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被团灭?重生拉着残王入洞房》 第1章 诱饵 凤仪宫正殿。 地上横躺着两具女尸。 一个被剥了皮,一个则被腰斩。 房梁上倒吊着一个小孩,地上血迹未干。 一老一少两个宫女正在给一个木然的女人穿凤袍。 两个宫女的手上都包裹着布条,连一片肌肤都没有露出来。 女人四肢皆已断,张大的嘴里,显得空空荡荡,已然没了舌头。 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东陵国昔日的祁王妃,如今的皇后墨昭华。 地上的女尸是她的陪嫁丫鬟珍珠与琥珀,房梁上被割破头颅,放干鲜血而亡的孩子是她的独子。 “母后,儿臣愿来世还做您的儿子,但儿臣希望母后能给我一个亲生父亲……” 墨昭华看着儿子小小的身体,想着他稚嫩的遗言,张嘴吐出一口鲜血来。 她身为母亲,却不知自己孩子的父亲并非楚玄寒,可她分明不曾背叛。 两个宫女为墨昭华穿好衣服才取下手上的布条,想让这凤袍有问题。 她认得这年轻的宫女是她庶妹,贵妃墨瑶华的陪嫁丫鬟锦秋。 那个年纪大点的宫女,则是昔日她嫁入祁王府后,她院子里的管事绿意。 绿意面无表情,“这凤袍被剧毒浸泡过,无解药,但短期内你死不了。” 锦秋则笑,“你莫怪我们心狠,都是主子的吩咐,谁让你挡了娘娘的道呢?” “若非陛下要借助辅国公府的势力,祁王妃的位置又岂轮得到你?” “娘娘才是陛下心尖上的人,陛下的身子你碰不得,更没资格生皇子。” “鸟尽弓藏,辅国公府已无用处,不除了他们,娘娘就永远别想坐上后位。” “你如今就好好当个诱饵,将御王引诱过来,陛下说他见到你的舌头必会闯宫。” 御王楚玄迟? 墨昭华的心猛然一震。 两个宫女很快离去,凤仪宫的大殿中,只剩下墨昭华与三具尸体。 不久后外面传来兵戈相交的声音,墨昭华有种不祥预感,那极有可能是御王。 随着打斗声临近,一道清冷低淳又带着焦急的声音传来,“皇后娘娘!” 楚玄迟一身玄衣劲装,单手持剑冲进了凤仪宫,身后还跟着几个持刀的人。 看到他,墨昭华既意外又欣喜,但最终化为担忧,她拼命摇头,示意他别过来。 她没了舌头,张大嘴努力发出浑浊不清的声音,想让他远离自己这个毒诱饵。 楚玄迟看着她空荡荡的嘴,心中猛然一痛,楚玄寒竟敢真的拔了她的舌头! 他几日前在外得到消息,楚玄寒以谋逆之名处理了辅国公府。还是皇后亲自行刑,以弓弩当众射杀。 他快马加鞭赶回,途中收到一条舌头,附上书信写明皇后被拔舌,断四肢。 那一刻他没信,以为楚玄寒不敢,可此刻墨昭华张开的嘴击碎了他最后的希望。 他迅速走向那张凤椅,想要将墨昭华带走,“皇后娘娘恕罪,臣救驾来迟。” 不要过来! 墨昭华痛苦的摇头。 楚玄迟坚定的脚步从未迟疑,终将破败的人儿抱入了怀里。 墨瑶华欣喜若狂,“陛下,成了,我们成了!” 墨昭华满脸歉意的看向楚玄迟,未干的血泪沿着眼角缓缓流下。 楚玄寒被侍卫簇拥着,“朕说的没错吧,楚玄迟定会碰这个贱人!” 墨瑶华与他并肩而站,“是,陛下英明,知己知彼。” “楚玄寒,你怎么敢如此对她,本王说过,她一日为后,你便一日为君。” 楚玄迟还没意识到自己落入了怎样的圈套,满心就只有墨昭华的安危。 而这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墨昭华震惊到无以复加,她从不知有此事。 御王为了她,除了今日闯宫救驾,昔日威胁帝王,到底还做了些什么? 楚玄寒听到楚玄迟的话,脸色变得铁青,昔日的屈辱瞬间涌上心头。 手握兵权的战神王爷,将剑尖住他的脖颈威胁,而他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想到这楚玄寒眸子阴沉,“与其威胁朕,不如试试看你可还能调动半分内息?” 楚玄迟闻言当即运功,果然无法提起内力,应该是中了软筋散一类的药物。 墨瑶华得意洋洋,“御王殿下,你心上人这件淬了毒的凤袍可好看?” 心上人…… 墨昭华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楚玄迟这才明白,为何墨昭华一直对他摇头。 他眸光微暗,关心则乱,他未注意到他们会以这种方式下毒。 楚玄寒话语森然下令,“将逆贼拿下,就地处决,至于楚玄迟,暂且留着。” 楚玄迟权势虽大,但这次事出突然未做准备,在这场阴谋中落了下乘。 他的人死的死,降的投,最后只剩下他,依旧抱着将死的墨昭华。 楚玄寒屏退左右,只留墨瑶华作陪,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了他们面前。 墨瑶华抬脚踩在墨昭华的脸上,用力碾压,“你是嫡女,是正妃,是皇后又如何?最后不都为本宫做嫁衣?” 楚玄迟不想她受辱,想要反击,可惜内力尽失,且中毒已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楚玄寒也踩在他脸上,“你兵权在握又如何?昔日你有机会取代朕,但为了这女人甘愿屈居朕之下,今日便再无机会。” 墨昭华浑身一震,涣散的眼神竟然再次聚焦,难以置信的看向身后的楚玄迟,想起了三年前的一件事。 第2章 重生 当时楚玄寒继位不久,人心不齐,皇位不稳。 楚玄迟曾问她,“皇后娘娘,陛下若帝位不保,你将如何?” 墨昭华想了想回答,“陛下若帝位不保,我与晨儿便再无生路。” 楚玄迟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那臣愿皇后娘娘,后位永固,母子安好。” 如今看来,楚玄迟当时动了夺位之心,也有能力,可却为了她与晨儿放弃。 墨昭华的心从未像此刻这般疼过,因为她以前从不曾将楚玄迟放在心上。 楚玄寒脚上用力,厚底的鹿皮皂靴,磨破了楚玄迟坚毅俊朗的脸庞,“如今可后悔?” 楚玄迟朝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落在绣着五爪金龙的黄袍上。 楚玄寒嫌弃的褪下龙袍,“后悔也来不及了。” 墨瑶华咯咯笑,“可不是么?这么蠢的人,即便再给机会,也将重蹈覆辙。” 楚玄寒俯身,“楚玄迟,朕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其实你有一个儿子。” 楚玄迟向来波澜不惊,可这句话却让他脸色大变,“你说什么?” 他至今未娶,唯有两次情事是在醉酒与中药后,而对方不是丫鬟便是宫女,并且未等他处理便已自杀。 墨瑶华朝房梁下吊着的小孩子努嘴,“那就是你的儿子,如今你们也算是一家团圆。” 墨昭华模糊的意识再次变清晰,她孩子的父亲怎会是御王,他们可是清清白白。 楚玄迟也愣住了,他有了孩子?还是与墨昭华,难道那仅有的两次正是与她? “朕把明媒正娶的女人送到你枕边,可还满意?儿时落魄得她保护,战场上双腿残废得她治愈,你早已对她动了心吧?” 心思被当面拆穿,楚玄迟有些窘迫,低头藏起泛红的脸,不敢面对墨昭华。 墨昭华则是心情复杂,她没想过御王会因此对她有了男女之情。 墨瑶华嘲讽,“御王殿下功夫真是了得,才两次就让姐姐怀上小野种。” “不过还是姐姐厉害些,婚后四年都在意识迷糊中与工具为伴,却浑然不知。” 墨昭华苦笑,难怪每次行房自己的丫鬟都被绿意支开,但她没被别的男人玷污,没被楚玄寒脏了身子,也算好事。 墨瑶华笑的得意,不过是用迷情药物让她失去意识,再让绿意给她用点工具,便让她在混沌中过了夫妻生活。 “若非需要个孩子让辅国公府尽忠,也为了有你的把柄,朕才不会便宜你。”楚玄寒利用墨昭华的儿子让辅国公府有盼头。 而这孩子若是楚玄迟的种,那就算自己被夺位也能用孩子来保命,如今自己赢了,孩子便没了用处,这才处死。 “噗……”楚玄迟撑了许久,在此打击之下,再也撑不住,一口乌黑的血喷薄而出。 楚玄寒等的就是这一刻,亲眼看着楚玄迟输,更要看到他认输! 墨瑶华撒娇,“陛下,这凤仪宫可真脏,臣妾当了皇后可不要住这里。” 楚玄寒点头,“那便烧了吧,将凤仪宫夷为平地,也免得污了朕的后宫。” 他们走后,几个太监进来将墨昭华与楚玄迟分开,让他们死都不能在一起,而后才浇油点火。 墨昭华透过漫天的火光,看着楚玄迟的方向,心有不甘的缓缓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楚玄迟,是我害了你,若有来世,我必不负你,也会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 墨昭华再睁眼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没有黄泉路,没有阿鼻地狱,唯有熟悉的闺房。 此时她正躺在床上,身上没有任何不适,只有小憩后的惬意。 她用缩在被子底下的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疼痛感很真实。 怎么回事? 她不是已经死在凤仪宫么? 自从十年前出嫁后,她从未再回闺房住过。 思忖间听到外间传来琥珀的声音,“小姐也差不多该醒了吧?” 紧接着是珍珠那温和嗓音,“嘘……你且小声点。” 琥珀和珍珠也还活着? 墨昭华激动的坐起来,颤声喊了一句,“珍珠,琥珀……” 珍珠闻声而入,脸上带着一抹浅笑,“小姐醒了?睡得可安好?” 琥珀跟在她身后,“小姐是自己醒来的,不是被奴婢吵醒的对吧?” 墨昭华没回答,只是呆呆的看着进来的两个丫鬟,她们青涩却不懵懂。 这是年方十五六的珍珠和琥珀,也就是十来年前,所以她们是回到了过去? 墨昭华心潮澎湃的跟丫鬟确认,“今日是何夕?” 琥珀私底下比较大胆,“小姐睡糊涂啦?怎的一觉醒来,竟连日子都给忘了?” 珍珠虽然觉得疑惑,但还是老实回答,让墨昭华确认了今日正是十年之前。 墨昭华又惊又喜,没成想没等到来世,却是给了她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么蠢的人,即便再给机会,也将重蹈覆辙。” 墨瑶华的那句话,仿佛又在墨昭华的耳边响起,她再次握紧了拳头。 不,不会! 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琥珀看到墨昭华眼里翻腾的恨意,打了个激灵。 珍珠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小姐?” 墨昭华重新躺下,翻身背对外面,“你们先出去,我想再睡会儿。” 心情太激动,她压不住情绪,在熟悉的丫鬟面前,容易被看出端倪来。 珍珠和琥珀虽然不知小姐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但也只能带着担忧出去。 墨昭华一边努力平复心情,一边考虑起报仇之事,她定要仇人们血债血偿。 第3章 小惩 墨昭华很清楚,重生只是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不会让她变聪明。 她不能因提前知道了一些事,就过度高调,突然改变性子只会惹人怀疑。 不过前世的遭遇已让她知晓身边谁是人,谁是披着人皮的狼。 爱她的,护她的,她誓要好好守护; 算计她的,利用她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墨昭华独自平复了许久,才勉强让自己恢复正常。 前世之事她不能桩桩件件都记清楚,但今天这个日子记忆犹新。 东陵国女子,十三四岁便可议亲,但必须等十五岁及笄之后方可嫁人。 她因着十四岁那年,祖父过世了要丁忧,以至于如今快十七岁仍待字闺中。 前几日孝期已满,她即将行及笄礼,而明日就是去宝华寺接祖母归来的日子。 上一世,她在今日落水导致染上风寒,由墨瑶华代替她去了宝华寺接人。 祖母为此很不高兴,罚她抄了几天佛经,直到及笄礼前夕才让她出来。 前世她只当落水是意外,如今看来这一切倒像是墨瑶华的计谋。 祖母重男轻女,对她本就不喜,这事之后对她越发的介怀。 墨昭华眸子微冷,“墨瑶华,你如今有楚玄寒护着,我杀不得你,那就好好斗一斗!” 她随后喊了丫鬟进来,伺候她起床,等时间差不多了便出门,带了琥珀前去花园的荷塘边赴约。 花园的荷塘边上种了几株迎春花,枝条垂到水面,在初春开花倒有几分美感。 墨昭华远远就看到,墨瑶华带着锦秋,站在荷塘边的迎春花旁交头接耳。 “长姐来了,这迎春花开的可美了,长姐若以此作新词,祁王殿下必然喜欢。” 身着一袭粉色衣裙的墨瑶华主动打招呼,笑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墨瑶华的庶兄虽然比墨昭华年长,但人家可是府里唯一的嫡系,她便以长姐称呼。 墨昭华默默捏紧了手里的帕子,“确实挺美,妹妹若想作词,我自当奉陪。” 今生初见,她脑中全是上一世死前的一幕幕,其中就包括墨瑶华得意的嘴脸。 若不是她努力压制,保不齐已经扬手,给了墨瑶华一个狠狠的嘴巴子。 锦秋微微屈膝,毕恭毕敬的行礼,“二小姐!” 墨昭华对锦秋这个帮凶也有恨,可面上没表现出丝毫,淡定面对仇人是最基本的要求。 墨瑶华起初觉得墨昭华有些异样,相处后发现与以前并无不同,于是按计划继续谈论着祁王。 墨昭华今日要将计就计,忍着心里的不适感,听着墨瑶华张口闭口祁王,还适时做出娇羞的表情。 谁让自己前世眼瞎心盲识人不清,竟倾心于对楚玄寒这个伪君子,听到与他有关的话题就迈不开腿。 终于,一直站在旁边的墨瑶华,一边继续说祁王,一边看似无意的走到斜后方,悄悄给锦秋使了个眼色。 锦秋会意的找借口离开,“三小姐,那束迎春花似乎开的挺好,奴婢去摘过来给您瞧瞧,是否要带回去插花瓶。” “这花开了一半,剩下一半明后日必定也会开。”锦秋扬着花突然脚下一滑,尖叫着迅速朝墨瑶华冲过来,“哎哟……” “啊——”墨瑶华失声惊呼,毫不犹豫的将手伸了向站在斜上方的墨昭华。 墨昭华迅速往旁边错步,避开她的手,任由锦秋将她推下水,如此既保证自己明日能去宝华寺,还惩罚了她。 “噗通……”伴着落水声,荷塘平静的水面上,激起了一片巨大的水花。 锦秋直接愣在了原地,按计划不该是三小姐借机将二小姐推下水么,怎么变成了自己将三小姐推下水? 墨瑶华没想到自己会弄巧成拙,在水里拼命挣扎,“救命——” 墨昭华假装惊慌失措,“琥珀,快去喊人来。” 琥珀愣了愣,小姐明明知道她会水,怎么不让她下水去救三小姐? 锦秋被这一声惊的反应过来,当即跳下水去,“三小姐,奴婢马上来救你!” 琥珀想下水却被墨昭华叫住,“还不去喊人,在磨蹭什么?” 丫鬟的命也是命,春寒料峭,她可不舍得让忠心的丫鬟下水救墨瑶华。 琥珀虽然不知道小姐为何要拦着自己,但她听话,小姐让她去喊人来她就去。 墨昭华站在岸上,看着墨瑶华在水里苦苦挣扎,一如上一世,自己在这池塘中。 她当时挣扎了几下就发现池塘的水不深,但像如今墨瑶华这般坐着,那是定然要被池水给淹没。 锦秋大喊大叫,“三小姐,你别抱着我啊,这样我展不开手脚,没法划水。” 墨瑶华吓得要死,已然将她当做了救命稻草,哪管她能否划水,只管死命抱住。 原本可以带着她回到岸边的锦秋,因此被她拉得也陷入了淤泥之中。 墨昭华故作焦急,“瑶瑶,你再坚持一会儿,琥珀去喊人了,很快就有人来救你。” 墨瑶华不会水,又冷又怕,竟哭了起来,“长姐,我是不是要死了?呜呜……” 墨昭华确实想要她的命,但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就死了,否则岂不是太便宜了她? 琥珀的声音远远传来,她是真的担心,“小姐,人来了,三小姐没事吧?” 墨昭华默默的叹息,这丫头跟前世的自己一样傻,日后该如何提醒她才好? 第4章 约他 园子里正好有奴仆在修剪花木,琥珀忙领着他们过来。 墨昭华打着女子清誉为重的幌子,只让婆子下水去,男人连池塘都不让靠近。 墨瑶华主仆俩在水中扑腾许久才被救起来,早已冻得脸色发青。 墨昭华故作关心,“锦秋,快送瑶瑶回去,煮点姜茶喝,可别染上风寒。” “是,二小姐。”锦秋瑟瑟发抖的扶着湿漉漉犹如水鬼的墨瑶华离开。 琥珀想去帮忙,又被墨昭华喊住,“琥珀,明日我要去接祖母,你随我回去准备。” 墨瑶华听到这话觉得分外刺耳,可又不能发作,还得说好话,“辛苦长姐了。” 墨昭华惋惜,“哎……本是想让妹妹同去,好早些见到祖母。” 墨瑶华后悔不迭,“是瑶瑶没福气,长姐你快些回去吧,可莫要耽误了正事。” 早知她也能去宝华寺,又何必折腾这一出,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墨昭华最后还要刺激她,“锦秋,照顾好三小姐,再犯这种错可留你不得。” “是,二小姐。”锦秋默默看了眼墨瑶华,生怕她会为此放弃自己。 待墨昭华和琥珀走远了些她连忙解释,“小姐,我真没用多大力气推您。” 墨瑶华眼神牙齿打颤,“我知道,都是因为她突然走开,我收不回力道才落水。” 锦秋是做戏,自然不会用力推她,是她为了推墨昭华才故意往前倾身,哪知墨昭华突然走开了。 锦秋小声猜测,“二小姐难道发现了什么?否则她怎会突然往旁边走?” 墨瑶华斩钉截铁,“不可能,她向来蠢笨,岂能看出我们的意图?” 锦秋附和,“这倒是,连她的丫鬟也一样蠢笨。” 墨瑶华还想说什么,突然感觉鼻子一痒,“阿嚏……” 锦秋打了个激灵,感觉越来越冷,赶紧扶着她回芷汀阁。 *** 墨昭华回了倚霞院。 周围的一切熟悉又陌生,她百感交集。 在意的人都还活着,前世的错,也还有机会弥补。 最重要的是她还未嫁给楚玄寒,唯一的遗憾,便是御王已从战场归来,只是双腿皆废。 前世他双腿废了三年才被自己治好,此生她不会再让他受三年之苦,她会尽快让他重新站起来。 只是前世她是以祁王妃之名去御王府治疗,如今作为闺阁女子倒不方便。 她得好好想想,如何才能接近御王名正言顺的为他治疗,并且自圆其说自己的医术? 许久后她脑中灵光一闪,有了个主意,当即让珍珠来研墨,铺开宣纸,拿起豪笔缓缓写下一张拜帖。 写完后她交给珍珠,“速将这张帖子送到御王府,记住,一定要亲自送到。” 珍珠心有疑惑却什么都没问,只是应下,“是,小姐。” 墨昭华很满意,珍珠文静且沉稳,有疑问也不多问,琥珀性子急又话多,这种事交给珍珠最好。 随后她去了晚香居,那是她母亲容清的住所,此时应该已忙完家事。 上一世,墨瑶华先让人当面割去她的舌头,再命人将她架到武阳门的城楼上。 城楼之上,楚玄寒身披大麾,临风而立。 城楼之下,一群身穿囚衣的人,跪在冰天雪地中。 而那一群人,便是外祖辅国公一家,包括她和离归家的母亲。 楚玄寒在身后环住她,抓住她的手搭在弓弩上,带着她逐一射杀。 再次见到容清,墨昭华的眼圈瞬间就红了起来,一头扑进了她的怀里。 感受到母亲温暖的胸怀,墨昭华鼻子发酸,眼泪在眼圈打转,险些落下来。 容清轻抚她的发顶,“昭昭,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 墨昭华蹲在地上将头埋在她怀里,“没有,有母亲在,没人敢欺负我。” 确实没人敢明着欺负她,但却有人在暗中算计,还把整个辅国公府都拉入地狱。 “那昭昭这是怎么了?”容清可不信,她的女儿有泪不轻弹,岂会莫名就哭。 墨昭华抬起头看着容清,“午后小憩做了个噩梦,看到母亲没事就好。” 容清笑的温和,“梦见母亲死了?” 墨昭华连啐几口,“呸呸呸……娘亲可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看来是真的,但昭昭莫怕,娘亲好着呢,娘亲还要看着昭昭为人妻,为人母。” 容清自己的婚姻并不幸福,夫妻情浅,关系疏离,便更希望女儿能幸福。 墨昭华想到了楚玄迟,那个为她甘愿放弃帝位的男人,脸上泛起红晕,“娘亲,羞……” *** 御王府。 一张拜帖放在楚玄迟跟前的桌案上。 楚玄迟看着拜帖,却久久没打开,耳边还萦绕着雾影的话—— “主子,这是户部尚书府嫡小姐的贴身婢女,送来的拜帖。” 楚玄迟思绪翻飞,脑中浮现出了一幅久远的画面。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挡在一群小少年前,“你们都不许欺负他!” 在她的身后,则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少年,他鼻青脸肿,衣服上染着血。 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嘲讽的问,“你可知他是谁,就敢如此护着他?” 小姑娘声音软糯,“这个不重要,我只知道他不是坏人,你们不该欺负他。” 她说着转身,朝身后的小少年甜甜一笑,“你好,我叫昭华,你叫什么?” 小少年本不想理她,怕她被自己连累,可她眼里的期待,却让他不忍心拒绝。 于是他鬼使神差的告诉了她,“我叫楚玄迟!” 第5章 姻缘签 那是楚玄迟第一次见到墨昭华。 彼时他不到十岁,是落魄皇子,墨昭华五岁,进宫看望她的姨母德妃。 她活泼讨喜,深得德妃欢心,特意接进宫,后还成为公主伴读,他偶尔能见到。 后来有一天,他又被其他皇子和伴读的世家弟子们欺负,躲在冷宫舔伤。 她竟然成功找到了他,朝他伸出可爱的小手,“娘亲说,吃了糖就不疼了。” 她摊开的掌心中,赫然躺着两颗糖莲子,还有一小块油纸包裹的饴糖。 糖莲子还算常见,但饴糖极为难得,皇子公主的份例都有限,遑论伴读。 “糖莲子先甜后苦,昭昭陪你一起苦,饴糖整个都是甜的,就不用昭昭陪啦。” 她自己吃了颗糖莲子,把另一颗递到他嘴边,忽闪忽闪的眼里盛满了期待。 楚玄迟终是不忍拒绝她,也没管礼仪,就着她的小手咬下了那颗糖莲子。 因为糖莲子很小,他的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指腹,她却丝毫不嫌弃。 墨昭华抓起他的手,翻转过来,让他掌心向上,然后将饴糖放在上面。 她软糯的说:“玄迟哥哥,你要疼了就吃糖,甜了就不疼,娘亲不会骗我。” 十二岁那年,他被自己的父亲放逐到了南疆,十年不曾归。 十年间,他从一个受尽欺辱的落魄皇子,淬炼成了让南昭国闻风丧胆的战神。 若不是去岁军中出现叛徒,导致援兵来迟,他也不至于被围攻,重伤至残。 他在南疆有打听墨昭华的消息,知道她与楚玄寒两情相悦,极有可能入府为妃。 他虽不知楚玄寒是否是她的良人,但他知道,自己既已成了废物,便与她再无可能。 从去冬到今春,他刻意忽略着她的消息,如今她却将拜帖送到了他的跟前。 他猜不透她意欲何为,沉默了许久后,终究还是拿起了拜帖,展开信笺。 隽秀雅致的字迹映入眼帘,只是封普通的拜帖,让他心里稍稍还有些失落。 他自嘲的扯起一抹苦笑,这是在期待什么? 当年的她不过是个垂髫孩童罢了,如今更是早已有心上人。 楚玄迟突然放下信笺,抬手掩唇,低低的咳嗽了起来,“咳咳……” 立在一旁的雾影忙过来倒茶,“主子,要不要再让府医来给您瞧瞧?” 楚玄迟双颊泛红,“不用,后日墨二小姐来拜访,从侧门入,你亲自去接。” 十年未见,他想看看她如今的模样,哪怕他们再无可能,他也还是想见她一面。 雾影闻言,眸子猛然亮了亮,“是,主子。” *** 翌日。 墨瑶华病了。 锦秋也爬不起床。 墨昭华却面若桃花,明艳动人。 她留了琥珀在家,带着珍珠去了宝华寺。 宝华寺虽非国寺,但香火鼎盛程度,不亚于国寺。 寺庙在盛京城郊的栖霞山,路途稍有些远,乘坐马车来回也得一天。 不过帝都向来太平,墨昭华只带了一个贴身丫鬟,两个护院出门。 另外还准备了一辆马车,配了嬷嬷丫鬟和护院,则是老夫人的座驾。 墨昭华的父亲身为户部尚书,倒是每个主子都能配辆马车,只是规格会有差别。 “小姐,宝华寺的签最是灵验,您即将行及笄礼,可要求个姻缘签?” 珍珠作为贴身丫鬟,只要小姐允许,她也可以坐里面,而不是与车夫坐外面。 墨昭华心思微动,她想看看与楚玄迟的姻缘,“好啊,我还要给娘亲求平安符。” 她前世自从十五岁之后,便再未喊容清为娘亲,只以母亲相称,重生归来改了称呼。 母亲太正式,娘亲更亲昵,且唯有她能称,府里其他孩子只能喊容清母亲,这是对嫡母的称呼。 一路安然,小半日之后马车到了栖霞山半山,剩下的路得步行上去。 墨昭华下了马车,让两位车夫在山腰等着,自己带着其他人继续上山。 路上人很多,基本来自大户人家,前呼后拥好不热闹,像是春游。 午前墨昭华来到了寺庙,她没立刻去见老夫人,而是让其他人在殿外等着。 她自己带着珍珠先进大雄宝殿进香,给了香火钱,又求了三道平安符。 宝华寺的平安符一次最多能求三道,若想再求,无论是谁都得下次再来。 寺中给出的解释是,事不过三,一次求太多,心不够诚,平安符也就不灵。 墨昭华求完平安符又去抽签问姻缘,而宝华寺的签一次也只能抽一支。 无论是问姻缘,还是问前程,都只能其中一种,抽取一支签,否则会不灵。 墨昭华跪在佛像前的团蒲上,虔诚的摇晃着签筒,最终有支竹签掉出来。 珍珠捡起来看了一眼签头,笑着递给墨昭华,“恭喜小姐,乃上上签。” 墨昭华心中微微一动,接过竹签,看着上面的签诗扬起了嘴角。 桃花灿烂起春风,一点红艳绽新枝。 君来问我莫相忘,弦上提醒那断音。 虽然她并不会解签,但从字面意思来看,这应该是一支很不错的签。 她记忆力很好,多看了两遍就记在心里,然后将竹签递给珍珠去解签。 “你们虽有挫折,但依旧有欢乐,或是缘分已成,也或是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解签的和尚慈眉善目,胡子已经花白,声音听着极为温和,让人如沐春风。 缘分已成…… 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墨昭华默默将这两句话记在心里。 珍珠又捐了香火钱,“小姐,可要去见老夫人?” 墨昭华回过神来,嫣然一笑,“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办点事。” 这次她是特意避开了珍珠,因为她要做一件事,暂时连珍珠都想瞒着。 第6章 长生牌 大多数人都只知宝华寺的平安符和求签灵验,却不知也会设立长生牌。 长生牌乃是为活人立的牌位,目的就是感其恩德,为他祈求福寿。 墨昭华上一世也是在母仪天下之后,偶然从一个嫔妃处得知了此事。 今日在来的路上,她就想过给楚玄迟立牌,为他祈求福寿,积累福德。 她找到小沙弥说明来意,宝华寺虽一般不为人立长生牌,但来者也不拒。 小沙弥带着墨昭华来到一处宝殿,进去之后再从侧门入,便到了宝殿的后面。 后面是处佛堂,虽然与前面的宝殿只有一墙之隔,但一般人是不允许擅入。 佛堂没有供奉菩萨,神龛的位置,摆放着一排排长生牌,旁边点着香火。 佛堂中有个中年和尚,盘腿坐在团蒲之上,正闭着眼睛敲着木鱼念经。 小沙弥双手合十的对他拜了拜,“了然师父,这位女施主想立个长生牌。” 了然师父睁眼,抬眸目光温和的看向墨昭华,“来了此处,那便是有缘人。” 墨昭华看他年纪虽不大,却有种得道高僧的感觉,屈膝行礼,“有劳师父了。” 小沙弥去拿了块空白长生牌过来,递给了然师父,这是准备要刻字立牌。 了然师父接过长生牌,问墨昭华姓名和生辰八字,但她只给个名字:慕迟。 慕,乃钦慕,爱慕也。 迟,既是楚玄迟的名字,也有缓慢,晚于约定或适宜时间的意思。 慕迟,不仅代表墨昭华爱慕楚玄迟,也代表她前世爱慕的太迟。 至于楚玄迟的生辰八字,墨昭华并不知晓,了然师父说可以后再加。 了然师父大概是熟能生巧,动作很快,不久便将名字刻在了长生牌上。 墨昭华添了大把香火钱,再看了眼摆好的长生牌,这才跟着小沙弥离开。 珍珠还在原地等着,看到墨昭华回来也没多问,这也是墨昭华带她来的原因。 琥珀性子太活泼,明知没答案的事都要问,墨昭华不想应付,带珍珠出门最好。 此时将到正午,该用午膳了,墨昭华便去与其他人会合,一起去见老夫人。 容清当初滑胎,失去了生育能力,没能生下嫡子,老夫人向来便不喜。 如今她入寺祈福多日,容清却没亲自来接,老夫人立马拉下脸,“你母亲呢?” 墨昭华赔着笑,“母亲在家为祖母安排宴席,未能来迎接,还请祖母见谅。” 上一世母亲也没来接老夫人,为此她没少给母亲甩脸子,此生墨昭华则是觉得她不配。 因着没生下嫡子,她这些年可没少磋磨母亲,和离之后还污蔑母亲的清名。 老夫人虽说吃斋念佛了几个月,但依旧显得富态,可见心情应该很不错。 她明显不悦的看着墨昭华,“就不能交给其他人?府里难不成没人了?” 墨昭华柔声解释,“祖母祈福归家可是大事,母亲又岂能假于人手?” 这是她早想好的借口,只要表现的是尊重老夫人,老夫人就没理由发作。 上一世自己没来,墨瑶华少不得煽风点火,加深老夫人与母亲之间的龃龉。 此生墨昭华没打算让她们婆媳重修旧好,只是想让母亲和离前,少受点磋磨。 老夫人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国公府嫡女又如何,既嫁入墨家,那就是墨家媳。 墨昭华安抚好了老夫人,请她前去斋堂用午膳,回来再稍作休息,便离开了寺庙。 老夫人由嬷嬷搀扶着,“家里人如何?” 墨昭华忍着不适,从另一边搀着她,“都很好,除了瑶妹妹。” 她前世是真想亲近老夫人,这一世再怎么不愿意,也不能突然改变。 “瑶瑶怎么了?”老夫人一听就急了,那可是她心肝宝贝长孙的胞妹。 她重男轻女也分轻重,墨昭华这种独苗是真不喜,墨瑶华则沾了兄长的光。 墨昭华面不改色,“我本想让她一同来接祖母,偏偏昨儿个下午,她落了水。” 她上一世见多了祖母偏心,再经历了惨烈的生死,对这些宠爱便不在意。 老夫人侧目,竟然用怀疑的眼神看墨昭华,“好端端的怎就落水了?” 墨昭华心里微凉,“祖母,当时我站在瑶妹妹的斜上方,可没办法推她。” 珍珠帮腔,“老夫人,三小姐是被锦秋推下去的,前天下了雨,地上湿滑。” 是锦秋动的手,老夫人想偏心也找不到借口,“这个丫头,做事怎如此不小心?” 墨昭华顺势说道:“锦秋伺候的确实不行,害妹妹染上风寒,我都想发卖了。” 老夫人明知锦秋是墨瑶华的人,自然维护,“她也非故意,下不为例便是。” 墨昭华轻松就试探出,也许前世墨瑶华的很多事,老夫人也是知情者。 至于她的父亲墨韫,那就更不用说,毕竟他可是最偏爱墨瑶华兄妹。 老夫人并不喜与墨昭华说话,唯一喜欢的是训斥,奈何今天挑不出她的错。 因此就没再找话题,只与嬷嬷说笑,等到了山腰处再与墨昭华各上一辆马车。 墨昭华上了马车就吩咐珍珠,“我有些乏了,先睡会儿,没事别喊我。” 从半山腰去宝华寺虽然也不远,可毕竟是娇生惯养的闺阁小姐,身子真受不了。 珍珠极为贴心,“小姐,你靠奴婢身上吧,这样会舒服些,再盖上斗篷,免得着凉。” 墨昭华看了看坚硬的车厢,再看看珍珠,最终展颜一笑,“好呀,累了就喊醒我。” 丫鬟的心意也是心意,而珍珠的心意,她更是不该拒绝,这可是她的忠仆。 墨昭华很快便睡去,迷迷糊糊中突然听到珍珠焦急的喊声,“小姐,你怎么了?” 第7章 提和离 墨昭华做噩梦了。 她梦见前世的珍珠被拦腰斩成两段,鲜血从伤口汹涌而出,染红了凤仪宫地上的青砖。 珍珠上半身用手爬行,在地上留下一条血道,一直爬到她身边抱住她求救,“娘娘救我,小姐救我……” 墨昭华没了舌头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珍珠的半截身体,此时又听到有声音在喊她,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她焦急的环顾四周却没看到有人,倒是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小姐,醒醒。” 马车里,珍珠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只见墨昭华浑身颤抖,双拳紧握,满脸泪水。 她猜这是梦魇了,又是喊又是用力摇晃,还是没能将人唤醒,于是灌了口茶朝墨昭华脸上喷去,“噗……” 墨昭华瞬间从梦魇中醒来,大喊一声,“珍珠!” 此前一直喊不出的名字就这么喊了出来,不仅带着哭腔,而且极为悲伤。 “小姐,奴婢在。”珍珠一边应声,一边用帕子温柔给墨昭华拭去脸上的水渍。 “你还在,真好。”墨昭华一把抱住珍珠,刚从噩梦中醒来,有种得而复失的喜悦。 珍珠年纪比墨昭华小,却像哄孩子似的哄着她,“小姐可是做噩梦了?” 缓过来后墨昭华有些不好意思,“嗯……好可怕的噩梦。” 珍珠柔声安抚她,“小姐不怕,只是个梦而已,醒来就没事了。” 墨昭华眸子倏地变冷,“对,只是个梦而已。” 她发誓,这一世绝不会让悲剧重演! *** 傍晚时分。 夕阳洒落在马车之上。 马车带着阴影,停在尚书府门前。 墨韫和容清,携府里两位姨娘和两个庶子,带着奴仆站在门口,只有墨瑶华主仆没来。 老夫人对此很满意,她向来喜欢兴师动众,如此方能彰显她在府里的地位。 墨韫亲自扶她下马车,“欢迎母亲回家,母亲辛苦了。” “欢迎母亲,母亲祈福辛苦。”容清在一旁帮忙,屈膝行礼再搀扶着她。 府里的两位庶子更夸张,竟跪在地上行礼,“孙儿恭迎祖母回府。” 墨昭华早已下车,此时还正好走到老夫人身后,跟着受了他们这一拜。 接下来是两位姨娘行礼,再是奴仆丫鬟,总之是做足了老夫人最喜欢的脸面。 一行人簇拥着老夫人,浩浩荡荡去了她的院子颐寿堂,对着她好一顿奉承。 墨昭华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熬到闲话散场,夜色又已拉下帷幕,该陪老夫人用晚膳。 晚膳是容清按照老夫人的喜好所准备,老夫人见她有心便没为难,与墨韫在席间上演了一出母慈子孝。 墨昭华看的如鲠在喉,想到了自己的孩子,那么小却被倒吊于房梁之下,生生在痛苦中血尽而亡。 坐在旁边的容清发现了她的异常,担心的问,“昭昭?你怎么了?” 墨昭华意识到自己落了泪,赶紧用帕子擦拭,“娘亲莫担心,我没事。” 老夫人瞬间拉下脸,“好端端的哭什么?给老婆子哭丧么?” 墨昭华解释,“祖母误会了,我们一家终于团圆,孙女这是喜极而泣啊。” 容清附和,“是啊,母亲,相信公公若在天有灵,看在此情此景也会欣慰。” 墨韫没看他们,只淡淡的说了一句,“食不言寝不语,用膳吧。” 好一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墨昭华垂下眸子,隐藏起眼里的寒霜。 老夫人实在不喜容清母女,用完膳便打发了他们。 墨昭华巴不得,行完礼便出去,离开颐寿堂后挽上容清的手臂。 容清侧目看着自己唯一的孩子,满眼的担忧,“昭昭最近可是有心事?” 墨昭华找借口,“没有,就是容易做噩梦,今日去宝华寺拜过佛,应该能睡的安稳了。” 容清昨日已知她做噩梦的事,便没再多问,“那昭昭可有求签?” 墨昭华将一道平安符递给容清,“求了支姻缘签,乃上上签,我还给娘亲求了道平安符,愿娘亲平安顺遂。” 容清笑着接过平安符,“上上签好,待昭昭行完及笄礼,就可议亲了。” 母女俩说笑着回了容清的晚香居。 墨昭华屏退左右,连容清的贴身丫鬟都没留下。 容清猜测的问,“昭昭如此慎重,可是要与娘亲谈婚事?” 闺阁女子,心中若有了中意的男子,也不可当着外人的面说。 墨昭华却语出惊人,“娘亲,你想过和离么?” 前世的容清是在她母仪天下之后,提出了和离,大舅父亲自接回去。 这一世她希望母亲能提前和离,既免受祖母的磋磨,也不用面对墨韫。 容清闻言惊的险些从椅子上站起来,“昭昭可莫要说胡话。” 墨昭华正襟危坐,“父亲对娘亲莫说夫妻情意,便连尊重都未给予。” 墨韫多年来不仅未曾在晚香居过夜,甚至都少有涉足,丝毫脸面都不给。 容清眸色黯淡,“女子和离非小事,你还未婚配,我若和离,有损你的清誉。” 和离这个念头她有过,只是一想到女儿她就只能生生压下去。 女子清誉何等重要,一旦其中一人有损,与之有关的女子都会受到牵连。 她不想为一己之私,断了女儿的大好姻缘,婚后还要遭到婆家的嫌弃。 第8章 择婿 墨昭华早已想好说辞,“没关系,对方若真心待我,自不会在意,若非真心,母亲和离又何妨?” 容清打住话题,“此事等昭昭婚配后再议,这么些年都过来了,不急在一时。” 墨昭华还想再劝说,“娘亲……” 容清却没再给她机会,“昭昭听话,如今最重要的便是你的婚事。” 墨昭华也不好强人所难,“那对于女儿的婚事,娘亲可有心仪的人选?” 容清笑了笑,“祁王对你倒是不错,你自小在宫中伴读,也算是青梅竹马。” 提到祁王墨昭华便恨不打一处来,深吸了口气才将心态调整过来。 她试探着问,“女儿若想嫁御王,娘亲可会答应?” 容清闻言大惊,“什么?御王?这是为何?” 这反应倒也在墨昭华的预料之中,“娘亲不愿意对吧?” 容清尴尬,“其他倒也无所谓,只是有传言说,他可能……” 御王双腿皆废,还伤及子孙根,女人嫁给他便是守活寡,此事容清羞于启齿。 “没关系,御王若无子孙缘,女儿更安心。”墨昭华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前世的孩子。 容清听不懂,“昭昭此话是何意?” 墨昭华低声解释,“祁王并非安分守己之人,女儿嫁给他必定会被牵扯进夺嫡。” 容清蹙了蹙眉,“太子早已立下,母族那般强大,祁王何来的机会夺嫡?” 太子乃皇后长子,外祖是当朝右相,娶的太子妃也是本家表妹,朝堂上拥簇者众多。 况且即便是要夺嫡,也还有纯惠贵妃所生的晋王楚玄怀,怎么也轮不到楚玄寒。 墨昭华叹息,“娶了我便是一个机会,辅国公府的势力可不容小觑。” 容清反应过来,“所以这些年来祁王对你献殷勤,真正的目的便在于此?” “是,所以我绝不能嫁祁王,害了外祖一家。” “你是如何发现祁王的心思?他总不可能明着告知你此事。” 墨昭华已想好了借口,“彼此相处的多了,再细心一些,自然也就发现了。” “你能确定吗?或有确凿证据?”容清比较看好祁王,还抱有一丝希望。 “我愿小心驶得万年船。”墨昭华的证据无法直言,只能找借口。 容清也不敢冒险,“哎……即便如此,那也没必要嫁给御王,你还有很多选择。” “御王很好,为国为民,他值得。”墨昭华一心想进入御王府,尽快为他治疗。 这么短的时间里,容清着实无法接受御王,“此事等你行完及笄礼再说吧。” 墨昭华想今天就将她说服,“只怕是我们等得起,祁王不愿意等。” 容清冷喝,“他难不成还要逼嫁,真当我们辅国公府没人了?” 墨昭华有理有据,“怕只怕一旦皇上赐婚,那就是外祖父出面也没用。” 容清深知这个道理,也为难了起来,“这个……” 墨昭华又道:“我若想嫁其他人,除了皇家子弟,哪家又敢与祁王相争?” 容清是怎么都不舍得让女儿守活寡,“难不成就只有御王?” 墨昭华点了点头,“瑞王虽也还未娶亲,可人家未必对我有意。” “御王对你就有意么?”容清看着自家女儿,突然觉得有几分陌生。 墨昭华抿了抿唇,“这个不重要,因为若嫁御王,我们可找别的借口。” 容清已有些被说动,“昭昭非要嫁御王不可么?” 墨昭华摇头,“不是非要,是只能,我们没比这更好的选择。” 容清敛了敛眸子,还想再争取一下,“罢了,明日先随我去趟辅国公府。” 墨昭华拒绝,“不行,祖母今日回家,你明日就回外祖家,你让她怎么想?” 容清一想到婆婆便头疼,“那便等几日再说。” 墨昭华说的差不多了便离去,好让容清仔细想想她的话。 也怪她太心急了些,和离的事明明可等以后再说,她偏要今晚提出来。 以至于短时间里让容清一再受到大冲击,如今怕是已心乱如麻。 墨昭华回到倚霞院,琥珀笑着迎上来,“小姐,今日去宝华寺必定很辛苦吧?” 她懒懒的往椅子上一坐,“可不是么?久未出门,一出门就走那么远的路。” 琥珀走到墨昭华跟前蹲下,贴心的给她捶腿,“那小姐可有求支姻缘签?” 墨昭华褪下手上的镯子,递给琥珀一个,“求了,上上签,你们也开心一下。” 琥珀毫不客气的收下,“谢谢小姐,太好啦,奴婢就知小姐定能嫁个如意郎君。” 如意郎君么? 上一世可不是如此! 墨昭华又把另外一个递给珍珠,“还求了三道平安符。” “谢谢小姐。”珍珠也没有推辞,主人家的打赏,不收便是不给面子。 琥珀笑嘻嘻的抬头,“那平安符可是给老爷夫人与祁王殿下?” 墨昭华避而不答,“小妮子管的越来越宽了,我才不告诉你,自己猜去。” 琥珀还敢打趣小姐,“小姐脸红了,看来奴婢猜对了,嘻嘻……” 虽然她猜错了三分之二,但墨昭华未置可否,转而让珍珠去将医书拿过来给她。 琥珀收敛笑意,担心的问,“小姐这两日怎对医书如此感兴趣?可是身子不适?” 第9章 祁王 墨昭华对这些医书没兴趣,主要是做给珍珠和琥珀看,他日入了御王府才能自圆其说。 她有意提醒她们,“我身子好着呢,我以前不也常看医书么?” 琥珀歪着脑袋回忆,“有吗?” 正好珍珠取了医书过来,墨昭华便问,“珍珠,我以前可有看医书?” 珍珠笑着将医书递上,“有啊,不然小姐房中哪来这么多医书?” 墨昭华满意的挑了挑秀眉,“听见没?明明是你自己对小姐我不上心。” 琥珀撇撇嘴,“奴婢哪有不上心,主要是文房四宝这块,向来由珍珠负责。” 墨昭华要将这事刻入丫鬟脑中,“以后可要记住了,你家小姐我不仅精通琴棋书画,还懂医术。” *** 翌日上午。 楚玄寒来了尚书府。 表面上是说来看望老夫人,实则确实担心墨瑶华。 琥珀得到消息,风风火火的跑进屋禀告,“小姐,祁王殿下来了。” 墨昭华正捧着医书端坐于桌案前,“点名要我去迎接么?” 琥珀看她不像平日里那般欢喜,有些诧异,“这倒没有,小姐不去么?” 墨昭华从书本中抬起头,“我去作甚?被外人知晓了又该胡说。” 琥珀闻言越发的疑惑,“可小姐以前不是……” 墨昭华找借口,“以前是在孝期,如今出了孝,一不小心名声就该毁了。” 琥珀恍然大悟,“对哦,小姐已可议亲,这会给别人中伤小姐的机会。” 墨昭华避而不见,楚玄寒却要见她,不便来闺房便让侍卫请她去后花园,她碍于他的身份只能前往。 后花园的凉亭之中,楚玄寒凭栏而立,配着他那张温润如玉的脸,看着玉树临风。 墨昭华前世便是被他这副谦谦君子的外表所迷惑,如今只觉无比厌恶,如同看到一只披着人皮的野兽。 人面兽心,说的便是他这种人吧? 楚玄寒看到墨昭华过来,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昭昭……” 墨昭华没有回应,只是双手放在腰间,微微屈膝给他行礼,“祁王殿下万福。” 楚玄寒嘴角含笑,伸手想要去扶她,“没有外人,昭昭不必对本王行礼。” 墨昭华却往后退了一步,“小女子尚待字闺中,还请殿下为小女子的清誉着想。” 楚玄寒轻笑,“昭昭这是提醒本王,你已出孝期,该求父皇为本王与昭昭赐婚了么?” 墨昭华忍住给他一巴掌的冲动,“殿下莫误会,小女子并无逼婚之意。” 楚玄寒面不改色,“本王懂你心思,等你及笄礼后,本王便向父皇请旨赐婚。” 墨昭华不敢直接拒绝,怕她真这么做了只会逼着他更快的请旨。 她还没向御王表明心意,也没为两人的婚事做过努力,必须沉住气。 楚玄寒闲聊了几句,狐狸尾巴便露出来,“刚去见你祖母,听闻你三妹染了风寒。” 墨昭华不冷不热的回答,“是啊,前日被她的贴身丫鬟不小心推入了荷花池。” 楚玄寒趁机问,“病的可严重?” 墨昭华故意不给答案,“不清楚,小女子昨日去了宝华寺接祖母。” 其实她很清楚,琥珀早就打听过,墨瑶华昨日高热不退,到今日还未能爬起来。 不过她相信即便自己不回答,以楚玄寒的本事也能知道墨瑶华的病情。 “那今日可有去看过?”楚玄寒说着又道,“本王记得你与她关系极为亲密。” 墨昭华心知肚明,他无非就是想借着自己,跟着去看一眼墨瑶华,如此即便坏了规矩,也不会影响名声。 “小女子昨日去宝华寺颇为辛苦,上午便躲懒未起,这还是殿下来了才起身。” 墨昭华偏不说去看墨瑶华,再不会如前世般给他们当幌子,做嫁衣。 楚玄寒还想着利用她,“去趟宝华寺确实辛苦,昭昭既已起身,可要去看看三小姐?” 墨昭华自不上当,“小女子该去跟母亲学管家之事了,等午后再去看三妹妹吧。” 除了自轻自贱之人,高门嫡女必不会做妾,十来岁就会跟着母亲学管家之事,为将来做主母积累经验。 墨昭华早已学会这些,平日还会帮容清打理家事,可她既已说出了口,楚玄寒就不好再留她。 楚玄寒心里不痛快,脸上却依旧温煦,“如此,那昭昭便先去见墨夫人吧。” “小女子先行告退。”墨昭华行礼,带着珍珠离开,态度始终是不冷不热。 待她们走远了,楚玄寒的脸便沉了下来,“这贱人怎有些不一样了?” 侍卫冷延想了想,“大概是即将议亲,避免惹人非议,便慎重了些吧?” 楚玄寒眸子冷冽,“这贱人为了所谓的名声,害本王不能正大光明去见瑶瑶。” 冷延劝慰,“主子放心,墨大人知您对三小姐的心思,必不敢亏待了她。” 楚玄寒还是不放心,“你安排一下,今夜本王便要见到瑶瑶。” 冷延好心提醒,“主子,您与墨二小姐还未定亲,这万一被她发现……” 楚玄寒压根没把墨昭华放在眼里,“你是蠢吗?大晚上的她又能发现什么?” 冷延看劝不动,也只好应下来,“是,主子!” 第10章 相见 御王府。 雾影在侧门接到了墨昭华主仆,如此便不会太招摇。 楚玄迟在正厅等待,十年未见墨昭华,金戈铁马的他竟还有些紧张。 不久后,一抹俏丽的身影缓缓而入,昔日的小姑娘终成了亭亭而立的闺秀。 她身着一袭青色团锦琢花衣裳,外面套着小夹袄,额前点着红色花钿。 墨昭华没直视楚玄迟,匆匆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只记住了他的轮椅和过于红润的脸色。 她心里极为紧张,前世她没了舌头,当时没法问他还为她做了什么傻事,但猜也知道应该有不少。 楚玄迟没避嫌,直勾勾的看着墨昭华,怕以后再也没这种机会。 墨昭华莲步轻移,走到他跟前屈膝行礼,“御王殿下安好。” 楚玄迟的心微微一震,她的声音真好听,不再稚嫩,多了几分温柔。 他抬了抬手,极为客气,“墨小姐免礼,请坐。” 墨昭华落座后有丫鬟来奉茶,她道了声谢才伸手接过。 楚玄迟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游离,看她修长白皙的手指,拈着骨瓷茶盏。 墨昭华优雅的呷了口茶,“听闻殿下在战场上受了伤,身子可有好些了?” 楚玄迟回过神来,“好多了,不知小姐突然造访,所为何事,咳咳……” 他刚说了几句,便觉喉咙一痒,抬手虚握成拳状,抵在唇边轻轻咳嗽。 墨昭华下意识抬头看去,“春暖乍寒,殿下可是染上了风寒?” 这次她看的更为仔细,当即明白为何楚玄迟的脸色会那般红润,怕是在发热。 若非太唐突,她都想过去抓过他的手把脉,顺势查看他伤势恢复的如何。 楚玄迟喝了口茶,润了润干哑的嗓子,“是有些不适,小姐也多注意。” 墨昭华起身对着楚玄迟一拜,“殿下为国戍守南疆,辛苦征战,还望保重身体。” 她是真敬重他,上一世听到关于他的传言都是打胜仗,南昭国屡次进犯南疆,都被他打的无功而返。 楚玄迟说的冠冕堂皇,“本王身为皇子,既享受了臣民供奉,出点力又何敢言辛苦。” 这话确实不算真心,当初他是被放逐到南疆,而不是主动前去,那般年少的他即便请缨也不会有人答应。 墨昭华除了年少时那点情谊,与楚玄迟并没更多交集,说了几句便想直奔主题,“珍珠,你先下去候着。” 楚玄迟见她连丫鬟都屏退,显然是有不足为外人道的事,便跟着打发自己的人,“雾影,你们也退下。” “是,主子!”雾影应声带着丫鬟出了正厅。 墨昭华没直接说婚事,而是先问了一句,“十年未见,殿下可还记得小女子?” 楚玄迟是早已把她刻在了心尖上,“本王自是记得昭昭。” 墨昭华现在敢大胆直视着楚玄迟了,“昭昭也记得玄迟哥哥……” 她心知前世楚玄迟的心思,才有意用这个称呼,想以此来拉近关系。 熟悉又陌生的称呼,让楚玄迟有些恍惚,下意识喊了一声,“昭昭……” 墨昭华暗松了口气,起身走到他面前跪下,“昭昭斗胆,请玄迟哥哥相救。” 楚玄迟瞬间便恢复正常,眼中闪过一丝疑色,“发生了何事?起来说,咳咳……” 他早听闻墨昭华跟楚玄寒两情相悦,那有事也该找老六,如今舍近求远来找他,由不得他不多想。 墨昭华起身坐回到椅子里,“昭昭不日将行及笄礼,祁王今日已提出,待礼成后便要向皇上请旨赐婚。” 楚玄迟早已猜到楚玄寒有此心,“素闻祁王温润如玉,谦虚有礼,这不是好事么?” 墨昭华眸色黯淡,“可昭昭并不想嫁与祁王。” “这是为何?”楚玄迟闻言不仅意外,还有些欣喜,但目光触及双腿,眸光便瞬间熄灭。 墨昭华解释,“祁王表里不一,并非真心待昭昭,且他并不像表现的这般谦逊。” 楚玄寒比楚玄迟小了不到一岁,小时候没少欺负他,但长大后名声极好,并未听闻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如今听墨昭华这般说,他还有些惊讶,“哦?竟有此事?” 墨昭华表情凝重,“是,一旦祁王参与夺嫡,昭昭与辅国公府便会被他拉入深渊。” 楚玄迟了然,“你怀疑祁王是故意接近你,只为得到辅国公府的支持?” 墨昭华正色道:“是,他多次提起辅国公府,还劝说昭昭与他去看望外祖父。” 前世的她被楚玄寒所谓的孝心蒙蔽,此生她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如今拿来做借口也许还能让楚玄迟信服。 楚玄迟继续试探她,“不知昭昭想本王如何帮你?阻止父皇赐婚么?” 第11章 求嫁 阻止是不可能,只能进言,但后果难保证。 尤其是像楚玄迟这种儿时失宠,少年被放逐,如今功高震主的人。 墨昭华摇头,“如何能阻止皇上?昭昭也不想因自己而害了玄迟哥哥。” “那昭昭想要本王如何做?本王若能帮上忙,义不容辞,咳咳……” 楚玄迟一手握拳抵着唇,一手慌忙去拿茶杯,却发现杯中茶水早已饮尽。 墨昭华起身,快步走过去为他添茶,“玄迟哥哥,你娶了昭昭可好?” 楚玄迟一口茶刚入喉,闻言惊的险些喷出来,呛的咳嗽连连,“咳咳……” 墨昭华下意识的就从他正面绕到侧方,抬手轻轻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 她脸上含羞带臊,“对不起,对不起,是昭昭太过唐突,吓到玄迟哥哥了。” 女子名声重于天,别说是主动提出让男子相娶,就连私下谈论嫁娶都是不知羞耻。 楚玄迟渐渐止住了咳嗽,感受到背上的轻抚,心中泛起暖流,她依旧是那个愿关心爱护他的小姑娘。 他拿出自己的帕子擦了擦嘴角,“昭昭,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墨昭华看了眼他的帕子,是藏青色,与她前世入府为他治疗时所见一样,可见他很喜欢这颜色。 她边想边说:“昭昭很清楚,也很郑重,除了玄迟哥哥,没人能救昭昭。” “为何?”楚玄迟有些不解,“即便不想嫁祁王,你也还有很多选择。” 墨昭华与当初与容清说的一样,“放眼整个盛京,又有几人敢与祁王争妻?” 楚玄迟想了想,“虽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别的姑且不论,瑞王就是一个选择。” 墨昭华道:“瑞王有太多选择,他没必要为了昭昭得罪祁王,而昭昭也不想嫁他。” 顿了顿她接着道:“玄迟哥哥与昭昭有儿时的几分情谊在,可能还会怜惜……” 她只是祈求的看着楚玄迟,没说什么爱慕的话,毕竟十年未见,真说出来也太过虚伪。 楚玄迟变得极为郑重,“若本王告诉你,年前本王不仅残了双腿,还身受重伤,时日无多,你可还要嫁?” 他心中已有怀疑,若楚玄寒真有夺嫡之心,那这可能是一个美人计,毕竟他双腿虽废,但在军中的威信尚在。 在他身边安排个人,有益而无害,进可拉拢他,退也可防备他。 墨昭华知道他不会因伤而亡,“不,你不会死。” 楚玄迟却坚定的问她,“本王只问,若让你为本王守节,你可还愿嫁?” 墨昭华毫不犹豫,“愿意,只要能逃了祁王的婚事,昭昭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 楚玄迟又郑重的问她,“不仅要为本王死后守丧,婚后还要守活寡,你也愿意?” 墨昭华话语坚毅,“愿意,昭昭愿好好伺候玄迟哥哥,此生只做你的妻。” 别说楚玄迟还能人道,即便真让她守一辈子活寡,她也心甘情愿。 楚玄迟一直看着墨昭华,然而从她的反应来看,他看不出任何算计的痕迹。 可他还是不敢相信,她一个高门贵女会真心嫁给他这个残废守活寡,只是他又有私心,想把她留在身边。 他一时也为难,不知该如何抉择,便问墨昭华,“你说祁王表里不一,对你并非真心,可有确切的证据?” 墨昭华是因前世经历过,这才知晓一切真相,如何能拿出证据来,可没证据又无法让楚玄迟轻易相信。 好在她早有准备,“祁王真正心悦的其实是昭昭的庶妹,墨瑶华,只是他表面上却从未表露出分毫。” 她顺便说了今日上午之事,“前日庶妹落水染上风寒,今日祁王便找了借口上门,暗示昭昭带他去见庶妹。” 楚玄迟并未尽信,“是吗?还有这种事?本王可是听闻,你那庶妹样样不如你。” “兰氏样样都不如母亲,照样独得父亲宠爱,有其母必有其女,庶妹有此本事也正常。” 兰氏便是墨瑶华的生母兰如玉,墨韫的大部分日子都歇在她院里,容清与乔氏的院里,他近几年几乎未涉足。 楚玄迟未置可否,只是问她,“你是发现了此事,才对祁王死了心么?” “昭昭只因在宫中伴读,与祁王比旁人多了几分交情,才让人误会罢了。”墨昭华此生与楚玄寒只剩仇敌关系。 楚玄迟可不信这话,但墨昭华主动撇清关系,他倒也乐见其成。 墨昭华暗示,“今日祁王未能如愿见到庶妹,放心不下,三日之内必定会趁夜前去探望。” 楚玄迟感觉试探的差不多,“此事容本王再想想,三日后再给你答复可好?” 他需要时间让人去核实墨瑶华的事,也想弄清墨昭华与楚玄寒之间到底有没私情。 墨昭华并没指望一次就能说服他,“好,那昭昭等着玄迟哥哥的消息。” 谈完正事,他们又闲聊了几句,只是越来越生硬,反倒没有谈正事那般自然。 墨昭华起身准备告辞,“玄迟哥哥好生休息,愿你早日痊愈。” “借你吉言,你也……”楚玄迟说着,喉间一痒又咳嗽起来,“咳咳……” 墨昭华正要过去给他拍背顺气,刚走几步却见他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来。 第12章 如意斋 墨昭华惊呼出声,“玄迟哥哥!” 她只是心微沉,楚玄迟的伤比她想象的重,惊呼是为了契合她闺阁小姐的性子。 她一边倒茶给楚玄迟漱口,一边暗想,他当时伤的那般重,只剩一口气吊着,恢复自然需要时间。 “抱歉,吓到昭昭了,你若真嫁入御王府,以后会经常遇到这种情况。”楚玄迟趁机试探,她若怕了,他也不用做选择。 墨昭华说的斩钉截铁,“昭昭不怕,昭昭只会更加用心的照顾玄迟哥哥!” 楚玄迟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可本王并不想害了你。” 墨昭华轻叹,“可祁王想,玄迟哥哥,昭昭等你三日后的答复。” 楚玄迟看她态度坚定,也就不再多劝,“好……” 墨昭华行礼,“玄迟哥哥身体不适,请好生休息,昭昭不多做打扰。” 楚玄迟自是不挽留,“恕不远送。” 墨昭华随即离开正厅,带着等在外面的珍珠离开。 雾影看到她出来才进去,“主子,刚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此前听到墨昭华的惊呼,不是不想进去,而是楚玄迟没召他进。 楚玄迟说的轻描淡写,“没什么,吐了口血罢了,墨小姐自然被吓到。” 雾影微微蹙起眉头,“主子的伤又发作了?要不要再换个大夫治疗?” 楚玄迟的眸中倏地闪过一丝厉色,“无需麻烦,你让风影去书房。” “是,主子。”雾影应声转到楚玄迟身后,推着轮椅往外走去。 等他们到达书房之时,身着黑色劲衣的风影,正靠着墙壁在等待。 看到他们过来,风影过去将书房的门打开,“主子脸色怎还是这般差?” 雾影推着轮椅进去,“所以你更该让主子省点心,别总去招惹府里的丫鬟。” 风影关上房门,“我这不是为打入他们之中,方便打听消息么?这叫美男计。” 雾影将轮椅推到了桌案的后面,“是吗?那你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风影瞬间没了底气,“暂时还没得到重要的消息,但以后肯定用得上。” 楚玄迟吩咐,“风影,今夜你去趟户部尚书府,监视墨瑶华的院子。” 风影饶有兴趣的问,“可是为了墨二小姐?” 雾影呵斥一声,“又忘了规矩?不该问的别问。” 楚玄迟道:“墨二小姐来访之事,本王不希望无关人员知晓,咳咳……” 风影当即应下,“明白,属下稍后就处理,保证让他们管好各自那张的嘴。” 楚玄迟又道:“今夜你盯着就行,无论看到什么都莫打草惊蛇,只要如实禀告。” 风影再不敢多言,只恭敬应声,“是,主子。” 不久后风影退下,雾影为他说好话,“主子,风影年纪小,请再给他点时间。” 楚玄迟的眸子变得幽深,“算了,他身份摆在这,本王能理解你的心情。” 雾影单膝跪下,对着楚玄迟抱拳,“多谢主子。” *** 永安大街。 盛京城有名的红粉街,胭脂水粉首饰铺子居多。 墨昭华回府从这里经过,掀起帘子偷偷瞧着外面的热闹。 珍珠看她掀起帘子的一角往外看很是意外,“小姐可是想买东西?” 墨昭华笑着道:“不是,我只是想趁机瞧个热闹,成婚后规矩会更多。” 珍珠小心翼翼道:“小姐这几日似乎有些不同。” 墨昭华本就打算慢慢让身边人看到且接受她的改变,“可能是因着要议亲了吧?” 为人女与为人妇处境不同,心态自然会变,她就是有意抓住这个机会。 说话间她远远瞧见兰如玉进了一家胭脂铺,还是永安大街颇负盛名的如意斋,客人都是些权贵家眷。 不过兰如玉能去也在情理中,作为墨韫的心尖宠,虽说月钱是按规矩给,可明里暗里的赏赐那是随便给。 看到如意斋,墨昭华突然有了心思,“珍珠,我们去如意斋瞧瞧吧。” 她准备这几日去趟辅国公府,自然要备些礼,如意斋的胭脂是个不错的选择。 珍珠随即便让车夫在如意斋门口停了车,扶着墨昭华下车,走进了如意斋。 如意斋有三层,楼层越高东西越贵,三楼有雅间,掌柜可亲自待客,后面还带着院子,但外人不得入。 一楼的客人较多,都是夫人小姐带着丫鬟,墨昭华进去后未看到兰如玉的身影,对墨韫的火气瞬间大了几分。 当初祖父过世,他为了办场像样的葬礼打起了母亲嫁妆的主意,对妾室却如此大方,都敢上如意斋二楼。 连她这个有母亲接济的嫡女,也只有买礼物才敢上二楼,想到这她也直接上楼,但扫视一圈竟还是没看到兰如玉。 怎么回事? 兰如玉还有钱去三楼么? 墨昭华迟疑了一下又上了三楼,楼上的人特别少,仅有的几人中也没兰如玉。 要么,兰如玉去见掌柜了,要么是进了后院,总不能凭空消失。 珍珠第一次来三楼,欣喜中也有惊讶,“小姐,您要在三楼买胭脂?” 墨昭华来都来了,只能破财,“过几日去外祖家,想买盒好点的胭脂。” 珍珠笑着问,“可是要送给表小姐?” 辅国公只有一个孙女,比墨昭华小几岁,姐妹俩交情特别好。 “是啊,帮我瞧瞧什么样的适合。”墨昭华说着问伙计,“你们掌柜的可在?” 她其实并非真要见掌柜,而是掌柜若没与兰氏在一起,那就只能是去了后院! 第13章 探香闺 伙计不敢怠慢,恭谨的回答,“回小姐,掌柜的在呢,您可是要见我们掌柜?” 墨昭华娇声道:“若是掌柜不忙就请他出来,若是在见客便无需麻烦。” 后面那句话她是特意加的,否则也不排除掌柜会扔下兰如玉,出来见客。 “我们掌柜没见客,小的这就请掌柜出来。”伙计说着便走向了雅间。 “小姐您好。”掌柜很快跟着伙计出来见客,是个长着八字胡须的中年人。 “我这几日要进宫,有请掌柜推荐胭脂。”墨昭华有两个表妹,辅国公府一个,宫里一个。 正好她也准备进宫,便干脆把礼物买齐,还有个由头见掌柜,送进宫的东西让掌柜推荐也合情合理。 “这些都是新到的好货,本是三日后才会展出售卖。”掌柜将墨昭华领到柜台前,从柜台拿出几盒包装精美的胭脂。 墨昭华打开一盒看了看,掌柜拿了小盒让她试用,她用后很是满意,“不错,来两盒,再给我介绍几款……” 年纪不同,适用的胭脂水粉也不一样,比如这款就不适合长辈,她需另外准备。 掌柜殷勤的介绍了起来,最终墨昭华买了一堆,但身上没带这么多银子,便让伙计随她回府去取。 回去的路上,墨昭华心思有点重,兰如玉跟如意斋是什么关系,竟还能进入后院,难不成她就是老板? 若是如此,那墨韫知不知此事,还是说他才是真正的老板,亦或是她看错了,她在马车上看到的并非兰氏? 可有一点她又想不通,若只是相像,那进了如意斋之后,她怎么就没看到这样的人呢,感觉还是兰氏有问题。 珍珠看她表情沉重,关心的问,“小姐有心事?” 墨昭华没回答,“珍珠,你回去后悄悄打听一下,兰氏下午可有出门。” 珍珠没再多问,只是应下,“是,小姐。” 墨昭华回到尚书府后,让珍珠取了银子给如意斋的伙计。 珍珠回来就去打听,得到的结果是,兰如玉今日并未出门。 墨昭华秀眉微蹙,“没出门?” 珍珠点了点头,“说是在一直佛堂抄佛经。” 琥珀冷嗤一声,“自从老夫人回来后,兰姨娘就开始抄佛经了。” 墨昭华知她的怨气所在,无非就是兰如玉手段高,她为主母抱屈罢了。 不过墨昭华此时也没闲暇管琥珀的心情,她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眼花看错了。 *** 是夜。 风影悄悄潜入墨瑶华的芷汀阁。 戌时刚过没多久,他便听到有脚步声往这边来。 他猫在墙根下的阴影之中,将呼吸调到最缓,以免被来人发现。 来的自然是楚玄寒,他既说了今晚要见墨瑶华,冷延就只能安排。 两人翻墙而入,轻盈的落在院子里,锦秋听到动静迎了出来,其他人毫无反应。 她知楚玄寒与墨瑶华的私情,提前得了消息给其他丫鬟和嬷嬷用了迷香,以确保他们不会坏了好事。 冷延谨慎的提醒,“主子,不可久留,以免生出事端。” 楚玄寒却毫不在意,“怕什么?院里就我们几人,本王可难得见瑶瑶。” 风影听到这话当即就愣了,敢情来的还是位王爷,可哪位王爷会夜探香闺? 锦秋风寒还未愈,满脸病色,“殿下,这边请,小姐病中一直在盼着您。” 楚玄寒从锦秋掀开的珠帘进入内室,边走向架子床边轻唤,“瑶瑶……” “殿下……”墨瑶华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挣扎着想起来,颇有几分病态美。 楚玄寒快步走到床边,先伸手将她扶起来,再往床沿一坐,让她靠在怀里。 他轻抚墨瑶华的脸,满眼怜爱,“瑶瑶又消瘦了,本王看着心疼的慌。” 墨昭华眼圈泛红,楚楚可怜,“瑶瑶日夜想殿下,又如何能不消瘦?” 楚玄寒柔声道:“再等些日子,等你跟着墨昭华入了府,便无需如此辛苦。” 风影跟楚玄寒不熟,分辨不出他的声音,本没猜到身份,但现在知道了。 盛京城里的王爷虽然多,但传言跟墨二小姐两情相悦的王爷,便只有祁王楚玄寒。 那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祁王难道想将这对姐妹花全部迎进府? 楚玄寒在内与墨瑶华郎情妾意,风影在墙根底下各种猜测。 墨瑶华尽显柔弱,“若非有这期盼,瑶瑶也撑不到现在,咳咳……” 楚玄寒看她如此病弱,越发的心疼,“瑶瑶的风寒可有好些了?” 墨瑶华咬牙,“都怪墨昭华,她竟然正好移步,否则就该是她落水。” “如今我没能推她落水,染上了风寒,错失了去迎接祖母的大好机会。” 楚玄寒柔声安抚,“她下次就没这么好运了,瑶瑶别想这么多,好好养病。” 墨瑶华往他怀里蹭了蹭,“殿下……” 楚玄寒凑到她耳边,“换个称呼,本王不喜欢瑶瑶与别人一样。” 男人暧昧炙热的气息打在耳后,痒的墨瑶华缩了缩脖子,“六郎……” 楚玄寒眼中浮起一丝异样,声音也有了变化,“真想马上将瑶瑶娶进门。” 墨瑶华感觉有股莫名的燥热,“瑶瑶也想早日成为六郎名正言顺的女人……” 楚玄寒呼吸略微粗重,“那今日要不就给了本王?左右瑶瑶早晚都是本王的人。” 第14章 进宫 御王府书房。 风影已经回来禀告消息。 楚玄迟端坐在桌案前,“楚玄寒走了?” 风影惊讶道:“主子怎知祁王去了户部尚书府?” 雾影当即出言提醒,“风影,凡事少问,多禀告,多回话。” “是,老大,我这就禀告。”风影把今夜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楚玄迟想过楚玄寒会与墨瑶华演戏给他看,对于风影所言并不尽信。 但听到墨瑶华想推墨昭华下水时,他还是皱了眉,这个倒是有点可信度。 风影事无巨细皆相告,“墨三小姐借口身子不适,并未遂了祁王的愿望……” 他如今才十五岁,不通男女之事,当时还想过万一他们真那啥,他是否要捂耳朵。 待他禀告完,楚玄迟便打发了他,“好了,下去休息吧,明日无需再去。” 风影行了个抱拳礼,“是,主子,属下告退。” 雾影低声问,“主子,这便是您下午让属下再查探祁王的原因?” 楚玄迟抬手捂住胸口,“嗯……祁王隐藏的似乎比本王想象的要深。” 雾影担忧不已,“主子可是内伤又发作了?” 楚玄迟缓了口气,“无碍,楚玄寒这边,你看能否安插眼线进去。” 雾影为难,“新人是不太好安插,只能想办法策反里面的旧人,或者等祁王大婚,届时府里大概要添下人。” 楚玄迟知道他的能力,且极为信任,“这事你看着办吧,交给你,本王放心。” 雾影已习惯了他的看重,倒也不会受宠若惊,“属下多谢主子的信任。” 楚玄迟转移了话题,“你觉得墨家二小姐如何?” 雾影斟酌的回答,“从调查的结果来看,是个品格性子都不错的大家闺秀。” 楚玄迟试探着问他,“若是让其做你的主母,你会作何感想?” 饶是沉稳如雾影,都微微吃了一惊,“主子可是想迎娶墨二小姐?” 楚玄迟并未打算将墨昭华求嫁的事相告,“本王确实到了娶亲的年纪。” 雾影没再多问,“若是主子喜欢,属下自当尊重主母。” 楚玄迟本就不是真正问他的意见,“明日你亲自替本王送封书信给墨二小姐。” 雾影恭敬的应声,“是,主子。” *** 次日上午。 墨昭华收到了雾影送的信,楚玄迟愿娶她为妃。 她看完便让珍珠点燃了烛台将书信烧毁,不想留下把柄给旁人。 墨昭华随后吩咐,“珍珠,你准备一下,我下午要进宫。” 一般人不可随意入宫,但宫里的太后,乃是她亲姑姥姥,德妃又是她嫡亲姨母,且都颇喜欢她,她进宫很容易。 “是,小姐。”珍珠在如意斋便知她不日要进宫,应声去包装昨日买的礼物。 琥珀噘起嘴巴假装生气,“小姐又不带奴婢去,小姐可是不喜欢奴婢了?” 墨昭华哄着她,“小妮子莫急,等你再稳重一些,我自会带你出门。” 琥珀娇俏的辩解,“小姐,奴婢已稳重了许多,只是在小姐跟前才随性了些。” 墨昭华也不想厚此薄彼,“是吗?你既如此说,今日便带你入宫。” 琥珀反而不好意思,“奴婢跟小姐开玩笑呢,还是奴婢再收敛收敛吧。” 墨昭华也没勉强,“行,那便下次再带你。” *** 下午,墨昭华带着珍珠和礼物入宫。 按照规矩,一番查验之后侍卫才放行,入了宫门自有宫人带路。 特权更大的人,入了宫还可乘坐肩舆或步辇,无需步行。 墨昭华先去见太后,寿康宫的管事桂嬷嬷接到消息亲自来迎,可见太后的看重。 墨昭华与桂嬷嬷颇为熟稔,屈膝福了一礼,“有劳嬷嬷亲自跑一趟了。” 桂嬷嬷笑的一脸慈祥,“小姐可算是来了,主子这些日子一直盼着您呢?” 墨昭华与桂嬷嬷边走边聊,“此前孝期将至,琐事有些多,也不便入宫……” 进了寿康宫,元德太后已然端坐在正殿主位之上,还没见到人,脸上已笑开花。 墨昭华容貌与她年轻时颇像,深得她欢心,不过在看到人进来的那一刻她收敛起来,变得有几分严肃。 墨昭华入殿后跪地而拜,“臣女拜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元德太后佯怒道:“昭昭这么久不来看哀家,可是嫌弃哀家这老婆子了?” 墨昭华哄着她,“太后明鉴,昭昭是被琐事羁绊,不便入宫,而且太后可一点都不老。” 但明知她在哄人,元德太后还是颇为受用,“就你会说话,起来吧。” “谢太后。”旁边有椅子,墨昭华起身后却径自朝元德太后走去,在她脚边跪坐下,将关系拉近。 元德太后极为满意,“这清儿,自己冷心冷情,教出来的女儿却招人喜欢。” 墨昭华仰视着她,“太后,昭昭昨儿个在如意斋得了些好玩意儿,您可要瞧瞧?” 珍珠会意的将两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了宫女,再由宫女呈到元德太后的跟前。 墨昭华拿过一个小盒子,打开用指甲勾了一点,轻轻涂抹在元德太后手背。 她边涂抹边解说,“此乃盛京目前最时兴的雪山丰姿露,滋润肌肤效果极佳。” 宫里的东西虽然好,但种类少,墨昭华时常会带点时兴的东西进宫,这次有求于人,自然更要付出。 第15章 求助 元德太后看着水润的手背,“不错,很湿滑,还带着点清香。” 年纪大了,双手显得干巴巴,如今看着好了许多,她心情也跟着大好。 墨昭华又拿过另一个小盒子,从里面勾了一点,涂抹在太后另一只手背上。 她继续介绍道:“此物名为春水盈润霜,唯有春天方可制作,还可用于面部。” 脸是女人的门面,手是第二个门面,故而墨昭华特意准备了两种,不可谓不细心。 墨昭华送完礼物,又说了些坊间趣闻,把她哄得越发开心。 “昭昭有心了,桂嬷嬷,赏!”元德太后身为先帝元后,并非没见过好东西,她看重的是心意。 桂嬷嬷看主子高兴,也乐得合不拢嘴,“是,主子。” 墨昭华得了便宜还卖乖,“太后,昭昭只是略尽孝心,可不是为了赏赐。” 元德太后反而更高兴,“哀家也不是为了赏赐,而是真心高兴。” 墨昭华突然叹息,“昭昭即将行及笄礼,嫁做人妇后也不知还有否这种机会。” 元德太后笑道:“怎会没有?老六心悦于你,而他也是个有孝心的。” 墨昭华俏脸一红,含羞带臊的娇嗔,“太后……” 元德太后还打趣起来,“小丫头害羞了?” 墨昭华撒娇似的道:“太后,这种事您不是该悄悄跟昭昭说么?” “哀家明白,你们且退下。”元德会意的打发了除桂嬷嬷在内的所有宫人。 下一刻,墨昭华便跪地伏拜,“太后,昭昭斗胆,请太后为昭昭做主。” 元德太后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昭昭并不想嫁祁王……”墨昭华第三次把其中缘由仔细说了一遍。 元德太后还有些不敢相信,“什么?老六竟是如此表里不一?连哀家都骗了。” 墨昭华故意加重点筹码,“这也是祁王不小心说漏了嘴,昭昭才知他有如此野心。” 元德太后这就信了,“且不说太子能力出众,即便太子无能也轮不到他。” 墨昭华重重的磕了个头,“昭昭不想害了辅国公府,还求太后相救。” 元德太后本身出自辅国公府,她自是不会看着自己的母族被楚玄寒拖入深渊。 她当即应下,“好,哀家可赶在老六求旨赐婚前,先一步为昭昭指婚。” 墨昭华没有立刻表态,“请问太后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元德太后想了想,“你表哥还不到成婚的年纪,本家也没合适的人,哀家得再想想。” 墨昭华这才说出了今日的目的,“太后觉得御王殿下如何?” “你想嫁给老五?”元德太后微愣,“可他受伤后不是已不能……” 墨昭华又开始游说,“没关系,昭昭考虑了很久,觉得御王殿下最合适……” 元德太后怜惜她,“昭昭若只能嫁皇室子弟,也是老七更为合适。” 墨昭华道:“瑞王殿下还有更好的选择,况且,御王殿下有功于国,本也该善待。” 元德太后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墨昭华,略显沧桑的眸子里满是情绪。 “昭昭知太后是出于怜惜,可为人父母,其他人怕是也不愿将女儿送入御王府。” 墨昭华说完这话就没再相劝,元德太后是聪明人,她说太多反而不好。 正殿中陷入沉默,随后外面有宫女禀告,“启禀太后娘娘,嘉善公主求见。” 嘉善公主是德妃的女儿,因着墨昭华曾做过公主伴读,两人又是表姐妹,关系极要好。 元德太后收敛起眼里的情绪,“这丫头,定是听闻昭昭来了,才赶着过来。” 一个穿着粉色宫装的姑娘笑嘻嘻的进来,“哪有,嘉善明明是想皇祖母,特来请安。” 嘉善公主是目前有封号的公主中,最年幼的一位,年方十三岁,性子很活泼。 她进来先行礼,“皇祖母千岁千岁千千岁。”说着看向墨昭华,“大表姐。” 墨昭华笑着朝她行礼,“公主安好。” 元德太后看着姐妹俩友爱相处很是欢喜,奈何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简单聊了几句便准备将人打发。 墨昭华很有眼力见,抢先了一步,“太后可是乏了?那昭昭告退。” 元德太后笑了笑,“嘉善,昭昭本也准备去见你母妃了,你便与她同去吧。” 嘉善公主巴不得赶紧走,“是,孙女告退。” 一出寿康宫她就眼巴巴的问,“大表姐,这次有没给我带好玩的东西呀?” 墨昭华轻笑,“好玩的没有,整个盛京城都还没开始售卖的胭脂倒是带了一盒。” 嘉善公主一把抱住墨昭华的胳膊,喜笑颜开,“就知道大表姐最好啦。” 两人说着话来到长乐宫,见到了雍容华贵,容貌与嘉善有几分相似的德妃。 “臣女拜见德妃娘娘。”墨昭华守着规矩行礼,以免有人借此大做文章,连累了德妃。 宫里勾心斗角多,还要争宠,毕竟母族虽对上位有助力,但自身若能得帝王宠爱,便能反哺母族。 “免礼。”德妃说完便把宫人打发出去,只留亲信在旁,“你们退下吧。” 墨昭华察言观色,见德妃脸色略显憔悴,“姨母近来可是有烦心事?” 没外人在场她便换了称呼,如此显得亲厚些,德妃听着也喜欢。 德妃没详说,只是敷衍了一句,“昭昭无须担心,无非是深宫之事罢了。” 原本在开心吃糕点的嘉善公主突然停下,微微皱起眉头,似在难过。 第16章 国公府 墨昭华了然,估计是哪位妃嫔故意找事儿,此事还与八皇子有关。 心里既有了猜测,便不再多问,免得又惹德妃与嘉善公主伤心。 墨昭华转而让珍珠呈上礼物,借机转移话题,也引开她们的注意力。 嘉善公主性子比较单纯,收了礼物就舒展了眉头。 德妃虽然也有笑意,但墨昭华看得出,她不过是在强颜欢笑罢了。 墨昭华今日进宫,本想与她提嫁御王之事,好让她给皇帝吹点枕边风。 如今看她这样就不好再开口,毕竟自己帮不上忙,反而还增添德妃的烦恼。 墨昭华在长乐宫没待多久便离开了,有心想去看望八皇子,现下又是进学时间。 皇子与公主虽然都要进学,但公主相对自由些,嘉善公主这才能跑出来。 墨昭华再有心也不愿打扰八皇子,至于德妃为何而憔悴,再想其他法子打听。 珍珠心疼不已,“小姐最近心事越发的重了,可惜奴婢无法替您排忧解难。” 墨昭华想到了前世珍珠的结局,“你好好跟着我,便是最好的排忧解难。” 珍珠态度坚定,“奴婢此生只认小姐一个主子。” 墨昭华压低了声音,“待我嫁作他人妇,你也不认我的夫君么?” 珍珠的脸瞬间红了起来,“小姐?” 哪有待字闺中的女子把“夫君”挂在嘴边的? 前世的墨昭华循规蹈矩,但此生她想活的肆意一些。 *** 次日下午,墨昭华去了辅国公府。 元德太后上午已召见过辅国公父子,为的大概就是昨日之事,因此她用过午膳便带着琥珀出门。 墨昭华作为表小姐,辅国公府的门房自是认得她,无需拜帖就开门相迎。 辅国公镇守西陲多年,长子也是因伤才回京,这宅子便是当今文宗帝的赏赐,正厅还有他题写的匾额。 辅国公府雕梁画栋,琥珀早已来过多次,可每次还是会为这座府邸所震撼,这才是真正的高门权贵。 主仆俩进了辅国公府,墨昭华一看到辅国公眼圈便红了起来,连忙垂下了脑袋,可她脑中依旧是前世记忆。 她感觉手指正被楚玄寒掰开,强行按在弓弩上,楚玄寒的手无情的覆上她的手背,将弓弩对准了雪地上的一个人。 那人与旁边所有人一样,身穿囚衣,头发已皆白,几乎与地上的皑皑白雪融为一体,正是年过古来稀的辅国公。 当时泪水模糊了墨昭华的眼睛,她奋力挣扎,可手中的弩箭却依旧射了出去。 没有哭声,也没有哀嚎,只有一具倒下的身子,胸口的黑字上赫然插着一支弩箭。 没有哭喊哀嚎之声,是因为这些所谓的乱臣贼子,早已全部被拔去了舌头。 辅国公胸口的血汹涌而出,染红了白色囚衣,犹如雪地上绽放的红梅。 如今的辅国公见她垂头而入,还打趣她,“昭昭见到外祖父,怎害羞了?” 墨昭华努力收敛情绪,以免被他们看出异样,“昭昭见过外祖父,大舅父。” 她低眉顺眼,未显出端倪,打过招呼送完礼,辅国公便将下人打发出去。 辅国公年过花甲,但精神抖擞,“昭昭,你真想嫁入御王府?” 正在喝茶的墨昭华放下茶盏,“是,外祖父,这是昭昭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 辅国公又问,“母凭子贵,你可知这意味着,你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墨昭华郑重点头,“昭昭知道,但无子总比丢了性命强,何况还是这么多条人命。” 孩子的事她从未放在心上,别说楚玄迟前世有子,即便真不能人道她也愿意。 辅国公长子,也即是世子爷容海,因着要养伤,文宗帝便给了份清闲差事。 他大部分时间在家,今日也一样,闻言问道:“你怎确定祁王夺嫡定会失败?” 墨昭华心下大惊,怕他真动了心思,“大舅父觉得祁王能成事?” 前世的楚玄寒确实成功夺嫡,继承大统,但这对他们来说却是灾难。 容海敛了敛眸子,又看了眼辅国公,“万一成功,我们便有从龙之功。” 他觉得八皇子既已无缘帝位,若是国公府能扶持一位帝王,便可保全地位。 墨昭华心沉了沉,“伴君如伴虎,昭昭并不求那等富贵,只求家人平安顺遂。” 辅国公沉吟,“太子占个嫡字,晋王占个长,两人母族皆强大,祁王机会太渺茫。” 墨昭华连忙附和,“没错,况且鸟尽弓藏,从龙之功既可是好事,也可是祸事。” 辅国公赞许的看向墨昭华,“与其支持机会渺茫的祁王,倒不如安分做个忠臣良将。” 容海其实也只是起了个念头,并非已经决定要辅佐楚玄寒,毕竟事关重大。 他叹息一声,“总归我们再怎么努力,八皇子也没机会,姑且求个稳吧。” 提到八皇子,辅国公的眸色都跟着黯淡了下去,他原本也有可辅佐的对象。 那才是能真正保辅国公府百年不倒的选择,只可惜造化弄人,连这机会都没有。 墨昭华昨日就在想八皇子的事,如今容海提起她便顺势问,“八皇子最近可有出事?” 第17章 医书 德妃不愿多言是因为墨昭华帮不上忙,但辅国公和容海作为她的父兄,她自能相告。 容海的眸中也没了光芒,“大事倒没有,但委屈多少是要受些,可怜了这孩子。” 墨昭华明白了,怕是后宫嫔妃动不得德妃,便对八皇子下手,惹德妃伤心。 深宫中的尔虞我诈,她上辈子也亲身体验过,对德妃与八皇子的处境感同身受。 辅国公转移了话题,“御王之事,你母亲可知?” 墨昭华也收敛了心思,“昭昭前几日已知会母亲,相信母亲会理解昭昭。” 辅国公觉得自己连累了她,“苦了你了,因辅国公府而被祁王盯上。” 墨昭华柔声道:“昭昭的荣宠本就倚仗辅国公府,又岂会因此而责怪?” 辅国公捋了捋胡须,“若你决定为避婚祁王而嫁与御王,外祖便尽力成全。” 人大多都是趋利避害,墨昭华为辅国公府的安危,却宁愿嫁给残王,让他欣慰。 墨昭华起身对着他们分别拜了拜,“昭昭多谢外祖父相助,也多谢大舅父。” 辅国公笑了笑,但因面相严肃,并不见慈祥,“都是一家人,无需如此客气。” 墨昭华看向容海,“大舅父,昭昭还有一事相求,想请您帮忙寻一物……” 她前世在嫁入祁王府的第二年,从楚玄寒处得到了一本神奇的医书,名为《素心要术》。 楚玄寒本想让墨瑶华研习,奈何天赋太浅未有所成,她意外看到后爱不释手,他遂将医书给了她。 她对医书内容烂熟于心,但不想让医书再落入楚玄寒之手,免得他找别人学医,这才决定从源头掐断。 容海得知她要找医书,很是不解,“昭昭怎的突然对医书感兴趣了?” 墨昭华道:“昭昭从小便对医理极有兴趣,听闻此书乃神作,想看看对御王殿下的伤是否有帮助。” 辅国公不禁心疼了起来,“看来昭昭对御王殿下的伤还是抱有些希望。” 墨昭华摇头,“即便治不了,昭昭若多懂些医理,也能更好的照顾御王殿下。” 容海闻言也惋惜,当即应下来,“昭昭放心,此事包在舅父身上。” 说完正事三人又聊了会儿,墨昭华把上次在宝华寺求的平安符送给了辅国公,而后去见舅母与表妹。 *** 这几日,盛京城有很多关于楚玄迟的言论。 大家都在议论,祁王都准备娶妻,御王早已弱冠,也该成婚。 可御王为守南疆重伤而归,不仅残了双腿,还不能人道,怕是没哪家的女子愿嫁。 正所谓母凭子贵,这连子孙根都没了,还有什么指望,一辈子也只能守活寡。 虽有卖女求荣,攀龙附凤之人,逼着女儿往火坑里跳,但御王未必会要。 御王好歹是文宗帝的亲儿子,又有战功在身,娶王妃多少也要看门第。 若随便找个小门小户的女子赐婚,这对于御王来说是羞辱,万民都不答应。 因着这些年屡战屡胜的战绩,御王不仅在南疆是神一般的存在,百姓也极为敬仰。 若让御王孤独终老,即便他答应,其他武将都要寒心,为国征战险些马革裹尸还,落得这么个下场。 墨昭华坐在望香楼二楼靠窗的位置,听着周遭的议论声,微微勾起了嘴角。 她从未想过让太后赐婚,而要让皇帝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主动选择她。 眼前这些关于御王的言论便是她给的逼迫,万民之声的威力连帝王都不能忽视。 待民间议论声大了,文武百官自然会会有想法,而后便会有请求为御王赐婚的折子。 辅国公和容海在朝中为官多年,想找几个人跟着一起递折子还是没问题。 墨昭华哪怕主动求嫁,也尽量不暴露心思,目的性太强容易出事。 她一边听一边惬意的喝着茶,完全没注意到,有个男子从她身边经过。 此人白衣飘飘,挽起的发髻上戴着礼冠,有几分书卷气,看着像是贵公子。 他出了望香楼后去了御王府,“主子,墨二小姐听到关于您的那些议论,笑的很开心。” 楚玄迟今日的气色好了很多,“既然她喜欢,你便再添把火,将火势烧大一些。” 白衣男子也是护卫之一,名为疏影,他眼中泛起疑惑之色,“主子若想娶墨二小姐,又何须如此麻烦?” 楚玄迟并没解释太多,“本王想娶,与父皇主动赐婚,意义自不同。” 疏影的眸子闪了闪,随即轻声笑起来,“属下明白了,主子可还有其他吩咐?” 楚玄迟道:“关于该给本王赐婚这事由你负责,你看着办,本王只要结果。” 疏影比风影年长几岁,又跟着楚玄迟多年,早已有了独立处事的能力。 他眉目含笑,“是,主子,属下定不负主子所望。” 楚玄迟倏地想起一事来,“此事的幕后之人,你还没查到?” 疏影的笑容瞬间消失,单膝跪下,“属下无能,暂时还未查到。” 雾影为他说话,“墨二小姐此前进过宫,此事也许与宫中有关,难查些也在情理中。” 楚玄迟轻叹,“你如今是越来越像他了,不愧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人。” 雾影的神色哀伤,“属下本也是以他为目标,只是如今还差得远。” 楚玄迟当即便换了个话题,“疏影,本王并未怪罪于你,下去忙吧。” “是,主子。”疏影看了眼雾影,叹息一声才起身退出了书房。 楚玄迟的声音温和了几分,“雾影,该放下了,他不会想看到你这样。” 第18章 选妃 傍晚时分,文宗帝愁眉不展的去了寿康宫。 元德太后已然猜到他的心思,“皇帝可是为御王的婚事而烦心?” 文宗帝叹息一声,“如今臣民都在议论此事,儿子又如何能置若罔闻?” 坊间议论时他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上书为御王赐婚的帖子已送到他跟前。 他想过赐婚,可满朝文武众多,他的选择却少,牵一发而动全身。 因此他先找了皇后,再来找太后,若能让她们做恶人,自己便能全身而退。 元德太后道:“老五确实该成婚了,前些年在南疆是没办法。” 文宗帝道:“可他这身子,成婚岂不是害了人家姑娘一辈子,哪家父母又能愿意?” 元德太后义正言辞,“御王大婚乃国事,他们既为人臣,自该为君分忧。” 文宗帝知她会这么说,顺势问道:“为人臣子,确实该如此,母后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若她当真举荐人选,他会将功劳给她,那女子和家族对此不满也只能怨她,而不是他这个被逼无奈的皇帝。 元德太后想了想,“哀家记得镇国将军府的嫡孙女已及笄,正值婚嫁年龄。” 她也有心思,不会主动举荐墨昭华,而让文宗帝相求,趁机为辅国公府争取利益。 文宗帝当即拒绝,“尉迟老将军就这一个嫡孙女,怕是能哭到御前来。” 元德太后故意道:“哀家的孙子,你的亲儿子,难道还配不起他一个孙女儿?” 文宗帝为难,“这老五若身康体健,高门贵女自是任他挑选,可如今他不是……” “老五的命真是苦,年幼便遭逢大劫,年少又被你放逐,可他还一心卫国戍边,以至于重伤致残。” 元德太后捏着帕子在眼角抹了抹,虽说是有意做给文宗帝看,但心中楚玄迟确实却也有了几分怜悯。 “母后这是在责怪儿子?可当初那种情况下,他留在宫中,未必会比在南疆好。” 文宗帝说的冠冕堂皇,“他若不去南疆,如何能立下赫赫战功,受万民敬仰?” “算了,过去的事就不再提,但他的婚事牵扯到其他将士们,此事绝不可轻视。” 元德太后尽量往严重了说,等到让墨昭华相嫁时,便有了解帝王之忧的功劳。 “依母后之见,能否降低些标准,许个低门嫡女或高门庶女?”文宗帝自诩明君,不想为这种事寒臣子之心。 元德太后敛眸,“皇帝若觉得适合,哀家自是不会有意见,不过哀家提醒一句。” 文宗帝态度恭敬,“母后请说,也唯有母后才能真正为儿子排忧解难。” “如今南疆有南昭国屡次进犯,西陲有西炎国虎视眈眈,北边的北戎国也不安分。” 元德太后只字不提楚玄迟,但却字字与之有关,文宗帝自然懂,“儿子明白了,那儿子再想想吧。” 边境如此不安,正是用人之际,而楚玄迟的事又关乎朝廷对武将的态度,处理不好寒的是武将们的心。 元德太后又道:“皇帝,身为君,不可太过仁慈,应多为黎民百姓着想。” 文宗帝如何不懂这个道理,只是在权衡罢了,“儿子谨遵母后教诲。” *** 户部尚书府。 墨昭华一大早起来就坐在桌案捧着医书做样子。 琥珀进来禀告,“小姐,三小姐来了。” 墨昭华本不想见,但为了知己知彼还是要见,“去备茶吧。” “长姐。”墨瑶华想如以前那般直接进内室,今日却被琥珀拦住。 琥珀出来是去准备茶水,“三小姐请稍等,我们小姐很快出来。” 墨瑶华心中不快,脸上却没有丝毫表现,转身去坐在外间的椅子上。 墨昭华听着外面的动静,直等琥珀端了茶水进来,才带着珍珠出来了。 墨瑶华语带撒娇,“长姐,瑶瑶病了好些日子,未能出门,可想长姐了。” “如今身子可是好全了?”墨昭华前脚坐下,琥珀后脚便奉上香茗。 墨瑶华讨好道:“好的差不多了,这不见过祖母和母亲,便赶着来见长姐么?” 墨昭华知她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来必有事,“如此着急,可是有什么急事?” 墨瑶华摆出不舍的模样,“没有,瑶瑶只是想念长姐,等长姐出嫁后,我们姐妹见面的日子便少了。” 墨昭华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骨瓷杯,“你只比我小一岁,还不知谁先嫁。” 墨瑶华抿唇轻笑,“那自然是长姐,祁王殿下可是只等着长姐行及笄礼呢。” 墨昭华重重的放下茶杯,“你身为闺阁女子,怎能将这种事挂在嘴边?被外人知晓还以为我们墨家没家教。” 墨瑶华被吓了一跳,愣愣的看着她,“长姐?” 墨昭华疾言厉色,“越是议亲在即,便越该谨言慎行,你可明白?” 墨瑶华压下心里的不满,“瑶瑶明白,长姐教训的极是,都是瑶瑶失言。” 墨昭华冷眼看着她,没说什么,实在是不想应付,看到她就恨意陡生。 墨瑶华主动找话题,“坊间有传言,陛下有意为御王殿下选妃,长姐可知真假?” 墨昭华明白了,这才是她今日的目的,“真也好,假也罢,与我们无关。” 墨瑶华压低了声音,“长姐不担心陛下选中您么?都说御王殿下已不能……” 墨昭华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句,“三妹妹是真的为我担心,还是为自己呢?” 第19章 愿娶 关于御王选妃的事,墨昭华再清楚不过,毕竟最初是她找人散播言论。 一切也如她预想的那般,直达天听,成了文宗帝的难题,以至于近些日子,高门贵女都急着定亲。 于是坊间的风向变了,希望御王能降低些要求,如此低门嫡女与高门庶女都有机会,而墨瑶华便是其中一位。 墨瑶华当即辩解,“长姐,瑶瑶只是区区尚书府庶女,自是不可能为王爷正妃。” “那三妹妹还担心些什么?若真被赐婚难不成还能抗旨?”墨昭华在心中冷笑,莫说正妃,连侍妾都轮不到她。 墨瑶华总觉得自从出了孝期后,墨昭华对她没以前那般亲热,自讨无趣再也待不下去,很快便找借口离开倚霞院。 珍珠不禁担忧,“小姐,陛下不会真把您赐婚给御王殿下吧?” 琥珀对楚玄寒极有信心,“怎么会呢?陛下愿意,祁王殿下也不乐意呀?” 珍珠也被楚玄寒的表象所迷惑,“祁王殿下对小姐倒是真心,幸好有殿下。” 墨昭华没做回应,若非楚玄寒需要娶她借力,他怕是会主动将她举荐给文宗帝。 琥珀笑的没心没肺,“放心啦,除了祁王殿下,咱小姐还有太后娘娘与德妃娘娘呢。” 珍珠更安心了些,“倒也是,太后娘娘心疼小姐,必不会看着主子往火坑里跳。” 墨昭华在心里轻笑,这火坑是我自己要跳,太后只会帮着她嫁给御王,就是不知何时能拿到赐婚圣旨。 珍珠见墨昭华沉默不语,关切的问,“小姐可是在担心?” 墨昭华回过神来,嫣然一笑,“没有,皇命难违,这种事担心也无意义。” *** 皇宫,勤政殿。 文宗帝难得召见了楚玄迟。 楚玄迟从接到召见的那一刻,便知原因。 他选妃的事沸沸扬扬了这般久,也该落下帷幕了。 文宗帝高高在上的端坐,“老五,关于你的婚事,你如何看?” 楚玄迟坐在轮椅中,仰头看着他的父亲,“儿臣听从父皇安排。” 文宗帝神情严肃,“你真想娶妻?” 楚玄迟道:“父皇若希望儿臣以成婚来平息此事,儿臣自当是遵旨。” 事情与预想的发展不一样,文宗帝有些烦闷,“朕并无逼婚之意。” 楚玄迟点头,“儿臣知道,并非父皇逼婚,而是黎民百姓与满朝文武。” 文宗帝见暗示不行,便干脆明示,“你若不愿娶,他们也逼不了你。” 他凡事把自己的利益放首位,能借他人之手办成的事,绝对要撇清关系,因此希望楚玄迟自己拒绝娶妻。 楚玄迟知他心思,只是假装不懂,“原是儿臣会错了意,父皇并不想让儿臣娶妻。” 文宗帝解释,“父皇自是想看到你妻妾成群,子孙满堂,只是你这身子……” 楚玄迟道:“儿臣的身子因何而变成如今这般,人尽皆知,并且儿臣也不会是唯一。” 文宗帝的眸子冷了几分,他说的倒是在理,今日他拒绝娶亲也不能彻底平息。 楚玄迟又道:“保家卫国,受伤在所难免,儿臣不娶亲事小,将士心寒事大。” 文宗帝试探着问,“那你可有好的人选,若有心仪的姑娘自是更好。” 楚玄迟叹息,“儿臣年少便去了南疆,女子都少见,又何来心仪的姑娘?” 文宗帝继续试探他的态度,“高门庶女,或者低门嫡女,你可能接受?” “只要是父皇所赐,儿臣自是会笑纳。”楚玄迟可接受,但其他人怎么看,是笑话还是寒心他就管不着。 文宗帝的心情越发烦闷,见了他一面却没得到想要结果,看来还得找高门贵女才行。 *** 是夜。 楚玄寒又夜探香闺。 墨瑶华柔弱的依偎在他怀里,“六郎,你可有发现墨昭华最近不对劲?” 楚玄寒摇头,“最近本王没空见她,瑶瑶有何发现不妨直说。” 墨瑶华说了昨日之事,“她待瑶瑶比往日冷淡许多,昨儿个甚至还发了火,她以前可不会这般。” “看来是怕清誉受损,影响她嫁入祁王府,这才谨慎些。”楚玄寒以为墨昭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嫁给他。 墨瑶华使小性子,“可瑶瑶还是很生气,若非六郎需要她,瑶瑶都想让她嫁给那个废物守一辈子活寡。” 楚玄寒心思微动,“她确实是个好人选,本王若是举荐了她,还能替父皇解忧。” 墨瑶华一愣,“六郎真心动了?不想通过她得到辅国公府的助力么?” 楚玄寒道:“盛京城高门贵女多的是,若要借势,本王有的是其他选择。” 墨瑶华蹙眉,“可一旦六郎选择了其他人为妻,瑶瑶入了府可就无法得到庇护。” 楚玄寒后知后觉,“是啊,其他女子若做了本王的王妃,定不会容忍本王偏宠于你。” 墨瑶华突然有点担心,当即示弱,“都是瑶瑶拖累了殿下。” 楚玄寒哪听得了这话,“莫说胡话,瑶瑶可是要与本王携手天下的人。” 墨瑶华才安心下来,除了墨昭华,她不希望任何人成为祁王妃,因为唯有这个人她能轻松拿捏住。 第20章 风声 寿康宫。 元德太后特意请了德妃与嘉善公主用晚膳。 “汐儿,嘉善,这几日你们多在皇帝耳边提提昭昭行及笄礼之事。” 元德太后终于要将墨昭华推到文宗帝面前,给他一个最好的御王妃人选。 嘉善公主刚用完晚膳,又在吃点心,“皇祖母想让父皇给大表姐赏赐么?” 德妃则猜测的问,“姑母可是为了昭昭的婚事,觉得她与祁王相配?” 元德太后并不打算相告,“这些你们莫要管,只要让皇帝知道昭昭也将议亲即可。” 德妃不敢再多问,只是乖巧应下,“是,姑母。” 嘉善公主问,“五皇兄也在选妃,皇祖母不怕父皇将大表姐赐婚给五皇兄么?” 德妃也反应过来,“姑母,请三思,若真是如此,昭昭这辈子岂不是毁了?” 元德太后还是没解释,“哀家自是不会害昭昭,你们按哀家说的做便是。” 她是长辈,又是太后,既是她吩咐,德妃和嘉善公主也只能应下来。 正好当天夜里,文宗帝宿在长乐宫,德妃便有意提了一嘴墨昭华行及笄礼之事。 文宗帝也曾见过墨昭华,但印象并不深,如今正值楚玄迟选妃,他对各家适婚年龄的嫡女便敏感了些。 闻言他便起了心思,看似无意的问了句,“墨韫的嫡女及笄了?” 德妃如实回答,“年已十七,因着替她祖父守孝,这才耽误到如今。” 文宗帝眸光微闪,“嘉善喜热闹,既是她表姐及笄,到时便让她去玩儿吧。” 德妃哄着他,“臣妾便先替嘉善谢过皇上了,皇上如此宠她,也难怪她总闹着要找父皇。” “朕的公主中,嘉善最调皮,也最懂得讨朕欢心,这点比你这母妃可强的多。” 文宗帝儿女众多,能得他欢心的屈指可数,嘉善公主被偏宠是因为她出生那日,西炎国提出了和谈请求。 德妃佯装拈酸吃醋,“是,臣妾性子太过冷淡,不懂讨皇上欢心……” 文宗帝却笑了,“爱妃终于也会跟朕耍小性子了,这又算是嘉善的功劳。” 德妃心中黯然,她只是没了盼头,不想费心争宠,若真想争她还是有点手段。 *** 户部尚书府,倚霞院。 琥珀匆匆跑进院,“小姐,不好了。” 正在外室做女红的珍珠忙问,“出什么大事了?” 琥珀气喘吁吁,“奴婢刚听到传言,陛下似乎有意为小姐赐婚。” 珍珠看她这反应便担心了起来,“赐婚给谁?该不会是御王殿下吧?” 琥珀快哭出来了,“就是御王殿下,小姐怎么这么倒霉,若真嫁给了御王……” 珍珠恨不得伸手去捂她的嘴,“嘘……你且小声些,别让小姐听到,徒惹伤心。” 琥珀红着眼圈,“怎么办啊,我们小姐这般好,又怎能毁在御王殿下手里?” 墨昭华早在琥珀大喊大叫着进院子就听到了,后面的话也听的一字不落。 她心知太后已动手,暗松了口气,“琥珀,进来跟我详细说说。” 琥珀的眼泪在眼眶打转,“小姐……” 墨昭华坐在桌案前,手里捧着医书,“哭什么?这不只是传言么?” 珍珠也跟了进来,但要冷静的多,“空穴不来风,有风声就说明有机率。” 墨昭华放下医书,“好了,你们放心,御王殿下那般好,我真嫁给他也不吃亏。” 琥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怎会不吃亏,大家都知御王殿下伤了要害。” 珍珠的眼圈也红了,“琥珀,你别哭啊,你这一掉眼泪,我眼睛也跟着发酸。” 墨昭华安慰她们,“哭是过一天,笑也是过一天,小姐我想笑着活,你们也一样。” 珍珠很是不解,“小姐为何一点都不怕?” 墨昭华还能笑出来,“没什么好怕,御王殿下又不会吃人。” 琥珀还在哭,“小姐,要不您进宫去找太后娘娘与德妃娘娘求情吧。” 墨昭华不动如山,“不去,若命该如此,我坦然接受。” 琥珀哭的更伤心了,“小姐,呜呜……” *** 皇宫内院。 良妃的寝宫,长秋宫。 楚玄寒请安后,打发了宫人们。 他蹙着眉头,“母妃,您可知外面的风声?” 良妃看到儿子就觉得日子有盼头,“可是指御王选妃之事?” 她并非天姿国色,但别有一番风韵,当初能在母家势弱的情况下得宠,生下一双子女,便可见她的本事。 楚玄寒点了点头,“是,父皇似乎想把墨昭华指婚给他,由不得儿臣不担心。” 刚才还在为儿子感到欣慰的良妃,脸色倏地变了,“担心什么?这不还没下旨么?不过本宫倒是巴不得御王娶她。” 楚玄寒连忙起身,去给良妃倒茶,“母妃又在说气话了,喝口茶消消气儿。” 良妃是真气,“明明有那么多更好的选择,偏要为了个女人,非墨昭华不娶。” 楚玄寒赔着笑,“儿臣也没办法,瑶瑶那般好,儿臣又怎能委屈了她?” 良妃看不上墨瑶华,“她哪就好了?怕不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楚玄寒无奈的叹息,“母妃年少时也有遗憾,真要让儿臣也抱憾终身么?” 良妃的脸色微变,“本宫若真想如此,早请陛下为你赐婚了。” 楚玄寒道:“那母妃为何还提,伤了母子情义?” 良妃这才打住,“算了,不说了,你若非墨昭华不娶,便去她的及笄礼吧。” 楚玄寒满眼疑惑,“儿臣愚钝,还请母妃明示。” 良妃眼里闪着算计的光,“如何让她只能嫁与你,这还需要本宫教?” 第21章 及笄礼 御王府,书房。 疏影双膝跪地在请罪,“主子,属下无能,还是未能查到。” 他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财力,至今不知御王选妃的言论从何而起。 楚玄迟已然不在意,“算了,终究事情是按照本王的意思在发展。” 疏影惊讶不已,“主子愿意娶墨二小姐?” “若她入府,倒也不是不可。”楚玄迟看向桌案一角的信封,那是墨昭华下的拜帖,他特意放在显眼处。 疏影惊讶过后便是欢喜,“真的?那属下岂不是终于要有主母了?” 楚玄迟道:“称主母尚早,目前只是有此风声,父皇并未下旨赐婚。” 疏影眸光闪烁,“只要主子愿娶,风声自然可变成真,属下这就去安排。” 雾影提醒他,“嘴巴紧着点,尤其别让风影知晓,他目前还管不住自己的嘴。” 疏影狡黠的一笑,“明白,我谁都不告知,让他们自己猜主子的心思,嘿嘿……” 他退下后,雾影道:“主子,连疏影都查不出来,那大概就是宫里的手笔了。” 楚玄迟收敛神色,“此事自是与宫里有关,是哪位主子的意思,可就难说。” 墨昭华若是为帮楚玄寒而嫁他,那这次参与的人便都算是楚玄寒的人。 雾影听不懂,“主子这是何意?” 楚玄迟没解释,“明日墨二小姐行及笄礼,你让人盯着点楚玄寒。” *** 三月初九,墨昭华十七岁生辰,及笄礼便在今日。 容清看着来请安的女儿,出落的亭亭玉立却要嫁御王,不禁百感交集。 她将人拉到身边坐下,红了眼圈,“怎么才眨眼间的工夫,我的昭昭就长大了?” 墨昭华握着她的手,“长大了才好呀,不仅可以保护自己,还能保护娘亲。” 容清热泪盈眶,“娘亲什么都不怕,只怕你如娘亲一般,识人不清,蹉跎了半生。” 墨昭华也有些哽咽,“不会的,娘亲还年轻,有机会补救,昭昭则相信自己的眼光。” 御王殿下很好,这是她上辈子用诸多鲜血换来的真相! 容清带着泪勉强笑了笑,“娘亲也希望昭昭的眼光比娘亲好。” 墨昭华与容清说了会儿话,又在这里用了早膳,这才回倚霞院准备。 嘉善公主来的最早,一进尚书府来就直接去倚霞院,还径自闯入内室,“大表姐。” 墨昭华看到她进来很是惊讶,“公主,你要来怎也不提前知会我们一声?” 嘉善公主眨巴着大眼睛,“我故意的呀,这样才能给大表姐惊喜呢,开心吗?” 墨昭华反而担心,“你突然出宫,这哪是惊喜,分明是惊吓才对!” 外面的想进宫不容易,里面的人要出来也难,嘉善公主这两年偶尔也会偷溜出宫,出来少不得来找她。 嘉善公主摆摆手,“安啦,这次我不是偷溜出来,是父皇主动让我来的呢。” 墨昭华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否则回去挨罚,姨母又得为你心疼。” 嘉善公主抱着墨昭华的胳膊蹭了蹭,“只有母妃心疼,大表姐不心疼么?” 墨昭华故意板着脸,“不心疼,谁让公主如此调皮,自讨苦吃。” 嘉善公主笑嘻嘻,“骗人,大表姐对嘉善最好啦,嘉善也喜欢大表姐。” 墨昭华道:“早知你能出宫,便让你给我做赞者,悦悦做有司,就无需他人。” 今日辅国公的孙女容悦是赞者,墨韫给她找了个堂妹做有司,论亲疏,她自是更希望嘉善公主参与其中。 表姐妹俩正在聊着,有小丫鬟进来禀告,“小姐,辅国公府孙小姐来了。” 辅国公府的孙小姐即是容悦,年近十五,长得稍稍珠圆玉润了一些,喜气又可爱,犹如一个福娃娃。 “表姐。”容悦喜笑颜开的走进内室,才看到了嘉善公主,“公主也来了呀?” 嘉善公主立马放开墨昭华,过去抱住容悦的胳膊,“二表姐你好慢哦,我从宫里都赶来了你才到。” 容悦撅了撅嘴,“我也没办法呀,这不是等爹爹娘亲他们一起来么?” 墨昭华没听到她提及辅国公,当即担心起来,“外祖父没过来么?” 她行及笄礼这么大的事,他若是都没来,说明身体有恙。 容悦叹气,“大表姐的及笄礼,祖父能不来?你们又非不知他多偏爱你们。” 嘉善公主咯咯笑,“二表姐吃醋啦?” 容悦故意道:“可醋死我了,外孙女是宝,我这唯一的孙女,反而成了棵草。” 嘉善公主蹭了蹭她,“话也不能这么说,同样是外孙女,外祖父还更宠大表姐呢。” 墨昭华笑着解释,“哪有的事,是公主身份不同,外祖父得守着规矩。” 表姐妹三个笑闹了好一阵,嘉善公主与容悦才在丫鬟的催促下离开,毕竟墨昭华今日的事比较多。 及笄礼对女子乃大事,这宣告着她可议亲成婚,从上个月开始,尚书府的帖子便散了出去,今日门庭若市。 墨韫与容清作为今日的主人家,维持着表面和谐,一起面带笑意的迎接宾客。 “祁王殿下到!”一声唱和突兀的响起,打破了此刻的热闹气氛。 第22章 使坏 墨韫并未给楚玄寒下帖子,及笄礼再重要,也没重要到让亲王前来,他猜应该是为了墨昭华而来。 他与容清上前迎接,各自行礼,其他宾客表情各异,也纷纷过来给楚玄寒行礼,衬的倒像这才是主角。 楚玄寒脸上带着温和谦逊的笑意,恍如翩翩君子,说了几句便让他们继续忙。 墨韫与容清将他迎入正厅后才回外面迎客,其他宾客小声议论起来。 “祁王殿下竟亲自前来参加及笄礼,怕是真要迎娶墨二小姐入府为正妃。” “墨大人真是有福,自己娶得乃是辅国公嫡长女,嫡女又将要成为亲王妃。” “可不是,宫里有太后娘娘,德妃娘娘,宫外有辅国公府,若再加上个祁王府……” “攀上了祁王的关系,以后怕是更要飞黄腾达,我等真的羡慕不来。” 墨韫怒火中烧,若非大庭广众之下,他早已变脸,他向来最忌讳别人将他的成就归功于娶了辅国公嫡女。 他当年是靠着真本事才金榜题名,名列三甲,凭自己当上户部尚书有何不可? 容清感受到他的不悦,微微垂下眸子皱眉,再抬眸时已收敛情绪,不想因他而毁了墨昭华的及笄礼。 及笄礼流程繁复,整个尚书府忙了大半个上午,才终于走到了尾声,这期间宫里来赏赐的人都来了好几趟。 礼成之后是及笄宴,宾客们被主人家迎去开席,待散席便是及笄礼的真正结束,主人家要送客。 墨昭华也陪着一起送客,最后送别辅国公一家,“外祖父,大舅父,大舅母,表哥,今日辛苦你们了。” 容海与其长子容慎扶着辅国公去上马车,只留容海的妻子钟离氏还在。 钟离氏笑着道:“祁王殿下还在里面,你们且回去忙吧,莫要怠慢了殿下。” 容清打过招呼已经进去了,墨昭华还在道别,“大舅母再见。” 容悦挽着墨昭华的手臂,朝钟离氏挥手,“娘亲再见啦。” 钟离氏端庄贤惠,声音温和,“早些回来,莫要总缠着你表姐。” 容悦瞥了眼嘉善公主,“女儿才没有呢,是公主总缠着表姐才对。” 嘉善公主抱着墨昭华另一只胳膊,“对呀,我就喜欢表姐,难得有机会出宫,我自然要缠着表姐们。” 辅国公府的人离开后,墨昭华三姐妹才进去,回到正厅便见楚玄寒还坐着。 嘉善公主俏皮的眨眨眼,“六皇兄还不回府么?” 楚玄寒一副温文尔雅好哥哥的模样,“嘉善不也还不打算回宫?” 嘉善公主理直气壮,“父皇允了嘉善今日不进学,可晚些再回宫。” 楚玄寒余光瞥了眼墨昭华,“本王今日也告了假,陪你玩会儿如何?” 墨昭华眸子微垂,并没像以前那般,只要看到他,目光就恨不得贴他身上。 楚玄寒的心沉了沉,她这是出于谨慎,还是对那个残废起了心思?难道他还比不过一个废物? 嘉善也看向了墨昭华,“皇兄是想真陪嘉善玩儿,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楚玄寒含笑道:“自是陪你玩,正好本王也要进宫一趟,届时还可顺便送你回宫。” 嘉善公主欢喜不已,“好呀,那我们玩什么?大表姐,尚书府里可有什么玩的?” 虽说男女有大防,可楚玄迟不仅是王爷,还是嘉善公主的哥哥,如今也非私会,墨昭华无法拒绝。 楚玄寒温和的开口,“后花园不错,如今正值暮春,百花齐放。” 墨昭华感觉他太不对劲,“祁王殿下说笑了,尚书府的花园又怎比得上御花园?” 嘉善公主来在宫里什么奇花异草没见过,楚玄寒却偏偏提议要后花园,怕是打上了荷塘的主意。 楚玄寒笑道:“御花园虽好,但非什么花都能入,见多了自是感觉无趣。” 嘉善公主附和,“六皇兄说的对,大表姐,我们就先去后花园瞧瞧吧。” 来者是客,还是公主,墨昭华自是不能拒绝,只能防着楚玄寒,来到花园后果然见他直奔荷塘而去。 楚玄寒边走边说:“嘉善,御花园里没有迎春花,你且瞧瞧这花好不好看。” 又是迎春花! 墨昭华突然想把这些迎春全给砍了。 嘉善公主快步走过去,“我以前有看过,可御花园为何没有?父皇不喜欢么?” 楚玄寒招呼墨昭华与容悦,“昭昭,容小姐,你们离那么远作甚?可是不喜欢?” 容悦在楚玄寒面前很不自在,并不想靠近,“小女子不会水,离远些安全。” 嘉善公主闻言却去拉她,“哎呀……二表姐不怕,天干物燥,地上又不打滑。” 她一手扯着容悦,另一只手又去拉墨昭华,将她们俩都拉到了荷塘旁。 楚玄寒看到这一幕,心中很是满意,在他得知嘉善要来及笄礼,便开始了算计。 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没人比这傻子更好利用,他当即便给冷延使了个眼色。 嘉善公主摘了朵迎春花,“来,我先给大表姐戴上,然后再……哎呦……” 第23章 暗助 嘉善公主只觉好像背后有人轻推了自己一下,使得她往前栽倒而去。 墨昭华侧身站在她面前,在她的推力之下,眼看着就要被推入荷塘之中。 突然,墨昭华侧过身面对着她,一把抱住她往前推,反将她扑倒在地。 墨昭华她早有防备,刚才特意没背对着荷塘,而是侧身站着,如此她才好控制自己的重心。 看到嘉善公主扑来的那一刻,她及时伸手抱住趁机往前推,将重心前移,做好了两人一起落水的准备。 可危急时刻她感觉后背被什么重重的击中,正好助她往前扑倒,将嘉善公主压在地上。 容悦和几个丫鬟看她们摔在地上,纷纷过来搀扶,没人注意到楚玄寒失望的表情。 “公主,表姐,你们没事吧?”容悦一阵后怕,她因儿时曾贪玩落水过,导致直到现在都不敢靠近水域。 嘉善公主略显狼狈,“刚才怎么回事?谁这么大狗胆子敢推本宫?” 跟着她的几个宫人立马跪了下去,“奴婢没有,也不曾看到有人推了公主。” 嘉善公主嘀咕,“那就奇怪了,本宫分明感觉是有人在后面轻轻推了一把,才导致我扑向大表姐。” 这自然不是她的错觉,是冷延趁其不备以内力袭击其后背,因着怕会留下痕迹,而刻意收敛了力道。 墨昭华也感觉到后背有过外力相助,但与嘉善公主说的却不一样,力道很重,她后背此刻正火辣辣的疼。 看来两股力道不是来自同一人,袭击嘉善公主的那一道,是想让公主推她入水,好给楚玄寒制造一个机会。 一旦楚玄寒下水去救她,两人便会有肌肤之亲,为了女子清誉她非嫁不可,真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但她早有准备,即便遭了算计也会让楚玄寒先救公主,自己及时潜水离开,绝不会让楚玄寒诡计得逞。 只是她没想到还会有人暗中相助,而那人的身份怕是与御王脱不了干系,他在帮她。 她想通后收敛心思,关心起了嘉善公主,“公主可有摔疼摔伤?” 嘉善公主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险些推表姐下水。” 墨昭华道:“没事就好,我也没事,这里不安全,我们还是换个地方玩吧。” 容悦忙不迭的附和,“好,我也不喜欢水边,看着都害怕,不如去别的地方。” 楚玄寒没能得逞,本想故技重施,可眼看着正主都要走了,他也不好再强留他们。 嘉善公主歪着脑袋,“府里不好玩,还不如宫里,要不我们去街上吧?” 墨昭华后背还疼得慌,不太想出门,“公主只带两个侍卫,怕是不安全。” 嘉善公主看向楚玄寒,“不是还有六皇兄在么?左右他告了假,应该有空吧?” 楚玄寒本就非真心想陪她,“本王时间倒是不多,不过可以给皇妹留几个护卫。” 嘉善公主满眼期待的问,“有了皇兄的护卫保护,大表姐可还有别的担心?” 墨昭华只能硬着头皮,舍命陪公主,“没有,不过刚用膳不久,先歇会儿吧。” 容悦午膳吃撑了,早就想坐下来歇息,“好呀,那我们又可以说会儿悄悄话啦。” 楚玄寒不好跟着去女子闺阁,只能留下两个护卫,带着仅剩的冷延离去。 一出尚书府他的脸色便沉下去,不悦的上了挂着祁王府标志的马车。 冷延跟着进去,放下车帘便双膝跪下,“属下办事不力,还请主子责罚。” 楚玄寒计谋失败正怒火中烧,“怎么回事?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主子息怒,属下怕伤了公主留下证据,没敢用力,不料墨二小姐反应竟那般快。” 冷延的主子虽然是祁王,可公主也惹不得,真要有了闪失,祁王也许会直接舍弃他。 楚玄寒拧着眉头,“这女人的反应着实有些快,看来本王也得先发制人才行。” *** 御王府,书房。 疏影正站在桌案前向楚玄迟禀告。 “幸好那人出手不重,而属下内力尚可,否则都拦不住墨二小姐。” 楚玄迟之前只是皱眉听着,此时却开了口,“那你岂非伤了她?” 疏影解释,“主子,情况紧急,属下力道再小些,墨小姐可就落水了。” 雾影帮腔,“祁王明显有意算计墨小姐的清誉,疏影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楚玄迟摇头,“本王并非责怪的意思,这个老六,果然表里不一,诡计多端。” 疏影饶有兴趣的捏着下巴,“这说明祁王急了,在迎娶墨小姐这事上没了胜算。” 雾影点头赞成,“今日墨小姐及笄礼成,他既如此心急,怕是还会再使计。” 疏影提议,“主子,舆情对您极为有利,我们要不要先发制人,抢他的先机?” 楚玄迟沉吟,“还不到时候,本王主动请旨赐婚,父皇便会将她当做本王的软肋。” 雾影有些担心,“若是祁王先请旨,又有良妃娘娘相助,主子的胜算怕是要少许多。” 楚玄迟毫不在意,“并不只有老六宫里有人,自会有人比本王更着急,安心等着便是。” 疏影的眸子闪了闪,透着睿智的光芒,“主子指的可是贵妃娘娘与贤妃娘娘?” “她们……”楚玄迟顿了顿,“若能想到辅国公府,多少也会有几分考量吧。” 辅国公府一门三将,兵权在握,在西陲的军中有着重要地位,偏偏墨昭华这个外孙女最得辅国公欢心。 不过楚玄迟所指的宫里人,并非纯惠贵妃和贤妃。 第24章 请旨 傍晚时分。 嘉善公主终于肯回宫,容悦也回了辅国公府。 墨昭华踏着夕阳回到倚霞院后,第一时间带着珍珠进了内室。 珍珠关心的问,“小姐,您可是身子不适?奴婢见您好几次吸气。” 墨昭华让她宽衣解带,“背上有点疼,你且瞧瞧,可是有什么异样。” 自从在荷塘边被什么东西击中后,她背上就火辣辣的疼,至今未缓解,怕是有伤。 珍珠闻言,连忙替她褪去上衣,在看到她后背的那刻惊呼出声,“呀……” 墨昭华反而抿唇笑了起来,既然是有伤,那必然是御王派来的人。 珍珠心疼的红了眼圈,“小姐,您后背青紫了好大一块,难怪会觉得疼。” 墨昭华见缝插针,“没事儿,你小姐我读了这么多医书,正好派得上用场。” 珍珠小声道:“小姐要自己治疗?可医者不自医,小姐还是请医女过来瞧瞧吧。” 墨昭华点点头,“说得对,那你让琥珀去请人,动静小点,尤其别惊动母亲。” “是,小姐。”珍珠应声出去,仔细跟琥珀诉说。 琥珀闻言很是疑惑,“咱家小姐好端端的,怎就受伤了呢?” “还不是我们没照顾好,连小姐磕碰到了都不知。”珍珠以为今日客多事忙,才让墨昭华磕到后背。 “我这就去请医女,你好生照顾小姐。”琥珀不敢耽搁,当即出去了,怕走漏风声,都不敢交给下面的人。 倒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只是怕主母知晓后,为小姐担心,这也是全了小姐的孝心。 珍珠看着琥珀离去,又交代外面的丫鬟婆子几句,这才进了内室照顾墨昭华。 墨昭华背对着铜镜仔细检查,“珍珠,我先自个儿瞧瞧,你且听着点,等医女来了你再对她的诊断进行比对。” 珍珠打趣道:“小姐如今对医术的兴趣越发大了,难不成是要想去做医女?” 墨昭华找借口,“当然不是,技多不压身嘛,其他女子会的我会,不会的我也会。” 盛京城的医女不多,还人满为患,琥珀塞了银子打点,这才将一名医女请来,总算是给墨昭华看上了伤。 医女诊断后开了活血化瘀的方子,而这一切皆与墨昭华所说不差。 待送走了医女,珍珠钦佩的看着墨昭华,“小姐,你的医术已经如此厉害了么?” 墨昭华对这结果极为满意,“你家小姐聪明吧?无师自通,自学也能成才!” 她会医术的事总算是在珍珠这里立住了,琥珀那边就交给珍珠去影响。 *** 皇宫,勤政殿。 楚玄寒下了朝便来见文宗帝,但文宗帝要与大臣议事。 于是他先去长秋宫给良妃请安,顺便说了墨昭华及笄那日的事。 良妃闻言失望不已,“本宫该说你什么好?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楚玄寒推卸责任,“这可不怪儿臣,都是冷延胆子太小,怕伤了嘉善。” 冷延乃是良妃母族的人,良妃便不好多说,“那如今你想如何?” 楚玄寒并非征求意见,而是通知,“儿臣想请旨,将婚事定下来。” 良妃倒也赞同他的做法,“行吧,你既非她不娶,那确实该早点下手。” 楚玄寒听到这话就不舒服,“母妃,儿臣娶她,并非只是为了瑶瑶。” 良妃不悦的皱眉,“不用为那庶女说好话,本宫既没阻止,你便识趣些。” 她虽出身嫡女,在闺阁却不如庶女得父亲宠爱,因此打那时起就看不上庶女。 在她看来,庶女是像妾室一般,尽靠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抢了父亲的宠爱。 “母妃,你怎就不明白,盛京权贵虽多,但比辅国公府强的势力并没多少。”楚玄寒总找机会为墨瑶华开脱。 “没多少不等于没有,本宫与你提过的镇国将军府,可不比辅国公府差!”良妃早有了中意的儿媳人选。 楚玄寒说不过她,只能夹着尾巴离开,“不说了,儿臣还要去请旨,先行告退。” 良妃看着明显不悦的儿子,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她说这么多不都是为了他? 楚玄寒在长秋宫待得时间不久,猜测宗帝还在议事中,便先去了宗学堂,也即是皇子公主进学的地方。 皇子在弱冠后出宫立府,楚玄寒离宫后也时常来宗学堂,与这些未成年的皇子公主依旧保持着良好得关系。 看过昔日的先生,又见过弟弟妹妹们,楚玄寒才去勤政殿,议事的大臣果然已离去,文宗帝正好在休息。 楚玄寒进去说了些好听的话,哄得文宗帝龙颜大悦,他从小就很会说话,深得帝心,只可惜既不占嫡也不占长。 “父皇,近来朝臣议论五皇兄成婚之事,儿臣才意识到,儿臣也已弱冠。” 文宗帝喝了口茶,“老六这是想要朕赐婚?不知是哪家姑娘得你垂青。” 楚玄寒噙着温和的笑意,“户部尚书府二小姐,墨氏昭华。” 文宗帝近期对这名字有点敏感,“墨韫的嫡女?” 楚玄寒态度恭谨,“正是,她昔日乃公主伴读,与儿臣算也得上两小无猜。” 文宗帝心思微动,“你既知群臣如今的议论,岂会不知朕已有意把她许给老五?” 第25章 召见 楚玄寒是听到了风声才上赶着请旨,如今亲耳听到文宗帝的话,他心沉了下去,难道还是来晚了一步? 可并非他早不肯来,而是按规矩,未行及笄礼便不可许嫁,好在文宗帝还未下旨,只是有意罢了。 他想再为自己争取一番,“父皇,墨小姐那般好的女子,怎可赐予五皇兄,那岂不害了她一生么?” 文宗帝问他,“那你且告诉朕,把哪家的姑娘许给他不是害了一生?” 楚玄寒找借口,“皆知辅国公极为宠墨e二小姐,父皇若真赐婚,他怕是要闹。” 文宗帝最不喜被臣子挑衅皇权,“他身为臣子,难道还不该为国分忧?” 楚玄寒还想劝,“可是父皇,辅国公年事已高,况且皇祖母和德妃娘娘……” 文宗帝直接说穿了他的心思,“怎么?墨家女赐予你才合适?” 楚玄寒当即跪下请罪,“儿臣不敢。” 文宗帝不悦道:“朕还有事,你无其他事便退下。” 楚玄寒再不敢多言,“是,儿臣先行告退。” *** 当天下午。 文宗帝召见了墨昭华。 他还是意属于将她许给楚玄迟为妃。 但有句话楚玄寒说得对,他要顾忌辅国公与太后。 墨昭华规矩的行礼,低头垂眸站在案前,安静等着文宗帝问话。 文宗帝并未提赐婚御王的事,“祁王今日向朕求娶你,虽说此事本可不过问你,但朕想知你的意思。” 墨昭华微愣,她以为文宗帝召她入宫,是决定把她赐婚御王,召她入宫询问只为给太后和辅国公一个交代。 她回过神来立刻跪了下去,“祁王殿下风光霁月之人,臣女岂高攀得上。” “哦?你这是不愿?”文宗帝有些意外,能得祁王求娶她竟没欢喜,他本也不认为她配为祁王的正妃。 墨昭华俯身一拜,表现的诚惶诚恐,“臣女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前世文宗帝和良妃对她这祁王妃并不满意,若非她凭着医术立功,楚玄寒立为太子后,太子妃之位也轮不到她。 文宗帝直言,“若为祁王正妃,家世确实差了些,但为御王正妃倒是可以。” 楚玄迟虽也是他儿子,可身体方面有缺陷,因此自从在德妃处得知墨昭华即将及笄,他便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尤其是在得知楚玄寒意属于墨昭华后,他更想促成此事,即可解决楚玄迟婚事,又能给楚玄寒换个正妃。 墨昭华心中一喜,难怪文宗帝会说楚玄寒求娶之事,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为了引出御王之事。 御王成了别人眼里的废物,大家可私下笑话,而绝不可当着帝王的面轻视,毕竟是文宗帝之子,他也要面子。 墨昭华又是伏地一拜,看似拒绝,“御王殿下很好,是臣女不配。” 文宗帝以为她介意楚玄迟不能人道,当即沉下了脸,“哦?他好在何处?” 墨昭华垂眸道:“御王殿下既是亲王,又为我们东陵立下赫赫战功,自是极好。” 文宗帝顺水推舟,“你说的没错,他有功于国,那你入府伺候他可好?” 墨昭华假意推辞了一下,“御王殿下值得更好的女子。” 文宗帝笑道:“朕瞧着你便极好,否则太后与德妃不会时常在朕面前夸赞。” “臣女惶恐,太后娘娘与德妃娘娘谬赞了。”墨昭华嘴上这么说,心中却在窃喜要成事了。 文宗帝声音一冷,“难不成你刚才只是假意夸赞御王,实则瞧不起朕的儿子?” “臣女不敢!”墨昭华最后一拜,说出了那句早就想说的话,“臣女遵命!” 文宗帝冷声问,“可是朕逼迫于你?” 墨昭华否认的干净利落,“不,是臣女自愿。” 文宗帝很满意,“好,去见见太后与德妃吧,可知该如何说话?” 墨昭华自是把话说到他的心坎里,“臣女知道,一切皆是臣女自愿。” 文宗帝给了些赏赐,便把她打发了,还以为这是自己的恩威并施的结果。 墨昭华离开勤政殿后去了寿康宫,屏退左右后,跟元德太后说了刚才的事。 太后心疼的看着她,“昭昭,你可想清楚了,一旦下了圣旨,你便没了回头路。” 墨昭华坚定的道:“昭昭想的很清楚,即便真有后悔的一天,也是一力承担后果。” 若楚玄迟此生若是爱上了别的女人,她大不了让位,报了仇就去做个悬壶济世的医者。 太后叹息一声,“圣旨未下,你姨母那边先别提,哀家自会跟她知会。” “是,太后。”墨昭华还以为德妃早已知晓此事,原来并未参与其中。 太后又提醒,“跟你母亲好好说,让她也有个准备,以免届时无法接受。” “好,待昭昭回去后与娘亲说此事。”墨昭华早想好了今晚去陪容清用晚膳。 太后与墨昭华说了会儿话,便让她去见德妃,德妃心情依旧不佳,脸色瞧着比上次还要憔悴。 墨昭华明知她是为了八皇子的事,也不好多问,毕竟她确实帮不上忙,在长乐宫待了会儿便出离开。 离开皇宫后,她并未给楚玄迟传信,圣旨未下便还有变数,楚玄寒和良妃都有机会让文宗帝改变心意。 第26章 枕边风 墨昭华的担心极为有理。 当天晚上,良妃就装病让文宗帝来了长秋宫。 良妃穿着红色寝衣,拆了发髻,乌黑的长发垂腰,风韵却依旧不减。 文宗帝看她脸色红润无病态,便知自己中了计,但他并不太在意。 他缓步走向屈膝行礼的良妃,亲自将她扶起,“爱妃又耍小性子了。” “皇上成日往其他嫔妃处跑,臣妾再不耍点性子,陛下怕是要忘了臣妾。” 良妃被看穿了心思也不怕,反而亲昵的拉着文宗帝往床榻走去。 文宗帝笑道:“爱妃可是后宫中最得朕欢心之人,朕又怎会忘了爱妃?” 良妃花样颇多,比起皇后的恪守,及其他嫔妃们的矜持,自是更有吸引力。 良妃皱起鼻子,“可妹妹们年轻漂亮,臣妾却早已人老珠黄,如何再得陛下欢心?” 文宗帝就喜欢她这吃醋耍性子的模样,在他看来,嫔妃吃醋都是因为在意他。 他伸手刮良妃的鼻子,“爱妃这是醋了?有意思,你们如今一个个都知道吃醋了。” 良妃娇嗔,“臣妾不是皇后娘娘,心胸宽广,臣妾的心眼子可比针鼻儿还小。” 文宗帝轻笑,“朕知道,所以朕这不是明知爱妃耍小性子,也还是过来瞧了么?” 良妃伸出食指,轻轻勾住文宗帝的腰带,“那陛下今晚可是要歇在长秋宫?” 文宗帝抓住她的柔荑,眼中带着笑意,“怎么?爱妃难不成还要赶朕走?” 良妃得到了应允,当即娇笑着解开他的腰带,再褪去他的五爪黄袍与靴子。 别的嫔妃脱衣服就只是脱衣服,而良妃却不同,她的手总往不该碰的地方碰。 文宗帝轻易便被撩拨的体内泛起了燥热之感,换上寝衣后便将她压在了床榻之上。 良妃极为大胆,竟还将手伸进了文宗帝的寝衣,“皇上,朝臣们好不公平。” 文宗帝感受到她手上的温热,越发心驰荡漾,“爱妃何出此言?” 良妃控诉,“他们只想着御王该成婚,怎不想想我们寒儿也已弱冠?” 文宗帝瞬间便想到了楚玄寒今日请旨的事,“你这是要朕为寒儿赐婚?” 良妃道:“贵妃娘娘都早已当了婆母,有了孙女,臣妾自然也心生羡慕。” 纯惠贵妃乃是晋王,也就是大皇子的母妃,她不仅当了婆母,还有几个孙辈,不过都是女孩儿。 想到楚玄寒请旨,文宗帝的兴致已淡了几分,“那爱妃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良妃道:“寒儿与德妃妹妹的侄女儿,自小交好,又知根知底,倒是个好人选。” “是你中意,还是因寒儿动了心?”文宗帝已然可以肯定,良妃这是对他吹枕边风。 良妃没否认,“既是寒儿娶妻,臣妾自是希望他能娶个家世匹配,自己也喜欢的人儿。” 文宗帝连语气都跟着变冷淡,“爱妃不觉得墨家女的家世低了一些?” 良妃一心只想游说,“娶妻娶贤,家世也并非那般重要,过得去即可。” “朕向来偏爱于寒儿,又岂能委屈了他?朕已有意将墨家女许配给老五。” 文宗帝本来主意已定,如今却又犹豫是不是该成全了楚玄寒,让他得偿所愿。 “御王?”良妃心里虽然乐意,可为了楚玄寒又得阻止,“皇上,这怎么行呢?” “为何不行?”文宗帝语气冷厉了几分,“是老五不配,还是墨家女不配?” 良妃进言,“陛下,御王本就在南疆军中有威信,而辅国公又偏爱墨家姑娘……” 她提到辅国公后才猛然反应过来,连忙请罪,“皇上恕罪,臣妾越矩了。” 后宫不得干政,她怎可妄议朝廷重臣,刚才着实太心急了些,以至于口不择言。 文宗帝冷哼一声,“念在你是初犯,朕姑且可宽恕了你,若再敢有下次……” 良妃后悔不迭,“臣妾不敢,多谢皇上恕罪,那寒儿与墨家姑娘的事……” 文宗帝态度敷衍,“朕会仔细考虑。” *** 翌日。 墨昭华从早上等到傍晚,始终不见宫中来人。 她有些担忧,难道是她当时拒绝的不够,文宗帝看出了她的心思? 可都说事不过三,她拒绝几次就已经是极为大胆,尤其是当时文宗帝已有了怒气。 珍珠端着托盘进来,“小姐,您的伤该用药了。” 墨昭华这才收敛起心思,“好……” 珍珠将她的上衣褪下,看着背上可怖的淤青,心疼不已,她皮肤白皙,对照太过鲜明。 珍珠将药膏轻轻涂抹在她背上,“淤血还未化开,也不知要等多久。” 墨昭华不甚在意,“没事,早晚都会化开,左右是在背上,又非在脸上。” 珍珠边抹还边吹,“小姐如今是越发沉稳了,换做是以前,还得偷偷哭鼻子。” 墨昭华不承认,“哪有,我已经很久都不哭鼻子,你个小妮子可别取笑我。” 珍珠关切的提醒,“小姐,奴婢若是力道大了些,你要告知奴婢,不要强忍着。” 墨昭华轻笑,“知道了,我又不傻。” 琥珀突然进来禀告,“小姐,三小姐来了。” 墨昭华依旧不乐意见墨瑶华,“她又来做什么?” 她不能在短期内转性,但面对墨瑶华却很难掩饰仇恨,为了不引人怀疑只能避而不见,先为报仇铺路。 “小姐若不想见,奴婢这便去打发了三小姐。”珍珠虽不知她何近来不待见三小姐,但也不多问,只全力支持。 “不用,让她在外面等着。”墨昭华虽不想见墨瑶华,但知她无事不登三宝殿。 第27章 惩罚 墨昭华上完药便带着珍珠去了外间。 这么会儿工夫,墨瑶华就等的不耐烦,看到她出来立马换上乖巧模样。 打过招呼后,墨瑶华皱眉道:“长姐可知,祁王殿下也要选妃了?” “三妹妹似乎极为在意祁王之事。”墨昭华早已从琥珀下口中得知此事,愈发担心起婚事会生变。 墨瑶华满目委屈,“瑶瑶也是为了长姐才多注意些罢了,还望长姐不要误会。” 墨昭华冷声道:“是吗?我与祁王殿下是何关系,需要三妹妹如此重视?” 墨瑶华言不由衷,“在瑶瑶心里,长姐才貌双全,知书达理,最堪为祁王妃。” 墨昭华突然厉呵,“墨瑶华,你年近十六,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不清楚?” 墨瑶华被吓了一跳,“瑶瑶知道,没外人在瑶瑶才敢斗胆,为何长姐一点都不着急?” 她是真的急,祁王若娶了别的女子,且不说她入祁王府更难,入府后的处境也会更差。 墨昭华反问她,“我为何要着急?” “殿下既要成婚,为何是选妃,他没向陛下请旨么?”墨瑶华认为但凡祁王主动请旨,陛下定会赐婚。 她自己不好去找楚玄寒,便只能来找墨昭华,希望对方进宫找太后与德妃娘娘,或者去辅国公府求助。 “盛京家世比我高的小姐多的是,你可莫要抱太大期望。”墨昭华看她那急切的样子,又想起了她前世的嘴脸。 如此急功近利,不仅是颗好利用的棋子,也很容易给予致命报复,自己前世真是蠢笨,竟被这种人算计到死。 墨瑶华口不择言,“可殿下心悦你,与你两情相悦呀!” 墨昭华怒而拍茶几,“墨瑶华,你是想毁我的名声,还是想害我们整个家族?” 墨韫虽然早已分家,但几房兄弟都在盛京,尚书府的名声若有损,也会连累他们。 墨瑶华瞬间反应过来,但还想狡辩,“是瑶瑶失言了,可瑶瑶也只是……” 墨昭华不想就此放过她,“珍珠,速去请父亲与母亲前来。” 墨瑶华这才认了怂,“瑶瑶不说了便是,不劳父亲母亲走一遭。” 墨昭华不依不饶,“这已非第一次,我不信你,你必须见父亲与母亲。” 她之前是出于谨慎,才不想与墨瑶华有过多交集,只等定下婚事再复仇。 但这次她不得不出手,否则墨瑶华若是找楚玄寒哭诉几句,怕是要坏她计划。 墨瑶华不肯去,“长姐,我保证不再提此事,求你饶我这一次吧。” 墨昭华给珍珠和琥珀使了个眼色,两丫鬟便一左一右的擒住墨瑶华,强行带走。 离开倚霞院之时,珍珠还不忘吩咐小丫鬟去请主母前往正厅。 于是墨瑶华前脚刚被扭送到正厅,容清后脚便带着丫鬟赶了过来,对上了沉着脸坐在主位上的墨韫。 墨韫不仅颇有才华,还生了一副好皮相,当初容清愿意下嫁,多少也与此有关,只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 “怎么回事儿?”如今年已过不惑的他,少了几分清贵,又多了几分儒雅。 墨昭华义正言辞,“我们墨家好歹是书香门第,但父亲听听三妹都说了些什么。” 珍珠和琥珀当即把墨瑶华说过的那些有损女子清誉的话复述了一遍。 兰如玉听到消息赶来,正好听到她们的话,立时便皱起眉头,恨铁不成钢的暗自咬牙。 容清厉声责问墨瑶华,“你身为闺阁女子,怎能把嫁娶,心悦这些话挂嘴边?” “瑶瑶是有些失言,但在自己家中,没必要闹的如此难看。”墨韫没看墨瑶华,而是给兰如玉抚慰的眼神。 墨昭华知他偏心,这也是她没怎么动墨瑶华的原因之一,但这次有底气,“父亲怕难看,就不怕掉脑袋么?” 墨瑶华见墨韫偏袒自己,理直气壮,“长姐可不要危言耸听,哪就这般严重了?” 墨韫果然帮她,“虽说议亲在即,言行需要谨慎些,但你已然矫枉过正。” “矫枉过正?”墨昭华冷笑,“那是因为珍珠与琥珀,漏了最重要的一句话。” 墨韫不以为然,“瑶瑶还说了什么话,竟严重到能让我堂堂户部尚书掉脑袋?” 墨昭华一字一顿,说的铿锵有力,“墨瑶华说,我最堪为祁王妃!” 容清脸色大变,向来温和的声音变得凌厉,“墨瑶华,你真说过此话?” “母亲,我……”墨瑶华倒是想否认,可当时屋里屋外都有人,听得真切。 墨昭华冷眼看着墨韫,“这是谁才有资格说的话?父亲可需要女儿提醒?” 祁王作为文宗帝的亲儿子,谁最堪为祁王妃,这种话连太后和良妃都不好说。 墨韫这才怒了,“如玉,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女儿?你到底都教了她些什么?” “父亲,娘亲……”墨瑶华急着为兰如玉说话,又用错了称呼,“姨娘没有。” 兰如玉身为妾室,如何能被称娘亲,虽然她及时反应过来改了口,可也为时已晚。 墨昭华揪住这一点,“三妹妹,兰姨娘是你娘亲?那母亲又该称什么?” 容清冷笑,“如此娴熟,脱口而出,看来平日里没少喊,只是我不知罢了。” 墨瑶华越急越乱,说话都语无伦次,“不,不是,没有,我刚才只是……” 墨昭华给墨韫施压,“父亲可还要偏袒三妹妹?” 墨韫有些生气,便狠下心来,“在芷汀阁关禁闭一个月,好好反省。” 墨昭华觉得这还不够,“父亲如此偏袒,来日三妹妹若是铸成大错……” 第28章 赐婚 墨韫不悦的提高声音,“你想如何惩罚?” 墨昭华心里有主意,但她尊重容清,“母亲觉得如何惩罚才合适?” 容清把机会给她,“昭昭将来也是要做主母的人,你且拿个主意让母亲看看。” 墨昭华没回答,而是一边喝茶,一边看着跪在地上的墨瑶华,只看得她心慌意乱。 等差不多了,墨昭华才开口,“母亲,罚去家庙,先跪上三日,再抄十卷佛经为祖宗祈福如何?” 让墨瑶华禁足依旧有一堆人伺候,但罚去家庙只能带一人,十卷佛经抄下来,保证她的手能疼上些日子。 抄什么佛经由墨昭华说了算,她自是要选最厚最难的,上一世她被设计落水,后来的惩罚便是抄经。 容清自是站在女儿这边,“她既是险些害了家族,那罚去家庙也在是赎罪。” 墨昭华又问墨韫,“父亲意下如何?可觉得女儿的提议有何不妥之处?” 墨韫竟觉得很满意,“那便如此吧,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认错也好。” 墨昭华故意问,“父亲可会认为女儿惩罚的过于严厉?” 墨韫的表情尴尬,“没有,如此甚好,你母亲把你教的很好。” 墨昭华若有所指,“辅国公府的家风人尽皆知,母亲自然也会把昭昭教养好。” 兰如玉和墨瑶华闻言脸色都不好看,墨韫心中也生出了一丝厌烦。 墨昭华满意的起身,“既然三妹妹的事已解决,昭昭就不打扰父亲了。” “妾身还有事,也先走一步。”容清与墨昭华一同离去。 墨韫待他们离去后,便斥责兰如玉,“如玉,你到底是怎么教养的瑶瑶 ?” 墨瑶华连忙维护,“爹爹,这不怪娘亲,是瑶瑶得知祁王选妃,自乱了方寸。” 没有外人在,她不仅敢喊爹,也敢喊娘,而不再称父亲与姨娘。 兰如玉又为女儿说话,“老爷,这也怪不得瑶瑶,她年纪尚小,难免沉不住气。” 她声音温软,这一声老爷喊出来,墨韫感觉骨头都酥了,怒气少了几分。 他声音温和了些,“以后注意些,有主母在,为父也不好过于偏袒你。” “是,爹爹。”墨瑶华撒着娇问,“那瑶瑶可还要去家庙?” 墨韫看了眼外面,“先去做做样子,过几日为父再找借口让你出来。” *** 皇宫,勤政殿。 文宗帝批完奏折,略作歇息。 总管太监李图全适时地给他奉上一盏热茶。 文宗帝呷了一口,“小全子,你说这墨家女是许给老五,还是全了老六?” 李图全当即跪拜下去,“陛下恕罪,亲王婚事,奴才不敢妄言。” 文宗帝放下茶盏,“朕恕你无罪,若连你都不肯与朕说实话,朕还能找谁?” 李图全想了想,“奴才斗胆,陛下既有了主意,便莫要被外界所干扰。” “若是朕心中并没主意呢?”文宗帝确实有想法,只是一直无法下定决心。 李图全敷衍道:“那陛下便权衡利弊,看墨家姑娘许给哪位王爷最为合适。” 文宗帝轻叹,“老五本就在南疆军中有威信,若再得了辅国公府相助,必成大患。” 李图全小声提醒,“可御王的伤势如此严重,怕是心有余而不足。” 文宗帝若有所思,“朕自是有考虑过,但老五的伤并非毫无回转的余地。” 李图全道:“且不说墨家姑娘只是外孙女,无法代表辅国公府,即便是能……” 他的话戛然而止,文宗帝只能问,“怎不说了?” 李图全惶恐的伏地再拜,“陛下恕罪,奴才刚才失言了。” 文宗帝迫切需要他人给点意见,推他一把,“朕命你说下去。” 李图全这才接着道:“若真能代表,那对祁王殿下来说也是助力。” 文宗帝瞬间便想到了良妃那一晚,也曾提到了辅国公府对老五的助力。 老六明明可选择家世更好的女子为妻,却向他求娶墨家女,目的怕是在此。 文宗帝沉默了许久,最终做出了决定,而后一声令下,“李图全,拟旨!” “奴才遵命!”李图全应声而起,着手准备。 不久后文宗帝审查了一遍拟好的圣旨,拿起一旁的玉玺,盖上玺印。 李图全卷起圣旨,让赵福前往户部尚书府传旨,接到消息的墨昭华不禁有些紧张。 她已等了多日,外面关于御王和祁王选妃之事的传言也越来越多,她既怕嫁不了御王,也怕嫁了祁王。 待她惴惴不安的从后院赶到前院,与墨韫容清等人一起跪下接旨,藏在袖中的双手已然握成了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户部尚书墨韫之女墨昭华,品貌出众,温良敦厚,恭谨端敏,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 赵福双手展开圣旨,用太监独特的嗓音缓慢宣读,直听得墨昭华的心跳都加速。 “今朕第五子楚玄迟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朕特赐婚于墨昭华,为御王正妃。” 墨昭华的拳头悄悄松开,吊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化作满腔欢喜。 容清虽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御王正妃时多少还是有点唏嘘与担忧。 墨韫大失所望,他想做是祁王岳丈,而不是御王,可面上未有丝毫表现,不敢在传旨太监面前嫌弃。 赵福继续宣读圣旨,说的是些祝福的话语,以及婚事的操办,最后才合上圣旨。 墨韫心有不满却还得拜谢,“臣墨韫接旨,谢主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29章 监视 赵福将圣旨给墨韫,“咱家恭喜墨大人与夫人,也恭喜小姐。” “有劳公公了。”墨韫强颜欢笑的接过圣旨,示意管家给赵福打赏。 赵福自然是笑纳,再说了几句祝福的话,便带着人离开了尚书府。 待他走远了,墨韫小声对墨昭华道:“你若是不愿,便去找太后与你外祖父……” 墨昭华险些被他气笑,“父亲这是做什么?教唆女儿抗旨不遵?祸及满门?” 墨韫确实存了挑唆之心,但以太后与辅国公之名,倒也不至于祸及墨家。 他忍下心中情绪,“为父也是怕委屈了你,毕竟御王殿下的身子大家都清楚。” 墨昭华故意摆出一副委屈求全的样子,“为了墨家,女儿也自当遵旨。” 容清配合她,“我的昭昭真长大了,懂事了,娘亲没把你教坏,对得起墨家的列祖列宗。” 墨韫不好再多言,假意关心道:“夫人,你且劝点着昭华,我也该去与母亲说一声。” 容清应声与墨昭华离开,墨韫将圣旨收到书房后,去了颐寿堂。 老夫人得知消息大惊,“怎会是御王?不是说好是嫁与祁王,也好给瑶瑶铺路么?” 墨韫压低了声音,“还请母亲慎言,皇室婚姻,又岂是我们说了算?” 他突然明白,为何墨瑶华会口不择言给墨昭华留下把柄,怕是随了老夫人。 老夫人语出惊人,“那如何是好?祁王都已经得了瑶瑶的身子啊。” “什么?”墨韫大惊失色,一股怒气升起,“她怎会如此糊涂。” “事已至此,你再气也没用,且想想该如何才能保全名声。” “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能靠她自己守住祁王的心,争来个位置。” 老夫人怪楚玄寒,“这个祁王,怎说话不算话,这不是哄骗了我们瑶姐儿么?” 墨韫倒能理解,“陛下早已动了将墨昭华许给御王的心思,祁王又如何能劝得住?” 老夫人眸子闪了闪,“能否让昭丫头去找太后娘娘或者辅国公说说情?” 墨韫拧眉,“儿子已提过此事,可她对于赐婚并无不满,还说是为了保全家族。” 老夫人咬牙,“不该懂事时偏要如此懂事,她去找太后与辅国公,与我们墨家何干?” 墨韫心烦意乱,“先这样,抗旨的罪我们担不起,瑶瑶的事再想别的法子。” *** 次日一大早。 倚霞院中多了个眼生的丫鬟。 她进去给墨昭华见礼,“奴婢月影,拜见小姐。” 墨昭华仔细打量她,“娘亲又给我拨丫鬟了?可我院里人手已足。” 这丫鬟与院里,乃至整个尚书府的丫鬟都不同,步态轻盈,精神奕奕。 月影自报家门,“小姐,奴婢来自御王府,以后您就是奴婢的主子。” 墨昭华心中一喜,“原是殿下给我送人,难怪与众不同。” 不过除了伺候与保护她,怕是还有监视之责,她早知御王对她求嫁之事会怀疑。 毕竟十年不见,一见面就求人相娶,最重要的是她与楚玄寒还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 御王免不得猜测这是楚玄寒的美人计,娶她可能是将计就计,但她并不在意,相信日久自会见人心。 月影盈盈一拜,“小姐,以后您便是奴婢主子,还请主子为奴婢赐名。” 家里的丫鬟墨昭华很乐意改名,但御王给她的人,她爱屋及乌,“不用了,月影就挺好。” 月影暗松了口气,“奴婢多谢小姐。” 她很喜欢现在的名字,这个名字从了御王的护卫,改名她既不舍,也不习惯。 墨昭华跟她确认心中的猜测,“月影,你可是会功夫?” 月影有护卫之责,本就没打算隐瞒,“回小姐,奴婢会一些拳脚功夫。” 墨昭华毫不掩饰自己的满意,“殿下想的真是周到,日后我又多了分保障。” *** 是夜。 御王府,书房。 楚玄迟收到了月影的信,皱着眉一脸沉思。 雾影见状小心翼翼的问,“主子,可是墨小姐不喜月影?” 楚玄迟将信笺递给他,“不是,正好相反,她很喜欢本王的安排。” 看到信上说墨昭华得知月影是他的人很开心,他还挺欢喜,但想到她可能是在做戏,他的嘴角就勾不起来。 雾影看完信,想的也跟楚玄迟一样,“主子可是怀疑墨小姐故意如此表现?” 楚玄迟点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你让月影留个心眼,莫要被蒙蔽。” “好。”雾影走到烛台旁,拿起灯罩将信笺焚烧。 楚玄迟端起茶浅呷了一口,“你安排一下,明日墨小姐要见本王。” “是,主子。”雾影燃完信笺后,将灯罩重新罩上。 楚玄迟沉思半晌,“算了,这是第一次,你还是亲自去接吧。” 雾影不禁愣住了,主子这是要正大光明的接人,宣示自己对墨小姐的主权? “怎么,不愿意?”楚玄迟问,“不出意外的话,本王以后怕是要经常见墨二小姐。” 雾影回过神来,“没有,请主子放心,属下定会办好此事。” 第30章 接她 墨昭华赐婚御王的事,翌日便人尽皆知。 元德太后第一时间去见文宗帝,“皇帝,你怎能将昭昭赐婚于老五?” 文宗帝老神在在,“母后不是告诉儿子,为君分忧乃臣子本分么?” 太后愤愤不平,“所以你就牺牲哀家的娘家人,来为你分忧?” “儿子是依母后之言,而墨家女也是群臣满意的人选。”文宗帝其实曾在暗中推波助澜。 “你……”太后故意表现的愤怒,“你就这样将哀家的后辈给嫁了?” 文宗帝安抚她,“母后放心,若能平息此事,儿子自会好好补偿辅国公府。” 太后看着文宗帝,沉默了下去,又听了他好一番解释和劝慰。 她佯装无奈,“罢了,圣旨都已下,哀家难不成还怂恿昭昭抗旨么?” 文宗帝心中得意,脸上却显得极为感激,“儿子多谢母后的谅解。” 太后叹气,“你若非哀家的儿子,哀家都要怀疑你是因恨哀家而故意为之。” 文宗帝眸子闪过一丝阴狠,“母后多虑了,母后的恩情,儿子铭记于心。” 送走了太后没多久,辅国公又求见,文宗帝还没见到人,已知他是何事而来。 李图全贴心的道:“陛下若是不想见,奴才便去打发了辅国公。” 文宗帝想了想,“见吧,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也免得日日来烦朕。” “是,陛下。”李图全应声宣了辅国公觐见。 辅国公进来行完礼就跪下诉苦,做戏给文宗帝看,“陛下,您这是要老臣的命啊。” 文宗帝也不装傻,“爱卿认为朕的儿子,配不上你的外孙女儿?” 辅国公哀嚎,“陛下明知御王没了子孙缘,这不是断了老臣外孙女的未来么?” “那爱卿说说,朕将何人的女儿许给老五,才是正确所为?” 辅国公,仰头看着文宗帝,“老臣不知,老臣只知小外孙女儿着实委屈。” 文宗帝劝慰,“爱卿莫要伤心,老五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且婚事总得解决。” 辅国公又是哀嚎一声,“我可怜的外孙女儿……” 文宗帝顿觉头疼,“爱卿这是作甚?她若安心出嫁,朕自会补偿你们。” 年迈的武将哭到他的前面来,哪怕没真掉下眼泪,传出去也有损他的圣名。 辅国公嚎的更大声,“在陛下眼中,老臣是那等卖外孙女求荣之人?” 文宗帝辩解,“朕并非此意,此事乃她自愿,她是心有大义之人,爱卿也看开些吧。” 辅国公幽幽叹息,“哎……这傻孩子。” 文宗帝看他语气软了,再以利诱之,“她很好,朕不会亏待她,你们也一样。” 辅国公盯着文宗帝看了半晌,只看得他心中忐忑,给了好些赏赐来安抚。 “罢了,都是老臣无能,保护不了小辈。”辅国公见好就收,有他和太后这两场戏演,文宗帝不会再怀疑墨昭华。 *** 午后。 琥珀给墨昭华拿来一套较为华丽的衣裳。 墨昭华颇为嫌弃,“无需如此麻烦,像平日里那般穿戴即可。” 琥珀道:“这怎么行?小姐可是要去见御王殿下,不能失了礼数。” 墨昭华不在意,“又非进宫,也非什么正式场合,哪来这么多的礼数?” 琥珀眼巴巴的央求,“小姐,您就穿一次嘛,至少给御王殿下留个好印象。” 墨昭华想到御王,心思真有了动摇,“那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琥珀欢呼一声,“是,小姐。” 墨昭华重生以来的穿着打扮都尽量从简,唯有节日见客或进宫才会盛装打扮。 今日她不仅穿上华丽的衣裳,还梳了繁复的发髻,看着铜镜中满头珠翠的人儿,恍惚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前世她无论是做祁王妃还是太子妃,出入都要求打扮隆重,头饰压得脖子生疼却还要维持端庄仪态。 珍珠也来帮忙装扮,看着特意打扮过的墨昭华,她越看越欢喜,“我们小姐可真美。” 琥珀附和,“那是自然,老爷当年被称为赛潘安,夫人也是盛京四美之一。” 墨昭华相信容清是美人,但对墨韫所谓的美名极为不屑,“你从哪听来的这些?” 琥珀笑着解释,“府里老人说的,据说辅国公府的门槛都被媒人踏破啦。” 珍珠也说了一句,“还有人在夫人与老爷定亲后,当众发誓,此生都不娶妻。” 墨昭华听着有点唏嘘,母亲若是嫁给其他人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吧? 她收敛心思,“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月影原本沉默的在一旁,此时突然开口,“小姐,奴婢陪您前去即可。” 墨昭华以为这是楚玄迟的意思,“好,珍珠琥珀,我回来给你们带糕点。” 珍珠和琥珀看在月影的身份上也不会相争,齐声道谢,“谢谢小姐。” 挂着御王府标记的马车,停在了户部尚书府外,雾影亲自进去请了墨昭华。 他以前虽见过墨昭华,可这次却被惊艳到了,盛装打扮后多了几分贵气。 墨昭华在月影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里面一应俱全,比尚书府的要奢华。 马车穿街走巷,最终停在御王府大门前,墨昭华下车后从大门入。 楚玄迟依旧在正厅等待,看着她款款走来还有种恍如梦中的错觉,昔日护他的小姑娘竟要成为他的枕边人。 墨昭华进来福了一礼,巧笑嫣然的打招呼,“玄迟哥哥,身子可好些了?” 楚玄迟话语温和,“除了旧伤,其他皆已痊愈,昭昭过的可好?” 上次来去匆忙,墨昭华没能好好打量楚玄迟,这次正大光明,她便不再矜持。 第31章 送礼 墨昭华大胆的直视着楚玄迟,“昭昭一切安好,夙愿得偿。” 楚玄迟星眸剑眉,五官比较立体,面部线条分明,眉骨处有一道小疤。 墨昭华桃花眼,柳叶眉,含珠唇,鼻子高挺,右眼下方还有一颗美人痣。 四目相对间,两人不仅没移开目光,还相视一笑,以至于气氛有了些暧昧。 楚玄迟耳后根泛起丝丝红晕,“跟了本王,昭昭以后怕是要受很多委屈。” 墨昭华言语大胆,“昭昭不在意外人怎么说,昭昭只想好好照顾玄迟哥哥。” 楚玄迟将雾影和月影都打发出去才问,“昭昭可是如儿时一般,同情于本王?” 墨昭华面红耳赤,“昭昭儿时是出于喜欢,如今眼中也没王爷,只有玄迟哥哥。” 她确实不是出于同情,更多的是还前世的债与情。 楚玄迟并不会轻易相信,美人计三个字始终在提醒他,他没做出回应,暧昧的气氛变成了尴尬。 墨昭华主动换了话题,“及笄礼那日,是玄迟哥哥的人在暗中帮昭昭对吧?” 楚玄迟本不想提这事,但她猜到了也没否认,“若本王没安排人,你当如何?” 墨昭华早防着楚玄寒,自然有对策,“昭昭会水,琥珀也会,不会给祁王机会。” 楚玄迟觉得这太过冒险,“他若当真下了水,以你的力气,还能推开他么?” 墨昭华还有后招,“昭昭会拉嘉善公主一起入水,将公主推给他,自己潜水离去。” 楚玄迟听着不像是说谎,因为疏影当时有提过,墨昭华似乎故意抱住了嘉善。 提到那日他又想起一件事来,“背上的伤,可有让大夫瞧过?” 墨昭华笑着点头,“当日就请了医女来瞧,淤青已散的差不多啦。” “那就好。”楚玄迟心中有很多话,却不能与她说,除非她能自证清白,那他什么都愿说。 正厅连斟茶的丫鬟都没留下,墨昭华便起身去给他倒茶,“谢谢玄迟哥哥。” “小事而已,又何须言谢。”楚玄迟也没拒绝,她愿献殷勤便让她献吧。 墨昭华说的却不只是及笄礼相助的事,“婚事并非什么小事,是一辈子的事。” 楚玄迟这才明白过来,嘴角扯起一抹苦笑,“可本王却要耽误昭昭一辈子。” 墨昭华相信自己的医术,“不会,昭昭相信好人有好报,玄迟哥哥定会好起来。” 楚玄迟自己也还抱着希望,但他不会承认,“若本王此生都好不起来呢?” 墨昭华说的毫不犹豫,“那昭昭就一辈子做玄迟哥哥的双腿。” “昭昭……”这种不假思索的回答,让楚玄迟不禁动容,想信了这一切,可理智告诉他不能感情用事。 “玄迟哥哥送婢女保护昭昭,昭昭想回个礼。”这也是墨昭华提出见面原因之一。 她既是想见楚玄迟,确定他的病是否痊愈,也想感谢他相助,送一份上次还不到时候,不好相送的礼。 “哦?本王虽不缺什么,但对昭昭的回礼倒有几分好奇。”楚玄迟脸上是兴趣,但心中却是警惕。 在礼物上做手脚听起来虽蠢,可也不排除楚玄寒反其道而行之,无论她送了什么,他都会让人仔细检查。 “是宝华寺求的平安符,一年只可求三道。”墨昭华拿出一个红色福袋,从中取出折成三角形的黄色符纸。 楚玄迟愣了一下才伸手接过,“这回礼,本王属实没想到,还以为会是……” 墨昭华好奇的问,“会是什么?” 楚玄迟嘴角微翘,“姑娘家亲手做的女红。” 墨昭华脸上泛起娇羞,“昭昭明白了,这次时间仓促来不及,下次再……”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她的头微微垂了下去,能说到这份上已是莫大勇气。 楚玄迟既明白她的意思,自也然不会追问,“那下次是什么时候?” 墨昭华含羞带臊,“玄迟哥哥什么时候让昭昭来,昭昭便什么时候送。” 东陵国的风俗,男女订婚后可正大光明的相处,只需大婚前那三天不见即可。 楚玄迟心中虽有防备,却还是甘之如饴,“好,那本王便等着昭昭的新礼物。” “嗯……”墨昭华转移话题,“玄迟哥哥可知,另外两道平安符昭昭送给了谁?” 楚玄迟基本没怎么考虑,想当然的问,“可是送与令尊与令堂?” 墨昭华摇头,“不,是外祖父与母亲,昭昭的祈愿只送最在意的人。” 最在意的人…… 楚玄迟的心被狠狠撩拨了一下。 他抿着唇,“一个婢女换你一道平安符,月影自己都不知她有如此重要。” 墨昭华小声道:“玄迟哥哥的人,自然是重要,因为你便是那最重要的人。” 她今生决定嫁给楚玄迟,并不只是为报前世之情,早日为他治好双腿。 其实遭受楚玄寒背叛后,再听到楚玄迟的付出,得知儿子身世,她已然心动。 否则即便她前世已嫁作人妇,经历了情事,也不至于说出今日的话,毕竟她很守规矩。 此刻的楚玄迟正紧紧的盯着她,耳边久久萦绕着一句话:你便是那最重要的人! 第32章 挑唆 户部尚书府外。 墨昭华乘着御王府的马车,被雾影亲自送了回来。 月影扶着墨昭华下车,手里还拎着两包糕点,这是特意去买的七巧点心。 墨昭华客气的与雾影道别,“雾影大人再见,有劳你照顾好御王殿下。” 雾影态度恭谨,但不卑不亢,“小姐言重,照顾王爷乃属下的本职。” 墨昭华前世每次去御王府,都是雾影接来送往,她知楚玄迟器重且信任他,自然放心。 她刚踏进府门,便对上了一个人,微微屈膝朝对面的人行礼,“父亲。” 墨韫稍稍有些意外,“那可是御王府的马车?” “正是!”墨昭华怀疑他在监视自己,“父亲可是特意在等女儿归来?” 墨韫否认道:“没有,只是正好放衙归来,听到动静便稍等了片刻。” 墨昭华想了想,倒也跟他平时放衙归来的时间差不多,“那真是赶巧。” 墨韫没再站在原地,示意她跟上,边走边问,“御王殿下对你可还满意?” 墨昭华并未正面回答,“满意不满意,结果不都一样,难道还能抗旨不遵么?” 墨韫还想挑唆,“御王殿下若是不满意,自然也可让陛下收回成命。” 墨昭华冷声问,“父亲很不想女儿成为御王妃么?以至于百般怂恿女儿抗旨。” 墨韫立住脚步,“莫要乱说话,为父这也是为了你好,你若不觉得委屈便是了。” 墨昭华道:“能嫁给王爷,女儿有什么好委屈,即便真委屈,父亲也不会为我出头。” 墨韫挑唆不成,反被挑明了心思,脸色沉了下来,但墨昭华却没给他发作的机会。 她敷衍的福了一礼,“女儿还有事,就先回倚霞院了,父亲请自便。” 墨韫气的吹胡子瞪眼,“还没当上御王妃,就在老夫面前摆出了王妃的架子!” 可他这话也不敢说太大声,赐了婚基本不会改变,墨昭华早晚都得成为那个残王的正妻! 墨韫咬着牙诅咒般的道:“嚣张什么?嫁个残王,以后有你好过的,哼!” 墨昭华虽然没回头,但猜到墨韫必会不满,可她毫不在意,也没打算搭理他。 回到倚霞院,墨昭华将七巧点心给了琥珀和珍珠,这可是她们俩的心头好。 两个丫鬟都是面带喜色的道谢,“谢谢小姐。” “琥珀,你吃完了去跟母亲说一声,让人把后花园那几株迎春花全砍了。” 墨昭华看到墨韫就想到自己被算计的事,于是想起了荷塘旁的迎春花,心里不痛快。 琥珀吃的跟只小仓鼠似的,鼓着腮帮子,“啊?为什么呀?不是挺好看么?” 珍珠赶忙提醒她,“小姐让你去就去,哪来这么多问题,连规矩都不懂了么?” 屋里还有月影在,既是御王府的人,小姐出嫁后自要跟过去,她们得留点好印象。 “是,奴婢这就去,回来再吃。”琥珀这才应声,点心也不吃了,直奔晚香居。 墨昭华等到珍珠吃完点心,又吩咐,“珍珠,你随我去趟颐寿堂,见见祖母。” 珍珠就没多余的话,直接应声,“是,小姐。” 这些天墨昭华一直让人盯着家庙那边,先让墨瑶华跪足了三天,然后送去两卷佛经。 如今估摸着那两卷佛经抄完了,便想去颐寿堂再挑几卷晦涩难懂的佛经送过去。 老夫人佛经众多,需要翻找,并没立刻给墨昭华,而是后来让人给她送过来。 为了做足面子,她还让身边的刘嬷嬷亲自来了倚霞院。 珍珠正要过去接,却被墨昭华一个眼神阻止,珍珠虽不解,但还是没过去。 墨昭华嘴角含着温婉的笑,“劳刘嬷嬷辛苦一趟,将佛经送到家庙去吧。” 刘嬷嬷立马反应过来,“二小姐是想让三小姐抄写这几卷佛经?” “妹妹有心向佛,佛经又是祖母亲自所选,嬷嬷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刘嬷嬷哪敢说老夫人的不好,讪讪笑道:“没有,那老奴这便送去家庙。” “有劳嬷嬷,待妹妹抄写完十卷佛经,我将沐浴焚香与祖母一同烧给列祖列宗。” 刘嬷嬷知墨瑶华得老夫人欢心,有心阳奉阴违,但此话却断了她的心思,怕届时发现异常牵连自己。 毕竟老夫人提醒过,墨昭华即便只是嫁个残王,他们表面工夫还是要做足。 刘嬷嬷随后便将几卷厚厚的佛经送到家庙,下人接过后送到墨瑶华跟前。 家庙规矩多,进出必先沐浴焚香,里面有两个下人长居,刘嬷嬷根本没进去。 墨瑶华光是看着就已觉手疼,“那个贱人,又送这么多的佛经过来?” 下人弱弱的回答,“不是二小姐的人,是老夫人那边的刘嬷嬷亲自送来的。” 墨瑶华急了,“怎会是祖母的人?爹爹呢?他不是说过几天就找借口放我出去么?” 锦秋连忙打发下人,急切的提醒,“小姐,家庙中不是我们自己人,您当心些。” 墨瑶华毫不在意,“你怕什么?那贱人的手再长,难不成还能伸到家庙来?” 锦秋解释道:“这不是赐婚给御王殿下了么?难保有人见识浅薄,想要攀附。” 墨瑶华眼神阴狠,“贱人坏我好事,她当御王妃,我又该如何入祁王府?” 第33章 抬嫡 翌日上午。 墨昭华带着月影出门,珍珠和琥珀又被留下。 琥珀闷闷的问珍珠,“珍珠,你说小姐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珍珠倒是淡定,“怎么会?这是给御王殿下面子,你可别多想。” “那小姐会一直这样么?” “可能吧,毕竟月影会功夫,比我们更能保护小姐。” “为什么你一点都不着急呢?” “小姐外出虽然不带我们,可在家里不还是更为亲近我们么?” “那是因我们对府里熟,等去了御王府,我们怕是只能做洒扫丫鬟。” “只要能跟着小姐,即便只能做洒水丫鬟我也愿意。” “其实我也愿意,就是短期内落差太大心里泛酸,等习惯了就好。” 另一厢,墨昭华与月影已经到了街上。 不久后马车停在一家布匹店外,主仆俩下车进去。 墨昭华不知下次见楚玄迟会是什么时候,但她从今天起就做准备。 衣服和鞋子都需要尺码,她不好做,但绣条帕子或荷包香囊还是可以。 她昨晚查过自己的小库房,布匹是有一些,可惜颜色和款式不适合男子。 是以,她今日才会特意出来,买些合适的布回去,也好早日把帕子绣出来。 买完布匹她就回去了,然后坐在桌前准备画样式,结果在松柏之间犹豫不决。 珍珠在一旁研墨了许久,见她始终没下笔,便贴心的问,“小姐可是有烦心事?” 墨昭华用笔头抵着下巴,有几分可爱,“也不算烦心事,就是犹豫该选哪个花样。” 琥珀在一旁做女红,闻言开口,“小姐若喜欢,那就不选择呀,全要了便是。” 墨昭华瞬间释然,“好主意,又非什么大事,何须选择?” 既然松柏她都喜欢,也都很契合楚玄迟坚韧不拔的性子,那就全都绣了。 想通后她下笔如有神,竟然连续绘出了三张样式。 一张崖边松树,一张雪中柏树,还有一张是石竹,都有着极好的寓意。 这些样式一看就是男子所用,珍珠猜测起来,“小姐,您可是要为……” “嘘?”墨昭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眨了眨眼压低声音,“自己知道就好。” 月影一般只是跟着她出门,在院里时大多在外间,珍珠和琥珀贴身伺候。 珍珠满眼揶揄,“奴婢懂了,奴婢保证一个字也不说出去。” 琥珀一股酸涩瞬间涌上了心头,“小姐和珍珠有秘密?” 墨昭华朝她招了招手,“没说不让你看,但你要保证不说出去。” 琥珀屁颠屁颠的走过来,“我的嘴只对小姐不紧,对其他可紧着呢。” 过来看到桌案上的松柏竹三张样式,她眼底泛起疑惑之色,“这是……” 珍珠凑到她耳边,将声音压得极低,还带着些许打趣的意思,“定情信物。” 墨昭华的脸已然红透,含羞带涩的威胁,“谁若敢说出去,往后就别再跟着我。” 珍珠连忙娇笑连连的摆手,表示不敢。 琥珀表情复杂,她没想到小姐接受的这么快,小姐可不曾给祁王送过亲手做的女红。 如今珍珠说出了“定情信物”这种话,小姐居然没否认,不过送御王倒也名正言顺。 别说是陛下赐婚,即便是普通人家,定亲后男女间也可以交换定情信物。 *** 墨瑶华入祁王府的事,不只她一人着急。 没了墨昭华铺路,老夫人便打起了她身份的主意。 东陵国重嫡庶尊卑,庶女的地位极低,基本不可为正室,更遑论嫁入皇室。 按照规矩,亲王可有一正妃,一侧妃,两庶妃,其余则只能为侍妾。 之前他们是想让墨昭华为正妃,再以让其为祁王纳墨瑶华为庶妃,如今此计已行不通。 老夫人今天特意找了墨韫来商议,提议让墨瑶华记在主母名下,成为嫡女。 “母亲想抬嫡?”墨韫也想过这个法子,只是顾忌兰如玉,没能下决心。 老夫人颔首,“对,瑶姐儿若为嫡女,即便不能为正妃侧妃,庶妃总能够上。” 墨韫生怕兰如玉不高兴,“此计虽然可行,但还须玉儿答应,我且先问问她吧。” 老夫人冷声道:“她一个妾室,这事儿哪有她做主的份儿?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不管怎么说,她毕竟是孩子的亲娘,母亲也是当娘的人,相信你能理解。” 老夫人怒道:“真不知她给你灌了些什么迷魂汤,让你把个妾室宠到如此地步。” 她虽然看重庶长孙墨胜华,对墨瑶华也偏爱些,但从来看不上兰如玉。 也就是兰如玉性子好,做事周到且低调,不恃宠而骄,否则她如何容得下? “时间不早了,母亲歇了吧,儿子也该回去睡了,明儿个还要早起点卯。” 墨韫听不得别人说兰如玉,可又不好顶撞老夫人,只能离开,求个耳根清净。 老夫人拦不住,气的不行,“真是说不得半分!” 刘嬷嬷安抚,“老夫人莫生气,兰姨娘总归是生下了大少爷和三小姐。” 老夫人目光阴狠,“若非如此,她妾不像妾,老身岂能容她到现在,哼!” 刘嬷嬷继续劝,“大少爷文采斐然,三小姐又得祁王欢心,兰姨娘也算有功。” 老夫人话语这才缓和些,“但愿她能为孩子考虑,莫要感情用事,坏了抬嫡之计。” 第34章 鸿门宴 墨韫离开颐寿堂后,便去了兰如玉的兰芜苑,跟兰如玉耳厮鬓摩间提出了抬嫡之事。 孩子大了,兰如玉自然放心,只是担心容清不肯,“夫人能答应么?” 墨韫言之凿凿,“若只有瑶瑶记名自是不愿,但让胜儿也记名,她岂能不动心?” 兰如玉恍然大悟,“老爷这不是担心夫人不答应,而是怕妾身不舍得孩子?” “胜儿与瑶瑶是你含辛茹苦的生养,如今要白白便宜了他人,你心里必然难受。” 墨韫对兰如玉的宠爱,已然比新婚时对容清还好,可当初也是他多番求娶。 容清虽为他的才情与容貌所吸引,但其他爱慕者也不遑多让,他靠着厚脸皮与小花样才哄得她下嫁。 兰如玉声音带着种蛊惑人心的酥感,“妾身既为人母,为了瑶瑶,再难受也值得。” “玉儿真不愧是我的解语花,如此善解人意,此生能得你相伴,乃是最大幸事。” 后面那两句的话,墨韫在洞房花烛之夜,也曾跟容清说过,奈何物是人已非。 兰如玉娇笑着缩进墨韫怀里,“妾能得老爷欢心,也是妾前世修来的福气。” 墨韫动情的将揽着她,宽厚温暖的大手掌,悄然从她的里衣伸了进去…… *** 翌日晚膳。 阖家在颐寿堂陪老夫人共用。 容清不解,“并非年节,为何要一起用膳?” 墨昭华在母亲面前也懒得掩饰,“昔日昭昭赐婚,祖母也不曾如此。” 容清安慰她,“没关系,昭昭,你还有母亲,外祖父和舅父舅母也疼你。” 墨昭华展颜一笑,“娘亲放心,昭昭不嫉妒,昭昭并非什么疼爱都愿意要。” 比起老夫人那点带着利益和算计的疼爱,她自是更喜欢外祖家不求回报的宠爱。 母女俩来到颐寿堂,墨昭华一眼就看到了墨瑶华,禁足期间能出来,看来今天的事与她有关。 母女俩简单的行过礼,在自己的位置坐下。 两位姨娘今天也带着孩子来了,只是孩子能坐着,姨娘却需像丫鬟一样布菜。 墨韫对老夫人是真孝顺,虽不至于事必亲躬,但凡事以她为先,老夫人便是被他给惯成了如今这般。 晚膳结束后墨昭华忍不住问,“祖母,不知是何大事,竟连家庙禁足都给解了,可是三妹妹有好事?” 她有些怀疑,该不会是墨瑶华有了身孕,楚玄寒上赶着把她抬进府吧? 老夫人看向容清,脸上还带着笑,“确实是好事,不过却是你母亲的好事。” 容清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哦?不知是何等好事,儿媳自己竟不知。” 老夫人道:“你当初伤了身子,未得嫡子,老身想做主将胜儿兄妹记在你名下。” 墨昭华反应过来,原是要给墨瑶华抬嫡,给个嫡女的身份入祁王府,今晚是个鸿门宴。 她自是不可能答应,“祖母,大哥年近弱冠,三妹妹也已十六,还有这必要么?” 老夫人解释,“祖母这也是为了你母亲好,你赐婚御王,子嗣无望……” 墨昭华听不得别人说楚玄迟无后,“哪些话说得,哪些话说不得,希望祖母分清。” 老夫人不以为意,“这是在自家,没外人在,你们若不传出去,谁又能知晓?” 墨昭华喊了一声,“月影,今日所闻,回去别忘了好好跟你主子回话。” 一般在府里她都是带珍珠或者琥珀,今晚却特意带了月影,便是有备而来。 月影冷冷应声,“是,小姐,奴婢必将一字不落的禀告我家王爷。” 老夫人一惊,“她是御王府的人?” 墨昭华没回答,“祖母,以后说话注意些,可别学三妹妹,口无遮拦惹来祸端。” 老夫人这才道歉,“是老身失言,还请姑娘口下留情,姑且饶老身这一次。” 说着又略带责怪的看着墨昭华,“御王府来人,你怎也不知会祖母一声?” 墨昭华故意道:“是孙女儿的错,应向祖母请示,得您允许后再让月影入府。” 月影冷笑,“原来我们王爷给准王妃送个侍女,还需先得到老夫人的允许。” 老夫人心中再怎么觉得御王比不上祁王,也不敢得罪他,“老身并非此意……” 容清适时岔开话题,“老爷,将大少爷兄妹记在妾身名下,也是老爷的意思?” 她倒也不是特意为老夫人解围,而是怕墨昭华气势太盛,被有心人添油加醋传出去。 墨韫则是想给老夫人台阶下,“你膝下无子,昭华又将出嫁,你总该为日后打算。” 容清面无表情,“他们年纪不合适,妾身即便真要过继孩子,也有更好的选择。” 墨昭华帮腔,“父亲庶务多,祖母又要礼佛,母亲的事就不劳你们费心。” 墨瑶华急切的想抬嫡,“母亲,哥哥才华横溢,为人孝顺,日后定会奉养……” 墨胜华今日并不在家中,他早已入了书院,上次老夫人归家,他是特意告了假。 墨昭华冷声道:“三妹妹的意思是,如若大哥不记在母亲名下,便可不奉养主母?” 墨瑶华连连否认,“瑶瑶并非此意……” 墨昭华眸光冷冽,“在家庙抄写佛经乃是对你惩罚,祖母宠着你,我却不能惯着你。” 第35章 占位 老夫人一听就急了,“你这是在责怪老身?” 墨昭华道:“孙女儿不敢,只是三妹妹也将说亲,规矩还是要讲些。” 容清也帮腔,“日后她嫁作他人妇,却连规矩都不懂,损的将是墨家的名声。” “祖母可是觉得三妹妹祸从口出,孙女儿罚她跪家庙抄佛经过重?”墨昭华从不觉得自己惩罚的过分。 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虽然这是前世的事,可她重生而归为的不就报前世的仇与恩么? 墨韫给老夫人使了个眼色,“怎会?所幸你及时阻止,否则真要祸及家族。” “如此,那就请三妹专心抄写佛经,等到浴佛日我也好与祖母一同检查焚烧。”墨昭华特意加重了后四个。 前世的墨瑶华便是如此待她,好在她没假于人手,否则老夫人怕是又要借题发挥。 “浴佛日焚烧?”墨瑶华此前不知还有期限,闻言顿觉手疼了起来,这时间可还不到半月。 墨昭华笑道:“祖母常说三妹妹与兰姨娘一样好礼佛,这对你来说也非难事吧?” 墨瑶华祈求的看向老夫人,“祖母……” 老夫人完全没有前世对墨昭华的那种坚决果断,“时间紧迫,要不就少抄……” 墨昭华反问,“这也是为墨家的列祖列宗祈福,祖母是觉得祖宗不配?” 老夫人果然妥协,“瑶瑶,这里已无你的事,既是时间紧迫,便早些回家庙吧。” 她对墨瑶华是有所偏袒,但前提是不损害自己与家族利益,否则另当别论。 墨瑶华心中颇为失望,又看向墨韫,“父亲……” 墨韫虽有心想袒护,可抄经也非难事,“听你祖母的。” 墨瑶华看向了兰如玉,见她微微摇了摇头才彻底死心,起身拜别。 离开颐寿堂后,她死死地绞着帕子,“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不肯帮我。” 锦秋小声问,“小姐,您不觉得奇怪么?” 墨瑶华显得不耐烦,“你发现了什么?直接说,本小姐没心思猜。” 锦秋道:“抄佛经本是我们想让二小姐做的事,如今却落到了您头上。” 当初想设计墨昭华落水,一来是为了去接老夫人,二来是给她找点事儿做。 这也是楚玄寒的意思,只要墨昭华有事忙,他便不用故作深情的哄着她。 墨瑶华不甚在意,“有什么奇怪,又非第一次,祖母最严厉的惩罚便是如此。” 锦秋又问,“那二小姐对您的态度呢?以前是姐妹情深,如今却有些针对与您。” 墨瑶华早问过原因,“还不是为了她的名声,事事小心,生怕被我影响。” “二小姐近来确实谨慎了许多。”锦秋总觉得不太对劲,但这些解释也说得通。 墨瑶华眼里泛着怨毒的光,“等我入了祁王府为妃,定要报此仇!” *** 晚香居。 墨昭华与容清一起入了内室。 容清打发了丫鬟,连陪嫁丫鬟都没留下,而是让她在外守着。 墨昭华看她这般的谨慎,已然有了猜测,“娘亲可是为了抬嫡之事?” 容清正襟危坐,表情严肃,“不,是和离之事!” 墨昭华喜上心头,“娘亲决定要和离了?” 容清才四十来岁,和离也还有机会寻找幸福,辅国公府也不会亏待她,最不济还有自己这个女儿。 容清眸子晦暗无光,满是失落之色,“这些日子我仔细想过,可以和离。” “什么时候?”墨昭华盼着她脱离这个困她半生的囚牢。 “墨瑶华回门日,便是我和离时。”容清愿和离,但时间却是今晚提出抬嫡时才定下。 “娘亲是要占着主母之位?”墨昭华明白她这是被墨韫彻底伤了心。 容清坚定的道:“对,我若早和离,你父亲怕是要扶了兰氏上位,轻松抬嫡。” 墨昭华赞同她的做法,“这倒也是,可如此一来,又要多委屈母亲些日子。” 容清脸上泛起苦笑,“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差这几日。” 墨昭华虽高兴她愿和离,又怕她一时置气,“娘亲是如何想通和离之事?” “你父亲三番两次教唆你抗旨,我不想连累你外祖一家。” 容清虽说是外嫁女,可辅国公在朝堂多少也有些政见不合之人,难免借机生事。 墨昭华想到这事也来气,“父亲对赐婚心有不满却不敢言说,只想利用外祖家。” 这要是在前世,她为楚玄寒的虚情假意所欺骗,也许会有所心动,但此生是别想。 容清见她能分辨出墨韫的用心,很是欣慰,“好在我的昭昭没被他哄骗。” “娘亲您忘了,御王殿下乃是昭昭自己所求。”提到楚玄迟,墨昭华嘴角上扬。 容清是过来人,见她这样心里有了几分猜测,“但愿昭昭能与殿下举案齐眉。” 墨昭华却摇了摇头,“娘亲,昭昭不要举案齐眉,要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楚玄迟若如上世那般专情,她自是愿与他做恩爱夫妻,风雨同舟,反之她则会放手。 容清温柔的笑了笑,“好,那娘亲就祝愿昭昭与御王殿下百年好合。” 第36章 灭妻 次日上午,老夫人找了容清过去,再提抬嫡之事。 昨晚是墨昭华找借口将人带走,今日老夫人便特意避开了她。 容清态度坚决,“母亲,您若非要儿媳名下有嫡子,那可将庆哥儿记在名下。” 她昨夜刚得知墨瑶华竟与祁王有私情,那只要墨瑶华抬嫡需过自己这关就绝不应允,否则对不起女儿。 庆哥儿是墨韫的另一个庶子墨庆华,年方几岁,晨昏定省尊重主母,这也是他生母乔姨娘投桃报李。 当初她被醉酒的墨韫玷污后险些被发卖,幸得容清及时赶去,抬了姨娘后生下了孩子,此恩她铭记于心。 “这怎行?”老夫人一听就急了,她只想抬墨瑶华的身份,不想便宜向来不喜的墨庆华。 乔姨娘在她眼里不过是个爬床的贱蹄子,若非怕传出去被人借此做文章影响墨韫,她才不会应允容清抬身份。 容清反问,“为何不行?庆哥儿年纪尚幼,且循规蹈矩,日日来给我请安。” 老夫人觉得她在指桑骂槐,指责墨胜华兄妹没去晚香居请安,可他们确实也懈怠。 老夫人找借口继续劝说,奈何都被容清反驳,最后也只能放她离开。 容清起身规矩的行了个礼,带着丫鬟离开,心里和离的念头又坚定了几分。 老夫人脸色一沉,“别看她在府里不声不响,一张嘴竟如此能说。” 刘嬷嬷提醒,“当初乔姨娘之事,夫人便舌战群儒。” 老夫人不敢拿婆母身份施压,“那你觉如何是好,她有辅国公府撑腰,老身又逼她不得。” 刘嬷嬷也没主意,“老奴认为此事还是让老爷去操心,他们终究是夫妻。” *** 傍晚。 墨昭华去了晚香居陪容清用膳。 结果前院有人来报,老爷会来用膳,猜都知是为了墨瑶华。 墨昭华冷笑,“来了正好,我们一次性解决,也免得轮番来烦娘亲。” 上午容清去颐寿堂的事,她早已知晓,只是知容清已解决才没有多问。 容清觉得女儿及笄后愈发聪慧,有些好奇,“不知昭昭有何一劳永逸的法子?” 墨昭华俏皮的朝她眨了眨眼,起身附唇在她的耳边低语,“其实很简单,只要……” 娘俩说了会儿话,墨韫便带着小厮而来,看到墨昭华在此,他还愣了一下。 墨昭华直接说穿他的心思,“父亲可是不希望女儿在场?” “没有,只是没想到你会来。”墨韫心中怕他们母女联手,但嘴上不承认。 墨昭华展颜一笑,“昭昭这些日子都是在晚香居陪娘亲用膳,享受着母慈女孝。” “原是我打扰了你们。”墨韫突然就觉自己多余,可来了也不好离开。 墨昭华故意若有所指,“怎会是打扰?难得能一家人用膳,昭昭欢喜还来不及呢?” “一家人”这三个字她加重了语气,墨韫只觉得讽刺,求助的看向容清,容清却有意避开了他的视线。 三人尴尬落座,丫鬟来上菜也未能缓解气氛,墨韫有心逃离,但问题没解决,他日后还是得来见容清。 他斟酌着开口,“夫人,胜儿和瑶瑶虽未养在你膝下,但兰氏教养的极好……” 在东陵国,只要主母点头,妾室可以自己养孩子,兰如玉有墨韫撑腰,容清懒得阻止。 后续乔姨娘的孩子也是如此,她即便自己膝下无嫡子,也未曾想过把孩子要过来。 容清脸色淡淡,“既教的好,那怎能便宜了妾身?妾身自己有女儿,无需更多。” 墨韫沉着脸,“你即便不为自己想,也为我和母亲想想,堂堂尚书府怎能无嫡子?” 墨昭华道:“嫡庶不都是父亲的孩子?昭昭身为嫡女,也不见父亲有过偏爱。” 墨韫恼羞成怒,“长辈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这些年的规矩都学哪去了?” 墨昭华反将了一军,“是,女儿不懂规矩,毕竟不像兄长与三妹妹,有父亲教导。” 墨韫发觉了她的异常,“你最近说话怎这般尖锐,难不成是因为得了赐婚?” 容清连忙解围,“老爷既这般想要嫡子,那何不给妾身休书,再抬了兰氏为妻?” 墨韫可不敢随意休妻,“夫人莫要多想,我从未有过此心。” 休妻也需要理由,容清虽没生下嫡子,但未犯七出之条,且名声极佳,他自是休不得。 “老爷宠妾多年,妾身未曾计较,如今打上嫡子嫡女的主意,可是要灭妻么?” 宠妾灭妻便是墨昭华一劳永逸的法子,但她不好开口,容清便自己来说。 墨韫脸色微变,“夫人言重,我虽偏宠了些兰氏,但也不至于到如斯地步。” 宠妾灭妻虽罪不至死,但却足以毁了他的仕途,只是容清性子冷淡,怎会突然变得这般的强势? 他思忖间就听容清态度坚定的道:“老爷要抬兰氏子女为嫡,要么休妻,要么休想!” 第37章 助攻 皇宫,勤政殿。 文宗帝又宣了楚玄迟,“老五,那墨家女,你觉得如何?可还满意?” 楚玄迟让雾影大张旗鼓的去尚书府接墨昭华,这事整个盛京城都已知晓。 但那次后双方没再走动,文宗帝怕楚玄迟没看上墨昭华,万一私下对武将们说了些什么会影响他的圣名。 “既是父皇赐婚,那满意与否,儿臣不都得娶进府么?”楚玄迟知他心思,自不会表现出对墨昭华的兴趣。 文宗帝心微微一沉,“你这是不满?要知老六也曾向朕求娶过墨家女,但朕却允了你。” 楚玄迟语气淡淡,“只要父皇觉得合适,儿臣自没意见,相信父皇所赐必是极好。” 文宗帝赶着说好话,“墨家女家世虽差了些,但相貌极佳名声好,琴棋书画也是样样通。” 楚玄迟点了点头,“儿臣也有所耳闻,还听说六皇弟与墨姑娘乃是两情相悦。” 文宗帝解释,“何来的两情相悦,不过是老六一厢情愿,你莫败坏了女儿家名声。” 楚玄迟特意事挑明,“可六皇弟既求父皇赐婚,父皇却将其允了儿臣,六皇弟怕是要记恨儿臣了吧?” 文宗帝主动揽下此事,“这个你无需担心,朕自会与老六说道,赐婚圣旨已下,你也该与墨家女多亲近。” 楚玄迟应声,“是,父皇。” 文宗帝迫切希望他能接受墨昭华,“那姑娘性子好,你皇祖母甚是喜欢,你多相处些时日定能发现她的好。” 楚玄迟表现的有些抗拒,“儿臣遵命。” 文宗帝表情也淡了,“你难得出门,既已进了宫,便去给你皇祖母请安吧。” 楚玄迟应声告退,去了寿康宫,元德太后看到他还颇为意外。 “真是老五来了?哀家没听错吧?”元德太后不便出宫,很少能见到他,只能时常赏赐。 桂嬷嬷笑着回答,“没有,确实是御王殿下来给娘娘请安,但娘娘也无需激动。” 元德太后让宫人给她整理仪容,“怎能不激动,哀家这么多年才见了他几回?” 以前见不到是因为楚玄迟远在南疆,如今难见则是因他腿脚不太方便,不过感情疏离,见了面也无法亲近。 “迟儿,昭昭是哀家看着长大,性子真的是极好,哀家愿你们能琴瑟和鸣。”太后想借墨昭华来拉近距离。 楚玄迟因年少未得庇护,心中有些怨念,“皇祖母既知墨姑娘好,为何还要看着她被孙儿害了一辈子?” 元德太后看到他坐在轮椅上,心疼又内疚,“迟儿也很好,不会害昭昭。” 楚玄迟苦笑,“让她进府便守活寡,连个孩子都不能给她,孙儿好在何处?” 元德太后只能安慰他,“会好的,你的伤会好,孩子也会有,你切莫要灰心。” 楚玄迟似笑非笑,“皇祖母既有此期盼,那孙儿便借皇祖母吉言,多谢皇祖母。” 元德太后为墨昭华制造机会,“女儿家害羞,迟儿是男子,往后的日子多主动些。” “是,皇祖母。”楚玄迟听着她与文宗帝如出一辙的话,心里又多了些怀疑。 墨昭华到底是楚玄寒的棋子,还是太后的棋子? *** 翌日上午。 御王府的马车停在尚书府外。 在文宗帝看来,楚玄迟是按他的吩咐做事。 墨昭华得知御王府的人来接她,还要留她用午膳,赶紧收拾东西。 她带着月影进了王府,看到了熟悉的楚玄迟与雾影,连心情都变得很好。 “玄迟哥哥,近来身子可好?”鉴于月影的身份,墨昭华便没屏退。 楚玄迟在自己人面前也无需假装不喜她,“甚好,昭昭每次都要关心么?” “玄迟哥哥不喜欢?”墨昭华何止想嘴上关心,她都恨不得给他把脉。 楚玄迟抿唇轻笑,“有人这般关心,本王开心还来不及,又如何会不喜?” 墨昭华尽量表现的像个小女儿家,“玄迟哥哥可还记得我们上次说过的话?” 楚玄迟就差把她说的每个字都记住,“昭昭真给本王带了亲手做的女红?” 墨昭华示意月影将东西呈上来,“看来并不只有昭昭一人惦记着约定。” 楚玄迟接过来,打开上面盖着的红布一看,原来是三条藏青色手帕。 他有些意外,本以为她会绣荷包香囊之类,那些都是女儿家的定情信物。 不过手帕也好,只要是她亲手绣的就行,至于其他的东西,相信日后也会有。 他仔细瞧着,手帕样式各不同,一条悬崖的松树,一条雪中柏树,还一条石竹。 白色的雪,褐色的悬崖,绿色的松柏竹,绣的栩栩如生,针脚细密且平整。 他小心的收起来,嘴角含着笑,“昭昭的女红做得真好,可为何是三条?” “一条擦汗,一条擦血,还有一条……”墨昭华说着突然停下看着他。 楚玄迟见她戛然而止便追问道:“为何不说了?” 墨昭华的眸子略显黯淡,像是有心事,“等以后再告诉玄迟哥哥吧。” 第38章 撩拨 楚玄迟好奇心不重,可面对墨昭华,他却很想知道她的心思。 用手帕擦汗擦血是情理之中,但还有什么可擦,总不能是擦手,那是暴殄天物。 不过她既有意卖关子,他便换了个话题,“昭昭送了本王这么好的礼物,可有什么想要的回礼?” 墨昭华回答的很干脆,“有!” “是什么?”楚玄迟的心沉了沉,他不喜欢夹着利益的感情,只喜欢儿时那种。 不料墨昭华回答的却是,“昭昭要玄迟哥哥的安然无恙。” “昭昭……”楚玄迟的心被撩拨了一下,她似乎真如儿时一般,对他只有感情,没有算计。 墨昭华红着脸道:“玄迟哥哥若方便,可将尺码给昭昭,昭昭再做些别的。” 楚玄迟笑着答应,“好,稍后便让人给昭昭,那可要辛苦昭昭了。” 墨昭华话语坚定,“昭昭可能做不了一个好王妃,但会努力做好妻子。” 王妃与妻子虽然都是她,但做起来却不一样,王妃所肩负的责任要重的多。 楚玄迟恍惚中又有种做梦的错觉,“好,那本王也努力做个好丈夫……” 两人在正厅聊了会儿,楚玄迟便带她在府里逛逛,先熟悉以后的居住环境。 御王府很大,亭台楼阁,曲水轩榭,应有尽有,毕竟这是文宗帝对他的嘉奖。 墨昭华看一直是雾影推着轮椅,便想试试看,“昭昭也想推推玄迟哥哥。” 楚玄迟虽说在府里养伤,但基本都是在书房,很少会这般清闲的外出。 他此刻心情愉悦,脸上笑意也自然,“你力气小,怕是推不动本王。” 墨昭华想拉近两个人的距离,取得他的信任,“不试试怎知道呢?” 楚玄迟在自己的地盘上,倒是不怕她使诈,“你既好奇,那便玩玩吧。” 雾影识趣的放开轮椅,移步到一旁,把位置让给墨昭华。 墨昭华走到轮椅后面,双手搭在轮椅背上,试着用力推了推,轮椅便动了。 她有些窃喜,“玄迟哥哥,一点不重,很好推。” 如此一来,在他的双腿好起来之前,自己也能陪他在府里走走。 雾影恭敬的道:“墨小姐,刚开始是比较轻松,但时间一久您会疲惫。” 墨昭华笑道:“没关系,累了就歇息,只要能推得动,昭昭便可帮上忙。” 楚玄迟回头看向她,“昭昭很想帮本王么?” 墨昭华努力的亲近他,“昭昭想要风雨同舟,携手共进。” “为什么?”楚玄迟提醒自己要清醒,莫要沉迷于她的柔情。 “为了报恩。”墨昭华推着轮椅慢慢的走着,又想起了前世的事。 “本王何曾有恩于你?”楚玄迟以为她要诉衷情,结果竟然是报恩。 墨昭华弯腰在他耳边轻语,“玄迟哥哥娶了昭昭,不就是最大的恩情?” 当日求嫁之时雾影和月影都不在,所以对她而言,此事便只有天知地知他们知。 只不过,她真正要报的并非今世恩,而是前世情,以身相许只是个开始。 雾影与月影本就没紧跟着,见他们如此亲密,有意将距离拉的更远些。 墨昭华没武功,楚玄迟只是双腿有疾,若她有异,他自己便足以应付,他们也能及时赶过去。 当然,他们最期望的还是,墨昭华并非棋子,入御王府没不可告人的目的。 逛了一会儿后墨昭华果然累了,楚玄迟贴心的问她,“昭昭累了吧?我们回去休息会儿用午膳如何?” 墨昭华也不逞强,主动让出了位置,“好呀,昭昭推不动啦,麻烦雾影大人来帮忙吧。” 楚玄迟喊了一声,雾影与月影便闻声走过来,一行人很快去了偏厅,稍作休息过后他们再去膳厅用膳。 丫鬟们摆好膳食便下去,楚玄迟和墨昭华落座,只留雾影和月影在旁伺候。 午膳很丰盛,但口味偏清淡,楚玄迟在养伤,除了喝药还得忌口。 墨昭华本身的口味也不重,这些膳食倒对她胃口,并且比在尚书府还要丰盛。 用膳的规矩很多,楚玄迟身为亲王,墨昭华自然也要守着规矩,要待他动过筷后才能跟着吃一些。 不过有一道菜,即便楚玄迟吃过,她也没伸筷子,因为那是道清蒸鱼,而她至今还不会吐刺。 她在家一般是丫鬟帮她把鱼刺去除,月影从未伺候过她用膳,不懂这些没帮忙,她只好不去碰那道菜。 楚玄迟观察着墨昭华用膳,见她未碰过鱼肉,有两道菜她夹过两次,有一道菜甚至还吃了三次。 他已然记下,她不喜欢吃鱼,日后再与她用膳便不上鱼,而她吃过两次以上的,以后她来了要常做。 墨昭华也在注意他的喜好,并且悄然记在心中,比如那道清蒸鱼,他吃的比较多,她决定回去要学着做。 虽然做了王妃无需自己下厨,可不代表她能不会,洗手作羹汤也是一种恩爱。 看似简单的一顿午膳,两人却有八百个心眼子,还都是为对方着想。 关于他们一同用膳的消息,此时已经传到了宫里,文宗帝对此甚是满意。 楚玄迟在南疆军中威信极高,又功高震主,还能听从他的吩咐,多少也能让他卸下些防备。 第39章 浴佛日 四月初八,浴佛日。 墨昭华与丫鬟沐浴焚香,早膳过后去颐寿堂请了老夫人前往佛堂。 今日他们要在佛堂焚烧佛经,为列祖列宗祈福,庇佑后世子孙,以求千秋万代。 老夫人与刘嬷嬷一大早就沐浴焚香,没看到容清颇为不悦,“昭姐儿,你母亲为何没来?” 墨昭华是不想让容清应付老夫人,“是昭昭央求母亲给个锻炼的机会。” 老夫人不相信,“怕不是你母亲还记着上次的事,不愿来操持吧?” 抬嫡的事虽未再提起,但在大家心里都是个结,老夫人时常想找容清出口气。 墨昭华解释,“祖母误会母亲了,昭昭可是央求了好一会儿,母亲才肯应允。” 老夫人语气不善,“是你央求她,还是她找你打掩护,唯有你们母女心中最清楚。” 月影冷冷的开口,“来年的浴佛日,小姐要在御王府主持,老夫人可是不愿让小姐锻炼?” 老夫人可不敢惹她,赔着笑否认,“姑娘误会了,老身并非此意,只是怕昭姐儿不熟悉,做不好。” 打狗也得看主人,月影自是硬气,“既怕做不好,那不是更该学?难不成还要等入府后王爷请人来教?” 老夫人被怼的哑口无言,不敢再拿乔,示意刘嬷嬷扶她起身,这才前往佛堂。 墨瑶华带着锦秋在佛堂已等了好一会儿,其中锦秋捧着厚厚的十卷佛经,摇摇欲坠。 锦秋脸色难看的问,“小姐,我快抱不动了,老夫人什么时候来呀?” 墨瑶华神情憔悴,眼下两团乌青极为明显,“再坚持一下,应该就快来了。” 她这些日子连着熬夜赶工,已是疲惫不堪,腰酸背痛,右手更是疼的跟断了一般。 以前抄佛经只是为了做样子给老夫人看,可不曾像这次一般,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真抄写了十卷佛经。 有了这一遭,她如今手抖的连绣花针都拿不稳,短期内怕是都没法做针线活。 锦秋感觉双手正在往下垂,眼圈一红,“小姐,我不行了,真抱不动了……” 墨瑶华竖起耳朵,“来了,我听到了声音,你只要再坚持下就好。” 锦秋都快哭出来了,闻言也只好咬牙继续坚持,颤抖着双手抱着那些厚厚的经书。 墨昭华对佛法也有些信奉,因此特意抄了三卷佛经,为最重要的三人祈福。 老夫人在刘嬷嬷的搀扶下步入了佛堂,墨瑶华松了口气,上前行礼。 墨瑶华乖巧的屈膝,“孙女给祖母请安,愿……” 结果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锦秋一声惊呼,“哎呦……” 她暗叫不好,不悦的回头,果然见锦秋手里的佛经散落了一地。 墨昭华先看到了墨瑶华的憔悴,再看到锦秋失误,心下忍不住冷笑。 上一世的自己,也曾这般憔悴不堪的在佛堂,只是没出现经书落地的情况。 老夫人见状急了,“这可是要为列祖列宗祈福的佛经,怎能沾染上地上的尘土?” 锦秋跪了下去,“老夫人恕罪,经书实在太重,奴婢真的抱不动了……” 老夫人生怕经书不洁,亵渎了佛祖,“那你便可将经书扔在地上?” 锦秋知老夫人在意,磕头求饶,“奴婢没有,是经书滑下去……” 墨瑶华正蹲在地上将经书一卷卷捡起来,但只捡了几卷就重的抱不动。 她急需锦秋帮忙分担,“祖母,孙女抄写的都是冗长的经书,确实重了些。” “冗长?”墨昭华抓住关键词,“三妹妹这是指抄经书无意义,还是嫌太过繁琐?” 老夫人厉呵一声,“放肆,这些经书乃是老身亲自精挑细选,何时轮到你来置喙?” 墨瑶华被吓的打了个激灵,手里的经书都拿不稳,再次掉在了地上。 老夫人更气愤,“你原是这般不想为祖宗祈福。” 墨瑶华委屈的直落泪,“没有,是孙女日夜抄经,手实在太疼,没力气……” 墨昭华适时的做好人,吩咐自己的丫鬟,“珍珠,月影,还不快去帮忙。” 墨瑶华和锦秋本来已经捡起了几卷,结果她们两个一过去,全部都拿了过来。 墨昭华拿起一卷,“祖母,今日已是浴佛日,来不及重新抄写,便先将就着用吧。” 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墨瑶华一眼,“也只能如此了,但愿佛祖与列祖列宗莫怪罪。” 祖孙三人上香跪拜,在团蒲上坐下,围着火盆焚烧佛经,墨昭华没真检查,左右墨瑶华已惹恼了老夫人。 焚烧完十卷佛经,墨昭华便打发了他们,“祖母辛苦了,还请先回去休息。” 老夫人早看到琥珀手里也捧着经书,“昭姐儿有心了,自己还抄了这么多佛经。” 墨瑶华气极,区区三卷那么薄的佛经,加起来都比不上她抄的一卷。 墨昭华若有所指,“昭昭从小便跟着祖母礼佛,自是不会唯有受罚才肯抄经。” 老夫人突然觉得,她比墨瑶华似乎顺眼些,“好,那祖母便不打扰昭姐儿。” 墨瑶华上赶着讨好,伸手扶她起身,“祖母当心,孙女儿扶您回颐寿堂。” 墨昭华回头看着她们离去,嘴角扯起一抹冷笑。 第40章 上眼药 焚烧完墨瑶华抄的佛经,墨昭华便要烧自己抄的。 这三卷佛经都是她精挑细选出来,每日抄写之前还先沐浴焚香。 琥珀抱着佛经过来,“昔日护身符是三道,今日祈福佛经也是三卷。” 墨昭华拿过一卷佛经,“咳咳……我劝你最好还是别猜,否则又要猜错。” 琥珀眼神揶揄,“这怎会错?老爷和夫人,再加上我们未来的男主子。” 墨昭华将佛经一张张放入火盆,“父亲自有人为他祈福,又何须我多此一举?” 琥珀不仅好奇,还敢问出口,“咦?没有老爷的?那这三卷佛经是……” “一卷祈愿外祖父寿比南山,一卷祈愿娘亲身康体健,一卷祈愿御王殿下早日康复。” 这里只有自己人,墨昭华自是敢将心思宣之于口,这也是故意说给月影听,相信月影必会告诉楚玄迟。 另一厢,墨瑶华扶着老夫人,回到了颐寿堂。 一路上两人都没什么交流,墨瑶华不禁担心起来,生怕墨昭华夺了宠。 老夫人确实一直比对墨昭华与墨瑶华,渐渐觉得后者也没她想的那般好。 反倒是墨昭华,说话做事都很妥帖,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衬得墨瑶华更小家子气。 尽管她不想承认,但容清作为主母确实各方面都让人挑不出错来,这些年来也是尚书府的一个门面。 想的越多老夫人就越看不上墨瑶华,尤其是她还失去了入祁王府的机会,真去了也只能做个侍妾。 思忖间便见墨瑶华在跟前蹲下,为她捶腿,“祖母可是生瑶瑶的气了?” 老夫人的语气有些冷,“让你抄佛经就这般不愿?那以前岂非做戏给我看?” 墨瑶华否认,“没有,祖母,孙女是真喜欢礼佛,这次只是因长姐故意为难……” 老夫人冷笑,“佛经是从我这拿去的,你可是说我在为难于你?” “没有没有……”墨瑶华总觉得今日的老夫人不太对劲,心里更是慌。 老夫人声音一沉,“那就是说,我们墨家的列祖列宗不配让祁王心尖上的人祈福?” 墨瑶华心中倒是这么想过,但哪敢承认,“祖母误会了,孙女只是……” 她不知祖母的态度怎会有如此大变化,但敢肯定是墨昭华说了她的坏话,夺去了祖母对她的宠爱。 其实墨昭华倒也没太刻意,不过是偶尔才上点眼药,比如去宝华寺接老夫人时,又比如抄写佛经这事。 潜移默化中祖孙已产生嫌隙,再加上墨瑶华嫁祁王为妃的希望不大,老夫人这般现实的人心态自然会变。 这一桩桩一件件加起来,墨瑶华那点所谓的宠爱,渐渐便如气泡般消散。 如今老夫人连解释都懒得听,“什么都不用说了,你不是手疼么,那就回去歇着。” 逐客令都下来了,墨瑶华纵使有再多解释,也没了机会说,只能不情愿的离去。 老夫人对她失望不已,“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跟她那个亲娘一样,只能靠着点狐媚功夫爬床。” 刘嬷嬷有心给墨瑶华说点好话,可又不知如何说,好像她也没什么能夸的地方。 看来以后要掂量着点,别再巴着三小姐,免得老夫人知道了不高兴。 *** 是夜。 御王府书房。 楚玄迟在看月影今日的汇报信。 信中,月影写了墨昭华为他抄佛经祈福之事。 楚玄迟不信神佛,只信自己,不过看完信,心中还是有些欢喜。 雾影并未看信中内容,但月影也有给他书信,其中会提到墨昭华的事。 他看的次数多了,便有了期待,“主子,墨小姐对您,似乎真有些心思。” 楚玄迟将信笺给他,“她的心思若是真,本王自不会负她,若是虚情假意……” 后面的话不太好听,也无需说出口,雾影自然懂,敢算计主子,自是要付出代价。 雾影走到烛台旁,拿下灯罩,将信笺烧毁,这是不留下证据与把柄的最好方式。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主子要留下最初那封拜帖,并且还放在案上显眼的位置。 难不成,其实主子早就对墨小姐有心思? 从他的调查结果来看,墨小姐曾是公主伴读,那可能儿时便与主子有交集。 所以主子其实与祁王一样,与墨小姐是青梅竹马? 楚玄迟见雾影盯着自己发呆,脸上泛起不悦,“你在想什么?” 雾影连忙收敛心神,嘴上则在飞快的否认,“没、没什么……” 这若是让主子知道他在想主子与墨小姐的私事,怕是少不得一顿罚。 惩罚倒是小事,他最怕的是主子不让他近身伺候,那他还如何保护主子? 楚玄迟端起手边的琉璃茶盏,浅呷了一口,“那件事可有进展?” 雾影垂下脑袋,“主子恕罪,属下无能,至今还没有任何新进展……” 楚玄迟面无表情,“无事,时间已太久,查起来难度本就大,不用着急。” 若能这么容易查出真相,他也不会等到今日,但不管多艰难,他都不会放弃! 第41章 相亲会 四五月份,乃芍药与牡丹的季节。 元德太后嫡女,丹阳长公主在府里举办赏花宴,实则是相亲会。 她给不少王孙公子,高门贵女都下了帖子,届时共赏繁花盛开,吟诗作对。 墨昭华有婚约在身的人也收到了请柬,“我至今不明白,长公主府怎还会给我下帖子?” 珍珠正在给她梳飞仙髻,“虽说是相亲会,但也不全是闺阁女子,人多才更热闹。” 琥珀在一旁帮忙,“对呀,都知长公主喜热闹,盛京城就属长公主府宴席最多。” 月影也在旁边,可她并没说话,只是眼底泛起了一丝笑意,但转瞬便消失。 外间有小丫鬟来禀报,“小姐,三小姐来了。” 珍珠如今也不喜墨瑶华,“这么等不及,出门还要催?” 琥珀说话更直接,“要不是咱小姐收到了帖子,她都没资格去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的帖子只会发给权贵嫡系与夫人,庶子女与旁系之类的只能跟着他们去。 而妾室即便是再怎么得宠,也绝不可跟着去,除非是亲王的侧妃庶妃,毕竟亲王的地位与众不同。 墨昭华安抚两个丫鬟,“你们想开一些,她等我,总好过让我等她吧?” 琥珀点头,“这倒是,以前我总觉得三小姐挺好,最近却感觉她不安好心。” 墨昭华看着镜中逐渐成型的发髻,“琥珀,你且出去应付,莫让她进来。” “是,小姐。”琥珀应声出去。 墨瑶华在外间喝茶等待,她今日盛装打扮,特意让锦秋梳了惊鸿髻,不过发髻却梳的有些歪。 只是她肤白貌美,面若桃花,搭配着新做的华服,倒也挺好看,不仔细看的话,注意不到这事儿。 墨昭华不久后缓步走出来,“妹妹今日这打扮可真美。” 墨瑶华谦虚,“瑶瑶蒲柳之姿,又岂比得上长姐,只求能不给长姐丢人。” 珍珠最擅长梳头,一眼就看出不对劲,“三小姐这发髻是不是歪了?” 墨瑶华之前并未看出,“是吗?可也来不及改,否则便耽误了长姐的时间。” “惊鸿髻确实不好梳,奴婢暂时都不敢上手。”珍珠有自知之明,梳不好就不在重要场合尝试。 墨瑶华小心翼翼的问,“长姐,您这可有多余的香囊?” 墨昭华知她女红做得好,别人的压根看不上,闻言心中警惕起来,“要香囊作甚?” 墨瑶华解释,“瑶瑶前些日子抄经,手至今还疼,都没法子绣新的香囊。” 墨昭华想了想,“我倒是有几个,刚装上香料,你不嫌弃的话便匀一个给你。” 她没使唤丫鬟,转身去了内间,从专放绣品的箱子里取出一个香囊,稍作迟疑后将另一个也拿了出来。 出来时她将手中唯一的香囊递给墨瑶华,“我女红不太好,你若不喜,回头扔了便是。” 墨瑶华笑着接过,“长姐亲手绣的香囊,瑶瑶珍藏都还来不及,又怎舍得扔了?” 墨昭华的目光在珍珠与琥珀之间游离,“我们差不多也该出门了,珍珠留下看家。” 虽说珍珠性子沉稳,可她不能只带珍珠出门,次数多了,琥珀心里不好受。 *** 长公主府外。 两座石狮子威风凛凛。 正门之外,两队侍卫和刀而立。 尚书府的两辆马车到时,前面还有其他马车。 今日宾客多,府门便没关,丫鬟小厮手拿帖子,排队等门房查看。 琥珀也拿着帖子去排队,待门房查看之后,旁边还有人登记随从人员。 墨瑶华没帖子,若不跟着墨昭华,她连府门都进不去。 这是墨昭华第二次来,三年前也曾参加过赏花宴,后来因着丁忧,类似的宴会便不再给她递帖子了。 墨瑶华那时年纪尚小,并没跟来,故而这是她第一次入公主府,眼角的余光一直在四处打量着。 丹阳长公主喜热闹,生活极为奢靡,长公主府更是花重金打造,雕梁画栋,轩榭楼台,曲径通幽。 不过再奢靡也比不上皇宫,墨昭华自不会在意,这落在其他人眼中,便是她端庄大方,墨瑶华小家子气。 宴会还未开始,墨昭华先去了女宾休息处,见到了不少的熟人,大家都是高门贵女,少不得在各种宴会遇见。 贵女也有圈子,皇室贵女按身份,官宦世家女按长辈的官职,墨昭华因着与太后和德妃都有关,圈子相对广一些。 再加上她如今又得了赐婚,是未来的御王妃,故而一出现便有人来打招呼。 “墨小姐,我还以为你今日不会来呢?” “是呀,我也想着要不要下帖,专门约你赏花。” 几个十五六岁的女孩,个个衣着俏丽,巧笑嫣然的围着墨昭华。 第42章 长公主 墨昭华与她们大多是点头之谊,并非手帕交,便没太过热络。 墨瑶华的人虽在一旁,可无人理睬,衬的她跟月影和琥珀两个丫鬟似的。 看着被簇拥着的墨昭华,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手下意识碰向腰间的香囊。 她嫉妒的发狂,一面听着周围的议论,怕别人议论她的歪髻,结果怕什么偏来什么。 一位小姐掩唇轻笑,“是歪了吧?” 另一位小姐颔首,“我看着也像是有些歪。” 她的婢女小声佐证,“是歪了,奴婢都好想拆了重新梳。” 小姐忍俊不禁,“且忍着吧,人家好歹是尚书府家的庶小姐。” 她们声音不大,可周围的人能听到,更多人将目光打在墨瑶华身上。 墨瑶华感觉如芒在背,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起来,极其不悦的瞪了眼锦秋。 锦秋也是满心委屈,她早说过梳不好,是小姐非要她梳,而她确实没看出来梳歪了。 墨昭华也听到了议论,忍不住在心里嘲讽,一心只想出风头,却没相应的实力,最后画虎不成反类犬。 贵女们说了几句便转移话题,可墨瑶华心中的恨意却依然在疯长。 她广袖下的双手握成拳,“等着,等我成功入了祁王府,定要将你们踩在脚下!” 女宾们谈笑间,一位小姐带着俩丫鬟走进来,她珠圆玉润,正是辅国公的孙女容悦。 容悦皱着眉头扫了一眼,看到墨昭华眉头瞬间舒展,脆生生的喊了一声,“表姐,你怎么也来了呀?” “长公主相邀,我自然是要来。”墨昭华没起身,只是坐等着容悦走过来。 有人站起来给容悦让位置,容悦也没客气,道了谢坐下来,“早知表姐会来,我就不用母亲催了。” 她是一点都不想来,不想嫁人离开父母家人,也无法接受去一个极其陌生,且后院复杂的人家生活。 除非那个人家跟辅国公府一样,不许纳妾,后院清净,家里温馨,可整个盛京城有几个这样的高门大院? 奈何帖子是长公主下的,她得罪不得,这才显得不高兴,如今看到墨昭华也来了倒是松了口气。 墨昭华知她心有不愿,可身为女儿家岂能不嫁人,她重生归来的第一件事也不过是为自己选个夫婿。 女子想要脱离原生家族,除了出家,便唯有出嫁,她大仇未报,如何能了却红尘? 容悦即便不为自己名声着想,也要考虑家人,生而为人就是这般无奈。 墨昭华尽量找她感兴趣的话题,“嘉善公主向来喜热闹,不知今日会不会来。” 容悦第一时间便想到相亲,“嘉善公主才十三岁,不用这么早就相看吧?” 墨昭华压低声音,“傻丫头,公主何须相看什么?来了也只是瞧个热闹罢了。” 公主看着金尊玉贵,其实压根没有自由,婚姻更是没有自主权,全凭皇上做主。 从先帝以来,边境就一直不安定,公主大多和亲,此生都没机会再见父母。 听说和亲北戎的两位公主,一个被折磨致死,另一个夫死之后,又被迫嫁给了其弟。 前些日子有传言,北戎竟又想要东陵公主和亲,也不知此事是真还是假。 *** 墨昭华与容悦聊了会儿,赏花宴开始,大家移步后花园,去欣赏牡丹和芍药的瑰丽。 后花园有着亭台楼阁,曲桥水榭,座椅都已摆好,男女宾客虽分开,但距离不远。 如此一来,既能保证相互间能看到,又不会过于亲密,以免损害女儿家的名声。 大家落座后在各自的区域聊着天等待,男女宾客间偶尔也会有眼神的交流。 不久后,一个贵妇带着几个年轻男女出现,她正是当今太后唯一的嫡女,丹阳长公主。 长公主年已过半百,梳着繁复的牡丹头,发髻间插着金钗珠翠,身着一袭织金锦服,雍容且华贵。 走在她旁边的是一个长相俊美,看着还不到四十的男子,他便是长公主的第二任驸马林天佑。 第一任驸马英年早逝,有传言说是凄惨的死在床上,第二任是左相的胞弟,在成为驸马之前已有家庭。 关于第二任驸马,坊间的传言不断,既有说驸马攀龙附凤,抛妻弃子,也有说长公主仗势欺人,强抢人夫。 紧跟在他们夫妻身后的是祁王与瑞王,再往后则是几个王府的世子与郡主,其中并未有嘉善公主。 容悦眼巴巴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表姐,嘉善公主没来。” 墨昭华柔声安抚,“没关系,你若是想公主了,来日我们一起入宫去看她。” 容悦所有情绪都摆在脸上,刚刚还眼中无光,耷拉着长小圆脸,这又笑嘻嘻。 她一笑就只见牙齿不见眼,“真的吗?什么时候?可以去看八皇子吗?” 第43章 情敌 墨昭华也想进宫看看太后与德妃,“这几日都行,左右在府里也闲来无事。” “好呀,回去我跟娘亲说,有表姐在,娘亲就不用担心我。”容悦的宫规礼仪不太周到。 钟离氏怕她被有心人抓住把柄,连累了德妃,这才少让她独自入宫。 她们交谈间,女宾这边在窃窃私语,大部分是在议论祁王楚玄寒。 其实瑞王楚玄霖长得也不错,五官端正气质儒雅,但在楚玄寒身边黯然失色。 “祁王与瑞王殿下也来了,看来这不只是相亲会,还是选妃大会呀。” “两位王爷皆已弱冠,确实该成婚,之前不是有传言说祁王殿下要选妃么?” “祁王殿下真真是风光霁月,也不知哪位姑娘能到殿下的青睐。” 墨瑶华竖起耳朵,听到这话表情得意,因为她正是那个得了祁王青睐的姑娘。 在他的诱哄下,她甚至在无名无分的情况下,甘愿将清白身给了他。 “虽猜不到是谁,但总归不会是我们这种官家女,我们家世终究差了些。” “是啊,我们哪高攀得起王爷,充其量也就是做个庶妃,最好不过是侧妃。” 与官家女相对应的是世家女,他们家世显赫,向来都是皇室子孙的首选。 那些世家女见官家女有自知之明,沾沾自喜起来,毕竟皇帝都要仰仗世家。 谈到家世墨瑶华便如鲠在喉,她不甘心只做个侍妾,哪怕是亲王的侍妾她也看不上。 墨昭华眼角的余光,时不时便在墨瑶华身上游离,将她的得意与失落,尽收眼底。 长公主夫妇在男女宾客间安了位子,她们说话间祁王瑞王与王府世子已去了男宾处,几位郡主则过来女宾这边。 女宾们还在议论楚玄寒,其中以镇国将军府嫡孙女尉迟霁月为首,喋喋不休。 她故意提起墨昭华,“墨家二小姐该不会便是因着家世,所以没能入祁王府吧?” 早前得知楚玄寒对墨昭华有情,她还伤心好久,后来墨昭华赐婚御王,她对祁王妃之位便势在必得。 墨昭华闻言看向她,记得她前世极为爱慕楚玄寒,还想为侧妃,将军府不愿她被自己压了一头才没应允。 想到她出嫁后的所作所为,墨昭华默默看了眼墨瑶华,心中突然有了想法。 墨昭华思忖间听到有人附和,“是啊,之前都说祁王殿下有意娶为正妃,后怎就赐婚……” 有人低声提醒,“嘘……你且小声些,没看到那位今日也来了么?不怕祸从口出?” 墨昭华因着楚玄寒的关系成了被议论的对象,但她不在意这些,她只想知道自己收到这帖子是否与他有关。 楚玄寒娶她不成,却想要纳墨瑶华,而她若不来,墨瑶华便来不了,因此她猜测今日大概会发生些大事。 尉迟霁月傲然的看向墨昭华,“我们说的是事实,相信墨二小姐不会计较。” 墨昭华正色道:“赐婚的确是事实,但祁王殿下的私事,还请莫要带上昭昭。” 尉迟霁月有种看手下败将的优越,“撇清这般快?听说你们以前可是……” “尉迟小姐慎言,昭昭与祁王殿下从未有过私情,澄清此事也是为各位好。” 墨昭华如今有婚约在身,未婚夫还是御王,他们若口无遮拦,便真要祸从口出,那是打御王的脸。 尉迟霁月眼中泛起三分讥笑,“霁月明白,多谢墨二小姐提醒。” *** 今日的赏花宴分为两场。 上午单纯赏花,午时用膳,下午以花为名吟诗作对。 如今宾客们已见过主人家,便一起移步去观赏竞相绽放的芍药和牡丹。 只是大家刚起身,男宾那边有了极大骚动,将女宾们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男宾坐席处所有人都让道,迎接新来的一位男宾,而来人则坐在轮椅之上。 墨昭华看到楚玄迟,脑子有片刻的空白,她想不到也想不通,他怎么会出现? 