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俊娘子》 分卷阅读1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1 《流氓俊娘子》作者:雷恩那 太川行的珍二爷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竟心血来潮学人家私奔了,而那个拐走他的女子还是太川行的「大仇家」! 常言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与「仇家」穆大少相见,却是眼里出西施,心花朵朵开,但她穆容华现下使的是哪招?! 当初大胆破他童子功底、诱他肌肤相亲的是她;把他迷得晕头转向、拐带私奔的更是她;如今她都吃干抹净了,却不肯将自己托付给他,只因她身陷困境, 不愿他受牵连,才想一脚将人踹开! 他怜她如此坚强,亦恨她太过坚强,这流氓女大少,真当他是颗好咬的果子,任她欺凌不还手? 若说他纯情,他确实如此,今生认定她一个,再难放手! 他可以对她百般纵容,却不许她无情抛弃,她能乖乖认命最好,不肯认的话,就别怪他心黑手狠,论耍流氓,哼哼,他珍二绝对比她内行! 【第一章】 他与她。 一对正在私奔的男女。 私奔这事,向来是男的开了口、备好车马、定下日期,偷偷摸摸将姑娘家接了走,轮到他们头上,事情全倒着来。 江北永宁,最大粮油杂货行「太川行」的珍二爷跟人私奔了。 那开口拐他、备好车马、定下日期又带着他跑的姑娘,恰恰是与「太川行」同行相忌又对头相斗的「广丰号」掌事——穆家大少。 是说堂堂正正一位爷儿们,私奔对象竟然是位大少?! 这断袖私情若传开可不大好听啊! 然,伴随此事爆开、炸得人振聋发聩的还有一件—— 不是爷对爷,更无龙阳癖,「广丰号」这位五官清俊无端、长身似月下松梅的掌事大少穆容华,实打实就是女儿身。 女扮男装!是女非男! 好个姑娘家! 穆大少藏了二十多年的底细一掀,搅得穆氏宗族人心大乱,她还下狠手把游家珍二给拐走,「太川行」游家同样被闹得不能安生! 不过私奔的人儿哪有闲暇管上这些,旁人自乱,也就乱着,他们自家心里快活,两人能在一块儿,那便好。 这一任情任性之举,穆大少内心自有盘算,她想领着珍二拜访独居在江南某处秘境的姥姥。这是带心上人见家里长辈呢,马车于是一路向南,既是她邀人私奔,许多事便由她安排,食衣住行方方面面,总得照顾好她的男人。 雨已连下三日,今夜势头更大,竟将漆黑深晚滂沱出一片银白。 穆容华没在这般恶劣的天候中赶车,早在雨势加剧前已寻到一处农家借宿,一留便是三天。 这户人家没有男主人,守寡的妇人徐氏独自抚养一双龙凤胎儿女,妇人纯朴少言,待客倒十分周到,一双儿女年已十三,小姑娘是姐姐,帮忙娘亲操持家务和农事,手段熟练且俐落,相当早慧。 夜半雨狂。 一道修长玉身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返回借宿的农家后院,人甫踏进后院厢房内,幽暗中陡闻男子低沉嗓声—— 「穆大少好兴致,雨夜里傚了一回梁上君子,玩得可欢?」 事迹败露! 穆容华原怕吵醒谁,被男人如此一问,心突突跳,不禁暗叹了声。 想那男人一双火眼金睛,目力绝佳,黑灯瞎火里照样把她瞧清了吧……思绪一转至此,她连忙收起蹑手蹑脚的可笑姿态,拔背垂肘,穿着墨黑劲装的薄身摸过去,尽可能从容地将桌上烛火点燃。 「啊……」火光窜起,她轻呼一声,如月温淡的双眸瞬间布上讶然颜色。 发话的男人离她仅半步之距! 她的惊讶不是因他的过分亲近,亦非他此时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神态,而是他那头乱翘又张扬的黑发正滴着水珠,那张粗犷英俊的面庞像刚从水里打捞出来……事实上,他整个人从头到脚根本是被水狠狠浇淋过了吧! 此刻他已脱去上衣,单掌抓着湿透的衣物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峻颜和裸胸,他擦拭的动作其实枉然,水气依然濡了肤发,但一双眼很教人心惊,水般蒙胧间笼着深沉意绪,直勾勾锁住她。 「你……你什么时候外出?还淋了雨……」 「是啊,我什么时候外出?」丢开湿衣,游石珍两指装模作样挲着峻颚,费劲儿思索似。「唔……像是你丢下哥哥我往外溜时,咱就跟着外出了,哥哥我淋了雨,淋成落汤鸡,说到底还是托了你的福。」 穆容华微怔,随即恍然大悟。「那梁家宅内的几个护院,原来全是你打发的!」 高大挺拔的汉子,眉目一向染着满不在乎的狠劲,此时则更加张狂,长目里颤动的两簇小火烧得人脸热,那眼神似慢悠悠在说—— 你是我心尖儿肉,哥哥我舍身舍命、舍面子舍里子,总得护你周全。 被男人火热目光「虐」了一回的穆容华,含而不露的大少威仪有些撑不住,清俊寡淡的五官轮廓被无端端带出软意。 今晚她夜探当地乡绅梁员外的家宅。 不仅私探,还溜进梁宅的地窖银库,那地方除摆放银元金条外,更收藏了几件价值不菲的精品。她取了当中一件,亦是最珍贵的一件—— 一套由前朝书法大家兼篆刻大师仲豪年亲手刻制的白玉象棋。 她在梁家地窖里没敢多逗留,仅就着手中火摺子的希微火光辨识,以及一向敏锐的触感作初步判断,有八成把握,确实是大师的手笔无误。 白玉象棋其实是他们借宿的这户人家所有。 被大雨绊住的这些天,穆容华跟徐氏的一双儿女颇有话聊,再加上她家男人那仿佛随时都能落地生根、引人亲近的爽朗性情,两只小的还常被珍二逗得呵呵笑,所以背着娘亲,家中一些教人不安的事也就自然而然倾诉出来。 白玉象棋在这个家传了几代,来源已不可追,只知徐氏的男人重病弥留之际给了嘱咐,要徐氏拿白玉象棋变换银钱,供家里的孩子习文读书,将来好参加乡试和科考,博取功名。 既是祖传之物,徐氏本不愿动用,但生活实难以撑持了,宝物最终进了当铺。 起先只是活当,那当铺掌柜应是行里的黑心老手,将价压得极贱,私下却与梁员外相通,其间连使手段,县衙里也打点妥当,就欺徐氏老实,又是个妇道人家,不到二十两的活当竟莫名其妙作成卖断。 永宁穆家大宅的藏宝室中就有一本仲豪年真迹篆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2 刻的《金刚经》,据穆容华所知,当年祖父可是花上钜银才得手那套《金刚经》,如今区区几两银子便要卖断大师之作,岂能不怒?! 她当这梁上君子,说是替徐氏和双胞姐弟出气,其实心里对那套白玉象棋亦颇为好奇。宝物得手后,她回来的路上还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将事安排妥善,不能牵连徐氏和两孩子,也得让他们母子三人生活无虞,或者……可以谈一场好买卖,利于双方…… 结果她脑袋瓜里的算盘尚未打清,进了屋猛地被游石珍一吓,闹得都懵了。 ……啊,等等!他身上还带伤呢! 游石珍武艺不知高出她几百倍,他既是她的男人,若今晚这般行险之举,她大可向他求援,她没那么做,一是因为对自个儿的能耐有几分把握,学过几年的拳脚功夫虽与真正的江湖高手有那么点天上、地下的距离,但要夜探或拿来对付看门护院应是绰绰有余。 再一个原因,亦是她选择独闯梁宅最主要的原因——游石珍仍带伤未癒。 不到一个月前,她遭人劫持,强行被带往西北沙漠地带,游石珍为救她孤身犯险,遭摧折之力惊天动地的飞漩沙暴吸搅进去。 当时他奋力将她抛上墨龙马背,墨龙不负主人托付,将她送达安全所在,他却遭沙暴袭击,毫无防备下仅能肉身相搏。 每每思及那日那时那刻,她重回沙暴狂袭过后的地方,如何也找不到他,那惊慌、绝望的力道宛如锐刃,能一次次剜开胸房。 天可怜见的是,她最终得回他。 这失而复得的情与心,在她将他紧紧、紧紧抱住时,令她哭得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姑娘家。 游石珍幸运地从那场飞漩沙暴中生还,但伤得不轻,肩胛与胸骨皆受创,浑身数不尽的挫伤,大腿上更有一道严重撕裂的口子。 他回关外马场那个老巢穴养伤,伤未尽好却跟着她跑掉。 她时时留心,日日帮他上药裹伤,想护着他,怕他伤上加伤,才会瞒着他溜出去这么一趟,岂知他……他……欸。 见浑身湿漉漉的穆大少突然朝自己腰间出手,游石珍低咦了声,本能地后退半步,又不是真心要退,踌躇间便被抓住。 修长秀指忙着拉扯他的腰绑和裤带。 「你……干什么呢?」欲再退,里裤尚在,长裤已倏地往下掉,缠在他两踝间,只得顺势往禾草平榻上一倒。他斥责般问她想干什么,两只蒲扇大掌倒自动自发扣住她的腰,将满泛水气又软绵绵的身躯拉进怀里。 「你腿上的伤得瞧瞧啊!」穆容华连忙爬起。 「早好了。就算没好齐,这点小伤我还没放在眼里。」 「你还说?!上回口子好不容易收口,谁让你胡乱使劲,无端端又把它弄裂,流了那么多血,哪里见好?」越叨念语气越急,还凶巴巴的。 「什么叫胡乱使劲?又岂是无端端弄裂?那时我可顶着你,欲仙欲死都不知多感动,哥哥我为了顶你,别说把伤口弄裂、弄崩,即便弄得没命,那也甘心!」 「你、你……」 斯文秀气是绝对斗不过游家珍二。 穆容华勉强板起俊容,就着幽微烛光迅速看过他左腿上那道伤。 幸好无事,口子上生着一层粉色新肤,没再裂开。 十多天前两人野宿在一处隐密的白泉池畔,伴在身旁的既为有情之人,情心缠绵,情慾如潮,丝丝缕缕的慕恋化作相濡以沫的渴求,只盼融进彼此血肉里……她承认,那一晚两人都太过放荡、孟浪,原以为能小心翼翼浅嚐轻品,却不知还是疯了,弄得他伤势转劣…… 思来想去,这「情」字实毁人甚深啊! 想她穆容华向来持身甚正、律己甚严,竟也败在这上头,越来越惯于野合…… 这一方,游石珍没再满嘴直率又露骨的浑话,他撑着双肘,半躺在榻上任她瞧看,一双乌亮的深瞳则瞬也不瞬直盯住她。 那张轻垂的面容神态认真,清清眸色直视他几近全裸的健躯,甚至直逼他大腿根部,她的眼神犹原淡然,似萦怀的仅是他的腿伤…… 被看着,有火闷闷烧灼,愈烧愈见燎原之势,那一发已难收拾的势子将他贴身里裤都给撑鼓起来……可恶,他都这样了,她没瞧见吗? 胸中一堵,有些不是滋味了。 他在她打算退开时探手一扯,猛地将那湿透的素身带进怀里。 穆容华不及出声,天旋地转间已被放倒,男人悬宕在她上方。 她瞠眸瞪人,料想自个儿颊面定然生艳了,温烫感觉直漫上来。 「你知道的,除了梁家几名护院,还有好几头恶犬,全让我悄悄打发了……」男嗓慵懒,他长指亦懒懒拨揉她的耳。「你想当盖世神偷,剑走偏锋来个黑吃黑,哥哥两眼一抹黑跟你走到底,定然助你一马平川,样样偷得容易,只是话说回来,我舍身又舍义相助,你多少也该回报点吧?」语毕,就摆出一副「施恩望报」的德性,挑眉等着。 什么盖世神偷?穆容华听着直想笑。 细细一品,听出他话中全然回护的心意,胸内温潮滚动。 她微抬上身,仰脸亲他峻颚一记,那略泛青髭、光滑却也粗犷的触觉落在唇上,似往她柔软心间撩过,禁不住又亲了一下。 「你确定……就这样?」深觉被胡乱敷衍的男人不满地眯起长目。 穆容华同样微眯双眸,张嘴欲说时,一双大手已先发制人对她「动粗」——扯她腰带、解护腕、掀衣又脱裤! 「干什么?!你、你也瞧瞧现下呀,咱们还在别人家里,倘若……若闹出什么动静……」真把徐氏和小姐弟闹醒,她干脆挖个地洞把自个儿埋了。 不敢深吻他,就是怕会一发不可收拾,攥紧拳头克制着,他却不管不顾。 她不敢太往他身上招呼,只努力想抢回衣物,但几招擒拿全被轻易化解,男人跟她较真时,她完全败退,没几下全身已光溜溜,衣裤皆被掷开。 「游石珍——」咬牙隐怒。 「不把你脱光,还任你穿着湿漉漉的衣物睡觉吗?!」 粗声粗气的话语当面灼灼一喷,穆容华明显怔住。 下一瞬,干燥薄被已包裹上来,发凉裸肤突觉一阵细微刺麻,她不由得颤颤,一会儿便转为舒暖。 她会错意,原来……他是为了照顾她。 「你、你……我……」喉中略紧,她想挤出声音,眸光定定,看着那张英俊面庞朝她倾下,半启的唇便被封堵了。 岂有能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3 耐抗拒? 她心底一叹,本能含住他的唇、他的舌,两张嘴很缠绵地相濡着。 亲了很久才勉强拔开。 「游石珍……」迷迷糊糊低喃他的名字,两人额头相抵,气息相交相融,仿佛过了许久才稳下躁动…… 听到他无奈叹声,她缓缓扬睫,入眼即是一张饱含哀怨的俊庞。 「让你欠着。」欸,若要畅快淋漓地折腾,总得找个好所在啊。 「不过穆大少,先说好喽,利息可得加倍。」他嘿嘿嘿地咧嘴笑,一脸怪相。 穆容华好气又好笑,手裹在薄被里想拧他几下都不方便。 她将嘴凑上咬他下颚一记,这举动又让游石珍作狂,捧她发烫脸蛋恶狠狠一通乱吻,直到她挣扎地将脸埋进他颈窝,才又勉强拉回他的意志。 游石珍叹气。「你乖点儿,既不让我折腾,就别招惹我啊。」 她低唔着,话不成话,像奋力忍着羞涩,磨了会儿哑哑蹭出一句—— 「多谢你……」 不等他回应,她掀开薄被,将今晚同样被大雨浇淋过的男性身躯包覆进来。 裸肤相抵,女子修长柔软的身段与他刚硬的每一处全然不同。 游石珍瞬间心火窜动,沸腾的血脉和躁乱的气息却被缓缓抑下,只因那句沙哑的、含情带意的—— 多谢你。 她的「多谢」,是谢他今夜暗中援手,更是谢他深知她心意吧…… 他能瞧出她。 与其说她想帮徐氏,倒不如说她是心疼那一双龙凤胎姐弟,尤其是那个聪慧勤快的小姑娘,都十三岁了,个儿小得可怜,比同龄的兄弟还矮上许多。 徐氏是疼爱一双儿女的,但也免不了重男轻女,所有好用的、好吃的定然先给男孩子留下一份,而女孩儿就得跟着分担农事、操持家务。 至于那套白玉象棋,留来留去亦是为了男孩子的前程,何曾将重心摆在小女儿家身上? 他想,也许穆大少是将自身与那小姑娘重叠,在那小小身躯和认分的小脸上,瞧见许久、许久前的自己。 他与她有太多相似之处,绝望地渴望某种特有的亲情。 然,愈想要的,愈不可碰。 在某些方面,他和她都贫乏得可怜,但他较她走运,他人生残缺的部分还有祖父和兄长为他填补,何况如今还多了长嫂关照和肥娃爱侄来相亲相爱,反观她……一路走来仅余孤影,拥有的着实太少,惹得他真想宠坏她。 所以她欲做什么,他全然相挺,她若要任情任性、大胆妄为,他也由她。 拥着那一身光滑水润,他假咳两声清清喉咙道—— 「别以为口头言谢就能两清,咱俩的帐还有得算。」蓦地收拢铁臂。 「好。」素身遭恶霸挤压的穆容华隐着笑,温息熨烫他的颈肤。 听她答得痛快,游石珍倒怔了怔,一会儿才鼻子不通般重重哼声,颇有「算你识相」的意味,哼完,他低头啄吻她发心。 「你将今晚得手的货,搁在外头马车里了?」虽是问句,已有九成九把握。 「嗯。」 停在农家前院的马车是他俩此次私奔所乘之具,她把白玉象棋藏在那儿而非带进屋里,看来内心已有斟酌。 「喜欢那套玩意儿?」闲聊般低问。 「嗯……」悄应间,她下意识摊开手,掌心贴在他腰间。 「所以,想怎么做?」黑吃黑?光明正大占为己有?抑或与白玉象棋的原主再谈一次买卖?唔……倘是他的话,该他的便痛快吞下,心黑手狠也能顶天又立地,半点不愧疚,就不知她——她—— 「穆……大少——」他铁躯陡凛,咬牙切齿喷气,因女子软软微凉的手非常无耻抚过他的腰臀、滑向大腿。「你故意的是吧?是吧?!觉得今夜用不着『还债』,就想耍流氓折腾人了是吗?!」 「不是的不是的,没、没有啊……」她胸房有股热气,肤底渐聚热意,只觉他光滑的肌肤凉凉的,摸起来好舒服,能降下掌心的热度。 「哟,还跟哥哥我装无辜了,以为我会信吗?」 「对不起……」 「没错,你对不起我,忍字头上一把刀,哥哥今晚要是被刀插了,罪魁祸首绝对是你,你觉悟吧!」 穆容华没来得及好好觉悟。 她被压回榻上,野蛮又强势的男性气息随着有力的唇舌直逼过来,吻得人头昏昏、脑钝钝啊…… 这一夜,最后的最后,游石珍终还是忍下了。 但他家那口子被「罚」得有些惨,秀致淡丽的唇瓣不知被里里外外、彻彻底底又反反覆覆啃吮了多少次,翌日早上醒来,嘴明显红肿嘟翘,尤其是下唇,饱满到几欲滴血似。 徐氏和小姐弟瞥见穆容华那模样,前者诧异归诧异,目光往一脸坦然的游石珍那儿偷觑几回,并没多问,倒是小姐弟俩一致认定她是夜里被野蚊叮咬。 那又小又黑的野蚊据说凶猛无比,叮人极痛,一刺扎下就是高高一坨红肿。 小姐姐还帮她找来消肿解热的薄荷膏,她浅笑道—— 「妞儿帮我上药吧。」 正是这上药之举,令原先以为自家女人八成会被小姐弟俩的纯真话语闹得很尴尬的游石珍不由得皱起眉峰。 虽然他珍二也曾如睁眼瞎子,辨不出雄雌,但如今在他眼里,向来男装打扮的穆容华,怎么看都是货真价实的女子。 他见识过她如火的媚态,嚐过她的馨甜,享过她的似水柔情,他俩如此深入地拥有彼此,他不可能再「见山不是山」。 任凭她穆大少再如何俊气横生、风流倜傥,入他眼底、心底,自然就是那个清雅无端、无丝毫闺阁之气的锦绣佳人。 只是他突然意会到,她的模样和举手投足间流泻而出的质蕴,在他眼里是佳人,落在不知情的旁人眼里叫做浊世佳公子,管他大姑娘、小姑娘,被她浅淡温润一笑,没谁不脸红耳热。 啧啧,还像风流大少般哄着妞儿替她红嫩嫩的伤唇抹药,惹得人家小姑娘双颊红得惊人。 ……她这样对吗? 连日大雨终歇,私奔的马车再次启程,离开时,妞儿痴痴朝他们挥手,眸底泪光闪闪,跟着马车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止步。 ……这样真对吗? 关于这事,游石珍前后想了两日,尚未想出个所以然。 但无暇再多想了,因临时插进一个小意外——他家这位擅于无辜地搅乱一池春水、且自身还浑然不知的穆大少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4 ,生、病、了。 应是「黑吃黑」那晚被泼瓢大雨给淋得湿透,想来当时就冻着了,后来虽把湿漉漉的衣物除去,凉气却早已侵肤渗骨。 怪他太过大意,她虽强健,到底是女儿家身骨,不若他铜筋铁皮,更有内劲时时护守心脉。 那晚他就该把她剥光浸热水,即使把主人家闹醒了又有什么关系,而非事事由她,这一拖再拖的,她又向来隐忍,才致今日这般竟烧得烫手。 两人私奔以来,大小事皆听穆容华安排,一向惯于发号施令的游石珍难得当废柴,还当得颇舒心畅意,但现下不能够。 他二话不说夺了主控权,完全按自个儿意思行事。 今晚马车不挑小路,大大方方切回官道奔驰,他们赶进县城,歇脚在城内闹中取静的一座小宅第里。 前来应门的老仆见到游石珍,既惊且喜,褐脸上岁月留下的细纹全笑皱。 待见他从马车内横抱出一名俊秀公子爷,老仆笑皱的脸直接僵化,嘴角抽过又抽才蹭出声音—— 「珍爷,您……这……听说……那穆大少跟您……这事儿……都、都传到这儿了……秀……秀……秀、秀爷……」「秀」到快断气,足见游家秀大爷多可怖。「秀爷……听说都笑了呢,呜……您跟人私定终身、弃家潜逃,您、您还珠胎暗结、投入敌营……原来全是真的……」非常痛心疾首。 「顺伯,别哭,就算真投入敌营,我那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不做叛徒。再有,若我真珠胎暗结,肯定把孩子生下来,让孩子喊我娘,您别慌。」 一想他竟那样吊儿郎当却又正经八百地答话,脑袋瓜烧得有些昏沉的穆容华听着都禁不住扯唇勾笑。 「进县城落脚便算了,还选在这样的地方,似乎不妙啊……」因虚弱而沙哑的声嗓透着无奈,倒也揉进微乎其微的笑意。 入夜,月上树梢头,窗外花木扶疏的小园躲着无数夏虫,虫声唧唧,缓一阵又紧一阵,时响时轻,此起彼落得好不热闹。 窗下,穆容华斜卧长榻,冠发已然卸下打散。 此时的她不仅彻底浴洗过,还在她家那口子绝对坚持下泡了许久的热药浴,浸得一身清肌都快起皱,男人才甘心地将她抱出那足可容纳三人的桧香大浴盆。 她用过一顿偏清淡的晚膳,男人对她的病中厌食十分在意,两眉都快打结。 她方寸泛暖,即便食慾不振,亦努力勉强自己再多饮多食一些。 食罢,宅中仆役送来一碗甫熬出的汉药,她在这时启唇,淡淡问了那番话。 大手持药碗抵至她面前,游石珍哼了声道—— 「这宅第虽小,然麻雀虽小五脏齐全,在此处歇脚有何不好?」 「这是你『太川行』游家的小城别业,城中设有转运货栈,消息通达,我自是知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她穆容华身为穆家「广丰号」主事,岂会浑噩度日、不知这座小宅第的来头? 她话未说尽,游石珍倒也听明白。 她是在暗问—— 既是私奔,行事便该低调,他却拖着她踏进自家地盘,就不怕泄漏行踪? 游石珍扬唇不出声,直到她静静将整碗药喝尽,他才凑近她耳畔道:「总得疼疼你。」随即面庞略偏,清冽气味随唇舌传进她芳口中。 他的吻其势汹汹但也温柔缠绵,吻得穆容华着实难以招架。 是喉中残留的汉药苦味让她脑中微凛。捧着他的脸,她试图挣脱,游石珍遂放松力道,下一刻嘴便离了她的,还被推开小小一个拳头之距。 他眯眯峻目,盯着她被吮得水光淋漓的唇瓣一眼,之后才慢吞吞迎向她的眸线,眼底透出询问神气。 穆容华道:「嘴里都是药味,很苦的。」 「有吗?怎我嚐来都是甜的?来,再让哥哥仔细嚐嚐才好确定。」说着又要凑去,两只捧他面颊的素手坚决抵住。 穆容华略急了。「等等把病气过给你!」 「我不在乎。」又想贴上。 「可我在乎。」两手再一次抵住。 近在眼前的男性面庞一瞬怔然,跟着,那英俊眉目像润过春水,漆黑瞳仁漾开粼粼波光,看得她脸发红,体热仿佛更高。 「唔,好吧。」游石珍挑挑眉,一撤,将上半身打直,两眼仍紧盯她。「那咱俩来把事情谈个水落石出。」 见那张俊雅玉面露出疑惑,他嘴角慵懒,语气更是慢条斯理—— 「那日大雨停歇,马车再次启程前,你跟妞儿那小丫头躲起来说了什么?」 没料到他欲问的竟是这事。 穆容华呐呐启声:「……没说什么,就说……若往后家里有事,没法再待,又或者妞儿自个儿想学点生意上的事、想找份事做,可以上『广丰号』来……我留了封书信给她,还有一块平常佩戴的腰间坠玉,手书和坠玉可当信物,妞儿拿着它们进一江南北任何一家『广丰号』分行与货栈,都能立即获得帮助。」 那套前朝名家仲豪年亲制的白玉象棋,她虽黑吃黑取了去,却不够心黑手狠。 她留给徐氏一些现银,还有一张为数不少的银票。 徐氏刚开始推拒不敢要,直到她提及小姐弟俩,说是留些钱给妞儿将来备嫁,也是给家里男孩子习字读书的费用,孩子是徐氏的软肋,一听这话,钱与银票才被留下。 至于她私下跟妞儿交代的,一是担忧梁员外会将白玉象棋失窃一事疑心到徐氏头上,而故意寻衅;二是真心喜爱妞儿这小姑娘家,孝顺、聪慧、勤奋,将来妞儿若想谋事,想有一番作为,她很愿意相帮。 只是她家这口子……嗯,表情有古怪。 「穆大少以玉相赠小佳人,风度翩翩,举止是温柔体贴,语调更是轻舒有韵,目光那叫深邃含情,拐得人家小姑娘芳心可可,满腔春情,你都不觉过火了吗?」某位大爷浓眉陡纠,皮笑肉不笑地咧出两排白牙。 穆容华傻住,只觉男人张扬的白牙亮得刺眼。 「……这是闹……哪一出?」 她绣口掀动,原以为仅是喃喃低语,不自觉竟是问出。 而不问还好,一问当真撩了大猫的虎须,撩得男人猛喷气,不怒反笑的英俊面目好看到令人心惊肉跳。 「穆少是觉得我无理取闹了?」笑笑问。 「是……呃,不是的,我是说,珍爷根本没必要哇啊——」闷喊一声,拔山倒树般扑来的黑影已沉沉压倒她。 她没有反抗,就顺势躺落,任他禁锢在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5 身下。 四目相接,俊白玉颜与削瘦刚硬的峻庞仅离一个呼息之距,她将他眉宇间的阴郁和瞳中的柔情尽收眼里、心里。 他说——总得疼疼你。 这让她忆起以往两人曾说的—— 她说:「游石珍,我们就同病相怜吧……」 他答:「既然你较我还惨,我只好多疼你一些。」 她再次探手去捧他的脸,指腹一下下抚过那刚毅轮廓。 男人目光变深,她心湖如被投进什么,圈圈涟漪漫开柔情。 「……我并非有意。」她神态沉静,不知是发烧抑或内心羞赧,双腮与额面虚红更盛。「不是故意让谁误会,也绝对没想拐谁的……总归是女扮男装好些年头,谈吐举止就这德性,都定性了,与他人之间的应对进退,我使惯的从来就只有这一套,以前是这样,现下亦如此,往后……怕还是不太好改。」苦笑顿了顿,而后很认真地颔首。 「珍爷……可我以后会多加留意的。」 她的话让游石珍愈听双目愈亮。 她说自己扮男人惯了,使的就男人那一套。 她却不知,此时她说话的神态、语调,甚至是夹在话中似有若无的叹息,轻轻哑哑,透出了些女儿家耍娇娇时独有的稠软黏蜜,尤其是那声「珍爷」,落进他耳中如挥羽搔过脚底心,令他脊柱陡颤,气息粗浓。 是了,对她而言,他游石珍不是「他人」,他是她的「自己人」。 正因视他为「自己人」,所以卸除心防,无比亲近。 在他面前,玉树临风、清俊寡淡的穆家大少也才懂得姑娘家的娇态为何,那是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可心模样,便是这「自然而然」四字,才显出他之于她是如此又这般的不同。 哈哈哈——哇哈哈哈—— 他得意,他痛快,喜到想仰天大笑,亮晃晃的白牙持续闪烁,郁色散得干干净净,张狂恣情的笑一下子染进眼里。 他飞鹰扑兔般俯下头攻击她的脸! 吻吻吻,亲亲亲,无数的轻吻、重吻、舔吻、吮吻、啃吻,纷纷落在她额上、颊上和眼耳口鼻上。 「游石珍你、你——」原就头昏耳热的某大少,当下被搅得更是满脑子云啊雾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她能察觉到男人像似突然间畅怀了,然究竟是何原因使他上演这一出「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戏码? 欸,她没搞懂。 男人心,海底针啊…… 【第二章】 三日后,穆容华病况大好,体力亦将养回来。 至于游石珍,曾在关外那场飞漩沙暴中受创的筋骨也彻底活络疏通,他不再费心「扮柔弱」,遂拉着穆大少再次启程。 老仆顺伯留也留不住私奔的男女,见一向疼爱入心的年轻主子被「仇家」拐了去,老人家实在既喜且忧,忧喜交杂间,还是在一双男女即将离去前,私下寻了个好时机,将自家二爷好好托付出去—— 「穆大少,呃,咱是说那个穆、穆……大姑娘……」很难难地改口。 「咱们家二爷虽说生得高大精壮,一张饱受日阳将养的黝脸常是笑口常开,他、他……外人瞧他,总以为他潇洒落拓、豪迈不羁,他是那样没错,但他……他心里是有些结的,心思太过细腻,惯把事往深处压……」 「啊!原来二爷跟您提过……啥?!还领您访过『芝兰别苑』,见过夫人了…… 那好、那好,那他是把穆大少呃,穆大姑娘……二爷是真把您瞧作自家人了,那当真好啊。」老人家终于朝她露出一抹安心的笑。 「咱们家珍二爷,就请大姑娘多费心了。」 直到马车上路,游石珍控着缰绳引吭高歌,他自编胡唱的曲子总能逗她发笑,却见她沉吟不语。 他腾出手去揉她鬓边一缕细发,低柔问:「顺伯为难你了?」 原来他知晓老人家找她「密谈」。 穆容华摇摇头,赶紧抓下那只乱搔她面颊的粗犷巨掌,握在自己偏薄的手心中。「顺伯人很好。」 他咧嘴笑了笑,顿了会儿再问:「所以……在想什么?」 她眸光飘开,眉宇间渗出几丝迷离,而后又凝回他脸上。 她皱起鼻子、微鼓双颊的模样流露出难得的俏皮。 「就想着,游家珍二很得人疼呢,连顺伯也偏疼你。」 游石珍慕地一愣,眨眨眼便畅笑了,还很认同地频频颔首。「那是那是,我这性情出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走遍大江南北,相处过的都得翘起大拇指赞声好,疼我的人确实不少。」 她忍不住哼了声,眼里尽是笑意。 「穆大少哼哼地从鼻孔里出气,听起来是有那么一点不以为然的意味吗?」劲节分明的大掌反握她的手,不等她答话,他瞥着她亦哼哼喷气道:「疼我的人多了去,那表示天理该当如此,穆大少最好也是其中的一个,千万别想逆天而行。你疼我,哥哥我重情重义,必然要将你倒疼回去,如此疼来疼去,你疼我十倍,我还你百倍、千倍,总不教你吃亏。」 男人此时望住她的眼神,令她忆起他曾在她母丧失意之时、紧紧与她相拥,低嗄且虔诚对她道出的那句话—— 穆容华,我疼你…… 心绪骤然掀浪,一波波起伏激荡,狂潮以情为名,万般尽缘其中……自与他相识,她还是她,却也不是原来的那个她。 若猛虎扑羊,她很恶霸地飞扑过去,举止像足当街轻薄姑娘家的流氓恶少,嘴一张便堵了姑娘家……呃,不,是堵了精壮汉子的薄宽峻唇,舌尖还乘机钻了空,灵活勾引,两排贝齿亦不遑多让,或重或轻地啃咬。 缰绳一扯,就听马蹄踩踏两声,马车便稳稳顿在土道上。 