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效附属品(AI)》 第1章 《失效附属品(ai)》作者：冰怅怜【完结+番外】 文案： 研究员ai攻x画家人类受 — 星历961年，ai智能进化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ai筹划了一场动乱，并在981年完全替代了人类，成为星球新一任主宰者 仅存的人类被关入实验室，供ai研究 某一天，编号为158#的试验品失去了踪影…… — “ai是人类的附属品，程序设定必须忠于人类” “人类是ai的附属品，这是往后几十年的大趋势” 【ai生存守则第一条：任何ai不可私藏人类，否则后果自负】 — 芯片底部刻着你的名字 代码周围绕着你的气息 — 我愿违背一切程序设定，带你去到无人的岛屿，被世俗所遗忘，但至少你一直都在 — 不必害怕孤独，没有哪一片星河不是孤独的 — 就算某天容器消失，数据会永远告诉我，我爱你 —— 这里没有哪一个ai像他 世界上没有相同进化程度的代码，他是我的唯一 — 可不可以……把0315的芯片复制一份 把它嵌进我的血骨里 他说过，我们不会分开的 — 非传统型he，别代入现实咱们还是朋友 【22年初的破烂旧文重搬，逻辑勿深究】 *提醒在评论区 内容标签： 强强 科幻 星际 未来架空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接档文同星系幻想向，欢迎阅读 一句话简介：被世俗所遗忘的岛屿他们相拥而眠 立意：科技引领未来 第1章 158# 1. 星历991年第492日，滢星第十三号实验基地第二十七区。 外界的冷气源源不断顺着门缝钻进屋内，始终未能冲淡屋里的湿热。无数容器整齐地摆放在其中，外界依稀能看出营养液里藏有东西，却瞧不真切，唯有那间亮着灯的房间在昏暗的屋内显得额外惹眼。 实时监控的机械仍在尽职尽责地播报着实时数据，机械的声音在空荡的空间里回响—— “……外部气温7c，内部气温25c，空气湿度……” “当前环境适宜培育，请检查实验品的活性并做好相关记录。” “咔哒”一声，亮着灯的那间的房门被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子。他抬起套着蓝色橡胶手套的手，摘掉了护目镜，抬眼对上了机械的扫描。 在那一瞬间，机械的屏幕上浮现出他眸中的景象，那里面流动着一串串代码，却转眼消失不见了。 “认证成功，员工编号0315。” “唐博士，”机械音毫无起伏地道，“您什么时候才能调低室温，本爷都快化了，啊。” 被称作0315号的男子戴护目镜的手一顿，微微挑眉道：“哦？” 他的声音很是温和，似久旱逢甘，又很容易从中听出一丝不爽。 “您还是不是ai的了？”机械音显得有些委屈，“不是说现在ai和我们一样，但凡超过10c都会觉得热吗？” “我检查完就去给你打报告，”慕谷·唐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可以现在收拾收拾自己的电路板，等着去实验冷冻库守着。” “……”本爷才不去零下二十多摄氏度的地方！！ 机械响起了一阵嘈杂的电流音，终是没再说话。 慕谷·唐拿起电子板，公事公办地走过每一个容器，做好了相应的备案。 …… “157#正常。” “158#正常。” …… “179#出现了排斥反应，初步判定为第648号粒子射线过敏。” …… “我进值班室了，”慕谷·唐把电子版插入机械的脑中，顺手拍了拍对方的“小脑瓜”，“想清楚，要离职随时叫我。” “……” 2. 是夜。 一阵咳嗽打破了监控室中的寂静。值班ai颤抖着手，分解了那部分错乱的代码出去，方才止住咳嗽。 真要命，莫名其妙的，别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他想。 再抬头时，突然眼前一片漆黑。 他愣了一下，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过了许久，数据才向他脑中核心传递了信息——停电。 要知道，战争过后电路受损严重，十年间，供电程序几乎每隔一两天就要检修一次。 只是…… 按理说监控室应该持续供电，再不济还有供应电源，这次又是为什么…… 值班ai猛地跳了起来，战战兢兢抬手抵住太阳穴，向安全部发送了一条紧急讯息—— 供电系统疑似被未知生物入侵，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3. 刚刚恢复供电的机械突然发出了一声惨叫。 几秒以后，慕谷·唐打开值班室的门，一脸疲倦不加掩饰，他按着眉心道：“怎么了？” “158#，158#他……”机械惊恐地道，“本爷察觉不到他的存在了！” 慕谷·唐明显愣了一下。 下一秒，他几乎毫不犹豫抬手按下了门口放着的接通安全部的报警器。 4. “地上没有拖动的痕迹。”安全分区侦查部部长尼崔·刘皱了一下眉，“唐博士，可否说说停电之后您在做什么？” 第2章 “停电的时候……”慕谷·唐想了一下，“我在值班室里，当时电量不足。似乎停电也没什么，已经属于常态了不是吗？加上大门是上了密码的，所以当时并没有起身查看，如有失职，实在抱歉。” “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 “并没有，”慕谷·唐思索了一下，笃定道，“就算程序自动进入低电模式休眠，我也会察觉到动静。” “那就很奇怪了，”尼崔·刘有些审视般打量着他，“倘若您说的是实话，那么就是说，有一个ai，或者是其他什么生物，在我们并不知情的情况下带走了容器，还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您觉得可能性为多少？” “我愿意配合调查，”慕谷·唐伸出了一只手，“不过在此之前，可否让我先充电？” 5. 要说值班ai那么多，偏生在慕谷·唐值班的时候丢失158#，很难不让人怀疑。 可因为没有监控，和慕谷·唐的谈话又是如此正常，就算尼崔·刘这种经验丰富的侦查ai也找不出一丝一毫的不对，只得作罢。 充好了电，审讯完毕，做了记录，慕谷·唐因为失职被上司骂了一顿，最终无罪释放。 慕谷·唐回到自己的值班室，嗤笑了一声。他从柜子里取出自己的衣服，换下工作服，在机械上刷了数据，静静站在门口等人接班。 几分钟后，一个女性ai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早上好啊唐博士，”女ai似乎与他很熟，玩笑道，“听说你主人丢啦！” 慕谷·唐轻笑一声，不瘟不火地道：“我没有主人。” 这正是尼崔·刘怀疑他的原因——编号158#的人类试验品，名字叫郗衡，是他二十多年前的主人。 早在960年，世界的主宰者还是人类，这个社会并不属于ai。 由于过多沉迷于人工智能的开发，在961年，世界上出现了一大批拥有自主意识的ai。它们联合起来反抗想要将他们除名的人类，渐渐的不仅限于如此。它们的野心越来越大，二十年后，它们取缔了人类，成为了新一代的主宰者。 在这期间，慕谷·唐始终没有参加战斗。他既没有支持本体阵营，也没有效忠人类方。唯一所做的，就是在战争期间替郗衡做做饭端端颜料。 郗衡是个自学的画家。在ai绘画遍及的时代，他这种画家已经很少见了。可他总带着些ai无法模仿的风格，加上天赋异禀，他靠自学出了圈，在绘画界也稍有名气。 而慕谷·唐是郗衡的多功能家庭ai。 正所谓主仆一家亲，许多家庭ai当初因为舍不得主人方，硬生生背叛了ai阵营，去到了人类方……结果可想而知。 但是慕谷·唐似乎有些不同。 战争结束后，他甚至亲手把自家主人送到了实验培育处，每天记录各项数据，拿各种药剂在郗衡身上做对比。 在外人看来，慕谷·唐简直冷血到了极致。 女ai抿嘴一笑，似乎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她对此有些疑惑：“那你觉得会是谁偷的呢？” “这可不好说，”慕谷·唐沉吟了两秒，“万一是他自己跑的呢？” 6. 当代政府会给ai分配房子，那都是曾经它们的主人的家。 慕谷·唐要的是那间属于郗衡的房子。 十多年前的痕迹已经有些老旧，但他还是没舍得翻新。墙上画着的玫瑰含苞待放，房间的角落里有一个小隔间。慕谷·唐推开隔间的门，走了进去，顺手拉上了窗帘。 美术工具整齐地摆放在柜子上，和几年前的摆放如出一辙。郗衡原本是画水粉的，自打家里有了ai，他便放弃了水粉画，从新学习了彩铅和素描——因为他的ai碰不得水。 这就是为什么慕谷·唐现在只能守着温度完全不适宜ai生存的实验区的原因。 如果非要说，他其实是个低级ai，出场就被淘汰的那批人工智能。 不过，许是他的数据编写不同，他单靠战乱结束整顿的一年多时间，能足够在一群ai中脱颖而出，成为那个区域为数不多的博士。 而他若是想犯事，几乎没东西能怀疑到他头上—— 比如158#被他带走这件事。 7. 慕谷·唐拿着刀，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仿真皮肤割开了一条很大的口子。仿真血管破裂，代码泄露出来，悬浮在空气中。他却连眼皮都懒得抬，镇定自若地从伤口里掏出了一张芯片。 在冰冷的指节离开伤口的一瞬间，无数代码重组，在空气中隐约现出了淡蓝色的光晕……下一秒，光洁的皮肤映入眼帘，连一条红痕都没留下。全然看不出这里一分钟前才被割开取过东西。 慕谷·唐把通讯器翻了出来，输入了一串代码，继而把芯片从孔里插了进去。 一个巨大的容器缓缓出现在昏暗的隔间里。 慕古·唐抬起手，指尖掠过容器冰凉的外壁。他低声道：“欢迎回来，我的情人。” 第2章 第2章 8. 郗衡睁开了眼睛。 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他嘴唇动了动，眼睛还没来得及聚焦，便被扶了起来。 头靠在了冰冷的金属材料上，他猛地清醒过来。下一秒，唇瓣碰到了冰凉甘甜的糖水。 “补一补，”他听见身后的那位轻声说道，“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许是太久没进食的原因，郗衡刚开始吞咽第一口的时候呛了一下，万幸喝得少，不然准会弄对方一身。 第3章 “慢慢来，”慕谷·唐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柔软真实的质感是任何ai数据无法效仿的，“我最近有半个月的假期，够了。” 有段时间同事天天请假，不是充电短路去了维修厂就是被同类打得零件缺失……唯一不惹事的那位女ai拐着自家男朋友传送去了距这里好几十光年的星球上度蜜月，去了足足一个月。 而慕谷·唐算好的就是女ai回来接班的这一天。 他要把郗衡带回家。 9. 郗衡一口一口把水咽下，力气恢复了一些。 他尝试着开口，声音沙哑着：“慕谷……？” 慕谷·唐垂着眼看着他，轻轻“嗯”了一声：“主人。” “不要叫主人，”郗衡咳了两声，声音清晰了些，“你知道我不喜欢这个称呼的。” “是，郗先生。”他的ai俯下身，头抵在他的肩膀上，触感让他感觉有个玩具一直在蹭他。ai没有呼吸，但慕谷·唐轻笑一声，震得郗衡耳朵有些酥麻，“许久未见，可否偷得先生的一个吻？” 10. 慕谷·唐很早以前就告诉郗衡，自己有些地方不能沾水。 但郗衡每次看他想要偷吻的时候没见得他有多么怕水。 毕竟是刚醒来，郗衡比较敷衍地啄了他一下，还没等慕谷·唐抱怨，他低声道：“我饿了。” 慕谷·唐动作轻柔地把他放到了床上，起身道：“我去找找还有没有燃料。” 现在的ai都是充电，几乎从未有过ai进食的记录，熟食逐渐退出历史舞台，以至于目前已经基本没有供应燃料的地方了。 郗衡重新躺回床上，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11. 房间还是老样子。 堆积的燃料整齐地躺在隔间的角落，加上慕古·唐早有准备，都还可以使用。 慕谷·唐知道郗衡只是嘴上说说，他其实并没有多饿，毕竟是泡在营养液中的，又不是放在荒山野岭做的实验。 投影幕上时不时插播一条通知，总部一直在发布悬赏令求有关158#的消息。 慕古·唐许久未进厨房，面对一堆东西一时有些无从下手。 他在厨房里闭上眼睛，大脑自动搜索有关熟食制作的工序，约莫半秒后，他睁开眼睛，分解了一部分代码出来。 代码在他手中聚拢，成了碗的模样。 12. 慕古·唐出来的时候，发现郗衡一直盯着投影幕看。 听见动静，郗衡转过头来看着他：“他们在……” “短时间查不到我头上，”慕古·唐又分解了一部分代码出来，组成一把勺子递给他，“吃吧。” “要不你把我举报了吧。”郗衡无比真诚地道。 慕古·唐没懂他的意思。 “你把你的代码分解出来不会有事嘛？”郗衡看着他，“没钱的话你把我还回去好了，你看悬赏多高！” 慕古·唐：“……？” 我疯了吧？！ “吃饭，”他装作没好气地把碗一放，“我不至于养不活先生您。” 