走出来个人。 天气还不算很热,靳殇冗一如既往的穿的单薄,凤眼微弯,红唇扬出愉悦的弧度,天生一副绝色的姝容。 墨岑只觉得无力感在心中弥漫,如今的靳殇冗似乎不是个可以沟通的性子。 靳殇冗不自觉的偏了偏头,“你想让朕在大庭广众之下同你理论一番?” 威胁都懒得掩饰。 墨岑转身去了君临殿。 “早早这么听话不就得了?” “留下陪你可以,若你敢动手动脚的,靳殇冗,我不会饶了你。” 靳殇冗啧了声,“朕只是缺了个暖床的,太傅何时也生了这般龌龊的心思?” 墨岑听闻也不恼,只是抬眼看了看他。 快夏天了找人暖床,亏他说的出来。 靳殇冗凑近了些,微微仰头,看着那双银色的眼睛,“墨岑,再用哄三岁孩童的方式待朕,朕不介意麻烦一些,向你证明朕长大了。” 虽然不知道墨岑有什么毛病,但这人待他就像对待胡闹的孩子一般,还真是让人生气呐。 成功看到墨岑变了脸色以后,靳殇冗轻笑出声,去瑶池殿了。 等他出来的时候,墨岑还在软榻边看书,乌发披散,银眸微垂,睫毛在眼睑上落下一层阴影,他似本不该出现人间的仙人,周身总是自带一抹隔绝外物的疏离。 听见声音后墨岑本能的抬头,就见靳殇冗如今穿的更加单薄,水汽熏蒸,白嫩的皮肤多了些粉意,劲瘦的腰身若隐若现,点点水滴瞬着发丝打湿衣衫,红唇泛着柔软的光泽。 墨岑不由得想起了先前唇边的温润触感,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不用想也知道靳殇冗不会就这样放过他。 “墨岑这是,害羞了?” 靳殇冗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扬唇扯出一抹笑意。 第四十三章 墨岑无端有了些许心虚,没去看他,“既然有内力,还不快点把头发弄干?” 靳殇冗上次咬上他的唇,似乎也只是为了逼他就范,除此之外看不出来有旁的意思。 靳殇冗更是过了以后就忘了个干净的样子。 他待旁人也是这般?所以才会不觉得有什么? 墨岑回过神来微微敛眉,他为什么要纠结这些东西? 靳殇冗就像听不见一样,“朕时常以为,你不通这些东西。” 他说的含糊,墨岑也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墨岑没说话,他倒是不想懂,当年听到靳殇冗喜好男色以后只觉荒唐,后来因为无良的下属找来了些不堪入目的书,看了两眼,也就懂了。 指尖窜出一抹纯白的灵力,从靳殇冗的头发上划过,湿漉漉的发丝瞬间没了水气。 靳殇冗扬了扬眉,“这便是灵力?” 修仙界的人入了人界以后,受天地制约,那些修为和摆设就没什么区别了,用一点便少一点。 墨岑平白无故的觉得这气氛有些不太对,靳殇冗的头发干了以后也没有好多少,还是那副......勾人的模样,看他一眼都觉得是罪过。 “你没见雪知用过?” “雪知学的好像和你的不怎么一样。” 靳殇冗没见雪知用过灵力,那个人似乎每天都是在算来算去的,也不知道在算些什么。 起身走到床边就躺下了,“朕困了,你随意,若是你觉得坐着合适,那便以后也都一直坐着吧。” 墨岑的书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都是男人,你在怕些什么,朕还能非礼你不成?” 墨岑无语,先前非礼他的不知道是谁。 在房梁上的影都快听不下去了,去大街上随便拉住个人都知道靳殇冗喜好男色,他还好意思让人家放心。 靳殇冗翻身去了最里面,没有再说话。 墨岑也是修仙之人,耳力异于常人,房间里均匀的呼吸声随浅,却也能让他听个清楚。 瞥了一眼手里一页都没有看完的书,银眸中有些波动,却看不到源头。 他不信靳殇冗说的话,只用自己陪他,便把皇位交出去,这种话换谁谁都不信吧。 都已经坐到了九五至尊的位置,又怎么会缺一个人。 他若是想找人陪,怎么想都不会缺。 帝王权术,靳殇冗已经通的不能再通了,所以如今到底又是想做些什么? 先前他只当靳殇冗提出的让他做君后只是为了撒气,那如今这又算什么? 黑暗里的人总是想抓住自己见过的光,可他平心而论,对靳殇冗应当也算不上好,南崖山上的那个匪首,带着靳殇冗送给他的项链。 第42章 这个主意最早不是墨岑想出来的,结果看来也应当算失败了才对。 十二年真的能有这么多变化吗?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靳殇冗的话,不再是个孩子了啊。 蜷了蜷手指,他无端有些后悔,缺席了靳殇冗成长的十二年。 要不然,靳殇冗应当不会这么难懂,待他和待旁人也没有区别。 虽然靳殇冗笑容依旧,可那双黑眸里也还是比当年少了些什么,多了些玩味疏离。 不自觉的走到了床边,睡着的靳殇冗总是比醒着的时候多了些许乖软。 墨岑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和衣躺下,他本来就可以整夜不睡,无端也多了些倦意。 龙床确实很大,大到两个人都可以互不干扰。 墨岑微不可见的敛了敛眉,眼前迷雾一片,他这是在做梦? 修仙之人梦少,他更是几百年来都没怎么做过梦了,如今这是什么情况? 靳殇冗殿里有脏东西? 往前走了走也没见着出口,他又一时醒不过来,只是也没见到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这睡又没完全睡的感觉,平白惹人心烦。 眼前的场景渐渐清晰,墨岑敛了敛眉,这似乎不是梦? 那又是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 迷雾渐渐散开,地方也终于现出了本来的面目,可是这个地方他没见过。 周围的宫楼瓦舍,有些像皇宫,只是皇宫里似乎没有这样的地方。 一颗花树开的繁茂,火红色的花开的热烈,微风轻抚,片片花瓣飘落,墨岑抬手,一个花瓣落入他的手中,指尖轻捻,却也只是普通花瓣的柔软触感。 “等你半天了,怎么来的这般晚?” 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墨岑朝声音的来缘看去。 花树上跳下来一个红衣少年,长的和靳殇冗一样,却又像极了两个人,也能看出来他和靳泽安没有半点关系。 靳殇冗美的危险,稍不注意就能夺人性命,眼前的人仿佛天生的发光体,没有疏离没有冷意,勾唇浅笑自成一副倾国绝世,黑眸中含着暖光,星星点点的溢满黑眸。 第四十四章 可是仔细看看,也带着和靳殇冗一样的肆意。 凤眸中映出了墨岑的影子,像是看向他最重要的人。 墨岑曾经见过这种目光,只不过离现在也有一段时间了。 他没等到墨岑回答,轻咦了声,“我最近又没做什么坏事,你又因为什么生气了?” 他凑的近了些,墨岑朝后退了一步。 少年收了笑意,“你不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墨岑也不是不想回答,只是他不知为何开不了口,胸口处传来钝痛感,他没办法面对这个少年。 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分明没有见过这个人。 没等他过多考虑什么,就感觉有人在扒拉他。 睁眼就看到靳殇冗趴在床边,眸中含笑的看着他。 墨岑合理怀疑是靳殇冗盯着他的原因,才能在梦中见到那个少年。 出于莫名的直觉,那个少年似乎和靳殇冗有关系。 “你做噩梦了?” 墨岑起身揉了揉太阳穴,嗓音带着刚醒的磁性,“没有。” 靳殇冗也没有多问,他只是醒的时候看墨岑睡的不怎么安稳,才把人喊醒了。 让墨岑睡到这里他也不是准备为了做些什么,墨岑对他来说总归还是同旁人有些不一样的,既然如此也没必要勉强自己。 能让他陪一天就陪一天呗,等自己终于能放下的时候再让他离开也不迟。 至于这皇位,他倒是真的想给,只是他那皇兄,当真想要吗? 墨岑瞥了一眼一眼自顾穿衣服的靳殇冗,无端又想起来了梦中的少年,“你可穿过红衣?” 靳殇冗抬了抬眼,“朕不喜欢那个颜色,怎么,你想穿红色的衣服?” 自他有记忆以来,墨岑都是穿的水墨青色的衣衫,样式不少,只是颜色没见他变过。 他和红色也不搭吧? “没有,随口问问。” 墨岑准备回来找雪知算算。 靳殇冗也懒得多问,该干嘛干嘛去了。 墨岑留宿在君临殿的消息散出去的很快。 当事人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除了苏辰一连几天没见人影以外,其他的也没什么事情发生。 有了第一次,再二再三也就不值得奇怪了。 墨岑已经可以从君御殿搬到君临殿了。 祈临渊倒是忙里偷闲来找过靳殇冗,“陛下那日答应过臣的事还做数?” “你要问些什么?” “我兄长为什么会死?” 祈临渊当时年幼,对那次乱动没什么印象,他和他兄长的关系其实算不得好,就连和自己父亲的关系也谈不上亲近,他这么多年暗里筹谋,也不过是为了子余,不对,他现在都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了。 靳殇冗抬了抬眼,似乎有些奇怪他怎么会问这么个问题,“不是被你杀了?” 祈临渊:? 这个人要不在看看他自己在说些什么东西? 他就算和自己兄长的关系不好,也不至于疯到这个地步吧? 眯了眯狐狸眼,只是靳殇冗也不像是说慌的样子,他也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 第43章 “真的?” “你不知道?” 这还能知道?祈临渊这么多年的信念塌了。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这些东西做什么?” 靳殇冗只当祈临渊夺权是因为他狼子野心,从来不作他想,在知道祈临渊和靳泽安认识以后,也就添了一条原因,自然不会去和祈临渊聊他为什么要杀自己。 靳殇冗勾了勾唇,“不过他没死绝。” 祈临渊决定了,从今以后,说话大喘气的人就是他最讨厌的人。 “我父亲知道?” “嗯。” “那......” “你再问下去,朕可不能保证接下来的答案是你想听的。” 他倒是实诚。 祈临渊:...... 他不问不就得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丞相大人又冷着张脸离开了。 靳殇冗眯了眯眼,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两个月都快过去了,按照这个进度下去,这些人别说夺他的皇位了,都够呛能活到年底。 靳殇冗叹了口气,这日子当真无聊的很。 他见过山河盛世,也看过人间繁华烟火,过眼云烟的般的让人愉悦,却也不能成为让他留恋的理由,岁月于他而言太过漫长,久而久之竟也觉得度日如年。 没点追求的话当真活不过岁月蹉跎。 可他只有残心一片,缝缝补补勉强能够护自己周全,竟然也不知道该去求点什么。 阎阙这几日不知道是突然开窍了还是怎么滴,渐渐的也开始学着说话了。 躲在门口露出了个脑袋,眨了眨眼睛,被靳殇冗发现以后又缩了回去。 靳殇冗轻笑,“又怎么了” 第四十五章 阎阙的天性喜欢自由,这窄窄的四方皇宫于他而言只是个限制,靳殇冗又不可能天天带着他出宫,所以就让暗阁里的人每天都带着他。 到了晚上阎阙会闹着要回来。 “饿了。” “想吃些什么” 靳殇冗没有起身,勾了勾手让他进来。 阎阙偏爱甜食,只是靳殇冗从来不喜甜味,皇宫里也就不会有这样的吃食,阎阙来了以后,倒是有御厨开始准备了,不过因为不擅长,做出来的东西算得上出色,只是阎阙不喜欢罢了。 隐隐越越看去,阎阙的身高似乎还往上窜了窜,身上也有了些肉。 靳殇冗也不知道把阎阙带回来这个决定对不对,其实不通世间的人情世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也不知道能陪阎阙多久,也未必就能护他一世,虽然原本只是带在身边养养图了乐子,靳殇冗绝对不是一个能日久生情的人,只是既然是他带回来的人,他自然得护个周全。 阎阙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想吃什么。 他不记这些东西的名字,即使记得现在也不一定会说。 靳殇冗也就不为难他了。 御膳房一向是从早热闹到晚的,只是今天难得的陷入了安静。 靳殇冗扫了一眼,“做你们该做的就好,不用管朕。” 众人垂头如鹌鹑连连称是,靳殇冗登基十二年了,谁也没听说过他会做饭。 君子远庖厨,更何况他是皇帝。 靳殇冗没觉得有什么,他做事一向随心,最初登基的时候忙于朝政和征战,等天下一统了以后的时候又忙着治国,仔细算算也没什么时间来做这些。 “陛下怎么有心情来做这些了?也没见这皇宫里来什么客人,莫非是做给我的?” 前几日说几句话就会吐血的人今天已经什么事都没有了,一袭精致的蓝袍和这个烟火气十足的地方格格不入。 靳殇冗抬眼看了看又收回了目光。 “好歹这么多年的了解了,我怎么不记得你是个喜新厌旧的人?” 余封的执着是世间少见的,靳殇冗不回他就能一直说下去。 “吃些什么?” 余封弯了弯唇,“这我可得好好想想。” “过期不候。” 余封往前凑近了些,才终于看清了靳殇冗手下的东西,“你在做甜食?” “余封。” “我又没说要做些什么,阿余何必朝我发火?” 靳殇冗不欲同他多说些什么,余封这个人在毒杀他的这件事情上尤为的执着。 余封理了理衣服,留下了自己要让靳殇冗做的东西后就出去了。 靳殇冗不去找他,但是他不会一直在后院待着,余封轻轻啧了声,刚才被他丢在了一旁的小猫现在抓着他的衣摆,余封弯腰将它抱到了怀里,眯了眯眼,他到底该拿靳殇冗怎么办才好? 围猎的那几天祈临渊派秦时给他送了封信,不是用来问好的,而是来问他配的那些毒到底有没有用的。 余封先前拜师学过一些奇门秘术,有的毒要用他自己养,成功的话,便能让靳殇冗听话一段时间,这样的好东西,他怎么会不试试呢? 余封其实不是镇国将军的小儿子,他是前梁的太子,那个最先被靳殇冗的铁骑踏平了的那个国家。 因着他母亲和镇国将军有些交情,镇国将军才冒死把他接回了府当做小儿子养。 不过二人之间不是有什么亡国之仇,余封和自己的父亲的关系不好,关系要是好的话他也不会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第44章 他对梁国也没什么感情,他母亲就是被梁国的人说成乱国妖妃被处死的,况且虞国和前梁的战争首先就是梁国挑起的,梁国的皇帝见靳殇冗年幼就想趁机将虞国收了,只是他有那个强盗的心却没有当强盗的能力,最后被靳殇冗反扑了。 余封最开始见到靳殇冗是在六国的一次聚会上,而他也能确信自己见的就是靳殇冗。 余封自认不是一个什么好人,自然也不会做好事,所以对于他看上东西,都是要不择手段争到手的。 偏偏靳殇冗不懂他在争些什么,余封最开始也不觉得有什么,直到商沉的出现,余封彻底失了理智。 他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人,也只会拉着人一起下地狱,靳殇冗在意的东西他都要毁的干干净净,只有这样靳殇冗才能真正的永远不会离开他不是吗? 祈临渊要砍下靳殇冗的爪牙,余封要除掉靳殇冗身边的人,这样算起来,他们二人的目的竟然也是统一的。 他清清冷冷的,像是什么都不放在心里,谁又知道那漂亮的皮囊下藏着的是什么心思。 第四十六章 靳殇冗出来的时候,余封正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粥已经做好了,你自己想如何随你。” “陛下怎么这般无情?好歹我入宫那么多年了,这怎么随意跑来个人都能在你的寝宫留宿?陛下不仅做不到专情,连雨露均沾都不会?” 一个商沉就够让他生气的了,现在这个倒好,一进宫就直接搬去和靳殇冗一起住了,当他余封是死的吗? 余封笑吟吟的,看不出来是不是真的在意。 靳殇冗见他的次数不多,余封自己配药自己喝的事情他也一直清楚,只是着实不懂余封想干些什么。 墨岑这几日在皇宫里闲转,想看看有没有梦里见的那颗花树。 老远就能看到了正在谈话的两个人。 没由来的觉得有些碍眼。 想也不想的就转身离开了。 余封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靳殇冗浅笑。 靳殇冗扬了扬眉,余封都知道有人来过,他没道理发现不了,“这皇宫本就困不住你,何必在这里久待?” “怕那人吃醋,就想让我离开?” 话不投机半句多,靳殇冗也懒得多费口舌。 余封却依旧是带着笑意的,“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阿余想必比谁都清楚吧?” “明明我出现的最早,为什么偏偏除了我谁都可以靠近你,阿余不会以为我为了不让你难过,便什么都不会计较吧?” 靳殇冗微微扬唇,“你若是想做些什么大可以试上一试,至于后果的话,自负。” 余封轻笑,不怎么在意,“阿余果真是强些好,若是弱一点的话,我们现在或许得换个地方,换个场景来谈这些了,只是那个时候,你好像就没有拒绝的资格了,想想还真的令人期待啊。” “明目张胆的威胁我,并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 “哈哈哈哈哈,阿余不也没对我做些什么吗?” “粥快凉了。” “阿余待我真好。” 他眸中的笑意似是都沾染了清冷,轻微的病态给他添了几分脆弱,扬唇轻笑的时候却似天地惊鸿化水。 靳殇冗微微敛眉,懒得和他多说些什么,至于余封说的那些东西,他不信,谁会没事想着要给喜欢的人下毒? 回到君临殿的时候,没看到墨岑的人影,靳殇冗也没去找,毕竟余封又不是刚进宫,他和墨岑之间又没什么,所以他又用不着解释什么。 好像忘了个什么东西。 祈临渊最近把自己关在家里待了几天,也没弄明白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才短短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他过去那么多年的认知就全废了? 思来想去也无果,他揉了揉太阳穴,如今这个局势,又该如何走呢? 他虽然看不出来靳殇冗是不是喜欢墨岑,只是相比于其他人而言,墨岑对靳殇冗来说还算特殊的。 他那般看什么都不在意的人,有了看重的东西应当是不会轻易换的吧? 那他再死缠烂打也多没有意思。 只是还真的是另人高兴不起来,他需要费尽心思的东西,总有人得到的轻而易举。 不过除了靳殇冗以外,他根本就没有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的办法,倒是问过自己父亲,只是看那人宁愿断绝父子关系也不愿意提的样子,怕是难有什么希望。 之前安排出去的人手,也该换个活儿干了。 今天天气不错,却难得的令人烦躁,祈临渊面无表情的看向外面,总觉得要有些什么变故发生。 房间里传来些响动,祈临渊轻啧了声,“秦时。” 却没有听到人应答,房间里有些陌生人的气息。 现在都有人敢来他丞相府作乱了? “陛下何时得的闲情,竟然也会来臣的家里。” “那天你掉在崖底的时候,是不是捡了个链子?” 祈临渊勾了勾唇,“陛下要是不提,臣还就忘了,那是陛下的东西?” 靳殇冗也没掩饰,“嗯。” 那链子上有个黑色的石头,他看不出来品种,只是看那雕工,也应当是有人下过一番功夫的,靳殇冗也会给人做东西? “那臣好歹也算帮了陛下一个忙,陛下就不准备点赏赐?” 第45章 祈临渊随意的走到书架前,拿过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了过去。 靳殇冗接过以后把链子取了出来,“你要什么?” “臣要什么陛下都肯给?” 靳殇冗扬了扬眉,“你觉得呢?” “反正臣想的陛下也都不会同意,那陛下同臣喝杯酒如何?” “在你府里?” 祈临渊狐狸眼中蕴出笑意,“若是陛下想换个地方,臣去安排,只是臣这个人不喜欢让其他人赚自己的钱,陛下要去的话,就从臣名下的产业里选一个吧。” 第四十七章 靳殇冗对祈临渊手下的产业还算了解,经营的方面广,店的种类也算繁多,只是没有正经的。 “在丞相府吧。” “那臣派人安排。” 祈临渊出去了片刻就回来了,靳殇冗随意的坐在走廊边上。 “有没有人说过,你像极了一个人。” 祈临渊眨了眨狐狸眼,“有些稀罕,臣没听过,陛下见过和臣一样的人?” “长的不一样,但你和朕的皇兄的性子倒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祈临渊听得出来靳殇冗语气中的笑意,所以靳殇冗和他皇兄的关系到底是怎么样的?这看起来也不像是不好的样子。 总归是有些不对的事,他不会喜欢上一个和自己性子一样的人。 靳殇冗像是随意提起,说完以后就转了话题。 魔族的圣羽殿中,一红袍精致的绝色男子正侧躺在黑色的宝座之上,面前黑雾弥漫,中间浮现的竟是丞相府内的景象。 靳殇冗的声音从中传来,男人勾唇笑了笑,周身的戾气散了半分,小没良心的,竟然也还能认出来。 只是他做出来的这个东西,好像还是不太行。 周围的魔侍战战兢兢,谁也抹不准这位圣子的心思,明明先前还在生气,下一刻又能因为那人将怒气平息,只是也仅限于那人而已,至于旁人,怕是没什么好下场。 男人没去管周围的魔侍们在想些什么,唇角扬出一抹笑意。 算算时间,也快到了他能和靳殇冗见面的日子。 靳殇冗难得和祈临渊多聊了几句,夜色染完了天空,靳殇冗还没想起来要回去。 墨岑回到君临殿的时候,殿中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影。 靳殇冗的休息时间向来没怎么变过,他的作息也很有规律。 微微敛眉,墨岑不由得想起来了余封说的雨露均沾。 靳殇冗还真是片刻都不能让人安生。 没有出去找人的打算,墨岑坐在软榻上看起了书。 靳殇冗成功把祈临渊喝倒了,自己却没有半分的醉意,让人照顾好祈临渊以后就离开了。 他今天来本来就只是为了拿回那个链子,除此以外也没准备做些什么。 祈临渊大概是真的失忆了,不记得当年发生的事,只是当年的事情讲明白也好像没了意义。 毕竟应当也快没什么联系了吧。 他向来独身一人,如何做事自然也不用向旁人交代。 离开丞相府以后靳殇冗又独自在京城转了转,回到皇宫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一踏进君临殿就看到了坐着看书的墨岑。 “墨岑这是等了朕一晚上?” 墨岑听见他带着笑意的声音面色不变,抬眸扫了他一眼,“靳殇冗,你不用非把我放在你眼前折磨自己。” 靳殇冗笑了起来,“那你倒是说说看,朕如何折磨自己了?” 墨岑抿唇不语。 靳殇冗随意在他面前坐下,身上带着的寒气和酒香浅淡。 墨岑觉得烦躁的情绪似乎一瞬间散了不少,靳殇冗这是喝了一夜的酒 “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若是朕想,自然可以一个不落的让这个皇宫住满,别担心朕会和别人如何,毕竟早晚有一天都会发生的。” 墨岑从听他说完第一个字后就忍不住微微敛眉,听到最后反而恢复如常了。 语气细查的话还是稍稍冷了些,“你想如何自然与我无关。” 靳殇冗撑着下巴看他,黑眸里的笑意不达眼底,从怀里拿出了个东西,“墨岑可还记得这是个什么东西?” 骨节分明的手捻着一条银色的链子,下方坠着的是黑色的石头。 靳殇冗的手冷白,指甲修剪的干净,泛着微微的粉色,银色的链子溅着冷光,两者搭在一起说不出的性感。 墨岑目光一顿,没有多说些什么。 靳殇冗扬了扬眉,唇角的笑意不变,下一瞬链子就碎成了粉末,“朕时常在想,是不是因为朕将这个东西给了你的缘故,才能让朕一直忘不了你。” “可是现在朕仔细想想,也不对,毕竟如果不是在那个废物身上看到这个东西,朕差点就忘了朕还送出去过这么个玩意。” 他眸中不带戾气,却也能让人感到压迫。 墨岑那双银色的眸子看起来也没什么异样,拿着书的指尖却有些微微泛白。 不是因为靳殇冗的怒气,而是那双看陌生人一样的黑眸,无端的令他心悸。 他想张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可他修道几百年来,向来只知道对待邪道不可留情。 靳殇冗明明将恶名都占完了,可他如今却做不到直视那双黑眸。 第四十八章 第46章 “你不用在意什么,毕竟没道理朕送出去的东西就应该被人好好对待不是。” 靳殇冗找了个帕子漫不经心的擦着手。 “对不起。” 靳殇冗勾了勾唇,“朕说这些不是为了听你道歉的 ,这种东西于朕而言向来没什么用。” “只是发生过的事情,朕不提,不代表朕就不知道,所以别指望朕能什么都不计较,惹朕生气的人,总得付出些代价才说的过去,你觉得呢?” “你想如何?” 靳殇冗弯了弯眼,其实墨岑利用他的情生事,他又何尝不是在借着墨岑的不忍而为所欲为。 唔,好像也没有到那个程度。 他知道墨岑修的无情道,只是这人待他其实也算不错。 墨岑本来就没有非迁就他不可的理由。 只是墨岑似乎自己没有意识到,又或者是知道却没当作一回事。 所以现在他若是把墨岑关起来都觉得有些下不去手。 “不如何。” 墨岑:? 靳殇冗也没有过多的解释什么,起身找地方补觉去了。 墨岑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他为什么有一种靳殇冗要和他划清关系的感觉 靳殇冗年幼时喜欢的东西不少,只是后来就没有了,他好像曾经见过靳殇冗喜欢过一只小鸟,养的那几天一有时间就去盯着那只鸟,只是后来又将鸟放了。 那个年纪的小孩,通常都没有因为喜欢去成全动物的自由的意识,也没有人教过靳殇冗那种东西。 所以他好像问了原因,靳殇冗的回答是什么来着? 对了,他说有一天总会忘的,时间久了,应当也就不会喜欢了。 靳殇冗便是这样一步一步走到什么都不在意的吗? 可是好歹那几年他是一直陪着靳殇冗的,也大概可以理解他的想法。 那只鸟放飞是因为靳殇冗当初并没有可以护着它的能力,其他东西陆陆续续的丢掉也是因为那些皇子公主们会因为那些东西为难他,所以现在想渐渐的和自己断了联系,是因为自己伤了他 当初怎么就答应了这份差事? 墨岑轻叹了口气,立下的血誓又不好更改。 靳殇冗似乎从来就是这样,占了满身恶名,偏偏自己又有所坚持,做事从来都留有余地,让人想狠的心都会出现裂痕。 可是若他真信了靳殇冗的话,把这皇位给了靳泽安,他就算留在靳殇冗身边,也弥补不了吧。 京城里繁华鼎盛,碎花迷眼,仔细算算也是靳殇冗拼出来的天下,仗不是那么好打的,国家也不是那么好治的。 墨岑又将目光放到了窗外,打着替天行道的名号的他,又是替的那片的天,行的又是什么道呐。 仅凭先皇的一句话和那所谓的天命吗? 身后传来靳殇冗懒洋洋的声音,“不必觉得你亏欠朕什么,朕如今想要什么都不必犹豫,做事也只是随心而已,所以你又想那么多做什么,朕只是没那么在意罢了。” “没道理朕生来就该顺遂,也不可能事事都如朕的意,墨岑看了那么多人生百态,到最后又怎么会为了朕感到惋惜?” “那你生来被冠上了灾星的名号便是有道理的,连命都要为别人担着便是有道理的?” 墨岑难得有些类于人的情绪波动。 倘若靳殇冗再狠一些,他们兵戎相见,也到不了如今这种两难的境地。 靳殇冗微微偏了偏头,黑眸中没什么变化,唇角扬起浅淡的笑意,“你若再纠结下去,便入魔了啊。” 原本只想逗逗他而已,这样下去就过头了。 “朕睡不着,你来陪我。” 墨岑微微敛眉,他是在人界待的久了吗,毕竟靳殇冗的命格算了上百遍,也还是那样,他和这天下的众生比起来,终归是要差点的。 早在靳殇冗出生的时候,靳殇冗的命格就被不少人算过,那是近万年没有见过的凶格,三界生灵涂炭的祸源之首。 因为先皇想替靳泽安多个保证,毕竟有人暗杀的时候靳泽安若是遇险,靳殇冗自然可以给他抵一条命,这才没有在靳殇冗刚出生的时候就取了他的性命。 现在靳殇冗的恶名也不是空穴来风,他行事荒唐,罔顾朝纲,视人命如草芥本来也是事实。 所以自己也不必犹豫什么。 墨岑想试着把自己说服,却总是差些。 “还等着朕请你?” 墨岑:...... 靳殇冗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没有心? 墨岑把目光移向了他,“我记得你没有睡觉需要人陪的习惯。” 苏辰虽然现在叛变了,但是一开始的时候还是和他说过靳殇冗的一些消息的。 第四十九章 “确实没有,朕不是都说了,朕行事向来全凭心情。” 简而言之,他乐意。 墨岑:...... 不过墨岑今天本来也没什么安排,也不准备和靳殇冗理论,那根本就是白费功夫,没有结果。 靳殇冗转身就进内殿了,墨岑稍稍停了片刻也进去了。 墨岑忍不住问自己,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回来,送上门看靳殇冗耍脾气的吗? 龙榻之上,男人随意躺着,衣衫半开,墨发自然垂落,说不出的风流肆意,黑眸精致,红唇泛着柔润的光泽,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他脸色。 第47章 坠落人间的盛世惊鸿,世人追逐的倾国绝世,大抵如此。 这人当真是知道自己是个皇帝吗? 见他进来,靳殇冗拍了怕自己身旁的位置,“朕时常好奇,你在害羞什么?” “什么?” “每次都等朕睡着了才过来,我醒着妨碍你了?” 墨岑向来没和人一起睡过,也不习惯有人等着自己过去。 就像现在这样。 虽然靳殇冗除了那天咬了自己一口以后,没有再对自己动手动脚过,只是墨岑还是免不了的会不着边际的想起些旁的事情。 偏偏靳殇冗全然不管这些。 他抬手将人拉了过来,抱着人在床上翻了个圈。 “靳殇冗!” “别吵,朕困了。” 靳殇冗连眼都懒得睁。 他脑袋挨着墨岑的肩膀,墨发柔顺,看起来像只露着柔软肚皮卖乖的猫。 不过大概也只有墨岑会这样想他。 一夜没睡,也没形象他半分的气色,皮肤软嫩,稍稍用力好像就能留下些痕迹。 墨岑收回了目光,没多久也就睡了过去。 看着面前浮现出的场景,他已经见怪不怪了,这是又做梦了? 和上次见到的地方不一样,这次看到的地方也像是皇宫,只是凭着他这几天把皇宫转了个遍的记忆来看,皇宫里仍然没有这种地方。 找雪知也没算出来些什么,所以他到底为什么会梦见这些? 他不信这只是没有缘故的梦。 向前走了几步,景色渐渐明亮了起来,意料之中的看到了那个红衣少年。 他好像从阳光里出生的,一出现就能照亮整个乏味的场景,。 这次又多了个人,那红衣少年的旁边,多了个白衣的男人。 墨发自然垂落,银眸浅弯,眸中满是少年的影子。 墨岑不难看出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没有什么过于亲密的动作,却能看出他们于对方而言,都是已经认定了的存在。 好似不论是何种的变故,地老天荒,沧海若是化成荒田,他们也会持久相伴。 可他分明没有见过这两个人,那白衣的男人却又和他长的极为相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墨岑微微敛眉,伸出手却从场景里穿了过去,这一次,他接不住落下的花瓣了。 仿佛无形之中也离面前的两人越来越远。 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忘了什么东西了吗? 面前的场景渐渐消散,周围又陷入了没有边境的黑暗,汹涌的低沉情绪扑面而来,无孔不入的无力和酸胀在心间弥漫,周围似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收紧,呼吸都有些略微吃力,他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耳边似有万鬼在哭泣,争先恐后的似是想把他拉入无尽的深渊地狱。 墨岑从梦中醒来的时候,靳殇冗还没有醒,他大概是累的极了,外面天色渐晚,也没见他有要醒过来的趋势。 靳殇冗睡觉比较安稳,基本上没有乱动的时候,现在和墨岑睡着之前看到的姿势也都还是一样的。 大概是靳殇冗的睡颜多了几分乖意,心脏处的酸胀渐渐平息,墨岑抬手扶了扶额,头有些疼。 虽然目前没有看到那个梦的原因,但是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也不是天天都可以梦到那个红衣少年,却又找不到契机,便只能这样走一步看一步吗? 他不喜欢这种不受控的感觉。 况且那梦中最后的场景,隐约有想让他滋生心魔的趋势。 靳殇冗起身揉了揉眼睛,“在想些什么?” 他不算浅眠,却也可以因为旁边的人轻微的动作从梦中醒来。 墨岑看了他一眼,那梦中的白衣男人和自己生的极为相似,那红衣的少年更是同靳殇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所以靳殇冗会不会也梦到那些场景? 理智告诉他应当是不可能的,但是直觉还是想让他问一下,“你可曾梦到过一个红衣的少年。” 靳殇冗扬了扬眉,“你何时也信这些东西了?” “你见过?” 墨岑现在可以确定了,靳殇冗看到过,而且那人可能还给他说过些什么。 第五十章 “年幼时发热那次见过。” 他向来极少生病,所以能提起来的生病经历仔细算算,一个手就够了。 “他们可曾说些什么?” 靳殇冗轻声笑了起来,“他们说朕和太傅上一世是爱人,墨岑信也不信?” 没有等墨岑回答,靳殇冗懒洋洋的捻了一缕头发在手里把玩,“太傅信不信都好,反正朕是不信的,做梦而已,若也可以当真的话,这日子过的还真荒唐,再者。” 靳殇冗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换了个姿势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墨岑,片刻后才继续往下说了下去,“墨岑也是个会动心的人吗?” “不会。” “那不就得了,何必纠结?” 墨岑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却也一时找不准源头,修仙界里确实有妖物可造梦魇,但是天地制约限制,人界不会有那种东西,靳殇冗也因为帝王命格,就算是有可以造梦的精怪,也入不了靳殇冗的梦境。 “朕饿了,你是不是会做饭?” “不会。” 靳殇冗给别人做饭没理他就算了,他现在还得给靳殇冗做饭? 第48章 靳殇冗扬了扬眉,“你吃些什么?” “不饿。” “你这样的话,朕会以为你在吃味。” 墨岑:...... 墨发下的耳朵尖有些微微发热。 “御膳房会做。” “可是他们没朕做的好。” “......我不挑。” “朕知道,好养活。” 房梁上的影看不下去了,面无表情的换了个地方值差,当初墨岑没回来的时候,他记得他家主上明明是一副高贵冷傲的邪肆模样,现在这个......得亏是他一直盯着,要不然肯定要怀疑被人掉包了。 墨岑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论其他的也争不过靳殇冗。 “你到底想要如何?” “恼羞成怒可算不得什么好习惯呐。” 靳殇冗把人惹毛了,黑眸中的笑意却又真了几分。 也没多说些什么,直接离开了寝殿。 墨岑和靳殇冗争论完以后,也把梦境的事情稍稍往后放了放,等过几日抽空回次修仙界再说吧。 靳殇冗把奏折批完了以后才去简单的做了些东西。 墨岑却是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不挑,没有什么不吃的,但是吃的也不会吃多少,嗯,难养。 他的厨艺是年幼的时候练出来的,因为要学的东西有很多,等他渐渐有了自己选择的能力的时候,可选的事情又变的少了许多,因为其他的不管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都被强迫着学了。 御膳房的御厨们战战兢兢的,谁也不敢说话。 等靳殇冗终于走了以后,众人才终于松了口气,“哎,你说陛下是什么意思,他不会是吃不下去我们做的饭了吧?” “这怎么可能,我可是一直在研究新的吃食,陛下前些日子还赏赐过我呢。” “那万一是陛下看你可怜,准备把你丢出皇宫之前给了你点路费?” “......” 因为靳殇冗来御膳房这两次,御厨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夜以继日的开始钻研起来了厨艺。 罪魁祸首全然没管过这些,正在没个正形的调戏已经快被气死了的墨岑。 “朕做的东西如何。” “尚可。” “比御膳房的人做的如何?” “你赢了。” 靳殇冗轻声笑了起来,“那做你的夫君如何?” “靳殇冗!” “你这惜字如金的毛病,还真的是一如既往。” 墨岑抬眼看了看他,“你不是饿了?” “人家都说秀色可餐,朕先前可不信这些。” 墨岑微微敛眉,他不喜欢别人评价他的容貌,修仙之人本不在意这些东西,但是从靳殇冗口中说出来,总像是靳殇冗把他和那些人对比完得出来的结果,无端有些轻佻。 不管从哪个方面想都不会令人高兴。 再者,墨岑的目光落到了靳殇冗身上,他见过的人不少,只是真的称的上是绝色的,好像没有人能比得过靳殇冗。 “你到底是从何处学的这些......” 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形容,说是污言秽语好像也没到那么个程度,但是这些东西好似也真的算不上正经的话,他记得先前教靳殇冗的时候,靳殇冗明明可以称的上是个知书达理的孩子。 “朕带兵打仗那么多年,你以为朕的那是兵将都是书生?” 虞国现在的科举确实复杂,也开始让武将读书,只是他刚登基的时候,那些人可没有读书的机会。 “那你这么多年征战,就只学会了轻浮?” 靳殇冗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怎么会?” 墨岑的脸色稍稍好了一些,浅抿了一口茶,下一秒差点把自己呛死。 “朕还学会了无耻。” 墨岑:...... 第五十一章 靳殇冗只是笑了笑,随意的将当年打仗的话题揭了过去,“别再把朕同当年的自己做比较了,墨岑,你再比较下去的话,就会发现朕会和当年没有半点一样。” 当年的经历虽然不会成为他的噩梦,他也始终相信走到现在的自己已经完全赢过了那段时间所遭受的东西,可这也不代表他就会乐意有人一遍又一遍的把当年那些恶心人的事情拉到他面前展示。 墨岑也意识到了自己大概是让靳殇冗想起了些不愉快的东西,他似乎到了该直视现在的靳殇冗的时候。 那个十三岁登基,七年之后问鼎天下的虞国皇帝,早就不是那个跟在他身后的小孩子了。 他明明早就意识到这件事情了,只是却不愿承认罢了,倘若没了十二年前的相处,他面对现在的靳殇冗,好像就没有了要包容的理由,也没有资格去管他行事如何。 仔细算算,自己现在应当是被靳殇冗抓起来的状态,只是靳殇冗没有硬性强迫他罢了。 可是靳殇冗也还带着年幼时的影子,他本就算不得是个恶人。 “没有下次了。” 靳殇冗弯了弯眼,“墨岑,和朕相处对你来说很困难?” 墨岑没有回话,他和谁相处都很困难,毕竟当初在修仙界的时候,他可以一连十几年都不和人说话,自然也弄不懂现在这些复杂的感情。 “朕饿了,看你吃饭影响食欲。” 墨岑:...... “奶猫叼食般的,朕又不是养不起你。” 靳殇冗喝了两口粥就把碗扔到了一旁,“朕饱了,今天晚上朕准备出宫玩会儿,你不用等我。” 第49章 墨岑看了一眼还剩了半碗粥的小碗,明白了,靳殇冗好像在这些东西上,没有自知之明。 “你要带着阎阙出去?” “阎阙已经跟着隐壹出去了。” 靳殇冗停了片刻,“你想跟着朕出去?” “没有。” “那朕想同你一起出去看看。” 墨岑:...... 热闹的夜市上多了个有些格格不入的谪仙。 靳殇冗换了一身衣服,他不喜欢白色的衣服,上次去春缘楼的时候也只穿过那么一次。 今天穿了一件墨绿色的衣服,比墨岑身上的那种要深一些。 “人间的盛世烟火气,似乎有些不适合你。” 水墨青色的衣衫衣摆其实是如墨般化开的黑色,衬的他身高腿长,银眸中可以看到灯火的影子,只是给那双眼睛添不上什么暖光。 “修仙之人,本就要舍些东西。” 靳殇冗没对此做过多的评价,“不过带你出来还真是显眼啊。” 阎阙虽然长的不错,终归也像是个贵公子,只是墨岑这个人,疏离的有些明显。 “你出来要玩些什么?” “赏花灯啊。” 墨岑只是没有那么多的了解,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 “现在不是赏花灯的节日。” 靳殇冗笑了笑,“现在当然不是赏花灯的节日,只是虞国有个规矩啊,举国的大事件之前,会有个放花灯的日子。” 墨岑在虞国待的时间不算短,靳殇冗登基以后改过不少,只是节日方面的事情从来没有动过。 可是举国参与的大事其实并没有几个,帝王大婚的时候是百花宴,百姓们采集百花,在帝王大婚的时候全国上下都会陷入花海,除了这个,放花灯的节日吗? 墨岑想了片刻后面色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你要纳侍君了?” “不是啊。” 墨岑还当是自己想错了,就听靳殇冗又开了口。 “我要纳的是妃。” 墨岑:...... 靳殇冗可以活到现在到底是因为些什么? 因为他说话大喘气把敌人气死吗? 靳殇冗以为墨岑知道,便也一直没有提过,户部的办事效率极高,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就已经进行过初步的筛选了。 “子余这两天上街的次数怎么多了起来?” “你何时住到街上看着我了?” 靳殇冗把目光放到了来人身上。 柳齐卿的目光不着痕迹的从墨岑身上划过,落到了靳殇冗身上,“我倒是想啊,我爹又不同意,你今日出来是为了赏花灯还是为了......陪这位?” “你出来看花灯?” “对啊,毕竟我怎么也没想到你有一天会纳妃。” “也不是件稀奇的事,一起吧。” 花灯在远离闹市的河边,离他们现在在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 柳齐卿看了一眼立在一旁不肯说话的墨岑,“你和别人一起出来的,加个我他不介意?” 墨岑确实介意,多个人的话他和靳殇冗说话就不那么方便了,这个人虽然时常独来独往,可也不可否认的,他仍然是这个百年来最大国土面积的国家的皇帝。 第五十二章 那自己岂不是每天都在犯死罪? 靳殇冗能大概看出来墨岑在想事情,只是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是墨岑这个人,应当不会介意身边有几个人吧? “你要是想继续废话的话,就自己去。” 柳齐卿笑了笑,“当我没说过。” 识时务者为俊杰。 三个人一起走,总是会多出来一个,墨岑话少,对靳殇冗以为的人更是没有话说,安安静静的跟在一旁。 河流长而弯,周围的人群热闹,河上的花灯染着微暖的光,天上繁星似是醉于这边熙攘的人群,落入了这不见底的河流之中。 放花灯一是为了帝王祈福,二是适龄的年轻男女也可借此机会认识相处。 所以这河边大多都是年轻的男女,多了几分朝气。 靳殇冗三个人出现的时候,引来了不少人侧目。 虞国民风也算开放,毕竟皇帝都是那副不顾礼法的样子。 所以女子随意出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见到他们三个人不由得红了脸。 柳齐卿已经从容的拒绝了不少人了。 河边不远处有两家店,经营的项目和春缘楼的东西有得一拼。 所以靳殇冗看到尘缘的时候,还以为他是来刺探敌情的。 “公子也有空来这里了?那次见过以后公子就没见公子再来过了,是因为。” 他微微凑近了些,低声将奴家二字咬的清楚,墨岑却只听见了个招待不周。 “还是因为公子。”他顿了片刻,似是才看到墨岑般的呀了一声,“只顾得和公子说话了,倒是不曾注意公子身边何时来了个这样的美人。” 墨岑微微敛眉,眼前的男人眉眼如丝,恍若魅魔在世,一颦一笑都可引人注目,丝毫不显得女气,却也让人生不出来好感。 这也是靳殇冗的朋友? 可他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尘缘,不得无礼。” 靳殇冗还没来得及回答,祈临渊就已经过来了。 今天这外面还真是热闹。 靳殇冗将目光放到了祈临渊身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隐约觉得祈临渊有些不太一样,只是那双狐狸眼以及那漫不经心的笑意,怎么看都和往日没有区别。 第50章 是他想错了吗? 几日没见了的苏辰不知到从哪儿跑了出来,半挡不挡的挡在了靳殇冗和祈临渊之间。 “丞相大人连自己的人都管不住,又何必来这里污了他的眼?” 靳殇冗觉得自己还是把热闹说早了。 苏辰却没心情解释那么多,他能做墨岑的手下,自然也是经历过严格的挑选和训练的,这几天也没有乱跑,只是藏到了靳殇冗不能一眼看到的地方。 说不上来什么原因,只是不想见他。 但是先前他见祈临渊只是觉得有些不喜,今天祈临渊一出现就让他忍不住的想排斥,祈临渊身上,有古怪。 祈临渊看在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笑容依旧,和往日看不出来有什么差别,“苏总管在评判我做事如何之前,不觉得自己也越矩了吗?” “我事后该如何受法自然会有人定夺,丞相大人不先管一下自己的人吗?” 尘缘桃花眼中透着事不关己的喜悦。 看着苏辰和祈临缘掐了起来。 柳齐卿把该拒绝的不该拒绝的都拒绝了一个遍以后才从人群中抽身出来。 靳殇冗也好,祈临渊也好,身居高位,听过他们的名声的人多,但认识他们的人少,加上他们通身的气质,自然也少有陌生人敢随意过来搭话,认识他们的人就更不敢随意招惹他们了。 苏辰和墨岑这种在京城没有熟人的,自然也少有人惦记,长的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至于尘缘,别开玩笑了,嫁给他是想同他比美吗? 所以柳齐卿作为今年的探花郎,本就是不少人的心仪对象,加上他认识的世家子弟不少,一来而去就被拦了去路,想找他的或是想让他搭线的,拒绝起来也要费一番功夫。 尘缘把目光从说个没完的祈临渊和苏辰身上移开,落到了大步走到靳殇冗身旁的柳齐卿身上。 柳齐卿对靳殇冗的事情过分关心,对于京城的事情也算了解,尘缘的名声,他不是没有听过。 靳殇冗怎么会认识这样一个人? 尘缘也眯了眯桃花眼,这小暴君怎么还挺受欢迎的样子? 人乱糟糟的围成了一片,靳殇冗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感觉周围的人如此聒噪。 拉着墨岑就离开了这喧闹的场景。 “一句话都不说,在想些什么?” 墨岑目光从靳殇冗拽着他的衣袖的手上移开,“你真的要纳妃?” 第五十三章 这得多荒唐才能干出来这种事情? “圣旨都发下去了,收回来也不好吧,若是一个都没有看中的,我自然也不会非要选个人出来。” 靳殇冗说的随意,像是真的不在意一般。 墨岑微微敛眉,所以若是有选出来的,就是他看上了的? 一只短剑划破长空,发出细微的轻响朝二人飞来,靳殇冗抬手轻易的捻在手里。 墨岑朝箭飞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商沉从夜色中走出来,半点心虚的样子都没有。 “摄政王这般行事,是不是觉得活的太久了?” 声音带着不自觉的冷意,墨岑的银眸都染上了些寒意。 商沉不甚在意的扬了扬唇,目光落在了那双和自己的眼睛有八分像的银眸上,“杀你的,又不是杀他的。” 现场没有瞎的人,凭借着刚才那利箭飞行的轨迹来看,靳殇冗死上个百儿八十次的,墨岑都不会有半点受伤的趋势。 靳殇冗垂眸把玩着手里的短箭,一时也没人能看懂他的心思。 墨岑不着痕迹的看了靳殇冗一眼,他手下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呐? 至于商沉,他和商沉的联系并不多,之前合作也是通过祈临渊在中间才达成的合作。 只是商沉一直不知道他和靳殇冗认识。 靳殇冗大概是看够了手里的东西,随意一撇,短箭没入了商沉的肩膀,“满意了,摄政王?” 商沉只是笑了笑,全然不在意肩旁处传来的疼痛,也没有立刻回答他,反而看向了一旁的墨岑,“这种情况,不回避吗?” 说的倒似他们要做什么见不得的勾当一样。 靳殇冗轻扬了扬唇,露出了一抹笑意,显然是同意他的说法。 墨岑目光从他身上滑过,没有多说什么。 这里本就偏僻,墨岑离开以后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如何,可解气了?” 靳殇冗低声笑了笑,将箭抽了出来,内力轻震,染了血的短箭就碎成了粉末。 “商沉,你到底想如何?” 想要的东西都已经给他了,总不能还想再博得自己的信任吧? “不如何,想让你不要生气,阿冗看不出来吗?” 靳殇冗看了一眼还在往外渗血的伤口,“这就是你来赔罪的方式?” “很有效不是吗?” “那摄政王还真的想多了,朕没有生过你的气,又何来解气一说?” “那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 靳殇冗懒洋洋的看了一眼手上的血渍,不用多说些什么,商沉就拿起帕子给他擦了擦。 “朕才发现,你似乎比朕还要高一些。” “所以呢?” “看见你就不喜,和旁人没有关系。” 商沉将帕子收了起来,垂眸看了一眼靳殇冗的发顶,醉酒后去找靳殇冗其实是他没想到的,等酒醒以后也仔细想过,他似乎有些过于在意靳殇冗了。 第51章 几年的相处,他是个俗人,做不到靳殇冗那般潇洒抽身。 可墨岑的存在却在不断提醒着他,靳殇冗这样的人,也会有在意的人。 他能看得出来,墨岑来了以后,靳殇冗和之前有了些细微的不同,他本不是个烟火气十足的人,这样高坐在龙椅之上,垂眸睥睨天下的九五至尊,在墨岑身边也会稍稍收敛。 密密麻麻的不甘和酸楚压的人险些失去理智,不再是单纯的争权夺利,也不是准备筹谋报复,他对这个高堂之上的疯子,终究还是生出了些肮脏的心思。 想将他拉入尘埃,看那双黑眸里装满自己的影子。 可是他却不能那么做,靳殇冗这样的人呐,明知会输的情况下也会拉着别人玉石俱焚,更不要说靳殇冗现在不会输了。 商沉低声笑了起来,“阿冗若是不喜,我改就是了,只是你如今想要纳妃,这君后的位置真的还真能给那个人吗?” “给与不给都是朕说的算,摄政王似乎管的有些太宽了些。” “总归都不能让你如意,我自当是该为自己争取些。” 靳殇冗低声笑了起来,黑眸里的笑意多了几分漫不经心,目光都染上了些凉意,“朕对摄政王的想法没有兴趣,也不想知道你准备争些什么,只是不论如何,别给朕无端生事。” 商沉只笑了笑,银眸看向那双黑眸,映出了靳殇冗的影子。 他似乎并没有认真打量过靳殇冗,他周身的冷意不似作假,旁人勿近的疏离也没遮掩,只是那双黑眸染上浅淡的笑意以后也会给他添上几分如阳的温柔暖意。 矛盾的气场在这个人身上融合的恰到好处,不显突兀,独成一抹肆意绝世。 没有去接靳殇冗说的话,商沉自顾自的转了话题,“我今日也放了花灯,阿冗能知道我写的是什么吗?” 第五十四章 大该是防止靳殇冗再说不感兴趣,商沉直接不给靳殇冗说话的机会,“想让选秀的人皆入不了阿冗的眼,把一些奇奇怪怪的人赶出去更好。” “摄政王不如回去早些休息,还有,摄政王也应当注意一些,朕的名讳总归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喊的。” 商沉不语,上次他喝醉酒后跑到皇宫,靳殇冗就把他随意出入皇宫的特权给收了回去,如今再收回一个,也不值得惊讶了吧。 他勾了勾唇,却扯不出一个笑意。 他如今所求的偏爱,靳殇冗似乎早就给过他了,早在他还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把靳殇冗给的特权看成了理所应当。 原来后悔竟是这么个滋味吗? 如今他亲手毁了先前的路,后悔又是否真的来的急? 靳殇冗可是从来不会给人回头路走的。 见商沉不知在想些什么,靳殇冗也懒得出声打扰,转身就离开了。 商沉的暗卫也没人敢拦他。 商沉也没有久留,直接带着人离开了。 靳殇冗随意接过影扔给他的手帕,仔仔细细的将手擦了一边,这些人一个一个的都还真有意思。 可别真动心呐,太无趣的人在他这里可活不久。 墨岑离他们并不近,他耳力过人,总归离的远些才能得个安宁。 靳殇冗没了继续转悠的心思,垂眸擦手的时候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大约终于擦了个满意,晚风也将淡淡的血腥气吹散。 再抬头的时候用内力将手中的帕子震碎,黑眸轻抬,目光漫不经心的落到离他只剩了两步路的墨岑身上。 那人正垂首看着手里的花灯,那花灯做的精巧,花瓣上写着两句小诗,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花灯中的灯芯已经被点燃了,橙黄的暖光透过花瓣给白净的手染上了些暖光。 墨岑差觉到靳殇冗停下了脚步,却没听到他说话,有些诧异的抬起了头,目光从花灯上移到了靳殇冗身上。 却见他的目光还落在自己手中的花灯上,犹豫了片刻才问了句,“你要这个?” 靳殇冗收回了目光,没说要与不要,“哪儿来的?” “有个人找我卖的。” 他向来不擅长拒绝,况且那小贩说,燃花灯可为圣上祈福。 若现在有人可以站在高处看看,那虞国大地必然一片灯火辉煌,京城之外的地方也不会有例外。 墨岑收回了一只手,一只手将花灯递到了靳殇冗面前。 靳殇冗抬眼看了一眼,那双银眸中有花灯的影子,也有他的影子。 没多说些什么,他抬手接了过来,指尖点了点花芯,细小的火光在他指尖缠绕。 “靳殇冗。” 靳殇冗轻啧了声,收回了手。 花瓣上的字写的是难得的漂亮,只是写的诗是关于男女情爱的,和他没什么关系。 他往前走了两步,蹲下身将花灯放近了河里,这里除了他们也没其他人了,河水里也冷清的干净,只有那一个花灯,随着水流不知会去到何方。 “不喜欢?” “花灯总是要放的,哪有留着的道理。” 靳殇冗起身理了理衣服,回眸看了一眼墨岑,黑眸中浮现出了些笑意,“我教你做花灯可好?” “在这里?” 靳殇冗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墨岑看了一眼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四周,能找出来第三个人都不简单。 第52章 “我只是习惯独来独往,又不是身边真的没有人。” 他话音刚落,影就出现在了原地,将临时买来的东西摆好,连句话都没说就离开了。 墨岑看了看买来的材料,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一句话的功夫备齐这些东西的。 除了纸张还有用来题字的笔。 墨岑其实不用靳殇冗教些什么,花灯的结构本就算不得复杂,他刚才看的时候就大致明白了。 等了半天也没见靳殇冗有什么动作。 “......你不会又改主意了吧?” 先前说是带他去看花,结果到了以后人就去睡觉了,把他自己扔到哪儿看了一个时辰的花,这次,又能是什么? 墨岑不知为何,莫名的有些烦躁,不是因为有被耍了的嫌疑,只是靳殇冗这随意的态度。 他虽然独处的时间太久,不太懂这种人与人之间的复杂纠缠,他向来在意的事情也很少,所以在一些事情上,只要靳殇冗没有踩在他容忍的底线上,他都可以不计较。 不过他也不可能事事都依着靳殇冗这无缘无故的脾气,他只是不怎么懂,却不是傻,靳殇冗见过商沉以后心情不好他看的明明白白,只是这气撒到他身上算什么道理? 第五十五章 就算靳殇冗如今做到了九五至尊的位置,行事如何也全然没有同他解释的必要,可他还是忍不住烦躁。 靳殇冗不舍得对那个人说重话?自己就可以随着他发脾气? 墨岑面上的神色没怎么变,两个人一时都没怎么说话。 万籁皆静,只余风响。 靳殇冗忽而笑出了声,他只是忽而有些心累,墨岑想些什么,于他而言,并不难猜,更不难懂。 只是墨岑啊,你若再看不出来自己的变化,再往前走,可就是万丈深渊,他可向来不管英雄救美。 靳殇冗弯了弯眼,墨岑不知他想到了什么,那双黑眸里的笑意竟然也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不准备改主意,只是不知该从何教起,我没教过旁人东西,若按你先前教我的样子来,我刚才的行为也没错些什么。” 墨岑教他向来都是让他自己先来,有不会的再问。 墨岑没回,靳殇冗却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墨岑,朕登基,收五国,治万世,游戏人间,指点天下,看尽了天下风流,也走遍了山河盛景,朕给了天下百姓一个交代,疯了般的想证明朕没有被小时候的经历困住,可到最后,朕还是在治愈自己,想将自己从那可笑的经历中捞出来。” “多失败呐,失败的让朕心烦,可那段经历早就过去了,除了朕就剩下一个你了,你说要是杀了你,朕的心情会不会好一些?” 早在雪知送给他话本之前,他对未来其实已经做好了打算,那个话本于他而言,是个变数,他虽然没有尽数全信,只是也因此对京城的生活多了几分兴趣。 墨岑回到皇宫的那一天,他其实就已经有了答案,即使那个人是墨岑,差觉到要害自己时,自己也不会心甘情愿的丢了命。 这世上芸芸众生,人来人往太过纷杂,他终归得爱一爱自己吧,要不然这也就真的太可怜了。 那花灯上的字漂亮极了,让他也有些许的眼熟,总归他的字都是墨岑教出来的,十二年没见新的也不至于认不出来。 虞国卖花灯的商贩大抵相同,不是说用来给圣上祈福,就是用来求意中人的,墨岑那样的人,不知道信的是哪个。 花灯上的字也都是买家自己提的,不过是给相互恩爱的人增添情趣的手段,墨岑懂情诗是他没想到的,只是刚才他出来看到的时候,墨岑应当是在后悔吧。 可不论他看的多明白,想的多清楚,却还是骗不了自己,动心本就不可控,早在他提出让墨岑做君后的那一刻,或许就已经输了,只是他们两个,似乎怎么看都不太合适。 君后的位置吗,按原来的计划走,还是改些什么,他突然就拿不准主意了。 至于墨岑,是杀了还是留着,也不好说。 靳殇冗似是闲聊般随意,问完也没等到墨岑回答,他手下的花灯已经做好了,抬眼看了一眼墨岑,却见正在盯着纸张不知道想些什么。 “你不会真打算让我杀了你吧?” 墨岑回过神来就见靳殇冗笑的耀眼,他刚才只是看靳殇冗做花灯出了神,至于靳殇冗说的话,他听是听了,也听见了靳殇冗语气中不用掩饰的怒气和杀意,却用不着想些什么,靳殇冗若是真的准备杀他,他现在也不会在这儿站着了。 只是余下的那些,若靳殇冗幼时没遭遇过那些,他是不是也会长成像梦中的那个红衣少年一样,所见皆为热爱,弯眸浅笑皆为赤忱。 而不是如现在这般,红唇浅勾只余凌厉,黑眸幽深看不清喜怒。 没急着回他,墨岑将手下未完成的花灯也做好了。 靳殇冗也干脆揭过了话题,“你准备写些什么?” 那双黑眸里的笑意看不出真假,隐约和往日有些不一样,银眸轻眨了一下,他记得靳殇冗向来不喜诗词,应当看不出来刚才那花灯上的是句情诗吧? 他原本只打算买个花,那商贩却说这说那的,他也不知怎么的,就接过了笔,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句诗就已经写好了。 “万世太平。” 第53章 靳殇冗啧了声,“无趣。” 墨岑写完以后影就出来将工具收了个干净。 靳殇冗蹲下将花灯放进了河里,他喜好黑色,制出来的花灯自然也是墨色,影也没时间准备那么多其他的颜色,墨岑制出来的也是墨莲。 “这条河联通大虞,也贯通京城,京城里在其他地方放的莲花到了夜间,就会顺着河水经过这里。” 靳殇冗伸手拍了拍水,让自己的花灯快速流到了远处。 墨岑:...... 他没准备偷看,真的。 靳殇冗不知在上面写了什么,从写的时候就避着他。 站在靳殇冗身边,墨岑也蹲下身将花灯放进了水里。 两只花灯顺着水流已经渐渐流向了前方。 第五十六章 “你明明已经走出来了。” 墨岑不知在想些什么,银眸看着不见底的河水,话却是对靳殇冗说的。 靳殇冗扬了扬眉,他当然知道墨岑在说些什么,确实走出来了,就算是墨岑,也改不了他的决定,早在犹豫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有了答案。 只是不知道这个修无情道的人,又会不会给他以后的决定带来些改变。 “是要等看一看花灯从这儿经过,还是要现在就回去?” “现在回去吧。” 墨岑直起了身,他能察觉到,靳殇冗没有那个心情。 回去的路上谁都不肯多说一句话。 第二日大选,墨岑在君御殿没有出去。 暮色四合,拿在手里一天了的书却还没没有翻过页。 靳殇冗应当是在打算些什么,纳妃也是在他回来之前做的决定,所以本就不该有什么奇怪的,只是他为什么还是有些烦躁。 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他是当定了那个风流多情的帝王? “小鱼儿,我记得你不住这里啊,什么时候改的地方?” “别跟着我。” 墨岑敛了敛眉,外面的靳殇冗还没有换下来帝王朝服,墨色的龙袍给他添了几分帝王的威仪,唇角带着的笑意,掩不住帝王邪气。 他面前站了个穿着红衣女装的人,那人生的绝色,有些雌雄莫辨,只是墨岑还是一眼看出来了这就是个男人。 两个人站在一起,容貌上的得天独厚的优势,竟也称得上是般配。 墨岑想收回目光,靳殇冗的目光却恰好跟了过来。 “小鱼儿还收了别人?” 靳殇冗收回了目光,看了一眼眼前的人,“回你自己的院子去。” 颜温尘偏了偏头,目光随着靳殇冗刚才的视线看了过去。 勾了勾唇,他当是个什么人呢,原来不过是个清清冷冷的仙人,这性格好像也不是靳殇冗喜欢的那一挂的吧? “知道了,小鱼儿的命令,我哪里有不听的道理。” 他语气中的熟捻不加掩饰,语气也算得上温柔,只是无端让墨岑听出来了些挑衅。 这话好像是说给他听的? 墨岑微不可见的敛了敛眉,他不喜欢这个人,目光却又收不回来。 果真还是介意吗。 颜温尘轻啧了声,理了理衣服离开了。 靳殇冗没有进去,慢悠悠的走到了窗边。 “怎么,今日心情不好?” “我想离开,日后不管斗成什么样子,你如何选择,怎么做都和我没什么关系。” 靳殇冗轻笑了笑,换了个方向倚着窗边,没有直接回他。 院子里有个巨大的花树,枝多又茂盛,只是树生的不高,有花枝漫到了窗户这边,也仅比靳殇冗高了一掌的距离,这个季节花也开的热烈。 靳殇冗抬手折了个花枝,拿在手里把玩。 “你不会忘了自己是怎么留在这儿的吧?” “靳殇冗,你威胁我的理由如今不成立。” 他先前只当靳殇冗的性子说出来便真的会做,可是来了之后才发现,正如靳殇冗说的那样,他没有被先前的经历困住,便有了判断对错的能力,他虽称不得上是个明德仁君,却也算不得是个残暴不仁的性子。 没人教过他仁善,幼时的经历,算好了的天命,见过的人,无一不在把他往疯子的路上逼,他从中走出了自己的路,做不了至白至净的人,也没成为至黑至恶的人,他站在黑白两边的界限上,行事不负旁人,也不负自己。 世上本就没有那么多非黑即白的事,也没有那么多至善至美的人,太干净的人染上一点脏污便会容易陷如更深的泥潭,至恶的人本就将自己困住了,见点光就容易折,像靳殇冗这样,玩的了手段,做的了恶人,又还记得本心的疯子,似乎本就没什么弱点。 靳殇冗嗤笑了声,眯了眯眼看了看手里的花瓣,“可我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所以你能走还是能留,也全在我。” 墨岑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为什么想离开,昨夜打定的主意,还是今天?我这样可是真的会以为你在吃味。” “靳殇冗,你不需要人陪,留下我也不过是因为耍性子,现在我已经留在这里这么多天了,你到底还要如何?” 靳殇冗转回了身,凤眸轻眨,“你耳朵尖红了。” 墨岑:...... “介意刚才那个人?” 墨岑:...... “还是想听我解释?” 第54章 靳殇冗从袖子里掏了掏,拿出了一个黑色的莲花。 墨岑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 “你期许的万世太平,便是朕事事胜意?” 墨岑:...... 他怎么不记得靳殇冗昨天晚上出去过? “我虽然没动,又不是不能派人出去。” 第五十七章 靳殇冗眼见快把人都逗脸红了,才将东西又收了回去。 “所以朕现在很好奇,想请太傅解解惑,是朕自作多情,还是墨岑待旁人也是这样?又或者说,你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靳殇冗将手里的花枝递了出去。 墨岑顿了片刻才接了过去。 “会给你离开的时间的,只是不是现在,至于这后宫新进来的人,你用不着在意,朕又不会对他们做些什么。” “他们?” “对啊,收了两个。” 墨岑:...... 靳殇冗扬了扬唇,转身离开了。 墨岑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花,没有多说些什么。 靳殇冗也没再要求他住在君临殿,两个人之间一连几天都没有再见面。 靳殇冗也没过几天无聊的日子,虞国那么大,总会有地方无缘无故生些事端的。 听说云州城来了个神女,信众不少,同时也流传出了一个传言,说当今的圣上是天生的灾星,有他在,虞国迟早要完,天下也会变得生灵涂炭。 靳殇冗扬了扬眉,这人还真有意思,这都多少年前都存在的东西了,现在才拿出来兴风作浪,是不是太迟了些? 雪知最近在闭关,他先前的身子还没养好,加上又答应了要帮靳殇冗一个忙,所以让身体恢复的事便耽误不得了。 靳殇冗把认识的人在脑海里翻了个遍,既然雪知在闭关的话,懂这种东西的约莫只有无尘了。 墨岑此时正在看手下的人递过来的消息,银眸中不辨喜怒,虽然虞国的皇位是要给靳泽安的,但是分权也不是这个分法,总得保证分出来的权力最后是落在自己手里的。 墨岑从来不用这种方式,至于其他有能力的人,也不会用这样无趣的手段。墨岑一时竟然想不出来这是那方势力出的主意。 人言可畏这个词,到哪儿都是行的通的,靳殇冗的母妃,余封的母妃,都是死在了这个上面。 世人似乎格外的喜欢这种传言,明明他们远不如自己谈论的人那般出色,只是给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以后似乎就能轻易的将人击垮。 谣言止于智者,愚者多生口舌。 靳殇冗对于这种事情,处理起来似乎格外的得心应手。 普通的谣言对于虞国的百姓来说,不过是多了些茶余饭后的谈资,只是这次的格外严重,要不然也不会传到靳殇冗这里了,若真的成了气候,到时候就不只是分权那么简单了,乱兵四起,那才是真正的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靳殇冗打算如何处理?” “暗阁在云洲城安排的人最近在准备些什么,属下觉得他是想亲自过去。” 墨岑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靳殇冗虽然不限制他的行动,只是也只是限于在京城内,他要离开也很容易,只是后果会有许多麻烦。 还有靳殇冗先前说的那些,他现在还没有理出头绪,他不是个会在意旁人的性子,只是若那人换成靳殇冗,他就总会做出些自己都不怎么明白的事情。 而不知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这次云洲城的问题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看来还是得跟去看看。 君临殿里空无一人,御书房里也没有人影。 靳殇冗整日待着的两个地方都没有人,莫非是出去了? “他去云光寺了。” 苏辰在树上假寐,靳殇冗去云光寺的时候很少有人能跟着他。 云光寺? 墨岑从来不信这些,也就很少过问这些东西,加上云光寺本来也算不得上特别出名,墨岑想了想也还是没有记忆。 至于靳殇冗,谁也不觉得他会是信这种东西的人。 那人要真的信这些,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那他去云光寺做什么?总不能是看风景的吧。 “小施主这几日心情不错?” 云尘垂头摆弄着手里的茶具,他对这些东西要求极高,除了茶叶要顶尖的以外,其他的也都是千金难求的物件。 天青色的茶具在他手里更添了几分精致,飘出的热气给他添了几分飘渺出尘的仙气,茶香袅袅闻不出什么甜味。 靳殇冗瞥了一眼放在眼前的杯子,没动。 无尘这次也没劝,他依旧垂头继续手里的动作,睫毛挡住了眼里的情绪。 “尚可。” 无尘轻笑了笑,“小施主既然还没放弃所求之事,又为何多了几处牵扯?” 无尘其实也不知道靳殇冗所求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靳殇冗最开始提的时候也只是在十二年前,也只是提了一句,无尘的记忆力不错,靳殇冗大概求的是要远离京城,可是凭借着对靳殇冗这么多年的了解,无尘觉得不可能是这样,可是他也算不出靳殇冗的想法。 第五十八章 不过不管靳殇冗求些什么,无尘可以肯定的是靳殇冗肯定是不想和太多的人打过多的交道的,要不然虞国的君臣之间也不会不熟。 第55章 所以他怎么能临时变卦呢,那几个对他来说比较重要? 无尘不用想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那依你之见,我当如何?” 所谓的牵扯,不过是他近日多了些联系的几个人。无尘很少出去走动,自然也没什么势力,只是他的消息,似乎灵通的有些过分。 “小施主行事向来随心,如此也自当有自己的理由,我本不当多问的。” 靳殇冗有些奇怪的看了看他,无尘其实远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平和,而且他的性子比较怪,脾气要仔细论起来的话也谈不上好,靳殇冗认识他这么多年以来,从没见过他拐弯抹角的时候。 “要问那个?” 无尘抬了抬眼,墨绿色的眸子浮出些波纹,慢慢荡开化成了浅淡的笑意,“那只小狼崽如何了?” “小狼崽?你是说阎阙?” “竟是有名字的吗。” 靳殇冗眯了眯眼,他怎么觉得无尘今天有些阴阳怪气的? 无尘面上却看不出来什么东西。 “他是个人,当然有名字了。” 无尘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他能看出来靳殇冗这几日身边多了个人,自然也算得出来是墨岑,可是墨岑和靳殇冗之间的路早在多年以前就分开了,自然不会在出现重合的情况。 