游石珍单臂露了这么一手控马绝技,另一只铁臂则顺势搂住满怀素馨。 穆大少这般对他耍流氓,他心悦得很,若不是嘴正忙碌、舌头也忙,他都要仰天畅笑了。 .抛开缰绳,他抱着人瞬间滚进身后车帘内,这块天鹅肉太香,还自个儿送上门来,他若客气了那是有愧天地与良心! 等穆容华察觉不对劲,情势已然一发不可收拾。 「等等!你、你等等!」腰带没能护住,衣襟和裤头全散了。 「等什么?」 「大白天的还在车厢内——」她改而抓紧他腰带,为防他自个儿扯衣脱裤,边努力板起脸瞪人。「马车还大剌剌停在道央上呢!」 「你要我把马车靠边停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6 吗?」 这男人……穆容华暗暗磨牙,见他挑眉装无辜,肤上热气不减反增。「在土道边就、就这样又那样,有人路过怎么办?」 「没有人路过。」 他说得斩钉截铁,显然已发内劲、用绝佳耳力探听了四周动静。随即,他将抓紧他腰带的素手往下一扯,按在鼓得高高的胯间,目底的光如星似火。 听到她低声抽气,他咧开两道白牙—— 「穆大少,是你先吃我豆腐的!是可忍、孰不可忍,不将你就地正法,哥哥我还是好汉一条吗?」 这叫玩火自焚……吧? 穆容华无奈想笑,但心是软乎乎的。 太在意一个人、太喜爱一个人,用情的最后似乎只有紧密相融,彼此含入血肉里,才能纡解内心那股因感情太过汹涌而起的疼痛。 心这般疼,明明疼着,偏觉疼着好,觉得很真实,因被某人牢牢牵绊。 还有什么力量和意志去抵拒男人执着的求欢? 当自己对他已用情用心,这样的在意与喜欢,如何能不沉醉? 她想,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许是珍二带坏她。,又想,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向来持身甚正的她其实老早长歪了,跟这男人正巧凑作一对,因为此时此境,她忽觉大白天的土道上、跟个汉子在马车内胡天胡地厮混……欸,其实也……挺好啊挺好。 她无声笑,眸子黑亮潮湿,手再次攀上男人腰际,却不再紧抓不放,而是十指并用,豪放且略嫌粗暴地扯松对方裤头。 既是吃他豆腐,那便吃个彻底。 这一路上,私奔的马车走过大城小镇、越岭涉溪。 遇人情与景致风流之处,他们便留下几日,悠闲盘桓。 遇上什么稀奇事物,更得凑向前弄个明明白白,此举让穆容华留意到不少商机,她身为「广丰号」大当家,大商本性早融进骨血里,这就叫私奔不忘营生,两不耽误。 进入江南地界时,夏季已末,日阳收敛炎威,漫山遍野的葱绿间有清风拂来。抵达「浣清小筑」的这一天,游石珍永难忘怀入眼的景象。 以往聪穆容华轻描淡写所述,以为姥姥退隐避居,既是「退」与「避」,所住之地定然清幽静谧,结果这「浣清小筑」的所在处,与他所想根本天差地远。 瞧来瞧去,怎么看都似一座小小聚落。 他们的马车先是过了建在溪泾上的木板桥,溪水清澈见底,蜿蜒地淌开了去,马车再行,经过大片、大片已然垂穗的稻田,田中有农忙的人手、有觅食的大小鸭群,和着稀泥的水沼里「滚」着好几头灰扑扑大水牛,白鹭低飞徘徊,乏了便歇在牛背上,而阡陌间有嬉戏追逐的孩童。 孩子们陡见陌生马车,好奇地伫足观望。 大人们从田里直起腰、眯眼瞧来,待认出前头车座上的素袍佳公子,欢叫声顿起,不少人迎向前来说话寒暄,更有人已拔腿往老人家那儿通报。 珍二到底是珍二,尽管初来乍到,眼下还是众目睽睽兼七嘴八舌的阵仗,然与人交往本是他强项中之强项,马车与马匹甫被安置妥当,他已与三、四名老汉混熟,交换了不少养马、驯马的技巧,就连猪只配种的事也能谈上。 穆大少带他南下见长辈。游刃有余。他想。 然,事总要异军突起才够教人警惕! 被一小群人簇拥着踏进「浣清小筑」,只觉鼻端尽是汉药香气,他尚不及定睛看清,亦不及登堂入室,「浣清小筑」的主人已施施然而来。 那是一位瞧得出年岁已近古稀的瘦小老妇,虽满头银丝,面上布着皱纹,身板却丝毫无佝偻之态。 老人家五官仍端着细致韵味,犹见年轻时候定然是位南方美人。 这位白发苍苍的南方美人打量起他时,唇弧淡淡,面色和照,连阵光都温如暖阳,但游石珍精壮的虎背却无端端窜起寒颤,直至天灵,一颗心似发了毛般浑不对劲,闹得他都想搓颈搔耳。 润物无声。杀人无形。绵里藏针。用晦而明。 他……姥姥的,大抵是遇上高手了! 穆容华一见长辈,喊了声便要拜下大礼,被老人家拉住一袖制止。 「好孩子,这回来能待多久?」那令铮铮铁血的汉子心发毛的目光,在转向自家外孙女脸上时,宠爱与欢喜之情自然涌现。 「唔……能待上一段时候吧。」久别重逢,一向知她、心疼她的长辈即在眼前,穆容华清朗眸心微微泛潮,俊颊似绣。 老人家微笑颔首,探出一臂要穆容华持扶。 老人家不再多问,似这小小聚落外的一切与她毫不相干,连外孙女儿从外头领回来的男子亦没啥好值得探究,终究是个外来客,如此而已。 这一方,穆容华听话顺意,一个小箭步上前虚扶姥姥。 穆大少没多想的,只觉姥姥不问,一些事也不必急着提,即便有些要事确实需禀告,待进了小厅堂再细细说来亦不迟。 于是乎,被干晾在一旁的某人满嘴不是滋味了。 珍二爷不痛快,脸上瞧不出的。 他浓眉依旧飞扬,长目朗如晴空万里,峻唇宽笑,孩子气的酒涡漾开,着实无害得很—— 「姥姥。」 自来熟朗声一唤,在众人面前朝老人家深深作揖。 待直起身子,他发亮的两眼直盯穆容华,后者被他强烈示意的目光一锁,这才察觉到自个儿的疏忽,忙道—— 「姥姥,我带了人来访『浣清小筑』,他姓游,双名石珍,石头里藏珍宝的石珍,在家行二,他家里也是经营百货粮油行,但他在关外草原有个马场,他、他对养马驯兽很有一套,他是……是我的江湖友人。」越说越轻,却也不能怪她,实是四周围着太多男女老少,她虽没打算继续隐瞒女儿家的身分,但,倘若突如其来爆开,宣称自己带了男人回来,似乎不太妥当啊。 ……江湖友人? ……江湖友人?! 他珍二走南闯北,五湖四海尽是江湖友人,她、她姓穆的凑什么热闹他阴晦地聚拢双眉,瞳色深沉,打算将穆大少瞪出满脸愧疚。 无奈的是,他似乎打错算盘了。 穆容华微蹙眉心,回望他时的表情竟带无辜,仿佛这般望啊望,他便能知她心意,懂得配合她的步调先遮掩过去。 人都给她,心也挂在她身上,她还想遮掩什么?! 不等他端出更凌厉的狠瞪,亦不给他扭转现况之机,只听得姥姥徐声道——「来到家中便是客。这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7 位游爷若不嫌弃,且将就些住下吧。」 能赖进「浣清小筑」,游石珍哪可能嫌弃,他根本是求之不得! 却未想到老人家留有后招——「浣清小筑」的主人吩咐仆妇理出一间厢房,房中摆设虽简朴,但整洁清幽,推开整大面的竹制格窗,入眼即是蓝天青山、绿水田野,竹榻上的被褥薰过舒宁药香,竹桌上还备着降火气的菊花茶—— 然而他猛灌几大杯,整大壶茶几已见底,火气依旧噗噗噗直腾,因为之后终于发现,他的厢房被安排在「浣清小筑」的最西侧,穆大少则被留在主人家所住的东翼,他被迫跟自家那口子「分房睡」! 脚下所踩是老人家的地盘,穆容华又打从心底跟她家姥姥要好,若非如此,游石珍真会把天翻了过去,杀进东翼主卧,向某位欺人太甚的大少讨个说法。 接下来几日,游石珍彻底体会到什么叫做「动如参与商」。 这「浣清小筑」确实如穆容华所说,仅姥姥一人独居,但白日时候,小筑内可见好几位仆妇和粗使丫头们前来上工,除了帮忙内外洒扫亦负责主人家一日两顿的膳食,另外还得理药、晒药、制药、熬药。 穆容华可说成天都被自家姥姥系在身边,也不知忙些什么,常忙得连给他一个眼神都挤不出空闲似。 有时小筑里遍寻不到她们祖孙俩踪影,问过旁人才知,老人家带着穆大少出诊赠药,临近的小聚落少说有四、五处,外出一趟下来就得耗掉大半天,他相当无所适从,根本不知先往哪儿堵人才正确。 至于这「浣清小筑」所在的平野聚落里,他所遭受到的待遇……唔,他不得不怀疑,这一切皆是老人家的阴谋。 穆大少常忙得不见人影,好不容易见上了,换他诸事缠身,无法摆脱。 例如,他会突然被聚落里的百姓们拉到某户人家简陋的马槽,因为母马要生小马了,痛了大半天还生不下来,很理直气壮地找他想法子—— 「祖婆婆说了,你有大马场,有好多马,养马、驯马的能耐最强,不会连替母马接生这事儿都办不来吧?」 黄口小儿如此激他。 孩童所说的「祖婆婆」,指的正是「浣清小筑」的主人。 对这般激将之法,他心知肚明得很,但岂能不乖乖接招? 然游家珍二何许人也?即便要掉坑,也得掉得精彩漂亮,要连消带打,赢来众人崇拜目光。 躺在干草上虚弱喷气的母马仅让他徒手拂过一边肚腹,他掌根微地用力,两只黏稠稠的小兽蹄便滑将出来。 前后不过几个呼息间的事,小马已然落地,众人惊呼声尚梗在喉间,游石珍抓起一把干草搓搓手上湿黏,很潇洒不羁地甩动乱翘的发,旋身走人。 这一役,令他在聚落内一战成名,却也让他更忙碌,每日来找他请教马事以及那套助产手法的人越来越多,连临近的聚落也来了人。后来得知他不只懂马,连骡、驴、牛只等等牲畜皆能说出一番见解,他接下的「外务」便更多了。 待忙过好几日,终于恍然大悟! 老人家的激将法,他原以为潇洒接招就好,结果是招后还藏招,一波波涌来根本是想搅扰他的意志、霸去他所有时间。 如此处处阻挠他与穆容华相会,老人家不喜他吧? 嘿嘿,没关系,有人喜他、心悦他,够了。 等解决眼前这事,他立时去寻那个没心没肺的穆大少,拖着她再私奔。 「珍爷,瞧见没啊?!」 粗嗄问声满是焦急,在他上方响起。 一场豪雨来得突然,将土石有些松动的地方冲垮,这一带地基不稳,百姓们是知晓的,也时常叮嘱孩童们别往这儿嬉戏玩耍。 但,依旧出事了。 孩子们很听话没出乱子,闹出这一场风波的是聚落里很重要的宝贝、唯一的大宝贝——一头名叫「大福」的种猪。 「老李啊,你是怎么照看的?!你家大福若没了,放着咱们家大妞一个是要怎么办啊?!」 「岂止你家大妞!咱家里那两头母猪都说好要配给大福努力努力,老李可都收了钱的,大福若没了,咱那两头,老李还得给咱负责到底!」 「这是拿老李配母猪了,还两头!老李,兄弟护不了你,你自家保重啊!」 「啊啊啊——连隔壁聚落也来人关切,老李啊,你家大福开枝散叶,邻近聚落全播了种,再不救活,猪母们全要守寡呀!」 「你道咱想吗?咱也千百个不愿意啊!可大福就被那道该死的闪电加雷声给惊着,嚎叫着奔逃,咱追在后头劝,怎么劝都没用,跟着大浮…、他就掉下去……」老李委屈极了,哭丧着脸,跪在既斜又高的土崖上,往底下急急再问—— 「珍爷,瞧见了没?能不能救啊?!啊?到底能不能……呜,求您啦,拜托你心啦!得把大福救出来啊!」 游石珍仗着艺高人胆大,如壁虎游墙攀附在松软土壁上。 大福失足从陡斜的土崖滚落,八成是求生本能大催动,竟让他两只前蹄构着一处突起的石块,此时他黑抹抹的庞大身体就卡在石块和土壁内四的小所在……猪只瑟瑟发抖且不时嚎叫,大雨之下,已见松动的土石随时有崩落的可能,再加上聚在上端赶也赶不走的百姓…… 若能腾出手,游石珍都想揉揉额角兼抹把脸,最后再一声仰天长叹! 他不再浪费精气神去应付快发疯的老李,看好方向,他骤然出手。 要快、要狠、要准! 霎时间,猪只嚎叫声拔到最高,百姓们惊声大喊、哇哇大叫! 游石珍一掌将圆滚滚的肥硕猪身拽过来后,双腿同时环上去,仅靠单臂所发的劲力将自己与大福荡向另一边较为平缓的地势。 幸好有一层潮湿厚泥覆地,让一人一猪往底下滚落时滚得顺顺当当,滚完后,猪完好,人无伤,就只是嗯……狼狈了些。 好吧,游石珍认了,不是狼狈了些,他根本成了泥人,还得揭掉眼皮上的软泥才能勉强张眼,即便上回在关外被卷进飞游沙暴中都没这么凄惨。 大福到底是救下了。 他最后被当成英雄,让众人簇拥着回到平野聚落。 老李直嚷着要大请一顿,先是吩咐自家女人烧上一大桶热水供游石珍清洗,还去借了合他尺寸的干净衣裤供他替换。 实在也是脏得可以,游石珍丝毫不推辞,李家婶子刚帮他兑好水、退出房外,他两、三下便把自个儿剥光,从头到脚狠狠洗了个遍,之后还要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8 了一次水,才把浑身上下的泥全给洗掉。 等重新恢复人样儿,外头的谤沱大雨不知何时已止住势头。 山林原野间仍透湿气,但雨丝疏淡,几许迷蒙,全然是江南的雨时风情。 老李借来的旧衣裤是干净,可还是小了些,他苦笑地拉拉略短的袖子,边踏出房外,一抬眼,人随即怔住。 四方天井的小小丝瓜棚下置着竹桌藤椅,「浣清小筑」的主人家很闲适地坐在那儿,桌上还摆着刚沏上的香茶,茶香四溢。 「在小筑内等你大半日,倒没了及阁下这般忙碌,还是方才听了消息,才得知你在此处。」 梳得光洁的银丝发髻,沉静无波又似洞悉世事的眉眼,平淡徐慢的语调……游石珍一时间估摸不出老人家心思,暗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准备着。 欸,说到底,他会如此这般乱忙,不就是中了她的招嘛? 没等他出声,姥姥接着又道:「有些事,是该好好谈谈。」 「是。」游石珍恭敬应声,心想,来吧来吧,早该将事谈开,说开了总比梗在喉间痛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顶得住! 「你很好。」老人家嘴角微乎其微一扬。 嗄?! 为了应付「大敌当前」而鼓足的气劲绷得整个胸中发疼,滚起的气血闹得游石珍两耳嗡嗡作响,实不确定自己听到什么。 「容华将你与她之间的事全告诉我了,她说她赶过你,怎么也赶不走,还说你为她寻来天红贝制成药丸,供她服用,而为了救她,一条命险些断送在沙漠里。」略顿,幽深目光瞬间锐利起来,缓缓扫着他的五官神态—— 「这几日下来,我瞧着挺好。你身体够健壮,是个耐用的,你确实很好,好到今日竟把大福给救了,没过人的体魄和身手实难办到,有你待在容华身边,关于她那个落红不止的病症欲润至大好,想是指日可待。」 得长辈称赞,还是心爱女子心中极重视的长辈,游石珍一颗心再如何百炼成钢,好听话一入耳,岂有不轻飘飘又痛快之理? 但……唔……等等!越想越不对劲! 老人家这几日都遣人里里外外盯着他是吧? 明明来到家中便是客,他这些天却尽遭聚落里的百姓们使唤,农务、修缮、驯兽、替母马接生等等,做的皆是体力活。 老人家说瞧着挺好,说他确实很好,这个「好」字怎么听起来皆在赞他的体魄以及耐用的程度…… 噢—— 如醍醐灌顶,脑中蓦地锐光激闪! 他懂了! 老人家是拿他当药来看,有他「捐躯」润着自家外孙女儿,体魄强健才能耐用、耐操,这才让他好,是吧是吧?! 她这人……她、她姥姥的,这样阴他?! 「是该喝杯茶了。」瓜棚下的人对他扬笑,那抹软意里流露出长辈对小辈的欣悦之情,亦透出认同的意味。 他终于得到老人家打从心底的认可。 唔,好吧,算了…… 跟老人家较什么真呢?他敬老尊贤忍到底! 撇撇嘴咕哝两声,他笔直走至瓜棚下,因身长高大,不少布着细细绒毛的瓜藤和绿叶垂迤在他头上、肩上,被瓜棚藤叶切割过的雨后天光将男性面庞照出明暗,眉宇间是再认真不过的神气。 他端起竹桌上那杯香茶,双膝落地,奉向端坐在前的老人。 「姥姥,喝茶。」 「好。」老人家应了声,从他手中接下茶杯。 徐徐喝过两口后,姥姥将放在另一张藤椅上的方形包袱取了来,递给游石珍。 「该给你一些见面礼。」 打开包袱一看,是成套崭新的男子衣裤,从内襦、外衫到腰带和布袜,配色虽朴素但布料皆讲究,连靴子都是簇新黑缎靴,靴底纳得既软又坚固,瞧得出手艺绝佳……游石珍受宠若惊。 成套量身订作般的衣物和合尺寸的靴子不可能一夕之间全备妥。 老人家定然在他们抵达「浣清小筑」那天起就请人准备,应是目测又或者问了穆大少他的身长和尺寸,唔,也许还偷偷取他替换下来的旧衣去比量也说不定。原来老人家头一眼就挺欣赏他呀。 他恭敬拜领,咧嘴笑开,不禁问—— 「姥姥为何今日才给我见面礼?」深一层问法是,为何今日终于找他摊牌,而不继续阴他、刁难他? 「因为你救了一头种猪。」 「……」 【第三章】 大福。真福宝也。 游石珍从未料到,有朝一日他会因为救了一头种猪而获得老人家青睐。 换上姥姥给他的成套见面礼之后,老人家告诉他,已在离平野聚落不远的溪泾那儿安排了船只,有人在船上相候。 这「有人」指的是何人,姥姥未点破,他心里却再清楚不过。 飞身赶至时,雨后的溪泾上升起淡青色的雾,近物与远景皆在蒙蒙水气中,天与溪仿佛因雾相连,泊在水畔的一艘长长乌篷船便如天上云,随风与水引荡。游石珍一跃上船,略矮身穿过乌篷子,在船头处寻到某人。 那人惯然的一袭淡青夏衫,罩着素色薄袍,她慵懒斜坐,一手手肘搁在船舷上,曲起的前臂支着脑袋瓜,另一只手托着小坛子轻晃啊晃,晃出阵阵酒香。 她像喝醉了,俊俏面庞染红,正歪着头瞧他,而戴着碧玉冠的一束长发自然垂坠,发尾落入水中,青丝在水面上柔软浮荡。 他蹲下,探掌捞起她的湿发。「穆大少,听说你在等我?」 穆容华低应一声。「大雨初歇,赏景正好,便来这儿相候了。」 「很好。」他点点头,粗掌抚过她微烫的颊,跟着取走那小坛子酒,仰首灌了几口便喝尽。随即,他将空坛子以巧劲击向岸边矮桩,缚在桩上的船绳立时松解,乌篷船随水流慢慢漂离。 穆容华微惑地扬起秀眉,不懂他怎么出船了。 他双目眯得细细,嘴角翘起的弧度有种「哼哼,对不起哥哥我,想善了可没这般容易」的神气。 「总得把你带远了,才能好好泄我心头之怨啊。」他道。 撂下话也撂下她,游家珍二爷陡地一个虎跃,抓起甲板上一根长桨,奋力一划便把乌篷船送出好远好远…… 抵达「浣清小筑」的那一日,沐浴后,午后日阳从半卷的竹帘底下迤逦而进,她卷在长榻上晾干湿润发丝,老人家走了来,慈爱地摸摸她的额面。 「你眉心已开。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9 」 女子眉间穴汇太阴。 以眉心窥女阴,眉心既开,那股间的女阴自然已破了处。 姥嫂突如其来的话令她脸红心跳。 老人家问:「所以是你带回来的那个男的?」 姥姥没把话问白了,但她明白老人家所问何事,遂颔首应声。 「是他。」顿了顿,她略迟疑问:「……今儿个一见,妹姥不喜他吗?」 岁月刻画过的手抚过她的额、她的颊,最后抚上她犹带水气的青丝。 老人家看尽沧海桑田的眉眸染开愉悦颜色,流露着轻松写意—— 「怎会不喜?长手长腿,虎背劲腰,男人观鼻可窥元阳,他鼻挺有肉,瞧起来就是个堪用的,看来他也确实好用啊,把你滋润得这样美妙不是吗?」 望着自家男人长桨一荡就是丈外远的划船身影,穆容华记起几日前与姥姥的一小番谈话。 姥姥中意她所中意的,那当真好,只不过这些天是有些委屈到他。 姥姥有意刁难,她虽厚着脸皮努力求情,被说女生外向也认了,仍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老人家没玩弄出一个结果,绝不肯鸣金收兵。 今日两人终于又能独处了……她仍懒洋洋支着头,另一手在船舷上轻轻敲打,嘴角愉悦勾起。 半个时辰后—— 乌篷舟跟着流过平野聚落的那道清溪之水汇流到大河,四周顿时开阔,河面平滑若镜,像摆脱世俗一切了,而尾随不散的仅有那迷蒙青雾。 游石珍再次面对穆容华时,她坐姿依然潇洒,十足的大少气派,如身在烟花场中,一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鈎样儿,就等姑娘家自个儿来投怀送抱似。 坐态像男人,五官却隐约透媚,瞧着他时,眼神欲勾人。 流氓! 游石珍心里暗骂一声,明明要冲她好好骂两句,骂她毫无道义,骂她将他丢进「狼窝」就头也不回跑掉……然此时被她似有若无一勾,心发痒,怒火大灭。 不过……哼哼,另一种火气则热烈腾烧了! 他不发一语走近,探手捞起浑身泛酒香又软若无骨的人儿,微蹙浓眉问:「你真喝醉了?」 「没……」穆容华软绵绵靠过去,青丝摇晃。「我备了几坛酒和一盒吃食,等你时才喝掉一小坛,才没醉。」 游石珍不知,其实怀里女子之所以发软的始作俑者是他。 他一贴近,看到他、被他的气息包裹、落进他强而有力的臂弯里,既已动情动心、两情相悦,她举手投足再如何潇洒自若,内心那属于女儿家的柔软情怀便自然而生,抑都没法儿抑。 游石珍磨磨牙,试图耍狠道:「没醉,那很好,即便真醉了,那也不妨事。反正哥哥我等会儿要干的事,你躺平受着,不需耗你半分力。」 真恼她恼成这般? 穆容华暗叹了声,人已被抱进乌篷内,她被放落,温热精壮的身躯随即压上。 幸得她事前在乌篷里放了两层软垫,要不身背可要磕疼。 「前后两张细竹帘子都没打下,有其他船只经过怎么办?」她摸着他的脸,嗓声幽柔,阵光如星。 「没有船。」忿忿喷出一句。 穆容华记起之前马车大剌剌停在土道上那一回,他亦是答得斩钉截铁,接着就……这样又那样的。微皱了皱鼻子,她身肤泛热,笑意一直逸出芳唇。 「话还没说上几句呢,有这么急吗?」 游石珍略撑起上身,情火在瞳底窜跳,脸上却皮笑肉不笑—— 「穆大少,急的人是你吧?」两指扳起她下巴。「姥姥突地来个开门见山大和解,送我成套衣物当见面礼,还催我往你这儿来,不就是想玉成好事?你心里清楚,我这精壮体魄好歹是你的一味药,都这么多天没吃我了,对你身子骨不好吧?所以啊所以,该急的是阁下,绝非哥哥我。」 就知「分房」一事,他还要跟她闹。 「那是姥姥的『浣清小筑』,去到长辈的地方,怎还能睡在一块儿?」 「哼!」自然清楚她的顾虑,但依旧不痛快,他轻哼一声后低头去吻。 穆容华含着他的舌,很软很一绵地舔吮,酒香染遍,清例中带淡甜。 她因持笔、敲算盘而略生薄茧的秀手将他的乱发揉得更乱,在来回抚摸他强壮的颈后,又沿着衣领和前襟探入,努力想贴近他。 不管是有意或无心插柳,一向男子作派的她却对他做小伏低,她这柔顺模样对游石珍来说,永远能戳中他的软肋。 这一下子不仅骨头酥软,再刚硬的心亦融成炎浆。 两人衣裤尚未褪尽,他已埋进她身体里。 以往欢爱,常是他强她也强,更有许多时候是她太过要强,惹得他火气一波波蛮窜,下手愈重,明明缠绵至极却搞得像在比角力,有时还上演全武行,只差没把大小套的擒拿手从头打到尾。 但今日这乌篷船上,身下修长纤细的女子温柔承欢,极怜惜他且满怀歉意似,一遍遍抚摸他的脸、他的身躯。 他捣进那湿润深处,那里像水一般,厚实前端不断碰触到那太过细腻的点,仿佛不堪他一而再、再而三捣弄,她微声泣喊,身子拱高,一切的淡寡和清雅尽被撃碎,她的眸一直锁着他,任他看透她的渴慾与情生。 左胸陡然酸软,似被谁挖走一小块心魄,游石珍再次俯首吻她,吻得很湿很重,气息灼人,分不清彼此,便如紧紧相连的两具火热身躯,早密不可分。 他扣着她加重劲道,动作亦跟着加快。 「游……游石珍……」碎音从相衔的四片唇瓣泄出。 额相抵,鼻侧相贴,已贴得如此之近,男人一双精光激迸的眼仍牢牢盯紧她,不放过她瞳底心绪丝毫的变化。 是被弄得有些难受,这难受应该也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欢愉,要不然她不会叫出,抑制不住阵阵的吟哦…… 然而都不知过了多久,怎像一开始就没有尽头。 她原是仰躺,之后被揽起坐在他腿根上,一会儿之后又改成趴伏在软垫上,如今又被他放倒躺平…… 「游石珍……珍二爷……二、二爷……」她在求饶,自个儿却不知道,只觉得小腹里像有一团薄膜包裹的水球,有什么要被顶破,然后潮水就要倾泄…… 喊什么都没用,他故意折腾人,勇起来锐不可当,逼得她丢盔卸甲才甘心。 她抱住他,十指捺入他颈背上的黝肤,带着哭音哑唤—— 「哥哥……哥哥……」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10 压在她身上的男人骤然间如遭雷击! 游石珍无法忍住。 那荡在耳边、可怜兮兮的唤声,瞬间挑动心弦,这不是戳他软肋,而是一把掐住他的命脉,腰椎一股麻感飞窜,直冲脑门。 「穆容华——」他嗄吼,几下冲刺后终于肯饶人了。 这几日被「抛弃」的心头之怨,珍二泄恨拽得很彻底,滋润着身下女子亦滋润了自己。 过后,浪荡的乌篷船缓缓回复徐慢调子,寄身于川流。 穆容华的神识缓缓荡回,感觉环着她的强健臂膀撤走了,男人正起身走动,一阵窸窣轻响,不久又沉静下来。 她脸上慢腾腾感到热意,一掀睫,果然与一双亮晶晶、似笑非笑的深目对上。 珍二爷盘腿而坐,一肘抵膝,肘上的大掌撑脸,歪着上身好近地瞧她。 他仅着内襦短衣,裤带是系上了,但黑靴已脱去,光着两只大脚丫子。 穆容华眸光一溜,发现他脱下的衣物全整齐叠放在篷内角落,心念一闪顿时明白,想是长辈赠予的见面礼,头一回穿上,总不好眨眼工夫就弄绉弄脏。 她微地抿笑,双眸转回他脸上。 一触及他太过直亮的注视,再如何淡定也很难不脸红心悸。 「……做什么一直看我?」拢起衣襟遮掩胸前春光,她试着坐起,一阵酸软冲击腰与腿间,她禁不住哼声。 最后还是游石珍一把将她揽进怀里,贡献出厚实胸膛任她倚靠。 低哑又带得意的男嗓在她头上响起—— 「穆大少,我喜欢你求饶时叫我的,叫得那样顺口,听着真真顺耳。」 哥哥……哥哥…… 他这人软土深掘、得寸进尺,连点面子都不留给她就是了?! 她满面胀红,想到他突然解禁般狂要不休,又似猛虎出柙,欲把人往死里折腾……有他这样的吗?最后还来笑话她! 她曲肘往后一撞,可惜这记恼羞成怒的拐子没啥杀伤力,反倒引来背后男人哈哈大笑,将她搂得更紧些。 「等等!你还想——还想——」她赶紧按住探向腿心的大手,瞠眸瞪人的侧顔可爱到不行。 可爱……这样的词能用在威仪含而不露、风雅润而不媚的穆大少身上,一切只因,这是他游石珍才能瞧见的一抹醉色。 「放心,哥哥再怎么想,也得顾及妹妹。」热息烫人,他慢吞吞又道:「毕竟我这把剑,天上地下就你那么一个剑鞘,总得仔细养着,来,让哥哥我好好看看,宝贝剑鞘可不能弄坏,若真弄坏,往后谁来收我?」 穆容华觉得自个儿真真、真真地被珍二带偏了。 想到他说过的,他练童子功,胯下那副家伙养那么多年,若开荤拿来「打姑娘」,一辈子就打那么一个。 现下则是剑跟鞘,还天上地下就她一个,她若坏掉,没人收他……明明他又满嘴浑话,但实在太理直气壮,听进耳里,荡入心底,恼都恼不起来,只觉甜蜜蜜、软绵绵,持身甚正的她果然歪掉。 她正暗自感叹,他手中已多出一条拧干水的湿巾子。 许是他方才起身走动,除了叠好衣物弄妥自己,也先将随身汗巾打湿了,此时就拿来擦拭她有些黏腻的腿间。 「我、我自己来……」她坐直身躯,抢了湿巾迅速擦净,夹起腿系上裤带,端坐的姿态瞧得出来又是大少派头,但俊颊生霞,青丝微紊,一时间很难将女儿家饱受疼爱后的娇态藏得一干二净。 「穆大少。」男嗓懒洋洋。 「嗯?」她本能回望,唇上陡暖,她方寸一荡,软软承着男人的吻。 这个吻浅浅的,像把笑压在她嘴上,让她也跟着笑出。 「穆大少,咱们马车里做过,船上也来过,下回要不要在马背上试试?你那匹墨龙到我手中已被养成神驹,在墨龙背上肯定极稳,如此风里来、浪里去……噢!吃干抹净想谋杀亲夫吗?!你、你流氓!」捣着中了手拐子的腰侧,即便不太疼也要装出被欺负得很可怜的嘴脸。 一开始穆容华还真被他骗了,略紧张地转过身。「撞疼了吗?我看看啊!」 她探手碰他,却听他道:「不对,不是那里,往下摸,再下面一点……」 一听就知不对劲,她要撤回,他出招更迅,瞬间扣住她的手,还想将她的手往没受伤却明显肿起的「某处」拉。 「游石珍!」好气又无奈得想笑,只有他会对她做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耍赖的他哪里像什么纵横关外的「地头老大」? 根本是绝顶无赖一枚! 「好,不摸就不摸,那你把我的汗巾还来。」一脸郑重地讨要东西。 他故意的! 那条巾子刚被她用来擦拭腿心,沾有他喷泄出来的元精,亦有她倾溢而出的潮润,他现在讨要,都……都不知打什么主意?难不成想随身携带?! 穆容华快手收了弄脏的汗巾,从袖底掏出自己干净的素巾子递进他怀里。 珍二爷浓眉飞挑,倒没再坚持,他收下她的素巾,嘿嘿笑:「以往是私藏我的绿底金纹带不还,如今连汗巾也藏了去,穆大少,干脆哥哥我把里裤脱下来给你好了,让你藏个够。」 哼哼,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她乖觉得很,才不接他话荐。 忍笑轻哼当作回应,她遂从角落方笼中拉出一盒吃食,打开后取了块咸酥饼,直接塞进男人笑得好看又讨厌的宽嘴里。 一吃才觉饥肠辘辘,饿到不行啊,游石珍嚼着嚼着咽下了,嘴随即大张,嗷嗷待哺的样子令穆容华禁不住笑出。 她继续喂他,酥饼、豆糕、米团子、糖霜茶果等等,幸好她备的吃食还不少,见他这模样当真饿极了,没能将他喂饱饱的话,暂且也能止饥。 好一会儿,游石珍发现她什么也没吃,所有东西几乎全祭了他的五脏庙。他捏起所剩不多的豆糕抵近她唇下。 