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七零:冷面军少夜夜洗床单》 第1章 穿书了! 一九七四年。 前锋村东面的卫生所。 远远望去,黄泥胚砌的平房,三间并排在一起,外墙用红色油漆刷着主席语录:不惧困难,奋勇前进。 中年女人行色匆匆,掀开门口的挡帘,钻进屋内,将臂弯的挎包往床头一放,伸手去推病床上的女孩: “闺女,快快快!” “陆家派人来接你了!” “小汽车都已经停在咱们村口了!” 温宁在推搡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看清眼前女人一身青色粗布衣,齐耳短发,极有年代感的打扮,有点疑惑,“阿姨,你在说什么呀?” “什么阿姨?你这孩子是不是摔傻了?我是你妈呀!” 女人着急地挽住温宁的胳膊,将她从床上搀扶起来坐好,又弯腰拾起地上的黑色布鞋,往她脚上套, “赶紧的,行李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要是被你后爹和那个傻子看见,你就走不成了!” “妈跟你说,你进了陆家可别整天稀里糊涂地过日子,要抓住一切机会向上爬。我听说陆家那两兄弟一表人才,你随便嫁一个,后半辈子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再不济,空军大院里头也有不少条件好的男同志,凭你的姿色还不把他们迷得神魂颠倒的,到时候挑个条件最好的,婚后再让婆家给你安排个好工作,这辈子就不用愁了。” “还有啊,你可得防着点那个叶巧,虽是一个村的,可她父母双亡,进了陆家她比你更没有退路,凡事都别让她给抢了先机。” “好了,赶紧跟我走!” 温宁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中年妇女便左手抓起床头的挎包,右手牵着她,一路往村口奔去。 两人前脚刚走,一墙之隔的房间,病床上休憩的男人缓缓睁开眼睛。 好一个抓住一切机会向上爬,很好,敢算计他们陆家,这辈子别想有任何机会。 男人黑眸闪过嘲讽,一张俊脸冷如冰块,即使是躺着,也仍旧掩盖不了周身英朗逼人的气质—— 一米八五的大个,肩宽腿长,身穿深绿色空军六五式制服,黑色皮带紧箍在劲窄腰身,脚下蹬一双黑色军靴,衬得卫生所的病床格外逼仄。 他就是温宁妈口中陆家两个儿子之一,陆进扬。 原本远在首都,但前几天执行秘密任务,战斗机刚好在前锋村附近高空出现故障,他给塔台发送完信号后,果断弃机跳伞。 飞行员身上不允许有任何伤口,落地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当地的卫生所,好在身体只有些擦伤,上完药之后,便躺在病床上养精蓄锐,等着部队派人找过来。 没曾想听到隔壁母女这么精彩的一番对话。 陆进扬知道那对母女的身份。 上个月家里往他部队拍了电报,说父亲打算收养两个牺牲老部下的女儿。 一个叫叶巧,一个叫温宁。 显然,刚才那位想借男人往上爬的,就是温宁。 前锋村村口。 军绿大吉普安静停靠一侧。 车子是首都汽车厂生产的bj212式,专供给军区领导用。 温宁被温母拽着一路小跑来到车前。 梁威早就等在车前,见到两人,方正的国字脸扬起一丝笑容,“嫂子,小温同志。” 梁威是陆正扬父亲陆振国的警卫员,这次被派来接人。 温母先前就跟他沟通过,此刻又不放心地道:“梁同志,我家宁宁没出过远门,路上还辛苦你多照顾几分。” 梁威:“嫂子放心,我肯定会把小温同志安全送到首都。” 温母道了声谢,转头将手里的帆布挎包挎到温宁肩上,又抬手不舍地摸摸女儿脸蛋,“别忘了到首都给妈来个信。” 温宁刚睁眼就被催着起床,又被迫跟着温母一路小跑赶过来,脑子现在还是恍恍惚惚,不过她能感受到眼前女人对她的感情,有迫不得已,也有恋恋不舍。 像意识被人控制一般,温宁摇下车窗,对还站在车窗外的女人挥挥手,“妈,保重。” “走吧,走吧。” 温母一下鼻头有点酸,停在半空的手又举起来挥了挥。 吉普车渐渐驶离。 温母站在村口,望着车消失的方向,红了眼眶。 车子颠簸在泥巴路。 温宁坐在车子后座,旁边还有一位女同志。 “宁宁。” 女同志一只手拽着肩头垂下的小辫,跟温宁打招呼。 温宁侧头看着对方,不认识:“你是……?” 女同志惊诧:“我是叶巧呀,你不认识我啦!” 叶巧? 温宁脑子轰的一声,终于明白过来自己的处境—— 她穿书了! 前锋村、陆家、空军大院、叶巧…… 跟室友写的那本《七零大院对照组》的小说一模一样。 有人偷偷告诉温宁,她室友在网上发布了一本小说,把她写进去泄愤,劝她赶紧看看,还将网址推给她。 温宁顺着网址点进去,结果看完差点没被膈应死! 书里的女配不仅跟她的名字一模一样,甚至外貌神态都跟她一个模子刻出来。 更气的是,女配温宁是女主叶巧的对照组。 叶巧是真善美,温宁是假恶丑。 两人都是烈士后代,同时被陆家收养,住进了军区大院。 在陆家,女主叶巧勤劳、上进、为人处世周到,是人人称赞的对象。 后来她考入最高学府,毕业分配到福利待遇极好的单位,又嫁了个好老公,儿女双全,公婆疼爱,陆家照拂,不费吹灰之力就幸福一辈子。 而女配温宁是被强行降智的对照组。住进陆家后,她不仅没有一个客人应有的礼貌,反而奸懒馋滑,处处掐尖要强想把叶巧比下去,结果每次都适得其反。 她仗着自己长得好看,一心想攀高枝,在大院当海女跟多位男同志搞暧昧,结果被拆穿坏了名声,反而叶巧矜持自爱,成为了大院男生的女神。 最后让她彻底跌入命运谷底的是,她开始招惹陆家的两个儿子。 先是勾搭大哥陆进扬不成,又转头想和二哥陆耀生米煮成熟饭。 也就是这次,她彻底激怒也寒了陆家人的心。 事情败露后,她被赶出陆家,慌不择路之下嫁给了以前搞过暧昧的某个男同志,结果那男的不仅家暴还渣,公婆小姑子都不是省油的灯,轮番磋磨,她不到四十岁的时候已经油尽灯枯像个老太太了,最后死在四十六岁那个寒冬。 真是应了那段话,有的女孩什么都不用做,嫁得良人一生幸福。 有的女孩汲汲营营,却人间疾苦一样不落。 温宁看完这本小说,气得三天没吃饭,陆家有权有势,傻子都知道要抱紧大腿,但女配偏偏就被作者降智,连傻子都不如。 一天天在陆家上蹿下跳地作妖。 生怕日子过好了。 这下好了,温宁看书的时候入戏太深,乳腺栓塞,直接气死了。 然后就穿进书里,成了女配温宁。 此刻,温宁小脸气鼓鼓的,饱满胸口一起一伏,特别想……骂脏话! “宁宁?你怎么啦?” 叶巧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温宁仿佛才回过神,抬手轻轻敲了下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呀,前几天不小心摔了一跤,医生说可能有点脑震荡,注意力不容易集中。” 叶巧看了一眼她的脑袋,嘴角弯了弯:“没事,见你在发呆,还以为你舍不得去首都。” 温宁对叶巧没什么好感。 把她写进书里泄愤的室友就叫叶巧,书里的叶巧和现实的叶巧本质上是同一类人。 温宁不搭理,闭上眼睛休息。 几个小时后,车子终于到了市里的火车站。 接下来他们还要赶一天一夜的火车才能到首都。 第2章 被人盯上了。 温宁离开不久。 继父刘军便发现她跑了。 望着病房内空荡荡的床铺,刘军气急败坏地踹了一脚床腿,他妈的,果然不是自己的亲闺女就是养不熟,养了十年养出一头白眼狼! 不就是让她嫁给他儿子嘛,往上数十几年,表兄妹还能通婚呢,继兄妹怎么就不能嫁了?都是一家人,内部消化连嫁妆彩礼都省了,多合适啊! 刘军不甘心,从病房转身出来,质问外面值班的村大夫:“不是让你多用点药让她睡死吗,怎么还让她跑了?” 大夫耸肩含胸,战战兢兢地怕极了刘军:“我、我就去公社吃个饭的功夫,谁知道回来就不见人影了。要不,你问问那位。” 大夫朝另一间病房的方向努努嘴。 卫生所一共就两间病房,中间的墙薄得跟纸似的,一边有动静,另一边肯定听得清楚。 刘军看向大夫示意的方向,那里最近住进了一个军人,军衔还不小,因为上头领导特意拍了电报过来,让村里所有干部随时待命,对方有任何需求都要第一时间满足。 刘军拍了拍自己的脸,一脸凶相瞬间转变成恭敬,走过去隔着门口的布帘对里头的人说: “同志,方便吗?跟您打听个事。” 几秒后,陆进扬冰冷的声音才响起:“你跟她什么关系?” 刘军没想到对方一下就猜到他要问什么事,眼珠子转了转,道: “让您看笑话了,那丫头叫温宁,跟我儿子处了好几年对象了,眼看就要扯证,也不知道攀上哪家高枝了,忽然又要悔婚。我儿子在家要死要活非她不娶,我这不就只好找过来找那丫头,想跟她谈谈彩礼的事。” 陆进扬端坐在床头,不厚不薄的唇勾起一点弧度。 果然,那个女人势利又现实。 已经攀上了他们陆家,怎么可能还看得上在前锋村的对象? “您知道她往哪儿跑了不?”见对方迟迟没说话,刘军试探着问。 陆进扬:“不知道。” 刘军不敢多问,道声“多谢”就离开了。 刘军刚走一会儿,卫生所门口便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 驾驶座的门打开,一个身穿绿军装的年轻男人急匆匆跳下来,大步跨进屋内。 “陆队!” 看到陆进扬完好无损地坐在那儿,男人微微松了口气, “基地领导让您尽快赶回首都,有紧急任务,我已经买了最近一班回首都的火车票。” “那走吧,还磨蹭什么。”陆进扬抬手看了眼表,说话的同时人已经往外走。 年轻男人跟在后面。 两人上了车,陆进扬油门踩到底,在乡村路上狂飙。 到了市火车站,将车交接给部队的人,两人跳上了即将出发去首都的火车。 哐当……哐当…… 绿皮火车在铁轨上摇晃前行,窗外风景一幕幕往后掠。 车厢过道站满了人,大包小包的行李堆叠在一起,大家身上的衣服几乎都是黑、灰、深蓝三种色调,女的梳辫子或者齐耳短发,男的要么中分要么顶个鸡窝头,但无一例外都头发茂盛。 有人带了活的家禽上车,交谈声夹杂着家禽嘎嘎咯咯的叫声,嘈杂又热闹。 梁威只买到三张硬座,座位还不挨在一起,只能分散坐。 梁威和叶巧在车头的车厢,温宁在车尾。 刚坐下,温宁便被人给盯上了。 原因无他,她那张脸长得太扎眼。 两条乌黑油亮的辫子搭在肩头,小脸凝脂一样的白,皮肤嫩得像吸饱了水份,杏眸莹润,鼻梁高挺,鼻头小巧秀气,还有一张桃心唇,因为气血充足,泛着枝头嫩樱桃的颜色,唇珠圆润,唇角不笑的时候也会微微翘起一个弧度。 又娇又媚,又纯又欲。 路过的狗都忍不住多看两眼的类型。 坐温宁对面的男人一直盯着她看,试图套话:“同志,你多大了?工作了没?处对象了吗?” “去首都是回家还是走亲戚?” 这年头,出远门无外乎就那一两个原因。 温宁没搭话,目光暗自打量对面的男人。 深蓝色的中山装,腋下夹着黑色公文包,国字脸,鼻梁架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像是在国营单位的干部。 知人知面不知心,刚穿到陌生环境,温宁对一切保持警惕。 男人没放弃,还在努力搭话:“你别误会,我不是坏人,也没有恶意。” “我是京市文工团招聘办的主任,我看你外形条件不错,有没有兴趣进文工团?我可以帮你内部推荐,走特招渠道,不用考试。” 温宁不为所动,“谢谢,我没兴趣。” 温宁拒绝,但周围竖着耳朵偷听的女同志们心动了。 纷纷围着眼镜男询问。 见状,一大娘站在温宁座位旁边,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哎哟,妹子,你知道多少人挤破脑袋都进不去文工团,你还不稀罕?每个月不仅有35块的工资拿,衣食住行都不用你自己掏钱,这样的好工作上哪儿找去?” “这还不算呢,我瞧着你也到相看对象的年纪了吧,长得这么招人,要是能进文工团,就能接触到部队上的军官,到时候嫁个首长啥的大领导,后半辈子都不用愁啦!” 大娘在温宁耳边喋喋不休。 视线不经意间跟对面的眼镜男交汇。 温宁没错过两人的互动,忽然问了她一句:“大娘,您家里有闺女吗?” 大娘毫不犹豫地点头。 温宁笑:“文工团的工作这么好,招聘办的主任也在这儿,还不赶紧帮你闺女争取个机会,等她嫁了首长,你就是首长的丈母娘,坐火车也能买张坐票,不至于让你站一路。” 温宁话落,过道斜前方传来一声低笑。 第3章 救命! 温宁看过去,是个六五式飞行服的年轻男人,皮肤黝黑,脸型瘦长。 旁边还坐着一个同样穿飞行服的男人,但衣服有点不一样,领口两边绣着五角星,胸前还有好几排勋章刺绣,看起来级别更高一些。 更不一样的是那张脸,眉眼冷峻,鼻梁高挺,厚薄适中的嘴唇微微抿紧,整张脸坚毅且轮廓分明,俊美中又带着几分桀骜的气势。 配上那身飞行服,在一众灰头土脸中格外亮眼。 温宁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没想到下一秒,对方冷锐的目光便射了过来,沉甸甸的,格外有压迫感。 温宁赶紧收回视线。 帅是帅,性格挺凶的。 坐了一下午火车,温宁有些受不住了。 空间小,座位硬,坐久腰酸背痛腿还胀,那滋味简直了。 她打算起来活动活动。 一起身,肩膀被帆布挎包带得往下坠。 包太沉了。 打开看了眼,发现温母给她带了个钢制军用水壶,里头灌满了水,这能不沉吗? 温宁把水壶掏出来放在桌上,挎上包离开座位。 有道视线追随着她走远的背影,笑着跟身旁人道:“陆队,那女同志还挺机警的,居然没轻易相信文工团的特招机会,我刚才都怕她当真了,被人骗财骗色。” 陆进扬颀长身躯坐得笔直,淡淡瞥他一眼:“那你怎么不去英雄救美?” 年轻男人唇边笑容扩大:“这不人家自己识破了,不需要我出手。不过陆队,你还知道那女同志长得美,我以为你真脸盲呢。” 想到什么,男人又嘿嘿一笑:“陆队,其实我觉得你和那个女同志挺般配的,两人颜值都高,生出来的孩子不知道多好看。” “诶,要不要考虑一下?” 男人开始鼓动。 陆进扬凌厉的眉挑了下,冷声道:“孙长征,我倒是不知道你有当媒婆的癖好,是不是很闲?回去后多加点训练量。” 全名都喊出来了。 孙长征后背一凉,认怂:“别别别,现在训练量已经够饱和了。我这不也是关心你嘛,咱们处的位置你又不是不清楚,说不定哪天就机毁人亡,总得给家里留个后。像你这次,要不是跳伞及时……” 后面的话孙长征没说完。 但陆进扬懂,这次他是死里逃生。 下次呢? 总不会每次都那么侥幸。 气氛莫名多了分伤感。 孙长征抬手拍了下自己的嘴:“哎哎,我这嘴胡说八道,说回正题,我听指导员说了,你的个人问题已经成政治任务了,今年必须要解决。” “空政文工团的台柱子你看不上,刚才那位女同志你也不入眼,我倒是好奇,陆队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刚刚那分伤感仿佛是错觉,一下烟消云散。 陆进扬抬手理了理袖口,漠然地勾唇:“看来你还是太闲。” 车厢交界处。 温宁透够气,挎着包往回走。 之前被冷帅飞行男压迫感十足的视线盯过,这次她学乖了,目不斜视地经过。 绝不多看一眼。 孙长征发现了,胳膊肘碰了碰陆进扬:“陆队,这女同志真不一样。” 陆进扬不搭理他。 孙长征自己在那儿分析:“你看啊,空政文工团那帮女同志看见你,个个眼神亮晶晶的,这女同志居然对你视而不见,是不是很特别?” “闭嘴。”陆进扬嫌他聒噪,起身。 “诶,你去哪儿?”孙长征问。 陆进扬只给他留了个背影。 温宁回到座位。 之前坐对面的眼镜男不见了,大娘坐了他的位置。 温宁不以为意,抿了抿唇,感觉嘴有点干。 她拿过桌上自己的水壶,拧开,将水倒在瓶盖里,小口小口地喝。 火车从南到北,空气湿度在明显降低。 温宁越喝越觉得有点口渴。 一整壶水不知不觉喝掉一半。 她发现有点不对劲。 眼前的水壶怎么开始有重影。 是她眼花了吗? 看她恍惚的样子,对面的大娘伸手在她面前晃了几下,见她没反应,立刻起身坐到她旁边,亲昵地挽她的胳膊:“妹子。” 温宁心头警铃大作,不好,这水有问题! 她牙齿狠狠咬了下舌尖,血腥味在口腔弥漫,人也清醒几分。 大娘堵在座位出口,手紧紧拽住她胳膊,不让她起身。 温宁蹭地一下站起来,一把推开身边的人,张了张嘴巴,下意识喊救命。 可惜有一道更大的男声掩盖了她的声音。 “媳妇儿你别跟我生气了。” 眼镜男不知从什么地方出来,上前拉住温宁的手臂,亲热地喊她。 旁边还有个女人开口:“嫂子,咱们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闹离家出走,跟我哥回家吧。” 是刚才那堆围着眼镜男咨询的女人中的一个。 “是啊,有什么话我们回家说,别在车上闹。”大娘附和。 三人前后左右夹击温宁。 推着她往车厢出口方向走。 列车员正在报站,说下一站即将停靠。 要下车的乘客们拖拽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往出口挤。 整个车厢闹哄哄、乱糟糟。 周围注意到的温宁动静的乘客只当是一家人闹矛盾。 温宁心知中了圈套,拼命挣扎,大喊:“救命!” “这伙人是拐卖妇女的人贩子!他不是我丈夫!” 周围有人投过好奇目光,也有人上前询问,眼镜男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媳妇儿跟我闹别扭呢。” 大娘也帮腔:“对,小两口吵架呢,什么人贩子,哪有人贩子敢在火车上抢人的。” “不!他们在撒谎,他们串通好的,快报警!报公安!”温宁大声反驳,但因为中药,声音绵软无力,在一片嘈杂中并不凸显。 周围想上前帮忙的人表情迟疑,显然还在思考到底该相信谁的话。 体内的力气在快速流失,脑子一阵阵眩晕感袭来,温宁脚下软得快站不稳。 离车厢出口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 只有一米了。 再推一下,温宁就要被带下车。 第4章 老公! 忽然,她眼前瞥见一抹绿,是那个冰山男! 温宁什么都顾不上,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她绝不能落到人贩子手上! “老公!” “老公快救我!” “有人贩子要把我绑走!” 温宁拼尽全力朝着冰山男大喊。 陆进扬是特战队的飞行员,耳聪目明,比寻常人的五感优越。 几乎是温宁出声求救的同一时间,他拨开人群,长腿一跨,到了温宁身边。 “放开!” 冷厉的声音威慑力十足。 眼镜男一伙人早在看到陆进扬身上的绿装时便松开了温宁,飞快跳下火车。 温宁脚下一软,直接跌进了陆进扬怀里。 人往下坠,她本能地伸手圈住男人的腰,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小脸更是埋在他胸膛:“救、救我……我中药了……” 她面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声音软得不像样。 再这么下去,她就要当众出丑了。 怀里忽然多了一团娇软,陆进扬浑身钢筋铁骨快炸开了。 “孙长征!下去抓人!”陆进扬朝车厢那头厉声喊了一句,然后单手扣住温宁的腰,将她带进旁边的洗手间,锁门。 锁上门的刹那,温宁再忍不住,红唇不受控制地逸出一声嘤咛。 药效已经到极致。 热、好热…… 她意识紊乱,小手在男人身上毫无方向地摸索,她想要解药。 陆进扬什么时候被一个女人如此亲昵地摸过。 几乎是同时,他浑身紧绷,一把推开怀里的女人。 “别乱动!” 冷冰冰的警告,但细听之下便能发现他气息乱了。 大手伸进裤子口袋,摸着什么东西。 他是特战队的飞行员,经常会接受各种反间谍训练,身上随时都带着一些必备解药。 摸到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盒子,陆进扬将盒子打开,倒出一颗红色药丸,抬手一把掐住温宁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巴,喂下药丸。 一股清凉刺激的气息充斥口腔,温宁迷离的双眸清明几分,视线猝不及防地与陆进扬对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呼吸可闻。 陆进扬清楚的看到女人凝脂般的小脸,五官精致得过分。 心口莫名划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但表情仍旧是万年不变的冷。 克制住心头的异样,陆进扬转身欲走,解药已经喂她服下,他也没打算放过拐卖团伙。 然而温宁也就只清醒了一秒。 紧接着灼热便从深处喷涌而出,整个人热得要喷火,像干涸的旅人急切渴望清泉。 见男人要走,温宁忽地抬起胳膊,圈住他结实有力的脖颈,将他的头拉下来,然后惦脚将自己的唇印在男人的薄唇上。 “帮帮我。” 娇软的声音,五分撒娇,五分恳求。 水濛濛的杏眸无助地朝他眨了眨。 陆进扬震惊于她如此大胆的举动。 愣了一秒,“放开”还没说出口,薄唇张开的瞬间,柔软灵活的舌便伸了进来,与他口舌笨拙地贴吮起来。 每动一下,都撩得他胸腔震动,大脑空白一片。 冰山就是冰山,哪能轻易融化了? 几秒后,陆进扬反应过来,伸手拉开圈在自己脖颈上的胳膊,冷声呵斥:“站好!”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温宁点点头,又摇头。 眼巴巴地望着他。 陆进扬声音更冷:“我问你,谁能救你,你就对谁这样吗?看清楚我是谁。” 没等温宁回答,洗手间门外传来声音。 “陆队,你在里面吗?” 陆进扬一手按住温宁的肩,不让她再缠上来,一手去开门。 温宁在他手下不安分地乱动,顺势缠住他的手臂,整个人往他怀里钻。 门打开,孙长征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男女搂抱在一起的画面。 他要说的话顿时凝固在嘴边。 我滴个乖乖! 平日里把他们训得孙子一样,眼神从不分一个给身边女同志的队长,居然搂着一个女人? 而且,那飞行服别人碰都不许碰一下,现在,都皱成什么样了……啧啧,没眼看。 偏生温宁在这个当口还扒拉着陆进扬的衣服,嘟囔道:“我还要……” 要? 要什么? 孙长征脑子电闪雷鸣,划过无数少儿不宜的画面。 “规矩点。” 陆进扬抬手将温宁扒拉在他胸口的手扯开,转头一脸严肃的朝孙长征问,“人抓到了吗?” 孙长征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抓到了,但是对方一口咬定是认错了人。铁路公安想请你过去配合审讯。” 陆进扬转头看了眼温宁,兴许是解药起了作用,她脸颊潮红褪去,整个人安分不少。 正巧有戴着红袖章的女列车员过来,陆进扬对列车员道:“同志,麻烦照看好她。” 女列车员正是知道车上出事才赶过来的。 见状赶紧上前扶过温宁。 陆进扬和孙长征跳下火车,去跟铁路公安汇合。 第5章 个人问题必须解决 温宁被列车员带去了值班休息室。 列车员把她扶到床上:“同志,别害怕,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就在门口守着你,还有小半天才到首都。” “谢谢。”温宁意识已经恢复不少,只是身体还是没什么力气。 她也没敢真的睡过去,只是躺在床上休息。 脑子里回想起刚才在洗手间那一幕,羞得想原地失忆,她是真没想到眼镜男居然给她下那种药,更没想到自己会对一个陌生男人做出那种事。 活像一个饥渴的女流氓。 还好等她恢复理智的时候,冰山男已经不在了。 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救命恩人。 温宁出事是在车尾车厢。 梁威坐在车头车厢,事情传过来的时候,他惊出一后背的汗,赶紧去找列车员打听。 列车员见他穿着军装,才放心地领她去了值班休息室。 “梁营长!” 看到梁威,温宁从床上坐起来。 梁威从头到脚打量她一遍,神色紧张又后怕:“小温同志,你没事儿吧?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 温宁摇头:“我没事梁营长,不用担心。” 梁威松了口气,把手里的盒饭递过去:“快吃点东西,你就在这里休息,我跟小叶同志说一声就过来守着你。” 不等拒绝,梁威已经匆匆离开。 温宁正好也饿了,看了眼桌上的盒饭,打开吃起来。 没一会儿,梁威就带着叶巧过来了。 在列车员的帮助下,三个人还是换到了同一个车厢。 接下来的路程很顺当,再没出什么幺蛾子。 另一边。 铁路公安局。 经过审讯,眼镜男他们确实是一伙长期流窜在火车上的拐卖妇女团伙。 漂亮女同志卖的价格高,是他们首选目标。 物色好目标后,他们先打着文工团招聘的旗号吸引女同志,等对方上钩,再中途找个要体检或者面试的借口把对方骗下车,用药迷晕,卖给下家。 如果对方在车上没上钩,他们就会用今天对温宁一样的手段,伪装成夫妻吵架,一个演婆婆,一个演小姑子,让女方百口莫辩,趁机弄下车。 陆进扬和孙长征从铁路公安局出来。 刚才那趟火车早就开走,附近不远就是飞行队的驻地,两人干脆搭乘驻队的训练机回了首都,比温宁她们还提前了半天到达。 回到基地。 陆进扬才知道所谓的紧急任务,就是让他赶紧去军区医院做全身检查。 检查完身体,陆进扬回宿舍认真写起了这次秘密试飞任务的总结报告。 正埋头唰唰写着,宿舍门响了。 “进扬。忙着呢?”张政委一身绿军装,双手背在身后,走了进来。 “嗯,在写报告”,陆进扬放下笔,站起来拉开身边的椅子,“您坐。” 张政委顺势坐下,往书桌看了一眼,眼神中带着了然,“报告的事不着急,给你批一周的假,你回家好好休息,等休完假再交报告不迟。” 就知道这小子上进,刚回部队就马上投入到工作中。 聪明还勤奋,这样的人不拔尖谁拔尖? 张政委收起内心感叹,继续道:“我听说你家收养的两个妹妹要回空军大院了,趁休假,你也回去见一见。” 大院都知道,陆首长收养了两个老战友的女儿。 说到这事,陆进扬就不自觉想到在卫生所听见温家母女的对话。 眸中划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暗光。 反正他是绝不会给对方打他主意的机会。 可让他若无其事地跟那位假妹妹温宁相处,他也做不到。 他这个人一向爱憎分明,对着不喜欢的人,一张脸能把人冻死,装都不会装。 索性以后就尽量少回家,避免跟那个女人见面,不给对方任何机会。 打定主意,陆进扬态度坚决:“政委,我身体没问题,可以马上投入训练,休假就不用了,假期攒着吧,以后再休也一样。” 张政委对他的性子多少摸到一点,他说什么,肯定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行吧,你决定好就行。对了, 月底队里跟空政文工团那边要举办联谊会,你必须参加啊,你都二十五了,个人问题不允许再拖。” 丢下话,张政委赶紧背着手走了,生怕听到拒绝的话。 联谊会……陆进扬不知怎么就想到在火车上救下的那个女人。 扑进他怀里喊他老公。 还大胆地吻他。 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陆进扬收回思绪,继续专注写报告。 快写完的时候,话务室的接线员又过来敲门:“陆队,有您的电话。” “谢谢,我马上过来。” 陆进扬把笔记本放进抽屉锁好,长腿一迈,直接去了话务室。 “我是陆进扬。” 陆进扬站得笔直,抬手拿起桌上的听筒,又冷又硬的声音,跟他的人一样。 电话那头,陆耀早就对他的声音习以为常:“哥,咱俩多了两个妹妹的事,你没忘吧?爸妈都说要提早回家,等着迎接两妹妹呢。你什么时候回来?” 陆进扬语调不变:“我这周和接下来都有训练任务走不开,就不回去了。” 陆耀:“啊,你不回来啊?妈还说一家人吃顿饭呢。那你要是不回家,是不是得给两妹妹准备点什么见面礼?我反正打算买两盒雅霜,说是女同志们都爱用这个,到时候一个妹妹送一盒。” 基本为人处世的道理,陆进扬还是明白。 思考了两秒,他道:“礼物我也准备了,你帮我拿给她们吧。在我房间书桌下面的第三层抽屉里,钢笔送给叶巧,书就给另一位。” 钢笔是他之前去苏联训练的时候,组织发的纪念品,他在国内就经常获表彰,钢笔作为常见的奖品,没有五支也有十支了,所以那次回国后就随手搁在书桌抽屉里,没打开过。 至于书,送给那位心术不正的妹妹正好。 “那行大哥,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没有我就挂了。”听到大哥有准备礼物,陆耀也放心了。 基地的电话都是公开的,谁打过来说了什么,总机的接线员一清二楚。 陆进扬不方便说太详细,只能提点弟弟一句:“陆耀,你现在也满十八了,男女同志之间相处的分寸要把握好,凡事长点脑子,别被人利用了。” “挂了。”陆进扬撂了电话。 陆家。 陆耀一头雾水地放下电话。 半天也没回味过来自家大哥最后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一直守在电话旁的陆母秦兰见儿子若有所思,询问:“怎么样,你大哥回来吗?” 陆耀摇头:“大哥还有训练任务,说不回来了。不过他有给两位妹妹准备礼物。” “也行,那你就帮你大哥转交吧。” 秦兰对大儿子一切以工作为重的想法没意见,毕竟丈夫陆振国也是这种性格。 不过对儿子没意见不代表对丈夫也一样。 这两天,两干女儿都要上门了,陆振国还在军区开会,把家里一堆事丢给她。 她医院工作还忙呢,凭什么家里的事只有她操心? “我回来了。” 秦兰心里正抱怨,楼下传来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是陆振国。 秦兰收起思绪,从楼上走下来。 陆振国抬眸看她:“都收拾好了?” 丈夫能及时赶回来,秦兰心里多少舒服了点:“我把二楼走廊靠里的房间收拾出来了,回头等两孩子到了,再看还缺点什么,一并置办了。” 陆振国点头:“也好,这几天辛苦你了。” 秦兰往沙发一坐,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忍不住抱怨:“你收养叶巧我没意见,那孩子父母双亡,爷爷奶奶也去世了,无依无靠的确实可怜。但温宁不是还有亲妈和继父,来我们家算怎么回事?” 茶几上摆着张婶刚泡好的热茶。 陆振国挨着妻子坐下,瞥了她一眼,随手端起茶杯吹了吹:“你不是一直想要女儿,嫌那两小子从小太皮,现在一下有两个女儿了不正好吗?” 秦兰不服气地转过身,瞪着丈夫:“那一个也够了,你非得一下给我认回两个,你名声倒是成全了,累的可是我。” “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温宁妈什么意思,不就是想让温宁来咱们空院攀高枝吗?还扯什么太漂亮了乡下没人护得住,我就看看能有多漂亮!” 不是她秦兰瞎说,文工团大把漂亮女同志,温宁一个乡下丫头,在大院根本没什么竞争力,想攀高枝都排不上号! 陆振国知道妻子一向刀子嘴豆腐心,没把她话往心里去:“好了好了,消消气,温宁爸是我手下的兵,为国家牺牲,那我这个当领导的是得多照顾照顾。” 两人说着话,便听楼下院子有汽车引擎声。 梁威接人回来了。 第6章 别去招惹他 陆家二层小楼前。 梁威领着温宁和叶巧站在门口,抬手敲门。 “哟,梁营长来了。” 开门的是在陆家干了十几年活的保姆张婶,看到梁威身后站着两个俏生生的女孩,热情招呼道,“这是叶巧丫头和温宁丫头吧,快进来,快进来。” 梁威给两边做了介绍。 温宁换了鞋子,手拽着胸前的挎包带子,冲张婶甜甜一笑:“张婶好。” 脆生生的声音,听得人耳朵舒服,张婶看着温宁嫩得掐出水的脸蛋,忍不住感叹:“丫头,你长得可俊!” “那这位就是叶巧丫头了。”张婶看向温宁旁边的女孩,“哎呀,你们前锋村水土真养人,个个闺女都生得俊。” 叶巧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张婶好。” 陆振国和秦兰听到动静,也从客厅出来。 秦兰是军区医院的医生,四十出头的年纪,身材高挑,五官轮廓立体英气,头发利落盘在脑后,一身的确良格纹衬衫配黑色长裤。 陆振国比秦兰还大几岁,但一点都不显年纪,身材仍旧结实挺拔,五官刀削斧凿,搭配那一身绿军装,尽管一再收敛,上位者的强霸气场仍不自觉流露。 两人目光落到温宁和叶巧身上。 叶巧压下心中的局促,抢先开口叫人:“陆叔叔好,秦阿姨好,我是叶巧。” “秦阿姨您长得好像画报里的明星呀,陆叔叔看着也好年轻。” 她眼中浮现慕儒之情,目光灼灼地望着两人。 谁不喜欢被夸呢,秦兰脸上的笑容明显扩大了些。 温宁脑子里闪过原书剧情,原主被叶巧碾压的阴影仿佛还残留在身体里。 她紧随其后:“陆叔叔好,秦阿姨好,我是温宁。” 陆振国冲两人微微点头:“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我会代替你们父亲照顾好你们。” 他平时就严肃话少,尽管已经表现得随和,可看起来还是有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秦兰怕两个小姑娘害怕,笑着招呼:“别站在这儿了,咱们去沙发坐着说话。以后就把这里当你们的家,别拘着。” 温宁和叶巧在沙发坐下,张婶送了两杯水过来。 温宁端着搪瓷杯,喝了口水,大大方方地打量着陆家的布置。 客厅明亮宽敞,布局方正。 中间是棕色的皮沙发,沙发靠背搭了一层白色花纹铺巾。 对面是木质电视柜,上头摆放一台北京牌电视机,边角圆圆的,左边是屏幕,右边是可以调台的旋钮,年代感十足。 地上铺着实木地板,四面白墙,有一面墙挂了字画,有一面挂着照片。 照片是一张全家福,一家四口,颜值都相当高,尤其是右下角的两个年轻男人,看起来年纪相差不大,脸型轮廓也相似,但一个剑眉星目,雕刻般的五官,好像上帝的完美杰作。 另一个则是浓眉大眼,嘴角噙着浅浅的笑,十足的阳光大男孩。 两个人看起来性子就一个冷,一个热。 温宁看着那张熟悉的冷面孔,漂亮的眸倏然瞪大,这不是……火车上救她的男人吗?! 难道说,那个男人就是陆家的两个儿子之一? 见温宁盯着照片上的人看,秦兰走上前,笑着介绍:“这是我大儿子陆进扬,今年二十五了,是飞行员,今天他们队里要训练,所以赶不回来。” “旁边那个是我小儿子陆耀,今年刚满十八,他在楼上找东西呢,一会儿就下来。” 秦兰的话验证了温宁的猜想,她心中百感交集,一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在原书里,这两个男人是原主试图高攀又没攀上,最后成为原主悲惨命运导火索的两人。 尤其是那位陆进扬,从原主到陆家后第一天就莫名对原主有敌意,之后的日子更是对原主避如蛇蝎,长年住在飞行基地,很少回家。即使跟原主碰面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但是对另一个妹妹叶巧,虽然面冷,可态度还算不错,做到了一个哥哥应尽的义务。 后来原主不怕死地开始打陆进扬的主意,什么手段都用上了,想要把哥哥变丈夫,结果自然是踢到铁板,直接被赶出陆家。 其实温宁也能理解原主的心情。 天天跟这么两个大帅哥生活在一起,谁不迷糊啊? 干点什么都情有可原,怪就怪原主贪心了些,没有养鱼的本事还敢当海女广撒网。 不过现在温宁穿过来了,有原主的教训,陆家这两兄弟,她一个都不想招惹。 她只想紧紧抱住陆家这条大腿,安安心心地苟到恢复高考,考大学,分配到一个事少福利好的单位,比如那什么烟草、电网体系,不管嫁不嫁人,都能轻轻松松地躺完后半辈子。 不错,温宁是条咸鱼。 她在现实中生活的国家,经历过高速繁荣的经济增长期后,进入了滞后期,出生率暴跌,失业率暴增,毕业的大学生就跟白菜一样便宜且多。 考公成为大家最好的出路。 温宁穿书前,宿舍四个人就都在准备相关考试。 既然早晚都要考公,温宁觉得,倒不如从七十年代就开始努力搞个铁饭碗,一步到位。 等进入经济滞后期的时候,她已经拿着高额的退休工资,天天到处吃喝玩乐了。 反正,她就这点出息。 至于陆进扬,温宁承认,她在火车上不知道他是谁的时候,有那么点好感,用现在流行的词形容,那什么,crush! 令人上头。 尤其是对方还救了她一命,有救命恩人的滤镜,她心底的小火苗在跳动,燃烧。 但现在嘛,她成了陆进扬最讨厌的妹妹,避如蛇蝎的那种,她又想好好抱陆家的大腿,那只能生生把心底的火苗给掐死。 主动远离陆进扬。 别去招惹他。 想清楚后,温宁不再纠结。 侧头一看,旁边的叶巧视线也集中在那张全家福上,手里紧紧握着搪瓷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宁心中再次感叹,女主就是好,什么都不用干,就有女配主动出丑来衬托,所有好事都围绕身边。 温宁和叶巧心思各异,一旁的秦兰心头也不平静。 第7章 陆进扬送的礼物 秦兰在军区见惯了文工团的漂亮女同志,原以为这世上再漂亮的人也就那样了,直到看见温宁那张脸,才知道人外有人。 