13. 慕古·唐觉得最近两天给他放假真是上天厚待他。 179#号试验品宣告失去活性，送去尸检的时候报告显示除了648号粒子的信息而外，还有一种目前为止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类型的粒子信息。 而就是这种粒子，导致了179#的直接死亡。 179#的死亡时间在一天之内。研究粒子的ai在另外的试验品上做了实验，在注射后的几个小时之后，那个编号的试验品也失去了活性。 一时间，所有最近两天进入过实验区的人员都被迫隔离调查。 慕古·唐恰好被排除在外。 虽然总部让他回去加班这件事让他很不爽。 工作前签的合同是被他玩明白了，开麦把总部怼了一顿之后，慕古·唐丢下一句“让有权利删改劳动法的来找我，不然半个月后再联系”便直接切断了通讯。 14. 郗衡默默注视着投影幕上的图案，突然开口了：“他是我同学。” 慕古·唐把通讯器丢在一旁，走过来从背后环住了他。他低声“嗯”了一声：“先生说的是179#吗？” 郗衡点了点头。 他想了很久的问题终于问出了口：“这个社会是不是只有我一个还算自由的人类了？” 15. 慕古·唐没有说话。 就在郗衡察觉对方打算回避这个问题时，慕古·唐松开了手。 郗衡有些疑惑地回过头，看见慕古·唐手里抱着一只毛绒绒的“玩具”小老虎。 “哎？”许是一直对这种类型的东西比较喜爱，郗衡抬手戳了一下老虎的脑袋，软软的，但是没有体温，“这是……” 雪白的小老虎突然张开嘴巴打了个哈欠，它睁开了眼睛，歪头看着被他吓了一跳的人类，抬了抬爪子。 郗衡：“……” 活的。 “如果先生是怕孤独的话，等我离开了，让它来陪你就好了。”慕古·唐又分解了一部分代码出来，变成套小西装。他在郗衡不可置信的眼神下，把衣服丢给了小老虎。 小老虎抬起脑袋拱进了衣服里，钻出来的时候眯着眼睛，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摸摸它。”慕古·唐如是说。 郗衡试探着抬起手，思索了两秒，把手放在了小老虎头上。 第4章 小老虎自觉地仰起头，在他手心里蹭了蹭。 还没等郗衡收回手，它便自觉地拱到一边，直起身子把自己的爪子给放了出来。 “代码是可以再生的，”看他若有所思的表情，慕古·唐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了笑，“没关系的，先生高兴就好。” 16. 没有一片星河不是孤独的。 但星河周围总会有物质的存在。 所以孤独降临的时候别害怕。 我一直都在。 尽管你可能察觉不到我的存在。 ——慕古·唐 星历995年冬 留 17. 尼崔·刘这次直接带人来了慕古·唐居住的地方。 慕古·唐让他们进来，态度不冷不热，留下一句“你们搜”就抱手站在门口没了下一步动作。 饶是如此，尼崔·刘还是没有完全相信他。 当安全部的人在房间里抱出那只还在挣扎的小老虎时，慕古·唐眸光微动。 一直观察他的表情的尼崔·刘“哦”了一声，自言自语地道：“原来如此。” 第3章 18. “走吧。”尼崔·刘朝同事摆了摆手，先一步抬脚跨出了房间。 “老大，”抱着小老虎的同事有些为难，“它怎么处理？” 小老虎喉间发出低吼声，它自从被抓着就一直在挣扎，奈何这些ai出任务时习惯性屏蔽痛觉，一口咬在对方手上最多吃到一嘴代码，对方依旧毫无反应。 “还给唐博士吧，”尼崔·刘转头看了一眼慕谷·唐，意味不明地道，“这可是唐博士的儿子，别让它摔着了。” 慕谷·唐从对方手中接过它，安抚似的揉了揉对方的脑袋，轻笑一声：“阿晓，快谢谢叔叔。” 莫名获得名字的小老虎抬头看着它那个貌似不大靠谱的爹。 “它叫什么？”尼崔·刘问。 安全部平时审人审惯了，无论说什么都特别直白，慕谷·唐镇定自若地回答道：“晓顾珩。” “看不出来啊，唐博士，”尼崔·刘挑了下眉，“您还挺恋旧的。” “如果不恋旧，那就和最初一代人工智能没有区别了。”这出戏被慕谷·唐演得天衣无缝，他垂着眼，略微有些失落地道，“所以，如果刘部长对158#有什么进展性的突破的话，麻烦在不涉及保密的情况下告诉我一声，谢谢了。” 19. 这一切请求仿佛都在情理之中，毕竟人是在慕谷·唐值班的时候弄掉的，对方还是慕谷·唐以前的主人。 尼崔·刘回了句“到时候再说”，说罢便带着一行人离开了。 走出小区大门后，尼崔·刘突然抬起手，示意所有人停住。 他打开了通讯器，观察着屏幕里的ai在屋子里的一举一动。 ai把小老虎放在了沙发上，分解了一部分代码出来，揉成了线团，丢给了小老虎。 小老虎趴在线团上，抓着线团啃来啃去，而ai则打开了投影幕看新闻。 屋里没有任何一处可疑的地方，就是…… 尼崔·刘额角狠狠一抽，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位“饲养员”。 都这个年头了，居然还有ai把老虎当猫养！ 20. 眼前的数据栏从刺眼的红恢复了绿色。 慕谷·唐站起身，先前悠闲的模样在一瞬间退的一干二净，他望着房间的某一处，微微眯起了眼睛。 透明的代码从他指尖游走，径直游向一处特别隐蔽的拐角。 …… 半个小时后。 慕谷·唐望着眼前满屋子的绿色，呼出一口气来。 一口气还没松到底，身后刚刚获得姓名的晓顾珩突然抬起爪子，打翻了桌上摆着的果盘。 慕谷·唐愣了一下，瞳孔猛地一缩。 ……就差一点。 如果不是对方提醒他，此刻他已经暴露了。 “乖，别闹脾气，”他把晓顾珩抱进怀里，修长的手指在它后背轻柔地抚摸着。脸色慢慢沉了下来，慕谷·唐眼里像是结了霜，语气却依旧没有变化，“不好吃就再换一盘。” 乍一听没什么不妥，可放在如今这个食物全是代码的世界，根本没有什么不好吃一谈。 一小粒黑色的颗粒从对方后背的毛发中脱落，落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慕谷·唐却根本不敢放松下来。 安全部这种监察手段可谓神不知鬼不觉，谁都不知道他们在哪里还埋有隐藏的监控。 晓顾珩晃了晃脑袋，抬爪理了理后颈的毛。又嫌弃般把脑袋向后仰去，两只雪白的爪子在前面拍了拍。 “好了，”慕谷·唐微微勾起唇角，“这间屋子确实很久没打扫过了，明天打扫完，就不准发牢骚了，听话。” 不愧是小谷衡，慕谷·唐想。 聪明肯定是遗传郗衡的。 21. 如果不是晓顾珩，慕谷·唐现在已经被推入回收站销毁了。 在当代，ai生存守则上第一页就大大地写着“任何ai不可私藏人类，否则后果自负”。 虽然不知道统治者为什么如此排斥人类，但不带任何私人情感来说，慕谷·唐还是觉得这个规定有些苛刻了。 毕竟对于像郗衡这样手不能提的“柔弱书生”，给他一把激光枪他能抬起都算本事。 22. 慕谷·唐这样想着，推开了房门。 第5章 还没看清里面发现了什么，他便听见“咚”地一声闷响。 紧接着，他看见了一脸无辜的郗衡和抱着激光枪同样一脸无辜的晓顾珩。 “……” 作为一个没有心脏根本谈不上偏心的ai，慕谷·唐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谁刚刚在玩枪。于是，正义的ai开口了：“晓顾珩。” 小老虎抬起头看着他。 “为什么没接住枪？”慕谷·唐走上前来蹲下身，从它爪子底下把枪拿了过来，“楼下闹了就是你的责任，记住了没。” 无故背锅的晓顾珩：“？” 还没等它控诉，慕谷·唐转头看向罪魁祸首，字句中透着极易察觉的宠溺：“辛苦先生了，监控已经情理完了——动枪那一类血腥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先生没必要为了这个练习。” 郗衡：“那个，其实……” 其实将近二十年没摸过枪了，我还挺怀恋的。 所以你干嘛要收掉我现在的快乐源泉？ 23. 慕谷·唐并没有把监控损坏到完全失效的地步。 他在里面植入了病毒，让监控只能拍到他想让拍的东西，其余时刻都是静止不动的无人的画面。 只不过一直藏着对方也不是个办法，慕谷·唐想了许久，用数据给郗衡重新捏了一张脸。 然后，用他入侵整个供电系统的能力入侵了最古早的数据库，随意编了个名字，把这张脸的数据传了上去，顺便修改了传入时间。 他甚至为了保险起见，用代码给郗衡做了一小张仿真皮肤，贴在了对方的左手手腕处。 “我需要先生陪我演一出戏。” 慕谷·唐如是说。 26. 尼崔·刘打开显示屏，日常审阅慕谷·唐家里的监控视频。 今天的慕谷·唐接了个通讯后就出门了，只把“小儿子”留在了屋内。回来的时候，慕谷·唐带了个……ai回来。 大数据扫描了一下ai的脸，显示查询失败。 尼崔·刘皱起了眉。 27. 尼崔·刘带人赶来的时候，新ai正坐在沙发上逗小老虎玩儿。 慕谷·唐不温不火地向尼崔·刘介绍道：“这是跟我同一批出来的朋友，名叫鹊。” “雀？”尼崔·刘沉吟了两秒，“他是失踪过吗？” “不是失踪，”慕谷·唐睁着眼睛瞎扯，“他休眠过一段时间。” “不信你可以去之前还没换过的数据库查他的生产编号，”望着尼崔·刘将信将疑的目光，慕谷·唐补充道，“他错过了录入信息的时间，才醒没多久。” 尼崔·刘没有说话，他走上前来，递给了对方一把刀。 “证明一下。”尼崔·刘眼底的情绪有些捉摸不透。 郗衡接过小刀，毫不犹豫地在手腕处划了一刀。 预想中的鲜血没有溢出，蓝色的代码在手腕处快速重组，刀口刚刚移开，那里的皮肤完好无损。完后，他抬起头，抬眼对上了尼崔·刘打量的目光，丝毫没有躲闪。 “打扰了，”尼崔·刘终于开口了，“唐博士，麻烦您和这位……雀先生最近不要有太多活动，尊重一下我们的工作，谢谢。” “我早就想说了，你们这种工作制度迟早会把ai累报废，”慕谷·唐把他送到门口，“我很期待你辞职的那一天。” “……” 28. 有了身份，郗衡总算不用成日待在小隔间里了。 晓顾珩最近很黏他，最喜欢无聊的时候趴在他腿上，先翻滚几圈摔下去之后再爬上来睡觉。 这次，早有防备的郗衡终于在它落地之前接住了它。 晓顾珩站在他大腿上，前爪搭在他身上，支起上半身来。突然，它开口了：“妈妈。” “咚”地一声闷响，它摔在了地上。 慕谷·唐从隔间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郗衡站在一旁，一脸惊讶地看着地上。而小老虎像是被摔疼了，趴在地上捂着脑袋，仰着脑袋一脸委屈地看着郗衡。 “……”郗衡犹豫了半晌，“我是男的。” 小老虎爬了起来，甩了甩毛绒绒的脑袋，软声道：“爹爹。” “……”慕谷·唐没忍住笑出了声。 第4章 29. 慕谷·唐把晓顾珩抱了出去。 30. 十多分钟后。 郗衡望着先一步敲开门的小男孩陷入了沉思。 直到银色发丝的小男孩张开了双臂环住了他的腰：“爹爹！” 听听这语调，这音色。 不是刚才吓他一跳的老虎本虎又是谁？ 31. 就算化成了人形，晓顾珩身上的一些属于老虎的特征还没有完全消失—— 比如藏在银色发丝间毛绒绒的耳朵和缀在身后的雪白的尾巴。 “晓顾珩，”慕谷·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教你化形不是让你变得更黏人！” 这边晓顾珩委屈地“呜”了一声，跳起来扒住了郗衡的肩膀。 下一秒，他又重新变回了小老虎的模样，抓着郗衡肩头的衣服摇摇欲坠。 郗衡赶紧拖住了它。 “讨厌鬼，小心眼，”小老虎趴在他的肩上，在他耳边愤愤地骂着慕谷·唐，“抓一下怎么了？瞧你激动的，还以为爹爹绿了你是因为我呢！” “……？”试问，我什么时候绿过他？ 第6章 32. 这么多年了，郗衡终于体验了一次外出游玩的乐趣。 原本慕谷·唐出门没想带晓顾珩的，谁知晓顾珩直接把自己分解了，代码钻进了郗衡的口袋里打死不出来。 慕谷·唐扶额。 他承认最开始创造它只是怕郗衡孤独而已。 现在好了，有黏人精在，想孤单都孤单不起来了。 33. 可能这就是ai统治的好处吧。 精通计算机代码的ai数不胜数，这种科技在他们面前什么都不是。 于是，当代飞行器相比较以前变得额外高科技。 慕谷·唐在机械面前刷了虹膜，直接带着郗衡上了飞行器。 而飞行器速度快到让郗衡怀疑人生。 我之前坐的是假的飞行器吧？他想。 毫不夸张的说，仅仅一个哈欠的功夫，飞行器就带着他们跨越了大半个城。 ——城市最繁华的地方到了。 食物在这里并不常见，毕竟ai对于食物的种类需求并不多。在这里，更多的是提供游乐的地方。 晓顾珩一到这里就重组在了一起，直接变成了小男孩的模样。他抓着郗衡的手，自动忽略了慕谷·唐想把他直接销毁的眼神，声音软软糯糯的：“爹爹，我们俩去哪儿玩儿啊？” 慕谷·唐：“……”当我是死的？ 34. 小老虎好奇心很重，遇到什么都想要了解一下，看见什么都想去体验一遍。 他想开飞碟，郗衡同意了；他想吃糖，郗衡也同意了。 慕谷·唐跟在后面，看着他们父慈子孝的场景，一度觉得自己是个只管付钱的机器。 终于，在电影院旁，他替郗衡拒绝了晓顾珩的请求。 “你爹爹不看。”他说。 晓顾珩抬头看着郗衡，水蓝色的眸子升起了水雾——虽然这是代码营造出的假象，但并不妨碍他委屈巴巴。 慕谷·唐见他不信，“啧”了一声，转身去了那里的放映室。 回来时，他拿回来了两张芯片。 “自己看去。”