「我不饿,你吃。」她摇摇头。 「吃。」他目光温柔。 她微笑,听话张口,让他喂食着,跟着把最后两块酥饼和茶果也全都吃下。 喂食的粗指改而擦拭她唇上的糕饼碎屑,两人四目相望,心弦弹动,荡开某种因彼此深知且心魂深深交融才能生出的情漪……较之相濡以沫,又或是肉身的相拥纠缠更具力道,如陈酿醇酒,后劲一波涌过一波,让潇洒作派的两个人皆情难克制地红了脸。 喜欢到很害羞,又害羞得很喜欢,说的大致就是这般心绪。 方笼中尚备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11 着一大壶菊花茶,游石珍倒茶给穆大少,自个儿却开了坛酒。 平野聚落自家酿的果酒,滋味不错但力道偏浅,来个十坛都喝不醉他。 见他还想囫囵吞枣地灌第二坛子酒,这会儿换穆容华倒菊花茶给他,温亮俊眸眯了眯,颇有一种「你归我管」的气势。 唔,有女人管着的滋味原来挺销魂啊……珍二爷傻笑,捧茶慢慢喝。 突地—— 他将茶一口灌个底朝天,大手抹去颚下茶汤时,慵懒眉目已转锐利。 「外头有异?」穆容华见事甚快。 「有船过来。」他沉稳道,忽又变得贼忒兮兮,捏捏她俊俏脸容语带警告。 「穆大少,你现下这模样可不能给谁瞧了去,乖乖留在篷里别出来,知道吗?」他将前后两张细竹帘全落下,人随即钻出乌篷。 穆容华愣坐了会儿,而后才摸摸微肿的唇瓣,再低头瞧着险些遭徒手撕裂的衣裤……好吧,她相信头上的玉冠肯定也歪掉,发丝必然凌乱,此时的样子如果落入旁人眼里,确实是有些唔…… 但要她什么也不做地待在原处,着实太强人所难。 放下细帘的乌篷内甚是幽暗,她以五指为梳,摸索着替自己重新戴冠,再将衣带仔细系妥,理好内襦和外衫。 弄妥后,她并未急着钻出,而是掀起帘子的一小角窥看。 此际天光破云,河面上的青雾早已散尽,远山层层叠叠起伏,如画似屏。 游石珍双臂盘胸伫立在船首,以不变应万变。 才须臾,一船出现在眼界里,不知有心或无意,那船正以徐缓之速朝乌篷船这方靠近。 直到近了些,穆容华才瞧出那是一艘中型画舫,且是骚人墨客或富家纨袴最爱狎妓出游的那种精致舫船。 她以往与人生意往来,多少出入过青楼妓馆,也结交过几位在风尘里打滚的红颜知己,狎妓乘船出游,这般风花雪月之事不是没做过,但眼前这艘画舫,真是她瞧过最美轮美奥的一艘。 才如是想,画舫上传出的丝竹声和歌音蓦然一断。 砰——哐啷——磅啷—— 不知多少物件遭摔,似有谁火气一起,把杯盘、摆饰和乐器全给砸掉! 一声黄鶸出谷的娇音恨恨嚷开—— 「大朱公子请自重!咱们『飞霞楼』专治闺房里的疑难杂症,你是知道的,阁下能痊癒那很好,恭喜恭喜大恭喜!今日大朱公子前来邀宴说要答谢,我也给面子上了你这画舫,但你再如此胡搅蛮缠、借酒装疯,别怪我下狠手!届时你不是不举,而是没了家伙可举!」 话音刚落下不久,画舫方楼内冲出一名身穿翠衣紫裙的女子,她抬眼瞧见荡在不远处的乌篷船,顿时喜上眉梢。 「公子、公子……啊,原来是壮士,这位壮士,倘若方便,可否送奴家一程?能否将乌篷船划近让奴家登船?」 大抵来说,任何有血性、以锄强扶弱为己任的汉子皆难抵拒女子如此这般的求援,但乌篷船上的男子是吃了枰砣铁了心,非常地不为所动。 「壮士只需送奴家靠岸,不费多少气力的,而且受人点滴当涌泉以报,壮士今日之恩,奴家必然回报,壮士有任何需求,奴家皆愿全力以赴啊。」 说得多慷慨激昂,依旧无法让乌篷船靠近半分。 翠衣紫裙女子着恼又娇嗔般跺了跺脚,以为她放弃了,下一瞬却提脚踩上船舷,翠衣似叶,紫裙如花,缎青鞋面便像垂花吐出的露珠,滴落于河面。 在河上点踩一下、两下、三下,女子跃上乌篷船。 显出这一手水上飘的轻身功夫,仿佛耗掉她太多内劲,甫上船就泄了真气,整个人遂朝游石珍跌去。 谁料珍二爷突然长身一侧,任那貌美女子跌在甲板上。 穆容华看不到游石珍此时面容,然见他未施援手,她眉沉吟一蹙,眸底随即闪过了然之色。 那女子虽倒在甲板上,表情可半点不狼狈。 她似真似假嗔了游石珍一声,狭长微挑的凤眸朝细竹帘后露出半张脸的穆大少轻睐,朱唇漾笑—— 「原来壮士是有伴的。」 一直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游石珍本能地回过头。 女子选在这时候起身。 她又站不稳似往男人身上扑,这一次,游石珍被扑个正着! 他被紧紧贴住,女子两手乘机环住他的腰,环得好用力,脸还轻蹭着。 他真的听到了,听到女子好满足、好满足般的哼声,像似他游石珍是块绝顶极品的天鹅肉,鲜嫩多汁,终能被她紧拥入怀,供她仔细品嚐啊品嚐…… 等等! 她这人想干什么?! 一股混过太多花香、果香、杂七杂八香的浓馨钻进鼻中,回过神,游石珍猛地抓住女子背心将人扯开,撇开头狠狠打了个大喷嚏。 「哎呀,壮士闻不惯奴家身上香气吗?这薰香是特制的呢,多闻些可清心醒脑通任督二脉,不信壮士再嗅嗅?」娇笑着,身子又要靠上。 她如愿以偿贴到人了,却是另一具修长身躯。 这身子抱起来也舒服,但手感与方才所碰触到的大大不同,长衫底下的腰线秀致,躯干纤细、有力,而且柔软……嗯嗯,某些地方确实颇软。 「不如由我来嗅吧?姑娘手制薰香果真是好货的话,我江北『广丰号』倒想与姑娘谈个价、做做买卖。」穆容华将投怀送抱的女子接个正着,挡在自家汉子身前,而后者正拚命揉捏鼻子,一副喷嚏没打够却打不出的可怜样。 斜里横出一人,搅了场子,女子微怔了怔,一下子又绽笑。 这一下没扑到珍二,女子竟规规矩矩放开手,跟着浅浅福礼—— 「奴家名唤阿大,是江南『飞霞楼』士一金钗女,江北『广丰号』欲跟咱们做买卖,也是乐见其成,但咱们想进的货是妇科妙药天红贝,就不知阁下有无此物?」 闻言,穆容华心中一凛,满腔疑虑顿时寻得解惑方向。 天红贝制成的药丸有异香扑鼻,与游石珍相知相亲以来,因她落红不止的毛病,珍二一直供给她天红贝的药丸养润身子。 以往癸水临期,总疼得她白煞脸蛋、直不起腰,又常大势落红,止都难止,后来得此妇科妙药,觉不适时就捏碎一丸和水吞入,更可将红丸捣成药泥敷于腹下,对于止疼、缓和大有奇效。 不过近来她较少用上。 之前在关外遭劫持脱险后,她便将姥姥教过的一套养生气法捡回来练。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12 她练气还于精血,再加上珍二爷相当热衷拿自己当「药」,时不时缠着她「滋润」……像真被她「采阳补阴」了,她天癸依旧来期不定,来时依旧不适,但已不再疼得她齿关打颤、意志昏沉。 至于遭她采补的珍二,竟较她更具精神气儿,总令她联想到躺在日阳下吃饱喝足了的大猫,暖暖天光烘得大猫满脸餍足又昏昏欲睡,滋润别人的同时亦好生地润养了自己。 此一时分,这位阿大姑娘开口就想作天红贝买卖,根本冲着游石珍而来! 「你演这么一出,仅为藉机登上乌篷船不是吗?」 「欸,奴家是演了哪出?」语气与神态俱无辜。 穆容华瞟了眼已荡离的精致画舫,那艘画舫虽离开,却欲走还留似,选了个不远不近之处停下。她笑笑再看向阿大,眸光清锐—— 「看来,画舫上的人还等着接应你呢。适才惹得阿大姑娘弃船而走的大朱公子,是否真在那艘舫舟上?」 「欸欸——」被拆穿把戏,阿大无丝毫慌张亦不脸红,密翘羽睫扇啊扇的,颇无奈般笑叹。「都吩咐他们先走了,千叮咛万交代的,临了还是担心奴家,怕奴家被谁欺负了去……」 说这话时,她朝游石珍睐了睐,颇明显地「沉默指责」,责备他没将乌篷船主动靠近方便她登船,然后在她好不容易凭本事上船了,竟连扶她一把都不肯。 站在穆大少身后的游石珍把鼻头都揉红了才见舒缓,耳中听得她们俩对话,他没作回应,两眼却瞬也不瞬直盯穆大少后脑勺。 有貌美女子指责般睐他、嗔他、瞪他,他无感,一张轮廓深明的峻庞像被揉去所有棱角,再在蜜里浸过三日三夜,浸润出一脸傻笑。 原来被自家女人管着、护着,是如此这般的销魂滋味…… 珍二爷内心澎湃又柔软、柔软又澎湃。 自顾着发情兼发傻的游石珍令阿大感到十分挫折,因为……这汉子真不拿她当回事似,看都没打算看过来一眼。 头疼啊! 看来得改变策略,单刀直入。 「事已至此,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咱们得知壮士,呃……」阿大一顿,忽而呵呵娇笑。「壮士虽未礼尚往来报上来历,但奴家却也知道阁下高姓大名。咱们『飞霞楼』若能与游家珍二爷谈成天红贝的买卖,那药丸子咱们保证只用在『飞霞楼』内的姐妹们、以及前来求诊的女子身上,绝不对外售出以图利,珍爷可愿开个价出来商量商量?」 听到话扯上他,游石珍眉峰终于挑了挑,懒洋洋抬眼。 「咱永宁游家,懂得做生意的那个从来不是我,你寻错人了。」 阿大微怔,跟着耸肩一笑。「那就不做生意,当作江湖事来办。如何?」 意思是他给天红贝,「飞霞楼」欠下一个天大人情,若某日需要了,江南「飞霞楼」便听他珍二差遣。 游石珍自然听懂她话里之意。 他长目才淡淡眯起,阿大已又出声—— 「珍爷别急着拒绝呀,可以慢慢考虑。呵呵,今儿个算是不请自来,闯了两位这小小所在,实在对不住得很。」语气里听不出多少歉疚之意,倒有点想捉弄人的气味儿。 她眸光转回穆容华脸上,见后者清俊眉目微绷,不禁笑出声:「游家珍二爷与穆家大少私奔之事,咱们在江北所设的生意堂口把消肩传了来,两位的事已有耳闻,能在江南这儿遇上可算缘分,尤其能见到传闻中的穆家大少……能把铁汉一般的男人拐走,拐得人甘心情愿天涯相随,妹妹干得可真漂亮啊。」 穆容华直到阿大以哨音召回画舫,并跃回其上,她姿态始终自持,一如从来沉静若水的模样,若要说,也仅有略红的耳根和腿畔拽漏了些什么。 画舫正要行开之际,那翠衣紫裙的身影忽地回身朝穆容华道「穆大少,你让奴家抱了个满怀素馨,奴家总得回报点东西给你才是。你穆家族内的长辈们已遣出不少人寻你,寻得可急了,有些浑水能不蹚就别蹚,你现下落脚之处怕是不出三日就会有人登门探看,所以呢,唔……两位若想挪挪窝,奴家这儿有不错的香窝啊。」 挥挥翠袖,阿大转身进了舫楼,犹留笑音随风。 【第四章】 女扮男装。 她瞒过众人多年,如今还跟个男人私奔,穆家族内的几房长辈们寻她,也是意料中事。 然,穆容华心里却有些不踏实,莫名觉得……阿大方才似话中有话? 家里长辈着急寻她,难道还为别事?! 微据唇瓣,她敛眉沉吟,甫旋身就见珍二如同参天巨树杵立不动,且靠得着实太近,她险些撞进他怀里。 因离得过近,直直入眼的就是他半敞内襦所露出的精实胸肌。 珍二爷察觉有异遂钻出乌篷子时,除裤子有套好外,其余根本不管,赤着两脚、半敞胸膛,男色确实养眼,难怪会遭人觊觎,不管不顾都想扑上。 她稍退一步,淡声问:「珍爷对江南『飞霞楼』应有耳闻吧?」 游石珍望着她的目光略沉了沉,对她突如其来的冷淡很是不解,还以为自己弄错,但……奇了,真没错!穆大少正在摆脸给他看! ……为什么? 他挲着一下鼻头,不动声色打量她,边慢吞吞启口—— 「约莫两年前,『飞霞楼』设在江北的暗桩『捻花堂』,跟着永宁大伙儿一块抢花旗,穆家『广丰号』也没缺席。那一次,你跟我家秀大爷争旗,差点从七层楼高的锥型竹台跌下……嘿嘿,最后你被一位英明神武的汉子给救下,是不?」 出手救她的汉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穆容华清顔略红,却仍绷着。「所以?」 「所以,对『飞霞楼』不仅仅耳闻而已,当时『捻花堂』堂主还曾劫走我禾良嫂子,惹得我家秀大爷癫狂发疯,我怎可能不留心?」 江南「飞霞楼」多是收容一些被休离、或遭遇不幸而无立身之处的可怜女子,后来因缘际会间,陆续得到江南、江北某两位才艺精绝、人脉通广的花魁女襄助,以所谓的「玉房秘术」大发利市。 而后,「飞霞楼」在道上培养自个儿势力,羽翼渐丰,又因楼主除了替自己找到男人,还把其他三个亲姐妹全都嫁出,联姻之举将几帮势力纷纷拉拢,让小小一个「飞霞楼」与江南玉家、南浦柳庄全「勾结」在一块儿,买卖还能拓展到南洋海域一带,财力可谓雄厚。 江湖上的风,即便空穴来风也得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13 留意。 关于「飞霞楼」的底细,珍二肯定较她还清楚。 也好,省得多费唇舌,她仅想问—— 「『飞霞楼』里有十二金钗客、二十四名银筝女、三十六位玉天仙,阿大姑娘说,她是楼中的十二金钗。既唤做『阿大』,也就是十二金钗客之首,你被她这样的女子狠狠抱住,贴得无一缝隙,心中有何想法?」 当她切进两人之间,接住阿大扑来的身子,同时替代游石珍任对方抱个满怀……有什么在脑海里炸开! 那令她心音猛若鼓震,气息陡凛,两耳发热。 在她眼界里,阿大长相称不上多美,但凤眸多采,流眄顾盼时有种介在烟视媚行与纯美无辜之间、难以言喻的风情。 既是十二金钗客之首,年岁便不会太轻,但肯定不满三十,或者稍长她穆大两、三岁吧?从那张妆容讲究的玉颜上,实不易辨出阿大年纪。 但,模样非绝艳、年岁模糊,都不是她欲说的重点,所谓的「重」,是阿大扑来紧密贴抱她的那一刹那! 她没被人这样抱过…… 不,应该说,她不曾被一位拥有如此丰满双峰的女子、面对面狠狠「挤压」过,挤得她原就没多少看头的胸乳几被压扁! 她的胸怀,瞬间感到细微剌痛,感到坚挺的、沉甸甸的,却又矛盾的柔软,感觉到非常实在的软玉温香。 她与阿大同是女儿身,都已如此震撼了,何况是游石珍! 识货的女子梦他那一具精实高大的身驱没有不垂诞的,那他呢?会不会觉得还是身段凹凸有致、体态妖娆的……较合心意? 实没必要多问,何必揪着这种无聊事硬要讨答案? ……但,还是问了。欸。 穆容华啊穆容华,你的洒脱自若滚哪儿去了? 喜爱上一个人,真是件麻烦事。 这一方,被问话的男人先小小露出茫然模样,之后眨眨双目动着思绪。 他突然拧眉皱鼻——想到的是那股霸道钻进鼻腔且冲脑的「惊魂」浓香。 他眉峰陡缓,鼻翼微歙——想到某位大少冲出来解救他。 他眉尾轻快挑起,长目弯弯——想到今日这突如其来的「女祸」,自家女人两下就轻易替他档下,护他于身后,不让他被欺负了去。 心里顿时甜滋滋啊! 「还能有何想法?就……就很欢喜又很喜欢啊……」高强精壮的剽悍男人,说这话时的声音很害羞般低低柔柔,语调像孩子撒娇似软软糯糯。 游石珍手略抬,正想探去搂穆大少,后者却抿着唇、深深瞅他一眼后,半声不吭已踅足钻进乌篷内。 「咦?!」现下什么局势?他怎么没看懂?! 穆大少丢来的那一眼,明亮锐利,似作怒又似没有,瞳底流转着委屈又像不是,但就是这种似有若无的不确定感,才更令人心惊胆颤,惹得人搔耳抓脑。 她是恼他吗?但,因何啊?!天地良心! 他到底干了什么?! 一艘不大不小的乌篷船,能腾出的地就那么点儿,能跑哪儿? 游石珍不怕穆大少跑远,于是他杵在船首想了一阵,想啊想,没想出个所以然,张扬飞翘的乱发干脆一甩,掀帘子,进乌篷。 结果事情并非他以为的那样简单。 穆大少问都不让他问,见他钻进来,她竟撩开另一头的细竹帘,往船尾去。游石珍一怔,这次他动得快些,亦尾随出去。 岂知她看都没看他一眼,再次钻回篷子里。 明摆着就是摆脸给他瞧、暗暗赏他排头啊! 他没再继续跟她玩「我来你躲」的把戏,而是无辜挲挲鼻子,拾起大桨奋力荡船,边劳动着,脑中则试图将前半个时辰里发生的事一条条梳理开来—— 珍爷对江南「飞霞楼」应有耳闻吧? 唔,他没隐瞒,很老实全说了。 她也听得清楚明白,而且对于他自称,他就是当初在抢花旗时救下她的那个「英明神武的汉子」一说,毫无异议不是吗? 阿大姑娘说,她是楼中的十二金钗。 既唤做「阿大」,也就是十二金钗客之首…… 按理推敲,是这样无误,但人家是头还是尾,是大还是小,对他们俩来说没差吧?所以,嗯,没错,问题并非出在这上头。 你被她这样的女子狠狠抱住,贴得无一缝隙,心中有何想法? 突如其来遭狠抱,吃了好大一惊,对方浓到不行的薰香更是猛往他鼻子里去,害他差点闷绝丧命。 他受了害,很可怜啊,她就该多疼疼他,哪还有其他想法……啊!等等!那他刚才答了她什么?! 还能有何想法?就……很欢喜又很喜欢啊…… 腼覜到乱七八糟的语调在耳边荡,那是从他口中说出的! 他竟那样回答她?! 所以……就是……姥姥的,这是答非所问啊答非所问!天大误会啦! 他用力使脑,脑子使得愈快,大桨荡得愈急。 待他思绪理清,船已回到平野聚落的溪泾。 穆容华没有等船完全泊好,已掀开另一头的帘子探出。 她俐落跃下乌篷船,如履平地般涉过浅浅溪水正欲上岸。 其实最后进到篷子里,她取酒喝过两口,深深作了几下呼吸吐纳,莫名其妙想找人麻烦的心绪便缓了些。 也幸得游石珍后来没再紧跟进去,不然这一架肯定要狠狠吵上。 定静下来后,她内心忧疑之事遂再次浮现……与珍二私奔之举,向来以家业为己任的她,是真将诸事抛却脑后了,把所有事霸道地丢给五房的十一堂弟穆行谨管着,也不理穆行谨有无代管的意愿,无比地任性,但,就想为那个已深入她骨血的男人潇洒这么一回。 如今族中长辈急寻她的行踪,若是为她自身之事欲召族中长辈众议,也没什么好操心,总归是意料中事,该如何办就如何办。 ……怕的是,有料想不到的意外发生。 等会儿回到「浣清小筑」,是该手书一封与行谨堂弟联系了。 她敛眉沉思,内心已有定夺。 此时船行缓停,她自顾自下船,举止甚是自然,其实也无方才斗气心思。 但她不发一语、迳直上岸的身影,落进电光石火间终于恍然大悟的珍二爷眼中,那可就万般地不一般! 游石珍大桨一抛,纵身一腾,好个后发先至,甫上岸已逮到人。 他从身后将穆大少擒抱入怀,把她两袖也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14 给合抱住,仗得自个儿高头大马,一记狠抱再挺直腰,怀中的人双足根本沾不到地。 「游石珍你——」 「没没没,我不欢喜也没喜欢,你问我心下感想,我当然既欢喜又喜欢,但欢喜和喜欢的不是你问的那件事,你问的事,我是绝绝对对不欢喜也不喜欢,我欢喜和喜欢的是心里想着的事,不是你问的事,是我自个儿的事——」擒人在怀了,想也没想就竹筒倒豆子般哗啦啦倒出一大长串话。 但游石珍真想仰天长啸,乱七八糟说这么多,结果依然乱七八糟。 姥姥的,他到底都说了什么?! 白牙一咬,乱发狠甩,干脆紧贴她耳边重重明志—— 「你知道的,哥哥我这辈子的抱负就那么一个,养了二十多年的家伙拿来打姑娘,一定挑个最好最美的开打,你都让我打了,哥哥我顶天立地、说话算话,一把剑藏了那么久终于出鞘又开窍,不打你还能打谁?你说,还有谁?!嗯?!」 越说越委屈似,气息变得粗重,喷气声听起来闷闷地、可怜兮兮的—— 「我刚才被人污辱了去,你冲出来挡灾,我都不知有多欢喜又多喜欢,岂知你突然翻脸不认人,那是嫌我脏了,不肯让我碰了!」 「你、你又夹缠不清胡说什么?!」穆容华勉强平静的心湖再次乱起。 「我句句属实,实得不能再实!」 「你干么大声嚷嚷,还气急败坏?」 「我嚷嚷?我大声?我无辜遭误解,还不许人替自个儿辩解吗?!」 「你先放开!」她双足虚踢两下。 「你先听我说——」 「你放开!」 「你听我说!」 「好啊,那你说!」 「我说完了!」他理直气壮得很。 「嗄?!」 于是穆容华瞬间觉悟了,两人这是又陷入你来我往、一句快过一句却无丁点意义的对话交锋。而这种孩子气的吵嘴方式,身为堂堂大商号主事的她,永远只会任一个男人将自己扯进这令人昏头昏脑的境地。 方寸微酸微软微痛,想想他说的,唔……看来她真误会他了。 原来他的「很欢喜又很喜欢」,是因为她替他「挡灾」。 「我听明白了。你放开。」 那嗓音润中带清冷,游石珍入耳只觉心震凛然。 暗暗磨牙,他顿了会儿才放人。 结果说那么多,着急解释,这女人只说她听明白了。 他老早就知她本性无赖,误会人家都不必道歉,此时再次见识她无赖本色,真让他气得牙痒痒,想大人有大量揭过去,又觉心有不甘。 他盯着她后脑勺腹绯,穆容华却在站定后,转身面对他。 见他抿唇瞪人,她竟突然踮起脚、亲吻他绷绷的嘴角。 「游石珍,是我不好,对不起。」她吐气如兰。「别恼了可好……」 求饶的穆大少……游石珍牙痒痒、心痒痒,周身泛热,尤其左胸之间,血气汹涌滚烫。 「唔……不行!」头一甩。「还是发火!」 「那当如何?」模样似虚心求教。 游石珍重重哼声,双臂盘胸。「往后你穆大少都得喊我『哥哥』,人前人后都要『哥哥』。只有我这个『哥哥』,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这会子换穆容华哼声,但她哼得自然文雅许多,两袖轻负身后。 私下喊「哥哥」已够教她脸红耳热,还人前呢,「广丰号」的大小管事和伙计们若听闻,她大少威严何存? 当然不成! 她不回应这强人所难的要求,却再次亲他,负于身后的双袖主动环住男人硬颈,将高大的他拉近自己。 有甜头可嚐,九死都不放过! 游石珍再次将她困在臂弯间,有力的唇舌试图抢下战场,但穆大少仍执着想掌控一切,如此你来我往,唇是枪舌是剑,尽管没见红也吮得对方舌肉和唇瓣发热发麻,唾津濡湿嘴角和下颚。 不过还是游石珍技高一筹。 并非他吻功强过穆大少,而是他有本事一心二用。 沉醉含吻女子秀唇,察觉到有人走近,他敛下的目光仅淡淡一掀。 极快一瞥已确定来人不会构成威胁,所以,继续亲。 但他还是贴着她的唇,颇有良心地告知—— 「穆大少如此主动、这般投入,嘿,我知道你耍啥把戏啊……」亲亲亲。 「对那个『人前人后皆哥哥』的事,就想这么蒙混过去是吧?」舔舔吮吮。 「……好……啊,我让你朦,你想混过去,就来厮混,谁爱看谁来看,哥哥我不怕被看……」 穆容华一心二用没他强,但胜在悟性高。 耳里甫撞入他的一字一句,她神识骤凛,原是揪紧他后领子的手倏地捧住他的脸一推,推开约拳头大之距,双眸犹透水雾凝住他。 她见游石珍挑衅般挑眉露笑,瞬间便知…… 不好! 「……大、大容?!」迟疑且惊骇的唤声从身后传来。 会这么唤她的,只有穆氏族中几位较有往来的长辈。 仍有些不确定似,她徐慢回身,待定睛瞧清不远处的几道身影,氤氲双眸蓦地惊亮,瞠得瞳仁儿圆滚滚。 竟是几名熟面孔的平野聚落村民,男女老幼皆有,大伙儿全瞠目结舌,瞬也不瞬直瞅着,当中还有……竟还有…… 「叔父……」 看着被村民们簇拥在中间、表情较她还震惊的中年男子,穆容华呐呐唤出。 半个月后—— 江南之北、江北之南,这座位在一江南北交界处、繁华大城城郊外的「广厦庄」,既有与大城通连的便利性,亦保有乡野的间适宁静,确实是世家族老们养生安乐的归所。 然,常是日子过得太安逸,居安忘危,以为凡事皆握于掌中,如今太平日子里突然投落一颗大石,石子掀起大浪,识时务的就该躲那风头浪尖,静待大浪归平,无奈偏有活得太滋润的人,总想顶着头撞上。 这秋收时节,庄子外的沃野上有许多农忙的男女,年纪大些的孩童也下田帮忙收成。而少了大哥哥、大姐姐带头闹,没赖在牛背上的小小孩儿们便在田埂上玩耍,有时追着汪汪叫的大黄狗跑,有时追得公鸡咯咯惊叫,有时又闹得大白鹅嘎嘎乱啼。 穆容华敛眸去听,杂七杂八的声浪阵阵朝来,丰实到令她淡然嘴角勾扬一抹。 她喜欢入耳的农稼曲,还有童稚的嬉闹笑嚷。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15 缓缓张眸,眸线淡淡环了半圈,庄子的男女与孩童在外边忙碌与玩耍,庄子里安养的穆氏长辈们正如青天大老爷升堂,四位已届高龄的叔公由自家长子、也就是她的叔父们陪同,在这「广厦庄」的正厅大堂「联合会审」她穆容华。 倘若真对簿公堂,也还有她这个「被告」自辩的余地,眼前这阵仗却是完全拿族中长辈的身分压她。 穆家的叔公、叔父们你一言、我一句,有斥责,有讥讽,亦不忘好言相劝,黑脸、白脸扮得欢快,哪肯听她说话? 如此甚好,任他们东南西北风吹过几轮,总有吹累的时候,她能等。 原想在「浣清小筑」待过整个秋季,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多陪陪姥姥,多得一些清闲时候,不料事与愿违。 坐着听长辈们叨念,坐久了,听多了,神识都飘浮了,忽觉眼前一切荒谬好笑……好好的平野聚落不待,怎来到这儿挨骂? 噢,是了,是为了十一族弟穆行谨。 行谨是她五房叔父穆知信的独子。 当日她与珍二在平野聚落的溪畔闹那么一幕,五房叔父刚巧寻来,后来才知叔父是细问了关外「广丰号」货栈的伙计和护卫们,且还走了一趟珍二位在关外的马场,因她的「私奔大业」起于关外,叔父好一番功夫旁敲侧击又推敲斟酌,才确定她往南边走。 至于她可能落脚何处?姥姥行医的「浣清小筑」便在叔父所列出的单子上。 叔父甫至平野聚落,已先拜会过她家姥姥,并将前来的目的告知。 姥姥知情后,遂请村民们帮忙带路,领着叔父来溪畔候她,结果…… 她虽未公开表示自己是女儿身,亦不再刻意隐瞒,平野聚落的百姓们见一身仍作男子装扮的她被珍二搂在臂弯里缠吻,这些日子的猜测和狐疑目光想必都已得出解答。 族中长辈忽现平野聚落,私奔的她被寻得。 她愣怔着还来不及害羞,已听叔父沉声急道—— 「行谨失踪。你必须出面。」 行谨赴了一场江南商宴,那宴席地点是在一艘建有两层方楼的华美舫船上。 据随行的穆家小厮后来所道,自家主子宴席到一半已打算离去,似是与宴会主人话不投机,但舫船不靠岸,想走也走不了—— 「那位很贵气的宴会主人就冲着咱们家十一爷冷冷笑,还说要走请便,船不靠岸,你就给我游上岸……十一爷气得脸色发白,当场离开宴席,他说要在甲板上站会儿,小的就陪他站,后来小的有些尿急,心想快去快回,于是就绕到另一端船尾朝江里小解,岂知……岂知回到船首甲板,便不见十一爷,整艘船都不见他身影。 那宴会主人竟还笑笑说,是十一爷跳江,自个儿游上岸了。」 那天她随叔父离开平野聚落,之后见到行谨身边的小厮,经仔细盘问,那名小厮如此告诉她。 很贵气的宴会主人。 至少行谨失踪有大方向可寻。 行谨被带走,宴会主人明摆着脱不了干系,但要取出证据指称对方行此恶事,竟困难重重,因当天事情闹开,宴会主人无丝毫心虚之状,舫船靠岸后便大大方方让穆家五房的人马会同衙役上船捜查。 一艘大舫船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搜遍,无果。 事后弄明白宴会主人真实身分,当地知府与底下县丞竟急巴巴赶来拜会兼赔罪,更把穆家的人手骂个狗血喷头。 那人将行谨这事干得粗糙却又细致,让人得知肉票只可能在他手里,偏就拿他莫可奈何……若然如此,他倚仗的无非就是「国舅爷」这皇亲国戚的势头,但这般行事,为难行谨和穆家,却又为何? 「爹,几位叔叔,您们瞧瞧,瞧瞧她现下这德性!女儿家身分早揭了底,还完全一副公子哥儿装扮。大马金刀坐在那儿,手里摺扇装模作样地搨,咱们教训的话,我看她根本左耳进、右耳出,没当一回事!」 这场「会审」,骂得最欢的就数二房叔父穆存义。 长久以来,穆氏宗族大房独掌一切,如今大房男丁不盛,而唯一的一根独苗、人称「广丰号」穆大少的穆容华,在族中长辈眼里,从头至尾都是一场骗局、一个天大笑话。 好不容易得来这个把柄,自然得狠狠抓住,努力踩践,以吐过去总落在大房之后、被人压着打的怨气。 穆容华心里清楚,既要追查行谨失踪一事,管回「广丰号」,她就非现身不可,一旦出现,必然得面对族里长辈今日摆出的这等阵仗。 欲攘外,必先安内,穆氏宗族里反她之势若不来个快刀斩乱麻,后续追寻行谨踪迹一事将更难掌控。 眼前事态,她早已料到,却依然感到无比厌烦。 在场的恐怕也只有五房叔父待她真诚些,几次听人骂过分了,还会出面替她缓颊,但打压她的声浪仍然不歇—— 「几房长辈们召你来『广厦庄』把事交代清楚,你竟然敢安坐着?!在这族中的正厅大堂上,岂有女人家的座位!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那椅子是你能坐的吗?!」 「这椅子,凭什么我不能坐?」她徐缓收起摺扇,神态从容。 穆存义似没料到一直状若沉吟的她会突然出声,还不答反问。 他一时间措手不及,怔怔看她抬起一袖,手中扇子指点四周—— 「堂上这十六张紫檀灵芝雕纹扶手椅,以及八张紫檀嵌山水石方几都是穆氏公中出资买下,若我没记错,咱们公中的银钱还是从『广丰号』每年的盈余里提拨出来的——」突地,摺扇朝亟欲抢话的穆存义挥了挥,穆大少轻笑—— 「二叔莫急,小侄知道,您想说『广丰号』也有各房长辈的挹注入股,公中银钱便是宗族的钱银,如今宗族长辈反我了,我就该乖乖的,是吧? 「不过可惜,我也想扮乖啊,但也得您给小侄这样的机会,您不留活路,我也不会心慈手软,真要较起真,那就来战。」笑笑说这话时,骇人的锐光刷过那双漂亮眸底。 「每年『广丰号』的盈利,小侄可都算得清清楚楚,核对再核对,分送到您们各房手里,那数儿可都实打实,不曾减扣一厘半毫。公中的钱若真是宗族共有,就该由穆家五房子弟共同出资,为何各房只愿分盈余,却把出钱的活儿推给大房独撑?」 