而且人进门后就大大方方地坐在那里,没有缩脖子也没有东张西望,完全不像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村丫头,倒像是留洋回来的大小姐。 秦兰算是信了宁雪琴说的话了,就这样的长相在乡下,家里没点能耐,还真护不住。 一开始心里对温宁的那点抱怨也荡然无存。 陆振国不知道妻子心里的想法已经转变,他看着叶巧和温宁,心中弥漫起淡淡的遗憾,要是温文斌和叶强没牺牲,也能看到如今各自的女儿出落得多么漂亮。 可惜…… 温宁和叶巧在沙发坐了一会儿。 见时候差不多,叶巧从包里掏出一包东西: “秦阿姨,陆叔叔,以前我爸爸写信回来提到过,陆叔叔喜欢吃花生,这是我自己种的花生,带来给您和陆叔叔尝尝。” 话说得很漂亮,秦兰道,“你这孩子有心了。” 陆振国则想起以前跟战友出任务回来的时候,粮食紧缺没什么好吃的,就总爱把花生米炒香撒点盐来下酒。 难得这闺女还记挂着这些,他看向叶巧的目光带了几分慈爱。 叶巧嘴角轻勾,视线状若无意地瞥了眼旁边的温宁。 温宁的帆布包不大一点,看着就不是很能装,而且她记得雪琴姨出发的时候很着急的样子,肯定忘了给陆家带礼物了。 第一次登门不能空手,这是最基本的礼节,温宁要是这点礼节都没有,那…… 想到什么,叶巧心里莫名浮起一丝愉悦。 许是叶巧的目光太过强烈,温宁放下手里的水杯,转过头—— 正好跟叶巧的视线对上。 她不禁想到原书里,原主妈是背着丈夫偷偷准备的行李,怕被发现,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没装,不过有特意交代原主到京市后要给陆家买点礼物再上门。 结果原主心大给忘了,空手进的陆家,进屋后又只顾着打量陆家的布置,整个人缩头缩脑,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 反倒衬得只是跟陆家人正常打招呼、送特产的叶巧嘴巴甜,懂礼貌。 只是这一次…… 恐怕要让叶巧失望了。 温宁取下挂在肩膀的帆布挎包,从里面拿出一包东西放到茶几上: “陆叔叔,秦阿姨,我们家没种花生,不过我也带了些家乡的土特产给你们尝尝,东西不值钱,但真的很谢谢你们愿意在我困难的时候拉我一把。” 她把那包东西打开—— 一块小臂长的腊肉。 是在火车上跟列车员交换的,列车员常年跟天南地北的乘客打交道,偶尔也会以物易物,温宁在休息室的时候正好看到这块腊肉,花了点钱票跟对方换的。 这年头,乡下人一年也吃不上几次肉,能省出这么大一块腊肉,足见心意。 秦兰有些过意不去:“嗨,你这孩子太客气了,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你父亲曾经跟振国是战友,我们帮你也是应该的。” “秦阿姨,我妈从小就教我,人要懂得感恩,知恩图报,这点东西比起你们把我从水深火热里救出来,真的不算什么。”温宁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感激之情,多一分则过,少一分则不够。 虽然有点演戏的成份,但她心里对陆家的感激是真的。 如果不是陆家愿意接纳她,她现在就得天天跟傻子住在一块儿,说不定哪天就被傻子给得手了。 看着温宁娇滴滴的小模样,秦兰也忍不住想起自己当年的境遇,秦家世代经商,妥妥的资本家成分,当初时局变动,也有人用权势压着要娶她,家里只好求上根正苗红又同样有权势的陆家,再把财产捐公的捐公,处理的处理,最后才化解了危机,从资本家变成了爱国主义商人。 秦兰早把之前对温宁的埋怨给忘了,她坐过去,伸手抚了抚温宁的肩膀:“你放心,有我和你陆叔叔在,没人敢逼迫你嫁。” 温宁乖乖巧巧地点头。 坐了一会儿,秦兰问张婶:“菜都备好了吗?备好的话现在就开饭,两孩子坐火车肯定饿了。” 张嫂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点头:“都在餐桌上摆好了,我现在上楼去叫小耀。” 陆耀说在楼上找东西,还没下楼。 秦兰起身,“不用,我上去看看这孩子在忙什么。” 话音刚落,楼上就冲下来一道身影。 不是陆耀又是谁? “妈。”陆耀手里提着一个袋子,往沙发走过来。 陆振国板着脸看了儿子一眼,客人都来半天了,现在才下楼迎接,一点礼数都没有。 秦兰似乎知道丈夫心里的想法,替儿子解释道:“小耀是去找进扬给两个妹妹准备的礼物了。” “陆耀,还不快把礼物给妹妹们。”秦兰冲他使了个眼色。 陆耀抓了抓头发,咧着一口大白牙,笑容明亮地冲着温宁和叶巧道:“你们好,我是陆耀,以后就是你们二哥了,放心,以后在大院里我罩着你们!” “对了,这是我送你们的礼物”,陆耀把袋子里的雅霜雪花膏拿出来,递给两人,“听说你们女孩子都喜欢这个。” 一盒雪花膏要一块钱,不少人都舍不得买,叶巧双手捧着接过雪花膏,就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谢谢二哥,让你破费了,我还从来没用过雪花膏呢!” 温宁梨涡若隐若现,又乖又甜:“谢谢二哥。” 陆耀被那笑容闪了一下,手脚都不知道该往那里放,耳根浮上一抹粉红:“不、不客气。” 说话都磕巴了。 秦兰瞧着自家儿子那没出息的样子,心里直乐,没想到她那一向大大咧咧的儿子也会脸红?真是有意思! “这位是你叶巧妹妹,这位是你温宁妹妹。”秦兰拉过儿子,给他介绍。 又跟温宁和叶巧介绍:“这是我家老二陆耀,这个月刚满十八岁。” 温宁点点头,“那确实该喊二哥,我下个月才满十八呢。” 叶巧:“我也是下个月满十八。” 原书里,温宁作为对照组女配,年龄跟叶巧一样,连生日都只差了一天。 陆耀伸手挠着后脑勺,无比庆幸他妈把他早生几个月,否则他就成弟弟了。别看只是一个称呼,但一声“哥哥”听起来可顺耳多了。 “对了,我大哥也给你们准备了礼物!” 陆耀差点把这事忘了,赶紧将东西拿出来。 一个黑色的鹿皮礼盒还有一本包着封皮的书。 他把盒子递给叶巧:“这是大哥给你的。” 叶巧看着手上的东西,眼睛瞬间瞪大,目光差点呆滞了,这、这也太精致了! 她情不自禁地打开,一只通体黑金色的钢笔躺在盒子里,在日光下散发着鎏金般的光泽,低调又奢华。 “这、这……礼物会不会太贵重了些?” “我、我不能要,还是大哥自己留着用吧,我平时用炭笔就行。” 嘴上这么说,却爱不释手地拽着盒子。 陆耀道:“叶巧妹妹,你就收下吧,我大哥在部队经常被表彰,回回奖品都是钢笔,一个人根本用不过来,我那儿还有好几只他给的钢笔呢。” “这样啊……”听到这话,叶巧就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陆耀看着手里剩下的那本要送温宁的书,目光微微有些迟疑。 刚才他不知道大哥送叶巧的是那么昂贵精致的钢笔,现在知道了,心里多少有点计较,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钢笔和书,两份礼物实在差距太大。 对上温宁澄澈的杏眸,陆耀忽然觉得那书有点拿不出手。 挣扎一番,最后还是把书递了过去:“温宁妹妹,给——” 温宁接过去,正要道谢,旁边叶巧目光期待地盯着那本书,催促道:“大哥这书还包了书皮,是不是什么珍藏版作品?宁宁你快打开看看。” 她就是想知道陆进扬到底送了什么书给温宁。 其实陆耀和秦兰也有些好奇,书的封皮用牛皮纸包着,难不成还真是什么珍藏孤本? 那价值可不比钢笔低。 “什么珍藏版作品?”听到几人的动静,陆振国走了过来。 秦兰指了指温宁手上的东西,跟他解释:“进扬送给温宁的书。” 陆振国一脸了然:“那小子成天看的都是跟飞机相关的书,以为女同志也喜欢看,还不如送点实用的东西。” 一时间,几个人视线都聚焦在那本包着封皮的书上。 第8章 低估了她的手段! 只见书内页,白纸黑字,一行硕大的标题异常醒目: 《在人民的铁拳下,一切阴谋都将被粉碎》 下面一行小字:空军特战队第16期思想教育课 气氛忽然凝固了。 一片沉默。 等反应过来,陆振国和秦兰脸色铁青,送思想教育的书给人,什么意思? 那不摆明了觉得人思想有问题,要给人上课吗?! 空军部队上这种课,是怕飞行员被间谍腐蚀,人温宁父亲是烈士,家里三代贫农,根正苗红的,上什么教育课? 秦兰咳咳两声,看向小儿子陆耀:“这是你大哥部队上课的书,你是不是拿错了?” 陆耀也是完全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大哥哪根筋搭错了要送女同志这种书。 可是:“我没拿错啊,大哥说了要送书给温宁妹妹,他抽屉里就这一本。” 陆振国板下脸,转身要去打电话:“我倒是要去问问那小子,到底什么意思!” 他最是了解自己儿子,那是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人,都知道送钢笔给叶巧,绝不会无缘无故送温宁这样的书。 不管儿子什么意图,温宁是他认的干女儿,这么当众让人难堪就不对。 秦兰拉着丈夫的手:“兴许是进扬记混了,要送温宁的不是这本书,你先别着急兴师问罪。” 陆振国脸色缓和了些,似在思考这种可能性。 比起陆家人的反应,温宁倒是很淡定,因为她已经明白过来陆进扬送她这本书的目的。 是想警告她,进了陆家,别打陆家人任何主意。 陆进扬性格凌厉锋芒,对待敌人秋风扫落叶般冷酷无情。 原书里面,虽然没展开写送礼物的剧情,但陆进扬从始至终都不待见原主,抱着很大的敌意,送这种书不奇怪。 正好现在温宁也打定主意不去招惹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温宁宝贝似的把书抱在胸前,一副受到鼓舞的表情: “陆叔叔,秦阿姨,陆大哥送这本书给我一定是想鼓励我,不管我遇到什么困境,都要坚信党和人民的力量,一切阴谋终被粉碎!” “你们别误会他的心意。” 陆家人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解读,脸上的错愕一闪而过。 张婶过来叫大家吃饭,秦兰回过神,拉了把丈夫的手:“老陆,先招呼孩子们吃饭,一会儿菜该凉了。” 陆耀这次有点眼力见了,主动走到餐桌边拉开椅子:“妹妹们肯定饿了,咱们吃饭吧。” 陆振国只好按捺下要给大儿子打电话过问的心思。 一家人在餐桌前坐下。 吃完饭,秦兰带着叶巧和温宁上楼看房间。 陆耀也跟着陪同。 张婶在厨房忙碌。 客厅里只剩了陆振国一个人,他坐到沙发边,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儿子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没等一会儿,陆进扬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陆振国声音严厉:“你给人温宁送的书是什么意思?” 陆进扬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冷冷淡淡的:“没什么意思,给她提升提升思想境界而已。爸,你难道真看不出来温宁来我们家是为了什么?” 听到这话,陆振国脸色一变,伸手重重拍了下沙发扶手:“陆进扬同志,手段不要使错了地方!亏你还是个军人,做事要讲证据,做人更是格局和眼界要放大些,不要被个人情绪影响了判断。” 都直接叫他同志了,可见是动了气,陆进扬捏着听筒,挺直背,斩钉截铁:“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 陆振国性格也刚硬:“你的判断也不是百分百准确,这几天你必须抽空回家一趟。” 陆进扬在电话那边冷哧了声:“你能认这种人当干女儿,还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我做不到!我不想跟这种虚荣势利的女人在一起生活,更不想当她什么哥哥。” “你!” 陆振国声音怒意十足,他从来没跟大儿子发过火,这是第一次。 “什么虚荣势利?你这叫偏见,上来就给人家扣帽子。我今天见了温宁那孩子,倒觉得她是个挺单纯朴素的女同志。” 单纯?陆进扬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在前锋村卫生所他可是亲耳听到温宁妈怎么教女儿的,让她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这样的女同志会单纯?会朴素? “反正这段时间我不会回家,您最好看好陆耀,他刚成年,才是真的单纯,别到时候被人赖上了,干女儿变儿媳妇了,让人笑话。” 陆振国今天算是领教了他这个大儿子的本事,一句话就能把人给噎死。 不过哪有老子被儿子噎住的,他冷哼一声:“行啊,你不回家那就待在基地好好训练,至于你弟,就不用你操心了,人温宁还不一定看得上他!” 啪! 陆振国气得直接摔上电话。 他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妖魔鬼怪没见过?稍微一观察就能将人看个七七八八。 温宁那丫头长相是扎眼了点,但眼神澄澈,举手投足大大方方,可见即使在乡下也被她母亲教育得很好,绝对不是什么势利虚荣的人。 自己儿子绝对是对温宁有偏见! 另一边,陆进扬放下电话,剑眉止不住地蹙起。 心里对温宁的坏印象再添一条:心机重。 他爸一年几乎都不会给他打一个电话的人,居然今天亲自打电话教训他一顿。 还真是低估了那女人的手段! 陆进扬冷着一张脸往宿舍走。 只要他不回去,那个女人的手段在他身上就没有施展的地方。 宿舍内,陆进扬在书桌前坐下,继续写报告。 灯光下,他穿着熨烫平整的军装,坐姿笔直,侧颜分明,五官如刀刻般立体凌厉,不厚不薄的唇微微紧抿,专注地在纸上记录着什么。 写着写着,还会从旁边书架抽出一本书,查阅确认一番,再继续写。 等全部写完,他收起报告,将桌面用过的东西一一复原,直到跟刚开始拿取时的位置分毫不差。 全部收拾完,陆进扬才抬手看了眼表,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他飒然起身,从衣柜里取出换洗的衣物,抱着盆去了浴室。 冲完澡回来,陆进扬躺到了床上。 闭上眼睛,思绪不由自主又飘回了那趟火车。 梦里。 洗手间狭小的空间内,怀里扑进一团香软,红唇覆上他的唇瓣,又湿又软的舌头像抹灵活的鱼儿钻进他唇瓣,他身体绷得笔直,呼吸紊乱,箍在细腰处的手掌情不自禁地收紧。 接着,纤白的指尖开始抚摸他的喉结,顺着他修长有力的脖颈往下,探入领口,一颗一颗解开他胸前的扣子,直到指尖挑开他的皮带…… 第9章 洗床单 凌晨三点。 孙长征被尿给憋醒,迷迷糊糊提着裤子释放完,经过盥洗室,听到里头有哗啦啦的流水声。 大半夜的谁不睡觉起来洗衣服?可真勤快! 孙长征走进去,发现里头的人居然是—— “陆队?!” 水池前,陆进扬穿着白色背心和军绿短裤,板着一张脸,手上不断搓揉着什么东西。随着动作,他手臂上的肌肉一绷一绷,内侧的血管和青筋也一并鼓起。 孙长征走过去,定睛一看,不是衣服,是床单! 嘟囔道:“陆队洁癖这么严重啊,大半夜还起来洗床单。” 洗床单…… 陆进扬耳后微不可察地划过薄红。 一下就想起刚才那个旖旎的梦境,女人柔可攀折的身体,令人脸红心跳的嘤咛…… 清冷多年,他第一次做这种梦。 醒来的时候床单就…… “滚回去睡觉。”陆进扬眼神冰凉的瞪他一眼。 孙长征还犯困呢,又瞧了一眼,赶紧溜了。 陆家。 温宁和叶巧共用一间卧室。 一人一张床靠墙,中间是过道。 晚上躺下后,温宁拉了拉被子,准备休息。 叶巧出声道:“宁宁,你睡了吗?” 明知故问,温宁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怎么了?” 叶巧感叹:“我觉得我们好幸运,能碰到陆叔叔和秦阿姨这样的好人,真心实意把我们当女儿照顾,陆耀哥也挺好的,不知道进扬哥是什么性格,不过看照片长得好端正,肯定有不少女同志喜欢他。” 温宁不知道她想聊什么,顺着“嗯”了声。 叶巧忽然换成一副知心姐姐的口吻:“其实我知道宁姨为什么送你来首都,你继父想逼你嫁给傻子哥吧?要是发现你跑来首都,说不定还会追过来。” “婚姻这事,父母之命,你继父名义上到底是你父亲,万一他非要把你带走,陆家是没有权利阻拦的,你就没想过,到时候你怎么办?” 温宁装作害怕:“叶巧姐,那我怎么办呀?” 叶巧语重心长:“我奶说,女人的花期短,要趁着最好的年华把自己嫁出去。你看你长得这么漂亮,大院里的男同志还不是随便你挑,你当务之急是赶紧在大院找个对象,这样就能真正扎根在首都,成为首都人。就算你继父找过来也没用,你都嫁人了。” “别拖太久,免得夜长梦多。” 温宁勾勾唇,算是明白叶巧在打什么主意了。 难怪原主刚来陆家不久就迫不及待地在大院打听各家适龄男同志的情况,就差把“想攀高枝”几个字刻脸上了,惹得大院各家对她初印象很差。 原来一开始是叶巧在暗暗撺掇原主。 温宁没有揭穿她的心思,不动声色道:“叶巧姐,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真是我亲姐。” 叶巧以为她真的听进去了,暗喜:“你自己上点心就行,别浪费了住在大院的好机会。” 温宁在黑暗中勾了勾唇,奶奶的,信了你的邪!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微微擦亮。 叶巧睁开眼睛,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看了眼旁边裹着被子睡得正香的温宁,她眼中流露出微不可查的嘲讽,随即穿上鞋子,踮脚走出房间,将门轻轻带上。 来到厨房,叶巧系上围裙开始做早餐,先在灶台熬上一锅小米粥,接着烙葱花饼。 昨晚上她特地去厨房转悠,碰上张婶,顺便打听了一下陆家人的口味喜好。 “叶巧丫头?” 张婶揉了揉眼睛,看到厨房有人影,还以为是自己眼花。 叶巧拿着锅铲转身,笑着招呼:“张婶早。” 张婶过意不去地接过她手里的锅铲:“你这丫头也是,起这么早忙活,以后我起来做就行,赶得及,你们年轻人多睡会儿。” 叶巧:“没事儿婶子,我在乡下每天都这个点起,习惯了。” 张婶继续做早餐,叶巧又开始打扫卫生。 等陆家人和温宁都下楼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叶巧拿着抹布在擦茶几。 张婶在桌前摆碗筷,见状跟秦兰夸赞道:“今天的早餐是叶丫头做的,做完早饭还帮着收拾卫生,这孩子可太贤惠了。” 秦兰看着一桌丰盛的早餐,恐怕得花不少时间:“小叶,你几点起的呀?” 叶巧:“五点多就起了,没事儿秦阿姨,我在乡下习惯早起了。” 温宁心中暗叹,难怪原主被衬得奸懒馋滑,原以为自己七点起已经够早了,没想到叶巧比她还拼。 温宁可不想被叶巧卷得每天都要五点起来做早餐,干家务可以,谁说非得挑早上呢? 这不就跟那种天天加班给领导看的员工一样。 温宁冲叶巧一笑,七分惊叹,三分惭愧的语气:“叶巧姐,你比张婶还起得早吧?以后你起床的时候叫上我,我也想跟你一起做饭,我厨艺虽然不好,但帮你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 温宁话音刚落,原本笑眯眯的张婶表情僵了一下,两丫头起来做早饭,那她做什么? 视线在秦兰和陆振国那边飞速划过,张婶道:“我年纪大醒得早,早饭我一个人准备就行,不用你们两丫头帮忙。” 秦兰给叶巧和温宁分别夹了块葱花饼,道:“是啊,你们年轻人早上多睡会儿,快坐下吃饭吧。” 一家人坐下,开始动筷子。 陆振国喝了口粥,尝了口饼,朝叶巧点点头,“手艺不错啊小叶。” “大家吃得习惯就好。”叶巧谦虚地说,又看了温宁一眼,“宁宁还合胃口吗?咋俩是老乡,口味应该差不多。” 温宁极其走心的夸道:“嗯,叶巧姐手艺简直太棒了!以后我也要跟你学做饭。” 秦兰喝了口粥,道:“你们俩别天天想着做饭,刚到首都,趁这个时间出去到处转转玩一玩,小耀——,” 秦兰看向儿子,准备让陆耀领着人出去玩。 却见陆耀一脸放空的状态,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粥。 秦兰后半句话又憋了回去,还是她自己带两个干女儿出去靠谱。 叶巧察言观色,视线落到陆耀身上:“陆耀哥早上爱吃什么,我明天可以做一些。” 陆耀只是没睡醒,大早上就被他爸揪起来,打着呵欠道:“不用,我不挑食,什么都吃。” 陆振国看不惯儿子这幅散漫样,训道:“你看看人家小叶,再看看你,都十八了,也没见你进过一次厨房。” “可不是,还是女儿贴心呀。”秦兰在旁附和着感叹一句。 陆耀没想到大早上都要被训,咽下嘴里的饼,说:“爸,我不进厨房也是为了你们好,就我那厨艺,我敢做你们敢吃吗?” 张婶帮着打圆场:“哎呀,厨房是女人的天地,以后小耀找个会做饭的媳妇儿就行。” “哪个女同志看得上他。”陆振国轻哧,脸上是赤裸裸的嫌弃,用纸巾擦了擦嘴,站起身,“我去军区了,你们慢慢吃。” 陆振国出门不久。 大家也都吃完早餐。 张婶去厨房收拾,陆耀回楼上睡回笼觉。 秦兰叫住温宁和叶巧:“今天我请假了,不去单位,我带你们去友谊商店买两身衣服吧。” 两人穿的都是藏青土布衫,款式在村里还能凑合看,到首都后就显得土气了。 叶巧的衣服还有补丁,温宁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全靠颜值撑着。 现在两人都住在陆家,出门代表也是陆家的脸面,要是还穿乡下那身,外头的人难免会挑陆家的刺。 因此秦兰提出要买衣服,两个人都没有拒绝。 第10章 买衣服 三人出了门。 转个弯,入目是一条笔直的柏油路,道路两侧栽种着成排的银杏树,风一吹,金黄的树叶便簌簌往下飘落,将路面铺成金灿灿的大道,像极了电影里的唯美画面。 “好美啊。”叶巧惊叹出声。 温宁后世倒是在首都见过这样的银杏大道,只不过没有这儿安静,到处都是打卡拍照的人。 秦兰与有荣焉地说:“除了钓鱼台,就属咱空军大院的银杏大道最漂亮。” 一边往前走,秦兰又一边指着不同方位的建筑介绍:“那边是办公区。那边是生活区,有家属楼、食堂、门诊部、学校和浴池,中间是活动区,礼堂和操场都在那里。” 温宁仔细记着路,偶尔配合地点点头。 叶巧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大院街景,眸中不时闪过惊叹。 这个点正是上班的时候,大院路上人不少。 这几天陆家收养两个干女儿的事早就传遍了,一看到秦兰出现,身边还跟着两个年轻女孩,大家都不约而同上前打招呼。 “哟,秦医生,这就是你新认的两干女儿呀?长得可真漂亮。”政委老婆方萍骑着二八大杠经过,看到秦兰,一脚刹车停在她面前。 “是呀。”秦兰笑着跟方萍介绍,又转头对温宁两人道,“这是你方姨。” 温宁摸了摸肩头的辫子,乖巧叫人:“方姨好。” 方萍视线在温宁身上停留了好几秒,眼睛都在放光,这长得也太标志了,跟电影明星似的,皮肤又水又白,像嫩豆腐,招人稀罕得紧。 方萍问道:“闺女,你今年多大啦,处对象了没?” 温宁摇头:“我刚满十八,还没处对象。” 方萍看着旁边的叶巧,问了同样的问题,叶巧答案跟温宁一样。 方萍满意地点点头,心下激动,丈夫部队挺多单身男同志,正愁没法解决个人问题,这两闺女看着倒不错: “哎呀秦医生,你福气可真好,有两个那么帅气优秀的儿子,现在又多俩漂亮闺女,改天带两孩子来我家坐坐啊。” “好呀,改天上你家玩。”秦兰笑着应下。 方萍一脸羡慕地走了。 又过来好些人跟秦兰寒暄,主要是好奇温宁和叶巧。 不一会儿大院就传遍了,陆家认的两干女儿长得都不错,尤其那个叫温宁的,那个漂亮呀,跟仙女似的。 一段路,秦兰走了快半个小时,才走出大院。 秦兰指着不远处的公交车站:“去友谊商店在那里坐车,455路坐五个站就到。” 三人走去站台等车,又有人喊:“秦医生!” 秦兰回头,这次是她科室的李主任,骑着一辆二八大杠奔过来,神色匆匆。 “秦医生,快、快跟我回医院,有个病患需要马上手术,但他情况很复杂,具体我们路上说。” 李主任捏紧车龙头,跳下车。 “好,您等我一下。” 病人的事耽误不得,秦兰转身把钱票分别塞给温宁两人:“我得马上赶回医院,钱票你们自己拿着,去商店挑两身衣服吧,还有什么缺的,改天阿姨再带你们去买。” 安排妥当,秦兰跟着李主任走了。 温宁和叶巧则上了公交车。 到站后,下车,不远处就是一栋五层楼高的建筑,墙上“友谊商店”几个大字非常气派。 叶巧亲昵地挽上温宁的手,往那边走,温宁只觉得手臂都起了层鸡皮疙瘩,一想到原书剧情她就心里别扭,不过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她面上也是一副姐妹情深的表情。 现在的友谊商店已经有后世百货商场的布局,每层楼卖的商品类别不一样,一楼是日杂和糖酒,放眼望去,一排一排的玻璃柜台,商品都摆在里头。 每个柜台里面站着一个穿着统一制服的售货员,负责给顾客拿取货物。 温宁和叶巧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专卖服装,从里到外的衣服都有,还有不同的品牌,是乡下供销社比不了的,叶巧看花了眼,想到什么,她对温宁道:“宁宁,这里东西太多了,我们分开逛吧,自己挑自己喜欢的。” “好啊。”温宁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两人分开,温宁去了一个女装柜台,迅速挑了两身衣服。 一件的确良的粉色衬衫搭灰色百褶裙,一条嫩黄色的布拉吉。 售货员看她挑的衣服,布拉吉还好,热卖款,但是这个衬衫配百褶裙,还真没见过有人这么穿。 售货员忍不住道:“同志,要不你看看长裤,粉色衬衫配黑色长裤,我们卖了很多套了,都是这么搭配的。” 说完直接给温宁递了条裤子,指着旁边的布帘道:“你可以进去试穿一下。” 温宁不忍心拂了对方的心意:“行呀,配裤子或者配裙子,我都穿一下,你看哪个好看。” 她拿着衣服进去换。 旁边有顾客是专门来买粉衬衫和黑西裤的,因为最近单位的年轻小姑娘都这么穿,看到温宁拿衣服进去试穿,顾客也站在一边,双手抱胸地等着,想看看效果。 温宁换好出来。 衬衫配裤子,中规中矩,加上她皮肤白,模样又俏,效果自然是出奇的好,售货员和旁边的顾客连连点头:“好看!这身真好看!” 温宁看到货架上有银色金属扣的女式皮带,挑了一条拿着:“那我再去搭裙子试试。” 进去试衣间,她脱了裤子,换上百褶裙,把衬衫下摆全部扎进裙子里,腰间系一根皮带,下面布鞋配白色的棉袜。 换好后,温宁走出来,拎着裙摆转了个圈,冲售货员一笑:“怎么样,哪个好看?” 这套是后世的miu系穿搭,既有学院风又有千金大小姐的感觉,下面如果搭一双玛丽珍鞋,效果会更好。 售货员和刚才那位顾客直愣愣地看着温宁,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配裙子好看!娇俏得很!” “对对对,配裙子比裤子好看!咋说呢,像那种留洋回来的大小姐!” 温宁笑,掏出钱票对售货员道:“那我就买这身,加那条布拉吉。” “好嘞”,售货员接过钱票,感叹道,“不是我说同志,你穿这身比刚才你那藏蓝色的布衫漂亮多了,就这么穿着走吧。” 温宁也嫌换来换去麻烦,欣然点头:“好呀,那我就穿着走。” 挑完衣服,温宁又去了别的柜台逛。 叶巧那边。 刚逛了一会儿,她就开始闹肚子。 无奈只能去外面找厕所,走了一会儿,终于在一处胡同的入口发现一个公厕。 她赶紧钻进去,解决完,提起裤子,正打算往外走,忽然听到隔壁男厕传来声音: “刚才进友谊商店那两妞儿真不错,尤其是扎两辫那个,那脸那身材,真让老子心痒难耐,啧啧,不知道睡起来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睡一睡就知道了。一会儿咱俩就在附近找个地儿蹲着,等人来了就……” 叶巧很快反应过来,隔壁两男人说的是她和温宁。 进友谊商店的时候,她无意间瞥见过不远处有两男人在往她们这边看。 当时没想那么多,现在听到两人的对话,瞬间明白过来两人打的什么主意。 叶巧竖起耳朵听着隔壁男厕的动静,确认两个人都释放完走出去后,她才探头探脑地从女厕出来。 出来后才发现,这处胡同虽然一百米外就是友谊商店,但胡同巷子交错纵横,大部分人都去上班了,巷子里反倒没什么人。 叶巧越观察越害怕,撒腿就往街上跑。 好在那两男人不知道去哪儿了,直到她跑进商店内,也没出现。 回到商店,叶巧理了理衣服下摆,压下心头的惊慌,才抬腿往二楼走。 叶巧闹肚子前想好了要买什么,现在回去直接付钱拿衣服。 温宁也逛得差不多,过来找她:“叶巧姐,逛好了吗?” 叶巧表情如常:“嗯,买好了,走吧。” 两个人出了商店,眼看着温宁要往公交站走,叶巧叫住她:“要不我们走路回去吧,正好可以逛逛首都,坐公交还得花2毛钱。” 温宁以为她是想省钱,想到自己现在依靠陆家生活,确实该省的要省,答应了。 叶巧唇角微勾,领着温宁往刚才去过的胡同方向走。 快到经过胡同口的时候,“哎呀”,叶巧忽然伸手往挎包里一摸,“我装钱票的小荷包掉商店了!” “宁宁,你在这等等我,别乱跑,我回商店找找!” 不待温宁反应,叶巧匆匆忙忙掉头往商店方向跑。 第11章 请他吃饭 这年头也没个手机,温宁怕自己走了,到时候叶巧回来找不着人,只好在原地等她。 等了没几分钟,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两个穿解放装的男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堵住温宁的路。 “小妹,等人呢?”高个男一只手搭上温宁的肩膀,语气轻佻。 矮个男则目光色眯眯地盯着温宁的脸:“陪哥哥玩玩呗。” 两人流里流气的模样,淫秽的目光在温宁身上梭巡,仿佛温宁没穿衣服似的。 “滚开,不然我喊人了。”温宁出声警告两人,余光观察着周围环境。 结果让她有点绝望。 附近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而再往前面一点,就是胡同巷子,如果被拽进去,不难想象会发生什么。 温宁努力压下心中的惊恐,一只手拽着胸前的挎包带子,朝两人暗示性地眨眨眼睛:“玩玩也行,总不能跟你们在大街上玩吧。” 两男人没想到她态度转变这么快,换一般姑娘早脸红了,高个子松开她的肩膀,脸上欣喜,“可以啊,妹子上道,哥就住附近,去我家里玩。” “好啊。”温宁红唇微勾,笑得妩媚。 两男人眼睛都看直了,身体更是按耐不住,恨不得马上就把她推倒。 趁两人心猿意马之际,温宁手顺势伸进挎包,摸到包里的军用匕首,掏出来便呼地一下朝高个男身上挥去:“玩你妈!” 高个男胳膊搭在温宁肩膀的手臂被划了一刀,当即痛呼,温宁趁机撞开他的包围,转身往友谊商店的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啊!有人耍流氓!” 但她低估了男女间的体力差距。 刚跑出两步,身后的矮个男就窜了上来,一只手臂将她拦腰箍住往后面拖。 声音气急败坏:“臭婊子,敢玩老子!” “看老子不收拾你!” 温宁嘴里继续呼救,手里的匕首挥舞,朝矮个男箍住她腰的手臂上扎。 矮个男被扎中一刀,嗷嗷痛呼,不得不松开手。 温宁恢复自由,双脚落地就跑。 高个男一把从后面揪住她的辫子,温宁吃痛,头被迫往后仰,矮个男扑过来打掉她手里的匕首,高个男放开她辫子,从后面抱住她,继续把她往胡同里拖。 “救命啊!” “有人耍流氓!” “杀人了!” 温宁没有放弃,拼尽全力大喊。 高个男腾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温宁照着他虎口就咬下去,双脚往后猛踢。 高个男裤裆被踢中一脚,疼得龇牙咧嘴,矮个男踢开地上的匕首,上来帮忙。 温宁再厉害也是个女人,很快就被两人拖进胡同。 “臭婊子!看老子不玩死你!”两男人都负了伤,心头憋着一口气,没耐心把温宁拖进巷子深处,在巷口就打算要了她。 高个男已经开始解裤腰带。 矮个男摁住温宁的手脚,目光淫邪地盯着她,只等着高个男玩完轮到他。 温宁杏眸猩红地瞪着正脱裤子的高个男,全身的血好像都冲到脑门,太阳穴突突直跳。 难不成今天真的要被这两流氓给玷污了? 温宁心里又急又绝望。 就在此时,一道低沉透着狠厉的男声响起—— “放开!” 伴随话音落下,嘭的一声,矮个男脑子后面挨了一板砖,整个人直直倒下去。 温宁抬眸看去,眼中的绝望登时化作狂喜! 是火车上救过他的男人! 是陆进扬! 高个男早在看到陆进扬身上的制服时就提着裤子跑路了。 后面赶来的孙长征见状,拔腿开始追。 温宁跟两个流氓激烈纠缠了一阵,辫子散了,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得不成样子,她狼狈地贴着墙壁,身子还在微微颤抖,小脸通红气喘吁吁地看着从天而降的陆进扬,这个男人又救了她一次。 她满脑子都是劫后余生的喜悦,感激之情汹涌澎湃,这一刻,她忘记了他是原书里要敬而远之的男人,只觉得他是天神救星,她弯下身子九十度鞠躬:“谢谢你同志,你又救了我一次,真的谢谢!” 她都不敢想象,如果今天陆进扬没出现,她会怎么样,如果真的被糟蹋了,她不敢想,也许只有死这一条路了。 看到她身子还在控制不住地发抖,陆进扬满是戾气的视线射向地上的矮个男,军靴精准地踩上矮个男的手腕,狠狠碾压。 刚才就是这双手动过她。 矮个男直接从昏迷疼到清醒了,闭着眼睛在地上嗷嗷直叫唤。 温宁解气的看了眼矮个男,心情稍稍平复,收回视线,再次感激地看向陆进扬。 陆进扬跟她视线对上,眸中的狠厉褪去,只剩下一点辨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烦躁地扯了两下军服领口,瞥了眼对面那张惹是生非的脸,训手下兵一样的语气道:“长得招人就不要总单独行动,不是每次都有好运气。” 这话温宁认同,她整理着自己被扯乱的衣服和头发,听话得不行:“你说得对,以后我会注意。” 细声软语配上女人乖巧的表情,陆进扬心弦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拨弄了一下,眼皮微掀,淡淡扫她一眼,还想说什么,旁边传来孙长征的声音,“陆队!” “人抓到了,怎么处置?” 孙长征揪着高个男的后脖领,一把将人扔到地上。 高个男双手和双脚都被反捡绑在身后,在地上蛆一样扭来扭去挣扎。 陆进扬利刃般的视线扫了眼地上的高个男,又转向温宁,“你想怎么处理?” 温宁脑子里瞬间浮现了无数种让高个男不得好死的方法。 可惜,想到陆进扬的身份,怕连累他,还是道:“送派出所吧。” 陆进扬点头。 孙长征踢着地上的人,“赶紧滚起来!” 矮个男一点不敢反抗,从地上翻身起来,高个男还不甘心地说:“两位同志,你们可别被这女的骗了,是她先勾引我们说要跟我们玩,还找我们要钱,她就是出来卖的。” 温宁红着眼睛瞪高个男,强迫不成还诬赖她出来卖? 真当她软柿子啊? 温宁左右一看,找到刚才被扔地上的匕首,捡起来拿在手里,一步步朝着高个男逼近。 高个男刚才跟她交过锋,知道她敢来真的,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你、你要干什么?光天化日就敢杀人啊!” 温宁无视他的话,转头对孙长征道:“同志麻烦帮我摁住他,别让他乱动。” 孙长征二话不说直接照做。 陆进扬眸中闪过意外,不知道温宁想干什么。 温宁拿着刀,刀尖对着高个男的脸,越来越近,“别乱动哦,万一扎进眼睛里面,我可不负责。” “你、你要干什么?!”高个男惊恐万分,瞳孔放大。 温宁勾了勾唇,刀尖在他脸上划来划去。 高个男只感觉皮肤火辣辣,痛得嗷嗷叫。 “好了。”温宁放下手里的匕首,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只见高个男脸上血红四个字:我是流氓。 噗,孙长征没料到她的报复方式居然是这样。 不得不说,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陆进扬也没想到,唇角微不可查地扬了下。 孙长征一手拎起一个人,对陆进扬眨眨眼睛,“陆队,你送这位女同志回去,我把这两人送去派出所,一会儿老地方见。” 孙长征是特战队出来的,对付这种外强内干的小混混,完全没问题。 温宁上前跟他道谢。 孙长征豪爽地摆摆手:“嗨,见义勇为,应该的应该的。” 孙长征带人走了。 温宁才想起叶巧好像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人去哪儿了。 