可是靳殇冗原本孤孤单单的一条路上竟然也出现了个东西,他算了许久,得出来的结果都是一只小狼崽,怎么会是个人? “有问题?” “没,算错了一步。” 无尘唇角的笑容不变,靳殇冗眸中却多了几分凉意。 无尘轻笑出声,“小施主何必这样看我,你要的东西我自是不会动的。” 他不动自然有的是人会去处理,何必给自己找些麻烦。 无尘没有算错的时候,若是出了错他也会想办法掰过来,他人疼也好,流血也罢,就都和他没了关系。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没染过血色,可他也却真的算不上个善类,谁又能想到他还是个有名的佛修,至于得道了没有,还真的不好说。 身上寻不到半点与其身份相匹配的气质,可是也不会有人怀疑,无尘确实是个奇怪的存在。 也多亏他活了这么就几乎没什么算错的时候,要不然这世间变成了炼狱也不是一件值得稀奇的事了。 靳殇冗不知道无尘活了多久,只是知道他截止到目前为止,只算错过两次,一次是自己,一次就是现在。 靳殇冗不知道无尘算他的时候算出了什么,反正他认识无尘没多久以后无尘就开始往茶里面下毒了。 靳殇冗在幼时就被毒泡惯了,无尘自然拿他没什么办法,茶里的毒靳殇冗不知道无尘是何时停的。 只是无尘每次下完毒以后,茶水就会变得苦涩难以下咽,靳殇冗也不记得无尘是何时开始往茶里放糖了,反正从第一次在无尘这里喝过放糖的茶以后他就把糖戒了。 无尘泡的茶他也很少动。 现在他又说算错了,靳殇冗很难控制自己不在无尘动手之前先把无尘解决了。 无尘只是说完那句以后就没有再说些什么,浅尝了尝自己泡的茶,任由靳殇冗做决定。 靳殇冗啧了声,无尘这个不知道还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人,真的能被一刀解决吗?靳殇冗其实是想试试的。 “先不聊这些了,小施主这次来是有什么事” “让你帮忙超度个人。” 无尘自然知道他说的是那个神女,传言并没有流传开了,真正流传起来的话除了靳殇冗周围的那几个人以外也没人敢动手,可是靳殇冗有意放弃皇位的话,事情会变成个什么样子就不好说了。 而那个神女,倒也真的是从天界下来的。 “她用的着超度?” 靳殇冗要弄掉一个人,那入地狱都算轻的了,怎么会有超度的机会? 靳殇冗笑了笑,随意捻起了一枚棋子看了看,“只是想看看,你这得道的佛子,和那个天界来的神女,谁妖言惑众的能力更强一些。” 无尘垂眸扫了一眼眼前的棋盘,“云州城太远,舟车劳顿,小施主莫不是忘了,我不可离开京城太久。” 靳殇冗微微扬眉,“依你的能力,一天一个来回不算问题吧?” 无尘轻笑,“小施主这用完就丢的习惯,可不利于修身养性。” 靳殇冗懒洋洋的抬眼暼了他一眼,“我不做那种无趣的事情。” “小施主前些日遇上的喜事,不同我说说吗?” “你何时也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了?” “凡尘的贪嗔痴念,虽然同我没什么关系,只是听个热闹也总是可以的。” “没什么热闹的,不过是又来了几个人而已。” 无尘轻声笑了笑,“那便换个说说吧,祈临渊最近如何了?” “他同我皇兄有关系?” “有些吧,小施主不是自己已经有答案了吗?” 靳殇冗低声笑了笑,“你们这些人,争来斗去的,也着实无趣。” “我也在小施主无趣的分类里?” 无尘看了一眼已经成了死局的棋盘弯了弯眼,靳殇冗的棋艺难得,棋风又多变,或许就是像极了他这个人的缘故,太过聪慧,会的太多,见的又太多,各位招式混杂,旁人看不懂他,也斗不过他,立于不败之地的人便看什么都觉得差点意思。 第56章 靳殇冗偏了偏头,漫不经心的打量了他两眼,他似乎没怎么过多关注过无尘,这个目光平和的佛子心中装的似乎不是悲天悯人的慈悲,那双眸子也难看出端倪。 “突然想起了件事情,当年为什么救我?” 靳殇冗看着无尘收拾棋盘,并没有要帮忙的打算。 无尘抬了抬眼,转而又继续手下的动作,没有急着回他。 他做事向来都有自己的打算,当初救靳殇冗也其实是意外,他本也是万事不入眼的性子,只是算得天命中有一情劫。 多荒唐啊,他在佛前待了百年,最后还能算出来有这么个情劫。 本来想着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人解决的,找到靳殇冗的时候却见他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 那个时候靳殇冗还没登基,受的伤似乎是来自先皇。 一身是血的人当然拦不住他的决定,自己当时是因为什么改的决定来着? 无尘眯了眯眼,他找到靳殇冗的时候,靳殇冗并没有昏迷,察觉到有人来也只是稍稍偏了偏头,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那双黑眸比夜色更甚,寒月都比其多了些温度。 十二三岁的少年,眸中没有生念,也没有死欲,安安静静的倒是让他来了些兴趣。 这便是他的情劫吗? 无尘舒展了眉眼,他就是这样才没有出手要了靳殇冗的命。 只是现在,似乎不能这样说,总不能说第一次见面,他是为了去取靳殇冗的性命的吧? “我为小施主弹首曲子吧?” 靳殇冗扬了扬眉,这话转的这么生硬吗? “这就不用了,我现在没有欣赏的心情。” “小施主准备何时去云州城?” 靳殇冗算了算时间,“三日后。” “那等小施主用的着我的时候,我再去也不迟。” 靳殇冗本来也没有和他一同前往的打算,闻言嗯了声算是应了。 他对无尘的了解还是不多,只是无尘似乎被什么限制着,不能离开寺院太久的时间。 佛门中的禁制,靳殇冗只是简单的看过,不知道无尘的是哪一种。 毕竟无尘懂的奇奇怪怪或许比那些书上的要多一些,古书上没有的东西,也不值得惊讶。 “小施主这次前去云州城,有人陪着?” 他眸中沁着笑意,摆明了的明知故问。 靳殇冗眯了眯眼,“你最近话是不是有些多?” 他和无尘闲聊的时间是有,只是一个时辰其实也说不上几句话。 除了下棋的时候两个人离的还近些,其他时候两个人基本上就是各做各的。 无尘喜欢摆弄乐器,琴也好,筝也罢,大多都能算是精通,而靳殇冗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所以无尘弹奏的时候他向来只负责闭目养神。 无尘手下的动作停了一瞬,下一刻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快的让人以为自己看到的是错觉,“有吗?” 靳殇冗笑了笑,没有多说,起身理了理衣服。 “小施主要离开了?” “家中还有人在等,总归是得回去看看的。” 无尘弯了弯眼,看不出来喜怒。 他知道靳殇冗说的是谁,明知靳殇冗和墨岑两个人算不出未来,还是有些介意怎么办? “小施主慢走。” 靳殇冗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 无尘眼中染上了些笑意,最后却还是叹了声。 靳殇冗面前的茶水没人动过,无尘拿到面前看了看,茶温透过杯子传到指尖,凉意让人的心都静了下来。 他勾了勾唇,指尖碰了些水,在桌子上写了个字。 回过神来以后轻笑了笑,又擦了去。 这京城能困住谁呢? 困不住靳殇冗,又怎么能困得住他呢? 他起身开了门,外面的如血残阳颇有些嗜血的意味,雪青色的衣袍也被染上了些颜色。 第五十九章 靳殇冗回到皇宫也没有用多少时间,刚进到院子里就看到了不知来了多久的墨岑。 “找我有事?” 墨岑将视线移到了他身上,院子里一时也找不到其他人。 “你要去云州城?” “三日后出发,会带着你一起的。” 他走到了墨岑身边,身上沾了无尘房间里淡淡的清香,和他身上先前的气息并不太一样,墨岑微不可见的敛了敛眉,靳殇冗在云光寺有认识的人? 靳殇冗扬了扬眉,没去管他在想些什么。 绕过他进了君临殿,墨岑也直接离开回了君御殿。 靳殇冗进了瑶池殿,半依在池边假寐,“影,余封已经离开皇宫了?” “应该吧,你的侍君这算不算逃宫?” 靳殇冗睁开眼拢好衣服,“祈临渊,你想死?” 祈临渊眨了眨狐狸眼,“暂时没有那方面的打算。” 靳殇冗用内力将墨发弄干,“说说看,给朕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祈临渊扬了扬唇,“春宵苦短,臣以色侍君如何?” 靳殇冗停下整理衣服的动作瞥了他一眼,转而又移开了视线,“来人,将丞相扔到水里泡泡好让他清醒清醒。” 影原本在偏殿待着,靳殇冗若是说话他也能听见,只是这次祈临渊过来他竟然没有发现。 这时听见靳殇冗喊他连忙出现在了靳殇冗身旁。 第57章 祈临渊扬了扬眉,狐狸眼中的笑意不变,“美色当前,陛下当真如此狠心,这可是会让人寒心的。” 靳殇冗毫不犹豫的将人一脚踹进了池子里,瑶池殿不小,殿内有两个池子,一边是寒池,一边是温池,靳殇冗向来只用寒池,如今将祈临渊一脚踹进了温池里。 夜晚的天气不算冷,出去却也有凉风,要不是有些介意,靳殇冗原本是打算把人踹进寒池的。 影见状直接隐了身形。 祈临渊在池中站了起来,浑身湿透也没有给他添多少狼狈,他扬了扬唇,将束发用的发冠摘下扔到了一旁,墨发顺从的落在身后,“陛下喜欢这样的?” 靳殇冗蹲下身看他,那双狐狸眼毫不避讳的由着他打量。 靳殇冗却没有多说些什么,直起了身,“影,把他送回去。” 说完靳殇冗就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只是君临殿又有了旁人的气息,这一天天的,哪来这么多人? “怎么又回来了?” 墨岑把视线从书上移开落到了靳殇冗身上,“想起有件事忘问你了。” 靳殇冗扬了扬眉,“什么?” 墨岑抿了抿唇,没有多说什么。 靳殇冗自顾自的坐到了他面前,抬手将墨岑的书抽了出来,拿过来翻了翻,“朕记得这本书没什么意思,你没看过?” 靳殇冗看过的书不少,有用的没用的大多都看了个边了,墨岑却因为用不着这些很少接触,他现在看的是书是关于云州城的,对云州城各方面介绍的也都比较详细。 要说有没有意思的话,也确实没什么意思。 “你看这个东西还不如问朕,不过现在又在想些什么?” 靳殇冗将书扔到了一旁,撑着下巴看他。 墨岑微微敛眉,他也不知道,只是刚才回来的时候,他听见了些吵闹的声音,瑶池殿除了有靳殇冗,还有其他人在。 靳殇冗也没有向他解释的必要,可是心底蔓延出来的不喜还是让他有些烦躁。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靳殇冗身边有了越来越多的人? 他认识的,不认识的,那些人和靳殇冗之间,都有着让他接近不了的沟壑。 靳殇冗弯了弯眼,朝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些。 墨岑条件反射的朝靳殇冗在的方向偏了偏,想听他会说些什么。 靳殇冗却直接将人拉近了些,抬头印上了他的唇。 和上次的反应不一样,墨岑愣在了原地,银眸中浮现出一些微不可见的诧异。 靳殇冗咬了咬他的唇,让他回神,却没有放开他的意思。 他体温较常人的低一些,唇却是热的。 靳殇冗没有像上次那样只是稍稍碰了一下就起身,墨岑察觉到了他的不安分,想推开他却又被靳殇冗按住了手。 舌尖被人轻咬了咬,墨岑呆在原地不敢乱动,耳朵尖热的有些发烫,近在咫尺的黑眸眨了眨,眸中还带着笑意,墨岑连忙闭上了眼睛不敢再去看他。 没了视觉的干扰,感觉就变的清晰了起来,靳殇冗像只调皮的猫一样,不肯用力,在经过的地方留下一片痒意,似有羽毛在心上抚过,留下些浅淡的痕迹,却似乎将刚才的烦躁消除的一干二净,心口渐渐升起了些温度,墨岑微微敛眉,轻咬住了作乱的东西。 靳殇冗扬了扬眉,由着他动作。 这个看起来清清冷冷的人,吻起人来的动作却算不得温柔。 两人之间的小桌子被推在了一旁,靳殇冗抓住了按在自己腰上的手,推开了想压住自己的人。 靳殇冗轻声笑了起来,眉眼间没有半丝温情,红唇却比先前艳丽了几分,“再闹下去,可就过了。” 墨岑微微敛眉,银眸中还有些淡淡的不解,慢慢回过来了神,抽回了被靳殇冗拽着的手,面色称不上好看。 靳殇冗的黑眸中却涌上了些愉悦,一时之间看不出真心与否,却似个来自地狱的宣判使者,“如何,可有答案了?” 墨岑抬眼看他,目光不自觉的避开还泛着红意的薄唇,答案是有了,所有的介意和不解,大约都来源于心动,靳殇冗本就是不同于他人的例外,一时之间也不好去找是何时丢了的心,大约是他刚回来的时候,那个人立于万人面前的张扬身姿,又或者是花海中他落了的满身孤寂,总之这个人,在他心中早就成了不可更改,不可或缺的存在。 无情道也避不开单纯的心动,只是因为是他,所有的例外也都变得顺利成章。 不过现在这个情况,那双黑眸里漫不经心的笑意,看不出来有什么其他情绪,更不像是动心的样子,墨岑有一种预感,自己估计是完了。 现在对靳殇冗动心的人不在少数,多个自己估计也只是多了个被他无情拒绝的人。 靳殇冗弯了弯眼,这人该是说他单纯还是说他笨呢? 纯情的有些让人忍不住想欺负他。 墨岑还在想自己的事,没有注意靳殇冗的动作,他抬手捏住了墨岑的耳朵尖。 墨岑还没想好自己该怎么说,冷不定的就被耳朵边的触感将思绪拉了回来,靳殇冗的手微凉,耳朵的温度不禁没降下来反而升了些,墨岑向后偏了偏,躲开了他的触碰,“你做什么?” 靳殇冗轻声笑了笑,“不明显吗?” 第58章 墨岑抿了抿唇,没有回答他。 靳殇冗却起身理了理衣服,“夜深了,太傅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朕困了。” 墨岑:? 他怎么看不明白靳殇冗在想些什么? 微微敛了敛眉,却也能察觉到靳殇冗今晚不想谈论这些。 靳殇冗躺在床上就睡着了,房间里传来些轻微的呼吸声,墨岑起身出了门。 夜空上群星烂漫,皓月璀璨,只是落在人眼中却染不上半点温度,墨岑闭了闭眼,乱跳的心才渐渐有了平静的趋势,动心又能如何呢,他们之间,总归还是有些跨不过去的东西。 情字难解,比修道要难的太多了些。 动心的对象再换成靳殇冗以后,似乎就更难了些。 一夜无眠,第二日墨岑也没再找靳殇冗。 靳殇冗也不觉得奇怪,总归是得有一个人要躲两天的。 去云州城的准备事宜已经差不多了,因为不着急过去,所以这次出行还是用了马车,加上要出去的人多,一时之间队伍也能算得上是庞大。 颜温尘百无聊赖的折了个花枝,“你不跟着他出去?” 没等到人回答,颜温尘偏头看了过去,沐煜阳瞥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你在外面待的久了,人都蠢了吗?” 靳殇冗选妃的时候选了两个人,两个都是男扮女装进来的,颜温尘是因为自己有毛病,沐煜阳却是因为靳殇冗的命令才一直按女装的方向培养的。 两个人认识,关系却算不得上好。 颜温尘扬了扬眉,二人理所应当的打了一架。 靳殇冗过来的时候就见二人打的热闹,看了两眼就离开了。 原本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他只是过来看看颜温尘是准备自己过去,还是准备做马车,现在就不用问了,颜温尘和沐煜阳打起来的话,没个半个月分不出来胜负,就也不会停歇。 刚从院子里出来,就见完颜阿卡尔耷拉着个脑袋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靳殇冗扬了扬眉,没有心情给他解决问题,想走却也来不及了。 完颜阿卡尔挡在了他面前,“你躲我做什么?” 靳殇冗瞥了他一眼,这人没有自知之明吗? “你觉得会是因为什么?” 柳长烟还是想不起来之前的事情,自然也不会记得完颜阿卡尔,靳殇冗对此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才有了现在这种情况。 完颜阿卡尔沉默了一瞬,“我不找你帮忙了还不行?” 靳殇冗这才歇了当场离开的心思,“那你还有别的事?” “我想去云州城转转。” 第六十章 靳殇冗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绕到旁边,就要离开。 完颜阿卡尔嗷了一嗓子就拦到了他面前,“靳殇冗,做人不能这么无情无义,我跟你说,你这样下去会没朋友的,绝对会的。” 靳殇冗扬了扬眉,没有管他咋咋呼呼的,“你去云州城做什么?” “我就去玩会儿都不行?除了京城我还没去其他地方转过呢。” “柳长烟不一起?” “他为什么不一起?” 完颜阿卡尔问的那叫一个理所应当。 “那我为什么要带上你们两个,自己不会想办法去吗?” 虽然柳长烟不记得当年的事情了,只是他和完颜阿卡尔凑到一起,平白的会把周围的人看的牙酸,他是有病吗,出行带这么两个人? 完颜阿卡尔也不稀罕和靳殇冗一起去,只是有什么办法,柳长烟现在是皇宫里的御医,他想把人带出宫都困难。 “你下个圣旨,让他陪我一起去。” 靳殇冗随意扯下了个玉佩扔给他,“比圣旨好用。” 那是一块黑色的龙形玉佩,做工精致,玉佩周围嵌着些金丝,龙眼是看不出来材质的红色玉石,平白添了些邪气。 完颜阿卡尔看过来看过去,也没看出来有什么作用。 靳殇冗眯了眯眼,北蛮这样下去,估计用不着他出兵,就会完了。 “你父汗没有其他儿子吗?” 完颜阿卡尔忙里抽闲看了他一眼,“你不是知道吗,我父汗老来得子,就我一根独苗。” “那他要是知道你和柳长烟的事情不得气死?” 完颜阿卡尔抽了抽唇角,靳殇冗哪儿来的脸说他,他自己什么样自己心里没数吗?不对,靳殇冗好像也没有能气着的人了。 “这玉佩能给我多少权力?” “做事都得经过我同意,仔细算算的话,什么也不是。” 这个玉佩虽然可以成为他的象征,只是认识这个玉佩的人本就不多,除了暗阁和影阁的人以外,也就只有上朝的大臣们认得这个东西,完颜阿卡尔无论是想用这个玉配做些什么,他用得着这个玉佩的时候,都会有人告诉靳殇冗。 完颜阿卡尔无语了一瞬,嘚,有总比没有强,反正他也没打算做其他的。 完颜阿卡尔将玉配收进了自己怀里,又看了一眼没什么耐心的靳殇冗,完全没有让他离开的自觉,“你这次出去几天能回来?” “半年?” 完颜阿卡尔啧了声,靳殇冗喜欢往外面跑,之前收五国的时候就是能在外面待多久就待多久,这次半年的话,大约有五个多月的时间都得浪费在路程上,这么说来,靳殇冗要处理的事情应该不算难,既然这样,他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第59章 靳殇冗弯了弯眼,拍了拍他的肩膀,“有闲心关心这些,还不如想想你要怎么去,云州城可不是说能到就到的。” 云州城位于虞国的边境,只是众人不知的是,那里还是人界和修仙界交汇的地方。 虽然关于云州城的传说不少,只是大部分人穷极一生也不会了解云州城的真容。 没有仙缘的人便只把它当成是个神怪传说,更有甚者觉得云州城根本就不存在,靠近云州城的人也不会意识到它的特殊,真真假假,谁也说不清楚它到底个什么地方。 完颜阿卡尔满口应下,侧身给靳殇冗把路让了处理,再拦下去,他怕自己有性命危险。 靳殇冗也没同他客气,迈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去云州城的前一天,天气雾蒙蒙的,下了一场雨。 那雨似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没有片刻缓冲的时间,争先空后的落到了地上,瞬着屋檐滑下,留下片片雨声,天地之间蒸腾些白色的雾气,连成一片添了些仙意,绿叶被雨水冲刷,多了些讨人待见的生机,被雨水打湿了的花瓣有些落到了地上,空气中飘着些浅淡的泥土腥气,算不得难闻,难得让人的思绪安静下来。 靳殇冗在走廊的软榻上躺着,百无聊赖的看着外面的清雨,黑眸里看不出来喜怒。 隔壁传来一阵琴音,和这雨景倒也相衬。 阎阙眨了眨眼,伸手接了些雨滴。 也差不多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阎阙比刚被捡来的时候高了不少。 靳殇冗眯了眯眼睛,狼崽吗? 察觉到靳殇冗的视线以后,阎阙朝他看了一眼,甩了甩手,将手上的雨滴甩了下去。 靳殇冗朝他扔了个帕子过去,“擦干净。” 隔壁的琴音断了一瞬,靳殇冗扬了扬眉,修仙之人的听力,都好到这个程度了吗? 阎阙接过帕子在手里乱擦了擦,随手将帕子装了起来。 说起来,他的眼睛确实有些像狼,出色的容貌也没有减轻那双眼睛带来的凌厉和压迫感。 阎阙眨了眨眼睛,今天的靳殇冗好像和往常有些不太一样,他一时也想不出来个所以然,只是这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妨碍,因为靳殇冗也很少会同他聊些什么。 他只用待在这里,剩下的都是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靳殇冗扬了扬唇,没说什么,阎阙还是不擅长说些什么,也不算是个喜欢说话的性子,除了刚开始学会说话的时候有了点兴趣,没个两天就歇了说话的心思,所以他现在也不知道阎阙现在认字认到了什么程度。 雨声难得,让人多了些倦意。 靳殇冗也没有旁的事情要做,索性就直接闭上了眼睛休息。 墨岑过来的时候,阎阙已经被隐壹带走了。 雨水连绵,墨岑将素色的伞收了起来,靳殇冗还没有要醒的意思,他或许是有些累了,难得睡的沉了些。 虽然没有风丝,走廊里还是因为下雨多了些寒气,墨岑微不可见的敛了敛眉,他记得苏辰说过,靳殇冗明明见不得寒气。 转身去君临殿中拿了个薄毯给靳殇冗搭上,睡着了的人总归是要比醒着的时候显得收敛许多。 本就出色的眉眼没了他醒的时候的张扬,多了不少让人移不开眼的绝色,大概还是沾了些凉气,白皙的脸如今更是白上了几分,薄唇泛着些艳色,墨岑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帮靳殇冗掖了掖毯子。 睡着的人敛了敛眉,墨岑的动作一顿,靳殇冗却没有醒。 墨岑直起了身,仔细打量了两眼,才确定靳殇冗不是在装睡。 墨岑偏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景色,雨似乎小了不少,不似刚才那般落的那么急,反而多了些缠绵的柔意,平白多了些让人想要就此停留的眷念。 “朕当你还要再多躲几日呢。” 墨岑沉默了一瞬,靳殇冗醒来的时间,总归还是让人难以捉摸。 “没有躲你。” 墨岑没有去看靳殇冗,把视线移向了外面。 他只是一时没有想好要怎么说,况且好似也没有要说些什么的必要。 靳殇冗轻声笑了笑,坐起了身,从软榻上下到地上,走到了墨岑身旁。 墨岑看了靳殇冗一眼,又不着痕迹的收回了目光。 “你猜猜看,朕有没有亲过旁人。” 墨岑:...... 这话都说的这么直白的吗? 况且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猜的? “没有。” 靳殇冗扬了扬眉,“所以呢,你又再担心些什么?” “什么?” “朕心悦你啊,不明显吗?” 墨岑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靳殇冗却像个没事人一般的笑了笑,好似话不是他说的一样,全然不管自己的话会带给别人怎么样效果。 墨岑一直只当靳殇冗是闲来无聊,才生了捉弄人的心思,心悦他吗,怎么看都不太可能。 他虽然没见过别人两情相悦的样子,只是靳殇冗这种,完全就没有心悦别人的样子。 “为什么不信,朕向来没有同别人开玩笑的习惯。” 他微微仰头,黑眸不似往日般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好似多了些认真。 墨岑抿了抿唇,不敢直视那双黑眸。 耳边一阵乱糟糟的声音,心脏跳动的声音似乎过于大了些。 第60章 靳殇冗扬了扬唇,也没有指望墨岑真的可以一夜之间开窍,反正来日方长,他在和墨岑相处的时候,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靳殇冗伸手在墨岑面前晃了晃,这人却还没有回神的意思,天色算不得晚,靳殇冗也没有在这里耗下去的打算。 刚准备绕过墨岑去别的地方,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靳殇冗扬了扬眉,停下了脚步,想看他能说些什么。 墨岑回过神来才松开了自己的手,抿了抿唇,一时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靳殇冗轻啧了声,转移了话题,“你去云州城要带的东西收拾好了?” “收拾什么?” 墨岑眨了一下眼睛,他本来就随身带着储物戒,自然不用再准备些其他东西,靳殇冗应当也知道,自然不会问的是这个。 靳殇冗弯了弯眼,“听说云州城有魔族的人在,生的漂亮的人都会被捉去,你准备好遮住容貌的东西了?” 墨岑算是明白了,他就不能对靳殇冗抱有什么期望,这个人根本就只会正经那么一点的时间。 “没有。” 清冷的声音听不出来有什么太多情绪波动,只是无端还是有了些无奈的意味。 靳殇冗轻声笑了起来,黑眸中都多了些愉悦。 “你刚才......说的心悦,可是真的?” 第六十一章 靳殇冗抬了抬眼,看向了墨岑,“为什么会是假的?” 他说完自己便先笑了起来,凤眸弯出愉悦的弧度,完全不去管旁边人已经有了些冷意的脸色,“不用把朕当成骗子,毕竟你好像也没有朕需要图谋的东西,旁人的真心么,朕不缺,至于其他的。” 他停顿了片刻,捡起了墨岑的一缕墨发在手里捻了捻,墨岑的发质不错,乌黑的墨发顺滑似绸缎。 墨岑敛了敛眉,还是没有管他,“其他的什么?” 靳殇冗扬了扬唇,松开了手里的乌发,看向了还沾着湿气的院子,“其他的么,比如你的美色。” 天色还是雾蒙蒙的,没有要晴的意思,反而添了些冷气,又飘飘洒洒的落下了些雨丝,大有再下一场的意思。 墨岑也不知到是整日听靳殇冗口中没个正经话习惯了还是一时被气的不知说些什么了,难得没有出声呵止靳殇冗。 只是看脸色,也明显不像是高兴的意思,靳殇冗也没有收敛的打算,反而多了些逗弄人的意思。 “墨岑的美色,虽然难得,可是也没长在朕喜欢的界限上,若朕贪图美色的话,也不是非你不可,退一万步讲,就算是非你不可,朕若是想独占的话,来个霸王硬上弓,在这虞国的国界之内,没人可以救的了你,出了虞国的国界,救你也得费你一番功夫,所以,朕没有骗你的必要不是吗?” “那你想如何?” “这句话问的着实有些奇怪,怎么着也问不到朕这里才对,不该问你吗?墨岑呐,你想如何?” 靳殇冗收回了看雨的目光,转而看向了那双银色的眸子,琉璃般透彻,一眼望不到底,多了些神秘,很难想象这双眸染上情字的样子。 靳殇冗没什么特别的兴趣,不过他这个人倒是乐意看一些稀罕的物件,这双干净的眼睛,他想看看染红了的样子。 想必会比现在更漂亮。 墨岑觉得自己现在一个人待着理一理思路比较好,只是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说离开,那双黑眸中带着的笑意,和这捉摸不定的天气似的,实属难得,也不可强求,便也不知道下次再出现会是什么时候。 靳殇冗抬手将软榻移的近了些,坐在上面用毯子盖住了腿,“朕也不着急,只是明天就要出发了,算个新的开始,那这些说不清楚的事情,还是提前说清楚的好。” “很困难吗,朕又没让你做什么取舍,只是连心悦都不好承认吗?” “心悦又如何?” 靳殇冗扬了扬眉,“心悦的话,朕想同你谈个合作。” 墨岑一时弄不明白他是怎么把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了,这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什么?” “云州城的事情,百姓只当是茶余饭后多了个新的谈资,至于真假,你不清楚吗?明年的七月十五,万鬼节,本就是朕的死劫,这早在朕出生的时候都算准了的天命,怎么,如今却忘了吗?” 墨岑微微一愣,眸中的诧异转瞬即逝,这种东西他们虽然是算好了的,只是并不会有人和靳殇冗说这些东西,灾星的名号和命格,靳殇冗知道也没什么,只是这死劫,靳殇冗不该知道的这么清楚。 先前先皇是刻意隐瞒,不想让靳殇冗的命格成为不臣之人作乱的资本,懂这些的本来就只有他和雪知,靳殇冗登基以后,雪知做国师本也是为了防止靳殇冗鱼肉百姓,祸乱人间,所以雪知会和靳殇冗说这些吗? 可明明前不久靳殇冗还只当他筹谋是为了让靳泽安登上皇位,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些东西? 除了雪知,还有通这些东西的人吗?云光寺里,似乎还有靳殇冗的人,那知道这些,本也算不得稀奇。 可他一时也想不出来何时有了这么一号人。 靳殇冗只是扬了扬唇,这些人总归都各有各的坚持,自然没时间一直看着他会做些什么,他自小聪慧,所以这些人为什么会觉得,他们算来算去的东西,他靳殇冗会算不懂? 第61章 通天的能力虽然没有,只是这瞧人辨事,观天识命的本事,他也算得上精通,不过这些东西,他可不会让墨岑知道。 便只好在雪知和无尘中随意找个人背锅了,至于墨岑会想到谁,就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了。 “看你的样子,朕应当是说对了,所以,来说说我们的合作如何?” “你想如何?” “朕无论说什么,你便会应吗?” 墨岑看了他一眼,“不会。” “那就别这样问朕,太无趣了,朕还是先前的条件,这皇位朕会交出去,你先前不信,如今朕便重新给了你一个机会,云州城的事情想来你也不会插手,朕也不需要你能帮些什么,等朕的死劫那天,你允朕一个条件,放心,不会让你难做。” “这和合作有什么联系?” 不过是他又换了个条件的谈判。 靳殇冗不以为意的扯了扯唇,“你只用回答,应还是不应就行了。” “我答应你。” “这便好。” 靳殇冗起身换了个地方,坐在了走廊上的栏杆上,雨水轻飘,却落不到他身上。 “不过朕的话还没说完,朕的皇兄要那个皇位的话,他自己去取,至于你,得跟着朕。” 墨岑抿了抿唇,靳殇冗只是做出了商量的样子,其实本来就是下的通知,不会给人留下反驳的余地,从他回到皇宫的时候,事情本来就在靳殇冗控制的范围内了,如今到了这个时候,动心吗,他不过是又输了一次罢了。 所以呢,靳殇冗说的不会骗人,最后也只是他一时兴起的随口说说而已。 靳殇冗眨了眨眼睛,这便生气了吗? 可他也没骗人啊,心悦了个人而已,他还不至于藏着掖着,不过也只是心悦了个人而已,他能做些什么呢? 平白多些纠缠惹人心烦而已。 想和墨岑说清楚,也只是因为他没那个精力,去哄一个因为吃醋生闷气的人,知道动心,也应该知道他们之间,本就没有出路,所以便得学会收敛,他靳殇冗可不是一个平白受人气的脾气。 只是如今墨岑这反应,可在他的意料之外啊。 原本令人心安的笑意如今却有些刺眼,墨岑不明白靳殇冗为什么可以把心悦看得那么无关紧要,果真是如他说的那样,旁人的真心他不缺,费心思索的自己便像个笑话是吗? 唇被咬住的时候,靳殇冗弯了弯眼,凤眸轻阖,遮住的眸中的思绪,事情有趣成这个样子,最后出些什么差错的话,可就怪不得他了呀。 大概是人都有这方面的天赋,墨岑这无师自通的技巧,倒是长进了不少。 靳殇冗索性就由着他作乱。 等靳殇冗觉得唇都有些疼了的时候手下才稍稍用力,将人推开了些,“怎么,还不解气,把朕咬出血的话,你这条命,会有危险的。” “靳殇冗,你的心悦,便只是说说而已?” “不然呢,你想如何?” 靳殇冗扬了扬唇,黑眸看着那出众的容貌,没错过一点情绪变化,继着刚才的话说了下去,“和朕在一起吗,又或者是想让朕说些什么,非你不可,还是白头携首,又或者是一世一双人,墨岑呐,你疯了不成?” “差一点入魔。” 清冷的声音已经卸去了刚才染上的情绪,和说话的人并不太搭。 墨岑说的认真,他也不是开玩笑的性子,靳殇冗收敛了笑意,不过片刻又恢复如常了,“总归朕是说过要给你君后之位的,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犹豫的,朕应了就是。” 墨岑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可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失的控,方才只是想到靳殇冗对心悦的随意态度,他就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喧嚣,差一点入魔,不只是说说而已。 回过神来的时候,靳殇冗已经准备离开了,薄唇依旧带着笑意,墨岑却感觉不到他半点愉悦。 “不用多想些什么,朕只是在想,以后出行是不是可以节省一辆马车。” 墨岑今天算是对靳殇冗跳跃的思维有了新的认识,“为什么?” “凭借我们的关系,以后乘一辆马车没问题吧?” 成功看见某人的耳朵尖泛上了些红意,靳殇冗满意的勾了勾唇。 不再多说些什么,迈步回了君临殿。 第二日天还没亮的时候,靳殇冗就去敲了君御殿的门,“走了,现在就要出发了。” “这么早?” 靳殇冗扬了扬眉,“你想听那些大臣唠叨?” 云州城的事情本来就用不着他亲自过去一趟,前几天一直瞒着那些大臣,才不至于让人挡住了御书房的门。 不过这次阵仗不小,靳殇冗也没打算收敛,出京城的时候还是会泄露风声。 墨岑看着一连几十个人的护卫队,还有那三辆太过夺目的马车,“怎么会有三辆马车?” 他话音刚落,第二辆马车的窗户就被人打开了,颜温尘那张脸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没好气的在靳殇冗和墨岑身上划过,“小鱼儿有钱呗,他不怕被人抢,你替他操什么心?” 颜温尘说完不等靳殇冗说些什么就又把窗关上了。 第六十二章 “后面那个是阎阙,走吧,再耽误就迟了。” 这一路上都有他的人在,自然也不用这么早就把物资带齐,轻装上阵总归是要容易些的。 第62章 墨岑顿了片刻,靳殇冗昨天说的乘一辆马车不是玩笑话? 靳殇冗昨夜没睡好,没心情在这儿耽搁。 从马车上跳下来,半揽着将人抱上了马车。 “别吵,若是惹我不高兴了,我不介意做些其他过份的事情。” 后面的马车里扔出来了个杯子,砸在马车上发出不小的响声,下一秒带着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小鱼儿,你这马车隔音的能力好像不怎么行,听到一些不该听的东西,我可是会生气的。” 靳殇冗扬了扬眉,松开了怀里的人,没多说些什么。 墨岑微微敛眉,他派人去查过颜温尘,只是一直查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 靳殇冗待人的这个态度,也确实少见,墨岑看了一眼已经躺好休息了的人,垂眸看了一眼被人拽着的指尖,银眸里滑过些无奈,他对靳殇冗的了解,好像过于少了些。 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该如何开口问他这些东西,在一起了吗,好像和先前也没什么区别。 靳殇冗做什么决定,还是只随自己心意,剩下的就全然不管了。 马车不算小,靳殇冗睡着以后,墨岑在他旁边坐下。 马车中还有不少的书籍,应该是用力打发时间的,靳殇冗看过的书不少,其实他却不是一个喜欢看书的性子。 马车走过的声音不算吵闹,京城渐渐醒了过来的时候,靳殇冗已经出了城门,墨岑不知是从何处生出的错觉,靳殇冗走后,这京城似乎不会安省? 靳殇冗睡的还算安稳,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些时日了,他起身伸了个懒腰,就见墨岑拿着本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靳殇冗凑过去瞥了一眼,墨色的头发挡住了墨岑的视线。 “醒了。” “你在看些什么,这些无趣的东西,看了有什么用?” “打发时间而已。” 刚醒的人黑眸中沾染了些雾气,似是酿了多日的酒,看一眼便只觉醉人。 靳殇冗扬了扬唇,“开窗透透气吧,出了京城,其他地方的景色也都算难得。” 他起身将车窗打开,朝外面看了一眼。 车走的不快,若不是为了带些人,他是打算直接跑到云州城的。 越看越觉心情烦躁,直接就出了马车。 墨岑合上书朝外看了去。 靳殇冗似乎从昨日开始心情就不好,如今看来,怕是与他有关。 马上的男人眉眼出众,唇角还带着笑意,周身落下光影,他不该有烦忧。 明年的万鬼节吗,他先前没有考虑过这个东西,毕竟他让靳泽安登基,和这个本来就没有关系。 没由来的,他觉得靳殇冗有能力改这定了许久的天命,墨岑收回了目光,他似乎得想法子,护住靳殇冗了,凶命也总会有解法,信或不信总都各有各的出路。 差觉到有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靳殇冗回头看了过去。 冲墨岑眨了眨眼,“你要不要过来试试?” 墨岑还是见过靳殇冗的马的,性子烈,还认主,他虽然会骑马,但是也不会闲着无事去试靳殇冗的马。 颜温尘趴在窗户上朝外面看着,漂亮的眼睛里看不出来有什么情绪。 祈临渊看着空无一人的御书房,狐狸眼要笑不笑的将视线移向了一旁的人,“陛下呢?” 沐煜阳是靳殇冗派专人培养的,见过的狠人不少,只是一个祈临渊,还唬不住他。 “丞相大人还是请回吧,陛下回来要等明年了,陛下临走前吩咐过,有事情可以找我处理。” “什么时候后宫都能干政了?” 沐煜阳扬了扬唇角,“干政不干政的,也都是陛下的命令,丞相大人这是准备抗旨?” 祈临渊眯了眯眼,没有理他,转身离开了皇宫。 靳殇冗已经把他离开以后的事情都交代好了,年底回来,怕是得等上个几年。 他刚从皇宫里出来,靳殇冗就得了消息。 “还在丞相府待着?” “是。” 靳殇冗挥了挥手,让影隐了身形。 先前他想的或许不是错觉,如今的祈临渊和他那个皇兄有关系。 算算时间,快见面了吧。 夜色降临的时候,一行人在还在远离人烟的荒郊野外。 靳殇冗没让众人跟着,一个人在夜色的林子里转了转,“跟了一路了,还不出来是等着我请你?” 面前浮现出一团黑雾,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冷下了几分,靳殇冗扬了扬眉。 从他知道人界,魔界,仙界三界并立的时候,就知道这世上不会少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虽然是第一次见,也没有什么惊讶的意思,只是魔界的人都敢在人间乱晃了,这天地制约的能力似乎减了不少。 面前的黑雾渐渐散去,渐渐的露出了个人形。 靳殇冗不认识,看样子也是一个类似于侍卫身份的人。 面前的人垂眸没有乱看,嗓音似是风吹山谷发出来的怪声,“圣主有命,想请陛下过去一叙。” 靳殇冗懒洋洋的转了转手上的指环,“回去转告他,我没空,让他去云州城等着。” 听见这话后面前的人顿了一下,点头称是以后消失在了原地。 黑夜又恢复了原样,靳殇冗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白月似是带着冷意,和夜幕不太融合,那月似弯勾,缺口处大概都是遗憾。 第63章 扬了扬唇,以后怕是要热闹起来了。 只是热闹归热闹,也没个几天了。 墨岑找来的时候没有出声打扰,立在了靳殇冗身后。 “我不喜欢皓月,却时常醉于星海,墨岑有没有兴趣,陪我看上一看。” “夜里凉,你今日还没吃点东西。” 靳殇冗偏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墨岑也没指望靳殇冗能改主意,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件披风给靳殇冗搭上。 “要吃些什么?” “有酒没?” 墨岑从来不碰酒,来的时候因为靳殇冗的缘故倒是在储物戒里添了几壶酒。 如今也正好能用上。 靳殇冗知道他不喝酒,也没让他,酒气随着夜里的风四散,墨岑一时竟觉得尝尝酒也不错。 靳殇冗收回了看星星的目光,看了墨岑一眼,勾了勾手,“你靠近一些。” 若是之前,墨岑或许就靠过去了,如今的靳殇冗,他还是得犹豫一下。 唇瓣还是让人擒住了,带着果酒的浅香,墨岑不怎么了解酒,却也知道靳殇冗向来都是喝的烈酒,烈酒醉人又伤身,不怎么适合靳殇冗。 二人原本是在地上坐着的,墨岑被靳殇冗这突然袭击弄的一时身形不稳躺在了地上,抬眼可见天上星,群星璀璨似明珠,却还是比怀里的人差上许多。 墨岑缓缓合上了眼睛。 鼻息之间满身酒气和靳殇冗身上长有的冷香,扰的人心烦意乱的。 夜里的寒气似乎弱了些,也渐渐听不到什么风声了。 两个人的心悦都不是说说而已,一个通却不想懂,一个不通也不解,可碰在一起的时候的在意是瞒不了人的。 靳殇冗的心悦,没有作假。 墨岑弯了弯眸。 靳殇冗松开了人的唇,黑眸里还带着些笑意和雾气,“我们今夜试试可好?” 银色的眸子染了些情动,在黑夜里也显得亮眼。 片刻后,颜温尘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个自回来以后就沉默寡言的人。 拿着地上随意捡的树枝戳了戳靳殇冗,“小鱼儿,你老实交代,刚才去做什么坏事了?” “颜温尘,你找死的话我也不会一直留你。” 颜温尘弯了弯唇,全然一副不怕死的样子,他认识靳殇冗的时间不算短,若是靳殇冗想杀他,现在他都可以轮回好几世了。 颜温尘认识靳殇冗的时候,靳殇冗还没有登基,只是颜温尘精通毒术,偶然看到靳殇冗便看上了这张脸,想捉走制成药人,只是一直没有成功。 后来被靳殇冗捉了把柄帮靳殇冗做事。 等靳殇冗登基以后就离开了京城。 把靳殇冗弄晕引得那些大臣们心惊胆战的那几次,也只是因为他心血来潮,想用苦肉计迷惑靳殇冗。 不过行动的时候有了一些小失误,靳殇冗醉酒那次,他把一枚毒药当成醒酒丹塞到了靳殇冗嘴里,只是他向来管毒不管解,自然不会备着解药,靳殇冗因此大病了一场。 元秋节那次,和之前的原因差不多,至于被凶兽咬一口,是因为他随身带的草药落了一地,引得那些凶兽发了狂,靳殇冗因为认出来了是他,没有叫其他人,一时不差被那些猛兽咬了一口。 几次下来,他被靳殇冗定成了命中犯冲,不由分说的把他派离了京城。 这次回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靳殇冗叫他回来,只得说是他又要干坏事了。 “别这样凶巴巴的看着我,小鱼儿莫不是几年未见,忘了我明明待见极了你这副样子。” 墨岑微微敛眉,不等他说些什么,靳殇冗就已经一脚把人踹了出去。 动作没有半点犹豫,称得上一个干净利落。 靳殇冗回头看了一眼有些出神的墨岑,“放心,他死不了。” 墨岑:...... 他也不担心这个。 第六十三章 下巴被人捏住,手的主人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墨岑抬头看他。 周围的人连忙别开视线,这可不兴乱看。 靳殇冗扬了扬唇,收回了手。 他见过墨岑在别人面前的样子,话不比在他面前的时候多,却也有半句话就把人噎死的能力,如今怎么看起来还有些好欺负的样子? “时候不早了,你同我住在一起。” 刚回来的颜温尘面无表情的转了个身,明明是一路人,他怎么就觉得自己那么多余? 墨岑觉得自己或许也不用多问些什么,靳殇冗这个人,拒绝别人的时候还真叫一个明显。 阎阙眨了眨眼,有些看不懂他们三个在做什么。 隐壹将烤好的肉递到他面前,成功把人的视线拽了回来,“你再看下去,那位可是会发火的。” 阎阙知道他说的是靳殇冗,只是对于隐壹说的话却没怎么信,他没见过靳殇冗发火的样子。 回到帐篷的两个人一时谁都没有说话,墨岑随意捡了一本书,翻了翻又放到了桌子上。 只是住一晚上的地方,因为靳殇冗在也没人敢敷衍,基本的摆设都有,软榻也是足够两个人睡的大小,一时之间也有些空旷。 靳殇冗侧躺在软榻上,目光却一直落在墨岑身上。 直到被看的人受不了以后转头看他,“做什么?” 靳殇冗扬了扬唇,“想问你个问题。” 第64章 “什么?” 靳殇冗看向了那双不带疑惑的银色眸子,明明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落在这个人身上也能看出他的不解,墨岑似乎总会因为他的话做出反应,这种感觉,似乎不错。 墨岑见他没有要立刻说的意思,也没有要催的打算,垂头摆弄着手里的茶具,他闲来无事的时候,也会一些烹茶的技巧,靳殇冗喜好饮酒,只是泡茶的装备也不少。 热气熏蒸,淡淡的茶香渐渐溢出,思绪都渐渐清晰了起来,茶叶在水中慢慢舒缓身姿,瓣瓣似翠玉般青绿,茶水也被染上了些颜色,在透亮的杯子里显得极为漂亮。 靳殇冗起身走到墨岑身旁,弯腰拿起一杯在手里看了看,没有要喝的打算,他不喜喝茶,和是谁泡的其实没有多大的关系。 墨岑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动其他的杯子。 靳殇冗又将那杯茶放回了墨岑面前,似乎拿起来也只是为了看看。 靳殇冗扬了扬唇,墨岑泡出来的茶,和无尘的似乎是一样的,他没怎么尝过,却也能看明白无尘对茶温和其他东西的把握,这些流程大抵一样,只是在一些细微的地方总会各有各的习惯,这两个人,认识? 靳殇冗向来对自己的心思藏的比较深,他若不想让人知道,就没人能看出来异样。 “酒不好吗,这些绿油油的叶子有什么好泡的?” “烈酒伤身,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先皇喜好饮酒,醉酒后的样子靳殇冗见过,若不是墨岑在的话,他早在先皇醉酒的时候就没有命了。 等靳殇冗逼父退位的时候,先皇的身体本来也差了许多,靳殇冗控制住他倒没费多少力气。 早在先皇年轻的时候,其实也是个威名远扬的皇帝。 靳殇冗啧了声,“我的酒品不错,况且你买的那些似乎算不上烈酒吧?” “你以后喝果酒?” “确实没有自己买酒的习惯。” 他眸中带着笑意,说的像真的一样。 “你方才想问什么?” 墨岑也没动面前的茶,在等靳殇冗说话。 靳殇冗在墨岑对面坐下,单手撑着脑袋看他。 靳殇冗手上的指环有些显眼,墨岑看了一眼后就收回了目光,靳殇冗其实不喜欢什么装饰,除了一些可能会用到的东西以外,其他的东西根本不往身上带,就像最简单的束发,靳殇冗向来只是用发带随意扎住,又或者是用个发簪随意的束住,长时间带着的东西,似乎不多。 靳殇冗瞬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黑眸中滑过些什么,快的让人抓不住把柄,靳殇冗没有解释这个指环的打算,就连他自己也快记不清为什么要带着了。 扬了扬唇,轻笑出声,“我方才想了半天,还是决定问问你来的容易,太傅大人为什么会觉得,你能睡我?” 墨岑觉得耳朵尖有些热意,密密麻麻的的引起一阵痒意。 就在刚刚的不久,两个人因为意见不合,宣告了第一次亲热的失败。 不自在的轻咳了一下,一时之间也没有精力去说靳殇冗不正经。 毕竟自己好像也没有正经到哪里去。 “你......要讨论这个?” 靳殇冗全然一副认真的样子,只是眸中的浅笑还是证明了某人想要逗弄人的心思。 “怎么,很难说出理由吗?如果能说服我,说不定我就答应了。” 墨岑抿了抿唇,这种东西本来就没有理由,他现在也还没想明白,为什么靳殇冗会想着要在上面。 不过他对这个方面其实没什么执着,只是先前商沉在靳殇冗脖颈处咬的那一口,让他无端觉得靳殇冗身上留下些痕迹的话会很漂亮。 等等。 靳殇冗眼睁睁的看着某人的脸色寒了下来。 他扬了扬眉,这是想起了什么? “商沉先前和你在一起过?” 靳殇冗眨了眨眼,一时没弄明白他是怎么想这么远的,只是触及到那双银色的眸子的时候反应了过来。 这醋劲也是真够大的啊。 “没有。” 他没有完全信过谁,自然也不会真的和别人有什么。 墨岑抬眸看了他一眼,靳殇冗说的话,他自然是信的。 可是现在算算,靳殇冗身边的人似乎多的有些过份了。 好些个还有着不正当的心思。 靳殇冗敲了敲桌子,示意他回神,“跑偏了,想好怎么回答我的问题了没?” 墨岑还是没有说些什么。 靳殇冗只是扬了扬唇,墨岑是什么性子,他也算清楚,本来就是为了逗逗人,也没指望他能真说些什么。 在上还是在下面这个问题,他不执着,若是真想随了自己的意,不用算都知道,他能达到目的的手段还是挺多的。 他行事向来如此,从来不用管别人的心甘情愿。 墨岑似乎还真的思考了起来。 靳殇冗打了个哈欠,他不像墨岑那样可以整夜不睡觉,时间到了的时候,还是有些困了。 “你先去睡吧。” “你打算想一晚上?” 这些修士确实能活个几百年的岁月,都浪费在这些事情上的话,他确实得思考一下这么些年到底有什么用。 墨岑也没打算在这件事情上一直纠结,只是现在他还不怎么想睡。 第65章 早上的感觉似乎不是错觉,靳殇冗从昨晚到今天早上,确实是心情不好,是因为不想和自己在一起?可明明他也能感觉到,靳殇冗的心悦没有作假,所以靳殇冗是因为什么事情心烦,他到现在也没想出来答案。 直接问吗,那双黑眸里还染着些笑意,不像是会认真回答的样子。 靳殇冗扬了扬眉,墨岑在想些什么他大概有猜测,只是也不能确定,他又不是人肚子里的蛔虫。 “想问些什么问吧,藏着掖着的,对自己人,我还不至于那么小气。” “心情不好?” 靳殇冗稍稍顿了片刻,他心情不好?眯了眯眼睛,随即就意识到了墨岑是问的什么时候,果然敷衍解决不了问题,也打消不了疑虑,“总归都会有烦心的时候,算不得什么稀奇的事情,只是突然觉得身边要有个人,心烦罢了,现在看来,倒也不错。” 红唇扬出些愉悦的弧度,黑眸映出了些光影,亮晶晶的将人的目光引了去,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在响。 “现在没问题了吧,是准备直接休息,还是准备抱抱以后再睡?” “什么?” 墨岑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靳殇冗却已经将人拉到了自己怀里,红唇印上了薄唇,懒得解释那么多的时候,实际行动也能称的上有用。 搁着衣服也能感觉靠着的人不断攀升的温度。 靳殇冗的发带被人解开扔在了一旁,乌发落在身后,他似扰动人心的魔。 做事狠厉的人的唇却是软的,攻城掠地的同时也没忘了玩弄似的挑逗,他是这样的人,做什么事都改不了原来的性子。 靳殇冗不知何时已经躺到了软榻上,处于劣势的人偏偏又占着主导的权力,便只管自己开心,全然不管会有什么后果。 墨岑轻咬了咬他,身下的人才似乖觉的猫儿收敛了些。 墨岑在事情变的不可收拾之前起开了身,红唇带着艳意的人值得天下所有描绘绝色的词句,美色是靳殇冗最不值得提的手段,可事实上,仅仅靠这一样也能得尽世人偏爱。 “素了几百年的人,耐性果然不错。” 靳殇冗张了张唇,带着和往日一样的笑意,只是无端多了些磁性,在人的心上留下一片痒意。 指尖下是笑着的人的窄腰,软滑的程度让人怀疑平日里见到的轮廓都是假象。 原本打算就此止住的心思突然就不那么坚定了,靳殇冗这张嘴,确实是有气死人的本事。 靳殇冗扬了扬唇,银色的眸子中映着自己的影子,倒是比先前漂亮了不少。 原本准备止住的人彻底歇了原来的打算。 第六十四章 靳殇冗弯了弯眼,薄唇没有印在自己唇上,反而落在了自己脖颈处,齿下稍稍用力,到不了留下痕迹的程度。 “我没有能遮住痕迹的衣服。” 醉人的声音懒洋洋的响起,一时分不清是真心还是假意。 墨岑抬眼看了他一眼,偏了些角度,成功留下了些印记后撑起身子看他。 靳殇冗抬手碰了碰仙人的薄唇,黑眸里蕴满笑意,“我还当真以为你能做些什么呢。” 墨岑稍稍抿了抿唇,像是轻吻了人的指尖似的,靳殇冗弯了弯眼,有些痒,收回了手。 “我等你愿意。” “这么执着?哪有君后天天想着睡皇帝的道理。” 墨岑银眸中似是滑过些笑意,他也说不上理由。 靳殇冗揽住人的腰,翻了个身将人压在了身下,扬了扬唇,黑眸中浮出些笑意,“用不用帮忙?” 热意在耳朵尖久居不散,墨岑一时不敢看他,“南面有个水潭。” 靳殇冗低声笑了笑,在人的薄唇下轻咬了下以后让开了身,“寒潭泡久了对身体不好,早去早归。” 墨岑隐约觉得有些不怎么对劲,瞥了一眼身旁的人,心脏都涌现出了不少寒气,“你......没事?” 靳殇冗无所畏惧的回看了他一眼,薄唇轻扬,“很明显,太傅大人方才的表现差了些。” 一时之间没人再说些什么,安静的有些让人心慌,罪魁祸首却全然没有要自保的自觉。 夜色依旧,外面看不出他们在做些什么。 今夜值差的是影和隐壹还有隐肆,几人觉得无聊就聚在一起闲聊,靳殇冗的实力强悍,也少有人敢不要命的过来尝试惹怒他,他们值差的时候还是比较轻松的。 影向来话少,站在一旁也没有说什么。 隐壹和隐肆讨论暗器谈论的热火朝天的,一时之间也算和谐。 当有身影从靳殇冗的帐篷出来的时候,这片和谐才被打破。 隐壹和隐肆收了暗器就想追过去。 影眯了眯眼睛,拿起剑挡住了那两个在送死的路上比赛的两人,目光却没有看向隐壹和隐肆。 隐壹猛的刹车停下,差点拽着影打一架,“你做什么?” “跟过去主上会生气。” 隐壹咬了咬牙,“你直说不就行了,我又没聋。” 隐肆面无表情的把脖子处的剑推开,“有疗伤的药吗,脖子流血了。” “嗯?” 影觉得有些奇怪,回头瞥了一眼。 成功收获了一道哀怨的目光。 隐壹弹了弹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寒光的剑刃,上面的血迹也算惹眼,“你这是从哪儿学的拦人方式?” 第66章 还好他反应比隐肆稍稍慢了一点点,要不自己也就撞上去了。 “抱歉,拔剑拔习惯了。” 隐肆咬了咬牙,暗阁的人果然都有病,头也不回的去包扎伤口了,要不是他反应快,这些人就可以给他收尸了。 隐壹面色复杂的看着垂眸擦剑的人,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暗阁的首领,和他们影阁的负责人,都是些病的不轻的人。 他们和以隐字开头的不是暗阁的人,之前也不负责在靳殇冗身边,而是负责靳殇冗交代的其他事情。 平日里和暗阁打交道的也不多,这次是因为靳殇冗难得的安排才算有些接触。 明天或许该去反映一下了,这要是合作久了的话,他们影阁怕是就没什么人了。 靳殇冗还不知道自己出来一趟,差点折进去两个费尽心思培养出来的人。 把人惹生气了果然是不好哄。 唇被人咬了咬,似是不满他出神。 靳殇冗弯了弯眼,他明日怕是又得睡一上午补觉。 寒潭冷却不了身边的人灼热的温度。 唇齿缠磨似是想将人揉进骨子里,风抚过树叶留下些痕迹,水波轻动如今却没了让人心静的作用,虫声轻微引不起人的注意,寒月依旧,碎星落入人的眼睛,不知是谁醉了谁的心。 到底是何时动了凡心,一时不察竟也深情至此。 上一世的爱人吗,墨岑不知,只是怀里的人抓住了就舍不得再放手,简单的动心二字似乎不足以说明这份感情,爱意来势磅礴,风轻云淡盖不住内地汹涌。 不是身体反应的无缘冲动,想通过刻骨的纠缠来表明自己的在意。 寒潭边的石壁有些凉,墨岑将人抱坐在自己怀里。 手下轻微用力,成功换来怀里人乱了一瞬的呼吸声和低声轻斥,靳殇冗不悦的眯了眯眼睛,那双银色的眸子落入了星影,却在察觉到他的目光以后垂眸遮住了眸中的神色不去看他。 靳殇冗低声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捏住了人的下巴印上了人的唇。 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轻碰了碰,远没有安抚人的作用,说成惹火更为恰当。 墨岑抿了抿唇,靳殇冗想看他失控,他也确实有不少方法,让靳殇冗满意。 只是心底蔓延出来的陌生情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莫名其妙的灼烧着人的理智,谈不上是心慌,怀里的人似乎没有和他长相厮守的打算。 “靳殇冗。” “嗯?” “我于你而言,算什么?” 一时兴起想试试的乐趣?闲来无事想逗弄的玩物? “算墨岑呐,于我而言,就这么简单。” 算不得什么让人满意的答案,却也奇怪的抚平了心底的乱绪。 靳殇冗把脑袋靠到人的肩膀上,气息温热慢慢给人的心传去了些温度。 柔顺的墨发碰着脸颊,有些痒,墨岑垂眸看了一眼,没有偏头躲开。 “靳殇冗,帮我。” 怀里的人没有多说什么,他身上的温度在这种情况下也要比旁人的低一些,指尖碰到身下的人那抹炙热的时候,能清晰的感觉到某人一瞬间的僵硬。 靳殇冗扬了扬唇,“怎么,如今这个情况,你不热情些,会显得我很没有本事。” 墨岑轻微咬了咬牙,银眸看了靳殇冗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靳殇冗见此也没再气他,把人真惹急了的话,今日晚上估计很难过去。 靳殇冗最后是被墨岑抱回去的,连收拾的工作都扔给了墨岑。 怀里的人或许是真的累惨了,薄唇隐约有些破皮,看得出来经历过不少的折磨,墨岑没用轻功带着人回去,反而抱着人走了会儿。 靳殇冗抱起来不费劲,人和醒着的时候有不少的差别,安静的睡颜常常会让人忽略这个人醒来以后的张扬。 他们终究还是没有谈妥,最后的也只能再等等。 墨岑大概有些明白自己的执着了,若是靳殇冗在上面,这露水姻缘的薄情郎,靳殇冗怕是比谁都当的得心应手。 虽然现在也没有好多少,墨岑还是觉得自己有坚持的必要。 夜里的风声依旧,皎月当空,虫声依稀,因为有怀里的人在,这往日看着无趣的景色竟也多了几分难得。 靳殇冗第二日醒来的迟了些,睁眼的时候人已经在马车上了,也没有多问些什么,墨岑在他身旁看书。 见他醒了以后将书合上放在了一旁,“想吃些什么?” 靳殇冗拢了拢头发,随意拿了个发带束了起来,“不怎么饿。” 墨岑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些什么。 靳殇冗扬了扬眉,桌子上有些糕点,都是他往日里觉得还不错的样式。 随意捡了个塞进了嘴里,因着他的习惯,也没人敢把噎的人咽不下去的糕点摆在这里,糕点尝不出来甜味,却也有股浅淡的清香,不腻。 “我要出去,你还在马车里待着?” 墨岑还在想他为何食量小的事情,听见靳殇冗这样说抬了抬眼,“你昨日也没怎么吃东西。” 一块糕点,找只小猫崽过来都喂不饱。 靳殇冗只得坐下把粥喝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做的,现在温度也算正好。 他喝完以后就出去了,完全不给人再说些什么的机会。 墨岑微微敛眉,却也拿他没办法。 第67章 下了马车的靳殇冗还没走开几步,就被脖子上缠了几圈伤布的人拦住了去路。 “隐肆?” 隐肆点了点头,靳殇冗手下少有丑人,他们这些整日出来闲逛的,容貌也都是一等一拿的出手的。 那双大眼睛带着委屈和埋怨看向靳殇冗的时候,恰巧被墨岑看了个正着。 银色的眸子中没什么情绪浮动,隐肆却觉得自己似乎瞥到了杀意,别开玩笑了好不好,看上他这个主上,他也得有那个胆子好吧。 只是这样想想,不敢说些什么的隐肆连忙垂头看地,做足了正经的样子。 靳殇冗回头看了一眼,墨岑眨了眨眼,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轻笑了笑,靳殇冗收回了目光,视线落到了隐肆身上,“说吧,有什么事?” “暗从云州城回来了,只是人受了重伤,所以没能来见您。” 暗是影阁的负责人,先前被靳殇冗派到云州城执行任务,到如今也有了几个月的时间了。 “人呢?” “他现在正在渝城养伤。” 渝城和他们现在在的地方之间,还搁着两天的路程。 靳殇冗微不可见的眯了眯眼,“我知道了,你脖子怎么了?” 隐肆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恰好过来找靳殇冗的影不自在的轻咳了两声。 靳殇冗看了他一眼,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影用剑拦人这个毛病,他还真的不是才知道,只是一直也没能掰回来他这个毛病,暗阁的人都知道他这个毛病,一时换成影阁的人,倒是少有人了解这些。 第六十五章 目前看来,就只能让这些人离他远一些了,大概会有用吧。 靳殇冗抬手接过影递过来的东西,打开看了两眼,神情依旧,看不出来喜怒吗,话却是对隐肆说的,“这几天你先去渝城,剩下的事情交给隐柒。” “是。” 隐肆应完以后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所以影这个毛病是不用改吗? 他的小命怎么办? 虽然对自己的身手也有信心,但是他去和影拼实力,他又不是脑子傻了。 躲过一次算命大,以后合作比命硬吗? 影不动声色的看了隐肆一眼,又不着痕迹的收回了目光。 自从昨天晚上开始,隐肆一看他就是用的那种幽怨的目光,所以他道完歉以后,还送出去一套自己珍藏的暗器,隐肆才稍稍有所收敛。 如今这个情况,影一时想不明白,直觉和他没有关系,可是隐肆的目光确实是落在自己身上。 被人追杀都不曾皱过眉的暗卫首领此时微微敛眉,想不出来个所以然。 隐肆成功捉到了影自以为没有把柄的目光移动,没什么表示,自从影昨天送给他暗器以后,他就不再计较了,因为本来也没准备计较,如今这种情况,只是因为他不敢用这种目光看靳殇冗。 靳殇冗看东西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看完了信纸上的内容,才发现隐肆还没离开,正在面色复杂的看着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靳殇冗又看了影一眼,大概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了,“先退下吧,影的毛病会找人给他改的。” 隐肆行了一礼以后就离开了,靳殇冗在外面的名声不怎么好,只是对他们这些人还是不错的,和靳殇冗相处起来,倒是很少会感觉到什么压迫感,至于换成其他人会怎么样,他大致见过,那紧张的都不敢呼吸了,真是的,他们主上又不是一个见人就砍的疯子。 尽管周围都是自己的人,靳殇冗和影还是换了个地方谈事。 “京城不怎么安静?” 那信是沐煜阳传来的,他对这些正事还算上心,也难得他最近学会了收敛脾气,要不然颜温尘现在估计还出不了皇宫。 信上说大体都没什么问题,跟过靳殇冗的臣子最不会丢的就是服从,一些有意见的也因为沐煜阳的博闻多学选择听从了,靳殇冗只是看了一眼,就自动把博闻多学替换成了武力超群,其他的,只余一些心思不正的老狐狸准备兴风作浪。 靳殇冗向来只管主要信息,剩下的细枝末节,影知道的情况要比靳殇冗多一些,“丞相府还没什么动静,摄政王准备离开京城,还有些个大臣被气病了,派人出来找你了。” 他们乱归乱,至今也没人敢把圣上离京的事情闹的人尽皆知。 靳殇冗眯了眯眼睛,事情发展成这样,也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也没什么值得稀奇的。 “那就按原来的计划办吧,空缺的位置让沐煜阳挑人补上。” “是。” 靳殇冗留着那些老狐狸也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至于他们到现在了都看不清楚时事,鬼迷心窍似的还想着夺权篡位,这上赶着送死,他也拦不住啊,索性不如帮帮忙,让他们走的快一些,也算成人之美。 京城的事情除了有沐煜阳在,雪知也能起些作用,靳殇冗本来就打定主意做起了甩手掌柜,也没心情去管那么多,吩咐完以后就让影去派人执行了。 安排完这边的事情以后,靳殇冗回到了马车上,墨岑察觉到动静以后抬眼看他,就见靳殇冗唇角还带着些笑意,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走吧,陪我去渝城看看。” 手下的人伤成那个样子,他总归得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你先前便知道云州城的事情?” 第68章 方才靳殇冗同隐肆说话的时候没避着人,他自然也听了个清楚,暗是谁他不知道,只是从京城到云州城,在这么几天的时间走一个来回也不是随意拉个人就能办到的。 “事事都等官员上报的话,我早就可以等着亡国了。” 那双黑眸中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像是闲谈般的随意提起, 墨岑犹豫了一瞬,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靳殇冗就已经看出来问题了,“你有事情要办?” “嗯。” 事情还是提前解决的好,血誓立下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靳殇冗不准备要这个皇位,没他的帮忙,靳泽安得这个皇位也没有多少把握。 想找个两全的办法,是得费一番功夫。 靳殇冗微不可见的偏了偏头,没问他准备做些什么,“两日之后,渝城汇合。” “好。” 靳殇冗轻声笑了笑,在墨岑唇上落下一吻,转身离开了。 他走了以后,周围好似都安静了下来,原本看似人多的队伍,没有在意的人在,也就好似自己是孤身一人。 靳殇冗离开的时候把颜温尘带走了。 阳光透过车窗落下一层光影,银眸轻眨,染不上光的温度,马车里似是传出一声轻叹,细查又仿佛只是人的错觉。 墨岑离开的时候外面的人像是没有察觉似的,影抬眼瞥了一眼,又自顾自的收回了目光。 车队和往日一样,没有因为他们的离开做出些什么变化。 靳殇冗的轻功不知是从何处学的,颜温尘一时也没能想出有谁能和他相比,只是被人提着乱跑的感觉,比要了他的命都让人难受。 他也懂一些这些东西,只是和靳殇冗还是不能比,嫌他速度太慢的某人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提着他的衣领乱跑。 等终于到了目的地的时候,颜温尘觉得自己的命已经没了八分,绝色的面容如今惨白的不像话,抱着柱子半天了也吐不出什么东西。 靳殇冗让跪了一片的人起来以后,才把目光放回到了颜温尘身上,波澜不惊的语气差点让颜温尘当场气晕过去,“你做什么?” 颜温尘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却见那双黑眸坦荡,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把自己气死,咬了咬牙,“魂丢了,我找找。” 跟在靳殇冗身边的迟酒目光落在地面上,听到颜温尘的声音也没抬头看,虽然他也不知道靳殇冗身边什么时候多出来个女人。 听声音,似乎还是被刻意伪装过的。 靳殇冗扬了扬眉,收回了目光,“暗在哪里?” 迟酒本就是个不喜欢说话的性子,听见靳殇冗这样问就直接迈步带路。 颜温尘拽住了靳殇冗的衣袖,“稍等片刻,我不认路,小鱼儿忍心把我自己丢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靳殇冗扯了扯自己的衣袖,“你没长嘴,不会自己问?或者我带你过去?” 颜温尘抽了抽唇角,松开了自己的手,不情不愿的跟在靳殇冗后面,嘴里嘟囔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迟酒带着人七拐八拐的,这里是暗阁在渝城的分居地,按理说暗应该去影阁,只是这次他受伤的时候恰好被暗阁的人遇到,这才把他带到了这里。 也不知道靳殇冗是怎么想的,他当初进来的时候还有些懵,影长期跟在靳殇冗身边,却是暗阁的首领,暗也是直接听从靳殇冗的命令,管的却是影阁。 暗阁和影阁管的内容不一样,暗阁的人大多都是独来独往,影阁的却是经常组织行动,连名字都差不多。 到了地方靳殇冗就让迟酒先退下了,门还没开就能嗅到一股血腥气,颜温尘已经差不多缓过来了,他对血腥气向来敏感,这可是他最熟悉的东西。 靳殇冗回眸瞥了他一眼,跃跃欲试的人才按住了自己想做坏事的爪子,眨了眨眼睛,“小鱼儿是想吩咐些什么?” 靳殇冗眯了眯眼睛,“你在外面等着。” 颜温尘啧了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门发出轻微的响声,里面觉浅的人就睁开了眼,若是换成往日,靳殇冗刚靠近这个房间的时候他就可以察觉了,如今却连行礼的力气都没有了。 靳殇冗随意扫了一眼,虽然伤口都被包扎好了,只是那包扎的面积还是惹眼,伤口渗出的血慢慢浸透了包扎的伤布,看起来称得上狼狈,“伤的这么重?” “属下无能。” 他暗自用力,却还是没坐起身。 靳殇冗微不可见的敛了敛眉,“留着力气养伤吧,不差你行这一礼,怎么伤的?” “属下一时不察,出云州城的时候被人暗算了。” “看得出来是哪方的人?” 暗的能力靳殇冗清楚,能从那些人手下活着出来,就不会再给那些人活路。 “属下杀了九个,跑了一个人,死的那些人的经过影阁的人调查,和云州城的那个神女有关系。” “伤到筋脉了?” “皮外伤稍深了些,谢主上关心。” 暗向来是能把被人砍了一刀说成只是稍稍划伤的人,靳殇冗也没指望他能交代实情,只是还有心情想着起来行礼,估计也死不成。 “颜温尘,进来。” 在外面百无聊赖的数蚂蚁的人听见这话以后才直起了身,进了门后瞥了靳殇冗一眼,才把目光落到了暗身上。 第69章 “都说了我不通医术,把人治死了可别怪我。” 第六十六章 屋内的温度似是比外面冷了些,靳殇冗性子如何,颜温尘也算清楚,还不至于怕他,至于房间里的另一个,他没怎么见过暗,只是这常年刀剑上找命的人,周身的杀气和冷意却不是那么容易忽略的,颜温尘微微眯了眯眼睛,凶是凶了些,不过他向来待见这种人,和靳殇冗一样有趣。 暗抬眼瞥了颜温尘一眼,男扮女装?靳殇冗身边什么时候有这种人了? 靳殇冗的目光从暗身上滑落到颜温尘身上,看不出喜怒,“三个时辰。” 颜温尘看着某人无情离开的背影开始骂骂咧咧的,都说帝王薄情,先前他还不信,如今算是见识到什么是无情无意了,早知道回来以后会有这么多事情,他就不回京了。 暗微微敛眉,眸中没有杀意,也谈不上和善,目光幽幽带着凉意,像是条毒蛇似的无端让人心底泛起凉意。 颜温尘不耐烦的啧了声,“行了行了,我闭嘴就是了。” 他和靳殇冗认识的时间也算是拿得出手的,别看那人看起来脾气暴虐,喜怒无常,笼络人心的手段还是不错的,要不然自己也不至于现在在这儿站着。 至于其他的,靳殇冗的暗卫他虽然没见过几个,但是他见过的那些看不得别人说靳殇冗半点不是,要不是这个现在躺在床上不能动,估计刀都已经架在自己脖子上了。 