自从他受伤归来,连宫宴都没去参加,今日这种相亲会怎能请得动他? 楚玄迟被雾影推到丹阳长公主夫妇面前,笑着与他们打招呼,“皇姑姑,驸马。” 长公主对他的态度稍显冷淡,“老五,难得你肯出门来,今日可得好好玩。” 她是个什么都摆脸上的人,向来我行我素,从不委屈自己,与楚玄迟生疏,便装不愿意装一下喜欢。 楚玄迟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确实不喜想出门,奈何父皇总召本王进宫念叨,皇命难违。” 他今日来长公主府虽有文宗帝的原因,但也与楚玄寒和墨昭华有关,他怕上次及笄礼的事会再次上演。 女宾们看着姗姗而来的楚玄迟,也三五成群,低声议论了起来。 “御王殿下怎也来了?” “不是说御王殿下极不喜出门么?” “可能是伤已经好了些,出门活动一下吧。”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御王殿下,他怎么与传言中的不太一样呀?” 第44章 护妻 也不知传言是从何而起,都说战神王爷凶神恶煞,乃是人间的活阎王。 “何止不太一样,简直天差地别,谁说御王殿下长相凶狠如阎罗?” “就是,御王殿下明明面若冠玉,恍若谪仙,比之祁王殿下也不遑多让吧?” “御王殿下多了几分霸气,不怒自威,我反倒觉得比祁王殿下更甚。” 墨昭华听着他们的夸赞,嘴角下意识的翘起,心中竟泛起自豪,这可是她选的男人! 容悦正在打量楚玄迟,单从外表来论,她认为与楚玄迟与墨昭华算得上郎才女貌,极为相配。 “可殿下已有婚约,为何还来相亲会?难道是为了选侧妃与庶妃?” “不会吧?一个正妃就已毁了墨二小姐,这若是再选侧妃和庶妃……” 此言一出,不少人的目光都打在墨昭华身上,但她正看着楚玄迟,并未注意到。 楚玄迟至今连个眼神都不曾给过她,反倒与楚玄寒交谈,看着关系还不错,丝毫未受“夺妻”的影响。 其他人见墨昭华未回应,没再多说什么,只求自己莫要入了御王的眼,毕竟御王侧妃与庶妃也是火坑。 主人与宾客很快开始赏花,若是看对了眼的男女,此时便有机会互相攀谈,众目睽睽之下自然算不得私会。 墨昭华无心赏花,时不时往楚玄迟那边看,却见他脸上带着笑,一直与旁人谈笑风生。 楚玄寒还取代了雾影的位置,推着他的轮椅,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她突然觉得自己不认识他。 容悦对别的事不感兴趣,从楚玄迟出现后,目光便在他与墨昭华之间来回游离,只看到墨昭华看向他。 因着从未见过他看墨昭华一眼,她突然觉得心里难受,低声喊墨昭华,“表姐?” 墨昭华回过神来,“怎么了,悦悦?这些花儿不好看么?” 容悦咬了咬唇,压低声音问,“御王殿下是不是不满意赐婚?” 墨昭华也不好直接说出真相,“满不满意,此时不都已成定局么?” 她本不想瞒,可容悦性子单纯,又藏不住话,她怕告知真相反惹来祸患。 容悦眼圈倏地一红,竟泫然欲泣,“我就知道,表姐又受了大委屈。” 墨昭华连忙安慰,“没有,悦悦,其实御王殿下对我很好,真的很好。” 可惜无论她怎么解释,容悦都不相信,如今在容悦的心中,楚玄迟不是个好男人。 墨昭华避开容悦轻声问月影,“月影,御王殿下来赏花宴之事,你此前可知?” 月影小声回答,“奴婢知晓,听雾影说,王爷本不打算来,但怕小姐吃亏。” 听到这话,墨昭华心里就好受多了,“那可是你跟王爷说了些什么?” “没有,是王爷说不能让及笄礼的事重演,具体是什么,奴婢也不清楚。” 墨昭华的赐婚是在及笄礼之后,当时月影还没被送到尚书府来。 提及此事,墨昭华心中一暖,哪怕楚玄迟目前对她有所怀疑,却还是担心她。 这样的男人,以后定然是个护妻的好丈夫吧? 想到这她又看向了楚玄迟,结果正好六目相对,多出来的两只眼睛来自楚玄寒。 墨昭华发现楚玄寒在看她,有种生吞了两只苍蝇的恶心感,当即别开了目光。 楚玄迟道:“六皇弟,本王该去见见你未来五嫂,你可要随本王一起过去?” 楚玄寒没丝毫犹豫,“有何不可,玄寒坦荡些,那些谣言便可不攻自破。” 看到楚玄寒推着轮椅过来,女宾这边便骚动,“祁王殿下这是要过来?” 尉迟霁月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还是推着御王殿下过来,难不成是要对质?” 墨瑶华略显紧张,也就是她今日穿了广袖裙,别人看不到她已经握成拳的手。 浴佛日后祖母对她冷淡许多,她迫切的需要得到身份,但绝不能是侍妾,否则她再无翻身的机会。 墨昭华用余光瞥了她一眼,这般沉不住气的人,前世自己怎没看出来,以至于遭了他们的算计。 十年! 她与楚玄寒成婚整整十年。 那十年她就跟个瞎子聋子似的,看不见也听不到。 母亲和整个辅国公府,以及楚玄迟的悲剧,都是因她的眼瞎心盲所致。 想到前世,墨昭华心中涌起了滔天恨意,连忙垂下眸子,避免被别人看出端倪来。 容悦看到御王过来本来挺开心,听到尉迟霁月的话又担心,“表姐,御王真的要对质么?” 墨昭华看向尉迟霁月,“不知,也说不定是看上哪位小姐,想给我找个姐妹。” 容悦没听出讽刺,还傻乎乎的问,“啊?王爷要抬侧妃,纳庶妃?” 墨昭华伸手,修长白皙的手指点在容悦额间,表情略显无奈,“傻丫头。” 伴着轮椅转动的轻微声响,楚玄寒推着楚玄迟出现在她跟前。 楚玄迟眉眼含笑,少了几分霸气,多了几分柔情,亲昵唤她,“昭昭。” 他嗓音浑厚低醇,既有辨识度,也极为好听,仅此一声便将周围的目光吸引。 贵女们大多初次见他,先为他的容貌折服,再被声音所蛊惑,但看到他身下的轮椅又收起心思。 “王爷。”墨昭华不知他这是唱的哪一出,也不敢贸然用私底下的称呼。 第45章 演戏 楚玄迟身着一袭绛紫色蟒袍,头戴金冠,脚踏白底黑面的皂靴。 他精神还不错,“御王府的牡丹也开的不错,昭昭可要找个时间去看看?” 十八岁那年他便靠着战功破格封王,御王府在此后建成,规格比其他亲王府要高,以示文宗帝看重。 王府里的一切,哪怕他人在南疆,也依旧有人打理,后花园里奇花异草不少,只是无人欣赏罢了。 墨昭华不知他为何要当众相邀,但有赐婚在身也不怕,“王爷若有此闲暇,昭昭自是愿意陪同王爷观赏。” 楚玄迟坐在轮椅上矮了些,微仰着头,“佳人若愿赴约,本王又怎能无闲暇?” 墨昭华屈膝福了一礼,“如此,那昭昭就多谢王爷盛情相邀了。” 楚玄迟勾唇,“你是御王府未来主母,也该提前熟悉一下王府内院。” 他在人前与墨昭华亲近,提出赐婚之事,还表现的很满意,相信这一幕很快便会呈到那人面前。 他说着回头看楚玄寒,“本王听闻六皇弟才情极佳,届时可要一起来赏花赋诗?” 楚玄寒笑的坦然,“五皇兄与未来皇嫂花前月下,玄寒岂能如此不知情识趣?” 他这一笑落在贵女眼中,竟比周围那些争奇斗艳的牡丹还有魅力,有人甚至觉得给他做侍妾都值得。 墨瑶华也在看楚玄寒,越看越喜欢,恨不得时刻在一起,感受到其他人的目光,心中便升起妒意。 “谣言止于智者,本王虽不敢自诩为智者,但至少也知六皇弟与昭昭乃是君子之交。” 近来有不少关于楚玄寒与墨昭华有私情的言论,似有人在离间他们兄弟,文宗帝为此曾同时宣召他二人。 眼下的这一幕,便是他们配合演的一场戏,楚玄迟刚才是故意说给在场的宾客们,以及宫里的那位听。 楚玄寒演技很好,表情自然,话语真情实感,“那玄寒便多谢五皇兄理解与信任。” 墨昭华已然明白他们的目的所在,这也在预料之中,她与楚玄寒的那段旧事,难免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 楚玄迟目前虽对储君没威胁,可楚玄寒有,自然会有人不希望他们两个联手,若能让他们因一个女人反目更好。 楚玄迟继续做戏,“昭昭,那边的芍药开的不错,可愿陪本王去瞧瞧?” 墨昭华也想找个清净的地儿说话,“王爷请。” 楚玄寒识趣的放开轮椅,“皇兄既有佳人相伴,玄寒便不做打扰。” 雾影推着轮椅离开,月影和琥珀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男才女貌,本是多登对的一双,可一架黑色轮椅,却生生将美好的画面割裂。 有人忍不住惋惜,“可惜了……” 有人摇头,“也未必,听闻御王殿下还有希望。” 容悦闻言眼睛一亮,“真的吗?谁说的?” 那人很是疑惑,“容小姐不是有亲人在宫里当娘娘么?怎不知此事?” 容悦想了想解释,“我以前并不认识御王殿下,又怎会多问?” 尉迟霁月抬着下巴,“如今既已认识,容小姐可以问了,别为难他人。” 因嫉妒墨昭华,她恨屋及乌的厌恶容悦,尤其是楚玄寒如今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容悦。 她容貌生的俏丽,今日又盛装打扮,自认为比容悦更有吸引力,结果竟没能引起楚玄寒的注意。 容悦本只是好奇之下相问,如今先被人反问,后又被提醒,自不好再问下去。 一位红衣小姐为她解围,“容小姐,那边也有不少牡丹,可愿一起去看看?” 容悦感激看向她,“谢谢你,你是哪家的小姐呀,我好像没见过你呢。” “我是兵部尚书府的钟凌菲,去年的宫宴上见过,但容小姐可能不记得。” 宫宴上的官宦家眷本就多,若个人没特点,只见一面确实记不住。 钟凌菲能记住容悦,也是因她长得比一般小姐珠圆玉润了些,还特别能吃。 容悦想了又想还是没记起来,“我脑子笨,人又多,我可能没记住。” 宫宴上她看的眼花缭乱,一般除了认识的人,其他都不会多看。 比起那些满身心眼子的人,她还是更喜欢糕点御膳,宫里的东西真好吃。 钟凌菲落落大方,笑容清澈,眼神灵动,“没关系,多见几次,以后总会记住。” 她妆容极为淡雅,头饰也少,唯一显眼的便是她那一袭红衣,样式简单,容悦如今倒是记住了。 “我已经记住啦,下次再相见我定能想起你。”容悦是真心感激,在场这么多人,唯有钟凌菲愿意解围。 她说着感觉有人在看她,侧目便对上了墨瑶华的眸子。 墨瑶华是因楚玄寒在看她才多看了两眼,猜他是不是还惦记着辅国公府。 容悦也将及笄,若楚玄寒真娶了她为正妃,以自己的能力,似乎也能拿捏住她。 第46章 情动 芍药丛中,墨昭华正慢悠悠推着楚玄迟。 雾影三人隔着段距离跟着,其他人识趣的不在这时去。 墨昭华小声问,“玄迟哥哥,你既要来,怎不提前知会昭昭一声?” 楚玄迟声音柔和,“本王想给昭昭个惊喜,可喜欢?” 墨昭华停下,走到他跟前,垂眸看着他,“惊喜与惊吓,只有一字之差。” 楚玄迟微仰着头,露出流畅的下颔线,“所以昭昭这是被本王吓到了?” “这倒没有,其实……”墨昭华抿唇,“还是有些小惊喜,没想到玄迟哥哥会来。” “老六既对辅国公府有意,敢在及笄礼算计你,难保他不会故技重施,本王自该防着点。” 楚玄迟虽没打消对墨昭华的怀疑,但也不愿她真出意外,否则后悔的将是他自己。 他想要留下她,得不到她的心,至少要得到她的人,让他日升月落能看着她,一生一世守着她。 “陛下已经赐婚,他不敢再如此放肆吧?不过,今日倒是未必没有好戏看。” 以墨昭华前世对楚玄寒的了解,他心机深沉,轻易不会暴露自己的本性。 若他在赐婚后还敢造次,必会引起文宗帝的不满,那对他来说便是得不偿失。 楚玄迟眉头微微一扬,“哦?昭昭可是要当众拆穿他?” 墨昭华笑着摇头,“昭昭口说无凭,没这本事,最多只能将计就计。” 楚玄迟看她眸光潋滟,闪着睿智的光芒,心跳突然快了些,“将计就计?” 墨昭华看了看周围,最终走到他身侧,附唇在他耳边低语,“昭昭有个猜测……” 她身上带着淡淡的女儿香,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打在他脸上,一丝丝钻进他脖颈。 楚玄迟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然后一路往耳后蹿,最后红的像滴血。 他的心向来如死水一般,没什么能激起涟漪,但墨昭华不仅可以,还能掀起巨浪。 此时他都能感觉到,自己心跳过快,可他一点都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还有些喜欢。 墨昭华说完与他拉开距离,瞥见他红了的耳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她的脸也倏地红了起来,鼻尖似乎萦绕着一种淡淡的冷松香,那是他身上的味道。 因着太淡,一般都闻不出来,唯有刚才附唇耳语时才闻到,与前世她去为他治疗时闻到的一样。 楚玄迟收敛起心思,回应她刚才的低语,“若真是如此,那确实是场好戏。” 墨昭华脸上依旧带着红晕,“玄迟哥哥难得出门,能看场大戏,也不虚此行了。” 两人在芍药丛中聊了会儿便各自散去,楚玄迟径自离开了花园,墨昭华则去找容悦。 容悦自从与钟凌菲相识后,便一直在一起,如今还将她介绍给了墨昭华,却不曾理会过墨瑶华。 墨瑶华虽精心打扮,可今日来的人大多看重家世,仅靠美貌远远不够,几人来问过身份便没了下文。 而后倒是有庶子前来,她猜也知是那几人向自家的庶兄弟推荐了她,可她作为祁王的心尖宠,如何瞧得上? 墨瑶华不想沦为闺女们的陪衬,有意跟墨昭华拉开距离,等到快到用午膳才去找她。 墨昭华也不乐意让她碍眼,如今看她走来才招呼一声,“你跟紧些,莫要迷路,更莫要冲撞了贵人。” 墨瑶华看她如鱼得水,心中嫉妒的发狂,面上却不敢表现,“是,长姐。” *** 皇宫之中,文宗帝刚收到从长公主府传来消息。 得知楚玄迟去了赏花宴,他很是意外,“哦?老五真去了?” 李图全笑眯眯,“御王殿下与祁王殿下,以及墨小姐都相处的很好。” 文宗帝颇为满意,“即便只是在人前做戏,多少也能让某些人闭上嘴了。” 他不信他们关系真有这般好,但能在人前演出兄友弟恭的戏,也算为他解决了些烦恼。 李图全夸赞道:“两位殿下真是聪慧,这般澄清的效果必然极佳。” 今日在场的基本是小辈与女眷,回家若是告知家人,再转个弯儿传入那些官宦耳中,反而能让他们信服。 文宗帝想到楚玄迟就头疼,“这个老五,凡事都需要朕亲自逼他才行。” 无论是与墨家女接触,还是此次参加赏花宴,都是特意宣召入宫后才去做。 李图全为楚玄迟说话,“御王殿下如今的身子不便,不太愿出门也在情理之中。” 文宗帝的眸子微冷,“他的腿若好不了,难道要在府里藏一辈子?” “这……”李图全斟酌着回话,“陛下莫要着急,再多给殿下点时间。” “算了,不说他了,朕既将墨家女赐婚给他,也该为老六找个合适的人选。” 文宗帝更喜欢楚玄寒,觉得他为人谦逊有礼,不争不抢,性子极好,也是因此才看不上墨昭华。 他看向李图全,“小李子,你可有合适的高门贵女推荐给老六?” 李图全并不想参与到这种复杂的事中,“亲王选妃,奴才又怎敢多言?” 第47章 意外 午膳时,男宾那边上了酒水。 墨昭华特意看了下楚玄迟,他伤势未愈不宜饮酒。 楚玄寒就坐在楚玄迟的旁边,看到她抬眸,还以为是在看自己。 她被赐婚后他有找过她,想教唆她借辅国公府退婚,可惜最终也未能说服她 。 午膳过后大家自由活动,未时去后花园吟诗作对,长公主夫妇拿出了一对极好的彩头。 届时吟诗与作对的第一名,可分别得到彩头,若是能一人独得更是厉害。 墨昭华只关注墨瑶华,不久后便听锦秋一声低低的惊呼,“哎呀……你怎么回事?” 原是一个丫鬟不小心将茶水洒在了墨瑶华身上,就这般凑巧,男女宾客众多,唯有她出现了意外。 小小的骚动引来男宾注目,锦秋赶紧挡在她身后,女子湿了衣裳即为不雅,需得赶紧去换衣裳。 那丫鬟委屈的解释,“小姐恕罪,奴婢并非故意,是有人撞到了奴婢。” 墨瑶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我去换了便是。” 那丫鬟如临大赦,“多谢小姐体谅,请随奴婢来,可需奴婢为您准备衣物?” 墨瑶华端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我倒有准备,但在马车里,得让锦秋去取来。” “此处人多,那小姐先随奴婢离开,奴婢再送您的婢女出去取衣物。”丫鬟带着墨瑶华主仆离去。 这场小意外算是结束,只不过墨昭华的心思却活络了起来,墨瑶华今日的计划,怕是终于开始了。 容悦从小就不喜墨瑶华,见状皱起鼻子,“表姐,她怎么这么多事儿?” 墨昭华笑着安抚,“意外而已,是别人弄湿她的衣物,怎能怪她?” 有人嗤笑,“那婢女真是傻,小姐出门岂能不带备用衣物,尚书府可不会苛待庶女。” 有人当即附和了一声,“就是,别的府里可能会苛待,但户部尚书府绝不会。” 有人好奇的问,“这是为何?户部尚书府难道与别人家有什么不同之处?” 前面那人回答,“尚书府那位兰姨娘可是专房之宠,墨尚书怎舍得苛待她所生的女儿?” 有人神色复杂的看向墨昭华,关于墨韫宠妾灭妻之事,早已传遍了整个盛京城。 墨昭华淡淡开口,“不知这位小姐从何得知这种事,以至于堂而皇之说出来?” 那小姐回答,“是墨淑华墨小姐亲口所言,我这才想着不会有假。” 墨淑华是墨昭华的堂妹,正是上次她及笄礼时做有司的那位,年已十四。 容悦抢着接话,“那你还真没说错,墨尚书确实不会苛待兰姨娘所生的子女。” 墨昭华看了眼墨瑶华离去的方向,给月影使了个眼色。 月影点了点头,当即尾随墨瑶华而去,其他人并未注意到此事。 墨昭华这才收回目光,“好了,悦悦,家丑不可外扬,给我与母亲留点脸面吧。” 容悦却越说越觉得委屈,“表姐,他们欺人太甚,你与大姑母着实委屈。” 墨昭华猛然想起,前世的容悦也说过这种话,而她却因着把墨瑶华当成亲姐妹,说了不少好话。 如今回头想想,墨昭华都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打醒自己的愚昧蠢钝,把容悦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她感激的看着容悦,“没关系,悦悦,我与母亲不是还有你们么?” 容悦有些口无遮拦了,“大姑母若是和离就好了,待祖父与爹爹把她……” “咳咳……”墨昭华轻咳一声提醒,和离这种事怎好在外人面前说道? 容悦反应过来,连忙闭上嘴,但气氛依旧很尴尬,她也满心惭愧。 墨昭华看向男宾那边,楚玄迟依然在,但楚玄寒却不见了踪影。 作诗评比正在进行,接连有作品送到长公主跟前,待作诗的人都做完会将顺序打乱,再作对子评选。 月影不久后回来跟墨昭华耳语,她听完面不改色,事情跟她猜的差不多,只不过结局不会如墨瑶华所愿。 她跟身边的人交谈了几句,故意道:“我那三妹妹换身衣裳怎还没回来?” 一个小姐接话道:“去的好像是有些久了。” 提到墨瑶华,容悦就皱眉,“表姐就不该带她来,尽会惹麻烦。” 有人附和,“庶女就是没见过世面,带出门只会丢人现眼。” 月影配合的问,“小姐,可要奴婢去寻三小姐?” 墨昭华点了点头,“去吧,三妹妹少出门,可别冲撞了什么贵人。”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周围的那些人都能听清,加深对墨瑶华的印象。 楚玄迟一直在男宾处,风影突然从远处过来对他耳语,他脸上没任何异样,只是看了眼墨昭华。 片刻之后,那个打翻了茶水的丫鬟步履匆匆的过来,神色紧张的想跟长公主小声禀告些什么。 第48章 变故 长公主看到她先训斥,“何事如此慌张?丢尽了本宫的脸。” 丫鬟闻言立刻跪了下去,“长公主恕罪,是祁王殿下与墨家三小姐……” 她看似被丹阳长公主吓得当众说出些不雅之事,实则这却是有人要她将此事闹大。 “你说什么?”墨昭华故作花容失色,还提高了声音,“我三妹妹被祁王殿下玷污了清白?” 在场的人不可能全部去看好戏,但她至少也该让他们知道,今日有什么大戏。 尉迟霁月难以置信的低喃,“不可能,祁王殿下怎会与那个庶女……” 她以前嫉妒墨昭华,今日防着容悦,从未将墨瑶华放在眼中,可那人偏跟祁王殿下有了肌肤之亲! 墨昭华红着眼起身,“我妹妹在何处?快带我去,祁王怎能如此欺负于人?” 墨瑶华与楚玄寒的好事,别人看不得,她这个嫡姐还是有资格去现场观摩一番。 况且这个局并非只有他二人才是局中人,她若不去又怎么对不起墨瑶华的精心算计? 长公主狠狠瞪了眼地上的丫鬟,留下林驸马,自己带着丫鬟匆匆离开。 墨昭华立马跟上去,容悦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起身,挽上她的手臂。 尉迟霁月也想去看看,可她与墨瑶华非亲非故,这又是丑事,自是没人让她去。 墨昭华跟着长公主来到一个院子,进去便听到屋子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院子里站着一个人,正是锦秋,她手中抱着衣物,脸上挂着两行泪水。 看到墨昭华,她立时委屈的呜咽起来,“二小姐,咱三小姐的清白没了……” 墨昭华掩下心中恨意,摆出嫡小姐的气势,“我会处理,不会委屈了三妹妹。” 伴着轮椅碾压地面沙石之声,楚玄迟也被雾影推着进了院子,后面还跟着风影。 长公主想让丫鬟去敲门,听到声音回头,“老五,你跟着来作甚?” 楚玄迟又拿文宗帝做幌子,“父皇让本王与墨家小姐多亲近,本王觉得此时理应在旁。” 长公主不喜楚玄迟,未给他好脸色,“你难不成还怕本宫欺负了她?” 楚玄迟神色淡淡,“皇姑姑言重了,本王只是尽力按照父皇的要求做事。” 长公主心这才让丫鬟去敲了那扇有哭声传出的门,里面响起楚玄寒的声音,“何事?” 她忍着怒气,“老六,是本宫!” 墨昭华刚才那一嗓子,让宾客知晓了此事,明日整个盛京怕是都要议论祁王在她府上玷污人家姑娘清白。 屋子里的楚玄寒正拥着墨瑶华在榻上,她脸上带着情欲后的潮红,两汪眼泪配着委屈的模样,真是梨花带雨。 听到声音,楚玄寒眼中泛起得逞的笑意,假装惊讶的喊了声,“皇姑姑?” 楚玄迟故意出声,“六皇弟,你与墨家三姑娘是怎么回事?且出来说清楚。” “五皇兄,你怎也来了?”楚玄寒给墨瑶华使了个眼色,起身穿上靴子。 墨瑶华往床榻的角落里缩去,双手抱住自己,再由楚玄寒将被子盖在她身上。 楚玄迟掩饰好本心,“墨二姑娘来了,本王自是也该陪着过来一趟,否则父皇又该念叨本王了。” 鉴于他多次提及文宗帝,如今在所有人看来,他对墨昭华好只是因为赐婚,而不是他看中了这个人。 没有在意的人或事便不会有弱点,没有弱点就不会给对手可乘之机,这既是保护自己,也是保护墨昭华。 楚玄寒安顿好墨瑶华便打开房门走出去,“皇姑姑,侄儿与墨三小姐遭人算计,还请皇姑姑为我们做主 。” “什么?算计?”长公主一听就怒了,“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本宫的府中算计人!” 楚玄寒谦逊儒雅的形象几乎骗过了所有人,不仅得文宗帝欢心,长公主也颇为喜欢他。 楚玄寒一脸怒色,“侄儿中午贪杯喝多了几口,有些头晕便来此歇息,结果一开门却闻到一股异香……” 他说进屋后闻到一股异香,身子燥热起来,以为是酒劲上来,想过去躺下休息却见床榻上已然躺着位姑娘。 原想离去,又听姑娘喊着难受,仔细一看面色潮红像是出了事,有意过去相助,不料浑浑噩噩间没能把持住。 听楚玄寒说完,墨昭华与楚玄迟对视了一眼,这怕是在设计将墨瑶华抬进府。 长公主拧着眉头,“你的意思是,你们都中了药,这才做出这等事来?” “是,墨三小姐被丫鬟弄湿了衣裳,来此处等婢女取衣物,进来后闻到异香头晕且燥热,听到本王进来才求救……” 长公主一声令下,“来人,速速将府医叫来,本宫倒要看看是什么肮脏的东西。” 随后他们去了隔壁的屋子,墨昭华和容悦则进去看望惨遭算计,受了委屈的墨瑶华。 墨瑶华瑟瑟的缩在榻上的角落里,身上裹着被子,满脸泪痕,“长姐,我没脸见人了……” 第49章 香囊 墨昭华配合墨瑶华演戏,“妹妹放心,你既是遭人算计,我们自然要为你讨回公道。” 墨瑶华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到底是谁,竟如此狠心,要毁了瑶瑶的清白。” 墨昭华道:“我也想知道,三妹妹是得罪了谁,不惜花这么多心思来算计。” 若只是为了入祁王府,那墨瑶华是成功了,但还想算计她可就要失望。 府医很快赶来,进来为墨瑶华检查身子,墨昭华这才看到外面已然多了不少人。 那些人都是今日的宾客,原本不敢进院子来,只是围在院门口,其中就有尉迟霁月。 她之前是想来不敢来,后见有人偷偷往这边来,林驸马也没拦着,她才跟着来,慢慢的人越来越多。 长公主脸色阴沉,既因府中出事丢了面子,也因林天佑没拦住这些人,她留下他不就为了让他看着众人? 她知林天佑明白她的意思,无非是使性子跟她对着干,这么多年了时不时就刺她一下,等晚上再好好收拾他。 府医先前已为楚玄寒检查过,如今再检查墨瑶华,确认两人体内有催情之物的残留。 楚玄寒与长公主,以及楚玄迟都跟了进来,墨瑶华正以一张委屈至极的脸相对,我见犹怜。 若非墨昭华早已知晓她的真面目,也要被她这副人畜无害且无辜的外表所骗。 楚玄寒紧锁着眉头问府医,“是何物?” 府医介绍道:“美人娇,这是一种来自南昭国的催情之物,药力极为霸道。” 楚玄寒满眼愧疚,“难怪本王都把持不住,对墨三小姐犯下大错。” 这种药一般是下在茶水酒水之中,或是利用燃香,而楚玄寒与墨瑶华离席后并未饮用什么。 再加上他们闻到了异香,因此府医推断,此药物应该是在房中,当即便去检查燃香。 长公主语带怒气,“可有异常?” 府医摇头,“此香为虞美人,乃是府中常用香,本身并无催情作用。” 长公主娇声下令,有几分不耐,“那还不快找找,看看是否有其他的燃香。” 府医和几个丫鬟当即把屋子里翻了个遍,并未找到其他燃香。 外面围观人群中有人问道:“那美人娇,可否制成迷香那般使用?” 若是制成迷香那般,便可躲在窗外对内使用,还不会留下丝毫的痕迹。 “可以。”府医说着去检查轩窗。 紧闭的只能从里往外开,墨瑶华和楚玄寒也都未曾关窗,且窗户纸也完好无损,可见并非使用迷香。 外面又有人道:“会不会是燃香很少,虽在地上留下香灰,但被风吹散了?” 香灰轻渺,无需刮风,只是有人从旁走过都会被吹散,毁尸灭迹。 楚玄迟突然开口,“香灰确实容易被吹散,但燃香处却必然留下痕迹。” 若直接插在地上燃烧,即便能烧完也会留下印记,若用容器承载,房中又只有一只燃着虞美人的香炉。 墨昭华有了个想法,“若将美人娇放在香炉中,能否鱼目混珠?” 外面有人赞同,“对哦,一旦香燃尽,香灰又混在一起,自是难以分辨。” “不能,两种燃香所留下的香灰,颜色并不相同,待小人先检查一下香炉。”府医说着便检查了起来。 他检查的很仔细,并未发现其他颜色的香灰,最终确认香炉中只有虞美人的香灰。 尉迟霁月看的心急,“这就怪了,燃香的痕迹难不成还能凭空消失?” 楚玄寒问府医,“那药物除了制成药丸和燃香,可还有其他使用之法?” 府医仔细想了想,“美人娇的药力来自羯布罗花,而虞美人能激发此药力。” 羯布罗花只产于南昭国,本身并无异香,与某些特定的香结合才会产生异香,美人娇便有此花。 虞美人这种燃香中正好有一味能激发羯布罗花催情效果的香料,府医再次在房中搜寻,但并未找到那花。 他将目光看向了楚玄寒与墨昭华,“两位贵人,可否让小人检查一下香囊中的香料?” 因羯布罗花本身无催情作用,南昭人会在将花晒干后用作香料放于香囊中,而东陵国人也喜用香囊。 楚玄寒拿下腰间的香囊,“本王进来时,墨三小姐已中药,但你也可检查。” 府医接过香囊后打开,仔细检查里面的香料,果然没发现羯布罗花。 墨瑶华也解下香囊,“大夫小心些,莫要弄坏了,这可是长姐出门前给奴家的。” 容悦听着不对劲,“这是何意?难不成是想说其中若有羯布罗花,便是我表姐所为?” 琥珀本来没反应过来,闻言惊慌失措,若真如此,小姐岂非要沦为众矢之的? 尉迟霁月冷笑,“都知墨二小姐心悦祁王,却赐婚御王,若与祁王有夫妻之实……” 墨瑶华低垂的眸子中,泛着他人看不到的寒光,她早已在香囊中放入了羯布罗花。 这还是个一石二鸟之计! 第50章 计败 随着尉迟霁月的话,其他人也开始窃窃私语。 有人提出质疑,“不会吧?墨二姑娘性子温和,怎会做出这种事来?” 有人冷嗤,“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自是没什么不可能。” 尉迟霁月恨不得能借机将墨昭华踩在脚底下,便故意跟他们议论了起来。 楚玄迟和墨昭华都没阻止,他们早已通过气,别人说的越多,届时才会越尴尬。 容悦不知内情,焦急的红了眼睛,“你们胡说,我表姐才不是这样的人。” 尉迟霁月本身就嫉妒她,说话自是不客气,“你是她表妹,自然要护着她。” 钟凌菲突然开口,“事情既还未有定论,尉迟小姐又何须如此着急的泼脏水?” 外面那么多人,虽有不少是与墨昭华点头之交,但她从未没想过会有人替她说话。 她看向外面,钟凌菲一袭红衣,站在众人之中有些显眼,对上她的目光时也极为坦然。 府医早已接过墨瑶华的香囊仔细检查,此时有了结果,“并无羯布罗花。” “怎么会没有?”墨瑶华大惊失色,脱口而出,可那是她亲手放入的干花啊。 墨昭华讶然道:“妹妹这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放了花在其中。” “这反应确实不太对劲,听着就好像明明知道其中有那花,结果却没了。” “是啊,好奇怪,换做是我,虽然会惊讶,但更多的是好奇那花究竟在何处。” 院子里的人又在议论,听的墨瑶华急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容悦愤然瞪着她,“那你是什么意思?我看你就是想栽赃嫁祸给我表姐。” 墨昭华故作惶恐状,“幸好没有,若此香囊中真有那花,我百口莫辩。” 墨瑶华藏在被子底下的手,已然紧握成拳,涂着丹蔻的指甲嵌入掌心都不知。 她想不通,明明自己特意问墨昭华要了香囊,而后在其中放入羯布罗花,怎会没有? 为了今日这一石二鸟之计,她可谓是费尽心机,楚玄寒还夸她聪慧,并全力配合。 此计成后楚玄寒会闹到文宗帝面前,即便毁不了墨昭华与楚玄迟的赐婚,她也可借着被算计谋个好名分。 哪怕是庶妃也能上皇家玉牒,而墨昭华的名声算是坏了,纵使做了御王妃也只是个德行有亏的人,不受敬重。 楚玄迟冷声道:“可不是百口莫辩,届时不仅你名声扫地,连赐婚都可能被毁。” 墨昭华眼圈泛红,“那昭昭怕是要拿根绳子,自挂房梁之下,以死明志,自证清白。” 容悦本来还是在极力忍着眼泪,闻言再也忍不住,眼泪瞬间跌落,“表姐……” 墨昭华用帕子轻轻拭去她的泪水,“悦悦不怕,表姐如今这不是没事了么?” 楚玄迟扯起嘴角,“真是出好戏,看来本王也该听父皇的话,以后多出来散散心。” 长公主一直没说话,只是盯着墨瑶华,突然娇喝一声,“大胆墨瑶华,你真是好算计。” 墨瑶华被她吓了一跳,连声音都在打颤,“长公主何出此言?奴家不明白。” 长公主道:“嫁祸给自己的嫡姐,再失身与祁王,趁机抬高自己的身份。” 墨瑶华急切的否认,“长公主明鉴,奴家与长姐向来情深,怎会做出这种事?” 长公主冷眼看着她,“祁王芝兰玉树,你不想嫁入祁王府么?” 墨瑶华自是不会承认,“祁王乃是天上星辰,奴家区区尚书府庶女,怎敢奢望……” “身份越是低,才越想高攀,墨昭华既是嫡女,又得了赐婚,成了亲王妃,你不嫉妒么?” 长公主从小长在深宫中,见多了从嫔妃到兄弟姐妹之间的争宠,而他们争宠的目的便是为了往上爬。 墨瑶华虽不是争宠,目的却差不多,她稍稍一想便猜出了墨瑶华的手段与目的,现在的问题是没了证据。 墨瑶华听的心惊肉跳,没想到精心设计的局轻易被长公主看穿,她狠狠掐着自大腿,以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奴家认命,不嫉妒嫡姐,若真是奴家所为,香囊中怎会没羯布罗花?”没花便没证据,墨昭华能借此脱罪,她也能。 “立刻给本宫去查,即便把整个公主府翻遍也要将那东西找出来!”长公主为了府中的名声也要把这件事弄清。 奈何府医带着丫鬟侍卫翻遍了整座小院,也没找到与催情之物有关的东西,接下来便是扩大范围搜查。 这需要很多时间,长公主在建议下先招呼宾客们,出了这么件大事赏花宴是办不下去,她让无关人员先回去。 剩下的人除了楚玄寒与墨瑶华两个当事人,便只有楚玄迟与墨昭华,容悦想留作陪也被长公主给打发了。 几人离开了小院去了花厅,墨瑶华一直在啜泣,可怜的如同被雨水淋湿的娇花。 楚玄寒听的心都碎了,却又不能在人前表现出来,否则便会被发觉,他们早已有情。 墨瑶华哭诉,“长姐,瑶瑶的名声已毁,没脸再活在世上了……” 墨昭华问,“那你想如何?一头撞死,还是让我去给你取根绳子来?” 她是想要墨瑶华死,却不能死的这般痛快,而该让墨瑶华机关算尽,从巅峰跌落,在痛苦与悔恨中生不如死! 第51章 替罪 楚玄寒愧疚的开口,“此事都是本王连累了小姐,本王会对小姐负责。” 楚玄迟问,“不知六皇弟打算如何负责?如今你正在议亲,可是要娶她?” 楚玄寒顺势道:“墨三小姐既给了玄寒清白身,玄寒自是该给她一个名分。” 长公主自己身为嫡公主,更为在意嫡庶,“名分?以她的身份也配?” 楚玄寒面露难色,“皇姑姑是觉得不该负责么?传出去岂非有损皇家颜面?” 长公主自信道:“本宫自能封了那些人的嘴,再者说,你也是遭人算计。” 楚玄寒说的大义凛然,“不管是谁算计,玄寒总归是委屈了墨三小姐。” 长公主不仅看不上墨瑶华,甚至怀疑她,“若是她自己所为,你也要负责?” 楚玄寒心知肚明,自然要护着墨瑶华,“此前不是已证明并非她所为么?” 长公主拿出做长辈的气势,“事情还未有定论,其他的事等有了结果再说。” 墨瑶华心里着急,计划已失败,再查下去可能会败露 ,对楚玄寒是没影响,可她却要背负骂名。 她悄悄看向楚玄寒,后者给了个让她放心的眼神,这眼神交流逃过了长公主的眼睛,却落入了另两人眼中。 墨昭华与楚玄迟都知道这两人早已有私情,乃今日的幕后黑手,自是注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时光飞逝,眼看外面天色已暗下,公主府的侍卫终于押着个丫鬟走了进来。 她跪地求饶,“奴婢知错了,长公主饶命……” 楚玄寒眯了眯眼睛,“这不是引本王去小院歇息的婢女么?” 墨昭华与楚玄迟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这怕是给墨瑶华找来的替罪羊。 长公主厉声质问,“到底怎么回事?” “这贱奴对祁王殿下动了心思,借着伺候殿下用膳,换了烈酒让殿下醉酒,又事先在房中燃过美人娇,引殿下前去歇息,结果阴差阳错害了墨三小姐。” 侍卫已审讯过丫鬟,当即汇报调查结果,听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这丫鬟未被允许进房间,并不知房中有人,只能含恨离去,后因药效发作而被人发现。 丫鬟头叩的咚咚作响,“长公主恕罪,奴婢再也不敢……” 楚玄寒怒而拍桌,“大胆贱婢,便是你玷污本王名声,害本王毁了墨家小姐的清白!” 长公主也怒发冲冠,只想尽快息事宁人,“事情既已查清,这等贱婢便死有余辜,立刻拖出去,杖毙!” 两个侍卫钳制着将丫鬟拖出去,只留下她惊恐中的哀嚎,“长公主饶命,祁王殿下救命,奴婢知错了——” “住手……”楚玄迟正想将人拦下来再审,刚开口便被楚玄寒给打断了。 “多谢皇姑姑,迅速查明了真相,还了侄儿与墨三小姐一个公道。” 楚玄寒话音未落,外面已然传来了丫鬟的惨叫声,侍卫们正在执杖刑。 不过人终究是还没死,还有机会,楚玄迟想阻止,墨昭华却朝他摇了摇头。 墨昭华很清楚,即便楚玄迟能将丫鬟救下来,也未必能成功撬开她的口。 楚玄寒是一条隐在暗中的毒蛇,生怕暴露于人前,没有十足的把握不可能冒这险。 这丫鬟不是有把柄,便是家中有人在他手上,届时楚玄迟问不出结果,反而还会得罪长公主。 楚玄迟不怕撬不开丫鬟的嘴,但既是墨昭华相阻,他便打消了念头。 外面丫鬟凄厉的惨叫声渐渐弱了下去,最后除了杖刑之声,再无其他的声音。 一个侍卫随后进来,单膝跪下,“启禀长公主,贱婢已杖毙!” 长公主阴沉着脸,“退下!” 侍卫很快带着丫鬟的尸体离开,自有人来处理行刑现场。 楚玄寒旧事重提,“皇姑姑,事情已明了,墨三小姐既是无辜,侄儿理应负责。” 长公主看向墨瑶华,“她既已是你的人,你府中也暂无侍妾,便让她做这头一个吧。” 墨瑶华垂着头,看着乖巧,实则怒火中烧,若只是做个侍妾,她又何必费心算计,闹得人尽皆知。 楚玄寒还想为她争取,“皇姑姑,墨三小姐并非自愿,而是遭人算计,做侍妾着实委屈。” “你乃堂堂亲王,即便是侍妾也得看出身,怎就委屈了她?”在长公主眼里,普通人家的庶女无异于婢女。 楚玄寒略显不悦,“皇姑姑,纵使无今日之祸,墨三小姐也足以为侄儿的侍妾。” 长公主阴沉的脸上有了怒气,“那你想如何,区区一个庶女,还想占了嫡妃之名?皇家的颜面不要了?” 别说是嫡妃,宫里那些女人哪怕只是低阶宫妃,也基本是高门世家的嫡女。 楚玄寒连忙否认,“以墨小姐的出身,嫡妃自是不可能,但侧妃……” 他与墨瑶华早已商议好,正妃之位要给为他提供助力的世家女,待他坐稳帝位,再为她筹谋后位。 长公主厉声打断,“她连庶妃都不配,你还想抬为侧妃,真当皇家没门槛了不成?” 庶妃都不配! 这五个字刺痛了墨瑶华的心,她与墨昭华只是同爹不同娘,区别便如此之大! 楚玄寒还想再劝,“皇姑姑,皇家自是有门槛,但也要颜面,否则遭人非议……” 他娶妃纳妾本不用经长公主同意,如今是为争取她支持,届时文宗帝那边才好办,否则也不会在此算计。 第52章 同归 长公主却怒意大盛,“你让庶女上皇家玉牒,便是将我们皇家的颜面踩在脚下!” “皇姑姑……”楚玄寒见争取无果,终于放弃,想为自己说些好话。 “此事没得商量,你便是求到陛下面前,得了应允,本宫也要阻止。”长公主霍然起身,拂袖离去! 楚玄寒后悔不迭,这些年努力巴结长公主,好不容易得了欢心,如今昔日的努力毁于一旦,还得罪了她。 看到这结果,墨瑶华的心也沉了下去,连长公主都无法接受,陛下那边就更没希望。 墨昭华看完好戏,“祁王殿下,你与三妹的事还请好生处理,小女子先带她回府。” 墨瑶华隐藏起心中的不甘,委屈的看了眼楚玄寒,这才跟着墨昭华起身出去。 楚玄迟开口,“天色已晚,本王若亲自送昭昭回去,父皇应该会很满意。” 雾影当即推着轮椅跟上去,风影则早在丫鬟被处置后便已离开。 楚玄寒反应过来,也跟了上来,“五皇兄,玄寒与你一起。” 楚玄迟看向快步走过来的人,“本王送自己准王妃回府,六弟也是么?” 楚玄寒漆黑的眸中,隐晦的闪过一丝凌厉,“皇兄这可是笑话玄寒?” 楚玄迟淡然一笑,“不,本王是提醒你,皇姑姑尚在盛怒之中,慎重些。” 楚玄寒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多谢皇兄提醒,那玄寒便不与皇兄一道了。” 出了长公主府,尚书府的马车已在等候,墨昭华刚要上车便被楚玄迟喊住,“昭昭,与本王同乘如何?” 墨昭华猜他有话要说,“既是王爷相邀,昭昭恭敬不如从命。” 楚玄迟连人带轮椅,被雾影和侍卫扛上了马车,然后推进车厢之中。 墨昭华在月影与琥珀的相扶下上了马车,发觉这并非乘过的那驾,因为这是楚玄迟的专用马车。 墨瑶华见那马车大气奢华且高贵,心生羡慕,今日之计未能成功,她以后怕是没机会坐上祁王府的马车。 她在意的其实并非马车,而是马车所代表着身份地位,那才是她真正所求。 墨昭华上车后在楚玄迟对面坐下,车厢里很宽阔,放着轮椅也不会显得逼仄。 楚玄迟看着烛火映照下的墨昭华,心情很好,“今日的戏不错。” 没有外人在,墨昭华便也敢直视着楚玄迟,“这还多亏了玄迟哥哥。” 楚玄迟与她四目相对,唇瓣抿成一条直线,“哦?本王似乎并未做什么。” 墨昭华从袖中拿出一个香囊,“玄迟哥哥给昭昭送来了月影呀,若非她相助,昭昭可就真落入了陷阱。” 她打开香囊用手掌托着,拨弄了一番,从中取出一朵褐色干花,正是羯布罗花。 这是墨瑶华放在香囊中的证据,是月影靠着功夫,才能悄无声息的进去将香囊掉包。 “那也是昭昭聪慧,看穿了他们的诡计,提前备好香囊。”楚玄迟早在芍药丛中,便从她的耳语中得知了这个猜测。 “也并非提前准备,本是打算给琥珀她们,还差一个就先没拿出来。”墨昭华如今有了三个贴身丫鬟,东西自然要三份。 “墨瑶华向来看不上昭昭的女红,却讨要香囊,昭昭才这留了个心眼。”即便当时墨瑶华的借口很好,可她心有防备。 去公主府的路上她便在考虑,墨瑶华能利用香囊做些什么,后来看到墨瑶华与楚玄寒眉目传情才往这方面想。 “幸而昭昭冰雪聪明,让他们算计落空,老六弃琼拾砾,以后必要后悔。”楚玄迟丝毫看不上墨瑶华那点手段。 墨昭华再三对他表明态度,“祁王殿下是否后悔,与昭昭无关,昭昭只愿自己不会让玄迟哥哥后悔。” 楚玄迟自然也希望没后悔的那一天,她若对自己不离不弃,他必生死相依。 车厢里并未燃香,他却闻到一股淡淡香气,与之前在芍药丛中她附唇耳语时如出一辙,正是她的女儿香。 气氛稍显尴尬,好在不久之后,马车便停下,雾影的声音随即响起,“主子,到了。” 御王府的马车在最前面,后面是墨昭华的马车,月影和琥珀从车上跳下来,匆匆走上前等着扶她下车。 墨昭华早已收好香囊和羯布罗花,“玄迟哥哥,谢谢你送昭昭回来,再见。” 楚玄迟本想问她一句何时再见,话到嘴边却又成了一声低应,“嗯……” 墨昭华走出车厢,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下车。 墨瑶华已从最后面的马车过来,她心情沉重,因为身份低,她就只能排在最后。 墨昭华斜睨了她一眼,“去见父亲吧,今日之事总该有个交代。” 事情闹那么大,墨韫怕是早已知晓,而墨瑶华十有八九要牵扯上她。 第53章 责怪 入府后,墨昭华悄悄将香囊给了月影,让其销毁。 她还让月影将容清请来,怕容清在深宅内院,还不知此事。 墨韫是早已知晓今日之事,此时在前院的正厅等着她们回来。 墨瑶华走到墨韫跟前跪下,“爹爹,女儿不孝,丢尽了墨家脸面……” 墨韫连忙将她扶起来,拉到椅子旁坐下,“这并非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 墨瑶华哭的伤心,“爹爹,女儿以后再没脸见人了……” “此事祁王殿下必要给一个交代,否则爹爹即便闹到御前,也要为你讨回公道。” 墨昭华已有赐婚,墨韫只能放弃,自是要把握墨瑶华,且不说楚玄寒能否夺嫡,与他结亲也是莫大荣宠。 既然别人看不到他的付出,说他娶容清攀龙附凤,那他干脆攀给他们看,总不能白白担下这个名声。 “父亲,可需女儿将事情复述,若父亲已知晓详情,女儿便先回去了。”墨昭华不想看他们父女情深。 墨韫回到主位上,“你这嫡姐怎么做的?你妹妹少出门,就不知顾着点她?” 墨昭华反问,“父亲这是怪女儿?在父亲看来,女儿应该如丫鬟般跟着她么?” 墨韫已猜到是楚玄寒与墨瑶华的计谋,嘴上却还要责怪她,“你们乃是姐亲妹,即便寸步不离跟着又如何?” 墨昭华冷笑,“是吗?那女儿与御王殿下独处,也要带上三妹在旁?” 墨韫听不得她以楚玄迟为盾,“你少拿那个废物来压老夫……” 墨昭华面色猛然一沉,“父亲慎言,纵使月影此刻不在,但女儿还活着!” 她最不想听别人说楚玄迟废物,在她眼里他是最好的人。 墨韫仗着这是在府里,月影不在,有恃无恐,“你这是要护着那废物?” 墨昭华怒火中烧,“那是女儿未来的夫婿,是陛下的皇子,父亲是不想要这颗脑袋了?” 她语气已变,不再是温言细语的闺中娇娇女,而是带上了几分威严,那是她前世身为皇后的气势。 墨韫被她的威压所镇,险些以为是宫里哪位娘娘来了。 墨瑶华也愣住了,看着眼前娇俏的墨昭华,像是突然间不认识这么个人。 墨昭华话语中带着凌厉,“父亲,女儿好言相劝,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是在自己府中就绝对安全。” 墨韫想反驳,可对上墨昭华冷厉的眸子,到嘴边的话竟说不出来。 “昭昭,怎么回事?”恰巧容清匆匆赶来,她得到消息后是一刻都不敢耽搁。 墨昭华长话短说,“母亲,三妹在公主府失身于祁王殿下,但祁王无法给名分……” 她不管墨韫之前听到的是什么,此刻她定要让他再仔细听一遍,知晓长公主的态度。 墨瑶华呜咽,“母亲,不是瑶瑶的错,瑶瑶已经很小心了,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墨韫为她说话,“夫人,此事确实怪不得瑶瑶,是昭华身为嫡姐未能护好妹妹。” 容清拧着眉,“老爷说话还请三思,此事即便怪不得瑶姐儿,也怪不到昭昭头上。” 墨韫被堵的心中一窒,“可她终究是嫡姐,带了妹妹出门,总得负责吧?” “你也知昭昭是嫡姐,而不是丫鬟护卫,至于带瑶姐儿出门,那不是老爷的意思么?妾身当初还反对过。” 容清从前没因兰如玉而不让墨瑶华与女儿亲近,如今有意阻止是觉得她与楚玄寒的私情伤害到自己的女儿。 “你这是怪我?”墨韫感觉容清最近变了许多,温和的人变得有些强势。 “本该怪那算计之人,但老爷非要在自家人身上找问题,那便只能怪老爷。”容清性子好,但不代表她完全没脾气。 她拿出身为主母的气势,“瑶姐儿名声与清白已毁,老爷有本事便让祁王负责,否则只能牺牲瑶姐儿。” 兰如玉正好过来,听到这话皱眉问,“不知夫人想要如何牺牲瑶瑶。” 容清道:“为了墨家其他几房亲戚的姑娘,该落发为尼,青灯古佛伴一生。” 家族荣辱与共,墨瑶华失了名声,墨家其他姑娘哪怕再好,议亲也会受影响。 墨瑶华自是不舍得落发,“爹爹,女儿不要,女儿宁死也不要做姑子……” “那你要么做妾,要么请老爷去找祁王商议,本夫人作为主母,只能如此处置。” 容清这处置得当,一般人家都这么做,其他人不愿意也挑不出错。 “昭昭累了一天,又还未用晚膳,想必饿了吧,母亲院里温着菜,随母亲去用些。” 容清在墨韫的责怪下维护了墨昭华,又表明态度,剩下的事便让想操心的人去处理。 看着母女俩离去,墨韫恍如做梦,容清今日太过陌生,如同一只向来温驯的兔子突然张口露出獠牙。 兰如玉看着墨韫发呆,软软的喊了声,“老爷~” 墨韫这才猛然回过神来,“玉儿,怎么了?” 兰如玉掩下眼中的怀疑与失望,“瑶瑶该怎么办?难不成真要落发去做姑子?” 第54章 证据 这个处置墨韫也不同意,但他没立刻回答,而是将伺候的人全打发了出去。 随后他才问墨瑶华,“瑶瑶,没外人了,有什么内情现在可以说。” 墨瑶华的心一震,并未承认,“爹爹此话何意,可是不相信女儿么?” 墨韫没工夫跟她打哑谜,“在为父面前无需隐瞒,那个丫鬟只是替罪羊。” “爹爹……”墨瑶华见他已猜到,这才说出了今日之计。 墨韫听完并未责怪,而是好奇,“计划如此周密,那是谁在暗中帮了昭华?” “女儿也不知,香囊是她所给,羯布罗花也是女儿所放,从未离身。”墨瑶华至今还没想通那花是如何消失。 “既然那废物也去了公主府,会不会是他暗中相助?”墨韫无视墨昭华的提醒与威胁,私下依旧称楚玄迟为废物。 墨瑶华摇头,“可能吧,殿下自会去查,当务之急是女儿该如何是好?” 墨韫自是想为她争取个名分,“我明日就给祁王府下拜帖,与殿下商议此事。” “本还指望着她理亏,趁机让她找太后帮瑶瑶说话。”墨瑶华所求比墨昭华想的还多,恨不得榨干了她的价值。 另一厢,墨昭华随容清回到晚香居,用了晚膳便进内室,简单说了自下己让月影暗中调换香囊的事。 容清听完心有余悸,“这尚书府竟还成了吃人的地方,好在昭昭聪明,否则真要被他们给毁了。” “娘亲放心,昭昭既知晓他们的真面目,自会防备。”墨昭华这一世不会再被他们蒙蔽,也不为他们做垫脚石。 母女俩说了好一会儿话,容清心疼墨昭华出门太辛苦,催她去休息,她也没推辞,随后便回了倚霞院。 珍珠已从琥珀口中得知今日之事,看到墨昭华出来便红了眼圈,哽咽的轻喊,“小姐……” 夜色中墨昭华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听出哭腔来,轻笑一声,“小妮子怎还哭了?我这不是没事么?” “可小姐险些就遭了算计。”珍珠本只是哽咽,这下是真掉下泪来。 墨昭华温言细语,“放心,小姐我现在只信你们,对其他人都留着心眼。” 珍珠吸了吸鼻子,“奴婢以后也要留心眼,除了小姐谁也不信。” 墨昭华提醒,“母亲还是要信,谁都可能害我,但母亲不会。” 珍珠连连点头,“对对对,夫人也可信,奴婢回去还得叮嘱琥珀。” 两人回到倚霞院,墨昭华单独喊了月影进内室,“东西都处理干净了?” “小姐放心,奴婢保证不留痕迹。”处理这种小东西,对月影来说都不算事儿。 墨昭华对她还是放心,“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御王殿下知,我不希望更多的人知晓。” 月影挺直腰杆,面色凝重,“奴婢明白,必不会泄露半个字。” 墨昭华舒了口气,“今日幸亏有你在,换做琥珀,后果不敢想象。” 她本以为这是件很难的事,毕竟墨瑶华是个活人,月影却告诉她不难。 月影不敢居功,“奴婢有幸帮上小姐的忙,是奴婢的福气。” *** 御王府书房。 风影将一叠文书递给楚玄迟。 楚玄迟接过翻阅,一目十行的看完又让雾影看。 这是长公主那个替罪丫鬟的相关资料,风影提前离去便是做调查。 那丫鬟名为巧娟,才十四岁,家里上有祖父,下有三岁幼弟,共计六口人。 今日傍晚时分,一场大火将他们悉数吞噬,据说是做饭不慎点燃了厨房。 这显然是杀人灭口,否则哪就有这么巧,偏偏在巧娟出事后走了水。 幕后凶手是谁,楚玄迟都不用多想,也无需证据,直接将罪名扣在楚玄寒头上。 “全死了?祁王下手这般狠么?”若非是自己人去调查,雾影都不敢相信。 楚玄迟星眸微敛,他也很震惊,楚玄寒私底下竟是如此狠辣之人。 如此一来,墨昭华不愿嫁给楚玄寒也正常,但她若是棋子,说明他们一样心狠手辣,以后他得更加小心。 “可不是,我们赶到时火势凶猛,实在进不去,只能听着他们被烧死。”风影是这次调查的负责人。 他查出了巧娟的信息便带人赶去,可终究晚了一步,当时她父亲虽还没死,但只叫几句便没了声音。 雾影斟酌着道:“主子,墨二小姐既让月影参与,这是否说明她与祁王并非同伙?” “不能完全证明,也可能是联手演的一出戏,我们还是要谨慎对待,莫要轻信。” “是,主子。”雾影也知道楚玄迟谨慎,尤其是在受伤后,更难相信别人。 吃一堑长一智,当初若非楚玄迟太过相信那人,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下场。 想到那人,雾影眸色深了几分,泛起滔天的恨意,垂在双腿两侧的手悄然紧握。 第55章 宫宴 墨韫的拜帖被祁王府回绝。 昨日的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文宗帝龙颜大怒。 楚玄寒不敢提纳妃之事,让墨韫在家等消息,墨瑶华得知消息心凉了半截。 不过比起她,还是楚玄寒在文宗帝面前的形象更重要,她最坏的结果也是入王府做妾。 当天下午,楚玄寒被良妃召去长秋宫,一路上都在想着要如何应付。 良妃端坐在贵妃榻上,“为了个庶女,你是不是连自己的身份都不要了?” 她是真被气到了,不用问都知是她那好儿子为了个女人,算计到了别人的头上。 “母妃息怒,儿子并非只为瑶瑶,也想毁墨昭华的名声。”楚玄寒将墨瑶华所谓的一石二鸟之计和盘托出。 良妃夸了句,“听着倒是周密,那后来怎么回事,为何没照计划进行?” “儿子也不知,昨日发现情况不对便让冷锋彻查,但至今还未有任何消息。” 冷锋是楚玄寒的侍卫,昨日的计划他都知晓,计划失败后,他便收到了,及时安排了巧娟替罪之事。 良妃没问就笃定巧娟的身份,“那死了的贱婢既是你的人,尾巴可要收拾干净。” 楚玄寒轻描淡写说出了七条人命的事,“母妃放心,她与她的家人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良妃并没反应过来,“谨慎些,利益与威胁面前,没撬不开的嘴。” 楚玄寒轻笑,“儿子知道,只有死人才能真正守住秘密。” 良妃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夸赞,“寒儿已是个能干大事的人了。” 楚玄寒趁机为墨瑶华说话,“所以母妃莫怪瑶瑶,她是真心想要帮儿子。” “她若是真心,那便以侍妾之名入府吧,妃位要留给能给你更大助力的女子。” 皇后有得势的娘家做后盾,太子又有贤名,良妃已不对后位抱希望,便打起了靠楚玄寒当上太后的主意。 “儿子的婚事也该定下,母妃可有人选?”墨昭华已赐婚,楚玄寒自该换人。 “有几个,你且挑选,本宫再跟你父皇提。”儿媳妇的人选,良妃几年前就在斟酌。 *** 五月初五,端阳节。 每年的端阳,中秋与春节,都会有宫宴。 端阳和中秋三品及以上的官员可携家眷参加,春节五品及以上官员及其家眷可入宫。 墨韫是正二品户部尚书,可参加端阳宫宴,但只能带容清,墨老夫人与墨昭华。 兰如玉即便再得宠,终究只是妾室,没资格跟着墨韫去应酬,墨瑶华作为庶女也同妾室一样不能去。 每年的三节对墨瑶华来说都痛苦的煎熬,一个庶女的身份让她失去了太多。 兰如玉知她心情不好,特意来芷汀阁陪她,结果却被她在心上捅刀子。 “娘亲的出身为何这般低,低也就罢了,为何还要生下女儿,让女儿做了庶女。” 墨瑶华红着眼,“但凡娘亲身份好些,我也不至于受这么多委屈。” “是,我出身不好,连累了你,所以你该争取,别让你的孩子成为庶子女。” 兰如玉脸上再没外人面前的那种温婉,声音也不是吴侬软语,而是有几分冷厉之色。 她顿了顿继续道:“即便是生在皇室,庶子女也有区别,嫡长子生来便是太子。” 东陵国有着立嫡不立长的规矩,也正是因此,民间的嫡庶尊卑才这般严重。 墨瑶华明白兰如玉的意思,她不仅要嫁给楚玄寒,助他登上高位,还要当上皇后。 楚玄寒也是这般许诺,先借助其他女人的家族势力上位,待他有了皇权之后再为她铺就国母路。 墨瑶华发了好一会儿脾气,才被兰如玉安抚好,娘俩一起用晚膳,只留锦秋在旁伺候。 兰如玉殷勤的给她夹菜,“瑶儿乖,你只要能抓住祁王的心,便有希望。” 墨瑶华边吃边问,“祁王的母族太弱,真的有希望么?晋王的机要大得多吧?” 兰如玉眼神晦涩,“晋王机会是大,但你连靠近他的机会都没,又能如何?” 墨瑶华若有所思的点头,“也是,若非墨昭华,我都没机会靠近祁王。” 兰如玉道:“其实这样也好,晋王势大,太子定会防备,而两虎相斗必有一伤。” 墨瑶华笑了起来,“娘亲说的对,可以坐山观虎斗,他们鹬蚌相争,我们渔人得利。” 屋里烛火摇曳,屋外夜色朦胧,宫中却灯火通明,墨昭华他们正跟着宫人前去设宴的大殿。 宴席上身份越高位置越靠前,身份太低连大殿都进不去,比如春节宫宴时,五品官员在大殿外的走廊设宴,四品官员则在偏殿中。 墨昭华前世常参加宫宴,重生后这是初次参与,心中泛起太多的感慨,与容清坐下后有了些期待,不知楚玄迟会不会来。 第56章 主动 墨昭华刚坐下来没多久,辅国公府的人便进来了,与她位置挨着,可见宫人用了心。 “大姑母,表姐。”容悦看到墨昭华笑嘻嘻的过来打招呼。 容清与墨昭华连忙起身,与辅国公的人相互见礼,再请辅国公先坐下。 容悦不在自己的位置,往墨昭华这边挤,“表姐,我一直在家等你的消息。” 墨昭华没反应过来,“啊?什么消息?” 容悦眨眨眼,“你不是说要一起进宫看八皇子么?难不成忘了?” 墨昭华猛然记起,“抱歉,那天事多,确实忘了,不过今晚可以看。” 容悦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娘亲也是说端阳有宫宴,才不让我提醒你。” 提到那天,墨昭华想到了钟凌菲,便问她,“你与钟小姐相处的如何?” “很好呀,菲菲还教我功夫呢,不愧是兵部尚书家的姑娘,可厉害啦。” 容悦特别喜欢笑,婴儿肥的她笑起来尤为可爱,就像个画里的娃娃。 墨昭华故意逗她,“你还是辅国公府的姑娘,外祖父与大舅父戎马一生,你可会功夫?” 辅国公目前有三个孙辈,两男一女。 长孙容慎十八岁,从小喜文不喜武,已经考入国子监。 次孙容恒年方十三,正好相反,讨厌读书,只喜欢舞刀弄枪。 容悦是老二,读书嫌枯燥,习武嫌累,只喜欢吃,把自己吃的珠圆玉润。 她撅着小嘴,“不会,太难了,比绣花还要难,虽然绣花也很不容易。” 两人说话间兵部尚书钟坤一家来了,容悦当即便扔下墨昭华,去找钟凌菲。 墨昭华对钟坤有印象,他是太子党,在楚玄寒上位后下场不太好,具体她不清楚,只知是被贬出了京。 随着时间消逝,大殿中人渐多,墨昭华等了许久,楚玄寒与嘉善公主都已来了,却始终不见楚玄迟。 她细想一下也知他为何不来,除了帝后宫妃,其他人都要跪坐用膳,楚玄迟坐着轮椅着实不方便。 墨昭华不禁心疼,他亲情缘薄,一个人在府里很孤单吧? *** 翌日一大早。 楚玄迟收到了墨昭华的拜帖,正好他也有些想她了。 赏花宴后她来过一次,而后再没见过,他也怕约见的多了被人看出他的心意。 五月天气炎热了些,墨昭华穿得单薄,只着一袭襦裙配着大袖衫。 浅粉色的裙子腰线极窄,衬着她的细腰不盈一握,而腰线往上又异军突起。 毕竟已是十七的姑娘,发育又极好,该凸的地方凸起,该翘的地方也翘。 她人还未进入花厅,楚玄迟的目光便已被吸引,看她摇曳生姿,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墨昭华缓步走进花厅,在他跟前微微屈膝,“玄迟哥哥,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楚玄迟收敛心神,“昭昭来了,本王一切安好,难得你还会主动过来。” “对不起,是昭昭忘了,昨日就该过来。”墨昭华此生之愿是陪伴他,可关键时刻却未能想到过来陪他。 “为何?”楚玄迟在南疆多年,金戈铁马中可没闲情逸致过节。 “昨日乃端阳佳节,昭昭本可不去参加宫宴,也或者在午前过来。” 楚玄迟这才明白,“昭昭是想陪本王过端阳节?” 墨昭华点点头,“都是昭昭思虑不周,还以为玄迟哥哥会去宫宴。” 楚玄迟本不在意一个节日,但听墨昭华这么一说,他心中却泛起暖意。 十年之前,他在宫中过的最后一个端阳节,便是与墨昭华一起吃了个粽子。 彼时的他未被邀请参加宫宴,只能远远看着王公大臣携妻带子进宫,唯他孑然一身,无人作陪。 靠近大殿时遭宫人驱赶,被侍卫暴力推搡,却在躲入冷宫后看到黑暗之中有人打着一个小灯笼过来。 他一眼便认出来那是他给嘉善做的螃蟹小灯笼,嘉善也是因着墨昭华的关系,才会软糯糯的喊他五皇兄。 他送不起好的礼物,会做些讨巧的风筝灯笼之类给她玩,她每次收到都高兴的说谢谢,还囔囔着喜欢五皇兄。 不过那次来的并非嘉善公主,而是墨昭华,她小声的喊他,说给他带了粽子。 墨昭华是因没在宫宴上看到他,这才来找他,跟今日的她一样,也想陪他过端阳。 楚玄迟陷入回忆不得自拔,突然听到墨昭华不安的声音,“玄迟哥哥,你是生昭昭的气了么?” 第57章 唯一 墨昭华性子沉稳,一般不会催促,此时是没能等到楚玄迟回应才急了些。 他前世为她付出那么多,此生她不愿再看他受到伤害,更不想是自己伤害到了他。 楚玄迟回神,“没关系,在军中顾不上这些,本王已经习惯,过不过都无所谓。” 墨昭华的心被刺痛了一下,“如今已不是在军中,而是自己家中。” 楚玄迟轻叹,“皇室无情,本王的母妃又早逝,母族覆灭,早已没了家人,又何来的家?” 帝王从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家人,皇子公主间也少有真感情,皇室真正的家人大概只有生身之母。 墨昭华心疼的慌,“有,昭昭已是玄迟哥哥的未婚妻,以后就是一家人。” 楚玄迟心里本难受,但墨昭华的话又安慰到了他,这一刻他无暇顾忌,她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他掩下母族给他带来的悲伤,努力扯起一抹笑意,“是啊,还有三个月昭昭就过门。” “不多不少,正好三个月。”婚期在八月初六,墨昭华却已等不及。 楚玄迟想起一事,“昭昭既是陪本王过端阳,那可得准备昭昭最喜的小粽子。” 墨昭华的眼睛一亮,犹如万千星辰落入眸子,“玄迟哥哥还记得昭昭的喜好?” 楚玄迟轻笑,“这怎能忘?宫里要么是蛋黄粽,要么是鲜肉粽,唯有昭昭两者皆要。” 她给了他年少落魄时光里最温暖的记忆,支撑着他后来的日子,他怎舍得忘记? 墨昭华羞涩的红了小脸,“因为好吃呀,还是娘亲做的,玄迟哥哥喜欢么?” “昭昭喜欢的,本王自然也喜欢。”楚玄迟真正喜欢只是她所给的温情。 墨昭华早有准备,“那中午我们一起吃,不用麻烦厨房现包,昭昭自己带啦。” 两人在花厅聊了好一会儿,便到午膳时间,墨昭华推着楚玄迟前往膳厅。 雾影的活儿被抢了,悄悄跟月影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期许,期待着这对璧人是佳偶天成。 膳厅中食盘已摆好,菜品丰盛,色香味俱全,有道菜上次也出现过,是上次墨昭华动筷子最多的一道菜。 除了菜肴还有两个粽子,剥了粽叶摆在盘中,餐盘旁放着一枚精致的小勺。 墨昭华献宝似的,“虽晚了一日,但请玄迟哥哥莫嫌弃,尝尝看这粽子。” 雾影正要帮忙,楚玄迟出言阻止,自己拿起小勺,轻轻挖了一小块粽子下来。 这粽子有些不太一样,馅儿厚皮薄,一小勺下去便挖到咸蛋黄。 墨昭华眸子晶亮的看着楚玄迟,待他粽子入了口,脸上泛起了期待之色。 楚玄迟很是疑惑,她以前并非没看他吃过粽子,今日怎会对此这般的期待? 墨昭华看他喉结滚动,终于将食物咽下去,迫不及待的问,“味道如何?” 楚玄迟斟酌着回答,“糯米软糯可口,蛋黄咸香鲜甜,味道自是极好。” 墨昭华展颜一笑,笑容犹如芙蓉绽放,“真的吗?这是昭昭今早刚包的哦。” 楚玄迟了然,难怪她这么在意,原来是亲手所包,那楚玄寒以前可有品尝过? 他想知道又不好直接问,便换了个问题,“昭昭是特意给本王包的粽子?” “是呀,昭昭今早刚找娘亲学的,包坏了好多个才勉强成功。”墨昭华前世虽偶尔会下厨,但仅限于做小点心。 这次是因着错过了昨日,便想法子弥补,想到亲自动手有诚意,于是现学现卖,想让他看清楚她的真心。 楚玄迟闻言微微一愣,既是刚学的,那楚玄寒以前就不可能吃过,他是唯一,想到这不由得心花怒放。 月影还故意告诉他,“王爷,小姐为了包好这几个粽子,手都被粽叶划伤了。” 楚玄迟当即朝墨昭华伸手,“给本王瞧瞧。” 墨昭华羞却涩的将藏于身后,“只是一些小伤,已经没事了。” 楚玄迟看她害羞便没勉强,只是劝道:“以后不许再做这等危险之事。” “可昭昭想亲手做给玄迟哥哥吃。”墨昭华暂时为他做不了太多,只能尽力给予他儿时便已失去的温情。 楚玄迟尽管在心中再三提醒自己要提防着她,却还是忍不住动摇,“昭昭……” 墨昭华怕他再阻止,赶紧转移话题,“菜要凉了,我们用膳吧,莫负了美味珍馐。” 楚玄迟刚动摇的心因此冷静下来,转而关注她用膳,默默记下她的喜好。 墨昭华记得上次他还挺喜欢那道鱼,今日不见类似的菜品不禁疑惑,暗道他并不喜欢? 她回去可是学会了几道不同的清蒸鱼,等着出嫁后跟他一起分享。 两人用过午膳,移步回了花厅。 墨昭华有午间小憩的习惯,用完午膳就昏昏欲睡。 楚玄迟有月影这个内应,自然知晓此事,“昭昭似乎困了,可要去午憩?” 此言一出,雾影和月影都愣了,两人只有赐婚,可还未行大礼。 第58章 信物 墨昭华也要顾及些名声,“不了,玄迟哥哥,昭昭该回府了。” 楚玄迟在军中多年,不拘小节,如今还未能适应,这才语出惊人。 他意识到这点连忙道歉,“抱歉,你我还未成婚,是本王太过唐突。” “没关系,玄迟哥哥,昭昭有礼物相送哦,但请等昭昭离开之后再打开。” 墨昭华从袖中拿出一个藏蓝色的布袋,里面装的是什么,唯有她自己知晓。 楚玄迟接过小布袋,轻轻捏了下,里面是软的,结合她的要求,心中有了猜测。 他的唇瓣崩成一条直线,“昭昭打算每次过来,都给本王送份礼物么?” 墨昭华稍有些紧张,“没有呀,上次昭昭过府来赏花,不就是空手而来么?” 楚玄迟将小布袋收入袖中,“所以昭昭今日便带来了两份礼物。” 一份是亲手包的粽子,一份是手里这个。 “真的不是补礼,玄迟哥哥,昭昭回去啦。”墨昭华摇头否认,发间珠花微颤。 楚玄迟喊住起身欲离去的她,“等一下,来而不往非礼也,本王也为昭昭备了礼。” 墨昭华生怕他误会,“昭昭不是为了要回礼……” 楚玄迟笑着从袖中拿出一根玉簪,“不是回礼,是本王早已备好的礼物。” 这玉簪虽不是他亲手打造,却是他精心所选,碧绿色的簪子,细长的一端打磨的圆光滑润,另一端是并蒂莲。 今日收到墨昭华的拜帖,他便让雾影取来,簪子代表结发,并蒂莲寓意永结同心,作为定情信物再好不过。 “这是……”墨昭华与他离得近,看的眼睛一亮,“要送给昭昭的?” 楚玄迟修长的手指捏着玉簪,“怎么,昭昭难道希望本王送其他女子发簪?” 男子送女子发簪,与女子送男子荷包香囊一样,都是为定情,自不可轻易送出。 墨昭华也不扭捏客气,走过去笑着接下,“谢谢玄迟哥哥。” “可喜欢?”楚玄迟轻笑,能送一份她喜欢的礼物,倒也不枉费他在库房精挑细选。 墨昭华点头,“喜欢,只要是玄迟哥哥所赠,即便是木簪昭昭也欢喜。” 楚玄迟朝她伸手,“本王给昭昭插上看看。” 墨昭华本想好生收起来,但他既要亲手为她插,她也不会拒绝。 她将玉簪递给过去,再微微蹲下身子,将脑袋凑了过去,只为方便他。 楚玄迟身形高大,本身要比墨昭华高出一个头,但坐着轮椅便矮了一截。 看她这般贴心,主动与他方便,他心中刚升起的一丝尴尬,瞬间便烟消云散。 墨昭华自己看不到插上发簪后的样子,便略显紧张的问楚玄迟,“好看吗?” 碧绿色的簪子隐在墨黑的发髻间,只露出簪尾的并蒂莲,有几分清雅之感。 楚玄迟勾着唇角,笑的如沐春风,“好看,昭昭天姿国色,怎样都好看。” 墨昭华的一颗心都在他身上,脱口而出,“玄迟哥哥是情人眼里出……” 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她俏丽的小脸瞬间泛红,娇羞的垂下头。 “出什么?”楚玄迟被怔住了,刚才那一句说的太过自然,不像是做戏。 墨昭华羞涩的不行,咬了咬唇,“昭昭该回府了,下次再来看望玄迟哥哥。” 扔下这一句,她也不等楚玄迟回应,转身步履匆匆的离去,越看越像是在逃跑。 雾影壮着胆子打趣楚玄迟,“主子,墨二小姐这是害羞了吧?” 楚玄迟原本是眉目含笑,看着墨昭华离去的背影,闻言收回目光。 他连表情也恢复正常,“但愿她是真的害羞,而非刻意做给本王看。” 雾影斟酌的道:“属下倒觉得有几分真,墨小姐的一言一行都极为自然。” 楚玄迟未做回应,拿出了袖中的布袋,打开一看, 里面果然装着荷包与香囊。 荷包是藏蓝色,正面绣着翠竹,图案底部还有一个小小的字,是他的名讳:迟。 香囊是玄色,正反两面都绣着白色的祥云,颜色与图案都不张扬,里面未装香料。 雾影面露喜色,“主子可是猜到墨小姐此次会送您定情信物?” 第59章 另娶 楚玄迟收起信物,“没想过,但早晚的事,即便做戏也该做全套。” 雾影更欣慰,“那主子与墨小姐恰好在同一天送出信物,这便是缘分。” 楚玄迟未置可否,只是吩咐他,“送本王回书房,再着人准备香料。” 既然墨昭华送来了香囊,他自然该使用,做戏也得配合,不是么? 待雾影推着他回到书房,墨昭华也已出了御王府,被月影扶着上马车。 墨昭华坐下,背靠着车壁整理裙摆,而后抬手,用手背摸了摸发烫的脸。 她懊恼不已,上辈子也活到了将近三十,重生回来怎比小女儿家还不稳重。 换做是前世的自己,这个年龄也不会说出那种不要脸的话,真是要羞死人了。 也不知楚玄迟会怎么想她,会不会觉得她轻浮,甚至是认为她水性杨花? 月影忍俊不禁,明知她很在意还故意说,“小姐,您的脸还红着呢。” 墨昭华装模作样的用手扇风,找了个借口,“外面太阳太大,有些热。” “奴婢也没说是其他的原因呀。”月影逗她,“况且今儿明明是大阴天。” 如今正值梅雨时节,能不下雨就已经不错,哪来的太阳,墨昭华真是口不择言。 墨昭华尴尬不已,佯怒道:“这事不许告诉别人,尤其是琥珀,她嘴没把门。” 月影俏皮的眨着眼睛,“小姐与奴婢,有了越来越多的小秘密,不怕奴婢背主?” 墨昭华从未想过要防着她,“有什么好怕?你可是王爷的人,又岂会害我?” 月影趁机问道:“小姐就这般信任王爷?” 墨昭华反问,“王爷是我未来的夫君,我不信他,难道应该信其他人么?” *** 转眼之间,距离长公主府的赏花宴便已月余。 楚玄寒还未能给墨瑶华名分,容清提起落发之事,被墨韫给挡了回去。 理由很简单,等祁王那边的消息,即便是为妾,容清也无权处置墨瑶华。 墨瑶华有楚玄寒护着,容清本也没真想处置,不过是出于主母之责才提及。 今夜楚玄寒又夜探香闺,墨瑶华委屈的提起此事,暗示他尽快解决她的名分。 楚玄寒安抚她,“瑶瑶再耐心等些日子,待本王定下婚事,才好提纳妃。” 正妻未娶,一般都不会先纳妃,之前是情况特殊,他才在长公主府提了出来。 既然当时他连长公主都未能拿下,后续自是不敢再向文宗帝提及,只专心选妃。 墨昭华已有了婚约,他不得不另娶,因着选择实在太多,他需要好好斟酌。 墨瑶华等的心急,“六郎选妃也有好几个月了,还没权衡好该娶谁么?” 楚玄寒对她倒是很坦然,“没能娶到墨昭华,本王本是意属于她那表妹。” 墨昭华只有两个表妹,一个是辅国公的孙女容悦,另一个是嘉善公主。 墨瑶华自然知道是容悦,“娶她也能得到辅国公府支持,毕竟八皇子已废。” 楚玄寒坐在床沿抱着她,手不太安分,“可她还未及笄,瑶瑶又不能再等下去。” 墨瑶华抓住他游走的手,“是瑶瑶连累了六郎,想帮忙却反将事情弄的复杂。” “这怎能是连累,瑶瑶不也是一心为本王么?连母妃都夸瑶瑶聪慧过人。” 楚玄寒趁机把玩起了墨瑶华的柔夷,又是捏手指,又是挠掌心。 “真的?”墨瑶华手心被他挠的痒痒,当即握成了拳头,“良妃娘娘夸了瑶瑶?” 楚玄寒还不肯消停,“你此前的计划很不错,被人破坏也在你我的预料之外。” 墨瑶华早就想得到良妃认可,欣喜若狂,“六郎定然为瑶瑶说了不少好话。” 楚玄寒朝她脖颈吹气,“本王只说了实话,是瑶瑶自己得到了母妃认可。” 墨瑶华缩了缩脖子,“六郎你真好,那如今六郎可有心仪的正妃人选。” “母妃比较满意镇国将军府的嫡孙女,本王也觉得她所能给予的助力不错。” 楚玄寒得寸进尺,脑袋微微一偏,轻轻在墨瑶华白皙的脖颈上落下一吻 。 墨瑶华没躲,“镇国将军府的势力,倒跟辅国公府差不多,就是尉迟小姐……” 楚玄寒继续娴熟的撩拨她,“尉迟霁月怎么了?瑶瑶可是与她有什么龃龉?” “瑶瑶本身与她并无交集,只是从赏花宴来看,尉迟小姐似乎心悦六郎。” 墨瑶华在赏花宴上,除了与楚玄寒眉目传情,便是关注哪些人有望入府为妃。 尉迟霁月从未掩饰自己对楚玄寒的爱意,她自然注意到了,心里有些吃味。 楚玄寒轻笑,“傻丫头,本王风光霁月,有几个女子不心动,但本王只心悦你。” 墨瑶华想想也是,她的六郎能文能武,温润谦逊,玉树临风,哪家姑娘不爱? 她转过头看向楚玄寒,眸光妩媚,极为勾人,“瑶瑶也只心悦六郎……” 楚玄寒抱着她往后一倒,再利落的翻个身,便将她压在身下,“瑶儿……” 烛火摇曳下,被拉下的幔帐掩去旖旎,一件女子的衣物被丢出来,落在地上。 *** 五月底,梅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 楚玄寒的婚事终于定下,嫡妃乃正是尉迟霁月。 赐婚圣旨已下,钦天监拟好婚期,就在四个月后的九月二十八。 墨昭华得知后极其开心,这正是她中意的祁王妃,好的不能再好。 琥珀疑惑不解的问她,“小姐,祁王赐婚,您为何如此高兴?” 墨昭华笑靥如花而不自知,“我有很高兴吗?” 珍珠抿着唇,不让自己笑出来,“翘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咳咳……”墨昭华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那我收敛些。” 琥珀追问,“小姐还没告诉奴婢为何高兴呢,也让奴婢开心下。” “也没什么大事,他婚事有着落,以后提到他的情事就不会带上我。” 墨昭华没说尉迟霁月的事,只是找了个借口,这些年她确实在当假想敌。 楚玄寒明明不爱她,却表现的很爱慕,以至于她被那些心悦他的女子嫉妒。 琥珀果然信了,“对哦,以后那些小姐就只能嫉妒尉迟小姐,不会再恨小姐。” 珍珠换了个话题,“不知道三小姐怎么想,她与祁王的事至今没个结果。” 琥珀撇了撇嘴,“管她怎么想呢,只要别哭到咱小姐跟前就行,烦人。” 说到这个,珍珠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事,“三小姐似乎有些日子没来。” 自从赏花宴归来后,墨瑶华一次都没来过倚霞院,以前是隔三差五的来。 琥珀愤愤不平,“不来才好,想到那次赏花宴,她险些害了小姐我就生恨。” 她每每想起那天还心有余悸,若是那日香囊中真有羯布罗花,后果将不堪设想。 楚玄寒赐婚的事,连墨昭华这边都得到了消息,楚玄迟自然更是早已知晓。 他如今在意的是墨昭华的反应,入夜后便在等月影的信件,拿到了立马展开。 看完他却皱起了眉头,疑惑的低喃,“奇怪……” 雾影不知内容,连忙问,“怎么了,主子?” 楚玄迟将信件给他,“镇国将军府能给与楚玄寒的助力不小,她为何高兴?” “这个……”雾影看完也是一头雾水,“属下也猜不透墨二小姐的心思。” 楚玄迟想不通便担忧,怕其中有诈,“从今日起,让人盯着尉迟霁月。” “是,主子。”雾影应声大步走到烛台旁,拿开灯罩准备将信件烧毁。 他有些担心,主子让月影这么监视着墨昭华,会不会埋下什么隐患? 万一她并非楚玄寒的棋子,而是真心实意对主子,知道这事会很伤心吧? “哎哟……”一心想着此事,雾影没注意到信件已燃完,火舌舔到了他的手。 楚玄迟倒是注意到他发呆,但不仅没提醒,反而幸灾乐祸,“该,让你走神!” 第60章 有孕 这几天,芷汀阁的下人很不好过。 今日膳食才刚摆上,墨瑶华一出来就变了脸色。 她指着桌上的红焖虾,“你们干什么吃的?我说过不想看到鱼虾!” 小丫鬟弱弱禀告,“小姐,这是兰姨娘亲手做的,说是您最喜欢……” 墨瑶华只觉胃里一阵翻腾,“谁做的都不行,恶心死了,还不快拿下去!” “是,小姐,奴婢这就拿走。”小丫鬟不敢怠慢,迅速将那盘红焖虾端出去。 墨瑶华又看向桌上的一碗红烧肉,“这又是什么?如此油腻,更是恶心,拿走!” 锦秋连忙喊了个干粗活的丫鬟进来,让她把红烧肉也给端了下去。 墨瑶华在食桌旁坐下,“这是什么汤?” 锦秋拿过汤碗,准备给她盛汤,“百合莲子汤,用来解红烧肉的腻。” 墨瑶华眼神嫌弃,“清汤寡水的,看着就没胃口,最近膳食怎这般敷衍?” 锦秋将汤碗摆在她的跟前,“小姐想吃什么告知奴婢,奴婢定会尽力满足。” 墨瑶华拿起汤匙浅尝了一口,刚咽下胃里就涌起不适感,当即吐了出来。 锦秋吓了一跳,“小姐?” 墨瑶华将汤匙一扔,“好难吃,不吃了,你们怎就做不出一道我想吃的菜?” 锦秋最近也被折腾的心累,“小厨房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以前小姐挺爱吃呀?” 墨瑶华扫了眼仅剩的两个菜,“不吃了,光是看着就没胃口,给我弄些小点心。” “是,小姐……”锦秋应声,喊了丫鬟进来收拾,自己则去厨房给她做点心。 墨瑶华前几日还只是胃口不佳,这几日竟看到膳食就干呕不止,食不下咽。 琥珀消息最为灵通,跟墨昭华吐槽,“得亏是我们府上的小姐,否则谁惯着她。” 嫡庶有别,其他高门世家的庶女虽顶着小姐之名,但在府里的待遇不会太好。 墨瑶华是因为生母专宠,兄长又是庶长子,且府里无嫡子,这才过的像嫡小姐。 墨昭华前几日也听过一些消息,都是说墨瑶华胃口不佳,一个劲的折腾院里的下人。 今日听琥珀一说,想起了前世怀孕之事,便跟琥珀确认,“食不下咽,干呕不止?” 琥珀撇着嘴,“可不是,一日三餐,顿顿要折腾,芷汀阁的人早已经怨声载道。” 墨昭华秀眉微微一拧,“有没找大夫瞧过?” 琥珀摇头,“没有,只是天气渐热,心浮气躁,才没了胃口,找大夫有何用?” 墨昭华心情复杂的放下书,“只怕是与天气无关,而是腹中多了一块肉。” 琥珀反应慢,没能听懂,疑惑的问,“多了块肉,小姐这是何意?” 还是珍珠反应快,却被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三小姐有孕了?” “不会吧?三小姐还未出阁……”琥珀说着想起赏花宴,“是祁王的孩子?” 珍珠既不敢信,也不愿意信,“哪就如此的幸运,一次便怀上了?” 墨昭华敛着眸子,“从症状来看,与医书上所描述的害喜极为符合。” 其实哪需要什么医书描述,她前世生下过楚玄迟的孩子,本就是过来人。 琥珀一脸的不满,“三小姐若真怀上祁王的孩子,那岂不是可以入府为妃?” 一个算计小姐的庶女,原本只能做祁王侍妾,可一旦怀上长子,情况就不一样。 珍珠也垂下了头,她不希望墨瑶华为妃,因为那是通过算计自家小姐得来的。 纵使长公主对外宣称,是府里的丫鬟起了心思,但珍珠和琥珀一致认为是墨瑶华。 原因无他,全在于墨瑶华得知香囊中没羯布罗花,做出的反应与脱口而出的话。 *** 没过几天,一个大夫背着药箱进了户部尚书府。 然而他去的并不是墨瑶华的芷汀阁,而是兰如玉的兰芜苑。 琥珀很不解,“小姐,大夫为何是去兰芜苑,而不是芷汀阁?” 墨昭华想都没想就有了猜测,“大概是怕人知晓,想要掩人耳目。” 她能猜到墨瑶华有孕,兰如玉以生过两个孩子,自然也会往这方面想。 今日兰如玉便是借口身子不适请了大夫,其实却是让大夫为墨瑶华把脉。 墨瑶华不情不愿,“娘亲,身子不适的是你,为何让大夫为瑶瑶把脉?” 兰如玉没说自己的怀疑,“你近来不是没胃口么?便让大夫顺便给你瞧瞧。” 大夫早已拿了好处,得了她的叮嘱,说是看病,实则是看墨瑶华有没喜脉。 墨瑶华作为闺阁女子,从未往怀孕这方面想,还觉得兰如玉说的很在理。 她当即将手给大夫,还一边描述着自己的症状,竟开始怀疑自己脾胃有问题。 墨瑶华的脉象很明显,大夫不多时便确诊,她已有月余的身孕,胃口不佳是害喜。 这话他是悄悄对兰如玉说的,关于墨瑶华与楚玄寒的事他听过,心中有了猜测。 兰如玉给了他一笔钱,让他闭紧嘴,只说来给她看病,绝不能提墨瑶华有孕。 此举让大夫更加确定,这孩子怕就是楚玄寒的,估计接下来还要利用孩子谋名分。 大夫走后,兰如玉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墨瑶华,跟她说出了真正的诊断结果。 墨瑶华的眸子倏地瞪大,压根不敢信,震惊的说话都不利索,“有……有喜?” 兰如玉笑语盈盈,“这是好事儿,祁王府中连侍妾都没有,你这便是长子。” 墨瑶华伸手抚上小腹,“那我如今要争取个名分,是不是就要容易的多?” 兰如玉恢复淡定,“这是自然,但暂时不可宣扬,告知于你父亲与祁王即可。” “为什么?”墨瑶华不高兴的撅起嘴,“我还想着先去一趟倚霞院呢。” 兰如玉告诫,“你是生怕她不对你下手么?赏花宴的事,她可未必信你。” 墨瑶华连连点头,“确实不能让她知晓,但为何连祖母也要瞒着?” 兰如玉极为谨慎,“她院里都不是我们的自己人,难保不泄露出去。” 墨瑶华这才收起炫耀的心思,“我让锦秋去给殿下报喜,他定然高兴。” 他们母女还在说着话,大夫已经出了府,在拐进一个小巷后,便被人堵住。 第61章 谋名 墨昭华既然猜到了兰如玉的心思,便只能从大夫这里知道真正的诊断结果。 她早已吩咐了月影来堵截,若是拿钱砸不动大夫,那就动手掰开他的嘴。 大夫看着蒙面的月影,猜到她是尚书府的人,但因是女子而轻视,不肯合作。 月影只是在墨昭华面前脾气好,其他人的面子可不会给,当初老夫人便吃过亏。 她也懒得拐弯抹角,“墨家三小姐可是有孕了?” 大夫心下一惊,故作镇定,“我不知你在说什么,我是去给尚书府姨娘看病。” 月影拿出一锭银子在他跟前晃了晃,“只要你如实回答,这便是你的了。” 大夫摸了摸自己的荷包,“我说的已经是实话,还请姑娘莫要为难我。” 兰姨娘给的可比这多,他怎么可能为了一锭银子,出卖兰姨娘呢? 月影收起银子,“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正好,本姑娘好久没活动筋骨。” 大夫警惕的看着她,“你、你想做什么?” 月影倏地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没什么,只是撬开你这张嘴而已。” 大夫吓了一跳,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你别乱来,我要喊人了……” 月影将剑架在他脖子上,“你但凡敢吱一声,这把剑都能割破你的喉咙。” “救——”大夫不信邪的呼救,刚喊出一个字就感觉脖子上猛然一痛。 “啊——”他的呼救变成了痛呼,抬手想捂脖子又怕碰到剑,“我说……” 月影这才将软剑收了回去,“呵……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非要见血才配合。” 大夫看剑已经拿开,赶紧用手捂住伤口,“墨家三姑娘已有了月余的身孕。” 月影跟他确定,“你确定?可莫要误诊了。” 大夫点头如小鸡啄米,“为防出错,我先后把了三次脉,确定是喜脉。” 月影得到了答案,将之前那锭银子扔给大夫,“滚吧,以后机灵点!” 大夫没想到还能拿到银子,居然感恩戴德,“多谢姑娘,多谢……” 月影没理会,一个纵身便飞上院墙,再飞到屋顶,几个起落间消失无影。 “好险……”大夫心有余悸,捡起地上的银子,扶着墙颤颤巍巍走出巷子。 月影很快回到了倚霞院,“小姐,您猜的没错,三小姐确实已有月余的身孕。” 既是预料之中的事,墨昭华便没有什么反应,纵使墨瑶华能入府为妃,也很正常。 毕竟楚玄寒对她有真感情,必然会为她筹谋,否则早已以侍妾之名入了祁王府。 琥珀很不解,“那就奇怪了,既是怀了祁王殿下的孩子,兰姨娘怎还要遮掩?” 墨昭华淡淡开口,“大概是怕有人下手吧,做多了亏心事,自然怕鬼敲门。” 月影蹙着眉,“从那日祁王的态度来看,如今既有了孩子,怕是真要得名分。” 琥珀急了,“啊?这怎么办,她以后岂不是有很多机会能见到我们小姐。” 月影不在意,“怕什么?小姐是御王嫡妃,她即便有子嗣,最多也只是庶妃。” 珍珠也担心,“可庶妃也能上皇家玉牒,以后各种宫宴,抬头不见低头见。” 墨昭华笑着安抚,“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家小姐还能怕她么?” 前世吃了亏,这世若还如此,那她也没必要活,干脆找条白绫自挂房梁下吧。 *** 皇宫,长秋宫。 楚玄寒得到墨瑶华有孕的消息,第一时间进宫。 良妃慵懒的靠在贵妃榻上,闻言有些惊讶,“你说什么?有了身孕?” 楚玄寒嘴角带着笑意,“是,这也是儿子的第一个孩子,儿子想留下。” 良妃坐起来,理了理衣裳,“那把人抬进府便是,本宫早说过不拦着你。” 正好有宫女端着茶水进来,楚玄寒让她停下,亲自倒了一杯,递到良妃跟前。 “母妃,您明知儿子的心思,就莫扎儿子的心,还请母妃帮忙,给孩子个名分。” 楚玄寒早前提过让良妃给文宗帝吹枕边风,给墨瑶华个名分,只是她没答应。 在她看来,墨瑶华纵使有些小聪明,也只能做他的侍妾,而不该占着妃位,可如今有了孩子就不一样。 良妃动摇了,“长子的母亲是侍妾,确实不好,她既能怀上,也算是她的本事。” 她看重的不是墨瑶华,而是她肚子里的那块肉,长子生来是贵子,自然重要。 如今晋王只有女儿,太子连孩子都没有,墨瑶华若能生下儿子,便是长孙。 楚玄寒见她终于松口,笑了起来,“多谢母妃,有母妃出马,必然事半功倍。” 良妃扶了扶发髻,“别高兴的太早,陛下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本宫也没把握。” 楚玄寒对着她拜了一拜,“都是儿子无能,以至于要辛苦母妃为儿子筹谋。” “本宫都不知该说你什么好,盛京女子这般多,非要个庶女,让本宫费心费力。” 若非墨瑶华有望生下皇长孙,楚玄寒便是将嘴皮子磨破,良妃也未必会为她筹谋。 不过良妃确实也有本事,只要想侍寝就能成功,当晚便让文宗帝歇在了长秋宫。 她一开口就是诉委屈,“陛下久不来臣妾宫里,可是还在为寒儿的事生气?” 文宗帝怒道:“寒儿确实不像话,大庭广众之下,皇家的颜面都让他丢尽了。” 良妃自是为他开脱,“寒儿不也是遭人算计么?” 文宗帝冷哼,“那种伎俩骗得过几人?爱妃难不成还真信是那贱婢所为?” 良妃找了个借口,“怕是有人嫉妒寒儿得了陛下欢心,想要借此毁了寒儿。” “算了,不提也罢。”文宗帝来嫔妃处是为享受,不想被影响了心情。 良妃叹气,“臣妾也不想,只是有件事不得不说,那女子已有寒儿的骨肉。” 正准备享受的文宗帝动作一顿,“此事当真?” “大夫已经确诊,臣妾明日打算让御医前去瞧瞧,毕竟是寒儿的第一个孩子。” 良妃说这么多,其实最主要的目的,是最后一句,她要将这件事变得重要。 文宗帝果然听进去了,还感慨了一句,“转眼间,寒儿也要为人父了。” 第62章 心经 翌日上午,御医进了户部尚书府。 诊脉结果跟昨日的大夫一样,确定墨瑶华有孕。 既是御医确诊,宫里自然不会再怀疑,良妃也好向文宗帝进言。 墨瑶华还记着昨天兰如玉说的话,“娘亲,这事儿还能瞒得住么?” 兰如玉无所谓的道:“宫里已知晓,便不用再瞒,没人敢对你动手。” 墨瑶华听到“宫里”二字,眼睛瞬间亮起来,“那瑶瑶能入府为妃么?” 只要她能得到一个名分,便有入宫的机会,以后再也不用暗暗羡慕墨昭华。 兰如玉笑着点头,“应该能,你怀的不只是祁王第一个孩子,还可能是皇长孙。” 墨瑶华抚上并未显怀的小腹,“若能生下皇长孙,瑶瑶就能帮上六郎的忙吧?” 兰如玉满眼期许,“当然,长子是贵子,皇长孙更是尊贵,陛下自会高看祁王。” 墨瑶华眼底眉梢都是得意之色,“这孩子来的真是时候,弥补了上次计划的遗憾。” 兰如玉拉过墨瑶华的手,轻拍着手背,“那是我们瑶瑶命中注定要入祁王府。” 母女俩相视一笑,都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另一厢的倚霞院内,珍珠和月影两个丫鬟,都在内室明间的小书房伺候着。 琥珀进来禀告最新消息,“小姐,御医都来了,看来三小姐的名分稳了。” 墨昭华淡定如斯的写字,“未来的皇长孙嘛,给生母一个名分也在情理中。” 珍珠小心翼翼的研墨,“指不定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呢,若是个女儿……” 琥珀撇撇嘴,“晋王已有三女,三小姐若生女儿,可就得不到大好处。” 墨昭华放下豪笔,欣赏着刚写的字,“管她呢,这孩子能生下来再说吧。” 珍珠看了看珠帘隔断处,压低了声音,“难不成还有人敢打这孩子的主意?” “不知道啊。”墨昭华打住话题,“我馋了,去弄些点心来吧,正好歇会儿。” “小姐怎一点都不担心?”琥珀看她还有心情吃,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墨昭华笑的轻松,“淡定些,这有什么可担心?自然有的是人比你们更急。” 晋王年已二十有七,正妃侧妃庶妃都有,还有一堆侍妾,却至今未能生下儿子。 太子也二十五了,东宫女人虽不多,可他与太子妃伉俪情深,未得一男半女。 楚玄寒这是头一胎,他们定然会盯着,哪轮得到她出手,只需坐着看好戏。 琥珀这才去了小厨房弄点心,正所谓能吃是福,小姐吃得下也是好事呢。 墨昭华还没等到小点心,先等来了一封信,是辅国公府送来的,她连忙打开。 看完信的内容,她喜笑颜开,“珍珠,去备礼物,我下午要去趟辅国公府。” *** 午后,墨昭华小憩了会儿。 如今天气渐热,她若是不午息,下午会没精神。 墨昭华带了珍珠和琥珀出门,这也是自月影来后,第一次没带她。 进了辅国公府,墨昭华在正厅只见到辅国公,行过礼便问,“外祖父,大舅父呢?” 辅国公慈祥的看着墨昭华,“他出府办公了,近来公务有些繁忙。” 墨昭华问他,“大舅父得到重用,外祖父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辅国公敛着眸子,“伴君如伴虎,福兮祸所伏,好在悦儿没入祁王府。” 容海从西陲归来两年有余,伤势早已痊愈,却始终挂着个有名无实的闲职。 直到墨昭华被赐婚,他才开始得到重用,不过这其中也有补偿辅国公府的意思。 如今楚玄寒的婚事定下,容悦还未嫁,八皇子无缘帝位,辅国公府便会忠于君主。 文宗帝那点心思,辅国公看的清楚,也曾心寒过,可帝王权术向来便是如此。 楚玄寒曾经有意等容悦及笄再议亲的事,墨昭华也知晓,但她并不太担心。 辅国公府虽早已将兵权交出去,但想要保住个未及笄的孙女还是没问题。 墨昭华如今担心的是以后,“瑞王也将议亲,悦悦怕是还有一劫要过。” 辅国公捋着胡须,“不会,上次我已向陛下言明,至少要留悦儿到十七岁。” 墨昭华松了口气,“还有两年,那瑞王可能不会等下去,尤其是祁王将有孩子。” 辅国公早有对策,“他若真要等,我届时会挑选合适的人,提前为悦儿定下婚事。” 容悦若已定亲,皇室子弟也不能夺人妻,而两年的时间足够让辅国公挑选。 祖孙俩聊了好一会儿,辅国公越听越心惊,这外孙女完全不像闺阁女子。 谈论当前局势时,某些细节连他都未能想到,她却能分析入微,侃侃而谈。 试问哪个深闺小姐能做到如此,若非这是外孙女,辅国公都要怀疑她有问题。 墨昭华终于聊到了正题,“外祖父,不知大舅父寻的医书在何处?昭昭想看看。” 辅国公突然想要试探,“在书房,你随我来,顺便看看可有你想看的书籍。” 他倒要看看,除了医书,她还对什么书感兴趣,以至于变的不像深闺女子。 墨昭华太相信他,压根没怀疑,跟着去书房,先接过了他递过来的两本书。 她本还有些疑惑,明明上一世是整体的一本书,这一世怎么成了两册。 结果仔细一看却发现,一本是《素心要问》,另一本是从未见过的《素问心经》。 墨昭华更疑惑了,“为何是两本?当初昭昭只求大舅父帮忙寻找这本医书。” “你大舅父说,这是与医书一起寻到的,看到与那本医书有关,便带回来了。” 辅国公自己也翻阅过,这心经乃是内功心法,若是学以辅助施针,效果便会更好。 不过高门贵女向来只需学琴棋书画,不屑于武学,墨昭华若是不愿学他也不会强求。 墨昭华如获至宝,“原是如此,那昭昭要谢谢大舅父了,给了这么大个惊喜。” 辅国公对她的态度深感意外,“昭昭愿意学武?” 墨昭华点头,“只是心法而已,学了别人也不知,还能给自己多一份保障。” 辅国公笑意盎然,“好,若有什么不懂,随时可来询问外祖与你大舅父。” 第63章 名分 是夜。 墨昭华暗中研究起了心经。 若是她能有所成,便能更好的为楚玄迟治疗。 心经的内容倒是简单,只是墨昭华没接触过武学,看不太懂。 她决定先将内容记下来,然后等到容海休沐,再去辅国公府请教。 此时的楚玄迟也还没歇息,正在书房查看月影今日的汇报信件。 本来他对墨昭华的戒心小了些,可看完这封信,他的疑虑重新加重。 “主子,可是墨二小姐出了什么事?难道是因墨三小姐有孕而动了手?” 雾影每日寸步不离的跟着楚玄迟,往日这个时候,主子看信的心情都很好。 今日却皱起了眉头,由不得他不担心,毕竟他可是越来越期待御王府有主母。 楚玄迟没说话,只是长臂往外一伸,将信递给桌案前的雾影,让他自己看。 雾影接过迅速浏览,“以前都带着月影,今日去辅国公府却不带,可是在提防?” 楚玄迟敛眸,“辅国公府本就是老六的目标,昭昭此举,由不得本王不怀疑。” “可如今墨三小姐已怀上了祁王的孩子,墨二小姐难道真愿姐妹共侍一夫?” 雾影很不愿看到墨昭华是棋子,他看得出来,楚玄迟对她有情,甚至是已动心。 楚玄迟冷笑,“女人最易感情用事,别说是姐妹,姑侄共事一夫不都有过么?” 他说的正是前朝亡国皇后,她自己未有所出,便让娘家侄女入宫为妃,生下孩子。 “这……事情还未有定论,主子也莫要过于在意,或许墨二小姐是有其他想法。” 雾影担心楚玄迟因为在意墨昭华,当局者迷,以至于乱了心,影响到判断力。 “哦?”楚玄迟看着雾影将信件烧毁,“那你觉得她会是什么想法?” 雾影想了想,“墨二小姐每次出门都带月影,也许怕另外两个奴婢吃醋。” 楚玄迟似乎想起了什么,“是吗?” 雾影跟他想的一样,“有可能,月影此前不是提到过么?琥珀对此很在意。” “最好是如此,而不是刻意避开月影,暗中真与辅国公府帮着老六筹谋。” 楚玄迟对墨昭华有了心思,自是不愿与她为敌,否则只能强行将她留在身边。 *** 今日墨瑶华得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在良妃与楚玄寒的谋划下,文宗帝许了她入祁王府为庶妃。 墨瑶华第一时间去找兰如玉,“娘亲,好消息,我们成功了!” 兰如玉看着激动到说话都颤抖的女儿,也是喜的嘴角咧到了耳后根。 她起身去扶着墨瑶华,“瑶瑶切莫如此激动,怀孕头三个月最为重要。” “瑶瑶知道,可瑶瑶着实高兴啊,没了那贱人,瑶瑶依旧能入祁王府为妃。” 墨瑶华开心的快疯了,墨昭华嫁的是个废物,而她的夫君却是风光霁月的祁王。 且不说以后会如何,就眼下来说,光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足以让墨昭华嫉妒。 兰如玉拉着她坐下,“我们瑶瑶有本事,哪怕只是庶女,也能名正言顺做庶妃。” 墨瑶华野心勃勃,“娘亲,你说瑶瑶这胎生下的若真是儿子,可有机会抬为侧妃?” 兰如玉眼珠子溜溜一转,“祁王在此之前若是没有纳侧妃,瑶瑶倒不妨一试。” “娘亲,那你再教瑶瑶点新本事,待瑶瑶把六郎哄高兴了,便提不纳侧妃之事。” 嫡妃已定下,墨瑶华自是不敢有念头,但她想让楚玄寒将侧妃之位留给自己。 兰如玉闻言都惊呆了,“你疯了?怀了孩子就别想着那事,一切要以孩子为重。” 墨瑶华这是头一胎,没有丝毫的经验,万一在床上动作大了些,可是会出事。 如今她本就是靠着孩子才破格得了名分,若是孩子出现意外,后果很难料。 墨瑶华不高兴的撅起嘴,看着还有几分可爱,“那六郎岂不是要便宜了别人?” 那日她亲眼看到了尉迟霁月的眼神,对楚玄寒的爱慕不加掩饰,由不得她不担心。 尉迟霁月是嫡妃,万一有孕,生下来的就是嫡子,那可是比贵子还贵重的存在。 兰如玉眸色微冷,“傻丫头,你有孕不便行房,祁王自然也可以不方便。” 墨瑶华黯淡的眸子立时又亮了起来,“娘亲有法子让六郎在此期间安分守己?” 兰如玉眼神闪烁,“暂时没有,但为娘会想办法,你安心养胎,静待入府便是。” 墨瑶华有意压墨昭华一头,从兰芜苑出来后,便去了倚霞院,目的便是炫耀。 她自赏花宴后便没再涉足倚霞院,如今突然来,墨昭华便猜到了她的心思。 琥珀皱着鼻子,“有孕不好好在自己院子里待着,跑我们院里来做什么?” 墨昭华理了理发髻,起身往外室走,“怕是已经得了名分,要向我耀武扬威。” 珍珠也是胳膊肘往里拐的人,“小姐是嫡妃,她一个庶妃,有什么可炫耀?” 墨昭华没解释,身怀皇长孙的亲王庶妃,比不能人道的残王嫡妃,确实更有希望。 哪怕,是不是皇长孙还不一定,但在墨瑶华心中,她依旧会认为自己未来可期。 墨昭华带着珍珠与琥珀来到外室,淡然浅笑,“恭喜三妹妹,终于得偿所愿。” 墨瑶华故作羞涩,“长姐说什么呢?瑶瑶所愿是父母长辈安康,家宅安宁。” “哦?”墨昭华挑起细长的柳叶眉,“我还以为三妹妹很乐意入祁王府为妃呢。” “你怎会知此事?”墨瑶华心下大惊,她可还没说这事,难道身边有了奸细? 她既不知是容清还是墨昭华的手伸太长,也不知奸细在芷汀阁还是兰芜苑。 墨昭华看她有所怀疑,还故意误导她,“天下没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在自家。” 此言一出,墨瑶华更加确定,自己或娘亲身边,定然有人投靠了墨昭华母女。 她压下心思,转移话题,“看来我们缘分匪浅,在家是姐妹,出嫁还能做妯娌。” “妹妹有孕在身,所怀又是贵子,我一闺阁女子也不懂忌讳,便不请妹妹用茶了。” 墨昭华岔开了话题,庶妃说的好听是妃,其实就是妾,她怎会与妾室做妯娌? 第64章 反击 墨瑶华闻言,原本得意的脸色,瞬间便黑了下去。 她本有心来炫耀,却被墨昭华抢了先,将庶妃和贵子等事全说完了。 她如今不仅没能压墨昭华一头,更是连口茶都没得喝,心中郁结的很。 她调整心态,“长姐过虑了,你我是姐妹,又非敌人,怎会害瑶瑶腹中的孩儿?” “我不会,不代表别人也不会,上次在长公主府,我不就险些成了替罪羊么?” 墨昭华说的有理有据,既有前车之鉴,墨瑶华也无力反驳,越发的坐不住。 于是她很快便借口身子不适,起身告辞,她还要回去知会兰如玉找奸细。 琥珀很是解气,“三小姐大概也想不到,兴高采烈的来,却会气嘟嘟的走。” 珍珠忍俊不禁,“咱小姐把她想拿来炫耀的事,先说了出来,她可不得生气么?” 琥珀又道:“小姐还连口茶水都不让给她喝,这还是头一回呢,怕是要更气。” 墨昭华小人得志般的昂着头,俏皮又可爱,“现在知你家小姐的厉害了吧?” 琥珀点头如捣蒜,“嗯嗯……小姐冰雪聪明,三小姐根本不是您的对手。” 珍珠也道:“等小姐出嫁后,御王殿下治好双腿,再生个小世子和小郡主。” 墨昭华不仅没害臊,还喜笑颜开,“说的好,我也相信殿下的腿一定会治好。” 有她出马,又怎么可能好不起来呢? 至于孩子,她前世都能生,这一世当然也生得出。 他们的孩子死的那般惨,希望可怜的孩子此生再投胎到她腹中。 这一世,她定要给他所能给的一切,护他周全,让他再不枉此生。 月影本身话少,只安静的听着,看到这一幕,迫不及待想要写入信中。 小姐说的如此自然,表情也很认真,不像是装的,她看着都觉得心情舒畅。 于是当天夜里,楚玄迟在她的汇报信中,得知了这件事,还有些不敢信。 他最近防备心重了,怀疑墨昭华是在演戏,“相信本王的腿一定会好?” 雾影刚将信看完,倒有几分相信,“还要给主子生小世子和小郡主呢。” 楚玄迟凉凉的看了他一眼,“月影是女子,生来便感性些,你也分辨不清?” 雾影解释,“月影经过训练,与一般的女子不同,属下相信她的判断力。” 楚玄迟不敢奢望,“连御医都说治愈的几率渺茫,昭昭又为何能如此笃定?” 雾影收敛了些,“主子明知御医所言不可全信,属下也相信主子吉人自有天相。” *** 昨日,墨昭华将一封信交给了琥珀。 琥珀当时就愣住了,因为那是要送到镇国将军府。 可是她已经学乖,并没有多问,当即将此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办。 镇国将军府当日便有了回信,墨昭华看过后又给御王府下了拜帖。 今日上午,墨昭华换上一袭浅紫色齐胸襦裙,带着月影去了御王府。 楚玄迟昨日已收到了拜帖,便提前在花厅等着,心情与前几次都不同。 以前是带着期待,这次却有些忐忑纠结,他至今对辅国公府的事耿耿于怀。 墨昭华提着裙摆,迈过门槛而入,声音温软,“玄迟哥哥,昭昭又来啦。” 楚玄迟的忐忑,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就平复,“以后不用下拜帖,随时都可来。” 墨昭华在他旁边的椅子坐下,笑意盎然,“好呀,玄迟哥哥可莫嫌昭昭烦。” 楚玄迟淡然微笑,“昭昭愿来陪本王,本王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嫌烦?” 墨昭华不管他是否客气,反正目前是决定缠着他,直到他对她没了心思。 但凡他对自己还有前世那种心思,她就会陪着,哪怕没那么矜持也无所谓。 俩人在花厅里喝着茶聊天,明明也没见过太多次,却有着聊不完的话题。 “昭昭记得上次赏牡丹芍药时,有看到一个小湖,不知如今荷花开了没有?” 上次赏花,墨昭华推着楚玄迟在花园逛了会儿,有看到湖中的亭亭荷叶。 楚玄迟平常压根不去花园,自是不知荷花的情况,正准备让雾影喊个人来问。 结果雾影已经回答,“回小姐,前些日子便开了,如今正是赏荷的好时候。” 楚玄迟疑惑的看向雾影,想他一介习武之人,从不附庸风雅,也不会吟诗作对。 如今怎会对花园的情况如此熟悉,就连荷花开了没有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自是想不到,雾影关心花园的情况,是为了能借赏花之名将墨昭华接来。 墨昭华当即起身,“玄迟哥哥,我们去赏荷吧,昭昭再跟你说件好玩的事。” 楚玄迟自是不会拒绝,而在得到他的应允后,墨昭华便绕到轮椅后面去推他。 雾影帮着过了花厅的门槛,墨昭华推到半路便没了力气,这才交给他。 花园的湖还挺大,水面矗立着一座八角凉亭,由九曲桥连接着陆地。 湖的南面接天莲叶无穷碧,红的,粉的,白的荷花和花苞,穿插在其中。 楚玄迟被推上了九曲桥,最后停在凉亭中,而这还是他第一次来这里。 墨昭华站在轮椅旁,“玄迟哥哥不要总闷在房中,要多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楚玄迟又被她看似真诚的关心所触动,“好……” 墨昭华继续劝他,“你看这天气多好,荷花开的多美呀,莫负好时光哦。” 楚玄迟扫了眼湖中摇曳生姿的荷花,“嗯……确实很美,跟昭昭一样。” 雾影让人收拾干净亭子里的石凳和石椅,在石桌摆上茶水点心,退出亭子外。 墨昭华在楚玄迟旁坐下,聊着突然话锋一转,“昭昭明天约了尉迟小姐。” 楚玄迟刚喝完一杯茶,修长的手指正拈着骨瓷杯在把玩,闻言动作一顿。 “就是未来的祁王妃,上次我们在长公主府见过,在小院时属她声音最大。” 墨昭华怕楚玄迟没注意,特意提醒了一下,当时的尉迟霁月最为显眼。 楚玄迟已调查过尉迟霁月,有些印象,“是因为墨三小姐入祁王府的事?” 墨昭华点头,“玄迟哥哥真聪明,一猜就中,三妹算计昭昭,昭昭自要还击。” 第65章 借刀 楚玄迟很意外,墨昭华若是楚玄寒的棋子,怎么会主动提这事? 于是他试探着问,“如何反击?” 墨昭华狡黠的眨了眨眼,“借刀杀人。” 楚玄迟了然,“你要利用尉迟霁月对付墨瑶华?” 连计划都如实相告,看起来不像是演戏,除非墨瑶华也只是颗棋子。 墨昭华低眉浅笑,“对,尉迟霁月心悦祁王,以前还因此针对过昭昭。” 楚玄迟配合道:“如今墨瑶华有身孕,还以庶女之身为庶妃,她定然不愿。” 墨昭华拈起一块桂花糕,“没错,所以压根不用昭昭出手,自有人动手。” 她手指白皙修长,将桂花糕递到嘴边时,与涂着口脂的淡红色唇形成鲜明对比。 楚玄迟看着她的樱桃小嘴,心间泛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说不清也道不明。 墨昭华见他一直没回应,只是盯着她看,表情还极为奇怪,心咯噔一跳。 她的形象与儿时变化太大,也许他接受不了昔日的好孩子,变成了如今这样。 她当即放下手中的糕点,小心翼翼的问,“玄迟哥哥会不会觉得昭昭这样很坏?” 楚玄迟猛然回过神来,隐藏好心中的异样感,“昭昭为何会如此说?” 墨昭华情绪低落,“那好歹也是昭昭的庶妹,而公主府的事也并无证据。” 楚玄迟柔声安慰她,“且不论公主府的事如何,她与楚玄寒有私情至少是真。” 墨昭华继续试探,“那昭昭利用尉迟小姐对付她,下手可会太狠了些?” 楚玄迟笑着摇头,“是她不仁在先,又怎能怪你不义?只能说是因果轮回。” 说到因果轮回,墨昭华便想起前世,他因她中毒,还与她一起葬身于火海之中。 她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滔天恨意,“玄迟哥哥,昭昭只想与你好好的活着。” 虽然她情绪调整的很快,但闭眼那一瞬的恨意,依然被楚玄迟锐利的眸子所捕捉。 他心下大骇,不知到底是什么事,竟会让她温柔的眼中突然燃起如此凶猛的仇恨之火。 更为奇怪的是,那一刻他感觉心猛然抽痛了一下,就好像被人在心上捅了一刀。 他将所有怀疑抛却,只剩下关心,“发生了何事?可是她看本王残了,便欺负你?” 墨昭华摇摇头,“没有,昭昭绝不会再让人欺负,玄迟哥哥也一定会好起来。” 楚玄迟追问了一番,但她要么否认,要么顾左右而言他,他最终什么都没问出。 *** 午膳过后,墨昭华离开了御王府。 她没有立刻回尚书府,而是找了处茶楼坐下来。 茶楼人多口杂,既是打听消息的好地方,也是散布消息的好去处。 墨瑶华靠着怀上孩子,以庶女之身得了名分的事,早已在盛京城传开。 “果真是母凭子贵,若非有孕,她一区区庶女又如何能做亲王庶妃。” “以前还觉得墨三小姐失了清白是无妄之灾,如今看来反倒是上天垂怜。” “可不是,我都忍不住要怀疑,她到底是受害者,还是真正的算计者。” “听闻当日府医检查香囊,确认其中没羯布罗花,墨三小姐还颇为失望呢。” “何止是失望,我听说的是说了句让人深思的话,我每每想起都觉得不对劲。” 当日长公主府的事,目击者众多,长公主虽以强权压制言论,但私下还是会议论。 原本时过境迁,议论的人少了,结果墨瑶华有孕,大家又重新提起了这件往事。 墨昭华为了听外面的谈论,特意没去雅间,只是戴着帷帽坐在窗边惬意品茶。 听到有关于墨瑶华的猜测时,她帷帽下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对付墨瑶华,光一把刀怎么能够,尉迟霁月只是她的杆明枪,舆论则是支暗箭。 今日这些人的猜测,其中便有墨昭华的一份功劳,引导舆论这种事她有经验。 上次文宗帝被逼着给楚玄迟赐婚之事,就是她暗中安排,先从舆论上下手! 墨昭华在茶楼坐了小半个时辰,还是没回尚书府,而是买了礼物去辅国公府。 这也是她第一次带月影去见辅国公。 墨昭华郑重的介绍,“外祖父,这是御王殿下给昭昭送来的护卫,名为月影。” 她说的是护卫,而不是婢女。 辅国公打量起了并没穿着劲装的月影,“护卫?” 对习武之人来说,劲装更方便出手,但穿婢女服又更便于隐藏身份。 墨昭华并不希望所有人都知道月影会功夫,尤其是敌人,这是她的底牌。 墨昭华笑着点头,“对,月影很厉害,昭昭出门带她便不用担心安危。” 其实她至今都还未真正见过月影出手,这么说只是出于对楚玄迟的信任。 辅国公刚才还疑惑墨昭华为何要特意介绍,如今便反应过来,“殿下有心了。” 墨昭华抿了抿唇,“殿下确实很好。” 月影听着他们祖孙俩的对话,也是心花怒放,恨不得立刻汇报给楚玄迟。 墨昭华今日是为心经的事而来,她武学上没基础,需要找人助她一臂之力。 月影或许能帮上忙,可她是楚玄迟的人,墨昭华不希望自己习武的事泄露出去。 墨昭华介绍完月影之后,便与辅国公去了书房,拿出心经虚心向辅国公求教。 辅国公看她如此好学,心里很是欣慰,教的既耐心又详细,生怕墨昭华听不懂。 也不知是墨昭华天赋异禀,还是与她前世看了《素心要术》有关,她领悟的很快。 辅国公眼里眉梢都是满意的笑,“昭昭,没想到你还是个武学天才。” 墨昭华很谦虚,“外祖父过奖了,都是外祖父教得好,名师才能出高徒。” 辅国公看了眼窗外,“天色也不早了,留下陪外祖父用晚膳如何?” 墨昭华欣然应下,“好呀,昭昭也有些日子没陪外祖父用膳了。” 祖孙俩相视一笑,随后一起踏着夜色离开了书房,准备去膳厅用晚膳。 容海早已放衙,但忙到现在才回来,得知祖孙俩在书房待了一下午很疑惑。 他连忙过来找,路上遇到他们担忧的问,“可是昭昭或长姐出了什么事?” 第66章 装傻 辅国公捋了捋胡须,哈哈一笑,“没出事,反而有件好事。” 容海越发的好奇,“哦?是什么好事?难得看到父亲如此愉悦。” 辅国公倒是想告诉他,但墨昭华早前提醒过,她习武之事需要保密。 她有了自保能力,别人却不知道,这便会成为她的底牌,也是杀手锏。 如今他们走在路上,并不能保证府里的人没二心,万一被人听到便是隐患。 于是辅国公打住了话题,“晚膳后来书房详谈,想必届时你也会很高兴。” 容海闻言没再多问,边走边与他们闲聊起来,三人不多时来到了膳厅。 辅国公府如今的当家主母是辅国公的长媳,也就是容海的妻子钟离秀雅。 她早已和容悦在膳厅等着,衣着端庄,仪态大方,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意。 容悦看到墨昭华,立马迎上去,“表姐,你现在来了都不找我,反而去找祖父?” 辅国公在主位上坐下,“你以为都像你一样,嫌弃我是老头子?看到就想跑?” 容悦撇了撇嘴,“孙女哪有嫌弃祖父,孙女这不是心虚,怕祖父问功课么?” 辅国公吹胡子瞪眼,“你那功课还需要我来问?都已经气走多少先生了?” 容悦撒娇,“哎呀……祖父,在表姐面前,多少也给孙女留点面子嘛。” 辅国公好气又好笑,“你还知道要面子?如今外人提起你,只记得你好吃。” 墨昭华为容悦说话,“能吃是福,悦悦乖巧懂事,又是个开心果,已经很好了。” 容悦鼓着腮帮子,“对呀,孙女从不在外面惹事,不得罪人,祖父差不多就行啦。” 辅国公哂笑,“你这丫头,亏得生在我们家,这要是在别人家,可就真废了。” 辅国公府的家风是不纳妾,他有两个儿子,但目前就这一个孙女,其实疼着呢。 容悦笑嘻嘻,“孙女知道,正是因为有祖父宠着,爹娘疼着,孙女才能这般快活。” 容海和钟离秀雅虽然没说话,只是笑看着祖孙俩,但眼里满满都是宠溺之色。 墨昭华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子,生出了几分羡慕,她自己家可不会有这么温馨。 羡慕之后又悔恨不已,前世正是因为她识人不清,才害的辅国公府家破人亡。 这一世她只求能保住辅国公府,保住母亲,保住所有在意的人,让仇人付出代价。 *** 次日午后,墨昭华又出了门。 她依旧去了茶楼,但却是永安茶楼的雅间。 不久后,一个戴着帷帽,穿着华服的女子带着两个丫鬟进来。 一个丫鬟关上门,另一个则取下了女子的帷帽,赫然是尉迟霁月。 尉迟霁月走到墨昭华对面坐下,“没想到墨二小姐还会有约我的一天。” 墨昭华轻笑,“尉迟小姐不也没想到,我庶妹还能与你一起上皇家玉牒么?”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尉迟霁月冷笑,“可你别忘了,你嫁的还是个废物呢!” 她至今还在为墨瑶华母凭子贵的事生气,墨昭华却在她心上捅刀子,她怎能不还击? 墨昭华柔声解释,“尉迟小姐误会了,我怎会笑话你呢?” 若非为了借尉迟霁月这把刀对付墨瑶华,光是废物二字就足以让她变脸。 尉迟霁月姿态高傲,“既非笑话我,那你突然找我何事?你我之间可没交情。” 墨昭华找借口,“以前是没,但以后可是妯娌,相信陛下也愿看到我们和睦相处。” “哼……”尉迟霁月连楚玄迟都没放在眼里,对未来的御王妃自然也不屑。 墨昭华依旧笑脸迎人,“除了妯娌间,尉迟小姐若能与我三妹和平共处……” 尉迟霁月打断她的话,“墨昭华,你不会是怕我对付你那庶妹,要为她撑腰吧?” 墨昭华叹息,“撑腰不敢,但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又是庶女,自然希望能帮衬一些。” 她表面上是在帮墨瑶华说话,实则故意提醒庶女的身份,好引起尉迟霁月的反感。 “你真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帮衬自己,巴结着辅国公府,讨好宫里两位娘娘。” 尉迟霁月这话倒也不全然是嘲讽,而是觉得楚玄迟已经废了,帮不上墨昭华。 “辅国公府和宫中娘娘确实重要,但终究比不上三妹妹,她毕竟怀上了皇长孙……” 墨昭华知道尉迟霁月除了介意墨瑶华的庶女身份,眼下最在意的就是她已经怀孕。 这才刚提起,尉迟霁月便瞪着眼睛打断,“什么皇长孙,谁保证她一定生儿子?” “即便不是儿子,那也是祁王殿下的长女,况且三妹妹确实可能生下皇长孙。” 尉迟霁月越是在意,墨昭华就越要提,尤其是拿出维护的态度来,她只会更着急。 “她没这么好的命,一个贱人而已,还是靠着算计爬上床,怎么可能生儿子!” 想到墨瑶华怀了楚玄寒的孩子,尉迟霁月就恨的牙根都痒痒,手使劲的绞着帕子。 “算计?”墨昭华假装听不懂,“什么算计?” 尉迟霁月冷笑,“你不会真的如此愚钝,还以为当日她是遭了别人的算计吧?” 墨昭华满眼疑惑,“难道不是么?” 她戏演得好,以至于尉迟霁月看不出来,她的心里其实已经乐开了花。 尉迟霁月既然对长公主府的事起疑,那这便成了一根深深扎在她心上的刺。 她以后自然会更加防备,楚玄寒想如上世那般,为墨瑶华守身如玉怕是很难。 尉迟霁月真当墨昭华是傻子,“呵……险些做了替罪羊都不知,你确实不适合做祁王妃。” 墨昭华傻给她看,“不管如何,我三妹妹终究是母凭子贵,你最好是不要欺负她。” 然而她的潜台词却是:使劲欺负墨瑶华吧,千万别让她好过。 尉迟霁月怒喝,“如果你只是狐假虎威的威胁我,那恕我不奉陪!” 墨昭华还火上浇油,“我警告你,别打我三妹妹的主意,那可是皇嗣!” 她开口皇长孙,闭口皇嗣,不断刺激着尉迟霁月,最终成功把人给气走了。 看着摔门而去的人,墨昭华朝月影眨眨眼,“我这戏演的如何?足够蠢了么?” 第67章 出手 月影没回答,而是不解的问,“小姐,奴婢不懂,您为何要装傻?” 墨昭华示意她坐下来,“我若是够傻,别人就不会视我为劲敌。” 没外人在,月影也没客气,反正不是第一次,她也是跟珍珠琥珀学的。 她坐下来还给自己倒了杯茶,“原来如此,小姐好聪明,但奴婢还有疑问。” 墨昭华指节分明的手拈着茶杯,“你可是不明白,我为何帮墨瑶华说话?” 月影微微颔首,“对呀,三小姐算计小姐,小姐不该怂恿尉迟小姐对付她么?” 墨昭华笑着反问,“那你觉得我这么护着墨瑶华,尉迟霁月心里会高兴么?” “奴婢想想,尉迟小姐面上已经很不高兴,心里肯定更……奴婢明白了。” 月影只是仔细一想,就反应了过来,墨昭华这是明着维护,实则刺激尉迟霁月。 尉迟霁月在意嫡庶,自是容不下墨瑶华,而在意身份与地位,便容不下她的孩子。 墨昭华言语间多次提到庶女与皇长孙,等于是一次次踩在尉迟霁月的痛点上。 这可比墨昭华直接怂恿尉迟霁月来得要好,至少不会被她看穿真正的目的。 想到这些,月影看墨昭华的目光都带上了钦佩之色,这未来主母比她想的还要聪慧。 墨昭华放下茶杯起身,“明白了就行,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我还有好多事呢。” 她近来忙的很,既要修炼内功心法,还要给楚玄迟做衣裳,好在婚后送给他。 “是,小姐。”月影一口喝完杯中的茶,起身拿过了一旁的帷帽给墨昭华戴上。 *** 当天夜里。 楚玄迟准时收到了月影的汇报书信。 他只是粗略扫了一眼,嘴角便不自觉的翘了起来。 雾影在一旁研墨,“看来墨二小姐又做了让主子高兴的事。” 楚玄迟仔细查看信笺,“这丫头太聪慧,若为敌,必是劲敌。” 雾影轻笑,“但若是自己人,则是最好的队友,属下说的可对?” 楚玄迟看完便如往常般将信笺递给雾影,“是对还是错,你自己看。” 雾影连忙放下墨条,接过信笺细看,“小姐这是要让祁王府鸡犬不宁啊。” “昭昭说借刀杀人时,本王还以为她要上眼药,没想到她竟还有更好的法子。” 楚玄迟提到墨昭华的名字,不仅语气柔了几分,眼里更是泛起了一丝情意。 雾影看破不说破,“墨小姐冰雪聪明,如此一来既不惹人怀疑,还降低了防备。” 楚玄迟抿唇,“老六这还没成婚,准嫡妃与庶妃就已经不对付,婚后有他好受的。” 雾影见缝插针的为墨昭华说话,“由此可见,墨小姐更不可能站在祁王那边。” 楚玄迟的笑容淡了些,轻飘飘的问雾影,“你很希望昭昭给你们当主母?” 雾影说的情真意切,“是谁并不重要,属下只希望主母是主子的心仪之选。” 楚玄迟的脸色冷了下来,“怎么,你这是认为本王已经对她动了情?” 雾影将信笺烧掉,“感情这种事,唯有自己心里才清楚,属下不敢妄言。” 楚玄迟微微愣了愣,他的心里有墨昭华么? *** 镇国将军府。 尉迟霁月昨天回来后心情就很不好。 今天越想越觉得气,最后直接去找了她母亲徐氏。 徐氏是将军府的当家主母,连着生了三个儿子,最后才生下这女儿。 尉迟霁月作为唯一的嫡女,长辈宠着,平辈哄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也是因此,她不仅目中无人,而且刁蛮任性,平日里没少得罪人。 尉迟霁月扯着徐氏的袖子撒娇,“母亲,女儿要被两个贱人气死了……” 她把昨天墨昭华的话说了一遍,两个贴身丫鬟还添油加醋的做了补充。 徐氏好不容易才生了个女儿,向来溺爱,哪里舍得她受委屈,当即沉下脸。 她连声音都冷了几分,“哦?墨昭华真这么说?” 尉迟霁月噘着嘴,“可不是,不过嫁个废物王爷,也敢给那下贱胚子撑腰。” 徐氏生的有几分姿色,徐娘半老,风韵犹存,那对吊梢眉更是给人精明的感觉。 听完尉迟霁月的抱怨她没立刻吱声,而是眼珠子溜溜一转,陷入了沉思之中。 尉迟霁月久未等到回答,不满的喊,“母亲……” “嘘……”徐氏伸出食指覆在她唇上,“阿月乖,先让我好好想想。” 尉迟霁月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好想,墨昭华就是个傻子,以后有她受的。” 徐氏沉吟一声,“不,她可不傻,知道自己的丈夫没了希望,便想借祁王之力。” “怎么不傻?”尉迟霁月眸光一冷,“那贱人若没了孩子,在祁王府还有立足之地?” 她早就想好了,绝不会让墨瑶华把孩子生下来,等她入了祁王府,便想办法除去。 徐氏话语猛然变得严肃,“阿月,你记住,不管你有多不愿意,这个孩子绝对动不得。” 这个孩子宫里宫外多少双眼睛盯着,就算留不得,也不该他们来出手。 “为什么呀?”尉迟霁月大叫,“万一她真生了个儿子,岂不是还要压女儿一头?” 徐氏冷笑,“压你一头?凭她也配,你别忘了,她只是庶妃,你才是正妃嫡母。” 尉迟霁月很担心,“可她已经母凭子贵,说不定到时祁王殿下还抬她为侧妃。” “侧妃算什么,只要你是正妻,其他人都是妾,别说是亲王妃,宫里娘娘也如此!” 尉迟霁月任性惯了,好赖话都听不进,“可女儿容不下这孩子,求娘亲帮帮女儿。” 徐氏眼里闪着算计的光芒,“容不下不要紧,养得下就行,为娘有个主意……” 尉迟霁月听得两眼都直了,可见有多满意,“这个主意好,还是母亲聪明。” 徐氏抬手抚她的发顶,“你也要嫁为人妇了,以后多跟着为娘学管家驭下之术。” “是,母亲。”尉迟霁月话锋一转,“只是母亲的主意虽好,可那贱蹄子能答应么?” “有她选择的余地么?”徐氏谆谆教导,“阿月,你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加以利用。” 尉迟霁月一头扎进徐氏怀里撒娇,“知道了,女儿是祁王正妃,永远都要压她一头。” 第68章 条件 翌日。 楚玄寒来了户部尚书府。 琥珀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来告知墨昭华。 珍珠闻言冷嗤,“还没入府,祁王便赶着来见,不愧是母凭子贵。” 自从长公主府一事之后,珍珠已然恨透了墨瑶华,总觉得她不安好心。 琥珀也不满的皱鼻子,“可不是,三小姐这些日子趾高气昂,神气的不行。” 墨昭华巧笑嫣然的安抚,“两位好姑娘莫要生气,说不定今天她就哭了。” “哭?”珍珠不解,“这是为何?难道三小姐不满意庶妃的名分,想当侧妃?” 琥珀当即否认,“不可能,赐婚后三小姐得意的尾巴都翘上天,怎会不满?” 她除了负责墨昭华的内室细活之外,还要打听府里的消息,对墨瑶华的事很了解。 墨昭华并没言明,只是模棱两可的道:“庶妃可不是那么好做,上头还有正妃。” 她昨天已得到消息,楚玄寒去了镇国将军府,因此她猜测是尉迟霁月出了手。 另一厢的芷汀阁内室,墨瑶华得知楚玄寒来了,当即提起裙摆就要往外跑。 锦秋看的魂都快吓飞了,赶紧去搀扶,“小姐您当心点,如今可是有身子的人。” “哎呀……我又忘了。”墨瑶华抚上小腹,“都是娘亲的不对,乖儿子别生气哦。” “瑶瑶。”楚玄寒带着冷延很快走入芷汀阁,但他脸上并没有见到情人的愉悦。 “殿下……”墨瑶华站在院子里,本来笑意盎然,见他脸色不对劲连忙收敛。 她将楚玄寒迎进外室,只留下锦秋伺候,“殿下怎这般不高兴,发生了什么事?” 楚玄寒剑眉微拧,“尉迟霁月昨日跟本王提了一些比较过分的条件,与瑶瑶有关。” 墨瑶华不以为然,“陛下已下旨给瑶瑶赐婚,难不成尉迟小姐还敢抗旨不遵?” “她自是不敢抗旨,但她要你同她一日进门,给她磕头敬茶,认她为主母。” 楚玄寒昨日听到这条件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尉迟霁月本就是正妻嫡妃。 只是回去后想到墨瑶华,才发现这会委屈了她,故而才说这是比较过分的条件。 果然,墨瑶华一听就眼圈发红,泫然欲泣,“尉迟小姐就这么容不下瑶瑶!” “不仅如此,待你们入府后,你腹中的孩儿,不论男女都得养在她身边。” 楚玄寒本身倒是能接受,养在主母身边是嫡子,文宗帝当年便是因此而夺嫡。 不过元德太后是因嫡子早逝,这才将文宗帝养在膝下,而尉迟霁月只是为了夺宠。 若墨瑶华生下皇长孙,她作为嫡母也能得份脸面,这份荣光她怎么舍得给别人? “什么?”墨瑶华失声尖叫,“不可以,这可是我的孩子,六郎,不要……” 她连连摇头,委屈的眼泪紧接着便落了下来,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楚玄寒心下一疼,连忙拿出帕子给她拭泪,“瑶瑶别哭,你先听本王把话说完。” 墨瑶华噙着眼泪,“瑶瑶知道,六郎必然又要说小不忍则乱大谋。” 楚玄寒很无奈,“本王不想委屈你,可那是嫡妃,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别说是正妃,即便只是侧妃,想要将一个庶妃的孩子养在身边也合情合理。 除非正妃想养,这才轮不到侧妃,尤其是在宫里,位份压人,这种事最常见。 道理墨瑶华都懂,可她就是无法接受,“所以六郎已经答应她了?” 楚玄寒幽幽叹气,“瑶瑶觉得本王除了答应,可还有别的选择?” 墨瑶华崩溃大哭,“六郎,这是皇长孙啊,她怎可以这样坐享其成?” 楚玄寒继续给她拭泪,“若非皇长孙,她也未必看得上,不是么?” 墨瑶华双手捧着小腹,一个劲的摇头,“我不要,六郎,瑶瑶不要……” 她这么激动的摇头又晃脑,楚玄寒眼泪没擦干,反而还糊了她一脸。 隔着茶桌伸着手着实不方便,他便干脆起身,走到墨瑶华的跟前。 他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另一手拿着帕子,温柔细腻的给她擦干净脸。 “瑶瑶乖,你往好处想,只要她没孩子,是不是会把一切都给我们的孩子?” 墨瑶华被迫仰着头,哽咽的拒绝,“那我也不要,这是我们的孩子,呜呜……” 楚玄寒将她的头按入自己怀里,“瑶瑶且忍忍,就当是为了我们的孩子,好吗?” 墨瑶华没回答,因为她没得选择,只能将脑袋埋在他怀中哭泣,“呜呜……” 楚玄寒并非闲散王爷,也有公务要忙,不能留在这哄着她,不多时便离去。 而他前脚刚走,墨瑶华后脚便让人将兰如玉请来,说了尉迟霁月的条件。 她扑在兰如玉怀里痛苦,“娘亲,女儿都已经飞上枝头,为何还会如此难做?” 兰如玉轻抚她的头,“因为你是庶妃,庶女会被嫡女压,庶妃也要被正妃侧妃压。” 墨瑶华突然从她怀里抬起头,“所以瑶瑶一定要当上皇后,从此无人能压住我。” 她虽泪眼婆娑,表情却极为狰狞,已然看不出半分娇弱之态,反而有些阴狠。 兰如玉话语坚定,“对,皇后乃后宫之主,等你当了太后,又能压制下一任皇后。” 母女俩在内室密谋后位时,琥珀也已经在悄悄打探消息了,好处可没少往外送。 芷汀阁的人对她防备的很紧,她只能让别人打听,中间可能还要转好几个人。 来回折腾了好一番,琥珀终于得到了有用的消息,连忙回倚霞院汇报。 她快步走入内室,“小姐,三小姐今儿个还真的哭了,据说眼睛都肿了。” 墨昭华这下可以确定,尉迟霁月已经中了她的计,开始针对墨瑶华。 “哎哟……”珍珠正在绣花,闻声一针刺在指腹,一滴血珠瞬间涌出来。 墨昭华还幸灾乐祸,“你当心点,再怎么激动也要注意手指呀,被扎了吧?” 珍珠将手指放入口中吸了吸,“小姐,你这也太神了吧,连三小姐哭都能猜到。” 墨昭华摆出副高深莫测的神情,“这叫乐极生悲,所以做人千万别得意忘形。” 第69章 煽风 晚香居。 墨昭华午息过后便来了。 容清也刚醒来不久,神情还有些倦怠。 天气越来越热,暑气渐浓,人也越发的没了精神。 容清至今还没想通,“昭昭,你为何要我邀请你二婶母女过府?” 墨韫在家排行老大,有一个同胞弟弟名为墨韬,目前在礼部任员外郎。 墨府跟户部尚书府隔着好几条街,平日里也只有来看望墨老夫人才走动。 那位在墨昭华行及笄礼上做有司的堂妹,便是墨韫的嫡女墨淑华,年已十四。 两家关系向来不亲近,昨日墨昭华却让容清邀请墨韬之妻薛氏带女儿过府。 容清当时问过原因,墨昭华没回答,她虽然已经照做,可心中还是好奇。 墨昭华喝了口茶润润喉咙,“堂妹不是在议亲么?我们作为族亲,理应关心。” “这可不像是昭昭得闲做的事,我听闻你现在不是闷头看医书,就是埋头做衣裳。” 墨昭华笑盈盈的放下茶杯,“好吧,关心是假,给我那好庶妹添点堵才是真……” 整个盛京城,如今风头最盛的女子莫过于墨瑶华,关于她的议论已甚嚣尘上。 这其中不再只有墨昭华的暗中引导,也有尉迟霁月和楚玄迟的推波助澜。 墨瑶华刚飞上枝头变凤凰时,是庶女歆羡和崇拜的对象,把她当做庶女之光。 有了长公主府的阴谋论后,墨瑶华风评突变,嫡女看不起她,庶女也嫌弃。 等到尉迟霁月的条件传出去,众人又笑话墨瑶华,机关算尽,却为他人做嫁衣。 总之墨瑶华现在名声尽毁,成了各大酒馆茶楼中,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正所谓家族荣辱与共,墨瑶华的名声毁了,墨家其他姑娘家也要受到牵连。 除了墨韬这个胞弟,墨韫还有庶弟和几房叔伯,他们家的姑娘议亲也受影响。 容清听完墨昭华的打算,表情变得有些复杂,“昭昭是打算利用你二婶和堂妹?” 墨昭华生怕自己工于心计,会让容清反感,“娘亲觉得昭昭这样很坏对吧?” 容清缓缓摇头,“不是,我是心疼昭昭,一个娇弱的姑娘家,却要考虑这么多事。” 墨昭华目光坚定,“娘亲,昭昭不求其他,只求娘亲能相信,昭昭问心无愧。” 容清郑重许诺,“无论昭昭做什么,母亲虽然帮不上忙,但会永远在你身后支持。” 墨昭华起身,对着容清一拜,“女儿拜谢母亲。” 而后母女俩又聊了会儿,丫鬟来报,墨二夫人和堂小姐过来了。 墨昭华笑看向容清,“娘亲,准备好看戏了么?昭昭可要煽风了。” 容清扶了扶发髻,“放心,我不仅准备好了看戏,我还会帮昭昭点火。” 墨昭华笑靥如花的过去,挽住容清的胳膊,“愿我们母女同心,其利断金。” 薛氏和墨淑华在外间等候,容清与墨昭华出去跟打过招呼后,各自落座。 落座后先是闲话家常,然后墨昭华再循序渐进,将话题拉到了墨淑华身上。 墨昭华打量着梳着垂挂髻的墨淑华,“二婶,淑华妹妹明年该行及笄礼了吧?” 薛氏是富商之女,家底颇厚,这些年墨韬在官场上的人情往来,全靠她的嫁妆打点。 她不懂什么琴棋书画,只会打理铺子,人显得有几分精明,“是打算明年便行礼。” 容清明知故问,“目前可有议亲?” 提到这事薛氏心情就不好,“之前相看过几个。” 为什么是之前,那当然是因为近来媒婆少上门,甚至避之不及。 偶尔有上门来的媒婆,介绍的人都没眼看,不是小门小户就是庶子。 墨韬的官职虽不高,只是从五品,可有墨韫相帮,还是有机会往上升。 别的不说,三年内升到正五品郎中还是有希望,那他的女儿又怎能低嫁? 墨昭华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淑华妹妹性子这般好,必能找个好人家。” 容清配合,“二爷升迁有望,淑华又是府中嫡女,自有好郎君来配。” 墨韬能否真升迁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话薛氏必定爱听,同时也会受刺激。 别看薛氏自己出身商贾,心气儿高着呢,以前就常囔着要让墨淑华高嫁。 薛氏有苦说不出,“不急,淑华年纪还小,我和她爹都想着再多留她两年。” 她有意岔开话题,容清和墨昭华却偏偏揪着不放,非要与她谈墨淑华议亲之事。 容清笑道:“昭昭与瑶姐儿今年都将出嫁,若是淑华也能定下来,老太太必然开心。” 墨淑华作为姑娘家本不好开口,但他们说的多了,尤其提到墨瑶华,她便忍不住。 她委屈的眼眶泛红,“定什么?现在都没人上门来说亲,来的也是些歪瓜裂枣。” 前段时间因着墨瑶华怀上了皇长孙,墨府的门槛都快被媒婆给踏破了。 近来同样是因着墨瑶华,墨府门可罗雀,仅有的几个媒婆竟给她胡乱介绍。 什么商贾之子,低门庶子,媒婆也敢让她相看,像是她已经嫁不出似的。 可之前给她介绍的不是官员嫡子,就是高门庶子,再不济也是秀才出身。 这巨大的落差,早已让墨瑶华情绪崩溃,这些天躲在房里不知哭了多少回。 墨昭华故作不解,“怎会这样?以淑华妹妹的家世和自身条件,不该如此啊?” 墨淑华咬牙,“还不是因为墨瑶华,她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却害我们名声受损。” 薛氏一个劲的给她使眼色,“淑华,别乱说话。这跟瑶姐儿可没关系。” 墨瑶华再不好,也是墨昭华的庶妹,总要比他们这些叔伯亲近些。 薛氏倒也不是怕容清和墨昭华,她怕的是墨淑华祸从口出,得罪墨韫。 墨韬的升迁还指望着墨韫,墨韫又偏宠兰如玉,连带着墨瑶华也得罪不得。 为了墨韬的前程,薛氏心里对墨瑶华再怎么不满,也不能表现出分毫来。 墨淑华想不到这些利益关系,“我亲事被她毁了,难道连说都不能说一句吗?” 墨昭华与容清对视一眼,煽风成功了,接下来就该给老夫人找点事做了。 第70章 点火 墨昭华表情为难,“三妹妹这事,我也不好说。” 容清适时的打住,“都是我们不好,不该提这事,徒惹淑华伤心。” 墨昭华又道:“淑华妹妹许久未过府,祖母甚是想念你,可要去看看?” “想念我?三堂姐本就得宠,如今成了祁王庶妃,我如何还能入祖母的眼?” 墨淑华憋了一肚子气,既打开了宣泄的口子,便一发不可收拾,说话夹枪带棒。 “若说祖母的宠爱,淑华妹妹总归是比我好些,尤其是我赐婚给御王,祖母就……” 墨昭华欲言又止,眼里盛满了委屈,但这不是给墨淑华找平衡感,而是给她底气。 墨韫性子清冷些,嘴没墨韬甜,而墨韬作为幼子,本身也更得墨老夫人的欢心。 若非墨韬官阶太低,给不了墨老夫人想要的风光,她也不会住在墨韫的府中。 而墨淑华虽然只是个姑娘,可因着没养在墨老夫人身边,也得了几分垂怜。 总之墨老夫人所有的孙辈中,最不得宠的就是没亲兄弟做后盾的墨昭华。 哪怕墨昭华的外祖家再显赫,她自己再优秀,都入不得墨老夫人的眼。 墨淑华知道墨昭华的处境,以前看笑话,如今却有些同情,“二堂姐……” 薛氏怕墨淑华使性子,赶紧劝她,“既然过府来,自是该去给老太太请个安。” 墨昭华起身,走到墨淑华跟前朝她伸手,“走吧,别像我一样让祖母生厌。” 墨淑华看着墨昭华,莫名觉得她比以前更顺眼,迟疑了一下便将手给她。 其实哪是墨昭华不顺眼,不过是墨瑶华有意挑拨,破坏了她们的关系罢了。 墨昭华重生前性子又随了容清,太过冷淡,久而久之淡薄的感情,自然更疏离。 薛氏看姐妹俩手牵手,还有种恍如做梦的感觉,这可是以前墨瑶华才会做的事。 容清知道墨昭华只是在做戏,可看到这一幕时,她却有了期盼,希望假戏能成真。 作为母亲,她自是愿意女儿多几个伙伴,能像其他女儿家那样呼朋引伴的玩乐。 薛氏虽不喜容清,但至少也会给与尊重,“长嫂,你可要一起去?” 她不喜欢的是容清的性子,尊重的是容清辅国公嫡长女和她长嫂的身份。 容清还要给墨昭华打配合,自然欣然前往,“难得弟妹过府,我怎能不陪?” 于是妯娌二人带着各自的女儿,一起去往颐寿堂,墨老夫人得知消息惊讶不已。 被墨瑶华影响心情的可不止墨淑华,墨老夫人也已从最初的喜悦变成了愤怒。 她本就是极重名声,墨瑶华以一人之力,毁了整个家族名声,她岂能不气? 墨老夫人不确定的问刘嬷嬷,“老二媳妇过来了?还是与容清一起?” 刘嬷嬷给她整理发髻,“是啊,老夫人,二小姐和淑华小姐也过来了。” 墨老夫人满心狐疑,“她们几个怎会凑到一起?” 刘嬷嬷又给她理了理衣服,扶着她前往外室,“这个老奴就不晓得。” 主仆俩到外室不久,容清几人便进来请安,而后分别落座,喝着茶闲聊。 薛氏关切的询问了墨老夫人的身体情况,婆媳相处的不仅和谐,还很温馨。 墨昭华不怎么说话,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门口,她在等着墨瑶华过来。 她故意跟墨淑华表现的那般亲密,还招摇过市,为的便是将墨瑶华引来。 墨瑶华利用她的冷淡,断了她在族中所有的亲情,可不会允许墨淑华亲近。 果然,她们落座才一会儿,便有丫鬟来报,而后墨瑶华在锦秋的搀扶下进门。 墨昭华看着她们那夸张的样子,在心里冷笑,怀孕还不到两个月,何至于如此? 墨老夫人看墨瑶华就没好脸色,“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好生在院里养胎么?” 她也是生过孩子的人,哪里看得了墨瑶华这样子,越看越觉得矫揉又造作。 抬庶妃入府无需大操大办,墨瑶华本该去祁祁王府养胎,奈何尉迟霁月提了条件。 因此墨老夫人如今再不待见,也得让她留在府里,只是免了她的晨昏定省罢了。 墨瑶华陪着笑,“瑶瑶听闻二婶和淑华来了,想着许久没见,便过来瞧瞧。” “瞧瞧?”墨淑华看到她就想到自己的婚事,“瞧什么?瞧我的笑话么?” 薛氏可不想得罪墨瑶华,影响了墨韬的升迁,赶紧喝止她,“淑华!” “妹妹何出此言?”墨瑶华却已接过话茬,“可是长姐与你说了什么?” 她早有猜测,墨昭华向来与墨淑华不亲近,今日却有说有笑,必然没安好心。 墨昭华反问她,“三妹妹觉得我除了闲话家常,还能与淑华妹妹说什么?” 墨瑶华道:“瑶瑶只是好奇,淑华与我和善,怎么与长姐聊过后却说这种话。” 墨淑华维护墨昭华,“跟二堂姐没关系,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难道没数?” 薛氏再次阻拦,“淑华,你别说了,既然已经给老夫人请过安,我们便回府吧。” “让她说!”墨瑶华来了脾气,“我倒要听听,我做了什么让她如此大火气!” 她真正想知道的是,墨昭华说了什么,让昔日对她言听计从的墨淑华背叛。 “你自己用不入流的伎俩,爬了祁王殿下的床,毁了我们族中所有姐妹的名声。” 墨淑华心里的委屈本就压抑了太久,如今面对着罪魁祸首,如何还能压得住。 墨瑶华死都不会承认,“我没有,别人嫉妒我,泼我脏水,你怎能也这样?” “嫉妒?”墨淑华气笑了,“嫉妒你什么?” 墨瑶华高傲的抬着下巴,“当然是嫉妒我能以庶女身份,成为亲王庶妃!” 墨淑华嘲讽,“庶妃不也是妾吗?不仅要同正妃一同进门,还要跪下来敬茶!” 墨瑶华被踩到痛处,拼命找补,“那也能上皇家玉牒,是皇室人,他们就是嫉妒。” 墨淑华的嘴如同一把快刀,刀刀捅在她心上,“嫉妒你给祁王妃怀了个孩子吗?” 墨昭华听得想为她鼓掌,给祁王妃怀孩子这种话,连她都想不出来。 “你……你……”墨瑶华气的说不出话来,突然捂住小腹,“哎哟……” 第71章 挖坑 突然的一声痛呼,让气氛立时变得紧张,不管怎么说这可都是祁王的孩子。 “怎么了?”墨老夫人大惊,“快去请大夫,孩子可千万不能有闪失。” “不,不用了……”墨瑶华本就是在做戏,又何须请大夫来拆穿她? 她眼中泛起雾气,“淑华妹妹,枉我对你这般好,你怎可如此伤我的心?” 墨淑华的气势弱了下去,“我说的都是实话,外面的人不都这么说么?” “你是外人么?我们可是姐妹啊,亏我还想着求祁王殿下为你寻门好亲事。” 墨瑶华说的痛心疾首,一副被人伤透了心的样子,后面更是以利益诱之。 她以为搬出祁王,墨淑华必会感恩戴德,毕竟祁王介绍的人门第肯定不会低。 不料她这话却反而刺激到了墨淑华,脸上刚浮现的一丝愧疚之色,瞬间消失无影。 “谁要你假好心,我原本都快要定下婚事了,就因为你,他不要我了,呜呜……” 墨淑华捂着脸低声啜泣起来,那叫一个伤心,坐她旁边的薛氏看的心疼不已。 墨瑶华听得却直发愣,墨淑华已经有了意中人吗?为什么她却完全不知情? 她如今的心思都在楚玄寒与尉迟霁月身上,哪还有闲工夫关注墨淑华议亲之事? 墨昭华倒是清楚的很,墨淑华原本与一个五品京官的嫡次子两情相悦。 那公子不仅与她门当户对,本身也已考取秀才,并且双方的父母都乐见其成。 结果公子家里突然停了议亲之事,她私下去找了公子,才得知是因墨瑶华的事所影响。 若非有这事,以她与墨瑶华的亲密关系,墨昭华也不敢贸然搞今天这一出。 墨淑华边哭边控诉,“都怪你,你自己行事不端,为何要连累我的亲事?” 墨瑶华死不承认,“我没有行事不端。” 墨淑华尖叫,“你有没有重要吗?大家都这么说,更何况无风不起浪!” 女儿的大好姻缘被毁,薛氏心中也有气,毕竟她和墨韬都挺中意秀才公子。 可她却不得不劝着点,“淑华,你别说了,只怪你们有缘无分,怪不得别人。” 提到心仪的公子,墨淑华更委屈,“怎么怪不得,他亲口说的都是因为墨瑶华……” “婆母,长嫂,让你们见笑了,我先带淑华回去,待她冷静后再来给你们赔礼道歉。” 薛氏不想让人继续看笑话,赶紧起身告辞,只想把墨淑华带回去,免得丢人现眼。 墨老夫人对墨淑华有几分宠爱,于心不忍,“哭成这样如何出门,带去里面安抚吧。” 即便马车就在府门口,出府也有段路要走,岂不会让很多下人看到墨淑华失态? 女子的仪态何等重要,今日这哭闹样若传了出去,往后墨淑华就更不好议亲。 “还是婆母考虑周到,儿媳谢过。”薛氏道了谢,扶着哭哭啼啼的墨淑华进内室。 墨老夫人怒瞪着墨瑶华,“看看,你好好看看,这都是你惹出来的好事。” 墨瑶华不乐意,“祖母,怎么连您也这么说,孙女的事您还不清楚么?” 墨老夫人正是清楚,才知道她势在必得,哪怕是不择手段也要入了祁王府。 她多看一眼都觉得心烦,下了逐客令,“既然怀着身子,就好好在院里养胎。” 事情闹成这样,墨瑶华不愿多待,“是,祖母,孙女这就回芷汀阁休息。” 容清叹气,“瑶姐儿能入祁王府本是好事,又怀了皇长孙,可怎会变这样?” 墨昭华也给墨老夫人上眼药,“是啊,淑华妹妹的婚事暂时怕是得搁下。” 容清一唱一和,“好在她年纪小,可以再等两年,你若还未定亲,可就……” “我记得大堂伯家有个姐姐,已行及笄礼好几年,但婚事至今未定下,如今岂不是更难……” 墨昭华故意欲言又止,据她所知,墨老夫人昔年妯娌不和,两人至今心结未解。 墨瑶华的事,必然波及到了那位堂伯家,保不齐哪一天老太太就杀上门来了。 当然,老太太若不来,墨昭华也会想办法让她来,必须给墨老夫人添点堵。 “作孽啊!”墨老夫人想到那位泼辣的长嫂就头疼,实在是以前没少吃亏。 墨昭华体贴的起身,过去给墨老夫人斟茶,“祖母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墨老夫人在她的有意亲近下,本就觉得她顺眼了许多,如今看她的眼神更为温和。 容清则在言语上抚慰,“是啊,婆母,动怒伤身,事已至此,您还是要看开些。” 初为人媳时,她虽性子冷淡,但也愿亲近老夫人,奈何没得到回应,这才放弃。 墨老夫人看着端庄大方的儿媳,想到她这些年把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条,竟有些后悔。 为何当初没能好好对儿媳,对了,是自己受过婆婆的磋磨,媳妇熬成婆后便发泄。 可即便有了悔意,墨老夫人也说不出道歉的话来,只是长叹了一声,“哎……” 容清母女俩再接再厉,安慰了墨老夫人好一会儿,倒也把她哄得开心了一些。 不久后薛氏带着整理好仪容的墨淑华出来,没再闲聊,打过招呼便回府去。 墨昭华的戏也演的差不多,便以送她们出府为名,和容清离开了颐寿堂。 送走薛氏母女,墨昭华与容清回了晚香居,“难为娘亲了,要亲近祖母。” “昭昭,其实我既已决定和离,你又何须费心费力的为我讨好你祖母?” 墨昭华勾勾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娘亲误会了,昭昭这并非为了娘亲。” 容清很不解,“那这是为何?” “祖母看不上御王,一心想巴着祁王,但她若与三妹离了心,自然功亏一篑。” 墨老夫人前世也是帮凶,墨昭华又岂能让她好过,首先就要断了她的希望。 从去宝华寺接她的那天起,墨昭华就在给她挖坑,她也早已落入陷阱中。 这还不只是针对墨老夫人,墨瑶华也一样,墨昭华要斩断她所有帮凶。 前世墨昭华在意的人被杀,辅国公府被诛灭,此生的墨瑶华就该众叛亲离。 墨老夫人是第一个,墨淑华是第二个,接下来该轮到谁了? 第72章 登门 倚霞院的绣房。 墨昭华和珍珠正在做针线活。 楚玄迟的全套衣物,可需要花不少工夫。 “小小小、小姐……”琥珀突然推开门闯了进来。 墨昭华波澜不惊,只抬了抬眸子,“发生了何事,慌张成这样。” “殿下,是御王殿下来了。”楚玄迟都还在路上,琥珀已经如临大敌。 “咦?殿下怎么出门了,难道出了什么事?”墨昭华这才放下针线起身。 楚玄迟不良于行,不愿出门,突然却招呼都不打一个过来,由不得她不担心。 珍珠也紧张了起来,连忙跟着站起来,与墨昭华一起出去迎接楚玄迟。 这个时间墨韫不在家,墨老夫人得到消息,连忙惊慌失措的带着人出去迎接。 别看她开口闭口称呼楚玄迟废物,但在正主面前,她的态度比谁都要恭敬。 尤其是那次被墨昭华威胁过后,她现在更是害怕,不知道月影有没告状。 容清比她淡定的多,只是让人整理了仪容仪表,确定不会失态便出了晚香居。 墨瑶华躺在摇椅里吃着茶果点心,得到消息不情不愿的起身,“那废物来做什么?” 锦秋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生怕磕着碰着,“奴婢猜测,应该是来看二小姐的吧?” 墨瑶华冷嗤,“来就来呗,干嘛要兴师动众,祁王殿下来的时候可从未如此。” 锦秋整理了一下她的衣裙和发髻,“大概是因为御王殿下这是第一次登门。” 墨瑶华因着不愿起身,又不得不去迎接,骂骂咧咧了一路,但只有锦秋能听到。 墨昭华带着丫鬟赶到府门口时,墨老夫人和容清已经在等着,对比很明显。 一个惴惴不安,一个却冷静沉着。 墨昭华冷嗤,就老太太这样还敢喊楚玄迟废物。 墨瑶华最后一个来,找了个借口,“长姐,瑶瑶身子不太方便,来晚了还请原谅。” 墨昭华知道她的脾气,但假装不知真相,“无事,左右御王殿下也还未到。” 路人看户部尚书府门口等了这么多人,还挺疑惑,直到御王府的马车徐徐而来。 马车停在府门前,车轼上坐着雾影与风影,马车停下后风影跳下车,雾影进了车厢。 待到雾影再出来时,跟前已经多了架轮椅,楚玄迟穿着黑金蟒袍端坐于轮椅中。 墨老夫人领着墨府众人跪拜迎接,这一幕让墨昭华想起上次接她回来的情况。 不知不觉已过了四个月,她也该再去趟宝华寺,为楚玄迟的长生牌添香火。 最重要的是,她有了楚玄迟的生辰八字,可以刻在长生牌上,让祈福更精准。 在众人的跪拜中,楚玄迟的轮椅已然落地,这才让众人起来,而后被簇拥着入府。 墨老夫人是第一次见楚玄迟,偷偷打量了起来,被他看了一眼后吓得低下了头。 同样是王爷,祁王温润如玉,这位御王却冷冰冰,眼神更是比鹰隼还要犀利。 楚玄迟声音清冷,“本王不喜被打扰,今日只是来见昭昭,你们无事便散去。” 墨老夫人如临大赦,赶紧行礼告退,生怕晚了一步就会被留下来面对御王。 容清也是初次见楚玄迟,少不得多看几眼,看看自己女儿选得夫婿是怎样的人。 见他面如冠玉,剑眉星目,气质出尘,外形上比楚玄寒更胜一筹,还有了些安慰。 昭昭自己选的郎君,自然该是极好的! 楚玄迟有言在先,其他人悉数散去,容清也不好留下来打扰二人,行礼离去。 墨昭华取代雾影的位置,推着楚玄迟去往倚霞院,路上两人闲聊了起来。 “玄迟哥哥要来,怎么也不跟昭昭打个招呼,以至于昭昭毫无准备。” 墨昭华一直以为,自己的闺房不会留下他的足迹,即便回门也只是去前厅。 楚玄迟轻笑,“哦?昭昭想为本王准备什么?” 墨昭华毫不迟疑的道:“换上好看的衣裙,梳个漂亮的发髻,再描个眉。” 她在自己院子里,都是怎么简单怎么来,可见客自然还是梳妆打扮一下更好。 楚玄迟没刻意说情话,只是说出心里话,“昭昭怎样都好看,又何须特意装扮?” 墨昭华本就生的美,面若桃花,唇红齿白,哪怕不施粉黛,也依旧是美人。 她撇撇嘴,“玄迟哥哥惯会哄人,昭昭可不信披头散发,衣衫凌乱也会好看。” 楚玄迟想象着她说的情况,似乎确实有几分不雅,忍不住笑出声,“呵……” 墨昭华一直将楚玄迟推到倚霞院,因着有门槛,才由雾影将轮椅抬进正厅。 珍珠和琥珀早已提前回来,烧水泡茶,准备点心,等他们落座便端上来摆好。 墨昭华正襟危坐,“玄迟哥哥,你实话告诉昭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楚玄迟端起茶杯呷了口,嘴角微微勾起,“怎么,无事就不能来看昭昭?” 墨昭华还是不放心,“当真只是为了来看昭昭?” 楚玄迟略显嫌弃的放下茶杯,“昭昭久不来府中,本王便只能自己来。” 尚书府的茶自然比不上御王府,文宗帝为了示恩,可没少给他赏赐好东西。 他在军中多年,什么苦没吃过,本身不挑剔,他嫌弃的是墨昭华喝的茶太差。 由此可见,楚玄寒以前对她也没多好,否则怎么连包好点的茶叶都不舍得给她? 墨昭华捕捉到他的嫌弃,还以为他喝不惯,稍稍有些尴尬,这已是她院中最好的茶。 她也放下了茶盏,“太麻烦玄迟哥哥了,以后若是有事,递个信就行,昭昭立马过来。” “昭昭是觉得本王不该出门?”楚玄迟自嘲,“也对,本王这样子确实该躲着些。” 墨昭华心中一痛,赶忙解释,“昭昭不是这意思,昭昭是心疼,这么热的天……” “心疼?”楚玄迟将她的反应尽收眼里,痛色与慌张都那般的自然。 墨昭华说完才意识到太过暧昧,小脸一红,“不、不应该么?” 虽说她心系楚玄迟,他们也有了赐婚,可毕竟还不是真正的夫妻。 她含羞带臊的样子太过诱人,楚玄迟看着,喉结下意识滚动了一下。 第73章 发现 这样的女子,他真想永远把她留在身边,白天谈笑风生,晚上相拥而眠。 楚玄迟收敛心思,“好了,不逗你,本王是想给你个惊喜,这才没先打招呼。” 墨昭华愣愣的看着他,“玄迟哥哥辛苦出门一趟,只为了给昭昭一个惊喜?” “若只是如此,那昭昭可喜欢?”楚玄迟是想到楚玄寒曾来过,便想过来看看。 他没法参与她过去的那十年,但想趁着还有机会,慢慢融进她如今的生活中。 即便她真是楚玄寒的人,他也要把她变成自己人,软的不行他还能来硬的。 墨昭华心思微动,有了被人在意的欢喜感,脸上扬起笑意,“喜欢……” 楚玄迟跟着笑,“喜欢就好,本王出门前还担心,惊喜会不会变成惊吓。” 墨昭华眸光璀璨如星河落眼中,“当然不会啦,那玄迟哥哥留下用午膳可好?” “好。”楚玄迟特意半上午才过来,便是想与她一起用膳,看看她的喜好。 墨昭华已经在御王府用过好几次膳,对楚玄迟的喜好自是有了些了解。 她告知了琥珀几道他喜欢的菜肴,剩下的便由琥珀自行安排。 结果等到中午琥珀带着丫鬟来摆膳时,赫然有一道清蒸鱼摆在桌上。 墨昭华懊悔不已,她竟然忘了让琥珀不要上鱼,因为楚玄迟似乎不喜欢。 在御王府用那么多次膳,唯有第一次时桌上有鱼,她还遗憾自己白学了做鱼。 墨昭华这边是如往常一般,由琥珀伺候布菜,月影和珍珠可以趁机去用膳。 楚玄迟这边则是雾影伺候着,风影跟月影去下人房用膳,两个熟人有说有笑。 他们习武之人不拘小节,“食不言寝不语”这种规矩对他们并无束缚力。 用膳期间,楚玄迟注意到琥珀给墨昭华夹了鱼肉,而她吃的津津有味。 他像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昭昭,你会吃鱼?” 墨昭华咽下嘴里的食物,笑着点了点头,“会呀,昭昭可喜欢吃啦。” 楚玄迟不解,“那为何第一次去御王府时,昭昭却不曾尝过一口?” 他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有意隐藏自己的喜好,以免别人在这上面做文章。 墨昭华表情尴尬,“说起来还挺难为情,是因为昭昭不知道如何吐刺。” 不会吐鱼刺? 楚玄迟被这个答案给惊到了。 他随即又想到个问题,“月影不知此事么?” 墨昭华小声回答,“她来的时间短,也不负责膳食方面的事,应该不知道。” 楚玄迟哂笑,“原是如此,本王还以为昭昭不喜,便不再让鱼出现在你面前。” “什么?”墨昭华微微瞪大了眼睛,“所以玄迟哥哥并非因为自己不喜?” 楚玄迟夹起餐盘中,雾影刚蘸了汤汁的鱼肉,“鱼肉鲜美,本王向来喜欢。” 墨昭华哭笑不得,“原是昭昭的错,既让玄迟哥哥误会,也让昭昭误以为你不喜欢。” 楚玄迟忍不住打趣,“看来以后再过府,昭昭得叮嘱月影给你挑鱼刺了。” 墨昭华的脸倏地红了起来,瓮声瓮气,“好丢人,昭昭这样是不是很没用?” 楚玄迟看到她脸红既想逗弄,又舍不得,“怎会,这样的昭昭很是可爱。” *** 倚霞院正屋分东西二室,中间是正厅,但珍珠她们一般称之为外室。 东室有明间和梢间,前者做书房,后者做卧室,中间则以多宝阁分开。 西室小一些,是绣房,里面靠窗放了贵妃榻,以屏风隔开,供墨昭华休息。 午膳后墨昭华一般会回东室,在明间的书房看会儿书消食,然后再去梢间午息。 今日楚玄迟在,墨昭华自是要作陪,便留在正厅与他聊天,结果却呵欠连天。 正所谓春困秋乏夏打盹,夏季天气炎热,墨昭华又习惯了午息,到点了便想睡。 “昭昭困了?该午息了是吧?”楚玄迟想留下多与她相处,看她困意渐浓又不忍。 “没事,也不是很困……”墨昭华嘴上否认,身体却很实诚,又打了个呵欠。 她虽以手帕遮掩着,可眼眶的眼泪还是出卖了她,赶紧拿手帕擦拭干净。 楚玄迟见她眼泪汪汪,主动辞行,“昭昭困了便去歇息吧,本王该回府了。” 墨昭华只恨自己没能熬过困意,“不好意思啊,玄迟哥哥,实在是习惯了……” 楚玄迟笑的略带宠溺而不自知,“没关系,等大婚之后,本王陪昭昭一起。” 雾影闻言震惊不已。 主子到时要陪王妃一起午息? 这真是从不午息的主子能说出来的话? 不过看主子眼里的宠溺,倒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听到大婚,墨昭华都有些迫不及待,但及时垂眸隐藏起心思,“好……” 楚玄迟心满意足的准备离去,“回房去吧,让月影送本王出府即可。” 墨昭华坚持想送他,被他再三拒绝,正午日头大,他又怎么舍得让她出门。 最终她被留在倚霞院午息,而后她才意识到,他大概是有话要跟月影说。 楚玄迟刚出院门就提醒月影,“昭昭不会吐鱼刺,以后回府你记得帮她挑好。” “啊?”月影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愣了一下才恭敬的应声,“是,主子!” “昭昭的茶一直都这般差么?宫里没赏赐?”楚玄迟可是听闻元德太后很宠她。 月影的反应很快,“应该没有,太后娘娘与德妃娘娘一般都是赏赐布匹头饰之类。” 楚玄迟当即下令,“雾影,让人送些新茶过来,玉器珠宝布匹等等也要送。” 主子终于愿意有所行动,雾影喜不自禁,回应的语气都轻松愉快,“是,主子。” “顺便给她母亲也备一份厚礼。”楚玄迟还能想到容清,只因他的印象颇好。 雾影应下,没再听到吩咐,便主动问,“墨老夫人那边可需准备礼物?” 楚玄迟冷嗤一声,“一个胆敢骂本王废物的人,她也配让本王送礼?” 月影当初并非故意告状,而是正常汇报,得罪了主子的事她又如何敢隐瞒? 提到这件事,雾影心里也瞬间来气,“主子恕罪,都是属下考虑不周。” 若非不能随意杀人,他早把老太婆的脑袋拧下来,扔给风影当球踢。 第74章 添堵 楚玄迟并未回御王府,而是进了宫。 文宗帝听到通传还有些不相信,“老五进宫了?” 李图全笑着回应,特意重复一遍,“是,陛下,御王殿下求见。” 文宗帝放下朱砂御笔,若有所思,“今儿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奴才看殿下的神情,似乎不太高兴。”察言观色是李图全的重要能力。 文宗帝闻言便觉得头疼了起来,“原是来找茬的,朕就说他怎会主动进宫。” 李图全排忧解难,“殿下去过户部尚书府,不知此次进宫,是否与墨小姐有关。” 楚玄迟去见墨昭华的事,宫里早已得到消息,文宗帝当时还挺欣慰他的配合。 此刻却不禁担心,“赐婚都已几个月,难不成墨家女又反悔,惹得老五不高兴?” 李图全回忆着,“墨二小姐是有些日子不曾去过御王府,不过上次两人相处甚欢。” 文宗帝对墨昭华有了几分怒气,“朕的赐婚不可能更改,墨家女不愿也得愿!” 楚玄迟在御书房外等了会儿,便被宣召觐见,坐在轮椅上向文宗帝行了礼。 文宗帝开门见山,“何人如此不长眼,得罪老五,让你把脸板到了朕的跟前来?” 楚玄迟当即收敛了神情,“父皇言重了,儿臣性子不好,脸色向来便是如此。” 文宗帝见他表情有所缓和,也没揪着不放,“不知老五突然进宫,所为何事?” 楚玄迟并没言明,“儿臣是从户部尚书府而来。” 文宗帝心咯噔一跳,“可是墨家女惹你不快?以至于对赐婚不满?” 楚玄迟否认,“怎会,儿臣是正好出了门,便来给父皇和皇祖母请安。” 文宗帝松了口气,“那朕还是沾了未来儿媳的光,能让老五特意进宫请安。” 楚玄迟说的冠冕堂皇,“儿臣只是想用实际行动告诉父皇,儿臣会谨遵旨意。” 文宗帝的担心他很清楚,无非就是怕他战功赫赫,惦记上了那唯一的位子。 “墨家女不好么?”文宗帝近来关注楚玄寒的事,楚玄迟的婚事都交给了别人。 楚玄迟嘴角扯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好,父皇为儿臣的安排,向来都是极好。” 文宗帝心虚之下,当即沉下了脸,“怎么,老五这是在为昔日从军之事抱屈?” 他当年为了眼不见为净,让一个年方十二的孩子去南疆从军,行事确实过于心狠。 楚玄迟正色道:“儿臣能得战功,全靠当初从军,儿臣甚为感激,相信赐婚也一样。” 弦外之音,他不满赐婚,正如不满年少从军,但他会如文宗帝所愿,谨遵旨意。 文宗帝越发心虚,楚玄迟可以娶家世更好的女子,可因他的防备,这才选墨家女。 他掩饰好心思,只说好听的话,“朕也愿你们夫妻能够相敬如宾,白头偕老。” 楚玄迟双掌交叠低头一拜,“多谢父皇,父皇政务繁忙,儿臣就不多打扰。” 文宗帝面对他有压力,巴不得他赶紧走,“也好,太后知你去请安,必然欢喜。” “儿臣告退。”楚玄迟给文宗帝添了堵,心情愉悦的离开了御书房,去往寿康宫。 待轮椅之声消弭,文宗帝才皱起眉头,“这老五,朕愈发看不穿他的心思了。” 李图全宽慰他,“也许殿下只是想让陛下放心,否则何须亲自去见墨小姐?” “但愿如此。”文宗帝再次拿起朱砂御笔,继续批阅堆积如山的奏章。 *** 楚玄迟人还在宫中,御王府已经将两份厚礼送到了户部尚书府。 一份给准御王妃墨昭华,一份给其母容清,而这消息很快传入宫中。 李图全负责筛选消息,本只想禀告送礼之事,看到礼物详单改变了想法。 “茶叶?”文宗帝听着他的禀告愣了愣,“老五特意给墨家女送茶叶?” “是的,陛下,据太后宫中的眼线此前禀告,御王殿下提到了好几次茶叶。” 李图全正是因此,才会在看到礼单的时候,决定将这件小事也汇报给文宗帝。 “这尚书府的茶是有多差,竟让老五特意送茶去,不对……朕明白了。” 文宗帝起初只是不屑,直到说起特意送茶叶,才猛然意识到了其中的深意。 男人给未婚妻送礼,想来都是贵重的首饰,好看的布匹,哪有送几包茶叶的? 尤其是楚玄迟还进了趟宫,这分明是在告诉他们,墨家女如今的日子过的不好。 李图全没想明白,“奴才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文宗帝轻笑,“老五这是在向朕讨赏呢。” “讨赏?”李图全表情愈发迷惑,“可陛下不是时常给御王府赏赐么?” “御王府有,但墨家女没有。”文宗帝下令,“你速让人备份厚礼赏下去。” “奴才遵命。”李图全领命退下去安排。 不久后,文宗帝的赏赐便大张旗鼓的送到了户部尚书府,以示帝王重视。 当然,重视的不是墨韫这个户部尚书,而是他唯一的嫡女,未来的御王妃。 琥珀看着院子里的几个箱子,很是不解,“小姐,陛下怎突然给这么多赏赐?” 墨昭华刚收到赏赐时也很疑惑,直到太监提到楚玄迟今日进了宫,她才明白过来。 这应该是楚玄迟为她讨来的赏赐,否则他这么热的天为何要特意去趟宫里? 她压下翘起的嘴角,告诉琥珀,“这不是给我的,而是给御王殿下的。” “啊?”琥珀更不明白,“给殿下的为何不送去御王府,而是送到咱们这儿?” 墨昭华笑道:“因为你家小姐人都将是殿下的,这赏赐早晚不也得入御王府么?” 琥珀满眼迷惑之色,“奴婢还是不懂,既然早晚得入御王府,直接送过去不更好?” 还是珍珠聪明些,至少能想明白,“陛下这是给殿下面子,也是做给世人看。” 琥珀挠了挠头,“好复杂……” 珍珠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只要知道,这是陛下对咱小姐的重视就行。” 琥珀想不通干脆不想,“好吧,只要咱小姐能明白就行,反正奴婢会乖乖听话。” 月影始终没说话,只是迫不及待想去写信汇报。 第75章 妒火 珍珠与琥珀把文宗帝的赏赐搬进小库房没一会儿,宫里又来了一批人。 琥珀喜笑颜开的去小书房禀告,“小姐,太后娘娘也赏了好多东西给您。” 墨昭华的信刚写一半,赶紧收起笔,带着伺候笔墨的珍珠出去接待。 毕竟是宫里的人,哪怕只是个小太监,也该给几分面子,塞点辛苦费。 墨昭华谢了恩,给了宫人打赏,珍珠和琥珀便开始盘点和收拾这批礼物。 琥珀这次不问也知何来的赏赐,但还有疑惑,“太后娘娘怎赏如此多新茶?” 墨昭华扶额,“玄迟哥哥这是有多嫌弃我们的茶,居然连宫里都知道了这事儿。” 她当时就以为楚玄迟是嫌弃,但没想到会跟元德太后提这事,真是丢死人了。 楚玄迟在寿康宫不止提了倚霞院的茶不好,还说自己已着人送了新茶过去。 元德太后多精明的人,自然知道他这是变着法子给自家未来媳妇讨赏呢。 “咦?”珍珠低低的惊呼,“小姐改称呼了?” “唔……”墨昭华后知后觉,不禁有些羞涩,“在殿下面前喊习惯了……” 琥珀笑的一脸揶揄,“小姐可不能习惯。” “为何?”月影没忍住,冷不丁的开口,“这不比称呼殿下更为亲密?” 琥珀朝月影挤眉弄眼,“因为小姐很快又得改称呼了,那就要要重新习惯。” 月影没反应过来,“又要改什么?” 琥珀刻意压低声音,“当然是夫君呀,嘻嘻……” 墨昭华笑脸瞬间涨红,火烧火燎,“你个小妮子,惯会拿我打趣。” 琥珀抬手在脸上轻轻拍了拍,“是奴婢越矩了,奴婢这就掌嘴,哎呦……” 珍珠掩唇而笑,“你可快别演了,戏做的这般假,连我都看不下去。” 墨昭华被逗笑了,院里的姑娘们见状,也都跟着笑了起来,“哈哈……” 与倚霞院的喜气洋洋不同,芷汀阁死气沉沉,丫鬟们连走路都不敢发出声音。 但凡声音响一些,锦秋就会破口大骂,说她们影响到了皇长孙,偶尔还会动手。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她,主要还是墨瑶华矫情,现在特别难伺候,连她都经常挨骂。 倚霞院里的动静那么大,底下的人又不敢隐瞒,只能如实禀告,墨瑶华当即发了脾气。 “该死,真是该死,凭什么那贱人得那么多赏赐,我怀着皇嗣,却什么都没有。” 她把手里的盛着汤的碗重重砸在地上,陶瓷碎片四溅,划伤了一个丫鬟的腿。 可那个小丫鬟连痛呼都不敢,脸色发白的抿紧唇,生怕成为小姐发泄的对象。 这个时候唯有锦秋敢出声,她柔声安慰,“小姐莫动气,对皇长孙不好。” 墨瑶华伸手抚上小腹,“我也不想气,可这样我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她妒火中烧,气的眼都红了,同样是入王府,宫里给她们的待遇却天差地别。 墨昭华左一份赏赐,右一份赏赐的收着,她除了一道赐婚圣旨,至今什么都没。 别说是文宗帝和太后,就连她那个未来婆母,良妃娘娘都没有给任何表示。 她越想越气,“以前只是太后和德妃偶尔赏赐点,可你看看陛下这次的厚赏。” 其实文宗帝具体赏赐了些什么,她并不知道,她的手没那么长,还伸不到倚霞院。 兰如玉也曾想安插人进倚霞院,可院里的人连个洒水婆子都是由容清一手安排。 这么多年来,她的手能伸进颐寿堂,但晚香居和倚霞院她是真的没丝毫办法。 锦秋继续安慰,“小姐别急,等您入了祁王府,诞下皇长孙,陛下的赏赐定会更多。” “会吗?”墨瑶华不敢相信,“孩子要养在尉迟霁月那贱人名下,好处还轮得到我么?” 初怀孕的时候,她也心高气傲,但被现实打压后,她现在是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锦秋将其他人打发出去,压低声音,“小姐只要牢牢抓住殿下的心,一切都会有的。” 墨瑶华叹息一声,“哎……母亲帮不上忙,我也只能靠六郎了,但愿他不负我。” 锦秋跪下去给她捶腿,“还有老爷和老夫人呢,他们都会尽力为小姐筹谋。” 墨瑶华冷嗤,“那死老婆子?如今看到我就如同看到瘟神,我还能指望上她?” 她初得庶妃之位时,老夫人笑的嘴都歪了,一个劲的夸她有本事,还给她送东西。 后来她名声被毁,影响了家族其他姑娘议亲,老夫人就怪上了她,连个好脸色都不给。 “这个……”锦秋作为贴身丫鬟,墨老夫人对墨瑶华的态度她最清楚,也不好多说。 墨瑶华越说越气,“墨昭华那贱人,如今见缝插针的争宠,不知说了我多少坏话。” 锦秋又劝,“没关系,咱还有大少爷呢,一旦科举夺魁,便是小姐最大的助力。” 墨昭华没亲兄弟,虽然得到了墨庆华的尊重,可他才年方八岁,能帮她什么? “兄长能夺魁么?”墨瑶华很怀疑,“他别说国子监,就连好点的书院都考不进。” “即便大少爷不能夺得魁首,只要能金榜题名,老爷自会为大少爷谋个好未来。” 锦秋嘴上是这么说,其实心里压根没底,毕竟墨胜华在做学问方面,确实也不突出。 “这倒是,兄长可是父亲唯一的希望,他除了帮兄长还能帮谁?何况还有六郎在。” 墨瑶华也不指望墨胜华能中状元,反正还有其他的名次,只要能步入仕途即可。 她们主仆在做白日梦,倚霞院的墨昭华则在写信,她要好好感谢一下楚玄迟。 楚玄迟越是不相信她,她就越要拿出态度来,人长一张嘴不就是为了说话? 若非重生之事太过骇人听闻,容易被当成妖孽,她早已将此事如实相告。 她将写好的书信晾干,折好塞进信封中,“月影,你亲自送去御王府。” 月影笑着接过信,“是,小姐。” 墨昭华又吩咐,“琥珀,在今日的赏赐中挑几件小玩意儿,咱们去颐寿堂。” 给墨老夫人挖了这么久的坑,也该去盖上点土,免得她又从坑里爬起来。 第76章 入局 墨昭华带着琥珀还没到颐寿堂,已经有人去给锦秋通风报信了。 锦秋作为芷汀阁的大丫鬟,自然得有点人脉,尤其是在倚霞院这边。 里面有珍珠和琥珀在,谁也塞不进人,但在外面盯着点动静的人还是有。 锦秋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向墨瑶华禀告,“小姐,二小姐去了颐寿堂。” 墨瑶华听到又是怒火中烧,“上赶着去炫耀吧?祖母近来是越发的看重她。” 锦秋安慰她,“没关系,老夫人年事已高,即便真要帮衬她,也帮不了多久。” 墨瑶华傲然道:“说得对,我即将出嫁,无需老婆子护着,我还不稀罕争这份宠。” 以前是因着庶女身份,怕被嫡女压着,这才努力巴着老夫人,现在自然用不着。 “如今小姐怀了皇长孙,别说是我们尚书府,就算到了祁王府也没人敢怠慢。” 锦秋跟着墨瑶华已这么多年,对她的脾气和喜好了如指掌,说的都是她爱听的话。 一声皇长孙,让墨瑶华心花怒放,伸手轻抚着目前根本不可能显怀的小腹。 “孩子,娘亲以后可全都靠你了,即便是让你认贼作母,也别忘了我才是亲娘。” 另一厢,墨昭华进了颐寿堂,见到了刘嬷嬷,“祖母这几日心情可好了些?” 刘嬷嬷哀叹一声,“本来是好些了,可昨儿个二爷过来一趟,又不好了。” 墨昭华关切的问,“二叔提了淑华妹妹的事?” 上一世的墨淑华嫁给了心仪的周绍堂,而他自己也有几分本事,金榜题名。 墨瑶华靠着与墨淑华的姐妹情,将周绍堂招到了楚玄寒麾下,成了他的爪牙。 不到十年的时间里,周绍堂飞速晋升,后来辅国公府覆灭,与他也脱不了干系。 墨昭华不希望墨淑华此生还能嫁给周绍堂,若改变不了婚姻,便先一步招揽他们。 刘嬷嬷摇头,“那倒不是,但也是件糟心事儿,老夫人这会儿还在生着气呢。” 墨昭华继续打探,“嬷嬷可否透露些内情,我等会儿安慰祖母也有个方向。” 她一时间也没想到,除了墨淑华的亲事,墨韬还有什么事给老夫人添堵。 “这个……”刘嬷嬷迟疑了一下,“老奴也不好多说,小姐还是问老夫人吧。” “好,多谢嬷嬷提醒。”墨昭华不再多问,以免人精一样的刘嬷嬷起了疑。 颐寿堂的格局与倚霞院不同,正厅后面就是老夫人的卧室,所以正厅也称外室。 墨昭华进外室不久,内室的珠帘撩开,老夫人由丫鬟搀扶着出来,神情憔悴。 “祖母安好。”她赶紧起身行礼,又过去搀扶,将老太太送到了主位之上。 “昭姐儿来了。”墨老夫人看着墨昭华,再想想墨瑶华,越觉得她顺眼。 墨昭华献礼,“方才宫里给了些赏赐,孙女特意挑了些过来,还请祖母笑纳。” 琥珀适时地将手里的托盘送到了老太太跟前,墨昭华则揭开了上面的红布。 “既是宫里的东西,又怎能给老身?”墨老夫人嘴上这么说,眼睛却看了过去。 光是一个明晃晃的大金镯子,就已晃花她的眼,而这是琥珀嫌老气才拿过来。 其他的东西也不差,毕竟是皇帝与太后的赏赐,不至于在她面前拿不出手。 墨老夫人心里得劲了,想着还是做正妃好,墨瑶华至今可是什么赏赐都没得到。 墨昭华笑着道:“给了孙女,那不就是孙女的么,孙女孝敬祖母又有何不可?” 墨老夫人可算是露了个笑脸,“昭姐儿有心了。” 墨昭华故意提起往事,“以前都是孙女不好,未能好好孝敬祖母。” “哪的话,昭姐儿一直很好,但凡得了点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祖母。” “三妹妹才是真好,三言两语便能哄祖母开心,不像昭昭这般惹祖母不悦。” 墨昭华这话无异于在老太太心上捅刀子,想她精明了一世,竟被几句话给哄住。 刘嬷嬷赶紧打住,“二小姐,您可别提三小姐,老夫人本就心郁气结,真听不得。” 墨昭华装无辜,“啊?昭昭不知,还以为三妹妹像以前那般,无论犯什么错都能……” 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让老夫人更加悔不当初,“真是造孽,妾室生养的就是比不得嫡女。” 墨昭华见好就收,“那不说三妹妹了,听闻昨日二叔来看望祖母,不知淑华情况可有好些?” 墨老夫人叹气,“整日以泪洗面,又能好到哪去?再这样折腾下去,身子都要垮了。” 墨昭华跟着惋惜,“哎……真是世事难料,谁曾想到三妹妹的好事,却搞成如今这般。” 墨老夫人气的想捶胸,“她是得了好处,可怜我们墨家这些未说亲的姑娘啊……” 墨昭华趁机试探,“昨日二叔可是来跟祖母抱怨?可三妹妹的事祖母又不知。” “你二叔倒不是为此事,他是想……”墨老夫人说着又打住,“算了,说了来气。” 墨昭华看她有意隐瞒,便识趣的不多问,再问下去会败坏好不容易积累的好感。 既然她已入局,墨昭华也没必要留下去,闲聊了几句便找了个借口回倚霞院。 琥珀跟着进了书房,可劲的夸,“小姐,你太厉害了吧?老夫人的嘴都气歪了。” 墨昭华端坐在桌案后,“有吗?我也没说什么呀,明明是好心去给祖母送点礼物。” 琥珀噗嗤一声笑出来,“噗……若非我亲眼所见,又跟了小姐这般久,都要相信了。” 墨昭华问她,“那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太心狠?” 琥珀连连摇头,“不会,奴婢只是好奇,小姐为何要这样做?您以前可不这样。” 墨昭华眸子一冷,“祖母偏听偏信且偏宠,磋磨我母亲,还骂玄迟哥哥废物。” 月影刚送信回来,人还没进来,但习武之人的耳力比普通人好,正好听到这一句。 关于墨老夫人骂楚玄迟的事,她记得很清楚,但没想到墨昭华竟会因此生了怨。 看来今晚的信,她又多了一件可汇报的事,主子看到后应该也会更高兴吧? 第77章 心动 墨老夫人将大金镯子戴在了手上,左瞧右看。 她边看边问刘嬷嬷,“你说我以前是不是错了?不该偏宠胜哥儿兄妹?” 刘嬷嬷可不敢承认她有错,必须赔着笑否认,“老夫人怎会错呢?” “容清乃国公嫡长女,姑姑是太后,妹妹是德妃,即便没儿子,也依旧身份贵重。” “这个……”刘嬷嬷不知该怎么接话,接了话可能会说出老夫人不爱听的。 墨老夫人又道:“太后娘娘不也没有嫡子么?如今照样是太后,皇上还得请安。” 刘嬷嬷附和,“理是这么个理,不过大少爷和三小姐肯定会念着老夫人的好。” 墨老夫人脱下金镯子,“胜哥儿书读的不好,瑶姐儿又是庶妃,墨府真能靠他们?” 刘嬷嬷不确定的问,“那老夫人如今是如何想?” 墨老夫人目光浑浊,“昭姐儿是正妃,在御王府能说上话,才真正能帮到墨府。” “可御王殿下不是已经……”刘嬷嬷将声音压得极低才敢说出来,“废了么?” 墨老夫人语气有些不屑,“祁王上头还有太子和晋王压着,未必就有机会。” 刘嬷嬷跟她确定,“老夫人是想通过二小姐,借助御王的力?” “御王有战功,在皇上面前说话比祁王有用,二爷的事只能指望他们了。” 昨日墨韬过来找墨老夫人,为的是打点升迁之事,她当晚找了墨韫。 结果墨韫忙着处理关于墨瑶华的事,明言拒绝她,她这才会心郁气结。 今日看到宫里的赏赐,再看到墨昭华的献礼,她便将主意打到了御王身上。 刘嬷嬷想到老夫人以前对墨昭华的态度,“可二小姐能答应么?” 墨老夫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若给她点甜头,她还能不上钩么?” 刘嬷嬷提醒,“三小姐若知道了,会不高兴吧?” 墨老夫人不以为然,“一个庶女也配?若非因为胜哥儿,我能给她脸?” 刘嬷嬷考虑的比较多一点,“可三小姐今非昔比,要入祁王府为妃。” 墨老夫人无所谓,“我只要哄着她,墨家与她荣辱与共,她反而会感激。” 刘嬷嬷第一次见到如此会见风使舵的人,真怕最后翻了船,两头都讨不到好。 *** 是夜,御王府书房。 桌案的一角,放着墨昭华白天的信。 楚玄迟偶尔会看一眼信封,然后想起里面的内容。 信的内容很简单,是墨昭华感谢他送来的礼物,以及宫中的赏赐。 仅从她能猜到宫中的赏赐与他有关,就足以说明,她是个聪慧的女子。 这封信是御王亲启,雾影没看过,但他从楚玄迟看信的表情能猜到是好事。 楚玄迟在外人面前喜怒不形于色,在他面前不会,方便猜测主子的心情。 “月影的信还没来?”楚玄迟看了眼沙漏,往常这个点他都已经看完。 “应该快了。”雾影看出他等着有些着急了,连处理公务都显得心不在焉。 不久后,书房外传来了动静,正是前来给月影送信的人,雾影应声让他进来。 来人低着脑袋,不敢直视楚玄迟,进来行了礼,将信递给雾影后便离开。 房门一关,雾影便将信递上,顺手捏了捏,“今日这信比往日要厚些。” 楚玄迟接过,迫不及待的打开查阅,先粗略扫过,再挑在意的地方仔细看。 比如今天这信,他在意的便是墨昭华对他的称呼,以及她对墨老夫人的怨恨。 雾影大胆打量着楚玄迟的表情,见他抿唇,便知道墨小姐又做了让他欢喜之事。 雾影还敢打趣他,“主子今日的心情似乎很不错,看来以后也该多出门。” 楚玄迟将看完的信往前一递,“这也就是你,换做是别人,早已拖了出去。” 雾影伸手笑着接过,“属下这熊心豹子胆,不正是主子给的么?” 别看他是楚玄迟的下属,实则两人有着兄弟情义,旁人可羡慕不来。 “看完回话。”楚玄迟端起一旁的茶盏,浅浅的呷了一口,茶香四溢。 雾影仔仔细细的看完,“主子如今可还担心,墨小姐是祁王使的美人计?” 楚玄迟放下茶盏,“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作为局外人怎么看?” 雾影认真道:“以属下的观察,结合月影的情报,属下认为墨小姐值得信。” 楚玄迟神情严肃中又带着点悲伤之感,“不怕冷影的事重演?” 雾影眼神坚毅,“若属下此次真信错了人,属下便做下一个冷影。” “本王也想相信她,但本王赌不起,本王不希望你们任何人成为冷影。” 楚玄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昔日记忆涌上心头,双手下意识的握成了拳。 雾影稍作迟疑后还是问道:“属下斗胆问一句,主子对墨小姐可是全无好感?” 楚玄迟深吸了口气,“作为兄弟,本王不想瞒你,本王对昭昭怕是早已动了心。” 雾影笑了,“属下就知道,但试探墨小姐这种事,却也不可一而再,再而三。” 楚玄迟也知道长久的试探很不好,“若不试探,本王如何又要相信昭昭?” 雾影想了想,“主子并非耽于美色之人,只要相信自己的判断力即可。” 楚玄迟悄然放开紧握的拳头,“本王怕感情用事,判断失误,害人害己。” 雾影能理解他,“主子这是一朝遭蛇咬,十年怕草绳,以至于失去了自信。” 楚玄迟比他小几岁,一直把他当兄长般看待,“那本王试试?” “主子无需害怕,以主子的能力,即便墨小姐真是眼线,您也能策反。” 雾影相信,只要楚玄迟不为美色所迷惑,耽于儿女情长,策反只是件小事。 楚玄迟被安慰到了,“你可真信任本王,本王若有亲兄长,都未必能做到如此。” 雾影话语坚定,“那是因为主子的为人与能力,属下比任何人都要心知肚明。” 楚玄迟忍俊不禁,“你就可劲夸吧,哪天本王的尾巴翘上了天便是你的错。” 雾影豪爽的笑声响彻在书房,“哈哈……” 第78章 宿敌 几天后,倚霞院。 琥珀走进绣房,“小姐,来稀客了。” 墨昭华头也不抬的问,“可是大祖母来了?” 大祖母便是墨老夫人的长嫂,未分家之前,妯娌俩极为不合。 分家后两兄弟还经常走动,但妯娌之间少有交流,互为一生之敌。 琥珀本还想卖个关子,闻言直接愣住了,“小姐怎会知道此事?” 墨昭华道:“她家孙女本就不好嫁人,如今又名声受损,早晚得来闹。” 她已经等了好几天,老太太若是再不来,她还得想法子拱把火才行。 珍珠也来了兴趣,“这下岂不是有好戏看了?小姐可要去颐寿堂?” 墨昭华起身,“大祖母来了,我这当侄孙女的又岂能不去给她问个安?” 月影对府里的事没兴趣,便留下看院子,好让琥珀和珍珠跟着去凑个热闹。 琥珀感慨,“亏得有月影在,否则我们还得留一个看院子,果然人多好办事。” 珍珠道:“这是在府里,若去外面,我会留下来,月影跟着小姐我才放心。” 墨昭华带着两个丫鬟还没进颐寿堂,就听到里面吵吵闹闹,只是听不清。 珍珠有些不敢相信,“这么快就吵起来了?老夫人好歹也是官太太吧?” 墨老太爷本就有官职在身,墨老夫人又得了诰命,这样吵闹确实有失身份。 不过这却在墨昭华的预料之中,“大祖母性子向来泼辣,一言不合便能吵起来。” 她们进去便听到一道苍老的声音,“你自己教不好孙女,害我家姑娘被人指指点点。” 这声音的主人是个头发皆白的老妪,正是墨昭华的大祖母,墨老夫人的长嫂赵氏。 墨老夫人坐在正厅主位上,“你家那孙女心比天还高,本也无人愿娶回去供着。” “那也比你家的贱蹄子好,耍手段爬了床,最终却为他人做嫁衣,沦为笑话。” 赵氏拄着拐杖站在正厅,正对着墨老夫人,别看她颤颤巍巍,嗓门还挺大。 “你有证据吗?有证据就立马拿出来给我瞧瞧,若没证据就别乱嚼舌头。” 墨老夫人自恃身份,平日里很注重形象,在赵氏面前却全无诰命夫人的仪态。 她伸手指着赵氏,气的手指都在颤抖,这些日子她最听不得的就是墨瑶华的事。 赵氏冷笑,“这还需要证据,若不是事实,以祁王的本事还能压不住言论?” 一句话堵得墨老夫人无言以对,楚玄寒确实想压下言论,可惜至今未能成功。 毕竟墨昭华,楚玄迟和尉迟霁月都想将事情闹大,他一己之力要如何抗衡? 祁王府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同时对付辅国公府,御王府和镇国将军府。 正好墨昭华过来,墨老夫人便借她转移话题,“昭姐儿,你怎么来了?” 墨昭华进去,“祖母安好,孙女听闻大祖母过府,特意来问安,大祖母好。” 她既是打着问安的幌子过来,自然要见礼,否则赵氏出去就该说她不尊重长辈。 只是她行礼问安了,赵氏也没好话,“哟……这是来问安,还是来摆王妃的架子?” 赵氏的夫君官职比墨老太爷高,奈何儿子不争气,早已被墨韫给比了下去。 如今墨韫的两个女儿又得了皇家赐婚,飞上枝头,赵氏心里更是嫉妒的不行。 别人或许会嫌弃楚玄迟双腿残疾,可对她而言,一个亲王妃的头衔就够光宗耀祖。 墨昭华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问,“大祖母何出此言,可是昭昭哪里得罪了你?” 赵氏阴阳怪气,“你们府里嫡女是御王嫡妃,庶女是祁王庶妃,又怎会得罪我?” 墨昭华故意刺激她,“昭昭已经问了安行了礼,便不打扰大祖母与祖母叙旧。” 她相信“叙旧”两个字能让赵氏跳脚,毕竟她们可是宿敌,而并非好朋友。 赵氏尖叫,“我与她可没什么旧可叙,我今日只要为我那可怜的孙女讨个公道。” 墨昭华明知故问,“堂姐怎么了?” 赵氏的孙女比墨昭华还年长些,长相虽说不上丑,但心气高,高不成低不就。 前几年她年纪小些,说媒的人还挺多,到了这两年很多媒人便不愿再上门。 上一世她生生耽误到二十多岁,最后给一个七品官做了填房,也算当上官太太。 赵氏站的累了,让丫鬟搀扶她去坐下,“大好姻缘都被你那好妹妹给搅和了。” 墨昭华祸水东引,“冤有头债有主,既是与三妹妹有关,大祖母不是该去找她么?” 赵氏欺软怕硬,“她如今怀着皇长孙,我可不敢,万一出事,我满门都得遭殃。” 墨昭华煽的一手好风,“原来大祖母是欺软怕硬,看祖母良善才敢来找晦气。” “她良善?”赵氏趁机挑拨,“她这些年是如何对你与你母亲,你心里不清楚?” 墨老夫人原本还乐意让墨昭华为她出头,也省了她的嘴舌,闻言心咯噔一跳。 她还指望着墨昭华给楚玄迟吹枕边风,好助力墨韬升迁,又怎能让人挑拨。 于是她赶紧开口,“你有事冲我来,别将昭姐儿牵扯进来,昭姐儿快回院里去。” 墨昭华本也就是来看场热闹,顺便再添把火,自然见好就收,“是,祖母。” 琥珀意犹未尽,出了颐寿堂小声问,“小姐,您怎么还真走了呀?” 墨昭华举着团扇遮挡阳光,“狗咬狗,只要看几眼就够了,多了会腻。” 不远处,墨瑶华正在锦秋的搀扶下走来,见状又停下来,“她这么快就走了?” 锦秋近来挨骂的多了,说话越发的小心翼翼,“那我们还去不去颐寿堂?” 墨瑶华开口就是骂,“你是猪吗?这么蠢,她人都已经走了,还去干什么?” 她是怕墨昭华趁机火上浇油,把火烧到她身上来,这才不情不愿的出门。 珍珠也看到了墨瑶华,“小姐,三小姐过来了。” 墨昭华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主仆俩,“随她去,去了更热闹,就怕她不敢进去。” 琥珀不满的撇撇嘴,“自从三小姐得了名分后,府里是越来越乌烟瘴气了。” 墨昭华好看的眸子闪了闪,“确实,看来我得去找个清静地儿躲一躲了。” 第79章 见死 次日早上,墨昭华与容清去给墨老夫人请安。 墨老夫人昨天被妯娌闹了一场,今天的气色更差,整个人也没精神。 墨昭华明知故问,一大早就给她添堵,“祖母可还在为大祖母的事生气?” 墨老夫人蹙眉,“这老婆子,年轻时仗着是长媳,天天磋磨我,老了还欺上门来。” 容清柔柔的安慰她,“婆母想开些吧,气大伤身,岂不是反而如了大伯娘的意?” 墨昭华若有所思,“我们家今年确实不太安宁,是不是今年的浴佛日没祈福好?” 墨老夫人极为信佛,年纪一大把,别的事可能忘,但与佛有关的事记得清楚。 墨昭华句句不提墨瑶华,但只说一句浴佛日,就已经是在提醒她那天的事。 墨老夫人果然记起来,“我想起来了,今年的佛经是瑶姐儿抄写,当日掉了一地。” 容清当日没在场,本也不关心此事,为了配合墨昭华才道:“佛经怎能掉地上?” 墨昭华猜测道:“会不会是因此得罪了佛祖,才降下惩罚,让我们家宅不宁?” 墨老夫人气的咬牙,“这瑶姐儿,好事没办一件,坏事倒一件接一件的干。” 墨昭华提议,“要不孙女去趟宝华寺上香吧,趁着还未出嫁,也为家里做点事。” 以赵氏的脾气,不可能只闹一场,估计接下来还要鼓动墨家其他的人来闹事。 墨昭华的目的早已达到,就懒得看他们狗咬狗,找个清静地做点重要的事。 容清看了眼外面,“这么热的天,昭昭去宝华寺那得多辛苦,还得爬上山去。” 墨老夫人难得关心墨昭华,语气还挺柔,“是啊,如今暑气这般重,当心中暍。” 容清闻言感慨不已,这若是在以前,她大概会因这一句关心,感恩戴德吧。 正所谓知女莫若母,墨昭华曾经有多想得到长辈的认可与关心,她心知肚明。 不过现在墨昭华有多不在意这些,她也知道,所以只是感慨,而不会再有感激。 “没关系,只要能家宅安宁,别说是去宝华寺,刀即便是山火海,儿孙女都愿闯。” 墨昭华一副被感动的样子,说的义正言辞,实则心里想着能去宝华寺办正事。 “好孩子,你才是真心为了我们墨家着想,不像瑶姐儿那小蹄子,只想着自己。” 墨老夫人感慨又激动,心里的悔恨也浓了些,只恨时光不能倒流,让她重新来过。 墨昭华正色道:“从小母亲就教导孙女儿,母族与我荣辱与共,乃是我最大的后盾。” 墨老夫人夸容清,“你母亲把你教的真好,瑶姐儿当初就不该让个狐媚子妾室来教养。” 容清曾经很期待她的夸赞,这是对她付出的认可,但真到这一天,却未激起波澜。 果然只要真正不在意了,那就什么都无所谓,夸也好骂也罢,都是一阵耳旁风。 墨昭华当即拍板,“那孙女明早启程,届时天不亮便得出门,就不特意来向祖母告别。” 墨老夫人没再阻拦,本来也只是说客气话,“好,那今晚便来祖母这用晚膳吧?” 墨昭华可不想与她一起用膳,“不了,祖母,孙女想陪陪母亲,母亲只有我。” 墨老夫人笑道:“你们都来,届时我喊上你父亲,我们一家人便团团圆圆。” 她此刻说的这一家人,不再包括墨瑶华。 *** 次日天还未大亮。 一辆马车徐徐驶离了户部尚书府。 墨昭华带上了月影和琥珀,珍珠则留下看院子。 她靠着车厢,身后垫了个软枕,“我再睡会儿,没事不要喊我。” 马车行驶到西郊时,天色已微亮,等到燕霞山脚,四处可见农人劳作。 栖霞山的山腰以下相对平坦些,马车可行驶,到了半山腰才要下车步行。 车夫坐在车轼上,扬声提醒,“要上山了,小姐和两位姑娘请坐好。” 琥珀应了一声,“好的,还请大哥尽量稳当些,别颠簸到了小姐。” 马车缓慢的上山,因着如今正是六月酷暑,路上并没多少上山进香的人。 墨昭华悄悄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冷清,想起了上次来宝华寺的情景。 当时是暮春之初,既有香客,又有踏青之人,她在马车里都能感觉到热闹。 那一次进香,她为自己和楚玄迟抽了支姻缘签,坚定了她要求嫁的信念。 眼看着快到半山腰,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好在本身走得慢,车停的很稳当。 琥珀扬声问,“车夫大哥,怎么了?” 车夫回答,“前面有人拦路,护卫已经去处理。” 墨昭华瞬间警觉了起来,还看了一眼月影,只是月影并没注意到。 琥珀从车厢出来查看情况,“哎哟……好多血,小姐您可别看。” 墨昭华却已经跟着探出了脑袋,看到地上正趴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从男人的穿着来看,不像富贵子弟,他微举着手,声音微弱,“救救我……” 护卫快步走到他跟前,扬声询问,“你是什么人?出了何事沦落至此?” 男人艰难的扬起脸,脸上也满是血污,看不出本来的容貌,“我是……” 墨昭华却没让他把话说完,缩回脑袋,“把他挪到一旁去,我们继续上山。” 琥珀也跟着回了车厢,眼中有不忍之色,“那人好像快要死了,小姐不救么?” 墨昭华懒懒的靠着软枕,“我们先上山再说。” 月影难得有好奇心,“小姐心地善良,今日为何见死不救?” 墨昭华闭上眼睛假寐,“不要随便在外面捡人,容易变得不幸。” 琥珀满眼迷惑,“我听不懂,月影姐姐,你知道小姐这话是何意么?” 月影摇头,眸色晦暗的看着墨昭华,“小姐说的太高深,我也听不明白。” 墨昭华没立刻回答,待护卫将受伤男子移到了一旁,车夫将马车驶出去一段,她才开口。 “这是盛京城的城郊,栖霞山上还有宝华寺,而不是山间小道,应该不会有山贼匪徒出没伤人。” 月影立马反应过来,“小姐难道怀疑其中有诈?” 琥珀却依旧一脸懵懂,“什么?” 第80章 慕迟 “一个男人在这种地方伤成那样,太过诡异,我们几个女子,自当小心为妙。” 墨昭华上辈子做好人,却落了那样的下场,这一世宁可自私些,免得落入了陷阱。 楚玄寒最近虽不曾在她眼前晃悠,可她对他的防备之心,却一刻都没松懈过。 有一个护卫和月影在,她倒是不怕对方要他的命,她怕的是对方要毁她的名声。 她与楚玄迟的婚事,她绝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那是她为他治疗腿伤的最好机会。 月影很钦佩她这份警觉,“小姐说得对,我们出门在外,确实该小心为上。” 琥珀夸赞,“小姐真聪明,奴婢都没想过这些,但听小姐一说,也觉得不对劲。” 墨昭华又道:“等我们下了车,让护卫大哥先去跟寺里的人说,自会有人下山来救他。” 护卫的脚力比她们好,也许他来回了一趟,她们都还没到宝华寺,也不耽误事。 那人若救不活,是他的命,若救得活,也跟她没太大关系,她不贪这份功德。 马车到达半山腰后,她们下车步行,护卫先上山,车夫在原地等他下来再一起回去。 此次墨昭华要在宝华寺住半个月,他们男人跟着不方便,只待半月后再来接她。 墨昭华猜的没错,她们还在上山的路上,护卫就已经下山来,但只有他一人。 护卫跟她禀告,“小姐,已经有脚程快的大师下去救人了。” 墨昭华点了点头,“好,辛苦,那你也回去吧。” 护卫走后,她们继续上山,在午前便已到宝华寺,去了厢房休息。 琥珀又累又热,气都喘不上,反观墨昭华,状态竟比她这个丫鬟还好。 月影就更不用说,她本身会功夫,这点路程对她来说可比当初练武要轻松。 琥珀猛灌了几口凉茶,又休息了一阵才勉强把气给喘匀,“小姐,你都不累么?” 墨昭华早注意到了自己与琥珀的差异,猜到这应该与修炼《素女心经》有关。 尤其是几个月前她跟珍珠来进香时,自己的状态也跟如今的琥珀差不多。 当时她和珍珠先去休息,缓过气来才去上香,而今日她感觉都不需要休息。 但她还是假装累得不行,“累呀,气都还没喘匀,所以连话都不想说。” 琥珀狐疑的看着她,“是吗?奴婢怎看不出来?” 墨昭华拿帕子擦了擦额头,“因为我是小姐,得时刻注意着仪态。” 休息过后,她们去大雄宝殿上香,捐点香火钱,而后便回了厢房等午膳。 宝华寺的斋饭乃盛京城一绝,很多外地来的人,哪怕不是香客也会前来品尝。 午膳后墨昭华将月影和琥珀打发回了她们自己的厢房休息,悄然出了厢房。 她虽然知道供奉长生牌的佛堂所在,但不好擅入,依旧先找了个小沙弥。 这次的小沙弥没跟进去,只是给她开门,她一进去就看到了然闭着眼敲木鱼。 进了佛堂,她双手合十,虔诚的对着他一拜,“了然师父,信女这厢有礼。” 了然闻声睁开眼看她,单手还礼,“阿弥陀佛,女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师父还记得信女?”墨昭华有些惊讶,长生牌那么多,要记住一个人不容易。 了然解释,“为家人立长生牌的人比比皆是,但为恩人立牌的人屈指可数。” “原是如此。”墨昭华笑了笑,“有劳师父,将信女恩人的生辰八字刻上。” 了然原本盘腿坐在团蒲之上,这才起身,“稍等,待贫僧取来长生牌。” 当初赐婚后要过三书六礼,墨昭华凭此才得知了楚玄迟的生辰八字。 了然很快拿来楚玄迟的长生牌,得知生辰八字后很明显愣了一下。 但他很快又恢复正常,将生辰八字刻在长生牌上,再重新放回到原处。 墨昭华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只是捐了一笔香火钱,心满意足的离开。 前世楚玄迟默默守护着她的后位与孩子,这一世便换她来守护他的平安。 她前脚刚出了佛堂,了然后脚也离开了,回自己的厢房去写了一封信。 *** 下午,御王府书房。 雾影将一封信递给楚玄迟,“主子,宝华寺的信。” “哦?”楚玄迟有些惊讶,“了然大师怎会突然给本王写信?” 雾影等着他拆信,“确实稀奇,属下也想知道,所以主子快看吧。” 信的内容很简短,只有寥寥数语,楚玄迟却看了一遍又一遍,表情复杂。 慕迟…… 墨昭华在长生牌上刻的是慕迟。 那可是爱慕钦慕的慕,这是否说明她心悦于他? 若真如此,那他这些日子以来的试探算什么,捅在她心上的刀子么? 有朝一日她知道此事,会不会伤心难过,他是否该把所有的痕迹先抹去? 雾影不知信的内容,又无法从他此刻的表情猜到,心中不禁焦急起来。 他正要开口询问,就听楚玄迟在低喃,“慕迟……真好听……” 声音实在太轻,雾影没能听清楚,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什么?” “昭昭……”楚玄迟看向雾影,“给本王在宝华寺立了长生牌祈福。” 雾影想到昨夜月影的汇报信,“难道小姐就是因此才冒着酷暑去宝华寺?” 楚玄迟摇头,“不,长生牌是在三月初立的,今日才刻上了本王的生辰八字。” 雾影想不明白,“既是三月的事,那了然大师为何到今日才与主子说此事?” 楚玄迟收起信笺,“昭昭没用本王名讳,今日刻生辰八字了然大师才知是本王。” 他作为亲王,知道他生辰八字的人并不多,而了然大师恰好是其中之一。 因为了然大师的师父与他外祖是旧友,连带着了然也熟了,后来护国公府出事,了然还暗中相助。 年前他重伤归来,了然还曾趁夜偷偷下山来看他,为他讲佛,给了他极大地安慰。 雾影不太明白,“小姐为何要为主子立牌祈福?” 楚玄迟对他毫无隐瞒,“她说是为报恩。” “主子年少时曾救过小姐或其家人?”雾影对他去南疆之前的事不是太了解。 第81章 想他 楚玄迟在心里梳理了下时间线,“没有,不过赐婚之事,是她主动所求。” 墨昭华第一次来找他,他记得很清楚,稍一梳理就能发现,正是在立牌后一天。 若说他真对她有什么恩情,也只有求嫁一事,想必她去宝华寺前就做了决定。 雾影没想这么多,但彻底放了心,“所以小姐对殿下是真心,也值得信任。” 楚玄迟坚定道:“是本王的错,一再试探昭昭,从今天起,本王再不会如此。” 雾影又要为他操心,“那以前试探之事,得让月影守口如瓶,免得伤了小姐的心。” 楚玄迟刚才也想过这事,但还没拿定主意,“此事本王会再好好斟酌。” 雾影犹豫了一下,“小姐要在宝华寺住上半个月,主子可要上山去看看?” “不了,本王如今出门的动静太大,被人看出了本王的真心,对昭昭很不利。” 他的真心可以让墨昭华看到,可以让雾影知晓,但决不能让他的敌人发现。 雾影郑重的点头,“明白,我们应该保护好王妃,不能让她陷入危险。” 一声王妃,让楚玄迟翘了嘴角,“改口的真快。” 向来没什么表情的雾影,此刻也笑了起来,“属下其实早就想改口。” 楚玄迟提醒他,“这事你自己知道就行,其他人那边暂时别多嘴。” 雾影的脸色瞬间变严肃,“是,主子。” *** 墨昭华此次来宝华寺,一共有两件事要做。 一是在长生牌上刻楚玄迟的生辰八字,二是潜心修炼《素女心经》。 心经有九层功法,只能循序渐进,不能跳跃修炼,她目前在修炼第一层。 上次去找辅国公的时候,他曾告诉过她,一旦有了突破的迹象,最好是闭关。 当时他还说,以她的天赋与修炼进度,三个月之内必能突破,让她到时注意些。 奈何她自己的要求更高,辅国公府说三个月之内,她就想压缩到一个月里。 因此她趁着府里乌烟瘴气,找了个借口出来,准备花半个月时间来突破。 宝华寺中清静,没宅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对她来说非常适合闭关。 她以诵经祈福为借口,只有一日三餐时才会让琥珀和月影进来伺候。 故而这半个月里,她所能修炼心法的时间,比在府里的几个月还要更多。 这么算来,倒也跟辅国公说的三个月差不多,第一层的功法本就极其简单。 不知不觉便过了十来天,期间珍珠每三天会让人送一封信来,说的都是府里的事。 跟墨昭华猜测的一样,除了赵氏自己上门闹一次,墨家其他几房也来闹过。 所以这几天的户部尚书府,比墨昭华在家时还要更热闹,说鸡飞狗跳都不为过。 墨老夫人被气的不轻,在珍珠最近的来信中,她已经装病,拒不见客。 墨瑶华则装死,连颐寿堂都不肯去,若是有人敢闹到她面前,就说肚子疼。 来人即便知道她是装的,也只敢在嘴上拆穿,而不敢对她做什么,怕惹出事来。 琥珀笑嘻嘻,“幸好小姐带我们出来了,否则他们怕是还得闹到小姐跟前来。” 墨昭华得意洋洋,“这就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自然要跑出来躲清静。” 琥珀算了算日子,“可过几天我们还是得回去。” 月影也不想回去面对鸡犬不宁的尚书府,“要不,咱们再住上些日子?” 墨昭华想都没想就否定,“那可不行,马上就是乞巧节了……” 月影从小就舞刀弄枪,还从未过这个节日,“乞巧节很重要的么?” 琥珀朝她挤眉弄眼,“乞巧不重要,七夕重要。” “哦……”月影瞬间反应过来,“奴婢明白了,小姐是想咱王爷了。” 墨昭华也不扭捏,“怎么,那可是我的未来夫君,我还不能想他了么?” 别看她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其实脸上早已飞上了两朵晚霞般的红晕。 月影笑的花枝乱颤,“能能能,咱王爷那般好,也值得小姐思念。” 墨昭华转移话题,“除了乞巧节,还有件重要事,我也还是得回去。” 如今月影的话比琥珀还要多,“什么事?” 墨昭华的眸中迅速闪过一丝算计之色,“嫁妆。” *** 是夜,御王府书房。 楚玄迟看着月影的信,唇瓣抿成了一条线。 雾影打趣,“不知咱王妃又做了什么事,让主子高兴成这样。” 楚玄迟将书信塞进信封,“昭昭想本王了,还期待跟本王过七夕。” 他没告诉雾影,其实他也想墨昭华,这一转眼间,竟然已半个多月没见。 雾影有点懵,“主子不给属下看了么?” 楚玄迟将信封都收了起来,“月影说的都是昭昭的私事,你无需看。” 雾影故作伤心模样,“哎……属下怎么突然有种失宠的感觉?” 楚玄迟才不上当,“你说七夕乞巧,本王该给昭昭送点什么好?” 雾影收敛了玩笑的神情,一本正经的问,“王爷确定要陪王妃过节?” 楚玄迟反问,“有何不可么?” 雾影提醒,“不怕被旁人看出您的真心来?” 楚玄迟不以为意,“无事,本王会拿父皇当幌子,这是谨遵旨意。” 雾影笑了起来,“主子,陛下这面大旗,早晚要被您给扯烂了。” 楚玄迟冷嗤一声,“他当初给本王塞女人,不就是为了让本王遵从么?” “结果给主子塞了个宝贝,属下相信王妃一定能将咱御王府管理的很好。” 雾影是第一个认可并且信任墨昭华的人,真的比月影还要更早一些。 “这是自然,你说届时是在府里好,还是与其他人那般,带昭昭出去走走。” 楚玄迟因着当初的试探,心中对墨昭华有愧,只想多做补偿,减轻内疚。 雾影知道他的心思,不敢随意出主意,“属下是男子,建议主子还是问月影。” 他怕万一自己出了馊主意,坏了主子的好事,甚至是雪上加霜,那多不好。 楚玄迟捏着下巴若有所思,“说得对,该问月影,让她对昭昭旁敲侧击。” 他对这般在意,若非雾影知道缘由,都要怀疑他是陷入了男女情长中。 第82章 嫁妆 还有两日便要离开宝华寺。 墨昭华今晚终于有了点突破的迹象。 只要突破了第一层,她便拥有了传说中的内力。 虽然届时她的内力会极为浅薄,可却是修炼第二层的基础。 最重要的是有了内力后,她不仅施针会更为精准,力道也柔和。 她这么想尽快突破,便是为了在大婚后,可以给楚玄迟更好的治疗。 等突破了第二层,她的内力会得到极大的提升,不过需要的时间会更多。 她暂时不会想突破第二层的事,修炼需循序渐进,太过急切,容易走火入魔。 这天晚上她没能成功突破,但完全不着急,因为她是有意稳固当前的修为。 她只待明天再修炼一天,晚上一举突破第一层,以最好的基础步入第二层。 等到第二天晚上,她确实做到了,开始修炼第二层功法,一切按照她的步伐来。 第三天,她已然熟悉了第二层的修炼之法,可以安心回尚书府,再慢慢修炼。 回府当天,容清还来门口接她,毕竟这是他们母女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 墨昭华被琥珀扶下马车,“娘亲,昭昭回来了。” 容清满目含笑的过来,“辛苦昭昭了,今晚便到母亲院里用晚膳吧。” 墨昭华倒是想去,只是不合适,“昭昭离家多日,自是应该先去陪祖母。” 容清反应过来,“是母亲疏忽了,那你先回去沐浴更衣,再去给老夫人请安。” 墨昭华撒娇,“那娘亲先陪昭昭回倚霞院可好?” 若非如今天气太过炎热,她早已上手,挽住容清的胳膊直接拉去倚霞院。 容清自是依她,“好,昭昭必是想为娘了。” 墨昭华撅了噘嘴,“那可不,昭昭最想娘亲啦。” 母女俩前脚有说有笑的进了府,放衙归来的墨韫后脚也到了。 下马车时正好看到墨昭华的马车拐去后门,便知道她已经回来。 他快走了几步进府,不仅看到了他们母女的背影,还听到了娇笑声。 “笑的如此开心,知道的是去祈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游玩刚回来。” 这么久没见妻子与女儿,墨韫不仅没丝毫的想念,反而还一看到就觉得刺眼。 “老爷慎言,祁王殿下特意提醒过,御王殿下送来的婢女可是有功夫在身。” 墨韫的近身随从是他曾经的小厮,名为孙昌,还有点拳脚功夫,最得他的信任。 “这么低的声听不到吧?况且我也没说别的。”墨韫嘴上这么说,声音却低了下去。 孙昌安慰他,“小心驶得万年船,老爷纵使再不喜二小姐,也只需忍一个月。” 墨韫冷哼,“知道了,这也就是入了御王府,若是入祁王府,我才无需给面子。” 主仆俩说话间的工夫,墨昭华母女已经越走越远,更加听不到后面的声音。 墨昭华回到倚霞院,没马上去沐浴更衣,而是拉着容清在正厅坐下闲聊。 她关心的问,“娘亲,珍珠来信说府里近来热闹,他们可有闹到你跟前来?” 容清笑笑,“闹了几次,但你父亲对我的态度,他们也知晓,怪不到我头上来。” 墨昭华见她笑的自然,一点都不勉强,“看娘亲如此轻松,昭昭也就安心了。” 容清感慨,“这还多亏了昭昭,是你让我知道,只有不在意,才不会被伤。” 墨昭华有些欣慰,“娘亲已经彻底放下了?” 容清表情温和,“昭昭放心,决定和离的那一刻,便已真正放下。” 墨昭华暗松了口气,放下了就好,那以后对墨韫做点什么也无需顾忌她。 *** 翌日,七月初六。 距离墨昭华的婚期正好一个月。 下午墨韫刚放衙归来,墨昭华便去前院找他。 墨韫不想见她,尤其是得知要谈大婚之事,便让孙昌去打发。 孙昌很为难,“老爷,这不太好吧?万一是御王殿下的意思……” 墨韫冷哼一声,“亲王大婚,自有礼部操持,我跟她有什么好谈的?” “小姐好歹是您的女儿,终究要在府里出嫁,您总不能凡事不闻不问吧?” 墨韫连多余的话都不愿说:“哼……” 孙昌继续劝,“小的知您不愿意,可小姐已主动找过来,您还是应该见见。” 墨韫看在楚玄迟的面子上,不情不愿的答应,“知道了,让她去花厅便是。” 墨昭华没想到这世比上辈子还惨,身为准御王妃,见墨韫一面竟要等这么久。 她等边思考,墨韫对她的态度与上世差别那么大,是因为她换了个丈夫吧? 墨韫一心只为墨瑶华筹谋,自己坏了他的计划,他又怎么会给她好脸色? 这样也好,至少报仇的时候,不用再顾忌他父亲的身份,只要记住上世的仇。 上一世,他与容清和离后抬了兰如玉上位,自己则成了楚玄寒的一柄利剑。 辅国公府的覆灭,他在楚玄寒面前是功不可没,在她面前就是罪无可恕。 她至今都想不明白,同样是女儿,她比墨瑶华差在哪里,难道她不是亲生的? 思忖间,孙昌过来请她去花厅,打断了她的思绪,便先去见墨韫,说说嫁妆的事。 墨韫本来心情就不好,提到嫁妆越发的不悦,“着什么急,我还能少你的嫁妆?” 墨昭华笑道:“父亲哪的话,女儿怎会怕你少,只是婚期临近,女儿心里需要个底。” 墨韫看到她笑的又觉得太刺眼,“没必要。” 墨昭华威胁,“那看来得让月影去将母亲请来了,此事母亲本就该参与。” 嫁妆之事本该父母一起商议筹备,奈何墨韫不愿多看容清几眼,便全权处置。 正好容清早已决定和离,也不想多见他,墨昭华的嫁妆她会另外再备一份。 墨韫努力憋着怒气,选择妥协,“孙昌,去书房把嫁妆单子取来给她看。” 墨昭华又提要求,“可否将三妹的也一并取来?” 墨韫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你这什么意思?” 墨昭华直言,“大家都知道父亲偏宠庶妹,女儿想看看在嫁妆上可会如此。” 墨韫怒而拍桌,厉喝一声,“墨昭华!” 墨昭华坦然迎视着他愤怒的目光,“父亲这可是恼羞成怒了?” 第83章 威胁 墨韫怒发冲冠,“你这什么态度,我可是你父亲,你娘就是这样教你?” 墨昭华依旧淡然,“你若不是我的父亲,我又怎会向你要这份公平?” 墨韫盯着她,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一看心里就是憋着坏,在算计什么。 他语气温和了些,“你就这么在意嫁妆?那不过是身外之物,你以前不会如此。” 原来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想要哄她,墨昭华看穿他的心思,自不会如他所愿。 她态度坚定,“别的事,你想怎么偏宠庶妹都行,但嫁妆之事请恕女儿绝不答应。” 墨韫的浓眉又皱起来,“这是为何?” 墨昭华话语冷冽,“你可以打我这嫡女的脸,但不可以让御王殿下丢脸。” 墨韫听到楚玄迟的名字,心里便来气,“这与殿下何干,你别总拿他来压我。” 