「那……那是长房赚得多、分得多,族中用度自然由钱多的人承担!」 「所以二叔说,这张花我自个儿钱买来的椅子,我究竟坐得?坐不得?」穆存义胀红脸。「你这是诡辩!不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16 是你花钱就有资格坐,这儿可是族中!」穆容华想起什么似,摺扇忽地轻敲额面一下—— 「是啊,这里是族中,小侄记得孩提时候曾随爹亲来看这块地,当时还请来一位十分厉害的堪舆先生,那位先生丈量了风水,开掘一个藏风聚气的穴井,这『广厦庄』便是以那口风水穴井为央心建造而起。」低笑了声。 「二叔提醒得好,『广厦庄』可是族中呢……只是这座庄子从上一代传下,如今归小侄所有,外边大片沃野的地主亦是小侄,哪天小侄手头紧了、周转不灵了,又或者心情不美了,大可把整座庄子连同田地全卖出,图个清净,也就没什么族中不族中的事,您说是不?」 她当男儿当惯了,与人说事、谈生意的姿态和模样,并不因为女儿家底细泄漏而有所改变,还口口声声以「小娃」自称,竟连穆家几房长辈都不觉有异。 「还是穆家子孙吗?这般的话都敢说出口要胁?」开骂的是年逾古稀的老人,手中乌木杖重重敲地。 「二爷爷,」她唤了二房叔公一声,称谓很是亲近,然,云淡风轻的样子却能把老人家气得满眼冒星。「孙儿绝无要胁意味,怎么说,就怎么做,很实在的。」 「你、你——混帐!混帐!」乌木杖又敲得咄咄响。 「穆容华你——」穆存义一吼出,略略顿住,心知她是长房当年诞下的那双龙凤胎中的女孩,而非男孩,但那女娃儿叫什么名字,他早忘了,只得继续用原来名字吼她。 「你别嚣张!」 「二叔莫忧,小侄必然韬光养晦过日子,不嚣张。」 穆存义这一次没立即再骂,像被气到无话可说。 他瞠目狠狠怒瞪,胸膛起伏明显,挨近些都能听到咻咻响的气息声。 穆知信见状况不妙正欲开口,穆存义却眯起眼哼笑—— 「我就看你怎么韬光养晦。你把『广丰号』的生意丢给十一顶着,害他忙得分身乏术不说,赴个宴席竟还闹到失踪。这会子『广丰号』可惹来一号大人物了,当朝户部尚书家的年轻小公子,更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弟弟、皇帝老子的小舅子,哼哼,如今这位国舅爷找上门了,咱就瞧你如何收拾!」 说她害穆行谨,实是过分指责,但穆容华心里对于穆十一失踪,事也的确很过意不去,此事自然得査个水落石出。 但奇诡的是,这位国舅爷对于当日穆家连同衙门兵勇捜船之事,到目前为止并无任何报复举动。 不但没有,竟还打算与「广丰号」做买卖,说是要助「广丰号」打开南洋通路,往后不仅南货北销、北物南运,更可通货至南洋上诸岛诸国。 眼前局势不明,来者用意成谜,要怎么接招确实得步步斟酌。 见穆容华沉吟未语,穆存义以为踩到她痛处,气势一下子高涨—— 「这一次是五房的十一出事,也不知长房管着的『广丰号』是怎么惹祸上身,往后还不知会招来什么祸事,依我看啊,咱们各房养在『广丰号』里的钱就该全数撤出,免得将来闹出大事赔得一干二净。爹、各房的叔叔和几位兄弟,这主意大伙儿以为如何?」 被问到之人,没一个回话,即便是二房老长辈亦支吾其词。 这是想煽动众人以联合退股之举威胁她吗? 穆容华重新展开摺扇,徐徐振起,合着慢悠悠的动作慢条斯理道—— 「二叔想抽股,那好,如您所愿。既要与『广丰号』无瓜葛,不受牵连,依小侄之见,不如彻底分了好些。小侄知道,二叔在外头置有一处田宅,二房欲与族中分家,就请二叔将二爷爷接了去,这『广厦庄』可不能让老人家再住,毕竟不能让二爷爷和您受咱们长房牵累。这事就这么定下,我会吩咐底下人,即日起不再供给二房生活用度,拨给二房的仆婢们亦会作其他安排。」 她长身立起,淡然环视那几双或愣怔、或惊疑、或忿恨的眼神,摇扇动作未歇。 「当然,倘是三爷爷、四爷爷和五爷爷皆想撤股或分开,侄孙儿定也乖乖遵命,绝不敢违愿。反正『广厦庄』到目前为止也才住过三代人,不算什么大宗族,要散了并不难。」 「……分什么分?你、你还想把二房仆婢撤走,你赶咱出去……你敢?!」二房老长辈好半晌才听明白她所说的,气得胡须乱抖。 「二爷爷,侄孙儿不敢,侄孙儿全是听从二叔的话,他要接您到他自个儿地方好生奉养着,您该欢喜。」一脸真心诚意。 「你胡说什么?!」穆存义铁青脸。 「胡说?」她状若骇然。「莫非二叔不愿奉养二爷爷?抽了股、散了宗族,竟想把自家老人丢弃不顾?!」 「义儿你、你不肯接咱一块儿住吗?」上了古稀高龄的老人家被整弄得有些昏头胀脑,揪着人不放。「你要丢了我……你会的、会的,咱老早看出,你和你那婆娘都不是好东西,狼心狗肺啊——」举起乌木杖一阵狠打。 「爹、爹……唉哟痛啊!爹啊——您别受那混帐东西煽动啊!哎啊——」 挨了亲爹几下杖打,穆存义不禁恼羞成怒! 所有打算皆被破坏,所有混乱都是穆容华搞出来,始作俑者即在眼前,满腔怒火当然直腾腾烧过去! 「混帐——」 穆存义朝她挥拳扑去的刹那,堂上众人惊呼,瞬间一片混乱。 然,乱事在短短几个呼息间便落定。 扑打而来的庞大身影遭穆容华扬袖倏挡,行云流水的擒拿手法才使过一招半,已将穆存义气喘吁吁的胖大身子按进她原先所坐的紫檀圈椅内。 「二叔,悠着点,咱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别把脸面真撕烂,那多不好看。」她拍拍叔父肩膀,声音压得甚低,嗓中透狠厉—— 「另外,您这些年私下向『广丰号』借取的钱银,那些借条我已令人从江北永宁快马送至,等会儿咱叔侄俩好好核对一番,既要分个彻底,二叔欠下的债务自然也该还清,如此清清白白出『广厦庄』,才能跟咱们断得干净,叔说是不?」 「你……你、你……」 穆存义在外从没被谁这么激怒过,激得他张口无言,目皆欲裂,唯一有这番本事的,便是家里那个结璃近四十载的恶婆娘…… 是了!眼前这混帐正是个婆娘啊!莫怪如此恶毒! 脑中激光闪过,他冲口便出—— 「穆容华你这不要脸的婆娘,不知耻、不要脸!想顶着男人样子装老大,最后还不是跟个男人跑了!穆家的脸全教你丢光!怎么,现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17 下没男人在身边就不安分,踏实日子都不会过,只管冲着族里长辈们显威风吗?!」 骂过后,穆存义有短短片刻心惊胆颤,因穆容华居高临下直视他。 她看得无比、无比专注,像要在他脸上瞪出两个洞才甘心。 她表情奇诡,仿佛……他所骂的那些字句再优美不过,霎时间冲撞她飘游的神魂,激出的火花使一切浑沌之象蓦然开朗。 「二叔,您说得真好。」 她柔柔微笑,是很真的笑,不带丝毫嘲讽。 穆存义瞠目结舌与她对望。 闹不清她真正意思,当真搞不懂啊! 只见她笑过后,挺直腰板再次环顾众人,朗声坚定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档也难档,各房爷爷和叔父果真要抽股分出,大容当然也没法挡得了长辈们的决议,但不管如何,我在这儿还得说,十一族弟行谨失踪之事,身为穆家长房主事的我,无论如何必追查到底,必将十一弟寻回,若违此誓,便如此椅。」话音未尽落,她挥袖击打椅背。 砰!磅!啪啦啦—— 紫檀圈椅应声而裂,四足齐断! 加之上头坐着身形硕大的穆存义,承着不小重量,椅身裂得更快更彻底。 「哇啊!咱的腰臀啊——疼、疼疼——疼啊」 【第五章】 「广厦庄」正央大院。 当四方屋檐勾勒出来的一大块方形天色染上橘红,红泽时而柔和、时而灿艳,点点颜色都要落入院子央心的穴井里,将清水也一并带红。 穆容华从容从正厅堂上退场后,没回自个儿房内养神,却独自绕着这口风水井走啊走,她举步悠徐,面庞沉静若水,随霞色而来的风拂发过肩、过颊,她略侧身,于是长身迎风,借风之力又将发丝尽数拂开,那脸、那身、那举措,斯文里带潇洒俊气,是幅很美的画儿。 这幅美画突然插进一笔,一名身形偏圆润的小姑娘端来一脸盆水,步伐重重地踩踏过来,完全不介意让人知晓她心情不太美。 扬眸才与小姑娘对上,穆容华低唔了声,并在对方「生气勃勃」的瞪视下,很认命地走向院内边角的石椅落坐。 「宝绵找我啊?」废话一句。 她语气几近讨好,还朝小姑娘眨眼。 可惜宝绵已然不吃她这一套,脸盆沉沉往石桌上一摆。 这服侍她多年的贴身丫鬟恼些什么,穆容华心里清楚。 宝绵气她这个主子当日虽带她出关外、走域外,后来出意外脱了险,主子跟男人回关外马场住,却把她留在关外货栈,之后则遣人直接送她回江北永宁。 然后主子跟男人私奔,半点消息也没捎回去,小丫头于是继续被干晾在永宁穆家大宅里。 离开平野聚落,穆容华让人快马加鞭往永宁「广丰号」联系,殷翼与底下好手动身极快,将穆存义这两、三年向「广丰号」总栈借资借货写下的条子,以及载写的帐本全数取来。 她料想二房定然发难,欲打这场安内之仗,总要有备无患。 倒没料想,这倔脾气又护主护得紧的宝绵丫头,竟跟殷叔和朗青一行人赶来。 她带笑轻戳丫鬟的润颊。「实绵眼睛圆圆,脸颊鼓鼓,真可爱。」 小姑娘发出近似哼气的哑音,一把抓住主子衣袖,袖口撩起,那只长指句净、仅在握笔处微生薄茧的手不知何时已有红肿之状。 望着宝绵持续气鄕吓鼓着脸,动作却极小心地为她的伤手冷敷,穆容华嘴角益发柔软。 之前在堂上,一掌击坏紫檀圈椅,当下就知手被自个儿弄伤。 今日面对族中长辈们的挞伐,不难看出二房欲主导整件事情走向,而五房眼下最关切的莫过于穆行谨的下落,五爷爷没太为难她,五房叔父更不用说。 至于三房和四房,一开始确实跟随穆存义起舞,质问与责骂声不断,一波且一波连番逼来,那力道之狠,似不留她喘息余地。 女扮男装一事她尽管是欺瞒了长辈,却从未做出对不住宗族之事,她明明看出穆存义的局,如此浅薄的局,她的心却是不定。 胸内,最最深处的所在,仿佛有股难以描绘的火闷烧再闷烧,火气惊人积累,喷爆而出后,在血液中扑腾胡窜,烧毁她沉稳淡然的那一面…… 又仿佛……仿佛身若柳絮,突来的一阵暴雨狂风将她卷拉摧折,毫无重量的薄身在狂暴中翻转旋飞,那太强的力道脱出一切掌控,她是如此的愤怒,因为无法掌住心绪,所以如此愤怒,又因如此、如此愤怒,更加不能稳心。 正厅大堂上的局,以她的能耐,实可以处理得更妥当。 然而她却这样暴躁。 尽管她态度似举重若轻,内心的戾气终究显露。 不仅仅是今日,这般狂风乱絮飞的躁动已蕴藏好些天,她不解,下意识苦苦压抑,试图寻回内心那一片寡淡清明,竟是万般的难。 直到堂上对峙,二叔被她激得红了眼,冲她吼骂—— ……怎么,现下没男人在身边就不安分,踏实日子都不会过,只管冲着族里长辈们显威风吗?! 如跪在冰天雪地间,被兜头浇灌上一大桶冰水,沁肤刺骨的寒意令她脑门瞬间清凛,掩藏在底端的意绪破出冰层,她骤然得悟! 原来离开了珍二爷,她一颗心竟无法安适,日子过得都不踏实了。 她与游石珍的相识痴缠都已迈入第三个年头,以往也不是没有过较长时候的分离,然这一次……这一次真的大大不同。 私奔道段时候,很亲密相依的日子,真的仅有她与他而已。 朝夕相处,情心悸动中更有一番体悟,爱慾缠绵间更深进彼此,不知何时他成了她的定心丸。有他相伴,再窘迫的局面都能轻松对付,就算真被困住,他或者要闹她、笑话她,最后却也护她、领她向前。 情意因何而生? 她是彻底体悟了。 情意早似朝阳烂漫,且若绿草如织,就这么铺就而去,铺占整个心灵与神魂。离了他,着实教她吃尽苦头。 面对自己的异常暴躁,她竟是不懂,竟还得靠旁人将她骂醒! 只是……那男人肯定仍恼着她吧? 当时听闻行谨出事,她没多少工夫仔细思虑,仅明白自己非随着叔父走不可。 打一开始与他私定终身并私奔,掀起的浪涛必然冲击双方家族,这一点她十分清楚,也明白避开众人仅是一时,最后仍得出面解决,而行谨的失踪加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18 促了此事发生,要她提前面对。 首要稳住的便是族中长辈! 她在正厅堂上说得轻巧,说各房爷爷和叔父如要跟随穆存义所提,既抽股又分出,她挡不了长辈们的决议,自然随众人之意……她心其实是纠起的。 由亲祖父草创、在爹亲手中兴起的「广丰号」,交到她手中之后走得更远、更广,此间她是获得几次重要的挹资才渐渐经营出如今的格局。 她斟酌过,倘使各房最后全数撤股,其实「广丰号」依然能存,但钱银调度一时间肯定紧缩,如此一来,势必得放缓关外以及其他甫辛苦建起的通路。 生意之事向来抢快,一缓下势头,那以往付出的心血很可能全白费了。 所以她是杀鸡给猴看,对付二房长辈不怎么留情。 她一脸云淡风轻,谁要分出就来分似,却真心想与其他各房持续交往,毕竟三房里有几位对农事相当精熟的人才,而四房的子弟们书普遍读得不错,她一直资助那几个学子,往后子弟们在科举上若有好结果,也能庇荫穆氏宗族。 她对穆存义下狠手,穆知信后来私下也为自家兄弟出面缓颊,她耐着性子,从头到尾只给了一句话—— 「二房分出撤股,往后二爷爷果真被弃,『广厦庄』也还有他老人家容身之地。」 这已是她最后让步。 今日堂上,她最后恭恭敬敬请长辈们考虑仔细,看是要跟随二房脚步,抑或将此次风波揭过,希望他们在明日午前能答覆她。 对自己、对「广丰号」,是有足够信心的,就仅是无端端烦闷,心绪不静。 唔……也不再是「无端端」,她反正是弄明白症结所在。 当日听闻行谨出事,她飞身冲回「浣清小筑」收拾行李、拜别姥姥,之后却与游石珍起了场争执——她不要他跟随。 即便如今已体悟到无他相伴的苦,她依旧不要他相随。 他若跟来,见族中长辈们「联合会审」她,拿她女扮男装的事一再攻讦、越骂越欢,他肯定作怒。 而珍二爷发怒,会干出什么事谁都料不准。 安内之事,她希望快狠准,他若横插一手,怕是整个「广厦庄」都不得安生。另外尚有一因,长辈们责她、骂她,即便过分了,她皆能当作乱风过耳,但要是有谁待珍二爷不好,连他一块儿开骂,令他受委屈了,她根本难以隐忍,届时会干出什么,自个儿也料不准。 「你不要跟。」她一而再、再而三道。 「为何?」 「我不要你跟。」 「为何?」男嗓依旧沉着。 「就是不要。」 「为何?」 「我绝非墙贵小花,族中的事我自个儿能对付,不需要你!」 说到最后,火气都冒出来,然而话一出口就好后悔好后悔,她怎能对他说出「不需要你」这般的话?! 她说不需要他时,男人脸上表情真要剜她的心似,让她也傻住。 又没要遗弃他,那张粗犷好看的面庞做什么那样悲愤?黝黑目底尽是落寞!她顶不住了,探袖去拉他的手。 他没有挣开亦未回握,仅由着她。 「游石珍……」带着歉意嗫嚅。 见他脸色并未回温,「哥哥」二子才想唤出,他却快她一步启声—— 「穆行谨失踪之事,你还是需要我的,不是吗?」 一时间,她听不出他温温漠漠语气里藏带的情绪,如此更令她心惊心痛。 她是让他难受了,这完全偏离本意,她原想护他啊,不料让他这样难受…… 然而他尽管作怒,行谨的事却主动揽下。 讽刺的是她正有此意,想请他帮这个忙,毕竟「飞霞楼」那位阿大姑娘似乎话中有话,俨然是条线索…… 自那日一别,他去向无定,自己只能等待他主动联系。 ……何时能再聚首? 一阵冰凉敷裹伤手,将她腾伏不定的思绪扯回。 宝绵丫头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小盒薄荷露,正挖着凉凉稠露替她上药,垂颈敛阵的模样无比认真。 「宝绵待我真好。」她讨好又说,俊容漾笑。「欸,可惜你少爷没法跟你一块儿私奔。」果然,她立时得到小姑娘一记瞠瞪,逗得她更乐。 她屈起指,轻快挲过丫鬟可爱的鼻头,问道:「宝绵都快及笄,该有想私奔的对象了吧?唔……宝绵别奔啊,你爱跟谁一块儿,就跟谁一块儿,谁不让你们在一块儿,你少爷就跟谁急,你千万别奔啊。」 如愿又见小姑娘赏给主子一记狠瞪,显露出女儿家的羞恼,这般赏心悦目啊……穆容华扬唇轻笑,双眸弯弯。 尽管有要事悬而未决,且深刻想念着某人,她仍旧要笑。 族中酝酿而起的躁动,在穆大少快刀斩乱麻的手段下,三日后全面平息。 她毫无欣悦之情,即便结果与她所预想的全然一致,毕竟紧接而来才是最最要紧之务,无论如何必得查得行谨下落。 穆知信那儿以及「广厦庄」所遣出的人手,这几日仍探不到丝毫消息,之后赶至的殷翼和一小行人马虽加入捜寻,依然无所建树,穆容华只得召回人手重新调度,将人力分作明暗两支,明为虚、暗为实,大胆假设下锁定主要目标——户部尚书家的独苗贵公子、当朝国舅爷。 伦成渊。 伦家这位贵公子行踪不难掌握,自穆行谨出事,伦成渊的画舫仍隔三差五悠荡在川道上。 对方既然提出合作买卖之事,暂且不管真假,穆容华倒想藉由此事投帖拜访一探虚实,不过对方来得更快,她拜帖未出,伦成渊已遣人来邀。 前来接她的下人将她迎上舫船,五房叔父穆知信想跟,结果不成,连宝绵丫鬟也不让她随身伺候,那名下人态度倒相当谦恭,只道一切得按自家主子的意思,主子仅吩咐邀宴穆家大少,他不敢违背。 上船前,穆容华暗暗向穆知信递去一个眼神,一是要他毋须过分担忧,二是提点他可将人手派给殷翼调度。 殷叔是老江湖了,她此次与伦成渊短兵相接,因之而起的所有动静皆不能轻忽,这一点殷叔定是了然,必会再三留意。 她孤身一人上了前来相迎的舫船,然,今日宴席不在船上。 「主子邀贵客上『绿柳水苑』一聚,这水路得走上大半个时辰,穆少可先在舫楼内养神小歇,待抵达水苑,小的再来通报。」 穆容华刚踏进舫楼里,门随即被关上,两道高大身影扮起门神挡在外头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19 。 她形同软禁般被暂时囚在舫楼内。 舫船行在川上,她出不去无妨,总还有几扇方窗供她往外探看。 倘使她是伦成渊,欲在此艘船上将一名成年男子藏得神不知、鬼不觉,即便撬开所有船板亦寻不到踪影,该要如何办到…… 该要如何办到? 她接连探看了前后左右四扇方窗,再往舫楼内细心捜索,以为会有暗壁或隐室之类的机括,依旧徒劳无功。 她又一次往窗外张望,四面窗皆看过,最后望着不远处川面上的某一点,看得有些入神,有些……等等!有什么思绪几要成形! 便在此际,船侧甲板上忽晃过一道身影! 她胸中骤动,一颗心几要跳出喉头,哪还掌得住脑中那些尚未厘清的东西。那人背对她,身影转过舫楼边角,一下子消失在她眼界里。 她赶紧奔到另一扇方窗往外再看。 那人继续走,似在收拾前后两端的船绳,直到她奔向第三扇方窗,才见对方停步,与两名船夫模样的中年汉子说话。 那人自始至终一直背对她。 她看不到他的脸,却也觉得自己胡思乱想了,以为……竟以为他是…… 欸,怎可能是他? 眼前之人身形虽与游石珍同样高大,但肩背更厚实魁梧许多,完全的虎背熊腰,而她家男人身材则属于精实型,肩宽胸广,腰身窄而精劲,浑身肌理平滑紧绷,不是她眼下所见的这一个。 再有,那高大汉子竟顶着一头偏褐的黄发,长长辫子甩在脑后,那发色、发型倒像关外或西漠一带,那些以天为盖、地为庐的牧族人。 适才她乍然一瞥之所以心悸神凛,只因那黄发大汉走路模样令她有些眼熟。 然此际定眼再看,看到对方终于侧过半边脸,鹰勾鼻,高颧骨,鬓角黄毛纠结……根本不是她脑海中那张轮廓深明的英俊面庞。 无声叹息,苦笑,她落坐在离自己最近的那张椅上,心口急跳不歇,一时间只觉力气已竭似,连举袖抹抹额面都觉吃力。 歇过片刻,她发现舫船进入一道较窄的水路,没过多久便泊岸。 待下人来传,她模样已回复惯有的淡然,雅正容颜无一丝局促。 下船时,她状若无意般环看周遭的柳林水景,留意到那名黄发大汉就跟在她身后,不过她与他之间尚有两名壮汉杵着。 他没给她任何眼色,还与其他人一块儿堵住她身后路,像要防她逃掉一般。 「快走,别胡乱张望!」离她最近的一名黑汉突然出手推她。 「老锣你可别动粗,听说这位大少其实是个姑娘家,要怜香惜玉啊。」另一名较年轻的壮汉嘿嘿笑,贼目很不客气地朝穆容华上上下下打量。 「这位是我家主子爷的贵客,你们放尊重点。」那名态度始终恭敬的下人冷冷道。虽出声护着贵客,却未对那几名随船的壮汉更进一步斥责,仔细端详,眉目间似有隐怒。 穆容华将一切收入眼底,一边稳住被推得踉跄的步伐,继续拾步前行。 看来这位国舅爷所置的护卫,并非自个儿栽培出来的人马,这些粗黑汉子与伦成渊的下人气质大不相同。 「好,放尊重就放尊重,君子动口不动手嘛,老子也能当君子的。」汉子挑眉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惫懒模样。 那名下人低低哼了声,没再言语,只沉默领着人往「绿柳水苑」去。 几个随船的壮汉没能进到水苑内院。 那些人瞧起来也没想进去,他们早早就转往另一方向,穆容华听他们说话内容,该是打算去灶房搜括美食和讨酒。 「听说方才下船时,有人对你动粗?」少年的声音尚未定嗓,低柔中微带嘶哑,然语调是相当关切的。 穆容华斯文端坐,扬眉凝望斜倚在亭台美人靠上的玉颜少年。 一片柳柔湖绿的景致衬托那白衫素身,十五、六岁的孩子罢了,太过细致的五官教人不安,似隐隐透邪。 来之前便听闻户部尚书家的小公子貌美无端,今日一照面,不知是否她多心,竟觉伦成渊这一身装扮,甚至所梳发型、发上玉冠等等,皆与她颇为相似。 「是穆某东张西望,不懂规矩。」 生意场上打滚多年,她自认有几分识人能耐,且见事甚快,这位当朝小国舅、尚书大人家的独生贵公子似乎不喜她过分拘礼,既是如此,她便顺了他的意思,以「某」自称,以平辈之姿相往。 「这儿没多少规矩。」他很快道,美目弯弯。「『绿柳水苑』是我自个儿的私宅,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没谁管得着我,什么礼啊义的、廉啊耻的,全扔进狗肚子里吧。」一顿。「但他们待你粗鲁,我会给你个交代,不令你委屈的。」 她脑中一闪,顺势便问:「那些汉子听旁人之令,伦公子不好责骂吧?」 「哼,他们的头儿不也得听我的,只要我发话,定然要他们好看。」 得到证实,穆容华对他透狠的语气笑笑不予置评。 她静了会儿再启新话题—— 「伦公子虽无官职在身,然身分尊贵,当个闲散贵人尽可享人间富贵,为何对从商一事感兴趣了?」她拱拱手笑道:「当然,阁下欲与『广丰号』合作,那是穆某讨都讨不来的荣幸,只不过所谓士农工商,商排最末之位,对于一名高高在上的皇亲国戚执意走入商道一事,穆某到底感到好奇啊。」 伦成渊眼神略荡,斜倚美人靠的姿态徐缓坐正,学起她的从容坐样。 「……也没什么,突然来了兴趣,就随意玩玩。」 玩? 想来,这位天之骄子出身礼教大家,莫非被束缚得过了头,疯了似挣开伽锁,便觉任何事皆能随意玩玩?! 「那我十一族弟穆行谨呢?伦公子当日是同我族弟玩起,玩到忘了将他归回吗?」问这样的话万分行险,但她偏信本能。 伦成渊含金汤匙出世,家世显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能治得住他的恐怕没有。这般的人习惯旁人对他们毕恭毕敬、战战兢兢,倘是突然有人反他、嗔他,倒是更令他受用。 人性里,有时偏就摆脱不掉这般贱性。 她赌了这一把,没料到眼前的美颜少年竟直接脸红给她看! 提到十一弟,他脸红……这究竟……什么意思?! 「他谈起你时,脸上发亮,目光也是亮的,他很崇拜你,我是能瞧出来的……他若也能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都不知会多么……多么……」「多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20 么」如何?他忽然不说,却也不否认她适才所问的。 穆容华胸中突突跳,袖中的指攥紧又放松,面上仍清清淡淡。 「行谨现下可在这『绿柳水苑』里?」 「他不在这里。」伦成渊将手里书扇一摺一摺慢吞吞摊开,那模样像为何事沉吟,既沉吟不决,眉宇间便染狂热神气。 美少年此时所思之事,定然令人惊心。 她深深呼吸吐纳,沉静再问:「伦公子却是知晓我十一弟的行踪,是不?」 他一握摺扇,抬眼迎视,望着她抿唇不语。 「伦公子?」 「我想向你求亲。你嫁我吧。」 气息一窒,穆容华手里的摺扇险些落了地。 美且清贵的少年,内心翻腾的心思……果然非一般人追及得上…… 「因何是我?穆某虽为女儿身,却足足长你十岁。」 「他喜爱你,但不能娶你,我代他迎娶,从此三人谁也不离谁……」 「绿柳水苑」的主人不让她走,美其名是留她多住几日,实则要她给出答覆,而且只接受他要的那一个回答。 结束在内院柳湖亭台那儿的谈话,穆容华被下人迎到一处雅轩歇下。 伦成渊允她在内院游逛。 她方才穿过回廊试图走往外边,一出内院就被挡下。挡她的是一群与这座清雅水苑格格不入的粗黑壮汉,今日随船的几名汉子亦在里边。 「伦公子家世显赫,要什么样的女子不能够?但若要娶亲,还是得家中长辈看上的、喜爱的,门当户对方为好,穆某区区一个商家女,难以匹配。」 「你都能跟人私奔,何妨再奔一次?」 「再奔……跟谁?」 「我。」 「……奔往何处?」 「出海。我有金有银、有船有人,我……我南边有座小岛,去到那里再不回来,天高皇帝远,谁还管我……」 提到行谨时,伦成渊全是以「他」作称,那抹沉吟与狂热在曈底交叠。 伦成渊亲近穆家、亲近她,并非对她有意,最大症结仍在行谨一人。 他说行谨喜爱她、崇拜她,她明了那般感情,如同她喜爱这个十一族弟,佩服他的经商才能与百折不挠的傲气,所以她也喜爱行谨、崇拜行谨。 正因信得过行谨,知他绝对能托付,她才敢在诱邀男人私奔前,留书一封便把整个「广丰号」交到对方手里。 她和行谨的手足之情再纯粹不过,落入伦成渊眼中,为何会被扭曲得如此严重?他说行谨不在水苑里,当时细看那眉眼神色不像假话,若行谨不在此处,是不是……有没有可能……被一群黑汉挡回,她没多纠结,随即退回水苑内院。 仅仅想尝试罢了,如此目的达成,得到结果——她确实被软禁。 不过就算轻易能离开,她也不想就这么离去,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挨着伦成渊,不信嗅不出行谨踪迹。 万千思绪在脑中盘桓,她努力要厘清这盘根错节的局面。 信步走往水苑内的天然柳湖,湖边栽种无数绿柳,柳树成林,她不经意地拨开一大把垂柳,人忽而怔住。 那黄发大汉的身影就在层层叠叠的翠柳之后。 双臂交盘于胸前,那站立的姿态竟是再熟悉不过啊! 终于啊终于,她得以近些看进对方眼里。 怎会认不出?怎可能认不出?! 他再怎么易换容貌和身形,那双眼永远是他,蕴含着只有他才会有的、令她动心不已的神气。 此时此际,那双眼喜怒难辨……若真去分辨,说真格的,她觉得似乎怒远远大于喜,怒很多,喜几乎没有,男人正对她冷冷发怒中。 可,有什么办法呢? 她就是很欢喜很欢喜啊,一颗心抖得都快碎散,强忍着悸动,眸眶里却不听话地涌出什么来,这般难堪软弱,却觉这样还是好的,她宁愿难堪软弱…… 于是双腿挪动,任由柳条一波波拂扫素身,她笔直走近。 垂颈,脸低低,拿头顶心耍赖般蹭着他的胸膛。 好勉强好勉强才稳住声音,如若叹息—— 「游石珍,我想你了。」 【第六章】 原本站稳稳,双臂很有气势地抱在胸前,岂知某人硬要蹭过来,这蹭啊蹭的,他既冷又酷的站姿还能保持吗? 她不能这样,这样太犯规,他还不想给她好脸色看。 她想独力面对穆氏族中长辈们的质问和责斥,尽管内心深处明白她的做法,亦明白穆十一失踪的消息令她心急如焚,但她硬声硬气冲口而出的那一句「不需要你!」当下真真教他火冒三千丈! 玉冠圈围的青丝全扫在他胸前,软到不行,有她独具的清馨。 游石珍被挲得心痒痒,不禁恨声问:「穆大少,有你这么流氓的吗?」 「嗯……」那颗脑袋瓜继续抵在他胸前。 他突然往后退一步。 眼前之人顿失重心,亦没有想站稳的意愿,整个人很干脆地往前栽。 她栽进男人及时探出的臂弯里。 被吃得死死,游石珍又火大了,一手扳高她的脸蛋。「你到底……」话陡地噎在喉头,他瞪着她被泪水濡湿的眸子,那湿润的绣颊像凝露的花。 在外行事,完全就是一副举重若轻、风雅俊逸的模样,心性坚忍明慧到令人发指,现下来到他面前,说,想他了,还掉金豆子给他看,她这样……真的太流氓!他恨到不行般地亲她、吻她,铁臂束紧她腰身高举,令她足不沾地。 她用力圈抱他的颈项,纠缠他的唇舌,那较他还要急切的回应让他火气大消,却助燃了体内另一股热火。 穆容华根本不觉自己已被带往柳林深处,眸中仅有这个男人,再无其他。她躁进的十指弄坏他的易容,剥落他颧骨与下颚的填物,露出真正的脸肤。 衣裤松散,她都不知背后抵着什么,他已凶猛撞进。 这样想他,太想他,尤其两人又在那般不愉快的情势下分离,觉得总是欺负他、待他不好,但她就是不要他去喜爱别家姑娘,绝对绝对不可以。 被褪掉绸裤的光裸玉腿环住他的劲腰。 她似一叶绿柳,被他过激的侵夺顶得柔身飞荡腾伏。 她哀鸣、轻泣,不晓得为何会哭,哭得好生凄惨,湿露露的脸埋在他脉动剧烈的颈窝,弄湿了他。 