颜温尘的毒术精绝,没见过可以称为对手的人,医术只能算马马虎虎的,但是治个伤还是不成问题的,靳殇冗手下神医和毒医也有几个,至于是怎么轮到自己的,颜温尘暂且定为是因为靳殇冗看自己不顺眼。 两个时辰以后,颜温尘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没有见到靳殇冗的人影,天色已经接近日暮,颜温尘伸了个懒腰,一天天的,累死个人了。 “小鱼儿人呢?” 迟酒微微敛了敛眉,沉默了一瞬才回答他,“主上出去了。” 颜温尘也没心思去找人,迟酒带着人去了安排好的住处以后就离开了。 渝城在靳殇冗登基以前就属于虞国的土地了,加上离京城也不算远,比不上京城繁华,却也没有差多少,一时之间也没什么新奇的东西。 靳殇冗慢悠悠在街上转悠着,没有管周围频频侧目的人群,他身上的气质凌厉,在这人来人往的人群中显得有些引人注目,没了刻意的收敛,他到哪儿都是特殊的存在,看他把自己看脸红的人不少,只是找不出来一个敢上前搭话的。 靳殇冗在一个卖首饰的摊子前停下,微微敛了敛眉,似乎有谁在看着自己,抬眸扫过去又没见有人的影子,轻啧了声,还真的是没有一点停歇的时候,只是今天的怕是运气不好,他刚好心情不顺,那就只能让碰上的人自求多福了。 卖首饰的老板犹豫了片刻,看这人的容貌穿着,加上周身那不能忽略的矜贵奢气,和这条街都有些格格不入,更别说自己这个小摊了,他做生意这么久了,也没见过这样的客人。 只是停了一瞬,也没见他有要离开的意思,老板琢磨了半天,还是试探着和他搭话,出声以后没见靳殇冗有不悦的神色以后才继续往下说了下去,“那......那个,公子是想为自家娘子添些首饰您放心看,我这里的首饰用的都是上好的材质,绝对做不了假,不少还是从京城过来的,每个花样都是独一无二的,凭公子的眼光,您选出来的您娘子看到以后一定会喜欢的。” 靳殇冗漫不经心的的等着老板把话说完,才扬唇露出了浅浅的笑意,薄唇扬起的弧度驱散了些经久不变的冷意,黑眸幽深也似有光影落入,“老板怎么就能看出来,我是为自家娘子选的?” 老板见状才勉强松了口气,这位公子刚才应该是心情不好,若他时常带笑,不知道又要引得多少家姑娘许了芳心哎。 “公子别看我年纪不大,我卖首饰可有许多年头了,见过的人多的数不过来,不是我说大话,像公子这样心里想着人的,我一眼就能看出来。”那老板笑着挠了挠头。 靳殇冗扬了扬唇,没有多说些什么,至于心里想着人这一点,他不怎么认同。 也没必要和旁人解释太多,靳殇冗随意看了看。 那老板乐呵呵的给他介绍,靳殇冗捡了几个玉质的簪子付了钱,那几个簪子设计简单,比那些金枝银钗多了几分素雅。 要走的时候却又被老板拦了下来,靳殇冗停下脚步,老板不知道看到了什么,面色不好。 靳殇冗瞬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微不可见的扬了扬眉,和刚才的好像是一样的人,只是那些人只是费尽了心思不想让他看到,估计没注意旁人的目光,这个老板,似乎认识那些人。 “天色不早了,公子转完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靳殇冗也没多问,道了声多谢以后就离开了。 他走的方向人群也算热闹,卖首饰的老板松了口气,这样估计就没问题了。 那位公子容貌出众,被那种人看上也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只是看那位公子,似乎是什么富贵人家的人,不像是什么会武的人,也没见有护卫陪同,他才出言提醒了句。 不过也不知道什么人能配得上这位公子,那么出众的条件,却还是个痴情的人。 他卖首饰几十年也不是白卖的,见过的首饰各种各样的,有的见过就忘了,有的却像是一直刻在脑子里似得。 第70章 他刚才没有说完,再怎么见的多,有心上人和成婚的人有时候也分不大出来,之所以那么确定,只是因为他瞥见了那位公子手上的指环。 他没见旁人戴过,只是见过一张图纸,此后便一直记在了心里,即使没有和那位公子确认,他也能一眼认出。 那图纸上写的及其复杂,他也看不太懂,只是听说戴了那种指环的人,生生世世都是要绑在一起的,也没办法三妻四妾,定准了的一双人。 他先前只当是留下的传闻,不曾想是真的存在。 要不是那公子气质骇人,他还真的想多问问,只是如今没那个胆子。 想着想着,那老板不由得敛了敛眉,那公子的指环是在左手还是右手上戴着来着? 他刚开始有些紧张,慌忙之中是不是看错了? 面色复杂的想了半天,也没办法确定,干脆就不想了,不管那位公子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肯定不会屈居人下,这点眼力他还是有的,那既然这样,管他是男是女,说成娘子也没差。 想明白了,那老板才恢复成了平时的样子,继续卖自己的首饰。 靳殇冗又随意转了转才换了方向,专挑荒无人烟的小路走。 意料之中的被人拦住了去路。 黑衣人将他团团围住却没有动手,靳殇冗扬了扬眉,也没多问些什么。 旁边乱糟糟的,像是有人往这边来。 靳殇冗抬眼看了过去,八人抬的桥子颤颤巍巍的向这边走来,还有一个人不知道在和轿子里的人说些什么,面上谄媚一片,靳殇冗皇帝当了有段时间了,也没见到过有这样的下人。 他倒是还有那个闲心,等那群人过来。 本来也没有多少距离,因此也没让他等多久。 轿子停下以后,从上面下来一个人,周身的肥肉随着他的走动轻晃,原来在轿子外面说话的人如今弯腰搀扶着他。 那双浑浊的眼睛朝这边看了过来,视线落在了靳殇冗身上,话却是对周围的黑衣人说的,“动作轻点,别伤了我的小美人。” 语气中带着的笑意,毫不掩饰他的心思,周围的人连声迎合着。 嘻嘻哈哈的声音不听,说的都是些不堪入耳的淫词乱语,不怀好意的目光从靳殇冗身上划过。 他们专注于他的美貌,却忘了那冷下来的脸色。 靳殇冗等到现在,也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原来只是这种,惹人生气,又无趣的紧。 轻啧了声,身影微动,随手夺了周围人的一把剑,剑刃闪着寒光,几道剑影划过,血腥气漫天,红色的血迹在地上慢慢流动着。 靳殇冗瞥了一眼被溅上了血迹的手,微微敛眉,脏。 大约是经验丰富的原因,他知道什么地方砍下去流出的血会最多,什么地方血迹流出的方式会令人满意。 如今这样,估计是习惯使然。 黑眸和漆黑的夜色分不出高下,风平浪静的似是和往日没有差别,却又好像多了些将周围吞噬的嗜血凉薄。 轿夫们被吓的四散,靳殇冗却没有去追,惹了他的人不是那么好溜走的,毕竟他从来都不是独身一人。 薄唇扬出些漫不经心的笑意,他一步一步的从血迹蔓延的地方走到了那个叫他小美人的人面前。 原本那个谄媚说话的人如今好似是被吓的腿软了,挣扎着想要离开,两条腿却又不听使唤,只能看着靳殇冗拿着剑指到了自己脖子处。 “大......大人饶.......饶命,小......小的只是奉命行事,这......这些都和小的没有关系,全都是他,是他指使小的做的。” 那个原本被人簇拥着的人如今像极了丧家的犬,也没有心思去管手下的人现在是否忠心了,闻言也连忙把错往回推。 两个人争先恐后的解释着,硬是有了七嘴八舌的效果。 和行动不便的身材不一样,这人说话倒是利索。 靳殇冗却没有理他,剑刃微动,在脖子上留下了浅浅的血痕,他弯了弯眼,闲谈般轻松,辨不出喜怒,“胆子这么小,怎么敢跟踪我呢?” 第六十七章 他问完也没有要等人回答的意思,温热的血迹在剑上稍稍留下了些红色的痕迹,被杀的人连声哀嚎都没有机会发出,液体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他找的角度很好,喷出的血液溅了旁边的人满身,那人却没胆子发出声音。 靳殇冗的目光落在了如今唯一剩着的人身上,剑刃落在男人的两腿之间,他不自觉的偏了偏头,凤眸弯出了愉悦的弧度,黑眸里映出男人的虚影,染不上半点温度,戾气和冷意似乎都已经化成了实质,却又被眼睛的主人自己控制着,“我长的很好看吗?” 悦耳的嗓音中浸着笑意,似酒般让人沉醉,却让听到的人胆寒,那人哆哆嗦嗦的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下身突然一阵剧痛传来。 哀嚎声突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靳殇冗扬了扬眉,退后了两步,将剑扔在了一旁。 毕竟是自己动的手,伤到什么程度他心里还是有数的,疼肯定是要疼的,不过要不了命。 若是一剑结束了他,岂不是太便宜了他? 哭喊声并没有持续太久,那人就已经疼晕了过去。 一道黑色的人影出现在了靳殇冗身旁。 第71章 靳殇冗正垂头用帕子擦着自己的手,也没有抬头,“带走,找人给他看看,我要他活着,生不如死的好好活着。” 嗓音里还是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醉人的声音似乎可以冲淡夜里的血腥气。 隐玖行了一礼以后才应了声是。 等周围没了人以后,靳殇冗才微不可见的敛了敛眉,手帕擦不净手上的污迹,街道里的血迹还在散着难闻的气味。 心情谈不上愉悦,倒是比先前平静了不少,现在到不了坏的程度。 不用他吩咐些什么,这里自然会有人整理。 还是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手帕被内力震了个粉碎,他伸开手看了看,月光落在了手心,一条浅黑色的线若隐若现。 靳殇冗眯了眯眼睛,原来这种东西见到血也会高兴啊。 他先前只当墨岑会趁他不注意下蛊,不曾想这人以身饲蛊,啧,倒是能对自己狠的下心。 那话本写成那种烂样,有关墨岑的却真了个十成十。 太真了,真的就像假的一样。 没心情再在外面久待,身影消失在原地,没多久就出现在了颜温尘在的房间。 他身上带着凉意和没散干净的血腥气。 颜温尘微微愣了一瞬,那双黑眸带着的凉意,似乎要比往日寒上几分。 这怎么出去一趟,还把自己气着了? 靳殇冗没有同他解释的心情,“会取蛊吧?” 颜温尘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你被人暗算了?” 他只是随口一提,也没指望靳殇冗回答。 靳殇冗抬了抬眼,他神色如常,看不出来什么异样,“没。” 颜温尘轻声笑了出来,靳殇冗其实并不好懂,只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懒得说话这一点,倒是几年来都没有变过。 靳殇冗没管颜温尘在笑些什么,漫不经心的伸开了手,随着他打量。 颜温尘微微敛了敛眉,瞅了那条线半天,下蛊其实不会有这么明显的特征,只是靳殇冗体质复杂,他自小遇到的遭遇本就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都有,被人下毒的事情也算不得少数,要是真要算起来的话,怕是也数不清楚。 也不知是命大还是旁的,那些毒素混乱,到现在也没有全解,却也意外的和谐,靳殇冗或许可以说是因祸得福,如今大概算得上是百毒不侵,再中毒也不会有什么明显的反应,下蛊的倒是头一次。 不愧是他看中的人,很有收藏的价值,颜温尘笑了笑,“小鱼儿是嫌自己命大?什么都敢试上一试?” 靳殇冗扫了他一眼,抽回了自己的手。 “死不了。” 他如今还有心情来让人取蛊,就只能说这于他而言算不得是什么大事。 颜温尘轻啧了声,“我要先准备些东西。” 靳殇冗轻嗯了声,转身去了自己的房间。 等他洗漱好,换了新的衣服以后,颜温尘还在捣腾那些暗阁准备好的瓶瓶罐罐。 靳殇冗跃上了房顶,今天算不得是一个什么好天气,天上似乎多了些雾气,月亮也灰蒙蒙。 靳殇冗不知看了多久,才觉得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周围传来了些响动,靳殇冗懒懒的抬了抬眼睛,影行了一礼才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却也没有直接离开。 靳殇冗稍稍坐直了身子,抬手拿过来看了看,瓷瓶不大,素白色的瓷瓶上没什么特别的装饰,在瓶子的下方,刻着不大的两个字,雪梦,花白似雪,醉而入梦,他大概知道这是从哪儿来的了,“梨花酒?” 暗阁的人几乎各有各的特长,落羽喜好酿酒,却只待见这些花瓣酿出来的酒,明明那些花各有各的种类,却又每个都新起了个名字,也不知道他自己能不能记得清楚。 影不记得这些,落羽给他的时候也只是说这个合适。 靳殇冗轻声笑了笑,酒没多少年头,入口才觉清香明显。 影的酒量不能用差来形容,和酒没有关系,烈酒也好,其他的酒也罢,只要是沾了个酒字的,醉倒他就根本用不了一杯。 靳殇冗也没了让他的心思,口中似乎蔓延起了些浅淡的甜意,靳殇冗眯了眯眼睛,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夜里的风吹的不急,似乎能让人的心情好不少。 “晚上您见到的那些人原本是漆月城的人,主事的那个是漆月城城主的儿子的一个朋友的弟弟,因为他好色成性,手段狠辣,被家里的人赶出来了,一个月前才到了渝城,到了渝城以后收敛了些,围住您的那些人身手不错,渝城的城主一直没找到他捉人和藏人的证据,所以才一直没有抓他。” 影语气平静的汇报完,晚上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并不在。 靳殇冗懒洋洋的应了声,他也不在意这个,反正再怎么样,那个人的下场都已经写好了,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情。 “墨岑那边如何了?” “和主上预想的一样。” 靳殇冗扬了扬唇,这倒是个好消息。 活了几百年的人不知为何心性干净的让人惊奇,也刚好,他不喜欢太聪明的人。 虽然他目前还不清楚墨岑离开是想做什么,只是总有一些人,会趁着这个机会,去告诉墨岑些什么。 至于以后会如何,他也不能有十分的把握去保证些什么,不过这样才更有趣。 影拿来的酒不少,靳殇冗喝了一大半的时候,颜温尘才将东西准备好。 第72章 影看了颜温尘一眼,目光又转而落到了靳殇冗身上。 怎么他不过离开了没多久,这边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靳殇冗轻声笑了笑,起身整了整衣服,看了一眼还剩下的几瓶酒,“没什么大事,倒是可惜了这几瓶酒,你先去忙吧,其他事情等以后再说。” “是。” 等影隐了身形以后,颜温尘才啧了声,先靳殇冗一步跳到了地上。 难得的是他竟然还没忘了如今自己扮的女装,还记得保持优雅。 靳殇冗微微敛了敛眉,现在还没有进去房间,他就已经闻到了一浓重的药材味,“你打算怎么取蛊?” “先把小鱼儿的血放干,再把小鱼儿扔进药桶里腌上个千儿八百年的,那蛊虫自然就死了。” 颜温尘回头看向他,见靳殇冗面色如常,轻笑了笑,“说说而已,我怎么会舍得对小鱼儿下这么重的手?” 他边说边把门打开,立在一旁让靳殇冗进去。 靳殇冗瞥了一眼桌子上各种样式的刀,对这句话的可信度保持怀疑,取个蛊用得着这么多吗? “那个蛊虫今晚就能取出来,不过它出来以后,小鱼儿的身体也会有不小的亏空,我毒术再精绝,也只是九成的把握让小鱼儿能恢复成没中蛊之前的状态。” 颜温尘等靳殇冗进来以后就跟在了靳殇冗后面,也没有上前一步和他并肩走齐的打算。 靳殇冗听见九成以后转了转手上的指环。 颜温尘侧身探了探头,也没看出来他在想些什么。 “其他的呢?” “除了这个,取完蛊以后小鱼儿可能会昏睡个几天。” 药材味的来源并不难找,这间房间是靳殇冗的房间,不过只是个备用的,今天倒也算是第一天来,在里间的地方有一个大的池子,虽然比不上皇宫内的瑶池殿,却也是利用天地优势的活水。 如今流动的出入口都被封上了,可惜的是,这里的水是温的,里面泡着不少珍贵的药材,将水都染上了些颜色,微苦的药材味在房间内弥漫。 靳殇冗伸手探了探水温,“我要在这里泡着?” 这要真泡上个几天,人不就被泡烂了吗? 他面无表情收回了手,瞥了一眼还兴冲冲的往池子里扔药材的人。 颜温尘察觉到目光以后停下了手,他扬了扬唇,明目张胆的又往里扔了一把,全然不顾旁边人的脸色,“小鱼儿现在就要泡进去哦,里面有减轻疼痛的药材,这样取蛊的时候小鱼儿会好受一些,不过要等醒了以后才能出来。” 第六十八章 靳殇冗眯了眯眼睛,没有多说些什么。 池水没过胸膛,纱制的衣服沾了水也没什么重量,大概是池中的药材的缘故,如今似乎涌上了些不少的倦意。 颜温尘弯了弯眼,看了一眼睡着的人,见效还挺快,也不枉费他放了那么多的药材。 虽然药材不是他买的。 抬手扯过人的手,靳殇冗的手修长又白皙,温水好像也没有给他的手添上些暖意,谁也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长大的,不管平时再怎么邪肆张扬,再怎么从容指点天下,细查也可以发现端倪,这个人身上其实少有活气。 无欲无求的,荒唐度日。 颜温尘在那一排排的刀具中取了把小刀,剩下的只是他在兵器库里取合适的刀具时刚好看上的,一时也没有地方放,才收到了这里,在靳殇冗的手掌处轻划了一下,殷红的血慢慢的往外渗出。 不知是靳殇冗的皮肤太嫩,还是那把小刀太过锋利,留下的伤口虽然不长,却深,若是想等它自己愈合,怕是要等上些时日。 颜温尘拿过原本准备好的瓷碗,放在了靳殇冗的手掌下,手下稍稍用力,血液往外流了不少,确定好位置后,他松开了手,靳殇冗的手无意识的搭在了那个瓷碗上。 红色的血顺着流入白净的瓷碗中,血滴落到碗底,溅起了几瓣血花。 颜温尘轻啧了声,靳殇冗中的蛊是一种叫嗜的蛊虫,这种蛊虫难得,也不好养,因为养蛊的人需要用命饲蛊,蛊虫吸食养蛊的人的心智血肉成长,等蛊虫长成的时候,会自己脱离养蛊人的身体,蛊虫离开的时候,养蛊的人也会死亡,五脏六腑都会变成空壳,听说也会因此没有投胎转世的机会。 这种蛊虫在养蛊的人里并不受欢迎,养蛊的人根本没机会下蛊,因为蛊虫只有实在的吞噬过一个人以后才会长成,没有从一个人身上接到下一个人身上的道理,久而久之这种蛊也就失传了。 不过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他在靳殇冗身边已经见过不少几乎绝迹了的毒药和暗器什么的了,再多一个蛊虫,也不值得稀奇。 他不知道是谁给靳殇冗下的蛊,靳殇冗不想说的话他问也没有用。 这其实也不难想,下蛊的方法要求也很高,蛊虫从下蛊的人到中蛊的人身上,是用血液传递的,离体的血液都不行,也可以说是下蛊下的很光明正大了。 算来算去,也就那么一个。 他记得,墨岑的唇好似是被人咬烂了。 只得说,不理解。 靳殇冗的心思不好猜,他也没了要去猜的兴趣,该只得的总有一天会清楚,不能知道的猜也没有用,他一向只管和自己有关的事情。 他向来对毒术上心,只是像是蛊虫这么邪性的东西也了解过不少,有关嗜这种蛊虫的记载并不多,中蛊后的反应更是少的可怜。 第73章 好像中蛊的人会被蛊虫一点一点吞噬神智,最后也逃不了一个死字。 碗中的血迹不知何时盖住了碗底,颜温尘把准备好的药粉倒了进去,取蛊并不麻烦,只用中蛊的人的血液加上几种复杂的毒液就行了,真正麻烦的是取蛊以后的事情,嗜在离开的时候会先一步吞噬了人的心脏,等蛊取出来以后人也就没命了,所以取蛊不取蛊,其实没什么意义。 颜温尘并没有向靳殇冗说这些,因为这些东西和靳殇冗没有关系,靳殇冗没有心,字面上的意思,似乎是登基前的那一段时间出的事,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很少,他算一个。 他记得墨岑应当是修仙界的人吧,可是如今靳殇冗心口处,代替心脏跳动的东西,是魔族里出来的物件。 总归这些事情和他没什么关系,也用不着太过操心,在搏人心,玩算计,比图谋这些方面,他没见靳殇冗输过。 碗上方浮现出了一个小黑点,圆粒状的,和沙尘比大不了多少。 颜温尘扬了扬眉,嗜应当是会在人体里成长的,怎么这个和开始的时候差不多? 他不白剌了那么大的一道口子? 将靳殇冗的手包扎好以后,颜温尘将人轻推进了池子里。 给靳殇冗包扎伤口的药自然是上等的,药粉撒上去的时候,那条小拇指关节大小的伤口就已经止住血了。 包扎也只是为了不让它留疤。 因为嗜离开了身体的缘故,靳殇冗现在已经近乎于没了气息,全身泡在池子里也不会有什么事。 只是明明睡着了的人却敛了敛眉。 颜温尘收拾好了周围的东西,其他的也就只能靠靳殇冗自己走了。 神智被吞嗜掉以后,人压在心底的事情没了可以压制的东西,就会翻涌着将人吞噬,靳殇冗应当不会担心这个。 只是嗜离开身体以后,还有一个其他的后果,中蛊的人会全身疼痛,一些书上写着,那痛感没几个人可以忍受,疼痛会一寸一寸的漫至全身,针入骨髓似的刺着人的理智,并且不知道会痛到何时,要不是取完蛊以后会没了意识,怕是会有人忍不了疼痛选择自尽。 他记得,靳殇冗好像是怕疼来着。 醒来的时候,心情估计又要不好上几天。 颜温尘抬手抚平了人的眉,轻叹了声后出了房间。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以后,靳殇冗又敛了敛眉,疼痛遍布全身,眼前只是雾蒙蒙的一片,他好似是忘了来路,也看不清归途。 颜温尘第二日晚上才过来察看,池水不知何时解了一层厚厚的冰,冰下的人如今像是沉睡一般。 微微敛了敛眉,不会那一成的几率偏偏就让靳殇冗遇上了吧? 他曲指叩了叩冰面,池中的人也没有半点反应。 “啧,小鱼儿,这么睡下去,可是会出事的。” 颜温尘眯了眯眼睛,即使同处一方天地,他也没有办法减轻靳殇冗的半分痛苦,这个人不知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荒唐事,这辈子落了个这般田地。 颜温尘在房间里待了一晚上,等池子中的人稍稍有了点活气的时候才扬了扬眉,嘚,白看了他一晚上。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慢悠悠的出了房间。 等房间里再传来声音,已经是三日之后的事情了。 靳殇冗从水中站起了身,池水顺着他的轮廓又落入了池中,额上的水珠滑到眉骨的时候就可直接落下,少数的像是不舍似的吻过他的眉眼,又把睫毛当成了自己的跳板。 靳殇冗微微敛眉,磅礴的内力一瞬间将周身的水珠清了个干净。 他抬手看了看,原本的那条线如今消失的无影无踪,手上有条白色的纱布,拆下来后放到了一旁,只有一道泛着粉意的疤痕。 拇指微弯碰了碰,没什么疼意。 他在池子里泡着的时候,疼痛好似也没有持续太久,也不知是疼习惯了还是后来不疼了。 像是做了一场大梦,又好似在鬼门关走了几圈,如今也想不清自己到底看见了些什么。 靳殇冗也没再纠结,不知这是泡了多久,身上都是些药材的味道,并不舒服。 他披上了外袍,去了自己惯常待着的房间。 靳殇冗将自己扔进池子洗了又洗,药材味才彻底没了踪迹。 颜温尘的房间和靳殇冗现在待着的房间是挨着的,周围传来动静的时候,颜温尘就已经察觉了。 轻啧了声,果然什么事情到了靳殇冗身上,都显得云淡风轻,不足为奇。 他原本还以为能在这里停上一个月呢。 靳殇冗将衣服穿好后,房间里出现了个人影。 靳殇冗抬眼瞥了一眼,见是影以后又收回了目光,“我睡了几日?” “现在是第五日。” 靳殇冗扬了扬眉,见影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轻啧了声,“他过来了?” 影点了点头。 靳殇冗轻声笑了笑,“那便让他来这儿吧。” 这么看来,他醒过来的时间刚好。 他的房间再差的也都能称得上奢侈,即使在这里也宽敞的不像话。 影离开没多久后,房门就被打开了。 靳殇冗微不可见的敛了敛眉,他闻到了一股不小的血腥气。 门口的人并没有动,靳殇冗抬眼看了过去,他先前似乎想错了一件事,立在门口的人颇有些狼狈,却不损半分风采,银色的眸子还是那幅样子,似是万物都落不进去半点,身上的衣服不是他们分开时的那件,只是如今被血色染的殷红。 第74章 靳殇冗弯了弯眼,这人生了一副不染尘烟的绝色疏离,不曾想也挺适合这种艳丽的像妖孽的颜色。 “怎么,不过才几天未见,便不认得我了?” 门口的人还是一动未动,银眸中没有半点波动,墨岑听见靳殇冗说话以后才回过来神,微凉的眸子染上了些温度。 身着黑衣华服的人还是那副恣意的样子,他未穿外袍,黑色的纱衣衬的他的皮肤又白上了几分,锁骨露了大半,胸膛也懒得过多遮掩,要露不露的落了个自然,墨发披散,乖乖的垂在身后,窄腰因为有腰饰在的关系更加惹眼,修长的腿笔直,他赤脚踩在地上,上好的毛皮毯子也因此成了陪衬。 心里蔓延出来的情绪一时不知该称为什么,好似是松了口气,像是劫后又生的迷茫,不过更多的其实像是失而复得的庆幸。 他好似真的有那么一瞬间,要彻底失去眼前的这个人了。 第六十九章 幸好,幸好他还在。 靳殇冗勾了勾手,内力压的人前进了一步。 他懒洋洋的收回了手,和力度没什么关系,眼前的人不愿意过来。 “身上脏。” 男人的声音如先前一般清冷又带着磁性,只是多了些掩不住的疲意。 靳殇冗不自觉地偏了偏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迟酒。” 房间出现了个人影。 靳殇冗挥了挥手,让迟酒带着人离开了。 等墨岑洗漱好换完衣服以后,靳殇冗已经又小睡了一觉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换了身衣服的人好似又恢复成了先前的样子,细看似乎又有些不一样。 靳殇冗在床上侧躺着,墨岑坐在离他不远处的桌子旁。 他敛了敛眉,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靳殇冗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他大概知道一些,可是伤害靳殇冗已经受过了,就算是道歉也于事无补,愧疚纠根到底,也不过是让自己好受一些的手段罢了,靳殇冗向来看不上这些。 他其实更希望靳殇冗可以生气,砍自己几刀或是旁的,怎么样都行,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只字不提,已经裂开的缝隙卡在两人中间,好似再怎么样也填补也抹不去这条痕迹。 靳殇冗眯了眯眼睛,等这人开口说话,怕是要等到明天了,“这几天见了什么人?” “我师尊。” “身上的血是从哪儿来的?” “他制的傀儡。” 靳殇冗轻声笑了笑,他闲来无聊的时候,找雪知了解过这种东西,常见的傀儡制起来也比较容易,被毁了以后也只会是制成傀儡的那些原材料,即使再精巧,再似个真人,像这样砍下去会流血的,应当已经不能称之为傀儡的东西,雪知也确实和他提过。 至于墨岑的师尊,他没兴趣了解,却也能大致猜对个八九,墨岑帮靳泽安登基,除掉自己这个祸害,修仙界的人应当可以称墨岑有功,如今这人和自己走了一路,不管再怎么看,都能说是误入歧途。 那些傀儡想来费了不少财力物力,只是不知道墨岑是怎么解决的。 至于这人为什么不肯跟着回修仙界,他也没心思细究。 他待在渝城没有离开,这人如今到了这里也是事实。 墨岑说完以后敛了敛眉,也不知道靳殇冗用听自己解释不用,靳殇冗了解的事情,多到没有个界限。 面前的光似乎被什么遮住了,墨岑抬头看去,视线就撞进了一双黑眸,靳殇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床上下来了。 靳殇冗弯了弯眼睛,银色的眸子落入光影的部分似水般清澈,又如古井般深不见底。 确实没有让人平息怒气的作用,只是他本来就没生什么气,他受的伤,都会用自己的方法讨回来,伤了他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却也仅此而已。 于他而言,情绪上的变化在这种时候根本就没有用,生气发怒或是纠结计较,无疑于浪费时间,他只需要思考要让这人还些什么就行了,其他的,好像也没有什么了。 只看单看这件事的话,他也没觉得有什么要计较的。 他有办法派人跟着墨岑去看看墨岑那边的情况,墨岑自然也有法子知道他这边的事情,准确来说,一直都有,只是因为还在他的控制范围内,便也没有计较。 也不是什么需要防范的人,苏辰如何行事,确实瞒不过他。 靳殇冗稍稍弯腰,面前的人不知是在想什么,没有回过来神。 墨发自然的垂下了些,和墨岑的碰到了一起,一时分不出来优劣。 “我都不在意,你又在想些什么?若我真的生气,你不会有能见到我的机会不是吗?” 墨岑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靳殇冗不自觉的扬了扬眉,素手轻抬,落到了房间里另一个人的脖子上。 他的手微凉,很难让人忽视,墨岑抬眼看了那双黑眸,没躲。 靳殇冗笑了笑,指尖下依稀能察觉到轻微的脉搏悦动,他拇指移了移,压在了男人的薄唇上。 大概是因为这些日子的遭遇太多,薄唇只有些浅淡的粉色,烂了的地方就更加惹眼了,几天过去了,要比先前好了不少,只是也能找到些痕迹。 这伤不是他咬的,不过仔细算算也是他故意让人留下的。 第75章 那天晚上的事好似是偶然,若是他想,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玩的确实过了些。 蛊虫不是墨岑下的,不过是有人借了他的身罢了,只是非要算起来的话,也逃不了干系,至于真正下蛊的人,他也大致能找到是谁。 所以事情大多也都在意料之中,没什么变数。 他行事向来随心,自然也得做好万全的准备,一时兴起的玩闹也好,真情实意的投入也罢,他总归得有全全抽身的办法,才能不管结果如何,都有护自己周全的能力。 毕竟每次都拿命在赌,输了的话,估计挺可惜的。 “我就算再聪慧,你不说的话,我也猜不透你在想些什么,还是你觉得,我也应该闭嘴安静下来?” 靳殇冗收回了手,站直了身等人的回话。 暴君的名号不会是空穴来风,他先前脾气就不好,如今和以后也没有要改的打算。 “蛊虫的事情,为什么不提?” 苏辰找到他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件事,只是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楚这件事,没道理被受了伤的人轻描淡写的带过去。 靳殇冗轻啧了声,虽然说的不多,还是算他过关好了。 “蛊虫是你下的?” 墨岑敛了敛眉,还没想清楚要怎么回答,靳殇冗就已经开了口,“我看上的人,自然是要信的。” 他筹谋多年,未曾出过差错。 不过他也不喜欢把伤疤展现给别人看,或好或坏,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没道理他就能事事顺遂,他向来就是这么想的,遇到事情也没心情去想些旁的,所以对于摆在面前的事情,他确实没有什么情绪波动,若是困难,解了就是,若是旁的,也难不住他。 跟在他身旁的人都了解他,所以他不需要什么安慰,也不需要谁的愧疚,若是计较,他有自己解气的路子。 但是墨岑不同,这个人在前些日子刚到皇宫的时候靳殇冗就发现了,那双银色无波的眸子中,看向他的时候总是含着若有若无的悲悯,这样说好似也不准确,那种目光又像是心疼,靳殇冗没有心思细究。 那目光藏的深,或许墨岑自己都没发现,倒不令人讨厌,只是也不讨喜罢了。 他先前是头一次见,觉得有趣也生过逗弄人的心思,想看看那是真的还是假的,最后的结果算不得无趣,那人竟是真的在意。 只是他算不得什么执着的人,兴趣来的快,散的也快,无论真假,不管过去如何,现在的他不喜欢。 靳殇冗翻遍了记忆,也不记得墨岑这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仔细想想,好像从来都是这样,先前他没关心过,因此也没察觉。 左右他不准备改自己的性子,那就只能让旁人收敛。 那双黑眸中还蕴着笑意,墨岑觉得心好似被什么触动了一下,他好像应该想起些什么,仔细翻遍记忆却什么都没有。 墨岑垂眸没再看靳殇冗,他只是不擅长算计,并非看不懂这些,靳殇冗应当知道是谁下的蛊,早在他中蛊之前。 谈不上生气,只是不理解,靳殇冗好像不信他,这个人明明说要在一起了,最后还是一个人在走。 他如今还不知道那是什么蛊,也不知取蛊的时候靳殇冗是如何熬过去的,苏辰只是提了几句,足够让他窥见后面的凶险。 他也看得出来,靳殇冗不想再提这件事,这个人一路走来,从来不需要谁的怜惜。 “那晚也在你的计划中?” 如果事事都在靳殇冗的计划中,他不知道该找什么办法,去看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心悦。 应当是真的吧,他看不出来作假的痕迹。 他没见过别人是怎么样的,只是两个互相心悦的人的相处绝对不该像他们这样,明明身处同一方天地,却好似隔着跨不过去的障碍。 靳殇冗微微敛了敛眉,“不是。” 他到底也不过是万万人海中的一个,没有通天的能耐,做不到事事都能先知。 墨岑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这件事本来就有他的责任,蛊虫借体的方法他知道,可不论蛊虫的种类是什么,借体的前提都要求做为载体的人,对被下蛊的人有着纯粹的杀意。 自愿做为载体,以命为赌注,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事,只是事实摆在这里,他或许曾经真切的想要靳殇冗死。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没办法否定自己没这样做过,几百年的记忆掺杂在一起,他好像记不得到底是什么了,蛊虫是什么时候到了自己身体内呢?十几年前,又或者是更早? 明明只是因为一个答应好的约定罢了,他为什么会对这个人有那么大的恶意,又带给他那么多的伤害? 第七十章 可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啊,他如今到底在做些什么? 靳殇冗轻啧了声,将他从思绪中扯了出来,黑眸好似看透了他的心事,却又觉得无关紧要,“该换个问题了吧?” “没有了。” 靳殇冗轻扬了扬眉,“你师尊应当告诉你了吧,我与魔族可能有勾结。” 墨岑没去看他,像是被抽去了大半的精力,语气中像是透着落寞和似水般的平静,“所以呢,你同魔族有勾结?” “没有。” “哦。” 房间里陷入了安静,靳殇冗不自觉的偏了偏头,离开几日,这人其实还是先前那么染不了尘埃的样子,恰好合他心意。 第76章 他看筹谋看的太多,不喜欢太过聪明的人,这样安静又收敛的人,其实刚好。 他也不需要一个叽叽喳喳的伴侣,闲来无事时停下脚步看看,能和人对视上就够了,不知外人如何看他,只是他喜欢自己的状态,谁能一直顺风顺水呢,至少他如今无忧无悲。 墨岑先前提起的红衣少年,他梦到过,或许比墨岑知道的还多,若那人是自己的前世,如今自己成了这样,也没什么可惜的,总归各有各的经历,他也没有变太多。 至于墨岑,上一世的那个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好说,面前这个,身上有他喜欢的东西,这便就够了。 只是他看上的人不会是无能之辈,有些事情,他不信这个人看不懂。 与魔族勾结,怎么着都不该是件小事。 “不再问些什么?” “你说,我便信。” 靳殇冗轻笑出声,“这么我若说了谎,你又该如何?” “你若说了谎,我用命来赔罪,你会不会陪我?” “这就是你的打算?我若不做恶,哪怕落了个满身脏名,你会护我,若动了恶念,你先杀我,再给我陪葬,是这个意思吗?” 墨岑抿唇不语,他不想做那个用剑指向靳殇冗的人,若有那么一天,他也不能够保证会如何。 “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我允了。” 银色的眸子看向了他,黑眸中只是蕴起了浅淡的笑意,其他心思似是被藏到了那黑不见底的墨池里,看不到半点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墨岑才移开了视线。 靳殇冗的笑意却多了些真心实意,人本就该有自己要坚持的东西,若事事都随他,反倒无趣。 墨岑如今这样,恰好是他喜欢的,明目张胆的承认自己的狠心,那剩下的真情,可信度便又高了许多,不需事事猜忌,不用担心怀疑。 事先说好了,日后再发生些什么变故,就省去了不少浪费精力的时间。 左右不过动心而已,谈不上什么亏欠。 仙人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眉眼如画,细看似是多了几分温柔,回过神来也不过是错觉而已。 靳殇冗食指微弯碰了碰的人的眼尾。 墨岑抬眼看他,睫毛滑过人的手指,留下了些痒意。 淡淡的疑惑落入那双隐色的眸子中,溅不起半点波澜。 “你同我之间,没有矛盾,所求之事,也没有冲突,所以我们应当不用争吵些什么才对,也不必多想些什么,你的事情我不再多问,我的事情也自有打算,你应当知道,你管不住我。” “所以你只需要一个不言不语,听得懂人话的玩物是吗?” 靳殇冗收了手,黑眸里辨不出喜怒,他不甚在意的扬了扬唇,“是啊,所以呢,太傅大人又想起了什么,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当不是第一天知道才对,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论这些,如今这个时候,要惹我生气?” 墨岑看了那双黑眸片刻,“不惹你生气。” 靳殇冗轻声笑了笑,他笑起来凤眼半阖,漫不经心又随意慵懒,伸了个懒腰,没再说些什么。 墨岑前几日发生的事,他尽数知道了个清楚,除了他们方才说的那些,应当还有一件。 有人喜好算计天命,自然不能总算他的,墨岑的天命么,应当不是最近算出来的才对。 至于为什么会选这个时候说出来,他懒得想。 墨岑不提的原因,他大致能猜到,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墨岑扯过靳殇冗的手,淡粉色的疤痕已经有了消去的趋势,不过因为手白皙的原因,还是有些显眼。 他用拇指轻轻摩擦了几下,靳殇冗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凉,好似无论用什么办法,都给这双手染不上什么温度。 外面传来些响动,靳殇冗懒洋洋的收回了手,“你应当也几日没阖眼了吧,我有客人来了,今天晚上可能不回来。” “嗯。” “不多问问?” 靳殇冗仔细打量了他几眼,好像有些不对劲。 墨岑轻眨了一下眼,“你要自己去?” “不然呢?” 房间里陷入了安静。 “修仙的人在这里也可以不用休息。” “我知道。” 靳殇冗双眸坦荡,没有要逗人的意思。 墨岑瞥了他一眼,微微抿了抿唇,一声不吭的走到床边,和衣躺下。 靳殇冗扬了扬眉,轻声笑了笑,拿上外袍以后离开了房间。 有客人来了,自然得好好招待,他不准备带着旁人。 他走以后,房间里的人坐起了身,轻揉了揉太阳穴,抬眼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房门,靳殇冗的客人? 算算时间,这个时候商沉好像能追过来了。 还有旁的谁吗? 还是说商沉就是他的客人? “小鱼儿还留了你一条命啊。” 房门被从外面打开,某人全然没有要等房间里的人同意以后才进来的自觉。 进来的人一袭红衣,外面的袍子比内衬的颜色要深不少,精致的程度不压于靳殇冗的衣服,那些金丝线绣的暗纹有些奇怪,仔细看看好像是某种花的样子。 墨岑轻眯了眯眼,彼岸花,他曾在书上见到过相关的记载,只是并不常见。 衣服上绣什么的都有,大多都是和穿衣服的人的喜好有关。 第77章 金丝勾边,黑色的细线将缝隙添满,可以看出绣花的人的绣工精巧,那花似是有了生命似的,开的灿烂又迷人,邪气又危险。 只是如今穿着这件衣服的人似乎并不怎么喜欢。 来人身高腿长,桀骜不羁,眉间似是有些淡淡的郁气,瞳仁浅灰,又好像带着些蓝墨色,里面似有星尘落入,却没什么亮意,眼尾微微上挑,添了几分邪气,身上似是带着睥睨人间的傲气,周身又好像还带着挥不去的颓意,眸有朝气,心又厌世,矛盾又不矛盾,独成一份莫测的神秘。 “颜温尘。” 语气平静似死水,溅不起半点波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却不加掩饰。 “不愧是小鱼儿看中的人,好眼力。” 颜温尘弯了弯眼,却没什么笑意。 他扮女装的时候和自己本来的样子差距很大,因为会缩骨的原因,两种形态的身高和体型都不一样。 至于脸,本来就是照着其他人做出来的面具,和自己本来的样子就更没有关系了。 墨岑觉得这和自己的眼力没有关系,这人根本就没准备隐藏。 “有事?” “我也不想来啊,只是小鱼儿那个人,我还算了解,有些事他不想提,我来当一当恶人好了。” 他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语气间是自然而然地溢出来的熟捻,和其他人的好像又有些不同。 “原本他和我约好的那一天,是个什么特殊的日子?” 颜温尘轻咦了声,随即又轻笑了笑,“是,只是你没有赶回来不是吗?” 七月一日,和平常也没什么两样的日子,更不是什么节日,原本也没什么特殊的,只是因为靳殇冗,才有些不一样。 几年前的七月一日,是靳殇冗登基的前一日,也是靳殇冗的心脏烂掉的日子。 好端端的一个人,胸口处在那一日变得空荡荡的,原本应该待在哪里的心脏,四分五裂的成了血沫。 他也说不清靳殇冗是怎么活下来的,大概得归功于那个代替心脏跳动的东西来的及时,又或许是上天觉得他还没有被折磨够,给他留了再被人折磨的机会,这种同阎王抢人的行为,又怎么会没有危险。 心脏也不是那么好代替的,每年这个日子,其实都会有死亡的危险。 中间的疼痛或是旁的,靳殇冗没有向别人提过,只是这一天的风险,跟在他身边的人没有不知道的。 靳殇冗死过了,从那一天之后的每一年,都会死一次,没了生气,没了意识,几个时辰过去以后才会有可能恢复过来。 若醒不过来,就是真的死了。 这个指点江山的九五至尊,最后也不过是个血肉之躯的人罢了。 靳殇冗同墨岑定的,是七月二日。 颜温尘懒得去想靳殇冗为什么会下这样的决定,却也知道靳殇冗的脾气,这个人其实并不多疑,旁人说什么他都听的进去,和信不信并没有什么关系,他只是对每件事都有理性分析的能力罢了。 定在七月二日,是因为他不需要墨岑陪着度过七月一日那个凶险的夜晚,却想在醒来的时候见到这个人。 他不清楚墨岑和靳殇冗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只是照这样看来,两个人应当互相通过心意了,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人说谎。 第七十一章 目前看来,像是没什么问题。 靳殇冗定了时间,却给了墨岑很大的自由活动的限度,他本就不会多求些什么,若是那一天墨岑来了,靳殇冗那双黑眸中应当会染上悦意,若是没来,那人也不会多说些什么。 这也是那人没有发脾气的原因,原本也在颜温尘的意料之内,只是下蛊这件事,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算了? 问靳殇冗也是白问,谁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至于墨岑,他不了解,也不想同这人多说些什么。 颜温尘抬眼看了一眼不知道想起了些什么的墨岑。 原来不知道吗? 那又如何? 他向来不认同什么不知者无罪,许是天性如此,又或者是经历使然,他向来不懂什么叫做宽恕,做错事了,本就该付出代价。 而他最喜欢的,是命偿。 有胆子闯祸,就得做好接受后果的准备。 颜温尘微不可见的敛了敛眉,将自己的思绪压下。 他到底还是修不了身,养不了性。 抬手叩了叩手旁的桌子,“我也有其他的事情要忙,所以长话短说,你们的事情和我没什么关系,小鱼儿的决定我也不会帮他改,既然他留了你在身边,别再做让他受伤的事,不然的话,要你命的人,我想应当不会少。” 说完话的人也没管剩下的人是什么反应,直接离开了房间。 好久没恢复这副装扮了,一时之间好像还有些不适应。 忙死了忙死了,早知道就不回来了。 靳殇冗的身影离开渝城的时候,也不过费了半瞬的时间。 渝城前的小树林里,商沉敛了敛眉,靳殇冗给他的实权不多,但是事情不少,要离开京城也费了些时间交代旁人管理。 靳殇冗要做些什么他不知道,只是莫名有种直觉,这个人,应该不准备再回京城了。 似乎也没有能顺利应当能跟上他的理由,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算来算去,他还是不甘心就此失去联系,说成不舍似乎也可以。 第78章 银鞭划过长空,空气被撕裂的声音传来,商沉侧身躲过。 抬眼看了来人一眼,没多说什么。 下一鞭来的很快,银鞭宛若一条长蛇,商沉稍稍眯了眯眼,那鞭子却回到了它的主人手里,留下的风刃斩断了几根如墨长发。 靳殇冗轻啧了声,凤眸轻眨了下,面无表情的扯了扯手里的鞭子,“你来做什么?” 商沉稍稍仰头,看了一眼坐在树上的人,唇角轻扯却扯不出来什么笑意,“接陛下回宫。” 那条银色的鞭子他没见靳殇冗怎么用过,不曾想自己还有机会体验一下。 “摄政王的职责里,应该没有这一项才对。” “好像是这样没错,护陛下周全才应该是臣的本职。” 黑眸似夜般凉薄,辨不出其中的含义,靳殇冗懒洋洋的收回了视线,“不曾有过这样的规矩。” 商沉弯眸笑了笑,“陛下如今心情不好,又是臣的原因?” 明明是两双相似的银眸,一个装着看尽世事的淡然,一个却常含柔情和笑意,不论柔情的真假,里面有着碎光。 靳殇冗不知将手里的鞭子扔在了何处,却没有从树上下来的意思。 商沉也不准备听他回答,九成多的把握,答案不是自己想听的。 他同靳殇冗相处的时间还算可以,这人的心向来似死了般的沉寂,许多时候都谈不上好与不好。 只是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这人还是眸中含着笑意的时候好看。 “鞭子不合陛下心意,臣舍命陪陛下过上几招如何?” 靳殇冗不自觉的偏了偏头,知道商沉来了以后,他的心情好像确实差了很多,一时分不清是想杀人还是想揍人。 难得有人这么自觉,他自然不用再客气什么。 两人一连打了两个时辰,靳殇冗才收手停下,慢条斯理的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有的时候,赤手空拳的揍人,比用鞭子更能解气一点。 衣角都和开始之前没什么两样,看不出乱的痕迹。 商沉一手覆在了自己脖子上,左右偏了偏脖子,关节发出了几道声响,他瞥了一眼还在擦手的靳殇冗,面无表情的又收回了视线。 明明是用脚踹的人,擦手做什么? 仔细想想,自己好像碰了一下? 一时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心口疼。 靳殇冗瞥了一眼天色,他醒来的时候天色本来就不早了,同墨岑在一起的时候又花了些时间,如今和商沉打完一场后,天都已经快亮了。 他和人过招的次数并不多,也向来没有这样的闲心,自小习的便是杀招,动手以后就没有留人命的打算。 商沉能在他手下有命活到现在,实力本就不差。 周围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平静的有些异常,商沉看了看四周,隔着衣袖拽住了靳殇冗的手腕,将人拉到了树上。 两个人刚站定,他们原本待着的地方就传来的一声巨响,爆炸声过去后,漫天的尘土还平息不下来,只能隐约能看出那里有了个深坑的轮廓。 靳殇冗动了动手腕,凤眸微眯,看了看爆炸的范围。 商沉垂眸没说什么,松开了自己的手。 他算是看出来了,靳殇冗发现的比他还要早一些,只是没当回事。 靳殇冗轻啧了声,“摄政王出来的时候被人盯上了?” 商沉微微敛眉,他一时还没想出和谁结了仇,若是旁人想利用他找到靳殇冗,也根本没这个必要,靳殇冗这次出行,本来就没有太过隐藏行踪,稍稍派些人就能查到。 能在这里埋下炸药的人,不可能缺这几个人。 没等到身旁人的回复,靳殇冗也懒得再问一遍,“这边,跟上。” 私制火药并不值得稀奇,只是有心思设计这种控制爆炸时间的,还有这个能力,又对他的行踪和行事方式还算了解的人,不用找也知道不存在。 两人退至了百米左右的距离,刚才站着的地方又响了五六次爆炸声才停歇。 空中的尘稍稍平息了以后,两人才回到最开始爆炸的地方,呛鼻的气味久久不散,原本还算是道风景的地方成了焦黑的一片。 “陛下还是先离开的好。” 旁边的人像是没听见一样,凤眸眨都不眨的,依旧看着原来在看的地方。 片刻后才收回目光,“摄政王可是多虑了,还是顾好自己吧。” “陛下知道这是谁的杰作了?” “摄政王的仇人那么多,朕怎么会尽数清楚?” 靳殇冗说完轻声笑了笑,没再管身边的人,时候不早了,他也该回去了。 至于商沉,目前还没有取他性命的打算,也懒得管他的行踪如何。 靳殇冗刚转身就撞到了一人怀里,抬手摸了摸鼻子,也没抬眼看来的人是谁,语气中带着些浅淡的笑意,“来做什么?” 墨岑揽住了人的腰,止住了某人想后退的脚步,银色的眸子轻眨,视线却没落在怀里的人身上。 商沉收了笑意,视线从墨岑揽着靳殇冗的手上滑过,最后和那双同自己似了八分的银眸对上。 渐渐升起的红日驱不散眸中的寒意。 墨岑提前收回了目光,他先前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只是准备等着接靳殇冗回去,至于靳殇冗要见谁,就像他说的那样,自己也无权干涉。 第79章 他还是信怀里的人的,靳殇冗怎么会有精力敷衍人呢,他若是不喜,便片刻都懒得应付。 靳殇冗没心思陪他们站在这里,“累了,回去吧。” 墨岑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将人打横抱起,临走前瞥了一眼想杀人的商沉,将怀里的人又抱紧了几分。 商沉咬了咬牙,若是视线能化成利刃的话,墨岑如今轮回都过了几遍了。 他没有现在跟上的打算,让他揪出来今天这事是谁做的以后,不让那人脱层皮,他商沉就把姓反过来写。 周围恢复了安静,商沉单膝蹲下看了一眼被炸出来的深坑,还不等他查些什么,身旁就有人站定了脚步。 等了片刻也不见那人说话,商沉抬头看了一眼,“你来做什么?” 苏辰瞥了一眼,不过一瞬的间隔就收回了目光,他什么都没说,身旁的人却觉得他好似说了不少。 商沉站起身后拍了拍手,他认识苏辰的时间也不短,许是天性不合,两个人的关系并算不上好。 苏辰目光中的嫌弃并没有加以掩饰,他商沉也不待见看到这个人。 现在这人站在这里,不用想就知道是靳殇冗的决定。 靳殇冗对这件事有兴趣,留个人在这里看着,他倒是没什么好说的,至于旁的事,比起苏辰,刚才离开的那个威胁性更大。 “今晚戌时,他会来找你。” “认识苏总管几年了,今天才知道苏总管还有这种无私奉献的精神。” 商沉嗤笑了声,银眸因着笑意稍稍眯起了些,多了几分挑衅的意味。 靳殇冗身边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一个个的,都不像是什么好人,其他的暂且不谈,他离京了些日子,回来也没见那些人现在是什么样,只是眼前这个,藏着什么心思,他又不是眼盲,怎么会看不出来? 第七十二章 苏辰轻呵了声,一点气势都不肯输,“不然呢,你能做些什么,摄政王大人现在这么威风,方才也没见你插上半句话。” “苏总管说别人之前,不妨先看看自己。” “这个不劳摄政王费心,苏某向来有自知之明,摄政王有时间来管苏某的闲事,还不如先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能耐。” “是吗?苏总管的自知之明,好似也没有太明白。” 商沉上下打量了苏辰一眼,什么都没看出来,眼中却平白多了些嫌弃。 两人眯了眯眼睛,两看生厌的又移开了目光。 墨岑垂眸看了一眼怀里的人,靳殇冗在回来的路上已经睡着了。 不等他推门进去,原本紧闭的房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墨岑将目光从靳殇冗身上移开,却也没见到房间里有什么人。 微不可见的敛了敛眉,他没有察觉到生人的气息。 门晃了晃,后面传出来些不小的响动。 墨岑瞥了一眼,没有进去。 门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摔到地上了,紧接着传来了稚童的吸气声,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那人终于从门后面出来了。 墨岑原本想问是谁的话也收了回去。 面前的小人还没他的腿长,两岁左右的样子,赤发黑眸,眼睛似墨色的葡萄,带着些水光似的,泛着亮意,皮肤白嫩嫩的,精致的不似是凡间该有的孩童。 墨岑打量了他一眼,银色的眸子还似平日那般装不进半点变化,却又好像平白多了点凉意。 赤发本就罕见,三界加上修仙界,一个个的细细派查,也不过就一个人,生来便是如火的赤发,只是那人的年龄,和眼前的这个,肯定是对不上的。 这不是件小事,他如今却没有心思再想,眼前的人,和他怀里的人年幼的时候,真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那孩子一出来目光就看向了靳殇冗,本就亮晶晶的眼睛添了几分喜悦,却在看见墨岑的时候散的干干净净。 小嘴一撇似是要哭出来一般,泪花在眼里打转,忍了半天大概还是觉得委屈,天塌了似的,呜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靳殇冗敛了敛眉,睁开了眼,适应了光线以后才拍了拍人,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 墨岑垂眸看了看,将他放到了地上,揽着人的腰的手却还没有松开。 靳殇冗轻啧了声,墨岑轻抿了抿唇,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靳殇冗刚落地的时候,原本还哭的满脸是泪的小人就已经抽噎着跑了过来,紧紧抱住了他的腿。 被抱住的人却没有先管他,反而扬了扬唇,看向了身后的人。 “我记得太傅大人见不得小孩子哭闹,怎的也不先哄哄?” 墨岑垂眸不肯看他,目光落在那小人身上,微微眯了眯眼。 不该觉得奇怪的,若是靳殇冗不认得这个孩子的话,这小人儿便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本就是靳殇冗的决定,这孩子又能知道些什么呢?可是心中最开始浮现的是他不喜欢这个孩子。 至于身边这个,不用看就知道这人眸中会带着些浅淡的笑意,仔细琢磨也望不到底。 靳殇冗没等到人回到,也不恼,抱着自己的腿的人出现在这里,其实在他的意料之外,他也只是在被吵醒的时候,才知道这小家伙过来了。 等不到墨岑回话,他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 第80章 醉辞忧松开了靳殇冗的腿,眨巴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靳殇冗一手将人抱在了怀里,迈步进了屋,一手拿了个帕子给他擦了擦泪花,“好了好了,哭的像只小花猫似的。” 醉辞忧搂住了靳殇冗的脖子,抽抽嗒嗒的连话都说不好了,“乐乐......乐乐不是......故意要......要吵父皇休息的,呜呜呜,那个人不是爹爹,父皇......父皇不能不要乐乐,也不能不要爹爹。” “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 “父皇.......父皇都好久没去看乐乐了。” 墨色华袍的人抱着个精雕细琢的瓷娃娃般的孩子,眉间似是都染上了些柔意,一时之间竟也能称的上和谐。 只是抱着孩子的人,是说心悦自己的人,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喊那个心悦自己的人为父皇,他还有个爹爹,这些却和自己没关系。 墨岑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问起。 靳殇冗捏了捏醉辞忧的小脸,回头瞥了一眼还立在门口的人,“不进来?” 怀里的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落,刚擦好的,现在又得重新再擦一遍。 “我等一下再回来。” 靳殇冗轻轻扬了扬眉,没再管他。 给怀里的人把脸擦干净以后,靳殇冗将人放到了桌子上,醉辞忧站稳了以后,揉了揉眼睛。 靳殇冗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语气里夹带着笑意,满是无奈和宠溺,“你爹没和你说,不能用脏手揉眼睛?” 醉辞忧如今还不满两岁,因着魔族血缘的关系,要比一般的孩子知道的多一些,可也是个爱玩的性子,小手脏兮兮的。 嘟了嘟嘴,醉辞忧没说什么,爹爹才不和父皇一样的,都会在他手脏了的时候帮他把手擦干净,但是他不能这么说,父皇不喜欢爹爹,惹他生气了以后,爹爹会很可怜的。 “什么时候过来的?” “乐乐来了一个时辰了。” 靳殇冗将帕子沾了点水,给小人儿把手擦了个干净。 “你爹没说让你过来干什么?” 醉辞忧眨了眨眼,“爹爹说是父皇想乐乐了。” 靳殇冗笑了笑,黑眸轻眯,没多说什么。 醉辞忧却明白他生气了,大眼睛眨了眨,又泛起了些水光,“父皇不想乐乐,父皇不喜欢乐乐了。” “好了好了,乖一点,想你了。” 醉辞忧又看了他两眼,小小年纪还不知道什么叫敷衍,凭借着先天的直觉,“真的?” “父皇什么时候骗过乐乐?” “乐乐刚认字的时候一次,还有一年前的一个月一次,一年前一次,十个月前一次......” 小家伙掰着手指数的认真,十根手指头马上就不够用了,他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在了靳殇冗的手上,扯过来接着数了起来。 靳殇冗轻扬了扬眉,小孩子的记性都这么好的吗? “父皇等一下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好。” “那父皇什么时候骗过乐乐?” “没有,父皇最好了,乐乐最喜欢父皇了。” 揉了揉醉辞忧的脑袋,靳殇冗轻声笑了笑,“乖。” “先去找你影叔叔玩一会儿,父皇还有些事情要忙,等父皇忙完以后再去找你。” 醉辞忧点了点头,“好,乐乐会乖乖等着父皇的。” “嗯。” 房间里出现了个人影,醉辞忧伸开了胳膊,蹦了蹦,“影叔叔,影叔叔。” 说蹦也不大准确,小人儿两条腿倒换着跳了跳。 靳殇冗偏身让了开,小人儿一脚踩了空,被人稳稳抱到了怀里。 醉辞忧也不觉得害怕,咯咯乐了起来。 影朝靳殇冗点了点头,算做行礼了。 靳殇冗摆了摆手,让人退下。 影抱着怀里的人隐了身形。 房间安静了下来,靳殇冗轻啧了声,也离开了房间。 这天地太大,找个人不好找,他也确实不知道该去哪儿找。 出了门没两步,身着墨绿色衣袍的仙人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离这儿有多远?” “百米之外。” “太傅大人平日里生气的时候,都会做些什么?” 墨岑浅抿了抿唇,胸口似是压了口气,算不上煎熬,也称不上平静,大概能算的上个难受,“我没同旁人生过气。” “呐,这说起来,还算是我的荣幸。” 靳殇冗轻声笑了起来,旁人却扯不起唇角。 事情成了这个样子,靳殇冗自然知道某人心里难受,轻弯了弯眼,握住了人的手,“走吧,寻个地方谈一谈。” 他扯着人回了自己房间。 墨岑拽紧了人的手,靳殇冗关了门以后才将人抵在门边,银眸和往日一般风平浪静,又好似染上了些温度,火灼的。 靳殇冗也步急,脑袋向后轻靠,抵住了门板。 墨岑比他稍高一些,这个角度看起来,倒也轻松。 没什么反省的觉悟,他低声笑了起来。 靳殇冗笑起来向来肆意,眉眼之间都是张扬的悦意。 “这房间这么大,门窗也大敞着,左右透风,只有我们两个人待着,竟也觉得压抑,不对,我和太傅大人之间,向来是有什么事压着似的。” “你先前说,我们之间,没有矛盾。” 第81章 “是啊,原本是这样的,今天我才发现,我这里,墨岑不知道的,太多了些,解释不及的,最后就都落在墨岑心里的委屈,于我而言本也算不得是什么大事,可人还是骗不了自己的心,更何况,我从来都不骗自己,墨岑呐,我舍不得,舍不得你难过。” 怀里的人衣服是抹不开的墨色,指尖是散不去的凉意,周身常带着散不去的肃冷寒气,只是这时竟也有了如阳的暖意,向来藏着戾气的黑眸如今竟也像是蕴着化不开的温柔。 也没什么好值得奇怪的,这人好像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他向来随心,行事如何,也不冲突。 第七十三章 墨岑垂头印上了人的唇,他向来不善言辞,遇上靳殇冗以后,也时常不知该说些什么,靳殇冗万事看的太通,又没有什么在意的,许多事情,也就轮不到他再说些什么。 心中泛起的情绪,应当是心疼,这个人其实不必事事都担在自己心上,今日才发现,只是因为这人往日里遇到什么事,都没归于过委屈。 靳殇冗弯了弯眼,有些事情其实不必说的那么清楚,他与拥着自己的人心意相通,只是也不该是这样的,他没道理,让这个人难过。 以后会如何,他现在还不知道,只是如今,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靳殇冗轻咬了咬人的唇,没再有旁的动作。 墨岑识趣的停了动作,轻眨了眨眼,看向了他。 “晚上要做的事自然要等到晚上,刚才的事情不得先说个清楚?墨岑不想知道?” “赤发,是醉离泽的。” 靳殇冗笑了笑,墨岑知道醉离泽,他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关于醉离泽的,墨岑可能也会了解些什么,只是这人信他,不该信到这个程度。 “那是我儿子......”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有旁的话音响起。 “醉离泽,不育。” “嗯。” 靳殇冗应完才不觉得不对劲,“嗯?” 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没听说过呢? 墨岑也收了再说些什么的准备,他知道的,和靳殇冗想说的,好像不一样。 靳殇冗上下打量了他片刻,眯了眯眼,“这才是你不生气的理由?” 墨岑眨了眨眼,有一个他不认识的孩子抱着靳殇冗喊父皇就已经够让他生气了,还用得着旁的理由吗?不过是气过了而已,只是现在好像又多了一条,“看你的意思,好像是假的。” “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我和他打过一场,一时失手,伤过他。” 靳殇冗轻扬了扬眉,醉离泽瞒他的东西,好像不少,自己身边和他有渊源的人,也好似太多了些。 墨岑微不可见的敛了敛眉,如果醉离泽没有受伤,那孩子倒可能是真的,他喊靳殇冗父皇,唤醉离泽爹爹,目光从靳殇冗腹肚部滑过,快的稍纵即逝。 靳殇冗收了唇角的笑意,他最近是不是太好说话了些? 这人好似要比他想的,还要不正经一点。 怎么不记得他先前是这副样子? 跟在自己身边学坏了? 不应该啊,自己明明也没教他什么东西吧,这人还自己钻研去了? “没心思和你计较,醉辞忧确实是他儿子,世人常说耳听为虚,眼见也未必为实,醉离泽到底如何,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靳殇冗停了片刻,扬了扬唇,才继续说了下去,“旁的说了,墨岑也未必会感兴趣,醉辞忧身上,有我一滴心头血,日后墨岑若是,罢了,你们应当会有见面的时候,事事都由我说了,你们见面便没什么能聊的了。” “心头血成不了一个人。” 能成了人的都是些靠些歪魔邪道。 只是醉离泽本就是魔族的人,这也算不得奇怪。 “墨岑要不同我试试?” “我们可以换个旁的方法。” 靳殇冗眯了眯眼,“疯了?” “不想你同别人有牵连。” 和靳殇冗有关的事情,客观的理智拦不住主观的心。 说来可笑,竟差点将百年所学的修身养性忘了个干净。 他注定成不了神,为这么个人,入了魔也不觉得可惜。 靳殇冗环住了人的腰,“这个我倒是想依你,只是事情那么多,不会事事都依我。” 墨岑帮人把发簪取下,墨发垂下,似锦如绸。 “累了便歇会儿,我在旁边陪你。” 靳殇冗懒洋洋的应了声。 事情说或不说,只是要看是听的人是谁,墨岑这个人,其实并不需要他多说些什么。 在那药材汤里泡的那几天,不累也不算休息,出来以后作息也是要按之前一样,他昨夜同商沉打了一场,今天确实得补一会儿。 窗外的光躲懒似的,争先恐后的往屋子里钻,阳光将房间照了个通亮,到底是月份不到的原因,只余下些讨人喜欢的暖意,浅风也偷闲似的在屋子里待了会儿,匆匆看过一场,又懒洋洋的离开,没留下什么痕迹。 床里的人背着光,睡的安稳,床边的人安静的看着书,光影跃过睫毛,在眼尾留些些阴影,银眸似是也被染上了些颜色,光影不明不灭,香薰炉里燃起的烟袅袅升起,刚有了些形就又散了开,时光便这样一点一点的流,一寸一寸的熨平了人的心绪。 第82章 看的时间久了,墨岑合起了书,轻眯了眯眼,指尖轻动,把窗稍稍关了些,不过片刻便又觉得不妥,又将窗户打开。 睡着的人还没有要醒的意思,墨岑抬手碰了碰人的眉眼,睡着的人似是没有察觉一般,墨岑收回了手,目光却忘了收。 靳殇冗睁开眼的时候,视线恰好撞在一起,他抬手拉了拉人,墨岑躺下将人拢到了怀里,靳殇冗稍稍动了动头,寻着了个舒适的角度,又睡了会儿,片刻后才算彻底清醒。 靳殇冗理好衣服后看了看天色,“什么时辰了?” “快戌时了。” 靳殇冗轻扬了扬眉,这么说来,他醒来的时间还算刚好。 “那走吧,同我去个地方。” 墨岑大概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事,也没再多问些什么。 商沉等了半天,好不容易把人等到了,就见靳殇冗身后还跟着个人。 皮笑肉不笑的眯了眯眼,墨岑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靳殇冗不自觉的偏了偏头,看了一眼商沉,又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人,“你们要不先聊聊,不行的话我回避一下?” “陛下说笑了,臣同陛下以外的人,向来没什么好说的。” 靳殇冗扫了他一眼,没心思同他闲扯,“不会说话就闭嘴,我这里有将让人哑了的毒,不过没备过解药,摄政王想试试?” 商沉垂了眉眼,收了笑意,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委屈,“明明是陛下让臣说的。” 墨岑将靳殇冗拉到自己身后,“摄政王手下的兵见过摄政王的这副样子吗?” 靳殇冗收回了自己的手,身影消失在了原地,“两位有这个兴致,谈一谈也好,半个时辰以后,我派人来喊你们。” 留下两个人银眸对银眸。 苏辰过来的时候,两个人还吵的热闹,只是热闹全让商沉一个人占了,另一个人完全没有说话的打算。 苏辰敛了敛眉,简单听了几句,不堪入耳。 他扭头就要离开,商沉把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他和墨岑吵了半天,大多时候都是自己在说,另一个就简单的说了一句,抱过亲过,他商沉毕生所学过的脏话在刚才全都有了用处。 “不是让你过来带人吗?苏总管打算自己回去?” 苏辰停下来看了商沉一眼,半点不慌,“我见两位谈的正好,那人吩咐过,不能打扰。” “我先前说错一句话,苏总管不是有奉献精神,而是能忍,能忍极了。” 靳殇冗和别人都快许终生了,他还能当没事人一样,着实令人佩服。 苏辰看傻子似的看了看他,“摄政王又在说些什么?” 商沉瞥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墨岑,最后又把目光放到了苏辰身上,敛了敛眉,再吵下去就半夜了,“带路带路。” “病的不轻。” 墨岑眨了眨眼,又看着商沉和苏辰吵了一路。 靳殇冗并没有等多久,等三个人到起了以后轻扬了扬眉,来的路上还有吵闹声,怎么到了这里,又安静了下来? 墨岑走到了靳殇冗身边以后,才看了看周围。 他们应当还没出了渝城,可这里也确实不似渝城有的地方,外面夜色布满,这里灯火通明,却看不见半似月光。 应当是在地下,却不见入口。 往前是金制成的门,上面刻有些复杂的图文,不显得俗气,只是与旁边的景色相合,就显得奇怪了起来。 周围是黑色的怪石怪木,那怪木通体漆黑,看不出来是什么树,五米左右的高度,树根之间大约有两米的距离,那枝杈却交织在了一起,枝杈繁茂,分不清楚源头,上面的叶子零星,也是黑色的,看起来竟也有些萧索。 灯火也是从那怪石里亮起来的,却只给其添了些危险的气息,奇奇怪怪的惹的人心里发毛,不过如今的这几个人都不在意罢了。 靳殇冗向来不管介绍的事,“走吧。” 商沉将目光从那些乱石上收了回来,放到了靳殇冗身上,他没来过这种地方,只是曾听人说起过,细论起来,还是从民间来的传言。 民间曾盛传靳殇冗修过几个地牢,用尽了天地至宝,在里面做的却是丧尽天良的事,聚齐了各种惨无人道的酷刑,往前不管查几个朝代,只要能有个名字的刑法,在那些地牢里都能找到,还有些是靳殇冗这个暴君自己琢磨的。 听说地牢修的奢华,是因为靳殇冗喜欢血色将那些金贵的物件染红,里面关着的都是靳殇冗曾经抓到过的人,以供靳殇冗这个疯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发泄情绪。 第七十四章 找这些地牢的人不少,有的是想救里面的人,有的是想求里面的至宝,有的只是想看看,不管是何种原因,都是有去无归,没有一人成功的。 到底是不一样,外面那些传的神乎其神的东西,在靳殇冗这里真不算是什么,这进来的太过容易,一时竟还失了几分趣意。 几个人走到门前,不用敲门,不用说些什么,那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靳殇冗前脚刚踏进去,里面就有两列黑衣人单膝跪的整齐。 “起来吧。” 他话音落,黑夜人就散了个干净。 连个带路的都用不着。 里面的奢侈程度比外面更甚,除了靳殇冗之外的人一时还没看明白这是个什么东西。 第83章 这不像是个地宫,也不似个地牢。 几个人也没什么要问的,时间久了也不怎么看周围的摆设了,除了能看出靳殇冗有钱之外,很难在看出来什么其他的。 走了几百米,七拐八拐的拐了十余个弯之后,几人又进了一个小门,里面不似那门单薄,宽广的约有千百平方的样子,倒也有了些地牢的样子。 金银制成的牢笼,一个挨着一个的,放眼望去,大约有百十余个,里面的摆设也算齐全,绫罗绸缎,笔墨纸砚,样样不缺,甚至还分着房间,同时还有一样,像是标配似的,一个笼子里一个青年才俊。 呵,这那是地狱啊,这像极了某人的温柔乡。 靳殇冗察觉到了商沉的目光后扬了扬眉,“怎么,摄政王想要进去试试?” “若是陛下能夜夜留宿,臣就是住在里面又有何妨?” 他说完就收获了几道目光。 墨岑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以后就收回了目光,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苏辰却像看好戏似的打量了他许久。 他认识商沉也有段时间了,竟是最近才知道,这人原来竟是这副不着调的德性。 其他几道是从那牢笼里来的。 目光凌厉似是要砍人。 商沉不以为意的看了看,一个一个看了个遍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些人好似想砍的是靳殇冗。 墨岑微微敛了敛眉,不等他问些什么就被人按住了手,靳殇冗对上了他的目光后弯了弯眼,在手被人回握住之前就收回了手。 “这里是牢房,他们是我让人关进来的,就算拿刀指向我,也没什么奇怪的。” 墨岑又打量了最近的那个牢笼几眼,属实看不出来有哪里像牢房的。 目光被一个白色的小牌子引了去,一共三行字,最上面写了那笼子了的人的名字,中间的应该是笼中的人先前在的国家,最下面写了个刺杀。 靳殇冗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那个是罪名。” 几个人走至尽头,把能想到的暗杀手段都见了个遍,笼子恰好有百个,分立两旁,一个约有二十米长,这条路走完本用不了多少时间,只是几人有着转悠的心思,一时之间慢了不少,笼中的人各有各的特色,只是对靳殇冗的杀意都似真的。 离开了那些金笼以后,靳殇冗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商沉,“知道是谁了,查吧,有要问的找苏辰,事情解决以后就回京城。” 他的百个笼子,原本是满的,如今空出来一个,不是有人跑了,而是进来了个冒牌货,真的那个,就是前不久送炸药的那个。 商沉应了声,却没离开。 靳殇冗弯了弯眼,和他想的一样,那爆炸是冲着商沉来的,却也不是和他一点关系没有,和那些有关他的天命什么的没有关系,这是冲他的皇位来的,只是还早罢了。 也确实是少见,他有些兴趣,却没时间掺和,索性扔给旁人,这摄政王也不能白当不是? 他们已经从那个地方离开了,月色当空,平白的让人心静,苏辰刚出来就离开了,墨岑的目光全落在了靳殇冗身上,商沉咬了咬牙,还是觉得正事要紧,“那些人不杀,你留着做什么?” “惜才罢了。” 商沉轻挑了挑眉,“那些人,是准备杀你的吧。” 靳殇冗轻声笑了笑,“这并不冲突,他们只是输我一招罢了,立场不同,若是改朝换代,你又怎知,我这牢笼里关着的不是下一代的功首?” 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了下去,“简而言之,随我高兴。” 脏兮兮的地牢是关,金碧辉煌的也不过是个笼子,也没什么理,他不杀那些该死之人,也不准备放。 笼中的绸缎有的是,不想活的他从来都不拦,只是如今看来,那些人倒都想的开。 商沉扬了扬唇,“如陛下的意便好,只是臣若是查出来了的话,能不能同陛下讨个赏。” “不能。” 商沉沉吟了声,似是在想些什么,片刻后才抬起头,“陛下要如何才能让臣跟着。” 靳殇冗扬了扬眉,黑眸里掺杂着凉意,“你跟着我做什么?” 不等商沉说些什么,就将墨岑拉到了自己面前,“你同他商量,我先回去了。” 商沉看了两人一眼,一声不吭的直接离开了,商量个什么劲,不过是白费口舌。 有这个时间,他还不如先去把事情查清楚,至于自己原本的打算,他还就不信了,会一直找不到办法。 靳殇冗看着人匆忙离开的身影勾了勾唇,也没多说些什么,他有种莫名的直觉,商沉和墨岑之间应当有些什么联系,在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这种感觉尤为明显。 墨岑不知靳殇冗在想些什么,只看到靳殇冗立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 伸手环住了靳殇冗的腰,稍稍低头抵住了人的额头,强行遮了他的视线。 靳殇冗眨了眨眼,在人的唇上轻印了印,蜻蜓点水般的留下些痒意。 墨岑抿了抿唇,目光黏在那双黑眸上不肯移开,怀里的人只是轻声笑了笑,从怀里退了出去,“回去吧。” “好。” 夜色已深,床榻之上的人还毫无睡意。 灯火轻摇,添了不少朦胧的柔情。 绫罗帐下,两道身影相依,靳殇冗懒洋洋的眯了眯眼,眉眼间稍稍染了些事了后的慵懒,他身上还剩一层纱衣未褪,银色眸子的仙人却依旧衣冠整洁,发丝好似都未曾乱过。 第84章 微不可见的扬了扬眉,推了推在自己脖颈处轻咬的人。 墨岑直起身来看他,靳殇冗弯了弯眼,凤眸溢出了些笑意,勾了他的一缕发丝看了看,随后又收了手,起身拽住人的衣领吻住了人的唇,天色不早了,却还没能合他心意,再耗下去,他怕是都要睡着了。 墨岑眯了眯眼,最后还是没多说些什么。 怀里的人像是在闹脾气似的,齿下稍稍用了些力,约莫是出了血,不算太疼,也实在谈不上柔情。 身上的衣服也像是惹了他似的,若不是料子难得,早就被扯坏了。 几件衣衫被扔到了地上,怀里的人才终于气顺了,唇间放柔了动作,舌尖浅描过自己的唇形以后便移了开。 也没有了其他的动作。 墨岑睁开了眼,不解的看了看他。 靳殇冗扬了扬唇,凑到了人的耳边,墨岑没怎么脸红过,耳朵尖却从来瞒不过人,不知何时被染了个通红。 薄唇轻扬,灼热的气息扰的人心痒,“看不得太傅正经的样子。” 墨岑伸手将靳殇冗的衣服整好,遮住了他满身的红痕,“解气了?” “气是解了,只是你若再不去找个寒池泡一泡,以后就是给了你伺候的机会,怕是太傅也没那个能耐了。” 墨岑抿了抿唇,作乱的人却低声笑了笑,“走吧,我也得洗洗。” 怀里的人说了走,却没人要动的意思。 墨岑也没准备同他讲理,将自己的外袍穿好后才将靳殇冗抱起,进了里间,靳殇冗洗完后换了身衣服,换了个房间。 墨岑抬眼看了一眼无边的寒池,他怕是得在这里待到天亮了。 只是心都静了,应当也用不了那么长时间。 房间里黑漆漆的,靳殇冗懒洋洋的走到了灯前,擦了根火柴将灯点着了,房间里有了些亮光,映在黑眸里留下了些影子。 “暗。” 房间里出现了个人影,暗单膝跪下给靳殇冗行了个礼。 颜温尘的医术,还算有点用。 “起来吧。” 暗起身后眨也不眨的看着他,目光从他的脖颈处扫过,又看了看那双黑眸,然转又看了看脖颈处。 靳殇冗眯了眯眼,“怎么,你有意见?” “只觉新奇。” 影生了一副万年不化的冰山脸,话少便话少了,暗却有张毒蝎美人似的艳丽姝容,眼睛似蛇般凌厉又有压迫性,只是性子比影还要安静一些,一本正经的回话,本来也没什么,和他那张脸搭在一起,倒是有些冲突了。 暗不知道靳殇冗在想些什么,他不过离开了几个月的时间,这位主上确实变了不少。 没心思和他理这些东西,靳殇冗勾了勾手指,暗见状把他要的东西递给了他以后就隐了身形。 “辞忧来了,在影那里,明日就该换你带了。” 已经离开了的人又回来规规矩矩的应了个是。 靳殇冗沉默了一瞬,最后还是决定懒得理他。 第七十五章 房间又只剩下了一个人,靳殇冗转了转手里的细长烟杆,他用的东西,大多都是耗费大量物力人力制成的,设计精巧,图文繁杂,手里的烟杆却只是简单的黑色,少有几根金丝缠绕,里面的烟丝是被人装好了的。 借着烛火燃了烟,靳殇冗立在门前推开了窗,朦胧月色落在窗前,给立在窗前的人都添上了些华光,窗的下沿和靳殇冗的腰差不多高,原本依在窗边的人抽了口烟后看了看天上的月,懒洋洋的眯了眯眼,月光似是偏爱极了这副如凝脂般滑嫩,美若惊鸿的面容,红唇轻启,吐出的白烟遮了眼前的景色片刻后又烟消云散。 他虽是倚着窗,身形却立的直,未束起的墨发顺从的垂在他的身后,却没将雪颈遮全,得了上天的恩赐,染了皎白的光,因着背薄腰窄的缘故,添了几分如玉的清冷矜贵。 月光跃进窗内,歪歪斜斜的在地上扯出一层光幕,连带着窗边的树影和绝色的人一起,成了一副世间难得的画。 轻啧了声,靳殇冗眯了眯眼睛,他虽管不住人心,却能辨的出人心差异,世上找不出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扮旁人的一定会留下痕迹。 他曾算过墨岑的天命,那是上界转世下来的人,本就是为了杀自己存在的,他一直清楚,只是不曾想,这人的记忆恢复的这么早。 烟还没燃尽,抽烟的人就已经倦了,烟杆在装着茶的玉杯中涮了涮,将烟熄了个彻底。 靳殇冗在床上躺下,不过片刻的时间就睡着了。 暗悄无声息的出现,将桌子收拾好,把窗关上以后才离开。 第二日一早,暗和影找醉辞忧找了半天,才发现这小人儿不知何时已经跑到靳殇冗怀里了。 察觉到有人来了,靳殇冗懒洋洋的抬了抬眼,看清来人是谁后又收回了目光。 醉辞忧从靳殇冗怀里晃悠悠的站起来,一手抱住了靳殇冗的脖子,一手冲暗和影招了招手,“暗哥哥暗哥哥,影叔叔。” 靳殇冗伸手将人扶稳,没有去管来的两个人,都是些熟人,也不用介绍些什么,只是暗好像比影要大一岁吧? 醉辞忧挥完手后就又坐回了靳殇冗怀里,完全没有要起开的意思。 影自行隐了身,暗还在犹豫要不要离开的时候,靳殇冗就向他招了招手,“你先过来看他一会儿。” 第85章 醉辞忧还来不及反驳,就被人从靳殇冗怀里提了起来。 明知道挣扎没用,醉辞忧还是决定挣扎一下,“乐乐不要和暗哥哥待在一起。” 暗将人稳稳抱好,完全忽视某人泪汪汪的大眼睛,“由不得你。” 醉辞忧:...... 父皇这边太危险了,他要回去找爹爹。 靳殇冗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理了理被醉辞忧弄乱了的衣服。 暗单手剥开了一个糖,塞进了醉辞忧口中,赌住了小家伙儿剩下的抱怨。 “这里不是我常住的地方,跟着我也不会有蛇。” 醉辞忧的眼里满是怀疑,小脑袋还是点了点。 靳殇冗扫了暗一眼,没多说什么,招了招手让立在门口的人进来,“收拾一下,今天离开。” 迟酒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靳殇冗眯了眯眼,回了自己的房间,里面原本是该有个人在的,如今却空荡荡的看不着半点人影。 倒是不曾想错。 人走了,再见面应当得有段日子。 也不知到再见面会是怎么样的光景,总归不会让人期待。 出了门的人在走廊立了会儿,按在栏杆上的手稍稍用了力,指尖都泛了白。 身后立住了一个人,靳殇冗没看便知道来的人是谁,“把枫彦叫回来。” 影应了声是后便离开了。 阎阙正在树上假寐,刚有些困意的时候就差觉到有了些熟悉的气息。 他睁开眼看了看,恰好撞上靳殇冗的目光,稍稍眨了眨眼,便翻身从树上落到了地上。 三两步便到了靳殇冗身旁,不自觉的偏了偏头,细细打量了眼前的人。 靳殇冗稍稍松了手下的力气,凤眸弯出了笑的弧度,“你跑去树上做什么?” 阎阙从袖子里掏了掏,然后将手伸到了靳殇冗面前,白净的手上躺着几个红彤彤的果子,还有些奇形怪状的叶子。 靳殇冗扬了扬眉,“这是什么?” 阎阙略有些疑惑的看他,他和眼前的人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只是这人身上有他习惯的血气和戾气,也能大概看出这个人的运筹帷幄,他不认识的东西,也确实少见。 不过问他,是不是问错人了? “不认识。” “最近识得字了?” 靳殇冗捻了一个果子,拿到眼前看了看,又瞥了眼不远处的泉水,稍稍用力便将果子撇了进去。 阎阙看了泉水一眼后才将目光落到了靳殇冗身上,稍稍思索了片刻才给了他回答,“不多。” 靳殇冗轻声笑了笑,看了一眼被自己扔了出去的果子,觉得涮干净了的时候才勾了勾指尖,等东西到了手上的时候又用帕子将水擦干以后才将果子塞到了口中,齿下用力,将果子咬成了两半,汁水溅到舌尖,甜腻腻的在口中蔓延开来。 靳殇冗眯了眯眼睛,沉默了片刻还是将口中的东西吐了出去。 阎阙眨了眨眼,又瞥了一眼自己还伸着的手,忙收到身前将果子收了起来,又将剩下的叶子递到了靳殇冗面前。 靳殇冗见状笑出了声,“又不扔你的,怕什么?” 他伸出了个手指,在人的手上将叶子拨开,挑挑拣拣拿了一片,叶子是被人弄成奇形怪状的,阎阙手里的大多都是些什么动物,他拿到手里的这个,形状倒没什么特殊的,只是叶子成了一片透明的薄膜。 阎阙收手将剩下的收了起来,抬眼看了看靳殇冗,“你不喜欢。” 靳殇冗扬了扬唇,没多说什么,垂眸打量了几眼自己手里的叶子,指尖捻了捻,将手里的叶子翻了个面,最后才递到了阎阙面前,“还你。” 阎阙接了过来,将叶子收好,他能感觉到,面前的人的心情比他刚刚过来的时候稍稍好了一些,却也只是稍好一些而已。 还不等他说些什么,不远处的房间里就传来了哭声。 靳殇冗抬眼看过去,就见暗抱着醉辞忧从房价里出来了,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多了些无措。 伸手将醉辞忧接到了怀里,靳殇冗轻拍了拍怀里小人儿的背,“怎么了?” 暗伸出了手,一条翠绿色的蛇从他袖子里慢慢的钻了出来,看了看周围又钻了回去。 “这是院子里的,不是我养的。” 靳殇冗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挥挥手就让他下去了。 暗向来喜欢养些带着毒的东西,蛇是其中最多的,也是醉辞忧最怕的。 有时候也分不清他是有意还是无心的,醉辞忧每次和他在一起一会儿后就得哭一次,每次都能看出来暗的歉意,就是让人不敢相信,这么大的人了,会哄不好孩子。 醉辞忧拿着暗给他的手帕,胡乱的把脸擦了擦,把眼睛周围都擦红了。 靳殇冗握住了醉辞忧的手,将人手里的帕子拿到了自己手里,一手给他折好,然后让醉辞忧自己装了起来。 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也散的快,醉辞忧已经忘了刚才哭天喊地的是为了什么了,眨了眨眼睛,看着一旁的阎阙。 阎阙眨了眨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是红色的头发,也是头一次看到有人的眼睛是和靳殇冗一样的深不见底的黑眸。 靳殇冗垂眸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又瞥了一眼身旁的阎阙,薄唇轻扬出愉悦的弧度,“你喜欢他?” 第86章 醉辞忧看了看靳殇冗,又看了看阎阙,点了点头,“嗯。” 靳殇冗轻挑了挑眉,“那就下次再让你跟他玩吧,你爹一会儿会派人来接你。” 醉辞忧咦了声,“爹爹刚刚才跟乐乐说他最近有事要忙,等爹爹的生辰日到了的时候才让乐乐回去。” 醉离泽的生辰? 靳殇冗眯了眯眼睛,他隐约记得,那应当在一个月前才过去吧? 唇角的笑意却还没有散去,半阖的眼睛总是多些慵懒温柔,醉辞忧没等到靳殇冗说些什么,环住了靳殇冗的脖颈向上攀了攀,探了个身看了看靳殇冗背后,原本令人赏心悦目的美景如今遍地狼藉。 看了遍后,醉辞忧又自己往下缩了缩,在靳殇冗的怀里待稳了。 阎阙侧目看了看,回过头来的时候就见靳殇冗怀里的小家伙一根手指竖在嘴边,他眨了眨眼,没看明白什么意思。 醉辞忧小声嘘了半天,见阎阙没有出声说话的意思才安下心来,收回了手指。 他父皇的心思不好猜,所以他断定他父皇生气没有向来是靠直觉,今天这次,纯属经验,和他爹爹有关的事情里,十次中有九次半他父皇都要生气。 虽然他父皇没有把脾气发在身边人身上的习惯,但是万一一个误伤,也是有可能会丢命的。 靳殇冗看了看两人,“怎么了?” “父皇答应过要带乐乐出去玩的。” “嗯,记得。” 醉辞忧等了半天,也没见抱着他的人有什么要换个地方的意思,小脸气囔囔的,鼓的像个小包子。 从他认识他父皇这个人这些日子以来的经验来看,完全能看懂他父皇现在是在理什么计划,撒泼打滚也不会让他有改变心意的想法,还不如早点歇着。 安慰好自己了的醉辞忧又把目光放到了一旁的阎阙身上,等靳殇冗回过来神的时候,两个人还在互相看着,也没有要交流的打算。 靳殇冗眯了眯眼,将醉辞忧放到了地上,抬眼看向了阎阙,“你先看他一会儿。” 两个人安安静静的等了半天,也没见到靳殇冗回来。 醉辞忧伸手拽了拽阎阙的衣服,眨了眨大眼睛,“哥哥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醉辞忧,是爹爹给我起的名字,不过爹爹一直叫我乐乐。” 靳殇冗回来的很快,他手下的人向来不会反驳他做的事,也就省了许多时间。 “醉辞忧,你该回去了。” “嗯?” “醉离泽等一下会过来接你。” “你们遛孩子呢?” 靳殇冗弯眼看向了他的眼睛,凤眸弯出愉悦的弧度,“你觉得呢?” 醉辞忧忙躲到阎阙后面。 靳殇冗起身看了阎阙一眼,“他跟你一起过去,醉离泽应当认识他,等着醉离泽给你介绍吧。” 阎阙眨了眨眼,靳殇冗能决定他的去留,本不该值得意外的,又好像有哪里不对,他连敷衍都不愿意问一下吗? 还有醉离泽,那是谁啊? 靳殇冗弯了弯眼,没有要解释的打算。 他如今没有心情做多余的事情,也不怎么想说些什么。 果然还是不适合身边有太多的人跟着。 阎阙和醉辞忧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起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现在的靳殇冗,好像有点危险。 第七十六章 长廊又只剩下了一个人。 吱呀一声轻响,颜温尘一脚踏到了门外,恰好撞上靳殇冗看过来的目光。 四周更显安静,颜温尘沉默了片刻,收回了自己的脚,犹豫都不肯犹豫一下,将门关的严严实实。 只是他们的担心好像没什么用。 靳殇冗并没有什么动作,像是又恢复了先前的样子,旁人同他身处同一方天地,却连他的喜怒都猜不透。 枫彦来过一趟,没有久待。 他走后没多久,听京城里传来消息,说圣上终于回宫了。 又过了几天,圣上封了后,暴君大婚,格外盛大。 京城热闹非凡,红色铺天盖地的从京城延绵到四面八方。 夜色布满天空的时候,红灯争先恐后地亮了起来,漫天灯火齐聚,不知在张扬些什么。 丞相府黑压压的一片,看不清半点喜色。 祈临渊眯了眯眼,自从那所谓的圣上回宫以后,他去看过一次。 不用多测试些什么,他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不是靳殇冗。 容貌像了个十成十,瞳色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像极了那人的那双黑眸,身形也好,性子也罢,都难找出差错,只是像终究只是像而已,回来的不是那个人。 还不等祈临渊准备做些什么,圣上回宫三个月以后,皇后有孕了。 关于暴君的谈资多了许多,靳殇冗的日子却风平浪静的有些无趣。 日色晴朗,稍有微风,白云淡淡,岁月平悠。 湖水泛着蓝色,不知是本就如此,还是染了天的颜色,木桥精巧,窄窄的多了些柔情,一人过宽敞,两个人就有些拥挤了。 靳殇冗立在栏杆旁,上身倾出了慵懒的弧度,手臂放在栏杆上借了点力,不知他在这里待了多久,凤眸轻抬,落入了些琉璃光影。 起身将手中的鱼食尽数丢进了水里。 湖中泛起点点波澜,几尾小鱼朝鱼食落下地方游来。 第87章 靳殇冗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日子过的,好像格外的慢了些。 等他下了桥,影上前一步汇报了京城的动向。 靳殇冗听完后随意摆了摆手,让他下离开了。 薄唇轻扬出一抹笑意,黑眸中却平静无风。 云州城离京城这条路太长,可是对他来说却又有点短。 来了几天,也不过是无所事事的待着,有些事情总要等,难免会让人失了兴致。 商沉先前查的事情没用几天就摸清楚了,京城里流了些血,干净了不少。 靳殇冗没有过多干涉的打算。 云州城颇有些特殊,茫茫之中满是变数。 就像在皇宫里,雪知和墨岑的灵力伤不到他一般,在这里,他的武功比起那些有修为的,颇有些逊色,只是能胜过他的人也不多。 要不然,他来这里待不了多久,估计就没命了。 几界并存,有着自己独特的天地法则,谁都不会例外,做不了特殊的存在。 京城渐渐安静了下来,他交代给雪知的事情早在前些日子就已经完成了。 那清清冷冷的仙人难得出了那仙气飘渺的宫殿,却还是下不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坛。 走了没几步,靳殇冗就到了雪知的门前,抬手轻推了一下,全然没有敲门的自觉。 房间内有白烟缭绕,稍稍模糊了那人的眉眼,琉璃色的眸子不染温度,也沾不上情绪,干干净净的,映出了来人的影子。 雪知收回了目光,看向了面前的棋盘,将手中捻着的黑色棋子放进了它原本待着的盒子里,将盒子拿到了对面。 靳殇冗随意捻起了一颗,原本凶险的棋局一瞬间成了死局。 雪知抬眼看他,这人向来有一指定乾坤的实力,也从来都懒得收敛。 只是没由来的,他能看得出来,眼前的人,心情不好。 稍稍思索了片刻,他将手中捻着的棋子扔到了一旁,指尖轻点桌面,出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抬手推到了靳殇冗面前。 靳殇冗抬眼暼了一眼,“什么?” “送你的。” 靳殇冗将盒子拿到了手里打开看了看,里面是一颗黑色的丹药。 “毒药?” 雪知整理棋子的动作一顿,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洗髓的。” 靳殇冗眯了眯眼,将盒子盖上。 “云州城虽有些特殊,但灵气也算充足,你先前虽未接触,若花点时间洗髓,不过两日便可引气入体。” 雪知见他将盒子盖上,就知道了靳殇冗没有要用的打算,只是还是将丹药的用途说了说。 靳殇冗扬唇笑了笑,单手撑着脑袋看他,“半年的时间,你觉得我能练到什么修为?比我现在强一些?这么说来,我天生就是修炼的天才?” “修为不是岁月累积出来的,你入了天地几分,就调得动多少天地为刃,和内力不一样,各有各的优劣,至于天才,我也不知。” 雪知说话向来不急不缓的,总带着些认真的意味。 靳殇冗将盒子推回到了雪知面前,“倒是可惜了,我没什么兴趣。” 雪知垂眸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靳殇冗。 靳殇冗弯眼,任凭着他打量,“先前闭关,可算出来些什么东西?” 雪知将盒子收了起来,将棋盘摆回了原位,“没什么。” 靳殇冗随意拨动了几颗棋子,棋局瞬间多了些生气。 “这云州城,有你要的东西。” 靳殇冗轻笑了笑,神色没变,只是他明明没有要找的东西,“难取?” 靳殇冗说话的同时又落下了一枚棋子,雪知看着棋局,没有抬头。 “不难。” 靳殇冗没有接话,凤眸轻垂,漫不经心地在雪知后面又落下了一子。 本就没有专心对弈的人,这棋局自然不会浪费太多时间。 “墨岑在云州城?” “嗯。” “可我不曾准备去找他。” 雪知薄唇轻动了一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琉璃色的眸子中干干净净,那点一闪而过疑惑也被人轻易捕捉了。 靳殇冗弯了弯眼,他大概知道雪知是怎么得出的结论了。 他这几日因为日子无趣,心情不爽,雪知把他心情不顺的原因归到墨岑身上了。 可是对他而言,不至于,一个留不住的人,再见也就随缘分,逆天改命的事情呐,他向来懒得干。 “你知道那什么神女的宫殿在哪儿吗?” “南面。” “国师大人不去看看?” 雪知抬眼看了靳殇冗一眼,他的银发在几界中都找不出第二个,也变不成其他颜色。 即使他鲜少出门,见过他的人不多,每次出门没有敢堵着他的人,但是那跪满道路两旁的人群,总让他觉得还是少出门的好。 至于那什么神女,也不值得让他去看看。 靳殇冗看出了他的顾虑,扬了扬唇,“我们晚上行动,雪知的头发还会发光不成?” 子夜将过,空荡荡的街道上出现了两个人影。 月光撒落,银发似玉般柔滑,沾染了点点亮光。 靳殇冗暼了一眼,又慢慢悠悠的收回了目光。 雪知有些不自在的敛了敛眉,最后也没说什么。 还好他有先见之明,自顾自的从自己的储物戒中拿了件斗篷出来。 第88章 靳殇冗的轻功优越,倘若是有什么急事,他向来都是独来独往。 像这样有闲心喊上个人的情况,不多,只是每次都是不紧不慢的,像是寻了个时间散步而已。 先前他一直待在算尘殿,曾在不经意间见过几次。 皇宫的路不长,跟在他身后的人也没怎么变过。 商沉或许自己都不记得了。 靳殇冗走出了几步,回头才见某人还没有跟上。 “怎么,国师比我这个做皇帝的都要心系天下?这么样的天色还在想着社稷苍生?” 雪知回过神来看他,迈步跟了上去。 夜间有少许的风,路上的两个人各有各的心思。 只是路也没有很长,临近那神女待着的地方的时候,靳殇冗眯了眯眼,他耳力不错,听的到不远处的脚步声。 却没有要躲开的准备。 若事事都亲力亲为,他何必多带个人添个靶子? 脚步声渐近,雪知指尖轻动,光影轻闪,一道透明的屏障立在了他们前面,遮住了他们的身影。 靳殇冗懒洋洋地抬了抬眼,有两个人从他们面前经过,还不忘谈论些闲话。 “那暴君不知道皇后怀的不是他的孩子?” “这哪能让他知道啊,不然那皇后现在还能活的好好的?” “你说的倒像是听过见过似的。” “现在你出去问问谁不知道,还用我亲眼去看?” 两个人渐行渐远,像是还在争执些什么。 等那两个人终于没了人影,雪知撤了屏障。 靳殇冗没事人一般,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之前暗已经摸清楚了这里的地形,还画的幅地图给他,所以轻而易举的到了一个暗道。 雪知几天前来的时候,京城还一片太平,如今热闹成这样,还真是一刻都不肯让人停歇。 靳殇冗七拐八拐的避开了巡逻的人,层层的机关凶险,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雪知轻飘飘的暼了一眼,抬手让一片狼藉的地方恢复了原样。 两个人到了一个类似于地牢的地方。 第七十七章 靳殇冗微微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才抬手按在了门上,却没有用多少力气。 他偏头看了看身后的人,微微扬唇,“要不要猜猜看,这里面有什么东西?” 雪知抬眼看了一眼,没说什么,他对许多事情都没什么兴趣,至于靳殇冗为什么来这里,自从他到了这弯弯绕绕的地道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 靳殇冗早在看那什么话本之前就已经盯上云州城了,断断续续的派来过几次人,他虽然不清楚靳殇冗有什么打算,却也能看出来这里有他要的东西。 那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神女,用不足一个月的时间建了这个神女殿,也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靳殇冗在找的东西。 靳殇冗也没等雪知回答,指下稍稍用力,那门就没了挡路的作用。 抬腿迈了进去,全然不怕引人注意。 牢内的温度要比外面低许多,颇有些阴寒的意思,冷森森的让人忍不住多了些排斥。 靳殇冗没事人一般的自顾自的走着自己的路,这里四面紧闭,只有白茫茫的寒气,大概是觉得不会有人能跑到这里,连个机关都懒得设。 雪知扫视了一眼四周,从储物戒里拿出来了一件披风,指尖运起一些灵力,将披风牢牢的披在了靳殇冗身上。 靳殇冗垂眸扫了一眼,没多说些什么。 走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放在这里的东西才算真正的呈现出来。 一个巨大的冰床格外显眼,那似乎是寒气的来源,丝丝寒气不加遮掩,飘到人身上是刺骨的疼,靳殇冗动了动指尖,几缕寒气绕着他的指尖转了转,黑眸无波,看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收了用来控制的内力,那寒气四散,一时不察在如玉的指尖留下了些血痕。 雪知微不可见的敛了敛眉,靳殇冗却不等他用灵力给他疗伤就收了手。 见此雪知只得用灵力压制那冰床的寒气,白雾四散,那冰床上躺着一个白衣的绝色男人。 若是看上一眼的话,便会发现这人和靳殇冗长的一模一样。 雪知立在远处没有上前,等靳殇冗往前走了几步后背过了身。 靳殇冗慢悠悠的走到了冰床前,稍稍俯身看了一眼安安静静躺着的人,凤眸微弯,他先前让墨岑回京,除了想看看他会不会按照那个话本走,还有旁的用意。 这里躺着的靳泽安,可是他计划里不可缺少的一环,即使这个人,不是他认识的那个皇兄。 抬手看了看受伤的指尖,并没有痊愈的趋势,拇指轻按挤压出了滴血,轻点在冰床上的人的眉心。 血液在他的注视下满满融进了那人的额间,靳殇冗却不觉得奇怪。 他收回了手,站直了身子。 靳泽安,可别让人失望啊。 扬了扬唇,他转身不再去管那人,“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 雪知动了动指尖,这里因他们来了以后而发生的变化瞬间消失,恢复了原样。 走了几步的靳殇冗却不知为何,突然失去了意识。 雪知在人倒地之前将人接到了怀里。 分出了一抹神识探了探,却也没发现有什么大的问题。 第89章 周围突然出现了一丝陌生的气息,雪知敛了敛眉,朝有异样的方向看了过去,那边慢慢聚拢起了一团黑雾。周围似是有鬼气蔓延。 雪知一手将人抱稳,一手唤出了自己的剑。 那剑通体雪白,银色的剑柄中间镶了块菱形的白玉,周围有银丝缠绕,分不清楚是拥护还是束缚。 剑刃划破黑雾,那散了黑雾中却传来了低低的笑声。 黑雾渐渐散开,那里出现了个人形,周围黑雾缠绕,隐约能看出来臣服之势。 片刻后,黑雾终于散尽,那人的样子也终于露了个清楚,赤色的头发张扬,并未做太过复杂的整理,几缕发丝被编了起来,剩下的发丝顺从的垂在身后,长发大约接近脚踝的位置,更添了几分夺目的作用。 眉目邪肆,多了些许危险。 一身殷红长袍,设计精致,款式并不常见。 雪知仅仅扫了一眼,就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毕竟这人似乎也没有打算要隐瞒。 魔族的圣子,醉离泽。 醉离泽没再低声笑着,眉眼间的愉悦却没有散去,目光自觉屏蔽周围的景物,落到了靳殇冗身上。 雪知没觉得有多意外,靳殇冗和魔族有联系的事情,他不需要现在才知道,只是他并没有和醉离泽有过交流,如今见这情形,也不难看出来这人是为什么来的。 醉离泽此时才终于看见了这里还有个人,收敛了笑意,“你是个什么东西?” 雪知:...... “魔族的圣子,似乎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这云州城虽然处于四界中央,只是因为有天地制约的限制,魔界的人并不能随意踏足魔界以外的地方。 那人不以为意的勾了勾唇,张狂的不可一世,“天界那傻子都奈何不了我,区区一个制约,当真能挡我的路?” 雪知懒得同他争执,魔界的人,大多如此,若真要找个典型,当属这位魔族的圣子为最,狂妄自大,难逢敌手。 那人明明没什么情绪变化,一双琉璃色的眸子清冷似月,醉离泽却无端看出了些许嫌弃。 眯了眯眼,却没什么心思耽搁。 “把他还我。” 雪知瞥了一眼手里的剑,面上不显喜怒,“他既然带我过来了,就没有要跟你离开的意思。” 他不知道靳殇冗和醉离泽之间有什么纠缠,又或者是做了什么交易,只是人在他这里,就没有让别人夺了去的说法。 醉离泽一向本着先礼后兵的原则,既然好声好气的说话有人不愿意听,他不介意让人痛几下长长记性。 抬手聚起的魔气,不等砸出去就没了踪影,醉离泽敛了敛眉,随即又松了开,抬眼看去,意料之中的,靳殇冗已经醒了。 他微微敛眉,扶了扶额,片刻后才站稳了身体,和雪知拉开了些距离以后,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靳殇冗朝雪知说了声谢了以后,才将目光放回到醉离泽身上。 打量了他两眼,无视了醉离泽那眨呀眨,看天看地看四方的眼睛。 又回头看了一眼雪知手里的剑,“你先回去。” 雪知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靳殇冗做事,自会给自己想好出路,无需旁人干涉。 等雪知没了踪影,靳殇冗才看向留在这里的人,“你觉得这里是说话的地方?” 醉离忧轻声笑了笑,“当然不是。” “病的不轻。” 靳殇冗留下这句话后就自顾自的离开了。 醉离泽扫了一眼冰床上躺着的人,眸中浮出些淡淡的趣意,却没有多看,身形消失在了原地,跟上了靳殇冗。 苏辰正躺在一棵花树上,靳殇冗一念之间,就能将周围变成狼藉一片,他让人重建也费了一番功夫。 如今难得寻了个安静的时刻。 星星浩瀚,在眼睛里留不下踪影,他闭了闭眼,不知该想些什么。 小时候的记忆已经很久远了,他也记不太清楚,好像平平淡淡的,没有什么特殊,等到稍稍大了一点,又逢战事四起,他的父母双亡,后来,他在将死的时候,遇到了墨岑。 那人清清冷冷的,像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又偏偏有所图谋,不知该说是可笑还是荒唐,那人甚至都想不明白自己在求些什么。 再后来,他被墨岑送去学了不少杀人技,好人坏人,他也分不清的,靳殇冗是他接到的最后一个任务。 墨岑大概也能看到结果,并没有让他杀靳殇冗,这次任务也应当是最轻松的,他只需要待在靳殇冗身边,看看他在做些什么就好了。 至于杀人的事情,会有墨岑在做。 靳殇冗啊,一个沾了满身恶名的人,他不觉得除掉这么一个人为什么要那么麻烦。 可是仔细想想,他好像也算不得是个什么好人。 后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也记不清了,渐渐的会随着靳殇冗的行为多些喜怒,只是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多言的立场。 靳殇冗呢,云淡风轻的将这天下的风云变幻都尽收眼底,那黑眸底下,有旁人看不懂的莫测变化。 只是这些和他没什么关系。 人界,修仙界,天界,魔界,这世间好像是一盘巨大的棋。 靳殇冗是持棋的人,却未必是那个开局的人。 而他自己啊,本是一粒天地间微不足道的的尘,如今竟也不知该坚持些什么。 第90章 这天地之间有人可以一指定浮生,也会有人拼尽全力却改不了进程半分。 他好像不该这么平平淡淡的下去了。 不远处有道轻微的声响稍纵即逝,他偏头看了看,闭上了眼。 靳殇冗回来了。 至于跟着的人是谁,他没心思去管。 忙来忙去的,早晚有一天会累死在和这些人的纠缠中。 他才没心思多看。 进了房间的靳殇冗敛了敛眉,他怎么感觉有人在咒他? 醉离泽半点不拿自己当外人,也不用靳殇冗交代,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 第七十八章 只是没喝的打算,他一手撑着脑袋,一手转了转酒杯,没个正形似的,压低了嗓音,多了些蛊惑的意味,“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小没良心的,就一点都不想我?” 靳殇冗将雪知给他披上的披风脱下,看了醉离泽一眼,迈步坐在了一旁的软榻上,转了转指上的指环,凤眸轻垂,遮住了眼中的思绪,“那话本是你找人写的?” 醉离泽轻眨了眨眼,“什么话本?” 靳殇冗眯了眯眼,看了一眼洒在了桌子上的酒水,他和醉离泽的相处,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这人似乎也精通阴谋诡计,只是这在他面前一撒谎就手抖的毛病,好像一直没改过。 醉离泽顺着靳殇冗的目光看去,沉默了一瞬,“我若是说我的手刚才受过伤,你信吗?” 靳殇冗连眼皮都没抬,房间里一片安静,最后还是沉不住气的输。 醉离泽咬了咬牙,决定破罐子破摔,“他们又没写错什么。” 靳殇冗抬眼看他,轻扬了扬唇,却没多说些什么,最开始的时候,他也没往旁的地方想,后来才渐渐觉得不对劲,“为什么那么想让我杀了墨岑,你们有仇?” 那话本写了不少的人,乱七八糟的的什么事都有,几分真假也不好说,只是关于墨岑的,都真的有些过了,若是写的不是墨岑,而是其他的随意一个人,他或许都不会生出看看的心情,估计面都不会见一下就会取了那人的性命。 他说完才觉得有些不对劲,面色难得复杂了一瞬,目光落在了醉离泽身上,“你们之前打过架?” 醉离泽大概知道墨岑同他说了些什么了,强扯出了一抹笑意,“我有没有事,要不我们试试?” “皇兄是打算做些天理不容的事情?” 这次轮到醉离泽沉默了,他好像没有那里做错什么吧?这怎么件件事情都瞒不住? 靳殇冗眯了眯眼,他先前其实没想过醉离泽和靳泽安会有什么关系,毕竟这两个人也没什么相似的地方,但是还没看到话本的时候,他便渐渐觉得有些不怎么明显的端倪,只是一直没有想明白醉离泽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大概是像醉离泽先前口口声声说的那样,想让他活下去,只是他何不回首看看,明明是磨灭了他对生活的兴趣的人,又怎么好意思做个救世主的形态? 那个没了意识的靳泽安只是一个躯壳,至于他那个自小温润如玉,君子无双的皇兄,是眼前这个周身布满邪气的魔族圣子。 醉离泽避开了靳殇冗的视线,靳泽安只是他造出来的一个傀儡,靳殇冗的母妃有孕的时候,他用魔界的一些秘术让她多怀了一个孩子,不过只是一副皮囊罢了,若是没有其他外力干预的话,生下来的只会是一个死胎。 只是他本来就是为了要那一副皮囊,后来也是他分了缕意识在控制,至于那什么双生子之间的没有道理的伤痛转移,也是他做出来的,还有后面的许多事情,都少不了他的功劳,不过他和靳殇冗接触的时候,向来是用的本身,明明是两个毫无相干的性子,靳殇冗为什么能看得出来? “我今天还有事情,先走了。” 靳殇冗轻动了动指尖,将门窗关了个严实。 “让我捋一捋,还有些什么事情。” 醉离泽抽了抽唇角,那可多了去了。 “我和墨岑之间,谈不上有仇,只是他必须死,只有他死了,你才能活。” 靳殇冗轻声笑了笑,没说信与不信。 黑眸中渐渐升腾起了些怒气和杀意,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有人扯了个弥天的谎,他不过是枚盘上的棋。 哈哈哈,还真是有趣的让人生厌。 最开始认识醉离泽的时候,是在他差不多十三岁的时候,也就在他逼宫之前没多久。 血狼军最开始的时候,是他那个十几年来同他似是有血海深仇的父皇给他的,只是一个没什么战斗力,又懒散不听话,不守法也无纪律,却对他那个父皇绝对忠诚的军队,因为想把他训练成一把刀,一把心甘情愿地护着靳泽安的一把刀,又怕他这个刀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伤了主人。 可那么多人说他靳殇冗是天生的坏种,而他,也向来没否认过,当然要让那人的担心成为现实。 他父皇大概到死也没想明白,为什么那么忠诚的军队最后会背叛他,其实他也不清楚,他向来不做收买人心的买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这条路上,他要的是臣服,刻骨的畏惧,才会有不敢反抗的臣服。 这种关系当然不会长久,只是于他这个恶人而言,是最有用的。 当时太子风头无人能抢,但是明谋暗算的事情也不少,就算先皇派了不少的高手暗中跟着他保护,靳泽安还是遇害了,毒箭穿透了胸膛,死的却不是靳泽安。 第91章 后来先皇新派的人来支援,将那些人该抓的抓,该斩的斩,最后将昏迷了的靳泽安救了回去,而他,一把利刃而已,远不及主人重要,自然不值得有人在意。 夜色渐寒,他大抵是快死了,先皇或许是没有输,留了他几年,到底是给靳泽安多了条命。 他好像已经走到了鬼门关之前,又被人强行扯了回来。 心脏处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等他睁眼就看见了一个红衣卓越的男子。 那双眼里情绪多变又复杂,见他醒了以后扬了扬唇,只是骨节分明的手上,是一颗血淋淋的心脏,有毒箭的伤痕,却还能微微跳动。 片刻后那人就收紧了手,将其碾碎了。 紧接着他不知道是从哪儿那出了个黑色的碎片,填到了空缺的地方,黑雾笼罩着,伤口好像在慢慢愈合,却是寸骨生寒,胸口处的疼痛蔓延,一点一点的吞噬着人的理智,针扎似的疼痛渐渐遍布全身,又似蚂蚁啃咬般令人抓狂,心口似是要炸裂般的疼痛,那个时候,死或许都可以称为是奢望。 醉离泽却没多说些什么,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靳殇冗看了看无边的夜色,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甚至还有点惋惜,他好像找不到要活下去的理由,大概死于他而言,也是解脱。 可他没死成啊,便不会自己寻短路,就在他安安静静躺了没多久之后,遇到了无尘。 那人将他带回了空水寺。 他在空水寺待了些日子,后来再出来的时候,血狼军的掌握权就已经在他手里了,杀兄戮弟,逼父退位,他没犹豫过什么。 墨岑带着靳泽安离开的时候,他没拦着。 后来他登基没多久,在皇宫里见到了醉离泽。 没兴趣去了解这个人的目的,也没心思去打听这人的来历,他们就这样半生不熟的相处着,谁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是如今啊,让他死的和救他的是一个人,那本能避开的箭,靳泽安硬生生的抗下了,先前的事情渐渐扯下了遮掩的布,事情摊开在眼前,好像也就这样。 真真假假的,是他厌恶的纠缠。 靳殇冗终于收了笑意,看了一眼并不觉得有什么的醉离泽,扬了扬唇,“是吗,有什么意义呢,这样不知真假的游戏,你觉得活下去会如何,死了又如何?” 醉离泽也收起了那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他起身走到了靳殇冗面前,蹲下身以后仰头看他,“靳殇冗,你信不过我?” “我为什么要信你?” 靳殇冗说完也没等醉离泽回答,他稍稍低头,看向了醉离泽的眼睛,黑眸里没什么笑意,带着冰碴子似的多了不少寒意,毫不遮掩的添了些压迫感,薄唇忍不住轻扬。 “靳泽安是你做出来的,那么有些事情想来不用明说,也知道你脱不了干系,怎么,我还得感恩戴德的谢谢你?醉离泽,不如你来说说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不回头看看你自己做了什么吗?我们还能这样心平气和谈一谈,就已经是荒唐事了,醉离泽啊,我又该怎么信你?还能信你些什么?” 嗓音微低,强压着的怒气隐约有散出来几分的意思,却又没那么强烈,语速微慢,一字一字的敲在人心上。 醉离泽低声笑了笑,眸中掩不住的惊艳和满意一闪而过,余下的是带着些疯子般的邪气,他垂眸掩去了眸中的情绪,“我承认,靳泽安确实是我造出来的,连带着所谓的什么双生纠缠,也是我的杰作,或许还有许多事情没告诉你,但是不管是之前,还是以后,你只需要记得,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靳殇冗收了唇边的笑意,黑眸幽幽,寒气四溢,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处,“这里空荡荡的一片,也是为了让我活下去?” 醉离泽敛了敛眉,“靳殇冗,你不该纠结这个问题。” 房间里落下一片寂静,靳殇冗轻啧了声,起身绕过他离开了。 醉离泽站起了身,看了看靳殇冗离开的背影,没有跟上去。 他其实没想过事情会暴露的这么容易,这些事情揭盖真相的时候,很难会不带着一场血雨腥风,只是因为这个人是靳殇冗,才会这般的风平浪静。 他慢悠悠的走到门口,将门关了个严实,房间内聚起一团黑气,醉离泽抬手将它抓到了手里。 那团黑气呜呜的想要乱窜。 醉离泽松开了手,垂眸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没人看得懂他眸子里的情绪,“还是照原来的计划行事,出了差错的话我要你们的命。” 第七十九章 那黑团顿了一下,飞速消失在了房间内。 至于靳殇冗,那人生完气以后就没事了,或许连气都不会生,只是这样骗人是不是也不太好? 靳殇冗并没有生太大的气,毕竟这是他自己看出来的事实,而不是刚得知的谎言,所以对他也影响不了太多。 最初的最初,还没看到那个话本的时候,他对许多事情都没有兴趣,至于那什么既定的天命,他也没有兴趣去改,又知道一些醉离泽的打算,只是一还没有那么确定,二也没有什么心情掺和。 天地山河他看过,朝堂权谋他试过,九五至尊的位置他也坐了些时日,只是没那么有兴趣罢了,权势也好,胜景也罢,人生百态,不论高下,不是他喜欢的,于他而言,也就没有非要不可的理由。 第92章 所以他其实没打算留些什么,活多少岁月才算久呢?他不知道,也没兴趣等,十三岁那年,他曾在佛前许愿,求一个魂飞魄散。 后来也一直未曾变过,所以他平朝堂上的各种波涛暗涌,留下那些想要暗杀他的人的命,让枫彦回京,只是准备顺其自然的给这天下易个主。 而他呢,正好在那什么定好的日子里求一个无牵无挂。 魂飞魄散了,应当也不会在为什么难受了。 墨岑呐,原本并不在他的计划内,他也没有和墨岑牵扯的准备。 有了牵扯还是因为那个话本的缘故,如今写这话本的人都出来了,他倒是拿墨岑没什么主意了。 原本只是不觉得那人会动心,便生了逗弄的心思,如今那人动了心,他亦有些心悦,只是如今事情闹成这样,还真是难看。 醉离泽推不开责任,至于墨岑,下蛊的事情或许不是他的本意,不过那人恢复了记忆以后的冷淡可是实打实的,他靳殇冗也不是个心慈的人,或许会不再计较,又可能让那人生不如死,不过到底怎么做,就只得看他那天的心情了。 至于醉离泽,他不知道醉离泽到底在求些什么,只为了让他活下去,便从他还未出生的时候就开始设局,未免太荒唐了些,却也没准备现在就和醉离泽算账,不过他靳殇冗向来不喜欢把命交到别人手里,他是生是死,向来都由自己说的算。 所以他是如何打算的,也不会由着醉离泽做主。 本就是毫不相干的人,自然没道理做出一副救世主的样子让他感恩戴德,更何况这些事情,醉离泽也脱不了干系。 等醉离泽找到靳殇冗的时候,这人已经安安静静的睡着了。 好似什么事情都不值得他在意,什么事都进不到他心里。 大概他将什么阴谋诡计都交代清楚,只能换来靳殇冗漫不经心的抬眼看一看,然后淡然的应一声。 不过他认识的靳殇冗,本来也是这个样子的。 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又好像还是风平浪静的无忧岁月,等靳殇冗再次醒来以后,好似不记得先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连提都没有提过一次。 醉离泽一直清楚他的性子,也全然没有自己给自己找罪受的打算。 不过靳殇冗也没时间和他计较这些。 北蛮那边并不安稳,这并不值得靳殇冗在意,只是完颜阿卡尔那个路痴,成功迷路了,后来又被完颜旻派出来的人一起抓回去了。 房间内一片安静,靳殇冗漫不经心的练着书法,云白跪了半天,也不敢多说什么,完颜阿卡尔被捉的时候,他刚好被完颜阿卡尔派出去探路,没遇上完颜旻派来的人。 回到客栈的时候才发现完颜阿卡尔不见了。 找了半天才发现完颜阿卡尔留下来的线索,想来想去,也只能找靳殇冗求救。 不过他也不清楚靳殇冗的位置,能找到这里还是因为在找的路上见到了暗阁的人。 等找到这里的时候离完颜阿卡尔不见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了。 靳殇冗将最后一笔写完,将笔放到了一旁。 抬眼看了一眼云白,“救什么,两个月了,去帮他收尸吗?” 北蛮不注重血统,他们更倾向于选出最强的勇者来做下一任可汗。 完颜阿卡尔是完颜旻力排众议提到小可汗的位置的,本来就有许多人不服这个决定,如今完颜阿卡尔又和虞国有牵连,这次回去,估计不死也残。 云白:...... “柳长烟和他一起被带走了?” “是。” 靳殇冗又换了一张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才拿起笔写了几个字,递给了云白,“你和暗先过去,我晚两天到。” 暗显了身形,将跪在地上的人揪了起来,视线却是落在靳殇冗身上的,“陛下亲临?” “北蛮也该新可汗上位了,我总得出面庆祝一下吧?” 带着些笑意的嗓音多了几分漫不经心的随意和慵懒,却没有人觉得他是狂妄自大。 暗收回了目光,没再多说什么。 靳殇冗一直没收北蛮,其实有一部分是因为完颜阿卡尔的缘故,完颜阿卡尔的母亲是虞国的人,在他小的时候就因病长逝了,只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她是死在完颜旻手里的。 所以完颜阿卡尔同完颜旻的关系一直不好,对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没什么好感。 但是他不会帮着靳殇冗踏平北蛮,虞国和北蛮共存,是完颜阿卡尔先前同靳殇冗提的条件。 也是完颜阿卡尔的母亲在临死前对完颜阿卡尔的嘱托。 靳殇冗对此没什么执着,完颜阿卡尔提出来以后,他便应下了。 如今这种情况,虽属意外,却也不是什么大事。 简单做了些安排以后,靳殇冗带着醉离泽一起去了北蛮。 有醉离泽在,这一路上也用不了多少时间,靳殇冗到的时候,云白和暗还没有走到。 两个人的穿着惹眼,却都没有换衣服的打算。 这里离完颜旻他们在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虽然也有人在巡逻,却也实在算不上是个威胁。 醉离泽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靳殇冗,迈步同他平齐,“你知道那什么谁被关在哪儿里?” “不知道。” “那去哪里找他?” 第93章 靳殇冗瞥了他一眼,停下了脚步,“你平日里关人都关在什么地方?” 醉离泽装模做样的思索了片刻,“我平日里不关人,犯了事的都死了。” “醉离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你可以闭嘴。” 醉离泽抽了抽唇角,语气带了些嗔怪和委屈,“你要不想见我,其实也不用带上我。” 靳殇冗面无表情的离他远了些。 醉离泽弯了弯眼,他眼睛又没什么毛病,自然看得出来靳殇冗自从那天以后就没什么心情理他,任凭他想尽各种办法,靳殇冗都没有要改的打算,不着痕迹的就在二人之间筑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壁垒,他进不去,靳殇冗也不会准备出来。 好像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做的一切,好像都已经前功尽弃了,只是靳殇冗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表示,他一时也找不出来什么异样。 应当是多想了吧。 “哦,那你回去吧。” 他眸色坦荡,醉离泽沉默了片刻,“当我没说。” 靳殇冗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却也待在原地没有动。 醉离泽动了动唇,什么都没说,顺着靳殇冗的目光看了看,隐约能看到天边有一个黑点朝这边过来了。 片刻后,那黑点近了些,一只幼鹰停到了靳殇冗的肩旁上。 靳殇冗稍稍偏了偏头,那鹰眨了眨眼后,用脑袋蹭了蹭靳殇冗的脸。 靳殇冗轻轻扬了扬唇,睫毛落下的阴影,给人添了不少如风温柔,黑眸似是沾染了些亮意。 四周似是都失了色,醉离泽有一瞬间的恍惚,回过神来的时候微不可见的敛了敛眉,靳殇冗,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只是没等他想出来些什么,靳殇冗就已经收了笑意,还是醉离泽习惯的那副模样。 那幼鹰似是现在才发现这里除了靳殇冗以外还有一个人,探着脑袋看了看,似是在琢磨要不要做点什么。 打量了片刻后,还是决定当作没看见。 靳殇冗动了动手,那幼鹰就立在了他的手上。 这鹰是完颜阿卡尔养的,他曾经也同这鹰相处过几天。 倒是难得,还能记得他。 醉离泽眯了眯眼睛,刚想说些什么,触及到靳殇冗的视线以后又闭上了嘴。 靳殇冗屈指给那幼鹰顺了顺毛,凤眸轻压,遮住了眼中的思绪,“阎阙你认得吧?” “那只狼妖?” “看来是认得。” “当然认得,那是我送你的礼。” 靳殇冗抬眼看他。 醉离泽扬了扬眉,没有要解释的打算,“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东西,也值得你在意?” “那你觉得我应该在意些什么?” 他好像真的有了问一问的心情,视线落在醉离泽身上,没有再离开。 醉离泽轻勾薄唇,做了一副认真的姿态,“在意我不就够了吗?其他的你什么都不用在意。” 靳殇冗敛了敛眉,没再理他。 那幼鹰从靳殇冗的手上离开,朝西北方向飞过去了。 靳殇冗等它飞远以后才运起轻功跟上,醉离泽轻啧了声,“要走都不喊上我?真不打算要我了?这样的话乐乐可就没有爹爹了,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要是没有爹爹该多可怜啊。” 银光轻闪,银色的鞭子朝他的嘴抽了过来,醉离泽连忙偏身躲过,无奈的抽了抽唇角,然后弯腰将落在了地上鞭子捡了起来。 第八十章 打量了几眼,将鞭子收好以后跟了上去。 西北快要出了北蛮边界的地方,是一片无边的海,周围是些奇石黄沙,没有半点生气。 水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在现在这个月份也还冒着丝丝寒气,水波翻涌,海水退下去的地方,露出了森森白骨,暮色幽幽,四周隐约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忽远忽近。 天蓝得有些不太正常,白云四散,飘渺又慵懒。 靳殇冗蹲下身来看了看,伸指沾了点水,除了有些难闻的气味外,看不出来有什么危险。 拿了块帕子将手上的水擦了个干净,随后将帕子扔进了水里,平静的水面翻腾了起来,气泡刚出了水面就破散开了。 身后传来些声响,靳殇冗收回了目光朝后看了去。 醉离泽伸手将银鞭递到了他面前,“哪儿找来了这么个东西?” 这鞭子,可是龙骨做的。 靳殇冗微微敛了敛眉,“不记得了。” 应当是在征战的时候得来的,好像还是哪个国家的国宝,只是战胜品太多,他也没有仔细理过。 醉离泽凑的稍稍近了些,仔细打量着那双黑眸,等确定靳殇冗没有说谎以后才直起了身。 鞭子被突然出现的影接了回去,靳殇冗抬眼看了看,“你先回云州城吧,这边有暗在。” “是。” 醉离泽轻啧了声,绕过了他们两个人看了看那片黑海。 等影走了以后,醉离泽才转身回到了靳殇冗旁边,“准备怎么过去?” 靳殇冗抬眼看他,“我什么时候说要过去了?” 醉离泽眯了眯眼,手指轻动,一张软榻凭空出现在了他旁边,理了理衣服,颇有些正经的模样,随后躺在软榻上,用手盖住了眼睛,“准备走的时候喊我。” 靳殇冗没答,他在海边寻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看向了无边的海面,黑色的海水此时静的出奇,说不出的怪异。 第94章 这里应该是属于北蛮的禁地,完颜阿卡尔先前提过几句,白日里不会有人进到这里,他自小就听部落里的人说这里十分危险,也是他们用来关犯人的地方,被关进来的人没有可以活着出去的。 完颜旻待完颜阿卡尔不是很亲近,却也不应该把完颜阿卡尔关在这里,不过如今北蛮的几个部落不合,完颜旻对北蛮的控制也一天不如一天,被其他人做了主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只是如今这样的禁地,除了有些奇怪以外,找不出半点同那传言有关系的样子,像极了传言有误。 “忱安。” 清冷的男声里带着不可忽视的温柔,又有些不太容易察觉的熟捻眷恋,经过了岁月的仔细雕琢,成了天地动容的似水柔情。 靳殇冗微微敛眉,睁开了眼睛,他什么时候睡着了? 忱安又是什么? 抬眼朝声音的来源看去,阳光穿过遮天的树,留下了些斑驳的光影,似玉般亮眼,有人得了上天的偏爱,比天地山河多了几分惊鸿,月白色的华袍沾了些柔光,银发如瀑,被一根发带简单的束在身后,银色的眸子每一寸都透着精致,说不出来的熟悉。 只是那双眸子比记忆里多了些深不见底的柔情,含了些璀璨的亮意。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似的,那人轻愣了一下,冲他弯了弯眼,“看着我做什么?不想走了?” 靳殇冗不自觉的偏了偏头,没有动。 那人迈步走到他面前,微微低头看着他的眼睛,似是明白了什么,收了笑意没有多说些什么,将人轻拥到了怀里。 靳殇冗轻眨了眨眼,回过神来以后伸手想将将面前的人推开,指尖却从那人身体穿了过去,白光四散,面前的人早已经没了影子。 指尖上却好像还有残存的温度,垂眸看了看,漫不经心收回了手。 面前的路依旧,靳殇冗看了看以后才迈步向前走了去。 只是刚迈出去了一步,周围的光影就消失了,四周成了黑压压的一片,黑色和血红交织,从远处传来的阵阵低吟似鬼怪作祟。 这幻境做的并不精致,靳殇冗没了看下去的心思,指尖微抬,黑影破散了个干净。 垂眸看了看手,等在抬起眼时,面前还是那片黑色的海,暮色将天染成了红色,天地交接处一片殷红,与无边的海连接在了一起。 靳殇冗收回了远看的目光,黑色的海依旧平静,他走近了些,蹲下身来看了看,却没有再用手触碰,这海里好似住了个怪物,却不知为什么,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在那幻境中,为什么会看到那人他其实也不太明白,虽然同记忆里的人有些出入,只是也算不得全然陌生,是墨岑,又不是墨岑,像极了他曾在梦境中看到的,那个所谓的他上一世的爱人。 这幻境从记忆中而生,立在心上成长。 后来那乌漆抹黑的地方,他不记得见过,回头瞥了一眼,躺在软榻上的醉离泽还没有要醒的意思,原本盖在眼睛上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移了开,那人似是被什么困住了,乌眉轻敛,极不安稳。 靳殇冗收回了目光,黑眸轻抬,万千思绪从眸中划过,没有源头,他微微敛眉,刚刚他从自己的幻境中出来以后,又好像被扯进醉离泽的幻境里了。 起身理了理衣服,朝醉离泽的方向走了过去。 手指轻挥,狂沙乱起,将软榻上的人掀翻在了地上。 周围突然之间安静了片刻,靳殇冗没有再靠近。 “咳咳咳,咳,咳咳咳,呸,什么东西?” 地上的人将软榻推到了一旁,骂骂咧咧的拍着身上的沙子,等快拍干净了才想起了些什么,面无表情的直起了身,黑色的雾气在他周身轻绕了片刻,等那雾气散去的时候,醉离泽已经换了身衣服了。 他抬手将那软榻弄了个粉碎,沉默了一瞬才回头看向罪魁祸首。 却没有生气的意思,甚至有些恍惚,虽然刚才的事情让他有些没想到,只是还不至于让他忘了在梦境中看到的东西。 眼前的靳殇冗同他在幻境中看到的,除了长相,没有其他相似的地方,换个人或许会不明白,只是这事情少不了他的功劳,自然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醉离泽弯了弯眼,比起幻境中的那个,他还是更待见眼前这个靳殇冗多一些,毕竟是他一点一点的造成这样的,一个冷心无情的靳殇冗,才配的上他这么多年以来的执着和坚持,至于这喜怒无常的性子,也无伤大雅。 靳殇冗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如今他和醉离泽之间,怎么着也算不得是朋友才对。 醉离泽和他的关系其实算不上太好,只是这人向来没动过怒,有时候比他这个疯子还更有病一些,那双眼睛里夹杂着的病态偏执和痴迷虽浅,却也不是毫无痕迹。 他曾经见过几次,只是没有当作一回事。 以后或许该思考一下缘由了。 醉离泽慢悠悠的走到了靳殇冗面前,打量了他片刻以后才开了口,“我又惹你生气了?” “还没清醒?” 醉离泽轻唔了声,“或许,不过刚才那软榻那么重,都砸到我了。” 靳殇冗扬了扬唇,黑眸中夹杂着明显的不耐。 不等靳殇冗发作,醉离泽就收了不正经的姿态,却也没有正经多少,轻叹了口气,满是惋惜,只是有几分真心就得另论了,“小没良心的,小时候跟在我身后喊哥哥的时候多可爱啊。” 第95章 靳殇冗不欲同他多说些什么,他算是看出来了,醉离泽似乎喜欢看他生气的样子? 莫不是刚才摔到脑子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靳殇冗的目光并没有掩饰,醉离泽的唇角稍稍动了一下,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 墨色铺天盖地的将天边最后的一丝亮光也遮了去,怪物的嘶吼清晰了几分,天上找不出月亮的影子,醉离泽从储物戒中拿了颗照亮的珠子出来。 黑海慢慢朝两边散了开,露出了中间的路。 靳殇冗这次连察看的意思都没有,自顾自的向前走了去。 醉离泽见状微微挑了挑眉,抬步跟上,“你知道这黑色的海是怎么形成的吗?” “死人的血。” “不觉得害怕?” 靳殇冗回头看他,黑眸中浮现出了些浅淡的笑意,不达眼底,“怕什么,怕成为这里的一份子?” 醉离泽没有否认。 靳殇冗又看了看那黑色的海,没有多说些什么。 醉离泽看了一眼,也没再多说些什么。 两个人之间安安静静的,却意外的多了几分和谐。 白日里看不到海的边境,如今走起来却不算远。 海水露出的路渐渐向下,骨架堆成的门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这一路走过来,似乎过于顺利了些。 不等他们琢磨怎么开门,那门就自己开了,里面依旧黑乎乎的一片。 靳殇冗立在门口没有动,醉离泽抬眼看了看,抬手将进门的地方毁了个彻底。 有些机关设的并不明显,只是出来办事,总得先把路摸清,醉离泽对这些东西并不上心,耐不住身旁有个向来没有自己干苦力的自觉的祖宗,他能多说些什么? 饶是没什么能困住他们的机关,找到完颜阿卡尔还是废了些功夫。 潮湿的地牢内,难闻的气息让人忍不住周围,空气中除了长期的霉味,还有些动物尸体腐烂的味道,血腥气在这种环境下也稍稍逊色了几分。 第八十一章 靳殇冗微不可察的敛了敛眉。 醉离泽面色难看了许多。 他向来讨厌极了这种脏乱的地方,难闻的气味一点一点的击破他的理智,连抱怨的心思都没了。 靳殇冗回头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人,递了个手帕给他。 醉离泽抬眼看了看,接了过来,捂住口鼻后眨了眨眼睛,朝着靳殇冗靠近了几分,这人身上带着的冷香,在这种环境里,宛若救命的药,不过,好像只是于他而言。 醉离泽垂眸遮住了眼中的思绪,难得安静了一路。 这里弯弯绕绕的似是一个迷宫,门口的那个阵法,约莫有着让这迷宫自己变化的作用,醉离泽将门口的阵法毁掉了以后,这迷宫就好解了许多。 完颜阿卡尔在的地方,处于这迷宫的中央。 一个圆形的水池,脏的不像个样子的水深不见底,完颜阿卡尔的身上伤口遍布,有的甚至能看到白色的骨,少许的伤口已经结痂了,更多的被水泡的开始溃烂,他两只手被铁环铐住,看不出来是否还有命。 靳殇冗眸中隐约有寒气溢出,抬手将那锁烤弄断,脚尖轻点离地,将差点整个人都落到水里的完颜阿卡尔拽了起来。 “咳...咳。” 完颜阿卡尔像是从昏迷中醒来了一般,慢慢睁开了眼睛,看清面前的人是谁后扯了扯,扬出了一抹笑意,语气中明显的无力,远比他这个人更苍白,“好像又欠了你一条命啊。” 靳殇冗垂眸,松开了手。 完颜阿卡尔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旁边的墙,才不至于倒在地上。 粗糙的墙壁刺到了手上的伤口,他轻嘶了口气,可是身上几乎找不出一个完整的地方,碰哪里都是疼的。 靳殇冗微微敛眉,醉离泽指尖轻动,又取出了个软榻。 靳殇冗将完颜阿卡尔提到了软榻上,那人似是只无精打采的猫一般,任由他随意处置。 往常慢是朝气的眼睛如今落不如半点亮光,他不肯闭眼,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靳殇冗给他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就带着人出了这地牢。 等到了外面以后,又费了几个时辰的时间将人身上的伤处理好。 醉离泽懒洋洋的别开了目光,他虽有不悦,只是这种处理伤口的事情,他自己也不会。 换上了衣服的人面色依然苍白,完颜阿卡尔的手筋脚筋没断,走起路来依旧艰难。 “去哪儿?” 完颜阿卡尔这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心情不怎么好的靳殇冗,弯了弯眼,“去我房间吧,哪里不会有人。” 他知道靳殇冗不高兴的原因,靳殇冗给他的玉佩他没用,准确的说,这次被抓,他其实一直都心里有数。 所以这满身的伤,难听点可以说是他自找的。 靳殇冗向来不喜落得满身的伤痕,他也不喜欢,毕竟谁没事喜欢自己找罪受,只是有时候痛点未必是坏事,总得找个清醒的理由。 完颜阿卡尔闭上了眼睛,不再看靳殇冗,他知道靳殇冗应当不会理解,只是靳殇冗这个人,向来尊重旁人的意见,也算难得,靳殇冗不会多问,也不会多管,这就够了。 如果靳殇冗没来,他大概还会在那地牢中多待两天,没准备死,他只是还没把有些事情想清楚罢了。 第96章 如今虽然有些变化,却也不可否认,靳殇冗过来,帮他想清楚了些事情。 靳殇冗也没急着离开,他带的药是雪知拿给他的,见效也快,完颜阿卡尔虽然不至于立马好起来,但是也耽搁不了多少日子。 两日后,完颜阿卡尔就好了大半,只是面色依然有些苍白。 房间的门轻响,靳殇冗抬眼看了过去,醉离泽回去见乐乐了,完颜阿卡尔这里也确实没什么人,如今除了他们两个,也不用做他想。 完颜阿卡尔走到了靳殇冗旁边的凳子前坐了下来,拿过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点水,稍稍倒了一点以后就停了动作,面色复杂了一瞬,又觉得不可思议,拿到鼻子前闻了闻,“这种时候了,你就不能少喝两杯酒?” “什么时候了?” “我都伤成这样了,你都不能,咳咳,咳,可怜我一下?” 完颜阿卡尔一激动又扯到了伤口,眉毛皱成了一团,片刻后才慢慢松开。 靳殇冗抬眼瞥了一眼,“这和我喝酒有什么关系?又没让你喝。” 完颜阿卡尔微微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东西,“这是我珍藏了那么多年的酒,还和我没关系?你...咳咳,知不知到我找这么一瓶费了多少功夫?” “我知道。” 靳殇冗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若不是好酒,他还不稀得喝呢。 完颜阿卡尔将剩下的酒拿到了一旁,晃了晃杯子,满脸心疼,“就剩这么一点了,你不能再喝了。” “落羽的酒。” 完颜阿卡尔顿了一下,片刻后把刚才护住的酒又递到了靳殇冗面前。 和靳殇冗认识那么久了,靳殇冗又是那么喜欢喝酒的一个人,他还不至于不认识靳殇冗身边酿酒的人。 靳殇冗抬眼看了看他,从完颜阿卡尔那么大的反应来看,他大概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完颜阿卡尔以为这是柳长烟酿的酒。 靳殇冗垂眸没再看完颜阿卡尔,他同完颜阿卡尔认识的时候不过才十几岁,当时他正在领兵收服旁边的国家,遇到了脏兮兮的完颜阿卡尔,北蛮的人和虞国的人长的并不太一样,只是当时完颜阿卡尔似乎有些傻乎乎的,眨巴着一双眼睛看着他。 靳殇冗捡人的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将人带到了身边。 完颜阿卡尔没提要离开,靳殇冗也没有赶人,慢慢的时间就久了。 后来大约过了两年的时间,他们在一次战事中遇到了柳长烟,那时柳长烟是敌军的军医,只是敌军没有撑多久就没打的落荒而逃。 再后来敌军臣服,柳长烟也被捉了起来。 靳殇冗对此并没有太在意,他捉到了人又不止柳长烟一个,这人也没什么值得他上心的,只是完颜阿卡尔却似中了迷药似的,对柳长烟一见钟情。 刚被放出来的柳长烟脾气不好,待人清冷,也不理身旁的人。 完颜阿卡尔像是眼盲似的看不懂人家的排斥,天天上赶着找冷脸看。 靳殇冗虽然不理解完颜阿卡尔在想些什么,却也没有过多干预。 三个人平日里的相处处于一种微妙的和谐,柳长烟不喜欢完颜阿卡尔,大概是因为他们处于两方阵营,按照这种道理来看,柳长烟应该更讨厌靳殇冗一些。 只是他没有,他待靳殇冗似平常人一般,不会过份热情,却也不会直接无视,有时甚至还会有问必答。 靳殇冗就派人去查了柳长烟的身份,只是得到的结果并没有什么异样。 又是些时间流逝,柳长烟和完颜阿卡尔的关系也近了起来,靳殇冗没问,也能看出来他们两个人之间是一种什么关系。 后来天下几乎都成了他的囊中物,完颜阿卡尔和柳长烟也几乎发展到了天天黏在一起的关系。 靳殇冗回到皇宫的时候,完颜阿卡尔带着柳长烟回了北蛮。 