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终会消融[1V1]》 1.雨幕 暴雨,倾盆而下的,冰冷的,即将淹没一切的。 江月寒在空无一人的街上走着,九块九一把的雨伞,禁不住骤雨击打,伞面摇曳,伞柄嗡嗡作响。一阵风吹过,“咔”的一声,伞被掀翻。雨趁着这空档漏进来,淋湿她的衣服。伸手去拢伞面,才发现伞骨断了,怎样努力都是徒劳,修不好的。 江月寒面无表情地把伞扔进垃圾桶,不中用的东西,何必再留着。 “我应该买29.9的那把。”她想。 没有任何遮蔽物走在雨里,很快,她全身都湿透了,从头到脚,从身到心。 五月末,入夜之后的雨带着寒意,却冷不过她的心。 一个小时以前,酒店套房里—— 梁映辰坐在沙发上,仰头审视她,语气硬邦邦的:“过来,让我满意,你说的事情,我或许会考虑。”他还记恨四年前单方面分手,存心要让她难堪。 江月寒站在原地不动。 “你打电话给我,我还以为你已经想明白了。”他故意刺激她,“你对这种事情不应该得心应手吗?过去四年,你跟他做过无数次吧?怎么,对他可以,对我就不行?” 江月寒闻言,胸口大幅度地跳动了一下。 梁映辰说的,是江月寒当初跟他分手去木海特区做裴铭轩情人的事。 可他明明知道,知道事情的原委,知道裴铭轩是如何对她,知道她费尽心机才逃出来,恢复自由不过刚刚两个月。 江月寒觉得眼前这个人忽然变了,全然不像四年前的样子。英俊的面容变得可怖,眼中明亮的光彩染上了污浊。 她语气变得不善:“裴铭轩都不能算是个人,你非要和他比吗?我诚心实意找你帮忙,你就这样羞辱我?” “羞辱?四年前,你为了钱去当裴铭轩的情人,才是对我最大羞辱。” 江月寒沉默半晌,房间里静得发慌。 为了钱?那她就和他掰扯掰扯钱! “我小姨负责的工程出了问题,你知道需要多少钱吗?光抢救那三天就花掉了12万,肝移植手术50万,等待肝源的时候ICU一天8000元,在此之前我还付了受伤工人的赔偿金……” “你缺钱可以跟我说,梁家难道拿不出这几十万吗?从事发到分手,你跟我提过哪怕一个字吗?” 江月寒语气徒然转冷:“梁家当然拿得出。可是你,拿不出。梁公子,别忘了,你那时候只是一个家里连生活费都给不起、靠着奖学金助学金、勤工俭学才读完大学的‘穷学生’。” 梁映辰一下子熄了火,为了不让自己输的难看,还在强撑:“别为自己嫌贫爱富找借口了。我是‘穷学生’时,你踢开我投入裴铭轩的怀抱;我是‘梁公子’时,你刚离开他两个月,就迫不及待来找我。谁对你更有价值,谁就可以上你。” 江月寒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心中被一片荒芜取代。空气中一只无形的手勒住她的脖子,她马上就要窒息。 梁映辰此刻是那样陌生,她进酒店以前对他的感情与期待仿佛都是笑话。 她的语气平淡如一潭死水:“我的亲人性命垂危,我想尽办法救她,你却只看到我背叛你,让你面子受损。如果你认为四年前咱们两个的关系已经足够亲密,那么你为什么不曾向我提起你的家庭呢?你一直都在享受着我不爱钱、不爱你身后的梁家、只爱你这个人的感觉吧。你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我,又怎么能要求我对你全心全意的爱?” 梁映辰闻言眉心弹动,仍不肯罢休:“跟我逞一时口舌之快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的女儿还在裴铭轩手里,没有我的帮助,你能把她要回来吗?” 看见江月寒愣住,他变本加厉:“你怎么勾引他,就怎么勾引我。让我高兴了,我不光能帮你把女儿要回来,还能养着你们。” 江月寒仰起头,伸手抹了一把,不让眼泪流下来,她感觉自己一定是被气的。抑制住泪意,拿了包转身离开,不再跟他分辩。 直到她哭了,梁映辰才意识到自己在情绪的支配下,口不择言地说了什么伤人的话。 “站住!我没说不帮你!”梁映辰叫住她,“除非涉及家族利益,否则裴铭轩不会放手的。除了我,谁还会用几十亿的合作帮你?你现在就这么走了,岂不是永远无法要回你女儿了?” 他到现在还在威胁她,又或许他从来不觉得这是威胁,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江月寒满不在乎地耸肩:“你居然以为我想用自己来跟你交易,怎么四年过去了还这么天真?我可没这么自信,自信到认为自己能卖几十个亿。” 酒店外已经电闪雷鸣,梁映辰愣了十几秒,缓缓说道:“刚才是我过分了,等咱们都冷静下来重新再谈,好吗?外面下雨了,我让人送你吧。” “不必了。那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口,现在装什么体面?” 不知不觉间,江月寒走到了江边。沅江一望无际,在雨中翻滚着,怒号着,浪花赶着浪花,从江面中心而来,最终拍打在岸边,激出四散纷飞的水花。 她站在岸边,手扶着栏杆,面朝江水。 周围很静,暴雨黄色预警,路上没有一个行人,一辆汽车;周围很吵,雨无情地打在脸上,风在耳边呼啸。 潮水不断上涨,很快就要漫过岸边。 江月寒脑中充满了各种信息,有关裴铭轩和裴家的信息,裴铭轩的瑞华集团发展战略的信息,所有其可能合作的本土地区的科技公司的信息…… 那么多企业,那么多公司,总有可以利用的。 身后一辆汽车驶过,在路口掉头回来。 “砰——”的关门声,之后是踏雨前行的脚步,男人的脚步,每一步都很稳重而迅速。他在向她走来。 “这位女士,下雨天江边很危险,你快离开那里。”清亮而不失沉稳的嗓音。 现在还有这样多管闲事的好心人?可是江月寒无心听他的劝告。 “知道了,不用管我,你快走吧。” 男人又向前两步,离她更近:“江水很快就会涨上来,要快。”这声音她好像有些熟悉。 她转头,隔着雨幕看不清男人的脸,陌生人的靠近让她新生警惕:“我说知道了,你怎么没完没了!啊——” 一阵狂风袭来,潮水骤然升起,激起一人多高的浪! 男人眼急手快,大步向前,环住她的腰,带她躲过巨浪。 空中闪电划过,四目相对,江月寒这才看清男人的脸——偏白的皮肤,标致而立体的五官,山桃花一般淡色的唇。 回忆像此刻的暴雨,淹没她。 波纹迭起的水面变得无比平静,仿佛初遇男人时,电梯里的镜子。 初见,是在她逃离木海特区的前一天。 电梯从酒店顶楼下行一层,停住了。 紧接着,电梯门打开,他走进来。 一身黑色休闲装,只在衣领处点缀着淡蓝色花纹,典型的度假打扮。 那是一张极标志的脸,绝对是好看的,唯一的遗憾是因过分周正反而缺少特点。幸而沉稳的气质与样貌相得益彰,不至于埋没了这幅容貌。 江月寒抱着女儿,站在电梯中央,佣人跟在后面。 男人身形峻拔,步伐沉稳,与她相隔半米,在她斜前方站定。 镜子里,映出所有人的模样。 “妈妈,花开了,以后一起看花花?” 江月寒愣了片刻,她不愿欺骗女儿,可是…… 木海特区这个鬼地方,明天之后,再也不见。 没有得到回应,女儿急得抓她的衣服:“看花花?” 这一抓,江月寒脖子下被衣服遮住的勒痕和青紫印记露出一块。 她把衣领拉上去,回答女儿的问题:“好,以后一起看花。” 不自然的语气,但是说惯了木海方言的佣人听不出异常。 江月寒看向前方。 镜子里,她与男人的目光交汇。 对方没有立刻移开视线,丝毫没有被发现的窘迫,反而从容坦荡。 没有表情的脸配上冷硬的五官。即使这样,旁人感受到的也并非严肃冷漠,而是淡然。 他的眼神里面没有丝毫轻佻,更像是……洞悉。 一层到了,电梯门打开。 镜子里,他松开缠绕的视线。 二人同时出去。 一场插曲,无人在意。 此刻,暴雨之下,江月寒脸上两种情绪交织——思考时的冷静和面对危险的严阵以待,微微上挑的眼睛在闪电下映出侵略性的光芒,如苍山映雪,月下粼光。 “怎么是你?”她说。 “……居然是你。” ————————— 29.9的伞来了! 希望大家多多收藏、评论、投珠珠! 2.多余的事 又是一道巨浪,越过堤岸,冲上路面。 猛烈的水流漫过脚踝,江月寒直接被冲倒在地。男人也被突如其来的浪潮冲得一踉跄,好在及时找到了平衡,只是半跪在地上。 江月寒的膝盖和肩膀传来尖锐的疼痛,若不是男人拉了她一把,只怕要受更重的伤。 她尝试站起来,但是水流的冲击力过于强大,四肢根本找不到发力点。 男人稳住身形,把手中的雨伞塞给她,直接将她横抱起来。在下一波浪袭来之前,抱着她远离江岸,不容分说把人塞进副驾驶里,载着她驱车离开。 汽车驶出一段距离,二人还都喘着粗气,呼吸和心跳都没有平稳下来。 江月寒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黑色的长发贴在头皮上,其中几缕黏在脸上,水珠顺着微凸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梁流下来。白色衬衫长裙浸水后变得薄而透,上面染了泥污,她单薄、消瘦、弱不禁风的身体显露无疑。 置身温暖舒适的车内,才后知后觉感到寒冷,本就白皙的皮肤血色尽褪,更像是一只苍白的水妖,嘴唇冻得发紫,微微发颤。 男人脱下外套递给她:“这件衣服没湿,你先穿上。” “谢谢。”那是一件深蓝色条纹西装,江月寒也不推辞,接过来披在身上。 男人又把纸巾递给她擦水,全然不顾自己的头发还湿哒哒地贴在额头上。 “谢谢。”她又说道。 只是那包纸巾仅剩五抽就见底了。 男人皱起眉头,默默将暖风调高两度,出风口对准江月寒。 车子在路口红灯处停下,男人打开扶手箱翻找,在找到一条干净的毛巾之后松了口气。变绿灯了,他未曾多言,只是把毛巾放到江月寒手里,指尖碰到她微凉的手背,飞速收回,然后面无表情启动车子。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他问。 