当初若非因楚玄迟要娶亲,让墨昭华先得了赐婚,他与祁王的计划也不会落空。 墨昭华正色道:“三妹不仅是庶女,还是庶妃,我乃嫡妃,她的嫁妆怎能好过我?” 庶女的嫁妆好过嫡女,这是打她的脸,而嫡妃的嫁妆不如庶妃,这是落楚玄迟的面子。 若这两女不是出自同一家还好,毕竟每个家庭的条件也不一样,但她们却是姐妹。 “你母亲自会贴补给你,你亲友众多,还有添妆,加起来你必然会比瑶瑶更多。” 容清无子,自己的嫁妆定然的要给墨昭华,而墨昭华的亲友又都是非富即贵。 相比起来墨瑶华的情况就差得多,母亲只是逃难到盛京的孤女,亲友基本没有。 墨韫居然想拿容清的贴补和她亲友的添妆,来充尚书府的面子,墨昭华被气笑了。 她冷笑一声,“我母亲的贴补与我亲友的添妆,与父亲何干?这件事没得商量。” 墨韫见她软硬不吃,声音又提了起来,“我若是不给呢?你难不成还要强抢?” 墨昭华优雅的呷了口茶,“那你这尚书若当不稳,就别怪女儿没事先提醒。” 她背后有一整个辅国公府,马上还会有御王府,还真能被一个奸人欺负了去? 前世她也借了外祖家的势力,只不过全用在帮楚玄寒夺权上,这世她只为自己。 她只有保护好了自己,才有能力护住在意的人,自己都支棱不起来,还指望什么? 墨韫说的口干,正想喝口茶,闻言愤然的将茶杯掷在地上,“你竟敢威胁我?” 上好的青花瓷压手杯,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瓷片四溅,留下一片茶渍。 “父亲大可试试看,御王府与辅国公府,能否将你从如今这个位置上拉下来。” 墨昭华明明是在说威胁的话,神情却很温柔,甚至还带着笑意,一点都不冷厉。 墨韫看着她,突然感觉在看一个陌生人,这种由内而外的霸气,真不像个深闺女子。 尤其方才她浅笑的那一瞬,他不再觉得刺眼,而是心咯噔一跳,有种心悸的感觉。 他慌忙别过目光,收敛了心神,又提高声音,“你别以为只有你有靠山。” 气势上压不住墨昭华,他唯有在声音上做功夫,好似声音越大,就越占上风。 墨昭华却依旧巧笑嫣然,“父亲不会真觉得,祁王会为了这点嫁妆出手吧?” “你……”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已然堵得墨韫说不出话来。 祁王看重的只是墨瑶华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又如何会在意嫁妆。 “我本来只要父亲给我嫡女应有的脸面,如今只能提个过分要求了。” 墨昭华早就知道墨韫不会答应,他是什么人,她上辈子已看的清清楚楚。 墨韫被气得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老夫倒要看看,你还能多过分。” “我要十里红妆,我母亲给的贴补,以及我亲友的添妆,不包含其中。” 墨昭华作为尚书府嫡女,这要求已经算高,而对墨韫来说,则更是为难。 墨韫好风雅,有点钱就买文玩字画,没什么产业,连给父亲风光大葬都做不到。 当初还是拉下脸面求容清,靠着她的贴补,才给了墨老太爷一场像样的葬礼。 如今墨昭华要求十里红妆,他就必须卖了心头好,那无异于在他身上割肉。 墨韫闻言笑了,笑的阴森可怖,“你真敢开口。” 墨昭华也跟着笑,“女儿觉得以我们母女这些年所受的委屈,足以开这个口。” 墨韫愤然抬手,食指颤抖的指着她,“你……你这逆女休想,这绝不可能!” 墨昭华起身,“父亲好好想想,但还请别想太久,毕竟只剩一个月时间。” “你站住!”墨韫全然没了读书人该有的样子,大吼大叫,“我让你走了吗?” “女儿还要去给外祖写信,父亲若要留下女儿,女儿只能让外祖亲自过来。” 墨昭华的脚步连个停顿都没,边说边往外走,只留下清冷的声音在回响。 墨韫不敢拦,气的直拍桌子,“逆女,真是逆女,我怎会养出这样的女儿!” 孙昌换了个新茶杯,倒了杯茶奉上,“老爷息怒,嫁妆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墨韫端着茶杯的手都是颤抖着,“没得商议,我绝不可能给她十里红妆!” 孙昌暂时打住,只安抚他,“老爷先消消气吧。” 此时的墨昭华已带着候在外面的月影回倚霞院,她是真要给辅国公写信。 一来是告诉辅国公她突破了心经第一层的事,让老人家开心一下。 二来则是拜托容海为她准备一套银针,她过些天会亲自去辅国公府取。 至于嫁妆的事,倒是不需要真麻烦他们出马,只要用他们的名头施压即可。 墨韫虽然对文玩字画爱不释手,但更爱他的官位,孰轻孰重他还分得清。 墨昭华回到倚霞院,去书房写了封信,再让月影亲自送到辅国公府去。 送信这种事虽小,但信的内容极为重要,唯有可信任的人送,她才能放心。 其实她昨天回来就能写这封信,却有意留到今天,只为了引起墨韫误会。 等墨韫得到月影去辅国公府送信的消息,自然会以为她写信是为了嫁妆之事。 她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第84章 割爱 墨韫得知月影去了辅国公府,果然上当了,以为墨昭华写信告状。 用完晚膳,他跟孙昌在书房商议了半宿,这才去了兰如玉的兰芜苑。 他确实因着偏宠,给墨瑶华准备了更豪华的嫁妆,将宠妾灭妻贯彻到底。 如今墨昭华讨要十里红妆,甚至不惜威胁他,他只能再跟兰如玉商量。 兰如玉听完甚是不解,“她怎会变成这样,以前不是很好拿捏的么?” 墨韫提到这事就一肚子气,“确实变化大,大概是那废物给了她底气吧。” 兰如玉一边给他脱外衣,一边问道:“一个残王,又能给她什么底气?” 墨韫穿着白色里衣走向床榻,“也可能是陛下跟她许诺了什么好处。” 兰如玉跟过去,在他坐下后蹲下为他脱鞋,“这怎还与陛下扯上关系了?” 墨韫拧着眉,“我也是经过孙昌提醒才想起,在赐婚之前,陛下曾召她入宫。” 兰如玉伺候好了他,这才宽衣解带,“如此说来,她是有了陛下撑腰才性情大变。” 墨韫一脸的肉疼之色,“且不管原因何在,这十里红妆我怕是不得不给她。” 兰如玉解腰带的手猛然一顿,抬眸看向墨韫,“那我们的瑶儿要怎么办?” 她虽然没执掌中馈,但有墨韫的宠爱在,尚书府有多少家底她心里还是有数。 那么点家业,能给墨瑶华筹备如今的嫁妆已不错,哪有余钱再给墨昭华十里红妆。 若是非要筹备,那只能动墨瑶华的嫁妆,她又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吃这个亏? 墨韫果然打这主意,“只剩一个月,先把十里红妆弄好吧,瑶儿的再想办法。” 兰如玉继续脱衣,“还能有什么办法?老爷本身就没产业,有的也不盈利。” 墨韫手里的产业还是当初老太爷所置办,无非是一些田产庄子,好铺子都没几家。 尚书府业不大,家却不小,每日的消耗颇多,外表光鲜亮丽,实则入不敷出。 “实在没办法,就只能将文玩古画卖掉,否则她怕是真要对我的官位下手。” 说到文玩古画时,墨韫咬牙切齿,心疼的不行,那可都是他多年来的心血啊。 “那也只能如此了。”兰如玉听到他肯忍痛割爱,松了口气,那是他最大的财富。 墨韫被这么一折腾,哪怕身处温柔乡之中,也什么心思都没了,挺尸般的躺下。 他疲惫的闭上眼睛,吩咐兰如玉,“这事你明天先跟瑶儿说,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兰如玉爬上去,在他身边躺下,手不安分的朝他伸过去,“老爷这是又要妾做恶人。” 墨韫抓住她的手,“瑶儿最听你的话,你去说她才不会闹,她如今的名声本就不太好。” 兰如玉挠他的手心,“妾知道轻重,明日便去跟瑶儿说,先把老爷的难关给过了。” 墨韫又被撩拨起了兴致,“玉儿不愧是解语花,也唯有你能真正为我排忧解难。” 兰如玉瞥看了燃香的方向,嘴角勾了勾,而后让丫鬟进来放下帐幔,熄了灯。 卧房陷入黑暗中,她娇软的喊声响起,“老爷~” *** 翌日用过早膳,兰如玉去了芷汀阁。 墨瑶华近来本就害喜,墨家的人又闹上门来,脾气自是不好。 只有看到兰如玉,她才稍微有点好脸色,偏偏又得知了嫁妆之事。 她失声尖叫,“什么?换嫁妆,不行,那是我的,凭什么给那个贱人。” 嫁妆礼单她早已看过,足足是墨昭华的两倍,家里所有好东西都先紧着她。 当时她开心,觉得即便墨昭华有容清贴补和亲友添妆,但父亲什么都给了她。 可如今这唯一的偏爱都要夺走,她要如何接受,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不料兰如玉却补了一句,“不是换,而是把你的那份加到她原本的嫁妆中去。” 墨瑶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瞪得像铜铃,“她这是要多少嫁妆啊?” 兰如玉眸子晦暗不明,“十里红妆。” “什么?”墨瑶华一惊一乍,“她是狮子吗?不,狮子都没她这么大口。” 兰如玉无奈叹气,“口气是大,但你父亲没办法,她拿了官位相威胁。” 墨瑶华急不可耐,“那我怎么办?即便只是庶女,可我也是祁王的庶妃啊。” “瑶儿莫着急,你父亲自会为你安排,实在不行他会变卖文玩字画为你筹备。” 这才是兰如玉的定心丸,墨韫的钱都花在风雅上,那一屋子收藏足以换份好嫁妆。 “真的?那可是爹爹的最爱,小时候我唯一挨的一次打,便是因为弄坏了一幅字画。” 墨瑶华对此记忆犹新,后来看到墨韫的文玩字画绕道走,生怕会惹来他的责骂。 兰如玉笑道:“他亲口说的,你自己想想也知,祁王与那些玩意,孰轻孰重。” 墨瑶华释怀了,“自然是祁王更重要,只要巴上了六郎,以后爹要什么好玩意儿没有?” 芷汀阁里的动静,很快便传到了倚霞院,琥珀在打听消息这事儿上,效率奇高。 兰如玉母女的手一直伸不进倚霞院,但琥珀如今却已经将手伸到了芷汀阁中。 这都多亏了墨瑶华,她近来对院里的人愈发不好,非打即骂,琥珀趁机给了好处。 在琥珀的又是托人悄悄送药膏,又是给点小钱的安抚之下,自然会有人愿配合。 琥珀在绣房汇报,“说来也怪,一开始动静颇大,慢慢的竟然又平静了下来。” 墨昭华却见怪不怪,“不奇怪,兰氏惯会安抚,墨瑶华在她面前也很难发脾气。” 珍珠手里继续干着针线活儿,“也不知是何事让三小姐弄出这般大的动静。” 芷汀阁的内间由锦秋负责,即便是丫鬟入内干活,她也会亲自在旁盯着。 若是像兰如玉这般要与墨瑶华说事儿,她会将人打发出去,然后在门口守着。 因此琥珀的内线只能听到在动静大的时候听点声,听不清具体说了些什么。 琥珀笑嘻嘻,“肯定不是好事,不信你看咱小姐,脸上都笑出花来了。” 墨昭华笑而不语,她已猜到是嫁妆之事,但没必要事事都跟两个丫鬟解释。 第85章 七夕 午后。 墨昭华去了晚香居。 关于嫁妆的事,她要跟容清通个气。 容清闻言难以置信,“你竟要了十里红妆,那不是要你父亲的命么?” 她执掌中馈,府里有多少产业她很清楚,唯一不知道的是墨韫的小库房。 不过她觉得墨韫既宠着兰如玉,又要偏爱墨瑶华,应该也没能留下多少家底。 墨昭华比她还清楚,“娘亲这就小看父亲了,命还不至于,最多是出点血。” 容清有些怀疑,“他连你祖父的丧事都没钱打理,真能给你筹备如此多嫁妆?” 墨昭华冷哼,“父亲没钱打理祖父的丧事,但有钱买文玩古画,有钱给兰氏母女。” “他对兰氏母女确实很大方,不过还得给墨瑶华筹备一份嫁妆,他岂不更没钱?” 容清本身没太关注墨韫这些事,但乔姨娘盯得紧,并且知道些什么都跟她说。 墨昭华看她一直为墨韫说话,怕她念及旧情,“娘亲这是在心疼父亲么?” “心疼他作甚?”容清否认的倒是极快,“我只是在分析他能否应下此事。” 墨昭华胸有成竹,“娘亲放心,昭昭既然敢开口,就没有他拒绝的机会。” 容清欣慰的笑起来,“昭昭越来越聪明,最重要的是你终于知道为自己谋利。” 墨昭华也感慨,“以前确实是昭昭太蠢,以为不争不抢,他们便会给我好脸色。” 容清摇头,“不,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你教成了这个性子,结果害你受尽委屈。” 墨昭华笑了笑,“娘亲也没错,因为外祖家没这些勾心斗角,娘亲本就是淡泊之人。” 容清想到了平和的娘家,“是啊,从小在你外祖家习惯了,不知其他人家的险恶。” 墨昭华目光坚定,“没事,再忍一个月,我们便能离开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容清曾说过,她回门之日,便是与墨韫和离之时,她还挺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母女俩就嫁妆的事聊了好一会儿,不过墨昭华没跟她说威胁墨韫的事。 容清后来转移话题,“今日是乞巧节,是殿下那边来接你?还是你过去?” 墨昭华本也想说这事,“会来接昭昭过去用晚膳,今夜归来的恐怕会有些晚。” 容清笑了笑,“无事,我相信殿下是懂规矩知分寸的人,不会污了昭昭的名声。” 墨昭华撇撇嘴,“娘亲只见过玄迟哥哥一次,话都没说上,怎就这般信他?” 她一个不留神,又把私底下的称呼喊了出来,这次没人提醒,她都没注意到。 容清看她那俏皮中带着情意的神情,心情不禁有些复杂,怕她陷于感情的泥沼。 想当初自己不也是陷入了墨韫编织的情网,以为遇到了良人,结果浑浑噩噩半生。 不过触及到墨昭华的目光,她又安慰起了自己,女儿聪明,必然不会像她这般。 她像是祈愿般的道:“我相信的不是殿下,而是我的昭昭,昭昭选的人必不会差。” 墨昭华眼里闪着自信的光芒,“谢谢娘亲的信任,昭昭也很相信自己的眼光。” *** 傍晚时分,御王府的马车来接墨昭华。 墨昭华如往常那般,只带月影出门,让另外两个丫鬟也好作伴。 楚玄迟等在花厅,看着墨昭华缓步进来,柔柔的喊了一声,“昭昭。” 墨昭华笑靥如花的福了一礼,“玄迟哥哥。” 楚玄迟的目光追随着她,片刻都不舍得移开,“一转眼又是许久不见。” 墨昭华在椅子上坐下,接过月影递的茶,“是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只要她来了御王府,楚玄迟便会把其他人打发,只留雾影和月影在里面伺候。 楚玄迟明知故问,“那昭昭可有想本王?” 墨昭华点头,“当然想,昭昭是不是很不矜持?” 明知道这样不矜持,可她还是想让他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意。 嘴长来不就是说话的么,什么都不说,楚玄迟又如何看清她的心? 他看不到她的真心,便不敢相信她,只会把她当成楚玄寒送来的棋子。 楚玄迟听到她亲口说想自己,可比当初看到月影在信中的描写要开心的多。 他眉目含笑,“本王也想昭昭,我们还有不到一个月便成婚,昭昭无需矜持。” 墨昭华刚喝了口茶,唇瓣水润诱人,“昭昭也是这么想,这里又没外人。” 言外之意,楚玄迟的人就是她的自己人! 楚玄迟越发心动,“昭昭今日要留下用晚膳,出门前可有跟墨夫人打招呼?” 墨昭华为他的细心所触动,“娘亲说相信玄迟哥哥不会污了昭昭的名声。” 因着要晚归,楚玄迟竟还记得要提醒容清,真不愧是前世守护了她一生的男人。 楚玄迟得知容清如此信任有些意外,“想必是昭昭与墨夫人说了本王不少好话吧?” 墨昭华俏皮的眨眼,“玄迟哥哥的好,还需要昭昭说么?娘亲的眼睛亮着呢。” 楚玄迟本就是接墨昭华来用晚膳,故而两人在花厅聊了会儿便移步去膳厅。 膳厅里已经摆好碗筷,待他们入席后,其他人便被雾影和月影打发出去。 楚玄迟扫了眼桌上的菜肴,“这些菜可还喜欢?” 桌上全是墨昭华的心头好,她低眉浅笑,“喜欢,都是昭昭爱吃的。” 她已然猜到是月影私下问过琥珀,才能做到如此,可为何直到今天才做? 月影跟了她有些日子,与琥珀的关系也好,若想打听她的喜好,早就做到了。 是因今日过节,还是因上次鱼的事弄出点误会,这才觉得应该先打听清楚? 墨昭华心思百转,想了这么多理由,唯独没想过,是楚玄迟真正信了她。 只因她知楚玄迟年少遭了巨变,不容易相信人,不敢奢望她能这么快信任她。 思忖间就听楚玄迟已然开口,“昭昭喜欢就好,等成婚后都按你的喜好来。” 墨昭华连忙收敛心思,抬眸看向他,“那玄迟哥哥的喜好呢?不用顾及的么?” 楚玄迟眼底泛起一丝浅浅的宠溺之色,“只要是昭昭喜欢的,本王必然也喜欢。” 还有一句话,他暂时没说出口,但今晚必然会说。 第86章 定情 如此难得的相处时刻,楚玄迟不想浪费,直接无视了“食不言”的礼仪。 他主动找话题跟墨昭华聊天,她出于礼貌要回应,于是渐渐成了边吃边聊。 今日桌上也有道鱼,月影经过楚玄迟上次在尚书府的提醒,本来想帮忙挑刺。 结果刚伸手就被楚玄迟一个眼神阻止,而后他夹了一块鱼肉,仔细将鱼刺剔除。 楚玄迟贴心的先沾了汤汁,这才递到墨昭华盘中,月影既震惊又自愧不如。 换做是她来做,只会在剔除鱼刺后便结束,至于要怎么吃那就是主子的事儿了。 雾影知道楚玄迟对墨昭华的情意,倒不会太震惊,可也不有些敢相信这一幕。 看来这未来主母在主子心里,比他想的还重要,难怪之前会反复试探小姐。 墨昭华早在看到楚玄迟将鱼肉放入她盘中那一刻,已经愣住,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为什么突然对她这么好? 难道是放下了对她的防备心,相信她了? 楚玄迟初次做这种事,见她发愣还有点紧张,“怎么了,昭昭?” 墨昭华回神,“谢谢玄迟哥哥,不过还是让昭昭自己来吧,太麻烦了。” 他可是战神王爷,他的手是用来驱除外敌保家国,而不是为她挑几根鱼刺。 楚玄迟轻笑,“让你来,日后这膳桌上怕是又要看不到鱼,本王可是还想吃。” “唔……”墨昭华俏脸一红,“昭昭可以学呀,相信只要功夫深,早晚能学会。” 卡鱼刺那还是儿时的事,她如今都这般大了,早已不害怕,只是习惯被伺候。 她后悔不迭,早知会有今日,她就不仗着有丫鬟便躲懒,以至于这般尴尬。 楚玄迟巴不得能为她做事,“无需如此麻烦,本王只是伤了腿,不是废了双手。” “昭昭不是这个意思,玄迟哥哥的双手可是用来抵御强敌的,这岂不是大材小用?” 每次提到楚玄迟的伤腿,墨昭华都心疼的慌,尤其他还用的还是自嘲的语气。 楚玄迟故作不在意,“本王能打的南昭落花流水,还对付不了几根鱼刺?” 其实他如何能真的毫无芥蒂,昔日的马上战神,如今只能成天窝在轮椅之中。 墨昭华鼓励他,“玄迟哥哥威武,等你好起来,南昭即便不俯首称臣,也要求和。” 南疆原本失了几座城,这几年不仅被楚玄迟夺回,还高歌猛进的破了南昭几城。 若非他出了事,以他炽焰军势如破竹的实力,直捣南昭的都城也不是没可能。 楚玄迟垂眸看向了自己的双腿,“若好不了……” 这双腿从他受伤后,便再也没能站起来过,他的希望也在一点点破灭。 墨昭华说的斩钉截铁,“不,会好,玄迟哥哥一定会好起来,昭昭保证。” 楚玄迟已经听过太多次她这种笃定话语,不禁疑惑了起来,“这如何保证?” “求神拜佛呀。”墨昭华展颜一笑,“昭昭在宝华寺问过佛祖,这是佛祖说的。” 楚玄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忍不住笑,“昭昭……” 墨昭华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玄迟哥哥,相信我,我们一定都会好好的。” 楚玄迟日渐微弱的希望之火,在这一刻又熊熊燃烧了起来,“好,我相信昭昭。” 雾影和月影闻言都是一惊,唯有墨昭华没注意到,楚玄迟刚才已经改了自称。 一顿晚膳吃的宾主尽欢,其乐融融,而后楚玄迟与墨昭华又回到花厅休息。 楚玄迟呷了口茶,“昭昭,听闻今日外面很热闹,可要一起出去瞧瞧?” 墨昭华知他不良于行,向来不愿出门,闻言愣了一下,“玄迟哥哥要出门?” 楚玄迟道:“年幼被困宫中,年少身在南疆,还不曾见识过盛京城真正的夜色。” 他说的轻描淡写,落在墨昭华耳中,却犹如一把利剑刺入了心间,痛彻心扉。 昔日那个被众人欺辱的小少年又浮现在脑中,楚玄迟这一生过得实在艰难。 想他一个曾被帝王盛宠的皇子,在外祖家遭遇灭顶之灾后,沦落到宫人都可欺。 好在她年幼时嘴甜讨喜,进宫的机会多,不是见太后就是见德妃,这才能去找他。 他们一起在梨花树下玩耍,一阵风吹过,落下梨花无数,瞬间让他们白了头。 楚玄迟见墨昭华不仅没回应,反而盯着他发呆,眼神和表情还透着种怜悯之色。 他不自觉的又想到了自己的腿,轻声问她,“昭昭可是不愿意?” 墨昭华从回忆中回神,摇着头回答,“不,愿意,昭昭非常愿意。” 楚玄迟眸光晦暗,情绪也低落,“还是莫要勉强,我们就在府里……” 墨昭华幽幽叹气,“昭昭身为女子,无兄弟相护,也很少能在夜里出门。” 听到这话,楚玄迟便以为她刚才是在想这事,而不是嫌弃他,心里好受了些。 不过他不解,“每年那么多节日,墨胜华难道不曾在夜里带昭昭出门玩么?” 他对她的家世背景调查的很清楚,但私下人际关系不熟,否则也不会问这问题。 墨昭华苦笑,“他有亲妹妹,又如何顾得上昭昭,倒是表兄曾带昭昭去闹过元宵。” “辅国公的嫡长孙?”楚玄迟隐约记得,那人好像叫容慎,目前在国子监。 墨昭华点头,“嗯……昭昭就只有这一位表兄,其他的表亲都比昭昭年纪小。” 容慎只比她大两岁,明年就该行弱冠礼,而容悦的及笄礼恰好也在同一年。 短短几句话,楚玄迟对谁亲谁疏便有了几分了解,以后得对那位表舅哥好一些。 他笑看向墨昭华,“没关系,只要昭昭愿意,我随时可陪你欣赏这盛京城的夜色。” 墨昭华也愉悦的展开笑颜,“好呀,那昭昭今晚可要玩个够,玄迟哥哥不许嫌烦哦。” 楚玄迟眼中情意渐浓,“自然不会……” 雾影当即给月影使了个眼色,“属下这就让人去备马车。” 他可不敢看主子谈情说爱,万一听到些不该听的,耳朵别想要了。 月影接收到眼神连忙跟着告辞,“奴婢还有点事找风影,得离开会儿。” 第87章 示爱 一辆奢华的马车从御王府前徐徐驶离。 车轼上坐着雾影,月影和风影,其中雾影在赶车。 车厢里,则是坐在轮椅上的楚玄迟,和面对着他而坐的墨昭华。 车顶挂着灯笼,随着马车的行驶,灯笼轻轻摇晃,光线稍有些迷蒙。 俊男靓女相对却两无言,沉默的气氛让车厢中染上了一丝丝尴尬。 墨昭华倒是想说话,可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便指望着楚玄迟能开口。 “昭昭,你可知在用膳时,本王为何会说,昭昭喜欢的,本王自然也喜欢?” 楚玄迟最终还是如墨昭华所愿,先打破了沉默,一开口气氛就变得暧昧。 “是因为玄迟哥哥吃了太多苦,对吃食没有要求,而昭昭又从小便挑剔么?” 墨昭华查过关于南疆的一些资料,那边环境艰苦,军中粮草不济,条件就更差。 别说是他刚去的那几年,即便后来在军中打出了一片天地,应该也时常忍饥挨饿。 楚玄迟遭受巨变后,在宫里没少被人欺负,别说是吃好,就连吃饱都成问题。 后来去了南疆,也是挨饿受冻,如今在吃食上确实不挑剔,有的吃就足够。 但他那话却与此无关,“不是,是因为爱屋及乌,昭昭,本王心悦于你。” 墨昭华之前有猜到他已经相信自己,却没想过他还动了心,微微瞪大了眼睛。 她莫名觉得嗓子有点干,咽了口唾沫才开口,“玄迟哥哥,你……” “昭昭,无论你对楚玄寒曾是什么感情,以后你都是我的人,心上人。” 楚玄迟做事向来讨厌拖泥带水,对待感情也是干净利落,认定了便要说出来。 墨昭华本就因着前世的守护,在死前对他动了情,面对他的示自是爱情难自禁。 她深吸了口气,“玄迟哥哥,女子矜持虽重要,但昭昭还是要说,昭昭也心悦你。” 不管他是因何而突然信任她,哪怕只是想策反她,她也不介意,早晚会让他看清她的心。 听到她的回应,楚玄迟也松了口气,“昭昭……” 墨昭华郑重解释,“昭昭对祁王,或许曾有过情窦初开的一点好感,但也仅止于此。” 楚玄迟恨不得把心捧给她看,“我信你。” 墨昭华往前倾身,双手环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怀里轻喊,“玄迟哥哥……” 前世死前,她多想抱一抱他,可她四肢早已被断,连爬都爬不到他的身边。 此生筹谋了这么久,终于有了这个机会,她便连一刻都不想等,主动抱住他。 楚玄迟的身子瞬间僵住,喉结滚动,连嗓音都染上了异样,“昭昭……” “嘘……”墨昭华眼睛发涩,声音略带哽咽,“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楚玄迟不明白她为何会如想哭,但也没问,只是伸手环住了她,“好……” 墨昭华怕楚玄迟会起疑,最终没哭出来,调整好情绪便退出了他的怀抱。 她脸色涨红,耳根都染着红晕,尴尬的低语,“玄迟哥哥,昭昭好了。” 楚玄迟偏生还要逗她,“确定抱够了?我们不急,昭昭可以再抱会儿。” 墨昭华又羞又臊,声音低的几不可闻,“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是么?” “昭昭说得对,哈哈……”楚玄迟爽朗的大笑,对未来有了极大的期待。 墨昭华撩开车帘往外瞧,“盛京城的夜里真热闹,连乞巧节都有如此盛况。” 楚玄迟顺着掀起的一角瞥了眼,“是啊,南疆的新岁都见不到这等热闹光景。” 墨昭华放下车帘,心疼的问,“玄迟哥哥,你在南疆这些年,过的很是艰难吧?” 楚玄迟点点头,“初去时确实吃了不少苦头,但一切值得,是苦难成就了我的战功。” 墨昭华不曾经历过生活上的苦,无法想象,“最难的时候,有没想过要放弃?” 楚玄迟很坚定,“没有,因为一直有个声音在鼓励着我,让我倒下也能再站起来。” “是……”墨昭华于心不忍,但稍作犹豫后还是问出了口,“贵妃娘娘么?” 文宗帝共有两个贵妃,除了晋王的母妃纯惠贵妃,还有楚玄迟的母妃纯娴贵妃。 只是纯娴贵妃母族覆灭,她为了让文宗帝彻底,还母族清白,在他面前撞柱而亡。 可惜她的死谏只让楚玄迟年少丧母,失去了最后的依靠,而未能改变护国公府的罪名。 前世楚玄迟后来有为护国公府平反而奔走,只是直到他们被烧死,也没能沉冤昭雪。 提到母妃,楚玄迟眼里的光芒瞬间黯淡,微微垂下了头,儿时那些记忆涌上心头。 威严的外祖父,慈祥的外祖母,轩昂的舅父,端庄的舅母,以及温柔的母妃…… 他们还在的时候,他是宫里最得宠的皇子,他的风光一度还超过了皇后嫡子。 彼时甚至有人议论,以文宗帝他的盛宠,也许立嫡的规矩到他这就该废了。 谁曾想,显赫一时的护国公府迎来灭门之祸,母妃也头破血流的死在他跟前。 昔日对他百般呵护的父皇不再见他,围着他转的兄弟姐妹们则开始欺辱他。 最后竟连本该伺候他的宫人,都敢给欺负他,不给吃食果腹,不给衣物御寒。 过了三年非人的日子后,年方十岁的他便彻底看清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墨昭华看他眼神迷蒙,显然陷入了不好的回忆中,后悔真不该提起贵妃娘娘。 她内疚又难过的道歉,“对不起,玄迟哥哥,是昭昭不好,提起你的伤心事……” “不,是你!”楚玄迟收敛心神,“昭昭,你儿时对我的善意,才是最有力的支撑。” 墨昭华惊讶又欣慰,“真的吗?没想到昭昭竟也能帮上玄迟哥哥的忙。” 楚玄迟笑笑,“昭昭不是在宫中时便帮了我么?可是年纪太小,不记得了?” 他们初遇那年,墨昭华不过五岁孩童,怕是记不得他这个落魄的少年吧? 不料墨昭华却道:“不小了,昭昭初次见到玄迟哥哥的时候,都已经五岁。” 楚玄迟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昭昭也还记得那天?” 第88章 遇见 墨昭华重生归来后,回忆了很多关于楚玄迟的事。 其中大多是前世她成婚后,为他治腿疾的事,在此之前的记忆基本是年少时。 五岁到七岁的这两年,是他们交集最多的日子,他们的每次相见她都记得。 初遇那次更是记忆犹新,因为那是他们缘分伊始,她曾经还梦到过那天。 她笑着讲述初遇时的情景,“记得呀,昭昭还给了玄迟哥哥糖莲子呢。” 楚玄迟问她,“只有糖莲子么?” 墨昭华摇头,“不止,还有一块饴糖,昭昭也只有那么一块,差点没舍得。” 楚玄迟好奇心不重,但对她却是个例外,“后来怎么又舍得了?” 墨昭华毫不犹豫的回答,“因为昭昭觉得玄迟哥哥更需要那块糖。” 楚玄迟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像对待小孩子,“昭昭从小就这般心善。” 墨昭华如实相告,“现在不是,前些天去宝华寺,昭昭还见死不救来着。” 她相信这件事月影应该向他禀告,但她还是想亲口告诉他,自己已做出改变。 楚玄迟以前就有疑虑,今天正好问,“可是这些年出了什么事,让你变了性子?” 墨昭华正色道:“人善被人欺,昭昭自认为对庶妹与祁王足够善意,他们却算计我。” 楚玄迟了然,原来是被墨瑶华与楚玄寒那日的算计所伤,这才想要保护自己。 墨昭华顿了顿继续道:“昭昭觉得做人还是不要太良善的好,玄迟哥哥失望么?” 楚玄迟赞同,“不,我认为昭昭说的很对,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墨昭华跟他确认,“真不觉得昭昭这样太无情?” 楚玄迟说的斩钉截铁,“不会,只有保护好自己,才有能力去帮助别人。” “咦?”墨昭华眼睛一亮,眉开眼笑,“玄迟哥哥说的跟昭昭想的是一样呢。” 楚玄迟想到了一个词,微微扯了扯嘴角,“这是不是就叫做,心有灵犀一点通?” 墨昭华丝毫不扭捏做作,坦然的表白,“是呀,玄迟哥哥与昭昭心有灵犀……” *** 马车不久便来到了盛京的安江。 这是盛京城中最热闹的江,安江桥横跨其上。 桥下的江中有游船,两岸则店铺酒楼林立,岸边还有不少商贩叫卖。 无论大节小节,比如元宵节猜灯谜,盂兰盆节放花灯,这里都是好来处。 因着年轻男女都喜欢来此,促成了不少姻缘,安江桥又叫做月老桥,姻缘桥。 江边地窄人多,马车不便驶入,都是停在远处,楚玄迟他们自然也不例外。 雾影将马车停下,推着楚玄迟前行,墨昭华则陪在一旁,月影与风影负责保护。 江岸两边摊子众多,都挂着灯笼,摊主努力叫卖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 年轻的男女,三五成群出游,也有些是男女成对,俊男美女,看着赏心悦目。 墨昭华前世也很少出门,尤其是在夜里,如今难得出门,好奇的左瞧右看。 她自己看也就罢了,还要拉上楚玄迟一起,好在雾影有功夫在身,推着也不累。 风影年纪还小,在南疆又从没见过这种热闹,孩子气上来了,比墨昭华还更活跃。 “风影,你……”雾影想提醒他别只顾着自己玩,应该多注意主子们的安危。 楚玄迟却立马拦住了他,“无事,让他好好玩吧,也不是每天都有这机会。” 风影是冷影的独子,虽然是他的下属,可他对风影向来要比对旁人多几分宽容。 雾影有些担心,“他现在就是匹脱缰的野马,今夜人如此多,属下真怕他走丢了。” 楚玄迟看着前面人头攒动,风影的身形渐渐淹没其中,便吩咐月影,“你看着他点。” 月影不放心,“属下若是也走了,那岂不是只剩雾影保护主子与小姐?” 正说着,风影已经一溜烟的跑了回来,“主子,祁王殿下在前面呢。” “他今夜也出了门?”楚玄迟没想到楚玄寒一个常年在盛京的人还凑这热闹。 风影回答,“可不是,正在陪尉迟小姐游玩,两人前呼后拥,好不威风。” 楚玄迟怕墨昭华不想见楚玄寒,“昭昭可要过去,若不愿见他,我们换个地方。” 墨昭华无所谓,“没关系,昭昭身正不怕影子歪,况且以后终究还是要见面。” 别的不说,婚后的宫宴,还有皇室的家宴,她少不得要跟楚玄迟入宫赴宴。 既然她不介意,楚玄迟自然就更不在意,“也好,那我们便正常往前走。” 他们走了没多远,便遇到了楚玄寒,他正与尉迟霁月有说有笑,好一对佳偶。 墨昭华看着眉眼含笑的尉迟霁月,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活在他编织的谎言中。 看来以后她得多提点尉迟霁月,可别让楚玄寒这世又能借到镇国将军府的势力。 她很期待将祁王府变成前些日子的户部尚书府,上演一幕幕鸡飞狗跳的好戏。 楚玄迟的轮椅太过显眼,哪怕人再多,他们这一行人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况且楚玄寒早得到了消息,知道楚玄迟与墨昭华就在后面,便故意在这里等着。 看到楚玄迟被推过来,他假装惊讶,“五皇兄,没想到你今夜竟出了府。” 他用余光悄悄瞥了眼墨昭华,心紧了紧,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似乎更耀眼了些。 楚玄迟似笑非笑,“六皇弟不也在陪佳人么?” 尉迟霁月看不上楚玄迟,却还是得行礼,“小女子尉迟霁月,请御王殿下安。” 墨昭华也守着规矩,屈膝对楚玄寒福了一礼,“祁王殿下安好。” 楚玄寒主动发出邀请,“遇见了便是缘分,五皇兄可要一起去游船?” 尉迟霁月故作好心,“王爷,御王怕是不太方便,您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楚玄迟声音一冷,“谁告诉你本王不方便,难不成在你眼里,本王是个废物?” 他双腿虽残,但身为战神的霸气仍在,不怒自威,只一个眼神便能震慑人。 尉迟霁月一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御王殿下为难又不好说,这才……” 第89章 挑拨 楚玄迟懒得听她辩解,不客气的打断,“看来六皇弟这是娶了朵解语花。” 楚玄寒赔笑,“霁月性子单纯,让五皇兄见笑了,请勿见怪,皇兄请登船。” 楚玄迟身为兄长,自是不跟他客气,当即由雾影推着率先登上了游船。 尉迟霁月眸中迅速闪过一丝不悦,嫌他碍眼,破坏了她与楚玄寒的气氛。 可偏偏她又不能拒绝,只能憋着火气,还得在他们登船之后,才能跟着上去。 这艘游船被楚玄寒包了下来,原本除了侍卫没外人在,现在却多了五个碍眼的人。 尉迟霁月好不容易才找到一点气氛,跟楚玄寒谈情说爱,“王爷,今晚的夜色好美。” 楚玄寒与她并肩站在船头,侧目看向她,小情话张口就来,“确实美,景美,人更美。” 墨昭华离他们不远,月影搬了椅子让她坐,免得她与楚玄迟一个低头,一个要抬头。 原本她在跟楚玄迟聊着,余光偶尔看一眼那两人,听到这话立马朝楚玄迟眨眨眼。 “殿下,你说成婚后我若见到三妹妹,是依旧以姐妹相称,还是该喊声弟妹呢?” 她就不相信提起了墨瑶华,尉迟霁月会毫无芥蒂,楚玄寒还有心情说甜言蜜语。 楚玄迟会意的配合,“出嫁从夫,本该是弟妹,但她是庶妃,就得看嫡妃的意思。” 墨昭华故意问,“请问尉迟小姐,成婚后三妹妹若是喊我皇嫂,我是应还是不应呢?” 尉迟霁月不悦的回头,“应什么,她要么喊嫡姐,要么称王妃,何时轮得到她喊皇嫂?” 墨昭华又在她心窝窝里捅刀子,“可三妹妹是未来的皇长孙之母……” 尉迟霁月厉声打断她的话,“孩子将来要养在我名下之事,你还不知道?” 墨昭华恍然大悟,“是昭昭忘了,哎……尉迟小姐此举,可是害苦了三妹妹。” 楚玄寒近来没去尚书府,不太了解墨瑶华的情况,以为她出了事,“瑶瑶怎么了?” 墨昭华又一声哀叹,“哎……躲着哭了许久,娘亲说女子有孕最忌眼泪,太过伤身。” 楚玄迟妇唱夫随,“六皇弟,你当初在长公主府那般怜惜墨姑娘,后来怎就允了这事?” 楚玄寒眼看着尉迟霁月的脸拉了下来,他们之间也再无暧昧气氛,赶紧打住话题。 “皇兄年少便离开盛京,这怕是第一次过乞巧节,又有佳人在旁,何不享受好时光?” 楚玄迟无所谓道:“无碍,以前虽没能享受过,但以后有的是机会,也不急在这一次。” 楚玄寒见说不通楚玄迟,只得去哄尉迟霁月,这女人满心满眼都是他,好哄的很。 “霁月,本王昨儿个进宫,母妃还念叨着想见你,明儿个便陪本王入宫如何?” 良妃可是尉迟霁月的准婆母,她自然得给面子,赶紧应下来,“是,王爷。” 楚玄寒见话题已被转移,暗松了口气,正想再拿良妃说事,墨昭华又惋惜的开口。 “三妹怀了皇长孙,却还未曾见过良妃娘娘,不知祁王殿下何时能带三妹进宫拜见。” 楚玄寒快维持不住他的温润,“如今她有孕在身,不方便出门,以后自有机会。” 墨昭华继续道:“今日我们都成双成对,三妹妹却独自在家,怕是又要以泪洗面。” 尉迟霁月冷哼一声,语气不屑,“她一个庶妃,难不成还妄想与王爷出双入对?” 楚玄迟默契的配合着墨昭华,“六皇弟若是能左拥右抱,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皇兄这是在笑话玄寒?”楚玄寒已然后悔特意等在原地,将他们带上船。 他本意明明是想让墨昭华看他与尉迟霁月恩爱,好让她知道楚玄迟与他的差距。 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与尉迟霁月没恩爱成,反被他们挑拨的憋了一肚子气。 楚玄迟叹息,“怎会,本王是羡慕,毕竟本王这身子连娶个嫡妃都要靠父皇赐婚。” 楚玄寒看了眼他的腿,心里好受多了,“玄寒瞧着皇兄与墨小姐相处的还挺好。” 楚玄迟又拿文宗帝做幌子,“若是不好,父皇明日就该召本王进宫耳提面命。” 楚玄寒也想挑拨,“皇兄对墨小姐乃逢场作戏?当着小姐的面这样说好么?” 楚玄迟轻笑,“这有什么不好说?大家彼此彼此,不过是遵旨办事罢了。” 墨昭华听着有点想笑,文宗帝怕是至今都不知,他堂堂九五之尊也会被利用。 楚玄寒出师不利,已经不知该如何反击,只能嘲讽一句,“皇兄果然忠君爱国。” 楚玄迟轻飘飘的怼了回去,“皇弟难道不是?” 楚玄寒野心勃勃,觊觎帝位,却不敢承认,“玄寒自然也是。” 楚玄迟见好就收,“靠岸吧,既是七夕,本王便不碍你们的眼了。” “皇兄哪的话,整个盛京城,又有几人能与皇兄同游?这是玄寒之幸。” 楚玄寒心里巴不得楚玄迟快走,他好哄尉迟霁月,嘴里却说着客气的话。 “是吗?”楚玄迟笑道,“那就再待会儿,看看两岸风景,正好本王没租船。” 楚玄寒:“……” 我只是客气一下,你怎还当真了? 墨昭华看着他隐忍不敢发的样子,赶紧垂下脑袋。 她怕再晚一步,就要被他从她翘起的嘴角,看出她憋不住的笑意。 楚玄寒只想赶紧与他分开,“既然皇兄没租船,那这游船便让给皇兄。” 楚玄迟伸手在腰间摸了摸,“本王极少出门,忘了带荷包,怕是付不起租金。” 雾影:“……” 主子出门本就不用带荷包好吗? 墨昭华这次没低头,而是干脆别过脸不看楚玄寒。 虽然也可以想象到他的脸色,可比起亲眼看到,还是更容易憋住笑意。 楚玄寒努力保持冷静,“无事,租金玄寒已付过,这点钱也无需皇兄还。” 楚玄迟接受的理所当然,“那就多谢六弟,本王还要遵旨办事,便不留你了。” 楚玄寒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深深的吸了口气才勉强平静下来,悄然放开。 这一切都落在楚玄迟眼里,他暗自忖度,能有这份忍耐力的人,着实不容小觑。 第90章 手镯 游船很快靠岸,楚玄寒和尉迟霁月带着侍卫与婢女迫不及待的离开。 “霁月,时间也不早了,本王还有点事,便送你回将军府,来日再陪你。” 楚玄寒憋了一肚子气,实在没心情再哄尉迟霁月,只想赶紧回府好好的发泄。 也唯有在自己府里,关上门,他才敢卸下伪装,该骂的破口大骂,能砸的用力砸。 “来日?”尉迟霁月还惦记着见未来婆母,“不是明日要进宫拜见良妃娘娘么?” 楚玄寒原本只是随口一说,现在却得兑现,“对,是明日,本王说错了,走吧。” 楚玄迟和墨昭华在船上看着他们融入了人群,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笑了起来。 雾影和月影也忍俊不禁,低着头偷笑,唯有风影满脸迷惑,不知他们笑什么。 游船在安江游了许久,待到两边的游人开始归去,楚玄迟才让船家靠了岸。 此时的人少了些,道路变得更开阔,他们不久便走出了闹市,回到了马车上。 墨昭华之前在外不好说,现在才道:“玄迟哥哥,你与昭昭怎能配合的如此好?” 她相信不需要她说的太清楚,楚玄迟也能明白她说的是此前挑拨楚玄寒的事。 楚玄迟想到楚玄寒那隐忍的样子,忍俊不禁,“这叫夫妻齐心,其利断金。” 一声夫妻让墨昭华又羞红了脸,小声提醒,“我们现在还不是夫妻呢……” 楚玄迟手指微微动了动,忍住摸她脸的冲动,“很快就是了,还不到一个月。” 提到了婚期,墨昭华想起了嫁妆的事,“对了,昭昭有件好玩的事忘了说。” 楚玄迟看她目光狡黠,被挑起了一丝兴趣,“哦?那我听听有多好玩?” 墨昭华也没卖关子,言简意赅的相告,“昭昭昨日问父亲要了十里红妆。” 楚玄迟想了想墨韫的政绩,“以墨尚书的家底,怕是不容易做到吧?” 从先帝起便战事不断,国库吃紧,户部虽是肥缺,但想中饱私囊也不易。 尤其是文宗帝登基之后,成立了一个只听命于他的监察司,专门负责查贪污。 靠着雷霆手段,砍了一批贪官污吏杀鸡儆猴,让监察司的威慑力延续到了现在。 墨韫虽然是辅国公的姑爷,但关系维护的不好,没有强硬的后台,怕是不敢贪污。 墨昭华俏皮的朝他眨眼,“是啊,所以才好玩。” 楚玄迟立时明白,“昭昭不喜墨尚书?” 墨昭华直言,“一个宠妾灭妻,偏宠庶子女之人,昭昭觉得不配尊重与喜爱。” 楚玄迟猛然想起,“是我忘了,墨尚书名声在外,这样的父亲确实不值得你敬重。” 墨昭华愤愤然,“平日里偏宠也就罢了,他连在嫁妆上都偏颇,昭昭咽不下这口气。” 楚玄迟的眸子冷了几分,“这墨韫确实过分了,那昭昭问他要,他便能给你么?” 他虽然这些年都在南疆,但早年靠着傲人的战功,还未弱冠便破格封王建府。 后来每次打了胜仗,文宗帝都会给与赏赐,从金银到珠宝玉器以及良田应有尽有。 其他亲王与公主的府邸只能住,身死后还要收回,但他的御王府乃是御赐之物。 除非他犯了重罪,否则便不可收回,由子孙继承,整个皇室唯他有这份特权。 是以这些年来,他本人即便不在盛京城,府里的财富却已然积累了不少。 年前他重伤归来后,宫里的赏赐更是不少,他的产业也已安排自己人去打理。 因此墨昭华的嫁妆他是真不在意,但她若是想出口气,他倒也不介意多要点。 墨昭华小人得志般骄傲,“由不得他不给,昭昭可是有玄迟哥哥和外祖家撑腰。” 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楚玄迟的心,他越看心中越觉得欢喜,“昭昭真可爱。” 墨昭华抬起右手,五指弯曲做出抓人的样子,“哪有,昭昭可是有利爪的。” 楚玄迟一把抓住她的小手,倾身过去瞧了瞧,“在何处,我怎没看到?” 她肤若凝脂,小手温软又顺滑,他握住了便不舍得再放开,还握的更紧些。 墨昭华细嫩的小手被她的大手掌包裹着,能很清晰的感受到他粗粝的厚茧。 那是常年舞刀弄枪磨出来的厚茧,既是他那赫赫战功的基础,也是最好的见证。 墨昭华想到这不禁又心疼起来,“玄迟哥哥……” “昭昭的手真软,又香又软。”楚玄迟说着,突然单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手镯。 他动作温柔的将手镯戴在她手上,为了让她查看,这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她的手。 墨昭华抬手欣赏着手镯,“玄迟哥哥怎又给昭昭送礼物啦,昭昭都没准备。” 来而不往非礼也,好的感情应该是相互的,她不想做一个只会索取的人。 楚玄迟告诉她,“这并非普通礼物,是夺命手镯,可以在关键时刻保护昭昭。” 墨昭华刚才还好奇,这手镯非金非银也非玉,看着倒像铁器,不像是送女子的首饰。 她眸子里闪着惊喜的光,话语激动,“夺命手镯?那岂不是很厉害,要怎么用呢?” “这里有个小小的机关,只要按下便能发出毒针,昭昭可在危机时刻出其不意。” 楚玄迟再次抓起她的小手,将手镯外环的一朵雕花指给她看,花蕊便是机关。 手镯上有好几朵雕花,精美细致,看着差不多,但只有这朵的花蕊能发射毒针。 墨昭华不懂暗器,但也能猜到这是好东西,“如此贵重的礼物,昭昭怎能收……” 她说着便作势要取下来,却被楚玄迟按住了柔夷,眉眼含笑的朝她摇了摇头。 他目光炙热,话语极其温柔,“在得到这个手镯的第一眼,我便想着要送给你。” 墨昭华不再推辞,“谢玄迟哥哥,此物巧夺天工,想必得到它来之不易吧?” 楚玄迟笑了笑,“还好,是两年前一次胜仗的战利品,南昭倒是有些能人巧匠。” 他托着墨昭华的手腕,给她仔细讲解手镯的构造,方便她以后更换机关内的毒针。 第91章 亲吻 夺命手镯乃是玄铁打造,刀枪不入,如此便不担心会被损坏。 花蕊的机关下有个极小的凹槽,里面放着银针,最多能放十来枚。 机关有个卡扣,如此一来,便不用担心戴着手镯会误触机关引发危险。 墨昭华看着凹槽中的银针,“这毒针有解药么?” 楚玄迟点头,“原本的毒针我不了解,便让人进行更换,如今这些有解药。” 墨昭华粲然一笑,“那就好,可以用来留住活口,免得见血封喉都没机会审问。” 楚玄迟眼底眉梢也都是笑意,“昭昭与我果然心有灵犀,我当初更换时也是这般想。” 墨昭华在他面前越发坦然,“那是当然,昭昭可是马上就要做玄迟哥哥的妻子了。” 楚玄迟又逗她,“那昭昭可否叫声夫君来听听?” 墨昭华羞涩的垂下眸子,不好意思看他,“不行,这要留到大婚那日……” 待到洞房花烛夜,无论他们能否圆房,她都将成为他的妻子,名正言顺守护他。 楚玄迟抿唇,“好,我等着那一日。” 墨昭华将话题拉回来,“既然有好几朵雕花,为何不在每朵上面都做个机关呢?” “因为这手镯本身还有一个机关,一旦毒针用完,可将手镯变为短剑御敌。” 楚玄迟将手镯取下,当场演示了一遍,只听一声咔嚓轻响,环形手镯出现裂痕。 裂痕的一端正是毒针的机关所在,成了剑柄,而其中便是装着毒针的小暗匣。 另一端则是一截剑刃带着剑尖,作为手镯时,正好可以插入剑柄的那一端。 墨昭华看的瞪大了眼睛,“哇……这也太神奇了,什么能人才能想出这种东西。” “昭昭可喜欢?”楚玄迟将小短剑还原成手镯,重新戴回到墨昭华的手腕上。 墨昭华点头如捣蒜,语气极为兴奋,“喜欢,太喜欢了,昭昭以后又多了重保障。” 楚玄迟再三叮嘱,“昭昭你一定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首要的都是保护好自己。” 墨昭华话语郑重,“嗯……玄迟哥哥也一样,昭昭要你平安健康快乐的活着。” 楚玄迟的声音渐渐染上了一丝异样,“昭昭……” 墨昭华咬了咬唇,像是做出了什么艰难决定,“玄迟哥哥,你闭上眼睛……” 这要是以前,楚玄迟不可能做如此危险的事,但如今的他已完全相信她,愿将性命都给她。 他虽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也没多问,只是毫不犹豫的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睑之上。 墨昭华深吸了口气,默默在心中给自己鼓气,而后毅然决然的凑过去,轻轻在他脸上落下了一吻。 楚玄迟突然闻到了她身上女儿香的靠近,还没来得及多做他想,心却猛然一紧。 一种柔软湿润中又带着温热的触感落在他脸上,他虽从未经历过,但已然猜到那是什么触感。 墨昭华刚才竟然主动吻了他! 他震惊之中霍然睁开眼睛,“昭昭,你……” 她可是清清白白的姑娘,他作为一个男人,这种事怎能让她来主动? “嘘……”墨昭华一张小脸红的如同滴血,伸手将指腹覆在他温软的唇瓣,“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楚玄迟激动的将她揽入怀里,“我的傻昭昭,女子名声何等重要,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她是女子,如此主动,若是被人知晓,可是会被当做荡妇羞辱,名声扫地,对女子来说这是致命打击。 墨昭华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强有力的心跳,心无比安宁,“昭昭知道,但玄迟哥哥值得。” 楚玄迟感觉心里燃起了一把熊熊烈火,烧的他浑身发烫,“真是个傻姑娘,我哪就值得你这般不顾一切……” 墨昭华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神温柔如水,话语却坚如磐石,“玄迟哥哥是卫国英雄,是忠臣良将,就是值得!” 楚玄迟很不想在没名分的情况下委屈了她,但此时早已情难自控,终究还是忍不住低头亲吻她的额头,“昭昭……” 墨昭华柔声安抚他,“玄迟哥哥莫要有负担,一切都是昭昭心甘情愿,只愿君心似我心,不负如来不负卿。” 楚玄迟又吻了吻她的眼睛,“不,我要宁负如来不负卿,此生绝不相负……” *** 翌日散朝后。 文宗帝又去了勤政殿议事。 直到快晌午时分,才得了片刻的歇息时间。 殿内放着冰块却难消暑气,再加上朝中之事,文宗帝越觉得闷热难耐。 李图全贴心的倒了杯冰镇凉茶,让他降暑消热,他喝了口凉茶才舒服了些。 他正要再喝一口,却被李图全给拦下,凉茶虽好消暑,但不能连着喝。 文宗帝看着空落落的手,“也唯有你敢拦朕,换做其他人,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李图全将茶杯置于冰块之上,“只要陛下龙体能安康,奴才的脑袋又算什么?” 文宗帝瞥见他鬓角的白发,“这脑袋还是留着吧,年纪一大把就少操些心。” 得到了帝王的关心,李图全却淡定如斯,“伺候陛下是奴才的本分。” 文宗帝劝他,“你早前不是教了几个徒弟么?该享福时就好好享着吧。” 李图全这才应下,他作为宦官不能议论朝政,但楚玄迟的事还是能提一提。 于是他随后便转移了话题,“对于御王殿下,陛下如今可是放心了?” 文宗帝一直板着的脸这才好看了些,“这老五,确实遂了朕的意。” 李图全眼神微变,低下了头,“御王殿下已长大,昔年之事自能理解。” “哎……”文宗帝感慨的长叹了口气,“朕的难处也只有你才能懂。” 李图全再抬头时表情正常,“可惜奴才再懂,也帮不上忙,只能陪您说说话。” 文宗帝抬手按了按额角,“这就已经足够,很多事朕唯有跟你说道说道。” “陛下可是头痛症又犯了?”李图全赶紧上前,绕到龙椅后抬手为他揉按额角。 文宗帝患有头痛症,这些年宫里的御医,宫外的神医看了不少,始终不见好。 “都是被他们给气的,南疆战事吃紧,竟有人提议停战议和,真是软骨头。” 从早朝到散朝后,议的都是此事,文宗帝的怒火也从宣德殿一路蔓延到勤政殿。 李图全手指轻轻揉按着,“御王才离开南疆半年,他们便如此嚣张,难怪陛下头疼。” 文宗帝怒喝,“朕看他们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连曾被老五连破三城的事都不记得。” 楚玄迟在南疆十年,先收复失地,再反攻南昭,攻城掠地,打的南昭落花流水。 李图全的眸子迅速闪烁了一下,“殿下的腿若能好起来,他们就该闻风丧胆。” 文宗帝不悦的拧眉,“朝中真就没人了,南疆战事只能靠老五么?” 第92章 背嫁 李图全的心猛然咯噔一跳,知道这是触碰到了文宗帝的禁忌之处。 “自然不是,我们东陵国不仅兵强马壮,更有很多骁勇善战的将军。” “老五已被民间誉为战神,若南疆只能靠他,朕怕是连这位置都得给他。” 文宗帝神色变得凌厉,他正是知道楚玄迟的厉害,才越发的忌惮,万般猜忌。 “陛下多虑了,您乃是明君,受万民敬仰,而御王殿下又是忠君爱国之人。” 李图全揣着小心,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他比谁都要理解,尤其是面对多疑的帝王。 文宗帝生性多疑,枕边人也好,亲生儿子也罢,全都不信,唯一信的只有自己。 “但愿是朕多虑,老五若真动了这不该有的心思,朕便只能……嘶……” 文宗帝感觉脑中一阵剧痛,像是有人在他脑子里用力捶打,疼的他倒吸凉气。 他的脸色本就不太好看,这一下血色直接褪尽,额上还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李图全在后面看不到他的脸色,但以前已经见过太多次,不用看也能想象到。 “陛下,要不还是宣御医来给您瞧瞧吧,不能总这么撑着,您的龙体会受不了。” 文宗帝疼的额上青筋暴露,双手已然握成拳,咬紧了牙关才没有痛呼出声。 待这阵剧痛过去,他的后牙槽都快咬碎,这才悄然松开手,长长的舒了口气。 他一开口就骂,“那群庸医,药没让朕少喝,效果看不到一丝,要他们有何用?” 李图全叹气,“可惜至今都请不来留仙岛的神医,这些年去的人,死的死伤的伤。” 传说留仙岛在无妄海,岛上住着药到病除的神医,文宗帝早年就派了人去请。 提到这事文宗帝更来气,“都是群废物,别说是请来神医,连个地方都找不到。” 李图全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留仙岛本就是个传说,是真是假至今未有定论。 *** 晚香居。 墨昭华来陪容清用晚膳。 她出嫁在即,以后可没多少这种机会。 用完膳母女俩进内间说体己话,提到了背嫁之事。 女子出嫁当日,需得由兄长背着送上花轿,这称之为背嫁。 墨昭华不情不愿的撇嘴,“娘亲,昭昭出嫁时不想让墨胜华背。” 背嫁也有顺序,有嫡兄则嫡兄背,没有则由庶兄,再往后则是堂兄。 容清也不想为难她,“可他是你庶长兄,你若不让他背嫁,会惹来非议。” 墨昭华蹙着眉,“想到昭昭要趴在他背上,昭昭就犯恶心,娘亲,昭昭不愿。” 她前世出嫁便是由墨胜华背上花轿,而这位庶兄,后来成了墨韫最得力的帮手。 容清很无奈,“且不说这没得换,即便真能换,那昭昭又想让谁来背你上花轿呢?” 墨昭华想都没想就回答,“当然是表哥,娘亲,能不能让表哥背昭昭出嫁呀?” 容清连声否决,“这哪成,即便是墨胜华背不了,也该从叔伯家的堂兄中选人。” 墨昭华不满的控诉,“可都是兄长,凭什么就只能由父亲这边的人来背嫁。” “规矩便是如此,据我所知,盛京还从未有过表兄背嫁,昭昭要做这第一人?” 此事既没有明文规定,也没有律法束缚,只是约定成俗罢了,自然不是不可更改。 墨昭华闻言,满目期待的问容清,“可以吗?” “昭昭若不怕世人非议,为娘自没意见,相信你外祖家也一样,只要昭昭开心就好。” 容清不仅自己宠着墨昭华,辅国公府也疼她,若真要容慎背嫁,想必不会拒绝。 “昭昭回去再想想吧,权衡利弊。”墨昭华可以不在意名声,但得顾及辅国公府。 尤其是容慎,已到了议亲的年纪,一旦定下亲事,待行过弱冠礼便可将新妇娶进门。 *** 女子出嫁前一个月,亲友可前来添妆。 今日辅国公府便前来添妆,是钟离秀雅带着容悦。 辅国公府大方的很,抬了满满两大箱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准备嫁妆。 墨昭华看着院子里的红色大箱子,“舅母,悦悦,这也太多了点吧?” 钟离秀雅仪态端庄,声音温和,“不多,我们皆愿你与御王殿下琴瑟和鸣。” “表姐,我可是连压箱底的宝贝都拿过来了,愿表姐与表姐夫永结同心。” 容悦虽然对楚玄迟的第一印象不太好,但既是前来添妆,自然要说些吉祥话。 墨昭华将两人迎进正厅,“昭昭谢大舅母的吉言,也谢谢悦悦的美好祝福。” 钟离秀雅笑着坐下,“不客气,我们都是一家人,再谢可就显得生分了。” 容悦鼓起腮帮子佯怒,“就是,悦悦可只有你这么一个表姐,可不想生分呢。” “舅母与悦悦留下用午膳吧,昭昭让人去请娘亲,她这会儿应该也忙完了。” 容清上午要料理家事,一般不得空,这才没过来,但忙过那一阵就得闲。 容悦应的特别快,“好呀好呀,我正好可以跟表姐聊聊天,我有好多话想说。” 钟离秀雅满眼宠溺,“你呀,又要缠着你表姐,也这般烦人,也不怕惹嫌。” 墨昭华笑道:“没事,舅母,悦悦肯陪昭昭,昭昭喜欢还来不及,又怎会嫌弃?” 钟离秀雅看到表姐妹如此要好,心中也欢喜,“昭昭就宠着她吧,本就被宠坏了。” “我们自家的姑娘,自然该好好宠着。”对墨昭华而言,容悦和嘉善公主才是自己人。 他们在正厅聊了会儿,容清便忙完过来了,容悦给她行过礼,拉着墨昭华去了内室。 容悦在多宝阁旁的凳子上坐下,“表姐,乞巧节你真的与御王殿下一起过的?” 墨昭华没否认,“这才几天,便连悦悦也知晓了此事么?不知小妮子有何疑问?” 容悦压低了声音,“殿下有没占表姐的便宜?” “没有,但是……”墨昭华故意停下来。 容悦急不可耐,一个劲的催促,“但是什么呀,表姐你别故意吊我胃口呀。” “我占了殿下的便宜。”墨昭华想到她主动亲吻楚玄迟,脸上泛起红霞。 容悦瞪大了眼睛,樱桃小嘴微微张着,但震惊中却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第93章 银针 午膳后,墨昭华母女陪着钟离秀雅喝茶聊天。 “昭昭想让慎儿背你出嫁?”钟离秀雅午膳前便听容清提起了此事。 当时墨昭华与容悦在内室聊着,直到用膳才出来,她未能找到机会问。 墨昭华点了点头,“想是这么想,但昭昭也知道于礼不合,暂未做决定。” 钟离秀雅道:“是否合礼得看情况,若父亲这边没兄长,也可让表兄背嫁。” 墨昭华是第一次听闻这种事,“真的吗?舅母。” “我家乡那边有几户人家是如此,男主人孤身来此娶了亲,并无其他的亲族。” 钟离秀雅并非盛京人,乃容海昔年外调时所结识,但也是当地的名门闺秀。 容清轻轻叹息一声,“可昭昭不仅有庶长兄,还有不少堂兄。” “表姐出嫁自然是表姐最大,该由表姐说了算,还管别人做什么?” 容悦刚用完午膳,这会儿又在用点心,偶尔还要吃点水果,嘴没停过。 钟离秀雅呵斥,“不可胡言,女子出嫁乃大事,怎能引来非议,影响名声?” 她担心的不是影响容慎,而是墨昭华,作为母亲,她又岂能由着容悦这般怂恿? 容悦撇嘴,“知道啦,女子真惨,男子就无需在意这么多,下辈子我也要做男子。” “你就知足吧,咱们府里已经够纵容你,换做是别人家,你如何能这般自在?” 钟离秀雅平日里连对容悦大声点都不舍得,刚才也是怕她祸从口出,才严厉了些。 容悦唉声叹气,“哎……突然就不想长大了,若一直都是小孩子,便无需嫁人。” 想到以后要离开温馨的家,去一个陌生的家庭,她觉得手里的点心都不香了。 钟离秀雅心疼不已,“说什么呢,我们今日是来给昭昭添妆,别说不中听的话。”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哪怕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可性子极好,是府里的开心果。 如今小娇包长成了大姑娘,过两年就要嫁做人妇,她想到此事就担惊受怕。 怕容悦会如大姑姐一般,哪怕有母族做后盾,在夫家也依旧受尽了委屈。 容悦赶紧解释,“表姐别生气,我不是说你,我相信表姐会与姐夫幸福美满。” 一个能不顾男子的自尊,让表姐占便宜的表姐夫,婚后应该会对表姐好吧? 虽然她至今还不知,表姐到底占了什么便宜,而且不管怎么问都不肯说。 墨昭华由衷的祝福容悦,“表姐也愿悦悦能早日遇到心仪之人,幸福快乐。” 上一世的容悦嫁的并不好,在夫家受了不少磋磨,最后甚至因病重而早早离世。 彼时的她已入主中宫,很少有机会见到容悦,等她得知消息出宫,却也回天乏术。 此生她不愿容悦再嫁到那户人家,若是改变不了,她便要教容悦在夫家的立足之本。 身体方面她也会多加注意,绝不能让容悦再早逝,上演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 ***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便到了七月下旬。 辅国公府终于传来消息,银针已备好,墨昭华随时可过去取。 墨昭华迫不及待,当天下午便带着月影出门,直奔辅国公府而去。 容海得知她要来,特意告了假回府,双方见礼后,屏退下人去了书房。 辅国公端坐于桌案后,容海则去书架上取下一个木箱子,走到墨昭华跟前。 他将木箱打开,里面摆着许多细长的银针,“昭昭看看这针如何,可符合要求?” 昔日墨昭华的信中,对银针的要求做了详细描述,否则他无需花这么久时间。 墨昭华素手捻起一根银针,仔细查看,“很好,多谢舅父,辛苦您为昭昭准备。” 其实一般的银针也非不能用,只是用《素心要术》里所描述的银针,效果会更好。 这是为治疗楚玄迟所准备的银针,她自然想要最合适的,这才找了容海帮忙。 容海将木箱递给她,“满意就好,昭昭难得让舅父帮忙,舅父可不能让你失望。” 墨昭华接过木箱,再次谢过容海,然后爱不释手的把玩起银针,前世记忆汹涌而来。 她用这一手医术,可为楚玄寒拉来了不少助力,一个堂堂皇后,反倒更像是神医。 可惜《素心要术》记载的主要是医术,没有毒术,基本只能救人,而不能害人。 辅国公一直安静的等着,待他们说完银针的事,才提起了《素女心经》的事。 “昭昭真乃天纵武学奇才,短短时间便突破了心法第一层,不愧是老夫的外孙女。” 容海一撩衣袍,在椅子上坐下,“爹这是夸昭昭,还是借着昭昭夸自己个儿呢?” 辅国公捋着胡须,“当然是都夸,我们家唯有你天赋不行,老四比你强太多。” 他有两子两女,其中之三都在盛京,唯有老来得的幼子容潇赖在西陲不肯回来。 容慎都快要议亲了,容潇却至今未娶,偏生辅国公奈何不了,这日渐成了他的心病。 容海怕辅国公提到容潇,又想起他不肯娶妻之事,惹得心气郁结,赶紧转移话题。 他拿自家儿子说事,“儿子是愚钝,不过儿子也有功劳,给您生了两个好孙子。” 辅国公欣慰的笑了,“俩小子是不错,一文一武,我们家也有望出个文状元。” 容慎考入国子监,靠的可不是辅国公府,而是他自小就文思敏捷,又肯勤学苦读。 容恒因着喜欢舞刀弄枪,辅国公便干脆把他送入军营跟着操练,他竟坚持到了现在。 墨昭华一边听他们聊,一边观察着辅国公,觉得铺垫了这么久可以展示医术了。 她关切的问,“昭昭瞧着外祖父的脸色似乎不太好,近来可是旧伤有发作过?” 辅国公一生戎马,受伤无数,军中条件又有限,留下了不少后遗症,病痛缠身。 容海回答,“前几日才刚发作过,今日的脸色已经算好了,前两日见到你得害怕。” 辅国公无所谓的道:“哪有如此夸张,比起当年战场上的凶险,这都不算事儿。” 容海心疼老爷子,“可当年您还年轻,如今多大年纪了,还能跟那时相比吗?” 第94章 试医 墨昭华观察片刻后问辅国公,“外祖父,可否让昭昭给您把个脉试试?” “昭昭不会要告诉老夫,你不仅心经有了突破,医术上也有所成吧?” 辅国公本是开玩笑,容海寻获医书与心经并不久,墨昭华不可能真能做到。 能突破心经的第一层,已经是她天赋异禀,若是医术也突飞猛进,那还了得? 墨昭华找了个借口,“实不相瞒,昭昭自小便喜欢医术,书房里早有不少医书。” 辅国公了然,“那便瞧瞧吧,医术如何暂且不论,能给昭昭练手就已足够。” 容海笑道:“爹,也就是昭昭学医,若换做悦悦,您还能说出这话来么?” 辅国公清了清嗓子,“咳咳……悦悦就算了,字都认不全,老夫还想多活两年。” 墨昭华被逗笑了,“外祖父,哪有如此夸张,小心让悦悦听到了,哭给您看。” “别,千万别让那小哭包知晓此话,她一哭老夫就脑仁疼,哄起来要老命。” 辅国公说着还抬手揉了揉额角,一副头疼模样,可他的脸上却带着笑意。 容海幸灾乐祸,“这都怪谁,还不是爹您自己宠坏的么?以后说亲可难了。” 辅国公比他先回盛京,把西陲重担交给他后,看着他的几个孩子长大。 “你个臭小子,好好地说什么悦悦嫁人,这不是在你老子心上捅刀子么?” 辅国公就这么一个孙女,向来宝贝的不行,想到容悦日后要嫁人,心中便不舍。 墨昭华丝毫不受他们影响,专心为辅国公把脉,秀眉时而蹙起,时而又舒展。 看病讲究望闻问切,她偶尔也会询问辅国公几句,来判断或确定他的病症。 片刻后她放开了辅国公的手,又问了一堆问题,好些医术用语他都听不太明白。 此时墨昭华便会用通俗易懂的词复述,待问了个清楚明白后,她沉默了会儿。 容海心沉了沉,“昭昭表情突然变的如此沉重,可是看出什么问题来了?” 别看辅国公精神抖擞,其实身体并不好,在战场上落下的伤病一直折磨着他。 文宗帝为此还特意指派了一名御医,让其每月过府问诊,以示对辅国公的恩泽。 墨昭华刚才沉默,是在心里分析辅国公的病症,因伤病太多,她都不知从何说起。 思虑后她提了最重的病症,“外祖父,您脑仁疼并非被悦悦哭的,而是脑中有淤血。” 辅国公略显惊讶,迅速与容海对视了一眼,“这是你刚才把脉出来的结果?” 墨昭华点点头,“是,从您的脉象,再结合您日常的一些症状,便可确定此事。” 辅国公前两年旧疾复发,腿脚不便摔了一跤,撞到脑袋晕厥过去,并未出血。 醒来后头疼不已,请来大夫却未看出问题,后来还是御医过府问诊发现淤血之事。 正是因为当日撞到了头,血在颅内形成了血块,压迫了颅中经脉,导致了头疼。 后来辅国公便时常发作,今年尤为严重,头疼起来双手抱着脑袋,恨不得往墙上撞。 容海表情变得严肃,“此事你舅母与表哥都不知,只有我与你外祖父及御医知晓。” 这是辅国公的意思,怕他们担心,故而每次头疼发作之时,都会将自己关起来。 墨昭华正色道:“御医既知晓外祖父的病症,却至今未能治好,可是没法子?” 辅国公回答,“法子倒是有一个,但太过凶险,容海不肯答应,我也不太想冒险。” “御医的法子可是摇髓脑?”墨昭华觉得,除了这法子,御医想不出其他办法。 摇髓脑只是医书上的记载,需要将人的头颅剖开,至今并未听到有人成功过。 容海眼神晦暗,“是,所以我绝不可能答应。” 墨昭华又问,“不知外祖父与舅父可相信昭昭?” 容海的神情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你难道赞成摇髓脑?” 他身经百战,早已看淡生死,可涉及到辅国公的安危就另当别论。 即便亲眼看到过辅国公头疼时的痛楚,他也还是不敢让他去冒那个险。 墨昭华摇头,“不,《素心要术》中也有记载这类病症,可用针灸治疗。” 辅国公的眸子瞬间闪了闪,“只要用银针就行?” 这两年他被折磨的不轻,虽然在容海面前表现的无所谓,但打心底想要治好。 容海闻言也两眼发亮,作为儿子,他自然不想看到年迈的父亲被病痛折磨。 墨昭华回道:“还需配合药方,双管齐下,而且时间比较久,少说也得几个月。” 这还是连续治疗的情况,期间若有中断,几个月可治不好,具体多久很难说。 辅国公有些激动,“若真能治好,别说是几个月,几年都没关系,我能等。” 容海却担心,“只是昭昭得到《素心要术》不久,确定已能在头上施针了么?” 不是他不愿相信墨昭华,而是时间毕竟太短,头颅又如此脆弱,让他如何敢冒险? 墨昭华早已想到这事,“昭昭正是因此才询问外祖父与大舅父,是否相信昭昭。” 辅国公自己倒是不介意,“信,昭昭一个月都能突破心经,还有什么不可能?” 他宁愿死马当作活马医,也不愿机会摆在他面前,却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 容海劝他,“爹,您要不再想想,这若是其他地方倒好,可偏偏是头颅……” 墨昭华看容海不愿意便不勉强,“舅父说的对,那要不昭昭先给舅父也把个脉?” 她也是做子女的人,若是容清遇到这种问题,而她不懂医术,也会像容海一样担忧。 “行,若要针灸也该让我先试。”容海爽快答应,当即伸出手让墨昭华来把脉。 “昭昭多谢舅父信任。”墨昭华起身,搬着椅子走到他跟前,放下椅子坐下。 虽然被容海再三阻止,但辅国公也没说什么,他能理解容海为人子的心情。 容海也是在西陲征战了多年的人,又是因伤归来,身上伤病自然有不少。 墨昭华稍一把脉便能说出病症,“舅父近来右手可是偶尔会麻木,继而无力?” 第95章 施针 “咦?”容海惊呼,随即泛起笑意,“昭昭的医术当真如此厉害了么?” “这是手少阴经脉受阻,目前不严重,症状才轻,但严重了便会影响心脉。” 墨昭华是真心疼他们这些拼死守卫家国的人,马革裹尸可不只是一句简单的话。 他们即便有幸活着从战场归来,也将终生活在满身的伤病中,饱受痛苦折磨。 “昭昭跟大夫说的差不多。”容海虽没有御医每月问诊,可至少还有大夫。 既然看过大夫,墨昭华就更好证明自己,“昭昭开个方子,舅父可以作个对比。” 辅国公闻言,连忙起身,贴心的将桌案后的位置让给她写药方。 “谢谢外祖父。”墨昭华绕过桌案坐下,提笔专心的写起了药方。 容海自是记不得大夫开的药方,便让外面候着的贴身护卫速去取来。 待到护卫回来,墨昭华已写好药方,容海当场进行对比,“还真差不多。” 墨昭华问,“舅父这情况应该年余了吧?吃药后只是未再加重,而不曾好转。” 容海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墨昭华循循善诱,“舅父可要试试施针?” 容海不假思索,“只是右手的话,昭昭就大胆试,即便是残了……” 辅国公立马打断他的话,“胡说八道些什么,要试就试,别说丧气话。” 容海笑声爽朗,竟敢拿亲爹打趣,“哈哈……爹,您啥时候还信这个了?” 辅国公吹胡子瞪眼,“滚,别逼你老子动手!” 墨昭华笑看了父子俩一眼,然后点燃烛火,取出木箱中细软的银针消毒。 容海很快便褪下了半边衣服,露出健硕的手臂,以便她找穴位施针。 辅国公在一旁看着,面对敌军都面不改色的他,这会子竟然还紧张了起来。 墨昭华毕竟才学医不久,容海又是他儿子,难免会担心,正如此前容海担心他。 “舅父莫紧张,昭昭并非初次施针,这些日子在府里有练习呢。”墨昭华柔声安抚。 容海看着她手里细长的银针,确有几分紧张,“你府里有银针?” “有啊,但这一套是按医书特制的,昭昭不方便,这才找舅父帮忙。” 墨昭华作为闺阁女子,又要隐藏会医术之事,行事自然没容海这般方便。 辅国公等的焦急,便催促墨昭华,“昭昭开始吧,再等下去老夫都要紧张了。” “爹不是早就紧张了么?”容海笑他,“怕是您当年上战场都不曾如此吧?” 辅国公瞪了他一眼,“闭嘴,你越说老子越紧张,都这一把年纪了,真是丢人。” 墨昭华没再耽搁,他们斗嘴时,她已在容海手臂上扎了一针,“舅父可有不适感?” 容海这才打住跟辅国公的话题,感受了一下,“目前并无不适感。” “那就好,昭昭继续施针了,舅父若有任何感觉,都请及时告知昭昭。” 墨昭华又拿出一根银针,找到需刺的穴位,轻轻捻动银针,慢慢刺入其中。 她上一世用银针将近十年,手法早已炉火纯青,辅国公与容海看的不可思议。 连刺了几个穴位后,容海有了感觉,“有点痛感,但在能忍受的范围内。” “好!”墨昭华面不改色,继续施针,过了片刻才问,“如今可还觉得疼?” 容海认真的感受着,生怕错过什么,“不疼了,但又有种温热的感觉。” “很好!”墨昭华眼底泛起笑意,“我们继续,请舅父及时给昭昭反馈。” 容海注意着施针后的感受,再及时反馈给墨昭华,辅国公渐渐放松了下来。 不久后,墨昭华终于不再取针,而容海的右手臂上则已然插满了银针。 辅国公看看容海,又望向墨昭华,“这就好了?” 墨昭华轻舒了口气,又喝了口茶润喉,“还需再等上一阵才能拔针。” 她屋里确实有银针,但只在自己身上练习过,今日是重生后初次给人施针。 虽说前世有经验,可重活一世很多事都变了,她的性情也大变,有了些压力。 好在初战告捷,施针期间并未出任何意外,她认穴依旧准确,下针也分毫不差。 辅国公又问容海,“老大,现在感觉如何?” 容海看了眼自己平放在桌案上的右手,“并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父子俩就此聊了起来,过了会儿后便见墨昭华起身走到了容海跟前。 “可以拔针了。”墨昭华依次拔下银针,“舅父可试着活动一下手臂。” 容海尝试着挥动了几下手臂,又握了握拳头,“好像是舒畅了不少。” 辅国公不信,“你莫不是在哄老子?施针又非灵丹妙药,见效哪这般快。” 墨昭华解释,“初次施针的效果确实会比较明显,但并不会持续太久。” 她的话很快得到了容海的印证,“确实,现在已经没了那种舒畅之感。” 墨昭华又道:“以舅父的情况,得施针十来次,并且还需配合昭昭的药方。” 容海又活动了一下手臂,“多久一次?” 墨昭华回答,“起初最好是每天都施针一次,待好转后可改为每三天施针一次。” 辅国公自是希望儿子能快点好起来,“那昭昭可否在府中小住几日?” 容海则拒绝,“爹,昭昭出嫁在即,琐事必然多,又怎能留在我们府里?” 墨昭华却已答应,“无事,昭昭先住三日,顺便教一下煎药,这个也很重要。” 容海听得瞪大了眼睛,“煎药这种小事还得教?” 墨昭华郑重道:“火候和时间都会影响药效,能按照要求煎自然最好不过。” 施针是十来次即可,但药得吃上好些日子,她希望能最大的发挥出药效。 辅国公一双精明的眸子打在她身上,“若非你是我亲外孙女,我都要怀疑了。” 墨昭华的心咯噔一跳,她还是操之过急了么,不该这么早就展露她的医术。 可她是真不想再等下去,重生了快半年,她还不曾为辅国公府的人做点什么。 【注:医术方面的描写纯属作者杜撰,为剧情需要,谢绝专业人士考究,谢谢】 第96章 隐瞒 墨昭华稳住心神,“怀疑昭昭什么?天赋太强,医武双修还能进步神速么?” 她脸上带着骄傲的笑,故意以得意的姿态说这话,从而看不出丝毫心虚。 容海还帮腔,“老四当初学兵法时不也是这般么?正如爹所言,是您太厉害。” 辅国公自己饱受战事之苦,老年得子自然疼爱,有意培养容潇走科举之路。 奈何容潇压根坐不住,在开蒙时就连着气走了几位夫子,后来都没人愿意教他。 辅国公见他喜欢舞刀弄枪,便又往武将方面培养,给他讲解兵书,他听得津津有味。 容潇为了能看懂兵书,这才开始学字,等认的字多了便往书房跑,自己找兵书看。 辅国公后来又上了战场,没人亲自教导容潇,他基本都是无师自通,自学成才。 提到小儿子,辅国公大笑,“哈哈……言之有理,昭昭也是我们容家的种。” 墨昭华看他不再怀疑,松了口气,“大舅父若愿让昭昭治疗,可差人去抓药。” 容海迫不及待,“行,我这就让人去,届时再辛苦昭昭,教导下人该如何煎药。” 墨昭华当即应下,由于她并不想泄露会医术之事,便央求辅国公与容海帮着隐瞒。 容海不太理解,“此等好事为何要隐瞒?” 墨昭华找了个借口,“树大招风,更况且昭昭又只是个初学者。” 辅国公赞同的点头,“说得对,昭昭是王妃,又非医女,何须宣扬?” 容海了然,“明白了,此事咱们自家人知道即可,少招摇,便少生事端。” “昭昭谢过外祖父与舅父的理解,那煎药之事,舅父需得找信得过的人才好。” 墨昭华现在凡事都求个谨慎,不想节外生枝,更不愿惹来更多的麻烦。 容海笑道:“放心,舅父保证找的人嘴巴比死人还紧,绝不会泄露一个字。” *** 御王府书房。 楚玄迟脸色惨白的斜靠着椅子。 风影托着一碗漆黑的药进来,“主子,药来了。” 雾影伸手拿起托盘上的碗,试了一下温度,这才递给楚玄迟。 楚玄迟看了一眼,完全不想喝,光是闻到那股味道嘴里就泛着苦。 只是药这东西,并非他想不吃就不吃,这副残破的身子由不得他任性。 雾影看他眼神嫌弃,手却决然的接过了药碗,仰起头大口饮尽,无声叹息。 楚玄迟喝完药,从怀里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而这正是墨昭华送给他的。 “主子的伤何时能好啊?”风影将托盘夹在腋下,掰着手指数了数,“这都半年了。” 楚玄迟不仅废了腿,内伤也一直未愈,时常发作,每日都得喝药,但效果不佳。 至于为何会如此,风影心性单纯不知道,他和雾影心里却是明镜一般。 雾影眸色微沉,声音冰冷,“这就得看那些人,什么时候愿意让主子好起来。” “那些人这么坏,我们不能直接杀了么?”风影说着还用手刀在空中胡乱劈了几下。 “不能,因为我们还没有这实力。”雾影将药碗递给他,“好了,你先出去吧。” “哦……”风影应声接过药碗,单手转动着托盘,连开门关门都是用脚来做。 楚玄迟抿了抿唇,“这孩子,都十五了还这般的单纯,不知何时才能长大。” 雾影的眉头舒展了一些,“这能怪谁,不都是主子宠的么?” 楚玄迟反问他,“那你说是本王宠的多点,还是你自己更纵容?” “咳咳……”雾影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属下与主子,彼此彼此。” “昭昭留宿在了辅国公府?”这是风影进来前,楚玄迟正与雾影说的事。 雾影应道:“是,月影事先也不知,未曾做准备,今日的信怕是不方便写。” 楚玄迟沉吟一声,“无事,以后若无重要的事,她也无需再日日汇报。” 雾影请示道:“可要让人去查一查,王妃为何突然留宿在辅国公府?” 楚玄迟毫不迟疑,“不用,本王相信昭昭,况且本王也该给昭昭点自由。” 雾影点头应下,“属下明白了。” 楚玄迟身体虽有恙,但心情却是极好,“后院布置的如何了?” “一切都已按您的吩咐布置。”后院是主母住处,雾影可不敢懈怠。 楚玄迟问,“那后院本王瞧着似乎小家子气了些,会不会委屈了昭昭?” “怎会,放眼整个盛京城,除了宫里与长公主府,怕是找不到比这更好的。” 文宗帝当初为了昭示对楚玄迟的嘉奖,鼓励士气,可是不惜花重金建造御王府。 “暂时这样吧,昭昭若不喜,入府后再另择一处,按昭昭的喜好再盖一座新院子。” 楚玄迟想到即将与墨昭华一起生活,每天睁开眼便能看到她,嘴角都翘了起来。 没有外人在,雾影就敢拿他打趣,“主子,您再这样下去,属下可要害怕了。” 楚玄迟冷哼,“怕什么,本王又非耽于美色,是昭昭值得本王费心罢了。” 雾影:“……” 我的好主子,您要不要听听您在说什么? *** 辅国公府。 墨昭华住了三天,今日要回去了。 临行之前她要再为容海施次针,目前共计四次。 拔了针她问容海,“舅父这几日可有再出现麻木与无力之感?” 容海回道:“昨日有,但麻木感弱了许多,持续时间也有所缩减。” 墨昭华还有些意外,这见效似乎比她前世还要快,是因为练了心经么? 她压下疑问,“三日后昭昭会再过来一次,然后就得等几天,婚后才能来。” “昭昭成婚后会不方便吧?”容海不想麻烦她,毕竟彼时她是新婚燕尔。 “不会,玄迟……”墨昭华连忙改口,“殿下待昭昭极好,必不会阻拦昭昭见亲人。” 辅国公咧开嘴角,眼中带着几分揶揄之色,“昭昭私底下已直呼殿下名讳了?” 被长辈如此打趣,墨昭华瞬间便羞涩的红了脸,娇嗔一声,“外祖父~” 辅国公见状却开怀大笑,“小丫头长大了,还知道害羞了,哈哈……” 第97章 断腿 容海也曾年轻过,与钟离秀雅又是两情相悦,能懂墨昭华女儿家的心思。 他笑了笑,“只要殿下能真心待昭昭,其他的倒也不重要,做个闲散王爷挺好。” “是啊,夫妻和睦,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总好过活在勾心斗角之中。” 辅国公与夫人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婚后举案齐眉,家庭也和睦温馨。 他顿了顿又道:“普通人家勾心斗角倒还好,皇权争夺可是真会血流成河……” 容海赶忙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爹,昭昭的年纪还小,你可别吓坏了她。” 辅国公笑看向墨昭华,“她年纪小,胆子可不小,想吓到她谈何容易。” 墨昭华由衷的感激他们,“因为昭昭有外祖父和舅父撑腰呀,胆子当然大。” 容海想起前几日钟离秀雅与他提过的事,“听闻昭昭想让慎儿背你出嫁?” 墨昭华仔细想过,已经决定放弃,“算了,表哥还未议亲,昭昭不想坏他名声。” 她此生虽然愿意自私点,可以不在意所谓的非议,但也不至于要自私到连累了容慎。 “这种名声算什么?”容海无所谓,“只要昭昭真心想要,我们便乐意成全。” 墨昭华拒绝,“不用如此麻烦,昭昭也只是觉得表哥更为亲近,才有此一想。” 容海还想再劝几句,辅国公却已然开口,“行吧,那我们也不勉强昭昭。” 墨昭华与他们再聊了几句便告辞,银针没带走,左右是要出嫁,何须带回去? 容海送她到府门,再回来便去找了辅国公,“爹,昭昭的心愿您真不管了?” 辅国公给了他一个眼神,“这么点小事还需要来问老夫?你想做便去做。” 容海目光如炬,“儿子不是怕您说我胡闹么?有爹这句话儿子就放心。” 与此同时,墨昭华的马车已经驶远。 墨昭华姿态慵懒的倚着车厢,“去御王府吧。” 月影提醒她,“大婚在即,小姐不怕惹来非议?” 按照习俗礼制,成婚之前的半个月里,男女双方都不能见面。 墨昭华叹气,“可惜玄迟哥哥不良于行,否则就能趁夜飞来见昭昭。” 月影计上心来,给她出主意,“奴婢倒能在夜里,带着小姐悄悄过去。” 墨昭华想了想还是放弃,“算了,不想节外生枝,影响玄迟哥哥的英名。” 月影便不再劝,“好,那小姐再忍上几日,等成了婚自可日日见到咱殿下。” 墨昭华有些急切,“也只能如此了,真希望那天赶紧到来,最近时间过得太慢。” “这便是读书人常说的度日如年是吧?”月影感觉今天应该给写一份汇报信。 “何止是度日如年,哎……”墨昭华长吁短叹,竟有了几分深宫怨妇模样。 月影看她都快相思成疾,不禁笑出声,“噗……” 墨昭华佯怒,“你这是在笑话我?” 月影连连解释,“没有,奴婢这是高兴,为殿下,也为小姐高兴。” 墨昭华嫣然一笑,“以后还会有更高兴的。” 月影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小姐说的可是诞下小世子与小郡主?” 墨昭华伸手去戳她,“你个臭丫头,别的不学,偏生学琥珀这张嘴。” 她越娇羞窘迫,月影就越是逗她,“小姐的脸怎么红了?可是天太热?” 墨昭华连忙拿起一旁的团扇挡住脸,“闭嘴……” 马车里响彻着月影的得逞的笑,“嘻嘻……” *** 次日午后。 墨胜华突然回了府。 而且还是被人抬着从小门入。 兰如玉和墨瑶华得到消息赶去了雅颂轩。 墨胜华鼻青脸肿躺在床上,双腿都缠着白色布条。 这一看就是被人打了,不仅打坏了他的脸,还打断了双腿。 兰如玉快步走过去,表情关切,语气焦急,“胜儿怎受伤了?” 墨瑶华一脸的难以置信,惊呼出声,“大哥,这到底怎么回事?” 墨胜华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说话毫无底气,“不小心摔了一跤。” “你当我是傻子么?”墨瑶华失声尖叫,“这分明就是被人给打了。” “嘘……”墨胜华连忙制止,“小声些,被人听到了我这脸还要不要?” 兰如玉冷静下来,“那你说说是怎么个情况,谁如此胆子,竟敢对你动手。” 墨胜华摇头,“具体是谁我也不知,只知是打家劫舍之徒,抢走了我的荷包。” 墨瑶华不情愿的压低声音,“那你为何不报官?” 墨胜华眼神闪躲,“荷包里有些不太好的东西,若将事情闹大,我反而得不偿失。” 兰如玉不悦的拧着眉头,“什么东西?” 墨胜华不肯正面回答,“不方便说,总之是会让我身败名裂的东西。” 墨瑶华追问,“自家人还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快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 墨胜华别过脸不敢看他们,“就是些女子的情诗,只是稍有些香艳……” 他作为读圣贤书之人,这种荒唐事一旦传出去,对日后的影响颇大。 “什么?”墨瑶华猛然提高声音,“你找了女人,还不止一个?” 兰如玉呵斥,“小声点,你想让整个府里的人都知道你兄长这点子事么?” 墨瑶华压制着怒气,恶狠狠的瞪了墨胜华一眼,结果对方却压根没与她对视。 墨胜华小声解释,“整日读书也无趣,我又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总该有所排遣。” “等等……”兰如玉倏地反应过来,“难不成你说的女人,还是青楼里的娼妓?” “偶尔会去解闷。”墨胜华央求,“娘亲,瑶瑶,此事可千万别让父亲知晓。” 墨韫的要求向来高,从小便严厉教育,此前未能考入知名学院,已对他大失所望。 好在他后来成功通过了会试,能参加明年的春闱,墨韫对他的态度才稍微好些。 墨瑶华怒不可解,“我真要被你气死了,难怪读书多年,却连家好的书院都考不进。” 墨胜华反驳,“这怎能怪我,只能怪父亲没本事,否则我连那国子监也能随便入。” 在他看来,国子监那些学子的才学未必都比他好,其中肯定不乏靠关系进去的。 墨瑶华突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力感,“是吗?那你敢当着爹爹的面说这话?” 第98章 大婚 墨胜华光是听到墨韫就已害怕,“瑶瑶,你这不是想要哥哥的命么?” 兰如玉看话题已被墨瑶华扯远,赶紧又拉回来,看看还有没什么转机。 “罢了罢了,先不说这事,你去青楼便去,为何要把那种诗放在荷包中?” 墨胜华理直气壮道:“瞧娘亲问的这是什么,儿子自是舍不得丢才会留下。” 他之所以会如此,是从小耳濡目染,看多了兰如玉对墨韫各种温柔小意。 因此他成熟的比同龄人更早,小小年纪便与丫鬟有了关系,各种耳厮鬓摩。 若非墨韫发现的早,及时将丫鬟发卖,又换了院里的人,他怕是早已荒废学业。 正是经过那件事,墨韫对他这方面看的特别紧,以至于他只敢偷偷寻花问柳。 墨瑶华伸手指着他,手指剧烈颤抖,她在这兄长身上已然看不到任何希望。 “你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我本指望你帮我,如今你若能不连累我就要烧高香了!” 墨胜华对自己很有信心,“我可是你唯一的兄长,待我金榜题名自能帮到你。” 墨瑶华不屑的冷哼,语气鄙夷,“就你这样,我看是名落孙山还差不多!” 墨胜华也来气,“你竟然这般看我。” 墨瑶华趾高气昂,“是你自己太没用,我……” 眼看着他们快吵起来,兰如玉赶紧打住,“好了,此事我们从长计议。” 虽然墨胜华回来的动静很小,但琥珀眼线众多,这消息还是传到了倚霞院。 墨昭华闻言来了兴趣,“让人抬回来?” 琥珀神秘兮兮,“可不是,还用扇子挡着脸呢。” 珍珠猜测,“该不会是断了腿,还伤了脸吧?可怎会如此?” 琥珀也好奇,可惜没消息,“院里看得紧,暂时不知具体情况。” 墨昭华扯了扯嘴角,“没事,慢慢打听,若是打听不到也没关系。” 墨胜华的事自有人更关心,比如墨老夫人,她想知道便只需去趟颐寿堂。 *** 今日,容清母女一起去了辅国公府。 墨昭华除了给容海施针,还有件大事与他们商议。 他们在辅国公府待了一整天,直到用完午膳才踏着夜色回来。 容清前脚刚进晚香居,乔姨娘便过来找她,与她说了墨胜华之事。 乔氏自从被抬了姨娘,除了每日带孩子来请安,有消息也会及时相告。 “确定双腿皆断?”容清今日去辅国公府的路上,也听墨昭华提起过此事。 乔氏的容貌只能算是清秀,穿着又极为素净,作为姨娘,打扮的还不如锦秋。 她压着声音,态度如往常那般恭敬,“雅颂轩里的人亲眼所见,应该是错不了。” 容清对墨胜华没感情,自是不心疼,“那恐怕不是摔了一跤,而是被人打了。” 乔姨娘满心疑惑,“可若是真被人打了,以大少爷的性子,又如何能忍下?” 容清猜测,“要么是对方家世比他好,吃哑巴亏,要么是自己理亏,不敢闹大。” 乔姨娘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夫人说的有理,那妾便不打扰夫人歇息,先回去了。” 容清知道墨昭华也好奇,随后便差了陪嫁嬷嬷去了趟倚霞院,告知她这事儿。 待嬷嬷走后,琥珀狐疑的问,“夫人怎比我们还先知道雅颂轩的情况?” 墨昭华一猜就中,“估计是乔姨娘说的,论打听消息的本事,你还差得远。” 乔氏原本就是丫鬟,抬了姨娘后也不曾仗势欺人,与府里下人的关系向来很好。 琥珀在府里的根基浅,墨昭华以前的性子又冷淡,很少需要她打听消息。 珍珠想起一件事来,“小姐,大少爷的腿断了,岂不是不能背您上轿?” 琥珀连声附和,“对哦,只能临时换人了,也不知老爷会安排哪位堂少爷。” 提到背嫁,墨昭华隐约觉得不太对劲,墨胜华怎就刚好在她大婚前出事? 难道是辅国公府有人出手了,可若说真是如此,她也还有那么多堂兄。 除非墨家的兄长全出事,否则怎么都轮不到容慎,所以应该是她想多了吧? *** 八月初六。 墨昭华与楚玄迟大婚之日。 整个户部尚书府,从昨夜便忙碌了起来。 墨昭华也是一宿未睡,大半夜便开始行出阁礼,净手沃盥,焚香告祖,醴女,拜谢父母教导。 直到天微亮才回了闺房,端坐在铜镜梳妆,包括但不仅限于绞面,梳髻,及簪,画眉,点朱唇。 钟离秀雅一大早带着容悦过来相陪,顺便让她知晓出嫁流程,再过两年她也要出嫁。 墨昭华上好妆面,换上了大红的霞帔,只待出阁前再戴上凤冠。 毕竟凤冠太重,离吉时又还有太长时间,若是现在戴上,脖子会被压的承受不了。 “表姐,你今日真的好美呀。”容悦看到盛装打扮的墨昭华,眼睛都直了。 钟离秀雅伸手轻轻戳她的脑门,“你这丫头,昭昭有何时是不美的么?” 容悦连忙改口,“是悦悦说错啦,应该说,表姐今日比平日里还要更美,真的太好看啦。” 钟离秀雅笑的典雅端庄,“那是自然,都说女子出嫁是一生中最美的一天。” 提到出嫁,她心里泛起了不舍,她和容清一样,只有一个女儿,恨不得能留在身边。 容悦俏皮的朝墨昭华眨了眨眼睛,“表姐今日美成这般,表姐夫掀盖头后会不会看的傻眼呀?” 钟离秀雅纠正她,“别这般没规矩,落人把柄,应该喊王爷。” 容悦不情不愿的撇嘴,“那以后是不是也不能再喊表姐,而应该喊王妃?” “不,无需改口。”墨昭华承诺般的道,“我永远都会是悦悦的表姐。” “好呀。”容悦又问,“殿下有没跟表姐提过,今日是谁来替他迎亲呢?” 楚玄迟如今的情况自是无法骑马,总不能坐着轮椅过来,便只能让别人来替他迎亲。 “哎呀……”墨昭华低呼,“我忘记问了,月影,你可知此事?” 这段时间,她既守着习俗礼制没见楚玄迟,又因着太忙而没书信往来,也未曾想到此事。 “奴婢这几日忙昏了头,也忘了问。”整个倚霞院的人最近都为大婚忙的团团转,月影自然也不例外。 钟离秀雅思忖道:“若有已弱冠且尚未娶亲的兄弟,便由其中一人代为迎亲,否则只能找未弱冠的兄弟。” 容悦歪着脑袋猜测,“如今这些亲王中,符合条件的也就只有祁王与瑞王,该不会让祁王前来吧?” 此言一出,原本热闹的闺阁中瞬间落针可闻,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而后齐齐看向了墨昭华。 她与楚玄寒的事虽早已过去,各自也有了婚配,可若真让他来替楚玄迟迎亲,怕是多少也有些尴尬吧? 第99章 八皇子 墨昭华本不在意谁来迎亲,闻言眸子却倏地变冷,前世的记忆汹涌而来。 大婚当日,楚玄寒骑着高头大马而来,她则在喜庆的锣鼓与鞭炮声中被墨胜华背着送上了花轿。 当时的她以为那是天赐良缘,自己将会美满幸福的过一生,岂料结果竟惨死,还害了那么多无辜人。 这一世她自是再不愿看到他来娶自己,哪怕最终嫁的人还是楚玄迟,她心里也膈应。 “表、表姐……”容悦被墨昭华的表情吓到,“对不起,是悦悦说错话了……” 她后悔的恨不得给掌自己的嘴,明知墨昭华与祁王有过纠葛,怎能提他迎亲的事? 钟离秀雅柔声安慰墨昭华,“昭昭莫在意,不管是谁来迎亲,你嫁的都是御王殿下。” 月影也壮着胆子安抚,“小姐没事,只是代替迎亲罢了,又不是能真娶您,没关系的。” 墨昭华深吸了口气,将前世的记忆驱逐,“嗯……没关系,我的夫君是玄迟哥哥!” 房中的气氛还是有些沉闷尴尬,好在这时传来个欢快的声音,“大表姐,我来啦。” 伴着这一声,一道粉色的身影贸贸然闯了进来,正是许久不见的嘉善公主。 墨昭华趁机转移了话题,笑着打招呼,“公主这么早就出宫,辛苦辛苦。” 嘉善公主笑呵呵,“早起确实好难,但没关系,因为今日有人陪嘉善。” “公主安。”钟离秀雅虽然是嘉善公主的长辈,但还是得给她行礼。 嘉善公主这才注意到有长辈在,连忙还礼,“舅母安好,刚才没注意到。” 她本来就满脑子都是新娘子,今日的墨昭华又如此耀眼夺目,吸引她的目光。 一袭蓝白色的织金锦袍缓缓步入闺阁,温润的声音紧跟着响起,“舅母,表姐。” 女子闺阁,外男一般不得进入,但今天日子特殊,来人的身份也不一般。 容悦看着来人都愣了,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我没看错吧,八皇子出宫了?” 来的正是德妃的儿子,嘉善公主的胞兄,年方十七岁的八皇子楚玄奕。 他只比墨昭华小几个月,大概是外甥像舅,他的容貌倒是跟容海有几分像。 不过气质完全不一样,容海威猛严肃,楚玄奕则斯文儒雅,满身书生气。 嘉善公主道:“既是表姐出嫁,又是五皇兄娶亲,哥哥又怎能不来喝杯喜酒?” 容悦了然的点头,“是哦,那你们岂非要赶场?等表姐上了花轿,就要去御王府?” 开口的依然是嘉善公主,“可不是,今日我和哥哥要喝两份喜酒呢,好开心呀。” 八皇子看着墨昭华,微微朝他笑了笑,笑容青涩中带着腼腆,“表姐,恭喜。” “谢谢。”墨昭华看着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心里却在忍不住的唏嘘。 八皇子咽了口唾沫,垂在双腿两侧的手握了握,才再次开口,“百年,好合。” 墨昭华见状,心不由得紧了紧,“八皇子能来,便是对我和你五皇兄最好的祝福。” 八皇子的脸微微泛起了红,呼吸也变得急促了些,闭了闭眼睛,“早生,贵子。” 墨昭华眼睛发涩,鼻子也发酸,“会的,我们会给你生小侄子和小侄女玩儿。” 八皇子又笑了起来,虽然还是腼腆,却比之前自然了许多,“好,我等……” 他和墨昭华说话的时候,其他人都保持着缄默,像是怕会打扰到他们似的。 嘉善公主挥手,“大表姐,舅母,二表姐,我和哥哥先见姨母,等会儿再过来。” 容悦目送着八皇子离去,“还是表姐的面子大,连八皇子都肯亲自来贺喜了。” 墨昭华眸中露出心疼之色,“难为他了,哎……”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医术再好,也帮不上八皇子的忙。 容悦安慰她,“表姐你别唉声叹气嘛,八皇子愿意出门,这不是好事么?” 钟离秀雅也附和,“是啊,昭昭,大喜的日子,别愁眉苦脸,不吉利。” 墨昭华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淡笑,“好的,舅母。” 墨家的亲友陆续过来,钟离秀雅便着带容悦出去。 墨昭华应付着亲友,时间悄然流逝,外面响起了鞭炮与锣鼓声。 琥珀从外面进来,满脸都是笑意,“小姐,御王府迎亲的队伍来了。” 墨昭华听到锣鼓声便知此事,她急切的问,“是谁替玄迟哥哥前来迎亲?” “是瑞王殿下。”琥珀刚才特意出去,就是为了打听这事,也好向主子汇报。 瑞王前世就是楚玄寒最听话的一条狗,拼了命的巴着楚玄寒,得以在夺嫡中幸存。 不过比起楚玄寒,墨昭华倒是更能接受些,毕竟就这两位亲王,也没其他选择。 迎亲队伍要在先女方这边用过午膳,然后才能将新娘子接走,一般是黄昏到达男方。 墨昭华让几个丫鬟去用膳,只留了月影一人作陪。 月影也惦记着背嫁之事,“今日也不知会是哪位堂少爷背小姐上花轿。” 墨昭华早已不在意这个问题,“谁都无所谓了,反正我都不喜欢。” 月影哪壶不开提哪壶,“要是能让辅国公府少爷背就好,小姐定会喜欢。” 墨昭华无奈的笑笑,“是啊,奈何墨家旁支众多,根本不会有这机会。” 此时的宴席上,容海正边吃边跟墨韫说这事,他自是要满足墨昭华的心愿。 女儿出嫁,舅父为大,今日的宴席上,容海就是最重要的宾客,坐的是主席位。 墨韫在旁作陪,闻言还微微愣了愣,“你说什么?让慎少爷背昭华上轿?” 容海今日神采奕奕,“对,我听闻府上公子近日腿脚不方便,无法背昭昭。” 墨昭华给他施了针,又喝了这么多天的药之后,他的右手臂情况肉确实有好转。 他既为她的医术所折服,也为辅国公高兴,可以放心让她给老爷子医治。 墨韫自是拒绝,“犬子前几天摔了一跤,确实不方便,但昭华还有许多堂兄。” 这一个月来,他为十里红妆的事忙的焦头烂额,猜到墨胜华的事有隐情也没空问。 只是及时找了墨韬,让墨韬的嫡长子来背墨昭华,那孩子正好比墨昭华大一岁。 第100章 出阁 容海道:“我又听闻,你胞弟家嫡庶子共有三个,但昨儿个却都吃坏了肚子。” 墨韬有一嫡两庶三个比墨昭华年长的儿子,奈何昨夜跑了半宿茅房,腿至今还软。 “我还有其他兄弟,真不劳烦慎少爷。”墨韫如何不知此事,早已找了其他人。 容海又道:“你两个庶弟,其中只有一个的儿子比昭昭大,但并不在盛京城。” 背嫁只能由兄长来背,是因为这要按嫡庶来排序,怕嫡弟年幼背不动姐姐。 “世子对我墨家事倒很了解。”墨韫都有点怀疑,容海是不是有意冲背嫁而来。 容海笑声豪爽,“这不是来得早,心情又好,跟你们家的宾客多聊了几句么?” 墨韫忍着不满,“那世子该知道,墨家旁支众多,再怎么也能找到人背嫁。” 容海点点头,“人是能找到,但旁支的话,关系又如何比得上我辅国公府亲近?” 墨韫提高了声音,“但若让一个表兄来背嫁,岂不是要让旁人以为我墨家无男儿?” 他越听越不对劲,基本确定容海对背嫁势在必得,怀疑起了墨胜华受伤之事。 不仅是墨胜华受伤,就连墨韬家昨儿个阖府吃坏了肚子,都可能是容海的手笔。 “墨尚书言重了,不是你墨家无男儿,是我辅国公府敬仰御王殿下,想沾个光。” 容海说的冠冕堂皇,既给了墨韫面子,又给自己找了个好理由,而不会涉及到墨昭华。 墨韫拒绝的义正言辞,“那也不行,这是规矩。” 辅国公突然声若洪钟的开口,“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凡事都不是一成不变。” 墨韫瞬间便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那可是他的老丈人,他光是看一眼都心悸。 容海附和,“是啊,我爹极为敬仰御王殿下的骁勇善战,还请姐夫通融一下。” 他一般都不会喊墨韫姐夫,心情好时喊声墨尚书,心情不好便直呼其名。 “可盛京城从未有过表兄背嫁之事。”墨韫已有不祥之感,他可能得妥协。 容海道:“我之前调任外地时,倒是见过这等事,不知在座的诸位可有见过的?” 一位外地调任而来的宾客立马回应,“下官见过,下官的老家那边便有此事。” 又一个人附和,“下官虽然未曾亲眼见过,但有听几个下属提起过这种事。” 还有人帮腔,“学生在一些游记上也曾读到过。” 有人做出了总结,“所以若让容公子背嫁,也不是前无古人,而是有例可循。” 墨韫怀疑他们事先早已跟容海串通好,否则怎能配合的这般好,让他都不好反驳。 随着其他人的附和,墨韫最终没能顶住压力,宴席还没吃完,背嫁已换了个人。 琥珀这个小机灵在府里眼线多,其中一个丫鬟在主席位伺候,悄悄把消息递了出来。 她当即放下碗筷,飞奔般的回了倚霞院,“小姐,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墨昭华听完她的禀告,激动的险些站起来,“你说什么?由表哥背我上轿?” 琥珀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可不是么,小姐这下开心了吧?得偿所愿。” “怎么会……”墨昭华还不敢相信,“父亲怎么可能答应这种事……” 琥珀得到的消息有限,“具体的奴婢也不知道,只听说是舅老爷提的。” “舅父……”墨昭华想起容海那日的询问,“他居然还是为昭昭达成心愿。” *** 午宴便是墨昭华的出阁宴。 宾客众多,觥筹交错,从午时初一直进行到了未时中,一个半时辰。 而后迎亲队伍与送亲的人便开始装嫁妆,先将大件的嫁妆搬到马车上去。 那是专门用来装货物的马车,来了足足二十辆,每匹马都戴着一朵大红绸花。 墨昭华既要了十里红妆,楚玄迟自然要多派点车,可不能到时连嫁妆都装不下。 墨韫看着嫁妆不断的往府外搬,心疼的在滴血,这都是他几乎散尽家财筹备的呀。 除了他准备十里红妆,还有容清准备的陪嫁以及亲友的添妆,二十辆马车没能装完。 剩下的一些嫁妆,届时便由接亲与送亲的人拿着,这出嫁盛况,看的墨瑶华嫉妒不已。 她下个月出嫁,既不会有新郎来接她,只会有一顶花轿过来,到了祁王府也得从侧门入。 尽管侧妃与庶妃都能上皇家玉牒,可成婚也只能从侧门入,侍妾则必须从偏门进入。 申初一刻,容慎跟着迎亲队伍去了倚霞院,其他人都在外面,唯有他走进了内室。 钟离秀雅相信容海定能拿下墨韫,特意让容慎穿了件喜庆的暗红色长袍来背嫁。 墨昭华已经戴上凤冠,盖好了红盖头,安静的坐在床沿上,等着容慎来背她上花轿。 容慎缓走到她跟前,“昭昭,恭喜出阁,祝愿你与御王殿下鹣鲽情深,白头偕老。” 他面如冠玉,鼻高唇薄,眉眼修长舒朗,身姿挺拔颀长,嗓音温和,给人一种温润感。 墨昭华听到他的声音就感到心安,“谢谢表哥,也辛苦表哥了,昭昭最近重了些。” 容慎薄唇轻抿,“无碍,我虽是从文,但还会些拳脚功夫,君子六艺本也包含骑射。” 他自小学了些功夫,无危险之时,便能强身健体,遇到危险,也能提高自保能力。 从墨昭华的闺阁一直到府门外,铺了大红地毯,容慎背起墨昭华,踏上了红毯。 容慎背着墨昭华,一路从倚霞院到了府门口,步履依旧很沉稳,没半分虚晃。 这不禁让墨昭华又想起了前世,同样的距离,墨胜华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况。 他期间歇了好几次,她则站在凳子上等,就这样他最后还累得气喘吁吁。 送他进花轿时动作也粗鲁,直接把她推进去,害她撞到脑袋,凤冠都歪了。 新娘子出府,鞭炮和锣鼓一起响起,猛然打断了墨昭华的回忆,赶紧收回神。 花轿前有一匹高头大马,马头上戴着一朵红绸花,那上面本该坐着楚玄迟。 但此刻坐在上面的是瑞王楚玄霖,他在墨昭华出现的那一刻,目光突然变得奇怪。 第101章 迎亲 墨昭华盖着喜帕,瑞王看不到她的脸,可他早已见过她多次,记得她的容貌。 他可以想象到她现在有多美,必然是明眸皓齿,面若桃花,也许还带着幸福的笑。 看到她的大红嫁衣,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喜服,他心里有了种很奇怪的感觉。 好似……他并不是在帮楚玄迟迎亲,而是自己真的在娶亲,娶的还是墨昭华。 那个楚玄寒曾经一心想要娶,甚至找了父皇请旨,却被父皇拒绝了的女子! 容慎走到花轿前,在喜婆的帮助下,小心又轻柔的将墨昭华送进花轿中。 墨昭华的脑袋没撞到花轿,凤冠也没歪,更没扯到她的发丝,弄得脑袋生疼。 这一世,如她重生归来所祈愿的那样,有了改变,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周围有邻居来看热闹,看到是容慎背嫁,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怎是表兄背嫁?” “墨二小姐不是有庶兄么?” “对呀,而且也还有其他的堂兄。” 有宾客立马去解释,“这事说来话长,具体情况是这样……” 这正是出阁宴上那个自称学生的人,名为穆森,但他并不是书生。 他早已有功名在身,也入了仕途,但他却是容海的人,现在算是善后。 容慎背嫁之事,最后只会成为辅国公府的要求,而不是墨昭华自己的意思。 即便以后真的会影响名声,也由他们来承担,而不会影响到墨昭华分毫。 路人甲:“原是如此,若论亲缘关系,慎少爷自是要比堂叔伯家的兄长亲厚些。” 穆森:“可不是,尚书府嫡小姐出阁,又是高嫁,背嫁之人也该有点要求吧?” 路人乙:“是啊,否则岂不委屈了御王殿下,慎少爷这算是挺胸而出,江湖救急。” 路人丙:“奇怪的是,原本定下的背嫁之人怎都出事了,不会是有什么隐情吧?” 穆森:“这能有什么隐情,不过是赶巧罢了,总不会是有谁舍不得一个红封?” 按照习俗,背嫁之人要给新娘子一个大红封,说白了就是出了力还要出钱。 封多少主要看个人,墨胜华这种自然不舍得多给,容慎就恨不得掏家底。 关于背嫁之事,接下来几天穆森都会处理,把控着舆论,不让其影响墨昭华。 他作为文人,别人也不会想到,他私底下居然是容海的人,自不会怀疑他。 墨昭华端坐在花轿中,藏在婚服底下的柔夷,悄然摸上了左腕上的手镯。 这个手镯的秘密,她连几个贴身丫鬟都没告知,今日这种日子也不舍得摘下来。 对她来说,为大婚准备的首饰再怎么好,都不及这只手镯,因为这是楚玄迟相赠。 这只手镯代表着他的爱,她要戴着它与他成婚,并且以后也会一直戴在手上。 只要看到手镯,就像是看到了他本人,还能以此来提醒她前世的刻骨深仇。 整个大婚需算好多个良辰吉时,比如迎亲队出发,新娘出阁,新妇入府等等。 礼官和司仪一直在盯着沙漏,吉时一到,司仪便唱和了一声,“吉时到,起轿!” 在震耳欲聋的锣鼓声中,爆竹声再次响起,墨昭华的出阁礼此刻正式完成。 礼部的仪仗队在前面开道,而后是瑞王的马,紧跟着是则墨昭华的花轿。 喜婆和几个陪嫁丫鬟,跟在花轿两边,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喜庆的笑容。 再往后是迎亲与送亲的人,以及那二十车嫁妆,目之所及都是大红的喜色。 亲王大婚,那叫一个热闹,街道两边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还在窃窃私语。 “没想到尚书府这么大方,竟准备了十里红妆。” “谁知道是尚书府大方,还是辅国公府家底厚,你们觉得呢?” “是啊,宫里还有两位娘娘与公主皇子,光是添妆怕是也有不少。” “没错,以墨尚书这些年宠妾灭妻的作风,这嫁妆上怕是没出多少力。” 也就是墨韫没出府,否则听到这话,岂不得气到当场吐血,说不定还得动手。 尚书府离御王府有点距离,隔着好几条街,迎亲队伍浩浩荡荡,极为惹眼。 一路上都有人驻足观望,以至于花轿还没入府,十里红妆的事已经传遍整个盛京。 新妇入府的吉时还在酉时中,在此之前,迎亲队伍都可以在街上敲锣打鼓热闹。 墨昭华坐在花轿中,只能听到外面的热闹,却不能如往常那般挑开车帘瞧瞧。 不过这样她已经很满足,无聊之中,她将容慎送她上轿前给她的红封打开。 跟她猜的一样,里面装着一大叠银票,有零有整,这对一个学子来说可是巨款。 前世墨胜华只放了两张银票,加起来为四两,光这个数字就给人一种不详感。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缺这点钱,她在意的只是心意,而墨胜华显然是敷衍。 她笑着收起红封,想着等容慎大婚之时,再给他回一份大礼,这才叫礼尚往来。 花轿外,瑞王骑着高头大马,入眼处都是喜色,让他越来越有种不真实之感。 这就是迎亲么? 他已弱冠,明年也该娶亲了吧? 届时他娶的会是谁,可有眼前这等热闹景象? 不,不可能,他无权无势,又怎么可能拥有这等规格的大婚? 同为皇子的时候,别人不是母妃得宠,就是母族强大,能够帮衬。 他什么都比不上其他人,连父皇看他的目光,也永远显得冷淡又疏离。 现在同样封了亲王,他的府邸最差,不但规格小,地理位置也比不上兄弟们。 这样的他,若非因着五皇兄不良于行,无法迎亲,也没机会体验今日这一切。 可他能怎么办,文不如晋王祁王,武不如御王,什么都不拔尖,性子也不讨喜。 瑞王想到这些,鼻子有些泛酸,深深的吸了口气,才勉强将心里的苦涩压下。 这若是一个梦就好了,他可以让仪仗队换个方向,将花轿送到自己的府上。 不管他喜不喜欢墨昭华,能娶到她就已足够,毕竟她是连祁王都娶不到的女人。 可惜,这不是他的梦。 他回头看了一眼,大红的花轿是那么喜庆,却又是那般的刺目…… 第102章 入府 户部尚书府。 御王府的迎亲队伍离开不久,宾客们便先后散去,墨韫也终于闲了下来。 结果刚坐下来休息,墨瑶华就来了花厅,“爹爹,你还真给了她十里红妆啊。” 兰如玉扶着她进去坐下,“我看远远不止,盛京城多少年没见过这等盛况。” 墨韫喝着茶,“哪是我准备的,是容清有太多陪嫁,几乎把家底都给了她。” 女子的嫁妆属于私人所有,一般都会给女儿陪嫁,也算是代代相传的东西。 一户人家,若是敢打女子嫁妆的主意,被人知道了那可是要戳脊梁的。 墨韫早知容清宠墨昭华,肯定会给很多,但想破脑袋也没想到有这么多。 “是啊,二小姐本身有不少嫁妆,宫里两位娘娘和辅国公府出手又极大方。” 兰如玉倒没嫉妒,毕竟宫里的娘娘公主皇子添妆,是因为墨昭华有一个好母亲。 墨瑶华却嫉妒的两眼发红,“今日她出嫁有如此盛况,来日就更衬的女儿寒酸了。” 兰如玉叹气,“哎……那也没办法,是娘亲没用,往后的日子只能靠你自己。” 提到嫁妆,墨韫就心疼,“是啊,爹没能力给瑶瑶筹备这么多,只能委屈瑶瑶。” 兰如玉知他心疼,赶紧换了话题,“对了,老爷,您怎能让慎少爷背嫁呢?” 作为妾室,嫡女出阁这种宴席,她是没资格出席,至今还不知此事的原因。 墨韫简单解释,“胜儿背不了,另外几房不是出事就是没回来,便只剩远亲。” 墨瑶华不悦,“远亲不也能背么?凭什么让一个表亲来,别人还以为墨家无儿呢。” “容海提出此事,辅国公又说很什么敬仰御王,其他宾客还帮腔,我还能如何?” 墨韫想到当时的情况就一肚子气,他是被逼无奈,而后又想到了墨胜华的事。 “胜儿的伤到底怎么回事?”大婚之事忙完,他也有时间正式处理这件事。 兰如玉自不会说实话,“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墨韫眸子猛然一冷,“我前几日忙的没空管此事,你便当我是真傻么?” 兰如玉温软的唤他,“老爷~” 奈何这一招如今对墨韫也没用,“你们若不肯说,老夫只能亲自去趟雅颂轩。” “别……老爷,妾说便是……”兰如玉原也猜到,这事必定瞒不住墨韫。 为免他亲自过去,气头上对墨胜华动手,倒不如在这里说,再想办法拦着他。 墨韫听完大怒,“你说什么?被人抢了荷包还打断了双腿?那为何不及时报官?” 墨瑶华想到这事就来气,“爹您这就急了,等知道后面的事,我怕您坐都坐不住。” 兰如玉给了她一个眼神,“瑶瑶,你今天累了吧,要不先回芷汀阁休息去?” 墨瑶华看到墨昭华的嫁妆后,心情本就差,正愁没地方发泄,“不,我要留下看好戏。” 墨韫怒喝,“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兰如玉斟酌着,还找借口开脱,“胜儿血气方刚,难免有点需求……” “什么,艳诗?”墨韫暴跳如雷,“老夫送他去书院是让他寻花问柳吗?” “难怪学问没点长进,原来心思都在这,我去打死这个丢人现眼的混账东西。” 墨韫霍然起身,兰如玉赶紧拉住,趁机又给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搬救兵。 最大的救兵便是墨老夫人,只要有她护着墨胜华,墨韫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动手。 此事兰如玉早已跟丫鬟说过,一旦东窗事发,便赶紧请老夫人去雅颂轩坐镇。 墨韫在气头上,兰如玉用上了温柔小意也拦不住,又使眼色让墨瑶华帮忙。 墨瑶华怀着祁王的孩子,这是她最大的武器,靠着肚子她成功拦了会儿。 待兰如玉感觉老夫人应该差不多过去了,便不再阻拦墨韫,一起去了雅颂轩。 墨韫怒气冲冲赶到雅颂轩时,老夫人果然已到,又拦下了怒火中烧的儿子。 关于墨胜华的丑事,老夫人早已知晓,但觉得这不算什么,男人都这样。 墨胜华能有今日,少不了她溺爱的功劳,真真是慈母多败儿,祖母也一样。 墨韫连墨胜华的面都没见到,气不过,“母亲,你让开,再不教训这逆子……” 墨老夫人挡在前面,指着自己的脑袋,“往这打,就在这大喜的日子里打死老身!” 墨韫哪里敢下手,跟老夫人讲起了大道理,可她若是听得进去,又如何会纵容? 母子对峙,整个雅颂轩鸡飞狗跳,而此时的墨昭华早已到了御王府的大门外。 离吉时还差一点点,迎亲队便在外面稍作等待,热闹的锣鼓一直未曾停下。 御王府张灯结彩,匾额上挂着象征喜庆的大红绸,两边的石狮子也系着红绸花。 楚玄迟身着一袭金丝刺绣的喜服,端坐在轮椅上,听着外面的锣鼓声,心情激动。 只是,他面上没有表现出一分,外人只能看到他礼貌性的微笑,淡漠又疏离。 雾影和风影几个贴身护卫,今日也都换下了日常的黑衣,穿上了喜庆些的颜色。 正厅中已有不少宾客,比如嘉善公主与八皇子便在其中,两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他们是真的开心,尤其是嘉善公主,她一直认定,楚玄迟的腿迟早会好起来,与墨昭华生儿育女。 至于八皇子,他则是看到墨昭华出嫁时的喜悦,感觉她应该是挺喜欢这门亲事。 府外的人只是等了片刻,便听到了司仪唱和,“吉时到,入府!” 一时间鞭炮齐鸣,热烈的迎接墨昭华入府。 瑞王也终于下了马,走在花轿的前面。 嫁妆跟着入府,这么多嫁妆,一时半会儿可就卸不完了。 王府的大红地毯从门口一直延伸到正厅,另外还有一条红毯直达后院。 花轿在正厅前落轿,墨昭华虽看不到,但突然感觉有道异样的目光打过来。 会是他么? 她的心紧了紧,右手下意识抚上了左手腕的手镯。 玄迟哥哥,我来嫁给你了。 这一世,愿君心似我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楚玄迟的轮椅正对着外面,从花轿入眸那一刻,他隐在袖子下的手便握紧。 藏在他心里多年的小姑娘,今日便要成为他的妻,一切恍如在做梦…… 第103章 拜堂 不! 这不是梦! 他真的娶了她过门。 以后他只要一睁眼就能看到她。 他们可以一起看日升月落,看云起云舒,甚至去看盛京城外的天与地。 因为他的昭昭说过,他的腿一定会好起来,那他又怎能不多一些美好期待? 在楚玄迟的注目中,瑞王先去踢了轿门,再接过喜婆递上的同心结。 有人及时掀开了轿帘,瑞王随即将同心结的另一端递给花轿中的墨昭华。 墨昭华抓住同心结,在丫鬟和喜婆的搀扶下,绣花鞋踏上了御王府的红地毯。 她盖着喜帕,看不到前面,不知楚玄迟就在前方,可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 是的,她已经确定,那就是他的目光。 此时夕阳西下,晚霞落在她身上,犹如为她披上了一件与众不同的嫁衣。 楚玄迟看着她手执同心结,向他款款走来,心跳突然就抑制不住的快了些。 墨昭华抬头挺胸,莲步轻移,在心中默念:玄迟,前世所负,今生加倍弥补。 楚玄寒也在看着墨昭华,虽然脸上带着温和笑意,心中却恨的咬牙切齿。 这性子柔软好拿捏的女人,本该是他的妻子,如今他竟只能看着她另嫁他人。 再想想下个月将迎娶的尉迟霁月,他只觉头疼,刁蛮任性,恃宠而骄,真难伺候。 当初父皇若是准了他的请旨,他又何须去哄着那个小贱人,还因此委屈了瑶瑶。 怨恨中他又幸灾乐祸起来,等她日后独守空房,被骂断子绝孙,就有她好受。 瑞王用同心结牵着墨昭华走向正厅,厅中主位之上本该是高堂,但帝后均未到。 帝后出宫一次必将声势浩大,再加上战乱频发,各国刺客众多,为免危险便未亲临。 否则好好的喜事怕是要被毁了,毕竟亲王大婚再怎么重要,也比不上帝后的安危。 帝后虽然没来,但共同下了道贺喜的圣旨,不仅盖上了玺印,还有皇后的凤印。 如今这道圣旨摆在两个主位中间的茶桌上,代表着的正是文宗帝与敬仁皇后。 正厅两边摆着两排座椅,那是贵宾才能坐的位置,比如嘉善公主和八皇子。 楚玄寒此刻坐在右边第三个位子,第一个位子上则坐着位身着黄色蟒袍的男子。 东陵国以右为尊,比如右相便比左相更为尊贵,因此今日能坐这位子的唯有太子。 太子楚玄辰乃皇后长子,长得极其斯文,但脸色略显苍白,看着有几分病态。 敬仁皇后当年是早产,楚玄辰生下来身子便羸弱,不过他睿智明理,深得人心。 第二个位子上的则是晋王楚玄怀,他眼神深邃,目光锐利,给人城府极深之感。 楚玄寒另一边则坐着八皇子楚玄奕,再往下还有其他几位年纪更小的皇子和公主。 对面那一排,坐着楚玄迟的一些皇叔与王叔,以及朝中的重臣等等,比如左右丞相。 今日御王府的喜宴,文武百官不说全部都到场,那也至少来了百分之八十。 官大的能进正厅观礼,官小的就只能在外面候着,因此府里无比热闹。 若非楚玄迟的身体实在不允许,以他的功绩,理应办几日几夜的流水席。 瑞王入了正厅正要继续往前走,却见楚玄迟朝他伸手,示意他将同心结递过去。 “五皇兄可是要亲自拜堂?”瑞王有点惊讶,他还以为需要自己代为行礼。 “是,这点事本王应该还能做到。”楚玄迟虽然上不了马,可是能弯腰低头。 这可是唯一一次的拜天地,他娶的又是心上人,岂能让别的男人来替他行大礼? “好,玄霖祝五皇兄与皇嫂百年好合。”瑞王将同心结的一端递给了楚玄迟。 红绸落入楚玄迟手里的那一刻,他的手僵了一下,莫名的空落感袭上心头。 他收敛心神走向右边的位子,其他人则往下顺移,让出了楚玄寒旁边的位子。 楚玄迟握紧了红绸,而另一端在墨昭华手里,两者之间绑着一朵大红花。 雾影推着轮椅,月影扶着墨昭华,配合默契的将两位新人送到主位前。 司仪而后开始唱和,“新人准备行礼!” 雾影和月影一个转动轮椅,一个扶着墨昭华转身,让他们面向外面。 司仪扯着嗓子,“一拜天地……” 楚玄迟和墨昭华同时低下了头,动作整齐划一。 礼毕,雾影和月影及时将他们换了个方向,好让他们面对着主位。 司仪再次唱和,“二拜高堂……” 楚玄迟和墨昭华又是默契的在同一时间完成。 在雾影和月影将他们换成面对面后,司仪又一次唱和,“夫妻对拜……”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因着高度差,看着很不协调,但不影响他们对拜。 其实楚玄迟有想过让雾影和疏影搀扶着他拜堂,奈何他的腿连这都做不到。 真要这么做的话,无异于让人架着他,还不如坐在轮椅上,至少没那般的狼狈。 楚玄迟身形高大,坐着轮椅并没比墨昭华矮太多,对拜时她的喜帕落在了他头上。 四方的喜帕盖在凤冠上,前后和左右各有一个角,墨昭华弯腰低头,前面自然下落。 楚玄迟感觉到头上有东西,心猛然一震,随即趁着还未抬头之际,迅速扯起一抹笑容。 纵使他不能跟墨昭华碰头,但这喜帕的一角,却给了他们联系,也等于是碰过了。 待两位新人都抬起来头,司仪最后一次唱和,“礼成,送入洞房……” 亲王的洞房可不能闹,大家只是送他们去了后院,看着他们进入喜庆的新房。 喜床早已在婚前就安好,昨夜又有喜婆婆铺床,如今上面摆着各种干果子。 虽然都说御王已经断了子孙缘,可床上依然有常见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墨昭华被扶着坐下前,珍珠和琥珀很贴心的给她整理出了一块安全区域。 也免得她坐到干果不舒服,但碍于礼仪又不好动,届时可就有的受了。 太子先送祝福,“恭喜皇弟与弟妹喜结连理,孤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楚玄迟笑意盎然,“多谢太子,借太子吉言。” 紧接着是晋王开口,“哟……有红枣花生,那本王便祝五皇弟与弟妹早生贵子。” 第104章 合卺酒 这话倒是吉利话,只不过放在楚玄迟身上,怎么听着都有种嘲讽感。 楚玄迟的笑容中多了几分苦涩,“多谢大皇兄。” 他有做戏的成分,但也不乏一些真情实感,他确实怕不能让墨昭华生孩子。 自从跟墨昭华定情之后,他的期待越来越多,想重新站起来,也想生儿育女。 待楚玄寒与瑞王及其他皇子公主也相继送上祝福后离开,这场大婚才正式结束。 墨昭华听着宾客离去的声音,越来越紧张,平放在双腿上的手又不自觉的握成了拳。 喜房中终于只剩下新人与他们的心腹。 疏影和风影在外面守着,雾影和月影则留在里面。 楚玄迟转动轮椅,让自己面对着墨昭华,轻轻唤了一声,“昭昭……” 墨昭华温柔如水的回应他,“玄迟哥哥……” 楚玄迟伸手去抓她的手,与她两手交握,“昭昭叫我什么?” 墨昭华又一次感受到了他手上粗粝的厚茧,心微微一震,“夫君……” 楚玄迟勾起嘴角的弧度,声音低沉,“真好听,我等这一声,等了许久。” “昭昭也等了好久,但终于等到了。”墨昭华欢喜的又唤了一声,“夫君……” “昭昭希望我如何称呼呢?”楚玄迟问,“夫人?娘子,王妃,还是……爱妃?” 墨昭华想到自己已经嫁做人妇,后知后觉的也换了个自称,“妾身全凭夫君做主。” 楚玄迟觉得他既然早已爱上了墨昭华,那亲昵的称呼会比较好,“爱妃……” 墨昭华是真不介意喊什么,只要是他的妻就行,她热情又羞涩的回应,“夫君……” 看着两人郎情妾意,气氛极好,雾影很识趣的将装着秤杆的托盘端了过来。 秤杆代表着称心如意,是有着极好寓意的东西。 楚玄迟拿起绑着红绸的秤杆,“爱妃,为夫要掀盖头了,爱妃可已准备好了?” 墨昭华轻轻应了声,“嗯……” 楚玄迟用秤杆缓缓挑起了盖头,“好美……爱妃今日比我想象的还要更美。” 墨昭华的眸子熠熠生辉,朱唇微启,“夫君也是丰神俊朗,芝兰玉树。” 楚玄迟很受用,“我们接下来可要互相吹捧一番?那为夫可就不客气了。” 墨昭华俏脸微红,羞涩中又带着种坚韧,“不要,我们应当先喝杯合卺酒。” 桌上还有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杯酒,月影及时将托盘端过来,送到两人之间。 楚玄迟将秤杆放回托盘,伸手便去拿酒杯,“爱妃说的对,是应当喝合卺酒。” 墨昭华却又出言阻止,“慢着,夫君有伤在身,不宜饮酒,不如换成水吧。” 雾影闻言,犀利的眸子闪了闪,没想到主母竟比他都更在意主子的身子。 “无碍,只是一小杯罢了,我还能喝下。”一生才一次的机会,楚玄迟不想错过。 “不,君子之交淡如水,妾身希望我们之间能如君子一般坦荡。”墨昭华坚持要换。 “爱妃言之有理!”楚玄迟虽觉得有几分惋惜,但墨昭华的话又成功说服了他。 “至于合卺酒,等夫君身子好了些,妾身再为夫君补上。”墨昭华又怎舍得让他留遗憾? 楚玄迟如同孩童一般,瞬间就喜笑颜开,“好,那为夫就等着那一天。” 看着他愉悦的笑容,墨昭华的心都要融化了,她会竭尽全力去弥补他的遗憾。 比如他黯淡无光的童年,他一夕之间失去的亲情,还有他如今这副破败的身子。 月影让人取了两个酒杯过来,倒上泡茶用的热水,凉了会儿才送到他们跟前。 楚玄迟与墨昭华拿起酒杯,在雾影与月影的期待目光中,互挽着手喝了合卺“酒”。 除了洞房,大婚的所有仪式都已结束,墨昭华纵使有不舍,也不得不让他离开。 她柔声提醒,“夫君该去招待客人了,今日必然来了不少贵客,我们不可失了礼数。” 楚玄迟点点头,“是差不多该走了,等我回来,届时我要跟爱妃说些很重要的事。” 墨昭华满心期待,“好,我等夫君回来,夫君注意身子,还请尽量莫要饮酒。” 话虽如此,但她心知肚明,他怕是很难做到,毕竟对他不怀好意的人太多。 楚玄迟并没应下来,“月影,你对府里最为熟悉,王妃的晚膳由你负责。” 今晚喝不喝酒得看具体情况,他既不能保证做到,便不会答应,也免得食言。 月影应声,“是,王爷!” 雾影推着楚玄迟离去,疏影和风影赶紧跟上。 珍珠和琥珀则在不久后被带了过来,她们都是墨昭华的陪嫁丫鬟。 琥珀喜气洋洋的开口,“恭喜小姐……” 珍珠当即便打断她的话,“该改口了,莫不是还要王妃给你改口费?” 琥珀反应过来,“哎呀……奴婢忘了,应当是恭喜王妃,祝愿王妃与王爷百年好合。” 珍珠笑着屈膝行礼,“奴婢也恭喜王妃大婚,祝愿王妃与王爷永结同心。” 月影跟着道:“那奴婢就祝王妃与王爷早生贵子,因为奴婢相信王爷能好起来。” 琥珀忙不迭的附和,“奴婢也相信,咱们王爷可是大英雄,上天必会厚待。” 珍珠话语坚定,“奴婢也一样,相信王妃肯定能给王爷生下小世子和小郡主。” “赏,统统有赏,不过今日不方便,待小库房整理出来,你们随便挑。” 墨昭华就喜欢听别人发自内心的好话,这三个丫头的祝福自然是真心实意。 她们可不像某些人,嘴里说着祝福早生贵子,心里却恨不得楚玄迟断子绝孙。 三个丫鬟齐齐笑着行礼,“奴婢多谢王妃娘娘。” 另一厢,楚玄迟一到宴席便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毕竟他可是新郎官。 大家纷纷向他送出祝福,各种吉祥语不绝于耳,为这场宴席增添一抹喜庆。 几位王爷皇子都坐在一起,大家有说有笑,气氛倒是很热闹,只是各怀心思。 楚玄迟先去应付皇叔和王叔等长辈,而后才让雾影推着他来兄弟们这边。 晋王端着酒杯,“五皇弟,今日乃你大喜之日,为兄敬你一杯,先干为敬。” 第105章 逼他 太子提醒,“大皇兄,五皇弟重伤尚未痊愈,不宜饮酒,这一杯便免了吧。” 晋王的弦外之音极为明显,“这若是太子的意思,那臣自是不敢不从。” 太子面不改色,淡定自若,“孤只是好意提醒,并没有想要命令你的意思。” 晋王把玩着空酒杯,“太子仁心仁德,兄友弟恭,以后定是万民爱戴的仁君。” 太子的脸色瞬间冷下去,有了几分威严,“晋王此言,置父皇于何地?还请慎言!” “五皇兄大婚,大皇兄开心,许是喝多了些,酒后胡言大家担待些,莫闹到父皇跟前。” 楚玄寒看着是在为晋王说话,实际上却是提醒有心之人,这是个打击晋王的好机会。 只要将事情闹大,让文宗帝知晓,晋王轻则挨训,重则前几日刚接手的事要换人。 那么好的提升功绩机会,晋王靠母族相助才拿下,若给了别人,必是重大打击。 瑞王附和,“是啊,五皇兄大婚,大皇兄开心多喝了些,不过太子也是关心五皇兄。” 楚玄迟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们几个,心里已经转了好几百个弯,最终决定满足晋王。 他举起酒杯,“多谢太子关心,但既是大婚之喜,臣弟却之不恭,大皇兄,请!” 晋王开怀大笑,“五皇弟不愧是战神,这气概为兄自愧不如,这一杯敬你为国征战。” 太子再次阻止,“大皇兄,你怎又要五皇弟喝酒?待他身子痊愈后再开怀畅饮不行么?” 晋王解释,“太子殿下,臣也非今日才想敬这一杯酒,早在南疆大捷时就有此心思。” 南疆大捷说的便是楚玄迟连破南昭几城的事,昔日捷报传来,整个盛京都轰动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可惜五皇弟远在南疆,归来后又足不出户,也不开门见客。” 楚玄迟唯一出席过的宴会,便是长公主府那一次,而晋王没去,确实没见到。 因着他还要养伤,御王府一般也不待客,晋王这敬酒的理由倒是找的很好。 “为国征战乃我本分,所幸不负所托。”楚玄迟满上酒,“大皇兄,请。” 晋王仰头一饮而尽,“五皇弟真乃爽快人,那这第三杯,敬我东陵国泰民安。” 太子见楚玄迟自己愿意喝,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况且说了晋王也不会听从。 其他人看到楚玄迟喝的爽快,心思便活络了起来,比如楚玄寒,也跟着来敬酒。 有了先例,楚玄迟便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的喝,看的旁边的雾影心惊胆战。 再这样喝下去,主子明天能否爬起来都是个问题,明日可还得进宫去谢恩。 应付完兄弟们的敬酒,便轮到了朝臣,文有左右丞相六部尚书,武有各种大将。 不过楚玄迟后续不再干杯,只是抿一口表示一下,可一个个下来也喝了不少。 雾影心有所忧却没有劝,主子比他聪明,这样做必然有他的道理,又何须多嘴。 楚玄迟不可能每个人的敬酒都喝,只是挑了些亲族和重臣,而后便不再让人过来。 晋王容光焕发,满身酒气,却毫无醉态,“五皇弟可真真是好酒量。” 楚玄迟眼神清明,脸上始终带着礼貌的笑,“比不得大皇兄,千杯不醉。” 晋王谦虚的摆了摆手,“哪里哪里,不过是别人的玩笑话,五皇弟切莫当真。” 楚玄迟笑道:“大皇兄过谦了,我回盛京虽不久,但在南疆对此事便早有耳闻。” 作为一个亲王,千杯不醉可并非是什么好名声,人家只会觉得他嗜酒如命。 晋王犀利的眸光一闪,“五皇弟也不遑多让,太子殿下之前显然是过于多虑。” 太子也喝了些酒,脸色倒是好看了些,显得红润有气色,“孤确实低估了五皇弟。” 眼看着他又示意婢女倒酒,一旁的太子妃连忙将酒杯收走,“殿下今日便喝到此吧。” 太子身子羸弱,御医千叮万嘱要忌酒,平日里他滴酒不沾,今日是难得喝了些。 看着酒杯被收走,他也不恼,只是柔声央求,“孤今日高兴,让孤再喝一杯如何?” 太子妃作为他的本家表妹,从出生起就已是他定下的妻子,年幼便被皇后姑姑接入宫。 他们一路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走到了如今的琴瑟和鸣,恩爱两不疑。 太子妃向来无力抵抗他的哀求,简单的一句,便让她妥协,“那就最后一杯。” 太子如同得了糖果的孩童般欣喜,“好……” 楚玄迟以前只听闻太子夫妇感情甚笃,这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太子夫妇相处。 看着他们,他不禁期待起了与墨昭华的婚后生活,他与昭昭必要比他们还恩爱。 晋王妃今日也一起来赴宴了,看到太子对太子妃的态度,她眼里迅速闪过一丝羡慕。 虽然她已在各种宴席和宫宴上见过太多次,可每次心里还是会忍不住泛起苦涩感。 这场婚宴一直持续到戌时,才终于结束,这期间晋王又寻由头灌了楚玄迟不少酒。 楚玄迟眼神已经有了迷离之色,看向雾影都感觉出现了重影,“人都走了?” “走了,主子无需再强撑。”雾影满脸担忧之色,吩咐风影去拿个木桶过来。 他早已在第一时间将楚玄迟推离了正厅,这里是只有自己人的小院,足够安全。 楚玄迟冷笑,“凭他们也想看本王出丑?呵……” 晋王几人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无非是灌酒罢了,这种事他还真不怕。 至于太子帮他说话,是真好心还是做戏给他看,仅从今日之事还不能确定。 风影很快拎了个木桶回来,雾影接过后放在楚玄迟跟前,带着风影和疏影出去。 楚玄迟看着门被关上,这才双手抓住轮椅扶手,身子往前倾,对着木桶剧烈呕吐。 那么多酒灌下去,胃里早已在翻腾,若非这半年伤势恢复了些,他也撑不到现在。 此刻的风影跟另外两位坐在房顶上,“两位哥哥,我们主子会没事吧?” 疏影拧着眉头,“不,有事,而且会很严重。” 风影不懂,“那主子为什么还要喝酒啊?” 这次是雾影回答,“因为有人逼他,不过我猜主子应该是将计就计。” 第106章 自伤 楚玄迟在屋里吐得死去活来,恨不得把胃吐出来。 若非双手抓紧了轮椅扶手,他可能早已一头栽倒在了跟前的木桶里。 好在雾影太懂他的心思,知道此刻的他太难堪,便只留他一个人在里面。 他吐完后并没喊雾影,但并没过多久,头晕目眩间便看到雾影自己进来了。 雾影推着他出门,一边吩咐风影,“你留下清理,然后便可以去休息。” “是,雾影大哥!”风影一溜烟的跑了进去,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烈酒味。 雾影很快离开,“主子,疏影已去后院准备热水,您沐浴更衣后便可回喜房。” 楚玄迟一路上都在努力的调整状态,同时也在等着雾影开口,可他却什么都没问。 直到回了后院,躺进了浴桶里,楚玄迟憋不住了才先开口,“有想不通的可以直接问。” 雾影并不打算主动问,“属下知道主子定有自己的打算,主子若愿说,属下便听着。” 楚玄迟如实相告,“晋王不只想看本王出丑,也想借酒来试探本王伤势恢复情况。” 他的伤若大好,那即便多喝些酒也无事,若未好,明日从他的状态便可知一二。 雾影一边搓澡一边问,“那主子觉得,这是晋王的意思,还是其他人的意思?” 楚玄迟闭上眼睛,“他们不都一样?恨不得本王一辈子站不起来,甚至英年早逝。” 雾影轻叹一声,“那看来属下猜的没错,主子是将计就计,明日好如他们所愿。” 楚玄迟悠悠睁开眼,满眼欣慰,“你越来越聪明,这么快便猜到,难怪都不多问。” 他在晋王对太子对峙期间心思百转,最后想到的确实是这个,于是才喝了酒。 否则他真不愿意喝的话,晋王再怎么逼都没用,宴席上的武将大部分会站他这边。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属下跟着主子这么多年,再不长进,岂不丢主子的脸?” 雾影是跟楚玄迟最久的人,不仅亲眼看着他一步步成长起来,自己也在进步。 楚玄迟双臂搭在浴桶边缘,“你早已可独当一面,若是去从军,本王可联系……” 雾影难得打断他的话,“属下不会离开主子,除非属下死,或者主子再也不要属下。” 楚玄迟惋惜的叹气,“雾影,你又何须如此,你本该有更好的前程。” 雾影态度很坚定,“不,对属下而言,能跟着主子便是最想要的前程。” 楚玄迟看他这般坚决,便不再相劝,“算了,那此事以后再议吧。” 自己如今的处境如此艰难,确实不好太提这件事,雾影更不可能会离开。 楚玄迟沐浴更衣后,雾影正要推他出去,他想起一件事来,抬手示意停下。 雾影有些疑惑,“怎么了?可是衣裳不合身?” 今夜可是楚玄迟的洞房之喜,虽然未必能行房,但从里到外的衣裳都是新做的。 “不,是有件重要的事差点忘了做。”楚玄迟说着抬手,一掌拍在自己胸口。 雾影看他一口血吐出,只觉心里堵得慌,“主子,真要做到如斯地步么?” 楚玄迟抬手擦了擦嘴角血迹,“戏若不做真些,他们就该自己动手了。” 与其等着别人来动手,不如自己来,至少可以控制一个度,不至于要了命。 “会好起来的!”雾影的眸子变冷冽,“属下相信这种日子绝不会持续太久。” 楚玄迟不担心自己,只怕墨昭华会出事,“以后王妃那边,便让疏影去负责吧。” “属下觉得让风影去足矣,毕竟还有月影在。”月影可是雾影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 楚玄迟否决,“风影还是孩子心性,需跟着你多学些日子,他去本王不放心。” 雾影知道他对墨昭华的在意,也就不再多言,低声应下,“是,主子。” 珍珠今天负责守夜,一直在外间等着楚玄迟,看到他们过来连忙入了卧室。 墨昭华也已换下了繁复的喜服,穿上了素色常服,如瀑的青丝垂在身后。 她坐在床沿发呆,恍惚间就听珍珠禀报,“娘娘,咱王爷回来了。” 她当即起身迎出去,低眉浅笑的看向楚玄迟,“夫君辛苦了。” 楚玄迟与她四目相对,“今日乃是我们大婚之喜,再辛苦都值得。” 雾影作为外男本不该进入卧室,鉴于楚玄迟情况比较特殊,这才进里面。 卧室很大,楚玄迟已提前让人隔出来一个小空间,用作丫鬟守夜的安歇处。 毕竟他与墨昭华是夫妻,即便不能圆房,也可以做些亲密之事,得避着点丫鬟。 而守夜除了丫鬟还有护卫,男女之间又有大防,也不好让他们三更半夜同处一室。 雾影将楚玄迟推到床榻前,看着他双手撑着扶手,靠着内力自己坐上了床沿。 这也是为数不多的,楚玄迟坚持要自己做的事,这半年做得多,动作极为娴熟。 墨昭华早已看出楚玄迟有点醉意,但直到此刻才问出口,“夫君饮酒了?” 楚玄迟抿着唇角,“我都已沐浴更衣,漱了口,爱妃怎还是看出来了?” 其实他本就没想过瞒她,也知道瞒不住,他只要张口还是会有酒味。 墨昭华没回答,在他跟前蹲下,想给他脱靴,“夫君喝了多少?” 她前世为人妻十余年,虽到死才知未曾真正与楚玄寒圆房,但同床共枕是真。 伺候夫君这种事,她自然也知该如何做,并且她一定会做得比前世好。 因为这一世她嫁的是真正两情相悦的楚玄迟! 楚玄迟却及时抓住了她的手,不让他碰自己的腿,这也是他唯一的禁忌。 除了雾影和看伤的大夫,没有其他人看过他那双满是伤痕且浑然无知觉的腿。 对别人是难堪,对墨昭华则是担心,怕会吓到她,也是自卑,怕她会嫌弃。 因此就连脱靴这种事,哪怕对方只能看到脚,而看不到他的伤腿,他也会介意。 他放开她的手,弯下腰一边匆匆褪下自己的鞋袜,一边心虚的回答,“不多……” 第107章 洞房 墨昭华见他如此介意也没强求,他需要时间适应她的存在,她自是不舍相逼。 她只是接过话茬,“也就是夫君暂时不良于行,否则你这会子怕是该一步三晃。” 雾影略作迟疑还是如实相告,“王妃,主子喝了许多酒,今夜要劳烦王妃照顾了。” 楚玄迟屋里有了女主人,他便无法像以前那般近身照顾,自该让墨昭华了解清楚情况。 “好!”墨昭华一边伸手去给楚玄迟脱外袍,一边吩咐,“珍珠,去准备一壶热水。” 楚玄迟不解的问,“爱妃这是要作甚?这么晚了不宜喝茶吧?容易睡不着。” 墨昭华没回答,“夫君,夜深了,我们该歇息了,明日还要进宫谢恩。” 楚玄迟便不再问,“也好,春宵一刻值千金,这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雾影闻声识趣的退了出去,他今夜会在外间守着,以后则会与其他人轮换。 墨昭华拿过床上放着的一身淡蓝色寝衣,“夫君可要试试这身寝衣是否合身?” “这难道昭昭亲手做的?”楚玄迟有些不敢信,毕竟他们才定情一个月。 墨昭华颔首,“嗯……时间紧迫,针脚压的不是很好,还望夫君莫要嫌弃。” “只要是昭昭做的,即便两只袖子长短不一,我都不会有丝毫的嫌弃,不过……” 楚玄迟的话戛然而止,似乎难以启齿,墨昭华反应过来,“需要妾身先出去是吗?” 他目前还不想让她看到他的伤腿,连靴袜都不肯让她帮忙脱,又怎会让她伺候换寝衣。 楚玄迟满眼愧色,“抱歉,请再给我些时间,今夜便委屈昭昭先在屏风后稍等吧。” 墨昭华并无半分责怪之色,很淡定的起床,“好,妾身让雾影进来帮你。” “不用,我自己可以。”楚玄迟虽有人伺候,可他并不想失去这种自理能力。 有些能力他可以不用,却不能没有,况且谁又能保证他身边一直会有人伺候着? 于是早在双腿失去知觉后,他就在雾影的帮助下学会了自己更衣,以便不时之需。 墨昭华去屏风后面等了片刻,楚玄迟便让她进去,此时的他已然换上了新寝衣。 她上下打量一番,“不错,挺贴身,可以按这个尺寸为夫君准备冬日的寝衣。” 楚玄迟拉过她的小手,“怎么?昭昭是想把为夫所有衣物都亲手做了么?” 墨昭华连连摇头,“这本事妾身是没有,不过常服和贴身衣物可多备几套。” 大仇未报,他伤也未好,她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不可能成天窝在绣房里做女红。 她给自己也准备了一套新的寝衣,是珍珠和琥珀一起绣的,颜色与他的相近。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背对着他开始换寝衣,如此他便看不到她羞红的俏脸。 楚玄迟看着她褪去里衣,露出肤若凝脂的背,还有腰间的红色肚兜绑带。 他莫名觉得嗓子突然间发干,下意识的滚动了一下喉结,咽了口唾沫。 墨昭华迅速套上寝衣,而后褪下里裤,但里面还有亵裤,也不会暴露什么。 她虽然不好意思,但不是不想给楚玄迟看,只怕他把持不住,可身子又不行。 就这个短短的过程中,她都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的炙热感,真心不想诱惑他。 她以最快的速度换好寝衣,楚玄迟赶紧收回目光,只是脸上已然泛起诡异的红晕。 墨昭华收好换下的衣物,扶楚玄迟躺下,“夫君醉酒现在可难受?” 楚玄迟在她俯身间,不小心瞥见了她的胸口,连忙别开眼,“还好……” 墨昭华在里面的位置躺下,“夫妻本是一体,在妾身面前,夫君无需逞强。” 楚玄迟这才说了实话,“只是胃部稍有些不适。” 他在南疆过了那么多年刀口舔血的日子,大伤小伤受了多少次,胃疼真不算事。 墨昭华一脸认真的又问,“酒后吐过没?” 楚玄迟想到了之前没人看到过的窘态,“嗯……” 墨昭华立马喊了声,“雾影,麻烦拿个桶进来。” 楚玄迟的脸更红了,央求的喊她,“好昭昭,给我留点脸面罢……” 雾影应声,心中懊恼不已,自己居然忘了准备,连忙喊了个下人去拿来。 墨昭华安慰他,“无事,只是有备无患,妾身也是想尽量照顾的周到一些。” 楚玄迟心中泛起异样的感觉,“昭昭,你是我明媒正娶的王妃,不是我的丫鬟。” 墨昭华含情脉脉的看着他,“正因为妾身是夫君的王妃,才更希望能照顾好夫君。” 不是所有丫鬟都希望主子长命百岁,但却很少有妻子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安好。 雾影不久便拿着个木桶进来,在墨昭华的示意下放在了床头那边的床边上。 如此一来,楚玄迟半夜若是真想吐,只要稍微侧个身子即可,珍珠清理也方便。 雾影刚出去,珍珠终于将烧好的热水进来,放在桌上后拉下幔帐,熄了烛火出去。 黑暗中,楚玄迟悄然握住墨昭华的手,“对不起,洞房花烛却只能让昭昭守活寡……” 墨昭华翻个身,侧躺着面对楚玄迟的方向,隐约间还能看到他模糊的轮廓。 “谁说一定要在大婚之夜洞房,妾身与夫君还没喝合卺酒,那一日才是洞房。” 她说着将手伸向了楚玄迟,绕过他的腰环住他,就这样轻轻的抱住了他。 楚玄迟的身子猛然一僵,“昭昭,你……” 他竟然再次让她主动,明明应该他去抱着她,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墨昭华慢慢往他那边移了移,将身子贴着他,“夫君可还喜欢?” 伴着熟悉的女儿香,楚玄迟感受到了她的体温,还有隔着寝衣的柔软。 楚玄迟缓缓放松了下来,“为夫若是喜欢,昭昭可愿意抱得更紧些?” 墨昭华如他所愿,“愿意,因为妾身也好想将夫君抱的更紧些……” 既然他此生依旧对她有情,那她就要与他做到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样,他们的孩子应该也能再回到她的腹中来吧? 她真的好想与他生个孩子,弥补前世遗憾…… 第108章 谢恩 半夜,楚玄迟因胃里翻江倒海而醒来。 他想往床沿移一些,猛然发觉腰间被什么禁锢着。 随后他才想起,他已娶妻,枕边人即是心上人,此刻正抱着他。 墨昭华因为担心,不敢睡太熟,听到点动静立马睁开眼,“不舒服?” 楚玄迟强忍着不适,低低应了一声,“嗯……” 墨昭华扬声喊道:“珍珠,掌灯。” 珍珠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一喊就醒了,赶紧进来掌灯伺候在旁。 楚玄迟终究还是喝多了些,又吐了一次。 好在墨昭华有先见之明,提前准备好木桶,吐完也不需要特意清理。 珍珠又及时递上来两杯水,一杯凉的用来漱口,一杯热的则暖胃。 墨昭华让珍珠留了盏小灯出去,而后便关切的问楚玄迟,“有没好些?” 楚玄迟强颜欢笑,“好多了,看来热水很有用。” 墨昭华的手覆上他的小腹,“是不是更疼了些?” 楚玄迟闭眼隐去痛色,但没否认,“嗯……” 墨昭华力道均匀的揉按起了他的胃部,“他们逼你喝酒了?” 楚玄迟感觉疼痛短时间内便得到了缓解,“爱妃为何会这么说?” 墨昭华作为医者,即便没药没银针,也能用揉按手法为他缓解疼痛。 她偶尔还会用拇指按压,“夫君既是懂分寸的人,也清楚自己的身子。” 楚玄迟暂时没精力解释太多,“此事日后再说吧,今日先歇息,有些累了。” 墨昭华继续为他揉按,“好,有事及时喊妾身,妾身一直会在夫君身边。” 楚玄迟应声睡去,但睡得极不安稳,胃疼虽缓解,内伤又发作,疼的直冒冷汗。 后来又起来吐了一次,此时他人已虚弱了许多,大有明天真爬不起来的征兆。 他不想再影响墨昭华休息,“抱歉,昭昭,要不我去其他房间睡一晚吧。” 墨昭华给他拭汗,“妾身若连这点小事都受不了,那如何与夫君执手偕老?” 楚玄迟轻叹,“我的伤不知何时好,这样的日子以后或许还有很多,昭昭怕吗?” 墨昭华把头靠在他肩上,“不怕,因为夫君很快会好起来,妾身也会一直陪着夫君。” 她有着足够的自信能治好他,只要他给机会。 楚玄迟伸手揽紧了她,“昭昭……” 好好地一个洞房花烛,因着楚玄迟的醉酒和伤势,折腾的两人一夜没能睡好。 负责守夜的珍珠也一样,雾影作为外男不好入内,便一直是在她在伺候着。 琥珀早早来交换,她仔细交代了一番昨晚的情况,这才安心打着哈欠回了下房。 墨昭华比楚玄迟先醒来,她侧身躺着,睁开眼便看到他的睡颜,安静又美好。 不对,应该是安静却并不美好,他脸色泛着红,却又不是昨夜的醉酒之态。 她抬手摸了向他的额头,果然稍有些炙热,竟是在发热,这便是他忌酒的原因。 楚玄迟感受到了额上的小手,还未睁眼,先伸手去抓她的手,“早安,昭昭。” 墨昭华感受到他手上也带着微微的炙热,“早安,夫君,现在感觉如何?” 楚玄迟睁开眸子,眼中有些血丝,“不太好,但我们正好可以入宫去谢恩。” 墨昭华反应极快,“难道说你昨夜是故意喝酒,把自己折腾成如今这般模样?” 楚玄迟试探着问,“我若说是,昭昭是不是要生我的气?可我若否认,便是欺骗。” 墨昭华满眼疼惜之色,“不生气,妾身知道夫君做事必有充足理由,但妾身会心疼。” “昭昭……”楚玄迟将她的手扯到唇边亲吻,“谢谢你这般信任我。” “妾身自是会全身心的信任着夫君,也望夫君能给与妾身一定的信任。” 墨昭华在心中幽幽叹气,唯有他足够信任她,届时才会心甘情愿的让她治疗。 楚玄迟坚定的道:“我信昭昭,全身心的信任。” “好,那起身吧,夫君既有意折腾成这般模样,便该趁此进宫达成目的。” 墨昭华正欲将他扶起来,却被他阻止,“不急,昭昭先去梳妆,我再躺会儿。” “很不舒服么?”墨昭华下意识的就想去抓他的手把脉,把一切都告诉她。 楚玄迟却以为她要牵手,先一步抓住,“不是,是我知你装扮的时间需久一些。” 既是入宫叩谢圣恩,自然要盛装才行,昨夜她拆了发髻,需得重新盘发上妆。 他又帮不上忙,倒不如再躺会儿,将戏演的更加真实一些,让那些人相信。 *** 承乾宫。 文宗帝与敬仁皇后正襟危坐。 普通人家大婚第二日,新妇要给公婆敬茶,皇室则是进宫谢恩。 得到宣召后,身着一袭黑色织金蟒袍的楚玄迟被雾影推着进了正殿。 墨昭华也穿上了暗红色的王妃朝服,盛装打扮,施施然的走在他身侧。 夫妻进入殿先向帝后行礼,再谢恩,但无需敬茶,只需要安静的聆听即可。 帝后说了些祝福新人的话,又赏赐了不少礼物,其中最惹眼的是一尊送子观音。 白玉观音慈眉善目,手里还抱着个可爱婴童,这一幕却刺痛了楚玄迟的眼睛。 昨日洞房花烛,他连圆房都做不到,文宗帝却赐下了送子观音,何其诛心? 墨昭华倒是很喜欢这尊白玉观音,神像手里抱着的婴童像极了她前世的孩儿。 那也是楚玄迟的孩子! 文宗帝:“老五既已娶妻,以后便多带御王妃出来走动,见见你那些兄弟姐妹。” “儿臣倒是想遵旨,就怕这身子不争气,既要让父皇失望,又要委屈了王妃。” 楚玄迟可不敢多走动,免得文宗帝以为他是站队了哪位兄弟,或结党营私。 敬仁皇后声音温柔,“迟儿莫要丧气,我们东陵神医众多,迟儿定然会好起来。” 很少有人会这般称呼楚玄迟,除了元德太后,大概也只有敬仁皇后会如此了。 楚玄迟归来已大半年,但以前只见过皇后一次,这是第二次,每次她都温柔以待。 他猜测太子的性子应该随了皇后,外表温文尔雅,说出来的话也让人如沐春风。 若是真情实感还好,若也跟楚玄寒一般只在表面,那才是真正的可怕。 第109章 伤势 楚玄迟心思百转,但并不影响他开口,“借母后吉言,儿臣多谢母后。” 敬仁皇后仔细的盯着他,“迟儿脸色看着不太对,可是身子有不适?” 楚玄迟如实回答,“儿臣昨夜在宴席上饮了些酒,导致伤势发作。” 文宗帝呵斥,“你自己身子什么情况不知?御医千叮万嘱要忌酒都忘了?” 他的呵斥与平日不同,不再是君对臣的威严,而是父亲对儿子的关心。 “儿臣不曾忘记,只是昨日乃儿臣大婚,大皇兄又那般盛情,儿臣却之不恭。” 楚玄迟简单的一句解释,便将晋王扯了进来,他相信以文宗帝的疑心,必将多想。 文宗帝冷哼,“这个老大,真是一点分寸都不懂,但凡是宴席,定要劝酒。” 晋王嗜酒,这已经成了公认的事,很多人给他送礼都是费尽心思搜集各地美酒。 “辰儿应当也在场,他怎也不知劝着点晋王?他久病成医,不该不懂其中的利害。” 敬仁皇后微蹙着眉头,她知道以太子的性子定然会提醒一句,但文宗帝未必知晓此事。 楚玄迟淡淡笑了笑,“太子皇兄有劝过,是儿臣自己高兴,愿意陪诸位兄弟喝几杯。” 敬仁皇后目的已达到,便没再多说,很多时候要懂得适可而止,说多了适得其反。 “你太乱来了,这么大个人了怎如此任性!”文宗帝扬声吩咐,“李图全,速传御医。” 他前一句虽是在责怪楚玄迟,可却是出于关心,此时的他看着还有几分慈父的模样。 “是,陛下!”李图全应声朝旁边立着的一个小太监摆了摆手,示意他去传御医。 御医不久后便提着药箱,步履匆匆的进入承乾宫,跪拜行礼后便给楚玄迟把脉。 墨昭华早已赐座,位子就挨着楚玄迟的轮椅,她全程都关注着御医望闻问切。 她虽然不能亲自诊脉,但从御医详细的询问中,也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仅从御医的询问来判断,楚玄迟的伤势比她想的要严重的多,让她迫不及待想治。 昨夜她本想偷偷给他把个脉,但他睡得很警觉,她只是碰一下他都会有反应。 好在已经大婚,她很快就能向他坦白会医术之事,只看他敢不敢接受治疗。 待御医一番诊断后,文宗帝略显急切的问,“御王的情况如何?” 御医跪在地上,“很不好,殿下在伤势恢复之前,万不可再饮酒。” 文宗帝一脸威严的看向楚玄迟,“听清楚了?再有下次,朕饶不了你。” 楚玄迟垂下脑袋认错,“儿臣知错了。” 敬仁皇后道:“御王妃以后还请费些心,多盯着点迟儿,切莫让他再贪杯。” 墨昭华垂着眸子,乖巧的应下,“是,母后。” 文宗帝又道:“难得进宫,朕本想聊聊南疆之事,结果你把自己折腾成了这般。” 楚玄迟无所谓的道:“无碍,儿臣已习惯,父皇若想聊南疆战事,儿臣自可奉陪。” “殿下,万万不可,您已在发热,按目前的趋势,体温还会持续上升,陷入高热中。” 御医壮着胆子,及时阻止了楚玄迟不要命的行为。 文宗帝佯怒,“你自己听听,如今可是逞强之时?好不容易保住的命不想要了?” 楚玄迟笑的温和,“儿臣自是不想死,那便等儿臣身子好些了再进宫面圣吧。” 若非儿时的记忆太过清晰,他都要被眼前这一幕的温情给迷惑,甚至深陷其中。 他看了眼旁边的墨昭华,但她微垂着脑袋,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不知她是否已上当。 “行,那朕且等着,你带御王妃去给太后请个安,便回府好生养着吧,身子为重。” 文宗帝的声音少了几分威严,话语略显温和,表情也比较柔和,越发的像慈父。 楚玄迟看在眼里,心却不为所动,和墨昭华行礼后离开承乾宫,去往寿康宫。 半道上,墨昭华不放心的让雾影停了一下,而后伸手覆上了楚玄迟的额头。 感受到掌心的炙热,她既担心又心疼,“体温越来越高了,身子可还能撑住?” 楚玄迟不以为意,“无事,王妃莫要忧心,比起当年在战场上,这真算不得什么。” 旁边跟着的小太监闻言,垂下的眸子迅速闪了闪,只不过谁也无法看到这一幕。 楚玄迟夫妇走后不久,敬仁皇后也离开了承乾宫,殿中只剩下李图全和御医。 文宗帝脸上再无半分温和,只有帝王威严,“他的伤势恢复的如何了?” 御医依旧跪在地上,“并未比上次好,以目前的速度,三五年都无法痊愈。” 文宗帝的眸光微微沉了沉,“退下吧。” “微臣告退。”御医起身行礼,躬着身子退出去。 文宗帝疲惫的揉了揉额角,叹着气问,“小李子,你说朕做错了吗?” 李图全哪敢说他有错,“陛下也是为了江山稳固,百姓安居乐业。” 文宗帝又问,“你真这么想?难道不该是让老五尽快痊愈去南疆应战么?” 李图全道:“南疆不是唯有御王殿下能应战,我们东陵有的是骁勇善战之人。” 文宗帝表情无奈,“皇室争权夺势必引起波澜,甚至动摇国之根本,朕属实无奈。” 李图全垂着眸子,“是啊,陛下当以国为重。” 文宗帝继续试探,“朕出此下策是为国,那你说说老大昨夜之举,为的是什么?” “奴才愚钝。”李图全早已活成人精,自是不可能回答这种会掉脑袋的问题。 “连你都不敢说,其他人就更不敢多言了,老大如今是越发能与太子抗衡。” 李图全更不敢回应,走上前去,“陛下的茶凉了,奴才给您重新添一杯。” 文宗帝轻笑一声,“你个老滑头,又转移话题,这岁数长了,胆子反而小了。” 李图全沉稳的倒茶,“奴才老了,脑子愈发迟钝,很多事都未能及时转过弯来。” 文宗帝的声音冷了几分,“朕也老了,一个个都开始盯着朕屁股底下这张椅子了。” 李图全没吱声,宦官最忌妄议朝政,尤其还是这等大事,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第110章 废宫 寿康宫正殿。 墨昭华和楚玄迟给元德太后行了礼。 元德太后佯怒的问墨昭华,“昭昭已有多久没进宫看哀家了?” 墨昭华起身上前,“皇祖母恕罪,都昭昭不好,未能勤来请安。” 太后看着那张与自己年轻时有几分像的脸,“你这口改得倒是挺快。” 看到如今的墨昭华,她便会想起曾经的自己,因此总是能对她软下心来。 墨昭华走到她跟前,坐在她踏脚的阶梯上,扬起脸笑问,“皇祖母可喜欢?” “哼……”元德太后故意板着脸,“哀家若不喜,昭昭难不成还要改回去么?” 墨昭华给她捶腿,“皇祖母莫生气,大婚之事已忙完,昭昭以后定会常进宫陪伴。” “以后?”元德太后看了眼端坐在轮椅里,沉默寡言的楚玄迟,“哀家可不信。” “为何?”墨昭华无辜的眨了眨眼,“难道昭昭已彻底让皇祖母失去了信任?” “男儿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哀家怕你有了夫君,便忘了宫里还有哀家这个老太婆。” 墨昭华轻声细语的安抚,“老祖宗,那以后不仅昭昭来,王爷也一起来,如此可好?” “迟儿能愿意?”元德太后眼中泛起期许,但触及到楚玄迟的目光时又黯淡下去。 她心中对楚玄迟是有愧的,当年他还那般年幼,而她可以庇护,却未曾出过手。 楚玄迟微笑回应,“只要皇祖母不嫌孙儿嘴笨,不会哄皇祖母开心,孙儿自是愿意。” 得到了他肯定的回答,元德太后更愧疚,后悔当年没能在他最需呵护时做点什么。 “迟儿哪是嘴笨,迟儿是压根不愿开口,不过哀家以后能多看你几眼也已满足。”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年,只想在有生之年,尽力去补偿曾对他造成的伤害。 墨昭华知楚玄迟对别人本就话少,如今身子不适,就更不愿费心费力应酬。 于是她立马又开口,“皇祖母近来身子如何?” 元德太后看似不在意的道:“年纪大了,身子也就这样吧,能活一年是一年。” 真正做到看淡生死的人太少,她也只是没办法,与其唉声叹气,倒不如坦然一些。 墨昭华蹙起眉头,噘起樱桃小嘴,“皇祖母,您若是再这样,昭昭可不跟您说话了。” 元德太后忍不住笑,“哟……小丫头如今有了夫君撑腰,都敢跟哀家耍小性子了?” 墨昭华佯怒,“谁让皇祖母说不中听的话,昭昭就耍性子,皇祖母要罚就罚吧。” 元德太后心情愉悦,“哀家可不敢,迟儿难得来一趟,万一把迟儿气走了可不划算。” 她自己都一直觉得很奇怪,宫里宫外这么多小辈,却唯有墨昭华最能哄的她开心。 楚玄迟看他们祖孙相处自然融洽,充满着自己最想拥有的温情,不禁为之感染。 他薄薄的唇瓣绷成一条线,“皇祖母放心罚,孙儿不会走,只会替王妃受过。” “这就护上了?”元德太后大喜,“昭昭果然嫁了个好夫君,迟儿是个好儿郎。” 楚玄迟的话慢慢多了些,元德太后何曾与他说过这么多话,脸上的笑容就没收敛过。 正殿内的气氛极温馨,祖孙和谐相处,让元德太后都没能注意到楚玄迟的异样。 桂嬷嬷只得提醒,“主子,奴婢瞧着御王殿下脸色似乎不对,怕是身子不适。” 元德太后连忙仔细瞧,“是吗?迟儿可是不舒服?哀家还当是新婚燕尔满面红光。” 楚玄迟笑道:“是有点不适,但皇祖母莫担心,在父皇那已让御医瞧过,并无大碍。” 元德太后轻叹,“哀家是真老了,两眼昏花,迟儿病了都没能瞧出来,还拉着你说话。” “没事,孙儿也喜欢与皇祖母说话。”今日楚玄迟倒是感受到了来自祖母的关心。 元德太后不忍,“这次就算了,你且回去养着,下次有机会再与昭昭来看哀家。” 楚玄迟也没逞强,“那孙儿恭敬不如从命,待身子好些,必带王妃来给皇祖母请安。” 元德太后叮嘱,“去吧,好生休养,需要什么让人告诉哀家,昭昭也要尽心照顾迟儿。” “是,皇祖母。”楚玄迟与墨昭华异口同声,说完为他们的默契相视一笑。 楚玄迟和墨昭华随即便出了正殿。 元德太后看着他们郎才女貌,心中甚是欢喜,但想到楚玄迟的伤又无声的叹息。 雾影推着楚玄迟出了寿康宫,“主子,是要回府,还是去长乐宫?” 德妃是墨昭华的亲姨母,既然进了宫,他猜楚玄迟可能愿意去请个安。 墨昭华抢先一步开口,“王爷身子不爽,今日便不去长乐宫,去凤鸾宫。” “凤鸾宫?”雾影的心猛然提了起来,主子现在真的适合去那个地方么? “对,凤鸾宫。”墨昭华都没问楚玄迟的意见,直接吩咐小太监去前面带路。 雾影没动,只是问楚玄迟,“主子,这……” 楚玄迟这才回应,“本王既娶了贤妻,也该跟母妃知会一声,让母妃好好瞧瞧。” 几人不多时便来到凤鸾宫外,紧闭的宫门已斑驳的看不出原貌,外面更是杂草丛生。 墨昭华让太监推开宫门,露出了里面的萧条破败,地上的杂草外面还要茂盛。 因为这并不是冷宫,而是废宫。 一座曾经奢华,如今却已废弃了十几年的宫殿。 雾影将楚玄迟推进去后,墨昭华去接手,“你们在外面等着吧。” “是,王妃。”雾影带着小太监出去,顺手关上了那两扇斑驳的门。 楚玄迟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闭了闭眼睛,掩去眼底的万般情绪。 他低声喃喃,“母妃,孩儿回来了,很抱歉归来这么久,还从未来看过母妃。” 墨昭华也开口,“母妃,我是您的儿媳妇昭昭,敬请母妃安心把夫君交给儿媳。” 楚玄迟道:“母妃还记得昭昭吧?她曾来这里找过孩儿多次,每次都给孩儿带东西。” 墨昭华没再说话,剩下的时间都留给他,她只需无声的陪伴在他身边即可。 “母妃,昭昭很好,一直都很好,母妃可以放心,孩儿以后再也不是孤单一人。” 楚玄迟也没说太多,待了会便想离开,“母妃,孩儿今日很开心……噗……” 第111章 起疑 楚玄迟只觉喉间一甜,张嘴便吐出一口鲜血来。 墨昭华失声惊呼,“夫君!” 楚玄迟笑了笑,“昭昭别怕,我没事。” 这不仅是他预料之中的事,而且也是今日进宫的目的之一。 有了这一口血,文宗帝对他便能更放心些,御王府也能得安宁。 墨昭华心如刀绞的拿出手帕,轻柔的拭去楚玄迟嘴角的一丝血迹。 她眼神冰冷,话语坚定,“母妃,昭昭发誓,以后定会把夫君照顾好。” 楚玄迟伸手去牵她的手,两手交握中,他用大拇指腹摩挲着她的手。 “我相信昭昭,母妃定然也会相信,走吧,若不去长乐宫,我们便回家。” 墨昭华感受到他手上的炙热心一紧,“好,母妃,昭昭下次再与夫君来看您。” 是该回去了,御医刚才开了方子,这会儿方子和药材差不多已送到御王府。 他们离开凤鸾宫后,引路的小太监去了勤政殿,在李图耳边低语了一阵。 李图全听完,摆手让他下去,而后禀报,“陛下,御王殿下去了废宫。” 文宗帝批阅奏章的手猛然一僵,“故地重游,他怕是又要怨恨朕了。” 李图全宽慰,“陛下能顶着压力留下凤鸾宫,殿下应该能明白陛下的心。” 文宗帝叹气,“留下了又能如何?无人洒扫,也未维护修葺,早已破败不堪。” 李图全轻声细语,“那也比让他们一把火烧了好,至少还能留下作个念想。” 文宗帝自嘲,“都以为这位子无所不能,实则朕却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不住。” “陛下。”李图全怕他伤情,赶紧扯开话题,“凤鸾宫的地上有滩新鲜血迹。” 文宗帝眼中闪过一丝痛色,“这是又任性了,明知自己的身子,又何苦去受这刺激。” 李图全为楚玄迟解释,“殿下乃至仁至孝之人,初次携王妃入宫,又岂能不去?” 文宗帝目光微暗,“让人盯紧老大那边,他若敢再对老五下手,便给他长个教训。” 李图全轻舒了口气,“是,陛下。” 此时,楚玄迟与墨昭华才刚踏出皇宫,上了马车。 墨昭华靠着车壁,与楚玄迟面对面而坐,见他眼神略显迷蒙。 “夫君可是困乏了,那夫君且安心睡会儿,到了府里妾身再喊你。” “好……”既出了宫,楚玄迟便可卸下防备,也不用再强撑着精神做戏。 轮椅是找巧匠特制的,上面有几个小机关,比如靠背可以往后稍微放倒一些。 “冷不冷?”墨昭华找到机关将靠背放倒,好让楚玄迟仰面躺着,这样能舒服些。 “有点……”既然她问了,楚玄迟便也不否认,免得逞强不成,反成了欺骗她。 “那夫君盖上这件外袍,能暖和些。”墨昭华从旁边拿起叠好的外袍展开。 楚玄迟微眯着眼,看着她给他盖上外袍,“马车上怎会有多余的外袍?” 墨昭华是未雨绸缪,“妾身猜夫君可能会发冷,临出门前让雾影准备的。” “昭昭懂医术?”楚玄迟想到了昨晚她为他按压腹部后,确实缓解他的胃疼。 “自小便有看过些医书,夫君先睡吧,待夫君身子好些了,妾身再与夫君详说。” 墨昭华不是不想说,只是他忙活了一上午,身子和精神都早已撑不住,她如何忍心? 楚玄迟不肯,撑起越来越沉重的眼皮,“昭昭一直笃定我会好起来,便是这个原因么?” 墨昭华有意不回答,“夫君可是要妾身哄睡?那妾身可要唱儿时娘亲唱过的歌谣。” 楚玄迟虚弱的扯了扯嘴角,“那昭昭唱吧,为夫还未听过昭昭唱歌。”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棱啊,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儿声……” 【注:歌词来源为东北民歌《摇篮曲》】 墨昭华声音轻而柔,带着种催眠的感觉,楚玄迟本就极度困乏,如何扛得住。 还没一会儿,他便在她的歌声中睡了过去,睡梦中无意识的轻喊,“母妃……” *** 御王府。 楚玄迟被喊醒送到了后院。 御医开的药方和药材,也早已送了过来。 但他只开了治疗内伤的方子,退热的方子并没有。 好在府里有府医,楚玄迟前脚刚回府,他后脚便过来看病开药。 雾影接过药方,当即便想让疏影去抓药,却被墨昭华给喊住。 她觉得有点奇怪,“御医明知王爷会高热,为何不顺便开个药方?” 雾影想了想,“属下不知,也许是御医知晓,府医更了解主子的病情。” “真的是这样吗?”墨昭华越想越不对劲,朝雾影伸手,“药方给我看看。” 雾影急着抓药,可主母开口也不能拒绝,只能一边心急,一边又将药方递过去。 墨昭华乍看之下没什么问题,只是一张降热药方,但她仔细再看却有了重大发现。 其中有两味药,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可以让病人更快的降热,但府医并没用。 墨昭华凭着医者的警觉,对药方起了疑,“雾影,以前开的药方可还在?” 雾影看她这般郑重,也跟着重视了起来,“都在主子的书房里,王妃可是要看?” 墨昭华将药方还给他,“你先让人去抓药,然后再去把其他药方全部拿过来。” 这个药方也能用,为免打草惊蛇,或者自己想多,她没打算换掉那两味药。 关于楚玄迟切身的事,雾影不是亲力亲为,就是让其他几个护卫去做。 中间绝不会假于人手,就连送药方这种事,都必须亲自送到疏影的手中。 抓药这种事就更不用说,疏影抓完还得负责煎药,并且全程不能离开视线。 送完药方,雾影去了楚玄迟的书房,所有药方都收在书房中一个小盒子里面。 怕拿着盒子会引人注意,雾影直接将药方拿出来塞进衣服里,然后才去了后院。 墨昭华拧着眉头,一张张的仔细查看了起来,“这些药方可都是府医所开?” 雾影示意她看药方右上角的标记,“有些是府医,有些则是御医,都做了记号。” 墨昭华越看心情越沉重,眉头也皱的越紧,“共有几位府医?又是谁找来的?” 第112章 吻喂 雾影心中疑窦丛生,他早已调查过墨昭华,可从未查到过她会医术。 可若不会,她怎么对他看都看不懂的药方有兴趣,而且神情还如此凝重? 他沉吟一声开口,“共有两位,是府里的管家从一家极负盛名的医馆请来的。” 墨昭华又问,“管家可是我们王爷自己的人?” 雾影回答,“不是,是昔日陛下安排的人,王妃,这药方可是有什么问题?” 御王府建立了好几年,而楚玄迟去年才回来,府里的一切都是文宗帝安排好的。 墨昭华暂时没打算跟他说,“等王爷醒来再说吧,这个可以先留在这里吗?” 雾影道:“王妃若是需要,属下可以抄写一份。” 墨昭华眸光一闪,“好主意,我来抄写几张留着,届时你便可将原药方拿回去。” 楚玄迟一直高热不退,睡得昏昏沉沉,下午喝退热药都是墨昭华喊醒的。 见墨昭华端着药碗坐在床沿,一副要喂的样子,他赶紧伸手,“我自己来。” 墨昭华却侧身躲过,“妾身想喂夫君喝。” 楚玄迟忍俊不禁,“昭昭这般是拿我当孩童么?” 墨昭华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是啊,夫君为妾身再当一回孩童可好?” 楚玄迟如何舍得拒绝她,“好……” 墨昭华用勺子舀了一勺漆黑如墨的汤药,递到唇边先吹了吹才喂给他喝。 楚玄迟恍惚间真觉得自己成了三岁孩童,而坐在床沿的正是他温柔的母妃。 母妃去世前几天,他也在生病,母妃便是这般小心翼翼的喂他喝了药。 墨昭华见他只是低头盯着勺子,却不肯喝,试探性的问,“夫君怕喝药?” “怎会?”楚玄迟回过神来,张口含住了勺子,一股苦涩瞬间在唇齿间蔓延。 喂了第一口之后,后面就很容易,一碗药不久便见了底,墨昭华把空碗递给琥珀。 珍珠适时的送进来一碟蜜饯,墨昭华拿起一颗递到楚玄迟的唇边,“夫君可要蜜饯?” 楚玄迟最喜甜食,只是不好意思吃,见状绷直了身体,“我是大男人,这会让人笑话。” 墨昭华了然的点头,“妾身懂了,你们退下吧。” 雾影带着珍珠退了出去,顺便拦住了放完药碗,正好回来的琥珀。 楚玄迟闻着蜜饯的香味,悄悄咽了口唾沫,“他们看不到,我也不吃。” “夫君不吃,那妾身吃了。”墨昭华痛快的将蜜饯扔进了自己嘴里。 楚玄迟正想逗她,说她分明就是自己想吃,下一刻却见她朝他倾身而来。 他在高热中,反应本身会慢些,再加上她没危险,他也没想着要躲开。 于是墨昭华在他猛然睁大的惊讶目光中,轻松吻上了他滚烫的唇瓣。 楚玄迟未经人事,根本不懂,在她的温柔攻势下,直接对她打开了城门。 墨昭华脸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了耳根后,趁机将含着的蜜饯送入他的嘴里。 她前世与楚玄寒“相敬如宾”,未曾做过这事,这还是前些日子特意看书偷学。 只是没想到竟如此简单,楚玄迟根本没设防,任由她长驱直入,达成了目的。 楚玄迟第一次被女人攻城掠地,整个人都是懵的,全程被动,还不知所以。 等他终于反应过来,想要化被动为主动时,嘴里却已然被塞了一颗蜜饯。 蜜饯的香甜感充斥在口中,是他儿时最爱,长大后却只能思念的味道。 墨昭华别过脸不敢看他,“这药确实苦的很。” 第三次让她主动,楚玄迟心情无比复杂,“昭昭,你可知你在……” 墨昭华知他又要说那句话,赶紧打断,“甜吗?” “甜……”楚玄迟此时的唇齿间,满满都是蜜饯那股香甜的味道。 墨昭华又拿起一颗,俏皮的在他跟前晃了晃,“那夫君可还想吃?” 楚玄迟不假思索的点头,“想……” 墨昭华将蜜饯递到他唇边,“那再吃一颗。” 楚玄迟却不张口,“昭昭喂我。” 墨昭华假装听不懂他的话,“这不是已经喂到夫君嘴边了么?” 楚玄迟深邃的眸中盛满期待,“要刚才那样喂。” 墨昭华突然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问,“夫君可听过一个词?” 楚玄迟的眸光瞬间黯淡下去,轻声道:“听过,我确实不该得寸进尺。” 墨昭华微微摇了摇头,“不,夫君,是食髓知味,妾身也是为了夫君好。” 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根本不可能圆房,真要挑起了火来,难受会是的他自己。 楚玄迟略显尴尬,“那还是不吃了,也免得辜负了昭昭的一片良苦用心。” 墨昭华再次将蜜饯递过去,“等夫君的身子好了,想要妾身怎么喂都行……” 这既是她的承诺,也是她想要的未来。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楚玄迟就着她的手咬下蜜饯,“对了,昭昭在马车上提到的事,现在可否说了?” 他很好奇,既然雾影曾有意调查过她,为何却连她如此精通医理之事都不知? 提到医术之事,墨昭华倒是想起了那些药方,“妾身确实有事想与夫君说。” 楚玄迟正要开口,胃里突然一阵翻腾,不适感直冲喉间,“先等一下……” 墨昭华见他脸色突变,心提了起来,“怎么了?” 楚玄迟双手撑着床,侧过身子往床沿倾身,张口把刚吃的蜜饯和药全吐了出来。 苦涩的汤药和香甜的蜜饯,交织成了诡异到说不出的味道,让他难受的不行。 他的腿没知觉使不上力,全靠双手撑着身子,可高热中浑身酸软,手上也乏力。 好在墨昭华及时扶住了他,给了他支撑,他这才没有一头栽倒在床边的秽物中。 墨昭华一手扶着他,另一手放在他背上,在他被呛的咳嗽连连时,轻拍着为他顺气。 楚玄迟吐完了,靠着床头不敢看她,“抱歉,又让你看到我如此难堪的一幕。” “你我可是夫妻,夫妻间又有什么可难堪?”墨昭华起身去倒了一杯水给他漱口。 楚玄迟还是别过脸不看她,“昭昭先出去吧,让雾影他们进来收拾即可。” 如果可以重来,他一定不会让她留下看他的狼狈。 第113章 凶他 墨昭华又怎么可能扔下他离开。 她拿出帕子温柔的给他擦拭着嘴角,“昨夜醉酒,胃部可是还疼着?” “嗯……”楚玄迟双手紧握成拳,努力想面对她,最终却还是没有勇气。 墨昭华的手覆上了他的小腹,“对不起,都是妾身不好,妾身早该想到此事。” 楚玄迟干脆躺下去,将被子拉过来盖住脑袋,“你还是出去吧……” 墨昭华握住他抓被子的手,“楚玄迟,你记住,我墨昭华是你的妻子!” 楚玄迟蒙在被子里,声音听起来很沉闷,“你的夫君不该如此狼狈不堪……” 看到这般自卑的他,墨昭华心痛的无法呼吸,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缓和了情绪。 “我的夫君是为国为民而受伤,这既不是狼狈,也不是难堪,而是最好的证明。” 楚玄迟的心弦被撩拨,做出了一点让步,“昭昭,请给我点时间……” 墨昭华握紧了他的手,“楚玄迟,请你答应我,以后让我与你一起面对。” 楚玄迟担心,“时间一久,你会担惊受怕,会心力交瘁,会嫌弃我是累赘……” 墨昭华当场立誓,“我墨昭华会老,会死,但绝不会嫌弃你,若有违此誓,天……” 听到她竟然立此毒誓,楚玄迟如何舍得,一把掀开被子打断她的话,“我信你!” 墨昭华红着眼眶,“夫君,你终于肯看妾身了。” 楚玄迟眼尾有点湿润,“这里太脏了,先让他们收拾吧。” 墨昭华立马喊了一声,“珍珠,琥珀,进来。” 珍珠和琥珀应声走了进来,“王妃。” 墨昭华冷声吩咐,“一个收拾这里,一个去打盆冷水过来。” 珍珠和琥珀都都出去了,前者拿了工具回来收拾,后者则去打水。 待琥珀从院子里的水井打了盆冷水进来,墨昭华便拿了巾帕放入其中。 她将浸湿的巾帕拧干,叠好覆在楚玄迟的额头,这是不吃药便可退烧之法。 珍珠收拾完出去,琥珀也被打发了,偌大的卧室中又只剩下墨昭华与楚玄迟。 楚玄迟感觉额上冰冰凉凉,极为舒适,“昭昭这是要给我治病么?” 墨昭华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泪,“夫君还笑,妾身的心都快疼死了。” 楚玄迟却继续笑,笑的像个孩子,“昭昭,你如此待我,我真的好开心。” 墨昭华眼睛酸涩的不行,“开心什么,喝不了药,你的病怎么好起来?” 她看得出他的开心,也猜得到其中缘由,自从失去母族后,怕是无人在意他。 他所求不过是一份情感罢了,亲情,爱情,友情,这些年他只能拥有后者。 楚玄迟不以为意,“没关系,以前也会如此,只要多等几天,自然会好。” 墨昭华正色道:“以前你是孤家寡人一个,现在却有了妾身,情况还能一样?” “昭昭好凶。”因着高热,楚玄迟眼尾通红,语气一软,看着便有了几分委屈模样。 墨昭华心一阵抽痛,他哪里只是看着委屈,他这些年本身就受尽了委屈。 她将手伸进被子,揉按着他的胃部,“任何一个医者,都讨厌不配合的病人。” 楚玄迟弱弱的解释,“可我不是不想配合,我并不是故意要把药吐掉……” 墨昭华看着他那委屈的模样,忍住欺负他的冲动,温柔的问他,“头可疼?” 楚玄迟既知她懂医理,甚至还可能颇为精通,便不敢否认,“有点……” “有点?”墨昭华又想凶他,“在夫君眼里,只要疼不死,便只是有点疼吧?” “男子汉大丈夫,自是不能……”楚玄迟说着赶紧改口,“我知错了,是很疼……” 儿时他不怕威严的父皇,也不怕威猛的外公舅舅,唯独怕会让他喝苦药的御医。 如今长大了,本已什么都不怕,不料墨昭华闯入了他的心尖,成了他的软肋。 他不舍得看她伤心难过,不舍得惹她生气,哪怕仅仅是皱个眉,都能牵动他的心。 墨昭华感觉心都碎了,“你且睡会儿,我等会给你揉揉,等胃部舒适些再试试喝药。” “谢谢……”楚玄迟早被折腾的没了精神,视线也已模糊,眼皮重的掀不起来。 墨昭华的声音倏地冷了下去,“我是外人吗?” 楚玄迟连连否认,“不,昭昭已经是我的妻子。” 墨昭华眸光也冷了几分,“那你跟我如此生分,可是瞧不上我?” 楚玄迟解释,“不是,我是真的感激昭昭,你让我感受到了关心和在意。” “雾影他们都很关心和在意你。”墨昭华本身就是弥补他,不需要他的感激。 “那不一样!”楚玄迟坚定的道,“昭昭,你跟任何人都不一样,你是我的唯一。” 墨昭华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你也是我的唯一,所以你要好起来,你可明白?” “明白,我会好的!”楚玄迟充满期待,“我一定会重新站起来,与昭昭并肩而站。” “对,一定会!”墨昭华嗓音温柔,“安心睡吧,妾身会一直在这陪着夫君。” “昭昭……”楚玄迟不舍得闭上眼,那样就会看不到他心爱的女子。 “听话,不然我又要凶你了。”墨昭华故作凶狠,可眼底的温柔化不开。 楚玄迟抿着唇轻笑,“昭昭凶我,我也喜欢。” 墨昭华换了种威胁方式,“喜欢?那行,你再不乖乖休息,我就不陪你了。” 楚玄迟连忙抓住她覆在他腹部的手,“我乖,昭昭别走,我会很乖……” 此刻的他不再是南疆的战神王爷,而只是一个病弱中需要陪伴的孩童。 “这样才对嘛,好好歇息。”墨昭华停下手,拿起巾帕放入盆中重新浸湿。 楚玄迟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巾帕再次回到他的额上,他才疲惫的闭上眼。 因着高热和胃疼,他一下午都没能再喝下药,刚入口就想吐,以至于高热也退不下。 墨昭华下午只是给他做冷敷,效果不明显,到了晚还未退热,便决定换一种方式。 第114章 回门 墨昭华让雾影去取酒来,她要用酒来擦拭降温。 雾影很快抱了几坛酒进来,按照墨昭华的吩咐,将酒倒入盆中。 他边倒边问墨昭华,“王妃可是会医术?” 墨昭华没否认,“看过些医书,这是医书上记载的法子,应该有用。” 雾影道:“是有用,以前主子在南疆受伤时,军医也曾用过此法降热。” 楚玄迟不仅在帐中运筹帷幄,排兵布阵,也会在战场上奋勇杀敌,难免受伤。 早几年他还没资格坐中军帐之时,更是战场上的拼命三郎,受伤只是常态。 墨昭华能想象楚玄迟的艰难,“那就有劳雾影了,你来做的话王爷更能接受。” 雾影本以为她是初为人妻,不好意思做这事,没想到她是在照顾楚玄迟的感受。 他为她的细心体贴折服,“明白,也请王妃再给主子一点时间,主子必然会改变。” “我知道,我会耐心等着。”墨昭华也为他对楚玄迟的真心所触动,这已不只是属下了。 她交代完毕便去了屏风后面等待,只留雾影在里面脱了楚玄迟的衣物,往他身上喷酒。 “雾影?”楚玄迟在折腾中幽幽醒来,模糊的视线中只看到雾影,心里还有些失落。 墨昭华明明说过会一直陪着他,怎么醒来看不见? 他真的好想一睁眼就能看到她的笑颜。 “主子醒了?”雾影嘴上说着话,手上依旧用湿巾帕擦拭着他的身子。 “王妃呢?”楚玄迟迫切的想知道墨昭华的下落,他很想看到她。 “王妃在屏风后面。”雾影心情有些复杂,主子似乎太过在意王妃。 这样下去,主子即便不耽于美色,也会多了一个让敌人欣喜若狂的软肋。 “你让她出去的?”楚玄迟已意识到他在做什么,这种事他曾经历过。 雾影如实禀告,“不,是王妃自己出去的,王妃在等着主子自愿敞开一切。” “昭昭?”楚玄迟得知墨昭华在屏风后,当即试探着喊了声,声音已有些沙哑。 墨昭华隔着屏风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夫君莫急,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 “要不……”楚玄迟想为她试一试,看自己能否克服内心的自卑,“你来?” 墨昭华却于心不忍,“妾身并不喜欢勉强,既然夫君醒了,那妾身先去用晚膳。” “什么时辰了?”楚玄迟看到屋里点着烛火,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已是晚上。 “一更天了。” 楚玄迟心猛然一震,“王妃还没用晚膳?你们是怎么伺候王妃的?” 雾影也很无奈,“是王妃一直在贴身照顾着主子,不愿意用膳。” 楚玄迟既心疼,又有几分欣慰与满足,“明日回门的礼物可备好了?” “下午疏影便已备好。” “其他人都无所谓,墨夫人绝不可怠慢。”楚玄迟只在意墨昭华在意的人。 “主子请放心,属下与月影都已经检查过几次,保证不会有任何的差池。” “可还有药?”明日回门是给墨昭华撑腰,楚玄迟不想还这般病恹恹。 “没,王妃说药不能一直熬着,也不可反复加热,需得现煎现喝药效才好。” “速让人去煎药。”都已经一更天了,熬药还需要时间,楚玄迟怕再晚来不及。 本就不是什么药到病除的灵丹妙药,需要时间发挥药效,自然是越早喝越好。 “主子能喝下了?” “喝不下也得喝,否则又要苦了王妃。”楚玄迟不想又让墨昭华彻夜照顾。 在墨昭华的不断揉按下,他的胃部舒适了许多,半夜喝了药没再吐出来。 等到次日早上,高热总算退了下去,只是依旧发着低热,人乏力的很。 这种情况他本该卧床休养,可今日乃是三日回门,他必定要陪墨昭华回娘家。 女子出嫁,若无夫君陪同回门,说明夫君不尊重,婆家轻视,娘家也会因此不喜。 楚玄迟纵使在外不能表现出对墨昭华的爱意,但基本的尊重还是可以给予。 回门如此重要的日子,他哪怕是爬也得爬起来,去给心上人做最坚实的后盾。 两人盛装打扮,上了御王府的马车,后面还有辆马车则载着回门礼。 墨昭华有些愧疚,“辛苦夫君了,身子不适还要陪妾身回门。” 楚玄迟更惭愧,“爱妃才是真辛苦,被我害的连着两夜都没能休息好。” 墨昭华只有心疼,“只要夫君身子能好起来,妾身这算什么辛苦?” 楚玄迟朝她伸出手,“昭昭……” 墨昭华握住,“夫君,妾身有件事跟你说,今日回门会发生件一大事。” 楚玄迟第一个想到报仇,“昭昭要找墨瑶华算账?” 墨昭华摇头,“不是,她日后自会有祁王妃好好收拾,何须妾身亲自动手?” 楚玄迟又猜,“那是要给墨韫点颜色瞧瞧?” “也不是,但却与他有关,娘亲早已决定,妾身回门之日,便是娘亲和离之时。” 容清原本是想占着位,在墨瑶华回门日再和离,可她靠着身孕定了名分,自己也就无需等下去。 “墨夫人要和离?”楚玄迟想破脑袋都想不出,看着温柔端庄的容清会和离。 他也不是想要阻止,或者觉得不好,只是和离会影响女子名声,一般女子都不敢。 “是,外祖父与舅父也赞成此事。”这就是大婚前墨昭华与容清去辅国公府的原因。 “那为何要选在今日?”楚玄迟不解,毕竟回门对墨昭华来说,可是个大日子。 “妾身希望娘亲早日和离,但彼时妾身尚未出阁,娘亲怕她和离会影响妾身的名声。” “原是如此,爱妃放心,我自是站在爱妃这边,至于名声,我本也不会在乎这些。” 墨昭华轻舒了口气,“妾身多谢夫君……” 楚玄迟蓦地想起了昨日下午的事,“你说什么?” 墨昭华想都没想就回答,“多谢夫君呀,如此娘亲又多了份支持。” 楚玄迟摆出副受伤的表情,轻声叹气,“原来爱妃至今还把我当外人。” “妾身何曾如此……”墨昭华反应过来,“妾身知错了,那妾身不谢夫君。” 昨日楚玄迟谢她,她说他见外,今日他就还回来,真真是让她防不胜防。 楚玄迟眼神狡黠,眼中闪过一抹算计之色,“爱妃明知故犯,是不是该罚?” 第115章 敲打 墨昭华认罚,“妾身是该罚,那不知夫君想如何罚妾身呢?” 楚玄迟故作深沉的想了想,“就罚爱妃满足为夫一个愿望如何?” 墨昭华爽快的答应,“好,夫君有何愿望,妾身竭尽全力也要满足。” 别说是一个,纵使有十个百个,她也会尽力完成,只要他能够开心快乐。 楚玄迟露出狐狸尾巴,“现在没想好,先记着,等哪天想到了再找爱妃兑现。” 墨昭华反应很快,已然发现不对劲,“夫君,妾身怎么感觉上了你的当呢?” “怎么?”楚玄迟不再掩饰自己狡黠的笑容,“爱妃这是想要反悔了么?” 墨昭华上当了也心甘情愿,“那不会,大不了妾身吃点亏,吃一堑,长一智。” 楚玄迟紧握着她的柔夷,“我的昭昭真好。” 墨昭华抿了抿唇,“是真傻才对吧?如此好哄。” 夫妻俩在马车里郎情妾意了一路,外面车轼上的月影听得面红耳赤。 雾影的脸黑些,经历的事又多,倒是不为所动,在尚书府门前停下马车。 他面不改色,淡定自若的禀告,“主子,到了。” 尚书府门外,墨韫带着容清,墨老夫人,乔姨娘等人一起在地上跪下。 墨韫作为一家之主开口,“微臣墨韫,携家眷恭迎御王殿下,御王妃娘娘。” 雾影将轮椅连带着楚玄迟一起放到地上,月影则小心的将墨昭华扶下车。 楚玄迟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墨韫,声音毫无半分温度,“都起来吧。” 一行人进了尚书府,雾影指挥着尚书府的下人,将回礼搬进府里。 墨瑶华看着那些回礼,眼底露出歆羡之色,又想到了下个月自己将出嫁。 她既是与尉迟霁月同一天入府,那回门之日,楚玄寒必然是去将军府。 所以她哪怕既得了父亲偏爱,又有了祁王的青睐,依然还是比不上墨昭华。 凭什么? 就凭墨昭华有个出身好的母亲么? 那她娘亲从小就教给她的阴谋算计,又能算什么? 她还在前院盯着墨昭华的回门礼暗暗生恨,其他人早已经离开。 墨韫夫妇,墨老夫人与楚玄迟,墨昭华正前往正厅喝茶谈话。 乔姨娘母子和其他人无需帮忙的人则各自散去,府里已然变的冷清。 前院的正厅中,主位早已撤去了一张椅子,楚玄迟的轮椅被推了过去。 那平日里该是墨韫的位子,如今坐着墨昭华,墨韫只能与老夫人坐在下面。 其他人不敢开口,楚玄迟便打破沉默,“墨尚书倒是让本王刮目相看。” “不知殿下何出此言?”墨韫常要面对文宗帝,在楚玄迟面前也能镇定自若。 “别人都轻视本王成了残废,墨尚书却能给王妃备下十里红妆,给足了本王面子。” 楚玄迟明着是夸奖,实则故意戳墨韫的心窝子,让他想起当初筹备嫁妆的艰难。 垂着脑袋,不敢直视他的墨老夫人,闻言身子突然抖了抖,头垂的更低了些。 她曾经左一个废物,右一个废物的喊,该不会因此引来责罚,甚至殒命吧? 墨韫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不错,当着墨昭华的面说过废物,却还敢大言不惭。 “殿下为国为民,微臣钦佩敬重,自当竭尽所能,从未有过半分不敬之意。” 他话音刚落,便感觉到一道目光打了过来,而那目光的主人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左右这事楚玄迟也知晓,墨昭华便懒得拆穿他,今日可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是吗?听闻墨尚书与祁王私交甚笃,还曾想与之结亲,奈何父皇却赐婚给了本王,墨尚书可有遗憾?” 楚玄迟上次过来,墨韫在府衙,他没机会提这事,如今故意提起,旨在敲打墨韫。 “殿下,此事关乎御王妃名声,可不能听信谣言,微臣与祁王殿下向来只论诗词文章。” 墨韫这可不是为墨昭华说话,而只为了自己,赐婚是文宗帝的事,他如何敢有遗憾? 楚玄迟点头,“原只是谣言,还以为墨尚书错失好女婿,会在心中迁怒与本王呢。” 墨韫赶紧起身跪下,“微臣不敢。” 楚玄迟轻笑,“确实不敢,毕竟这是父皇的旨意,本王也不过是遵旨办事罢了。” 墨韫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小女能嫁给殿下,既是微臣的荣幸,也是小女的福分。” 楚玄迟笑而不语,一抹笑容似有若无,看的墨韫心惊胆战,额上开始冒冷汗。 墨昭华的改变太大,他不确定嫁过去这两日,她有没跟御王说些有的没的告状。 楚玄迟一直没让他起来,“不知墨尚书今日可愿留本王与王妃在府里用膳?” 女子携夫君回门之日,娘家人若满意这个女婿,便会留下一起用午膳。 “微臣荣幸之至。”墨韫有了如履薄冰之感,感觉御王比祁王难应付的多。 楚玄迟侧目看了眼墨昭华,悄悄给了个眼神,“那本王便等着。” 墨昭华会意的开口,“父亲怎还跪着,起来吧,入秋了这地上得多凉?” 墨韫:“……” 此刻的感觉实在是不好。 昔日被忽视的女儿,变得高高在上了。 墨老夫人看儿子都战战兢兢,心中越发的惶恐,生怕御王找她算账。 墨昭华看她颤颤巍巍,一副随时能倒下去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冷笑。 老太太欺软怕硬,墨瑶华锱铢必较,若是让她们打起来,那可就有得戏看。 墨韫起了身,硬着头皮找话题与楚玄迟聊,后者却爱搭不理,他尴尬的不行。 墨昭华还有事,回门的过场也走的差不多了,便打算回倚霞院,“父亲可还有事?” 墨韫听到她开口,头皮猛然发麻,故作淡定,“昭华有事找为父?” 墨昭华道:“没有,只是以前少来正厅,女儿不太习惯,想回院里去。” 楚玄迟附和,“本王也更喜欢倚霞院,那墨尚书请自便,本王陪王妃过去。” 墨韫赶紧起身相送,“殿下,请。” 墨老夫人已腿软的站不起来,又怕失礼,赶紧招呼丫鬟过来搀扶她恭送。 待楚玄迟的轮椅走远,老夫人长舒了口气,“终于走了,吓死老身了……” 墨韫也如释重负,却依旧只敢压着声音,“母亲还是小声些吧。” 第116章 府医 倚霞院。 墨昭华和楚玄迟入了小书房。 她坐在桌案后的椅子上,重重的吐了口浊气。 楚玄迟以为她是这几天太辛苦,“爱妃很累?可要去里面歇息会儿?” 墨昭华笑着摇头,“没有呀,妾身是找到了回家的感觉,轻松,自在。” 楚玄迟生怕她不喜欢他给她准备的后院,“爱妃不喜欢御王府么?” “不不不,妾身很喜欢,是妾身说错了,如今御王府才是妾身的家。” 墨昭华虽然一心想嫁给楚玄迟,也如愿以偿,但却还没适应这个新身份。 楚玄迟上次碍于礼仪,并未进来她的闺房,此时下意识打量起了里面。 卧室比起他们在御王府的来说,自是要小得多,但也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他突然想到了墨韫的偏宠,“那墨瑶华住的院子,可有比这倚霞院更好?” 墨昭华想了想,“外头倒差不多,只不过里面多了许多属于父亲的东西罢了。” 倚霞院的东西基本都是容清一手置办,而芷汀阁的东西却是墨韫时不时会添置。 其他的则多为兰如玉添置,但用的也都是墨韫的钱财,她自己月钱可不够。 楚玄迟冷笑一声,“这宠妾灭妻的混账东西,本王今日真该给他点颜色瞧瞧。” 墨昭华对这些事已不在意,“先不管他了,夫君,妾身有件要事跟你说。” 楚玄迟抬起右手,手肘撑着扶手,手背撑着侧脸,歪着身子,姿态略显慵懒。 “爱妃今日的要事还挺多。”昨日的高热让他嗓音微有些沙哑,但别有一种风味。 墨昭华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关于府里的府医,夫君可有让人调查过来路?” 楚玄迟依旧一副慵懒样,似乎不太在意,“爱妃可是发现府医有什么异常?” 墨昭华正色道:“他开的药方有问题,未使用效果最佳的药,会延缓夫君恢复。” 楚玄迟的眸光闪了闪,“爱妃这是怀疑府医乃故意为之,只为了不让我早些痊愈?” 墨昭华点头,“是,但按理来说,府医应该与夫君无冤无仇,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楚玄迟抬了抬眼皮,眼中看不出情绪,“确实不是府医之意,而是御医的交代。” “什么?”墨昭华昨日一直在想着这件事,怀疑府医是有人故意安插进王府。 楚玄迟解释,“御医说我身子太弱,不宜用重药,特意叮嘱府医用药需得温和些。” 墨昭华拧了拧眉,“是吗?那如此重要的事,雾影怎会不知道?” 她昨日与雾影说过这事,而他并不知其中缘由,可楚玄迟怎会瞒着他? 楚玄迟道:“御医是如此吩咐,当时雾影有事正好不在,只有我与风影在。” 墨昭华还是觉得不对,“可即便是要用温和的药,也不该是这般用……” 听到她小声嘀咕,楚玄迟迟疑了一下才问,“爱妃还是怀疑府医么?” 墨昭华的神情变得愈发凝重,压低了声音,“不,妾身现在怀疑的是御医。” 楚玄迟的收敛起慵懒神色,“爱妃若真怀疑御医,那可就等于怀疑父皇。” “这……”墨昭华虽然还没怀疑到文宗帝身上,但听他的意思倒像是已知晓。 楚玄迟很认真的问她,“爱妃还敢怀疑下去么?” 墨昭华有些犹豫,“不一定就是陛下吧?能拿捏住御医的人,可以有很多。” 御医品阶低,盛京城却满是权贵,况且除了身份,用一些手段也可轻松拿捏。 楚玄迟反问她,“那爱妃认为应该是谁?” 墨昭华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不知道,因为有太多值得怀疑的人。” 虽然早已立了太子,但还是有人想要夺嫡,他们不会希望楚玄迟好起来。 楚玄迟本身战功赫赫,因着重伤才交出了兵权,一旦痊愈,还是能拿回去。 而一个手握兵权的亲王,对于夺嫡必然是个巨大的威胁,除非能把他拉拢过来。 可拉拢虽能得到助力,却也太过危险,自然是现在这样更好些,少一分威胁。 “哦?爱妃可否举个例子?”关于自己的处境,楚玄迟本也打算如实相告。 墨昭华并未直言,“夫君心里不是也有数么?不希望被夫君威胁利益的人太多。” 楚玄迟正要跟她说当前处境,珍珠来报,“王爷,王妃,夫人过来了。” 墨昭华低呼,“哎呀……昭昭应当先去跟娘亲说些体己话的,竟给忘了。” 楚玄迟笑的得意,“看来如今在爱妃心里,我已经比岳母大人都更为重要了。” 墨昭华起身推他出去,“才没有,你们一样重要,还有外祖父,舅父舅母表哥……” 她从辅国公府一直数到宫里,连元德太后都说了,却不曾提到过尚书府的任何人。 楚玄迟当即记在心间,但也只需记住一点:但凡跟辅国公府有关的人她都在意。 太后与德妃本身都是出自辅国公府,那八皇子与嘉善公主自然也与之有关。 他由此也能看出,墨昭华是真的很在意辅国公府,但愿他以后不会连累他们。 容清原本在正厅坐着,看到他们夫妻出来,赶紧起身屈膝行礼,“王爷,王妃。” 墨昭华将楚玄迟推到主位旁边,“娘亲,这里没外人在,可不许如此客气。” 楚玄迟笑着附和,“是啊,岳母大人,我们既是自家人,那喊名字即可。” “岳母大人?”墨昭华眸光闪亮,“妾身怎记得夫君刚才对父亲可没喊岳父。” 楚玄迟表情傲然,“他不配。” 墨昭华朝容清眨眨眼,“娘亲,您听到了?” 容清笑着温婉,眼尾微红,“好,以后没外人在,娘亲便唤昭昭。” 墨昭华落座,“娘亲今日和离之事,夫君已知晓,娘亲只需遵循本心。” 她很清楚容清来找她的原因,便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说出来。 容清起身一拜,“多谢王爷,王爷能如此待昭昭,臣妇也可以彻底放心了。” 楚玄迟坚定道:“昭昭值得,而能将昭昭教成这般好的岳母大人,自然也值得。” 他说着侧目看向旁边的佳人,心道:世人常说的爱屋及乌,大抵便是如此吧? 第117章 和离 容清泫然欲泣,“昭昭冰雪聪明,眼光比臣妇好太多,给自己择了个如意郎君。” 最初墨昭华要自择夫婿时,她不太看好楚玄迟,怕女儿受委屈,好在没反对。 楚玄迟立誓,“多谢岳母大人信任,本王此生必不会负昭昭,如有违……” 墨昭华脸色倏地一沉,“夫君若还敢继续说下去,妾身可要生气了。” 楚玄迟表情还有点委屈,“是昭昭昨日做了初一,我今日才做十五……” 墨昭华猛然想起昨日自己的誓言,抿了抿唇,“那倒是妾身的错了。” 楚玄迟并没把誓言说完,“我也不说了,昭昭明白我的意思便是。” 墨昭华佯怒,“夫君真真是好本事,每次能都以妾之道,还治妾之身。” 无论是她道谢也好,立誓也罢,她做过一次之后,他便也要紧跟着做一次。 楚玄迟得意的威胁,“我也就剩这么点本事,爱妃若还敢有下次,我也敢有!” 容清看他们相处的如此融洽,心里也跟着高兴,她的昭昭这是找到了良人。 她在倚霞院没待多久,便有丫鬟为午膳之事找来,毕竟她现在还是主母。 楚玄迟在,她本也不好跟墨昭华说体己话,和离之事既没意外,便先去忙了。 午膳安排在尚书府的膳厅。 这种正席,只有墨韫,墨老夫人与容清能出席。 墨胜华作为庶子,哪怕在府里再得宠,席上也没他的一席之地。 墨瑶华虽然已经赐了婚的祁王庶妃,但还未入府,也没资格出席。 东陵国对嫡庶之分看的太重,也唯有皇室中人身份特殊,区别才小些。 庶子若想出人头地,除了墨胜华这种府中无嫡子,便只能靠抬嫡或者分家。 分家后便是自立门户,庶子已经是一家之主,自然不再有什么嫡庶之分。 墨老夫人对楚玄迟有了敬畏心,连看都不敢看他,用膳期间犹如一只鹌鹑。 墨昭华见状,故意引起人的注意,“祖母今日可是身子不适?” 墨老夫人诚惶诚恐的放下筷子,恭敬的回答,“回王妃,没有。” “那祖母怎吃的如此少?难不成又是母亲安排不够妥当,口味不合?” 纵使容清吃完这顿饭就要和离,墨昭华也还是点了墨老夫人,为她出气。 老夫人忙不迭的否认,“没有,清儿安排的很好,是老身年纪大了才吃的少。” 墨昭华看她今日卑微成这样,瞬间觉得无趣,还是把她留给墨瑶华来收拾。 “三妹妹如何了?”墨昭华又看向墨韫,“怀着孩子想必是很辛苦吧?” 她下马车时有看到墨瑶华,手扶着腰挺着肚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月份很大了。 提到墨瑶华,墨韫心情都好了起来,“还好,祁王殿下时常送些小玩意哄着她。” 他这么说既是炫耀,也是警告,怕墨昭华仗着入了御王府,会对墨瑶华下黑手。 昔日长公主府算计之事,他猜她可能起了疑,如今有人撑腰,难保她不会报复。 墨昭华转而又问,“兄长的伤可有好些了?那几日女儿实在忙,也没得空去看望。” 墨韫说的冠冕堂皇,“已经好多了,大婚当前确实不得闲,你兄长自能理解。” 墨昭华捅他心窝,“那就好,下个月三妹出阁,即便祁王不来,兄长也得背嫁。” 说到这事墨韫又来气,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下个月墨胜华也未必能背嫁。 关于墨胜华被打之事,他原本有怀疑过辅国公府,但细想后又觉得不太可能。 连他这个当爹的都不知儿子荷包里藏着那种东西,辅国公府的人又怎可能知晓? 墨韬家的事也一样,不过是秋季螃蟹便宜,他们贪嘴多吃了些,而螃蟹本身性寒。 所以这两件事都只是巧合罢了。 墨韫正要开口,孙昌突然进来禀告,“老爷,辅国公府的世子爷来了。” 他下意识看向了旁边的容清,自是在问她,“世子爷今日怎来了?” 容清知道容海为何而来,但午膳尚未结束,她暂时不想说出来坏了回门宴。 孙昌也看了眼容清,“世子爷带了很多人来,不仅敲锣打鼓,还抬着花轿。” “这什么意思?”墨韫有种不好的猜测,难不成容清忍了多年,如今却要和离? 既然孙昌都已经把事情说明,容清也就直言,“二弟是特意来接我回家的。” 左右大家也吃的差不多了,况且墨昭华与楚玄迟早知此事,那就当是提前散席。 “接你为何要用花轿?”墨老夫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等,难道说你……” 容清放下筷子,神情严肃,“墨韫,我辅国公府嫡长女容清,今日要在此与你和离!” 墨韫虽然已有猜测,可容清亲口说出这话,他还是无法接受,“你当真要和离?” 容清陪嫁的嬷嬷早已等在外面,在她提了和离后,便捧着和离书走了进来。 容清拿起和离书,“这是和离书,我已签名,从今以后我与你再无半点瓜葛。” 墨韫大手一挥,一把将她递和离书的手拂开,“不可能,我绝不会签这和离书!” 容清难得硬气了一回,“这怕是由不得墨尚书。” 墨韫脸色阴沉可怖,“怎么,你这是又要拿辅国公府来压我么?” 容清声音冷冰冰,“墨大人宠妾灭妻之事,不是早已人尽皆知了么?” 墨韫自己把退路给堵了,又何须辅国公府出手,她也不想事事都麻烦家里。 女儿才十几岁,已经能很好的自保,她作为母亲,又岂能不以身作则一次? “清儿,此事万万不可,你若和离,那昭姐儿……不,是王妃娘娘的颜面何存?” 墨老夫人以前是不喜容清,可如今她有了点好感,最重要的是尚书府需要这个主母。 这唯一的嫡女才刚出嫁,府里又无嫡子,若是连容清这主母都走了,这家成什么样了? “祖母请放心,孙女与王爷都不在意这些,娘亲愿意和离,孙女也求之不得。” 墨昭华适时的开口,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彻底断了墨老夫人奢望。 墨韫猜到是她怂恿容清,盛怒之下口不择言,“你这逆女……” 第118章 休夫 楚玄迟冷不丁的开口,“墨韫,你平日里就是这般对本王的王妃么?” 他这话说的一点都不重,脸上不仅没有丝毫怒容,甚至还带着淡淡笑意。 可落在墨韫的眼中,这比他怒发冲冠还更为恐怖,是真正的笑里藏刀。 墨韫当即起身,对着楚玄迟跪了下去,“请殿下恕罪,是微臣失言。” 楚玄迟笑容依旧,“墨大人这样子,可不像知罪,否则怎连让谁恕罪都不知?” 墨韫心中后悔不迭,平日里呵斥墨昭华习惯了,以至于一时间忘了克制。 如今错已铸成,他只好撇下脸面,心不甘情不愿的向墨昭华请罪,“请王妃恕罪。” 墨昭华脸上也带着温和的笑意,“父亲无需如此如此多礼,左右是女儿已习惯。” 她嘴里说着无需多礼,却又没让墨韫起身,顺便还点了他一句,默默的告状。 容清端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墨韫,“墨韫,这和离书你是签,还是不签?” 墨韫跪在地上还得仰视她,心中愈发憋着气,“我若是不签,你当如何?” 容清是铁了心,“那便上报宗正司,看他们能否找到墨大人宠妾灭妻的证据。” 宗正司对皇室与官员有监察之责,官妇若被丈夫拒绝和离,可上报后由其来审理。 若确定对方德行有失,而官妇执意要和离,宗正司可强制执行,不服者判拘役一年。 墨韫确实宠妾灭妻,容清若真要上报,宗正司必定判和离,而他不可能去服役。 底下的人都想往上爬,盯着他这个位子的人不少,服役一年哪还有他的立足之地。 本就有人揪着他宠妾灭妻不放,只是这种家事,唯有容清才有资格真正利用。 墨韫起初也怕容清会闹,毁了他的前程,后来发现可用墨昭华的名声拿捏。 因母亲和离会影响女儿的名声,所以这些年来,他才敢肆无忌惮的偏宠兰如玉。 看容清态度坚决,墨韫终于有些慌了,“夫妻二十余年,你当真要对我如此绝情?” 容清满脸失望,“我已给过你太多时间与机会,是你自己不需要,我便不再耽误你。” “确实是母亲耽误了父亲,否则三妹成了嫡女,也无需靠着有孕才能入祁王府。” 墨昭华的嘴就像刀子,一刀又一刀扎在墨韫心上,关键是他还不敢对她发怒。 且不说楚玄迟本尊就坐在这,哪怕只有墨昭华,他也得顾忌御王妃的身份。 墨韫表情阴沉,“夫人,你我为何会变成如此,别人不知内情,你难道也不知?” 容清面不改色,话语淡定,“大人这是在威胁我?那你便试试看还有没有用。” 墨韫看她连这都不在意,心里越发的没了底,“你如今是铁了心要和离?” “是,父亲年纪大了,身子又不好,我与其在这虚度,不如在父亲跟前尽孝。” 容清原本是打算和离后出家,是容海劝她留下来,也好让辅国公安享晚年。 墨昭华劝墨韫,“父亲不若成全了母亲,也免得闹到宗正司,影响自己的仕途。” 墨韫看了看墨昭华,又望了望容清,目光最后落在了楚玄迟身上,心思百转。 他从未想过要和离,若真要和离,他还不如休妻,左右是容清有把柄在他手上。 可一旦事情闹大,辅国公府怕是不会放过他,届时还会影响到祁王的大业。 思忖间就见容海走了进来,“哟……还在吃着呢,看来本世子来的太早了些。” 容清笑道:“不早,我已提出和离,东西也收拾妥当,只待墨大人签字便可回家。” 她的家是辅国公府,那个既没有争风吃醋,也没有勾心斗角,满是温情的地方。 容海给楚玄迟夫妇行了个礼,“王爷,王妃。” 墨昭华起身回了一礼,“舅父安好。” 楚玄迟跟着喊了声,“舅父。” 他如今又是有舅父的人了,而且这位舅父,也是位骁勇善战的大将。 正如他自己当年的舅父,年少成名,打的北戎丢盔弃甲,立下战功赫赫。 容海本就敬仰楚玄迟,听到这一声舅父,喜得合不拢嘴,“好,哈哈……” 来者是客,墨韫还得主动打招呼,“容世子!” 容海像是刚看到他,“咦?这墨大人怎跪在地上?可是犯了什么错?” 墨昭华惊呼,“呀……父亲怎还没起身?女儿不是说过无需如此多礼么?” 墨韫压着心里翻腾的怒火,“王爷与王妃未恕罪,微臣不敢起。” “起吧。”墨昭华正襟危坐,“处理好和离之事,我们也得回府了。” 墨韫这才起身回到位子上,但容清想要和离,他绝不会轻易答应。 容清看向他,“我最后问你一次,是签和离书,还是由我上报宗正司。” 墨韫话语中带着威胁,“你确定想清楚了,是要不顾一切,非和离不可?” 容清反过来威胁他,“是,也请墨大人想想自己的仕途,以及府里这些人。” 他们虽然如同在打哑谜,但墨昭华从他们的对话中也能听出一些端倪。 母亲似乎有把柄落在父亲手上,而父亲也不敢轻易拿出来,会影响自身。 “岳母大人又何须如此麻烦,墨大人既不愿和离,那不如直接写封休书吧。” 楚玄迟也听出了他们在打哑谜,怕容清的威胁不够分量,便主动开口给她撑腰。 墨老夫人会错了意,“王爷这是要我儿休妻?这如何使得?” 楚玄迟轻笑,“不,是本王的岳母大人休夫,世子觉得如何?” 容海大笑,“王爷所言极是,墨韫既宠妾灭妻,休夫又有何不可?”