两三个月以后,靳殇冗闲着没事干出去转悠的时候,在街上见到了被人追杀的柳长烟。 看追着他的那些人,应当是北蛮的人,将柳长烟救回皇宫后,他才发现柳长烟似乎忘了许多东西。 将柳长烟留到宫里做太医以后,靳殇冗曾写信问过完颜阿卡尔发生过了什么,只是那时完颜阿卡尔只回了个随他。 靳殇冗见次也没有再管,不过他看过雪知那个话本以后,如今应该说是醉离泽派人写的话本,派人去查了柳长烟,这次倒是查出来了些不一样的。 柳长烟先前是虞国的人,北蛮在先皇还在的时候,来虞国朝拜时,在街上见到了他母亲,因着爱慕他母亲的美貌,就派人杀了他父亲,并将他母亲带回了北蛮,连带着年幼的柳长烟一起。 后来柳长烟的母亲被凌虐致死,柳长烟被留到了北蛮为奴。 靳殇冗登基以后开始征战,北蛮先前并不当一回事,后来才觉事态严重,就将柳长烟宋到了当时他下一个要攻打的国家,虞国的人总比北蛮的人接触他要容易一些。 所以他当初认识柳长烟,本就是阴谋一场。 只是完颜阿卡尔本就在计划之外,他是因着母亲去逝,和完颜旻要断绝关系才跑到虞国的,出了北蛮也没带什么东西,又加上先前被人保护的太好,不怎么辨得清人心善恶,后来造人陷害,才差点没命。 北蛮的人也没想到完颜阿卡尔那时候会跟在他身边,阴差阳错的坏了这个计划。 第97章 当初看上柳长烟的母亲的是纳兰索图,和完颜旻差不多,都是北蛮中较强部落的首领,只是完颜阿卡尔是月诏部落的,纳兰索图是柔然部落的,柔然部落的实力一直不及月诏部落,这也挡不住一些人的狼子野心。 纳兰索图无心于部落斗争,重于享乐,可他的儿子,纳兰哲并不是甘于平庸之辈。 靳殇冗开始征战四方的时候,纳兰哲才想起了被他父亲带到了北蛮的那个虞国孩子。 第八十二章 柳长烟被带到北蛮的时候才不过三五岁的年纪,本来也没有见过捉他母亲的人是谁,更不认得纳兰哲。 他讨厌北蛮的所有人,纳兰哲也清楚这些,这并不耽误他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费了许多功夫,渐渐打开了柳长烟的心房,将纳兰索图犯的事情一股脑的都推到了完颜旻身上。 后来柳长烟就答应帮纳兰哲取得权势,帮父母报仇。 他靳殇冗,在别人眼中,也不过是个筹码,还真是让人不知该感叹这些人的天真还是旁的。 查清楚这些以后,靳殇冗就对这件事清的发展就清楚了个大概。 柳长烟应当是在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了完颜阿卡尔的身份,本着负债子偿的理念,利用了完颜阿卡尔,在利用的时候又不小心丢了真心。 再者,根据后来的调查来看,纳兰哲好像也喜欢上了柳长烟,不过在权势和柳长烟之间做了取舍,对于纳兰哲来说,一个不肯听话的爱人,远不如权势稳当。 杀柳长烟的人是纳兰哲派的,完颜阿卡尔闹着要回虞国,是因为想见柳长烟,他们几人的这些纠缠,还真的是没有一刻停歇的时候。 这酒应当是柳长烟敷衍完颜阿卡尔用的。 完颜阿卡尔还没有回过神来,靳殇冗也没了喝酒的兴致,他起身准备往外走。 完颜阿卡尔却突然看向了他,“为什么连为我酿杯酒都不肯?” 靳殇冗:...... “疯了?” 完颜阿卡尔扯出了一抹笑意,遮住了眸中的神色,“大概是疯了吧。” 靳殇冗轻啧了声,又重新坐了下来。 完颜阿卡尔起身进了另一间房,等出来的时候拿了一壶茶,给靳殇冗倒了些,茶水清清,映不出人的影子。 “当年我带柳长烟回来以后,他也没什么异样,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惹着他了,他就突然不理我了,我找他喝酒,他一口没尝就说不好喝,后来我缠着他给我酿酒,他看了我好长时间,最后才答应了下来,明明已经答应我了啊。” 靳殇冗拿起杯子稍稍碰了碰,他不喜饮茶,也很难找到例外的时候。 不欲同完颜阿卡尔多说些什么,早在几年前,完颜阿卡尔还在处于一厢情愿的时候,他就曾提过一句,让完颜阿卡尔放弃,或许是当局者迷,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这段关系中,感情本来就是不对等的。 如今却没了劝完颜阿卡尔的心思,他眼睛向来好用,完颜阿卡尔并没有放弃的意思,至于柳长烟,估计也在这些天和完颜阿卡尔在一起的时候恢复记忆了。 他们两个以后是分是合,不是一句话就能说清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靳殇冗也不着急。 “我不要他了。” 靳殇冗看了他一眼,又垂眸看了茶水一眼,犹豫了片刻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微苦,靳殇冗敛了敛眉,一本正经,“你高兴就好。” 完颜阿卡尔:...... “你不信就不信,不用表现的这么明显。” 完颜阿卡尔说完以后将靳殇冗面前的茶杯移了开,他不过是顺手倒了些,也没指望靳殇冗喝,能让靳殇冗喝口茶也真是难得。 给靳殇冗换了杯酒以后,他才又安静了下来。 “柳长烟人呢?” “你不是之前查过了吗?” “我这次来没有查他。” 完颜阿卡尔微微敛眉,片刻后又松了开,“我让人带他离开了。” 靳殇冗见此没有什么表示,“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是时候让我父汗歇一歇了。” “那我就等着看好戏了。” “你来不是......咳咳......咳,来帮我的?靳殇冗,你要不要听一听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什么时候说来帮你了?” 完颜阿卡尔抽了抽唇角,靳殇冗理直气壮地看着他,差点将人气的旧疾复发,完颜阿卡尔扶了扶额,“算了,我和你说不清楚。” 靳殇冗也没否认。 完颜阿卡尔并非没有亲信,只是在他还没回到北蛮的时候,那些人就已经被控制住了。 云白和暗带了些血狼军,如今已经将那些人救了出来。 安静了那么多天,也该有些动静了。 北蛮的十几个部落,站在月诏部落这边的,占了多数,至于柔然部落,虽然有争一争的实力,但也不值得在意什么。 夜色降临,外面火光剑影交辉,杀喊声此起彼伏。 靳殇冗只是懒洋洋的看了看,随后就跟着完颜阿卡尔找到完颜旻了。 不同于外面热闹非凡,完颜旻这里安静异常,他们刚进来的时候,就见完颜旻坐在主位上。 完颜阿卡尔是他晚来得到的儿子,完颜旻自然也不会年轻。 第98章 先皇畏惧的北蛮可汗,如今更像一个迟暮之年的普通老人。 大约是听到了声响,那人朝这边看了过来,如鹰的眼睛依稀能辨出往日的凌厉,只是更多的只剩混沌,眼白微有些浑浊,目光似是有些散,聚不到他想看的人身上。 过了不短的时间,完颜旻才将目光移到了完颜阿卡尔身上,那人似是并不意外完颜阿卡尔会出现在这里,过了一瞬才轻笑了笑,“回来了啊。” 完颜阿卡尔微微敛眉,没有同他多说些什么。 他母亲死在了完颜旻的手上,这是他认识靳殇冗以后才知道的,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讨厌完颜旻在他母亲去世的时候冷眼旁观,所以他对完颜旻是有恨的,只是这毕竟是他父汗,他也不能做出什么大的举动,加上当时年幼,就想着同这人老死不相往来。 知道真相以后,他是动过报仇的心思的,只是那时才明白他母亲去世前留下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母亲曾说只是到她要离开的时候了,用不着怨谁。 他当时不懂,后来才明白他母亲一直都知道是谁要害她。 再后来同柳长烟在一起后,他还是决定回来,这里虽然没有什么值得他回来的,也是他一直讨厌的地方,他甚至同虞国和其他人一样,称这里为北蛮。 可是这里也是他母亲在的地方,也是他无论有多么讨厌,最后也要回来的地方。 有些事情总需要他自己面对,靳殇冗说的也不无道理,他只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件事,或许会有什么感触,义愤填膺也好,冷眼旁观也罢,同看戏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完颜旻像是没看到完颜阿卡尔杀人的目光一样,反而乐呵呵的,像是看见外出久归的儿子的普通父亲一样,“身上的伤好的怎么样的,饿不饿?” 没等到完颜阿卡尔的回答,完颜旻也不恼,将自己面前的点心往外推了推,“不尝尝看吗,你母亲在世的时候,最喜欢做这种点心。” “你不配提她。” 完颜阿卡尔咬紧了牙,生怕自己做出什么天理不容的举动。 靳殇冗自己找了个椅子坐着,揣着手看着这场闹剧,不喜不怒,也没有过多要干预的打算。 当初他率军攻到皇宫的时候,先皇就没有这样的胆子,那人惊慌失措的想要人来救他,最后还是一点一点地认清了现实。 完颜旻从位置上起来,去一旁的书架上拿了个盒子出来。 因着年纪大的关系,他走起路来很慢,却不着急。 等拿到盒子以后手指轻轻摩擦了盒子几下,叹了口气,又走到了完颜阿卡尔面前,要将盒子递给他。 完颜阿卡尔敛了敛眉,“这是什么?” 完颜旻浑浊的眼睛看向了完颜阿卡尔,却没有回答完颜阿卡尔的问题,反而自顾自的嘀咕了起来,说不清楚是惋惜还是什么,“你同她,真是像极了。” “阿卡尔,你知道你母亲当初为什么会死吗?” 完颜阿卡尔没有说话,眼神却不加掩饰。 完颜旻却突然大笑了起来,“你以为我杀了她?哈哈哈哈哈,我那么爱她,又怎么会杀了她?” “不是你还能是谁?” 完颜旻像是被问住了一般,顿了一下,“你又不能帮她报仇,告诉你也没用,不过。”他稍稍凑近了些,“你要真的想报仇,我也可以帮你。” 那盒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 里面有什么东西朝着完颜阿卡尔飞了过去。 完颜阿卡尔运起轻功躲了开,靳殇冗动了动手指,那些怪物就化成了血沫。 完颜旻不可置信的看着完颜阿卡尔。 完颜阿卡尔理了理衣服,“你心太急,我也不会一直那么傻。” 完颜旻又笑了笑,这次没有再多说什么,不等完颜阿卡尔再问些什么,完颜旻突然睁大了眼睛,浑浊的眼中出现了不少的血丝,他一手拽住了心脏的位置,口中的血不停地向外涌出,溅到了完颜阿卡尔身上一些。 这变故是完颜阿卡尔没有想到的,他愣在原地片刻,过了良久才蹲下身探了探完颜旻的鼻息。 完颜旻并没有断气,反而挣扎着想要抓住完颜阿卡尔。 完颜阿卡尔退后了一步,蹲下身来看着这个自己的父汗,曾经是他心里最尊敬的人,也是他后来最恨的人,如今是种什么样的情感,他也说不清楚。 第八十三章 “她是爱你的,不然我不会留你到现在。”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完颜旻却停了动作,蛊虫啃食了他的内脏,爬到了完颜阿卡尔的脚边。 完颜阿卡尔直起了身,将那虫子踩死了。 靳殇冗起身将完颜阿卡尔扯到了外面。 外面的冷风吹的人头疼,完颜阿卡尔渐渐回过神来。 没有多说些什么。 这个结局,在他意料之外,却更让人心寒。 早在地牢之中,他便一直给自己做心里建设,有人能将感情和理性分的清晰,可他生来不如旁人聪慧,做不到那种程度。 他恨完颜旻,也还记得这人带自己外出狩猎,抱着自己的场景,所以他想看着这人遭报应,又没准备好让这人死在自己面前。 完颜旻放出的那些怪物,他大概了解,算是月诏部落的一种邪术,可以换命的那种。 他还是不如他这个父汗心狠。 第99章 他这两天又派人查了完颜旻和他母亲的事情,他母亲不是自愿到北蛮的,完颜旻也不是自愿娶他母亲的,只是后来完颜旻爱上了他母亲,他母亲也爱上了完颜旻。 只是他母亲受人控制,完颜旻也不肯全信她,所以他母亲的死,除了完颜旻的责任,也算是她自己的选择。 完颜旻爱她又恨她,而他这个儿子,从都到尾都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 呵呵,本来就该清楚的事情,也不至于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那蛊虫他认得,是他母亲的手笔,所以完颜旻和他母亲的事情,或许另有隐情,只是如今都不太重要了。 事情还没有结束,他也得为自己闹出来的事情负责。 靳殇冗没有多说什么,位高者不该被情绪左右,他对事情的犹豫,就会有人为这而死,拥护者不在意这些,只是白白送命到底可惜。 血流千里,却只是因着上位者一念之间,一时之意,多么荒唐。 若非完颜阿卡尔自己能全全控制局面,靳殇冗不会来这里。 到不是因为什么心慈,见不得血腥的场面,他向来待见这些,只是见的多了,这些事情也就变的可悲又无趣。 他不喜无用的牺牲,却也只护自己人,至于旁人,择主不对,干他何事? 如今外面的情形大致控制住了,暗带着血狼军撤离了,云白跑到了完颜阿卡尔身边。 外面两军相立,完颜阿卡尔瞥了靳殇冗一眼,自己离开了。 靳殇冗没跟着去,这是完颜阿卡尔的事情,自会有他自己的处理方式。 而于他而言,好戏还没开始。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靳殇冗才换了个地方。 战事大约已经平息了,还在他的意料之中。 靳殇冗推开门进去,屋内的两个人扭头看他。 靳殇冗不慌不忙的打量了几眼,房间内的两个人他倒是都认识,完颜阿卡尔和柳长烟,只是他们二人的姿势像是见不得人的。 完颜阿卡尔大约是被什么气着了,眼角微微泛红,一袭蓝衣的柳长烟眉眼依旧温柔,却也和往日不太一样,像是有些失了智的执拗和偏狂,借着完颜阿卡尔身后的桌子,将完颜阿卡尔困在了他怀里。 大约是反应过来了,柳长烟松开了怀里的人,微微扬唇露出一抹浅笑,理了理衣服,朝靳殇冗行了个礼,“陛下万安。” 靳殇冗微不可见的敛了敛眉,他听过许多参见陛下,见过圣上的,陛下万安是个什么东西? 完颜阿卡尔离柳长烟远了些,眸色复杂,甚至想躲到靳殇冗身后。 奈何面子阻挡了他的脚步。 靳殇冗瞥了一眼完颜阿卡尔迈了一步又收了回去的脚,又将目光放回到了柳长烟身上,留下了句你们继续以后就离开了。 嗯,也没有在意料之外。 完颜阿卡尔抽了抽唇角,用手肘撞开了又贴在自己身上的人,“滚。” 柳长烟轻嘶了口气,又将人拥到了怀里,把脑袋埋在了人的脖颈出,“我知道错了,明天就开始赔罪,就一会儿,别推开我好不好。” 完颜阿卡尔将人一脚踹开,出门跟上了靳殇冗。 “你大半夜的要去哪儿?” “回云州城,你这边的事情解决了,我总得再找些事情干吧。” “那你把柳长烟带回去。” “我不。” 完颜阿卡尔一噎,“那我跟你回去。” 靳殇冗懒洋洋的扫了他一眼,“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但是有用。” 靳殇冗微微偏头,黑眸无波,“我替你杀了他?” 完颜阿卡尔算是看出来了,靳殇冗已经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了,好气,又不能说些什么。 只得放人离开。 路上空无一人,月色微凉,空气中还有些刚刚征战时留下的血腥气,难闻又让人清醒,有人做乱,自然是被闹的人给了他资本,他放不下柳长烟,又不想原谅他,这种事情只有交给时间来解决,他也不用慌什么。 做了坏事的人又不是他,着急想解决办法的人自然也轮不着他。 完颜阿卡尔没有回房间,在外面待了一夜。 房间内的灯一夜未熄,隐约能看到窗边的人影。 靳殇冗并没有直接回去,他自顾自的找到了完颜阿卡尔关人的地方。 地牢里似是比外面更黑,几束光火幽幽,没有惊扰到看守的人,靳殇冗在里面转了转。 不过片刻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目标。 牢中只有些脏乱的干草,被困着的人并没有睡意。 察觉到动静以后抬眼看了过来,靳殇冗扬了扬唇,没有要躲的意思,“纳兰哲。” 纳兰哲微微敛眉,片刻后扯了扯唇,“靳殇冗。” 靳殇冗并不觉得意外,那么想弄死他的一个人,若是看到以后都认不出来,还真是闹剧一场。 不等靳殇冗说些什么,纳兰哲就开了口,“你找我是因为柳齐川?” 靳殇冗轻眨了一下眼,没说什么,柳齐川同纳兰哲有勾结,这件事情在他先前处理京城动乱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那场动乱除了那些老狐狸兴风作浪,也有柳齐川的手笔,包括这次什么皇后怀的不是那暴君的孩子什么的,也有纳兰哲和柳齐川兴风作浪的影子。 只是柳齐川已经死了,他向来不会对这些人手下留情。 第100章 他让商沉去查的那个人,虽说和京城里的老狐狸有些关系,追根究底,也是纳兰哲的点子。 除了柳齐川,还有些虾兵蟹将也和纳兰哲有联系,无一例外,都死了。 只是他派人瞒下了消息,纳兰哲还不知道罢了。 没准备耽搁什么,靳殇冗给纳兰哲喂了颗黑色的丹药,纳兰哲吐了半天,也没有吐出来。 靳殇冗擦了擦手,直接离开了。 他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没直接杀了纳兰哲是因为完颜阿卡尔留着他还有用。 敢把主意打到他身上的,总得付出点代价不是? 出了地牢以后,靳殇冗回去的时候没有用多少时间,雪知去北蛮将他带了回来。 云州城依旧安静,京城好像也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了。 靳殇冗没找雪知问在幻境中看到的事情,既是幻境,就不值得他浪费在现实里的时间,至于那在幻境中见到的人,是人是鬼的,总会有知道的时候。 难得心里安静,靳殇冗铺开了张纸准备作画。 醉离泽沾了满身的水汽凑到了靳殇冗身旁,“那边没事了?” “嗯,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你先前让我在云州城等着,这事情还没说呢就要赶我走了。” 靳殇冗同他拉开了些距离,“什么事?” “年后的七月,你打算怎么过?” “你不是都准备好了么,还问我做什么?” 醉离泽轻声笑了笑,靳殇冗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还不至于不了解,听话和这人,从来就不沾边。 若是先前他的安排靳殇冗都不清楚,倒是可能让他如了愿,如今这种情况,他还不至于傻到认为靳殇冗还会由着他安排。 早先前找靳殇冗,只是因为想借机杀了墨岑,如今这个情况,远比杀墨岑要紧要的多了。 他找了个椅子坐下,撑着脑袋看着靳殇冗,语气中带着笑意和蛊惑,“你肯乖乖听话?” 靳殇冗微微敛眉,醉离泽见状就转移了话题,他看着白净的画纸,“准备画些什么?” 靳殇冗索性将画笔丢在了一旁,“你来。” 醉离泽:......? “我不会。” “我教你。” 醉离泽起身离开了房间,片刻都不带停留的,“我先回魔界了。” 靳殇冗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醉离泽会作画,这是醉辞忧说的。 醉离泽对他的了解程度,比他对醉离泽的了解要多的多了。 这好像是正常的,毕竟醉离泽在他还未出生的时候就开始布局了,了解他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可是直觉还是告诉他,这有不正常,不过也只是直觉而已,没什么道理。 垂眸没再多想些什么,落笔没多久,隐约能看出来一个男人的轮廓。 靳殇冗停下笔看了几眼,将纸团成了一团扔到了一旁。 “苏辰。” 房间里并没有人出现,靳殇冗抬眼看了看。 “影。” 房间里依旧安静,落针可见。 靳殇冗轻啧了声,没再说话。 第八十四章 拿起毛笔写了些什么。 有人比他更沉不住气,房间里传来了些轻笑。 几根银针朝着声音的来源处飞去,被人抬手握住。 余封轻咳了两声,拿了块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哀怨,“怎么几日不见,阿余待我就这般狠心了?” 靳殇冗瞥了他的手一眼,并没有觉得意外,黑眸没什么柔意,“好声好气的和你说话,听不进去?” 余封将银针收了起来,轻笑着朝靳殇冗走了过去,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阿余何时对我好声好气过,你的耐心都耗在别人身上了,何时正眼看过我?” 靳殇冗扬了扬唇,凤眸轻弯,不慌不忙,“所以呢,长忧想做些什么?” 余封不自觉的歪了歪头,眉眼微柔,“阿余想做些什么?” 靳殇冗轻啧了声,抬手抚上了人的脸,本来便有些事情还没有确定,这人竟然自己送上了门,余封常年带着病气,皮肤冷白,眉眼精致,眸中的情绪似是也带着病意,没有源头,也没有同他相似的人,只是他还是不信莫名其妙的直觉,总得确认过后才放心。 余封微微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想做些什么,却也没有旁的动作。 食指之间滑到了余封的唇前,靳殇冗却没在意,凤眸盯着余封的眼睛,黑眸中似是带着些笑意,云淡风轻的,入不了心底,也骗不过人。 “喜欢我?” 余封用舌尖碰了碰人的指尖,没有说话,只是眸中的笑意带了些危险的意味。 靳殇冗微微敛了敛眉,手指移到了人的脖子上,稍稍用力就可取人性命,余封依旧没什么动作,由着靳殇冗打量。 腰后有点凉意,靳殇冗将余封的手握住,他的手向来有些凉,余封的手也没好到哪里去,手上的银针不知是没来得及丢,还是觉得没有要丢的必要,靳殇冗轻飘飘的瞥了一眼,嗓音微低,似酒般醉人,“找的准穴位吗?嗯?” 余封轻声笑了笑,“阿余信不过我?” 靳殇冗将银针拿到了手里,分出了些内力,那些指针便随着他的指尖转了转,“这扎下去的话,可是会没命的。” 他用的银针,是涂了毒的。 第101章 “所以阿余用来丢我,是想我死?成婚这么多年了,阿余一点情谊都不肯留就罢了,如今都想着除掉枕边人了?” 靳殇冗将银针丢到了一旁,余封习过些奇奇怪怪的秘术,即使身子弱,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他还是知道的,这么简单的东西,伤不到他,若是余封真的想对他做些什么,全力以赴有时候得手也不值得意外,只是这人每次都没有正经行动过。 余封笑吟吟的看着他,也不管靳殇冗回话不回。 脖子上的手还没有移开,余封将靳殇冗的手拿了开,两个人离这么近,他有心暧昧,奈不住另一个人不解风情。 余封说不清楚是可惜还是别的感受,靳殇冗不是纵情声色的人,有时候常常会怀疑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要不然他这么好看的人站在靳殇冗面前,这人为什么什么反应都没有。 至于靳殇冗和墨岑之间的事情,他知道,说不放在心上是假的,只是同靳殇冗理论这些,他向来没有什么站的住的立场,可他余封大概生来就是要为靳殇冗做一个疯子的,向来不喜欢讲理。 那双黑眸还在看着他,余封却清楚的知道,这人只是在思考杀了他会不会脏了手。 靳殇冗动了动手,没挣开,却也不疼,余封只是体质不好,并不是无力,说起来,他并没有和余封正式交过手。 余封看了一眼他的手,“不想同你打架,乖乖听话不好吗?” 靳殇冗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就突然觉得脑中撕裂般的疼。 没多久就没有意识了。 余封稳稳接住倒在自己怀里的人,素手抚上了靳殇冗的眉眼,语气微低,显而易见的的惋惜,似是轻声低呐,“不想你疼的。” 他说完又弯了弯眼,带着人消失在了房间。 门窗不知是本就没关,还是人走的时候打开的,有风顺着窗户进到了房间里,吹动了桌子上没有被压好的纸,几张白纸翻过,能看到一行隽丽难得的小字,那字写的随意,隐约能看出落笔者的张扬。 影难得敛了敛眉,他本来一直在等着靳殇冗的吩咐,却不知为何突然头疼了起来,等他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房间中就已经没有靳殇冗的影子了。 房间中似是没留下半点痕迹,也就桌子那边乱了些。 走到桌子边想要察看情况,风恰好留在那一页,影伸手捻了捻纸张,这并不是巧合,靳殇冗在纸上留了些痕迹,黑色的字显眼:勿寻。 离云州城很远的地方,一座黑色的宫殿仅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压迫感十足,周围黑云密布,空气中明明没什么东西,却也让人觉得背后生寒,或许该说是幸运,并没有人生活在这个地方。 周围找不出半点活人的气息,来来往往的都是些行尸走肉。 靳殇冗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睫毛颤了颤,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稍稍适应了一下光线,打量了一下四周,自己似乎是被铐在床上了。 房间内的摆件精致,只是这房间的主人的眼光着实让人不敢恭维。 靳殇冗简单扫视了一眼就没了看下去的心情。 旁人会如何要因人而异,余封向来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他面前,身边人来人往,要他死的不少,只是仔细想想,也能找到目标。 有些人现在改了主意,有的人也不知踪迹,能跑到他面前的人,算来算去,其实并不多。 所以在找不到影的时候,他大概就知道是谁来了。 所以如今这个结果,也不算意外,只是这被捉来的方式,确实是他没想到的。 余封学的似乎不是什么毒蛊之术。 动了动手腕,内力挣脱不开,靳殇冗轻扬了扬眉,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准备再睡一会儿。 被捉住的是他,可是有所求的不是他,要怕些什么呢,靳殇冗还没想到,最差的结果能差成什么样呢? 同归于尽吗? 那可真不能让他害怕。 至于其他的,吃亏的也不一定是他。 余封进来的时候,房间内的人还睡的安稳。 倒不觉得意外,他抬手轻挥,跟在他身后的人就化成了虚影,那或许不能称之为人,只是灰黑色的影子勉强聚出了一个人形轮廓。 将那影子手里的托盘接到了手里,余封又将门掩上,顺带着挥散了那团黑影。 他没发出声响,床上的人却已经醒了,他手腕上有手铐,只是那手铐又连着一条长长的锁链,锁链的另一端与房间的墙壁相连。 靳殇冗没借着锁链的力,也能慢慢悠悠的坐起来。 明明如今他的处境怎么看都没有正经的意思,高高在上的君王如今被束缚在这里,却没有半点狼狈的样子,那用来困住他的锁链,恍惚之中似是龙椅旁边的装饰品。 手脚都被铐着,这人却半点慌张和担忧都不显,从容依旧,他一腿微曲,手腕顺势搭在上面,黑眸轻瞥了一眼铁环在手腕上留下来的红痕,似是同先前睥睨天下时无二。 随后才抬眼看了一眼站在床边看他的余封,指尖轻挑,内力直直的朝着余封撞去,余封面色不变,不等他躲开,靳殇冗就又收了回去。 似是仅仅开了个玩笑而已,靳殇冗扬了扬唇,“怎么不废了我?” “阿余不适合做阶下囚。” 余封说完又觉得不妥,他微微偏头打量了靳殇冗几眼后才弯眸轻笑,“说错了,阿余做不了阶下囚。” 第102章 杀伐果断的帝王,做惯了指点江山的强者,有舍不掉的傲气肆意,即使如今处于劣势,仍然有着漫不经心的从容,见不到半点担忧。 又或者是因为他刻在骨子里的疯意,生死都进不到他眼中,更别提为别的什么事情失了淡然。 余封微微弯腰,指尖轻按在了靳殇冗手腕上的铁铐,玄铁微寒,肤白痕艳,难得的美景诱人,眸中遍是满意之色,并不沾染欲念。 又或者说,是他藏的太深。 靳殇冗轻眯了眯眼,没说什么。 作乱者便开始得寸进尺。 余封将人推倒,一手按在人的窄腰上,一手撑着身子看他。 靳殇冗不甚在意的扬了扬唇。 余封轻笑,“阿余不怕我做些什么?” “你能做些什么?” 距离有些近,若有若无的冷香夹杂着淡淡的药材的苦味清香,身下的人没有半分慌乱的神色。 余封微不可见的弯了弯眼,解开了靳殇冗手腕上的铁铐。 起开了身。 好歹认识这个人那么久了,还不至于不了解靳殇冗的脾气。 就算他真的得手,对靳殇冗做了些什么,这人若是不计较,嗯,好像不会有这种可能。 若是生起起来,估计会杀了他的吧? 靳殇冗先前一直没有同谁过于亲近过,大臣们劝他扩充后宫,只是都无功而返。 靳殇冗也好似对谁都没有兴趣的样子。 凭着靳殇冗的性子,也没人敢对他多想些什么,或者是做些什么。 许多事情是等靳殇冗见到墨岑以后才渐渐让人觉得不对劲的,这个人原来也会有脾气好的时候。 第八十五章 啧,真是令人不喜呢。 靳殇冗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踝处的铐子也被打开了。 他站在了地上,也没管房间里的另一个人,不紧不慢的走到了窗边,推开了窗户,外面依旧黑茫茫的,倒也能分的出天地。 有风从外面吹过,带着些散不尽的凉意,怪石林立,似是有些模糊的影子缠绕。 只是那四溢的黑气,不像是魔气。 余封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房间内都是暗色系的东西,他也向来没有整理的心情,至于外面,这里本就是这样,不是种些花草可以改变的。 靳殇冗关上了窗户,他的心情有时候会根据天气定,这种景象,很难让人控制脾气。 余封收回了看向窗外的视线,“不吃点东西?” 靳殇冗回头瞥他,视线轻飘飘的落到人身上,带了些压破感,忽而又扬出了一抹笑意,似是破开乌云的暖阳,冲散了些许寒意,“长忧打算留我到何时?” 余封沉吟了一声,“阿余准备什么时候离开?我送你啊,不过云州城那边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的人,阿余万一受伤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靳殇冗动了动指尖,房间里的镜子飘到了余封面前,那镜子不知是用的什么材质的,映出来的人影清晰。 余封淡淡看了一眼,轻笑了笑,“怎么,这张脸不得阿余喜欢?” 靳殇冗轻啧了声,“连是人是鬼都照不清,这么没用的东西,何必留着?” 余封只是浅笑着看了看他,将镜子归了原位。 “既然阿余也没特别喜欢过什么,同谁在一起也都只是凑合,留在这里不好吗?” 靳殇冗没有回答,他浅浅打量了余封几眼,凤眸轻垂,“长忧明明看得清楚不是吗?走不出结局的路,何必浪费时间,求一个挣扎无果,依着你的性子,不该信深情的。” 余封的过去,他没有刻意了解过,只是也有耳闻。 同样是从深渊里走出来的人,只是两个人的性子差了不少。 “阿余是在劝我还是劝自己?” 靳殇冗似是有些疑惑,随即又轻声笑了笑,“我吗?我没信过。” 余封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撑着脑袋看着靳殇冗,“那墨岑是什么?” “你觉得他是什么?” “我觉得,阿余于他有情。” 靳殇冗扬了扬唇,没有否认,也仅仅是有情而已。 余封轻叹了口气,作出了一副被伤了心的样子,他同靳殇冗,是有相似的地方。 不过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他从那暗无天日的过去中走来,有着实打实的实力和散不尽的傲气,靳殇冗还多了些指点天下的从容和游戏人间的满不在乎。 只是他不行,靳殇冗可以对周围的人来来往往保持随意的态度,喜欢和厌恶的都一样,他却只想将喜欢的人困在身旁,代价是什么都无所谓。 不过靳殇冗说的应当不是这个,毕竟做什么都是自己的选择,所以靳殇冗也不会管他这些。 依着他的性子吗?大概是意外他都把人捉回来了,还装的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 余封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靳殇冗,好像不是在夸他。 啧,只是他也没什么办法,有时确实想不在乎以后的结果会如何,仅存的理智还是让他收敛了不少。 靳殇冗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而妥协的人。 若他真的做了什么,才是到了看不到出路的境地。 余封轻弯了弯眼,事情不该因为他的一时失控变得那么复杂,如今的靳殇冗没有排斥他到同他兵刃相见的程度,于他而言,就已经够了。 第103章 他轻声笑了笑,没在继续刚才的话题,“阿余不是对新奇的事物感兴趣吗,我这里奇奇怪怪的事情很多,阿余不多住些时日,岂不是浪费了我一片心意。” 靳殇冗又回到床上坐了下来,侧躺着把玩着自己的一缕墨发,那墨发衬的指如玉白,发质又出奇的好,绸缎般的顺滑,或许是真的得了他的心意,一时也没有回余封的话。 余封也不闹,视线跟着靳殇冗移动,见他没什么其他动作才收回了目光。 大抵是觉得这样有些单调,余封拍了拍手,房间中聚气一团影子,慢慢聚气出了一个人形,那影子顿了一下,不知道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最后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只是像是没有直觉一般,感官也没什么用,机械的走到了余封前面。 余封抬了抬眼,接了那人手里的东西,偏头看了看靳殇冗,见他并没有什么兴趣的样子,低声笑了笑,接过了那人手里的东西,指尖轻动,面前的人就成了四散的烟,“还以为阿余会见不惯这些,特地让他们有了人样,不想也引不得阿余有半点兴趣。” 靳殇冗抬了抬眼,房间里出现那团影子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只是先前醉离泽也是这样聚来聚去的,次数多了,也没什么新意。 余封这里的好像不怎么一样,醉离泽那边,每次出现的黑影都是带着些邪气和散不尽的魔意,这边的,似是干干净净,只是那影子一出现,房间里就多了些不可忽视的寒意,他还不至于注意不到。 只是注意到归注意到,他没什么心思问。 余封身上的秘密本就不少,他若事事上心,也不会让这人待在深宫几年而不闻不问。 余封垂眸敛去了眸中的情绪,自顾自的倒了两杯酒。 靳殇冗轻啧了声,没有动,抬眼看了看,“所以呢,你又学了些什么?” 余封弯了弯眼,“简单的小伎俩。” 没看清他做了什么,房间里涌出了不少影子,只是没有像刚才那般聚成人形。 靳殇冗松开了手里的头发,有一眼没一眼的看了看。 余封起身给他递了杯酒,靳殇冗坐起了身,接了过来,在手里转了转酒杯。 杯中的酒微微晃动,却没有要撒出来的意思。 余封身后的黑影依旧没聚出什么形状,却有了些颜色的分别,黑灰色逐层变浅,隐约有蓝色的光的影子,似鬼魅般多了些有些瘆人的艳丽,孤寂的气息萦绕,添了些疯狂的瘾,像是晚间的夜幕,看不清源头,也见不到底,却又似毒般令人有些失智的着迷。 靳殇冗扬了扬唇,倒也不失为一番景色,确实漂亮。 余封抬手收了身后的影子,“时辰不早了,阿余早些歇着,等你醒了以后,我再带你去看看其他地方。” 靳殇冗抬了抬眼,“什么地方?” 余封做出了一副思索的样子,“算是个有趣的地方吧,阿余不是对那个什么神女感兴趣吗?” “你同她有牵扯?” “阿余这话算不算是污我清白?” 靳殇冗眸色平静的打量了余封几眼,那人轻声笑了笑,嗓音微低,慢悠悠的,带着些勾人的意味,“阿余这般看我,莫非是信不过我?明明我那么早就跟在阿余身边了,如今阿余这般想我,我可是真的会伤心的。” 靳殇冗收回了目光,“你什么时候话也多了起来?” 余封弯了弯眼,“见到喜欢的人,话总是会多一些的,阿余嫌弃我聒噪?” 靳殇冗眯了眯眼睛,“还算有些自知之明。” 余封眨了眨眼,没有半点要生气的意思,“心情不好,也不至于拿我发脾气吧。”他顿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对了,阿余最近没有找那个什么墨岑的下落吗?” “找他做什么?” “那个神女的事情,他应当知道的要不我清楚一些吧。” 靳殇冗偏了偏头,“那你能做些什么?” “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合阿余心意的事吧。” 他说完以后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东西就离开了。 靳殇冗淡淡的收回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合上了眼。 他不知道余封想做些什么,只是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再者,未来要出现的事情,也没什么值得他心慌意乱的。 靳殇冗似是陷入了沉睡,余封再次过来的时候,靳殇冗也没有要醒的意思,俯身打量了几眼。 睡着的人散了不少冷意,也少了几分生气。 余封探了探靳殇冗的脉,微敛了敛眉。 靳殇冗的身体状况,他大致清楚,一直都不怎么好,却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如今却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不等他仔细检查,手就已经被收回去了。 余封抬眼看了过去,靳殇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醒了,黑眸无波,平静的看着他。 余封轻笑了笑,没有对刚才的事情解释什么,“这里还算将就吧,难得见你睡的沉了些。” 靳殇冗淡淡的应了声,也没有提刚才的事情,他的身体状况如何,他比旁人清楚,从北蛮回来以后,就有些奇怪了。 好像是因为他碰了那个黑漆漆的海,又或许是因为旁的什么。 暂时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却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身体似是点到了什么机关,就像开了正艳的花突然到了败落的时间,似乎在慢慢的坏下去。 第104章 现在并没有什么人知道,余封连他自己的病都没能医好,靳殇冗也不觉得余封能发现有什么问题。 “什么时辰了?” 第八十六章 余封起身看了看外面天色,“这我也不清楚,只是阿余睡了八个时辰了。” 靳殇冗微微敛了敛眉,余封随意理了理衣服,“阿余要洗漱了?那我先出去等着,有事情可以叫我。” 靳殇冗轻啧了声,简单应了声,“知道了。” 余封走后,靳殇冗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下了床重新打量这个房间。 房间内的摆设虽然难看到了极点,只是用来沐浴的池子做的还是不错的。 靳殇冗伸手探了探温度,那水带了些寒气,并不刺骨。 池水没过面部,靳殇冗闭上眼睛似是在想些什么,大概是想明白了些什么,他在水中睁开了眼,水波微荡,眸黑唇红的人似是天上堕落人间的神明,又似是惊扰人心的魅鬼。 疏离不散,寒意不减,却也能让人隐约看出些悦意,靳殇冗,好像心情不错。 余封在靳殇冗出来以后,不自觉的偏了偏头,靳殇冗向来喜怒无常,也很难让人察觉到他心情如何,只是不知是直觉还是自作多情,靳殇冗的情绪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靳殇冗抬眼看了看他,面色平静,“怎么了?” 余封收回了目光,唇角轻扬了扬,“没什么。” 靳殇冗也没再问,出了房间,外面的长廊也没有亮堂多少。 余封大概是看出了靳殇冗在想些什么,弯了弯眼,看不出来他有什么其他动作,长廊里的蜡烛相继亮了起来。却没有给长廊增添半点暖意,相反多了几分幽幽的邪气和不散的凉意。 靳殇冗随意地看了看,没评价什么,“去哪儿?” 余封微微扬了扬唇,“回云州城。” 周围一片寂静,隐约有风轻动的声音,靳殇冗微扬了扬唇,只是又很快就收起了笑着的弧度,“所以呢,捉我过来,是做什么?显摆你的能力,还是让我看看这并不好看的宫殿?” 余封做出了一副被伤了心的模样,漂亮的眼睛看着地面,半阖的眼遮住了眸中的思绪,落下一片失落感伤,“我找阿余本就是为了今天的事,只是刚见到阿余就见阿余对我下那么重的手,我一时伤心,便失了分寸,如今阿余怎么又将过错全部推到了我头上?这般无情,我也是真的会上心的,再者说,阿余也好久都没见我了不是吗,我自己......” 靳殇冗没有继续听下去,迈步想要离开这里是非之地。 余封看着他的背影弯了弯眼,笑的愉悦,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迈步跟上了靳殇冗。 这里的路弯弯绕绕,靳殇冗却像逛自家后院一样悠闲,余封也没有给他领路的打算,靳殇冗要走的路,都自己先用内力探过,就算不知道那些房间是做什么的,看看那条路能走,那条路有机关,找个出口还是绰绰有余的。 没过多久,靳殇冗就离开了宫殿,站在了连接宫殿和外面的桥梁之上,这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好似与四界隔绝,那宫殿从外面看也是漆黑一片,周围安静的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只是那宫殿之后,隐约有些热闹。 余封顺着靳殇冗的视线看了过去,没有要介绍的意思。 靳殇冗收回了视线,看向了身边面色如常的人,余封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以后,冲他弯了弯眼,“怎么,阿余不会突然觉得我长的也还说的过去,所以一时起了同我也虚情假意的兴致?” 靳殇冗没有理会他的不着调,“你入了鬼道?” 余封听到这些也没有半点惊讶,“阿余既然已经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总不会是担忧我的安危吧?” 靳殇冗微不可见的敛了敛眉,他先前并没有了解过鬼道,书上写的不过是凭空想象出来的谈资,没有实际存在的证据。 靳氏皇族知道有四界的存在,但是从来没有提及有鬼界这么一说。 他也不知道,为何有了这种猜测。 余封看了看靳殇冗,“阿余对鬼道有兴趣?” “没有。” 余封轻笑了笑,没有再说些什么。 靳殇冗将视线放到了余封身上,这人除了弯眸浅笑没有其他动作,靳殇冗面无表情的看了他几眼,“怎么离开?” 余封轻笑出声,一手将人拦在了自己怀里,一手遮住了人的眼睛。 他比靳殇冗高一些,这动作与他而言并不困难。 靳殇冗轻眨了眨眼,强忍着才没把人推开。 长长的睫毛轻颤时惊的人心微痒,余封轻叹了口气,“阿余信我便好。” 靳殇冗没说什么。 耳边有风声渐起,发丝交织,余封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怀里的人,眉目轻柔。 不过怀里的人并没有察觉。 好似也就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遮在靳殇冗的眼睛上的手就移了开。 外面的光有些刺眼,靳殇冗微微眯了眯眼,慢慢适应了周围的光线。 余封从靳殇冗身后走到了他身旁。 靳殇冗瞥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余封的脸色似是比刚才白了些,又或许只是光线的缘故。 余封朝他看去,不自觉的歪了歪头,嗓音中蕴着跃意,“阿余今日怎么一直看我,总不能是真的喜欢上我了吧?” 第105章 靳殇冗没有要同他争论的心思,面无表情的收回了目光。 打量了一下四周,云州城的情况,他刚来的时候就已经摸查清楚了,只是记忆中,云州城并没有这个地方。 不过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云州城有三个境界,就好似是三个房间叠加。 他先前在的,不过是最底下的那一层。 至于上面的,他没什么心思了解,毕竟不管从什么方面看,总归只有上面的人下去杀他的份,他可不准备到上面自己找罪受。 只是不知如今在的是第二境界还是第一境界。 余封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这里是云州城的顶层,当然,也是墨岑和那什么神女在的地方。” 靳殇冗抬眼看了看他,“去哪儿?” 余封弯了弯眼,“阿余觉得他们会在什么地方?” 那神女在这三个境界里都有宫殿,在第三境界的那个,靳殇冗已经派人探查过了。 至于这里的,余封不觉得对靳殇冗来说,会是件难事。 靳殇冗轻啧了声,有了些不耐。 余封见状也不在浪费时间,薄唇轻扬,“阿余跟上我就好了。” 四周似乎有什么东西撕破空气的声音,靳殇冗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就见远处有一驾类似于马车的东西正朝着这边跑来。 片刻后就到了眼前。 那车前拴着的东西形如白马,却又比往日见过的多了许多不同,像是多了几分灵气,毛发的光泽要比靳殇冗先前见过的漂亮不少。 靳殇冗轻扬了扬眉,抬手碰了碰离他较近的那只马的脑袋。 那马微微蹭了蹭他的手掌,有些痒,靳殇冗弯了弯眼,笑容难得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那马却突然像被什么吓住了一般,僵直了身子躲开了他的触碰,连带着其余的三只,齐刷刷的朝他行了个礼。 靳殇冗曾经见过,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匹马,本来也是难得的烈马,后来被他驯服以后,有过这么一次,像是臣服之势。 垂眸瞥了两眼以后,靳殇冗就将视线移到了余封身上,那人冲他弯眸轻笑,做足了事不关己的无辜样子,“阿余看我做什么,不喜欢这辆车?” 说完就跃到了车上,朝着靳殇冗伸出了手,靳殇冗的目光从余封的手上移开,从他身旁的空地上去,径直进了马车。 余封扬唇笑了笑,收回了手,跟着靳殇冗进了马车。 马车里有软榻,先进去的人才不管谁是这车的主人,随意挑拣了个舒适的姿势,撑着脑袋看着进来的人。 余封只是笑了笑,在侧旁坐了下来。 他的车中,向来不备茶水,也不备糕点,长在的,还是他的琴。 余封的指尖轻压在琴弦上,却没有弄出声响,靳殇冗抬眼,就见余封将琴弦一一弄断了。 靳殇冗扬了扬唇,并不怎么在意,却还是开了口,“我记得这把琴跟了你许多年了吧,那琴弦也不是什么好得到的东西吧?” 余封看了看被琴弦划破的手指,“阿余给我的东西,我自然都有好好收着,这几根,不过是些路边捡来的东西,阿余不必在意。” 靳殇冗眯了眯眼,这才想起来,他在余封进宫的时候,给过他一把琴,后来那琴好似被雪知说是魔族的物件,收了去,余封同雪知怎么交流的,靳殇冗并不清楚,只是后来雪知和他说过,余封留下了那些琴弦。 只是时间隔的有些久了,这种事情也没什么记着的价值。 余封也知道靳殇冗不记这种东西,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执着。 “阿余去过类似于勾栏的院舍吗?” “为什么会没去过?” 余封低声笑了笑,“也是,阿余曾经去过祈临渊开的店,那可比其他的店乱了不少。” 靳殇冗稍稍眯了眯眼睛,余封忙作出了几分乖巧的样子,“我可没有监视过阿余,只是我和祈临渊认识。” 靳殇冗淡淡的开口,“没准备怪你。” 余封刚才提到祈临渊开的店,他才想起来自己曾经在那家店醉酒的事情,之前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如今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第八十七章 当初他那天晚上醉酒,只是因为想起了墨岑,这算不得是个什么大事,过去了也不值得再想起来,不过他最近不怎么关心京城的事情,才差点忘了还有祈临渊这个人。 起身揉了揉眉心,果然是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如先前好了。 余封将琴收了起来,“阿余可是有些烦心事?” 靳殇冗没有睁眼,“算不上。” 余封看了看他,没再说些什么。 若说话本只是醉离泽没事找事,主要给墨岑多添了些戏份,其他人也或多或少,也多了些不实的描述,醉离泽倒是不偏不向,都对他们做了些手脚,他如今大概能明白有关话本的事情,只是差点把祈临渊漏了。 醉离泽那个人同祈临渊有几分相似,靳殇冗不觉得这两个人会没什么关系,他先前已经有些想到这一点了,只是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见了醉离泽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一件事。 余封也好,雪知也罢,这些人在他身边,也都在醉离泽下的那盘棋上,祈临渊显然也在,只是,他如今还没想好祈临渊的作用是什么。 “到了,阿余走不走?” 靳殇冗回过神来以后看了他一眼,起身下了车,余封弯眸笑了笑,也跟着他下了车。 第106章 下了车的靳殇冗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招牌,名字是个好名字,只是站在门口的人不像是什么好人。 余封走到了他身边,“怎么,阿余不想进去?” 靳殇冗看了他一眼,迈步走了进去。 因着他周身寒气密布,那些想围着他的姑娘们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敢动。 余封瞥了一眼周围的人,眉目轻柔,却没什么温度,察觉到靳殇冗的视线以后,偏头朝他看了过去,语气微柔,“阿余可是有看上的?” 旁边的姑娘们自动忽视了余封那有些腻歪的称号,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靳殇冗,有些亮晶晶的。 余封面色微不可见的又难看了几分。 倒不是因为这些人,他只是无端想起了先前的封后大典,虽然那个不是靳殇冗本人,可是那当皇后的人,到底是记在了靳殇冗名下。 靳殇冗不知道余封在想些什么,现在没心情同他扯这些,“你要找的人到底在哪儿?” 余封只是 扬了扬唇,“我们去楼上等着就好。” 靳殇冗收回了视线,没再理他。 他们在房间里等了两个时辰,靳殇冗无聊到自己和自己下棋,余封在一旁撑着头看着他。 外面终于有了些不一样的声响,靳殇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眼看了看,余封扬了扬唇,起身推开了门,“走吧,我们出去看看。” 靳殇冗也不着急,将棋盘上的棋子收好了以后才起了身。 外面围栏上已经聚满了人,余封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靳殇冗过来。 靳殇冗瞥了他一眼,随后就收回目光朝楼下看去。 原本有些乱糟糟的地方现在也没有改善多少,只是楼下没了什么三三两两纠缠的人,那些人都正经了几分,寻了个不错的位置,或是站着或是坐着,安安静静的在等些什么。 靳殇冗眯了眯眼,台上现在只剩下了些弹奏音乐的人。 余封也顺着靳殇冗的目光看了过去,“阿余觉得等一下会有什么人出来?” 他们周围没人,看得出来是余封吩咐过什么。 靳殇冗看了余封一眼,“墨岑没在这里。” 余封说了半天墨岑和那什么神女,如今这种情况,谁会出来根本就没有要猜的必要。 余封眯了眯眼,“阿余怎么知道他不在这里,你们还有心灵感应呢?” “你是觉得我脾气好了,还是觉得我真的拿你没有办法?” 余封轻声笑了笑,眸子半阖遮住了些眸中的情绪,“那可没有,只是觉得阿余不会对我那么狠心。” 靳殇冗轻啧了声,没再理他。 乐声越来越急促,周围的灯光突然暗了许多,楼下中间的舞台上的灯光显得格外亮眼。 刚才周围吵吵闹闹的声音如今找不到半点踪迹,似是都在好奇等一下会出来一个怎样绝色的人。 台上的灯灭了,再亮起来的时候,舞台周围有白烟袅袅,那台子中间,立着一个白衣的优越身姿,周围的烟雾缭绕,给那人添了不少不食烟火的仙气,那女子带了个面纱,看不清楚她的全貌,露出来的眉眼带着几分出尘的孤傲,又有化不开的似水柔情,黛眉卓越,眼睛精致,漂亮的有些难得。 音乐没有停下,台上的人随着音乐舞动,不知是借了什么力,那人竟然飘在了空中,仿若九天玄女落入了凡间,赢得了满室的人的惊叹。 舞姿新颖,确实有些意思。 靳殇冗面无表情的看着,余封的目光都没往台上移过,眨也不眨的看着身旁的人。 就在靳殇冗准备回房间的时候,那台上的人却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似是无意的一眼,仅仅一瞬间就收了回去。 靳殇冗眯了眯眼,那人好似是在看他身边的这个,视线也随即落到了余封身上。 余封见靳殇冗把视线放到了他身上,弯了弯眼,指了指房间,“阿余想回去?” 周围的人都在屏气凝神的看着台中央的人跳舞,余封也没有做显眼的人的打算,只是做了口型。 靳殇冗收回了视线,迈动长腿进了房间。 余封懒洋洋的跟在靳殇冗的身后。 进了房间以后,余封慢悠悠的给靳殇冗倒了杯酒,将酒杯推到了靳殇冗面前。 “阿余可是有什么想问的?” 靳殇冗也没有藏着掖着的闲情,“你们认识?” 余封轻咦了声,“不认识,不过,她好像认识我。” 靳殇冗没有答话,也没有动面前的酒。 余封轻声笑了笑,“阿余可得保护我,她这次的目标是我,长忧我啊,可是个多愁多病身,要不然我真的丢了,自己回来找你可是要费很长的时间,若是身子再一坏,我可就见不了阿余了。” 靳殇冗稍稍往后撤了撤身,眯了眯眼睛打量他。 像是在思考余封有没有值得别人图谋的地方。 余封弯眼笑的愉悦,眼睛里的柔情似水,却没什么缘由。 靳殇冗扬了扬唇,“那我去喊她过来。” “阿余这般待我,我可是会寒心的。” 余封语气里含着笑意,又带着些不怎么明显的幽怨,细查却不进眼底,也留不下半点痕迹。 靳殇冗浅浅抿了口酒,“她图你什么?” 余封轻嗯了声,作了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美貌?” 第107章 房间里一片寂静,外面的喝彩声格外明显。 靳殇冗低声笑了笑,没说什么,却把他想说的话一字不差的都表现出来了。 余封轻叹了口气,也不恼,“被看上的人是我,又不是我看上她,我怎么知道她图我些什么?不过也是,好歹是个神女,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你入了鬼道,鬼道可有什么特殊的?” “鬼道,也没什么特殊的吧,我入鬼道只是因为他于我有用,不是鬼道非我不可,入鬼道的人不少,我可排不上名号。” 余封似是自嘲的扯了扯唇,只是幅度有些小,不损他半点柔情,“再者,入了鬼道虽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可是阿余看看,这怎么着也不会是件光彩的事情,我不管旁人会怎么想,也不在意他们会怎么说,却怎么也没有到处宣扬的道理吧,那个人是个神女,却也只是个神女而已,我入鬼道的事情,她可没有知道的途经。” “那她疯了,看上你?” 余封轻笑,“大概。” 靳殇冗垂眸看了看杯子里余下的酒,没再看余封。 余封扯这扯那的,虽然有些不正经,但是该说的也都说了。 那神女不知道余封入了鬼道,也就不会有替天行道的理由,至于其他的,这人先前在深宫待着,如今也不算是爱出风头的人。 那神女图什么? 墨岑有天神的命格,那神女或许认识他,至于余封,他确实不觉得有什么好图的。 靳殇冗眯了眯眼睛,又仔细打量了几眼余封。 余封弯了弯眼睛,由着他看,“用不用我站起来,给阿余展示展示。” 靳殇冗轻笑,“行啊。” 余封比他高一些,却也只是高出了一点点距离,他多年有病缠身,带着些病弱公子的娇气,肤色也有些白,只是身材还说的过去,找不出羸弱的半点影子。 “这可不行,没名没份,我做这种事情多亏啊,也不对,我是阿余的侍君,好几年都没有晋封的那种,身在冷宫的人,还做什么自荐枕席的事情,我才不干呢。” “逃宫的人,死罪。” 余封露出了一副被伤透了心的神色,问的理直气壮,“阿余都让各种各样的新欢进宫了,还不准我闹一下脾气了?” 靳殇冗懒洋洋的扬了扬唇,“你随意。” 外面的表演好像终于结束了,这房间的隔音效果不错,只是于他们这些听力好的人,还是能大致听到外面的东西的。 余封拍了拍手,房间出现了一个虚影,慢慢聚成了一个人形,微垂着头,像是没什么生气一般。 余封也没说些什么,那人就已经像得了什么命令一般,出了门。 余封看着那人出去以后,又将目光移到了靳殇冗身上,“一会儿那什么神女要过来,阿余不躲躲?” “她认得我?” “不认得。” 第八十八章 出了皇宫和京城,见过靳殇冗的人根本没几个,那神女在云州城这么猖獗,有着替天行道的名头,却没去京城看过她口中那罪大恶极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他敢这么肯定,还有一些旁的原因,醉离泽他不怎么熟,但是和靳殇冗有关的事情,他都有兴趣去了解一下,所以醉离泽做过的事情,他最近也知道了些,目前并没有找到那人行为处事的原因,只是从表面看,醉离泽是想让靳殇冗活过那个什么天劫,至于一个神女,醉离泽放不进眼里,也不会让那什么神女找到靳殇冗。 出了京城,很少有人知道靳殇冗和靳泽安长的一样,双生子于靳氏皇族而言,并不是个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所以很少有人知道,靳殇冗和靳泽安长的一样,见过太子的人本来就少,靳殇冗登基以后,连朝堂里做官的人都换了许多,知道这个的也就更少了,世人只当那是先前太子的同母弟弟。 除此之外,这件事情似乎还和醉离泽有些关系,那个人并不想让靳殇冗和那什么神女碰面,余封入了鬼道以后,有些事情便多了些知道的途径,醉离泽费心费力的筹谋多年,不可能是因为闲着无聊。 只是余封对醉离泽大费周章做的事情并没有兴趣,他只关心和靳殇冗有关的事情,所以醉离泽准备用什么办法都无所谓,既然目的一致,同样的不想靳殇冗和那什么神女扯上联系,又都不想靳殇冗在下一个七月消失,他不介意让醉离泽多存在一会儿。 至于靳殇冗即定的命数,余封有自己知道这个消息的来路,也有自己的解决办法,这种东西没必要现在就和靳殇冗讲清楚,既然还有时间,他当然乐意和靳殇冗一起,看一看这场闹剧。 靳殇冗只是垂眸转了转手上的指环,轻啧了声,“那我躲她做什么?” 余封轻笑,一本正经的,“万一她看上阿余了,我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墓,还要给自己立个碑?” 靳殇冗懒得在理他,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余封将靳殇冗用过的杯子拿到了自己面前,不紧不慢的转了转杯子,“阿余可别走太远,也别捡路上的猫猫狗狗,我这边用不了多少时间,等下过去找阿余,要是看到阿余身边有些令人不喜的东西,做出些让阿余不高兴的事情,可就不是我能克制的了。” 他顿了顿,轻声笑了笑,嗓音沾了蜜一般,甜腻又带着些勾人的意味,又似是恶魔低语,多了些蛊惑的意思,“我也不想这样,阿余,就这一次,遂了我的愿好不好?” 第108章 靳殇冗没说应不应,直接离开了房间。 光影从窗边探入,映了满室暖意,晴明似水,空明如镜,浅风携了几丝花香,熨的人心轻烫。 房间里落了不少寂静,蓝袍精致,微微映了些亮意,余封抬眼看了看光,漂亮的眸子沾了些暖意,分不清来源,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轻笑了笑,只是房间没什么笑声,似乎有些带着落寞的叹息。 敲门声响起,余封收了笑意,眸中的暖意也烟消云散,找不到半点痕迹。 那神女在他这的话,靳殇冗就不会遇不到墨岑。 没有直接让外面的人进来,余封起身走到了窗边,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外面,随后就收回了目光。 呐,真令人生气,又不能随意发火。 那神女已经到了他门前。 余封慢慢的将窗关上,顺便将烦躁的情绪压下,只是漂亮的眉眼依旧找不到先前的半点温柔。 回到桌子旁边,余封坐到了靳殇冗刚才待着的地方,“进来吧。” 出了房间的靳殇冗一时也没找到什么想去的地方,索性就顺着街道慢慢转悠。 路旁的小摊不少,只是来来往往的人不是很多,叫卖声也没有踪影,卖的有些新奇的东西,靳殇冗只是随意看了看就收回了目光。 他很少有什么特别感兴趣的东西,就更别说什么喜欢的了。 眼见离余封在的地方越来越远,靳殇冗就随意找了个吃饭的小摊坐了下来。 余封在他走的时候说的那些话,他一字不拉的都听了,只是听归听,他想怎么行事,还没有什么人能指手画脚的。 小摊侧方是个客栈,只是好像被什么人包了场,靳殇冗这一路走来,见了几个客栈,都已经客满了,只有这个,里面冷冷清清的,行动往来的人,除了店里的人,剩下的都穿着统一的服饰。 在靳殇冗看不到的地方,一个貌比神明的人正面无表情的坐在一张桌子前,银眸似玉,透彻空明,只是好似含着深不见底的寒气疏离,又有似水的平静凉薄,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些出神,万物好似都入不了他的人。 这样的人,不该入世的。 有几个人立在一旁,时不时的偷摸看他一眼,然后又聚在一起小声嘀咕着。 靳殇冗只是简单看了看,就收回了目光,摊主将靳殇冗点的东西上齐以后,就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靳殇冗并没有什么胃口,东西也都是随意点的,只是现在也没什么喝酒的心情,就用手撑着脸发呆。 余封一路找来,老远就见靳殇冗做在小摊哪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弯了弯眼,余封迈步走到了靳殇冗面前,微微弯腰,伸手在靳殇冗面前晃了晃,轻声笑了笑,“阿余在想些什么?是不是在想我?” 靳殇冗回过神来瞥了他一眼,光明正大的转移话题,“谈完了?” “算是吧。” 靳殇冗将面前的菜往余封面前推了推,“算是?” “以后估计还会再见面。” 靳殇冗没再说些什么,他换了个手撑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余封抬眼看了看他,薄唇轻扬,浅笑了笑。 一抹白影撞进了视线,靳殇冗回过神来以后抬眼看了看,那人也正好朝这边看了过来。 墨岑没有立即移开目光,他的视线落在了靳殇冗身上,似是没想到这人怎么会跑到这里。 他,又或者说先前他在人间的神识,见到了那个师尊以后,就已经知道会有现在的他的存在了,只是那一抹神识动了情,将靳殇冗看的太重,也太过于相信自己,便没有当回事。 靳殇冗带着余封和他去那个什么地牢的时候,他才渐渐的恢复了记忆,他是天界的神君,下界就是为了除掉靳殇冗的,先前那一抹神识,只是答应了先皇让靳泽安即位,或许会想什么办法将靳殇冗拉下皇位,却也实在没准备要靳殇冗的命。 但是现在的他不一样,他下界本就是为了除掉靳殇冗才来的,至于那抹心动,自从他恢复了意识以后就已经烟消云散了,终究不过是抹神识罢了。 靳殇冗弯了弯眼,他自然看得出来,眼前的人并不是他熟识的那个,也不是他要找的人,神识也好,本尊也罢,他认识的墨岑,没有这样看过他。 陌生人,自然没有上前打招呼的道理。 靳殇冗轻声笑了笑,漫不经心的收回了目光。 余封似是察觉到了什么,顺着靳殇冗刚才的目光看了过去,见到那一抹白色的卓绝身影以后,轻弯了弯眼,“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太傅大人吗?” 靳殇冗慢悠悠的将视线放到了余封身上,凤眸精致,只是狭长的眼尾总是带着些压迫性。 余封像是不怕死一般,两只手撑着脑袋看着靳殇冗,眼睛中蕴着些笑意,璀璨如星。 靳殇冗也没什么大的情绪波动,也没有当没听见不理人,“他不是。” 余封收了笑意,眨也不眨的看着靳殇冗,“阿余为什么这么确定?” 靳殇冗又瞥了一眼还没有离开的人,“我为什么不能确定?” 余封轻咳了声,谈论这件事谈论半天,好像都不会有让他顺心的结果,抿了抿唇,不想理人了。 靳殇冗轻声笑了笑,他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好似来了些逗弄人的兴致,手指微蜷,稍稍撑着脸,“长忧觉得我是个专情的人吗?” 第109章 余封眼睛都没抬一下,“不是。” “所以别有关墨岑的事情都和我提一下,我没有非他不可的道理。” 余封抬头看了看靳殇冗,眨了眨眼睛,“我惹阿余生气了?” 靳殇冗轻扬了扬眉,不知道他怎么得出来的这个结论。 余封轻声笑了笑,微阖了阖眼,没解释什么。 他朝墨岑原来在的地方看了看,那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收回了目光以后,余封将视线放到了靳殇冗身上,“我们的事情已经办完了,阿余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没有?” 靳殇冗将余封有些兴趣的菜换到了余封面前,“你应当知道,雪知能算出来我们在的位置。” “可是我不想回去见他。” “什么时候结的仇?” 余封给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了一口以后才回答靳殇冗问的话,“没仇,只是一向看对方不顺眼而已。” 靳殇冗轻扬了扬唇,“那你可以在这里等他过来。” 第八十九章 余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稍稍眯了眯眼,估计了一下时间,随即轻勾了勾唇,“估计不用等了,人已经来了。” 靳殇冗顺着余封的视线看去,就见银发亮眼的人正在朝这边过来,他走的不紧不慢的,街上不知道是因为点什么,不过一瞬间的功夫,除了他们几个,再难找到其他人影。 靳殇冗眯了眯眼,比他晚来的客人都已经离开了,甚至连摊主都不见了,他虽然有些吓人,只是很少有人敢光明正大的打量他而已,怎么着也没到这种程度,余封过来的时候,也还好,雪知明明性子算得上平和,如今这是? 雪知来的时候就已经算好他们在的位置了,视线越过靳殇冗,落到了余封身上,琉璃般透彻的眸子染了些光,那光却照不进眼底,只是清风微抚般,稍瞬就没有了踪迹,他明明看着人,眼里却落不进人影。 余封也没了吃饭的心情,明明多好的一件事,总有人出来败坏人的兴致。 “殇冗。” 雪知将落在余封身上的视线收了回来,落到了靳殇冗身上,没再移开过。 靳殇冗屈指叩了叩一旁的座位。 这小摊的桌子有些矮,靳殇冗和余封就已经伸不开腿了,雪知垂眸看了一眼,没有要坐下的准备。 余封勾了勾唇,“我到底还是不如国师大人有排面,只是这见不得半点尘埃的毛病,国师大人不准备改改?” 雪知轻飘飘的看了看余封,琉璃瞳干干净净的,不含半点情绪,“没有毒发?” 话音落到了余封耳中,就被他自觉换成了怎么还没死。 眉眼依旧轻柔,唇边带着些笑意,只是显而易见的,没什么温度,余封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服,“这个就不劳国师大人费心了,我自然有我自己的法子,再者,我同阿余的关系可要比国师同他的关系近一些,怎么说,阿余也不会忍心让我简简单单就死了不是吗?” 靳殇冗看了看他们两个,小摊的位置本来就没有多大,现在还站着一个,更显得拥挤,微不可见的敛了敛眉,靳殇冗看了一眼余封,“吃好了没?” 余封看着靳殇冗,眸中含着些明显的笑意,“没有,可惜有人刚来就坏了人的兴致,我重新找个地方请阿余吃饭如何?” 雪知看了余封一眼,话却是对靳殇冗说的,“我订好了地方,来带殇冗过去。” 余封也不惧他,眉眼带笑的看着雪知。 靳殇冗转了转手上的指环,又看了看眼前的两个人。 起身直接离开了,走的没有半点留恋。 剩下两个人面无表情的移开了视线。 雪知转身准备跟上靳殇冗,那人却直接运起轻功离开了。 余封付了钱以后,慢悠悠的走到了雪知旁边,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和怨气,“你没事过来坏我什么好事?现在人跑了,你很得意?” 雪知看都没看他一眼,视线还在刚才靳殇冗离开的方向,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你通诡计,就没算算他一会儿会看到谁?” 余封扯了扯唇,他入鬼道这件事,雪知在他还没离开皇宫的时候就知道了,只是这诡计,怎么都不像是夸人的。 余封轻啧了声,懒得和雪知闲扯,“那就各凭本事,看谁先找到他了。” 雪知没有反驳,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这里也有不少修士,他们这些突然消失的,也算不上突兀。 余封眯了眯眼,没有急着行动。 离开了余封和雪知的靳殇冗,跑到了来的时候到过的森林。 这个阶层的云州城要比他之前在他那个地方灵力充足一些,他虽然不修道,但是从这里的植物什么的,也不难看出来。 简单找了棵繁茂的树,靳殇冗躺在上边准备睡一会儿,浅风轻吹,让人多了不少倦意。 不知过了多久,远方传来了些不小的响动,靳殇冗睁开了眼,看了看天色,他好像才睡着没多大意一会儿。 坐起了身揉了揉眼睛,从树上轻跃到了地上。 靳殇冗眯了眯眼,看了看造出响动的方向,那边有他熟悉的气息,但是他没有兴趣过去。 只是天不遂人意,又或许是因为拆不开的孽缘。 那动静朝这边过来了。 靳殇冗轻啧了声,运起轻功离开了原地,只是一时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他对这里也算不得了解,所以并没有乱跑的打算。 第110章 没用多久,他就找到了一条小河,那河水极清,颇有点让人心静的作用。 小河的对岸有个看起来比较安静的山洞,靳殇冗轻啧了声,没犹豫什么就决定进去看看。 那山洞里面也透光,还有一个不算大的潭子,和外面相通,应当是天地演化自然形成的。 山洞可以称得上干净,并没有什么动物居住的痕迹,仅有些绿色的植物长的茂盛。 靳殇冗随意找了个地方准备休息一会儿,有些事情虽然不怎么明显,但是作为自己这个身体的主人,有些事情是瞒不住自己的。 