嗄叫低吼,他力道刚猛,终于推她冲过峰顶。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21 他搂着她软倒的身子坐下,素衫滑落,轻掩不着寸缕且潮湿润红的下身,她窝在他盘坐的大腿上轻颤喘息。 两人好半晌皆无语,但心音彼此冲击,那劲力如此清晰。 穆容华悄悄将手缠上他的腰,指尖揪着他的衣,未觉这举动有多女儿家家。 「对不起……」 到底欠他一个道歉,虽然晚了好几日,还是得说。 「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我只是……不想你跟回穆氏族中,因我受委屈……」 她低声又道了句对不起,长发忽被轻扯,她顺从那力道扬起脸。 对上这女人,游石珍早知自己没用。 罢了罢了,瞧,她都流氓到哭了,这么要强的人却可怜兮兮的,他……咳、咳、咳——大人有大量,不跟她较真。 「你知错就好。」 想到穆大少只在他面前哭得像个小娃娃,还怕他受委屈呢,顿时心里既疼又甜。他重重哼声,抓起衣袖轻拭她泪花花的眉眸和颊面。 他又道:「待天色暗下,我带你出去。晚膳后乖乖在雅轩里等我。知道吗?」 她突然急了,按住他的手。「我还不能走,伦成渊等我答覆,他、他要——」 「他姥姥的,叫他吃大粪去!」草莽气息徒炽,他峻目都快窜出三昧真火。 「他疯他的,难道你真要应允他,真跟他奔了吗?!」 她睦圆阵子。「你怎会知……」 蓦地恍然大悟。「你方才就在柳湖亭台那儿!」 这男人「偷偷摸摸」的「梁上君子功夫」精熟至炉火纯青的境界,以往便对她使过好几回,这般神不知鬼不觉,把伦成渊与她的对谈全听进耳了吧! 「穆行谨不在此处,你多留无益,天黑立刻就走!」游石珍压抑吼声。 天知道当他伏在暗处,静观他的女人和那个嘴上无毛的屁孩交锋,听到后者求亲之词如此行云流水说出,他为了不冲出去一掌拍死伦成渊,五指生生将一棵柳树拦腰掐断,忍到五脏六腑都纠结。 「我知行谨不在『绿柳水苑』,但伦成渊提到南边小岛,他说……从此他、行谨、我,三人谁也不离谁,行谨既不在此,很有可能先被带到那座小岛安置。」她语气是急,但思绪清明—— 「今日行水路来此,我从船上舫楼的四面方窗往外观望,发现舫船前后左右皆有长舟一路相随,远远瞧去,虽没能瞧清舟上之人,但看那装扮绝非一般船夫或渔家,倒跟守在外边的那群壮汉颇相似喵……那些人尽管替伦成渊办事,却非伦成渊的手下。我猜,或者行谨失踪那日,那几艘长舟亦是尾随着,他们也许使强打昏行谨,也许用迷香,然后再将行谨从舫船上偷渡到长舟喵,之后伦成渊任人搜尽舫船,自然寻不到半点纵迹。」 「那群汉子确实有自己的头儿,那人的江湖浑号称作过江龙,在南方海域有些名气,不过可不是什么好名声。」游石珍眉目阴黑,字字都像骏兽在刨蹄喷气。 「伦成渊所提的那座南方岛是过江龙的老巢,眼下只知岛落在迷雾海域间,那地方外围常年罩雾,若无老手领路,要寻到怕是不易。」 「所以你才想先混进他们当中,等待返岛的时机……」穆容华恍然大悟。 没等他接话,她瞳心忽而一颤,问—— 「才短短几日,那些人怎肯轻易信你?你是怎么混进去的?」 「我拿身子去卖,自然有人相助。」拂过她的发,将那头青丝弄得更乱。 「啊?!」分不清男人是说笑抑或认真,听那话,她登时懵了。 游石珍突然又扯动她的发尾。 「那座岛的事你别掺和,只要穆行谨在那儿,哥哥我保证还你一个十一弟。」她定定看他,眉间显露倔色,再开口时,语气里微透乞求—— 「若要他们尽快返岛,眼下是有一个办法。」 游石珍哪里瞧不出她脑袋瓜里打什么该死主意! 「你休想!」 这女人,她嫁过他,还跟他私奔了,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他的,此时此刻竟敢求他让她跟别人再奔一次?! 一女奔二夫,有她这么流氓的吗?! 可惜女流氓不作声,两眼只管直勾勾凝望他。 那眼神让他心惊,当她执拗性情一起,九头骡子加十头驴都拉不回。 他很气,恨到真想揉碎她,将太过坚韧的东西揉得碎碎,吞进肚腹里了事。 如此僵持的对视太迫人,穆大少有些受不住般低幽一叹—— 「游石珍……」 这声低唤瞬间引发男人一连串动作! 他突然放倒她。柳林草地湿软,饱含水气的泥土一旦沾身就不好掸开,而他根本不管是否会把她弄成泥猪,压住她就手来脚来,峻唇更没闲着,发狠乱吻。 许是自觉理亏,对他感到歉疚,穆容华任他蛮横纠缠。 舌根被吮得生疼,嘴里嚐到血味,压着她的男人骤然打住。 游石珍抵着她咻咻喘息,禁锢她的力量依旧强硬,精实身躯绷得隐隐颤抖。知道他很费力才稳下自己,她胸中暖潮大涌,长秀的指轻轻抚上他的脸。 「游石珍,我不想那样做,不想去那座岛,但身为『广丰号』穆大少的我一定要那样做,也一定要去的……我知道你懂我,你一直明白的,所以你还是会允我的。我也明白你牵挂我,就像我也禁不住要牵挂你一样……」 她柔软的吐语让奋力调息的男人倏地张眸。 他黑瞳亮得惊人,面庞却更形严峻。 她无惧他地狱阎王般的阴黑脸,透暖指尖一遍遍抚过那刚硬轮廓,扬唇—— 「游石珍,穆容华一直是需要你的,你来到她的命中,让她已不能无你,但是……但是啊,她不能总依靠你,她到底还是穆家『广丰号』的大少,是穆家长房的顶梁柱,她就是她,因你变得柔软了,但肩上应该扛的事务可也不能马虎。」 她凝注的眼神是一种无形的枷锁,令人既恼又甜蜜。 他被她锁住,明明恨得要命却又甜入心底,真糟真糟。 游石珍一时间只觉浑身气血滚烫!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不不,是士可杀不可辱,唔……像也不对,是……是士为知己者死啊! 没错,就是此般心境! 当一个百般坚忍、千般刚毅又万般倔强的女子以柔水淌流般的语调说,说她一直是需要他这个男人的,游石珍敢以项上人头作赌,任谁听了女子的柔语,都要心花怒放到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22 两眼发花的境地。 女人捧着他的脸,委婉又坚定道—— 「我会答应伦成渊的要求,我会跟他去,然后我会回到你身边,即便我回不来,你也一定会把我带回来。」 所以允我去吧,别再恼我、阻我。 所以允她去了,尽管珍二爷内心有千万个不乐意。 出海的消息很快传来。 在她回覆伦成渊的求亲兼私奔之请,也才过去三天。 但伦成渊之所以亟欲出海,是因南方岛上传来消息—— 遭受软禁的某人因逃不出,干脆绝食对抗,而人是铁、饭是钢,绝食的结果就是把自个儿弄病了。 至于「某人」是谁,接到消息的小国舅爷尽管沉着脸、语焉不详,穆容华要想推敲出来,也是易如反掌。 能提早前往南方岛当然大好,较头疼的是她不及做好完整部署,仅来得及将几封书信一并交由游石珍送到殷翼手里,其中有向叔父穆知信通报平安的手书,大半以上则是给「广丰号」几位大管事,请他们此期间多费心照看,待她返回。当中有一封还是特意写给宝绵丫头,就怕小姑娘再次以为主子遗弃她。 至于伦成渊,应该也有不少事未决,但岛上的某人大病,这突发事件让他无法按照原订计划去走,一切唯有提前。 「是赶了些,总之先过去,余下的田宅和其他身外物,有我的心腹管事代为处理,往后日子,总还能让你们过得舒舒服服……他见到你,肯定欢喜,一欢喜也就肯待下的,他若肯了,我也就欢喜了……」 穆容华过了许久仍一直记得,当时三桅大船扬帆海上,伦成渊迎风立在船头甲板对她说这话时的神态,他最后一句宛如呢喃,霞红点点镶染眉睫,俊色偏邪,又透淡淡郁色,她竟被他的意绪触动,也想跟着叹息。 不行!她必须坚定,要很坚定! 伦成渊性情异常偏执,本性或者还没坏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但她顾不得他。 光看这艘出海的大船上,伦成渊自个儿的人手不到三分之一,不用猜也瞧得出,其他多数皆是「过江龙」的人马。 船是人家的,岛也是人家的,伦成渊这「与虎谋皮」之计使得太不好,双方若一言不合起冲突,她必须先想法子保住行谨和自身。 乱七八糟的事横在前头,唯一万幸的是,她有珍二。 游石珍依旧恼她。 她想,此事没那么容易善了,可能还会气她许久、许久。 然而他一直是这样的,即便被她的「恶形恶状」、「恶言恶语」气到脸色铁青快呕血,他仍然顾惜她。 所以尽管大船上非善类一堆,她得与「病得不轻」的伦成渊虚与委蛇,也得时时留意自己安危,然只要回眸顾见那黄发大汉的身影,尽管他瞥也未瞥她一眼,她的心便似落了锚,稳稳的,没有怕的。 大船在茫茫海路荡了七日,在一阵浓雾中切进所谓的迷雾海域之间。 风向诡谲,来回不定,于是三桅上的大帆尽数收起,雾中行船全靠人力。 当船缓下准备泊靠,这场大雾来得莫名其妙也散得毫无道理,穆容华终于能一窥这座小岛的样貌,见到那位占岛为王的过江龙老大。 说实话,不管是岛,抑或是人,皆令她心下大惊。 「脚程快的话,不休息跑上整一日是能绕岛一周的,至于骑马就更快了。」说话的人突然笑了声。「不过咱们这儿不兴养马,毕竟用处不大嘛。」 「那是。」 答话时,她面上淡然,尽量不流露意绪。 没料到这座岛竟如此葱绿,放眼望去尽得丰饶景致,她原以为会是奇岩遍布、有无数大小岩洞供人或船躲藏的地势,该是灰扑扑,而非这般绿油油。 她同样没料到一群黑汉的头头,恶名昭彰的海贼老大,竟生得既矮且瘦,毫不起眼。过江龙年约四十,身长仅达她肩头,肤黝如炭,全身精瘦到仿佛仅剩皮贴着骨,略长的瘦脸上,一双微吊的眼显得特别狠锐。 首日相见,他倒与她闲聊不少。 穆容华发现他懂得甚多,天文地理、海上船事等等皆能说出一番道理,谈吐颇为风趣,若非配在他腰间的两排飞刀时不时晃出绿幽幽的光,时不时提点着她,自己真要以为对方仅是个好客又健谈的东道主。 那一场谈话,攻与防皆似有若无,过江龙在最后冲她直笑,说得坦白—— 「穆大少虽为女子,无丝毫闺阁之气,实在希罕得很。伦成渊那小家伙带你来此,他其实志不在你,这事想必你心里也挺雪亮。咱先前就想,听说穆家大少生得俊俏秀逸,留这般的美人在岛上却晾着不用,那多不划算,不如跟姓伦的要了你,他过他的小日子,咱们过自个儿的……」略顿,低唔一声—— 「可跟你聊了天、说了笑,还真想交你这个朋友,这可如何是好?」 「四海之内皆兄弟,能成朋友那也不错。」 「欸欸,可惜我终究是个俗物,若你胸腩丰腴些、臀儿翘挺些,五官再媚、再艳些,咱过江龙即便赔了项上人头,也必得闯过你那道江。」 他哈哈大笑,眼底的烁光无比认真。 穆容华仍清清淡淡一张俊颜,直到被带进一处竹屋独处,她才允许自己倒坐在竹榻上,衣衫底下的薄身早已沁满冷汗。 很轻易就见到穆行谨,在一处新建的、极其清幽的竹林小筑里。 该是行谨病得有些脱形,而她毕竟已被带出海,逃跑不易,伦成渊才会如此干脆地让她见人。之前尚在中原的时候,他根本连行谨的名字也不提,任她旁敲侧击,他不否认亦不承认。 而今是觉行谨见到她必然开怀,便想由她出面劝着,要行谨乖乖进食吧。 结果行谨见到她,震愕、惊吓、怔傻、疑惑、恼怒种种情绪全跑过一遍,偏偏就是不开怀。 「我真不敢相信,你……堂堂『广丰号』主事,好歹水里来、火里去闯了那么多年,竟会傻到受人要胁?你、你既跟人私奔就奔得远些,回头管这些事干什么?你还凑合进来了?咱们家的穆大少,请问你脑袋瓜尚清明吗?知不知道这么做,你我一块儿落难,穆家『广丰号』等同被砍了头?!」喘口气。 「……还有你……你到底是女儿身,闯这种地方对吗?!」凹陷的面颊突显出两丸乌瞳特别圆大,死瞪着她。 见十几天前还病得昏昏沉沉,今日却能指着她的鼻子开骂的穆行谨,穆容华高悬的一颗心终于归位,闷在胸房的那股气亦纡解不少。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23 来到这座岛见到他的第一面,她生生被逼得两眼泛潮。 那当真病到脱了形,苍白到她几要认不得他。 她一次次轻唤中,他勉强掀睫,然后认出她。 在那当下他气到唇直抖,颤声骂—— 「不是女儿家吗?明明是女儿家啊……来这儿……来这儿……作死吗?」 虽有伦成渊遣来的仆婢仔细照料,她仍守在他身畔多日,而伦成渊就为行谨而来,自然哪儿也不去,同她一块儿守。 有几次她支着额、睡眼昏寐间,瞥见少年执着行谨的手,挨在榻边看他看得入魔,终于这两日行谨状况稳下了,少年却不出现。 这是什么既娇又傲的论谲情愫? 她不由得想起那句——近君情怯。 人事乱,情事亦乱,越想越乱,干脆全抛诸脑后。 她的目的仅有一个,唯一的一个,再清楚不过—— 护行谨平安,带他回去。 如此而已。 「有人拿咱们家十一爷作赌,我自然要赌,还得想法子赌赢才行。你也说了,这水里来、火里去这么多年,多少关都闯过,岂能败在此地?」她将挣扎着欲要起身的穆行谨扶坐起来,与他松快说笑。 穆行谨没好气地哼声,耳根倒有些红了,他蹭着双腿下榻。 穆容华探袖扶他,他也不拒绝,大大方方拽住她的小臂,站起来活动筋骨。 见他们往外走,两名忙着家务的仆婢立即放下手边事跟了来,却被穆行谨沉着脸冷冷瞪回去。 「十一爷刚用过膳、喝了药,我陪他出去走走,不会走远。」穆容华打圆场。 穆行谨一声不吭,掉头就走,显然此次遭劫,把他尖锐、愤恨的一面全引出来,才会逼得他以伤害自己的方式沉默抗拒。 「你对我该要有信心些。落难有落难的做法,先保自身安全再想逃出之法,若逃不出去就乖乖待着,别忘你排十一,我可是老大,哥哥我总会寻到你的。」一顿,因「哥哥我」这个自称竟如此自然从口中吐出,唇角不禁翘起。又走几步之后,她徐沉道出重点—— 「所以往后万不可再这样蛮干。绝食不进,这算哪招?都已处在困势,岂能再伤自己?十一弟向来精明,怎会入了魔障看不清?」 两人缓步走进一片绿竹林中,有风来回穿梭,沙沙叶响,徐徐竹鸣。 她身边清瘦的男人深吸了口气,终才慢吞吞道…… 「……你是老大,自然听你的。往后我……再不那样了。」 他这话听了该令人安心,穆容华却觉胃袋一沉。 依行谨爱与她斗嘴、激辩的脾性,她以老大姿态自居又说教,他不回剌她两句怎会甘休……但,他却乖乖受了。 「伦成渊出海不归一事应已传至家中长辈耳里。他身为家中独子,我想尚书大人绝不容许此事发生,若得知了也不敢张扬,定然先派人暗中追查。」她寻个话题欲引他多说些话—— 「来岛上之前,殷叔曾递来消息,查出户部尚书与当朝中书大执宰在政务上多有不合,若将伦成渊干下的事呈上朝堂,他身为国舅爷又是朝中大官之子,想一举定罪还是得依靠中书执宰在朝中之力。」她微耸肩头,似一派轻松—— 「当然,需耗出的银子少不了,但是啊,绝对能一吐怨气,你以为呢?」 她侧眸瞧去,只见穆行谨喉结略动,眉眼辨不出神色。 内心怪异感扩大,竟觉得……觉得…… 「行谨你是不是……唔!」嘴上突然多出一只巨掌! 那人真不知从何处现身,明明肩宽腿长、手大脚大,精壮得不像话,却从来灵动如蛇、疾飞似豹,猛一来就从身后捣住她半张脸,不只她遭此「毒手」,连行谨也被捣得严严实实以防出声。 随即一阵眼花,人已被拖至细竹形成的根丛后头。 她与行谨两人四眼全瞪着黄发大汉。 行谨也是个见事精明的,见穆大少瞠圆的眸底无丝毫慌惧,甚至还闪闪发亮,心中多少有底。但他仍摆出一脸嫌恶,挥掉捣嘴的大掌。 游石珍要他噤声罢了,他不让他捣,哼哼,他还不想让他吻掌呢! 这一边,穆容华亦拉下他的手,却未放开,以唇语询问——怎么了? 游石珍以目光示意,才须臾,林中传来两人脚步声。 脚步声停在不远处,那二人正因某事起冲突,可惜离了些许距离,谈话内容无法听得真切,穆容华聚精会神去听,勉强捕捉到一些—— 「……之前谈好的,咱的船和人马供你用,连这座岛都任你来去,还帮你养心上人……那份伦氏大族收藏百年的藏宝海图,你非交出不可……」 听不清楚被问话的人答了什么,忽闻过江龙一阵冷笑。 「没带出来?急着出海,所以没带身上……哼哼哼……国舅爷,伦大公子,你该不会觉得我很好唬哧吧?」仍笑,忽地转狠。「咱帮你一把,得担多少风险,你最好放聪明些,别逼我翻脸!」 双方又你来我往飞快交谈,过江龙最后笑笑撂话—— 「我的手下会安排穆行谨到寨子里住,至于是长住抑或小住,就看伦大公子何时将藏宝图取来。」 伦成渊嗓声拔高,急吐出什么,过江龙的声音重重压过他。 「你何时来换,穆行谨何时离开。可别让我久等,你也知,寨子里虽有姑娘供大伙儿解馋泄火,还是有几个好男风的,穆行谨是块美得流油的天鹅肉啊,你若来晚了,他被撕吞个彻底,可不能怪我。」 骤然爆出狠叫,少年惊怒大吼! 砰——肉身被狠狠摔落在地的声响传出! 「跟老子耍狠吗?国舅爷,你以为这儿还是你伦家地盘?」低声笑。 之后,过江龙大步离开竹林,约莫半刻钟后,挨揍的少年才狼狈起身离去。穆容华听个七七八八,却晓得游石珍耳力绝佳,定然全听闻。 她望着他,等他道出所有细节,他反倒细眯双目,亮出白牙想咬谁似。 「听见没?嗯?你听见了吧?过江龙只提穆行谨,要下手也是对穆十一下手,没打算对付穆大少。这些天他动不动找你胡聊,莫非真聊出一朵花了?你说说看,这是怎么个意思?」 他这人……说什么哪?! 穆容华顿时傻眼,觉得珍二爷又在乱下重点。 穆行谨八成蹲伏过久,力气不大足了,他缓缓坐倒在地,目光在自家大少和黄发大汉间转了转,点点头虚弱出声——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24 「很好。看来我将会是唯一的受害人。既是如此,可否请教这位壮士,咱们何时能逃?」 行谨瞧起来不太对动。 似全身肌理绷得太紧,待稳下神志,心绪陡弛,整个人便要散了架。 他自是强撑着,面色却一阵红一阵白,穆容华想到之前心中那股怪异感。行谨你是不是……有点在意着那个异常偏执的少年? 结果依旧没能问出。 捏着眉心,除了沉沉叹气实无他法。 见行谨的状况确实得躺平休息为好,游石珍完全不把病人的意愿当回事,当机立断将人扛回去,并嘱咐她在林子里好好待着,有事与她说。 唔,应该是他那边得了什么消息…… 思绪一转至此,内心疑惑越滚越大。 她一直没问出,他是如何在短短时日内混到过江龙底下当海贼? 也一直没问出,除了五房叔父和殷叔的两小拨人马由他调度,究竟还有何方的好手前来助拳?那些人他是何时结交上的? 不太可能临时从关外马场调来人手,那太花费功夫,远水难救近火。 上回两人独处时,不是他忙着发火,就是她忙着解释,要不就是他和她抱在一起忙着火热……咳咳,哪有机会细细询问? 他还闹她—— 我拿身子去卖,自然有人相助。 ……是赌气才故意这么说的,是吧? 胸间莫名窒闷,她下意识揉了揉,待在原处只觉更闷,于是举步往林坡上走。日阳被层层竹叶筛过,仿佛最最灿烂的才能通过筛选。 那些灿亮若宝石的碎光落在她发上、肩上,落在她颊面、胸前,落在她随风的清袖与荡漾的衫摆。 上了林坡顶端,从高处俯视,原来能望到下方滨海的一大面沙地滩头。 距离有些远,但还能看到海里几名逐浪浮涌的汉子,那些人长年与海为伍,身落海中似蛟龙戏水,相当自得其乐。 有几个游上岸了,从水中挺直身躯慢腾腾踏上滩头。 竟然都赤条条、光溜溜,未着寸缕得非常彻底。 突然眼前一黯! 温烫烫的粗犷大手这次改来捂她的眼。 她人被往后带,退回竹林中,耳边立即响起男人微绷的嗓音—— 「那玩意儿那么脏,还看?」 「那玩意儿」……指的是男人胯间那玩意儿吗? 脸略烫,她好气又好笑,倏地拉下蒙眼的大手,回身面对他。 「我就瞧过你的。」她一本正经。 「我的又不脏。」他较她更一本正经,语气郑重。「知道你会摸,我洗得很勤,总干干净净的。」 说她流氓……他才是流氓! 穆容华略烫的颊一下子烧红,眸子圆亮,芳唇掀了掀没吐出话。 不能说他不正经,因他表情着实正经。 不能骂他胡搅蛮缠,因他眼神再认真不过。 她按捺起伏略重的胸口,抿抿唇,选择转移话题。「过江龙提到的那张藏宝海图,你听说过?」 「嗯。」他颔首。「是有那一张图,不过到底有无宝藏,无人能确定。」 「无人能确定,自然等着谁确定。一张藏宝海图,过江龙之所以与伦成渊凑在一块儿,全为它。若伦成渊交不出图,情势将要大变。」 「嗯。」仍是颔首。 她飞快瞄他一眼,顿了顿,有些僵硬问:「……你莫非还在生气?」 「自然还气。」他答得干脆,瞬也不瞬盯着她微敛的墨睫。 「还要气多久?」 「不知道。」 「再一天够不够?两天……三天还不够吗?!」 「就不知道。」 「那……该怎么办?」语气绷绷的。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所以他是不打算给她台阶下了。 好啊,那就僵着,让她在台阶上罚站好了! 她突然抿唇不语,杵在他面前动也不动,只有长睫隐隐颤着,低掩眸里似有若无藏着润润碎光,好像……好像他是在欺负她,对她很不好。 游石珍内心把常骂和不常骂,以及从未骂过的肮脏话全飙过一遍。 能怎么办? 还真真舍不得拿她怎么办! 「今晚子时三刻行动。你务必跟穆行谨待在一块儿。不管听到什么声响,都不许离开那座竹造小筑。」他口气陡凛。「听明白吗?!」 她蓦地扬脸。「……嗯。」 「时候到了,我带你们走。」 「嗯。」 自认告知完毕,游石珍随即闪身走人,徒留她一个。 穆容华怔怔在原地罚站许久,才记起,她又什么都没问出……心头沉沉的很是难受。 因他还在生气,而她没能好好安抚他,竟还继续跟他赌气。欸。 【第七章】 夜半三刻。 伴人入睡的海潮声骤然汹涌,杀得人措手不及的声响一波波涌现!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岛像在一瞬间遭惊天巨涛吞噬,整座岛震动。 竹林着火烧腾,海贼们的寨子亦被狂火染遍,那火遇海不灭,生生烧入,将泊在海上的大船与无数木舟尽吞噬。 穆容华白日时候已开始做准备,在靴内藏锐器,用长布束起两只宽袖袖口以便活动,并再次确认竹林小筑的地形。 虽承诺会乖乖等在原地,怕就怕临时有危,届时可不能坐以待毙。 穆行谨则在得知今晚之事后,整个下午皆在练气储备体力,晚膳亦尽量食饱。 前几日他病得沉了,穆容华不是没守在他榻边过夜过,今晚她依然守着,仆婢们自然不觉可疑。 至于伦成渊,在他眼中本就以为他们堂姐弟俩除亲情外,尚有不能见容于俗世的暧昧,今晚姐弟俩又凑在一块儿,他也不觉古怪。 但乱潮袭来,轰得整座岛似要陷落,伦成渊哪里还顾得了什么「近君情怯」,提着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刀便冲进穆行谨在小筑内的寝房,从中原随他出海的一小队护卫亦守在外边。 被火光染亮的夜中,乍见穆容华、穆行谨穿戴齐整候在房内,脸上无多少惊色,他先是一怔,霎时间已明白。 「过江龙的船只与大寨遭夜袭,原来与你俩大有干系……穆大少区区一介女流敢以男身面世、走闯商道,我伦成渊实不该小瞧阁下。」说着,他目光微地瞟向行谨,宛若自伤。「莫怪有人心仪于你……」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25 穆行谨如庙中泥胎,静坐不动亦不言语,看也未看少年一眼。 穆容华平声静气劝道:「伦公子,不如随我们走吧?」 伦成渊蛵笑一声。「过江龙的某个对头前来寻仇,所有座船和小舟皆毁,你既是得利的一方,我若识时务,确实该听你……但穆大少,我知你心里打什么算盘。 你随我出海一事,想必我那当朝一品大官的爹也已知晓,你怕最后仅你们安然返回,却没捎上我,我爹不会放过穆家上上下下,是以劝我一起走,是吗?」 「这是其一。」内心思量被明白道出,穆容华一脸平静,她徐慢扬睫。「不过,尚有另一个理由。」 「什么?」 「我还需要一个人帮我扶着行谨。」 她一下子遭两双眼睛瞠瞪。 伦成渊两眼瞠得有些傻,行谨的就狠了些。 雾突然变得无比深浓,从海面而来,漫过沙地、岩岸和石洞,爬过竹林坡顶,最后从顶端滚滚朝竹造小筑这儿袭来。 迷雾海域的夜雾在月照下是一片璀青,漫进屋房后,不由分说环绕了所有人。伦成渊不禁又瞄了眼穆行谨,只觉雾中什么都迷蒙,连这个人对他一向的厌恶也朦胧得难去分辨。 外边忽而大乱,护卫手执明火赶来通报—— 「爷,是过江龙领人过来了!」 该打?!该退?! 打要如何打?!退又能退往何处?! 伦成渊还没想妥,过江龙带着十多名手下已直闯进来,该是与今夜来袭的对头交过手了,黑汉个个杀气腾腾,好几个身上溅了血。 「伦成渊,我过江龙什么生意都做,就是不做赔本生意。你想走,想跟心上人远走高飞,还得把你我之间的帐了结。哼哼,你拿不出我要的,就别怪我夺你最想要的——」 穆容华尽管装得再淡定,仿佛智珠在握,也已渗出满背冷汗。 她思绪拚命转动,嚅着唇,觉得需要说些话,毕竟能拖延一刻是一刻啊。她的男人会来。她会等他。 她从来信他,全心全意的。 只是眼下情势实在糟糕,人全挤进竹林小筑里来,一切只能随机应变了。结果事情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过江龙竟然话没说完就动手! 宛若牵一发而动全身,过江龙一动,伦成渊跟着动,他们俩一动,双方人马自然要动。 穆行谨成为众人眼里的香脖脖,穆容华岂能不跟着动?!趁两边人马打得正乱,她扯着行谨边打边避欲往外冲。 行谨与她配合得极好,眼看就要从混战中撤离,一只五指精瘦的爪子突然直探行谨背心,将他倒拖回去。 穆容华回首惊喊,见少年动得较她更快! 伦成渊疯了似欺身上前抢人,过江龙一时间被他的疯劲逼得手忙脚乱。 眼下伦成渊绝对是友非敌,不容穆容华多想,她回身跟上,合少年之力抢攻。 「啊啊啊——」伦成渊惊吼间揉身扑去,因过江龙一刀横在行谨喉颈,作势欲伤人。 穆容华凭本能行事,而关心则乱,她亦冲了去,没发现自己亦陷在危险中。她背后与下盘处分别有两把刀砍来,那些黑汉们料理掉伦成渊的手下,终于腾出手来助老大一臂之力。 「穆容——」行谨朝她厉吼提点,吼声陡被架在颈上的刀锋逼断,已然见红。 少年不要命狠狠撞上! 千钧一发间,穆容华被某人以浑沉力道挟进臂弯里! 来人出手迅猛,这混战的场子太小,不适合祭出长鞭耀武扬威,于是他单脚挑起地上一把大刀,擎刀在手,一招刀缠头先护怀里人,随即连挥带砍,近身的几名汉子瞬间挂彩。 熟悉气息盈入鼻间,穆容华紧绷的胸房一震,急急嚷着:「游石珍,行谨——要救行谨——」 伦成渊那一撞,把过江龙撞得猛往后退,后者脚下一绊,拖住行谨倒进长榻,而伦成渊就扑在他二人身上。 穆容华这边解了危,抬眼就见过江龙振臂一挥,刀刃朝昏死的少年砍去。 没想到竟是行谨救下伦成渊! 他危急时刻抱住少年往榻边滚开,避得很是狼狈。 过江龙无法朝他们再挥刀,因游石珍已抢机扑去,强猛的气势逼得过江龙不得不连滚带翻、赶紧从榻上撤离。 这一方,穆容华一离开游石珍怀抱,立即冲至行谨身畔,见他无事,而少年仅是昏去,她惨白脸上才寻回几丝惯有的从容。 岛上几处火势将天际烧出薄红,而浓雾兀自不去,于是红焰、青雾、白烟……烈烈、深浓、沉郁……层层叠叠交织,织就出甚为奇诡的一座岛。 此时过江龙环顾倒在地上死的死、伤的伤的兄弟们,而后目光投向黄发大汉,薄嘴咧了咧,咧出一抹诡笑—— 「雷萨朗以手中珍货当饵,让你挟一整船的货前来投靠,更让你献计给我好去劫他的船……我还真信了。嘿嘿嘿,我过江龙还信得真真的。」略吊的眼在青雾中闪烁。 「你们西漠汉子就该在西漠讨活儿,雷萨朗抢食抢到海上来,那就不对!这海域归我,他的船想从此过,不留下买路财还想硬闯,能怪我动手吗?是他不守海上规矩在先!」 「唔,你要发牢骚的话,怕是找错对象,我不是西漠来的。」游石珍说着,两手慢条斯理揭掉面上易容,更把塞在肩头和胸前的厚布团全数掏出,整个人顿时精瘦不少。 过江龙怔住。 游石珍两手支在腰际,接着道:「你与雷萨朗之间的爱恨情仇我管不着也管不了,你要不甘心,那个西漠壮汉眼下就在岛上,你尽可找他理论。」 穆容华接收到他目中的暗示,遂安静起身,原要拉着穆行谨一起,却见他两手仍按在少年身上,像不知该如何做才好。 她心底一叹,替他决定了,主动搀起伦成渊。 行谨这才醒觉过来似,忙上前帮忙扶人,于是两人搀扶一个,尽可能不动声色地下榻,往门外挪步。 过江龙不甘心,当然好不甘心! 若非此人易容渗进,挟带来惊人财富,且献计连夺雷萨朗三艘船货,以他多疑性情绝不会轻信,但他始终信了,被唬得团团转……他知自个儿的优势,这座藏在迷雾海域间的岛就是他最强优势,却遭人潜进出卖,岂能甘心…… 「无识途老马领航,无人能寻得此岛,你仅是新进,为何能记住方位?」 游石珍耸耸肩,甚至笑了。「没办法,我本事。」他是追踪能手,高手中的高手,当年在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26 一望无际、随时皆在改变地貌的黄沙大漠中能寻到自家遭劫的女人,靠的就是这手无可匹敌的敏锐功夫。 但这一回,过江龙没被他说笑模样引去。 