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墨老夫人大惊,“韫儿你倒是快说话呀。” 王爷女婿与亲弟弟都支持,容清便也豁出去了,吩咐嬷嬷,“笔墨伺候!” 墨昭华笑盈盈的夸赞,“还是王爷聪明,母亲休夫可比上报宗正司来的要快。” 墨韫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你当真敢休夫?” 向来温软的容清,此刻却如同长满了尖刺,“墨大人若是不信,大可试试。” 墨老夫人又气又急,近乎要晕厥过去,“你们这是要逼死老婆子啊……” 第119章 乔姨娘 墨韫态度突然变得强势,“即便是要写休书,也该由我来写。” 墨昭华反问他,“母亲未曾犯下七出之条,父亲有何理由休妻?” 墨韫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她犯了……” 只是刚说了三个字便停了下来,冷眼看着容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容清脸色微微一变,话语冷淡的问他,“我犯了哪一条,你且好好说说。” 墨韫神色万变,最终闭了闭眼,轻叹一声,“罢了罢了,我签字和离便是。” 容清肉眼可见的舒了口气,无人注意到,她放在双腿之上的手,早已握成了拳。 墨老夫人痛心疾首,“韫儿,你糊涂啊,怎可轻易便答应了和离?” 尚书府总共就这么几个人,容清本身又是个门面,以后她还怎么见人? 墨韫表情坚决,“母亲莫要再劝,儿子心意已决,稍后再与母亲解释。” 容海想让容清为受过的屈辱出口气,“现在可就由不得你,长姐,写休书。” 容清满心愧疚,“今日是昭昭回门,我已毁了她的回门宴,怎能再纠缠不休?” 墨昭华是毫不在意,“我们没关系,不过若是娘亲能接受和离,那不休夫也可。” 无论是和离还是休夫,都是为了离开尚书府,获得自由身,倒也没必要闹得太难看。 容清还年轻,若有机会二嫁,和离对她来说更好,毕竟胆敢休夫的女子很难再嫁。 “墨大人,签字吧。”容清也不想走到休夫的那一步,否则真会影响墨昭华。 以后大家再提起她,除了是御王妃外,还有个休过夫的娘亲,容易遭人非议。 容海虽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但女儿家还是要顾及,便没再相劝,左右能和离也好。 墨韫很快在和离书上签了名,和离书一式三份,双方各执一份,另一份上交宗正司。 容清收好和离书,感觉轻松了不少,“从此以后,一别两宽,再见便是陌路人。” 她拿了两份和离书,因是她提出的和离,届时也该由她将一份和离书送到宗正司。 “清儿……”墨老夫人磋磨了容清这么些年,如今人要走了,她竟还有了不舍。 “墨老夫人,您院里那些借用了多时的嫁妆,还请归还,墨大人,你也一样。” 以前容清是懒得计较,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不是一家人,可就得算清楚。 该是她的东西,她一件也不想留在墨家,更不会让这些轻视磋磨她的人得了便宜。 从墨韫用的书房,住的主院,到其他人住的院子,竟无一处没有她嫁妆的存在。 比如上好的文房四宝,精致的茶具,各种摆件,甚至是首饰都被他们所染指。 事情闹到这一步,墨韫始料未及,闭了闭眼,“母亲且让人回去收拾吧。” 墨老夫人心有不舍,却又不敢不从,辅国公府出来的东西,那可都是极好的。 以前她没少拿出来当着亲戚的面炫耀,看着亲戚羡慕的眼神,她别提有多高兴。 这么一想便觉得容清待她是真不错,换做她自己,可不舍将嫁妆给婆母用。 墨韫也舍不得,书房那方砚台,他至今爱不释手,多年来也没找到可替代的。 可再不舍也得还回去,容清已绝情至此,他若拒不归还,便成了霸占嫁妆之人。 墨昭华起身去推楚玄迟,“那父亲慢慢收拾,女儿先陪母亲和舅父回晚香居等着。” 容海却催促墨韫,“墨大人还是快着点吧,本世子今日可是告了假来接长姐。” 墨韫有种被人当众掌掴的羞耻,然而他只能应下,而无法说出反驳的话来。 墨昭华一行人随后便去了晚香居。 容海让自己带来的人将早已收拾好的东西搬出去。 墨昭华陪着容清在卧室说体己话,顺便安慰一番,抚慰她的心伤。 楚玄迟则在外间与容海聊天,同样是战场归来,他们有很多话题可聊。 没过一会儿,嬷嬷来报,“夫人,不,大小姐,乔姨娘带着庆少爷来了。” 容清既已和离,自不能再称夫人,从今日起,她便只是辅国公府的大小姐。 容清的卧室也分两间,梢间是卧房,明间摆着桌椅和贵妃榻,也可用来待客。 她起身绕过多宝阁,去了明间,“让他们进来吧,我也该跟他们道个别。” 墨昭华用完午膳便昏昏欲睡,便去了贵妃榻躺着,在娘亲面前她没必要拘束。 乔姨娘已然猜到了些什么,这才特意带儿子过来,以后怕是没机会再相见。 “夫人安好。”她进来先请安,而后才问,“请问您院里的动静是……” 容清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我与墨大人已和离,二弟来接我回辅国公府。” 乔姨娘改口的比嬷嬷还要快,“奴婢恭喜大小姐,从此脱离苦海,重获新生。” 容清让嬷嬷去妆匣取了个手镯,“你有心了,你陪伴我多年,这个便留着做念想。” 乔姨娘上前接过,用帕子小心的包起来,“大小姐盛情相赠,却之不恭,奴婢谢过。” 说着又笑着喊自己的儿子墨庆华,“庆哥儿,快给大小姐磕头说恭喜。” 墨庆华才几岁,有几分可爱,他规规矩矩的跪下便磕头,“儿子恭喜母亲。” 乔姨娘连忙纠正他,“错了,要叫大小姐。” 墨庆华仰起小脸,眼里满是迷惑,“为什么?这明明就是母亲呀?” “以后喊姨母吧。”容清虽未亲自教导墨庆华,却也是看着他长大的。 他从出生起,乔姨娘便每日抱着来请安,等他会学会走路,更是每日跟来。 容清就在这每日的晨昏定省中,看着他从一个小小的婴儿,长成了如今这般。 她本身没有儿子,彼时墨昭华也已长大,因此她对这个庶子,还是有几分感情。 乔姨娘诚惶诚恐,“这如何使得,奴婢不过是一个洗脚婢,庆哥儿也何德何能……” 容清又让嬷嬷去取个玉佩过来,“庆哥儿很好,我很喜欢,多个外甥也不错。” 乔姨娘没再推辞,“庆哥儿,快磕头谢谢姨母,以后可要记住,这是你唯一的姨母。” 第120章 强占 墨庆华虽然不懂原因,但他向来很听话,乖巧的磕了个响头,“庆儿谢谢姨母。” 容清笑容温婉的朝他招招手,待他过来后,将嬷嬷取来的玉佩挂在他脖子上。 她亲昵摸了摸他的脑袋,“姨母今日要归家了,以后让你娘亲多带你过来。” 这话其实是说给乔姨娘听,至于会不会真来走动,她倒是也不好强求。 墨庆华答应的很痛快,“庆儿谢谢姨母,庆儿以后也会常去给姨母请安。” 容清被哄得心情大好,笑容都盛了些,“好,我们庆儿真是个好孩子。” 乔姨娘眼眶悄然红了起来,以后纵使还会有主母,也不会有这般宽容大气。 比起晚香居的和谐,其他几个院子不是死气沉沉,便是闹得鸡飞狗跳。 也唯有兰如玉,得到消息便淡定让人去收拾,既看不出不满,也没不舍。 书房中,墨韫拿着那方砚台,久久不肯放下,这可是千金难买的心头好。 孙昌好心劝他,“老爷,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您以后还会有更好的砚台。” 墨韫拿他做了出气筒,“你懂什么?有些东西可遇不可求,并非金钱就能买到。” “是,奴才不懂,可世子爷还等着,花轿也在府外候着,锣鼓更是未曾停过。” 孙昌也是为了墨韫好,外面的锣鼓声闹得越久,墨韫和离之事便传的越快。 墨韫这才不情不愿的放下砚台,别过脸不忍再多看一眼,“赶紧拿走!” 孙昌生怕他后悔,抱起砚台一溜烟的跑出去,让外面等着的人送去晚香居。 颐寿堂里,墨老夫人看着玉如意被拿走,看着精致茶具被收起来,心疼不已。 这都是她借着有贵客要来,问容清借来撑场面,却再也不舍得还回去的好东西。 老夫人越想越气,竟怪起了容清,“她有那么多,怎就不能给我留下一些……” 刘嬷嬷提醒她,“老夫人,这可是夫人的嫁妆。” 老夫人这会儿倒是论起了婆媳,“嫁妆又怎么了?老身与她好歹婆媳一场。” “老夫人也别嫌奴婢说话不中听,夫人这些年在府里过的如何,您心知肚明。” 刘嬷嬷也精明着,换做是以前绝不敢当面说,可今日她愿意做这个恶人。 容清走了,可墨昭华还是嫡小姐,她得趁机留下好印象,免得被连累。 “她这是怨老身了?但凡她自己有点本事抓住丈夫的心,也不至于到如斯地步。” 墨老夫人一如既往的,凡事只在别人身上找原因,绝不会怪自己,只能是别人的错。 刘嬷嬷小声道:“老夫人还是向前看吧,奴婢瞧着御王殿下对咱嫡小姐还挺好的。” 也正是如此,她才愿意为容清说话,万一老夫人哪天得罪嫡小姐,她也能自保。 墨老夫人离了楚玄迟的视线,便失去敬畏心,“那还能有祁王对瑶瑶好么?” 刘嬷嬷看的还挺透彻,“老夫人,这可不一样,祁王府里还有正妃在呢。” 尉迟霁月还没出嫁,便已毁了墨瑶华的名声,这想也知道是个厉害的。 人家的家世摆在那里,墨韫并无根基,墨胜华又扶不上墙,刘嬷嬷真不看好。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老夫人又听不得实话,“罢了,让人手脚麻利点,赶紧收走,老身眼不见为净。” 与此同时,雅颂轩。 墨胜华还在床上躺着,“放下,你们搬个试试!” 他抓起床边矮几上的茶杯就往下人身上砸去,吓得下人只能停下来。 书童提醒了一遍又一遍,“大少爷,这可是夫人的嫁妆,咱真留不得。” 其他东西倒是不多,早已被送去了晚香居,唯有这扇屏风,僵持到了现在。 墨胜华如同孩子一般任性妄为,“那也不行,本少爷最喜这个红木镶玉屏风。” 墨昭华的清清冷冷的声音突然响起,“那兄长可是要强占我母亲的嫁妆?” 容清当初把自己大部分的嫁妆都给了墨昭华,本也没剩下多少,早已经搬完。 如今仅剩的几样嫁妆,一件在墨胜华这里,剩下的则全部在墨瑶华的芷汀阁。 墨昭华怕容海出面会忍不住动手,又怕容清前来会吃亏,这才主动请缨过来。 墨胜华央求,“二妹妹,我是真心喜欢这扇屏风,要不你去跟你母亲好好说说?” “那不好意思,我也喜欢,我还很喜欢兄长屋里的不少东西,兄长是不是能给我?” 墨昭华一招四两拨千斤,便说的墨胜华无言以对,他只想占便宜,可不想拿东西来换。 “看吧,兄长自己也不愿,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道理想必兄长已是深有体会。” 墨胜华说不过她,只能摆摆手放弃,“搬走吧。” 他跟墨老夫人一样,都是欺软怕硬的人,如今可不敢招惹她。 尤其是今日,御王正在府里坐着,他若敢得罪她,必是自讨苦吃。 墨昭华转而去了芷汀阁,这边要热闹的多,还未进院子就听到了尖叫声。 墨瑶华声音尖而锐,“本妃在此,你们谁敢动?” “三妹妹好大的威风。”墨昭华哂笑,她一个正妃都没这般耀武扬威。 “你来作甚?”墨瑶华扶着腰站在自己的妆匣前,气头上都忘了装温婉。 她这些日子可没少仗着腹中子,在府里作威作福,早已搅得下人叫苦不迭。 墨昭华缓步走进去,“三妹霸占着我母亲的嫁妆,我自然是来让你物归原主。” 今日回门,她可是盛装打扮,梳了牡丹头,珠钗环佩,还穿上了王妃吉服。 墨瑶华心中嫉妒的不行,亲王正妃与庶妃,仅穿着打扮都有着极大区别。 她咬了咬后牙槽,这才将不甘与嫉妒咽下,“这是爹爹给我的,那便是我的。” 墨昭华说的轻声细语,“是吗?那妹妹是要我去将父亲请来,让父亲作证?” 墨瑶华对首饰的来处心知肚明,不敢再狡辩,“长姐说是嫁妆,那便是嫁妆吧。” 墨昭华又道:“祁王殿下对妹妹那般好,妹妹又身怀皇长孙,要什么好东西没有?” “怎么?”墨瑶华得意了起来,“可是御王殿下对长姐不好,长姐这是醋了?” 第121章 出丑 “这倒不是,我是想说,你霸占他人嫁妆,这若是传出去,祁王的脸面该往哪搁?” 墨昭华无意在她面前炫耀楚玄迟对她的爱意,幸福这种事,自己知道就足矣。 真正炫耀给别人看的幸福,反倒未必是真情实感,真感情犹如饮水,冷暖自知。 “拿走吧,全都拿走,瑶瑶刚才是不知这是嫁妆,以为是父亲的才想留下。” 墨瑶华也怕丢楚玄寒的脸,借腹入府之事让自己失了名声,良妃已然是不满。 若为了几件首饰,她落得个霸占人嫁妆的恶名,怕是楚玄寒都不好再为她说话。 墨昭华轻笑一声,“原来是不知,那是父亲的错,送人东西也不说明来处。” “还不快将东西送去晚香居。”墨瑶华忍着怒火,吩咐原本就要拿首饰的丫鬟。 “不用如此麻烦,直接送到府外便是。”墨昭华办完正事便走,她急着回御王府。 墨瑶华看她已转身出去,气不过砸了个茶杯,低低的咒骂一声,“真该死!” 墨昭华听到声音故意回头看了眼,“三妹妹,你这可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墨瑶华装模作样,“没有,不过没有拿稳,摔了个杯子罢了,长姐莫要多心。” “看来庶妹怀身子着实辛苦,连个茶杯都拿不稳,如此祁王妃倒是做了件好事?” 墨昭华难得见她一次,既然她主动送来机会,自然要好好的给她添点堵。 墨瑶华听到尉迟霁月就来气,声音都高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墨昭华解释,“妹妹身子弱,祁王妃自愿为你养儿子,这可不是好事?” 墨瑶华火气都快憋不住,“长姐这是笑话瑶瑶?” 墨昭华故作一本正经,“我是为你高兴,毕竟前些日子父亲还在为你抬嫡。” “如今可好,妹妹的儿子是嫡长子,我母亲又让出位置,妹妹或许也将为嫡女。” 说完这些,她也没给墨瑶华反击的机会,带着珍珠和琥珀离开,只留下潇洒的背影。 墨瑶华又抓起一个茶杯,可这次她不敢再摔,怕墨昭华又来个转身,活活气死她。 她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到了嘴边的脏话脱口而出去,憋的心肺都快炸开。 锦秋紧盯着外面,及时向她禀告,“小姐,二小姐已经走远了。” 墨瑶华这才将茶杯狠狠摔在地上,“该死的贱人,该死该死真该死!” 锦秋很是不解,“二小姐怎会变成如此模样,以前对小姐不是挺好的么?” 墨瑶华眼神怨毒,“必定是嫉妒我能嫁给风光霁月的祁王,而她只能嫁废物。” 锦秋没说话,她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奈何她并没有证据证明此事。 墨昭华回了晚香居,楚玄迟他们正在等着她。 楚玄迟看她满脸笑意,似乎这趟去的很开心,“嫁妆拿回来了?” 墨昭华笑语盈盈,“不仅如此,我还让他们憋了一肚子气,嘻嘻……” 楚玄迟满眼宠溺之色,“难怪昭昭抢着要去,原是还有其他目的。” 墨昭华得意洋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一石二鸟的机会当然要抓住。” 楚玄迟看向容海,“那差不多便走吧,我们也正好送岳母大人与舅父。” 容清已换上出嫁那日的喜服,她身材保持的好,过了这么多年还能穿上。 容海快步进了卧室,在容清跟前弯下腰,“长姐,弟弟来接你回家团圆了。” 他作为弟弟,昔日虽没能背容清出嫁,但今日却能背她离开这伤心地。 这也是辅国公的意思,当初容清是怎么出的府,今日便怎么接回去。 容清满眼泪光的盖上喜帕,趴在容海背上,“好,我们一起回家。” 容海背着容清走出了晚香居,起初只有楚玄迟和墨昭华等人跟在后面。 然而等他们到达府门口时,后面赫然已浩浩荡荡跟了不少尚书府的下人。 其中以牵着墨庆华的乔姨娘为首,他们都是得知容清和离之事,自发来送行。 容清在外应酬礼仪周到,与人相处融洽,在内又厚待下人,赏罚分明,受人尊敬。 下人如今的送行,便是最好的回报,她虽看不到,但墨昭华告诉了她此事。 容海背着容清踏出府门,让锣鼓暂时停了下来,然后扬声宣布—— “大家都做个见证,我辅国公府的大小姐容清,从此便不再是墨家媳。” 他声若洪钟,震耳发聩,随即笑着让人点燃鞭炮,继续敲锣打鼓。 在这与出嫁如出一辙的喜庆声中,容清被自己的亲弟弟送入花轿中。 “我辅国公府当初是怎么送大小姐出嫁,今日便怎么接回去,诸位再见!” 容海翻身上马,在前面开道,后面紧跟着锣鼓,往后则是花轿,最后是嫁妆。 他没直接回辅国公府,而是有意绕道,要让更多的人知晓容清与墨韫和离之事。 他们所到之处,必然引起波澜,毕竟没哪家和离,还能搞出这么大动静来。 这样便能在短短时间里,整个盛京城都知此事,墨韫也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墨昭华今日不好跟着去,在辅国公府的人走后,很快也上了御王府的马车离开。 孙昌得到消息回去禀告,“老爷,他们都走了。” 墨韫脸色阴沉的坐在太师椅上,“这么大阵仗,老夫这张脸都要丢尽。” 孙昌也很无奈,“他们这般大张旗鼓,本也是为了让老爷出丑。” 墨韫咬牙,“老夫真没想到,容清竟敢和离,难道这些年只是做戏?” 孙昌想了想,“有句话叫哀莫大于心死,夫人也许只是彻底放下了老爷。” 墨韫一个冷冽的眸子扔过去,“你懂得还挺多。” 孙昌垂着脑袋解释,“并不是小的懂得多,而是小的不在局中。” 墨韫冷嗤,“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孙昌提醒他,“老爷,老夫人那边您可要去一趟?好好安抚一番?” 墨韫心烦意乱,并不想过去,但又不得不去,“去吧,总该给个解释。” 他出了书房,看到院里的一棵桂花树,闻着花香,神情突然有片刻间的恍惚。 那是大婚次年的中秋节,他与容清一起种下的,如今中秋临近,花开正好。 可惜,人走茶凉,物是人已非…… 第122章 交权 御王府。 楚玄迟又发起了高热。 不过反复高热对他来说早已是常态。 这大半年都是如此,没个几天不会好,他已习惯。 “都是妾身不好,明知夫君身子不适,还拖了这么久才回府。” 墨昭华也着实为难,母亲和离这么大的事,她自然是想亲眼看到。 “无事,能看到那一幕,我也很开心,我喜欢与你们分享这份喜悦。” 楚玄迟本就不是矫情的人,只是一场高热罢了,对他而言只是小事一桩。 况且今日比昨日要好,昨日始终昏昏沉沉的,头痛欲裂,眼皮也重的抬不起。 今日至少能看着心爱的女人,看到她为他心疼的小模样,心瞬间便被填满。 他的要求从来不高,只要给他一点关心和在意,他就心满意足,愿掏心掏肺。 墨昭华又给他做冷敷,“那夫君可要快点好,妾身还要与夫君去看望外祖父呢。” 楚玄迟既不见客,也没参加过宫宴,见辅国公的机会很少,也就婚宴上见过一次。 可那天宾客多,他也没能说上几句话,只记得他是个精神抖擞,目光犀利的老将军。 今日在晚香居,他跟容海倒是相谈甚欢,只可惜时间太短,他们聊得不够尽兴。 想到这些,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去辅国公府,“那我们明日就去如何?” 墨昭华提要求,“只要明日夫君能不发热,不头疼难受,妾身便陪夫君去。” “低热可以么?”楚玄迟虽不到久病成医的地步,但也很清楚明日退不了低热。 墨昭华斩钉截铁,“不行,妾身去了便得待一日,届时夫君的病情必然反复。” “待一日?”楚玄迟猜测的问,“昭昭去辅国公府可是有什么事要做?” 他记得在大婚前几日,她还在辅国公府住了三日,几天后又过去待了一天。 虽然她小住时月影也在府里,却不知她做了什么,因为祖孙三人都在书房中。 墨昭华拿下巾帕重新浸湿,“嗯……要做很多事,但唯有在外祖父家才能安心。” 辅国公府立府多年,里面都是自己人,御王府却是文宗帝命人所建,人也是他安排。 整个王府中,楚玄迟带回来的人也就几个护卫,除了他们几个,其他人墨昭华都不信。 人心太好收买,她觉得其中必有别人的眼线,既然分辨不出,那便一个都不要信。 楚玄迟看着侧身拧巾帕的人,嘴角微翘,“看来外祖父很能给昭昭安全感。” 墨昭华将冰凉的巾帕覆在他额上,“夫君也能,因为夫君就是妾身的天。” 楚玄迟伸手去拉她的手,紧紧握住,“昭昭,你才是我要用性命守护的天……” *** 三日后,八月十一。 楚玄迟的低热终于彻底退下去了。 他早上才刚醒,就迫不及待的抓住墨昭华的手,贴在自己额头。 “怎么了?不舒服?”墨昭华的心都提起来了,结果触感并不炙热。 楚玄迟眨着眼睛,“没有,现在我是不是好啦?” 墨昭华收回手的时候趁机摸他的脸,“嗯……天可怜见,可算退热了。” 楚玄迟深邃的眸中盛满期待,“那我们今日是不是可以去辅国公府?” 墨昭华看着他这样子,再想想前几天说的事,脸上扬起一抹笑容。 “是,我稍后便让珍珠和琥珀去备礼,用完早膳休息会儿应该能出发。” 楚玄迟起身更衣,这些事以前都是雾影伺候在旁,成婚后他则是自己来做。 迄今为止,他还未让墨昭华为他更衣,那双腿成了他始终迈不过的坎儿。 “不用她们,我前日就已让雾影备好礼物,还有件东西倒是一直忘了给昭昭。” 为了方便他拿取,挂衣服的架子就放在床头,他长臂一伸便能将衣服取来。 他拿过外袍,从腰带上取下一枚钥匙递给墨昭华,而后背对着墨昭华开始更衣。 墨昭华知道他的避讳,刻意不去看他,接过钥匙便垂下眸子,“为何给妾身钥匙?” 楚玄迟动作娴熟,“库房的钥匙,以后人情往来,昭昭让人去里面挑礼物即可。” 墨昭华了然,“原是府里的仓库钥匙,夫君这是要妾身执掌中馈,管理王府?” 可若是交给她管家之权,怎是只给库房钥匙,而不给她账簿和对牌之类的? 楚玄迟想当然的道:“爱妃是主母,你不管谁管?难不成还继续让管家来?” “之前一直是管家打理王府么?”墨昭华越发担心他的处境,怕他吃亏。 楚玄迟换好衣服,又成了丰神俊朗模样,“是啊,雾影分身乏术无法打理。” “那库房钥匙怎会在夫君身上?”墨昭华不解,难不成管家有事再来问他拿么? 楚玄迟系上腰带,“这是我的库房,钥匙自然该在我身上,但以后是爱妃的库房。” 墨昭华见他已穿戴整洁,这才起身更衣,“妾身明白了,这是夫君的私库钥匙。” “这其中还有区别?”楚玄迟看她下地,也是背对着他更衣,“我不太清楚。” 因着他的关系,这几日墨昭华起身,也没让丫鬟进来伺候,全是自己动手。 墨昭华边更衣边解释,“有呀,府里的库房是供府里日常开销,人情往来所用。” 她说着还轻笑了声,这个大傻子,居然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交出私库钥匙。 男人的私库跟女人的嫁妆一样重要,墨韫再怎么宠爱兰如玉,都不曾交出钥匙。 楚玄迟坐在床沿,若有所思,“那私库就是我自己所用,如此理解可对?” “没错,比如妾身的嫁妆,便可不充入库房,而是弄个小库房,只给妾身用。” 楚玄迟彻底弄清楚,“明白了,那私库里的一切,以后也都属于昭昭,随便用。” 墨昭华将钥匙还他,“夫君留着吧,昭昭自己有,夫君也该有自己的库房……” 楚玄迟没接,“我不会打理,交给昭昭放心,况且我的不就是昭昭的么?” 墨昭华笑道:“那妾身的也是夫君的……” 楚玄迟摇头,“不,你的只是你的,就像岳母大人的一样,永远属于自己。” 墨昭华逗他,“如此一来,夫君可是什么都没了,岂不是得靠昭昭养着?” 楚玄迟笑眯眯的反问,“那昭昭可愿养为夫?” 墨昭华突然俯身,凑到他耳边,“养,妾身养夫君一辈子,养的白白胖胖。” 第123章 娘家 辅国公府。 楚玄迟终于见到了辅国公。 墨昭华没提前递拜帖,容海已经去点卯了。 她是故意为之,辅国公和容清都在府里,她不想让容海又告假。 大婚前告假几日治疗,大婚当日又告假赴宴,回门日再告假接容清。 他在家顶了两年虚职,今年好不容易才得了重用,总这么告假可不好。 墨昭华一入府就直言,让他们别去禀告容海,她与楚玄迟会在这用晚膳。 他们会等容海,如此钟离秀雅自是不好去请他,否则岂不成了赶他们回去? 楚玄迟回门不曾给墨韫这个老丈人好脸色,今日对辅国公却主动打招呼行礼。 当然,他身为亲王,即便是小辈,也只需拱个手,而无需对辅国公行什么大礼。 毕竟是先论君臣,再论辈分,他能行个拱手礼,已经是给足了辅国公面子。 辅国公给他和墨昭华行了君臣礼,大家才在正厅中落座,容清与他们也都在。 众人喝着茶聊了会儿,钟离秀雅便去安排午膳,毕竟来了贵客,而她是当家主母。 辅国公在西陲多年,跟楚玄迟自是有话可聊,两人谈笑风生,厅中的氛围极好。 墨昭华看他挺适应,便准备离开,“夫君,你与外祖父聊吧,妾身出去走走。” 楚玄迟知她的想陪容清,“去吧,好好陪岳母大人与表小姐。” 容悦起身盈盈一拜,“谢谢御王殿下,殿下跟表姐说的一样好呢。” 初次见楚玄迟时,她还为墨昭华委屈的掉泪,这会儿竟已然夸了起来。 她心思单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凡事靠眼睛看,有时反而看的更为透彻。 比如墨昭华是不是真的开心,楚玄迟是不是做戏,她凭感觉便能分辨出。 今日看到墨昭华与楚玄迟的相处,她就觉得这个传说中杀人如麻的御王不错。 在来辅国公府的路上,墨昭华已经将府里的情况仔细告知了楚玄迟。 知她与容悦关系好,他便逗容悦,“昭昭是表姐,本王怎就只是殿下?” 容悦惊讶的眨了眨眼睛,眸子忽闪忽闪,“咦?难不成还可以喊表姐夫么?” 楚玄迟倒是想听她喊一声,“你要不要试试?” 同样是妹妹,若换做墨瑶华,别人拿刀架他脖子,他都说不出这种话来。 容悦看了看墨昭华,见她眉目含笑的点头,便试探的喊了一声,“表姐夫?” “哎……”楚玄迟应的爽快,笑声更爽朗,“辅国公生了个好孙女,哈哈……” 墨昭华笑靥如花,“夫君,外祖父,那昭昭就陪娘亲与悦悦出去了,你们好好聊。” 容清出嫁前住在清欢苑,出嫁后里面的东西未动,日常有下人负责打扫。 如今她和离归家,依旧住在这里,只是将里面一些不适合的东西进行了更换。 毕竟彼时她是十几岁的姑娘家,如今步入中年,小女儿家的东西自是不合时宜。 墨昭华跟她来到清欢苑,进正厅里落座,“娘亲在这住的可还习惯?” “自是比在墨家要习惯的多。”容清归来那天,便有种回到儿时的感觉。 “那就好,果然还是自己家最好。”墨昭华从她轻松的表情便知并没说谎。 “自己家好?”容悦关切的盯着她,“那表姐在御王府岂不是不习惯?” 墨昭华被她一脸关心的小模样逗笑,“傻丫头,御王府不就是我的家么?” “原来是这样。”容悦又想到了楚玄迟,“表姐,表姐夫对你是不是很好呀?” 墨昭华笑着反问她,“你觉得呢?” 容悦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是很不错呢。” 墨昭华提到楚玄迟就收不住笑,“这是在外做客,收敛了些。” 容悦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所以表姐夫在御王府时还要更好么?” 墨昭华揶揄的眨眨眼,“是啊,不过到底有多好,等你出嫁了才会懂。” 容悦既未经人事,又不懂男女之情,她即便有心解释了,容悦也听不明白。 不过容清肯定能听得懂,所以这其实话更多的是说给她听,也好让她能放心。 即便如今楚玄迟不能圆房,可他们郎情妾意,依然可以做一对恩爱夫妻。 母女姑侄三人在清欢苑聊了许久,下人来请用膳,他们才去与楚玄迟会合。 楚玄迟忌酒,容海午膳又是府里送过去,剩下的都是女眷,辅国公便也懒得喝。 因此这一顿午膳结束的挺快,容清知墨昭华有午憩的习惯,早已安排好房间。 辅国公府没妾室,自然不会有庶子女,府里总共就这么几个主子,空院子挺多。 容清已与钟离秀雅商议过,清欢苑旁边的落枫居以后便作为墨昭华的小院。 她不打算二嫁,以后辅国公府也是墨昭华的娘家,怎能没有一个自己的小院? 钟离秀雅自是爽快同意,容慎容恒都不在家,府里人少,她巴不得墨昭华常回来。 她当时说的便是回来,不是过来,只这一个字,便让容清感动的红了眼眶。 有好的弟媳妇,她才能安然待在辅国公府,否则容海再怎么劝,她也留不下。 落枫居只安排了几个洒扫的下人,贴身的事则由楚玄迟与墨昭华贴身的人来做。 这也是为了他们考虑,怕换了其他人他们不习惯。 卧室还挺大,以多宝阁隔开,里面是卧房,外面则摆了贵妃榻和桌案椅子。 墨昭华今日并未打算午憩,这次回来事情较多,不仅要做,而且还要说。 她坐在床沿,面对着轮椅上的楚玄迟,“夫君,我有重要的事与你说。” 楚玄迟今天过来也存了心思,“我也有要事相告,但这次能否让我先说?” 他猜到墨昭华是要说医术之事,而他不想每次都让她先主动,他想主动一回。 前几日提到辅国公府让她有安全感,他迫不及待的想过来,便是为了跟她谈事。 墨昭华虽不知他的想法,但她本也不着急,“好,那就请夫君先说吧。” 楚玄迟表情变得凝重,“昭昭可还记得,回门那日提到的府医与御医之事?” 第124章 交心 墨昭华点了点头,“记得,当时娘亲过来,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她后来想过再聊此事,而找的机会便是今日,正好与医术的事一起说。 楚玄迟今天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告诉她,“御医是父皇的人,府医也一样。” 墨昭华愣住了,“陛下不希望夫君早日痊愈?怎会如此,南疆战事可愈演愈烈。” 她一个妇道人家都知道,自从去年楚玄迟回来后,南疆战事吃紧,民不聊生。 “南疆可以让别的人去守,不是非我不可,昭昭,你如此聪慧,应该能想明白吧?” 楚玄迟向来有自知之明,从未认为自己无可替代,东陵国有的是骁勇善战的人。 墨昭华只是略一思考,便想到了原因,“是因为夫君战功赫赫,陛下怕功高盖主?” 楚玄迟笑着点头,“我的昭昭果然冰雪聪明,一点就通,与你谈话轻松又舒适。” 墨昭华笑不出来,“陛下怎能如此,夫君可是他的亲儿子,南疆百姓也是他的子民。” “父皇的儿子有很多,南疆的子民也有其他人救,对帝王而言,唯有皇权最重要。” 楚玄迟也不是不知道南疆子民的艰辛,可他一个残了的亲王,如何跟帝王去斗? 他若真敢斗,怕是连这个盛京都回不来,早已被文宗帝的人暗杀在了半路上。 “陛下怎么又这样,十几年前在宫中冷落你,十年前将你放逐到南疆,现在……” 墨昭华说不下去,越说越为楚玄迟委屈,心疼的一抽一抽,连眼圈也红了起来。 “最是无情帝王家,所以我从未想过那个位子,我只想有妻有女有家,安稳的生活。” 盛京城再好,楚玄迟也想回到南疆,带着家人一起镇守南疆,将南昭挡在城门外。 提到孩子,墨昭华便想起前世惨死的儿子,“为何是妻女,夫君不要儿子么?” 楚玄迟幽幽叹气,“有了儿子,又该有许多人不放心了,孩子生下来便处于危险中。” 墨昭华瞬间反应过来,“陛下都怕夫君功高盖主,那其他人确实更会忌惮夫君了。” 可若是没儿子,他们前世的孩儿又要怎么回来,她还想给孩子一个温暖的家。 “是啊,整个御王府,除了我带回的那几个护卫,其他大多是他人安插的眼线。” 倒也不全部是眼线,毕竟御王府的下人太多,并不是每一个都有利用价值。 “夫君分得清都是谁的人么?”墨昭华也知道御王府有眼线,但没想到这么多。 楚玄迟摇了摇头,“人太多了,我很难分清,目前只能确定府医是父皇的人。” 自他受伤后,雾影便派了人去寻找名医,可去的人不是音讯全无,便是无功而返。 也有些人感于他为国征战,主动提出来为他治疗,结果不是出了事,便是说治不了。 楚玄迟起初没在意,后来感觉不对劲,让人调查才知道,原是文宗帝从中作梗。 正是这事让他明白了文宗帝真正的心思,后续便不再折腾,关门做起了残废。 墨昭华又心疼又生气,“没想到夫君竟生活在狼窝之中,外面还有人虎视眈眈。” “这便是我如今的处境,除了在房里,外面有雾影他们守着,其他时间皆不安全。” 楚玄迟但凡出了卧室或者书房,周围有了外人,便会全神戒备,换上另一副面孔。 墨昭华初次下拜帖见他,他特意让雾影去接,即是出于这个原因,这才避过了眼线。 彼时他们回来虽然才几个月,但已在府里培养了几个自己人,可谓是步步为营。 墨昭华直言相告,“妾身便是猜到府里有眼线,才决定带夫君来外祖家谈话。” “昭昭,我年少便去了南疆,母族早已灭门,兵权又被夺,在盛京并无根基可言。” 南疆离盛京那般遥远,楚玄迟这些年又忙于应战,京中无人帮忙打点,如何建立根基? 他目光平静的看着墨昭华,表面淡定自若,内心却极为紧张,顿了顿才接着说下去。 “如今这般处境,你跟着我便是时刻处于危险中,如此你可害怕?可后悔嫁与我?” 他知道墨昭华与一般女子不同,她睿智大胆,有想法有主见,所以他抱有希望。 但凡他不相信墨昭华的胆识,当初便会拒绝了她,哪怕文宗帝想赐婚也一样。 他真要拒绝的话,还是可以做到,只是要付出点代价罢了,可他愿意娶了墨昭华。 “不怕!”墨昭华坚定的道,“妾身最初是没想到夫君的处境,但妾身如今也不后悔。” 楚玄迟愧疚的道歉,“昭昭,对不起,我明知自己娶了你便会连累你,却未曾事先告知。” 他是真的有私心,从再次见到墨昭华的第一眼,便想把她留在身边,因此故意隐瞒。 如今说出来,他心里都好受多了,做人果然还是要坦然些才好,交心了就更好。 墨昭华笃定的道:“无事,即便你当时告诉妾身,妾身也依旧会求夫君相娶。” 她重生归来后的目的之一,便是还他前世之情,护他周全,嫁与他是最好的选择。 “这是为何,难道昭昭就不怕危险么?”楚玄迟越接触越觉得她与众不同。 这哪是养在深闺中的娇娇女,这胆识放在战场上,必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 “怕,但这并非夫君的错,夫君一心卫国,妾身能与夫君共患难,是妾身的福分。” 墨昭华不可能说自己是重生来报恩,如此匪夷所思之事,真要说也该等个合适的时机。 楚玄迟动情的去拉墨昭华的手,“世间怎会有你这般大义的女子,还被我给遇见了?” 墨昭华与他十指相扣,“有国才有家,妾身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家罢了,谈不上大义。” “昭昭……”楚玄迟想将他揽入怀中,奈何坐着轮椅不着实便,只能惋惜的作罢。 墨昭华还有事要说,也没主动投怀送抱,“夫君除了处境,可还有其他事要说?” “暂时没了,轮到昭昭说了。”楚玄迟事倒还有,但说不上太重要,以后说也一样。 墨昭华正色道:“夫君,妾身会医术,陛下能阻止别人为夫君治疗,但无法阻止妾身。” 第125章 初治 楚玄迟一直想问这个问题,“深闺女子都习琴棋书画女红,昭昭怎学了医理?” 墨昭华笑着解释,“儿时是出于兴趣,后来得到了一本奇书,便喜欢上了。” 楚玄迟表现出了一丝兴趣,“哦?是何奇书?” “是舅父意外得到的,名为《素心要术》,舅父知昭昭喜欢医理,便送与昭昭。” 这是墨昭华早已与辅国公及容海商议好的事,统一把得到医书的时间往前说。 如此一来,研习的时间充足,她医术有所成的事也好解释,并且更容易让人信服。 医书的事只有他们三人知晓,至于两个丫鬟,她只消说怕她们多嘴,暗中研习即可。 关于《素问心经》的事,他们也商议过,鉴于她心法修为低,到时会说是今年才得到的。 楚玄迟果然没多问,“看昭昭这欢喜的小模样,想必昭昭如今的医术已然大有所成吧?” 墨昭华故作得意,“大有所成不敢说,只能说小有成就,至少舅父夸昭昭为他治得很好。” 楚玄迟嘴角微微翘起,“昭昭为舅父治过?” 墨昭华说的有理有据,“对呀,昭昭待字闺中,也不好为别人治疗。” 楚玄迟了然,“昭昭大婚前几日住在此,该不会便是为了给舅父治疗吧?” “夫君真聪明,那几天确实在此为舅父施针,今日也要等舅父归来再施针。” 墨昭华通过容海,把医术与治疗的事变得合理,如此楚玄迟应该好接受这件事。 她有些紧张的问他,“夫君,昭昭并非名声在外的神医,你敢让昭昭为你治疗么?” 楚玄迟对她有着足够的信任,轻笑道:“舅父都敢让昭昭施针,为夫又有何不敢呢?” 墨昭华提醒他,“夫君,那意味着你要迈过心里那道坎儿,让昭昭看你的双腿。” “这……”楚玄迟的脸色果然变了,他刚才只想到信任她的医术,没想过自己的腿。 若是有可能,他希望墨昭华一辈子都看不到他那双腿的惨状,等治好了再给她看。 可如今她摇身一变,从妻子变成了医者,这他怎么逃避此事,难道不让她治疗? 墨昭华自是不会逼他,“夫君不急,昭昭可以等,下午昭昭先给外祖父施针。” 楚玄迟关切的问,“外祖父身子不适?昭昭怎也不事先提醒,我上午便让他休息。” 墨昭华连忙安抚他,“无碍,并非什么急症,而且外祖父也乐意与夫君聊天呢。” 楚玄迟还是不放心,“不知外祖父是何病?我记得父皇好像有指派御医请脉。” 自从得知墨昭华在意辅国公府,他便让人将整个容家人调查了个遍,牢记在心间。 “外祖父戎马半生,落下了满身伤病,以前意外摔了一跤……”墨昭华简单说明情况。 “摇髓脑?”楚玄迟听着都觉得太危险,“外祖父这把年纪,如何能冒这个险?” “是啊,舅父也不愿意,便拖到了现在,如今昭昭的针灸之术有所成,便想试试。” 这也是上次过来,她与辅国公父子商议好的说法,容海已允了让她给辅国公施针治疗。 楚玄迟也想看看墨昭华的医术,“既是如此,那我陪昭昭先去给外祖父治疗吧。” 墨昭华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让他亲眼所见,“好,顺便也让夫君看看昭昭的本事。” 她选择在下午给辅国公治疗,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避开容海,免得他在场又担心紧张。 这事她没跟容海说好,因为她知他肯定不会答应,只得先斩后奏,她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 雾影前脚刚推着楚玄迟出了落枫居,容清后脚便从隔壁的清欢苑出来打招呼。 不等她上前来行礼,楚玄迟已经很热情的喊了声岳母,让她以后在家里无需多礼。 容清这才笑语盈盈问墨昭华,“昭昭午憩醒了?睡得可还习惯?被褥可要更换?” 墨昭华快步上前去,“不用,娘亲和舅母安排的都很妥帖,我和夫君很喜欢。” “那就好,这里以后也是昭昭的娘家,要常回来,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可要说。” 女子出嫁其实不好时常回娘家,但容清作为母亲,还是希望能多看看女儿。 她作为丈母娘,又是和离的女子,不好抛头露面,时常去女婿家里串门。 “放心,昭昭在外祖家可不会客气,娘亲,我们有点事找外祖父,就先走啦。” 墨昭华并非矫情的人,对衣食住行没什么要求,况且容清与钟离秀雅的安排必然好。 她中午哪怕没去卧室小憩,也知道被褥必是柔软又舒适,甚至比她在倚霞院的好。 容清嘴角噙着欣慰的笑意,“去吧,有你们陪着老爷子聊天,老爷子也开心。” 墨昭华告别了容清,让人去请国公府到书房相谈,他们则先过去等着。 楚玄迟见她到了书房直接伸手推门,“书房重地,我们就这样进去好吗?” 他的书房也唯有影字辈的护卫可以进入,连打扫这种小事都不会让其他人做。 除此之外,每夜还会有护卫睡在里面,以免某些人趁机闯入,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墨昭华笑着推他进去,“无事,昭昭是得了允许,外祖父与舅父的书房可直入。” 但也只有她而已,雾影和月影都被留在外面,待不久后辅国公来了,才有人来上茶。 他们简单聊了几句,又叮嘱雾影和月影在外守好,未得允许绝不可让任何人进来。 辅国公也安排了人,除了容海,他不担心任何人敢擅闯,但容海如今人在府衙。 墨昭华去书架上取了装银针的木盒,“外祖父,做好准备,昭昭要为您施针。” 书房很大,最里面还摆了张床,此时的辅国公便坐在床沿,稍稍有些紧张。 然而他嘴上却故作淡定,“好,老大不在,不会担惊受怕,我也轻松些。” 墨昭华点燃油灯,拿起一支银针放在火焰上炙烤,一边柔声安慰起了辅国公。 “外祖父莫怕,施针不疼,比起你以前受的伤,怕是如同跟蚊虫叮咬一般。” 辅国公轻笑,“你这小丫头,怎还笑话起老夫了,施针罢了,老夫又怎会怕?” “外祖父如今是放松了些。”墨昭华低头看着他的脑袋,熟练的寻找穴位,下针。 第126章 战事 辅国公坐着一动不动,“丫头赶紧施针吧,要不老夫真该紧张了。” 墨昭华伸手去取针,“已施针了,昭昭说了不疼,外祖父都没感觉到。” 辅国公很是疑惑,“奇怪,以前御医也曾给老夫施针过,怎有时疼的很呢?” 墨昭华继续找穴施针,“这个要看是什么穴位,具体是何疗法,有些是会很疼。” 施针本该专心致志,她却可一心两用,在为辅国公缓解压力的同时,精准的银针刺穴。 楚玄迟受伤后也经历过针灸,但医者都是全神贯注又小心翼翼的样子,没这么轻松。 第一次看她施针,他就被震撼到了,也越发钦佩,她在深闺中竟能练的如此之好。 想到自己的伤,他突然有种想法,她难道是上天赐给他的福星,甚至是位仙女? 当然,他只是想想罢了,世间哪有什么神仙。 御医也好,名大夫也罢,旁边都会有徒弟或药童之类的帮忙,刺穴时也有人及时递上银针。 奈何墨昭华只有一人,每用一根针就得重新去取,在油灯上炙烤后再找穴下针。 楚玄迟想帮她,但他不通医理,便先问,“昭昭,这些银针可是一样的?” 墨昭华还能分心回答,“略有不同,共有三种,分别为长中短,我有分开放。” 楚玄迟仔细看了眼木盒,里面设有三格,每格里面的银针长短确实不一样。 他见墨昭华拿起中等长度的银针,又问,“那我可否帮上忙,你找穴下针即可?” 墨昭华前世有御医打下手,也习惯有人帮忙,“可以呀,只要夫君不嫌麻烦就好。” 楚玄迟巴不得,“这怎会麻烦,能帮上昭昭的忙,是我的荣幸,那我取针了。” 墨昭华脱了鞋上床,跪在辅国公的身后,“那就有劳夫君了,今日只需用中针。” 在后面更好,只是她之前要取针,又觉得楚玄迟坐着轮椅不太方便,便没找他帮忙。 如今他主动提出来,她若是拒绝了,怕是会伤了他的自尊,况且他也有自知之明。 若是他做不到,他肯定不会提,如此她还有什么好担心,安心让他帮忙便是了。 楚玄迟取了银针放在油灯上炙烤一下,再递给墨昭华刺穴,配合的颇有默契。 有他帮忙,墨昭华效率高了起来,“这样快多了,昭昭早该找夫君帮忙的。” 楚玄迟心里不太舒服,很介意自己,“昭昭是怕我不方便,不好开口么?” 墨昭华并不敢承认,“不是呀,是我向来都是独自偷偷练习,没想到这事儿。” 坦然相对虽然很重要,但善意的谎言,有时也能抚慰一个人的心,她不想他难过。 楚玄迟又递了根银针过去,“为何要偷偷练习?” 墨昭华一手探穴一手施针,“昭昭好歹也是尚书府嫡女,应习琴棋书画,而非做医女。” 医女虽不是下九流,但高门贵女做医女,让人知晓确实容易被轻视,甚至是笑话。 楚玄迟反应过来,“抱歉,我又忘了这是在盛京,南疆的女子,没这么多规矩。” “昭昭也不想守着这么多规矩,奈何生在盛京,身不由己,除非不怕出门被人指点。” 墨昭华毕竟是女子,又怎能毫不在意名声,她也不想沦为其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等夫君伤好了,我们若是能去南疆就好,届时夫君保家卫国,妾身救死扶伤。” 话虽如此,她也确实想远离盛京,但暂时做不到,因为她前世的大仇还未报。 楚玄迟眸光大盛,“昭昭与本王想的一样,天子脚下的勾心斗角太多,我不喜欢。” “老夫也怀念在西陲的日子,听你们这么一说,老夫倒是能理解老四为何不肯回来。” 辅国公回盛京已经好些年,早厌倦了官场的纷争,也疲于应付文官的弯弯绕绕。 只是他们武将除非马革裹尸还,否则迟早是要叶落归根回到家,而他的家在盛京。 “好想小舅父,昭昭都好些年没见过他了。”墨昭华上次见到容潇,还是在七年前。 提到幺儿,辅国公也想念的紧,“谁又不是呢?这臭小子,连他老子都不要了。” 楚玄迟感慨,“征战多年,国库空虚,粮草不济,如今西陲战况也不容乐观。” 辅国公这才释然,“是啊,我和老大都回来了,老四确实回不得,除非凯旋而归。” 楚玄迟和辅国公聊起了战事,分散了他的注意力,缓解紧张,墨昭华也可以专心施针。 他们聊的起兴时,墨昭华突然开口,“好了,外祖父且歇息片刻,稍后昭昭再为您拔针。” 辅国公几乎忘了自己还在针灸中,“这就好了?” 墨昭华看了眼漏刻,“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过了这么久,辅国公却依旧坐的不动如山,“时间过的如此之快?” 墨昭华撇了撇嘴,“是外祖父跟夫君一聊起战事,便忘乎所以。” 楚玄迟连忙道歉,“抱歉,都是我不好,只顾着自己,忽略了昭昭。” 墨昭华无所谓,“没事,昭昭能专心更好,两位都口渴了吧,那喝点茶。” 她起身去桌案那边将茶水端了过来,大家喝着茶继续聊天,聊得也还是战事。 从先帝起就战事不断,西炎屡次进犯,南昭步步紧逼,北戎虎视眈眈,全靠和亲。 文宗帝登基后,南昭大破南疆,他让长女嘉贞公主和亲南昭,这才安分了几年。 西炎与北戎趁机又提出让东陵公主和亲,文宗帝本想答应,结果西陲传来大捷喜讯。 彼时举国士气大振,败下阵来的西炎自是不敢再谈和亲之事,真要谈也是他们来和亲。 北戎看西炎吃了大亏,也赶紧打消了念头,如此这几年便再无出现公主和亲的事。 楚玄迟在心里默算了下时间,“西陲大捷之战,可是外祖父在西陲的最后一战?” 这是辅国公最得意的战绩,提到就愉悦,“是啊,老夫也算得上的凯旋而归。” 他虽不是大元帅,可当年在西陲军中,也是举足轻重的存在,此战更是功不可没。 还朝后文宗帝能如此厚待他,还给他指派御医,其中也不乏这一战的功劳。 墨昭华想起了楚玄寒,“夫君,你在南疆多年,可知嘉贞公主在南昭境遇如何?” 第127章 腿疾 嘉贞公主是楚玄寒的亲姐姐,嫁的乃是南昭一位皇子,前世在南昭过的不错。 楚玄寒曾深入南昭和谈,她也有从中斡旋,和谈成功后这便成了他的政绩。 墨昭华虽然希望南疆能停战,但她不希望这成为楚玄寒的功绩,助力他夺嫡。 楚玄迟知道的也不多,“听说生下了一双聪慧的儿女,倒是很得那位皇子的欢心。” 后宫不得干政,墨昭华前世无论作为太子妃,还是皇后,对朝政都不是很了解。 对南昭的情况就更不了解,便问楚玄迟,“那位皇子可有夺嫡的机会?” 楚玄迟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南昭如今已是太子监国,皇子夺嫡机会渺茫。” 她会医术已经让他意想不到,现在又关心起了南昭国事,这越发不像深闺女子。 “怎么,昭昭对南昭国事也感兴趣?”辅国公曾因她对当朝局势的分析试探过她。 试探的结果是,他的外孙女巾帼不让须眉,不愧是他们容家的种,让他越发宠爱她。 墨昭华关心的是嘉贞公主会否助楚玄寒,“没有,昭昭只是好奇和亲公主的命运。” “和亲南昭还好,就是和亲西炎与北戎命运多舛,前些日子他们竟又动了和亲的念头。” 先帝在位期间,和亲这两国的公主下场都不好,辅国公提到忍不住为她们惋惜。 墨昭华又想起了那些可怜的公主,“他们是只要占了点上风,便打公主和亲的主意。” 楚玄迟神色凝重,“只有战败才会让公主去和亲,他们这是变着法子让我们认输。” 书房的气氛变得沉重,墨昭华看了眼漏刻,趁机打住话题,“差不多该拔针了。” 楚玄迟和辅国公对视一眼,没再继续谈战事,转而问起了辅国公后续的治疗。 “头一个月,最好是隔一日便施针一次,第二个月可改为三天一次,慢慢的减少。” 治疗方案是如此,但墨昭华不可能隔一日来一次,走动太频繁很容易让人起疑。 “鉴于我们不方便频繁走动,昭昭也只能尽力争取多来,但外祖父的药必须按时喝。” 上次小住离开之前,她便开了药方,又教了辅国公的亲信煎药之法,叮嘱要每日按时喝。 辅国公很希望头痛症能治愈,非常配合,“放心,一日三次,老夫一次都不敢少。” “好,针已全部拔完,您先睡上一个时辰,以后用药照旧,昭昭有机会再为您施针。” 墨昭华清洁了银针,重新装回木盒中,正准备放回书架之上,楚玄迟喊住了她。 “昭昭,你若是为我治疗,可需要用到银针?”他刚刚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 既然墨昭华连御医都只能用摇髓脑治疗的病症,都能用别的法子,也许真能治他。 所以他想试试,左右她已见过他太多的狼狈,纵使看到他的腿,他相信她也不会嫌弃。 “妾身未曾为夫君诊断过,不清楚伤情,但听闻夫君双腿无知觉,猜测大概率需要。” 墨昭华前世为他治疗过,很清楚他的伤势,只是得找借口,否则她岂不成了神仙? 楚玄迟小心的隐藏起自己的紧张,故作淡定,“那带上银针,我们回落枫居吧。” 墨昭华没料到他这么快便答应,还以为需要时间,欣喜的眸子都亮了起来。 她抱着木箱跟辅国公道别,“好,那外祖父回院里歇息,我和夫君也回去了。” 辅国公也盼着她能治好楚玄迟的双腿,“去吧,有什么所需找你母亲与舅母便是。” *** 落枫居。 墨昭华与楚玄迟进了卧室。 雾影和月影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进入。 “夫君,你确定今日便让昭昭治疗么?这种事最好不要勉强。” 墨昭华自是很乐意为楚玄迟治疗,可她也需要病人心甘情愿的配合。 “没有勉强,我很愿意,但是昭昭,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怕你被吓到。” 楚玄迟双手搭在腿上,随时都能将裤腿往上提,将双腿的惨状展示在她面前。 墨昭华柔声安抚,“夫君放心,昭昭不怕,坦然面对伤口乃是医者最基本的要求。” 一个医者,若连流血化脓的伤口都不敢面对,那又要如何清理伤口,为其检查? 楚玄迟的双手紧了紧,抓住自己的裤子,“我的腿真的很丑,请昭昭也别嫌弃好么?” 墨昭华在他跟前蹲下,双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轻轻的摩挲,目光温柔如水的仰视。 “昭昭不嫌弃,伤口是夫君为国为民的见证,伤疤则是勋章,都是夫君的功勋。” “谢谢昭昭……”楚玄迟反手握了握她的的手,然后放开,将裤子往上拉起。 随着裤管的缓慢上移,露出了一抹黑色,那是楚玄迟特意穿在里面的裤子。 他每天都要上药,会弄脏裤子,他便在里面多穿了一条裤子,下面还系上带子。 因为是黑色,所以染血也好,沾上药膏也罢,至少看上去不会让人那么恶心。 墨昭华看他弯腰想去解带子,低声央求,“夫君,让昭昭来帮你好不好?” 楚玄迟的动作一顿,深吸了口气才应声,“好,左右昭昭终究是会看到……” 既然已决定让她医治,那就不要再畏首畏尾,好歹也是个七尺男儿,怎能如此? 墨昭华解开里裤的带子,提着裤腿缓缓上拉,露出两条满目疮痍,溃烂不堪的腿。 伤口上敷着绿色的膏状药,但也掩盖不住伤口的惨状,崩裂,流血,化脓。 这比前世她为他治疗时还更惨烈,至少那个时候他的外伤已经控制的比较好。 墨昭华的手颤抖起来,几乎没勇气继续上提,“不该是这样的……” 楚玄迟低头看着她,轻轻叹息了一声,“昭昭觉得应该是如何?” “这只是外伤,随意一个御医都能控制住伤情,又怎会任它恶化……” 墨昭华说着戛然而止,御医当然可以做到,只不过御医背后的人不想看到。 楚玄迟垂着眸子,声音已然染上了一丝异样,“昭昭怎么不说了?” 墨昭华抬头,眼里蓄满了泪水,她站起来一把抱住楚玄迟,心疼的呜咽,“夫君……” 第128章 查伤 “昭昭怕了?”楚玄迟还以为墨昭华是想到了御医背后的文宗帝。 墨昭华俯身抱着楚玄迟,哭的停不下来,“陛下怎可以如此对你……” “无毒不丈夫,相比我给皇权带来的威胁,他能留我一命,对他来说已是恩赐。” 楚玄迟对文宗帝看的很透彻,也因此,上次进宫去谢恩,他才未受到蛊惑。 文宗帝嘴上说的再好听,他也只是听听罢了,绝不会当真,以为是父慈子孝。 墨昭华抽噎着,眼泪鼻涕全蹭在楚玄迟身上,“夫君,昭昭心好疼,疼死了……” 楚玄迟恍然大悟,原来她不是害怕文宗帝,而是为他心疼的落泪,因为他在她的心里。 明明受伤的是他,他却还要反过来安慰,“不疼,用一双腿换一条命,我也不算亏。” 他多久没被一个人如此心疼了? 上一个为他落泪的人,应该是母妃吧? 母妃去找文宗帝死谏前的夜里,抱着他哭了许久,只是当时他不明所以。 长大后回想往事才明白,母妃那是心有不舍,是心疼他未来无人可依。 本以为再不会有这般待他的人,不料一场背叛带来的生死劫,让他娶了墨昭华。 果然是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倚,为了她,他也要治好双腿,为她挡风遮雨。 墨昭华突然与他分开,抬手狠狠擦了把眼泪,眼神变得坚毅,神情也严肃。 她说的斩钉截铁,“不,命我们要,腿也要,昭昭一定会让夫君重新站起来。” 楚玄迟提醒她,“你可知这是在与父皇作对,挑衅父皇,连累的将会是整个家族。” “昭昭知道,所以昭昭会想办法,不让陛下知道夫君的腿其实在慢慢变好。” 文宗帝有御医和府医在,但凡楚玄迟的腿有好转,他都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因此治疗起来容易,想要避开文宗帝的眼线才是最难的事,否则他必会从中作梗。 楚玄迟也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还没提出来,闻言惊讶不已,“昭昭还能背着他们治疗?” “这个昭昭也需要好好想想,如何才能掩饰好夫君真正的伤情,瞒过其他人的眼线。” 墨昭华前世是正大光明的被请去治疗,如今楚玄迟的处境变了,方法自然也要改。 “好,如果想不到法子也不要紧,过个几年我的威胁小了,父皇应该会放过我。” 楚玄迟不是不想早点站起来,只是不想给她压力,实在不行他也可以等几年。 墨昭华都还没想过,为何前世她能去为他治疗,原来是因为彼时他的威望已降低。 那两年,提起楚玄迟少有人说他的赫赫战功,大多都是在惋惜他成了一个废物。 墨昭华又蹲下去,“昭昭先为夫君检查,进行简单的治疗,治愈的事日后慢慢再想。” 楚玄迟垂眸温柔的看着她,“那就辛苦昭昭了。” 墨昭华把他的裤腿拉到膝盖之上,仔细的检查起了伤势,偶尔会询问一两句。 查完伤情才把脉,依旧是望闻问切,楚玄迟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非常的配合。 墨昭华问他,“夫君膝盖之上可也有伤?有的话需要夫君躺下配合才行。” 楚玄迟坐在轮椅上,裤子已经无法往上拉,所以她不确定上面的情况。 楚玄迟的脸一红,“有一点,但已好的差不多,府医说过两个月便能痊愈。” 墨昭华看他面红耳赤,便猜到了他的心思,“所以夫君不需要昭昭看了对吧?” 楚玄迟的声音低了下去,“此刻是不太方便,昭昭若是想看,可以等晚上回府……” 墨昭华还真打算晚上给他看看,“也好,那届时再说吧,先说夫君如今的情况。” 楚玄迟的外伤虽看着惨烈,其实不难治疗,给她一个月便能大大改善,两个月必痊愈。 府医说上面的伤还要两个月,这足以说明他没尽心治疗,可见文宗帝的心有多狠辣。 导致楚玄迟不良于行的真正原因,是他经脉堵塞,气血不通,从而双腿失去知觉。 足太阳脾经,足少阴肾经,足少阳胆经等等,众多经脉受阻,也影响到他的五脏六腑。 因此他的内伤不仅迟迟无法痊愈,身子还很虚弱,极其容易伤风,且久治难愈。 楚玄迟了然,“难怪这半年多以来,我时常伤风发热,一点小病也得几日才能好。” “是了,入了秋夫君的身子只会越来越差,再加上府医又是陛下的人,夫君就更受罪。” 墨昭华光是想想都觉得心疼,秋冬天寒地冻,楚玄迟却要缠绵病榻,忍受病痛折磨。 “那我这腿,昭昭可有把握治好?还是……”楚玄迟有些紧张,“已没了希望?” “当然有希望,夫君腿伤的虽然确实很严重,但昭昭都能治好,所以陛下是真的坏。” 这里既没有外人在,外面又还有雾影和月影守着,墨昭华这才敢说文宗帝的不是。 楚玄迟现在都没心思关注文宗帝,只是欣喜若狂的文墨昭华,“真有希望,能治好?” 墨昭华别的不敢保证,这个绝对没问题,“当然,昭昭有这个信心。” 楚玄迟喃喃自语,“那就好,我也有机会……” 墨昭华听不清,“夫君,有机会什么?” “有机会抱住我的昭昭,有机会与昭昭生儿育女,有机会陪昭昭到老……” 楚玄迟一口气说了一大串,全是对未来的期许,而他的未来是与墨昭华在一起。 墨昭华将他的裤腿放下去,“当然有机会,昭昭早就说过,我们都会好好地活着。” “不给我施针么?也不进行简单的治疗?”楚玄迟还挺希望她能给她治一治。 墨昭华改变了主意,“今日先不治,等昭昭想到好的法子,再开始为夫君治疗。” 在没有办法掩盖他的伤情之前,她下手治疗,容易打草惊蛇,被府医发现可不得了。 对于楚玄迟的事,她必须小心谨慎,文宗帝那般心狠手辣,她不想害他丢了性命。 楚玄迟也知此事急不来,便耐心的等待,“好,那我等着昭昭的好消息。” 墨昭华为他整理衣裤,又捋了捋自己的碎发,“舅父差不多该也放衙归来了。” 楚玄迟见她拿出手帕,无意识的绞着,“昭昭怎看着有点紧张,你是在怕舅父?” 第129章 共浴(上) 墨昭华倒也不是在害怕,是单纯的心虚。 她给辅国公治疗是先斩后奏,容海定会秋后算账。 她交代楚玄迟,“夫君,待会儿舅父若发火,你看着就是,千万别吱声。” 楚玄迟不解,“发生何事了?舅父为何要发火?我为何不能劝着点他?” 墨昭华无意识的绞着帕子,“昭昭曾答应过舅父,为外祖父施针时他得在场。” 楚玄迟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外祖父也说过舅父不在,他反而更放松。” 墨昭华央求道:“所以舅父若真发火,也是昭昭该受的,夫君别把自己扯进来。” 楚玄迟轻笑一声,“昭昭胆子真大,你是怕我若为你说话,会让舅父无法发泄吧?” 墨昭华娇嗔,“哎呀……夫君这不是明知故问么?你可是王爷,舅父自然要给面子。” 楚玄迟不再逗她,“行吧,本想与你一起挨骂,如此看来行不通,那便让昭昭独自承受。” 墨昭华撇撇嘴,“当然行不通,舅父对夫君向来推崇备至,高山仰止,哪舍得骂夫君。” 他们正说着此事,外面传来雾影的禀告,“主子,王妃,容世子来了,可方便见?” 墨昭华收起帕子便去推楚玄迟的轮椅,“快请舅父进正厅落座,我们这就出来。” 她前脚推着楚玄迟刚出来,后脚就听到一声威严中带着怒气的呵斥,“昭昭!” 楚玄迟暗忖,连在气头上都没直呼其名,容海对墨昭华的宠溺,由此便可见一斑。 容海上前准备给楚玄迟行礼,“殿下!” 楚玄迟及时阻止,“咳咳……舅父无需多礼,也不用管本王,本王只会旁观。” 墨昭华温软的认错,“舅父,昭昭知错了,不求舅父原谅,只求舅父莫气坏身子。” 容海怒道:“你还知我是你的舅父?我还以为成了王妃,连舅父都不放在眼里。” 正厅的主位只放了一张椅子,另一边是空的,那是为楚玄迟的轮椅留的位置。 墨昭华一边将轮椅推过去,一边诚恳的回应,“昭昭不敢,也不舍得……” 容海冷哼一声,“你少说好听的话哄着我,这么大的事儿,你怎可自作主张?” “昭昭这也是为了舅父和外祖父考虑,舅父在场会担惊受怕,外祖父则跟着紧张。” 墨昭华解释,“正好今日夫君也在,可与外祖父聊天缓解紧张,整个过程极为顺利。” 楚玄迟终究还是没忍住,为墨昭华说话,“舅父,昭昭还是值得相信的。” 容海声音软了些,“我并非不信她,只是为人子,我也希望能陪在父亲身边。” 墨昭华道:“以后有的是机会,而且有了第一次,外祖父不会再那般紧张。” 容海表情也好看了些,“得了,说你两句便是,再说下去我自己都不舍。” 墨昭华反而求骂,“没事儿,舅父可以多骂几句,左右昭昭是做好了准备的。” “怎么?心虚?愧疚?”容海冷哼一声,“那我偏不骂你,让你良心不安!” 墨昭华拉长了尾音,“舅父~” 容海故意板起脸,“今日撒娇也没用。” 墨昭华笑嘻嘻,“好吧,那趁着还没用晚膳,昭昭先给舅父施针。” 容海晚上在家用膳,少不得陪辅国公喝两口,那用完晚膳时间便不早了。 她和楚玄迟还要回府,而刚用完膳不能立马施针,唯有现在最为合适。 正好楚玄迟又让她将银针带来了落枫居,也用不着再去书房,在内室即可。 *** 晚膳楚玄迟以茶代酒,与辅国公父子推杯换盏。 一切如墨昭华所预料,这顿晚膳用了许久,离开辅国公府时近二更天。 等他们回到御王府,就该沐浴更衣准备休息,墨昭华突然有个主意。 她脸上泛起了可疑的红晕,压着声音问,“夫君,今夜可要与妾身共浴?” “什么?”楚玄迟闻言身子一僵,不敢相信,“昭昭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妾身想服侍夫君沐浴,顺便检查一下身上可还有其他的伤。” 墨昭华前世从未与楚玄寒做过这种事,只是听墨瑶华提过,他们还曾共浴。 想到还未给楚玄迟检查膝盖之上,而沐浴需脱衣,她才提出要与他共浴。 反正上一世做了他的女人,此生成了他的妻,只想与他在一起,那何必扭捏? “原来昭昭只是想为我检查。”自从迈过那道坎,楚玄迟便再无其他介意。 墨昭华已然羞涩的耳根红的跟滴血似的,“夫君可是不愿意?” 楚玄迟伸手去拉她的手,“我高兴还来不及,只是怕委屈了昭昭。” 墨昭华小声道:“妾身照顾夫君怎会委屈?尤其是夫君如今有伤在身。” 楚玄迟轻轻捏了捏她的指腹,“若昭昭不嫌弃,那为夫便一切都听昭昭的。” “行,那妾身可就着人去准备浴汤了。”墨昭华抽出手,逃也似的离开了卧室。 珍珠和琥珀得到她的亲口吩咐,惊的一个瞪大眼,一个张大嘴,没一个说出话来。 琥珀咽了口唾沫,“王妃,您不是在逗奴婢吧?” 墨昭华正色道:“关于王爷之事,我自是不会拿来开玩笑。” 珍珠拉起琥珀的手,“奴婢们这就去准备,王妃和王爷请稍等。” 墨昭华与楚玄迟住在更大些的西厢房,东厢房也有房间,还有浴池。 好在浴池并不大,珍珠和琥珀让几个厨房的人一起烧热水,准备浴汤。 待准备好一切,雾影便将楚玄迟推去了东厢房,月影则与墨昭华收拾衣物。 浴池在东厢房的一侧,周围布置了轻纱幔帐,还立了屏风,隐私性不错。 “昭昭,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一旦脱了衣,我可就再不会让你走了。” 虽然事情是墨昭华主动提的,但楚玄迟心中忐忑,怕她会因为羞涩而后悔。 “妾身为何要后悔?”墨昭华面红耳赤,却还揶揄楚玄迟,“莫非夫君害羞?” 楚玄迟说的义正言辞,“我堂堂七尺男儿,面对自己心爱的妻子,怎可能害羞?” 墨昭华握了握拳,才伸手去拉他的腰带,“是吗?那妾身为夫君宽衣……” 第130章 共浴(下) 楚玄迟坐在轮椅上,感觉身子已然不属于自己,僵硬到无法控制。 墨昭华小手轻轻一拉,解开他的腰带,柔夷抬起,挂在一旁的屏风上。 而后又将手伸向他的衣襟,正要给他宽衣,他便再也坐不住,抓住她的手。 他的手心发烫,嗓子也发干,“昭昭,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我感觉你在玩火。” 墨昭华将手抽出来,“不,妾身这其实是在考验夫君的定力,还请夫君忍耐。” 考验定力? 她这分明是想要他的小命! 楚玄迟央求,“夜已深,下次再考验可好?” 倒也不是他禁不住她的考验,只是时间太晚,他想让她早些休息。 真要考验的话,日后有的是时间,今日她太辛苦,他不舍得她再劳累。 施针看似很简单,可这实则却很伤神,而她今日已经施针两次,早该歇息。 “行吧,那就下次。”墨昭华疲惫的打个了哈欠,眼尾泛起一抹晶莹。 楚玄迟动作麻利的宽衣解带,墨昭华还在脱外衣,他已然噗通一声入了水。 浴汤表面漂浮着花瓣,水花四溅中,他周身的花瓣也伴着激荡的浴汤往周围飘。 他靠双手在水中挪动着身体,让自己背靠浴池壁,再舒展双手搭在浴池边上。 此时墨昭华身上只剩里衣,她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脱,左右是不考验他的定力。 楚玄迟看着她赤着双足,一步步朝他走了过来,小巧玲珑的玉足不盈一握。 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轻声唤她,“昭昭……” 墨昭华走到浴池边上,原地转了一圈,“夫君,妾身好看吗?” “好看……”楚玄迟已然感受到了她的考验,“我的昭昭最好看。” 哪怕说了下次再考验,可这样的她对他而言,不言不语都已是考验。 墨昭华看向浴池中,花瓣漂浮在他周身,看不到他水下的身子,但能想象到。 刚才她在宽衣时,余光有看到他的身子,当时脸上跟着火了一般,烧的她心慌。 但转念一想,自己都已经是惨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慌,这才冷静了下来。 如今再面对他,她反而显得比他更为淡定,似乎真正害羞的人只有他一人。 她随后入了浴池,拨开他周身的花瓣,仔细为他检查起全身,连道疤都不放过。 楚玄迟的战神称号是靠着一战战打出来的,征战南疆这些年,大伤小伤受了无数。 最有力的证明,便是他身上这些纵横交错的伤疤,这也是墨昭华检查的原因。 有些伤不是治好就真的痊愈,也可能留下后患,她想尽力让他的身体不留隐患。 墨昭华从上到下仔细检查,因着只把他当作病人,而不是男人,她心态极为平和。 只是苦了楚玄迟,被一个女人看光,而且还是他心爱的妻子,他连呼吸都变得滚烫。 尤其是当她温软的小手碰到他的身子时,更是让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妙感。 墨昭华感受到了他的异常,“王爷放松些,别把我当你的女人,只需当大夫。” “昭昭如今可是把我当病人?”楚玄迟刚还好奇,为何她能如此坦然的面对着他。 墨昭华一边检查一边回答,“是,医者眼中并无男女之分,如此才能做到专心。” 楚玄迟深吸了口气,“好,那我也试试看……” 墨昭华又道:“王爷若是做不到,还可闭上眼睛,想些别的事分散注意力。” 楚玄迟面对着她,还是在浴池之中,确实做不到把她当大夫,便直接闭上眼睛。 他尽量不去想与她的事,而是回忆在南疆的日子,不久后果然感觉好了许多。 如此一来,墨昭华不再受他的影响,检查起来也更为方便迅速。 终于等到她检查完,楚玄迟长长的舒了口气,“昭昭如今可放心了?” 墨昭华摇了摇头,“不能,但至少心里有了个底,知道日后该如何调理。” 楚玄迟一惊,“怎么?难不成我还有什么隐疾?可是当真伤及了子孙根?” 别的他还能不在乎,最后一点是真无法接受,他还期待着能与墨昭华生儿育女。 “夫君别乱想,只是旧伤太多,需好好调理身子,否则会落下病根,没你说的那事。” 墨昭华哭笑不得的安抚他,“好了,检查结束,妾身该伺候夫君沐浴了……” *** 翌日上午。 墨昭华随楚玄迟去了书房。 在楚玄迟的桌案旁,又摆了一张小些的桌案。 桌案上摆着文房四宝,这是楚玄迟昨夜便吩咐雾影去准备的。 雾影正好昨夜不当值,大半夜的去库房挑选,这才有了眼前这些。 墨昭华重要的书籍当初已随嫁妆带过来,如今《素心要术》就在案上。 楚玄迟的伤势她已清楚,接下来需要想法子,如何治疗才能避过各方眼线。 《素心要术》前世她已经倒背如流,其实无需看,但她还是捧着书装起了样子。 表面上是在从书中找法子,实则闷着脑袋在想,而楚玄迟则在一旁安静办公。 他人既已回了盛京,也不知以后还会否回到南疆,自然该建立自己的根基。 护国公府虽已被灭门,可护国公有一定的人脉,可在暗中给他提供助力。 另外,有些原本在南疆的武将先后回了盛京,他们也愿意站在他这边。 靠着护国公留下的人脉,和自己曾经的部将,这大半年来他也有了点根基。 只是在文宗帝的眼皮子底下,另外有还有各方人马也盯着,他凡事都要谨慎。 比如他有七个影字辈护卫,因身在南疆,便自称为南斗七子,但日常出现的只有四个。 还有另外三个,连墨昭华都还不知道,鉴于她还没见到人,他暂时没打算跟她说。 墨昭华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好法子,倒是坐久了,有些腰酸背痛,伸了个懒腰。 楚玄迟闻声侧目看过去,“昭昭可是累了,要不要歇息会儿?喝杯茶吃点糕点?” 墨昭华立马收起医书,“好呀,夫君也该歇息了,我们一起喝茶吃点心。” 楚玄迟看了眼书架上的盒子,眸子黯了黯,“好,我顺便跟昭昭说件事儿。” 第131章 认错 书房中除了用来办公的桌案,靠窗还摆着一套用来休息饮茶的桌椅。 雾影先将楚玄迟推到了茶桌旁,然后才出去吩咐人准备茶水点心送来。 外面秋风萧瑟,轩窗一直都是关着的,但墨昭华过去后却伸手开启了一些。 “人在屋里,不要门窗紧闭,夫君虽然吹不得风,但也可稍微开启一点通风。” 只是开启一点点的话,风可以进来,却不会直接吹到人身上,秋天气温也没太低。 楚玄迟记下,“好,稍后我会让雾影吩咐下去。” 墨昭华想了想又道:“冬日天太冷的话,那就要以保暖为主,通风其次。” 楚玄迟拉过墨昭华的手,“有昭昭真好,我们不懂这些,府医也不曾提醒过。” 墨昭华轻轻摩挲着他手上的厚茧,“府医自不会如妾身这般细心对待夫君。” “好玩吗?”楚玄迟被她的小手弄得有点痒,偏生又不舍得将手抽回来。 墨昭华抬眸看着他,“夫君这双是要守护天下,可不是用来玩的。” 楚玄迟不以为意,“无碍,既可守护天下,也可让昭昭把玩,国与家我都要。” 墨昭华不好意思摩挲下去,坐直身子,“夫君不是有事跟妾身说的么?” 楚玄迟也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看着她,“昭昭,我要向你认错。” 突然来这么一句,墨昭华也不知是出于何事,“不知夫君何错之有?” “我对昭昭不够信任,曾多次对你进行过试探,甚至还让月影监视着你。” 楚玄迟收到的那些禀报信虽早已被雾影烧毁,可这件事他还是想让墨昭华知晓。 夫妻之间,坦诚很重要,他不想给他们之间埋下任何隐患,影响到他们日后。 墨昭华笑了笑,“妾身知道,这并非夫君的错,夫君不过是出于谨慎罢了。” 楚玄迟若真从一开始就全然信任她,她反而会认为他过于草率,为人不够睿智。 明知她那时与楚玄寒有些流言蜚语,他只因年少情义便信了她,有沉迷女色之嫌。 楚玄迟思考了良久才决定坦然向她认错,本以为她再怎么喜欢他,也会生气。 闻言他险些反应不过来,愣愣的问她,“昭昭不生我的气么?我如此对你。” 墨昭华反问他,“妾身为何要气?夫君若是轻易便相信别人,才真让妾身生气。” 楚玄迟恍如在做梦,怎么都不敢相信此事,“可昭昭对我这般好,我却……” “我对夫君好,最初可是带着求嫁的目的,夫君对昭昭又无所求,态度自该不同。” 墨昭华刚解释了一句,外面传来敲门声,而后雾影和月影端着茶水和点心进来。 楚玄迟待他们摆好便直言,“本王刚对王妃坦白了当初试探和监视之事。” 月影立马对着墨昭华跪了下去,“请王妃恕罪。” 墨昭华惬意的品着香茗,“快起来吧,你也是听命行事,何罪之有?” “王妃连本王都没怪罪,你们就更不用说,可见本王给你们找了个好主母。” 楚玄迟拈了块小点心递到墨昭华的嘴边,眼底眉梢都是不加掩饰的浓情。 墨昭华也不扭捏造作,就着他的手,大大方方的咬下点心,满口香甜。 “王妃没生主子的气?”雾影闻言有些惊讶,他以为墨昭华多少会有点情绪。 楚玄迟呷了口茶,宠溺的看向墨昭华,“你们看王妃这像生气的样子么?” 月影这才起身,迷惑不解的问,“王妃为何不气,换做是奴婢都要委屈的不行。” 墨昭华解释,“这有何可委屈?王爷试探与监视,说明王爷不是被美色迷惑之人。” 雾影道:“不被美色迷惑,却显得过于无情了些,毕竟王妃对主子始终是善意相待。” 他是故意说这话,虽然他是最早看好墨昭华的人,但他想知道她当时是怎么想。 “我与王爷近十年未见,也不曾联络,彼时我与祁王又有闲言碎语,本身便值得怀疑。” 墨昭华就差说“美人计”三个字,而这也正是楚玄迟当初的担忧,如今算心照不宣。 雾影钦佩的对着墨昭华抱拳,“王妃聪慧过人,能得此主母,真乃属下之幸。” 楚玄迟目光灼灼的望着墨昭华,“有妻如此,也是本王之幸,此生必不相负。” 月影红着眼眶,吸了吸鼻子,“奴婢鼻子好酸呀,忍不住想哭了……” 雾影笑着打趣她,“那可得忍住了,我们说的都是好事,怎可泪洒当场?” 月影抿着唇轻笑,“老大说的我又想笑了,今日可算是体会何为哭笑不得。” 大家说笑了好一阵,墨昭华吃饱也喝足,便和楚玄迟又各自回了自己的桌案前。 待到午膳时分,珍珠来请他们去后院用膳,两人才终于离开了书房。 *** 皇宫,承乾殿。 文宗帝刚用完午膳,李图全在旁伺候他午憩。 影卫首领苍羡求见,文宗帝也懒得再起来,只让李图全放下帐幔。 东陵的历代帝王都会有两支护卫队,一支护龙卫在明,一支影卫在暗。 不过护龙卫只忠于君,影卫才是帝王真正的心腹,只忠于某个帝王。 因此作为管理着整支影卫的苍羡,是文宗帝最信任的人,真正的左膀右臂。 苍羡身穿黑衣,头上戴着兜帽,脸上戴着面具,至今无人能知他的真容。 他走到龙榻前单膝跪下,“启禀陛下,晋王的人暗中接触过御王府两位府医。” 文宗帝冷嗤一声,“这个蠢货,竟还把主意打到朕的人头上,他养的也是帮废物。” 晋王会这么做,自是因为不知府医是他的人,而这也说明晋王的情报着实不行。 “他们先是许了府医诸多好处,被拒绝后又以家人威胁,想让府医暗中对御王动手。” 苍羡声音冷冰冰,毫无感情,李图全悄悄看了眼,猜测他此刻脸上应该也无表情。 “混账东西,老五在南疆浴血奋战,才让他在盛京城享受万民供奉,他竟要除之后快。” 文宗帝怒不可解,转而问李图全,“小李子,你可记得老五入宫那天,朕说了什么?” 第132章 拜师 李图全仔细想了想,那日文宗帝说的话很多,但此刻问的应该是与晋王有关。 “陛下让奴才传令,盯紧晋王那边,晋王若敢再对御王下手,便给晋王长个教训。” 文宗帝眸色一冷,“苍羡,如今可知该如何做?” 苍羡垂着头,“卑职这就让人收集证据,将晋王的职务暂时撤去,让他在家冷静。” 虽不能无缘无故撤去晋王职务,又得留着府医,但晋王的把柄众多,要处置也很容易。 文宗帝背靠床头,身影隐在帐幔之中,“知朕者,除了小李子,也唯有你了。” 苍羡宠辱不惊,甚至都没说句感谢的话,只是对着他一抱拳,“卑职告退。” 文宗帝躺了下去,“他这臭脾气何时才能改改?” 李图全笑道:“陛下若想从苍首领口中听到好话,怕是很难。” 苍羡从来只会公事公办,不会说任何无关的话,更不可能阿谀奉承。 “老大的胆子愈发大了,朕都不舍得要老五的命,他竟还敢动这心思。” 文宗帝闭上眼睛,低声喃喃,“他不会以为,一个左相府便能护他周全吧?” 李图全听得很清楚,但不敢接话,当朝有宦官不得干政的规定,他还想多活两年。 文宗帝的话明显有夺嫡的指向,他若接了话,脖子上这颗脑袋就真的别在了裤腰带上。 *** 是夜。 楚玄迟从书房归来。 墨昭华晚上没去,在绣房做女红。 天气渐寒,她要给他做冬日御寒的贴身衣物。 得知楚玄迟已经归来,她才回了寝室,让丫鬟打来热水为他泡脚。 自从昨日他在辅国公府让他看过腿之后,她便可以安心的贴身照顾他。 早起更衣,晚睡宽衣是最基本的,还有洗漱和清洗伤腿,她都是亲力亲为。 他的腿每晚睡前都要上一次药,而每隔三天,需要把之前所有的药清洗干净。 最初这些事都是府医做,后来雾影特意学了,便由雾影来做,而她都不需要学。 对于清洗伤口,府医都未必有她做得好,雾影在得知她会医术后,也不会跟她抢。 虽然楚玄迟的腿早已无知觉,墨昭华清洗时还是会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他似的。 楚玄迟低头看着她,声音温柔的不像话,“昭昭,没关系,不用如此小心。” 墨昭华仰起头,“妾身是医者,有没有关系妾身比你清楚,并非不疼就可粗暴。” 那可是溃烂的伤口,即便不疼也得小心清洗,否则伤口崩裂出血,更难治愈。 楚玄迟忍不住伸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脑袋,“我的昭昭怎能这般好?” “妾身好吗?”墨昭华笑问,“那妾身有事相求,夫君是不是欣然答应?” 楚玄迟将姿态放的很低,“对我,昭昭永远都不需要相求,有事说一声即可。” 墨昭华早知道他不会拒绝她,“好呀,等上好药,妾身再与夫君详说。” 楚玄迟也不着急,耐心的等着,甚至还有点享受,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双腿残废是他最为介意的事,每晚上药对他来说,便在是提醒他已成了废人。 今晚因着换了个人,他不再觉得自己是废人,而她的温柔小心更是让他心生欢喜。 他喜欢这种被人在意呵护的感觉。 墨昭华为他清洗了伤口,又将御医留的药膏涂上。 楚玄迟里面依旧穿着黑色里裤,而后才是寝衣,生怕弄脏她做的衣裳。 墨昭华在他上榻之后,才去梳洗换上同款的寝衣,上榻后坐在他的身边。 她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本书来,“夫君,这是舅父今年刚得到另一本奇书。” 楚玄迟猜这应该就是她所求之事,伸手接过一瞧,书衣上写着四个字:素问心经。 他今日刚好看过她的医书,当即有了猜测,“这可是与昭昭那本医书有关?” 一本叫《素心要术》,一个称《素问心经》,光是从这两个书名来看就有关系。 只是他不明白,他并不懂医理,她怎会给他一本医书,并且此前还说过有求于他? 墨昭华夸赞道:“夫君真聪明,都还没看内容就猜到啦,外祖父说这个是武功心法。” 楚玄迟了然,翻开了扉页,边看边问她,“昭昭可是想让为夫教你修炼这心法?” 墨昭华承认,“没错,妾身此前有找外祖学过,突破了第一层,如今想修炼第二层。” 前世她没接触过这本心法,这一世辅国公也只是指点了几句,她做不到无师自通。 楚玄迟虽不是江湖中人,却是武将出身,而雾影他们是真来自江湖,她猜他能帮上忙。 楚玄迟轻笑,“原来昭昭还要医武双修,等你学有所成,岂不是再也不需要为夫了?” 墨昭华说的斩钉截铁,“不,妾身的幸福和未来,永远都需要夫君,也只要夫君。” 楚玄迟看着心法,还分心回应她,“好,那我就一直陪着昭昭,直到天荒地老。” 墨昭华怕打扰到他,没再说话,他便专心看起来,看到后面眉头却悄然蹙起。 “怎么?”墨昭华见他神色不对,担忧不已,“可是这心法有什么问题?” 辅国公都没发现问题,应该不至于不能修炼吧,可她已突破了第一层。 楚玄迟依旧盯着书,“没有,此心法博大精深,至阴至柔,适合女子修炼。” 墨昭华道:“最重要的是,里面有提到过,可配合《素心要术》的针灸术使用。” 这句话就写在扉页上,楚玄迟早已注意到了,“这也是昭昭想要修炼的原因之一吧?” 墨昭华坦然承认,“对,既可辅助医术,又能给妾身自保之本,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楚玄迟笑问,“昭昭不仅自尊自爱,还自强自立,以后是不是还要上阵杀敌?” 墨昭华笃定的道:“夫君若能教妾身修炼,待妾身学有所成,自是能陪夫君上阵。” 楚玄迟开玩笑的问她,“我若愿意教,那昭昭可是要拜我为师?给我当小徒弟?” 墨昭华起身在床上跪下,双手交叠对他一拜,“师父在上,弟子墨昭华有礼。” 楚玄迟故意逗她,“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我若为师徒,还如何做夫妻?” 墨昭华一本正经,“师徒为何就不能做夫妻?况且我们先是夫妻,后做的师徒。” 楚玄迟应下,“好,只要昭昭不介意,那以后在武学一道,我便是你的师父。” 墨昭华的态度严肃又认真,“是,师父!” 第133章 掌权 八月十三。 楚玄迟与墨昭华去了前院。 管家魏正德带着一群人站在正厅外等着。 待他二人入厅落座,魏正德从下人手中接过一个托盘端了进去。 他行礼后将托盘奉上,“王爷,王妃,这是库房钥匙,对牌与账本。” 这三样东西代表着御王府的中馈之权,之前他在府里就是一人之下的存在。 楚玄迟与墨昭华的跟前摆着一张长桌案,月影接过托盘,送到了桌案上。 魏正德交完权,对外喊了一声,“都进来吧。” 外面的人依次进入,每个人手里都捧着账本,他们是御王府产业的负责人。 既有铺子的掌柜,也有庄子上的管事,在铺子里或者庄子上,有各自的权威。 他们将账本依次放到桌案上,墨昭华看的头疼,这么多账本,她得看到什么时候? 不过没关系,前世从祁王府到东宫,甚至是后宫,她都管理过,倒也难不倒她。 楚玄迟冷声宣布,“从今日起,御王府的中馈由王妃执掌,管家从旁协理。” 魏正德垂着脑袋应下,“是,王爷,王妃!” 从楚玄迟被赐婚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会有这一天,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除非主母无能,否则必然执掌中馈,而墨昭华名声在外,自不是无能之人。 楚玄迟又道:“王妃的话,便是本王的命令,但凡御王府之人,皆不得违逆。” 他不像其他人,需要本人的信物才能代表他,而是御王妃这身份便足够。 魏正德和诸位管事齐声应下,声音响亮,“是,王爷,王妃!” “这些账本,本王会与王妃一起看,若有问题,现在可自己说出来。” 账本是一个容易做手脚的地方,不乏有人起心思,趁机中饱私囊。 楚玄迟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不打自招最好,等他查出来可就得重罚。 如今他是有家室的人,这个御王府也该好好整顿,慢慢将其变成真正的家。 是只属于他和墨昭华的家,而不是文宗帝为他打造的囚笼,暗藏着各家的眼线。 这也是墨昭华的意思,借着府里有了主母,先夺权再换人,一步步清除隐患。 一群管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他,没一个站出来,楚玄迟也不着急,他有的是时间。 雾影适时地道:“王爷对自己人向来宽厚,大家既都是忠于王爷之人,那便下去吧。” 魏正德当即带各位管事下去,他是文宗帝的人,也不曾中饱私囊,倒是不怕查出些什么。 至于那些管事,他就不敢保证,若他们做了错事,他只会秉公办理,绝不会姑息分毫。 “夫君可是真要陪妾身看这些账本?”墨昭华自己也能看,但他若能陪着自然更好。 这是他的王府,也是他们共有的家,对于王府里的人与事,他也应该有个底才好。 楚玄迟怕她太辛苦,“账本如此之多,若是全让昭昭一个人看,眼睛都该疼了。” 墨昭华笑靥如花,“好,我们一起去书房看,也让妾身瞧瞧夫君算账的本事。” 楚玄迟故作神秘,“我不爱看这些,不过我会找一个爱看会看,算的还极快的人。” 墨昭华两眼直放光,“咦?夫君还有这种人脉?” 楚玄迟吩咐,“雾影,让他去书房等着。” *** 墨昭华推着楚玄迟进了书房,看到有个白衣男子坐在一张桌案后面。 昨日来书房她就好奇,为何房中有这么多桌案,除了他们俩的还有两张。 后来看到雾影坐了其中一张,又开始好奇,另外一张是谁的,原来是这人。 白衣男子是疏影,楚玄迟大婚那天他也在场,只不过墨昭华盖着喜帕没看到。 他原本拿着本书在看,见他们进来,他赶紧起身上前来行礼,“王爷,王妃。” 雾影给墨昭华介绍,“王妃,这是疏影,平生唯一的喜好是钱财,精通袖里吞金术。” 袖里吞金,也称为一掌金,是一种手心算方法,计算时只需双手轻轻一合,便知答数。 疏影在仲秋时节还打着把折扇,“属下见过王妃,王妃天姿国色,真乃仙落凡尘。” 墨昭华礼貌性的回应,“过奖,阁下也芝兰玉树,风度翩翩,只比王爷差一点。” 听到自己的女人夸别的男人,楚玄迟本有些吃味,有了最后一句又喜上眉梢。 疏影摇着折扇,“主子,咱这主母着实厉害,一开口便让属下吃了哑巴亏。” 楚玄迟故意板起脸,“怎么,难道王妃说错了?” 疏影叹气,“正是因为没说错,属下才吃亏,成了王妃夸主子的垫脚石。” 楚玄迟绷不住轻笑一声,“行了,赶紧干活儿,皆是你最感兴趣的事。” 疏影是雾影喊来的,自然知道所为何事,闻言便去桌案后坐好,等着看账本。 雾影一声令下,几个下人捧着账本鱼贯而入,放下账本便垂着头退了出去。 书房重地,他们从不允许独自进入,哪怕偶尔要进去做点事,也不敢多看一眼。 雾影关上房门,在疏影对面的桌案坐下,他还有其他很多事做,不用看账本。 疏影袖里吞金术果然厉害,楚玄迟与墨昭华两人加起来,都比不上他一人的速度。 他们才勉强看完一本,他已轻松看完三本,墨昭华第一次见识到,震惊又钦佩。 本以为这些账本她得看上好几天,有了疏影帮忙,怕是今天就能全部看完。 出于好奇,墨昭华打量起了疏影,想看他到底是如何计算,为何能如此之快。 疏影感受到她的目光,故意卖弄了起来,结果没一会儿就感受到了另一道目光。 他瞬间打了个激灵,偷偷看了一眼,便见楚玄迟目光冰冷如刀,正扎在他的身上。 不得了,主子这是醋了! 主子对王妃的在意,可是早已超出他们的预料。 他赶紧正襟危坐,“王妃,您还是别看属下了,否则属下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墨昭华已然看呆,闻言回过神,“啊?这是为何?难不成袖里吞金术不能看的么?” 疏影哀怨的看向楚玄迟,“主子,您听到了,这不能怪属下,属下是正常算账。” 墨昭华听不明白,但知道与楚玄迟有关,“夫君,疏影这话是何意?” 第134章 立威 楚玄迟如何好意思说自己是醋了,显得他小心眼。 他避重就轻,“疏影刻意在爱妃面前卖弄,知我已看穿,怕我会罚他。” “主子,属下真没刻意卖弄,王妃初次见属下,属下只是想留下个好印象。” 疏影悄悄朝楚玄迟使了个哀求的眼色,此刻他绝不能承认自己的小心思。 主子看穿了没关系,只要王妃相信他就行,否则岂不弄巧成拙,留下坏印象? 楚玄迟给他留了几分面子,“赶紧看,白天看完,晚上王妃便可以借此立威。” 疏影如获大赦,声音都变得轻快,“是,主子!” 墨昭华对疏影不熟,看不懂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便信了疏影的话。 雾影却看的心知肚明,原本为疏影捏把汗,见楚玄迟没计较他才松口气。 这南斗七子的老大可真不好做,每一个被罚,哪怕是自找的,他都不忍心。 靠着疏影的袖里吞金术,那么多的账本,他们仨还真在一天之内全部看完了。 其中有几本存在问题的被挑了出来,用过晚膳楚玄迟便与墨昭华再次去了前院。 此时魏正德和各位管事已在等候,有几个是在午膳之前便被喊了过来,一直被晾着。 楚玄迟冷眼看着他们,“所有账本,本王与王妃皆已看完,你们可有什么要说的?” 墨昭华接着道:“事不过三,在查账之前,王爷已给过大家一次机会,如今是第二次。” 魏正德扫了一眼管事们,只是主子与主母在场,这里已然没有他说话的份儿。 楚玄迟冷声道:“好,本王的机会既不值得珍惜,那便休怪本王不客气了!” 一个管事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小人有罪,为中饱私囊而在账面上做了点手脚。” 另一个人紧跟着跪下,主动认罪,“小人也有罪,起了贪念,不惜做了假账。” 墨昭华扫了眼其他管事,声音清冷,“只有他们两个人是吧?” 再无其他人主动认罪。 楚玄迟将跟前的账本往地上一扔,“很好,已敢在本王面前造假。” 两位管事重重的磕着头,“王爷恕罪,小人再也不敢了,求王爷饶命。” 楚玄迟厉声质问,“恕罪?你们欺瞒本王,中饱私囊之时怎不知这是罪过?” 一个人求饶,“是小人利欲熏心,求王爷恕罪。” 另一个人也哀求,“求王爷恕罪,小人愿当牛做马赎罪。” 楚玄迟冷哼,“当牛做马?你以为在本王面前,你原本是什么?” 两人好一顿求饶,脑袋都磕出血来,楚玄迟还是无动于衷,势要立威。 他与墨昭华早已商议好,今晚他们恩威并施,一个立威,另外一个施恩。 墨昭华适时地道:“王爷,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们既主动承认,便网开一面如何?” 楚玄迟没答应,还重重的哼了一声,“哼……” 墨昭华又好言相劝,“左右目前的损失还不大,便饶他们一次吧,王爷……” 楚玄迟这才勉为其难道:“你是主母,你既亲自为他们求情,本王便饶过这一次。” 两个人如获大赦,又连连磕了几个响头,“小人多谢王爷,多谢王妃。” 楚玄迟却话锋一转,“别谢的太早,本王的话还未说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其实他们倒也罪不至死,这话只不过是在说,他们不用重罚,但还要挨轻罚。 两人匍匐在地上,没再求饶,能逃重罚已属不易,再求饶便太过得寸进尺。 “拖去出杖责三十大板,革去管事一职,贬为最低等奴仆,并罚三年月例。” 楚玄迟冷声宣布,“三年间若再犯错,直接发卖,永世不得再入御王府。” 此二人都已签了卖身契,楚玄迟不是东家,而是他们的主人,自是能够发卖。 这也是他们会主动站出来认罪的原因,他们不敢挑衅楚玄迟的威严,只能求轻罚。 两人不敢有任何异议,甚至还要感恩戴德,“多谢王爷开恩,多谢王妃求情。” 这对他们来说,确实是轻罚,虽说他们罪不至死,但楚玄迟要他们的命也能做到。 草菅人命这种事,一般的高门大院都能做到,更何况他一个堂堂的亲王呢? 雾影一声令下,立刻有人进来,将两位管事拉出去杖责,外面很快传来哀嚎声。 楚玄迟在惨叫声中冷冷的开口,“主动认错的已从轻处罚,接下来该轮到嘴硬的了。” 他将三本账本扔在地上,喊了三个名字,这正是他们查出有问题,却未主动承认的管事。 田庄铺子别院等,共有二三十处产业的管事,其中有五家账目有问题,做了手脚。 “求王爷恕罪,小人知错了……”被点名的三人当场吓到腿软,纷纷跪了下去。 楚玄迟冷眼看着他们,“现在知错了?呵……你们欺瞒本王,却还想着让本王恕罪?” 墨昭华正襟危坐,眼神也冰冷的很,她绝不会为这三人求情,这也是她的底线。 三人边磕头边求饶,“求王爷息怒,求王妃开恩,小人真的再也不敢了……” “本王妃倒是想给你们求情,但本王妃也说过,事不过三,王爷已给过两次机会。” 墨昭华前世可是做过皇后的人,气势极足,顶着一张十七岁的脸,却盛气凌人。 “本王的机会你们既不需要,如今又何须求饶,拖出去杖责五十,归还所贪墨的钱财。” 楚玄迟冷声下令,“赶出王府,永不录用,本王倒要看看,日后谁胆敢再用你们。” 这三人的身份与前两人不同,只是雇佣之人,他手上没有卖身契,便只能辞退。 但这不是他们的结局,而只是个开始,以后他们除非离开盛京,否则怕是无人敢用。 楚玄迟最后那句话,直接断了他们的后路,况且还要归还钱财,若无积蓄便要变卖家产。 今日他当着管家和所有管事的面处罚,便是存了杀鸡儆猴的心思,他们以后自会小心办事。 三人随即也被拉了出去,很快就有痛呼声传来,而后变成哀嚎,最后只剩下惨叫声。 楚玄迟扫视全场,声音不怒自威,“不知诸位管事对本王的处罚,可有何异议?” 第135章 拥吻 这些管事哪怕并没被查出问题来,也已经一个个噤若寒蝉。 管家魏正德立马跪了下去,“王爷处罚得当,小人心服口服。” 管事纷纷跟着跪下,齐声附和,“王爷处罚得当,小人心服口服。” 楚玄迟道:“既心服口服,本王便不希望下次被拖出去的是你们任何一个!” 墨昭华提醒,“你们都御王府的人,谁才是主子,你们心里应该明白。” 以魏正德为首,众人齐声回答,“是,王爷与王妃是小人们唯一的主子。” 雇佣的人如今既是在为御王府做事,自然也只有一个主人家与主母。 “今天便到此为止,王爷赏罚分明,你们领了赏钱便回去,各司其职。” 墨昭华起身去推楚玄迟的轮椅,留下雾影善后,把赏钱发下去,安抚人心。 魏正德悄悄看了眼夫妻二人,对于该如何向文宗帝禀报,心里已然有了想法。 墨昭华推着楚玄迟回后院,半道上就换了月影,轮椅有点重,她现在力气还不够。 “夫君,等妾身突破了心经的第二层,是不是就能像月影一般推着夫君满院子跑了?” 墨昭华从第一次推他时,就期待着能不借助别人,随心所欲的推他去任何地方。 因此进了卧室后,她第一个问的便是这事,对于心经的威力,她相信他心里有数。 楚玄迟眼底眉梢都是温柔,“这就要看是爱妃先突破第二层,还是先治好我的双腿。” “妾身觉得应该是先突破第二层,因为妾身昨日找了个好师父,而严师出高徒。” 墨昭华对自己也有信心,毕竟楚玄迟的伤还不知该如何悄悄治疗,心经却早已在练。 楚玄迟无法揽她入怀,只能拉她小手,“爱妃这小嘴可是抹了蜜,为夫听得甚是欢喜。” 墨昭华让他玩了会儿小手,雾影便回来了,汇报了后续情况,大家都显得感恩戴德。 至于是真心感激,还是做戏给人看,这个就难说,楚玄迟也无需雾影一一去甄别。 墨昭华看了眼房中的漏刻,“夫君且去忙吧,妾身也该做正事了,等夫君回来有奖励。” 昨夜楚玄迟给她规划了修炼时间,每晚一更到二更共两个时辰,此时他则在书房忙。 白天的话,她上午要打理家事,刚入府事情多些,下午在绣房,忙着给他做衣裳。 今晚因着立威,早已经过了修炼时间,她这才提醒楚玄迟,也不想耽误他的事。 楚玄迟饶有兴致的问,“哦?是何奖励?” 墨昭华俏皮的眨眼,“容妾身卖个关子,先不告诉夫君,但保证夫君会喜欢。” 楚玄迟没再多问,带着美好的期待,与雾影离开。 墨昭华交代了珍珠与琥珀,莫让人进来打扰,而后便在床上盘腿坐下修炼。 *** 子夜时分。 楚玄迟从书房归来。 墨昭华已提前让珍珠备了热水。 如此等他一回来,两人便可直接洗漱更衣。 若是需要沐浴,准备的热水需更多,她也会提前吩咐好。 楚玄迟刚回来就迫不及待的索要奖励,“爱妃给我的奖励呢?” 墨昭华看着他那期待的模样,忍俊不禁,“夫君莫急,少不了你的。” 楚玄迟笑道:“我不是怕少,我是着实好奇,来回想了两路都没有猜到。” 恰巧珍珠端着热水进来,墨昭华便顺势打住话题,拿了巾帕给他净脸。 她边拧帕子边问,“夫君,后日中秋,妾身得回两个娘家,尚书府你去吗?” “为何不去?我在场墨韫都敢呵斥你,我若不去,他岂不得蹬鼻子上脸?” 上次墨韫呵斥墨昭华逆女一事,楚玄迟记在心上,每每提起都恨不得给他一掌。 墨昭华将帕子给他,“那我们上午去辅国公府,用过午膳去趟尚书府,而后入宫。” 晚上有宫宴,楚玄迟这次已答应了入宫,她想早点进宫看望元德太后与德妃。 上次入宫谢恩,因着他身子不适才没见德妃,中秋她说什么也得去请安了。 楚玄迟净了脸将帕子递给墨昭华,“好,爱妃既已入府,备礼之事便由你操持。” 以前这些是雾影和管家打理,墨昭华已执掌中馈,这些便成了她的分内之事。 墨昭华应声,又跟他说了进宫后的安排,除了太后和德妃,她还想见八皇子兄妹。 说着她突然惊呼一声,“呀……妾身光顾着说话,竟忘了换巾帕,用了夫君的……” 男女有别,在婚后也一样,生活上的很多东西,都分的清清楚楚,夫妻不共用。 楚玄迟看着她没换,心里欢喜着呢,“无事,都说夫妻本是一体,那共用岂非更好?” 墨昭华尴尬的小脸泛红,小声叮嘱道:“珍珠,此事只有天知地知,我们三人知。” “是,王妃。”珍珠的嘴本身就比琥珀要紧的多,即便她不提醒也不会说出去。 墨昭华伺候好了楚玄迟,自己也梳洗完毕,便打发了珍珠,准备换寝衣就寝。 她垂眸看着他,眼波流转,“夫君,妾身的奖励要来了,可准备好了……” 楚玄迟还是没猜出来到底是何奖励,只是抬眸深情款款的唤她,“昭昭……” 墨昭华撩起裙摆,突然一个跨腿坐在了他腿上,她共浴那天已确定可以这样做。 他大腿上虽然也有伤,但在侧面,所以她坐在腿上也不会碰到,否则她如何舍得? 她伸出双手抱着他,“夫君,别的男人能拥有的,妾身也会让你拥有……” “昭昭……”楚玄迟也抱住了她,无需她多言,已然仰起头,送上了自己的唇。 墨昭华愣了一下,她还以为他没猜到她的心思,不料刚做了第一步他就明白。 她随即低下头,吻住了温软湿润的唇瓣,而此时的他们已紧紧拥抱在一起。 不是坐着轮椅就不能拥抱,只要她主动投怀送抱,他们也能幸福的拥吻。 唇瓣碰撞的那一刻,楚玄迟还恍如在做梦,低声喃喃,“昭昭,这是真……” “嘘……”墨昭华好不容易厚着脸皮迈出这一步,可不想说话,打断这份美好。 楚玄迟揽着她的腰,萦绕在鼻尖的女儿香,手上的触感,都在向他证实不是在做梦。 他终于如正常男人一般,拥心爱之人在怀里,开启了美好又奇妙的舌尖交缠…… 第136章 中秋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晚上有宫宴,三品及以上京官可携家眷赴宴。 今日的御王府,与几个月前的端阳节大不相同,也有了节日气氛。 下人们一大早就排着队领取节日福利,而后还可以放假回家看望家人。 因着主子午膳与晚膳都不在家,家生子今日也可休息一天,只需管好自己。 墨昭华昨日已着人备好礼物,上午一处理完家事,便与楚玄迟去往辅国公府。 国子监与书院今日也休假,容慎可回家探亲,左右都在盛京,来回一趟方便的很。 容恒在军营中没这般方便,上次墨昭华大婚未来,今日中秋也依旧要训练。 墨昭华提前下了拜帖,等他们到达辅国公府时,辅国公一家早已在大门外等候。 看到他们的马车徐徐而来,辅国公带着家眷跪地迎接,“恭迎御王殿下,御王妃。” 楚玄迟的轮椅被雾影抬下去,落在他们跟前,墨昭华则被月影搀扶着下马车。 楚玄迟抬手,“外祖父,岳母大人快快请起,舅父舅母也无需如此多礼。” 墨昭华上前去扶辅国公,小声道:“就知你们若事先得知时辰,必会如此。” 今日若非节日,她也不会下拜帖,平日里她过来都不事先打招呼,随时都能来。 辅国公低声提醒,“这是规矩,御王妃且忍着点,一切不满皆等入府了再发泄吧。” 外面人多眼杂,他们与楚玄迟夫妇关系再亲近,也需要先论君臣,后论亲疏。 一行人进了府,门房关上大门,容悦便笑盈盈的打招呼,“表姐,表姐夫安好。” 容慎身着一袭月白长衫,风度翩翩,一副谦谦君子模样,“悦悦,不得这般无礼。” 楚玄迟与辅国公府的人说话语气都温柔,“无碍,是本王让表小姐如此称呼。” 墨昭华笑道:“还是悦悦不拘小节,换做是表哥,把刀架脖子上都不可能如此。” 容慎人如其名,极为谨慎,“无规矩不成方圆,礼节不可废,尤其是在外人面前。” 他们辅国公府越是显赫,言行便越要谨慎,否则大厦倾覆也不过是朝夕之间。 容悦辩解,“可这里并没有外人呀,悦悦又不傻,在外悦悦肯定是称王爷王妃。” 墨昭华为她说话,“没错,我们悦悦最聪明,表哥你放心吧,悦悦早已今非昔比。” 容慎轻叹一声,“你就宠着她吧,府里本就一个个都宠着她,也不怕把她给宠坏了。” 墨昭华不以为然,“表哥多虑了,我们只是宠着,又非惯着,悦悦也非恃宠而骄之人。” 容悦抱着墨昭华的胳膊,话语撒娇,“还是表姐说话中听,悦悦最喜欢表姐了。” 墨昭华没打算去正厅,“我们与外祖父和舅父还有点事,大家先去忙,稍后再聊。” 午膳还在午时,她特意在巳时便过来,为的是给辅国公父子施针,因为午膳后没时间。 辅国公不用问都知是要施针,他看了眼容慎,“让慎儿也一起来吧。” 容慎是嫡长孙,明年便要行弱冠礼,家里的事也该慢慢让他知晓。 墨昭华倒是不介意让容慎知道她会医术之事,“此事外祖父决定就好。” 辅国公一行人直接去书房,钟离秀雅母女与容清则去厨房安排午膳。 *** 书房之中。 下人进来给他们奉了茶。 墨昭华随后去取了装银针的木盒过来。 容海则点燃一盏油灯,这一幕看的容慎有些发愣。 青天白日点油灯,太不合常理,同时他也好奇,木盒子装了何物。 “昭昭用过午膳得先去趟尚书府,下午还要进宫,唯有此刻最得空。” 墨昭华将盒子递给楚玄迟,推他去里面的床榻边,辅国公父子跟了过来。 “看来今日昭昭可有得忙了。”辅国公话锋一转问容海,“老大,谁先来?” 墨昭华放开轮椅,将油灯移过来,“外祖父先来,舅父可与表哥说说我们之事。” 容慎早已是满腹疑问,只是他没问出口,听得此言立刻看向了容海,满脸期待之色。 容海搬了椅子到床边坐下,“你也知昭昭从小对医书感兴趣,为父曾得到一本医书……” 他按照之前与墨昭华商议好的说法,将她如何学会这身医术的事详细告知于容慎。 楚玄迟在一旁给墨昭华打下手,为她取针消毒,顺便又听了一遍她学医术之事。 辅国公淡定自若的坐在床沿,墨昭华则脱了鞋跪坐在他身后,在他头上施针。 容慎一边听容海讲述,一边看着墨昭华施针,“没想到昭昭竟有此医术。” 墨昭华故意摆出洋洋自得的样子,“好在我们容家人各有天赋,自学也能成才。” 辅国公极其欣慰,“那可不,之前老夫以为只是文武双全,不曾想还有医术。” “正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此事自家人知晓即可,我暂时还未打算要悬壶济世。” 墨昭华有想过救死扶伤,但那是报仇后的事,当务之急是为楚玄迟治疗,以及复仇。 墨瑶华下个月便要入祁王府,届时她月份已大,各方势力也该坐不住,要动手了。 如果他们不动手,墨昭华也会想办法让他们出击,就看楚玄寒有没本事护住墨瑶华。 隐瞒医术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降低文宗帝和各方势力的戒备,她才有机会治疗楚玄迟。 容慎表情严肃的承诺,“明白,关于此事,我对外绝不会吐露半句。” 容海提醒她,“你母亲倒好,悦悦那最不可说,她心思单纯,藏不住话。” 辅国公也附和道:“悦悦不谙世事,知道的越少,对她来说也是一种保护。” 祖孙三人就此事聊了起来,辅国公毫不紧张,容海也没担忧,唯有容慎心情复杂。 今日的所见所闻,让他重新见识了墨昭华,而楚玄迟对她的态度,也让他不曾想到。 一个战功赫赫的亲王,竟甘心为她做药童,抱着木盒为她取针,做的还那般从容不迫。 墨昭华这次更快,“好了,外祖父稍作歇息,昭昭待会再拔针,先为舅父施针。” 楚玄迟心疼她,“昭昭要不要也歇息会儿再继续?离午膳尚早,时间应该还来得及。” 第137章 旧事 墨昭华看了一眼漏刻,因着楚玄迟的帮忙,他们配合默契,用时比预计的更少。 “也好,那昭昭喝杯茶,与表哥聊会儿,待为外祖父拔了针再为舅父施针。” 容慎闻言,连忙起身去给她倒茶,顺便给楚玄迟倒了一杯,恭敬的递上。 墨昭华姿态优雅,浅浅的呷了一口茶,“表哥明年便要参加春闱,可有信心?” 前世的容慎,第一次参加春闱并没能高中,因为他只考一场,第二天考试时出了事。 想到这她的眉心微微蹙了蹙,暗自记下此事,明年春闱时必要注意,不让他出事。 容慎笑的温文尔雅,“金榜题名的信心倒是有,就是对名次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墨昭华对他有信心,“表哥才思敏捷,文采斐然,昭昭相信表哥必能考个好名次。” 前世的容慎第二次参加春闱,夺得一甲第三名,也就是探花郎,赐进士及第。 容慎很谦虚,“昭昭可莫要夸我,我这人不禁夸,容易骄傲自满。” 墨昭华笑道:“表哥过谦了,能考进国子监,已然证明了表哥的实力。” 容慎的脸微微泛红,转移了话题,“墨家大公子明年可是也要参加春闱?” 墨昭华的笑容立马淡了下去,“是啊,提到兄长,昭昭倒是想起一件旧事来。” 容海心一震,悄悄看向辅国公,父子俩一对视,互相点点头,已猜到她要说什么。 墨昭华继续道:“当初表哥得以背昭昭出嫁,是外祖父与舅父暗中为昭昭筹谋对吧?” 楚玄迟未能亲自去迎亲,没见到此事,但早有人向他汇报,只是他也不曾多想。 此时闻言才知其中还有隐情,若真是辅国公父子所为,他们对她的宠爱可见一斑。 容海清了清嗓子,“咳咳……小事一桩罢了,不值一提,只要昭昭喜欢,我们便高兴。” 他就知墨昭华是要问此事,既然她已猜到,他也懒得隐瞒什么,左右是已过去的事。 墨昭华笑靥如花,“能得偿所愿,昭昭很喜欢,谢谢外祖父与舅父,也谢谢表哥。” 容海如释重负,笑声也豪爽了许多,“昭昭不怪我们自作主张就好,哈哈……” 聊的差不多,墨昭华便给辅国公拔针,顺便问了下他们当时是如何筹谋此事。 容海先说了派人假装贼人抢墨胜华的荷包,趁机打断他的腿,意外发现艳诗之事。 再说利用低价螃蟹引诱墨韬府上的人购买,实则在蟹肉中加了泻药,导致他们腹泻。 最后说出穆森是他们的人,在宴席上与他们配合,又在散席后与凑热闹的人解释缘由。 墨昭华听的感动不已,“舅父为了昭昭一句话竟如此费心又费力,昭昭感激不尽。” 容海板起脸来,“既是一家人,还说什么两家话,再这样见外舅父可要生气了。” 墨昭华轻笑,“好好好,昭昭不客气了,外祖父可躺下歇息,昭昭为舅父施针。” 辅国公最遵墨昭华的医嘱,当即在床上和衣躺下,容慎贴心的为他盖上锦被。 墨昭华随即为容海施针,“舅父,这是第七次,再施针三次便只需再用药期间。。” “辛苦昭昭了,自从你为我施针后,我这手臂不仅少有麻木感,还越来越有劲儿。” 正是因为墨昭华施针的效果立竿见影,容海当初才会答应让她为辅国公施针。 墨昭华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多亏了舅父为昭昭寻得奇书,母亲又给了昭昭天赋。” 因着辅国公在休息,他们没再多说什么,为容海施针再拔针后,便离开了书房。 墨昭华将轮椅交给雾影,“夫君陪舅父与表哥吧,妾身去看看母亲与舅母可要帮忙。” “好。”楚玄迟来了一次辅国公府,便不再生分,他跟容海有的是话题可聊。 他们三人去往正厅,墨昭华则带着月影去找厨房,帮忙自是不用,但可聊会儿天。 今日钟离秀雅与容清都亲自下厨,容悦在一旁学,结果却一直在给他们帮倒忙。 正好墨昭华过来,钟离秀雅赶紧让她把人带走,否则午膳的食材要被糟蹋完。 容悦赖着不肯出去,“娘亲再给悦悦一次机会嘛,悦悦已经有信心能学会。” 钟离秀雅头疼,“下次吧,这次准备的食材太少,等下次为娘会给你准备十倍。” 墨昭华听的忍俊不禁,拿帕子捂着嘴直偷笑。 容悦不好意思的红了小脸,“表姐~” 墨昭华拉起她的小胖手,“走吧走吧,你还是别祸祸厨房了,我带你去玩儿。” 容悦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厨房,还一步三回头,可惜钟离秀雅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墨昭华跟她聊了几句,便问起了钟凌菲,“悦悦如今跟钟家小姐相处的如何?” 容悦什么都愿跟她说,“很好呀,我们约了下午去玩儿,届时还要一起入宫呢。” 钟凌菲作为兵部尚书府的嫡女,今日自是有资格参加宫宴,上次端阳宴墨昭华还见过。 墨昭华对她观感很不错,“等我忙过这段时间,悦悦带钟小姐来御王府玩吧。” 容悦答应的爽快,“好呀,表姐都嫁过去这么久,悦悦还没去过御王府呢。” 墨昭华轻笑,“哪有很久,我初八才出嫁,如可还不到十天时间。” “是吗?”容悦表情揶揄,“可悦悦看表姐与表姐夫怎么像是一对老夫老妻?” 墨昭华轻轻戳她的额头,“你个小丫头,还学会打趣人了,这是真长大了。” 表姐妹两人在府里的后花园逛了会儿,有丫鬟来请她们用午膳,这才去往膳厅。 辅国公府今日的午膳极为热闹,容清和离归家,容慎放假探亲,又来了楚玄迟夫妻。 墨昭华让了位置给辅国公,让其与楚玄迟在上,左右是没外人在,规矩可放宽些。 辅国公与容海今日心情极好,自是要喝两口小酒,楚玄迟有心作陪,奈何墨昭华不允。 无论是作为丈夫还是病人,他都不敢忤逆她,只能无奈道:“抱歉,家规严了一些。” 辅国公大笑,“哈哈……其实我们家也一样,但凡秀雅不让喝,我们便不敢贪杯。” 第138章 许诺 容家的男子向来尊重并宠爱妻子,这等家风在整个盛京城也找不出几家来。 不过楚玄迟堂堂亲王也能如此听从墨昭华的话,可见他对她是真的有心。 容海跟着笑,“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殿下与昭昭是缘分天注定。” 墨昭华在心里感慨,这哪里是天注定,分明是楚玄迟前世用命换来的缘分。 容慎自告奋勇,“酒色财气疏,我平日滴酒不沾,今日佳节,我便舍命陪长辈。” 容海乐得合不拢嘴,“你小子确实少有喝酒之时,难得你愿作陪,那便不醉无归。” 楚玄迟如上次一般以茶代酒,陪他们谈笑风生,席间的气氛温馨又热闹愉悦。 容慎少喝酒,酒量有限,几杯便红了脸,眼神也变得迷离,脸上的笑容却盛了。 他向来压抑自己,有了几分醉意后,才说了许多平日里绝不会说出口的话。 “御王殿下,您上不负君王,下对得起黎民百姓,希望日后对昭昭也能如此。” 这要是在清醒之时,他守着礼法,如何能对楚玄迟说这等话,但借着酒劲却无妨。 “昭昭命苦,有个宠妾灭妻的混账爹,我们虽有心相助,身份却有太多的不便。” “殿下既娶了昭昭,还请善待她,让她有人可依,未来可期,容慎在此拜谢殿下。” 容慎说着当真摇摇晃晃的起了身,双手交叠对着楚玄迟一拜,态度极其真诚。 楚玄迟郑重许诺,“你们请放心,能娶到昭昭是我今生至幸,我将用性命守护她。” 容慎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请王爷记住今日之言,我容慎虽有醉意,但脑子很清醒。” 墨昭华看他面红耳赤,摇晃不稳很是担心,“表哥还是快些坐下吧,当心摔倒。” 容海起身扶他坐下,佯怒道:“行了,别耍酒疯,再这般下次便不带你喝酒。” 辅国公笑对楚玄迟道:“让殿下见笑了,慎儿极少喝酒,酒量实在是不佳。” 楚玄迟也笑的温和,“无碍,他这是酒后吐真言,由此可知他是真心待昭昭好。” 看着如此温馨的一幕,墨昭华却想起前世,整个辅国公府因她的愚蠢而覆灭于雪中。 她吸了吸鼻子,“外祖父一大家一直待昭昭极好,是昭昭要感激和回报的至亲。” 楚玄迟满目含情的看向她,“日后我与昭昭一起感激和回报外祖一家的恩情。” 辅国公故意拉下脸,“一家人如此客气,太生分,老夫可不喜你们这般。” 墨昭华收敛心中翻腾的情绪,“昭昭只说这一次,以后断不会再多言。” 午膳继续进行,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连容清与钟离秀雅都喝了几口小酒。 *** 户部尚书府。 墨韫一家也正在用午膳。 只是膳厅的气氛与辅国公府截然不同。 主子们食不言,丫鬟在一旁布菜,显得死气沉沉。 他们人倒是不少,除了墨韫与墨老夫人两个正主,两房妾室也来了。 今日两位姨娘不用服侍主子,难得可以坐下来与他们同桌而食。 墨胜华与墨瑶华早已习惯这种待遇,在府里他们本就如同嫡系一般。 墨庆华少与墨韫接触,在他面前显得畏缩,墨韫看了也越发不喜。 乔姨娘如坐针毡,她并不喜欢儿子跟他们接触,怕儿子被他们给影响。 好不容易熬到午膳结束,她才如临大赦,长长的舒了口气,带着儿子离开。 墨瑶华啐了一口,“洗脚婢就是上不得台面,生出来的儿子也一样。” 墨胜华附和,“都怪那老贱人,充好人扶了洗脚婢上位,还保下这小子。” 他们的声音并没刻意压低,甚至还提高了些,这些话悉数落入了乔姨娘耳中。 乔姨娘闻言也不敢回头质问,只是脚步微微一顿,便牵着孩子继续往前走。 墨瑶华又道:“今日中秋,墨昭华连娘家都不回,这是要与爹爹断亲么?” 墨老夫人不悦道:“吃好了便回院里歇息去,一个姑娘家,哪来这么多闲话?” 墨瑶华不满,“她回个门,让我们墨家成了整个盛京城的笑话,您竟还护着她。” 容清与墨韫和离之事闹的满城风雨,至今还是各大茶馆酒楼茶余饭后的谈资。 因着这事儿,墨瑶华借腹上位的事又被提起,成了她今日愤愤不平的缘由。 兰如玉见墨韫拧着眉头,这才给她使眼色,“瑶瑶且回去吧,午憩会儿。” 墨瑶华向来听她的话,这才不情不愿的起身,由锦秋小心搀扶着离开了前院。 墨胜华问墨韫,“父亲,那女人今日真不回来?嫁入了御王府也还是墨家女吧?” 墨韫想了想,“怎可能不回来,估计是先去了辅国公府,用过午膳再过来。” 墨胜华振振有词,“父为子纲,她怎能先去辅国公府?如此岂不是乱了纲常?” 墨韫心中也有不满,但他有自知之明,“等她回来你自己问,我是没这个本事。” 上次回门让他记住了地板的冰冷,今日大过节的,他可不想再给她下跪。 墨老夫人哀叹一声,“哎……我是造了什么孽,好好地一个家,竟成了这般?” 有下人进来,送上一张拜帖,要来的人是墨老夫人最不想看到的长嫂赵氏。 墨老夫人雪上加霜,脸色更是难看,“她这是闻着味就来了,要看老身的笑话。” 墨胜华说的轻巧,“祖母若是不想见,让人去回绝了便是,就说今日不得空。” 墨老夫人无奈,“回绝了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她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墨胜华不以为然,“祖母怕那婆子作甚,你可是有诰命在身,而她不过是个……” 墨韫打断他的话,“行了,别说了,回雅颂轩去,母亲既要见客,也先回去准备着。” 墨胜华行动不便,但极少出院子,也无需轮椅,偶尔出都门是坐着椅子让人抬。 墨老夫人与他一道离开,看他被两人抬着走,心里只觉堵得慌,这可是她的长孙。 墨胜华坐在椅子上倒是有几分惬意,笑问道:“祖母应该很想要个嫡孙吧?” 第139章 看笑话 墨老夫人何止是想要,她曾经一度做梦都想要。 只可惜容清入府多年未孕,好不容易有孕,生下的又是个女儿。 调理了几年才再度有了喜讯,奈何天不遂人愿,滑胎后还伤了身子。 墨老夫人一听便知墨胜华的心思,“胜儿想要让你父亲抬兰氏当夫人?” “怎么,祖母难不成还想让父亲再娶新妻,亦或是准备扶那个洗脚婢上位?” 墨胜华虽然因为府里没嫡子,一直是嫡子的待遇,可名声上他依旧只是个庶子。 今日的中秋宫宴,他作为庶子便没资格参加,这让他更迫切的想要成为嫡子。 “老身年纪大了,管不了这么多,你若想抬身份,便自己去找你父亲说吧。” 墨老夫人看不上兰如玉,可更看不上乔姨娘,最重要的是,墨胜华是她心尖宠。 不过这事她确实也不想参与,娶新妻也好,抬旧人上位也罢,由着墨韫自己做决定。 她在这里若是过的不舒心,大不了去找墨韬,跟着小儿子生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墨胜华只是试探她,见她没反对便不再多说什么,剩下的交给兰如玉吹枕边风。 墨老夫人回颐寿堂歇了好一会儿,赵氏才入府,毕竟两家的宅院隔了几条街。 赵氏拄着拐杖被丫鬟搀扶着,满脸笑容,“弟妹,老身可是来的太晚?” 墨老夫人听到她的声音,头便开始隐隐作痛,“不知大嫂何出此言?” 赵氏将拐杖交给丫鬟,在椅子上坐下,先接过下人奉上的香茗喝了一口。 “御王迎亲未能亲临,老身特意趁中秋节来拜见,可府外并未见御王府马车。” 她自从得知容清与墨韫和离,便在等中秋节,想看看墨昭华会先去哪一边。 以她的猜测是去辅国公府,上午果然得到这消息,当场决定下午要去看个笑话。 墨老夫人心里犯堵,“那大嫂来的可不凑巧,这会儿他们在御王妃的母亲处。” 她如何不知赵氏真正的心思,可她还得装傻充愣,赔着笑应付,着实有苦说不出。 “那不就是弟妹的儿媳妇么?呀……瞧我这记性,忘了辅国公府嫡长女已和离。” 赵氏装模作样的拍脑袋,心里却已乐开花,她今日势要捅墨老夫人的心窝子。 原本她儿子仕途不顺,比不上墨韫,儿媳出身又比容清差得远,只能嫉妒。 如今儿子虽然依旧不如墨韫,可至少没和离,更没闹出险些被媳妇休了的笑话。 墨老夫人深吸了口气才能维持体面,“大嫂年纪大了,记性确实不好,这不怪你。” 她比赵氏小几岁,再加上养尊处优,保养得当,看着就更年轻,故意以此来刺激赵氏。 不料赵氏棋高一着,“可不是,贵府糟心事多,也不知弟妹能否安然活到我这年纪。” 墨老夫人被堵的一口气憋在心口,上不得下不去,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 当妯娌几十年,她哪怕是养的儿子更有出息,却还是要在这位长嫂的手里吃亏。 赵氏一双老眼盯着手里的茶盏仔细打量,“这茶盏去瞧着跟以前的怎不一样?” 墨老夫人道:“府里茶盏多,偶尔换一换也正常,毕竟什么人配什么茶盏。” 提到茶具她又想起了容清和离那一日的事,她是真心喜欢容清那套精致的茶具。 不过她自然不会与赵氏说实话,还以为自己最后那句话成功反将了赵氏一军。 “该不会那是辅国公府大小姐的嫁妆,因着和离,被人家给收了回去吧?” 奈何赵氏是真厉害,轻轻松松四两拨千斤,反而把她那点小秘密给抖了出来。 墨老夫人打不得,又说不过,自然被气的不轻,赵氏嘴下不留情,她也没办法。 赵氏乘胜追击,上下嘴皮子一碰,便说了许多刺激她的话,真真是既尖酸又刻薄。 墨老夫人起初还反驳几句,可每次反驳,迎来的是更为难听的话,她便索性不开口。 结果赵氏得寸进尺,她顾着自己和墨府的面子,也不好下逐客令把人给赶出去。 关键时刻有人来报,“老夫人,御王殿下与御王妃将入府,老爷请您去前院候着。” 墨老夫人忙不迭的起身,“大嫂不是要拜见御王殿下么?那便一起去等着吧。” “老身来的可真是时候。”赵氏跟着站起来,一丫鬟赶紧递拐,一丫鬟则来搀扶。 墨老夫人与赵氏到前院不久,御王府的马车便徐徐而来,墨韫招呼他们去府门外跪迎。 墨昭华一下马车就看到白发苍苍的赵氏,也猜到赵氏是为何而来,当即在心里冷笑。 她路上还在想这趟墨府不能白进,她得在墨老夫人身上使使劲,这便有人送上门。 墨韫等人行礼过后,楚玄迟和墨昭华被迎入府,御王府的人捧着礼物跟在后面。 墨瑶华故意挺起腰扶着肚子,想刺激墨昭华,结果人家却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对她来说孩子最为重要,对墨昭华而言却不过是锦上添花,真没那么在意。 墨昭华没想去正厅面对墨韫,她有更重要的事,便直接把他扔给楚玄迟。 她给楚玄迟使眼色,“王爷且与父亲去正厅喝茶,妾身去陪陪祖母与大祖母。” “好!”楚玄迟抬眸看了眼墨韫,嘴角噙着抹似有若无的笑,“墨尚书,请吧。” 墨韫感觉这笑有几分危险,可又不敢拒绝,只得硬着头皮带楚玄迟去正厅。 楚玄迟扫了眼墨胜华,犀利的目光在他双腿上短暂停留,想到了容海做的事。 打得好! 凡是对昭昭不好,胆敢欺负她的人,都该打! 墨胜华这次没坐在椅子上,而是被两个仆人架着,接触到他的目光瞬间低下头。 他既慌张又害怕,御王用如此冷冽的眼神看他,可是墨昭华告了他的黑状? 楚玄迟看了一眼便离开,他能跟容慎谈笑风生,但不屑于跟墨胜华多说一个字。 墨昭华也准备跟墨老夫人和赵氏去往颐寿堂,余光瞥见了乔姨娘与墨庆华。 于是她停下脚步,“祖母与大祖母先过去吧,我跟乔姨娘与庆哥儿说几句话。” 乔姨娘本是想带着儿子目送墨昭华离去,闻言赶紧对墨庆华耳语了几句。 第140章 解围 墨老夫人和赵氏随即离去。 乔姨娘带着墨庆华上前,在墨昭华跟前跪下。 墨庆华有模有样的给她磕了个头,“墨庆华拜见御王妃娘娘。” 墨昭华伸手将他拉起来,“庆哥儿真乖,起来吧,姨娘有心了。” 乔姨娘若是无心,墨庆华这么小的孩子,怎知该称御王妃,而非长姐。 毕竟这几年来,他都是唤她长姐,以他的年纪,也不知换了身份要换称呼。 墨庆华起来后又对着她一拜,“谢御王妃娘娘。” 墨昭华的声音不轻不重,“姨娘,这些日子,府里可有人为难你们母子?” 乔姨娘态度恭敬,“奴婢谢御王妃娘娘关心,奴婢与庆哥儿在府里一切安好。” 墨昭华道:“姨娘记住,无论何时,府里人若敢欺负你们,让人来御王府报信即可。” 乔姨娘感激涕零,“是,王妃娘娘。” 墨昭华压低声音,“府里劳你多盯着点,尤其是那两位的动静,有异常及时相告。” 这话别人听不明白,但乔姨娘知道指的是谁,低眉顺眼的应下,“奴婢遵命。” “庆哥儿的学业,父亲是指望不上,你若有需要,随时可找我,切莫耽误孩子。” 因着乔姨娘时常带着孩子去晚香居走动,墨昭华对这孩子也有几分真感情。 乔姨娘的眼圈泛红,嗓音也染上了哽咽,“奴婢记住了,多谢王妃娘娘。” 墨昭华特意告知,“这也是母亲的意思,你心里明白即可,我去颐寿堂了。” 乔姨娘的眼泪已在眼眶打转,呜咽着开口,“奴婢恭送御王妃娘娘。” 待走远了一些,月影便低声问墨昭华,“王妃想庇护乔姨娘母子?” “当初是娘亲以一己之力保下他们母子,我确实怕有人会因此而迁怒。” 容清在府里时,作为主母能庇护他们,如今和离回了辅国公府,便有心无力。 月影唏嘘不已,“奴婢倒也听过一些传闻,容大小姐心善,才留下了他们母子。” 墨昭华叹息,“可惜娘亲当时并未想过和离,我如今也是不想害了他们。” 她边说边慢悠悠走着,看着自己住过两世的府邸,心情却越来越沉重。 除了母亲,她在这个地方唯一得到过的真心,便是来自乔姨娘母子。 前世母亲和离后,乔姨娘被折磨致死,墨庆华则在杀兰如玉失败后疯了。 彼时她已是太子妃,身在东宫,一心为楚玄寒的未来筹谋,无暇顾及他们。 直到惨案发生她才知晓,等她赶过去时,墨庆华已被府里的护卫打的奄奄一息。 当时他才十几岁,浑身是血,爬到她的脚下,仰头看着她,喊了她一声长姐。 而在此之前,自她出嫁后他便只称呼身份,从祁王妃到太子妃,从未再喊过长姐。 他脸上满是血污,但一双眼睛极为清明,根本不像是他人口中所说的疯子。 “长姐……”他气若游丝的唤她,话语艰难,“杀兰如玉……她是……” 他明显是想说什么,但她身边的侍卫却将他拉开,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之上。 她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他一口血吐出,就此没了气息,死前眼睛都未能闭上。 后来挺长一段时间她都夜夜做噩梦,梦见他死不瞑目的样子,偶尔也会梦见乔姨娘。 今生她不想再看到这样的结局,既要保护在意的亲友,也想护住身边无辜的人。 *** 颐寿堂。 墨老夫人与赵氏已落座。 赵氏笑问,“弟妹家是不是很快又有喜了?” 墨老夫人提醒她,“大嫂莫不是忘了,下个月瑶姐儿要入祁王府。” 赵氏讥讽,“这怎能忘,若非她自毁名声,我家大孙女也不会被耽误。” 墨老夫人祸水东引,“大嫂既提旧事,可要我将瑶姐儿喊来,你亲自问罪?” 赵氏冷笑,“人家怀着皇嗣,我可不敢,我还要留着这条命,喝你们家的喜酒。” 墨昭华缓步踏入正厅,“哦?尚书府又有喜事了?我怎不知?请问是何喜事?” 墨老夫人与赵氏齐齐起身行礼,“王妃娘娘安。” 墨昭华走向留好的主位,“坐吧,大祖母且说说尚书府的喜事,让我也沾沾喜气。” 赵氏赔笑道:“你母亲不是已和离么?尚书府不能无主母,我想着也该添喜了。” 墨老夫人连声否认,“长嫂,这话可不得乱说,韫儿并未想过要娶新妻入门。” 别说墨韫从未提过这事,即便真有心思,她也不可能当着墨昭华的面承认。 容清和离才过了几日,府里便要有新主母,墨昭华身为女儿,心中必会不喜。 赵氏点了点头,“也对,整个盛京城都知韫儿宠妾灭妻,自该抬了心尖宠上位。” 墨老夫人忍住撕烂她那张嘴的冲动,“王妃跟前,还请长嫂慎言,当心祸从口出。” 赵氏装无辜,“我说错了吗?可大家不都说,辅国公大小姐是因此才险些休夫?” 当着墨昭华的面,墨老夫人也不敢否认,一张老脸涨的通红,又说不出话来。 墨昭华淡淡开口,“这是尚书府的家事,府里还有祖母在,就不劳大祖母操心。”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为墨老夫人解了围,听得她欣喜不已,心中悔恨也重了些。 赵氏对她不敢尖酸刻薄,“操心谈不上,我也就是随口一提罢了,还请王妃娘娘勿怪。” 墨昭华问,“今日中秋佳节,堂姑未回家探亲么?大祖母怎有闲暇过府来做客?” “回了,用了午膳已归家,王妃出阁日我未能见到御王殿下,今日便特意来拜见。” 墨昭华也不戳穿她,“大祖母有心了,王爷脾气不好,不苟言笑,没吓到大祖母吧?” 赵氏连连摇头,说着恭维的话,“没有没有,王爷不怒自威,不愧是东陵战神。” 墨昭华礼貌性的笑了笑,跟赵氏简单聊了几句,倒是把墨老夫人晾在了一旁。 “母亲离了府,府里连个管事的人都没有,祖母今日必定辛苦吧?可要进屋歇息?” 墨昭华心知墨老夫人碍于脸面,不好下逐客令,便替她做这事,也好进行下一步计划。 第141章 赴宴 赵氏是个人精,有眼力劲,闻言赶紧起身,“我府里也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墨昭华扶了扶发髻,“月影,本王妃有些乏了,你替本王妃去送送大祖母。” 立在她旁边的月影恭敬的应声,“是,王妃。” 墨昭华看向墨老夫人,“祖母,你一个诰命夫人,怎还让大祖母给欺负了去?” 墨老夫人满心无奈,“我也没办法,倘若我当真赶她出去,必会闹得人尽皆知。” 墨昭华故意道:“大祖母过来无非就是因当初的事生了恨,三妹妹怎也不吱个声?” 她今日最主要的目的,便是加深墨老夫人与墨瑶华之间的嫌隙,逼着后者动手。 墨老夫人闻言,心里果然有了些怨念,“瑶姐儿如今怀着孩子,不方便出门。” “此言差矣,三妹妹腹中有子才更好说话,但凡她对祖母有点心,过来护着……” 墨昭华说着打住,“罢了,左右是大祖母已走,我就不多言,免得三妹知晓了生气。” 有时候说话说一半,效果会比全说出来更好,剩下的别人要怎么想,全看个人。 墨老夫人本就憋着一肚子气,墨昭华在这么一说,她对墨瑶华便又有了成见。 当初分明是墨瑶华惹的事,墨家人却只找她麻烦,墨瑶华不曾为她解过围。 再对比墨昭华,她越发觉得贴心,暗忖容清不愧是高门嫡女,很会教养孩子。 她难得真心实意的关心起墨昭华,“王妃在御王府过的如何?王爷对你可还好?” 墨昭华话语温柔,“王爷待我极为尊重,已将中馈交由我打理,在外也给足脸面。” 此时的她落在墨老夫人眼里,便是得了夫君恩宠的女人,心里也颇为她欢喜。 老夫人脸上扯起了笑意,“那就好,那就好……” “祖母放心,我乃是陛下赐婚,王爷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自不会为难我。” 墨昭华有意说这么一句,是不想让她猜到,楚玄迟对她乃真心,免得节外生枝。 墨老夫人笑着附和,“是啊,王爷忠君爱国,必不会忤逆了陛下,只会善待王妃。” 墨昭华故作担忧,“我这边祖母不必担心,倒是三妹妹下个月入府,怕是要受些委屈。” 墨老夫人笑容僵住,“上头有主母,日子确实会难过些,但愿祁王能怜惜她,多帮衬着。” 墨昭华提醒,“祁王若真耽于后院之事,只怕要落人话柄,届时三妹妹的处境反而会更难。” 墨老夫人从未想过这事,总以为墨瑶华能得宠爱便是好事,闻言一惊,“那如何是好?” 墨韫便是因着宠妾灭妻才沦为了笑柄,祁王若过于宠爱墨瑶华,必然会有风言风语。 墨昭华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父亲饱读诗书,祖母最好还是多与父亲商议。” 她只想让墨老夫人看到她和墨瑶华的区别,谁才是值得依靠的人,可没想真帮忙。 墨老夫人觉得她言之有理,点头应下,“好……” “我与王爷还得入宫给太后与德妃娘娘请安,不便多留,祖母留步,不必相送。” 墨昭华目的已达到,无需再待下去,也不想面对墨老夫人,只想去找楚玄迟。 墨老夫人立刻起身行礼,“臣妇恭送王妃娘娘。” 墨昭华带着月影去了前院正厅,“王爷。” 楚玄迟扫了一眼墨韫,“墨大人,本王与王妃该入宫请安了,下次再聊。” 墨昭华看墨韫跟了上来,及时阻止了他,“父亲且歇着吧,不必亲自相送。” 墨韫脑门上冷汗涔涔,当即止步对他们一拜,“微臣恭送王爷,王妃。” 今日墨昭华不在前院作陪,他独自面对着楚玄迟,才知上次回门有多轻松。 楚玄迟从头至尾冷着脸,神情威严,眼神如刀,他说每一句话都得揣着小心。 出府上了御王府的马车后,楚玄迟关切的问,“昭昭去了挺久,没吃亏吧?” 墨昭华轻笑,“有御王妃这身份在,妾身若还能在墨家吃亏,这脑袋岂不是摆设?” 楚玄迟握着她的柔夷轻抚,“我家昭昭冰雪聪明,智慧过人,是我杞人忧天了。” *** 皇宫。 楚玄迟夫妇先去见了文宗帝。 文宗帝早已得知了墨昭华在王府掌权与立威之事。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他既为楚玄迟赐婚,墨昭华执掌中馈也在预料中。 左右不过是一个王府罢了,只要老五不结党营私,他便不会在意。 墨昭华若是能管理好御王府,对老五真情实感,他也乐见其成。 楚玄迟夫妇见过文宗帝,简单聊了几句,便去往寿康宫见元德太后。 太后看到墨昭华便欢喜,得知楚玄迟也会赴宴,越发的喜不自禁。 她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好,迟儿很好,娶了媳妇果然是不一样。” 楚玄迟道:“孙儿愚钝,只会上阵杀敌,人情世故方面还需王妃好好教导。” 元德太后佯怒道:“胡说,迟儿可不愚钝,是你父皇不好,当年亏待了你……” 提到当年她便及时打住,生硬的转移了话题,“好在陛下为你择了昭昭为王妃。” 楚玄迟在心中冷笑,墨昭华可不是文宗帝的选择,而是她自己所求,他也愿意相娶。 墨昭华有些心虚的看了眼元德太后,却见她依旧淡定如斯,如同不知赐婚的真相。 因着墨昭华的关系,楚玄迟在寿康宫多坐了会儿,文宗帝那边得知消息也很欣慰。 他笑看向李图全,“看来朕这个婚赐的着实不错,老五都愿意陪母后聊这么久。” 李图全顺着他的话说:“是啊,御王不仅进宫请安的勤了,今日还参加宫宴。” 文宗帝呷了口茶,“墨家女确实有些本事,也难怪当初老六会主动向朕请旨赐婚。” 李图全上前给他添茶,“听闻御王妃一直是墨夫人亲自教养,可见墨夫人也……” 因着想起了容清与墨韫早已和离,再称墨夫人是不合适,他的话语便戛然而止。 容清早已将和离书送交宗正司,坊间又满城风雨,文宗帝也知此事,当即变了脸色。 第142章 恩情 “墨韫这混账,好好的发妻与嫡女不要,偏要个狐媚子妾室,与上不得台面的庶子女。” 文宗帝怒喝一声,“且等着吧,宠妾灭妻,坏了祖宗规矩,将来有他后悔的时候!” “墨大人与辅国公大小姐之事,当初成婚也是一段佳话,没想到最后变成这般。” 李图全是真的唏嘘,墨韫与容清,本是画本子里才有的才子佳人,终成眷属的故事。 “不提那混账了,晦气!”文宗帝一声令下,“御王妃深得朕心,赏吧。” 帝王表达满意的最好方式便是赏赐,而落在外人眼里这便是帝王恩泽。 另一厢,楚玄迟与墨昭华已离开寿康宫,正要前往凤仪宫给敬仁皇后请安。 在见过皇后之后,他们才去往长乐宫见德妃,这也是他们婚后第一次见德妃。 德妃早知他们今日会来,特意打扮了一番,穿的不再像以前那般素雅,以示尊重。 双方见礼后落座,宫女奉上了茶水点心,德妃将人都打发了出去,只留心腹在旁伺候。 墨昭华先请罪,“上次入宫谢恩,王爷身子不适,未能给姨母请安,还请姨母恕罪。” 德妃端庄典雅,嗓音温柔,“昭昭莫在意,此事既非你们的错,又何来恕罪之说?” 她看向楚玄迟,眼底泛起一丝心疼之色,“只是苦了御王,拖着病体还要奔波。” 楚玄迟抿了抿唇,“多谢德母妃怜惜,有昭昭贴心照顾,苦中倒是也有了甜。” 德妃幽幽叹息,“昔年之事,御王可有怪本宫?” 楚玄迟年少在宫中落难时,她已位列四妃,若有心也是可以庇护他一二。 只是她刚护了他一次,太后便召她过去,让她不要多管闲事,免得惹祸上身。 于是后来再看到他被人欺负,她心中虽有不忍,却不曾再出过手,只匆匆离开。 楚玄迟笑的坦然,“深宫之中,人人皆身不由己,德母妃又有何可责怪?” 提及往事,德妃挺自责,“终究是本宫自私了些,当初明明可以……” 楚玄迟摇了摇头,“可德母妃却依旧未曾阻止过昭昭来找我,不是么?” 那两年墨昭华能去找他,是因为德妃让她入宫,还曾在膝下养了一段时间。 德妃的眸子闪了闪,“这孩子自己总是喊着要找你,本宫想阻止也拦不住。” 楚玄迟挑明了说,“德母妃若是有心,自能拦住,又怎会任由昭昭给我送东西?” 墨昭华能成为公主伴读,最初是德妃推荐,而后太后才帮了一把,让她得了个名额。 她不仅在他饿时送食物,冷时送衣物,病时还送过药,这岂是一个孩子能做到的? 楚玄迟原本以为是太后的意思,与墨昭华成婚后提起往事,才知竟是德妃安排。 德妃没再否认,“真真是女生外向,昭昭嫁了人,如今是什么都与御王言说。” 墨昭华俏脸微红,“夫妻间就该坦诚,不过昭昭当时可不知王爷是在套话。” 楚玄迟满眼宠溺之色,“我若不套话,你必会像儿时那般,编些谎言来敷衍我。” 当年他问过墨昭华,食物从何来,衣物谁给的,药是怎么回事,她每次回答都不同。 有时是说从家里带来,有时是说太后宫里的,偶尔也说是德妃给的,他便没多想。 前几日也是不经意间聊到儿时,墨昭华心不设防,说漏了一句,他才决定套话。 而后他才得知德妃曾为他做了那么多,为了不让他知道,还编了谎言来遮掩。 德妃并没责任护他,对他而言这是份恩情,他早晚要回报,也相信会有这个能力。 别的不说,单单让嘉善和亲这种事,他就能阻拦,绝对不会让嘉善成为牺牲品。 几人聊了好一会儿,有宫人在外面禀告,“娘娘,八皇子与嘉善公主来了。” 德妃应声,“让他们进来吧,嘉善上次没能见到她的五皇兄,可失望了许久。” 墨昭华笑道:“昭昭还想着等会儿去看他们,他们自己先来了,倒省得我再过去。” 宫女挑开珠帘,嘉善公主一阵风似的跑进来,“嘉善参见母妃,五皇兄,皇嫂表姐。” 德妃当即呵斥她,“又没规矩,要么皇嫂,要么表姐,不可乱称呼,让人笑话。” 嘉善公主不以为然,“这里又没外人,嘉善既想要皇嫂,也想要表姐,该怎么办?” 墨昭华想了想,“嫁夫随夫,还是喊皇嫂吧,昭昭也该改口了,以后随夫君称德母妃。” 嘉善公主放着好好的椅子不坐,偏要坐在德妃脚下的踏凳上,“好吧,五皇嫂。” 珠帘再次被挑起,八皇子缓步走了进来,对着德妃行礼,话语温和,“母妃,安好。” 而后转向一旁的楚玄迟和墨昭华,声音有些低,神情显得紧张,“皇兄,皇嫂,安好。” 他说的很慢,每说两个字便会停顿下来,深吸一口气后再接着说,说到后面脸色已然涨红。 “都是自家人,八弟无需拘谨,即便我回京不久,相对陌生,但你与昭昭总该是熟悉的。” 楚玄迟知道八皇子的情况,尽量将语气放温和,脸上还带着笑,也免得让他愈发紧张。 “好……”八皇子舒了口气,在一旁的椅子坐下。 嘉善公主端着盘点心吃着,“五皇兄,你今晚真的会参加宫宴吗?” 楚玄迟反问,“嘉善可希望我参加?” 嘉善公主点头如小鸡啄米,“希望呀,这样我们一家人才是真的团圆。” 楚玄迟没把其他皇子公主当家人,但她可以,“那我自是不能让嘉善失望。” 嘉善公主喜笑颜开,“母妃,皇兄,嘉善好开心,五皇兄真的参加中秋宫宴。” 德妃宠溺的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又慈祥的望了望轮椅上的楚玄迟,“本宫也开心。” 八皇子笑的有些腼腆,但眸光很亮,“开心。” 楚玄迟夫妇在长乐宫坐了许久才离开,去了一处偏殿稍作休息,等着宫宴开席。 安顿下来后,楚玄迟低声问墨昭华,“昭昭,八皇弟的事,你可有什么法子?” 第143章 警告 墨昭华幽幽叹息,“这恐怕是没有。” 她前世未能想到法子,此生也依旧改变不了这事。 楚玄迟不禁惋惜,“那八皇弟岂不是这一辈子都只能如此?” 墨昭华眸色晦暗,“不知道,但目前是如此,昭昭也爱莫能助。” 楚玄迟怕给她带来压力,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其他的事。 夫妻俩在偏殿等了一会儿,天色便暗了下来,而宫宴会在夜幕降临后开始。 此时大臣们正带着家眷等待入宫,墨韫也在其中,只带了老夫人的他异常显眼。 别的大人都是带着母亲,妻子与嫡长女,一家人整整齐齐,唯有他格格不入。 可就在几个月前的端阳节,他也是携妻带女,妻子仪态端庄,女儿温婉恬静。 墨老夫人感受到周围异样的目光,还埋怨起了他,若非他强求,她可称病不来。 墨韫也是知道会有这些目光,才硬拉着她来,如此至少有人与他一起分担。 偏偏这个时候,辅国公府的两辆马车徐徐而来,还正好停在尚书府的马车旁。 周围人的目光瞬间聚了过来,皆是看好戏的模样,想知道容清有没跟着一起来。 若是容清也来了,那与墨韫便是和离后的夫妻初次见面,是场少见的大戏。 即便她没来,光是辅国公父子也足够墨韫喝一壶,他们依旧有好戏可看。 辅国公从马车跳下来,容海和容慎紧随其后,老的老当益壮,少的意气风发。 后面那辆马车上,一只戴着玉镯的素手掀开车帘,众人屏住呼吸,却是钟离秀雅。 然而在钟离秀雅被丫鬟扶下来后,又一女子出来,众人以为是容悦,结果竟是容清。 看到她下马车,众人都紧张了起来,等着看墨韫如何面对这个险些休夫的妻子。 容清并不知墨韫在场,感觉到周围的目光,也只是目不斜视的走到了辅国公身边。 墨韫本以为容清不会来参加宫宴,毕竟才刚和离,而她本身又是清冷的性子。 可如今的她虽梳着妇人发髻,却盛装打扮,已然比在墨府时要鲜活了许多。 对比之下,昔日的她无异于是一具行尸走肉,看来和离真让她重新活了过来。 容悦从人堆里过来,“祖父,父亲,母亲,姑母,哥哥,你们可算是来了。” 她下午约了钟凌菲,后跟着兵部尚书一家来宫门,看到辅国公府的马车才过来。 容海斜睨了墨韫一眼,“悦悦等了很久?” 容悦挽住钟离秀雅的胳膊,“没有呀,我们也才刚到一会儿。” 墨韫被容海看的不舒服,也不愿面对容清,便与墨老夫人去了别处。 有人小声议论,“墨大人怎么走了?” 有人搭话,“怕是无颜面对,毕竟错在于他。” 墨韫听着他们的话,一张脸瞬间沉了下来,却又不敢多说些什么。 容清守着礼节,不像容悦这般东张西望,直到此时才知道墨韫也在场。 她蹙了蹙眉,并未抬眸,和离前她说过以后便是陌路人,那还有何可看? 辅国公乃德妃之父,本身便是皇亲国戚,入宫也无需与旁人这般排队等候。 他有心为容清出口气,又知众目睽睽之下她必然会尴尬,便由着墨韫母子离开。 他招呼自己的子孙,率先往宫门走去,“时候已不早了,大家入宫吧。” 容海不情不愿,怒瞪着墨韫的方向,“爹,你怎也不说姓墨的那混蛋几句?” 辅国公低声呵斥,“胡闹!你想让老夫说他什么?让你长姐颜面尽失么?” 容清温言细语,“二弟,走吧,那人对我而言,如今不过是个陌路人。” 容海这才忍气吞声,跟着去了宫门,他们有文宗帝赐的令牌,可直接入宫。 *** 夜幕悄然降临。 举办宫宴的大殿之中,众臣已携家眷坐好。 上次户部尚书府紧挨着辅国公府,这次却被安排到了对面。 因着双方前面都有几排王公贵族和重臣,抬头也不会正面对上。 宫里人都很会办事,如此既能避免他们的尴尬,也能少添几分堵。 皇帝那一排都是高桌,供帝后太后与嫔妃用,其他位子大多都是矮桌。 唯一的不同是靠近主位的一张桌子,那也是高桌,乃是特为楚玄迟所准备。 他不良于行,不好像其他人那般跪坐,这也是他以前不愿来参加宫宴的原因。 虽然文宗帝也曾提过会为他做安排,可他不愿显得格格不入,再三拒绝。 这次来是为了墨昭华,她既已是他的妻,他便要尽力护她周全,给予尊重。 楚玄迟旁边坐着晋王一家,对面是太子与太子妃,斜对面是楚玄寒独自一人。 晋王落座后脸色便不好,他向来是坐太子对面,如今那个位子却被楚玄迟所占。 文宗帝如此安排也是存了心思,一是彰显对楚玄迟的看重,二来则是在警告晋王。 宴席之上的座位最是有讲究,众臣看到如今这位子安排,便在心里猜测起来。 东陵国以右为尊,所以太子坐右首,按理来说晋王应该坐左首,可现在并不是。 仅仅这一事,席间便已暗潮汹涌,晋王藏在袖中的握紧了又松开,再握紧。 因着楚玄迟的关系,墨昭华也能沾光,别人只能跪坐,她却能端坐在椅子上。 尉迟霁月虽还未出阁,但作为镇国将军府嫡女,她自是能入席,此刻正嫉妒不已。 本以为楚玄迟成了残废,墨昭华嫁过去是个笑话,如今她却比太子妃还有排面。 尉迟霁月藏在矮桌子下的手,用力的绞着帕子,如此方能发泄心中的妒火。 宫宴在文宗帝落座后开始,他先说了些场面话,而后舞姬便伴着丝竹上场助兴。 桌上摆着山珍海味,耳边有丝竹之声,跟前还有轻歌曼舞,酒过三巡,气氛更甚。 文宗帝没坐多久便离席而去,后续交由敬仁皇后全权负责,这也是一直以来的惯例。 宫宴在一更天结束,楚玄迟与墨昭华刚回后院,疏影便来报,“主子,晋王去了左相府。” 第144章 法子 左丞相名为林天佐,状元出身,乃是纯惠贵妃的嫡长兄,晋王的舅父。 今晚宫宴的座位安排,晋王一直耿耿于怀,这才在散席后立刻去左相府。 “舅父,父皇今晚是何意?当着众人的面抬举那个废物,让本王下不来台?” 宫宴上文宗帝当着众臣的面夸赞楚玄迟,众臣也一个个恭维,晋王早已怒火中烧。 林天佐宴席上就在想这个问题,“殿下最近可有做什么让陛下不满之事?” 晋王自认为没有,“本王兢兢业业,最近得了新差事,哪有闲工夫去惹父皇?” 林天佐蹙眉,“那陛下怎会突然给殿下这般重的警告?殿下有事可莫要瞒着微臣。” 晋王斩钉截铁,“舅父与本王乃是一条绳子的蚂蚱,本王又怎可能瞒你,是真的没有。” “要不殿下再仔细想想,公务上可有出差错?”林天佐也不是不信他,只是怕他有所遗漏。 晋王路上便想过这些,“本王的公务大多经了舅父的手,若真有差错,舅父会比本王更清楚。” “这倒也是。”林天佐想了想又提醒他其他的方面,“那近日殿下可有得罪过什么人?” 晋王阴沉着脸,“本王敢明着得罪的人,自然没本事行报复之事,暗地里算计也做的干净。” 除了这几点,林天佐也没别的想法,“事发突然,微臣还未调查,殿下先莫急,给微臣点时间。” 晋王深吸了口气,“行吧,本王在气头上确实急了一些,那舅父先调查,有消息再知会本王。” 他前脚刚走出左相府,有几道黑影后脚跟着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今夜他来左相府之事,知道的人可不少,不过他本身也没打算藏着掖着。 其中有一道黑影进了御王府后院,将晋王离开左相府的时间禀告给了楚玄迟。 墨昭华回来便开始修炼心法,待结束后又服侍楚玄迟洗漱更衣,而后才躺下来。 她面对着楚玄迟的方向侧身躺着,“夫君可是还在想晋王夜访左相府之事?” 楚玄迟不方便翻身,都是平躺着,“没有,他那点子心思我一猜便知,无需多想。” 墨昭华将手搭在他身上,往他那边靠了靠,“是吗?妾身懒得动脑,夫君且说来听听。” 楚玄迟伸手揽住她,“无非就是父皇今夜在宫宴上有意抬举了我,他想知道其中原因罢了。” 墨昭华了然,“原来如此,那夫君可知是何原因?” 楚玄迟早已想过,“大概是他做了让父皇不满之事,父皇借机给他个警告。” 墨昭华不乐意,“陛下警告便警告,怎还拿夫君当靶子,惹来晋王不满。” 楚玄迟自嘲,“物尽其用,我如今也只有这点价值……” 墨昭华打断他的话,“才不是,我家夫君文武双全,英勇睿智,乃无价之宝。” 楚玄迟偏头在她额上落下轻盈一吻,“我家夫人也是我最珍贵的宝藏,得之我幸。” *** 中秋过后,墨昭华天天跟着楚玄迟去书房,闷头想法子。 今天她可算有了突破,迫不及待分享,“夫君,昭昭想到一个法子,也许可行。” 楚玄迟笑着放下手中的公务,“昭昭果然聪慧,这才几天便有了法子,辛苦爱妃了。” 雾影谨慎的问,“敢问王妃是何法子,有多大的把握?又能否真正做到瞒天过海?” 他这不是像琥珀那般多嘴,而是作为护卫,他的首要任务是不能让楚玄迟涉险。 “王爷的腿伤分为内外两部分,我可以外伤为掩护,先悄悄治疗经脉堵塞问题……” 墨昭华本也打算跟楚玄迟详细说明,以针灸配合药物打通他腿部堵塞的经脉,恢复知觉。 外伤暂时不治疗,如此御医也好,府医也罢,看到他的外伤那般严重,自然不会起疑。 至于经脉问题,他们光是把脉也无法确认情况,还需要楚玄迟配合望闻问,而他可以说谎。 他知道自己此前的情况,只要用以前的状况回应,并且假装双腿无知觉,便可遮掩过去。 楚玄迟想到个问题,“针灸倒好隐藏,但要配合药物,府医容易发现,昭昭可想过如何掩饰?” 他常用的药是府医所配,若是换了别的药物,府医怕是闻着味就来,难不成要躲起来煎药? 可味道这种东西很难掩饰,除非不在御王府煎药,否则以府医的警觉,迟早能知晓此事。 “想过,昭昭会装病让府医配些女子所用之药,用以混淆药味,府医便无法准确辨别。” 医者虽能以味道辨别药物,但若有太多气味混在一起,也只能靠药渣来分辨到底有哪些药。 “针灸可会有危险?”雾影既未曾见过墨昭华施针,也不知她的医术修为,自是会担心。 “雾影尽可放心,王妃在辅国公的头上施针都不成问题,更何况是本王这废了的双腿?” 楚玄迟对墨昭华有着足够的自信,即便不曾见过她施针,也能放心把腿交给她治疗。 “王妃请恕罪,属下并非怀疑您的医术,只是这事关王爷安危,属下不得不小心谨慎些。” 雾影起身在墨昭华面前单膝跪下,一副请罪的模样,可他也不过是在其职谋其政罢了。 墨昭华笑道:“快起来吧,护王爷安危是你职责所在,何罪之有,以后也无需如此。” 楚玄迟有些迫切,“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今晚如何?” “不行,没有银针,昭昭会给舅母下张请柬,请他们明日过府做客,趁机将银针带过来。” 墨昭华有把当初在尚书府用来练习的银针带过来,但只有几枚针,用来治疗远远不够。 楚玄迟还是想今晚就治疗,“其实现在让人去取也行,雾影他们要避开耳目很容易。” 墨昭华知他想早日站起来,“行吧,夫君既着急,那昭昭这就修书一封给外祖父。” 雾影闻言,立马过去为她研墨,待她写好信便交给疏影,让他即刻隐藏行踪去辅国公府。 楚玄迟看着疏影出去,心里泛起了期待…… 第145章 治腿 当天夜里。 雾影进了后院的西厢房。 他终究不放心,想亲眼看墨昭华施针。 楚玄迟干脆让他如自己在辅国公府那般,为她打下手。 墨昭华先教了雾影一遍,非常简单,取针,消毒,递针,仅此而已。 楚玄迟褪去长裤,靠着床头坐在床上,双腿上溃烂的伤口看的触目惊心。 墨昭华取了一枚银针在烛火上炙烤消毒,“夫君,昭昭要开始了,可会紧张?” 楚玄迟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神态很放松,“我是不紧张,不过雾影貌似出汗了。” 雾影连手心都在出汗,“主子莫要取笑属下了,也请王妃莫见怪,属下每次都如此。” 墨昭华正对着楚玄迟的腿找穴位,“不用太紧张,这是我的夫君,我还等着他陪我到老。” 说话间的工夫,她已然找到了要刺的穴位,将手中的银针精准刺入,再慢慢捻着深入。 雾影以为找穴下针需要时间,还未准备好新的银针,见状愣直接在原地,“这么快?” 墨昭华从木盒中拿银针,“本可更快,但夫君腿上的伤稍有些影响,不过我们也不着急。” 雾影跟着也取了针,“属下知道为何主子不紧张了,王妃这刺穴的手法,比御医还要娴熟。” 楚玄迟轻笑一声,“现在知道也不晚,好好当你的药童,王妃的上一个药童可是本王。” 雾影将手中消过毒的银针递给墨昭华,“是,主子,能给王妃当药童是属下的荣幸。” 墨昭华在西厢房忙活了许久,才终于停下来歇息,此时楚玄迟双腿上已插满银针。 楚玄迟心疼不已,“昭昭累了吧?” 墨昭华在床沿坐下,“不累,又非重活儿。” 楚玄迟叹息,“不费体力,但却极其伤神,辛苦昭昭了。” 墨昭华巧笑嫣然,“只要夫君能早日痊愈,伤点神算什么,妾身甘之如饴。” 雾影听他们说了一会儿话才找到机会问,“王妃,主子以后可是每日都需施针?” “若是条件允许,治疗之初最好是每日都施针一次,日后可根据治疗情况重新调整。” “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少,以后的药童都由属下来当。”雾影连其他护卫都不打算告知。 “每日还得煎药,这个极为重要,且治疗的时间会比较长,你分身乏术,还是找人轮流做吧。” 墨昭华既怕他一人辛苦,也怕万一他有其他事要忙,便无人能代替他煎药,让别人做她又不放心。 楚玄迟当机立断,“月影既已回来,便让她一起做吧,她懂得多了,日后跟着王妃也更为方便。” 雾影这才没全盘揽下,“也好,那以后便由我与月影轮流。” 三人聊了会儿,墨昭华待时间差不多,将楚玄迟腿上的银针拔下递给雾影清洁,再收回木盒。 “今日就到此,你下去歇息吧。”楚玄迟打发了雾影,“昭昭为何不问我治疗的感觉?” 墨昭华一边帮着他换寝衣,一边娇笑着回答,“这才第一天,夫君又何来的感觉?” “多久能有感觉?”楚玄迟被她的素手不小心碰到肌肤,身子有了些许的反应。 墨昭华并未注意到此事,“若能配合药物治疗,一个月后应该能见到点效果。” “只要一个月?”楚玄迟动情的将她拉入怀里抱住,“我的昭昭真乃当世神医也!” 墨昭华依偎在他怀中,“是不是神医,妾身并不在乎,妾身只求能早日让夫君站起来。” 楚玄迟低头亲吻她的唇瓣,“会的,我一定会重新站起来,为昭昭撑起一片天。” *** 次日。 户部尚书府。 薛氏带着墨淑华来见墨老夫人。 她是受赵氏挑唆,想让老夫人为女儿的婚事使使劲。 老夫人显得有些为难,“老身还从未给人做过媒,这如何给淑姐儿说亲?” 薛氏赖上了尚书府,“淑华被瑶姐儿毁了,婆母认识的人多,不该帮忙么?” 墨淑华可怜兮兮的央求,“求祖母帮帮孙女儿,若能在春闱前挽回周郎最好。” 她至今还惦记着周绍堂,越临近春闱越心急,怕他届时金榜题名,有了更多的选择。 墨老夫人很无奈,“老身有让人打听过,周家借口准备春闱,暂不议亲,老身也没法子。” 她因偏宠墨韬这个幼子,对他女儿也多了几分怜惜,确实有为与周家亲事做过些努力。 薛氏道:“瑶姐儿不是要入祁王府为妃么?还怀了皇嗣,让她想办法,她本就是罪魁祸首。” 墨淑华也附和,“没错,总不能好处被她得了,祸事却全让我们来担吧?她要对我负责。” “刘嬷嬷,去将瑶姐儿请来。”墨老夫人想起中秋那日墨昭华说的话,真算计了起来。 既然墨瑶华怀着孩子更好说话,那便让她来解决,这本也是她惹的麻烦。 薛氏与老夫人说了会儿话,句句不离墨淑华议亲的不容易,听得老夫人头疼。 好在不久后,墨瑶华终于扶着腰,在锦秋的搀扶下进来,“不知祖母找我有何事?” 自从定下名分后,她不仅在尚书府横着走,面对老夫人也不再像以前那般低眉顺眼。 老夫人听着她的语气,心里已然有不满,声音冷了些,“你叔母与堂妹过府来了。” “叔母,淑华。”墨瑶华只是敷衍的打了个招呼,连最基本的礼都未对薛氏行。 薛氏顾及着她的身份,忍气吞声不敢发作,墨淑华年轻气盛,可就管不了这么多。 “这怀了皇嗣就是不一样,还没入府呢,便有了王妃的架势,娘亲还不赶紧起身行礼。” 墨淑华嘴上这么说,却并没起身,她就是对墨瑶华心里有气,故意阴阳怪气的膈应。 墨瑶华在椅子上落座,“妹妹误会了,我并非不想行礼,着实身子不太方便,还请见谅。” 墨淑华瞥了一眼她的腹部,“知道的你怀孕三四个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怀胎十月。” 薛氏是有心让女儿发泄,差不多了才阻止,“淑华别乱说话,我们今日来还有正事。” 墨淑华看着墨瑶华,“你毁我亲事,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是不是该给我点补偿?” 第146章 哄骗 墨瑶华只想赶紧打发她,“你想要什么补偿?” 墨淑华始终放不下周绍堂,“很简单,把我的婚事还给我。” 墨瑶华以前跟她关系好,对她的私事很清楚,“你还是要嫁给周绍堂?” “对,我只想要这门亲事,你是庶妃,你去跟周家说,他们肯定给你面子。” 墨瑶华惊呼,“你莫不是疯了,哪有女儿家主动上门求娶的?你不要脸我还要!” “庶妃娘娘要不要出去打听打听,有你这个先例在,我们墨家女儿可还有名声可言?” 老夫人帮腔,“瑶姐儿,你的事确实对我们墨家女儿的名声影响颇大,你能帮就帮一把。” “堂姐若能让我得偿所愿,我们以后还是好姐妹,你与我的关系总归好过与二堂姐吧?” 墨淑华以前跟墨瑶华关系极好,后来出了事,她被连累名声,这才闹到了如今这般。 “我会想办法,但你还不到出阁的年纪,也莫着急。”墨瑶华假装答应下来。 她下个月就要入祁王府为妃,以后墨淑华连见她一面都难,又能奈她何? 墨淑华闻言愣住了,“你答应了?” 墨瑶华说的冠冕堂皇,“既是好姐妹,自是该相互帮衬。” 老夫人见状还挺欣慰,“说的没错,我们都是一家人,本就荣辱与共。” 唯有薛氏觉得不太对劲,墨瑶华的态度转变太大,可她又想不出其中缘由来。 墨淑华得到了承诺,与薛氏眉开眼笑的离开,等着与周绍堂重修旧好,再续前缘。 待他们走远了,墨老夫人笑看着墨瑶华,“瑶姐儿如今确实是有了王妃娘娘的气势。” 墨瑶华却脸一沉,“怎么,这是连祖母也笑话我?” “我是说真的,淑姐儿的事其实也很简单,只要祁王一句话,周家还不乖乖上门去提亲?” “提亲?她也配!”墨瑶华冷嗤,“周绍堂可是有金榜题名的才情,她却琴棋书画样样不行。” 墨老夫人一惊,“你这话何意,难不成你刚才只是在骗她?” 墨瑶华也没否认,“我若不骗她,她还不知道要缠我到何时,谁有这闲工夫应付?” 老夫人怒喝,“瑶瑶,你怎可如此,那是你堂妹!” 墨瑶华拂袖起身,“不是祖母教的我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累了,先回院里休息。” 墨老夫人当着她的面还不敢发作,等她走了才怒道:“她怎变成了这般模样?” 刘嬷嬷眸色晦暗的提醒,“好像自从定下名分后,三小姐对老夫人的态度就变了。” 有些事她看的很清楚,但不能说,只能隐晦的提醒一二,看老夫人能不能自己想明白。 “老身明白了,以前在府里需要老身庇护便巴结着,如今成了庶妃用不上老身便懒得再装。” 刘嬷嬷可不敢承认,只哀叹了一声,“哎……” *** 近几日,文宗帝收到了不少弹劾晋王的折子。 林天佐得知此事,以为这便是文宗帝给晋王警告的原因,当即让心腹冯卓去晋王府。 “弹劾本王?”晋王得到消息,一张脸瞬间沉下来,“这必定是太子党干的好事!” 冯卓告诉他,“据相爷调查所知,其中确有他们的手笔,但并不只有太子党的人上奏。” 晋王拧着眉头,“难不成还有老六与老七的人参与了弹劾?” 冯卓回道:“这倒暂未发现,所以相爷才更担心,怕是殿下做了触怒陛下的事而不自知。” 晋王百思不得其解,“可本王近来忙着差事,只想做出政绩让父皇看,确实没惹父皇。” “相爷估计陛下这几日会在朝堂对殿下发难,还请您注意。” 晋王不胜其烦,“父皇若真要发难,本王除了乖乖受着,又还能如何注意?” 冯卓只是来传个消息,林天佐没说过的事,他自是不会回应,很快离开了晋王府。 晋王越想越气,怒将茶杯砸在地上,“楚玄辰真有本事,本王还没动手,竟先遭弹劾!” “啊——”正好晋王妃过来,茶杯砸在她脚下,吓的她花容失色,“王爷息怒……” 晋王看到她,勉强收敛了怒容,甚至还起身去迎她,“爱妃怎来的这般巧,有没伤到?” 晋王妃声音柔软,“没有,妾身听闻王爷似乎遇到了难事,想着来问问看父亲可否帮上忙。” 她父亲李文赋虽比不上林天佐,身居相位,但也是正二品吏部尚书,自能给与晋王助力。 晋王也想从李文赋处打听点消息,“爱妃有心了,岳丈大人若是得空,便过来一趟吧。” *** 当天夜里。 墨昭华再次为楚玄迟施针。 今夜轮到月影打下手,雾影已提前告知一切。 看到墨昭华手法娴熟的银针刺穴,月影还恍如在做梦一般。 她呐呐的开口,“王妃有此医术,奴婢竟从未听珍珠与琥珀提起过。” 墨昭华已能自圆其说,“她们只知我从小爱看医书,可不知我已有所成。” 月影递了根针给她,“原是如此,奴婢能亲眼得见,岂非比她们还更荣幸?” 墨昭华谦虚道:“这可未必是荣幸,以后你可能要经常给我做药童,还得煎药。” 月影很快便与她有了默契,适时的递上银针,“正所谓技多不压身,这也是好事呢。” 墨昭华换了个话题,“夫君,妾身今日细琢磨了一下,夫君若能配合药浴,效果会更好。” 楚玄迟沉吟一声,“药浴所需的药材太多,味道过于浓郁,府里又眼线众多,怕是很难遮掩。” “妾身也是这般想,所以并未打算在府里做这事。”墨昭华是暗中治疗,凡事都必须小心。 楚玄迟立马猜到了她的心思,“昭昭是想去辅国公府?” 墨昭华展颜一笑,“知妾身者,夫君也。” 楚玄迟心思荡漾,“外祖父与舅父本身便出身西陲军中,我们时常出入,容易引起猜忌。” 墨昭华自然也知道,“不着急,妾身会让舅父先备好药材,待找到了好的借口再过去。” 第147章 发难 勤政殿。 晋王垂着脑袋跪在御案之前。 文宗帝将几道折子砸在他身上,“你都干了些什么混账事!” 晋王捡起来粗略的看了看,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不过是他酒后失德罢了。 他生性嗜酒,难免喝醉,然后犯些小错,比如打了一些人,甚至轻薄人家姑娘。 以前也有人借此弹劾过他,但文宗帝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他也没放在心上。 “父皇息怒,儿臣知罪,儿臣日后一定会改。”他如以前那般认错,给文宗帝一个态度。 “如何改?狗改不了吃屎,酒鬼改得了喝酒?”文宗帝深知他的秉性,自是不会信他。 晋王舍不得戒酒,“儿臣就好这一口,确实做不到滴酒不沾,但会让人看着不让儿臣醉酒。” 文宗帝冷嗤,“你酒劲上来,连自己是谁都能忘,还能记得不能醉酒?谁又能拦得住你?” 晋王赶紧磕了个头,“儿臣这两年已改了很多,极少醉酒,还请父皇再给儿臣个机会。” 他好一番求饶,文宗帝便如以前那般,重重拿起却轻轻放下,让他离开了宣政殿。 只不过在他出去后,文宗帝轻声说了句,“三天后便动手。” 晋王以为这便是中秋宫宴,文宗帝给他警告的原因,悬着的心彻底了放了下来。 一出宫门他即让人去给林天佐传消息,当晚还去前些日子刚纳的侍妾院子里。 他只比太子年长两岁,但后院的女人却是东宫的十多倍,除了四妃还有侍妾无数。 只可惜,这么多的女人,也生了那么多孩子,其中竟没有一个是儿子,全是丫头片子。 晋王惬意的享受着温柔乡,“爱妾若能为本王诞下麟儿,你在这府里的地位便是独一份。” “妾会努力……”这侍妾本就与晋王府其他女人一样,也想母凭子贵,这才使出浑身解数争宠。 另一厢,御王府后院,西厢房。 施针过后,墨昭华躺在了楚玄迟的怀里。 楚玄迟揽着她,“每日都为我施针,耽误昭昭修炼了。” 墨昭华头枕着他的手臂,“夫君记错了,妾身原本就是修炼到二更天。” 楚玄迟心疼,“那便是耽误昭昭歇息了,本三更可歇下,如今要拖到四更。” 墨昭华每晚一更到二更,雷打不动修炼两个时辰,从施针到等拔针又要一个时辰。 因此要忙到四更天,也即是丑时后方可歇下,辰时又要起身,几日下来人都憔悴了些。 楚玄迟提出让她睡到巳时再起,可巳时正是打理家事的时间,她不想刚立威便坏了规矩。 墨昭华在他怀里蹭了蹭,“夫君不也一样辛苦么?没关系,我们如今辛苦些,日后才可轻松。” 楚玄迟随后聊起了晋王的事,“晋王被父皇训斥了一顿,虽不知他所犯何事,但怕是要就此揭过。” 墨昭华为他委屈,“陛下着实偏心,当年忍心将年少的夫君扔到南疆,如今却舍不得重罚晋王。” 楚玄迟早已看透,“无事,帝王本就无情,我不在乎这些,日后只要昭昭不会舍弃我即可。” “昭昭自是要与夫君携手到老。”墨昭华抱住他,“对了,舅父已在准备所需的药材。” “此事交给雾影去做即可,又怎能劳烦舅父?” “夫君莫在意,舅父去做方便些,外祖父本就需日日喝药。” 辅国公的头痛症,御医开的方子所需的药不少,辅国公府常要去药铺买药。 再加上容海当初也是因伤才下战场,父子俩都要调理身子,他们买药情理之中。 楚玄迟虽也有伤在身,可盯着他的人太多,买了额外的药必然会让暗中那些人起疑。 “既是如此,那便谢过舅父了。” “借口的事需得再想想,我们可不能害了辅国公府。” “好,左右是不着急,待到九月九日,我们以重阳节之名过去应该也可以。” 重阳虽不是什么大的节日,但却与老人有关,他们去看望辅国公还能彰显孝心。 墨昭华却另有打算,“那太久了些,妾身早已想好第二次药浴时以重阳节之名过去。” 楚玄迟心思微动,“昭昭真为我操碎了心,第一次还未开始,便已想好了第二次药浴。” “因为妾身希望夫君早日痊愈。”墨昭华打了个呵欠,确实乏了,“夜深了,我们歇息吧。” *** 早朝,宣德殿。 工部尚书陈启双手持笏板上前,“臣要弹劾晋王,贪赃枉法,公然收受贿赂。” 这正是文宗帝安排的人,今日他便要对晋王发难。 前几日的弹劾奏折也是他让人所为,还有意引导太子党出手。 楚玄寒看陈启出列弹劾晋王,还是这种大罪,心中甚为欢喜,那可是他外祖父。 晋王光是听到“贪污受贿”这四个字,双腿便已发软,立马上前跪了下来。 他矢口否认,“儿臣没有,还请父皇明查。” 前几日他被召进宫,文宗帝说的只是酒后失德之事,他还以为自己能高枕无忧。 如今被当堂弹劾这等重罪,他下意识的看向了林天佐,心里已然慌乱了起来。 历任君王,最在意的便是贪污,监查司因此而存在,还是出了名的手段凌厉狠辣。 最重要的是,但凡监查司经手的案子,就没人逃脱过责罚,他们总能找出证据。 林天佐垂着脑袋,并未接收到晋王的目光,但心早已沉下去,这罪名他也无计可施。 监查司的人都是帝王亲信,只听从帝王吩咐,外人的手根本伸不进去,连消息都探不到。 也唯有本身清白之人才不怕监查司,可晋王有没贪污受贿,他心知肚明,这一劫怕是逃不过。 文宗帝直接把案子扔给了监查司,“晋王既喊冤,那便着监查司调查,也好还你一个清白!” 晋王悬着的心彻底死了,可他也不会当堂承认此事,至少要为自己争取暗中运作的机会。 再者说,他收受的贿赂众多,现在认罪也不知该认哪一笔,还要看监查司能查到哪些。 文宗帝从他身上移开目光,看向文武百官,“督造运河一事不能懈怠,你们认为谁能胜任?” 第148章 阻他 晋王既是在这事上被弹劾,如今要接受调查,在出结果前自是不能再负责此事。 晋王闻言惋惜不已,这是他新得的差事,林天佐暗中使了不少力才助他拿下。 可惜了这么好用来做出功绩的机会,不知又要便宜了谁,别是老六或老七才好。 当初楚玄寒仗着工部尚书是他外祖父,还差点将自己挤走,好在林天佐实力够强。 晋王悄悄看了眼祁王和瑞王,两人倒是都很淡定,并未因此表现出任何的欣喜之色。 林天佐自是不希望任何一位亲王接手此事,给晋王带来威胁,便推荐了自己党派的人。 他的党羽有些附和,有些则故意推荐别的人,借此混淆视听,以免暴露自己的身份。 右相长孙睿也推荐了一人,但并非是太子党的人,他作为太子的外祖,却一直忠于帝王。 况且太子已是储君,只要不出现夺嫡之事,迟早要登上大宝,他结党营私,反而不利于太子。 君王最忌别人盯着他的位子,尤其是文宗帝生性多疑,更是容不得他还在位,臣子却忠于太子。 虽说结党营私是大忌,可文武百官私下还是会站队,长孙睿刚推荐了人,便有人表示赞同。 大多数官员都在附和两位丞相的举荐,偶有官员推荐其他人,附庸者也屈指可数。 文宗帝看向陈启,“陈卿身为工部尚书,主导兴建运河一事,可有合适的人选举荐?” 陈启双手持笏板低头一拜,“祁王向来恪尽职守,心思缜密,臣这次依旧想举荐祁王。” 他作为楚玄寒的外祖父,本应避嫌,免得被认为任人唯亲,他却反其道而行,上次也是如此。 文宗帝当时还当着满朝文武夸他,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嫌,值得众臣以他为榜样。 虽早有人举荐楚玄寒,但附庸者少,比不过两位丞相的举荐,他此时心里才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刻,他却见容海手执笏板出列启奏,“祁王确实能力出众,但臣认为并不合适。” 容海因着墨昭华此前提到的事,心中对祁王已有不满,再加上墨瑶华的算计,更是怒火中烧。 督造运河乃利国利民之事,都知道这是做功绩的好机会,容海又岂能便宜了楚玄寒? 文宗帝对楚玄寒颇为满意,也记得陈启上次是举荐了他,这才有意询问了陈启的意思。 他没想到容海会反对,只能问一句,“哦?这是为何?” 容海解释,“祁王下个月将行大婚之礼,纵有礼部筹备,祁王想必也是琐事缠身。” 楚玄寒上次未能争过晋王,这次从陈启处得知文宗帝要卸晋王的此职,便势在必得。 如今听闻此言,心猛然一沉,有了不好的预感,容海今天怕是要坏了他的好事。 容海有他或者辅国公交好的官员,对方虽不知他为何要阻止祁王,但还是出来帮腔。 “容将军所言极是,运河的盛京部分下月便会完工,届时督工之人得离开盛京。” 尉迟长弓略做思考,也跟着出列,“臣附议,届时祁王新婚燕尔,确实不便离京。” 他是镇国将军的嫡子,尉迟霁月的父亲,自是不希望女儿一出嫁便独守空房。 尤其是墨瑶华已怀身孕,虽然说好了记在尉迟霁月名下,但终究比不上亲生子。 况且她怀的也不一定是儿子,若是尉迟霁月自己能怀上皇长孙,那才是最好的事。 楚玄寒垂下了眸子,掩去眼底刚泛起的寒霜,他着实没料到尉迟长弓竟然也会阻止。 不过仔细想想便知其中缘由,尉迟长弓作为父亲,定然是优先为尉迟霁月考虑。 有了容海和尉迟长弓的反对,并且理由也算充分,再加上还有其他人选,附庸者渐多。 陈启还想争取,“祁王大婚固然重要,但运河一事关乎国计民生,孰轻孰重还请各位分清。” “我们东陵人才济济,不是非要亲王出马,我看右相举荐之人就不错,能担此大任。” “左相举荐之人也很好,德才兼备,这些年政绩斐然,完全能担起督造运河一事。” 长孙睿和林天佐党羽众多,有的是人为他们说话,仅靠陈启又如何争得过他们? 文宗帝本也不是非楚玄寒不可,朝中有的是人,他便没为他说话,由着底下的人争论。 因着晋王的关系,在林天佐与长孙睿之间,他最终选择了后者,定下了右相举荐的人。 晋王对此虽有失望,但总比楚玄寒得了便宜要好,他无法容忍除太子之外的人给他威胁。 这个结果让楚玄寒心中怒火翻腾,面上却未表现出丝毫,落在外人眼里便是不争不抢。 散早朝后,文武百官各自去当值的府衙,容海修书一封,让人悄悄送去了御王府。 墨昭华收到信看完,立刻让琥珀去厨房熬汤,等忙完家事便带着汤去书房找楚玄迟。 来到书房外她接过琥珀手里的汤,笑盈盈进去,“夫君,舅父今日出了口恶气。” 楚玄迟放下手中的豪笔,抬眸笑看着她,“哦?舅父如何出的气,说来让我也高兴下。” 墨昭华放下汤盅,从袖子里掏出信递给他,“夫君还是自己看吧,看完再把汤喝了。” 楚玄迟一目十行的迅速浏览信笺,“舅父对老六怨气似乎颇深,他们之间有龃龉?” 自从墨昭华想出治疗之法后,便没再来书房看书,只是偶尔来送点心热汤之类。 因此雾影特意将她原本的椅子移到了楚玄迟旁边,此时的她便坐在那椅子上。 她解释道:“祁王明明不喜昭昭,却想娶了昭昭借辅国公府之力,舅父怎能无怨?” 楚玄迟将信还给,“原来昭昭已与舅父他们说了此事。” 墨昭华小心的折起信笺收好,“祁王这等算计,昭昭又岂能隐瞒,自该如实相告!” 楚玄迟蹙眉,“舅父今日所为,虽能出口恶气,但老六怕是从此便要恨上辅国公府了。” 墨昭华朝他努力努嘴,示意他把汤喝了,“夫君认为舅父做的不对?不应该阻止祁王么?” 第149章 出家 楚玄迟乖乖拿起汤匙喝汤,“不,舅父做的很对,这等好机会又怎能便宜了老六?” 墨昭华闻言才明白,“原是妾身误会了,夫君刚才所言,只是为辅国公府担心。” 楚玄迟轻叹,“昭昭明白我的心就好,老六表里不一,精于算计,我怕舅父会吃亏。” “夫君莫担心,祁王掩饰的再好,但舅父却早已知晓他的真面目与心思,自会防着他。” 墨昭华当初之所以说出楚玄寒的为人与心思,除了请辅国公府相助,也为了提醒他们防备。 “那就好,他们自己有所防备,我们再暗中相护,才能更好的保护辅国公府的一切。” 楚玄迟因着墨昭华的关系,对辅国公府颇有好感,自是不希望府中人出任何意外。 墨昭华对此很欣慰,“有意思的是镇国将军府,夫君说祁王现在会不会后悔这门亲事?” 容海反对楚玄寒督造也就罢了,尉迟长弓竟也跟着帮腔,她都能猜到他心里有多气。 “这说明镇国将军府并不知道老六有夺嫡之心,否则定不会为了所谓的新婚而阻止老六。” 楚玄迟也明白尉迟长弓的想法,无非就是想尽快让尉迟霁月怀上孩子,还最好是儿子。 墨昭华轻笑一声,“祁王下个月大婚,墨瑶华同日入府,届时估计会有场大戏上演。” 楚玄迟看到她的笑容,自己也下意识的扬起嘴角,“昭昭似乎很期待。” 墨昭华坦然承认,“夫君忘了?尉迟小姐可是妾身的刀,妾身怎会不期待?” 楚玄迟喝完汤便去抓她的素手,“那到时我陪你一起去,看戏有人陪更有意思。” 墨昭华知他出行不便,但不想特殊对待,让他心生介怀,欣然答应,“好呀。” *** 下午。 楚玄寒去长秋宫见良妃。 所有王爷和皇子中,唯有他进宫最为频繁。 不过他每次进宫都会先见文宗帝,再见太后或皇后,最后去见良妃。 因此不仅没人觉得他见良妃太勤,反而认为他至仁至孝,是个孝顺的人。 他坐在良妃面前,脸色阴沉的可怕,“尉迟长弓这匹夫,竟坏了本王好事!” 前朝之事,良妃在后宫不便打听,听楚玄寒说完,柔和的表情也变得有几分凝重。 “他这事确实做的不好,父亲为了让寒儿得到督造之职,上次便费了不少心力。” 楚玄寒如墨昭华预料的那般,有了悔意,“母妃,儿臣是不是选错了人?不该娶她?” 良妃柔声安慰他,“他是不知寒儿的心思,才会优先为霁月考虑,你也莫要过于责怪。” 她既看好尉迟霁月,也中意镇国将军府的实力,再加上亲事本就是她主导,自然要帮着说话。 否则楚玄寒怪的就不只是尉迟长弓,而是她这个母亲,她不想因这事与唯一的儿子离了心。 “再者说,寒儿虽未能如愿接手晋王的职务,但他被调查对我们来说总归也是好事吧?” 楚玄寒的脸色缓和了些,“晋王如今大祸临头,等监查司查出证据,父皇必不会轻饶他。” 只要想到监查司从未失手过的先例,他已然看到了晋王的下场,贪赃枉法乃历任帝王的大忌。 良妃不屑的冷嗤一声,“他胆子倒是够大,明知监查司手段有多厉害,还敢贪赃枉法。” 楚玄寒冷笑,“胸无点墨,不过是依仗贵妃与左相罢了,儿臣都未曾真正把他放在眼里。” 良妃掩着嘴轻笑,“本宫明日便去凤羽宫走一遭,给贵妃娘娘请个安,难得有笑话看。” 楚玄寒也幸灾乐祸,“就怕母妃愿意过去,她却没心情来应付您,将您拒宫门之外。” 良妃并不在意,反而笑的愈发得意,“若真是如此,那倒可惜,不过没关系,还有以后。” 另一厢,凤羽宫。 纯惠贵妃拧着眉刚从勤政殿回来。 她今日已去过两次,但每次文宗帝都是避而不见。 午前她特意带了亲手熬的参汤去承乾宫,也只有汤被李图全端进去。 她一落座便有宫女递上热茶,气头上的她随手一拂将茶杯打翻,“该死!” 滚烫的茶水泼在宫女手上,烫红了一片,她却只忙着下跪请罪,“娘娘恕罪。” 纯惠贵妃在文宗帝那碰了壁,便拿宫人来撒气,“没用的东西,连杯茶都端不稳!” 明知是她自己拂开,宫人也不敢辩解,只是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求饶,娘娘恕罪……” 纯惠贵妃一脚踹向宫女,“来人,把这废物拖出去杖责三十大板,不……五十大板!” 可怜的宫女受了无妄之灾,留下了一路的哀求声,“娘娘饶命,求娘娘饶命……” 有宫女进来收拾地上的狼藉,垂着脑袋不敢看贵妃一眼,双手还在微微颤抖着。 外面很快传来了杖责之声,紧接着是宫女的痛呼,渐渐又变成了凄厉的哀嚎。 纯惠贵妃手撑着脑袋,斜躺在贵妃榻上,微眯着眼睛,竟露出了一丝惬意的神色。 *** 御王府。 容清的贴身丫鬟神色匆匆的被带到前院的偏厅。 她一见到墨昭华便跪了下去,“王妃娘娘,不好了,大小姐要出家。” 墨昭华神色一震,“你说什么?母亲要出家?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点。” “大小姐觉得和离归家影响了辅国公府的名声,提出要去庵堂削发为尼。” “母亲怎能出家!”墨昭华焦急的问,“外祖父与舅父舅母没劝着点母亲么?” “老太爷,老爷和夫人轮番劝了好几天,可大小姐主意已定,他们实在是劝不动。” 墨昭华拧起眉头,“都说母亲性子好,但实则有些执拗,一旦认定了很难改变。” “是啊,他们本是不想打扰王妃,可如今怕是只有王妃才有机会让大小姐回心转意。” 丫鬟一副快急哭的表情,“还请王妃娘娘辛苦走一趟,劝劝大小姐,请她留下来。” 墨昭华当即应下来,“我这就去见母亲,月影,备车。” “是!”月影提醒她,“奴婢记得王妃与王爷也有约了,那可要与王爷说一声?” 第150章 借口 墨昭华像是刚想起来,“险些忘了这事儿,我亲自去与王爷说吧。” “好,那奴婢先让人去备车。”月影这才出去。 等到墨昭华出府时,楚玄迟也在旁,他要陪她一起去辅国公府劝容清。 这次和往常一样,由雾影与月影陪同前往,琥珀对此也不敢有任何意见。 以前在尚书府之时,她会吃珍珠的醋,如今人沉稳了些,倒是不再计较这些。 御王府与尚书府不同,她们也没月影的本事大,能在府里贴身伺候王妃就很满足。 上马车后楚玄迟问,“岳母大人怎突然要出家,可是有人说了什么,让她受了委屈?” “其实这也不是第一次,在与外祖父他们说和离之时,母亲就曾提出过和离后出家为尼。” 墨昭华在大婚前与容清去过辅国公府,当日他们说的便是和离之事,辅国公父子还劝了好久。 “可我看外祖父与舅父舅母,待岳母大人极好,她真不该再生出这般心思,伤了他们的心。” 楚玄迟虽然只去过辅国公府两次,但很喜欢府里的氛围,那是他曾经想都不敢想的温馨。 墨昭华秀眉微蹙,“没错,母亲确实不该有此心,等见到母亲后,妾身定要好好说说。” 御王府的马车不久后停在辅国公府门前,这次没人在府前迎接,他们下车直接入府。 墨昭华在正厅见到了容清,急切的问,“娘亲,您怎又提起了出家之事?” 容清却是一脸温和的笑意,“我若不如此,你们又有什么好借口过府来呢?” 墨昭华有些发愣,“为何要找借口让我们过府?” 倒是楚玄迟,坐在轮椅上突然对着容清低头一拜,“多谢岳母大人为小婿操心。” 容清也没客气,坦然受了他这一拜,“难得我还能帮上你们点忙,我心中也欢喜。” 墨昭华听到楚玄迟的话,才反应过来,“娘亲,您吓死昭昭了,还以为您真要出家。” 容清笑看着女儿,“家里这般好,你舅母待我如亲姐,我又能照顾你外祖,怎舍得出家?” 辅国公端坐在主位上,“清儿这主意甚好,并且还不止能利用一次,后续有需要依旧行得通。” 容海今日也借此告假在家,“长姐向来聪慧,是墨韫让明珠蒙尘,早晚有他后悔之时!” 辅国公脸色一沉,“大家正高兴着呢,你提他作甚?怕我们心情太好,非要添点堵?” 容海连忙道歉,“儿子的错,父亲莫生气,长姐也莫怪小弟,我以后都不提他了,晦气!” 容清的脸色终究还是变了变,转移了话题,“昭昭要的药材皆已准备好,接下来该如何做?” 墨昭华自是不喜提墨韫,顺势接话,“需要一浴桶热水,我会分好药材,届时由我亲自来放。” 药浴是她针对楚玄迟的情况特殊配制,药材并不能一股脑全扔下去,她需要根据药效和时间来放。 只要涉及到治疗,楚玄迟便很期待,“药浴需要多久?” 墨昭华想了想,“上午一个时辰,下午两个时辰,中间休息时间正好可用个午膳。” 容清笑着起身,“看来昭昭已安排好一切,那便如此吧,我去厨房做点你爱吃的菜。” 墨昭华笑嘻嘻的告诉她,“昭昭想吃娘亲做的鱼。” 容清满眼宠溺的回头,“好,娘亲给你做。” 墨昭华眉开眼笑,“回娘家的感觉真好,有外祖父,舅父舅母和娘亲宠着。” 楚玄迟有些自责,“可惜父皇多疑,我们不便多回来,回来一次还得找借口。” 墨昭华忙柔声安抚他,“这与陛下关系不大,任何出嫁的女儿,都不便常回娘家。” 几人在正厅简单聊了几句,墨昭华便与楚玄迟去落枫居,也即是她在辅国公府住的小院。 药材早在买回来后,便放置在了这院里,院子自带一个小厨房,墨昭华便让月影去烧热水。 但凡能在落枫居做的事,她都不想让其他人插手,免得人多眼杂,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雾影在一旁帮着配药,她怕楚玄迟无聊,便跟他讲这些药材的作用,他听着还挺有兴趣。 月影在厨房几个炉灶一起烧火,烧了几大锅热水来,再添点冷水进去即可浸泡药材。 墨昭华将一部分药材扔进去,“先泡会儿药材,等出了效药效再添点热水,夫君便入浴桶。” 药材早已分好,雾影转而又去厨房帮忙,不久便与月影提着热水进来,倒入了浴桶之中。 楚玄迟脱了衣裳进去,将整个人泡在染上了颜色的水中,水面还漂浮着一些药草。 墨昭华又丢了几样药材进去,闭着眼睛闻了闻,“这药草真香,闻着都让人很舒适。” 雾影也吸了吸鼻子,“奇怪,为何属下只闻到了药味?” 月影与他们隔着一道屏风,“奴婢也一样,鼻尖只有一股子药味在萦绕。” 楚玄迟从未让丫鬟贴身伺候,连月影也不例外,墨昭华是第一个近身的女人。 如今他脱了衣裳,即便是坐在浴桶中,水面还有药草遮掩身子,他也不愿被看到。 墨昭华笑着解释,“因为你们不懂药材,对医者来说,不同的药材有着不同的味道。” 不过味道虽有不同,要敏锐的区分出来却也不易,有不少药材的味道都极为相似。 雾影下意识的问,“那王妃岂不是已闻过很多药材?” 墨昭华闻言,心下猛然一惊,下意识看向了楚玄迟,生怕他会因这句话而起疑。 针灸之术她能用《素心要术》来解释,这分辨药可不行,毕竟那是经验之谈。 但见他伸展着双手搭在浴桶边缘,双目微阖,面色并未有什么异样,暗松了口气。 她斟酌着回答,“分辨药材乃医者的必经之事,我昔日是私下里买药材来练习。” 经此一事,她暗自决定,以后在医术上必须有所收敛,否则会很难自圆其说。 不料月影又提了一问,“这事珍珠与琥珀怎也不曾提过,难不成还怕我信不过么?” 第151章 真相 墨昭华正考虑该如何回答,才能遮掩过去,不引人怀疑。 楚玄迟话语淡淡的开口,“主子的私事,作为奴婢本就不该拿出来说。” “是,王爷。”月影其实也只是随口一提,并没做他想,更不曾怀疑墨昭华。 楚玄迟打发了他们,“你们下去吧,这里有王妃即可。” 墨昭华心虚不已,“夫君可是有事问妾身?” 楚玄迟睁开眼,正对上她心虚的眸子,“没有,我只相信昭昭不会害我。” 墨昭华知他必然是对她起了疑,打发雾影和月影出去,也是不让他们再问下去。 她本还想着是不是该告诉他真相,免得他心有不安,闻言却又打起了退堂鼓。 重活一世何其怪哉,她若真说出来,会不会被当成妖孽活活烧死,再次含恨而终? 可想到前世楚玄迟为她的付出,她又觉得他会相信她,便决定说出来,“夫君……” 楚玄迟却打断她的话,“昭昭不用勉强,你在真心为我治疗,这足以说明你值得信任。” 墨昭华举手对天,“好,我墨昭华敢对天发誓,任何人都可能会害夫君,唯有我不可能!” “你我之间,无需发誓!”楚玄迟话语无比坚定,“我再说一遍,我楚玄迟相信你。” “夫君,其实妾身乃是……”墨昭华感于他的信任,想说出真相,胸口却猛然传来剧痛。 她抬手捂住胸口,呼吸变得急促,额上冷汗涔涔而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惨白如鬼魅。 “你怎么了?”楚玄迟见状一颗心提了起来,只恨自己腿不能行,慌忙喊道,“雾影,进来!” 雾影闻声冲了进来,看到墨昭华的样子脸色大变,“王妃这是怎么了?” 墨昭华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紧紧抓住椅子,这才勉强稳住身形,没跌落下去。 她深吸了几口气,才终于缓过来一些,艰难的开口,“你先……出去……” 雾影为难的看向了楚玄迟,“主子,这……” 楚玄迟又询问墨昭华的意思,“昭昭?” 墨昭华弯腰垂头,大口的喘息着,“先出去……” 楚玄迟没说话,只是给了雾影一个眼神,示意他先出去。 墨昭华缓和了好一会儿,胸口的剧痛才渐渐消弭,气也喘匀了。 楚玄迟见她抬了头,脸色比之前好些,还是不放心,“昭昭如何了?” 墨昭华拿出帕子擦拭额上的冷汗,整理了发丝,“抱歉,让夫君担心了。” “刚才是怎么回事儿,难道昭昭有暗疾?”楚玄迟并非是嫌弃,只是为她担心。 “不清楚,可能是吧。”墨昭华怀疑是不能说真相,打算再试试,“其实妾身……” 重生的真相已经到了嘴边,胸口果然又传来剧痛之感,好似有人一锤狠狠捶在她的胸口。 楚玄迟见她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再想到她此前也是想对他说什么,猜到可能是说不得。 虽然不知为何只是想说句话,却会让她如此痛苦,但他还是舍不得看她受这等折磨。 他当即阻止,“昭昭,若是说不得,你便不要再说,不管是什么,我都不想知道。” 每次剧胸口的痛袭来之时,墨昭华便无法再开口,她凭此确定重生之事不能宣之于口。 她缓和过来后,抱歉的看着楚玄迟,“对不起,夫君,并非妾身想隐瞒……” 楚玄迟想到她此前的痛苦,心便如刀绞,“没关系,我不在意,我只要昭昭安好。” 墨昭华很想坦诚相待,唯恐这件事成会为后患,“夫君真的不怀疑妾身么?” 楚玄迟自然怀疑,但他愿赌,“不重要,你可以有自己的秘密,我只信你的心。” 他想的很清楚,她若是真是楚玄寒派来的人,不可能这么费尽心思的为他治疗双腿。 至于她身上有何隐疾,这身傲人的医术又是从何而来,他真的可以不在乎。 墨昭华眼中泛起了雾气,“有夫君这份信任,足矣!” *** 午膳。 楚玄迟带着一身药味坐在墨昭华旁边。 容清特意为她做的那道糖醋鱼,正摆在她的跟前。 御王府也经常会做鱼,虽然有琥珀伺候着,但挑刺这种事轮不到她。 自从墨昭华入府后,楚玄迟便包揽了这活儿,每次吃鱼都细心帮她挑刺。 这次也不例外,他夹起一块鱼肉,挑去鱼刺后,习惯性的放入了她的餐盘中。 容清也刚挑好一块鱼肉,正准备夹给墨昭华,见状还愣了一下,随即便打消念头。 前两次他们来做客,她知墨昭华不会挑刺,一次没上鱼,一次上的已挑好鱼刺。 因此她和其他辅国公府的人一样,都是初次看到堂堂战神王爷为妻子挑鱼刺。 这也算是他们夫妻间的小情趣,她怎好掺和其中,转而把那块鱼肉放入自己口中。 其他人见状都笑而不语,唯有容悦瞪大了眼睛,“哇……表姐夫竟然为表姐挑鱼刺。” 墨昭华先咽下嘴里的食物,而后眉开眼笑的看向她,“悦悦可是在羡慕我?” 容悦撇着小嘴,“不,悦悦是嫉妒,娘亲都只在悦悦年幼时才肯帮忙挑鱼刺呢。” 楚玄迟笑着安慰她,“表妹也无需嫉妒,只需在议亲时,找个愿珍爱你的男子即可。” 提到议亲,容悦就抗拒,“那悦悦还是自己挑刺吧,悦悦才不要嫁到陌生人的家里去。” 钟离秀雅试探着问,“若是那人待悦悦,也如王爷待王妃这般,悦悦也不愿嫁么?” 她深知容悦对议亲的抗拒情绪,有意借墨昭华婚后的幸福来开解,毕竟早晚也得嫁人。 原本很抗拒嫁人的容悦,这一刻也有了点期待,“会有人那样对悦悦么?” 钟离秀雅暗松了口气,“自然会有,悦悦年纪还小,不用着急,可以慢慢找。” 辅国公是一点都舍不得孙女儿嫁出去,“确实不急,我还想让你在身边多留几年。” 容海想到了容清的遭遇,“没错,若无良人,爹可以养你一辈子,咱才不去受人磋磨。” 墨昭华听着他这番话,不禁想起了容悦前世的悲惨命运。 第152章 来客 前世的容悦在行完及笄礼不久,便定下了婚事。 容海是看对方家世相当,男方才名在外,品行也还不错。 哪曾想婆母厉害,男方又愚孝,容悦怕影响家族名声,未曾想过和离。 她在忍气吞声中被夫家磋磨,心气郁结,顽疾缠身,不过几年便香消玉殒。 墨昭华原本还想着,届时那户人家再来求亲,她该以什么理由来说服容海拒绝。 如今听得容海说出这话来,她安心了不少,他的态度比前世好太多,会以容悦为主。 而不像前世,只想着女儿年纪到了,就该找个门当户对,品行端正的男人嫁出去。 看来今生容清的提前和离,也给了容海感悟,知道女人若嫁的不好,宁愿不嫁。 一家人在温馨气氛中用完午膳,又去正厅坐了会儿,待容海要去点卯了才各自忙去。 楚玄迟与墨昭华回了落枫居,容清也陪着一起,难得女儿回来,她也想多陪会儿。 小厨房里一直烧着热水,墨昭华很快便准备好下午要用的药浴,让楚玄迟在里面泡着。 因着容清也在,她便让雾影在里头守着楚玄迟,自己与容清在外间说话,月影在旁伺候。 容清呷了口茶,“昭昭会医术这么大的事,连外祖父与舅父都知晓,怎瞒着为娘?” 若非前些日子辅国公府突然买了那么多的药材,她因担心才相问,至今还不知此事。 正是由于知晓此事,她才想到了利用闹出家为借口,趁机让楚玄迟过来进行药浴。 墨昭华把玩着喝干了的茶杯,“娘亲不是不喜昭昭成天翻看医书,摆弄药材么?” 她自幼便对医术有着极大兴趣,但容清认为她是小姐,应通晓诗词歌赋与琴棋书画。 容清从未想过让她从医,便再三劝诫,让她多看其他书,别沉迷医术,荒废了其他事。 如今想来,容清还有些内疚,“昭昭是怕我阻止,故而才只能偷偷学习么?” 墨昭华笑道:“也不算是偷偷,外祖父与舅父一直知晓,医书也是舅父所寻得。” 容清悔恨不已,“幸好你外祖父与舅父目光比我长远,否则我真要害了昭昭。” 墨昭华安慰,“娘亲无需自责,您也是为昭昭好,大小姐做医女确实会让人笑话。” 母女俩在外间聊了许久,墨昭华放药材也没起身进去,到了时间只需吩咐雾影。 药材她早已按顺序摆放整齐,雾影无需自己分辨,只要按照顺序放下去即可。 人在外面说话,里间的人一般是听不清,但楚玄迟与雾影有功夫在身,耳力极佳。 母女俩的话他们听得一清二楚,对墨昭华又多了些了解,尤其是关于她的医术。 楚玄迟泡足了两个时辰,雾影伺候他重新沐浴更衣,而后便一起回了御王府。 他们今日去辅国公府的事,文宗帝自是早已得知消息,也知原因,并未对此怀疑。 女子和离后,要么因名声受损,要么是看破红尘,从而出家为尼,这本也是常有的事。 *** 勤政殿。 监查司的人办事效率很快,几日后便将晋王贪赃枉法的证据摆在了御案前。 只不过并非全部,而是其中一部分,文宗帝只想给晋王一个教训,并不想严惩。 晋王只是他的一枚棋子,本身用来制衡太子,而林天佐则是用来制衡长孙睿。 当年开国皇帝设两个丞相位,为的便是让其互相制衡,防止一家独大,权倾天下。 太子也一样,哪怕已是储君,但终究不是帝王,文宗帝不可能让他的权势过大。 铁证如山,晋王也只能俯首认罪,跪在地上磕头,“儿臣知罪,求父皇恕罪。” “恕罪?”文宗帝将白纸黑字的罪状扔到他的跟前,“这要朕如何饶恕你?” 晋王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不敢面对帝王之怒,“儿臣愿将功补过。” 文宗帝阴沉着一张脸,目光阴鸷,“玄怀,你可知你为何能在盛京养尊处优?” 晋王自作聪明的拍马屁,“儿臣知道,是父皇治国有方,百姓才能奉养东陵皇室。” 文宗帝沉声道:“不,你不知,这一切是因有无数将士在用命拼杀,保护东陵的疆土。” 晋王继续拍马屁,“是,将士保家卫国,父皇英明神武,才有东陵如今的太平盛世。” 文宗帝明知他是说好话哄自己,却还是很受用,“那你可知,这些将士中也包括你五弟?” 晋王不明白他的意思,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他,“父皇?” 文宗帝并没点明他私下干的事,只是暗示,“他若该死,你便更该死,那可明白?” 晋王自己做过什么心知肚明,这才真正明白了文宗帝罚他的原因,“儿臣明白!” 文宗帝没多再说什么,直接撤去了他所有职务,勒令他归还贪污所得,并且罚俸三年。 晋王贪赃枉法一案,就此落下了帷幕,而其中的内情,真正知晓者寥寥无几。 *** 八月末。 月桂十里飘香。 御王府外来了一辆马车。 一个劲装打扮的丫鬟坐在车轼之上。 马车停下后,丫鬟跳下车,车帘也随之被挑开。 一位梳着单螺髻的姑娘从车厢中出来,由丫鬟搀扶下车。 她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身形修长婀娜,只是肌肤比盛京女子黝黑些。 “可算是到盛京城了,这就是御王府啊,御王哥哥的府邸看着好生气派。” 丫鬟不苟言笑,“殿下的府邸乃是陛下着工部所建,规模在所有亲王中最大。” “咳咳……”伴着一声轻咳,车厢中又走出来一位男子,年纪看着已有二十出头。 他面容和善,五官分明,眉毛英挺,鼻梁略有些高,脸色过于苍白,透着几分病态。 车旁立着一个护卫打扮的人,伸手将他扶下马车,他落地时身形晃了晃,显得越发虚弱。 几人来到御王府门前,丫鬟自报家门,“我乃御王殿下的近身护卫花影,护送沐姑娘来京。” 丫鬟说着还掏出来一块黑色的令牌,门房虽从未见过,但看得出是与雾影他们的令牌如出一辙。 第153章 恩公 只不过雾影的令牌上是“雾”字,风影的是“风”,而她的令牌上写着个“花”字。 对方既无拜帖请帖,又不曾见过,门房也不敢私自放人,及时让人去禀告了雾影。 雾影得到消息,让他们赶紧放人进府,自己则回书房向楚玄迟禀告此事。 楚玄迟从公务中抬起头来,“哦?雪儿来盛京了,花影怎也不事先通知一声?” 雾影脸上泛起一丝笑意,“大概是沐姑娘想给主子惊喜,有意让花影隐瞒。” 楚玄迟也轻笑,“这确实是雪儿的性子,她来的匆忙,本王还未与王妃提过她。” 雾影过去推他的轮椅,“那主子如今是先见沐姑娘,还是先去跟王妃说此事?” 楚玄迟想了想,“王妃这会儿正忙着,本王暂不去打扰,等安顿好了雪儿再说吧。” 两人随后来到前院正厅,沐姑娘与那位病弱男子已落座,看到他们进来又赶忙起了身。 沐雪嫣看到雾影推着轮椅进来,而昔日比她高出一个头的楚玄迟正坐在轮椅之上。 如此她已然比楚玄迟更高,心不由得紧了紧,他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威风凛凛的战神。 她收敛心神快步朝楚玄迟走去,扬起笑脸,“御王哥哥,雪儿来看你了,是不是很惊喜?” 楚玄迟眼底泛起宠溺之色,“惊喜没有,惊吓倒是有,雪儿任性了,竟还敢瞒着本王。” 花影立马跪了下去,“请主子恕罪。” 沐雪嫣赶紧维护,“这不关花影的事,是雪儿不让她说,雪儿就想给御王哥哥一个惊喜。” 楚玄迟被推到了主位旁特留的位置,面无表情的看了眼花影,“起来吧,以后断不可如此。” 花影依旧面若寒霜,“是,主子。” 楚玄迟看向那位白衣飘飘的病弱男子,他并不认识此人。 沐雪嫣当即介绍,“御王哥哥,这是雪儿的恩公萧衍,若非他相救,雪儿可能已经死了。” 听闻她遇险,楚玄迟面色猛然一沉,“花影,怎么回事,你是如何保护的沐姑娘?” 才刚站起来的花影又跪下去请罪,“主子恕罪,是属下保护不周,愿接受惩罚。” 沐雪嫣忙不迭的为她说话,“御王哥哥,雪儿刚不是解释过了么?这不关花影……” 楚玄迟冷声打断,“你也莫要再为她说话,她的职责便是护你安危,你遇险她难辞其咎。” 萧衍走到轮椅前单膝跪下,行了个抱拳礼,“在下萧衍,拜见御王殿下,咳咳……” 只是这么个小动作,他的身形便晃了晃,抬手掩唇轻咳了一声,好似下一刻便要倒下去。 沐雪嫣慌忙过去扶他,“萧公子为救雪儿受了重伤,先让他休息,你再跟雪儿算账好不好?” 楚玄迟早已看出萧衍身体抱恙,也猜到了缘由,确认后当即吩咐雾影,“先送萧公子去休息。” “是,主子。”雾影应声过去搀扶萧衍,“萧公子,请随我往这边请。” 楚玄迟又看向沐雪嫣,“雪儿下次不可如此任性,让本王一点准备都没有。” 沐雪嫣撅着嘴不满的坐下,“知道啦,好心当成驴肝肺,早知如此雪儿便不来了。” 楚玄迟表情无奈,“小丫头这是生气了?” 沐雪嫣双手抱胸靠着椅背,“雪儿难道不该生气么?” 楚玄迟的声音温柔了些,“你有没想过,你若出了事,本王要如何向你母亲交代?” 沐雪嫣理直气壮,“雪儿自己会功夫,而且还有花影在,雪儿又能出什么事?” 楚玄迟反问她,“你们既如此厉害,那路上怎还需别人相救?连累萧公子受伤?” “那是意外……”沐雪嫣心虚了起来,“雪儿知道错了,御王哥哥别生气好不好?” 两人在正厅聊了会儿,雾影便安顿好萧衍回来了。 楚玄迟还有事,先打发了沐雪嫣,“雪儿舟车劳顿,也先去休息吧,等休息好了再说。” 沐雪嫣笑嘻嘻的起身,“就知道御王哥哥最好,最心疼雪儿啦,才不会真生雪儿的气呢。” 雾影刚才便已安排了一个院子,又带了丫鬟过来,让丫鬟领着沐雪嫣先去院里休息。 花影没跟着去,她办事不力,不仅要去领罚,还要先跟楚玄迟交代清楚一些事儿。 她跟着楚玄迟去了书房,进去后也不用他开口问,自己已然先跪下,主动交代了起来。 “启禀主子,我们路上遇到了劫匪,他们人多势众,属下不敌,幸得萧公子拔刀相助……” 萧衍的事倒也简单,很常见的英雄救美,从南疆到盛京千里之遥,跋山涉水,难免遇到危险。 正因如此,楚玄迟才会责备花影,若早知沐雪嫣会来,他定然会阻止。 听完花影的禀告,楚玄迟拧起眉头,“便这般凑巧?你可有打探清楚萧衍的底细?” “属下一路上都在观察着萧公子,并未发现异常,但属下打算到京后让雾影大哥调查。” 身份能作假,品性也可伪装,花影在路上无法调查萧衍的真正底细,只能小心提防。 雾影早从得知萧衍的那一刻起,便戒备了起来,“我稍后便让疏影去详细调查。” 御王府里的眼线已够多,而刻意靠近沐雪嫣,借着她进王府的人就更该防备。 楚玄迟又问,“雪儿在南疆好端端的,怎突然要来盛京?可是有人与她说了什么?” 花影依旧跪着,“姑娘得知主子大婚,对王妃很好奇,再加上想念主子,便吵着要来。” 楚玄迟眸子冷冽,“她让你隐瞒,你便当真如此,才几个月不见,便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 花影重重的磕了个头请罪,“属下知罪。” 楚玄迟怒不可解,“雪儿任性,你怎可纵容她,幸得她没真出事,否则你当如何向本王交代?” 花影继续磕头,“主子息怒,属下再不会犯此等错误。” 楚玄迟没再说话,只是一张脸阴沉的可怕,想到沐雪嫣差点死在劫匪手中,便心有余悸。 他绝不能让她出事! 雾影这次也没为花影说话,沉声道:“既已知罪,那便自己下去领罚!” 第154章 敌意 楚玄迟问清楚萧衍的事后,便去后院的主院见墨昭华。 如今已到傍晚时分,晚上要为沐雪嫣接风洗尘,她这主母自然也要出席。 此时的墨昭华还在绣房忙碌,她赶着给楚玄迟做衣裳,得知他过来了才出去。 她提着裙摆踏入正厅,笑语盈盈,“离晚膳还早了些,夫君怎这时候来了后院?” 楚玄迟话语温柔,“昭昭,府里刚来了客人,她事先未知会,我也未曾与你提起她。” 墨昭华落座,“自妾身过门,这是第一次有客上门,那必是贵客,还请夫君好好介绍。” 楚玄迟详细告诉她,“昔年我在南疆遇险,曾得一妇人相救,妇人有一女,名为沐雪嫣……” 妇人丈夫早亡,母女俩相依为命,后不幸染上重病,药石无医,便将女儿托付给了楚玄迟。 楚玄迟念在她的救命之恩,将沐雪嫣认作义妹,在她去世后将人养在了府里,亦父亦兄。 墨昭华了然,“原是恩公之女,她既将姑娘托付于夫君,夫君定当好生照顾着,以报恩情。” 楚玄迟道:“雪儿性子刁蛮,心直口快,礼数也不周,日后相处中还请昭昭多担待些。” “无碍,夫妻本是一体,夫君的恩人便是妾身的恩人,妾身自会善待沐姑娘,不会计较。” 墨昭华自己便是报恩之人,知道恩情之重,又岂会阻止楚玄迟报恩,她也不喜忘恩负义的人。 “昭昭生性善良,又重情重义,但你也不能委屈了自己,雪儿若有错,你切不可忍气吞声。” 楚玄迟清楚沐雪嫣的性子,生怕墨昭华看在恩情的份上,会委屈了自己,这他如何舍得? “夫君放心,妾身并非任人欺辱拿捏之人,届时自会依情况而定,不会让自己吃大亏。” 墨昭华此生的原则很简单,有仇报仇,有恩报恩,若敢算计她欺她,她必加倍奉还。 “如此甚好,雪儿已然被我宠坏,你若再惯着她,她更不知天高地厚,恐惹出祸端来。” 楚玄迟明知沐雪嫣已无亲人,他回盛京也算是安定下来,却没把人给接来,便是有此担心。 花影若是早给了他消息,他定然会阻止沐雪嫣过来,如今人都到了,便不好把人赶回去。 尤其是路上还曾遇险,送回南疆那边也不是足够安全,他越发不放心,便决定还是留在身边。 墨昭华娇笑,“听夫君这么一说,倒好像是要让妾身来做恶人,替夫君管教沐姑娘了。” 楚玄迟忙解释,“昭昭误会了,我只想让雪儿懂点规矩,岂能让昭昭真做了恶人惹她嫌?” 墨昭华看他反应这般大,不忍再逗他,“妾身不过是逗夫君玩儿呢,夫君怎还当真?” “我的错,竟不知昭昭还有如此俏皮的一面。”楚玄迟又说了萧衍的事,“还有个客人……” 墨昭华郑重其事,“恩人的恩人,自然也是我们的恩人,我们都该好好招待才是。” 楚玄迟对萧衍并不放心,“以后府里多了个外男,多少都会有些不便,要委屈昭昭了。” 墨昭华倒是不在意,“无碍,府里这么大,也未必就时常能见到,况且妾身一般都在后院。” *** 晚膳。 楚玄迟安排了接风宴。 出于礼貌,萧衍也撑着病体出席。 沐雪嫣盯着墨昭华看,“你便是御王哥哥的王妃?” 墨昭华温和的回应,“沐姑娘你好,我正是御王之妻。” 她对沐雪嫣也有好奇心,但不会直勾勾的盯着对方看,这很不礼貌。 仅这一个动作,她便知沐雪嫣确实不懂规矩,这便是南疆的不拘小节么? 楚玄迟不悦的呵斥了一声,“雪儿,不得如此无礼,昭昭是你的义嫂。” 沐雪嫣目光带着点挑衅,“嫂嫂长得真美,难怪御王哥哥愿意娶你为妃呢。” 楚玄迟的面色沉了沉,“怎么,在雪儿的眼里,本王就是这等好色之人?” “那御王哥哥不喜欢嫂嫂的美色么?在我们南疆可少有这般肤白貌美的女子。” 沐雪嫣一直对着墨昭华的容貌评头论足,让楚玄迟心中越来越不适,想打住话题。 “咳咳……别这般没规矩,当着客人的面还是说些别的,可莫要让萧公子看了笑话。” 萧衍笑的风轻云淡,声音也温文尔雅,“沐姑娘只是天真烂漫,性子单纯,何来的笑话?” 楚玄迟趁势转移话题,“萧公子为救本王的义妹,身受重伤,府里有府医,有需要随时可唤。” 萧衍放下筷子,行了个拱手礼,“在下多谢御王殿下。” 楚玄迟礼貌性的回应,“萧公子不必如此客气。” “雪儿在路上就听闻,户部尚书府嫡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你能抚琴一首助助兴吗?” 楚玄迟与萧衍才刚说完话,沐雪嫣便又盯着墨昭华开口,提出的还是这般过分的要求。 楚玄迟眸色微黯,声音猛地变冷,“雪嫣!” 墨昭华心中也有了几分不悦,“抱歉,请恕我不能。” “为什么?”沐雪嫣话语间带着讥讽,“你们高门小姐学这些不就是为了表现的么?” 墨昭华现在不仅感受到了挑衅,还有很强的敌意,这位沐姑娘似乎有意在针对她。 除了某些特殊的场合,在宴席上弹琴的都是乐姬伶人,沐雪嫣分明是在贬低她的身份。 “看来沐姑娘对琴棋书画有很大误解,我们学这些并非为取悦他人,而是取悦自己。” 看在楚玄迟的份上,墨昭华得忍着,但鉴于有客人在场,她也不能丢自己的面子。 沐雪嫣扯了扯嘴角,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哦?这要如何取悦自己,雪儿愿闻其详。” “音律能陶冶性情,听之便让自己愉悦,手谈不仅能修身养性,还能增长人的智慧。” 墨昭华故意将了沐雪嫣一军,“至于书法和丹青,沐姑娘冰雪聪明,想必无需我再赘述。” 在沐雪嫣看来,书画不过是写字与作画,都是无用之物,哪知晓这其中还有什么好处。 只是墨昭华把话说到这份上,她也不好否认,否则便显得自己无知,真让萧衍笑话。 第155章 秘密 接风宴在并不太愉快的气氛中结束。 萧衍回了前院自己住的院子,沐雪嫣跟着楚玄迟去后院。 到了后院,她也不回自己住的院落,还一路跟着进了他所居的主院。 在正厅落座后,沐雪嫣问的很直接,“御王哥哥是不是很喜欢墨家小姐?” “昭昭乃是本王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要么喊嫂嫂,要么称王妃,怎可称小姐?” 因着宴席上的事,楚玄迟对沐雪嫣有了些不满情绪,只是碍于她的身份,不好发作。 沐雪嫣满眼委屈,“御王哥哥你凶我?从小到大你从未凶过我,娶了亲便不要雪儿了么?” 她心中并不喜墨昭华,即便楚玄迟依旧如以前那般对她,可她总是觉得墨昭华很碍眼。 “本王并非凶你,而是在教你规矩,盛京城与南疆不同,本王不想你落人话柄,惹来祸端。” 楚玄迟看到沐雪嫣便有些头疼,她的突然到来,打乱了他的计划,肩上又多了一份责任。 沐雪嫣不以为然,“在御王哥哥家里有什么关系?以前我们在南疆,不也是什么话都可以说?” 楚玄迟正色道:“本王刚说过,盛京城与南疆不同,这是天子脚下,一言一行皆需多注意。” 沐雪嫣强词夺理,“御王哥哥就是变了,娶了亲便不再顾及雪儿,忘了娘亲的临终托付。” 墨昭华与她不熟,本不好参与其中,想让楚玄迟解决,听到这话却再也忍不下去。 她不能直言府中眼线多,只是为楚玄迟说话,“沐姑娘误会了,夫君真是为了姑娘好。” 沐雪嫣娇喝,“本姑娘跟御王哥哥说话,有你什么事儿,我不要你管,以后都不许说我!” 楚玄迟呵斥,“长嫂如母,本王最后再说一遍,昭昭是你嫂嫂,你对她无礼便是对本王无礼。” 沐雪嫣被吓了一跳,眼睛瞬间红了起来,“你又凶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她愤然起身,跑出了正厅,贴身丫鬟桃夭赶紧跟了上去,后面还跟着两个府里的小丫鬟。 楚玄迟既不想追,也追不了,便吩咐月影,“你去看看,能劝则劝,劝不了便看好她。” “是,主子!”月影原本就是跟着楚玄迟在南疆,与沐雪嫣也相熟,相对好劝一些。 墨昭华心里有些厌烦,“夫君,是南疆女子都这般性子,还是只有沐姑娘如此?” 楚玄迟眸色晦暗,“南疆女子只是不拘小节,并非不懂规矩,是我的错,把她宠坏了。” 对于沐雪嫣,他有苦说不出,一直以来他都只想给她最好的生活,舍不得打骂半分。 墨昭华很担心,“沐姑娘最近最好不要出府,先让她适应盛京的生活,否则真容易出事。” 楚玄迟点头,“我也是这般打算,就怕她在南疆习惯了,在府里坐不住,会闹着出门。” “那便多派几个人跟着吧,人手不够可以让月影去,妾身在府里有珍珠与琥珀即可。” 墨昭华一般只有在出门时,才会让月影跟着,在府里贴身的事都由珍珠琥珀打理。 楚玄迟也赞同,“好,我日后会尽量将她拘在府里,不让她外出,以免惹祸上身。” 夫妻俩就沐雪嫣的事达成一致,楚玄迟便去了书房,而墨昭华则开始修炼心法。 雾影低声问,“主子,沐姑娘的身世,王妃可已知晓?” 楚玄迟拿起一份文书查看,“本王暂时没打算告诉她,知道的越多,对她反而不好。” 雾影有所担心,“王妃若是知晓,压力必然是会有,但若是瞒着,日后会不会埋怨主子?” “以昭昭的性子,应该还不至于,若当真告诉她,她对雪嫣另眼相待,更会惹人怀疑。” 自从得知沐雪嫣来京之后,楚玄迟就在考虑这个问题,最终还是决定先瞒着墨昭华。 雾影也觉得言之有理,“还是主子想的周到。” 楚玄迟吩咐,“这两天便让月影去跟着雪儿吧,花影太由着她了,暂时不适合继续跟着。” 雾影表情疑惑,“这事儿有点奇怪,花影性子最冷,当初才让她跟姑娘,怎如今这般纵容?” “许是相处时间长了,生出了感情来,自是会放纵些,如今她既回来,便让她先与王妃熟悉。” 今日花影挨了罚,在屋里休息,接风宴时并未前去伺候,至今未见过墨昭华,但明日可以。 