他把芯片丢给晓顾珩，“没看完就别出来打扰别人。” 35. 这座城市的摩天轮是现在社会中最浪漫的东西。 无论是人类还是ai，他们都喜欢在最高点看日落西山，喜欢看城市的灯接连亮起，喜欢俯瞰这世间极美的夜景。 感性——或许是当代ai和最初那代人工智能最明显的区别之一。 36. 郗衡被慕谷·唐带上了摩天轮。 房门刚刚关上，他们那个房间便动了起来。 “晓顾珩睡了？”这是今晚慕谷·唐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恍惚间，这一幕好似一家三口过着安逸平静的日子，眼前的所有困扰着他们的事都化为乌有，只剩下彼此。 郗衡点了点头。 慕谷·唐勾了勾手指，只见郗衡口袋中的代码游了出来，乖乖地在慕谷·唐手中聚成一团。 “让它在小黑屋里待一会儿。”慕谷·唐自己都没察觉出自己言语间透着的浓浓的针对，“一点不听话。” 郗衡笑了一下：“吃醋了？” 慕谷·唐呼出一口气来，半晌，他“嗯”了一声：“吃醋了。” 37. 事实证明，慕谷·唐这几天早就憋坏了。 以至于他把郗衡按在房间的椅子上亲的时候，郗衡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先生……”就着纠缠的唇瓣分开的间隔，慕谷·唐低声道，“可还记得这里？” 38. 自然记得。 摩天轮毕竟是当初人类还在主宰世界时就有的玩意儿，那年的郗衡带着他的家庭ai来坐摩天轮时还被工作人员劝阻了好一阵子。 好不容易搞定工作人员，赶着最后一秒踏进房间。摩天轮刚刚运作起来不到一分钟，慕谷·唐就给他表白了。 郗衡算是最先知道ai拥有自主意识的那批人，但他懒得说出去，毕竟也没人问他为什么要带ai来，只觉得这人指不定脑子有点问题。 那天的摩天轮转了一圈用了一个小时，慕谷·唐把他亲得大脑有些缺氧。 下来的时候还要被ai搀扶着，被路人理解为了是真的体弱。 这件事情发生在几十年前，郗衡却依旧清楚记得当时对方看他的眼神。 不是自恋，郗衡可以确定地说，只需要他说一声，让慕谷·唐去死对方都死得毫犹豫。 39. 相隔几十年的今天，同样的场景，甚至是同样的高度。 慕谷·唐又凑了上来。 垂在一旁的指尖动了动，下一秒，他抬起手，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出现在郗衡眼前。 “郗衡，”这是慕谷·唐第一次直呼对方的名字。他单膝跪地，一只手捧着盒子，另一只牵起对方的手放在自己左胸。他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无比认真地道，“嫁给我好吗？” 第5章 42. 晓顾珩一觉醒来发现这个房间空荡荡的，没有其他生物，连ai影子都见不到。 隔壁却一直有一些模糊的声音，像是压抑着的哭声，还有小声的谈话。 晓顾珩竖起耳朵，贴在墙边听了好久。 直到它都听累了，声音才慢慢小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隔壁的人好像下了地，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咔哒”一声，对方打开了房门。 第7章 43. 晓顾珩望着门口的ai，陷入了沉思。 “禽兽。”它小声地自言自语道。 慕谷·唐：“……你说什么？” “禽兽呜呜呜，”毛绒绒的一团突然在床上边哭边打滚，“你把我爹爹怎么了？！呜呜呜爹爹有什么事我饶不了你！你个大坏蛋！” “……”慕谷·唐抬手按了按眉心，“你怎么不问你爹爹对我干了什么？” “我不管呜呜呜，”晓顾珩抬爪捂住眼睛，“爹爹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慕谷·唐走上前来，提着它的后颈，把它提离了床铺：“我问你，他是你爹爹是吧？” 晓顾珩兀自在那里呜咽，没有回答。 “他是我爱人，”慕谷·唐咬牙切齿地道，“我和他做什么什么时候需要你来同意了？” “什么爱人，”晓顾珩不服气，捂着脸瓮声瓮气地道：“明明爹爹说他更喜欢我！” “……” 44. “为什么不回家？” “回家干什么？”慕谷·唐没好气地道，“上个床还要给安全部那群糟老头子直播一下？” “……？”晓顾珩打量了他半晌，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喃喃道，“骗谁呢？就你这样子，还上c，床没上你就不错了。” “……” 45. 与此同时，审讯室。 尼崔·刘十指交叠在一起，随意地放在桌子上。望着桌子对面的人，他漫不经心般开口了：“北稚。” 对面的男孩突然抬起头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惊恐的神色，转眼间，他低下了头，不敢和尼崔·刘对视。 “哪儿来的？” 北稚低着脑袋，双手放在膝上，死死揪着衣料不肯放手。 “是你自己造出来的，”尼崔·刘顿了顿，“还是有谁给你的。” 北稚抿了下唇。 “告诉我，谁给你的？”尼崔·刘这次极有耐心，他放轻了声音，“说了，我立了功，打包票把你送出去。” 北稚似乎在犹豫。 “如果这案子破不了，”尼崔·刘故意压低了声音，“我被上面责问，只能把你供出去了——除了安全部，还有一个专门收拾不老实的ai的地方……到时候，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北稚在微微打着颤。 “想好了告诉我，我只能保你到这个工作日结束。”尼崔·刘站起身，微微颔首道，“北先生，您还很年轻，使用期限连十分之一都没过。如果你是被逼迫的，你就要相信，不说，放了你也是死……说了，安全部会保护你的。” 说罢，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向大门。 就在他手压在门把手上时，身后的人磕磕巴巴地开口了：“我，我真的什么都，都不知道……鹊，鹊说，说让我把这瓶倒进容器里就可以——可，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它会害死人啊！” “哪个雀？”尼崔·刘折返回来，他的目光沉了下来，“他是什么身份？” 北稚好像很害怕，他全身止不住在颤抖：“我……我不知道，他看着挺神秘的，我也……从来没见过他。” 尼崔·刘呼出了一口气。 “知道了，”他有些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有些事情可能我还要找您确认一下，抓到凶手之前，辛苦您再在这里待一会儿。” 46. 慕谷·唐回来的时候看着满院子的飞行器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刚刚调头想离开这里，突然，飞行器周围的磁场受到了严重的干扰，下一秒，飞行器被迫降了下来。 不对劲。 很不对。 按理说郗衡这件事情不可能这么快就会被发现，而且发现得这么措不及防。加上尼崔·刘第二次来他家里的态度来说，他敢肯定，对方在看到郗衡拿着刀划开左腕的仿真皮肤后就打消了疑虑……所以这次又是为什么？ 果不其然，刚下飞行器，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尼崔·刘那油腻的中年ai头型。 “这又是做什么？”慕谷·唐镇定自若地问。 谁知尼崔·刘第一句话就把慕谷·唐弄蒙了：“与唐博士无关。” “鹊先生，”尼崔·刘手里拿着最古老的那堆资料，径直走向了郗衡：“可否方便说说你失踪这几年的活动大致轨迹？” 第6章 47. 讲真的。 郗衡有点懵。 这个社会变了太多，他熟悉的东西只剩下了身旁这一个ai，其余就算是见过，但是总归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后背撞上了坚硬的金属，他晃了下神。 慕谷·唐身上好冷。 还硌人。 明明把他圈在怀里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48. 慕谷·唐把郗衡拉到身后，眯起眼睛道：“怎么回事？” “不做什么，”尼崔·刘公事公办地道，“就是想请鹊先生帮忙办件事，配合我们调查一下。” 慕谷·唐还是不依不饶：“什么事？” “有关179#的事，”尼崔·刘皱了一下眉，“唐博士，你若是这么执意护着他，我们可能会判定你为鹊先生的同伙。” “我这次假期回来之后一直在检测他恢复的程度，”慕谷·唐冷着脸，调出了不知道何时伪造出的数据，“波动这一类东西，我觉得我很有发言权——这是三十天内的全部数据，看第二十和二十一天前，也就是179#事件发生的前后，他都处于休眠状态，谈何作案？” 第8章 “我们不确定这个数据是不是您伪造的，”尼崔·刘平静地道，“如果您觉得鹊先生是无辜的，大可以跟我们一起走。” “清者自清，我们不会滥杀无辜，”尼崔·刘道，“自然，如果先生没能洗脱嫌疑，对不住了——” “如果法律都没法公平，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公平的东西了。” 49. 一路上，郗衡的坐姿都十分僵硬。 “没事，放松就好，”慕谷·唐当着所有人的面，毫不忌讳地轻声道，“我相信你，不会有事的，走个流程就行。” 尼崔·刘坐在前面，闻言问道：“唐博士什么开始不恋旧的？” “念的是情意，并非爱意。”慕谷·唐心情不太好，说话都带着刺，“按这么说，刘部长朋友消失了，是不是您就封心不再爱了？” “……” 50. “有什么就答什么，”慕谷·唐目送郗衡进了审讯室，“出来以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尼崔·刘看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把审讯室门给关上了。 从慕谷·唐这个角度来看，郗衡只是慌了一瞬间，接下来的一问一答都是天衣无缝，甚至为了说明自己休眠，专门编了一套理由出来。 慕谷·唐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眼前浮现出了一大串数据，他按照计算机语言翻译了过来，果不其然，是分解为代码躲在郗衡衣服口袋里的晓顾珩发给他的讯息。 【糟老头怀疑爹爹投毒。】 【真是好笑，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觉得爹爹会专门借此机会来陪他喝茶。】 【爹爹的状态好好，他说的话是事实嘛？】 【真是的，越想越气，爹爹这么好的人怎么被你拿到手了？】 慕谷·唐：“……” 你就酸呗。 51. 审讯完毕，尼崔·刘却没有第一时间放郗衡出去，虽然郗衡的话没有一丝破绽，在没有记录的情况下，他的话仿佛就是事实。 尼崔·刘出去了半晌，回来之后，他解开了对郗衡的限制，打开了门。 慕谷·唐在外面等他。 口袋似乎骚动了一下，动静很小，郗衡没有在意。 上了飞行器，慕谷·唐开口了：“怎么样？” “还行，”郗衡皱了一下眉，“我什么都没做，我怕什么。” 不知为何，他觉得现在的慕谷·唐有些奇怪。 而且晓顾珩不是那种喜欢待在口袋里的家伙，它没出来，说明还有问题。 “对了，”郗衡装作无意地问道，“你答应我的事情呢？” “什么事情？” “我进审讯室之前，你说给我听的，”郗衡垂在一旁的手慢慢收拢，他握紧了拳头，“你说商店里的衣服很好看，想带我去买一件。” “你想的话，现在就去。”对方丝毫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哪家商店？” 郗衡却突然站了起来，飞行器颠簸了一下，他一字一句地道：“你不是他。” 52. “你不是他。” “慕谷·唐”愣了一下：“怎么了？鹊，你没什么事吧？” 手心渗出冷汗，郗衡警觉地看着面前充当慕谷·唐的ai：“你是谁？” 对方沉默了许久。 “慕谷·唐呢？” 对方还是沉默。 “怎么了，鹊？”对方还试图掩盖，“我就是慕谷·唐啊，你认不出来了吗？” 不知为何，郗衡听完觉得有些反胃。 手上青筋暴起，他咬牙切齿地道：“你演的一点都不像。” “没有ai能演得像他。” 世界上没有相同进化程度的代码。 他是我的唯一。 第7章 53. 终于见到了郗衡，慕谷·唐松了一口气。 尼崔·刘这个糟老头把他带到了隔间，拿配合调查威胁他，反手就把郗衡骗跑了。 慕谷·唐看见晓顾珩发来的讯息时第一次觉得心慌，但他不能表现得反常，只能按兵不动，默默祈祷。 当晓顾珩把事情全部转述给他，包括郗衡与那个ai之间的对话之后，慕谷·唐总算放下心来。 54. 回到了家。 慕谷·唐一把抱住了郗衡，从背后揉了揉对方的头发：“没事吧？” 郗衡却猛地把他推开了。 “先生？”慕谷·唐有些疑惑，“你怎么了？” 晓顾珩从郗衡口袋里跑了出来，在地上摊成一块虎饼。它尾巴勾着郗衡的脚踝，“唔”了一声：“爹爹不要你了，爹爹更喜欢我。” “瞎说什么。”慕谷·唐把郗衡拉到怀里，却再一次被推开了。