江月寒向他说了地址,车子开出三公里后紧急刹车——前方大桥底部积水,去往澄湖老城区的路不通。 “我下榻的酒店就在沅江新城区,今晚先去那里可以吗?”男人右手滑动屏幕查看导航路况。 江月寒听到这话之后浑身戒备:大晚上跟一个陌生男人回酒店,他把她当作什么? 不等她回答,男人自己否定了这个提议:“酒店去不了了,往那边走的路也积水了。” 江月寒闻言暗自安下心来。 现在他们两个都“无家可归”了。 男人把车停在路边,手机上的地图放大又缩小,查找能够避雨的去处。 这场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不知何时雨水就会漫过车胎,把他们困在原地。 江月寒在记忆中搜索,提议道:“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暂时避雨。” 她说的地方是一座大型商场,距他们仅有1.5公里,商场虽然22:00打烊,但是屋顶停车场却24小时开放,在那里等待雨停下来再合适不过。 到达停车场,刚安顿不久,就听江月寒“嘶”了一声——扯到了膝盖和肩膀,刚有凝固迹象的伤口又裂开,血珠渗出来。 男人沉默片刻,又看了看商场对面那条街上还亮着的店面,留下一句“等我一下”,撑着伞融入暴雨之中。 十五分钟以后,男人回来了,带着从便利店买的姜茶、抽纸、发热贴以及碘伏棒。 他把东西递给江月寒,命令似的嘱咐道:“头发擦干,然后贴上发热贴,最好把姜茶也喝掉,别感冒了;伤口也要及时处理,以防感染。” 江月寒听着,对他的戒心少了一分,却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个人怎么能把关心的话说的冷冰冰的?还净做些多余的事,她早就不冷了,身上的水也擦得差不多了,哪里还需要这些东西? 可是鼻子为什么会有些酸呢?是因为他一直都这样,所以自己哭笑不得吗? 那是她第二次见到这个男人,也是逃离木海特区前最后一次见他。 晚宴开始前,江月寒到卫生间做最后的确认,以求逃跑计划能够万全。 站在卫生间前室的水池前,再次核定时间,19:55,她几乎压抑不住内心的狂热,未来将会发生的一切都令她兴奋不已。 这时,他从对面走过来,停在与她相隔一个位置的水池前。 江月寒一下子认出他,是电梯里的那个男人。 还是休闲装,棕黑条纹衬衫和灰黑色西裤,头发只用发蜡抓出自然的造型,如此打扮,他不是慈善晚宴的嘉宾,怎么会出现在酒店二楼? 男人在水池前洗手,眼睛未抬一下,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仅仅造成停电,应该不足以摆脱保镖。” 江月寒直接僵在原地,彻骨的寒意蔓延全身。 制造停电,趁乱逃跑,她没有跟任何人透露过。 他是谁?怎么知道的?他跟裴铭轩有什么关系?裴铭轩是否已经知晓此事?自己又是如何暴露的? 无数的疑问占据她的思维。 男人经过她身后,取纸巾擦手。 不等她做出反应,他又说道:“我没有恶意,只是想提醒你,制造更大的混乱,才能万无一失。” 男人将废弃的纸巾扔进垃圾桶,他离她很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冷冽而苦涩的香水,雪松混着檀香木,呼出的气息掠过她的颈侧,引起她一阵颤栗:“按照你事先安排的进行就好,我会帮你。” 江月寒回到礼堂时,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男人的话。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帮她?怎么帮? 20:05,她黑入酒店系统安插的程序按时启动,一瞬间大楼失去光明。 就在她摆脱监视的保镖,守在二楼窗边准备找机会跳下去时,刺耳的蜂鸣声响起。 “呜呜——呜呜——现在有紧急情况,请沿安全通道快速撤离!” “咚咚!咚咚!咚咚!”凌乱的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越来越大。 “快走!三楼着火了!” 焦躁,慌张、恐惧,所有情感交织在一起,人们彻底失去理智,一拥而上向出口跑去。 江月寒也放弃跳窗逃走的计划,混入逃生的人群,“大摇大摆”地从酒店正门离开。 消防报警是谁按响的,答案显而易见。 其实就算没有他的帮助,她也能顺利逃出去。但是做多余的事,总好过袖手旁观。 “谢谢你。”江月寒今晚第三次对他说谢谢,完整的,带上称谓的,发自内心的。 她拿着碘伏棒清理伤口,膝盖伤得不重,简单擦擦就好了,真正严重的伤在肩膀上。 江月寒把那件西装盖在腿上,解开一颗扣子,将衣服扒下一截,露出肩膀上的伤口,扭着头,反手握着碘伏棒擦拭。 男人别过头,不去看她。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伤在后肩,她的手用力向后伸都够不到,试了很多次无果,她准备把衣服拉上去。 “我帮你吧。”她听到他这样说。 ————————— 希望大家多多收藏、评论、投珠珠! 3.只有你能做到 江月寒愣了两秒,然后转过身后背对着男人。没必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她把长发拢到胸前,方便他涂药。 男人重新拿了一支碘伏棒,撕开包装,折断一头,等碘液流下来,然后轻轻涂在她的伤口处。 碰到的瞬间,她的身体抖了一下。 “弄疼你了吗?” “没。……你继续。”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在她身后近在咫尺的地方,他的呼吸荡在她的肌肤上,空气里依旧是在木海时闻到的清幽冷冽的香味,不同的是此刻夹杂着雨水和泥土的气味。 “江月寒,你为什么大晚上在江边?” 名字的主人突然汗毛倒立,拉起衣服,转过身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背往后一挺,贴上车门,压到了伤口,可她浑然不觉疼痛。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从来没跟你说过。” 对方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 “半个月前,我见过你,在一次商业峰会上。你……”他斟酌用词,“你当时状态很不好,我让秘书去找你,等他赶到,你已经离开了。” 他观察她的反应,继续说道:“后来问了负责人,才知道你的名字。我不是故意打探你的信息。” 她的关注点已经变了:“商业峰会?是4月25日第二期南方科技论坛吗?” “是。第一期会议我因为飞机延误错过了;第二期如期参加,竟然碰到了你。” 等等,等等! 这一切也太巧了吧! 江月寒确实参加了峰会——虽然是作为工作人员。她不光参加了第二期会议,第一期会议也没有落下。 当然不是为了兼职赚钱,而是为了见一位近年来在高新技术领域异军突起的人物——顾昭。如果有了他的帮助,从裴铭轩手中夺回女儿的胜率将大大增加。 江月寒从木海特区逃回联邦本土,暂时定居在故乡泠州。因为跟着裴铭轩时被迫终止了学业,所以曾经的名校光环全然作废,她变成了一个只有高中学历的普通人。 为了生存,租着最廉价的房子,60平米大的地方被隔成五间房;做着辛苦的快递分拣工作,因为只有这项工作不要求学历还能当天发工资。 自由需要付出代价。 每天工作结束回到住处已经晚上九点了,在3月底的冷风里搬一天重物,全身冰冷,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倒在床上再也不想动。四年来身体积攒的伤痛,也在繁重的体力劳动下显现出来——子宫像是要坠下来一样,肚子疼得仿佛被卡车压过,拦腰截断。只能靠止疼药勉强缓解,可是12小时药效一过,又是无法忍受的煎熬。 她开始理解穷人为何无法摆脱贫困。 从事较为轻松的脑力劳动所需的技术需要时间来学习,而底层人为了活着已经付出了全部可支配时间。哪怕江月寒因为学业背景,本身已经掌握AI和计算机知识,可是一天的劳作结束,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把她所掌握的技术变现。 她趴在床上,强撑着困意,用手机搜索瑞华集团战略规划里的意向合作企业,纷至科技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兼CEO——顾昭,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在读大学期间就听过这个名字。 17岁全额奖学金申请海外名校,两年半修完所有学分,面对无数大厂邀约,出乎所有人意料地选择了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六年间从普通职员做到持股比例第二的CEO,带领公司冲上财富榜单。那一年,他只有26岁。 紧接着,他又做了一个震惊所有人的决定——在事业蒸蒸日上之际,以72亿卖掉了自己全部股份,回国定居。 而真正令他声名鹊起的,是28岁创立纷至。毫无背景,初次创业就涉猎移动终端产品,没有人看好他,可偏偏纷至的产品一经发售就迅速抢占市场。现在,五年过去,纷至科技有限公司的业务拓展到智能芯片领域,市值估计超过百亿。 任何人做到其中一样就足以列入商业典范,而他,短短十三年,完成了两次。 木海政府发布新政策,鼓励高新技术产业发展,裴铭轩所在的瑞华集团作为传统企业,势必要向智能化转型。