他没有中新的毒,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病根,只是身体还是在一天一天的坏下去,而他,好像只有听天由命的份。 倒是有趣。 流水的声音很轻,也有些规律,催的人生困。 靳殇冗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没有睡到自然醒。 这山洞里进来了一个人,一个熟人,又算是个陌生人,却也是个不能让他安心入睡的人,外面也多了些令人难以忽视的雨声。 墨岑驯服神兽的时候受了点伤,灵力也耗费的差不多了,但是准备离开的时候又遇到了兽潮,不得已才在水边设了个结界。 只是并没有发现这里还有个人,墨岑微微敛眉,他设结界的时候用神识检查了一下这片地方,并没有发现这里有什么人。靳殇冗他还是认识的,也知道靳殇冗的本事,只是这人才刚睡醒,怎么着也不可能是靳殇冗他自己屏蔽了自己的气息,靳殇冗睡着的时候自己都发现不了这里有人? 就算自己受伤了,也不该会有这样的失误,是自己的灵力出了问题,还是靳殇冗身上有古怪,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靳殇冗看了一眼那个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视线轻移,落到了墨岑带着血迹的衣袍上,外面的雨似乎不小,将他的衣服尽数弄湿了,墨岑估计有些匆忙,还没来得及换身衣服。 靳殇冗漫不经心的收回了目光,没办法,他出门不怎么带治伤的药,再者,他也不是个乐于助人的性子。 墨岑收了目光,也没有同靳殇冗攀谈的心思,如今离开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身上的伤让他不能再随意乱跑了,只得走到了山洞的另一边,又设了个简单的结界,这才坐下来调息。 靳殇冗看了一眼,就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趣,他起身去洞外看了看,只见不知何时晴朗的天被乌云遮住了,天地之间灰黑色的一片,压抑极了,暴雨倾盆,大有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有些令人不快。 山洞里也有些漏雨,靳殇冗回到了自己刚开始待着的地方,准备再睡会儿,等雨停。 半天过去了,却都没什么睡意,他坐起身,光明正大的打量着正在闭眼调息的墨岑,全然没有要移开目光的意思。 墨岑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慢慢睁开了眼,适应了光线,周围也没有什么异常,结界也没有过什么波动的痕迹,而靳殇冗,也不知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 墨岑想起身离开,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轻咳了几声,意料之中的,将靳殇冗吵醒了。 刚睡醒的人还带着些微散的困意,颇有些安静,黑眸似死水般满是平静,却有多了几分水润的亮意。 墨岑垂眸移开了视线,他刚恢复记忆的时候,并没有直接离开,当然也记得同靳殇冗相处的过往,虽说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好像还是会有时候被那一抹神识残留的情绪影响,这种感觉,并不会另人高兴。 他将要杀死的人,轻易的就能触动他的心神,怎么着都不会是个好现象。 靳殇冗眨也不眨的看着墨岑,最后又漫不经心的收回了目光,懒洋洋的扯了扯唇,带着些没什么温度的笑意,“好歹算是相逢一场,能不能问你几个问题?” 墨岑已经趁着靳殇冗收回目光的瞬间换了意身衣服,依旧是似雪的白衣,像是沾了雪的寒气,带着些生人勿进的冷意和疏离,听到靳殇冗开口以后,他微微抬眼,较靳殇冗记忆里的人多了几分的压迫感。 只是靳殇冗像是没看到一般,依旧等着他的回答。 “问什么?” 清冷的声音有些不紧不慢的从容,也没掩饰那散不去的寒意,久居高位的人难舍掉的高高在上的姿态,添了不少距离感。 原来一模一样的人,一开口也那么好分辨,差异明明白白,又怎么会认不出来? 更何况,有人根本就没想着要隐瞒。 靳殇冗轻声笑了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称呼,仙尊还是神君?” “墨岑。” 第九十章 靳殇冗轻扬了扬眉,没对这个有什么看法,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墨岑,“你们这些神呐仙啊的,是不是当真不会动情?” “不会。” 靳殇冗轻声笑了笑,没说信与不信,连绵的雨好像停了,他也没有在这里久待的兴趣,外面刚好传来些动静。 墨岑微微垂了垂眸,他的结界被人破开了。 雪知站到靳殇冗面前的时候,发丝都还扬在空中没有落下,目光落在靳殇冗身上以后就没有再离开,“该回去了。” “知道了。” 靳殇冗说完就没再耽搁,直接朝外面走去了,雪知也没有停留,迈步跟上了他。 第111章 墨岑立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心脏处传来的异样不容忽视,令人有些烦躁。 靳殇冗回了先前待着的云州城的境界,并没有什么动作,他好似在等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却又没人知道他到底在等些什么。 余封倒是来过几趟,说了一些同那什么神女有关的事情,靳殇冗只是当闲话般听了听,好似真的到了岁月无忧的时候。 时间渐渐到了寒冬,又慢慢的到了一年的末尾。 靳殇冗对过年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只是身边有人,总该是要热闹热闹。 影阁的人将大红的灯笼挂的哪儿都是,靳殇冗面无表情的看了看,还是不自觉的抽了抽唇角,能将这些东西挂的这么扎眼,也算是一种本身。 又过了一天,红色的绸缎围满了各个房间门前的长廊,靳殇冗面色复杂的看了半天,冲挂的正起劲的迟酒招了招手。 迟酒停下了动作,迅速到了靳殇冗面前,行了一礼。 靳殇冗说了一声免礼以后就没再说些什么。 迟酒不解的看着他。 靳殇冗又试着耐下心来看了看满院的红色,没办法,实在是看不下去,“你觉得这好看吗?” 迟酒点了点头。 靳殇冗扯了扯唇,凤眼微眯,“谁的主意?” 身后有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怎么,小鱼儿不喜欢?” “颜温尘,你疯了?” 颜温尘轻声笑了笑,“怎么会?” 靳殇冗眯了眯眼,难得没有计较。 夜色挂满天空,也填满了地面与天之间的空隙,靳殇冗出了房间的门,就见外面灯火繁华,似火般微灼,将天地分了个清楚,却也不得不说,亮的有些过份。 院子里有不少桌子,如今已经坐满了人,暗阁和影阁的人都有,见靳殇冗出来以后停止了交谈,从座位上起开,齐刷刷的朝靳殇冗行了个礼,“主上无忧长乐。” 靳殇冗弯了弯眼,笑意浸透了眼底,“暗影皆在,我自无忧。” 他们向来不喜欢什么长篇大论,从进了暗阁和影阁以后,就确定了对靳殇冗的誓死忠诚,而他们认定的主上,也从未让他们失望过。 日子还长,有靳殇冗在的一天,就会有暗阁和影阁的誓死追随,何必多言? 落羽难得出门,他双腿不便行走,也就很少出来。 等众人都落座了以后才朝靳殇冗举了举杯,算做行礼了。 冷白色的华袍,并没有给男人添上半点疏离,精致的眉眼落了个轻笑的弧度,温柔似水,亮眼如月。 靳殇冗弯了弯眼,落羽身边的人也朝靳殇冗举了举杯。 齐刷刷的,像极了上课时乖乖举手的幼童。 引得落羽轻笑,“你们是没有别的可以做了吗?影,你都喝不了酒,这样是不是有些过份了?” 靳殇冗也走到了他们旁边,轻声笑了笑,“我不喝一杯,岂不是说不过去?” 他扫了一眼这一桌上的人,除了落羽,剩下的就是影,暗,迟酒,还留了个位置,大概是给枫彦留的,他们几个走的近一些,不过枫彦要从京城往这边赶,尽管前些日子就已经动身了,只是也不会那么准时而已。 枫彦没来之前,靳殇冗对他们这一桌上的热闹程度保持充分怀疑。 除了落羽,剩下的当真一个喜欢说话的都没有,这些人也能玩到一起,也是没谁了。 枫彦人还没到,就已经吵吵起来了,“我都还没到呢,你们就背着我和主上喝起来了?亏我还把你们当成兄弟,我果然是看错人了。” 落羽给他倒了杯酒,“你再多说几句,我们就已经喝完了。” 枫彦终于站稳了身形,一路紧赶慢赶的,颇有些狼狈,接过酒杯同别人碰完杯以后才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调整了一下呼吸。 靳殇冗已经有先见之明的离开了,身后隐约能听到枫彦的咆哮,“我容易吗我?我一个人跑了那么远的路,路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况且我们这么久没见了,我来虽然是为了来看看主上,不也还顺便看看你们了吗?结果你们看看你们一个一个的,看看,都看看,半点关心的话都没有?我是铁打的?还是石头捏的?伤心了,真的要伤心了。” “泥捏的吧?” 枫彦深吸了一口气,一手拍在桌子上,另一指手指着暗,那手因为气极了的原因,有些抖,“暗!你闭嘴。” 落羽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把折扇,状似嫌弃的打开掩住了口鼻,“确实,有些像泥捏的。” 迟酒也收回了盯着满桌的菜的目光,将视线移到了枫彦身上,打量了他片刻,在枫彦不可置信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枫彦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挨个点了点他们,“你......你们等我沐浴完以后再来找你们算帐。” 靳殇冗同暗阁和影阁的人喝了点以后,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与其他桌上热闹的景象不同,这边似乎和这个闹腾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醉离泽将醉辞忧也带过来了,靳殇冗还没走到,醉辞忧就已经挣扎着要从醉离泽的怀里出来了,“乐乐要去找父皇。” 醉离泽将快掉在地上的人拉到自己怀里控制好,“你老实待着。” 余封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按在自己的手肘处,将脸靠在了上面,颇有些随意的慵懒。 第112章 他们这个位置是在一棵大树地下,这几日经常不见踪影的苏辰正躺在上面假寐。 靳殇冗挨着雪知坐下,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酒,并没有要交谈的意思,他也没打算在这里久待。 而桌子上的其他人,也没有那么真的和平。 外面传来了些脚步声,商沉轻扬了扬眉,“这么热闹呢?” 苏辰从树上下来,落到了地上,并没有要招呼来人的打算。 靳殇冗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你来做什么?” “身为臣子,给帝王贺礼也不算逾矩吧?” 苏辰随意坐了下来,还不忘接句话,“算多此一举。” 商沉勾了勾唇,现在发脾气,明显不是个明智的举动,而他也向来不做这种不利己的事。 靳殇冗没什么兴趣在这里掺和,喝了两杯以后就离开了。 雪知看了看靳殇冗离开的背影,微不可见的敛了敛眉。 醉离泽也没有久待,待着醉辞忧离开了。 而其他人莫名的安静,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等其他桌子上的人都散了场,这张桌子上的人才算有了反应,雪知撤身离远了一些,剩下的人已经打起来了。 余封也没有离的太近,时不时的煽风点火,苏辰和商沉却像不知道什么时候结了仇一般,招招都带着杀意。 雪知面无表情的看着。 场面一时还算热闹。 靳殇冗对外面的热闹并没有什么兴趣,却也难得没有困意。 暗卫和隐卫也都去休息了,房间里却突然有了丝不太熟悉的气息。 靳殇冗眯了眯眼睛,来人轻声笑了笑,像是不意外他的反应一般,“小施主几日未见,便忘了我了?” “你来做什么?” “我虽对俗世没什么兴趣,却也是知道今天是个什么日子的,思来想去,还是想来见见你。” 靳殇冗勾了勾唇,不喜不怒,“所以就学会了私闯民宅?” 无尘轻弯了弯眼,墨绿色的眼睛在夜里并没有那么明显,月光落在里面,才能看出来些不同,“小施主的宅院已经快被外面的人拆了,我同他们打过招呼了,又怎么能算是私闯呢?” “你能离开京城这么久?” “半个时辰以后就要离开了,半年未见,小施主也不想和老朋友叙叙旧?” 靳殇冗看了看天色,“你觉得现在是叙旧的时候?” 无尘的目光也随着靳殇冗的目光看了过去,“小施主不想入睡,又何必在意同我闲谈的时辰是否合适,这天地件的条例多了,小施主可不该是个被束住的人。” 靳殇冗随意在桌旁坐下,单手撑着自己的脑袋,落了个慵懒,“所以,这边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 “全部。” 靳殇冗沉声笑了笑,“倒是诚实。” “只是习惯性的对小施主的事情上心而已,我并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无尘又在这里边当着什么角色?” 他身边好像没几个简单的人,先前所有的磨难,是人为的筹谋,而那个人,又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等他好不容易有了个感兴趣的人,而那个人和他的见面本来就是为了杀他的,一个两个的,是觉得他靳殇冗的脾气好,还是觉得他们的手段真的那么高明? 第九十一章 无尘知道这些东西,是在靳殇冗知道之后,像是有什么东西,阻隔着他的占卜,而靳殇冗在的这场局里,好像不只有靳殇冗。 他也是最近才渐渐发现,他同现在外面在打架的那几个人之间,可能会有一点联系,只是如今他还没有查清楚这个联系是什么,而余封和那个神女有交谈,估计也是为了这个还未查清楚的纠缠,商沉和苏辰打起来,应该也是为了这个。 而这种联系,靳殇冗应该也察觉到了一些,甚至比他们几个人察觉到的都要早,只是一只没有确定罢了。 不过要说他无尘充当什么角色,可真的是冤枉他了,无尘轻叹了口气,“小施主这样说,可是没什么道理的,我远在京城,知道的还没有小施主知道的多。” 靳殇冗看了看他,没说信与不信。 无尘眨了眨眼,“我除了第一次见面想做坏事,还有认识了一个月以后做了点坏事,其他时间可是对小施主真心实意的,小施主信不过我?” “无尘又不是不知道,我谁都没信过,又何必问我这个问题?” 无尘轻声笑了笑,“有些事情,小施主也不必说的这样明白,佛子无心,我却是会难过的,离半个时辰结束还有一段时间,不过我好像没有非到最后一刻才走的理由。” 靳殇冗轻声笑了笑,“还算明白。” 无尘浅弯了弯眼,从袖子里掏出了个精致的木制的长方盒子,放在了桌子上,推到了靳殇冗面前。 靳殇冗并没有要打开的打算,“什么?” “新岁贺礼。” 靳殇冗随意用两指按在了盒子上,似是在琢磨要不要推回去,最后还是歇了这个心思,指尖轻点了点,“那我是不是还得回个礼?” “小施主何必同我讲这些虚礼,长乐无忧便好,那便是我要的回礼。” 靳殇冗眯了眯眼。 无尘大概是知道接下来的话可能不是自己想听的,便没有等人说话的打算,“我的眼光向来不错,小施主给的起这个回礼,时辰不早了,我也该离开了。” 第113章 靳殇冗轻啧了声,没再和他计较。 “慢走不送。” 无尘轻声笑了笑,“小施主,新岁快乐。” “新岁快乐。” 男人语气平静,听不出来有什么快乐的意思。 无尘弯了弯眼,从房间消失了。 送礼物的人刚走,面前的盒子自动打开了,靳殇冗轻扬了扬眉,那盒子看起来并不是很大,里面却好似没少装东西,点点琉璃般的冷色星光微微发着些亮意,周围还有些雾气弥漫,似晚间的夜空朦胧,有些颗星星讨乖似的碰了碰他的指尖,在人的黑眸中留下了点影子。 几颗星星连点成状,还有些星星聚成了朵花的样子以后又炸了开,似火光般缥缈,随后又跃来跃去的跳动,似是在演绎着什么舞蹈,最后才慢慢失了亮意,消失不见,那盒子里的东西才算现出了真容。 素白的冰玉状的发簪,样式算不得复杂,也看不出来有什么特殊的。 靳殇冗随意捏在手里转了转,又放了回去。 已经在回京城的路上了的无尘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那簪子上有他的一缕印记,能隐约察觉到靳殇冗那边的情况,原本是想等七月的时候,在他还没赶到之前,护着靳殇冗一些,只是那人看来是没要戴的意思。 眯了眯眼,那簪子的材质并不常见,除了他这里,也没有其他人那里有。 还夹杂着一点点的私心,那簪子和他脸色戴着的链子是同一种材质的,不过他脸上的链子经过了处理,靳殇冗应当看不出来才对。 靳殇冗将盒子随意收了起来,外面好似也没再打架了,莫名的安静。 门被敲了敲,靳殇冗懒懒的抬了抬眼,“进。” 商沉推开了门,倚在门口没有进去,“往日在京城,今天晚上是该陛下带领着大臣赏烟火灯光的。” “所以?” “陛下今年打算省了?” 靳殇冗扬了扬唇,“不然呢?” “可是臣劳碌了一年,陛下这样算不算苛待臣子?” “我短你的俸禄了?” 商沉朗声笑了笑,“没有。” “需要我送你离开?” “臣的话还没说完呢,陛下不带着臣赏灯,臣的贺礼却还是要献的。” 靳殇冗懒洋洋的打量了他几眼,那人却只是冲他笑了笑。 “我要是不要呢?” “那臣就守在这里,等陛下回心转意。” 靳殇冗轻呵了声,“那你就守着吧。” 商沉偏了偏头,“陛下应当有要忙的时候吧?可臣只是担了个闲职,空闲的时间足够让臣寸步不离的跟着陛下了。” “威胁我?” “臣不敢。” 剑刃搭在脖子上,刺破了皮肤,殷红的血染了寒刃,商沉并没有躲,反而低声笑了笑,“陛下为什么只对臣这么狠心?不过臣向来不记仇,陛下还是莫气坏了身体,况且今天这个日子,不适合见这些血腥的东西,陛下若是有气,留在以后拿臣问罪也是可以的,毕竟臣又不打算赖账。还是以陛下的龙体为重。” 靳殇冗沉声笑了笑,眸光平静,似夜凉薄,“红红火火,是乃大吉,又何必怕犯了忌讳?” 早都已经说开了的事情,他到现在也不觉得同商沉有什么纠缠的必要,至于君臣,多么明白又简单的关系,只是总有人想要越这个界。 商沉不知道靳殇冗在相信什么,却是不难猜的,说不在意是假的,只是当初的事情是他做的,如今后悔的也是他,认错总该有认错的准备,又敢奢求些什么?轻叹了声,“臣先前也这样认为,这次日子倒是有些糊涂信了点鬼神,陛下杀了臣倒没什么,若是因此让陛下受了伤,臣可就是万死也不足以抵罪了。” 靳殇冗微不可见的敛了敛眉,“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些油嘴滑舌的东西?” 商沉眸中的笑意带了些委屈和凉意,“陛下明明看的到臣的真心。” “看到又如何,看不到又如何?” 商沉抿了抿唇,垂眸遮住了眸中的神色,“不如何,臣既然为臣,陛下如何处置,自然由不得臣来说三道四,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向来如此,只是陛下一向寡情不寡恩,臣不觉得,陛下会杀了臣。” 靳殇冗收回了剑丢在了一旁,随意坐下,“那还不离开,立在这里,是怕死的慢?” “臣的礼还没送呢。” 靳殇冗眯了眯眼,商沉的性子,他向来也没怎么上过心,先前走的近的时候,这人在他面前是虚情假意的柔情,有时也会有些耍性子般的偏执,倒是从来不知道,这人这么执着。 他还是不觉得同商沉有什么纠缠的必要,毕竟互不干扰是最好的结果,至于商沉说的真心,是真是假,和他又没什么关系,天地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商沉说了动心,他靳殇冗就得考虑这件事,天下又不止这一个人,还没有让他靳殇冗将就的道理。 他一个皇帝,还没有要捡回来已经丢掉了的东西的习惯,也不会有这个必要。 再者,他又不欠商沉什么,也不觉得有什么要收敛的道理,如今君臣分明,现在这种情况,可不是君臣之间该有的。 不过,商沉好像和墨岑之间有点联系,还有无尘,雪知,他周边的人,似乎都有点或多或少的联系,这种猜测本来有些荒谬,只是连他的双生皇兄都能是别人捏造出来的傀儡了,靳殇冗一时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接受的了。 第114章 再者,也不仅仅是猜测,他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有些事情渐渐清楚,自他到了云州城以后渐渐连成了一条线,遮住他的网,好像不止醉离泽这一条,一时说上来是什么心情,却好像也没有慌张的必要。 商沉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毕竟先前的事情发生了,也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依着靳殇冗的性子,现在没有杀了他,当真已经是手下留情了,纠缠烂打对靳殇冗没有半点用,毕竟这于靳殇冗而言,并不是能让他改变主意的东西,甚至还没有他的心情来的可能性大一些。 至于其他手段,更是没什么用,强取豪夺只会让事情更复杂,对解决问题也没有半点帮助,他对靳殇冗狠一分,那人心情若是好的话,可能不会计较,若是心情不好,便会成倍的还回来,甚至还会和他比一比,谁要更狠一些,这样的博弈,当真不划算。 商沉轻抿了抿唇,将一个方正的小盒子放在了靳殇冗面前的桌子上,睫毛轻掩住了眸中的情绪,辨不出喜怒,只是能依稀能看出些落寞,“陛下不喜见到臣,臣也就不留在这里碍眼了,只是难得的佳日,臣祝陛下,万世长乐。” 说完也不看靳殇冗的反应,不知是不想看还是不敢看,迈步离开了房间,房间里安静极了,落针可知,忽而有人轻叹了声,不知那人在想些什么。 商沉关上门的时候,隐约能听到房间里的人开了口,“摄政王,日月无忧。” 第九十二章 关门的手轻顿了顿,到底是没有打开,商沉低声笑了笑,他那冷血无情的帝王,也有心软的时候,又怎么会让人舍得忘却。 天上的月色微寒,商沉轻眯了眯眼,有些事情瞒不过岁月,当日子渐渐流逝,总有些东西被慢慢遗忘,也有些东西,通了飘渺,似假如真,不经意间入了人的脑海,让人慢慢的分不清楚是梦还是现实,也不管人愿不愿意接受。 从前些日子开始,便有个声音在晚上不断的提醒着他,他或许不过是旁人的一个碎片,连做主的权力都没有。 这种感觉,当真让人不喜。 房间里的四方盒子突然自己打开了,靳殇冗轻啧了声,这些盒子,是从一个店里来的? 不过这个盒子没有先前那么跳跃,打开以后就安安静静的,没有什么异样,里面躺着的,是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求来的护身符,雕工精湛,不过大拇指的指甲盖大小,不同于大多护身符,这个护身符的材质,有点特殊。 靳殇冗懒洋洋的收回了目光,他倒是能看得出来,这是人骨,只是拿人骨作护身符,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动了动手指,分出了抹内力盖上了盒子,内力携卷起来风,将盒子带到了一旁的柜子上,同无尘拿来的那个待在了一起。 收回手指的靳殇冗稍稍沉默了一瞬,他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不等他细想是因为些什么,房间里就传来了一阵轻笑声,而后才有人说话,带着些不加掩饰的委屈和哀怨,做足了可怜的样子,“阿余这里好生热闹,枉费人家还花费了半天心血想着怎么样才能让阿余高兴一些,不曾想阿余竟然就先见了旁人,我在阿余这里好没有地位啊,饶是之前也经历了几次,可我的心也还是真的会痛的。” 靳殇冗漫不经心的抬了抬眼,却没有要说话的打算。 余封在人面前坐下,撑着脑袋看着靳殇冗,眉眼微垂,说不出的惹人怜爱,只是前提是得忽略那双眸子里不加掩饰的强势和病态的执着“阿余待别人都好声好气的,到我这里就不说话了,好歹我们也算是正经办过仪式的,比起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我们的关系才更名正言顺不是吗?” “发什么疯?” 余封轻声笑了笑,“哪有发疯,我这说的可都是真情实感。” 靳殇冗轻啧了声。 余封连忙正经了些,“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阿余不同我庆祝一下吗?毕竟我虽然不得阿余恩宠,却也是那深宫里唯一的人,不得尽一尽本分,同阿余一起过?” 靳殇冗本来是想说些什么的,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内心平静似死海,也没有要开口的打算,只是对面的人不会这么善罢甘休,即使他不开口,余封自己也能说到半夜。 靳殇冗慢条斯理的换了个舒适的姿势,“你要做什么?” 余封扬了扬唇,从袖子里掏出来个东西,递到了靳殇冗面前。 那是个红色绒的小袋子,也就余封的手指那么长,三指宽的样子,样式算不得新奇,也称不上精致,金线简单的勾出了个元宝的样式,能看得出来绣元宝的人尽力了,只是这绣工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元宝旁边还绣了平安无虞的字样。 靳殇冗懒洋洋的收回了目光,“什么?” “压岁钱啊。” 回话的人说的理直气壮的,还带着似不易察觉的骄傲,像是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靳殇冗沉默了一瞬,是他最近过于安静了,给了这些人他良善的错觉,还是他周围的这些人渐渐猖狂了? 余封弯了弯眼,全然不管对面人的反应,趁着靳殇冗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将东西塞到了人手里,然后伸开了自己的手,“礼尚往来。” 靳殇冗抬眼看了看他。 那人眸中含着些笑意,“阿余家大业大的,不会要短了我的压岁钱吧?虽说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只是驱邪避祟,这种彩头也还是要的,我入了鬼道,又这么旧病缠身的,万一那天有什么恶鬼看我不顺眼,要吞了我怎么办?我可还等着阿余下一年的压岁钱呢,阿余也不想让旧识就这么死于非命吧?” 第115章 靳殇冗也没有同他争执这些的心思,翻翻找找,递了片金叶子给他。 余封不接,眨了眨眼,“我要铜的。” “自己换去。” 说是这样说的,靳殇冗还是拿了个铜钱给他。 余封笑了笑,“阿余最好了。” 他说话的同时指尖冒出了些墨气,带着些寒意,将那枚铜钱包裹了起来,等雾气散尽,那枚铜钱就已经被编制在了一条黑色的绳子上,做成了手链,系在了余封的手腕上。 余封活动了一下手腕,衣袖将那枚铜钱也遮住了,他这才又看向靳殇冗,“阿余等下有什么打算没有?” 靳殇冗眯了眯眼,“你打算待到什么时候?” “哪有刚来就赶人离开的道理?还是说,阿余还想见别的谁?” 余封的话音刚落,就有道敲门声响起。 靳殇冗轻啧了声,“进来。” 雪知推开了门,稍稍顿了一瞬,目光移到了靳殇冗身上,又面无表情的看了余封一眼,将一个小盒子放在桌子上以后,就分出了一抹灵力绑着余封出去了,全程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半点没有让别人插话的机会。 靳殇冗眯了眯眼,也没拦着,房间内终于又安静了下来,瞥了一眼雪知放在桌子上的盒子,他现在真的没什么心情打开。 不过这个盒子估计也是一家店的,不用他做些什么,那盒子就自己开了,光影交错,似场繁华的梦,将房间照的通亮,暖风轻吹,有树影在房顶摇晃。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又好似不是那个房间,周围的景象同刚才没有半点相似,他好似进入了一个精心布置的幻境,看了看美不胜收的胜景,有花瓣拂过了他的脸庞,靳殇冗抬眼看了看,睫毛碰落了片花瓣,上方却没有花树,可花瓣落在手中,却是实物,好似有淡淡的花香飘过,不艳也不烈,浅淡随和,那殷红的花瓣飘飘撒撒,落了靳殇冗的衣摆满身,有瓣花趁他不注意,落在了后颈上,融在了肌肤内,没有半点痕迹。 渐渐花瓣落了满地,立于其中的黑衣男子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垂眸看着手里的花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却因着那张倾倒众生的面容,让周围的所有都做了陪衬。 几尾锦鲤竟然是在空中飘游着的,绕着靳殇冗转了转,有条要比其他的调皮一些,趁人不注意吻了吻他的眼尾,又立马跑开了。 靳殇冗抬眼,才发现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染上了蓝色,似海般深邃,神秘又引人。 花瓣不在落下,那几尾锦鲤也没了踪迹,周围的场景也随之便了起来,光影柔和,并不刺眼,落在地上的花瓣渐渐消失,点点亮意溢满了房间,似是水中的泡泡,而周围也和海底更相似了些,那泡泡碰到了靳殇冗的指尖,啪的破了开,本应什么都没留下,却有颗亮闪闪的星星出现在了哪里。 周围又开始翻涌变化,似水柔又似风轻,有东西在慢慢围着他,靳殇冗眯上了眼,准备用内力屏蔽这些感觉,还没来得及动手,那感觉也已经消失无踪了。 他慢慢的睁开眼,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而周围的景象也恢复成了原样,只有他身上的衣服不再是原来的黑色。 墨蓝色的衣袍不知道是用的什么绸缎,腰处被带子收紧,碎光依在衣尾,连带着一些复杂的花瓣样式,做了臣服之势, 衣袍不只有外袍,相反,还是格外繁杂的一整套,披风略长,在身后垂了地,靳殇冗并没有仔细看,便也没发现那披风上,银色细丝绣出来的锦鲤上,有墨龙盘绕。 窗户大概是被风吹开了,正准备离开的雪知停下了脚步,微不可见的偏了偏头,靳殇冗长穿黑色,不过墨蓝色的衣服也能衬的他皮肤冷白,那衣服的样式算是有些新奇,给他那人唯我独尊的不可一世之上,又添了些矜贵雅致,加上靳殇冗本就身高腿长,背薄腰窄,并不显得羸弱,精致又贵气,难得的无双绝世,“新年快乐。” 靳殇冗沉默了一瞬,“新年快乐。” 指尖轻动,关上了窗。 雪知看了看被毫不留情的关上的窗,琉璃色的眸子终于不再似水般平静,浮出了点点笑意,浅淡到旁人路过都看不出来他同平时有什么变化,星辰作势,花瓣臣服,靳殇冗啊,该有天地福泽,荣光万千。 可惜的是,他想了很久,也没找到有什么,能比靳殇冗更亮眼的,不过,至少这件衣服,没有那么让人失望。 靳殇冗没去管外面的人走没走,桌子上已经没有雪知送的那个盒子了,他将衣服脱下,和无尘他们送到的盒子放在了一起,就睡了。 第二日睡到了自然醒,出门的时候太阳也不过刚出来,早上的风有些刺骨的凉,于他却并没有什么影响,只是也不能那么嚣张,狐狸毛的外披,衣领都是毛绒绒的,靳殇冗立在门口,稍稍倚着门框,微微偏着头。 第九十三章 影不知道从哪儿来了,立在了靳殇冗面前。 靳殇冗抬眼看了看他,轻声笑了笑,“影,你跟了我几年了?” “十五年了。” 问话的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顺才又笑了笑,垂眸遮住了眸中的思绪,“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啊。” 那笑声中并没有多少悦意,却也不似往日带着些凉意,好像还带着些不易被人察觉的叹息。 第116章 影眨了眨眼,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将手伸到了他面前,手心里静静的躺着一个玉石的链子,那玉石被人刻成了一把剑,用银链穿了起来,“新年快乐。” 靳殇冗微不可见的扬了扬眉,影往年也会送他东西,大概也是每年的开端,他刚醒来的这个时候,只是去年一年,明明不长,却无端觉得过了那么久。 靳殇冗抬手接了过来,看了看,将链子缠了两圈,带在了手腕上,“新年快乐,你的礼物,我让暗带给你了,只是他昨日喝多了,现在应该还没有醒,等一下去把我两年前得到的那把剑给商沉拿去,还有块麒麟玉佩,拿给雪知吧,我记得还有些个古琴,让余封看看有他喜欢的没有。” 影点了点头,就消失在了原地。 靳殇冗轻声笑了笑,眯了眯眼,也不知道今年是不是真的让人值得期待,又得精彩成什么样子,才能不辜负这么多人的庆贺。 转身想回房间,才发现门旁的窗户上,有个精致的木制盒子。 那下面还压着个纸条,写的是简单的贺词,字迹他也还算认识。 “苏辰。” 空气没有什么波动,也没有什么人出现。 靳殇冗微不可见的敛了敛眉,却也没再管苏辰去到哪儿了。 总归他从来没限制过苏辰的自由,留在哪里都是随他自己的意。 过了年以后的日子并没有平静多久,慢悠悠的日子似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片刻宁静。 刚过了二月,南方就乱了起来。 不知是天灾还是人祸,南方各地突发水灾,百姓怨道,民不聊生。 靳殇冗将这件事情交给了商沉,那人虽然不怎么正经,却也并非无能,摄政王也该尽一尽摄政王的责任了。 不等南方的事情处理完,北方又乱了起来。 先前一个不起眼的小部落突发暴乱,已经影响到整个北蛮了,随之而来的,还有瘟疫。 六月份的时候,东西两方也有了动乱。 虞国自新帝登基以来,头一次出现动乱,且是全国范围性的。 灾害带着毁灭之势袭来,似是要将整个虞国吞灭。 京城都已经将靳殇冗的灾星命格传尽了,就更别提京城以外的地方了。 在宫里的枫彦这几日的日子并不好过,有些个朝臣虽然还是怕着靳殇冗的名声,却更怕躲不过的天灾,谁知道下一个死的是不是他们自己,就想琢磨着让靳殇冗给个说法。 只是看在高做在龙椅上的人的时候,便又没了那个胆子。 天灾或许还好躲,惹了靳殇冗,也就和自杀没什么区别了吧。 便一个个的在上朝的时候耍尽了聪明,都想别人先开口。 只是更多数的还能保持冷静,在琢磨着解决办法。 与京城相隔数千米的云州城。 房间的主位上,九五至尊面无表情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他周身的煞气已经足够表明这位帝王磅礴的杀意了。 面前单膝跪着几个人,等着听上方人的命令。 “暗。” “属下在。” “你去东边地区。” “是。” 暗领了命令就带着身后的两位属下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靳殇冗和影。 靳殇冗转了转指环,“去把雪知叫过来。” 门口没有脚步声,人却已经进了房间了,“不用叫了。” 靳殇冗抬眼看了看雪知,话却是对影说的,“退下吧。” 影没有回话,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房间里的人并没有急着开口,落下了一片寂静。 靳殇冗忽而低声笑了笑,“国师大人觉得最近的动乱,和朕的命格有关系没有?” 雪知只是看着他,并没有回他,琉璃色的眸子中映出了男人冷傲又邪肆漂亮的面容,比夜色更甚的黑眸如今浮现了点点笑意,却看不见来源。 那人好似也没有等他回话的打算,“若是因为朕死了那么多人,朕也不是非得活着。” 雪知眨也不眨的看着他,琉璃瞳透彻又空明,旁人却看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语气平静,却又好像有万般失落,“靳殇冗,你为什么不肯求一求活意?” 他看过这个帝王的残暴,也见过他眸含笑意温柔如光,还曾见过他从容指点朝堂的傲气,又见过他睥睨天下的肆意,却不懂他身上的漠然和疏离。 他是这个天下的主宰,却对这个天下也没有什么留恋,他不求死,却也没求过生。 靳殇冗微不可见的偏了偏头,勾了勾唇,墨色的眸子平静似水,看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倘若死国师一人,可以活万生,朕想知道,国师大人是死还是生?” “死。” 靳殇冗轻声笑了起来,没做什么评价,“天灾不可避,人祸却可知,国师大人认为这次是天灾,还是人祸?” “陛下是想去见醉离泽?” “醉离泽已经死了。” 雪知稍稍顿了一瞬。 靳殇冗也没有要解释的打算,南方发生动乱的时候,醉离泽就已经死了,尸体未见,死因不祥,至于这个死讯,他并不打算信。 只是有魔族的人专门来告诉他,醉离泽已经魂飞魄散了。 无尘也查不出来醉离泽存在的痕迹。 雪知并没有多问,“那要去见谁?” 第117章 “该去见见那个神女了,还有,算算日子,朕的皇兄也该醒了。” “靳泽安?” 靳殇冗弯了弯眼,“是他,也不是他。” 雪知并没有关注过靳泽安的事情,远不如靳殇冗知道的详细。 “能查到那个神女的位置吗?” 雪知闭了闭眼,不过一瞬的时间就睁了开,“可以,但是得等一会儿。” “多久。” “两个时辰。” 靳殇冗轻啧了声,“算出来以后过来找我。” “好。” 两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等雪知去找靳殇冗的时候,那人已经没了踪影,不过也没用他找人,靳殇冗就回来了。 雪知打量了他两眼,刚回来的人也没有匆忙的样子。 靳殇冗抬了抬眼,“查到了?” “她在云州城的第一阶层,你什么时候过去?” “我等一下和余封一起过去,你现在去西方,无诏不得归。” 雪知垂眸不去看他,轻抿了抿唇,片刻后还是开了口,“好。” 靳殇冗打量了他两眼,“不走吗?” 雪知收回了目光,消失在了原地。 靳殇冗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轻眯了眯眼。 门被人轻敲了两下,靳殇冗抬眼朝门口看去。 余封弯了弯眼,“什么时候过去?” “现在。” “那么着急做什么,反正她又不舍得跑。” 靳殇冗轻啧了声,余封识趣的闭上了嘴。 不过一日不到的时间,他们就到了云州城的第一境界,只是并没有见到那什么神女的人影。 倒是有人群聚集。 商量着怎么替天行道。 靳殇冗混迹其中,听他们说的热闹,余封看了看周围的人,微不可见的敛了敛眉。 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靳殇冗就带着人离开了,这才没让余封做出些什么。 回到了开的房间,余封才不满的敛了敛眉,“你拦着我做什么?” “不然你想做些什么?” 余封没有回话,只是有一缕墨色的鬼气在他指尖缠绕,他轻动了动手指,那鬼气便顺从的在指尖周围游荡。 明明没有杀气,却带着散不掉的瘆人凉意。 靳殇冗收回了目光,没有再管他。 余封也没有收了那鬼气的打算,墨色的鬼气映到他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添了几分鬼魅的幽深,“那个神女叫苏羽柒,她说我不过是墨岑的一片神识碎片,早晚要成为他的一部分的。” 靳殇冗抬了抬眼,并不觉得这是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 余封轻声笑了笑,也不认为靳殇冗会有什么反应,收了笑意,继续往下说了下去,“还有商沉,苏辰,雪知,还有一个我没见过的,应当是叫什么无尘,阿余,你觉得我们像吗?” 靳殇冗轻眯了眯眼,余封冲他笑了笑,“可是没有人会愿意成为别人的碎片,我坚持了那么多年的追求,追求还无果呢,突然之间,连我自己都没有存在的权力了。” 他还是笑着的,只是笑中含着的情绪不知道是什么,不似无奈,也没有杀意怨恨,反而多了几分旁人明白不了的缠绵。 “所以说,他似梅花分瓣,入界的时候,瓣瓣都想要我死?” 余封眸色稍稍滞了一下,片刻后才继续笑了起来,“可以这么认为。” 他早年缠着靳殇冗,要做他的侍君,后来见靳殇冗身边的人多了起来,便想将他些人都除掉,只是除掉那些人,远没有靳殇冗以后的天劫重要。 所以他入了鬼道,想用这些邪祟的手段,试一试以命换命。 可是最开始的开始,让他对靳殇冗感兴趣的,并不是爱意,而是恶意,想看看那个眸色似夜的人,会不会有狼狈的一天,恶意披了情爱的谎,到底是骗不过人的。 第九十四章 至于其他的人,他不认识无尘,只是听靳殇冗的话,那人曾经也没办过什么好事,剩下的几个,苏辰就不用说了,前些年杀人的心思根本就没有藏过,商沉都闹到逼宫了,多半是没救了。 剩下的,雪知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可是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雪知之所以在靳殇冗登基的时候当了国师,本来也是为了除掉这个灾星的,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改了主意。 至于他什么时候丢的心,余封也不知道,明明还没有见过靳殇冗狼狈的样子,他却已经不想看见那样的场景了,这个让他丢了心的人,该有永远的肆意顺遂,张扬自由,不该被任何东西拘住。 可如今才渐渐觉得,他们似乎都在同一盘棋局上,却都是棋子,做不成那个执棋的人,就连明明登上了权力顶峰的靳殇冗,也出不了棋局。 不过,靳殇冗好像并不着急的样子。 余封撑着脸,眨巴着眼睛看着靳殇冗,“所以阿余到现在也不信我的真心?明明最坏的是墨岑才对。” “那你杀了他,同我说什么?” “要是他死了,阿余能同意和我在一起,这个买卖也不算亏。” 靳殇冗瞥了他一眼,随即就收回了目光,“既然成了独立的人,又何必再同他有牵扯?” 余封的眼睛亮了亮,蕴着些笑意“阿余也不舍得我消失是不是?我就知道,阿余不会待我那般薄情的。” 第118章 靳殇冗懒得理他,直接离开了。 日子渐渐到了死劫的前一天,靳殇冗才终于见到了苏羽柒。 他和余封正在一个看台上,闲着发霉。 那神女被人簇拥着,依旧不改冷淡的神色,见到靳殇冗的脸的时候目光稍稍顿了一下,随即微不可见的敛了敛眉,看了看站在靳殇冗身旁的余封。 余封轻扬了扬眉,就差把我同他才是一伙的写脸上了。 苏羽柒眸色微寒,“你便是靳殇冗?” 靳殇冗抬了抬眼,他来云州城第一阶层这几天,有关他灾星的命格便不是传言了,有些明明不相识的人,因此聚成了一团,打着替天行道的名号,要来弄死他这个灾星。 京城里,依旧没有真的乱起来,而整片虞国,也没有敢吵着换皇帝的人,枫彦依旧可以坐稳皇位,他靳殇冗走出来的地位,不是空芯的楼阁,想将他踩入尘埃,总得费上一番功夫才对。 靳殇冗收回了目光,转了转手里的杯子,这样说的话,苏羽柒应该还没有见靳泽安。 那将靳泽安放到那神女殿下面的,该是墨岑才对。 指尖轻动,手里的杯子就朝外飞了出去,朝苏羽柒砸了过去。 意料之中的,被挡了下来。 苏羽柒只是面色难看了些,并没有说些什么,因为总会有人替她说话。 旁边的一个男人立马怒目瞪着靳殇冗。 靳殇冗瞥了他一眼,看他的衣着穿戴,应该是个修士,还是个没有多厉害的修士。 那人并不知道靳殇冗在想些什么,却也不关心这些,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利刃出鞘,朝靳殇冗攻了过去,“你找死。” 苏羽柒微不可见的敛了敛眉,并没有拦着。 靳殇冗轻呵了声,周围突然出现了些强压,没什么杀意,却让人从心里升起了些寒意,汗毛倒立,只剩恐惧。 而那连坐姿都没有变过的人,似乎就是这次威压的来源。 余封弯了弯眼,没有说话,有些事情,靳殇冗会让别人去做,帝王识人用人,本也属于帝王的能力范畴,有些事情却不需要假借人手,因为有的事情只能他来做,在靳殇冗这里,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他对这件事情有点兴趣,自然没有让别人代劳,败了兴致的道理。 剑刃闪过寒光,旁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苏羽柒旁边那个刚才说话的那个修士就已经没了气息。 周围安静了一瞬,似是没有明白那个修士为什么死的那么容易,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苏羽柒最先反应了过来,只是关注点有些不一样,她唤出了她的剑,那剑通体月白,精致又不染尘埃,那剑指向了靳殇冗,苏羽柒冷声开口,义正言辞,“你这般草菅人命,有什么资格做这虞国的皇帝?如今天下动乱,苍生受苦,而你作为祸源之首,竟然半点愧疚都没有。” “原来神女还记得朕是虞国的皇帝。” 他说话似是带着些漫不经心,却不减半点威压。 “那又如何?” “既然记得,便该知道,四界分立,云州城,却是朕的国土。” 话音刚落,那神女便笑了起来。 靳殇冗没有看她,反而冲她身后的那群人勾了勾唇,似水惊鸿,只是没什么温度,那些人到了嘴边的话,还来不出口就被忘了。 苏羽柒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自负成这样,看不清楚这个时事,又该蠢到什么地步,以为他自己能和神斗,世人当真这般无知又可悲吗? “靳殇冗,本殿乃是玄天之界的神女,就算你是虞国的皇帝,也该认清出自己的地位。” 余封微不可见的眯了眯眼,遮住了眸中的杀意。 靳殇冗却只是勾了勾唇,黑眸幽幽,辨不出喜怒,“是吗?” 苏羽柒冷呵了声,“你本就是灭世的命格,一日不除,便会有灾祸一天,这世间便会不得安宁一日,你若配合,我或许还可以向天帝求情,留你一魄让你转入轮回,若是执迷不悟,万死也再无超声生的机会。” 下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聚起了不少的人,议论纷纷的,有些吵。 靳殇冗漫不经心的收回了目光,“若是我不配合呢?” “你同魔族勾结,本也是死罪,若是不肯配合,别怪我下手无情,而你,只会魂飞破散。” 空中传来些低声笑意,“看来是我来晚了,错过了点的好戏。” 靳殇冗瞥了来人一眼。 无尘轻笑了笑,没再说些什么。 余封瞥了一眼,微微敛眉,上下打量了一下,眸中是不加掩饰的嫌弃。 无尘也朝他看了过去,无喜无悲,眸色平静,一瞬就收回了目光。 台下的人认识无尘的不多,听了苏羽柒的话在谈论些什么,不知道是谁起的头,那些人开始喊起了口号,那口号喊的没什么水准,单调乏味且无趣,,无异于什么为民除害,打打杀杀的。 有些个修士的修为倒是不低,借着灵力将声音传到了众人上方,“暴君本就该死,何必多言。” “同他多说些什么,他早就没有人性了,神女大人又何必同他浪费口舌?” “就是,要我说,杀了就是了,百姓们现在还在经受苦难,我等岂能坐视不管。” 下面的人说的热闹,靳殇冗看都没看一眼,视线落在了苏羽柒身上,轻声笑了笑,“神女大人似乎,很喜欢这种场面。” 第119章 那些修士可以借着灵力将声音放大,他的内力也不是半点用没有。 下面的人听到他说话以后安静了片刻,随意又吵吵了起来。 苏羽柒微不可见的敛了敛眉,“你想说些什么。” “只是好奇,既已成神,为何还要在乎他们这些人给予的虚伪拥护?” 黑压压的人群不知到什么时候已经有了几千人的规模,此时都炸开了锅。 “他知不知到他在说些什么?” “不会是快死了,疯了吧?” “要我说,估计因为他当皇帝那么久,没人真的顺从他,见到神女大人这般得民心,嫉妒了。” “神女大人在等什么?怎么还不杀了他?” “就是,神女大人杀了他,也算是救济苍生。” 靳殇冗扬了扬唇,眸色平静,下面的吵闹对他没有半点影响,从容依旧,“只是失望,神女大人似乎比朕想的,还要无能一些,且......” “靳殇冗,你滥杀成性,为君不仁,又勾结魔族,扰乱世间天平,众目睽睽之下,伤我同门性命,今日若不让你偿命,枉我修道百年。” 有个从外围往里进的人踩着各个高物要往看台上去。 那看台是余封说可以看遍云州城的全景才来的,算是这层云州城的最高界面。 靳殇冗眯了眯眼,轻啧了声从座位上起了身,下一瞬就消失在了原地,片刻后才出现在看台边上。 他立在看台的栅栏上,黑色的衣尾随着风的方向飘动,而他的身影却立的直,手里的剑正在往下滴着血。 苏羽柒稍稍愣了一瞬,她离靳殇冗现在站着的地方并不近,能看到靳殇冗身后,看台下面似海的人群,而那个暴君,面向她而立,剑上的血不断的往下滴,可那人没有半点狼狈,衣袂飘飘,冷傲又张狂。 而刚才那个放言要杀他的人,已经摔到了地上,没了气息,血流不止,周围的人吵着叫着要往旁边散开,却是人挤人,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去。 “靳殇冗!你......” 靳殇冗看了半天,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他从苏羽柒到了看台以后,就觉得这神女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如今依旧没从这所谓的神女身上看到半点对那个刚才死了的人的悲悯。 她在气他驳了她的面子,而不是因为死的那个人,她看不起他这个皇帝,也看不上下面这些无能信徒,所以她所谓的苍生,又是什么东西?庞大的任命累加出来的虚荣光环吗? 有些无趣。 第九十五章 “神女大人既然知道云州城还是朕的国土,就该清楚,他们没有直呼朕的名讳的资格,而你,也同样没有资格,进了朕的国界,就得按照朕的规矩办事。” 苏羽柒那张出尘的面容难得出现了抹不再是平静的表情,像是再看什么笑话,漂亮的眸子因为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嘲意少了些出尘的意味,“虞国的陛下竟然天真到这种地步?” 靳殇冗轻笑了声,不以为意,“天真的是你才对,四界分立,朕是人界的主宰,你随意看的一山一河,皆由朕做主,天帝下界,也不过是和朕平起平坐,而你区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神女,远没有同朕说话的资格。” 下方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觉得要么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要么是靳殇冗的脑子出了问题,和天帝平起平坐,他疯了吧? 苏羽柒也是这样觉得的,嗓音里是藏不住的不可置信,“就凭你,也配同天帝平起平坐?” 靳殇冗不自觉的偏了偏头,幅度不大,甚至有人都察觉不到,睫毛随着微垂的动作遮住了眸中的思绪,话音里也没什么情绪,“神女大人觉得神是个什么东西,高人一等的无用信仰?还是说,打着为苍生的名号,就真的觉得自己比旁人能耐不少,既然你和人不是同类,那你的拯救苍生,又是什么,像是一个人放言说他要保护一群蚂蚁一般,自以为是的施舍,还要那些蝼蚁感恩戴德?” “众生平等,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可朕觉得,神女大人明明低入尘埃,又心比天高呢,既然如此,朕又何必自降身份,想踩着朕前行,你还没有那个资格。” 他说话便不等人回话,没了继续这场闹剧的心情,利刃穿透心脏的时候,血液溢出落在了白色的裙子上,苏羽柒眸中满是震惊,“你......” 她到死也不知道,一个人,为什么可以杀死自己这个神女。 靳殇冗懒懒的抬了抬眼,指尖轻动,将人从看台上丢了下去。 人群又开始叫嚷了起来,惊讶的,嚎叫的,咒骂的,诅咒的,似乎都不少。 原本跟在那神女身后的人已经仓皇乱窜,连滚带爬的朝看台下面跑去,生怕晚一会儿自己就遭殃了。 而那个神女的尸体旁,没有半个人上前。 靳殇冗淡淡的看了一眼,黑眸无波,安安静静的,无喜无悲。 靳殇冗也没有管他们刚才说的热闹的看客,成不了大事的人,总爱聚众喧吵,又爱跟着风做墙头草,天下的人那么多,他还没无聊到同这些人计较。 忽而一道剑刃划破空气,朝着靳殇冗刺了过来,那些逃窜的人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又都停下了脚步。 “那个不是墨岑仙尊吗?” “什么墨岑仙尊,我先前听说,墨岑是天界的上神转世。” 第120章 “真的?” “内部消息,怎么可能是假的?” “靳殇冗杀了那个没用的神女只是侥幸,墨岑上神肯定能将他的头颅砍下。” 靳殇冗抬剑挡住了攻势,轻扬了扬唇,“即是上神,何必学些偷袭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墨岑看了看他,没有回话,眸色中是常年带着的寒气,似是有些杀意,剑风来的快了些,靳殇冗并没有看清楚。 他翻身躲过,那剑劈断了余封面前的桌子。 余封撤身跃到了后面,语气中满是告状的委屈,带着部加掩饰的控诉,“阿余,他欺负我。” 无尘掀了掀眼皮,又慢悠悠的收回了目光,他为什么会和这种人是一个人? 向来心境空明,难有情绪的佛子,头一次蔓延出了类似于嫌弃的情绪。 余封说话的功夫,那边打架的两个人已经将看台拆了七八了。 有道剑刃伤了靳殇冗的手腕,墨岑冷眼瞥了一眼,不知为什么突然心口有些似是要炸裂般的疼痛,那痛意漫入骨髓,他微不可见的敛了敛眉,没再继续攻击。 无尘眸中没什么情绪,他们若是现在插手,靳殇冗可能会先将他们杀了。 只是还是上前将人的手腕拽了过来,上药,包扎。 台下一时安静了一瞬,不是他们不想说话,而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带中场休息的? 眼神好的还能看到靳殇冗手上的伤,不过拇指指甲盖那么长,浅浅的一道,隐约有些红意,那血都留不出来。 浅风吹过,留下一片寂静。 “......这是......什么情况?” “墨岑上神......和那暴君......认识?” “我看墨岑上神面色不好,不会是被那暴君伤着了吧?” “那暴君怎么可能那么厉害?” “天地制约限制,上神下界也不是凌驾于全部人之上的,只是站在绝大部分人的能力之上,那暴君本就在人界难逢敌手,加帝王命格护体,又与魔族勾结,区区一个上神,还真伤不了他。” “啊对,差点忘了,那暴君还和魔族邪祟有勾结。” “哎哎,你这人怎么长那暴君的士......咦,人呢?” 周围的人左看又看,却找不到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只是看见远处有个带着斗笠的人逆着人群朝远处走去,那斗笠下面还有一层黑纱,将人围的掩饰。 靳殇冗并没有过于关注下面的人,也就没看到那个人,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人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魔界中,有个男人摘下了斗笠,黑色如瀑的墨发披散在身后,周围的魔类却察觉不到他的半点气息。 靳殇冗唇角轻抽,无语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无尘弯了弯眼,退到了一旁站好。 他看出来了,靳殇冗想踹他一脚,大概是觉得对他这么个佛子这般粗鲁不太好,才勉强忍了下来。 墨岑面色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银眸没什么情绪,也不念什么情谊,银眸底下却有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挣扎,“靳殇冗,将死之人,何添杀孽。” 靳殇冗歪了歪头,轻声笑了笑,那笑意似是带着悦意,细查却又没什么温度,“是我疯了,还是墨岑疯了?他们以下犯上,本就是死罪,不杀,算是我心情好,杀了,也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我本就是作恶多端的坏人,该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不得好死,杀孽既成事实,又何必装模做样的求个可怜,墨岑呐,杀了我。” 墨岑微微敛了敛眉,手腕轻动,便又朝靳殇冗攻了过来,招式凌厉,没有半分留情的样子,“不知悔改。” 靳殇冗沉声笑了笑,他从这无情的上神眸中,看到了一抹不忍,倒是稀奇。 就是有些分不清楚,是神明的悲天悯人,还是旁的些什么。 剑影似舞,相撞的剑发出来的声响不息,一黑一白,来来往往,不分伯仲。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黑云渐渐遮住了天,狂风卷起细沙,像是在给这场斗争造势。 靳殇冗轻啧了声,挽了个剑花将剑收在了身侧。 墨岑微微敛眉,收住了朝靳殇冗脖子划过去的剑,剑气抚过,划断了几根墨发。 靳殇冗淡然的抬了抬眼,并不在意,“突然有些好奇,你抛不开七情六欲,跳不开因果轮回,躲不过报应不爽,为什么可以称之为神?” 可他也知道没有谁能躲得过因果轮回,也没人能逃得过报应不爽。 虚假的东西成不了事实,漏洞太多,也让人入不了局。 他认识的墨岑,不是这般矛盾又无趣的人。 和梦中的幻影无关,早些年的时候,他认识的墨岑也不是这般矛盾的人。 而眼前这个人,身上有墨岑的气息,却又承载着自己生长出来的意志,只是设局的人大该是真的和他有仇,并没有对他下很多功夫,倒是意外的好懂。 墨岑没有回话,银眸底下的挣扎也没有半点显露的痕迹。 靳殇冗扬了扬唇,抬头看了看被黑云遮住的天,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聚起了雷霆之势。 大该是用来劈他的。 人到底能有多大的本事呢,旁人信他一人可以毁灭万生,却不信他能有高于众人的能耐,又理直气壮地用这么多的雷来劈他。 无趣的紧。 第121章 墨岑也看到了突变的天色,他同靳殇冗打了已经有几个时辰了,如今这样的天色,分不清楚是不是已经过了一天。 “墨岑见到靳泽安没有?” “什么?” “没什么。” 靳殇冗轻笑了笑,没有再说一遍的打算,他曾算到过,会有异世的亡魂借用靳泽安的身体,只是靳泽安本就是醉离泽做的傀儡,还是被丢弃了的傀儡。 所以他算是助人为乐,以血为引,供那个亡魂占了那个身体。 可这样的血契是有条件的,那个人,承载着他一瞬的意志,虽然不久,却也够用了。 既然墨岑没有见过,事情就更好办了些。 台下的人渐渐看不清楚台上发生了什么,余封眯了眯眼,他离的不远,却也看不清楚,无尘抬了抬眼,没有强求的意思。 靳殇冗脚下渐渐浮现出些稀奇古怪的阵法,本该是压抑又令人厌烦的气氛,却因为他的反应而有些不同。 第九十六章 那阵法满是煞气和杀意,又有散不尽的死寂,惹人心慌。 靳殇冗却像没事人一样,还有心情打量一下这阵法做的如何。 墨岑微不可见的抿了抿唇,那是杀阵,他不信阵中央的人会不知道。 靳殇冗勾了勾唇,将视线移到了墨岑身上,“打个赌如何?” “什么?” “我死了,你会不会后悔?” “不会。” 被问的人回答的干净利落,也没有要考虑的意思。 “可是朕赌你会悔,太傅大人。” 黑眸中点点笑意动人,惹的旁人无端心悸又心慌。 墨岑的银眸中终于有了点波动,石沉大海般的泛不起涟漪。 那杀阵渐渐闪起了些亮光,靳殇冗依旧淡定。 等万斤重的力气压着他往下沉的时候,他才有了些反应,微不可见的扬了扬眉,原来不是雷劈啊。 阵法启动,周围的光影便渐渐散了,台下的人也看到了台上的情景。 那暴君浮在空中,像是没了什么生气。 而胜了的上神却不知为何,有些不对劲,他身上没有伤,却像遭受重创一般,有些站不稳,单膝跪在地上以后,还要借着剑的力才能勉强稳住身形,殷红的血染红的薄唇,落在了白衣之上。 台下吵吵闹闹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这种情形议论了起来,关注的却也不是那个什么所谓的上神,而是在看到那里在杀阵中的暴君之后,突然一起欢呼了起来。 他们一个比一个高兴,似是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余封眯了眯眼,强行将杀意压下,无尘似笑非笑的看着下面的人,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那重力似是想将他砸入深渊,靳殇冗勾了勾唇,可不会有比他再深的深渊了,还不如魂飞魄散来的有趣些。 杀阵终究不是那么好过的,凌厉的风刃一寸一寸的割着他的皮肤,疼痛五孔不入,厉鬼啃食般难熬,慢慢残食着人的理智。 杀阵多层,似是十八层炼狱一般,压的人不得轮回,又将世间最残酷的刑法都派上了用场。 靳殇冗皱了皱眉,意识浮沉,没有半点反抗的机会,又或者说,他没想过挣扎。 意识已经分不清是在聚拢还是消失了,却渐渐有些清醒,大概是回光反照,不死于杀阵,他本来也没有几天活着的日子了,从北蛮回来以后,一天一天坏下去的身体,本就没有阻止的途经。 同墨岑这场争斗是免不了的,醉离泽想让他将墨岑杀了,这场局在他还未出生的时候就开始了,醉离泽通过各种的方式给他增添磨难,目的只是想将他逼疯,可是醉离泽成功了,又没成功,他好似是疯了,只是没有按照醉离泽预想的方向疯下去。 再者,若是选个旁人,或许早就死在他手里了,而现在这个恢复了上神记忆的墨岑,虽然也不合他心意,他却能从这个人身上,感知到另一个人的存在,而醉离泽,并不知道那个人还在。 可不管是站在杀阵外面的墨岑,还是早些年他认识的墨岑,又或者是那个先前频繁出现在他梦中的所谓的上一世的爱人,他从来都是主动往前走的,如今败的彻底,自然得认输,他向来喜欢赢,却也输的起,这天下之大,他靳殇冗从来就没有非谁不可的道理。 没兴趣去找什么人,却也没准备杀了墨岑,杀了墨岑,他又能活几天呢,再者,墨岑只是不爱他而已,何必强求,至于其他的,这无趣的棋局,也没有让他留恋的理由,索性不如听天由命。 身体凉的似冰透骨,鬼使神差的,突然觉得好似不是有人非要他死,而是他本来就已经死过一次了。 意识渐渐消散的时候,他似是落入了一个带着暖意的怀抱,后来便没有知觉了。 白衣华服的矜贵清冷男人通身写着疏离,风带起了衣尾轻舞,那人似神明降世,却好似又没有神明的悲天悯人,他动作轻柔的将人稳稳抱在怀里,带着些疏离的眉眼才看到怀里的人以后化成了掺着血意的柔,温柔的抚了抚人的眉眼,低声呢喃,似是浸透了千年的相思落寞,带着散不尽的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又有从心底蔓延开的无边柔情,“接到你了。” 男人周身的白光隔绝了杀阵的煞气,他抬眼看了看,指尖轻动,杀阵便寸寸碎裂,汹涌的威压翻滚,最后在墨岑眼前炸开。 第122章 墨岑微微愣神了片刻,忽而勾唇露出了一抹无力的笑容,赌局刚开,他就败了,意识到爱上靳殇冗那刻,他才算真正活着。 抱着靳殇冗的男人看了一眼墨岑,周身的气息并没有什么变化,气息被他刻意压制,却依旧能让人窥见些后面的磅礴威压,这天地或生或灭,不过一念之间,只是那人一句话也未说,旁人也分不清喜怒,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看台上也没有什么人,余封轻啧了声。 男人收回了目光,又看了一眼怀里已经昏迷了的靳殇冗。 他先前没办法在不破了幻境的前提下进入这个幻境,但是苏辰和商沉前些日子已经同他的记忆融合,他也能借着那两个人,看一看这里的事情。 这场幻境是人为的棋局,又长于二十多年之久,许多事情算是他们的前尘往事,却有处处都有偏差,又或者说,没有半点相似,可这一幕,却偏偏像极了。 当年也是闹到了这种地步,不过当时没有真的打起来,他手里的剑,永远不会指向靳殇冗,当时靳殇冗,又或者说是靳忱安,只是轻扬了扬眉,“既然认定我就是作恶多端的灾星,该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不得好死,杀意既然生了,又何必装模做样的作副深情的模样,墨岑呐,杀了我。” 后来阵法启动,靳忱安又问他,“墨岑,若我死了,你会不会后悔?” 如今的靳殇冗赌这个墨岑会悔,他还是犯了不可更改的错。 微微抬眸,男人抬手将墨岑变成了一个光团收在了手中,那碎片渐渐同他融合,好歹是他的神识碎片,竟然无能到这种地步。 台下的人如今看不清楚台上的情景,余封和无尘却看的清楚。 却也不觉得惊讶,他们还不至于连本源都搞不清楚,虽然有些不喜,但是自己还是了解自己的脾气的,他们迟早会恢复成同一个人,只是如今还不行,靳殇冗交代的事情还没有完成,他们还得在这个幻境在留一会儿。 那男人似乎也知道这件事情,并没有说些什么,周身有强压传开,破开了看台的屏障,他和靳殇冗也消失在了原地。 余封扯了扯唇,“我以后要成为这么无趣的人吗?” 边抱怨还不忘完成靳殇冗交代的事情。 将靳泽安转移到了看台上。 醉离泽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布置的局,总不会那么轻易的就结束,就算靳殇冗自己没有求生的念头,醉离泽也会派人将墨岑杀了,从而让靳殇冗活下去。 所以如今四方动乱,也是醉离泽的手笔,影和暗他们出去了那么久,整治动乱忙的没有半点闲歇的时候,可四方动乱,其实并没有人员伤亡。 靳殇冗也知道这个事情,派人出去也只是为了将影阁和暗阁支开,那群人,知道他死后,估计也不会久留。 靳殇冗在靳泽安身上留了一抹意识,算是为了在他死后安定这个界面,棋局破碎,这个天下似乎还在运转,总不好因为他,扰了一方平安,顺带查一查醉离泽。 那人总不会是因为单纯的无聊,才设下这么个局,醉离泽眸中的无端执念,也是靳殇冗要查的东西。 可是和那个男人的记忆稍稍同步了一下,余封才算知道,这个界面,才是正个的一个幻境,虚虚实实,除了他们这些棋局之内的人以外,剩下的也都不是真的。 可是醉离泽还是要查的。 一个清楚他和靳殇冗过往的魔族圣子,在那些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个人。 台下再次看清楚台面上的人的时候,阵法早已经破碎了,黑云也没了踪迹,天蓝的有些刺眼。 黑衣的人懒懒的抬了抬眼,带着身后的两个人就离开了。 台下的人都还在震惊中没有反应过来,等触及到那黑衣的人的目光以后忽而四散了开,谁知道那暴君会不会寻仇? 等人走了以后才又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议论了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墨岑上神呢?” “那暴君不会是将墨岑上神杀了吧,要不然他怎么活下来的?” “杀了上神,不能吧?那暴君有那本事能放过我们?” “喂,你们知道那暴君身后那个雪青色衣服的人是谁吗?” “谁啊,还能比上神厉害不成?” “不过那暴君今天没死,不会过来找我们寻仇吗?” “哎呀,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又没伤了他,不过看个热闹,他心眼能小到这个地步?” “那倒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说这暴君是灾星?” 第九十七章 “那谁知道,不过要我说,八成是那个女的没事找事,还自称神女呢,结果连那暴君的一招都接不住,真不知道......” 余封离开看台没多久以后就从靳泽安身边离开了,靳泽安虽然承载着靳殇冗的一抹意志,却到底不是靳殇冗,两个人顶多能算是合作关系,靳殇冗以血为引,供那个魂灵占居了靳泽安的这个躯壳,而占了靳泽安躯壳的人,得帮靳殇冗查些事情。 无尘没走,靳殇冗让余封将人待到看台上,剩下的任务却是交给他的。 这个计划是靳殇冗在还没看到那个话本的时候就定好了的,只是当时同现在有些出入。 最开始并没有打算让现在的靳泽安回京城,靳殇冗原本是打算让醉辞忧登基的,再让沐煜阳辅佐的,他在地宫关着的那些人,是留给醉辞忧的朝臣。 第123章 而靳泽安,是用来应付醉离泽的。 靳殇冗在没看到话本的时候,就已经定好后来的事情了,说来可笑,周围都是想让他死的人,唯独那个一些的祸源之首,偏偏想让他活下去。 醉离泽在和靳殇冗认识没多久的时候,就已经将话说明白了,那不知因何疯了的魔族圣子,在先前就曾说过,宁死万生,也不能伤了靳殇冗。 可靳殇冗没什么兴趣,便总得来个人来稳住醉离泽,而靳泽安,有这个能力。 到了云州城以后才改了些计划,既然醉离泽的目的是不想让他死,那醉辞忧登基这件事,就有些不对劲了。 靳殇冗计划的太长远,却从来没有谋过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又怎么会对世间没有半点留恋。 最近才算清楚,不是靳殇冗没有生的念头,而是他那个人,本来就死在了这一天,这幻境立在别人心上成长,难免沾了点人的情绪,醉离泽应当是见过靳殇冗死的时候的场景,他虽然将靳殇冗扯入了这个他自己做的幻境,可有些东西,还是当年的事情。 所以靳殇冗没有求生的打算,确实和他对这世间没什么太大的兴趣有些关系,但是主要是还因为他上一世身死的结局,那制作幻境的人,带着的记忆不自觉的影响了些这个人,给他添了些活着也好,死了也罢的淡然,也没有意识到,他制作傀儡改变先前的事情轨迹,也改不了靳殇冗会死的结局。 云州城的事情刚算结束,各方的动乱就立马平息了,民间多了不少谈资,只是谁都没仔细听。 影看着回来的人微微敛了敛眉,却也能猜出这是谁的主意,便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枫彦离开了皇宫,好似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不过半月的时间,虞国又和先前一般无二了。 先前的事情似是一场闹剧,如今溅不起半点波澜。 