飞刀以暗器手法打来! 第一波来了八道劲风,游石珍一跃挡在穆容华他们三人身前,手中大刀缠头缠身,磅磅当磅、当磅磅当——瞬忽挡掉八柄利刃。 第一波甫落,第二波已至,一样是八柄飞刀,游石珍亦挡得滴水不漏。 未料第三波不是暗器,而是一股竹吹而出的紫幻迷烟! 「出去!」游石珍将身后的人反手一送,穆容华、穆行谨和伦成渊根本是跌成一团,但也顺利被送至外头。 紫烟古怪,游石珍闭气沉意,他进步逼迫,反守抢攻。 过江龙选在此一时刻掷出身上所剩的八柄飞刀,四刀直取游石珍要害,另四柄直扑跌坐在门外的三人。 穆容华惊到愣在当场! 她能感到利刃逼来的风劲,但脑中一片空白,这电光石火间的起落已非她这般寻常的身手能够对付,她傻住,只觉下一瞬便是切肤剧痛…… 岂知迎来的是一面高大阴影! 她的男人如鬼魅移身,再次挡在她身前。 四柄飞刃被他打掉三把,最后一把竟后发抢至,如此奇诡令他回手不及! 「游石珍!」穆容华骤然惊醒,因男人拿自己当肉盾一顶,未及接下的飞刀遂划过他耳后,拖出长长一道,还削掉他几丝乱发。 他顺势跌坐,低喝了一声。 「游石珍——」当真吓到她三魂掉了七魄。 连滚带爬扑到他身畔,穆容华脸色白到几近透明,长睫颤抖,眸珠亦颤,唇瓣更是颤得蹭不出话,她直勾勾看他,见他耳后渗出鲜血,她颤着指尖欲碰,还没碰上,眼泪已滚了出来。 她没有要哭,只是太紧张太在意这个男人,心拧起,热潮冲涌,也就涌泪了,不是她自身所能掌控。 「没事。」游石珍咧嘴一笑,安抚着她。「瞧,哥哥我还是有两把刷子,没事的,有事的都自食恶果去了,别哭。」 房内靠近门边处,过江龙倒地不起,身上深深没入血肉中的飞刀少说也有五把,皆中在要害上,全是游石珍刚才接过暗器又倒打回去的。 然后,他突然意会到自己禁不住又想绕着她转,这怎么可以? 他难得很坚持地对她发怒,在她尚未学乖之前,总要持续怒铪她看。 「还有,那个……我还在生气,你哭也没用。」重声一哼。 穆容华却听得直想笑。 吸吸鼻子,举袖抹掉乱七八糟的泪,她扑进他怀里。「你再怎么气也没用,本大少就是耍无赖,就是耍流氓,就是缠着你不放!哼!」也学起他重重哼声。 游石珍鼻子不通般再哼,哼得较她响亮,硬要赢回场子似。 他盯着埋在胸前的脑袋瓜,很得意地偷笑,一抬眼却与穆行谨对个正着。 穆行谨没什么血色的脸布满不可思议的神色,薄唇微张,是真真没见过穆大少扮无赖、耍流氓的德性。 他家女人的真面目,藏得最深最深的底细,当真只有他了若指掌。 想通这一点,他心花朵朵开,耳中真切听到花绽声响,整个脑子回旋起来,转啊转,再转啊转,乐得发晕…… 等等!不太对……不对劲…… 那股迷幻紫烟,他不及防备下确实吸入一丁点…… 微小的一丁点罢了,后劲竟如此之强?!还有……还有飞刀…… 刀上有毒! 「游石珍!」 他耳中迸开她的惊唤,欲回应却是难了。 再怎么嚅动双唇也没办法出声安抚,内心正开出连篇诅咒,可是啊可是,欸,通篇脏话还来不及骂完,人已厥了过去…… 混帐! 「刀上所淬之毒是南洋赤炼蛇毒,幸得这伤口极浅,他内力还算深厚,放心,一时半刻死不了,既是死不了,就肯定能活。至于过江龙吹出的紫烟亦无须多虑,这种程度的毒烟,哼哼,毒不死他,他睡饱自然要醒。」 离游石珍昏厥倒地已过半个时辰,今晚夜袭的人马成功占领整座小岛。 而此时际,穆容华人在对方其中一艘五桅大船上,这是她平生所见最巨大也最坚固的船只,即便不是主舱房,对方拨给她的这个所在亦颇为宽敞。 当然不仅她受邀上船,行谨亦被安排在其他舱房内歇息,而伦成渊则被扛上船软禁中。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闹了这一出,穆家「广丰号」若想安心营生,非得把伦成渊送回不可。 至于伦成渊肯不肯罢休?穆家告不告官?想不想把事直接闹到朝堂上去?也就之后再说了。 眼下最急迫的是,该如何替榻上昏迷的游石珍祛毒! 「阁下既知刀上的毒为何,可有解药?」 穆容华抓着素袖拭掉珍二面上细汗,抬首望向立在窗边的胡人大汉。 这船是她见过最大的,这船的主人雷萨朗——眼前这位胡汉,亦是她见过的人当中最高大、最魁梧的,俨然是座小山,壮硕惊人。 方才全赖他将游石珍顶上肩头,一步步扛到这里。 「妹子,你这模样真可人意儿啊。坐姿、谈话样子尽端着翩翩佳公子的斯文气,替你家汉子擦汗时,那神态可就性情了,好教人心动啊……」 穆容华突然被吃了一记豆腐。说话的女子兀自轻叹,玉润纤指已撩过她下颚,勾动一阵奇馨。 女人是水做的,女人也是花香勾勒而出的,眼前这一身紫相思花衣裙、眉眸流转间如荡开一池艳泽的女人,完全就是水、就是花、就是香……穆容华下巴再次遭轻薄,女人以三指轻捏,扳起她的俊容。 「别怕,虽没特用的解药,其他寻常的解毒药丸还是能用用的,再有,我可用芙蓉金针将蛇毒逼在伤处,待把毒血吸出也就无事,你想试试吗?」 「自然是想。」软香扑面,她有些面红,仍徐沉道:「望楼主成全。」 「好啊,那我可要索讨一吻。」噘高红唇即要亲上。 「花大香!」浑厚低喝透出深深无奈,一条铁臂及时将妖娆人儿逮回,让无辜的女大少免遭「狼吻」。 穆容华微愣望着。 她没料到游石珍会找上雷萨朗这一群传奇的西漠男儿合谋,但仔细再想,又觉此事其实不难推敲——之前,「飞霞楼」十二金钗客的阿大姑娘藉机来亲近,言谈间留下线索,她当时便觉话中有话,而游石珍必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27 然也听出了,并且与之接触。 阿大姑娘来自江南「飞霞楼」,此楼楼主姓花,名唤夺美,世间开遍万千花,天下无双第一艳,花夺美,人如其名。这位妖娆楼主两年前嫁了人,所嫁之人是放弃西漠狼族「狼王」之位、远走南洋创建新业的一名狼族胡汉——雷萨朗。 能把一群苍茫大地孕育出来的血性汉子,从驼峰和马背上揪下,带往海外折腾,还生生折腾出一番成就,在南洋诸岛上扬名立万,不是传奇是什么? 雷萨朗与过江龙有过节,故而欲取此岛。 游石珍为了替她打探行谨去向,必须寻到此岛。 双方各有所求,可能是经由阿大姑娘牵线,一拍即合了,所以游石珍才需易容成外族汉子,好让过江龙以为他是从雷萨朗那儿叛逃出来的西漠人。 「你少去招惹谁!」 「哪来招惹?亲男人不行,我很乖,都没亲,要亲也只亲你。现下亲的是女人,你也不让,有没有你这么霸道?」 「听话!」 「哼……」 见那浑身刚强、面庞硬厉的胡汉流露出很头疼的神态,穆容华若非心里挂念自家男人的毒伤,真会当场笑出。 然后楼主大人一边惹得丈夫很头疼,一边还朝她眨动媚眸,像在安抚她,要她等着,等她们俩的那一个亲。 羡慕吗? 再怎么胡闹,都有一具强而有力的胸膛成为后盾。 再如何坚强,都有一个人永远将她当成需要呵护的小女儿家,护她、宠她、迁就她。 羡慕吗? 她微微牵唇,垂眸看向自己的男人。欸,她何须羡慕别人呢…… 袖中长指悄悄扣紧游石珍的大手,柔软手心一下下摩挲他粗砺的掌肤。 她知自己幸运,因为穆大少得了她的珍二爷。 她此生已有他。 刚拿下此岛,外头等着雷萨朗拿主意的事多如牛毛,在百般不情愿和万般无奈下,最终还是对妻子放手,让她去做该做的。 放手前,雷萨朗大爷抓着妻子郑重再郑重地给了警告,但念归念,楼主能不能听入耳,乖乖遵循,就得瞧楼主自个儿的良心了。 芙蓉金针陆续落在游石珍带伤的耳后,楼主施针之技细腻中透狠辣,一连刺下十二针,干净俐落得令人激赏。 布完十二针后,接着仍以金针活血,在珍二的十指指尖轮番剌激。 短短一炷香时间,沉痫般的紫血汇在伤口周围,趋近去闻,气味甚是辛呛。 「唔……」应是迷烟的后劲渐散,再加上金针行气,昏睡许久的男人终于寻回一些神识,虽仍闭着眼,犹顶着一头黄发的脑袋瓜已开始在枕上胡摆,只是离真正清醒还得再费些时候。 「很好很好,毒血随行气全数聚来了,一次清除就能搞定。嗯,待我再瞧仔细啊——」坐在榻上的花夺美艳唇得意噙笑,未多想已探出玉荑,她撩开男人耳侧的发,略略倾身打算把那道口子看得再明白些。 闻言,立在榻旁的穆容华心稍定,亦伸长颈项欲看清楚。 楼主身带浓花郁香,一举手、一投足间皆荡妙馨,那香气穆容华嗅起来并不觉有何不好,但她自身是不用的,向来就清清淡淡的人,又惯于男装,更不可能凑上女儿家的胭脂水粉,即便衣衫薰香,用的也是文人雅士青睐的老檀气味或偏辛冽的松脂香气。 至于楼主盈盈多娇的女人香气,自有喜爱入心的人,也有如她这般觉得无所谓的,可……竟有人嗅了大发雷霆,怎么回事?! 布着针、躺在榻上欲醒不能清醒的游石珍突然挥臂胡嚷—— 「走开……走开,别、别碰我……走开……」 虚红轻染的英俊面庞一脸气愤,真的是气愤表情,尽管他两眼未张,那拧成山峦似的眉峰和绷紧的峻颚在在显露出他此时心境。 「哟,不让碰吗?这么金贵?哼哼,我就碰你、就碰你!」花夺美故意轻弹他耳朵,又枢他下巴。 入耳的不是他熟悉的声音。 漫在鼻间的更非他喜爱的淡雅气味。 这样不对,太不对,有人乱摸他,胡乱碰触,想对他这样那样…… 「滚!」游石珍自觉很用力张眼,但依旧很无奈地黑蒙蒙一片,闭着眼却龇牙咧嘴的,头晃得更厉害。「滚……别碰我……不要……哥哥我守身如玉,滚蛋……滚蛋……哥哥我守身如玉,别过来……」 一具柔软身子覆上他,将他躁腾的躯干与四肢亲密压住。 压在他神识底下的心魂骤然一惊,反感尚不及冲出,耳畔已响起安抚轻语,那声音一下下击入耳鼓,在脑中、在神魂间穿荡—— 「游石珍,是我啊,再没别人碰你,只有我,我不会让谁再碰你,你是我的,是我穆容华一个人的,没事了,你别慌,我在这儿,别慌……」 那承诺忽远忽近,似真实又如陷阱,他无法断定。 眉间山峦拧得更厉害,向来爱笑的豪阔宽嘴摘得死紧,他发出「唔唔」的挣扎声,吃力地摆脱桎浩。 一抹费力维持淡寡却腼覜得很可爱的语调,横空出世般压过他的挣扎。 「哥哥……」 压在他身上的人那样唤他。 哥哥…… 他忽而沉沉吐息,胸中几要迸裂的恶感尽数释出。 他知那人是谁,是很流氓又很善良的,是很清俊又很美的,是他只想打一辈子的姑娘,是他心里喜爱的。 童身被破,他的清白是交给她了,哥哥也是有节操的,她知道的,是不? 「我知道,你不要其他人,那咱们就不让旁人乱碰。你血里有蛇毒,口子伤在耳后,要尽快吸出毒血才好,我来,是我亲自动口,不是别人,你别慌也别乱动,只我而已,好吗?游石珍,好吗?」 「唔……」他的躯体与神识认出她了,眉间的纠结终于松缓许多。 当温热的嘴吮上他耳后,那片肌肤的触感本就敏锐些,此时忽被密贴吸吮,他浑身大震,鼻息陡浓,受过震撼的身躯余波未尽,眨眼间转成细细颤栗,他头一摆,将脸半埋在枕子和被褥间,颊面虚红大片扩开,渐成深赭。 血气从耳后缓泄,以那舔吻般的力道丝丝徐徐引泄而出,他能感受。 他喜欢她主动,但她不常这么做,有时还需他诱哄一番。 而她此际就伏在他身上,做着让他心颤神凛的事,他还在等什么? 「穆容华……」嘶哑唤着,健臂一探,神志未清就凭本能行事,他揽住那薄身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28 一个翻滚,埋首对压在底下的人兜头兜脑一阵密吻。 「等等……游石珍,你身上有伤,等等啊——」遭「反噬」的某大少半推半就,挡得颇狼狈,因狠不下心对男人拒绝到底,然而不拒绝的话,那是打算在楼主面前上演活春宫了! 「别等别等,还是继续为好,反正金针全取下,吮出的血也已从紫黑转成鲜红,那就诸事大吉啦。呵呵,你们继续,我旁边喝茶去,就当我不存在啊。」 听到这话,穆容华脸皮再厚、性情再定也顶不住。 她一手捂了游石珍吻得湿润润的唇,把仍在半梦半醒的他推躺回去。 仿佛刚才的「暴起」一下子把力气全数用尽,再次倒回榻上,游石珍略不安稳地晃动脑袋瓜,晃啊晃的,然蹭没几下便止了,接着鼻息一转徐长,睡去。 穆容华赶紧取净布压住他耳后的伤,那口子被她吮过之后显得有些红肿,鲜热血丝还隐隐渗出。 「妹子且宽心吧,以你家男人这体格和功底,多流点血无妨的。」金针祛毒大功告成,花夺美笑嘻嘻退到窗边落坐,持起紫几上的香茶轻啜。 尽管只是啜茶,也能边啜边眉眸生波,她眸光须臾不离穆容华。 「有人为你守身如玉,碰都不给碰,这么纯情呢,瞧得我实在羡慕又嫉妒,怎么我家那口子就没这种狠劲?欸欸,只会挡着不让我碰人,真不贴心。」话里调侃兼自叹。 穆容华一想方才情状,俊颜上稍缓的红潮又兴一波。 珍二爷耳后都还剌着针就暴动起来,昏叫着不让人碰,而楼主见到什么新鲜事似双眸都亮了,还撩袖作势要狠逗一番。 她哪里舍得游石珍遭折腾,自是当仁不让扑去护住珍二爷的男人贞操。 他总说——哥哥我是有节操的…… 现下连「守身如玉」都出口,这男人真打定主意一辈子守着她过。 说不出心里滋味,甜甜的苦,苦苦的甜,觉得这男人连纯情都很霸气,让人心疼他心疼得难受,又心爱他心爱到不行。 取开净布,她在那血已止的伤上抹了金创药,还细心帮他整了整枕头,待慢条斯理处理好手边事,她才拂衫立起,朝花夺美淡定作揖。 「谢楼主相帮。」 花夺美掩唇笑,松松发髻衬着那慵懒神态,如何都是风情。 「妹子欠我一吻,你的小嘴儿我可一直惦记着,别忘了还啊。」 「……楼主不嫌弃的话,当还。」一吻换金针跌毒,很划算。 她以为楼主会要求立时支付「诊金」,于是静静等待,花夺美却闲聊般问…… 「妹子之前见过咱们家阿大吧?」 「有过一面之缘。」她眉微挑,捺住疑惑。 「甚好,那我就长话短说。你那位珍二爷前些时候找上阿大问事,之后又请她做中间人,将线牵来咱们这边,我听阿大说,珍二当时应承了,待大事底定,他会偿还所欠的债。」 ……所欠的债?「他应承了什么?」 古怪感觉如蚁爬般从脚底升起,她不自觉地吞咽唾津。 「噢,也没什么,就阿大跟他谈了奇药『天红贝』的买卖,他爽快点头了,然后我家阿大就食髓知味、得寸再进尺,覜着脸跟他提另外一事……欸,其实我家阿大有那么一个癖好,就爱观女阴、识男阳,戒都戒不掉,而且光瞧不过瘾,还得让她丹青绘下,她可是这一江南北男女秘画画功最好、最细腻的绘师,咱们『飞霞楼』内教习『玉房秘术』所用的画儿,一半以上出自阿大那双纤纤玉手哩。」说得眉飞色舞。 「所以,楼主言下之意是——」问得有些艰难。 花夺美含笑点点头。 「咱们家阿大想把珍二爷看个清楚明白,唔……用看的而已,我想这与珍二爷守身如玉的原则应该两不冲突。不过嘛,最后当然是要绘丹青的,制成画卷后方便给众姐妹们传赏,往后亦可拿来授业,一举数得啊。」 「他、他答允了?」穆容华呐声问,瞳心缩颤。 「妹子,他人在这儿,你要找的亲人也已寻获,你说他允是没允?」 我拿身子去卖,自然有人相助。 结果不是赌气! 珍二爷说的并非气话! 【第八章】 咱们家阿大想把珍二爷看个清楚明白…… 穆容华心知肚明得很,所谓「看个清楚明白」,绝非看男人五官模样。 既是擅于观女阴、识男阳,那想看的就只会是男人胯间健长之物。 而且更要绘丹青、制成画卷……她以男身面世,掌「广丰号」南北货、东西物的营生多年,与大商之间的往来免不了涉足眠花宿柳的销金窟。花夺美所说的那种授业时能派上用场的画儿,她见过不少,皆是各家老鸨、嬷嬷备给底下姑娘家传看学习所用—— 整幕画卷上,只有大咧咧敞开的私秘之处。 女阴从茅丘、神田、琴弦、玉豆、麦齿而至内户,男阳则有玉茎或怒或泄之状,连尿口的生死关皆入画,而毛发亦能一根根分明绘出,纹路之细之精之逼真,堪称极品。 她能让自个儿男人两腿大张被传看个遍吗?! 他之所以能允,起因还不是全为了她! 这让她该怎么办?又如何舍得他?! 掌事多年,她本能知晓楼主所提之事必须尽速解决,必须由她在这里挡掉,绝不能任那「魔爪」伸向她心上之人。 脑中经过片刻混沌,她破开一道思绪出口,依旧淡淡风月淡淡笑—— 「人在外头欠下的债,自家人总得担待着,这事常有,楼主若允,这笔债不如由我来偿?」 「那要怎么偿?」 「该怎么偿就怎么偿。」 花夺美眨着媚眸,兴趣满满。「男阳画改成女阴画吗?也行也行,阿大应该不反对的,唔……可我总得先验验货。」 她沉沉吐出口气。「这是自然。」 「那就择期不如撞日,今日你有空、我有空,你家男人昏睡未醒,我家那口子忙着外边的事不来碍事,咱们不如另辟场子,妹子让姐姐我好生瞧瞧先?」 「……有何不可?」 两刻钟后。 五桅大船光照最充足、通风最良好的主舱房内,楼主跪坐在大大床榻上,面对她的穆大少同样采跪坐姿态,一个是裙摆若海棠迎春旖旎而开,一个是素衫似梅白凝霜清清凛心;一个是满脸兴味、阵亮若星,一个是力持淡定、面若沉水。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29 「好吧,咱们来脱。」 自个儿一声令下,明明是观看兼验货的一方,楼主倒兴致勃勃舍命陪妹子了,把外衫脱掉掷到一旁。南洋海域一向暖热,脱去外衫后,她上身仅剩下薄薄胸围,香肩露得无比彻底,胸前沟壑明显夺人眼珠。 礼尚往来,见对方脱去一件,穆容华开始解腰带。 尽管气息略浓,她的指很稳,将腰带摺好收到一旁,才徐徐除下外衫。 她想,对方欲观女阴之相,主要在下身,上半身的中衣和内襦还是能穿着的。手指顿了会儿,她直接松开绸裤裤带。 「妹子果然爽快,丝毫不拖泥带水,姐姐我拭目以待……啊!」 砰磅—— 突地一声震响,舱房门扉瞬间被击破,来人再挥两拳,破了大洞的门立时化作木屑散落一地。 穆容华犹抓着裤头,俊颜陡扬,双眸惊瞠。 那个破门而进的男人两刻钟前祛了毒、尚昏躺在榻上,此时竟杵在眼前,还……还杀气腾腾的! 「穆大少你干什么?!」珍二爷脸色不是普通铁青,额上青筋都浮显了。 「我……那个……」很少有她说不出话的时候。 「她什么都还没干,就被你破门,有你这样扫兴的吗?」楼主倏地从榻上跃落,裸足踩地,一臂叉腰、一手指着人骂。 「那你就这么想尽兴吗?」浑沉的男子嗓音加入战局,雷萨朗一出现便力压楼主气焰,尤其瞥见楼主香肩大露、春光无限,他严峻嘴角竟往上一提,那抹笑相当惊心动魄,令人骇然的那种。 舱房算宽敞,但前后冲进两个高头大马的汉子,似眨眼间把所有地方填满。 穆容华几乎忘记喘气,颊面憋得红红,她看着雷萨朗动手,那男人抓起楼主抛在一边的薄衫往自家女人肩上一罩,楼主倒安分得很,嘻嘻笑,无辜眨着艳眸,根本不怕丈夫那山雨欲来的冷笑嘴脸。 她看得入神,直到一具热气勃发的健躯骤然迫近,她侧眸去看的同时,人已被游石珍扯进怀里。 「啊!裤子——」裤头陡松,感觉凉风渗进,她骤然惊嚷。 险些露臀儿、露腿,全赖游石珍眼明手快,将快要滑掉的绸裤一把扯回。 「人家要看,你就给看,你、你干脆让人看光算了!」嘴上这样怒骂,一手却俐落挑起她叠好在榻边的外衫,包粽子般把她裹得密密。 离开那道破门时,各自挟抱自己女人的汉子们很心照不宣、很英雄「怜」英雄地相互颔了颔首。 「兄弟,海涵了。」 「你家那口子想尽兴,拜托你让她尽兴,别玩我家这个。」 「舱房门扉被毁,要我怎么尽兴?」 「自个儿看着办!」 雷萨朗暗暗苦笑,很无奈地接受珍二爷一记警告意味浓厚的锐瞪。没办法,事情是他家女人搞出来,只好闷声挨瞪。 这一方,回到原先养伤的舱房,气得热血澎湃、气息不稳的男人把怀里人儿搁到榻上时,自个儿也跟着倒卧。 「游石珍!」还不吓得穆容华玉颜失色? 拉开衫子赶紧爬靠过去,见他皱眉闭目,她碰触他的额、他的颊,体热确实偏高了些,但应无大碍才是,至于耳后的伤也没再渗血,甚至消肿许多。 「游石珍,哪里难受了?你说啊!」 「晕……」眉峰拧得更深。 突然察觉她想下榻,他长目陡张,一掌抓住她的腕。「还想去哪里?!」 「躺好啊,我去拧条湿巾子帮你降热。」她跌坐回去。 「不必。」一顿,再次闭目。「我是被你气晕的。」 舱房中忽然陷人一阵静默。 静到费力抵抗晕眩恶感的游石珍只得再次认命地张眼。 入眼就是她略苍白的脸容,表情绷绷的,神态有些倔强,说她哭,她没哭,说她没哭,微敛的眼里,瞳仁儿却黑润润像浸着泪。 「……那你还是要气很久吗?」连语气都紧绷。 「要很久的很久!」游石珍干脆把头蹭到她双膝上,恶狠狠亮出白牙。「别以为我真昏睡过去,什么也听不到,花夺美跟你提的事,你之后又跟她提的事,我听见了,听得真真的,只是一时间睁不开眼。」 他实在也是强撑,原本就要松泛神识全然睡去,岂知女人的对话荡在耳际,他认出她的声音,下意识依循不放,一直去听的结果就是—— 他再不即刻阻止,她真要被看光。 「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知他仍不适,她指已自然而然贴在他两边额角,力道适中地按揉,一张嘴却锐不可当。 「为了请阿大姑娘牵线,为了与那支西漠汉子所成的船队合谋,你允了『天红贝』的买卖还不够,把自己也赔进去……当初问你了,不知你使何手段竟能在短短时日内混到过江龙底下,你说拿身子去卖,我还不信,原来是真的。你究竟知不知道阿大姑娘所谓的『绘丹青』所绘何处,还要制成画卷传看授业,你到底懂不懂?!」 「哥哥我聪明伶俐,没怎么混过花楼不表示啥都不懂,绘丹青就绘丹青,画就画,反正胯下长得都差不多,两丸蛋一根杵,没把脸画出来,谁也分不出谁,没在怕!」豁出去般低嚷。 「你、你……」他又想强撑。她知道的。 他纯情又带洁癖,童子功底缴在她手里,同时他心上亦落了枷锁,他只属她。跟她在一块儿,男女间什么浑话都敢说,什么浑事都敢做,因为她是他认定的,不是旁人,若哪天要他在其他女子面前,甚至是许多女子面前宽衣解带,敞开双腿任绘师作画,他怎么忍?她又哪里能忍?! 她深吸口气才蹭出声音—— 「那与其你被看,不如让我去,总归都是女子,我有的她们也有,我也没在怕。而且你也说了,反正两腿间的东西长得都一样,脸蛋没画出,谁也不知谁,既是如此,我更加无顾虑。」 游石珍猛地抓住她一只手,鼻息乱喷。「谁说都一样,你的就不一样!」 「是哪里不一样?」既恼又心疼,想也未想冲口便问。 「你靠近里边一些些的地方,左侧位置有颗小红痣,动情涌潮的时候颜色还会深些,可爱极了,当然不一样!」同样冲口便出,非常理直气壮。轰—— 穆容华瞠阵结舌,俊俏脸皮倏地红遍,连耳朵都润红。 莫怪……莫怪他总要留连许久,舔吻不休,原来是有颗小红痣吗……啊啊啊!不想,不能想!都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30 见她一张脸又憋得红通通,双眸不知因何润得更厉害些,游石珍内心一叹。 他忽地撑身坐起,犹板着峻脸,粗声粗气道:「这事我会处理,你别插手。」 「这事……事情……」穆容华试过几次才喘出口气。「事情起因在我。要负责我来负,该偿付给人家的东西,也该由我来。」 「哥哥我听你放屁!」 「你才放屁!」近墨者黑,她被他染黑黑,斯文气儿全跑光。 「我放屁?!」挑眉厉瞪。 「你是放屁!」一回嘴,她微地一怔。很好,好极了,好得不能再好,他们俩又娃娃吵嘴般斗气。 咬咬唇叹息,她头一甩。「十二金钗客总得听楼主的,我已跟楼主谈过,她也同意了,那阿大姑娘那儿自然用不着你出场,顶多……顶多……请她们绘丹青时别画红痣!」瞧瞧都说了什么?她真的也头晕,一时想不出更好对策。 「你才放屁!」 男人雷公嗓重轰,穆容华这次把持得很好,但才想跟他好好再谈,游石珍突然探手替她绑好裤带,抓来外衫帮她套上。 他脸色阴黑,眉目阴黑,好看的嘴抿得死紧,拉扯间竟然没扯破她的衫子,实在神奇。 「走!」替她弄妥,他挟她下榻,扯着就走。 「去哪里?你头仍晕不是吗?须躺好休息啊!游石珍——」 一出去,竟直奔五桅大船的主舱房! 门扉被彻底破坏的舱房口搭着男人和女人的披风和外衫,那样子像发劲随意将衣物掷飞上去,挂得不太整齐,却巧妙遮掩了里边一切。 没门可敲,游石珍改而重重拍击一旁舱壁,拍得「啪啪、砰砰——」山响。 「做什么这样?你到底想干什么?」老天!她都能听到里边传出的浅浅吟哦和低低嫌笑,那是楼主的声音,相当甜蜜且十分享受……的感觉啊! 她反拉他的手,费力想把人拉走,他却拍壁拍得更重手。 里边的人终于不甘被骚扰,猛地抓开那些披风和衣衫,雷萨朗赤裸着肌肉纠结的魁梧上身,铁臂叉在裤头松垮的健腰上,深目几欲喷火。 「珍二,凡事适可而止,别逼我丢你下船!」 游石珍没先回话,却一臂将穆大少搂在身前,大掌掩了她的眼。 「乖,别看。看了伤眼。」接着才冲发火的胡人大汉冷笑—— 「别担心,我只是来把事情做个了结,你女人的事你说了算?」 雷萨朗下颚一扬。「自然。」 「才怪!」此时花夺美从里边探出,八成知道雷萨朗大爷会丢来狠瞪,所以早早披上罩衫,勉勉强强将春光拢住,但一头云发垂散下来,珠钗饰物全落光,乱得很风情也乱得明显,明显到让人轻易猜出它是怎么弄乱的。 「嗯?」听到反驳,雷萨朗立即侧目扫去,被那奔雷疾电般的眼神扫到之人气势略消,却如何都要扳回一些面子。 花夺美刻意扬高下巴,哼哼两声。「那得看是什么事。」 见正主儿出现,游石珍点点头,直接对准了道:「楼主亲自出面那最好。你的十二金钗客说要搭起『天红贝』买卖,我应允了。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你们欲买『天红贝』,我有货绝对供到底,但楼主肯不肯跟我谈另外获利更多的买卖?」 「哟,说来听听。」花夺美妖妖娇娇地偎进丈夫怀里。 穆容华这时没再妄动,任男人挟抱在怀,两耳高高竖起倾听周遭动静。 游石珍将怀里人的双眸掩得更实些,怎么都不能让她见识到楼主这么祸害的一面,实在太不要脸,又不要脸得太得意洋洋,他家人前清清淡淡、人后仅对他作狂的穆大少要被带坏了怎么办?! 还好他手够大,能掩得她不见天日! 他迅速且硬声道—— 「你们买去的是已制成药丸的『天红贝』,所谓得鱼在笼,不如一竿在手,年轻力壮不如老谋深算,得到的货再多,还不如自个儿培植,凡事总得往长远处着点。『天红贝』的花苗我能给你,栽培与制炼之法亦能告知,楼主『飞霞楼』内奇人异士甚多,想必要将关外才栽得活的苗子移种江南,那是易如反掌,届时你们自栽自炼自制,要多少「天红贝』药丸皆不是问题,自用之外尚能成为一门营生,楼主以为如何?」 「唔……所以呢?」一阵眨动。 游石珍恨恨喷气。「所以那个乱七八糟『绘丹青』的事就此了结!两清!」 「这个嘛……噢,欸欸……」装模作样还想继续拿乔的楼主大人被丈夫狠狠一瞪,只好晃着脑袋瓜叹气。 「好吧好吧,两清就两清,怎么说我可都是性情中人,瞧珍二爷都说到这分上,不两清那多不性情。只是嘛……」她假咳了咳,清清喉声。「『飞霞楼』跟珍二爷那是两清了,可我跟咱妹子可还没清啊,走踏江湖,欠下的,早还晚还都得还,穆家妹子,你说是不?」 两名武功盖世、道上名声赫赫的汉子根本未察觉楼主葫芦里卖什么膏药,而无辜被蒙眼的清俊女大少就更难知情。 穆容华正凝神听那谈话,两袖紧紧攀住掩她双阵的那只臂膀,抓得好紧。待听得楼主终于答应交换别的条件,不再紧揪着「绘丹青」不放,她身与心整个松懈,甫吐出一口气,芳唇竟被一张嫩柔无比的嘴给堵实了! 事情起于肘腋之间,谁也挡不住! 她遭楼主强、吻、了! 趁珍二爷将她挟住、掩眸,她毫无防备之际,楼主恶虎扑羊似扑来。 一击正中! 花馨随湿热的唇舌喂入,穆容华一时惊住,只听得两男人乍起的恶声咆哮,此起彼落得好不热闹。 欸,震耳生疼啊! 入夜,小岛上的肃杀氛围被月光轻拂而去。 虫鸣再起,伴着竹曲与浪潮,恍惚间,前晚的夜袭与冲天大火宛如隔世之梦。胡人汉子们与过江龙的恩怨起于先前的一次劫船杀人。 曾为西漠「狼主」的雷萨朗抛下过往一切,领着一批歃血为盟的兄弟从西漠入中原,再从江南一路去到南洋,他们在海上诸岛建立功业,感情比起亲兄弟更亲厚、更密不可分。 一次往中原运送奇珍香料的船只遭海路拦劫,雷萨朗前去接应时已然不及。 海贼劫货便算了,所有船工竟无一幸免,包括当年追随他出海的两名兄弟。此仇定然要报,追踪查访两个多月,好不容易才知对头名号,却苦于迷雾海域间方位难定,屡屡寻不到过江龙巢穴所在。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31 游石珍恰在此时与胡人汉子们搭上,既有共同敌人,自然能成盟友。 而话说真格,若非有他这般方向感绝佳、追踪能力超群,兼能轻易融进任何群伙的盟友,雷萨朗要拿下过江龙这一窝,怕还得费个三年五载。 道上行走自有规矩,血债血偿方为正义。 过江龙既死,树倒猢狲散,众人死的死、逃的逃,那些不及逃走的手下落进雷萨朗手中,穆容华不想去猜那些人的下场。 至于与过江龙混在一块儿的小国舅爷……穆容华只能蹙起眉心叹气。 「伤春悲秋个啥劲儿?该叹气的是哥哥我吧?」 男人不满地低吼,把挨在榻边帮他拭发晾干的穆大少一把扯来,压在身下。穆容华没做任何抵拒,躺平下来,她探指摸摸他较以往显瘦的面庞。 前夜大乱,他受伤昏厥,雷萨朗的人马接掌一切。 他们被安置上船,接着又忙替他祛毒裹伤,而后楼主接受她「代偿」之请,当时天色早已亮透,随即是他赶来阻挠,再加上雷萨朗搅局……整个午前就那么闹哄哄的,闹到她遭楼主强吻,两个汉子气跳跳拔开自个儿女人,各自带开,乱象环生了大半日终于平息些。 