与联邦本土的科技公司合作,是转型战略的重要内容,而纷至集团,则是极佳的合作对象。 江月寒继续翻看手机,点进一则新闻:第一期南方科技论坛将于4月17日召开,纷至集团董事长顾昭将作为特邀嘉宾出席。 若能与顾昭合作…… 她偷偷潜入了峰会后勤工作人员的大群。 每天工作结束,群里的信息都聊了上百条。峰会开始前一天尤其是。 宋雨:【听说明天顾昭会来!啊好激动!】 小冉:【他是本次峰会最知名的企业家吧?】 宋雨:【是的!!!】 阿南:【不过就是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有什么可激动的?】 宋雨:【听说是个超级大帅哥!】 丽丽:【真的假的?要是真帅,网上一张照片都没有?】 阿南:【就是就是】 芳芳:【我站他很帅。要是不好看,朝华市首富的女儿能跟他订婚?】 丽丽:【啊?跟首富女儿订婚就一定很帅吗?】 小冉:【还有这事?英年早婚吗?】 芳芳:【五六年前的事了,两个人最后分手了】 李然:【那位首富女儿叶浅微小姐,每一段恋情只谈帅哥(内部消息,保真)】 宋雨:【我说什么来着!】 李然:【再透露一下,这位顾总现在单身哦~(此消息来自纷至员工)】 丽丽:【我靠!白手起家,年轻有为,才貌出众,还单身!靠!】 …… 江月寒关掉手机,没有一点有用的信息,顾昭长什么样子、感情经历如何,这些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只关心能不能利用他达成目的。 第二天,忍着身体的不适来到现场,得到的却是顾昭飞机延误、无缘参会的消息。 江月寒并不沮丧,还有第二期会议,她还有机会。 可是命运总爱跟人开玩笑。 4月21日,她拿到了政府发放的失业救济金,2000元,租不了大一些的房子,却足够去医院取下节育器——下腹疼痛的根源。医生将那个T型制品放到托盘上时,她看了一眼,上面带着血块,她的血。当年她刚生下女儿六周,裴铭轩就咨询了医生,给她选择了一种“高效”的避孕方式。裴铭轩对人就像对物品,只要好用就行,物品的感受,物品受到的伤害,他统统不在乎。 4月25日,第二期南方科技论坛召开,四天的时间,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得不到休息,穿着又单薄,肚子像被撕裂一样的疼。她坐在会场外的楼梯上,双手捂着肚子,低头皱眉,紧抿着嘴唇。当她看到工作服裙子上的血迹时,她就知道自己必须离开会场去医院了——合作对象除了顾昭还有别人,而命只有一次。 江月寒后背紧贴着车门,注视眼前的男人。第一期会议飞机延误,第二期会议准时参加,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你知道我的名字,我还不知道你的。出于礼貌,你也应该告诉我。” “顾昭,昭明的昭。” 哈,命运总是爱捉弄人。 顾昭原来就是这个再三帮助她的男人。 江月寒转身背对顾昭,他继续帮她涂药。 车窗上映出他的面容,纤长的睫毛投下阴影,面部平整度极高,顶光下依旧没有任何不完美的线条,垂眸时神态从容平和,不折不扣的漂亮男人——交流群里的人并没有言过其实。 处理好伤口以后,顾昭把她的衣服拉上去,虽然尽力小心,手还是触到了她的皮肤,“抱歉”他说完后快速将衣服拨上去,逃似的收回手。 大约是因为冒雨出行,他的手指依旧是微凉的,碰到身体上令她忍不住轻颤。 两个人并排靠在车座上休息,谁也没有说话。 一直到雨漫漫变小,直至停止,天空泛起鱼肚白。 顾昭轻声问道:“雨停了,我送你回去吧?” 江月寒缓缓睁开眼睛:“顾先生,我真正需要的不是你送我回家,而是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只有你能做到的事情。” ————————— 江月寒:这把伞至少129.9! 期待大家收藏、评论、投珠珠!你们的鼓励就是我的动力! 4.交换 不算宽敞的一居室,带着一个小客厅、开放式厨房和卫生间——这是江月寒现在的“家”。 她脱下过了一夜依旧潮湿的裙子,用热毛巾仔细擦拭身上的污垢,避开两处伤口和左侧大腿根部。前者涂过药不能沾水,后者是未完全脱落的痂,又被湿衣服泡了一晚上,需要着重处理。偏偏在腿根这种尴尬的位置,她总不能在顾昭面前处理。 她拿棉棒蘸着水,一点点擦去翘起的痂皮,刺痛感令她忍不住咬牙。腿根处隐约可见“Vincent”的花体字样,裴铭轩的英文名,像奴隶身上属于主人的标记,他给她的教训。 跟着裴铭轩的时间久了,他逐渐崭露出斯文外表下的疯狂。喜怒无常,前一秒是爱下一秒是罚,限制她的自由,近乎病态的掌控欲令她无法喘息。继续待在他身边只怕会精神失常。 她曾跑到木海的警局求救,警察当面跟她说“不要害怕,我们会保护你”,转身就把她的行踪告诉裴铭轩。 那一天,她坐在休息室,身上披着警员给她的毛毯,手中端着热茶,满心欢喜地等待本土特派员来接她回家,结果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脸阴沉的裴铭轩。 当天晚上,她被反绑双手,任由紫黑色的巨物插入双腿之间,直到晕过去。等她醒过来,裴铭轩站在一旁,手上拿着纹身针。连麻药都没有打,又是身体最敏感的部位,她呜咽着,挣扎着,大腿肌肉绷成一条线,却因为束带的存在,徒劳无功。 “痛吗?”裴铭轩问,“痛就对了。痛能让人清醒。记住这个感觉,每当你想违逆我,都要想起来。” 手指用力,棉签被折断了。 江月寒赶紧制止自己胡思乱想。文身在三天前已经洗掉了,等到结好的痂脱落,裴铭轩留下的痕迹就会消失。 现在身处联邦本土,泠州,从小长大的地方,本土不比木海特区财阀当道,这里是法治社会,已经没有危险了。 曾经痛苦的一切都成为将过去了。至于未来……她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瞥见膝盖上的血痕,江月寒忽然想到顾昭。 她对他说:“顾先生,听说纷至想要选一家木海特区的企业进行长期合作,开拓市场。请你务必选择瑞华集团,并且在跟瑞华谈合作的时候加上一个条件:让裴铭轩把裴慕雅还给我。当然,我不会让你做亏本生意,如果你愿意帮我,作为交换,我会想办法让瑞华在原有基础上,至少让出3%的净利润。” 顾昭是什么反应来着? 他注视了她很久,问道:“你的女儿没跟你一起回到本土吗?” 真是出乎预料的问题,江月寒点头。 然后她就听到顾昭直接答应下来,甚至没有质疑她夸下海口:“这个交换条件,我很感兴趣,也愿意帮你。” “你都不问我怎么能办到?” “以后总有机会知道的,但是现在……”他扯松了领带,语气有点疲惫,“一夜没休息,应该先好好睡一觉,再另找时间详谈。” 顾昭启动车子:“积水路段恢复通行了,我送你回去吧。” 汽车驶过跨江大桥,经过一片老小区,顾昭问道:“你之前好像住在这附近,怎么搬家……我没有故意打探你的隐私,是——” “我知道,是从会议负责人那得到的信息,对吧?” “嗯。” “突然有一笔副业收入,所以租了一套大一点的房子,就这样。” 所谓副业,就是作为个体户写小程序出售。 多亏了那笔失业救济,去完医院后还有剩,足够她吃喝好几天。 江月寒缩短了快递分拣工作的时间,每天五点回到住处,随便吃些东西应付,就赶到网吧继续“上班”。 江月寒刚住进群租房时就发现了问题:小区里设有自动售水机,居民持有水卡,可以刷卡取水,机子上贴着二维码,用于扫码使用,可是两套系统并不互通。她有天晚上还听见一位中年女性抱怨:“我水卡上有余额的啊,怎么还让我充钱!”这个问题造成不小的困扰,商家却一直没有解决。 江月寒把改好的程序卖给商家,小赚了一笔。 跟商家沟通的时候,她又得知其他小区不同品牌的售水机都存在类似情况。于是一个代码卖了多次,暂时解决了经济上的问题。 她辞了快递站的工作,找了一个朝九晚六、上六休一的物业前台工作,至少上班时间都能坐着,实在轻松不少。 听到江月寒的回答,顾昭没有多问,只是“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专心开车。 汽车停在小区门口,顾昭对她说:“我还有工作,未来几天都会在泠州。你直接联系我或者我的秘书姚泽宇都可以。”说着拿出手机,加了联系方式,又发了一串号码给她,是姚秘书的电话。 江月寒向小区里走去。 顾昭坐在车上,拨通了姚泽宇的电话。 姚秘书急得不行:“顾总,你一整晚没回来,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被暴雨拦住了。小姚,有件事要麻烦你。” “顾总你说。” 他看向江月寒离开的方向,刚才她走过的路上,此刻空无一人:“需要你搜集一些资料。六年前,7·26朝华市特大暴雨,成业路有人被困。关于这件事的信息,全部整理出来。” ————————— 7·26特大暴雨,江江和顾总的故事,要很后面很后面才会讲到。 希望能有收藏、评论、珠珠,谢谢! 5.咄咄逼人 第三天,顾昭派司机接江月寒,见面地点是她家附近的餐厅,位于澄湖商业区内,刚开业半年,听说那里的泠州菜很好吃。 餐厅的入口,是一扇暗红色木门,上面刻绘着三山环抱的澄湖。推门而入,一位侍者立在旁边,引她入内。餐厅内部的装潢以深色调为主,中式与现代风格结合得恰到好处。 顾昭已经到了,在等她。 他坐在一间半开放式包间里——包间位置静僻,隔绝了外部的纷扰,用屏风隔断,可以隐约看到包间里面的景象。 江月寒很满意他选的见面地点,这个人真是,分寸感拿捏的很好。 服务员把菜单递给她,跟她介绍本店特色,还有已经下单的菜品。 “江月寒,你是泠州本地人吗?” “算是吧,我十三岁跟家人在这里定居。” 她指了几道喜欢的菜,服务员退出去。 “顾先生怎么这样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随口一问。你不用一口一个‘顾先生’,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她答应下来。 先上前菜,两人边吃边聊。 “菜合你口味吗?”顾昭问。 “嗯。我特别喜欢泠州菜系,已经好几年没有吃到过这么正宗的了。” “看来我没选错地方。” 江月寒切入正题:“你应该猜到我之前跟裴铭轩的关系了吧?” 顾昭蹙眉,角度很小,但江月寒还是捕捉到了。而后他点头。 “那我就直说了,也没什么好掩饰的。”江月寒慢慢叙述,“我曾经算是裴茗轩的……情人。在木海那段时间,知道了许多瑞华集团的内幕消息,包括他们的发展战略规划——只有高层才知道的机密文件。如果能知道那份文件的具体内容,对纷至来讲绝对是有利无害。” “愿闻其详。” “木海特区一直都是传统产业占主导地位,但是近几年的趋势再明显不过,产业数字化信息化智能化才是必然。木海几家老牌传统企业都在谋求转型,瑞华集团也不例外。与联邦本土的科技公司合作,无疑是转型发展的有效途径之一。” “纷至的背调包括这些内容。” “那如果我说,在联邦本土这么多家公司里面,瑞华偏偏对你——的公司,情有独钟呢?” 顾昭在她面前端坐,他好像被勾起兴趣了。这么说也不对,他从对话开始到现在,一直听得很认真。 他说:“可是纷至的选择不只有瑞华集团。” “这我当然知道。我也是做过背调的。瑞华分别由裴铭轩和他弟弟裴嘉阳管理的两家分公司,宏宇集团、云峰资本,这四个选项,除了裴嘉阳名下的公司略有欠缺,其他三个实力相当,最后选哪个,就看性价比了。” 顾昭专注地看着她。 “你有很多选择,而裴铭轩只有一个,这场合作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若你我联手,我得到我女儿,你得到更高的净利润,裴铭轩名下的公司,就是那个性价比最高的选项。局面就会是,咱们两个双赢,裴铭轩一个人输。” 顾昭略作思考:“你好像跳步了。附加了要回女儿这个条件,裴铭轩为什么还会同意让利呢?” 江月寒嘴角升起一抹微笑:“因为我还知道一些——豪门秘辛。” 她赶在顾昭开口前又说:“现在不能告诉你是什么。你知道以后,撇下我的要求不管,去跟裴铭轩谈更高的价格,我可怎么办啊?底牌要是过早交出去,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不会的。我一定遵守承诺。”顾昭说得很郑重。 “我不信空口的承诺,只相信板上钉钉、无法回头的事情。一个月后,纷至就要初步确定合作伙伴了吧?在那之前,把我的条件告诉裴铭轩。跟我合作,获利之前,你也要承担风险。先得罪你的合作伙伴,证明你我才是一条船上的人。” 顾昭很意外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当然,理应如此。只是我没想到,你跟我以为的样子,有点不同。” “没想到我这么咄咄逼人?” 她刚才说话的样子像是一个敏锐、笃定、胜券在握的进攻者,一只锁定猎物、等待时机、准备一击制敌的狮子。 “倒不是这么严重的词。”顾昭思考片刻,嘴角扬起很小的弧度,这是江月寒第一次见他笑,“嗯……这么说也没错,不过我认为‘咄咄逼人’不是贬义的,为自己的利益据理力争,人之天性,并不奇怪。” 二人达成一致,顾昭让司机先送她回去,临走前他交代:“有事电话联系,事情有进展后再约见面。” “好。你住在景里市吗?有事情我去找你,包机酒就行。” “不,我来泠州找你。” ————————— 见面这种事,当然要男士主动了! 求收藏、评论、珠珠!有人看才有动力! 6.好心 顾昭果然言而有信——就这半个月发生的事而言。 江月寒一直关注着纷至集团的动向,这位顾总还挺会搞人心态的。纷至的负责人到木海考察,这半个月又是约见又是会面,几乎考量了所有潜在的合作对象——除了裴铭轩的公司。 直到对方坐不住了,主动联系,顾昭才坐飞机到木海特区,亲自见裴铭轩。 她甚至能想象裴铭轩听到合作条件时的表情。是惊讶更多一点,还是愤怒更多一点?无论是那种,一定很难看。她这四年多以来,看着裴茗轩那张俊脸总是似笑非笑、瞧不起人的样子,真是恶心透了。他凭什么一直能漫不经心?今时今日,也该换一换了。 算算日子,顾昭应该要联系她了。 江月寒这么想着,手机铃声响了,是姚泽宇,姚秘书。 “请问是江女士吗?顾总让我转告您,事情已经办好了。” “我是。他跟你说是什么事情了吗?” “没。顾总只说,告诉您,您自然会明白。” 江月寒此时正在上班,她走到楼梯间接电话:“嗯,我知道了。还有事吗?” “顾总让我问您什么时候有空,他要跟您见面详谈。” 江月寒有些想笑,电话里能说清楚的事情,非要到泠州来见她干什么?她答道:“我周日全天有空,其余时候晚上六点后才行。” 姚秘书说他会转告顾总,随后挂断了电话。 见面时间约两天以后,星期五晚七点,江月寒下班后一小时,地点是一家口碑很好的泠州融合菜餐厅,距离江月寒的上班地点仅三公里。 这么近的距离,江月寒拒绝了顾昭派司机接送的请求,打算下班后乘地铁过去。 江月寒刚出公司门口,还没走到地铁站,就听见街边商铺那一片乱哄哄的,人们里三层外三层,把出入口围得水泄不通。 上次在路口碰到一群人围观两辆相撞的汽车车主争论,她从旁边走过,头都没有转一下。 但是此刻,江月寒扒开人群,快速向里面移动——因为她透过人群之间的间隙,分明看见一个中年女人晕倒在人行道中央。 她一边走,一边对大声问道:“叫没叫救护车?有没有人会急救?” 无一人上前,那个女人就这么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人们将她团团围住,在距离她三米的地方隔开一道同心圆。 江月寒迅速蹲下探对方的颈动脉,心跳已经停止了。 她曾学过一些急救方法,可是已经四年多没有实践过…… 思绪闪过! 她推开人墙往街对面跑去,同时拨打急救电话:“喂?有人突然心脏骤停晕倒,位置在……” 泠州每个社区街道上都至少配备了一台AED,这一片地区的机器就放在事发地附近。 江月寒拿下设备,跑回晕倒的女人那里,根据语音指示,把电极片贴到女人身上,按下自动除颤模式。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有人拿出手机拍照,确无一人站出来帮忙。 “有没有人会学过急救知识,会心肺复苏?”电除颤与心肺复苏是互补的急救措施,除颤后必须立刻进行CPR,一直到救护车赶来,若没有人站出来,江月寒只好自己硬着头皮顶上,“有没有人会?救护车还没赶到,她会死的!” 无人回应。 江月寒只好把希望寄托于自己大学时学过的急救知识,她低头检查女人的状态,双手按在胸壁上,准备进行胸外按压。 “我会!”一位气喘吁吁的女孩,强行挤开人群,“我是医学生!” 江月寒立刻把位置让给她,在旁边守着。年轻女孩双手按在女人胸口,嘴唇微动,默默计数,一下下进行胸外按压…… 直到救护车赶到,把女人架走,护士问江月寒:“是你叫的救护车吗?需要你跟我们一起去医院,做个登记。” 江月寒讷讷地点头,一起上了车。 从看到晕倒的中年妇女,到拨打救护车再到跑去拿AED救人,江月寒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她的心也仿佛停止了跳动,血液凝固。 心电监护仪上的直线,因为江月寒的努力、医学生的挺身而出、医护人员的奋力抢救,开始出现起伏。 “怦怦!怦怦!”江月寒的心跳回到胸膛。 那位妇女被推进抢救室,江月寒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发自内心地笑了。 这种久违的感觉,活着的感觉,又回到了她体内。四年间经历的冷漠与绝望跟她彻底割裂开来,仿佛回到从前,大学时加入志愿服务组织,在路上碰见陌生人有难便全力帮忙,全心全意做任何自己喜欢的事情…… 救人让她感觉自己好像没有被改变。 手机铃声打破了宁静,一串陌生的号码。 “喂?” 对方没有出声,她心中升起不安的预感。 ————————— 求收藏、评论、珠珠!谢谢大家啦! 7.没好报 “请问哪位?” 手机里面响起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我的小兔子还真是厉害,才离开几天啊,就找到新的靠山了。哦不对,不是离开后找的,还在木海特区就已经搭上了。” 明明是六月中旬,窗外蝉鸣不断,热气蒸腾,江月寒却浑身发冷,如坠冰窖。 她尽力稳住声线:“裴铭轩,被人威胁的滋味不好受吧?” “一个近两年刚冒头的公司,能威胁到我?”他的语速不急不缓,“真是不知道你跟他谁更自信,开出那样的条件。” 她笑了一声:“那你直接拒绝纷至的合作不就好了?干嘛还要费劲联系我呢?还特意换了新号码。” 裴铭轩温柔地说:“因为我担心你啊。选男人的眼光变得这么差,对方把你这种柔弱的小白兔骗过去吃掉可怎么办?我会伤心的。” 江月寒一阵恶寒:“没空跟你废话。你想跟纷至合作,除非答应我的条件,把我女儿还给我。” “想见女儿,何必这么麻烦,”木海特区此时应该在下雨,扬声器传出水滴溅落的的声音,以及裴茗轩低沉的嗓音,“回到我身边,你想要的都能实现。咱们才应该是最亲近的人,只要你回来求我,说你错了,我可以既往不咎。” 她手指用力攥着手机,指尖都已经发白:“你跟戴家的那位才应该是最亲的吧,你父亲让你跟戴家联姻,你能拒绝吗?你敢反抗吗?” 沉默,然后她听见一声叹息:“我记得说过,我对她没有感情,即使娶了她,给你的一切也不会变。