靳泽安下朝后伸了个懒腰,眨了眨眼,看向了离他五步远的无尘,“他说的那个魔族的圣子什么时候来啊?这皇帝也不难当嘛,宫里好无聊,我能不能出去玩会儿?” 无尘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当然不难当,因为国事有雪知在忙,其他事情靳殇冗也都安排好了,他坐在椅子上看戏,有什么难的。 开始的两天这人还不怎么熟悉这里,话也少一些,如今时间算久了些,原本的性子便懒的藏了。 一个除了脸,和靳殇冗没有半点相似的人,比起待在这里防止靳泽安闯祸,他更想去看看靳殇冗如今怎么样了。 靳泽安看着没有回话的准备的人,轻眯了眯眼,可惜了,长的这么好看,竟然是个木头,就是不知道,那个魔族的圣子会不会有趣一些,“喂,不回人话可是很不礼貌的。” 无尘抬了抬眼,眸色无波,似月轻凉,“当初靳殇冗同你谈条件的时候,应该告诉过你吧,最开始的一个月,你并没有自由,我记得你应该是答应了,怎么,答应过别人的事情不守信,便是礼貌了?我大概清楚你之前在的界面是什么样子的,只是这里尊卑分明的清楚,目前你也做不了改变规则的人,也没那个能耐,让我句句回应。” “我又没说真的要出去,你那么生气做什么?” 靳泽安故作委屈的鼓了鼓脸,虽然是和靳泽安同样的面貌,只是两个人风格迥异,做不成同类人。 无尘没去看他,“一个月的期限,等一个月过了,你想如何自然随你的意,再者,我没有同旁人生气的习惯,只是陈述这个事实,最后,你不必将主意打到我身上,你演戏的本事确实不错,只是在我这里,你学不像他,就算学的像了,也没有用,不要白费功夫,同样,在醉离泽哪里,也不要自作聪明。” 靳泽安心沉了一瞬,片刻后就恢复了自然,干笑了两声嘟囔了句开玩笑都不行。 无尘没有说话,人心于他这个活了那么久的佛子而言,并不难懂。 有人得了个机遇,便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仗着一点微不足道的的特殊,就想让其他人倾心相待,满足的,算是虚荣还是恶趣味? 靳殇冗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有些陌生的房间,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周围也没有什么人。 他稍稍活动了一下,内力也没什么影响。 探了探周围,似是探到了一丝人的气息。 稍稍停了片刻,就朝着那气息在的地方过去了。 房间的摆设便透露着奢气,习惯什么的,像是皇宫里的规矩。 出了内殿,能看到一个还算长的台子,那台子并没有多高,四方长宽的小台子上放着精致的茶几,茶几旁坐着一个白衣的男人。 绫罗绸缎微垂,遮住了那人的面容,只剩周身气质出众,一袭白衣似谪仙,墨色的长发被束起来以后也能垂在地上,修长的手指随意拿着一本书,他看的认真,像是没有发现有什么动静一般,房间内有袅袅的白烟,又给那人添了些不入尘世的仙气。 靳殇冗微不可见的敛了敛眉,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终于没了阻碍视线的东西,靳殇冗也看到了那谪仙的脸。 说不上来是意料之中,还是预料之外,那人同墨岑长的并没有什么出入。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他都走到人跟前了,那人好似还是看不见他。 第124章 靳殇冗沉默了一瞬,烦躁的情绪渐渐蔓延,想杀人,到底还有完没完了,死了都不让人安生。 不等他细想些什么,就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听声音,来的人还不少。 靳殇冗不知道是只有墨岑看不到自己,还是都看不到他,轻啧了声,便先找了个地方隐了身形。 那朝这边跑的人也刚好踏近房间,还没有人腿长的小娃娃,白白嫩嫩的,从衣着就能看出这小孩子的受宠程度,而跟在他后面的一群宫人也终于停下了脚步,“哎呦喂,小祖宗,你可当心着点。” 靳殇冗轻眯了眯眼,房间里的看书的人也终于朝门口看了过去,被打扰了也没什么不悦,银色的眸子平静似水,明明没什么威胁的意思,却将那些宫人还未说完的话堵了回去。 看似斯文有礼的人,周身布着散不尽的疏离。 那些宫人朝他恭敬的行完礼以后,也没有抬头,“殿下今日就麻烦仙尊了。” 为首的人说完以后就带着剩下的人离开了。 靳殇冗也确定了,这里的人都看不见他。 便随意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坐好看戏。 那小人又跑近了些,奶声奶气的喊了声太傅,就作势要往人怀里扑。 墨岑原本是打算不理人的,最后还是轻叹了声,伸手将人抱到了台子上,让他坐到了自己的对面,他似是没有要惯着小孩子的意思,让人老老实实的做好,“你父皇呢?” 靳殇冗算是大概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如今看的,应当是他前世发生的事情,那这算是什么,他还能跑到前世不成?总归不能又是梦吧?还不等他细想些什么,就又陷入了沉睡。 这一次睡的更久了些,距离云州城的事情过去了三个月,靳殇冗意识才慢慢回笼,却不记得自己先前醒过的事情了,他好似做了个悠长的梦,醒来的时候却又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忘。 慢慢睁开眼适应了一下光线,微微敛了敛眉,呆了一会儿,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记得他是在杀阵中待着的,快死了的时候好像是被人救了,这算是,没死成? 眨了眨眼,没死成的话,下一步该干嘛来着,他并没有这方面的计划。 身上还是有些刺骨疼意,应该是在杀阵中落下的伤还没好,他偏了偏头,才看到床边椅子上还坐了个人。 那人一袭水墨青色的长袍,极尽精致奢华,正单手撑着头休息,衣袖稍稍滑落,那人手腕上有条还算熟悉的手链,是余封当时向他要的那枚铜钱编制成的手链,手指上有个和他一样的黑色指环,银发顺从的垂在身后,他的眼睛却被一条黑纱遮住了,几分神秘,几分慵懒,也不妨碍露出的面容惹眼。 第九十八章 靳殇冗沉默了片刻,他记得余封他们几个好像是一个人来着,这是合体了? 房间内的窗户是开着的,有带着暖意的阳光跃进了屋子,却不敢惊扰男人的梦。 靳殇冗慢悠悠的收回了目光,等他理一理思路,比起墨岑,他更愿意信这个人是先前出现在他梦里的那个,所谓的上一世的爱人,这次没有什么证据,只是来源于最简单的直觉,也没有什么缘由,只是他能感觉到,他同这个人,是熟识的。 他先前一直以为这个人应当是墨岑的神识,只不过墨岑忘了,便也没准备强求,至于最后同墨岑打的那个赌,只是因为他从墨岑眸中,看到了和先前梦里那双一样的银眸里,相同的挣扎,鬼使神差的,就胡扯了句。 如今看来,应当是想错了,那个墨岑似乎并不是本体。 床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明明那双眼睛应当看不见才对,靳殇冗却总有一种错觉,好似有双炽热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那人好似并没有开口的打算,靳殇冗一时也没什么好奇心。 “公子醒了啊。” 男人还是先开了口,较冷的音色里蕴满了缱倦温柔,没有半点要藏着掖着的意思。 靳殇冗:...... “嗯,谢谢公子救命之恩。” 那人稍稍愣了一瞬,随即又开了口,“公子有天地福泽,命不该绝,我只是顺手之劳而已,不必放在心上,季清风,我的名字。” “靳殇冗。” 季清风扬了扬唇,“靳公子身上的伤还要些时日才能好,这些日子待在我这里养伤如何?” “那就麻烦了。” “靳公子该换药了,我去准备一下。” 靳殇冗应了声好后才道了声谢。 “不必客气。” 出了门的季清风扶了扶额,脑海里已经快炸锅了,虽然他先前分出去的神识碎片有几千又或者上万个,却只有这几个沾染了些别的习气,有了自己的性子。 如今无尘,雪知,余封,商沉,苏辰,墨岑,这几个碎片都回归了,只是为了不让设幻境的人察觉,他还是在幻境中留了除了墨岑之外的人,剩下的人的影子,只是那些影子更像是没有意识的傀儡。 而这些已经融合了的碎片,他并没有抹去这几片碎片沾染的性子,却也没有他们做主的机会罢了。 余封扯了扯唇,“你发什么神经呢?” “就是,小施主都嫌弃的那么明显了,我看不出来你这个本体高明在哪里。” 商沉轻啧了声。 第125章 他们几个如今共处于一方空间,没有打起来其实已经算是难得了。 记忆同步以后就有了一个问题,季清风现在没办法确定,靳殇冗是喜欢他原来的性子,还是对剩下的几个性子也有兴趣,虽然这种几率不大,毕竟靳殇冗对他们几个的态度,一目了然,那万一因为这几个性子,连原来的他都不喜欢了,又该怎么办? 季清风面无表情的想,得亏这几个性子里面有些偏安静的,要不然脑子不炸了才算奇怪。 无尘不算是个话多的人,漫不经心的就能把别人气死,偶尔还有苏辰煽风点火。 季清风没有兴趣听下去,“一群废物,闭嘴。” 不同于和靳殇冗说话的时候的温声柔情,男人的音色较冷,不掺杂任何情绪的时候总有些无端的疏离和威压。 余封:...... 无尘:...... 商沉:...... 墨岑抬了抬眼,又重新闭了上,雪知自始至终,就没有参与这场斗争的打算,此时也没有要理的准备。 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这样骂自己的。 不过好像也没有说错。 他们几个等认识到爱上了靳殇冗的那一刻,才算是真正活了过来,可看一看先前的事情,确实无能。 醉离泽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查出来了他们本来是一个人,还将墨岑当作了本体,只是墨岑不过是季清风的躯壳,占了个皮囊和季清风面对靳殇冗的时候的顺从而已,幻境以醉离泽的心意为主,所以墨岑受的限制格外的多,醉离泽用禁术强加给墨岑杀了靳殇冗的思想,是丢不掉的,只是靳殇冗轻而易举的就能让墨岑犹豫。 剩下的几个其实也有限制,只是因为上一世的事情,墨岑的一些行为,总是由不得他自己的,而他也意识不到这个问题。 季清风倒是不意外靳殇冗会对墨岑有点兴趣,毕竟靳殇冗上一世喜欢他,也是因为那副皮囊。 准备好换药的东西以后,靳殇冗敲了敲门,里面却没有应声。 季清风推开了门,房间里的人已经睡着了。 他虽然看不见,却有神识能描绘出睡着了的人的睡颜,他大概是真的累了吧。 指尖分出抹白色的光,轻柔的浮在靳殇冗身上,不过片刻的时间,就将药换好了。 房间里进来人的时候靳殇冗就醒了,只是懒的睁开眼而已,他能感觉到身上的药已经换好了,只是在床边站着的人目前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靳殇冗还是睁开了眼,黑眸无波,也没什么情绪,安安静静的。 “靳公子不再睡会儿吗?” “不困了。” 季清风垂了垂眸,没说什么,靳殇冗的性子,真的变了不少。 靳殇冗轻啧了声,他刚才探查了一下,经脉不知道是本来就没断,还是被修复了,只是腿还是不能动。 季清风抬眼看了看他,“要坐起来吗?” 靳殇冗用手撑着坐了起来,季清风又拿来了一条被子折好放在了他身后,“是不是有些无聊?” 靳殇冗抬眼打量了他一瞬,眼睛被遮住好像也不影响这人的行动,“没有。” “季清风,我是不是认识你?” 那人有一瞬的不自然,“应该不认识吧。” 靳殇冗轻声笑了笑,“那估计是我认错了。” 季清风轻抿了抿唇,他怎么觉得,靳殇冗已经认出来了? 明明这人的眼睛已经被遮住了,靳殇冗却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他眼中的懊恼,微不可见的扬了扬眉,所以他到底想要怎么样? “季清风,你在怕些什么?还是说,你觉得前事不清,我依旧有对你动心的理由?” 那人稍稍愣了一瞬,忽而笑了笑,满是旁人难懂的落寞和无奈,“不敢奢求。” “所以你的打算是等我伤好了以后,一别两宽?” 季清风在椅子上坐下,颇有些犯错后的乖巧,“不是,我不想影响你的心情,这样会影响养病。” 靳殇冗轻顿了一下,他并非对前世的事情一无所知,昏迷的几个月内想起来不少事情。 却没有那一幕,说墨岑,又或者说是季清风,有现在这副样子的。 先前运筹帷幄的神算如今却有些不易察觉的畏手畏脚,做什么都有些小心翼翼的乖巧,和那副温柔出尘的神明容貌不太搭。 “前世的事情我想起来了一些。” 季清风微微默了一瞬,却见靳殇冗只是扬了扬唇。 昏迷的几个月其实过的也不安稳,似是看了一场大戏,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他和墨岑纠缠的上一世,也大该知道了这一世的纠缠是怎么回事。 和这一世完全不一样的走向,却又有和这一世相同的结局。 上一世,他的父皇和母后恩爱,而他是独子,名叫靳忱安。 出生的时候便有了无边殊荣,父皇在他百日的时候便封他为太子,自小便尊贵无双,他母后担心他也在万千偏宠之中,会养成无法无天的性子。 就让他父皇在他才三四岁的时候就给他寻了个老师,便是墨岑,同样是修仙界的修士。 和他这一世认识的墨岑不是同一个性子,那人温柔如风,像是不会有生气的时候。 上一世没有雪知,余封,苏辰,商沉这几个人,也没有祈临渊。 只是他三四岁的时候墨岑进宫只待了两年以后就因为修仙界有事情离开了。 第126章 他父皇在他十三岁的时候病逝,他母后便随着他父皇一起去了,墨岑从修仙界赶了回来,便再也没离开。 丧事刚过,他便被一些狼子野心的朝臣推着上了皇位,周围国家也见他还小,便出兵来犯。 墨岑帮着他整理朝堂,派兵出征,几年的时间,虞国便有了同这一世一样的规模,天下太平,他也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 学识渊博,智谋无双的人总是要亮眼一些,加上那副皮囊出众,他又不是什么没心没肺的人,便对墨岑生了些不该有的心思,二十三四的时候,便直接对那人说了自己的爱意,那人当时愣神了一瞬,躲了他几天,后来还是认真答应了。 日子慢悠悠的,便让人错以为那就是永生。 在他二十六岁那年的二三月以后,四方动乱,他忙于治理,墨岑生了一场大病,醒来的时候似是想起来的些什么事情。 七月的时候,他们闹到了像这一世一般的结局,世人皆传他是灾星降世,而墨岑这个向来对他没冷过脸的人,同他对立而视。 往日溢满柔情的眸子没了温度,只剩下遮掩不住的莫测。 后来他死于杀阵,魂飞破散,再后来的,便只剩下这一个人度过幽幽岁月。 第九十九章 季清风转向了他的方向,似是真的能看到一般,“都想起了些什么?” “死了之后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不过也只是想起了和墨岑有关的事情,其他的事情走马观花的过的飞快,他也不是尽数记的清的。 季清风垂眸遮住了眸中的情绪,当年靳忱安死后,虞国的动乱彻底平息,像是坐实了他灾星的命格。 只是事实是,动乱本就是天灾,在靳忱安的治理之下本就有了平息之势,而那人,到底还是死在了动乱平息之前。 当年他大病一场后,恍惚之间想起了些事情,他本是上神下界,为了杀掉靳忱安而来的。 只是想起来是想起来的,他并不打算那么做。 灾星祸世,他一个上神的命,还是能平息祸乱的。 他以为,不同靳忱安说这些,等最后这人失望,就会杀了他。 只是靳忱安没杀他,他进了天界布下的杀阵,魂飞魄散,死无全尸。 后来他走遍虞国的每一个地方,又踏遍了冥界河畔,却没再找到靳忱安的半分影子。 不该是这样的,即是灾星,死了以后也不会半点痕迹都没有,等岁月长移,也会有转生的可能。 等他回到天界,才发觉可笑,哪里有什么神呢,不过一群虚伪的人,由人海人山推举出来的虚荣嘴脸,算不上仙,却硬要披上神的荣光。 真正的神长眠不醒,而虚伪的人占了他的功劳,在世间肆意游荡,来求一个盛名拥护。 多么荒唐。 后来他一脚踏入了神界,才找到了靳忱安的影子,哪里有人认识他。 虞国本就会有一场躲不过去的天灾,忱安下界便是为了处理那场天灾。 神明入世不会记得自己是神,也没有什么比众生多强悍的能力,只是同样的血肉之躯,有一颗不一样的心和不同的坚持。 结果靳忱安以血肉卫江山,唯愿岁月悠久无仄伏。 独留他一人在世间,半点念想都不剩。 只是神界的人说,忱安不会半点痕迹都没有,这世间,该有他舍不得的东西,也是他深爱的地方,总会有他存在的痕迹。 所以他自毁意识,分出万千神识去各个界面寻找靳忱安的踪迹。 不知寻了多久,才找到了第一个碎片,远不如小拇指的指甲大。 当时已经察觉不到什么心痛的感觉了,除了心脏的跳动,他也找不出来还有其他能证明心脏还在的途经了。 他的爱人四分五裂,落在各个界面无声无息,不入轮回。 又过了许多年,他找到的碎片依稀能拼出来了个人形,却还是少五个碎片。 靳殇冗在的那个幻境里,那几次见过的爆炸,其实只是碎片相遇的反应,因为他的神识本就是为了碎片去的,即使他们几个生了自己的意识,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却也会将其收集起来,如今靳殇冗心脏出代替跳动的,也是一个碎片,这样算来,还差两个。 他本来是打算等找完所有的东西才将靳忱安唤醒的,前些日子才察觉到这世间,有了他的灵魂波动。 等他赶过去的时候,依旧没能改了当年的结局,哪怕只是一个幻境。 靳殇冗瞥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的人,“很难回答?” 季清风朝他在的方向抬起了头,“没有,剩下的事,我知道的只有你在幻境中醒来,有人扯了个弥天的谎,将你困在了里面,在然后,你也都知道了。” 靳殇冗轻眨了眨眼,他问的不是这个,当年若是墨岑真想杀他,他不至于蠢到这一世还对这个人动心,“我曾经梦到过你,你说,算是我在提醒自己,别忘了爱你,还是你在告诉我,你依旧在等我?” 季清风轻顿,像是有些诧异。 “墨岑,你猜一猜,我如今知道你当年打算不知道?” “什么打算?” 靳殇冗轻扬了扬眉,“必死一个人的打算,你觉得是什么?” 季清风愣了一瞬,像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一般,而说话的人却不觉得有什么一般,“当年确实不知道你的计划,也以为上神该学着些无情,不曾想,你等了这么久,季清风啊,你不欠我什么,又在担心些什么?” 第127章 季清风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一般,周身是藏不住的柔情落寞,“我有愧。” “可是无需悔,季清风,他们几个是你的神识,沾了些不属于你的性子,可是我看到的,是他们身后有一个在等着的影子,那个棋局应当是个幻境吧,何必将里面的事情全揽在自己身上,他们几个既然已经回归了,本就和你是同一个人,靳忱安已死,如今活了的,是靳殇冗,可是等着的是你,墨岑呐,不必改,我认得是你。” 重逢本就不易,没道理为些不必要的争吵浪费时间。 季清风抿了抿唇,忽然站了起来,“我先出去一下。” 房间里只有男人的轻笑声。 抬手挡了挡光,依然有些暖意透过指逢落在了眼中,靳殇冗弯了弯眼。 未出棋局的时候,他偶尔会无端觉得有人似是在不断的提醒他,那人在等着他,等定下神以后,才觉得好笑,自己什么时候也会信这种无根无据的东西了。 如今才知道,未必就是空穴来风。 他除了想起来一些前世的事情,还记起了一个时间。 墨岑在人间,用天界的算法等了他千百年,最后一步由他来走,又有何妨? 只是当年那般聪慧的人,这些年怎么变成了一个傻子? 他在这件只关感情的事上,其实没那么大的把握,毕竟他这一世认识的墨岑,当真算不得深情,神识分的再多,能让他动心的理由始终只有一个,便是因为那个人是墨岑。 幻境中的墨岑占了他的皮囊,商沉有着和他一样的银眸,无尘擅棋擅琴,雪知和无尘,墨岑泡茶的手法又都是一样的,苏辰有着和墨岑一样的容忍耐心,他们几个,本来就是他,如今他都看到他的情了,势在必得也是他的爱给的资本,现在这人倒是怕他不信了,又改名字又换脸的,也是没谁了。 房间门口的人站了半天,活了不知多久的人如今像个小孩子一般有些不知所措,回过神来才发现日暮已至。 而意识海里虽然翻腾的热闹,却没有人说话,他垂了垂眸,才发现神识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部融合了。 忽而勾了勾唇,怎么越活越过去了,只是凭那几个神识,远不够让靳殇冗动心的程度。 不过是他的万分之一,虽然到最后也能做到百分之百的爱着靳殇冗,可也不过只是他的万人之几。 靳殇冗不是个会将就的人,倘若他多了些什么让人不喜的坏毛病,靳殇冗这个人是不会再要他的。 于他而言,重要的是另一件事,那些沾染了些旁的性格的神识碎片入不了靳殇冗的心,所有的容忍只是因为他才有的,即使这个人并不记得前世,也不能确定他的存在,靳殇冗依旧没将他完全忘了。 一时之间,也忘了自己这些日子已经因为靳殇冗和那沾了他的名字和躯壳的神识碎片亲近吃味了好几个月了。 靳殇冗生于幻境,经历却是当年的,虽然出入有些多,而那沾了他的名字和躯壳的神识碎片也就相当于当年的他,所以他们之间的纠葛本就是不可避免的。 房门又被打开了,靳殇冗抬了抬眼,那人将准备好的饭菜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容貌依旧出色,却是一张熟悉的脸,靳殇冗轻扬了扬眉,倒是听劝。 “公子叫什么名字?” 那人抿了抿唇,“墨岑。” 靳殇冗轻声笑了笑,墨岑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说什么。 靳殇冗也就没再逗他,“那幻境碎了?” “没有,有人想用那个骗自己,自然不会让它碎了。” “我们那时候,有叫醉离泽的吗?” 他留了点意识在靳泽安身上,一个月的期限早就过了,只是并没有查出来醉离泽的身份。 墨岑屈指探了探碗边的温度,确定不会太烫以后才用勺子喂到了人的嘴边,“等你伤好了以后再查这些事情。” 靳殇冗沉默了一瞬,“我的手没坏。” 墨岑微不可见的抿了抿唇,“手也刚好没几天,过度劳累可能会旧疾复发。” 他说的一本正经的,像是确有其事一般。 靳殇冗浅眯了眯眼,他这二十多年严格说来,其实也不算是轮回,就像是做的一场太久的梦,醒来的时候沾了些疯子习气,只是墨岑应该是没变的,那几个神识虽然性子都有些极端,和他相处的时候其实都能自己压制住,先前他只当是那几个人无聊,多出的敷衍,现在才算清楚,那只是本能,就算融合,也不会影响到墨岑。 那这人的性子如今算怎么回事? 墨岑没等到靳殇冗的反应,也不着急,只是似是连发丝都染上了些落寞委屈。 靳殇冗无语了一瞬,张口咬住了勺子。 那人扬了扬唇,悦意冲散了委屈。 靳殇冗算是看明白了,先前不染尘烟的人,如今多了不少小孩子的心性。 第一百章 “你眼睛是怎么回事?” 墨岑抬手碰了碰遮眼用的纱,“眼睛是前些日子才融合的,还见不了光。” 并没有要解释的打算,有些事情未必要说的那么清楚,他也不想将过去的细枝末节当成故事来讲,他等到了人,这便够了。 靳殇冗微微偏了偏头,没多问些什么。 墨岑没有要说的打算,他也不必追问些什么,总归知道他受过的苦,言语再多又怎能比过他的情深意久。 第128章 一顿饭吃了小半个时辰,靳殇冗耐着性子老老实实的吃完了饭。 记忆融合,墨岑知道靳殇冗先前的性子,却不记得靳殇冗有什么好好吃饭的时候。 靳殇冗眨了眨眼,墨岑将碗放在了一旁,“要洗漱休息了?” “不急。” “你的腿还有两个月才能好,这两个月不要乱动。” 靳殇冗懒洋洋的应了声。 墨岑忽而笑了笑,“用不用我弹弹琴给你打发时间?” 靳殇冗抬了抬眼,“好啊。” 房间里渐渐有琴音响起,灯火摇曳,床上的人已经不知到什么时候睡着了。 墨岑似是有察觉一般抬了抬头,只是手下琴音未停,有浅风吹进了房间,细纱随风轻舞,明明是同先前没有半点相似的摆设,却恍如当年,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弹着琴,床上的人不等一曲结束就睡着了,后来只是他一个人弹琴,曲音终了,抬首才发现周围空无一人,万籁俱寂,只剩风响。 好似做了个较长的梦,醒来的时候,那人依旧在他身旁。 轻抿了抿唇,如今轻风依旧,人也是当年的人,曲却是新曲,他不会再给人离开的机会,而他们也该有新的岁月无恙。 好似什么都没变,却又什么都不一样了。 曲子再长也会有结束的时候,墨岑起身走到了床边,掐了个咒给靳殇冗清洗了一下,又给人将杯子盖好,灭了灯才离开房间。 神明入世便不会记得自己是神,靳殇冗也不记得他曾经是上神,便不通这些术法,只是他同旁的神不太一样,那些神为万生,他却只为了靳殇冗一个人。 不是说神必须得救万生,而是为了万生而死的人终成神,也不是说魔族生性喜恶,而是坏事做尽了的人才成魔,天生神魔并不多,而且无情无欲与世无争,他们同万世并不在一个界面。 至于他,执念即深,不问神魔,那人走后,独留他一人疯魔似鬼,后来他走完了虞国,死在了北蛮,靳殇冗曾在北蛮去过的禁地,便是他死的地方,那里天蓝的有些瘆人,只是临死之际踏入了神界,成了只为靳殇冗一人的神。 没人知道,他其实已经死了万次了,每个界面都会有他真实的死亡,幸运的是,如今他的执念有了果,能平往日似海忧。 无忧的岁月总是要比其他时间过的快一些。 靳殇冗能下地走路以后,也没怎么出去转,墨岑在的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其他人,宫殿也大的出奇,外面也没什么有趣的东西。 夜色布满天空,带着凉意的碎星微闪有些惹眼,靳殇冗在院子里坐着,天上繁星似明珠,孤月高挂,美不胜收。 墨岑将酒放在了靳殇冗面前。 靳殇冗扬了扬唇,前些日子墨岑总是以受伤为由不让他喝酒,久而久之,他也差点忘了这件事了。 “烈酒伤身,少喝为好。” “尽兴而为,何必顾虑。” 墨岑先前便不喝酒,他不喜欢酒的味道,也不喜欢酒后失控的可能。 靳殇冗也不强求,只是墨岑拿来的酒也不是什么烈酒,带着些浅香清甜,远不到醉人的程度。 身旁的人偶尔从书中抬头看他,见他没什么不舒服的才又收回了视线。 墨岑眼上遮眼用的纱已经摘了去,漂亮的银眸天地罕见,不同于先前的平静似水,如今那双眸中溢着的,是散不尽的缱倦柔情。 靳殇冗弯了弯眼,忽而轻声笑了笑,“我用的那把剑没丢吧,过过招如何?” 墨岑抬手,光影浮过,那把漆黑的剑就静静的躺在他的手里。 靳殇冗抬手接过转了转,墨岑却没有动,“我的剑煞气太重,就算了。” 靳殇冗微不可见的偏了偏头,说起来,他如今的杀招都是在一次一次的实战中学的,先前的招式却都是墨岑教的。只是墨岑也从来都不是个喜欢动手的性子,他之前也见过墨岑的剑,通体玉白,没有半点杀气。 墨岑抬了抬眼,见靳殇冗有点兴趣,就将自己的配剑唤了出来。 靳殇冗眯了眯眼,他能认出来那剑还是当年的剑,只是玉白的剑身如今染了些嗜血的红色。 轻啧了声,他轻点脚尖,在五步外站稳,剑刃划过夜空,没有杀气,简单的英姿凌厉,夜色为背,月光作势,他是落入世间的惊鸿,亦是繁华的一场梦。 墨岑试了试琴音。 乐舞相合,如幻如梦。 剑刃忽而从墨岑面前划过,那人只是抬了抬眼,剑气揽断了一根发丝,没入了后面的地,银眸中波澜不惊,还有点点的笑意。 琴被他收了起来,黑衣的俊美男人顺利的将他压在了地上,墨发与银丝交缠。 墨岑轻声笑了笑,磁性的嗓音扰的耳朵有些痒,“醉了?” “没。” 他身上还带着些酒的味道,掺杂着身上的冷香,黑眸里藏着无边笑意,可醉人心。 软热的唇碰到自己的唇的时候,墨岑还有一瞬没反应过来。 靳殇冗像是并不意外身下人的反应。 两个月多了,墨岑还是在怕些什么,像是在担心这只是个幻境,又像是不觉得他是个真的人。 靳殇冗撑起了身,身下的人还像是没回过身来一般,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靳殇冗轻扬了扬眉,“醉了?” 第129章 墨岑不答,只是还是看着他。 靳殇冗轻声笑了笑,想起身坐好,衣袖却被人拉住了,墨岑并没有太用力,却也没有要放人的意思。 有种孩子般的执拗认真。 靳殇冗捏了捏人的脸,那人也没有要反抗的意思,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似是想将这副样子刻在骨子里。 靳殇冗用手替换出了自己的衣袖,“真醉了?” 这酒量,过份了些吧? 本来也没指望墨岑会回他,结果那人歪了歪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弯眸笑了笑,眸子中映了些浅光,携带着似水的柔情,掺杂着入骨的缱倦温柔,藏住了眸底的无边孤寂,比月光多了几分心动,又比灼日多了几分内敛,“想你了。” 靳殇冗微微愣了一瞬,似是原本空荡荡的地方都有了心脏跳动的意思,这个情绪内敛的人,如今多了些撩拨人心弦的本事,轻声笑了笑,“一点酒都碰不得?” 墨岑没回话,有些迷,他本就不喜碰酒,后来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候,就一滴酒没在沾过,思念何必强忘,他曾清醒着走过每一个想念的时刻,如今走不出这人的笑眸。 靳殇冗没有见他醉过,墨岑先前没有失态的时候,这个出尘的人总是有些与世隔绝的漠然,带着些运筹帷幄的从容,如今这样,当真难得。 靳殇冗弯了弯眼,“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墨岑眨了眨眼,稍稍回过来一点神,看了看月色,辨了一下时间,“我带你去个地方。” “还认得路?” “认得。” 靳殇冗微微偏了偏头,“去哪儿?” 墨岑用掌心拍了拍太阳穴,“不远。” 他将人抱在了怀里,不过一瞬的时间就到了。 靳殇冗轻扬了扬眉,确实不远。 醉酒的人还没有清醒的意思,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靳殇冗也没再管他,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他们如今在的应当是天地自然演化出来的胜景,星幕与地线相连,水中盛着月色,装着星光,天地幽幽,有些点点亮意在空中飘舞,几丝雾气似仙飘渺。 好似真的踏入了空中,和星月为友。 “这是什么地方?” 墨岑抬眼看了看四周,已经清醒了一些了,“我也不知道。” 靳殇冗回头看他,眸中浮现出些笑意,“怎么发现的?” “忘了,只是记得你喜欢夜色,偏爱星光。” 靳殇冗弯了弯眼,唇被刚清醒没多久的人吻住了,那人动作温柔,又有些不易察觉的强势。 他曾以为岁月不久,等待不难,等时间无线的拉长,他们总有再见的时候,可后来他见了漫山烂漫,遍地惊鸿,偏头想说些什么,才惊觉身边已日日无他,方知这天地山河,治不好相念入骨。 “靳殇冗,这天地山河做媒,我以我生生世世为聘,心心念念为契,陪你世世年年好不好?” 漂亮的银眸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靳殇冗沉声笑了笑,“好。” 他收回视线的时候,眸光不自觉的扫到了墨岑的脖子,这人的衣领通常都比较高,刚才因为他的原因乱了几分,这才让他看到了墨岑脖子上的链子。 墨岑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怎么了?” 靳殇冗扬了扬唇,“我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个东西。” 第一百零一章 那个项链是他先前用一些秘法做的,有他的一滴心头血。 他指尖点了点那项链上的黑色石头。 有光影闪过,一道人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红衣张扬,眸中含着些亮光。 墨岑愣了一瞬,他当然认得出来的人是谁,有人喜穿红衣,肆意又夺目。 靳忱安眨了眨眼,看了看四周,最后与靳殇冗对视了一瞬以后笑了笑,便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当年是留了些东西陪着墨岑的,如今的他或许不会,但是当年的靳忱安,做不到那么绝情,看来墨岑是到今天才知道。 “墨岑,你该有那个信心,认为我是爱你的。” 墨岑抿了抿唇,是有这个理,神明不与世争,动心即许钟情。 他爱靳殇冗,也信靳殇冗对他的情,大概是还没缓过来,总担心这是一场终会结束的梦,失而复得以后的欢喜,压不住心底蔓延的忧恐。 靳殇冗轻啧了声,也不强求他能立马安下心,总归未来很长,他们有的是时间,何必慌张。 银色的眸子染了些笑意,亮闪闪的,靳殇冗打量了两眼,这人好像酒还没醒。 高山上的寒雪化成柔和的水,总是免不了动人的,银眸中的光彩给人减了几分疏离,多了些缠绵的岁月无忧。 靳殇冗抬手碰了碰人的眼尾,那人轻眨了眨眼,黑眸中浮现出些悦意,“该回去了吧?” 墨岑点了点头。 靳殇冗举了举两个人牵着的手,“走回去吧,我记得路。” 墨岑轻声笑了笑,“好。” 这天地山河盛世,远没有身旁的人给的愉悦来的心安。 走回去也没有用多少时间,靳殇冗将人送回了房间。 那人眨了眨眼,“你要丢下我?” 靳殇冗轻扬了扬眉,他们两个这两个多月是分房睡的,有人总觉得要在有一个正式名分之后才能亲亲抱抱,今天晚上,算他单纯调戏。 第130章 总归不能和醉鬼讲道理,他也不打算今天晚上趁人之危,“没要丢下你。” 墨岑不自觉的偏了偏头看着他,弯了弯眼。 他虽然没有全然清醒,只是也还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脑子也有些不受控制,却也没打算要做什么,只是单纯的想看看这个人。 他清楚那几个神识染上的脾气,也知道他们身上滋生的恶念,那些个神识都有自己的偏执,只是不足以影响他。 先前有人同他说过,神明不会产生恶意,又或者说是,不会产生恶意的才有资格成神,他们少有七情六欲,但有最简单纯粹的爱,大爱小爱,各有各的坚持,他们跳不出因果轮回,躲不开报应不爽,只是他们身上也少有因果,融于世间,又与世无争,自然少了许多纠缠。 天性不会让他们有伤了他人的想法,也少有什么道德礼法来约束,倒不是说那是他们的特权,只是清醒又自制的人,又怎会需要什么条约约束,倘若没了礼法要求便作恶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成了神呢。 他不清楚自己如今是什么情况,毕竟他似乎也有不太明显的强势,或许有一天也可能会发展成偏执,只是无论他变成了什么样,对待靳殇冗的时候,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改变,因为他不想违了靳殇冗的愿,从始至终,仅此而已。 靳殇冗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看了看除了盯着他,没有什么事情要做的人,“不困?” 墨岑点了点头,他本来是不用睡觉的。 靳殇冗单手撑着脑袋,弯了弯眼,“那要做些什么,总不能就这么盯着我看一晚上吧?” 墨岑微不可见的敛了敛眉,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靳殇冗轻啧了声,朝人勾了勾手。 那人微微愣了一瞬,还是走到了他面前。 靳殇冗轻声笑了笑,分出了些内力将人拉到了自己怀里,墨岑要比他高一些,刚才跌下来的时候为了防止压到他,用手撑住了旁边的地,看起来,倒像是墨岑将他困住了一般。 他同墨岑不一样,墨岑这人喜欢说的条理明白的地位,又偏好于正式的契约,可是于他而言,既然是认定的人,就不需要去纠结太多。 气息相织,墨岑可以闻到身下人身上的酒气,带着些浅浅的甜意,只是靳殇冗如今用的身体依旧不是他自己的,身上的凉意散不尽,也染不上旁人的暖意。 倒是让人清醒了些。 靳殇冗抬眼对上了墨岑带着些疑惑的目光,扬了扬唇,不慌不忙的,“洗干净了,今天晚上让你侍寝。” 墨岑轻声笑了笑,“这便决定了?” “我以为今天晚上,已经算承诺了,怎么,还要先成个亲吗?” “你不想成亲?” 房间里落下了一片寂静。 靳殇冗眨了眨眼,幻境之中的人是前世那些人的影子,只是那些人都已经不在了,幻境中的人,情谊尚在,却也拉不这里来,这天地广阔,他们两个却好像真的找不到半个亲朋好友,他这些年独身一人已经习惯了,行事也少有同旁人交代的打算,只是记得,墨岑也不算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吧? “两个人拜天地?” “为什么要拜天地?” 靳殇冗已经分不出来这人是醉着还是醒着了,而那人还问的认真,只得笑了笑,“不然成亲都有什么流程?” “不知道。” “那为什么要成亲。” “那幻境中,有人占了你的名字,成了亲。” 靳殇冗稍稍愣了一瞬,随即弯了弯眼,“记得倒是清楚。” “嗯。” 靳殇冗扬了扬唇,不等他说些什么,唇边被人蜻蜓点水般的碰了碰,银色的眸中装着似水的柔情,“成亲和侍寝,并不冲突。” “不冲突?” “这两个是一个意思。” 靳殇冗轻挑了挑眉。 墨岑弯了弯眼,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银眸中的笑意比房间的烛火多了几分亮意,磁性清冷的声音中待着些不可多得的骄傲,“你想同我在一起。” 靳殇冗没回答,吻上了人的唇。 幻境中的墨岑或许真的不通人心筹谋,只是他认识的墨岑,精通谋略,善用人心,却从没将能耐用到他身上,这个人在等,等他心甘情愿,在墨岑看来,远比仪式重要。 明明墨岑在其他人面前也不是个什么好脾气,却将所有的耐心放在了他身上,这天下浮云多变,只是这个人,还一如既往,强势的用温柔爱着他。 墨岑扶住了人的后颈,加深了这次纠缠。 夜色依旧,月光下人心轻灼。 有些纠缠未必就是欲望使然,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最简单,又最真切的表达了刻骨的在意,墨岑俯身吻了吻人的唇,身下人的情动与征服欲无关,那是靳殇冗对他有情的证明,这人对他的喜欢,于他而言,永远都是无解的药,似毒般深入骨髓,又有难舍的瘾,他清醒沉溺,又甘之如饴。 再者,这场斗争也不是下方的人输,墨岑无奈的扬了扬唇,靳殇冗妥协,只是因为比起看他情动,这人更喜欢看他失控。 而他,当然得如了靳殇冗的愿。 墨发沾染了些水汽,同银发交织,不分彼我。 靳殇冗眯了眯眼,那人的银眸沾了些不一样的色彩,比往日多了几分勾人和溺死人的缠绵柔情。 第131章 墨岑察觉到他的视线以后沉声笑了笑,稍微的哑意冲散了些嗓音自带的寒气,“疼?” 靳殇冗没答,吻了吻人的唇,光明正大的的转移了话题,“墨岑这副样子,很漂亮。” 黑眸中似是真的带了些赞赏,远不及那双眸子的主人眉眼生动,肆意不羁。 那幻境是立于前尘往事上成长的,而他在幻境中又没和前尘的事情少牵扯,所以他同过去的靳忱安本就算是一个人,心思相通,却也真的做不回靳忱安了。 从他看着征战五国的战场上的横尸觉得杀人除了可悲之外,还生出了这样也没什么的感觉的时候就已经疯了,再到后来将厮杀当作游戏一场,谁又敢信他不是个疯子?只是应当同醉离泽期许的疯子模样不一样,可又谁能说的准疯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即使想起了先前的事,后来的经历也不会全部忘却,他还是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的,本就无愧于心,便也不会因为多了些记忆更改些什么。 他身上总是比过去多了些邪气,和久居高位舍不去的运筹算计,而这个人也没缺席他的变化,也见过他喜怒无常的疯子模样,却不怎么喜欢提起前尘往事。 他先前曾问过些,只是当时这个人是怎么回的呢,哦,墨岑说,先前的靳忱安有先前的墨岑爱着,如今的靳殇冗,有现在的他在爱,又何必纠结。 岁月蹉跎,他们都做不回当年的人了,而如今也没有差些什么,便也不必惋惜。 那双银眸中,映着的是他靳殇冗的模样。 第二日靳殇冗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的人早就已经醒了,穿戴的整齐,只是没下床,坐在一旁看着一本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书。 墨岑察觉到靳殇冗醒了后偏了偏头,还没来得及说话,靳殇冗就翻身继续睡了。 第一百零二章 墨岑微微顿了一瞬,不由得轻声笑了笑,“怪不得旁人总说帝王无情。” 只是靳殇冗已经又睡着了,没有回他。 墨岑也不准备再打扰他。 垂眸将手中的书放到了一旁。 幻境其实也有许多种类,只是像靳殇冗遇到的这种长达二十多年的幻境是极为罕见的, 而且,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幻境其实存在不只二十多年的光景,那个人用了百年近千年的时间,布置了这样的一个局,好似就是为了后来的二十多年。 有些灵兽妖兽生来就有这样的能力,人要想制造幻境就要废一些功夫。 有的人制作幻境偏好依靠术法,有的借用阵法,而这么大手笔的幻境,不是随意的术法和阵法就能达成的,而那幻境中出现的什么醉离泽,似是真的制造幻境的人,若是他想,凭借着魔族的一些禁术,用鲜血开路,总是能成功的。 但是那个幻境,并没有什么血腥气,也就是说,醉离泽在制作幻境的时候,没有用伤害人命的手段。 那幻境似是自然天成,幻境中靳殇冗幼年时期遇到的墨岑,同他们当年的相处虽然并不相同,幻境中的人被强加了些思想,也影响了性格,只是在靳殇冗幼年时期的时候,那性格影响也没有特别大,也会有些相处是他们当年真实发生过的。 所以制作幻境的人,应当是了解过当年他和靳忱安的事情的,只是魔族圣子,当年根本就没有什么魔族圣子。 他们的过往,也没有几个人清楚,当时靳忱安被保护的极好,更多的人只是听过他的名字,见过他的人除了皇帝的几个近臣之外,根本就没有什么人。 靳忱安登基以前,他也同靳忱安没有多少交际,等靳忱安登基以后,他才回的虞国,只是制作幻境的人将他在靳殇冗登基以后的时间全部提到靳殇冗登基之前了。 至于靳忱安登基以后,他们的相处有点人知道也不奇怪,而在那幻境之中,靳殇冗登基以后,那个占了他名字的神识就直接离开了,如今想来,应当是被刻意调离开的。 而调离开以后,醉离泽好似是补了他的空缺,却又没那么积极。 当真奇怪。 墨岑看了看靳殇冗,那人还没有要醒的意思,他有那几个神识碎片的记忆,也记得醉离泽对待靳殇冗的态度,并不像是什么心怀鬼胎的爱慕者,那种类似于疯狂的偏执和不灭的炙热目光,有点像是盲目的忠诚信徒。 所以应当是有点交际的才对。 有交际的人吗,他的神识碎片将那个幻境当成了界面进了去,算是和前尘往事有差别的地方,除了这些,还有不一样的就是,祈临渊,当年靳忱安是封了谢翎南为丞相,也没有祈临渊这个人。 先前他已经有点消息了,祈临渊也是醉离泽做的傀儡,原本是用了秘法,准备夺了靳殇冗的帝王命格,顺便代靳殇冗死的。 只是后来醉离泽发现这个行不通,就弃了这个方法。 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人了吧,靳殇冗的暗阁和隐卫,也都是当年靳忱安的暗阁和隐卫里的人,没有半点变化。 所以制作幻境的人,好似只对他意见颇深。 可他不记得他同谁结过仇。 “琢磨什么呢?” 墨岑抬眼,就见靳殇冗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他面前,黑眸中带着些点点笑意,没有太多的好奇。 银眸中倒影着自己的影子,只是眼睛的主人似乎有点没反应过来,靳殇冗也见怪不怪,自顾自的穿好衣服以后懒洋洋的坐在了床边。 第132章 等他穿好衣服以后,墨岑也差不多回过神来了,靳殇冗像是觉得床边的杆有点硬,转了个方向躺在了他腿上,墨岑看了看枕着他的腿的人,垂眸笑了笑,“想过两天就回幻境,还是再等等?” 事情还没有解决,总不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 如今回幻境是找不到制作幻境的人的,只是他还要回去查点事情。 “你也要一起去?” 那幻境是冲着他来的,所以他自己处理也没有什么问题。 死之前只以为在棋局上的只有自己和墨岑他们几个,便没有细查的兴趣。 他将幕后的人揪出来杀了以后,又能做些什么,他没兴趣看一年后,两年后以后的日日年年,也没有追根到底的习惯,也不习惯莫名缘由的纠缠,等事情水落实出,仔细想想也不过就那么一回事。 改不了他做了别人的棋子二十多年的,挣扎淡然最后都不过大梦一场。 有些事情也不是非要争个输赢,如果要争的事情不能带给他任何在意的收获,他没兴趣去做这些无用功,至于面子问题,恼羞成怒吗? 他当真是没什么好奇心。 倘若死劫前不会有四方动乱,又或者死劫的时候不是一生一死的必死局,他或许还有兴趣试试看看,等尘埃落定,或许也会再看看世间的沧海桑田。 不过没有如果,他也向来不喜欢无聊的假设。 如今倒好,连整个世间都在幻境中,他也没死成,总不能让事情就这么算了。 墨岑眨了眨眼,“你不打算带上我?” 靳殇冗轻扬了扬眉,“幻境中,你应该已经身死了吧?还打算光明正大的回去?” 他死的时候只知道自己在一盘大棋局之中,却也没将整个界面当作幻境,当时余封负责将靳泽安转移到那个看台上,无尘帮忙安定后来的虞国,他既然敢让靳泽安装作他,就能确定醉离泽发现不了,雪知也没在闲着。 倒不是他觉得自己有多大分量,只是醉离泽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若是最后目的没有达成,会有什么后果谁也不知道,毕竟醉离泽的脾气也不见得比他的脾气好多少,若是心情好,可能也有点不计较的可能,若是失了控,后果谁都承担不了,他不能因为一点点的可能性,拿着别人的命去赌。 至于醉离泽身死的消息,他还不至于无聊到信这个。 所以雪知在他死后给幻境中的墨岑下个禁制,让醉离泽察觉不到他的气息,只是这边这个人去了以后,将那片碎片融合了,那幻境之中就在也没了那碎片的影子,借着他和靳泽安的微弱的联系,能感知到幻境中已经传出墨岑身死的消息了。 此外,余封还做了一个和他还有靳泽安一模一样的一个傀儡,摆在了他们找到靳泽安的那个寒床上,醉离泽看不出来异样。 所以他回去可以借着那个新制作的傀儡,那个异界的亡魂虽然是用的靳泽安的躯壳,对外却是用了他的名字。 所以等他回到幻境,可以用靳泽安的身份,早在和醉离泽说开有关靳泽安的事情之前,醉离泽也曾问过他找靳泽安做什么,他只是说想看看那个皇兄能不能活过来,并且当时醉离泽也知道他大概有些办法,却没多管,他好像对这件事情并不是很上心。 后来同醉离泽说了靳泽安的事情以后,他也依旧有让那个傀儡活过来的心思。 醉离泽当他闲着无聊,便也没拦着,只是扬了扬眉,他说要傀儡能像人一般活动,也没有那么难。 其实当时没想过还会回去,有那个异界的亡魂做戏,醉离泽的目的也应当算是达到了,就算日后真的疯起来,也伤不到些什么。 余封和无尘,再不成加上雪知,控制住一个魔族圣子还是不在话下的。 他这个扰乱天地平静的灾星都死了,自诩正道的人还控制不了其他的吗。 他本来是没有什么后顾之忧的。 只是不成想,不仅只有他们几个在棋局上,连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世间都尽数是假的。 如今既然没死成,事情总不能就这样算了。 他是该回去看看。 墨岑微微垂眸,“我可以换个身份回去。” “什么身份?凭空出现个人,那制作幻境的人察觉不到?你想用什么身份回去?” 墨岑沉思了片刻,“你知道阎阙是只狼妖?” “知道。” 阎阙如今成了人形,只是在他还是靳忱安的时候,阎阙只是墨岑在他有一年生辰日的时候送给他的礼物,在他二十五岁的时候,那只狼就寿终正寝了。 “醉离泽对妖界没什么兴趣,在鬼道也没有过多干涉,我们去当只妖,或者做只鬼都可以,你也不必做靳泽安。” 他当真喜欢不了靳泽安这个名字。 醉离泽这个什么魔族圣子,绝对听过靳忱安的名字。 “当只妖?” 墨岑应了声,“做鬼也可以。” 他当年为了找靳殇冗,万片神识各有各的路子,求佛问鬼,化妖化傀,这天下万道,似乎都快让他走烂了,像是靳殇冗在的这个幻境中,无尘许身寺庙几百年,只是也得用面帘遮容,他心有惦念,佛门不收,却也还是容了他,后来余封入了鬼途,其实也是为了同样的目的。 靳殇冗偏了偏头,躲开了墨岑落在他脸边的银发,银发如丝,碰起来却是带着柔意的,落在脸旁有点痒,“那还是做妖吧。” 第133章 第一百零三章 “怎么?” “妖能行动的时间,总是要比鬼长一些的。” 靳殇冗闭着眼睛,没去看那个目光一直不肯离开他的人,墨岑这个人对他自己先前受过的苦只字不提,可千万年的孤寂岁月怎么想都不会好走,做鬼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他还是觉得,墨岑这个人,不该再去那种孤凉的地方。 “好。” 靳殇冗坐起了身,墨色如绸的头发还落在墨岑身上一些。 墨岑抬了抬眼,“要出去?” “没,总不能躺一天吧,起来活动一下。” 墨岑应了声,手下却不忘将人的墨发拢起来,用簪子固定住。 靳殇冗偏了偏头,有些不太习惯,他还是用发带将头发束起来的次数多。 不过他头发多又长,墨岑也没有扎完,而是将旁边的两束头发扎了起来,余下的顺从的披散在身后,也没有太多的差别。 而那人的万千银丝,用了个墨色的发冠,扎的还算规整一些。 墨岑也立到了地上,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么,“下午的时候想不想出去转转?” 靳殇冗简单的理了理衣服,“可以啊。” “不问问去哪儿吗?” “怎么,我还能跟丢了?” 墨岑轻声笑了笑,“我会牵牢你的手,又怎么会丢。” 靳殇冗微不可见的偏了偏头,黑眸中浮出了点点笑意,“如果你真做了妖,会变成什么?” “不太清楚,你觉得我会变成什么?” 靳殇冗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嗯,白色的大狐狸。” 墨岑眨了眨眼,“狐狸,为什么?” “直觉。” 墨岑弯了弯眼,他其实是有几个神识碎片是做过妖的,不多大多都是些神兽凶兽什么的,狐狸,还真没当过,到时候试一试,好像也不错。 等简单的吃了饭,靳殇冗就和墨岑出了门,他们本来在的地方似乎和外面有界结,里面的空间却也是出奇的大,没有先前出去的时候到达目的地那么迅速。 暖阳携着清风,花香浅伴夕阳,辽阔的山河创造出来的美景,总会有心灵的震撼,日暮铺天盖地,似是对这世间仍有留恋,四方平坦,有一个白色的石碑显眼。 说是石碑,其实质地似玉般透彻,而那其中,似乎嵌着些什么东西。 周围的景色在墨岑踏入离那块碑十米的距离内的那一刻有了变化,繁花开的热烈,花心浓烈的有些近乎于墨色的疯狂,花瓣周边才隐约能看出来暗红色的痕迹,花瓣柔软,朵朵精致,纯墨色的花蕊并不强势,而花蕊顶端是绽开的小一点的花朵。 那些花随风动了动,让出了一条足够两个人通过的路,周围的山河胜景也没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琉璃质地的屏障围成了个不小的四方空间。 而脚下的路也成了琉璃质地的路,有星辰被封在了其中,上方似是没有顶,却也看不到天,似是有碎星滑落,靳殇冗眨了眨眼,目有花影星河。 “这里是?” 墨岑抬头看了看周围,“存指环的地方。” 路并不长,靳殇冗也看到了被封在那石碑中的东西,是墨色的两个指环,同他手上的那个有些差别,似是刻了些什么古老的花纹,精致却不繁琐。 墨岑抬起了另一边的手,有银色的光纹突显,地上有什么阵法被启动了,不过没什么太大的动静,等阵法停歇的时候,那两枚指环已经到了墨岑手中。 靳殇冗轻扬了扬眉,墨岑垂眸举起了自己牵了一路的手,将一枚指环带了上去,光影闪过,那枚新戴上的指环就同先前的指环融成一个了。 最开始戴指环,是墨岑听说戴上以后的人的牵扯就永远不会断,在幻境里是怎么戴上的指环,他也记不太清楚了,有记忆以后,这枚指环好像就已经戴在他手上了,后来随着年纪渐渐增长,这指环也没出现过勒手的情况。 靳殇冗大概懂墨岑在琢磨些什么了,他估计是以为成亲没什么希望了,又觉得还是要个重要点的仪式,才有安全感,给墨岑自己的,也是给他的。 先前不喜言辞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是个爱说话的性子,却在重逢以后,每天都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告诉他,这个不染尘烟的上神在爱着他。 弯了弯眼,靳殇冗从墨岑手中拿过剩下的那一枚指环,拉过人的手给他带了上去,顺带着微微仰头,印上了人的唇。 墨岑弯了弯眼,抬手环住了靳殇冗的腰。 闭着眼睛的人没看到周围的景色变化,那琉璃质地的屏障不知何时没有了踪影,墨色的花成了花瓣铺了满地,天上风云变化,红色的云层翻滚的不太迅速,却掩不住浪漫张扬,浅风吹起了没什么重量的花瓣,洋洋洒洒的自由又热烈。 天地之间似是有万丈远,没有相聚的时候,却又好似不过只寸之间,仅装得下这胜景中央的两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墨岑才稍稍松了些力气,微微垂头用鼻尖碰了碰人的鼻尖。 靳殇冗扬了扬唇,“走吧,再不回去就晚了。” 墨岑沉声笑了笑,“好。” 回去的路走了一半,靳殇冗是被墨岑抱回去的。 水墨青衣的男人看了看怀里沉睡的人,银眸中似有散不尽的柔情,却又好似夹杂着点忧。 第134章 他解了靳殇冗体内的毒,也抑制了这具身体往坏处走的趋势,只是靳殇冗的神识不回本体,其他的躯壳再好,也会有撑不住的那一天。 就算后天靳殇冗做了妖,换了新的身体,也不过百年光景。 他有信心能在这断时间内拿回靳殇冗的碎片,可是回了本体,这人又能有多少年的光景,如今的靳殇冗,不像是喜欢成神的性子。 可是睡着的人像是并不担心这个问题,他似乎没有半点忧虑。 靳殇冗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拍了拍人的手腕,让墨岑将他放了下来。 墨岑等人站到地上以后才开了口,“怎么,不困了?” 靳殇冗揉了揉眉心,“不怎么困了,你刚才在想些什么?” 他刚醒的时候依稀能察觉到抱着他的人那散不尽的担忧。 恍惚记得有人曾经告诉过他,只要还活着,就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问题,逢山开路,遇水架桥,总归有能过去的办法,而如今,说那话的人眼底却布满了散不尽的忧。 前些日子的时候他问墨岑些事情,这人从来都没有要说的打算,他似乎想将所有的问题全压在自己身上,后来被他说了一通,稍微好一些,也只是好了一些而已,墨岑仍然不想让他掺和那些事。 墨岑微不可见的抿了抿唇,“没什么。” 靳殇冗轻啧了声,“大不了我死了以后,当鬼陪你嘛。” “靳殇冗!” 墨岑轻斥了声,话音落就有些后悔了。 “我......没有要凶你的意思,只是......” 靳殇冗吻了吻人的唇,凤眸轻弯了弯,遮住了眸中的心疼,“我当然清楚,只是有些事情不必瞒我,我现在虽然不算活着,却也还没死,你找了那么久,我又怎么舍得留你一个人,墨岑,你是觉得我没那个本事,还是说,还有什么其他事情没有告诉我?” 他的身体情况他还算是清楚,也简单的知道了些渊源,却有些缺环接不上。 先前他进了杀阵身死以后,好似也成功的魂飞魄散了,不入轮回,所以墨岑找了他那么多年,制作幻境的人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留了他的魂魄碎片,在幻境中将他唤醒了。 只是在幻境中受的毒,留的伤也都是真的,他原本没什么求长生的打算,在幻境过了二十多年的他到底是对这世间少了点热爱,只是也不能再留这个人一个人了,其实做鬼也不是随意说说,他应当是没什么修道的天赋,满手血腥的他也注定成不了什么神佛,做鬼算是最简单的解决方案了。 不过如今看来,还是算了,他是不介意阴寒些的地方,但是有人想让他晒晒太阳。 墨岑无奈的扬了扬唇,“你又怎会无能。” 说话的同时还不忘垂眸遮住眸中的思绪。 无论是靳忱安还是靳殇冗,都有着指点江山的能力,他们登到顶峰有他们自己的实力,当年先皇离开,群臣都想控制靳忱安,可那人还是坐稳了皇位,谁也动不了根基,至于后来的人,生在深潭,也能走到那九五至尊的位置,不过先前的人对苍生多了些宽恕,后面的人对世人少了点耐心。 说起来,那制造幻境的人有些莫名其妙,他似是想将靳殇冗养成一个嗜血的疯子,可是靳殇冗杀的那些大臣,在靳忱安那一世祸乱一方,扰乱军心,祸害百姓,最后也都是死罪,当年靳忱安也御驾亲征过,少年帝王登基,躲不过邻国觊觎,只是他向来不喜欢战场上的血腥杀戮,后来的靳殇冗踏平五国,死的人比起靳忱安的那一世一个都没多。 靳殇冗在看台上杀的那两个人,在靳忱安那一世也死了,只是当时他们是真的伤到了靳忱安,不同的是,动手杀人的是他。 第一百零四章 他们先升起的杀意,又怎么好意思说无辜。 制作幻境的人当真矛盾,他想将靳殇冗踩下神坛,又不想让靳殇冗沾上新的血,到底是有什么交际,才能让这个人的想法这么割裂。 只是靳殇冗不知道这些,前世的事情靳殇冗如今也非完全记起,只是想起了和他有关的一些事情,没有前世记忆的靳殇冗也知道幻境中那些人是死罪,也清楚他手上沾了太多人的血是事实,他不认为自己做错,却也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其实在他看来,靳殇冗如今其实自己在压制着心底蔓延的疯意,他生不起无端生事的恶念,幻境里的东西也会影响心情,加上幻境对幻境中的人,终究还是有免不了的影响的,所以如今的靳殇冗,到底是真的自己生出了疯意,还是只是制作幻境的人强加在他身上的期许,谁也说不清楚。 等靳殇冗回归本体以后,或许会和靳忱安的性子像的多一些,可是,可能性好像不是很大的样子。 靳殇冗朝前走了两步,而身后的人还在思考些什么,“跟上,再不回家天就黑了。” 他当然知道墨岑没有觉得他无能的意思,墨岑的保护欲也不是一时就能克制的,总归是比先前收敛了一些,算是进步。 墨岑弯了弯眼,应了声好,先将心思压了下去,靳殇冗对旁人的情绪比较敏感,只是那制作幻境的人还藏在暗处,他不想让靳殇冗遇险。 他当然知道成鬼也可以,只是不想这个人再回到那种四方皆暗的地方,到时候他们确实不至于阴阳两隔,可是他也不想有那种情况发生。 第135章 不得不说,那制作幻境的人确实让他起了杀心,当年那个眸中含光的人,得经历多少事情才能得到那双墨色的黑眸,死水般幽幽,又似井般深邃,少了的,不止是那双眸中的碎星。 如今的靳殇冗依旧对许多事情都没有什么兴趣,可他们两个谁都清楚,时间再长的多一些,靳殇冗也做不回靳忱安了,他虽生在深渊,却早已将四周夷为了平地,便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救赎。 清醒又自持,邪肆又张扬的人,又怎么会一直待在深渊呢。 即使靳殇冗真的落入了深渊,比起做靳殇冗的救赎,他更愿意在深渊陪他。 而靳殇冗这个骄傲又有实力的人,会将深渊变成他自己的资本。 墨岑弯了弯眼,确实是他的错,他怕再次失去这个人,却忘了这个能够君临天下的人,又怎么会有待在他人身后的时候。 果然是越活越过去了。 到了去幻境的那一天,靳殇冗依旧不慌不忙的睡到了自然醒,墨岑也没有要喊醒他的意思。 慢条斯理的准备好了回幻境的东西,靳殇冗也正好醒来。 走到阵法边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这就直接到妖域了?” 墨岑抬眼看了看他,“嗯,不过到了妖域以后会变成什么,不是阵法可以控制的,过去的只有你的意识,躯壳会留在这里。” “你可以直接过去?” “直接过去的话没有妖气遮掩,很容易被发现。” 靳殇冗扬了扬唇,“所以你也不知道你过去以后会变成什么?” 墨岑点了点头。 “那便走吧,估计会很有趣。” 墨岑轻声笑了笑,“好。” 两个人虽然是一同进的阵法,只是并没有落在同一个地方。 靳殇冗醒来的时候,身旁并没有什么其他人,兽类看到的东西和人看到的并不一样,他垂头看了看自己,好似还没有化形,长长的身子有些像蛇,动了动手,只有两个不怎么大的爪子。 身上还有些惨不忍睹的伤口,地上有脱落的鳞片,周围还有打斗过的痕迹。 他应当是借了一个已经死了的兽类的躯壳。 靳殇冗眯了眯眼,蛟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他轻啧了声,找了个临近的水源。 水清且不急,慢悠悠的映出了池边的影子。 漆黑的鳞片泛着些耀眼的光泽,竖瞳泛着微微的红色,玉石质地般,有些清澈,眼底却是幽幽的墨色。 靳殇冗微不可见的歪了歪头,原来是条龙。 突然脑子疼了一下,有什么东西涌进了他的脑海。 好似是这个躯壳里的那条龙的声音。 原来还没有消散。 “区区人类,也妄想借用本龙的本体。” 靳殇冗正在接受脑海里的信息,腾不出来功夫回他。 那龙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就准备发火,想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赶出去,刚想有动作却又呆在了原地。 它好像已经死了,将这个人赶出去也活不了。 靳殇冗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水面上有条黑龙在面无表情的留眼泪。 而他现在是那条黑龙本龙。 脑海里还有那条龙哭天抢地的声音。 靳殇冗:...... “哭什么?” “人类,注意你和本龙说话的态度。” 威胁还带着些哭腔,着实没有什么说服力。 “哦。” 墨龙:...... 靳殇冗没管他的沉默,“怎么死的?” 那龙愣了一下,老老实实的交代,“被人打的。” “什么人?” 墨龙没立即回,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要是让一个人类给他报仇,他这么大的一条龙脸往哪儿搁? 故作深沉的轻咳了声,“你把本龙放到南方的一个洞穴里,本龙就不同你计较了。” 他话音刚落,靳殇冗的手上就出现了一个金色的珠子,那珠子发着些亮光,周围还有两层光环,像是类似于魂灵的东西。 他先前看过的许多书中,记载着妖类的事情的东西也不少,依稀记得,龙族只要魂灵不灭,身死万年之后可重生。 只是魂灵本就是难得之物,所以一般沦落到这种地步的龙也很难保住魂灵。 他如今有了这墨龙的记忆,倒是知道这墨龙是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的,那人杀了这墨龙,好似只是单纯逞强斗勇,又或者是入魔之后失控。 这墨龙好似也有些心大。 那墨龙不知道占了他躯壳的人在想些什么,只是也不敢多问,其实他的魂灵在争斗之后已经快碎了,他在这个人没来的时候已经陷入了昏迷,是这个人进了他的身体以后他才苏醒的。 这个不知来源的人身上,有强大的龙气,却又好像和龙族没什么关系,实话说,他是吸收了一些这个人的龙气以后才苏醒的,按这个道理,这个人其实算他的救命恩人。 墨龙越理越心虚,他刚醒来的时候有些暴躁,也没想那么多,这个人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道歉吧,有些不好意思,不道歉吧,又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靳殇冗也不知道这墨龙安安静静的在琢磨些什么,不过他占了别人,哦,是别龙的躯壳,给他把魂灵放在南面也算是应当的,便也不觉得需要纠结些什么,“好。” 第136章 那墨龙似是有些莫名的不安,道谢道的即为利索,“谢谢,那个......依本龙看,你绝对是个大好人。” 靳殇冗沉默了片刻,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也不执着,他根据那墨龙的记忆试了试调动妖力,这天地之间灵力充沛,倒是对这具身体的恢复有点帮助。 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他已经能适应了这具躯壳,至于妖力,调用的方法虽然和内力有些不一样,却也差不了许多。 他也成功化成了人形,便也没在耽搁,照着墨龙指的路去了南方,他有种莫名的直觉,又或者是手上的指环给的指示,墨岑好似也在南方。 先去找了那墨龙说的洞穴,那洞穴应当是被施了阵法,从外面看不出来有什么奇怪的,那墨龙的魂灵不知道做了些什么,才出现了洞穴的进口,等他进去以后,那洞口就立马关了上去。 洞穴弯弯绕绕的,虽在地下,却不是很黑,里面不知道是什么光,并不是很强烈,大概是进到了洞穴的中心,有一个宽广的圆形区域,上方不知道有多高,下放是灼热的赤火,周围的墙壁上有些小台子。 那墨龙的魂灵刚一动弹,周围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苏醒了一般。 “哟,小黑龙也来了啊。” 墨龙无语,“表哥不也还没活吗?” 又有一道略显沧桑的声音响了起来,“谁来了?” 墨龙乖巧,“太爷爷,是我,小墨。” 周围渐渐热闹了起来,靳殇冗安安静静的听完了墨龙一一的和七大姑八大姨打完招呼,还有一连串的表姑表姑父,和什么表哥堂哥堂兄弟,嫂子侄媳妇什么的。 等他们这一大家族认完亲,像是才发现还来了个人一样,有人出声问了墨龙,“小墨,这个人是谁啊?” “我的救命恩人呐。” “呀,小墨的救命恩人呐,那我们肯定得好好道谢。” “小伙子,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没有?随意看,随意拿。” “哎哎,你家住何方,芳龄几何,可有婚配?我和你说啊,我认得许多漂亮姑娘,用不用我给你介绍介绍,要我说,年轻人还是早点成亲好......” “吵些什么,我都还没来得及问呢......” 第一百零五章 “小公子觉得这把剑如何,剑不行的话,看看这把刀怎么样......” “小墨这......” 靳殇冗完全没有说话的机会,头一次发现,原来龙族这么热情好客的吗,他还是头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在幻境中亲戚本来就剩下了没几个,谁也不敢同他这样吵吵,还是靳忱安的时候,他忙于朝政,也没有人能这样说他,“晚辈还有事,就不打扰各位了,先离开了。” 墨龙还没来得及拦,那人就已经没影了。 说实话,要不是走不了,他也不想待在这里。 出了门的靳殇冗转了转指环,新的指环比先前复杂了些,却能帮助他查到墨岑的位置,同样,墨岑也能知道他在哪里,这么久了都没有人影,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于此同时,不远处的河边,墨岑才慢悠悠的醒来,靳殇冗本就算是属于这幻境的,进来以后幻境也不会排斥靳殇冗,可是为了不添些麻烦,他得先将自己的气息封印了,便耽误了些时间。 变成兽类以后似乎天都高了不少,莫名的有些不好的预感。 举起了自己的手看了看,对了,现在叫爪子,嗯,有些毛绒绒的,还短。 又看了看自己的腿,并没有比手长。 靳殇冗刚赶到,就见绿草地上有一个白团子呆愣愣的坐在地上,似是有些怀疑人生的不敢置信。 大概是旁边的流水声引起了他的注意,那白团子才回过神来,走到了湖边,他看着湖,湖水也看着他,清澈的湖水面上,映出来了一只奶乖的小狐狸。 墨岑:...... 变成什么兽类虽说不受人控制,却也是和人的灵魂强度相符合的。 这是什么情况? 头顶传来了一阵轻笑,湖面上多了一个墨衣男人的影子,那人的墨发垂在身后,只靠墨丝简单的编在了一起,头顶上,有两只漆黑的龙角夺目,凤眸狭长,只是不同于靳殇冗的黑眸,那是龙族的竖瞳,墨色之外,带着些嗜血的红意。 剩下的地方,长的同靳殇冗有八分像。 神识进入躯壳之后,躯壳也会受到它的影响,他们来用的是妖兽的躯壳,只是起控制作用的是这副躯壳里的神识,幻化成人形,同本来的黑龙也是不一样的,而是更偏像于靳殇冗先前的长相,随着时间越久,融合的也就越深,可以说,如果他们离开了幻境,只要还想留着这副躯壳,也可以当作是他们的另一种形态。 那人将他抱在了怀里,修长的手指捏了捏他的耳朵。 墨岑忍不住动了动耳朵,清冷的声音和毛绒绒的小狐狸有些不太搭,“靳殇冗,放我下来。” 靳殇冗轻声笑了笑,并没有听话,又捏了捏人的小爪子,“倒是只狐狸,只是同我想的不大一样。” 墨岑不想说话,这也同他想的不大一样。 触及到墨衣男人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的悦意后,小狐狸抖了抖耳朵,算了,何尝不是件幸事。 靳殇冗将小狐狸抱稳,“能化形不能?” 墨岑点了点头,“应当是可以的。” 第137章 这个小狐狸原本是只病狐狸,在他来的前一个时辰已经没了气息,而小狐狸也早入了轮回,依照着这个躯壳的剩下的记忆,他也得到了些信息。 小狐狸生来就体弱,不受兄弟姐妹待见,也算不得聪慧,别的小狐狸早早就学会化形了,只有它还是只狐狸的形态。 不过他来了以后,试了试这个躯壳,吸收天地灵气并没有什么阻力,那小狐狸一直没有人教,照葫芦画瓢总是要慢一点的。 点点光晕浮现,怀里的小狐狸落到了地上,等光晕散了以后小狐狸被一个男人取代了。 靳殇冗眯了眯眼,为什么那么小的一只小狐狸,变成人以后还是会比他高一点? 从小狐狸化成人形的墨岑同先前并没有什么差别,身上的白色绸缎也被他换成了水青墨色的衣衫,好似只有头顶那两个毛绒绒的耳朵能证明他不是用本体来的妖域。 墨岑不自觉的动了动耳朵,他好像惹靳殇冗不高兴了。 抬手指了指脑袋顶上的白色的狐狸耳朵,问的认真,“你不喜欢这个?” “没有。” 靳殇冗看了看说话的人,才发现墨岑不只是多了两只耳朵,还多了两颗尖尖的牙。 墨岑眨了眨眼,“那为什么不高兴?” 靳殇冗用手比了比自己的头顶,又比了比墨岑的。 