她看向陆进扬:“同志,今天真的很感谢你,算起来,你救了我两次,等会儿你跟刚才那位同志有时间吗,我想请你们吃个饭。” “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先去友谊商店找一下我朋友,她今天跟我一块儿出来的。” 陆进扬没拒绝:“走吧。” 第12章 接触恐惧症 温宁已经做好准备,待会儿见到叶巧,自己身份肯定会被拆穿。毕竟叶巧看过陆进扬的照片,可万万没想到,她回到商店,叶巧竟然不在那里。 正想找人问问,视线就跟之前卖衣服给她的售货员对上。 售货员视线在她和陆进扬之间来回切换,用一脸我懂的表情道:“姑娘,原来你今天买衣服是要和你对象见面呀,哎哟,你对象长得可真帅,还是部队军官呢!” 温宁没敢忘原主妄图攀折高岭之花的教训,连连摆手解释:“您误会了,他不是我对象。” “对了,跟您打听个事,您看到今天跟我一起来逛商店的那个女同志了吗?她东西忘在商店说回来拿,但是我没找见她人。” 今天上午来逛街的人不多,买东西的更少,售货员印象很深刻:“哦,你说那位女同志啊,我见过啊,她本来跟你一起走了嘛,后来又回来逛了好一阵儿,试了两件衣服才走的。” 听到这话,温宁的脸色一下不太好。 如果叶巧回去找钱包耽误时间还好说,可她回商店还逛了会儿衣服,不知道她还在等她吗? 又联想到叶巧突然说要走路回去,还把她一个人丢在胡同口,温宁心中多了些猜疑。 可又觉得奇怪,叶巧刚来首都,又是怎么跟那两个流氓认识的? 难道一切只是偶然? 看温宁脸色不停变幻,一旁的陆进扬不冷不热地问了句:“确定你们是朋友?” 是朋友的话,为什么既不在商店,也没回刚才的地方找人? 商店距离出事的地方,也就一百多米。 温宁一下就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心道看不出这男的还是鉴婊达人,不过不确定的事她不会乱冤枉人,道:“可能是她有什么事先回去了吧,我们走吧。” 温宁跟陆进扬走出商店。 温宁想着要请人吃饭:“同志,我们现在去跟你朋友汇合吧,再一起去国营饭店。” 陆进扬往她脚下淡淡扫了眼,沉声道:“你脚受伤了,先去医院。” 他刚才就注意到她每走一步,眉心都会轻蹙一下。 温宁着急报答救命之恩:“我没事儿,就是扭了一下,回去抹点跌打损伤的药酒就好了。” 其实比扭伤要严重点,脚腕那个地方一走路就会针刺一样痛,她走路的时候一直忍着没吭声,没想到他早就看出来了。 陆进扬语气不容置喙:“有没有事去了医院才知道。” 陆进扬抬腿往前走,温宁只好跟上。 因为心急追上他,小跑了两步,没想到脚腕更疼了。 陆进扬回头,见到的就是温宁咬牙忍痛的模样。 他停下脚步,往回跨了几步,高大身躯忽然在她面前蹲下:“上来。” 啊? 看着面前男人结实宽阔的背脊,温宁懵逼了。 陆进扬要背她? 原书里面,陆进扬好像挺傲气的,居然愿意背她? “那个”,温宁没忘这是七十年代,男女当街拉个手都可能被红袖章抓去审问,“我们这样会不会被抓呀?其实忍忍我也能走。” 陆进扬回头看了她一眼,语调清冷地道:“我不喜欢浪费时间。” 原来是怕被耽误时间,温宁不再犹豫,一下跳到他背上,手臂松松地圈住他的脖子,脸颊贴着他肩头,在他耳边声音清甜的说,“如果我们要被联防队的人盘问,我就说你是见义勇为。” “随你。”陆进扬直起身,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将她稳稳背了起来。 他起身往前走的瞬间,温宁一颗心仿佛被人端了起来,飘在云端。 她看着男人背影,发现他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是硬邦邦的,趴在他身上,就跟趴在钢板上没区别,但温宁不得不承认,被这样的男人背着,很难不心猿意马。 从她的角度,甚至能看到陆进扬耳后肌肤上的细小绒毛,闻到他衣服领口清淡的皂粉味道。 但温宁没忘原书里陆进扬是什么性格的人,千万别妄图攀折,否则死得很惨。 想到这一点,她赶紧收起胡思乱想,头直起来,不敢靠在他肩膀上。 陆进扬背着温宁,走得又稳又快,温宁那点重量对他来说就跟平时负重训练背的沙袋差不多,速度一点不受影响,但又跟沙袋不同,比沙袋软……陆进扬脑子里不知怎么闪过一些梦里的画面,脚下步伐微不可查的凌乱了几分。 温宁根本看不出来,她思绪又飘到了其他地方。 温宁穿书前谈过两次恋爱,但基本都是还没发展到接吻的时候,她就对男方腻味了。 因为谈恋爱的时候,对方总忍不住对她摸摸抱抱,想进一步。 偏生温宁只要一跟对方有深入身体接触,就会觉得心里犯恶心,莫名的抵触,反感。 为此,她还去看过医生,医生说她有接触恐惧症。 这种病,病因是心理原因,吃药没用。 温宁彻底放弃治疗了,之后也没再谈恋爱。 没想到现在穿到书里,这么快就跟男人有肌肤接触。 可是,温宁回想起自己跟陆进扬两次接触,第一次她亲他,第二次他背她,这两次她都没有心理抵触,甚至第一次还是她主动的。 难道说,自己穿书后,接触恐惧症消失了? 温宁心中有疑问,就想着再试验一下,她看着陆进扬的耳朵,手指状若无意地蹭了下,结果心里没有恶心也不反感,一点波澜都没有。 那病还真是好了! 温宁心下暗喜,却没发现,陆进扬耳后刚被她摸过的肌肤,泛起一片粉色。 陆进扬没带温宁去医院,而是背着她拐进了一处胡同,走到一个独门四合院的门口停下,敲门。 开门的是个老头,看到陆进扬,神色惊喜,再一看他身上还背着个女同志,老头嘴边笑容扩大:“哟,这是带对象来看病呐?” 温宁刚想解释两人不是对象。 陆进扬先开口:“黄叔,她脚扭伤了,您帮忙看看。” 他把温宁放了下来。 话题错开,温宁再解释有点奇怪,只好跟着陆进扬叫人:“黄叔。” 黄叔视线在两人间来回转了圈,一脸笑意,“丫头,进来吧,我给你瞧瞧。” 黄叔以前是军区医院退休的骨科医生,学的是中医,尤其擅长跌打损伤治疗。 陆进扬扶着温宁进去,坐下后,黄叔让温宁把布鞋和袜子脱了,把脚伸出来。 温宁照做,白嫩嫩的脚丫露在空气中,黄叔抓住她的脚踝,摁了几下,确定地道:“关节错位了,我给你掰回去。” 温宁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得咔咔两声,她脚腕就复位了。 黄叔站起身,在旁边的药柜里翻找什么,很快拿了一瓶药酒出来,在温宁眼前晃了下,“你脚腕关节里还有些积淤,配合这个药酒,一天涂一次,边涂边揉,七天之后保证健步如飞。” “那个,进扬,今天你帮你对象涂,你以前受伤也是用的这个药,怎么揉应该有经验。”黄叔把药酒直接递给陆进扬。 第13章 你慢点呀~ 温宁哪里好意思让陆进扬给她揉脚,赶紧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揉就行,您教我该怎么揉。” 黄叔道:“怎么揉不好表述,你看进扬揉一次就知道了。” 温宁还想拒绝,陆进扬已经慢条斯理地一圈一圈挽袖子,面色如常地瞥她一眼:“别浪费时间。” 接着挽好袖子,表情极其自然地伸手接过药酒,拧开瓶盖,往掌心倒了点,几下搓热后,一只手捏住温宁白嫩的脚丫,另一只手覆上她的脚腕,按摩起来。 他掌心宽大,一只手就可以包裹住她的脚丫,感受着掌下凝脂般的肌肤,看着雪白精致的脚趾豆,陆进扬眉心微不可查的一跳,梦里那些画面又涌了出来,他喉结滑动,腹肌收缩,可面上仍是绷着不动声色的冷。 温宁也没好到哪里去,粗糙宽厚的掌心每摩挲一下,肌肤都会带起阵阵战栗,她脚心都蜷紧了,双颊微微发烫,心口仿佛揣了个闹钟,丁零当啷作响。 视线不经意又落到陆进扬身上。 只见他双目微敛,唇角平直,神情格外专注地在替她按摩,随着每次用力,他手臂外侧淡青色血管清晰可见,内侧的青筋一鼓一鼓,性张力十足。 温宁在心里安慰自己,别乱想,别乱想。 只是在涂药。 可又忍不住思绪飘散。 终于,陆进扬停下手里动作,抿唇看了温宁一眼:“回家后就这样按。” “嗯嗯。”温宁机械地点点头,赶紧抓过袜子穿上。 陆进扬去洗手。 温宁动了动脚腕,果然没有刚才那么疼,好歹走路是没问题。 “谢谢黄叔,那个诊金是多少钱,我付给您。”她道谢,手伸进挎包,去掏钱包,掏出来一堆零碎,一毛二毛,最后凑出了五块钱。 温宁有点尴尬,真不是她卖惨,是囊中羞涩,除了陆家给的买衣服钱,她从乡下走的时候,身上也就带了一堆零票,加起来不超过十块。 黄叔见状忙摆摆手:“丫头你太客气了,你是进扬对象,以后有什么头疼脑热这疼那痛的,都可以来找我看,给钱太见外了。” 温宁不是占便宜的人:“黄叔,他不是我对象,是我救命恩人,我今天遇到点事,全靠他帮忙,所以这钱您得收。” 救命恩人?黄叔笑着瞥了眼陆进扬,回头对温宁说:“我还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爱乐于助人了,丫头,钱真不用给,我不是开医馆的,也不知道怎么定价,今天也是帮进扬的忙。” 黄叔这么说,温宁就没有坚持了,收回钱,十分感激道:“那谢谢黄叔。” 黄叔摇摇头:“客气什么。” 陆进扬洗好手过来。 黄叔朝他递了个眼色:“那什么进扬,伤筋动骨一百天,还不赶紧带你对象去吃点好的补补。” “今天麻烦了黄叔。”陆进扬道了声谢,接着视线看向温宁,“走吧,去吃饭。” 温宁跟黄叔道了声再见,跟着陆进扬出门。 脚还没踏出门槛,陆进扬忽然又叫住她。 温宁站在原地,回头,便见陆进扬转身从院子角落推了辆自行车过来,一下垮坐到前面的座位,手把着龙头,双脚稳稳落在地面,朝她示意:“上车。” 温宁犹豫了一秒,问就是怕浪费时间,她赶紧从侧面坐上去,双手扶着前面座椅。 等她坐好,陆进扬长腿一蹬,车子瞬间到几米之外。 车子在胡同里七拐八拐,转眼就上了马路,到马路上,车速瞬间提了上来,越来越快,温宁扶着座椅两侧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前栽,几乎快贴到陆进扬身上。 “你慢点呀~”温宁声音软糯,嘟囔了一句,双手改成拽陆进扬的衣角。 风把她的话吹散了,不知道陆进扬听到没有。前面又正好经过一个下坡,温宁只来得及惊呼一声,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撞上陆进扬的后背,慌乱中,她下意识地双手紧紧环抱住男人的腰,维持身体平衡。 陆进扬只感觉腰两侧被一双柔软的手箍住,接触的地方蹭地窜起一股灼热,然后快速往下蔓延。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街景疯狂倒退,他不动声色地捏紧自行车龙头,喉头滚动,只觉得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 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国营饭店到了。 温宁烫手似地松开陆进扬的腰,从二八大杠后座跳下去。 陆进扬神色如常去停车。 第14章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国营饭店。 孙长征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陆队!” 见到两人,孙长征赶紧把派出所那边的情况说了:“人送派出所了,那两人就是二流子,没有单位,长期在商店那片胡同混,公安已经盯两人好久了,但之前的受害者碍于名声和各种原因,没敢站出来作证。这次倒是有人证,判个十年二十年的没跑!” 听到会被判这么久,温宁心下松了口气,不用担心对方放出来报复她:“今天真的谢谢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 她视线落到写着“今日供应”的小黑板上,默默算了算价格,十块钱以内应该能够吃下来。 不过还是觉得有点惭愧,对救命恩人,除了请顿饭,没有能力报答更多。 三人找了张空桌坐下。 坐下后,陆进扬便跟服务员报了几道大菜。 什么清炖老母鸡、红烧猪蹄…… 孙长征有点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平时不见他重口腹之欲,今天怎么点那么多菜? 服务员也有点惊讶,出声提醒:“同志,你们三个人的话是不是点得太多了?我们菜量很大的。” 陆进扬眉毛都没动一下,丢下两个字:“饿了。” 温宁倒不觉得他点得过分,毕竟是救命之恩,这点菜不算什么,只是担心自己身上的钱不够付,心中已经在思考,一会儿真要钱不够付,只能把衣服退回商店。 点完菜,服务员拿着记录的小本去通知后厨。 三人坐在一张桌子,六目相对,陆进扬话少,温宁是感谢的话说了好多遍,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只有孙长征活泼点,主动开口问温宁:“同志,都两次见面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宁宁。”温宁心头顿了下,差点脱口而出真名,想到陆进扬对原主的厌恶,只好把小名拿出来用。 “宁琳?”温宁是南方人,n和l分不太清,孙长征自动给她补了个名字。 温宁点头,反问道:“你们呢?” 孙长征笑着把自己的名字说了,又指了指旁边,“他叫陆进扬,是我们特战飞行队的队长。” “原来你们是飞行员啊,好厉害。”温宁真心地夸了一句,这个年代的飞行员绝对是人才中的人才,要经历层层选拔才能当上。 陆进扬一张俊脸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淡淡看了温宁一眼,又移开。 孙长征不好意思地说:“还好还好,我们陆队是挺厉害的,我嘛,还没摸过飞机操纵杆呢,只能算半个飞行员” 温宁嘴角弯弯:“那也很厉害。” 看着温宁那张明艳绚丽的小脸对着自己笑,孙长征觉得脑子都有点晕眩,人要飘起来一般,耳根通红,下意识旁边瞥了眼,只见陆进扬表情如常,眉眼一如既往的冷峻,孙长征默默感叹,不愧是陆队,面对这样的绝色美人都能坐怀不乱。 “对了,宁同志,你刚才没受伤吧?”孙长征脸颊降下温来,才想起关心温宁的伤。 温宁摇头:“我没事,就是扭了一下脚,陆同志已经带我去看了医生。” 孙长征注意到温宁桌边的药酒,惊讶道:“你们去找黄叔看的病?” 黄叔和陆进扬是忘年交,以前陆进扬的手脱臼,就是黄叔替他看好的,恢复得比没受伤之前还要灵活。 不过陆进扬很少去麻烦黄叔,更别说还带人去他那儿看病了。 温宁不知道这些,朝孙长征点了点头。 孙长征见鬼一样看向陆进扬,手里的筷子差点没拿稳。 什么? 他们冰山队长会主动带女同志去看病了?还带去黄叔那边,甘愿欠个人情? 他可记得以前出集体任务,队里有女兵脚疼,陆队怎么说的来着? 痛,忍着,忍不了就把身上的军服脱了滚蛋,队里不养大小姐。 简直把冷酷无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孙长征还在感叹,服务员过来上菜。 一道道菜摆上小方桌,都快放不下了,孙长征再次用见鬼的眼神看向陆进扬,平时没见他重口腹之欲,今天怎么点这么多菜。 “吃饭。” 陆进扬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冷嗖嗖地扫了他一眼。 孙长征老老实实的收回视线,拿起筷子。 温宁没注意两人之间的动作,见菜上齐了,就招呼道:“陆同志,孙同志,平时训练应该很辛苦吧,你们多吃些。今天真的是很感激你们,要不是你们路过,我现在肯定不会平平安安地坐在这里吃下饭。” 很可能已经拿着匕首跟那两流氓同归于尽了,她内心感慨。 孙长征夹了道菜放进碗里,道:“宁同志,你确实该感谢陆队,要不是他休假不回家,非叫我一起去商店给同事买新婚礼物,我们还真不会往那片胡同去。” 陆进扬停下筷子,冷眸再次扫向他:“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 孙长征嘀咕:“实话实说嘛,你看,你和宁同志就是天赐的缘分,注定有段英雄救美的故事。” 温宁笑出声,看不出来这人还是个逗逼,不过她没错过那句“休假不回家”,问道:“陆同志是京市人吗?” 陆进扬还没回答,孙长征抢先道:“我们陆队是京市本地的,今年二十五岁,家里三代都是部队的,高干子弟,家就住在空军大院,离我们基地也就一个小时车程。” 听着孙长征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把他背景给抖落完,陆进扬微微眯了下眼睛,警告的视线扫向孙长征。 孙长征缩缩脖子,一副我是在帮你的表情。 陆进扬不搭理他。 温宁出声道:“原来陆同志是本地人,那怎么休假都不回家呀?” 温宁知道自己这个问题有点突兀,陆进扬多聪明的人,肯定会起疑心,但她就是忍不住想问,想确认是不是自己心头想的那个答案。 第15章 拿着回家吃 果然,她问完这个问题,陆进扬审视的目光就落到她身上。 温宁表情坦然,美眸无辜地朝他眨了眨,一张小脸白里透红容貌绝艳。 陆进扬盯着她看了几秒,收回视线,终是没忍心像审间谍一样审她。 孙长征看出点什么,大胆地说:“哎,你不知道宁同志,陆队家里多了两个收养的妹妹,他这人一向不爱搭理女同志,准是嫌家里女人多烦,所以才在部队躲清净。” 孙长征原本是想暗示陆进扬对温宁不一样,哪知道温宁并没有收到这层信号,只是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道果然陆进扬不回家,送思想教育的书给她,是因为讨厌原主,想躲原主。 只是不知道他对原主这莫名的讨厌是从何处而来? 温宁默默思索着,唇角的笑渐渐消失。 陆进扬注意到她表情不对,却又不知道原因,眼神冰冷地看向孙长征:“你话太多了。” 孙长征不敢再乱说,“哎呀,吃饭吃饭。” 温宁也很快恢复表情,笑着道:“你们多吃点呀。” 见两人都没怎么动筷子,温宁用公筷主动给陆进扬夹了一块鱼肚子肉:“陆同志,你尝尝看”,又给孙长征夹了一块,“孙同志也吃。” 孙长征刚想说他们陆队从不吃鱼,就看到陆进扬直接把鱼肉送进了嘴里,连眉头都没蹙一下。 他还以为陆进扬会直接把鱼肉扔出去呢,上次他们去沿海出任务,有当地的知青同志给陆队献殷勤,熬鱼汤送过来,那时候陆队什么反应来着? 当场就把人给拒绝了,还直接说不喜欢吃鱼,以后不要再送过来。 再跟现在对宁同志的态度对比,孙长征嘴角要飞到太阳穴了,哎呀,这是有情况啊! 发现陆进扬对温宁不同后,孙长征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 一顿饭筷子没动几下,尽顾着观察两人表情了。 最后这桌菜不出意外的剩了一大半,甚至有两道菜,陆进扬和孙长征都没碰过。 孙长征舍不得浪费,找服务员借了个保温桶,把鸡汤和猪蹄都装进去,将保温桶递给温宁:“宁同志,这些你拿回去吃吧。” “不不,你们带回部队吧。”温宁不要,说了要请他们吃饭,结果菜都给她了,那多没有诚意。 孙长征摆手:“我们飞行大队的食堂伙食开得好,天天都有肉吃,还是你拿回去吧。” “说好我请客,结果你们都没吃多少,还是你们带回去吧。”温宁手里拎着上午买的两件新衣服,起身往收银的地方走。 她已经做好要回去退衣服的准备,哪知道掏钱的时候,服务员下巴朝陆进扬的方位一抬,说:“那位男同志付过了。” 付过了? 温宁愣了两秒才消化这话,“那、那桌菜……需要多少钱和票呀?” 服务员笑着看她一眼:“十二块呢,还要加六张票,姑娘,那是你对象吧,可真有福气,对你挺大方的。” 温宁呵呵两声,也懒得解释两人的关系。 她现在烦恼的是,救命之恩没报完,又欠了陆进扬十二块的人情,只觉得压力山大。 下意识回头往桌边看了眼,便见陆进扬拎着保温桶过来。 孙长征跟在他身边。 温宁不好意思地对两人说:“今天让你们破费了,改天你们有时间吗,我请你们吃饭。” 陆进扬还没回答。 孙长征直接应下:“有时间,后天我们陆队没事,可以出来吃饭。” 温宁敲定道:“那行,后天中午12点我们还在国营饭店见,陆同志和孙同志都要来啊。” 陆进扬嗯了声,孙长征一脸笑意地点点头。 三人走出饭店。 “宁同志,我还有点事,我们陆队送你回家。” 孙长征朝陆进扬眨眨眼,冲温宁道。 温宁哪里敢再麻烦陆进扬,怕到时候人情都还不完。 而且到时候她的身份肯定瞒不住。 温宁指了指不远处的公交车:“不用麻烦,我坐公交车回去就行,我亲戚家附近就是大院,治安还不错,不会有危险。” 话音刚落,正好公交车到了,温宁朝两人道了声再见就着急地跳上车,找了个靠车窗的位置坐下。 车窗是开着,温宁刚坐下,窗外伸进来一个保温桶,陆进扬站在窗外,手臂微抬,将保温桶递过来,语气不容拒绝:“这个你拿着。” 温宁只好接过保温桶,冲他弯了弯唇角,“谢谢陆同志,今天让你破费了,后天见。” 公交车启动,温宁对着窗外挥了挥手。 陆进扬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好看的眉眼,语气如常地嗯了声。 公交车渐渐开远。 孙长征再忍不住,上前手肘撞了撞陆进扬的胳膊:“诶,陆队,什么情况?” 陆进扬薄唇微抿,眼神冷冽地看过去:“孙长征同志,刚刚的账还没跟你算,作为军人,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这点基本觉悟都没有?” 孙长征挑眉想了会儿,知道是在怪他吃饭时候透露得太多了,态度良好的认错道:“陆队,你这就冤枉我了,我是在帮你!那我不说这么多,人姑娘能了解你具体情况吗?” 陆进扬眼神严厉地扫他一眼:“第一,我的事不需要你掺和。第二,我暂时没有解决个人问题的打算。” 孙长征挠头,忽然觉得有点搞不懂自家队长了,明明对宁同志的态度就很不一样,他还以为是铁树开花的征兆,结果只是他的错觉?还是说:“陆队,难不成你怀疑那姑娘背景有问题?是间谍?” 陆进扬冷着脸,“我怀疑你是间谍。” 孙长征:…… 第16章 用魔法打败魔法 秦兰做完一台手术,还没休息一会儿,就接到家里电话,说温宁丢了,她撂下电话火急火燎地往回赶。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温宁也刚到。 两人碰了个正着。 “诶,宁宁?!” “秦阿姨。” 看到温宁好生生的站在那里,秦兰用手顺了顺自己胸口,明显松了口气: “诶,谢天谢地你回来了!我刚才接到小耀电话,说你走丢了,还没回家,真的吓死阿姨了,你说你要是出事,阿姨真不知道怎么跟你妈妈交代。” 天知道她接到电话的时候,有多担心害怕。 温宁一只手拎着保温桶,一只手安抚似地替秦兰顺了顺后背:“抱歉秦阿姨,让你担心了。” 秦兰摇摇头:“你回来就好,咱们进去吧。” 客厅内。 陆耀和叶巧也正打算出去找人。 “温宁?!”门打开,乍一看到进门的人,叶巧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愣了一秒后,她上前拉过温宁的手,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宁宁,你去哪儿了?我就回去拿个钱包的功夫,让你在原地等我,没想到回来你就不见了,可急死我了,我到处找你没找着,只能赶紧回来通知家里人。” 没等温宁回话,她视线又瞥到温宁手里的保温桶,上面印着“国营饭店”几个字,紧接着道: “原来你去国营饭店吃饭了,你早点跟我说多好,下次别一个人先走,这样别人找不到你会担心的。” 秦兰和陆耀之前只当温宁走丢,没去细问背后的原因,现在听叶巧这么一说,两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那个保温桶,露出几分探究。 温宁简直想给叶巧鼓掌。 好家伙,三言两语就把她走丢的责任撇清了,还倒打一耙说她走丢是想一个人去国营饭店吃独食? 不愧是对照文女主。 温宁也不是吃素的,大大方方地把保温桶放茶几上,然后飞快酝酿情绪:“本来害怕你们担心,没想说的,但叶巧姐好像误会我了。” 她眼眶蒙上一层水汽,委委屈屈地看向叶巧:“姐,你说回商店找个钱包就回来的,让我在胡同口等你,结果我等了你好久你都没回来,还碰上两个流氓骚扰呜呜呜……” “要不是我运气好,碰上两个军人同志路过救了我,我恐怕已经被两流氓给……给……” 眼泪顺着眼眶无声地往下滚,温宁哭得鼻头红红,我见犹怜。 秦兰心疼地上前抱住温宁,“哎,你这孩子受了那么大委屈,怎么刚才不说呢?” 陆耀则听得咬牙切齿,拳头捏紧,“温宁妹妹别哭,该死的流氓,要是被我抓住,肯定胖揍一顿!” “我没事。”温宁抹了把泪,对着两人露出一个故作坚强的微笑,然后继续转头对叶巧道,“姐,得救后我去商店找你,售货员说你拿完钱包还在那里逛了半天才走,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找我呀?明知道我在原地等你,你还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差点就……” 一句话,又把锅甩回给叶巧。 叶巧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去看陆耀和秦兰的反应。 见两人看她的目光隐隐有些责备,她立刻抬起巴掌就往自己脸上狠狠扇去,空气里想起啪啪两声脆响: “宁宁对不起,都怪我,都是我不好!” “我以为只是买两件衣服的功夫,没想到你会碰上流氓,对不起宁宁……” 紧接着,咚的一声,她直接跪在温宁面前,痛哭流涕的忏悔。 温宁没想到叶巧这么豁得出去,又是扇巴掌又是下跪,怕不是琼瑶剧里学的演技吧? 反应了一秒,温宁索性也咚的一声跪在叶巧面前,紫薇眼瞎似的摇头: “叶巧姐,别打了,别打了,遇上流氓是我自己运气不好,不关你的事,你别再打你自己,惩罚你自己了,我不怪你了……再也不怪你了……” “都是我不好,不好……” 温宁眼泪顺着眼角不要钱似的往下掉,举起巴掌也往自己脸上啪啪抽了两下。 用魔法打败魔法。 果然,叶巧扇巴掌的动作一僵,忽然有点接不上温宁的戏。 “小叶、小温,你这是干什么呀,快起来”,一旁的秦兰看着地上哭成一团,各自抽巴掌的两人,赶紧去将两人扶起来。 然后分别拍了拍两人肩膀,安抚地说:“好在小温没出事,小叶你也不是故意把她一个人丢下,这次就当你们俩都长了个教训。” 这事儿就算是揭过了。 温宁没有恋战,点点头,顺势起来擦干眼泪,指了下茶几上的保温桶: “对了,秦阿姨,我记得昨天您不是说想喝鸡汤吗,还有陆叔叔喜欢吃猪蹄,我回来的时候路过国营饭店,看到正好供应这两道菜就买回来了。” 原来是给她带的,秦兰心头又暖又心疼,摸摸温宁的头,“你这孩子,自己遇上这么大的事,还想着我们。” 温宁乖巧道:“您不也随时都想着我们,还给我们买衣服。” 说到衣服,秦兰想缓和一下气氛,很有兴致地问道:“对了,你们俩今天买到喜欢的衣服了吗?” 温宁点头,正要把买的衣服拿出来给秦兰瞧,叶巧却抢先抓起沙发上的包,把里头的衣服取出来。 温宁一看那拿出来的衣服,颜色深沉,根本就不是年轻女同志穿的,心头正犯嘀咕,不知道叶巧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便见对方献宝似的把衣服送到秦兰面前: “秦阿姨,我的旧衣服还能继续穿,而且我在家不怎么出门,不用穿新衣服,倒是您,每天要出去上班,所以我今天给您挑了两身衣裳,您看看喜不喜欢?” 叶巧没什么经验,挑衣服的风格全是按照村里年纪跟秦兰差不多的长辈审美来的,不是深蓝就是深灰,一板一眼的款式。 温宁只想笑,原书里没有原主走丢的剧情,却有这段送衣服的剧情。 秦兰掏钱给两人买衣服,原主老老实实挑了自己喜欢的,叶巧却什么都没给自己挑,而是反过来给秦兰买了两件。 衬得原主多少有点不知感恩。 秦兰当时很感动,不过没收下衣服,而是让叶巧去把衣服换成花色年轻点的,自己留着穿。 眼下,秦兰也正跟原剧情一样,欣慰地道:“你的心意阿姨领了,谢谢你想着阿姨,阿姨衣服挺多的,这两件你还是拿回去换两身自己喜欢的吧。” 友谊商店一直有退换服务,只要保证商品完好无缺,可以进行二次销售就行。 叶巧推脱了几下,答应了。 第二天。 叶巧赶在张婶起床前起来,照例给一家人做早餐。 张婶起来的时候,叶巧早饭都做好了。 张婶没有用武之地,只好去找些别的活儿干。 今天的早餐是烙馅饼,陆振国爱吃饼,吃饭的时候特意夸了一句说饼不错。 叶巧笑着说:“陆叔叔要是喜欢,明天再给您烙。” 陆振国惊讶:“小叶,这饼是你烙的?” 叶巧点点头。 秦兰跟着夸道:“想不到你做饭的手艺挺不错。” 叶巧不好意思地说:“以前在村里经常帮着伯母她们做饭,可能熟能生巧了吧。” 吃完早饭,陆振国和秦兰就出门上班了。 陆耀照例要上楼睡个回笼觉。 陆家人走后,叶巧没有跟张婶抢洗碗的活儿,而是转身上楼去拿昨天买的衣服,打算一会儿就去商店把衣服换了。 拿着衣服下楼,想到昨天拉肚子的经历,怕出门又要找厕所,便把衣服随手放到沙发上,去厕所蹲坑。 等她从厕所出来,发现沙发上的衣服不见了。 “奇怪,我衣服呢?” 叶巧在家里转了一圈,忽然听到院子外有搓洗的声音,她急忙跑出去看,便见院子外张婶正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摆着个洗衣盆,吭哧吭哧地洗衣服。 叶巧定睛一看,张婶手上那涂了洗衣粉的衣服,不正是自己要换的吗? “张婶!” 叶巧抢下张婶手里的衣服,语气急切:“你怎么把我衣服给洗了呀?” 张婶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叶巧委屈地指了指手里这件衣服:“这是我一会儿要去友谊商店退换的衣服,你洗了我还怎么换呀?” 张婶了然,嘟囔道:“叶丫头,你要是新衣服,干嘛放脏衣盆里?而且我哪里知道这是你衣服,还是要拿回去换的新衣服……” 叶巧无奈:“我明明放沙发上的,没放脏衣盆……那我还有一件呢?” 张婶又从泡着水的盆里拎出来一件:“你看是不是你的?” 叶巧一看,正是她找的另一件,两件衣服都过水了,一般衣服下水后就没有新衣服那味了,售货员肯定看得出来。 这下她还怎么去商店换呐? 叶巧简直想骂人,但又不能冲着张婶发脾气,一口气憋在心口不上不下。 张婶还不以为然:“这衣服不好好的嘛,叶丫头,要我说你别换了,我给你洗了,晾干后你正好可以穿呀!” “你看这布料多好呀,款式也稳重,穿个五年十年的都不会过时!” 叶巧:…… 想到昨晚看温宁买的新衣服,又是粉红衬衫又是布拉吉的,而自己往后都得穿着这两身老气横秋的衣服,叶巧心一横,还是把衣服从盆里捞起来,拧干,打算明天再拿去商店试试。 万一跟售货员说点好话,装装可怜,对方同意给她换呢? 陆家二楼。 温宁趴在窗户边,听着楼下叶巧和张婶的对话,悄悄勾起唇角。 衣服是她趁叶巧去厕所的时候丢进脏衣盆里的。 她知道张婶的习惯,每天洗完碗就会开始昨天一家的洗衣服。 原本穿书后,她没打算搭理叶巧,可昨天的事让她意识到,有些人你不去招惹她,不代表她不会对你下手。 流氓的事就是个教训。 明显昨天就是叶巧故意把她一个人丢在胡同口,盼着她出点什么事。 回家后还想倒打她一耙。 温宁不惹事,但也不是圣母,别人都往脸上招呼了,她还要笑着原谅。 衣服的事儿,就当是讨点小利息。 北方天干物燥,衣服干得快,早上洗的衣服,到下午两三点就晾干了。 太阳当空,陆家院子外有一棵大树,树荫正好遮住院子一角。 张婶端了个小板凳,坐在树荫下摘菜,菜盆就在她脚边,里头装着晚上准备做的豆角。 温宁和叶巧也在院里,帮忙收上午洗的衣服。 三个人安静地忙活着,院子外有人敲门。 张婶起身去开门,是后勤部的小赵过来送菜:“张婶,这是分给陆首长的海鲜,刚从山省那边运过来的,新鲜着呢!晚上要是不吃,就用水养着,等明天吃,不过最多也就保管两天,时间长就不新鲜了。” 小赵把手里的网兜转交给张婶。 是一兜子蛤蜊、海白虾还有螃蟹,虾脚还一动一动的,螃蟹也是张牙舞爪,一看就新鲜得很。 张婶接过来,笑着跟小赵点头:“好嘞,我这就去找盆养上,辛苦跑一趟啊小赵。” 小赵腼腆地摆摆手,“走了啊张婶。” 送走小赵,张婶就赶紧拎着一兜子海鲜进厨房,找了个盆放水,把网兜扔进水里。 弄完后,张婶接着去树下摘菜,见到温宁和叶巧,笑着说道:“刚后勤送了一兜子海鲜过来,正好后天家里要来客人,我还愁准备什么菜呢,这不正好。” “咱们平时吃的菜都是特供的,隔三岔五也会送点新鲜物资过来,这就是当军区家属的好处,时间长你们就习惯了。” 叶巧好奇地问:“张婶,后天谁要来呀?” 张婶:“你们秦阿姨最好的姐妹,手帕交,这不听说她多了两个干女儿,也要过来看看嘛。” 哦,叶巧点点头。 衣服干了,叶巧没忘要去商店的事,跟张婶和温宁说了声,就抱着衣服出门了。 叶巧走了,温宁没闲着,搬了个小板凳挨着张婶坐下,一起摘菜。 摘了会儿,张婶不知道想到什么,自顾叹了口气:“小温,你说这海鲜怎么做才好吃呀?以前我都是清蒸,但是吧,清蒸的容易腥,你陆叔和秦阿姨本来就不爱吃海鲜。” 温宁以为什么事儿呢,原来是为这心烦,“张婶,你等会儿,我上楼找个东西。” 温宁上楼找来纸笔,坐到张婶旁边,膝盖并拢,把本子放在上面,低头唰唰写着什么。 张婶惊叹:“哟小温,你这字写挺好啊!” “一般一般。”温宁随口谦虚着应付,继续唰唰写,没一会儿就写完了两张纸。 温宁把纸撕下来递给张婶:“给,您看看,这两道海鲜菜谱怎么样?” 张婶是识字的,接过来一看,照着念道:“捞汁海鲜、酸辣柠檬虾……” 接着往下看完后,张婶目光已经从疑惑转变成惊叹。 “哎呀,这个菜谱绝!没想到海鲜还能做成凉拌的,这样做出来肯定有味又不腥,小温啊,你是怎么知道的,好厉害呀!” 温宁谦虚地笑笑:“我姥爷家祖上是宫廷御厨,家里传下来一些御用菜谱,小时候我妈教我认字儿就喜欢用菜谱,我差不多都倒背如流了。” 温宁完全瞎编的,没想到张婶特认真地感叹:“真没想到以前皇帝还挺会吃的,海鲜也吃凉拌的。” 温宁憋住笑,继续忽悠:“张婶,我厨艺没叶巧姐好,不能帮你做饭,但是菜谱我见得多,以后你要是不知道做什么菜,我就再给你默写几个。” 说到叶巧做饭这事儿,张婶原本兴奋的表情僵了几秒,没忍住跟温宁抱怨:“你说这小叶也是,天天就往厨房里钻,勤快是勤快,可搞得我这一天没事干,怪心慌的。” 张婶在陆家,一个月拿二十五块薪水,包吃包住。 原先干得顺风顺水的,可叶巧一来,天天跟她抢活干,她就怕哪天陆家觉得家里多她一个保姆多余了,给她开了,那她上哪儿找工作去? 温宁看出张婶的想法,仿佛找到知己一般,激动地握住她的手:“张婶,不瞒你说,我也心慌啊!看着叶巧姐那么能干,我也想跟着帮家里干点什么,总不能天天在家里吃白饭吧。” 吃白饭,对,就是这种感觉,张婶感同身受地拍了拍温宁肩膀:“我懂你的心情,人在屋檐下嘛,可这家里的活儿你也看到了,就是做饭、打扫卫生、洗洗衣服,一个人干刚刚好,再多个人那就是什么来着,人才浪费呀。” 温宁狠狠点头:“可不嘛!我都打算好了,等过几天我去外面转转,看能不能找个工作什么的。” “哎哟,工作可不好找”,张婶盯着温宁那张好看的小脸,忽然想到,“我前几天听说文工团在招考,要不你让你秦阿姨帮你打听一下,看能不能考进文工团去?” 温宁一下就想起火车上那个骗子大妈说的话,文工团包吃包住,每个月还能领薪水,在恢复高考前,如果能苟到文工团上班,好像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温宁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表示道:“文工团招考的话,肯定会贴告示,那我明天去看看。” “行啊,你去看看吧,哎哟,我得去准备晚饭了。”张婶起身拍拍屁股,端着小板凳回厨房。 温宁跟着她一起进厨房。 到厨房后,温宁看到盆里的虾和螃蟹已经不怎么动了,这年代没有打氧机,就这么放着第二天准死,到时候都臭了,想了想,温宁还是决定提醒张婶: “婶子,捞汁海鲜最好做完放一天,这样更入味,反正我们这会儿有空,不如一起把这些海鲜给处理了吧?” 张婶看了眼水盆,又看了看客厅,家里安安静静的,就只有两人,心里没有像面对叶巧时候那样的危机感,爽快道:“行啊,那我得赶紧把调料给备好。” 两个人在厨房忙活。 张婶准备柠檬虾和捞汁海鲜的调料,温宁就帮忙处理虾线,把花蛤清理一遍,再顺便把螃蟹给煮上。 很快就做把柠檬虾和捞汁海鲜给腌好了。 张婶用大搪瓷缸装好,盖上盖子,放到冰箱里冷藏。 两人刚忙活完没多久,叶巧回来了。 温宁一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就知道她那衣服没换成。 哪知道叶巧没放弃,说第二天还要去,要找商店的经理求求情。 温宁懒得发表意见,爱折腾就折腾去,她可不陪叶巧跑腿。 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饭,叶巧果然出门了。 