他是气昏头了,加上金针祛毒之后根本没好好休息,午后一觉,足足睡上三个时辰才醒。 醒后,他气血大畅,蛇毒余症尽去,而她早为他备妥一大桶清水,还兑好了热水供他浴洗,把那头染黄的发净回原本的乌青。 她的眸光专注,眉色沉吟,游石珍被看得脸皮微烫,侧着脸去挲蹭她的手。 「叹什么气?」他闷声再问。 其实还想板起脸的,觉得她太欠教训,竟想代他偿债去?! 她外表再如何「大少」,底子可是货真价实的女儿身,随便给人看了去,这行吗?!成吗?!对吗?! 但,这家伙干么沉沉郁郁的?他思绪一掠,遂撇嘴道—— 「是你家行谨族弟又怎么了?」 穆容华被他眯目皱鼻的怪样逗出一抹浅笑,后又正正神色。 「午后我过去行谨那儿探望,扑了空……他人在软禁伦成渊的那间舱房里。守在门口的人说,行谨已进去好半晌。」 「你担心什么?」 「我没担心。我只是……」只是如何?她一时间寻不出话。 「你何须担心?」 「我说我没担心的,只是……就只是……」她望住他,颤动瞳心映着他的脸,如同自己映在他黝亮眼底,那样的她迷惑徘徊、沉吟不定,但她因何忧虑? 感情之事向来由心不由己,她不都彻底体会了,真要发生,谁能挡住? 感情之事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行谨若想亲饮那一口,是好是坏、随喜随忧也只有他自己能懂。旁人操什么心?她还能替他多想什么? 她自个儿的情债都还偿不完呢…… 捧他的脸,她微挺上身亲他宽宽的嘴,低声呢喃。「没担心了,真的……」至少能做到顺其自然、旁观守护。 「哼,只担心别人,都不知心疼我。」吻吻吻。 「我都气晕了。我谁啊?!哥哥我可是堂堂游家珍二爷,关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地头老大』,我气晕了,我耶,这事有多严重你可知?」亲亲亲,边嚷嚷边亲。 「我当然心疼你啊!」她略急道,展袖揽下他的头,颊面贴熨在他颈侧。 他黑亮亮的散发飞翘,半点都不柔顺,却是她再喜爱不过的。 清俊面容覆在他黑发之下,嗅着那令人心安心喜的气味,身子不觉颤着。 她嗓音轻哑道:「有过关外遇上飞漩沙暴那一次已经太够了,未料又经历这一回,见你受伤倒地,我的魂都快吓飞……游石珍,我不心疼你还能心疼谁?可一想你之所以遇险,皆因我而起,我……我心里就难受、就觉过意不去,觉得自己待你不好了,明明想待你很好很好的,可偏偏做得这样不好……」 她的温息与柔唇落在他肤上,她浅浅亲着他耳后的伤。 游石珍想起金针祛毒后首次醒来,看见搁在榻旁矮几上的小盂盆里尽是辛臭乌血,是她为他吸吮吐出的……哪里待他不好?哼,就因待他太好,才想偷偷替了他去让人「绘丹青」! 想到这点就令人又疼又气又想对她耍流氓耍个彻底! 压住她的发,扣住她下巴,他凑嘴再去堵她。 吻深入浅出、浅出再深入,齿与齿轻绊磕合,有力的热舌扫遍她芳口之内,吻得十二万分彻底。 事实上自她遭楼主轻薄,他今日都不知第几回这般吻她。 「游石珍……」 「可恶那张嘴,亲过她家男人又来亲你,可恶!她姓花的有没有节操啊?这么花!自个儿的女人竟在自己怀里被别人强吻,有没有这么惨啊我?!可恶可恶,这都什么世道……」 碎碎念个不停,念完再用力亲,根本是想用很多很多的吻抹掉别人可能留在她唇上的感觉和气味,即便她嘴里和呼吸吐纳全沾染他的气息,阳刚且爽冽,粗犷中有不容忽略的柔软,全是他,都是他了,他仍觉不够似。 「游石珍……」被吻得昏茫茫,却觉还有好多话想告诉他。 于是迷醉般吐语,她在吻与吻之间呢喃如歌—— 「……我要待你好,我会很努力的,我能做得更好更好……你说要疼我,那就疼到底,不准放手,我要你疼我,只要你而已……游石珍,我会护着你,再不让谁欺负你……」 她毫不忸怩,语调虽软,所说的却如立誓般率然坦白。 游石珍突然将她拉起,盘腿而坐将她抱在怀里。 他峻庞略赭,心音如鼓,明明得意到想把嘴巴笑咧到耳根,面上仍装得凶狠又无辜,揪她襟口喷气。「欺负我最凶的,不是你穆大少还能有谁?」 穆容华小口小口喘息,眸里都潮了,却眨都不敢眨。 见她发怔,他气势更盛,噼哩啪啦一吐胸中块垒—— 「当年关外一场『汉女出嫁牧族汉子』的排场,咱们有关外第一红媒助阵,有大红花轿撑场,有三拜天地压轴,还有四面八方奔来贺喜的牧族朋友,该有的皆有,你穆大少确实出嫁无误……可你后来不认,听我唤你娘子就浑身不对劲儿,还为此事槌过我一拳,赏我无数狠瞪,但是啊但是——」重重一顿—— 「你没脸没皮拐了我的童子功底,害我失身于你,这都算了。即便你后来不要我、赶我走,这都算了。咱们俩决定私奔,也奔得颇远,谁料之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32 后有人拐你私奔,甚至跟你求亲,你全都允了!穆大少就这么一个,之前有个方氏大族的方仰怀觊觎,如今还有个姓伦的小屁孩硬插一脚,再加上『飞霞楼』的混帐楼主作乱,这长长一道挤得很,我到底排哪儿去了我?」非常痛心疾首又语重心长—— 「你把我欺负得这样惨,我要是够狠,就该押你回江北永宁,再敲锣打鼓、喷呐震天,然后再席开百桌向永宁的乡亲父老们郑重告知,说你是我媳妇儿,『广丰号』穆大少是『太川行』珍二爷的亲亲媳妇儿,他姥姥的谁都别想再打你主意!」 「好。」 好……什么好?! 游石珍瞪圆眼,浓眉飞挑,一时间不懂她徐而淡定的「好」,究竟因何而好。 「好……」这一次的「好」揉进叹息,尾音略碎,更显心中情悸。 「你、你什么意思?」他仍瞪着,瞳心火苗开始跳上跳下,窜得颤颤不休。 「穆大少,你什么意思?」莫非……真如他以为的那个意思? 穆容华圈紧他的颈,脸埋入他绷得硬邦邦的颈窝,很自持却还是自持不了,想寡淡也寡淡不成。 她脸热眸烫,吸吸鼻子笑中带泪轻嚷—— 「就跟你回江北永宁,跟你敲锣打鼓、喷呐震天再席开百桌,再不让谁打你珍二爷的歪主意!」 游石珍狠狠怔住。 收拢双臂搂住佳人,他搂紧再搂紧,好一会儿才张张嘴勉强蹭出。「是不让……不让人打你歪主意,不是打我的。」 「是你。」鼻音略重却坚定。「有人贪爱珍二爷体魄,欲绘制丹青画卷,那曰疋不行的。珍二爷守身如玉,一辈子就打一个姑娘,还要挑最好、最美的来打,一辈子就打那姑娘一个……那姑娘如今已落在珍二爷怀里,她着实是个善妒的,还是个心机深沉的,断不容旁人打自家男人主意。所以这位哥哥听好了,即便把我自个儿卖了,我穆容华都不允哪家姑娘瞧了你、碰了你,哥哥的节操我来守护,拿身家性命护到底。」 这世上终有一人值得她如此用心,值得她拿一切去换。 把自己抵给他,若能教他不再觉得委屈,能日日见他欢笑,那才是真正的好。 【第九章】 女大少于是对他说—— 「所以游家『太川行』的珍二爷,我穆容华要求亲于你。」 这无赖兼流氓,明明该是他的话,该由他抬头挺胸扬下巴很霸气地求娶,她却故意来抢! 她把他的词儿全占走,一双眸水亮亮瞅他,眼里闪动的竟是紧张的意绪! 难不成还怕他不肯应吗?他绕在她身边、纠纠缠缠都快三年,如今她自投罗网撞进来,他游石珍何许人也?到嘴的肥肉自然紧紧逮着,岂有放过之理! 何况她说了,要随他回江北永宁告知一干乡亲父老,换言之,她已下定决心、有了觉悟,愿意为他去闯闯游家秀大爷摆下的那一道关。 「穆大少,这个亲,哥哥我让你求。如今你开口了,就是一辈子的事,任谁来挡,都不能将我弃了去。」 他点头允亲时,抬头挺胸扬下巴好霸气,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窃喜到快内伤。 翌日天大亮,雷萨朗将两艘船的人力暂留在岛上,由几个心腹兄弟领着在南洋诸岛新加入的人手,着手重建小岛上烧毁的房舍竹筑。 大事既决,雷萨朗下令启航,五桅大船往中原航去。 出迷雾海域后,海路晴日朗朗,碧空如洗,其实已然秋末,南洋上东南西北的风全是暖的,还有些夏韵慵懒欲罢不能的气味,让私奔的人儿拚着被浸猪笼的风险、决定回乡之前,过了一段挺滋润的海上日子。 大船靠岸后换乘舫船,前来接应的那位十二金钗客一见穆大少就笑,到底是从楼主大人那儿得到消息,大概也把事情来龙去脉摸了通透明白。 「穆大少,咱们家大香楼主唤你一声妹子,那阿大我也从善如流,咱虚长你几岁,这姐姐也是当定了。妹子啊,姐姐我就好这一味儿,所谓观女阴知女相,倒过来也是成的,观女相自然知女阴。」 阿大歪着脑袋瓜直盯她瞧,笑得暧暧昧昧。 「妹子额心、眉间、鼻首、唇珠、颚尖,直直是细致的一线,女阴的玉豆、朱洞,乃至幽谷、天宫,直到内户,肯定也是极细致的一道弧,你容姿俊俏,肤白唇嫣,底下的唇儿定然也是粉嫩润泽,你眉间虽因有了男子而散关,但又成收关之形,散了又收,开过又拢,妹子朱洞洞口应是柔韧具弹力,至于那阴径嘛……唔……嗯……」像越看越奇,不自觉喃喃碎念—— 「……值得好好再看、得仔细再看,莫非是神品中的『蚓千匹』阴径内壁如布千条蚓,一突一突,突得无比细腻,男阳一旦进来,无数的突起就成摩挲的点,千条突起就有千个点,你说男人该有多乐!欸……欸欸……全怪咱家楼主手脚太不利索,听说妹子都要脱裤了,怎么就没能真真地瞧上一眼?!」当真扼腕至极! 阿大这话是趁游石珍不在一旁时跟她提的。 在旁人面前要端清俊佳公子的派头,穆容华向来端得漂亮,对阿大那一番坦率又露骨的剖析,凭她以往混遍永宁各大青楼花阁,要见她立时脸红可不容易,即便真红了脸,也是似有若无、很幽微的那一路。 不待她故作模样回话,游石珍已结束跟雷萨朗的谈话冲了回来,母鸡护雏般直到将阿大打发走,绷绷的五官轮廓才缓和一些。 「说了什么?」实在太阴险啊太阴险,才一个错眼,又来拐带他的人吗?!穆容华眸珠溜动,想想阿大说的,忽而笑了。 「她方才所提的,你老早都知道了。」就他一个看也看过、用也用过,且每每情生意动得特别厉害时,几要使碎她心魂。 游石珍还在厘清她的话意,穆容华身已倾近,轻轻靠在他怀里。 穆行谨所掌的产业多在江南,一入自家地盘,穆家五房早已备船相迎。 除穆知信前来迎人外,另有一小帮人马低调行事,暗中来跟雷萨朗和游石珍这边讨人。穆容华认得为首的那一个,是当时奉命上「广厦庄」接走她的那位「绿柳水苑」大管事。 他们欲要讨回之人,自然是伦成渊。 之前尚在五桅大船上时,游石珍与她曾和少年谈过。 当时她将朝堂上如今的党派势力约略说了分明,又道少年爹亲身为伦氏宗族之长,眼下又掌户部大门,管的是全国土地、赋役与财政等等美得流油之务,既掌如此重要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33 内政,且位高权重,若因党派倾轧而垮台,赔上的绝不会单单是他户部尚书一人,而是整个伦氏宗族。 少年冷冷笑问,尚书大人朝廷内外、文武大臣间向来打点得教人寻不出错,如何倾轧?如何垮台? 「伦公子未申得海令,擅自出海,与恶名昭彰的海贼过江龙交往甚密,得以用其人、入其岛,更暗中替尚书大人培训一批杀手,并分批运出从中原百姓身上搜刮而来的民脂民膏,在南方海域上建起庞大势力,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人人得以诛之……伦公子已成了尚书大人的软肋,自己怎还不知呢?尚书大人手段再高,能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执宰大人也给打点了吗?若拿你开刀,还怕动不了整个伦氏大族?即便没能连根拔起,元气定要大伤,说不得那位向来亲疼你的皇后姐姐,也得大受牵连。」 「什么杀手?什么不臣之心?穆容华,你想造谣?!」 「伦公子太高估穆某能耐,穆某不懂造谣,只说实话。不过对我来说,只要说出口的事能让人信得真真的,那便是实话。」 所以—— 不如化干戈为玉帛,恩怨一笔勾销。 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大道通天,各行一边。 她给了伦成渊那样的建言。 至于伦大公子重获自由后将如何行事,谁也说不准,穆家这边也仅能私下作足准备,顺势应变。 只盼伦成渊别疯得太厉害,诸事权衡之下能收敛锋芒,再不来牵扯。 待结束那场谈话回到舱房里,她胸臆间绷得过紧的一口气尚不及吐泄,已被某人抓过去用力搂住。 游石珍抱她在怀,眨着亮晶晶的黝目冲她咧嘴—— 「穆大少,哥哥我真爱看你耍流氓的模样。当然是对别人耍,不对我耍,耍起来当真行云流水、长涛千万里,霸气得不得了啊!」 这男人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她逗笑。 吐出闷气,她踮脚尖,揽下他的头,行云流水且不忘霸气地把笑印在他嘴上。但伦成渊等着被人讨回的这一天,此时此刻,她心又绷起。 与其说对方来「讨人」,不如说是「赎人」。 掌着「绿柳水苑」的那名大管事没遭到太多刁难,送上约莫值个黄金七、八千两的礼,挺轻易地就把年轻主子迎走。 而从软禁的地方被带出的绮貌少年,玉颜依旧,神情虽有些颓靡,但从头到脚干干净净,仍好端端的。 穆容华不知是否自己多心,就觉伦成渊离去前的那一记回眸,落在行谨身上的那记目光,虽说诡诈偏邪之色淡了去,执拗的那团火……根本未灭啊! 着实让人头疼。 她再瞧行谨,见他侧转半身,仿佛刻意避开少年那临去秋波的一瞥……究竟是何心思,依然雾里看花。 「穆大少,你遣你家殷叔留意朝堂上大小消息,殷叔之前与我联系时,提到执宰大人家里有位年华双十的嫡长女,此女容貌听说不错,就眼光高了些、性情娇了点、脾气又坏了些,因此拖到现在还未婚配。」 游石珍突然凑了来,语调慢吞吞。 她侧阵去看,他目光不在她身上,却是淡淡放在刚被家仆和手下迎上自家座船的少年那方。 「珍二爷提到的那位小姐,似乎性情不是娇了点、脾气更非坏了些而已吧?」根本是娇纵过头,脾气比未被驯服的红鬃烈马更火爆! 不知他提及此女所为何事,她神情微惑,定定然望他。 珍二忽而收回注视,朝她笑得晃白牙—— 「穆大少,你觉得我来个夜探执宰大人府邸,把那位娇了点、坏了些的嫡女小姐带出来玩,一路玩到伦大公子的榻上,再让两家人马来个捉奸在床,你说这主意可好?唔,其实也不算捉奸嘛,瞧他们一个未娶、一个未嫁,女方虽大了男方几岁,若东窗事发只得结亲,那也不成问题,再说了,有个姐妻管着、照看着,伦大公子往后日子可就精彩热闹了,是不是?」 两丸晶玉般的墨瞳先是一颤,跟着愈瞪愈圆,穆容华傻了似。 说她耍流氓?珍二爷还有嘴说她呢。 这种段数她怎么及得上甘拜下风啊甘拜下风! 可她却也猜得到,他是瞧出她对伦成渊的忌惮,才会对她道出这个法子。半真半假,有点胡闹似,而她是知道他的,若然兴致一起,他真会动手。 说老实话,如此方法确实能收益效,有个娇贵悍妻管到底,伦成渊必然处处受制,但为了私怨这般乱点鸳鸯谱,不到最后最后的关头,她还是做不出。 想明白他的用意后,她突然噗哧笑出,忙抬袖掩嘴。 这一笑不太符合穆大少在众人面前淡然斯文的姿态,却如,位端雅的大家闺秀不意间流露出小女儿家的娇憨。 那模样在她身上实难见识得到。 直到男人将她看痴了,看得她胸中评评促响,她才抚着自个儿泛热的颊呐声低问。 「……怎、怎么了?」 没怎么,也不怎么,只是有人突然发春! 明明还有不少人在场,珍二爷竟不管不顾扣住她的颚,低头就亲! 一个是精实高大的江湖汉子,一个是秀逸俊挺的「公子爷」,如此这般地纠纠缠缠,在场所有人,没有谁不侧目观之。 待穆大少惊觉自己声名岌岌可危,一切已然不及。 叹息,心发软,无药可医…… 因为是他呀,是她心上唯一的一个,还能怎么办? 返回江北永宁之前,穆容华回了一趟「广厦庄」,这一次把游石珍捎上了。 族中长辈们八成见识过她之前的狠劲,见她带男人回来拜见,态度大多和缓许多,不会再两眼蒙黑般对着干,以为拿长辈的势头就能震得住谁。 游石珍在穆氏宗族中轻松过关。 相安无事待过两天,穆容华遂带着他,以及一直守在族中等她的宝绵丫头一起回到平野聚落的「浣清小筑」。 之后与姥姥再聚过四、五日,他们终才启程往江北返行。 回到永宁地界已初冬时分,第一道雪尚未落下,但鼻中喷出的、口里呵出的,全也化作团团白雾,一江之北较起南边确实寒得快些。 愈近永宁城,心绪愈益紧绷,游石珍头一回尝到「近乡情怯」是何滋味。 无奈世事总归如此,越想拖延的事,来得越快,躲都躲不开。 游家秀大爷不知打哪儿探来的消息,竟将他们进城的时候算得准准,早已遣人在城门口相候。 于是珍二甫踏进城内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34 ,随即被一拥而上的游家家丁和数十名护卫团团包围。 如果秀大爷命人不由分说硬将他拖走,他还能狠起心肠将来人两下轻易打发掉,偏偏围他、困他的全是熟面孔,都是永宁游家大宅里看着他长大的老家仆,以及曾手把手教过他功夫的护卫教头们,还有「太川行」总行和码头区跟着他一块儿混过不少年头的管事和工人们……说来说去,只能说自家秀大爷太明白他向来护短又念旧的性情,专挑他软处下手。 结果竟是「太川行」游岩秀欲邀「广丰号」穆大少上大馆子一聚。 珍二爷去不去不打紧,重点完全落在穆大少身上。 穆容华才是秀大爷邀请的贵客! 馆子是「富玉春」,专卖酱鸭十道吃法,进的酒也是城里数一数二的,而重中之重是,这家大馆子「太川行」持股不少,肥水不落外人田啊,既然宴客作东,选在自个儿地盘当然划算些。 穆容华尽管不想承认,但眼下她所处态势,确实颇符合「丑媳妇见公婆」的局面,既然早见晚见都得见,所以…… 牙一咬,头一用,就欣然前往吧! 龙潭虎穴都得闯,原想来个「单刀赴会」,她把气嘟嘟的宝绵丫头都遣回穆家不让跟来,不过想挡下珍二爷根本不能够。 今儿个「富玉春」一楼大堂依然来客满座,而二楼的八间雅轩却仅开了最宽敞、最亮堂的「璧玉轩」用来招待贵客。 贵客甫进永宁就被迎了来,此时轩内那张足可坐下十二人的花梨木圆桌上仅摆着小红炉,炉上煎着香茶,大开的方窗能将外边热闹景象尽收眼底,亦能迎进初冬略凛的风,让近午清亮透寒的天光颇诗意地镶着半身,镶出极好看的身影。 只是当那道闲适立在窗边的身影回转过来时,那人仍是极好看的,至于诗意……诗意在瞬间蒸腾消散,徒留「湿意」。 珍二爷觉得背上一片汗湿。 「哟,这不是咱们家二爷吗?许久不见啊。几时回来的?得了空怎不上咱们家坐坐?」游岩秀一身墨绿锦袍,襟口交衽处的刺绣十分细腻,在天光照拂下显出那漂亮纹路。他的脸也是漂亮的,俊美到没天理,但……他笑了。 游家秀大爷,笑比不笑可怕,永宁城内众所周知。 「大哥,我回来了。刚刚进城。晚些就冋家探望禾良嫂子和我那肥娃爱捏。」 游石珍硬着头皮,绷紧下颚,话中故意提起嫂子,希望能唤起秀大爷一丝丝良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游岩秀轻哼了声,笑笑的杏目忽而移向他斜后方那人。 游石珍并非刻意这么做,身躯不自觉随着俊美兄长的目光挪移,本能地想把某人挡住,庇护在自己身后。 穆容华自然是紧张的。 以往虽跟游岩秀交手多次,但那是在商言商,同行相忌很理所当然,今日则大大不同,她之前带珍二爷见长辈,今儿个换珍二爷带她见「长辈」。 再如何紧张也非胆小退缩的性情,她干脆一步跨前,不亢不卑持礼—— 「秀爷,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原本想休整几日,备齐厚礼再上贵府拜访,但秀爷难得相邀,盛情难却,穆某自当应邀前来。」一顿,暗自调着气息。「今日秀爷若有事欲谈,那就来谈,在下开诚布公,相陪到底。」 游石珍死死才忍住想一把逮回穆大少的冲动。 俊美大魔兄之所以设宴「富玉春」,一是想杀得人措手不及,二是有意避开禾良嫂子。嫂子与穆大少交情甚好,他原以为有嫂子压场坐镇,场面不至于太难看,实未料及此时连家门都还进不得。 游岩秀宽袖拂过锦袍,朝他们举步。 游石珍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强迫自己忍住,高大身躯还是动了,微微地动,随着俊美大魔兄挪移的方位作出微乎其微的转动,仿佛前头来了一只大鹰,而他是战战兢兢忙着护雏的母鸡。 游岩秀突然笑出,笑音好听到令人头皮发麻,墨染似的发像是被风吹过才扬飞,又仿佛怒发冲冠了。 「穆大少,咱俩确实也许久不见,你先一旁凉快去,待我先收拾个人。」边道,他突然大步流星抢近,撩袖就往自家兄弟头上猛槌一记,随即开骂—— 「不肖子啊不肖子!混蛋——你说老子怎会生出你这个孽子?!」 砰!一拳中下颚! 「娶亲了嘛!嗯!还给老子偷偷成亲!你胆子肥了嘛!干脆来个白刀子进、青刀子出,戳得你胆汁乱喷,看你还肥不肥?!」 啪!一拳再中左颊! 「大哥,噢!痛痛痛,轻点轻点!我成亲!我再成一次亲!席开百桌让你礼金、贺礼收满满,不吃亏!」珍二爷抱头护胯间,绝对不鼠窜,随便兄长乱揍。 长兄如父,反正他皮粗肉厚被揍得颇习惯,顶得住! 他边顶边大声嚷嚷,嚷得外头大街都能听见。 「大哥大哥,我娶穆家大少,我要娶穆容华!噢——」下颚又中招,险些咬到舌头,泪都喷了。 「混帐——」游岩秀卯足劲再一拳。 游石珍紧闭双眼正要承受那力道,蓦然「啪!」一声……咦,没被揍到?!他挑开眼缝,随即瞪大峻目。 他家秀大爷猛拳不及挥落,手腕竟被穆大少以单掌狠狠架住! 「秀爷,君子动口不动手,有话好说。」 穆容华玉颜罩薄霜,鼻翼微微歙张,幽深眉目直勾勾迎向游岩秀。 她话说得字字分明,语调沉静,胸内却烧着一团熊熊大火。 挡得太慢了啊! 全怪她傻傻怔住,待回神冲上去,她家男人已挨完五、六拳。 游岩秀似乎也没料到她敢来这一招,窜火的杏目对上她微眯的眼,他鼻子哼哼两声,嘴角勾起美到有些狰狞的笑弧。 他撤回手,却道:「穆大少难道不知,我不当君子很久了,我是既动口又动手。让你见笑了,我正忙着教训吾家不肖子,揍完他,你我有事再谈。」撤回手,撩撩双袖,像等会儿还要继续揍似。 穆容华挺身挡着,沉声静气。「不如咱们现在就谈。秀爷想对付谁,直直朝谁奔去就是,不必使这种『隔山打牛』的招式。」痛得她五脏六腑都拧作一团。 「噢,那不知穆大少想怎么谈?」从善如流。 「秀爷不是邀我吃饭吃酒吗?就看秀爷敢不敢与我比拚一回?秀爷若赢,在下摸摸鼻子自个儿滚远,不挡着你揍谁。秀爷若输,再不可动我的人一根毫发。」 「你的人?嘿嘿……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35 你的人?」俊美脸皮骤然一凝。「好啊,比拚什么?」 「比酒胆、拚酒量。」 行! 「掌柜,上菜上酒!」游岩秀朝爬上楼正往里边张望的掌柜大声吩咐。「菜缓点上无妨,酒先来个十坛!」 「干嘛这样?你们做什么这样?!」不是揍过他,待俊美大魔兄将他揍得尽兴,一切便算了吗?为何又生波折啊?! 珍二爷破了嘴角,肿着半张脸,捂着头上的肿包,相当的欲哭无泪…… 一个时辰后。 游家秀大爷与穆家大少围了场子拚酒量、比酒胆的事,在「富玉春」一楼大堂已然传开,伙伴们听从掌柜吩咐,一坛坛的佳酿往二楼「璧玉轩」送,酱鸭十吃的下酒菜亦盘盘往楼上递。 每次下得楼来,伙计们就被来客们围着问话,好几桌吃饱还赖着不走,要不就点了香片加盘花生豆,打算撑到楼上分出胜负。 「听说穆少跟珍爷要好了,秀爷不允。秀爷一拳打下,穆少就这么一手挡上,两人说着说着就决定赌酒定输赢。」 「要咱是秀爷,咱也不允啊,两个大男人好在一块儿成什么事?之前城里疯传,说『广丰号』穆大少其实是女儿身,啧啧,瞧那一举一动跟个公子爷没两样,哪里像女孩儿家?肯定误传!」 「肯定是女的,方才满大街都听到珍爷在二楼大吼,吼着要娶穆大少啊!欸欸,秀爷不能这样,棒打鸳鸯也太缺德,这是何必?」 「有胆对秀爷说去啊,你闵三敢说,咱赵伍就在『富玉春』请你吃大席。」 「哟,说话戳人吗?别以为咱不敢!」拍桌。 「那去啊去啊,说去啊——」同样拍桌。 「好啊我说,我就说啊,等瞧见秀爷我便说!赵伍,咱闵三还吃定你了!」更用力拍桌。 一楼大堂吵作一团,楼上雅轩里的「对战」更令人无法省心。 游石珍拉来椅子硬凑在拚酒的两人中间,很头疼地看顾。 「……秀爷,这是第九坛,我喝第九坛……你、你才第八,你第八……」向来洁白的袖口被拿来拭嘴拭得尽是酒渍,穆容华也不管,俊脸浮嫣,浮得她脑袋瓜像也浮动起来。 但,不行,她要赢,她一定要赢。 挺起腰板,深吸一口气,她举坛再饮。 「穆大少,没想你算数这样不好,我这是第十坛,你输我三坛。」游岩秀话说得相当清楚,杏目却隐隐见血丝,不若平时清澈。 「呵,你算数才不好,还是想欺敌?你、你醉了,算错了……」努力再灌。 「你才醉,你输了,我没醉,我赢了。」 「我才赢,是我赢……一定要赢、要赢……」打了个酒嗝。「……我一定要……」眨眨略蒙的眸子,费力想着游石珍方才挨揍时嚷的话,那话嚷得响亮亮,撼动她心窝。 啊!她记起来了。「我要娶穆家大少,我要……要娶穆容华,秀爷,我一定要赢……」 游岩秀在笑她。 哼,她才不理会。咕噜咕噜再饮,第九坛见底,再开一坛。 待她确定赢他,换她笑给他看! 「都别喝了!」 暴躁低喝,珍二爷决定自己当真受够了,引以为傲的耐性逼至临界之点。 他倏地立起,动作太大还把椅凳弄翻,左掌抢下秀大爷手中的酒坛,右掌扣住穆大少正要摸向第十坛酒的手。 「再喝下去我……我翻脸!」他从未要胁过兄长,头一回启口难免小结巴。 游岩秀笑得露白牙。「请问咱们家二爷,想怎么翻脸?」 穆大少见秀爷撩袖攥拳,以为对方又要动手,未多想,身子便似扑腾野马骤然跃去。 她一手犹被珍二扣住,只余一手能自由发挥,瞬间五指已揪住游岩秀襟口,使劲儿提扯,龇牙咧嘴—— 「你再揍他,哥哥我就揍你!」 游岩秀仍笑着。「请问穆大少想怎么揍我?」 「就这么揍!」穆容华没真的揍人,却揪着人疯了似狂摇。 砰磅—— 匡郎郎—— 结果游石珍没翻脸,他翻桌了。 天地良心,苍天为证,他绝非故意啊! 为了不伤到两人,还要把人分得开开的,也不知手脚怎么碰撞,桌子竟翻了个彻底,还滚过两圈才停下,酒坛、菜盘碎成一地。 他臂弯里挟着穆大少,抬眼去看,游岩秀朝他挑眉。 「你还真翻脸啦。」清清楚楚说完,下一瞬,他身子竟如被断了线的提线木偶,直直往前栽。 游石珍一个抢步,硬生生将人顶住。 他就知道,大魔兄真喝高了也不显山不显水,还耍手段呢,不住地冷笑装峻酷,遇到有人问话就以问制问,除非在自家人面前,否则不轻易醉给谁看。 而臂弯里这一个…… 他垂目去看,穆大少正不自觉晃着脑袋瓜,还不忘抬脸冲他笑。 「游石珍,哥哥我娶你……」 叹气,嘴角还是渗了点笑,很无奈,但还是想笑。 「游石珍……」打酒嗝。「我赢了没?我赢了是不是?」 「是。你赢到我了。」她早就赢得他的心。安抚着,他低头吻吻她的额。 「穆大少,往后别再这样喝酒。」 「唔,呵……游石珍我赢了,那我可不可……可不可……吐了?呕——」 【第十章】 尽管「富玉春」还算自家地盘,但楼上雅轩被弄成那惨状,游石珍对掌柜和全体伙计们实在歉疚得很。 不过万幸的是,穆大少呕出之物差不多全落在他衣上,没弄得整地都是,再加上她进菜不多,肚腹里几乎全是酒,呕出的也大多是酒汁。 他最后脱掉酸味扑鼻的外衣,初冬薄寒里,上身仅着一件内襦,然后跟掌柜打过招呼、郑重道了歉,掌柜连说不敢,他也没劲头多说,承诺定会赔偿损失,这才左臂挟抱穆大少,右肩扛上秀大爷,一步步踏下楼来。 「富玉春」一楼大堂上,近百双眼睛全盯紧,几个与他在码头区仓库一块儿劳动过的搬运工知他性情豪爽,想着开口要问,但一看到他明显挨揍过的脸,模样实在凄惨,话便吞进肚子里问不出。 「珍爷……珍爷遇埋伏了?!」游岩秀的随从小范才办完自家主子交代的几件事,赶回来「富玉春」回报,挤到店门口时险些撞上珍二。 待他瞧清游石珍臂里抱的、肩上顶着的,身为秀大爷第一忠心护卫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36 的小范眼神整个呆滞。 「小范,替你家二爷开个路吧。」游石珍叹气。 这下不仅店内满满是人,店门口外同样满满是人,永宁百姓看得津津有味。 瞧,连客栈、茶馆几个说书客都抓出册子持笔猛写,厉害些的若加加油再添点儿醋,八成能写出十几二十个段子来挣钱吧…… 挤成这样,不开路,怎么回去啊? 穆容华醒来时已是翌日近午时分。 张眸直望榻顶,颇陌生的所在。 她脑子仍沉得不太好使,眨眨眸再掀睫,一张颊肉丰厚的红润娃儿脸突然出现在她上方。 她下意识定住,不敢乱动,连眸珠亦定,毕竟在这娃儿手中吃过不少回闷彪,让她不自觉忌惮起来。 这里是游家大宅。她记起了。昨日醉昏被带回,她像还闹过一场,揪着人说个没完,似乎陆续又吐过几回。