你怎么就是不相信呢?” “不要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还是那句话,想要跟纷至合作,就把女儿还给我。” “还真是不近人情。不过——”他话锋一转,“需要我提醒你吗?兔子终究是兔子,一定要跳起来咬人,只会让自己遍体鳞伤。你也应该闹够了,还不主动低头?别逼我动手,我不想对你那么绝情。” “少来吓唬我。你做得到吗?那试试看吧!”说罢挂断电话,拉黑删除一气呵成,不给裴铭轩继续拉扯的机会。 放下手机,江月寒才发觉自己竟在燥热的夏天冷出了一层虚汗。虽然反复对自己说,联邦本土是法制社会,木海特区的财阀权力再大,手也伸不到这里,但是对裴铭轩的恐惧和厌恶却并非一朝一夕能克服的。看来还需修炼。 她忽然想起什么,按亮屏幕,18:47,距离约定时间只剩13分钟,赶不过去了! 只好给顾昭发信息:抱歉,我临时有点事情,可能会迟到半小时。 顾昭直接打电话过来。 “你不用着急,先把事情办好再过去不迟,我也还在路上。” “我会尽快的。”他还怪体谅人的。 “你现在还在上班的地方吗?我去接你,顺路。” “不用,我在市医院,相反的方向。” 顾昭捕捉到某个关键词,脱口而出:“医院!你生病了,还是受伤了?” “不是我,”江月寒跟他解释,“是路上碰到了一个晕倒的人,帮她叫了救护车,需要到医院做登记,等她的家属过来。” 顾昭舒了一口气,很轻,江月寒还是听到了,紧接着电话里传来他的声音:“你没事就好。“ 音量变小,顾昭好像把手机拿开了,他叫的专车,没带司机和秘书一起来泠州,电话里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师傅,麻烦你掉头去市医院。” 音量又变大:“医院哪个部门?我让司机师傅直接把车开过去。” “急诊部。”她如实回答,不再推辞。 挂断电话,江月寒的心情缓和了一些,打开上班时看到一半的书——《模式识别》,继续阅读,时不时圈点勾画。 物业前台的工作较为清闲,让她能够重新拾起大学时的功课。学历始终是个问题,她必须要想办法解决…… 走廊里一阵骚动,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过来,约莫二十多岁,气势汹汹。 “是谁把李云霞送到医院的?”李云霞就是那个晕倒的中年妇女。 江月寒合上书站起来:“是我。” “瞧你干的好事!把我妈害成这样!”年轻男人大步走向她,用力一推。 对方的手刚碰到,江月寒就倒在了地上痛呼:“你这人怎么一上来就动手呢?”说着拨出了报警电话。 “我根本没碰着你!你别血口喷人!”一边说着一边向江月寒走去,作势要把她扽起来。 一道深灰色的人影挡在她面前,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然的木质香涌入鼻尖。 顾昭制住男人伸向江月寒的手,向后一掰,逼得那人后退几步。 顾昭扶起江月寒:“伤到没有?” 见她摇头,顾昭转过身面对年轻男子,把人护在身后:“她救了人,你反而对她动手?” “什么救人?人难道不是她伤的!为什么别人不打救护车,就她打?” 江月寒拽了一下他的手臂,轻声说:“顾昭,你不用掺合进来。” 她从顾昭身后走上前去,对着手机说道:“我要报警,有人在市医院闹事伤人。” 她直视闹事的男人:“有什么话在警察面前说吧。” ————————— 顾总肯定想英雄救美来着,但是江江不需要哈哈。别担心顾昭同志,以后一定让你在江江面前表现! 看的人好少,好想要收藏、评论、珠珠,呜呜…… 8.赔偿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搞清楚状况,头脑一热就动手了。都是我的错,真是不好意思。好心人,你就原谅我吧!”刘思平——那位晕倒妇女的儿子,目前正一个劲儿地跟江月寒道歉,求得她的原谅。 警察赶到时,他声称是江月寒害了他母亲,还故意摔倒要讹他。警察调取监控,画面清楚地拍摄到他推了人,谁的问题一目了然。然而刘思平拒不认错,无法现场调解,双方被带回警局。 警察问话之后,大致了解了情况,对着刘思平就是一顿批评教育,还给他看了事发路段的监控录像,当时他母亲晕倒在地,众人纷纷围观,却不救人,只有江月寒最先冲上去。他倒好,不光不感谢人家,还倒打一耙。 江月寒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不原谅。你见我第一面,没三鞠躬感谢我救了你妈,都算你不懂事。你直接把我推倒,还想出手伤人。现在简简单单一句对不起,就想让我原谅,做梦呢吧?” 刘思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被臊低下了头:“我实在不该冤枉好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要不你开个条件,我怎么做你才能谅解啊?” “要么赔偿,要么拘留,你选一个。” “不能拘留!我妈刚抢救过来,我被拘留了谁照顾她!我赔偿,赔偿!”刘思平一听瞬间激动起来,他就算情节较轻,也至少要拘留三五日。 “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赔吧。” “你说个数?”刘思平打量她的脸色。 江月寒往旁边瞟了一眼,顾昭陪着她到了警局,在她被询问的时候,替她作证,中途还出去买了小蛋糕带给她,现在他正端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看着她处理事情。 目光短暂相接,她收回视线:“你觉得呢?” 刘思平伸出三根手指:“三,三千?” 江月寒盯住他的眼睛半晌,快把他看毛了:“行。” “三千就行了?真的?” “嗯。” 钱多钱少不重要,对方记住这次教训才重要。只看刘思平的穿衣打扮,家境尚可,三千不算多,但他一脸天真的愚蠢,应该刚参加工作,这些钱也足够他肉疼了。 刘思平手抖着给她转账,还一边说着:“谢谢谢谢!好心人就是好心!等我母亲好起来,我一定登门致谢!” 江月寒没当真,听完就过去了。 双方达成和解协议,这事就算了了。 一报警一出警,再到事情解决,过去四个小时,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 顾昭对她做了一个“出去”的手势,向外走去。他脸上没表情,猜不出他的心情,不过要谈的事情没谈成,还在警局待了这么久,一般人都不会开心,但他好像也没有生气的迹象。 顾昭走在前面,江月寒与他相距一人的身位,两人一起出了警局。 江月寒快走两步跟顾昭并排:“真对不起,耽误了这么久,还麻烦你跟我跑来跑去。我知道你时间紧,咱们找个地方坐下,赶快把下一步的计划说了,怎么样?” “咕咕咕噜”,不等顾昭答复,江月寒的肚子先叫了,忙活了一晚上只吃了一块蛋糕,胃开始抗议。 顾昭转头看她:“找个地方边吃边谈。” 这个时间一般饭店都关门了,去哪里呢? 江月寒打开手机看了一下,太好了,那家店还在。她问道:“普通的小餐馆行吗?” “没问题。” “我还以为你传说级别的大老板只吃得惯高档餐厅。馄炖店,也卖汤面,可以吗?” “没那么悬浮。我都可以。”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江月寒笑了一下:“那家店离这儿很近,四百米,很快就走到了。” 两个人并排走着,隔得不远不近,中间只能再容下半个人。走得很慢,谁都没有说话。路灯一盏接一盏,黄色的光把二人照亮,这一盏的光暗下去,下一盏又接上。 走到路口,绿灯,江月寒往前迈步。顾昭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向后带,“小心”! 眨眼间一辆摩托车从她面前飞过去! 确认安全,顾昭立刻松开她的手腕。 是因为飞驰的摩托,还是因为他指尖的余温,她的心跳变快。 “谢谢你。” “没事。” “不单是刚才,还有在医院的时候。”她微微抬头,路灯的照射下,顾昭立体的五官在脸上分出光影。 “我只是拦住那个人而已,事情不是你自己解决的吗? “话虽如此,但是肯站出来帮忙的人,真的很少。” “因为我认识你。” “你还不认识我的时候也帮了,在木海。”江月寒停下脚步,“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 顾昭顿了顿:“你不也是这样?陌生人也会帮。” 江月寒垂眼看着脚尖。她不相信,有人会为陌生人付出那么多。 ————————— 从一开始,我们的男主就在倒贴。 希望各位亲们收藏、评论、投珠,有人反馈才有写文的动力! 9.他居然知道 不光冒着被裴铭轩发现的风险,还因为“纵火”赔了酒店几十万。 江月寒查过酒店失火之后的信息,工作人员在网上描述得绘声绘色:一位有钱的住客主动承担了酒店的损失。 两个多月前,木海特区—— 顾昭站在酒店三楼的餐厅里,被消防员和酒店工作人员围住,他们旁边是烧焦的餐桌。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看见火光,第一时间按了消防报警按钮;只是没想到火势很小,反而给大家带来了麻烦。” 他被消防喷头浇了个彻底,头发滴着水,贴在额头上,衣服也湿透了,附在身上。他将丝质衬衫挽起,露出的半截手臂,透亮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淡紫色的血管。 “怎么会!任何人遇到火情都应该立刻报警,您的消防安全意识非常强。” 一个人快步走来:“顾总,外套和毛巾。” “多谢,麻烦你了。”顾昭接过,披上外套,用毛巾把头发上的水擦干。 