今天温宁也有事,约了陆进扬和孙长征吃饭,顺带还想着吃完饭去文工团打听一下招考的事。 陆振国和秦兰不在家,陆耀出去和朋友打球了,温宁也不用跟谁打招呼,只和张婶说了一声,就准备出门。 “小温,等等。”张婶神神秘秘地叫住她。 “怎么了张婶?” 张婶带着她进厨房,左右看了眼,确认家里没人了,才打开冰箱,从里头一堆菜后面端出个铝制饭盒: “这个给你,你偷摸吃啊,别让小叶看见。” 温宁打开,里头居然是昨天两人做的柠檬虾和捞汁海鲜。 张婶怕她不要,又道:“昨天你扒了那么多虾,手指头都割破了,婶子心疼,今儿你不正好要出门嘛,在外面吃了再回来。” 温宁莫名有点感动,昨天她扒虾确实挺累的,弄螃蟹的时候手还被夹了,当时没吱声,没想到张婶都看在眼里,但是,“张婶,你给我盛了一份,明天客人来了不够怎么办呀?” 张婶笑道:“放心啊,够够的,那么大两缸子呢,而且我还要炒两个别的菜。” 温宁收下了,甜甜地冲张婶一笑:“谢谢婶子。” 张婶只觉得心窝子都被甜到了:“哎哟,好了好了不耽误你办正事了,赶紧出门嗷。” 温宁在厨房找了个网兜,把上次国营饭店借的保温桶和铝饭盒都放兜子里,提着出门。 飞行大队。 陆进扬和孙长征没忘记今天跟温宁有约,上午结束训练,队里没什么事,两人也准备出发。 第17章 变相相亲 陆进扬和孙长征没忘记今天跟温宁有约,上午结束训练,两人也准备出发。 本来孙长征不想去当电灯泡,可如今形势下,对现役飞行员管理很严格,尤其是在个人问题上,跟外面的女同志往来,必须要向组织汇报。上面还有专门的背调小组,会对女方背景进行层层政审,那架势,一般女同志得吓死。 要是孙长征不去,那今天这顿饭的性质就变了,陆进扬必须得如实向上级汇报。 温宁也必须接受组织的审查。 孙长征好不容易看到陆进扬处对象的事有点苗头,不想因为这些规矩把对方女同志给吓跑了,所以这个电灯泡他当得心甘情愿,此刻,他双手抱胸,斜靠在门框边,一脸舍身取义的表情瞥着陆进扬。 陆进扬完全不知道他的想法,站在镜子前,剑眉冷蹙,唇角微微绷着,抬手将衣领边边角角翻得整整齐齐,直到一点褶皱都看不见。 一身熨帖的军装跟量尺卡过一样,整个人身姿挺拔,肩宽腿长。 孙长征一个男的在旁边看着都想对他吹个口哨,就这条件,二十五岁还没处对象,简直是女同志们的损失。 “走吧。”收拾好,陆进扬淡淡扫了孙长征一眼,迈步往门外走。 孙长征狗腿似的跟上。 两人刚走出宿舍门,张政委匆匆地从走廊那头过来,站定后,一脸笑意: “进扬,你在啊,正好!” “今天王参谋长的女儿到基地了,她是咱们基地医务室新聘的医生,你带着她转转,熟悉一下环境。” 陆进扬停下来,想也没想就拒绝:“抱歉,我今天有事要外出一趟,可以让队里其他同志带她参观。” 张政委只当是他找的借口,神色不变地说:“那你带她去外面转转也行,你们年轻人有共同话题。” 一旁孙长征脑子转得很快,王参谋长的女儿来了,让陆队带去转?瞬间就明白过来这绝对是要给陆队变相相亲呀! 显然陆进扬也听出里头的意思,薄唇紧抿,满脸都写着拒绝。 张政委也不怕他看出来,继续劝说:“人家女同志是沪市医科大毕业的,带她的导师是沪市军区医院的外科一把手,本来人家毕业要去军区医院上班,看在她亲爹王参谋长的份上,才考虑来咱们特飞队的医务室工作。你也不想基地失去这么个人才吧?” 这话既有介绍对方背景,也有劝陆进扬站在基地立场考虑的意思。 哪知陆进扬只是神色淡淡地丢下一句:“既然不想来基地,强留也留不住。” 张政委早就知道要让他愿意相亲不容易,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留不留得住还不取决于你?反正人家女同志已经在你宿舍楼下等着了,之前看过你照片,也知道今天是你接待她,你要不愿意就自己去跟王参谋长说。我还有工作要处理,先走了。” 丢下话,张政委转身就溜。 “陆队,现在怎么办?” 整个特飞队的经费和物资分配都是王参谋长在管,不看僧面看佛面,孙长征摇头,无可奈何地看向陆进扬。 “要不,把人带着?一会儿出了基地,你先走,我带她去逛。” 陆进扬思考了一瞬,声音没什么起伏:“不用,想跟就跟着。” 两人走到宿舍楼下,果然有个女同志等在那里,齐耳短发,浓眉大眼,穿了一身红色连衣裙,脖子上系着黄色小方巾,脚下是白色小羊皮高跟鞋,肩膀挎了个皮包,浑身上下都透着沪市女同志特有的时髦气息,眉眼间张扬自信。 那是一种干部子女特有的骄傲,从小到大累积起来的优越感。 王婷婷早把陆进扬的照片看了百八十遍,一眼就能认出来的程度,见到本人,她十分主动地上前,笑容洋溢: “你就是陆进扬同志吧?” “我爸是王参谋长,我叫王婷婷,是基地新来的医生,还请多多指教。” 陆进扬神情没有一点波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嗯了声。 王婷婷听说过他性格比较高冷,没想到冷到这种程度,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秒,很快又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这位同志是?” 她看向旁边的孙长征。 孙长征自我介绍了一遍。 姓孙?王婷婷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串关系,首都军区好像有个姓孙的副司令员,试探地问:“孙同志是首都本地人吗?” 孙长征点头。 王婷婷:“你父母也在军区任职吗?” 孙长征再次点头。 王婷婷正打算问孙副司令员不会是你爸吧,就被陆进扬冷冷打断:“王同志是来基地查户口的?” “不、不是。”王婷婷尴尬地摆手,没敢继续问孙长征。 三个人沉默地走到停车场。 陆进扬拉开其中一辆军绿吉普的车门,长腿一跨,坐进了驾驶座。 这是基地的配车,他有使用权。 孙长征则自然地去拉副驾驶的门,刚准备坐进去,旁边的王婷婷先他一步跳上了副驾驶,回头不好意思地冲他眨眨眼:“孙同志,我晕车坐不了后面。” “没事,你坐,你坐。”孙长征意味深长地朝她一笑,再贴心地替她关上副驾驶的门,坐到了后座。 很快,王婷婷就懂了那笑容的含义。 她安全带还没系好,陆进扬已经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轰地一声往前冲,她整个人瞬间跟炮弹似地弹了起来,差点蹦到前面的挡风玻璃上。 “啊!”王婷婷害怕得尖叫了一声,赶紧伸手抓住右上方的扶手,稳住身体。 陆进扬却并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车子在郊区小路上疾驰,后面一串尘土飞扬。 王婷婷终于艰难地插上了安全带,好不容易适应了这种速度,下一秒,车子一个急转,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甩向右车门,脸紧贴在车玻璃上,被挤变形了。 她眼神惊恐地看向驾驶座的人,想求他开慢点,却见男人稳当当的坐着,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侧脸线条又冷又硬,看起来就不是怜香惜玉的主,一路上,王婷婷只好一手抓紧扶手,一手捏住安全带,尽力稳住自己的身体,心里盼着快点到市里。 车子终于停了。 王婷婷再忍不住,脸色难看地推开车门,跳下去后,就冲到路边扶着一棵大树,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王同志,你没事吧?”孙长征下车走到她身边,给她递了张纸巾。 王婷婷接过来擦干净嘴巴,虚弱地摇头:“我没事。” 孙长征点点头,“王同志,你别介意啊,我们陆队平时开战斗机习惯了,乍一开车可能没适应过来。” “你好点了吗?好点了就进去吧。” 孙长征指了指马路对面不远处的国营饭店。 王婷婷看过去,发现陆进扬已经往里面走了,咬咬牙直起身子,“我没事了,走吧。” 国营饭店。 温宁早早就到了,把保温桶还给了服务员,又占了一张空桌子等着。 她穿了新买的嫩黄色布拉吉,掐腰的地方和裙子下摆都用针线收了一下,显得腰细臀圆,身材曲线极好。裙子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露出天鹅一样优美的颈项,皮肤似牛乳,通透雪白,而且全身都是这样的白皮子,坐在人群里,比周围人生生白了好几个色号,整个人好似在发光一般。 这个点陆续有顾客进来吃饭,每个坐下的人,目光都不由自主会落到温宁身上。 温宁早就习以为常,一点没觉得害羞或者不好意思,她穿书前就是学校的校花,每次去食堂都会受到各种各样的打量,国营饭店这点人流量根本不算什么。 饭店是木头硬板凳,温宁娇气,规矩地坐了一会儿,就受不住了,往前塌腰挺胸,手肘撑在桌面,双手托腮,目光盈盈的望着门口方向。 终于,看到一抹高大英挺的身影走进饭店。 “陆同志!” “这边!” 温宁直接站了起来,眉眼含笑,嘴角微扬地朝着陆进扬挥挥手。 正午的阳光将饭店照得格外亮堂,淡金色的光晕笼罩在温宁周身,她一头乌黑丰盈的秀发编成松松垮垮的辫子垂在脑后,杏眸黑亮澄澈,唇色樱红似揉碎了溢出的樱桃果浆,真正的肤若凝脂,唇红齿白,冰肌玉骨,妩媚又甜美。 陆进扬踏进饭店的瞬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他眼皮不可抑制地跳了下,面上仍旧没什么表情的朝温宁走了过来,淡淡颔首:“宁同志。” 温宁没看到孙长征:“孙同志今天不来吗?” 话音刚落,就见到门口方向,孙长征和一位女同志并肩走了进来。 “宁同志!”孙长征跟温宁主动打招呼,领着王婷婷往那边走。 王婷婷没想到陆进扬他们今天出门是来见一个女同志,还是个挺漂亮的女同志,心里莫名有了些危机感,她抬手将脸颊边的头发撩到耳后,目光好奇地看向陆进扬:“陆队,不介绍一下?” 不叫陆同志,却叫陆队,想让两人关系听起来熟一些。 哪知道陆进扬像是完全没听进她的话,拉开凳子坐下,连眼风都没给她一个。 王婷婷什么时候被男人这么无视过,脸上顿时写满尴尬,还是孙长征站出来打圆场,替两边都介绍了一遍。 温宁朝王婷婷点点头,算打招呼。 王婷婷抬着下巴勾了勾唇,知道温宁跟陆进扬不熟,只是因为救命之恩才能在一张桌上吃饭后,她心里舒坦不少,在陆进扬旁边坐了下来。 桌子是四方桌,一人坐一边刚好。 温宁提前就点好了菜,人到齐了,服务员便开始上菜。 王婷婷刚呕吐过,没什么胃口,坐下后便直勾勾地打量坐对面的温宁。见她手腕没戴手表,身上没什么其他贵重首饰,穿的布拉吉料子一般,也就那张脸漂亮些,眸中顿时闪过一丝轻蔑: “宁同志是哪里人呀?我看你长相和气质都挺像江南那边的女孩子,咱俩不会是老乡吧?” 温宁如实道:“我是川省人。” 王婷婷一脸了然地点点头,接着微抬下巴,戴手表的手不经意地撩了撩脸颊边的碎发,神情带着一丝隐隐的骄傲: “那我们不是老乡,我是沪市人,刚从沪市医科大毕业,以后也跟我爸妈一样,留在首都军区上班。” 温宁自然感受得到她言谈间的优越感,只是礼貌地点点头,没有接话。 哪知道王婷婷刚自报完家门,就朝着她一连串发问:“宁同志你呢?也是来首都工作的嘛?是哪所大学毕业?你父母也在首都的单位吗?” 若是原主听见对方这条件,第一反应肯定不好意思把自己的背景说出来。 但温宁是穿书过来的,并没有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实话实说地道:“我是川省农村的,来首都投奔亲戚,我只有小学文凭,现在还没有工作。” 什么?农村来的,还是小学毕业? 王婷婷表情诧异,紧接着心里就涌起一阵欣喜,就这条件,比她这个医科大高材生加干部子女差了十万八千里,别说配陆进扬了,就是配那个孙长征也差了许多。 她勾了勾唇,下巴抬得更高了:“其实学历和背景都不重要,人只要有一颗上进的心,平时多读书看报,努力提升自己,一样能变得优秀,分配到好的单位。” 这话温宁就不爱听了,原主是农村人好糊弄,她可不是,这年代能顺利读到大学毕业,还能分配到军区工作,绝对跟投胎分不开,她眼神天真地看着王婷婷,一字一句道: “哦,原来王同志能考上医科大,进入部队工作,都是靠平时读书看报呀,我还以为只要投个好胎就可以。” “那我今天回去得多买两份报纸,回头再去图书馆借两本书看。” 听到这话,王婷婷脸色瞬间僵住,往常她这么说话,对方都会对她表现出崇拜,还虚心地表示要向她学习,没想到今天有人会这么回复,她感觉自己好像一个膨胀的气球忽然被人戳破,关键还分不清对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真糊涂。 一旁的孙长征见王婷婷这吃瘪的表情,嘴角一抽,差点笑出声。 陆进扬唇角也微不可查地勾起一点弧度,黑眸深邃地看向温宁:“军区图书馆有很多专业藏书,你需要的话,可以来借阅。” 温宁也就随口一说,也不是真要看书,但陆进扬这么说了,她肯定不会拂了他的面子,扬起红唇冲他露出一个甜美微笑:“谢谢陆同志。” 陆进扬表情如常地回了两个字:“客气。” 看着两人的互动,孙长征心中啧啧两声,更加确认自己没看走眼,助攻了一句:“宁同志,我们陆队平时除了训练就是看书,你要是想学习,找他准没错!” 听见这话,一旁的王婷婷脸色更难看了。 一上午的时间,陆进扬连个正眼都没给她,主动跟她说的话加起来没超过一句话,还不是什么好话。孙长征也没对她这么热情过。 温宁才懒得管王婷婷什么脸色,反正她今天是来报恩的。眼看菜上齐了,她想起自己带的海鲜,赶紧把饭盒打开:“家里亲戚为了感谢你们做了两个菜,这个是酸辣柠檬虾,那个是捞汁花蛤和螃蟹,你们尝尝看。” “不过就是有点微辣,不知道你们吃不吃得惯。” 她手指放在饭盒边缘,微微往桌子中间推了推。 陆进扬视线落到她轻轻搭在饭盒的手指上,莹白如玉的指尖,几处伤痕异常明显,伤口的地方还微微有些肿,看着触目惊心。 孙长征也注意到了,问出口:“宁同志,你手怎么受伤了?” 温宁没想到两人都注意到自己的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手,不以为意道:“处理虾和螃蟹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我皮肤就这样,稍微有个小磕小碰看着就特明显,其实没什么大碍。” 陆进扬收回视线,拿起筷子,夹了个蟹钳进碗里。 孙长征则夹了个虾。 王婷婷忽然一脸严肃地朝两人道:“不行,你们不能吃!这种腌制的生鲜类食物可能带有寄生虫,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预知的伤害,还有,这两个菜看起来太辛辣,会对肠胃造成刺激,你们是飞行员,随时可能出任务,万一身体出问题,后果不可设想。” 王婷婷这话虽然藏了一点私心,但确实有理有据。 孙长征夹着虾的手停在半空:“王同志,吃个虾而已,不会出什么事吧?而且我平时也会吃点辣,肠胃没那么脆弱。” 王婷婷一脸正色:“出事的话那就晚了,我实习的时候就碰到过有军人同志在野外出任务的时候喝了山泉流下来的水,最后全身肿胀送到医院。山泉水看起来清澈见底,其实里面有许多寄生虫的虫卵,喝进身体里,寄生虫在身体内发育成长,危机人体器官。” 孙长征嘶了一声,有点被吓到也有点被恶心到,瞬间放下了筷子,下意识地看向陆进扬。 涉及到工作,陆进扬不会马虎,冷声道:“我们职业特殊,确实应该时刻注意。” 听到这话,王婷婷得意地看了眼温宁。 哼,亲手做的菜还不是没人吃。 温宁没想着反驳,相反,还挺感谢王婷婷的,飞行员身体精贵,确实需要注意,万一人家吃了她给的海鲜出问题了,这个责任她担不起。 她把饭盒换到自己面前,把别的菜推到中间,还是解释了一句:“这个海鲜是煮熟晾凉之后才腌制的,但确实是我考虑得不周到,忘了你们是飞行员需要注意饮食安全,为了保险起见,你们还是别吃了。” 孙长征夹了一筷子别的菜,忍不住感叹道:“哎,是我们没有口福。你别说,自从进特飞队之后,我都好久没随便大口吃肉喝酒了,每次去食堂吃的都是专门的营养餐,营养是营养,就是没什么味道。” 温宁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给自个儿夹了个虾放进嘴里,酸辣清新的味道在口腔蔓延,微微眯了眯眼睛,简直太怀念这味道了。 接着她又夹了个蟹钳,手指头娇滴滴地翘着,一点一点掰着蟹壳。 别人吃饭都会注意餐桌礼仪,尽量避免吃这种需要扒壳的菜。 但温宁无所顾忌,捞汁海鲜拿出冰箱就得趁凉吃,而且今天吃饭的不是长辈也不是客户,她也没想跟对方有什么下一步进展,不用顾忌要留什么好印象,最最关键的是,她馋蟹肉了。 她不喜欢排骨、红烧肉那种一口就能吃到的,相反,就爱这种历经千难万险才能吃到的美食。 比如,螃蟹。 温宁翘着兰花指,尽量避开昨天手指受伤的地方,跟蟹壳较劲,结果掰了半天,就掰开了一点壳,离吃到蟹肉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没控制住微微叹了口气,下一秒手里的蟹钳就被人拿走了。 “我来吧。” 陆进扬声音冷冷淡淡的,脸上也不见什么表情,拿走温宁手里的蟹钳后,修长又略带薄茧的手指灵活地掰折了几下,然后蟹钳里面的肉就被完完整整给拆了下来。 温宁眼睛都看直了,这也太牛了吧? 不借助任何工具的情况下,还能把蟹钳肉剥得如此完美,这就是天赋吗? 温宁就这么眼冒星星的看着陆进扬,拆完一个蟹钳,又接着拆第二个,直到把饭盒里的蟹钳都处理完,然后把蟹肉都放进了她的碗里。 “陆同志,你是我的神!”温宁眉眼弯弯,毫不吝啬夸奖。 陆进扬一张俊脸神色波澜不惊,起身道:“我去洗手。” 温宁手上也蘸了点汁,索性起身跟着过去。 两人并排站在水池边,温宁先给手心抹了点肥皂,仔仔细细地搓揉,一边揉,一边视线忍不住往陆进扬那边瞥。 只见他慢条斯理地将袖子挽到手肘关节处,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手臂微微鼓起的血管和青筋交错,显得精壮有力,力量感十足,不难想象那身制服下的身材也是如此完美。 温宁看得出神。 直到陆进扬都洗完手擦干,温宁思绪才回到剥蟹这事儿上。 她情不自禁地抓过他的手,拿到自己面前翻来翻去的研究,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掌心,她费了老劲儿掰下来两小瓣壳,他却三两下就剥了个完整的下来,那蟹壳多硬啊,他居然一点都没被扎伤,想到这,温宁便忍不住好奇地仰着小脸看他。 陆进扬微微低头,黑眸便对上温宁那张凝脂般的脸蛋,明明是妩媚的长相,却有着清纯甜美的眼神,就这么迷蒙水灵的望着他,嫣红的唇微微张合,纤白柔软的指尖在他手掌划来划去,好像在研究什么宝物一般,活脱脱一只勾人摄魄的妖精。 陆进扬心中浮起一抹燥热,喉头微不可查的滑动,连下颌线都绷得紧紧的。 一秒后,他嗖地抽回自己的手,丢下一句“回去吃饭”,匆匆走了出去。 第18章 羡慕了 看到陆进扬大步离开的背影,温宁才后知后觉,她刚才抓手的动作有点太出格了,不说是七十年代,就是放在后世,男女之间这样抓着手看,都算暧昧了。 陆进扬该不会觉得她很轻浮吧? 算了,轻浮就轻浮呗,反正按照原书剧情,她跟陆进扬没有什么发展的可能,也无所谓对方对她的看法。 温宁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擦干手,回到饭桌继续吃饭。 碗里的蟹肉被她解决完了,又吃了点桌上别的菜,碗里的主食只碰了两口,就饱了,再也吃不下。 温宁放下筷子,王婷婷今天胃口也不佳,看她不吃了,也跟着放下筷子。 桌上就只有陆进扬和孙长征在动筷子,两个人吃饭速度快,但并不狼狈,一看就是平时没缺油水的人。 但两人也没有浪费,桌上的菜全部解决了,除了那半盒虾没吃。 温宁也不在意,将饭盒盖起来,装到网兜里,拎着东西,起身去找服务员买单,服务员认出她,笑眯眯地对她说,“同志,你对象已经付过钱了。” 服务员抬着下巴往孙长征那边指了指。 温宁:…… 上次是陆进扬付,这次又被孙长征抢着付钱? 那她的救命之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还完啊? “他不是我对象。”温宁抬头跟服务员解释了一句,无奈地走到饭店门口去跟陆进扬他们汇合。 刚走过去,就听到他们在讨论接下来去哪儿。 其实是王婷婷单方面在提议:“陆队,我想去友谊商店逛逛,添点东西,这次来首都好多行李都没带。” 转头看到温宁过来,王婷婷居然主动邀请:“宁同志要不要一起去?” 温宁想拒绝来着,谁曾想孙长征也加入邀请:“宁同志,一起吧!吃完饭正好去消消食,我们两个大男人不懂买东西,你们女同志可以互相参谋一下。” 孙长征是想给温宁和陆进扬多制造点相处的机会。 温宁不知道,只是见他极力相邀,这次饭钱也是他付的,勉强地点了点头。 一行人从国营饭店出来,沿街慢慢散步去友谊商店。 商店内。 温宁这是第二次来这里,第一次好歹兜里还有陆家给的钱票,可以选两身衣服,这次来就纯属是饭后消食,只逛不买。 因为她兜里一共十块钱加几张票,还是之前打算付饭钱最后省下来的。虽然这钱省了,但她也不敢乱花,毕竟现在住在陆家,没给生活费已经很厚脸皮了,她可不想回头需要花钱的时候,还得问人家借钱。 哎,想到这点,温宁就忍不住怀念起穿书前的日子。 想她穿书前也是中产家庭出生,父母公司高管,从小吃穿没愁过,大学时候赶上短视频风口,随便拍拍自己的日常生活,放几张自拍就有不少流量,还有品牌找她打广告,每个月挣个小几万块没问题。 她父母在公司卷了半辈子,职场宫斗搞烦了,不想让她毕业之后再进企业卷,也觉得短视频这碗饭不稳定,所以希望她考个体制内的清闲职位,给人生托个底,至于工资什么的,父母奋斗了大半辈子资产已经足够她衣食无忧的过完后半辈子。 可惜,还没毕业就穿到七十年代。 温宁收回思绪,跟着朱婷婷上了二楼。 陆进扬和孙长征在两人后面,保持一米左右的距离。 二楼是卖衣服的。 到了二楼,王婷婷就开启了买买买的模式。 衣服连试都不用试,看上哪件直接包起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进门到现在十几分钟的时间,她已经买了三件衣服,两条裙子。 售货员一年都遇不到一个王婷婷这么大手笔的人,忍不住好奇:“同志,你哪个单位的呀,买这么多衣服。” 其实是想问她干什么工作的,怎么这么有钱。 显然王婷婷也听懂了对方的言外之意,一点不忌讳什么隐私,下巴一抬,眉眼间的骄傲感都快溢出来:“我是军医。” 售货员恍然大悟,怪不得花钱眼都不眨一下,这年头哪个单位的待遇都没有部队好,而且能去部队的医院,家里背景肯定不简单,售货员语气羡慕:“你是干部子女吧?” 王婷婷云淡风轻地点点头,道:“嗯,我爸妈都在军区工作,我爸是参谋长,我妈是文工团的。” 啧啧,这家庭背景,售货员从羡慕变成崇拜,视线扫到旁边的温宁,见她容貌更加绝艳,而且进来到现在还空着手,拿起一条裙子给她推荐: “同志,这条红色连衣裙是刚到的新款,听说港城的大歌星也穿这款,你皮肤白长的又漂亮,穿这条肯定好看,要不要试试?” 温宁看了眼裙子,确实偏港风,一字肩的设计,裙摆宽大垂坠,腰间还配了条宽腰带,要是烫个波浪头配这身,绝对走在七十年代的时尚前沿。 不过好看是好看,这条裙子价格起码三十块往上,她兜里的钱加起来都不够。温宁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 售货员也没强推,正打算把裙子挂回去,王婷婷余光瞥到旁边的陆进扬也在看这条裙子,她赶紧道:“给我试试。” 售货员眼睛一亮,立刻把裙子递给她。 王婷婷买别的衣服都没试,但是这条裙子她瞧着设计很独特,加上陆进扬好像格外关注,她就想试穿一下,想让他看看自己穿上有多漂亮,所以拿着裙子去了试衣间。 王婷婷试衣服的间隙,温宁去别的柜台转了转,转了一圈正准备往回走,一回头发现陆进扬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了她身后。 “陆同志。”目光碰到一起,温宁朝他点点头。 陆进扬问道:“你不喜欢逛商店?” 从进来到现在,他没见温宁在任何柜台停下过,好像真的只是进来逛逛,可不是说女同志都爱逛街吗?尤其是他妈秦兰,一有空就会跟人约着去逛街。 对于这个问题,温宁很坦然地回答:“你想听实话还是客套话?” 陆进扬挑眉:“当然是实话。” 温宁朝他眨眨眼,满脸真诚:“实话就是没有哪个女人不爱逛衣服,除非她……穷。” 陆进扬冷峻的脸一滞,想起她在饭店介绍过她是乡下来首都投奔亲戚的,还没有工作,一时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心脏微微刺了一下。 “走吧,王同志该试完衣服了。”温宁没等他回应,转身往刚才的柜台走。 陆进扬抬腿跟在她身边。 而那边,王婷婷换好红裙子,拎着裙摆美美地走出来,“陆同志,你觉得好看——” 吗字直接咽了回去,柜台前哪里有陆进扬的影子,连温宁也不在了,只有孙长征坐在一旁的板凳上,单手托腮,一脸的困意。 王婷婷脸色难看地往四周寻找了一圈,就看到不远处温宁正在往这边走,身边站着陆进扬,男俊女美,格外刺眼。 关键陆进扬看起来一副又冷又硬的模样,可视线却一直跟着温宁身上。 温宁往哪里多看一眼,陆进扬的视线就会在哪里多停留一秒。 这个发现让王婷婷心里很不舒服,捏着裙摆的手指狠狠收紧。 她站在原地没动,直到温宁走过来,她脸上先是朝着陆进扬露出一个笑容,接着拎着裙摆左右转了个半圈,骄傲地扬起下巴:“陆队,你觉得我穿这个好看吗?” 陆进扬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沉默了两秒后,冷冷吐出一句:“看不出来。” 这个回答直接让王婷婷黑了脸。 她不甘心地转向孙长征的方向:“孙同志,你觉得好看吗?” 孙长征中午吃得有点多,正犯困呢,打了个呵欠敷衍道:“嗯嗯,还行吧。” 王婷婷脸上都快挂不住了,她穿上还行? 她这身材长相,在沪市医科大多少人夸,居然只是还行?长没长眼睛呐! 王婷婷心中忿忿不平,转眼看到一旁没说话的温宁,更觉得好像被瞧了笑话。 哼,一个农村人也敢看她的笑话! 她穿上不好看,总比有的人买不起强! 王婷婷眼珠子一转,对温宁道:“我看宁同志今天什么也没买,逛街哪有空手的呀,不如你去试试?” 温宁的确买不起这样的裙子,自然也不想花力气去试,婉拒道:“不用了。” 王婷婷眼睛上下扫着温宁全身,一脸嫌弃又不理解的表情:“为什么不试呀?女同志就是要对自己好一点,你看你身上那条裙子,料子粗糙一看就是便宜货,穿出去多跌份儿啊。” 温宁当然听得出她话里的阴阳怪气,也不知道她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来自己这儿找存在感,正想怼回去,就听到旁边的孙长征笑道: “长成宁同志这样算是省钱了,披麻袋都好看,还在乎穿什么衣服?布料怎么样?何况宁同志今天穿的裙子挺得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下凡的仙女呢!” 说到仙女,孙长征表情夸张,一脸惊叹,惹得一旁的陆进扬唇角也弯起一个弧度。 温宁也被他给逗笑了,亭亭玉立地站在那儿,唇红齿白,眼睛亮晶晶的盛满笑意,脸颊两边梨涡若隐若现,胸大腰细臀圆,既有仙女的纯又有尤物的性感,只要看一眼就让人挪不开视线。 陆进扬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好几秒,黑眸幽深。 见身边两个男人都围着温宁转,王婷婷恨得牙根紧咬。 想她从前走哪儿都是男同志们捧着,夸着,还有不少想跟她处对象的追求者,现在来首都居然被个农村人抢了风头,她心中冷哧一声,脸上却扬起笑容,对温宁道: “哪有女同志不喜欢漂亮裙子的,该不会是宁同志觉得价格太贵了吧?” 说着又仔细瞄了眼衣服价签,“哟,确实不便宜,要四十五块呢,对宁同志来说是贵了点,我听说你们农村都是算工分的,一年挣的工分换成钱,也没有四十五块吧?” “算了算了,我也不买了,免得宁同志心里难受。” 王婷婷抬着下巴,一脸得意地去把裙子换下来。 等她换完衣服出来,售货员还想跟她推销:“同志,这裙子你真不要了?我觉得你穿上挺好看的。” 王婷婷撒气似的瞪了售货员一眼:“不要了!”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陆进扬掏出一叠钱票,放到柜台上,指着那款裙子对售货员道:“我要了,帮我拿一条没试穿过的。” 售货员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哟,这男同志可太俊了,就是板着脸有点吓人,开心地收起钱票,售货员俯身在柜台下面取了条全新的裙子出来,用塑料袋给装上,递给陆进扬:“同志,您的裙子。” 陆进扬接过袋子,拎在手上。 售货员看了眼直勾勾盯着男人的王婷婷,以为两人在处对象,加上王婷婷还试穿了,便笑道: “哟同志,你对象对你可真好,这么贵的裙子眼都不眨一下就给你买了,你可别跟他置气了。” 听到这话,王婷婷一愣,随即脸上就花儿开一样的笑起来,心道陆进扬面上对她冷冰冰的,其实还是在意她的吧? 她就说嘛,她有家境有学历还长得好看,怎么会被一个只有长相出众点的农村丫头给比下去。 王婷婷心头舒坦了。 结果下一秒,就见到陆进扬把手里拎着的袋子给了温宁,只说了两个字:“拿着。” 无功不受禄,温宁当然不能要,又把东西还给他。 陆进扬脸色冷得吓人:“不要就帮我扔了。” 最后温宁还是收下了,小脸笑得甜丝丝地跟他道谢。 陆进扬周身的冷意才收敛起来。 看见这一幕,王婷婷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只觉得眼睛里长出了一根根刺,刺得她想把眼睛给挖出来,她扭头走出商店,吵着要回飞行大队。 陆进扬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商店对面的公交车站:“坐699到终点站,下车后就有回基地的班车。” 王婷婷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要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去?” 陆进扬冷冷地睨着她:“不然呢?” 王婷婷:“你不送我?你不是开车出来的吗?我一个人人生地不熟,万一回去遇到危险怎么办?” 这确实是个问题,孙长征主动站出来道:“王同志,这样吧,我跟你一起坐公交回基地。” 王婷婷看了眼跟温宁站在一起的陆进扬,不甘地道:“那陆队呢?” 孙长征道:“陆队还有事。” 王婷婷甩脸子又耍脾气地问道:“什么事?” 这次陆进扬回答她了,语气很轻却一点情面都不留的道:“你以为你是谁?我的行程用得着跟你汇报?” 王婷婷被问懵了,脸上彻底挂不住,气昏了头:“陆进扬,你、你怎么能对我这个态度?就不怕我回家告诉我爸,我爸可就我这一个女儿,绝对不会让我受一点委屈!” 打不过就把亲爹抬出来压人,孙长征都替她捏了把汗,祖宗诶,你对面那位的亲爹可是管全国军区的,你爸一个特飞队的参谋长算啥啊? 果然,就听陆进扬冷笑了一声:“你爸是参谋长,但还管不着我。” 这话可彻底戳王婷婷肺管子上了,脸色涨得跟猪肝一样,不依不饶地道:“我爸管不着你,那你单独跟女同志在一起,跟组织打过报告吗?我看这个女同志长相气质压根不像是农村的,万一是敌特分子,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突然被点名的温宁有点懵逼,她一根正苗红的烈士子女,怎么就被人打成敌特了? 这个帽子她可当不起:“王同志,我好端端一个无产阶级,祖上三代贫农,我爸还当过兵,你怎么能冤枉我是敌特呢?” “倒是你,买个衣服就花几百块,一副小布尔乔亚做派,该不会才是混进组织里,想要搞内部腐蚀的敌特吧?而且你爸参谋长一年工资才多少钱,你一天就花了他大半年的工资,这些钱经得起细查吗?” 不就是扣帽子吗,谁不会呀,温宁现学现用,把王婷婷堵了个哑口无言。 王婷婷气得胸口起伏,愤怒地抬手指着温宁:“你!你!……” 这简直是血口喷人!倒打一耙! 孙长征看着她吃瘪的模样,很努力才憋住笑地说:“好了王同志,你要再不走,那我也不送了,我还打算去看场电影呢!” 车上的售票员也在催,“同志走不走啊,这车半个小时一趟,你要愿意你就等!” 王婷婷又气又恨,这才一跺脚,转身上了公交车。 孙长征赶紧从兜里摸出两张电影票,硬塞到陆进扬手里:“陆队,我是去不了了,你和宁同志帮我用了吧,别浪费啊。” 第19章 看电影 公交车走了。 陆进扬手里捏着两张电影票,看了看温宁:“看电影吗?” 温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他:“几点的电影呀?” 陆进扬看了下手里的票:“2点半,还有半个小时放映,现在过去刚好。” 一部电影最多两个小时,电影院离文工团不远,到时候看完电影再顺道过去看一眼,时间刚好。 温宁点了点头,“那走吧。” 陪他看场电影,就当还刚才他送她衣服的人情。 温宁以为两人是走过去,没曾想陆进扬直接领着她走到街对面的一辆军绿吉普前。 “上车。”陆进扬替她副驾驶的车门。 看着她系好安全带,才关上车门,转身上了驾驶座。 一路上,车子开得四平八稳,一点颠簸都没有,跟来时后尘土飞扬的速度完全天壤之别。 温宁一边习惯性地揪着安全带把玩,一边时不时往旁边瞄一眼陆进扬。 跟陆进扬接触的这几回,温宁也承认,他的确很有魅力。 就像他现在开车的模样,一身军装,肩宽背直的坐在那儿,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眉头冷峻,目光淡定的看着前方,唇角微微抿紧,侧脸坚毅又轮廓分明,俊美中又带着几分桀骜的气势。 更别提荷尔蒙快炸裂的身材,站起来的时候腰窄腿长,比例跟男模似的,但又比男模多了丝力量感,不难想象隐藏在制服下是怎样极品的身材。 难怪原主被迷得五迷三道的。 “在想什么?”陆进扬感受到旁边炙热的视线,沉声问道。 温宁这才回过神,刚才她居然看陆进扬看走神了。 她双手不自觉地拽着胸前的安全带,娇声道:“没、没什么。” 陆进扬嗯了声,接着问道:“你想找工作?” 温宁点点头:“对呀。” 陆进扬:“想找什么样的工作?” 温宁知道七十年代有工作就很牛了,普通人压根没有挑选的资格,不过还是如实道:“我听说文工团在招考,想去试试。” 文工团?陆进扬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下,扫了眼她娇滴滴的模样,说:“文工团要经常去全国各地的军区演出,很多军区都驻扎在偏远山区,气候和地理条件都很恶劣。” 温宁:“嗯,我不考文艺兵,我想考文职。” 陆进扬:“文职对学历有要求,至少要初中毕业。” 温宁:“所有的职位都是这样要求吗?” 陆进扬:“文职都是这个要求。” 温宁想到原主的小学文凭,顿时泄气了,小脸苦哈哈的犯愁,不能考文工团那还能去哪里工作? 难不成要进厂当女工? 哎,算了算了,跟文工团是无缘了。 感受到温宁的低气压,陆进扬道:“我可以帮你问问别的工作。” “那谢谢啦。”其实温宁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两人说着话,电影院到了。 陆进扬把车停在一边,温宁没等陆进扬过来拉车门,就自己解了安全带下车。 她抬眸打量着面前的一栋红砖房,墙上挂着一块牌匾,写着:首都电影院。 旁边有个小窗口,已经排了十来个人等着买票,窗口旁立着的小黑板写着今日放映的电影名字。 陆进扬有票,自然不用去窗口,温宁跟着他直接往电影院里面走。 还没走两步,旁边角落传来一阵声音:“诶,诶,同志。” “要不要瓜子花生汽水儿?” 温宁转头,一个穿灰色布衫的男人朝着两人招手,小声询问。现在还没完全放开私营制度,但是小商小贩也不会被制止。 温宁不敢想象陆进扬会吃这些东西,正打算拒绝,却见陆进扬停下脚步,神情冷肃的朝着那个男人走过去。 布衫男看他穿着一身军装,面容冷毅,心里有点犯怵,但面上还是挂着笑道:“同志,给你对象买点小零嘴呗。瓜子花生汽水儿,都是两毛一份,要哪样?” 陆进扬二话没说,掏出六毛钱:“各来一份。” “好嘞。”布衫男没想到他这么大手笔,收下钱后,赶紧用纸漏斗把瓜子花生装好,然后开了瓶汽水,把所有东西都递过去。 陆进扬一手拿着纸漏斗,一手拿着汽水,走回温宁身边,示意她一起进电影院。 