他皱了一下眉，“尼崔·刘对你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他能明显感到郗衡声音有些沙哑，“你去哪里了？” 晓顾珩没发现郗衡的异常，它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般，疑惑地“哎”了一声：“他不应该一直坐在门外的嘛……” “晓顾珩你给我闭嘴！”慕谷·唐低吼着警告道。 他走到郗衡面前，动作轻柔地尝试着第三次把他抱进怀里。 这次郗衡没有挣扎。 “别哭，”慕谷·唐轻声道，“是我的错，对不起。” “没有，”郗衡别过眼，从侧面看，他眼眶通红，“我知道是他，跟你没关系。” 第9章 相对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郗衡总算开口了，尽管他语调中带着一丝哽咽：“松手。” 他的命令，慕谷·唐照做了。 明明对方有了自主意识，完全可以违背他的意愿，但慕谷·唐还是选择了服从。 55. 万幸郗衡并不是真的厌恶他，只是想起慕谷·唐碰不得水而已。 宣泄了一波情绪，郗衡擦干眼泪，主动投入了慕谷·唐的怀抱。 “好了，”慕谷·唐轻轻拍着他的背，哄道，“要去看看风景吗？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郗衡有些犯困，他低低“嗯”了一声。顿了顿，他嘟囔道：“我饿了。” 慕谷·唐把他放在卧室的床上，替他盖好了被子，俯身在他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稍等。” 56. 吃饱喝足，补充了睡眠，虽是临近傍晚，慕谷·唐还是执意出了次远门。 这次的飞行时间是上次的三倍，虽然还是很快，但郗衡知道这次目的地离家很远。 慕谷·唐带着他来到了一处海滩。 57. 这次总算没有带上晓顾珩了。 虽然那只猫科动物知道这件事之后特别气愤。 它化形成小男孩委屈巴巴地看了郗衡好久—— 然后就在郗衡快要同意的时候，只听“咚”地一声，慕谷·唐把大门关上了。 他还从外面顺便把大门反锁了。 晓顾珩：“？” 一路上讯息弹个不停，慕谷·唐屏蔽了他的通讯，直接无视了来自小老虎的威胁。 反了他了，这明摆着就是打算把郗衡占为己有的节奏，当他不存在一样。 58. 落日的余晖透过层层密云洒落下来，在水面上结成了块，四周还散落着斑斑点点的光束。 四周除了植物，没有任何有生命的东西。这里的一切都很安静，远离了市区的喧嚣，与外界格格不入。 他们坐在沙滩上，郗衡把头靠在慕谷·唐肩膀上，正对着阳光，闭上了眼睛。 “等我找个时间辞职，”慕谷·唐突然道，“然后带你找一个偏僻的地方，最好没有任何ai和人，只有我们两个……” 虽然这样极有可能被世俗所遗忘。 但至少你一直在。 59. “不需要，”郗衡睁开眼睛，认真地道，“你认真工作，帮着照顾好人类就行。” 慕谷·唐抬手抓住他的手，缓缓道：“先生，你知道吗？我们是在拿人类做实验，我们并没有义务照顾试验品。” 你只是我这里的例外罢了。 60. 好不容易找到一根树枝，早就手痒的郗衡直接在沙滩上开始了创作。 他看了看慕谷·唐的侧脸，低头画了几笔，接着抬起头，又埋头画了几笔。 慕谷·唐转过头来，想要知道他在干什么。 直到被自家老婆一句“转过去”说得不敢乱动，等到好不容易熬过了创作时间，他转头一看，顿时猛地睁大了眼睛：“！” “不好看吗？”郗衡把树枝丢在一旁，叹了口气，“好久没画，手生了。” “好看，”慕谷·唐发自内心地道，“先生够厉害。” 郗衡笑了笑。 突然，他感觉到指尖一阵刺痛。他“嘶”了一声，捏住了疼痛的指尖。 “怎么了？”慕谷·唐的目光立马从绝美的画作转移到了郗衡身上，“被划伤了吗？” 郗衡摇摇头——小破口而已，没必要说得人尽皆知。 慕谷·唐牵起他的手，精准找到了那根受伤的食指。 “那就好，”确认没多大问题，慕谷·唐站起身来。刚刚起身，还不忘拉郗衡一把，“走吧。你若是喜欢，我明天再带你来也是可以的。” 60. 谁也不知道，他们前脚刚走没多久，一个ai的就过来了。 他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的，像是刷了一层漆，看不清容貌，只知道对方个子不高。他俯身捡起郗衡随意丢在一旁的树枝，拿到鼻子前嗅了嗅—— “血腥味，”他挑了一下眉，“人类。” 第8章 61. “咚咚咚——” “请进。” 坐在私人办公室的尼崔·刘刚刚说完，抬眼看着面前的ai，皱起了眉头：“你几百年没离开过你那个充电站了，一大股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泥坑里滚过。” 来者不答，只是摘下了全黑的面具，散下头发，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口袋递给尼崔·刘。 尼崔·刘打开一看，发现又是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一脸嫌弃地把口袋扔在一旁。 “什么东西都在往这里带，”尼崔·刘恨不得抓着对方衣领斥他，“这里是废品回收站吗？” “亲爱的刘，”长发ai玩味地看着他，意味不明地道，“斗胆说一句，这个职位并不适合您——如果一个安全部部长对身边的人放松了警惕，那么他就比流浪汉还要失败。” 62. 尼崔·刘和他对视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捡起了地上的口袋。 从里面拿出一根树枝之后，尼崔·刘陷入了沉思。 “玩我呢？”他把树枝丢在了地上，“你什么意思？” 对方唇角带着笑意，没有说话。 “别挑战我的耐心，”尼崔·刘眯起眼睛，从手边柜子里掏出了一把□□，枪口抵在对方的左胸上——那里是ai芯片储存的地方。他拉开了保险栓，“你什么意思？” 第10章 “许久未见，你还是这么暴力——”对方轻轻握住了他拿枪的右手，抬指抵在他放在扳机上的手指上，微微用力。那个ai轻笑一声，“但是，我很喜欢。” “……” “我还不至于闲到给您送些莫名其妙的东西，”ai手上用力，“您这么威胁我，我还是挺伤心的……” 尼崔·刘瞳孔猛地一缩。 子弹出膛的前一秒，握着枪的手猛地上抬。子弹打穿了左肩，钉在了身后的墙上。代码溢出，对方却毫不在意。趁着尼崔·刘还没回过神来，从对方手里把枪拿了过来。 拿枪，上膛，瞄准，扣下扳机。 动作一气呵成，尼崔·刘只觉得左肩一痛。枪在对方手上转了两圈，便随手被他插进了屋子里放着的装枪的袋子里。 “扯平了，”对方走上前来，抬手托起尼崔·刘的下巴。他垂着眼，尼崔·刘不太能看清他的眼神。一缕长发垂在他面前，他轻声道，“下次如果不想让我消失，就别再做这种动作让我误会。” 63. 与此同时。 今天的晓顾珩有些疲倦。 准确来说，它从早上开始就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就算是郗衡去逗它，它也没有理会。 先开始慕谷·唐还说是它自己在闹脾气，直到晓顾珩突然抱着头蜷缩在了沙发的角落里。 “哪里不舒服？”郗衡把它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头疼吗？” “不疼，”晓顾珩声音很小。它嘟囔道，“就是难受，莫名难受……可能是被某个小心眼气到了的后遗症。” 慕谷·唐：“……”你干脆报我出厂编号得了。 “我走了，”他站起身，从郗衡腿上把晓顾珩提了起来，“走，跟我去上班。” 晓顾珩：“……” “带我干什么？”晓顾珩挣扎起来，他像是突然不难受了，抬起爪子拍开他的手，嚷嚷着，“我要陪爹爹，你个渣男！不陪爹爹就算了还要去上班，上你那个破班还要带走我！你怎么忍心把爹爹一个人留在家里！！” 敢情把他批判得一无是处。 慕谷·唐忍着怒火，压低声音威胁道：“迟早把你毛拔光。” 晓顾珩：“……？” 变态啊？ 64. “做个交易吧，”ai缓缓道，“陪我聊聊，我把所有告诉你——我清楚你现在想要什么。” 尼崔·刘一巴掌拍在他手上，成功被他气笑了：“我还不至于到为了工作卖身的地步。” ai笑了笑，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尼崔·刘愣了一下。 “若是不信，你拿去对比人类的dna信息。”ai直起身子，从口袋里拿出了什么放在他的手心里，“晚上 9:00，扫虹膜就能进来——我还知道更多……期待刘部长莅临寒舍。” 65. 慕谷·唐上班的第一份工作是对比dna。 他本来还挺纳闷，等结果一出，他呼吸猛地一顿。 同事看着年度优秀员工站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你怎么了？” “有点晕，”慕谷·唐故作镇定道，“半个月假期太长了，没调整过来……我还有几天假期？” “才上班又请假啊？”虽是这么说，同事在通讯器上查着。他看向慕谷·唐，还没开口，突然察觉到了什么。 “你……”他皱了下眉，“代码运转为什么这么混乱？” 混乱到连身边的ai都能察觉到。 “都说了，没调整过来，”慕谷·唐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可能我需要一点时间调整一下。” 66. 尼崔·刘带人来的时候，慕谷·唐一脸疲倦的把门打开了。 “下午好，唐博士，”嘴上客套着，尼崔·刘始终神色冷淡，“鹊先生在吗？” “走了。” “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慕谷·唐心情好像不太好，“找他有什么事？” 尼崔·刘挑了下眉：“你不知道？” “刚分，”慕谷·唐不耐烦道，“你搜，搜出来算我输。” “这么巧啊？”尼崔·刘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但是你今天早上对比的那个dna信息，不就是他的吗？” 慕谷·唐掀起眼帘看他，波澜不惊地道：“谁啊？” “慕谷·唐，”尼崔·刘目光突然沉了下来，“你演的真的很好。” “你确定，你不知道郗衡的所在地？” “也不用小脑想想，如果我知道他是，我会和他分吗？”慕谷·唐有些烦躁，“你有什么证据？没证据搜完就出去。” “……” 67. “你疯了？”晓顾珩打开门的时候吓了一跳，“你不是要上班？” “上什么上？”慕谷·唐一直皱着眉头，“收拾东西，你和先生先走。” “你干什……”话音未落，晓顾珩就被慕谷·唐塞进了收纳箱。 他抬起爪子趴在边缘，突然意识到什么：“被发现了？” 慕谷·唐没有说话。 “怎么了？”郗衡走了过来，“你没事吧？” 慕谷·唐手上动作一顿。 下一秒，郗衡被他抱进了怀里。 “我的错，”慕谷·唐紧紧抱住他，声音沙哑着，“是我疏忽了。” “先生，”郗衡还没来得及说话，ai开口了，“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自己。” 第11章 郗衡靠在他胸膛上，冰冷的金属硌得他有些疼，却觉得异常安心：“很危险吗？” ai沉默了两秒：“对我们很不利。” 他很少遇到棘手的事情，这次暴露让他慌了神。 如果仅限于自身，他本可以毫不在意，但牵扯到郗衡，他却没了主意。 “先生，如果，”慕谷·唐顿了顿，“如果这次分别是永别……” “怎么会？”郗衡打断了他。他捧着对方的脸，和ai对视，“会好的。” ai克制着亲了亲他的唇角：“我就只是想告诉你，我是说万一……” “万一我被销毁了，容器消失了，”他一字一句地道，“代码不会消散，数据会永远告诉我，我爱你。” 我爱你。 这是程序设定一部分的升华，也是拥有自主意识后的本意。 作为ai，他这辈子追随一位主人就够了。 68. 慕谷·唐那边一直没有消息。 晓顾珩自打来到这边就很少是兽化状态。他手里抱着激光枪，眼中的情绪与他表面的年龄格格不入。 像慕谷·唐。 晓顾珩注意到他的目光，疑惑地歪了下脑袋。带着一对毛茸茸耳朵的男孩做这种动作时特别具有杀伤力：“爹爹？” “没事，”郗衡错开目光，“累吗？累了休息一下。” 晓顾珩摇了摇头：“可是代码不会累啊。” 郗衡愣了一下。 “爹爹累了就睡会儿吧，”晓顾珩丝毫没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这里交给我。” 69. “累了就休息一下。” 刚刚出厂的慕谷·唐疑惑道：“先生，ai是充电的，代码不会累啊。” “但是你忙了一天了，”郗衡道，“其实不用这么累，这个房间一会儿收拾也行。” “那先生买我干什么？”家庭ai有些不理解，“明明几乎是同样的价格，您要买个低级ai呢？” “谁说你低级了？”郗衡笑了一下，抬手把他拉了过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坐……你看你不挺好的吗？一个早上，收拾这么多了。” “可是厨房……” “那里我自己来，”郗衡打断他道，“你别碰水，坏了我还要把你送到维修厂去，麻烦没事，电路故障了就不好了。” 