墨岑弯了弯眼,银眸中的纠结一闪而过,光影轻闪,靳殇冗再看清楚人的时候,原本比他高的人就变成了矮他一些的狐耳少年,脸庞也稍显稚嫩了些,却也改不了那周身的清冷气质。 靳殇冗弯眸笑了笑,他其实没见过墨岑先前的样子,不管是靳忱安的时候,还是在幻境中,认识墨岑的时候,这人都已经是后来那一副清冷到生人勿进,熟人勿扰的样子了,这副模样,当真是第一次见。 那人似是有些不自在,微微仰头看了看他,“现在如何?” 靳殇冗又捏了捏人的耳朵,轻声笑了笑,“不错。” 墨岑微不可见的抿了抿唇,下一秒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靳殇冗也收回了手,“你等一下要去哪里?” 墨岑大概知道靳殇冗要去做什么,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靳殇冗总会先熟悉情况,并且在有限的条件内,尽可能的提升自己的实力,他不喜欢输,就得先有赢的能力。 靳忱安也好,靳殇冗也罢,总归是一个人,即使性格不同,习惯却也大差不差,都不是什么喜欢学习读书的性子,却都能耐下心来提升自己的能力,有些事情他可以不亲历亲为,却不是不会。 征战四方有谋略,治理朝堂有措施,只是后来这人渐渐对九五至尊的位置没了什么兴致。 那幻境对靳殇冗的性格有些影响,似是真的将这人拉下了神坛,可是靳殇冗升起的不是毁天灭地,嗜杀成性,残害无辜的恶念,若非是旁人先升起了杀他的意思,靳殇冗没有主动出手挑起事端的习惯。 靳殇冗真正升起了的是漠然,又或者说是,少了些对以后的生生世世的期盼,二十多年的挣扎磨难,真情又或者是假意,最后却发现不过都是幻境一场,靳殇冗还能这么淡然,算不得是最差的结果了。 即使靳殇冗想起了还是靳忱安的时候,可是先前的记忆又怎么能轻易的治好后来的习惯,并且严格意义上算起。 靳殇冗同他先前一样,还不算是完整的他,自然是以在幻境中的经历性格为主,如今他见胜景也有意,可那短暂的热爱维持不了多少时间,众生遇难,这人依旧会选择死自己救苍生,只是终究还是和先前有些不一样。 靳忱安身死之后,分成的碎片有许多,而靳殇冗,其实也只是碎片之一,不过算是主要的那种,就像是他的那些神识碎片也能染上些自我意思和性格一样,等靳殇冗回归本体的以后,性格也会变得和靳忱安像的多一些。 只是如今看来,可能性也不太大,靳殇冗对自己的状态认知的十分清楚,并且也没什么大问题,他眸中有了靳忱安带的亮意,也有他自己后来染上的邪气,可这些东西,其实也不能真的对靳殇冗有多大的影响。 说不准到底变了些什么,却又真的和先前不一样了。 墨岑也不纠结,原本的他也好,分出的神识也罢,爱的是如今的这个人,因为他也不是同先前尽数一样的。 “我得先回狐族一趟,这个躯壳的主人有遗愿没有完成。” 靳殇冗应了声,“我同你一起去?” 他先前其实没有事事和墨岑一起做的习惯,只是习惯也可以改。 墨岑轻声笑了笑,“好。” 虽说是靳殇冗陪他一起去,只是处理事情也是墨岑自己来的,靳殇冗只负责陪伴,剩下的时间都在疗伤,修炼。 那墨龙的记忆里有些修炼的术法,再者修道也和悟性有关,天地万道,变化莫测,却也总有万变不离其宗的东西。 倒是还算顺利。 墨岑并不用修炼,他自己的灵力可以转成这个身体的妖力,却也不怎么打扰靳殇冗。 大概是小狐狸原本知道的消息就不多,又或者是因为墨岑接受的消息不完整,等墨岑回到了小狐狸住的地方以后,才发现这小狐狸的身份还不简单。 妖域的妖皇是狐族,小狐狸的母妃早逝,妖皇也不待见这个病怏怏的儿子。 第138章 天地之间分四界,只是除了四界之外,还有两域,分别是妖域和鬼域。 妖皇对四界的事情并不怎么上心,和鬼域也没有为敌,外无忧,内无患,整日沉溺于享乐,连自己死了个儿子都不知道。 墨岑回来以后大约半个月的时间,这宫中也没人发现他曾经差点回不来,那些皇子什么的过来找麻烦的次数倒是不少。 那小狐狸的遗愿,是取回他母妃留给他的一个项链,被其他兄弟夺走了。 再者,他也不能在完成遗愿以后就直接离开,靳殇冗用的那个墨龙的躯壳,本来龙族就习惯独来独往,以后出了妖域也没什么,他这个身份却有点麻烦,到底是妖域的皇族,出了门被人认出来不算什么大事,若是被制作幻境的人察觉到,可是徒增麻烦的事情。 第一百零六章 大概在妖域待了半年的时间,墨岑成功的完成了小狐狸的遗愿,却也没急着离开。 照例应付完一些人后,墨岑就立即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以后,靳殇冗难得没有在修炼,见墨岑回来以后轻扬了扬唇,“太傅好似心情不好?” 墨岑略有些无奈的扬了扬唇,“还好。” 他不喜欢同旁人打交道,从他拿回了小狐狸母妃留给他的项链以后,那些其他皇子也就没再怎么过来找麻烦了,只是他也不好过于张扬,也没有把妖域的天捅破的打算,只得天天应付那些有事没事就过来慰问的人,确实谈不上心情好,只是和靳殇冗无关的事情,也很难影响他的心情。 靳殇冗捏了捏人的脸,其实处理这种事情,他比墨岑有经验,只是墨岑拒绝了让他变成小狐狸的模样来处理这件事情的提议,原因估计有许多,他也就没再强求。 墨岑吻了吻人的唇,“今天怎么没修炼,倦了?” “嗯,所以偷个懒。” 墨岑弯了弯眼,“不出去玩会儿?” “外面好像也没什么好玩的,妖域最近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靳殇冗并不怎么出去,只是这几天也能察觉到妖域的不一样,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先前他也没怎么在意,今天闲下来才想起来问一问。 “天界和魔界,妖域和鬼域十年会有一次聚会,这次刚好轮到妖域。” 修仙界和人界近一些,剩下的两界和两域近一些。 通常参加的都是各方有些地位的人。 靳殇冗轻扬了扬眉,“什么时候?” “三日之后。” 他同刚来的时候的处境有些不一样了,妖皇虽然依旧对这个体弱多病的儿子不上心,却也不再忽视。 这种程度的改变就已经够了。 靳殇冗轻啧了声,“到时候你能过去吗?” “可以,一起去?” 靳殇冗扬了扬唇,“不用。” 妖族有些术法,可以省去不少力气,他不去参加宴会,也有别的法子看到参加宴会的人都有谁。 他对这宴会没什么兴趣,只是想看看魔界派来的人是谁。 醉离泽那个人,绝对不会就那么简单的死了,而魔界出名的一直都是魔界的圣子,似乎除了这个圣子,没有什么其他能说的上话的人,若是醉离泽没了,他还是真的好奇,谁能接了醉离泽的位置。 墨岑对那个宴会还算有点兴趣,他得看看天界来的人是谁,此时也不忘把刚得到的消息告诉靳殇冗,“京城并没有什么变化,醉离泽也没露过踪迹,我留下代替商沉余封他们几个的傀儡也没有人怀疑,安静的有些过了,是该有点事情打破这边平静了。” “祈临渊如何了?” “七月以后就没有人再见过他,他的事情被派给了谢翎南。” 靳殇冗微不可见的眯了眯眼,前世的事情他没有尽数想起来,却也记得自己前世的人缘也不算太差,他先前也有些张扬,却也算是个遵礼守法的脾气,也不是一个让大臣头疼的皇帝,和一些同龄的人也有些交际,在这幻境之中,确实有些奇怪的,“谢翎南当年是个怎么样的人?” 墨岑也不记太清楚当年的事情,他当时只对靳忱安的事情上心,幻境中的京城同当年的京城也有许多差别,抬了抬眼,“性子和祈临渊有些像。” 靳殇冗轻啧了声,谢翎南那个人,和祈临渊的性子有些像? 他如今知道这是个幻境,却还不算清楚这幻境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谁能这么无聊,花那么多的时间织一个虚假的梦。 便只能从同当年不一样的一些东西入手,有关墨岑的神识全部排除以后,好像也没剩下几个人了。 只是醉离泽身死,祈临渊消失,靳殇冗微眯了眯眼,“找人去盯着春缘楼,看看里面还有没有一个叫尘缘的。” “春缘楼?” “重点偏了。” “哦。” 靳殇冗倒是也能自己跑一趟,毕竟他离开妖域也不是件什么麻烦事,只是三日从人界到妖域,走一个来回也太急了些。 墨岑先前的神识在这个幻境中留下的势力还能用。 墨岑安排下去以后才将人拉到了自己怀里。 靳殇冗捻了人的一缕头发在手指间缠了缠,“我想看你的耳朵。” 最开始的时候只是因为刚融入这个躯壳的时候靳殇冗就过去了,墨岑还不是很习惯,后来稍稍熟悉了一些以后就将耳朵藏起来了。 第139章 并且暗戳戳的决定以后绝对不养什么猫啊狐狸的,到时候跟那些毛绒绒的东西比起来,他绝对会失宠的。 墨岑抿了抿唇,没动。 靳殇冗轻扬了扬眉,先前他还是靳忱安的时候,其实和墨岑并没有什么肢体接触,墨岑止于礼,他也不想听前朝的大臣念叨,就没有什么过界的举动,况且那个时候,墨岑比他大了不知多少岁,也很少同他计较些什么,也少有现在这种情况,除了他同那个大臣走的近了,或者又多看了谁一眼,才会有现在这种情况。 稍稍勾了勾唇,靳殇冗将人拉的稍稍低了些头,印上了人的唇,墨岑微微垂眸,由着他乱来,等那双银色的眸子染上了些旁的东西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从头顶冒了出来。 而始作俑者松开了人的唇,心满意得的碰了碰那毛绒绒的耳朵,随后就收回了手,带着些磁性的声音掺杂着些笑意,“墨岑呐,你比这双耳朵更讨人喜欢。” 清冷的谪仙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微不可见的扬了扬唇,没注意到头顶的耳朵不自觉动了动。 靳殇冗浅阖了阖眼,黑眸中似是带着些做坏事的跃跃欲试,“要不今晚我在上面吧。” 墨岑微微顿了一瞬。 “你不愿意?” “没有。” “怎么这个反应?” 墨岑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那双带着些璀璨红意的竖瞳,“你是不是学了些......龙的习性?” “嗯?” 靳殇冗正忙于捏那毛绒绒的耳朵,没听清楚墨岑后面说的什么,只是他也不过随口一说,还不至于在床事上有什么执着,他若是坚持,这清冷的仙人估计早都能答应五五分。 墨岑的狐狸耳朵动了动,“没什么。” 他倒是不介意靳殇冗刚才说的,只是靳殇冗先前对在上面并没有什么兴趣,倘若是沾了龙的习性才想在上面,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靳殇冗收回了手,看了墨岑一眼,那人由着他打量,一时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 墨岑用唇碰了碰靳殇冗,“怎么了?” “好像感觉你心情不好,又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心情不好。” 靳殇冗轻扬了扬眉,“为什么?” 那人没答,靳殇冗将自己的龙角放了出来,“要不你碰碰这个?” 墨色的龙角如玉的质地,却不是随意说碰就碰的。 墨岑微微垂眸吻了吻怀里的人的眼尾,嗓音似是稍稍沉了些,又仿佛只是人的错觉。 他将怀里的人抱紧了些,指尖轻动将四周的门窗都关了上去。 靳殇冗沉默了一瞬,难得有些不可思议,“白日宣......” 话还未说完唇就被人堵上了。 靳殇冗眨了眨眼,又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理了理,好像是从自己说要在上面的时候不高兴的。 只是他自己不是说了愿意吗。 后来这人好像思索了些什么。 眯了眯眼,好像有什么龙性本什么的记载,所以墨岑是以为他先前对睡他没有兴趣,要靠龙的习性才能生出睡他的心思,所以不高兴了,还是觉得他现在欲求不满? 这个人这些年的变化,似乎也不比他小啊。 压在他身上了人似是察觉到了他在出神,用手撑起了身,银色的眸子不染尘烟般透彻,却又染了些扰乱平静的柔情,嗓音却不似他这个人如今幼稚的心性,带着岁月沉淀的醉人安抚,又掺杂着时间精心酿出来的撩人磁性,“靳殇冗,若是我心情不好,你亲一亲我就可以了,不必费心琢磨原因,总归都是一些类似于吃味的情绪。” 靳殇冗轻声笑了笑,“这么诚实?” 墨岑弯了弯眼,又吻上了人的唇。 靳殇冗揽住了人的腰,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 墨岑稍稍愣了一瞬,随即轻声笑了笑。 那人的竖瞳带着些笑意,龙角也忘了收回去。 这样对他放心,便怪不得他了。 龙角被人轻碰了碰,靳殇冗身体微微僵了一瞬,差点忘了这个东西没有收回去。 墨岑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了,抬手扶住人的后颈吻了吻人的唇,随即起开沉声笑了笑,“等你什么时候恢复本体了,若是还想睡我,我便让你如愿,若是这种形态,我可算做你只是单纯的欺负我了。” 他曾见过靳忱安的成长,幻境中的神识虽然无能了些,却也没缺席靳殇冗的变化,这个被他带大的人清楚他的脾气,只是这个人的本质上,无端生不出占有什么的想法,他天生有着对美好最简单的追求,所以靳忱安可以守礼,要的也可以只是简单的相伴。 只是靳殇冗不同,他的性子确实变了不少,也不介意做乱点火,看戏般的随意而为,也懒得去管天下礼法,只管自己开心就好。 第一百零七章 喜欢看他失控算是一点,还有些旁的,无论是先前还是现在,靳殇冗对他是有点依赖的,在外面指点江山,睥睨天下的人会把他这里当作落脚点,没有防备的像只放心对人露出肚皮的猫。 靳殇冗自己都没有察觉,他自己很少会冒出来想在上面的打算,这个后来占了暴君名声的人很少会对他有什么强势的想法。 所以,这个人刚才的提议,当真只是因为染上了龙族的习性。 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难得觉得比靳殇冗大那么多不是件好事。 第140章 “我欺负你?” 靳殇冗轻扬了扬眉,来了妖域以后墨岑似是才渐渐相信他不会离开,性子便也有了些先前的影子。 他这个指点江山的帝王倒底还是这个人教出来的学生,而有能耐当他的太傅,又能让他看上的人,也不会是像幻境中那么纠结无趣的人, 银白色的眸子微微浅弯,那人面不改色的似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微沉的嗓音添了些缠绵的柔意,“我想欺负你。” “疯了?” “嗯。” 靳殇冗轻啧了声,印上了人的唇。 那人动作温柔的夺回了主动权,说是疯了却也没有太过份的动作。 他是因为靳殇冗成的神,这人便是他的七情,也做六欲,是他一切悲欢的根源,所有贪瞋痴念的起因。 其实还有一点,成神之前皆先身死,活下来的只是执念,他没活过漫长的岁月,灵魂也曾到过忘川河畔,爱意却永生不死,后来是靠着长存的执着入的神,为这一个人而存在的神。 当初若不执着也能活下去,他依旧可以回天界做回上神,可爱这个人是他的选择,踏平山海也难忘的入骨相思,所以他还是愿意等,哪怕当时不知道这个人倒底是否能活过来,又或者是后来遥遥无期,他还是愿意存些念想,没有人是非谁不可,爱这个人,是他的清醒选择,也是从心而为的毫不犹豫的结果,无需权衡利弊后也愿意的义无反顾。 靳殇冗能感觉到身上的人传来的温度,这见谁都疏离的神明,有一颗灼热的心,是为他跳动的。 微微弯了弯眼,墨岑睁开眼看了看他,沉声笑了笑,吻了吻人的眉眼。 前世的靳忱安或许还会在意和人的相处,只是如今的靳殇冗并没有这个习惯,对一个人心悦,远不到让他失了自我的程度,没有这个人,他依旧可以稳坐九五至尊的位置,等他对皇位失去兴致以后,也可以随心生活。 他向来不喜欢没有源头的假设,也不喜欢猜测没有意义的如果,所以靳殇冗爱他是事实,沾染了些别的情绪的神识碎片他也会不自觉的容忍,这个人爱他,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习惯。 温情缠绵远不及心动似火,灼热的让整个房间都多了些热意。 靳殇冗捏住人的下巴轻咬了咬人的唇,银色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看着他,溺死人的无边宠溺和柔情。 墨发同银丝交缠,靳殇冗起身轻声笑了笑,“太傅大人当真生了一副好欺负的容貌。” 墨岑弯了弯眼,“任君处置。” 靳殇冗轻嘶了声,这人也有做妖孽的潜质。 纠缠随着日色越久,有汗珠落在地上,像是爱意遍地生花。 靳殇冗眯了眯眼,嗓音微哑,“什么时辰了?” 墨岑轻吻了吻人的唇,“累了?” 靳殇冗懒洋洋的应了声。 墨岑轻声笑了笑,掐了个诀让房间焕然一新以后,又将人也清洗了一番,吻了吻人的眼尾,“那便睡会儿。” 靳殇冗将脑袋抵在了人的胸膛,嗯了声算是应了。 狐族并不知道有条龙在这里待了几个月,墨岑住的地方本来除了找事的人以外,也没有人来,便也谁都没见过靳殇冗。 靳殇冗也没有在外人面前露面的兴趣,所以等妖域的聚会开始的时候,他依旧没有要出房间的意思。 墨岑也不是必须得参加,只是他有些事情要查,还是得过去。 房间留下了靳殇冗一个人,修炼了一会儿后,他才慢慢睁开了眼,看了看窗外,当真是个盛事,往日没有半个人影的地方,都能隐约看出热闹的趋势。 目光落到外面的人身上以后才稍稍楞了一下,倒是不用他查些什么了。 他动了动指尖,关上了窗,挡住了外面的人刚要忘房间里看的视线。 同时隐了身形,出了房间。 外面的人并没有对突然关上的窗有什么兴趣,直接就收回了目光,转而朝身后的人发火,“都说了,别跟着我。” “小殿下,圣主大人交代过,您不能乱跑的。” 那小人气乎乎的,脸颊都鼓了起来。 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无端的委屈。 那站在他面前的魔侍欲言又止,想安慰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没有办法只得行了个礼,“还请小殿下注意安全。” 话音落也隐了身形,醉辞忧踢了踢脚边的石头,知道那人没有走远,也不在意。 他不让人跟着,也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便随意在一旁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安安静静的待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小的一团像是只被人丢弃的猫。 靳殇冗微眯了眯眼,醉辞忧最开始是醉离泽带到他面前的,当时还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儿。 醉离泽问他要不要当宠物养养,他当时说没什么兴趣,醉离泽也不意外,说那便扔了吧。 他便改了口,说先养着吧。 他身边带着个小孩子,虽然没人敢多说些什么,倒底是不太方便的。 所以也是醉离泽带在身边养的。 等醉辞忧一岁左右的时候便会说话了,见他叫父皇,同醉离泽叫爹爹,估计是醉离泽教的,他当时像强制改的,只是一不让醉辞忧喊醉离泽爹爹,这孩子就哭个不停,不让他喊父皇,也能哭的昏天黑地的,便也没再强求。 第141章 所以醉辞忧和他关系远没有和醉离泽的关系好。 靳殇冗轻啧了声,抬手结印创了个结界,将那魔侍隔绝在了外面。 坐着的小人依旧不是高兴的样子,垂头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没发现有人在朝他走过去。 靳殇冗蹲下身,那小人才发现有人走到他面前,抬头就见是一副自己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他没见过,却能确定,这就是他的父皇。 几个月的委屈突然就忍不住了,泪花似是断了线的珠子,落了满地。 靳殇冗将人抱到了怀里,揉了揉他的脑袋。 肩旁似乎都感受到了湿意,靳殇冗轻叹了声,却没有多说什么。 醉辞忧忽而从他肩膀上抬起了头,眼泪还是止不住,还是有些收敛的趋势,他翻了翻靳殇冗的袖子,成功找出了一个手帕,给自己擦了擦脸上的泪。 靳殇冗轻扬了扬眉。 醉辞忧眨了眨眼睛,睫毛沾了些泪水,湿漉漉的,“父皇和爹爹是不是不要乐乐了?” “没有。” “父皇骗人,乐乐已经好久都没有见过爹爹了。” 靳殇冗稍稍垂了垂眸,“过几日我带你去找他。” 魔族能让这么一个小孩子来代表魔族,就将魔族说的太讲理了些,醉离泽没死,而这个地方,也还在醉离泽的控制之中。 “父皇要答应乐乐,不骗人。” “不骗你。” 结界有一瞬间的波动,靳殇冗抬眼看了过去。 墨岑也正好将目光放到了他身上。 他刚从大殿上查完事情回来,还没回房间就在外面察觉到了靳殇冗的气息,而这个人的结界,对他不设限。 目光从靳殇冗身上移到了他怀里的小人身上,银色的眸子如常,没有半点情绪波动,走到了靳殇冗身边将小人接到了自己怀里。 醉辞忧愣了一瞬,眼泪都忘了流,却没有闹些什么。 墨岑给人点了睡穴,抬眼看了看靳殇冗,“醉离泽不在这个界面。” 靳殇冗的视线从睡着了的小人身上收了回来,“嗯。” 那个人还能掌控魔族,也不去京城看看这幻境的成果,倒不像是那个人的性子。 他曾了解过幻境的一些事情,知道这场大戏的演出有多么不容易,而醉离泽用的方法不同寻常,血腥气太重的幻境存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他最近才想起,曾在一本古书上看过记载,有上神有以幻境代替真实的界面,靠着自身陨落,魂飞魄散不入轮回为代价,从而保证真实的界面顺利度过劫难。 如今这种情况,可是不大像的,毕竟当年的劫难,好像没什么劫难吧,他身死后,天下太平,这时间好像也对不上吧,总不能灾难在他这个灾星死后?可除了这个方法,也没什么像是这个幻境的来源了。 不过这幻境的煞气也太大了些,他还是喜欢有理有据一些,倘若真是为了苍生,那制作幻境的人于苍生有恩,在他靳殇冗这里,也是没理的。 不管怎么说,幻境的存在和先前的界面有关,他们还得回先前的界面看看,或许能看看制作这幻境的人倒底是谁。 墨岑看了看靳殇冗,大概明白了靳殇冗的猜测,只是他们想的估计不太一样,靳殇冗能看懂算计,却没有用最恶的假设去揣度人心的习惯,他对恶意的判断来源于客观感受,而不是主观的猜测。 第一百零八章 像先前要篡位的靳御岸,靳殇冗知道他的图谋,清楚他的算计,却也会等事情尘埃落定再给人判罪,讲一个有理有据,却不会去关注靳御岸本身带着的贪婪和劣性,又或者一个人想杀他,靳殇冗能看出来那人的杀意,无论那人做了多少的伪装,只是这个人不会去关注那人的杀意来源,是因为嫉妒,任务,自以为是的正义又或者是旁的什么。 神明大多如此,清醒的认识他们拼死要救的世间的真实模样,却不曾叹息哀愁过什么,这世间本就是黑白共存,胜景与疮痍同在,他们不会为了一个人的遭遇惋惜,也不会对一个人的惨状幸灾乐祸,可悲可憎,可敬可爱,他们都在用平常心冷静对待,正视一个黑白分明,尊重世间的因果轮回。 只是他不一样,心太小,终究还是只装的下一个人。 同靳殇冗想的办法有些相似,掺杂了些恶意认知以后又会是新的一种情况。 有一个不血腥却又最残酷的办法,如今虽然不知道那种方式才是事实,可他更偏向于后者。 他先前便曾想过,这幻境或许和先前的界面有关,可能是他们前世在的界面并没有随着时间改变,那个界面永远定格,而制作幻境的人,大概是对先前那个界面有所不满,便以那个界面千百年气运为契,给一个虚假的幻境真实的界面运转,等幻境的时间转到了和那个暂停的界面的时间以后,就能代替了他们当年的那个界面,当真扯了一个弥天的谎。 只是先前没有确定,今日在大殿上见了天界的人以后才确定了这点。 他曾屠杀了天界百神,而那个时间,比现在要晚的多,而如今那天界中,已经有了那百神已死了的记忆了。 这幻境会随着当年的事情发展,即使醉离泽再着急,也是等靳殇冗一点一点的成长到当年身死的年龄,如今的时间点却已经乱了,那制作幻境的人大概是想对原来的界面做些什么了,却也还没有真正的开始行动。 第142章 而这个幻境中,除了靳殇冗和他的那几个神识碎片,也就只有怀里这个孩子,算是个活物了,其他的,不过是有些有肉的傀儡,投影着当年的景象,却没有人的魂魄。 等这个界面替代原来的界面时,也不过是些行尸走肉。 怪不得这幻境没有血腥气,制作幻境的人封印了世人的灵魂,却又保存着他们的肉身。 靳殇冗轻啧了声,“找到尘缘没?” 墨岑面色微不可见的复杂了一瞬,“找到了。” 靳殇冗轻挑了挑眉,“怎么说?” “他说你无情,将故人忘的一干二净。” 靳殇冗:...... 他的故人 不管是他想起来的记忆,还是在幻境里的过去,除了墨岑分出的几个神识,还有祈临渊制作的傀儡,也没几个同他走的近了的人了,既是故人,自然不可能忘的一干二净,只是如今剩下的,好像也没几个人了。 完颜阿卡尔和柳长烟,那二人还在谈情说爱呢,颜温尘,他想起来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个人,还有谁吗? 靳殇冗又将记忆拉扯出来理了理。 还算熟悉的,柳齐卿也加上,再把谢翎南也算上,好像也就这样了。 剩下的在上一世算是熟悉,在幻境中却并没有过多的接触,简单的君臣关系。 墨岑也不记得当年靳殇冗都见过谁,他还是靳忱安的时候,身边的人从来都没少过,这一个一个的排查,也得废些时日。 “当年同我走的近的人很多吗?” 墨岑将结界解开,指尖浮出一些白光笼罩着醉辞忧,白光渐渐和小人融为一体,却也不忘回靳殇冗的话,“不少。” 靳殇冗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派人查一查柳齐卿,还有颜温尘。” 既然醉离泽已经离开了这个界面,那醉辞忧也没什么再回魔族的必要了,屏蔽掉他身上的魔气,可以少些麻烦。 墨岑应了声好,又将目光放到了靳殇冗身上,“靳泽安身体里的那异界面的亡魂,应当是见过醉离泽的。” “那个异界的亡魂。” 靳殇冗似是想起了些什么,“他不是幻境里的人?” 墨岑轻应了声,“那个是意外闯进这个幻境的,算是变数,如今也没什么异样,醉离泽应该还没发现他不是你。” 如今醉离泽是发现不了那个人不是靳殇冗,可是对于自己在意的人,是会有直觉的,醉离泽看不出异样,却也不是真的将那人当作了靳殇冗,所以才迟迟没有下一步行动。 靳殇冗眯了眯眼,如今看来,这幻境也没什么久待的必要了,便也不用耽误些什么,“去魔界。” 墨岑没说什么,跟在了靳殇冗身后。 魔族他已经安排过人查了,既是幻境,总归会有破解的办法。 醉离泽不会是那个主谋,甚至也可能只是这盘棋上的棋子,不过占了个主导地位,也将会是整个幻境的薄弱点。 靳殇冗能找准地方,本就不在他的意料之外。 魔界和妖域离的并不算远,不足一个时辰的时间人就已经到了地方。 靳殇冗扬了扬唇,剩下的,也用不着他操心,“带路吧。” 墨岑垂眸轻声笑了笑,应了声好。 若是靳殇冗自己查,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只是这个人,没有事事亲力亲为的习惯,他有那个能力,却不代表他什么都要自己来,两个人要相伴走的长远,他也不喜欢靳殇冗同他分的那么明白。 靳殇冗先前并没有进过魔界,而这也算不得是个什么好地方,却也不是个血气冲天的人间炼狱,安静的有种别样的怪异,黑色随处可见,有些压抑,暗色的雾气不知道有毒没有,在空中弥漫着,不见天日。 墨岑在知道查清楚天界那边的情况以后没多久,就已经查清楚了这边的路。 靳殇冗也没有要同他客气的打算。 这幻境中的魔族和他们前世的那个界面的魔族,是有相通着的路的。 墨岑同靳殇冗并排走着路。 靳殇冗看了看墨岑怀里的小人,“你要一直抱着他?” “或许也可以把他扔下。” 靳殇冗轻扬了扬眉,“就一个小孩子。” 墨岑抬眼看了看他,银眸中难得少了些笑意,“等事情解决了,再同你论这个。” 靳殇冗微不可见的偏了偏头,“这要怎么论?” 那人一本正经,“我还没想好。” 靳殇冗扬了扬唇,“那你便想吧,想清楚记得和我商量商量,免得我不同意,再坏了你的心情。” 墨岑无奈的笑了笑,“靳殇冗,你不能这欺负人的。” “总不能路边捡个孩子让你养吧?” “我有别的法子。” 墨岑回话的时候还不忘腾出手将路边邪性的食人草蔓和要攻击人的魔物除掉。 靳殇冗沉默了一瞬,打量了他两眼,黑眸隐约有些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上神还有这能耐?” 墨岑大概知道靳殇冗在想些什么,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回些什么,“你想偏了。” “哦。” 路渐渐的走到了尽头,终点却是一个不透风的墙,墨岑腾出只手结了个印,白光浮现,复杂的阵法渐渐开始转动,随后没入了那墙中。 石墙开始移动,从中间裂开了个缝,里面的东西渐渐显露出来了。 第143章 黑色的晶石比人还要高,没什么规则的随意摆放着,却也添了几分森然,中间的圆形台子还隐约散着光。 四方宽的地方装饰的富丽堂皇,却又处处透露着危险邪气,森然的让人有些不适。 那圆形台中间嵌刻着阵法,还有一些复杂难懂的图文,圆台周围是些人形的石像,那石像还上了些色彩,栩栩如生,仿若真人,连衣服的纹路花纹都雕刻的清清楚楚,只是这些石像却没有五观。 靳殇冗随意打量了几眼,那石像分别立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隐约有些熟悉,却又一时说不准是谁。 墨岑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他对这几个人并不太熟悉,却认得出,这几个人是谁,“走吧,我们能从这个阵法过去,先去天界一趟。” 靳殇冗应了声,视线还没从那些石像上收回来。 墨岑也不着急,抱着个小人也不耽误他行动。 这阵法是通向他们先前在的那个界面的,阵法相通,从这边进去,那个界面会有出阵的地方,去了那个界面以后,他们应当是到的魔界。 是那边的情况还未知,他虽然分出神识去探过,只是那边风平浪静的,没有半点异样,安静的都有几分过了,人界一片祥和,修仙界和魔界稍稍次之,毕竟两界的争斗就没有停过,妖域鬼域,在这件事情里牵扯的不多,所以才是幻境中最平和的地方。 仔细算来,天界是如今的最佳选择,不过去天界得在这个阵法之上在加几道修改的地方,也需要些时间。 靳殇冗终于收回了目光,看了看墨岑,“要不然我先抱他一会儿。” 墨岑抬了抬眼,“不用。” 第一百零九章 靳殇冗也没强求。 “好了,走吧。” 靳殇冗轻扬了扬眉,跟着墨岑踏入了阵法。 可以传送的阵法并不难见,只是连接两个界面,穿插着千百万年的岁月距离还可以相互传送的,除了这个,还真的没有。 立于阵法之中,似乎也没什么值得稀奇的,周围渐渐筑起一层光屏,强光有些刺眼。 靳殇冗微微眯了眯眼,下一秒眼睛就被人用手遮住了。 没过多久,周围好似就没什么变化了,墨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好了。” 遮眼睛的手慢慢移了开,靳殇冗眨了眨眼,适应了一下。 周围并没什么显眼的宫殿,放眼望去只是没有尽头的山水,多有几分青烟缭绕。 “多日未见了。” 嗓音似是透着常年不变的寒气,细查却又只是似水的平静,携带着久居高位的余威,遍历山川以后沉淀的淡然归于似海寂漠。 空中渐渐现出了一个人形,那人眉目精致,目色微润,却又有深不见底的莫测,轮廓分明,添了几分冷峻,衣物华贵,样式繁杂,发饰都极为精致,周身还似有祥云笼罩,隐隐约约有龙影浮现。 靳殇冗简单抬了抬眼。 他一袭墨色华袍,除此之外身上并没什么夸张的装饰,只是气场也能同那人旗鼓相当,不落半点下风。 剩下的一个人,独成一方天地惊鸿。 三人势均力敌,一时难分出个高下。 墨岑将怀里的小人换了个手抱着,“好久不见。” 那人点了点头,目光移到了靳殇冗身上,“帝觞。” 靳殇冗微不可见的偏了偏头,“靳殇冗。” 墨岑不动声色的站到了两人中间,隔绝了两个人的视线。 帝觞微不可见的愣了一瞬,随后面无表情的收回了目光,垂眸遮住了眸中的嫌弃,“太明显了。” 墨岑没有半点要理他的意思,而是转身看向了身后的人,介绍的简单又明了,“帝觞,天界天帝。” 靳殇冗倒是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四界他虽然没尽数去过,但是靳氏皇族知道四界的确实存在,也知道每界主事的人。 帝觞也不等墨岑再介绍人便说了一句认识,换来了墨岑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只是帝觞还像没事人一样,看了靳殇冗一眼,“走吧,这里也不是谈话的地方。” 靳殇冗看了看帝觞,又看了看墨岑,他依稀能感觉出来,这两个人应该算是朋友。 墨岑轻啧了声,将怀里的小人塞进了帝觞怀里,然后拉上靳殇冗便离开了。 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没有半点失仪的意思。 怀里被塞了个人的帝觞面色有一瞬的冷凝,随即就恢复如常了。 靳殇冗唇角微抽的看了看像只小猫一般被提着的小人,“给我吧。” 帝觞抬了抬眼,将怀里的小人抱好,动作虽然有些生疏,却也是将人抱稳了。 墨岑对此并没有要发表言论的打算,靳殇冗也没有什么多问的兴趣。 帝觞看了看他们两个人,又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小人,语气平静依旧,“走吧。” 几个人到了帝觞的宫殿以后,帝觞便先去寝宫将自己怀里还没睡醒的小人放到了床上,而后才回到大殿。 靳殇冗正一手撑着头假寐,墨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察觉到动静以后双双抬眼看向了过来的人。 帝觞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你们最近有什么打算?” 墨岑收回了视线,“你怎么知道我们会过来?” 帝觞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不是你们,是他。” 第144章 靳殇冗轻扬了扬眉。 帝觞便自顾自的往下解释了,“这个界面还能存在,便能证明那所谓的天劫时,你还是死了,落叶归根,总归是要回来的。” 靳殇冗微眯了眯眼,“这个界面的存在,同我的生死有关?” “原本是没关系的,只是既然知道那幻境的存在,这个界面同你之间有联系的事情,于你而言,也不难想才对。” 靳殇冗扬了扬唇,只是眸中少了些许笑意,“是不难想。” 墨岑稍稍垂眸遮住了眸子中的思绪。 帝觞知道那幻境的存在,却不能做些什么,毕竟这件事情的因果怎么算都论不到他身上,倘若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才会变成帝觞的职责。 所以这件事情倒底是怎么样的,帝觞知道的也不一定比他们两个多。 墨岑起身理了理衣服,“我先带他回我那儿去,有什么事等一下在说吧。” 帝觞看了看他们,说了句随意就先离开了。 靳殇冗没什么好奇心,刚到了墨岑先前居住的宫殿就随意找个地方休息了,连转转看看的心思都没有。 墨岑看着睡着的人微不可见的抿了抿唇,靳殇冗如今并不知道他自己的灵魂碎片的事情,而这件事情,他也没办法和靳殇冗说。 如今靳殇冗虽然无病无灾,却也算不上无忧,目前的表现就只有嗜睡而已,也不会有恶化的可能,不过也不能这样一直下去。 给人盖好毯子以后便离开了。 正在院子里的帝觞看着去而复返的人也不觉得意外。 刚刚站定的人周围还没停下的风,带起了空中的花瓣,那花瓣舞动了片刻才慢慢落下落下。 帝觞将怀里的灵兽放到了地上,也没去看来的人,“靳殇冗的灵魂还没稳定?” “你不是都看出来了吗?” “只是好奇,若是先前,你应当是不会由着他来这里的。” 还不等墨岑回些什么,帝觞便自己否决了自己的话,“错了,也是会带过来的。” 只是会同现在的情况不一样罢了。 他也见过靳忱安,现在想来,这个人确实变了不少。 靳殇冗这个人,比靳忱安要不可控一些。 墨岑没心思去想帝觞在琢磨着些什么,他来这里也是有正事的,“靳殇冗身上有冥渊之地的暗气。” 他先前察觉到一些,不过一直没有确定,如今看来,靳殇冗的身体状况一直不见好转,应该是同那些暗气有关。 那暗气和死气同源,却又不一样。 它的危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不是轻易就能得到的物件。 幻境之中的古怪虽然不少,可是按理说,冥渊之地的暗气不会出现在其他地方。 帝觞看了看墨岑,“可那地方不归我管。” 墨岑动了动指尖,光影拂过,留下了一把银墨色交织的钥匙。 帝觞稍稍眯了眯眼。 那幻境其实难不倒墨岑,本也难不倒靳殇冗,解决也只是时间问题。 只是现在看来,这两个人好像没什么耐心? 帝觞沉声笑了笑,“你打算现在去找解决的办法?他若是醒了找你怎么办?” “我没说要现在就去,只是和你打声招呼罢了。” 墨岑边说边将钥匙收了起来,随后才将目光放到了帝觞身上,“那小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幻境本就为假,里面也少有真的生灵,他同靳殇冗还没离开,那个异界面的灵魂就已经被人带走了,而他在这个小孩子身上,察觉到了生灵的气息。 帝觞顿了一下,“什么意思?” 墨岑抬了抬眼,“既是生灵,总归都是有来源的,你查到了?” 帝觞没去看他,抬手接住了树上落下来的花瓣,“没查。” 墨岑估摸了一下时间,“我已经查过了,那孩子的来历查不出来,只有找到那制作幻境的人,才有可能能弄清楚,他离开了幻境,不管留在哪里都会对他有影响,你这里可以让他先待上几天,时间到了,我会来接他。” 等帝觞应了声以后,墨岑就离开了。 帝觞抬了抬眼,看了看空荡荡的院子,墨岑没有说,可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那孩子身上的气息,和他同源。 可他没有和这孩子有关的记忆。 墨岑回到自己的寝殿时,靳殇冗还没有醒。 墨岑刚在床边坐下,手腕就被人拉住了。 他用手撑住才不至于压到靳殇冗身上,抬眼撞进了一双黑眸,那黑眸多了些似群星璀璨的亮意,刚醒带着的润色似烟雨朦胧。 墨岑弯眼笑了笑,“我吵醒你了?” 靳殇冗眨了眨眼,“没有。” “要不要出去看看?” 靳殇冗随意将头发挽起,“外面有什么好玩的?” 墨岑轻笑,“说起来,也没有什么,这天界与人界有异,却又没什么太大的不同。” 靳殇冗伸了伸懒腰,“那你让我出去看什么?介绍一下你过去待着的地方?” “要去看看吗?” 靳殇冗弯了弯眼,“当然。” 墨岑起身握住了他的手,“走吧。” 他先前便是上神,真假不论,在这天界也算是排得上号的,住的地方自然也不差。 天界的宫殿大多以白色和金色为主,他这里也不例外,主殿之外,还有不少亭子,白色的烟气缭绕,水清见底,弯弯折折的穿过几个亭子。 第145章 他先前养过些鱼的,长时间没回来,也不知去了何处。 只是他也少有闲情,没养过花草,这里同他当年离开时,也没几分两样。 二人转到了藏书阁,靳殇冗简单翻了翻就收了手,藏书阁独成一栋,上下分为五层,随意望过去,只见两三米高的精致书架约莫有百十余个,分立两排。 墨岑看了看他,随意弯了弯眼,“你向来对书没兴趣,觉得无趣我们去别处转转就是了。” 第一百一十章 靳殇冗又随意捡了本书,简单翻了翻,“倒也不用那么急,无趣虽是无趣,若是有用,看看也无妨。” “你有什么想知道的?” “这就看你有什么没告诉我了。” 墨岑轻顿了下,随即轻笑了笑,“我可没有瞒过你什么,想瞒的也都没瞒住。” 靳殇冗微不可见的偏了偏头,“那倒也是,这里的书,你可都看过?” 墨岑随着他的视线看了看那些藏书,“看过,可是有什么想知道的?” “也没什么,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 “不喜欢天界?” 靳殇冗转了转指尖的指环,“总归是还有事情没解决,至于天界,谈不上喜好。” 墨岑将靳殇冗拿出来的书放好,“若是待不惯,我们换个地方就是了。” 靳殇冗轻声笑了笑,“这般随意?” 墨岑看了看他,“为何不行?” 靳殇冗没说话,他行事向来凭借着喜恶,传闻中的阴晴不定也从未作假,倒是不曾想,这人能顺他到这个地步。 墨岑似是看出来他在想些什么一般,“这世间本也没有那么多限制,我们随心又有何妨?” 靳殇冗弯了弯眼,“也用不着换地方,如今人界是个什么光景?” 他话题转的突然,墨岑也不觉得奇怪,“天界有面镜子,可观人间百态,我带你去看看?” 靳殇冗应了声。 二人也就不耽搁。 到了天界,墨岑用灵力也就没了什么限制,他单手结了个印。 金色的光影拂过,片刻后就没了踪迹。 周围好似没什么变化,却能听到些风响。 靳殇冗稍稍眯了眯眼,忽而有一白色的影子落在了他们面前。 身旁的人偏头看了看他,“这是我先前养的灵兽,那镜子在的地方离这里不近,中间又隔着深渊。” 那白影凑近了些,靳殇冗轻扬了扬眉。 他刚才没什么心思看,如今离的近了些才看清这白影是个什么,“为何会养只鹰?” 墨岑拦住了人的腰,落在了白鹰的背上,“我先前外出时,恰好遇到,就捡来养在身边了。” 靳殇冗也只是随口问了问,也不好奇其他的。 那白鹰行过深渊,却没有落地。 周围不知何时聚气了些白雾,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就已经看不清楚两步以外的地方了。 靳殇冗敛了敛眉,却只觉得头疼的厉害,不久就失去了意识。 等睁开眼时,他已经不在白鹰的背上了。 周围也没了墨岑的影子,寒气布满四周,周围也没有半点亮意。 靳殇冗试着动了动,身上倒是没受什么伤。 他坐起了身,简单理了理衣服,“有胆子捉我,又不准备露面?” 黑暗中忽然传来低笑声,烛火也随着笑声一盏一盏的亮了起来。 靳殇冗眯了眯眼,稍稍适应了一下光线,随即才开始打量周围。 他如今应当已经离开了天界,在一个洞穴中,这洞穴不小,目前也看不到半点出口,却也还算规整,周围怪石林立,外界的光透不进来半丝。 那难听的笑声终于停了。 靳殇冗拿出帕子细细擦着手上的土,也不着急。 脚步声在这安静的洞穴中显得由为清楚,徒增了几分诡气。 等人影遮住了面前的光,靳殇冗才分出了丝内力将手指的帕子捻成粉尘,抬眼看了看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的人。 那人用黑色的鬼面具遮住了脸,一身黑袍还披着个黑色的斗笠。 靳殇冗沉默了一瞬,微不可见的扬了扬唇,凤眸中却没几分笑意,“你打扮的这般严实,莫不是怕我认出来?” 那人忽而又笑了起来,这次倒是没有笑多久,就停了下了,“靳殇冗,我有时候也会认不出你,可你却从来没认出过我,打扮严实当然不是为了怕你认出来,而是怕你将别人的名字栽到我身上。” 靳殇冗眯了眯眼。 那人却又自顾自的往下说了起来,“靳殇冗,你若不来,我倒是不敢确认,那个是假的,既然你到了,我便分得出谁是真的了。” 靳殇冗轻声笑了起来,“你要不来捉我,倒是不知道你是谁了,柳齐卿,别来无恙。” 那人显然是没想到靳殇冗能认出来他,顿了一瞬,“你如何认出来得我?” 靳殇冗却没回他,“你抓我过来做什么,要杀了我?” 他还是没有前世全部的记忆,也没记起什么旧人,可算一算前世,在看看如今,能重合的,也没几个。 而那些重合的,心思也大多并不难猜。 还没从妖域离开时,他便隐约想起了件事。 柳家原本只有两个儿子,因着他的缘故,才有了第三个。 第146章 当年他外出征战,偶然在战场上捡了个浑身是伤的孩童,在身边带了几年,后来那孩子机缘巧合之下,救了柳夫人的命,就被柳家收养。 而那幻境之中,倒是能由着做幻境的认随意安排。 却不知,自己何时得罪了这人。 柳齐卿见身份暴露,也懒得再掩饰些什么,将斗篷和鬼面具都随意扔在了一旁,“你是我花了几百万年心血培养出来的,我又怎么舍得杀你。” “是吗?” 柳齐卿忽而看向那双黑眸,沉默了良久,“靳殇冗,你可知,我为何偏要你活?” “我不知,你还要向我解释吗?” 柳齐卿像是突然没了说些什么的心思,自顾自的走到了一旁,踹了一脚石头。 靳殇冗:...... 这人比他还怪? 他也不着急,既然没有立即杀了他,总归是捉人的更着急才对。 靳殇冗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闭目养神。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才听有人冷声冷气的开口,“你睁开眼。” 靳殇冗也没有在这件事上和他作对的打算。 柳齐卿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面前,蹲下身子正在看着他。 柳齐卿咬了咬牙,却也没对他做些什么,他扬唇笑了笑,却掩不住疲惫落寞,“算了,我同你这种人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靳殇冗轻扬了扬眉,“这个我也同意。” 柳齐卿只是盯着他。 在靳殇冗都以为他不打算说些什么了的时候,柳齐卿却又开了口,“你可曾记得,你说过,你不信神佛。” “我现在也不信。” 柳齐卿眸色不变,却又似无端多了几分嘲意,“是吗?” 不信神佛的人,最后又是如何落得那死无全尸的下场? 靳殇冗不语。 柳齐卿站起了身,轻笑了笑,他看了看四周,“靳殇冗,你可认得这是什么地方?” “我没来过,如何认得?” 柳齐卿回头看了看他,只觉可笑,却也不知自己在笑些什么,“不认得,你可知,当年你死后,我就是在这里把你捡回去的,一晃这么久了,连我都快忘了这里了。” 靳殇冗稍稍眯了眯眼,他知道墨岑曾找了他多年,却只是以为墨岑有了什么法子,可以找他的轮回转世,若柳齐卿能做这么长时间的幻境并困住他,那墨岑找的,是什么东西? 杀阵之后,不入轮回,当真没有解法的话,如今他又是什么? 墨岑知道,可是他也知道,墨岑不会告诉他。 “所以呢,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又准备做些什么?” 柳齐卿动了动指尖,魔气缠绕,等散了之后,原本空着的地方,出现了一把椅子。 柳齐卿随意坐好,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指尖,“说来也可笑,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现在想做些什么。” 靳殇冗沉默了一瞬,轻声笑了笑,“你再耽误下去,当真以为,他找不到这里?” 柳齐卿撑着脸看他,眸子中似是夹带着些笑意,细查却只是死水寂静,“当然,他当然能找到这里,其实用不着他,你也能将我杀了,靳殇冗,你为何不杀我?” 他说完也不给人接话的机会,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因为你还有事情没弄明白,说是我捉你,不如说是我自投罗网,你在等我,不是吗?靳殇冗,若是你前世,我倒不敢说懂你,可如今,天下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墨岑也不会。” 靳殇冗轻弯了弯眼,黑眸中却没什么波动,“是吗,那你觉得,我现在在想什么?” “有了靳忱安的记忆的人,算不得是靳殇冗。” 靳殇冗也不同他争,“所以你打算杀了我,在做一个?” 柳齐卿笑弯了眼,“这未尝不是个好办法,可是我好像没什么机会了,倒是可惜。” 洞穴里又陷入一片寂静,柳齐卿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靳殇冗,你只做靳殇冗不好吗,无情无心,怎会没有世世顺遂?” “无情无心的人,怎会乖乖听话,受人摆布?” 柳齐卿嗤笑了声,“受人摆布,我可不记得做过什么强迫你的事,至于墨岑的那些神识,我没杀了他们就已经是顾及到你的结果了。” “我说的不是那些。” “幻境本就是作假的,自然是按我的心意来,却又不止是我的心意,你可还记得,你用来敷衍我的那个异界的孤魂?” 靳殇冗转了转手指上的指环,“记得。” 柳齐卿沉声笑了起来,“你可知,你死后,这天下又发生了什么?” “那异界的孤魂占了你的身体,荒废朝政又自以为是,谢翎南是因你才做的丞相,后来却死在那孤魂的剑下,祈临渊是我做的傀儡,可他兄长不是,安定侯的独子,也染上腿疾意识消沉。” “颜温尘在幻境中也没有和你疏远,你不知他是如何变成今天这样的?还是你真的觉得,我找人写的那个话本,只是胡编乱造的?” 靳殇冗敛了敛眉,柳齐卿说的这些确实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离开幻境昏迷的那些日子,曾看到墨岑死在北蛮境地,也看到了墨岑寻他时的天下众生,谢翎南辅佐新帝,那所谓的祈临渊的兄长,安定侯的独子没入朝堂,却也算潇洒,幻境中的颜温尘性子多变,他上一世虽不认识颜温尘,却曾在昏迷时看到颜温尘同他的爱人自在逍遥。 第147章 怎么墨岑看到的和柳齐卿看到的不一样? 柳齐卿也察觉到了靳殇冗的异样,扯了扯唇,“怎么,你当真不知道?” “知道当如何,不知道又当如何,你还要怨我死的早?” 第一百一十一章 柳齐卿拍了拍手,笑得愉悦,就差叫好了,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弯了弯眼,“我就是怨你死的早。” 靳殇冗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眯了眯眼,这人总不能是失了神智吧? 手间的指环微微升了些温度,靳殇冗垂眸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 忽听四方传来异响,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被人拦入了怀中。 柳齐卿瞥了一眼指在自己胸前的剑,无视了剑的主人,反而将视线移到了那剑主人怀中的人身上,偏头笑了笑,眸光幽幽,似毒蛇一般,森然又瘆人,“靳殇冗,我们后会有期。” 墨岑冷了眸色,手下用力,柳齐卿却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墨岑将剑收了起来,分了抹神识探了探靳殇冗的身体状况,没发现异样以后才稍稍放下了点心,“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靳殇冗看了看墨岑手上的指环,“我没事,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墨岑从储物空间中拿了件外袍给靳殇冗披上,“我手上的指环能感应到你的位置。” 靳殇冗仰头吻了吻人的唇,那银色的眸子中的沉寂才渐渐散了几分。 墨岑轻叹了口气,“下次能不能别单独行动,带上我我也不妨碍你。” 没人能从他身边将人抢走,只是因为怀里这个人愿意,他才给了让靳殇冗和那人单独见面的时间。 靳殇冗抬了抬眼,那双看着他的银眸中没有什么旁的情绪,依稀映着他的人影,平静又深邃,却掩不住缠绵柔意,明明知道拒绝了也无妨,靳殇冗还是轻顿了下,应了声好。 墨岑垂眸浅笑,“我们该回去了。” 他知道靳殇冗为何要一个人行动,就是在上一世,他也没有看靳殇冗看的那么紧过,更何况,靳殇冗更是从来不喜旁人干扰他的决定,其实理智上,他不会提出这个要求,只是如今看来,提出来也不错。 靳殇冗应了声,“你认得他?” 白鹰已经早早在外面候着了,洞穴外面也没什么特殊的,只是普通的山石。 墨岑带着人立在了白鹰背上,“刚刚查到,就来过来找你了。” “查到什么了?” 墨岑拍了拍白鹰的脑袋,示意它飞快点,此外还不忘回靳殇冗的话,“我查到柳齐卿人有点不对劲,他在魔族有身份,在天界也有地位,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现在算什么。” 靳殇冗抬了抬眼,“天界和魔界这些年不对立了?” “天界和魔界什么时候都对立,只是柳齐卿情况特殊。” 靳殇冗伸开了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有什么特殊的?” “他体内好像装着两个人,又或者说,他把自己分成了两个人。” 白鹰已经收势准备落地了,墨岑垂眸伸手将躺着的靳殇冗拉了起来。 等白鹰落了地,靳殇冗就自己跳到了地上,“那你找到我的那个地方,是什么地界?” 墨岑也站到了地上,白鹰拍拍翅膀就离开了。 墨岑用灵力聚起了个屏障,挡住了翅膀带起来的风,“那是天界和魔界的一个交汇处,被柳齐卿设了结界,才有了那个洞穴。” 靳殇冗稍稍眯了眯眼,他没什么耐心处理这种纠缠不清的事,事情也不是杀了柳齐卿就能解决了,依照刚才和柳齐卿说的那些来看,柳齐卿对那个幻境也没什么在意的。 柳齐卿对他的态度也很奇怪,那人如今不像是有理智的样子,却也没对他出手,那人对那异界的孤魂也没什么好感,或许是在幻境中的交易的缘故,他如今还能感觉到,那异界的孤魂并没有消散。 柳齐卿说了后会有期,依照他们这次见面这种没话硬找话的模式,他们就算再多见几面好像也不会有什么进展。 所以如今的柳齐卿又在打算什么? 怨他却不杀他,这人当真纠结。 墨岑知道靳殇冗在琢磨事情,也不着急,等靳殇冗回过神来以后才又开了口,“还记得我们在那幻境的妖域中,你和我说过的那个墨龙吗?” 靳殇冗轻眨了眨眼,“将墨龙打成重伤的是柳齐卿?” 墨岑轻笑,“是他,柳齐卿有时候会失去理智,变成一个嗜血暴力的人,倒是和魔界中没有神智的魔物一般。” 二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寝殿前面了,墨岑抬手推开了门,“你先吃点东西,好好休息,等你醒了,我再同你说其他的。” 靳殇冗伸了个懒腰,弯了弯眸,“好。” 墨岑垂眸笑了笑。 等靳殇冗睡着以后,墨岑随意拿了本书在床边看着。 他先前看的书中,有关于一个身体里装着两个人的例子,他在找到靳殇冗之前就已经查过了。 而他现在找的书是记载关于界面的问题的。 他们刚到这里以后他就已经查过了,这个界面的人界并没有静止,天界和魔界,连着鬼域和妖域都是正常的,只是人界丢了段记忆,人界并没有靳殇冗死的那段世间的记忆,人界的史书上也记载的模糊,将靳殇冗记成了失踪。 所以柳齐卿设的那个幻境,便不仅仅是他们先前猜想的那样,应当还藏着些什么,被他们忽略了。 第148章 没等墨岑查到什么,门口就传来了些敲门声。 墨岑看了看靳殇冗,见他没别吵醒才起身开了门,见是帝觞以后就出了门,随带将门轻掩上,“你来做什么?” “我派人去冥渊之地探查过了,靳殇冗身上的暗气不是他灵魂不稳固的诱因,相反,他身上的那些暗气是从他身上滋长的。” 墨岑却也不觉得意外,他在见到柳齐卿之后,就发现了,柳齐卿身上也有冥渊之地的暗气,而柳齐卿自己察觉不到,也不知道靳殇冗身上有。 只有靳殇冗身上有的时候,他还当是谁设的阴谋,见了柳齐卿以后,他才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像帝觞说的那样,那些暗气是从靳殇冗身上滋长的。 而柳齐卿身上的,是从柳齐卿身上滋长的。 冥渊之地的暗气是在天地演化时自然形成的,百万年来也没什么异动,而从人身上滋长的暗气,除了那人本身违了天地制约,会乱了天地法则之外,还可能是因为那人脱离了时空。 如今看来,靳殇冗应当是第二种,人间没有那段记忆,或许是因为靳殇冗落入那杀阵之后,到了另一个时空。 只是如今这些都还只能算是猜测,等再见了柳齐卿以后,或许才会有答案。 帝觞见墨岑的脸色就知道墨岑应当有解决的办法了,又看了看墨岑身后的房间,“你既然担心他,为何还由着他?” 墨岑垂眸笑了笑,“我不会成为他的束缚,他想做什么都行,我算尽万般,只是为了能让他有退路,他想要往前闯,我便由着他,等他累了,我做他的落脚点,也会是他想回首时的归途。” 他会查清楚路上的所有危险,靳殇冗想跃过去就跃过去,想拆了也随他,等靳殇冗不想理的时候,他才会将危险铲平。 这一路上,他会陪着靳殇冗前行。 帝觞扯了扯唇,“恋爱脑。” 墨岑只看到帝觞动了动唇,却没听见什么声音,“你刚说了什么?” 帝觞面不改色的转了身,“没说什么,回去照顾人去吧。” 墨岑沉默了一瞬,天界的人也越来越奇怪了。 天界的日长时间和人界的不一样,等靳殇冗醒来的时候,天还是亮着的。 墨岑见他醒来,垂眸笑了笑,“不再睡会儿了?” 靳殇冗揉了揉肩膀,“再睡就乏了,把事情弄清楚以后也不迟。” 第一百一十二章 墨岑帮靳殇冗将头发束了起来,“你想弄清楚什么?” “我先前昏迷的时候曾见过我死后的人间,只是我见的那些,和柳齐卿见到的不一样。” 墨岑眨了眨眼,眸色轻动,他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靳殇冗轻笑,“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墨岑也不瞒他,“大概清楚了。” 靳殇冗轻扬了扬眉,“那挑地方吧,用不了几天,我们就能出去转转了。” 墨岑弯眸笑了笑,“好。” 他藏书阁里摆的书,有记载关于界面问题的书,就像靳殇冗问的那样,他曾经将那些书都看过了,只是早在他还在皇宫做太傅的时候,靳殇冗也都将那些书看过了。 有些事情难解,只是因为想不出缘由和流程,事情到了如今,就不再是个难题了。 墨岑曾去过万千世界,却也不记得有什么是特别有趣的,一时也想不起来哪里算是个好去处。 靳殇冗也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毕竟他向来随心,谁知道他明天还有没有出去的心思了。 二人在房里商量了半天,也没商量出来个结果。 等天色渐渐染了些夜色,又有人来敲了房门。 墨岑起身去开了门,只见敲门的人是一个他不认识的神使。 那神使垂头没去看他,“魔界派人要攻打天界了,天帝派我来请上神大人过去。” 墨岑看了看天色,“知道了。” 那神使没在说些什么,直接就离开了。 靳殇冗摆了摆手,“那慢走不送。” 墨岑无奈的笑了笑,“好。” 片刻的时间,他就出现在了魔界和天界的交界处。 两边皆是严阵以待。 墨岑稍稍眯了眯眼,魔界为首的人,他还算认识,是醉离泽。 至于天界这边,为首的是帝觞,正面无表情的坐在宝座上,还不忘单手撑着头,那宝座浮在空中,后面是天界的上神和兵将。 见他来了以后帝觞抬了抬眼。 墨岑面无表情的看了看他,没说什么。 帝觞也懒得说话,百无聊赖的等着,反正又打不起来。 墨岑走后没多久,靳殇冗面前就聚起了一团黑气,那黑气慢慢聚成了个人形。 靳殇冗抬了抬眼,“这便是你说的后会有期?” 柳齐卿沉声笑了笑,“人界已经过了三年了,间隔的时间也不算短了。” 靳殇冗将目光放到了柳齐卿身上,凤眸中是死水般平静,没有半点波动,“所以呢,这次你想要做些什么?” 柳齐卿弯了弯眼,只是眸中的笑意并不达眼底,掺杂着些凉意,“若是我说,我不知道,你信吗?” “我为什么不信?” 柳齐卿似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听到答案后愣了一瞬,随即笑了笑,“那你觉得我们该如何打发时间呢?” 第149章 靳殇冗转了转指间的指环,“我也不知道。” 柳齐卿佯装可惜的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那就没办法了只能让我来安排了。” 他话音刚落,地下就显现出了些金色的光芒,等那光芒渐渐消散了些,那地上的东西才展现出了真容,是一个复杂的阵法。 周围渐渐变了模样,筑起了一个密不通风的围墙。 靳殇冗眯了眯眼。 柳齐卿偏头看了看他,“不觉得意外?” 他说完似是觉得自己问的可笑,“我竟是忘了,什么事都入不了你的眼。” 靳殇冗抬手碰了碰周围起来的高墙,“怎么,要杀了我。” 柳齐卿低声笑了笑,眸中满是晦涩难懂的冷意,藏着歇斯底里的挣扎,最后沉默入海,只余悲凉,“靳殇冗,你该知道的,我不会杀你,你可知道,我曾是神魔同体,只是如今,我只是魔,当年你死后,我废了自己的半副神体,只是我还是不能像魔一般自由,偶而想着破了这天地又有何妨,转念一想,那样可能会让你不高兴,就又收了手,可笑我一个魔竟然比神魔同体时还多了几分慈念。” 空间其实不算小,却又格外压抑。 柳齐卿张开了手,一把纯黑色的匕首出现在了他的手中,他拿起来看了看,随后将手中的匕首递到了靳殇冗面前。 靳殇冗没有接。 柳齐卿也没强迫,用匕首捅进了自己的心脏。 他捅的干净利落,没有半丝犹豫。 靳殇冗敛了敛眉,“你做什么?” 柳齐卿扯了扯唇,勉强露出了个笑意,“靳殇冗,我后悔将你拉下神台了,既然事起于我,如今也该由我送你回去。” 当靳殇冗在那幻境之中,一脚踏入杀阵的时候,他就已经后悔了。 他应当是讨厌这个人的,明明担了疯子的恶名,却又不做疯子该做的事,即使他在幻境中那般折磨他,也没见这人改了脾气。 大概是遭遇不该成为作恶的理由。 只是他没心思顾虑那么多,他只是不想让这个人死。 忱安呐,该是这个名字。 只是早在第一次见面,他将其认作枕安的时候,或许就已经注定了殊途。 一枕槐安,大梦一场,倒也不错。 周围高筑的围墙消散,靳殇冗眯了眯眼,适应了一下光线,墨岑也回到了房间,只是柳齐卿没了踪影。 不等靳殇冗说些什么,墨岑就已经单手结印开了个空间,“你们刚才在杀阵的空间内,我带你过去。” 靳殇冗却拉住了墨岑,“我们进去也没用。” 他边说边用指尖画了个符印,手周围聚起些金光碎片,有枚菱形的金光碎片从他胸口处飞出,慢慢被那些不规则的碎片包围着。 墨岑微微一顿,他刚刚开的空间已经不见了,而柳齐卿也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见此情形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柳齐卿的瞳孔微缩,可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靳殇冗聚起的碎片就已经飞入了他的眉心。 墨岑敛了敛眉,接住了陷入昏迷的靳殇冗,周围的空间异动,柳齐卿也慢慢被空间淹没。 墨岑分处了抹神识,探了探靳殇冗的灵魂,却没发现异样。 天色不知何时已经大亮了,周围似乎都恢复了平静。 赶来的帝觞看了看墨岑怀里的靳殇冗,“让他休息会儿吧,两个时辰就能醒了。” 墨岑没理他。 帝觞扯了扯唇,也懒得理他。 醉辞忧身上的气息之所以和他同源,只是因为他曾在柳齐卿身上下过禁制,防止柳齐卿突然失控,屠害生灵用的。 他们二人也不知道认识多久了,关系仔细算算,其实算不上好。 以后估计会更差。 靳殇冗慢慢的睁开眼,周围却是无尽的漆黑,他也不觉得着急。 事到如今,他也算是清楚怎么一回事了。 当年的杀阵本就不是为他设下的,只是天界有人想趁此作乱,用秘术掩了他的命格。 他一脚踏入了杀阵,真正有灾星命格的人,也就是柳齐卿就活了下来。 只是那杀阵本来就是为了柳齐卿设的,即使柳齐卿没死,也受到了影响。 因着柳齐卿本就是神魔同体,一念成神,一念入魔,这种情况千万年都罕见,也尤其危险,因为他的神格往往会压不住魔意,若他失了理智,随手就能引起横尸千野,血流万里,所以天界才会想除掉他,这般危险,即使柳齐卿当时只是人类,由柳齐卿牵扯出来的影响也就不容小觑。 所以柳齐卿让雪知给他的那个话本,也不是空穴来风。 只是其中光开后宫的不是祈临渊,而是那个异界面的孤魂。 那是因着柳齐卿的影响,滋生出来的界面,在那个界面里的他,是那话本中写的废物暴君,早在话本之前就已经死了,至于以后的发展,是由那个异界面的孤魂完成的。 只是滋生出来的界面并不全面,是从他踏入杀阵以后开始的,至于之前的,都和他在世的时候一样。 而柳齐卿也落入了那个滋生出来的界面,见到了后来的那些,就以为他是被异界面的孤魂夺舍了。 所以柳齐卿制作的幻境,是在那个滋生出来的界面之上的。 而他早在原本的界面踏入杀阵以后就已经死了,柳齐卿在杀阵之中找到了他的一片碎片,后来柳齐卿用他自己的半副神体助他有了自己的意识。 第150章 所以墨岑找到的碎片一直缺两片,是因为他真的死了两次了。 如今他还了柳齐卿半副神体,一个不做恶事的天生魔体,也该有成神的资格了。 至于醉辞忧,那应当是滋生出来的界面里的小时候的柳齐卿,被柳齐卿带到了幻境当中,因为他没有外出,也就没有遇到,结果被柳齐卿提到了他面前。 至于醉辞忧一直没长大,大概是因为柳齐卿给他设了什么禁制。 如今柳齐卿凭借半副神体成神,醉辞忧应当也就消失了。 那滋生出来的界面和幻境,也都随之消失了。 至于那异界面的孤魂,也会顺应天地法则,去他该去的地方。 周围的雾气渐渐散了,靳殇冗抬了抬眼,好似尘埃落地了,又好像还差些什么。 靳殇冗眯了眯眼,他弄不清楚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看着像是人界,而且应当是谁的书房,却没道理,他为什么会在人界? 总不能他魂魄离体,成了厉鬼吧? 靳殇冗又看了看四周,忽而觉得有些眼熟,他现在好像是在丞相府? 不等他确定,门口就传来些脚步声。 靳殇冗没躲,进来的人也没看到他。 靳殇冗轻扬了扬眉,谢翎南? 谢翎南像是心情不好,走到书桌前才反应过来,敛了敛眉,提笔写下些什么。 忽而外面响起了雷声,谢翎南起身朝外面走去。 靳殇冗像是有什么预感一般,飘到了书桌前,只见那是给他写的讣告,还有逝文。 靳殇冗动了动指尖,他调动周身碎片的时候,用的灵力还剩一些,抬眼看了看,外面大概是有什么异状,谢翎南还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靳殇冗弯了弯眼,用灵力控制着笔,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随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明明是七月份的天气,外面却突然飘起了大雪。 谢翎南看了片刻,才又回到书房,等看到纸上的字以后愣了片刻。 他认得,那是靳忱安的字。 靳殇冗刚出了房门,就觉得头疼的厉害,等他在再睁开眼,就见墨岑正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将他醒了以后,墨岑弯眼笑了笑。 靳殇冗趟进他怀里,“我累了。” “那便休息会儿。” 靳殇冗捻了缕银发在手中把玩,“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去转转?” “等你有心情的时候。” 靳殇冗轻笑了笑,“好。” 墨岑垂眸笑了笑,低头吻了吻人的脸。 “千承六年,帝崩于云州城。百姓闻之,皆为之悲。是日大雪,密而不寒......” 谢翎南写的东西他只看了几句,却将靳殇冗添上去的那句记得尤为清楚。 “挚爱墨岑。” 此时谢翎南正和一群大臣大眼瞪小眼。 吏部尚书面色难看到了几点,看着自己的儿子,“你写的这是什么?” 谢翎南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爹,你不识字?” 吏部尚书气的吹胡子瞪眼的,“我就是识字,才不想要你这个不肖子。” 谢翎南无奈的摊了摊手,“我有什么办法,那句又不是我写的。” 吏部尚书刚想说些什么,却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复杂了一瞬,“算了。” 一群老臣看了半天,最后也都妥协了。 因着未寻到靳忱安的尸体,大臣们只得将空着的陵墓封上了。 等将所有事情都完成,已经是几个月之后的事了。 千百万年也随之流逝。 时间渐渐到了冬季,有人回家的路上,天上忽然飘下了些雪花。 他抬手接了几片,雪花落入手中就化成了水。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轻笑了笑,前几日看的一本史书中记载了一场雪,好似是千承帝驾崩那日,天降异象,大雪分落,落入手中也不会变形,只可惜第二日一早,那些雪花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样也好。 天地之间没有他的一座庙,人间却处处有念着他的人。 此外,天地之间多了个自由的鬼,也多了个护鬼的神。 全文完。 第一百一十三章 番外(影) 影第一次见到靳殇冗时,是在喧闹的街道上。 当时周围人来人往,他缩在角落里没有动,因为会有人嫌他挡了路,那些目光落在身上虽然不疼,却也不舒服。 只是忽然有脚步声停在了他面前。 他抬起头,只看到了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般的小人,那小人眨也不眨的看着他,黑不见底的眸子中干干净净,没有嫌弃,没有打量,也没有怜悯和同情,他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看着他。 就在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那人突然就开了口,“我叫靳殇冗,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那人似是也不意外,依旧平静死水,“要跟我走吗?” 影顿了片刻,没有问什么,就直接应了声好。 因着靳殇冗的帮助,他在外面学了一身杀人技才回到了靳殇冗身边,只是靳殇冗并没有派他做什么任务。 后来靳殇冗君临天下,他才接了命令。 第一次执行任务时,因为敌我数量太过悬殊,他落入了险境,倒是不觉得害怕,只是可惜,他还没能还了靳殇冗的恩呢。 第151章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忽而听见了几声惨叫,等他睁开眼,就见靳殇冗正立在他面前看着他。 一如当年。 只是不同的是,那人见他醒来以后忽而笑了笑,黑眸璀璨,“哪有暗卫要让主子救的道理啊。” 却还是将他抗回了皇宫。 后来他便叫影,奉一人为主。 前生不长,遇一人足矣。 后来世间再也寻不到靳殇冗的踪迹了,他却也不讨厌这世间。 四海皆平,是那人留下的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