两个人进去的时候,离电影开场还有5分钟,放映厅里黑漆漆一片,陆进扬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黑暗中看着温宁跟着自己,勾了勾唇转头找位置。 两个人找到座位坐下。 坐下后,陆进扬就把手里的汽水给温宁:“给你的,拿着喝。” 又把手里的纸漏斗往她的方向偏了点:“这个我帮你拿着。” 温宁微微震惊,没想到这些居然是买给她的,她接过汽水,咬着吸管喝了一口,北冰洋的橙子味,跟后世的味道一模一样,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她眉眼弯弯地朝他道:“谢谢呀,陆同志。” 陆进扬嗯了声,黑暗中唇角轻轻翘了个弧度。 可惜温宁看不到,她注意力都在白色的幕布上,很快看到幕布开始出现一行文字。 电影开始了。 经典的《地道战》。 温宁捧着汽水看得津津有味,看到一半,连手里的汽水什么时候被陆进扬接过去的时候都不知道,回过神的时候,看到汽水在陆进扬手里,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正打算偏过头继续看,便听陆进扬低声在她耳边说:“吃吗?” 纸漏斗递到了她面前,温宁摸了颗花生剥开放进嘴里,是盐水煮过的那种,味道还不错。 温宁自己吃了一颗,便自然地问陆进扬:“你要吃吗?” 电影院要注意说话音量,又怕对方听不到,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身体挨得很近,湿湿软软的气息喷洒在陆进扬耳廓,他下颌线骤然绷紧,鬼使神差地从喉咙里滑出了一声“嗯。” 温宁没注意两人的暧昧距离,随手拿了一颗花生准备给他,又注意到他两只手都拿着东西,便取了花生上半部分的壳,手拿着下半部分,送到陆进扬唇边。 陆进扬微微低头,薄唇靠近温宁的手指,唇瓣张开,将花生含进了嘴里。 黑暗中,他耳后的肌肤通红一片,身体如烟火炸开,滚烫灼人。 第20章 继续看电影 温宁目光专注地盯着电影幕布,手上给陆进扬剥完一颗花生后,又从纸漏斗里面抓了一颗花生剥开,放进自己嘴里,吃了两颗盐水花生,她觉得有点口渴,身体自然地朝陆进扬那边靠过去,在他耳边小声道:“汽水给我吧。” 女人在耳边吐气如兰,陆进扬一转头,薄唇刚好从温宁脸颊擦过,凝脂般的触感,跟想象中一样又软又滑,还有一股若有似无地馨香,勾得他身体紧绷,握着汽水瓶的手也微微收紧,手臂僵硬的往温宁那边伸过去。 温宁注意力都在电影上,余光瞥见递到面前的汽水瓶,下意识地伸手一抓,结果入手不是冷冰冰的汽水瓶,而是一条又硬又热的东西,还以为汽水瓶被陆进扬给握热了,心道他阳火还挺重的。 正好她有体寒的毛病,乍一摸到一股暖乎乎的东西,整只手便习惯性地在上面取暖似的贴蹭了几下。 温软的触感覆上手臂时,陆进扬全身如同被人点穴一般,一动不敢动,脑子里浮现中午吃饭时候,温宁拿着筷子的那只手,手腕雪白细腻,手指如兰花一般漂亮,指甲粉嫩得像花瓣…… 明明是九月初秋,他却觉得夏天仿佛才刚刚到来。 身体的温度陡然升高,灼热感从里面蹿了起来。 温宁手越摸越觉得狐疑,这触感怎么越来越烫,越来越?还有点凹凸不平的纹路? 不像是汽水瓶呀? 她这才觉得不对劲,低头一看,她、她手居然摸的是陆进扬的手臂! 而那凹凸不平,正是他手臂的突起交错的青筋和血管! 轰地一声,温宁全身血液都往脸上涌。 “对、对不起。”她触电似的收回手,赶紧跟陆进扬道歉,同时庆幸电影院够黑,不用担心暴露她此刻红得滴血的脸蛋。 陆进扬镇定地抬高手臂,直接把汽水瓶举到了她唇边,“喝吧。” 他声线平直,一点都听不出情绪变动。 见他都如此淡定,温宁也装作若无其事地低头,吸了一口汽水,然后坐直身体。 等她喝完水,陆进扬又自然地收回手臂,直接放在座椅扶手上,充当人型置物架,手里还握着那瓶汽水。 温宁规规矩矩地盯着屏幕,一动不敢动,过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心虚,人在心虚的时候总爱给自己找点事干,以掩饰这种心虚。 温宁余光瞥了眼陆进扬手里的纸漏斗,自然地伸手进去摸了颗花生出来剥,剥完一颗,又去摸。 地道战正进行到高潮,炮弹轰炸声和子弹连发的声音齐飞,温宁很快就被剧情吸引,摸花生的动作完全变成了下意识,就跟人下楼梯不用看脚下一样,她手指朝着熟悉的方向一抓,结果入手硬梆梆的,又下意识地摸了两下,更硬了。 陆进扬手臂的肌肤还麻酥酥的,仿佛柔软滑腻的触感还残留在皮肤上,别看他表情严肃地盯着屏幕,实际上演的什么他完全没看进去,正走神,却感觉大腿上传来软绵绵的感觉,他低眸一扫,一双又白又软的小手正摸索着他的大腿。 他脸色瞬间紧绷,浑身的肌肉条件反射一般鼓了起来,开飞机的时候遇上极端天气的时候都像现在这样紧张过。 温宁也意识到了不对,余光一瞥,看到自己正放在陆进扬大腿上的手,想到刚才自己又揉又捏的流氓行为,整个人如遭雷击,杏眸瞪得浑圆,小嘴微张,手都忘了第一时间缩回来。 陆进扬眸色深幽地看着她,看着她优美的颈,如云的发,雪白的肤,活色生香的一张小脸,水灵灵的大眼睛水意濛濛,受了惊吓般看着他。 陆进扬喉结上下滚动,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了一秒、两秒……第三秒的时候,一束手电筒发出的白光忽然往这边射了过来,伴随哒哒哒急促的脚步声和大声呵斥,“干什么呢!在电影院耍流氓!” 温宁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睛,透过指缝看出去,便看到两个穿中山装,戴红袖章的中年妇女疾步过来。 温宁吓得小脸一白,不会吧不会吧,她就不小心摸了下陆进扬大腿,不会被联防队的大妈抓去审问吧?! 陆进扬眸中也有一闪而过的惊愕,不过下一秒他就冷静下来,脑子里甚至连结婚报告怎么打都想好了。 两人心思各异,却见疾步而来的两大妈,脚步生生停在了两人前一排。 手电筒的光射向了跟两人同一位置的男女同志。 胖点的大妈虎着脸,朝那对男女道:“怎么回事呢,电影院就敢亲嘴儿耍流氓,盯你俩好久了!” 瘦点的大妈也是一脸严肃:“你们俩哪个单位的,什么关系,证件都掏出来!” 电影播放已经停了,放映厅灯光大亮,不少观众都朝着大妈围过来看热闹。 温宁和陆进扬在包围圈内出不去,只能被迫坐在那里围观,温宁抬眸打量两当事人,男的脸大五官宽平,一双眯眯眼,跟长相端正没沾一点边。 相反他旁边的女同志一身军装,圆脸大眼睛,梳两辫子,是这个时代标准下的美女了。 周围的人也在打量这对男女,看到女同志身上的军装时,顿时议论开来:“哟,女兵也大庭广众跟人亲嘴呢?” “这算不算违反军纪啊?被部队知道要被开除吧?” “哎哟,世风日下啊,开除了也好,这种人完全是给军人的形象抹黑……” 声音不大不小,那男同志听见了没有开口辩解,反而是那女同志脸色涨红,一脸羞愤地说:“我没有跟人亲嘴儿!没有耍流氓!我跟他没有处对象,只是出来相亲的。” 瘦点戴红袖章的大妈严厉地瞪她一眼:“嚷嚷什么,我们都看见你俩亲嘴了,你作为军人,带头违纪,你是哪个部队的?我要如实跟你们部队领导反映!” 女同志更急了:“我没有亲嘴!” 见旁边男的没反应,着急地捅咕了他一下:“你快跟她们解释啊,我们今天只是出来相亲,才第一次见面,什么出格的行为都没有!” 男的这才朝着两红袖章大妈开口,却是另一种说法:“同志,我们确实亲嘴了,但她主动偷亲的我,不过我们已经处了一段时间对象,是谈婚论嫁的关系。” “你!你瞎说什么?!我们连对象都没处,根本没有到谈婚论嫁!”女同志不可置信地瞪着男方。 男的完全无视她的话,继续朝红袖章道:“她叫何芳,是空政文工团歌舞队的,我是粮食办的。” 男的一句话就把女同志的底给交了。 女方气愤得推搡了男的一把,“你撒谎!” 胖红袖章大妈激动地拽住女方的手:“你干什么打人!今天可算抓住典型了,不仅当众耍流氓,还动手打人,像你这样的道德败坏分子就该抓起来开会批评!” 瘦红袖章大妈附和:“不仅要开会批评,还要让部队把她给开除了,军人队伍不能被这样的人影响。” “对!开除!”胖大妈狠狠点头。 听到要被开除,女同志再忍不住,眼睛刷的红了,眼里含着泪:“我什么都没干,是你们冤枉我!” 胖大妈冷笑一声:“冤枉你?我们在后面的反映室亲眼看见,现在周围也有这么多同志看见,证据确凿,只要我们联防队的章一盖,你就是想抵赖都抵不了!除非……” “除非什么?”女同志顺着她的话问道。 胖大妈道:“除非你们俩是两口子的关系,两口子亲嘴,批评教育一顿就算了,否则就告到你单位去,让部队把你给开除了!” 男方听见这话,先对大妈道:“我们本来过两天也打算领证。” 又对女方道:“阿芳,我现在陪你回去拿户口本,去婚管所登记还来得及!只要我们领完证今天这事就不会影响到你我的工作。” 歌舞团编制不用打结婚报告,可以自行领证登记。 女同志惊了,疯狂摇头:“不行!我们根本就没处对象,我也没说要和你结婚,我不要和你领证。” 旁边红袖章大妈双手抱胸斜睨着女同志:“不是两口子那就是耍流氓,走吧,跟我们回联防大队,等着你们领导来领人!” 不!不! 女同志急得哭出声,“我真的没有亲嘴,真的没有,连手都没牵,我们是清白的。” 大妈怒笑:“哼,清白?谁看见了?你有人证吗?” 人证? 女同志往四周一看,所有人都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没人肯为一个陌生人得罪联防队的人。 加上之前确实黑漆漆的,大家注意力都在电影上,也没人看到她亲没亲嘴。 女同志是百口莫辩,焦急又绝望地拽着自己的辫子,要是旁边有黄河,她都一头栽进去自证清白了。 就在她恨不得跳河的时候,温宁站了出来。 她板着小脸,义正言辞地朝联防大妈道:“我可以给她作证!” “你?”联防大妈眉毛一抖,眼珠子上下扫着她,“你凭什么给她作证呐?” 温宁一点不怵地道:“我就坐在她后面的座位,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没见她偷亲那位男同志,一直都规规矩矩坐着,快结尾的时候,那个男同志忽然往她脸颊亲了一口,她很反感的叫了一声,推开了那个男的,结果你们就进来了,非说两人在耍流氓。” 温宁转头指了指那男同志,朝大妈道:“就算耍流氓,也是这男的耍流氓,女同志完全是被迫的。” 刚才当事的男方还面不改色心不跳,稳得一逼,现在见温宁出来指证他,顿时急咧咧地冲温宁嚷:“你谁啊你!净他妈瞎说,我们俩处对象关你什么事,要你在这儿多嘴!” 还挽着袖子一幅要干仗的模样,但在扫到温宁旁边浑身肃杀之气的陆进扬时,挽好袖子就把手放了下来。 陆进扬看垃圾一样看了男人一眼,开口道:“我也可以给这位女同志作证,她并没有不妥的行为,反而是旁边的男同志在耍流氓,骚扰她。” 联防大妈一看陆进扬一身军装,还有军装上的勋章,态度一下不似刚才那般强硬:“好,两位同志作证的话我们会作为参考,不过——” 她看向两位当事人,“你们俩还是得跟我们回联防队解决。” 说着朝垃圾男使了个眼色,然后上前拽着那女兵走。 女兵表情惶恐,不知道被带走会是什么个处理方式。 “慢着。”陆进扬冷声开口,“既然是耍流氓,要去的是派出所而不是联防队,我记得流氓罪最低判刑标准是五年,对女兵耍流氓,至少二十年起。正好我现在有空,就陪你们走一趟。” 什么? 二十年?! 垃圾男不干了:“同志,你血口喷人,我没耍流氓!” 两胖联防大妈也慌了:“既然是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不用去派出所了。” 陆进扬微微眯了眼睛,带着几分审视,冷硬的唇角挑起:“误会?刚才不是你们斩钉截铁亲眼所见吗?就是不知道公安是信你们在后台放映室看到的,还是信我这个就坐在后面一排的军人?” 陆进扬长期在铁血战场上磨炼的气势强得吓人,加上刻意流露出来的威慑,两大妈后背发寒,嘴皮子都开始哆嗦起来。 “军、军人同志,这事儿真是误会,是、是我们看错了。”胖大妈颤颤巍巍地说。。 瘦大妈赶紧转身朝被冤枉的女同志道歉:“对不起同志,是我们没看清楚就过来抓人,弄错了,不好意思啊。” 女人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反转了,刚才还一口咬定她道德败坏,转眼就跟她道歉了。 垃圾男一看大妈都认错了,也怂了,赶紧跟女人求情:“对不起阿芳,是我一时糊涂,我、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阿芳嗤笑:“错?你错哪儿了?” 垃圾男回道:“我、我不该忍不住碰了一下你脸颊,不该亲你,看在你姑妈跟我妈是一个单位的份上,你跟那位军人同志求求情,别把我送去派出所行不行?” 阿芳终究是顾忌自己姑妈是垃圾男妈下属的份上,没选择去派出所,姑妈给她介绍对象是好意,她要是收拾了垃圾男,以后垃圾男家人肯定给姑妈穿小鞋,没法发,虽然生气,但也只能狠狠瞪了垃圾男一眼,“滚吧!” 垃圾男二话不说就滚了。 联防大妈也跑得很快。 周围的观众散了。 何芳这才感激地看向温宁和陆进扬:“两位同志,真的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愿意出来帮我作证,谢谢!” 陆进扬微微点头,没有说别的话。 温宁冲何芳笑了笑:“别客气,都是女同志,互相帮助应该的,不过你下次出来相亲可注意着点,尽量别选这种地方,黑漆漆的,很容易被人算计。” 温宁刚才没错过垃圾男和联防大妈交换眼色,摆明这就是个仙人跳,目的根本不是让何芳被单位开除,而是让她跟垃圾男结婚。 到后面,其实何芳也看出点苗头,现在回想起来更是确定:“同志,谢谢你提醒,我一开始也觉得这事不太对劲,现在才想起来,我听我姑提过,王贵仁表姨在联防队上班,我猜刚才那胖大妈就是他表姨。” 温宁点点头,还有一个好奇的地方:“你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把他送进派出所呀?你今天放他一马,说不定以后他还会反过来报复你。” 斩草就该除根,反正温宁是这样的想法,何况,王贵仁的确是耍了流氓。 何芳何尝不想把王贵仁判个十年二十年的,但是:“哎,他妈是我姑妈的上级领导,一个办公室的,而且他家的亲戚遍布各个单位,我今天要真把他送进派出所,他们家亲戚肯定不会放过我家。我在文工团还好,但就怕连累我家人。” 原来是这样,温宁明白了,那确实不能一棒子给人干死了,否则垃圾男是进去了,何家就该鸡犬不宁了。 三人走出电影院。 就这段路的功夫,温宁跟何芳已经互相自我介绍了一遍。 当然,因为陆进扬在,温宁还是说自己叫宁宁。 何芳瞄了眼斜前方一米之外的陆进扬,笑眯眯地问温宁:“这是你对象吧?你们俩可真般配,像电影画报上的男女主角。” 温宁下意识看向走在她右前方的陆进扬,一张俊脸眉眼深邃,五官十分出色,穿着六五式军服,胸前挂满了勋章,衣服没有一丝褶皱,整个人肩宽腿长窄腰,充满阳刚之气。 要不是有原书剧情当前车之鉴,温宁绝对喜欢得合不拢腿。 想到这,她只能有点遗憾地摇头:“不是,他是我救命恩人。” 何芳在温宁耳边小声打趣:“现在不是,以后就是了。” 温宁用同样小的声音,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原书里面陆进扬可是讨厌她讨厌得要死,现在对她有点特别那是因为还不知道她的身份。 走在斜前方的陆进扬,从小就耳聪目明,虽然温宁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他还是听见了这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就那么笃定吗? 陆进扬冷硬的唇扯出一道似嘲非嘲的弧度。 冷着脸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不一会儿就跟温宁拉开了距离,走到停车的地方。 何芳是空政文工团歌舞剧团的,温宁正好打算跟她一块儿去文工团打探招考的事,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了,温宁担心去晚了人都下班了,见陆进扬已经上车,便向他求助: “陆同志,能不能顺带送我们去文工团呀?” “不顺路。”陆进扬看了一眼车窗外女人娇花般的脸,眼巴巴的小眼神,冷着脸回了一句后,一脚踩下油门。 车子嗖地一下开出去。 看着前面几下就消失在街道尽头的车,温宁狐疑,这男人怎么了? 吃炸药啦? 第21章 工作有希望了! 陆进扬开车走了,温宁只好跟何芳一起搭公交车去文工团。 到文工团门口,宣传栏上果然贴着招考宣传海报,温宁从头看到尾仔细看了一遍,发现招的都是艺术类的人才,考进去后分配到歌剧队、歌舞队或者话剧队,完全没有文职类的岗位,她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见她这表情,何芳以为她是对自己报考没信心,当即鼓励道:“宁同志,你别看招考条件那么严格,那都是给普通人设的门槛,凭你的身段和长相,完全可以走特招渠道。” 温宁这是第二次听说特招渠道,第一次是火车上那个眼镜男,惊叹道:“还真有特招渠道呀?” 何芳点点头:“真有,负责特招的老师一般都全国各地的跑,在各个地方文工团盯着,就是为了挖到好苗子,你运气不错,我们团负责特招的老师这几天刚好在首都,要不这样吧,我帮你引荐引荐。” 温宁刚要拒绝,旁边便有人叫何芳的名字。 何芳转头见到来人,惊喜地朝那人喊了声杜老师,然后又拉住温宁的手,朝那位杜老师介绍:“老师,给您推荐位好苗子。这位是宁同志,她想报考文工团。” 杜春梅看向温宁,像发现什么宝藏似的目光,把温宁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 这一看,就挪不开眼了。 真是个跳舞的好苗子呀! 先说身材,身高目测168cm往上,胳膊长、腿长、脖子长,头还小,三长一小的标准直接拉到顶格。 再说那张一眼就让人难以忘记的漂亮脸蛋,杜春梅全国各地选拔好苗子,见过的年轻女同志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还都是层层推荐上来,个顶个漂亮,可以说,放眼全国,都找不出几个长成这样的,不,不是几个,是根本找不出来。 一身的白皮子,登台时候连粉都不用抹,灯光一打,整个人就亮到发光。 光这外型条件就万里挑一了。 就是不知道身体柔软度怎么样,杜春梅:“姑娘,下腰会吗?试试!” 温宁点点头,她从小就学跳舞,完全是她妈为了让她练形体逼着她去,后来高中学习忙就中断了,但从小打的舞蹈底子还在。 闻言她人往侧边走了一步,接着双手撑过头顶,腰慢慢往后倒,直到手掌全部贴到地上,整个人弯成拱桥的形状。 “不错!”杜春梅眼神炙热,“劈叉会吗?来一个!” 温宁直起腰,问:“横劈还是竖劈?” 这一听就是老舞蹈人儿了,杜春梅见她穿着裙子,竖劈会走光,“来个横劈吧。” 温宁左右弓步压了两下腿,然后双腿张开,慢慢往下坐,直到双腿劈开成一条直线,双手撑在身体两侧避免直接坐地上。 腰软腿软,柔韧度拉满! 等温宁起身,杜春梅便双眼放光地握住她的手,激动道:“同志,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杜春梅,是文工团招聘科的主任,你的条件非常非常优秀,是天生的艺术苗子,我代表我们首都空政文工团诚挚地邀请你加入!” 温宁冲杜主任无奈地一笑:“谢谢杜主任赏识,不过我恐怕要辜负您的期望了。” “啊?怎么了?”杜春梅眉头一蹙,迫不及待地追问。 温宁明媚的表情中透出一丝忧伤,一手扶着自己后腰揉了揉:“哎,虽然我挺喜欢跳舞的,但我腰受过伤,医生说我不能用腰过度,尤其不能长时间做高难度动作,所以杜主任……” 其实她一开始的目标就很清晰,不是冲着舞蹈队去的,而是文职岗位。但她不能一上来就直说,她得先吸引杜春梅的注意,让对方见到她的实力,欣赏认可她,再说自己因为身体原因不能跳舞,让对方产生那种惜才的心理,这样后面的她想打听的事才更有可能。 果然。 “哎呀,这可真是……”杜春梅脸上的表情混合着可惜、遗憾、心疼,比自己刚发的工资掉了还要心疼那种,好不容易发现个好苗子,连让她排什么舞,跳什么位置都想好了,结果却身体出了问题,不能跳舞,诶呀,闹心! 此刻,旁边的何芳回想起刚才温宁说要找文职的事,才明白怎么回事,原来她是因为身体原因不能考舞蹈队。 何芳觉得遗憾,想帮温宁一把,想了想,在杜春梅耳边提醒道:“杜主任,我听说咱们宣传科的苗苗回去结婚生孩子了,马上还要随军去北疆,她丈夫调令都下来了,正好苗苗的位置空出来,宁同志虽然不能跳舞,但是对舞蹈应该挺了解的,搞搞宣传工作应该可以的吧?” 杜春梅的确是对温宁产生了怜惜之情,好好一个舞蹈苗子,本来可以有很好的发展,结果因为身体原因阻碍了事业发展,这搁谁都会遗憾可惜。 只是,宣传干事这个职位,活儿比较杂。 比如每个月要出一期黑板报,协助团里的大小活动举办,像各种慰问演出,文艺汇演,军团拉练表演等等。 而要胜任这些工作,必须笔杆子好会写文章,会画画,会拍照,人还得灵光,因为办活动要跟各个部门的人组织协调。 当然,长相也不能差。像有时候也需要抛头露面,比如表彰大会站在领导旁边帮忙递递奖章,文艺汇演偶尔客串一把主持之类的。 杜春梅抿唇思考了几秒,朝温宁开口:“最近确实空出了一个宣传干事的职位,可任职要求不低,会画画吗?还有你文笔怎么样?能写文章吗?有没有在报刊上发表过的作品?” 温宁一听这话,心道这是有机会啊,赶紧自信表态:“我会画画,简笔画、国画都没问题,文笔也不错,在乡下的时候,经常帮公社书记写各种通知,至于作品——” 温宁有点窘迫地道,“我最近才来首都投奔亲戚,以前一直住乡下,买不起报纸看,所以也没什么机会在报刊上投稿。” 杜春梅看着温宁红艳艳的小脸,不可置信:“你是农村人?” 温宁点点头。 文工团也有部分女兵是农村出生,能考进来,比城里姑娘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努力,而且进来后也不会松懈训练,反而更加刻苦,年年都拿团里的先进奖,杜春梅很佩服她们。 现在听到温宁也是农村来的,对她的好感度再次提升:“不瞒你说,团里有几个文艺兵也因为身体原因无法继续排练,都想着转岗到宣传口来。可位置就这么一个,为了公平起见,上头刚开会决定,这个职位也要公开招考,这两天就会发布招考公告,你自己关注着点。” 今天能得到这个消息,温宁已经很满足了,剩下的就要靠自己的实力,她朝杜春梅露出一个甜美又带点坚韧不拔的笑:“谢谢杜主任指点,我会努力考上的!” 杜春梅看着她那白生生,水嫩嫩的招人脸蛋,心里也稀罕得紧,这姑娘要是能进宣传科也不错,军区拉练的时候往那台前一站,拿着小喇叭说点鼓励的话,还不得把下面那些生兵蛋子迷得死去活来的,热血澎湃的,想到这,她又多说了一句: “以前这个职位还没有到公开的程度就被内部消化了,这是第一次招考,团里很看重真才实学,尤其是笔杆子功夫,我建议你今天回去就买点报刊杂志,看看能不能投稿发表,到时候能加不少分。” 这就是在指路了,温宁感激地冲她鞠了一躬:“谢谢杜主任!” 杜春梅也忍不住眉开眼笑:“行了,等你考上了再谢也不迟,天也不早了,赶紧回家吧。” “嗯!”温宁朝杜春梅挥挥手,又跟旁边的何芳道完别,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乘公交车到空军大院附近,正好看到一个报刊亭,温宁掏钱买了一份《首都日报》和《青年周刊》,回到家后就钻进卧室,趴在书桌前写写画画,开始研究起投稿的事来。 叶巧去找商店经理要求调换衣服,不出意料还是被拒绝了,只能认栽把那两件老气沉沉的衣服又带了回来。 一想到往后这两件衣服要陪她好多年,她这心里就十分不得劲。 回家后,看到温宁在书桌前趴着写什么东西,旁边还放着报纸和杂志,这种不得劲的感觉一下更上头了。 “温宁妹妹,你在干什么呢?”叶巧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鬼魅似地出现在温宁背后,开口问道。 温宁早就听到她靠近的声音,心生防备,第一时间用本子盖住写的文章,只留了表面一张构思用的废稿:“我学习呢,上次大哥不是送了我一本思想教育的书吗,我认真读完了,这不开始读书看报,提升提升思想觉悟嘛。” 叶巧将信将疑地扫了桌上的东西一眼,提醒道:“你学这些有什么用,还是把心思用到找对象上面吧,别忘了你妈把你送到这里的原因。” 温宁就奇了怪了,这原书女主怎么回事,老让她赶紧嫁人,比她妈催婚还厉害,简直烦人,但是面上还得笑嘻嘻地说:“我知道了叶巧姐。” 叶巧以为她听进去了,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等叶巧离开房间,温宁赶紧把书桌的东西都收起来,两个人共用一个卧室没什么隐私,看来以后写东西最好是去外面找个地方,不要在家。 晚上,温宁洗完澡出来,正准备上楼。 “小温。”张婶从拐角出来,小声地叫住她。 温宁吓了一跳,用手顺了顺胸口:“怎么了婶子?” 张婶左右看了一眼,没有别人,才开口道:“明天不是有客人来嘛,刚刚你秦阿姨跟我说做两个新菜,别老是那几样,我寻思半天也没想出新菜式,想着来问问你。” 原来是这事儿,温宁问:“家里现在有些什么菜呀?” 张婶想了想,连着报了几样菜。 温宁心里有数:“好,您别着急,我这就上楼写两个菜谱给您。” 张婶呵呵一笑:“好嘞。” 温宁抬步要走,张婶又叫住她:“对了小温,婶子给你说个事儿,明天要来的客人是你秦阿姨的手帕交,她女儿也要来,那姑娘啊,性格骄纵跋扈,在大院里头出了名的不好惹,你明天尽量避着她点。” “我知道了,谢谢婶子提醒。”温宁点点头,上楼。 其实不用张婶提醒,她也知道明天要来的是谁,还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大事。 只是这一次,她不会重走原主的老路。 温宁给张婶写完菜谱就上床休息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躺下后,脑子里就开始轮番播放跟陆进扬相处的画面。 一会儿是他今天甩车门离开。 一会儿又是两人看电影。 一会儿又变成他给她买裙子。 飞行大队。 陆进扬躺在床上,心里还有余火在燃烧。 他性子冷傲,做不出死缠烂打的行为,也不会勉强人,所以听到那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时候,他的尊严让他选择离开。 既然不可能,那就尽早掐断一切苗头。 他不可能跟女人低头。 强迫自己清空大脑,进入了梦乡。 只是梦里—— 第22章 梦里花落知多少 只是梦里—— 女人一头乌压压的青丝微微盘起,脸蛋雪白娇艳,沾了露似的迷蒙水眸望着他,眼尾还带着勾人的妩媚,鲜红的唇瓣微张,开口的却全是什么两人不合适,不可能在一起的话。 看着她张张合合的小红唇,不断吐出气人的话,陆进扬下颌紧绷,恨不能给她把嘴堵上。他唇角冷硬地挑了下,接着便一把将她抵到墙上,照着那小嘴就吻了下去。 女人象征性地呜咽了两声,接着就闭起眼睛,仰起小脸,嗯声不断地承受着他的掠夺,小手下意识地环上他的腰,不断挑衅地往下点火…… 啪嗒,陆进扬听见皮带扣打开的声音。 他头皮倏然一紧,那股一直压抑着的气从下腹猛地窜了上来,彻底疯了! 后面就一发不可收拾。 半夜,陆进扬打着手电筒站在盥洗室的水池前,望着床单上那一大块斑驳,眉头紧拧,唇角绷成了一条直线。 看了几秒,最后还是冷着脸打开了水龙头。 陆家。 今天是个周末,陆振国军区有事,不分工作日还是周末,照例吃完早饭就出门了。 叶巧知道今天有客人来,抢着在厨房帮忙。 温宁懒得陪她演戏,觉得与其在陆家天天跟保姆抢饭碗,不如赶紧找到自力更生的办法。 吃完早饭帮着收拾完餐桌,温宁就赶紧上楼回房间,开始构思要投稿的作品。 说到这里,温宁无比庆幸自己穿书前跟着室友们一起报了个考公班,行测申论的各个知识点、素材翻来覆去的背诵和练习,天天都泡在学习强国app里面,对红色历史倒背如流。 现在只需要适当了解了解时下的局势和社会关注点,就能下笔如有神。 楼下厨房,叶巧扮勤快也扮得如火如荼。 “婶子,我看家里还有一块儿腊肉,不如中午我来炒个腊肉菜花吧?那是我家乡菜,我拿手。” 张婶昨晚上就安排好了中午的菜,听到这话,摆手道:“哎呀小叶,你去歇着吧,厨房有我就够了,不用你操心。” 叶巧当没听见,自顾拉开冰箱门,看了一眼里面的菜:“那您中午打算做什么呀,我帮您打下手。” 张婶眉头微蹙,心道这丫头真是勤快过头了,都说了不用她弄,还要抢着做,张婶不太情愿地把中午要做的菜说了一遍。 叶巧点点头,从簸箕里拿了一包蒜出来,“那我先剥蒜。” 张婶懒得管她,愿意干就干呗。叶巧扒完两头蒜,又从菜篮子里挑了一颗洋葱,冲洗干净表面的泥土,放到菜板上切。 一手拿刀一手切洋葱,余光忽然瞥到厨房门口一抹衣角,她抬手揉了下眼睛,朝张婶开口:“张婶,您去歇着吧,我来就好。” 张婶都懒得搭理这话,丫头不是傻就是坏,自己一个保姆不干活去客厅歇着,让她一个主人家认的干女儿给全家做饭,那还像话嘛? 除非自个儿不想干了。 张婶心里正暗暗嘀咕呢,便听到厨房门口传来秦兰的声音:“小叶,你来客厅休息吧,一早上起来就见你在厨房忙活。” 听到这话,张婶摘菜的手一顿,早饭明明是自己做的,那丫头不过在旁边端了下盘子,出锅时候盛了下菜,怎么就成了她在厨房忙活一早上了? 张婶不太服气地瞟了旁边的叶巧一眼,就看到她眼睛眨巴眨巴,然后抬起一只胳膊,用胳膊肘揉了两下眼睛,道:“没事儿秦阿姨,我干习惯了,不累。” “是不是辣到眼睛了?阿姨看看。”秦兰走上前,关心地查看着她的眼睛。 叶巧努力睁着眼睛让秦兰看,不过眼泪还是坚持不住地从眼眶滑落。 辣成这样了还要切,秦兰将她手里的刀拿开,对张婶说,“你来弄吧”,然后拉着叶巧胳膊把她往客厅带,“快坐下休息会儿,成天就没见你歇过,你来家里又不是来干活的。” 秦兰随口这么一说,张婶却听进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自己心窝子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眼睛也酸酸涩涩的,揉了两把眼睛,又继续低头干活。 温宁写完初稿下楼,拿着搪瓷杯进厨房接水,刚踏进来就发现张婶面色不对,一看就是受委屈的模样。 她端着杯子走到张婶旁边,亲昵地拍了拍张婶肩膀,关切道。 张婶转身见是她,不好意思在个小辈面前流露情绪,只故作坚强的道:“我没事,切洋葱呢,有点辣眼睛。” 温宁自然看得出张婶是在强颜欢笑,不过既然张婶不愿意多说,她也没多问,接完水,又问了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张婶摇头,温宁就端着杯子到客厅了。 秦兰和叶巧坐在沙发上,正聊天。 见到温宁过来,秦兰朝她招招手:“小温,你来得正好,过来坐。” 温宁把杯子放到茶几上,然后挨着秦兰坐下,秦兰欢喜地拉着她的手,道:“我刚还跟小叶聊呢,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正好阿姨也问问你,我听你陆叔叔说你只念到了小学毕业,以后想继续念书还是想早点参加工作?” 听到这个问题,温宁立刻回想起原书剧情。 秦兰会这么问,是因为这个时候,陆振国手里有个去工农兵大学进修的名额,但是家里有两个干女儿,把名额给谁,都会伤害另一个的感情,两个人十分为难,这才有秦兰找两人谈心,询问两人对将来的打算。 结果原主表示想嫁人,而叶巧表示想继续念书,陆家便打算把名额给叶巧,没想到原主知道后,反悔了,还在家里闹了起来,也想要读书的名额,最后叶巧主动把名额让给了原主,赢得了陆家人的好感。 事后陆家觉得亏欠她,便给她介绍了一个工作,而两年之后,高考恢复,陆家还帮叶巧找老师补习,帮她考上了首都大学。 这个推荐名额,可以说是原主和叶巧之间人生的分水岭,从此一个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一个拿的是贬值后的工农兵大学文凭,往后人生的差距自然越拉越大。 温宁回过神,这一次,她没有像原主一样说想早点嫁人,而是道:“阿姨,我想早点参加工作。” 秦兰有些诧异:“你真的不想继续念书吗?” 温宁点头。 秦兰脸上有一闪而过的轻松,吸了口气,正色道:“其实你陆叔叔手里有个去工农兵大学进修的名额,但名额只有一个,我们正愁不知道怎么分配这个名额,所以才来问问你们的意见。” 说着,秦兰试探性地看了眼温宁和叶巧,在等两人的反应,等她们主动表态。 趁着叶巧要开口之前,温宁抢先道:“秦阿姨,这个名额就给叶巧姐吧,我还是想早点参加工作。” 这一次,叶巧没跟温宁抢,整个人安静如鸡的坐在那里。 秦兰听到温宁表态,心里的石头落地,有人主动放弃,比两个人都争抢的局面要强。 秦兰面带欣慰笑容,转头看向温宁,“那行,正好刚才小叶也说想继续念书,那这个名额就先给小叶。你放心,以后你陆叔叔还会尽力争取多的名额,到时候你要想去念书也可以。” “还有,阿姨最近也会帮你留意有没有合适的工作,不过找工作这种事,得碰机会,即使是我们这样的家庭,也不是想安排谁就安排谁,这点希望你能理解。” 温宁乖巧的点头,很上进地道:“我明白的阿姨,找工作这事儿,我自己也会努力,我今天路过文工团,就听她们说宣传科有个干事职位要公开招考,我想去报名。我知道,你们帮我找工作,也得搭人情和面子,你们已经很照顾我了,我不想让你们还因为工作的事儿替我操心。” 一番设身处地的话加上真诚的表情,秦兰差点落泪了,这丫头也太懂事了! 当即就拉着温宁的手表示:“你放心,阿姨肯定会帮你挑一个好工作。不过你要想考文工团宣传科也可以,正好今天你蒋阿姨来家里做客,她大姑子就是宣传科的副主任,回头我让她帮你打听打听。” 说曹操曹操到。 蒋静母女挽着胳膊进来了。 周怡一见到秦兰,便先娇声打了个招呼:“秦阿姨!” “哎,快过来坐。”秦兰起身招呼,回头叫张婶送两杯水过来。 等周怡和蒋静坐下,张婶端着水过来,把水杯放在茶几上,秦兰指了指茶几上的水,又把果盘往两人面前推了推,“来,喝点水,吃吃水果。” 周怡连水都顾不上喝,先问道:“秦阿姨,今天周末,进扬哥回来了吗?” 秦兰摇摇头:“没呢,那小子最近都待在基地。” 周怡面上闪过一丝失落,这才捧着水杯喝了一口。 等喝完水,秦兰开口向两人介绍了温宁和叶巧。 蒋静打量着温宁和叶巧,眼中闪过意外,都说这俩丫头是乡下来的,没想到长得倒完全不像是乡下的,尤其那个姓温的,那长相整个大院都挑不出一个来。 也不知道秦兰是给自个儿认闺女还是挑儿媳妇? 心里想着,面上蒋静还是笑着道:“大院都传遍了,说你有福气,认了两个长得特漂亮懂事儿的干闺女,今个儿一瞧,还真是这样,怎么样,养女儿的感觉不错吧?” 秦兰笑着附和。 周怡心里的想法也跟她妈一样。 她知道陆家要认两个干女儿还要接到家里常住时,心里就挺膈应的。她打小就喜欢陆进扬,平时也只是偶尔能来陆家串串门,结果咧,那什么干女儿居然直接住在陆家。 她妈安慰她,说两都是乡下来的,陆进扬不可能看得上,她心里多少好受些,可今天看到两人的长相,尤其是其中一个,那长得她一个女的都挑不出一点毛病来,她这心里又开始膈应了。 不仅膈应,还生起强烈的危机感。 周怡捧着水杯,脸色有些僵硬。 秦兰心思都在温宁找工作身上,也没注意母女俩的反应,很快把话题引到文工团的工作上: “阿静,听说文工团宣传科有个干事的职位空缺,要公开招考,我们家小温想去试试,你大姑子不正好就是宣传科的吗,能不能帮忙打听一下,帮孩子给划划考试重点。” 听到这话,蒋静眼中飞快闪过一丝错愕,这个职位,可是她女儿周怡瞄上的,大姑子正好是宣传科的副主任,说这事儿十拿九稳,只要周怡走走考试的过场就行,没想到温宁也看上了? 很快蒋静神情恢复正常,道:“你算是问对人了,昨晚我大姑子来我家吃饭,刚跟我说到这个职位招考的事儿。我跟你说,盯着这位置的人可不少,要不上面也不会怕一碗水端不平搞什么公开考试。” “要我说,你还是给小温找个别的工作,这个职位不好弄,要求特别高,又要会画画又要会写文章,还要会拍照片,就是高中毕业的人也搞不定。” 后面的话蒋静没有明说,但是温宁还是从她那眼神里藏出了一点嘲讽,好像在说:高中毕业生都搞不定,那乡下来的丫头更不可能搞定。 其实温宁把这事告诉秦兰,并不是想靠陆家走后门。公开考试分为笔试和面试,笔试的话,论实力,她有自信百分百能拿第一。 可面试的分数不一样,太主观,完全看考官的个人态度,这里面可以做的手脚和门道就多了去了。 她不走后门,但防不了别人不走后门,最好就是让考官知道,她也是有后台的,有靠山的,打分的时候多少顾忌着点。 