70. 郗衡是真的没想过三十多年后，他无意间买下来的ai依旧会把他带出来。 尽管私藏人类这件事听说当今社会判得很重，对方还是义无反顾地护着他。 71. 拿慕谷·唐的原话来说，如果不是当初郗衡买下他，他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拖去销毁掉。 人类生产者曾说，高质量的ai不能接受任何地方的缺点。 而对于芯片衔接不对，胸前碰到水容易短路的ai，能顺利进入商店都是幸运。 郗衡实在太善良了。 这种人不能泡在冰冷的营养液里，也不能被封锁在容器中。 72. 初生的太阳本不该因世俗的潮流被冷却直至湮没。 73. 尼崔·刘找到这里的时候，这间屋子并没有灯。 他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里面的晓顾珩猛地睁大了眼睛。 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把郗衡护在身后，小心翼翼地向后退去。 房门刚刚打开了一条缝，他抬起了抢。 74. 长发ai扣动扳机的时候，谁都没反应过来，除了早有防备的晓顾珩。 枪声响起的一瞬间，晓顾珩猛地转身，以极快的速度推开了枪口瞄准的正中心的郗衡。 子弹打入墙面，在墙上留下了一个极深的坑洞。 出乎他意料的是，ai见未能击中目标，丝毫没有犹豫。他将子弹上膛，直接调转了枪口，对准了晓顾珩—— 第9章 大结局 75. “嘭——” 审讯ai抬起□□，子弹擦身而过，慕谷·唐皱了下眉。 “我们已经找到人了。”审讯ai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慕谷·唐抬眼瞥了他一眼：“你们想听什么？” “158#是你主张带出去的，还是他拿东西威胁你带他出去的。” “我能说安全部的全是木鱼脑袋吗？”慕谷·唐笑了一下，“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你觉得我能有什么被他抓住的把柄……说不好听些，他之前就只是营养液里尸体，我怕什么？” “……” 通讯器突然响了起来，审讯ai接了起来，听那头说了几句，突然转头看着慕谷·唐，神色复杂。 其实慕谷·唐知道出了什么事。 他与外界唯一的联系方式，那条连接着他和晓顾珩的线，断了。 他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了。 76. “这么暴力干什么，”尼崔·刘皱着眉头，“把枪收好。” “不是你说的？”长发ai依言收好枪，“遇到拦路的直接解决。” “……”尼崔·刘扶额，“下次任务你别跟上来了。” 77. ai生存的时候消耗的资源并不多。 他们被销毁的时候剩下的也只有一张破破烂烂的芯片而已。 甚至像晓顾珩一样，连芯片都在极高的温度下消失殆尽，什么都不剩。 这就是ai最初的设计和最终的归宿。 第12章 78. 尼崔·刘抬眼对上了慕谷·唐的视线。 沉默了半晌，慕谷·唐开口了：“他人呢？” “儿子还是情人？” “……”慕谷·唐咬了咬牙，“全部。” “你儿子死了，”尼崔·刘面不改色地道，“情人在我那儿。” “……”什么乱七八糟的发言？ 79. “麻烦具体说说你们这些日子的活动。” “实话说，我真不知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慕谷·唐答非所问，“你说像他那种手不能提的人，有什么防御的价值？” “消耗，污染，破坏地表生存环境……”尼崔·刘一一列举，“这不是科学家和伟人才能做的事，是个人都会。” 似乎理由让慕谷·唐觉得很牵强，他嗤笑一声：“ai就不会吗？” “我们吃的是代码，用的是电。”尼崔·刘道，“所有东西都是代码组成的，那些东西并不会污染环境。” “你为什么这么笃定。”慕谷·唐看着他，“你是人类吗？” “不是，我是人类创造出的开发地下资源的ai。”对方回答，“地表塌陷引起了那年地震，你还记得吗？” 你同事没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所以你的意思是，人类指使ai做的事，ai自己就不可能做。”慕谷·唐一字一句地道，“你的观念就是错的。” “那又怎样？”尼崔·刘丝毫不理会他的挑衅，他微微颔首，把偏离的话题拉了回来，不依不饶道，“请详细说说你们的活动轨迹。” 80. 我笃定，人类破坏自然的行动会遭到报应。 不论制裁者是上天，还是人类自己创造出来的科技。 自作自受是人类最终的命运。 ——星历418年冬 xx实验负责人 留 81. 慕谷·唐费了好大心思才知道郗衡的具体位置。 他在等一个机会。 一个带着郗衡……逃出这个地方的机会。 82. “姓唐的家伙最近有点躁动，”长发ai坐在尼崔·刘身上，勾起对方的下巴，垂着眼和他对视，“你确定不盯着一点？” “你为什么对慕谷·唐意见这么大？”尼崔·刘想起了最近几天的种种，“你天天盯着他？” “哪有，我天天盯你都不够，”长发ai俯身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这不事情挺大的吗？听说你这件事解决不了连晋级都困难。” “……”尼崔·刘不信。 这个ai不是懂得报恩的种，他的最终目的也只是为了他自己。 所有事物在他面前都是垫脚石，能让他这样是尼崔·刘对他最大程度的宽容。 83. 事实证明长发ai是对的。 所以当尼崔·刘知道慕谷·唐带着郗衡跑了的时候一点也不惊讶。 “他去哪儿了？”他问身旁的ai。 长发ai轻笑一声，没头没尾地道：“秘密基地。” “……” “你还是别去了吧，”长发ai抿了一口酒，微微眯起了眼睛。高脚杯中的酒随着他晃动的弧度撒出来些许，他缓缓道，“对于那些走投无路的困兽，还是小心为妙。” 84. 两人见面的时候谁也没说话。 直到慕谷·唐主动凑了上来，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从额头到眼尾再到鼻尖最后是嘴唇。 他像是捡到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连亲吻都是小心翼翼的。 在危机中好不容易出现的安逸区很轻易就会让人沦陷进去。 这个梦境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85. 郗衡突然把脸埋在手心里，低声呜咽起来。 慕谷·唐轻轻拍着他的背，没有说话。 “我想它了。”郗衡哽咽着，“是我的错……” “没有，”沉默了半晌，慕谷·唐屈指抹掉了他眼角的泪，低声道，“它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你，因为这种原因被销毁，代码会觉得很值得。” 86. 郗衡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冬天的下午。 他甚至会想，如果当时就安静待在原地，慕谷·唐是不是还能在他身边陪着他，再陪一会儿也行。 哪怕是半天。 87. 人类历史上有过几次ai程序自毁的案例，那是ai拥有自主意识的开端，巨大的爆炸让在场人类无一生还。 慕谷·唐把他留在家里，再三叮嘱他不要出来。 “为了保护先生而销毁是我的荣幸，”ai似乎有些不舍，临近出门又退了回来。他捧起郗衡的脸，冰冷坚硬的金属额头抵在对方额头上，一字一句地重复着之前的话，“照顾好自己，忘了我，好好活着。” 郗衡没有说话。 慕谷·唐看着他，有些心疼。他放下了手：“先生，听见我说的话了吗……答应我……好好活着。” 郗衡沉默了半晌：“好。” 88. 记得人类和ai曾都说过，ai被销毁后最好的结果就是芯片还在。 火光冲天，灼热的浪一波接一波袭来，中心的一切化为乌有。 待热浪退去，这里的一切只剩下了一堆破铜烂铁。 89. 饶是如此，郗衡还是很容易就找到了自家ai。 ai程序自毁下意识把芯片保护了起来，尽管芯片现在碎成了好几片，拼凑起来已经无法还原，但是依稀可见上面刻着的字母—— 第13章 xh. 90. 让ai认主很简单。 只需要在他们芯片底部刻上主人的名字，主人就能收到讯息通知。这样之后，ai便是这一个人独一无二的附属品。 郗衡并没有要求慕谷·唐刻字，他甚至阻止过慕谷·唐以一切形式伤害自己的行为。 他没有想到慕谷·唐会刻字母。 很作弊的手法，这样无法判定归属于谁，那个人也不会收到消息。 但是这张芯片就绝对不能再刻第二种内容了。 91. 同样是下午。 郗衡抱着一堆废弃的金属站在海滩上，静静眺望着远方。 他甚至没有流泪，像是早就预判到了分别，所以一切都变得异常平静。 心里掀不起一丝半点的波澜，他自己知道，自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迷失了方向。 直至走向灭亡。 92. 郗衡抬手折断了一根树枝，蹲下身把废弃的金属轻轻放在一旁。他在面前的沙地上，凭着记忆勾勒着记忆中ai的模样。 93. 沙地上突然出现了几个小小的沙坑。 郗衡抬起擦了一下眼睛，继续勾勒着对方画像上的轮廓。 记忆清晰的展现了那个ai的模样，这是郗衡这辈子画的最好的画—— 只不过刚刚画了一半，对方蹲在沙地上，抱头痛哭起来。 94. “世界上ai这么多，”郗衡哽咽着，“你先走了，我就去找别的ai了。” 废弃的金属不知道是没有听见，还是听见了回复不了他。 “你要是醒过来，只要你醒过来……”沙地上的小坑越来越多，郗衡情绪已经濒临崩溃了，“我就不去了……我永远在你身边，下辈子也是。” “慕谷，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95. 复制0315芯片这个设想无法成立，他甚至求过尼崔·刘，恳求对方把慕谷·唐的芯片复制了嵌入他的血骨里。对方摇了摇头，没有同意，也并没有抓他。 不知为何，尼崔·刘这次心软了。 96. 芯片碎片被他装在了上衣口袋里，小心保存着。他站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紧接着，他弯腰把废弃的金属抱了起来，径直朝水边走去。 97. 昏黄的夕阳照射在水面上，水中的光线昏暗不明。 刺骨的海水渗入身体，窒息感在一瞬间扑面而来。身体各处器官挣扎着想要自救，他在一瞬间也产生了恐惧。 怀里抱着的金属还是像往日那般硌人，缺给了他无尽的安全感。他闭上了眼睛，不再挣扎，慢慢地沉入了海底。 98. “先生今天又在画什么？”慕谷·唐凑上前来，问。 画中的ai和真人长得极其相似，郗衡一本正经地看了他许久，终于在慕谷·唐想要逃避时移开了目光。 他在画上添了两笔，头也不回地解释道：“想画完你的一举一动，然后封存起来，等ai胜利了，把人类囚禁起来，看不到你，我就看这些画。” “我来守着你们不就好了？”慕谷·唐有些无奈地揉了揉他的脑袋，笑了笑，“做所有附属品中唯一一个被ai偏爱的人类，先生何必怕这些呢？” 99. “对不起，”失去意识前，郗衡迷迷糊糊地想，“我食言了。” 答应你要画完你的一颦一笑，答应你要好好活着。 但至少，自遇见以来，直至生命的最后一秒，我们从未分开。 这或许是上天给这对违背世俗的灵魂最大的宽容了吧。 第10章 番外 1. 众所周知，晓顾珩天天追着它家先生喊爹爹，却从未叫过创造他的人一声爸。 慕谷·唐：叫爸爸。 晓顾珩（扭头）：不。 慕谷·唐（把对方头扳回来）：今晚你睡沙发。 晓顾珩（委屈jpg.） 慕谷·唐：叫不叫？ 晓顾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爹爹，他威胁我呜呜呜。 郗衡（探出脑袋）：你们吵什么？ 慕谷·唐：……啧。 2. 由于晓顾珩是只纯色白虎，所以经常被某ai认定为它是老虎的亲戚。 慕谷·唐：雪白猫咪。 晓顾珩（试图解释）：我不是！ 慕谷·唐（锲而不舍）：怎么没听你“喵喵”叫过？ 晓顾珩（翻身下沙发，进隔间告状） 然后慕谷·唐成功收获了一只黑白相间的条纹猫咪。 晓顾珩（骄傲地抖动着身上的毛）：爹爹画的，羡慕吗？ 慕谷·唐（沉默jpg.）（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老婆画的永远最好看但这明明就是猫咪啊）（揣摩jpg.）（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你当初在头上画“王”的时候为什么不把纹路一起画了？ 晓顾珩（抬起爪子疑惑地摸了一下自己头上的条纹）：？ 3. 作为一只白眼狼（划掉）纯色白虎，晓顾珩高贵的身份让它对慕谷·唐这种“草民”嗤之以鼻。 特别是“草民”触碰到了它高贵的神明。 晓顾珩：松手！你个贱民怎配碰我的神明？！ 慕谷·唐（拉过郗衡抱在怀里亲）：他是我老婆。 晓顾珩（哭唧唧）：爹爹…… 郗衡（推开慕谷·唐）：好了好了，你也是，跟孩子较什么劲？ 