现场一片狼籍,顾昭站在场地中央,对酒店管理者说道:“我还是觉得十分抱歉,让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这样吧,今天酒店的损失,包括故障设备的维修费用和住客的赔偿金,全部由我来承担。这位是我的助理姚泽宇,相关事宜可以找他商议。” 结果那家酒店狮子大开口,逮到一只羊使劲薅,而顾昭居然同意了他们的要求。 失火点只有餐厅的几张桌子,酒店大楼停电,监控失效,就算真的是他放的火,也无人能证明,更何况他还是主动报火警的“好心人”,无论怎样都不该接受酒店的条件。顾昭这个行为简直就是:人傻钱多的本土地区土豪。 虽然这些赔偿金对他而言跟几块钱没什么区别,但是商人讲究的是利益,投入一定要有回报。这是她从裴铭轩那里知道的,当初救她小姨花费的每一分成本,全部都在她身上讨了回去。 顾昭到底是真的不求回报,还是将目的藏得太深? 她又有什么值得图谋的,是这张脸,还是这副身体? 或许他的手段比裴茗轩更胜一筹,后者还需要用形势逼迫她,前者却在引诱她。 江月寒抬眸,夜幕将顾昭的神情隐去了。 她看不懂他,真的不懂:你是真的天性善良,还是想借用这种“温柔的玩法”,让我主动对你张开腿? “我只在能力范围内帮别人。” “我也是。” “咱们两个第一次见,我从顶楼电梯下来,你当时就应该猜到我的身份了吧?发现别人养的宠物要逃跑,不告诉主人,反而帮起那只宠物,你的做法真有意思。” 那家酒店的顶楼被慈善晚宴的举办方订下,住在那层的都是木海金字塔顶端的财阀,以及他们带过去的,玩物。 “那不是我在木海第一次见你。”顾昭转过头,避开她的视线。 “咱们先往馄炖店走着?去晚了会不会关门?”他继续向前走。 江月寒只好跟上他,在他快要走错方向的时候,及时带着他转弯:“不会,我上学的时候经常去,店家会开到晚上十二点。” 她的好奇心被勾起来,见顾昭没有主动说下去,问道:“然后呢?你根本没回答我的问题。” “在那之前两天,我看见你一个人坐在酒店庭院里。你看上去……一点也不开心。” 顾昭低头,瞧见江月寒探寻的目光,仿佛被烫了一下,赶忙错开。 他继续说道:“见到你那两次,你都说的标准普通话,木海当地的人说本地方言,一般外来务工人员多少也会一些,而你一点都不会。再结合你刚才提到的,大概能猜出来,你是从联邦本土来的,到木海特区,不是去工作,而是……我的第一反应:那不是你愿意的。” 江月寒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的侧脸,惊讶于他观察的细致。 “为什么不是自愿的?贪慕虚荣、想要不劳而获、试图跨越阶级,不都是理由吗?” 顾昭的眉毛蹙起,程度不深,但在他这张经常面无表情的脸上,很突兀。 “还有一点:在电梯上,孩子跟你约定去看花时,你情绪不对。我猜测你可能是要离开,以后都不在木海了,才会是那个反应。并且,我还看见……”他说到一半闭口不谈。 “看见什么?” “没什么。” 刚才江月寒就注意到了,顾昭避免谈及她曾是裴铭轩的情人以及任何相关事实,比如她身上的痕迹。她确定他透过电梯的镜子看见了,可是他选择不说。 “总之,你在那里过得不好。”完完全全的肯定句。 江月寒愣住了。 这么多年,所有人都认为她无比幸运,作为跟在裴铭轩身边最久的女人,在寸土寸金的木海住着山顶别墅,在家佣人照顾、出门前呼后拥,华服珠宝应有尽有。多年来裴铭轩对她宠爱不减,又有孩子,地位无比稳固。身边的人对她,艳羡,嫉妒,不屑,鄙视……却没有任何人怜悯她。 他们不知道,跟着裴铭轩从一开始就是走投无路之举,那栋山顶别墅是他数次强迫她的场所,众多的佣人保镖是用来监视她的,限定礼服勒得她喘不过气,她从线条分明瘦到皮包骨的样子才能穿进去……不,就算他们知道,也只会说,有付出才有回报。 可是顾昭,他居然看出她过得不好。 江月寒抬起头眨眼睛,夜空中的云是模糊的:“也可能是钱捞够了,想跑路呢。” ————————— 解释一下,木海特区帮江江逃跑的时候,顾总视角就是在帮陌生人。 动动手指,收藏、评论、投珠,作者本人会开心一整天的! 10.你一定受了委屈 “无论怎样,离开总有原因。不惜黑掉整栋酒店的电力系统也要逃走——”又经过一个路口,顾昭走到外侧,把她拦在里面,“你一定受了委屈。” 顾昭曾经资助过许多贫困山区,当地慈善机构邀请他参加道路施工的奠基仪式。 就在他即将乘车离开的时候,一个女人发疯一样冲过保镖,直奔他而来。 “救救我!求你!”蓬头垢面,面容憔悴,手腕和脚踝上布满血痕。 她被拦在距他两米的地方,那双绝望却流不出眼泪的眼睛,刺痛了他。透过女人脸上的青紫和晒痕,依稀可见姣好的面容,何种折磨才能将人蹉跎成这副模样? “我是被拐卖的!啊——” 黝黑高大的男人一巴掌把女人打翻在地,声称女人精神不正常,胡言乱语的。他自称是女人的老公,会带女人回去,老婆不懂事,让人看笑话了。 慈善机构负责人也站出来打圆场,说:“村民的家事,打扰到顾总了。” 真的是家事,还是人贩子、买家、帮凶和被拐卖的妇女? “这不是家事。”顾昭对手下的人说道,“报警,市公安局。” 慈善机构的人帮村民打掩护,恐怕村镇的警局也不清白,或许私下默许这种行为,所以他选择更高一级的司法机关。 顾昭派人暂时看护那个女人,不让她的丈夫靠近,并且带女人去医院治疗。 后来,公安机关介入,解救了那个女人,还有村子里其它被拐卖的女孩。 顾昭断了对那片地区的资助,“我的钱不是用来给人买妻的。”他也从此与当地慈善组织交恶,对方污蔑他悔捐、诈捐,他仍旧拒绝向这些指责低头。 在木海时,江月寒虽然穿着当季限定,发型妆容精致,但是那双无光的眼睛,跟那个山村里的女人没有区别。 人贩子和被拐卖者,财阀和普通人,孰强孰弱一目了然。保持中立已经是偏袒强者,他又怎么会阻止她,反而去帮欺负她的人呢。 江月寒克制地深呼吸,试图止住即将掉下来的眼泪,不想让顾昭发现她的异样。 除了她已经过世的小姨程慧语,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人在乎她受了委屈。 管他是不是“温柔的玩法”,此刻她的心的确被牵动了。在他身边,风都柔和了。 “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 江月寒在不知不觉间离他更近了,两人之间仅有一拳之隔:“你的说法,我相信了。” 话题终止,也走到了馄炖店所在的位置,抬眼,黑漆漆的一片,十几米开外,只能看见“幸福馄炖”的招牌。 “怎么关门了?这才十一点多啊!”江月寒快步走到店铺门前,上台阶时还小跑两步。 玻璃门把手上挂着锁,门上贴着大字“营业时间6:00-22:00”。 顾昭走到她身旁。 “怎么改成十点关门了,之前明明会开到十二点多。” “你上次来是什么时候?” 江月寒沉思:“五年前?” “也许是店家年纪大了,太晚了身体吃不消。” 江月寒有些郁闷:“这家的馄炖可好吃了……算了,咱们找别的地方吧。” 顾昭翻阅手机,找到一个适合的地点:“我住的酒店,自助餐厅提供24小时餐饮服务。” 见江月寒神色微变,他又补充道:“就在澄湖老城附近,吃完饭叫车送你回家。” 酒店经理带他们来到餐厅的包房,顾昭直接让经理安排菜品。 江月寒感叹:“耽误了这么久,终于可以说正题了。” 她很抱歉地问:“会不会影响你后面的日程?”像他这样的人物,每一天都安排得很满,可能他原本打算今晚就飞走的,却被她的事情打乱了计划。 顾昭摇头,很平淡地说“不会。”他今天说的话格外多,之前见面他总是很简洁,现在甚至多加解释:“我这个周末都会在泠州。” 江月寒心底的歉意消散了许多,话题转到正事上:“听到你的条件,裴铭轩是什么反应?” “绝不同意。” 她轻笑,分明在对顾昭讲话,却更像透过他向裴铭轩宣战:“那咱们要一步一步逼他同意。” 顾昭望向江月寒,她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好奇,强烈的探求。 “如果裴家曝出丑闻,裴戴两家的联姻势必要受到影响;瑞华的一个供应商合作也要到期了,若是对方选择本土公司进行合作,瑞华的损失……会很可观。” 顾昭未置一词,只略微昂首示意。 “不过——”江月寒说道,“有几点要跟你讲明。” “嗯。” “第一,相关资料我回去后会发给你,至于怎么做全在你。 “第二,裴铭轩手里有一些我的……把柄,你那边行动的话,他应该会来威胁我。不过别担心,我就是要让他拿出那些东西。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合作的。” “第三,我当时答应你瑞华会让利,一定会做到的,只是需要时间。我向你保证。” ————————— ps:好希望能有人互动,评论、投珠什么的。 11.同一场雨 后续,江月寒给顾昭发送了一部分她所知的裴氏资料。 没过两天,裴氏迅速占领了木海特区的娱乐版面,标题是:家风不严,裴氏兄弟乱搞。 这题目直接给她看笑了,木海的媒体一贯喜欢添油加醋、混淆视听,点开内容说的分明是裴铭轩和裴嘉阳私生活混乱,这标题起的跟兄弟乱伦似的。 裴氏作为木海财阀家族之一,花边新闻一般只是普通人茶余饭后的八卦,不会有主流媒体作死爆出来,除非竞争对手下场。除了顾昭那边的行动,这些小道消息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波,也少不了江月寒的推波助澜。给顾昭的信息,她同样给了另一个人——孟浔,孟老板。 江月寒为了逃离木海,曾到孟浔的店里开通境外账户,购买飞机票,用以迷惑裴铭轩。前脚出店,后脚店员就把她卖了。不过正合她意,这个举动本身就是个“烟雾弹”。只是她没想到,这位孟老板居然主动联系她道歉。 一封加密短信,发到她被监控的手机上。 