欸…… 「呵呵,醒醒了……」娃儿像撑得有些累,肥肥脑袋瓜决定「咚」一声搁下,于是小红嘴把她唇角印得湿湿。她……这是……遭轻薄了? 「曜儿,别压着人啊。」 伴随那柔软轻润的嗓声,娇小窈窕的女子款款走来,她略吃力地抱起肥娃,穆容华登时感到胸前一轻……原来她是被压醒的吗? 那张肤白颊腴的鹅蛋脸就如适才那张娃儿脸,见她醒来,就冲着她笑。 「禾良妹子……」她呐呐唤了声,撑身坐起,发现衣裤全换过,未裹胸缠的襟口还微微敞开,面上不禁有些腼覜。 顾禾良是早在她拐了游石珍私奔前,就已觉察出她女扮男装一事。 当时她因在「北里南乡」救了小小爷,禾良在娘家「春粟米铺」摆桌宴请她,岂料当日她赴约后,落红不止的毛病又犯,禾良也才因而得知她同是女儿身。 她请求禾良保守秘密,犹记得这个妹子很郑重对她说—— 我能帮你瞒着所有人,但不能瞒秀爷…… 毕竟那时引起他们夫妻间不小误会,始作俑者是她,确实无法瞒着游岩秀。他们夫妻俩老早知她底细,而游家秀大爷昨儿个发作自家的珍二爷,始作俑者还是她。 似乎不管她是男是女,总要惹得他秀大爷气跳跳,这横竖也是件足以自豪之事吧?她苦笑自嘲。 「穆大哥既醒来——」禾良忽地一顿,自己倒先笑了。「一时间还是改不掉称谓啊……既然醒了,仍喝些解酒茶才好,不然头昏脑钝的可要难受许久。」 「头头昏,要喝的,那个黑黑茶,要喝的。」近来说话利索些的小小爷十分热情地附和。 「是啊,要喝的。」禾良轻声应着,一边示意丫鬟将桌上的茶盅送来。 「爹啊阿爹喝喝不要,呼噜咕噜……亲亲才喝的。」 禾良这次没应话,却低头香香娃儿的肥颊,鹅蛋脸上微红。 尽管小小爷说话咬字尚不十分清晰,穆容华也能猜出,昨日跟她斗酒的游岩秀,今儿个状态绝对好不到哪儿去,闹着不喝解酒茶,还讨了亲亲才肯喝。 当真辛苦她的禾良妹子了。 此时丫鬟已将整盅解酒茶盛在托盘上端至,穆容华在游家主母含笑注视下,咕嗜咕噜灌完整大盅。 小小爷向来有样学样,香香娘笑着看谁,他眼珠就滴溜溜地溜向谁。 待丫鬟将茶盅收走,穆容华也简单漱洗过,小小爷开始不安分,禾良只得让孩子重新回软榻上,就见肥敦敦的两岁娃儿在榻上滚啊滚,撑起圆屁翻跟头时还要发出「嘿咻、咿哟、哟咐——」的声音,像有多卖力。 小小爷想亲近谁时,完全是没脸没皮,表演般连连翻滚,最后一个跟头翻过后,肥美身子直接躺在穆容华大腿上,躺得那样惬意,不打算挪窝似。 「曜儿,你又压着人了。」禾良敛裙在榻边坐下,探手欲抱。 「没关系,不打紧,孩子躺着……挺好。」这回小小爷没阴她、赏她吃闷亏,她竟觉得……受宠若惊?!穆容华想着都觉好笑。 但孩子确实长得很好,爱笑娃娃一只,玉雪可爱软乎乎,她不禁揉了揉孩子圆圆的小肚子,引得小小爷怕痒般一阵扭,乐呵呵笑开怀。 「穆大哥……唔,想珍爷入赘穆家吗?」禾良静静看她玩娃儿,忽而问。 「入赘?」穆容华一头雾水。「何出此言?」 禾良抿唇微笑。「秀爷昨日被扛回『渊霞院』,睡过片刻便张眼了,但酒气未散,仍醉个没停,口中直嚷着『穆容华要娶亲、穆家大少真要娶亲』之类,所以才想跟你这头确认确认。」 拚酒时说的话能记住的没多少,但禾良所提的,穆容华隐约记得。像似自个儿借着酒胆理直气壮嚷嚷—— 我要娶穆家大少,我要娶穆容华,秀爷,我一定要赢…… 实是想学游石珍豪迈喊出的气魄,大声说出,她要跟他好在一块儿,但喊出口就成那样,更不知因何游岩秀听了去再醉言醉语道出,竟成她要娶亲?! 「秀爷斗酒斗败,醉个没停,嚷出的话哪能真信。」她耳根略赭。 禾良庆幸般吁出口气。「那就没太难办了。」 穆容华墨眉询问似一扬。 禾良温声道:「老太爷临终前交代下来,嘱咐我多照看珍爷的婚事,老人家总盼着他们兄弟俩多为游家开枝散叶,如今珍爷有喜爱的人,有情人终成眷属那是再好没有了,穆大哥没要珍爷入赘,那就更好了。」一顿,螓首摇了摇。「所以说,饮酒过量实在不好,既伤身又要引人误会,往后别这样啊。」 她的禾良妹子训起人来语调柔软,语音亦软,但神态却十分凝肃。 她这穆大哥都遭禾良「教训」了,秀大爷想必较她还惨吧……如此思忖,竟觉通体舒畅,心境平和了些。 「我理会得。往后不那样了。」乖乖低头。 这一边,小小爷「咿咻」一声撑着圆屁站起,肥爪抓抓她的肩再拍拍。「阿爹啊呜有哭哭脸啊,羞羞拍拍,没啊哭哭……」 什么?! 秀大爷在妻子面前竟使哭招?这也太不入流! 穆容华没察觉自己竟很诡异地能听懂小小爷的「天语」。 禾良也抓抓孩子肥润肩膀再拍拍,小小爷顺势扑进娘亲怀里,格格笑。 又香过孩子一记,禾良抬起明眸,嗓声缓缓—— 「穆大哥,他们兄弟俩都需要人怜惜的,看似精明强焊,最最柔软而无防备的一面却很惹人心疼,不仅是秀爷,珍爷亦是。」 「……我理会得。」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37 仿佛是寡淡的一句,但禾良一下子明白,关于永宁西郊那处「芝兰别苑」里的事,穆容华已然清楚。 「那就好。这样……很好。」禾良阵光欣诚。「穆大哥,有你陪着珍爷,他有你,你有他,这样很好。」抿唇一笑。「秀爷那儿没事的,会好的。」她会顾怜着丈夫,总要一直疼着他。 穆容华再怎么淡然,此时此刻也很难不脸红。 她脸红心热,模糊想着以后真成亲,她和禾良之间的称谓更混乱,这大哥、妹子、嫂子、弟媳的,再加上跟秀大爷「世仇」兼「情敌」却成姻亲……乱啊! 虽然会很乱,但她心很舒宽。 跟游家牵牵连连,深刻羁绊,跟一个能令她心暖心疼的男人这样纠缠,她喜欢,相当、相当喜欢…… 昨日醉酒狂吐,衣物全弄脏,幸得今日禾良帮她备来一套全新衣物,还很贴心地选了男子款式的广袖宽袍,且是素雅淡青色,是她惯穿的颜色之一。 不忍拂了当家主母好意,尽管没什么胃口,仍把禾良吩咐灶房特意为她做的一大盅十青粥喝到见底。 听说珍二爷一早就出门,穆容华没等他回来已打算告辞。 再怎么说也得先回穆家、回「广丰号」瞧瞧,她离开好些日子,行谨出事后,她虽与几位大管事有过书信往来,亦信任自己一手栽培出来的人,但把宅子和买卖丢下太久那也不行。 任情任性过后,还是得摸摸鼻子回头收拾啊。她自嘲,但很认命。若重新来过,她依旧会拐走游石珍,把他带得远远去过一段仅有两人相依相偎的日子。 婉拒了游家马车,她欲往几条街外的「广丰号」步行过去,甫踏出游家大宅不出半刻钟,有人从后头追上,还挟着她往巷内一闪。 「上哪儿去?」游石珍黑眉纠着,很不满。 「就……回『广丰号』啊。」她木讷回答,瞬也不瞬望着他虽略渐消肿、却仍青青紫紫得很精彩的面容。 此时她背靠巷内石墙,男人双臂撑直横在她两边身侧,靠得这般近。 她能嗅到他身上风尘仆仆的气味,草青、泥香、朴拙粗犷,她能望见他黝瞳烁亮,冒着小火把。 「你想过河拆桥吗?」 「还很痛是吧?都抹过药了吗?」像没听见他问话,她两眼在他面上梭巡。 「你真想过河拆桥?!」 「什、什么?」 「还什么什么?昨儿个拿我当搬运工,我把你搬回来后,又拿我当奴仆使唤,替你脱衣脱裤,抱你去浴洗,再帮你穿衣穿裤,还得被你拉着说话、抱着乱蹭。你用完就走,连声招呼都没打,不是过河拆桥是什么?」连珠炮轰。 她回过神。「才不是,你……你……」这男人根本又想揪着事不依不饶。 她瞪他一眼,却不知这记眼神淡中含嗔,无奈无辜,很有她独有的风情。游石珍一愣,被瞪得胸中评然,低头就是强吻狠亲。 「你唔唔……」巷口外有人影晃动啊!穆容华用力捏他腰间,捏到手指酸疼都撼动不了他半分,结果还是被结结实实吻过一通,双唇才得以自由。 「你非得这样蛮干吗?」气喘吁吁补瞪。 「好吧,不蛮干,那请问穆大少,哥哥我可否再亲亲你?」 无赖!是要她怎么答?! 穆容华微皱俊鼻,心气一张,恶向胆边生,换她主动出击! 唇舌与牙全上场,浓厚纠缠,当吻渐浅渐歇,她已被他收拢的双臂紧紧抱住。靠着一堵坚实胸墙,听那低沉愉悦的笑音从他胸内鼓出—— 「穆容华,我把墨龙接来了,你不去瞧瞧你入赘到关外的儿子就想走了吗?」 游家的马厩从大宅独立而出,就建在大宅左侧,占地甚广,且颇为讲究。 马厩的门开得略宽,方便马匹和马车进出,里边有小路可通主宅。 穆容华再次被带回时,没从主宅大门进去,而是绕至左侧进到养马的地方。 「马、马——呵呵呵,吃吃——」 一被带进马厩,就见小小爷让个矮壮的马夫大叔扶着靠在马槽前,胖手里抓着一截洗净的甘蔗,试图引起墨龙青睐。 结果住进马厩的贵客不仅墨龙,尚有一匹通身雪白的刁玉马! 珍二在关外遭沙暴袭击,后来回马场养伤,她曾随他住了十多日,在马场里头一回见到她家墨龙的亲亲。 游石珍第一次看到她的墨龙时,说—— 这匹「墨龙」配我的「玉」,恰好不错。 就是这种感觉,当她见到刁玉时,脑中浮见的亦是—— 这匹「刁玉」配我的「墨龙」,果然有戏。 手仍在游石珍掌心里,他牵她走近,马厩里虽说有其他人,她也不闪避了,真是与他亲近惯了,无形间练得皮粗肉厚不知羞。 小小爷见到「换帖兄弟」到来,嫩润圆脸整个发亮,待游石珍一把将肥滋滋的身子举到自个儿肩头,小小爷肥腿架在亲亲阿叔的硬颈上,肥爪抓着阿叔飞飞乱翘的发,居高临下得十分开心。 马夫大叔把好动的小小爷交托出去后,终于能去忙其他杂务。 八成今日已和平无事地相处过一小阵子,戒心降低不少,因此当小小爷眨巴圆阵冲她笑,一条银涎还滴在珍二爷发顶,穆容华不由得也笑了。 此刻,墨龙和刁玉不需什么引诱手段,见主人到来,两匹傲气漂亮的大马慢吞吞踱来,大大马头倾近,墨龙末了还是很给面子地啃掉小小爷手里的甘蔗。 「老图和螳子从关外过来办事,今日刚抵永宁,我托他们将马送来。」游石珍一手虚扶肩上的娃儿,一掌抚着马颈。 「怎突然想请人送马来?」穆容华问得随意,有些漫不经心,双手倒是捧着大马头很眷爱地揉弄,还拿额头去顶墨龙。 「成亲迎娶总得骑马过大街。既然要骑,总得骑一匹最骏最美的高头大马,咳咳……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眸光倏地掠去,便见他肤底透暗红,他脸红,惹得她亦红了脸。 「嗯……」她轻应,点点头,唇难以抑制地弯起。 尽管成亲一事什么都还没定,跟游家秀大爷的「对战」也尚未成功,但至少赢了一次斗酒。游岩秀得愿赌服输啊,他可以百般不愿,但不能阻他们俩的事,更不能揍她男人出气。 想到昨儿的事,穆容华面颊热烫还故作镇定道—— 「昨日醉酒后……我晓得自个儿累了你了。」 游石珍挑眉笑,耸耸宽肩,耸得小小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38 爷扭圆屁又踢腿,以为亲亲阿叔同他玩。 「也还好。就把人脱得赤条条,抱着一块儿洗香香,这样。」 「洗香啊香,阿叔唔唔喜欢,曜儿香香喜欢……」小小爷叽哩咕噜插话。 「是啊,阿叔跟曜儿最爱洗香香。」他将小小爷拎下来改挟在臂弯,让孩子拿着萝卜条喂马。 穆容华探手轻搔孩子圆颚,腼覜问:「我昨儿揪着你都说什么了?」 游石珍眼珠溜动,想得认真。「唔,就一直喊哥哥啊哥哥……哥哥,妹妹周身无力动都动不了。哥哥,抱抱妹妹吧。哥哥,妹妹等着你呢。哥哥,不够不够,人家还要。哥哥,你好猛啊。这样。」 即便没逛过窑子,也听关外马场一干大小汉子们哥哥长、妹妹短地笑闹过。 穆容华傻眼。 周遭顿时响起忍笑没忍成的闷哼声。游石珍清朗嗓声根本没想压低,马夫大叔和大哥们又都竖耳朵窃听,自然要笑。 「你胡诌。」尽管好气又好笑,她尽量保持淡定。 游石珍也不理她的驳斥,似记起什么,墨眉一扬。 「啊,对了!你还说了一事,而且一直说、一直说,重复再重复,拉我的手一说再说,要不就捧住我的脸三说四说,就算醉眼朦胧,语气依然认真得不得了。」他做足气势,吊足了她的胃口,慢吞吞才道—— 「你说,游石珍,我会护着你,不教谁把你欺负了去。」 她眸光再次与他相衔,他瞳底的火在窜跃,热度一下子腾进她心口。 这一次,她毫无反驳之意,只有霞暖侵肤,竟连颈子也泛红。 「游石珍,我会护着你,不教谁把你欺负了去。」她沉静重复,静谧谧的容顔有种「既下决定,就笃定一辈子」的神气。 「好。」受保护的男人露出白牙笑着,眼里的火仿佛化作流金。 「即便你肯乖乖挨揍,也得问我同不同意、肯不肯。」她望着他脸上青紫,表情益发认真,语气益发肃穆。 「须知打在你身,痛在我心,你痛我更痛,你舍得了自己,可我舍不得你,游石珍,你可听明白了?」 「明白了。」原就豪迈的笑一下子好看三倍,也不管臂弯挟着「小人」一只以及在场其他人,他揽来她的肩就想亲嘴。 也是情生意动,穆容华一时间没想避开,而是敛下羽睫。 眼见两人就要亲上,自家二爷就要亲上穆家大少,精实高大的黝汉子就要亲上秀逸清俊的佳公子,且不管佳公子底细为何,眼前瞧起来就是正宗男男亲,多么淳德,多么禁忌,多么刺激啊剌激,连小小爷都瞪圆圆期待,他离得最近,能看得最仔细,他最喜欢一起玩亲亲。 突然—— 「这是『太川行』游家地盘,我上门寻人罢了,不知国舅爷还想怎么闹?」隐忍的声音从外边传来,话一落,此时人应该远在江南的穆行谨竟快步走进马厩。 马夫大哥和大叔们同时扼腕大叹,连小小爷也扼腕地学猫狠喵了声,因为就要亲上的「两男」忽地定住,四目倏地投向门口。 穆容华见到穆十一带着小厮出现已够惊讶,再瞥见那个尾随他们主仆俩进来的玉面少年……人真要懵了。 「我今早刚到永宁,宝绵丫头说你被游家请去作客,一夜未归,城里今日也传得绘声绘影,说你跟游家秀爷斗酒斗得风云变色,最后两败俱伤让人挟了走。」 见到穆容华,穆行谨眉色明显一弛。「……没事就好。」 他方才问了游家门房她的行踪,本以为她在大宅内,结果门房指了这条路,让他从侧边直接进到马厩。 游石珍此时已将小小爷交给马夫大叔带着,自个儿双臂盘胸杵在那儿,他目光淡淡扫过前头半场,姿态似无害,实则蓄势待发。 「你不是刚返家,怎又来到江北?是为生意上的事?叔父和婶子知道吗?」回过神,穆容华连三问,眸光不解却也戒备地挪向站在略远处不动的少年。 「家里知我行踪。」穆行谨忽然撇撇嘴。「被逼烦了,所以出来走走。」 「逼烦了?」她蹙眉。 行谨的随行小厮替主子回话。「大少爷,呃,咱是说……大小姐,咱们老爷夫人要替十一爷相亲,家里送来好多大家闺秀的画像,爷被逼烦了才离家散心,但有留书给老爷夫人。」 「……相亲?」穆容华再定定神,而后颔首。「也是,你都行过弱冠之礼,合该相个好姑娘家定下。」 她骤然听到一声冷哼,飞睫瞥去,貌美如花的少年一脸抑郁。 「伦大公子来访永宁,所为又是何事?」 马厩内一片沉静,回应穆容华的仅有马匹喷气和踏足之声。 没人替自己作答,伦成渊闷了会儿终于蹭出声音—— 「我是来当他的随从的。」 「他」指的自然是穆行谨。 听得这话,穆容华觉得仿佛昨儿个斗酒的余威犹存,头晕脑胀又耳鸣心悸……随从?这又是哪招?! 一个位高权重一品大官家的独生公子,更是当朝国舅爷,还真一个、半个随从都没带,自个儿却赶着去当某位平民百姓的随从! 「我也可以当他的小厮,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伦成渊又追加一句,听得穆十一的正宫小厮一脸悲愤。 穆容华发现自己即便想管也管不了了,尤其当她发觉此情事或许伦成渊并非一厢情愿,定然有谁轻放,才会允许对方步步逼近。 她认了,莫可奈何只好垂首叹气。 有人用手时顶顶她,这举动向来亲昵,她抬头给了身旁男人一个软软的、无奈的笑——我很好,没事,不担心的。她笑里如此传达。 游石珍勾起嘴角,抬手揉揉她的头,将她戴冠的发丝揉得微紊,却揉得她一颗心软乎乎,软得跟小小爷的嫩脸有得比。 等等! 等等啊—— 谁在那里?! 那软嫩又肥美到流油的小小人儿是谁?!想干什么?! 游家足抵万金的小小爷不知何时摆脱马夫大叔的圈护,更不知他手里那颗地鼠小鞭炮是如何入手的,只知他拿的是马夫大叔的老烟杆,填在菸斗里的菸草丝仍燃着碎火星子,小小爷用菸草火星子点燃鞭炮,然后—— 小小爷把鞭炮插在一坨马粪里。 马粪很大一堆,当真很大、很大一堆,是马夫们清扫出来暂且放在一旁的。 不仅是她,游石珍亦留意到那肥美身影,但一切已然太迟。 「阿叔啊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39 叔啊——」鞭炮燃起,小小爷兴奋叫声响彻马厩,举高肥臂晃着身子歪歪扭扭奔来。 游石珍瞬间出手,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他迎向小小爷,探臂一捞将孩子挟在腋下,回身欲撤时,另一臂把怔住的穆容华搂进怀里,跟着提气一腾,瞬间跃进马槽最角落的所在,那地方空着没关马,有草棚遮顶,更远远避开那堆马粪。 砰! 鞭炮爆开! 啪啦啪啦啪啦啪啦—— 马粪堆也炸开! 简直是天女散黄花,十分的耸动有力! 熟悉小小爷作派的游家马夫们见肥娃高叫又窜逃,即便不知发生何事,第一时间全本能地寻找躲避处,稻草堆、门板、马车底下等等,全派上用场。 果然平时有在练,马夫大哥、大叔们堪称完美地躲过一场「马粪雪」,被喷得满脸满身的就那么三人——穆行谨、无辜的穆家小厮,再加一个伦大公子。 小小爷分明是欺生。 完完全全就是欺生。无误! 十来匹马徒受惊吓,犹在各自的栏栅内嘶鸣踏动。 被马粪彻底招呼过的人也还僵愣在原地。 如此乱七八糟的,游石珍却只想大笑。 于是笑着吁出一口气,他宽额抵在穆大少额上,而臂弯里的小小爷绝对是不甘寂寞的,顶着肥额一直靠过来。 「阿叔啊叔,人来来呜噜咕噜晤唔……」小小爷边顶边抢话,以明志气。 「曜儿说得对,咱们游家的爷要团结抗侮,那些人没头没脑闯进来,自当吃点苦头。干得好啊兄弟!」珍二爷夸得毫不吝啬。 穆容华听得也直想笑,甫要起身,腰肢被牢牢锁回去,男人带笑长目与小小爷圆碌碌的阵子直勾勾落在她脸上。 「穆大少,成亲后,替我也生个娃儿吧。」他低语。 穆容华俊庞白了白,倏又渗红。 她阵子忘了眨,芳口忘了合起,目瞪口呆的。 珍二爷自顾着又道:「娃儿要嫩乎乎又软乎乎,要肥润肥润的,唔……不够肥润也没关系啦,只要是你生的,我定然喜爱入骨,秀秀气气也很好啊,若能有个如你一般模样的俊俏女娃儿,当爹的一定爱她爱到流油。」 「嗯、嗯嗯嗯——曜儿爱爱油儿,呵呵呵……」小小爷也会爱到流油喔。点头如捣蒜,肥臂肥腿全举起赞同。 娃娃……生个娃儿…… 穆容华感觉背脊窜起一阵麻栗,直窜到脑子里,思绪涌起,她努力要抓住。 生个娃娃…… 是啊,她是女子,她有心爱的男人,她和她的男人如此要好着,以往落红不止的女人病也因调养而转好,她是能生个娃儿的…… 她不禁颤了颤,气息略促。 「怎么了?」游石珍问。 她眸底如覆一层水气,勉强了会儿才寻到声音—— 「游石珍,这阵子我觉胸房好像都……胀胀的,光贴着里衣,胸乳就怪怪的。」 「嗯?」男人目光移到她胸脯上。 目测不准,他正伸掌要去摸摸掂掂实际感受一下,听她又道—— 「游石珍,我月事一向来期不定,可是从不曾超过两个月了都没来,唔……这次像是迟了,而且算算,距上回都过三个月。你说我……我是不是……有没有可能……」她一袖掩在肚腹上,神色紧绷。 游石珍死死盯着她,盯她的阵子、她的胸脯、她被宽袖掩住的肚腹,然后再慢吞吞回到她的脸上,望进她有些惶惑却布满希冀的眼里。 终于,醍醐灌顶! 他融会贯通且全面复活,雷鸣般的叫喊几要震垮棚子—— 「你肚里有娃娃了?!」 「娃娃——肚肚阿娃呀——」小小爷尖叫加乐笑助阵,成大字形趴抱穆大少。 「谁有娃娃?!」平地又是一声雷响。适才家丁匆匆来报,游家主爷听闻马厩暴动这才赶来,刚踏进满地马大粪的马厩,头都还没晕完,就传来自家二爷炸翻天般的叫喊,外加一只小小爷凑热闹。 待游岩秀厘清究竟是谁肚里添了娃儿,他同样死死瞪着。 果然与珍二是兄弟,遭遇上此等惊天动地的「变故」,死死瞪着始作俑者有助思绪稳定。 然后,游家秀大爷终于也活起,冲着可能真有娃娃的穆大少怒吼—— 「混帐!那你还邀我斗酒?!根本想陷老子于不义!」 完蛋! 昨儿个喝到不醒人事,禾良气还没全消,再被知道此事的话……呜……日子还要不要过啊?! 这穆大少真不是好人! 【尾声】 游家大宅「若谷轩」内。 夜色略沉,游石珍在外间冲淋过,换上干净衣裤,踏步无声地回到寝房。 服侍的婢子已遣走,内房宽榻上安躺着一道修长纤细的身影。 他毫无顾忌地步去,脱鞋上榻,躺在外侧,将面朝内壁而睡的人轻轻环住。他听到一声轻幽叹息,淡淡似笑—— 「昨儿过夜,睡的是禾良安排的客厢,不在你的『若谷轩』,今晚却在这儿睡下,还同榻,这样可好?」 男人重重哼了声当作回答。 穆容华五官微纠结,徐慢又道—— 「结果还是没能回『广丰号』转转,连家宅都还没踏进一步,韩姑和宝绵丫头肯定急了,说不准明儿个就上游家寻人。」 「有穆行谨等人当了前车之监,来寻你的可要留神了。」他语气绷绷的。 一察觉她肚里可能有娃娃,他即刻抱起一脸惨白的她奔回自己的院落。 过府为她诊脉的大夫在永宁名气甚响,竟是游家大爷让人快马加鞭请来的。 至于不请自来的穆十一,以及硬要当随从的伦大公子,最后仍是温柔厚道的游家主母出面,让两位爷和同样遭了殃的小厮在府里作过清洗、换上干净衣物,才送走这些不速之客。 老大夫仔细号了脉,确实是喜脉,且已有两个月身孕。 就要当娘了竟还懵懵不知,更胡乱糟蹋身子,难怪珍二爷心气儿不顺。 暗暗再叹一口气,穆容华干脆翻过身面对他。 两张脸相望,幽谧中,两人眼睛皆闪亮如星。 「哥哥还要气很久吗?」她摸摸他略转好的伤脸,语调略跳,又想耍流氓似。 拿「哥哥」讨好他呢! 游石珍脸上有些绷不住,一把抓住她的手轻啃。 「哥哥没生气,是闷。」即便动怒,气的也是自己。 她为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40 他意气用事,与兄长斗酒作赌,他未能阻止到底,错本在他。 穆容华先是一怔,但似乎一下子已明白他话中之意。 被抓在他掌心里的指动了动,去抚他因挨揍而留伤的嘴角。 「我以后会乖,不再随便与谁斗气。而且老大夫也说了,孩子挺好的,没事,我自己会小心留意的……游石珍,以前不识得你,觉得自个儿以男身面世,一辈子就这样过了,但我遇见你了,还破了你的童子功底呢,世上之人何其多,偏偏就是我跟你,真好,我好开心,说不出的欢喜心悦,而将来还有孩子啊……我想都不敢想的事物,如今皆在手中捧着……所以珍二爷,穆容华一生护着你,不教谁欺负你,也要护着咱们的孩子,你们会是我命中最最重要的人。」略顿,清俊面庞轮廓柔和,她嗓音幽然若梦—— 「所以啊,哥哥能否笑一个给妹子看?」 游石珍没笑,却是长长、长长一叹,宽额与她的额相抵。 「穆大少,哥哥我这辈子就打那么一个姑娘,我那十几、二十个娃儿还等着从你肚子里爬出来,你是我心爱的女子,想来就你这么一个了,你和孩子在我命中,比我自己更紧要百倍、千倍、万倍,你可明白?」 她泪水静淌,鼻音略重道:「哪来的十几、二十个娃儿?又不是母猪,一胎能下好几只。」 他收拢手臂将她搂紧,语气软了些,隐约含笑。「好吧,那二一添作五,就五只吧,哥哥我养了那么多马,娃儿一人骑一匹,跟他们的曜儿哥哥一块儿玩去。」 她禁不住笑出声,脸上又是泪又是笑,真忙,而心软到发痛。 「五只……嗯……唔……就试试吧。」也许真能大大地开枝散叶,真能儿孙满堂。 她穆容华与珍二爷,也许能有这样的福分。她满心期待。 「所以哥哥愿笑了吗?笑一个给妹子瞧瞧?」 面上仍湿湿润润,令她调笑模样显得格外小女儿家,眸心清亮漾情。 这一晚,心爱的男人拭净她的泪,终于对她展颜。 她见过他各式各样的笑,豪迈不羁的、潇洒落拓的,有时笑得恶华,有时弥漫奸险,发火时的冷笑冻人心寒,嘲弄时则皮笑肉不笑,他也能笑得温暖如阳,笑中带抚慰,笑得清朗淘气,令人又爱又恼…… 但这一晚的这一抹笑,他为她绽开心花,那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笑,直到许多年以后,那抹笑在她脑海中仍如水般澄澈、山般葱茏。 这一夜,她心怀虔诚,好努力地将泪挽留在眸底,她笑着深深吻了他。 同样的这一晚,游家大宅「渊霞院」内。 小小爷白天丢出的地鼠炮,追查下终于得知来源,是之前小小爷回「春粟米铺」探望姥爷顾大爹,爷爷疼孙那是天经地义,小小爷吵着要玩鞭炮,顾大爹偷偷买了给他玩,以为当下全玩光了,却不知奸险为怀的小小爷暗杠一颗。 唔……也许小小爷一开始就想着要炸大粪,才会怂恿宠他宠翻天的姥爷买鞭炮。小小爷城府比海深,没谁料得到啊。 然,不管事情起因如何,今儿个小小爷闹得马厩一团乱,秀爷没教训儿子,却是香香娘端起严母姿态,好生罚了小小爷一通,即便孩子哭哭啼啼装无辜、扮可怜,一向心软的禾良竟都撑住了。 孩子终于哭累累睡着,禾良这才仔细替他擦脸、洗净手脚。 帮孩子压密被角后,她亲亲那嘟嘟的胖颊和红润小嘴,起身嘱咐了留守的婢子几句,才离开小小爷的房回到院中主屋。 一向的严父慈母这一次之所以变了调,是因为秀大爷从午后马厩大乱到现下,一直处在层层迷惑和重重懊悔中,临近崩溃之界,无法顾及其他。 「你说我怎么就心慈手软了?这对吗?对吗?我谁啊?江北永宁最威的冷面王,没心没肺没天良、我行我素我最威的游家大爷不是吗?你说我怎么就心慈手软了?!这究竟什么世道啊?!」 禾良一进到内寝,就见丈夫两手负于身后,在榻前不算宽敞的地儿来来回回踱方步,边走边碎念,且看那模样已碎念许久。 忽地,丈夫一双漂亮杏目扫过来,她端端地伫立原地,他却怔了怔,俊美无俦的面上出现旁徨神色,似夹杂了些可怜兮兮的气味,仿佛他遭谁欺负了,她却迟迟没来安慰他,所以好可怜。 禾良轻轻吁出口气,迳自转进偏间小室,在那儿弄了盆热水端出。 游岩秀这时已乖乖坐上榻,脚上的靴袜全都除下,等着妻子帮他洗脚。 他喜欢妻子疼他,喜欢她柔软的手搓他脚趾头的感觉,喜爱她的一切一切。洗完脚,他温驯躺落,没多久妻子亦撩开垂幔躺了进来,与他这样亲近。 他深深呼吸吐纳,虽知禾良可能还因为昨儿个斗酒之事气未消,也可能因为得知穆大少有身孕,对他怒上加怒,他还是探手将她搂近。 出手时很小心翼翼,却惊喜她并未抵拒,于是他恶向胆边生,一把抱了个紧。 「秀爷?」 「禾良,你不要不理我。」 「我没有不理秀爷啊。」 「我让小范快马加鞭把老大夫从『杏朝堂』抢来,给了很多很多诊金,我替穆大少请最好的大夫,我要她肚里的孩子好好的,我是真心的,我斗酒是跟穆大少斗,不是跟她肚里娃儿斗,你不要不理我,也别再生我的气啊!」越说越急。 丈夫面冷心善,她一直知道,更晓得他其实很喜爱娃娃,总爱私下跟娃娃们称兄道弟,当年头一回见到他时,她便瞧过他童心未泯的赤诚模样。 「我没生气,已经不恼了。」她手劲略重地箍住他腰身,温热身子假进他怀里。 「秀爷心慈手软,那当真好,再好没有了。我明白这对秀爷来说有多不容易,你愿意待穆大哥好,看重她肚子里的娃儿,秀爷不知我有多欢喜,我想……老太爷在天之灵,也肯定是很欢喜很欢喜的。」 提到已仙逝的祖父,游岩秀左胸绷了绷,随即有股暖流汇入。 游家老太爷,那是成就他这一生、影响他游岩秀这一辈子最多的人,老太爷一辈子所盼,就是希望人丁单薄的游家能开枝散叶,多子多孙。 他将脸埋进妻子丰柔秀发中,吸食那清清香气,闷哑嗓声泄出—— 「好吧,看在老太爷和娃儿分上,心慈手软就……就心慈手软。」 说完,他像似颇难为情,俊脸贴着她一直蹭,他们父子都是一个样儿,爱这么赠着她撒娇,任她意志再坚强,最终都要化作绕指柔。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流氓俊娘子 作者:雷恩那 分卷阅读41 她静谧笑着,一手在他背上来回轻抚。 他该是紧绷了一整日,此时拥妻在怀,心这样贴近,不由得松懈下来。 不出半刻,大老爷在妻子轻拍轻抚下意志朦胧了,敛下柳眉掩着扇睫,唇齿软儒。 「禾良……一辈子顾着我啊,要顾来顾去,我也顾着你……顾一辈子……」 「好。」她揉揉傻气大爷的耳朵。 「你要疼我,我喜欢你疼我……」 「好。」 妻子软软却坚定的应承荡进秀大爷梦中,他美唇绽笑,睡着了仍笑。 「禾良,我们再生个娃儿,生个女娃娃……像你一样的女娃儿……唔……」后头不知又黏嚅什么,已听不清。 禾良瞅着丈夫孩子气的睡相,沉静的笑弧悄悄扩大。 她想,等明儿个再告诉丈夫吧。 老大夫今儿个也帮她号脉,因她自觉身子似有变化,近来也嗜睡些,有过头一胎经历,对这种事情自然敏锐。 是喜脉呢。 所以她肚子里又添娃娃了。 尽管生男生女不能强求,不管孩子是男是女她都会疼入心,但若能选,她希望这一胎真是个女娃儿。 有子有女,成就一个「好」字。 她想,丈夫也会很欢喜才是。 更亲密地偎进男人怀里,她一动,男人跟着动,一双健臂下意识将她拥紧,唇抵在她额上。 她累了,想睡了,螓首微挪,挪到一个最舒适的位置,与丈夫交颈而眠。 尔后睡沉,在梦河里浸润,她面上仍淡淡有笑…… 分卷阅读4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