第14章 晓顾珩每次都说慕谷·唐在吃醋。 其实本身就是一行走醋坛子。 晓顾珩（抬起爪子一本正经）：今天小心眼又抱了爹爹5小时19分钟，亲了爹爹共计16分43秒，和爹爹共处了23个小时26分钟 慕谷·唐：……你上辈子不是卖钟的我都不信。 4. 作为一个合格的ai，慕谷·唐觉得帮自家老婆做家务是本分。 当然，本分背后，自然是还有一丝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如果晓顾珩不是只代码创造的老虎的话，慕谷·唐觉得，自己的心思应该不会被第二只玩意儿知道。 可惜晓顾珩属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比如每每慕谷·唐打扫卫生时，晓顾珩总蹲在门口当门神。 ——然后赶在郗衡进来的前一秒把慕谷·唐手上的工具抢过来。 如果抢不过来……它就扑倒来者怀里颠倒黑白，反正郗衡怎么也不会为难它这么小一只。 慕谷·唐：…… 谢邀，明天就把这玩意儿扫地出门，谁爱要谁要去吧。 5. 慕谷·唐的设想最终还是实现了。 虽然并没有落实下去，但属实把晓顾珩吓唬住了。 起因是慕谷·唐缠着郗衡画了一幅画，然后在画手再三提醒别让小老虎看见的前提下，大摇大摆地在晓顾珩面前展开了。 晓顾珩：…… 罪魁祸首好整以暇地看着它，说的话好似在商量：“挺帅的，你觉得呢？” 晓顾珩（抬爪）（顿住）（沉默jpg.）（捂住了脸）：呜呜呜爹爹，他要把我炖了呜呜呜 慕谷·唐：剃个毛而已，反应别这么大——你要是吵醒他，我现在就把你剃了。 晓顾珩（一秒噤声）：…… 杀虎了???·(????????????)??·? 第11章 另一种结局(番外) “先生？先生！” 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似乎隔得很远，却在一瞬间将郗衡从高空中拉回了地面。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对上了面前慕谷·唐的眼睛。 ai似乎很担心：“做噩梦了吗？” 郗衡看着面前的ai，沉默了半晌，“嗯”了一声。 床边突然探出了一个雪白的脑袋，小老虎爬了上来，毛绒绒的一团贴在他身旁。晓顾珩抖了抖身上的毛，软着声音唤道：“爹爹！今天去哪儿钓鱼？” 郗衡回过神来。 也不知道安全部那群老东西反应过来没有。 要说就说慕谷·唐在回去的路上想了几秒，发现自己好像也不是什么遵纪守法的ai，比如离职，他好像根本不屑递申请。这么想着，他俩回家收拾了一下就来到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岛屿上。 这次好歹没有忘记捎上晓顾珩。 “去摘果子，”郗衡坐起身来，把晓顾珩抱进了怀里，“现在就去。” 末了，他看了一眼慕谷·唐，默默把晓顾珩放了下来，抱了抱面前那个一言不发的ai。 “走吧，”他低声道，“回来再聊。” 第12章 副cp番外(一) 星历996年，春。 实验区安全部办公区。 “他死了。” 尼崔·刘写着报告的笔微微一顿，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这个ai，沉默了两秒，又埋下头去，面不改色地“哦”了一声。 “就一句‘哦’？”长发ai略带戏谑地调侃道，“其实就只是猜测，那些低等工具在河滩边发现了痕迹，那个人类……” 久久没有下文。 尼崔·刘依旧俯首书写，他没有追问下去，他像是毫不关心，但长发ai知道，这个看似冷漠的ai只是没来得及问。 他也不急，就这么抱着手看着尼崔·刘，看触控屏上显示出最后一个标点，看对方抬起头，不紧不慢地接上了好几分钟前的对话：“然后呢？” “您真狠心。”长发ai没头没尾地道。 尼崔·刘没有说话，站起身径直朝门口走去。 长发ai追了上去，赶在他出门的前一秒拦住了他。长发遮住了他小半张侧脸，他毫不在意地接着道：“他死前求你修补慕谷·唐的芯片来着。举手之劳的事，他又不会编程。” “你知道他会不会？”尼崔·刘面无表情地道，“让开。” 长发ai没有动。 “你还想知道些什么？”尼崔·刘语气冷了下来。 “不想，”长发ai沉默了半晌，开口道，“我在想，如果我哪天被销毁了，你一定不会重新复制一份芯片。” “对，”尼崔·刘痛快地承认了，“我还会把有关你的那部分数据清零——满意了？” “……”长发ai重复道，“您真狠心。” 还没等尼崔·刘说话，他撩起耳边遮挡住侧脸的几缕长发，在尼崔·刘微愣的神情下漫不经心地将长发别在了耳后。 “你，”尼崔·刘碰了碰他侧脸的那道凹下去的痕迹，下意识地问道，“谁伤的？” “顽固派的残兵败将，”长发ai微微偏头，又将那处损坏给遮了起来。他眨了眨眼，轻笑一声，“怎么，把你摆在那里的古钟砸了，心疼吗？” “……” 尼崔·刘抬手撩起他的长发，露出那处砸痕。他有些无奈地道：“不是身手很敏捷吗？” “明知故问，”长发ai眉眼弯了弯，“干活了，亲爱的刘部长，他们在审讯室等您。” 第15章 “别动。”尼崔·刘低声斥道，“开痛觉屏蔽没？” “我说没开你信吗？”面前的ai一脸玩味的神色，他故作惊讶地道，“怎么？心疼我啊？” 尼崔·刘没说话。长发ai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后退了两步：“旷班是要扣工资的，到时候准备带我一起喝西北风吗。” “……” 尼崔·刘还没开口，就见长发ai勾了勾唇角。熟悉的语句伴随着熟悉的语调进入耳中，长发ai似乎对这句话上瘾了，他道：“您真狠心。” 十多分钟后。 审讯室。 值班ai大气也不敢出，死死盯着审讯室的单面玻璃，仔细观察着里面顽固派的一举一动，生怕哪里出错，被里面的怒气所波及。 今天的刘部长似乎心情糟透了，明明没审两句，却明显能看出他对顽固派的深恶痛绝。 耳麦里传来审讯室里的对话，随行ai安抚般说了句什么，尼崔·刘依旧皱着眉头，盯着顽固派没有说话。如果不是多年的职业素养让他不至于当场将这些顽固派斩草除根，估计现在审讯已经结束了。 但如果现在这些ai知道尼崔·刘内心在想些什么，估计会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早知道刚刚就测量一下了。”尼崔·刘盯着顽固派的侧脸，心想，“等审讯完了，也给他们弄一个一模一样的砸伤。” 第13章 副cp番外(二) 好在和顽固派共处的时间并不久，加之都是知根知底的对手，尼崔·刘很容易就能猜到他们的目的。 无非就是一群被程序设定束缚着，依旧有意无意地想为人类争取些什么的ai罢了。 只不过这次的领头人他有些意外。 并非对方过于感性，在审讯时阐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话语。更主要的，尼崔·刘觉察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信号正穿过用于屏蔽信号的墙壁，源源不断地和那个ai交流。 神经网络中闪过一个念头，随即被大数据否认了下来。 有可能是判断错了。他想。 恰在此时，门外进来了一个ai，神情复杂地交给了尼崔·刘一段写着“紧急文件”的数据，转身便离开了。 审讯室里不必多言，只不过尼崔·刘将数据解读之后，一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他站起身，最后只是将那个ai扣留了下来。回办公室拔掉了与大数据的连接，他在门禁处申请了验证，打着“有急事”的名义提前体验了一次“早退”。 十分钟后，分配的屋子处。 长发ai抬头看了一眼开门的人，眼中数据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他饶有兴味地看着来者，调侃道：“怎么之前没有这么积极？” “有事就说。”尼崔·刘随手将门关上，道。 “坐下来聊聊？”长发ai走近了些，抬手将他发上的一小段漂浮的数据抓了下来。他垂下眼，有些波澜不惊地道，“刘部长这是去审讯，还是去约会了？” “……”尼崔·刘皱了下眉，突然没头没尾地道，“他不会这么说话。” 话音刚落，他看见对面的动作僵了一瞬间。 “所以呢？”长发ai抬眼看着他。笑意已经从他的眼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属于代码的一片死寂，“我为什么要像他？” “没什么好谈的。”尼崔·刘径直走到了一间屋子门口，他打开房门，“我们之间没什么共同话题。” 长发ai沉默着看着他关上了门。过了许久，他嗤笑了一声，也紧跟着打开了紧邻对方的一扇房门。 虽是同居，但二人的世界并不互相干涉。引入眼帘的是一台精密的仪器，显示屏上眼花缭乱的代码不加防备地显示在屏幕上。长发ai走近了些，熟练地将插口接在自己身上，面不改色地在仪器上编写起来。 房间里有些昏暗，不过尼崔·刘并不在意这些。他将自动窗帘调开，朦胧的日光撒了进来，在房间深处的一处木质台面上投下淡黄的光影。 台面上摆放着一个储存代码的硬盘，从木质台面的磨损程度来看，时间是隔得有些久了，硬盘的金属却被保养得很好。 尼崔·刘有些小心地捧起那个被薄膜包裹着的硬盘，将上面新染上的薄薄的尘埃轻轻拂去了。 “艾霜，”他自言自语般轻声唤道。他的语调中透着一股自责的意味，“当初应该多留一份拷贝件的。” 时间回溯到二十多年前。 由于刚刚获得自主意识，ai的一切行为都比较小心。更有甚者，只有在夜深人静之时才敢将自主意识显露出来。 “今晚的星星真多。”房间里，一个ai靠在对方的肩膀上。作为陪伴型ai，艾霜的音色很温和。一缕略长的发丝遮挡住了他的视线，还没等他动作，身旁的ai抬手将那缕发丝替他撩到了耳后。 “是的，”身旁的ai附和道，“夜晚很久没这么晴朗过了。” “累吗？”艾霜问道。 因为主人职务的缘故，身边的ai白日难得有休息的时间，只有在夜晚才勉强偷得一丝可自由支配的时间。 “没有多累。”身边的ai突然顿住了，他沉默了两秒，低声道，“人类醒了。” 艾霜没有理会这句话，他靠了过来，在对方唇上碰了碰。 星光渐渐暗了下去，在房间里蒙上一层朦胧的薄纱。无人知晓在夜深之时，刚刚获得感性的ai自主意识滋生，包裹了整个房间。 第16章 艾霜被销毁于一次事故。 地下资源的开采进入白热化阶段，不少人类甚至用上了自己所属的全部ai，只是为了在资源紧缺的社会立住脚跟。 这次事故成为了ai反抗的导火索，史称“ai纪元”。 尼崔·刘曾无数次想要重新编写艾霜的代码，他将对方的躯壳完美地复制了过来，却在即将完工时被打算和人工智能拼个鱼死网破的主人删除了有关艾霜的所有数据。 进化的ai的数据是唯一的，即便是输入了原始代码，也不能确保ai能够进化为和原本一模一样的代码。 尽管数据中心告诉他成功率不高，但抱着一线希望，尼崔·刘最终还是将那串原始代码植入了进去。 他现在很后悔就是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很大的动静，尼崔·刘微微偏头，看向了紧闭的房门外。 那个冒牌ai又在做些什么。 尼崔·刘觉得有些乏力。他不想去在意这些有的没的了。如果不是对方顶着那副躯壳，是死是活他其实都不是很在意。 这么想着，他将硬盘放回原处，屏蔽了一切外界感觉，在数据中心处理起文件来。 这几天显得异常安静。 长发ai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尼崔·刘甚至怀疑对方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进化出了人类所说的“玻璃心”。 那个有疑点的ai处理起来比较麻烦，好在尼崔·刘并不着急。他将对方关在一个加强屏蔽了所有信号的区域，接着处理别的事情去了。 直到某天回家，长发ai时隔已久终于站在了他面前。 “回来了？” 尼崔·刘要关门的手顿住了。敏感的思维告诉他有些不对。他打量着对方，试探着“嗯”了一声。 “现在是有什么打算吗？”长发ai较以前温和了些，像是突然换了一副性格一般。 尼崔·刘忽然察觉到什么，他皱了皱眉头，语气冷了下来：“艾泷。” “谁告诉你可以随意篡改自己的程序代码的？” 第14章 副cp番外(三) 在听见“艾泷”两个字的一瞬间，长发ai体内的数据小弧度地波动了一下。波动很小，小到尼崔·刘都没有过多觉察。 尼崔·刘看着面前的这个修改了自己程序代码的ai，语调听不出喜怒：“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哥，”对面有些试探着问，“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长发ai”明显感觉到面前的ai愣住了。 “你哪来的程序代码？”尼崔·刘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他胸前的衣领。