【江小姐,实在抱歉。员工不懂规矩,向别人透露了你的信息。江小姐好像在策划很重要的事情,希望员工的不慎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作为补偿,我愿意帮助你摆脱裴铭轩的控制。你一定知道如何联系到我,如有需要,尽管开口。——孟浔】 阅读之后,自动销毁。 江月寒回以一封邮件:【3月24日,慈善晚宴,屏蔽掉现场的信号。一个小忙,看看诚意。】 孟浔的选择与做法,不会对江月寒的计划造成任何影响,只关乎她对于双方敌友立场的判断。 慈善晚宴当天,主持人正在进行开场致辞,江月寒点亮手机屏幕,右上角的信号标识从满格直降为零——会场周围的信号被屏蔽了,她望着屏幕露出淡淡的笑意。 回到联邦本土后,江月寒查过孟浔的信息。 父母原是联邦本土人,移民到木海以后,跟某个大家族搭上关系,靠着灰色产业发家。孟浔接手以后,计划着抛掉那些产业,转而做投资人、经营线上线下同步的门店,但碍于背后势力的干涉,一直没能彻底洗白。 江月寒隐约感觉孟浔其实十分反感木海豪门的做派,帮背后势力攻击其他家族时毫不手软,本人还尝试移民回到本土。 有一句话叫做“帮过你的人还会再帮你”,就结果来看,这句话真是有道理。 木海的上流阶层最看重脸面,裴家名声受损,跟戴家的联姻一定会被影响。 裴茗轩,会拿出那个东西来反击吗? 窗外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江月寒关上空调打开窗户,潮湿的空气与泥土味涌入房间,六七月份正是南方的梅雨季节,闷热、潮湿,需要仔细保存物品,以防发霉。但是没关系的,反正她早就烂掉了。 东南季风一路北上,当天夜里一千多公里之外的景里市也下起了雨。 屋子里没开灯,顾昭坐在落地窗前,手机屏幕暗下去,他又按亮,微弱的光照亮他的眼眸,手机上显示的是通讯录。他的手指敲着边几,迟迟按不下拨号键——他找不到理由给她打电话。转到社交软件,搜索她的号码,跳出来一个卡通狮子头像,放大看,是一只闭着眼睛的雌狮,很像她,真的很像她,睁开眼皮,一定是一双跟她一样锐利而坚定的眼睛。点进朋友圈,除了头像和昵称Fall以外,空无一物。顾昭定格在昵称上面,眸色微动。 Fall,是秋天,还是坠落? 姚泽宇早就把收集好的资料交给他了,删减合并了重复的信息,他一下子就找到了预料之中的答案。 “见义勇为”“朝华市某大学新生”“江某某” 没有认错人。虽然跟六年前一点都不一样,但就是她。 一个人为什么会发生那么大的变化?顾昭极力克制住好奇心和探求欲,出于对一个人应有的尊重,没有找人调查。 主动了解是被允许的。他的手指悬在“添加好友”上方,犹豫不决:他们根本连朋友都算不上。 界面上出现一个小红点,江月寒给他发了好友申请。 立即通过。 他看向窗外,天气预报显示,泠州今夜也有降水,她是否在看同一场雨? 对面发来消息:【预判失误】 江月寒:【他做了我最不能接受的事】 刚发出立刻被撤回,但是顾昭看见了。 江月寒:【发错了】 ————————— 好几天没更新,其实是我没想出来顾总约江江见面的理由。 12.绝不低头 陌生号码打到江月寒的手机上。 大概是裴铭轩沉不住气了,准备主动将把柄送上来了吧。 第一反应不再是恐惧,她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变化。熟悉的环境能抚平内心的伤疤,对事物的掌控感让她逐渐找回自己。 接通电话,良久,没有声音。 未知,又是未知,不安的情绪再次袭来。 “喂?裴铭轩我知道是你,说话。” 对面还是没有回答。 一丝声响也无,房间里静得可怕。 尖锐的哭声打破了寂静。 断断续续的、极力压抑的、濒临崩溃的、两岁小孩的哭声。 蓦地出现,又戛然而止。 “特意录给你听的。怎么样,还认得出是谁吗?”裴铭轩玩味地笑道。 江月寒的手机重重摔在地上。她浑身颤抖着,四肢发软,险些跪下去。怎么会认不出来? 向前探身捡回手机,抑制不住情绪:“裴铭轩!你在做什么!!她也是你的女儿!!” “我的小兔子是哭了吗?我提醒过你了,是你执意要继续跟我作对。” 她声音发抖:“她才两岁,你还是人吗?”话刚出口,她就暗嘲自己受了刺激口不择言,这还用问吗,“人”是做不出那些事情的。 “宝贝,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呢?我可什么都没做。”说着很在意的话,却是无所谓的语气,“是慕雅胆小,不过说她两句,就哭上了,她这样我也很难过。你知道的,我不会跟孩子相处,以后能不能改进可不能保证。” “你敢!” 裴茗轩似是把手机随手一扔,“哐啷”一声:“我怎么不敢?能通过法律手段要回慕雅的话,你早就做了。还用得着搞这些低劣的手段?” 江月寒深呼吸,安抚自己的情绪,他对女儿下手只是为了让她自乱阵脚。可是,他明明有更好的筹码,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孩子? 她稍稍平静下来:“既然舆论构不成威胁,那你做这些又是……你还在装什么?” 裴铭轩忽然笑起来:“哈哈!兔子凶起来也挺可爱的。你倒是没少往我身上泼脏水,除了你,我哪里乱搞了?只要跟戴小姐解释清楚,她不在意,谣言就没有任何意义。” 他很满意电话对面的气息乱了:“不过她确实很介意私生女的存在,猜猜看,要是把孩子交给她,会发生什么?” “你!裴铭轩,她只是一个孩子!我求你至少不要……” “你是在求我吗宝贝?光说说是不够的。本来我的东西被别人碰过、脏了,是绝对不会再要的,但是对你可以例外。我之前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现在么……”他继续加码,“回到木海,跪下求我,说你错了。不然我可护不住咱们的宝贝女儿。”说罢直接挂断电话,不给江月寒回应的机会? 她跌坐在地上,靠着墙,不知道是悲伤更多,还是愤怒更多。 鬼使神差地,她添加顾昭的好友,发送信息:【预判失误】 【他做了我最不能接受的事】 发出去,她立刻就后悔了,赶紧撤回,希望他没看见。 又补上一条:【发错了】 这是在做什么?他们的关系没有近到能吐露心声的程度。万一他被影响,不按计划好的进行怎么办? 收到顾昭的回信:【发生什么事了?】 江月寒:【没事】 然后对面就不再回复。 江月寒将自己从情感中摘出来,只用理智分析。裴铭轩此举是在比谁先心软,她如果情绪失控向他低头,才是着了他的道。必须继续“进攻”,只有他发现裴慕雅无法作为威胁,才会拿出其他筹码——她希望裴铭轩发出来的东西。 江月寒联系孟浔:【裴嘉阳公司过去的法务问题,帮我曝给媒体】 对方发来一个问号:【?】 孟浔:【围小裴救大裴,没搞错吧?】 江月寒:【没,计划中的一环】 第二天上班,江月寒很忙。不是本职工作,前台只需要负责咨询很轻松,她忙的另有其事。她自己接了一些外包项目,那才是主业,本来也不靠物业工作赚钱,只是混个社保;她还需要帮孟浔“开拓本土市场”,联系本土的市场监管部门,先把线上销售渠道引进本土,这是孟浔帮她的条件,当然她也能获得报酬。除了这些,还要抽空温习落下多年的功课,同时又要忧心女儿的处境。一天下来,身心俱疲。 下班走出公司,包里的手机一连响了三声。 皱着眉拿出手机,是顾昭发来的。 先是一条定位,澄湖附近的一家酒店。 接着是文字。 顾昭:【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你可以选择告诉我,能多一个人想办法。我现在在泠州出差,如果有需要你可以来找我。】 顾昭:【我去找你也行。】 ————————— 挤不出字了。好怕女主累死( ̄? ̄) 希望大家多多收藏评论投珠珠!支持一下码字更有动力! 13.回报 顾昭收到信息后第一时间订了机票,安排好工作便立刻飞往泠州。 一定是裴茗轩威胁她了。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拿什么去对抗木海特区的财阀世家?就算有办法,也只会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与其看她独自承受,不如由他出面解决。裴茗轩想要的价码,他付得起。 顾昭想起她在那场暴雨里坚定的眼神,想起她诉说救下晕倒路人时颇为自豪的语气。 就当是,给这位六年来始终善良的人,一点回报。 “小裴总,这么僵持下去对双方无益,不如你我各退一步。”人人都知道裴氏的实际掌权人是裴老裴峻华,顾昭称呼裴茗轩为“小裴总”颇有轻视之意。 “顾总这话说出口自己不觉得好笑吗?”裴茗轩只觉得“小裴总”刺耳。 “纷至并非一定要与瑞华合作,趁手中还有筹码,应该尽早争取利益最大化,以免出现差错。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清楚。把孩子还给她,合作可以按照正常程序进行,剩下的,我个人出资补给你。” 裴茗轩并没有多大反应,他的宠物什么心性他最了解,怎么会那么快委身于人?一个男人,特别是一个商人,对不一定能到嘴的肉,不会花费大价钱,不过是拿不出手的小数额:“只怕你开出的价格不足以令我让步。” 顾昭缓缓说道:“若论积淀,我当然比不过裴氏;但跟小裴总比,我应该要强上一些吧。我曾经投资过一些本土的公司,有几家目前发展得不错。你想跟裴嘉阳争,这些股份应该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顾昭开出的价钱远超裴茗轩的预期,使他无法不联想到他的东西可能已经被别人染指,他握紧手指,骨节作响。