雾影应声,“是,主子。” *** 子时初。 楚玄迟回主院接受针灸,而后沐浴更衣就寝。 熄灯后,他在黑暗中拥着墨昭华,问起了他修炼的情况。 自从当了她的师父后,他三天两头便会问上一句,“徒儿的修炼可有进步?” 墨昭华早已对几个身份切换自如,“回师父,自从得师父指点,徒儿进步神速。” 楚玄迟恍惚间感觉到了异样情趣,“徒儿真乃天纵奇才,与为师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多谢师父夸奖。”墨昭华有些小得意,“待徒儿突破了第二层,便能用到针灸术中。” 楚玄迟一直有个疑问,“也不知这医书与心法是何等世外高人所着,竟这般厉害。” 墨昭华心虚,“舅父也是意外所得,出处无从查起,就如同师父送给徒儿的手镯一般。” 提到那个手镯,她突然想起,今早梳妆时竟然忘记佩戴,直到刚才沐浴才发现此事。 好在这是在府里,若是在外面遇到危险,无法用它自保,便白费了楚玄迟的苦心。 楚玄迟试探着问,“昭昭,你说过夫妻间应该坦诚相待,我若有事瞒你,你可会怪我?” 对于沐雪嫣的身世,他虽主意已定,但还是想听听墨昭华的想法,心里也好有个底。 墨昭华想了想,“夫妻间确实要坦诚,不过也该给与一定的自由,比如保留几个小秘密。” 楚玄迟松了口气,由衷的向她道歉,“昭昭,对不起,我确实有秘密。” 墨昭华在他怀里蹭了蹭,“没关系,妾身也有,只要不会伤害到彼此即可。” 第156章 争宠 次日早上。 花影来主院见墨昭华。 从今日起,她便要取代月影的位置。 不过晚上墨昭华施针时,还是由月影与雾影轮值。 关于治疗双腿之事,楚玄迟并未打算告诉花影,她自然做不得药童。 墨昭华见她始终面若寒霜,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猜她性子比较冷。 雾影给她介绍,“王妃,花影性子极冷,寡言少语,但反应敏捷,心思通透。” “好。”初次见面,墨昭华让珍珠给了份见面礼,之前月影刚到尚书府时也是如此。 “属下多谢王妃赏赐!”花影目不斜视,礼貌性的道谢,接下后便退到了一旁去。 墨昭华跟她说了一下职责,衣食住行方面自有珍珠与琥珀贴身伺候,她只需负责安全。 花影冷声应下,从她的表情上看不出一点心思来,真正是个喜怒不形于色之人。 不久后,楚玄迟与墨昭华用早膳。 夫妻俩郎情妾意,气氛温馨中又带着点甜蜜。 珍珠和琥珀在旁伺候着,花影则冷眼看着,越看越心惊。 在楚玄迟离开南疆前,她有想过他会娶妻生子,但没想过会这般宠爱。 要么是他因着赐婚而在人前做戏,要么是主母有真本事,得到了他的亲睐。 花影思忖间,看到月影突然进来禀告,“主子,沐姑娘请您过去一起用早膳。” 楚玄迟的笑僵在了脸上,不悦的训斥,“雪儿不懂规矩,难不成你也不懂?” “属下解释过,主子要陪王妃,可姑娘说以前都是如此,您不去她便不肯用膳。” 月影又是耐心解释,又是好言相劝,奈何沐雪嫣不听,她区区一个属下又能怎么办? 墨昭华放下汤匙,“月影已然尽力,沐姑娘初来乍到,夫君便先去陪她,好好跟她说说。” 沐雪嫣显然是恃宠而骄,如今怕是只听得进楚玄迟的话,这事自然还是得让他去解决。 楚玄迟也觉得是有必要去一趟,“她许是还未适应我身份的改变,我去教教她规矩。” 雾影知晓沐雪嫣的真正身份,为了方便照顾,特意将她安排在离主院近的芳菲苑。 他推着轮椅低声询问,“主子,属下是不是做错了,要不要给沐姑娘换个院子?” 楚玄迟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先让她住着吧,她若离得太远了些,本王确实不方便。” 芳菲苑中,沐雪嫣撑着脑袋坐在膳桌前,另一只手拿筷子百无聊赖的戳着水晶胶。 她一脸玩味,“这盛京果然不一样,光是这饺子看着都与南疆的不同,竟然晶莹剔透。” 桃夭垂手立在一旁,低眉顺眼,“可不是,奴婢听闻盛京城好玩好吃的东西多着呢。” 她是沐雪嫣的贴身丫鬟,从南疆一路跟着来,两人虽不是情同姐妹,但最为熟悉。 沐雪嫣哀叹,眼里泛起几分担忧之色,“桃夭,你说御王哥哥是不是变了呀?” 桃夭想到月影之前的解释与劝慰,点了点头,“王爷既已成了婚,自然是会变。” 沐雪嫣不满的撅起嘴,“有了妻子,他以后便再也不会像以前那般宠我么?” 桃夭斟酌道:“这个要看王妃心中如何想,她若不愿意,王爷便要有所顾忌。” “她凭什么不愿意?我娘可是救过御王哥哥,临终托孤时他也答应会好好照顾我。” “殿下如今也在照顾小姐,让小姐衣食无忧,至于宠爱,这个奴婢就不好多言。” 主仆俩正在聊着,雾影推着楚玄迟进了院子,她们当即打住了话题,起身迎了出去。 沐雪嫣哀怨道:“御王哥哥,这可是雪儿来盛京用的第一顿早膳,你都不肯陪雪儿么?” 楚玄迟笑着安抚她,“是本王疏忽了,确实该来作陪。” 沐雪嫣眼珠子溜溜一转,“真的是御王哥哥疏忽了,还是王妃不让你来呢?” 楚玄迟的笑容淡了些,“雪儿怎会这般想?昭昭端庄贤惠识大体,自不会如此。” 沐雪嫣展颜一笑,“那就好,雪儿还以为王妃不喜雪儿,不愿让御王哥哥陪雪儿呢。” 楚玄迟提醒她,“昭昭自是喜欢雪儿,但雪儿也要明白,本王如今是有家室之人。” 他说了一些为人夫对妻子的责任,想让她明白,日后他不会像以前那样事事以她为重。 沐雪嫣也非不懂,她只是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不想让墨昭华抢走原本属于她的宠爱。 楚玄迟陪她用过早膳,又带她在府里转了转,让她熟悉府里的环境,顺便问问萧衍的事。 沐雪嫣与萧衍就这么在御王府住了下来,一个千方百计的争宠,一个在院里安静养伤。 短短几天工夫,沐雪嫣时不时在楚玄迟与墨昭华相处时,故意找借口让月影来请他。 今日楚玄迟刚与墨昭华用过晚膳,茶都还没来得及喝,又因着她说头疼被请走了。 琥珀悄悄看了眼花影,小声问墨昭华,“王妃,沐姑娘真的是把王爷当义兄么?” 向来淡定的珍珠也附和,“请恕奴婢直言,奴婢也不认为一位义妹,会与义嫂争宠。” 墨昭华丝毫不担心,“沐姑娘对王爷是何心思不要紧,重要的是王爷对她的心思。” 他们夫妻每到夜深人静时便会私语,楚玄迟对沐雪嫣并无男女之情,她也是深信不疑。 琥珀生怕墨昭华吃亏,“王爷很重视沐姑娘,但凡是她让人来相请,王爷便从未拒绝过。” 墨昭华解释,“来者是客,沐姑娘又是恩人的临终托付,王爷如此也是不想做忘恩负义之人。” 琥珀还想说什么,“即便如此,王爷也不能……” 墨昭华打断她的话,“好了,无需多言,我该去忙了。” 当晚就寝后,墨昭华便与楚玄迟说了琥珀与珍珠的担忧,她相告总好过花影去说。 楚玄迟紧握住她的手,真心的感激她,“昭昭如此信我,我甚为惭愧。” 墨昭华不过是将心比心罢了,“上次在辅国公府,夫君不也这般信妾身么?” 楚玄迟又想起了她那次的情况,心有余悸,“有妻如此,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第157章 装病 墨昭华一直在默默的推进楚玄迟的治疗。 针灸每晚都在进行,药浴也泡过一次,在等第二次机会。 这几日若能找到机会更好,找不到的话便要等重阳,所幸时间也不久。 今天她来了葵水,便准备进行下一步,给楚玄迟用药,以此配合针灸治疗。 一大早她便赖在床上不起身,说是腹痛难忍,珍珠赶紧让人去请府医来。 楚玄迟担心不已,“昭昭昨日瞧着还好好的,怎的今日突然腹痛的这般严重?” 墨昭华压低了声音,“妾身乃经行腹痛,夫君也可借此避开沐姑娘几日,一举两得。” 楚玄迟不懂,“何为经行腹痛?” 墨昭华深吸了口气,“待会儿府医自会言明。” 她虽说是装病,可痛感却是真,她本就是有意在葵水来之前让自己受寒。 原本她便有行经腹痛,想让症状重一些也极为容易,只是要受些痛楚。 不多时张府医便拎着药箱匆匆进来,珍珠先一步进来放下帐幔,遮掩住墨昭华。 墨昭华将手从帐幔中伸出来,让张府医把脉,再一番望闻问切后便确诊了她的病情。 “带下,经脉不利,少腹满痛,经月再见。”张府医先说了些楚玄迟听不懂的话。 【出自东汉张仲景的《金匮要略.妇人杂病脉证并治》】 见他脸上泛起疑惑之色,张府医又用通俗的话解释一遍,墨昭华是来葵水引起的腹痛。 楚玄迟想到之前墨昭华说过的话,这才明白过来,难怪她不愿解释,怕是不好意思。 张府医开了方子,交代了几句便退下。 珍珠拿着药方准备去抓药,花影让她留下伺候墨昭华,自己揽下了这事儿。 楚玄迟抿唇,“你担心死我了,以为你真身体抱恙,不过着实辛苦你为我谋划。” 墨昭华眨眨眼,“妾身躺着装病怎会辛苦?沐姑娘那边,夫君应付起来才是真辛苦。” 珍珠斗胆直言,“王爷莫要信王妃这话,女子行经腹痛严重者,可是能晕厥过去。” 楚玄迟少与女子打交道,又不通医理,确实不知此事,闻言拧了眉,“竟有如此严重?” 珍珠担心又疑惑,“王妃以前也会腹痛,但今年已然好了许多,也不知这次怎就又严重。” 墨昭华怕她多说话,赶紧打发她,“珍珠,你先出去。” “是,王妃。”珍珠应声退出去卧房。 楚玄迟伸手撩起帐幔,心疼的看着墨昭华,“昭昭,你可是为了我,故意让自己腹痛?” 墨昭华脸色略有些惨白,小声控诉,“都怪珍珠多嘴,夫君原本猜不到是妾身所为。” 行经腹痛最忌受寒,她却计算着日子,在葵水来前几日,取了冰块覆在腹部之上。 楚玄迟轻轻抚上她的脸,“昭昭,你怎可为了我,伤害自己的身子?” 墨昭华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这点痛比起夫君的腿来,又算得了什么?” 楚玄迟轻叹一声,“你让我如何还得起这份情?” 墨昭华本身便是报恩,“早日站起来,给妾身温馨的家,便是妾身最大所求。” 楚玄迟手掌一翻,将她的手紧握在手心,“好,我一定努力做到,不负昭昭所望!” *** 书房。 疏影摇着扇子走了进来。 “主子,据属下所查,萧衍的身份并无异常。” 萧衍本是孤儿,幼年被武林中一个小门派所收养,练就了一身武艺。 如今入江湖历练,四处行侠仗义,在救下沐雪嫣之前,也曾救过其他人。 楚玄迟颔首,“如此便好,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日后还是要留个心眼。” 雾影略做犹豫后开口,“主子,据月影观察,沐姑娘对萧公子,似乎过于热情。” 楚玄迟一点就透,“你认为雪儿已然对萧衍动了心思?” 雾影并不确定,“属下只是有了些怀疑。” 疏影不赞同,“属下觉得未必,沐姑娘乃重情重义之人,也许只是出于感激之情。” 楚玄迟想了想,“先观察着,若是萧衍品行端正,他们又两情相悦,本王也乐见其成。” 疏影急切道:“主子怎能让沐姑娘嫁给一个江湖浪子?” 楚玄迟倒是不在意身份地位,“只要对方能真心待雪儿,这又有何不可?” 疏影解释,“可江湖人不仅刀口舔血,还居无定所,沐姑娘岂不是要受苦?” “这个要看雪儿的意思,她愿意漂泊便随她去,她若想安定下来自会劝说萧衍。” 若换做是以前,楚玄迟会把沐雪嫣留在身边护着,但自己有感情后,便不想棒打鸳鸯。 且不说自己身边太危险,她难得能遇到有情郎,若萧衍真是她的良人,她跟着他才会幸福。 疏影张口还想说什么,但雾影给了他一个制止的眼神,他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 汇报完事情,疏影便退了下去,雾影也跟着出去。 他一脸严肃的呵斥,“沐姑娘的事,主子自有安排,你说那么多做什么?” 疏影微垂着脑袋认错,“大哥,我错了。” 雾影沉着脸,“得亏主子未与你计较,否则有你好受。” 疏影的声音低了下去,“是,以后我会谨记身份,断不会再像今日这般冲动。” *** 祁王府。 冷锋快步走进了书房。 楚玄寒端坐在案前,冷延则垂手立在一旁。 冷锋禀告道:“王爷,已查清那女人的底细,她确实是御王恩公之女……” 他查到的与楚玄迟对墨昭华说的如出一辙,受恩公临终所托,代为照顾沐雪嫣。 楚玄寒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书,“那萧衍可有什么来头?” 冷锋语气带着不屑,“一个出身小门派的江湖浪子而已,只是工夫高些,不足为惧。” 楚玄寒将看完的文书放下,总算给了冷锋个眼神,“晋王那边近来可有什么动静?” 冷锋回答,“没有,自从被陛下撤去一切职务后,便足不出户,连左相府都不曾去过。” 楚玄寒拧起眉头,“父皇对他发难的真正原因,本王至今未听到你的回禀,可是查不出来?” 第158章 遮掩 冷锋跪了下去,“主子恕罪,当日陛下屏退左右,只留晋王与李图全,属下已尽力。” 晋王自是不可能说出内情,李图全又是文宗帝的人,既无人能撬开他的嘴,也不敢去撬。 若真有人动了此念头,定然是还不等撬开李图全的嘴,文宗帝已经让他人头落地。 楚玄寒迫切想知道晋王被撤职的真相,“晋王府的眼线,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到?” 晋王并非第一次贪赃枉法,文宗帝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发难必然有其他原因。 他自己的手脚也不是那么干净,若是不弄清楚缘由,保不齐下一个就轮到了自己。 冷锋回禀道:“晋王这几日流连后院,连晋王妃的院里都没去过,着实没办法。” 晋王府本就很难安插眼线,他们也是好不容易才勉强策反了晋王妃身边的一个丫鬟。 奈何晋王府女人太多,晋王妃又不得宠,以至于眼线也成了摆设,根本没什么用。 楚玄寒想投其所好,“搜罗几个美人,想办法送进府去,务必要打听出他撤职的内情。” 冷锋不敢应下,“主子明鉴,这个节骨眼上,晋王防备心太重,属下怕是无力做到。” 楚玄寒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磕在桌案上,“废物,什么事都做不好,本王养你们有何用?” 本就跪在地上的冷锋连忙磕了个头,“主子恕罪!” 站在一旁的冷延则赶紧跪下,“主子息怒。” 楚玄寒怒不可解,“滚,全都滚出去!” *** 花影很快将药抓了回来。 琥珀接过想去煎药,却被墨昭华拦了下来。 她上次去辅国公府时,顺便带了楚玄迟所需的药材回来。 如今药材就在西厢房里放着,她趁着花影去抓药时,已将煎药之法告诉珍珠。 用什么火,需要熬多久,中途要放哪样药材,都说的清清楚楚,还让珍珠复述过。 至于花影抓回来的药,珍珠和琥珀在尚书府时都曾熬过,自然是无需她再赘述。 墨昭华叮嘱,“珍珠,这两份药分开熬,但要同时进行,全程不要假于人手。” 珍珠郑重的点头,“是,王妃。” 墨昭华问她,“若是有人问起为何要熬两份药,你可知如何回答?” 珍珠想了想,“奴婢也有行经腹痛,王妃大恩,让奴婢一起喝药调理。” 墨昭华满意的笑了起来,“你果然聪明,反应极快,对琥珀也如此说即可。” 她之所以让珍珠煎药,而不是琥珀,便是知珍珠有这方面的病症,只是不太严重。 珍珠走后,琥珀进来伺候,“王妃,身子可有好些了?” 墨昭华背靠着床头,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看,“好多了,莫担心,又非第一次。” 琥珀自责不已,“定是最近天气渐凉,奴婢伺候不周到,才让王妃受了寒。” 墨昭华笑道:“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晚上掀了被子,你总不能时刻盯着我。” 琥珀俏脸一红,“奴婢倒是愿意,只是王妃有了王爷,不好意思让奴婢再睡在床边。” 墨昭华以前也不是没有如此,她把原因推给楚玄迟,“我好意思啊,是王爷害羞。” 琥珀坐在床前的鞋榻上,“可不是,听说咱王爷从不让丫鬟近身伺候,只让男子服侍。” 墨昭华想给她一个好的归宿,“琥珀,你与珍珠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可有什么想法?” 前世的琥珀与珍珠分别嫁给了祁王府里的两位管事,后因着入了宫,被迫与家人分离。 此生墨昭华只愿让她们能有个自己的家,过着相夫教子的日子,再不要经骨肉分离之苦。 “奴婢但凭王妃做主。”琥珀是家生子,卖身契如今在墨昭华手上,婚姻大事并无自主权。 “我希望你们也有自己的选择,届时我会将卖身契撕毁,还你们自由身,并且准备一份嫁妆。” 琥珀立马跪下去,“王妃不要奴婢了吗?奴婢自知比不上月影姑娘,可奴婢愿为王妃肝脑涂地……” 墨昭华连忙道:“快起来,我只是要许你自由身,可没说不要你伺候,换了人我还不依呢。” 琥珀眼睛发红,都快哭出来,“奴婢不要自由身,也可以不嫁人,只想伺候王妃一辈子。” 墨昭华只得打住,“罢了,那先不说了,左右我们入府还不久,对府里的人也不熟悉。” *** 午后。 楚玄迟用过午膳。 墨昭华将他留在卧房休息。 楚玄迟担心不已,“昭昭可是很不舒服?” 墨昭华俏皮的朝他眨眨眼,“不是,是在这等着喝药。” 楚玄迟去拉她的小手,“辛苦昭昭了,身子不适还要为我准备汤药。” 墨昭华轻轻挠着他的手心,“既是想混淆药味,那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 楚玄迟被她挠的有些痒,反手握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再这样下去他难自控。 “先银针刺穴,再进行药浴,如今又要喝药,我若再不好都对不起昭昭的付出。” 墨昭华还嫌不够,“针灸已有半个月,药浴才一次,若能多来两次效果更好。” 楚玄迟为免给她压力,尽力表现的轻松,“莫急,欲速则不达,只要有希望就好。” 两人在卧室聊了小半个时辰,珍珠端着两碗药进来,“王妃,王爷,药熬好了。” 墨昭华只是闻了下,便知哪碗是她的药,端起来笑朝楚玄迟举了举,“夫君,干杯!” 楚玄迟端起另一碗跟她的碗碰了碰,“好,让我们干了这碗良药,伤病早日痊愈。” 珍珠在一旁看的忍俊不禁,当初赐婚之时,她都不敢想,墨昭华婚后竟会有如此幸福。 “哇……好苦。”墨昭华喝了一口便吐舌头,“不行,还是一口闷比较好。” 楚玄迟仰头大口的将碗里的汤药一饮而尽,“良药苦口,确实长痛不如短痛。” 墨昭华也学着他的样子,大口的喝完碗里的汤药,一脸苦相的将空碗递给了珍珠。 珍珠接过碗,正要将蜜饯递上,楚玄迟已捻起一颗蜜饯扔嘴里,长臂一伸揽过墨昭华。 坐在床沿的佳人跌入他怀中,还没反应过来,已然看到他凑过来,直接吻住了她的唇…… 第159章 喜脉 珍珠慌忙放下那碟蜜饯,捧着空碗识趣的出了卧房。 楚玄迟以墨昭华曾经的方式,喂她吃了一颗蜜饯,得逞后便放开了她。 墨昭华轻咬蜜饯,甜味慢慢压住了满腔的苦涩,“夫君,这是第几次了?” 这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做过好几次,她记得最清楚的是道谢与发誓。 楚玄迟拈起一颗蜜饯,扔嘴里细嚼慢咽,“未曾数过,我只想知道,昭昭是否喜欢?” 墨昭华没回答,只是笑盈盈的问,“夫君是不是要把昭昭做过的每件事都还回来?” 楚玄迟叹气,“我倒想加倍奉还,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有些事也唯有昭昭才能做到。” 比如她能为他治疗双腿,他却不能为她治疗行经腹痛,只能借府医之手,这自然差了意思。 墨昭华巧笑嫣然,眉眼如画,“加倍奉还,不知道的还以为妾身与夫君有什么深仇大恨。” 楚玄迟目光炙热,深情款款的看着她,“没有深仇大恨,只有情深义重。” 提到这事儿,墨昭华不不由得想起一件事来,“夫君,妾身要向你道个歉。” 楚玄迟满眼不解,“昭昭做了什么?” 墨昭华表情尴尬,“上次夫君喝药之时,妾身不该一口一口喂,那太过折磨。” 楚玄迟怕苦,但又不怕吃苦,闻言淡然一笑,“没关系,昭昭本也是为了我好。” 墨昭华撇了撇嘴,“妾身本意的确是好的,只是忘了药有多苦,直到方才自己喝药。” 楚玄迟看她那脸苦相,赶紧捻起颗蜜饯塞她嘴里,“既然太苦,那便多吃点蜜饯。” 墨昭华知他事忙,不想耽误他,“好啦,药喝了,蜜饯也吃了,夫君有事便去忙吧。” 她并不知道他具体在忙什么,但能猜到以他的处境,在盛京必然要建立自己的势力。 楚玄迟点点头,“好,那你这几日莫要再做针线活儿,好好歇息,要不我不放心。” 墨昭华当即脱下鞋,往榻上一躺,“妾身这就躺下歇息,如此夫君可能安心了?” 楚玄迟怕她只是装样子给他看,特意说了句,“你若能真睡着,我便真放心。” 墨昭华本想等他一走就起身,闻言干脆闭上眼睛,“妾身保证好好睡上一觉再起。” 楚玄迟知她能说到做到,这才安心的离去。 墨昭华确实也没起,最近有些累,身子又不适,休息一天也无妨。 *** 晋王府,侧妃沈曦月的院子望月阁。 府医为她把过脉,“恭喜王爷,贺喜娘娘,是喜脉。” 晋王大喜过望,“爱妃可算是有喜了,赏,整个望月阁通通有赏。” 他坐在床沿,拉着侧妃的手,脸上的笑容极为自然,毕竟是真心高兴。 自他弱冠后,三年连续有喜,头年娶正妃,次年娶侧妃,第三年纳了庶妃。 晋王妃入府一年都未有孕,直到第三年才生下一女,年方四岁,性子有些骄纵。 侧妃倒是进门次年便有喜,可惜不仅未能保住,还因此伤了身子,直到如今才怀上。 这也是晋王高兴的原因,侧妃家世极好,若能生下长子,待他成事后未必不能问鼎后位。 两位庶妃在四年间已生了三个女儿,最大的只比嫡女小一岁,最小的尚在襁褓之中。 这几年他频繁往后院添人,具体有多少侍妾,目前他自己都不清楚,也无专宠之人。 奈何侍妾这么多,也常有喜讯传来,他膝下却至今无子,有多少女儿他也从未在意过。 他只想比太子先得个儿子,孩子生母若是身份太低,便会养在晋王妃的名下,成为嫡长子。 沈曦月连着养了好几年身子,汤药吃了不少,终于再次有孕,自是欣喜,“谢王爷!” 晋王放开手,“爱妃好生休养着,有什么需要便找王妃,她若不允你可让人来禀本王。” 沈曦月手上一空,心便感觉空落落,脸上的欣喜之色也跟着淡了些,“是,王爷!” 晋王起身,冷冷的下令,“你们都给本王机灵着点,侧妃若有任何事,唯你们是问。” 后院里的女人多了,难免会争风吃醋,沈曦月当年滑胎是意外还是人为,他心知肚明。 只是这种事连帝王都没法杜绝,后宫中依旧有勾心斗角,更何况是他一个亲王的后院。 他年轻气盛,身康体健,总不能像太子那般,身边只有一个太子妃,连个侧妃都不肯娶。 里外的下人跪了一地,战战兢兢的应下,“是,王爷!” 晋王走后,沈曦月的陪嫁嬷嬷笑着上前道喜,“老奴恭喜娘娘,得偿所愿,喜得麟儿。” 沈曦月隔着锦被轻抚腹部,“若真是个男孩就好,至少目前能把澜庭苑那位比下去。” 她年少时便在新岁宫宴上对晋王一见钟情,本想为正妃,奈何有人在家世上压了她一头。 那人便是吏部尚书的嫡女李莹,也就是如今的晋王妃,而她只能以侧妃之名入府。 后来李莹与她同时有孕,她却滑胎,但她至今都不相信那真是个意外。 彼时晋王府后院之外只有她与李莹两个主子,除了李莹,谁还会容不下她腹中孩儿? “老奴一定加倍小心,这就着人仔细检查屋里的一切,不让那些肮脏的东西有机会留下。” 严嬷嬷一脸严肃,“以后的膳食老奴会亲自盯着,任何送入娘娘口中的东西都先让府医过目。” “哎……”沈曦月担忧的叹息,“昔日后院只有两人,我都未能保住孩儿,如今已是更难。” 不论曾经的孩子是不是李莹下的手,至少目前这个孩子,不想看到他安然出世的人太多。 与此同时,澜庭苑。 晋王妃李莹的陪嫁丫鬟梅香走入了绣房。 “娘娘,望月阁那边有喜了,王爷许了她即日起可不再来给您问安。” 李莹并未在刺绣,而是在下棋,手里正拈着一颗白子,不过她对面也没人。 她迅速落子,转而又拿起了一颗黑子,“这可是大喜事,你挑些东西着人送去。” 整个过程之中,她不仅面不改色,还在继续下棋,梅香见怪不怪,应声下去。 第160章 撞见 九月初九,重阳佳节。 楚玄迟与墨昭华用过早膳便入了宫。 文宗帝颇为意外,“昔日端阳都不见你入宫,今日重阳你竟还惦记着朕。” 楚玄迟解释,“儿臣在南疆忙于战事,顾不上节日,久而久之也就忽视了。” 提到这个,文宗帝既心虚又惭愧,表情有些讪讪,“这些年着实辛苦迟儿了。” “今日也是王妃提醒儿臣要进宫看望父皇母后与皇祖母,儿臣才想到已是重阳。” 楚玄迟把功劳都推给墨昭华,这确实是她的意思,只不过主要目的是为了去辅国公府。 都是长辈,他们既入宫给父母与祖母请了安,那再去看望外祖父,便显得合情合理。 文宗帝看向墨昭华,“御王妃着实不错,真不愧是母后亲睐之人,知书达理,恭敬孝顺。” 墨昭华低眉顺眼,“为人子女与儿媳,臣媳这是应当的,若能为王爷分忧,自是更好。” 她衣着得体,仪态端庄,礼仪周全,说的话还让人舒适,文宗帝是越看越觉得欢心。 他脸上露出慈祥的笑意,“朕倒是为老五选了个好媳妇,有你在老五身边,朕也放心了。” 楚玄迟跟着笑了笑,“自从王妃入府,执掌中馈,儿臣也轻松了许多,管家有事找王妃即可。” 以前虽说有管家在打理王府,但多少还是要问上他几句,如今有了主母,便不用去打扰他。 “轻松便好,如此方能安心养伤。”文宗帝关心道,“入了秋天气渐寒,你身子如何了?” 楚玄迟说着冠冕堂皇的话,“谢父皇关心,儿臣有府医悉心照料着,比以前好了许多。” “那就好,等你身子再好一些,即便不能再上战场,但以你的聪慧,也能为朕分忧。” 文宗帝这已不是暗示,而是直截了当的告诉他,哪怕他双腿废了,朝中也会有他一席之地。 今日楚玄迟的话多了些,夫妻俩在文宗帝这坐了好一阵,才告退前往寿康宫见元德太后。 他们走后,文宗帝若有所思的问李图全,“小李子,你说老五的变化是不是有些过大?” “陛下,自从贵妃出事,御王身边就没个贴心的人,如今娶了王妃,有变化也在情理之中。” 提到贵妃之时,李图全的眸子沉了沉,只是他垂着脑袋,并没人能捕捉到这一幕。 文宗帝眸色晦暗,“这要么是他在做戏给朕看,要么是墨家女真有本事,能把他哄住。” 李图全道:“据御王府的眼线汇报,王爷与王妃在府里一直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文宗帝抬手揉了揉额角,“这样还不够,要让老五对墨家女真正动情,如此才会有软肋。” “陛下头又疼了?”李图全绕过御案,来到文宗帝的龙椅后面抬手,“老奴给您按按。” 文宗帝疼的倒吸凉气,“这些个庸医,至今没有一人能为朕治疗,朕养他们有何用?” 李图全娴熟的为他揉按,“陛下稍安勿躁,御医千叮万嘱您不能动气,否则更容易发作。” 另一厢,寿康宫。 墨昭华推着楚玄迟进了正殿中。 元德太后坐在主位上,脸上的皱纹都皱成了花。 她喜不自禁,“昭昭,哀家的心肝儿,果真又把迟儿带过来了。” 楚玄迟被推到她跟前,坐在轮椅上双手交叠的问安,“皇祖母安好。” 墨昭华则屈膝福了一礼,言笑晏晏,“皇祖母安好,愿皇祖母福寿双全。” “好,好,好。”元德太后连说三个好字,“迟儿有心,昭昭更有心。” 墨昭华笑盈盈的问,“皇祖母,昭昭带了点自己做的重阳糕,您可要尝尝?” 元德太后道:“昭昭还会做重阳糕?前几日你母亲入宫,还说你不会做糕点。” 墨昭华很意外,容清竟然会特意入宫看望太后,和离前她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看来容清确实已经放下过去,真正开始了新生活,就是不知墨韫知晓,会作何感想。 他最好是一条道走到黑,不要后悔,否则哪怕肠子悔青,墨昭华也绝不会让容清跳火坑。 墨昭华心思百转,嘴上也在回话,“以前确实不会,最近刚学的,来年还想酿菊花酒。” 楚玄迟跟元德太后是真没什么话可说,太后也不介意,只是看着他心里便已然满足。 墨昭华心知他不喜待太久,跟太后聊了会儿便起身告退,先去凤仪宫给皇后请安。 恰好太子也在凤仪宫,敬仁皇后得到消息便问他,“御王怎来了?辰儿可要避一避?” 太子坐在椅子上不动如山,“不用,儿臣正是知他会来,才特意过来,好与他说那件事。” 敬仁皇后这才让楚玄迟夫妇进殿,而太子就坐在一旁,脸上带着温文尔雅的笑。 楚玄迟看到太子微愣了一下,太子仁孝,他猜太子今日会来凤仪宫,但没想到正好撞见。 他的情绪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便恢复正常,与墨昭华一起给敬仁皇后与太子行礼问安。 敬仁皇后与前几次一样,先问了楚玄迟的伤势以示关心,而后再简单聊了几句家常。 再往后他与楚玄迟便没了话题,都是与墨昭华闲话家常,但这次有太子在,便不一样。 她们闲聊时,太子也在与楚玄迟聊,“五皇弟娶了王妃,倒是与以前有了些不同。” 楚玄迟话语温和,“父皇刚也说过这话,这说明父皇英明神武,给臣弟赐了个好王妃。” 太子嗓音温柔,听着如沐春风,“五皇弟近来可得空,过几天能否寻个时间来东宫?” 楚玄迟面上依旧风轻云淡,心中却已有了防备,“不知太子殿下找臣弟有何要事?” 太子看了眼皇后,“孤自幼身子羸弱,太子妃又久未有孕,因此一直在民间寻找名医……” 他最初找名医是想用偏方调理身体,婚后又多了生子一事,今年则悄悄加上了治疗双腿。 过几日会有个新找的名医入盛京,据说他在治疗腿疾上颇有造诣,太子想让他给楚玄迟看看。 楚玄迟着实惊讶,“太子竟为臣弟寻了名医治疗腿疾?” 第161章 冒险 “是,但不是以你的名义,而是借为孤与太子妃治病的名头相请,不方便去御王府。” 太子表情略显无奈,“孤为何要这般谨慎,相信五皇弟心中已然有数,孤便不多做解释。” 从去年楚玄迟受伤到如今,曾有多少江湖名医想来京为他治疗,可大多数都未能前来。 个中原因不只有楚玄迟明白,很多人也猜得到,太子便是其中一人,这才不敢明着寻医。 楚玄迟没问他为何帮自己,只是问他,“太子如此冒险,就不怕惹来祸端么?” 太子眼里有璀璨的光芒闪烁,“只要名医守口如瓶,谁又知道你来东宫所为何事?” 楚玄迟转而看向敬仁皇后,“母后,太子这般胡来,恐祸及右相府,您为何也不阻止?” 敬仁皇后打住与墨昭华的话题,反问他,“辰儿做的对,本宫要用何理由,方能阻止他?” 她既不阻止,自然是认可太子所为,若是不认可,她早已通知右相府一起游说太子。 “五皇弟为国为民,着实不该落得如此,孤并非是为你冒险,而是为了东陵所有将士。” 太子眼神清明,话语义正言辞,“因着怕功高震主,便有意让卫国良将折损,这太过自私。” “太子你可知,一旦这话落入父皇耳中,不仅是你的太子之位,母后与右相府都要牵连。” 楚玄迟这话虽是对着太子说,但说完便看向了敬仁皇后,毕竟右相府可是她的母族。 昔日纯娴贵妃是靠着文宗帝力排众议才保下来,但从此恩宠全无,凤鸾宫成了座冷宫。 在贵妃以命相求,请文宗帝重新查护国公府一案后,有人更是以妖妃祸国之名要烧凤鸾宫。 文宗帝最后虽保下了那座宫殿,它却也从冷宫变为废宫,楚玄迟每每想起都满心的酸涩。 “孤不是三岁孩童,自然知后果,但五皇弟放心,母后早已安排好,这里不会有外人。” 太子明知文宗帝的用意,却还在私下帮楚玄迟寻名医治疗双腿,他岂能让外人知晓? 他之所以选在凤仪宫跟楚玄迟说这事,而不是在御王府或者东宫,便是防着文宗帝猜忌。 敬仁皇后温和的道:“本宫知迟儿也有所顾忌,你不用着急回复,可先回去好好考虑。” “是,母后。”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楚玄迟一时猜不透皇后与太子的用意,确实不好回答。 楚玄迟夫妻既向皇后问了安,太子的事也说完了,他们还要去长乐宫见德妃,便没久留。 两人在长乐宫并没待多久,墨昭华与德妃说了会儿话,也没再去别处,直接出宫回府。 等嘉善公主得到消息,从宗学堂来到长乐宫时,没能看到他们还好一阵失望。 她不满的噘嘴,“母妃,您明知嘉善肯定会过来,怎也不拦着点五皇兄和表姐呢?” 德妃的眸子闪了闪,“你若真想见他们,又何须等他们进宫来,自己去御王府便是。” 嘉善公主抱着德妃的胳膊蹭了蹭,“母妃又非不知,宫里的规矩那么多,要出宫太难啦。” 德妃轻抚着她的发顶,“你自己是不便出去,但喊上你皇兄一起,你父皇自然会应允。” 嘉善公主想到八皇子,眼里的光便黯淡了下去,“可是皇兄最不喜出门。” 德妃轻叹一声,“正因如此,他才更该出去走走,而你父皇也会痛快的应允。” 嘉善公主大喜过望,“真的吗?那嘉善这就去找皇兄,让皇兄带嘉善出宫去玩儿。” *** 御王府。 主院西厢房的卧房。 楚玄迟问墨昭华,“昭昭,太子之事,你如何看?” 墨昭华很谨慎,“太子虽有仁孝之名在外,但无法保证他不是第二个祁王。” 前世的太子到死都是贤名在外,可重生后的一切都变了,她不敢赌太子就没变化。 楚玄迟斟酌着她的意思,“所以昭昭这是不建议我去东宫走一遭?” 墨昭华摇头,“不,妾身认为应该去,多加接触,方能看透对方的用意。” “我本也是这般打算,可以去趟东宫,只是如今你在为我治疗,会否被发现?” 太子的事,楚玄迟自己能应付,但医术上的事他没底,怕私下治疗的事被捅出来。 “应该不至于会被发现,妾身这也不过刚开始治疗,除非对方是个真正的神医。” 世上名医何其多,其中虽不乏沽名钓誉之徒,但也会有真神医,也许太子找到的就是。 “不过也无需担心,夫君的腿并没好起来,即便真是神医来了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楚玄迟的腿目前变化不大,只是经脉有所好转,可神医并不知他以前的情况,无法对比。 再退一步说,纵使神医能诊断出他的腿正在好转,也可以推到御医与府医的治疗之上。 楚玄迟作出决定,“如此,那等名医入了京,我便寻个日子去趟东宫,探探太子的用意。” 一次两次虽打探不出,可唯有多与对方接触,才有机会。 墨昭华打住了话题,“夫君,午膳后我们便去辅国公府,再晚的话不够时间泡药浴。” 在治疗方面,楚玄迟跟辅国公府一样,乖巧顺从,“好,我一切听从昭昭安排。” 墨昭华正想说话,雾影进来禀告,“主子,桃夭来请您过去,可要属下打发了她?” 墨昭华当即起了身,“不用,左右中午还有宴席,夫君届时跟沐姑娘一起来前院吧。” 她除非正好有事,否则绝不会阻止楚玄迟去见沐雪嫣,她也相信他能处理好此事。 楚玄迟拉过她的手轻轻握住,“昭昭什么都为我打算好,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墨昭华娇笑着抽回手,“这些话留到就寝时再说,先去见沐姑娘,小心等急了又跟你闹。” 楚玄迟满眼无奈,“昭昭又调皮了,为夫这般艰难,你还幸灾乐祸,也不知道心疼。” 墨昭华咯咯笑,示意雾影过来推楚玄迟,“妾身没有心,又怎会知道疼,夫君快去吧。” 琥珀在外看着楚玄迟离去,跟珍珠怨念,“沐姑娘入府都这么些天,怎还这般不懂规矩?” 第162章 珍珠也在外间候着,“咱王妃相信王爷,不计较,你也少说两句吧。” 琥珀小声道:“我知道,所以也没敢在王妃跟前说,只是与你念叨几句。” 墨昭华很快从卧房出来,“琥珀,随我去厨房那边看看,午膳准备的如何了。” 重阳虽不是大节,但府里有客人,萧衍的伤也好了些,他们这才特意在今日设宴。 墨昭华院里有小厨房,膳食都由琥珀负责,楚玄迟也基本是后院与她一起用膳。 因此她平日里少去大厨房,唯有设宴时才会过去瞧瞧,这也是主母的日常职责之一。 大厨房每日要负责府中人的膳食,地方自是宽敞,人手也不少,如今正在忙着准备午宴。 墨昭华去后,他们纷纷过来行礼问安,她简单问了几句,又在一旁看了会儿才离去。 这会子楚玄迟还在芳菲苑,好脾气的劝着沐雪嫣,只因她今日想出去外面走走。 沐雪嫣很是不解,“御王哥哥,雪儿来盛京已这般久,为何总不让雪儿出去玩儿?” 楚玄迟解释,“盛京城里贵人多,你规矩都还没学全,万一惹上不该惹的人会有危险。” 沐雪嫣不以为然,“你是御王,又有战功,有什么可怕?雪人真要惹了人,也该对方害怕。” “雪儿,不得胡言!”楚玄迟正是知晓她这性子,才越不放心让她出去,太容易生事端。 “雪儿保证不惹事,不管看到谁都躲着点还不行么?”沐雪嫣在府里闷得慌,是真想出去。 楚玄迟也知不可能一直困着她,“再等些日子吧,待本王得了空,亲自陪你出去走走。” 若是把她困得久了,她发脾气事小,偷偷出去事大,以前在南疆时她曾做过这种事。 当时还有花影和月影两人盯着她,照样被她跑了,因此如今连他也不敢逼急了她。 沐雪嫣噘着嘴,“上次也是这么说,可雪儿等了这么久,你还是没带雪儿出门。” “过几日本王一定带你出门,如此可好?”楚玄迟本也过过几天与墨昭华带她出府。 沐雪嫣这才被安抚住了,“好,这是最后一次,若御王哥哥再食言,雪人可不依。” “本王怎是食言?”楚玄迟解释,“本王原本说的便是得空再去,可近日确实有些忙。” 沐雪嫣好奇的问,“御王哥哥如今既不用上阵杀敌,也不用上朝,到底有什么可忙?” 楚玄迟无意跟她多说,“这些事说了你也不懂,总之过几日本王会带你出门便是。” 沐雪嫣这才打住,“好吧,那雪儿便等着。” 楚玄迟吩咐,“差不多该去用膳了,让人去请萧衍吧。” 萧衍因着要养伤,极少出院子,府医每日都会过去查看他的伤势。 经过这么些日子的休养,他气色已然好了不少,如今出门倒不是大事。 席间沐雪嫣相邀,“萧公子,今日我们无法登高望远,那去花园赏菊如何?” 萧衍的性情与太子倒有几分像,也是温文尔雅,“不知王爷与王妃可有空一起?” “后花园的菊花开的确实不错,还有少许茱萸,可惜我们下午还要出府,无法作陪。” 楚玄迟好不容易才等到重阳,好有借口去辅国公府药浴,自是不可能留下陪客人。 沐雪嫣问,“御王哥哥又要去哪?上午不是才出过门么?那能不能带上雪儿与萧公子?” 楚玄迟又怎能带上他们,“本王要去昭昭的外祖家问安,你们怕是不合适跟着同去。” 墨昭华客气道:“沐姑娘既是夫君的义妹,便是御王府的主人,今日有劳你招呼萧公子。” “知道了,你不说我也会招呼。”沐雪嫣的语气不太好,不过自她入京以来都是如此。 起初楚玄迟还会呵斥,后来墨昭华说了几次,他便不再多言,免得沐雪嫣更讨厌她。 萧衍比较沉默,除非有人问到他,否则基本不开口,今日倒是多看了墨昭华几眼。 确切的说,是看她手上戴的那个手镯。 *** 祁王府。 楚玄寒用完午膳去了书房。 他落座后问冷锋,“今日重阳,晋王可曾出府?” 冷锋垂首立在桌案之前,“不曾,晋王既没入宫,也不曾去左相府。” “奇怪,父皇只是撤去他的职务,并未禁足,以他的性子怎能忍这般久?” 楚玄寒没事便琢磨着其他人,尤其是影响他夺嫡的人,太子与晋王便首当其冲。 冷锋猜测的回答,“许是因沈侧妃有孕,晋王有意留在府中陪伴,她本也极为受宠。” 沈曦月相比起李莹,在宠爱方面确实更盛些,否则晋王也不会考虑让她问鼎后位。 楚玄寒冷嗤,“一个沈曦月便能留住他?她若有这本事,晋王府后院也不会那般热闹。” 晋王除了嗜酒,还颇为好色,晋王妃不得宠的首要原因,便是她才名在外但无姿色。 沈曦月长得花容月貌,确实能得晋王欢心,但他也不会独宠她,只会继续往后院添人。 可怜了那些侍妾,恩宠过后便被遗忘,死的死,疯的疯,要不就是沦落到连下人都敢欺。 冷锋继续回禀,“御王与御王妃今日又进了宫,去的依旧是陛下,皇后,太后与德妃几处。” 楚玄寒眸色森然,“自从老五娶了那贱人后,不仅愿意参加宫宴,这入宫的次数也多了不少。” 冷锋又道:“这次御王在勤政殿待的比往常更久一些,去凤仪宫时还正好遇到了太子。” 楚玄寒眉头微微一拧,“这般凑巧?” 冷锋下意识问,“主子怀疑太子是故意为之?” 楚玄寒确实如此这么想,“是与否,唯有他自己知道!” 冷延突然开口,“御王不仅早已失了兵权,还成了废物,拉拢了也没用吧?” 楚玄寒冷笑,“没了兵权,还有威信,况且太子也能借他巩固自己所谓的贤名。” 在南疆捷报不断传来之时,他也曾把楚玄迟视为劲敌,但自重伤致残后便没放在眼里。 楚玄寒顿了顿又道:“安排一下,下午本王也进宫,可不能在仁义孝道之事上被个废物比下去。” 第163章 坏事 午膳后,楚玄迟夫妇前往辅国公府。 他们特意换了花影去跟沐雪嫣,带了月影出门。 入府后,楚玄迟夫妇去见辅国公,雾影与月影去落枫居。 等他们过来之时,热水便已经准备好,能放的药材也都放入其中。 楚玄迟进卧房泡药浴,雾影守在一旁,墨昭华则在正厅给辅国公施针。 今日容清也在一旁看着,月影则依旧是做药童,负责为墨昭华取针与消毒。 墨昭华接过银针,娴熟的找穴下针,“娘亲很紧张?” “第一次,确实会有些。”容清何止是紧张,她的手已然握成了拳,手心微汗。 辅国公淡定自若的坐在椅子里,背靠着椅背,“没事儿,昭昭已为我施针过多次。” 容清眼睁睁看着墨昭华接过月影递上的银针,再一次轻松下针,“昭昭速度这般快么?” 辅国公早已见怪不怪,“那是自然,你生了个好女儿。” 墨昭华笑吟吟的问,“娘亲现在可还担心?” 容清笑容温和,“已然松了口气。” 墨昭华一边气定神闲的施针,一边还能闲聊,“外祖父近来情况可有好些?” 提到这事辅国公便笑的豪爽,“好多了,御医月初来请脉时都不敢相信。” 墨昭华又问,“那祖父可有为昭昭将此事遮掩过去?” “放心,昭昭既有心隐瞒,我自会找借口。”辅国公在这事上对她言听计从。 容清不解,“为何这般小心,你如今贵为御王妃,即便有医术也少有人让你治吧?” “陛下,太子,太子妃都在寻医问药,娘亲觉得若是他们让昭昭医治,昭昭又该如何?” 恰巧文宗帝罹患的还是头痛之症,前世便是墨昭华治好,楚玄寒因此得了他的青睐。 此生她本想借此也为楚玄迟谋点好处,得知文宗帝对他的险恶用心后,她改变了主意。 文宗帝既不想让她在意的人好起来,那他自己也疼着吧,左右是要不了他的性命。 “这个……”容清知文宗帝患有头痛症,太子身子不好,但刚才并未注意到这些事。 辅国公叹息一声,“哎……清儿还不如个小孩儿,也难怪会被那样的人家磋磨。” 容清被他说的面红耳赤,“都是女儿没用,所托非人,丢了辅国公府的脸面。” “脸面事小,你自己过的不好事大,好在你已幡然醒悟,总算是给自己挣了面子。” 辅国公是真的心疼容清,她作为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昔日也是心尖独宠的存在。 墨昭华见容清尴尬,转移了话题,“今日入宫听闻娘亲前些日子也去过,可是有事?” 容清表情讪讪,“没有,只是想着该去看看太后与德妃,将忽视的感情重新维系。” 墨昭华欣慰不已,“这说明娘亲真正开始了新生活,再也不被一个小小的宅院所束缚。” 提到宅院,容清想起一事来,“昭昭既入了宫,又来了辅国公府,可有去过尚书府?” 墨昭华撇撇嘴,“没有,不想去,也没时间,昭昭可是一直等今日,好让夫君来泡药浴。” 容清斟酌道:“你父亲那倒无所谓,他今日也要点卯,只是你祖母那边容易落人话病。” 墨昭华早有安排,“娘亲莫担心,昭昭上午已让人送了礼过去,还有意把动静闹大。” 重阳也不是什么大节,出嫁女本就无需回娘家,她来辅国公府可以说是心疼母亲。 墨韫作为一个大老爷们,何须她来心疼,至于老夫人,她有儿有女,也不是非要孙女。 墨昭华送了礼过去,便足以堵上很多人的嘴,尤其是人尽皆知墨韫宠妾灭妻,嫡女不受宠。 容清的陪嫁丫鬟,如今已成了嬷嬷的顾氏,负责在院子里守着,免得有人擅自闯了进来。 一个小丫鬟匆匆进了落枫居,跟她低声说了几句,她打发了丫鬟,转身便走向了正厅。 她没进去,只是在外禀告,“王妃,国公爷,大小姐,八皇子与嘉善公主过府来了。” 容清有些意外,“八皇子怎出宫来了?” 墨昭华起身,“正好这边已完事儿,那便去前院吧,莫让他们来此,也免得坏事。” 之前她行及笄礼那日,嘉善公主被楚玄寒利用而不自知,她不希望类似的事再次发生。 辅国公跟着站起来,“也好,公主年纪尚小,与祁王又向来亲近,知道了也许会说漏嘴。” 墨昭华送他们出正厅,“外祖父与母亲前去,他们若知我们在此,便帮忙找个借口遮掩过去。” 容清表情为难,“这怕是不太容易。” 墨昭华叹气,“罢了,你们先去招待他们,昭昭与夫君说几句话就来。” 辅国公与容清随后离开了落枫居,去往前院见八皇子与嘉善公主。 墨昭华则去了卧房,雾影立马搬了张椅子放在浴桶旁,好让她落座。 她秀眉微蹙,“上午我们入宫未曾听德母妃提及,他们兄妹怎突然来了?” 卧房与正厅不过是一墙之隔罢了,只要楚玄迟愿意,便能将他们的话听清楚。 他当时便对此有了疑问,“我也想不通,不过待昭昭见过他们,自然知晓。” 墨昭华眨眨眼,“夫君,妾身想偷懒,稍后去见他们,夫君可否帮忙想个理由?” 楚玄迟早已想好,“昭昭可借口我身子不适,在此歇息,暂时不方便见他们。” 他的内伤本就至今未愈,偶有发作也是情理中的事,用来做借口再好不过。 “还是夫君聪明,妾身怎就没想到。”墨昭华吩咐,“雾影,这里便交给你了。” 雾影上次也在场,多少还是有了点经验,“王妃请放心,属下定会照看好咱王爷。” 墨昭华抬手理了理发髻,“夫君,那妾身去前院了,你好好泡药浴,这个机会可难得。” 楚玄迟有些愧疚,“难为昭昭了,都已躲到了辅国公府,却还要应付这些意外之事。” 月影的声音在外间响起,“王妃,大小姐差人来传话,让您快想法子,公主已经过来了。” “什么?她来的怎这般快?”墨昭华脸色一沉,“难不成还真要坏了我们的好事?” 第164章 阻止 楚玄迟也知如今他泡一次药浴不容易,这是等了许久才有了第二次机会。 可他更不想辅国公与容清为难,他们纵使是长辈,但皇室的规矩是先论君臣。 他只能放弃,“以他们的身份,外祖父与岳母大人也不好阻拦,我便先起来吧。” 墨昭华不想错失这个机会,心思百转,眼看着他要起身,赶紧站起来按住他的肩膀。 “不用,妾身就用夫君刚才说的借口,在正厅招待他们,他们总不能闯进卧室来。” 楚玄迟拧着眉头,“怕就怕八皇弟难得出伺门,本身又是男子,兴许真会进来。” 雾影笃定的开口,“主子放心,属下会在外拦着八皇子,绝不让他踏进卧房。” “先这样吧,妾身出去做准备了。”墨昭华也没好法子,治疗这件事必须尽力保密。 知道的人越多,暴露的几率便越大,若被文宗帝知晓,可能会再也容不下楚玄迟。 墨昭华回正厅没多久,八皇子与嘉善公主便进了落枫居。 嘉善公主先屈膝福了一礼,“五皇嫂安好。” 八皇子跟在后头,脸上带着腼腆的笑,“皇嫂,安!” 墨昭华已起身相迎,话语温和,“八皇弟,嘉善,你们怎突然过来了?” 嘉善公主笑嘻嘻的落座,“与皇嫂一样呀,重阳佳节来看望外祖父与姨母。” “嘉善长大了,愈发孝顺了。”墨昭华并不信,前几年重阳他们兄妹可不曾出宫。 嘉善公主憋不住,“并没有啦,嘉善本想见皇兄与皇嫂,奈何你们走的太快了些……” 她心里是真的藏不住事儿,有什么便要说出来,当即将上午的事全部告诉了墨昭华。 墨昭华终于知道为何上午德妃没提过,“原是如此,真是不好意思,害嘉善白跑了一趟。” “没关系呀,如今反而更好,既见到了外祖父与姨母,也见到皇嫂,对了,五皇兄呢?” 嘉善公主自从落座后,便时不时是看向门外,却始终不见楚玄迟进来,这才问出口。 墨昭华敷衍道:“我们本打算早些回府,奈何夫君他身子不适,便先在此歇下了。” “是不是伤势又发作了?嘉善这就去看看五皇兄。”嘉善公主立马起身要出去。 墨昭华赶紧阻止,“他之前疼得厉害,好不容易才睡下,要不先别过去吧?” 嘉善公主立住脚步回头看她,“可是嘉善都好久没见到五皇兄了,看一眼好不好?” 八皇子自问安后便沉默了下去,安静的听她们聊,偶尔会吸吸鼻子,打量四周。 墨昭华正想再劝,他却突然开了口,“别去。” 嘉善公主知他寡言少语,闻言不由得愣住了,“皇兄?” 八皇子未做任何解释,只是抬手指了指她刚坐过的椅子,示意她坐下,“乖……” “好吧。”嘉善公主本就听他的话,况且以后还指望他能多带自己出宫来玩儿。 “皇嫂,先忙。”八皇子起身,“下次,再见。” 嘉善公主不情不愿,“啊?这么快就走,嘉善和五皇嫂还有好多话要说呢。” 八皇子走到她身边,伸手轻拉了拉她的衣袖,“下次。” 墨昭华心中起疑,但没多问,“好,有时间去御王府,我与夫君好好招待你们。” 八皇子面红耳赤的笑笑,“谢,皇嫂……” 墨昭华送他们出院子,目送他们离去,待他们走远了些,才转身回了卧室。 她走到浴桶边落座,“夫君,妾身猜测,八皇子可能对今天的事起了疑。” 楚玄迟在肩上的肌肤已泛红,“不,是已经发现了异常,这才主动阻止嘉善。” 墨昭华伸手试了试水温,已凉了很多,“诶?夫君都没在现场,如何知道此事?” 楚玄迟早已调查过八皇子,“非必要,老八绝不会开口,他刚才是在帮我们遮掩。” “妾身本还想说,他吸了好几次鼻子,还打量了周围,如今倒是不用再多言。” 一直以来,墨昭华都觉得跟楚玄迟聊天很轻松,他既能知她所知,又能想她所想。 “以他的脑子,药味这般重,会起疑也正常,不过他既有意相助,我们便无需担心。” 楚玄迟本就不曾视八皇子为敌,如今有墨昭华这层关系,亲上加亲,他更放心。 墨昭华惋惜又心疼,“八皇子着实可惜了,哎……” 楚玄迟又何尝不是这么想,“他生来便如此,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能接受。” *** 几日之后。 楚玄迟兑现承诺,与墨昭华带着沐雪嫣出府。 沐雪嫣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帘往外瞧,“终于可以看看盛京了。” 桃夭自然也跟着一起,“可不是,这次殿下总算是没再哄着小姐了。” 沐雪嫣噘着嘴,“他若再一次食言,我便不再信他,我们自己出来玩儿。” 桃夭兴致勃勃,“外面好热闹呀,好多人,好多我们在南疆不曾见过的东西。” 沐雪嫣瞧了一阵便腻了,“坐在车上瞧着真没意思,让车夫停车,我要下去玩儿。” 月影就在外面的车轼上坐着,桃夭压低了声音,“殿下如今不良于行,这样不太好吧?” 沐雪嫣不以为意,“他不是有轮椅么?让人推着就行了,一直待车上我还怎么玩儿?” 桃夭作为一个丫鬟,只能劝而不可能强行阻止,劝不动自然就要让车夫停下马车。 楚玄迟与墨昭华的马车在前面,得知后面的马车停下,他们也只能跟着停下来。 雾影在外禀告,“主子,王妃,沐姑娘想要下来逛逛。” 墨昭华回应,“让她等等,到了永安大街再下来。” 雾影让风影过去传消息,沐雪嫣闻言却不依,“不要,我就要现在下车。” 楚玄迟看到她已下车,只得与墨昭华跟着下来,毕竟今日之事便是陪她出门玩。 沐雪嫣今日打扮的很利落,她走到轮椅旁,“御王哥哥,整个盛京都是这般热闹么?” 楚玄迟被雾影推着,“不是,王妃特意给你找了热闹好玩的地方,但如今还隔着一条街。” 沐雪嫣斜睨了墨昭华一眼,“那雪儿不要去了,雪儿觉得这条街挺不错,就在这儿逛!” 第165章 危机 墨昭华并未看沐雪嫣,她即便是出门在外,也尽量保持着目不斜视。 不过沐雪嫣的话,她是一字不落的听着,这般与她作对,她也着实无奈。 别的女子她还能赶出府去,可恩人托付的孤女,她赶走了便置楚玄迟于不义。 楚玄迟自是依着她,“随你吧,你若是真喜欢这,便在这儿逛,喜欢什么放心买。” 沐雪嫣摸了摸自己的荷包,“可雪儿没钱,买不起……” 楚玄迟轻笑一声,“银钱之事无需在意,雾影自会付钱,雪儿只管买便是。” 沐雪嫣瞬间眉开眼笑,“这是御王哥哥自己说的哦,那雪儿可真就大胆去买了。” 楚玄迟颔首,“去吧,莫走太快,本王跟不上。” 他话音还未落,沐雪嫣已带着桃夭走向了路边一个小摊,那上面摆满了首饰。 她左手拿起一支发簪,右手又去拿珠花,“这个好看,这个也不错,都给我试试。” 桃夭接过她递上来的首饰,生怕弄疼了她,小心翼翼的插在她的发间,确实有几分好看。 沐雪嫣快步跑到楚玄迟跟前,笑盈盈的问,“御王哥哥,雪儿戴哪个更好看些?” 楚玄迟敷衍的看了眼,并不在意,“都好看,雪儿若喜欢便都买了。” 墨昭华低声提醒他,“夫君,你确定真要在这里给沐姑娘买首饰?” 这条名为永和大街的十里长街虽紧挨着永安大街,可却与之正好相反。 永安大街上店铺林立,出入的人非富即贵,这里都是路边小摊,东西廉价。 墨昭华并非看不上这里,而是顾忌楚玄迟的颜面,尤其这还是为沐雪嫣买首饰。 沐雪嫣一张娇俏的脸立马拉了下来,“怎么,不行吗?还是说你舍不得那点银钱?” 墨昭华温和道:“这点银钱又算什么?我给姑娘开的月例银子,能把整个小摊买下来。” 自从得知沐雪嫣的身份后,她便决定将其当嫡小姐来养,月例银子自然少不得。 “什么月例银子?”沐雪嫣提高了声音,“你别乱说,本姑娘可没瞧见过你的银子。” 月影在一旁帮腔,“姑娘,府里每月十五发月例银子,这还没到时候呢,自然瞧不见。” 沐雪嫣不相信墨昭华,便跟楚玄迟确认,“御王哥哥,这是真的吗?雪儿也有月例银子?” 楚玄迟早知此事,“王妃掌管王府中馈,她若说有,那自然不会少,雪儿且等着吧。” 当初墨昭华跟他提这事之时,他都是让她自己决定,他相信她定能处理的很好。 沐雪嫣正要开口,摊贩先一步扬声喊她,“姑娘,这珠花您还要吗?这位小姐也想买。” “要,为什么不要?”她拔下头上的发簪与珠花,“这两个本姑娘全要了。” 墨昭华想阻止,“夫君,你在路边摊给恩公之女买首饰,传出去怕是要落人口实。” 雾影也帮腔,“请恕属下直言,这确实不好,知道的是姑娘喜欢,不知道的以为主子小气。” 楚玄迟这才道:“雪儿,本王瞧着这珠花老气,发簪也廉价,配不上你的容貌与身份。” 沐雪嫣不确定的问,“桃夭,是这样吗?” 桃夭很上道,“小姐,您可是御王殿下的义妹,确实该用更好的首饰,否则会被人笑话。” 沐雪嫣随手便将发簪与珠花给了桃夭,“既然如此,本姑娘不要了,你还回去便是。” 楚玄迟趁机提议,“去永安大街吧,那里有胭脂水粉,名贵首饰,雪儿定然喜欢。” 沐雪嫣记得这个地名,“那不就是嫂嫂说的地方么?” 楚玄迟颔首,“是,王妃对盛京城比本王更为熟悉,又是女子,给你推荐的自不会错。” “噢……”沐雪嫣又看了眼墨昭华,“既然御王哥哥把嫂嫂说的这般好,那便去瞧瞧好了。” 他们很快各自上了马车,最终在永安大街的街口停下,沐雪嫣与桃夭下车都看呆了。 永安大街上小摊贩比较少,都是各种沿街商铺,其中多为胭脂水粉首饰,绸缎庄成衣铺。 出入的人都是锦衣华服,珠翠满头,身边跟着嬷嬷丫鬟,一看便知是非富即贵的人儿。 沐雪嫣生在南疆,那里战火连天,民不聊生,自不会有这等盛况,她看的久久收不回目光。 她低声惊叹,“我的天,果然比之前那条街要繁华的多,早知如此,我何必在那边磨蹭。” 桃夭趁机为墨昭华说好话,“所以王妃娘娘是真心带小姐出来玩儿,为您挑了好地方。” 沐雪嫣抬手不满的敲她脑袋,“要你多嘴。” 楚玄迟招呼一声,“走吧,雪儿可慢慢逛着,中午便在外用膳,下午继续在外玩儿。” “雪儿多谢御王哥哥。”沐雪嫣走路不似盛京女儿那般莲步轻移,而是大步流星。 她兴奋之下也没顾忌楚玄迟不方便,带着桃夭匆匆离开,月影赶紧跟了上去。 一辆奢华的马车像是马匹失控,突然朝沐雪嫣撞过来,桃夭吓得大喊,“小姐小心!” 沐雪嫣本身会功夫,反应又很快,当即飞身而起,避开了那匹马,危机瞬间解除。 月影也及时出手,一脚踹向马头,马夫趁机用力的勒住,可算是让马停了下来。 沐雪嫣娇喝一声,“你们没长眼睛么,这么横冲直撞,把人撞伤了怎么办?” 马夫跳下车,“实在是对不住姑娘,马儿受惊,险些伤了姑娘,小人向您赔罪。” “你知道本姑娘是谁吗?就敢撞上来,本姑娘若出了事,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赔。” 沐雪嫣杏目圆瞪,气得不行,方才若非她反应快,难免被这疯马给撞到,坏了她的心情。 她倒是忘了,即便她自己没及时跑,月影也会救她,刚才月影都已经纵身朝她飞过去。 楚玄迟很快被推了过来,对于她拿身份压人很不悦,厉声呵斥,“雪儿,不得胡言!” 沐雪嫣不满的噘嘴,秀眉跟着蹙起,“分明是他们不对,险些受伤的可是雪儿啊!” 马车里幽幽传来一道清冷的男声,“怎么回事儿?” 第166章 东宫 车轼上原本坐着一个侍卫打扮的人,他早已跳下车。 闻言他回道:“回王爷,马匹刚受了惊,车夫未能驾驭,险些撞到一位姑娘。” “王爷?”沐雪嫣盯着马车,“你是哪家的王爷,这般蛮横,竟敢当街纵马行凶。” 车夫忙不迭的解释,“姑娘,是马匹受了惊,小的未能及时控制住,并非是纵马行凶。” 车帘撩起,一个蟒袍玉带的年轻男子走出车厢,一眼瞧见了楚玄迟,“五皇兄,你怎在此?” 楚玄迟看着他跳下马车,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真是凑巧,马车的主人竟然是瑞王楚玄霖。 “原是七皇弟,雪儿乃本王的义妹,方才险些被撞,惊吓中言语有些冲撞,还请理解。” “五皇兄,五皇嫂安好。”瑞王过来问了安,又向沐雪嫣道歉,“姑娘,对不住了。” 沐雪嫣还了礼,“你这马夫似乎不行,最好是换掉,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好说话。” “姑娘说的极是,本王回去便换人,今日有公务在身,不便在此久留,来日定登门赔礼道歉。” 瑞王还赶着去办差,这也是在街上纵马过快,以至于被躲闪的路人惊了马匹,闹这么一出。 楚玄迟打发了他,“七皇弟既是有公差要忙,便先去吧,雪儿这边自有本王照看着。” 瑞王双手交叠,对着他俯身一拜,“如此,玄霖便多谢五皇兄谅解,也多谢姑娘。” 他并未提到墨昭华,可余光却打在她身上,这是自楚玄迟大婚后,他第二次见到她。 大婚时他虽帮着楚玄迟去迎亲,但她盖着戏帕,他从头至尾都不曾见过她戴凤冠的样子。 然而后来在梦里,他无数次梦见过,自己在洞房花烛中,拿着秤杆挑开了大红的喜帕。 上次见到则是在中秋宫宴上,因着他与他们坐在同一排,为了避嫌,他不好多看她。 今日也一样,他只敢在问安时对上她的眼睛,看到她眸中似乎有万千星辰在闪耀。 墨昭华感觉到他的目光,狐疑的看过去,他却已然转身上了马车,车帘掩去他的身影。 瑞王走后,楚玄迟他们几人才真正逛起了永安大街,沐雪嫣也不客气,买了一大堆东西。 雾影忙着在她后头付钱,便由风影推着楚玄迟,月影与花影以及随行丫鬟,负责帮忙拿东西。 等到午时去酒楼用膳,他们将东西放上马车,安心用膳,午后又回马车里休息了会儿。 马车里摆着套茶具,花影从酒楼要来热水,墨昭华以此泡了壶茶,楚玄迟倒了一杯。 她自己端起一杯呷了口,“瑞王向来与祁王交好,今日之事夫君认为是意外,还是人为?” 楚玄迟早想过这个问题,“若真是意外,那太过巧合,若是人为,他又走的太快了些。” 墨昭华蹙着眉,“妾身也是因此才无法确定,瑞王若想趁机接近沐姑娘,又怎会错过机会?” 楚玄迟依旧谨慎,“无论是意外还是人为,我们都要留个心眼,待回去后我会叮嘱雪嫣。” 他们喝了盏茶,便下车继续逛,上午沐雪嫣只买了胭脂水粉与首饰,下午还要买绸缎。 这一逛又是一下午,直到夜幕降临沐雪嫣还不想回去,楚玄迟决定再带她去坐游船。 今日虽不是节日,但河边每日都很热闹,沐雪嫣坐在船头兴致勃勃的看着两岸的夜景。 楚玄迟笑着问她,“雪儿今日玩的可还开心?” 沐雪嫣脸上都笑出了花儿来,“开心,太开心了,盛京城真好玩儿。” 楚玄迟提醒她,“好玩是好玩,但也不乏危险,今日你不就险些受伤么?” 沐雪嫣自信满满,“没事,雪儿会功夫,能保护自己,更何况还有月影在呢。” “你的功夫还不到家,定是本王离开南疆后便躲懒,接下来可得好好练练。” 楚玄迟打算接下来便用这个理由,将她拘在府里,以后再以奖励之名带她出来玩。 沐雪嫣确实荒废了许久,只能心虚的应下来,“是……” *** 三日后。 楚玄迟与墨昭华再次进宫。 这次他们是去东宫以见太子之名,暗中见名医。 楚玄迟回京后还不曾去过东宫,如今又成婚多日,这才带墨昭华前去拜见。 于是文宗帝得到的消息便是如此,夫妇俩初次去给太子与太子妃问安。 太子作为储君,楚玄迟作为臣,其实早该去拜见,只是他之前情况特殊。 如今他身体好了些,也不再躲在府里,难得愿意出门,文宗帝自是不会怀疑。 无论是作为君王还是父亲,文宗帝都希望他多出去走走,前提是他不能站起来。 唯有他还坐在轮椅中,手上也没兵权,文宗帝才能放心,哪怕是去东宫也无所谓。 太子与太子妃坦诚相待,彼此间没有秘密,此次名医入京的真相,太子妃心知肚明。 楚玄迟夫妇拜见过他们之后,他们便屏退了左右,只留心腹在旁,让名医问诊。 太子妃端庄典雅,仪态大方,与墨昭华坐在一旁,脸上始终带着礼貌又温柔的笑意。 她主动攀谈,“自从成婚后,五皇弟的气色瞧着倒是好了许多,可见弟妹照顾的很好。” 墨昭华找借口,“昔日陛下赐婚之时,便希望臣妾能好好照顾王爷,臣妾自该尽心尽力。” 太子妃的声音有种抚慰人的感觉,“尽心好,本宫与太子一样,皆相信五皇弟定会站起来。” 她说的不是好起来,而是站起来,这话听着让人很舒服。 墨昭华客气的道:“能得太子与太子妃这般鼎力相助,臣妾与王爷也多了一份希望。” 此时的太子也正在与楚玄迟聊着,“听闻五皇弟府上来了位姑娘,皇弟对她甚是宠爱。” 楚玄迟解释道:“雪嫣乃臣弟救命恩人的临终托孤,臣弟感恩于心,自是不敢相负。” 太子看了眼墨昭华,“恩人托孤确实重要,但五弟报恩归报恩,可莫要委屈弟妹。” 他这明显是话里有话,楚玄迟连忙询问,“敢问太子,可是听到了什么传言?” 第167章 拦截 太子眸子黯了黯,“是有些不利于五弟的传言,说那姑娘乃是你的外室。” 楚玄迟并未听过这件事,“怎会有此荒唐的谣言,败坏女儿家的清白?” 沐雪嫣如今不过才十五岁,的确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可他们并没男女之情。 一直以来,他只把她当亲妹妹看待,还想给她筹谋婚事,她也未表现出钦慕之情。 太子提醒他,“这怕是冲着五弟你来的,真正想毁的是你多年来积累的名声。” 楚玄迟靠着这一身战功,在民间的名声极佳,一般人也抓不到他的把柄来诋毁。 然而沐雪嫣的出现,却给了某些人机会,有意颠倒黑白,硬是把恩公托孤说成外室。 正所谓三人成虎,大多数人又容易人云亦云,这说的人若是多了,难保不会有人相信。 仅从这一件事,楚玄迟便知自己与太子的差距,他在盛京根基实在浅,情报远比不上太子。 “臣弟多谢太子相告。”至于是何人散布了这等谣言,楚玄迟还得回去再仔细想想。 太子表情真诚,话语诚恳,“姑娘的事你需得好生处理,切莫给他人毁你名声的机会。” 楚玄迟应声,“是,臣弟明白。” 几人聊了好一会儿,名医便给楚玄迟做完了望闻问切。 太子话语淡淡,“如何,神医可有法子治疗?” 大夫满眼疑惑之色,“小的不明白,这外伤虽严重,但也非无药可医,为何至今未愈?” 楚玄迟解释,“先前内伤严重,御医不敢用重药,药效慢了些,但如今已好了很多。” “不对,不该是如此,除非御医的医术……”大夫说到这戛然而止,不敢再多言。 他是个聪明人,稍一分析便明白过来,并非是真治不了,而是有人不愿意御王痊愈。 连宫中御医都能控制的人,他如何惹得起,且不说自己并没把握,即便有也不敢治疗。 于是他立马退缩,“抱歉,太子殿下,御王殿下,小的医术不精,还望另请高明。” 太子的脸色猛然沉了沉,“可你刚才说并非无药可医?” 大夫找借口,“小的方才是没想到御王殿下的内伤,还是御医想的周到。” 楚玄迟猜到了大夫的心思,“臣弟多谢太子皇兄的好意,还是莫要为难大夫。” 大夫感激的跪拜,“小的多谢御王殿下,愿殿下能找到真正的神医,早日痊愈。” 太子叹息一声,“你既治不了,那便下去吧。” 大夫拎起药箱,“多谢太子,小的告退。” 太子尴尬的看向楚玄迟,“抱歉,孤让五弟白跑一趟。” 楚玄迟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无碍,不过是预料之中的事罢了。” 太子妃蹙眉,“这如何是好,大夫一瞧便能猜到原因,又有几人敢治?” 楚玄迟双手扶着轮椅,“无事,如今这样也挺好,左右是已习惯这副轮椅。” 太子劝慰,“五弟莫要灰心,天下这么大,孤相信总会有不畏强权的正义之士。” “等过个几年,昔日之事渐渐遗忘,军中有人替代臣弟的位置,兴许臣弟也有得治。” 这也是楚玄迟之前做的最坏打算,只要文宗帝留下他,那几年后他便可能会痊愈。 太子并不肯放弃,“无需等那么久,孤会继续寻医问药,若能找到留仙岛最好。” 楚玄迟未抱希望,“连父皇的人都找不到,至今依旧被病痛折磨,太子怕是更不易。” 太子柔声劝慰,“不易归不易,希望总归还是有,五弟若轻易放弃,如何对得起弟妹?” 楚玄迟笑道:“太子所言极是,那臣弟便带着希望,早日站起来,给王妃一个真正的家。” 太子看向太子妃,“如此甚好,孤也满怀希望,相信终有一日,我与柔儿会有自己的孩子。” 太子妃闺名长孙敏柔,太子一般只有在自己人跟前,才会这般亲昵的唤她,否则只会称爱妃。 由此可见,他已把楚玄迟与墨昭华当自己人,至少表面上是如此,是否真心,还需判断。 楚玄迟夫妇在东宫又坐了会儿才离开,并未去见其他人,而是直接出宫回了御王府。 *** 次日。 大夫出宫离开了盛京。 太子的侍卫把他送出城才回东宫复命。 大夫坐在马车内,想着昨天的猜测还有心有余悸。 也是因此,他才上赶着离开盛京,怕夜长梦多,害自己丢了性命。 马车是太子特意安排,配备了一个车夫一个护卫,在官道上徐徐而行。 离盛京城越远,路上行人便越少,在路过一片树林时,两个黑衣人蹿出来。 他们脸上都蒙着块黑色的面巾,其中一个直袭车夫而去,另一个则对上了护卫。 车夫在受惊之下未能好好驾驭马车,马匹也在受惊之下失去了控制,带着马车狂奔。 大夫听到动静掀开车帘一看,正好看到一个黑衣人用剑利落的挑断了车夫的脖子。 黑衣人一脚将没了气息的车夫踹下去,自己抓住了缰绳,及时控制住了那匹马。 此时的大夫已吓得跌坐回去,倒是没看到另一个黑衣人,一剑捅穿了那护卫的身子。 驾车的黑衣人将马车驶离了官道,进了一条小路,又走远了一些才将马车停下来。 大夫瑟瑟发抖的躲在马车里,突然看到一把剑刺了进来,吓得他又往后缩了缩。 奈何他身后便是车壁,他根本无路可退,好在那把剑并未刺向他,只是挑开了车帘。 不过下一刻,那把剑又架在了他脖子上,带着一种刺骨的冰凉感,让他全身瘫软。 黑衣人冷声质问,“说,太子找你只是为了治疗他与太子妃病症,还是有其他意图?” 大夫声音颤抖,“是为太子与太子妃治病,可惜小的医术不精,只得让两位贵人另请高明。” 黑衣人又问,“那御王为何偏偏在你来之后,突然去了东宫?这期间你可有为御王诊治?” “没、没有,小的未曾见过御王殿下。”大夫早在入京前便被交代过,需得保密此事。 黑衣人手上微微用力,大夫的脖子上便见了血,“我再问一遍,真的没为他诊治过?” 第168章 灭口 大夫心知若是说了实话,可能死的会更快,自然要否认。 哪怕脖子上传来痛感,鼻尖已然萦绕着血腥味,他也一口咬定未见过御王。 “你若肯说实话,我还能放你一马,你既冥顽不灵,那便休怪我剑下不留情。” 黑衣人手上再次加大了力道,想要威胁大夫,外面负责放风的同伴突然开口提醒。 “不好,有人往这边来了,极有可能是冲我们来的,你且去应付,我带他先走。” 里面的黑衣人咒骂了一句,“该死,他们怎来的这般快,都盯着东宫的动静。” 他说着收起剑,迅速退出了车厢,果然看到有几个人踏空而来,他当即仗剑迎上去。 另一个黑衣人趁机一扬马鞭,架着马车带大夫离去,大夫一个不稳,摔在了车里。 刚来的一共有三个人,也是类似的黑衣蒙面打扮,一个拿大刀,另外两个用剑。 拿大刀的吩咐他们,“你们两个快去追,莫让他们跑了,这里有我一人应付即可。” 俩个执剑的黑衣人施展轻功去追马车,只是还未追到,半道上赫然又出现了两个黑衣人。 他二人就此被拦下,无法继续追下去,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越跑越远,最终消失不见。 最初的黑衣人驾着马车远去,后面却追上来一匹马,马背上坐着的竟还是个黑衣人。 他快马加鞭,眼看着要追上了马车,他突然从马背上纵身一跃,轻巧的落在马车顶上。 驾车的黑衣人听到动静回头,却见一把飞刀迎面而来,他连忙偏头避开,第二把又袭来。 车顶上的黑衣人连续袭出几把飞刀,然后趁机仗剑而上,与驾车的黑衣人打了起来。 大夫在车里被颠簸的东倒西歪,听到外面有兵器相撞之声也不敢掀开车帘看一眼。 他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来盛京这般危险,他绝不会为了能名扬天下,冒然入京。 因着驾车的黑衣人要应付赶来的黑衣人,无法驾车,失去控制的马匹再次带着马车狂奔。 可他又不能跳下马车,如此一来大夫便会逃走,甚至落入其他人的手里,导致他任务失败。 于是两人一个在车轼上,一个在车顶,打斗了好一番,最终是车顶上的黑衣人略胜一筹。 他一剑封喉,彻底要了对方的性命,也没管失控的马车,拿着剑径自冲进了车厢之中。 来的几波人都是同样的装扮,又是蒙着面巾,大夫也不知眼前这个是第几波来的人。 他捂着脖子上的伤口,正等着对方问话,不料对方竟二话不说,直接一剑抹了他的脖子。 “你……”大夫张着嘴,瞪大了眼睛,只留下这一个字,到死都不知是谁要自己的命。 黑衣人飞出马车,一脚踹在马屁股之上,失控的马匹瞬间加速,带着马车狂奔而去。 他往回走,那匹他骑过的骏马还在原地等着,他翻身上马继续前行,见到了三具尸体。 尸体旁站着一个黑衣人,不过已扯下面巾,露出真容,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 黑衣人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可惜了,折损了一人,不过大夫已死,总算不辱使命。” 络腮胡子弯腰扛起地上的一具尸体,那是他的同伴,他要带走,免得给敌人留下蛛丝马迹。 黑衣人跳下马,让他将尸体放在马背上,自己则牵着马继续前行,地上又出现了一具尸。 这是最初黑衣人打斗的地方,显然其中一人已跑,这次出现的八个黑衣人,死了五个。 牵马的黑衣人道:“不知道那个幸存者又是谁的人?” 络腮胡子扯开死者的面巾,“我们连地上的尸体,都分辨不出是谁,遑论跑了的人。” *** 当天下午,御王府。 疏影前来禀告,“主子,我们的人去晚了,大夫已死。” 楚玄迟是在得知大夫离京后,让人前去保护,可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疏影继续道:“地上除了车夫和护卫,还有四具尸体,都是黑衣蒙面打扮。” “若是其他几方的人马,最多只是审问,不至于要了大夫的命,这倒像是灭口。” 雾影知道楚玄迟昨日去东宫的真相,但他并不相信太子,如今更是怀疑太子杀人灭口。 疏影向楚玄迟确认,“主子,大夫之死,您看会是太子的人所为么?” 楚玄迟对大夫有些内疚,“即便不是太子自己的意思,也绝对与他有关。” 大夫知道的太多了些,为了太子的利益,皇后与右相府也不可能让他活着离开。 疏影很快也想到了这点,“属下明白了。” 雾影问楚玄迟,“太子那边,以后若再有类似的事,主子可还要去东宫?” 楚玄迟轻叹一声,“罢了,本王也不想再害他人性命。” 疏影禀告完大夫的事便离开了书房,雾影则依旧留在里面与楚玄迟一起办公。 不久之后,花影的声音突然在外面响起,“主子,王妃来给您送参汤了。” 墨昭华一直在为他调理身子,除了暗中施针和用药,日常饮食方面也有注意。 这一年来,宫里送来了不少名贵的补品,她换着花样煲汤给他喝,但也不敢大补。 得到楚玄迟的应允后,墨昭华端着参汤进去,坐在了他旁边那把特意放置的椅子上。 楚玄迟端起参汤一边喝一边告诉她,“昭昭,大夫死了,他是因我而死。” 子不杀伯仁,伯仁因子而死,这让他自从得大夫知死讯,便一直无法释怀。 墨昭华进来便看出了他心情欠佳,只是还没来得及相问,如今倒也无需再多问。 知他是为大夫之死而自责愧疚,她自然要好好安慰,心思立刻活络了起来。 “大夫不会无缘无故来盛京,他既然来了自是有所求,不是为名,便是图利。” 墨昭华想到了说辞,“所以大夫并非为夫君而死,而是为他自己的利益付出代价。” 雾影也劝过楚玄迟,只是并无效果,如今立马附和,“王妃说得对,主子还请看开些。” 墨昭华见他眉头舒展了些,又柔声道:“夫君莫要再耿耿于怀,与妾身想想明日的待客吧。” 第169章 赔罪 瑞王昨日已送来拜帖,明日会为上次沐雪嫣的事,亲自登门赔礼道歉。 因着楚玄寒的关系,墨昭华并不认为他只是为赔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楚玄迟的注意力终被转移开,“我今日会与雪嫣提这事,让她明日有所防范。” 墨昭华问他,“沐姑娘那边便交给夫君了,不知对于萧公子,夫君又准备如何?” 明日瑞王会留下用膳,府中自然要设宴,萧衍作为客人,她不确定是否也要邀请入席。 楚玄迟想了想,“他本就身份存疑,在确定可信之前,暂时便莫让他接触老七吧。” “好。”正好他已喝完参汤,墨昭华便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有些湿润的嘴角。 楚玄迟抓住她的手,“昭昭,我在盛京的根基太过薄弱,一旦遇险,便会连累于你。” 上次去东宫,他仅从太子说的流言,便看出了自己与太子的差距,后来又出了大夫的事。 同样是在盛京城,其他人都已动完手,他的人才赶过去,若是有人要杀他,又当如何? 因此他无法释怀的不只是大夫之死,而是对未来的担忧,他很怕保护不了在意的人。 墨昭华握紧了他的手,话语坚定,“没关系,无论发生何事,妾身都会与夫君一起面对。” 楚玄迟在她眼里竟未看到丝毫的恐惧,“昭昭不怕么?” 墨昭华笑了笑,“不怕,大不了置之死地而后生。” 经历了前世那种惨绝人寰的悲剧,眼前这点小危机,对她来说又算什么? 楚玄迟总觉得连累了她,“昭昭……” “夫君莫怕,夫妻齐心,其利断金,若真逃不过,黄泉路上至少也不会孤单。” 墨昭华的温柔劝慰和生死相随,总算让楚玄迟好受了些,不再是愁眉不展的样子。 他由衷的感激,“若没有昭昭,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排遣,今生有你,真的足矣。” 墨昭华与他再说了会儿,便起身离去,“那夫君忙吧,莫要多想,妾身先回院里了。” 她走后,楚玄迟哀叹,“雪嫣的心思但凡能有王妃一半的玲珑,本王也无需这般担心。” 雾影与墨昭华接触越多,便越钦佩,“王妃秀外慧中,睿智无双,一般人又如何比得上?” 楚玄迟不禁又感慨,“是啊,这般通透的女子,却成了本王的妻子,本王何其有幸。” 雾影趁机劝他,“所以王爷哪怕是为了王妃,也莫要再耿耿于怀,而应该振作起来。” 楚玄迟自嘲的轻笑,“本王如今活的倒还不如你通透。” 雾影连忙解释,“主子误会了,属下并非此意。” “无需解释,本王知你意思,无论以后还会否回南疆,在这盛京城本王须有自己的势力。” 即便楚玄迟将来还回南疆,可盛京城有墨昭华在意的人,他自然要有能力护着点他们。 那早已不只是她的家人,从成婚那日起,便也成了是他的家人,给过他家庭的温馨。 *** 次日上午。 瑞王带着礼物来了御王府。 其中多为胭脂水粉,首饰头面,绫罗绸缎。 沐雪嫣昨日便知此事,也没跟他客气,让桃夭全部收下。 “实在是抱歉,本王这几日忙于公务,白天不得空,晚上又不方便见姑娘。” 瑞王气质偏清冷,能力略平庸,不够出众,母族又势弱,在公务上也是无功无过。 再加上文宗帝儿女众多,以至于他时常被忽视,即便有什么好差事,也很难想到他。 这次难得有份好差事,自是要尽最大努力去做好,其他事只能往后排。 沐雪嫣无所谓道:“本姑娘是没关系,也就是你们盛京规矩多,男女大防,听着都累。” 瑞王久居盛京,对外面的民风没那么了解,不免有了些好奇,“南疆不在意男女大防么?” 沐雪嫣言之凿凿,“那当然了,我们南疆民风淳朴,男女一起干活都是很正常的事。” 楚玄迟当即阻止,“雪儿,休得胡说,无论是何处都需注意男女之事,以免辱没清白。” 沐雪嫣不满的反驳,“我哪有胡说,南疆本来就不像盛京这般,男女间连交朋友都不行。” 她在南疆有三五好友,其中有男也有女,可自从来了盛京城便不允许与异性走太近。 瑞王笑着问她,“沐姑娘初来乍到,可是觉得太过孤单,想要多认识几个朋友?” 沐雪嫣对他挺有兴趣,“是啊,我在这府里快闷死了。” 毕竟除了萧衍之外,这可是她离开南疆认识的第二个人。 瑞王为楚玄迟说话,“五皇兄应该是担心姑娘初来盛京,对这边不太解,恐惹祸端。” 楚玄迟趁机道:“雪儿你瞧瞧,大家都能理解本王,唯有你不明白本王这番良苦用心。” 沐雪嫣皱起鼻子,“盛京真麻烦,雪儿都想回南疆了。” 瑞王安抚她,“不麻烦,沐姑娘是刚来,还不太习惯,等多住些日子自然就好了。” 沐雪嫣自从出过一次门,便成日想着能再出去走走,“再住下去,我都要闷出病来了。” 瑞王抓住机会发出邀请,“本王过几日会在府里设菊花宴,姑娘可要来玩儿?” 沐雪嫣叹气,“盛京城里规矩多,御王哥哥生怕雪儿得罪人,又怎会让雪儿去参加宴席?” 瑞王给自己的侍卫使了个眼色,“没关系,只要五皇兄与皇嫂一起前来,自然会放心。” 侍卫会意的掏出一张请帖,走到楚玄迟跟前双手奉上,楚玄迟伸手接过,打开查看。 菊花宴设在九月十八,也就是后日,瑞王如今才送请帖,倒有种临时起意的感觉。 “玄霖此次前来共有两件事,一是向沐姑娘赔罪,二是邀请五皇兄与皇嫂参加菊花宴。” 瑞王以文宗帝做借口,“父皇多次提起,五皇兄的身子已好了些,让我们兄弟间多走动。” “玄霖平时很少在府中设宴,还望皇兄与皇嫂给个面子,届时带沐姑娘一起来瞧瞧。” 沐雪嫣很是心动,“御王哥哥,嫂嫂,左右你们在府里也是闲着,要不要去玩玩?” 第170章 楚玄迟沉吟片刻,“自大婚后,除了前几日去东宫,本王也未曾带王妃出门。” “雪儿既如此想去,七皇弟又亲自上门送请帖,那本王便与王妃一起去瞧瞧吧。” 他身子确实好了些,若继续躲府里,否则文宗帝难免又起疑,以为他在暗中筹划什么。 沐雪嫣喜笑颜开,“谢御王哥哥,瑞王殿下你太好了,一来就给雪儿这么大个惊喜。” 瑞王声音清冷,“应该本王谢你才对,原本不敢给五皇兄下这个请帖,借此机会才敢来。” 沐雪嫣不解,“为何不敢?御王哥哥这么可怕的么?” 瑞王解释,“不是,是五皇兄离开盛京多年,我们兄弟间感情生疏,本王怕太过唐突。” 楚玄迟之前还在怀疑他是临时起意,如今正好得到佐证,瑞王果然原本没打算请他。 瑞王本就打算在此用膳,因此有意赶着午膳前过来,聊了没多久便到了午膳时间。 席间楚玄迟以茶代酒与他喝了几杯,聊的虽是无关紧要的话,倒也算得上相谈甚欢。 瑞王用过午膳便回去了,楚玄迟与墨昭华则回后院休息。 楚玄迟自从回盛京后,始终保持着警惕,“不知老七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墨昭华敛了敛眉,“随着夫君身子的日渐好转,以后府里的请帖怕是会越来越多。” 楚玄迟也想过此事,“没关系,我既然回了盛京,那早晚都要面对这些。” 墨昭华一心惦记着楚玄寒的大婚,“妾身怎感觉这一个月过的好慢,还没到二十八。” “是昭昭太着急了些,本王倒感觉时间月过的太快,转眼间我们已成婚一月有余。” 从八月初六到今日,楚玄迟大婚正好四十天,他却感觉与墨昭华拜堂仿佛就在昨日。 “已经月余了么?那夫君的腿也快有知觉了,我们得再找个机会泡药浴,三次可见效。” 三次药浴,加上喝半个月的药,以及至少一个月的针灸,墨昭华有信心让他恢复一点知觉。 楚玄迟闻言,心跳都加快了些,“这几日我好好想想,争取在老六大婚之前再泡上一次。” *** 两日后的午后,瑞王府。 楚玄迟与墨昭华带着沐雪嫣前来赴宴。 沐雪嫣一下马车就说:“这狮子比御王府门前的要小。” 楚玄迟当即压低了声音告诫,“雪儿,以后这话可莫要在外人面前说。” 盛京城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府邸门前的瑞兽代表着府邸的规格。 瑞王府规格比不上御王府,狮子自然更小,其他人都知道,唯有沐雪嫣不知。 她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便是给瑞王难堪,若被人听了去容易落人话柄,连累楚玄迟。 沐雪嫣听完解释,简直不敢相信,“盛京城规矩这么多?那雪儿岂不是得罪了瑞王?” 楚玄迟也无奈,“因此真不是本王不愿让你出门,而是你不了解盛京,着实危险。” 沐雪嫣并不想惹麻烦,“那雪儿接下来尽量不说话好了,要说也只悄悄跟御王哥哥说。” 一行人进了瑞王府,被府里的下人迎去正厅见瑞王,瑞王正在里面招待先来的客人。 楚玄寒也是座上宾,他面带温和笑意,主动向楚玄迟夫妇问安,“五皇兄,皇嫂安好。” “六皇弟也来了。”既然都知楚玄寒与瑞王交好,楚玄迟自是早猜到他会来。 双方见礼后,楚玄寒重新坐下,“听闻五皇兄身子好转,今日一见,气色果然不错。” 楚玄迟有意提到墨昭华,“是你皇嫂照顾的好,府里的丫鬟侍卫,终究不如枕边人贴心。” 楚玄寒面不改色,“父皇也说为五皇兄指了个好婚,五皇嫂极好,乃是亲王妃的表率。” 他脸上虽然带笑,心却早已沉下去,墨昭华本该是他的妻子,为他尽心尽力。 可如今楚玄迟不仅抢了他看上的女人,还当他的面夸赞,这让他如何咽下这口气? 楚玄迟又在他心上捅刀子,“父皇英明神武,自是能为本王指个好婚,六皇弟也一样。” 尉迟霁月早已被家里给宠坏,任性妄为又刁蛮,平日里可没少得罪人,楚玄寒日后有的受。 楚玄寒想到马上要娶那样的女人进门,心中越发闷得慌,若非她背后有将军府,他绝不会娶她。 几人在正厅聊了会儿,又来了贵客,是晋王带着晋王妃前来,这也是他撤职后首次出门。 至此,人都到齐了,大家一番见礼与寒暄后,瑞王便引着他们前往后花园。 瑞王府有个菊花园,如今正是菊花盛开的季节,里面各式各样的菊花开的正好。 除了几位兄弟,瑞王也请了些世家与官宦人家的嫡系,只是楚玄迟夫妇与之不太熟。 沐雪嫣除了御王府的人与瑞王,其他一个都不认识,便一直缠着楚玄迟悄悄询问。 楚玄迟毕竟回来时间还不久,以前又少出门应酬,今日这些人他认识的并不多。 墨昭华反倒还认识的多些,在一旁帮着介绍,沐雪嫣不仅没给她脸色瞧,还会道谢。 只因楚玄迟再三告诫,出门在外,墨昭华代表的是御王府的脸面,不可让她在人前难堪。 晋王带着晋王妃过来攀谈,“五皇弟气色瞧着不错,得空与弟妹去本王府上坐坐如何?” 楚玄迟当即应下,“大皇兄若是方便,待六皇弟大婚后,玄迟定会带王妃上门拜见。” 他既去过东宫,今日又来了瑞王府,他日还要赴楚玄寒的婚宴,便不能厚此薄彼拒绝晋王。 “好,那本王等着。”晋王看向沐雪嫣,“届时别忘了带上沐姑娘一起,人多热闹些。” 他与楚玄迟闲聊时,晋王妃也在与墨昭华交谈,这还是他们妯娌私底下第一次聊天。 大婚之日,墨昭华在喜房中,晋王妃自是没机会,中秋宫宴上又各有位子,不太方便。 晋王妃盛情相邀,“一直听闻弟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得空来府上手谈几局解解闷如何?” 第171章 示好 “大皇嫂如此盛情,昭昭却之不恭,他日与王爷登门拜见之时,还请皇嫂多多指教。” 墨昭华欣然应下,但却没答应单独前去,而是把时间定在了与楚玄迟前去晋王府拜见之日。 “他们兄弟间谈他们的事,我们间妯娌下我们的棋,互不影响,也不是非要等五弟上门才能来。” 晋王妃说着幽幽叹息,“哎……我每日闷在府里,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也着实无趣。” “王爷不良于行,很多事不方便,昭昭既已成为他的妻,自是该多在旁伺候着,否则不放心。” 墨昭华虽不知晋王侧妃有喜,但知道晋王府后院的人多,万一出了什么事,她难免被牵连。 前世晋王府后院时常出事,若是晋王妃有心利用她,她有嘴都说不清,还是少去比较好。 她也以文宗帝做幌子,“陛下赐婚之时,也说过让昭昭尽心照顾王爷,昭昭岂敢懈怠?” 晋王眸色微黯,“既是如此,王妃便莫要为难弟妹了。” 晋王妃这才不再多言,“抱歉,是我太过强人所难,还请弟妹莫怪。” 墨昭华淡然笑笑,“无事,昭昭也是皇命难违,只求王爷能早些好起来。” 晋王夫妇不久便离去,又有其他宾客过来打招呼,这也是各种宴席的目的所在。 借着宴席之名认识更多的人,不是为名便是为利。 楚玄迟夫妇一直在应酬,沐雪嫣待了会儿便觉得无聊,带了月影和桃夭离去。 桃夭左瞧右看,眼花缭乱,“小姐,奴婢怎么感觉盛京的菊花都比咱南疆的好看?” 月影解释,“瑞王最喜菊花,园子里品种繁多,其中不乏珍贵名品,确实极为少见。” 桃夭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奴婢都没见过,小姐你快看呀,这还有绿色的菊花。” “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带你出来都嫌丢人。”沐雪嫣嘴里这么说,人却已然走过去。 主仆俩围着一株绿色的菊花啧啧称奇,月影在旁边眼观四路,随后便看到瑞王缓步走来。 瑞王清清冷冷的开口,“此花名为绿牡丹,乃是本王钟爱品种之一,沐姑娘可也喜欢?” “瑞王殿下安好。”沐雪嫣福了一礼才回答,“比起千篇一律的黄菊,这个是有几分好看。” 瑞王大方相赠,“此花本王有几株,姑娘若是喜欢,本王可赠送一株,姑娘带回御王府养着。” 沐雪嫣婉拒,“那倒不用,我不擅养花弄草,此花既如此珍贵,被我养死岂非暴殄天物?” 今日出门之前楚玄迟千叮万嘱,让她记住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切莫被迷惑。 且不说她是真不想养花,即便喜欢也不会平白无故便收下其他人的礼物,这次又非是赔礼。 瑞王神色淡淡,“姑娘说笑了,这自然无需姑娘来养,本王相信御王府里还是有花奴。” 沐雪嫣依旧拒绝,“多谢殿下的好意,我本身就是借住在御王府,又怎好如此麻烦?” 很多事她也并非不懂,毕竟不是三岁小孩,她只是想仗着楚玄迟的宠爱为所欲为罢了。 瑞王没再勉强,换了个话题,“那边有株十丈垂帘,乃是稀有品种,姑娘可要去瞧瞧?” 沐雪嫣正想回应,晋王轻袍缓带走了过来,“七皇弟,沐姑娘,都在欣赏绿牡丹呢。” 瑞王先见礼,“大皇兄安好。” 沐雪嫣也屈膝,“我记得你,你是晋王殿下对吧?” 晋王笑意不达眼底,“是,过几日五皇弟过府,姑娘可一定要来。” 沐雪嫣应声,“好呀,只要御王哥哥愿意,我自然会跟着来开开眼界。” 晋王问她,“姑娘初来盛京,可有到处玩儿?盛京城里好吃好玩的可不少。” 沐雪嫣一听到玩,眸色便黯淡了下去,“只去玩过一次,这还是第二次出府。” 楚玄迟以练功为名把她拘在府里,月影又看得紧,连桃夭都不帮她,她偷溜不出去。 晋王捕捉到她的落寞,当即试探了起来,“怎么,姑娘是不喜欢盛京?” 沐雪嫣微微摇头,“没有啊,是我不懂规矩,御王哥哥怕我在外闯下大祸。” 瑞王看他们一问一答聊的畅快,自己并无插话的机会,只得讪讪的离开。 晋王余光瞥见瑞王离去,在心中冷笑一声,他原本便是看到他们相谈才过来。 他淡淡的开口,“本王对盛京极为熟悉,姑娘若是愿意,本王可陪你四处走走。” 月影一直在戒备着,听到这话,赶紧给桃夭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前去找楚玄迟夫妇。 都知晋王后院的人多,他对未出阁女子发出这等邀请,他们丫鬟不好处理,只能找主子来。 桃夭不敢耽误,快步往回走,好在他们没走太远,在此处能看到楚玄迟夫妇,不至于迷路。 沐雪嫣也婉拒了晋王,“这怕是不好吧?男女有大防,我们孤男寡女一起出门容易让人误会。” 她只是没盛京女子那般矜持,还不至于会跟一个初识的男子同游,除非她真的不要脸。 晋王笑容略显邪魅,“男女之间是不能私会,你我出门有婢女侍卫跟随,怎能算孤男寡女?” “是这样吗?”沐雪嫣确实想出门,闻言竟心动了,“要不我先回去问问御王哥哥?” 晋王往前走了两步,来到她跟前,“姑娘既是自由之身,倒也无需事事都过问旁人。” 沐雪嫣下意识的往后退,却见他突然长臂一伸,随手摘下了她身旁一朵绿牡丹。 他将花递给沐雪嫣,嗓音低沉喑哑,“花开堪折直须折,鲜花配美人,悦目是佳人,” 沐雪嫣没有接,“御王哥哥不是旁人,他是我的义兄,母亲临终前交代我要听义兄的话。” 这既是瑞王钟爱之花,她又怎能拿着招摇过市,万一被误会是她摘下来的,岂不丢人? 晋王把玩着手中花,“正所谓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五皇弟既得令慈相救,为何不肯娶姑娘?” 第172章 故意 “报恩的方式有很多,并非只有以身相许,况且救人的是我娘亲,而不是我。” 沐雪嫣脸色一沉,“娘亲走后,御王哥哥一直照顾着我,这作为报恩又有何不可?” 晋王不以为然,“姑娘莫生气,本王只是随口一问,毕竟亲王妃的身份很多女子心动。” 沐雪嫣提高声音,“别人心动是别人的事,本姑娘与御王只是兄妹,还请晋王莫折辱我们。” 墨昭华匆匆而来,正好听到这话,突然便对她有了好感,这姑娘在关键时刻还是拎得清。 周围也有人在赏花,闻言朝这边看过来,沐雪嫣表现的很坦然,无惧他们的审视目光。 墨昭华过去挽住她的胳膊,“姑娘怎在这,王爷没瞧见你担心不已,正让人四处寻你呢。” 沐雪嫣有些不习惯这种亲近,“御王哥哥就是瞎操心,我这么大个人还能丢了不成?” 墨昭华笑道:“后花园挺大,我们又是初到此处,王爷确实也担心姑娘会迷了路。” 沐雪嫣顺势道:“那回去吧,免得御王哥哥担心,要是他寻过来,倒显得雪儿不懂事。” 墨昭华并未与晋王打招呼,挽着沐雪嫣往回走,月影与桃夭则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晋王妃走到晋王旁,低声提醒,“王爷,您太心急了些,惹得沐姑娘反感,得不偿失。” 晋王压着声音,“她既不受本王迷惑,那反感更好,如此对比之下,其他人才有了机会,不是么?” 晋王妃事先并不知他的目的,闻言还愣了愣,“王爷原是故意为之,是妾身误会了。” 另一厢,墨昭华带着沐雪嫣回到了楚玄迟身边,月影正在一旁低声禀告刚才的事。 楚玄迟没想到晋王竟会说出这种话来,但现在也不好对此评判,一切都等回去再说。 他看向沐雪嫣,“雪儿,菊花宴可还好玩?” 沐雪嫣并不觉得好玩,但更不想回去,“人多是挺热闹,怎么,御王哥哥可是想回府?” 楚玄迟确实想带她回去,但她不愿也不会强迫,“没有,本王只是怕你被打扰了不开心。” 沐雪嫣还想去别处瞧瞧,“怎么会呢?别人说别人的,我玩我的,以后离远些便是。” 楚玄迟看她四处张望,猜到了她的心思,“那雪儿便跟着本王与王妃吧,想去哪我们陪着。” 沐雪嫣还惦记着赏花,“瑞王提过十丈什么来着,雪儿闻所未闻,想去看到底长啥样。” 楚玄迟对菊花没有研究,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听的云里雾里,满眼迷惑之色。 墨昭华见他不懂才解释,“应该是十丈垂帘,极为稀有的品种,妾身也只在御花园见过几次。” 他们很快问明了十丈垂帘的所在,过去后看到周围已然有了不少人,原是在作诗。 其他人见他们过来,暂时停下活动,纷纷过来行礼问安,然后才继续吟诗作对。 沐雪嫣不懂诗词,只是单纯的来看花,“我的天,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菊花。” 楚玄迟儿时虽生活在宫里,但并未注意过菊花,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十丈垂帘。 他饶有兴致的道:“这确实跟我们平日里所见的菊花大不相同,七皇弟挺有心思。” 楚玄寒本也在对菊赋诗,但行礼后并没再离去,“七皇弟也就这点爱好,自是会费心。” 楚玄迟脸上带着礼貌而疏离的笑意,“听闻你才情极佳,怎不去作首诗了?” 楚玄寒看向墨昭华,“玄寒的才情怎比得上五皇嫂这位大才女?要不五嫂作一首?” 墨昭华连多跟他说一个字都觉得恶心,“不了,我们随后还要去赏凤凰振羽。” 沐雪嫣好奇的问,“凤凰振羽也是菊花么?” 墨昭华话语温柔,“对,瑞王搜集了不少稀有珍贵品种,我们今日倒是有眼福。” 楚玄迟也想赶紧离开,“雪儿可还要看这十丈垂帘,不看的话我们便去瞧凤凰振羽。” 沐雪嫣并非爱花之人,不懂慢慢欣赏,“已经看过了,我们再去别处吧,今日看个够。” 楚玄寒却还主动贴上来,“本王也还没去瞧瞧凤凰振羽,便于与你们一起去如何?” “随你。”且不说这是在瑞王府,即便是在御王府,楚玄迟也不能无礼的把人给赶走。 于是楚玄寒便跟着他们赏花,期间时不时的与楚玄迟聊上几句,倒是没再主动提起墨昭华。 赏花在酉时初结束,而后便是晚宴,楚玄寒又故意挨着楚玄迟而坐,席间与他谈笑风生。 墨昭华再不喜也只能忍着,以后还要经常面对他,她必须把表面功夫做好,免得引来怀疑。 晚宴从酉时一直持续到戌时,菊花宴才正式结束,墨昭华上了马车,重重的吐了口气。 楚玄迟拉过她的手握住,“抱歉,昭昭,若非因为我,你也无需面对老六。” 墨昭华自不会怪他,“是他主动粘着,换做谁也赶不走,除非是想失礼于人前。” 如今已有人借沐雪嫣诋毁楚玄迟的名声,他若再失礼,怕是又会有人说他目中无人。 楚玄迟知她忌讳楚玄寒,便换了话题,“晋王之举,着实奇怪,昭昭可有想出其中缘由?” 墨昭华已想了很久,“没有,妾身想不通,他即便不接近沐姑娘,也没必要得罪人吧?” 楚玄迟微微拧着眉头,“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们猜不透,便只能加倍提防,莫着了他的道。” 提到此事,墨昭华想起了沐雪嫣当时说的话,“沐姑娘今日那番话,听得妾身还挺高兴。” 楚玄迟轻笑一声,“我早说过,雪嫣只把我当兄长,对我并无男女之情,如今可放心了?” 墨昭华也终于露出笑容,“妾身不是一直都相信夫君么?又何曾为此担心过?” “我明白了,你在意的是雪嫣,她如今可算是听话了些,对昭昭有了一定的尊重。” 楚玄迟夹在中间着实也为难,既不想墨昭华受委屈,又不想沐雪嫣过的不满意。 墨昭华稍感欣慰,“可不是,她在人前不给妾身脸色瞧,便是维护了妾身的脸面。” 第173章 利用 翌日。 楚玄迟去了芳菲苑。 他隔三差五便会过去指导沐雪嫣练武。 今日过去时她已在院子里练剑,英姿飒爽,长剑带风。 他让沐雪嫣停下稍作休息,后者立马便将长剑入了鞘,屁颠屁颠的过来。 院子里有棵桂花树,如今开的正盛,树下摆着把藤椅,沐雪嫣最喜坐在上面。 楚玄迟在藤椅旁,柔声询问,“雪儿昨日玩的可还开心?以后还想参加宴会么?” 沐雪嫣接过桃夭递上的茶,浅呷了一口,闻言樱桃小嘴瞬间便噘了起来。 “当然想,再怎么也比闷在府里强,尤其是御王哥哥还时常检查雪儿的功夫。” 楚玄迟每次过来,除了指导她的剑术,还会进行检查,看看她练习后是否有进步。 不过他今日倒不是为了指导或检查她的功夫,而是为了昨日参加菊花宴之事。 他想知道她对自己几位兄弟的看法,“本王那几个兄弟,雪儿可知该如何相处?” 沐雪嫣想了想,“离晋王远点,瑞王看起来虽然不错,但雪儿也不会受他的迷惑。” “祁王呢?”这才是楚玄迟最在意的人,他最不希望自己的人被楚玄寒所利用。 “温文尔雅,谦谦有礼,看着没什么坏心眼,跟御王哥哥的关系也比其他人更亲近。” 昨日楚玄寒在瑞王府最先见到他们,后来又一起赏花,沐雪嫣对他观感着实不错。 不料楚玄迟却告诉她,“雪儿以后最该防备的便是他。” “啊?为什么呀?”沐雪嫣怎么看楚玄寒都挺好,“难道他也是坏人么?” “他确实不算什么好人,雪儿你一定要记住,无论何时面对他都要提高警惕。” 楚玄迟既信任墨昭华,便笃定楚玄寒狼子野心,对他的防备心自是比对任何人都强。 沐雪嫣的神情也变得严肃,“好的,雪儿定谨记于心。” “雪儿昨日的表现,让王妃很高兴,她跟本王提议,等祁王大婚后再带你出去玩。” 墨昭华并未说过这种话,只不过楚玄迟有心再带沐雪嫣出去走走,便借机为她博取好感。 沐雪嫣撇了撇嘴,“雪儿可不是为了她,而是给御王哥哥面子,毕竟她关乎御王府的脸面。” 楚玄迟略显无奈,“像昨日那样相处不好么?王妃温柔善良识大体,将你当嫡小姐养。” 沐雪嫣最不喜的便是他夸墨昭华,脸色耷拉了下去,“雪儿知道啦,以后尽量便是。” 楚玄迟是真宠她,“好,本王不勉强你,相信假以时日,你自己便会发现王妃的好。” ***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便是几天过去。 楚玄迟还在想着泡第三次药浴之事,他急需找个借口。 今夜针灸时,他问墨昭华,“昭昭,辅国公府近来可有谁过生辰?” 墨昭华娴熟的为他施针,一边回应,“没有,夫君可是在想借口过去?” “是啊,虽是亲人,但不便来往太频繁,我又不想再劳烦岳母大人闹出家。” 楚玄迟自从得知三次药浴后,可能恢复一点知觉,便一心想着要再去趟辅国公府。 “妾身倒有一计,但需夫君配合,妾身去找沐姑娘麻烦,夫君再与妾身吵个嘴。” 墨昭华才刚说了个开头,楚玄迟便知晓了她的计划,笑着接过了话茬。 “然后昭昭一怒之下跑回了娘家,我明里跟着来哄你,实则趁机泡药浴么?” 墨昭华接过雾影递上来的银针,“没错,妾身便是这般打算,夫君觉得如何?” 楚玄迟脸上依旧带着笑,拒绝的却很干脆,“不行!” 墨昭华不解,“这是为何,夫君难不成还有更好的法子?时间可是不等人。” 楚玄迟解释道:“女子善妒乃恶名,我不想为了泡药浴,置昭昭的名声于不顾。” 墨昭华毫不在意,“夫君觉得妾身会在意这些么?妾身如今在意的唯有夫君。” 楚玄迟反而更坚定,“昭昭在乎我,我就更不能置你于不顾,否则我还算是男人么?” 墨昭华的语气软了下来,想劝他,“夫君……” 楚玄迟勾起嘴角,“不过,昭昭这法子确实很不错。” 墨昭华眼睛猛然一亮,璀璨若漫天星辰,“所以夫君愿意配合妾身?” 楚玄迟眼里泛着光,“不愿意,但昭昭可配合我,由我来做那善妒之人。” 既然只要夫妻吵架,便可让墨昭华有理由回辅国公府,那为何不能是他的错? “妾身的名声是名声,夫君的名声就不是了?暗中有人可是正愁找不到夫君的把柄。” “不一样,女子善妒是恶名,男子善妒不过是个笑话,这也不算是什么大的把柄。” “王妃,主子性子执拗,向来是说一不二,又疼惜王妃,属下斗胆,还请王妃退一步。” 雾影知晓楚玄迟再泡一次药浴便能见效,早已期待不已,便主动劝起了墨昭华。 下属面前,墨昭华尽量会给足楚玄迟面子,“妾身要如何配合?难不成找雾影演戏?” 若要楚玄迟吃醋,总得先有个男人,整个御王府里,也唯有雾影是他们两人之下的存在。 “雾影自是不合适,但府里如今正好有个合适的人,择日不如撞日,明日便做戏吧。” 楚玄迟在墨昭华的启发下有了计划,第一个想到的本是楚玄寒,而那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只是想到墨昭华对楚玄寒的态度,他又舍不得委屈了她,便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萧衍。 “夫君要利用萧公子?”墨昭华本与他想的一样,也是想到了楚玄寒,可他又说在府里。 府里唯一的外男便是萧衍,自己人的话,若是连雾影都不合适,其他人自然更不行。 楚玄迟疼惜的道:“没有比老六更好的人选,可我又如何忍心让昭昭再去面对他?” 墨昭华应下,“妾身多谢夫君怜惜,那明日便按夫君的计划进行,让夫君担这恶名吧。” 楚玄迟有心维护他的名声,她若推三阻四,未免显得太过矫情了些,而她并不想做这种人。 第174章 私聊 翌日上午。 楚玄迟又去芳菲苑指导沐雪嫣练功。 他先检查她的功夫,再指出她的不足之处,当场教导。 “先休息下吧。”他让沐雪嫣过来,“萧公子的伤势恢复的如何了?” “已大好,御王哥哥要让他走么?”沐雪嫣不舍,“可他是雪儿的恩人。” “本王又岂会如此忘恩负义?本王是想着他伤势若大好,可多出来走动走动。” 萧衍起初是伤势过重,需卧床休养,因此未出院子,但随着伤势的恢复早已能出门。 “那御王哥哥要不要也办个什么宴会,邀请好多人过来,雪儿再带萧公子共赴宴。” 沐雪嫣并不觉得宴会有什么意思,她只是单纯的不想练功罢了,奈何月影看的特别紧。 以前在南疆她还能偷溜出府,如今这御王府人实在太多,她身边时刻都有人紧盯着。 “这个月是来不及了,下个月倒是可以,明日本王得空,上午一起去后花园赏花如何?” “啊?又赏花?”沐雪嫣不乐意,“从御王府到瑞王府,雪儿都已赏过好多次花了。” “不喜欢么?那本王届时便不喊你了。”楚玄迟只是觉得她若在场,萧衍可能更放松些。 沐雪嫣立马否认,“我去我去,赏花再怎么也比困在院子里被月影盯着练功要强。” 楚玄迟目的已达到,很快便离开芳菲苑,留下沐雪嫣继续在月影的监督下练功。 *** 翌日上午。 萧衍跟着王府安排的侍从去了后花园。 后花园的早已布置好,摆了些桌椅,可以放置茶水点心。 几人落座后,便有丫鬟前来端茶倒水,摆放瓜果点心,而后在一旁候着。 不过除了萧衍之外,其他人都有自己的丫鬟或侍卫,一般也无需其他人伺候。 楚玄迟说了些客套话,“实在是抱歉,前几日本王略忙,怠慢了贵客,还请勿怪。” 萧衍客气道:“王爷言重了,您能留在下在贵府养伤,已是大恩,又何来的怠慢之处?” “萧公子的伤可好些了?有什么需要可尽管提,你是雪儿的恩人,便是本王的贵客。” “多谢王爷,在下伤势已大好,准备过几日辞行。”萧衍住了快一个月,有些不好意思。 “萧公子还有事要忙?”楚玄迟从未想过赶他走,如今还要利用他,更不愿让他离开。 “这倒没有,原也是想来盛京闯一闯,只是不好一直叨扰王爷。”萧衍因此才遇上沐雪嫣。 楚玄迟关切的问,“公子在盛京可有亲友,或落脚处?” 萧衍眼神黯淡,“在下乃孤儿,幼时得师父收留,不曾有亲人,同门也未有人留在盛京。” “公子若有事离开盛京,本王倒不便强留,既打算留下,那不妨再住些日子,也让雪儿报答。” 萧衍还是拒绝,“多谢王爷,但在下属实不便打扰,能在府上养伤,便已是沐姑娘的报答。” 楚玄迟继续挽留,“养伤是应该的,与报答无关,本王曾得雪儿的母亲相救,深知报恩之难。” 沐雪嫣帮腔,“就是,御王哥哥让你住,你便安心住下,要不然外人该说他忘恩负义了。” 墨昭华也附和,“姑娘说的在理,萧公子还请住下吧,日后有好的发展再离开也不迟。” “如此,萧某便恭敬不如从命,多谢王爷盛情。”萧衍双手一抱拳,向三人道了谢。 而后他垂下眸子喝茶,眼里迅速闪过一丝笑意,可惜连楚玄迟都未能看到这一幕。 几人坐着喝茶聊了会儿,楚玄迟提议去赏花,给墨昭华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准备行动。 沐雪嫣起身,“御王哥哥院子里的花,比瑞王府差远了,可惜萧公子那日未能前去观赏。” 楚玄迟被雾影推到她身边,“怎么,雪儿这是嫌弃上了,还是想着再去瑞王府瞧瞧?” “也谈不上是嫌弃,只是觉得心寒,御王哥哥在外浴血奋战,盛京的王爷却活的惬意。” 沐雪嫣从来不是个蠢人,她也看的透彻,瑞王府的规格虽比不上御王府,可瑞王过的潇洒。 那满院子的奇花异草,其中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她不清楚,但她猜到肯定不会少。 再看看楚玄迟,昔日在南疆征战时,便时常受伤,如今更是成了废人,她如何不心疼? 楚玄迟提醒,“这话在本王跟前说倒无所谓,切不可在外提及,还请萧公子也当未曾听到。” 沐雪嫣不满的撅起嘴,“知道啦,在这里什么都不能说,雪儿真想回南疆去了。” 萧衍则恭敬的应下,“是,王爷,在下明白。” “走吧,本王府里虽没什么奇花异草,但菊花开的正艳,总归也还是有几分美感。” 楚玄迟带头,让雾影推着他去了菊花深处观赏,沐雪嫣也跟了上去,墨昭华反而落了后。 她自然是有意为之,因为萧衍出于尊重,一直走在后面,她唯有也如此,才好跟他说上话。 “萧公子可是认得我这手镯?”第二次设宴时,墨昭华便注意到萧衍多次看向她的手。 然而第一次的接风宴,他并未如此,她由此猜测,他看的应该是她上次忘带的手镯。 萧衍低声否认,“不认得,只是有些疑惑,为何王妃不戴金银玉器,反倒戴了这种手镯。” 墨昭华抬起手,故意露出手镯,“金银玉器俗气了些,这手镯又意义非凡,我便多了分偏爱。” 萧衍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原是如此,御王府与其他盛京女子倒是不同。” 墨昭华有意停下脚步,拉开与楚玄迟的距离,“公子不是初来盛京么?怎还认识其他盛京女子?” 萧衍也跟着停下,“在下并不认识,只是为了解盛京,养伤期间向侍从丫鬟多打听了些。” 墨昭华赞同的点头,“萧公子既是打算在盛京闯荡一番,确实也该下多做了解些……” 一声冷冽的厉喝突然从前头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墨昭华略显慌张的看了眼萧衍,然后也顾不上礼仪,快步上前朝楚玄迟走去。 第175章 发火 墨昭华来到楚玄迟跟前,柔声解释,“王爷,妾身不过是与萧公子闲聊了几句。” 楚玄迟气急败坏,“本王只是腿废了,不是嘴废了,王妃若想聊,本王随谁奉陪。” 墨昭华急的眼尾都泛红,几乎落下泪来,“王爷误会了,妾身并非这个意思。” 楚玄迟跟变了个人似的,“那你背着本王,与一个外男走的这般近,又是何意?” 墨昭华满脸委屈的想解释,“妾身只是……” 楚玄迟没给她机会,“你作为本王之妻,不跟着本王却有意落在后面,可是嫌弃本王?” 墨昭华连声否认,“没有,妾身又怎会嫌弃王爷?” 楚玄迟冷声道:“别以为本王不知,你们一个个表面上毕恭毕敬,私下里各种瞧不起本王。” 墨昭华泫然欲泣,“妾身真的从未如此想过,自妾身入府以来,自认为对王爷问心无愧。” 萧衍为她说话,“王爷,都是在下的错,在下一个外男,应主动离王妃远一些以避嫌。” 沐雪嫣也道:“御王哥哥,他们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又是众目睽睽之下,这也非什么大事。” “连你也为这个女人说话了?”楚玄迟阴沉着张脸,“你不是向来讨厌她吗?” 沐雪嫣解释,“雪儿就事论事,如今明明是你不对,无理取闹,让嫂嫂受了委屈。” “实在是抱歉,都是在下连累了王妃,在下浪迹江湖,在礼仪方面确实没那么周到。” 萧衍满脸惭愧之色,他着实没想到,不过是在人前说了几句话,楚玄迟竟会发这么大火。 看来受伤成为废人之后,楚玄迟的性子已经变了些,不仅敏感多疑,还喜怒无常。 墨昭华对他依旧端庄大方,“这不关公子的事,是王爷太过敏感,扰了公子的兴致。” 楚玄迟被气笑了,“本王敏感?呵……” 墨昭华蹙着眉,委屈中带着倔强,“王爷,萧公子是客,你有事冲妾身来,莫牵连他人。” 楚玄迟顺势而下,“行,那你现便跟本王回去,好好解释清楚,你刚才到底是何居心。” 墨昭华默契的配合,“抱歉,沐姑娘,萧公子,我便先回后院,你们还请莫在意这些小事。” “小事?”楚玄迟又发脾气,“这对你来说只是小事?” 墨昭华没理会他,快步往回走去。 雾影推着楚玄迟跟在后面,两人都是一脸的严肃。 萧衍见他们愤怒离去,心里很介意,“沐姑娘,看来我还是该早日离去。” 沐雪嫣并不想让他走,赌气的道:“那你带雪儿一起走好了,雪儿还要报恩。” 萧衍连连拒绝,“这怎行?跟着在下有损姑娘的清名,姑娘也无需对在下报恩。” 他们孤男寡女若在一起,很容易被人当成无媒苟合,这对女子的名声来说极为不利。 “不行,雪儿最恨忘恩负义之人,也讨厌知恩不报之徒,萧公子难不成要雪儿做这种人?” 正所谓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若萧衍愿意,沐雪嫣倒也不介意,只是还未能迈出这步。 萧衍很为难,“可因着在下,王爷与王妃已经有了误会,继续住下去怕会再生事端。” 沐雪嫣安抚他,“这是御王的错,他若真让嫂嫂受委屈,又连累公子,雪儿自会去说他。” 这头沐雪嫣还在温柔的劝慰萧衍留下来,那头的墨昭华与楚玄迟则已经回到了后院。 楚玄迟将下人全被打发出去,连珍珠和琥珀都没能留下,然后与墨昭华在里面吵起来。 他厉声质问,“说,你到底是何意,是不是本王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你便要红杏出墙?” “王爷怎可如此污蔑妾身的清白?”墨昭华身为女子,再怎么愤怒委屈,也不可能大喊大叫。 主院这么大,她的声音又小,外面的人只能听到楚玄迟的怒骂,而听不清她的微弱的解释。 魏正德作为文宗帝的人,又是王府的管家,在府里早已是手眼通天,很快便得到了消息。 得知王爷与王妃竟然吵了起来,他吓了一跳,毕竟自从大婚以来,御王夫妇相处极为融洽。 他问明了缘由,便匆匆赶去了后院,生怕他们闹得太凶,真伤了本就浅薄的夫妻情分。 文宗帝可是还指望着将墨昭华变成楚玄迟的软肋,这事他若处理不好,后果很严重。 他来到后院的主院,看到花影和珍珠琥珀在院子外,“怎么连你们都被赶了出来?” 珍珠和琥珀可是墨昭华的陪嫁丫鬟,向来都是贴身伺候,深得主母的欢心与信任。 她前些日子还提过让他留意下,府里可有合适的男子,明显是要为她二人婚配。 珍珠今日并未跟着去后花园,未亲眼所见,也不知内情,莫名其妙便被赶了出来。 后来虽从琥珀口中得知了缘由,但毕竟也是第一次看到王爷王妃吵架,她担心不已。 闻言她求助的看向魏正德,“王爷盛怒中,唯有雾影大人敢靠近,还请管家想想法子。” 魏正德比她还担心,急切的追问,“现在里面是何情况,两位主子怎就闹到了如斯地步?” 琥珀听得心惊胆跳,心疼的眼圈都已发红,“王爷说的话好生难听,王妃受了天大的委屈。” 楚玄迟既是做戏,自然是往难听了说,这样才显得他无理取闹,给墨昭华回娘家的理由。 魏正德上前去,扬声喊道:“王爷,可否让老奴进来?” 楚玄迟却只有冷冷的一个字扔出来,“滚!” 魏正德也不敢触他的霉头,毕竟那可是刀口舔血的战神,即便是残了,也能轻易杀他。 他只能在外劝说:“王爷,王妃未曾有错,您切不可在气头上语出伤人,伤了王妃的心啊。” “唯有有错?”楚玄迟厉声反问,“那是要等她与其他男子耳厮鬓摩,珠胎暗结才有错?” 魏正德好生跟他讲理,“王爷,王妃乃主母,萧公子来者是客,王妃这是出于礼貌……” 他话还没说完,就闻里头传来怒喝,“哭什么哭?在给本王哭丧么?这是巴不得本王早死?” 第176章 离家 魏正德听得直冒冷汗,“王爷,您可不能说这种话啊,王妃她何其无辜。” 文宗帝再三交代,御王妃身后的尚书府虽不足为惧,但还有辅国公府和元德太后。 让他在府里处事圆滑一些,多帮衬着点御王妃,别叫她受了委屈,届时闹到御前来。 文宗帝从不怕墨昭华闹,他怕的是辅国公和太后,这两个人闹起来堂堂帝王也受不住! 魏正德没听到楚玄迟的回应,只有他气急败坏的声音震耳发聩,显然已经暴怒。 “你去哪里?给本王滚回来,你今日若敢踏出后院半步,以后便再也别想回来。” 院子外面的人都吓了一跳,一来是楚玄迟声音太大,二来则是王妃似乎要一走了之。 有人暗暗猜测,王妃这该不会是要回娘家了吧? 紧闭的院门突然打开,墨昭华带着满脸泪痕快走了出来。 珍珠和琥珀连忙迎了上去,“王妃……” 墨昭华拿出帕子一边擦眼泪,一边呜咽着吩咐,“备车,去辅国公府。” “是,王妃。”琥珀应下边走,这种事平日里无需她做,但今日的情况不同。 “不能去!”魏正德当即拦下了她,“王妃,万万不可,您怎能因吵架便离家?” 墨昭华控诉,“连个丫鬟都不让我留,我有苦都说不出,那是要我在这委屈死么?” 魏正德好言相劝,“可王爷本就在气头上,王妃一怒之下回了娘家,王爷岂非更生气?” 他劝不了楚玄迟,也只能劝墨昭华,这才新婚一个多月,她若真生气回娘家,传出去不好听。 名声倒也是其次,关键是辅国公向来脾气暴躁,万一闹到府里来,甚至闹进宫去可就麻烦。 墨昭华叹息,“我留下又能如何?他不仅不听解释,还不断污蔑我,我如何还待的下去?” 琥珀见她主意已定,绕过魏正德便要走,“王妃,奴婢这就备车,定让您回辅国公府。” “哎……琥珀姑娘……”魏正德无奈的喊了一声,并没再上前阻止。 其实他若真想拦,也是拦得住,可如此一来会得罪主母,对日后很不利。 “魏管家,王爷向来宠沐姑娘,但奴婢人微言轻,要不您去请她过来劝王爷?” 花影突然开口,墨昭华有些惊讶,她跟着沐雪嫣那么久,不是该她去请才更合适么? 魏正德自己不敢劝楚玄迟,但又希望有人能劝,而沐雪嫣正合适,他如何会错过。 “行吧,你们也拦着点王妃,可千万莫让王妃真回娘家,届时把事情闹得无法收场。” 并无人应他,整个府里除了他,还有谁敢拦着王妃,况且连琥珀去备车,他自己都未拦下。 魏正德前脚才刚走,花影后脚便对墨昭华开了口,“王妃现在便与奴婢去侧门等马车吧。” 墨昭华虽不知她的心思,但只要她是楚玄迟的自己人,她便也愿意相信,“好,多谢。” 她与花影珍珠来到侧门,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琥珀则立在马车旁焦急的等着她们。 四人上马车后全进了车厢,马车徐徐往辅国公府驶去。 墨昭华终于可以问花影,“你为何要帮我?” 花影的表情依旧是冷冷淡淡,“奴婢帮的不是王妃,而是王爷。” 墨昭华也没避开珍珠与琥珀,直接问她,“可是雾影跟你说了什么?” 花影回答,“没有,是王爷行为反常,奴婢才有所猜测,但愿没有猜错。” 墨昭华欣慰又很佩服,“你的心思比月影细腻,她跟了我这么久都没看出来。” “奴婢猜王爷必然是有不得不去辅国公府原因,而沐姑娘过去必能给王爷理由。” 花影当时让魏正德去请沐雪嫣,并非为了支开他,而是认为沐雪嫣定然会来劝楚玄迟。 墨昭华问道:“你为何如此笃定沐姑娘会劝王爷来追我?你该知道,我与她的关系并不太好。” “沐姑娘只是骄纵些,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此事又事关萧公子,她自会站在王妃这边。” 当初在南疆时,月影和花影是轮流跟着沐雪嫣,但离开后只留下花影,她跟的时间长。 再加上她心思比月影更细腻,沐雪嫣本身又没什么城府,想了解性子还是比较容易。 有了她这话,墨昭华也彻底放下心来,“你跟着沐姑娘久了些,倒是更为了解她。” 另一厢,魏正德已从芳菲苑,请了沐雪嫣到主院。 楚玄迟与墨昭华闹成这样,萧衍自是没了兴致赏花,她也只好回芳菲苑。 她一来到主院就质问,“御王哥哥,你这是干什么,拐着弯儿赶萧公子走么?” 楚玄迟依旧板着脸,一副在气头上的样子,“本王才刚劝他留下,又怎会赶他走?” “那你跟嫂嫂吵什么?萧公子既是客人,嫂嫂作为女主人与他说几句何错之有?” 沐雪嫣本就是这么想,后来魏正德去请她时,又刻意强调了这一点,求她好言相劝。 楚玄迟道:“她若想尽地主之谊,大可当着本王的面说,又何必背着本王说什么悄悄话。” 沐雪嫣娇喝,“你强词夺理,当时那么多人在场,这又是在你府中,怎也算不上背着你吧?” “这……”楚玄迟皱起眉头,似无力反驳。 沐雪嫣乘胜追击,“现在可好,嫂嫂回了娘家,萧公子又闹着要走,雪儿也待不下去。” 楚玄迟连忙安抚她,“此事与雪儿无关,你莫要介怀。” 沐雪嫣反问,“怎就无关?萧公子是因雪儿才住在王府,嫂嫂是因待客被御王哥哥误会。” 她口齿伶俐,一开口便说了一堆,不是指责楚玄迟有错,便是为墨昭华抱屈,还闹着要离开。 楚玄迟掌握着节奏,情绪一步步缓和下来,“难不成真是本王敏感了些,误会了王妃?” 沐雪嫣被他气的不行,“嫂嫂对你如何,雪儿作为外人不知道,难道你自己还能不清楚么?” 雾影趁机也帮腔,“王爷,自您大婚以来,王妃对您凡事都亲力亲为,可谓是尽心尽力。” 楚玄迟摆出一副迷惑的样子,“本王今日真做错了么?” 第177章 中计 沐雪嫣笃定的道:“是,就是你的错,让嫂嫂受了委屈,还不赶紧去追回来。” 楚玄迟拒绝,“本王一个男人,怎可如此不自重,这让别人知道了又如何看本王?” 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雾影若非知道他这在做戏,还真要以为他真是这么想。 “可本就是你的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也是好事,难不成还要嫂嫂自己回来?” 沐雪嫣怕事情越闹越大,萧衍在御王府真的住不下去,千方百计让楚玄迟去追妻。 楚玄迟还需要再拿乔一下,“她当然该自己回来。” 沐雪嫣急不可耐的反问,“那她要是一直不肯回来呢?” 楚玄迟又拿文宗帝做文章,“不可能,我们有父皇赐婚,她没资格和离。” 沐雪嫣继续劝他,“可嫂嫂是女子,你不亲自去接,她又要如何回来?” 她劝了好一阵,楚玄迟才勉为其难答应去趟辅国公府,主动将墨昭华接回来。 雾影闻言忙不迭的让风影去备车,主子出行的马车,他们必须由自己人来准备。 唯有自己人仔细检查过马车的各个部位,才能避免有些人趁机在马车上做些手脚。 看到楚玄迟终于离去,沐雪嫣长长的舒了口气,转而去找萧衍,她得把这事告诉他。 楚玄迟的马车前脚刚离开,魏正德后脚便回房写了封信,再暗中的人送进宫给文宗帝。 文宗帝收到信看完,跟李图全说了下,然后问他,“你说老五这是吃醋,还是为了尊严?” 他果然中了计! 李图全斟酌着回答,“依老奴来看,御王殿下应该是因着身子,对王妃过于敏感了些。” 文宗帝又问,“所以这老五的错,让御王妃受了委屈?” 李图全道:“老奴是觉得御王妃作为主母,做的并没错,这毕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文宗帝叹气,“朕还想着老五若对府里那姑娘有意,便让他纳妾,如今怕是吓坏了人家。” “那姑娘胆子倒是大,还敢劝气头上的御王殿下,但由此却也可知,姑娘并无意入府。” “只要老五自己愿意,她有意无意倒不重要,不过老五对她的态度着实不太对劲。” “殿下是感恩之人,救命恩人已逝,无以为报,姑娘既是恩人托孤,自是想要宠着。” 文宗帝不这么想,“宠个外人,怎么也不如把她收入后院给个名分,名正言顺的宠着。” 李图全提醒他,“殿下昔日都未曾收了姑娘,如今身子成了这般,怕是更不想害了姑娘。” 文宗帝也有自己的理由,“昔日那女子不是还未及笄么?他要是真收了,对他的名声有损。” 李图全若有所思,“这倒也是,可殿下如今的身子,想收也不行,否则必然落人话柄。” 文宗帝打住,“罢了,义妹与侍妾都由着他自己,当务之急是赶紧解决御王妃之事。” 这事儿若处理不好,一旦消息传到宫里来,元德太后必定是又要哭到他的跟前来。 除了太后,长乐宫还有个德妃,宫外又有个辅国公,他只要想到他们,头便隐隐作痛。 *** 辅国公府。 墨昭华一见到容清便往她怀里扑。 容清抱着她,满目关心与担忧,“昭昭这是怎么了?” 珍珠在一旁小声的诉说详情,“大小姐,王爷与王妃刚刚大吵了一架……” 容清越听越不对劲,“怎会如此?昭昭先回落枫居,他不来道歉,昭昭便不回。” 母女俩带着丫鬟来随后到落枫居,进了内室,珍珠他们几个都被留在了外面。 容清落座后压低了声音问她,“昭昭此举可是为了让王爷追过来,趁机泡药浴?” 墨昭华不禁还有些惊讶,“我们戏做这般好,娘亲又是如何看出破绽来的?” 她早知容清聪慧,只是性子清冷些,不争不抢,这才会在尚书府被磋磨成那般。 容清解释道:“王爷待昭昭如何,为娘心知肚明,他又岂会因你待客外男而发火?” 墨昭华抿了抿唇,“娘亲如此信任夫君,他若得知,今夜怕是要喜的睡不着觉。” 母女俩正说着,辅国公也来了落枫居,但他不便进卧房,她二人这才去正厅。 辅国公是当了真,一来便关切的问墨昭华,“昭昭,御王可有对你动手?” 墨昭华朝他眨了眨眼,“外祖父放心,夫君不曾动手。” 辅国公竟还没反应过来,“太不像话了,这才成婚几日,便让你受这么大委屈。” 容清已然看不下去,“父亲,戏演的差不多了,咱见好便收吧,这里已没有外人在。” 墨昭华这才明白,不是辅国公没反应过来,而是在做戏,如今那几个下人正好出了院子。 辅国公哀叹一声,“哎……你们过来一趟着实不容易,动不动就要闹出这么大动静来。” 容清劝墨昭华,“昭昭,这种事可一不可二,否则对你们夫妻不利,毕竟还要生活。” 墨昭华又如何愿意这般闹腾,“昭昭也不想,可实在想不出其他法子能名正言顺的过来。” “往后还需药浴几次?”容清豁出去了,“我来想法子,左右我是和离在家,名声无关紧要。” 墨昭华拒绝,“不行,夫君便是不想让母亲牺牲,才决定要做妒夫,还请母亲全了夫君的孝心。” 容清有些动容,以至于连尊卑都给忘了,“这孩子……” 墨昭华趁机道:“娘亲虽然未能给昭昭生下兄弟,留有遗憾,但以后夫君便是娘亲的孩子。” 容清忙不迭的阻止,“昭昭,这话不可说,王爷的母亲乃是贵妃娘娘,这我如何担得起?” “可是贵妃娘娘早薨……”墨昭华想告诉容清,楚玄迟自幼丧母,即便长大了,也需要母亲。 容清却及时打断她的话,“别说了,昭昭,以后千万莫提这事儿,也别提及贵妃娘娘。” 墨昭华眼底泛起疑惑,“娘亲,前者昭昭明白,但后者昭昭不懂,为何不能提贵妃娘娘?” 她与楚玄迟私下相处时,虽不至于时常提及,但偶尔也还是会提起已薨的纯娴贵妃。 第178章 怀疑 容清解释,“一来是提及贵妃娘娘,容易惹王爷伤心,二来则是可能涉及到护国公府。” 辅国公帮腔,“是啊,护国公府乃禁忌,还是少提为妙,以免被有心人借此做文章。” 墨昭华看了眼外面,院子里并没外人在,“外祖父,依您来看,护国公府可是含冤受屈?” 既然花影有了猜测,珍珠与琥珀又是自己人,她路上便将暗中治疗的事如实告诉她们。 如今花影与琥珀去了小厨房烧热水,只留了珍珠在正厅伺候茶水,她自是极为放心。 辅国公低声道:“老夫自相信他们,只是证据确凿,连陛下都护不住,我们相信又如何?” “罢了,既是禁忌,那不提便不提吧,趁着夫君还未来,昭昭先为外祖父把个脉看看。” 墨昭华看容清那般紧张,辅国公也不愿多说,便识趣的打住了这个话题,起身走向辅国公。 珍珠立马搬起旁边的一把椅子,将其放到辅国公的跟前,待她落座后便出去外面望风。 辅国公见墨昭华过来,很配合的主动伸出手,但心中还是有个疑惑,“为何不是先施针?” 墨昭华解释,“昭昭未曾带银针过来,但夫君届时会带,故而要等夫君来了才能施针。” 辅国公又问,“我这还需要施针多少次?” 墨昭华手搭着他的脉搏,“这个需看情况而定,待昭昭把脉后再说吧。” 她又是一番望闻问切,辅国公是有问必答,这可比面对御医时可要配合的多。 待墨昭华起身,回到之前的位子上,珍珠又进来,将辅国公跟前的椅子搬了回去。 容清关切的询问,“昭昭,你外祖父的伤恢复的如何?” 墨昭华笑着道:“非常不错,想必外祖父定有谨遵昭昭的叮嘱,每日好好喝药。” 辅国公道:“那可不,老夫一大把年纪,除了在战场上,还是第一次如此听从他人。” 墨昭华很欣慰,“外祖父只要听昭昭的,按时喝药,再施针几次,昭昭保你年前便痊愈。” 辅国公闻言,犀利的眸子都亮了起来,“痊愈?” 墨昭华颔首,“是,届时外祖父脑中的血块将全部消失,以后再也不会犯头疼症。” 辅国公喜不自禁,又想到了文宗帝,“昭昭既如此厉害,那陛下的头痛症……” 墨昭华连忙打住,“外祖父,为陛下治疗可是要命的事,昭昭暂时还不想冒这个险。” “这倒也是。”辅国公作为人臣,自是希望帝王无恙,但涉及到外孙女的性命,另当别论。 墨昭华又提醒,“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陛下若知昭昭会医术,昭昭还如何为夫君治疗?” 辅国公反应过来,“是我思虑不周,只想到陛下头疼,忘了这茬,我以后必不提这事。” 他们聊了一会儿,院子外面便来了人,珍珠出去应门后,回来禀告,“王妃,咱王爷来了。” 墨昭华让她假意阻拦了会儿,辅国公和容清也假装阻止,但最终楚玄迟靠着王爷身份进了落枫居。 院门一关,无关人等悉数被赶了出院子,只剩自己人在,他们便无需再做戏,该如何便如何。 墨昭华笑吟吟,“夫君来的好快,妾身都才到一会儿。” 楚玄迟也是眉开眼笑,“本王倒是恨不得立马便追上来,奈何还需要有人给我个台阶下。” 墨昭华道:“夫君无需着急,过来还得先烧热水,夫君即便紧跟着来,也无法泡药浴。” 楚玄迟问她,“今日之戏,我演的是否过火了一些?第一次与人吵架,着实无经验。” 墨昭华看了眼珍珠,“还好,妾身是不怕,只是珍珠和琥珀当时不知内情,着实吓着了。” 珍珠与琥珀可是被吓哭了,还以为自家王爷突然疯了,竟然对王妃说出那等伤人的话。 楚玄迟见珍珠在一旁伺候着,便猜到她已知内情,与墨昭华确认,“如今不怕了吧?” 墨昭华如实相告,“花影先猜到了,妾身便和盘托出,日后还得泡药浴,也需她们配合。” 楚玄迟轻叹,“花影的心思比月影更缜密,我早该想到,她能从我今日的异常看出端倪来。” 墨昭华倒不在意,“没关系,珍珠与琥珀都是可信之人,花影又是夫君的人,自是也可信。” 容清看了眼外面,“你们既是闹了矛盾过来,那中午便不设宴,我在小厨房给你们做点吃的。” “还是让琥珀珍珠做吧,娘亲去拦着点悦悦,此事决不能让她知晓。”墨昭华最担心容悦。 容悦跟嘉善公主一样单纯,嘴也不够紧,她是真怕万一容悦知道这事,会不小心说漏嘴。 容清也知容悦的性子,“好吧,那去找你大舅母,让她配合我做戏,否则我一人怕是拦不住。” 钟离秀雅起初是不知道墨昭华暗中为楚玄迟治疗的事,是后来她起了疑,容海才告诉了她。 毕竟是枕边人,本身信得过,再加上心思又细腻,既然已有怀疑,那自是不如直接相告。 至于容悦,在得知墨昭华因吵架回了辅国公府,她便来过落枫居,只是被拦在了外面。 此时她还在缠着钟离秀雅,“娘亲,御王殿下来了,悦悦现在是不是可以去见表姐?” 钟离秀雅既知内情,自是不会让她过去,“别,让他们夫妻好好聊,你去了他们会尴尬。” 容悦不满的噘嘴,“表姐独自在时不让去,王爷来了也不让去,那悦悦到底什么时候能去?” “王妃这是为了你好,你尚待字闺中,怕影响你日后议亲的心情,你本身就不愿嫁人。” 钟离秀雅找各种理由借口,不让她去落枫居,这也是容海告知她真相时,拜托她做的事。 容悦歪着脑袋,“不对,表姐应该有事瞒着悦悦,否则为何每次过来都不让悦悦进落枫居?” 钟离秀雅敷衍道:“他们当初是新婚燕尔,郎情妾意,你一个小姑娘在旁自是不合适。” 容悦突然变得正经起来,“娘亲,悦悦只是懒得动脑,并非真的傻,你们肯定有事相瞒。” 第179章 得意 钟离秀雅见容悦起了疑,还如此笃定,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敷衍过去。 正在此时,容清过来寻她,她连忙给容清使眼色,示意容清赶紧帮忙遮掩。 “大姑母,请您老实告诉悦悦,关于表姐与御王殿下,你们是不是有事相瞒?” 容悦虽没注意到自家母亲给容清使眼色求助,但事关墨昭华,她认为容清必然知晓。 因为每次只有她被拦着不让进落枫居,辅国公与容清还是能自由出入,由不得她不怀疑。 容清也头疼,“悦悦怎会这般想?” 容悦并未做解释,“除非你们让悦悦见表姐。” 容清先稳住她,“王爷如今正在向你表姐道歉,连我都不好留下,下午再说可好?” 容悦点点头,“行,那就等下午,悦悦若没猜错,他们又得在落枫居待一下午。” 钟离秀雅很快便将容悦打发,然后满眼愧色的跟容清解释了一下今日的缘由。 “抱歉,大姑姐,悦悦竟肯动脑子了,对此起了疑,我还在想着该如何遮掩才好。” 容清笑了笑,“没事,悦悦能自己发现端倪,我们反倒更不担心,这说明她已开窍。” 钟离秀雅闻言竟也觉得欣慰,“那还麻烦大姑姐与王妃知会一声,看要如何处理此事。” 容清应下,“好,等用完午膳,我们一起去趟落枫居吧,你是舅母,总该做做样子。” 哪怕墨昭华夫妇是假吵架,既然回了辅国公府,钟离秀雅这舅母自然得有所表示。 她无奈叹气,“王爷与王妃着实不容易,若是被悦悦坏了好事,我都不知该如何赎罪。” 容清安抚他,“弟妹千万别这么想,你已在帮昭昭遮掩,昭昭对你也只有感激之情。” *** 午膳过后。 容清与钟离秀雅去了落枫居。 墨昭华听她们说完容悦的事,“悦悦竟起疑了?” “可不是,她还说自己只是懒得动脑,不是真傻,堵得我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钟离秀雅又好气又好笑,气的是容悦发现端倪,笑的是她终于舍得动脑子。 “悦悦既已开窍,那此事便不必瞒着她了,稍后让她过来一趟,我与她说清楚。” 墨昭华也欣慰不已,她之前瞒着是怕容悦心无城府,恐祸从口出,如今放心了一些。 “好,日后我会多加提醒,让她切莫说漏嘴。”钟离秀雅从此以后又多了件要事。 很快便有人去请容悦,不久后她终于踏入了落枫居,见到了墨昭华,但未见到楚玄迟。 因赶着泡药浴,琥珀在烧热水时,便已开始做午膳,故而他们午膳用的比其他院里更早。 楚玄迟用完午膳不久便去卧室泡药浴,莫说刚来的容悦,早来的容清与钟离秀雅都未见到他。 墨昭华很快便将他们这几次来辅国公府的真相,简单的跟容悦说一下。 容悦听得瞪大眼睛,“什么?表姐会医术,还在暗中悄悄为王爷治疗腿疾?” 墨昭华正色道:“是,因着事关重大,才有意瞒着悦悦,也免得给你带来压力。” 容悦挺有自知之明,撇了撇嘴问,“表姐是怕悦悦嘴上没把门,泄露此事吧?” 墨昭华摇了摇头,“我不否认有这个原因,但更多的还是守口如瓶本身就不容易。” 容悦心里好受了些,“悦悦理解表姐的良苦用心,不过请放心,悦悦绝不会泄露半句。” 墨昭华笑道:“那就辛苦悦悦了,既知此事,以后还要像舅母一般,帮忙遮掩真相。” “没问题,悦悦知道该怎么做。”此时的容悦既有被信任的喜悦,又有被委以重任的兴奋。 *** 傍晚。 户部尚书府。 锦秋刚得了消息,“小姐,御王与王妃今日吵嘴了,御王妃回了辅国公府。” 墨瑶华激动不已,“确定吗?才新婚一个多月,便闹出了独自回娘家这种丑事?” 锦秋笃定的道:“应该错不了,外面都在传呢,不过御王很快便追去了辅国公府。” 墨瑶华大笑着起身,“闹得好啊,走走走,我们即刻去趟颐寿堂,见见祖母。” 墨老夫人看到她就不悦,“瑶姐儿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自己院里好好养胎么?” 墨瑶华顾自坐下,“孙女儿得了个消息,怕父亲今日应酬未归,祖母还未得知此事。” 墨韫偶尔也要应酬,晚膳便不回来用,今日正好赶上,墨老夫人确实还不知御王府之事。 墨老夫人讪讪道:“什么消息,让下人来传个信便是了,又何须亲自过来一趟?当心累着。” 墨瑶华故意歪曲事实,“嫡姐今日回了辅国公府,不过却是因与外男私会,被王爷逮个正着。” 墨老夫人脸色大变,但又强装镇定,“你可莫要胡说,诋毁王妃娘娘的名声。” 墨瑶华冷嗤,“如今外头都在传,祖母若是不信孙女儿,大可让人出去打听打听。” 墨老夫人将信将疑,“那你且说说,御王妃回辅国公府之后如何?辅国公可有做什么?” 墨瑶华语气不屑,“他能做什么,是上御王府倚老卖老,还是入宫跟陛下撒泼打滚?” 墨老夫人嘀咕,“御王妃去辅国公府,却什么都没发生,那岂不是要自己灰溜溜回王府?” 墨瑶华撇撇嘴,“这谁知道,祖母你瞧瞧,回娘家都不回尚书府,嫡姐这是只要娘不要爹呀。” 墨老夫人暗自忖度,墨昭华这般回辅国公府,倒是比回尚书府要好,至少他们没那么丢人。 墨瑶华又道:“重阳日她也是入了宫又去辅国公府,却不曾来看祖母,也就祖母不计较。” 提到这事,墨老夫人心里确实气,都说女子外向,这要是向着楚玄迟那边她还好受些。 偏偏墨昭华向着的是容清那边的人,这让她感觉被轻视,不过送来的礼物倒是受用。 墨瑶华见她未回应便识趣的打住,“罢了,我不多说,免得以为我在离间你们祖孙感情。” 出了颐寿堂,锦秋低声问,“小姐故意说一半留一半,老夫人知道了会不会多做他想?” 墨瑶华无所谓的道:“管她呢,左右是再过几日我便要入祁王府,无需再看她的脸色。” 第180章 知觉 当天夜里。 墨昭华照常为楚玄迟施针。 雾影在一旁帮忙,而今日本该轮到月影才对。 楚玄迟略显急切,“昭昭,我今日已泡第三次药浴,是不是该有知觉了?” 墨昭华气定神闲,“等妾身给你施针后再检查,按理来说是该恢复一些知觉。” 雾影递了枚银针过去,“属下都很激动,今日本该轮到月影,属下却有意与她交换。” 好在月影并不知此事,否则不管他用什么借口,怕是都无法说服她让与自己交换。 墨昭华也这么想,“你这样不怕月影知道了跟你急么?” 雾影尴尬道:“这就要请王爷与王妃代为保密,否则属下怕是要带着伤来伺候主子。” “你是打不过月影,还是不会对她尽全力?”墨昭华猜测应该是后者才对。 果不其然,雾影回道:“好男不跟女斗,况且属下本就理亏,自然得让着点她。” 楚玄迟幸灾乐祸,“知道理亏你还做,被打了也是活该,本王只在旁看笑话。” 从施针到如今,都已一个多月,三人配合默契,一边干着正事,一边还能有说有笑。 一直等到拔完针,楚玄迟才再次提醒,“昭昭,施针已结束,是不是可以检查了?” 用过的银针有雾影在做清洁,墨昭华便坐在一旁,她笑看着楚玄迟,“这么急?” 楚玄迟越发迫切的想站起来,“原本是不急,奈何昭昭给了我希望,便不由得心急。” “妾身且试试看,但夫君切莫抱太大希望,妾身怕被府医看出端倪来,并未敢用重药。” 墨昭华虽然有一定的信心,奈何凡事都会有例外,她怕万一还未见效,他会失望。 楚玄迟点头,“无论结果如何,只要昭昭不嫌弃我是个废物即可,昭昭若嫌弃……” 墨昭华打断他的话,“夫君只是暂时受伤,不是废物,妾身以后都不想听夫君这样说。” 雾影也帮腔,“主子,属下斗胆说一句,属下也不喜欢这个词,还请主子以后莫要自嘲。” “行,我不能保证以后都不说,毕竟在人前还是用得上,但我保证不对你们这般说。” 楚玄迟出门在外,难免会有需要自嘲之时,比如面对文宗帝,这也算是一种保护。 墨昭华从木盒中拿起一根银针,这次不是寻穴下针,而是随意刺在他腿上某处。 下针后她问楚玄迟,“可会觉得疼?” 楚玄迟眼睁睁看她一针刺下,“未有感觉。” 墨昭华拔出银针,又换了一处再刺下,“那这里呢?” 楚玄迟微微拧了拧眉,“没感觉。” 墨昭华继续换地方下针,“妾身再试试这里。” 楚玄迟还是一点疼都感觉不到,“不疼。” 墨昭华拔出针,但没再继续下针,只是微微蹙起了秀眉。 雾影正想张口问什么,楚玄迟却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墨昭华明显是在沉思,雾影若是冒然出声,必然会打扰到她的思绪。 雾影随后也发现了,不仅将到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还暂停了手上的活。 墨昭华经过短暂的思考后,便有了个主意,“这样不行,夫君应当闭上眼睛。” 楚玄迟当即闭上眼睛,而后墨昭华再次在他腿上下针,依旧不是银针刺穴。 奈何他还是没有任何痛感,“闭上眼睛也不疼。” 墨昭华却满意的笑起来,“但夫君却知昭昭已经下针了,不是么?” 雾影也喜出望外,“对哦,这就说明主子有了知觉,只是还没有痛感。” 楚玄迟听着不对劲,“你这话岂不自相矛盾?既有知觉,又怎么会无痛感?” “不,雾影说的很对,知觉并不只有痛感,还包含触觉,视觉,听觉,嗅觉等。” 墨昭华简单的解释了一句,楚玄迟便明白过来。 “原是如此,我因昭昭触碰我的腿,才猜到昭昭已下针,这说明我有了触觉。” “对,恭喜夫君,恢复了一丝触觉,随着治疗的深入,夫君的痛觉也会逐渐恢复。” 墨昭华不仅喜上眉梢,心里也悄然松了口气,这一世她的医术比前世精进了些。 楚玄迟动情的握住她的手,“昭昭,谢谢你,是你给了我希望,让我能更快站起来。” 墨昭华眉目含情,“既是夫妻,那又何须言谢,夫君好起来,对妾身来说不也是好事么?” 雾影当即单膝跪了下去,对着她抱拳,“王妃大恩,雾影无以为报,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是吗?”墨昭华心情极好,竟然有意逗他,“那若是我与王爷起了争执,你帮哪边?” 雾影看了眼楚玄迟,说的义正言辞,“谁有理便帮谁。” 墨昭华又问,“若是你分辨不出究竟谁有理呢?” “这个……”雾影着实被难住了,毕竟有很多时候,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他看了看墨昭华,又望了望楚玄迟,为难的抬手直挠头,这两人他谁都得罪不起。 墨昭华的本意是逗他一下,看看他会做出什么选择,甚至做好了他选择楚玄迟的准备。 他这般为难,倒是出乎她的预料,他没直接选择楚玄迟,说明他并非是个愚忠之人。 她不忍再逗他,“起来吧,谁要你赴汤蹈火,你好好活着便是我与王爷最想看到的事。” 雾影这才站起来,“谢王妃,属下一定会努力的活着。” 楚玄迟提醒,“此事我们知晓便是,无需与其他人多言,若能如花影那般猜到是他们的本事。” 雾影应下,“是,主子。” 楚玄迟将人打发了,“且去歇着吧。” 雾影识趣的告退,“好,那属下便不打扰主子与主母。” 墨昭华随后便喊珍珠送了热水进来洗漱,她顺便再为楚玄迟泡脚。 很快就要入冬了,天气渐凉,就寝前用热水泡泡脚,睡得也能舒服些。 洗漱完后墨昭华又伺候楚玄迟就寝,换上了她新作的冬日寝衣,温暖舒适。 熄了灯,楚玄迟拥着她,“昭昭,你若一直这么治疗,我大概什么时候能痊愈?” 第181章 拒爱 墨昭华依偎在楚玄迟怀里,“不告诉你,免得你又心急,乖乖等着便是。” 楚玄迟柔声央求,“我的好昭昭,你便告诉我嘛,我保证不再这般心急。” “不好说,治疗期间要看府医的观察,他若有所发觉,妾身便得立刻停下来。” 墨昭华确实无法保证时间,治疗初期不易察觉,但后续被府医发现的几率会比较大。 楚玄迟不再多问,“如此我便不问了,不过昭昭,今日我真的很高兴,我终于有了知觉。” 墨昭华缩在被子底下的脚,悄然搭上了他的腿上,“那夫君可要再感受一下?” 鉴于他腿上还有伤,她并没有直接将腿放在他的腿上,而只是用脚轻轻的勾了勾。 楚玄迟的腿还不能动,只恢复一点点触觉,“昭昭,我感受到了……” “若非夫君腿上还有外伤,妾身每日还可为夫君揉按,有助于更快的恢复。” 墨昭华能治疗他的外伤,然而她却不能动手,这是他在文宗帝面前最好的保护色。 楚玄迟笑道:“无事,我们不着急,我若真好的太快了,那杀机便也跟着出现。” 墨昭华用小脚丫蹭了几次,便被楚玄迟阻止,她以为弄疼了他,“可是伤到了夫君?” “没有!”楚玄迟的脸色在黑暗中看不清,但嗓音听着明显有异,今日便先感受到这吧。” 墨昭华听出了异样,猜到了原因,故意娇笑着逗他,“夫君可是害羞了?” “怎会?我只是困了。”楚玄迟不好意思承认,“昭昭,我们早些就寝吧。” 墨昭华不肯放过他,又用脚丫在他腿上蹭了蹭,“是吗?那明日可还要感受?” 楚玄迟感觉嗓子有点干涩,咽了口唾沫才道:“不用了,只要确认了有知觉即可。” 墨昭华玩的越发起劲,这次不再勾他的腿,而是伸手抚上他的胸,“夫君果然是害羞。” 楚玄迟抓住她不安分的柔夷,“昭昭你莫要再逗我,否则我怕是真控制不住自己……” “控制不住,便不控制,夫君是真男人,妾身是你的妻,只要夫君愿意,妾身可在上……” 楚玄迟只是伤了腿,不便于行房,而非彻底不能人道,若是让墨昭华主动,还是能享床笫之欢。 他宁愿忍住冲动,“不行,万一有了孩子怎么办?我不想让孩子还未出生便处于危险中。” 墨昭华倒是希望他发泄出来,“莫说妾身自己会医术,即便不会,想暂时不孕也不难。” 楚玄迟凑过去吻了吻她的额头,“我知昭昭的良苦用心,但此事还是日后再议吧。” 墨昭华也没勉强他,毕竟他现在身子不好,女上男下,对他来说可能无法接受。 *** 翌日上午。 户部尚书府。 一个小丫鬟匆匆进了颐寿堂。 刘嬷嬷低声问她,“都打听到了些什么?” 小丫鬟回答,“昨日御王与御王妃确有吵过嘴,但当日御王便将王妃接了回来。” 昨晚墨韫应酬到很晚才归,墨老夫人便没找他问这事,今日一大早他又去府衙点卯。 于是她上午便让刘嬷嬷差人出去打听,一来是弄清原因,二来也想知道最终结果。 墨老夫人得知了结果还不够,又问了一句,“辅国公府和宫里可曾出面劝解过?” 小丫鬟摇了摇头,“没有,据说基本是王妃前脚刚走,王爷后脚便追了过去。” 墨老夫人继续问,“可知他们吵嘴真正的原因?” “是王妃待客时与外男聊几句,也不算私下,只是落在王爷后面,但还有其他人。” 小丫鬟从小在颐寿堂当差,年纪小却深知老夫人的性子,因此尽量打听详细,随她盘问。 墨老夫人问了不少问题,小丫鬟基本都能回答上,她极为满意,夸了一句才让人下去。 她一双浑浊的眸子闪了闪,“这情况怎么跟昨日瑶姐儿说的不太一样?” 刘嬷嬷自然听出了差别,猜测的道:“会不会是三小姐当时还没打听清楚?” 墨老夫人怒道:“没打听清楚还跑来说什么,险些让老身误会了御王与御王妃!” “这……”刘嬷嬷不敢接话,怕得罪了墨瑶华,以后自己在府里没好果子吃。 且不说老夫人年纪大,护不了她太久,光是府里没嫡子,就由不得她不多做考虑。 墨胜华将来必定是要当家的人,墨瑶华又与之兄妹情深,她将来算是仰他们鼻息生活。 墨老夫人还在思索,“瑶姐儿是祁王的人,按理来说这种消息不该差别如此大。” 刘嬷嬷以为她已经有了猜测,“老夫人难道是怀疑三小姐故意为之?” 一语惊醒梦中,墨老夫人只觉脑子灵光一闪,纷乱的思绪瞬间变得清晰。 “老身本没往这边想,你倒是提醒了老身,仔细想来,确实像是在故意误导。” 刘嬷嬷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子,她没事说那么多作甚,果然是说多便容易错多。 “这小贱蹄子,必定是因着御王妃出阁后,与老身的关系稍稍亲近了些,想挑拨离间。” 墨老夫人想的越来透彻,“她昨日还提了重阳之事,用意越发明显,这是想算计老身啊。” 刘嬷嬷眸光闪烁,“老夫人此话怎讲?” 墨老夫人脸色阴沉,“离间老身与御王妃的关系,御王那般吓人,这不是要老身的命?” 刘嬷嬷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只能讪讪的敷衍了几句,这事便这么过去了。 只是没过不久,她找了个借口出了颐寿堂,找到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耳语了几句。 这个小丫鬟随后出现在了芷汀阁,将刘嬷嬷的话转告给了锦秋,最终传到墨瑶华耳中。 墨瑶华眼神阴冷,“老东西,竟看穿了我的心思,好在我即将出阁,否则岂不得磋磨我?” 锦秋为人极其谨慎,“小姐,刘嬷嬷可靠么?奴婢瞧着前些日子她对御王妃也挺好。” 墨瑶华眼珠子溜溜一转,“你怀疑她是墨昭华的人?” 锦秋若有所思,“奴婢也不确定,但建议小姐防人之心不可无,最好是谨慎为上。” 第182章 双喜 九月二十八。 祁王楚玄寒的大婚之日。 而且还是双喜临门,嫡妃与庶妃同一日入府。 上午,楚玄寒身着喜服,骑着高头大马前去镇国将军府迎亲。 镇国将军府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喜气,尉迟霁月端坐在闺房之中。 她身穿大红色的凤冠霞帔,头上戴着华丽大气的凤冠,脸上妆容也精致。 自小跟着她的家生奴倚翠与倚荷在一旁贴心伺候着,两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 倚翠好心提醒,“小姐,离吉时还早,您要不要先将凤冠取下来?否则脖子难受。” 尉迟霁月抬手便扶上了头上的凤冠,“不行,这是本王妃的凤冠,谁也别想动它分毫。” 倚翠笑着道:“小姐,且不说这是在咱自己府里,即便去了祁王府,也没人敢动您的东西。” 尉迟霁月一副有人要跟她抢凤冠的样子,“本小姐说了不拿下来就不拿,你废话这么多做什么?” 倚荷幸灾乐祸,“倚翠,规矩都不懂了么?小姐自是想如何便如何,哪轮到你指手画脚?” 两人虽都是家生奴,但并非姐妹,平日里没少争宠,难得倚翠犯错,她自要把握机会。 倚翠的笑容瞬间便僵在脸上,讪讪的屈膝道歉,“是,奴婢知错了,小姐便戴着吧。” 不久后,尉迟霁月的姑母前来赴宴,到喜房看到她已戴上凤冠,脖子都快压歪了。 姑奶奶立刻呵斥,“倚翠,你怎么当差的?祁王还未来迎亲,你怎就给小姐戴上凤冠?” 倚翠想解释,“姑奶奶,不是奴婢,是小姐自己想……” 尉迟霁月连忙打断了她的话,“我脖子好疼啊,倚荷,你快些把凤冠取下来。” 她其实戴上后没多久,便感觉凤冠太重,压得脖子难受,只是不好意思让取下来。 毕竟倚翠事先便提醒过她,是她自己舍不得取下,如今正好可以借着姑母的话。 待姑奶奶离去,倚翠便抱屈,“小姐,奴婢之前提醒过,您怎也不为奴婢说句话?” 尉迟霁月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好说的,你是我的丫鬟,我自己知道你的心不就行了?” 倚荷连声附和,“就是,倚翠你就别多想了,做下人的受点委屈不也是常有的事么?” 倚翠无奈的垂下眸子,长长的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户部尚书府。 墨瑶华穿着一袭浅红色的嫁衣,正端坐在布置喜庆的架子床上。 按东陵国制,唯有正妻方可着大红嫁衣出阁,哪怕是亲王侧妃也不行。 墨瑶华作为庶妃,规格比侧妃还要低一等,连绛红色都不许,只能着浅红。 她没有凤冠,只有满头珠翠,“也不知道吉时是几何,王爷如今出府了没有。” 锦秋自然是陪在一旁,“今日可是小姐的大喜,小姐莫要多想,免得徒惹伤心。” 墨瑶华眼神阴鸷可怖,“伤心是其次,等入府后,尉迟霁月当众给我难堪才是大事。” 锦秋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喃喃的喊了声,“小姐……” 墨瑶华随即笑起来,“不过没关系,我儿子是皇长孙,以后我还会母凭子贵,登上高位!” 锦秋跟着笑,“小姐能想开就好,以王爷对小姐的宠爱,入了府也不会比嫡妃差太多。” 墨瑶华轻轻抚摸着小腹,那是她最大的希望,“陪嫁的人你可都调教好了?” 锦秋郑重的点头,“小姐大可放心,她们都是姨娘的人,早已调教好。” “多带些自己人才好办事儿,我可不像墨昭华,出嫁竟只带了两个陪嫁丫鬟。” 墨瑶华只要想到墨昭华,便只当她是个蠢钝如猪之人,这些年才被自己玩弄于股掌。 锦秋奉承,“二小姐如何能跟小姐您相提并论?等小姐登了高位,她还要向您跪拜呢。” 墨瑶华喜上眉梢,“说得好,重重有赏,我现在不方便,等入了府再加倍给你。” “奴婢多谢小姐……”锦秋说着又连忙改口,“不,是奴婢多谢娘娘的赏赐。” 主仆俩在闺房中说笑,一个小丫鬟匆匆走进来,“小姐,御王妃娘娘来了。” 今日是墨瑶华的出阁之日,墨昭华作为嫡姐,自然该回来喝杯喜酒,送份厚礼。 墨昭华并未盛装出席,穿着素雅,可她进来的那一刻,却能把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她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有鹤立鸡群之感,只要出现,便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墨瑶华已然恨极了这种沦为陪衬之感,“长姐,请恕瑶瑶今日不便,无法给你行礼问安。” 然而心中再怎么恨,她脸上都不会表现出分毫来,只会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纯良模样。 “无碍。”墨昭华淡然一笑,笑不达眼底,“恭喜庶妹,得偿所愿,嫁入祁王府。” “谢长姐祝福。”墨瑶华听着不太对劲,从称呼到祝福,都透着股子讽刺之意。 “祁王府不像尚书府,有人帮衬着你,王府有主母,你受委屈在所难免,多忍着点。” 墨昭华谆谆教导,“且不说你本身便是庶女,即便是我在尉迟姑娘面前,也得给她面子。” 她故意抬高尉迟霁月,挑起墨瑶华的不满,入府后两人早晚会产生龃龉,将楚玄寒夹在中间。 墨瑶华可不愿受委屈,也不想忍着,听的怒火中烧,嘴里却乖巧的应着,“是,长姐。” “出嫁从夫,今日之后便不可再如此称呼。”墨昭华等这一天等了许久,再不当她的嫡姐。 从此以后,她是御王妃,而墨瑶华只是祁王庶妃,既不能喊她长姐,也不可喊她五皇嫂。 墨瑶华垂下脑袋,掩去了阴沉的眸色,“瑶瑶明白。” “那你且安心等着入府吧,我该去见见祖母了。”墨昭华随即离开了芷汀阁。 墨瑶华待她走远了才问,“那废物来了吗?” 锦秋也不知道,出去打听了一下回来,“御王并未来。” 墨瑶华冷笑,“看来墨昭华在御王府过的并不好,这么大的日子都不陪着回家。” 锦秋小心翼翼的告诉她,“御王的意思是,庶女出嫁,他没必要亲自前来……” 第183章 盯梢 颐寿堂。 墨老夫人提起了几日前的事,“娘娘受委屈了。” 墨昭华轻叹一声,“孙女儿不是从赐婚那日起,便注定要受委屈的么?” 墨老夫人旧事重提,“那你当时怎不去找太后与辅国公,让陛下收回成命?” “君无戏言,祖母以为我只要找母亲那边的人,便不会牵连到尚书府么?” 墨昭华故作委屈是给她看,可不是为了让她说教,也听不得这种自私至极之言。 墨老夫人后知后觉,心有余悸,若龙颜大怒,确会牵连到尚书府,幸好墨昭华没去。 她假意责怪墨韫,“怪只怪你父亲没本事,未能护住你,害你不得不入了那火坑。” 墨昭华自嘲道:“纵使父亲有天大的本事,也不会护我,毕竟我与母亲一样不受偏宠。” 这话题着实敏感了些,墨老夫人讪讪的转移话题,“今日王爷可有过来喝喜酒?” “一介庶女出阁,还是做妾,王爷又怎会纡尊降贵?”其实是墨昭华不让楚玄迟来。 楚玄迟要来也是为了她,既怕她遭了小人算计,也怕她被人欺负,只想给她撑腰。 正是因此,她才更不想让他来,明知他不良于行,最不喜欢出门,下午还得去祁王府。 墨老夫人表情略显尴尬,“是……” “且不说我了。”墨昭华关切的问,“祖母身子如何?” 墨老夫人幽幽叹了口气,“哎……年纪大了,总归是有点毛病,但无大碍。” 墨昭华知她心思,便如她所愿,“明日我会着人送些人参过来,祖母好好补补。” 墨老夫人果然喜上眉梢,“多谢王妃娘娘。” 墨昭华在颐寿堂坐了一会儿便离开,回了自己的倚霞院。 不久后,一个小丫鬟出了颐寿堂,直奔芷汀阁而去,与锦秋低语了几句。 锦秋随后回了卧房,对墨瑶华耳语,“小姐,刘嬷嬷未曾私下与御王妃说话。” 墨瑶华道:“让人继续盯着,那老婆子精明着呢,许是怕今日颐寿堂人多眼杂。” 锦秋小心翼翼的提议,“依奴婢看,其实老夫人的事,也不是非要刘嬷嬷做不可。” 墨瑶华眼神冰凉,“我可不是因为老太婆,而是防着那小贱人,处理老太婆简单的很。” 两人正低声交谈着,墨胜华在下人的搀扶下进来,脸上带着喜庆的笑容,“瑶瑶。” 兰如玉是孤女,没有母族,是以今日墨瑶华出阁,也只有墨家这边的亲友过来贺喜。 因着她是祁王庶妃,芷汀阁的人倒也络绎不绝,墨胜华作为胞兄自然也要来说会儿话。 “大哥怎来了?”墨瑶华看到他被人搀扶着,满眼嫌弃,心里还有股子怒火冒起来。 今日出阁大喜,他这胞兄无法背嫁,还得让一个堂兄来,想到这事儿她就堵得慌。 偏偏墨胜华还提了这事儿,“今日大哥无法背你出嫁,先过来看看你,希望你莫怪我。” “大哥这伤着实不凑巧,偏赶上瑶瑶出阁。”墨瑶华不好发作,只能忍下心中不满。 看她喜服在身,墨胜华还生出了几分伤感来,“我们兄妹今日一别,日后想再见便难了。” 墨瑶华不以为然,“这又有何难,我虽不便常回娘家,但大哥若有事,直接来祁王府便是。” 墨胜华摇摇头,“我是外男,怎好常去看望你,否则你家那主母,怕是正好借题发挥。” 墨瑶华闻言皱了眉,他真是不会说话,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大喜之日总给她添堵。 *** 下午,御王府后院的。 墨昭华整装待发,“夫君,可准备好了?” 楚玄迟一袭紫色蟒袍,“昭昭今日打扮的这般素雅么?” 墨昭华扶了扶发髻,“好歹是祁王大婚,妾身又怎好抢了新妇的风头?” 楚玄迟满目含情,“昭昭何须抢风头,哪怕是这般素雅,也非她们所能比。” 墨昭华朝他俏皮的眨眨眼,“夫君,你可听过一句话?” 楚玄迟抬手捏着下巴做沉思状,“待我想想,昭昭可是想说‘情人眼里出西施’?” 墨昭华娇笑,“夫君如今是越发了解妾身。” 楚玄迟跟着抿了唇,“那昭昭应该也听过另外一句话。” 墨昭华眼波流转,颇有一番风情,“心有灵犀一点通,妾身猜的可还准确?” “哈哈……”楚玄迟开怀大笑,“知我者,昭昭也,出发吧,我们且去看好戏。” 风影跟在后面,祈求的问,“主子,您真不带属下去么?属下也想看戏。” 楚玄迟确实没打算带他前往赴宴,“老实在家待着。” 雾影推着轮椅,“主子,今日人多,属下怕顾不过来,要不还是让他跟着吧。” 楚玄迟能拒绝风影,却不忍心拒绝雾影,“这般宠着这小子的,也唯有你。” 风影喜笑颜开,一个箭步冲过来抢推轮椅,“多谢大哥,你真是个最大的大哥。” 雾影由着他推轮椅,一行人很快便出了御王府。 马车上,墨昭华慵懒的倚着车壁,“夫君,你说今天的婚宴上,会不会有人动手?” 也唯有在两人独处时,她才能这般放松,甚至不顾仪态,她很喜欢这种感觉。 楚玄迟笑看着她,“这么好的机会,想动手的人自然会有,就看有没有这胆子。” 墨昭华哂笑,“我那好妹妹费尽心思入府,不知以她的自作聪明,又能保这孩子多久。” 楚玄迟心思微动,“她在其次,主要是看老六,他若愿多费些心思,也许能保到生下来。” 他很想拥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而不是车壁,只可惜坐着轮椅,有太多的不便。 墨昭华勾了勾嘴角,“那妾身便等着,看他们是与我们这般夫妻同心,还是同床异梦。” 楚玄迟提醒她,“一个庶妃而已,有什么资格称夫妻,我与昭昭才是真夫妻,别自降身份。” 墨昭华娇笑一声,“夫君说的是,是妾身失言,竟跟一个妾室相提并论,确实有失身份。” 两人聊到了今日祁王府的宾客,楚玄迟想起一事,“昭昭可有想过何日去晋王府赴约?” 第184章 结巴 墨昭华并不乐意去,但又不得不去,“下月初如何?” 楚玄迟也是兴趣缺缺,“好,一切由昭昭做主。” 墨昭华换了个话茬,“祁王府今日必定很热闹,沐姑娘若来了,自是欢喜。” 楚玄迟眸色微敛,“她若真来了,不是凑热闹,怕是本身会变成热闹的一部分。” “那夫君可有跟她解释清楚,切莫让她胡思乱想。”墨昭华希望府中能安宁。 楚玄迟办事自然妥帖,“昨日便已解释过,她也明白,不愿成为他人手中的棋子。” 墨昭华放下心来,“沐姑娘性子虽骄纵了点,但在大是大非面前,确实也能拎得清。” 两人说着话,马车便来到了祁王府外,两人相继下了车。 祁王府早已布置一番,两边的石狮子与匾额上都挂着喜庆的大红绸花。 楚玄迟夫妇带着侍卫婢女入府,太子与晋王等人都已到,都在正厅里坐着。 他们先去给太子夫妇问安,“太子殿下,太子妃安好。” 随后还有皇室其他长辈,以及晋王等兄弟,他们夫妻相互见礼后才终于落座。 嘉善公主今日自然也来赴宴了,“五皇兄和皇嫂来的好慢哦,新娘子都已快入府。” 楚玄迟笑道:“嘉善放心,入府有吉时,只要知晓时辰,那我们便不可能来晚。” 晋王坐在楚玄迟对面那一排位子,若有所指道:“五皇弟原是掐着时辰过来。” 楚玄迟侧目看了眼旁边的墨昭华,“自己成过婚,等过了一次,便不想再等第二次。” 他只会等他的昭昭,其他人又凭什么让他等,只要没错过新妇入府,他便不失礼。 晋王随即又看向瑞王,“七皇弟是不是也该成亲了?你若再等下去,八皇弟都弱冠了。” 瑞王的生辰在正月下旬,今年已行弱冠礼,他的府邸并非新建,而是昔日一位亲王的旧宅。 皇子一般弱冠后便会封王,然后出宫立府,楚玄迟是凭着赫赫战功,十几岁便封了亲王。 至于府邸则要看皇子本身的地位,像晋王这种母族强大的皇子,弱冠礼前皇家便在筹建新府。 只不过即便是新府,晋王也只有居住权,除非自身有功,否则世袭三代后,便要搬离王府。 楚玄迟的御王府则不同,除非他被剥夺了爵位,或者后继无人,否则王府便一直属于他。 瑞王暂时未想过娶亲,“今年是来不及了,明年再看吧,实在不行,便让八皇弟先娶。” 他作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无人为他筹谋婚事,文宗帝也未曾过问,他急又有何用? 有时他也羡慕其他兄弟,母妃在宫里受宠,母族又强大,无论做什么都有人帮衬。 而他虽有两个母妃,却还不如没有,可他又不像楚玄迟,能上阵杀敌,靠战功博未来。 八皇子听他提到自己,还是娶亲之事,一张有几分女相的脸瞬间涨红了起来,“不……” 晋王轻笑一声,“哟……八皇弟这可是害羞了?小俊脸都红了起来,娇俏的如同小姑娘。” 八皇子本身是男生女相,阳刚不足而阴柔有余,五官与德妃有几分像,只是气质不同。 听闻此言,他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急切的否认,“没没没没没没……” 这便是让他早早无缘皇位的原因:结巴! 他在不紧张的情况下,一次吐字少些,一两个字往外蹦,勉强还能表达点意思。 若是太过紧张,比如现在这种情况,那一个字便能重复无数次,说不出第二个字来。 一位连话都无法好好说的皇子,别说是皇位,就连办个差都费劲,德妃自然是没了希望。 八皇子觉得自己太过丢人,平日里能不出门便不出门,即便是在宗学堂,也做个哑巴学子。 嘉善公主护兄心切,“大皇兄,你就别打趣皇兄了,他好不容易出次宫,你会吓到他。” 太子也帮腔,“是啊,大皇兄若把八皇弟吓的以后不敢再出宫,你可得负责把他哄出来。” 晋王却借题发挥,“八皇弟你听听,连太子殿下都说你需要人哄,这不是小姑娘又是什么?” 八皇子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我我我我我……” 太子温和的面色沉了沉,有几分不悦,“孤并非此意,大皇兄又何必故意歪曲事实?” “开个小玩笑嘛,坐着等也是无聊,八皇弟以后还是多出来走动,这样才能习惯。” 晋王将八皇子弄得这般尴尬,却不以为然,竟轻描淡写的以一句玩笑便想揭过。 八皇子抿着唇,知自己无法像其他人一般利落的解释,便干脆不开口,免得再丢人。 晋王却揪着他不放,“八皇弟怎不说话了?” 他的咄咄逼人让墨昭华来气,但作为妇人,丈夫也在旁,她不好出言,只能指望楚玄迟。 做女子便是这般难,丈夫是她们的天,她们不能越过丈夫去,否则便落了丈夫的面子。 好在楚玄迟本也忍无可忍,又知她心思,当即开口,“不知大皇兄想听八皇弟说什么?” 晋王饶有兴致的看过来,“什么都好,他也是即将出宫立府的人,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 嘉善公主道:“可是父皇早说过,如若皇兄自己不愿意,无论什么宴席都可不参加。” 晋王谆谆教导,“你年纪还小,不懂人情世故,本王这是为他好,除非他想躲一辈子。” 楚玄迟声音冰冷,“这是八皇弟的自由,既然父皇都已允许,大皇兄这可是在质疑父皇?” 嘉善公主连声附和,“就是,大皇兄别再说我皇兄了,一切自有父皇定夺,父皇总不会有错。” 晋王这才讪讪的打住,“行吧,既然你们都拿父皇说事,那本王也没什么可说,便随你们。” 八皇子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再次开口,奈何一开口却还是结巴,“大大大大……” 晋王显得不耐烦,“有话便直说,可不用称呼本王。” 八皇子窘迫的耳根都红了,“我我我我我……” 晋王看向他旁边捧着文房四宝的侍卫,“若实在说不出,便让他们笔墨伺候吧。” 第185章 失态 “不不不……不用……”八皇子终于成功说出了两个字。 只是他为此付出的代价是,在这秋末冬初,竟然沁出了满头的冷汗。 墨昭华心疼不已,她也想帮他,可惜再好的医术,也治不了天生的结巴。 “这不是能说了吗?”晋王有些意外,“那你想说什么?本王洗耳恭听。” “我……可以……躲……”短短的四个字,八皇子分成了三句才勉强说出来。 晋王结合前面的话便明白,“懂了,即便是出宫立府,你也可以在府里躲一辈子。” 八皇子点了点头,还给了句回应,“是……” “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你想当缩头乌龟便当,想必太子殿下日后也会护着你。” 晋王的本意是说太子登基为帝后,但即便有人听出来,也没有接话,这话题太危险。 文宗帝还在位,便提及太子登基之事,这可是帝王大忌,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在人前说。 恰逢此时,外面响起了鞭炮声,嘉善公主便道:“鞭炮齐鸣,定是六皇兄迎亲归来,好热闹。” “你不是已参加过婚宴么?即便本王与太子殿下大婚之时你年纪尚小,上个月的事总还记得吧?” 晋王以前虽说也不喜八皇子与嘉善公主,却不会在人前这般刻意针对,今日表现太过异常。 楚玄迟又维护,“嘉善还是孩子,喜欢热闹点怎么了?大皇兄有必要对她这般指手画脚?” “五皇弟娶了亲果然不一样,以前凡事不关心,如今却这般维护,比太子殿下还友善。” 晋王的狐狸尾巴这便露了出来,他真正针对的不是八皇子与嘉善公主,而是楚玄迟。 以前他便想要楚玄迟的命,因此被文宗帝撤去职务后,他自然更是恨透了楚玄迟。 楚玄迟面不改色,“不知大皇兄此话何意?可是在挑拨本王与太子殿下的感情?” 晋王哂笑,“怎会?本王不过就事论事,不信五皇弟可问问其他人,你是否有变化。” “每个人都会变,大皇兄不也一样么?当初母妃在世时,大皇兄可是常来凤鸾宫。” 楚玄迟记事的早,年幼在母妃膝下的事还记得不少,当时确实有不少皇子前来献殷勤。 “本王想起来了,八皇弟也好,嘉善也罢,生母都是德母妃,如今与五皇弟确实亲厚些。” 晋王有意避开那个话题,继续与楚玄迟针锋相对,只不过这次还暗戳戳的带上墨昭华。 墨昭华乃是德妃的亲外甥女儿,他便是刻意提醒众人,好让有心之人防着点楚玄迟。 太子清冷的开口,“大皇兄,差不多便行了,今日乃六皇弟大喜,你非在他婚姻上闹么?” “臣怎就闹了?不过难得兄弟相聚,闲话了几句,平日里即便是设宴,也凑不齐这么多人。” 晋王他们自己设宴,且不说太子夫妇很少会出席,八皇子也压根不赴宴,人确实更少。 太子正要回应,外面再次响起了鞭炮声,这预示着在外等待吉时的祁王妃要入府了。 府外那顶落下没多久的八抬大轿,在鞭炮与喜庆的锣鼓声中再次被轿夫抬了起来。 尉迟霁月端坐在花轿中,平放在双腿上的双手悄然握紧,心也跟着怦怦直跳。 她激动不已,今日终于成了那风光霁月之人的妻子! 礼官唱和,“吉时到,迎祁王妃入府!” 楚玄寒从高头大马上下来,在仪仗队的开路下先进了府。 大红花轿带着尉迟霁月和她的期待,从敞开的正门进入了祁王府。 与此同时,王府的左侧门外,也停着顶花轿,那自然是墨瑶华的花轿。 因着以右为尊,作为庶妃的她只能从左侧门入府,右侧门则还要留给侧妃。 喧闹的锣鼓与鞭炮声,墨瑶华听得清清楚楚,可她更清楚的是,这与她无关。 今日所有的热闹与喜庆,都是为了迎娶尉迟霁月,她这个庶妃不过是个陪衬罢了。 尉迟霁月的花轿在正厅前的红毯上落下,楚玄寒走过去,喜娘适时的为他掀开轿帘。 似曾相识的一幕,让正厅中的瑞王想起了一个多月前,自己也曾这样走到一顶花轿前。 一念至此,他下意识悄悄看了眼墨昭华,却见她正紧紧盯着花轿的方向,表情有些奇怪。 墨昭华又想起了前世,楚玄寒娶她的情景,她当时在花轿中看不到,但这一世看到了。 楚玄寒将手中大红绸花的一端递给了花轿中的尉迟霁月,正如他前世这般递给自己。 尉迟霁月牵着红筹花,在喜娘的搀扶下出了花轿,踏着大红的绣花鞋,一步步走向正厅。 楚玄寒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与尉迟霁月行大婚之礼,这一幕却刺痛了墨昭华的眼睛。 前世与他的种种,犹如走马观花一般,在她脑子里浮现,什么举案齐眉,不过是他的骗局。 从新婚醉酒无法洞房,到院里的管事丫鬟绿意,让她在浑浑噩噩中过了几年羞耻的夫妻生活。 楚玄迟无心观礼,他沉浸在自己大婚之日的回忆,而后看向了墨昭华,却见她神情不对。 他心下疑惑,压着嗓音喊了句,“王妃?” 墨昭华听到他的声音,猛然回过神来,“夫君?” 楚玄寒的大礼已成,已被送去了洞房,有些人跟着去了,但有些人没去。 楚玄迟故意提高了声音,“爱妃可是与本王一般,也想到了我们大婚那日?” 墨昭华会意的配合,“是啊,转眼便已过去了月余,如今想起却还恍如在昨日。” “可惜本王未能像六皇弟这般,亲自去迎爱妃入府。”这确实是楚玄迟的一大遗憾。 “没关系,至少与妾身行大婚之礼的是王爷。”那日他能自己行礼,墨昭华已是惊喜。 楚玄迟提醒她,“那可要随本王去喜房瞧瞧?” 墨昭华不想看到楚玄寒,“王爷不太方便,要不就……” 楚玄迟使了个眼色,“既然来了,还是去瞧瞧吧,沾沾六皇弟的喜气。” 墨昭华反应过来,连忙应下来,“王爷说的极是,是妾身思虑不周。” 他们终于离开了正厅,路上楚玄迟压低声音问,“王妃方才为何会失态?” 第186章 敬茶 墨昭华也没再找借口,“想到一些事,不由得走了神。” 楚玄迟猜测的问,“是与老六有关,还是因为你那即将丢人的庶妹?” 墨昭华已恢复正常,“都有些关系,不过现在没事了,妾身已回过神来。” 楚玄迟没再多问,与墨昭华去了楚玄寒的喜房,里面倒是比他那日更为热闹。 晋王又在起哄,“六皇弟现在不掀盖头,那弟妹又要如何出去接受庶妃的敬茶?” “明日敬茶也一样。”楚玄寒是真舍不得让墨瑶华今日在人前丢面,受那么大委屈。 晋王又道:“本王怎记得,说是庶妃与嫡妃同一日入府,当着宾客向主母敬茶立规矩呢?” 楚玄寒找借口想搪塞过去,“这于礼不合。” 礼官也在场,“按照礼制,确实可无需等到洞房夜再掀盖头,新妇可与新郎一起待客。” 晋王勾起嘴角,“弟妹若只等洞房花烛,那倒是无所谓,但若要庶妃敬茶,还是该出去。” 有人附和了一句,“是啊,总不能让庶妃今日进喜房来给正妃敬茶吧?那才真是于礼不合。” 楚玄寒只得妥协,“罢了,既符合礼制,本王便掀盖头,饮合卺酒,再与王妃前往正厅待客。” 有人赶紧撤离,“走吧,这个热闹咱不方便凑,且回正厅去等着,还有位庶妃要入府呢。” 其他人跟着陆陆续续离开了喜房,房中很快便只剩下楚玄寒与尉迟霁月几人。 楚玄寒接过秤杆挑开了尉迟霁月的喜帕,露出她妆容精致的俏脸,“爱妃……” 尉迟霁月含羞带臊,深情款款的喊他,“王爷……” “今日乃是我们大喜,稍后庶妃敬茶时,还望给本王留几分薄面,莫叫人看了笑话。” 楚玄寒面对着她,心里想着的却是墨瑶华,连如此重要的时刻,都还在为她筹划。 尉迟霁月心里已然不满,这还没入府便被王爷如此惦记,以后还不得成为专房之宠? 不愧是妾室生的庶女,一样的狐媚,惯会勾男人的心,但她不会像容清那般任妾室欺负。 她脸面不动声色,“王爷放心,妾身只给庶妃立个规矩,她好生敬茶,妾身自会好生接受。” 楚玄寒暗松了口气,端起合卺酒递给她,“如此,那喝了这杯酒,便与本王去正厅吧。” 待他二人喝过合卺酒后,便有人迅速离开前往左侧门,通知迎庶妃入府给主母敬茶。 墨瑶华得到消息,藏在婚服袖中的手瞬间握成了拳,她并非是紧张,而是恨意滔天。 按照最初的计划,若是墨昭华做了祁王妃,她即便以庶妃之名入府,也绝不会受这份屈辱。 她入府时虽然也是要向正妃敬茶,可当日的所有喜庆都会是因为她,而不是为其他女人。 花轿依旧是落在正厅之前,不过楚玄寒无需过去,只由喜娘与丫鬟搀扶着墨瑶华下轿。 她虽然身着婚服,但头上并没有喜帕遮盖,下轿后还要跨过火盆,而正妻入府则无需如此。 这是东陵国特有的习俗,寓意着正妻入府,一生顺遂,妾室入府,则必须先去晦气。 墨瑶华来到正厅后,楚玄寒与尉迟霁月已经端坐在主位,两边的位置则坐着皇室贵胄。 有丫鬟端来托盘,上面摆着两个茶盏和一个茶壶,另一个丫鬟拎起茶壶倒了两杯茶。 墨瑶华在楚玄寒跟前跪下,想着以右为尊,便端起右边的那杯茶举起,“王爷,请喝茶。” 楚玄寒看她今日这喜气洋洋的模样,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心里有些不忍,却不得不忍。 他接过茶盏喝了一口,便赶紧放回去,又立马让她起来,着实不舍得让她多贵一刻。 墨瑶华在喜娘和丫鬟的搀扶下起了身,又端起另一杯茶,然后她立马发现不对劲。 看着明明的一样的杯子,可这杯茶却极其烫手,她勉强端起来后,最终还是烫的放手。 “砰!”伴着一声重响,茶盏掉在地上,碎片四下飞溅。 尉迟霁月瞬间沉下脸,“庶妃这是什么意思?” 墨瑶华垂着脑袋,弱弱的解释,“王妃恕罪,茶盏太烫,妾未能拿住。” 尉迟霁月拿出王妃的气势,“给王爷敬茶时不烫,给本王妃敬茶便烫了?” 她平日里便仗着镇国将军府的宠爱,骄横跋扈惯了,如今更是显得盛气凌人。 墨瑶华心生疑惑,“妾也不知怎么回事,两杯茶不一样,王爷那杯并不觉得烫。” 她已敢断定,第二杯茶必然被动过手脚,不是茶水有异,便是茶盏有问题。 尉迟霁月质问,“两个茶盏一模一样,茶水也是从同个茶壶倒出,怎会不一样?” 楚玄寒当即下令,“来人,速给本王严查,茶壶与茶盏以及碎片是否有异常。” 同一个茶壶,装上机关,也可倒出不同的茶水来,而看似相同的茶盏材质也可不同。 “是,王爷!”有人立刻应声上前来处理。 有人低声向楚玄寒请示,“王爷,可还要继续敬茶?” 楚玄寒到嘴边的一句“蠢货”,被硬生生压了下去,强忍着心中怒火。 他依旧维持着往日的温润模样,嗓音淡然,“礼尚未成,自然是要继续。” 丫鬟随即便去重新准备茶水,而在等待期间,尉迟霁月始终没让墨瑶华起身。 楚玄迟有心让她起来,可看到尉迟霁月不悦的神情,他只能忍下,以免生了嫌隙。 待丫鬟再端来茶水,墨瑶华接过,双手捧着,再次恭恭敬敬的敬茶,“王妃,请喝茶。” 尉迟霁月素手轻抬,接过茶盏浅呷了一口,这才满意的说了句,“起来吧,以后规矩点!” 楚玄寒眼底有怜惜之色一闪而过,话语淡淡开口,“庶妃有孕在身,且回去歇着吧。” “妾多谢王爷垂爱。”墨瑶华刚被锦秋扶起,只觉膝盖疼得慌,闻言又屈膝盈盈一拜。 不料下一刻,她双眼腿一软往前栽倒而去,锦秋一个人力气有限,竟未能扶住她。 “哎哟……”墨瑶华噗通一声又跪下去,并且身子前倾,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 锦秋惊呼出声,“小姐!” 第187章 真相2 其他丫鬟赶紧上前,帮着锦秋把墨瑶华扶起来。 楚玄寒见状担心不已,“你这贱婢是怎么着扶庶妃的?” 墨瑶华连忙维护,“不关锦秋的事,是妾跪的太久,又怀着身子,腿软……” 尉迟霁月闻言大怒,“怎么?你这是在责怪本王妃?” 墨瑶华连声否认,“不,没有,妾只是……” 尉迟霁月并没听她解释,看到她那张委屈的脸就厌恶,只表明自己的态度与立场。 “众人皆知,你无论所怀是男是女,都将养在本王妃的名下,本妃岂能害自己的孩子?” 楚玄寒见尉迟霁月揪着不放,墨瑶华着实是委屈,心中既生气又疼惜,赶紧出言打住话题。 “即刻送庶妃去院里歇息,再让府医前去给她看看,都机灵着点,孩子若有事,唯你们是问。” “是,王爷。”锦秋和几个丫鬟齐声应下,这才小心翼翼的扶着墨瑶华离开了正厅。 小插曲结束,晋王头一个贺喜,只是言语显得讥讽,“恭喜六皇弟,一日迎二美。” 太子紧跟着道喜,“孤恭喜六皇弟,既有娇妻美妾,又即将喜得贵子,可谓三喜临门。” 楚玄迟也要说些场面话,他话语淡淡,“恭喜六皇弟,既享齐人之福,又将为人父。” 有他们开了口,其他人便纷纷跟着说起了吉祥讨巧的话,正厅里变得热闹了起来。 不久后婚宴开始,大家各自入席,楚玄寒与尉迟霁月如穿花蝴蝶,游走在宾客之间。 与此同时,梧桐苑。 也即是墨瑶华在祁王府居住的院子。 府医已经给她把过脉,并无异常,只是让她好生歇息。 锦秋送走府医,打发了其他的丫鬟才问,“小姐,方才是意外还是……” 墨瑶华见没外人,便放心相告,“故意让我跪那么久,我自然得出口恶气。” 锦秋蹙起眉头,“娘娘,您以后可不能再如此冲动,万一伤到孩子可如何是好?” 她从一开始便怀疑墨瑶华是故意为之,因为她离得最近,感觉到对方的力道。 “怕什么?”墨瑶华不以为然,“我自然是有所准备,又怎么可能真拿孩子冒险?” “哎……”锦秋作为一个丫鬟,也不好多说,只能无奈的叹气,“娘娘心里有数即可。” 王府太大,墨瑶华听不到前院的声音,便问锦秋,“前院的酒席应该开始了吧?” 锦秋也懒得找人问,“差不多了吧?娘娘可是饿了?奴婢这就让人准备晚膳。” 墨瑶华轻抚着小腹,“不饿,但孩子需要多吃些,以后在吃食方面记得用自己人。” “奴婢知道,厨房都已交给吴嬷嬷去管。”墨瑶华带来的陪嫁,锦秋早做好了详细安排。 *** 婚宴散席后,楚玄迟夫妇回了御王府。 席间觥筹交错,热闹喧嚣,可直到散席都未发生任何事。 墨昭华为楚玄迟施完针,伺候他洗脸,“夫君,你有否觉得今日不太对劲?” 楚玄迟知她所想,“没能看到好戏,昭昭失望了?” 墨昭华现在懒得换巾帕,伺候楚玄迟洗完脸,便用他的巾帕给自己也抹一把脸。 楚玄迟看的心中欢喜不已,他在意男女大防,但并不希望夫妻之间分的太过清楚。 墨昭华洗完脸,才接过他的话茬,“妾身确实失望,按理来说,不该如此顺利才对。” “也不算是顺利,那杯茶必然有人动了手脚。”这也是今日宴席上最大的意外。 墨昭华又伺候他泡脚,“可这只能让尉迟霁月心生不满,对墨瑶华的腹中胎儿并无影响。” 楚玄迟猜测,“许是知道盯着这孩子的人太多,都指望着别人动手,好坐收渔翁之利吧。” “也或许是今日太惹眼了些,不敢动手,那便走着瞧吧,妾身就不信都能忍得住。” 楚玄迟第三次问及墨昭华失态之事,“昭昭,如今可能与我说说,今日因何而失态?” 墨昭华开口便道:“妾身是想到了昔日我们大婚……” 楚玄迟打断她的话,“昭昭,你我并非初相识,况且你已说过,与老六以及墨瑶华有关。” 墨昭华抬头笑看着他,“妾身还没说完,妾身是想到了我们昔日的遗憾,而后想到了庶妹。” 楚玄迟有些不信,“真的?” 墨昭华找借口,“妾身想的是,当初夫君若是提议将庶妹纳为庶妃,不知祁王会如何。” 楚玄迟微微眯起眼睛,“昭昭,你这想法很危险。” 墨昭华逗他,“夫君先抢了祁王意属的正妻,再抢庶妃,并且是真的棒打鸳鸯,嘻嘻……” 楚玄迟抬手在她脑门轻轻弹了一下,“昭昭这是想让为夫死在老六的手里么?” 墨昭华的眼神陡然一冷,恨意随之汹涌而来,楚玄迟乍看之下,惊的手都僵在空中。 她话语冷冽,“当然不是,只能是祁王死在夫君手里,夫君此生绝不可能再死在他手上。” “此生?再?”楚玄迟精准的抓住了两个关键词,“昭昭说话怎听着如此奇怪?” 墨昭华蹲在地上,一直仰头看着他,“夫君,若说妾身做了个噩梦,梦见夫君……” 她上次想直接说出重生之事,但话到嘴边心口剧痛,痛到别说是说话,就连呼吸都艰难。 这次她便想借着做梦相告,可依旧是如此,话到了嘴边,心口猛然传来熟悉的剧痛感。 她抬手捂着胸口,一头往前栽倒过去,正好撞在楚玄迟的腿上,这才没扑倒在地上。 “昭昭!”楚玄迟腿动不了,只能身子前倾去扶她,不禁想到了在辅国公府的事。 墨昭华并没起来,而是靠在他腿上闭眼缓和,心下大骇,没想到连借着梦境说都不行。 看来重生之事太过惊世骇俗,上天不允许她宣之于口,公之于众,只能她自己知晓。 “没事了……”墨昭华缓和了会儿,终于再抬起头,“以后妾身不再提起便是。” “好,昭昭不说,我来猜。”楚玄迟问,“你可是梦见我死了,还是死在老六手上?” 第188章 同房 墨昭华张了张口,但并未发出任何声音,倒是本就苍白的脸上,沁出了些许汗珠。 “这样也说不出来?那点头摇头或眨眼呢?”楚玄迟觉得这事太诡异,不禁越发好奇。 墨昭华只是愣愣的看着他,不仅没有点头或者摇头,甚至连眼睛都一眨不眨。 “那看来也不能写了。”楚玄迟饶是聪明过人,也实在想不通,“这到底是为何?” 关于重生之事,墨昭华就此彻底放弃,“不提了,妾身以后都不提了。” 楚玄迟也不舍她受那般的痛楚,“好,我也不会再问,我只要信昭昭即可。” 墨昭华伺候他泡完脚,让珍珠进来把水提走,又服侍他上床躺下,这才熄了灯。 楚玄迟伸展手臂,让她靠入自己怀里,每夜拥她入眠,是他最期待和享受的事之一。 暗夜静谧,墨昭华便压低了声音,“夫君,妾身打算给珍珠婚配。” “可有合适人选了?”楚玄迟已听说过这事,因为魏正德帮着物色人选。 “还没有,今年已来不及,等明年开春吧。”墨昭华只想为珍珠择一个良人。 “琥珀呢?可是年纪还未到?”楚玄迟对她这两个丫鬟,自然不会花太多的心思。 墨昭华回答,“琥珀跟月月差不多大,要到年底才及笄,暂时倒是不着急婚配。” 楚玄迟眸光一亮,只是在黑暗中看不清,“容悦年底及笄岂不是要办及笄宴?” 墨昭华猜到了他的心思,“夫君可是在想泡药浴之事?” 楚玄迟揽紧了她,“对,我希望一个月至少能泡上两次,也好早日痊愈。” 墨昭华轻笑,“夫君莫急,今年底到明年初,外祖父那边的喜事比较多一些。” 楚玄迟很期待,“还有新岁,届时我们必然要去辅国公府拜年,又是一次好机会。” 墨昭华不急不躁,“是啊,只要能保证一月两次即可,也无需太过频繁,欲速则不达。” 楚玄迟跟辅国公一样,是个乖巧听话的病人,“好,我一切都听从昭昭的安排。” 墨昭华又想起一事,“对了,昭昭下个月便能突破,最好是闭关几天,效果会更好。” 楚玄迟问她,“昭昭当初突破第一层时,可也曾闭关?” “有。”墨昭华心思微动,“夫君要不要猜猜看,是在何时何地?” “看来我应该知道,那我想想看,可是在七夕之前,栖霞山的宝华寺?” 楚玄迟只是稍稍一想,便准确的说出了时间与地点,听得墨昭华惊讶不已。 她佩服他这敏捷的反应能力,“夫君怎会这般聪明,不仅猜的快,还一猜就准?” 当时月影虽也跟着她,可并不知道她在练心法,她突破第一层也未有大动静。 楚玄迟跟她坦白,“因为正是在那一次,我才彻底相信了昭昭对我的真心。” “为何?”墨昭华也曾好奇过,为何七夕相会,他的态度会突然发生了大转变。 楚玄迟没具体回答,只说了简单的两个字:“慕迟……” 墨昭华心下一惊,“夫君知道了长生牌的事?” 说完她才觉得羞涩,那两个字太过暧昧。 楚玄迟轻捏着她的手指头,“是,昭昭如今可否告诉我,为何要偷偷为我立长生牌?” 墨昭华无奈的叹气,“夫君,妾身并非想瞒着你,而是无法宣之于口。” “可是与你不能言之事有关?”楚玄迟想到了方才之事,心中不免泛起嘀咕。 “是……”墨昭华试探着回应了一声,这种倒是能回答。 楚玄迟已然被她吓怕了,不忍让她受苦,赶紧打住了这个话题,“那我便不问了。” 墨昭华换话茬,“夫君能知长生牌,但肯定不知昭昭昔日为我们所求姻缘签的签文。” “确实不知,那昭昭如今可否相告?”楚玄迟甚至都不知她为他们求过姻缘签。 墨昭华打了个呵欠,“等哪日去了书房,妾身写下来给夫君看,今夜便先就寝吧。” 楚玄迟听她困了,自是不会勉强,吻了吻她的额头,便如往常般拥着她入眠。 *** 祁王府。 后院的主院,明月居。 尉迟霁月还在等着楚玄寒过来就寝。 倚荷小心翼翼的问,“夜已深,可要奴婢去请王爷?” 楚玄寒因着查敬茶之事,散席后亲自送她此,而后便一直未归。 尉迟霁月呵斥,“去什么去?这若是传了出去,本王妃还要不要脸?” 倚荷故意挑她爱听的话说,“您可是主母,这谁敢传?不怕被杖责么?” 尉迟霁月冷笑一声,“梧桐苑不就有一位么?人家怀着皇长孙,金贵着呢。” 另一厢的前院书房中,楚玄寒还端坐在桌案之前,手里拿着文书却明显心不在焉。 冷延看了眼漏刻,不得不低声提醒,“主子,今日乃洞房花烛,您该去主院了。” 楚玄寒一点都不想去面对尉迟霁月,“那群废物,怎还没把调查结果呈上来?” 冷延解释道:“夜里办事不方便,怕是明日才能出结果,主子还是请先回主院吧。” 楚玄寒终究还是妥协,“罢了,走吧。” 宫里的良妃,宫外的镇国将军府,都盯着今晚,他再怎么不愿也得跟尉迟霁月同房。 想到这他又来气,若是娶了墨昭华,以她的性子,怕是他假装醉酒便能敷衍过去。 楚玄寒还没进院门,倚荷便得到了消息,连忙向尉迟霁月禀告,“娘娘,王爷回来了。” 她为了能及时得到消息,私下给了院里人好处,只为了能比倚翠先一步禀告好消息。 尉迟霁月激动不已,“快给我瞧瞧,可有什么不妥?” 倚荷左瞧右看,阿谀奉承,“没有,娘娘一切都很妥帖,人也美着呢。” 楚玄寒路上还脸色阴沉,踏入明月居的那一刻,立马换上笑脸,“爱妃久等了。” 尉迟霁月迎了上去,“王爷,敬茶之事可查出结果来了,是否有人动手脚?” 楚玄寒温和道:“暂时没结果,最迟也得等明日,时候也不早了,先安寝吧。” 尉迟霁月心中暗喜,含羞带臊的去勾他的腰带,“也好,那妾身伺候王爷更衣……” 第189章 腹痛 梧桐苑中,墨瑶华还未睡下。 明知今日楚玄寒不可能来,她却还抱有一丝希望。 毕竟他深谙夜探香闺之道,尚书府都能自由出入,更何况是自己的府邸。 锦秋一直在里面伺候着,突然被人喊了出去,这自然是有人来给她送消息。 待她再回到卧房时,墨瑶华便迫不及待的问问,“锦秋,可是主院有消息了?” 锦秋本还在斟酌着如何跟她说,闻言便直接回答,“是,王爷已在明月居歇下。” “王爷醉酒了没?”墨瑶华当初出了个主意,让楚玄寒在新婚夜假装醉酒,避过洞房。 这件事连锦秋都不知,听她这么一问还很疑惑,愣愣的回了一句,“似乎没有……” “那他们岂不是要圆房?”墨瑶华感觉被欺骗了,“不是说好会借醉酒避开么?” “这个奴婢也不知。”锦秋暗叹她的心机,这种事都想得出来,换做墨昭华真要中计。 墨瑶华目光一冷,“不行,不能让他们圆房,一旦那贱人怀上孩子,我儿子便没了用处。” 锦秋提醒,“可今夜乃洞房花烛,王爷若不歇在主院,宫里和将军府怕是都不好交代。” “我不管,凭什么那贱人洞房花烛,我却必须独守空房,我才是六郎喜欢的女人!” 墨瑶华的占有欲极强,以前她明知楚玄寒对墨昭华只是假意示好,心里都有气。 如今楚玄寒真要与尉迟霁月圆房,她如何受得了,说什么也要坏了他们的好事才行。 锦秋很为难,“娘娘,这个奴婢是真没法子,即便奴婢拼上性命,也无法将王爷请来。” “你没有,我有!”墨瑶华眼珠子溜溜一转,“我斗不过尉迟霁月,但我儿子身份贵重。” 锦秋生怕她再拿孩子做文章,连忙劝阻,“娘娘,请以大局为重,切不可再让皇长孙冒险。” 万一孩子出事,墨瑶华自己是没事,但他们这些下人,必定要被重罚,她如何逃得过? 墨瑶华抚上小腹,“不用冒险,假装腹痛即可,即便府医来了,只要我说疼他又能如何?” “这样真的行么……”这才刚入府第一天,锦秋不想得罪尉迟霁月,毕竟那是主母。 “有什么不行,赶紧去办,动静越大越好。”墨瑶华才不管这么多,反正她有人护着。 “是,娘娘……”锦秋人微言轻,也没办法,只能应声下去找墨瑶华的陪嫁丫鬟和嬷嬷。 庶妃半夜腹痛之事,很快便传到了明月居,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此时的楚玄寒已经与尉迟霁月坦诚相见,身体交缠间,难舍又难分。 “庶妃腹痛,让府医前去即可,来找王爷有何用,王爷难道能为她治病?” 尉迟霁月怕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男人,当真在新婚夜扔下她去了别的女人处。 且不说传出去丢人,容易沦为笑柄,单是她自己也介怀,自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吴嬷嬷作为墨瑶华的自己人,故意夸大其词,“可是娘娘,庶妃娘娘情况危急……” 楚玄寒是真的担心,“爱妃,要不本王还是过去瞧瞧吧,那以后毕竟也是你我的孩子。” 今日敬茶的那杯茶若真做了手脚,难保不是针对孩子,这也是他当时就让府医前去的原因。 此时的他倒是没想过,是墨瑶华出于嫉妒尉迟霁月,有意破坏他的洞房之夜。 尉迟霁月看他这般在意,心沉了沉,“王爷说的有理,那妾身便与王爷一同前往。” 如若真是孩子有事,那还好些,若是墨瑶华使的小手段,坏她的好事,定要付出代价。 楚玄寒心急如焚,如何愿意等她装扮,“这太麻烦了些,你梳洗打扮也要时间。” 尉迟霁月立马爬起来,“妾身明日还要进宫谢恩,发髻并未拆,王爷无需等太久。” 楚玄寒只想着去梧桐苑,未做他想,当即应下,“行吧,那就麻烦爱妃手脚麻利些。” 他但凡能如尉迟霁月般多想些,必然不会带她同去,可惜他关心则乱,忘了墨瑶华的妒心。 尉迟霁月唤了守夜的倚荷进来,又让人去喊睡下的倚翠,还有其他丫鬟伺候着梳妆更衣。 不多久她便装扮妥当,与楚玄寒一起前往梧桐苑,既表现了两人的恩爱,又保持了主母风范。 “什么?王妃娘娘也来了?这如何使得。”墨瑶华嘴里说着使不得,心里已然恨从胆边生。 这不是要坏了她的苦心算计么? 尉迟霁月径自走向床榻,“妹妹如今怀的乃是王爷与本妃的长子或长女,有何使不得?” 楚玄寒不敢当面关心墨瑶华,只是问府医,“庶妃的身子如何?孩子可有危险?” 府医跪在地上,“小人并未诊断出异样,只是庶妃一直说腹痛,小人怕是学艺不精。” 尉迟霁月本就怀疑墨瑶华使手段,闻言确认了几分,眸色微冷的扫向了床上的人。 墨瑶华连忙垂下脑袋,一来是避开她的眸光,以免被看出端倪,二来则是守着规矩。 庶妃也是妾,又怎可在人前直视正妃,这是大不敬,私底下关系若好,倒是关系不大。 尉迟霁月故意提议,“夫君,请御医前来如何?我们的孩子金尊玉贵,可莫要耽误了治疗。” 楚玄寒自进来后便打量起了墨瑶华,见她脸色并非太差,只是稍有些苍白,也没有冷汗。 当时便后知后觉的猜到,这怕是她知道他去了明月居,以孩子为借口,要阻止他圆房。 于是他有意给她个台阶下,“庶妃,如今感觉如何,腹痛的可还厉害,可需要御医来诊治?” 墨瑶华顺势而下,“府医过来后,妾已然好了些,疼的没之前那般厉害,应该不用御医。” 这两人一唱一和,尉迟霁月已然看出端倪,想到自己被打断的洞房花烛,愈发的不悦。 府医怕担责,“可小人并未开药方,也不曾看出病症来,庶妃娘娘还是请御医诊治。” 楚玄迟为墨瑶华说话,“庶妃兴许只是今日敬茶吓到了,你开些安胎的药即可。” 府医不敢再多言,“是,王爷……” 第190章 签文 府医退下后,尉迟霁月也想赶紧回去,她从《避火图》上学的姿势还没用上。 “既然如此,那便不打扰妹妹歇息,且回明月居安寝吧,明日还要早起进宫谢恩。” 楚玄寒想留下作陪也不行,今晚除非天塌下来,否则他必定的要在明月居过夜。 既然要过夜,那他年轻气盛,又是新婚之喜,自是免不了要与尉迟霁月再翻云覆雨。 以前与墨瑶华在一起,她含羞带臊,凡事要他主动,可尉迟霁月却热情似火,将他点燃。 那是一种完全不同的体验,他不仅没排斥,甚至挺享受,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莫名燥热。 墨瑶华装病中自是不方便起身,只能目送他们离开,“妾恭送王爷,王妃娘娘。” 尉迟霁月故意落在后头,娇声呼喊,“夫君,您慢着点,妾身有点疼,跟不上您。” 她说这话时人还在墨瑶华的卧房,声音并不大,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故意说给对方听。 否则她作为一个女子,又怎会不要脸的说出这种话来,况且在卧房,能听到的人也少。 楚玄寒闻言还停下来等他,“是本王疏忽了,爱妃莫急,慢慢走,本王等你便是。” 听着他们郎情妾意,墨瑶华即便知道楚玄寒只是做戏,心里也还是嫉妒的发狂。 待他们走远,锦秋打发了其他人,她才敢咒骂出来,“真是该死,抢我男人还炫耀。” “都怪墨昭华那个贱人,她若能把握机会,嫁入祁王府,我今日岂会受这份委屈?” 锦秋只得安抚她,“娘娘息怒,还请以身子为重。” 墨瑶华怒不可解,“那个贱人怎这般没用,连主动送上门的祁王妃身份都把握不住。” 锦秋也看不上墨昭华,“二小姐一直就这般没本事,既然已成定局,娘娘且看开些吧。” 墨瑶华看向香炉,“把燃香熄了,白白便宜了那个贱人,等他们回去,又该翻云覆雨了。” 不久后的明月居中,尉迟霁月确实再次与楚玄寒坦诚相见,抱着他娇声轻唤,“夫君……” 楚玄寒浑身燥热,感觉体内似有什么洪水猛兽要冲出来,“你怎不喊王爷了?” 尉迟霁月炙热的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不喊了,妾身以后都不喊了。” 楚玄寒长驱直入,势如破竹,“这是为何?” “嗯……”尉迟霁月发出低低的痛呼,“王爷是大家的王爷,夫君只是妾身的夫君。” 楚玄寒轻笑,“爱妃还有自己的小心思。” 尉迟霁月又累又兴奋,“那是自然,夫君,妾身今日好开心……” 楚玄寒半真半假道:“本王也开心,如愿抱得美人归。” 尉迟霁月与他耳厮鬓摩,“明日要进宫谢恩,还请夫君怜惜妾身,动作温柔些……” *** 翌日,御王府。 墨昭华与楚玄迟去了书房。 今日疏影也在,“昨夜祁王府很热闹,主子们可要听?” 雾影表情严肃的呵斥,“有话便说,胆子越发大了,还敢吊主子的胃口。” “开个小玩笑嘛,雾影你越来越像个管家婆,行了,我说正事,昨日祁王……” 雾影看雾影的脸色变了,不敢再拿他打趣,赶紧说起了昨夜墨瑶华半夜争宠之事。 墨昭华哂笑,“有意思,墨瑶华竟敢在大婚当夜便玩这种把戏,祁王妃岂能放过她?” 楚玄迟若有所思,“她不是挺聪明的一个人么?还知道做局算计你,又怎会犯这种错误?” 墨昭华不屑的冷笑,“嫉妒心作祟罢了,以为尉迟霁月跟妾身一样好欺,结果碰到个硬茬。” 楚玄迟勾起唇角,“那尉迟霁月便是把好刀,以后由她对付墨瑶华,昭昭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借刀多日,总算是又派上了用场。”墨昭华原本打的便是这个算盘,乐得坐山观虎斗。 “又?”楚玄迟没做多想,只是问,“那第一次何时?” 墨昭华提醒,“夫君忘了?昭昭与你提过要借刀杀人后,祁王妃便向祁王提出了两个要求。” 疏影立时想了起来,“那原是王妃的主意,属下怎么说祁王妃会突然针对庶妃,王妃好计谋。” 墨昭华谦虚道:“倒也不是我的主意,我只是个引子,真正想出这法子的应该是尉迟夫人徐氏。” 楚玄迟刚被抢了话,这次急忙开口,“那徐氏应该是个聪明人,轻松便夺取了墨瑶华在意的东西。” 墨昭华朝他眨眨眼,“妾身正是知道徐氏聪明,才有意刺激祁王妃,好让她去找徐氏出主意。” 前世尉迟霁月虽未能入祁王府,但出嫁后娘家帮衬很多,在夫家过的极好,时常耀武扬威。 楚玄迟捏着下巴思索,“可那徐氏若是真聪明,便不会让尉迟霁月动这孩子分毫。” 墨昭华轻笑,“妾身本也没想过让尉迟霁月自己动手,不想让这孩子出世的大有人在。” 疏影的话比雾影要多,时不时会接话,“如此,祁王府接下来会好戏不断,有意思。” 他们在说着祁王府的事,墨昭华则提笔在宣纸上写什么,写完后便递给了楚玄迟。 桃花灿烂起春风,一点红艳绽新枝。 君来问我莫相忘,弦上提醒那断音。 楚玄迟看着像是一首诗,但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墨昭华解释,“当日妾身为你我所求的姻缘签,夫君昨夜不是想知道么?” 楚玄迟又看了一遍,可惜看不懂,“我不懂解签,只想知道,这可是支好签?” 墨昭华告诉他,“乃上上签,夫君要不再看看,以夫君的聪慧也许能看出点什么!” 楚玄迟开始看第三遍,已然把几句签文记在了心间,“后两句似有所指。” 墨昭华眸子一亮,露出惊喜之色,“妾身也这般认为。” 楚玄迟猜测着问,“难道我们以前也曾相识?” 疏影并没看到签文,只是想当然的道:“主子不是年少在宫里就认识王妃么?” 楚玄迟指着签文最后一句,“这个‘断音’,可是指离开盛京后,你我断了音讯?” 第191章 查到 墨昭华不能说前世之事,只能提示,“不止,夫君可结合那件诡异之事细想。” 疏影不好再打扰他们夫妻,便低声问一旁的雾影,“什么诡异之事,你可知道?” 雾影时刻提醒规矩,“不知道,专心做你自己的事,不该问的别问,不该听的别听。” 疏影对他本身有几分尊重在,况且再多言便真是没规矩,便噤了声,处理起公务。 墨昭华看楚玄迟苦思冥想,想到他还有公务要忙,不愿耽误他的时间,便及时打住。 “罢了,夫君先记着这签文,得空时再想想,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如今先忙正事吧。” 鉴于还有雾影和疏影在,楚玄迟便等准备晚上就寝时再与她边聊边想,“好,我已记下。” 墨昭华换了个话题,“今日祁王与祁王妃入宫谢恩,妾身那庶妹在府里,怕是又要吃味了。” 楚玄迟抿了抿唇,“以后这种日子还多的是,她若这般爱吃味,怕是可以去开一个陈醋铺子。” 墨昭华闻言,好看的嘴角瞬间翘了起来,“开陈醋铺子,夫君你这话说的真是极好。” 楚玄迟伸手抚上她弯弯的嘴角,“可不是,我家昭昭这嘴角都压不住,好看的紧。” 墨昭华笑靥如花,“昨日敬茶之事,也不知查的如何了,今日可能查出个结果?” 疏影立刻回答,“昨日时间太晚不好检验,今日应该是没问题,我们且等着结果吧。” 墨昭华有些惊讶,“疏影这般厉害么,连这都能查到?难不成已把人安插进了祁王府?” 疏影回答,“属下倒是想,奈何祁王看得紧,最终也只策反了一人,所能得到的消息有限。” 墨昭华笑道:“无事,祁王娶妃又纳妾,接下来那两个院子必定要添人,这是个好机会。” “主子也是这么想得,我们已提前安排好了人,就等着牙婆带他们给祁王府的人挑选。” 事情明明都是疏影做的,他却把功劳推给楚玄迟,只为了让他们能心有灵犀一点通。 “我院里添的那些人应该没问题吧?”墨昭华只带两个丫鬟陪嫁,曾在主院添了一批人。 “王妃放心,都是精挑细选,背景很干净。”主院添的人未经过魏正德的手,是疏影所安排。 “那就好,我看着倒是不错,那以后便是自己人。”墨昭华很信任楚玄迟身边这几个护卫。 前世楚玄迟闯宫时,护送他到凤仪宫的正是这些护卫,一共十来个,有几个至今未出现。 *** 当日下午。 祁王府,书房。 冷延向楚玄寒禀告,“主子,查出来了。” 昨日他已让人将敬茶用的两只杯盏,一把茶壶全部送检。 午前刚得到确切的结果,茶壶并无异常,但两只茶盏的材质有区别。 完好的那只茶盏,倒入热水也不会太烫手,碎掉的那只则正好与之相反。 楚玄寒脸色阴沉的可怕,“除了材质,可还有其他异常?你都让人查仔细了?” 冷延垂首而立,“都详细查过,并未查出任何的毒素,只会比一般杯盏烫手些。” 楚玄寒确认无毒,才稍稍放心了些,继续问冷延,“可有查到是何人所为?” 冷延态度恭谨,“那只杯盏经手的人有几个,都审问过,未能得到有用的信息。” 楚玄寒话语冰冷,“严刑逼供,敢把手伸到本王府中,不处置了难道还留着当祸患?” “这已是严刑逼供的结果,再用一遍刑他们怕是扛不住,恐怕会弄出人命来。” 人虽不是冷延亲自审问,但府中私牢的审讯手段多残忍,他心里却很清楚。 楚玄寒不以为然,“死便死了,左右府里是要添下人,不就是几个银子的事儿?” 他提及人命,脸上只有冷漠和不屑,而不见丝毫的怜悯,在他眼里人命不过是草芥。 冷延反倒于心不忍,小声提醒,“怕只怕他们枉死,做了幕后真凶的替死鬼。” 楚玄寒不悦,“你何时变得如此妇人之仁?哪个成大事者不是踏着鲜血与白骨?” 冷延不敢再多言相劝,“主子教训的是,属下知错。” 楚玄寒还是不满,“你若非舅父的人,从小便跟着本王,本王早已容不得你。” 冷延立马跪下请罪,“主子息怒,属下知罪。” 楚玄寒森然下令,“此事由你负责,查不出个结果来,以后便让冷锋来跟着本王。” “是,主子!”冷延应声退下,去找了个不起眼的下人,低声吩咐,“告诉老爷……” *** 晚膳时,楚玄寒去了明月居。 他借着陪尉迟霁月用膳,与她说了调查的结果。 “是谁在挑拨妾身与庶妃的关系?”尉迟霁月闭口不提自己当时的小心思。 她有意晾着墨瑶华,任由对方跪在地上那么多久,便是借机惩罚,立主母之威。 楚玄寒却是要为墨瑶华说话,“暂时不清楚,但至少可以证明,庶妃并非冒犯爱妃。” “那是庶妃受委屈了,倚翠,你去小库房挑几件首饰,送到梧桐苑,向庶妃赔礼道歉。” 尉迟霁月不可能亲自去道歉,她并不认为自己有错,毕竟她也是遭了他人的算计。 “是,娘娘。”倚翠应声退下,去尉迟霁月的小库房挑了几样首饰送到梧桐苑。 墨瑶华得知她的来意,心里暗松了口气,敬茶之事,总算是还了她一个清白。 不过看到只有倚翠送来几件首饰,楚玄寒都没亲自前来与她解释,不禁委屈上了。 倚翠看她迟迟不道谢,冷着脸问她,“庶妃娘娘可是不满意咱王妃娘娘的歉意?” 墨瑶华自然不满意,可她敢怒不言,还得感谢,“没有,妾谢王妃娘娘,还妾清白。” 倚翠不咸不淡,“庶妃娘娘既有了身孕,便好生养着吧,奴婢先回明月居复命了。” 墨瑶华待她走远了才啐了一声,“呸……得意什么,不过是个洗脚婢而已。” 锦秋却羡慕不已,“宰相门前七品官,倚翠是王妃的陪嫁丫鬟,地位自然不同。” 墨瑶华闻言又有些后怕,“刚才我没能及时过来道谢,她该不会回去告状吧?” 第192章 猜到 当天夜里。 祁王府那个下人从角门离开,直奔工部尚书府,朝西角门递出一块木牌。 那扇角门很便快打开,他进去说明来意,立刻有人带他去陈启的书房。 此时的书房中除了陈启,还有他的嫡长子陈景旭,两人听完便把人打发了。 陈景旭冷嗤,“父亲,祁王这是翅膀硬了,不受控制了,想要兔死狗烹了么?” 陈启老神在在的端坐在桌案后,“应该不至于,大概只是想让我们知道他的本事。” 陈景旭不屑,“他的本事?以为攀上了镇国将军府便万事大吉?没我们帮衬他能成事?” 陈启淡定如斯,“不管如何,他有野心是好事,总比烂泥扶不上墙好,你也莫要着急上火。” 陈景旭不赞同,“光有野心,没与之匹配的实力能如何?勉强扶上墙的烂泥,早晚会滑下来。” 陈启倒是看好楚玄寒,“他实力还是有,不说别的,单单这份伪装能力便比晋王好太多。” 陈景旭哂笑,“晋王是个草包,如今这些个亲王皇子哪个比不过他,他只是投了好胎。” 晋王生来母族便强大,能给他撑腰,养成了他目中无人的性子,但确实也胸无城府。 陈启不甚在意,“罢了,祁王换人便换吧,左右冷锋也是自己人,他若把冷锋换了再说。” *** 翌日。 尉迟霁月回门日。 楚玄寒自是要陪她去镇国将军府。 墨瑶华也已盛装打扮,带着锦秋和吴嬷嬷出了门。 虽说她只是妾,可亲王庶妃与普通人家的妾还是不同,她也可回门。 不过她只能自己带着祁王府的回门礼回尚书府,楚玄寒不可能陪着同去。 御王府中,墨昭华刚打理完家事,她虽然执掌中馈,但很多事还是交给管家。 一来是她自己有事要忙,没时间凡事亲力亲为,二来则是管家本也该分担。 她提前让琥珀准备了参汤,忙完正好去书房带给楚玄迟,她若不去便让花影送。 在照顾楚玄迟身体方面,她向来谨慎又细心,交给府医调理她才是真不放心。 楚玄迟接过她递来的汤盅,嘴角微微翘起,“昭昭亲自来送参汤,可是有事找我?” 墨昭华笑着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没有,妾身只是想夫君了,特意来瞧瞧。” 疏影打趣道:“诗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咱王妃这是一刻不见,便相思如潮啊。” 墨昭华跟他已然熟悉了,笑着搭话,“可不是,谁让咱王爷这般好,我不惦记也不行。” 楚玄迟喝完参汤,面色略显潮红,“昭昭惯会哄着我。” 墨昭华给他抛了个媚眼,“妾身对夫君情比金坚,夫君可是不信妾身?” “信,我信!”楚玄迟执起她的柔夷亲吻,“昭昭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信!” 雾影连忙给疏影使了个眼色,而后起身借口有事,与之双双离开了书房。 主子忙了这么久也该歇息会儿,正好与主母调个情,他们又怎好在旁边看? 墨昭华算着时间,猜墨瑶华应该已在路上,“妾身今日倒是想回尚书府瞧瞧。” 楚玄迟反应极快,“可是要去看你那庶妹的好戏?” 墨昭华轻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妾身是怕府里的火烧的不够旺,想去浇点油。” 尉迟霁月是她对付墨瑶华的刀,而墨瑶华则是她用来报复墨老夫人的利刃。 楚玄迟生怕她会吃亏,“我陪昭昭一起回去,也免得墨韫那老匹夫又欺负你。” “罢了,左右府里还有人在,他们自知该怎么做。”墨昭华实在是不喜欢去尚书府。 “你是指乔氏?”楚玄迟记忆力极好,容清和离那日的事他记忆犹新,也记住了乔姨娘。 墨昭华眸光大盛,“不止,还有老太太身边的刘嬷嬷,那可是个真正的聪明人。” *** 镇国将军。 尉迟长弓昨日便收到了拜帖,知道今日回门的确切时间,提前在外等待。 祁王府的马车一来,他们便纷纷跪下行礼迎接,与墨昭华回门之日如出一辙。 楚玄寒与尉迟霁月下了马车,与将军府的人一起入府,前往正厅喝茶聊天。 尉迟长弓对楚玄寒极为满意,自是要留他在府里用午膳,翁婿在正厅相谈甚欢。 尉迟霁月与徐氏只待会儿便离开,男人有自己的话题,他们母女俩也要说些体己话。 来到徐氏的院子,她拉着尉迟霁月的手笑问,“王妃在王府过得如何,殿下待你可好?” “王爷倒是极好,只是那庶妃不是个省心的人。”尉迟霁月提到墨瑶华话语变冷。 徐氏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越发显得精明,“哦?这才刚入府,她便使什么小手段?” 尉迟霁月噘着嘴告状,“母亲,你都不知道女儿大婚那日受了多大委屈……” 她将敬茶的意外,导致祁王夜里晚归,洞房还被墨瑶华打断的事一股脑说了出来。 徐氏听完眼神微黯,“敬茶可以说是被算计,但夜里腹痛明显是故意打断你的好事。” “敬茶之事王爷已经查出,确实有问题,我让倚翠给她送了首饰做赔礼,她竟还不满意。” “区区一个庶女,若非母凭子贵,如何能够上庶妃之位,还指望我亲自去给她赔礼么?” 倚翠作为尉迟霁月的丫鬟,对她自是忠心,昨日回去后便将墨瑶华的反应如实相告。 “王妃,昨日我想通了一件事,昔日长公主府之算计,怕是没我们想的那般简单。” 徐氏为了女儿的幸福与地位,可谓是费尽心思,将与墨瑶华有关的事再三细想。 