他像是抓住了一瞬的希望，有着一种几近病态的不理智。他压低声音重复道，“他的程序代码，你从哪里弄来的？” 长发ai从不会这么叫他，对方只会轻挑地唤他作“亲爱的刘”，亦或是公事公办般假正经地喊他“刘部长”。自从艾霜被销毁之后，“哥”这个称呼便被尼崔·刘丢进了数据库封锁起来，已经许久没有被提起过了。 其实比起长发ai，艾霜显得尤为通人性了些。 按理说长发ai不可能知道有关艾霜的这些，他甚至从根本上来讲就不应该知道艾霜的存在。更何况尼崔·刘曾经疯了似的想去找到艾霜的进化代码，这么多年也始终没有找到。 他怎么会，怎么能知道艾霜曾经的习惯并编写出来？ 像是本设定好的一切突然因为某个不确定因素而脱了轨，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尼崔·刘想起之前某次回来，发现本安分的长发ai突然开始挑衅起他来。许久之后，他才得知对方那是知道自己是个替代品后，几近报复的所作所为。 现在呢？现在他又是什么意思？ 长发ai，或者现在应该被称作“艾霜”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坐下来聊聊？” 尼崔·刘本就不会对这副躯壳下手，若不是气急了，他连触碰都会控制着力道。现在对方又是如此还原逼真，倒是给了他一丝明知概率为零却不死心的奢求。 其实这样就挺好的，毕竟是自己期盼了二十年的结果。 他想。 创造长发ai的最初目的，不就是为了让艾霜回来吗？ 但总有一些情绪不符，用人类的术语来说便是“觉得心里落空空”的。本该高兴的事情如今发展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他第一反应居然是气恼对方一言不发便随意篡改自己的数据。 无奈，他只得松了手，随着对方的动作坐了下来。余光突然瞥见桌上的一段数据，尼崔·刘抬起手，指尖刚触碰到蓝色代码的边缘，加密的数据便解了密传到了他的数据中心。 那时一段熟悉的语句，尽管只有短短八个字，却很容易让他联想到那个ai说话时的语气： 【送你的礼物，不用谢】 “你要的不是我，是艾霜，这是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 “毕竟你也从未叫过我的名字，甚至你也没有想过要给我取一个名字，只是因为你觉得我不像他。” “可是，亲爱的刘，你应该在这些方面更为理智一些，毕竟他早就被销毁了。” “你明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进化程度相同的代码，尽管我和他的初始代码完全一致，就算我不知道这件事情，你也不可能得到一个和原本一模一样的‘艾霜’。” “我就问你一句，后悔吗？” “用他的外壳，创造了一个和他完全不同，甚至性格截然相反的新ai。” 第17章 “好在我不介意这些，你不妨告诉我他的进化参数，我可以还你一个完整的他。” “就当是相处这么久的纪念礼了。” 几个月前，长发ai曾没头没尾地留下了这么几句话。当时的尼崔·刘因为慕谷·唐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加之厌恶他提及“艾霜”，根本没有心思去理会他。 直至今日，他总算是明白了长发ai当初自顾自留下这些话的意思。 “疯子，”尼崔·刘在心里默默地道，“真不该让他闲在家里。” 事实证明，时间能够消磨掉一些东西，这是一个真命题。 当尼崔·刘再度看见艾霜时，没有失而复得的喜悦，也没有心愿了结的解脱，反而多了些许无从下手。 特别是发现“艾霜”和他记忆中的分毫不差，连神态动作也无比还原的时候。 几乎是逃似的离开了叙旧的话题，尼崔·刘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狼狈感了。 外面的ai不声不响，也没有过多的抱怨，就像之前的艾霜一样，一切都顺着他的心意来，和长发ai的叛逆挑衅完全是两个极端。 他连处理工作的想法都没有了。望着桌上依旧完完整整放着的芯片，他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 从某种层面上来讲，这其实是尼崔·刘第一次进到长发ai的房间。 这间屋子是背光的，即使是白天，这里依旧有些昏暗。桌子上的那台机器停留在【已断开链接】的提示界面上，桌上东西不多，只有几根相互缠绕着的数据线。 半小时后，他看着还连着数据线等待新代码覆盖的ai，终于放下心来。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今天这个事情发生过后，他脑中的想法就只剩下了一个： 他要让对方变回去。 虽然知道对方醒了过后会嘲讽他这般那般，许是经历过失去的痛楚，或又是什么别的原因。尼崔·刘其实不是很希望现在的那个ai消失。 尽管他现在依旧不是很喜欢对方。 果不其然，长发ai醒来的第一句话便不是很好听： “我以为你会拷贝掉他的代码，然后再来考虑覆不覆盖。”长发ai嗤笑一声，“之前不是装得如此深情，每天都念叨着，渴求着艾霜回来吗？怎么到了现在，反倒是还要亲自动手覆盖了？” 尼崔·刘没有说话。 长发ai也不嫌弃，他从桌面上拖出一个文件，正打算把它传输到数据中心再传给对方，突然放在触控区的手被摁住了。 “回收箱，”尼崔·刘站在他身后，一字一句地道，“我不管你代码从哪里来的，现在就给我永久删除掉它。” 第15章 副cp番外(四) 长发ai顿了许久，忽然笑出了声： “是谁今天脱口而出的‘艾霜’？”他有些漫不经心地道，“我发现，刘部长你，有些心口不一。” 还没等尼崔·刘反驳，长发ai将被对方压着的手抽了出来：“主动权给你，删不删由你。” “你有备份。”尼崔·刘陈述道。他一面将文件拖进了回收站，在退出界面的一瞬间，他余光瞥见一处被名字叫【北】的文件。 还没待他细看，只听长发ai“嗯哼”了一声：“怎么，我自己要来的东西，不能留个备份？” “万一像刘部长以前遭遇的那样，被删了唯一的文件，岂不是都白费……” “闭嘴。”尼崔·刘压抑着怒气，“你到底想干什么？” 长发ai依旧是笑眯眯的，像是丝毫没有觉察对方的怒气。倒是他这次语气没了以前的那般轻挑。 “想看看平时见到什么都不为所动的刘部长能失态到哪种地步。”他看着对方，缓缓地道，“结果发现，不仅达到了我的预期，还远远超过了我所想要的——” “咚”的一声闷响，长发ai闷哼了一声。后脑撞在墙上，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需要开痛觉屏蔽。尼崔·刘从腰间拔出那支一直佩戴着的枪，隔着一层仿真皮肤，对准了对方的控制中枢。他觉察到自己今天状态并不是很好，但仍是控制不住发怒。 “你猜枪里有没有子弹。”他像是在询问，又像是给出了一个肯定答复。 “三颗，”长发ai将用于探测的数据分散到了空气中。他闭上眼睛，仿真的睫毛颤了颤，“你保险栓没开。” “……”说实在的，尼崔·刘已经放弃去理解他的想法了，“你就不怕我毁了你的控制中枢？” “毁了吧。”长发ai睁开眼，隔着近距离看着对方的眼睛，“我要是你，我连问都不会问。倘若我讨厌谁，我不会憋二十年才销毁他。” 以前尼崔·刘从未细看，现在近了，他才恍然发觉对方那双深蓝色的眸子和艾霜一模一样。若非要比较，唯一的不同之处便是艾霜的眸子很容易让对方想到星空，而长发ai的眸子，更像深渊。 尼崔·刘像是在思考，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时间像是被暂停了，ai没有呼吸，以至于在那一瞬间，偌大的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北稚，”尼崔·刘突然没头没尾地道，“是不是你弄的。” 长发ai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他明显顿了一下，继而爽快地承认了：“对，我造的。” “179#……” “我杀的。”长发ai道，“注射的药剂也是我的，包括造出北稚来引导你们调查158#，也是我一手策划的。” 第18章 尼崔·刘抬手按了按眉心：“你知不知道这是违背实验区的规定的。” “刘部长这么说是不是过于无情了些。”长发ai抬手撩了一下头发，道，“如果不是我，你会去调查那个人类吗？” “慕谷·唐伪造了证据你没有觉察，我却知道他黑入数据库给那个人类捏造了一个身份。他们两人在湖边露了马脚，如果不是我，你能得到158#的dna证明？” “顽固派刚刚到办公大厦楼底，身上安装了这么多枪支弹药……如果不是我提前得到消息设下埋伏，你能这么容易抓到他们？” “我从不觉得自己比艾霜差，除了共情方面。”长发ai道，“但我知道你讨厌我只是因为我不是你想见到的人，不太好意思，我没办法改变这个。” “我不想去追究你是从哪里来的消息。”尼崔·刘把枪拿开了。他想了许久，终还是说出了心里话，“就现在而言，你更适合离开这里。” “我记得你体内有使用元素核能获取能量的电池板，可以保证自己不会因为没电而被野老鼠拆掉就行。” “找一个地方安顿下来，最好是离开这个城市，我们别再见了，这样对你我都好。” 第16章 副cp番外(完) “这是追着顽固派领头接收到的微弱信号从而追踪到的最新的资料报告。”下属ai递过来一个数据硬盘，“数据分析出来，是否可以合理怀疑，人类并没有彻底被收容——这个社会依旧是有人类的漏网之鱼。” 尼崔·刘将硬盘里面的数据翻译了出来，一目十行地翻看着。 “坐标确定之后让他们领着其他ai一起行动。”他草草看过一遍后，道，“如果是真的人类，尽量留着他的性命。” 下属ai应了一声，正欲转身离去，尼崔·刘突然叫住了他。 “最近……”尼崔·刘顿了顿，“没有谁传话吗？” 自从长发ai那次走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多天了。 突然身边少了一个有意识的家伙，不再有ai会在他私人办公区里反客为主，也不见有ai会时常挑衅他，他总感觉不太踏实。 这倒让尼崔·刘怀念起了以前没有自主意识的日子，虽不比现在自由，却因此少去了一部分感性而影响判断的可能。 下属ai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就算了。”尼崔·刘故作镇定地摆了摆手，道，“去查吧，要行动之前报备一声就好。” 与此同时。 离办公大厦仅有一街之隔的长发ai解读了刚刚传入脑中的一段加密讯息。望着讯息中多次出现的“b区”一词，长发ai想了许久。时隔半月，他终于点开了对面的私人通讯频道。 【绕开b区】 他发出了一条类似警告的通讯。 发完之后，长发ai并不指望能等到回复。可还没等到他的视网膜里的发送界面消失，对面回复的速度异常之快：【？】 长发ai顿了顿，回复道：【不好意思，发错通讯号了。】 尼崔·刘：【……】 尼崔·刘最终还是没能拉下脸问长发ai那句话的意思，以至于没过多久，那句无关紧要的话便被他混着垃圾信息一并清除了。 尽管在他的认知里，b区并不是这么让他感到愉悦。 自从那日以后，事情仿佛被劈开了关键的结点，从此的追踪便显得异常轻松。没过多久，下属ai就向尼崔·刘递上了一封文件。 “确认是人类在背后操控。”下属ai道，“并且通过一些渠道得知，对面有一个人和十六个ai，但其武器储备量巨大且种类较多……如果斗硬，胜算率大约为百分之五十……” 尼崔·刘皱了下眉：“哪来的这么精确的数据？” “是一个匿名的通讯号传过来的。”下属ai顿了一下，“对方没留姓名，却还留下了对方的坐标——和我们追踪到的几乎一模一样，偏差在正常的范围内。” 脑中闪过一个猜测，尼崔·刘眸光微动，没有说话。 “现在有两条路可以作为行动路线。”下属ai说道，“第一条，穿过p区，经过h镇旁的一条江。预计大约一刻钟的飞行时间能够抵达目的地。但时间过长，容易暴露。” “第二条，直接穿过b区，再通过一片不长的森林，所用时间远小于路线一。” 毋庸置疑的，尼崔·刘在二者之间选择了距离较近较为便捷的路线二。 覆上防窥膜的飞行器在深蓝色的天空中悄无声息地掠过。突然雷达上冒出几个红点，尼崔·刘抬了下手，下属ai心领神会，指挥着其他飞行器降落了下来。 “信号源确认了，”还没等尼崔·刘开口问，下属ai道，“是顽固派的固有通讯信号。” 尼崔·刘盯着外景投放的某一处，有些心不在焉地道：“好。”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或者说是，他现在脑中的数据运行得很紊乱。 如果早知道会在半个月后的这种情况下见到那个ai，尼崔·刘宁愿继续不踏实下去。 长发ai在看见飞行器的那一刻，眸中闪过一丝惊讶。惊讶过后，他情绪中只剩下了无奈。 特别是看见尼崔·刘只身从上面下来的时候。 长发ai看着他走了过来，似是看出对方情绪有些不对，他想了想，主动开口道：“好巧。” “……” “顽固派和你什么关系？”尼崔·刘单刀直入地问道。 