被毫无背景的“暴发户”多次奚落,对方又提到他那个该死的弟弟,他还可能碰了江月寒……裴茗轩的表情控制出现松动:“这么自信,是以为我一定会同意?” “一个在裴戴两家联姻后会成为拖累的孩子,和能为自己带来价值的股份,正常人都知道怎么选。你说对吧,小裴总?” 对面不答,顾昭继续说道:“不想选和平的方式,我也会极端的。瑞华某个供应商合同好像要到期了,比起木海特区,对方应该倾向于本土这个更大的市场吧。” 顾昭挂断电话,“礼和乒”他都摆出来了,无论裴茗轩怎么选,他都会奉陪到底。 当天晚上,他再次见到江月寒时,她好像又一次枯萎了,心事重重,毫无生机。他不想看到她这副样子。 江月寒双手捧着茶杯,垂眸说道:“真的没事,谢谢你来看我。” 她没有抬头,错过了顾昭充满担忧的眼睛和欲言又止的神情。 她抿了一口茶:“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影响我最初答应你的事情。关于纷至和瑞华的合作,裴茗轩一定会同意让利的。只是还需要时间。” “嗡嗡”,江月寒的手机震动,收到一条短信:「看看邮箱,有惊喜」 她心中疑惑,还是点开邮箱的图标,最新的邮件是一段视频。 “抱歉,我出去一下。”她小跑着离开酒店套房的会客室,来到阳台上。 那封邮件配文「本想跟音频一起分享给你的,但是怕信息太多接收不良,特意分了两次。」 那视频只看一眼,江月寒立刻神色大变,手指掐进肉里,点开发送短信的号码回拨过去。对面刚一接通,她直接吼了出来:“裴茗轩,虐待儿童是犯法的!在木海也是犯法的!” 裴茗轩语气很无奈:“宝贝你又冤枉我。那怎么能叫虐待呢?小朋友不听话被关禁闭不是很正常吗?我没打没骂,你就算把视频发给儿童保护协会,他们也说不出什么。” “你现在还关着她吗?把她放出来!” “这取决于你。” 江月寒蹲在地上,重新打开视频,一遍又一遍地播放。手指轻触屏幕上那个小小的身影,好想抱抱她…… 她一直没回去,顾昭不放心出来找她。他走近她,后者完全没察觉。 顾昭看清了屏幕上内容——幽暗空旷的房间里,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缩在角落,不哭不闹,只是抱成一团发抖,模样像是那日电梯里她抱在怀里的小女孩。 这么专注,这个视频她不知看了多久,就连有人靠近都没有察觉。 顾昭半跪下来,把手机拿走:“不要再看了。” 江月寒仰起头看他,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他抬手为她拭泪,指腹还没有碰到她的脸颊,她的眼睛一眨,像蝴蝶振翅,牵动着头也偏了一下。他改用指背,轻轻将她的泪抹去。 顾昭说话很轻很缓:“不要一个人强撑,好吗?我可以陪在你身边,可以帮到你。” 他试探着握住她的手,骨节匀称修长的手完全盖住她的:“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如何计划的,但这明显不是一个好办法。你说需要时间,可是再拖下去你只会更痛苦。相信我,把一切都交给我来解决,我会把孩子带回你身边。” ————————— 写这章心情不好,江江不开心,我也不开心,不知道说啥了。 还是希望大家能收藏评论投珠哦! 14.破碎 zuijile.com 心中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为什么,为什么顾昭也是那样的人呢?她以为他会不一样。 在江月寒看来,顾昭握住她手的动作,配上他的话,已经算是十分明确的性暗示了。只是这种暗示跟他本人一样,被温和的表象包裹。 当年她的小姨程慧语躺在重症监护室,迟迟等不到第二次肝源配型,银行卡里的数字却在一天天减少。她还在努力想办法,放不下自尊接受那些觊觎她的有钱人的“施舍”。 可是,裴铭轩的秘书找到她,说裴先生用人脉找到了肝源,并且结清了手术费用,还替程女士安排了私立医院进行后续的康复治疗。 没有征求她的意见,甚至不用经过她的同意,裴铭轩将周遭的一切围得密不透风,只留下一条去路。而她除了按照他的意愿前行,别无选择。 商人或许会做慈善,但对象绝不会是她。接受帮助的代价,是支付身体、尊严和自由。 顾昭说要帮她帮孩子要回来,她又需要付出什么? 江月寒把手抽出来,站起身,顾昭跟着起来。 天空上积了厚厚的乌云,整座城市灰蒙蒙的,潮湿闷热的空气令人喘不过气来,这样的天气往往预示着风雨将至。 “我不需要。这不是按个消防报警、躲个雨、买点东西。要回孩子,你的帮助太贵了,我还不起。” “不用你还。”更多免费好文尽在:jizai16.com 江月寒注意到顾昭定格在她身上的眼神,她把关心解读成凝视。 “那你凭什么帮我?” 顾昭似乎很难吐露心声,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因为……我不想看到你难过。” 江月寒问:“为什么是我而不是其他人?难道你要说是因为喜欢我?” 顾昭沉默,没有反驳,算是承认。 喜欢? 是喜欢她? 还是,喜欢操她? 年龄,身份,社会地位,他们之间差距太过悬殊。先前的合作,凭着资源互换,才看起来相对平等一些。若是换成感情与金钱…… 二者从来都不是平等的关系,同时放在天平两端,总有一端会沉下去,而另一端则会翘起来。 她一个普通女人,曾经跟着金主四年多,还有了孩子。她几乎一无所有,除了尚算年轻的身体和一张脸。 对于一个女性,年轻与美丽如果没有物质托举,那就不算优势,而是危险。她四年前就已经认识到这个道理了。 可是…… 就算他的确心怀不轨,为什么不能装的再久一点呢?她还以为终于遇到同情她、理解她的人了,相处得好好的,男人为什么要突然烂掉? 江月寒冷笑:“你喜欢我什么?不如直接一点——你是想操我的穴,还是想插我的嘴?” “什么??”顾昭有些发懵,这些话从何谈起?? 江月寒不动声色地退后,他们之间隔着仿佛永远都无法跨越的距离。她的神情是苦涩、自嘲、如梦初醒:“我早该想到的……你不缺钱,利益怎么会真的打动你?合作进行到现在,不满足于金钱上的报酬了,对吗?从一开始,你的目的就是我,或者说二者都想要。” 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噼里啪啦地打在墙上,水雾顺着半封闭式阳台飘进来。她站在窗边,半边身子都被打湿了。 顾昭要来拉她:“进屋再谈好吗?你都被淋湿了。” 江月寒甩开他伸来的手:“进去干什么?进去让你操我吗?” 她居然因为眼前这个人曾经“善意”的举动而轻信他,多么愚蠢,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就算他今天在这里强迫她,她也毫无办法,是她“主动”来到酒店的。 “江月寒!你能不能冷静下来,听我解释?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 她又后退一步,后背贴上玻璃围栏,“呵呵,没想过?连秘书都没带,你根本不是到泠州出差的。知道我遇到事情心情不好,千里迢迢飞来泠州,要说只是看我一眼,你觉得我会信吗?” 顾昭不能判断到底是那句话、哪个举动出了问题,让她有这么大的反应。看着大雨不断落在她身上,别无他法,至少不能再刺激她,干脆一步一步退后,“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这样好吗,我不靠近你,与你保持十米的距离。你别再站在外面淋雨了,先进房间。” 江月寒坐在靠近房间出口的一侧,裹紧毛毯,戒备地盯着顾昭。 顾昭不敢贸然靠近,就连毛巾都是隔空扔给她的。他走到沙发的另一端坐下,使二人保持最大的距离。 酝酿良久,他说道:“虽然你并不会相信,但我还是要解释清楚:我只是出于担心,才来泠州看你,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目的。我说的那些话,像是‘一切由我来解决’之类的,是我考虑欠妥,让你误会了。” 顾昭承认,是他的问题,他居然自以为是地想要拯救一只狮子。在自然界,母狮只会寻求合作伙伴。她又不是可怜的猫,猛兽是不需要施舍的,她会自己舔舐伤口。 江月寒怀疑他所说的真实性,却也不想深究,她问了自己更在意的:“发生了今天的事情,之前商量好的计划,你还会继续实施吗?” 江月寒无法判断顾昭的解释是出于真心,还是令她放松警惕的说辞。如果他本没有自己说的那样坦荡,今天他没有如愿,一定不会再遵守约定继续帮她。 无所谓。她从一开始就没寄希望于男人信守承诺,白纸黑字尚且能抵赖,何况空口无凭呢? 散布谣言、切断供应商,他做这些事情的证据,她都有。 若是顾昭反悔,那么她就会把所有都曝光出去,用这些不光彩的手段来对待潜在合作伙伴,纷至在未来一段时间内都会遭人唾弃。 承诺如何会比把柄更好用呢? 他说:“关于合作,一开始就说定了条件,你得到女儿,我得到更多的利润。我不会中途反悔。” 说得倒是挺好听,看来把柄暂时不必拿到明面上了。至于到底要不要用,还是要看对方后续的行动。 不过,她和他的关系,大概就到此为止了吧。 “希望你说到做到。”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不舍但决绝,“顾昭,咱们以后没有必要再见面了。” ————————— 顾昭:冤死我算了f^_^;她为什么突然???我真的没想那档子事!!! 江江的反应是受了女儿的刺激+本来对男主有好感有期待+对高位男性不信任应激的综合结果。她已经快五年没见过好人了,顾总你别怪她! 顾总会下线几章,走剧情,然后很快就到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