她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能交给天意。 秦兰才知道这个职位要求这么高:“其实考不考得上都没关系,就当去积累经验了,我也会帮小温留意别的工作机会。” 温宁点点头,没有就这事儿再多说,脸上也没有失落的表情。 蒋静有点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这么沉得住气,想到什么,道:“其实我觉得小温现在的重点不在于找工作,而是趁年轻找个好对象,你看我们家周怡,十八的时候让她相亲她不去,现在二十三了,上门说媒的人都少了。” 第23章 出事了 温宁是服了,一个叶巧,一个蒋静,个个都催她赶紧找对象结婚,也不知道是安的什么心。 温宁不想再坐着听这些事,借口去厨房帮忙,起身离开。 叶巧一见她去厨房,也赶紧跟过去,生怕被抢了功似的。 望了眼两人的背影,秦兰回头跟蒋静感叹:“其实小温才十八岁,找对象的事不着急,她在老家的时候,就是因为被人看上要逼着她嫁,她妈才求上振国,把人给送我们家来的。而且小温自己也说想先工作,我还是尊重孩子自己的意愿。” 蒋静之前不知道温宁进陆家的原因,现在知道了,捂着嘴小声八卦道:“谁逼着她嫁呀?是不是惹上什么地痞流氓了?” 秦兰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小温妈是托以前的老战友跟振国说的。” 蒋静感叹:“你也太善良了,她妈就这么一说,你们家就答应认她当干女儿,谁知道是不是看上你家条件,故意把女儿送过来的,就算不是看上你家,也是想借你家当跳板,想攀高枝。” 秦兰之前也这么想过,但看到温宁之后,想法就改变了:“小温那长相就低嫁不了,哪怕门当户对的都不行,结了婚也护不住,就得嫁给有权有势,条件好的。别说,我要是她妈,我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蒋静一脸你太单纯的表情看着秦兰:“就怕呀,你把人家当干女儿,人家把你当冤大头,她那张脸在乡下长到18岁,你觉得没人打她主意?说不定……身子早就被那什么了,不是黄花大闺女了。这些年乡下有多乱你知道不,前段时间我还听说有漂亮女知青被那啥。” 蒋静眼神隐晦。 秦兰一想到某种可能,心就突突直跳:“不会吧,小温跟她妈和继父生活在一起,她继父好像还是村民兵连的队长,不至于被别人欺负了去。” 蒋静轻笑一声,又抓住了重点:“既然她继父是民兵连队长了,那怎么还护不住她非得送你们家来呢?这不前后矛盾吗?我看她和她妈都居心叵测,你们家进扬和陆耀一表人才,还是小心点吧,尤其是进扬,别着了她的道。” 听了好友的话,秦兰脑子里下意识想象自己大儿子和温宁站在一起的画面,一个硬,一个软,好像还挺般配的。如果她儿子真喜欢上温宁,她肯定不反对。 关键就是她儿子完全无心处对象,也不想成家,上门说媒的人很多,有几个姑娘当真优秀,奈何她儿子连相看都不去相看,再拖几年都三十岁了。 蒋静察言观色,看到秦兰的表情不像是在提防温宁,倒像是在考虑她当儿媳妇的可能,心里顿时不舒坦了,想了想,开口道:“你知道赵姐家娶的那儿媳妇吗?” 秦兰思绪被拉了回来,点点头:“知道啊,听说是他儿子在下乡时候认识的,怎么了?” 蒋静一言难尽地叹了口气:“别提了,赵姐现在头疼着呢,那新媳妇是他儿子下乡那个公社的村民,长相确实是千里挑一,听说是附近几个村出了名的漂亮,把赵姐儿子迷得死去活来,铁了心要娶,最后娶回家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秦兰好奇的睁大眼睛。 蒋静道:“怎么着,赵姐心疼儿子,找关系要了个回城名额,还给儿媳妇在首都也找了个工作,刚好就在文工团歌舞队。结果,女方家里经常打着看望女儿的旗号来首都,一来就是三五个人,一年来了三次,一次不待个一两月绝不回去。关键还经常上赵家吃拿揩要,明明白白的打秋风。” “这还不算,女方家居然还要求赵家帮忙给妹妹和哥哥在首都找个工作,说以后也想定居在这里,一家人有个照应,你说离谱不离谱?赵姐不帮忙,小两口就闹矛盾,赵姐儿子没办法,只能让赵姐想办法,这哪里是娶儿媳妇,这是娶了一窝祖宗回家!” 秦兰也被震惊了,连连摇头:“这女方家都是些什么人呐,也太不要脸了。” 蒋静一脸劝诫地看着她:“所以啊,前车之鉴,你可别走赵姐的老路。” 秦兰沉默地点点头,算了,还是给儿子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吧。 厨房内。 叶巧趁张婶上厕所的功夫,成功抢到了锅铲,自告奋勇要炒最后一个菜。 她拿着锅铲,在温宁看不见的角度,唇角得意地勾了勾,只要她炒了这个菜,一会儿就能在客人面前表现,秦阿姨就会更喜欢她。 她自诩自己厨艺不错,一边翻炒着锅里的菜,脑子已经在开始幻想,一会儿桌上大家夸她的画面。 张婶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阵地失守,叶巧后背对着张婶,听到脚步声,生怕张婶过来夺锅铲,赶紧拿着一旁的酱油瓶子往里面倒,然后看也没看地翻炒两下就把菜盛了起来。 张婶无奈地撇了下嘴巴,一看时间差不多到饭点,便抱着碗筷出去摆饭桌。 厨房没人了,温宁才快速抓过刚才的酱油瓶子,跟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瓶子互换了位置。 桌上的菜摆好了,秦兰招呼着蒋静和周怡坐下吃饭。 陆耀刚从外头打球回来,正好赶上吃饭的时候,洗完手坐下。 “蒋阿姨,周怡妹妹。”陆耀跟两人打了个招呼。 蒋静笑着道:“好久不见,小耀是不是又长高一截,现在得有185了吧?” 陆耀保持着八颗牙的标准微笑,秦兰在一旁回答:“正好185,比他哥矮了2公分。” 蒋静点头:“再长两年就追上进扬了。”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长”,秦兰感叹,拿起手边的筷子,招呼,“来,吃饭吃饭,别客气啊。” 蒋静拿起筷子,看着一桌子菜,伸手夹了离她最近的菜,尝了一口后,表情惊讶地道:“这虾味道好特别,酸酸辣辣的,好开胃!” 秦兰夹了一个尝过后,点点头,确实开胃,而且一点海鲜的腥味都没有,她赞赏地看向张婶。 见两人评价都很高,桌上剩下的人也相继夹了一个虾,品尝后连连称赞。 张婶好久没被这么肯定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这道菜还是小温教我的,我之前也不知道虾还能跟柠檬和小米椒配在一起。” 被点名的温宁赶紧道:“我也就是动了下嘴巴,具体每样调料按什么比例放,还是张婶自己摸索出来的,只能说厨艺好的人做什么都好吃。” 张婶听得出温宁在帮她说话,实际上调料比例也是温宁写给她的,张婶心里暖烘烘的,回了温宁一个感激的眼神。 温宁朝张婶眨眨眼睛。 蒋静没错过两人的互动,心道这姓温的丫头片子太有心机了,居然一来就收买了张婶的心,蒋静夹了几道别的菜,故意道:“小叶,我看你刚才也在厨房忙活半天,你厨艺应该也不错吧?” “我只会做些家常菜”,叶巧抬起头,谦虚地道。 蒋静转头跟女儿周怡说:“你多跟人家小叶妹妹学学,人家才十八岁,又勤快又懂事,还会做饭。” 周怡头也没抬地道,“我们家有阿姨,不用我做饭呀。” 蒋静道:“你秦阿姨家不也有张婶,人家小叶也知道要干活儿。” 周怡咽下嘴里的菜,嘟囔道:“什么都要我干,那还要阿姨干什么。” 这话一出,张婶捏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下意识去看秦兰的反应。 好在秦兰没什么反应。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蒋静面上微恼,瞪了自己女儿一眼。 周怡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从盘子里夹了一筷子菜花放进嘴里。 “啊呸!”下一秒,她捂着嘴,把菜吐了出来。 秦兰紧张地望着她:“怎么了这是?” 周怡一脸难以言说的表情,指了指桌上那盘腊肉炒菜花,“你们尝尝。” 蒋静伸出筷子去夹。 一秒后,桌上响起一道干呕的声音。 蒋静赶紧端起水杯,连喝了几口水漱口,压下恶心后才开口道:“张婶,这菜花都馊了!你自己尝尝!” 菜花馊了?张婶狐疑地伸出筷子,夹了一块菜花打算往嘴里放,还没吃进去就闻到一股馊味:“这不可能啊,我中午才切开的,淘洗了好几遍,还用盐水泡过,不可能馊了。” 秦兰瞧着不对劲,也夹了一朵菜花,没吃,鼻尖学着张婶那样凑近了闻:“还真有股馊味,这是怎么回事呀张婶?” 张婶也无辜:“我也不知道……” 蒋静还在犯恶心,听到这答案,不悦地质问道:“菜你切的,你洗的,你炒的,你怎么会不知道?” 张婶为难地看了眼叶巧:“这菜不是我炒的,是小叶炒的,洗菜的时候我闻着都没什么问题。” 桌上的人视线便齐刷刷地落到叶巧身上。 叶巧在众人的打量下,伸手夹了一朵菜花闻了一下,脸色涨红:“我、我就放了点酱油,没放别的调料,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是这种味道……” 张婶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哎哟,你别是把我给花沤的肥当成酱油给放进去了吧,我说怎么一股馊味呢!装肥的瓶子就是以前用过的酱油瓶,我昨天放墙角,准备今天给花施肥的。” “小叶啊,你有帮忙的心,婶子感谢你,但婶子真忙得过来,不用你帮我。” 张婶忍不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而刚才吃过花菜的蒋静和周怡母女,听到是沤的肥,差点把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周怡气不过,尤其是刚才自己亲妈还表扬叶巧能干懂事来着,这算哪门子能干呀? 添乱还差不多! 周怡抬手捂着胸口,眼神嫌恶:“不会做饭就别做,瞎出什么风头!” 周怡性子骄纵,说话也不分个场合,叶巧有种被她扯掉伪造的窘迫感,脸色比猪肝还红,喃喃道,“我就是想帮张婶干点活,没有别的意思。” 蒋静现在还犯恶心呢,也顾不上拉着自己女儿。 周怡便继续口不择言地道:“想帮忙还是想挣表现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没听张婶说嘛,人家忙得过来不用你帮,你还上赶着去添乱。” 叶巧被周怡说得眼圈通红,要哭不哭的样子。 等周怡都说完了,蒋静才出声呵斥自己女儿道:“住嘴!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呢!” 然后又转身安抚叶巧:“小叶,我们周怡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啊,阿姨跟你道歉。” 母女俩一唱一和,把叶巧搞得没话说,红着眼睛看了看蒋静,又看了看秦兰:“蒋阿姨,秦阿姨,对不起……” 秦兰看她那样也挺可怜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你蒋阿姨不是外人,不会因为这点事跟你计较,以后做饭的事还是交给张婶吧。” “来,给你周怡姐盛碗鸡汤喝,你周怡姐最喜欢喝张婶炖的鸡汤。” 秦兰想缓和叶巧和周怡的关系。 叶巧也上道,随即便起身道:“我去厨房盛吧,桌上的汤凉了。” 叶巧去厨房盛了碗汤,汤挺烫的,她手指小心地扣着碗边沿,给周怡送过去。 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叶巧脚下不知道踩到什么,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扑了一下,手里的碗也往前一飞,滚烫的鸡汤直接浇到了周怡身上。 “啊!” 周怡痛苦地捂着胸口叫了起来。 叶巧吓傻了,蒋静也吓傻了,所有人都吓傻了。 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愣了一秒,蒋静一把推开站在原地挡路的叶巧,扶着自己女儿就往厨房跑。 一面扯开周怡的衣服,一面着急忙慌地拧开水龙头,把女儿推到水龙头下,让凉水不断冲洗胸口。 胸口火辣辣的触感,即使是凉水也浇不灭,周怡当即就痛嚎起来:“妈,好痛……” “我会不会被烫出疤啊?” 蒋静心肝脾肺都痛:“乖乖,不怕不怕,再冲一会儿就好了。” 蒋静是军区医院的护士,处理过烫伤患者,知道第一时间必须要用凉水冲洗皮肤。 秦兰回过神,赶紧上楼去翻找烫伤药膏。 还好之前陆耀不小心被热茶烫伤,家里有一只没用完的药膏。 拿到药膏,秦兰赶紧去厨房。 周怡还在水龙头下冲洗,这个时候秦兰也不好替叶巧说话,只是焦急地站在一旁,一手拿着棉签,一手拿着药膏,准备随时替周怡上药。 饭桌边。 叶巧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眼神慌乱地盯着厨房的方向,想进去帮忙,又怕进去了被骂,更怕万一周怡被烫得留疤,自己还要负责。 温宁坐在餐桌边,欣赏着叶巧焦急又害怕的模样,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下。 第24章 又要见面了 陆家厨房。 周怡在水龙头下冲了大半个小时,蒋静才让她起来,检查了一下伤口,好在处理及时,伤口在经过凉水冲泡之后,看着泛红,但肌肤的灼烧感已经消失了。 周怡没再喊痛,但脸色十分难看。 “阿姨看看”,一旁的秦兰脸色歉意,仔细查看了一遍周怡烫伤的地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烫伤药膏,一点点在周怡胸口的肌肤上涂抹,“实在抱歉啊周怡,阿姨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秦阿姨,你不必跟我道歉,又不是你把我烫伤的。”周怡撅着嘴,脸上的表情缓和许多,打狗还得看主人,她心里有气,但不会冲着秦兰发。 秦兰心里还是愧疚:“这事我也有责任。” 蒋静看了眼女儿的伤口,见没有意外,心里松了口气,不至于因为这事跟陆家撕破脸,当即对秦兰道:“你可别这么说,就是意外,谁也不想的。” 秦兰叹了口气,扶着周怡道:“走吧,阿姨带你去沙发休息,先观察伤口半个小时,如果半个小时后伤口有溃烂的趋势,就得去医院了。” 蒋静自己也是护士,看了一眼女儿的伤口的情况,摇头道:“应该没什么大碍,回家养几天就好。” 秦兰扶着周怡出去的时候,叶巧还等在客厅,看到周怡出来,赶紧上前作势要扶她。 周怡直接剜了她一眼,没让她碰,转身在沙发坐下。 叶巧面色尴尬地收回手,还是走到周怡旁边,垂头弓腰的站在那儿,活像个鹌鹑似的:“对不起周怡姐,我、我不是故意的,当时脚下不知道踩到什么,滑了一下。” 周怡毫不忌讳地翻了个白眼:“对不起有什么用,遭罪的又不是你。” 叶巧当即唯唯诺诺地道:“那、那周怡姐,要不你也烫我一下。” 周怡愣了一下,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新鲜的道歉方式,不过随即脑子就转过弯来:“你都说不是故意烫我的,我要是再故意烫你一下,我这不有理也变成没理了?你要真想跟我感同身受,你就自己烫一下自己呗!” 叶巧脸色一僵。 原想着她那么说,一般人肯定不会真的烫她,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去了。 没想到周怡不按常理出牌,居然让她自己烫自己? 叶巧正想着怎么化解,便见周怡抬着下巴瞅她,那表情好像在说:烫啊?你怎么不烫啊?就知道你在装! 叶巧也是个狠人,一咬牙,当真抓起旁边茶几上还在冒气儿的热茶就往自己身上泼。 “呀!小叶!”秦兰是最先反应过来,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去拦。 蒋静也象征性地上前拦:“哎呀,小叶你这孩子,周怡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怎么真烫呀!” 不过两人还是拦得晚了,叶巧胸前的衣服湿了一大片,衣服都在冒热气。 “快、快去冲凉水!”秦兰吓得扶起她就往洗手间跑。 叶巧没让秦兰扶,脸色痛苦地说:“秦阿姨,我自己去就行,你在这边照顾周怡。” 又抬头看向周怡:“周怡姐,我真不是故意的,希望你能原谅我。” 疯子!真是个疯子! 周怡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叶巧,没说原谅也没说不原谅。 周怡没开口,叶巧就执拗地站在原地,不去处理伤口,还是秦兰急得不行,叫上蒋静,两个人硬拽着她去洗手间。 沙发上剩下的人表情各异。 陆耀瞪着一双大眼睛,惊得说不出话了,只觉得话本都演不出来这样的戏剧性。 张婶则是被吓得不敢说话,心道还好自己之前没招惹叶巧那丫头,简直是疯批啊! “咦,这杯子也不烫啊。”温宁蹲在地上收拾残局,捡起那只装热茶的搪瓷杯放到茶几上,嘟囔了一句。 周怡伸手抓过茶几上的搪瓷杯,摸了一下,果然不烫!只是温温热,也就60、70度的样子,跟那碗热鸡汤根本不是一个温度的。 周怡唇角溢出冷笑, 姓叶的小婊子真会演! “秦阿姨!妈!叶巧是装的!” “那杯茶根本不烫!” “你们别被骗她给骗了!” 周怡越想越生气,蹭地从沙发上跳起来,边喊边往洗手间方向冲过去。 她跋扈惯了,除了在长辈面前收敛几分,在同龄人面前根本无所顾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洗手间很快传来周怡气愤又绘声绘色的控诉声。 温宁不动声色地坐回沙发,不用想也知道叶巧现在脸上的表情,肯定比吃了屎还精彩。 两人不愧是好姐妹,都知道对方是什么样儿的货色。 看狗咬狗,真爽啊! 原书里面,周怡来陆家做客,原主性格招摇得罪了她,她就跟叶巧联手,往原主饭里加沤肥,其他人的饭都是正常的,结果原主吃到带馊味的饭,直接在饭桌上呕吐出丑,惹得其他人纷纷嫌弃。 然后周怡又假惺惺地帮原主盛鸡汤,假装脚滑把鸡汤泼在了原主身上,导致原主身上被烫伤,幸好秦兰是医生,陆家又有治疗烧伤的药,原主才因此没有留下伤疤。后来周怡知道原主喜欢陆家儿子之后,更是没少收拾原主。 昨晚温宁知道周怡要来,就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狗改不了吃屎,温宁可不相信重来一次周怡和叶巧的性格会改变,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 不过这次,周怡被烫伤的事最后还是揭过去了。 秦兰跟蒋静赔礼道歉,蒋静看在陆家的面子上也只能不了了之。 蒋静母女走后,叶巧在秦兰面前再次上演了上次温宁走丢的戏码,一哭二跪三认错,秦兰还能怎么办,只能劝她说没事,都是误会,知道她不是故意的,让她别往心里去。 不过晚上回卧室关上门,秦兰还是忍不住跟丈夫陆振国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有点抱怨的语气: “我觉得小叶的性格有点极端,就说今天这事儿吧,本来她也不是故意把汤泼周怡身上,诚心诚意地道个歉就算了,结果她非要搞这么一出戏,弄得我在蒋静面前挺尴尬的。” “后来蒋静走了,她在我面前又哭又下跪的,跟唱戏似的,搞得我都不敢多说一句,生怕她想岔了,觉得我不喜欢她。” 叶巧两次下跪,陆振国刚好都不在,他在的时候,看到的叶巧都是老实本分的样子,而且还挺勤快的,一直在帮着张婶干活。 对于妻子的描述,陆振国思考了几秒,猜测道:“是不是因为小叶在咱们家还不适应,太紧绷了,所以一有点事,情绪反应比较激烈?” 秦兰不认同地说:“那小温怎么不这样?小温就大大方方的,对了,今天我还跟小温说了工农兵大学进修名额的事,她主动说把名额给叶巧,自己打算考文工团宣传科干事。我都不知道这个职位要公开招考,还是小温自己去文工团打听的。” “考不考得上姑且不说,但人家至少对未来的生活有规划,有上进心。今天要不是小温主动放弃名额,就小叶那极端的性格,我还真怕最后没拿到进修名额,又哭着给我下跪呢。” 秦兰双手抱着胳膊搓了搓,表情后怕。 听到妻子说起温宁的事,陆振国倒有些吃惊,没想到小丫头不止长得漂亮,还很有主见,自己就打听好了要考什么职位,而不是事事想着依靠别人,这点事陆振国是非常佩服的。 “嗯,小温确实不错。” 秦兰靠在丈夫怀里,顺着他的话道:“既然不错,那你也帮忙活动活动,我听蒋静说,打这个职位主意的人挺多的。” 陆振国一手揽着妻子肩膀,一手整理着被角,直到被角拉得整整齐齐,才开口道: “既然打主意的人多,我就更不方便插手,先让小温好好准备考试,看看考试成绩再做打算。我今天开会碰到张政委,跟他聊了几句,他说飞行大队的后勤部缺个统计员,小温去飞行大队也行,跟进扬一个单位,还有个照应。” “飞行大队?不行不行!”秦兰一听就摇头,飞行大队里头规矩多,到处都是雷区,干什么都要汇报,小温要去了,一点自由都没有。 不过说到飞行大队,秦兰倒是又想到了自己儿子,不满地道:“你说进扬怎么回事,从上次出任务回来后就没回过家,算起来我都有一个月没见他了。别的飞行员那是老家远回去不方便,咱们家跟飞行大队就一个小时的车程,他都不回来,真是……” 陆振国回想起上次跟儿子不愉快的通话:“他说人小温进咱们家是有所图谋,不想跟势利虚荣的人住一块儿,他见都没见过小温,就这么评价人家,不是偏见是什么?!” 秦兰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事儿:“那你没跟儿子解释一下啊?” “我解释?”陆振国冷哼一声,“你儿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认定的事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睡觉睡觉,臭小子,管他做什么!” 陆振国抬手熄灭了床头的台灯。 …… 周怡在家养了一周的伤,胸口的皮肤好得差不多了,除了局部还有点泛红起皮,别的地方已经跟周围的肌肤变得一样。 中间秦兰上门看过两次,今天周六,她又邀请周怡来家里吃饭,还是为了赔罪。 今天出门前周怡就找人打听到飞行大队没有训练,估摸着陆进扬肯定在家,便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了条红色一字肩连衣裙配小皮鞋,挎着小挎包,兴高采烈地来了。 蒋静也跟着一起。 周怡进门就迫不及待地问:“秦阿姨,进扬哥在楼上吗?” 秦兰语气有些无奈地道:“没呢,已经一个月都没回家了,不知道是不是出任务去了。” 不在家? 周怡觉得有点蹊跷:“不会啊,我找人问过,进扬哥最近都在基地,没出任务,今天他们队一大早训练完就没事儿了,我刚进大院的时候还碰到孙长征了,他不是也在进扬哥队里吗,他都能回家,为什么进扬哥不在呀?” 这问题秦兰还真不好回答,打着哈哈道:“他的事向来不允许我们过问,可能是工作上有别的安排吧。” 周怡今天就是冲着陆进扬来的,不甘心地嘟囔:“都一个月没回家了,也不知道忙什么……” 转眼瞥到桌上切片的卤牛肉,周怡有了主意,拉着秦兰的胳膊撒娇:“秦阿姨,我记得张婶说进扬哥最喜欢吃牛肉,要不我今天正好给他送点过去,也看看他在忙什么。” 秦兰知道周怡喜欢自己儿子,还问过自己儿子的意见,结果自己儿子态度明确地丢下三个字:不喜欢。 自家儿子,秦兰还是了解的,他都说不喜欢,那就是真不喜欢。而且每次儿子看周怡的眼神,就跟看家里桌子板凳一般,不带丝毫感情色彩,甚至是比看桌子板凳还要冷。 秦兰就明白了,不敢乱点鸳鸯谱。 但现在周怡拽着她胳膊不放,还因为上次烫伤的事有所亏欠,秦兰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想了想,秦兰道:“也行,我让陆耀跟你一块儿,顺便把小温和小叶也带上,进扬还没见过两个妹妹呢。” 陆耀正和温宁从楼上下来,听到自己名字,陆耀道:“怎么了妈,去哪儿呀?” 秦兰解释了一遍,然后找借口去厨房拿饭盒装牛肉,抽回被周怡拽住的手,往厨房走了。 “那我去喊叶巧。”陆耀丢下一句,又折返上楼。 周怡和温宁四眼相对。 周怡是暗气一下多了这么几个跟屁虫一起。 温宁则是心中默默感叹:天呐,这么快就要掉马了吗? 也不知道陆进扬发现她就是宁宁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想到陆进扬上次离开前冷若寒冰的脸,她就有点犯怵。 当初骗他的时候,她也没想过能瞒多久,毕竟她住在陆家,只要陆进扬一回家,就能发现她的真实身份。现在回头想想,只觉得当时隐瞒身份有点多余,搞得现在去见面反而多了分心虚和尴尬。 温宁默默地祈祷,今天她能不去吗? 可惜,还没等她想到不去的借口,秦兰已经提着饭盒从厨房出来了,装了满满一盒切好的牛肉片,直接交到温宁手里: “小温,进扬性子冷,你今天见了他别被吓到,他就爱板着脸,说话也是那个样子,凶巴巴的,不知道怜香惜玉,你要觉得受委屈了就回家告诉我,回头我替你教训他!” 昨晚从丈夫口中知道儿子对温宁有偏见,儿子那性格,不爱搭理的人连个眼神都不乐意给,她就怕今天儿子给温宁脸色看,但又希望能借今天的机会,几个年轻人在一块儿,能让儿子改变对温宁的偏见。 温宁自然能从秦兰的话里听出些许暗示,心道,这陆进扬是多不待见原主,连秦阿姨都知道了。 得,今天不去也得去了。 第25章 一律不允许进! 飞行大队门口。 眼前是一道高五米宽八米的大铁门,门口一左一右两个哨岗,身着军装的士兵胸前端着枪,目光犀利如鹰隼,注视着前方。 紧挨着左边哨岗的是门岗登记室,里头也有一个士兵把守。 温宁一行四人站在登记室前,陆耀以前来基地看过陆进扬,负责登记盘问的士兵也认识他,但规矩不能破,客气道:“陆同志,一次只能进去两个家属,你们哪两位进去,就把登记表格上的信息填一下。” 陆耀也知道这是规矩,视线看向身后的三个女孩,有些为难地蹙眉,正想跟几人商量一下,周怡一把抢过笔,蛮横道:“我来填!” 说完就弯腰趴在桌边,在表格上唰唰填起了自己的信息。 填完之后,她没有把笔还给陆耀,而是抓着笔,转身,视线在温宁和叶巧两人的身上转。 温宁一头乌发缎带般披散在脑后,头顶箍着白色的发箍,露出整张小脸,唇红齿白,肤如凝脂,冰肌玉骨。 上身是衬衫,下身是百褶裙,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一颗,露出天鹅一样优美的颈项,皮肤雪白通透,全身都是这样的白皮子。衬衫下摆掖进裙子里,显得小腰不盈一握,裙子下面露出两截又白又细的小腿,亭亭玉立往那一站就惹人爱。 饶是周怡特意挑了一身扎眼招摇的大红色连衣裙穿着,也没有信心能让别人把注意力从温宁身上移到她身上,她不甘地咬了咬唇,看向一旁的叶巧。 这一对比,她瞬间觉得叶巧要顺眼多了。 即使上周还觉得跟叶巧有不共戴天之仇。 现在,叶巧两朴实的大麻花辫垂在肩头,从头到脚都是一身藏青色,唯一鲜亮一点的就是那张脸蛋,五官小家碧玉,但站在三个人中间,就迅速黯淡了下去。 周怡满意地眯眯眼,把手里的笔递给了叶巧:“你跟我进去吧。” 叶巧一愣,显然没想到周怡会叫她,欣喜地抓过笔,照着周怡填过的信息开始填写自己的。 “周怡,你是不是太不见外了?我才是我大哥的家属,什么时候我们家的事都要你来做主了?” 陆耀不满地蹙眉,饶是性格再好也忍不下去了。 周怡一脸天真地道,“秦阿姨不是说要带两个妹妹见进扬哥吗,我带叶巧进去有什么毛病?” 陆耀:“那温宁呢?” 周怡瞥了眼温宁,不屑道:“那又不是我规定的一次只能进去两个家属,你冲我撒什么火呀!” “你!”陆耀脸都气红了,“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周怡瞥见叶巧已经填完表格,对陆耀挑衅一笑,“那我们先进去啦,拜拜!” 说完就拽着叶巧走了。 陆耀只气自己现在不是个女人,不然刚才就可以把周怡手里的笔抢过来! 回头看了眼被排除在外的温宁,愧疚地道:“宁宁,周怡就是这么个没素质的性格,什么都掐尖要强,你以后都别搭理她,等她们出来,二哥陪你进去。” 温宁原本就不想进去,所以刚才一直没吭声,只是没想到陆耀还挺护着她的,笑着道:“没事的二哥,说不定大哥现在正忙,我们这么多人进去反而打扰他,下次再来看他也一样。” 看着温宁粉嫩娇俏的脸蛋,听着她善解人意的话,陆耀越发愧疚心疼,他怎么会有这么乖巧懂事的妹妹? 想了想,陆耀道:“二哥过几天要和朋友去野炊,悄悄带你去好不好?” 温宁天真脸:“不带叶巧姐一起吗?” 陆耀挠挠头,面色有点尴尬:“你别跟叶巧说啊,我只带你。” 温宁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茶言茶语地试探道:“可是叶巧姐每天跟我住一起,我们俩要是一起出门,她肯定会察觉的,到时候会不会误会什么?” 回想起来,这几天好像她都没见陆耀跟叶巧讲过几句话,跟刚开始那种热情熟络还说要罩着她们的感觉不一样。 陆耀脑子里思考着温宁的话,一脸为难,确实没办法避开叶巧。 他一为难就爱挠头,温宁都怕他给自己挠成地中海了,不过倒是让看试探出来了,陆耀好像不想跟叶巧待在一块儿。 “二哥,你跟叶巧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呀?” 陆耀脸色微滞,有种被人说中心事的感觉。 “没、没有啊。” 温宁才不信,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盯着他:“真的没有嘛?” 陆耀抗不过三秒,烦躁地薅了几下头发,叹了口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就是……有点误会,其实我也不知道算不算误会,哎,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这话说得,这不勾人挠心吗? 温宁继续用那种表情看着他,勾他说出口:“二哥,说出来我可以替你分担分担呀,我是女孩子,肯定比你更了解女孩。” 陆耀继续抓两边的头发,觉得这事还真得女孩子才懂,开口道: “就,前几天晚上,叶巧说有题目不会解,要请教我,我看你们房间不方便,就让她来我房间,我们坐在书桌前,结果讲着讲着她就贴我越来越近,我以为是我多想了。结果第二天晚上她又来我房间问我题,这次她又离我很近,还往我身上靠,眼神温柔的盯着我,我吓了一跳,立刻就推开她。” “没想到她就哭了,问我是不是很讨厌她,我说没有,她说不信,还说她一直都想有个哥哥,看到我觉得很亲切,所以想靠近我,她对我只是妹妹对哥哥的感情。” “反正我觉得挺别扭的,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想多了?” 陆耀一口气说完,如释重负。 温宁已经被惊得瞪大了眼睛,她想过叶巧勾搭陆耀的可能性,但没想到原来叶巧在这么早的时候就去陆耀那里试过水了,就说嘛,原书里原主被陆家两个儿子迷得鬼迷日眼的时候,叶巧心如止水,敢情是早就试探过,知道人家不喜欢她,才及时转移了目标。 绝,太绝了! 温宁回过神,才发现陆耀还在等她说话,赶紧进行听完八卦地总结陈词:“嗯,二哥,我觉得你没想多,叶巧就是对你有意思,在撩拨你。” 尽管陆耀也是这么想,还是习惯性反问:“你确定?” 温宁拍了拍他肩膀:“确定!肯定!你看啊,你长得又高又帅,性格阳光开朗,哪个女同志看了不迷糊啊?你是没注意吗,刚才咱们过来这一路,在公交车上,有多少女同志看着你就又揪辫子又低头的,那就是害羞了,稀罕你呢!” 温宁随便一夸,陆耀整张俊脸越来越好,最后连耳朵都红了:“我有你形容的这么好吗?” 噗,温宁没想到陆耀骨子这么纯情,非常确定地点点头,“当然啊,别怀疑,你就是最棒的,最好的,最优秀的男同志!” 这话听得,陆耀都想抓辫子了,可惜他没有。 不过确定自己没多想以后,陆耀还有一个难题:“温宁妹妹,那你说我以后该怎么跟叶巧相处啊?我对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要是走得太近怕她误会,但是疏远她吧,她性格又敏感,会觉得我讨厌她,到时候我爸妈肯定要找我谈话,哎,真是……” 温宁注意到他眼皮下的乌青,看来确实饱受折磨,觉都没睡好,反观叶巧,天天好吃好喝,晚上睡得比猪都香,只能说不要脸的人先享受世界。 女人更懂女人,温宁一见陆耀那单纯直男样,还是决定拯救一下他:“二哥,你换个思路想想,叶巧这么做之前都没考虑以后怎么跟你相处,会不会尴尬的问题,你干嘛要纠结呀?她但凡想过一点,就不会做出那种事,所以,你以前对她什么态度,现在态度不变。但是——” “别再给她跟你单独相处的机会。” 前面那段陆耀听懂了,但最后那句话,陆耀瞪着一双大眼睛,眼中还满是疑惑。 温宁索性掰开揉碎了跟他分析:“叶巧在试探你的底线,一次贴、二次靠,如果你继续给她机会,那三次四次她说不定就敢抱你或者亲嘴,更极端一点,直接在你面前把衣服一脱,到时候再被你爸妈撞见,你觉得结果会怎么样?” 陆耀顺着温宁的话想下去,结果会怎么样?当然是他爸妈给他狠狠揍一顿,然后让他必须对叶巧负责,逼着他娶了叶巧。 陆耀脸色一白,吓得后背冷汗都出来了。 结婚那是一辈子的事,他可不要随便娶个老婆! 温宁安抚他:“叶巧马上要去工农兵大学念书,在家里的机会就少了,只要你不跟她单独相处,就没什么事。” 陆耀后怕地点点头,“我还是离她远点吧。” …… 温宁和陆耀在门岗外面聊得热火朝天,连迎面过来几个穿飞行服的兵哥哥都没注意到。 直到一群人都走到两人面前了。 有人认出陆耀,跟他打招呼。 陆耀这才发现,闻声看过去,朝对方点点头:“蒋哥、周哥、王哥。” 温宁不认识这些人,出于礼貌,转过头,唇角习惯性地牵出两个小梨涡,笑盈盈地朝几人点点头。 陆耀很自豪地道:“这是我妹妹温宁。” 三个兵哥哥看得眼睛都直了,早就听说陆队家多了两个妹妹,敢情其中一个长得这么漂亮! 大眼睛水灵灵的,就像会说话一样,扑闪扑闪的看着你,那个嘴唇红得像六月的樱桃,皮肤又细又白,像块极品羊脂,穿着一件粉红小衫,胸大腰细,曲线玲珑有致,只有男人才懂那种视觉震撼。 温宁太习惯男人看她的这种眼神,当下红唇轻扬,大方地出声打招呼。 几人被她的笑弄红了脸,连耳根子都飘起红。 温宁心道也太纯情了,搞得她都不好意思再笑了。 其中一个兵哥哥冲她腼腆地道:“对了妹妹,你们怎么在外面站着,不进去找陆队吗?” 温宁道:“我们是四个人来的,已经有两个家属进去了。” 兵哥哥们也知道这个规矩,蒋冰挠挠头:“要不你们跟我们一起进去,我们可以带两个家属。” 温宁巴不得不进去,赶紧拒绝:“不用啦,我们下次再去。” 蒋冰点点头,“那我们先进去了,妹妹再见!” 其他两个兵哥哥跟着朝温宁挥挥手,还有个说,“妹妹,欢迎常来我们基地参观啊!陆队没时间,我们有时间,我们带你进去!” 温宁笑容甜甜的望着三人,嘴上答应得很快:“好啊,那下次见!” …… 宿舍楼下的会客室。 周怡和叶巧终于见到了陆进扬。 今天周六,队里没事,陆进扬穿的是私下的休闲打扮,一身白衬衫配黑色长裤。 他站在会客室门口,双手垂在身侧,一张好看的俊脸冷得跟冰块。 周怡见到他出现,顿时两眼放光,压根不顾什么脸面地站起来,亲热地喊:“进扬哥!” “你来干什么?”陆进扬薄唇不悦地绷平,声音冷酷得像冻了万年的石头。 周怡早就想好了借口,把叶巧给推出来:“进扬哥,你一个月没回家了,秦阿姨让我把叶巧妹妹带过来跟你认识认识。” “大哥,我、我叫叶巧。” 挡箭牌叶巧站了起来,兴许是陆进扬身上的气势太冷太强悍,虽然她也觉得陆进扬高大帅气,可她一点都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地垂着头,甚至看起来有点唯唯诺诺的样子。 陆进扬扫了他一眼,眼神没有看周怡的那样冷和不耐烦,淡淡道:“嗯,来首都还习惯吗?” 叶巧点点头,接着想起什么,鼓起勇气道:“大哥,谢谢你上次送的钢笔,太贵重了,我都没敢用,一直放抽屉里好好保存着。” “钢笔?什么钢笔?进扬哥,你怎么都没送过我钢笔呀?”周怡立刻不满地撅嘴,一副撒娇的模样。 陆进扬看也不看周怡一眼,只回答叶巧的话:“笔就是拿来写字的,该用就用。” 