尉迟霁月表情变得严肃,“难道不只是墨瑶华的算计么?还有其他的隐情在?” 徐氏拧眉道:“事情过于巧合,若真是算计,便不只有墨瑶华一人,应有人相助。” “墨昭华是不可能,因为她自己险些成了替罪羊,墨尚书的手也不可能伸进长公主府。” 尉迟霁月若有所思的道:“那还能有谁会帮她,等等……我想到了,难不成是王爷?” 第193章 下毒 徐氏目光晦暗的点头,“我正是这般怀疑。” 尉迟霁月不敢相信,“不可能,王爷怎会看上个庶女?” “祁王因着与墨昭华的关系,时常出入户部尚书府,墨瑶华自有机会见到他。” “墨昭华若非先赐婚御王,便极有可能成为祁王妃,她岂不是也能跟着一起入府?” 徐氏详细分析了一番,虽然大多是猜测,可却合情合理,尤其是在长公主府的那个巧合。 尉迟霁月越听越心惊,“听母亲这么分析,确实说的通,若真是如此,女儿该怎么办?” 徐氏思忖道:“让自己人盯紧墨瑶华,趁着她如今有孕,你要赶紧为王爷怀上子嗣。” 尉迟霁月还是觉得的孩子碍眼,“她那孩子能不能……” 徐氏千叮万嘱,“绝对不能动,连想法都不要有,你再怎么不喜也要表现出期待。” 尉迟霁月只能妥协,“知道了,我会常关心她,彰显我作为主母的气度与风范。” 徐氏欣慰的笑了,“对,就该如此,那孩子即便出了事,也怀疑不到王妃的头上来。” 尉迟霁月听不明白,“母亲这话是何意?” 徐氏压低了声音,“不希望她生下皇长孙的人多的是。” 与此同时,户部尚书府。 墨瑶华已然回府,墨韫虽然也出来迎接,但没有墨昭华回门日那么大阵仗。 一行人入府去了正厅,依旧是墨韫坐在主位,墨瑶华与墨老夫人坐在下首位置。 墨韫关切的问,“入府这几日,祁王待你如何?” 提到这事墨瑶华便伤心难过,“有王妃在,还能如何?” 墨韫好言相劝,“那也没法子,你且忍耐着些,新婚燕尔切不可争宠。” 墨老夫人也附和,“是啊,你如今若争宠,得罪了王妃,对孩子极为不利。” 墨瑶华不满的控诉,“祖母只想着孩子,不曾想过他们春宵苦短,我独守空房?” 墨老夫人提高声音,“你想如何?如你母亲那般成为专房之宠?可祁王妃不是容清。” 容清是对墨韫没了希望,任由他胡来,尉迟霁月对楚玄寒爱意正浓,又岂会容她人夺宠? 墨瑶华话语微冷,“你是否该注意态度?我已不再是尚书府庶女,而是上了皇家玉牒的庶妃。” 她连声祖母都不再喊,听得墨老夫人极其不悦,墨昭华身为嫡妃,回府来都还给足了面子。 身份压死人,老夫人敢怒不敢言,还得向她道歉,“是老身不敬,还请庶妃娘娘恕罪。” 墨瑶华再次敲打,“以后记着些,这也是为了祖母好,可莫要坏了规矩,惹来祸患。” “是,庶妃娘娘。”墨老夫人强压着心中怒火,“我身子不适,可否先回去歇息?” 墨瑶华明知她的心思,还故意问,“祖母是真身子不适,还是因着心里不痛快?” 墨老夫人敷衍道:“年纪大了,身子确实一日不如一日,还请庶妃娘娘体谅。” 墨瑶华见她不愿承认,便也懒得逼她,“既是如此,那便去好生歇着吧。” 垂首立在后面的刘嬷嬷闻言,当即绕过椅子,去扶了老夫人起身,离开正厅。 待人走远了些,墨韫才不悦的质问,“你怎可这般与你祖母说话?那是你长辈。” 墨瑶华扶了扶发髻,“以我的身份,这态度有何不可?还是父亲也依旧把我当庶女?” 墨韫语气缓和些,“我知你这些年因庶女身份,受了很多委屈,但你祖母终究是护着你。” 墨瑶华说穿老夫人的心思,“祖母护着我,不过是看在父亲与兄长的份上,而非因我本身。” 墨韫见她心知肚明,也不好多说,“罢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莫要留下话柄惹祁王生厌便是。” 另一厢,墨老夫人怒火中烧的回到了颐寿堂。 她还未落座先开言,“不过是个庶妃,就敢给我脸色瞧,真没规矩,比起御王妃差得远。” 刘嬷嬷低声提醒,“老夫人慎言,若被有心人听去,告到庶妃娘娘面前,更要不满了。” 墨老夫人不以为然,“不满又如何,左右是一年也回不来几次,老身用不着看她脸色过活。” 刘嬷嬷不再多言,在屋里伺候了一阵,瞅了个空便去找了个小丫鬟,让她去给锦秋传话。 锦秋在一直正厅伺候着,小丫鬟不好进去,直到墨瑶华与兰如玉离开,这才趁机带话。 待墨瑶华在兰芜苑落座后,锦秋也没避开兰如玉,将刚得到的消息向她们如实禀告。 “不用看我的脸色过活?好呀,我还说我以后再无需仰她鼻息,那她干脆别活了。” 墨瑶华脸上带着笑,说出来的话却如此残忍,她竟然想要墨老夫人的命。 兰如玉波澜不惊,“娘娘决定了?” “没用的东西还留着作甚?府里没主母,再没了老夫人,不就是娘亲当家?” 墨瑶华抬起修长的手,看着指甲上的豆蔻,“她早点死,兄长也好早点娶亲。” 墨胜华明年便弱冠,本可娶妻,但目前并无合适人选,想先考取功名再娶妻生子。 一旦明年春闱他高中,他的选择便更多,届时再以丁忧为借口,还能精挑细选。 兰如玉怕她只是一时冲动,“要不要再考虑?” 墨瑶华目光一冷,“还考虑什么?从她跟墨昭华亲近的那一刻起,我便已容不下她!” 兰如玉依旧是面色淡淡,“那刘嬷嬷可信得过?” 墨瑶华冷嗤,“这府里日后可是娘亲与兄长当家,她已表忠心,若真有异心,杀了便是。” 兰如玉起身去卧房拿了个小纸包出来,“此毒无色无味,会让她日渐虚弱,无疾而终。” 墨瑶华斜睨了眼锦秋,“这事你亲自去办。” “是,娘娘。”锦秋恭敬的应下,上前接过了毒药。 刘嬷嬷得到这包毒药时,手微微颤抖着,内心惶恐不安。 她怎么也想不到,看着人畜无害的墨瑶华,一出手竟是要老夫人的命。 这狠辣手段让她犹豫,是否要把此事告知墨昭华,若被墨瑶华发现会如何? 她怕死,更怕死的不明不白! 第194章 黑手 翌日下午。 经过冷延的亲自调查,敬茶之事终于有了新进展。 当日负责取茶盏的婢女杏红受不住严刑,供出她在路上曾遇到过一个丫鬟。 因着是她撞到了对方,还把对方端着的酒水洒了,便放下托盘帮忙整理了下。 她当时随手把托盘放在抄手游廊的栏杆上,时间虽然短,但也足以将茶盏掉包。 掉包之人既可是那个被撞的婢女,也可是事先藏在抄手游廊花架之下的人。 祁王府中婢女众多,她并不认识对方,但还记得相貌,再次见到应该能认出来。 冷延先让她进行详细描述,想以此让其他人来辨认,或许有人认识,结果并无用处。 因为对方长得太过普通,毫无特色,杏红的表达能力又极其有限,未能抓住重点。 冷延没办法,只能将祁王府中所有婢女召集起来,让人抬着杏红过去仔细辨认。 奈何她撑着受过重刑的身子,将所有婢女都看了一遍,却并未找到那名婢女。 眼看着杏红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冷延也急了,“目前还有多少婢女未来?” 管家回话,“还有七名,其中三人正常休息,两人告假,还有两人不知缘由。” 冷延只想趁杏红还有口气,赶紧把人找到,“把所有未到之人都找来,不论生死。” 管家不敢有丝毫怠慢,当即让人将休假回家的婢女找回,告假卧病在床的则直接抬来。 一番折腾后,杏红又辨认了四人,并无那名丫鬟,如此便只剩四人,其中两人已在路上。 唯有那两名既非休假,也未曾告假的人,至今杳无音信,管家命人翻遍整个王府都未找到。 还在等待中,有人发现杏红情况不对,连忙禀告,“冷延大人,这婢女似乎不行了。” 冷延厉呵一声,“府医呢?还不赶快救人!” 府医本就在旁候着,他上前一摸便摇头,“大人,此女伤势过重,小的回天乏术。” “该死!”冷延愤然咒骂一声,“她若死了,谁又来辨认那婢女?” 府医噤若寒蝉,他们把人打成了这般,他又非大罗神仙,如何还救得了? 杏红很快便两眼一闭,彻底没了气息,府医再无用处,随后也回了自己院子。 其他人各自散去,冷延则去往书房向楚玄寒禀告,他已然做好了被换掉的准备。 楚玄寒听完怒气冲冲,“不是还剩下几人么?继续审,这件事必须给本王个交代!” 冷延对后续的审问并未抱太大希望,“怕只怕,杏红所见之人,并非真是府中婢女。” 大婚当日宾客众多,且不少宾客身边都带着婢女,也许杏红见到的正是其中一位。 若真是这种情况,那即便把整个祁王府的婢女严刑逼供,也找不出那人来。 不久后管家亲自来报,“冷延大人,另外两人已回,您可要去审问?” 楚玄寒抢先出声,“审,本王亲自审!” 只可惜,哪怕是他亲自上阵,也未能得出个好结果来。 回来的两人在重刑之下,依旧将关系撇清,如今只剩不知所踪的那两人。 “那两人许是怕暴露,趁早跑了。”冷延也只是怀疑,并不确定他们是内奸。 他若是能这么轻易就下定论,也不会折腾这般久,早已认定那两人是内奸。 楚玄寒大发雷霆,“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逃到天涯海角也得给本王找出来。” 敢在他府里当内奸,他自然要杀鸡儆猴,震慑其他人,否则他岂非要活在监视之下? *** 当晚,御王府书房。 疏影禀告了祁王府之事,“今日的祁王府好生热闹,可惜白忙活了一场……” 楚玄迟听完,抬手捏住下巴,“这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做的竟这般干净?” 疏影笑着附和,“可不是干净,只要杏红一死,便再无人能辨认出当日之人。” 雾影也道:“是啊,后回来的两人嫌疑虽大,却未必是,掉包者也是当日混进来。” 疏影紧接着又道:“这杏红怕是死的蹊跷,她若干脆什么都不说,还可能逃过一劫。” 杏红一开始不肯供出这事,便是知道一旦说了,必定要继续往下查,她会被牵连的越深。 后来实在扛不住重刑才松了口,却又成了她的催命符,她死的那般巧合并非只因伤势。 幕后之人不会想让她辨认,只要查不出来结果,对楚玄寒来说便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在他府里有着不知名的危险,虽不会让他惶惶不可终日,却至少是根拔不掉的刺。 楚玄迟后来回主院,在墨昭华为他施针之时,与她说了祁王府今日的调查。 墨昭华有些担心,“如此一来,他们添人必会更加谨慎,我们的人还能进去么?” 楚玄迟对此倒是不担心,“无碍,我们准备的人足够多,总有能成功入府的。” 墨昭华将话题拉回来,“那人的手伸的倒是够长,既能掉包茶盏,又能杀人灭口” “在盛京,有这本事的可不多,无非也就那几个罢了,接下来就看他如何应对。” 楚玄迟虽然猜不到具体是谁,可选择有限,无论哪一个,都足够楚玄寒头疼。 与此同时,某屋中。 一片阴暗笼罩之下立着一道人影。 一道黑影推门而入,单膝跪下,“主子,事已解决。” 那人负手而立,背对着他,话语冷冽,“手脚干净些,莫留下蛛丝马迹。” 黑影低声回道:“主子请放心,该死的已死,该留的也已留下,他们查不到。” 冷冽声再次响起,“近期便莫再动这颗棋子,孩子之事交由其他人做,以免暴露。” “属下明白,不过墨瑶华刚入府,祁王各方面防备的紧,怕是要等些日子才能动手。” “不急,左右是还不到月份,年前能落胎即可,你若无其他事禀告,便退下吧。” “是,主子!”黑影躬身退出了昏暗的屋子,自始至终都不曾抬头看一眼跟前的人。 剩下那人缓缓转身,但垂着脑袋,也看不出容貌来,只听低声轻嗤,“皇长孙,呵……” 第195章 晋王府 祁王府,梧桐苑。 锦秋刚得了个消息,神色慌张的进来禀告。 “娘娘,府里又死人了,后花园的湖里出现一具尸体。” 前几日杏红之死,楚玄寒有意让阖府知晓,以此来震慑府里的下人。 而今日湖里的尸体,正是那日不知所踪的人之一,让事情愈发扑朔迷离。 墨瑶华轻抚小腹,“那近日我们们便不去后花园了,莫让晦气冲撞了皇长孙。” “是,娘娘。”锦秋也忌讳着,这王府比她想的要可怕,隔三差五便死人。 “王爷可有消息?”墨瑶华自从入府以来,楚玄寒还不曾在她院里住过。 锦秋低着头,不敢面对她失望的脸,“没有,大婚不久,王爷着实不好过来。” 墨瑶华大发雷霆,“难道就只有尉迟霁月大婚,我不也是刚入府么?凭什么我……” 锦秋连忙安抚,“娘娘且忍着点吧,王爷这也是为您好,以免王妃生气,更容不下您。” 墨瑶华气的直咬牙,“忍忍忍,每个人都让我忍,每天都让我忍,都是该死的墨昭华没用。” 她只要在尉迟霁月这里受了委屈,便会怪到墨昭华头上,锦秋对此早已是见怪不怪。 “娘娘您可是庶妃,并非普通的妾室,王妃不可能不让王爷过来,再等些日子应该就行。” 连皇后都不能阻止皇上去其他嫔妃的宫里,尉迟霁月又怎么可能做到,除非想当妒妇。 可作为王妃,她首要做到的便是大度,需得能容人,让更多的女人为王府开枝散叶。 墨瑶华眼神冷冽,“最多半个月,她若还不让王爷过来,就休怪我坏了她的名声。” *** 十月初四。 楚玄迟与墨昭华去往晋王府。 虽然晋王之前约过沐雪嫣,但他们并未带她同去。 因着上次晋王的无礼,再加上萧衍如今会教沐雪嫣练功,她也不乐意去。 马车上,墨昭华双手抱胸靠着车壁,“沐姑娘对萧公子,是不是生了情愫?” “听月影的描述应该是有了好感,我教她练功时嫌累,萧衍教她学便不亦乐乎。” 楚玄迟每次看墨昭华这般坐着,便恨自己腿不能行,只能坐轮椅,无法将她揽入怀。 墨昭华倒是从未想过这事,自然也不知他的想法,“若真是如此,夫君是高兴还是担心?” “两者皆有,我打算以教习武为名,暂时将萧衍招为雪儿的夫子,留在府里多加观察。” 涉及到沐雪嫣的感情与归宿,楚玄迟慎之又慎,对萧衍并不放心,总怕他带有目的。 墨昭华巧笑嫣然,“顺便给他们制造相处的机会么?” 楚玄迟确实也存了这份心思,“是昭昭太聪明,还是我的用意太过明显?” “用夫君刚才的话,叫做两者皆有,妾身聪慧,夫君的用意也稍稍明显了些。” 墨昭华在他面前并不想过谦,唯有他知她的聪慧,他才放心让她与他一起面对困难。 楚玄迟翘起嘴角,顺势问道,“那以昭昭的聪慧来看,今日去晋王府,可能安然无事?” “难说,估计得发生点什么,但正常的往来,夫君也不可拒绝。”否则墨昭华也不愿过来。 “听说晋王府后院向来都热闹,不知道是否又有人怀孕,想借我们的手除之而后快。” 楚玄迟的手只是勉强伸进了祁王府,晋王府这边暂时还无能为力,得不到太多内部消息。 墨昭华早想好了对策,“没关系,夫君不良于行,妾身要照顾你,我们都有理由不乱走动。” 夫妻俩聊了一路,马车在晋王府外停下,他们下了马车,门房看到马车时便已打开门。 他们被请去正厅落座,晋王与晋王妃得到消息,携手前来待客,看着倒是极为和睦。 但也仅仅是相敬如宾的和睦,而非太子与太子妃那般,一眼便教人看得出恩爱来。 双方一番见礼后,丫鬟奉上茶水,兄弟与妯娌各自边品茗边聊,气氛倒也有几分温馨。 不久之后,侧妃沈曦月过来了,她是听说御王夫妇过府,特意过来与他们打个招呼。 楚玄迟大婚之日没见到她,但在中秋宫宴上看过,当时晋王坐他隔壁,左右各有一女子。 她们正是正妃李莹与侧妃沈曦月,回去后墨昭华还与他提过,晋王与侧妃初识很美好。 两人相识于新岁宫宴那天的御花园梅园,沈曦月身披红色斗篷立于雪地,比红梅更为耀眼。 只是一眼,晋王便惊为天人,但并未冒然上前攀谈,而是让人去查,这才得知她的身份。 沈曦月乃兵部左侍郎沈坚嫡女,他当时便动了娶她之心,可惜左相府嫌她家世差了些。 当时左相府已为他看好了正妃人选,正是吏部尚书李文赋的嫡女李莹,关键是文宗帝满意。 次年初李莹便被赐婚于他为正妃,入秋后大婚,新婚燕尔时感情倒不错,直到侧妃入府。 沈曦月是在李莹入府的次年四月被抬入府,八月便怀上了身孕,而李莹彼时还没动静。 年末时沈曦月滑胎,还伤了身子,一直在吃药调理,后续始终没有好消息传出来。 李莹入府在第三年生下了嫡长女,后续也有怀过,可惜与沈曦月一样,并未能保住。 两位庶妃的孩子倒是安然,从怀孕到出生都未出什么事,可惜生的并非晋王想要的儿子。 沈曦月与御王夫妇见礼后落座,与墨昭华攀谈起来,她人比花娇,性子比李莹更活泼。 墨昭华从短暂的相处中已然发现,李莹为人沉闷,沈曦月更为讨喜,也难怪能得晋王欢心。 楚玄迟夫妇是算着时间出门,打算用完午膳便回府,因此没坐了多久,宴席便已准备好。 亲王侧妃虽也算是妾,但地位只比正妃低一些,因此沈曦月自有资格陪着一起入席。 不仅是侧妃,晋王连两位庶妃都喊了过来,那两位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家世还算过得去。 至少比起墨瑶华这个尚书府庶女来要好得多,在他眼里,她只配做上不得台面的侍妾。 席间晋王笑着开口,“五皇弟年少成名,纵横沙场多年,屡战屡胜,想必箭术应该了得吧?” 第196章 争斗 楚玄迟脸上露出悲伤的表情,“一切都已过去,玄迟如今不过是个废物。” 晋王笑道:“五皇弟过谦了,即便是坐在轮椅上,本王相信你也能百步穿杨。” 楚玄迟提高警惕,“大皇兄还请莫要取笑,我如今这般,拿起弓箭都是一种辱没。” 武器这一类的东西太容易伤人,他在外还是莫碰的好,免得到时被人趁机利用。 这万一误伤了什么人,即便明知是被人刻意安排,他也是有嘴说不清楚,徒惹事端。 晋王没再勉强,“罢了,你既如此谦虚,本王也不好再强人所难,那指点一二总行吧?” “不知大皇兄有何安排?”楚玄迟心知今日来了,便没那么容易走,除非他装病。 晋王喝了口酒,满面红光,“本王已向六皇弟与七皇弟下帖,邀他们过来玩玩骑射。” 他本意是请他们过来一起用午膳,奈何两人都已有约,这才只约他们下午过来。 “这种事我不便参与。”知楚玄寒要来,楚玄迟不想让墨昭华面对他,更不想参与。 晋王不肯放他走,“没关系,你只需给我们指点即可,难得你出门,本王可得多留你。” 楚玄迟看了眼墨昭华,见她眨眨眼答应,这才道:“既然只是观看,那便恭敬不如从命。” 晋王笑意大盛,“午膳后我们兄弟可先聊会儿,等老六与老七过来再一起前往马场。” 午膳过后,两位庶妃行礼退下,各自回自己的院子,沈曦月则跟着晋王回了正厅。 晋王与楚玄迟落座后,问起了南昭战事,说钦佩他在战场上的雄风,让他多讲讲战事。 楚玄迟不知他用意何在,便简单说了些情况,没有丝毫炫耀战功之意,只是为自己惋惜。 李莹则与墨昭华品茗,“王爷与五皇弟闲聊,我们也不便插话,弟妹可否与我去手谈几局?” 墨昭华笑道:“大皇嫂若想下棋,可命人将棋盘取来,他们聊他们的,我们下我们的棋。” 李莹面不改色,带着温婉的笑意,“怎么,弟妹与五弟,这是一刻都不舍得分开么?” 墨昭华看了眼楚玄迟,“确实是看着王爷才心安,如此若有什么事,我也方便及时照顾。” 李莹不再多言,只是着人去取棋盘来,准备在正厅与墨昭华下棋,此事她已盼望多日。 她与墨昭华虽然都被称为盛京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她的名气却远不如对方。 只因她的长相不够出众,只有中人之姿,比不得墨昭华花容月貌,是真正的才貌双全。 沈曦月星眸微敛,“御王妃与姐姐都是才名在外,那你们下棋,妾在一旁看谁棋高一着。” 她深知李莹很在意自己的普通外貌,因此嫉妒于墨瑶华,却故意拿李莹与之相比。 随后她命人将椅子搬到两人中间,正对摆放棋盘的茶桌,脸上笑容明媚,别有风情。 李莹心中微冷,沈曦月仗着美貌,一入府便夺她恩宠,如今又暗戳她的心窝子。 但她面上却依旧笑语盈盈,看不出一丝的不满,“好啊,那妹妹便给我们当裁判。” 墨昭华听着她们的对话,心里止不住的叹气,这两人共伺一夫后,无时无刻不在争斗。 前世便是如此,直到晋王夺嫡失败,她们一个自缢而亡,一个含恨饮鸩,才算彻底结束。 李莹的容貌是心里拔不出的刺,而她又以容貌着称,沈曦月这话不是拿她当刀使么? 不过她也无所谓,左右是没多少交情,这次来过之后,下次便不知何时才会再来。 礼、乐、射、御、书、数,乃男主必须掌握的六种技能,也称之为君子六艺。 晋王下午安排的骑射,便属于六艺中的一种,因此未必是要从军才能习得箭术。 女子则有八雅,包括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是以沈曦月也略懂下棋。 李莹一直期盼着与墨昭华手谈,便是想赢了她,好踩着她让自己的才名更上一层楼。 墨昭华虽无意与她争锋,但自己本身有好胜心,加上知道她的心思,便不想败在她手下。 是以,这第一局便杀了个难解难分,沈曦月棋艺有限,起初还跟得上,慢慢便看不懂。 李莹见她满眼迷惑之色,故意问她,“妹妹看了这般久,可看出这局谁会赢?” 沈曦月知她有意看自己笑话,可也不能胡乱猜测,否则以她的性子,必定会细问。 为免届时答不上来更丢人,她只能坦言,“御王妃与姐姐棋艺高超,妾暂时未能看出。” 李莹素手拈着白子,“这棋子不管外表打造的有多精致,输赢终究还得看执棋之人。” 这分明是在说沈曦月空有美貌,胸无点墨,但只是单说给她听,还是提醒晋王就仁者见仁。 因为在李莹相问之时,楚玄迟与晋王都暂停了谈话,纷纷朝她们看来,似乎也在等答案。 “姐姐说的极是。”沈曦月话锋一转,“但人并非棋子,有自己的思想,无需受人摆弄。” 李莹终于落下了手中棋,“妹妹此言差矣,其实每人都是人生的棋子,受命运的摆弄。” 这话乍听之下没问题,可沈曦月就是觉得不对劲,又不知该如何反驳,接不上话来。 晋王不忍看她在人前丢脸,起身走了过来,轻描淡写的为她解了围,“这棋局有些意思。” 见他已起身去看棋局,雾影便也推了楚玄迟过来,但只有楚玄迟看向棋盘,雾影实在看不懂。 楚玄迟看完棋局看了眼李莹,“确实,本王也看不出谁的胜算大些,看着反倒有点像死局。” 墨昭华拿起一颗黑子,淡定落下,“看着虽像死局,却还是有机会破局,皇嫂,该你了。” 李莹落子也很快,表情轻松,“虽说人生如棋,但命运若想摆弄我,我也可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们妯娌一来一回的落子,晋王与楚玄迟都不再闲聊,在一旁专心看着下棋,想等个输赢。 可惜还未等到结果,下人来报,祁王携祁王妃来了。 第197章 得罪 晋王虽不喜李莹,但却不想让她被墨昭华比下去,否则丢的也是他的脸。 他甚至不愿打扰到她们,“你们继续下棋,本王与五弟应付六弟与弟妹即可。” 墨昭华巴不得,她莫说是与楚玄寒交谈,便连看上一眼,都会觉得犯恶心。 因此她继续专心下棋,待楚玄寒与尉迟霁月进来,她只是点头接受他们的行礼。 晋王与他们解释,“七皇弟还未来,正好王妃与弟妹在下棋,便一起边看边等吧。” 瑞王的府邸位置偏僻了些,过来需要更长的时间,楚玄寒夫妇便也开始观棋。 武将本身不太在意学识,尉迟霁月出身将军府,在女子八雅方面远不如文官之女。 墨昭华与李莹又正好相反,棋艺高超,因而她看了半晌,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楚玄寒看到棋局后大为震撼,他没想到短短数月,墨昭华棋艺如此精进。 善棋者筹谋睿智,棋艺虽不能完全代表着智慧,但大多能处变不惊,谦逊且慎重。 这般女子若能成为他的妻子,必然比尉迟霁月更为有用,做一个真正的贤内助。 可惜他不知,墨昭华的棋艺是得益于上一世,而重生以来却从未与他下过棋。 其他人都盯着棋局,边看还边想,下一颗子该落在何处才能破局,可谓绞尽脑汁。 沈曦月越发的看不懂,但识趣的没做声,只是把位子让给晋王观棋,自己坐到旁边去。 唯有尉迟霁月,看不懂还要说出来丢人显眼,“七皇弟怎还没到?看下棋着实无趣。” 晋王语气略带嘲讽,“这般奇妙的棋局,又怎会无趣?” 一个庶女做庶妃,他已然看了笑话,正妃如此胸无城府,只光长了一张美艳的脸。 不过镇国将军府的势力,他倒是有几分心动,夺嫡不能只靠文官,也需要兵权相助。 可惜尉迟霁月当时年纪太小,他又不可能等到如今,只能便宜了其他人,比如楚玄寒。 但也好在是楚玄寒娶了尉迟霁月,这若是太子娶为侧妃,才是他真正的心腹大患。 他至今不明白,按照规制,太子可娶一正妃一侧妃,两庶妃,四太子嫔,却为何不要? 他的母亲纯惠贵妃,当年就是太子庶妃,而楚玄寒的母亲良妃,当年不过是太子嫔。 历朝历代都没有太子只娶一妃,这也是太子目前最为让人诟病之事,但对他来说是好事。 楚玄寒为尉迟霁月解释,“王妃平日里更喜欢舞枪弄棒,对这些不太懂,让大皇兄见笑了。” “笑话倒也不至于,我朝武将向来是如此,认为文官清流是附庸风雅,甚至无病呻吟。” 晋王正说着,又有下人来报,瑞王到了,而此时墨昭华与李莹的棋局还未分出胜负。 李莹还想继续,“左右你我不会骑射,便让他们先过去,我们对局结束再去可好?” 墨昭华一点都不想与李莹独处,怕被算计,“无碍,既无结果,便当是平局吧。” 李莹内心急切,表面却风轻云淡,“这怎行,难得与弟妹对弈,下次还不知是何时。” 她越是如此,墨昭华越觉得有鬼,“皇嫂若想分个胜负,那我认输便是,我不在意结果。” 话已至此,李莹若是再坚持,便显得太看重输赢,也不可能让她认输,只得接受平局。 待瑞王过来后,一行人便去往马场,里面早已布置好,祁王他们则带了骑装去更换。 十月的天已经很凉,再加上风大,墨昭华怕楚玄迟受凉,让风影去马车取来披风。 楚玄寒身着一袭干净利落的骑装,配着颀长的身形与英俊容貌,显得英姿飒爽。 听到墨昭华的吩咐,他心里有些泛酸,“皇嫂对五皇兄,照顾的真是无微不至。” 墨昭华立在楚玄迟的轮椅旁,“这是我为人妻的责任,相信祁王妃对祁王也是如此。” 尉迟霁月第一次见楚玄寒这般打扮,正望着他发呆,闻言得意的翘嘴角,“那是自然。” 这般美好的人如今已是她丈夫,而墨昭华的男人只能坐在轮椅中,永远矮人一截。 墨昭华前世虽未见过楚玄迟的骑装,但见过他的戎装,比楚玄寒可要威武霸气的多。 面对尉迟霁月的得意,她丝毫不在意,只是淡然一笑,让对方这一拳如同打在棉花上。 李莹言笑晏晏,“弟妹换了骑装,可是也要骑射?听闻武将家的子女,从小便要学骑射。” 尉迟霁月对她态度好的多,“是的,好久没骑过马,更没射过箭,今日正好过过瘾。” 沈曦月不甘人后,赶紧夸她,“祁王妃这身打扮真好看,跟祁王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尉迟霁月在府里看不上庶女,嫁人了又看不上侧妃庶妃,神色淡了些,“多谢侧妃夸奖。” 沈曦月脸上的笑几乎维持不住,她虽是侧妃,可最得晋王的恩宠,少有人不给面子。 晋王目光微凉的看了眼尉迟霁月,心中也不喜,不给他宠妃面子,自然等于落他的脸。 尉迟霁月还不知已得罪了他,见他朝自己看来,还自以为是的送上一抹讨好的笑。 纯惠贵妃在后宫是一人之下,晋王外祖父又是左相,祁王虽是亲王,地位却差得远。 墨昭华乐得在一旁看好戏,楚玄寒娶了这么个女人,别说是帮他,能不坏他好事就不错。 楚玄寒有意的心沉了沉,他早知尉迟霁月没那么聪明,但没想到她竟能笨到如此地步。 整个盛京城都知晋王偏宠侧妃,她却当面巴结李莹,给沈曦月冷脸,她怎就拎不清? 晋王知沈曦月心中不好受,有意安抚,“今儿风有些大,你身子不好,可要回院里歇着?” 沈曦月却是个极喜热闹之人,“妾已着人去取披风,先让妾也瞧瞧吧,难得府里这般热闹。” “那你自己当心些吧,注意身子。”晋王提醒的是身孕,此事能瞒住外面的人,可瞒不住李莹。 晋王说这话时,先是目光柔和的看着沈曦月,说完则看向了李莹,眼神已然变冷,似在警告她。 第198章 恨意 李莹眼神晦暗,并未给出任何反应。 风影很快便将披风取来,墨昭华接过后给楚玄迟披上。 这一幕看着温馨美好,李莹不禁心生羡慕,这才是她想要的夫妻相处。 且不管他们的感情是真还是假,至少晋王连样子都不曾在人前为她做一次。 偏生沈曦月又戳她得心窝子,“御王与御王妃夫妻情深,真真让人羡慕。” 尉迟霁月向来不喜别人夸墨昭华,冷淡开口,“晋王与晋王妃夫妻情分也深。” 楚玄寒在一旁看着本就嫉妒,墨昭华的一切本该属于他,如今却白白便宜楚玄迟。 再听得尉迟霁月的话,心中越发不满,她如此没眼力劲,怕是要将晋王得罪个彻底。 若非新婚燕尔,他不好冷落了她,都不愿将她带出来,奈何在人前他也不好多做提醒。 毕竟晋王已然得罪,他若是出言提醒,还得开罪李莹,她虽不足为惧,可她母族不好惹。 李文赋身为吏部尚书,掌管着文武百官的考核,当初晋王不喜李莹却娶为正妃,便是源于此。 沈曦月连着在尉迟霁月面前吃了两次亏,却又不能发作,只委屈的看向晋王。 恰好她的丫鬟取来了披风,晋王便立刻伸手接过,亲自为她披上,动作极为温柔。 晋王眼底眉梢都是化不开的浓情,“入冬了,天气渐寒,爱妃莫要着凉,让本王担心。” 沈曦月低眉浅笑,话语呢喃,“是,妾多谢王爷厚爱。” 她刚被尉迟霁月落下的脸面,轻而易举便被晋王捡起来,顺带还给了李莹一个没脸。 楚玄迟冷眼旁观,暗忖晋王府后院果然热闹,单单正妃与侧妃间便这般剑拔弩张。 若再加上两位庶妃,以及那数不清的侍妾,已然不是简单的热闹二字可以形容。 一切准备就绪,墨昭华与李莹,以及沈曦月在马场外围落座,喝着热茶,吃着点心。 晋王,祁王,瑞王三兄弟以及祁王妃,则在马场内围,手持弓箭,先比定点射箭。 马场内立着一排箭靶,四人旁边站着下人,手捧着箭筒,而后他们四人开始搭弓射箭。 晋王第一箭便中了红色的靶心,沈曦月欢呼一声,当众夸起了他,“王爷好生厉害。” 李莹则未曾言语,只是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琉璃茶盏,冷眼看着马场上。 楚玄霖也射了一箭,竟然险些射出箭靶,反观尉迟霁月,还射的不错,比他好得多。 楚玄寒连射了三箭,都偏离了靶心,墨昭华暗自冷笑,他箭术了得,这分明是故意为之。 前世射杀辅国公府的人,他可是百发百中,想要射眉心,便绝不会射偏一星半点。 她当时被他圈在怀里,固若金汤,她抬脚狠狠的踩他,他的手还能保持着纹丝不动。 楚玄迟感受到墨昭华身上传来的冷意,侧目看向她,竟见她眼里熊熊燃烧着仇恨之火。 恨一个人的眼神,真的藏不住,因为他也曾这般恨过人。 可是他想不通,她与楚玄寒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会让她这般恨之入骨? 难不成是因为墨瑶华与楚玄寒暗度陈仓,抢了她的爱人,这才两人一起恨? 可以他对她的了解,她并非是耽于情爱之人,不大可能因爱生恨到如斯地步。 婚后他们之间向来坦诚,只除了一件事,那也非她不愿相告,而是无法宣之于口。 想到此,楚玄迟不禁猜测,难道她与楚玄寒的仇恨,正是与那件事有关? 不仅如此,似乎还与他有关,因为她曾说过,绝不会再让他死在楚玄寒手里。 可他又何时曾死在楚玄寒手里,是在她的梦里么?但她也不可能会因噩梦而恨人。 楚玄迟感觉答案呼之欲出,耳边却传来沈曦月的欢呼声,猛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原是定点射箭已结束,每人十支箭,其中晋王有好几箭中靶心,以绝对的优势胜出。 楚玄寒江弓箭扔给旁边捧着箭筒的下人,“大皇兄厉害,玄寒甘拜下风。” 瑞王输笑着认输,“大皇兄百发百中,玄霖自愧不如。” 尉迟霁月则趁机拍马屁,“大皇兄这要是上了战场,必然打的敌军丢盔弃甲。” 三人虽然都在恭维晋王,但他最喜尉迟霁月的话,“本王确实后悔当初未去从军。” 后悔是假,军中条件那般艰苦,还有禁酒令,除非是文宗帝强逼,否则他不可能前去。 他手持弓箭走到楚玄迟这边,“五皇弟,你是真战神,定点射箭已结束,还请指点一二。” “大皇兄有百步穿杨之能,玄迟不敢多言,至于六皇弟与七皇弟,倒也不用刻意相让。” 楚玄迟刚才虽想着墨昭华的不能言之事,后期走了神,但起初看的还是颇为仔细。 楚玄寒是完全没尽力,瑞王也有意射偏,否则不至于最后连尉迟霁月都比不过。 楚玄迟看破还说破,相信以晋王的自尊心,必然会介怀,那剩下的就是他们间的事。 晋王专心射箭,并没关注他们,闻言脸色一沉,“怎么,两位皇弟这是怕本王输不起?” 楚玄寒连忙否认,“没有,是太久未曾射箭,有些生疏,等会儿骑射比试,定然会更好。” 瑞王也不肯承认,“玄霖的箭术向来不佳,只是五皇兄回京不久,不知此事,这才有了误会。” 楚玄迟也没多做解释,“抱歉,若真是如此,那可能是本王对七皇弟的期待略高了些。” 闲聊了几句,晋王便让下人牵来四匹马,其中三匹烈马,一匹是为尉迟霁月准备的矮脚马。 四人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楚玄迟看着他们,不免有些唏嘘,他不知何时才能如此。 骑射,是指边骑马边射箭,马不能停下来,不过箭靶是固定的,倒是比打猎更容易些。 由于人在马背上,下人不便捧着箭筒跟在一旁,他们便将箭筒背在身后,每人依旧十支箭。 楚玄迟无心看他们骑射,他想继续之前被打断的思绪,找到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墨昭华无法说出口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第199章 惊马 祁王府。 墨瑶华慵懒的躺在贵妃椅中。 锦秋坐在一旁,手里还在做着小孩子的衣物。 这自是为墨瑶华的孩子所准备,别人准备的她可不放心。 墨瑶华撑着脑袋侧躺,百无聊赖,“不知六郎何时才能带我出门?” 锦秋一边干活儿一边回应,“娘娘如今怀着皇长孙,王爷着实不方便。” 因着这极有可能是皇长孙,里里外外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楚玄寒不敢冒这险。 墨瑶华却只想着能出去炫耀一番,“那年底的新岁宴,也不带我同去么?” 锦秋斟酌着回答,“新岁宴这般重要,届时娘娘的身子若轻松,王爷应该会带。” 墨瑶华这些日子没少打听,“听闻端阳与中秋宫宴,晋王是只带了正妃与侧妃入宫。” “端阳与中秋,怎能与新岁宴相比?况且晋王有四妃,咱王爷又没侧妃,自然可带娘娘。” 锦秋入府时间不长,但舍得花钱,上下打点的不错,倒是能为墨瑶华打听不少的消息。 墨瑶华轻抚着小腹,“但愿如此,我盼了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机会,我不想错过。” 她从记事起,便常常看着墨昭华入宫,不是太后召见,便是见德妃,后又成为公主伴读。 每年三节还能跟着墨韫参加宫宴,虽然最初墨韫官阶低,没资格入正殿,可她也羡慕。 如今她成了祁王庶妃,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参加宫宴,还能入得正殿,又怎会不期待? 锦秋放下针线歇息,“众人皆知晋王府后院热闹,王爷与王妃今日前去,不知会否出事。” “青天白日能出什么事?即便出事也是他们府里的事,难不成还能怪到咱王爷身上来?” 锦秋很不放心,“怕就怕有人利用王爷,让王爷与晋王生了嫌隙,那对王爷多不好?” “不是还有那废物与贱人在么?六郎天资聪颖,自会拉他们下水,甚至做替罪羊。” 锦秋这才笑了起来,“若真能如此,倒是最好不过。” 墨瑶华对楚玄寒有信心,“放心,六郎是要干大事的人,又岂能让人给算计了?” 与此同时,晋王府中,骑射已然开始。 这次四个箭靶不再摆成一排,而是摆在四个方位,如此骑马才会互不影响。 晋王依旧是射出第一支箭,可惜他未能像定点射箭时那般,一箭便射中靶心。 他这一箭偏离的很严重,心下不免懊恼,今日他可是有意炫耀自己的实力。 楚玄迟的战神之名,不仅让南昭国闻风丧胆,也让东陵国的万民将其奉为神明。 他前几年听着楚玄迟屡战屡胜的消息,早已嫉妒的发狂,甚至一度动了从军的心思。 结果纯惠贵妃和左相轮番劝说,他也自知吃不了苦,这才打消念头,留在盛京城。 楚玄寒与晋王正好相反,第一箭便险些射中靶心,看的尉迟霁月大呼,“王爷好箭术!” 也正是这一声,又打断了楚玄迟的思绪,他只好先作罢,准备等回去了再仔细想想。 瑞王和尉迟霁月紧接着也射出箭矢,只不过前者脱靶,后者勉强射中了箭靶边缘。 晋王不服气,“看来六皇弟经过定点射箭,已不再生疏,这第一箭便将本王比了下去。” 楚玄寒说着场面话,“是已有了点感觉,但也全凭大皇兄的相让,让玄寒出了风头。” 晋王没再做声,继续射箭,他今日是要证明实力,可不能最后连楚玄寒都比不过。 四匹马在场中奔跑着,马背上的人意气风发,不断的搭弓射箭,再没人脱过靶。 晋王的状态不太好,连续射了几支箭,都未能射中靶心,而箭术本是他最擅长的。 楚玄寒看的也很疑惑,他的箭术虽然不错,但有意藏拙,因此晋王才能一直压着他。 沈曦月这些年没少陪晋王去骑射,甚至打猎,对他的箭术很清楚,眼下并非他的水平。 她小声嘀咕,“奇怪,王爷的骑射怎突然不行了?难不成是顾忌情分,有意相让?” 晋王又怎会允许他人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抢风头,他现在是真没状态,而问题出在马上。 这是他最钟爱的一匹马,原本是烈马,最后被他驯服,因此他青睐有加,没少骑它出门。 可今日这马似乎有些腿软,跑的没一点劲,以至于总让他估算错误,未能射中靶心。 尉迟霁月突然惊呼一声,“快闪开。” 她胯下的矮脚马,突然往晋王那边冲去,似已失去控制。 晋王一勒缰绳,躲开尉迟霁月的马,厉声质问,“这怎么回事儿?” 尉迟霁月的马还在横冲直撞,“我也不知道,这马突然就不受控制。” 楚玄寒随后跟着提醒,“大皇兄,我这马也已失控,我根本扯不住缰绳。” “六皇兄,快躲开。”伴着瑞王的厉呼,他的马已然冲向楚玄寒,明显也失控。 晋王刚才还勉强能控制住马匹,随着另外三匹马的乱窜,他的马也开始横冲直撞。 马夫和下人过来帮忙,结果两人被马蹄踢开,一人被踩踏的惨叫连连,现场一片混乱。 尉迟霁月的矮脚马最先被人制服,她惊魂未定的退出内场,然而刚到外场,就听一声惊呼。 “曦月,快走。” 晋王的马匹竟然冲破马场围栏,朝楚玄迟他们狂奔而去。 雾影眼明手快,一把抓住轮椅拔地而起,楚玄迟则及时抓住了两旁的扶手。 立在墨昭华身后的花影反应也不慢,在她霍然起身后,双手从后抱住她飞起来。 风影反应慢了些,如今已无需顾主子,便伸手捞起了离她最近的李莹,飞身离开。 转眼间的工夫,原地便只剩下刚刚站起来的沈曦月,以及几个失声尖叫的丫鬟。 好在晋王马术也了得,在关键时刻勒住了缰绳,让发狂的骏马堪堪停在了他们跟前。 沈曦月已然呆若木鸡,张着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但双手却下意识护住了小腹。 晋王刚想松口气,伴着马蹄声,身后猛然又传来了楚玄寒的声音,“大皇兄,快让开。” 第200章 滑胎 随着马蹄声逼近,晋王刚了勒住的马匹,再次发起狂来,马蹄高高抬起。 晋王连忙扯住缰绳,奈何刚才已用尽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骏马狂奔而去。 好在他扯这一下改变了骏马的方向,马并未碰到沈曦月,只是从她旁边经过。 可她依旧吓得跌坐在回了椅子里,张大的嘴也终于发出了一声尖叫,“啊——” 然而这还没完,楚玄寒的马紧随而来,撞翻了她的椅子,她连人带椅子倒在了地上。 被吓呆的丫鬟们惊声四起,“娘娘——” 晋王暗道不好,终于不再管胯下的骏马,翻身滚了下来。 此时的墨昭华已被花影带到了楚玄迟的身边,而风影也将李莹带了过来。 李莹心有余悸,她没想过自己会被救,当即对着风影盈盈一拜,“多谢相救。” 风影憨厚的挠了挠头,“王妃客气了,你正好在旁边,我不过是举手之劳。” 墨昭华冷眼看着不远处的混乱场面,低声问楚玄迟,“怎么回事?马匹都疯了?” 楚玄迟来之前就猜会出事,但没想到是这样,“不知道,相信大皇兄必会好好查。” 晋王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停下来,下人赶忙来将他扶起,一路扶到沈曦月跟前。 沈曦月也已被扶起来,依旧坐在椅子上,双手护着小腹,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晋王刚才摔伤了,却顾不上,只关切的问她,“月儿,你怎么样?可有伤到哪里?” 比起沈曦月,他最担心的还是孩子,本来月份就还小,胎像不稳,怕是禁不住这一劫。 果不其然,沈曦月哽咽着痛呼,“疼,妾肚子好疼……” 晋王一声令下,“快送娘娘回院里,速让府医诊治。” 楚玄寒早在晋王滚下马时,也跟着跳下马,如今刚过来,闻言暗叫不好。 沈曦月这样子,怕是已有了身孕,孩子若是保不住,会不会牵连到他? 尉迟霁月看楚玄寒跳下马,赶忙过来关心,“王爷,你怎么样?有没摔伤?” 楚玄寒落地时手臂撞在地面,此时有些疼,“本王还好,大皇兄你如何?” “本王无事,抱歉,让六皇弟跟着遇险了,府里有两位府医,你也去看看吧。” 晋王阴沉着脸,今日之事太过蹊跷,怕是遭了人的算计,但那幕后之人又会是谁? 他抬眸看向不远处的楚玄迟等人,但他怀疑的只有李莹,也唯有她才有这机会。 瑞王的马术和箭术一样不行,晋王与楚玄寒都是主动跳下马背,只有他是被摔下来。 他瘸着一条腿,脸上也有划伤,还挂着些许血迹,被侍卫搀扶着过来,好不狼狈。 除了沈曦月,大概属他伤的最严重,不知有没伤到筋骨,否则短期内怕是无法再出门。 他疑惑的问晋王,“大皇兄,这马好端端的怎会发狂?” 晋王也想知道原因,“抱歉,让七皇弟受伤了,你们且去前院歇息,先让府医诊治。” 他避而不答,还得留下来处理这事,在出结果之前,即便有了猜测,也不好直言。 李莹虽未受伤,却也受了惊,惨白着一张脸,双腿发软,被丫鬟扶着才勉强走过来。 她气息有些虚弱,“王爷,你且处理这里的事吧,妾身送几位皇弟去前院让府医诊治。” 晋王忍着怒火,维持表面的和谐,“辛苦王妃,受了惊还要替本王招待诸位皇弟。” 李莹很快与楚玄迟他们回前院,晋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底闪着骇人的寒光。 他冷声吩咐贴身侍卫,“段金,速给本王查,今日之事必须给本王一个交代!” 段金在骏马发狂之时便想帮他,只是他对自己有信心,以为能控制住烈马。 后来他确实也做到了,若非楚玄寒的马从后而来,他也不至于要狼狈的跳下来。 “是,王爷。”段金应声退下去调查。 晋王带着段银离开马场,直奔沈曦月的望月阁,前院有李莹招待,他暂时是不用去。 府里的两位府医,一位来了望月阁,一位前去往正厅,前者如今正为沈曦月完脉。 严嬷嬷并未跟去马场,看到沈曦月好端端出去,却被人抬了回来,身下还染着红色。 她心下大骇,跟沈曦月的陪嫁丫鬟息竹打听清楚情况后,悬着的心差不多死了。 情况那般凶险,沈曦月身下的红,以及鼻尖的血腥味,无一不在告诉她孩子难保。 晋王踏入望月阁时,府医刚刚把完脉,严嬷嬷从他那死了爹妈一般的神情已知结果。 看到晋王进来,府医立刻跪下请罪,“王爷恕罪,侧妃娘娘腹中胎儿,未能保住……” 晋王看到他下跪那一刻便知情况不妙,他此刻除了后悔让沈曦月跟去,还有燃烧的怒火。 沈曦月已然昏迷,即便没有,他也不忍心责怪于她,便只能拿府医泄气,“拖去出,杖毙!” 府医重重磕头,哀声求饶,“王爷饶命啊,小的接诊时娘娘已见红,真不是小的无能……” 晋王只想着发泄怒火,哪管他是否无辜,饶是他将脑袋磕破,也不会说一句赦免的话。 府医就这么被拉了出去,院子里很快便传来杖刑与哭喊求饶之声,而后渐弱渐不闻。 一条鲜活的人命,就此消亡。 严嬷嬷伤心的直抹泪,“娘娘好不容易才有孕,待她醒来得知此事,这还如何活得了?” 息竹跪在床边哭泣,“都是奴婢没用,不会功夫,无法像御王妃的丫鬟般及时带娘娘离开。” 晋王看了眼床上双目微阖的女子,眼中闪过痛色,“本王还有事处理,娘娘醒了速来禀告本王。” 尽管瑞王不受文宗帝宠爱,但终究也是亲王,又是在他的府上出事,他怎么也得去关心几句。 至于沈曦月,左右是在昏迷中,他即便陪在旁边,她也感受不到,相信她能体谅他的苦衷。 晋王随后去往前院,此时的正厅中,另一位府医正在为瑞王诊治,拧着眉头,神情严肃。 第201章 否认 瑞王的腿倒是没断,但却已伤及了筋骨,需要卧床静养,稍有不慎则会加重。 他感觉腿已经越来越疼,终于担心了起来,“接下来便只能躺着么?” 府医郑重的点头,“是,王爷,最好是躺着,待恢复了些再起床活动。” 瑞王手头还有公务,不想耽误,“大概需要躺多久,年底事情比较多些。” 府医斟酌道:“正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王爷怎么也得休养十天半个月才好。” 瑞王好不容易才得了份好差事,实在是不舍,“只是伤及筋骨,也要养这般久?” “最好是如此。”府医想了想又道,“不过王爷若要出门办差,也可以轮椅代步。” 瑞王看向了楚玄迟,心下不乐意,他可不想做个废物,可拄着拐杖出门似乎更为不雅。 楚玄寒见他眉头微蹙,温和又贴心的安抚,“七皇弟莫要担忧公务,先以身体为重。” 瑞王的差事便是得他举荐,既然他这般说说了,瑞王也就不好多言,“如今也只能这般了。” 而后府医又为楚玄寒望闻问切,他的功夫底子好,只是手臂上有几处擦伤,并无大碍。 尉迟霁月看着楚玄寒,满目担忧,“真的没事么?” 府医恭敬道:“王妃若有担心,回府后可再着人瞧瞧。” 楚玄寒柔声宽慰尉迟霁月,“王妃不必担忧,本王相信府医的医术。” 尉迟霁月看他脸色比瑞王好得多,这才放心下来,“只要王爷没事就好。” 府医开药方时晋王姗姗而来,并未提及沈曦月落胎之事,只关心俩人的伤势。 得知瑞王情况不太好,他立时道了歉,又让人去库房取了些药材和礼物作为赔礼。 楚玄寒的伤势虽无大碍,但晋王也还是给了赔礼,毕竟人是在他府上出的意外。 楚玄迟与墨昭华,以及尉迟霁月,也都得了礼物,是作为压惊之用,礼仪到周全。 晋王满脸愧色,“今日实在对不住,让几位皇弟与弟妹,不是受了伤,便是受了惊。” 今日之事明显不是冲他们而来,目标是沈曦月的孩子,几人便说了些客套话。 随后他们告辞离开,至于今日之事的真相如何,他们相信晋王并不想让外人知晓。 晋王与晋王妃,和气的将他们送到府门外,看着他们各自上了马车,才转身回了府里。 晋王转身那一瞬,脸色便已然沉下,“跟本王去书房。” 李莹则神色淡然,话语也冷漠,“是,王爷。” 一进入书房,关上房门,晋王便厉声质问,“李莹,是不是你做的?” 李莹淡定的立在他的桌案前,“王爷是看妾身没如同其他人一般受伤么?” 晋王眼神阴鸷,“你即便受伤,也洗脱不了嫌疑,知曦月有孕之人不多,你是其中一个。” 李莹目光微凉,“王爷府里有多少外人的眼线,王爷虽不清楚,但至少也知此事吧?” 别说是各个亲王府,就连宫里也都有眼线,不是盯着文宗帝便是盯着各宫的娘娘。 晋王认定是她,“你还想否认?府里除了你,谁敢对曦月的孩子下手,又有这么大手笔?” 敢在骏马身上动手脚,后院那些侍妾加起来都没这本事,至于两位庶妃,怕是没这胆。 晋王的庶妃虽不像墨瑶华的出身那么低,可比起沈曦月还是要差些,关键是不受宠。 “太子殿下至今还未有子嗣,王爷早已成为眼中钉,不希望王爷生下皇长孙的大有人在。” 李莹说的有理有据,“即便太子仁慈,但太子党的人,未必不会动手,还望王爷想清楚些。” 晋王从望月阁来正厅的路上,倒也想过是别人,闻言不由得有些动摇,“真不是你?” 虽说李莹确实不希望沈曦月生下长子,可太子党也一样,甚至还有更多的其他人。 李莹则点到即止,没再做多解释,“妾身言尽于此,王爷若是不信,妾身也别无他法。” 晋王话语凌厉,“不是你最好,你若当真再敢对本王的子嗣动手,本王决不轻饶。” “再?”李莹的眸子沉了沉,露出痛色,“王爷这是认定妾身曾动过您的子嗣?” 晋王第一次跟她摊开说此事,“曦月怀的第一个孩子,难道不是你的手笔?” 李莹嘴角扯起一抹苦笑,“原来王爷是这般想妾身,那妾身的孩子又是何人所为?” 她在生下长女之后,曾再次有孕,当时她是那般欣喜,期待孩子降世,结果却胎死腹中。 晋王的眼中露出厌恶之色,“是你先动了手,便别怪他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些年他女人无数,却没能生下儿子,他一直认为是李莹在暗中动手,也曾提醒过。 结果那一次他们却大吵了一架,李莹回了吏部尚书府,后来还是他放下面子主动去接。 从那次之后,他们便相敬如宾,别说是吵架,就连脸都没有红过,但感情也是一分没有。 李莹声音冷了些,“王爷若无证据,最好不要如此笃定,伤了你我原本就浅薄的夫妻情分。” 晋王威胁,“本王说过,以前的事本王不再追究,但日后希望你安分守己,便依旧是晋王妃。” “那王爷是要因猜测而休妻?”李莹说着摇头,“不对,赐婚不能休,那只能杀了妾身。” 晋王语气阴恻恻,“别让本王查到任何蛛丝马迹,证明此事与你有关,否则你知后果!” 李莹眼里并无半分恐惧之色,依旧淡定如斯,“好,妾身便等着王爷的证据。” 她未再解释,毕竟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信,反而会觉得厌烦,又何须再惹他生厌? 随后她离开了书房,回了自己的澜庭苑。 梅香今日也跟去了马场,跟着她回房后低声问,“娘娘,王爷怕是又怀疑您了吧?” 李莹的神情已然恢复了淡漠,“后院里哪个女人出事,他不是怀疑我所为呢?” “哎……娘娘受了太多的委屈,但凡王爷当初能不那般狠心,娘娘如今也不至于……” 第202章 庆幸 梅香眼底的心疼之色都快溢出来,她作为陪嫁丫鬟,是亲眼看着李莹变成这般。 想当初文宗帝刚赐婚之时,李莹因着在宫宴上见过晋王,还曾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哪怕后来得知他对沈曦月动了心,也未曾介怀,毕竟皇室子弟,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可惜晋王着实太狠心,竟在婚后便打上了孩子的主意,在亲手送给她的香料上动了手脚。 正是因此,大婚第一年晋王时常与她欢好,她却一直怀不上孩子,一度以为自己身子有异。 若非她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发现,暗中偷偷更换了香料,待时间一久,她这辈子都别想有孩子。 再加上沈曦月入府后,晋王明目张胆的偏宠,一次次伤了李莹的心,她才对他彻底绝望。 李莹眼神冰冷,“他既不让我好过,我便也不让他好过,大不了我们此生不死不休。” 自从得知晋王有意不让她怀子,亲手送她绝子的香料,她情窦初开的心便被伤了。 而他对沈曦月的盛宠,又她嫉妒的发狂,在一次次被他们的恩爱所伤后,彻底放下他。 如今她与他不过是表面夫妻,她为家族谋名,他为自己谋利,他们的婚姻不过是场交易。 梅香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今日之事,可是娘娘您……” 李莹并未回答,而是微微翘起了嘴角,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梅香觉得呢?” 梅香立刻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个头,“奴婢该死,奴婢不该多问,更不该怀疑娘娘。” 李莹的笑意渐浓,“起来吧,我知你也不过是为我担心,并非想要出卖于我。” 梅香垂着脑袋没敢看她,听到她的笑声只觉头皮发麻,恐惧感不亚于面对晋王时。 她惶恐不安的又磕了个头,“奴婢永远都只是娘娘的人,绝无二心!” 李莹未置可否,只是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凌厉。 *** 御王府,书房。 从晋王府回来的路上,楚玄迟一直在沉思。 如今进了书房墨昭华才问,“夫君对今日之事如何看?” 楚玄迟缓缓摇了摇头,“我无法断定,是晋王妃所为,还是其他人。” 墨昭华不太在意,“确实都有嫌疑,既无从判断,便等晋王府的消息吧。” 晋王虽不愿此事外扬,可她相信楚玄迟有法子知道结果,只不过也可能无结论。 毕竟只要事情做的干净,让晋王的人查不出来,这件事便只能以意外来结案。 楚玄迟倒是想听听她的意见,“昭昭没想法?” 墨昭华并未多想,“与我们无关的事,妾身不愿费心思,坐山观虎斗便是。” 不是愿想,而是没必要,晋王明年便会因夺嫡而亡,除非这一世他能放弃夺嫡。 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并未放弃,那她还费心去管这种小事作甚,左右是都要死。 楚玄迟还以为她会好奇,闻言不禁有些惊讶,“昭昭的心态真好。” 墨昭华娇笑,“不是心态好,是心太小,妾身心中只装得下夫君的事。” 前世的晋王死得太早,她与楚玄迟的仇应该与他无关,这一世她自是不在意。 楚玄迟换了她在意的话题,“不知尉迟霁月有没这本事,也除去墨瑶华的孩子。” 墨昭华在此事上对尉迟霁月并未抱希望,“她心中定然是想,不过妾身猜她不敢。” 尉迟霁月与李莹最大的不同,是她心中有楚玄寒,自是不舍得因为孩子,而惹他生厌。 至于李莹,墨昭华记得很清楚,她前世被赐死前还对晋王破口大骂,两人应该是没感情。 而若是没有感情,便不会在意晋王的想法,动他的子嗣惹她生厌又如何,比不上切身利益。 楚玄迟突然觉得庆幸,“幸好我身子不行,否则被塞一堆的女人,我都不知如何应付。” 墨昭华立时想到一人,“太子是不是也是这般想,所以至今东宫都只有太子妃一人?” 前世太子病重而亡,太子妃殉情,两人至死都没有孩子,东宫也没有其他女主子。 “兴许吧,但太子也是借口身子羸弱才能如此,并且还是时常有人想往东宫塞女人。” 但凡太子的身子好点,能隔三差五与太子妃欢爱一场,他都没法子连番拒绝那些有心人。 “待夫君重新站起来后,妾身岂不是也要跟后院一堆女人争风吃醋,还要防着她们害妾身?” 墨昭华想到这便头疼,尚书府那么几个人,心眼子都多,换做御王府后院,勾心斗角只会更甚。 楚玄迟郑重承诺,“没有一堆的女人,只有一个昭昭,我此生有你便足矣,绝不会纳妾。” “怕只怕,届时由不得夫君。” 楚玄迟毕竟是亲王,需要开枝散叶,按礼制都该有四妃。 “不会,大不了昭昭随我去南疆,总不会有人舍得把女人送到战场上来。” 真要有人敢送来,楚玄迟会八百里加急上奏,说有人想乱军心,看谁还敢造次。 墨昭华知他说到便能做到,心中欣慰不已,若能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她求之不得。 *** 祁王府,前院。 也即是楚玄寒平日里休息之所。 墨瑶华得知他从晋王府受伤归来,特意带了参汤来看他。 楚玄寒借口尉迟霁月今日出门乏了,关切的打发她回明月居歇息。 尉迟霁月明知他想与墨瑶华独处,却不能不走,否则便是无容人之度。 毕竟庶妃也是他名正言顺的女人,她既无法独占他,人前便要做个好主母。 她前脚才刚离开,墨瑶华便关心起了楚玄寒的伤势,“六郎伤的如何,可严重?” 楚玄寒伸手将人拉入怀中,“无大碍,幸亏瑶瑶没同去,否则你怕是第二个沈曦月。” 墨瑶华坐在他腿上,话语更兰如玉一般的温软,“怎么?晋王侧妃伤的很重?” 楚玄寒抚上她的小腹,“只是被马蹄连人带椅子踢翻,未受重伤,但她已有身孕。” 墨瑶华心一紧,抬手覆在他的手背上,“那她的孩子岂非极有可能保不住?” 第203章 马奴 楚玄寒反手握住墨瑶华的手,“怕是要落胎,毕竟今日之事便是冲她去的。” 墨瑶华也担心自己的孩子,竟有种兔死狐悲之感,“可知是何人所为?” “不清楚。楚玄寒猜测,“许是李莹,也可能是其他女人或者太子党的人。” 墨瑶华祈求的看着他,满目担忧之色,“六郎,你可一定要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本王自是想他平安落地,但瑶瑶自己也要注意些。”楚玄寒心知盯着这孩子的人多。 虽说东陵国的规矩是立嫡不立长,可太子目前膝下无子,且子嗣艰难,这位子未必坐得稳。 因此皇长孙注定身份尊贵,这也是晋王一心想要生出儿子的原因,奈何天不遂人愿。 楚玄寒若是有了皇长孙,朝廷的局势必然会发生变化,自是有很多人不想看到这种情况。 墨瑶华很信任自己的陪嫁,“妾的饮食都由吴嬷嬷负责,院里还有锦秋,她最为细心。” 楚玄寒趁机暗示她,“在院里是放心,可若出了门,便是危机四伏,瑶瑶可明白?” 墨瑶华原本期待与他出门,如今只能打消念头,“明白,瑶瑶乖乖待在梧桐苑便是。” 连沈曦月那般受宠的人都保不住孩子,她又岂敢冒险,想炫耀身份还是等孩子出世之后吧。 楚玄寒垂着头,深情款款的与她四目相对,“瑶瑶可知你的院子,为何叫梧桐苑?” “不知,妾还想着要不要改个名,妾喜欢琼瑶阁。”墨瑶华从入府那一天便嫌弃院名。 尉迟霁月的是明月,她的却只是梧桐,对她而言有种凤凰与麻雀的区别,她不喜欢。 于是她打起了改名的主意,琼瑶乃美玉,寓意美好,关键是能把她的名字加进去。 尉迟霁月若是明月,那她墨瑶华便是琼瑶,她绝不能处处都被对方给比了下去。 “瑶瑶不喜欢?”楚玄寒的神色淡了些,“可凤栖梧桐,而瑶瑶是本王未来的皇后。” 墨瑶华根本没想到这一层,闻言不由得大喜过望,“这是六郎亲自取的院名?” “除了本王,谁还懂瑶瑶的心思?”楚玄寒看她满眼喜色才释怀,“如今可还想改名?” “不想!”墨瑶华已然爱惨了这院名,转而又问,“那明月居也是王爷取的名字?” “是,明月千里!”楚玄寒轻笑,“本王与尉迟霁月,两心又何止相隔千里?” 墨瑶华轻易被他的话所撩拨,动情的搂住他的脖子,深情呼喊,“六郎……” *** 当晚,晋王府,书房。 晋王深夜还脸色阴沉的坐在桌案前。 段金面无表情的前来复命,“主子,查到了。” 马场的骏马之所以突然发狂,是中了一种名为驼风的毒。 这种毒会在骏马奔跑后散发出骆驼的味道,刺激骏马,从而导致它发狂。 晋王府整个马场的马都中了这种毒,但只要骏马不奔跑,十二个时辰后自解。 因此其他骏马并无异常,只有他们骑射时骑过的四匹马,出现了中毒症状。 驼风本是为了对付擅长马术的北戎所研制,东陵曾凭此毒大败北戎,捷报连连。 一来是骏马中毒后腿脚会发软,不利于作战,二来是战马狂奔后,毒发不受控制。 但后续北戎研制出了解药,战况反转,东陵便没再使用,这毒在平日里基本也见不到。 晋王没想到竟有人把主意打到他的马上,厉声问,“可查出了是何人所为?” 段金呈上一包药,“乃王府马厩的一名马奴,我们在他房里找到了剩下的驼风。” “人死了?”晋王见他说完并未将人带进书房来,便猜到可能是没办法带来。 “是,已然死无对证,他本是孤儿,并无家人亲眷,属下审问了与之交好的人……” 马奴十年前便被买入府里,一直在马厩,为人沉默寡言,所结识的人也基本都是马奴。 他既不贪财好色,也不喝酒赌钱,这样的人等于没弱点,外人想要策反并不容易。 简言之,段金不认为马奴是他人的眼线,只是他还没将所有事汇报完,晋王便开了口。 晋王不以为然,“不容易不等于没机会,他背后若无人,怎敢如此算计本王与侧妃?” 段金这才接着说:“属下猜测,可能是因为两年前的事,他对王爷与侧妃怀恨在心……” 两年前,晋王曾带沈曦月去马场,亲自教她骑马,这位马奴便是在旁伺候的人。 当时沈曦月骑的是矮脚马,稍有所成后便吵着要自己骑,结果不慎从马上了摔下来。 晋王勃然大怒,马奴跪地急切的解释,并非他的错,是侧妃急于求成,操作不当。 然而沈曦月却极力否认,说自己是按照晋王所教,如此一来便显得是马奴在质疑晋王。 今晚怒火更盛,当即命人杖责了马奴,险些将人打死,马奴在床上躺了好些天才缓过来。 晋王也记得此事,好在他当时特意选了一匹小的矮脚马,沈曦月这才没被摔的太重。 他并不记得那马奴,他只关心一件事,“可他一个小小的马奴,又怎知侧妃有孕?” “或许他针对的并非侧妃一人,几位王爷都受了伤,若非有御王的护卫,王妃也难逃。” 晋王既要与客人骑射,自会有人先交代马厩这边做准备,无论来的是谁,必然是尊贵之人。 客人一旦在晋王府出事,晋王自是要负责,至于沈曦月,反倒更像被无辜牵连进来的人。 晋王始终觉得马奴背后有人,“一个马奴,怎会有这般缜密的心机?那驼风又是从何得来?” “属下让人查过,他一年前便已去药铺买了驼风,因着买这毒的人极少,掌柜的记得很清楚。” “他竟从一年前便开始算计起了本王?”晋王背脊发凉,府里若多几个这样的人,他处境危险。 “属下便是因此猜测,他可能是对当初的事怀恨在心,早已做好了准备,只待等机会动手。” 晋王还是不肯相信,“只因本王让人杖责了他,便要如此报复?不,肯定是背后有人!” 第204章 报复 “属下至今还未查出端倪来。”段金调动了王府人手,从午后一直查到深夜。 那马奴近年来极少出府,不是在马厩做事,便是在下房休息,基本不与外人接触。 尤其是在两年前被杖责之后,落下了一些病根,身子越来越不好,人也变得有些阴沉。 晋王得知马奴的现状,心里终于有了动摇,“如此看来,他还真是恨透了本王。” 段金有些唏嘘,“他被杖责后伤口溃烂流脓,惹得同住的人嫌弃,说了些难听的话。” 马奴本身便是无辜受责,为了治伤花光了所有积蓄,心中若生恨,也在情理之中。 晋王不再多说什么,让段金退下,自己则去了望月阁。 沈曦月还未醒来,他今夜也无心寻欢作乐,夜宿她院里,如此她明日醒来便能看到他。 另一厢的澜庭苑中,梅香刚得到消息。 她缓步走入还掌着灯的卧房,向李莹禀报,“娘娘,王爷已去了望月阁。” 卧房以多宝阁一分为二,里间是卧室,外间则摆着桌椅和贵妃榻,可做小书房。 李莹手捧着书卷,懒洋洋的靠在贵妃榻上,闻言连眸子都不曾抬一下,“侧妃醒了?” 梅香垂首立在贵妃椅旁,低眉顺眼,“未得到消息,应该是还没有。” 李莹放下书卷,“连昏迷不醒都要作陪,侧妃不愧是王爷心尖上的人儿。” 梅香话语温柔的相劝,“娘娘既早已放手,便莫再多想,也免得徒惹了心伤。” 李莹起身走向多宝阁,绕过后进入卧房,“夜深了,安寝吧,记得收拾一下外面。” “是,娘娘。”梅香应声跟了上去,为已在铜镜前坐下的李莹卸下发间的头饰。 伺候李莹歇下后,梅香放下幔帐,出去将她刚看过的书卷收起来,趁机看了眼书封。 那竟是用来打发时间的话本子,可李莹以前从不看这些,觉得这是不入流的东西。 梅香疑惑的将书卷放在桌上,熄了灯出去,卧室瞬间变成了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中,李莹的声音低低响起,“用你一命,只换了个未出世的孩子,真的值得吗?” *** 翌日清晨。 沈曦月终于从昏睡中醒来。 晋王还在睡着,她侧头便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晋王府后院女人虽多,但晋王夜宿最多的院子,便是她的望月阁。 成婚五六年,她虽至今未生下一男半女,可晋王对她的偏爱有增无减。 想到孩子,沉迷于爱情的她才猛然想起昨天的意外,连忙唤息竹进来伺候。 息竹在外守夜,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却依旧吵醒了晋王。 晋王睫毛微微一动,随即睁开眼,话语低沉,“爱妃可算醒了,身子感觉如何?” 息竹听到他的声音,刚迈进来的脚立刻收了回去,他昨日已交代,落胎之事由他来说。 说完之后,他少不得还要安慰伤心的沈曦月一番,这个时候她自是不方便进去打扰。 沈曦月还躺着,下意识的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王爷,我们的孩子……” 晋王抬手覆上她的脸,温柔的抚摸着,“爱妃节哀,孩子以后我们还会再有。” “没、没了?”沈曦月的眼圈瞬间红了起来,眼里也有雾气弥漫开来,“又没了?” 晋王翻了个身,侧身将她抱入怀里,吻去她的泪水,“昨日你着实不该去凑那个热闹。” 沈曦月咬牙切齿,“是李莹对不对,她不会让妾生长子,她甚至都不想让妾有孩子。” “本王暂时无证据,爱妃冷静些,先听本王说……”晋王将段金的调查如实相告。 沈曦月话语凝噎,“怎会是那个马奴,不过是杖责几下,他又岂会如此报复于我们?” 晋王柔声安抚,“本王原本也不信,但段金详细调查过,那贱奴怕是真恨上了本王与你。” 沈曦月泣不成声,“他有恨可以冲妾来,怎能伤及我们无辜的孩儿,妾好不容易才有身孕。” 晋王不断为她擦泪,“爱妃好好将养身子,孩子以后我们还会有,你一定会为本王诞下麟儿。” 沈曦月埋头在她怀里,哭成了泪人,“王爷,妾的命怎这般苦啊,我们可怜的孩儿……” *** 几日后。 夜深人静,御王府后院。 墨昭华在为楚玄迟针灸,雾影在旁帮忙。 楚玄迟算着日子,“昭昭,我们该去辅国公府药浴了。” 其实早该去了,只是一月去两次,着实太频繁,他至今还未想到借口。 墨昭华淡定如斯,“夫君莫急,若想不到好的借口,我们这个月不去也行。” 楚玄迟在治疗一事上无法如她那般淡定,“可一个月不是至少得泡两次药浴么?” “本是该如此,但我们需要小心行事,去的太过频繁,惹人怀疑,反而会适得其反。” 雾影比楚玄迟都心急,“还是得想个法子,如何才能在我们自己府里泡药浴。” 墨昭华道:“府里眼线太多,盯得紧,一旦被发现,前功尽弃,还是谨慎为上吧。” 楚玄迟附和,“是啊,上次你自作主张换了药,险些被府医发现,这种事可一不可二。” 墨昭华上次找的借口,也不可能一直用,她的身子总得调理好,楚玄迟的药便停了。 雾影不想耽误他的治疗,竟悄悄将府医开的药,换成了墨昭华所开,并且亲自煎。 前期未被发现,他还沾沾自喜,结果没几天,府医闻着味便找了过来,差点撞破此事。 好在楚玄迟及时装病,让府医前去为他把脉,雾影趁机将药材换了回来,这才躲过一劫。 经此一事,府医必然提高了警惕,雾影自是再也不敢偷偷换药煎,以至于楚玄迟已断了药。 雾影有些尴尬,“属下也是着急,不过确实太容易出事,以后还是听王妃的安排吧。” 墨昭华道:“无论药浴还是喝药,都是加快治疗,即便只靠针灸,夫君也早晚能站起来。” 针灸配合药浴和药物治疗,可以事半功倍,但为了不被人发现,必要时刻也可以放弃。 雾影在治疗一事上总是会太急切,“若只是针灸治疗,需要多久主子才能站起来?” 第205章 刺客 “若是药浴配合药物治疗,年前便能站起来,不过行走依旧会不便,拄拐倒是可行。” 墨昭华斟酌着道,“若是单靠针灸,估计得到年后才能真正站起来,但明年必定能恢复。” 雾影听得激动不已,眼眶红了起来,“主子,您听到了,您最晚明年便能重新站起来。” 楚玄迟也心潮澎湃,“所以你也莫太心急,年前也好,年后也罢,本王左右是都能站起来。” 他自是希望能早点恢复,可墨昭华说的没错,小心驶得万年船,太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真好,王妃真好。”雾影这么大个男人都快哭了,“属下如今觉得前路一片光明。” 墨昭华见状不禁有些唏嘘,前世楚玄迟为她闯宫之时,雾影拼杀到了最后,身中数箭而亡。 因着前世都是雾影亲自去接她前往御王府,她与他勉强算是熟识,那一刻她为他落了泪。 楚玄迟也感慨不已,“嗯……昭昭很好,很庆幸当初本王未错过她,否则必定要悔恨终生。” 好在他没因着对楚玄寒的怀疑,害怕是美人计而放弃,在文宗帝询问之时拒绝了赐婚。 说起来这还要感谢年少那份纯粹的感情,是看在感情的份上他才不舍得放开墨昭华。 墨昭华俏脸微红,“好了,你们也莫再夸我,真要夸的话等夫君真正痊愈了再夸也不迟。” 雾影如今是越发敬重她,“王妃大义,属下纵使每日夸也不足为过,相信主子也如此。” 楚玄迟对她是怎么都觉得夸不够,轻笑道:“昭昭你看,雾影都比你了解我。” 墨昭华看时间差不多了,开始拔针,“再给妾身些时间,妾身也能更为了解夫君。” 她前世加上今生,与他的交集都不到一年时间,而雾影却跟了他好些年,自是无法比。 楚玄迟张口正想说话,外面传来了动静,“快禀告王爷,有刺客潜入了王府!” 正在为银针做清洁的雾影,闻声立刻放下,迅速出去,他得问清楚具体是什么情况。 “刺客?”墨昭华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一边还在问,“王府怎么突然会来刺客?” 楚玄迟不急不躁,“可能是见我大难不死,现在身子已在逐渐恢复,有些人坐不住了。” 想要他死的人太多,当初他重伤归来时,文宗帝还拨了一队禁卫军,以保护之名入御王府。 他若非残了,禁卫军安怕是会趁机要了他的命,好给怕功高震主的文宗帝解决后顾之忧。 不过那时南昭确实也在盯着他的动静,想趁他病要他命,最后还真是禁卫军保护了他。 那段日子御王府极为热闹,隔三差五便有刺客潜入,最危险的一次是到了他的榻前。 南昭刺客失败次数多了,才彻底放弃,而禁卫军滞留了一段时间后,也终于撤去。 雾影问清情况后便进来禀报,“主子,有人闯入了府中,王府的侍卫已在阻拦。” 每个王府都有自己的侍卫,负责保护王府的安危,正如每个高门大院里的护院一般。 至于雾影他们几个,则是楚玄迟的私人护卫,虽没有侍卫的俸禄,却是贴身侍卫。 王府侍卫分为几队,夜里会巡逻,发现刺客后有人应付,也有人传消息过来保护御王。 “雪嫣那边再去个人,切莫让她出事。”楚玄迟怕敌人在声东击西,目标其实是沐雪嫣。 如今很多人都知他对沐雪嫣的在意,已然超过了御王妃,在他们的眼里,她便是他的软肋。 如此雪嫣倒成了墨昭华的挡箭牌,若非要抓个人威胁他,她是首选,由不得他不担心。 雾影应声又出去,“是,属下这便通知风影过去。” 护卫属于外男,除了负责守夜之人,其他人都住前院,如今风影和疏影自是在前院休息。 倒是花影和月影,无论是谁跟着墨昭华,都会住在后院,因此花影早已来了卧房之中。 她进来时墨昭华刚拔完针,手里的银针未来得及放下来,正好落入她的眼里,不过没关系。 花影在上次楚玄迟做戏吵架之后,便知晓墨昭华为他治疗之事,而后雾影也告知了疏影与风影。 此时雾影已经到了院子里,正好看到风影与疏影已过来,他们是听到动静的第一刻便赶过来。 雾影让风影去往芳菲苑与月影一起保护沐雪嫣,疏影则径自进入了内室,禀告最新的情况。 院外虽然有侍卫在,正在跟刺客交手,但明显不是对手,雾影只得留下来帮忙对付刺客。 疏影来的路上便打听清楚了情况,“刺客共有数十人,武功极高,侍卫恐怕是挡不住。” 王府的侍卫人数有限,功夫跟禁卫军无法相提并论,刺客又是以一敌几的存在,着实危险。 这数十个刺客,有三人还别处在应付王府的侍卫,剩下的人则踏着夜色在府中如入无人之境。 鉴于墨昭华就在眼前,楚玄迟最担心的便是沐雪嫣,“芳菲苑那边情况如何?” 疏影打听的足够清楚,“听说是有两名刺客过去,但风影过去帮忙,也足以应付。” 风影的年纪虽最小,但武学天赋极强,又是自小由冷影亲自教导,如今更是青出于蓝。 疏影又道:“主子,这些刺客对府中地形似乎极为熟悉,入府后都是直奔主院而来。” 楚玄迟一听便知,不是府里有内鬼,便是刺客得到了王府的地图,才能如此熟悉。 如今外面有五个刺客,疏影加上花影和雾影只有三人,那些王府侍卫顶多能对付一人。 楚玄迟虽腿不能行,但一手控制着轮椅,单手持剑,也能勉强应付一二,他只担心墨昭华。 “若是刺客闯了进来,你们要以王妃为主,切莫让她落入刺客的手中,让本王投鼠忌器。” 疏影与花影知他的心思,自是齐声应下,“是,主子。” 短兵相接之声中,响起了雾影的禀告,“主子,这几人的武功极高,侍卫怕是撑不了多久。” 楚玄迟面若寒霜,“那你们几个可能应付?” 第206章 险境 雾影动之前还想着自己能一打二,动过手才发现,他单打独斗竟只能应付一人。 “若是一打一,自是没问题,但我们目前只有三人,分身乏术,怕是挡不住他们。” 其他侍卫迟迟未来支援,定是被那三个刺客拦住,后院这些侍卫又只能应付一个刺客。 剩下一个刺客,楚玄迟若是双腿完好,必定能轻松应付,可坐在轮椅上如何还对付得了? 疏影问楚玄迟,“要不要让风影和月影将沐姑娘带过来,你们在一处,我们反倒更好保护。” 如此兵力能聚在一处,他们五个护卫加起来,相互配合,能应付的便不只有五个刺客。 “想法是不错,就怕他们未必会让雪嫣过来,你先出去帮忙吧,花影留下保护王妃即可。” 楚玄迟手持长剑,单手扶着轮椅扶手,这一刻他恨透了自己是个残废,无法保护心爱之人。 “夫君莫要自责,腿疾并非你之错,刺客也非你所愿,妾身更是心甘情愿与夫君面对这危险。” 墨昭华立在楚玄迟的身后,虽看不到他的脸色,但能猜到他的想法,这是她对他的了解。 她将手搭他的肩上,语气严肃的吩咐,“花影,你必须以王爷为重,我的生死不重要。” 楚玄迟回头看向她,“不,你重要,我若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活着又能做什么?” “怎么做不了?妾身死了,夫君还能报仇,可夫君出事妾身却连仇都无法报,生亦何欢?” 墨昭华这一刻竟将楚玄迟的气势压下去,“夫君活着,才是妾身的希望,夫君可明白?” “我……”道理楚玄迟都懂,可真正面对时,他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他不想她死。 墨昭华话语凌厉,“妾身此生绝不要再看你死在我面前,无论是死在谁的手里!” 前世他已经为她而死,这一世他们若还是逃不过早死的命运,她也愿以命护他一次。 楚玄迟虽不记得听到她说过几次“此生”,但总觉得不太对劲,一般人可不会这么说话。 他突然想到了她在宝华寺求的签文,脑中灵光一闪,此生对应的是前世,难不成…… 跟上次在晋王府马场一样,答案呼之欲出,头顶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砰——”屋顶破了个大洞,有个黑衣人从天而降,仗剑朝他们袭来,竟是个刺客。 花影一个姑娘家,武器却是把大刀,看到刺客来袭她立马扬刀抵抗,一打一倒也还行。 墨昭华及时将楚玄迟推到一旁去,但不敢出去,外面的刺客更多,否则他们也不会躲着。 也正是因此,早在得知刺客夜袭之时,她已让珍珠和琥珀等后院的下人,全部躲入了下房。 刺客的目标应该只是楚玄迟,不会特意对下人下手,可他们若是在旁,必然会被殃及。 花影有意将刺客逼出去,免得误伤到楚玄迟和墨昭华,奈何刺客很难缠,始终在卧房中。 他们交手了没多久,外面传来了雾影的声音,“疏影,有刺客进去了,你赶紧回去。” 刺客太难缠,花影只能对付一个,再进去一个就得由楚玄迟应付,他自然是放心不下。 疏影也担心不已,“我也想啊,可这人一直缠着我不放,杀又杀不了,烦都烦死了。” 他的功夫虽然比刺客好些,但也只是占了一点点上风,需要再给点时间才能拿下。 雾影的情况倒是比他要好一些,优势更明显,奈何侍卫们未能挡住另一名刺客。 一旦雾影将刺客击退,想要进入卧室,另一名刺客就会过来帮忙,他始终脱不了身。 侍卫挡不住两名刺客,这才其中一名破屋顶而入,如今连仅剩的那一名都拦不住。 疏影进不去便吩咐侍卫,“你们敌不过刺客,便进去保护王爷,哪怕是以身为人墙!” 侍卫的功夫虽差,但胜在人多,刺客不可能一人拦下他们这么多人,进去多少能帮点忙。 卧房之外本就有侍卫在守着,他们先截住刺客,但只是缠斗了一会儿,便让刺客闯了进去。 刺客目标只有楚玄迟,其中两人去找沐雪嫣也是为了分散他的护卫,进来后都没看墨昭华一眼。 卧房之中,楚玄迟正在跟后进来的刺客交手,因坐着轮椅实在不方便,很快便险象环生。 刺客长剑带着狂风直袭楚玄迟门面,声音粗犷,语气极其凌厉,“楚玄迟,去死吧!” 楚玄迟单手转动着轮椅,脑袋一偏,堪堪避过了这一剑,但刺客的下一剑紧接着又袭来。 好在外面的侍卫及时进来帮忙,稍稍为他减轻了点压力,可侍卫身上带伤,也撑不了太久。 墨昭华躲在一旁,有心使用手镯中的暗器,奈何刺客动作实在太快,飘忽不定,她无法下手。 毒针没射中刺客倒是不打紧,怕就怕误伤自己人,因此若无百分把握,她不敢发射毒针。 雾影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几次想要进来都被刺客拦住,心急如焚,“花影,情况如何?” 花影看着楚玄迟的险境,更是着急,“不乐观,我只能挡住一人,另一人已然伤到了主子。” 楚玄迟手臂上,身上有几道剑伤,好在只是割伤,这对他来说不过是皮外伤,倒不打紧。 最怕的是刺客一剑穿胸,那很容易要了他的命,而如今他越来越力竭,反应早已变慢。 进来的几名侍卫,很快便躺在了地上,墨昭华没管他们是生还是死,她正在找机会。 眼看着刺客又一剑朝楚玄迟刺来,而她正好在他后方,当即抬手朝对面转动手镯。 刺客与她面对面,并且已然出击,那绝无可能避过这一枚银针,这就是她最好的机会。 刺客看到有什么东西突然朝自己袭来,心中已猜到是暗器一类,想要收力却来不及。 他依旧手持长剑径直往前冲去,一枚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幽幽寒光,悄然没入了他的体内。 与此同时,刺客的长剑也刺入了楚玄迟胸口,只需再使一点点力,便能贯穿他的心脏。 第207章 内力 “主子!”花影不顾自己的安危,扔下刺客飞身而来,可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楚玄迟闷哼一声,本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毕竟剑尖正好刺中了他的胸口。 但随即他却发觉长剑并未再进一分,倒是刺客的眼睛猛然瞪大,整个人朝他扑来。 墨昭华正好已从后奔过来,双手抓住轮椅,用力往后拉,刺客扑了个空,倒在地上。 刺客的手早已松开,楚玄迟趁机抓住刺入胸口的长剑,将其拔出后扔在了地上。 另一名刺客追了过来,厉声质问,“你怎么回事儿?竟连个废物都对付不了!” 扑倒在地的刺客并未回应,他中了墨昭华的毒针,这会儿已然失去了意识。 花影见楚玄迟脱险,虽不知其中原因,但心已经放下,转身继续应付追来的刺客。 只剩一个刺客,有她应付即可,墨昭华便关心起了楚玄迟的伤势,“夫君伤的如何?” 楚玄迟的轮椅在打斗中有了些损坏,但勉强还能用,“小伤而已,刚才是昭昭出手了?” 墨昭华点头,“等待了许久,总算是抓住了个好机会。” 外面传来雾影的高喊,“花影,主子如何了?” 楚玄迟扬声回应,“本王已无碍,你们可专心应敌,无需再为本王分心。” 紧接着是刺客的声音,“老三,你们两人都对付不了一个女人与一个废物吗?” 对花影对战的刺客道:“不知御王妃做了什么,老七在即将得手时突然倒在地上。” 他当时忙着应付花影,自是看不到墨昭华手镯里射出来的银针,毕竟连楚玄迟也未发觉。 “御王妃?”外面的刺客问,“她只不是个闺阁女子吗?既然碍手碍脚,那你先杀了她便是。” 刺客老三后悔不迭,“早没把她放眼里,如今我被这女人缠住,已没了机会,还得防着她。” 他们的目标只有楚玄迟,而墨昭华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他怎能想到她会出手? 楚玄迟有些惭愧,“本该由我保护你,我却反被你所救,刚才不是你,我难逃一死。” 墨昭华给他检查起了胸口的剑伤,“是他们轻敌,但凡进来便先杀我,我也没这机会。” 好在刺客老七的剑只刺入一点,便因中了毒针而无力,否则再深入几分,便能要了他的命。 确认他并无性命之忧,墨昭华长长的松了口气,刚才那一刻吓的她连心跳都几近停下来。 楚玄迟抓住她的手,感觉有些许的冰凉,“刀剑无眼且无情,昭昭方才就不害怕么?” 墨昭华不怕刀剑,她怕的只是他会再死在她面前,“夫君就在跟前,妾身又有何可怕?” 刺客老三无法再攻击楚玄迟,扬声道:“老大,楚玄迟已被伤,再进来个人必能要他性命。” 正在与雾影交手的刺客,也即是之前开过口的刺客当即一声令下,“老六,你进去取他性命。” “是,老大!”原本被几个侍卫拦住的刺客,再不恋战,当即飞身而起,冲向了西厢房。 疏影一直挡在西厢房前面,阻止另一名刺客闯进去,见状一剑袭过去,“你当我是死人么?” 结果与他对战的那名刺客又来帮忙,“你的对手是我,想阻止我兄弟,先问过我的枪。” 他长枪在手,灵活如蛇,疏影只能应敌,那名被喊做老六的刺客便趁机进入西厢房。 墨昭华看着刺客老六仗剑而来,连忙推着轮椅离开,“又来一个,夫君小心。” 本以为这是件很难的事,没想到她的速度竟还有几分快,轻松避开了袭来的利剑。 这一刻她感觉到体内有股力量,若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修炼心法得来的内力。 她心中窃喜,幸好已经修炼了《素问心经》,她如今的体力和速度都有了极大提高。 楚玄迟坐在轮椅上,一手按在扶手上控制着轮椅,另一手则拿着剑应付那名刺客。 刺客看到轮椅后面的墨昭华,“原来就是你这贱人,坏了我们的好事,那你先去死。” 楚玄迟长剑一挑,本在躲避攻击的他,此刻竟然主动袭向了刺客,“休想动本王的女人。” 里面转眼间又是危机四伏,而外面伴着衣袂破空之声,赫然来了三名刺客,各持武器。 这是最初那三名牵制住王府侍卫的人,其中两人受了伤,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卫。 王府侍卫死的死伤的伤,只剩下这几个还能爬起来,身上也都带着伤,根本拦不住刺客。 刺客老大依旧在与雾影交手,身上多处受伤,“在里面,你们快进去帮忙,速战速决。” 雾影飞身过去阻拦,同时提醒里面的人,“主子小心,又来了三名刺客。” 刺客老大趁机从后面袭击,好在他反应及时,迅速躲开,勉强避开了这一击。 可如此一来,他便没能拦住那三名刺客,疏影有心无力,看着他们闯入了西厢房。 楚玄迟听闻又来了三名刺客,自知无力应付,便想让墨昭华逃生,“昭昭,你快出去。” 墨昭华只有浅薄的内力,并不会武功,但还是捡起地上刺客老七的剑,“我不会扔下你!” 刺客进来后,她靠着内力,身形比较灵活,不过手中的剑却只能毫无章法的乱挥舞。 刺客原本没把她放眼里,几个回合下来大惊,“不对,这绝不是深闺女子该有的力量。” 说话间,新赶来的三名刺客闯入卧房,将楚玄迟与墨昭华堵在了里面,插翅难逃。 楚玄迟心沉了下去,一名刺客他还勉强能应付几下,可四名刺客,他全盛期都难敌。 里面陷入了绝境,外面却猛然传来一声哀嚎,“啊——” 紧接着便是一名刺客的惊呼声,“老大!” 雾影一剑刺穿了刺客老大的胸膛,这还不够,他又反手一剑斩下了其头颅。 留下活口虽然重要,可对方如今人多势众,不斩草除根他们便要多对付一个人。 疏影见状立刻扔下自己的对手,飞入了西厢房,“雾影,这贼子便交给你了。” 第208章 挡剑 疏影离西厢房近,他进去比雾影要快,关键是刺客有雾影拦住,阻止不了他。 卧房内,花影早已飞身挡在了楚玄迟前面,为此所付出的代价是身上的几道新伤。 她一人抵抗五名刺客,可想有多难,好在疏影已进来,极大的减轻了她的压力。 但两人联手,也依旧是寡不敌众,只能以身为墙,将楚玄迟与墨昭华死死护在身后。 一名刺客道:“你们两人,又要如何与我们斗,与其给楚玄迟陪葬,不如早早逃命去!” 疏影边打边回应,嘴上丝毫不吃亏,“狗都知道忠诚,你们却不知?那岂非连狗都不如?” 刺客被激怒,大刀带风,直袭疏影的门面,“找死!” 疏影以长剑隔开大刀,但另一名刺客又已袭来,他有余力闪身避开,便他不能这么做。 在他身后的是楚玄迟与墨昭华,他不能保证一旦他闪开,他们也能这般迅速的躲开。 因此他巍然不动,不惜以身为他们抵挡,最多也就是微微侧点身子,避开被刺中要害。 墨昭华看着他被刺伤,心急如焚,“你闪开啊!” 疏影疼的闷哼一声,“属下若是闪开,你们能躲开么?” 墨昭华何曾见过这般不要命的护卫,“那也不能以身挡剑啊。” 疏影无所谓的轻笑,“没事,属下皮糙肉厚,这只是皮外伤罢了。” 刺客拔出剑,再次朝他攻击,“只是皮外伤?那就看看你又能挡几次!” 墨昭华以前觉得有心法即可,没想过习武,这一刻却迫切想要练就一身功夫。 里面情况越来越不妙,虽说几名刺客也各自受了点伤,可他们在人数上占据优势。 在这关键时刻,外面突然传来了沐雪嫣的声音,“雾影,御王哥哥呢?他有没有事?” 她带着月影和风影,以及得知刺客夜袭,及时赶到芳菲苑帮忙的萧衍一起过来。 雾影看到他们大喜,“你们来的正好,快进去卧房帮忙,花影与疏影两人抵不住。” 月影和风影二话不说便冲进西厢房,外面只有一名刺客还被雾影缠住,也拦不住他们。 沐雪嫣手持短剑,“你们也太没用了吧?连几个刺客都应付不了,我们那边的都已杀了。” 墨昭华当即为他们抱屈,“这里前前后后来了八名刺客,他们却只有三人,要如何敌得过?” 她可是记得,只有两名刺客去了芳菲苑,而楚玄迟为了保护沐雪嫣,却拔了两名护卫过去。 但凡风影能留下,花影和疏影也无需以身为盾,沐雪嫣却得了便宜还卖乖,她如何能忍? 沐雪嫣张口正欲反驳,却见萧衍奔向西厢房,到嘴边的话变成了询问,“萧公子,你去哪里?” “自是进去帮忙。”萧衍手持长剑,话音还未落下,人已闯进了卧房之中。 “我也来了。”沐雪嫣这才跟着奔入了西厢房。 墨昭华早在看到月影与风影进来便松了口气,“都来了,这下不用再担心了。” “御王哥哥,你受伤了呀?”沐雪嫣惊呼,“大胆刺客,本姑娘要你们的小命。” 一名刺客拦住了她,“那就看看是你先杀了我,还是我们的人先要他的命。” 原本是疏影与花影二打五,如今来了帮手,反倒成了他们六打五,很快扭转局势。 刺客见已然占不到便宜,便合力攻击楚玄迟,联手的威力不容小觑,还真找了个机会。 眼看着一剑刺向了楚玄迟,他身下的轮椅早已破损,身后又是墙壁,再也退无可退。 墨昭华的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不管不顾的冲了过去,想要以身替他抵挡这一剑。 沐雪嫣则是惊呼出声,“御王哥哥!” 然而有人比墨昭华快了一步,那便是萧衍,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挡在了楚玄迟跟前。 “噗嗤……”刺客的长剑直接刺入他的身体,剑尖甚至已经透背而出。 刺客蒙着黑色面巾,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眼里露出震惊之色。 萧衍一掌击出,打在他胸口,他便带着手里的长剑,倒退而去,正好将剑拔出。 沐雪嫣失声尖叫的冲了过来,“萧公子!” 风影抓住机会,利剑从刺客身后刺入,随着他的倒退,剑尖已从他的胸口穿透出来。 “啊——”刺客惨叫一声,瞪大了双眼看着萧衍,张口想说什么,鲜血从嘴里汹涌而出。 “老六!”有刺客大喊着过来帮忙,挥舞大刀直指风影。 伴着一道阴沉的声音,一名刺客往后退去,“计划失败,立刻撤退!” 另外三名黑衣人立刻应声,“是,二哥!” 疏影一个纵身从他们头顶飞过,落在他们跟前,“想走,没这么容易!” 风影紧随其后,“就是,当我们御王府是你们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么?” 花影和月影也先后飞过去,将四名刺客堵在了卧房之中,如今他们插翅难飞。 虽然萧衍受了伤,可刺客却死了一个,只剩下四人,疏影他们四人也足以应付。 沐雪嫣没再管刺客,眼里眉梢全是担忧之色,“萧公子,你可有伤到要害?” 萧衍坐在地上,捂着胸口的伤,鲜血从指缝间涌出,“姑娘放心,避开了要害。” 那名刺客是被风影一剑刺中了心口,而他的身体虽然也被贯穿,却偏离了心脏位置。 楚玄迟背靠着墙壁,对着萧衍行了个抱拳礼,“萧公子,多谢相救。” 萧衍脸色惨白,“御王殿下客气了,能为殿下挡刀,乃在下的福分。” 刺客任务失败,无心恋战,只死了一人,其余三人皆已逃走,雾影倒是把外面那名刺客杀了。 战斗既然已结束,楚玄迟便吩咐,“速送萧公子回住处,着府医前去为他治疗。” 沐雪嫣将萧衍扶起来,“御王哥哥有嫂嫂照顾,那雪儿还是随萧公子同去吧。” 萧衍身形不稳的想推开她,“不用,在下没事。” 楚玄迟却已默许,“本王如今多有不便,有劳雪儿了。” 雾影正在检查地上的刺客,发现刺客老七未死,“主子,此人……” 楚玄迟看着萧衍尚未走出卧房的背影,连忙给了雾影一个制止的眼神。 第209章 疑他 雾影本是背对着门口的方向,见状狐疑的回头,正好看到萧衍走出西厢房。 他这才明白楚玄迟的意思,待萧衍走远立刻告罪,“主子恕罪,是属下疏忽了。” 楚玄迟并未怪罪,“刚才那刺客看萧衍的眼神不太对劲,你们日后要多防着点他。” 他的轮椅残破不堪,众人便将他扶到床上坐着,只是整个西厢房早已一片狼藉。 风影满眼疑惑,“可他不是主动为主子挡了一剑么?属下还以为这能消除怀疑呢。” 楚玄迟神情凝重,“正是他挡剑之时,刺客的眼神不对,本王宁愿小心驶得万年船。” 当时情况紧急,墨昭华并未注意到这些细节,但她相信楚玄迟的判断不会有错。 她猜测的问,“夫君是怀疑萧公子与今晚的刺客有关,挡剑不过是故意为之?” 楚玄迟摇头,“事发突然,我暂时还没想这么多,但总觉得不应该就此放下防备。” 墨昭华给他整理了下仪容仪表,“那大家便继续提防,多事之秋,凡事都该小心些。” 楚玄迟看着地上的刺客老七,“此人只是中了毒针,服了解药便会苏醒,雾影亲自审问。” 墨昭华当即掏出一小包解药递给雾影,“夫君,我们去东厢房,让府医过来为你看伤。” 御王府有两名府医,一名去给萧衍看伤,剩下一名便可以过来,也许此刻已在路上。 她会医术的事,在楚玄迟站起来前不能公开,她可以先给他检查,却不能不让府医来。 雾影接过解药,扛起地上的刺客老七出了西厢房,其他人则跟着楚玄迟他们去了东厢房。 东厢房因着有个浴池,卧房的空间比较小,只放了张床,中间则以两扇屏风间隔开。 墨昭华自从嫁过来,虽已在这里与楚玄迟共浴过多次,两人却从未在东厢房歇过。 楚玄迟和衣在床上坐下,墨昭华让花影去外面守着,自己则给他查看起了伤势。 月影禀告,“前往芳菲苑的两名在重伤下逃跑失败,当场服毒身亡,未能留下活口。” 为免被抓住严刑逼供,很多刺客会如死士一般,早早在嘴里暗藏毒药,关键时刻再咬碎。 毒药见血封喉,一旦阻止不及,便会当场殒命,那两名刺客便是如此,他们自是无法阻止。 “雾影在院子里杀了两名刺客,我们在西厢房杀了两人,中毒一人,剩余三人已逃脱。” 疏影做出了最后的总结,今日共有十名刺客入府,六死一伤三逃,王府侍卫则是死伤无数。 楚玄迟任由墨昭华扒拉开他的衣服,从前到后,从里到外再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检查。 “宫里差不多也该收到消息了,很快便会来人,让雾影动作快点,别被宫里把人抢走。” 他并不知刺客是谁所派,因此不排除是文宗帝的人,难保他们为了灭口,将人提走。 这里的人够用,疏影便准备离去,“属下去帮忙,论审讯手段,属下还是比雾影要强些。” 风影在一旁急不可耐,挠着脑袋,见她为楚玄迟把衣服穿上才问,“王妃,主子伤势如何?” 墨昭华话语淡淡,“还好,虽有多处受伤,但都是些皮外伤,好好养些日子便能痊愈。” 他身上全是血,脸色又惨白,乍看上去好像很严重,但仔细检查后却并无一处重伤。 “昭昭如今可放心了?”楚玄迟对伤势心里有数,本没打算让她检查,怕她不信才由着她。 墨昭华娇笑,“夫君比妾身想的要厉害,如此多刺客,竟不曾在夫君身上留下一处大伤。” 楚玄迟轻叹一声,“不藏着掖着点,某些人又怎能放心?刺客大概也以为我受伤颇重。” 花影进来禀告,“主子,王妃,府医已到了院外。” 楚玄迟闻言,当即抬手,一掌打在自己本就受了剑伤的胸口处,张口吐出一口血来。 墨昭华大惊失色,“夫君,你……” 楚玄迟本是因着失血过多才脸色惨白,如今自伤,脸色瞬间变得更难看,还略显灰败。 他示意风影扶他躺下,“我若伤的不够重,其他人又怎会重视此事?自该闹大些。” 墨昭华想起了大婚时的事,他曾有意带伤入宫,“辛苦夫君了,不惜伤害自己的身子。” 楚玄迟无奈的叹气,“哎……是我太没用了,但凡我有别的能力,也无需出此下策。” 说话间,府医背着药箱匆匆而来,一踏进东厢房便见楚玄迟双目微阖的躺在榻上。 墨昭华坐在床沿,不仅满目担忧之色,脸上还挂着泪水,这是她刚特意挤出来的泪。 风影等几名护卫也都配合着做戏,明知楚玄迟没大碍,却一个个表现得担心不已。 府医见此情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御王殿下该不会…… 他忐忑不安的给墨昭华行了个礼,来到床前为他把脉,心这才渐渐放了下来。 楚玄迟的脉象虽弱,但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定然是这些人不懂医术才如此担心。 墨昭华关切的问,“府医,王爷伤势如何?” “王爷的外伤倒还好,唯有胸口这一剑凶险些,只是内伤原本就未愈,又受了重击。” 楚玄迟年前所受的重伤,一直由他和另外一位府医照料,按照上面的吩咐,不敢让其好。 纵使双腿他们是真的治不了,但腿上的外伤,其实早已可以治愈,内伤也不会至今还严重。 墨昭华又问,“那王爷可有性命之忧?” 府医恭敬地回答,“这倒没有,但需要养上好些日子,才能恢复到此前那般。” 风影演的跟真的一样,急不可耐,“主子何时能醒来?” 府医沉吟一声,“怕是至少也要到明日上午。” 风影差点没憋住笑出来,主子明明就是在装昏迷,怎还需等到明日才能醒? 墨昭华道:“去开药方吧,不管需要什么药,我便是进宫去求,也会为王爷求来。” “是,王妃。”府医应声退了出去,前往正厅开药方。 听他的脚步声渐远,楚玄迟才睁开眸子,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第210章 审讯 墨昭华竖起耳朵听了听,“雾影审讯怎一点动静都没?” 楚玄迟想了想,“可能是堵住了嘴,昭昭怕不怕严刑,要不要过去瞧瞧?” “罢了,妾身还是在这等消息吧,若是宫里或府衙来人,妾身也好去应付着。” 墨昭华才刚说完,月影便进来禀告,“主子,王妃,金吾卫来人了。” 金吾卫是负责城防的军队,日夜全城巡逻,他们应该是得到了消息赶过来。 可惜来的太晚了点,打斗都已经结束,不过墨昭华还是要出去见上一面。 想到文宗帝,她甚至怀疑金吾卫刻意来晚,“来的真是时候,刺客走了才来。” 楚玄迟既然是昏迷中,自是不能去,“辛苦昭昭应付,为雾影他们再争取点时间。” 金吾卫若知刺客还有活口,也有资格将人提走审问,届时问出点什么,他们便不得而知。 墨昭华也知其中利害,“好,妾身这就去前院。” 路过一间下房时,她听到了雾影的质问声,“说,到底是何人指使你们?” 下房中,雾影和疏影正在审问刺客老七,嘴里的毒药早已被取出,他求死不能。 刺客老七手脚被绑,躺在地上,梗着脖子,“你们即便是杀了我,我也不可能卖主。” 他身上全是鞭痕,血淋淋,这是雾影和疏影刚抽的,只是他并不惧怕,咬牙扛着。 雾影冷笑一声,“你想多了,难得留下个活口,我们又怎么舍得轻易便杀了你?” 疏影手里拿着把匕首,“杀你,怎比得过让你生不如死?在下正好在学凌迟之刑。” 雾影侧目看向他,“你那凌迟之刑不是刚开始在死人身上练习么?准备拿活人练手了?” 疏影转动着匕首,“现成的机会,不用白不用,怕错过机会,这把小刀我都一直带在身上。” 两人看似在聊天,实则都是说给刺客老七听,先恐吓,他若冥顽不灵,他们再真的动手。 “那我也加点东西。”雾影扬声吩咐外面的下人,“立刻去准备点辣椒水送进来。” 刺客老七吐了口带血的唾沫,“你以为老子会怕吗?生不如死又如何?老子才不怕!” 疏影笑着在刺客跟前蹲下,拿着刀在他胸口比划,“管你怕不怕,小爷审的尽兴就行。” 他一刀下去,竟活生生剜下了刺客胸口一块肉,疼的刺客惨叫出声,“啊——” 疏影轻笑,“叫什么,这才刚开始呢,活人的肉剐起来,果然与死人的手感不同。” 他说着又是一刀下去,刺客这次没惨叫,只是发出了压抑的痛呼声,“唔……” 疏影在他的伤口上转动着匕首,挖出肉沫来,“还真是条汉子,说不叫便当真不叫。” 刺客死死咬住牙关,额上的冷汗涔涔而下,但依旧抑制不住发出闷哼声,“嗯……” 疏影继续行刑,“作为初学者,千刀万剐我怕是做不到,但割个几百刀还是没有问题。” 他这根本不是真的千刀万剐之刑,他也没学过,刚才的话只是故意吓刺客,奈何没有效果。 下人很快将辣椒水送到门外,雾影拿了进来,“先等等,该轮到我了,我也很少用严刑。” 他将辣椒水缓缓倒在刺客的伤口上,刺客再也忍不住,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啊——” 被活生生剜肉的伤口本就疼得慌,再淋上辛辣的辣椒水,他把牙后槽咬碎都憋不住。 雾影不止淋他胸口的伤,还有此前鞭笞过的地方,他一处都不想放过,轮流淋上辣椒水。 疏影则用匕首在继续制造新的伤口,“我们有的是时间,有府医在,还能保证你不死。” 刺客老七声音都在颤抖,嘴却依旧硬,“你们别白费时间与口舌,我绝不背叛主子。” 此时的墨昭华刚到前院,见到了巡逻的金吾卫。 金吾卫队长抱拳行礼,“听闻刺客夜袭御王府,卑职特带队前来帮忙。” 墨昭华走到主位,“你们来晚了些,刺客死的死逃的逃,已无需你们出手。” 金吾卫队长单膝跪下请罪,“卑职办事不力,未能及时赶来,不知王爷可有受伤?” 墨昭华露出担忧之色,“若非王爷伤重至昏迷不醒,也不会由本王妃来见你们。” 金吾卫队长表情有些惭愧,“卑职有罪。” 墨昭华抬了抬手,“起来吧,事发突然,你们也非正好在附近巡逻,怪不得你们。” 说完刺客与楚玄迟之事,她便打发了金吾卫回后院,但并没去东厢房,而是去了下房。 主院足够大,下房有很多间,平日里也只有珍珠琥珀以及花影或月影会住在主院中。 雾影对主院足够熟悉,知道哪些平日里无人住,这才将刺客拎进来,充当审讯室。 候在外面的下人推开门,墨昭华人还未进去,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已先扑鼻而来。 她拿出帕子,捂着鼻子走进去,立在雾影身后才问,“情况如何?可撬开他的嘴了?” 雾影转身回答,“回王妃,还没有,这刺客的嘴硬的很,连剜了肉淋上辣椒水都没用。” 墨昭华故意道:“那不若直接送进宫里,听闻天牢的手段层出不穷,至今还未有人扛住过。” 文宗帝也是被怀疑的对象之一,她这么一说,刺客若真是他的人,自会巴不得被送进宫。 然而她仔细盯着刺客的眼睛,却只看到了他眼里有恐惧之色迅速闪过,而并非是欣喜。 看来不是文宗帝! 墨昭华准备离开,“敢伤王爷,死不足惜,你们继续审,我不敢多看,便先出去了。” 主院现在太过凌乱,本就被打成了一片狼藉,如今人来人往的都在收拾着院子。 珍珠和琥珀正指挥着下人,先将西厢房收拾出来,里面该扔的扔掉,该换的换掉。 墨昭华看了几眼,便去了东厢房,楚玄迟依旧躺在床上,自伤之后他身子确实虚弱。 看到墨昭华缓步走进来,他低声问道:“刺客还没招?” 墨昭华有些好奇,“夫君怎知妾身去看过审讯?” 第211章 招供 楚玄迟轻笑一声,“我与昭昭重逢也已半年多了,不该有些了解么?” “这倒是。”墨昭华走过去,“还在审着,刺客嘴很硬,暂时未能撬开。” “折腾半宿,昭昭必定是累了,上来陪我一起休息,剩下的事交给他们即可。” 楚玄迟拍了拍里面的位置,从洞房花烛那日起,便是他睡在外侧,墨昭华睡在里侧。 墨昭华只是在床沿坐下,“宫里不是还会来人么?妾身得先应付着,更衣后多有不便。” “罢了,你一个深闺女子,夜遇刺客,本该吓晕了才对,无法应付也在情理之中。” 楚玄迟原本是想让她替自己应付宫里来人,如今见她神情疲惫,便不舍再让她操劳。 “呀……”墨昭华低声惊呼,“妾身忘了这事儿,可如今才开始装害怕,还来得及么?” “来不及,但女子大多体弱,我既无性命之忧,昭昭自然也可卸下担心,顿感身子乏累。” 楚玄迟连理由都为她想好,担忧中她可忘记害怕与困乏,但事后自是还会累,歇息又何妨? “夫君真聪明。”墨昭华夸了一句便起身,“那妾身出去交代一声,也好让他们应付。” 结果墨昭华还没出门,雾影先进来了,“主子,王妃,刺客招了,背后之人是陛下。” “真的是他?”墨昭华有些狐疑,回头看向楚玄迟,询问他的意见,“夫君信吗?” 楚玄迟确实有想过是文宗帝,“可真可假,但真相如何,有人会比我们更在意。” 墨昭华已然转过身,重新回到了床榻边坐下,“夫君想把刺客交给陛下审问?” 楚玄迟微微一愣,“我的意思这般明显么?” 墨昭华将他扶起来,“不明显,但妾身正好猜到了。” 楚玄迟背靠着床头,“父皇若真想要我的命,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雾影满眼迷糊,“可主子之前并不是这么说的,怎么突然又改变了想法?” 楚玄迟解释,“事发突然,当时未能细想,如今躺着无事便仔细考虑了此事。” 他们正在说着刺客招供之事,月影又进来禀告,“王爷,王妃,宫里来人了。” 楚玄迟眸子溜溜一转,当即打断,“把刺客交给他们,再将审讯结果如实相告。” “我们不再审了?”既然刺客可能在说谎,雾影自然是想将真正的背后之人审出来。 楚玄迟勾起嘴角,眼中闪着算计的光芒,“宫里手段多,这事便让父皇去头疼吧。” 月影又道:“御医也来了,想要看看王爷的伤势,可要奴婢找借口将其打发了?” 墨昭华立刻又扶楚玄迟躺下,“不必,王爷如今这伤,合该让陛下知道清楚。” 雾影和月影很快退下,不久后一名公公带着几人进主院,但唯有他与御医入东厢房。 楚玄迟依旧装昏迷,任由御医为他把脉看伤,御医最后得出的结果与府医差不多。 公公随后便准备带刺客老七回去复命,看到他身上的伤,也知他已被御王府审讯过。 得知刺客的招供,公公吓得脸都白了,片刻不敢耽误,马不停蹄的回宫去禀告。 承乾宫中,文宗帝本已安寝,闻言勃然大怒,“什么,是朕派的刺客?” 李图全隔着龙床上明黄色的帐幔,看着里面模糊的剪影,都能感觉到怒火。 “这是御王府审讯的结果,王妃自是不信,这才特让人将刺客带进宫来审讯。” 他刚才得知消息时也着实吓了一跳,更知文宗帝会发怒,但又不得不进来如实禀告。 文宗帝听到是墨昭华的意思,竟没再问刺客之事,而是关心起了楚玄迟,“老五伤势如何?” “刺客众多,殿下又不良于行,胸口挨了一剑极其凶险,好在上天庇佑,已无性命之忧。” 李图全尽量往严重了说,“殿下内伤本就未愈,如今又受了内伤,怕是又得躺上许久。” “朕对不起老五,否则刺客也不敢把这事推到朕头上来,等老五醒来,许会信了刺客之言。” 文宗帝突然便有些后悔,若非他有意阻止,即便楚玄迟的腿好不起来,至少内伤能痊愈。 “陛下切莫担心,殿下聪慧,又有御王妃劝着,想必会想通此事,不会着了恶人的计。” “但愿如此。”文宗帝说着话锋一转,“是何人算计朕?朕想要老五的命又岂需这般折腾?” 李图全柔声相劝,“陛下息怒,左右是刺客已被带回宫,奴才相信他很快便会说出实话。” 文宗帝声音冷冽,“查,此事必须严查,让天牢用极刑,敢对朕使计,朕要诛他九族!” “是,时候也不早了,陛下还要早朝,请先安寝吧,若有了结果,奴才会速来禀报。” *** 黎明时分,万籁俱寂。 后院中,下人们也已经各自回去歇息。 东厢房中,墨昭华从睡梦中惊醒之后,便一直辗转反侧。 楚玄迟睡眠本就浅,如今更被她搅得睡意全无,“昭昭可是身子不舒服?” 墨昭华连声道歉,“抱歉,打扰到夫君歇息了,妾身感觉体内有些不太对劲。” “你今天动用了内力?”楚玄迟后知后觉的想起,墨昭华推他轮椅的时候动作麻利。 “是,从那之后便有股力量在体内,如今正在横冲直撞,妾身猜测大概是要突破。” 墨昭华当初突破《素问心经》第一层时,并未有如此强烈的感觉,因此便没太在意。 再加上又是刺客,又是审问,还要应付金吾卫和宫里人,她更没心思去注意这些。 楚玄迟大喜,“那正好,借着养伤之名,御王府从自今日起闭门谢客,昭昭安心突破。” “不去辅国公府么?”墨昭华做好了这个月突破的准备,也早已跟他商议好了去处。 “没有好的借口便不去了,在这里也一样,我在旁看着,必要时刻还能助你一臂之力。” 墨昭华已拜他为师,武学一道上的事,唯命是从,“好,那一切就听夫君的安排。” 第212章 突破 墨昭华当即爬起来,连衣裳都没去换,穿着寝衣便在榻上盘腿坐下。 楚玄迟双手撑着床坐起来,关切的问,“天气渐寒,昭昭要不换身衣裳?” 墨昭华双眼微阖,开始运气,“不用,妾身甚感燥热,恨不得在头顶浇凉水。” 黎明前的黑暗笼罩床榻,楚玄迟看不清墨昭华的脸,但她的话听在他耳中却变了味。 他试探着问,“昭昭,你确定你是要突破心法,而非有了别的想法,才导致……” 他们大婚已经两月有余,却还不曾圆房,他担心她涉世未深不通男女之事,有了误会。 墨昭华脸一阵发烫,“夫君,妾身虽还未与夫君圆房,但至少也饱读诗书,还是分得清。” 她后悔不迭,早知他会有这种误会,便不说燥热,左右也还是可以用其他词来形容。 楚玄迟闻言尴尬不已,“咳咳……那昭昭便好好突破吧,为夫等着你的好消息。” 墨昭华深吸了口气,让刚刚被撩拨的情绪平和下来,“剩下的便交给夫君了。” 楚玄迟喊了一声,“雾影,今日起御王府闭门谢客,即便是宫里来人给本王打发了。” 东厢房没隔间,珍珠睡在外间,雾影便只能在院子里,墨昭华怕冻坏了他,让他去正厅。 正厅在隔壁,虽然不方便躺下睡,但至少也能挡风遮雨,不至于让他在受寒风侵袭。 一墙之隔,声音大点也能听到,雾影应声便过来,“若是御医前来为主子诊治呢?” 楚玄迟想了想,“便说本王如今已是废人,无需再治,除非御医能让本王重新站起来。” 墨昭华不愿他再次自毁名声,“夫君,不可,若是如此,你的名声可就真要毁了。” 楚玄迟不以为意,“不重要,我名声越不好,那些人便越放心,对我来说反是好事。” 他说着又吩咐雾影,“你亲自在外面守着,不管什么人,一律打发了,莫让任何人进来。” 黑灯瞎火,又隔着屏风,雾影也看不到里面,“主子,可否告知属下,这是出了何事?” 楚玄迟笑了起来,“没出事,是件好事,一日时间足矣,你安心办即可,无需担心。” 雾影这才放心下来,“没出事就好,既是主子吩咐,属下保证连只苍蝇都不会放进后院。” *** 翌日。 御王遇刺之事在盛京闹得沸沸扬扬。 宫里前前后后来了好几波人,各种珍稀药材往御王府送。 不少官员往御王府递帖子,想要来探病,但门房一张拜帖都没收下。 从宫里到宫外,从高门大院到茶楼酒肆,都在谈论刺客夜袭御王府之事。 皇宫中,元德太后忧心忡忡的去找了文宗帝,得知楚玄迟无性命之忧才安心。 “皇帝,迟儿身子不好,盯着他的人又多,光是王府侍卫可保护不了他的安危。” 元德太后提议,“难保刺客不会再趁虚而入,要不给他拨一队禁卫军,暂时保护他?” 文宗帝刚得知御王府的消息,正头疼,“母后所言极是,只是不知老五如今会否接受?” 元德太后不解,“皇帝是好心,迟儿为何不接受?之前不也曾为他调过禁卫军么?” 文宗帝告诉她,“许是昨夜过于狼狈,他今日性情大变,御医都不肯见,要放弃治疗。” “什么?”元德太后大惊失色,“他怎可如此任性?这不是断了自己的希望吗?” 李图全解释,“太后娘娘,这也怪不得御王,昨夜王爷是当着王妃的面被刺客所伤。” 元德太后是女人,自然懂男人的心思,李图全一提醒,便明白楚玄迟这是感觉自己丢脸。 文宗帝趁机道:“朕也不能逼迫他,否则便是雪上加霜,至于禁卫军,朕姑且试试吧。” 同在皇宫中的东宫,太子夫妇也在谈楚玄迟遇刺之事。 太子妃满脸关切之色,“殿下,我们是不是该出宫一趟,去看看五皇弟?” 太子轻叹,“孤倒是想去,可御王府已闭门谢客,连御医都未能见到五皇弟。” 太子妃心思玲珑,反应也快,想了想便道:“五皇弟可是因昨日遇刺,受了打击?” 太子点点头,“大概是,曾经纵横沙场,如今连个刺客都无法应付,还是在弟妹面前。” 太子妃微微蹙起眉头,“如此,自尊心怕是过不去,可这样我们岂不是更该去劝慰一番?” 太子眸色沉了沉,“且先让他冷静两天再说吧,如今真要去了也见不到人,反倒让他为难。” *** 当天夜里。 楚玄迟靠在床头,脸色过于苍白。 他对敌人狠,对自己也更狠,每次自伤都是下重手。 床榻的帐幔一直没撩起,雾影与琥珀进来伺候,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等了一天,墨昭华终于在此时睁开眼,“成了,夫君,妾身突破第二层了。” 楚玄迟展颜轻笑,“恭喜昭昭,按照《素问心经》所写,你如今内力小有所成。” 墨昭华抬手拢了拢垂下的发丝,“那妾身可以习武么?” 楚玄迟猜她是因昨夜之事,才有此心,“昭昭想学什么?防身之术,还是杀人之术?” 墨昭华确实是因此,并且早已想好要学什么,“先自保,后杀人,可一步一步来。” 楚玄迟想了想,“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自保的话可先学习轻功,打不过便跑。” “好学么?”墨昭华也不想心急,可时不待人,“需要多久能有所成?比如飞起来。” “以昭昭的悟性,再加上如今的内力,数月可飞檐走壁,届时这御王府便困不住你了。” 墨昭华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不,困住妾身的从来不是这御王府,而是夫君的心。” 为了他,她才甘愿入了这御王府的高墙红瓦,前世相负的那颗真心,今生以深情偿还。 “昭昭……”楚玄迟情难自禁,伸手想拥她入怀,胸口却猛然传来一阵剧痛,“咳……” 他轻咳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虽在墨昭华预料之中,看着却还是让她心疼不已。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让他好起来! 第213章 流言 御王遇刺的第三天,坊间有妖谣言开始流传,刺客乃是文宗帝所派。 原因是御王功高震主,文宗帝甚为忌惮,不惜借刺客之手除之而后快。 这与刺客老七当日的招供一模一样,也许是逃走的那几名刺客放出的消息。 也可能是刺客背后真正的主谋,有意散播谣言,总之文宗帝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只是大多数人忌惮文宗帝,并不敢在人前妄议,只敢偷偷在私底下说上几句。 但偶尔也有胆子大些的,不畏强权,敢三五成群的在茶楼当众谈论这件事。 “这不会是真的吧?” “帝王向来无情,也不是没可能。” “是啊,据说在南疆,御王殿下都已被神话。” “我也曾听说过,南疆人不知文宗帝,只知战神御王。” “还有传言说,当初御王殿下受伤,便是有人谎报军情,引殿下上当。” “不对不对,我听说的是,有人故不去支援,导致御王殿下等人孤军奋战。” 他们谈论的正激烈时,便有巡逻士兵进来,但只是呵斥,并没将他们全部抓起来。 其他人见状,暂时不敢再议此事,不过等他们走远,依旧会有人继续谈论这事。 这些人有些是自发地,有些则是故意引导舆论,赌的便是文宗帝不可能把人全杀了。 皇宫内院,文宗帝听完李图全的禀报,气的直瞪眼,“那贼子还没招供?” 李图全这几日曾亲自去过天牢,看他们审讯,“刺客一口咬定是陛下您指使。” “胡言乱语,朕又非傻子,岂能做这种事?”文宗帝想要楚玄迟的命,轻而易举。 李图全只能说好话安抚他,“陛下无需过于担忧,坊间如今也有这种言论。” 文宗帝迫切想要抓出背后黑手,“天牢那群酒囊饭袋,怎连句真话都问不出来?” 李图全耐性的解释,“着实是御王府下手太重了些,伤筋动骨,天牢的人也没法子。” 天牢的人审讯手段虽然厉害,可刺客老七的嘴比骨头还要硬几分,至今不曾改口。 因着他在御王府已被折磨过,天牢的人也不敢下重手,怕他扛不住,死了便无从审讯。 故而如今他们不仅暂时中断了审讯,还好吃好喝伺候着,甚至喊了御医过来为他治疗。 文宗帝冷静下来,便能理解,没再为难,转而问道:“御王府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李图全满脸担忧之色,“没有,从昨日到现在,御医,府医,殿下一个都未见。” 文宗帝拧着眉头,“若非府医与御医那晚都亲自诊断过,朕都要怀疑他这是在装病。” 李图全笃定的道:“不会的,府医与御医都是自己人,不会说谎,殿下的伤情必定是真。” 文宗帝叹气,“这孩子,即便那晚真跌了面子,也不该就此讳疾忌医,耽误了自己的治疗。” “殿下不仅不肯治疗,昨日还滴水未进,御王妃劝不动,只能用苦肉计,也跟着绝食了一日。” 李图全也是从眼线处得到的消息,那自然是楚玄迟故意放出的消息,想遮掩昨日的真相。 如此一来,墨昭华不仅成功突破了心法,还得了好名声,外界都说她对御王情深义重。 文宗帝闻言对墨昭华愈发的满意,“让太子与老八兄妹去趟御王府,看能否见到他。” 太子兄友弟恭,兄弟们对他向来敬重,楚玄迟也是如此,兴许还能见上他一面。 八皇子极少出宫,楚玄迟可能会给他哥面子,嘉善公主性子活泼,则与他亲厚些。 楚玄迟若是连他们几个都不肯见,那只能用身份去压他,让元德太后亲自出宫一趟。 文宗帝自己是不愿意出宫去,如今敌国虎视眈眈,盛京探子与刺客无数,宫外太危险。 李图全低声应下,“是,陛下。” *** 御王府,东厢房。 西厢房那晚损毁严重,目前还在修葺中。 因此这几日楚玄迟与墨昭华,暂时只能在东厢房中歇息。 墨昭华端着盘小点心坐在床沿,“妾身既已突破,夫君为何还要这般做戏?” 他的名声乃是用战功换来的,带着鲜血与泪水,她实在是不忍心他受外界的诋毁。 楚玄迟靠着床头,“做戏自然是做全套,若只任性一日,显得我太过儿戏,言而无信。” 墨昭华拈了块点心递到他嘴边,“那夫君打算做几日戏?妾身心里也好有个底。” 这是琥珀在小厨房做的点心,再由雾影偷偷送进来,其他人不知,还以为他们在绝食。 楚玄迟就着她的手咬下点心,唇瓣碰到她的手指,两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不太自然。 这要是在以前,他会宁愿自己来,可如今他很享受夫妻间的亲密相处,也想让彼此习惯。 他干脆一把抓住她的手,把玩起她的手指,“怎么也得来个三五日,左右父皇会比我更急。” 外面流言四起,文宗帝既无法让刺客说出真相,那便要表现出对他的重视,减轻嫌疑。 墨昭华将点心盘放在床沿,空出手拈点心,“如此下去,陛下可会亲自过来劝夫君?” 楚玄迟比她快了一步,“不至于,宫外危险,父皇轻易不出宫,但皇祖母与皇后很难说。” 明明自己可以做的事,他们却礼尚往来,她喂了他一口,他便也喂她吃一口,气氛极为暧昧。 墨昭华也不矫情,他喂她便坦然吃下,“若是皇祖母与皇后来了,夫君这戏可还要做下去?” 楚玄迟很满足,“这要看刺客的招供情况,我出此下策并非只为你,而是有更多打算……” 刺客夜袭御王府一事,他不愿轻拿轻放,就这么算了,他不惜自毁名声,便是把事闹大。 外面的流言虽是幕后黑手所为,却也有着他的推波助澜,逼文宗帝就此事给出个交代。 墨昭华听完了然,“夫君果然睿智,妾身想的不够周到,此事倒给了夫君个好机会。” 楚玄迟露出一丝得意,“最坏的结果,查不出幕后之人,但父皇必然要对我做出些让步。” 第214章 探伤 当日下午。 太子夫妇带着八皇子与嘉善公主出宫。 他们按文宗帝的吩咐,特意来御王府探望楚玄迟的伤势。 到了御王府,楚玄迟果然不肯见,若非是太子,他们连后院都未能踏入。 虽说太子作为储君,也能以身份压人,但他贤名在外,自不可能做这种事。 楚玄迟既不想见,他们便先去主院的正厅坐着,让护卫与丫鬟来来回回的传话。 太子几人好话说了一箩筐,楚玄迟却是油盐不进,甚至还隐隐表现出不耐烦。 嘉善公主耷拉着小脸,既担心又难过,“太子皇兄,五皇兄好像生气了,怎么办?” “再劝劝吧,即便不愿看大夫,至少也得让他吃点东西,否则身子怎么撑得住?” 太子微微蹙着眉头,温润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怎么看都是真心实意的担心。 疏影来回传了这么多次话,听他竟还想劝,再想想东厢房里的情景,险些没绷住。 主子与主母正在互相投喂点心,太子还要费尽心思的劝主子吃东西,这谁能忍得住? 疏影给雾影使了个眼色,让他想法子赶紧把人打发了,否则这戏他真演不下去。 “主子,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一直不肯走,属下也没办法,能否让王妃出面帮个忙?” 雾影自己倒是还好,演戏这方面他也算是有了经验,他担心的是疏影绷不住会露馅。 墨昭华见他为难,起身准备去正厅见太子他们,“夫君,妾身去把他们打发了。” 楚玄迟连忙提醒,“不行,昭昭如今这红光满面的样子,着实不太适合见客。” 墨昭华既是用苦肉计陪他绝食,脸色自是不该好,这一出去便要让人看出异样来。 她娇笑着问,“妾身忘了,这样确实不妥,那夫君要不给妾身一掌,也让妾身……” 楚玄迟忙不迭的打断,“说什么胡话,即便有人拿刀架在脖子上,我也不会伤你分毫。” 墨昭华眸子溜溜一转,“有了,妾身一时情急倒是忘了,一针即可,又何须真伤了自己。” 她说着弯下腰,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小木盒子,而里面装着的正是为她量身打造的银针。 楚玄迟看她取出一根银针,略显疑惑,“昭昭这是……” 墨昭华一针刺在自己头上,“刺穴即可救人,也可伤人,但夫君尽管放心,妾身自有分寸。” 轻描淡写的一针下去,她脸上的血色便开始褪去,很快变得苍白如纸,还有几分虚弱感。 墨昭华将银针放回,笑吟吟的问,“如今看起来如何?” 楚玄迟有些担心,“昭昭如此真的没事?” 墨昭华摇头,“真的没事,过会儿就能恢复,所以妾身还得速战速决。” 楚玄迟这才放心下来,“好,那我等昭昭回来。” 墨昭华随后便由花影扶着去了正厅,“太子殿下安好,太子妃娘娘安好。” 太子妃从她进来那一刻便注意到她的异常,“无需多礼,弟妹的脸色怎这般差?” 雾影在一旁低声解释,“自从王爷受伤后不肯见大夫,王妃便陪着滴水未进。” 太子好言相劝,“弟妹万不可如此,五皇弟只是一时想不开,你若倒下谁来照顾他?” 太子妃帮腔,“是啊,虽说有丫鬟,可你也不放心对吧?唯有亲自照顾才能安心。” 嘉善公主附和,“五皇嫂,你听太子妃的,照顾好自己,吃饱了才有力气劝五皇兄呀。” 八皇子自祁王大婚那日受了委屈,便没再出宫,今日若非是文宗帝的意思,他也不会来。 既然来了,他便鼓足勇气开口,“表姐……要好……” 墨昭华看到他那面红耳赤的样子就心疼的慌,又岂是他刚才喊的还是表姐,而非皇嫂。 正好她这副虚弱模样维持不了多久,便趁机妥协,“好,我答应你们,我回去就吃东西。” 太子松了口气,“果然还是八皇弟的话最管用。” 墨昭华怕他误会,连忙解释,“没有的事,你们说的话也都在理,我听在了心里。” 嘉善公主表情失落,“五皇嫂,今日我们是不是见不到五皇兄了?也不知他伤的如何?” 墨昭华表情无奈,“王爷这两日脾气不太好,再加上有伤在身,着实不好勉强与他。” 太子不好再劝,“那行吧,都知弟妹对五皇弟情深义重,如今见到了弟妹也一样。” 墨昭华简单说了下楚玄迟的伤势,太子他们才终于肯走。 雾影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主院,彻底松了口气,“可算是走了,多谢王妃解围。” *** 祁王府,梧桐苑。 墨瑶华躺在贵妃榻上,听锦秋汇报消息。 她撇着嘴,“本就是个废物,不治更好,早死早投胎。” 锦秋压着声音,“话虽如此,可他若真死了,陛下怕是要坐实了罪名。” “怕什么?陛下乃是九五之尊,有的是法子让人闭嘴,大不了杀一儆百。” 主仆俩刚说了没几句,吴嬷嬷便进来禀报,“娘娘,王妃又让人送东西来了。” 墨瑶华听到尉迟霁月的名字就不舒服,蹙起了眉头,“可是送的吃食?” 吴嬷嬷弓着身子回答,“不是,是绸缎,说是新入府的,让娘娘做新衣裳。” 她喊了一声,外面进来一个小丫鬟,手捧着三匹颜色不相的绸缎走到墨瑶华跟前。 墨瑶华先是扫了一眼,眼睛猛然亮了起来,其中有她喜欢的粉色,这才伸手去摸料子。 她边摸边小声嘀咕,“奇怪,那女人最近对我怎这般好,时不时送来东西,却从不送吃食。” 这小丫鬟是祁王府新添的人,早已被锦秋调教好,否则他们也不会让她直接进内室来。 锦秋有意暗示,“如今整个王府的人都在说,王妃大气,有容人之量,对皇长孙很期待。” 墨瑶华恍然大悟,“明白了,她是故意给我送这些东西,再趁机拿我来给她做好名声。” 吴嬷嬷想的挺开,“王妃对娘娘好,总好过算计娘娘,如今一切都要以皇长孙为重。” 他们顾着说话,倒是并无人注意到,低眉顺眼的小丫鬟,眼里迅速闪过一丝异样。 第215章 新法 皇宫,勤政殿。 太子一行人前去向文宗帝复命。 文宗帝听完直皱眉,“老五连你们都不肯见?” 太子立在案前,“是,不过我们见到了五弟妹,也算是不虚此行。” 文宗帝从神情到语气都透着关心,“御王妃怎么说?老五的伤势如何?” 依旧是太子回答,“情况不太好,但儿臣听着,比年前那次还是要好的多。” 年前楚玄迟是只剩一口气吊着,援军若是再晚去一会儿,他便要彻底气绝身亡。 文宗帝知楚玄迟这次并没性命之忧,只是讳疾忌医,耍了些小性子,也没真的担心。 “罢了,如今老五在气头上,连人都不肯见,便让他冷静两天,他若还想不开再想法子。” 太子颔首赞同,“儿臣也这般想,五皇弟并非任性之人,主要是双腿难愈,让他失了信心。” 他故意提及双腿之事,文宗帝却没正面接话,“老五如今还年轻,会有机会站起来的。” 文宗帝很快打发了太子等人,而后问李图全,“小李子,你说朕是否该做出点退让?” 李图全垂着头,掩去了眼里的那丝激动,淡声确认,“陛下想让殿下重新站起来?” 文宗帝拧着眉头,“御医有没这能力,你难道不知道?” 李图全了然,“是……御医也只能治好殿下腿上的外伤,没法让殿下再站起来。” 他的本意并非是让御医治疗,而是像最初的御王那般,请天下的名医来京为他诊治。 文宗帝既是要让御医治疗,便说明他还是不想给楚玄迟站起来的机会,他心中依旧忌惮。 文宗帝盯着李图全,脸上已有不满之色,“小李子,你是不是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了?” 李图全立马跪下去请罪,“陛下恕罪,老奴近来确实做的不好,日后定会多加注意。” 刚才是他太情急,误解了文宗帝的意思,险些暴露了自己的心思,以后确实得注意才行。 文宗帝眸色晦暗不明,“罢了,既是年纪上来了,这也非你的错,趁早培养接班人吧。” 李图全的心沉了下去,文宗帝这是起了把他换掉的心思! *** 深夜,御王府后院。 墨昭华又在施针,“夫君这伤,真不要妾身治么?” 楚玄迟平躺在床上,“不用,再过几日便可看大夫,自是越严重便越好。” 他的外伤虽不是致命伤,但身子本就没恢复,如今脸色惨白的吓人,虚弱不堪。 墨昭华心疼不已,“这苦肉计要用到何时?一次又一次,再好的身子也扛不住啊。” 好的身子都扛不住,更何况楚玄迟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她都快看不到未来。 楚玄迟淡笑,“看父皇何时能放过我,这次是个机会,他若退让,我日后便好过些。” 墨昭华娴熟的在他腿上下针,“那以夫君对陛下的了解,陛下此次可会做出退让?” 楚玄迟暂时也没把握,“这要看外面的流言能闹多大,刺客又会招供出些什么。” 墨昭华很心急,“好几天了,刺客怎还没招供?不是说天牢的审讯手段极为残忍么?” 楚玄迟想了想,“审讯手段厉害,也要人能扛得住,雾影他们没经验,可能下手重了点。” 正在取针的雾影惭愧不已,“是属下失职,当时只想着让刺客招供,没能注意到这点。” “没事,若那刺客死了,此事只能不了了之,而为了外面的流言,父皇也得给本王个交代。” 楚玄迟说完便打住了这个话题,转而略带疑惑的问墨昭华,“昭昭,你今日可是换了针法?” 墨昭华闻言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没有啊,夫君是有不同的感受么?还是有了痛感?” “并没有痛感,但今日你下针时,有轻微的舒适感,可是因我近来的感觉更清晰了些?” 楚玄迟自从有了触感后,感观便在逐渐恢复,虽然缓慢到几乎不查,但终究是在好转。 墨昭华的眸子亮了起来,话语间还带着欣喜,“不知是何种舒适感?夫君可否说详细些?” 楚玄迟详细的描述,“带着些许的温热,如同有股暖流从针尖缓缓注入到双腿之中。” 墨昭华当即下针,手法看着与之前并无异样,但她却期待的问了一句,“如此呢?” 楚玄迟眼里露出一丝疑惑,“感觉比之前更强烈了一些,不知昭昭刚做了什么?” “妾身再试试。”墨昭华抬手,雾影会意的将银针递到她的手上,配合默契。 楚玄迟努力用他微弱感官去感受,“越发的舒适了,像是有什么在熨帖着我的腿。” 雾影满目欣喜,“王妃,主子的双腿是不是快要好了?” 墨昭华摇头,“距离站起来还需不少时日,尤其是如今不能药浴,汤药也停了。” 楚玄迟被她劝过几次早后已淡定,“没事,不着急,只要能好即可,我相信昭昭。” 墨昭华没再多言,如往常般施针完再等上一会儿,待拔完针清理完毕便让雾影下去休息。 伺候楚玄迟躺下后,墨昭华抱住他耳语,“夫君,妾身应该有个好消息要告知于你。” “可是刚才的事,昭昭已得知原因?”楚玄迟早想知道,只是怕问了会给她压力。 “是,妾身特意试过几次,那股暖流应是妾身的内力,至阴至柔,有助于疏通筋脉。” 她此前施针靠的是手法,还从未用过内力,想用也没有,毕竟突破前她的内力太过浅薄。 如今突破了心法的第二层,那晚又用过了内力,她今日施针之时,下意识的便也用了。 楚玄迟没想过是内力的原因,“所以《素问心经》与《素心要术》,两者真有关系?” 墨昭华轻笑,“是,心法能够辅助医书上所记载的医术,妾身有了为夫君治疗的新方法。” 楚玄迟心思微动,“这能让我更快的站起来?” “内力应该能代替药浴与汤药的作用,以后我们便无需再费尽心思去辅国公府做药浴。” 楚玄迟大喜过望,动情的抱紧了她,“何其所幸,我今生能遇见你。” 墨昭华怕碰到他满身的伤口,“轻点,当心你的伤……” 第216章 配合 金吾卫这几日一直在追查另外几名刺客的下落,只可惜至今都没个结果。 盛京城这般大,刺客背后又有人,想要藏起来很容易,况且他们未露真面目。 如今即便以普通人的身份出现,金吾卫也认不出来,调查便只能从刺客老七下手。 文宗帝听完金吾卫的禀告,将人打发了便问李图全,“那刺客伤养的如何了?” 刺客老七的嘴虽硬,奈何身子不行,被审的险些丢命,好在御医及时过来将人救回。 文宗帝当时听闻这事都气笑了,本该一剑杀了的刺客,如今竟还要御医费心费力的救。 可只有这一个活口,不救便无人可审,更无从得知刺客背后之人,他还真死不得。 李图全倒是什么都知道,“已无性命之忧,正在审着。” 文宗帝不想再拖下去,“三天之内若再给不出个结果来,便将他们严办。” “是,陛下。”李图全应声,给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让其速去天牢传令。 文宗帝怒火中烧,“宫里宫外,都是些酒囊饭袋,关键时刻竟没一个派的上用场。” 宫外的人搜查不到其他刺客,宫里的人又未审出个结果,外面的流言却早已肆虐成灾。 李图全赶紧转移话题,“御王今日还是未见府医,如此下去伤势必然恶化,这如何是好?” 文宗帝眸色微沉,“将消息传到寿康宫去,太后不是关心老五吗?且看她愿不愿为老五出宫。” 李图全禀告,“陛下,德妃娘娘此前有去找过太后,提出想一起出宫劝御王,被太后娘娘拒绝。” 文宗帝不屑的冷哼一声,“哼……就知她也只是嘴上说着心疼老五,真要有事便原形毕露。” 李图全为太后找借口,“许是太后娘娘年纪大了,出宫一趟又如此麻烦,实在折腾不动。” 文宗帝并不相信,“无需为她辩解,朕与她母子几十年,她那点心思,朕还能不明白?” 李图全低眉顺眼的应着,没敢再多说什么。 *** 当日下午。 辅国公府与容清去了御王府。 他们都知楚玄迟是在做戏,因此特意过来配合一番。 墨昭华已有信心让楚玄迟重新站起来,他又怎会因刺客之事讳疾忌医? 雾影进了东厢房禀告,“主子,辅国公与国公府大小姐过来了,您要见吗?” 楚玄迟躺在床上,“外祖父与岳母大人怎来了?他们应该能猜到我在做戏吧?” 墨昭华手捧着一本书正在给他念,她将书本放下,“想来是在配合夫君。” 他们此前多次去过辅国公府,如今楚玄迟出事,他们不过府探伤反而不正常。 楚玄迟当即想要坐起来,“来的正好,给了我个台阶下,这场戏可以顺势结束。” 墨昭华伸手扶他,“昨日夫君不肯见太子,今日却见外祖父与母亲,会否惹来非议?” 楚玄迟眸光流转,“说的也是,那便依旧不见,昭昭前去招呼吧,我有个更好的台阶下。” 墨昭华看他胸有成竹也没问,“好,那等妾身招待完外祖父与母亲,夫君再与妾身说。” 她带着花影与珍珠到前院正厅,辅国公与容清连忙见礼,有外人在,自是礼不可废。 容清表情担忧,“王妃,王爷的伤势如何?可是至今依旧不肯让府医为他治疗?” 墨昭华故作心疼与无奈,“是啊,本就多处受伤,如今不肯见大夫,伤势越发严重。” 辅国公也是演技精湛,“王爷怎这般任性,那晚再怎么伤了自尊,也不该拿身子出气。” 墨昭华叹气,“孙女也心疼夫君,可外祖父本身是战将,孙女相信您能理解夫君的心情。” 辅国公感慨不已,“老夫确实能理解,你让老夫见一面,老夫也好劝王爷想开一些。” “王爷如今不想见任何人,孙女也不敢再多劝,否则怕是连孙女都进不得东厢房。” 容清见墨昭华悄悄眨了眨眼睛,心中了然,面上依旧在做戏,“王爷这次气性这般大?” 墨昭华蹙着眉头,一副无计可施的模样,“是,还请外祖父与母亲见谅,给王爷些时间。” 容清没再勉强,“王妃,如今王爷既只肯见你,你要多劝着点,一切先以身子为重。” 墨昭华点了点头,“女儿知道,王爷的态度已缓和了些,今日还勉强喝了几口粥。” 辅国公也见好就收,“那就好,王爷既不肯见,那王妃且去照顾着,我们便先回去。” 送走了辅国公与容清,墨昭华回了东厢房,表情也从愁眉不展变成了喜笑颜开。 她言笑晏晏的走到床边,“夫君,妾身回来了。” 楚玄迟跟着展颜,“辛苦昭昭了,这几日一直在做戏。” 墨昭华侧身在床沿坐下,“妾身都已习惯了,相信外祖父与母亲也一样。” 楚玄迟握住她的手,“有了今日这一回,父皇对辅国公府的怀疑也能减轻些。” 墨昭华还惦记着之前的事,“妾身的事已处理完,夫君说的台阶呢?何时能下来?” 楚玄迟道:“等傍晚吧,届时我装昏迷,昭昭便可顺势让府医过来,我自是无力拒绝。” 墨昭华看向他的胸口,“果然是好法子,夫君若再不让府医治疗,伤势可就真控制不住了。” 他的伤口在那一晚已清理并上药,虽不用每天换药,可汤药还是得喝,他如今是硬扛着。 楚玄迟不以为然,“有昭昭在,怕什么?再者说,当初在南疆之时,敌人也不会给时间治伤。” 墨昭华又心痛,“夫君如今的一切,都是用性命换来的,却还遭了嫉妒与猜忌,着实让人伤心。” 楚玄迟笑着安抚,“无需伤心,也非所有人都如此,这次遇刺能闹大,其中少不了同僚的推波助澜。” 墨昭华抬手覆上他的额头,“那是因唇亡齿寒,若连夫君都未能落个好下场,其他将士岂能更好?” 外伤加内伤,且没让府医继续治疗,他这几日都在发热,可为了做戏,她却只能任由他受折磨。 第217章 退让 辅国公与容清走后不久,便有人将消息传进了宫里。 李图全随后禀告,“陛下,辅国公与大小姐去了御王府,但未见到殿下。” “老五婚后不是常去辅国公府,与容家父子也相谈甚欢,怎连他们都不肯见?” 文宗帝之前见楚玄迟去的勤,确实心有芥蒂,若非他双腿已废,都要往夺嫡上怀疑。 李图全回道:“殿下连太子爷都未见,辅国公虽是长辈,可也得先论君臣,再论辈分。” “此言差矣,老五回京以来,只去过一次东宫,却多次去往辅国公府,可见他颇为喜欢。” 文宗帝记不清楚玄迟婚后才两个多月,他共去过几次,但至少也能确定,要比去东宫次数多。 李图全提醒,“殿下每次去辅国公府,都事出有因,若说喜欢,也该是出于对王妃的喜爱。” 他倒是记得清楚,有回门后初次去,中秋与重阳送节,容清闹出家,墨昭华受委屈回去。 文宗帝若有所思,“这话说到了点子上,不过今日来看,老五也并非那么喜欢御王妃。” 楚玄迟若是真心喜欢,以墨昭华对辅国公府的在意程度,他又怎会连个面都不肯见? 李图全斟酌着道:“御王大婚也不久,且无法圆房,若要动情,恐怕需要些时间。” 文宗帝叹气,“老五对御王妃若能如老大对沈家女那般,朕倒是能少操不少心。” “沈侧妃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有孕,可惜又未能保住,如今怕是还没从悲伤中走出来。” 晋王后院那些事,李图全想知道自是轻而易举,沈曦月从有孕到落胎,他全知晓。 文宗帝冷嗤,“这怪不得别人,是老大自己造的孽,但凡他能做好些,也不至于如此。” 他当年虽然偏宠了纯娴贵妃,可是对皇后依旧敬重有加,从不会在人前落她的脸面。 纯娴贵妃薨逝后,他便雨露均沾,不再偏宠任何人,更别说是如晋王般独宠一人。 想到纯娴贵妃,他的眸色黯淡了些,世人皆道帝王无情,可他却曾真正动过心。 至少,他是这般认为! *** 傍晚时分。 墨昭华按计划让人去请府医过来。 沐雪嫣得到消息,也匆匆扔下照过来几日的萧衍赶过来。 这几日她来过主院好几次,想要劝楚玄迟,却连他的面都不曾见到过。 以前的他从未如此,对她向来是千依百顺,以至于她还跟萧衍抱怨了许久。 得知楚玄迟如今的情况,她又惊又怒,“什么,御王哥哥昏迷了?” 墨昭华的演技越发的精湛,泫然欲泣,“要不然我也没法让府医进来。” 沐雪嫣厉声质问,“你到底是怎么劝慰御王哥哥的,这么多天来毫无作用。” 雾影立马为墨昭华说话,“沐姑娘,主子的脾气你也知,王妃这已经是尽力了。” 疏影连声附和,“是啊,这次主子连姑娘都不肯见,便足以见主子的火气有多大。” 花影也跟着帮腔,“王妃此前都是陪着主子一起挨饿,主子这才肯勉强吃了些东西。” 他们三个一直在主院伺候着,知道内情,自是不忍心让墨昭华受委屈。 沐雪嫣闻言却不满了,“你们怎么回事儿,我才说一句,你们便一人一句?” 墨昭华不想与她针锋相对,转而看向了府医,“府医,王爷的伤势如何?” “不太好,这几日都未清理换药,伤口恶化,势越发的严重,好在如今是初冬。” 若是在夏季,温度那般高,几日不清理伤口并且换药,府医都不敢想象后果。 墨昭华道:“那趁着王爷昏迷,好好治疗一番,要不等他醒来,又不肯让人近身。” “是,王妃。”府医低声应下,小心翼翼的处理着伤口。 御王府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皇宫里。 李图全打发了前来传信的小太监,“陛下,好消息。” 文宗帝端坐在御案前,正拿着朱笔在批阅奏折,“可是刺客招供了?” 李图全适时地上前斟茶,让他歇息下,“不是,是府医已在为殿下看伤。” 文宗帝松了口气,“这老五,可算是妥协了,再这样下去真要逼朕出宫劝他。” 李图全道:“倒也不是殿下妥协,是因陷入了昏迷,御王妃趁机让府医过去治疗。” 文宗帝放下朱笔,“府医的医术有限,赶紧让御医过去,顺便看看他的腿可还方便治。” 李图全闻言心下大喜,脸上却波澜不惊,“是……” 文宗帝想了想又道:“罢了,还是暂让御医留在御王府,他最清楚老五的伤势,让他调理。” 李图全刚才是喜,如今已经是震惊,“陛下要让御医治好殿下的内伤?” 治疗双腿的外伤对楚玄迟帮助并不大,可若治好内伤,那后果就完全不一样。 内伤痊愈,他即便依旧坐轮椅,自保能力也能提升,至少遇到刺客不会那般狼狈。 文宗帝还未做出最终决定,“先治着吧,要不要痊愈,等刺客之事查清了再说。” 李图全眸光微亮,不管楚玄迟的内伤能否痊愈,这次文宗帝都已做出了让步。 文宗帝喝了杯茶,又拿起朱笔批阅奏折,看着那堆积如小山般的奏章,他便觉头疼。 李图全先让小太监去传了御医前往御王府,再回到御案前继续伺候在文宗帝身边。 不久后,御医来到御王府,此时的府医早已离开东厢房。 墨昭华坐在床前做女红,“府医都已看过,陛下还有什么不放心,不都是他的人么?” 楚玄迟虚弱的躺着,脸上却洋溢着笑容,“昭昭对父皇的怨气似乎颇深。” 墨昭华下针的力气都大了几分,“但凡对夫君不好的人,妾身都会生出怨气。” 楚玄迟的笑容盛了几分,柔声安抚她,“昭昭莫气,说不定御医此次来还是好事。” 墨昭华立刻想到了他之前的猜测,“陛下做出退让了?” 楚玄迟朝她眨了眨眼,“有没有,等御医进来,昭昭亲眼看他治疗不就知晓么?” 第218章 奸细 因为墨昭华懂医术,便可以根据御医的治疗,当场判断。 若靠楚玄迟自己,那得看伤势恢复的速度,才能分辨御医有没尽力。 尽力便说明文宗帝已然退让,不过退让了多少,得根据后续的治疗再看。 他的伤大致可分为腿伤,内伤,腿疾三种,若只是让治好第一种,意义不大。 若能让御医治愈他的内伤,那文宗帝对他的杀心便淡了,他对此不敢抱太大希望。 既然楚玄迟已“昏迷”,墨昭华自然要让御医进东厢房,而后认真看着他诊治。 其实府医刚刚已经治疗过,御医来了也只是把脉,无需再对他的伤口做什么。 不过见御医仔细检查起了楚玄迟的双腿,墨昭华的心便提了起来,怕他发现异常。 楚玄迟倒没想到这事,他最先想到的是府医要为他治腿,让他的双腿不再是满目疮痍。 墨昭华在御医一番查看后,故意试探他,“王爷的腿可是有了好转,能重新站起来?” 御医并未发现楚玄迟的腿已恢复一丝知觉,“王妃恕罪,微臣医术不精,暂时没这能力。” 墨昭华做出失望的样子,“哎……是我太强人所难了。” 御医说了文宗帝让他暂住御王府之事,既是帝王之命,墨昭华自是无法拒绝。 她随即吩咐下去,让人给他安排好住处,御医谢过之后,便背着药箱离开。 楚玄迟笑着睁开眼睛,“看来这次还是因祸得福,至少这恶心的外伤可以治好。” 墨昭华扶他坐起来,“夫君还笑,妾身刚才担心的要死,生怕御医看出点端倪来。” 楚玄迟不甚在意,“怕什么?昭昭不是说,只要我不承认有知觉,谁也拿我没法子么?” 墨昭华倒来一杯热水,“话虽如此,但妾身还是希望能小心些,万不可让我们功亏一篑。” 楚玄迟接下来得喝药,不宜饮茶,这些天只能喝白水,如今在发热,更要多喝热水。 他就着墨昭华的手喝水,“有了昭昭,我如今连喝水都无需自己动手,像不像个废人?” 墨昭华乐得照顾他,“不像,像小孩儿,夫君自己想想,年幼之时是不是如此?” 楚玄迟的眸色黯淡了下去,“那时母妃亲自照顾我,半夜渴了,母妃便是这般喂我。” 墨昭华心疼的连忙道歉,“对不起,夫君,妾身不该提起儿时,又让夫君想起……” 楚玄迟轻叹,“昭昭无需自责,与母妃在一起的日子都是美好的回忆,我并不想忘记。” 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也不想忘记母妃,在我心里,母妃其实一直都陪在我的身边。” 墨昭华眼尾发红,眼里也泛起了雾气,“夫君……” 楚玄迟却笑了,“昭昭莫心疼,我以前有母妃,如今又有了你,足够了。” 墨昭华话语坚定的许诺,“除非身死与夫君厌弃,否则妾身会一直陪着夫君。” *** 当天深夜。 文宗帝已从勤政殿回承乾宫安寝。 一个小太监匆匆来见李图全,低声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 他挥退小太监便向文宗帝禀告,“陛下,又有好消息,刺客终于招供了。” 才刚躺下的文宗帝,立刻坐了起来,厉声问道:“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李图全隔着龙床的回禀,“是南昭国,所有刺客都是南昭潜藏盛京的奸细。” 文宗帝恍然大悟,“竟是南昭奸细,朕早该想到,那贼子可有供出其他的党羽?” “供出了一个据点,禁卫军已前去捉拿。”不过距离事发好几天,怕是早已人去楼空。 “好,非常好!”文宗帝话语冰冷,“竟敢在朕身上用离间计,朕要他们生不如死。” 这是留下了一个活口,若没有,流言肆虐之下,总有人信了是他想要楚玄迟的命。 消息早晚还要传到南疆西陲与北境去,那些正在拼命战场厮杀的将士们又该作何感想? 南昭这一招着实狠,气的文宗帝都想让楚玄迟再去南疆,带领东陵将士狠狠收拾他们一番。 只是这念头刚浮现便被压下,比起南疆战事,他还是更怕楚玄迟功高震主,起篡位之心。 他并不认为这是杞人忧天,因前朝发生过这种事,最重要的是那位皇子成功弑父夺位。 思忖间便听李图全在问,“陛下,那刺客要如何处置?” 文宗帝沉吟一声,“将尸体吊在城门口,让敌国的奸细与探子好好瞧瞧他的下场。” 与此同时,御王府后院。 墨昭华如往常一般在为楚玄迟的双腿施针。 今日轮到花影打下手,闲聊间提到了御医留下小住之事。 她有些担心的问,“御医日日会来,王妃为主子治疗双腿之事可会暴露?” 墨昭华凡事都小心,“应该不至于,不过这几日可暂停了针灸,先看看情况。” 施针完毕,花影收拾好银针便安然退下。 墨昭华则伺候楚玄迟洗漱,他如今躺在床上更不方便。 不多时两人安寝,雾影却来报,“主子,宫里的刺客已招供,乃是南昭国的细作。” 本已昏昏欲睡的楚玄迟瞬间清醒了过来,“竟还是个一石二鸟之计,幸好功败垂成。” 墨昭华不解,“奇怪,南昭若要杀夫君报仇,夫君重伤后乃最好的机会,怎会等到如今?” 雾影隔着屏风解释,“王妃有所不知,主子重伤后南昭刺客屡次袭击,从南疆一路追到盛京。” 墨昭华想起了楚玄迟回京之初的情况,“陛下当初派了禁卫军入驻御王府,便是这个原因?” 那个时候时常有刺客夜袭御王府的消息传来,直到今年初才渐渐少了,后来更是不再有。 回答的是楚玄迟,“一来确实是为保护,拦截了一批又一批的刺客,二来则是监视我。” 雾影待他说完才继续禀告,“禁卫军刚去了南昭探子的供出的据点,可惜未抓到人。” 楚玄迟稍一想就知原因,“事发多日,又知留下了活口,他们自然会及时转移。” 墨昭华知他心中早有猜测,好奇的问,“如今这结果,与夫君最初所想可有出入?” 第219章 铁骑 楚玄迟轻笑,“何止是有出入,我都没想过是南昭人,只想到盛京的几方势力。” 南昭刺客太久没来御王府,连大婚那么好的机会都不要,他还以为他们已放弃刺杀。 雾影禀告完毕,便退出了东厢房,只留小两口在里面窃窃私语,声音低到外间都听不清。 墨昭华低声询问,“刺客之事既已查出真相,那夫君认为陛下这次能做出多大的让步?” 从今日御医的诊治,她只能判断出御医可能终于会为他治好双腿上溃烂多月的外伤。 楚玄迟沉吟一声,“父皇既然特意让御医留在府中,那我这腿伤年前估计是能好。” “只是外伤么?”墨昭华不满足,她希望他能得到更多,他本就不该受这些苦。 “从刺客的招供来看,内伤应该也能安心调理,至少近期是无需再自伤避祸。” 南昭想要他的命,无非是怕他再回南疆战场,文宗帝不可能想不到,自然怕被诟病。 御医即便不是神医,无法让他站起来,可他回京这般久,伤的再重也该有所好转。 本就有人猜到了文宗帝的私心,再加上南昭探子故意散播的谣言,文宗帝必要多斟酌。 “夫君知妾身问的不只是这个。”墨昭华有些得寸进尺,恨不得文宗帝能全面妥协。 楚玄迟当然知道,“站起来的话,御医应该没这能力,父皇暂时也不会允许其他人来医。” 墨昭华的心沉了沉,“没关系,有妾身在,妾身突破心法第二层后,已有更大的把握。” 文宗帝的无情,她看的越发透彻,然而上一世,她直到他驾崩,都还以为他是明君。 不过想到文宗帝的驾崩,她有了些怀疑,前世她已为他治好头痛之症,他的身子也硬朗。 怎么突然就重病缠身,以至无法早朝,匆匆让太子监国,最重要的是还不让她去医治。 要知道那时她的医术已家喻户晓,被称为神医太子妃,连御医都时常虚心向她请教。 当时她忙着为楚玄寒稳定地位,没想那么多,如今想来,文宗帝的死透着太多的不寻常。 思忖间便听楚玄迟道:“等我身子好些,亲自教你习武,对外可说我闲来无事,打发时间。” 墨昭华也想到了该如何做,“好,届时妾身不用内力,其他人只会当妾身是闹着玩儿。” 楚玄迟拥着她,亲吻着她的额头,“我的昭昭真聪明。” *** 刺客夜袭御王府一事,再次掀起了轩然大波。 文宗帝的嫌疑既已洗清,大家便可在茶楼酒肆畅所欲言。 “没想到竟是南昭动的手,这是一石二鸟之计啊。” “可不是,既险些要了御王的命,又挑拨了陛下与御王的君臣关系。” “何止,他们的诡计一旦得逞,其他将士会作何感想?动摇的乃国之根本。” “好狠毒的诡计,幸好当初留下了一个活口,可惜招供的太晚,其他人已撤退。” “着实想不到,看似平平无奇的粮油铺子,竟然会是南昭细作的据点。” “盛京城中,恐怕除了那个粮油铺子,还有其他据点,越普通便越安全。” “金吾卫如今正在挨家挨户的搜查,只是南昭人与我们长相无异,也难查出。” 疏影坐在窗边的位置,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手里还端着一杯茶,惬意的品尝着。 待听得差不多了,便回御王府,绘声绘色的跟楚玄迟与墨昭华讲述了起来。 西厢房还在修葺中,楚玄迟依旧住在东厢房,如今有御医治疗,身体恢复了些。 他懒懒的靠着床头,手捧着兵书,“明日将风放出去,这次机会难得,可不能错过。” 疏影笑着有几分邪气,“属下明白,保证明日这个时候,必然让坊间的言论直达天听。” 墨昭华坐在床前的绣凳上,正给楚玄迟做贴身衣物,“不知夫君这是要放什么风?” 楚玄迟并未直接告诉她,“先跟昭昭卖个关子,到时才好给你个小惊喜。” 墨昭华也不急,只要知道是好事便能心安,“好,那妾身便等着夫君的惊喜。” 疏影看他们郎情妾意,识趣的告退,“咳咳……属下还有事忙,先退下了。” 墨昭华狐疑的盯着他离去的背影,“是妾身瞧错了么?疏影怎有点像在是逃?” 楚玄迟冷哼一声,“算他有点眼力劲儿。” *** 皇宫,勤政殿。 苍羡亲自入殿来向文宗帝汇报。 文宗帝拿着朱笔的手一僵,“这真是坊间的言论?” 苍羡单膝跪地,“是,如今这种言论甚嚣尘上,都希望铁骑保护御王。” 这便是昨日楚玄迟要疏影放出的风声,他也说到做到,让文宗帝得知了此事。 文宗帝皱眉,“那可是三千铁骑,怎可为了一个御王府,便从城外驻地调入盛京?” 这支铁骑原本有五千人之多,乃是楚玄迟在南疆亲自打造的护卫军,对他忠心耿耿。 在最后一战中,他们落入陷阱,拼死御敌,死伤无数,五千人最后竟只剩三千。 三千铁骑带伤护送楚玄迟回盛京,一路上遇到无数刺客,其中大部分都是南疆人。 当初若非有他们一路相护,以南昭过无孔不入的刺杀,楚玄迟也很难活着回到盛京城。 回京后他们驻守在城外养伤,但伤好也没再回南疆,编入了京师军队,目前充作护城军。 奈何他们大部分人都只认楚玄迟,不愿听从新将军号令,每日按他之前的法子操练。 上头一旦对他们施压,他们便提出卸甲归田,甚至还有人说宁愿去御王府做护院。 三千铁骑虽不多,却顶得上京师上万军队,武将惜才,文宗帝也不舍得让他们真卸甲。 只是给了这么多时间,终究还是无人能收服他们,如今要还给楚玄迟,他如何愿意? 苍羡道:“也不是全调来,只需调一小部分护卫御王府,毕竟侍卫着实保护不力。” 文宗帝放下朱笔,连连摇头,若有所思,“不对,不该是如此……” 第220章 兵权 李图全只看着文宗帝,没有吱声。 苍羡也安静的单膝跪着,不敢打扰他思考。 文宗帝很快想通,“朕明白了,老五的目的并不在于保卫御王府,而是兵权。” 李图全试探着跟他确认,“陛下认为,坊间的传言乃殿下所为?” 苍羡冷声道:“可殿下如今这般,即便拿回了铁骑兵权,又有何用?” “你说的倒也有几分理,别说是铁骑,纵使把南疆的兵符给他也无用处。” 文宗帝因苍羡一句话便打消了疑虑,“继续盯着,朕先看看文武百官的态度。” 若只有坊间流言,他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有人上书,他就得慎重考虑。 尤其是武将上奏此事,他更不能忽视,如今乃用兵之际,他暂时只能重武轻文。 苍羡这才终于起身,“卑职告退。” 文宗帝则再次拿起了朱笔,继续批阅起了奏折。 *** 当天晚上。 御王府,东厢房。 墨昭华照常为楚玄迟的双腿施针。 楚玄迟淡定的靠着床头,“人可都安排好了?” 雾影在旁帮忙,“一切安排妥当,明日早朝便会启奏。” 楚玄迟表情惬意,“可有提醒他们动静小些,免得目的太过明显?” 雾影娴熟的从小木箱中取针递针,“主子请放心,属下已亲自提醒过。” 墨昭华素手拈着银针,在刺穴时注入内力,“妾身迫不及待想知道惊喜了。” 楚玄迟薄薄的唇瓣抿成一条线,“快了,是惊还是喜,三天之内必定有结果。” “妾身可否斗胆猜一下?”墨昭华抬眸看着他,“夫君如今的谋划是为了兵权?” “哦?”楚玄迟本想给她惊喜,结果她倒先给了她一个小惊喜,“昭昭为何这般想?” 他从未与她提过兵权之事,压根没料到她一个高门贵女,竟会自己便往这方面想。 墨昭华笑着解释,“夫君此前提到过铁骑,妾身私下打听过,铁骑如今就在城外驻扎。” 花影来盛京还不到两个月,可对于铁骑的事早已知晓,她只是随口一问,花影便悉数相告。 她这才知铁骑对于楚玄迟而言,意味着什么,那可以算得上是他的亲兵,拿回兵权自然重要。 楚玄迟一想便知是花影告知她铁骑之事,“花影倒是什么都愿与你说,可见她如我一般信任你。” “妾身信他们,也如信夫君。”墨昭华是因他完全信任这些护卫,“夫君且说说妾身猜的对与不对?” 楚玄迟坦然承认,“昭昭猜的很对,铁骑乃我心血所在,更是为我牺牲颇多,我理应看顾好他们。” 这支铁骑是他亲自选拔,操练,在战场立下了汗马功劳,最后一战的折损,让他至今无法释怀。 若非他信错了人,便不会落入敌军的陷阱,害的冷影为救他身死,更害的铁骑险些损失近半。 说到铁骑,想起这些带着鲜血的过往,他眼中泛起痛色,神情也变得凝重,还带着些恨意。 雾影是亲眼看着冷影挡在楚玄迟跟前,被南昭军的箭雨射成了刺猬,至死都挺直着身子。 如今再想起那一幕,他恍惚间又看到冷影万箭穿心,双膝跪地,将重伤的楚玄迟护在身后。 若非他们遭了算计与铁骑分开,也不会被包围,好在铁骑拼死突围赶来,他们有幸才活下来。 想到亦师亦友的冷影,雾影的脸色也阴沉了下去,眼中划过狠厉之色,这个仇他必须报! 墨昭华不知其中的详情,又在低头刺穴,并未看到他们的脸色与神情,便没打住话题。 她接着又问,“听说铁骑军一千人能抵得上京师万人,陛下能舍得将铁骑还给夫君?” 楚玄迟眸色晦暗,“原本我不敢想这么快拿回兵权,但南昭刺客给了机会,我且试试看。” 墨昭华继续问,“不知夫君有几成把握?” 楚玄迟回答,“民意三成,武将三成,还算有点希望。” 墨昭华对他有信心,“夫君向来自谦,说是六成,那实际上便至少有八成。” 楚玄迟看她这般了解且信任自己,心里总算好受些,“知我者,昭昭也。” *** 翌日早朝。 果然有武将启奏,提及铁骑之事。 此将乃是从南疆归来,对南昭与楚玄迟之仇自有发言权。 他言辞恳切,“陛下,御王曾打的南昭丢盔弃甲,他们早动杀心,不可不防。” 他牵了头之后,另有几位武将当场附和,但并非全是雾影在暗中安排的人。 东陵武将对楚玄迟钦佩者大有人在,不想他死在南昭刺客手中,帮腔也在情理中。 “王府侍卫并未尽到护卫之责,南昭刺客若是再来,他们依旧无法护御王安危。” “没错,南昭人贼心不死,一心想要御王性命,还请陛下三思,体谅御王当今处境。” “御王险些马革裹尸,若在盛京都无法保证安全,让南昭人得手,必定打击将士们士气。” 几位武将你一言我一语,陈词慷慨激昂,文宗帝暂时未置可否,只是安静的听着。 辅国公手执笏板出列附议,他作为墨昭华的外祖父,本不好参与,但他说话有分量。 他义正言辞,“陛下,臣附议,东陵正值多事之秋,四面楚歌,刺客之事可一不可二。” 容海自然跟他同心,紧跟着出列,“臣也附议,御王之安危关乎将士士气,还请陛下慎重。” 虽说严令禁止结党营私,但朝臣私底下却大多有党派,各自站队,比如太子党与晋王党。 左相与右相门生众多,也是两大党派,不少朝臣唯他们马首是瞻,给个眼神便会冲锋陷阵。 另外还有中立派,不参与皇子夺嫡之事,只忠于文宗帝,因此朝中关系向来错综复杂。 左相与右相,一定程度上也代表着晋王党与太子党,他们自不希望楚玄迟拿到兵权。 因而各自以眼神传递信息,让自己的人出列反对,此刻两位丞相的目标倒是难得的一致。 有人随后便出列,“保护御王,不是非铁骑军不可,也可派遣金吾卫,甚至是禁卫军。” 第221章 特制药 辅国公反驳,“南昭为何敢行刺?便是因为御王如今处境不佳,滋长了他们的野心。” 楚玄迟虽未提前跟他打过招呼,但他深知铁骑的来历,自是想助楚玄迟一臂之力。 有人拿辅国公的身份说事,“辅国公乃御王妃的外祖父,此事理应避嫌才好吧?” 辅国公声若洪钟,“老夫不过就事论事,行的端坐得直,又何须避什么嫌?” 雾影安排的人忙解围,“禁卫军乃皇宫禁军,又怎可长期在王府守卫?坏了规矩。” 左相的党羽辩解,“御王回京之初,也曾得禁卫军护卫,当时大人怎不说坏了规矩?” 容海接话,“可禁卫军护卫时间终究有限,若是铁骑军便不会中途撤走,给了刺客机会。” 兵部尚书钟坤帮腔,“确实是铁骑军更适合,御王虽暂时不良于行,可也能操练将士。” 有人指责,“御王伤势未愈,钟尚书怎可动此心思?这与南昭贼子的野心有何区别?” 提到楚玄迟的伤势,太子递了个眼色给自己的人,那人心思通透,顺势转移话题。 “说来也奇怪,御王的伤势虽重,可有一直有御医诊治,怎会近一年了还未能痊愈?” 另一个配合,“是啊,即便腿疾严重,需得遍寻神医,但其他伤势总该大有起色才对。” 在太子的授意下,朝臣从铁骑的兵权,突然就转到了对楚玄迟伤势至今未愈的怀疑。 这是文宗帝的禁忌,他看了眼李图全,后者会意的打住了话题,早朝议论此事本也不适。 兵权之事也暂且按下,不过接下来几天,相关的折子必定会连续不断送到文宗帝跟前。 散朝后,文宗帝便点了几人随他前去勤政殿议事,议的正是楚玄迟与铁骑兵权一事。 他私心再重,也要以国事为先,再顾及下父子之情,这才得以让楚玄迟的性命留到现在。 *** 次日。 御王府后院。 御医拿出了一盒绿色药膏。 他小心翼翼的将药膏涂抹在楚玄迟的腿上。 他边涂抹还边询问,“涂上药膏后,殿下可有何感觉?” 墨昭华闻言大骇,莫非御医发现了楚玄迟的异常,故意借机试探? 楚玄迟冷声反问,“本王若有知觉,又岂会如同废人般整日坐在此处?” 御医立马跪下去请罪,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王爷请恕罪,是微臣失言。” 墨昭华反试探他,“不知御医为何突然有此一问?以至于失言触了王爷的逆鳞?” 御医解释,“此药膏乃院使与院判针对殿下的腿伤,共同研制,应该有奇效。” 太医院隶属于礼部,院使与院判则是太医院的首领与副首领,医术也是数一数二。 墨昭华盯着御医手里的那盒药膏,故作狐疑的问,“这药膏与之前所用的不一样么?” 她嫁过来后,一直亲力亲为的为楚玄迟上药,很熟悉药膏的味道,其实早已闻出了异常。 御医恭敬的回答,“回王妃,这药膏是今早才刚从太医院送来新药,乃是特制药。” 楚玄迟冷哼一声,“这般巧,本王刚遇刺受伤,便有这般合适的药送来为本王治疗?” 御医还跪着,“本需等些日子,是院使与院判废寝忘食,连续熬了多个日夜才提前制成。” 话虽如此,可事实上楚玄迟腿上的外伤,只是看着严重,真尽力治的话连他都能治愈。 特制药不过是借口,文宗帝之前有意让他拖着,若是没个好的理由,容易让人起疑。 楚玄迟已然确认文宗帝愿让他外伤痊愈,便问,“既是特制药,那本王这伤多久能好?” 腿上那些溃烂的伤口,虽然墨昭华从未表现出丝毫嫌弃,反而心疼他,可他自己觉得恶心。 御医继续给他涂药,“按照院使大人的估计,连续涂抹七日可见效,年前腿伤必能大好。” 楚玄迟故意问,“所以年前本王便能重新站起来,再也不用做个废人,只能躺着等死?” 御医放下药膏,重重的磕了个头,“王爷恕罪,太医院暂时只能治愈王爷腿上的外伤。” 他自从跪下后就没再起来过,忍不住同情起两位府医,想来这近一年来没少被折腾。 楚玄迟冷笑一声,“罢了,且起来吧,左右是早已心死,本王又怎么敢指望你们?” “谢王爷体谅。”御医战战兢兢的起身,重新拿起那盒药膏,小心点为他上药。 楚玄迟准备去看望萧衍,“本王今日精神颇好,待上完药你随本王去趟前院。” “是,王爷。”御医猜到了他的心思,换做平日是不会为平民看病,但王命难违。 与此同时,祁王府,梧桐苑。 墨瑶华慵懒的躺在贵妃榻上,惬意的养胎。 锦秋欣喜的奔入内室,“娘娘,好消息,王爷今晚会宿在梧桐苑。” “真的?”墨瑶华本闻言猛然坐起来,“王爷终于能在我院里留宿了?” “倚翠姑娘亲自过来说的,让娘娘准备着,还说王妃劝了王爷许久才答应。” 墨瑶华啐了一口,“呸,王爷夜宿我院里还用得着她劝,她不拦着已是烧高香。” 锦秋知她委屈,柔声安慰着,“不管怎么说,成婚大半个月王爷总算能来陪娘娘了。” “就已半个多月么?时间怎过的这般快,我原还说着要以半月为期呢,竟给忘了。” 墨瑶华之前说过,若是过了半个月,尉迟霁月还不让楚玄寒夜宿梧桐苑,她便要出手。 哪曾想在这祁王府日日被锦秋吴嬷嬷等着捧着,日子过的太安逸,连时间都未注意 锦秋本也不想她生事,“如今也是好事,娘娘便别想那些不开心的,安心等王爷即可。” 墨瑶华眼波流转,“这可是王爷婚后第一次留宿,也算是洞房花烛,我是得好好准备。” 锦秋嘴上跟抹了蜜似的,“王爷心悦娘娘,哪怕娘娘不做任何准备,王爷见到娘娘也已欢喜。” 墨瑶华笑的得意,“就你嘴甜,自己去小库房把上次王妃赏的手镯拿来,好生收着吧。” 第222章 坦白 御王府,前院。 楚玄迟带着御医来到萧衍住的小院。 他的轮椅在刺客夜袭时已损坏,但府里一直有备用的。 沐雪嫣这些天在照顾萧衍,看到他很意外,“御王哥哥,你怎么来了?” 前几天他连她都不肯见,今日却主动来找萧衍,关键是之前她并没收到消息。 “来看看萧公子。”楚玄迟被雾影推进屋里,“公子的伤势如何?可有好些了?” 萧衍本是躺在床上,得知御王来看他,赶紧坐起来,“谢殿下挂念,在下并无大碍。” 楚玄迟行了个抱拳礼,“当日多谢萧公子相救,本王早该来致谢,奈何身子实在不争气。” 萧衍坐着还了个礼,“殿下有伤在身,无需如此客气。” “等公子的伤痊之愈后,本王定当设宴答谢。”楚玄迟心血来潮,决定借机办场宴席。 萧衍诚惶诚恐,“殿下言重了,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能帮上殿下,是在下的福分。” 楚玄迟摇头,“这怎能是兴师动众,公子不是决定留在盛京闯荡么?可趁此结识些人脉。” 沐雪嫣听着他们的客套话本觉得无趣,闻言眸子立马亮了起来,“御王哥哥会请很多人来?” 楚玄迟侧目,笑看向她,“雪儿你不是一直期待着本王设宴么?那本王便满足你一次。” 沐雪嫣最喜热闹,开心的喜笑颜开,“哇……真的呀,那萧公子你可要快点痊愈哦。” 楚玄迟与萧衍先闲聊几句,便让御医为其检查伤势,哪怕萧衍客气的拒绝也没用。 萧衍挨的那一剑比楚玄迟还凶险,稍微再偏移些,便要伤及心脏,大罗神仙都救不回。 再加上伤也深,因此他这几日都卧床休养,若执意起来,沐雪嫣便会板起脸来生气。 御医给他仔细检查了一番,将情况告知楚玄迟,伤虽重,但也只需按时换药服药。 楚玄迟交代了御医几句,又叮嘱萧衍好生休息,便带着墨昭华回了后院,他也得养伤。 回到东厢房后,墨昭华低声问他,“夫君真打算设宴?” 楚玄迟让雾影去书房取来文书,“我想在第一场雪落后,请些人过府来热闹一下。” “怎突然有此想法?之前都不曾听夫君提过。”墨昭华当时就疑惑,只是人前不便问。 楚玄迟解释道:“你我成婚多日,还未曾设宴请客,眼看着年关将近,再不请便没机会。” 年底各家的喜事多,杂事也多,都忙着准备过年,很少有人设宴,着实不太好请人。 墨昭华了然的点头,“这倒也是,舅父舅母他们还从未过府,我们确实欠缺了些礼仪。” “都是我连累了昭昭,但凡你嫁了其他男子……”楚玄迟对墨昭华一直心有愧疚。 墨昭华及时打断他的话,“妾身不想听,夫君也不要说,再说妾身便要生气了。” “好,我不说。”楚玄迟目光柔和,声音温柔,“只要昭昭明白我心中的愧疚便好。” 墨昭华敛了敛眸子,“夫君乃妾身主动所求,当时妾身便知情况,所以夫君为何要愧疚?” 楚玄迟又想起了当日她来求嫁之事,“这个……” 墨昭华直接跟他坦白,“为了嫁给夫君,妾身可不止求了夫君一人……” 她将当初的所有筹谋全和盘托出,元德太后与辅国公府,给与了她最大的助力。 楚玄迟听得震惊不已,“没想到昭昭竟为我费心至此。” 墨昭华俏皮的朝他眨了眨眼,“妾身既得偿所愿,夫君可还要因此而愧疚?” 楚玄迟并未回答,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深情款款的唤了一声,“昭昭……” *** 是夜,祁王府。 楚玄寒忙完果然去了梧桐苑。 等待已久的墨瑶华迎上来,“六郎,你可算是来了。” 楚玄寒过去揽住她的腰,“委屈瑶瑶了,成婚这般久,本王才来留宿。” 墨瑶华咬牙,“这都怪墨昭华没用,但凡她能退婚,瑶瑶也不至受此委屈。” 楚玄寒拥着她进入卧房,“她若是当真抗旨,即便瑶瑶身怀有孕也未必能幸免。” 墨瑶华道:“那便怪御王,都是个废物了,还娶什么亲,坏了六郎与瑶瑶的好事。” 她与楚玄迟本无仇怨,只因他娶了墨昭华,她便不喜欢,每每想到心中便会生出怒火。 楚玄寒柔声安抚,“瑶瑶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尤其是你如今还怀着我们的孩子。” 墨瑶华撒着娇纠正他,“六郎,这是儿子。” 楚玄寒笑着与她在床沿坐下,“好,是我们的儿子。” 墨瑶华顺势靠入她怀中,“六郎一直不能歇在梧桐苑,可是王妃不允?” “她自是不希望本王夜宿在其他女人院里,但没关系,过了这段时间便好。” 墨瑶华话语带着酸味,还皱着鼻子,“六郎与她,是不是在大婚那日便已圆房?” 楚玄寒找借口,“母妃与将军府都盯着,本王即便装醉也没用,毕竟她不是墨昭华。” 墨瑶华将手伸向他的腰间,“她比瑶瑶更好?” 楚玄寒不屑的冷嗤一声,“呸!她连给你提鞋都不配。” 墨瑶华抓住他的腰带,声音温软,“那六郎今晚要不要让瑶瑶好好伺候?” 楚玄寒握住她的手,“莫开玩笑,你如今你有孕在身,当以我们的儿子为重。” 墨瑶华抛了个媚眼,“六郎无需担心,只要动作轻一些,便不会影响到孩子丝毫。” 回门那日她特意问过兰如玉此事,得知只需前三月与后三月注意些,其他时间可行房。 楚玄寒有些日子没碰她,还真有几分想念,“当真?” 墨瑶华已经在娴熟解他的腰带,“瑶瑶又岂能拿我们的儿子冒险?” 楚玄寒当即上手脱她外衣,“那且试试看,若有不适,瑶瑶也别逞强。” 墨瑶华娇笑连连,“六郎尽管放心,瑶瑶知轻重,一切都会以皇长孙为先。” 两人一个为对方宽衣,一个为对方解带,倒真真是绝配。 床旁边摆着个架子,上面的香炉里,香烟袅袅。 第223章 眼线 翌日,明月居。 一个小丫鬟垂着脑袋走了进去。 倚翠得知后当即出来,将她带到了卧房外间。 外间与卧房隔着个多宝阁,摆着桌椅,窗边则有贵妃榻。 丫鬟进去后,将昨晚梧桐苑里的事说了下,但仅限于楚玄寒入卧房前。 她名为青花,是梧桐苑的小丫鬟,没资格进入卧房伺候,最多只能进正厅。 昨天是锦秋得知楚玄寒会来夜宿,特意让她们收拾,她这才在他来后悄悄注意。 当时墨瑶华亲自去院里迎接,一路引着楚玄寒去正厅,她趁机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 刚见面时便喊了声“六郎”,后续大概是想到避人耳目,两人说话的声音压得特别低。 高门大院的丫鬟一般会分为三个等级。 一等丫鬟有协助主子管理之权,所得的月例银子最多。 其中正妃可配三人,侧妃是两人,庶妃一人,侍妾则不配一等丫鬟。 明月居的是倚翠与倚荷,以及王府家生奴绿意,梧桐苑里的则是锦秋。 墨昭华身边,珍珠琥珀与月影都是一等丫鬟,换做花影伺候后,自然也是。 二等丫鬟能贴身伺候主子的衣食住行,端茶递水,比如梧桐苑的吴嬷嬷这种。 三等丫鬟则只能浇花,抬水,喂鸟,烧水,看炉子,洒扫等粗活,青花便是这类。 尽管一二等丫鬟所能知道的事最多,可奈何人数少,大多又是心腹,很难买通。 因而若想打探消息,只能找不起眼的三等丫鬟,青花便是如此被倚翠给盯上。 等级低的丫鬟都不得靠近王爷,饶是青花竖起了耳朵,也未能听得清更多的话。 但只这两个字,已然让尉迟霁月大怒,“你说什么,那贱人竟敢称呼王爷为六郎?” 青花当时在房里不能看只能听,“是,虽然庶妃娘娘很快压低声音,但奴婢听得清楚。” 尉迟霁月咬着牙,“本王妃会再让王爷去梧桐苑用膳,你招子放亮点,给本王妃盯仔细。” 青花低眉顺眼的应下,“是,王妃娘娘。” 她走之后,倚荷低声问,“娘娘,这小丫头可信么?” 倚翠不悦的解释,“这是府里新添的人,入梧桐苑第一天我便收买了她。” 她很清楚倚荷的心思,怕她事情办的太好得王妃亲睐,便故意上眼药。 尉迟霁月冷声道:“最好是如此,她若骗了本王妃,得罪王爷,要你好看。” *** 御王府,楚玄迟依旧没去书房。 西厢房刚修葺好,他们昨日便迫不及待的搬了回去。 卧房中本身就有桌案,他让雾影把公务文书近期都送到西厢房来。 好歹也是在养伤,他若是频繁出入书房,显得太过忙碌,容易让人多心。 墨昭华忙着给他做贴身衣服,绣凳特意摆在桌案对面,如此抬头便能看到他。 不过她还需料理府中事务,若无大事,她每日上午都要去前院待上一小段时间。 这便是主母的职责,像墨瑶华那样的庶妃,除非正妃与侧妃都无能,才能轮到她。 墨昭华刚从前院回来,楚玄迟便笑眯眯的开口,“昭昭,与你说件好玩的事。” 她手里捧着一盅汤,这是她每日去前院打理家事前,便让琥珀在小厨房准备的。 之前是亲自送到书房,顺便见见楚玄迟,如今他在后院,她倒是方便了许多。 墨昭华将参汤送到楚玄迟跟前,“好呀,不过夫君得喝完再说,正好暖暖身子。” 楚玄迟拿起汤勺边喝边说:“祁王府前些日子添了批人,其中有三个是我们的人。” 墨昭华没立刻去做衣裳,而是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那是有人被安排到好的去处吧?” 若是没有,楚玄迟又怎么可能特意跟她说,还说是好玩的事儿,所以应该是好消息。 楚玄迟笑着点头,“聪明,有两人安排的不错,一个去了明月居,一个在梧桐苑。” 墨昭华随口问了一句,“还有一个呢?” “咳咳……”楚玄迟差点被参汤给呛到,“不提也罢。” 墨昭华拿手帕给他擦了擦嘴,“夫君这表情,妾身反而好奇了起来。” 楚玄迟继续喝着参汤,“为夫这也是为昭昭好,免得恶心到昭昭。” 墨昭华倒是不怕,可他正在喝汤,便不恶心他,“那妾身还是不问的好。” *** 三日后。 青花又悄悄进了明月居。 “王妃娘娘,王爷与庶妃娘娘相处极为亲密。” 尉迟霁月妒意立生,“具体怎么个亲密法,仔细跟本王妃说说。” 青花垂着头回答,“王爷亲自为庶妃娘娘布菜,说庶妃娘娘喜欢……” “果然有够亲密,王爷都不曾对本王妃做过这种事,更不知本王妃的喜好。” 尉迟霁月虽满腔妒火,却还留有几分理智,“可你一个三等丫鬟又岂会知此事?” 三等丫鬟连伺候用膳的资格都没有,而膳厅连着正厅,外面的人不可能看到。 青花回道:“庶妃娘娘不小心摔了个碗,正好是奴婢进去收拾时,便听到这一句。” 尉迟霁月眸色晦暗,“这般巧合,那你这运气倒挺好。” 她再问了几句,便把青花打发出去,倚翠跟着离开,叮嘱一番后再给了点好处。 青花离开的明月居时,一个在院里洒扫的小丫鬟,看似无意的朝她看了一眼。 倚翠回来后低声问,“娘娘可是怀疑青花?” 尉迟霁月抬手拢了拢发髻,“除了你们这些自己人,本王妃一个人都不轻信。” 倚荷问,“可咱也不能只靠自己人,院里的管事绿意一直献殷勤,娘娘觉得如何?” 绿意本是楚玄寒院里的人,每次青花过来她都会被支开,只因尉迟霁月防着她。 万一楚玄寒与墨瑶华真的早有了私情,绿意必会传消息,青花这个眼线定然暴露。 尉迟霁月暂时不打算重用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先晾着,且看看她的态度。” 倚翠急切的想立功,好压过倚荷一头,“那青花这边,娘娘可还要她前来传消息?” 尉迟霁月太想知道梧桐苑的情况,“且让她传着吧,日久见人心,给她个机会。” 第224章 虎符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又过了几天。 雾影面带喜色的进了西厢房,“主子,好消息。” 楚玄迟淡定自若的抬眸看向他,“这般激动,可是本王的计谋已成?” 此前他便说过,七日之日,铁骑兵权的事必会有个结果,而今天是第六日。 “是,陛下已决定将铁骑的兵符重新交给您。”唯有这么大的事能让雾影激动。 墨昭华当即放下手里的活计,抬头笑看向楚玄迟,“恭喜夫君,终得偿所愿。” 楚玄迟波澜不惊,“三千铁骑还不值得昭昭这般高兴,能重新掌握兵权才是大喜。” 三千铁骑比起之前他在南疆掌管的几十万雄兵,确实不值得一提,那才是真正的兵权。 墨昭华摇头,“不,这也值得,目前的情况,陛下不可能交还所有兵权,而这是个好开头。” “王妃所言极是,主子也莫着急,一步一步来,属下相信主子早晚会拿回属于您的一切。” 雾影对楚玄迟的有着极大的信心,他宁愿做护卫,也不愿留在军中,只为能紧紧跟随。 否则以他自身的能力,再加上楚玄迟在南疆军中的威望与人脉,他何愁没出头之日。 墨昭华也附和,“妾身也相信夫君,最近好事接二连三,这说明夫君的处境已在好转。” 雾影幸灾乐祸了起来,“这得益于南昭的刺杀,等他们得知主子得了兵权,怕是会后悔吧?” 楚玄迟这才抿唇笑了笑,“他们悔不悔倒不重要,父皇定然是不悦,毕竟是被逼着退让。” 墨昭华想到文宗帝发怒也欢喜,“真乃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依,古人诚不欺我。” 雾影很快便出去了,他得去联络铁骑的首领,他们原本就是老相识。 楚玄迟和墨昭华也各自继续忙,两人相对而坐,一个抬眼便可看到心尖上的人。 不久后疏影又进来禀告,“主子,宫里来人了。” 楚玄迟已然知道是来传旨送虎符,“来的倒是挺快,昭昭可曾见过虎符?” 墨昭华起身,准备跟他出去,“妾身闺阁女子,如何能见到这等重要的东西?” 虎符可以调遣相应的兵力,向来藏的隐秘,又岂会如同玩物般拿出来展示。 楚玄迟也只是随口一问,“我以为外祖父与大舅父,许会悄悄让昭昭开开眼界。” 墨昭华解释,“外祖父与舅父回京后并无兵权,小舅父如今倒是有,可他不在盛京。” 辅国公与容海虽不至于卸甲归田,可回来后都是先养伤,下了战场便没什么实权。 容海也是在今年墨昭华赐婚后,文宗帝作为补偿,才将他从虚职调到了好点的位置上。 容潇在西陲军中担任要职,有调兵遣将之力,奈何西陲战事不断,他根本没机会回盛京。 楚玄迟轻笑一声,“没关系,昭昭很快便能见到了。” 一般人传旨都是在前院,但宫里的人体恤楚玄迟不方便,特意到了后院来。 楚玄迟与墨昭华只需出西厢房便可接旨,完事后就回去,宫里的人自有人去管。 “喏……给你玩。”楚玄迟一进西厢房,直接将刚到手的虎符递给了墨昭华。 墨昭华接住,小心翼翼的捧着,“夫君,这是虎符啊,可调兵遣将,怎如此随意?” 楚玄迟无所谓的问,“昭昭会用它调派那三千铁骑么?” 墨昭华仔细的打量起了虎符,“除非有需要。” 她本以为虎符是块令牌,结果竟是半块形似老虎的青铜,上面刻有铭文。 虎符分左右两半,有字母口可以相合,左符在将领手中,其他人凭右符调兵。 比如有人若想调动那三千铁骑,需要持符验合,铁骑的将领才会听命而动。 楚玄迟倒是不需要,但他不会这么做,否则容易被人诬陷为私兵,连累铁骑军。 私自养兵自古以来都是大忌,他又非蠢人,也没想过要谋朝篡位,没必要兵行险着。 楚玄迟挑眉问墨昭华,“不知对昭昭而言,何为需要?” 墨昭华想都没想便回答,“夫君有危险,陛下不管,妾身便会以此符调遣铁骑军救夫君。” 楚玄迟满意的薄唇都绷成了一条线,“如此,昭昭可知我为何能将虎符随意丢给你了?” 墨昭华将虎符还给他,“知道,是夫君对妾身的信任。” “咳咳……”疏影饶是看多了他们这般郎情妾意,脸上也有些尴尬,“属下先告退。” 墨昭华本没注意到他还在,毕竟这是西厢房,而不是在书房门,还以为他已离开。 楚玄迟故意提点了一句,“下次送本王进来后,有点眼力见,也免得自讨无趣。” 疏影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是,下次属下转身就跑,保证一刻都不多留。” 墨昭华看着他逃也似的背影,突然有了个想法,“夫君,雾影与疏影年几何了?” 楚玄迟立时想到了她最近的心事,“昭昭该不会是想将珍珠与琥珀许配给他们吧?” 墨昭华给珍珠挑选了这般久,还没找到合适的男子,总觉得把她嫁给谁都是委屈了她。 尤其是想到前世她的惨死,墨昭华越发想给她找个良人,这几日在楚玄迟跟前念叨了两声。 墨昭华没想到他反应这般快,“妾身可还什么都没说呢,夫君又是如何看出妾身的心思?” 楚玄迟没回答,只是拒绝,“昭昭别想了,任何一个护卫都不行,还是在府里给珍珠找良配。” 墨昭华不解,微微蹙起了眉头,“这是为何?难不成护卫们就不该成婚生子么?” 楚玄迟解释,“他们给不了珍珠安定的生活,真要娶妻,也是月影与花影这种更好。” 墨昭华恍然大悟,“这倒也是,是妾身想的不够周到,珍珠的婚事,妾身再好好琢磨。” 她不用问都知风影年纪还小,不着急婚配,那月影与花影倒正好与雾影疏影相配。 楚玄迟见她突然目光奇怪的盯着自己,狐疑的问,“昭昭为何这般看着我?” “没什么。”墨昭华猜他已为护卫的婚配做了打算,但他既没提起过,她便不问。 第225章 轮椅 晋王今日去了左相府。 他与楚玄迟不同,去左相府从不用找借口。 这便是有母族和势力撑腰的好处,根本不怕文宗帝猜忌。 林天佐父子得知他过来,猜到是为铁骑虎符之事,便将他请去了书房。 晋王很不客气的坐在主位,“没想到老五竟因祸得福,拿回了铁骑的虎符。” 林天佐的嫡长子林权猜测,“父亲,你说那名刺客会不会本就是御王所安排?” 林天佐若有所思,“应该不至于,南昭人想要御王的命,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 林权不以为然,“正是如此,御王才好借南昭之手,逼得陛下将铁骑的兵权交给他。” 晋王靠在椅子里,“本王倒觉得林权说得在理,刺客若真是南昭人,又岂会留下活口?” 林天佐的次子林栋附和,“确实,刺客一旦行刺失败,要么逃走要么自绝,不太可能被俘。” 他们不知道,刺客早已交代,自己是遭了暗算才失去了逃走或自绝的机会,沦为阶下囚。 林天佐道:“你们能想到的事,陛下岂能想不到?你们真当自己比陛下与众臣还聪慧?” 即便文宗帝日理万机,未想到这么多,可他身边还有左膀右臂,股肱之臣,总会有人想到。 既是有人想到,自会深入调查此事,若刺客身份存疑,当初的审讯结果不会这么快公开。 “那以舅父之见,眼下如何是好?”晋王问,“本王该拉拢老五,还是想办法除掉他?” 尽管文宗帝已警告过他一次,可他依旧容不下楚玄迟,如今有了铁骑兵权,对他威胁更大。 不过他并非怕楚玄迟夺嫡,而是怕太子会得到这份助力,给他将来夺嫡带来新的阻力。 林天佐都不用多想,“有了铁骑保护御王府,王爷想动他就更难,王爷自是拉拢他最好。” 林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父亲,御王若没了虎符呢?” 晋王闻言也眸子一亮,“怎么?你想盗取虎符?” 楚玄迟当真若丢了虎符,那可是重罪,除了失去兵权,自己也要获罪。 林权毕竟比林栋年长几岁,性子沉稳一些,“想法虽好,但这比登天还难。” 林栋不以为然,“我们做起来是难,可若是找到能人,也不是毫无机会。” 林天佐明显不赞同他的提议,“什么能人,江湖上那些沽名钓誉的盗圣神偷?” 林栋不满的道:“我和大哥的都不行,那父亲给个主意,对此事总不能坐视不理。” 林天佐确实有想法,“王爷若不想拉拢御王,便阻止别人这般做,尤其是太子一派。” 晋王暂时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好,那就本王得不到的助力,其他人也别想得到!” *** 日升月落,又是几日过去。 鉴于楚玄迟配合御医的治疗,伤势已然好了很多。 御王府随后便取消了闭门谢客的规矩,各种拜帖又开始往门房递。 楚玄迟准备选择性收些帖子,再将所有人都安排在同一日过府来探病。 墨昭华得知他的想法,哭笑不得,“夫君,你这般做,算不算是在偷懒?” 楚玄迟略显得意,“是,昭昭可是要夸为夫很聪明,一劳永逸,你我皆轻松?” 他若见客,墨昭华自该在旁,而如此一来却只需花费一天的时间,无需日日应付。 墨昭华被他的模样逗得哑然失笑,“是失礼才对,不过夫君情况特殊,倒也不打紧。” 又是不良于行,又是有伤在身,确实没那么多精力日日应付客人,大多数人都能理解他。 楚玄迟便是这般想,“没错,既是探病,那便一起来,若每日都有人来,我还如何能静养?” “是,夫君最是聪慧。”墨昭华换了个话题,“新轮椅昨日已做好,夫君可要瞧瞧看?” “那不过是个代步工具而已,能用即可。”楚玄迟的腿在好转,轮椅也用不上多久。 墨昭华却极为重视,“不,在夫君重新站起来之前,它便是夫君的双腿,又如何能将就?” 雾影在一旁相告,“主子,这轮椅是王妃主动提出来要打造的,花了不少心思在上面。” 楚玄迟恍然大悟,“难怪昭昭这般在意轮椅,那且看看,新轮椅与之前的有何不同?” 雾影当即一声令下,“花影,推进来吧!” 花影应声,很快便推着一架褐色的轮椅进了西厢房外间。 楚玄迟被雾影从桌案后面推出来,换到新轮椅上,他并未感觉到有何不同。 墨昭华期待的看着他,“感觉如何?” 楚玄迟实话实说,“我虽不想让昭昭失望,可目前确实并未有何不同的感觉。” 墨昭华还真有些失望,“妾身本以为量身打造的,能让夫君坐着更舒适些。” 楚玄迟当即在轮椅里蹭了蹭,“昭昭这么一说,似乎确实比之前那架更为舒服。” 墨昭华并没去深究他是有意哄着她,还是真的舒适,毕竟她最主要的目的也不在此。 她指着扶手某位置,“两个扶手上都装有小机关,可以发射毒针,在椅背上还藏着把剑。” 椅背比较高,竖着藏把剑倒也容易,如此一来,万一再遇上什么事,他便有武器防身。 楚玄迟比较忌讳双腿的事,对轮椅不喜,也不曾在这上面花过心思,闻言甚为欢喜。 他眼底眉梢都洋溢着满足的笑,“这都是昭昭的想法?” 雾影难得不顾规矩的抢话,“可不是,属下只想要牢固,都未曾往机关方面去想。” 墨昭华扬起戴着手镯的左手晃了晃,“其实也不算是妾身的想法,只能是借鉴。” 她原本也没想过要特意为楚玄迟打造轮椅,是在他轮椅损坏后才起了这心思。 再加上当初能留下刺客的活口,便是靠着手镯里的毒针,她很容易便想到小机关。 她将想法告知雾影,再由他暗中寻找巧匠,花了近半个的月时间,才终于打造完成。 楚玄迟激动的将她拉坐到自己的腿上,“昭昭有心了。” 雾影和花影连招呼都没打,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第226章 见客 时光荏苒,一晃眼便到了十一月初。 今日是楚玄迟定下的探病日,但也没多少人来。 他当初只收了晋王府,祁王府,辅国公府等几家的帖子。 墨韫今日需点卯,为了过来探病只得告假,但楚玄迟并未立时见他。 他没被下人带到正厅等候,而是被带去偏厅中,见到了几位先到的同僚。 说来也好笑,这几位官员之所以能来探病,只是楚玄迟随手抽取的拜帖罢了。 当时雾影将所有官员的帖子放一起,楚玄迟抽了几张,然后他们今日便站在这里。 朝中的几派,至今不知为何这几位的拜帖能被收下,已然猜测起他们是楚玄迟的人。 有官员见墨韫进来,极为意外,“墨尚书怎来此等了?” 另一人附和,“是啊,墨尚书作为御王殿下的岳丈大人,怎么也该去正厅等候吧?” 一般的府里会有正厅,偏厅,花厅等,正式见客在正厅,偏厅一般是见不太重要的人。 花厅规模比正厅要小的多,也是用来招待贵客,但这种客人大多是与主人家有私交。 墨昭华婚前过府来,便基本是在花厅见面,而今日大家来探病,楚玄迟则安排在正厅中。 墨韫找了个借口,“大家都在偏厅,我怎好去正厅呢?” 有人若有所思,“如此,御王倒是挺一视同仁。” 不久后,御王府外又来了辆奢华的马车,上头挂着辅国公府的标志。 马车停下后容海与容悦下车,辅国公与容清前几日来过,这次便没再来。 容悦今日是来见世面,“哇……御王府好气派,不愧是陛下特意打造的府邸。” 容海也是告假而来,他低声提醒,“悦悦,规矩些,别东张西望,让人看了笑话。” 容悦立马收回了视线,但嘴却微微撅了起来,“爹爹如今已跟娘亲一样唠叨了。” “咳咳……”容海解释,“你娘亲昨儿个就开始在我耳边念叨,我也没法子。” 容悦心中羡慕母亲,嘴上却说:“爹爹堂堂七尺男儿,这般惧内不怕被人笑话么?” 容海理直气壮,“怕什么?惧内又非坏事,娶妻要娶贤,你娘亲乃贤妻,我自当敬重。” 父女俩带着下人,被御王府的下人带着进入前院,然后从偏厅前路过,直奔正厅去。 偏厅中有官员看到了他们,低声问,“刚才过去的是辅国公府的世子与孙小姐吧?” 有人立刻回应,“可不是么?他们如今也是御王的大舅父与表姨妹了。” 出言相问的官员表情复杂的看向墨韫,“如此说来,御王并没有一视同仁。” 另也有人看他,“妻子的大舅父与表妹,又如何比得上亲生父亲,御王这……” 虽然这人的话戛然而止,但在场的人都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多年,又岂会听不出意思。 当即便有人问墨韫,“容世子都带着女儿前来探病,墨大人怎没带上令郎?” 墨韫解释,“犬子在书院准备春闱,着实不得空,容世子不也没带慎少爷么?” 有人夸起了容慎,“听闻辅国公府的孙少爷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春闱必将高中。” 另有人则提起了墨胜华,“墨尚书当年可是探花郎,想必墨少爷也不遑多让吧?” 墨韫刚就因容海父女能入得正厅而丢了面子,如今再提起墨胜华,他更觉脸上火辣辣。 墨胜华连国子监都考不进,才情岂能与他相提并论,这与大嘴巴子呼在他脸上毫无区别。 他们谈论了没多久,又见一架轮椅从偏厅前缓缓而过,正是楚玄迟与墨昭华过来了。 有人语气怪怪的道:“容世子才刚来,御王便赶来相见,看来对世子爷颇为敬重。” 有人附和了一句,“可不是,御王成婚才两个多月,听说已去过辅国公府多次。” 听着他们的话,墨韫的脸已然变得铁青,这巴掌接二连三打在他脸上,都红不起来。 正厅之中,容海与容悦正安静的等候,便见楚玄迟与墨昭华在下人的簇拥下珊珊而来。 父女俩连忙迎了出来行礼,“王爷,王妃安好。” 墨昭华笑跟他们打招呼,“大舅父与悦悦来的可真早。” 这也就是院子太大,偏厅里的人听不到她的话,否则怎么也得感慨一番。 他们来了这么久,别说连正主都没见到,正主似乎还不知道他们已到达多时。 容悦笑嘻嘻,“早点来才能跟王爷与王妃单独说说话呀,悦悦是不是变聪明了?” 墨昭华温柔的夸她,“不是变聪明,是悦悦本就聪慧。” 几人进正厅落座,除了心腹,其他人都被打发了出去,斟茶递水自有贴身之人伺候。 他们聊了还没一会儿,疏影便进来禀告,“主子,祁王殿下与祁王妃以及庶妃已到府外。” 容悦听到墨瑶华立马皱起鼻子,“庶妃怎也来了?怀着身子不该留在府里好生养着么?” 楚玄迟与墨昭华虽未说话,但对视了一眼,都对墨瑶华的到来表示不欢迎。 墨昭华特意吩咐,“雾影,届时将容小姐的位子安排的离祁王庶妃远些。” “是,王妃。”雾影虽不知为何要如此,但也不会多问,只是当即去照办。 他将左边首位的两把相邻的椅子旁,又加了一把椅子,而这便是墨瑶华的位子。 墨昭华又提醒容悦,“悦悦,不管你多不喜她,如今她身份不同,你切莫与她对峙。” 容悦小脸严肃,“表姐放心,悦悦保证不会招她,她出了任何事,都怪不到悦悦头上。” 墨昭华见她反应这般快,还有些惊讶,“咦?悦悦果然开窍了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容海欣慰的炫耀,“自从你们过府几次后,这丫头确实变了许多,很多事都无需我们再交代。” 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就发生改变,这期间必然有事发生,墨昭华想到了自己重生之事。 她不知自己是不是唯一,容悦也有这等奇遇,便想要试探一下,“悦悦,你是不是……” 第227章 打脸 “祁王,祁王妃,祁王庶妃到。” 外面传来一声下人的高喊,猛然打断了墨昭华的话。 紧接着,楚玄寒便带着尉迟霁月与墨瑶华进来,墨昭华只得先打住话题。 楚玄寒进来先给楚玄迟和墨昭华行礼问安,“五皇兄,五皇嫂安好。” 容海起身带着容悦行礼,几方人打过招呼后,才在雾影安排好的位子落座。 今日只有晋王与祁王会过来,因此主位之下的左右首位,便由他们两位亲王坐。 容海与容悦被安排右边,也即是给晋王预留的位子这边,确实离墨瑶华够远。 瑞王上次在晋王府马场伤及筋骨,近期不便出门,只传了问安书信,并未递拜帖。 几人说了会儿话,便有下人进来禀告,晋王已到府外。 尉迟霁月听完小声问,“晋王妃怎没来?” 楚玄寒低声回答,“兴许是府里有事走不开。” 尉迟霁月又问,“侧妃不用打理家事怎也没来,上次没受什么重伤呀?” 她至今还不知沈曦月有孕,想着对方当时只是摔了一跤,还没楚玄寒伤的重。 楚玄寒已然不想回应,低低的提醒了一句,“他人家事,莫要管这么多。” 尉迟霁月这才没再说什么,只悄悄看了眼墨瑶华,果然见她眼中闪过一丝冷笑。 晋王很快姗姗而来,大家又是一番行礼。 “大皇兄安好。” “晋王殿下安好。” 行礼过后,楚玄迟话语淡淡的问,“人都到齐了?” 雾影恭敬回答,“回主子,都到了,诸位大人在偏厅。” 楚玄迟只想赶紧应付完这场集体探病,“好,那便让他们过来吧。” 晋王斜靠在椅子里,“给五皇弟探个病,怎搞的如同在办宴会一般?” 楚玄迟轻一声,“本王也想让你们依次过来,奈何这身子实在是不争气。” 楚玄寒来了这么久都没问,这会儿才表示关心,“五皇兄的伤可有好些了?” 楚玄迟顺势道:“有御医在,已有好转,但还需静养,本王这才不便日日见客。” 兄弟三人浅聊了几句,下人便引着各位官员进正厅而来。 官员们齐齐拜见,“微臣见过诸位王爷,王妃。” 楚玄迟作为主人发话,“难得诸位大人对本王如此有心,无需多礼,都坐吧。” 在今日这些官员中,没有人的官阶比墨韫更高,因此他被安排在了楚玄寒的旁边。 而如此一来,他便正好面对着容海,这让他压力颇大,尤其是容海没给他个好脸色。 晋王扫了眼全场,故意问道:“太子殿下向来兄友弟恭,今日探病怎的没来?” 林天佐让他阻止其他人拉拢楚玄迟,太子首当其冲,而如今看起来倒像是好机会。 楚玄迟解释,“太子皇兄倒是想来,可惜他前几日染上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本王。” 晋王又道:“那八皇弟与嘉善怎也不见人影?他们不是向来都与五皇弟亲近么?” “八皇弟本就不喜出宫,况且前些日子已与嘉善来过,这次本王便没收他们的拜帖。” 楚玄迟确实有收到宫里递来的拜帖,可他知今日的人多,不想让八皇子面对这些。 尤其是晋王也在,上次祁王府的事还历历在目,他就更不忍让八皇子来受委屈。 晋王有些酸,“正所谓福祸相依,五皇弟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拿回了铁骑的兵权。” 不懂的人会认为只是三千将士,不足为惧,可懂的人就知道这三千人分量有多重。 楚玄迟示弱,“有了兵权又能如何,终究还是废人一个,无法再提刀上马,驱逐外敌。” 有官员说好话,“御王言重了,待您身子痊愈,定然可以再将南昭国打的丢盔弃甲而逃。” 楚玄迟幽幽叹息,“借大人吉言,就怕本王的期待越大,失望便也越大。” 正厅里好生热闹,官员们争先恐后,不是夸赞便是关心,墨韫没能说上几句话。 倒不是没机会,而是他自恃身份,好歹也是御王的岳丈,不想跟他们抢着说。 奈何御王对他并未另眼相待,跟其他人都是有说有笑,唯独对他的话压根不接茬。 官员们都是告假而来,楚玄迟没留他们多久,让他们知道他的情况便把他们打发了。 他们离开正厅后,边走还边在聊天。 “本以为御王会很难相处,没想到还挺健谈。” “是啊,礼仪方面也极为周到,跟传言中的大不相同。” “只可惜受了伤,也不知双腿还能否痊愈,若能重新站起来就好。” 他们聊的酣畅,有人见墨韫从头至尾都没吱过声,“墨尚书怎不说话?” 其他人也看向了墨韫,接过了话茬,“方才在正厅,墨尚书也没怎么开口。” 有人当场打脸,“倒也开过几次口,只是御王忙着与其他人谈话,似乎没回应。” 墨韫今日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气,再被他们这么啪啪打脸,脸上越发的挂不住。 另一人道:“你记错了吧?两位王爷虽尊贵,可墨尚书再怎么也是御王殿下的岳丈。” 那人没多解释,打着哈哈敷衍,“也对,许是我记错了,年纪大了,愈发不记事。” 有人恭维,“墨尚书是真本事,两个女儿都嫁入王府。” 有人笑着附和,“可不是,嫡女是嫡妃,庶女是庶妃,真真羡煞了旁人。” 另有人道:“祁王庶妃若生下皇长孙,祁王又未纳侧妃,这位份或许还得变。” 与此同时,他们口中的祁王庶妃,正顶着张无辜的脸,笑靥如花的跟墨昭华攀谈。 “妾自从出嫁之后,除了回门那日,便一直在府里养胎,都没机会再见到御王妃姐姐。” 一声姐姐,让墨昭华恶心的隔夜饭都快吐了出来,没资格喊皇嫂,竟然又喊姐姐。 楚玄迟当即不悦的提醒,“庶妃这称呼不妥,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已纳了妾室。” 他转而又故意恶心尉迟霁月,“庶妃若真想喊姐姐,也该是喊祁王妃才对。” 今日墨韫与墨瑶华父女,倒是共患难,轮番被当众打脸。 第228章 拱火 楚玄寒解围,“五皇兄言重了,不管怎么说,庶妃与五皇嫂终究也是亲姐妹。” 楚玄迟的声音冷了几分,“那六皇弟这是认为,庶妃如今应喊本王发妻为姐姐?” “玄寒并无此意,庶妃与五皇嫂终究是姐妹情深,难得有机会,便与皇嫂好好叙旧。” 墨瑶华今日的示好,本就是楚玄寒的授意,楚玄迟既得了铁骑的兵权,早已是今非昔比。 墨昭华当场拒绝,“这我怕是没时间,天气渐寒,初雪也将至,王爷的御寒衣物还未做好。” 尉迟霁月略有些嘲讽,“五皇嫂贵为亲王妃,做衣物这种粗活儿,怎还需你亲自动手?” 楚玄迟抢着回应,“别的本王倒也无所谓,但贴身衣物,王妃亲手做的本王才喜欢。” 容海起身告辞,“时候也不早了,御王伤势又未愈,微臣便不多打扰,先带小女告退。” “舅父得去府衙点卯,昭昭不便多留,但悦悦总不忙,留下用膳如何?”墨昭华还得问话。 容海倒是不介意,客气的道:“这会不会太过打扰了?” “怎会?”墨昭华笑道,“舅父安心去府衙办差,届时我们自会派人送悦悦回辅国公府。” 晋王看了好戏还不够,顺便又拱了把火,“弟妹刚不是说忙着给五皇弟做御寒衣物么?” 楚玄迟总是贴心的为墨昭华回应,“大皇兄此言差矣,王妃再怎么忙不也得用膳么?” 容悦最终还是留了下来,容海本是要先送她回辅国公府,如今倒是能直接去府衙。 晋王见缝插针,“那既然容小姐能留下,不知我们几人可否也在你府里用午膳?” 刚才他就看出来了,楚玄迟与墨昭华都不喜墨瑶华,她若留下,必然还有好戏可看。 再加上墨瑶华如今怀着身子,若出了点什么意外,楚玄寒心中必然会介怀,多好的事? 楚玄迟戳他心窝子,“我本是怕耽误皇兄与皇弟的公务,你们若方便,我自该款待。” 晋王的脸色果然变了,“五皇弟这是在笑话本王?谁不知本王早前已被卸去一切职务。” 他已赋闲在家两个多月,每每想起其中的原因,都恨的牙根痒痒,只想杀了楚玄迟以泄愤。 “这个……”楚玄迟故作刚想起,“抱歉,此事本王之前确实有所耳闻,但一时间忘了。” “所以本王有的是时间,便好好尝尝御王府的膳食,毕竟厨子都是父皇给五皇弟安排好的。” 文宗帝当初赐下的不只这座御王府,还有里面这些仆人,从管家到厨子,可谓应有尽有。 不过他这么说可不是羡慕,而是幸灾乐祸,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大多是眼线。 也是因此,楚玄迟回来的那天起,便活在了监视下,庆幸的是墨昭华今年才来找他。 彼时他已回来几个月,府里的情况相对好了不少,也有了些自己人,这才瞒过了文宗帝。 楚玄迟既没拒绝,墨昭华便只能着手安排午膳,而这也是她作为主母的日常职责之一。 她问墨瑶华,“祁王庶妃既已身怀有孕,可有什么忌口?我也好让厨房注意一些。 墨瑶华柔柔的回应,“日常饮食方面锦秋最熟悉,稍后让她去趟厨房吩咐即可。” 几人又聊了几句,楚玄迟突然脸色一变,抬手捂着胸口,而那正是他外伤最严重处。 墨昭华对他的伤势再清楚不过,知他又要做戏,立马默契的配合,“王爷,你怎么了?” 楚玄迟吸了口凉气,“伤口有些疼,让御医过来瞧瞧。” 雾影应声便退了下去,交代外面的人去喊御医。 “御医都说让您切莫逞强,得继续卧床静养。”墨昭华这话自是说给其他几人听。 但凡有点心的人都能听出来,这是在变相的下逐客令,可另外几人却都在装傻充愣。 楚玄迟故作无奈,“大家如此关心本王,想来探病,本王又岂好一直拒绝他们的好意?” 墨昭华继续配合他做戏,“大家来探病,王爷也能躺着,不是非要强撑着来正厅。” 即便后院深宅,外男不便踏入,可前院有不少院子,他以前也住前院,自是可见客。 不久后,御医背着药箱匆匆而来,因着楚玄迟伤在胸口,其他女眷便提前被请去了偏厅。 怕墨瑶华算计容悦,墨昭华还特意借口容悦小孩子爱玩,让花影带她在府里四处逛逛。 御医当着晋王与楚玄寒的面,解开了楚玄迟的衣衫,露出他的伤,这下他们看得足够清楚。 伤口敷了药,缠着白色的布条,如今血染白布,两色对比很强烈,看的有几分触目惊心。 墨昭华急切的问,“御医,王爷情况如何?” 御医回答,“伤口又裂开了,需得清理后再重新上药。” 楚玄迟看了眼赖着不走的晋王与楚玄寒,“这里不方便,换个地方吧。” 墨昭华给他拉上解开的衣襟,“两位请稍等,我先随王爷去清理伤口上药。” “五皇兄身子既不适,玄寒便不多做打扰,先行回府了,还请五皇兄好好养伤。” 楚玄寒着实无法再待下去,否则一旦传了出去,就成了他不够体贴兄弟,强人所难。 晋王自然也一样,“既是如此,本王便也告辞,下次再来满足口腹之欲,皇弟好生养着。” 楚玄迟目的达成,又岂会挽留他们,“王妃,本王不便,你替本王去送送皇兄与皇弟。” 墨昭华温温柔柔的应下,“是,王爷!” 晋王与楚玄寒先后出了正厅,自有下人去通知偏厅中的尉迟霁月与墨瑶华。 墨昭华没送太远,便以要照顾楚玄迟折了回来,毕竟他可是真还在正厅等着她。 楚玄寒边走边道:“五皇兄这伤势还真是反复,好好的伤口说裂开便裂开了。” 他有意提醒晋王,楚玄迟故意为之,好让他们生嫌隙,却不料晋王却不上他的当。 晋王甚至还对他有了不满,“其中原因,六皇兄与庶妃心中难道不清楚么?” 第229章 怪她 墨昭华回去后,终于与楚玄迟回了后院。 御医这才能清理伤口,重新上药,又千叮万嘱了一番。 楚玄迟去西厢房躺着休息,墨昭华则趁着还未用膳,与容悦去了正厅。 她不能直接问对方是否重生,只能试探,“悦悦,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容悦满眼迷惑,“没有呀,表姐怎会突然这么问悦悦?” 墨昭华不信,“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发生转变。” 容悦以为她是担心自己,“但会长大呀,表姐不用担心,悦悦好着呢。” 墨昭华还是有怀疑,“那悦悦怎突然就这般心思通透,聪慧的判若两人?” “表姐与表姐夫都这么艰难了,悦悦自然也要动脑,帮不上忙至少别害你们。” 容悦人是聪明了,可嗜吃的性子却没丝毫改变,三句话的工夫,已吃完一块点心。 这又让墨昭华有了点信服,“只是因此?” “唔……”容悦璀璨的眸子闪了闪,“倒也不全是,主要还是悦悦想通了。” 墨昭华立时追问,“想通什么了?” 容悦正色道:“不能只想着偷懒靠别人,应该成为能让别人信任,且可靠的人。” 墨昭华有些内疚,“是因此前我没信任你,隐瞒去辅国公府的真相,伤了悦悦的心?” 容悦摇头,“没有伤心呀,悦悦知表姐是为我好,后来自己能发现端倪,悦悦更是开心。” 墨昭华继续问,“可还有别的原因?” 容悦的俏脸莫名的红了起来,“有、有一个……” 墨昭华猜测,“小脸红成这般,该不会是对哪位男子动了情吧?” “没有……”容悦否认,“悦悦羡慕表姐与表姐夫恩爱,神仙眷侣。” 墨昭华又狐疑,“这也不足以令你脸红呀?” “表姐夫看重的是表姐自身的能力,悦悦若想觅得良人,不能只靠家世。” 容悦以前很排斥嫁人,可见识过楚玄迟与墨昭华相处,她已然有了点小心思。 墨昭华终于不再往重生方面想,笑着示意她,“继续说,我看悦悦还有什么想法。” 结果容悦的想法却与她有关,弱弱的祈求,“表姐,你能不能教悦悦针灸之术?” “为何想学针灸?”墨昭华还从未想过要教徒,毕竟她前世的大仇都还未报。 容悦说的正义凛然,“救死扶伤,悦悦觉得很有意义。” “此事你可与舅父舅母提过?”学医不易,墨昭华怕容海夫妇舍不得她吃这苦。 容悦摇着脑袋,“没有,准备先问表姐,表姐若不愿意,悦悦跟爹娘说了也没用。” “傻丫头,你若真想学医,除了我还有很多人可以教你,最主要是的舅父舅母答应。” “可悦悦就想学表姐的针灸术,以后夫家若敢欺负悦悦,悦悦便拿针扎他全家。” 容悦说着还抬手做了个拿针扎人的动作,配着她脸上故作的凶狠,看着有几分滑稽。 只这一句话,墨昭华便做出决定,“好,我教你,但前提是你要征求舅父舅母的同意。” 若容悦此生的婚事还跟前世一样,那便让她用救人的银针来自救,伤恶人也好,疗伤也罢。 “诶?表姐怎突然同意了,悦悦刚说了什么来着?”容悦愣了愣,“对了,是拿针扎夫家人。” 墨昭华敛着眸子,“悦悦,表姐愿你能嫁个好夫婿,永远无需拿救人的针,去对付他与他的家人。” “表姐……”容悦撒起了娇来,““若是爹娘不肯答应,表姐能不能帮悦悦说些好话呀?” 墨昭华摇头拒绝,“不能,若当真如此,这便算作是我对悦悦的一个考验,且看你如何破局。” 容悦圆润的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好,那悦悦便以此证明自己跟着表姐学医的决心!” *** 祁王府。 楚玄寒公务在身,并未回府。 尉迟霁月一入府便道:“随本王妃去趟明月居!” 墨瑶华不知她哪来的火气,只能低眉顺眼的应下,“是,王妃娘娘。” 进了明月居,尉迟霁月落座,却并未让墨瑶华坐,哪怕她有意挺起了肚子。 尉迟霁月冷声问,“庶妃,你与御王妃乃是亲姐妹,今日看着怎还不如个表妹?” 墨瑶华低声回答,“妾是庶女,容小姐乃辅国公嫡孙女,身份尊贵,妾自是比不得。” 尉迟霁月道:“以前比不得,但如今你已是祁王庶妃,你若丢脸,便是丢了祁王府的脸。” 墨瑶华将难题丢给她,“妾愚钝,还请王妃明示,日后再发生这种事,妾该当如何做?” 尉迟霁月厉喝,“自己回去想,什么事都要本王妃来教,本王妃是你的爹娘吗?还有此责。” 倚荷赶紧小声提醒,“王妃,庶妃娘娘的生母乃是妾室,您这可是自贬身份,着实不妥。” 尉迟霁月反应过来,“本王妃都被气糊涂了,这妾室教养的子女就是不行,比御王妃差远了。” 说着她脑子灵光一闪,“本王妃想起来了,昔日在长公主府的赏花宴,你曾算计过御王妃。” 墨瑶华自是不可能承认此事,“妾没有……” 尉迟霁月却很笃定,“定是因着此事,她怀恨在心,今日才特意落你面子,连累祁王府。” 墨瑶华装可怜,“还请王妃娘娘慎言,昔日之事妾也是遭了算计,王爷便可为妾作证。” “把你一个庶女算计进了祁王府,还是庶妃之位,这么好的算计怎不落在别人头上。” 尉迟霁月当时就恨不得是自己遭了算计,让楚玄寒得了她的身子,共享鱼水之欢。 墨瑶华还想狡辩,“妾不知,可当日确实……” 尉迟霁月不听,“行了,自己回院里好好想想如何应付,想不出便少去出门丢人现眼。” 墨瑶华随即回了梧桐苑,“该死的贱人,竟怪起我来了,有本事自己便留在御王府。” 锦秋赶紧安抚她,“娘娘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万一动了胎气如何是好?” 墨瑶华抚着小腹,“等我儿长大成人,反过来怪她让我们母子分离,看她还怎么嚣张!” 第230章 又装 当天夜里。 御王府,西厢房中。 墨昭华一边针灸,一边说起了容悦的事。 楚玄迟坐在轮椅上,双腿搭着床沿,“跟着昭昭学医?” 墨昭华对容悦的改变很欣慰,“是啊,难得悦悦有了自己的想法。” 楚玄迟也喜闻乐见,“昭昭这一身医术若后继有人,倒也是件好事儿。” 墨昭华笑道:“且看舅父与舅母的意思,他们若不愿意,妾身也不好多言。” 楚玄迟只想帮她,“昭昭若有意收这个徒弟,但不方便相劝,我可以说上几句。” 墨昭华告诉他,“妾身已让悦悦自己应付,既是表诚意,也是对她决心与能力考验。” “如此也行,只要昭昭不心疼她即可。”楚玄迟向来很尊重她的决定,不会强求。 “今日夫君在人前落了父亲的面子,妾身又给了庶妹一个没脸,他们定已对我们生恨。” 墨昭华换了个话题,不过只是在陈述事实,并未有丝毫后悔之意,她后悔就不会做。 楚玄迟轻笑,“难不成我们不这般,他们便不恨么?还想留下用膳,谁知又有什么算计。” 墨昭华猜测,“无非是拿孩子做文章,否则只是来探病,又非办什么宴会,何须带上庶妹?” 说着她又想起了前世,楚玄寒对楚玄迟示好,她能去御王府治疗双腿,便是得他推荐。 后来楚玄迟以兵权助他稳固权力,虽有她的因素在,但他的示好也起了一定的作用。 于是她紧跟着加了一句,“也可能是以为妾身还不知他们的真面目,想要跟妾身攀关系。” 楚玄迟也想过这点,“老六向来也是无利不起早,看来这次还是为了我手中这点兵权。” 墨昭华见他心知肚明,喜笑颜开,“可惜他们打错了如意算盘,夫君不可能会助他。” “但墨瑶华依旧得防着,到时举办宴会,可千万不能让她跟着来,除非她孩子已经没了。” 