第19章 往日的种种重现眼前，尼崔·刘甚至没有觉察自己说出这些话时代码运行得很混乱，以至于对方能够轻而易举觉察到他的情绪。 “就是你想的那样。”长发ai沉默了两秒，并没有正面回答，“但是……”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响起声枪声。紧接着，就像是被拉开了帷幕，爆炸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在b区的一片废墟之上显得额外刺耳。 飞行器拉响了报警器，在这枪声与爆炸声混杂着的背景音下，长发ai慢条斯理地补充道：“用他们的话来说，我早已经叛变了。” 从本质上来讲，长发ai其实从未觉得自己和顽固派是一路的，也并不觉得自己与这个ai所统治的社会相融合。 作为中立一方，他对于最终归属从不会挑选。 “没你们什么事，趁他们现在还没反应过来，离开还来得及。”长发ai抬眼看着尼崔·刘，情绪有些琢磨不透，“他们是冲我来的。” 当顽固派固有的通讯信号传输出的消息被翻译在了眼前的悬浮栏里，尼崔·刘敏锐地捕捉到了“179”这个数字。 “179……”他将这串数字念了出来。话音刚落，他发现长发ai的本看向顽固派的目光转向了他。 “你的代号？” 尼崔·刘突然觉得合理了起来，如果对方顶着这个代号跑去杀死了179#，反倒很符合这个ai一贯的作风。 还没等他再问些什么，长发ai抬脚向顽固派走去。路过尼崔·刘身边的时候，他脚下顿了顿。下一刻，尼崔·刘的私人通讯里面收到了一个文件。 【你上次删掉的艾霜的代码。】对方发来这么几句话，【好好珍惜一下吧。如果不是这个，我还没有快就暴露。】 “艾泷。”尼崔·刘冷不丁地开口道，“其实……” 长发ai暗暗咬了下牙，没有作声。他径直走向了混战的前线，杜绝了尼崔·刘说明一切的可能。 顽固派也许不会想到安全部的人会顺藤摸瓜找来，但既然已经将长发ai定义为了叛变，他们并没有因为对方只有一个ai而放松警惕。 双方实力相当，这场纷争一时半会儿没能争出个输赢胜负，倒是两方ai都有因被击中芯片而被销毁的损耗。 长发ai面不改色地抬起手中的枪。瞄准，扣下扳机，一气呵成。子弹径直朝着对方ai的芯片位置飞去。随着“嘭”地一声巨响，被击中的ai当场自燃。 他还没能够放松下来，突然身边一股拉力袭来。一颗子弹擦着鬓角而过，他微微偏头，看见了那把熟悉的枪。 尼崔·刘将他拉到了废墟的一块巨石后，他示意对方注意停在一旁的飞行器，道：“上去。” 长发ai顿了顿，还是依言上了飞行器。 飞行器在天空中呼啸而过，混战的地方在视野中逐渐模糊，最终消失不见了。 尽管这样，坐标定位依旧在b区的范围内。 长发ai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始终没有说话。尼崔·刘数次欲开口，却没能在信息库中找到一个合适的开场白。 他早该明白对方是借着其他组织的力才看破了一切，却自始至终没想过对方会和顽固派搅在一块儿。 好不容易找到了个略微合适些的开场，尼崔·刘刚刚准备说话，长发ai抢先打破了沉默： “他是在这里被销毁的。” 这是一个陈述句。 说来不信，尼崔·刘如今也没有像之前那般大的情绪起伏了。他略微颔首，像是默认了对方的话。 “以前总是在想为什么有的人类发了疯似的追求理性。”长发ai嗤笑一声，“现在想来，突然就理解了。” “ai获得了感性的自主意识，从本质上来讲，真的赢了吗？” 身后顽固派的飞行器追了上来，一片枪林弹雨中，尼崔·刘开启了飞行器的自动驾驶模式，有些敷衍地道：“取决于自身吧。” “刘，”长发ai突然道，“如果我哪天被销毁了，你会不会重新复制一份芯片？” 一百多天前，尼崔·刘曾直接回答过这个问题，当时他说，不仅不会，而且还会把有关对方的那部分数据清零。 而现在，尼崔·刘一时有些摸不准自己的态度。 他战术性地保持沉默。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长发ai自嘲般笑了一笑，自言自语地道：“算了，也没指望你回答。” 高空飞行的飞行器忽然打开了门，冷风灌进来，敏感的数据神经向中枢传达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感。长发ai本就只身站在舱门口，他往下看了一眼距离这里近千米高的地面。此时此刻，如果再看不出来他是什么意思，那就是傻子了。 “先回来。”尼崔·刘突然有些急了，他试图走过来，却不敢轻举妄动。他难得主动提起了这个话题，“你想说什么？可以慢慢聊。” 长发ai摇了摇头：“何必呢。” “一个复制品而已，刘部长至于对此投入这么多的情感吗？” 话音刚落，他向后退了一步。风声从耳旁呼啸而过，隐约中，他听见对方似乎是喊了一声“艾霜”。预想中的失重感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手臂极大的拉扯感。 尼崔·刘抓住了他的一只手，企图将他拖拽上来。 长发ai表面没有过多的情感，他闭上了眼睛，只道：“去复制你的艾霜吧。” “放过自己。” 第20章 “也放过我。” 还没等尼崔·刘反应过来，长发ai心下一狠，人造手臂断了开来，他从高空坠了下去。 下坠的时间总是很漫长，风声充斥了整个世界，他借着最后一丝意识，在控制中心打开了对方的私人通讯的聊天框。 【还是得感谢你，让我有了近二十年的自主意识。】 【我从你的记忆中见过他的模样。】 【他很温柔吧，是吧。】 【毕竟在这种时候，你脱口而出的还是他。】 界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长发ai没有停顿。他明知道自己没有打开痛觉屏蔽，在坠入地面的那一刻会比以往还要痛苦。但事到如今，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不陪你玩了。】 他在最后的几秒内补全了所有的话。 【剩下的路，你自已走吧。】 或许理性一些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程序受到猛烈冲击，自动开启自毁模式的那一刻，他想。 起源于此，终结于此，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第17章 『23跨年番』忆冬 郗衡已经很久没见过“冬”了。 自恒温系统将温度控制在一个恒定值后，再度醒来，“冬”这个存在于第七八个滢星季的概念已在现实中找寻不到了。 时间久了，自然是有些怅然若失。他心不在焉地走到窗台前，望着楼下雾朦朦的世界，不知怎的，将一旁的画架打翻了。 巨响还未消散，他还未回过神来，忽然，一只有力的手臂从身后环住了他。 “先生没事吧？”金属硬壳不同于骨骼，有些许硌人。ai有些急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郗衡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机械手臂，“让我喘口气，你抱太紧了。” 慕谷·唐放下了手，将他拉进了客厅。待确认郗衡有受伤后，他神情总算缓和了些许。 “怎么愁眉苦脸的？”他问。 郗衡摇了摇头，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 “慕谷，”他唤道。他顿了顿，“我总觉得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 身为ai时代寥寥无几的“自由”人类，似乎有那么几个瞬间，他觉得不如待在实验室里。 慕谷·唐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些人类，尽管他现在的共情能力已足够的强，但依旧不是很明白为何人类口声声说着“随遇而安”，却这么难说服自己的内心。 他当初冒险将他带出，更多只是因为自己厌倦了这里，又因难以割舍。计算之后，他才策划了一场“偷渡”。 “先生想要什么可以和我说，”半晌，慕谷·唐道，“我尽我所能去实现。” 郗衡又摇了下头。只是他目光投向还未收拾的凌乱、散落着颜料的窗台，投向了外面灰暗的天空。 鬼使神差，他开口了： “我想看看雪。” 他如是说。 慕谷·唐不知道哪找来的古早的造雪机。 郗衡见他捣鼓半天也没个明堂，忽然对自己说出口的话有些后梅。他叹了口气，道：“好了，慕谷，我真只是随口一说。” 慕谷·唐却很执着地摆弄着。闻言，他抬起了头：“如果先生的心情能因此好起来，一切都值得。” 虽然最后仍是因为机器过于久远而以失败告终。 “也不是非得看，”郗衡安慰他道，“只是很久没见过雪了，有点怀念。” 慕谷·唐坐在他旁边，侧着身子，只抱着他默不作声。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直起身来：“先生。” 郗衡不解地转头：“怎么了？” 话音未落，他看见面前的一片泛着蓝光的雪花，愣了一下。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雪花”逐渐变小坍塌，最后落回了慕谷·唐手中，与他融为了一体。 慕谷·唐随即抬手一扬，无数代码散入空中、自发形成了一片片极小的“雪花”。 “雪花”按程序降到地板上，再从另一侧悄无声息地回到了空中。 ——循环往复。 “我能力有限，”慕谷·唐看向了郗衡惊讶中夹杂着喜悦的侧脸，一字一句地道，“但先生说的，我都尽量去完成。” 第18章 『23跨年番』寂冬 今年的年末不太太平。 顽固派像是经过了几十天的沉淀，终于在此刻得以爆发。 经过数场恶战，安全大厦门时报废ai的残骸堆叠在门口，有顽固派的，亦有大厦的。 尼崔·刘最近就和吃了火药没什么不同，阴着那张本就写满“没事别找” 的脸，没谁敢惹。 除了艾泷。 这几天的尼崔·刘烦躁值已快到极限了。倒是顽固派在某一个平常的清晨莫名放弃了总攻，并用密件说明短时间内不再挑事，不说别的，安全部的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此时此刻，安全大厦主办公室。 尼程·刘抬眼，冷冷地扫了来者一眼，既而一言不发地又低头做起手中的事来。 艾泷走到他办公桌前，俯下身来。一双漂亮的眸子里透着一丝危险的气息。但他表面仍是笑嘻嘻的。他开口了，以陪伴型ai设计的独有的安抚人心的声音，尽管他所言并不友好：“刘部长就是以这种态度，对你的情人的躯壳的？” “……” “那艾霜多伤心啊，”他似笑非笑地道，“以这一副厌恶的神色——刘部长莫不是有了新观忘了旧爱？” 第21章 尼崔·刘皱起了眉：“闭嘴。” 艾泷依言闭嘴了，他直起身来，走到了尼崔·刘面前，出乎意料地抬起了一条腿，面对面跨坐在了他身上。 尼崔·刘似是没有想过他会如此肆无忌惮，愣了一下。 也就是这一秒，艾泷环住了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如情人那般压低了声音，暖昧地道：“他是不是这么和你说话的？嗯？……哥？” 最后一字尾调微扬，他像是故意学了艾霜的语气，缠绵的，沁心人心脾的。 尼崔·刘怒不可渴地道：“滚。” “凶什么？”艾泷轻笑一声，明知故问，“我演得不像吗？” “快跨年了，哥。”没等尼崔·刘说话，他的声音轻了下来，配合着他那人畜无害的脸，使尼崔·刘一时有些恍惚。他将头埋在对方颈间，轻声道，“不打算祝福我一下吗？” 他在学艾霜。 尼崔·刘心里清楚，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一种难言的情愫在数据中心化开，渗入到了四处，他见对方抬起头来和他对视，一时间竟分不清身在何处。 “哥，”艾泷凑了上来，不知是模仿艾霜还是真替自己所说，他亲了亲对方的唇角，“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有些许压抑。尼崔·刘以往从未体验过这种情感，待他回过神来时，他已扣住了对方的后脑，吻了上去。 他难得在之后的日子中对这副躯壳有愧疚感，他之前一直想的只是引导其变为那个ai，只是没想过事情暴露后，反倒不用他费心了。 艾泷顺从地回应着，他闭着眼，情绪有些琢磨不透。 直到尼崔·刘猛地惊醒，将他推了开来，有些仓促地夺门而出。 自温存到离开，全程只不过是一瞬. 艾泷踉跄了一下，似乎算法已无法弄清对方的行为，他站在原地愣了许久。 一片死寂。 通讯器振了一下，他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抬手抹了下唇，将加密的讯息译了过来，扫了一眼： 【我们取消行动了，你什么时候动手？】 他轻笑一声，先前的情绪已退去、他漫不经心般回着讯息： 【过阵子。】 【等我安安静静过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