周怡一点都不介意陆进扬的态度,也不给叶巧再说话的机会,直接把带的饭盒推过去:“进扬哥,我特意给你带的卤牛肉,你不是最爱吃,给——” 陆进扬连手都没伸,语气轻描淡写地道:“现在不喜欢吃了。” 周怡一噎,努力继续找话题,可男人脸上的表情太冷,冷到她都没办法往下自导自演了。 叶巧将周怡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暗喜,没想到骄纵跋扈的周怡,在陆进扬面前是这么卑微。既然陆大哥讨厌周怡,那她就帮着把周怡弄走,这样陆大哥应该会觉得她懂事吧? 叶巧适时地道:“大哥,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二哥和温宁还在门口等我们。” 听到温宁的名字,又知道陆耀跟她待在一块儿,陆进扬眉心微不可查地一蹙,瞬间想起在前锋村听到的那些话,顿时微抬下颌,唇角不悦地紧抿。 正思索着什么,会客室外就有几道声音喊:“陆队!” “我们回来了!” 几人正是刚才在门口跟温宁说话的蒋冰等人。 去市里的空军办公楼开会回来,现在过来跟陆进扬讨论会上提到的相关事项。 在门口往里看一眼,看见会客室有人,几人没有立刻说开会的事,而是道:“陆队,我们刚才在基地门口碰到你弟弟妹妹了。” 说到妹妹,几人脸又抑制不住地红了,个个眼神黑亮。 蒋冰鼓起勇气问:“陆队,你、你那位温宁妹妹处对象了吗?” 话落,三个人的视线都齐刷刷地看向陆进扬,一眨不眨地等着他回答。 一看这三人的状态,陆进扬就知道怎么回事。 那个女人还真是好手段,基地大门都没进,在门口就开始处心积虑往上爬了。 他冷着脸,毫不留情地训斥,“出息!一个个都没见过女人是不是?” 听到这话,三人脑子反应了好几秒才转过弯来,不对啊,陆队这意思怎么有点嫌弃他妹妹呢? 他们也不是没见过漂亮的女同志,可是那么漂亮的就只见过一次,就是今天,就是陆队他妹妹呀! 就那种模样长相的,见过的男人谁能忘得了啊? 三个人也摸不准陆进扬什么意思,蒋冰看了眼会客室还有两个女同志等着,赶紧道:“陆队,你先忙,我们过会儿再来找你。” 不等陆进扬说话,三个人跑得比兔子还快。 见三人走了,周怡看着陆进扬那张冷帅至极的脸,眼珠子一转,上前道:“进扬哥,上周我妈还说给温宁介绍对象,她拒绝了,说要先找工作,不考虑处对象的事,结果咧,就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长得一副狐狸精的模样,你看吧,人还没进基地呢,就已经到处开始勾搭男同志了。” 见陆进扬没吭声,周怡想起她妈跟她说过,叶巧跟温宁不对付,说温宁心眼多,叶巧比较笨一点,更好利用。于是转头瞅了眼叶巧:“你说对吧,叶巧?你跟她一个村的,肯定更了解她是什么人。” 叶巧自然知道周怡是什么意思,正好她也不喜欢温宁,但是又不想让陆进扬觉得她在嚼舌根,想了想道:“温宁妹妹长得漂亮,喜欢她的男同志多很正常,找个条件好的对象也无可厚非。” 没有否认周怡的话,但也没帮温宁说话。 周怡不满地哼了声,转头看向陆进扬:“进扬哥,你可千万小心那个温宁,别着了她的道。她妈把她送到你家,就是为了攀高枝,想嫁个有权有势的对象,你可千万别被她给赖上了。” 周怡不遗余力地劝说着。 越说,陆进扬脸色越冷,下颌紧绷,寒潭一样冷酷的目光射向周怡。 “说完了吗?” “说完就滚。” 低冷的声音压抑着怒气,自然流露出的威慑,吓得周怡和叶巧都后背发寒。 “说、说完了。”周怡身子抖了一下,本能地点头。 叶巧更是话都说不出口。 两个人脚下一软,赶紧往外头走。 叶巧路过陆进扬的时候,陆进扬叫住她,从口袋里摸了一小叠钱票出来,塞给她,言简意赅地说:“拿去花吧。” 叶巧颤颤巍巍地捧着钱:“谢、谢谢大哥,这个是给我和温宁妹妹的吗?” 说完抬眸去看陆进扬,却发现他早就大步迈上台阶,往楼上走了。 …… 陆进扬冷着脸走在宿舍走廊。 他的房间在走廊靠近尽头的地方,经过走廊中间时,某间宿舍半开着门,里头的说话声清晰传了出来: “瞧你们几个没出息的样,陆队妹妹到底有多好看,把你们迷成这样?” “哼,那是你没见过陆队他妹妹,不然你也跟我们一样没出息!” “我不信,能有文工团的白洁漂亮?” “漂亮得多!那长相,就这么说吧,眼睛乌溜溜,亮闪闪的,水盈盈的,看着你的时候好像在发光一样,那小嘴唇又红又娇,笑起来还有两个小梨涡,甜得你整个人都酥了!一身的白皮子,就跟咱们昨天吃的豆腐似的,白嫩细滑,身段更是绝,凹凸有致,尤其腰特别细,我估摸着还没有我巴掌那么宽……” 说话的人伸出自己的巴掌,在空气中比来比去。 旁边忍不住惊叹:“这么细啊?那岂不是你一只手就能掐住?” “那当然,不仅细还瞧着很软,反正我当时跟她目光对上,还以为看到仙女下凡了。你是没看见当时蒋冰那表情,都看呆了,连话都不会说,只会脸红,哈哈哈哈……” 蒋冰不服气地瞪同伴:“你还说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剩下的人巴巴地品着刚刚那些话,忍不住道:“真这么好看呀?你说得我都想见一面了!” “等下次吧,妹妹说了,下次还要来基地找陆队。” “……” “……” 门外,听完讨论全程的陆进扬,眉头紧拧,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 就知道这个女人不安分。 才在门口溜达一会儿,就把他们飞行队的飞行员搞得心猿意马。 真是手段了得! 陆进扬又转身下楼,走到话务室,给门岗值班的人拨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很快接起来。 陆进扬声线冷硬:“以后再有自称我妹妹的人进基地,一律不允许进,尤其那个叫温宁的。” 第26章 哦豁,她惨了 挂了电话,陆进扬还是不放心。 就自己弟弟陆耀那单纯得跟小绵羊似的性格,碰上个处心积虑要算计人的女人,不行,他还得回家一趟,当面敲打敲打那个女人。 基地门口。 叶巧和周怡出来了。 那盒牛肉也原封不动地拿了回来。 陆耀看了眼面色不佳的周怡,心中嗤笑,肯定是在他大哥那儿吃闭门羹了,牛肉都没送出去。 “宁宁,走,二哥带你进去。”陆耀转头招呼温宁。 听到陆耀要带温宁进去,周怡脸嗖地垮了下来,莫名就不想让她见到陆进扬。 冷哼了声,周怡道:“陆耀,亏你还是军人家属,一点觉悟都没有,基地那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吗?尤其是那种口是心非,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女人,嘴巴说着不想找对象,实际上巴不得一步登天,攀个高枝!” “周怡姐,你什么意思啊?”听出周怡话里的阴阳怪气,陆耀停下脚步,忍不住转头要跟她理论。 周怡刚刚在陆进扬那碰了壁,正愁没处发泄呢,陆耀敢问,她就敢直说:“你是不是傻啊?有人想拿你们家当跳板你看不出来啊?某些人穿得花枝招展地站到基地门口,不就是想吸引男同志们的目光,好嫁给飞行员嘛!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这话就差点名道姓,指着温宁骂了。 温宁却一点都不着急,就那么好脾气似的看着周怡,她正愁要找什么借口不去见陆进扬呢,刚才看周怡出来那表情,明显是在里面受气了,这时候她要上赶着进去在陆进扬面前掉马,肯定也讨不到好,现在有周怡拦着不让她进去,正好省事。 谁知道陆耀却较真了,他平时脾气是好,见人总笑呵呵的,但不代表他没有脾气,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睨着周怡: “哪个女同志嫁人不指着条件优秀的挑?你不也是嘛,成天想嫁给我大哥,想当我大嫂,那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你配吗?” 话是疑问句,但陆耀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你不配”三个字。 周怡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瞪着陆耀的眼珠子快要喷出火来。 几秒后,似乎才找回底气,气急败坏地道:“我怎么不配了?我们周家哪点比你们陆家差了?你大哥都没说我不配,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噗,陆耀直接笑出声:“我大哥还用直说吗?他哪次跟你见面说的话超过三句?对你有过笑脸吗?跟你单独相处过吗?你以前周末一有空就往我们家跑,要不就是去基地纠缠,你以为回回有要去外地的任务,我大哥都主动申请,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躲你!” “既然今天都把话说到这里了,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大哥他明确跟我说过他不喜欢你,宁愿一辈子打光棍都不会娶你,你趁早死了这颗心!” “你!你!”周怡脸色涨红,胸口不停猛烈起伏,一只手指直直指着陆耀,感觉下一秒就要气撅过去了。 陆耀不再搭理她,转头招呼温宁:“宁宁,过来登记信息。” 温宁觉得今天实在不是个好时机,劝陆耀道:“二哥,要不我们今天别进去了吧?” 陆耀低头把自己的信息登记好,然后把笔塞进温宁手里,毫不在意地说:“别怕,二哥陪着你。” 温宁只好把自己的信息跟着填好。 两个人拿着表格,交给值班的同志。 周怡恨恨地看着两人过去交表的背影,差点把牙齿给咬碎。 值班的同志看着表格上的名字,再看看面前唇红齿白漂亮得不像样的女同志,确认了一遍:“你就是温宁同志?” 温宁点点头。 值班同志脸上的表情变得纠结起来,为难道:“那、那个,温同志,不好意思啊,你不能进基地。” 温宁不解,陆耀问道:“为什么啊?她是你们陆队的妹妹,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户口已经转到陆家了,也是家属,怎么就不能进了?” 值班同志尴尬地挠挠头,他也想问为什么不能进,但这是陆队亲自打电话交代的,他只能如实转告:“刚才陆队打电话过来,特地叮嘱过,不让温同志进基地。” 什么? 陆耀一脸不可置信,温宁也有点懵,知道陆进扬讨厌原主,但不知道竟然讨厌到这种程度。 虽然温宁知道自己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原主,可心里多少有点受伤。 叶巧能进,周怡都能进,偏偏她就不许进? 就这么讨厌见到她吗? 正好,她也不想见到他。 温宁拉拉陆耀的衣袖:“二哥,我就不进去了,我在门口等你。” 陆耀不可能丢下温宁,“宁宁,我给大哥打个电话问问,兴许是误会。” 看到温宁被拦在外面不让进,一旁咬牙切齿的周怡忽然舒坦了,刚才憋到胸口的气终于全数释放出来,她眼神讽刺地看向温宁和陆耀两人: “误会?确实是误会!原来进扬哥不回家不是为了躲我,是为了躲你啊!知道你要去基地,特意叮嘱底下的人不让你进哈哈哈哈哈……” 叶巧也暗暗翘着嘴角,庆幸温宁居然不受陆进扬待见。 陆耀要去借电话打。 温宁拉住他,摇头道:“你大哥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也不是非要进去,你别因为我跟他闹不愉快。” 陆进扬本来就讨厌她,要是陆耀再去质问他,兄弟闹矛盾,说不定还觉得是她撺掇的,温宁一刹那脑子就已经分析完利弊,及时将陆耀劝了回来。 陆耀道:“那我今天也不进去了,我们回家。” 温宁:“好。” 陆耀和温宁走在前面,后面,周怡一脸得意,今天丢脸的也不是她一个人。 叶巧则是心中暗喜,看来陆进扬对她印象还不错,给她钱票,还问了她到首都后习不习惯,比对周怡和温宁的态度都要好得多。 而且确实长得很帅,高大俊朗,就像天上高高悬挂的太阳,遥不可及、光芒万丈。只是太难接近了,压迫感太强了,稍微看一眼就让人心跳如麻,她不能像对陆耀那样随便试探接近,不能着急,徐徐图之。 一行四人,心思各异。 回到大院,周怡没有再去陆家,而是径直回了自己家,她妈蒋静也回来了,看到女儿撅得都能挂油壶的嘴巴,便知道肯定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 蒋静心疼道:“怎么了我的乖乖?谁惹你了?” 周怡抱住亲妈的胳膊:“妈,我想通了,我要相亲!你赶紧帮我安排相亲对象,要那种又高又帅家境还好的!” 蒋静之前怎么劝周怡相亲她都不去,眼下居然主动要求?蒋静手背搁到周怡额头,试探道:“乖乖,你不会是发烧了吧?怎么想通要去相亲了?” 周怡拉下亲妈的手,十分坚定:“我不喜欢陆进扬了,我要相亲!我要马上结婚!” 要让陆家看看她周怡不是非陆进扬不可,她还有很多选择,可以嫁得更好! 听见这话,蒋静欣喜道:“哎呀,我的乖乖,你想通就好!你放心,妈明天就去给你张罗,你不知道之前有多少人抢着想跟你处对象,结果你非得在陆进扬那一棵树上吊死。” “我跟你说,陆家那小子长得是不错,事业也优秀,但是那性格,又冷又硬的,一看就是不知道心疼人的,不知冷不知热,你要是真嫁给他,有你的苦头吃。反正绝对不适合结婚。” 以前蒋静也跟女儿说过这些话,可惜周怡都当耳旁风,听不进去。 今天不一样,她居然很赞同地点点头:“妈,你说得对!” “对了妈,文工团的那个工作,姑妈那边没问题吧?” 周怡想起温宁也要考同一个职位的事,不行,她要爱情事业两手抓,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说到这事儿,蒋静才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两张试卷:“这个是你姑妈给的考试题目,你把答案都背下来,这事儿就稳了。” 周怡眼睛一亮,接过试卷,又道:“妈,我还是不放心那个温宁,我怕陆家也在背后帮她走后门,要不然这样吧……” 周怡凑近蒋静耳边,说了自己的计划。 蒋静非常支持地道:“好,这个你就交给妈。” 母女俩相视一笑。 …… 陆家。 温宁在从基地回陆家的路上就已经把情绪都消化完。 到家之后,陆进扬直接就被她抛到了脑后,她现在要专心准备文工团的考试。 上周她投稿了两篇诗歌去报社,现在还没收到回复,考试时间越来越近,温宁只好继续创作,争取多投几家不同的报社和杂志,广撒网,这样只要有一家录用她的稿件,那她就有代表作品了。 除此之外,她还打算想办法找人借台相机,拍一些照片作为自己的摄影作品集,只不过这年头相机太精贵,她之前跑过一趟照相馆,对方说什么都不愿意外借,付钱都不行,生怕她把相机弄坏了得不偿失。 所以借相机的计划就被温宁搁浅了。 现在温宁只好把重心都放在投稿上。 晚上是创作灵感最容易爆发的时刻,温宁这几天晚上需要创作,怕打扰叶巧睡觉,她都是在客厅写作。 客厅没有台灯,要开只能开大灯,温宁还没厚脸皮到在别人家浪费电,只好趴在窗边,借着月光和窗外的路灯写作。 往常都没事儿,偏偏今天秦兰和陆振国起来吃宵夜,给撞见了。 秦兰当即就道:“小温,你去进扬房间吧,反正他也不回家,他房间有书桌有床,这段时间你就在他房间住。” 陆振国也觉得可以。 温宁可不敢去陆进扬房间:“陆叔叔,秦阿姨,不用了,我在这儿写挺好的,而且还容易出灵感。” 秦兰:“那怎么行,你这样把眼睛看坏了,你看你眼睛多漂亮呀,亮闪闪的,可要好好保护,你放心,进扬回来一般会提前打电话,他不会突然回来。” 陆振国也道:“小温,不必有负担,就算那小子回家了,你也不用怕,他都二十五了,早就该搬出去独立住了,他们单位就有分配的房子,只要申请就有,是他自己一直没打申请。” 温宁还是不敢就这样擅自进陆进扬房间:“叔叔、阿姨,还是跟大哥提前说一声吧,毕竟是他的房间,这样也尊重他。” 秦兰笑道:“看不出你这孩子还挺有分寸的,好,我明天给他打电话说。但今晚他反正不在,你就先去他房间,走吧,阿姨给你铺床去,一会儿写累了,就在那个房间睡。” 秦兰上前挽住温宁胳膊,带着她往楼上走。 盛情难却,加上现在都快十点了,陆进扬应该是不回来了,温宁没有再拒绝,想着一会儿就在书桌前写一会儿,然后就回自己房间睡觉。 秦兰动作很快,取了一套床单铺好,再从柜子里拿了床干净的薄被放到床上,转头笑眯眯地道:“小温,好了,你学习吧,阿姨不打扰你了。” 走前还把桌上的台灯给她打开,把门带上。 温宁站在房间内,虽然陆进扬不在,可看着房间内的陈设,墙上一眼数不清的奖状,书架上排列整齐的书,置物架上一架架精美的飞机模型,每一样东西,仿佛都带着陆进扬独有的味道,提醒着她,这是陆进扬的领地,不容侵犯。 温宁收回视线,小心翼翼地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 书桌表面很干净,什么都没有,只有桌角有一盏亮着的台灯,灯光是柔和的橘黄色,温宁把自己的钢笔和本子放到桌面,坐直身体,开始构思要写的社论文章。 夜晚果然是灵感源头,温宁很快进入状态,提笔唰唰写着。 整个房间只亮着一盏小台灯,昏暗的墙上映射着温宁伏案的身影,安静得都能听见笔尖和纸张的摩擦声。 …… 基地宿舍。 陆进扬晚上八点就躺到了床上,九点了,脑子还是清醒的。 不是他不睡,而是一睡着,准做梦! 自从上次跟温宁分开后,陆进扬虽然打算尊重她的意愿,不再跟她有交集,可她却日日入他的梦。 梦里面,她穿着他的衬衫,衣领歪到一边肩膀上,露出半个香肩,肤红唇白,活像一只清纯妖娆的大兔妖。 而且她还对着他眉眼含笑,嘴角微扬,衬衫下摆两条雪白小腿晃来晃去,连脚趾都莹润粉嫩招人稀罕。 饶是陆进扬意志再坚定,也忍不住下颌紧绷,喉结滑动。 接下来就是水到渠成。 水乳交融。 然后梦醒了,陆进扬顶着一身怒气,冷着脸爬起来洗床单。 天天晚上如此,陆进扬决定今晚换个环境,回家睡觉,正好借机敲打敲打一下那位心比天高的妹妹。 五分钟后,陆进扬穿着一身军装,坐上了吉普车驾驶座。 第27章 神神秘秘的两人 晚上路上的车少,吉普车风驰电掣,陆进扬到家的时候,比平时白天开车到家还快了二十分钟。 他拿出钥匙开门,推门进去,客厅里静悄悄的,没有开灯,他放轻脚步,借着外面一点月光上了楼。 二楼楼梯口,陆进扬的房间在右面,他一边抬手解着军服领口的扣子,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 走到门口,房间门是关着的,他手放在门把手上,正准备拧开,忽然耳朵动了一下,似乎听到什么声音,他蹙了下眉,很快拧动把手,推开门—— 竟见到自己书桌前的台灯亮着,有道纤瘦的背影趴在他书桌前。 “谁让你进我房间的?” “出去。” 声音不大,却夹带着一丝无形的压迫感和愠怒。 温宁灵感爆棚,正趴在书桌边,小脸神情认真,手里的笔跟百米冲刺一样,唰唰地挥动,一行一行的字从笔尖流泻倾出,直到听见身后冰冷无情的声音。 她脑子一怔,身体先作出反应,一张小脸下意识转向声音来源。 四目相对。 温宁一张小脸满是惊愕和猝不及防,抬手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不然怎么会看见陆进扬了? “陆、陆同志。” 温宁红唇张了张,声音很没有底气的招呼了一声。 看到那张熟悉的、日思夜想的凝脂小脸出现在眼前,陆进扬冷酷俊脸短暂地闪过一丝错愕,接着就像想起什么似的,脸色越来冷沉,越来越黑,最后还忍不住冷呵了一声。 “我该叫你宁琳还是温宁?嗯?” 他薄唇紧抿,寒潭一般幽沉的目光紧锁着她,脑子里已经闪过无数猜想和推论—— 她抛弃乡下原本的对象住进陆家,要抓住一切机会向上爬,那当初在火车上,她是不是就认出他是谁了,所以才会向他求助? 第二次见面他从流氓手里救下她,是她刻意为之还是巧合? 第三次见面,为何她十分笃定她和他之间绝无可能? 陆进扬是战斗机飞行员,是这个时代国外最想策反的目标之一,他从第一天入伍就开始接受反间谍训练,对间谍的警惕性可以说刻到了骨子里,所以知道宁琳就是温宁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出自本能的惊讶,但第二反应,就是长期思维训练的结果。 他在审视她。 在质疑她。 接触到他凌厉的视线,温宁吓了一跳,小脸唰地变得煞白,连后背的汗毛都起来了,手指不自觉地揪紧衣角,开口解释: “我不是故意要骗你,我也是到你家后,看到墙上的照片,才知道你的身份。你送的那本思想教育书我有好好学习,也明白你送我书的意思,所以第二次见面,我没敢告诉你我的真名,我怕惹你不开心。” 温宁吞咽了一下,顶着陆进扬压迫感十足的气势,继续道:“至于我在你房间的事,是秦阿姨怕我晚上在客厅写稿太累眼睛,让我先用你的房间,说明天会给你打电话征求同意。你放心,我进来后没有动你任何东西,一直在桌上趴着写稿。以后我不会再进你房间,也不会靠近你,你别生气呀~” 说到后面,温宁声音越来越软,带了些撒娇讨好的意味。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对方还是原书里的大佬,本着赶紧把事情揭过去的原则,她只能好脾气的哄人。 谁知,陆进扬根本不吃这套,板着脸,双手抱臂,微抬下巴,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冷傲至极! 温宁仰起小脸,朝他弯了弯眼睛,露出粲然友好的微笑,心道,该解释的解释了,又是撒娇又是卖萌的,他要是不相信她,继续讨厌她,那她也没辙,总不可能跟舔狗似的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 见陆进扬仍然没有反应,温宁也没有再停留,收起自己的笔和本子,直接别开脸,转身出了房间门。 还没走出两步,身后就响起男人带着警告意味的声音:“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想待在我家,就收起你的那些心思。” 这话温宁就不乐意听了。 她安安分分一个人,只要别人不招惹她,她绝不主动害人,每天都想着怎么自食其力,考上文工团挣到工资回馈陆家,哦,到他嘴里就变成了一个心思深重的女人? 要不是穿进书里,温宁那小脾气当场就要爆发,甩脸子走人。 但现在她在书里,在七十年代,离开陆家,没有介绍信也没有钱,她出门除了被当成盲流抓起来,根本没有别的路。 饱满胸脯起伏了又起伏,温宁克制住自己的脾气,转过身,尽量脸色平静地对着他:“陆同志,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对我总有莫名的敌意,但是请你放心,我对你没有任何想法,我不会赖上你,更不会死皮赖脸地要嫁给你。” 说完,温宁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陆进扬站在原地,寒眸紧盯着那个走远的背影,脸上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但周围的一圈空气好似都被冻结了一样。 在原地站了足有一分钟时间,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正要转身回房间,便看到刚刚消失的身影又出现了。 女人穿着一身棉布睡裙,下面露着雪白纤直的小腿,微卷的长发披在身后,显得那张小脸月光似的白,泛着温润清韵的光泽,整个昏暗的走廊仿佛都被照亮了几度。 她朝着他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这个还你,我没穿过,还是新的。” 走到他面前,她面无表情地把一条红裙子递给他。 是他上次在友谊商店买了送她的。 紧接着她又掏出一叠用皮筋绑好的钱票:“这是你请我吃饭的饭钱,不过这里只有八块,剩下的等我上班发了工资再还给你。” 最后还有一本用牛皮纸包的思想教育课本:“这个也还你,我看完了,还从头到尾抄写了一遍,以后会每天打开背诵,铭记于心。” 还完东西,温宁毫不停留的转身,迈着步子回了房间。 第二天早上。 陆进扬下楼的时候,张婶已经准备好早餐。 一家人坐在餐桌边。 “诶,进扬?你怎么在家?什么时候回来的?”秦兰看到儿子忽然从楼上下来,吃惊道。 陆进扬找了个位置坐下,淡淡道:“昨晚上回来的,太晚了,就没跟你们打招呼。” “爸。”陆进扬主动招呼旁边的陆振国。 陆振国没应他,只是慢悠悠地扫了他一眼,眼神的意思表达得很明显:你还知道回来呀? 陆耀冲自家大哥做了个鬼脸。 叶巧腼腆地喊了声:“大哥。” 陆进扬微微颔首,眼神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没发现温宁,唇角不悦地绷起,伸手抓过桌上的筷子。 秦兰看了眼儿子,刚想起似的:“哎呀,早知道你回来,我就该让小温留在家把早餐吃了再走,正好给你俩介绍介绍。” 叶巧正好奇温宁为什么不在,听到秦兰的话,问道:“阿姨,温宁妹妹去哪里了呀?” 秦兰:“她呀,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去文工团报名考试,本来我说找个人给她报名,不用麻烦跑一趟,这孩子怕给我添麻烦,非要自己亲自去。” “进扬,你开车回来了吗?”秦兰看向儿子。 陆进扬嗯了声。 秦兰:“那正好,一会儿吃完饭,你就开车去文工团接小温。” 说完又想起两人还没见过面,叮嘱一旁的陆耀,“你陪你哥一起去。” 陆耀扒了两口粥,一边囫囵往下吞,一边点头应下。 吃完早饭。 陆进扬出去开车,陆耀跟在后面,正要上车,叶巧忽然出现在两人身后,“大哥,我在家也没事,可以一起去接温宁妹妹吗?” 陆进扬淡淡嗯了声。 叶巧脸上扬起笑容,伸手去拉副驾驶的车门。 原本要去坐副驾驶的陆耀只好去了后座。 文工团离得不远,加上开车,五分钟就到了。 温宁早上是刻意避开陆进扬的,既然对方不待见她,她就尽量避着,不出现在她面前。 早上出门后,她先去邮局把给报社投稿的稿件给寄了,然后才来文工团报名。 她今天还跟陆耀有约,陆耀要带她和朋友去郊游,为了避开叶巧,两人便约好在外面碰面,再一起跟朋友汇合。 报完名,温宁就站在文工团门口等陆耀。 她今天扎了个高马尾,露出额头,头型饱满看着十分聪颖的样子,在发顶绑皮筋的地方还扎了一朵红色蝴蝶结,配上她那张粉光若腻的小脸,显得妩媚又甜美。 她一边双手拽着胸前的挎包带子,一边扭头踮脚看着马路左右的人。 不一会儿,就看见远处驶过来一辆吉普车。 驾驶座居然是陆进扬,副驾坐着叶巧。 温宁扭过头,假装没看见。 而陆进扬隔着老远就瞧见了那抹倩影,那娇俏踮脚的样儿。 他直接把车子停到了温宁面前,还摁了两下喇叭,把车窗摇了下来,隔着中间的叶巧,黑眸幽沉地看向她。 这下温宁不好再装看不见了,索性回头,红唇抿着,小脸面无表情地跟车里的人对视。 “上车。” 陆进扬开口。 温宁站着没动,哼,冷冰冰甩两个字,她就要上车? 她宁愿走回去。 她眼尾微抬,睨着他,那小眼神清冷高贵得如同九天神女俯视人间。 被她这样看着,陆进扬只觉得心脏某个地方像被针扎了一下,他嘴唇微张,终于多说了几个字:“送你回家。” 温宁淡声道:“谢谢啊,但我今天还有事,先不回去了。” 后座的陆耀这个时候才捣腾开车锁,打开车门,朝外面的温宁眨眨眼睛:“宁宁,上车!” 温宁没想到他也在车上,眼中闪过一抹诧异,随即只好上了后座,跟陆耀坐在一起。 因为有叶巧在,上车后,陆耀跟温宁只好通过眼神交流。 一个眨一下左眼,微微转了下脸。 一个眼神会意地点点头。 关好车门,车子慢慢启动,陆进扬通过后视镜扫了一眼正眉来眼去的两人,俊脸嗖地沉了下去,整个车内的气压瞬间低了好几度。 温宁搓了搓胳膊,莫名觉得有点冷。 陆耀也是同样的动作。 眼看着车子就要开回家,陆耀和温宁都有点着急,不行,必须在路上下车,不然两人回家后还得再找借口出来,关键叶巧一直在,没办法避开啊! 温宁今早上很早出门,一是避陆进扬,二就是避叶巧。 没想到现在又凑一堆了。 哎,头疼。 陆耀也头疼地挠挠头,叹了口气,没办法,只好扯了个谎:“大哥,那个,前面能停一下吗?我要下车。” 车子减速,陆进扬微微抬眉:“你不回家?” 陆耀咳咳两声:“我跟朋友还有事,对了,宁宁也跟我一块儿,她正好找我朋友问点事儿。” 车子停下来。 不等陆进扬回答,陆耀就打开车门,下车,他就怕叶巧忽然开口要一起去,毕竟早上接温宁的时候叶巧就追着要一起。 温宁赶紧跟着下去,甩上车门。 “快走快走。”两人刚站定,陆耀就推着温宁急匆匆往车子反方向走,像后面有狗在撵一样。 两个人很快消失在街道拐角。 吉普车还停在原地没动。 陆进扬通过后视镜,看着消失的两人,幽沉的眸瞬间冰封万里。 叶巧扬起笑脸,状若无意地说:“二哥和温宁妹妹最近总待在一块儿,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第28章 温同志,等一等! 叶巧扬起笑脸,状若无意地说:“二哥和温宁妹妹最近总待在一块儿,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说完,她就望着陆进扬的侧脸,等着他问她更多的话。 哪知道陆进扬头都没往她那边侧一下,一张脸绷得面无表情,接着狠狠踩下油门,车子利箭一般飙了出去,叶巧一个没坐稳,整个人轰地往前,差点撞到了车前的挡风玻璃上,吓得她双手赶紧抓住座位两侧,稳住身形,生怕真的被甩出去。 一路上,车里的气压低到极致。 车速也飙到极致。 驾驶座的男人薄唇紧抿,下颌线条也绷得紧紧的,一双厉眸盯着前方,浑身上下透出一股摄人的压迫感。 一直到车子开进大院,停在陆家门口,男人的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叶巧没敢再说一句话,车子停下来,她便战战兢兢地解开安全带,下车。 陆进扬甩上车门,长腿一迈,人已经跨进了家门,仿佛身后的叶巧压根没有存在过。 客厅内。 陆振国和秦兰已经去上班了。 张婶在打扫卫生。 看到陆进扬进来,手里的抹布停下来,笑着朝他问:“进扬,中午留在家吃饭吗?想吃什么菜,婶子给你做。” 陆进扬敛下黑眸中的情绪,看向张婶,淡声道:“随意吧,做什么都行,我先上楼了。” 张婶知道他一向是这么冷淡严肃的表情,没多想地点点头,“那行,中午我就包饺子,只有我们三个人在家吃。” 三个人?陆进扬上楼的脚步一顿,转眸瞥了一眼客厅,算他在内刚好是三个人,他眉尾微微一抬,问道:“陆耀不回家?” 张婶点头道:“对,刚才小耀打电话回来,说他跟小温今天中午和晚上都不在家吃,让我别做他们的饭。” 陆进扬神情了然地嗯了声,转身上楼。 推开房间门,他走进去往书桌前一坐,抬手扯开衬衫领口的扣子,脸色越发冷沉。 书桌上摆着昨晚温宁还给他的东西。 裙子、钱票还有思想教育的书。 他幽沉的视线盯着那条裙子,只觉得胸口好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似的,又像是半喷发状态的火山,憋闷压抑,这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哪怕是扯开领口,露出一半胸膛,那感觉也还是驱之不散。 满脑子都是女人还他东西时候那倔强的小眼神,好似他给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可明明撒谎的人是她,居心叵测的人也是她。 他烦躁地抬手揉捏着眉心,昨晚没睡好,准确的说是一夜没睡。 揉了几秒,他嚯地起身,拿起桌上的裙子和钱票往外走。 脚步停在温宁的房间,房间没人,两张小床一左一右靠墙放着,床单被套都是一模一样,他眉心微蹙,不知道哪张床才是温宁的,思索两秒,他把东西叠好放到了书桌上。 …… 陆耀带着温宁跟朋友汇合后,一行几人骑着二八大杠出城,到西山峰脚下的水库玩。 水库四面环山,风景秀美,可以钓鱼可以爬山也可以环湖骑行。 到了水库,几人把二八大杠停在一旁,便开始准备野炊。 陆耀和温宁就带了两张嘴,别的朋友装备齐全,锅碗瓢盆调料食材都带了,还带了钓鱼竿,打算在水库里钓鱼烤着吃。 人多力量大,很快野炊摊子就支棱起来了,剩下的只等鱼儿上钩。 带了鱼竿的男同志就往水库边一坐,开始比赛谁钓得多。 陆耀也参与其中,薅了朋友的鱼竿,往鱼钩上串鱼饵,然后抛向水面。 没钓鱼的同志们就在附近溜达,找点干柴,捡点野菜,为中午做饭作准备。 温宁也在附近转悠。 忽然看到陆耀的朋友闫卫国从包里拿出了一台照相机,挂到了脖子上。 温宁昨天还想着上哪儿找人借台照相机,拍点自己的摄影作品集,没想到今天就让她遇着了,她看闫卫国的眼神,顿时炙热得就像蜜蜂看见花朵,狗见了骨头一般。 直看得闫卫国满脸通红,连耳根子都红得要滴血了,心道自己是不是长得太帅了,怎么那漂亮女同志看他的眼神那么火热呢? 终于,闫卫国放下相机,拿起刚摘的一把野花,鼓起勇气走到温宁面前,把花递给她:“温、温同志,送你。” 刚才陆耀已经给两人作了介绍,温宁大方地接过花,还凑上去闻了闻,然后唇角梨涡一闪一闪,笑容绚烂:“谢谢你啊阎同志,这花挺好闻的。” 闫卫国被那笑容晃花了眼,呆呆地看着温宁,完全忘记自己要接什么话了。 温宁也不在意,指了指他胸前的相机:“闫同志,能看看你的相机吗?” “可以可以!”闫卫国回过神,直接就把脖子上的相机取下来,递给温宁。 温宁把花又还给他,然后接过相机开始研究起来。 让温宁惊喜的是,这台相机居然是单反机,镜头最大孔径f1:3.5,焦距50毫米,最近对焦距离1.1米,她调了几个参数之后,便拿起相机,随意取了个景,咔嚓拍了一张。 闫卫国见她专业的程度,意外道:“温同志会拍照?” 温宁点点头,咔嚓又拍了一张。 闫卫国挠挠头,有些惊喜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你可以教教我吗?我刚买了相机,还不怎么会用……” “当然可以呀!你看,这个……”温宁拿起相机,充当了一个合格的老师,从怎么调参数到怎么取景找角度,仔细耐心地给闫卫国讲解了一遍。 闫卫国本来就对摄影很有兴趣,加上温宁的指导,很快就出师了,一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温宁也借这个机会,用相机拍了几张风景和人物,中途还抓拍了许多大家一起钓鱼、野炊的照片。 下午四五点,大家收拾好东西,骑着车往回走。 回到大院,已经是傍晚,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温宁和陆耀走到陆家小楼前,正准备进门,门却先开了。 对上了陆进扬冷嗖嗖的视线。 “去哪儿了?” 刚才秦兰见两人没回家,正差陆进扬出门问问陆耀的朋友,没想到一出门就碰到了两人回来。 陆耀挠挠头,见旁边没有别人,如实道:“大哥,早上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和宁宁跟朋友去西山峰水库野炊了。” 陆进扬没什么表情地瞥了两人一眼,侧过身体:“进去吧。” 陆耀嘿嘿两声,就要跟温宁往里走。 “温同志,等等。” 门外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男声。 闫卫国抱着相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温宁脚步一顿,转身笑盈盈地看着他:“怎么了闫同志?” 第29章 不对劲,很不对劲 温宁脚步一顿,转身笑盈盈地看着他:“怎么了闫同志?” 闫卫国冲她腼腆笑了下,然后把手里的相机递给她:“这个借你,你不是说想拍一个摄影作品集吗,等你拍完了,我帮你把照片都洗出来。” 两个人下午在水库边拍照的时候,温宁提过一嘴,不过下午拍的照片已经挺多了,完全够做作品集,温宁没接相机:“不用啦,我要拍的照片已经拍完了,相机挺贵重的,你好好收着吧。” 闫卫国收回相机:“那你明天有空吗?我们一起去把照片洗出来。” 温宁想了下,明天好像没什么事,点了点头:“好呀,明天几点?” 闫卫国:“上午十点行吗?” 温宁弯了下眼睛:“好呀。” 闫卫国看着她清纯的笑容,忍不住耳根微微泛红,挥手道:“那,明天见。” “明天见。”温宁也朝他挥了下手。 闫卫国一脸春风的走了。 温宁想着摄影作品集终于有谱,心头也开心,勾勾唇,转身。 谁知一转身就撞进了身后某人的视线。 幽冷、黑沉,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 温宁下意识错开视线,抬手轻轻搓了下胳膊,退后一步,想等着前面的人让开。 他挡在前面,她没法进门。 而陆进扬见她刚刚对着别的男同志眼眸带笑,转身看到他却一副完全不想跟他说话的模样,胸腔里没由来窜起一股气,整个人堵在门口纹丝不动,大有温宁不开口,他就要这么一直挡她路的趋势。 