设宴请人会先发请柬,不是谁都能来,是否允许带请帖之外的人来,全看主人家安排。 比如之前长公主府的百花宴,便是可以带一同伴,但也可规定不能带其他客人同行。 因为主人家要先安排座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会扰乱计划,一旦招呼不周,便是失礼于人。 墨昭华冷嗤一声,“她要是真没了孩子,便来不了,得好生养身子,争取早日再怀上孩子。” 楚玄迟有些疑惑,“奇怪,她月份都这般大了,怎还没人动手,再等下去可就要生了。” 墨昭华也想不通,“确实不正常,即便祁王妃不能动手,其他人怎也任由她安心的养胎?” 楚玄迟提议,“要不,我们自己动手?以我如今的势力,筹谋得当,应该也能得手。” 墨昭华眸子黯了黯,“再等等吧,妾身日后也想为夫君生儿育女,不想染上这种血腥。” “好,那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也不对孩子下手。”楚玄迟担忧的问,“不过我真没问题么?” 他问的自然是外界传言的他不能人道,雾影闻言,连下手也不打了,赶紧找了借口出去。 墨昭华这才回答,“依妾身的诊断是没有,夫君若不信,可以自己试试看,也好安心。” 楚玄迟抿着唇,“昭昭可莫要诱惑我,我什么诱惑都能抵住,唯有你的诱惑难拒绝。” “再难拒绝,夫君不都拒过了么?”墨昭华叹气,“这还非第一次,可见妾身并无本事。” 楚玄迟连忙解释,“不是昭昭没本事,是我无能又胆小,不想害了昭昭与我们的孩儿。” 墨昭华正色道:“夫君不许这般说自己,妾身是开玩笑,夫君没问题,孩子也会有。” 楚玄迟对未来有了很多的憧憬,其中就包括孩子,“我相信昭昭,也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另一厢,祁王府。 楚玄寒刚回来,便得了个消息。 墨瑶华下午腹痛难忍,府医诊断是动了胎气。 其实她是上午在尉迟霁月那儿受了委屈,才故意装腹痛。 奈何楚玄寒还不知此事,忙不迭的赶去梧桐苑,也不管夜色已深。 楚玄寒步履匆匆,一进卧房便关切的问,“瑶瑶如何了?府医怎么说?” 墨瑶华早已躺在床上没睡,一直在等他过来,“无大碍,只是动了胎气。” 楚玄寒伸手便抚上她的小腹,“好端端的怎会动胎气?可是在御王府着了道?” 锦秋趁机委委屈屈的告状,“王爷,王妃今日回府后,责怪了娘娘好一番。” “她责怪瑶瑶什么?”楚玄寒仔细想想,“在御王府时,瑶瑶并未出任何差池。” “御王妃落了娘娘的脸,王妃便怪是娘娘让王爷与祁王府丢脸,说了好些难听话……” 锦秋添油加醋,颠倒是非,既把尉迟霁月说的十恶不赦,又把墨瑶华说的受尽委屈。 楚玄寒心疼不已,连忙安抚,“尉迟霁月真是口无遮拦,瑶瑶莫与她一般见识。” 墨瑶华摆出伤心模样,“瑶瑶也不想计较,可心里实在是难受,下午便觉得腹痛。” 锦秋煽风点火,“娘娘哭了许久,如今眼睛还红肿着呢,府医说女子有孕最不能哭了。” “本王如何做瑶瑶才能好受些?”楚玄寒哄了两句便没了耐性,“责骂尉迟霁月一番么?” 墨瑶华看他神情疲惫,怕是在外遇到了不好办的事,心力交瘁,便不敢再矫情下去。 她化身解语花,“瑶瑶知道将军府的势力是六郎所求,又岂会让六郎与王妃伤了情分?” 楚玄寒松了口气,“瑶瑶既动了胎气,本王今日便歇在梧桐苑,好好安抚你们母子可好?” 墨瑶华自是见好便收,娇滴滴的应下来,“好……” 楚玄寒吩咐身边人,“让人去明月居传个信。” 他不去明月居,自该让尉迟霁月知晓,因为不出意外的话她也在等他。 锦秋随即让人送热水进来,伺候楚玄寒洗漱,而从厨房提水的人正是青花。 她既要打听消息,自是要勤快些,并且抓住一切可靠近楚玄寒与墨瑶华的机会。 第231章 证实 明月居。 尉迟霁月早已听闻楚玄寒去了梧桐苑。 本以为他看过墨瑶华便会过来,如今又得知他歇在那里。 她气的直咬牙,“责骂几句便动了胎气?怀了身子便这般娇贵的么?” 倚翠时刻想着邀功,“娘娘,明日要不要奴婢找青花打听点今晚的情况?” 尉迟霁月怒道:“这还用问?入府这般久只一个眼线,连二等丫鬟都拿不下。” 倚翠解释,“庶妃有身孕,锦秋看着紧,二等丫鬟又全是陪嫁,奴婢也没有法子。” 尉迟霁月冷嗤,“一个庶女而已,竟带这么多陪嫁过来,御王妃当初都只带了两人。” 倚荷想了想,“墨尚书宠妾灭妻早已是人尽皆知,想来御王妃在府里时,过的着实不好。” 尉迟霁月拧着眉,“父亲不好,不还有母亲么?既能得到十里红妆,还愁得不到几个陪嫁?” 想当初墨昭华出嫁,她本是想着看笑话,哪成想人家要排场有排场,要嫁妆也有嫁妆。 正是因此,她才强烈要求镇国将军府给她备十里红妆,绝对不能被墨昭华给比下去。 为此她的兄嫂还有些不高兴,毕竟女子的嫁妆属于自己,他们感觉这是吃了大亏。 倚翠猜测道:“那可能是不需要吧,御王在大婚前送了个婢女,听说御王妃出门必带。” 倚翠也想起了月影,“对,御王妃出嫁前曾约我们小姐见过一面,带的正是那婢女。” 提到月影,尉迟霁月嘲讽的笑了起来,“这傻子,人家给她送了个眼线,她还真当成宝。” 另一厢,御王府。 刚伺候完楚玄迟洗漱,正在宽衣解带的墨昭华突然打了个喷嚏,“阿嚏——” 楚玄迟已在床上平躺下,见状担心了起来,“昭昭可是染上风寒了?” 盛京的冬天很冷,眼下都快下初雪了,温度自是很低,墨昭华又成日忙碌。 虽说医者不自医,但墨昭华这点小病还是能瞧,“没有,估摸着是有人骂妾身。” 楚玄迟这才放心下来,“不是墨韫那老匹夫,便是你那庶妹了,他们今日被下了脸。” 墨昭华换上寝衣,“随他们骂,妾身又听不到,他们即便骂出花来,妾身也不会少块肉。” “我家昭昭沉稳又大气。”楚玄迟笑着问她,“既已应付完探病之事,明日便教你习武如何?” 墨昭华脱鞋上榻,闻言动作猛然一顿,“不可,夫君胸口的伤今日才裂开,不能有大动作。” 涉及到身体,楚玄迟便不会跟她争辩,只会听从,“这次需休养几日,昭昭才让我出门?” 墨昭华在他身边躺下,“少说也得三五日吧,妾身正好趁这几日把衣物做好,然后专心习武。” 楚玄迟身子未恢复,容易受寒,她紧赶慢赶,只想赶在初雪之前把他御寒的贴身衣物做好。 他伸手揽住她,“好,那我趁着初雪还未落下,去一趟城外,见见铁骑的统领与副统领。” 铁骑有一位统领,两位副统领,都是他一手选拔出来,再亲眼看着他们一步步爬上来。 在南疆的十年里,他除了自我成长,立下赫赫战功,也为南疆军选拔了不少的良将。 因此即便他如今没了南疆军的兵权,可若真有什么事,他还是有一定的号召力。 墨昭华惋惜,“可惜军营重地,女子不得入,否则昭昭还真想亲眼见识下三千铁骑兵。” 楚玄迟爱军也重军,“虎符我可以给你玩,但这个我真不能带你去,最多只能在军营外。” 墨昭华也不希望他徇私枉法,落下把柄,“没关系,妾身能理解,本就只是想想。” 楚玄迟抱紧了她,情难自禁,“我的昭昭既冰雪聪明,又温柔体贴,还如此善解人意。” *** 翌日,祁王府。 倚翠悄悄去找青花打听昨晚的消息。 青花昨日运气好,进去送水时,正好听到他们提及过去。 虽只在刚进去时听到一句,后续两人便闭了嘴,可却听到了重要信息。 尉迟霁月听完倚翠的禀告脸色大变,“怪墨昭华有赐婚,无法带她入府?” 墨瑶华每次在尉迟霁月这里受了委屈,便要怪墨昭华,同样的话不厌其烦的说。 这次说的时候青花到了珠帘外,正好听到,看到她进来,她才打住了这话题。 “青花只听到这一句,庶妃的语气还带着点恨意,奴婢猜庶妃说的应该是咱王府。” 楚玄寒原本想娶墨昭华的事,被传的有鼻子有眼,倚翠常跟着尉迟霁月,自然也知道。 尉迟霁月咬了咬银牙,“还真被娘亲猜对了,这个贱蹄子果然早就与王爷有染。” 倚荷心生妒忌,便故意提醒,“青花的话能尽信么?会不会是在离间王爷与王妃?” 倚翠知道她的心思,“若是离间计,这对庶妃有何好处?你若怀疑,可自己找个眼线。” 尉迟霁月已然确定,“无需多疑,从王爷对那贱人的在意与称呼,我便已看出端倪。” 前几日青花才传过一个重要的消息,祁王在私底下喊墨瑶华为瑶瑶,而不是庶妃。 倚翠附和,“就是,王爷在大婚前还会亲昵的唤王妃的闺名,大婚后几乎没怎么唤过。” 尉迟霁月妒火中烧,“我早该想到,在长公主府时王爷百般维护,换做别人早以侍妾抬入府。” 倚翠火上浇油,“所以咱王爷这是怕委屈了庶妃吧?” 倚荷道:“奴婢也想起一事,王妃入府这么些天无动静,庶妃却只在那一次便有了身孕。” 倚翠帮腔,“哪有这般巧的事,她又非送子观音,还能一次便怀上身孕,怕是后续两人……” 她说着跪了下去请罪,“王妃请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编排王爷,只是话赶话说到这儿。” 尉迟霁月抬了抬手,“罢了,起来吧,虽说话难听,但也不是没这可能,他们就是珠胎暗结。” 倚荷心疼不已,“那王妃太委屈了,您对王爷情深义重,痴心一片,王爷怎能这般对您?” 倚翠也不甘人后,跟着道:“是啊,庶妃也着实过分。” 尉迟霁月并未说话,但眸子肉眼可见的变深沉。 第232章 选夫 三日后。 楚玄迟去了城外的铁骑军营。 墨昭华并未跟去,有护卫和铁骑护送,她也不担心。 上午去前院打理完家家事,墨昭华带着珍珠回了后院,说有事跟她说。 进了正厅,墨昭华落座便笑盈盈的开口,“珍珠,你年已十七,该婚配了。” 珍珠俏脸瞬间红起来,“王妃,奴婢不急,奴婢还等着伺候小世子与小郡主呢。” “你不急,我急,你嫁做人妇,生儿育女后,有了经验,不是能更好的照顾小主人?” 墨昭华也是听到她后面的话,才想到了这个借口,毕竟楚玄迟现在不适合生孩子。 普通人家的嫁娶,尤其是下人之间婚配,没那么多规矩,三书六礼一过,便能抬进门。 珍珠若是已经有合适的对象,年前便能进门,若好生养,那明年便有当母亲的机会。 “奴婢一切听从王妃安排。”珍珠这才没再拒绝,不过主人家若有决定,她也拒绝不了。 墨昭华看着她那红若胭脂的脸,眼底眉梢都是笑意,“那你在这府里可有中意的男子?” “奴婢不敢。”除了娼妓,任何女子都在意名声,珍珠即便真有,也不敢在人前说。 墨昭华给她个机会,“你可自己先选择,若有心仪之人,我也不用乱点鸳鸯谱了。” 珍珠脑袋都快垂到衣领里去了,“娘娘,奴婢没有,一切但凭娘娘为奴婢做主。” 墨昭华不知她有没有,但不逼迫她,“那我给你选几个,你且听听看,好好挑挑。” “几、几个?”珍珠惊的说话都不利落了,她还以为墨昭华会直接给她指定一个夫婿。 一般的主人家都是这样,在主人家得脸的家奴,只要说些好话,子孙想娶哪个丫鬟随便指。 从来也没听说过哪家的丫鬟,主人家还给选夫之权,这么大的惊喜,由不得珍珠不讶然。 墨昭华还故意逗她,“怎么,这是嫌多了?可我只是让你选择,也不是让你都嫁了呀?” 在场还有花影和琥珀,珍珠已然是又羞又窘,娇嗔又祈求的喊了一声,“王妃……” 墨昭华抿起唇瓣,“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这脸红的都快赶上猴屁股了,比胭脂还红。” 珍珠拿帕子捂住脸,闷闷的控诉,“王妃还说,羞死了,奴婢已没脸见人了。” “怕什么?这里又没外人。”墨昭华见好就收,“花影,念来给珍珠好好挑挑吧。” 花影早已准备好册子,当即念了起来,信息很全面,连家底都调查的一清二楚。 家里有几口人,性子如何,是否婚配,彼此间关系怎样,但最重要的是男子的人品。 钱财乃身外之物,尤其是像珍珠这样的人,墨昭华不会在银钱上亏她,只想为她寻良人。 因此墨昭华最先考虑人品,愚孝的不行,珍珠嫁过去很容易吃亏,前世的容悦便是前车之鉴。 好酒好赌好色之徒更是不行,她可以在银钱上优待珍珠,但不会连未来夫婿一起优待。 其次是看能力,最好是有一技之长,能在府里胜任一定的职位,如此才能给珍珠一个未来。 府里的下人,管家最大,往下则是管事,比如管厨房的,管采买的,管库房的等等。 庄子上,铺子里也有管事,目前墨昭华选的都是府里的管事,如此能保证他们日日见面。 若是珍珠没有看三个的,她再从铺子里的管事选,大不了让珍珠不守夜便回家与夫婿温存。 庄子上她是从未考虑,庄子一般比较远,还有些别院的管事之类的,也不是好的人选。 珍珠认真听着花影念完,恍如在做梦,不确定的问,“娘娘,奴婢一定要选么?” 墨昭华笑道:“有满意的可选,若是没有,我再给你从铺子里挑,千万别勉强自己。” 琥珀小声的开口,“王妃,奴婢想问一个小问题。” 墨昭华打趣起了她,“小妮子,你还差些日子才及笄呢,怎的比珍珠还着急?” “奴婢这是替珍珠问的。”琥珀红着脸问,“人选既是府里人,那能不能见个面?” 这几人既是府里的管事,自是常要来向墨昭华请示或禀告一些琐事,珍珠其实都已见过。 只不过从不曾在私下相处过,毕竟男女之间有大防,她可不想弄出丑事,连累了主子。 届时这么好的主子,因为她被人指着鼻子说管教无方,御下不严,她会恨不得自裁谢罪。 珍珠不满的瞪了琥珀一眼,“琥珀,我可没这意思,你别乱为我说话,我只听王妃的安排。” 墨昭华柔声安抚,“珍珠莫急,我知她是打着你的幌子,实则是自己好奇,也为将来做准备。” 这下轮到琥珀窘迫的面红耳赤,祈求的喊,“王妃……” 以前大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盲婚哑嫁,直到洞房花烛掀了盖头才知对方长啥样。 可如今东陵与别国有些不同,可以男女先见上一面,也即是相亲,并且定亲后还可私下相处。 墨昭华自是愿给珍珠这个机会,“不过琥珀说的在理,你们既都在府里,确实可见个面。” “不用。”这么好的事,珍珠却拒绝,小声道,“王妃,奴婢已有了选择。” “这么快?”墨昭华很意外,还以为珍珠要考虑,都想好了给她三天时间再答复。 珍珠解释,“王妃对他们调查的这般清楚,奴婢又时常能见到人,选择起来也不难。” 琥珀很好奇,迫不及待的问,“不知珍珠姐姐给我选的是哪位姐夫呀?” 珍珠害羞之下,又将脑袋垂的很低,“就、就崔卓吧。” 琥珀对此人有印象,“可是那个眉清目秀,长得像个白面书生的账房管事?” “琥珀对崔管事怎记得这般清楚?”珍珠怕琥珀也看上了崔卓,如此她得让人。 她跟琥珀跟倚翠倚荷不同,他们一起伺候墨昭华,从来不会争宠,只有姐妹情深。 作为姐姐,她又怎么会跟跟琥珀争男人,虽然崔卓确实是这些人选中,她最中意的人。 第233章 婚配 琥珀笑嘻嘻的回答,“因为他算盘打的响呀,而且是靠自己成了管事。” 御王府这般大,府里的下人加起来又何止百人,光是管事也已有十多个人。 楚玄迟早在回京之后,便让雾影详细调查过所有人,以后用人时心里也好有个底。 下人看着是没什么问题,难以判断是否是眼线,但管事能看出是不是管家的人。 这十多个管事,有好几个都与魏正德有关系,不是与他沾亲带故,便是他的熟人。 在墨昭华接手府中中馈之前,楚玄迟便将当初雾影的调查结果给了她,写的极其详细。 “管事虽比管家差得远些,可僧多肉少,想要得到此职位也不容易,足见他是有真本事。” 墨昭华正是因此,才将崔卓定为了人选之一,也是她最为中意的人,只是家里条件实在不好。 崔卓父亲早逝,寡母辛苦拉扯他长大,如今顽疾缠身,以至于家里一贫如洗,到现在还未说亲。 倒不是他不愿意,而是娶妻需要一笔不菲的银钱,他至今还欠着医药费,少有人能看上他。 而能看上他的,条件又好不到哪里去,容貌丑些倒还好,最怕是的身子或者人品有问题。 比如女子不能生育,有暗疾,或者名声不佳,更甚者早已失身,急着为孩子找个父亲。 琥珀连声附和,“就是,府里这些个管事,有好几个都与魏管家或多或少能扯上点关系。” 珍珠小声道:“所以崔公子能成为管事,必有过人之处,奴婢这才觉得他是个好人选。” 墨昭华当即拍板,“那便崔卓,我下午跟他说这事,让他准备着,年前把你们的好事办了。” 珍珠闻言愣了一下,“这、这么快?” 墨昭华眨眨眼,“不快着点,你怎么早生贵子?” 珍珠含羞带臊的娇嗔,“娘娘,您怎又打趣奴婢了……” 她越是这般,墨昭华越想逗她,“又害羞,你这丫头脸皮可有够薄的。” 琥珀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没错,大家都是自己人,你害羞个什么劲儿?” 珍珠道:“我且等着,待你及笄后,看你如何面对王妃让你选夫,会不会脸红。” 琥珀正在兴头上,“我若是没脸红呢?” 珍珠还跟她打起赌来,“我给你做一个月的针线活儿。” 琥珀也来了兴趣,兴奋不已,“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王妃给我们做见证人。” 墨昭华好心提醒,“我劝你还是不要打这个赌的好,别忘了你刚才已脸红过了。” 琥珀抬手抹了抹脸,“奴婢有吗?” 花影向来话少,冷不丁的开口确认,“有!” 琥珀连彩头都没说,就已放弃这赌局,“那我不赌了。” 墨昭华人逢喜事精神爽,再加上没外人在,笑的比平时更放肆,“哈哈……” *** 下午。 墨昭华去了前院正厅。 一个高瘦清秀的男子正在厅中站着。 此人正是崔卓,他恭敬的行礼,“小人拜见王妃。” 墨昭华落座后话语淡淡的开口,“崔管事今年已二十有四了对吧?” 这个年纪,一般的男子早已成婚生子,他却被病重的母亲耗尽了家财。 “回王妃,是的。”崔卓听到她问及自己的年纪,便猜到了她可能要指婚。 关于王妃要给陪嫁丫鬟珍珠婚配之事,整个王府都知晓,还有人有意对她示好。 只是珍珠洁身自好,从不私下与男子有公事之外的接触,更不曾收他们的礼。 墨昭华跟他确认,“家里可有为你说亲?” 崔卓如实相告,“未曾说亲,小人负债累累,寡母又身患重病,无人敢嫁。” 他的坦诚与谦卑,让墨昭华越发的看好他,“那我与王爷为你指一门婚事可好?” 崔卓当即跪了下去,“小人但凭王爷与王妃做主。” “这是珍珠,我唯二的陪嫁丫鬟,也是府里的一等丫鬟,年方十七,你可愿娶她?” 虽然府里无人不认识墨昭华身边的红人,大丫鬟珍珠,可她还是郑重的介绍了一番。 “小人多谢王妃。”崔卓磕了个响头,是结结实实的磕在青石地板上,听得真真切切。 他作为管事,见到墨昭华的机会多,而珍珠又常跟在旁,他对珍珠其实有些心思。 只不过他从未肖想过,而是当做不可高攀的梦中神女,只愿她觅得良人,百年好合。 如今幸福砸中自己,他喜不自禁,别说是磕一个头,即便让他一跪一拜磕上百个都愿意。 墨昭华正色道:“先别急着谢,我有丑话要说在前头。” 崔卓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王妃请说,小人听着。” “珍珠与府里别的丫鬟不同,乃是与我一起长大,情分自是不同,我绝不会让她受委屈。” 墨昭华早已发过誓,此生定要守护好在意之人,努力让他们过得幸福美满,珍珠便是其中之一。 “小的目前虽有负债,但为人还算勤劳,也有一技之长,愿把所得都交给珍珠姑娘来打理。” 崔卓能被墨昭华看中,将珍珠许配给他,他恨不得把心都剖出来给珍珠,更何况是钱财。 然而墨昭华却道:“钱财对生活而言,固然重要,可我最看重人品,娶珍珠的人须对她够好。” 崔卓又重重的磕了个响头,“小人愿事事皆以珍珠为先,尽量不让珍珠为生活琐事而烦心。” 墨昭华问,“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如今说的这般好听,以后若是做不到,你该当如何?” 崔卓立马举手发誓,“小的若有食言,但凭王妃处置,有违此誓,天打雷劈,曝尸荒野。” 珍珠看不下去了,“崔公子,你不必发如此重的誓言。” 她与崔卓见过多次面,虽不曾有私下的交流,可从容貌人品到能力,都足以令她心动。 只是她同崔卓一般,不曾想过要婚配,故而上午墨昭华问她是否有意中人,她才没承认。 墨昭华看珍珠急了,崔卓也有诚意,便没再多言,“好,我且信你一回,愿你莫让我失望。” 第234章 夺宠 楚玄迟去了铁骑营一整天,直到晚上才回来。 墨昭华白天在忙着,倒没多担心,毕竟也没坏消息传来。 不过晚上她一直等着他回来用晚膳,这是他临出门前答应过她的事。 楚玄迟得知后,“昭昭怎不先吃,我若今日不回来,你还不用晚膳了么?” “夫君是去见统领,又非上战场,怎会不回来?况且夫君答应过回来用晚膳。” 墨昭华边说边为他布菜,“妾身一个人用膳没胃口,怕夫君也如妾身一般。” 他们所谓的食不言寝不语,并非用膳时不能说话,是指嘴里有食物时不要开口。 若是用膳便不能说话,那设宴与酒局又有何意义可言,更无法借着酒兴畅所欲言。 楚玄迟知她真正的心思,她哪里是没胃口,非要他作陪,分明是只想陪他一起用膳。 她怕他孤单! 但他并没拆穿,反而笑着许诺,“原是要我陪着才行,那以后我尽量都在府里陪昭昭。” 墨昭华殷勤的给他布菜,恨不得把他的菜碟都堆满,“夫君今日辛苦了,多吃一些。” 楚玄迟也忙不迭的给她布菜,如今他对她的喜好与口味了如指掌,厨房都没他这般细心。 他脸上的笑意自然而真诚,“不辛苦,能见到昔日部将,我很高兴,他们也如此。” 墨昭华没去过军营,只能靠想象来猜测,“去了军中,可是有了金戈铁马之感?” 楚玄迟目光悠远,“是啊,在南疆战场的回忆涌上心头,我感觉血液都已沸腾起来。” 墨昭华眼瞎口中食物,“妾身保证,明年这个时候,夫君必然可健步如飞,提刀上马。” 楚玄迟目光中燃着炙热的情爱之火,“昭昭,你不只是我的希望,更是我的未来。” 墨昭华含情脉脉,“夫君也是妾身的希望与未来,所以我们要好好的,要平安顺遂。” 楚玄迟将挑去鱼刺的鱼肉递到她嘴边,“昭昭今日似乎也极其开心,可是有什么好事?” 墨昭华吃完笑着开口,“妾身已将珍珠婚配,对方是府里账房的管事,人品与能力皆可。” 楚玄迟想了想,“可是叫崔卓?” “夫君记忆力真好,虽不管府中之事,只看过一眼雾影的调查结果,便已记住崔管事。” 墨昭华不是个喜欢阿谀奉承的人,她是真心钦佩他,恨不得将他所有的好都说出来。 楚玄迟道:“我确实未曾打理过府中之事,但崔卓乃是雾影找来的人,故而记得清楚些。” 墨昭华很不解,“府里除了护卫们,既还有其他自己人,夫君此前怎也知会妾身一声?” 楚玄迟解释,“崔卓其实也算不得是自己人,但我若早告诉你,必会影响你的判断与选择。” 崔卓其实并不是府里的奴才,没签卖身契,是雾影信不过之前的人,特意去外面请来的。 只不过雾影是在暗中行事,因此别说是诸如魏正德等人,即便是墨昭华也不知道这事。 正因为他不是家奴,所以其他下人大多是自称为奴才,而崔卓一直都是自称为小人。 墨昭华听完崔卓的来历,对他更为满意了,“以前不是自己人,但以后可以是。” 她当初看中他的原因之一,便是他没签卖身契,只算长工不算是奴才,有着自由之身。 待她为珍珠脱离奴籍,他们便都是清白之身,她再为他们置办房子,好日子才真正开始。 楚玄迟其实早已有彻底将崔卓收为己用的心思,“我的昭昭办事,着实让人放心。” *** 镇国将军府。 今日尉迟霁月回了娘家。 她回去见过长辈,便与徐氏去说体己话。 徐氏听着她说前几日证实的事,眼珠子一直在溜溜转悠。 尉迟霁月眼里燃烧着妒火,“娘亲,女儿真的不能对那贱人下手么?” 出嫁前徐氏便千叮万嘱不能动墨瑶华的孩子,可她如今实在是无法忍下去。 意外得来的孩子,与两情相悦怀上的孩子,她再怎么大度也只能做到接受前者。 “你可以做,但若做不到天衣无缝,把自己完全摘出去,势必影响你与王爷感情。” 徐氏早在听的时候便在想着该如何解决这件事,若是无法解决,又要如何劝慰自己女儿。 尉迟霁月大发脾气,“有那贱人在,还有个孩子,王爷对女儿哪还有什么感情可言?” 徐氏好言相劝,“王妃,你是主母,这点才最重要,至于宠爱,你可以慢慢争,无需着急。” 尉迟霁月都快气笑了,“娘亲莫不是在说笑,那贱人都已踩到女儿头上,女儿还能不急?” 徐氏淡定道:“来日方长,她如今能这般,靠的是以前的情分,而那时王爷身边无其他女人。” “现今王妃既已入了府,王爷需顾忌你,必不敢明目张胆的给与她偏爱,这便是你的机会。” 尉迟霁月看她说的振振有词,便问,“女儿要如何做?” “我且教你些法子,你让王爷尝尝新鲜……”徐氏压低了声音,悄悄与她说些床笫之事。 那是避火图上没有的姿势,尉迟霁月光听着就脸红,“我的天老爷,真能这般做么?” 徐氏在这方面经验丰富,“男人不就图个新鲜与刺激么?我相信祁王也不例外。” 尉迟霁月脸红如猪肝,又忍不住好奇,“娘亲对爹爹也做过这等新鲜又刺激之事?” 徐氏尴尬不已,“咳咳……我不与你爹爹做,还能与谁?王妃莫要明知故问让我难堪。” 尉迟霁月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着实没想到,爹爹那般严肃的一个人竟然也……” 后面的话她实在是说不出口,她虽出生于将门,但也不是什么乡野村夫,没那么口无遮拦。 徐氏谆谆教导,“所以其实男人脱了裤子都一样,王妃要趁着如今府里女人少,把握住机会。” 尉迟霁月心潮澎湃,已然开始想入非非,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红晕,“好的,谢谢娘亲。” 第235章 见效 御王府,主院西厢房。 墨昭华与雾影默契的配合着,为楚玄迟施针。 “御医的特制药果然厉害,主子的腿伤溃烂了近年,这些天肉眼可见的好转。” 雾影看着楚玄迟原本一直溃烂流脓,如今却已结痂的伤,这才是真正看到了希望。 “即便是换做妾身来治,也未必能有这般快,看来确实是针对夫君的腿伤特意研制。” 墨昭华早已看出这药膏效果极佳,若非不太方便,她都想问御医要方子,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这既是院使与院判共同研制的药,估计普通的御医也没有药方,只能问那两位要。 “昭昭可是感激?”楚玄迟看她如此推崇太医院的药膏,怕她忘了是谁把他害成这样。 “感激?”墨昭华冷笑,“若非陛下有意为之,夫君又何须受这份苦,妾身如今只有恨。” 她每每想起文宗帝对楚玄迟的所作所为,都会想到墨韫,他们夫妻同病相怜,这两人她都恨。 “王妃这是心疼主子。”雾影欣慰不已,“真好,主子也是有人疼的人了。” 墨昭华笑着道:“王爷不是早就有你们心疼么?甚至你们对他比我对他还要好。” 雾影连连摇头否认,“哪能比王妃好,而且那也不一样,属下终究只是下人。” 墨昭华声音突然一凛,话语严肃又凝重,“不,你们从来都不是下人,而是下属。” 下人与下属有着本质的区别,前者是奴才,后者不是,而是地位与等级有不同。 从楚玄迟将月影送到尚书府的那天,她就没把月影当过下人看待,而是他的下属。 是他的,不是她的! 直到成婚后才变成他们共同的下属。 雾影堂堂七尺男儿,此刻竟红了眼圈,“王妃……” 墨昭华笃定的道:“等王爷伤好了,能站上朝堂,必会给你们在盛京争取一席之地。” 雾影也曾跟着楚玄迟从军,如今做个贴身护卫委实屈才,她不想他一辈子都如此。 以她对楚玄迟的了解,必然也不会让他如此,现在没让他离开,大概率是他不愿走。 毕竟楚玄迟的处境这般不好,雾影又是忠心之人,怎会做出有福同享,有难便跑之事? 楚玄迟叹息一声,“雾影啊,枉你跟了本王这么多年,对本王的想法,竟还不如王妃透彻。” 刚才墨昭华算是给了他一个大惊喜,他从未与她说过未来对雾影的安排,而她却已想到。 雾影恭敬道:“王爷教训的是,是属下想的过于狭隘,不过对于王爷,属下也不敢跟王妃比。” 他们就此事聊了会儿,墨昭华便换了个话题,“夫君的内伤可有好些了?” 楚玄迟笑道:“昭昭日日都为我诊脉,还需要问我么?” 墨昭华解释,“从脉象上来看是好了许多,但妾身不了解武学,怕其中有诈。” 之前刺客来袭时,她还以为他凶多吉少,结果他却因着刻意隐瞒,比她想象的厉害。 楚玄迟点点头,“武学确实可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脉象,扰乱诊治,可我不会对昭昭如此。” 墨昭华彻底安心,“那妾身就放心了,夫君的外伤可在年前痊愈,内伤也必定能大好。” 她边说边下针,但不是治疗方面的刺穴,而是测试专用,用来确定他是否恢复痛感。 对于双腿正常之人,她这一针下去,会痛的惨叫,故而用来做测试最好,她每日都会做。 平日里下针后,楚玄迟没任何反应,今日却微微皱了眉。 墨昭华大喜,又给他下了一针,“夫君可有疼感?” 楚玄迟也有些欣喜,“确实有了一点点感觉。” 雾影激动不已,急切的问,“这说明主子已有了痛感,是不是,王妃?” 楚玄迟提醒,“莫要激动,王妃乃神医在世,治疗见效不是情理之中的么?” 墨昭华笑靥如花,“夫君如今怎也变得这般淡定?妾身还以为夫君会很激动呢。” “咳咳……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神医王妃者,自然要学会淡定面对伤势的好转。” 墨昭华以他为例,“很好,雾影你也要这般做,如此日后在人前,才不会露馅,可明白?” 雾影应的铿锵有力,“是,属下日后也一定谨记此事。” *** 夜深人静。 晋王府,书房。 段金与段银刚刚禀告完事情。 晋王问,“老六那庶妃的肚子越来越大,你们安排的人如今可能用的上?” 段金回答道:“梧桐苑里看的太紧,一直找不到机会。” 晋王又问,“明月居的情况呢?尉迟霁月还真能让一个贱人生下长子?” 段金道:“祁王妃似乎真不在意,平日里对庶妃很好,时常往梧桐苑送东西。” “送东西?”晋王自作聪明,“那岂不是好机会,往里加点料,结果由尉迟霁月承担。” 段金否定,“祁王妃从不送吃食,都是些布匹首饰,我们的人没机会在上面动手脚。” 晋王瞬间发怒,“废物,一个个的都是废物,自家小主子保不住,别人的孽种又弄不掉。” 段金立刻跪了下去,“主子息怒,是属下无能。” 晋王冷声下令,“赶紧想办法,早日弄死那孽种,本王不会养闲人,更不养废物。” 他发了几句火这件事便暂时到此为止,转而问起了李莹的情况,“澜庭苑近来可有动静?” 回答的是段银,“没有,王妃除了打理府中事务,便与平日里一样深居简出。” 晋王拧眉,“难不成曦月落胎之事,真与她没有关系?” 段金道:“属下至今并未查出王妃与马奴有任何的牵绊,两人应该从不曾见过。” 晋王打了个呵欠,“罢了,本王乏了,先回院里歇息。” 段银恭谨的问,“主子,可是去望月阁?” 晋王脸一沉,“不去,落胎都已这般久,她还在啼哭,哭的本王心烦,如何有兴趣?” 段银又问,“日前有人给府里送了两个美人,可要属下挑一人去前院伺候主子?” 晋王懒洋洋起身,“才两个人,有什么可挑,让他们全部来前院,一起伺候本王便是。” 段银立时应下,“是,主子。” 第236章 表态 几日后,御王府后院。 楚玄迟在西厢房办公,男子进出不方便。 因此他已让人将主院的一间厢房,改成了临时的书房。 其中明间办公,梢间放了张床,即可用作休息,也可让墨昭华练功。 今日墨昭华在书房看书,雾影拿着一封信进来,“王妃,辅国公府的信。” 墨昭华接过迅速浏览,“夫君,舅父舅母已答应让悦悦跟着妾身学针灸之术。” 楚玄迟放下豪笔,“那便找个由头把人接过来,趁早教,要不过两年她也得嫁人。” 墨昭华摇头否定,“年前怕是接不了,悦悦要办及笄宴,府里另外也还有些其他喜事。” 楚玄迟想了想,“我想起来了,昭昭曾说过,年底辅国公府的喜事较多,那便明年再接吧。” 墨昭华收好信笺,“正好,外祖父说过要多留悦悦几年,妾身与悦悦的时间都极为充裕。” 楚玄迟想到了药浴,“昭昭的治疗既已见效,而我们又有机会去辅国公府,届时可要泡药浴?” “能泡自然更好,毕竟机会难得。”墨昭华早说过,药浴效果好,只是药味浓郁易被发现。 “好,左右我们是在后院,宾客也不能随意进来。”在治疗方面,楚玄迟一直是对她言听计从。 墨昭华其他人倒不担心,只担心一人,“宾客是不会,可嘉善公主兴许会来,我们得防着些。” 年初她行及笄礼之时,嘉善公主便来过,以德妃的性子,两个外甥女,向来不会区别对待。 当然,嘉善公主届时也可能不会去辅国公府,因为当初是文宗帝让她过来,而非是德妃。 楚玄迟捏着下巴若有所思,“这要看老八怎么做,他若愿帮我们,自会拦着点嘉善。” “夫君已确认八皇子知道了此事?”墨昭华记得很清楚,事发之时他都还只是猜测。 楚玄迟点点头,“大差不差吧,老八不爱说话,眼睛耳朵却比旁人更灵,心思也通透。” 墨昭华前世今生都把八皇子当自己人,“八皇子应该是可信任的。” 楚玄迟笑了笑,“他若不可信,我早该发生点什么了。” 墨昭华还是有担心,“但也可能只有公主一人前去吧?” 毕竟众所周知,八皇子最不喜出门,当初她及的笄礼,他便没前来参加。 “若是如此,便只能麻烦昭昭去拦着点,主人家事忙,我们不好给他们添乱。” “好。”墨昭华换个话茬,“妾身该寻个日子进宫一趟,给皇祖母与德母妃问安。” “我的伤势已大好,便随昭昭一起进宫吧。”楚玄迟原本也打算进去进宫一趟。 “夫君可是要入宫谢恩?”虽然楚玄迟还未提过,但墨昭华已猜到他的想法。 楚玄迟喜欢这种默契,“嗯……顺便也想给皇祖母与母后请安,再去看看德母妃。” “好,择日不如撞日,明日我们便进宫吧。”亲王进宫有特权,墨昭华也能跟着享受。 *** 翌日上午。 楚玄迟与墨昭华入了宫。 勤政殿的偏殿中,文宗帝端坐于高位上。 他特意不在正殿见他们,是考虑到正殿太过严肃了些。 待他们入殿行礼后,他赐了座便关切的问,“迟儿的伤势如何了?” 楚玄迟态度恭谨,“已无大碍,多谢父皇对儿臣的关心,还留下御医。” 文宗帝一直在打量着楚玄迟,至于他的伤势恢复情况,御医自是日日会禀告。 “迟儿的身子能好,这比什么都重要,朕瞧着迟儿今日的脸色,确实也好了很多。” 楚玄迟也关心起了他,“父皇龙体如何?听闻父皇有头痛之症,如今天寒,可有再犯?” 提到这事文宗帝就头疼,“太医院这些酒囊饭袋,连一个区区头痛症都治不了,时常发作。” 楚玄迟面露忧色,“民间神医众多,父皇可曾试过?” 文宗帝叹气,“曾见过几个,尽是些沽名钓誉之徒,并无任何效果,便懒得再多见。” 楚玄迟对着他一拜,“那着实辛苦父皇,龙体欠安还要为国事操劳,父皇定要保重身子。” 文宗帝大喜,“迟儿与以前真不一样,回京近年,前几次入宫加起来,都没今日对朕关心多。” 楚玄迟解释,“儿臣久在南疆,在人情世故方面确实做的不够好,有如今也全靠王妃提点。” 文宗帝看向墨昭华,“御王妃是个顶好的,朕很庆幸当初拒绝老六请旨,执意将她指婚给迟儿。” 楚玄迟又是一拜,“儿臣多谢父皇,为儿臣指了好王妃,只是委屈了王妃,跟着儿臣这么个废人。” 文宗帝心虚,“迟儿莫急,身子已在好转,朕相信双腿也会好起来,迟儿定将站在朝堂之上。” 楚玄迟嘴角扯起一抹苦笑,看着无奈又很可怜,“连御医都束手无策,儿臣真有这个命么?” 文宗帝愈发心虚,“御医只是暂时没法子,这不是一直在想办法么?迟儿的腿伤之前也是如此。” 楚玄迟趁机表态,“那儿臣便借父皇吉言,待儿臣重新站起来,定要再打的南昭军丢盔弃甲。” 他若是不留在盛京,便无法为夺嫡建立根基,仅靠南的疆兵权与身上的战功,也无法服众。 没了夺嫡之心,一心只想上战场,文宗帝自然不会怕他功高盖主,干出弑父夺位的事来。 文宗帝心中大喜,但多疑如他,还是要再确认,“迟儿还想去南疆,而不是留在盛京?” 楚玄迟贬低自己,“儿臣只会提刀杀敌,为人不够圆滑,官场又复杂,儿臣实在无法应付。” 文宗帝继续试探,“可你乃亲王,又岂能一直待在军中,况且已成了家,就该为皇家开枝散叶。” 楚玄迟看了眼墨昭华,“在军中也不是每日都要打仗,只要王妃随军,儿臣自是能生儿育女。” 女子虽不能入军营,却可随军,毕竟除了军营还有城池,可把家眷安顿在城池之中。 只不过战乱时,城池会出现丢失或收复的情况,因此随军的家眷偶尔要跟着搬家。 第237章 不争 文宗帝不赞同,“那孩子多可怜,小小年纪便要跟着你们戍守边疆,那可是朕的皇孙。” 楚玄迟轻笑,“父皇莫担心,儿臣相信王妃能照顾好,不过儿臣如今这般,说这些也尚早。” “迟儿,朕对你别无所求,只愿你能早日站起来,与御王妃百年好合,子孙满堂。” 文宗帝说的动情,若非楚玄迟和墨昭华知他曾做过的事,都要被他这慈父的外表给迷惑。 “儿臣多谢父皇,父皇日理万机,儿臣与王妃不多打扰,也该去给皇祖母与母后问安。” 楚玄迟的演技也不比文宗帝差,如今落在他眼里,便是深受感受,已然要哭的模样。 “去吧,自你遇刺后,你皇祖母也是担心的寝食难安,若非不便出宫,早已过府来看你。” 文宗帝不仅没说元德太后不愿出宫,还给她找了个借口,他若真说了,观感反而不好。 楚玄迟言不由衷,“儿臣知道,父皇必然也是这般心情,好在皇恩浩荡,儿臣有惊无险。” 再说了几句,他便与墨昭华行礼告退,东陵追求孝道,他们便先去寿康宫见元德太后。 他们走后,文宗帝若有所思,“老五竟还想回南疆,不知去的越久,在盛京根基便越弱么?” 李图全为楚玄迟说话,“御王殿下一心只想驱除外敌,怕是没想过这些,可见殿下是一片忠心。” 文宗帝拧了拧眉,“老五虽说早已没了兵权,可在南疆军中威信极高,其他几方将士也敬如神明。” 李图全避重就轻的接话,“是啊,这都是殿下靠着血肉之躯与聪明才智,一点积累起的威望。” 文宗帝明显是在指夺嫡之事,可宦官最忌干政,他这等聪明之人,又岂会真往这方面接话? 文宗帝继续道:“可他怎能不留在盛京争一争?哪怕自己没心思,好好辅佐未来新君也是机会。” 这是直说私下站队之事,也即是结党营私,李图全自是不敢接话,“请恕老奴不敢回应陛下。” “罢了。”文宗帝看他这般惶恐,“小李子向来懂规矩,也知进退,朕又如何能为难于你?” 李图全如临大赦,对着他一拜,“老奴谢陛下厚爱。” *** 寿康宫。 楚玄迟与墨昭华进正殿行礼问安。 元德太后满脸喜色,“迟儿,你怎不在府里好好养伤?” 之前文宗帝有意让她去看望楚玄迟,可她已多年未出宫,实在不愿意。 楚玄迟回答,“父皇派了御医在府里,孙儿得御医悉心照料,伤势已大好。” 元德太后佯怒,“大好就是未痊愈,如今天寒,你还是该留在府里,当心染上风寒。” 楚玄迟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皇祖母尽请放心,孙儿出门穿的很暖和,不冷。” 墨昭华笑着开口,“皇祖母,夫君是知您担心,这才特意进宫,让您亲眼瞧瞧他。” 元德太后又笑了,“迟儿有心了,哀家得知你遇刺,有心想来探望,可惜这子不争气。” 楚玄迟巴不得她不来,“天寒地冻,皇祖母若是真为孙儿出宫,孙儿才无颜面对您与父皇。” 太子与八皇子他们,当时他还能拒而不见,太后若来了,他还不见,便是不敬不孝。 元德太后盯着他,“迟儿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那哀家就放心了,昭昭要好生照顾迟儿。” 墨昭华乖巧的应声,“是,皇祖母。” 楚玄迟为她说话,“皇祖母,昭昭对孙儿照顾的极好,若非遇刺,孙儿这会儿已长胖。” 元德太后很满意,“你们这般恩爱,哀家真是欣慰,等来年哀家与皇帝提提张榜寻名医之事。” “御医已在想法子,父皇公务繁忙,皇祖母还是莫要为了孙儿的事,麻烦父皇的好。” 楚玄迟有了墨昭华治疗,又何须找什么神医,她便是他最好的神医,外人插手反而不好。 若是当真张榜寻医,他便无法保证神医是自己人,一旦查出点什么来,可是要祸及不少人。 元德太后不知他心思,还夸他,“好孩子,越来越体贴你父皇,你父皇得知又该喜得合不拢嘴。” 楚玄迟夫妻俩在寿康宫聊了好一阵,才前往凤仪宫给皇后请安,这次也凑巧的很,太子又在。 太子与上次一样,也是得知楚玄迟夫妇进了宫,知他们会来给皇后问安,才提前过来等着。 待他们给皇后行礼问安落座后,太子便关切的开口,“五皇弟伤势恢复的如何?” “已大好。”楚玄迟之前听闻太子染了风寒,便也关心起了他,“太子皇兄可痊愈了?” 太子抬手虚握成拳,抵在唇瓣,轻咳了两声,“咳咳……除了还有些咳嗽,其他已无大碍。” 他从出生起便身子羸弱,今日出门还披上了大麾,生怕外面寒风萧瑟,再受风寒的侵袭。 楚玄迟表情极为真诚,“寒潮来临,初雪将至,太子皇兄多注意,定要好好保重身子。” 太子温煦斯文,“五皇弟也一样,你重伤未愈又添新伤,身子必然虚弱,可得好好将养着。” 楚玄迟对着他拜了一拜,“臣弟多谢太子皇兄关心。” 他们兄弟聊的畅快,敬仁皇后也在跟墨昭华闲话家常,凤仪宫的正殿里,气氛温馨。 只不过这是表面,实际上各有心思,比如墨昭华,她只要来到凤仪宫,便会想起前世。 这里是前世她与楚玄迟等人的葬身之所,她甚至不敢抬头看房梁,怕看到她可怜的儿子。 聊了没多久,楚玄迟便与墨昭华行礼告退,太子问,“你们可是还要去长乐宫问安?” 楚玄迟微微颔首,“是,太子皇兄。” 太子跟着起身,“那便一起去,孤也给德母妃问个安,兴许还能见到小八与嘉善。” 楚玄迟自是不能拒绝,便与他一起出了凤仪宫,“今日怎不见太子妃皇嫂?” “她早上已来给母后问过安,便没再来,来的太频繁,某些人还以为母后有事。” 太子并未直言,他知道楚玄迟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得懂他的言外之意。 第238章 初雪 十一月十三。 盛京城下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楚玄迟与墨昭华用完早膳,便去院子里赏初雪。 墨昭华拿了大麾给楚玄迟披上,他如今身子弱,扛不住这萧瑟寒风。 她自己也披上斗篷,“今年这雪下的挺晚,往年月初甚至十月末就下了。” 楚玄迟抿唇,“我也是记得盛京入冬的初雪下的早,才想着在初雪后再设宴。” 墨昭华伸出手,掌心向上,接住飘洒的雪花,“那夫君如今可还想要设宴?” 雪下的并不大,楚玄迟便没阻止她玩雪,“昭昭觉得呢?毕竟届时辛苦的是你。” 墨昭华侧目笑看着他,“妾身没关系,夫君既在盛京,又已成婚,本也该设场宴席。” 楚玄迟朝她伸手,“昭昭既没意见,那便设场宴吧,若是太累,便让珍珠他们多帮着点。” 墨昭华会意的将手刚接过雪,稍微有些湿润的手递给他,他便用双手捂住,为她取暖。 “夫君这样冷不冷?”她能感觉到他双手的炙热,但也有担心,“要不妾身还是用手炉吧。” 楚玄迟捧着她的手,轻轻搓着,“不冷,我刚用过手炉,热乎着呢,比手炉暖的快。” 墨昭华享受着夫妻的亲近与甜蜜,“夫君真好。” 楚玄迟提议,“我们去花园赏雪可好?听说梅花也开了,我们折些回来插在房里。” “好呀。”墨昭华答应的爽快,转而又道,“要不要请沐姑娘与萧公子一起去?” “我都忘了这茬。”楚玄迟轻笑,“还是昭昭想的周到,那便请他们同去吧。” 他一声吩咐,自有下人去前院和芳菲苑传消息,这种小事无需雾影亲自过去一趟。 既是要去花园,墨昭华便回房做准备,“夫君忘了,是因着沐姑娘现在少来夫君跟前。” 沐雪嫣自从刺客事件后,突然变的勤奋起来,楚玄迟有伤在身少出门,她便缠住萧衍教她。 楚玄迟跟在后面,“雪儿确实有些日子没过来了,听闻她如今极为勤奋,日日在院子里练功。” 墨昭华揶揄他,“可见还是萧公子的本事大,昔日夫君教沐姑娘时时,她可没这般配合。” 楚玄迟看着她又拿件大麾出来,“如今昭昭可放心了?我与雪儿只有兄妹情,并无男女私情。” “妾身从未不放心!”墨昭华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因为夫君的心,一直都放在妾身这里。” 楚玄迟很想用指腹点她的唇瓣,可惜不方便,“昭昭今儿个莫不是吃了蜜,小嘴这般甜。” 墨昭华将大麾摊开放在床上,仔细的检查了起来,“妾身对夫君,有哪天是不甜的么?” “没有,我的昭昭甜如蜜。”楚玄迟话锋一转,“不过昭昭这是作甚?我不是已有大麾么?” “身上这件有点薄,只比披风好一些,偶尔去前院可用,赏雪时间太长,便抵不住寒风。” 墨昭华为了他操碎了心,只是在府里出趟门,她都要准备的一应俱全,免他受冻受寒。 楚玄迟恍惚看到纯娴贵妃,她也曾对他这般细心,“我的昭昭这般好,我如何配得上你?” “自然配得上,正是因为夫君值得,妾身才愿如此费心,这件大麾并未破洞,我们可出门了。” 楚玄迟这才明白,她刚才是在检查大麾上可有破洞,寒风肆虐,即便细小的破洞也能进风。 他主动脱下了身上的大麾,还换上墨昭华新找的这件,夫妻俩配合默契,倒无丫鬟和侍卫的事。 随后雾影推着楚玄迟的新轮椅出去,墨昭华走在他旁边,花影等人则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后花园有个梅园,里面种了好些梅花,红梅似鲜血,白梅如白雪,竞相绽放,煞是好看。 他们入园不久,沐雪嫣和萧衍便也过来了,前者穿着大红色的斗篷,后者披了个披风。 沐雪嫣像一团火似的奔过来,“御王哥哥,嫂嫂,你们今儿怎有闲情约雪儿和萧公子赏梅?” 墨昭华闻言还有些欣喜,以前沐雪嫣只会跟楚玄迟打招呼,可不会带上她。 楚玄迟语气宠溺,“赏梅倒是次要,这是你们来盛京见到的第一场雪,自该共赏。” 沐雪嫣人比花娇,“雪儿在南疆也见过雪,这梅花反倒少见,即便偶有见到也没这么多。” 楚玄迟笑道:“那便好好欣赏,看到喜欢的可折下来,带回去插花瓶,也能开个好几日。” “好呀,衍哥哥,那边的红梅好漂亮,我们去那边瞧瞧,就不打扰御王哥哥与嫂嫂。” 沐雪嫣只跟楚玄迟聊了几句,便拉着萧衍离开,是真的上手拉,完全不避讳。 待他们走远,墨昭华低声笑问,“夫君,你说沐姑娘这是怕打扰我们,还是嫌我们打扰到了她与萧公子呀?” 楚玄迟欣慰不已,“咳咳……估计都有,她如今性子没那般尖锐,总算是会为我们考虑一些。” “所以沐姑娘这是长大了些,性子沉稳了?”墨昭华爱屋及乌,已然把沐雪嫣当妹妹。 “是啊,她明年也该及笄了,但她除了我没其他亲人。”楚玄迟的眸色黯淡了下去。 “夫君可是想以义兄之名,为沐姑娘办一场及笄礼?”墨昭华都不用细想,便能猜到他的心思。 “昭昭果然懂我,只是我母族被灭门,父皇这边的人又必然看不上雪儿。” 楚玄迟毕竟出身皇家,无论自己对沐雪嫣有多看重,她都入不得文宗帝等人的眼。 及笄礼对女子而言,乃是极其重要之事,流程也复杂,需要正宾,有司,赞者等不少人,他一个人如何做得了。 但也不可能随便找人做,单说长辈,他就只有文宗帝这边的人,自然是墨昭华的家人更适合。 只是沐雪嫣此前对墨昭华态度太过恶劣,他有心找她帮忙,也着实开不了口。 墨昭华柔声道:“没关系,这不是还有妾身么?夫妻本是一体,妾身的母族便是夫君的母族。” “如此会不会太为难辅国公府了?”楚玄迟猜他们是会欣然答应,但这话还是要说。 第239章 留他 墨昭华笃定的道:“不会,昭昭相信外祖父他们会很乐意,具体的我们可以跟他们再商议。” 楚玄迟感慨不已,“有了昭昭,一切都不一样了,我不仅有了自己的家,还有了这么多的亲人。” 墨昭华言笑晏晏,“妾身也是呀,脱离了尚书府,有了自己的家,跟外祖父那边也能安心的走动。” 楚玄迟微微拧了拧眉头,“墨韫可是不喜欢昭昭与辅国公府多走动?” 墨昭华点了点头,“嗯……父亲最为介意别人说他是靠娶了母亲,得辅国公府相助才有了今日。” “这不是事实么?”楚玄迟嘲讽,“他当初虽考取了功名,可没辅国公府,他如何能晋升如此之快?” 墨昭华叹息,“正因为是事实,父亲才恼羞成怒,妾身猜父亲对母亲那般绝情,应该也与此有点关系。” 他们出门时雪下的不大,如今越来越大,楚玄迟的大麾没有兜帽,墨昭华的斗篷有兜帽却没有戴。 琥珀细心的带了伞,看两位主子头上落满白雪,便问道:“王爷,王妃,雪下大了,可要打伞?” 楚玄迟抬头看着墨昭华的头顶,抿了抿唇,“暂时不用,如今这般正好,是真正的白头偕老。” 墨昭华也看着他,蓦然想到了他们儿时那场初见,“夫君可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相遇?” 楚玄迟记忆犹新,“这如何能忘?当时我在梨树下被欺负,昭昭竟一点都不怕他们,将我护在身后。” “这便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那时年纪太小,又不认识他们,不知身份的差距。”换作现在墨昭华便会顾忌。 楚玄迟接着道:“后来他们故意让宫人摇树,你头上落满了白色的梨花,正如现在满头白雪。” 墨昭华蹲下去,握住他的手,“夫君也如此,所以我们从初识的那一刻,便注定了要白头偕老。” 楚玄迟反握住她的手,“缘分天注定,我定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花影与琥珀在一旁看着听着,既羡慕又很欣慰,主子们好,他们做下属和下人的才能好。 楚玄迟与墨昭华在梅园待了许久,折了不少梅花,大多是楚玄迟看好,墨昭华再去折下来。 这本是下人们的活儿,可墨昭华想自己做,花影和琥珀也就只能在一旁看着,左右梅花树不高。 过了许久,沐雪嫣捧着一把梅花过来,“哇……你们折了这么多呀,雪儿也有哦,这都是衍哥哥折的。” 她年纪尚小,性子又纯真,笑起来真是比花还要娇嫩,再加上眼里情窦初开的爱意,更是好看。 “本王正好相反,这都是王妃折的。”楚玄迟说着叹了口气,“看来是又委屈了王妃。” 他至今都未放下对萧衍的怀疑,当着萧衍的面还是会故意示弱,以此来降低对方的防备。 沐雪嫣安慰他,“御王哥哥别太在意,雪儿相信你的腿一定会好起来,来年梅花开时便能为嫂嫂折梅。” 墨昭华如今是越看她越顺眼,这一声嫂嫂叫在了她心坎上,可比其他人的皇嫂要更动听的多。 楚玄迟听着也愉悦,关切的问,“花赏的如何了?可有冻着?” 沐雪嫣笑嘻嘻,“赏的很不错,没冻着,这斗篷暖和着呢,听说是嫂嫂特意让人为雪儿做的。” 墨昭华温柔的接过话茬,“那沐姑娘可喜欢?” “喜欢,既好看又暖和,谢谢嫂嫂。”沐雪嫣说着还原地转了个圈儿。 “不客气,喜欢就好。”墨昭华有点想不通,她的变化怎会这般大,难道真是长大了? “御王哥哥和衍哥哥的伤都还未痊愈,不可久吹风,小心染上风寒,差不多可以回去啦。” 沐雪嫣连声音都比以前更为温柔,还这般善解人意,从她对萧衍的称呼来看,关系已更进一步。 楚玄迟本来也是想去找他们,好一起回去用膳,“那回去吧,歇息会儿暖暖身子,便可用午膳。” 一行人随即去了前院,主客都在暖阁中歇息暖身子,他们折下的梅花,自有下人送到各自院子里去。 几人在暖阁落座后,楚玄迟话语淡淡的开口,“听闻近来萧公子在教雪儿习武,且雪儿极其勤奋。” 萧衍态度依旧恭敬,“在下伤势已大好,闲来无事,确有教雪嫣练剑,她悟性高学的快,人也勤快。” 不仅是沐雪嫣对他改了称呼,他对沐雪嫣也一样,已经直呼其名,可见他们的关系已今非昔比。 楚玄迟趁机道:“本王原也有心请萧公子为夫子,留在府里教雪儿功夫,只是公子受了伤不方便开口。” 沐雪嫣急切的接话,“那现在可以了呀,衍哥哥教的可好了,雪儿以前不爱练功,如今却有了极大的兴趣。” 她到底是对练功有了兴趣,还是因教她习武的人爱屋及乌,楚玄迟和墨昭华都心知肚明。 楚玄迟笑问萧衍,“萧公子意下如何?” 萧衍爽快的应了下来,“若是王爷不嫌弃在下功夫浅薄,堪为雪嫣的夫子,在下却之不恭。” 楚玄迟当机立断,“那便这般说定,酬劳方面我们用膳后可慢慢商议,必不会委屈了公子。” 萧衍客气道:“王爷说笑了,王爷能让在下住这么久,哪还需什么酬劳?” 楚玄迟又岂会占他便宜,“既是聘为夫子,自是要有酬劳,否则其他人又要如何看本王?” 沐雪嫣帮腔,“衍哥哥别客气,住在这是因为你为救雪儿和御王哥哥先后受伤,当夫子的酬劳则该是你得的。” 墨昭华也补了一句,“是啊,一码归一码,萧公子便莫要再推辞。” 萧衍这才没再拒绝,“几位如此盛情,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 楚玄迟成功留下了萧衍,不多时便一起去膳厅,用完膳再商议好给沐雪嫣当夫子的报酬。 御王府为萧衍提供住宿和膳食,另外再给予钱财做报酬,楚玄迟每半个月检查一次沐雪嫣的功夫。 谈妥后萧衍径自回住处,楚玄迟三人则回后院。 沐雪嫣去芳菲苑后,墨昭华看着她的背影低声道:“沐姑娘变化怎这般大?” 第240章 设宴 楚玄迟也压着声音,“昭昭可是在怀疑雪儿?” 墨昭华否认道:“不是,妾身是想着她与萧公子的事。” 如今是月影跟着沐雪嫣,关于她与萧衍的进展,月影一直会实时汇报。 楚玄迟对如今的沐雪嫣挺满意,“他们的关系已近了许多,雪儿大概便是因此改变。” 墨昭华有些担心,“妾身也是这般想,只是她一片真心,不知道萧公子是否也真心实意。” 她不想沐雪嫣被萧衍利用,尤其是感情上的利用,因为前世的自己,便是被楚玄寒欺骗感情。 雾影禀告道:“刺客夜袭那晚之后,属下让疏影对萧衍盯得越发紧,但直到如今也未发现任何异常。” “或许真是本王多疑了吧?”楚玄迟沉吟一声,“那晚的刺客,许是因为其他事而惊讶,并非认识萧衍。” “若萧公子真没问题,待沐姑娘又是情深意切,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倒是极好的事。”墨昭华乐见其成。 楚玄迟也有所期待,“我也是这般想,这才一直将萧衍留在府中,但凡他没问题,我都能让他在盛京立足。” 几人聊着回到了主院,先进入暖阁暖身子,天寒地冻,御王府又大,从前院到后院也要走上许久。 墨昭华落座后提醒,“夫君既要设宴,可得早些准备请帖了,再拖下去,大家便越来越不得空。” “我打算今日下午便确定名单,写好请帖,明天上午散出去,设宴时间定在十日之后,可来得及准备?” 楚玄迟本也想说设宴请帖的事,只是墨昭华比他早一步开口,由此可见他们心有灵犀,总能想到同一件事。 “这要看夫君打算请多少人,人越多,我们所需的时间越长,毕竟是第一天次设宴,最好别让人挑出错来。” 这种设宴并不是只用一次膳的事,按照楚玄迟之前的想法,上午赏梅,中午宴客,下午还要煮酒。 过程繁杂,人若是再多,事情便会比较繁琐,要提前做各种采买和布置,准备的时间自然长。 楚玄迟想了想,“不多,也就我那几位兄弟再加上辅国公府,我在盛京并没其他亲友。” 墨昭华不禁有些心疼,“你以前的下属不请么?” “不请,他们大多在南疆,但昭昭可请些好友过来。”楚玄迟没朋友,可墨昭华必定是有。 “好,我们府里人多,辛苦一下能够准备,那稍后我们便去写请帖。”墨昭华开始考虑应该请谁来。 俩人在暖阁歇息了会儿,便移步去主院书房,珍珠已在里面烧好炭火,按墨昭华的要求开了一点窗。 楚玄迟将墨昭华写好的名单拿过来誊写在请帖上,看到钟凌霏的名字,“昭昭与兵部尚书的嫡女也相熟?” “其实不太熟,但她上次在长公主府她为妾身说过话。”钟凌霏反驳尉迟霁月的事,墨昭华一直记着。 楚玄迟眯了眯眼睛,眼里浮现迷惑之色,“还有此事?我怎毫无印象?” 墨昭华笑着提醒他,“因为夫君不认识她呀?她当日还为悦悦解过围,后来两人便结成了手帕交。” 楚玄迟跟着抿唇,“兵部尚书为人倒是不错,嫉恶如仇,刚正不阿,为官清廉,祖上也出过几位良将。” 墨昭华恍然大悟,“难怪钟小姐那般仗义执言,原是尚书府的家风如此,看来又是个户好人家。” 楚玄迟侧目看着她,“我们御王府以后也会有很好的家风,毕竟有昭昭这样深明大义又明事理的娘亲。” 墨昭华与他互相欣赏,“还有夫君这般忠君爱国,保家为民的父亲。” 楚玄迟情难自禁,但又只能忍着冲动,“辛苦昭昭再等些日子,我们定会有自己的孩子。” “好,妾身等着与夫君真正的洞房之夜。”墨昭华心里其实早已想好,何时与他圆房。 *** 十一月二十三日。 御王大婚之后,首次在王府设宴待客。 这日天公也作美,前几日都连着下雪,今儿个却暖阳高照。 散出去的请帖无一人拒绝,御王府外门庭若市,马车一辆接一辆的来。 这比上次探病还热闹,关键是喜庆,主客脸上都带着笑意,而不像那日一般愁眉不展。 今日设宴请的都是年轻人,因着容慎明年将参加春闱,学业繁重,辅国公府便只来容悦一人。 她来到女宾休息处,一眼就看到了一袭耀眼的红衣,欣喜的过去,“咦?霏霏你也来了呀?” 钟凌霏特别喜欢红色,因此衣裳大多数这个颜色,只不过样式很简单,倒也不会特别的显眼。 容悦觉得耀眼,是出于感情,其他人哪怕是被颜色所吸引,看到那般简单的样式也不会太过关注。 “是啊,我也没想到会收到请帖,看来是沾了悦悦的光。”钟凌霏当初收到请帖的时候还不敢相信。 “哪有啊,王妃可从未跟我提起过这事,是霏霏自己让王妃记住啦。”容悦一笑便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墨淑华今日也来了,她认得容悦,主动上前去行礼问安,“容小姐安好。” 奈何容悦对吃食记得清,对人则只记得住相识之人,当即还礼,“你好,请问你是哪家的小姐呀?” “小女子是御王妃的堂妹墨淑华,王妃的及笄礼上,容小姐是赞者,小女子是有司,容小姐可还记得?” 其实不只是及笄礼上,墨昭华出阁的那日,她们既在闺阁中相遇过,也在宴席上见过。 “我想起来了,我说怎么好像在哪里看过呢,原来是你呀,今日能来,可见你与王妃很要好。” 容悦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有了疑惑,她知墨昭华有几个堂妹,但从听闻过谁与墨昭华关系亲密。 墨淑华稍稍有些尴尬,找了个借口,“还好,小女子时常过府去给祖母问安,与王妃见的多些。” 她直到现在都还没想通,为何御王府会给她请帖,她甚至还怀疑过,墨昭华是不是想借机给她难堪。 第241章 起心 男宾与女宾虽各有休息处,但隔的很近,是御王府前院中,相邻的两个院子,只有一墙之隔。 若声音足够大,便能听到隔壁的声音,不过大家都是懂礼仪之人,自是不可能如莽夫般高声说话。 墨淑华正在想着墨昭华请她来的目的,隔壁传来一声下人的唱和,“瑞王殿下到!” 瑞王此前在晋王府虽伤及筋骨,但养了这么久已差不多,况且这可是楚玄迟第一次设宴。 今天可是连太子与太子妃都会来,他一个不受宠的亲王,若是敢拒绝,这对他百害而无一利。 墨淑华听到唱和,瞬间想到了墨昭华大婚那日,骑着高头大马来迎亲的那人,心不由得紧了紧。 墨韬的官阶太低,端阳与中秋两节,无资格参加宫宴,唯有新岁宴可参加,但五品官员入不得大殿。 墨淑华作为墨韬的嫡女,新岁也曾跟着赴宫宴,因着他们的宴席设在走廊之中,她几乎瞧不见王公贵族。 偶尔能瞧到一两个,也是隔着远的距离,看不真切,墨昭华出阁那日,是她离瑞王最近的距离。 想到墨瑶华区区一个庶女,都能成为祁王庶妃,她突然异想天开,自己能否嫁入瑞王府为妃。 她也不求正妃侧妃,能像墨瑶华一样做庶妃就行,当然,仅靠她自己是不可能,她家也帮不上忙。 真要成这种好事,必须找人帮忙牵线搭桥,比如墨昭华与墨瑶华,甚至是墨韫,可他们会愿意帮她么? 墨淑华想入非非时,隔壁又传来一声唱和,“祁王殿下与祁王妃娘娘到!” 她猛然回过神来,墨瑶华怎么没来? 难道是孩子有问题,否则这么好炫耀的场合怎会舍得错过? 想到墨瑶华,她心里涌起一股子恨意,连眸子都阴沉了几分,只是无人注意她罢了。 容悦没听到墨瑶华的称呼,长长的松了口气,“祁王庶妃这次没来,我终于可以放心啦。” 钟凌霏低声问,“悦悦可是怕她?还是与之有过节?” 长公主的百花宴,她也去参加过,正是那日为容悦解围,让两人成了手帕交。 墨瑶华当时明显拿香囊做文章想要陷害墨昭华,故而她不觉得墨瑶华是什么好人。 她猜容悦性子直,又与墨昭华关系要好,兴许会因着当日之事,和墨瑶华产生了龃龉。 容悦皱着鼻子冷哼,“怕呀,人家可是怀着皇长孙,我得离远点,免得出了什么事又讹上我。” “原是如此。”钟凌霏已看出她对墨瑶华不喜,便没再多问,也免得影响了她的好心情。 容悦贴心的提醒她,“霏霏也一样哦,不管何时遇到她,千万莫挨她,她一肚子坏水儿。” 钟凌霏伸出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此事我们私下再说。” 容悦鼓着腮帮子,瞥了眼坐在不远处的墨淑华,“我很小声啦,这里又没什么外人,应该听不到。” 她们的声音都很低,类似说悄悄话,墨淑华又还在想着墨瑶华的事,确实也没有注意去听。 钟凌霏比容悦年长一岁,性子也沉稳谨慎一些,“正所谓隔墙而已,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吧。” 虽然分了男女宾客休息处,但这是顾及未婚女子名声,尉迟霁月跟着楚玄寒同来,也可不去女宾休息处。 不久后,隔壁院子又来了贵客,下人拉长了声音唱和,“八皇子殿下到!” 容悦听着眼睛直发亮,“哇……八皇子也出宫了,果然还是御王殿下的面子足够大。” 钟凌霏笑道:“御王殿下第一次在府中设宴,八皇子又与殿下和王妃都有血缘,自是亲近些。” 容悦赞同的点了点头,“也对,八皇子对我们家和王妃都很亲近。” 女宾这边一直就他们三人,男宾那边倒是热闹的很,宾客络绎不绝,这边则直到此时才有点动静。 又下人唱和,“嘉善公主到! 也唯有亲王皇子与公主来了才会如此,主要是提醒里面先到的人行礼。 这不,嘉善公主人还未进来,容悦几人便已起身,缓步出来相迎,齐齐屈膝行礼,“公主安好。” “各位免礼。”嘉善公主一本正经的抬手,下一刻便扬起笑脸,快步走到容悦跟前,“二表姐,我好想你呀。” 容悦倒是想与她亲近,只是君臣有别,又是在人前,总要顾忌规矩,只能客气道:“容悦也想公主。” 嘉善公主嘟着嘴,“表姐骗人,否则怎不进宫来看我?外面的花花世界如此好玩,表姐哪里还记得我?” 表姐妹俩说了会儿话,隔壁便再次响起了唱和声,“晋王殿下与晋王妃娘娘,晋王侧妃娘娘到!” “咦?”嘉善公主小声嘀咕,“大皇兄没带庶妃前来么?我还以为她们会来凑热闹呢。” 容悦回应,“听说晋王殿下一般不会带庶妃出门,带的最多的是侧妃,除非特殊的场合。” 有些场合是不适合带正妻之外的人,无论侧妃身份再高,再怎么得宠,终究不是正妻。 嘉善公主附和,“是啊,大皇兄可喜欢沈侧妃了,时常带着进宫请安,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晋王妃。” 容悦连忙提醒,“嘘……公主慎言。” “怕什么?这里又没外人……”嘉善公主说着,后知后觉的发现厅里还坐着个陌生人,“等等,你是谁家的小姐呀?” 因着容悦的关系,她认得钟凌霏,但对于墨淑华,她虽在墨韫府上见过几次,却从未注意过,没有印象。 “回公主,奴家乃御王妃娘娘的堂妹,墨氏淑华。”墨淑华起身又给嘉善公主行了一礼,“公主殿下安好。” 嘉善公主了然,“原来是大表姐的堂妹呀,本宫说怎么瞧着有几分眼熟,仔细一想却又不认得。” 听得此话,墨淑华越发想要嫁入瑞王府为妃,只有身份够尊贵,她才能被人注意到,从而被记住。 “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到!” 隔壁又传来唱和,这应该是最后的宾客了,今日总不会有比这两位还更尊贵的人前来。 而按照规矩,低位的人也不可能让高位的人等着,身份越低越要来早,如此才好迎接和行礼。 第242章 挑事 嘉善公主立刻起身,“连太子皇兄和太子妃皇嫂都来了,那应该差不多可以开始了。” 楚玄迟与墨昭华迟迟未现身,直到太子与太子妃也到了,所有宾客被请到了正厅,他们才来。 “多谢诸位赏脸,此乃本王与王妃初次设宴,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众人坐下饮茶闲聊,待休息会儿后才会前往后花园赏梅。 晋王没事便要挑事,“还是五皇弟的面子大,不仅太子与太子妃来赴宴,连八皇弟也来了。” 太子温润道:“孤与太子妃也曾去过大皇兄府上,只是大皇兄广交好友,时常设宴,孤不可能每次都来。” “弟也……八皇子缓慢开口,“一样……” 太子紧接着又道:“再者说,这是五皇弟初次设宴,孤若连这面子都不给,还称什么兄弟?” 八皇子红着脸附和,“附议……” 晋王转而又看向了楚玄迟,“六弟的庶妃怎没过来?她不是与五弟妹乃亲姐妹么?” 楚玄寒话语温和的解释,“庶妃有孕在身,月份大了些,出门不太方便。” 他确实不想带墨瑶华出门,免得遭了算计出意外,况且请帖上也没有墨瑶华的名字。 晋王摸了摸下巴,“本王想起来了,五皇弟的请帖上好像有写明,不可带其他人过来赴宴。” 墨昭华早已想好借口,“祁王庶妃身怀六甲,王爷与我又是初次办宴会,怕招呼不周冲撞到她。” 她与楚玄迟都不想惹上墨瑶华这个大麻烦,万一有人在御王府动手,必然会连累他们。 晋王揪着不放,“所以五弟妹是真没请祁王庶妃对吧?可是还介怀昔日长公主府的那场算计?” “确实没请祁王庶妃,但与昔日之事无关,我们并非是刻意针对她,晋王庶妃同样也未曾相请。” 楚玄迟早已猜到,晋王必然会小题大做,以此做文章,但墨昭华做的滴水不漏,不会让其抓到把柄。 晋王斜靠在椅子里,姿态慵懒,“这又是为何?可是五弟妹看不上庶妃?” 墨昭华仪态大方,“自然不是,只是担心祁王庶妃此次未能前来,心有介意,特意一视同仁罢了。” 楚玄迟也帮着说话,“本王虽不良于行,但好在府里下人众多,又有王妃打理,日后自有机会再设宴。” 墨昭华默契配合,“待祁王庶妃诞下麟儿,出了月子,能安心出门参加宴会,届时再同请晋王两位庶妃。” 楚玄迟没再给晋王纠缠的机会,“时间差不多了,大家请移步后花园,梅园的雪已清理过,景色也算是不错。” 梅花映雪开,光有梅花,没有雪花,便会失去许多美感,因此梅园只是是清理了一下花径上的积雪。 梅花树上也稍微清理了一下,至少能露出梅花来,而不是只有雪压枝头不见梅,如此方可赏梅。 瑞王在正厅饮茶时没怎么开口,如今赏梅倒活跃了起来,“五皇兄这园子里的梅花品种还挺多。” “七皇弟不止对菊花知之甚多,对梅花也这般了解。”楚玄迟对这些梅花品种并不清楚。 他去年才回来,御王府从建造到布置,都是文宗帝的人一手操办,园子里的花自然也是。 瑞王谦虚道:“倒也谈不上了解,不过是有几个品种,这两年正好在御花园见过,便记在了心间。” 晋王心里泛酸,“可见父皇对五皇弟甚为宠爱,竟连奇花异草这些小事都能考虑到,往府里送。” 原本他还以为楚玄迟母族被灭,自己被放逐后又屡立战功,文宗帝必然会忌惮,哪成想竟是如此护着。 文宗帝不仅为了楚玄迟,找由头撤去了他所有职务,这御王府也是外看恢宏大气,里看精致奢华。 最初来赴楚玄迟对婚宴时,他便叹为观止,今日得以游玩,所见更多,妒火便熊熊燃烧了起来。 楚玄迟说着冠冕堂皇的话敷衍他,“父皇仁慈,自是皇恩浩荡。” 晋王借机拿太子对比,“父皇确实仁慈,而太子殿下贤名在外,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向来温和的太子,瞬间便沉下了脸,冷声提醒,“大皇兄慎言,切莫祸从口出。” “是愚兄失言,太子殿下请恕罪,也请各位当做刚才什么都没听到,本王也是听多了这种话才脱口而出。” 晋王的言外之意太过明显,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听得出来,但谁也没正面接话,都是敷衍过去。 趁着赏梅,墨昭华将沐雪嫣介绍给了容悦,来年她行及笄礼,还需赞者与有司,而她在盛京并无朋友。 “悦悦,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王爷的义妹沐姑娘,闺名雪嫣,比你小几个月,得空可约着一起玩。” 容悦不明所以,但墨昭华介绍的人必然不错,她当即屈了屈膝行礼,“沐姑娘安好。” 沐雪嫣来盛京也有几个月,墨昭华又专门找人教她礼仪,如今也学的有模有样,“容小姐安。” 墨昭华又介绍钟凌霏,“这位是钟家小姐凌霏,对武学颇有研究,雪嫣若有兴趣,可以互相切磋。” 她自上次初雪后,便对沐雪嫣改了称呼,她们如今这般亲近,楚玄迟看着也很欣慰。 沐雪嫣主动行礼,“钟小姐好,雪嫣来自乡野,不懂规矩,礼仪也不周到,若有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墨昭华看的极为满意,短短数月,沐雪嫣的改变不仅是对她的态度,还有规矩和礼仪。 虽然人后她还是有些骄纵,毕竟楚玄迟宠着她,她有恃宠而骄的底气,但人前却不再失礼。 钟凌霏从不以出身论人,自是不会嫌弃,微笑着还礼,“沐姑娘好,姑娘礼仪周全,着实过谦了。” 墨昭华最后又将沐雪嫣介绍给了墨淑华,再与她们闲聊了几句,便去招呼其他客人,尤其是几位女宾。 赏梅之后便是午膳,御王府备下了酒席与茶饮,男子大多饮酒,女子则品茗,席间的气氛倒也祥和。 晋王竟一改常态,没再故意挑事,墨昭华与楚玄迟冉反而不放心,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都带着疑惑之色。 第243章 生辰 下午的煮酒活动中,晋王也没再折腾,但也兴趣缺缺,最终这场宴会竟圆满的结束。 送走宾客后,还未到晚膳时间,楚玄迟与墨昭华先去后院休息,忙了一天着实累。 墨昭华回到西厢房便往贵妃榻上躺,她作为主人家,不可能一直坐着,待客自是辛苦。 楚玄迟坐在轮椅中倒是好些,“辛苦昭昭了,很多本该由我来做的事,却只能由昭昭代劳。” 墨昭华侧躺着,满脸疲惫之色,“夫君也辛苦呀,设宴本就是如此,无论怎样都会累的。” 楚玄迟神色倦怠,“那我们以后便少设宴吧,我本也不喜热闹,更不爱麻烦,大家都省事儿。” “那没法子,必要的应酬还是要有,除非夫君并不打算留在盛京,无需这些人脉关系。” 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但凡楚玄迟要留下,那便只能接受这些人情往来,维护人际关系。 “我倒是想回南疆,但这也不是我说了算,还要看父皇是否首肯,暂时只能辛苦昭昭了。” 楚玄迟不喜欢盛京城里的勾心斗角,可他作为亲王,若无封地,最好是留在皇帝眼皮子底下。 墨昭华换了个话题,“奇怪,晋王后来怎突然安静下来?这可不像是他的性子与作风。” “确实很不对劲,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算计?”楚玄迟也一直想着这件事,防着晋王。 “应该与太子殿下有关,上午赏梅之时,属下见到太子找过晋王,两人屏退左右说了几句话。” 雾影知他们要休息,便没跟进来,只跟花影几人在外间,隔着珠帘还是能听到里面的话。 “那大概是因着晋王之前那句话,被太子拿住了把柄,太子若真闹到父皇跟前,晋王讨不到好。” 楚玄迟只是不想回应晋王,否则以晋王这么多次的挑衅,他随便找个由头都能闹到御前去。 届时文宗帝的头痛症怕是又要犯,但他并非心疼文宗帝,而是在站起来前不想节外生枝。 墨昭华道:“太子明里暗里都在帮着夫君,应该不仅仅是出于手足之情,怕是存了拉拢之心。” 太子虽然是皇后嫡长子,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可因着至今还没有子嗣,这位子坐的并不稳。 “我并不想站队,只想忠于东陵国臣民,但若是逼急了,我也只能表态,以免沦为众矢之的。” 这也是楚玄迟想回南疆的原因之一,他自己无心帝位,也不想卷入夺嫡之中,连累家人。 他如今也是有家人要守护的人! “妾身明白,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与其让别人联手对付我们,不如拉一家下水,共同承担。” 墨昭华前世也曾帮楚玄寒夺嫡,很多事无需楚玄迟明说,她心里已然跟明镜似的。 楚玄迟早知她冰雪聪明,但没想到连夺嫡这种事都能想的如此透彻,心下既惊也喜。 “昭昭聪慧,无需我多言便能想明白,果然与聪明人相处最为舒服,我也轻松了许多。” 雾影虽是习武之人,但推了楚玄迟一天,也是乏了,坐在一帘之隔外的椅子上笑语。 “王爷与王妃真乃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属下何其有幸,能跟着你们这样的主子与主母。” 墨昭华轻笑,“雾影何时也学了疏影,这般阿谀奉承?” 雾影说的理直气壮,“属下与疏影不同,他是阿谀奉承,属下却是实话实说。” 墨昭华逗他,“是吗?那你将疏影喊来,当着他的面说,我倒要看他会不会揍你。” 雾影语气略显无奈,“王妃这是看腻了属下,想要换个人来跟着主子,好换个心情么?” “怎么?你打不过疏影,还是心虚不敢还手,以至于被他打的爬不起来,无法跟着夫君?” 墨昭华还记得上次雾影得知要测试楚玄迟是否恢复知觉,特意找借口抢了月影打下手的机会。 当时她也是这般逗他,他就说会被月影打趴下,如今她是越来越喜欢逗他玩,他也配合。 “咳咳……”雾影理亏的哀求,“属下背后议论人长短,自是会心虚,还求王妃饶过。” “你还真是变了,以前可没这么多话,更不会这般的油腔滑调,不过这样也好,鲜活了些。” 楚玄迟很乐意看到雾影改变,以前活的太过压抑没自我,现在才真正像个活生生的人了。 雾影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主子的性子不也变了么?属下这可都是跟着主子学的。” 楚玄迟看向墨昭华,“昭昭,这都是你的功劳,是你把死气沉沉的御王府,变的温暖而鲜活。” 墨昭华娇笑连连,“是吗?那夫君要如何奖励妾身呢?” 楚玄迟眼里眉梢都是宠溺,“昭昭想要什么奖励?” 墨昭华目光炙热的如同两团火,“妾身要夫君安好,并与妾身情深且白头。” 楚玄迟深情款款的承诺,“好,我与昭昭都会好好活着,且以情深共白头。” *** 时光荏苒,一转眼的工夫,便到了十二月十二日。 今日乃是楚玄迟的二十三岁生辰,也是墨昭华陪他过的第一个生辰。 “夫君,生辰快乐,妾身愿夫君平安顺遂,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清晨醒来,墨昭华慵懒的从楚玄迟怀里睁开眼,先吻上他的眉眼,再送上祝福。 楚玄迟抱着她,回吻她的脸,“谢谢,愿昭昭与我同喜同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墨昭华摸索着握住他的手,“妾身希望未来每年的今天,妾身都能陪在夫君身边。” 楚玄迟与她十指相扣,“好,我也要陪昭昭过生辰,今年错过了,来年定不会。” 他当时倒是在盛京,可两人莫说是赐婚,便连十年的再见都还没有,如何能为她庆生? 墨昭华打了个呵欠,“该起来了,宫里的赏赐差不多快送来了,我们的库房又要充盈一些。” 楚玄迟刮了刮她的俏脸,“我家昭昭原还是个小财迷,说到赏赐脸上都笑开了花,但人比花娇。” 第244章 圆房(男女主) 一大早,宫里的赏赐便陆陆续续送到了御王府。 先是文宗帝,元德太后,敬仁皇后与德妃等几个长辈给楚玄迟的贺礼。 而后是太子与八皇子,嘉善公主等手足的生辰礼物,一时间御王府好生热闹。 再后来又有宫外这些兄弟的礼物,还有辅国公府,以及诸位臣子差人送来的寿礼。 “我嫌麻烦,特意不办寿宴,只想与昭昭安静过个生辰,却还是逃不掉这些人情往来。” 楚玄迟不愿办寿宴,除了嫌麻烦,也怕墨昭华辛太苦,毕竟他一旦办寿宴,必然声势浩大。 “没事,夫君不用管这些,妾身会命人记下,届时对方有什么喜事,再一一去还礼。” 无论是喜事还是什么,别人家送来的礼物在入库前都要登记在册,如此才好还礼。 楚玄迟光是想想都觉得她很累,“辛苦昭昭了。” “这乃是妾身作为主母的分内之事,况且还有珍珠与琥珀几人帮着,倒也谈不上辛苦。” 珍珠与琥珀作为大丫鬟,本就有协助主母处理家事之责,花影则更多的是负责外务。 提到珍珠,楚玄迟想起她的婚配,“珍珠与崔卓的喜事,昭昭想年前还是年后办?” 墨昭华已有主意,只是还未来得及与他说,“等到下旬就办,正好让珍珠在夫家过年。” 楚玄迟又担心,“珍珠去夫家过年,你我又是头一次在一起过新岁,昭昭岂不是会很忙?” 新岁事务繁忙,珍珠又是下人的主心骨,她若新婚燕尔,他猜墨昭华定然会给她放个长假。 “夫君无需担心,妾身早已跟着母亲学习管家之事,这几年新岁也有帮忙,还算娴熟。” 墨昭华前世从祁王府到东宫,再到母仪天下,当了十多年主母,区区新岁对她而言真的简单。 楚玄迟千叮万嘱,“好,你别凡事都亲力亲为,多让下面的人去操办,他们也非吃干饭的。” 墨昭华看他这般担心,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夫君这般怕妾身累着了?” “不是怕,是心疼。”楚玄迟情真意切,“累在昭昭身,疼在我心,恨帮不上忙。” 墨昭华双眸含情脉脉,话语温柔如水,“夫君真的无需如此忧心,妾身也没那般娇弱。” 楚玄迟微微颔首,“好,昭昭如今有了内力,心法也步入了第三层,确实已谈不上娇弱。” 墨昭华换了个话茬,“妾身第一次陪夫君过生辰,也不知该送什么寿礼好,夫君可有想要的?” “昭昭此时才问,来得及么?”楚玄迟对于礼物没要求,哪怕她随手摘朵花送给他都开心。 墨昭华有意逗他玩,“确实为时已晚,那妾身明年再问,今年便不给夫君寿礼了。” “想哄我?”楚玄迟挑着剑眉,“我不信,昭昭又怎可能毫无准备,怕是想给我惊喜。” “哎呀……该去前院忙了,待妾身打理完家事再说。”墨昭华巧笑嫣然的遁走。 楚玄迟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笑的极为愉悦,“呵……昭昭如今是越来越调皮了。” *** 楚玄迟的生辰过的极其简单。 只是喊来沐雪嫣和萧衍,晚上与他们夫妻二人一起用膳。 另外雾影几位护卫,再加上珍珠和琥珀两人,也在旁开了一桌席面。 墨昭华以楚玄迟之名,让阖府晚上都吃面,不仅每人加一个蛋,还有肉丝。 下人感恩戴德,别人家主人过生辰,下人忙的脚不沾地,吃的也尽是些所剩之物。 他们的主人过生辰,他们不仅无需忙着准备宴席,还能吃上厨房特意做的荤腥。 夜里施针过后,墨昭华与楚玄迟洗漱更衣。 楚玄迟由衷的感谢她,“多谢昭昭,用一碗面便为我笼络了府里下人们的心。” 墨昭华拧了帕子给他,“妾身并非只是为夫君,而是为我们夫妻,除非夫君想另娶。” “是我的错,夫妻本是一体,我却分了你我,如此生分,另外,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另娶。” 楚玄迟认错态度良好,速度快且真诚,墨昭华也就不忍心再逗他,“夫君知道错就好。” 两人洗漱好,换上了暖和的寝衣,楚玄迟问,“夜已深,生辰也快过了,昭昭的礼物何在?” 墨昭华媚眼如丝,“还有什么是比妾身更好的礼物么?” 楚玄迟看着她这魅惑样,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昭昭……要将自己送给我?” 墨昭华走到桌旁,掀开桌上的红色盖布,下面竟是两个酒杯,隐约还能闻到酒味。 她将两杯酒端起,回到楚玄迟跟前,递了一杯给他,“夫君先与妾身喝了这杯合卺酒。” 当初大婚之日她以水代酒与他喝了合卺“酒”,说真正饮合卺酒之日,便是洞房花烛之时。 楚玄迟笑着接过酒杯,“昭昭的生辰礼物,便是要在今日真正洞房花烛么?” 墨昭华弯下腰与他挽手交杯,“夫君也该与妾身圆房,让妾身做个真正的女人。” 楚玄迟满目愧疚的轻唤了她一声,“昭昭……” 墨昭华心微微一沉,有些担心,“夫君可是还要拒绝?” “不,我早该与昭昭圆房的,作为一个男人,我胆子怎能比昭昭还小?瞻前顾后。” 楚玄迟说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酒入喉有辛辣之感,可见这是真正的烈酒。 墨昭华也饮下了杯中酒,她的酒量一般,也不喜酒,但这杯酒她一定会喝下。 她拿过楚玄迟手里的酒杯,一起放回桌上,然后将轮椅推到床榻旁,看着他上榻。 楚玄迟目光炙热的看着立在床旁的墨昭华,“爱妃,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就寝了。” 墨昭华利落的脱鞋上榻,躲进了柔软温暖的锦被之下,而后珍珠进来放下帐幔,熄了灯。 她在黑暗中褪下寝衣,放在一旁,随即一个翻身将楚玄迟压在身下,“这次便先委屈夫君。” 楚玄迟抱着她,“不委屈,我楚玄迟向上天祈愿,愿我们夫妻携手到老,子孙满堂。” 墨昭华也紧跟着祈求,“我墨昭华向上天祈愿,愿我们夫妻百年好合,子孙平安顺遂。” 第245章 出事 翌日,天色已大亮。 墨昭华如往常般从楚玄迟怀里醒来。 不同的是,触感极为温软,不再有寝衣的那种摩擦之感。 昨晚他们坦诚相见,欢愉之后累得沉沉睡去,并未重新将寝衣穿上。 墨昭华没睁眼,只是稍稍动了一下,往他怀里蹭了蹭,把他抱的更紧些。 楚玄迟略带沙哑,又有几分慵懒的声音紧跟着响起,“昭昭可是醒了?” 墨昭华这才睁开眸子,眼里带着丝歉意,“妾身这是又吵醒夫君了?” 昨夜睡得晚,楚玄迟有些困,“没有,我正好也醒来,可见我们心有灵犀。” 墨昭华的眸子也不太清明,睡眼惺忪,“夫君,妾身真的好开心,也好幸福。” 楚玄迟想着昨夜,意犹未尽,“我更开心更幸福,昭昭给了我不一样的人生体验。” “妾身不想起来了。”墨昭华作为主动的一方,自是要比楚玄迟辛苦,好在她体力好。 这是此生第一次,也是前世今生的第三次,只不过唯有这一次,她有着清晰的记忆。 原来男欢女爱是这般美好,如梦如幻,恍如漫步在云端,虽有些疼,依旧让她欲罢不能。 “可是昨晚累到了?”楚玄迟不介意自己在下,他介意的是为难了她,“辛苦昭昭了。” 墨昭华怕他多想又内疚,没承认,“不是,妾身只是不想与夫君分开,一刻也不想。” 楚玄迟拥紧了她,“我又何尝不是如此,与昭昭在一起,便想要时光就此停下来。” 墨昭华的身子紧贴着她,感觉已越来越炙热,“那我们今日便偷个懒,再躺会儿可好?” “昭昭要不要再来一次?”楚玄迟也有同样的感觉,体内似乎困着只猛兽,即将破体而出。 “夫君食髓知味了?”墨昭华的俏脸泛起了红晕,她昨夜也是这般羞涩,只是夜色中看不清。 “是,那昭昭呢?”楚玄迟怕让她主动,她未能享受到该有的欢愉,还有些忐忑,“可也喜欢?” “妾身喜欢的不得了。”墨昭华长腿一勾,双手再一撑,便趴在他身上,“但只能是夫君……” “我也只要昭昭,待我站起来后,谁若敢往我府里塞人,必然让她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楚玄迟腿不能动,只有双手能配合,不过没关系,再给他些时日,他会给她新的体验。 “我们要办好事,夫君莫说不吉利的话。”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墨昭华动作已娴熟了些。 “好,我不说,我们专心办好事。”楚玄迟手上有厚茧,但一年未拿剑,已平滑了许多。 若还是像以前那般粗粝,他此刻都不敢抚上墨昭华的背,怕划伤了她吹弹可破的肌肤。 *** 当天晚上。 祁王府,梧桐苑。 墨瑶华躺在贵妃榻上歇息。 锦秋则跪坐在一旁,殷勤的给她喂草莓。 墨瑶华越吃越喜欢,“六郎送来的果子,味道就是好。” “好是极好,但娘娘也不可多吃。”锦秋说着便不再往她嘴里喂。 墨瑶华吃上了瘾,“你如今怎跟个管家婆似的?我还要,尽管给我喂。” 锦秋抱着果碟不肯,“娘娘,府医说如今您的肚子太大,切不可再贪食……” 肚子若太大,孕妇平日里吃的又多,胎儿便可能很大,这对于生产来说不是好事。 墨瑶华如今才七个月,肚子大的却像是已足月,曾怀疑过是双生子,但府医笃定不是。 她不依不饶,“不是我要吃,是皇长孙没吃够,赶紧喂,我要让我的儿子长得白白胖胖。” 锦秋毕竟只是个丫鬟,墨瑶华真要是吃,她也不敢不从,只能继续给她喂,直到全部都吃完。 “明儿个让六郎再送些过来吧,今日该去歇息了。”墨瑶华心满意足的抬起了右手。 锦秋会意的伸手托住,又喊了个丫鬟进来帮忙,两人合力才将她扶起来,又扶去了内室。 伺候好墨瑶华洗漱躺下,锦秋则在外室守着,一般而言除了喝水和出恭,没其他事忙。 也不知过了多久,内室传来墨瑶华的喊声,“锦秋,快,快叫府医来……” 锦秋本躺在地铺上打盹,听到声音瞬间爬了起来,奔入内室掌灯,掀开了幔帐。 墨瑶华躺在床上,满头冷汗,双手放在锦被上,隔着被子抱着肚子,满脸痛苦之色。 自她有孕以来,多次腹痛都是装的,锦秋初次见她这般,吓了一跳,“娘娘这是怎么了?” 墨瑶华疼的倒吸凉气,“肚子疼,好疼,我受不了了,快让府医来啊……” “来人,快去叫府医,跑着去。”锦秋赶紧出去,扬声吩咐,“吴嬷嬷,你进来。” 如今天寒地冻,墨瑶华近来又嗜睡,这才睡的早了些,其他人还在各自忙碌着。 听到锦秋的吩咐,青花头一个应声,小跑着去请府医,因着勤快,她近来很是得脸。 吴嬷嬷则赶紧进内室,看到墨瑶华的样子,她也吓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生产。 她急切的问锦秋,“娘娘怎突然疼成这般模样?用晚膳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 锦秋反问她,“今日晚膳是你亲手做的,还是亲自盯着?膳食有没检查仔细?” 吴嬷嬷眼神闪躲,“都检查过,今日我虽没亲手做,可也一直在厨房盯着。” 锦秋弯下腰,一边为墨瑶华擦汗一边嘀咕,“如此,那娘娘怎会突然腹痛难耐?” “哎哟……”墨瑶华不停的叫唤,“不行了,疼死我了,六郎呢?快去请王爷过来。” 锦秋后知后觉,“娘娘息怒,奴婢一时急忘了,只记得喊府医,奴婢这就让人去请王爷。” “哎哟……”墨瑶华艰难的翻了个身,想蜷缩起身子却又做不到,“疼死我了……” 青花肩上背着药箱,领着一个府医匆匆走到珠帘外,“锦秋姑娘,府医来了。” 梧桐苑里有规矩,没墨瑶华和锦秋以及吴嬷嬷的点头,其他人皆不得进入卧房中。 锦秋厉喝一声,“这会儿还顾什么规矩,赶紧进来!” 第246章 下药 与此同时,御王府。 墨昭华昨日累了,今日便早些回去歇息。 主院书房中只有楚玄迟和雾影,前者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雾影观察了他一天,“主子今日的心情,怎比昨日过生辰还要愉悦?” 楚玄迟勾起嘴角,“你想知道缘由?” 雾影笑道:“既是好事,属下自是想与主子同乐。” 楚玄迟抬手捏着下巴,“确实是好事,但是本王的私事,你要如何同乐?” “看来昨日属下没守夜,错过了主子的人生大喜事,这个疏影竟也不吱个声。” 昨晚是疏影守夜,虽说他们护卫听不到里面的小动静,但丫鬟送热水进去定能听到。 “你尚未娶妻,也未经情事,反应怎这般快?”楚玄迟今日心情太好,本还想逗他一下。 “咳咳……因为属下一直盼着这天。”雾影道喜,“恭喜主子,看来属下很快要有小主子了。” 楚玄迟的眸色突然便黯了下去,“以本王如今的处境,若真有了孩子,我们可能护他安危?” 雾影对他敬若神明,“主子会在小主子降生前站起来,这还有何可担心?属下相信主子的实力。” 楚玄迟叹气,“本王不仅比不上王妃,竟是连你也不如,本王以后也不可这般畏首畏尾。” 雾影摇头,“主子并非畏首畏尾,是想太多,过于谨慎,一心想保护好身边的所有人。” 冷影的死和铁骑军的伤亡,是藏在楚玄迟心里的一根刺,让他变得如今这般谨慎。 楚玄迟尽量放松,“那便随缘,孩子若来了,我们好生养着护着,若没来也不强求。” 雾影看了严漏刻,时间倒是还早,但今日情况不同,“主子昨夜也辛苦了,该早些歇息。” 楚玄迟苦笑,“本王如今这般,又何来的机会能辛苦?” 雾影贴心的提醒,“那主子也该陪着王妃歇息。” 楚玄迟转动着轮椅,“你说得很对,是本王疏忽了,本王这就回厢房。” *** 祁王府,梧桐苑。 墨瑶华的痛呼声时不时的响起。 府医问她一些问题,她气急败坏之下都未能配合。 府医也是敢怒不敢言,还得低声下气,好不容易才做完了望闻问切。 刚把完脉锦秋便问,“大夫,娘娘这到底是怎么了?可是吃坏了东西?” 若只是吃坏了东西倒还好,她最担心的是有人动了手脚,想要这孩子的命。 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府医也得给她几分面子,“姑娘别急,再给我点时间。” “哎呦……”墨瑶华叫唤了几句,恼羞成怒,“王爷呢?怎么还没有请来过?” 锦秋耐着性子安抚她,“快了快了,应该马上就到,娘娘且耐心再等待下。” 墨瑶华疼的不行,一直在叫唤,“哎哟……疼死了……” 府医很快确诊,“不好,快去禀告王爷,庶妃娘娘这是被下药了,有落胎之危。” “什么?”锦秋大惊,“还真是被下药?何人这般大胆,竟敢对皇嗣动手脚?” 墨瑶华双手紧紧抓着锦被,嗓子都已喊哑,“王爷……” 去请楚玄寒的人终于回来了,但消息不太好,“王爷今日有应酬,至今还未回府。” 锦秋心急如焚,厉声呵斥,“那就让人去外面请,皇嗣有危险,一定要马上请回来。” 她缓了口气又道:“再让人赶紧去趟明月居,皇嗣之事,事关重大,需与王妃知会一声。” “知会她作甚?”墨瑶华气喘吁吁,“我看就是她让人给我下的药,还要让她来看笑话吗?” 锦秋柔声解释,“娘娘,王妃毕竟是主母,且如今事情还不确定,不可失了规矩,落人把柄。” “哎哟……”墨瑶华尚存理智,便没反驳,“你这庸医,到底行不行,我快要疼死了……” 这寒冬腊月,府医却已然是满头大汗,“娘娘稍安勿躁,小的正在想办法为您保胎。” 吴嬷嬷扬声吩咐,“不是还有一位府医么?快去喊来为娘娘止疼,两人总比一人管用。” 府医道:“他今日休假,并不在府中,他家住的远,请他回来倒不如请大夫来得快。” “御医呢?”墨瑶华看不上普通的大夫,“去请御医来,这可是皇长孙,哎哟……” “这……”锦秋为难,“御医在宫里,奴婢们又如何进的去?也只有王爷才有这本事。” 墨瑶华咬牙,“尉迟霁月呢?她不是亲王妃么?快点让她去请御医,定要保住我的皇长孙。” 偏生就这般巧,尉迟霁月得到消息,正好从明月居赶来,听到了她这句大不敬的话。 “庶妃好大的威风,不仅直呼本王妃的名讳,还敢对本王妃发号施令,颐指气使。” 墨瑶华不敢造次,怒瞪了锦秋一眼,怪她没提前知会,而后故意痛呼,“哎哟喂……” 锦秋也没办法,人在内室,又要安抚她,又要为她擦汗,哪还有闲工夫关注外面的情况。 况且尉迟霁月又是匆匆赶来,进了梧桐苑也不曾让人先行通报,于是才有了这一幕。 尉迟霁月冷哼一声,“叫唤也没用,本王妃不是王爷,会纵容你坏了规矩,不敬主母。” “王妃娘娘,庶妃娘娘是疼的厉害,又担心小主子,这才口不择言,还请王妃体谅庶妃。” 锦秋忙不迭的为墨瑶华解释,她若解决不了这事,让墨瑶华受了责罚,她定然也没好果子吃。 尉迟霁月斜睨了她一眼,阴阳怪气,“你倒是条好狗,主子都还没开口,你先吠上了。” 锦秋连忙跪了下去,“奴婢知罪,刚才太过着急,以至于忘了规矩,还请王妃恕罪。” 墨瑶华竟一句话都不为她说,只是以痛呼来敷衍尉迟霁月的怒火,“哎呦……” 尉迟霁月听了几句便嫌烦,“别叫唤了,你这般吵闹,让府医如何专心为你治疗?” 墨瑶华继续叫唤着,“哎哟……王爷……” 尉迟霁月故意对楚玄寒换了称呼,“夫君在外应酬,你喊破喉咙夫君也听不到。” “哎哟……六郎……”墨瑶华不知是充耳不闻,还是刻意挑衅,竟喊出私底下的称呼。 第247章 难保 锦秋被吓的瞪大了眼睛,“娘娘……” 墨瑶华对楚玄寒的亲昵称呼,又岂能舞到尉迟霁月跟前? 尉迟霁月冷笑,“看来果然是疼的厉害,不仅口不择言,还连伪装都做不到了。” 锦秋闻言大惊失色,这才知道,原来她早已知晓此事,那她怎么还能容得下墨瑶华? “六郎……”墨瑶华脑子浑浑噩噩,已然听不到其他人的话语,满心想着楚玄寒。 “贱人,你竟然还敢叫!”尉迟霁月怒道,“六郎也是你区区庶妃能叫的吗?” 锦秋终于发现墨瑶华不对劲,目光涣散,连忙大喊,“娘娘,您一定要撑住啊!” “六郎……”墨瑶华低喃,疼的眼泪止不住的掉,“瑶瑶好疼……” 尉迟霁月虽早从青花处得知了这些,但听到还是受不了,气的七窍生烟。 她也不顾墨瑶华如今是何情况,抬手就想打,“贱人,谁允许你如此自称!” 锦秋胆子够大,竟起身奔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王妃息怒,庶妃遭不住啊!” 墨瑶华却火上浇油,又喊了一声,“六郎……” 尉迟霁月彻底被激怒,用力的甩开了锦秋,“大胆贱婢,竟敢以下犯上。” 她本想再教训墨瑶华,却听得吴嬷嬷惊呼一声,“不好,庶妃娘娘晕过去了。” 府医跪下,“王妃娘娘,小的无能,已无力保住庶妃娘娘腹中胎儿,这如何是好?” 尉迟霁月心中大喜,她本就容不下这个孩子,如今别人动了手脚,她只需要坐享其成。 她可请御医,却有意拖延时间,“废物,我们花钱养着你是让你当摆设,听你说无能的么?” 锦秋跪在床前,心急如焚,“王妃娘娘,还请先以庶妃娘娘与皇嗣为重,府医可日后再发落。” 吴嬷嬷也跪在床前,一个劲的哭喊,“娘娘,您醒醒,老奴求您快醒醒啊……” 墨瑶华若真出了什么事,她难辞其咎,楚玄寒盛怒之下,要了她的老命都不足为奇。 锦秋还没放弃,一个劲的磕头,“求王妃娘娘救救庶妃,救救王爷的孩子,求王妃……” 尉迟霁月装傻,“你这贱婢莫不是急昏头了?本王妃又非大夫,如何能救得了他们?” 锦秋继续磕头,“您是亲王妃,入得了皇宫,还请王妃发发慈悲,请来御医救庶妃母子。” 尉迟霁月趁机发难,“他们是母子?那本王妃是什么?” 锦秋额头已见血,“王妃娘娘恕罪,都是奴婢的错,真的急昏了头,王妃才是孩子的嫡母。” 尉迟霁月可不会同情,她正愁不知道怎么拖延时间,这送上来的好机会,她又怎能错过? 她揪着不放,“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主子没规矩,下人也这般不知礼数,口出狂言。” “奴婢知罪,王妃娘娘如何责罚奴婢都认,还请先救庶妃与皇嗣,求王妃娘娘……” 锦秋只想赶紧揭过此事,尉迟霁月则正好相反,她能拖一刻是一刻,最好拖的一尸两命。 “你对她这般好,处处维护她,可她之前却连句解释的话都不肯为你说,你何苦来哉?” 尉迟霁月趁机离间锦秋与墨瑶华,若能策反锦秋,她以后便能知墨瑶华的一举一动。 锦秋自是没这么好说动,“这是奴婢的职责,至于庶妃娘娘如何对奴婢,奴婢未有怨言。” 尉迟霁月也没指望一句话便策反,继续问,“值得吗?” 锦秋垂着脑袋,“奴婢只是个下人,没得选择。” 尉迟霁月看时间差不多,“罢了,倚翠,拿本王妃的牌子速速入宫,将此事禀明良妃娘娘。” 她若再拖延下去,目的太过明显,楚玄寒那边不好交代,剩下的只要交给倚翠即可。 递给倚翠令牌的时候,她使了个眼色,倚翠会意的点头,已然明白了她的心思。 吴嬷嬷急切的问,“为何是找良妃娘娘,而不是直接找御医,这不是更耽误时间么?” 尉迟霁月怒道:“你个奴才懂什么?御医也是我们随便能召的么?不得由良妃娘娘出面?” 吴嬷嬷赶紧磕头,“王妃娘娘请息怒,是老奴愚昧无知,以为您是亲王妃便可以直接找御医。” 尉迟霁月又对她发难,“你这是在嘲讽本王妃没本事?” 吴嬷嬷惶恐不安,“没有没有,老奴是真的无知。” 尉迟霁月厉呵一声,“既无知,便闭上嘴。” 内室中人纷纷噤若寒蝉,无一人再敢开口,内室自此陷入了静谧之中。 *** 御王府,西厢房。 楚玄迟本是回来陪墨昭华歇息,结果她又起来为他施针。 雾影在旁帮忙,疏影突然过来,有要事禀告。 他是自己人,自是早知墨昭华治疗之事,很快便进来禀告了祁王府的事。 楚玄迟勾一抹笑意,“哦?大晚上还有这好事儿?” 墨昭华舒了口气,“等了这般久,可算是有人坐不住。” 楚玄迟饶有兴趣,“就是不知道是谁出的手,这下有的老六去调查了。” “不过月份已经这般大,即便是中了堕胎药,处理及时,也还是能生下来。” 别的不说,墨昭华自己便有把握,但这有个前提,需要及时处理,晚了可不行。 楚玄迟闻言,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以昭昭之见,若真生下来了,也能养得活是吗?” “胎儿如今已有七个月左右,处理得当生下来,确实也可养活,但月份不足,必然羸弱。” 墨昭华还有句话没说出来,虽然可养活,但养大不容易,很可能会夭折。 “太子当初便是不足月,以至于身子一直不好,但太子的月份应该比这大些。” 楚玄迟对太子具体是怀了几个月生下来的并不清楚,只知他是未足月便生已降生。 当时敬仁皇后的情况跟墨瑶华差不多,也是遭了算计,无法再保胎,不得不提前生产。 “所以若无法保胎,便只能早产,最坏结果是生下死胎,最好的则是生下不足月的孩子。” 再三提到孩子,墨昭华不禁想到了自己前世的孩子,他死的那般痛苦惨烈,墨瑶华这是在还债。 第248章 赶回 祁王府,梧桐苑。 楚玄寒终于匆匆赶了回来。 尉迟霁月一直没离开,便是在等着他。 听闻他回了府,她忙去院里迎接,“王爷……” 楚玄寒直接打断他的话,急切的问,“庶妃情况如何?” 尉迟霁月道:“府医无能,保不住皇嗣,妾身已让人进宫请御医前来。” 楚玄寒又未回应她,快步进入厢房,直奔内室,先去看墨瑶华,满目担忧色。 尉迟霁月的手下意识的握紧,满心嫉妒,自相识以来,他可从未如此关心过自己。 府医也还在里面,见楚玄寒进来,连忙跪下,详细跟楚玄寒说明墨瑶华的情况。 楚玄寒怒问,“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对庶妃下药,冷延,给本王速查,定要将人揪出!” “是,主子!”冷延应声退了出去。 楚玄寒扫视全场,“你们是如何伺候庶妃?竟给人机会下药,没人盯着庶妃的膳食?” 吴嬷嬷慌忙跪下,“王爷息怒,老奴自跟着娘娘入府后,便每日都有仔细盯着。” 楚玄寒道:“既如此,那这脏东西是如何入了庶妃之口,以至如今闹得这般凶险?” 吴嬷嬷垂着脑袋,无法解释,“王爷恕罪,老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楚玄寒看向锦秋,“你是庶妃的贴身丫鬟,她如此信你,此事你难辞其咎!” 锦秋也跪下,“王爷息怒,膳食方面一直由吴嬷嬷负责,庶妃娘娘对她极其信任。” 楚玄寒大怒,“一个个的都只会推脱,你们最好祈愿庶妃无事,否则本王饶不了你们!” 尉迟霁月开口,“他们虽有错,但事情还未查清,其中恐有隐情,待查清真相再罚也不迟。” 楚玄寒拧着眉看向她,眼里泛起迷惑之色,“王妃为何要为他们说话?” 他府里就这么两个女人,私下是什么情况他清楚的很,这可不像她会做的事。 “妾身只是就事论事,庶妃日后还得她们伺候着,万一因此记恨在心岂不害了她?” 尉迟霁月不仅为下人说话,还为墨瑶华考虑,听得锦秋和吴嬷嬷两头雾水。 “她们敢!”楚玄寒目光如刀,扫向跪在地上的人,“否则本王立刻命人杖毙!” “王爷先消消气,切莫气坏了身子。”尉迟霁月闻到他身上有酒味,“来人,上茶!” 这是在梧桐苑,不是明月居,自然是锦秋去安排,端茶倒水这种事,可轮不到低位的丫鬟。 “御医呢?”楚玄寒喝了口茶,重重的放下茶杯,“怎还没来,没长腿吗?难不成是爬过来的?” 尉迟霁月柔声安抚,“快了快了,王爷且再耐心等等,毕竟御医是在宫里,不是在我们府中。” *** 御王府,西厢房。 墨昭华已为楚玄迟施针完毕,刚躺下不久。 疏影又来传消息,因着熄了灯,便只在外室低声禀告着。 “主子,祁王府又来消息了,府医无力保胎,祁王妃让人拿了她的牌子入宫找良妃。” “这是要请御医吧?我虽未能亲眼看到墨瑶华的情况,但拖这么久,她的希望已不大。” 虽然疏影得到消息与尉迟霁月让人请御医的时间有延迟,可堕胎药的药性太猛烈。 别说是耽误了一刻,即便是耽误一炷香甚至一盏茶时间,结果也会有巨大差别。 楚玄迟轻笑,“那还真是凑巧,偏生老六不在府里,靠着尉迟霁月岂能处理的及时?” 墨昭华道:“祁王妃巴不得这孩子生不下来,不仅不会及时处理,怕是还要刻意拖时间。” “是啊,而且今日是真凑巧还是人为,怕是又得老六好好调查一番,接下来他可真忙。” 楚玄迟幸灾乐祸,胆敢算计墨昭华的人,便是他的敌人,楚玄寒与墨瑶华两人便是。 墨昭华体恤下属,“夜深了,疏影去休息吧,无需再详细禀告,届时直接说个结果即可。” “谢王妃娘娘。”疏影也觉得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乐得早点回去睡大头觉。 楚玄迟拥着她,幽幽叹息,“昭昭对他们这般好,若有一日遭到背叛,如何受得了?” 墨昭华看的很开,“没事儿,那是识人不清的惩罚,也是该得的,能够长教训。” 楚玄迟没再言,他很好奇,她到底经历过什么,才能在这般年纪,却已看透了一切? *** 皇宫,长秋宫。 御医早已去往祁王府,良妃却坐立不安。 贴身宫女彩玉柔声劝她,“娘娘别着急,御医已去,庶妃娘娘定会平安无事。” 良妃拧着眉头,“这么大月份了,却中了堕胎药,也不知底下那些人是如何伺候。” 彩玉跪坐在地上给她捶腿,“谁说不是呢?偏生王爷今日又在外应酬,未能及时处理。” 良妃狐疑,“怎就这般巧,寒儿不在府里,墨瑶华便中了这等脏药,只得由尉迟霁月处理?” 彩玉试探着问,“娘娘可是怀疑祁王妃?可不应该吧,她若真要动手,又何须等到现在?” 良妃人在深宫中,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便不多想,“罢了罢了,此事寒儿自会去查。” “娘娘,夜已深了,您歇下吧。”彩玉又劝,“祁王府若有结果,奴婢会及时禀告。” “本宫如何睡得着,孩子若保不住,其他宫里的人又得逮住机会对本宫冷嘲热讽。” 良妃倒也不怕贤妃淑妃德妃他们,毕竟他们的孩子都不如楚玄寒,她最怕的是纯惠贵妃。 彩玉知她心思,只能劝,“娘娘想开些吧,若真有不幸,娘娘可借口伤心病倒,闭门谢客。” 良妃若有所思的点头,“这倒是个好法子,还是你脑子灵活转得快,本宫都还没想到。” 彩玉极尽谄媚,“都是娘娘调教的好,奴婢初入宫时可是什么都不懂,全靠娘娘的教化。” 良妃一手提拔了她,对她极为宠信,“就你嘴甜会说话,讨得本宫欢心,以后多调教其他人。” “是,娘娘。”彩玉嘴上应的爽快,心里却已拒绝,她不可能真去调教别人,来与她争宠。 第249章 催产 与此同时,东宫。 贴身侍卫元肇在太子的寝殿外室禀告。 “殿下,祁王庶妃中了堕胎药,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太子并未入睡,本是与太子妃靠着床头谈话,“可知是谁动的手?” “事发突然,暂时还不知。”元肇低声请示,“可需要让储闻去调查?” “罢了,老六总归会查,届时孤听个结果便是。”太子乐得让自己的人休息。 孩子出事,最急的人必然是楚玄寒,他也没必要调查,左右他也不是那么关心过程。 “是,主子。”元肇应声退出了外室。 太子妃这才柔柔的开口,“对于祁王庶妃之事,辰哥心中可有怀疑的对象?” 太子不甚在意,“没有,可怀疑的人太多,可动手的人也多,我懒得费心去想。” “不知我们何时才能有自己的孩儿。”太子妃靠向太子,一副小鸟依人的温顺模样。 太子伸手揽着她,“柔儿莫急,如今局势不稳,有了孩子便多一份危险,对孩子不好。” 太子妃幽幽叹气,“不正是因为柔儿至今未能诞下麟儿,才让辰哥的位子不稳么?” 她虽不能干政,但身在宫中,多少也能听到些议论,至今无子嗣是太子最为人诟病之事。 太子的眸子稍黯了些,“莫说胡话,即便我们有了儿子,有狼子野心的人,也依旧不会放弃。” “可若有个孩子,辰哥的压力不会这般大。”太子虽从不言说,但太子妃深知他如今面对的压力。 太子温柔的安抚她,“他们狼子野心,若真有了孩子,我们也未必能护的住,正如今晚的祁王。” “为什么一个个都要对孩子下手?”太子妃流露出不忍,语气也极为悲伤,“孩子何其无辜。” 太子趁机道:“所以我们这样真的很好,待将障碍扫除,局势稳定些,我们再想孩子的事。” 太子妃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满目担忧之色,“辰哥,柔儿真的能生下我们的孩儿么?” “柔儿这般不相信我?”太子身子羸弱,子嗣方面确实要艰难些,但还不至于不孕。 太子妃垂下眸子,“并非不信,而是本非辰哥的问题,不过是辰哥心疼柔儿,隐瞒真相。” 她婚后久未孕,御医前来诊脉便说过她的身子有些问题,比较难孕,甚至是不孕。 但太子压下了此事,对外说是自己身子羸弱,才导致太子妃不孕,让她免受言语伤害。 太子偏头亲吻着她的发丝,声音温柔,“这是我该做的,我愿倾尽所有,保护我的女人。” 太子妃动情的抱住他,“辰哥……” 太子轻轻揉着她的脑袋,“若连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我又如何护得住臣民?” 太子妃笃定的道:“辰哥仁慈,以后定会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帝王。” 太子抱着她躺下去,“柔儿也会是个好皇后,好母亲。” *** 祁王府,梧桐苑。 御医早已赶来,为墨瑶华诊治了一番。 墨瑶华悠悠转醒,看到楚玄寒娇呼一声,“王爷……” 喊完才转动着脑袋,扫视了一下室内,没看到尉迟霁月,这才安心了些。 楚玄寒在床沿坐下,满目关切之色,“庶妃感觉如何?可还觉得腹痛难耐?” 墨瑶华已没此前那般疼,故意道:“很疼,但为了孩子,一切都值得,妾能忍。” 楚玄寒眼里果然浮现了心疼,“御医,庶妃既已醒来,可是情况好转,孩子能保住?” 御医双手交叠行了一礼,“微臣来的太晚,已回天乏术,无力保胎,唯一能做的是催产。” “催产?可我才怀孕七个月,又怎么能生产?不足月的孩儿即便生了下来,岂不是也危险?” 墨瑶华只想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可不要一个不足月,生下来就是药罐子,容易夭折的孩子。 御医告诉她,“娘娘中了堕胎药,若将孩子留在腹中必然落胎,唯有提前生产方有希望。” “王爷,这如何是好?”墨瑶华刚醒时并不觉得太疼,这会子又疼得不行,“哎哟……” “御医毫无办法?”楚玄寒问御医,见他点了点头,便又问他,“那院使和院判呢?” 御医缓缓摇头,“若是早些,院使与院判可能还有希望,但如今真是神仙也难保。” 墨瑶华不想提前生产,“王爷,太子殿下便是不足月才身子羸弱,我们的孩儿不能如此。” 太子不足月,这已是人尽皆知之事,如此他才能做借口,掩护是太子妃难孕的真相。 御医催促,“请王爷尽快定夺,再拖下去,即便是催产,微臣更无力保证结果。” 墨瑶华咬着唇,双目通红,略带祈求的摇着头,“不要,王爷……” 御医又道:“若是不提前生产,庶妃娘娘也有性命之忧,还请王爷三思。” 得知还可能一尸两命,楚玄寒当机立断,“那便催产吧,总比胎死腹中要好。” “是,微臣这便配药。”御医片刻都不敢耽误,连忙下去配药,煎药也还需时间。 好在府医也备了些药材,否则大晚上的药铺已关门,他们还要入宫取药,更耗费时间。 “哎哟……”墨瑶华双手捂着腹部,感觉已越来越疼,这次倒是再也不用做戏给楚玄寒看。 楚玄寒看的心疼不已,抢过锦秋的帕子为她擦汗,“辛苦庶妃了,你且忍耐些,待生下来便好。” 墨瑶华大口喘着气,“王爷,到底是谁如此心狠,竟对我们无辜的孩儿下这般狠手?” 楚玄寒也想知道,“暂时不知,但本王已让冷延去调查,待有了结果,本王再告知庶妃。” “哎哟……”墨瑶华疼的只想打滚,可这么大的肚子,她连翻个身都艰难,“六郎……” “庶妃,你怎……”楚玄寒看向了外面,尉迟霁月虽不在卧房之中,可却在正厅坐着。 虽然正厅离厢房有段距离,她压根听不到,可他不能保证她会一直在那边,万一突然过来呢? “好疼……疼死了……”墨瑶华不停的叫唤,“六郎,瑶瑶好疼啊……” 第250章 先太子 楚玄寒看墨瑶华此前未回应自己,已感觉不对劲,便又喊了一声,“庶妃!” 墨瑶华眼神已涣散,凌乱的发丝被冷汗打湿,沾在脸上,喃喃自语,“六郎……” 楚玄寒疑惑的问一旁的锦秋,“这怎么回事?此前可有出现这种情况?” 锦秋恭敬地回答,“有,府医说是娘娘疼的太过厉害,意识不清才会如此。” 楚玄寒的心猛然一震,担心起一件事来,“那她此前可有当着王妃的面也这般?” “有……”锦秋本想让墨瑶华自己说,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娘娘喊了王爷……” “什么?”楚玄寒大惊,“那王妃又是何反应?” “王妃勃然大怒……”锦秋将当时的情况悉数相告,趁机稍稍添油加醋了一番。 “该死,你们怎也不拦,被王妃知晓了此事,以后不会放过瑶瑶,你们也别想好过。” “王爷明鉴,奴婢事先也不知娘娘会如此,等娘娘喊了出来,奴婢更不能去捂娘娘的嘴。” “罢了,一切等孩子生下来再说。”楚玄寒有心去找尉迟霁月解释一番,又放心不下墨瑶华。 不久后,御医便回来了,煎药需要不少时间,他负责在此期间保住孩子,为生产争取时间。 过了许久,府医才终于端着一碗漆黑的汤药进来。 “怎这般慢?”楚玄寒怒发冲冠,再无平日里那般芝兰玉树,谦谦君子的模样。 府医垂着脑袋解释,“并非小人拖延,是煎药需要时间,时间若未到,药效便不出。” 楚玄寒这才不再多说什么,与锦秋配合着,喂墨瑶华喝下了催产药,卧房里也弥漫着药味。 御医在一旁看着,眸中闪过了一丝忧色,拖了这般久,这孩子怕是能生下来,也活不了。 *** 御王府,西厢房。 疏影又在外室低声禀告,“主子,王妃,有大消息,祁王已决定给庶妃催产。” 墨昭华冷笑,“此时才催产,怕是来不及,罢了,你安心歇着,生下来再来禀告。” 前前后后已耽误了小半宿,也就是孩子的月份大,这要是月份小,早已化作一滩血水。 “是,主母。”疏影以前是要听到楚玄迟的吩咐才会走,如今不再等待,当即离开。 毕竟连楚玄迟都要听墨昭华的话,她既然说了无需禀告,他自是乐得安心去睡觉。 待他走后,楚玄迟低声问,“昭昭确定催产来不及了么?这一胎真的生不来?” 墨昭华话语淡淡,“才七个月而已,生下来也活不长,届时他们反而会更惋惜。” 楚玄迟不太希望这是个男孩,“但若是男孩,终究占了皇长孙之名,死了也一样。” 墨昭华并不这么认为,“占着名又有何用?唯有活着,才有希望,昭仁太子便是先例。” 昭仁太子便是元德太后的嫡子,比文宗帝小一些,乃是先帝的五皇子,可惜夭折了。 楚玄迟轻笑,“昭昭说得极是,活着才有希望,若非昭仁太子早逝,也轮不到父皇登基。” 文宗帝出身很不好,生母本是元德太后当皇后时的侍女,还是个官奴,但深得元德皇后宠信。 因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元德皇后为了分其他几宫的宠爱,将其献给了先帝,被封了玉美人。 玉美人手段极高,成功得了宠爱,明里暗里劝着先帝去元德皇后宫中,结果自己先怀上。 后来她便生下了文宗帝,是为三皇子,先帝赐名为天明,她也从美人晋升为婕妤。 得宠的玉婕妤不忘初心,继续为元德皇后说话,哄着先帝去凤仪宫,终让她生下儿子。 只可惜,元德皇后生产时大出血,竟就此失去生育能力,因此她更加看重玉婕妤与楚天明。 元德皇后鼎力帮助玉婕妤上位,在短短三年时间里,让她一路从婕妤到昭仪,再到嫔位。 因着玉嫔的关系,楚天明自小便与元德皇后极为亲近,跟墨胜华与容清倒是有点类似。 后昭仁太子夭折而亡,玉嫔又为救元德皇后而死,皇后为其争取了四妃之下的妃位追封。 一个痛失独子,一个没了生母,元德皇后便将楚天明养在了膝下,成为嫡子,后被立为太子。 先帝驾崩后,楚天明登基为帝,尊元德皇后为太后,再追封自己的生母玉妃为玉璋皇贵妃。 按照东陵后宫制度,依次是采女,才人,美人,婕妤,昭仪,嫔,妃,四妃,贵妃,皇贵妃,皇后。 皇后与皇贵妃不会同时存在,要么是后宫无主,由皇贵妃协理六宫,要么皇后尚在,追封其他人。 玉璋皇贵妃只是追封,对元德太后以及新后敬仁皇后都不会有影响,自是没人会对此有意见。 文宗帝不是个让人愉快的话题,每每提起,墨昭华的心中都会生恨,继而又为楚玄迟心疼。 她敛了敛心神,“夫君莫想那么多,以妾身之见,耽误到如今,即便真生下来也极可能是死胎。” 楚玄迟相信她的医术,不过有些好奇,“昭昭都不曾亲自看过墨瑶华的情况,便能做出判断?” 墨昭华笑道:“妾身无需看,只算着时辰即可,能拖到现在才催产,祁王妃必然功不可没。” 楚玄迟也赞同,“她不希望墨瑶华生下长子,这机会自是会抓住,那背后之人定然也是这般想。” “有了天时地利人和,墨瑶华又如何能保得住这孩子?甚至还可能一尸两命,更是得不偿失!” 墨昭华握紧拳头,她若这般死了,倒是便宜了她,还未让她走到高处摔下来,也未曾与楚玄寒决裂。 楚玄迟不解,“既是如此,御医为何还要建议催产?” 墨昭华耐心解释,“因为这是保住孩子的唯一机会,换做是妾身,为了孩子也愿意赌上一把。” 楚玄迟抱着她,“不,昭昭不会遇上这种事,会一直平安顺遂,日后生产时必然也是母子平安。” 墨昭华深吸了口气,这才放开拳头,“是,妾身与夫君,以及未来的孩儿,都会平安顺遂。” 第251章 皇长孙 夜已深,祁王府的梧桐苑却热闹非凡。 墨瑶华的卧房之中,一声接一声的传出惨叫,“啊——” 催产药已生效,祁王府连夜请了稳婆过来,还有御医与府医在一旁帮忙。 楚玄寒身为男子,不得入产房,尉迟霁月又未曾生子过,便都在正厅里等着。 尉迟霁月折腾了大半宿,早已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呵欠一个接一个,眼泪直流。 可楚玄寒在这里,她也不好离开,只能强撑着作陪,“叫的这么惨,不会出事吧?” 楚玄寒没理会她,倚翠怕她尴尬,赶紧低声安抚,“生孩子都这样,等生下来就好了。” 府医卧房和正厅两边走,来回传消息,看到他过来,楚玄寒迫不及待的问,“情况如何?” 府医大冬天急的头上直冒汗,“胎儿个头太大,娘娘又疼的厉害,没了力气,越发生不出来。” 楚玄寒疑惑不解,“不是才怀了七个月么?胎儿又能大到哪里去?以至于会生不下来?” 府医低声解释,“娘娘补得太厉害了些,看娘娘这肚子,也已然是怀胎十月的模样。” 楚玄寒怒道:“你身为府医,庶妃的身子一直由你负责,你却连这等小事都不知?” 府医忙不迭的道:“王爷明鉴,此事小的一直千叮万嘱,锦秋姑娘与吴嬷嬷都知晓。” 楚玄寒看向了锦秋,怒不可解,“你既然都知晓,那怎么伺候庶妃的?竟如此不尽心!” 锦秋是姑娘家,不懂生产之事帮不上忙,没留在卧房中,吴嬷嬷倒是在里面帮忙。 她慌忙跪下,“王爷恕罪,奴婢有劝娘娘,可娘娘怕饿着小主子,奴婢也没有法子。” “你没法子,就不能来禀告本王?”楚玄寒气急,“亏得瑶瑶这般信你,你竟如此待她!” 急火攻心之下,他当着尉迟霁月的面便喊出私下称呼,并且未察觉到,继续训斥锦秋。 锦秋跪在地上垂着脑袋,既不敢打断他,也不敢给提醒,左右是尉迟霁月早知此事。 尉迟霁月确实已知晓,可亲耳听到楚玄寒唤的这般亲昵,心里便跟刀割一般疼。 偏生楚玄寒训斥锦秋时,还一声接一声的称呼“瑶瑶”,更听得她妒火中烧。 “啊——”训斥间,卧房那边又传来了一声凄厉的痛呼这才打断了他的话。 尉迟霁月心中虽有气,却也不敢在这节骨眼上闹腾,只小声道:“生孩子这么疼?” 倚荷刚才没能抢过倚翠,这次赶紧抢话,“王妃莫害怕,并非每个人都会如此。” “这么久了还未生下,该不会是难产了吧?”尉迟霁月倒是巴不得,最好是一尸两命。 楚玄寒一眼看穿她那点小心思,“你是巴不得她难产,若是一尸两命则更开心是吧?” 尉迟霁月自是不承认,“王爷怎对妾身发脾气?妾身不过是猜测,因她是你的心尖人么?” 她本就是个被骄纵着的女子,何曾受过这等委屈,气急之下便再也忍不住,挑明了说。 楚玄寒心虚,“这毕竟是本王的第一个孩子,这才过于忧心了些,以至于有所失言。” 尉迟霁月看他这般,便有恃无恐,“六郎,这也是一个庶妃对王爷该有的称呼?” 楚玄寒找借口,“此前不过是庶妃疼的厉害,意识不清才口不择言,王妃莫当真。” 他越维护,尉迟霁月越生气,“妾身是王妃,她是瑶瑶,难不成妾身的父母没给取名?” 楚玄寒怕她把事闹大,又想哄着她,“月儿,你莫胡闹,在这生死攸关之际与庶妃计较。” “不,妾身计较的是王爷。”尉迟霁月委屈的呜咽,“你这一声声瑶瑶,着实伤了妾身的心。” “本王何曾……”楚玄寒刚要否认,倏地想起他气头上训斥锦秋之事,只能尴尬的闭上嘴。 尉迟霁月正想趁机为自己争取利益,府医跑了进来,“王爷,大事不好,庶妃娘娘难产。” 楚玄寒一着急,又原形毕露,“该死,这下你高兴了?瑶瑶当真难产,可能性命不保。” 尉迟霁月的心瞬间沉了下去,“王爷这是担忧之下,意识不清,以至于说出心里话?” 楚玄寒确实是如此,但凡遇到墨瑶华的事,他便容易沉不住气,伪装都变得艰难。 意识到自己再次在尉迟霁月面前失言,他不知如何解释,干脆暂时先不理会她。 他拿府医出气,“废物,还不快想办法,本王又非大夫,你难不成还要指望本王吗?” 有御医在,哪里轮得到府医想法子,他不过是来传个话,闻言赶紧退下去找御医。 尉迟霁月想把话题拉回来,“王爷……” 楚玄寒阴沉着脸,“王妃确定要现在找本王的不快?” 尉迟霁月心系于他,怕他生厌,暂时是不敢真惹恼了他,只得换个话题。 她话语变温柔,“妾身是想劝王爷莫太着急,府医虽医术不精,但还有御医。” 楚玄寒看她这般知情识趣,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耐着性子与她说了几句好话。 原本响彻夜空的痛呼声,突然间停了下来,楚玄寒的心跟着提起来,“怎么没了动静?” 府医比下人还要忙,来回跑着传消息,“王爷,实在是拖得太久,娘娘力竭已晕厥。” 锦秋早已等不下去,便离开正厅去了卧房的外面,如此她能最快得到里面的消息。 不知等了多久,她哭着跑去了正厅,“王爷,好消息,小主子的头出来了,头发浓密。” 楚玄寒也大喜过望,“如今可能看出是男孩还是女孩?” 锦秋又哭又笑,“暂时还不能,但稳婆说只要生出了头,后面就会很轻松,奴婢再去看。” 她说完又跑了回去,不久后再次来禀告,“生了,生了,娘娘终于生下来了,是个男孩儿。” “是儿子!”楚玄寒喜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直接往卧房那边冲去,边走边笑,“真的是皇长孙。” 外面冰天雪地,尉迟霁月是不想出门,但又不得不去,到了外面小声嘀咕,“奇怪,怎没听到哭声?” 第252章 死胎 楚玄寒被一语惊醒,也跟着问,“王妃所言极是,为何没有婴儿的啼哭?” 府医解释,“并非所有孩子都是哭着降世,也有些生下来要先拍打让其啼哭。” “原是如此。”楚玄寒迫不及待,“那还不快把皇长孙抱出来,让本王好好瞧瞧。” “是,王爷。”府医应声去了卧房内室。 楚玄寒在卧房外的小厅,隔着珠帘焦急的往里面瞧,奈何视线被屏风挡着。 府医很快出来,垂着脑袋耷拉着脸,不敢抬头看楚玄寒。 楚玄寒心下一紧,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孩子呢?” “王爷,小主子……”府医的声音越说越低,“没有呼吸……” 尉迟霁月心直口快,“没有呼吸,那不就是个死胎?死胎占不了名吧?” “死胎?”楚玄寒都没闲工夫去计较她后面的话,急切的问,“怎会如此?” 府医低声道:“庶妃娘娘本身中了堕胎药,孩子又在腹中憋太久,已然窒息……” 楚玄寒勃然大怒,“废物,但凡你有点用处,也不会拖到现在,以至于让孩子胎死腹中。” 府医双腿一软跪下去,“王爷息怒,小人自知保不了胎,求王妃及时请了御医过来。” 楚玄寒厉呵一声,“御医何在?” 御医闻声,快步从里面出来,“王爷,微臣在。” 楚玄寒怒发冲冠,脸色阴沉,“是你说的催产,为何结果还会如此?” 御医也赶紧跪下去,“王爷恕罪,是前期拖得太久,后续娘娘又难产,这个微臣实在没办法。” 楚玄寒厉声责备,“没办法便早说,本王可让院使与院判过来,何至于让你耽误了时间。” 尉迟霁月劝他,“王爷,妾身知你在气头上,但也不可迁怒于御医,他定然是已尽力。” “呵……”楚玄寒冷笑,“你竟为他说话,这是因为孩子夭折了,你心中很欢喜吧?” 墨瑶华生下死胎,尉迟霁月自然是高兴,可即便打死她,也不可能当着楚玄寒的面承认。 她脸色一沉,“王爷,当初早已说好孩子记在妾身名下,这孩子乃是妾身的长子!” 楚玄寒眼神阴鸷可怖,再无半分温润之色,“那又如何?终究不是你所生,并无感情。” “王爷莫不是忘了,陛下也非当今太后亲生,如今可是妾身失去了孩子,又怎可能欢喜?” 尉迟霁月说的义正言辞,甚至不惜拿文宗帝的身世说话,努力证明自己确实期待这孩子降生。 楚玄寒如何会信,“哼……狡辩,本王看你就是容不下本王与瑶瑶的孩子,欲除之而后快。” 冷延已去调查下药之事,此刻是冷锋跟着他,闻言连忙低声提醒,“主子,还请慎言!” 楚玄寒依旧如此,但凡牵扯到墨瑶华,他就沉不住气,极力袒护,“本王难道说错了吗?” 冷锋想让他暂时与尉迟霁月分开,提议道:“主子,要不您先进去看看庶妃娘娘吧。” 虽说墨瑶华刚生产完,男子本不该进去沾染上血腥味,可他如今没有更好的办法。 尉迟霁月本还等着楚玄寒来哄,见他当真起身往里走,也跟着站起来,“倚翠,备车!” “王妃请三思!”冷锋不敢拦她,怕火上浇油,“主子,您还是先安抚王妃娘娘吧。” 尉迟霁月一旦真回将军府,除非下药之事与她有关,否则楚玄寒定要费不少心思来哄她。 楚玄寒也知轻重缓急,他不是大夫,墨瑶华人又已晕厥,他进去看着她又能如何? 他当即停下脚步,深吸了口气,准备耐着性子解释两句,暂且把尉迟霁月哄住。 不料还没等他开口,内室猛然传来一声惊呼,“娘娘——御医,御医快来!” 楚玄寒再无心思管尉迟霁月,反应比御医还快,一个箭步冲进去,“瑶瑶怎么了?” 尉迟霁月看他这反应,心上像是被捅了一刀,疼的她眼尾泛红,几乎快哭出来。 吴嬷嬷在里面,跪在床榻边,“娘娘出了好多血……” 御医紧跟着楚玄寒进来,府医则随后,两人一起救治大出血的墨瑶华。 尉迟霁月已然恨透了墨瑶华,也不顾那满屋子的血腥味,想进来看着她死。 墨瑶华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发丝凌乱,看着确实像死了,死胎则放在她的旁边。 楚玄寒本在心痛的看着那头发浓密的儿子,听到脚步声回头,对尉迟霁月怒目而视。 尉迟霁月被他的眼神刺激到,故意嘲讽,“王爷这样看着妾身,可是又想怪在妾身头上?” 楚玄寒怒道:“今日之事,最好与你无关,若让本王查出些什么来,休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原来王爷是这般看妾身,那就请王爷拿出证据来,否则便请王爷给将军府一个交代!” 镇国将军府是尉迟霁月最大的倚仗,再加上她未曾下手,哪怕是对面的亲王也不惧。 “怎么?你当真要学墨昭华,丈夫有一点未顺你的意,便要回娘家去告状,等着丈夫来接?” 昔日墨昭华怒回辅国公府,楚玄寒还想看笑话,结果楚玄迟随后便去追,让他失望不已。 “这些话,还请王爷与妾身的爷爷与父亲说。”尉迟霁月被彻底激怒,“走,我们即刻回府!” 她本只想吓唬楚玄寒,但楚玄寒提醒了她,墨昭华都敢离家出走回娘家告状,她为何不敢? 冷锋看她走的那般决绝,急不可耐,“主子,请您快去拦着王妃,不可让王妃回将军府。” 锦秋也已跟进来,看着床上的墨瑶华哭哭啼啼,“王爷,娘娘如今的情况危急……” 冷锋见她分不清轻重缓急,有了些怒气,“锦秋姑娘,王爷不是大夫,你莫在这捣乱。” 楚玄寒面对二选一的抉择,却毫不犹豫,“随她去,本王就不信,今日之事她全然无错!” 他想的很清楚,即便不是尉迟霁月下的药,但他也能从其他方面挑她的错,再借此大做文章。 冷锋提高了声音,“王爷!” 楚玄寒冷冷的一个眼神扔过去,“滚!” 第253章 猜中 冬日里的天亮的晚,但此时也已大亮。 今日又是个雪天,外面银装素裹,屋里温暖如春。 楚玄迟垂眸看笑着赖在他怀里的人儿,“昭昭今儿个可是想睡个懒觉?” 墨昭华睡眼惺忪,侧身躺着抱着他的腰,“又下雪了,外面好冷,不想起。” 楚玄迟亲吻着她的发丝,“那便再躺会儿,左右也没什么大事,下人自会处理。” 虽说年关事多,可还有雾影珍珠他们,无需事事让墨昭华亲力亲为,她可放心的躲懒。 “嗯……”墨昭华低低的应声,抱紧了楚玄迟,“妾身真想一直就这样抱着夫君。” 楚玄迟抿着唇角,“咳咳……那可不行,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呢,等夜里倒是可以。” 他的暗示让墨昭华忍俊不禁,“夫君也会逗妾身了。” “因为逗昭昭好玩儿。”楚玄迟道,“对了,祁王府那边怎一直没消息?” 墨昭华打了个呵欠,“早该有消息了,许是疏影见我们还未起,怕打扰我们。” 楚玄迟当即喊了一声,“疏影。” 隔壁的疏影应声,“主子醒了?属下这就过来。” 楚玄迟轻笑,“还真在等着,他们如今越来越像昭昭。” 疏影来到屏风外,“主子,王妃,属下有一个坏消息,三个好消息,想先听哪个?” 楚玄迟可不是墨昭华,懒得惯着他,“本王想先听你被雾影揍到求饶的惨叫声。” “三个好消息,这么多?”墨昭华若有所思,“就是不知能否抵得上那一个坏消息。” “抵得上!”疏影见楚玄迟并未配合,识趣的禀告,“坏消息是,祁王庶妃生了个儿子。” 楚玄迟不禁还有些失望,“还真是个儿子……” 墨昭华却没什么反应,“好消息之一是,那是个死胎?” 疏影大惊,“王妃真乃神医也,都不曾在现场,便能知庶妃的情况。” 墨昭华继续猜测,“好消息之二是,祁王庶妃难产而亡?还是伤了身子?” 疏影回答,“大出血,伤了身子,很严重,这辈子怕是再也难有自己的孩子。” 她连着猜了两个,楚玄迟都没作声,只是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她,越看心里便越欢喜。 他真的娶了个绝无仅有的好妻子! 墨昭华俏皮的朝他眨了眨眼,“还有一个好消息,夫君可要猜猜看?” “儿子是死胎,心上人又这般下场,老六必然大怒,尉迟霁月怕是要遭殃。” 楚玄迟本也在猜测,死胎之事便猜到了,只因昨晚墨昭华早已提过此事。 疏影听得越发震惊,“主子,王妃,是不是事先有人已向你们禀报过此事了?” “你说呢?”墨昭华笑道,“夫君继续,你话还没说完,妾身正在等一个结果。” “老六可能怀疑尉迟霁月,一旦他说出口,必然惹怒她,此刻极有可能回了将军府。” 楚玄迟如今回来已经一年多,又知道楚玄寒表里不一,要猜测他的想法更为容易。 “疏影,王爷猜的如何?”其实墨昭华也猜到,第三个好消息与尉迟霁月有关。 “属下对主子与主母,除了佩服,再无其他话可说。”疏影连卖关子的机会都没了。 “祁王有的忙,既要查昨日下药之人,又要哄回祁王妃,还得处理孩子后事,安慰庶妃。” 墨昭华在心里悄悄舒了口气,她不能像他们一样残忍,对孩子下手,但这结果能接受。 楚玄迟惬意的拥着墨昭华,“既然老六这么忙,那我们便再躺会儿,不去给他添乱。” “属下告退!”疏影识趣的退了出去。 “怎么?”墨昭华轻抚着他的胸膛,“夫君难不成还想亲自去祁王府,慰问祁王与庶妃?” 楚玄迟抓住她的手,“天气若好,倒是可以去看场笑话,下雪便算了,送份礼去即可。” 他随即换了话茬,“昨日定不可能是尉迟霁月动手,不知老六要如何向将军府交代。” “无需交代,即便不是祁王妃动的手脚,但她故意拖延了时间,祁王必定会以此做文章。” 墨昭华前世毕竟做了楚玄寒十多年的妻子,只在感情和人品方面被蒙蔽,对他的智力很了解。 楚玄迟心中不禁有些泛酸,“昭昭似乎极为了解老六。” 墨昭华明知故问,“夫君这可是吃他的醋了?” 心思被挑明,楚玄迟有些尴尬,“昭昭不是该解释么?怎还直接问出口?” 墨昭华笑着挠他的手心,“妾身偏生不按常理出牌,夫君要如何应付?” “我的昭昭与众不同,为夫除了好好爱你,宠你,疼你,又还能如何应付?” 若非双腿不能动,楚玄迟早已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但没关系,会有这一天。 *** 晨间,东宫。 太子在与太子妃一起用早膳。 元肇刚才已向他们仔细禀告了祁王府之事。 太子妃至今耿耿于怀,“可惜了,这般凶险生下来,却是个死胎。” 太子波澜不惊,“就这月份,纵使能活着生下来,怕是早晚也得夭折。” 太子妃叹息一声,“祁王与庶妃如今定然很伤心,我们要不要出宫去看看?” 太子与楚玄迟想的一样,“六皇弟如今忙的很,我们还是莫要过去添乱。” “也对,那便着人送份礼过去,聊表心意吧。”太子妃索然无味,放下了汤匙。 “怎就不吃了。”太子将食物喂到她唇边,“切莫为无关紧要的人,影响到自己。” “好……”太子妃本没胃口,但听到他的话,再看看递到唇边的汤匙,又有了点食欲。 有夫如此,她又何必因他人之事忧心,损害自己的身子? 太子柔声劝她,“柔儿要多吃一些,把身子养好,我们才更有机会拥有自己的孩子。” 太子妃憧憬起了未来,“柔儿定会好好养身子,为辰哥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她也喜欢女儿,可她不敢奢望儿女双全,能生一个儿子,稳固太子的位置她便已满足。 可她真的有这机会吗? 她是不是该主动劝太子放弃执念? 第254章 松气 晋王府。 晋王一大早就在大口喝酒。 他此刻心情极好,只因得知了祁王府的消息。 “皇长孙,呵……”他转动着酒杯,“死胎而已,连这名都别想占着。” 此前他还一直担心墨瑶华真会成功生个儿子,让眼线找机会下药又未能成功。 这下好了,别人做了他想做又做不到的事,他坐享其成,终于可以松口气。 不过他也有些好奇,到底是谁这般手眼通天,竟能在楚玄寒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一旁伺候着的女子,是他的新晋宠妾,“王爷所言极是,所以您还有机会生皇长孙。” 晋王闻言反而不悦,“你们怎就不争气些,本王给了你们这么多机会,连儿子都生不出。” 宠妾奴颜婢膝,“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也想早日为王爷诞下麟儿,可惜这肚子着实不争气。” 晋王脸色一沉,“本王的耐性有限,你若是再怀不上,便休怪本王无情,换一件衣服来穿穿。”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对他而言,手足尚可断,衣服自然是想换便换,毕竟衣不如新。 宠妾心中也焦急,“是,王爷,奴婢定会努力,还请王爷给奴婢机会,莫要厌弃了奴婢。” 即便明知生下儿子,也不可能养在自己名下,可终究还是能母凭子贵,从此便真正锦衣玉食。 晋王喜新厌旧,光靠他的宠爱,根本不可能长久,府后院这些女子,大多盼着能生下儿子。 与此同时,澜庭苑。 李莹用完早膳,正在歇息,准备稍后去前院打理家事。 梅香刚得知祁王府之事,连忙进来禀告。 李莹听着唏嘘不已,“冒着生命危险生下的儿子,竟是个死胎?” 梅香点点头,“外面都这么传,应该是错不了,这下王爷可安心了。” 若是假的消息,祁王府早已出手,又怎会任其传扬,唯有真事才只能放纵。 李莹想起了自己失去的那个孩子,“这大概就是命吧,怀胎七月还是未能保住。” 采青忍不住叹息,“哎……祁王府后院只有正妃与庶妃,没想到竟也会这般的凶险。” 李莹提醒她,“你莫不是忘了,当初那位滑胎之时,咱后院不也就只有我与她么?” 正是如此,晋王与沈曦月才一致认定是她下的手,后续为了报仇,不惜害死了她的孩子。 当时她的孩子月份还太小,直接化作了一滩血水,她也不知道那是个儿子,还是女儿。 采青这才猛然醒悟并,“奴婢懂了,这不是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而可能涉及朝堂。” 既然涉及到朝堂,他们自是不会再议,李莹歇息片刻,便带着两位丫鬟去了前院。 *** 户部尚书府。 墨韫今日告了假,想去祁王府走一趟。 墨瑶华是他的女儿,如今出了这等悲剧,他自该去看看。 他先让人送去了拜帖,而后去颐寿堂,拧着眉头把墨瑶华之事相告。 墨老夫人头上戴着抹额,无力的靠着床头,“怎会如此?那可是皇长孙。” 她自从上个月染上风寒后,便一直未能痊愈,时好时坏,大多时候都卧病在床。 墨韫止不住的惋惜,“谁说不是呢?奈何生下来便已死,也不可能占着皇长孙之名。” 孩子落地后得先取名,作为皇长孙,可能要文宗帝赐名,而后才能上报,记入皇家玉牒。 只要成功记入玉牒,哪怕孩子下一刻便夭折而亡,也不会受影响,孩子依旧是皇长孙。 可这是个死胎,根本无需取名,又何来的资格记入玉牒,墨瑶华是白生了一个儿子。 墨韫此前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心痛的不行,这不仅是墨瑶华的倚仗,也是他最大的希望。 墨老夫人责怪道:“祁王不是心悦庶妃么?怎也不多派几个人护着点,竟让庶妃遭这等算计。” 墨韫解释,“祁王自是宠着庶妃,可人心难防,祁王府又人多眼杂,防不胜防,也没办法。” 墨老夫人张口想说什么,突然觉得喉咙一痒,忍不住咳嗽了了起来,“咳咳……” 她没来得及抬手,咳嗽间口水飞溅,墨韫虽在她身侧,但她说话时侧了头,正对着他。 如此一来,坐在床边椅子上的墨韫闪避不及,被喷了一脸的口水,隐约间还带着股臭味。 他眉心跳了跳,忍下心中不悦,还要关切的问,“一月有余了,母亲的风寒还未好?” 刘嬷嬷忙不迭的拿帕子上前,为墨老夫人擦拭嘴角,随后垂着脑袋退到一旁,不敢看他们。 对于老夫人久病不愈的原因,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无非就是因着锦秋当初给她的那包药。 墨老夫人擦了嘴,表情依旧尴尬,“年纪大了,真是不中用了,怕是过不了这个新岁。” 墨韫看她这般模样,也不免有些悲戚,“大夫医术不精,要不求祁王找个御医过来瞧瞧?” 他父亲早已过世,两个女儿也已出阁,妻子又和离,只剩这个母亲与两个妾室及庶子。 最重要的是,乔氏母子不亲近他,若是墨老夫人真走了,他便只有兰如玉与墨胜华。 偌大的尚书府,几个月前还那般热闹,却人丁凋零至此,他又怎会不觉得悲戚? “如今祁王事忙,怎可给他添麻烦?”墨老夫人倒想,可惜他说的太晚,现在不是时候。 “要不……”墨韫权衡再三,试探性的问,“儿子去找御王妃试试?” 虽然刺杀的事已过多时,御王府的御医早已回宫,但御王请御医只是小事。 墨老夫人浑浊的眸子闪了闪,却又装模作样的问,“这会不会太过为难韫儿了?” “儿子为了母亲,为难又算得了什么?”墨韫说的这般义正言辞,实则巴不得她拒绝。 他是真不想面对墨昭华,尤其是楚玄迟还可能也在场,他就更不想去御王府。 偏生墨老夫人怕死,想要御医来给她瞧病,欣然答应了下来,“如此,便辛苦韫儿。” 墨韫有苦难言,本想装一片孝心,这下是不得不真孝顺,为她去御王府走一遭了。 第255章 婚期 镇国将军府。 尉迟霁月半夜时,只惊动了徐氏。 这还是倚翠好言相劝,让她动静小些,莫要惊醒其他人。 如今府里虽是徐氏当家,但尉迟霁月有长嫂,并且姑嫂关系并不融洽。 她半夜回娘家,若惹得阖府鸡飞狗跳,定让少夫人不满,加深两人的嫌隙。 日后将军府是少夫人当家,尉迟霁月自是不可得罪,除非她日后不想倚仗娘家。 直到用早膳时,尉迟霁月才见了尉迟长弓等人,他们得知缘由自是气得不行。 尉迟老将军听闻孙女受了委屈,更是险些连早膳都不用,便要去找祁王讨个公道。 还是尉迟长弓将其拦下,先劝着他用了早膳,自己则让人去府衙告假,先处理此事。 此刻他们一家人坐在花厅,屏退左右,尉迟长弓问,“你真没对祁王庶妃下手?” 他之前拦着尉迟堃,也是怕万一尉迟霁月动了手,他们就是送上门让人打脸。 尉迟霁月不满的道:“女儿倒是想,可母亲千叮万嘱过,女儿又怎么还敢动手啊?” 尉迟长弓松了口气,“只要没动手,咱就占理,祁王不来给个交代,王妃便莫要回去。” 尉迟霁月道:“我也是这般想,所以才有底气回府来,求祖父与父亲为我讨回公道。” 尉迟堃有一堆嫡孙,唯有这一个嫡孙女,向来疼爱的很,受此委屈,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他一双冷冽的眸子中着阴狠的光,“放心,只要咱占理,这次必定让祁王付出点代价。” 仗着这一身战功,他可是敢哭到文宗帝面前的人,区区一个祁王,他还是敢甩脸子。 尉迟霁月便是因此才敢恃宠而骄,若非她心悦楚玄寒,在祁王府也不会这般委曲求全。 *** 祁王府。 墨瑶华还未醒来。 楚玄寒用过早膳便去了书房。 今日府里事太多,他已无力顾及朝中事务。 冷延昨夜忙了一整晚,此刻又被楚玄寒招来,惴惴不安。 楚玄寒端坐在桌案后的椅子里,一张脸阴沉的可怕,“查的如何?” “主子恕罪,暂未查出结果。”这便是冷延不安的原因,他白忙了一宿。 楚玄寒大怒,“废物,上次的事查不出,这次又无结果,本王养你们有何用?” 冷延单膝跪下,“属下知罪,还请主子再给点时间,属下定会给主子一个交代。” “你需要多久?”楚玄寒猜也知不可能有结果,只是心中有气无处发,便拿他来出气。 冷延尽力争取,“此事事关重大,背后之人做的又隐秘,还请主子给属下宽容几天。” 楚玄寒眸光阴鸷,“好,那本王便给你们三天时间,查不出个结果来,便从哪来滚哪去。” “是,主子!”冷延心一沉,才三天,时间如此紧迫,看来接下来他都别想睡上一觉。 楚玄寒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问起昨夜调查情况,“虽暂无结果,那目前可有进展?” “属下详细问询过梧桐苑的人,再结合府医的判断,堕胎药极有可能下在草莓上。” 冷延昨晚逮着锦秋和吴嬷嬷问了半宿,这才得出猜测,可惜所有草莓都已被墨瑶华吃完。 但凡能剩下一些,府医都可检查,但其他膳食点心要么时间对不上,要么是有所剩余可检查。 “草莓?”楚玄寒拧眉,“那不是本王赏给庶妃的么?难不成下手之人就在本王身边?” 在东陵国,草莓并非是什么常见水果,祁王府的草莓乃是宫里的赏赐,本身便不多。 因着墨瑶华喜欢,楚玄寒还特意进宫问良妃要了些,而后却全部送到了梧桐苑中。 冷延道:“可能是主子身边的人,也可能是送去的途中被下药,还可能是梧桐苑的人。” 正是因为不确定这些,才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调查,将所有可能接触到草莓人的全部排查一遍。 “必须严查,若有人敢将手伸到本王身边,杀无赦!”楚玄寒惜命,不想时刻处于危险中。 *** 午后,御王府。 墨昭华上午处理了家事,下午便得闲。 后院的书房很大,以屏风隔出来一小块地方,放了张床。 平日里的下午,楚玄迟在书房办公,墨昭华盘腿坐在床榻上练她的心经。 之前提起的练拳脚功夫,因着近日天寒,容易着凉,便暂时搁置下来。 午膳后墨昭华会先陪楚玄迟看会儿书,略作歇息,等时间差不多再去练心经。 她推着楚玄迟进书房,“夫君,正所谓好事成双,妾身想三日后便把喜事给办了。” 喜事指的是珍珠与崔卓的婚事,崔卓准备了这些天,应该也差不多齐全了。 平民办喜事,比不得他们这些皇室子弟,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与财力去准备。 她早前已让人挑过日子,近期好日子倒是不少,而三天后正好是个黄道吉日。 楚玄迟沉吟一声,“是该早些办了,过几日便是容悦的及笄宴,还有岳母的生辰。” 容清与容悦的生日只相差几天,并且与楚玄迟一样,都是在年末,但容清也不肯办寿宴。 容海本是想着她和离归家,应该趁此机会大摆宴席,让所有亲朋好友知道她脱离苦海。 容清则正好相反,普通女子本就不怎么办寿宴,恰好又赶上容悦的及笄宴,她不想添麻烦。 墨昭华言笑晏晏,“那妾身歇息会儿便去趟前院,跟崔卓说上一句,他好歹也是新郎官。” 若非珍珠的身份特殊些,婚期由不得她来定,如今不像是崔卓娶妻,倒像是珍珠招婿。 墨昭华与楚玄迟聊了会儿,便出了书房,珍珠迎上来,她直接将定下婚期之事相告。 珍珠的脸又红了起来,“三天后?这般快么?” 墨昭华又打趣她,“不快些给名分,你如何早生贵子?” 珍珠的脸越发红润,含羞带臊有几分诱人之色,“王妃又取笑奴婢了。” 墨昭华笑道:“年前把婚事办了,你们好好过个新岁,来年添个大胖小子。” 珍珠娇嗔一声,“王妃……” 第256章 请医 半下午。 墨韫的拜帖送到了御王府。 墨昭华正在书房隔间里练功,被楚玄迟喊了一声。 她听完很是惊讶,“父亲要来见妾身?难不成怀疑墨瑶华的事与妾身有关?” 帖子虽是写着御王妃亲启,但她与楚玄迟坦诚相待,不方便就让他帮忙看一眼。 楚玄迟想了想,“应该不会,大概是有其他事,不过昭昭若不想见,回绝了他便是。” 墨昭华略做思考,“罢了,妾身虽不想见,但他毕竟是妾身的父亲,不见必会落人话柄。” 楚玄迟将拜帖随手放在一旁,“那我陪你一起。” 墨昭华轻笑,“在我们自己家,夫君难不成还怕妾身会吃他的亏么?” “不怕,但我想陪着昭昭。”楚玄迟其实是想为她撑腰,让墨韫有所忌惮。 “也好,如此父亲便挑不出夫君的错来。”墨昭华最怕墨韫借此做文章诋毁他。 楚玄迟欣慰又满足,明知她看不到,还是勾起笑意,“昭昭真是时刻都为我着想。” “夫君也不是如此么?”墨昭华也眉眼弯弯,笑的真比花还要娇,“时刻为妾身撑腰。”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便来到了傍晚时分,放衙归来的墨韫硬着头皮来了御王府。 楚玄迟与墨昭华在前院的正厅见他,正厅代表着正式,但却也说明所见之客不熟悉。 若是辅国公府的人过府,他们必然在花厅见,既尊重,又显得关系亲近,是真正的贵客。 墨韫也不敢有意见,毕竟上次来探病,他只能在偏厅等,今日好歹是入得了正厅。 行礼落座后,他将墨老夫人的病情简单说了一下,而后为难的提出了想请御医的要求。 墨昭华微蹙着眉头,“祖母病重,为何不早些与我们说?当时御医在府里,比如今方便。” 她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想,墨老夫人身子很硬朗,年纪虽大,平日里却很少生病。 前世她入祁王府的那年冬日,老夫人也未曾病重,怕不是墨瑶华动了手,要送老夫人归西。 只是若当真如此,刘嬷嬷怎没消息传来,要么是她不知,要么是她有心背叛,故意隐瞒。 思忖间便听墨韫解释,“病的倒也不算重,只是缠绵病榻许久,一直未愈,我有些担心。” 这让墨昭华更怀疑,但并未打算给墨老夫人看病,在楚玄迟站起来前,她不会公开会医术之事。 她准备满足墨韫的请求,尽量做一个孝顺孙女,“王爷,可否麻烦您请御医去为祖母诊治?” 他们在外人面前只会表现的相敬如宾,不喊亲昵称呼,只称王爷王妃,以免被看出感情。 “既是王妃开口,本王又岂能拒绝。”楚玄迟下令,“来人,拿本王的牌子进宫一趟。” 雾影作为贴身护卫,是一直在正厅中,进宫请御医之事,也无需护卫,下人就能做。 候在外面的下人立刻进来,先听楚玄迟的吩咐,再接过他的令牌,麻利的进宫去请御医。 墨韫见状松了口气,还以为他们会为难他,他故作感恩戴德,“微臣多谢王爷,多谢王妃。” 楚玄迟不想理会,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墨昭华则谦虚的道:“父亲无需客气,那可是我的祖母,我也并非不孝之人。” “王妃自是个孝顺的。”墨韫本意是客套,说完却心虚不已,因为这分明就是实话。 墨昭华赐婚之前,性子虽然随了容清,冷心冷情了些,可对府里的人确实很不错。 不过在赐婚后,她却变了性子,不……确切的说是赐婚前就已改变,处处透着不对劲。 墨昭华在他心上捅刀子,“父亲可有去过祁王府?听闻庶妹昨夜生产,可惜未能保住孩子。” 楚玄寒是墨韫的倚仗,墨瑶华失去了孩子,还伤了身子,仅靠着那点宠爱,未必能长久。 前世的墨瑶华靠她入府为庶妃,不仅生下庶长子,后又生了几个儿子,地位越发稳固。 也正是因此,在楚玄寒登基为帝后,才能力排众议,将封为贵妃,后更是不惜助她上后位。 墨韫的眸色黯淡无光,心里惋惜的很,“先前已送了拜帖去,奈何祁王事忙,无暇见客。” 墨昭华若有所思,“我早该想到的,若祁王得空,父亲自会找庶妹帮忙,又岂会来御王府?” 她早在墨韫提出请御医的请求时便已猜到,他定然没能进祁王府,这才故意提及墨瑶华。 墨韫确实是因此而来,但他绝不会承认,“王妃误会了,微臣并没有这个意思。” 墨昭华知他不会承认,便也不揪着不放,“除了祖母身体欠佳,府里其他的可安好?” “一切安好。”墨韫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在唏嘘,如今的尚书府死气沉沉,哪里还像个家。 说来也奇怪,昔日容清与墨昭华在府里时,他少见她们,只流连于兰芜苑,可府里却有生气。 如今只是少了她们母女,他与兰如玉之间更恩爱,这个家却像是散了,他活的如同鳏夫。 走神间又听得墨昭华在问,“不知庆哥儿如今学业如何,他是个聪慧的孩子,该好好教养。” “还好……”墨韫从未关心乔氏母子,哪知这些,甚至都不知墨庆华年几何,只能敷衍的回应。 墨昭华倒是很乐意跟他聊天,时不时刺他一下,但他自己受不了,很快便找了借口离开。 她看着消失在正厅门外的身影,冷笑一声,“真没想到,父亲竟会为祖母来找妾身。” 楚玄迟也很意外,“他倒是有点孝心。” 墨昭华又想起了在墨府的生活,“祖母与父亲,确实母慈子孝,妾身自小就羡慕。” 楚玄迟转动轮椅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以后我们的孩子也会母慈子孝,兄友弟恭。” 墨昭华笑着抬眸,“咦?夫君这可是想当爹爹了?” 楚玄迟轻捏她的指腹,“自从有了昭昭,便做梦都想与你生儿育女,我相信梦早晚会成真。” 墨昭华话语坚定,“妾身也相信。” 她相信,他们的晨儿这一世还会来做他们的儿子。 第257章 晕厥 夜里。 祁王府,梧桐苑。 墨瑶华昏睡了一天,终于悠悠转醒。 楚玄寒今日确实事忙,便没有守在她的床前等着。 锦秋守在床边,见状欣喜若狂,“咱娘娘醒了,快去请府医来。” 墨瑶华微微转动脑袋,没看到他,失望的喊了一声,“六郎……” 锦秋又扬声对外面下令,“快快快,赶紧去禀告王爷,娘娘想见王爷。” 墨瑶华遭此一劫,身体虚弱不堪,说话都艰难,有气无力的问,“孩子……” 锦秋假装没听到,温柔的哄着,“王爷很快就会过来,娘娘可要喝点水润润喉?” 墨瑶华如今身子这般虚弱,若得知孩子是个死胎,如何受得住,怕是立马得晕厥过去。 然而锦秋避而不答,墨瑶华却更加揪着不放,“孩子……我的孩子……” 她了解锦秋,纵使她如今声音确实有点低,但对方不可能听不清,分明是逃避。 “娘娘,等王爷过来再说可好?”锦秋不敢如实相告,想着有楚玄寒在场会更好些。 墨瑶华本就怀疑孩子有事,再听她这么一说,越发担心,竭力了提高声音,“现在就说!” 锦秋见她动怒,怕再不说她要强撑着爬起来,更加伤身,只得委婉相告,“娘娘节哀。” “孩子……”墨瑶华即便有了猜测,可亲耳听到后还是不敢相信,喃喃道,“没了?” 锦秋眼圈发红,声音已然哽咽,“是……” 她都不敢告诉墨瑶华,那是个儿子,本是真正的皇长孙。 “我的孩子……六郎……那是我们的孩子……”墨瑶华突然尖叫了一声,“啊——” 她声音悲戚,眼泪瞬间顺着眼角滑下,看的锦秋也跟着落泪,“娘娘请节哀,保重身子。” “啊——”墨瑶华又是一声凄厉的尖叫,“我的孩子……我和六郎的孩子……” “娘娘……”锦秋本想安慰她,却见她两眼一翻,晕厥了过去,连忙大喊,“娘娘!” 此时府医还没赶来,锦秋又不懂医术,只能看着干着急。 不久后府医背着药箱匆匆赶来,为墨瑶华把脉,又问了锦秋当时的情况。 他前脚刚确诊,楚玄寒后脚便走了进来,“怎么回事,不是说瑶瑶已醒来么?” 府医垂着脑袋低声禀告,“娘娘刚得知皇长孙之事,悲伤过度,以至于晕厥过去。” 楚玄寒大怒,“你们怎能将此事告知于她,不知她如今的身子情况么?还是想害死她?” 府医战战兢兢,将责任推给了锦秋,“是锦秋姑娘说的,小的赶来时娘娘已然晕厥。” 锦秋解释,“奴婢没想害娘娘,是娘娘的肚子小了,知道孩子已生下,奴婢实在瞒不住。” “你非要告知她是死胎,不可待她身子恢复些再说实情?本王看你便是那奸细,给瑶瑶下药。” 冷延虽还未调查出结果来,但一直有向他禀告进展,目前已能确定是府中之人悄悄下的药。 锦秋是墨瑶华的贴身大丫鬟,她的一切都经锦秋之手,自然是最有机会给她下药的人。 锦秋慌忙跪下,“王爷明鉴,奴婢对娘娘忠心耿耿,从未有二心,更不可能害娘娘与皇长孙。” 楚玄寒话语森然,“最好是这样,待本王查出下药之人,必定凌迟处死,届时你们去观刑。” 上次大婚时敬茶被动手脚之时,他也想杀鸡儆猴,只是没找到下手之人,最终不了了之。 这次有人胆敢将黑手伸到墨瑶华身上,害死了他的儿子,他定要借机给幕后之人警醒。 锦秋趴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着,“是,王爷……” 楚玄寒冷眼俯视着她,“若非瑶瑶信你,如此玩忽职守,让她中了药,本王如何容得下你?” 锦秋举手发誓,“奴婢知道,奴婢敢对天发誓,从未背叛过娘娘,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 楚玄寒暂时放过了她,转而问府医,“庶妃何时能醒?” 府医也是如履薄冰,“回王爷,娘娘是急火攻心,稍缓一会儿自能醒来。” 楚玄寒今日脾气大得很,再无心装什么温润公子,“若无其他事,便滚出去!” 府医也不想面对着还在气头上的他,巴不得赶紧走,闻言立刻行礼退下去。 没过一会儿,墨瑶华果然再度醒来,这次她一眼便看到了楚玄寒,“六郎……” 楚玄寒伸手去抓她的手,轻轻的握住,话语也温柔,“瑶瑶,本王在此。” 墨瑶华眼睛一酸,眼泪便滴落下来,“我们的孩子……” 楚玄寒不敢说她伤了身子,还哄着她,“瑶瑶已有名分,孩子以后还会有。” 这个节骨眼上,他若是说了此事,她再受打击之下,估计又得晕厥过去。 墨瑶华没往这方面想,只想着孩子的事,弱弱的问,“是儿子吗?” 楚玄寒闭了闭眼,有心骗她又不忍,“是……” “皇长孙……”墨瑶华又哭又笑,“瑶瑶真的生下了皇长孙……可惜……” 楚玄寒用另一只手为她擦泪,“莫哭,你好生养身子,儿子便能早点再回来。” 墨瑶华哭的反而更凶,“纵使再回来也不是皇长孙……” “那也未必,晋王只会生女儿,太子怕是不举,老五更是个废物,我们还有机会。” 楚玄寒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伤了身子的是她,他想要生儿子,有的是女人为他生。 墨瑶华一只手被他握住,另一只手抚上了小腹,“瑶瑶真的还有机会生下皇长孙吗?” 楚玄寒面不改色,“这是自然,等瑶瑶身子好了些,本王时常过来,儿子自然也会回来。” 墨瑶华又哭了起来,“可瑶瑶还是好难过,六郎……我们的孩子没了……” 楚玄寒只觉心疼不已,耐着性子哄她,“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 墨瑶华咬牙切齿,“谁?到底是谁害死了我们的皇长孙?我要他生不如死!” 楚玄寒目光阴沉,“已在查,需要点时间,但瑶瑶放心,本王绝不会轻饶了他!” 第258章 动腿 御王府,西厢房。 墨昭华如往常般又在为楚玄迟施针。 用了院使和院判特制的药膏,他腿上的外伤好了很多。 轻点的外伤已痊愈,痂已脱落,只剩红色的新肉,严重点的则结了痂。 楚玄迟早已不用穿着裤脚需绑带的裤子,来隔绝那些令他见之作呕的膏药。 墨昭华拔完针后,留下一枚针,找了个穴位刺下去。 楚玄迟知她是在测他的痛感,已做好准备,却还是疼的倒吸凉气,“嘶……” 墨昭华不仅没心疼他,反而还欣喜的笑了起来,眼里闪烁着璀璨光芒,“很疼?” 楚玄迟点点头,满眼疑惑,“奇怪,我并非怕疼之人,怎昭昭只是刺一下便这般疼?” 他在南疆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受伤也不过是家常便饭,对疼痛有着极大忍耐力。 墨昭华拔出银针,“因为妾身不是随意下针,银针刺穴,即可救人,也可杀人!” 她既是要测试楚玄迟的恢复情况,对穴位和下针手法都有压要求,才能更好的测出来。 雾影也高兴,“王妃,主子越疼,说明痛感恢复的越好,离站起来近了一步对吧?” “是。”墨昭华眨了眨眼睛,鼓励楚玄迟,“夫君,你要不要试试看能否动腿?” “我现在便能动了么?”楚玄迟紧张的握紧了轮椅扶手,他怕失望,一直不敢尝试。 墨昭华道:“妾身也不确定,看夫君的恢复情况,虽站不起来,但应该能稍微动一下。” 雾影跟着劝他,“主子,你便试一下吧,男子汉大丈夫,没什么好怕,大不了失败了再来。” 楚玄迟深吸了口气,这才试探着动了动左脚的大脚趾头,还真的弯下去了一些。 雾影欣喜若狂,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真的能动了。” 墨昭华循循善诱,“夫君再试试别的,比如抬一下腿,兴许也有惊喜哦。” 楚玄迟已然是心潮澎湃,看着她满目期待的样子,便试探性着抬了一下右腿。 雾影见他的腿抬起来一些,激动的提高了声音,“王妃,主子的腿真的能动了。” 墨昭华心中也欢喜,可她有着足够的自信,也早知结果,因此便依旧能保持着镇定。 她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提醒他,“咳咳……激动归激动,还是要小声些,当心隔墙有耳。” 雾影努力压下声音,“是是是,都是属下太过激动,盼了这般久,可算是有了突破性进展。” 楚玄迟又试着抬了一下左腿,眼尾竟红了起来,“昭昭,总有一天,我能真正拥你入怀。” 他说的拥她入怀,不是她主动投怀送抱,而是他随时随地都能贴上去,是能抱着她原地转圈。 墨昭华目光炙热如火焰,“妾身一直都相信有这一天,正在安心的等着,夫君也莫要着急。” 楚玄迟眼里泛着雾气,“不急,有昭昭在呢,我又有什么好着急,乖乖听昭昭的话就好。” 雾影见状,赶紧识趣的退出去,他可不敢看楚玄迟落泪。 楚玄迟的腿搁在床沿,本是方便墨昭华施针,刚才只是试探着抬了下,并没有放下去。 墨昭华便长腿一跨,直接跨过他的双腿,叉着腿站在他跟前,再伸手将他揽入怀里。 楚玄迟在她怀里落泪,声音已哽咽,“昭昭,我能动了,一年多了,我终于能再动了。” 墨昭华轻轻摩挲着他的头顶,“夫君不仅能动,很快还能重新站起来,一切都在好起来。” “嗯……都是因为有了昭昭,昭昭这般好,我最初竟然还怀疑昭昭别有用心,我真不是人。” 楚玄迟对此耿耿于怀,墨昭华对他越好,他越内疚,每每想起都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夫君怎还记着?妾身说过,怀疑是好事,妾身喜欢你的这份谨慎。” 墨昭华柔声安抚着,好一会儿才让他的情绪稳定下来,那点眼泪则全蹭在她衣裳上。 她岔开话茬,“过几日娘亲生辰,夫君可去泡药浴,巩固治疗效果,悦悦及笄再泡一次。” 楚玄迟闷闷的问,“间隔时间这么短也行么?” 墨昭华笑道:“没关系,一切都有妾身在呢,泡完药浴之妾身及时施针,可催化药效。” 楚玄迟开心又感激,“上天怎会如此亲睐于我,竟将昭昭送到了我的身边。” “这不是上天的亲睐,而是给夫君补偿,夫君忠君爱民,本就不该有此一劫。” 上天若真亲睐他,他前世又怎会死的那般凄惨,今生能得到墨昭华,是靠前世付出。 墨昭华随后喊了琥珀送热水进来,与楚玄迟洗漱口躺下。 她侧习惯性侧身躺着,抱着楚玄迟,“夫君,妾身得回趟尚书府。” 楚玄迟不用想都知道原因,“回去看望老夫人?” 墨昭华承认道:“是啊,若不知还好,既然已经知道,自该回去探病。” 楚玄迟幽幽叹气,“又不需要我陪是吧?” 墨昭华轻笑,“祖母看到夫君便已腿软,夫君若真去了,对祖母的病体不好。” 楚玄迟凑到她耳边,呼出的温热气息打在她的脖颈,“我有这般可怕么?” 墨昭华缩了缩脖子,娇笑连连,“夫君不可怕,祖母怕的是自己心里的鬼。” 楚玄迟亲吻着她的脖颈,“背地里骂我废物时那般嚣张,到如今怎还知道害怕?” 墨昭华配合着他,“月影当初禀告的如此详细么?不过夫君的威严,确实不容冒犯。” “除了探病,昭昭是不是还想看看乔氏母子?”楚玄迟侧着脑袋,嘴上动作越发的大胆。 墨昭华被撩拨的一阵酥麻,“夫君真了解妾身,不过还有一点,妾身怀疑刘嬷嬷可能有二心。” “那可不是二心,而是三心了。”楚玄迟甚至已经动了杀心,“这等墙头草,留着也没什么用。” 刘嬷嬷投靠了墨昭华,愿意做她的眼线,便已是二心,后背叛她投靠其他人,自然是三心。 墨昭华不想让楚玄迟沾染这种血腥,“倒也无需杀,不过既是无用之人,以后不用便是。” 她若真要刘嬷嬷死,有的是法子让别人动手。 第259章 诈她 昨日墨韫来得晚,楚玄迟便让御医今日再来,左右也不是什么急症。 墨昭华便决定今日回去探病,正好可以试探御医,老夫人是不是被下药。 楚玄迟眼巴巴的看着墨昭华,如同被抛弃的小郎君,“真不要我陪你回去么?” 墨昭华忍俊不禁,“不用,夫君放心,父亲忌惮着夫君,哪敢再为难妾身?” “哼……那老匹夫,当了几年尚书,便不知天高地厚,连亲王妃都敢欺负了去。” 楚玄迟曾亲眼看着墨昭华墨韫被训斥,而后得知以前在府里被他轻视,便放心不下。 “妾身与夫君成婚之初,父亲因着早已习惯,未能及时转变态度,现在当面绝不敢造次。” 那次墨昭华趁机告了墨韫一状,楚玄迟又敲打了他一番,她相信他应该能长教训。 “那昭昭当心,带上花影出门,若有人敢对你不敬,随便打骂便是,打死了有我兜着。” “哪就有这般严重,如今尚书府无主母,算是祖母当家,她又在病中,谁还能欺负妾身?” “这倒也是,墨瑶华刚从鬼门关回来,不可能回去探病,至于那狐媚子,表面上定然也不敢。” “是啊,兰氏最善于伪装,真要做什么也是在背地里,所以夫君尽可放心,妾身可是有后盾的人。” 墨昭华虽费了不少唇舌,才将楚玄迟安抚住,但心中极为欢喜,这说明他是真的很在意她。 因着珍珠出嫁在即,她便给珍珠放了两天假做准备,今日只带着花影与琥珀回了尚书府。 今日薛氏也带着墨淑华过府来探病,他们是得知御医今日会来,才特意过来打听情况。 墨昭华到达尚书府时,御医正在为墨老夫人诊脉,薛氏与墨淑华安静的在一旁等待。 看到她进来,他们赶紧起身行礼,“王妃娘娘安好。” 御医在把脉也不好中途放手,老夫人则是病情又加重了,竟已爬不起来。 墨昭华便免了他们的礼,“都是自家人,无需如此客气,且坐下一起等着吧。” 墨老夫人感激道:“王妃有心了,不仅为老身请了御医,还送来那么多药材补品。” 昨日墨韫离开御王府后,墨昭华便让琥珀去库房挑了好些礼物,连夜派人送到尚书府。 墨老夫人当时便感慨,两个孙女都入了王府,她宠着的什么都不给,她不宠的还惦记着她。 后来得知墨昭华当场便求了御王为她请御医,更是悔的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时间能重来。 墨昭华场面话说的极为得体,“祖母无需如此客气,这也是我为人孙女该敬的孝道。” 墨老夫人眼圈红了红,“御王妃才是真正的孝顺孩子,清儿……容大小姐教养的极好。” 墨昭华谦虚道:“祖母过誉了,自小母亲便教我要尽孝,我只不过是做该做之事。” 而后御医要问诊,墨老夫人要配合回答,便没再多言,只是心里越发的不好受。 墨昭华与薛氏母女闲聊了起来,原本她还打算请墨淑华再过府一次,如今倒是省了。 三人聊了好一阵,御医诊治完毕,墨昭华便问,“御医,祖母病情如何?可严重。” 御医恭敬的回答,“回王妃,是风寒之症,久病未愈,应是老夫人的身子太弱。” 他并未诊出墨老夫人被下毒,还以为是她年事已高,便照旧开了一副治疗风寒的药。 墨昭华以为他没说真话,在他离开时特意将他喊到一旁,毕竟后宅的阴暗之事不便明言。 她低声跟他确认,“御医,祖母身子真的没有别的问题?这里没其他人,可放心直言。” 御医听到前面那句时,还以为她质疑自己的医术,听完才明白过来,“王妃可是有所怀疑?” 高门大院勾心斗角也多,下药是常见手段,再加上都知道墨韫宠妾灭妻,以至于被和离。 如今府中无主母,兰氏却依旧是姨娘,难保不是老夫人从中作梗,从而惹来杀身之祸。 墨昭华眸色晦暗的点头,“确实觉得有些蹊跷,本王妃出阁前,祖母的身子可是很硬朗。” 御医笃定的道:“微臣仔细把过脉,也详细问过老夫人,应该只是年纪大恢复的慢。” “好,辛苦御医了。”墨昭华看他这般确定,没再多问,兴许真的是她太多疑了。 琥珀很有眼力见,无需她吩咐,已从袖中摸出黄白之物,悄悄塞给了御医,让他闭嘴。 墨昭华随后又回去看了老夫人,见她实在没什么精神,便不多做打扰,让她先歇息。 尚书府无主母,薛氏作为儿媳,与兰如玉与乔姨娘轮流着侍疾,隔三差五的过来。 因着墨昭华并未召兰如玉与乔姨娘,他们此刻都不在颐寿堂中,也无需来见礼。 墨昭华随后去正厅,顺便将吴嬷嬷也带了过去,于是又多了个惴惴不安的人。 她在正厅的主位落座,屏退了外人,突然厉呵,“吴氏,你好大的胆子!” 吴嬷嬷一个激灵,双腿一软便跪了下去,“王妃息怒,老奴不知何罪之有。” 墨昭华看吴嬷嬷这反应,心里便有了底,这般的心虚,定然有事相瞒。 她趁机故意诈吴嬷嬷,“祖母只是风寒,却久病不愈,你心中难道不清楚?” 吴嬷嬷垂着脑袋,小声问,“可御医不是说……” 墨昭华打断她的话,“本王妃刚才特意问过御医,分明是有人对祖母动了手脚。” 花影和琥珀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王妃说起谎来竟脸不红心不跳。 “怎会这样?老奴真不知情啊,还请王妃娘娘明鉴。”吴嬷嬷还在狡辩。 墨昭华明明无证据,却说的跟真的一样,“你作为祖母的贴身嬷嬷,能不知情?” 吴嬷嬷依旧不肯承认,“王妃娘娘,老奴真的不知……” 墨昭华冷笑一声,“看来要上刑才会开口了,琥珀,我们出门前,王爷说什么来着?” 琥珀配合的回答,“咱王爷亲口说过,王妃可放心的打,打死了自有咱王爷兜着。” 第260章 等死 吴嬷嬷也是见过楚玄迟的人,连墨老夫人都那般畏惧他,她又怎会没敬畏之心。 听得这话,她吓得不轻,“王妃娘娘恕罪,老奴招了,是锦秋给了老奴一包药……” 她很快将墨瑶华回门那日的事,竹筒倒豆子一般,悉数告知了墨昭华,半句都不敢隐瞒。 墨昭华心下了然,她的离间计已然成功,墨瑶华因嫉妒,入了祁王府后便再容不下墨老夫人。 她质问刘嬷嬷,“那你为何不给御王府送个信?” 刘嬷嬷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祁王庶妃手段这般狠,老奴实在是不敢啊。” 墨昭华冷哼一声,“原是本王妃太过仁慈了些,以至于你都敢背叛本王妃。” 刘嬷嬷连磕了几个头求饶,“王妃恕罪,老奴乃是尚书府的家奴,身不由己。” 她真的怕死,只要她一日还在尚书府,就逃不过墨瑶华这一家子的掌心。 “那药可还有?”墨昭华并不同情于她,前世她可没少为老夫人磋磨容清。 “没、没了……”刘嬷嬷弱弱的回答,“锦秋只给了两个月的量,后续没再给。” “你一点都没留?”墨昭华还挺想知道是什么药,隐秘到连御医都没查出来。 “老奴不敢,怕留下证据。”刘嬷嬷怕夜长梦多,都没按量下药,而是加大剂量。 本该两个月的药量,她一个半月就给老夫人下完了,这才导致老夫人如今久病不愈。 “那你可知下的是什么药?”墨昭华猜她应该不知道,但还是抱着侥幸多问了这一句。 “老奴不知,老夫人服用后也未曾出现过异常。”刘嬷嬷正是因此,才敢在后期加大用量。 墨昭华便不再多问,“下去吧,以后再敢故意隐瞒,你这条老命便也用不着再留了。” 刘嬷嬷见她竟然没惩罚自己,又惊又喜,松了口气,感激谢恩,“老奴多谢王妃。” 她退下后,琥珀愤愤不平,“王妃,您当真就这么放过刘嬷嬷?她可是背主啊。” 刘嬷嬷不仅背叛了老夫人,也背叛了墨昭华,琥珀愤慨的自然是后者。 墨昭华抬起手,看着修长的手指,“自会有人收拾她,又何须脏了我的手?” “王妃是要告知老爷么?”琥珀这才安心下来,她怕墨昭华太仁慈,以后吃亏。 这事只要让墨韫知晓,他自然会收拾刘嬷嬷,确实不需要墨昭华这出嫁女来处理。 花影突然开口,“无需如此麻烦,药既是锦秋给的,兰氏必然知晓,如何容得下她?” 她跟了墨昭华后,为了能照顾的更好,早已跟花影打听清楚了情况,尚书府的事自是知晓。 兰如玉既然与墨瑶华母女情深,肯定会为她善后,压根不需要墨昭华多此一举,去跟墨韫告状。 墨昭华闻言很惊喜,楚玄迟一直都说花影心思细腻,但她没想到会仔细到这种地步。 这分明不仅知道兰如玉与墨瑶华的事,连她跟墨韫关系不好都清楚,能猜到她的心思。 花影说的一点没错,有了今天这一出,兰如玉必然不会放过刘嬷嬷,她跟老夫人一等死。 墨昭华本也是故意将刘嬷嬷喊来,还屏退了左右,即便她并未招供,兰如玉也不可能相信。 琥珀恍然大悟,“奴婢明白了,还是花影姐姐聪慧,谢姐姐提点,哎……我怎么想不到?” “琥珀,去将堂小姐喊来。”墨昭华处理了刘嬷嬷的事,接下来该会一会墨淑华了。 “是,王妃。”琥珀应声立刻出了正厅去往卧房。 墨淑华跟着薛氏在卧房守着老夫人,得知墨昭华要见她,赶紧起身去往正厅。 薛氏不放心,以前墨淑华对墨昭华如何她心知肚明,怕墨昭华得了势会趁机报复。 可如今墨昭华的身份摆在这里,她又不能阻止,甚至对方没有召她,她都不能跟着去。 墨淑华进了正厅,屈膝福了一礼,“王妃娘娘安好。” 墨昭华正襟危坐,面带温和的笑意,“坐吧,淑华可是有话要说?” 她早已注意到,之前在御医为墨老夫人问诊时,墨淑华好几次欲言又止。 墨淑华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小女子很好奇,那日宴会,王妃怎会请小女子?” 她宴会当日就想问,奈何客人太多,她没机会与墨昭华独处,又不能当众问这事。 墨昭华笑的优雅,“你是我堂妹,乃是二叔府上的嫡女,我为何不该请你?” 墨淑华以前看她没有嫡亲兄弟,巴着得宠的墨淑华,看不上她,经常给她脸色。 如今面对高贵的她却只剩自卑,“可小女子身份低微,与当日的宾客有着云泥之别。” 墨昭华正色道:“不可妄自菲薄,你可是我嫡亲的堂妹,我府上设宴,自有你一席之地。” 墨淑华恍如在做梦,不敢相信,“王妃真这般想?” 墨昭华微微蹙起了眉头,“淑华对我可是有什么误解?才让你认为我不该这般想?” “没、没有……”墨淑华心情很复杂,“只是王妃身份如此贵重,小女子实在是惶恐。” “无需惶恐。”墨昭华终于切入正题,“你之前与周家公子的议亲被影响,后续可有转机?” 墨淑华比她小一岁,与墨瑶华同岁,都是因着要为墨老太爷守孝,这才耽误及笄礼。 今年三月墨昭华行及笄礼后,墨韬也为她办了及笄礼,而后便开始议亲,但至今没定下。 “哎……”提到周绍堂,墨淑华便惋惜的心疼,“既然已被影响,又何来的转机?” 墨昭华试探问,“庶妹入了祁王府,没为淑华说话么?不应该呀,我记得你们极为要好。” 说到这事,墨淑华气的咬牙,“人家是祁王庶妃,我不过是小官之女,哪有资格与她要好。” “怎么?你们吵架了?”墨昭华劝她,“你莫介怀,听说女子有孕后,脾气稍微会有些变化。” “我连吵架的机会都没有,因为我根本见不到她,也正是如此,我才……”墨淑华的话戛然而止。 第261章 牵线 “为何不说了?”墨昭华表情温和,声音温柔,“可是不方便与我说么?” 墨淑华没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眼圈红了起来,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墨昭华轻声问,“怎还红了眼,可是我说错了什么?对不起,我道歉,你莫哭。” 墨淑华声音哽咽,“没有,不关王妃的事,都是我不好,误信于人,最终害了自己。” 墨昭华在心里冷笑,她忍着满腔仇恨在这装温柔堂姐,可算是触动了墨淑华的心。 前世种种,她刻骨铭心,不是不想报仇,而是时候未到,先是老夫人,现在是墨淑华。 她面上依旧维持温和,柔柔的问她,“发生何事了?可有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说。” 墨淑华落下泪来,“墨瑶华骗了我,她明明答应会为我与周公子说和,可她什么都没做。” 墨昭华为墨瑶华说话,“许是她此前怀着身子不方便,想着等孩子生下来再为你说和。” “来不及了,周公子已变心。”这便是墨淑华忍不住落泪的原因,她彻底没了机会。 “变心?你确定吗?可莫要又被人骗了。”墨昭华其实早已知晓此事。 周绍堂前世可楚玄寒的马前卒,一直针对辅国公府,最终将其推上了绝路。 因而重生归来后,她密切关注着他的情况,入了御王府更是将此事交给了疏影。 疏影对她极为信服,甚至都不需要理由,便会照做,楚玄迟倒是好奇的问过原因。 她不便明说,以墨淑华的亲事为借口敷衍了过去,后续便一直能得到周绍堂的消息。 墨淑华哭的越发伤心,“是真的,他只等着春闱揭榜后,便要与那位小姐定亲。” 墨昭华故作不知此事,“若真心喜欢,为何现在不定亲,反而要等到春闱揭榜后?” 墨淑华如实相告,“对方家世好,但不确定他一定能中,说好唯有中了才肯与之定亲。” 周绍堂原本听闻楚玄寒与墨昭华两情相悦,会娶为嫡妃,想借墨淑华搭上祁王府。 后续出了墨瑶华的事,他虽还有此心,但他家看不上,怕墨瑶华一个庶妃得不了势。 毕竟她虽在尚书府得宠,可母亲毫无家世,如何比得墨昭华,母亲是辅国公府嫡出长女。 关键是墨昭华自己也有本事,在宫里哄得了太后与德妃,在宫外又能得辅国公的偏爱。 再加上如今的祁王妃是尉迟霁月,她出了名的恃宠而骄,甚至嚣张跋扈,岂能容他人分宠? 周绍堂深思熟虑过后,这才彻底放弃了墨淑华,转而与其他女子议亲,最终找到了满意的人选。 奈何高枝也不是那么好攀,对方愿意与他定亲的前提是金榜题名,所以亲事还不一定呢。 墨昭华又试探,“也即是说,他若没中,便不定亲么?那你岂不是还有机会与他再续前缘?” 她想改变前世的悲惨结局,便要改变其他人的命运,因此绝不会让墨淑华与周绍堂成亲。 墨淑华摇头,“且不说周郎变了心,即便没有,家里也不愿让我再与他议亲,更遑论他没中。” 周绍堂若金榜题名,便不会娶她,若没中,墨韬又如何看得上,所以他们是再无机会。 “我庶妹之事,你可确定是她骗你?”墨昭华必须确认,免得墨淑华被三言两语给哄回去。 一旦墨淑华与墨瑶华狼狈为奸,那无论她嫁何人,都可能变成前世的周绍堂,助纣为虐。 墨淑华笃定道:“确定,是祖母亲口相告,当时墨瑶华应下此事只为打发我,压根没想帮忙。” “那你日后有何打算?”墨昭华松了口气,他们先后有这么多的龃龉,应该无法重修旧好。 “不知道,如今也无人愿帮我了。”墨淑华伤心的用帕子擦了擦眼泪,看着无助又可怜。 墨昭华想了想,“礼部左侍郎府有个嫡子同母弟,正值适婚年龄,你若愿意,我可帮忙说说。” 礼部左侍郎姓方,正妻生有两子,长子已成亲,次子年已二十四,虽未成亲,但女人众多。 墨淑华闻言吓了一跳,“那岂不是父亲上峰的上峰?” 礼部最高首领为尚书,往下则是左右侍郎,礼部设四司,郎中与员外郎分别为正、副首领。 其中尚书为正二品,左右侍郎正二品,郎中正五品,员外郎从五品,往下有正六品主事。 墨韬几年前便是从正六品主事升迁上来,早已盯上了郎中一职,一心想借墨韫往上爬。 可惜墨韫并未用心帮衬,哪怕他私下找了多次,甚至搬出墨老夫人为他说话也没用。 如今墨昭华要为墨淑华说一个三品官员之子,她怎能不被吓一跳,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虽说上次去御王府参加宴会时,她对瑞王起了心思,可回家一说便被墨韬泼了盆凉水。 墨瑶华能攀上祁王,是因她被失了身子,毁了名声,成功怀上了孩子,本身又是尚书庶女。 墨昭华点点头,“正是,方二公子前次参加春闱虽落榜,但据说明年很有机会能及第。” 墨淑华忐忑不安,“那可是正三品的官员,我父亲只是从五品,人家又岂能看上我?” 墨昭华说的霸气,“二叔官职虽不高,但他胞兄乃户部尚书,两位侄女又是王妃与庶妃。” “我真的有机会吗?”墨淑华心里有些期待,早在看着墨昭华姐妹高嫁时,她便已心生羡慕。 她不敢跟墨昭华相比,毕竟她父亲官位低,母亲也不是什么高门女,她只不想比墨瑶华差太多。 周绍堂因着才名在外,才分外得她青睐,若是论感情,其实并没多少,如今也是不甘居多。 墨昭华道:“自是有,且不论他是否能考中,你若是嫁与他,二叔这郎中至少能升上去。” 方左侍郎在上头只有尚书与右侍郎,想要提携墨韬,倒也不是难事,毕竟也没升太多。 墨淑华喜后又疑惑,“王妃为何要帮我?昔日我对王妃,并没有对祁王庶妃那般好。” 第262章 复仇 墨昭华说的冠冕堂皇,“虽说出嫁从夫,但母族才是女子的底气,你嫁的好于我也有益。” 在她的前世,方二公子方天明真的会在明年的春闱中金榜题名,只是其中有重大隐情。 春闱向来是由礼部负责,方进作为左侍郎,给自己儿子大开方便之门,也即是舞弊。 后来东窗事发,查了一批官员与学子,方进铃铛入狱,方天明失去了功名,并且被流放。 而随着科举舞弊案的深入调查,还查到了上一届的春闱,于是方进的嫡子方兴明也跟着入狱。 只因方进这并非第一次徇私,方兴明当年能及第,也是靠着舞弊,而后顺利步入仕途。 这一番调查下来,整个左侍郎府悉数被牵连,死的死,抓得抓,方天明之妻自然会被牵连。 墨淑华若是真嫁给方天明,日后便要跟着一起流放,其中的艰难困苦不用多想都能猜到。 可她不知此事,心下还欢喜的很,恨不得立刻定亲,“那我回去后下问问父亲的意思。” “好,你也可让二叔给御王府下个帖子,我亲自与他说,毕竟春闱在即,等到揭榜就晚了。” 一旦揭榜,方天明榜上有名,届时墨淑华更加攀不上他,墨昭华的筹谋便可能功败垂成。 她总不可能强逼着方天明娶墨淑华进门,这不仅有损自己的名声,也会连累了楚玄迟。 墨淑华感恩戴德,对她也越看越顺眼,“小女子明白,多谢王妃娘娘为小女子筹谋。” “我这不只是为你,更多的是为自己,你也知道,我只有一个庶妹,而你则是嫡亲堂妹。” 墨昭华特意将“嫡”字说的很重,旨在提醒,墨瑶华只是个庶女,墨淑华终究是嫡女。 她本身对嫡庶不是那么在意,否则当初也不会对墨瑶华那般好,可惜真心却被利用。 “都是小女子见识浅薄,以前听信祁王庶妃的谗言,以为王妃出身高贵,便看不上我们。” 墨淑华小时候墨昭华还很亲近,后来随着墨淑华的离间,才日渐疏远,如今后悔不迭。 墨昭华笑了笑,“我虽不知我与庶妹姐妹情深,她为何要这般做,但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 “王妃娘娘……”墨淑华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但这次不再是不甘,而是出于悔恨。 “怎又哭了?”墨昭华猜到了她的心思,心中却无半分的触动,她如今再悔恨也没用。 墨淑华说的情真意切,“王妃这般好的人,小女子以前怎就眼瞎,丝毫未能看出来?” 墨昭华为她找借口,“你年纪尚小,又涉世未深,这如何怪的你?你也莫要再耿耿于怀。” 现在确实年纪还小,可前世已然为周绍堂生儿育女,却还是沆瀣一气,害了辅国公府。 每每想到辅国公府的灭门惨案,还是被污蔑造反,墨昭华便恨不得让所有参与者血债血偿。 墨淑华忙表忠心,“谢王妃宽容,小女子以后唯王妃马首是瞻,再也不会相信祁王庶妃。” 墨昭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只要她起了心思,此事便成功了一半,毕竟墨韬肯定愿意。 “对了,还有一事我要先说明,方二公子虽还未娶妻,但院里已有侍妾与通房丫鬟。” 此事墨淑华这种闺阁女子虽不知,但墨韬定然知晓,墨昭华提前说明,才不会留下话柄。 墨淑华毫不在意,“没关系,这很正常,除了庶民刁民,又有几个男人不三妻四妾呢?” 庶民娶亲都极为困难,哪还有闲钱养三妻四妾,对于官宦之子,她能做正妻便足矣。 墨昭华就知她不会介意,“如此,那你回去后便与叔父知会一声,有事可来御王府寻我。” 墨淑华应的爽快,与墨昭华说起话来也自在了许多,看在别人眼里又是一出姐妹情深。 墨昭华再跟她聊了会儿,便把她给打发了,然后让人去请乔姨娘与墨庆华过来说话。 等待期间琥珀问,“王妃,奴婢不懂,堂小姐向来与祁王庶妃交好,为何王妃还要帮她?” 墨昭华说着场面话,“都是一家人,能帮便帮,父亲靠不住,庶妹又算计我,总该有个帮衬。” 琥珀信以为真,“也对,堂小姐虽比不上表小姐,但若能真心待王妃,王妃也能多个帮手。” 正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她是真心希望除了辅国公府外,墨昭华在墨家这边也有些助力。 花影听着,却并不太相信,从她之前的了解来看,墨昭华可不像是会亲近墨家的人。 不过她怀疑归怀疑,而不会像琥珀一样,什么都问出口,怕坏了规矩,惹得主母不悦。 乔姨娘来的很快,进来便跪下行礼,“王妃娘娘安好。” 墨昭华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姨娘无需行如此大礼,以后万不可这般。” “谢王妃,但礼不可废,这是奴婢该有的规矩。”乔姨娘是打心底里敬重她。 正如敬重容清! 墨庆华则跪在地上规矩的磕头,“庆儿给王妃娘娘磕头,愿王妃娘娘平安顺遂。” “庆儿真乖,快起来吧。”墨昭华说着看向乔姨娘,“姨娘把庆儿教的极好。” 乔姨娘垂首站着,“奴婢也是跟着容大小姐学的,虽只学了个皮毛,却受用至今。” “姨娘与庆儿坐下说,这么站着可不像家人。”墨昭华知她不愿,特意说了后面那句话。 乔姨娘刚想拒绝,听得后面的话才及时打住了念头,拉着墨庆华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墨昭华先问了乔姨娘的处境,得知兰如玉并未与她为难,这才安心的问起了墨庆华的课业。 墨庆华虽不得墨韫欢心,可眉眼却最像他,对学习也有极大的兴趣与天赋,学习能力强。 “姨娘若想庆儿学业有成,以后不仅要多带他来颐寿堂见祖母,也要多去给父亲问安。” 墨昭华虽有心培养墨庆华,但毕竟是外嫁女,不方便过多插手娘家事,还得靠墨韫。 若老夫人长寿,凭墨庆华这张脸可能得到偏宠,可惜老夫人要死,只能去引起墨韫注意。 第263章 望妻 乔姨娘对墨昭华言听计从,又对墨庆华寄予厚望,哪怕不想见墨韫也应下来。 墨昭华提醒她,“姨娘要记住,可带庆儿常去问安,但莫纠缠,免得惹父亲生厌。” 乔姨娘本也不愿与兰氏争宠,“是,王妃,奴婢不多言,只让庆哥儿去问老爷学功课。” “姨娘果然聪慧,你若有心争宠,必会碍兰氏的眼,而父亲喜读书人,庆哥儿问功课正好。” 墨昭华重生前只觉得乔氏太过奴颜婢膝,如今看来她是有大智慧的人,真正的大智若愚。 乔姨娘倒是人淡如菊,“多谢王妃夸奖,奴婢此生没什么要求,只求庆哥儿平安长大。” 墨昭华想了想,前世的墨庆华还未弱冠便已死在她跟前,死的那般凄惨,算不得平安长大。 她每每想到都觉得心有所愧,若她能多关心他们母子,兴许他们便不会落得那般下场。 可惜前世她一心帮着楚玄寒夺嫡,负了太多人,结果自己却被他所负,纯属是咎由自取。 想到这些,她又好奇了起来,前世墨庆华死前想说的话到底是什么,兰如玉怎么他了? 带着这个疑惑,她送了墨庆华一套文房四宝,再给些乔氏一些赏赐,便打发了他们。 随后她又去看了眼墨老夫人,这才打道回御王府,并未见兰如玉,左右是无关紧要之人。 *** 墨瑶华生下了皇长孙,却是个死胎之事,短短几日便传遍了整个盛京城。 上到皇宫内院,下到茶楼酒肆,都在议论着,毕竟这是第一个生下来的皇孙。 长乐宫中,良妃当真装病闭门谢客。 彩玉进来报,“娘娘,凤羽宫又来人了,奴婢已打发。” 这两日后宫不少人都想看良妃的笑话,其中以纯惠贵妃最为迫切。 纵使长乐宫已闭宫,她还是一日两次差人来,不是送慰问礼便是其他。 良妃神情恹恹,手撑着脑袋,侧躺在贵妃榻上,“她这次又找了什么借口?” 彩玉回答,“给娘娘送了些草莓,说娘娘份例少,还要分给祁王府,定然不够。” 良妃气的直咬牙,“她连此事都知晓,本宫却揪不出她安插在长乐宫的眼线。” 楚玄寒来问她要草莓这等小事,只有长乐宫的人知晓,奈何眼线藏的深,未能查出。 她作为贵妃之下的四妃之一,阖宫上下宫人那么多,想要查出一个眼线实属不易。 彩玉跪在地上给她捏腿,一边还劝慰,“娘娘且想开些,否则您可真的会病倒。” 良妃又如何能轻易看开,“到底是谁害死了本宫的亲孙,那可是陛下的皇长孙啊。” 彩玉柔声道:“王爷定然着人在调查,待有了结果,必会第一时间让人进宫传消息。” 良妃急不可耐,“不知何时才能有消息,本宫都急死了,也不能一直这么装病不见人。” “且先度过这几天,莫要给贵妃机会嘲讽娘娘。”彩玉是真心不想看到那一幕。 若良妃被嘲讽,自己受了气,便要拿他们这些宫人撒气,届时整个长乐宫都会遭殃。 良妃怒骂,“该死,祁王府养的都是些酒囊饭袋么?那么多人竟连个女人都照看不好。” “怕是歹人太过奸诈,这才逮住了机会,给庶妃下那等脏东西。”彩玉也见多了宫里的手段。 良妃望眼欲穿,“本宫遭此不幸,已过两天,陛下竟也不曾来瞧过一眼,安抚本宫的心伤。” 彩玉安抚她,“娘娘莫怪陛下,那终究也是陛下的皇孙,兴许陛下如今正在伤心难过。” “陛下会伤心?”良妃如同听到了什么大笑话,“罢了,帝王本无情,本宫不指望。” 不久后,凤羽宫。 去长乐宫送草莓的宫女芳芍回来复命。 纯惠贵妃慵懒的斜倚着贵妃椅,“哦?她还是不见客?” 芳芍垂着脑袋回答,“彩玉是说良妃在病中,这几日长乐宫都闭宫。” “病中?”纯惠贵妃得意的冷笑,“怕是心病吧?就怕本宫去看她笑话。” 芳芍道:“娘娘说的是,失了皇长孙之位,良妃虽伤心,但确实不至于病倒。” 纯惠贵妃掀了掀眼皮,“她不想见本宫,本宫非要捅她肺管子,你明日再去一趟。” 芳芍应声,“是,娘娘。” *** 御王府。 墨昭华不在家,楚玄迟便去了前院的书房。 只是他明显心不在焉,时不时便抬头看一眼房门的方向。 雾影忍了许久,终究没能憋住,低声问,“主子这是在盼着王妃回来?” 他本来在很认真的处理公务,可楚玄迟影响到了他,让他也跟着往门口看去。 疏影是想问却不敢,闻言赶紧开口,“这哪是盼着,主子分明已经成了望妻石。” 他因着口无遮拦,曾被雾影教训过多次,这才不敢造次,但雾影先开口便可肆无忌惮。 楚玄迟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你们的胆子何时变得这般肥了,竟还敢调侃起本王来?” 疏影赶紧甩锅,“主子,这不怪属下,是雾影先开的口,属下只是顺便说了句实话。” 常言道,死道友不死贫道,即便楚玄迟真的生气,责罚了他们,那他也要先拉雾影垫背。 不料雾影拉了个更大的垫背,“主子,这也不能怪属下,都是王妃将属下纵容成这般。” 疏影闻言惊呆了,钦佩的朝他竖起大拇指,“雾影,这一刻我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 雾影面不改色,“咳咳……我说的也是实话,关于此事,相信主子心里必然有数。” 楚玄迟被他们气笑了,“本王确实有数,但王妃此刻不在府里,无人护着你们。” 雾影有恃无恐,“没关系,王妃早晚得回来,若真在尚书府住下,主子会比属下急。” “雾影大哥,你真是我大哥!”疏影只敢在心里想想,而不敢将这话当面说出来。 “王妃当真是把你们给惯坏了,那本王就给你们掰回来,本王就不信王妃能秋后算账。” 楚玄迟假装要惩罚,也逗逗他们,外面却传来了脚步声,一声声敲在他的心门上。 第264章 办喜事 好巧不巧,墨昭华偏生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疏影笑的像小人得志,“救星来了,貌似能逃过一劫。” 雾影故作一本正经的问,“主子可还要惩罚属下?属下愿这就去领罚。” “闭嘴!”楚玄迟剜了他一眼,“你一个大男人,怎跟个女人一般还告状?” 雾影憋不住笑出声来,“仗着有王妃撑腰,能逗逗主子,属下也算是不虚此生。” 换做是以前,他确实不敢如此,一来是在战场,二来则是楚玄迟也没如今这般好说话。 书房重地,珍珠与琥珀很少会进来,只有花影与月影这种护卫权限大些,毕竟要负责洒扫。 因此墨昭华回府后,便让琥珀回了后院,自己带着花影姗姗而来,笑着缓步走入了书房。 疏影看到她确实如同看到救星,“王妃可算是回来了。” 墨昭华不禁担忧,“怎么,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府里倒是一切安好,就是主子……”疏影看向楚玄迟,故意说一半留一半。 “夫君怎么了?”墨昭华加快步伐走向楚玄迟,“是身子不适?还是内伤又发作?” 其实随着文宗帝放低戒备,楚玄迟这两个月恢复的不错,无需自伤,内伤自然也能好转。 疏影的胆子是越发的肥了,“都不是,是王妃不在府里,主子的心也跟着王妃飞走了。” “滚!”楚玄迟看他当着墨昭华的面说出自己的心思,面子上终究是有些挂不住。 “属下遵命!”疏影忙不迭的行礼退下。 雾影和花影都是知情识趣之人,自是也跟着退出了书房。 墨昭华在楚玄迟旁边落座,竟也逗弄起了他,“怎么,可是疏影说错了?” 楚玄迟的坚毅的脸上微微泛起了一丝可疑的红晕,“昭昭也要看我的笑话么?” “哦……”墨昭华拉长了尾音,“妾身明白了,不是疏影说错话,是夫君害羞了。” 雾影没告状,楚玄迟反倒委屈上了,“昭昭把他们都给惯坏了,又是打趣又是调侃我。” “他们这样确实没规矩。”墨昭华话锋一转,“不过夫君心里却已然乐开了花,不是么?” 楚玄迟不承认,“我是见到昭昭才乐开了花,可不是因着他们的越矩,否则我的威严何在?” “夫君在正事上确实该有威严,但日常还是放松些好,妾身相信雾影他们自懂得分寸。” 楚玄迟心里一直有疑惑,“昭昭为何这般护着他们?” 墨昭华道:“因为他们值得,妾身并非只对他们如此,对珍珠与琥珀不也是这般么?” 前世她亲眼看到了这些人的结局,他们宁死也要跟着他,这份忠心又如何做得假? “这倒是,那随他们去吧。”楚玄迟本也不计较,“昭昭出去得有些久,事情如此多?” “确实有几件事,待妾身与夫君细说……”墨昭华将老夫人中毒,刘嬷嬷隐瞒等事悉数相告。 楚玄迟对尚书府的事并不在意,他只怕她吃亏,“辛苦昭昭了,回去一趟这般劳心劳力。” 墨昭华娇笑,“妾身本是不想耽误夫君,哪曾想夫君心不在焉,早知还不如一起过去。” “昭昭这是又笑话我了?”楚玄迟抿了抿唇,剑眉一挑,语气微微上扬,“嗯?” 墨昭华起身,拎起裙摆,一个跨步坐在他腿上,“是啊,夫君可是要生妾身的气?” 楚玄迟伸手揽过她的柳腰,“昭昭明知故问,我连他俩的气都不曾生过,更遑论昭昭?” 他早已想拥她入怀,只是碍于腿不能行,无法随心所欲,也不好开口让她投怀送抱。 如今她这般懂他的心思,他如何能忍住心中深情,恨不得立马吻上她温软的唇瓣。 墨昭华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垂眸笑看着他,“夫君真好,妾身好喜欢夫君……” “我也心悦昭昭。”她坐在楚玄迟腿上,比他高一些,他不便主动吻她,心下着急。 不料话音刚落,便见墨昭华低下头,主动朝他吻了过来。 她不只是懂他心之所想,自己也早已是情难自禁。 *** 光阴如梭。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今日便是珍珠出阁的大日子。 墨昭华早已命人将后院的下房布置了一番。 如今门上贴着大红喜字,挂着红绸,倒是有了几分喜气。 虽说是侍女出嫁,墨昭华却在府里设宴,让全府的人都跟着喝酒吃肉。 这喜宴还不只一顿,早膳是煮的喜面,里面有肉有蛋,午膳和晚膳是酒席。 知道的是御王妃的贴身丫鬟出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御王府的主子有什么喜事。 下人们喜气洋洋,议论纷纷。 “咱王妃真是大气,对丫鬟都这般重视。” “可不是么?崔管事娶了珍珠,以后怕是要平步青云。” “是啊,魏管家终究不是主子的自己人,下一任管家估计就是崔管事。” “这也不一定,王妃不是还有个贴身丫鬟么?兴许到时她也嫁给咱府里人。” “王妃有两位贴身丫鬟,府里却只有一个管家之位,她们以后该不会打起来吧?” “谁知道呢,左右都是以后的事,现在说为时尚早,况且也与我们无关,何必多想?” 下人们的议论还在继续,外面却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是崔卓前来御王府迎亲。 因着冬日里天黑的早,积雪又未化,怕天黑路滑不安全,这才没等黄昏,上午便过来。 他本身是庶民,亲友也大多如此,何曾见过这等府邸,进来后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 “我若是也能在御王府做事就好了。” “谁说不是呢?都知御王妃是个大善人,对下人极好。” “若非如此,珍珠姑娘也不能在御王府后院出嫁,这可是莫大荣幸。” 一般的高门大户,又岂会让庶民的锣鼓进府来,最多让其在角门等着接人。 崔卓提醒,“王府非等闲之地,尤其是后院,你们都守着点规矩,莫惹来祸患。” 有人应声,“放心,都是自家人,你又提醒了多遍,我们都记着,定不会惹出麻烦。” 崔卓是真担心,生怕好好的喜事最后变成坏事。 第265章 排场 接亲的人并不多,崔卓的老家在城外,人多也不方便。 御王府安排了席面,锣鼓入府后,先去喝喜酒,散席后再将新娘子接走。 墨昭华是给足了珍珠排场,并没把她当做一个奴婢,而是一切按照婚配流程。 小户人家嫁女儿,也不过如此,甚至在席面与嫁妆上,还比不上珍珠今日的规格。 珍珠已装扮好,穿着大红喜服端坐在床沿,头上还未盖上喜帕,有些许的紧张。 府中宴席已到尾声,墨昭华来下房看她,顺便等着崔卓来接,到时她还得交代几句。 珍珠不顾自己穿着喜服,看墨昭华进来,立马跪下磕头,床前铺着红毯,倒也不怕弄脏。 她感恩戴德,“王妃,您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来生愿当牛做马,结草衔环报答您。” 墨昭华过去扶起,“快起来,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莫要跪来跪去,更莫提什么来世,不吉利。” 对于她来说,这已是珍珠的来世,今日这一切,也是珍珠前世用忠心与性命换来的。 琥珀笑着贺喜,“珍珠姐姐,妹妹贺你大喜,祝你与姐夫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三年抱俩。” 珍珠含羞带臊,“三年抱俩就算了,我只想先生一个,积累些经验,好为王爷与王妃带小主子。” 琥珀赞同的点头,“对哦,若连着生大胖小子,珍珠姐姐就没工夫带小主子,而我又没经验。” 珍珠打趣她,“小妮子这是恨嫁了?” 琥珀顷刻间羞红了脸,“我才没有呢,若是可以,我愿终生不嫁,只服侍王妃。” 他们说了会儿话,锣鼓声便渐行渐近,他们打住了话题,墨昭华则将喜帕给珍珠盖上。 外面跑进了一个小丫鬟,略显兴奋的禀告,“王妃娘娘,新郎官带着人来接亲了。” 崔卓身着大红喜服,胸前戴着红花,进来先跪拜,“小人崔卓,拜见王妃娘娘。” 墨昭华抬手,“起来吧,本王妃今日将珍珠交给你,你若无故欺负她,先想想后果。” 崔卓神情严肃,“小人对天发誓,从今以后定会好好待珍珠,努力不让她受委屈。” 墨昭华点到即止,转而祝福新人,“本王妃祝愿你们白头偕老,幸福恩爱,子孙满堂。” 崔卓是打心底里的感激,“小人多谢王妃娘娘的祝福。” 他是来接亲,又非来受训,墨昭华便没再多言,“去吧,新婚燕尔,本王妃准你们七天假。” 珍珠不乐意,“这太多了,奴婢才刚休过三天假,再休七天岂不是十天都不能服侍王妃?” 墨昭华贴心道:“还有琥珀与花影他们在呢,别担心,初为人妻有很多事,你安心处理便是。” 珍珠的声音已染上了哽咽,“奴婢多谢王妃娘娘。” 她年幼便被父母卖给了牙婆,后辗转被墨家买入府,与家中兄弟姐妹并无联系。 今日无亲兄长背她出嫁,但没关系,雾影以兄长之名,步履沉稳的将她从侧门背出。 珍珠作为丫鬟,自是不可能从正门出嫁,一般都是从角门出去,她能走侧门已是大恩典。 平民娶妻,能坐个牛车就很不错,再穷点的甚至会直接将八仙桌倒过来,将新娘抬走。 崔卓却安排了一台轿子,虽不是八抬大轿,但也已奢侈,他是尽其所能给珍珠最好的安排。 接亲小队伴着锣鼓声,从侧门出来时,外面已围了不少凑热闹的人,他们边瞧还边议论。 看到花轿他们已是惊讶,再看到后面的嫁妆,他们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 “我的天,竟然这么多嫁妆?” “听说这都是王妃娘娘一手给置办的。” “当初我们村长的女儿出嫁,都没这么多嫁妆。” “莫说是村长,连镇长都没法跟这比,好歹也是王妃娘娘的丫鬟。” “话不能这么说,盛京城里有过这么多王妃,何曾有过御王妃这般重视的?” “这倒是,再怎么说都只是个丫鬟,一般人哪会给如此大的排场和这么多嫁妆?” 热闹的锣鼓声渐行渐远渐不闻,关于御王妃嫁侍女的事,也在盛京城里渐渐传开来。 等到晚膳时分,各大酒楼中都不乏有人在谈论此事。 “御王妃娘娘对丫鬟可真好,历朝历代也没出现过这么大方的王妃了吧?” “可不是,那嫁妆一般人真比不上,崔卓算是捡到宝,竟娶了王妃的心上宠。” “听说除了今日这些嫁妆,御王妃还给了珍珠姑娘一座位于城郊的小宅子。” “我也听说了,是御王府怕珍珠姑娘日后有了孩子,去城外的夫家会太过辛苦。” “最新消息,我有个朋友是崔卓村子里的,确认嫁妆中有珍珠姑娘的卖身契。” “连卖身契都给了,那珍珠姑娘岂不是只要去趟官府,便能彻底脱离奴籍?”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她前世积了什么大德,竟能遇到这么好一个主子。” 与此同时,热闹了一整天的御王府已然安静下来,下人们用完宴席后开始收拾。 墨昭华与楚玄迟在主院膳厅用过膳,去了西厢房的外间,品着香茗谈笑风生。 楚玄迟笑问,“珍珠嫁人了,昭昭今日可高兴?” 墨昭华笑靥如花,“了了一桩心事,妾身自是很高兴。” 楚玄迟很好奇,“昭昭对自己的贴身丫鬟也好,我的护卫也罢,似乎与众不同。” “夫君不喜欢妾身这样么?”墨昭华很清楚,她对丫鬟与护卫确实过于纵容了一些。 她是因知道前世之事,有心补偿他们,可楚玄迟不知道,她又无法解释,很怕他会介意。 “倒也没不喜欢,我只是担心,万一有人背叛……”楚玄迟吃过背叛的亏,深知其中痛楚。 “没关系,若真有那一天,那就一切重新开始。”若其中有人变了心,墨昭华便不再做补偿。 楚玄迟换个了话题,“珍珠的婚事已解决,昭昭可安心筹备另外一件事了。” 墨昭华偷个懒,不多想,直接问他,“什么事?” 楚玄迟勾起了唇角,“岳母大人的生辰。” 第266章 受激 晚上,珍珠出嫁的消息传到了祁王府的梧桐苑。 墨瑶华听锦秋说完,大惊失色,“你说什么?墨昭华今日将珍珠嫁了?” 锦秋心生羡慕,“是啊,很热闹,据说排场给的很足,嫁妆更是极为丰厚。” 同样是贴身丫鬟,在尚书府时她就羡慕珍珠与琥珀,跟了身份地位都高的嫡小姐。 她二人因此能跟着墨昭华去辅国公府,去高门贵族的府邸参加宴席,甚至还去过宫里。 迄今为止,墨瑶华也只在出嫁后,去过一次长乐宫拜见良妃娘娘,连帝后与太后都未见到。 锦秋虽然也跟着去了,却未能入得正殿,只在外面等着,里面自有宫女伺候着墨瑶华。 墨瑶华身子亏空的太厉害,至今还爬不起来,这几天一直躺着,气色很不好,声音虚弱。 她气的喘粗气,“这贱人故意的是不是?我刚失去孩儿,她却在此时这般大张旗鼓的嫁侍女。” “不会吧?”锦秋小声道,“听说御王妃早已在筹办珍珠的婚事,并非这几天才为她婚配。” 她这倒不是刻意为墨昭华说好话,而是宽慰墨瑶华,毕竟墨瑶华如今的身子受不得刺激。 墨瑶华强词夺理,“一个庶民娶妻,日子随便选,她若对我有心,完全可以将日子往后推。” 她太把自己当回事儿,好像失去了孩子,所有人都要像楚玄寒一般围着她转,哄着她。 锦秋继续宽慰她,“可能是担心已经到了年关,再推迟下去今年就办不了了。” “即便不好推辞,那低调些不行吗?非要这般兴师动众,我看她分明就是冲我来。” 墨瑶华猜的确实很准,可惜墨昭华并不会在意她怎么想,她越是生气,墨昭华越高兴。 锦秋也很无奈,“事已至此,不管御王妃是否故意,娘娘都莫要多想,对您的身子不好。” 墨瑶华怒不可解,“怎能不多想?那贱人以前任我拿捏,随便利用,如今却处处针对于我。” 锦秋若有所思,“御王妃这一年确实变了许多,像是突然开了窍,难不成以前都是在装傻充愣?” “贱人,该死的贱人,怎能如此待我!”墨瑶华怒火攻心,感觉喉间一甜,张口吐了口血。 “娘娘!”锦秋惊呼一声,“来人,快叫府医过来,娘娘吐血了,快着点去。” “贱人……”墨瑶华咬着牙龈,恨恨的吐出两个字,两眼一翻就此晕厥了过去。 府医背着药箱,一路小跑的进了梧桐苑,对于墨瑶华的事他是片刻也不敢耽搁。 好在墨瑶华只是怒火攻心,并无大碍,稍缓一下便能醒,他吊在嗓子眼的心才放下。 楚玄寒还在为调查之事烦心,都无暇顾及尉迟霁月,听闻这消息却赶去了梧桐苑。 “锦秋,你是怎么伺候庶妃的?”楚玄寒对她已不怎么信任,“若是不行便换个人来!” 锦秋这几日动不动就要跪下请罪,膝盖都肿了,“王爷,这不关奴婢的事,都怪御王妃。” “这跟那贱人又有何关系,说清楚!”楚玄寒听到了墨昭华的名字,心情越发不好。 锦秋弱弱的解释,“御王妃今日嫁侍女,娘娘得知后大受刺激才怒火攻心,吐血晕厥。” 楚玄寒不解,“不过是嫁个贱婢,庶妃为何会受刺激,是不是你这贱婢说了不该说的话?” “奴婢没有,奴婢只如实禀告消息,可娘娘认为……”锦秋将墨瑶华的原话如实相告。 楚玄寒了然,“那贱人竟给一个贱婢这么大排场,还是在这节骨眼上,也难怪瑶瑶会多想。” 锦秋也着实难做,“可奴婢又不能瞒着娘娘,否则娘娘便会以为奴婢是起了二心才如此。” 因着发生了被下药之事,墨瑶华已如惊弓之鸟,看谁都不像自己人,连锦秋都被怀疑。 楚玄寒的想法也一样,现在说话有意避开锦秋,“罢了,本王自会安慰庶妃,你且退下吧。” “奴婢多谢王爷。”锦秋眸光暗淡,难过不已,她明明这般忠心,却还是未能得到信任。 她行礼退出了卧房,傍晚下过一场大雪,刚停不久,如今丫鬟与婆子都在院子里扫雪。 有小丫鬟感慨,“御王妃这般大方,做她的丫鬟真好。” 青花余光瞥见锦秋,假装没看到,“咱娘娘也好,将来定会为锦秋姑娘指门好婚事。” 有婆子道:“还能好过珍珠姑娘么?听说那崔管事有几分本事,以后可能当管家。” 又有丫鬟惊呼,“御王府的管家?我的天,那他真是前途无量,也难怪能娶珍珠姑娘。” 青花不屑道:“管家不也只是个下人,兴许咱娘娘给锦秋姑娘指个读书人,将来考取功名。” 婆子笑了起来,“青花你还是刚天黑就睡着了吧?否则怎会做这等美梦,还是替别人做。” 青花不服气,“就算我这个是在做梦,但嫁妆方面咱娘娘总不会被御王妃给比下去吧?” 若在墨瑶华出事之前,锦秋听到这话会满心欢喜,甚至期盼起来,如今是不敢奢望。 婆子冷嗤,“那你就更别想了,御王妃不仅给珍珠姑娘置办了宅子,还将卖身契藏在嫁妆中。” 小丫鬟津津乐道,“听说御王妃早想为珍珠姑娘脱奴籍,是她不愿意,御王妃才出此下策。” 另一个丫鬟羡慕不已,“御王妃真是大善人,不知我要积多少阴德才能遇这么个好主子。” 青花说的差不多,锦秋也步入了院子,她这才以打招呼来提醒其他人,“锦秋姑娘好。” 锦秋扫了他们一眼,“以后说这事小声些,娘娘不喜欢,莫要惹了娘娘,招来责罚。” 几人忙不迭的向她道谢,“是,多谢姑娘提醒,奴婢以后再也不敢这般了。” 锦秋走后青花又道:“锦秋姑娘也是好人,换做吴嬷嬷,早去向娘娘告状邀功。” 她这话自然是说给锦秋听,毕竟人还没走远,有心想听还是可以听得很清楚。 小丫鬟道:“谁说不是呢,锦秋姑娘当初在尚书府,若做了御王妃的丫鬟就好了。” 锦秋听得此言,心思变得复杂起来,其实现在若想投靠御王妃,也还有机会吧? 第267章 查出 墨府。 墨韬的府邸。 晚膳后,薛氏母女去书房找墨韬。 墨淑华催促墨韬,“父亲,您考虑的如何了呀?” 薛氏也着急,“是啊,老爷,您到底要不要给御王府下帖子?” 墨淑华又催促,“父亲,时不待人,机不可失,您在顾虑什么?” 墨韬沉声道:“方侍郎乃是晋王党,我跟着他一旦站错队,可会掉脑袋。” “御王妃都不怕,老爷怕什么?”薛氏无所谓,“再者说,老爷这官阶又何须站队?” 一个从五品的礼部员外郎,在盛京城真不够看,连宫宴都只能参加新岁宴。 薛氏觉得即便晋王有心夺嫡,也瞧不上墨韬,所以无论成功与否跟他关系不大。 墨淑华又道:“御王妃对一个丫鬟都能这般大方,我们若是巴着她,好处岂不是更多?” 薛氏附和,“淑华说的对,你兄长不肯帮你,祁王更是指望不上,何如我们自己找个靠山?” 墨淑华越说越着急,生怕亲事被人抢走,“父亲,还请早些拿主意吧,女儿这也是为家里考虑。” 墨韬想到自己久久升不上去,也动了心,“罢了,我明日就下帖子,我们一起去拜访御王与御王妃。” 他作为墨昭华的嫡亲叔叔,如今又是年关,去御王府拜访也是情理之中,并不会惹人怀疑。 虽说楚玄迟废了双腿,可有战功在身,上个月又得到了铁骑营的兵权,确实能作为靠山。 若能与之交好,所能得到的好处,总比那个不肯帮忙的嫡兄,以及攀不上的祁王要多。 “好的,那女儿现在就去做准备。”墨淑华彻底放下心来,喜笑颜开的离开了书房。 墨韬不解的皱起眉头,“只是去御王府,又不是去相看方家二少爷,又何须准备?” 薛氏笑着解释,“姑娘家嘛,出门自然是希望能好看一些,老爷是不会明白的。” 墨韬不以为然,“女人果然麻烦,再者说,在御王妃面前,她再怎么打扮不也没用?” 薛氏的笑僵在了脸上,墨淑华的容貌只能算得上清秀,与墨昭华的美艳不可同日而语。 *** 御王府,主院西厢房。 墨昭华已为楚玄迟做完针灸,刚刚躺下。 她这几日都在等调查结果,“这么多天了,祁王府怎还没消息?” 楚玄迟倒是一点不急,“说明幕后之人厉害,让老六的人查不出来。” 墨昭华怀疑晋王,“以夫君对晋王的了解,他手下可有这般厉害的人物?” “也不是没可能,他自己虽没几分本事,但胜在有一个手眼通天的嫡亲舅父。” 楚玄迟提到林天佐,不禁想起了自己的母族,他也曾有两个战功赫赫的亲舅父。 可惜一夕之间,护国公成了通敌卖国的叛臣,而战场杀敌的舅父,也成了乱臣贼子。 “林左相确实很厉害,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便成为左相,成为陛下倚重的左膀右臂。” 黑暗之中,墨昭华看不清楚玄迟的表情,一心想着在谈的话题,也没意识到他会多想。 楚玄迟收敛心思,“他最大的本事,是当年做了父皇的伴读,否则又如何能升迁的这般快?” 林天佐跟文宗帝差不多年纪,又是太傅的外孙,先帝便让他给当时还是皇子的文宗帝做伴读。 文宗帝从皇子到太子,再到登基为帝,林天佐一路相伴,自己也跟着平步青云,位极人臣。 “罢了,不说别人了。”墨昭华打住话题,“夫君的腿这几日如何?可有按照妾身所言多动?” 楚玄迟邀功似的,“昭昭的话,我字字记在心间,时常练习,腿已能抬的更高些,是不是很乖?” “嗯……夫君和外祖父,是妾身见过最乖的伤患,那奖励夫君一个……”墨昭华的话戛然而止。 只因她的话还没说完,楚玄迟便明白她的意思,直接吻上她的唇,将她嘴边的话堵了回去。 他与她知己知彼,更与她相知相爱。 *** 三天时间昨日便过了。 可惜冷延并未能给楚玄寒一个结果,昨夜挨了一顿训斥。 好在今天午后,调查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他算是查出了真相。 楚玄寒这几日告了假,此刻正在府中的书房,冷眼看着冷延进来。 他昨夜虽答应再给冷延点时间,但气还没消,“本王还当你以死谢罪了。” 冷延这次没跪下,只行了个抱拳礼,“主子恕罪,属下多拖了半日的时间。” 楚玄寒看他这态度,心里有了点底,“此时突然来禀告,可是调查终有了结果?” 冷延禀告,“是,有人已招供,乃是受倚荷指使,在草莓之上抹了堕胎的药粉……” 那是个名为朝霞的二等丫鬟,乃是楚玄寒院里伺候的人,当日正是她去梧桐苑送草莓。 “人在何处?”楚玄寒生怕死无对证,“可莫要告知本王,你连个贱婢都看不住,让她畏罪自杀。” 冷延也怕这次跟上次杏红一样,下手太重了些,把人给打死了,这次特意让人手下留情。 也正是因此,朝霞前几天才能挺住,未被他们撬开嘴,而今天招供后,冷延立刻让府医治疗。 此刻听得楚玄寒的话,冷延暗松了口气,“没有,人就在外面,主子随时可以亲自审问。” 楚玄寒怒喝一声,“那还不拎进来,难不成是等着本王出去,亲自将那贱婢给请进来!” “主子息怒,属下这就将人带来。”冷延此前没将朝霞带进来,也是为了禀告结果。 楚玄寒等了片刻,便见冷延拖着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女人进来,将其扔在地上。 看到这个亲手害死了自己儿子的人,他眼里泛起杀意,“贱婢好大的胆子,竟敢给庶妃下药!” 朝霞趴在地上,“王爷饶命,奴婢也实在没办法,是王妃娘娘的陪嫁丫鬟倚荷姑娘逼奴婢。” “是那个贱婢?”楚玄寒成婚后常去明月居,自然认得倚荷,“那岂不是尉迟霁月的意思!” 若真是如此,他不仅不用去给镇国将军府交代,对方还得来给他磕头认罪。 可真的会是尉迟霁月么? 第268章 指认 冷延厉喝,“贱婢,到了王爷跟前还不说实话,可是还想受刑?” “不……”朝霞这才改口,“是奴婢见钱眼开,见利忘义,未能抵住诱惑……” 她是祁王府的家奴,父亲好赌,兄长嗜酒,祖母病重,母亲被折磨的跳井而亡。 弟弟妹妹年幼,无力挣钱,于是养家的重任落在了她的肩上,一心想做个大丫鬟。 倚荷知道她这些情况,便先以金钱为诱,再借祁王妃之名,许了她大丫鬟之位为利。 于是她暗地里成了倚荷的人,一直在找机会给祁王庶妃下药,最终在送草莓时完成任务。 前几天冷延也曾审讯过她,她一直嘴硬不承认,直到今日实在撑不住,这才如实招供。 楚玄寒听完朝霞的招供,怒火中烧,“你可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那贱婢以利相诱?” 正所谓口说无凭,若仅靠朝霞这个人证,而没有物证的话,倚荷可以直接否认。 若连倚荷都不承认,更无法将此事推到尉迟霁月的身上,他还得应付将军府。 朝霞虚弱的回答,“没有,倚荷姑娘只给了奴婢一些银子,而银子奴婢已经花完……” 即便是还留着也没用,银子上又不可能写名字,自是无法证明那是倚荷给她的。 “堕胎药可还有留下?”楚玄寒又问,若有余药,也能作为证据,拿去查来源。 其实所有问题冷延都已问过,只需禀告,这也是他此前没带朝霞进来的原因之一。 这还是冷锋提醒他,楚玄寒可能要亲自审问,他这才将人给带来,确实是未雨绸缪。 “没、没有……”朝霞低声回答,“倚荷姑娘只给了奴婢一点点,并且让奴婢要全部用掉。” 楚玄寒一张脸冷若冰霜,脸色阴沉的可怕,“那你可敢当着尉迟霁月的面指认贱婢?” “生死面前,奴婢哪还有得选择。”朝霞语气极其无奈,但说的也是事实。 楚玄寒拧着眉头沉默了会儿,随后一声令下,“备车,去镇国将军府!” 一架挂着祁王府标志的马车,从王府门前驶离,最后停在镇国将军府门口。 尉迟长弓与其子皆去了府衙点卯,如今将军府中只有老将军和一众女眷。 得知祁王前来,他们还以为是来接尉迟霁月,特意让她躲在正厅的屏风后面。 结果她没等到楚玄寒道歉,反而听到他说了朝霞的招供,这如何还能镇定。 她立刻快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你说什么?是倚荷买通你,让你给庶妃下药?” 倚荷跪在地上,感觉天都要塌了,“不是奴婢,奴婢与她压根不熟,只有过几面之缘。” 朝霞浑身是伤,跪都跪不住,只能趴地上,“倚荷姑娘,你当初给我银子时可不是这么说。” 倚荷尖叫,“你血口喷人,夫人对王妃千叮万嘱,绝不可动庶妃腹中胎儿,我怎可能找你下药?” 朝霞有理有据,“你一直与倚翠姑娘争宠,可近期都没办成什么大事,这才想为王妃除去心头大患。” “你胡说,王妃出阁前就已与王爷说好,庶妃的孩子得养在王妃膝下,又怎会是心头大患?” 倚荷确实有争宠之心,也知道尉迟霁月容不下墨瑶华的孩子,可她没这么大胆子筹谋。 “可你不是说,记在名下终究不是亲生的,以后万一得了势还是更亲近生母,王妃得不偿失。” 朝霞虽然虚弱,说话有气无力,可这些话却说得很清晰,以保证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清。 倚荷否认,“我没说过这话,王爷您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没有,她是在借奴婢污蔑王妃。” 尉迟霁月道:“我从未指使过任何人对庶妃的孩子下手,倚荷若有心争宠,便不会跟我对着干。” 倚荷连声附和,“对对对,奴婢确实想争宠,可只会投其所好,又怎么会忤逆王妃,还请王爷明察。” 尉迟老将军沉声问,“请问祁王殿下,除了这个胡言乱语的贱婢,可还有别的证据能证明此事?” 楚玄寒道:“没有,她便是人证,还说这种事无需物证,不过本王有所怀疑,才让她来对质。” 他来之前就已想好,若是朝霞的供词能让将军府的人信服,便借机敲打他们。 若是他们认为口说无凭,还需要更多的证据,他便借口是来对质,自己并不相信。 毕竟只凭朝霞一张嘴,只要倚荷咬死不认,他便没办法,除非是对倚荷用大刑。 可倚荷的卖身契在将军府,如今人也是在这里,尉迟堃又怎么可能让他用刑? 尉迟老将军冷笑,“原来祁王是来对质,老夫还以为是证据确凿,这是前来问罪王妃。” 楚玄寒敷衍,“老将军言重了,本王虽不才,但也不至于被一个贱婢的三言两语所迷惑。” “如此,那请问祁王可还有别的事?”尉迟老将军声音冷冰冰,表情已极为不悦。 “老将军可是有事要忙?”楚玄寒倒是想让朝霞多说一些,他也好看看倚荷的反应。 尉迟老将军想赶人,“没有,只不过老夫真老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无力再应付祁王。” 楚玄寒想趁机将尉迟霁月接走,“上次的事,都是本王的不对,本王痛失孩子,乱了分寸。” 说着他看向尉迟霁月,“月儿,本王对不起你,还请看在本王丧子之痛的份上,原谅本王这次。” 尉迟霁月刚张嘴,却被尉迟老将军抢先一步,“王爷这是想要接王妃回去?” “本王自知有错,实在没脸过来,正好这贱婢污蔑月儿,本王才以此为借口登门拜访。” 楚玄寒不想白来一趟,来的路上也没闲着,一直在深思熟虑,连借口都已找好。 尉迟霁月心悦他,他只是简单几句话,她便已然动摇,恨不得立刻跟他回去。 尉迟老将军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便连说话的机会都不肯给她,怕自己前功尽弃。 “祁王的诚意可真足,可惜老夫近来身子不爽,怕是已活不了多久,想留王妃多住几日。” 第269章 不悔 将军府最大的倚仗便是尉迟堃,他才是镇国将军,尉迟长弓的战功远不如他。 而且镇国将军与国公不同,并不能世袭,后续的荣宠,全靠子孙后代自己争取。 好在这座府邸不是御赐,一旦尉迟堃死了,只需改个名,不再使用镇国二字即可。 尉迟霁月对尉迟堃有真感情,闻言瞬间红了眼圈,“祖父莫说胡话,您还要长命百岁。” 尉迟堃的年纪确实大了,当年在战场又落下不少病根,如今身子越来越差,由不得她不多想。 他没回应尉迟霁月,只是下逐客令,“王爷请回吧,老夫身子实在是撑不住,想去歇息了。” 尉迟霁月因着诚楚玄寒刚才那一句道歉,便想跟他回去,试探的开口,“祖父,我……” 知女莫若母,连尉迟堃都看出了她心已动摇,徐氏自然更明白,赶紧出言打断她的话。 徐氏找了个借口,“王妃陪着老太爷吧,说说御王妃嫁侍女的热闹事,也给老爷子解解闷。” 她说的时候还给尉迟霁月使眼色,示意对方离开。 “是,母亲。”尉迟霁月这才将嘴边的话咽下,给楚玄寒行了一礼,“王爷,妾身告退!” 尉迟霁月扶着尉迟堃出去,倚翠和倚荷也跟着离开,正厅便只剩下徐氏与楚玄寒几人。 徐氏不能直接下逐客令,只能委婉道:“王爷,可需要妾将老爷从府衙喊回来见您?” 楚玄寒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尽量维持着表面的温润,“不用麻烦了,本王先回去。” 尉迟堃并未走远,看到楚玄寒带着人离去,便又与尉迟霁月回到了正厅,一撩袍子坐下。 他看着自己唯一的嫡孙女,“你个傻丫头,他对你这般,你竟还要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骗。” 尉迟霁月小声解释,“王爷当时确实是在气头上,今日也有诚意,孙女儿才想着原谅……” 尉迟堃怒道:“他在气头上,便可为了别的女人怀疑你?那日后你在王府还如何立足?” 楚玄寒既愿为墨瑶华与尉迟霁月撕破脸,难保日后她不恃宠而骄,踩到主母的头上。 底下的人也惯会见风使舵,捧高踩低,为了巴着墨瑶华,自会给尉迟霁月使绊子。 宫里那些女人看着高贵,可一旦失宠便连宫人都敢欺负,这种事在高门大院也一样。 尉迟霁月满脑子都是楚玄寒,故而只敌视墨瑶华,还是想要为他说话,“祖父,我……” 尉迟堃没给她机会,“他今日毫无诚意,所谓的借口,不过是因倚荷没承认,而他证据不足。” 他当时已做好准备,万一楚玄寒要审讯倚荷,屈打成招,他便进宫,去找文宗帝要个说法。 正所谓人死如灯灭,他如今真是活一天少一点,只想趁还活着,再最后护一护子孙后代。 尉迟霁月收敛起了心思,不敢再为楚玄寒说一句话,否则尉迟堃再宠她,也会被惹怒。 她换了个话题,“孙女并不曾指使倚荷动手,也没得罪过什么人,那是谁要这般污蔑孙女?” 尉迟堃沉着脸,“那人怕不是冲你来,而是冲着将军府,我当初就告诉过你,祁王并非良配。” 尉迟霁月一心想嫁入祁王府,可从一开始便遭到反对,其中尉迟堃最甚,尉迟长弓其次。 她找了个借口,“可孙女儿嫁都嫁了,还是陛下赐的婚,无法和离,后悔也来不及了。” 不是后悔来不及,而是她至今都还未后悔。 *** 御王府,主院书房。 楚玄迟与墨昭华刚听完疏影的禀告。 他饶有兴致勾起了嘴角,“哦?老六没把人给接回去?” 疏影做更详细的禀告,“可不是,听说本也不是特意去接祁王妃……” 楚玄迟轻笑,“有点意思,闹这么一出,镇国将军府定然会与老六生嫌隙。” 墨昭华狐疑,“祁王只有一个人证,怎还真敢去将军府质问?这不像他的性子。” 楚玄迟想了想,“这是可进可退,若是倚荷所为,他可借机发难,不是则趁机接人。” “那祁王最后怎没能将人接走?”墨昭华深知尉迟霁月对楚玄寒的心思,她很容易被说动。 楚玄迟乐得看楚玄寒白跑了一趟,“大概是他聪明反被聪明误,忘了镇国老将军的脾气。” 墨昭华恍然大悟,“这确实是,老将军脾气暴躁,急了连陛下都敢骂,更何况是祁王。” 雾影也跟着看楚玄寒的笑话,“有了今日之事,祁王想接祁王妃回去,就更难了吧?” 楚玄迟道:“这是必然,如此一来,老六连尉迟霁月当日刻意耽误时间的借口都用不得。” 墨昭华拧起眉头,“不对劲,祁王向来很沉稳,这次在墨瑶华的事上,怎会显得如此冲动?” 疏影猜测的道:“许是因为失去了皇长孙,心尖宠又伤了身子,以至于失去了理智吧?” 他们正在谈论着此事,外面有人禀告,“王爷,王妃,王妃的二叔墨员外郎携夫人与嫡女来了。” 御王府上午便收到了墨韬的拜帖,当日本就是墨昭华提出让墨韬过来,她自然是收下了拜帖。 “夫君可要见他们?”墨昭华倒也不怕楚玄迟知道她做媒之事,“若无兴趣,妾身便快去快回。” 楚玄迟没有丝毫的犹豫,“见见也无妨,我左右是无事,闲在此处,又何如陪昭昭身边?” “那且让他们等会儿,妾身先与夫君说说情况,上次回尚书府……”墨昭华说要为墨淑华牵线。 “哦?昭昭要为你堂妹说亲?”楚玄迟笑了笑,“若无昭昭帮忙,墨韬确实攀不上这门亲事。” 疏影有些疑惑,“属下怎记得,那方左侍郎的次子,虽尚未娶亲,院里的女人却已有不少?” 墨昭华曾让他调查过方天明,他即便不能记住所有详细信息,但隐约间还是能记得一些。 “疏影,你且与雾影去忙别的吧。”墨昭华无需跟他们解释什么,可不能隐瞒楚玄迟。 第270章 原因 雾影和疏影识趣的行礼告退。 楚玄迟问,“关于这方天明,昭昭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墨昭华略显不安,“妾身若说不希望堂妹有良配,夫君可会阻止妾身这般害她?” “不会,昭昭乃恩怨分明之人,做事必有原因,若能告知缘由,你定然早已与我说。” 楚玄迟与墨昭华重逢也有这么久了,婚后又是朝夕相处,自认为对她还算是了解。 她对辅国公府的人重情重义,对其他人也以礼相待,唯独对楚玄寒与墨家的人抱有敌意。 他虽不知原因,可他足够相信她,定是墨家的人对她做好了不好的事,让她有心报复。 墨昭华松了口气,“多谢夫君信任,如此妾身便可放心去做,而无需担心夫君与妾身离心。” “昭昭见外了,我们夫妻之间又何须言谢?走吧,我且瞧瞧他们是答应,还是拒绝。” 雾影被墨昭华打发了出去,楚玄迟只能自己转动着轮椅,好在这对他来说倒也并非难事。 墨昭华起身绕到轮椅后,推着他走,“妾身猜是答应,否则他们不会特意的登门拜访。” 楚玄迟时常练习抬脚,连此刻这点时间都不肯错过,边练习边说:“这倒是,是我没想到。” 墨昭华冷嗤,“二叔一心想升迁,曾找过父亲多次,可惜父亲不愿尽心,他至今也未能如愿。” 虽说墨韫是户部尚书,而墨韬在礼部,可他若真心愿帮,也不算难事,多费些心力罢了。 楚玄迟轻笑,“墨韬若与方进结亲,那便升迁有望,而有了我们这层关系,更是如虎添翼。” “二叔大概是这般想吧。”墨昭华嘀咕,“但妾身不解,若是如此,为何他等了几天才过来?” 楚玄迟想了想,“许是不想表现的太过急切,暴露了他的急功近利,这才耐着性子等。” 夫妻俩边走边聊,出了主院便没再多言,外面人多眼杂,以免被有心人听到些什么。 与此同时,祁王府,梧桐苑。 今日兰如玉也出了门,特意来看望墨瑶华。 她前几日便想来,可墨瑶华身子不好,她也不便来打扰。 “娘娘身子可有好些了?”兰如玉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今日是特来打听。 以她的猜测,墨瑶华当日那般凶险,必然对身体有损伤,而此事墨韫从未提过。 墨瑶华没回答,眼圈一红便落泪,“娘,皇长孙没了,我这般小心还是未能护住他。” 兰如玉连忙安慰,“这不怪娘娘,只怪背后之人太阴险,无孔不入,让娘娘防不胜防。” 墨瑶华咬着牙,“可至今还未查到结果,我竟连是谁害了我都不知道,想报仇也不知找谁。” 兰如玉也在等结果,“这事王爷自会查,暂且不议,入府这些日子,王爷对你可还如以前那般?” 没孩子之前,墨瑶华靠着自身手段,让楚玄寒欲罢不能,后虽母凭子贵,但他却也有了正妃。 尉迟霁月性子嚣张跋扈,仗着有母族撑腰,未必会给墨瑶华好脸色,由不得兰如玉不担心。 墨瑶华眸色晦暗,“六郎更多的心思在尉迟霁月身上,尤其是大婚初期,更是未曾涉足梧桐苑。” “大婚初期是不好多来,以免祁王妃不高兴,但后续呢?你怀着孩子,有的是借口吧?” 兰如玉最大的希望便是墨瑶华,自然希望她能得宠,她还未出阁前,自己便教了许多手段。 墨瑶华道:“我确实假装腹痛,引六郎来过,只可惜用了燃香多次,都被尉迟霁月坏了好事。” 那燃香正是兰如玉给她的,最初她就是利用这燃香,与楚玄寒成了好事,做了他的女人。 “多次?”兰如玉低呼,“我提醒过你,这香必需适量,绝不能多用,否则便会适得其反。” 墨瑶华不满道:“可娘亲并未说适量是多少,我怎么把握这个度?若是过量,又会有何后果?” “我不是跟你说过,一个月最好不能超过三次么?过量会让在与你有关的事上,情绪变得不稳。” 兰如玉很清楚的记得自己提过一次用量,必是墨瑶华自己没记住,如今又来责怪她未告知。 至于过量的后果,她确实没说过,以为墨瑶华能把握量,没成想却是她太高估了这女儿。 “情绪不稳?”墨瑶华不太理解,“这是何意,可是六郎会很暴躁,进而对别人发怒?” 兰如玉蹙眉,“是,他会失去基本的沉稳和判断力,严重时不计后果,一心维护你。” 墨瑶华听着却两眼放光,“那岂不是很好?如此女儿永远都不会失去六郎的宠爱。” 兰如玉话语严肃,“不,一旦吸入过量,祁王性情大变,如何还有夺嫡的能力?” 楚玄寒的母族不如太子与晋王,但身体与子嗣比太子强,名声与性子又远胜于晋王。 若是他性情变了,不再那般谦逊温润,反而耽于女色,必会失去人心,自然也没了优势。 墨瑶华却关注着另外一件事,“娘亲便是凭着这种燃香,打败了容氏,得了爹爹的宠爱么?” 兰如玉傲然道:“那是因,至于结果如何,要看自己,若能趁机抓住男人的心,又何须再用香?” 她自认为已经靠着魅力拿捏住了墨韫,可实际上,他如今还是会在墨韫来兰芜苑时使用燃香。 墨瑶华倒是把她的话听了进去,“懂了,我定要凭自己得到六郎的心,而不是靠这些燃香。” 兰如玉这才放心的换了个话茬,“娘娘此次又是难产,又是大出血,身子可有仔细检查?” 墨瑶华丝毫没怀疑,“当时正好御医也还在,自是检查的很仔细,只要养些日子便好。” 兰如玉比她更为谨慎,再三与她确认,“这是御医对娘娘所言,还是他人的转述?” 墨瑶华被问的不耐烦,“是六郎亲口说的,当时我人都昏迷了,御医又如何与我说?” 兰如玉松了口气,“娘娘人没事就好,我也是出于担心,怕娘娘步容氏的后尘。” 第271章 反转 楚玄寒回府已许久,一直沉着脸坐在书房中。 冷锋与冷延站在一旁,双双垂着脑袋,连大气都不敢出。 “你们哑巴了?”楚玄寒厉喝一声,“本王养着你们是让你们当木头的?” 冷锋还真有个想法,“要不要属下晚上去将倚荷抓来,由主子亲自审问一番?” 楚玄寒怒道;“蠢货!你当将军府的人是死的?若能这般简单,本王又何须烦恼?” 他既然选择与将军府结亲,便是想借助他们的势力,若是得罪狠了,他们又岂会帮他? 冷锋单膝跪下,“主子息怒,属下是个武夫,确实没那个脑子,说的不对还请主子原谅。” 他与冷延虽同为护卫,但智谋方面差别有些大,因此他负责办事,冷延负责近身跟随。 此刻也能看出,冷延宁愿不吱声,被楚玄寒骂作木头人,也不愿开口,再惹来训斥。 楚玄寒眼神阴鸷,“知道自己没脑子,便闭上你的嘴,本王以后也不会再指望你。” “是,主子……”冷锋低声应着,不敢再吱声,决定以后学冷延,那即便挨骂也有伴。 楚玄寒看了眼漏刻,差不多该放衙了,便吩咐一声,“速去备礼,去趟工部尚书府。” “属下遵命!”冷延应声退下,走出书房的那一刻,他长长的舒了口气。 不久后,工部尚书府。 陈启带着嫡长子陈景旭来迎接楚玄寒。 楚玄寒并没去正厅,而是带着冷锋与冷延往书房的方向。 陈启刚放衙归来,还不知他去将军府之事,但见他阴沉的脸也知有大事。 他连忙吩咐人上茶,跟着楚玄寒去书房,看着对方走到桌案后的椅子上坐下。 趁着还没上茶,楚玄寒让冷延说了下今日的情况,冷延本也是陈启送给他的护卫。 陈启与陈景旭在下面坐着,越听神情越凝重,到后面甚至不解,楚玄寒为何要这般做。 陈景旭听的来气,也不顾楚玄寒的身份,厉声责怪,“王爷,你怎会如此糊涂?” 楚玄寒心有不悦,却又不得不给他面子,“本王也后悔,可当时不知怎的就过去了。” 他确实后悔,甚至在碰壁回祁王府后,怪冷锋与冷延当时没拦着他,拿他们撒气。 陈启倒是没怪他,只是觉得不对劲,“奇怪,王爷的性子向来沉稳,从未如此冲动过。” 楚玄寒略显尴尬,“本王也想不通,去将军府的路上还认为此举可行,回去后才冷静下来。” 正在此时,下人泡了茶送来,他们便暂停了谈论,待下人出去后才继续,以免被人听去。 陈景旭仗着这是在私下相见,越发不给楚玄寒面子,“王爷怕是被那庶女迷了心智吧?” “旭儿,注意规矩。”陈启呵斥一声,看向楚玄寒,“还请王爷莫见怪,他性子急躁了些。” “都是一家人,无妨。”楚玄寒压着怒火,“不过本王虽心悦庶妃,但不至于耽于女色。” 陈启识趣的换了个话题,“若真是倚荷所为还好,若是其他人,这便是在离间王爷与将军府。” “本王回府冷静下来后,也想到了此事,可近来事多,本王脑子很乱,已然不知该如何做。” 楚玄寒在府里想了许久,可满脑子不是墨瑶华哭泣的脸,便是一出生便已无气息的孩子。 他甚至偶尔还会想到尉迟霁月,这些纷乱的死讯,让他无法冷静思考正事,这才过来。 陈景旭道:“将倚荷抓来严刑逼供,若真不是她便直接屈打成招,至少给将军府一个交代。” 冷锋闻言大喜,他之前便是这般提议,结果被训斥,如今他倒要看看楚玄寒会如何回应。 结果不等楚玄寒开口,陈启先训斥,“休要胡言,你这些年的书都白读了么?竟无一点长进!” 陈启顿了顿继续道:“一旦祁王真这么做了,朝霞却又反口,祁王与将军府的关系便要恶化。” 楚玄寒附和,“本王也是这般想,若真是背后之人做局,无论本王怎么做,他都有后招。” 陈景旭这次反应倒是快,“因为王爷中了他的第一招。” 楚玄寒深吸了口气,“本王知道,此事无法弥补,本王如今只想知道,接下来如何做。” 陈景旭没再说话,也不敢乱出主意,免得被骂,便只是看着陈启,一边惬意的喝茶。 陈启沉思半晌,“继续审朝霞,她若咬定是倚荷,便让她以死证明,否则便审出背后之人。” 楚玄寒扫了眼冷延,“冷延,听清楚了?” 冷延恭敬的应下,“属下遵命,王爷,大人。” 陈启看向冷延,“让冷锋去审,冷延太过心慈手软。” 冷延解释,“大人,属下也是鉴于上次杏红之事,才不敢再下重手。” 他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担心用刑过重死了,后续要用人又没有。 “不管原因如何,这方面你都比不上冷锋。”陈启对他们两人的能力了如指掌。 冷延这才不再辩解,“大人说的是,属下不该狡辩。” 陈启拿了主意后,楚玄寒便回了祁王府。 冷锋立刻去地牢审讯朝霞,他要发挥自己的长处,审出个好结果来。 陈启说的一点没错,冷锋的拷问手段确实比冷延厉害,简直是惨无人道。 短短一个时辰里,冷锋便已将朝霞折磨的不成人形,可她偏偏想死都死不了。 冷锋威胁她,“我祖上可是刑部大牢出身,后更是被提去天牢,我自有法子审你。” 朝霞气若游丝,“招,奴婢招了,奴婢愿全部招了,不是倚荷姑娘,而是锦秋姑娘……” “锦秋?”冷锋原地愣住,“是庶妃娘娘的陪嫁丫鬟?” 朝霞感觉喉间一甜,吐了口血才回答,“是……” 冷锋不可能轻易相信这种供词,继续审问,“锦秋为何要害自己的主子?” “她不是要害庶妃娘娘……”朝霞一句话三喘,“而是要奴婢嫁祸给倚荷……” “继续说!”冷锋虽不如冷延聪明,但也不是毫无脑子,心中已有了些想法。 第272章 动摇 “王爷成婚后大半个月都未曾踏入梧桐苑,庶妃娘娘认为是王妃有意阻拦王爷……” 朝霞断断续续说了许多,从墨瑶华因敬茶而对王妃不满,到后续楚玄寒一直未去梧桐苑。 她为了对付王妃,不惜想出了用孩子嫁祸之计,结果自己的身子没能撑住,真把孩子弄掉了。 冷锋脸色阴沉,“你觉得这话可信么?还是当老子傻,能随便让你给糊弄过去?” “奴婢当时也不信,只当锦秋姑娘在试探奴婢,可她说庶妃娘娘并非第一次如此……” 朝霞对说的艰难,却振振有词,指出墨瑶华多次利用孩子争宠,比如动不动装腹痛。 这次她也是说孩子月份大了,只要他们下的药量少,府医又来的及时,孩子便不会有事。 冷锋没轻信,审讯了许久,又用了不少手段,朝霞都不曾改口,他这才亲自去禀告了楚玄寒。 “什么?”楚玄寒也不敢相信,“怎会是锦秋指使她?难不成那贱婢早就被人所收买?” “不是。”冷锋早就审过这事,“属下与朝霞再三确认,她一口咬定是庶妃娘娘的意思。” “不可能!”楚玄寒知道墨瑶华对孩子的在意,“瑶瑶再想对付尉迟霁月也不会拿孩子说事。” “可是王爷,庶妃娘娘确实多次借孩子说事……”冷延简单举了几个例子,以作证据。 对于墨瑶华的手段,楚玄寒心知肚明,这才动摇,“速去将锦秋带来,本王要亲自审问。” “是,主子。”冷锋虽然应声,但并没自己去提人,而是吩咐一声,外面自有人去将锦秋带来。 锦秋正在卧房伺候着墨瑶华,得知楚玄寒要见她,还以为是下午兰如玉来过,他想询问情况。 不料过来之后,竟然得知是自己指使朝霞给墨瑶华下药,吓得她双腿打颤,险些尿在当场。 她噗通一声跪下,连声否认,“奴婢没有,奴婢对庶妃娘娘忠心耿耿,又怎会做这种事?” “本王谅你也没这个胆子,那瑶瑶自己可有这想法?”楚玄寒是真怀疑墨瑶华下得了这个手。 墨瑶华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若非出了意外,这次计谋也能得逞。 锦秋闻言心瞬间沉下去,还有些为墨瑶华不值,“娘娘最在意皇长孙,自是不可能如此。” 楚玄寒冷笑,“是吗?那你敢保证她从未借孩子做文章?昔日大婚敬茶真的是因腿软才摔倒?” 若是没有这些事在前,朝霞的供词,他是一个字都不信,偏生墨瑶华确实利用过孩子多次。 旧事重提,锦秋也无力否认,“王爷,奴婢……” 楚玄寒表情阴郁的可怕,“不敢正面回答,那便是真!” 锦秋连忙找借口,“王爷,娘娘确实利用过皇长孙几次,可娘娘也有苦衷,这都怪王妃。” 这话让楚玄寒越发信了供词,“因为怪王妃,所以便不惜找人给自己下药,继而嫁祸给王妃?” 锦秋矢口否认,“没有,这个真的没有,娘娘护着皇长孙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伤害皇长孙。” 她越是口口声声喊着皇长孙,楚玄寒便越怒火中烧,若非他们拿孩子冒险,孩子也不会成为死胎。 冷锋看锦秋不认,楚玄寒又动摇,上赶着立功,“主子,可要让人去梧桐苑搜查一番?” 楚玄寒眼里闪烁着阴寒的光芒,“不必,他们不可能留下证据,只需将府医带来对质即可。” 府医最清楚墨瑶华的身子情况,而她若真想对孩子下药,应该会先进行打听,以确定可用的药量。 锦秋壮着胆子进言,“王爷,娘娘对您情根深种,对皇长孙疼爱有加,您怎能怀疑娘娘的用心?” 冷锋厉呵一声,“放肆,大胆贱婢竟还敢指责王爷!” 冷延也看不下去,“锦秋确实被庶妃娘娘宠的有些过分,已然忘了自己的身份。” 锦秋磕了个头,“王爷恕罪,娘娘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护主心切,以至于失言。” “若非如此,你以为你还能好端端的跪在这里?”楚玄寒能忍她,全看在墨瑶华的份上。 “奴婢多谢王爷,娘娘对王爷是真的很……”锦秋仗着有墨瑶华撑腰,还想为她说话。 楚玄寒冷冷的打断她的话,“瑶瑶面子再大,本王的忍耐也有限,你这是在逼本王?” “奴婢不敢……”锦秋身子一抖,再也不敢吱声,只求她们主仆能赶紧洗清嫌弃。 府医不知自己是被审问,还以为楚玄寒身子不爽,背着药箱匆匆赶来,却见他并无病态。 楚玄寒劈头盖脸的问,“庶妃一直由你看诊,你如实告知本王,那几次腹痛究竟是真还是假?” 府医不敢有隐瞒,“小人确实未曾诊断出有什么问题,庶妃的身子很好,胎相很也稳。” 这与楚玄寒猜测的一样,他沉着脸转而又问,“那庶妃可有问过你关于堕胎药之事?” 府医恭敬的回答,“有,庶妃说要防着别人,问了小人堕胎药的种类,使用的分量等等。” 锦秋听得心如死灰,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佐证了墨瑶华真的会自己动手,这如何辩解? 楚玄寒厉声质问,“贱婢,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 锦秋连连磕头,“王爷,娘娘确实假装过腹痛,也问过堕胎药之事,但真没使这等计……” 楚玄寒没再给她辩解的机会,直接吩咐,“带上朝霞,即刻去梧桐苑!” “是,王爷!”冷锋应声出去,提溜起外面伤痕累累,却吊着一口气的朝霞。 锦秋双腿早已发软,连路都没法自己走,冷延看不下去,喊了个人进来扶着她。 一行人浩浩荡荡,大半夜的闯进了兰芜苑,又直奔厢房,自是惊动了院里的下人们。 青花立刻支起耳朵,想听他们的动静,可惜他们在院里一言不发,她又进不得内室去听。 墨瑶华看到他们进来,心下泛起疑惑,“王爷怎带这么多人过来了?可是查出了结果?” 第273章 死证 楚玄寒没回答,一撩衣袍落座,“锦秋,你来与她说。” “娘娘,朝霞污蔑我们,说我们为了对付王妃……”锦秋跪在地上详细禀告。 墨瑶华前面就想否认,极力忍着满腔怒火才听下去,听完后险些垂死病中惊坐起。 她气的直咬牙,“六郎,瑶瑶没有,那可是我们的孩子,瑶瑶怎么可能对他下此狠手?” 楚玄寒目光阴沉,“胎儿大了,只要掌握好分量,便能有惊无险,可惜你太过自信失了手。” 墨瑶华连声否认,“没有,瑶瑶真的没有,唯有孩子平安生下,瑶瑶才能真正母凭子贵。” 她现在一心想着孩子的事,都没意识到是楚玄寒不信她。 楚玄寒道:“可若是在孩子生下之前,王妃先有了谋害子嗣之名,孩子便不可能养在她名下。” 这也是她怀疑墨瑶华的原因之一,她想自己养孩子,可此事早已说好,她只能另外想办法。 “那贱婢在污蔑瑶瑶,瑶瑶从未这般想过。”墨瑶华失声尖叫,她不是不想,而只是没想到。 若是想到了这么好的法子,她确实也会试一试,还能自己控制药量,以保证孩子的安危。 不料楚玄寒却告诉她,“不,她从未说过这事,是本王以对你的了解,猜到你的心思。” 墨瑶华慌了,没想到他竟会怀疑,“六郎,你相信瑶瑶,瑶瑶真的没害我们的孩子。” 慌乱之后她又觉得心寒,自己这般爱他,一心帮着他,他却不信她,那她算什么? 楚玄寒冷冰冰,“本王也想相信你,那你可敢对天发誓,你从未伤害过本王的孩子?” 墨瑶华背靠着床头,举起手就想发誓,“瑶瑶自然……” 锦秋信鬼神,怕誓言应验,连忙阻止,“娘娘不可,大婚敬茶那日的事……” 墨瑶华被她一语惊醒,手还举着,嘴却已然闭紧,再也说不出半句恶毒的誓言来。 趴在地上的朝霞突然开口,“庶妃不敢发毒誓,但奴婢敢以死证明,奴婢乃句句属实。” “奴婢只求各位大恩,莫要为难奴婢的父兄。”朝霞特意提他们,是想拉他们陪葬。 一个烂赌鬼,一个酒鬼,活着也只是祸害她的弟弟妹妹,不如大家一起死,一了百了。 楚玄寒知她要自裁,连忙厉呵一声,“快拦着她!” 冷锋一个箭步冲过去,想要阻止,可惜为时已晚,“她已咬舌自尽。” 【宝子们,温馨提示,咬舌自尽并不科学哦,此处只作为小说剧情处理】 朝霞不惜以死为证,楚玄寒便更加确信,怒不可解,“你们还有何话可说?” “瑶瑶真的没有,噗……”墨瑶华没料到朝霞会竟来这么一出,急火攻心又吐血。 “娘娘!”锦秋惊呼出声,爬着前往床前。 换做是平时,府医早已救治,此时却不敢擅自做主,“王爷,这……” 楚玄寒怒发冲冠,“还不快救!” “是,王爷。”府医这才敢走到床边,为墨瑶华诊治。 墨瑶华倒无性命之忧,情况跟前几次一样,不过如此一来她身子更难恢复。 死了的朝霞被拖出去,锦秋则被关入了地牢,留待审讯,这件事暂时到此为止。 *** 次日上午。 御王府,主院的书房。 疏影进书房禀告,“昨夜祁王府好生热闹……” 他绘声绘色,不像在禀告,倒像在讲故事,还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墨昭华听完都不敢相信,“墨瑶华不至于这般心狠,真拿孩子来冒险吧?” 楚玄迟则不这么认为,“她野心这般大,也不是没可能,毕竟最毒妇人心。” “妾身是觉得不太可能是她,孩子乃是她最大的倚仗,她最多也只敢假装腹痛。” 前世的墨瑶华入府后得到偏宠,生下好几个孩子,且所有孩子都平安出世,健康长大。 楚玄迟也提起了敬酒之事,“昭昭此言差矣,老六大婚那日她当众摔倒,可不是出于腿软。” “什么?当时她竟是故意为之?”墨昭华此时才知,“她就不怕孩子摔出个好歹来?” 楚玄迟微微颔首,“那次她便是冲着尉迟霁月,故而我才觉得她未必不会对孩子下手。” 墨昭华如今也改变了想法,“既有先例在,证明她确实这般心狠,故技重施倒也说得过去。” 楚玄迟神情凝重,“但这若是幕后之人设计,便着实厉害,完全猜透了老六与墨瑶华的心思。” “夫君,你确定那幕后之人不是你?”墨昭华自然是在开玩笑,真是他定然早已告知她。 “昭昭这是不相信我?”楚玄迟却当了真,以为她怀疑自己,而他们之间岂能有怀疑? “不是,妾身在逗夫君呢。”墨昭华忙解释,“妾身是觉得,幕后之人像是在帮我们。” 幕后之人所为,正是他们想要的结果,搅得祁王府鸡犬不宁,楚玄寒焦头烂额。 如今他不仅失去了皇长孙,还得罪了尉迟霁月,就连与墨瑶华的感情也面临着考验。 楚玄迟松了口气,“那不是帮我们,而只是在对付老六,他连家宅都不宁,又如何夺嫡?” 一屋不扫,何以扫三天下? 一座祁王府都管理不好,凭什么管理一国? 墨昭华也怕他们被人离间,“幸好不是对付我们,否则妾身都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才好。” 幕后之人太会算计,一环扣一环,确实让人防不胜防,一不小心便要落入圈套中。 楚玄迟却丝毫不担心,“昭昭无需害怕,只要我们彼此足够信任,便没人能离间我们。” 听得此言,墨昭华也有了信心,“夫君说的对,妾心似君心,又何惧他人的离间?” “我有个问题想不通,老六既然心悦墨瑶华,又怎会轻易便听信了朝霞的招供?” 站在楚玄迟的立场,他心悦墨昭华,便全身心的信任着她,而不可能去信一个外人。 墨昭华想了想,“祁王虽偏宠于庶妃,可同时也了解她,再加上他本身自负,便成了如此。” 对于楚玄寒与墨瑶华的为人,她已足够了解。 第274章 寿礼 翌日。 十二月二十一。 也是容清和离后的第一个生辰。 辅国公府虽未特意设宴,但墨昭华自是要回去。 关系好的亲友也会给容清送去生辰礼,因此今日辅国公府格外热闹。 比如宫里,元德太后作为姑母,德妃作为妹妹,一大早就让人送来贺礼。 八皇子与嘉善公主身为小辈,也是早已备好寿礼,大清早就命人出宫来祝寿。 墨昭华与楚玄迟是提前送了拜帖来,他们的拜帖也是辅国公府唯一收下的帖子。 他们到达后直接入府,再无需辅国公等人前来迎接,不过他们接到消息还是来相迎。 半道上双方相遇,一起前往正厅,连容海都在,他今日是特意告假在家,陪伴长姐庆生。 入了正厅,大家各自落座,辅国公让出主位,楚玄迟却百般推辞,最终也没有坐上去。 墨昭华言笑晏晏,“娘亲,生辰快乐,昭昭祝愿娘亲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平安顺遂。” 楚玄迟也跟着祝福,“岳母大人,生辰快乐,小婿也祝愿岳母大人身体安康,福如东海。” 容清起身,客气的道谢,“多谢王爷与王妃。” 墨昭华不高兴的撇嘴,“这里又没外人在,娘亲怎还如此见外的称呼我们?” 容清连忙改口,“是我的错,应该是多谢贤婿与昭昭的真心祝福,我很喜欢。” 墨昭华撒娇道:“看在娘亲能知错就改的份上,昭昭这次便不计较,但下不为例。” 容清笑的一脸满足与欣慰,“好好好,下不为例。” 墨昭华与容清聊了会儿,然后看向容海,“大舅父,药浴的药材可都准备好了?” 容海爽朗的回答,“一切准备妥当,热水也已烧好,温在锅里,王爷随时可泡药浴。” 墨昭华笑着道谢,“昭昭多谢大舅父。” 楚玄迟也跟着客气道:“又麻烦大舅父了。” “跟舅父还这般客气作甚?”容海真心道,“只要你们夫妻恩爱和睦,我便心满意足。” 辅国公关心的问,“昭昭,殿下的双腿恢复的如何了?” 墨昭华朝楚玄迟俏皮的眨眨眼,“夫君,要不要让外祖父与舅父,娘亲看看情况?” 楚玄迟看了看在场的人,全是辅国公府的自家人,连一个伺候茶水的下人都没。 看完他才反应过来,若是有外人在,辅国公也不可能问他腿的事,于是放心抬了下腿。 容海大喜过望,“殿下的腿已经能动了?” 容清则期待了起来,“那王爷是不是很快就能站起来?” 墨昭华笑靥如花,“是啊,等夫君站起来的那一天,昭昭定会及时向国公府报喜。” 辅国公捋了捋胡须,“那我们就等着这一天,相信以昭昭的医术,这一天很快会到来。” “昭昭也相信。”墨昭华转而关心起了他,“外祖父的头痛症恢复的如何?近来可有再犯?” “好了,全好了,这个月再也没犯过。”辅国公笑的极为愉悦,“不过我依旧有在喝药。” 墨昭华见他如此听自己的医嘱,也是开心,“那就好,外祖父喝完这个月便可停药了。” 辅国公彻底松了口气,“可算是熬到了头,那我稍后吩咐下去,免得他们备太多药。” 墨昭华又问下容海的情况,他的手是早已恢复,后续也没再复发,对她的医术越发信任。 “娘亲,与我们去落枫居如何?”时候也不早了,墨昭华想趁着午膳前,先让楚玄迟药浴。 “好,娘亲给你们打掩护。”今日既是来为容清祝寿,她自该与墨昭华多待在一起。 *** 落枫居。 墨昭华安排好了药浴事宜。 楚玄迟惬意的坐在浴桶之中,双手则搭在边缘。 泡过这么多次,墨昭华很放心,“夫君好生泡着,妾身去跟娘亲说话了。” 楚玄迟乖巧的很,“昭昭安心去,我是个听话的病患,保证会乖乖在这泡着。” “好,上午先泡上一个时辰,下午再继续。”墨昭华吩咐一声,“雾影注意时间。” 容清在正厅等着,看到墨昭华进来,嘴角荡开了笑意,她此生最大的安慰便是生了此女。 待墨昭华落座后她便笑问,“昭昭与王爷近来可好?” 墨昭华眼底眉梢都是幸福的笑意,“我与夫君一切安好,娘亲无需担心。” 容清更安心,“我是很安心,是你外祖父见你们久不来府中泡药浴,放心不下。” 墨昭华道:“娘亲可转告外祖父,昭昭的心经已突破第二层,能替代药浴助夫君治疗。” 容清眼露迷惑,“虽然我听不懂,但我已记下,届时会如实告知你外祖父,也好让他安心。” 母女俩聊了没多久,辅国公的贴身随从便过来禀告,“大小姐,老太爷让您且过去一趟。” “可是来了重要的客人?”容清早已表明态度,不会大肆操办生辰,帖子也一律不收。 随从恭敬的回答,“没有。” 墨昭华担心有什么事,“娘亲,昭昭陪您一起过去吧。” 容清不想麻烦她,“没事,我自己过去就行。” 墨昭华已然起了身,“可昭昭本是想在这与娘亲说话,娘亲走了,昭昭与谁说去?” 容清轻笑一声,“不是还有王爷在么?” 墨昭华直接去挽她的胳膊,“王爷日日都能见,今日昭昭只想陪着母亲。” 容清这才没再拒绝,“昭昭有心了,那便一起走吧。” 母女俩亲昵的挽着胳膊,说着话便来到了正厅,容清入内喊了一声,“父亲。” 辅国公端坐在主位上,惬意的喝着茶,“刚收到了两份寿礼,一份是墨韫送来的。” 容清的脸色瞬间沉下去,“女儿不想与墨尚书再有半分纠葛,父亲可有将寿礼退回去?” 辅国公面色有些异常,“他的礼是拒之门外,不过另外一份暂时还没退,等你过来拿主意。” 墨昭华闻言不禁好奇起来,“咦?不知是何人送的礼物,竟然连父亲都不敢为娘亲做主?” 辅国公看了眼容清,“宋承安的。” 第275章 看她 听得这名字,容清竟还有些动容,“他从边关回来了?” 辅国公眸色微黯,“没有,是托他家里人送来的,估计是得知了你与墨韫已和离。” 容清垂下眸子,掩去眼中的情绪,淡声问,“既是他的,父亲为何不直接拒绝?” 辅国公轻叹一声,“他至今如此有心,我自该让你知晓,也该让你自己拿个主意。” 容清竟然并没立刻回答,也没拒绝寿礼,只是垂着眸子,这反应让墨昭华越发的疑惑。 于是她试探着问,“宋承安是何许人也?昭昭似乎第一次听到此名,既在边关,可是武将?” 她本以为容清不会回答,便看向了辅国公,却听到容清低声回答,“一位故友,已去西陲多年。” 墨昭华猛然想起一个人来,“可是那位心悦娘亲,在娘亲出阁后便去了西陲战场的男子?” “昭昭怎会知道此事?”容清慌忙抬头,她怕墨昭华听到了些什么不太好的传言。 “琥珀曾无意间听来的,便与昭昭说了一嘴。”墨昭华对此事确实知道的不多。 辅国公又忍不住叹气,“哎……宋承安倒是不错,只可惜与清儿有缘无分。” “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容清和离后,对感情归宿已然没抱任何期待。 辅国公知她的心思,便换了个话题,“那寿礼要如何处置?当真给退回去么?” 容清迟疑了一下,“罢了,还是退回去吧。” “好,我们自是尊重你的决定。”辅国公并不想强迫她,只要她开心就行。 处理了寿礼之事,容清与墨昭华又回了落枫居。 在正厅落座后,容清问墨昭华,“昭昭怎不问关于宋公子的事?” 墨昭华倒是很感兴趣,但忍住了,“不想问,免得影响娘亲的心情。” “昭昭真是个体贴的孩子。”容清欣慰的笑了笑,她确实不想多谈此事。 墨昭华由衷的道:“昭昭只希望娘亲能幸福安康,其他的人与事都不重要。” *** 因着下午要泡药浴,墨昭华与楚玄迟在辅国公府用了晚膳才回御王府。 夜里墨昭华为楚玄迟施针,是雾影在旁打下手,她深思熟虑之后才开口。 “雾影,麻烦帮我查一个人吧,名为宋承安,本是盛京人,如今在西陲军中。” 怕容清尴尬,她确实不会直接问容清昔年之事,但不代表她不可以私下查宋承安。 雾影给她递了根在烛火上炙烤过的银针,“好的,不知王妃想要哪方面的信息?” 墨昭华也没打算瞒他,“主要是关于他本人去西陲之前,与我母亲之间的事。” 既然是让他去查,他便早晚都会知道宋承安曾心悦容清,甚至甘愿为她守身如玉。 “属下知道了,这就着人去查。”涉及到容清,雾影便不好多问,他向来很识趣。 楚玄迟一直没开口,但听着他们的话,心里不免有些好奇,猜她可能想为容清牵线。 施针结束后,雾影出去,琥珀及时打来了热水,再由墨昭华伺候着楚玄迟泡脚。 他腿上的外伤已好的差不多,痂也没剩多少,都是落痂后长出来的鲜红新肉。 墨昭华蹲在地上,垂着脑袋专心为他揉按腿部,利用内力为他疏通堵塞的筋脉。 感觉到头上传来炙热的目光,她抬头对上楚玄迟的视线,“夫君这样看着妾身作甚?” 楚玄迟抿了抿唇,扯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昭昭明知故问,可是又想逗我了?” 墨昭华想起她还未说容清与宋承安之事,“夫君真聪明,不过妾身所知也不多……” 她本也只听琥珀提过一嘴,确实知之甚少,具体的还要看雾影能调查出什么来。 楚玄迟听完确认了自己此前的猜测,“如此看来,宋承安对岳母大人还是情根深种。” 墨昭华没敢抱太大希望,“现在还不好说,可能是以讹传讹,一切等雾影的调查结果吧。” *** 翌日。 祁王府,梧桐苑。 墨昭华特来看望养病的墨瑶华。 “看我?”墨瑶华冷笑一声,“是看我的笑话吧?” “娘娘可是不想见?”锦秋被关押,如今是吴嬷嬷带着青花贴身伺候。 青花做事勤快,平日里又没少巴结锦秋与吴嬷嬷等人,早已引起她们注意。 “我能不见吗?”墨瑶华确实很不想见墨昭华,可她事先并未收到拜帖。 因为墨昭华的拜帖已被楚玄寒收下,压根就无需经过她,也由不得她拒绝。 吴嬷嬷想都没想便回答,“自是可以,娘娘如今的身子,用来做借口再好不过。” 青花及时提醒,“可就在前两日,娘娘才刚见过了兰姨娘,这样怕是不太好。” “这……”吴嬷嬷反应过来,“要不娘娘还是见见?那毕竟是王妃,咱也不好失礼。” 墨瑶华咬了咬后牙槽,“所以明知她来看我笑话,我今日也是非受她的气不可?” 吴嬷嬷宽慰她,“娘娘且放宽心,以御王妃温和的性子,应该不至于会说难听的话。” 墨瑶华心里有鬼才心虚,听吴嬷嬷这么一说,想到了墨昭华蠢钝如猪,便又放下心来。 她冷笑一声,“算了,既然逃不过,那便见吧,我倒要看看,她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墨昭华很快带着花影与珍珠走入了梧桐苑,因着墨瑶华还在养病,便没在正厅待客。 她们入了厢房的卧室,里面伺候的人齐齐屈膝给墨昭华行礼,“御王妃娘娘安好。” “免礼。”墨昭华信步走入内间,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庶妃身子如何了?” “已经好了些,多谢长姐……”墨瑶华故意喊错,随即改口,“谢御王妃的记挂。” 吴嬷嬷以为墨昭华会坐床沿,结果青花很有眼力劲的搬来椅子,放在床前。 墨昭华坐下,“我本想早些来看你,又怕你在养身子不方便见客,这才拖了几天。” 墨瑶华客气的道:“御王妃心细,妾前几日确实不便见客,日前好些了才见了兰姨娘。” 第276章 诛心 “我也是听闻兰氏来过,才估摸着你能见客,况且再拖下去便是新岁。”墨昭华连姨娘都不肯喊。 新岁各家都事忙,尤其是御王这种皇室贵胄,每日来拜年送礼的人都多,她哪有空来探病。 墨瑶华虚弱的回应,“是啊,妾也就这两天身子才好了些,勉强能撑着说会儿话。” 墨昭华趁机问,“还这般虚弱么?再有几天便是新岁宫宴,庶妃届时可还能去参加?” “暂时不清楚,到时候问问府医吧。”墨瑶华本只是找借口将人打发,宫宴她爬都要爬去。 墨昭华倒是希望她去,“若不能去就可惜了,这是庶妃第一次有机会入宫,得以见天颜。” 她有意刺激墨瑶华,宫宴人多,总会有提起她生死胎之事,比如晋王,届时便有好戏可看。 前世的仇,她一直放在心间,但她绝不会让仇人只是一死百了,而是要让仇人生不如死。 墨瑶华前世深得楚玄寒的偏爱,得到了他费心费力的筹谋,她此生便要他们反目成仇。 让楚玄寒与墨瑶华自相残杀,虽然比不上自己亲手杀他们来的痛快,可却更为解气。 “没关系,妾相信以后还会有机会。”即便与楚玄寒生了嫌隙,但墨瑶华相信自己能解决。 墨昭华点头,“确实,一年三节都有宫宴,只要祁王愿意带着庶妃前去,自是可以参加。” 墨瑶华下逐客令,“御王妃,实在是不好意思,妾身子太虚,有些乏了,想要歇息。” 墨昭华顺势接话,“看来庶妃此次难产,血气亏损极大,那外面的传言岂不是真?” “什么传言?”墨瑶华自难产以来,也就这两天清醒的时间多些,前几日都昏昏沉沉。 墨昭华假装惊讶,“怎么,下人们连这么大的事都未曾向庶妃禀告么?” 墨瑶华当即问,“吴嬷嬷,外面到底有什么传言?你为何要刻意隐瞒于我?” 吴嬷嬷垂着脑袋,“娘娘,老奴一直在您跟前伺候着,未曾出过门,着实不清楚。”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已然猜到,墨昭华要说的怕是墨瑶华伤了身子之事。 墨昭华确实要提这事,自己不杀墨瑶华,但要诛她的心,让她去跟楚玄寒闹。 “原来是不清楚,吴嬷嬷,这就是你的不对,你即便不能出门,但也可以打听消息。” 墨昭华慢条斯理的道:“庶妃深居简出是不得已,你作为她的亲信,自该为她收集消息。” 吴嬷嬷低声下气的应着,“御王妃教训的极是,老奴记下了,多谢王妃的提点。” 墨昭华故意吊着墨瑶华,“既然你们都不知,我便也不说了,毕竟传言向来是空穴来风。” “但无风不起浪,还请御王妃如实相告。”墨瑶华急了,都不愿等她走后再让吴嬷嬷去打听。 “传言说你经历难产,不仅生下死胎,而且气血亏损极大,筋脉不通,已经很难再补回来。” 墨瑶华心下一紧,有个很不好的猜测,但又不死心,抱着一丝期待确认,“这什么意思?” “是说你可能再也怀不上。”墨昭华假意安慰,“不过这定然是谣言,否则祁王早已告知与你。” 后面那句话,自是在挑拨楚玄寒与墨瑶华,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早晚都得生根发芽。 “对了,锦秋呢?可是休假了?”墨昭华又道,“这丫头,你如今这般模样,她怎还有心休假?” 诛墨瑶华的心,不只有她生下的死胎,可能再难怀孕的身子,还有已被打入地牢的锦秋。 墨瑶华咬着后牙槽,“没事,妾院子里的人够多,伺候的过来,锦秋近来太辛苦,本也该休息。” 她以为墨昭华不知道锦秋之事,有意隐瞒,却不知这一切不过人家的诛心之术罢了。 “原是如此,那倒巧了,珍珠也在休假。”墨昭华笑道,“我前几天刚在黄道吉日将她嫁出去。” 墨瑶华假装不知,“是吗?那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间的工夫,珍珠也已嫁作他人妇了。” “可不是?锦秋与珍珠同龄,庶妃也该为她婚配,待她生下了孩子,便有经验帮你带孩子。” 墨昭华说着话锋一转,“不过届时庶妃得多费些心思才行,可莫再让孩子记在了祁王妃的名下。” 轻飘飘的几句话,每个字却如同是刀子,一刀一刀刺在墨瑶华心上,偏生她还没办法反驳。 她只能再次下逐客令,“多谢御王妃的提醒,妾身子实在是撑不住,能否先让妾歇息?” 墨昭华暂且打住,“是我说太多了些,那庶妃好生歇着吧,我也该回府了,王爷还在等着。” 墨瑶华不想在她面前丢脸,强忍着心里的恨意与火气,待她走远了才张口吐出一口血。 “娘娘!”吴嬷嬷惊呼出声,“快,快传府医,娘娘又吐血了!” 她已记不得这是第几次,只知有过多次,这般下去身子如何能好? 墨瑶华双手紧紧拽着被褥,目眦欲裂,“该死的贱人,该死,真该死……” “娘娘!”吴嬷嬷看着两眼一翻白,又晕厥了过去的墨瑶华,再次失声惊呼。 *** 御王府,主院。 墨昭华神清气爽的走入书房中。 花影为她卸下斗篷,又贴心的递上一个暖手炉。 楚玄迟看她俏脸冻的微红,心疼不已,“外面这般冷,昭昭还要去瞧她。” 墨昭华在他旁边坐下,“这么好的戏,妾身又怎能错过?再不去可就是新岁。” “你呀,为了看好戏都不怕冷!”楚玄迟宠溺的轻笑一声,“昭昭这趟可有受气?” 墨昭华很认真的看着他,“夫君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小瞧妾身?” 楚玄迟勾起嘴角,“自是逗你玩儿,我的昭昭这般聪慧,又怎能让她欺负?” 墨昭华得意的笑了起来,“这还差不多。” “可有见过老六?”楚玄迟不怕她被墨瑶华欺负,只担心楚玄寒会来恶心她。 墨昭华摇头,“妾身只与他打了个照面,便借口要看望墨瑶华,转而去了梧桐苑。” 第277章 失踪 户部尚书府,颐寿堂。 墨老夫人在看过御医后,身子有了些好转。 她从昨日起便没再卧床休息,而是在丫鬟的搀扶下起来走动。 早上起她便总感觉少了点什么,直到午后才意识是刘嬷嬷没来伺候。 于是她问搀扶着她的丫鬟,“刘嬷嬷呢?今日怎不见她来伺候老身?” 丫鬟小喜回答,“奴婢今早起就未见到嬷嬷,还以为她向老夫人告了假。” 墨老夫人前几日便发现刘嬷嬷不对劲,做事心不在焉,伺候的也不够尽心。 刘嬷嬷是因着墨昭华那天回来找她问过话,怕兰如玉知道了此事,找她麻烦。 墨老夫人不知缘由,误会了她,“这死老婆子,定然是嫌弃老身,不愿来伺候了。” 丫鬟小翠道:“不会吧?嬷嬷昨儿个还对奴婢们耳听面命,让奴婢们要伺候好老夫人。” “让你们伺候好,自己却躲懒?”墨老夫人道,“赶紧让人把那婆子找来,老身要亲自问。” “是,老夫人。”小喜应声喊了一句,外面立刻走进来一个梳着双丫髻的洒扫丫头。 得到小喜的吩咐后,洒扫丫头便出去寻刘嬷嬷,可惜找了许久都未能找到人。 *** 翌日上午,御王府后院。 雾影出去办事,回主院时带来一封书信。 他进书房便将书信递给了墨昭华,“王妃,有您的书信。” 墨昭华放下毫笔,一边伸手去接一边问,“可知是哪里来的?” “户部尚书府。”雾影去了自己的位子,他在书房也有专属桌椅。 “不知是乔姨娘的来信,还是刘嬷嬷的。”墨昭华可没指望墨韫来信。 墨韫有大事会亲自登门,比如上次为墨老夫人请御医,小事则让人传口信。 楚玄迟看她展开了书信却没说话,只是神情稍有些凝重才问,“可是老夫人有事?” “没有。”墨昭华将信笺递给他,“是乔姨娘的信,刘嬷嬷从昨日起便不见踪影。” 楚玄迟看完便让雾影将信烧毁,“应该是怕她说出墨瑶华下毒之事,被灭口了。” 墨昭华也赞同,“墨瑶华如今自顾不暇,定是兰氏下的手,就是不知尸体在何处。” 楚玄迟都不用多想,“她若出了府就难说,若不曾出府,便最有可能在湖里或井中。” 墨昭华不甚在意,“若有消息,乔姨娘自会来信,若无消息也无妨,妾身又未对她做什么。” 楚玄迟笑道:“确实,年关昭昭已够忙,又何必再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而烦心。” 在墨昭华看来,刘嬷嬷前世助纣为虐,帮墨老夫人磋磨容清,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因此她只在看到信时有片刻报仇后的沉重感,很快便收敛了心神,换了个话茬。 “祁王既已查出真相且相信,为何还不去将祁王妃接回来?难不成要留她在将军府过新岁?” 楚玄迟摇头,“这不可能,哪有让出嫁女在娘家过新岁的理儿,除非是被休弃或和离。” 可尉迟霁月乃是赐婚,不可能和离,如今她并无犯七出之条,楚玄寒也不可休妻。 墨昭华撇了撇嘴,“眼看着就到新岁了,祁王不着急,妾身都要急了。” 楚玄迟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昭昭这般着急,可是在等着看老六的笑话?” 墨昭华言笑晏晏,“笑话要看,同时妾身也好奇,他要如何应付祁王妃的娘家人。” 楚玄迟想了想,“老六大概正是在为此烦恼,才没在查出真相后,即刻去将军府接人。” 墨昭华不做多想,“罢了,妾身还忙着备礼之事,没空多想,安心等消息即可。” 容悦及笄礼的礼物她倒是早已备好,但新岁的人情往来,需要准备的礼物比较多。 比如宫里的太后德妃等长辈,户部尚书府和辅国公府两个娘家,还有另外一些亲友。 再加上一些有交情的官员与命妇,也是需要维护关系,为楚玄迟在盛京的人脉打下基础。 *** 当日午后,镇国将军府。 楚玄寒硬着头皮,带着锦秋上门来。 这次依旧是只有尉迟堃与徐氏在正厅接待了他。 尉迟堃话语极为冷冰,“不知祁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楚玄寒温和道:“老将军,关于上次的事,本王已调查清楚。” 尉迟堃故意问,“祁王确定是王妃指使,带着人证物证前来问罪?” 楚玄寒放低姿态,“不是,本王是特意来告知调查结果,还月儿一个清白。” “还清白?”尉迟堃心里有了底,“看来祁王是确定 非王妃所为,此前冤枉了她。” 楚玄寒自不会承认,“本王上次只是借机来向王妃道歉,从未真正相信那贱婢所言。” 尉迟堃态度傲慢,“老夫还是那句话,祁王的诚意真足,冤枉了王妃却连道歉都需找借口。” 换做是其他人,哪怕楚玄寒已承认是自己的错,也不敢用这种态度,可尉迟堃却敢。 他这些年一直仗着战功倚老卖老,楚玄寒也知道他的性子,只能忍下心中的怒火。 “都是本王的错,自作聪明,思虑不周,故而本王先查清了真相,才来给王妃一个交代。” 尉迟堃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嘲讽的问,“这便是祁王所有的诚意了?” 楚玄寒道:“不,本王要当众向王妃及老将军敬茶道歉,还请给本王个机会。” 尉迟堃一声令下,“来人,祁王亲自登门赔罪,速去府衙将怀化大将军请回来。” 他自己是从二品的镇国将军,尉迟长弓则是今年初刚升迁到正三品的怀化大将军。 为了让尉迟长弓升上来,他费了不少心力,就怕自己死了,这嫡长子便再无机会升迁。 外面有人应声,“是,老将军!” 楚玄寒请求,“老将军,能否让本王见见月儿?本王有话想与月儿说。” 他虽然看不清楚屏风后面的情况,但猜到尉迟霁月定是又藏在那。 尉迟堃知道尉迟霁月会心软才让她藏着,“现在不方便,待长弓回来再说。” 结果尉迟霁月却忍不住又自己出来,“祖父……” 第278章 哄人 尉迟堃看到尉迟霁月这般便头疼,不悦的道:“你又出来干什么?” 偏生尉迟霁月还振振有词,“我不想待在后面了,左右是早晚要相见。” 楚玄寒趁机道歉,“月儿,对不起,是本王不对,初为人父却承受丧子之痛,以至于失言。” “没……”尉迟霁月上次便因一句简单的道歉,已原谅了他,这次自是更甚。 尉迟堃知她定会这般,及时打住了她的话,沉着脸提醒,“王妃慎言!” 尉迟霁月这才收敛心思,摆出伤心模样,“王爷那日着实伤透了妾身的心。” 楚玄寒满眼愧色,语气温柔,“本王知道,故而这几日都在为月儿准备道歉礼。” 冷延帮腔,“王妃,主子为了给您准备礼物,甚至不惜求到了良妃娘娘跟前。” 尉迟霁月瞬间急了,“王爷为了妾身去求母妃,那母妃岂不是要怪妾身不懂事了?” 自古以来婆媳关系便不好处,良妃又是文宗帝的四妃之一,她更是不敢得罪。 楚玄寒解释,“本王不似大皇兄那般,与女人接触的多,实在不懂女子喜好,这才问母妃。” 他看似在说明原因,实则是在告诉在场的人,他跟墨瑶华并无私情,所以不懂女人。 “不过月儿放心,母妃也知这次是本王的错,训斥了本王一番,勒令本王早些将月儿接回去。” 尉迟霁月听得心花怒放,“母妃当真是这般说?” 楚玄寒点头,“是啊,母妃还提醒本王,马上就是新岁宫宴,而这是我们初次一起参加。” 眼见着尉迟霁月又要动摇,主动跟他回祁王府,尉迟堃恨铁不成钢,连忙支开她。 他找了个借口,“王妃的茶艺向来极好,尤其是冬雪煮茶,不知可否为老夫泡上一盏?” 这确实是尉迟霁月难得能拿出手的雅艺,欢快的答应,“好呀,我这就去,祖父且等着。” 待她走后,尉迟堃冷声质问,“祁王刻意提到良妃娘娘与宫宴,可是借机威胁我们?” “不敢。”楚玄寒为难道,“不过新岁在即,本王此次确实也必须将王妃接回府去。” 尉迟堃脸色阴沉,眸子泛着寒色,“怎么?若非新岁在即,祁王便不想接王妃回去了?” 楚玄寒说的冠冕堂皇,“自是也要接,但老将军若想留王妃多住几日,本王可每日来看望。” “哼!”尉迟堃嘴里虽冷哼了一声,但听得此话,心里其实已然舒适了一些。 楚玄寒晓之以理,“王妃既已嫁给本王,若留在将军府过新岁,对她名声也不好。” 尉迟堃最不喜的便是他找借口,刚才那点好感立时便消弭,“祁王还说不是在威胁?” 楚玄寒解释,“真不是,本王只是分析利弊,诚意本王会给,道歉礼也已送去了明月居。” “这便够了?”尉迟堃不满,“老夫还未死,祁王便这般欺负王妃,等老夫一死,她如何立足?” 他此生为子孙后代操碎了心,年轻时自己奋勇杀敌立下战功,后又带着尉迟长弓上战场。 尉迟长弓那些战功,其实更多的是在他的助力才能拿下,想以此来延续尉迟家的荣宠。 后来他回了盛京,又积极维系上下关系,拓展了人脉,也是为给尉迟长弓打下基业。 他拼搏了一辈子,最终也只是个从二品,尉迟长弓如今却已是正三品,都是他一力促成。 当初他虽不想让尉迟霁月嫁入王府,可既已遂了她的愿,便要让她能够坐稳主母之位。 作为人臣,他上对得起帝王,下不负黎民,作为父亲与祖父,他也已然给足了荫庇。 楚玄寒三言两语哄得了尉迟霁月,却始终拿不下尉迟堃,着实不知如何让他满意。 于是便直接问他,“此事确实是本王的错,时光无法倒流,不知老将军希望本王如何做?” “待长弓回来再议。”尉迟堃有想法,但他要尉迟长弓在场,以免哪日他死了,楚玄寒不认账。 正厅中就此陷入了沉默,直到尉迟霁月带着丫鬟进来,“祖父,茶来了,父亲还未回来么?” 尉迟堃这才开口,“应该快了,辛苦王妃了。” 与此同时,御王府主院。 疏影进来禀告,“祁王又去了镇国将军府。” 墨昭华笑了起来,“可算是去了,不知这次能否成功将人接回来。” 楚玄迟笃定的道:“必定是能,毕竟他若再不去,将军府也该着急了。” 墨昭华反应过来,“确实,唯有被休弃或和离的出嫁女,才会在娘家过新岁。” 雾影有些不解,“如此,那祁王为何还要去接人?而不是等着将军府把人送回来?” 楚玄迟解释,“此事本是他的错,他自是不能得罪了将军府,除非他不想借对方的势。” 疏影语气不屑,“镇国将军年事已高,怀化大将军的兵权有限,又能帮到祁王多少?” 在他看来,论在军中的威望,尉迟家父子俩加起来都比不上楚玄迟的只言片语。 楚玄迟沉声道:“尉迟堃虽老,可他毕竟是从战场归来的老将,部将众多,人脉很广。” 雾影了然,“属下懂了,将士最念旧,自是会给镇国将军面子,这才是祁王想要的助力。” “没错,在争权夺位一事上,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真正手握兵权的武将,会比文臣更有用。” 楚玄迟自己虽从未有过夺嫡之心,但他要防着别人谋朝篡位,给东陵百姓带来祸患。 墨昭华的表情变得严肃,话语也凝重,“夫君说的那不是夺嫡,已然是谋朝篡位了。” 楚玄迟也没否认,“一旦夺嫡失败,便自身难保,逼宫造反自然成了最后的希望。” “若真有那么一天,镇国将军府便要给祁王陪葬,除非他们能早点置身事外。” 如今的镇国将军府,便是前世的辅国公府,他们前世未助纣为虐,墨昭华也不希望他们落得那下场。 楚玄迟沉吟一声,“这就要看尉迟堃与尉迟长弓能否看清形势,做出正确的选择。” 第279章 代价 镇国将军府。 尉迟长弓终于急匆匆赶了回来。 他进入正厅先见礼,“祁王殿下,王妃,父亲。” 尉迟堃开门见山,“祁王要接祁王妃回去过新岁,此事你怎么看?” 尉迟长弓在椅子上坐下,“祁王若要强行接走,我一介武夫又能如何?” 人今天他们是定会让楚玄寒接走,但也必须让他付出代价,好长个教训。 楚玄寒道:“本王并非强行接,此次是带着足够的诚意前来,冷锋,将人带来。” 冷锋应声出去,将浑身染血,已被打的半死不活的锦秋带进来,粗暴的扔在地上。 锦秋自从被押入地牢,便被无休止的审讯,不管她怎么解释与否认都没用。 尉迟霁月自是认得她,不禁疑惑,“怎又变成锦秋了?上次那个前院的丫鬟呢?” 楚玄寒告诉她,“朝霞已经死了,但她以死证明,一切都是锦秋这贱婢干的好事。” 哪怕他确定了锦秋是照墨瑶华的意思办事,也要保住她,让锦秋揽下这一切。 “锦秋可是庶妃的陪嫁丫鬟,还能害她?”尉迟霁月猜测,“难不成是已经暗中背主?” “本王也这般怀疑,便让冷锋严刑逼供,但她并未承认,只说是出于私心才想栽赃嫁祸。” 楚玄寒既怀疑过是墨瑶华的苦肉计,也想过是有人策反了锦秋,奈何锦秋一个都没承认。 “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想为庶妃除去王妃,然后再向庶妃邀功,趁机让庶妃帮奴婢……” 锦秋熬住了冷锋的严刑,却没能挺过楚玄寒的花言巧语,答应先认罪,给将军府一个交代。 只因楚玄寒许诺,不仅会保住她的命,而且还会让她成为侍妾,给她安稳的生活。 楚玄寒生的玉树临风,她作为他与墨瑶华私情的见证人,早已在羡慕中动了心。 因此明知他可能只是哄着她,她也心甘情愿,毕竟她不答应,下场也只有死路一条。 尉迟霁月追问,“让庶妃帮你什么?” 锦秋按照楚玄寒的交代回答,“帮奴婢成为王爷的通房丫头,一旦怀上孩子便能成为侍妾。” 尉迟霁月大怒,“你竟惦记上了王爷,你没镜子,难道不能撒泡尿照照,你有这资格吗?” 她连墨瑶华这有名分的庶妃都容不下,又岂能容一个卑贱的丫鬟,与她分享楚玄寒? 锦秋趴在地上磕头,“王妃恕罪,是奴婢心比天高白日做梦,不惜利用庶妃娘娘与皇长孙。” “那你到底是如何做的?”尉迟堃相信锦秋有往上爬的心,但不信她此刻的这三言两语。 锦秋低声回答,“奴婢暗中打听过,朝霞父兄嗜酒好赌,欠了不少债,便以钱财买通了她……” 她后续的供词与朝霞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买通朝霞的人,从倚荷换成了她自己。 尉迟长弓冷声与她确认,“所以真正给祁王庶妃下药的人并非朝霞,而是你?” “是……只是奴婢不晓医理,又不敢多询问府医,怕量少无反应,以至于下太多。” 锦秋说的这些,都是楚玄寒准备的供词,怕她记不住,还事先让冷锋与她对过好几遍。 “此事庶妃不知情?”尉迟堃怎么都不相信,仅凭一个丫鬟,真有这么大的胆子下手。 “不知,奴婢知娘娘最在意皇长孙,定不会答应,反而会阻止奴婢,奴婢便想事成后再邀功。” 楚玄寒让锦秋认罪的目的,不只是要给将军府一个交代,主要还是为了将墨瑶华摘出去。 尉迟堃若有所指的看向尉迟长弓,“老夫怎么听着那么像天方夜谭?长弓,你们呢?” 尉迟长弓拧眉,“儿子也不太相信,别说只是一个丫鬟,即便是我也不敢动亲王的孩子。” 锦秋虚弱道:“奴婢句句属实,敢对天发誓,各位大人若不信,奴婢也可像朝霞那般以死证明。” “那你现在便去死吧!”尉迟霁月想到自己被她栽赃嫁祸,就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是,王妃!”锦秋看向楚玄寒,“王爷,奴婢已无力撞柱自裁,还请王爷赐奴婢一死!” 楚玄寒温柔的看向尉迟霁月,“爱妃,她这般算计与你,让她死了太痛快,留着慢慢折磨可好?” 尉迟霁月努力压下翘起的嘴角,想按尉迟堃的交代保持冷静,“王爷说的对,那便先留着。” 奈何她失败了,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掩不住,看的徐氏直叹气,白白浪费了刚使的眼色。 尉迟堃提醒,“王妃这般高兴,可是忘了自己是为何受了委屈,半夜哭着跑回娘家来?” 尉迟霁月振振有词,“我没忘,可如今王爷来接我不回去,便要留在府中过新岁,于大家的名声不好。” 尉迟堃冷笑,“王妃如今还会为将军府考虑,看来在祁王府受了不少苦,才能短期内成长。” 尉迟霁月是记吃不记打,竟然为楚玄寒说话,“其实除了这一次,王爷对我一直很好。” 尉迟长弓怒道:“好到喊庶妃的闺名,却只冷淡的称呼你为王妃?甚至是为了她怀疑你?” 尉迟霁月不再吱声,只是摆出了一张委屈的脸,我见犹怜的看向了楚玄寒。 楚玄寒忙解释,“本王是事出有因,一来是当初毁了庶妃的名声,二来则是看在孩子的份上。” 尉迟堃揪着墨瑶华不放,“这次的事,无论是这贱婢自作主张,还是庶妃有参与,都与她脱不了干系。” 楚玄寒委曲求全,“这次确实是本王不对,老将军有话可直言,只要本王能做到,一定尽力而为。” 尉迟堃也不客气,“祁王可敢保证,你对庶妃,确实没有如晋王对侧妃一般有心偏宠?” 楚玄寒睁着眼睛说瞎话,“本王自是敢保证!” 尉迟堃提条件,“那从此以后,王爷每月必须有半月歇在王妃院里,庶妃院里一月不得超过两次。” “这个……”楚玄寒既舍不得长久不去梧桐苑,也不愿长久的夜宿在明月居。 尉迟堃面色阴沉,“王爷舍不得了?” 第280章 炫耀 楚玄寒不敢承认,找了个借口,“这倒不是,而是对庶妃太不公平。” 尉迟堃反问,“她管教无方,致使王妃被王爷冤枉怪罪,不该给点教训?” 楚玄寒妥协,“老将军言之有理,庶妃确实难辞其咎,那惩罚为期一年如何?” 尉迟堃态度坚定,丝毫不肯退让,“三年。” 楚玄寒犹如在菜场买菜似的讨价还价,“两年!” 尉迟堃直接搬出文宗帝,“王爷可要跟老夫去陛下面前讨价还价?” “那便三年吧。”楚玄寒知他能说到做到,哪敢以这种事去打扰文宗帝。 尉迟堃嘲讽道:“您是亲王,老夫不敢让您当众敬茶赔罪,且带王妃回去吧。” 楚玄寒说过要当众给他与尉迟霁月敬茶赔罪,却至今未做到,他这才有意提醒。 楚玄寒努力压制住心中怒火,“本王并非言而无信之人,这就给老将军与王妃敬茶。” 尉迟霁月没听出尉迟堃的弦外之音,“王爷,祖父不是说不用了么?” 楚玄寒不知她是真蠢,还是讥讽,“老将军客气,但本王不能失信于人。” 最终他当着尉迟长弓夫妇和一些下人的面,给尉迟堃祖孙俩敬了茶。 尉迟霁月受屈怒回娘家的事,就此拉下了帷幕,他成功带着人回了祁王府。 回府后,他亲自将人送到了明月居,里面已经摆满了他准备的赔罪之礼。 尉迟霁月看着正厅中琳琅满目的礼物,一双眼睛微微瞪大,“这、这么多么?” 她也并非没见过好东西的人,只是没料到他会送这么多,可见他是真的用了心。 楚玄寒轻握着她的手,眉目含情,“不多,月儿受了这么大委屈,这都是你该得的。” 尉迟霁月爱他胜过礼物 ,“多谢夫君,但妾身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我们以后再不吵架。” “本王也愿如此。”楚玄寒温柔的哄了她一会儿,才借口有事要忙,离开明月居。 倚翠扫了眼倚荷,“王妃,奴婢出去打听消息。” 尉迟霁月摆摆手,“去吧,离开了好几日,也不知梧桐苑的情况如何。” 倚翠退下后,倚荷开始盘点登记礼物,“王妃,您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尉迟霁月笑靥如花的坐在椅子上,“可不是,我也没想到,最终竟会变成这般。” 倚荷谄媚低语,“还是咱夫人聪明,想出了借机惩罚庶妃的法子,保证王妃的恩宠。” 尉迟堃最后提出的要求,乃是徐氏的主意,否则他一个大老爷们,如何能想到? 倚荷紧接着便道:“老将军的气势也很重要,将军府除了老将军,谁敢给王爷脸色瞧?” 尉迟霁月端起茶杯,“这便是母族的重要性,那贱人的父亲没基业,母亲又是贱妾。” 倚荷附和,“可不是,靠着王爷她才有好日子过,若失了王爷的宠爱,拿什么跟王妃斗?” “宠爱?孩子?她一个都别想要!”尉迟霁月重重的放下茶杯,“我最恨别人染指我的东西!” 在她眼里,楚玄寒便是她的私有物,管她庶妃还是侧妃,都没资格碰,除非她允许。 “王妃您瞧瞧,这套头面既华丽又漂亮,若是戴上去参加新岁宫宴,定能惊艳四座。” 尉迟霁月循声望去,“确实好看,红色的也足够喜庆,那几日后的宫宴,便用这套头面。” 倚荷登记完毕,喊来丫鬟婆子搬去库房,与尉迟霁月的嫁妆放在了一起。 她忙完不久,倚翠便兴冲冲的回来了,直奔厢房而去,“王妃,好消息。” 尉迟霁月正在厢房的贵妃榻上躺着,姿态慵懒缱绻,“哦?说来听听。” “锦秋东窗事发被抓后,青花得了重用。”青花是倚翠的人,她自然高兴。 尉迟霁月满意的笑了起来,“果然是好消息,以后我们更好得知梧桐苑的动静。” 倚翠眼珠子溜溜一转,计上心来,当即提议,“王妃,要不现在去趟梧桐苑?” 尉迟霁月嫌弃的冷嗤,“去那里作甚?晦气!” 倚翠怂恿,“王妃大获全胜,自该去炫耀一番,也让庶妃道她惹不起王妃。” 尉迟霁月瞬间坐起来,“说的对,那便去瞧瞧,顺便气气她,气死了最好不过。” 倚翠和倚荷立马过去伺候着,另外还带了几个丫鬟婆子,众星拱月的去往梧桐苑。 他们进院后便有小丫鬟去告知吴嬷嬷,再由她入厢房禀告,“娘娘,王妃娘娘来了。” 墨瑶华一脸病容的躺在床上,说话有气无力,“六郎把她接回来了?” 吴嬷嬷低声道:“新岁在即,王爷自是得接回来,要不就该落人话柄了。” 主仆俩刚说了几句,尉迟霁月便进来,“庶妃,好久不见,身子可有好些了?” 墨瑶华虚弱道:“多谢王妃挂心,妾已好些,可惜还起不得身,无法给王妃见礼。” 尉迟霁月精准捅刀,“身子这般虚,看来宫宴是无法参加,庶妃应该还从未入过宫吧?” “没有……”墨瑶华听得这话,便想到了墨昭华,她前几日也提起过此事。 尉迟霁月轻叹,“可惜了,那便好生养着吧,如此才好早日为夫君再怀上子嗣。” 提及孩子,墨瑶华便心如刀割,偏生嘴上还得好言应着,“是,王妃。” 尉迟霁月话锋一转,“就是不知日后夫君一个月只能来两次,庶妃能否受孕。” “王妃这是何意?”墨瑶华虽不知她也有惩罚,但闻言心中已有了很不祥的预感。 尉迟霁月反问,“夫君没告诉你么?锦秋这般算计于我,庶妃难辞其咎,得小惩以戒。” “没有……”墨瑶华听到她竟被惩罚,心如死灰。 尉迟霁月这才告诉她,“夫君在将军府当众承诺,以后每月夜宿明月居半月,你这是两日。” 墨瑶华立觉气血翻腾,张口便吐了口鲜血。 吴嬷嬷对此已见怪不怪,不再惊慌失措,只淡定的吩咐,“去请府医,娘娘又吐血了!” 倒是青花关切道:“娘娘息怒,府医再三叮嘱过,您伤了身子,血气亏损,吐血会雪上加霜。” 第281章 懂他 是夜,御王府后院。 琥珀拉下帐帘,熄了烛火,悄然退出了卧房。 黑暗中响起墨昭华的声音,“祁王将祁王妃接回,不知付出了何代价。” 楚玄迟轻声道:“将军府没我们的人,打听不到,但天下没不透风的墙。” “其他的倒无所谓,妾身只想知道,此事既涉及到了庶妹,祁王会如何保她。” 即便楚玄寒认定是墨瑶华对孩子下的手,墨昭华也觉得他不可能会就此厌弃她。 楚玄迟沉吟一声,“我猜应该是让锦秋一人承担,好将墨瑶华从此事中摘出去。” 墨昭华在他怀里蹭了蹭,“好巧,妾身也这般想,牺牲一个锦秋,从而保住墨瑶华。” “尉迟堃可借机给墨瑶华教训,就是不知他们能否抓住机会。”楚玄迟是希望他们能抓住。 墨昭华娇笑,“他能不能妾身不得而知,但以徐氏的精明,定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 楚玄迟听她提过几次徐氏,不禁好奇,“徐氏当真这般精明么,连昭昭都如此推崇?” “让墨瑶华与祁王妃同日入府,当众敬茶,并将孩子记在祁王府名下,便是徐氏的想法。” 此事其实墨昭华并无确凿的证据,可她当时约见尉迟霁月的目的,便是冲徐氏而去。 后续确实也如她所愿,墨瑶华的孩子还未出世,便换了个母亲,她便认定是徐氏的主意。 前世尉迟霁月另嫁他人后,得以在夫家立足,甚至耀武扬威,靠的便是徐氏出谋划策。 徐氏深谙后宅之道,在将军府稳如泰山,而墨瑶华的事说白了,不正是后宅那点事? 楚玄迟了然,“这确实精明,断了墨瑶华的希望,只可惜尉迟霁月一点都没学到。” 墨昭华心情复杂,“尉迟霁月兴许不是没学到,只是心系祁王,无心再去想别的事。” 因为前世的自己便是这般,为楚玄寒的虚情假意所迷惑,心中只容得下与他有关的事。 “她若真学到了徐氏的精明,经历了这次,应该能有个教训。”楚玄迟巴不得她对付墨瑶华。 墨昭华也这般想,“妾身也希望如此,一旦正妃与庶妃对上,祁王府便更要鸡飞狗跳。” 楚玄迟轻笑,“青花在梧桐苑表现的极好,没了锦秋之后,她得到重用的机会很大。” 墨昭华跟着笑,“可不是,青花都无需刻意挑拨,只要及时给我们传递消息即可。” *** 十二月二十六。 容悦十五岁生辰,也是她的及笄礼。 今日的辅国公府比容清生辰那日,要热闹的多。 府门外的马车停了好长一排,都是前来参加及笄礼的客人。 嘉善公主今日来的很早,她是及笄礼的有司,赞者则是钟凌菲。 上午楚玄迟要与墨昭华观礼,不便去药浴,但用宴席后宾客散去可去。 八皇子也来了,辅国公府都是自己人,氛围极其温馨,他不担心有人笑他。 楚玄迟与墨昭华并没在正厅等着,而是去了落枫居,待观礼时才会过来。 八皇子也不想在正厅等,得知后此事便去落枫居找他们,“皇兄,皇嫂,安好。” 楚玄迟对他有几分怜爱,扬起温和的笑意,“难得你舍得出宫观礼,有心了。” 他本身没有同胞兄弟,而所有异母兄弟中除了太子,便只有八皇子的观感最好。 不过他看不懂太子的意图,怀疑太子的亲近可能带着目的,八皇子则是纯粹的感情。 八皇子略有些腼腆,“温馨,喜欢。” 楚玄迟赞同,“辅国公府的气氛确实与大多数高门大院不同,本王也很喜欢。” 八皇子眸光一亮,面露欣喜,“皇兄,懂我?” 他指的不是懂他的心思,而是他这简单几个字所要表达出的意思。 由于他少与人交流,最能明白他意思的是德妃,其次则是嘉善与太子。 那位大家都觉得温润谦逊,心思细腻的祁王,甚至还不如晋王懂他的意思。 这点他也觉得奇怪,他明明不喜欢晋王,也少有交流,怎对方反而懂他? 楚玄迟笑着道:“毕竟都是自家兄弟,只要有心,自然能懂你的意思。” 他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有些好奇,自己怎么就轻易能理解老八的话。 八皇子笑容比此前盛了些,“谢,皇兄。” 楚玄迟佯怒,“都说了是自家兄弟,又何须言谢?跟本王见外了是不是?” 八皇子一紧张,便结巴了起来,“没没没没……” 楚玄迟后悔不迭,赶紧温言细语的安抚他,“玄奕莫紧张,本王逗你玩呢。” 八皇子名玄奕,只是很少人会喊他的名,长辈与兄弟一般都称他老八或者小八。 他深吸了口气,调整心态与情绪,待找回状态了才开口,“弟错,不谢。” 楚玄迟与他拉关系,“本王不只是你兄长,也是你表姐夫,以后不可见外。”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墨昭华曾告诉过他,八皇子与关系近的人说话会更利落。 稍微一想他便明白,八皇子是因紧张才结巴,关系近的人让他放松,说话自然利落。 八皇子笑着看了眼墨昭华,“好,皇兄,姐夫。” 墨昭华很欣慰,“看来八皇弟真的很喜欢国公府,这般的放松,情绪调整的也很快。” “真,喜欢。”八皇子郑重其事,“名字。” 墨昭华笑着答应,“好,做你表姐,我要先君臣,但做你皇嫂我还是够格喊你一声玄奕。” 不是皇家人,光靠着一个表姐身份,她直呼其名便是越矩,成了皇家人就另当别论。 八皇子喜欢听别人喊名字,显得亲昵,“好听。” 几人聊了好一会儿,从容悦的及笄礼,谈到了容慎明年弱冠之事。 楚玄迟想到了容慎当初借酒劲说的那番话,“容慎今日应该也回来了吧?” 墨昭华笑着点头,“可不是,也就是夫君体恤国公府,否则表哥早来问安了。” 今日及笄礼事情繁琐,楚玄迟的身份又贵重,若无他事先发话,他们都得来行礼。 八皇子突然道:“曹操!” 第282章 保密 墨昭华闻言看向外面,“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表哥这不就来了?” 容慎进正厅先行礼,“学生容慎,见过御王殿下,御王妃,八皇子殿下。” 楚玄迟抬了抬手,“免礼,都是自家人,以后若无外人在,都无需这般多礼。” 墨昭华巧笑嫣然的打招呼,“表哥怎来了?” 八皇子也微微一笑,“表哥。” 容慎读书人,更重礼仪,“实在是抱歉,刚才太忙了些,未能及时来行礼问安。” 楚玄迟则不喜繁文缛节,“无事,辅国公府乃是昭昭的娘家,本王向来都很随便。” 墨昭华怕耽误事,“今日事多,表哥且安心去忙,我们这也是回自己家,无需招待。” 容慎做了个请的手势,“王妃,殿下,宾客已到,笄礼即将开始,还请移步正厅观礼。” 他虽比容海父子更重礼仪,但也没过于见外,此次并非特意来行礼,而是请他们去观礼。 墨昭华经历过笄礼,能算到大概的时间,“是该差不多了,那走吧,莫让客人久等。” 雾影推着楚玄迟,墨昭华与八皇子走在后面,容慎则又与往后他们错开些距离。 一行人来到正厅时,宾客们早已落座,但随着他们的到来,又纷纷起来见礼。 除了今日的正宾,那是位老王妃,与辅国公夫人乃手帕交,亦是楚玄迟的长辈。 故而楚玄迟三人还得去主宾位给她行礼,而后才在观礼位落座,其他宾客也跟着坐下。 待客人悉数落座后,身为今日主人的容海与钟离秀雅才在主人位落座,等待开礼。 此时的容悦早已换好采衣采履,在东房等候着,开礼后才入场拜见各位宾朋。 及笄礼过程繁复,开礼后笄者就位,宾舆,三加三拜后置醴,醮子,字笄者。 容悦的字为嘉敏,乃是钟离秀雅特意入宫,求了太后所赐,这着实比墨韫有心。 昔日墨昭华行及笄礼时,因当时乃是暮春三月,他便随口取了个惜春作为她的表字。 墨昭华不喜欢,极少使用,出嫁前她见的人少,出嫁后贵为王妃,也少有人会唤她的名。 辅国公的人都知她不喜这敷衍的表字,便依旧唤她小名昭昭,而从不会用她的字惜春。 字笄者后聆训,笄者揖谢,就此礼成,主人与笄者感谢宾朋,容悦彻底松了口气。 宾朋随后被请到膳厅用宴席,而今日最尊贵的客人是主宾老王妃与楚玄迟兄弟。 他们与辅国公一家坐在主位,楚玄迟伤势大好,今日便陪着他们喝了点酒。 当然,这也是先经过了墨昭华的首肯,毕竟下午还要泡药浴,他怕会有影响。 午宴过后,其他宾客渐渐散去,楚玄迟则假装醉了酒,让雾影送去往落枫居歇息。 嘉善公主难得出宫,再加上钟凌菲也留了下来,便央求八皇子让她再一玩会儿。 墨昭华向来惯着她,“八皇弟擅下棋,正好我也要等夫君醒来,不若去陪我下几盘棋?” 八皇子本也宠着胞妹,再加上她开了口,便爽快的应了下来,“好……” 嘉善公主大喜,“谢谢皇嫂,还是你对我最好,那我和二表姐与钟小姐玩啦。” 她们走后,八皇子与墨昭华前往落枫居,边走边低声问,“皇嫂,有事?” 墨昭华确实有点事,不过也是因为他,“我没事,但我猜你应该有事。” “是……”这也是八皇子答应留下的原因之一。 路上不便多言,墨昭华便暂时打住,“那稍后我们边下棋边聊吧。” 入了落枫居,八皇子便闻到了一股子清香药味,感觉跟上次的差不多。 进正厅后只有花影跟了进来,他的贴身侍卫都被留在外间,他才道:“药味。” “玄奕上次来就闻到了,可是猜到了原因?”墨昭华正是要与他确认此事。 “皇兄,治疗?”八皇子确实早有猜测,只不过他从未与任何人提起过。 “对!”墨昭华坦然承认,“玄奕可希望你五皇兄重新站起来,为东陵效力?” 八皇子说的斩钉截铁,“希望!” “我也希望。”墨昭华话锋一转,“但有很多人不希望如此,你可明白?” 不料八皇子竟然语出惊人,“父皇……” 墨昭华着实被惊住了,“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八皇子点了点头,“功高,震主。” “皇弟聪慧。”墨昭华越发的惋惜,以他的聪慧,本该在朝堂有一席之地。 八皇子脸微微泛红,有几分羞赧,“保密。” 墨昭华知他不想出风头,为外人知晓此事,“好,互相保密。” “皇兄,不说。”八皇子说着还摇了摇头,竟是连楚玄迟都想瞒着。 “这个没办法,他已经听到了。”墨昭华轻笑,朝隔壁抬了抬下巴示意。 “内力?”八皇子瞬间想到此事,他自己虽不会,可也知这会让人耳聪目明。 墨昭华自不会否认,“对,我们说的话,只要你皇兄想听,便都能听到。” “皇兄,生气?”八皇子很后悔,早想到楚玄迟有内力,他就不会提保密之事。 如今话被楚玄迟听到了,他对皇兄这般不坦诚,生怕对方心有不悦,生他的气。 “不会,你皇兄很喜欢你。”墨昭华不解的问,“不过我有些好奇,你为何要我保密?” “自保。”八皇子平日里虽少言寡语,但心里跟明镜似的,很多事比常人看的更为透彻。 皇室操戈,兄弟相残,哪怕他只是个结巴,一旦表露出能力,也容易引来杀身之祸。 墨昭华了解楚玄迟,替他做担保,“玄奕放心,你皇兄没那等心思,不会猜忌于你。” 八皇子放下心来,腼腆的笑了笑,“下棋。” 墨昭华看他已安了心,便不再多言,“好,我们专心下棋,不说其他的。” 隔壁的厢房中,雾影笑看着楚玄迟,“主子真的没有生八皇子的气,对吧?” 楚玄迟无奈,“本王倒是想生气,可你家主母话都说出去了,本王还有的选吗?” 第283章 站起 墨昭华与八皇子对弈了许久,棋盘上杀的难解难分,与上次在晋王府差不多。 不过这次倒是分出了胜负,最终墨昭华棋高一着。 八皇子输的心服口服,“皇嫂,厉害。” 墨昭华谦虚的道:“玄奕也不遑多让,以后有空多来府里走动走动。” 谦虚中她也有些意外,她是因着活了两世才有此棋艺,八皇子可才十七岁。 “避嫌。”八皇子倒是愿意去御王府,可他不敢,并非每个兄弟都会信任他。 墨昭华明白他这也是想明哲保身,“真是难为你了,这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八皇子看了眼漏刻,“回宫。” 墨昭华也没挽留,“好,我与你一起去找嘉善。” 随后两人一起离开了落枫居,待墨昭华再回来时,八皇子便已不在。 楚玄迟双目微阖,靠着浴桶泡药浴,听到声音睁眼,“老八与嘉善走了?” 雾影连忙起身,没打扰他们交谈,无声的行了一礼,去搬了张椅子放在浴桶旁。 墨昭华低眉浅笑的落座,“是啊,今日得以确认八皇弟对夫君的心思,妾身也安心了。” 楚玄迟轻叹一声,“看来老八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否则以他的年纪,不至于谨慎至此。” 墨昭华只觉心中一痛,“有太后和德母妃在,八皇弟都过得这般艰难,可想而知夫君当年……” 时过迁境,楚玄迟是早已不在意,但看她的表情,他不禁又泛起些思绪,“昭昭又心疼了?” “很疼!”墨昭华满眼痛色的看着他,话语坚定,“夫君曾经失去的,妾身会尽力弥补。” 楚玄迟收敛心神,“傻丫头,你不是已给了我很多么?家人与亲情,还有真挚的爱情。” “不,这还不够,妾身想要的更多。”墨昭华想要孩子,想要他们的晨儿再回来。 楚玄迟知她想要孩子,“我懂昭昭的心,但还是莫贪心,现在这样很好,当心过犹不及。” *** 是夜,东宫。 夜色朦胧,太子与太子妃已就寝。 太子妃柔声开口,“辅国公的孙女今日已行了及笄礼。” 帐幔遮掩下,太子伸手将她揽入怀里拥住,“柔儿这是想打她的主意?” 太子妃道:“那姑娘性子极好,与御王妃关系密,辰哥纳为侧妃有益无害。” 她至今无所出,哪怕太子多次表态绝不会纳妃,可她不想这般自私,也想帮帮他。 容悦是个极佳的侧妃人选,不仅能帮他得到辅国公府的势力,甚至还能得御王的相助。 太子很坚定,“且不说辅国公早已提过,要多留她两年,即便没有此话,孤也不会纳侧妃。” 太子妃很怕自己成为他的阻碍,“辰哥将来是要登基大宝的人,又怎可当真只有柔儿一个女人?” “别人做不到的事,不代表孤做不到!”太子道,“纵使以后真做不到,如今也还是要做到。” 太子妃既感动,又担心,半是欢喜半是忧,“辰哥,你这让柔儿情何以堪,总觉得害了你。” “你没害孤,是孤心甘情愿。”太子叹息,“孤不相信,皇家人生来便无情,只有利益。” “辰哥……”太子妃嘤咛一声,主动抱紧了他。 太子郑重承诺,“来日孤若能成功登基,孤也要做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明君。” *** 御王府,后院西厢房。 墨昭华如往常般在为楚玄迟施针治疗。 楚玄迟提议道:“明日新岁宫宴,我们早些进宫,先去各宫问安如何?” “好啊。”墨昭华喜道,“这两次的药浴,在妾身的内力催动下效果极好。” 两次药浴的时间离得极近,若非她有了内力修为,可以助他吸收,绝不敢让他泡。 楚玄迟大喜,“我也这般觉得,今日腿能抬得更高,昭昭果然总是能给我惊喜。” 墨昭华稍稍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试探着问,“那夫君要不要试试看?” 《素女心经》的内功心法,对她的医术助力极大,因此治疗效果大大提升。 “试、试什么?”楚玄迟心中虽有了猜测,但不敢相信,也确实还没做好准备。 墨昭华知他猜到了,便温柔的鼓励他,“试试站起来!” 楚玄迟心一震,人也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我现在就可以站起来了?” 墨昭华不敢给他太大的希望,“妾身也不知,但试试也没什么损失,不是么?” 雾影激动道:“主子,以属下的了解,王妃既这么提了,必然是有了一定的把握。” 他也想保持淡定,可他知道墨昭华做事向来很谨慎,绝不会无缘无故让楚玄迟尝试这事。 “你说的对,那便……”楚玄迟也已然心动,握了握搭在轮椅扶手上的双手,“试试看吧。” “好,等妾身拔针之后,夫君便做初次的尝试。”墨昭华特意说初次尝试,可见其谨慎。 施完针又等了会儿,墨昭华便拔了针,雾影忙不迭的接过来做清理,好早些做完此事。 楚玄迟面对南昭国的千军万马,能面不改色,此时却肉眼可见的紧张,“现在便要试么?” 墨昭华伸手去搀扶他,“嗯……夫君小心些,切莫着急,慢慢来,咱也不赶那时间。” “好……”楚玄迟一边有墨昭华扶着,另一边则有雾影,先借他们的力气站起来。 站稳之后,墨昭华提醒他,“夫君,我们放手了,你且试试看能否独自站住。” “嗯……”楚玄迟低低的应了一声,垂在双腿两侧的手紧握成了拳,准备迎接挑战。 墨昭华给雾影使了个眼色,而后双双放开了楚玄迟,便见他依旧稳稳的站在原地。 雾影激动的说话都结巴了起来,“站、站住了。” 楚玄迟也心潮澎湃,想到自己能稍微抬点腿,便下意识往前迈,结果重心不稳往前倾。 “小心!”墨昭华及时伸手拉住他,“妾身刚提醒过,夫君怎就忘了?还是不听话?” 好在另一边的雾影也眼疾手快,否则只靠她一人,不但拉不住楚玄迟,还得被他带着摔倒。 第284章 报喜 墨昭华扶他坐下,面色不悦,“连站都还未站稳,夫君就想着迈腿,这般操之过急,妾身不喜。” 楚玄迟尴尬的脸色泛红,“我的错,是我太急切了一些,没注意那么多,下意识的就抬了腿。” 他解释完又郑重承诺,“我日后一定乖乖听昭昭的话,按部就班,再也不会这般自作主张。” 墨昭华也没再揪住不放,“夫君再试试吧,先要让自己站稳些,等到可行走时妾身会说。” “好……”楚玄迟在他们的搀扶下,再次尝试站立,然后一次次坐下,又站起来。 墨昭华笑道:“明早正好要给辅国公府送年礼,届时我修书一封,告知他们这好消息。” 楚玄迟迫不及待想要与辅国公府的人分享这份喜悦,“相信外祖父他们定然很高兴。” 墨昭华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那夫君呢?” “我更高兴。”楚玄迟面对她而站,突然伸手,“昭昭,我终于能主动抱你入怀。” 墨昭华第一次站着靠在他怀里,感受到他的魁梧,“夫君所求,皆会如愿,妾也一样。” 雾影见状,猜今晚的练习应该差不多到此为止,无需他再帮忙,便无声的退了出去。 他很庆幸能亲眼看到楚玄迟的每一次进展,但不知这是墨昭华有意为之,不想让他错过。 *** 除夕,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御王府里张灯结彩,下人们一大早便忙碌了起来。 下人们带着年礼,去往各家送礼,其中一家便是辅国公府。 辅国公不仅收到了年礼,还有墨昭华的亲笔信,是在向他报喜。 哪怕早已知道楚玄迟定能重新站起来,此刻看到信他还是百感交集。 容海不知信的内容,见状很是疑惑,“父亲,出了何事?可是王妃有异?” 这是在人前,辅国公也不可直言,以免暴露了楚玄迟的秘密,便找了个借口。 他笑着捋了捋胡子,“没有,是老夫第一次收到王妃的新岁祝词,有些感慨罢了。” 虽说墨昭华前些年确实也不曾写过祝词,可辅国公是什么人,岂能因此而百感交集。 容海知这是借口,识趣的没再多问,反而附和了几声配合,而后找机会与辅国公去书房。 入书房避开他人视线他便问,“父亲,御王与昭昭真没事?您可以瞒任何人,可不能瞒儿子。” 辅国公点燃烛火,淡定的烧毁信笺,“我谁都不会相告,只告知你,殿下昨夜站起来了。” 容海激动之下猛然提高了声音,“真的?” “小声些。”辅国公提醒,“昭昭自不会骗我,但此事知道的人越多越危险,暂时瞒着其他人吧。” 容海连连点头,“儿子明白,哪怕是枕边人,儿子也不会吐露半字,相信秀雅定能理解我。” 辅国公满脸欣慰之色,“真好,昭昭有希望了。” 容海压着声音问,试探着问,“父亲说的希望,可是指那高位?” “要那高位作甚?”辅国公怒瞪了他一眼,“我只想昭昭能儿孙满堂。” 容海脸色讪讪,“是儿子想多了,最近被同僚拉着议政,以至于被影响。” 辅国公耳提面命,“我们只忠君,况且太子贤能,何必赌上性命去陪人夺嫡?” “父亲说的是。”容海冷静下来,“即便夺嫡成功,也可能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辅国公道:“你知道就好,当初昭昭宁愿主动筹谋嫁给御王,便是知晓了祁王的野心。” 容海感慨万千,“是啊,昭昭便是怕我们被拉入了夺嫡的深渊,御王又怎会起这种心思?” 若墨昭华觊觎后位,何必费尽心机嫁个残王,除非她的医术早有所成,看上了御王的兵权。 辅国公叮嘱道:“我们只要忠于职守,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安心培养便是,其他不重要。” 容海应声,“是,父亲,儿子明白!” *** 户部尚书府。 御王府的年礼也已送到府中。 孙昌去书房禀告,“老爷,御王妃的年礼到了。” 文宗帝前几日已在吉日封了印玺,文武百官便开始放春假。 墨韫这几日很忙,府中无主母,老夫人又病着,很多事得他拿主意。 他此刻还在忙着盘点库房,“非要等到最后一天,我还以为她不想送了。” 孙昌低声提醒,“老爷,辅国公府也是今日送去,王妃并未厚此薄彼。” 墨韫抬头,冷哼一声,“哼……你竟为她说话,忘了自己到底是谁的人么?” 孙昌解释道:“小的自是老爷的人,但御王妃如今身份不同,老爷也不可得罪。” “知道了。”墨韫很不耐烦,“且说说看,咱们飞上枝头的御王妃,送了些什么给我?” 孙昌简单说了几样,“都是老爷的心头好,有字画文房四宝,还有茶具与茶叶等。” “她倒是懂得附庸风雅。”墨韫颇为满意,“除了我与老夫人,可还有别处得了她的礼?” 孙昌回答,“兰姨娘与大少爷,乔姨娘与四少爷,都有份儿,但具体是何物,小的不知。” “表面工夫做的是挺好。”墨韫也挑不出墨昭华的错来,“祁王庶妃那边呢?年礼可有送来?” 孙昌恭谨的道:“暂时还没有,但最晚下午也该送过来了,庶妃娘娘总不至于会失礼。” “行吧,你忙去。”左右是少不了的东西,墨韫也不着急,他只管安心等着便是。 “是,老爷。”孙昌行礼退下。 不久后,孙昌又折了回来,面色还有些不佳,“老爷,祁王庶妃的年礼送来了。” 墨韫瞧他这表情便知,礼物必然是不太好,“庶妃送了什么,让你脸色如此难看?” 他私心想着,墨瑶华好歹也是祁王庶妃,纵使比不上墨昭华大方,也不至于太差吧? “是一箱书籍,两幅字画,还有些……”孙昌将“不值钱”三个字咽了下去才道,“小玩意儿。” 墨韫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心中已然不悦,“可真是我的好女儿,出手竟如此大方。” 第285章 认可 与此同时,御王府。 墨昭华正在查看礼单,“夫君,自从陛下封印后,王府的礼便没断过。” 楚玄迟轻笑,“昭昭不喜欢么?我怎记得昭昭是个小财迷呢?可是记错了?” “没记错,妾身就是小财迷,可礼也是要还的,这么多礼,妾身还起来好累呀。” 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收到的这些礼,除了低位者的孝敬,很多都是人情往来。 可这些又不能不收,收了便要还,届时谁家有喜事都得惦记着,提前备好礼物。 楚玄迟道:“累就交给下面的人做,昭昭是主母,可不是管家,不要凡事都亲力亲为。” “其他人的礼倒是还好说,可东宫,晋王府,瑞王府等处的礼,昭昭总不能也假于人手。” 墨昭华经历了前世的人间惨剧,此生谨小慎微,心细如发,只求能护住在意的人。 “没事,交给我即可,父皇都已封印,我自然也该休息了,不过昭昭还得先教我才行。” 楚玄迟在边疆多年,不谙这些人情往来,但他为人聪慧,一点即通,学起来也快。 “好呀,妾身这就教夫君。”墨昭华并不只想与他相辅相成,更想与他一起成长。 她跟着楚玄迟学功夫以自保,再教他人情往来,维护好人际关系,稳定人脉。 楚玄迟果然学的很快,并且沉浸于墨昭华的教学中不能自拔,书房中的气氛极好。 花影前来禀告,“主子,王妃,沐姑娘来了。” 沐雪嫣最近极其安分,突然到来,让楚玄迟还有些诧异,“她怎的来了?” 墨昭华起身准备出去,“是妾身让雪儿来的,王爷先忙吧,妾身且去接待。” 沐雪嫣在正厅里等着墨昭华,看到她进来便亲热的打招呼,“嫂嫂找雪儿何事?” 她从最初的敌视,到如今真心实意把墨昭华当嫂嫂看待,是一个漫长的心路过程。 每每回忆往昔,她都会满心愧疚,起初竟那般无礼相待,而嫂嫂却没跟她一般见识。 也正是因此,她在认可了墨昭华之后,便更加的热情,只为了弥补当初的错误。 墨昭华温言细语,“今儿个是除夕,我从库房选了几套头面和一些绫罗绸缎,你来挑选。” 沐雪嫣不解,“嫂嫂为何要给雪儿这些呀?雪儿不用,每个月的月例银子都花不出去。” 墨昭华将她当御王府的正经小姐养,每个月的月例银子比自己当初在尚书府还多。 除此之外还有换季的衣裳首饰等,别家小姐有的她有,别家小姐没的也可能有。 墨昭华道:“过新岁嘛,自然是要礼物的,我既是你的嫂嫂,自不会亏待了你。” 沐雪嫣一把抱住她, “嫂嫂真好,雪儿跟御王哥哥过了那么多个新岁,从未收到礼物。” 墨昭华解释,“夫君忙着战事,这事确实顾不上,如今既来了盛京,我岂能委屈了雪儿?” 沐雪嫣抬头看着她,咯咯直笑,“嫂嫂这般好,也难怪御王哥哥会如此喜欢嫂嫂了。” “现在觉得我好了?”因为得到了她的真心认可,墨昭华才敢拿这事儿来逗她玩。 沐雪嫣尴尬的撇嘴,“嫂嫂怎提这事?雪儿刚来的时候不懂事,还请嫂嫂见谅。” 墨昭华笑的欣慰,“小妮子确实长大了,不仅礼仪周到规矩周全,人也沉稳了许多。” 沐雪嫣放开她,“那当然,嫂嫂给雪儿请的嬷嬷,可不是白请,雪儿有很认真学。” 在她心甘情愿喊了嫂嫂之后,墨昭华便特意请了个教习嬷嬷来府里,教她礼仪规矩。 楚玄迟把她当亲妹妹看待,还想着明年要为她行及笄礼,那以后自然也要从御王府出嫁。 墨昭华想把她教好些,以免日后别人提起她,便说御王府薄情寡义,压根没用心教她。 不过墨昭华做这些的前提是,沐雪嫣先认可她,否则她好心请来教习嬷嬷,反倒会被误解。 如今沐雪嫣跟变了个人似的,端庄稳重,仪态也大方,墨昭华便有心为她引荐朋友。 她笑道:“新岁时常会有宾客来,雪儿喜欢热闹,届时可同我与夫君一起接待宾朋。” 不料沐雪嫣却拒绝,“不要了,御王哥哥好意给雪儿身份,但别人未必认可,届时拿雪儿做文章。” 墨昭华闻言一惊,“这可是夫君与你说的?你莫要多想,夫君也是为了……” 她觉得楚玄迟若真说了这话,定然也是担心届时有客人乱说话,伤害到沐雪嫣。 不待她解释完,沐雪嫣已然打断,“嫂嫂莫急,这是衍哥哥说的,但雪儿觉得很在理。” 墨昭华听得此话心里不禁起了疑惑,但又并未问沐雪嫣,只待稍后与楚玄迟详谈。 她想了想,还是试探了下,“雪儿与萧公子相处也有些日子,对他的为人如何看?” “很好呀,谦逊有礼,温柔体贴,侠义心肠。”沐雪嫣说完反问,“嫂嫂怎么看?” “我与你御王哥哥也觉得萧公子很不错。”墨昭华继续试探,“那雪儿可有别的心思?” “什么别的心思?”沐雪嫣避而不答,“雪儿年纪小不懂这些,还是选礼物吧,嘻嘻……” 墨昭华看她面色泛红,含羞带臊,便知她确实是动了心,否则只会否认,而非逃避。 沐雪嫣不矫情做作,让她挑便当真挑了套头面,又选了两匹布,外加一些小东西。 她由衷的感谢,“雪儿选好了,谢谢嫂嫂。” 这般懂礼貌,墨昭华越看越欢喜,“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除了沐雪嫣的礼物,她也给了桃夭些赏赐,平日的月例银子也是她给。 沐雪嫣很快便带着桃夭与礼物回了芳菲苑,脸上洋溢着幸福又快乐的笑意。 桃夭也高兴,“小姐,王妃怎么这么好?对小姐好也就罢了,连奴婢都跟着沾光。” 沐雪嫣言笑晏晏,“可不是么?这就是所谓的日久见人心吧?我以后也要对嫂嫂好。” 她本身也从不是个坏人,起初那般是怕墨昭华会看不起刁难她,便先宣示自己的地位。 第286章 放权 午后,楚玄迟与墨昭华出了御王府。 晚宴还早的很,他们是特意此时进宫,先去给长辈们行礼问安。 他们平日里少进宫,宫宴上又不好单独聊天,唯有提前进宫最合适。 马车里,墨昭华正襟危坐,“夫君,萧公子与雪儿的事,你可有了想法?” 楚玄迟眉目含笑,“目前来看,萧衍并无问题,不过雪儿还未及笄,不着急。” 自从萧衍与沐雪嫣来盛京后,疏影便从未放弃过调查,但至今都未发现他有何问题。 但这涉及到沐雪嫣的感情与归宿,楚玄迟更为谨慎,生怕她日后因萧衍的身份受到伤害。 墨昭华提醒道:“雪儿的生日在夏季,及笄也快了,她既已动了心,怕是未必愿意等下去。” 女子行完及笄礼便可议亲,若已有青梅竹马的郎君在,那可直接过三书六礼,成其好事。 楚玄迟猛然想到一事,“昭昭怎突然提起雪儿的事了,你可莫告诉我,上午找她便是谈此事。” 墨昭华笑着摇头,“暂时没谈,只借着给她送新岁礼物,试探了几句,小妮子红着脸不肯回应。” 楚玄迟与她面对面坐着,朝她伸出手,“都说长嫂如母,昭昭这是真把雪儿当女儿来养了?” 墨昭华会意的将手递给他,“雪儿身世可怜,我们不为她操心,难不成还指望着别人么?” 这个别人,便极有可能是敌人,楚玄迟越是在意沐雪嫣,别人便越可借她来牵制住她。 沐雪嫣初入盛京时,晋王不就打过她的主意,祁王与瑞王的举动也很可疑,好在她并未中计。 说起来这还要感谢萧衍,因着他的存在,吸引了沐雪嫣的注意力,她眼中便再容不下别人。 楚玄迟握着墨昭华的柔荑,大拇指轻轻的摩挲,“我的昭昭真好,这般心善,必有福报。” 墨昭华这是出于私心,可不指望得什么福报,“妾身这哪是心善,妾身这是爱屋及乌。” “好,我是房屋,雪儿是乌鸦。”楚玄迟轻笑,“但不管如何,你们能和睦共处我很高兴。” 墨昭华道:“妾身从未想过要针对雪儿,也相信夫君不会让妾身为难,现在这般便很好。” 楚玄迟欣慰的叹气,“雪儿如今懂事了,我也放心了,至于婚姻大事,届时再看便是。” 夫妻俩聊了一路,终于到了宫门口,这才打住话题,下了马车步行入宫。 他们与上次如出一辙,准备先去拜见文宗帝,再前往寿康宫给元德太后问安。 文宗帝既封了玺印,便无需再去前朝,这几日都在寝宫承乾宫,享受难得的清闲。 得知楚玄迟夫妇入宫拜见,他轻笑一声,“这老五,倒是很会偷闲,赶着宫宴来问安。” 李图全为楚玄迟说话,“御王殿下身子不便,比起刚回京的那大半年,能这般已是不错。” 文宗帝想到他曾经足不出户,笑容更甚了一些,“确实,可见御王妃还是有些本事。” 说话间的工夫,楚玄迟与墨昭华便入殿来,恭敬的行礼。 文宗帝话语温和的赐了座,随即关切的问,“老五气色瞧着还不错,身子如何了?” 楚玄迟脸上也少了曾经的冷冽之色,“回父皇,除了腿依旧不良于行,其他皆已大好。” “那就好。”文宗帝安抚他,“双腿之事你也莫着急,毕竟是疑难杂症,给太医院点时间。” 楚玄迟姿态松弛,“儿臣不急,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如今权当是放个长假,好好养身子。” “老五这是看开了?”文宗帝说着看向墨昭华,“还是朕这儿媳调教有方,改变了你的性子?” 楚玄迟捧着文宗帝,撇清墨昭华,“王妃虽有功劳,但父皇的恩宠,才是儿臣最大的安慰。” 文宗帝听得心花怒放,“御王妃既有功劳,便重重有赏,朕可不能亏待了朕的好儿媳。” 他最担心的是楚玄迟功高震主,甚至是拥兵自重,威胁到他的皇位,这才刻意打压。 如今他只是给点小恩小惠,楚玄迟便这般感恩戴德,可见并无野心,他勉强能放心下来。 墨昭华起身盈盈一拜,“臣媳多谢父皇恩典。” 文宗帝语出惊人,“老五趁着春假,好生休整吧,等来年可有得你忙了。” “这是为何?”楚玄迟心有猜测,却故意误解,“父皇可是要儿臣操练铁骑军?” 正所谓君心难测,他若是太过了解文宗帝的心思,必会对方忌惮,又防备他。 文宗帝道:“铁骑军你已操练好,下面的人自知如何做,是朝堂该有你一席之地。 这正是楚玄迟心中的猜测,他表面却故作惊讶,“父皇这是要儿臣上朝?” 文宗帝放权,便是对他放松戒备,楚玄迟知道会有这天,但没想到会这般快。 但他不敢太高兴,兴许文宗帝只是在试探他,他得谨慎,也免得中了文宗帝的计。 文宗帝道:“是,老五的聪慧可不只限于排兵布阵,朕相信你是文武双全,股肱之臣。” 楚玄迟自嘲,“父皇,儿臣这般模样岂能上朝?那不是给东陵丢脸,以为我们东陵没人了?” “说什么胡话,朕的子女自是人中龙凤!”文宗帝反而安慰他,“你且安心,朕给你安排职务。” 楚玄迟假意推辞,将姿态放得很低,“父皇,这可万万使不得,儿臣这般模样实在是不妥。” “老五这是要抗旨?”他越是示弱,文宗帝便越放心,更加坚定要让他上朝参政的决心。 “儿臣不敢。”楚玄迟一拱手,看似勉为其难的应下来,实则心中重重的舒了口气。 文宗帝又看向了墨昭华,“御王妃,回去后你且劝着点老五,你的话比朕的话更管用。” 墨昭华诚惶诚恐,“父皇言重了,臣媳又如何敢与父皇相提并论,王爷定会遵旨办事。” 文宗帝对她的态度极为满意,转而问楚玄迟,“老五可有心仪的部门?朕也好为你安排。” 第287章 设套 楚玄迟怕他这又是在试探自己,哪怕确实有心仪的部门与职位也不敢言明。 他谦虚道:“儿臣只会提马上阵杀敌,于朝政一窍不通,一切但凭父皇做主。” 文宗帝愈发满意,“那容朕先想想,选个合适的职务,可不能埋没了老五的才能。” 楚玄迟夫妻俩在承乾宫待了好一阵,才终于离去,因着宫里人多眼杂,路上也未多说话。 与此同时,寿康宫。 元德太后猜到楚玄迟与墨昭华会来问安。 明知他们来了会有宫人来禀告,还是会时不时看向外面。 桂嬷嬷忍俊不禁,“主子,老奴瞧着,您已经很久没这般着急了。” 元德太后笑道:“迟儿与昭昭这都多久没入宫见哀家了,哀家能不急?” 不久后,桂嬷嬷禀告,“主子这下可安心了,御王殿下与御王妃已到殿外。” 然而刚才还满眼期待,嘴角微扬的元德太后,却猛然沉下脸来,一副不悦模样。 桂嬷嬷知她这是要做给御王夫妇看,便也跟着收敛了神色,默契的配合她做出戏。 楚玄迟夫妇进殿来行了礼,元德太后还沉着脸。 她故作不满的问,“若非今日宫宴,你们是不是今年都不打算进宫了?” 楚玄迟真诚的道歉,“皇祖母请息怒,孙儿确实许久未进宫向皇祖母问安。” 墨昭华上前,在元德太后跟前的台阶上跪坐下,轻握着拳头给太后捶起了腿。 她一边柔声解释,“皇祖母,冬日雪大天寒,夫君又有所不便,还请皇祖母谅解。” 楚玄迟又道:“皇祖母若要怪,就怪孙儿一个吧,昭昭是为了照顾孙儿才没单独入宫。” “你们呀,着实是躲懒,连问安都要趁着宫宴来,不过看在迟儿的份上,哀家便不计较了。” 元德太后本就是佯怒,看楚玄迟这般贴心的护着墨昭华,心下欢喜,险些绷不住表情。 桂嬷嬷乃是太后的心腹,极为了解她,当即给她台阶,“主子戏演完了,可就别板着脸了。” 元德太后自是不会拿乔,顺势下坡,“你这奴才,怎还拆哀家的台?” 桂嬷嬷的话既给了她台阶下,也告诉了楚玄迟夫妇,她其实并未责怪。 墨昭华哄着元德太后,“昭昭就知皇祖母最心疼夫君,定然不会责怪于我们。” 元德太后笑的慈祥,“就你会说话,老六虽名声在外,但哀家还是更喜欢昭昭。” 墨昭华抬眸言笑晏晏的看着她,“昭昭也好喜欢皇祖母,既亲切又慈祥。” 左右是宫宴还早得很,楚玄迟夫妇便在寿康宫待了许久,陪着元德太后闲聊。 只是太后年纪毕竟大了,晚上还要参加宫宴,才在他们告退时,不舍的让他们离去。 楚玄迟夫妇随后去了凤仪宫拜见敬仁皇后,今日太子不在,他们便没有留太久。 最后他们去了德妃的长乐宫,八皇子与嘉善公主早已得知他们入宫,提前来等着。 有这两人作陪,他们在长乐宫待上了许久,等到差不多时间,才各忙各的去了。 男子一起去前朝与满朝文武一起见文宗帝,女子则去后宫与命妇见景仁皇后。 太后如今不管理后宫,命妇无需特意去拜见,除非钟离秀雅这种本身有关系的人。 容清原本有诰命在身,但她已和离,如今便只是辅国公嫡女,不再有命妇之名。 因此见过太后之后,她并未与钟离秀雅去凤仪宫拜见皇后,而是留在寿康宫陪太后。 墨昭华与德妃到凤仪宫时,大多数命妇已到,宫妃也来的差不多,只剩纯惠贵妃与贤妃。 她悄悄观察了一下,并未见到墨瑶华,看来跟她预料的一样,墨瑶华今日并未进宫来。 不久后,贤妃姗姗而来,身边还跟着尉迟霁月,因为她的父亲正是镇国将军尉迟堃。 她与良妃一样,昔日都是太子嫔,不同的是她曾流产伤了根本,无法再怀上子嗣。 后来她仗着母族得势,强行抱养了彼时同为太子嫔的淑妃的儿子,也既是瑞王。 结果因为她私下虐待瑞王,险些害他丢命,淑妃哭到文宗帝面前,才将儿子要回来。 因着此事,如今淑妃与贤妃都不对付,瑞王见了她也尽量绕着走,他是真的怕她。 贤妃来了之后不久,纯惠贵妃与丹阳长公主也跟着来了,这二人的关系还颇有些复杂。 纯惠贵妃嫁给了丹阳长公主弟弟文宗帝,丹阳长公主又尚了纯惠贵妃的弟弟林天佑。 不过她们倒是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扶晋王登基为帝,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拜见过皇后,也还没到宫宴的时间,命妇们可去逛御花园,还能带上子女同行。 墨昭华跟德妃低语几句,紧跟着一人离去,那是方进之妻孙氏,也是她今日的目标。 孙氏没生女儿,膝下只有两子,庶女虽有不少,但庶子女却又没资格来参加宫宴。 在孙氏进了御花园后,她故意走到旁边,不小心撞了孙氏,“对不起,雪天路有些滑。” 孙氏作为侍郎妻,中秋宫宴已见过墨昭华,被撞了也不敢生气,“没事,王妃娘娘当心摔着。” 墨昭华假装不认识她,“多谢提醒,请问夫人怎么称呼?” 孙氏行了一礼,“妾乃礼部左侍郎之妻方孙氏。” 墨昭华欣喜道:“听闻令郎才学富五车,来年的春闱必然高中。” 孙氏听得此言很是欢喜,嘴上却还要谦虚道:“王妃娘娘过奖了。” “怎会?上次二叔过府还提到了令郎,同在礼部,二叔所言必不会错。” 墨昭华提起墨淑华,“此事连我那未出阁的堂妹都知晓,可见是真才实学。” 孙氏笑道:“小儿确实很用功,借王妃娘娘吉言,但愿来年小儿真能金榜题名。” “苦心人天不负,令郎一定会高中。”墨昭华说着看到德妃往这边来,便过去行礼。 这御王妃都去了,孙氏自是不能失礼,便也跟着过去行礼问安,却不知这是个圈套。 第288章 暗示 孙氏跟着墨昭华给德妃行了礼,本可离开,但德妃的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只因德妃笑着问墨昭华,“昭昭,你二叔家那嫡堂妹,是不是还未许人家?” 方天明早已弱冠,却还未娶妻,孙氏对尚未婚配的女子,向来会比较注意一些。 墨昭华温言细语的回答,“暂时还未许,淑华才十六岁,二叔说暂时不用着急。” 德妃故意抬高墨淑华,“你是御王正妃,你庶妹又是祁王庶妃,她可不能嫁的太低。” 这便是墨昭华此前与她分开时低语的事,让她过来将墨淑华议亲之事说给孙氏听。 墨昭华表情有些为难,“二叔如今的官阶低了些,门第高的怕是也看不上淑华。” 德妃继续为墨淑华说话,“娶妻看的是一个家族,而不只是一家,你父亲好歹是尚书。” 俩人一唱一和,将墨韬官阶低的事轻描淡写,打消了孙氏的顾虑,回去也好与方进提及此事。 墨昭华笑了笑,“两位王爷与父亲确实都能帮衬二叔,等二叔升迁了再说亲,淑华的选择会更多。” 德妃默契的配合,“确实,等升迁了,你堂妹可就让很多人高攀不起,难怪你二叔不着急。” “可不是。”墨昭华附和,“如今有些人看淑华是高嫁,届时二叔可就未必还能看得上。” 德妃表现的对此事很上心,“趁着今晚宫宴,本宫也跟命妇们打听下,哪家可有适龄的儿郎。” “德母妃费心了。”墨昭华故意拉郎配,“以昭昭看,表哥就很不错,可惜表哥还未弱冠。” 孙氏听得心惊,容慎可是辅国公的嫡长孙,本身又是真正的学富五车,一直都才名在外。 “你表弟不也一样么?”德妃笑道,“奕儿若已弱冠,本宫就算缠也得缠着陛下赐婚。” 孙氏这下是震惊,虽说八皇子天生结巴,可终究是皇子,德妃竟还想让他娶墨淑华? 墨昭华添了把火,“八皇弟年纪是小了些,不过明年表哥便弱冠,届时问问表哥的意思。” “问他作甚?”德妃道,“婚姻大事,从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昭昭问你舅父舅母即可。” “不知德妃娘娘要王妃娘娘问妾什么?”钟离秀雅行了一礼,她也是来帮墨昭华做戏。 德妃亲昵的挽住钟离秀雅的胳膊,“嫂嫂,本宫与昭昭在给你找儿媳妇呢。” 钟离秀雅笑的温婉端庄,“慎儿还未弱冠,此时议亲尚早了些,可莫乱了规矩。” “不会。”德妃解释,“我与昭昭也只是先看着,又非要嫂嫂这就上门提亲。” 钟离秀雅明知故问,“不知哪家的姑娘这般好,让德妃娘娘与王妃娘娘同时看上了。” 德妃回答,“是昭昭的堂妹,她父亲官阶暂时虽低了些,但还有我们帮衬着。” “听着是不错,亲上加亲。”钟离秀雅惋惜,“可惜早了些,等慎儿弱冠再议吧。” “行吧。”德妃见好就收,换了个话茬,“长姐怎没来御花园赏梅?还在陪姑母说话?” 钟离秀雅点头,“可不是,冬日里我们进宫的少,今日难得来一次,大姑姐便想多陪会儿。” 他们没再谈墨淑华的亲事,孙氏便悄然退了下去,心中还当真打起了墨淑华的主意。 待她走远后,墨昭华朝德妃与钟离秀雅福了一礼,“昭昭多谢德母妃与舅母相助。” 德妃佯怒的板起脸来,“都是自家人,怎还说什么谢,这般见外,本宫不喜欢。” 钟离秀雅连声附和,“德妃娘娘说的极是。” 墨昭华忍俊不禁,“好,那昭昭便不谢德母妃与舅母。” *** 酉时初。 官员与家眷皆已入席坐好。 新岁宫宴五品及以上官员都可携家眷参加。 其中五品官员在大殿外的走廊设宴,四品官员则在偏殿中。 方进是三品侍郎,得以进入大殿之中,入殿时孙氏特意看向走廊。 墨淑华是嫡女,若无意外,今日必然跟着来了,孙氏便想着先掌掌眼。 方进压着声音呵斥,“你在看什么?又非第一次入宫,怎还如此没规矩?” 孙氏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妾身今日得知了一件好事,回去再与老爷详说。” 方进这才没再多言,左右孙氏也只是多看了走廊几眼,并未盯着看,也不算太失礼。 只可惜走廊的人太多,孙氏又不敢明目张胆的观察,最终也不知哪位才是墨淑华。 今日大殿中的位子安排与中秋一样,楚玄迟依旧坐在左边的首位,与太子相对。 晋王在楚玄迟的下手,楚玄寒则在太子的下手位置,因此晋王便正好对着他。 众人落座后许久,文宗帝才携手敬仁皇后以及元德太后,带着众嫔妃入大殿而来。 从偏殿到外面的走廊,以及大殿里面,所有人都跪拜在地迎接,除了轮椅上的楚玄迟。 这一刻,仿佛他也接受着朝臣与皇家众人的跪拜,这种错觉让晋王心中泛起了不悦。 文宗帝被簇拥着走向了唯一的主位,一边是元德太后的位子,另一边则是敬仁皇后的座位。 “平身!”文宗帝落座后让众人起身,又说了些庆贺新岁的吉祥话,而后宫宴正式开始。 丝竹悦耳,轻歌曼舞,大殿中好不热闹,不过偏殿与走廊中的宴席,也有助兴的歌舞。 这次由于墨老夫人有病在身,并未来参加宫宴,以至于墨韫竟成了大殿中唯一的孤家寡人。 他精心培养的庶长子也好,偏宠的侍妾也罢,都没资格随他入宫,只因东陵国太过注重嫡庶。 看着其他官员都有家眷作陪,其乐融融,他下意识看向了已辅国公府那一桌,人多的快挤不下。 新岁佳节,阖家团圆的大日子,容恒也从军营中回来了,今日自然会跟着一起来参加宫宴。 他年方十三,但因常年在军营中操练,皮肤没有高门大院少爷的细嫩白皙,反而偏黝黑。 容清今日打扮的比平常更喜庆些,整个人显得容光焕发,墨韫只一眼便看的移不开眼。 第289章 嘲讽 墨韫倒不是全然被此刻的容清所吸引,更多是想起了他们初识时的美好日子。 容清感觉到有道目光久久的打在身上,还以为是又有人谈论她和离之事。 女子和离后难免会沦为他人的谈资,她虽已看淡,但还是想看看究竟是何人。 随后她与墨韫四目相对,发现目光的主人是他,立马移开视线,一眼都不想多看。 墨韫只觉心中一窒,泛起了异样的情绪,赶紧垂下眸子,怕被旁边的人看出端倪来。 容海的余光正好瞥见容清,见她神色有异,连忙关切的问,“长姐,怎么了?” 他也知容清和离之后,会引来闲言碎语,这种宫宴上难有人因此对她指指点点。 故而他从入了大殿之后,余光便时不时会注意看她一下,若有异常好及时安抚她。 见弟弟如此关心自己,容清欣慰的笑了起来,“没什么,二弟安心饮酒吧。” 容恒小声问容海,“父亲,开席已经好久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去找御王殿下呀?” 他重武轻文,对身为战神的楚玄迟极为佩服,得知墨昭华赐婚,他比谁都更高兴。 奈何军营不是学院,不可随意请假,以至于墨昭华大婚他未归,中秋也没能回来团圆。 今天难得有机会见到楚玄迟,他自是很想过去行个礼,哪怕只能说上一句简单的话也好。 容海低声回答,“等会儿再说,陛下与皇后太后娘娘都在,你怎可随意走动?没规矩。” 文宗帝不可能全程在场,只会在这坐会儿,以示与文武百官同乐,太后也是如此。 没过多久,文宗帝又说了些美好当的新岁祝词,让大家开怀畅饮,便起身离席。 跟他来的时候一样,从大殿到走廊再到偏殿,除楚玄迟之外的所有人都跪下恭送。 起身后容恒激动不已,“走了走了,陛下走了,那儿子是不是可以去给御王殿下问安?” 容海看了眼高位上的太后与皇后,“别急,散席还早,有的是机会,你再吵我便不让你去。” 容恒心不甘情不愿,却不敢忤逆他,只是不高兴的应了一声,“哦……” 不久后,元德太后也起身离席,留下敬仁皇后带着众嫔妃继续主持这场宫宴。 “六皇弟,你今日怎没带庶妃进宫?她作为庶女,这可是第一次机会来参加宫宴。” 有人比容恒还要着急些,元德太后一离开,便迫不及待的挑事,这便是晋王楚玄怀。 他正对着楚玄寒而坐,早在看到只有尉迟霁月,而没有墨瑶华时,就想要嘲讽了。 墨昭华与楚玄迟对视一眼,这怕是有戏要上场,但凡有晋王在的地方,果然不会寂寞。 文宗帝,元德太后,敬仁皇后,纯惠贵妃,四人都是单独开一桌,四妃则两人共桌。 良妃与贤妃坐在一起,听得晋王的话,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知他定然没好事。 楚玄寒面不改色,“庶妃在月子中,不方便出门,至于宫宴,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他早知晋王会拿墨瑶华说事,甚至会提起死胎,但此刻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 “是本王忘了,墨庶妃前些日子已产子,确实尚未出月子,那只能等端阳宫宴再见。” 晋王在故意提起“产子”,这不仅是在楚玄寒的心上捅刀子,也让良妃怒火中烧。 只是良妃也好,楚玄寒也罢,都不能拿他怎样,毕竟他说的是实话,又不是在造谣。 “这倒未必,大皇兄若想见庶妃,本王自可带庶妃去晋王府拜见,大皇兄也可来祁王府。” 楚玄寒城府极深,忍耐力强,擅长在人前伪装,这话一出,便惹得众臣在心中夸赞。 “如今确实可来往,生产后再也无需担心,她若出了事本王还得担责,影响你我兄弟关系。” 晋王却得寸进尺,继续拿墨瑶华说事,虽没有直接言明,却也已暗示了她被下药之事。 楚玄寒不想将此事摆到台面上,避重就轻,“大皇兄过滤了,本王并非那等迁怒于人的人。” “之前听闻庶妃是被人下了药,这才害她早产生下死胎,后续怎没消息?可是还未查出真凶?” 晋王见他有意避开,便干脆将此事挑明了说,今日非要在众臣面前给他一个难堪才满意。 楚玄寒继续逃避,“查到了,不过只是府中私事,便没大张旗鼓的公之于世,还望大皇兄谅解。” 晋王见他不接招,便看向尉迟霁月,“墨庶妃的孩子没了,弟妹这嫡母也做不成,自己可要加把劲。” “是,大皇兄。”尉迟霁月倒是巴不得楚玄寒将墨瑶华早产之事公之于众,可惜失望了。 晋王目的没达到,揪着此事不放,“对了,墨庶妃早产那般危险,弟妹怎半夜回了将军府?” 楚玄寒抢着回答,“多谢大皇兄对王妃的关心,但这也是府中私事,如今是在宫宴,不便多言。” 尉迟霁月是什么人,他心知肚明,甚至她此刻心里的想法他也能猜到,自是不想让她接话。 晋王冷嗤一声,“六皇弟不便多言的事儿还真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藏着什么秘密呢。” 楚玄寒终于还击,“大皇兄不也一样么?难不成还能拿后院争风吃醋的家事来当众言说?” 不料却被晋王利用,“本王懂了,原来墨庶妃早产是因争风吃醋,没想到才两人便闹成这般。”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楚玄寒的本意想轻拿轻放敷衍过去,没想到结果却越描越黑。 尉迟霁月也忙着解释,“我没有,庶妃难产跟我可没有任何关系,是她自己……” 眼看着她就要把真相说出来,良妃突然开口,“寒儿痛失骨肉,晋王何必再揭人伤疤?” “本王只是愤怒可惜罢了,六皇弟本该为人父,儿子却是个死胎,那可是父皇第一个孙儿。” 晋王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本王身为兄长,关心一下此事的调查结果,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第290章 相遇 楚玄寒反唇相讥,“痛失我儿确实可惜,但终究比不上大皇兄,后院的女人多,失去的孩子也多。” 晋王将又将太子拉下水,“如此看来还是太子殿下聪明,只有太子妃一个女人,便无需担心这等事。” 太子话语淡淡,“大皇兄说的极是,孤本还未想到此好事,听你这么一说,孤倒是歪打正着了。” 只要是有晋王在的场合,他都会做好被针对的心理准备,此时被牵扯进来,也能轻松应付。 晋王又纠缠上了他,“听太子殿下此言,太子妃这人淡如菊的性子,难不成也会争风吃醋?” “太子妃自是不会,但其他女人若是入了东宫,可就难说,孤这身子也禁不起折腾,咳咳……” 太子说着抬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轻轻咳嗽了两声,以证实他的身子确实不太好。 晋王讽刺道:“那太子殿下可要保重身子,让太子妃早日诞下麟儿,江山社稷未来全靠你。” 太子神色一凛,话语严肃的提醒,“文武百官都在这坐着,大皇兄慎言,莫要祸从口出。” 晋王却有恃无恐,“愚兄向来忠君爱国,太子本就是储君,愚兄说的也是实话,有何可怕?” “皇后娘娘,臣妾不胜酒力,已然有些醉了,为免失态,还请皇后准许臣妾回宫歇息。” 纯惠贵妃见自己儿子太过嚣张了些,怕再说下去会让朝臣有不好的想法,赶紧为他解围。 敬仁皇后也不想太子在人前这般被针对,“来人,贵妃醉酒,去准备肩舆,可莫让贵妃摔着。” 纯惠贵妃在芳芍的搀扶下起身,“多谢皇后好意,但无需如此麻烦,让怀儿与莹儿扶本宫回宫即可。” 她点的是晋王与王妃李莹,而不是侧妃沈曦月,这不仅为了维持李莹的体面,更为安抚其母族。 “是,母妃。”晋王与晋王府异口同声的应下,起身去搀扶纯惠贵妃,随后一起离开了大殿。 敬仁皇后怜爱的看向自己的儿子,“太子,你身子不好,哪怕今日是宫宴,也该少饮些酒。” 太子笑的温润如玉,声音如沐春风,“母后放心,有太子妃看着,儿臣又如何还能贪杯?” 敬仁皇后哂笑,“太子妃是个顶好的,可惜她也会纵着你,你可莫要拿她做了挡箭牌。” 太子妃无需任何言语,皇后与太子的几句话,便彰显了她的贤惠,朝臣自明白他们的意思。 别人都看到津津有味,容恒对晋王挑起的好戏却没任何兴趣,只时不时看向楚玄迟那边。 他又一次旧事重提,“父亲,儿子吃饱了,又不能饮酒,什么时候才能去找御王殿下啊?” 容海嫌他烦,“去吧去吧,再不让你去我都别想安生喝两口,但你要跟着你大哥,免得闯祸。” “啊?”容恒又不愿意,“大哥是颗榆木脑袋,有他在我就什么都不能说,那还有什么意思?” 虽说他是幺儿,但容海也不惯着他,“爱去不去,不去就给老子老实坐着,哪都别想去。” 容恒吃硬不吃软,也着实是怕他,立马妥协,“好好好,我乖乖跟着大哥还不行么?” 容悦跟着起身,言笑晏晏, “父亲,那悦悦也去给御王殿下与御王妃行礼问安。” 容海道:“你们一起去吧,谁都别乱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也要懂些规矩。” 容悦一本正经,“知道了,父亲,悦悦已及笄,是大姑娘,要端庄贤惠,落落大方。” 兄妹三人,很快便去了楚玄迟与墨昭华那一桌,规规矩矩的给他们行了礼。 这是楚玄迟第一次见到容恒,微微勾着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仔细打量着对方。 他声音低沉,“容恒的容貌有几分像外祖父,长得也颇为壮实,不愧是在营中操练过。” 容恒激动的不行,“御王殿下,容恒在营中听了好多关于您的事,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楚玄迟恍惚看到了年少的自己,“言重了,本王如今已是你表姐夫,想见本王随时可来府中。” “真的吗?”容恒两眼放光,真就跟饿了几天的野狗看到了骨头一般,“随时都可以。” 容慎抬手拍他后脑勺,“又没规矩了,自然是要先递上拜帖,否则便容易打扰到殿下。” “唔……”容恒被打的闷哼一声,“可是御王殿下自己的说的随时,那我应该听谁的?” “哈哈……”楚玄迟豪爽大笑,“走,恒儿,大殿中太喧闹了些,我们找处偏殿好好聊聊。” 他与墨昭华随即带着容家三兄妹离去,墨韫看着这一幕,心里竟还涌起了一丝羡慕。 同样是有子有女,容海的孩子兄友弟恭,感情甚笃,他的几个孩子之间却充满着算计。 当然,主要还是墨胜华与墨瑶华算计着墨昭华,墨庆华年纪还小,暂时还看不出心思来。 想到墨庆华,他心里又好受了些,别看那孩子年纪尚小,可礼仪周全,又跟他一样喜读书。 这些日子他放假在家,墨庆华常来问他功课,虚心好学,比墨胜华当年你可要好的多。 他心情烦闷,与同僚多喝了几杯,微有些醉意,再想到这些事,越发觉得头疼难耐。 于是便起身离去,想到外面吹吹风醒醒酒,顺便也好避开别人那其乐融融的画面。 这座宫殿是专门用来宴客的,除了几座用作休息的偏殿,后面有一个规模不小的花园。 这花园虽比不上御花园,但也有着流觞曲水,亭台轩榭,曲径通幽处还有假山景观。 楚玄迟他们去了偏殿,墨韫则想去凉亭,他记得那里种了些梅花,在亭中正好可以观赏。 他拾阶而上,正欲在石凳上坐下,却见梅花树下立着道身影,仅凭一道背影便认出是容清。 稍作迟疑,他还是借着酒劲轻喊了一声,“容大小姐。” 容清闻声回头,看到是墨韫,脸色便沉了下来。 她是因里面有人在探她和离之事,故而出来眼不见为净,没想到遇到了冤家。 第291章 身世1(女主) 容清并不想理会墨韫,但从小的家教与礼仪又让她做不到无视。 最终她还是冷冷淡淡的回应,带着点质疑,“尚书大人,怎就这般巧?” 墨韫连忙解释,“你别误会,我并非来找你,是有了些醉意,出来醒醒酒。” “那尚书大人便慢慢醒酒吧,我就不在这碍大人的眼。”容清转回头便要离开。 墨韫看着她,又想起了他们曾经的美好,亲昵的称呼下意识喊出口,“清儿……” 容清脚步一顿,再次回头,“墨尚书还请慎言,你我早已和离,怎可如此称呼于我?” “这些年,你是不是一直怪着我,也恨着我?”墨韫边说边离开凉亭,朝容清走。 容清拧着眉头,“你对我如何,我都无所谓,但你对昭昭的态度,确实让我很失望。” 墨韫解释,“我也不知怎么回事,那件事发生时都未介意,可后来却总对你提不起兴趣。” “所以是我害了昭昭。”容清轻叹,“罢了,昭昭如今得御王殿下宠爱,也算有了个好的归宿。” 虽然楚玄迟人前对墨昭华较为疏离,但容清相信他是真心实意爱着她,这般做只为保护。 墨韫快步走到容清跟前,“你过的好吗?” 容清也不用再回头看他,“非常好,父亲宠着我,二弟与弟妹尊重我,侄子侄女也孝敬我。” 墨韫看她面色自然,不像是在说谎,心里有些不好受,但嘴上却说:“那就好……” 和离后他已是家不像家,哪怕他官居正二品,可在外应酬时,还是少不得被当做谈资。 如今得知她过得这般好,不平衡感涌上心头,心里如何会好受,如何不堵得慌? 偏生容清又道:“最重要的是,我无需看别人的脸色,受人磋磨,家事也有弟妹操持。” 墨韫知她埋怨老夫人,“听闻世子夫人端庄贤惠,为人大方,想必是不会为难与你。” 容清提到钟离秀雅笑了起来,“是啊,弟妹很好,处处顾及着我,生怕我住的不够舒心。” 她与墨昭华不同,姿色虽好,却并非明艳动人,而是温婉端庄,极少笑的这般肆意。 墨韫看着她,死灰般的心蓦然一动,竟忍不住朝她伸手,柔声轻唤,“清儿……” 容清却满眼嫌弃之色,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脸上也浮现出不悦。 “墨尚书请自重,这是第二次了,看在你醉酒的份上我且不与你计较,但事不过三。” 除了醉酒,也顾及墨昭华的名声,毕竟父亲德行不佳,名誉受损,会影响到她。 墨韫反而笑了,“我若再喊一声,你又当如何?是要对我动手,还是敢高声引人过来?” 他最初对容清动情,便是因着她再三拒绝其他人的示好,认为她是带刺的蔷薇花。 成婚初期她也还有脾气,直到发生了那件事,她才变了个人,从此对什么都很冷淡。 容清娇喝一声,“我若动手,你敢呼救吗?” 辅国公府无论男女,也不管是否自愿,自小都要学些防身之术,以备不时之需。 宫里的德妃,眼前的容清,还有只爱吃的容悦,或多或少都有点子功夫在身。 容清对付不了刺客杀手,也应付不来营中将士,但却能撂倒手无缚鸡之力的墨韫。 因为她年轻时曾做过这等事,虽说如今的她没那么灵活,可墨韫同样年纪大了。 墨韫想起曾被她撂倒在地的事,便不敢再喊,“你对我,当真要如此薄情寡义?” 容清沉着脸反问他,眼中泛起一抹痛色,“是我薄情在先,还是你寡义在后?” 墨韫质问,“我若寡义,当初便以‘淫’之名休妻,怎会让你生下不明不白的孩子?” 容清眸色黯淡,“所以你认定昭昭不是你的孩子?甚至觉得她的存在是对你的侮辱?” 墨韫坦然承认,“是,她与我其他几个孩子越来越不一样,看到她我就会想到那件事。” 也正是因着此事,他才不喜墨昭华,可他曾对天发过誓,绝不会对她透露此事。 否则他早已忍不住,将所有事都告知墨昭华,让她看看,他对她是否已仁至义尽。 “墨韫,你不要脸,言而无信,当初若非是你花言巧语,我也不会生下昭昭让她受罪。” 容清当初有孕,因自己也无法确定孩子的身份,便提出要落胎,是墨韫求着她生下来。 墨老夫人也跟着好言相劝,见她不为所动还曾以死威胁,闹得府里鸡飞狗跳。 墨韫甚至跪下来相求,说认定孩子的是自己的,也承诺孩子生下后绝口不提那件事。 因着她彼时与墨韫还感情,在事发前后确实也都与他行房过,便心软答应了下来。 这些年来,她努力去忘记那件事,一直将墨昭华当做她与墨韫的孩子,从未去多想。 以至于她总以为是自己与墨韫感情生变,影响到了墨昭华,并未想到墨韫竟是因此缘由。 墨韫解释,“我当时所言是真,我确实以为她是我的孩子,希望你能生下来,可她并不像我。” 他伸手按住容清的肩膀摇晃,“你生的女儿,她丝毫不像我啊,这我还能不怀疑?我能不介意吗?” 得知他心中所想,容清心跳的厉害,“你放开我,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墨韫不肯放手,“为什么我们的孩子没保住,他的孩子却能平安生下来,为什么?” 容清本还有些愧疚,听得此话忍无可忍,抬手一拳砸在墨韫脸上,“你闭嘴!” “哎哟……”墨韫痛呼出声,这才放开她,转而捂住自己的鼻子,感觉有股热流涌出。 看到指缝间流下的鼻血,他怒发冲冠,“你、你竟还真敢对我动手!” 容清一点都不怵他,“我已警告过你,再有下次,我下手绝不会这般轻。” 大概是听到了墨韫的惊呼,一名美妇身披斗篷,款款而来,“怎么了?容大小姐?” “宋宁安?”刚掏出帕子擦拭鼻子的墨韫冷笑,“真是缘分不浅,竟又是宋家人!” 第292章 宁妃 正在给来人行礼的容清闻言大惊,“墨韫,你疯了?这可是宁妃娘娘!” 来人正是宋承安的胞妹宋宁安,可她同时也是文宗帝之妃,正三品宁妃。 宋家以前也是个世家,可惜人才凋零逐渐没落,家主只是个正四品的晋南伯。 因此宋宁安初入宫时也只得了个七品美人,后因宋承安立了战功,升为六品婕妤。 宋承安在战场很是拼命,这些年立下不少战功,宋宁安的位份也跟着水涨船高。 几年间从婕妤连升三级,到了嫔位,后续因着生下皇子,这才上了四妃之下的妃位。 宁妃与宋承安有几分相像,先给了容清一个温和的笑容,随即便沉下脸看向墨韫。 “看来墨大人这是醉了,来人,送墨尚书回府,将此事告知墨老夫人,免得惹出祸事来。” 有随行太监立刻应声领命,“是,娘娘。” 墨韫刚才是在气头上话赶话,如今后悔不迭,想要解释,“宁妃娘娘恕罪,微臣……” “墨尚书最好是酒醒了再说,否则本宫也不介意喊上辅国公与德妃姐姐,一同去找陛下。” “微臣告退。”直呼宫妃的名讳,这等不敬,墨韫只想息事宁人,又岂敢闹到文宗帝的跟前。 太监忙上前去搀扶墨韫,虽说不合规矩,但有了宁妃的命令,也还是可让墨韫提前离席。 容清见墨韫已走远,这才收敛起了眼中的寒意,随即朝宁妃跪下了下去。 “娘娘,无论您听到了什么,切勿当真,墨大人是真的醉了,以至于胡言乱语。” 墨昭华身世若有异,那件事便会翻出,届时她们和晋南伯府都会被推到风口浪尖。 宁妃亲自去扶她,“放心,本宫会叮嘱底下的人,若有人胆敢胡言,先拔舌,再杖毙。” 身后那些宫人一个个噤若寒蝉,其实宁妃不说,他们也不敢说出去,这是规矩。 “妾多谢娘娘。”容清也知她不会张扬,母族若传出丑闻,对她自己也很不利。 尤其是处于风口浪尖的那个人,还是助她一路晋升的宋承安,那他就更不能出事。 宁妃温言道:“不客气,外面风大夜寒,容大小姐可要随本宫回大殿喝点茶暖和暖和?” 容清自是不会拒绝,“好,娘娘您请。” 另一厢的偏殿中,楚玄迟等人正在相谈甚欢。 容恒目光灼灼的看着楚玄迟,“表姐夫,我能不能去铁骑营啊?” 他改口的比当初容悦还快,楚玄迟前脚说,他后脚就不再喊殿下。 楚玄迟笑道:“你如今年纪尚小,先在别处操练,等年长些再议此事。” “可表姐夫当初才十几岁就已经上阵杀敌呢。”容恒也想当一个少年将军。 楚玄迟不愿他去受那苦楚,“我那是迫不得已,你且按部就班,不可操之过急。” 容恒很听他的话,“好吧,那我可要快点长大,到时候再去铁骑营一展拳脚。” 楚玄迟提醒他,“铁骑营的标准很高,你需得先把基本功学好,此事我不会徇私。” 容恒连连点头,“知道,表姐夫若是为我徇私,我反而不高兴,也不再敬重钦佩你。” 楚玄迟对他极满意,“好,不愧是出自辅国公府,有骨气,也有正气,那你自己争气点。” 容恒挠了挠头,“哎呀……表姐夫这又是骨气又是正气,还有争气,我听得都迷糊了。” 墨昭华与容悦没开口,一个在惬意的喝茶,一个满足的吃糕点,见状都忍俊不禁。 容慎无奈叹气,“让你平时多读书,你非不听,没足够的知识储备,以后兵书都看不明白。” 容恒最不喜他说教,“表姐夫你看这书呆子,就只知道读书,哪能体会到我们习武之人的乐趣。” 楚玄迟正色道:“不,慎儿说的很对,确实也要多读点书,行军打仗不只要杀敌,还需要排兵布阵。” 容恒立马改变态度,“是,表姐夫,我日后一定用心读书,以助自己钻研兵书,再也不偷懒耍滑。” 容慎看容恒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欣慰不已,他深知容恒的性子,一旦说出口便会努力去做到。 他笑看着楚玄迟,“还是殿下说话管用,学生与他说了好几年,抵不住殿下这一句话。” 弟弟与妹妹都喊表姐夫,只有他遵循这礼法,怎么也不肯改口,至今坚持喊殿下。 起初楚玄迟说过他几次,后来便不再强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他何必强人所难? “因为表姐夫值得敬重,而且这可是经验之谈,不像大哥,不是纸上谈兵,便是墨守成规。” 听容恒说的这般振振有词,容慎都不禁哂笑,“你这用词倒是不错,都能出口成章了。” 容恒得意洋洋,“那是,别以为我在营中真的只会舞刀弄枪,我也会看书的好不好?” 楚玄迟被他逗得大笑不止,“哈哈……” 恍惚中,他曾经想要的年少时光,在眼前这个少年身上得到了弥补。 不久后,毓秀宫。 也即是宁妃封妃后居住的寝宫。 宁妃与其母晋南伯夫人入了正殿,屏退左右。 她一落座便迫不及待笑着的开口,“母亲,有天大的好消息。” 晋南伯夫人闻言,下意识看向了她的腹部,“娘娘可是又有喜了?” “不是我,是大哥的喜事。”宁妃提到此事还有些激动,“他可能有个女儿。” 晋南伯夫人大惊,“什么?你大哥出征前院里连一个女人都没有,何来的女儿?” 宁妃笑语吟吟,“大哥院里是没女人,但心里有,本宫方才意外得知了一件大事……” 她其实并非听到墨韫的痛呼声才过去,而是早在看到容清离席,便让人去盯着。 本意是想着容清已和离,等会儿私下探探口风,看看兄长还有无机会抱得美人归。 结果便这般巧,她赶到之时墨韫正好也在,让她无意中听到了那么大个秘密。 晋南伯夫人听她说完,震惊不已,竟连说话都不利落,“真、真的?” 第293章 机会 晋南伯夫人只生下一双儿女,儿子至今不娶妻,她感觉对不起宋家列祖列宗。 虽说晋南伯的几个庶子女对她极为尊重,几房妾室相对来说也好相处。 可自己有儿子,最终却绝嗣,她实在是不甘心,哪怕宋承安有个女儿也好。 宁妃一副笃定的样子,“本宫看墨尚书那愤懑憎恨的样子,怕是十有八九假不了。” 晋南伯夫人险些落泪,“御王妃若真是承安之女,也算是上天对他与我的垂怜。” 她当年挺喜欢容清,因着家世的差距,她还怕委屈了容清,想着婚后当女儿相待。 只可惜容清更喜欢儒雅的文人,不喜欢舞刀弄枪的糙汉武将,终究未能成好事。 宁妃满怀期许,“清姐姐如今已与墨尚书和离,大哥又一直未娶,兴许他们还有机会。” 因着晋南伯原本是辅国公的部下,回盛京后两家常有走动,她打小便喊容清姐姐。 也正是因此,宋承安才对容清情根深种,两人明明是青梅竹马,奈何有缘无分。 晋南伯夫人叹气,“怕是没了,前些日子容大小姐生辰,我们送去的礼物都被退回来。” 容清和离之事,他们早已通过家书告知宋承安,后者回信便提及了容清的生辰礼。 那份礼物虽是晋南伯府的下人送去,却是宋承安按照容清的喜好所选,托他们去采买。 礼物被退回来后,晋南伯夫妇的心都沉了下去,以至于后面的家书中不敢提及此事。 宁妃不以为然,“可现在不一样了,若御王妃当真是大哥的女儿,他们之间便有了纽带。” 晋南伯夫人已然心动,“也对,那宫宴散后,我回去且与你父亲说说,暗中好好调查此事。” 她在毓秀宫待了没多久便离去,宁妃随后跟陪嫁进宫的贴身侍女翠屏叮嘱了几句。 翠屏领命下去,将此前在跟着宁妃的宫人全部召集了起来,耳听面命让他们守好规矩。 今夜墨韫与容清说的是,决不能传出去,否则从宫里到宫外,怕是会影响到太多人。 翠屏最后还不忘威胁一句,“在这深宫之中,死个人不过是件小事,你们好自为之。” *** 户部尚书府。 太监终于将墨韫送了回来。 墨老夫人已参加过多次宫宴,知道散场的时间。 得知是太监将其送回,心中立刻泛起了很不好的预感。 正准备让丫鬟扶她去前院,便有人来报,有公公往颐寿堂来了。 太监捏着嗓子,声音比女人还要尖锐,面无表情的转达宁妃的意思。 “老夫人,墨大人醉酒后对宁妃娘娘出言不逊,还请在他酒醒后如实相告。” “什、什么?”墨老夫人本就久病未愈,闻言吓得险些晕厥过去,“出言不逊?” 太监自是不会同情她,如实告知,“墨大人当众直呼娘娘名讳,且语气极为不善。” “韫儿定然是醉的厉害了些,烦请公公向娘娘代为解释,过几日我们母子进宫赔罪。” 墨老夫人示意丫鬟给太监塞好处,明日大臣与命妇虽需入给帝后拜年,可臣子不可入后宫。 太监不肯收,“此事咱家说不上话,还是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咱家该回宫复命了。” 墨老夫人颤颤巍巍的过去,“公公,老身不求您解释,但辛苦跑一趟,这是您应得的。” 她接过丫鬟手里的碎银子,看似强行塞给太监,实则是太监刚才本就是客气一下。 太监得了好处,很快便离去,墨老夫人这才在丫鬟的搀扶下,艰难的去找墨韫。 墨韫并未去兰如玉院里歇息,而是在前院自己的院子里,这会儿正坐在正厅发着呆。 听闻老夫人来了,他才回过神来,不用她开口,他都知道她是为了宁妃之事而来。 老夫人怒问,“韫儿,这怎么回事?你是真醉了,还是受了什么刺激,是不是因为容清?” 墨韫苦笑,果不其然,那太监得了宁妃的吩咐,自会将实情告知老夫人,让她着急。 他无奈叹气,“还是母亲了解我,正是遇到了她,提及了当年之事,这才失言得罪宁妃。” 正所谓知子莫若母,老夫人虽说偏宠墨韬,可对于墨韫并非无心,有时也心疼他。 “既是失言,那届时进宫给宁妃赔罪,便以醉酒为借口,切莫将事情闹大,影响仕途。” 墨老夫人这一路走来,已冷静了许多,如今府中无主母,她自得多为他操些心。 “母亲,你说那贱人到底是不是我女儿?我以前看是像容清,可如今却越看越像那人。” 墨韫已分不清,是不是因为自己疑心太重,并未放下当年的事,才会有这种感觉。 “不管是不是,你当初是明媒正娶了容清,只要你一口咬定是你的女儿,谁又能抢了去?” 墨老夫人更重家族利益,而非墨韫的个人感受,哪怕换做是墨韬,她依旧会这般说。 “可我不甘心,凭什么容清可以生下别人的孩子,却未能保住我的孩子,那还是个儿子。” 容清婚后不久便怀上了孩子,可惜在宫中与德妃游御花园时,为保护德妃而小产。 当时伤了身子,虽有御医调理,也多年未再孕,直到怀上墨昭华,却又出了那等事。 也正是因为她难得有孕,墨韫便赌了一把,让她把孩子生下来,起初确实也当亲生的养。 后续容清再次怀上了孩子,不料竟又出了事,怀孕六个月时突然下身出血,最终生下死胎。 她的身子本就不好,养了几年才缓过来,彼时墨韫与她感情生变,她便再也没能怀上。 “这就是命,你们注定有缘无分,即便当初你技高一筹得了容清的心,最终也守不住。” 墨老夫人说着又问了一句,“不过你那嫡子究竟是怎么没的,你心里如今可有数了?” “母亲还在怀疑如玉?”墨韫眉头一皱,他至今都不相信是兰如玉对容清下了药。 “你便护着她吧。”墨老夫人早年与他争论过,他听不进去,她便不想再争辩。 第294章 想娶 新岁宫宴并未持续到太晚。 酉时初开始,戌时末便结束,共两个时辰。 毕竟如今是寒冬,有些官员住得远些,回到家已很晚。 虽说东陵重嫡轻庶,可新岁也是该一家人守岁,吃顿团圆饭。 楚玄迟夫妇与辅国公一家在宫门口道别,然后各自上了马车离去。 墨昭华懒懒的倚着车壁,长长的舒了口气,“终于结束了。” “昭昭不喜欢宫宴?”楚玄迟很想把她拥在怀里,但也只能想想。 “不喜欢,妾身只想与夫君把酒言欢。”宫宴上有太多熟悉的面孔。 看到那些人,她总是会想起前世,回忆他们是敌是友,结局又是如何。 楚玄迟故意逗她,“我本还想着回去后与雪儿一起守岁,那看来是不行了。” 墨昭华忙道:“别啊,夫君宴席上已饮了不少酒,还是下次再与妾身把酒言欢。” “昭昭的酒量如何?”除了那杯合卺酒,楚玄迟从未见她饮酒,她向来是以茶代酒。 “妾身极少饮酒,酒量大概是很不佳吧。”墨昭华虽不好酒,但也不会排斥。 她平日里不饮酒,一来是作为女子不太方便,二来是没什么非喝不喝的理由。 “可曾喝醉过?”楚玄迟还有些好奇,醉了酒的墨昭华会是何等模样,可会耍酒疯? 墨昭华俏皮的开玩笑,“不曾,夫君可是想把妾身灌醉?” 楚玄迟配合着她,轻笑道:“为夫确实想看昭昭醉后的样子。” 墨昭华越说越大胆,竟然脱口而出,“夫君难不成还想酒后乱性?” “昭昭,你怎如此大胆?”楚玄迟话锋一转,“不过我就爱昭昭的与众不同。” 墨昭华眨眨眼,“循规蹈矩的久了,偶尔也想要放纵一下,但只会对信任的人如此。” 也不只是信任,还需要亲近,比如在花影面前,她目前是绝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若是珍珠与琥珀在场,她倒是不会顾忌,毕竟那可是前世为她陪葬了的忠仆。 楚玄迟目光坚定,“我是昭昭信任的人,昭昭同样也得了我百分之百的信任。” 墨昭华起身,坐在楚玄迟腿上,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轻唤,“夫君……” “咳咳……”楚玄迟看着她凑过来作势要亲他,连忙阻止,“别,这是在车上。” 墨昭华咯咯笑起来,“夫君的定力如今怎这般差,妾身不过是稍作试探就扛不住了?” 楚玄迟搂着她的腰,“我若能抵挡昭昭的诱惑,当初就不会在对你有疑时,便答应赐婚。” “请问夫君是何时对妾身动了心?”墨昭华只知他何时信任了自己,但从未问过此事。 “想知道?”楚玄迟挑了挑眉,“我偏不告诉你。” “夫君你好坏,不过妾身喜欢……”墨昭华这下是真忍不住,吻上了他的唇。 *** 侍郎府。 两辆马车在府前停了下来。 方进携孙氏从前一辆马车下来,方兴明兄弟则在后面的马车。 孙氏憋了大半个晚上,一回侍郎府便与方进及两个儿子去了书房。 方进还惦记着几房妾室,“夫人有何事这般重要,竟连守岁都顾不上。” 孙氏急切道:“这才戌时,守岁还早着,容妾身先说一件极为重要之事……” 她先提起了墨淑华已到适婚年纪,正在议亲,顺便说了一下她的家世。 方天明有点印象,“那不是曾与周绍堂议过亲的女子么?两人差点便定了亲。” 孙氏还没来得及打听墨淑华的情况,只是想着先将今天得知的事与他们父子说明。 闻言她忙问,“还有此事,那你可知为何又没成?若是不知我们便差人打听一下。” 方天明道:“不用打听,是因着祁王庶妃之事当时闹得满城风雨,坏了墨家女的名声。” 自从墨瑶华在长公主府遭人算计的事被人怀疑,她便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孙氏自然也知。 不过她不在意,“原是那事啊,如今时过境迁,祁王庶妃也入了王府,应该没太大影响。” 方兴明不解的问,“母亲,那墨家女的父亲不过是从五品,你怎会想着让她嫁入我们侍郎府?” 在他看来,墨淑华出身太低,门不当户不对,无法给他们带来助力,根本没资格嫁进来。 方天明也嫌弃,“是啊,连周绍堂都不要的女子,我若是娶了,岂不是要被他给比下去?” 孙氏敛眉,“我原也看不上,但今日在御花园,意外听到了德妃娘娘与御王妃谈话……” 她抛砖引玉,借墨淑华的婚事,引出了德妃与墨昭华的谈话,却不知自己恰好中计。 方进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德妃当真如此看重她,竟还想着要将她许给八皇子?” 方兴明不解,“八皇子虽是结巴,但也不至于娶个门第如此之低的女子吧?” “你们先听我把话说完……”孙氏又将德妃所言,娶妻主要看其身后家族的事相告。 方进赞同的点头,“这么说来倒是也不错,墨韬的官阶虽低,可墨韫也算是新贵。” “后来辅国公世子夫人过来了……”孙氏最后将钟离秀雅做的那场戏也说完了。 “容慎也想娶墨淑华?”方天明虽年长容慎几岁,但因着同为学子,对他有些了解。 容慎是来年春闱三甲呼声极高的人,方天明时常听到同窗夸他,心中早已生了嫉妒。 孙氏把钟离秀雅的话当了真,“可不是,就等着容大少爷行完弱冠礼上门议亲了。” 方天明眼珠子溜溜一转,计上心来,“那可不能便宜了容慎,我要娶了墨淑华。” “你想好了?”孙氏给他说了好多女子都看不上,这次如此爽快她还不敢信。 方天明冷笑,“这还需要想么?趁着容慎还不到议亲年纪,我得先将人给抢过来。” 方兴明也动了心思,“若能借着这桩婚事,为晋王拉拢御王与祁王,那便是大功一件。” 方进比他们要谨慎一些,还在犹豫不决,“你们切莫如此冲动,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第295章 恩宠 次日,大年初一。 文武百官与命妇入宫为帝后拜年。 文宗帝接受朝拜后,特意当众留下楚玄迟用膳。 凤仪宫中,敬仁皇后也留下了墨昭华,但这是文宗帝的意思。 按皇家规矩,皇帝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都要陪皇后用膳,并且留宿。 他们连太子夫妇都没留,却偏生留下御王夫妇,这便是对他们的恩宠。 文武百官三五成群的离去,就此事窃窃私语。 有人猜测,“据说御王殿下的身子已好了许多,陛下这怕是要重用御王了吧?” 有人附和,“极有可能,年前给了铁骑营的兵权,不知这次又会安排个什么职务。” 有人笃定,“以御王的战功,必然担任要职,而非虚职,否则陛下也不会这般的重视。” 有人想到一事,“那到时岂不要与我们一起上朝,这坐着轮椅上朝怕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人。” 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只要有真本事,坐着轮椅又如何?难道诸位觉得御王不配与诸位同上朝?” 此人正是钟凌菲的父亲,兵部尚书钟坤,他这话明显有维护楚玄迟之意。 那人连忙解释,“钟尚书误会了,下官只是钦佩,御王文武双全,乃国之栋梁。” 朝臣三五成群的低语,楚玄迟的几位兄弟也不遑多让,楚玄寒与晋王瑞王聚在一起。 晋王一开口就是挑拨离间,“父皇儿子众多,却单单留下老五用膳,你们作何感想?” 楚玄寒说的义正言辞,“五皇兄战功赫赫,守护了东陵百姓,此乃是他应得的。” 瑞王帮腔,“是啊,莫说是留下五皇兄用膳,即便是给高位,我也心服口服。” “你们真这般大度,一点想法都没有?”晋王并不相信,“此处无外人,无需做戏。” 楚玄寒又岂会以真面目示人,“我说的是实话,大皇兄若无别的事,我先去拜见皇祖母。” 瑞王向来不想与晋王共处,尤其是单独面对,忙不迭的道:“六皇兄,我与你同去。” 晋王冷笑,“你们这是要拉帮结派,丢下本王?还是说太后只是你兄弟二人的皇祖母?” 楚玄寒的借口信手拈来,“我以为大皇兄还有别的事,稍后才会去,若是没有便一道走吧。” 瑞王又附和,“是啊,皇祖母若是见到我们同去,这般兄友弟恭,想必也会很欣慰。” 此时的寿康宫,已有人先到一步,正是楚玄迟与墨昭华,他们是与文宗帝同来。 文宗帝走后,他们夫妻便被元德太后留了下来,其他来拜年的人也只能在宫外等着。 元德太后眉开眼笑,“皇帝竟留了你们用午膳,好好好,他可算是办了件称哀家心的事。” 楚玄迟笑看和她,语气尽量放温和,“皇祖母很希望孙儿与昭昭留在宫中用膳?” 元德太后解释,“傻孩子,用膳事小,恩宠事大,唯有如此,别人才不敢轻视你们。” “这便也是皇祖母厚待孙儿的原因么?”楚玄迟习惯性自嘲,“怕孙儿这般模样被人轻视?” 元德太后满心愧疚,“哀家昔日未能护好你,想趁着还有口气好好弥补,如此方可死得瞑目。” 墨昭华拉下脸,“皇祖母,今日可是大年初一,您怎可说这般不吉利的话,昭昭要生气了。” 楚玄迟故作无奈,“皇祖母,昭昭气性大,孙儿向来是不敢得罪,怕哄不好,如今您看怎么办?” “好好好,是哀家的错,不该说这等晦气话,昭昭看在哀家一把年纪的份上,莫要生气可好?” 元德太后身份尊贵,若让她向别人道歉,连文宗帝都得慎重考虑,可她却这般心甘情愿。 楚玄迟从她的态度也知原因,这是给他面子,看来她很介怀当年之事,真的有心弥补。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皇祖母以后若是再失言,昭昭宁愿被世人骂不孝,也不来寿康宫了。” 墨昭华拧着眉头一脸不悦,说的极其严肃,元德太后却不仅不恼,反而还觉得极为欣慰。 她哂笑,“小妮子的气性果然大,以前不这般,显然是被迟儿给宠坏了,惯出这臭脾气。” 楚玄迟与墨昭华都想回话,有宫人来报,“太后,晋王,祁王与瑞王殿下来给您拜年。” 元德太后不情不愿,“来的怎这般不是时候,他们一来,哀家都没法跟迟儿与昭昭打趣了。” 楚玄迟有意避开,“皇祖母不可这般厚此薄彼,我们还要去其他宫里拜年,便先行告退。” 晋王言语带刺,楚玄寒算计过墨昭华,瑞王则是替他去迎亲过的人,他一个都不喜。 瑞王自以为掩饰的很好,但通过这几次见面,楚玄迟早已发现他对墨昭华的关注。 只不过他看出了瑞王的克制,也不想给墨昭华带来烦恼,便不曾将此事告知她。 元德太后做不到一视同仁,也乐意他们分开,“且去吧,得空再来寿康宫,哀家等着。” 楚玄迟夫妇出大殿自然会与晋王几人相遇,相互打过招呼见了礼,前者便离去了。 晋王借机挑拨,“我们又来晚了一步,难怪皇祖母如今是越来越喜欢老五,冷落了老六。” 楚玄寒叹息一声,“五皇兄有五皇嫂的关系在,我自是比不上,大皇兄便莫笑话我了。” 元德太后乃是墨昭华的亲姑姥姥,而文宗帝却非她亲生,他们这些皇孙与她自无血缘关系。 众所周知,墨昭华因长得像年轻时的元德太后,自小便得到偏宠,楚玄迟自能跟着沾光。 晋王压低声音,“本王并非笑话,而是说实话,当初若非老五横插一脚,这门婚事便是你的。” 楚玄寒明知这是晋王的离间计,不希望他与楚玄迟走的太近,可心里却认同晋王所言。 但凡没楚玄迟,他与墨昭华又有私交,有信心靠着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文宗帝赐婚。 因着他们已进了大殿,人多眼杂,刚才晋王都是压着声音说话,他便没再回应。 只顾着想这事,他也没注意到,瑞王方才看他的眼神,明显有些不对劲。 第296章 癔症 晋王兄弟三人给元德太后跪拜行礼,恭敬拜年,吉祥话说了不少。 元德太后却始终脸色微沉,并没面对楚玄迟夫妇时的热络与欢喜之色。 她甚至还不悦,“你们怎自己便来了,媳妇儿呢?可是哀家不配让她们拜年?” 因着楚玄迟夫妇珠玉在前,以至于她都没在意晋王三人相约而来的“兄友弟恭”。 瑞王不免有些委屈,他尚未成婚,没有王妃,可因着两位皇兄,他也没得好脸色。 楚玄寒忙解释,“不是,是孙儿的疏忽,赶着来给皇祖母拜年,忘了等还在后宫的王妃。” 这个理由元德太后并不满意,墨昭华也去后宫拜见了敬仁皇后,可同样来了寿康宫。 她越发不悦,“老六怎也如此粗心了,既已成婚,到时去见你母妃,可别忘了带上祁王妃。” 以前她认为楚玄寒是个好孩子,性子温和,不争不抢,对长辈也孝顺有加,礼仪周全。 自从墨昭华告知她楚玄寒的野心,还想利用辅国公府后,她便怎么看他都不顺眼了。 文宗帝只是记在她名下的儿子,辅国公府却是她的母族,她知道谁才是她的依靠。 楚玄寒竟想拉她母族下水,去为他的夺嫡野心铺路,这不是想断了她的依仗么? 东陵本就重嫡庶,她身为太后,自是由不得庶子上位,只希望当今太子能登基大宝。 楚玄寒道:“孙儿确实比不上五皇兄心细,每次入宫都带着皇嫂,让皇祖母见了也开心。” 元德太后神色冷淡,“知道就好,哀家年纪大了,就想看着你们夫妻和美,若有孩子便更好。” 晋王讨巧道:“皇祖母稍等,莹儿带了孩子入宫,孙儿这便去找她,届时再与他们一道来。” 虽说李莹生的是女儿,可也是皇长孙女,在太子无嗣,又没皇孙的情况下,他的女儿最尊贵。 晋王走后,瑞王更是如坐针毡,也想找个借口赶紧离开,于是悄悄看向了楚玄寒。 不料元德太后看向他,“老七已弱冠,你母妃怎一点不着急,也不知求皇帝为你赐婚。” 瑞王忙收回目光,“母妃提过几次,是孙儿自己玩心重,不愿意太早成婚,想着再玩几年。” 元德太后呵斥,“有何可玩,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头等大事,看看你这些皇兄,皆是膝下无子。” 瑞王垂下头低声回应,“皇祖母教训的是,孙儿今年会考虑婚事,争取早日诞下麟儿。” 想到瑞王儿时的遭遇,元德太后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如今可有中意的姑娘?” 瑞王以为她只是催婚,没想到她问的这般仔细,受宠若惊,毕竟平日里他一直被忽视。 他心下泛起一股暖流,声音都轻快了些,“回皇祖母,暂时还没有,先看看母妃的意思吧。” 结果元德太后却又不再多问,“行吧,外面还有不少人在等着,你们且去给自己的母妃拜年。” 瑞王不禁有些失望,果然不能抱有希望,他只适合呆在角落里,永远做个被忽视的人。 *** 长乐宫。 楚玄迟与墨昭华先去见过皇后,便来拜见德妃。 虽说墨昭华之前去过,可楚玄迟没去,她才陪着他又去了一趟。 嘉善公主知他们定会过来,与八皇子去了几处拜过年,便赶了回来。 她已然等了许久,“五皇兄,你们好慢哦,外祖父与大舅父他们都来过了。” 辅国公一家也刚走不久,他们既是外戚,其中又有男子在,在后宫不便久留。 墨昭华先给德妃拜了年才解释,“抱歉,此前母后留我与夫君多说了几句话。” 除去凤仪宫,他们还去了趟凤羽宫,纯惠贵妃位份高,他们作为晚辈总得尊重。 德妃呵斥,“嘉善,不得如此无礼,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还不快给你皇兄皇嫂拜年。” 说完她笑着让楚玄迟夫妇落座,她的贴身宫女凝香赶紧走过去,为他们斟茶倒水。 嘉善公主双手交叠,对着他们一拜,“嘉善给皇兄皇嫂拜年,愿兄嫂平安顺遂,早生贵子。” “皇兄,皇嫂。”八皇子也给他们拜年,话语虽然简短,语气极其温和,“恭贺,新春。” 楚玄迟笑的自然又欣慰,“我与你们皇嫂也祝愿你们新春大吉,万事皆顺心。” 八皇子说话慢,还有句话没来得及说出来,等他说完才接着道:“早生,贵子。” 德妃怕他们刺痛楚玄迟,“你们这两孩子,话都不会说,今日是新春,并非大婚祝词。” 楚玄迟摇了摇头,“没事,德母妃,玄奕与嘉善的祝愿非常好,我与昭昭都很喜欢。” 德妃至今还不知墨昭华会医术,听他这么一说心下生疑,但顾忌到他的感受又不好问。 几人刚聊了几句,便有宫女进来禀告,“娘娘,贤妃娘娘突发癔症,拿剪刀伤了瑞王殿下。” “什么?”德妃立马起身,“本宫且去看看,贤妃近两年都不曾犯病,怎突然又发作?” 贤妃昔日在东宫为太子嫔时,因失去孩子,又没了再孕机会,伤心过度竟得了癔症。 后来在御医调理下控制了病情,又在看到楚玄霖时母性大发,文宗帝这才答应让她抱养。 哪曾想她表面上对楚玄霖呵护有加,私底下却一直虐待他,衣物遮蔽下简直体无完肤。 因着她母族得势,父兄又有战功在身,她院里的下人皆是明哲保身,没一人敢声张。 最后还是在一次宴席中,楚玄霖突然晕倒,御医当众为他检查,才发现了这事儿。 淑妃本也只有一子一女,便趁机向文宗帝哭诉,又去找了彼时的皇后与太子妃求助。 再加上御医诊治,贤妃的癔症并不稳定,极有可能再发作,文宗帝这才让贤妃将人还回。 淑妃后续便是靠着入东宫早,生下了一双儿女,楚玄霖又遭此大劫,才得以位列四妃。 墨昭华跟着起身,“夫君,我们也去看看吧,若是瑞王有事,我们或许还能帮衬一二。” 第297章 发疯 因着发现了楚玄霖对墨昭华的异样情愫,楚玄迟其实并不想去。 可他向来又不舍拒绝她,便只能应下,开始考虑是否要将此事相告。 嘉善公主最喜凑热闹,屁颠屁颠的跟了上来,“母妃,嘉善也想去看看。” 德妃回头瞪了她一眼,“你去添什么乱,奕儿,好生看着她,莫让她乱跑。” 宫人不敢得罪嘉善公主,看不住,但她很听八皇子的话,把人交给他德妃才放心。 墨昭华边走边感慨,“听闻瑞王因当年之事,一直畏惧贤妃,难为他还去拜年。” 今日楚玄霖去长春宫,自然是为了给曾经的母妃拜年,可他若不想去也没有关系。 贤妃虽是四妃之首,却也与淑妃一样是正二品,这品级还是尉迟堃父子以战功换来的。 再加上楚玄霖儿时的遭遇,他不去长春宫,除了贤妃本人,怕是没人会说他不孝顺。 德妃轻叹,“老七是个有孝心的,昔日被贤妃那般对待,可逢年过节还是会去长春宫拜见。” 她是从太子庶妃晋升上来的,彼时也在东宫,还参加了那场宴席,亲眼看到了楚玄霖的惨状。 楚玄霖被抱养时还不记事,回到淑妃身边时并不亲近她,直到如今母子的感情也不深厚。 因着这两件事,德妃对楚玄霖总会生出分怜爱,正如当初对楚玄迟一般,她实在太过心善。 德妃与他们聊了一路,来到长春宫,看到敬仁皇后已在,便上前行礼,“皇后娘娘安。” 楚玄迟也带着墨昭华行了礼,“母后安好,请问里面的情况如何?七皇弟可有危险?” 敬仁皇后面色淡淡,“暂时应该没危险,贤妃情况刚稳定下来,但霖儿也出不来。” 她对所有的皇子公主,无论是不是自己所生,向来是笑脸相迎,亲昵的称呼。 但此刻她是真的笑不出来,也不适合笑,大年初一便见血,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早已下令封锁消息,也免得传到前朝去,影响到文宗帝与文武百官的心情。 贤妃与楚玄霖就在正殿中,外面虽围着侍卫,但视野还算开阔,在外能看到情况。 楚玄迟刚才是还没此处,如今可以清楚的看到,贤妃坐在主位上,而楚玄霖跪在跟前。 贤妃右手拿着把剪刀,左手轻抚楚玄霖的脑袋,声音很温柔,“霖儿,是不是很疼?” 楚玄霖身上已被她刺了两剪刀,又怎会不疼,却还要安抚她,“没事,霖儿不疼。” 贤妃自责的道歉,“霖儿,对不起,母妃并非有意伤你,你不要怪母妃好不好?” 楚玄霖怕她再动手,心惊胆战的应付着,“霖儿知道,贤母妃是不小心失手。” 贤妃柔声祈求,“那霖儿留下可好?陛下不肯来,母妃独自在这深宫好生寂寞。” 文宗帝对她已生厌,别说是来看她,若非尉迟堃还活着,他早已降了她的位份。 也不是他无情,而是贤妃谋害皇嗣,得了癔症,时不时发疯着实不适合做四妃之首。 如今宋承安屡建奇功,宁妃又有皇子傍身,他是有意升她的位份,可四妃已满。 四妃中的良妃,淑妃与德妃都无过错,他不可能降她们位份,只有贤妃能给他机会。 楚玄霖如何敢应下此事,“贤母妃,霖儿长大了,早已出宫立府……” 贤妃突然发疯,失声尖叫,“你为什么不喊本宫母妃,本宫才是你母妃。” 楚玄霖连忙改口,“是是是,你是霖儿的母妃,是霖儿的错,母妃别生气。” “你不是我儿子!”贤妃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我儿子死了,早就被贱人害死了!” “母妃,我是你儿子。”楚玄霖咬着牙,这才没痛呼出声,但脸上已然火辣辣的痛。 贤妃扬起剪刀,“不,你不是,你是那个贱人的儿子,我要杀了你为我儿子偿命。” 墨昭华失声惊呼,“瑞王小心!” “唔……”楚玄霖背上又挨了一剪刀,闷声痛呼。 他知道外面来了很多人,可他背对着殿门,不曾回头看过一眼。 这一声却让他回了头,只因他听出来是墨昭华,可他又没敢去看她。 他只是假装看自己背上的伤口,趁机用余光匆匆扫了一眼声音的方向。 墨昭华站在楚玄迟身边,因着那架轮椅太显眼,他二人便也显得格格不入。 楚玄迟厉声问,“侍卫为何不动手?” 有侍卫回答,“瑞王怕卑职伤了贤妃娘娘,不让卑职动手。” 德妃听得又心疼不已,“这孩子心太善,唉……” 贤妃大喊,“秦妙萱,你害死我儿子,害得我无法再孕,我便也让你绝嗣。” 秦妙萱乃淑妃闺名,自己儿子出事,她自然也赶了过来,正站在敬仁皇后身后。 听到贤妃的指责,她连连否认,“本宫没有,此事当年陛下便已还本宫清白。” 贤妃当时便不信调查结果,如今也听不进去,拿着剪刀直接刺向楚玄霖的胸前。 “唔……”楚玄霖看她没刺向要害,便连躲都懒得躲开,任由剪刀刺入他胸口。 德妃看的心急不已,恨不得冲入大殿中,将他给拉出来,“你倒是躲开些啊。” 楚玄霖疼的倒吸凉气,还要解释,“不能躲,若不满足贤母妃,她便冷静不下来。” 淑妃闻言眸色晦暗,“可你又能挨她几刀,万一伤及了要害怎么办?你就这般在意她?” 楚玄霖确实在意,因为贤妃不犯病时曾真心对他好过,也是唯一对他那般好的人。 贤妃又恢复正常,哭喊道:“霖儿,我的霖儿,对不起,母妃又伤了你,你快走,别管我。” 楚玄霖额上沁出了冷汗,脸色也已发白,却还在安抚贤妃,“母妃,没事的,霖儿不疼。” 别人都以为他见到贤妃绕道走因为害怕她,其实他是怕刺激到贤妃,害她又发癔症。 他想用真心去救赎贤妃,贤妃却再次犯病,握着剪刀咬牙切齿,作势又要刺下去。 她眸光阴狠,“不疼是吧?说明本宫下手还太轻,比不上秦妙萱那般心狠手辣。” 第298章 震怒 “唔……”楚玄霖依旧没躲开,只是闷哼一声,祈求的唤她,“母妃……” 淑妃又妒又恨,“要本宫否认几遍,你才能记住,你儿子不是本宫害死的。” 她嫉妒贤妃得到了楚玄霖的母子情,恨楚玄霖从未与她这亲生母亲这般亲昵。 虽说他被抱养时还不记事,不认得她这生母,可回到他身边已经懂事了呀。 她那么辛苦才将他从贤妃处要回来,他怎就一点都不念着她的好,不肯亲近她? 贤妃耿耿于怀,“香囊是你亲手所绣,未经他人之手,除了你还能有谁放那等脏东西?” 前世的大婚次年,墨昭华曾与楚玄寒入宫拜年,可并未发生这等事,也不知当年的旧事。 如今听得是为了孩子,她唏嘘不已,后宫也好,后院也罢,总喜欢对无辜的孩子下手。 楚玄迟站起来后若被迫纳妃,她又不能和离,那只能诈死求个清净,绝不要扯入后院争斗。 前世从东宫到凤仪宫,她看多了宅斗宫斗,也被迫牵扯进去公断,此生再不要重蹈覆辙。 淑妃淡定的解释,“本宫只在里面放了些安神的香料,至于其他东西,你身边人都可放。” 贤妃大喊大叫如同疯子,“不,是你,就是你,我要杀了你的儿子,为我儿报仇,去死吧!” “唔……”只是她手中的剪刀,这次并未刺到楚玄霖身上,而是闷哼一声松开了剪刀。 楚玄霖看着贤妃突然无力的往前倒来,连忙伸手扶住了她,惊讶的喊,“贤母妃?” 楚玄迟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响起,“她没事,只是暂时晕厥过去。” 刚才正是他在关键时刻,脱下手腕上的佛串,取下一颗袭向了贤妃。 他休养了一整年,虽然有意控制,但内伤也已好了许多,内力恢复不少。 佛珠虽小,但在他内力催动下,想击晕贤妃也不是什么难事,也还是能做到。 楚玄霖闻声回头,便看到他不知何时已来到大殿门口,连忙道谢,“多谢五皇兄。” 楚玄迟话语淡淡,“自家兄弟,无需如此客气,不过这等小伎俩,侍卫又怎会想不到?” 侍卫也分三六九等,宫里的自是比御王府的强,尤其是一等带刀侍卫,更是个中高手。 这里虽说没有一等侍卫,可如只是以内力弹一物出去击晕贤妃,绝对可以做到。 一名侍卫回禀,“卑职有试过,被贤妃娘娘躲过,而后便以瑞王殿下为挡箭牌。” 另一名侍卫补充,“贤妃娘娘出自镇国将军府,本身的功夫底子极好,防备心很重。” 还有一名侍卫则道:“卑职也是在等机会,怕一击不中才谨慎些,结果殿下先出了手。” “罢了,事情已解决便好。”楚玄迟虽让雾影调查过宫妃,可贤妃无子嗣,他便没太注意。 御医早已等在一旁,看贤妃已晕厥,连忙提着药箱进入大殿,准备为楚玄霖治疗伤势。 德妃提醒,此处有女眷在,不方便,命宫人将楚玄霖扶去偏殿躺下,御医自是跟去。 贤妃既无大碍,便被宫女扶去寝殿,待御医为楚玄霖治疗完,再来查看她的情况。 偏殿之中有贵妃榻,但楚玄霖前后都有伤,也不能躺下,只能坐着让御医治疗。 敬仁皇后等人隔着珠帘坐在偏殿外间,耐心的等着御医的治疗结果。 良妃方才在自己宫里接见母族,楚玄寒也在,便不方便撇下亲友过来。 待他们此时匆匆赶到,一切皆已结束,他们给皇后行了礼也跟着坐下等待。 墨昭华悄悄打量了一下,妃位之上的宫妃,唯有纯惠贵妃没来,连宁妃都在。 偏殿中安静的绣花针落地可闻,外面突然传来跪拜行礼之声,竟是文宗帝驾到。 按照规矩,一般都会有人先来通传一声,如今并无人前来,必然是文宗帝的意思。 众人听到动静纷纷起身出去恭迎圣驾,除了文宗帝之外,纯惠贵妃也在一旁。 敬仁皇后在得知文宗帝来的一刻,便知必然是纯惠贵妃有意将消息传到前朝去。 毕竟纯惠贵妃最喜与她作对,恨不得取而代之,明着违抗她的命令也不是一次两次。 文宗帝阴沉着一张脸步入了偏殿,落座后冷眼看向敬仁皇后质问,“这怎么回事?” 敬仁皇后心微沉,猜是纯惠贵妃借机煽风点火,惹得文宗帝对她生了不满。 她维持着体面,温言细语的将情况言明,“陛下还请息怒,是贤妃发了癔症……” 文宗帝正是知道贤妃犯病,才特意赶过来,他听完先关心了一句,“老七伤势如何?” 敬仁皇后回道:“御医正在为霖儿治疗,因着要褪去衣物,臣妾等人也不好在场。” 文宗帝怒火中烧,“贤妃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今日可是大年初一,怎可见血腥?” 敬仁皇后趁机解释,“臣妾便也是因此,才下令莫要传到前朝去,让文武百官知晓。” 纯惠贵妃冷声道:“皇后此言差矣,这等大事确实该瞒着朝臣,却不可瞒着陛下。” 敬仁皇后淡淡的反击,“本宫也没想瞒着陛下,只想处理完再将结果告知陛下。” 纯惠贵妃阴阳怪气,“如此说来,倒是臣妾的错,枉做了小人,还得罪了皇后娘娘。” 文宗帝也懒得做公断,给他们分个谁对谁错,直接呵斥,“行了,都少说两句。” 御医的治疗还未结束,已有人出来禀告,楚玄霖胸口的伤有些深,险些伤及到要害。 文宗帝拧着眉头,厉声下令,“贤妃这癔症一直由谁负责?速将人给朕带来。” 来人垂着头禀告,“陛下,正是许御医,他如今还在里面为瑞王殿下治疗。” 文宗帝猜也是许御医,怒不可解的道:“让他治疗完立马滚出来见朕!” 许太御医在里面听到了文宗帝的声音,吓得手都哆嗦了 一下,这是在劫难逃。 待到治疗结束,楚玄霖已因失血和疼痛而晕厥,他便叮嘱了侍卫一些注意事项。 文宗帝见他出来,沉声问道:“瑞王情况如何?” 第299章 惩戒 许御医走到跟前跪下,垂着头回答,“极其凶险,需要将养好些日子方能恢复。” “送瑞王回府,近期无需入宫问安。”文宗帝下令后又吩咐太监去准备赏赐。 太监和楚玄霖的侍卫各自领命退下后,文宗帝看向许御医,“贤妃的癔症你能否治愈?” 许御医战战兢兢,“回陛下,微臣只能勉强控制,无法根治。” 文宗帝目光阴沉的可怕,“也就是说,贤妃以后还会发病?” 许御医脑袋已然快低到了衣领中,声音微弱,“回陛下,是的。” 文宗帝沉默片刻,他倒是想以谋害皇嗣之名,直接降了贤妃的位分。 可尉迟堃尚且活着,他若是真这么做,那老东西怕是能在殿上撒泼打滚。 光想到那场景他就头疼,转而问淑妃,“庶妃,你乃老七的母妃,你有何想法?” 淑妃避而不答,“臣妾但凭陛下做主,相信陛下定会给臣妾与霖儿一个公道。” 文宗帝只得先小惩以戒,“来人,贤妃癔症难治,伤及皇嗣,将其禁足在长春宫。” 淑妃对这不痛不痒的惩罚并不满,可也不好再反对,“臣妾多谢陛下为霖儿讨回公道。” 文宗帝不悦道:“老七也是愚孝,明知贤妃病情不稳,还要上赶着来让她制造血腥。” 淑妃何尝不是这般想,也曾说过楚玄霖,可他不仅不听,还险些与她吵了起来。 敬仁皇后柔声开口,“陛下,贤妃膝下无子,霖儿也是心善才会如此,还请陛下莫怪。” 文宗帝叹气,“朕并非是怪罪于他,朕是心疼,毕竟稍有不测,他可是会命丧当场。” 淑妃泫然欲泣,“臣妾谢陛下怜悯霖儿,这孩子自小便多灾多难,还望陛下体谅。” “且先禁足贤妃三个月,届时看情况再说。”文宗帝径自起身,“迟儿,随朕去前朝。” “是,父皇。”楚玄迟应声,看了一眼墨昭华,他又得将她独自留下了。 雾影推着轮椅亦步亦趋的跟在文宗帝后面,一行人很快便离开了长春宫。 敬仁皇后温言细语的问墨昭华,“离午膳还有些时辰,昭昭可要随本宫回宫?” 墨昭华柔柔回道:“今日母后事务繁忙,臣媳不便打扰,还是去找公主玩会儿吧。” 敬仁皇后今日确实忙了些,“也好,那你且当心,积雪还未化,可莫要摔着了。” 墨昭华恭敬的应下,“臣媳多谢母后提醒。” 贤妃与楚玄霖的事已处理完,敬仁皇后起身,“大家也都散了吧。” 墨昭华跟着德妃又回长乐宫,但并没进去,而是在外等着嘉善公主。 德妃今日也要见命妇,她不便在场,与嘉善公主四处走走便是最佳选择。 *** 长秋宫。 良妃与楚玄寒刚回来,尉迟霁月便立刻上前来问询问长春宫的情况。 贤妃乃她姑母,正是因此,楚玄寒怕她去了会冲动乱说话,才将她留下。 楚玄寒将楚玄霖的伤情,文宗帝的震怒,以及贤妃禁足的惩罚简单说了一下。 尉迟霁月不像墨昭华对德妃,至今还没跟着楚玄寒改口,“姑母真要禁足三个月?” 良妃心有不悦,“贤妃今日之举着实触了霉头,陛下没将她打入冷宫已是恩泽。” 她本想着有了尉迟霁月的关系,可跟贤妃交好,再一起对付敬仁皇后与纯惠贵妃。 如今计划还没真正开始,贤妃便惹怒了文宗帝,她是一点都不敢再指望贤妃。 “这般严重?”尉迟霁月咬牙,“都怪瑞王,他若不去长春宫,姑母也不会犯病伤人。” 良妃蹙眉道:“陛下的容忍有限,若不将她关起,她这病怕是早晚要惹出祸事来。” 贤妃无子嗣,自己出事倒没关系,可她有母族,母族又偏生是镇国将军府。 良妃怕她惹出的事端会连累到将军府,那楚玄寒便极有可能会失去这份助力。 这么一想,她突然有些后悔,尉迟霁月虽说是将军府嫡孙女,但真比不上墨昭华。 辅国公府也好,德妃也罢,都深得文宗帝的心,关键是辅国公府是真心在意这外孙女。 作为外孙女,除了出阁前未能住在辅国公府,她其他的待遇也未必会比容悦差。 最重要的是她自小便得到元德太后偏宠,德妃也喜欢她,如今怎么看都是门好婚事。 可惜时不待我,良妃看透想通的太晚,也不敢与楚玄寒提此事,否则他更不甘心。 尉迟霁月焦急道:“这可如何是好,难道要一直将姑母禁足,这跟被打入冷宫有何区别?” “那你想怎样?她的癔症是因当年失去孩子,你要将她放出来,再去伤害年幼的皇嗣?” 良妃心中越后悔,便越看尉迟霁月不顺,觉得她没脑子,完全忘了她是自己所选。 尉迟霁月委屈的不行,可又不敢再说什么,她向来欺软怕硬,如何敢得罪良妃。 楚玄寒心下生疑,之前良妃看尉迟霁月百般好,非要他娶进门,今日怎态度大变? 他压着疑问好言安抚,“母妃也莫多想,此事我们不好多言,且看将军府会如何做吧。” *** 临近午膳时,嘉善回了长乐宫。 墨昭华则去承乾宫找楚玄迟,一起与帝后用膳。 小夫妻俩规矩周全,帝后皆很满意,午膳后便放他们离宫回府。 楚玄迟上了马车便问,“昭昭,为何女子一旦小产,便容易伤身子?” 这个问题他早在长春宫偏殿时便想问,只是殿中太过安静,他也不好开口。 迄今为止,他听到了太多关于女子小产,难产后子嗣艰难,甚至无法再孕之事。 比如元德太后,因生昭仁太子难产,从此难孕,容清,贤妃及墨瑶华也皆是如此。 墨昭华解释,“因大夫的医术终究有限,很多问题都无法处理,很容易便会落下病根。” 伤身子与无法再孕相对来说还算轻,难产而亡的女子才更可怜,甚至一尸两命。 楚玄迟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又问她,“若是换做昭昭做呢?情况可会更好一些?” 第300章 苗头 墨昭华轻笑,“夫君,妾身是医者,不是神仙,女子生产本就是去鬼门关走一遭。” 楚玄迟本还期待生儿育女,如今却怕了,“如此,那我倒是不想让昭昭生子。” 墨昭华还等着她的晨儿,“这个看命,并非每个人都会遇到危险,兴许妾身命好呢?” 楚玄迟赌不起,“可我不愿拿你的性命去赌,宫中有御医在尚且时常出事,更何况是……” “嘘……”墨昭华伸出食指摁在他唇瓣,“今日乃年初一,夫君切莫说不吉利的话。” 楚玄迟抓住她的手,“我的错,那说说贤妃之事,父皇今日之举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墨昭华也好奇,“确实让人费解,陛下向来不重视瑞王,今日却为肯他禁了贤妃的足。” 她顿了一下又道:“难道说陛下并非是为瑞王,而是因今日见血,觉得触了霉头?” “依我看,两者皆有,但并非全部,否则此事完全可让皇后处理,又何须父皇亲自来?” 楚玄迟也顿了下,“怕是尉迟老将军年事已高,尉迟长弓战功又有限,贤妃这位子坐不稳。” 墨昭华倒是没想到这方面来,“夫君认为陛下这是有意要降贤妃的位分?” 楚玄迟颔首,“我觉得有这苗头,四妃已满,但三妃都无过错,唯有贤妃能降。” “可陛下为何突然要降贤妃的位分?”墨昭华说着反应过来,“难道是要给人让位?” “昭昭聪慧!”楚玄迟为她的敏捷反应高兴,“那你且再想想,要给谁让位?” 墨昭华想了想,“应该是宁妃,宁妃的父亲虽无才能,但有个骁勇善战的兄长。” 文宗帝的后宫人虽有不少,可排得上号的也就那么几个,更何况是升四妃。 楚玄迟满意的轻笑,“没错,宋承安这些年在西陲战功卓绝,足以荫庇宁妃晋升。” 提到宋承安,墨昭华又想起了容清的往事,可惜雾影至今还未调查清楚。 一来是时间已经太久远,还是十七八年前的事,二来则是当事人有意隐瞒。 当初为了不将事情闹大,辅国公府和晋南伯府都出手干预,知情者已所剩无几。 *** 下午。 镇国将军府。 正厅之中,尉迟堃坐立难安,来回的踱着步子。 尉迟长弓看的眼花,“父亲,您且坐下歇会儿,当心累着自己。” 尉迟堃坐不住,“娘娘好端端的怎会被禁足,还是在今日这大日子?” 深宫中的消息并不是那么容易传出来,他目前也只知结果,不知缘由。 尉迟长弓道:“儿子已让人去打听,祁王与王妃当时都在宫中,可能知内情。” 尉迟堃继续踱步,“陛下并未留祁王在宫中用膳,他们应该早已回了祁王府吧?” 尉迟长弓提醒,“陛下虽未留,但还有良妃娘娘,总之父亲切莫着急,急也没用。” 尉迟堃毕竟年事已高,没多久便累了,只能坐下来休息,一旁的随从忙给他斟茶倒水。 父子俩坐着又聊了会儿其他事,一个下人拿着信进来,“老太爷,老爷,祁王府的书信。” 尉迟堃接过信立马打开,信中内容正是贤妃被禁足的详情,他只扫了一眼便直皱眉。 尉迟长弓看不到信,只能焦急的询问,“父亲,信中可有说咱娘娘之事?” 尉迟堃这才道:“娘娘癔症发作,伤了瑞王,胸前有一处伤口险些危及性命。” “什么?”尉迟长弓大惊,“难怪陛下会如此震怒,这可是年初一啊,又怎可见血?” 尉迟堃看完信,随手递给尉迟长弓让他自己看,信是尉迟霁月所写,内容还颇多。 尉迟长弓看的剑眉横竖,“咱娘娘都成这般了,贵妃竟还不肯放过娘娘。” “不对。”尉迟堃回忆着信中所写,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很不对。” 尉迟长弓才刚看完,还没来得及多想,“怎么了,父亲可是有所发现。” 尉迟堃沉声道:“陛下态度不对,此事本可让皇后处置,却亲自去长春宫。” “必是贵妃娘娘谗言迷惑陛下,故意挑事。”尉迟长弓只想着纯惠贵妃的举动。 尉迟堃不赞同,“陛下何等睿智之人,贵妃的心思岂能看不出?这分明是顺水推舟。” “父亲认为是陛下针对贤妃?”尉迟长弓不解,“可这是为何?娘娘这些年一直安分守己。” 尉迟堃话语凝重,“娘娘安分,但后宫可不安分,怕是已经有人盯上了咱娘娘的位子。” “何人这般狼子野心?”尉迟长弓若有所思,“四妃乃平级,便只有四妃之下的人会觊觎。” 尉迟堃对后宫不甚了解,便问他,“如今后宫之中最得圣宠的嫔妃是哪位?” 尉迟长弓想了想,“陛下不好女色,除了当初的纯娴贵妃,再无嫔妃得过偏宠。” 当年纯娴贵妃宠冠六宫,但自她薨了后,文宗帝便雨露均沾,后宫还算比较和谐。 尉迟堃自然知晓此事,“这倒也是,那你且仔细想想看,哪位嫔妃有晋升的机会。” 尉迟长弓无奈,“父亲就莫要为难儿子了,自从咱娘娘没机会再升后便不曾关注后宫。” “废物!”尉迟堃大怒,“这般不动脑子,等我两眼一闭,你拿什么撑起这座将军府?” 尉迟长弓向来畏惧他,唯唯诺诺的应下,“父亲教训的是,儿子这就着人去打听。” 另一厢,长春宫。 贤妃正在怒摔东西,责骂宫人。 她自从醒来得知处罚后,便这般闹腾了起来。 宫门厚重,外人听不到动静,只是可怜了里面伺候她的宫人。 贤妃咬牙切齿,目眦欲裂,“该死的林天伊,至今还不肯放过本宫。” 林天伊便是纯惠贵妃的闺名,当初在东宫之时,两人便因位分产生龃龉。 太子只能有两位庶妃,但当楚铭轩早已将其中一个留给了还尚未及笄的容汐。 也即是如今的德妃,这是元德太后的意思,母族是她的依靠,她自要往后宫添人。 因此便只剩一个庶妃位,彼时正值适婚年纪的贤妃与纯惠贵妃都想得到这位分。 第301章 讥讽 最终贤妃未能争过纯惠贵妃,只做了太子嫔,自是心有不甘。 入东宫后她使过不少手段陷害纯惠贵妃,后者自然也会进行反击。 贤妃一心想着把庶妃之位抢过来,可惜直到文宗帝登基都还未能如愿。 不过在此之前,她争的就不再是庶妃之位,仇恨积累下她想要的已经是命。 因为她无法再孕,而纯惠贵妃有一双儿女傍身,她在位分上再也没机会超越。 两人从出阁前一直斗到东宫,再到后宫,恩怨早已无法解,今日之事便是个证明。 宫人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连她的贴身大宫女,都不敢吱声,生怕会激怒于她。 贤妃一拳砸在桌案上,“那个贱人害本宫被陛下厌弃,禁足宫中,如今定然是在庆祝。” 斗了这么多年,她倒是很了解纯惠贵妃,此时的凤羽宫中,确实比平常要热闹些。 纯惠贵妃的母族不便在后宫久留,上午已回去,但有一人却不受此规定的束缚。 那便是她如今的弟妹,丹阳长公主,俩人正有说有笑,说的还正是贤妃之事。 长公主上午没赶上看好戏,但对当时的情况已知晓的差不多,乐得看贤妃的笑话。 她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皇后如今是越发怯懦了,贵妃这般忤逆,她都不敢发怒。” 纯惠贵妃得意洋洋,“皇后怯弱,太子羸弱,太子妃无嗣,正是天时地利人和。” 长公主哂笑,“贵妃可真是信任本宫,连这等大逆不道的话都敢宣之于口。” 纯惠贵妃刚才的话,就差将“夺嫡”二字言明,若没足够的信任,又怎敢当面说? 纯惠贵妃笑道:“驸马虽是尚长公主,但谁是本宫的自己人,本宫还是分得清。” 丹阳长公主自小便与敬仁皇后不合,以至于也不喜她生的两个儿子。 第一任驸马死后,她将曾有家室的林天佐抬进了公主府,与左相府交好。 因此连带着与纯惠贵妃母子的关系也日渐融洽,甚至无视她最为在意的嫡庶。 比起太子登基,如今她更希望晋王夺嫡,这些年也没少在暗中帮着他筹谋。 “贵妃都分得清,偏偏有些人……”长公主说着拧起了眉头,一脸的不悦。 纯惠贵妃安抚她,“驸马性子从小便是如此,过于执拗,还请长公主多担待些。” “好在驸马大多数时候还是会顺着本宫,只偶尔耍些小性子,本宫权当是闺房之乐。” 长公主这么劝着自己,脸色便好看了些,纯惠贵妃赶紧换了个话茬,哄她高兴。 *** 翌日。 大年初二。 出嫁女回娘家拜年的日子。 墨昭华与楚玄迟商议后决定先回户部尚书府。 她本不想让他去,可他又想去辅国公府,不好太过厚此薄彼。 墨韫得知御王夫妇即将亲临,不仅没有喜悦,反而一脸的不情愿。 “御王怎也来了?他不是瞧不上老夫,因着腿脚不便,向来不喜出门么?” 孙昌回答,“今日王妃要回娘家拜年,殿下自是该作陪,祁王也去了将军府。” 墨韫只得起了身,“对他们皇室子弟来说,就没有什么是他们该对朝臣做的事。” 孙昌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默默的跟在墨韫身后,去前院迎接楚玄迟夫妇。 明明是墨昭华回娘家来拜年,结果墨韫反而还要给她行礼,心里极其的别扭。 “父亲近来可好?”墨昭华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缓步走在楚玄迟的轮椅旁。 当着楚玄迟的面,墨韫不敢有丝毫的不敬,“谢王妃关心,微臣一切安好。” “那就好。”墨昭华惋惜,“可惜祁王庶妃今日不能回来,否则府里可就热闹。” 楚玄迟则捅刀子,“若是六皇弟能陪着祁王庶妃,带着皇长孙回来,那便更是好。” 墨韫险些维持不住表情,沉下脸来,深吸了口气才道:“殿下能陪王妃回来了就好。” 墨昭华想起一事,“对了,新岁宫宴,父亲怎离席的那般早?可是出了什么事?” 她那晚与容家兄妹离席后再回来,时间还早,可墨韫的位置却一直都空着。 墨韫不可能告知那晚之事,“没有,只是高兴喝多了些,怕人前失态,便没回宴席。” 一行人来到正厅,闲聊了会儿,楚玄迟不谈自己与墨昭华的事,专聊楚玄寒与墨瑶华。 他挑起的话题,墨韫又不敢不接,片刻的工夫便觉得如坐针毡,奈何还不能走。 墨昭华入府时没看到墨老夫人,便知她必然是卧病在床,否则岂敢不迎接楚玄迟。 而今日回娘家,墨昭华确实也要给老夫人拜年,便起了身,准备去往颐寿堂。 “父亲且与殿下聊吧,我去给祖母拜年,想来祖母如今的身子依旧不见好。” 墨昭华走后,楚玄迟微微勾起了嘴角,“墨大人真真是生了个好女儿。” 墨韫知她得文宗帝欢心,时常听文宗帝夸赞她,但他心虚,不敢居功。 他只能如实回应,“殿下过誉了,微臣忙于公务,都是王妃的母亲教得好。” 楚玄迟颔首,“这倒也是,王妃的生养之恩都在岳母大人那,墨大人乐得清闲。” “……”哪怕心中不满,墨韫却也无言以对。 楚玄迟又道:“不对,本王说错了,墨大人还要教养庶子女,也算不得清闲。” “殿下,可是王妃与您说过些什么?”墨韫猜是墨昭华仗着宠爱,向楚玄迟告了状。 “王妃与本王说的太多。”楚玄迟话锋一转,“只不过与尚书府无关,皆是辅国公府的事。” “……”墨韫有心想说些什么,偏生又无力反驳。 楚玄迟面带笑意的看着他,冷不丁来了一句,“本王还得感谢墨大人。” “微臣惶恐。”墨韫在官场多年,善于察言观色,竟然看不出他是喜还是怒。 “无需惶恐,这是你该得的,若非你不教养,王妃也不会这般得父皇母后的欢心。” “殿下,这……”墨韫现在知道楚玄迟对他不满,有意讥讽,却连解释的话都说不出。 第302章 已死 “岳母大人教出来的御王妃,与墨大人亲自教养的祁王庶妃,父皇母后都看在眼里。” 楚玄迟又拿文宗帝做筏子,大婚至今,文宗帝多次给墨昭华赏赐,可见其满意。 对比之下,墨瑶华什么都没有,别说是帝后的恩宠嘉奖,连天颜都还未见到。 墨韫慌忙起身,对着楚玄迟恭敬一拜,“是微臣无能,教子无方。” “墨大人谦虚了,现在说这话为时过早,且等你那庶长子春闱后再说。” 因着墨昭华的关系,楚玄迟对尚书府的事上心,这才知墨胜华要参加春闱。 他特意让疏影调查过,墨胜华倒也有点才能,不过比起容慎来要差得多。 “是……”墨韫对墨胜华不敢抱太大希望,不期待进前三甲,能及第便已足够。 楚玄迟道:“他若能高中,说明你有可取之处,他若不能,倒真该怀疑你的能力了。” “……”墨韫突然担心起自己的仕途来。 虽说楚玄迟失了南疆兵权,但如今又得了圣宠,说话自是有一定的分量。 若他届时以此事做文章,给文宗帝上眼药,难保不影响到自己的仕途。 另一厢,墨昭华已入了颐寿堂。 墨老夫人身子本来好了些,结果因着除夕那夜,出门去找墨韫又受了寒。 她当夜便发起高热来,大年初一已然爬不起来,今日自然还是在床上躺着。 墨昭华看她病恹恹,全无往日的威风,真正已如风中残烛,心下并无半分同情。 前世无论是墨昭华回府,还是老夫人来找她,都会提及墨瑶华,让她多帮衬着点。 直到重活一世,她才知老夫人不止偏心,还利用她为墨瑶华铺就了皇后之路。 最重要的是,前世容清和离后,她以不敬婆母抹黑容清名声,逼得容清出家为尼。 这等恶毒老妇,她莫说是同情,没亲手杀了已经是仁慈,如今这般折磨着也好。 墨昭华立在床前,俯视着老夫人,“可需我再求了殿下,请御医来为祖母瞧瞧?” 墨老夫人还挺客气,“不麻烦王妃了,这大过年的也不好,我多养几日便好。” 墨昭华也不勉强,“你们是怎么伺候老夫人的,如今天寒地冻,不知做好保暖么?” 她平日对下人极为温和,不少其他府里的下人,做梦都想要她这样的主人。 如今她为老夫人大动肝火,若是传出去,不会有人觉得她苛待,只会夸她孝敬。 小翠与小喜作为如今贴身伺候老夫人的婢女,立刻跪下请罪,“王妃娘娘息怒。” 墨昭华垂眸看了她们一眼,并未再责怪,她此举本也不是为名,而是为了刘嬷嬷。 她明知故问道:“对了,祖母,你都病了,怎不见刘嬷嬷伺候?这老婆子可是躲懒了?” 自从她嫁入御王府为妃后,便不再对老夫人使用尊称,连一个“您”字都不愿称呼。 墨老夫人身子一抖,说话也不那么利索,“别、别提她……” 刘嬷嬷死了,就死在颐寿堂的水井中,被发现时已被泡的发白。 此事未牵连到任何人,只被当做她年纪大,打水时不小心坠了井。 老夫人亲眼见过她的死状后,做了好几宿噩梦,如今提起还会哆嗦。 因着嫌弃,院子里的水井当日便封了,现在有专人负责去其他院里打水。 盛京的寒冬本就时常下雪,雪天路又滑,下人还要出门打水,已然叫苦不迭。 墨昭华佯怒,“祖母为何突然这般激动?难不成是那老婆子办事不力,惹恼了祖母?” 乔氏年前给她传过消息,刘嬷嬷之死刺激到了老夫人,怕对方化作厉鬼回来索命。 老夫人在府中作威作福了多年,刘嬷嬷虽然是贴身嬷嬷,但多少也会挨些责罚。 心虚之下,老夫人可不就噩梦连连,生怕刘嬷嬷来报复,做鬼都不肯放过她。 “不、不是……”墨老夫人慌忙打住话题,“她已经死了,新岁提她太不吉利。” 她越怕,墨昭华便越提,“我上次来探病,看她身子骨不是挺硬朗么?怎就死了?” 墨老夫人又想起了刘嬷嬷泡的发白的尸身,“王妃娘娘,算老身求你,可别再提她了。” “好吧,确实不吉利。”墨昭华见好就收,“祖母有病在身,我便不多打扰,你好生歇着。” 做人也好,做事也罢,过犹不及,她若逼太紧,老夫人闹出大动静来,对她反而会不利。 墨老夫人见她要走,赶紧制止,“先等一下……” 墨昭华回头,“祖母可是有事要吩咐我?” 墨老夫人欲言又止,迟疑片刻还是放弃,“罢了,王妃且去忙吧。” 墨昭华猜她必定有事,十有八九还是求帮忙,否则不会这般难以启齿。 她眸光忽闪,想到墨韫新岁宫宴提前离席之事,老夫人所求怕是与此有关。 随即脑中灵光一闪,老夫人在病情好转又恶化,兴许便与墨韫那晚之事有关。 于是她故意道:“是得去忙了,府中无主母,有些人便对祖母如此不尽心。” “王妃想要作甚?”老夫人惊呼出声,她觉得墨昭华可能要越俎代庖,管娘家事。 墨昭华正是此意,“作为外嫁女,我本不该多管,但我容不得他们这般没规矩。” 老夫人沉了脸,“王妃这是要教训府中人?” 墨昭华义正言辞,“父亲忙于公务,无暇顾及内院,我身为嫡女,合该为祖母出气。” 墨老夫人见她如此护着自己,还有几分欣慰,却又不得不拒绝,“不用,这与他们无关。” 她越是阻止,墨昭华态度便越坚定,“祖母可莫要心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说完她便径自往外走,老夫人拦不住也不敢拦,只得焦急的喊,“王妃……” 墨昭华充耳不闻,前往外间,早已过来给她见礼的兰如玉与乔氏,都在此等候。 她出去后在主位坐下,愤然质问,“兰氏,乔氏,你们是如何伺候祖母的?” 一开口,便是欲加之罪,但更多的却是说给里间的墨老夫人听。 第303章 逼她 两位姨娘不敢反驳,齐齐跪下,“王妃恕罪。” 墨昭华怒道:“是不是以为府中无主母,只要祖母也没了,你们便能当家做主了?” 乔姨娘垂着脑袋否认,“奴婢没有。” 兰如玉虽是这般想,但不敢认,“婢妾不敢。” “没有?不敢?”墨昭华怒拍一旁的桌案,“本王妃看你们敢的很!” 她的鱼饵才刚放出去,老夫人便咬了鱼钩,颤颤巍巍的出来,“王妃……” 墨昭华故作惊讶,“祖母怎出来了?不是让你好生歇着么?可是我声音大了些?” “没有。”老夫人被搀扶着到她跟前,“他们伺候的很好,还请王妃莫要怪罪。” 墨昭华置若罔闻,“我知祖母心善,舍不得责罚,可这般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 老夫人怕她把事情闹大,搅得府里鸡飞狗跳,越发不得安生,忙否认,“他们没有。” 墨昭华正色道:“前几日府中来信,还说祖母病情好转,这突然受寒,定是他们没伺候好。” 她猜是除夕那晚,墨韫提前回府惊动了老夫人,让老夫人出了门,这才会染上风寒。 而能够让老夫人在寒冷冬夜出门的事,必然是极大的事,她现在便是逼老夫人说出来。 老夫人沉了沉眸子,“王妃,与他们无关,真要怪的话只能怪你父亲,且先让他们下去吧。” 她特意撑着病体也要出来,不仅是为息事宁人,也因已经想通,要找墨昭华帮帮忙。 墨昭华等的就是此刻,趁机追问道:“不知父亲究竟做了何事,竟让祖母如此动怒?” “唉……都是醉酒误事,新岁宫宴那晚……”墨老夫人将得罪宁妃之事如实相告。 墨昭华听完心中暗喜,面上却焦急,“当众直呼宁母妃名讳?父亲莫不是疯了?” 墨老夫人也很无奈,“老身当时正是这般想,才匆匆去前院,结果便受了寒。” “原是如此。”墨昭华斥责,“父亲实在不像话,明知祖母在病中,还要让你操心。” 墨老夫人感动不已,“哎……如今也只有王妃还会惦记着,心疼我这老婆子了。” 她正是因着墨昭华对她的百般关心,为她出头,应该会帮她的忙,才愿告知此事。 墨昭华给她上眼药,“祖母切勿这般说,祁王庶妃打小便恭敬孝顺,定然也会心疼祖母。” 说到墨瑶华,老夫人便是一肚子气,做庶女时百般讨好她,成了庶妃便对她摆架子。 这等没良心的白眼狼,又如何比得上墨昭华,从小到大都这般孝顺,对她还尊重。 她愈发的悔恨,“我是不指望了,我只后悔活了这一大把年纪,还识人不清,咳咳……” “来人,扶祖母回房休息。”墨昭华从未奢求过她的悔恨,也不想听她这种后悔的话。 墨老夫人央求,“王妃,你父亲是外男,有心给宁妃娘娘赔罪也入不得后宫,请你帮帮忙。” 墨昭华假意应下,“好,不过我昨日才刚入了宫,要等上些日子,待元宵再去可好?” “要这般久么?”距离元宵还有十几天,老夫人却等不及想解决这件事,免得夜长梦多。 墨昭华表情为难,“殿下早已出宫立府,宫中又无母妃在,我时常入宫也不太好。” 这要是以前,墨老夫人必定会催她,要她以拜见元德太后或者德妃之名入宫。 如今竟不愿为难她,“这倒是,那便再等几天吧,我这身子,也实在是进不得宫。” 墨昭华都已做好了跟老夫人解释的准备,闻言还不禁愣了下,着实是有些不太习惯。 她回过神来,“祖母且安心歇着,此事交给我,只要不闹大,便不会影响到父亲的仕途。” “那就拜托王妃了。”老夫人连礼仪都比之前更为周全,感激的道谢,“多谢王妃。” 墨昭华起身,“祖母客气了,我还要去辅国公府,便先走了,祖母有事便差人来找我。” 出了颐寿堂,墨昭华回了前院正厅,墨韫见她去了这般久,心中泛起不好的预感。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墨昭华一进来便道:“父亲,女儿劝你,以后还是少喝些酒。” 墨韫心知肚明,老夫人必然是将他得罪宁妃的事相告,但明显掩下容清在场的事实。 否则以墨昭华的聪慧,定然不会信他是喝醉了,只会怀疑是容清说了些什么刺激到他。 楚玄迟饶有兴趣的问,“王妃怎突然说这个?可是墨大人喝酒惹出什么事端来了?” “可不是。”墨昭华不悦道,“在外惹点事还好说,偏生是在宫里,得罪的还是宁母妃。” 楚玄迟冷笑,“墨大人真真好本事,如今宋将军屡建奇功,父皇荣宠宁母妃,你还敢得罪。” 墨韫没指望他们帮忙,“此事微臣确实有罪,但不劳殿下与王妃操心,微臣自会解决。” 别说是帮忙,不给他捣乱就是烧高香,毕竟楚玄迟厌恶他,从进门起就冷嘲热讽。 墨昭华反问,“不知要如何解决?难不成父亲还能入得后宫,向宁母妃当面磕头谢罪?” 墨韫已然忍不住,显出了一丝不耐,“总之微臣惹的事,微臣自会负责,你们无需担心。” 墨昭华淡然起身,“行吧,那且看父亲的本事,女儿与殿下还要去给母亲拜年,先行一步。” 墨韫巴不得他们赶紧走,连忙站起来相送,“微臣恭送殿下与王妃。” 待他们出了府,他便去了颐寿堂,“母亲,你怎能将宁妃之事告知御王妃?” “我原也不想说,可王妃……”墨老夫人说了墨昭华问罪两位姨娘之事。 墨韫气的直咬牙,“该死,她竟然这般逼你。” 墨老夫人不悦,“这怎是逼我?她是比你们有心,生怕我受了委屈。” 墨韫的眉头拧成了川字,“母亲是这府里最尊贵的人,谁敢给你委屈受?” 墨老夫人叹气,“果然女儿才贴心,你个大老爷们什么都不懂,尤其是后宅事。” 墨韫很不解,“母亲为何这般说,可是儿子哪里做的不对,不称母亲的心?” 第304章 提醒 墨老夫人看着墨韫都觉头疼,他确实满腹经纶,才华横溢,但其他方面不行。 “韫儿啊,后宅里手段肮脏,你若不懂,那我倘若真出事,你连我怎么死的都不知。” 他不懂也没关系,她现在便可直言相告,不能等她真的死了,却死的不明不白。 “母亲,大过年的莫说这等不吉利话。”墨韫虚心求教,“儿子确实不懂,还请母亲指教。” 墨老夫人道:“府里无主母,由我执掌中馈,我若死了,此事便要落在你的妾室身上。” 她原本并未往这方面想,但墨昭华说过之后,她竟然觉得很在理,便在意了起来。 墨韫了然,“儿子懂了,但母亲大可放心,如玉不是这种人,乔氏就更没有机会。” 老夫人痛心疾首,“我一点都不担心乔氏,我怕的是你那捧在心尖上的兰氏啊。” 乔氏性子软弱,又不慕虚荣,抬了姨娘还将自己当婢女,自是没那等野心。 兰如玉就不同,本身得宠,女儿又是亲王庶妃,儿子还可能高中,难免有野心。 “如玉性子温和,向来不争不抢,绝不会……”这便是墨韫眼里的兰如玉。 墨老夫人打断他的话,“她若不争不抢,能养出从小便与御王妃争宠的女儿来?” “那不是因为……”墨韫张口刚想维护兰如玉与墨瑶华,又被墨老夫人打断。 “她若当真不争不抢,你能放下对容清的感情?我知你听不进去,便言尽于此罢。” 知子莫若母,老夫人了解墨韫,说话点到即止,他自会去想,若说多了便适得其反。 墨韫的眸色黯了黯,下意识便为兰如玉说话,“是母亲对如玉的成见深了一些。” 墨老夫人幽幽叹气,“我对她若真有成见,便不会偏宠于祁王庶妃,冷落了御王妃。” “母亲那不是因着胜儿,才爱屋及乌么?”墨韫知她一直将墨胜华当眼珠子宝贝。 不料捅却到了老夫人的心窝,“这胜儿,我这般宠着他,病了这么些日子却少来探病。” 墨韫维护,“胜儿如今忙着准备春闱,着实抽不出空来,还请母亲谅解,等过了春闱就好。” “没空来看我,却有空成日里往外跑?”墨老夫人摇头,“他真是一点都不像你当年。” “他确实像如玉多些。”墨韫也想墨胜华像自己,奈何他的容貌随了兰如玉。 “兰氏生的这俩孩子,竟无一处像你,倒是庆哥儿跟你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自从墨昭华提点过后,乔氏便常带着墨庆华来颐寿堂,墨老夫人是越看越喜欢。 墨韫笑了笑,“庆儿长的像我多些,性子也随我,自小便喜好读书,还有一定的天赋。” 乔氏对墨昭华言听计从,不仅常带墨庆华在老夫人跟前晃,也多次带其去找墨韫问功课。 墨老夫人劝他,“我瞧着庆哥儿是个有出息的,胜儿大了,你日后也花些心思在庆哥儿身上。” “儿子知道,会为他做安排。”墨韫点头应下,“那母亲且好生歇息,儿子便先出去了。” 兰如玉与乔氏本在老夫人房里伺候着,他来了之后才将人打发去了前厅。 如今与老夫人聊完,他本可直接回前院去,想了想却还是去了前厅。 兰如玉与乔氏,一个娇笑,一个垂首,齐齐屈膝给墨韫行了礼,“老爷。” 墨韫只是顺便过来问几句话,便懒得坐下,先看向了兰如玉,“胜儿何在?” 兰如玉柔声回答,“约了同窗出门。” 自从书院放假之后,墨胜华便少有留在府中,每日的应酬比墨韫还多。 连续数日的花天酒地,那点月例银子根本不够,没少问兰如玉要银子花。 兰如玉不敢告知墨韫此事,私下悄悄接济,如今他伸手要的银子已越来越多。 墨韫又看了眼乔氏,“庆儿呢?” 乔氏低眉顺眼,“在房中练字,庆哥儿想要下次再问老爷功课时,能将字写好看些。” “他倒是个听教的。”墨韫很满意,“你们好生伺候着老夫人,别尽想些有的没的。” 兰如玉与乔氏异口同声的应下,“是,老爷。” *** 御王府的马车上。 墨昭华已将墨韫得罪宁妃之事详说。 楚玄迟眼中闪着睿智的光芒,“昭昭可是想利用此事对付墨韫?” 墨昭华摇头,“宫里昨日才出事,若将此事闹大,陛下更得龙颜大怒。” 楚玄迟笑道:“那不是正好?父皇本可小惩以戒,在气头上可就严惩不贷。” 墨昭华有所顾忌,“确实是个好机会,可妾身怕其中还有内情,会牵连到娘亲。” 楚玄迟想了想,“墨韫不可能无故得罪宁妃,能直呼其名,说明他可能是在气头上。” 他的反应实在太快,墨昭华只不过提醒了一句,他便能立刻想到其中的关键。 墨昭华颔首,“对,而能让父亲动怒之事,还涉及到宁妃,便极可能与宋将军有关。” 楚玄迟了然,“同时与墨韫及宋承安有关的人,便是岳母大人,如此看来还真不能张扬。” 墨昭华哀叹,“可惜当年之事不好查,连雾影都未能查出,否则我们还能多做些猜测。” “墨韫在官场多年,性子也还算是沉稳,不可能在宫宴上喝的太醉,定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但凡涉及到墨昭华的事,楚玄迟便愿费心去想,为其绞尽脑汁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是啊,当时的宫里,最能刺激到父亲的大概便是娘亲了吧,可妾身又不好去问娘亲。” 当年之事辅国公府既有意隐瞒,便是有苦衷,墨昭华又怎忍心去揭容清的伤疤。 她若真舍得,当初便无需让雾影去调查,而是死缠烂打,逼着容清和盘托出。 楚玄迟道:“莫说岳母大人,便连外祖父他们,我们明知是有意隐瞒,都不便相问。” 墨昭华突发奇想,“不知小舅父是否知此事,若是问他,应该就不会这般为难了。” 容潇性子直爽,比沉稳的容海更好说话,虽说人不在盛京,但她可修书一封去西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