温宁默默等了两秒,见某人还站在原地,秀眉轻蹙,忍不住抬眸飞快扫了他一眼。 这一扫,就被他凶巴巴的眼神给吓到。 就那么讨厌她吗?温宁小嘴一瘪,一股难忍的酸涩忽然就从鼻腔蹿到了眼眶,眼眶微红。 她拼命咬着嘴唇,强压下那股酸涩。 旁边陆耀再迟钝也看出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 有句话他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大哥,宁宁,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刚刚还沉默如金的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没有。” 陆耀狐疑地挠挠头,没误会吗?那怎么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脸黑? 不过最后,陆进扬还是让步了。 因为他看到温宁眼眶红了,心里顿时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捏住,唇瓣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侧开身子,往旁边站了一步。 见他让开,温宁立刻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经过。 陆耀紧随其后。 第二天。 温宁又是一大早就出门了,宁愿出去游荡,也不想在家碰到陆进扬。 加上今天还跟闫卫国约了去洗照片,温宁估摸着能在外面挨到晚上再回去。 早上陆进扬起来吃早饭,照例没在餐桌上见到温宁,想起昨晚陆耀的朋友约她去洗照片,他剑眉微不可察地蹙起,几下解决完碗里的食物,就起身出去了。 “欸,进扬,你去哪儿?”秦兰在后面喊了一声,可惜话音刚落,儿子人影就消失在了门口。 她摇摇头,心中感叹,孩子好不容易回趟家,还没跟她说几句话呢,这一大早又出门了。 今天周一,陆进扬本来该回基地的,但前段时间攒了好久的假没用,正好这段时间基地没什么任务,陆进扬就跟领导申请了调休,打算之前攒的假修完。 吃完饭,他开着车出门,在街上转了一圈,附近的几个照相馆都逛遍了,也没看到想看的人。 他调转车头,沿着原路返回,开到了另一处大院家属楼。 ”进扬,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周正看着忽然找上门的好友,脸色惊讶地道。 两个人是中学同学,交情不错,陆进扬开门见山地说:“帮我搞个东西。” 周正更诧异了:“什么东西是你陆大少爷弄不到的?” 周正家是外交系统的,有许多出国交流的机会还能接触到不少老外,因此时常帮身边朋友带点外国货。 相当于是七十年代的代购。 陆进扬单手插兜,淡淡道:“帮我弄台单反相机。” 国内现在也有相机,像什么海鸥牌、北京牌,相机属于是高消费品,买的人少,不存在供不应求,只要有钱票就能买到。 但周正知道,陆进扬说的显然不是国产的,而是外国货。 还真巧了,他手里刚好就有一台刚从美国带回来的单反相机。 ”等着!”周正嘿地笑了声,转头进了卧室,不一会儿从里头出来,手里捧着个方方正正的黑色尼龙包。 “给,最新款的奥林巴斯单反相机。我舅舅刚从美国带回来的,本来说给我当生日礼物的,全新的我还没打开,反正我不爱拍照,对摄影是一窍不通,留在我手里也是浪费。” 陆进扬接过相机,都没打开看一眼,直接问:“多少钱?” 周正比了五个手指,给了个友情价五百块。 陆进扬眼睛都没眨一下,从口袋里摸出几卷捆得整整齐齐的大团结,递给他:“数数。” 周正懒得数,随手就塞进兜里,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对面的人:“我说陆大少爷,你什么时候开始捣腾相机了?以前也没听过你喜欢摄影呀?” 东西拿到,陆进扬就着急走了,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朝他点点头:“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陆进扬拿着相机回家。 家里客厅里,除了温宁,其余人都在。 看到他手里拿着的东西,陆耀先认了出来:“哥,你买相机了?” 陆耀昨天看闫卫国拿过类似的包,所以一看就知道里面是相机。 陆进扬嗯了声,不知想到什么,直接把相机给了陆耀:“你拿去放好,以后拍照方便,不用去照相馆了。” 听到这话,秦兰和陆振国狐疑地看了儿子一眼,一年也就去一次照相馆,用得着买个相机? 不过两人终究是没说出这话来。 陆耀接过相机,打开研究了一会儿,发现还不是那种傻瓜相机,是单反的,要专业点的人才会用,家里人没一个懂摄影的,他看向叶巧,叶巧瞪着一双无知的眼睛,一看就不像是懂摄影的。 莫名的,陆耀就想起昨天温宁用相机拍照的事。 好像昨天闫卫国还跟宁宁道谢来着,说谢谢她教他。 所以,家里只有宁宁会拍照……? 然后他大哥今天就买了台相机? 陆耀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没把两件事建立起联系,摇摇头,陆耀又把相机还给陆进扬:“大哥,相机还是放你房间吧,我们平时也不拍照。” “不用。”陆进扬没接,瞥了眼客厅里的电视柜,“就放那里吧。” 第30章 青筋直跳 晚上温宁回家的时候,就知道家里买相机了。 因为陆耀指着相机跟她宣扬:“我大哥早上吃完早饭就出门了,然后回来就带了台相机,你说奇不奇怪,家里也没人拍照,他买台相机回来干啥?还是这种单反机,说明书全是英文,看都看不懂。” 温宁也觉得奇怪,不过她没脸大到会觉得陆进扬是专门买给她的,兴许人家就是想给家里买台相机,凑巧了而已。 她看了眼那台相机,居然是奥林巴斯,这个牌子在后世也在卖,在这个年代价格应该不便宜吧? 心里默默感叹陆进扬真有钱。 陆耀直接把相机拿出来,塞到她手里:“诶,宁宁,你应该会用吧?教教我呗!” 毕竟昨天闫卫国的那台相机她都用得溜溜的。 “好呀。”温宁点点头,接过相机,自然地调动光圈和一个旋钮的数值,调好后,把相机又给陆耀,“你试试,按这个键拍摄。” 陆耀眼睛对着取景器往外看,惊奇道:“欸,宁宁,镜头好像放大了欸!” 温宁:“嗯,调了下光圈,现在比较适合拍近景特写,你试试。” 陆耀对着温宁的脸咔嚓了一声。 温宁没闪躲,她自然地往后面的沙发一靠,几秒的时间就换了好几个动作表情。 她后世就是玩自媒体的,天天靠发照片和vlog吸粉,拍照对她来说就是小儿科。 陆耀咔咔咔对着她一顿拍,忽然觉得拍照好像也挺好玩的,尤其是记录漂亮的人或者事物,拍起来赏心悦目。 “欸,宁宁,你帮我拍几张。”陆耀把相机给温宁,也学她往沙发那儿一坐,双手自然放在膝盖上,挺直腰背,脸色露出一个灿烂笑容。 完全是这个时代的标志性造型。 温宁就着这个造型帮陆耀拍了一张,然后就创作灵感爆棚,开始给陆耀指导起来。 “你背往后靠在沙发上,领口扣子解开,表情别笑,严肃点,高冷一点,眼神看着空气,目光凌厉些……” 陆耀听着温宁的指挥,改了下动作和表情,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锁骨。 温宁举着相机试着拍了拍,不行,氛围不对:“扣子,再解一颗。” 陆耀照做。 感觉还是不对,温宁直接道:“扣子再解两颗,让你的胸肌若隐若现。” “好了,现在感觉对了。保持啊,别笑,千万别眦着你的大白牙,要高冷!高冷!” 温宁咔咔按了几下快门。 陆耀绷不住了,三秒不眦牙,他就觉得憋不住。 扑哧,他笑出声,边笑边说:“宁宁,我怎么觉得你要拍的那种感觉,特像我哥呢?” “我哥不用刻意摆,整个人坐那儿就是你说的那种感觉,严肃、高冷、眼神还特别凌厉。” 温宁脑子里瞬间闪现出陆进扬那张脸,要是陆进扬当模特,确实,整个人往那儿一坐,就是那种男人味十足的感觉。 可惜,温宁现在恨不能绕着他走。 她估计陆进扬也讨厌死她了,根本不可能让她给他拍照。 温宁小红唇一撇,赶走脑子里的那抹身影。 陆耀的帅是那种阳光大男孩的感觉,温宁想给他拍点不一样的,想拍那种特有男人味的照片,既然陆耀气质不是那一挂的,那就从造型上营造呗! 温宁放下相机,亲自给陆耀搞起造型来。 她去厨房端了碗水,把手心打湿,然后一只腿跪在沙发上,一只腿曲着,弓着身子帮他把前面额头的头发撩起来往后梳。 “这么弄能帅吗?”陆耀黑眼珠往上翻,去看自己被掀起来的头发。 “放心吧,肯定帅炸了!”温宁对自己的审美非常有自信,加上陆耀本身脸就好看,帅哥只要不搞地中海发型,什么发型驾驭不了? 两人正说笑,一道森寒严厉的声音响起: “你们在干什么!” 陆进扬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地看着沙发上的两人。 从他那个角度,陆耀衣服半敞,温宁撅着屁股趴在陆耀身上,手还摸着他的头。 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就像是她在主动勾引一样。 温宁听到声音的瞬间,便蹭地从沙发站了起来。 “哥”,陆耀也站了起来,对上他哥审视质问的眼神,赶紧解释,“哥,你别误会,宁宁给我拍照呢!” “是吗?” 陆进扬缓慢又冰冷地吐出两个字,同时视线瞥向茶几上的相机。 陆耀一看他哥那眼神,就明白过来什么意思,“哥,宁宁给我弄造型呢,你看,” 他指了指茶几上装了水的碗,又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宁宁给我设计的发型,说这样好看。” 陆进扬什么都没说,冷厉的眸又瞥向陆耀敞开的胸口。 陆耀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这我自己解的扣子,我想露点胸肌,多点男人味……” 见陆进扬面色还是冷冰冰的,陆耀眼珠子一转,直接过去将他哥拽过来:“哥,让宁宁帮你拍几张,她特别会拍照!” 陆耀朝温宁眨眨眼。 温宁没办法拒绝,毕竟相机还是陆进扬买的,她要这个时候给他甩脸子,多少是有点过分了。 想到这,温宁拿起相机,抬眸看向陆进扬。 他好像刚刚洗完澡,黑色的短发根根分明,还带着湿意,一身衬衫长裤,肩宽背直腿长,衬衫领口解开几颗,锁骨以下的肌肤若隐若现,一张脸没什么表情,但冷帅冷帅的,活脱脱一个禁欲系帅哥。 压根就不用造型,他就那么站在那儿,随手一拍就是一张《时尚芭莎》的封面。 温宁举起相机,对着陆进扬的身影随意按了几下快门。 “哥,你坐下呀,坐着再拍几张。” 陆耀拉着陆进扬的胳膊,在沙发上坐下,学着刚才温宁的指导给他哥解了几颗扣子,然后很是欣赏地看着他哥这幅模样,转头对温宁道,“宁宁,你看我哥是不是你想要的感觉,严肃、高冷、眼神凌厉,身材还贼好!” 什么叫她想要的感觉?温宁小脸唰地变得粉红粉红的,连莹白的耳垂都泛着一点粉,她举着相机僵硬地站在那里,拍也不是,不拍也不是。 拍了,好像间接承认了陆耀的话。 不拍嘛,好像又故意拿乔似的。 陆进扬也没出声,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眼神就那么幽深幽深的望着她。 深得好像要把她吸进去似的。 温宁不自觉地抿了下唇,还是拿起相机,从不同角度给陆进扬拍了几张。 拍的时候,内心跟着感叹,抛开别的不说,陆进扬确实有傲气的资本,就那张脸和那身材,生图直出就能吊打娱乐圈一众油头粉面的小生。 “原来你们在拍照呀!” 叶巧手里拿着书和笔,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楼上下来了。 陆进扬在听到她声音的时候,就抬手开始扣衬衫扣子。叶巧走到沙发边的时候,陆进扬领口的扣子已经一丝不苟地扣到了最顶格,整个人正襟危坐。 温宁看着他的动作,脑子里不知怎么飘过“守男德”三个字,突然有点想笑,抬眸眼带笑意地瞥了陆进扬一点。 陆进扬正好也在看她,没错过她眼底那一点笑意,原本绷起的唇角有些松动。 “大哥,我有道题不会解,可以帮我讲讲吗?”叶巧自顾坐在陆进扬身边,眨巴着眼睛请求。 随后又扬了扬手里的钢笔:“大哥,你送我的钢笔真好用,出墨特别流畅,笔尖也很顺滑,我看到钢笔盒子有一串外文,问过秦阿姨才知道,居然是苏联产的,谢谢你大哥,我从来没有用过这么好用的钢笔。” 一脸真诚又感激的笑容。 温宁瞥了眼那只钢笔,正是第一次来陆家的时候,陆进扬送给叶巧的礼物。 确实是一只很精致的钢笔,温宁默默想着。 但同时也想到自己收到的思想教育书,想到对方的警告,让她安安分分,别耍心机,温宁眼底的笑意慢慢消失。 她抬手关掉相机,将相机装回尼龙包里,放回原处。 陆进扬看到她的动作,喉结微微滚了滚,想说什么。 叶巧的声音再次响起:“大哥,这个还你,上次在基地你给我的那些钱票我还没花完,我平时吃住都在家里,也没有花钱的地方,这些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叶巧拿了个信封出来,那一叠小皮筋绑着的钱票都放在里面。 温宁看了两人一眼,声音平静地说:“你们先聊,我先上楼了。” 说完就径直往楼梯走。 陆耀也不想跟叶巧多待,搓了搓胳膊,紧跟在温宁后面:“我也上楼了。” 陆进扬盯着温宁的背影,唇角紧绷,打开叶巧递过来的信封看了眼,随即便冷声道:“这个不是给你的。” 叶巧啊了声,惊慌地说:“对、对不起大哥,我看这个东西放在我书桌上,我、我以为……原来你这个是给温宁的吗?那、那我帮你拿去给她……” 叶巧伸手要拿回信封。 陆进扬余光瞥到温宁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转角了,手里没有松开信封,声音微冷地说:“不用了。” “你刚才说要问我问题,哪道不会?” 叶巧赶紧把书本递过去,指了指:“这道不太懂。” 陆进扬扫了眼题目,拿过钢笔,在书上直接把解题过程写了一遍,然后放下笔:“你先自己看,实在不懂,再来问我。” 说完,他就很快起身,头也不回地往走向楼梯的方向。 二楼走廊。 温宁回房间拿了睡衣和毛巾,打算去楼下的厕所洗澡。 因为要洗澡,她原本的辫子拆了,头发像波浪一样披在脑后,衬得一张脸越发的小,皮肤好似吸饱水的豆腐,眼睛黑亮,嘴唇鲜红似火,又清纯又娇媚。 没想到在走廊撞上了陆进扬。 四目相对,陆进扬幽深的眸被她漂亮的小脸填满,额头青筋微不可察的跳了一下,拿起手里的信封,正想开口,温宁鲜红小嘴一抿,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经过。 陆进扬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下了楼的温宁还觉得背后有股冷风在吹,哒哒哒两条小细腿跑得飞快。 隔天一早。 温宁一起床就听到张婶说,陆进扬昨晚上接到紧急任务,回基地了。 温宁莫名松了口气。 庆幸今天不用再在外头游荡半天才回家了。 吃完早饭,温宁留在家准备考试,下周一就到文工团的考试时间,她对这个年代的考试出题形式不清楚,只能估摸着准备,东看一点,西看一点。 正学习着,门外有人敲门。 温宁就在客厅,离门口进,走过去开门,门口是邮递员老赵,专门送大院的信,他递了三个信封给温宁。 “谢谢。”关了门,温宁拿着信封往沙发走,一边走一边翻看,发现三封信的收件人都是她。 她在沙发坐下,一封一封的拆。 拆开第一封打开,温宁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是报社的来信! 信上说她的稿件被采用了,还随信寄了五块钱的稿费。 看着手里崭新的五张一块的纸币,温宁唇角弯弯,没想到稿费有这么多,正愁洗照片的钱还是闫卫国垫付的,这下好了,不用欠对方人情了。 温宁继续拆第二封信。 没想到是杂志社的回函,她的一篇诗歌和一篇文章都被采用,稿费加起来足有十块钱! 一下挣了十五块,温宁感觉整个人都有点飘飘欲仙。 这还是她在这个时代,靠自己的能力,挣到的第一笔钱。 那种满足感,简直了! 温宁开始拆第三封信。 这封信是她妈宁雪琴寄过来的。 温宁到首都后,没忘记给原主妈回电话,但打了两次,每次接电话的人都说去帮她喊原主妈来接,但每次都没有下文,最后电话自动就挂断了。 温宁去邮局打过电报,也没有回音。 她只好写信回去报平安。 这次,有回音了,是宁雪琴给她的回信,通篇都是关心她的话,一点没提她妈自己的情况,也没提到继父刘军。 越是这样,温宁越觉得有些不安。 她是跑到首都了,那继父刘军能罢休吗?会不会对她妈不利? 虽然宁雪琴不是她的亲妈,是原主的亲妈,可她已经穿到原主身上,自然该尽到当女儿的义务,还有就是,从原主记忆来看,宁雪琴对原主是相当的好,一心为原主打算,母爱无私的那种,当初会嫁给刘军,也是图刘军可以护住孤女寡母。 至于把她送到陆家,一是为了让她躲开刘军的算计,二呢,也确实有攀龙附凤的心理。 但换位思考,哪个当妈的不希望自己女儿嫁个条件好的?尤其是女儿长得特别好看的,不找个家里有权有势的,美貌就会成为一种负担或者说罪过。 所以,温宁完全可以理解原主妈的心理。 不过,她自己对结婚这事,还没有什么打算,目前只想着先搞定工作,别在陆家吃白食就行。 因为这封信,温宁心里有了惦记,打算晚上等秦兰和陆振国回家,看能不能拜托两人帮忙打听一下她妈的情况。 结果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温宁还没来得及提这事,秦兰就先跟她说了另一件事。 第31章 造谣 饭桌上,陆振国和陆进扬都没在。 秦兰给温宁夹了一块排骨放进碗里,问道:“小温,文工团的考试你报名了吗?考试时间是不是快到了? 温宁:“嗯,我已经交了报名表,考试时间是下周一。” 秦兰点点头:“那挺快的了,你就随便考考,考试结果别放在心上,那个职位要求太多,实际工作内容也是又多又杂,回头让你陆叔叔帮你挑个合适的工作。” “还有,最近你出门,别管谁跟你说什么,一律别搭理就对了。” 前一句话温宁还不觉得有什么,后面这话明显就有打预防针的意思了。 “秦阿姨,是有人因为我要报考文工团这事在背后说什么了吗?” 温宁其实不怕别人说她,怕的是因为她给陆家招来什么麻烦。 秦兰不想让她操心,摇头道:“没有,你别多想,好好准备考试。” 温宁敏锐地看向对面的陆耀,陆耀毕竟只有十八岁,心里有事儿藏不住,此时对上温宁询问的眼神,按捺不住地说: “宁宁,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嘴巴,把你要报考文工团宣传科干事的事儿在大院里大肆宣扬,今天我出去打球,碰到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说你考试就是走个过场,实际上我爸早帮你把后门走好了。” “这些嚼舌根的人也是不长脑子,听风就是雨,我爸要真愿意走后门,早把我的工作给解决了,何至于天天看我在家不顺眼?” 温宁没想到外面居然把这事传成这样。 知道她要考文工团的人,除了陆家人就是蒋家母女,陆家人不可能传这种谣言,那就是蒋静母女传的。 至于传谣言的目的,稍微一分析就能明白——不想让她考进文工团。 不得不说,这招真够歹毒的。 陆振国身居高位,周围盯着他的人何其多,走后门这事,无异于给对家送了个把柄,所以,陆家为了自证清白,只有两个办法,一是不让她参加考试,二是不为她走后门。 对方显然认为,如果陆家不帮她走后门,她肯定考不进去。 所以不管陆家选哪种办法应对谣言,最后的结果都指向一个,温宁进不去文工团。 这些还不是这条谣言最毒的地方,最毒的是,万一温宁真凭实力考上了,因为有谣言在前,大家也会觉得她是走后门进去的。 人言可畏,有不公平的地方就有反抗,指不定就有落榜的人因为心有不甘而产生报复心理,跟上面写举报信或者去贴大字报控诉温宁靠走后门得到工作的事。 不管事实如何,陆家都会都受到一定牵连,而温宁辛苦考进去的工作机会也会丢掉。 想通整件事,温宁立刻就做出了决定:“秦阿姨,我不去参加考试了,只要我不参加考试,谣言不攻自破,大家也会明白当初传这话的人是在乱说。” 她不是不能跟对方硬刚,而是她不想让陆家因为她而受到任何牵连。 陆家是无辜的,陆家给她吃给她喝还给她提供庇护,她不能当白眼狼,只顾着自己的利益,不管陆家会不会受影响。 哪怕是受一丁点的影响,温宁也会觉得愧疚,良心不安。 所以,她直接选择放弃。 温宁能想到的事,秦兰自然也想到了,她吃惊又感动,吃惊于温宁在短短的时间内就看透了谣言的本质,感动在温宁看透了本质后,宁愿放弃考试,也不愿意陆家受到任何牵连。 将心比心,温宁越是这样,秦兰就越舍不得让她受委屈: “小温,阿姨刚才跟你说那些话,不是想让你放弃考试,而是怕你出门听到那些谣言心里多想。” “我和你陆叔叔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谣言还真不至于影响到我们。你别不信,我一点没跟你客套,走后门这事儿在大院不是什么秘密,走后门的人多了,哪家没个走后门的?只是大家心知肚明,没挑到明面上罢了。别人想用这事儿拿捏我们,先得看看自己屁股干不干净。何况,你考试的事,我们根本没走任何后门。” “考试你继续去考,你没考上是一回事,你要因为我们放弃考试,那我跟你陆叔叔就真过意不去了。” 秦兰掏心掏肺地跟温宁说了一番话。 陆耀也挺温宁:“对,宁宁,咱考不考得上另说,凭什么要因为那些人的谣言就放弃考试机会?考,咱必须去考!” “什么必须考?”门口忽然插进来一道声音,陆振国进门后,提着公文包走过来,眼神有些疑惑地扫了眼桌上的人。 陆耀立刻把事情跟自己亲爹讲了一遍。 听得陆振国剑眉紧蹙,脸色凝重:“哼,还没考试就传出这些谣言,不就是想逼小温放弃考试?” 秦兰把筷子递给丈夫,一边给他夹菜一边道:“可不是么,小温刚才还说不参加考试了,那怎么行呢,这不正好如了背后传谣言那些人的心意?” 陆振国拿起筷子看向温宁,表情变得缓和起来:“小温,不用管谣言,你继续去参加考试,这次考试我也会关注,我倒要看看,是谁在后面搅风搅雨,把手伸到我们陆家来。” “好,陆叔叔,我会继续参加考试。”全家话都说到这份上,温宁只好改变之前的决定,不过这次她心里倒是踏实了,陆振国也关注考试的话,那背后真正走后门的人,可要自求多福了。 今晚的一顿饭,叶巧全程都端着碗在一旁默不作声,她一开始是怕,怕温宁不参加考试会回过头跟她争工农兵大学的名额,但后来看着陆家人个个力挺温宁,劝温宁继续考试,她心头又不是滋味。 眼中一抹晦涩闪过,看起来陆家人对两人都差不多,但实际上,心里还是偏爱温宁多一点。 晚上。 秦兰和陆振国躺在床上,在饭桌上两人不好聊,这会儿在床上,两个人说话便没什么顾忌了。 第32章 男人的心机 秦兰和陆振国躺在床上,在饭桌上两人不好聊,这会儿在床上,两个人说话便没什么顾忌了。 今天听到谣言的时候,秦兰心里就门清怎么回事,她拉了拉被子,不满地道: “你说蒋静这人怎么这样啊,不就是周怡跟进扬没处成对象嘛,至于在外头造我们家的谣吗?还把小温也扯进来!” 陆振国挑眉:“说我们家帮小温走后门,是蒋静造的谣?” 秦兰:“对啊,除了她还有谁?小温要报考文工团的事,知道的没几个,上周蒋静和周怡来我们家吃饭,我想着蒋静大姑子正好就在宣传科,就跟她提了一嘴这事,让她帮忙打听一下考试情况,也不是说要走后门,就问问怎么个考法。” “她当时也没说要帮忙,还反过头劝说小温别去报名,说这个职位盯着的人多,后来还劝我早点给小温介绍对象,把人嫁出去,怕小温打进扬的主意。现在回头想想她那些话,好像挺不希望小温去考试,也不想小温能被进扬看上。” 陆振国哼了声,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以前让你跟蒋静少走动,你还总觉得我对她有偏见,说你们是手帕交,从小玩到大。现在知道了吧?她这个人一看就心眼多,教出来的女儿简直一模一样,你当我为什么不同意你撮合周怡和进扬,更不同意你认周怡当干女儿,你跟这样的人结亲家,就相当于在家埋了颗定时炸弹,随时有爆炸的可能。” 秦兰不满地瞪了丈夫一眼:“也不是我非要撮合周怡和进扬,还不是蒋静天天在我跟前使劲儿,几十年的交情了,那我也不能直接拒绝啊?还有认干亲家的事儿,你不同意之后,我不就回绝她了嘛,因为这事儿她还跟我别扭了好久。” “行了,你别跟我翻旧账,咱们现在在说小温的事儿,小温要是没考上,谣言自然不用担心,但万一要是考上了,到时候怎么办?总不能让小温顶着走后门的帽子去上班。” 陆振国沉思片刻,开口道:“蒋静的大姑子是宣传科的副科长,我们家有没有帮小温走后门,她最清楚不过,你觉得,蒋静为什么要传这个谣言?” 秦兰不假思索:“不想让小温去考试呗,还有可能对我们家有意见,心里不舒坦。” “不止是。”陆振国目光深沉地望着妻子。 秦兰疑惑:“那还能因为什么?” 陆振国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因为要走后门的,是她自己,周怡也看上了宣传科干事这个职位。” “啊?你说周怡也要报考这个职位?”秦兰压根没想过这种可能,“可这职位也不是多大个香饽饽呀!” 多的是待遇好又清闲的工作,周家随便都能给周怡安排一个,干嘛执着于这个? 陆振国一看就知道自己妻子在想什么,点拨道:“你觉得周怡的性格和实力,适合去哪个单位?没什么能耐,脾气还大,最稳妥的就是找个有周家人罩着的工作。还有,宣传科是唯一能跟不同部队和基地接触的科室,周怡在那个位置,更有利于她往上挑对象。” 陆振国早就看得透透的,蒋静母女,都是把虚荣和势利写在脸上,刻到骨子里的。 假如他儿子没有陆家的背景,就算再优秀,蒋静也绝不允许周怡追在他儿子后面那么多年。 陆进国把其中的关系跟妻子一一解释,也说了自己对蒋静母女的看法,秦兰此刻才惊诧地发现,她自诩是个聪明人,却没想到在这些事情上,丈夫比她看得更透彻更清晰。 看来男人心机起来,也跟女人宫斗似的。 秦兰无比佩服地靠在丈夫肩膀,也顺便表了个态:“我以后会跟蒋静保持距离。” 两口子开完座谈会,钻进被窝。 另一个房间,温宁躺在床上,也在思考着考试的事。 既然陆振国放话会关注这场考试,那她就不怕有人暗箱操作。 要论实力,温宁有绝对的自信,但凭实力考上之后呢?她顶着走后门的帽子倒无所谓,反正进了单位,靠真才实学,早晚能把这帽子摘掉。 她担心的是,如何降低谣言给陆家带来的影响? 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思索一番,温宁终于有了主意。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温宁就去文工团找何芳,想让何芳帮忙去打听一下,宣传科干事的职位有多少人报名,里面有没有周怡。 昨晚上,温宁在分析谣言的事时,忽然想到上次蒋静母女来家里吃饭的时候,透露过周怡的姑妈就是宣传科的副科长,当时蒋静还劝自己不要考那个职位,把精力放在找对象上。 现在回头来看,蒋静那个时候的反应,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个职位是周怡看上的。 所以,为了验证这个想法,今早温宁就来文工团,想看看有没有办法打探到周怡是不是也报名了宣传科干事的招考。 温宁在门卫传达室没等多久,何芳就穿着一身舞蹈训练服跑了过来。 “宁宁!”一见面,何芳就挽上温宁的胳膊,还不带温宁开口,就急切道,“哎,我也正想办法联系你呢!我跟你说个事,你还是看看别的职位吧,那个职位,估计没戏了。” 温宁:“为什么呀?” 何芳四下看了眼,见没人,才小声凑到她耳边:“据说,宣传科领导的某个亲戚也报名参加这个考试了,这个位置之前卡着没给内部转岗的同志,一部分原因是怕一碗水端不平,还有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位置有人盯着了。别看说得多冠冕堂皇的,其实招考就是个幌子,大家都是陪着走过场的,溜着玩呢” 温宁故作惊讶:“你们怎么知道的?” 何芳吐吐舌头:“之前我们队里有个同志身体受伤,不是想往这个岗位转吗,接着就传出这个岗位要公考招考的消息,她托关系到处使劲,想走走后门嘛,结果就有人悄悄给她透底了,让她别瞎使劲了,不如去看看别的岗位。那同志回宿舍后就跟我们抱怨来着。” “我一听到消息,就想起你,想着赶紧告诉你,别到时候辛辛苦苦准备,却是给别人做嫁衣。” 听何芳这么一说,温宁都用不着打听,几乎就敢确定,那个内定的人,就是周怡。 “芳芳,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温宁朝何芳感激地弯了弯唇。 何芳挽着她胳膊,脸颊在她肩膀亲昵地蹭了蹭:“谢什么呀宁宁,我都没帮上你什么忙,不过,那考试你还参加吗?” 温宁当然要参加,不仅要参加,还要狠狠打蒋静母女的脸! 第33章 将计就计 周末。 下周一就到考试时间,周怡手里有考试原题,一点都不慌张,优哉游哉地窝在沙发上,一会儿抠抠手,一会儿吃吃水果,顺便再瞄一眼手里的试卷答案,然后仰头望天地背出一段。 蒋静在旁边翘着腿织毛衣,看着女儿这幅模样,打趣地说:“你大姑早就把答案给你了,你前些天不背答案,明天要考试了,现在才来抱佛脚。” 周怡抬着下巴,得意洋洋地朝天翻了个白眼:“就是这么自信,谁让你女儿聪明呀,背答案,一天时间就够了!” 蒋静轻呵一声,唇角带笑:“也不瞧瞧是遗传了谁。” 说完,母女俩相视一笑。 眼中都闪着精光。 周怡背了两道题的答案,放下手里的试卷,忽然道:“妈,你说那个温宁明天会去考试嘛?陆家走后门的话在大院传了好几天,也没见陆家人有反应。” 蒋静给了她一个放心的表情:“就算她去考试又怎样?她一个农村丫头,小学文化,除了长得好看点,还有什么本事?怕是字都认不全,写得也跟狗刨似的,到时候阅卷的同志看了都得笑出声,这种水平还想来搞宣传,搞笑还差不多。” 噗,周怡乐得笑出声,“不过妈,我还是不太放心,我总觉得那个温宁不像表面那么简单,我前几天在大院碰见她了,看她气定神闲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你说,她是不是憋着什么大招呀?” 蒋静:“她一黄毛丫头,在大院无亲无故的,能憋什么大招?你好好背答案吧,妈出去再给你买点水果。” 蒋静出门了。 周怡自己在家背了会儿答案,越想越觉得心神不安,只要一想起温宁那张脸,她就心里不舒服,有种莫名的危机感。 不行,她得确保这件事万无一失。 盘算了一阵,周怡也出门了。 那头。 蒋静买完水果,拎着口袋慢悠悠走在大院的银杏大道,没曾想,前头两个人忽然就议论起来:“诶,你听说了没,原来文工团宣传科干事那个职位,是内定给周怡了。” “啊?前几天不是说内定给陆家收养的那个温宁了,怎么是周怡呢?” “嗨,这你就不知道了,周怡也报名了考试。你想想,周怡大姑是谁?宣传科副科长!陆家就算开后门,那也绕不过人家科室领导啊!真要内定给温宁,周科长能愿意?你也不用脑子想想。” “原来走后门的是周怡啊!我就说嘛,陆首长那么铁面无私的一个人,自己儿子的工作都没走后门解决,怎么可能为一个养女破例。” “可不嘛,也不知道之前的消息是谁传出来的,一点都不靠谱……” “……” 两个人渐渐换了话题。 蒋静拎着水果走在后面,一张脸比锅底还黑。 万万没想到,前几天大院还在讨论陆家给温宁开后门,今天自己女儿周怡成主角了。 周怡那头,出门后也听到了关于自己走后门的风言风语。 她是个跋扈性子,当场就揪住议论她的几个人要说法,非要逼人家说出来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哪里听的? 背后嚼舌根的那几个人也不是好惹的,当即就撇撇嘴:“整个文工团都传遍了,你有本事去文工团揪人啊!拿我们撒什么气!” “就是!谁不知道你大姑是宣传科科长,你自己都不避嫌要去参加考试,那就别怪大家说你走后门咯……” 周怡气得咬牙切齿,“我参加什么考试,你们管得着么!” 对面丝毫不怵:“那嘴长在我们身上,我们爱怎么说,又关你什么事儿?前几天还说陆家走后门呢,人陆家也没你反应这么大,我看你就是心虚!被说中了!” “你、你们!”周怡狠狠跺了下脚。 不行,她得赶紧去跟她大姑说一声,不然考试结果出来,岂不是坐实了她走后门的事儿。 周怡调头往她大姑周芳家里走,还没走几步,迎面撞上了温宁。 仇敌见面,分外眼红,周怡心头的火一下燃得更旺了,气汹汹地上前质问:“温宁!是不是你在外面乱嚼舌根,说我走后门?!” 周怡故意拔高音量,周围立刻有几道看热闹的目光投过来。 温宁欣赏着她被踩中痛脚的模样,无辜地眨眨眼睛:“周怡姐,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周怡感觉一拳头砸到了棉花上,自己反倒被反弹的力道给气昏了头,她抬手直指着温宁的面门:“你个贱人!少给我装!肯定是你在背后造我的谣!” 温宁弯唇似笑非笑:“周怡姐,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在背后造你的谣啊?” 周怡双手叉腰,哼笑:“还能为什么,你见不得我好,你明知道自己考不上宣传科的职位,你就在背后抹黑我,想让我也因为谣言考不进去!” 其实周怡也拿不准是不是温宁造的谣,毕竟院里看不惯她的人太多,可现在温宁撞枪口上,她索性就把造谣的罪名安在温宁头上,正好解气。 周围看热闹的家属越围越近,目光在温宁和周怡身上来回切换。 但无一例外眼中都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被人群围在中间的温宁不慌不忙,气定神闲地勾勾唇:“周怡姐,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考不上了?!我对自己的才华很有自信,根本不用走后门,凭我的实力一定能考上那个职位。” 她胸有成竹,自信满满的模样,好像全身都在发光。 这个年代很少有人会自夸,一般都是自谦。 围观的家属还是头一次碰到温宁这种大大方方,自信张扬的性格,瞬间就被她释放的这种人格魅力给牢牢吸引,潜意识里甚至开始相信她的话,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几分欣赏、肯定。 当然也有温宁颜值加持的原因,长得好看的人说点什么话,人们总是倾向于认同。 一观察到大家看温宁的那种眼神,周怡就像浑身长了刺一般,刺挠到极致,她就是不喜欢温宁这种走到哪儿,就会引人注目到哪儿的感觉,永远是人群的焦点。凭什么啊?她周怡要家世有家世,要长相有长相,众星捧月的该是她而不是温宁一个农村丫头! 周怡抬着下巴看向温宁,仿佛听到了天大笑话般:“你一个小学毕业的农村丫头,有什么才华,什么实力?还一定能考上,你就吹吧你!要不是陆家给你走后门,你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 什么,小学毕业? 听到这话,围观家属对温宁的自信美貌滤镜立刻就碎了。 艾玛,陆家养女太狂了,小学文化还敢这么胸有成竹地说自己能考进宣传科? 谁不知道宣传科的工作要能写会画,笔杆子功夫好啊? 现在首都大街上随便抓个人都有小学文化,那岂不是大家都能考了? 笑死人了! 温宁当然知道大家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她脸上的表情不变,看向周怡:“我看过招考公告,对学历没有作要求,小学文化也可以报考。不过,” “周怡姐,我可听说你上学时候语文考试,作文写不出来,直接交了白卷。画画也不行,宣传板报你从来没参加过。” 这些都是温宁找陆耀打听的。 陆耀讨厌死周怡了,她的黑料随便就能挖出一箩筐来。 温宁只不过挑了其中一点说出来。 但是周怡脸色唰地就变了,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变幻,跟彩灯似的:“你!你!你个小婊子,瞎说什么呢!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温宁无视她的威胁,鲜红嘴唇一张一合,继续吐出气死人的话:“就你这样的水平,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去报考宣传科的职位?难道说——,真跟传闻一样,你大姑会给你开后门?你已经被内定了?” 周怡已经完全被温宁激怒,跟泼妇似地一手叉腰,一手作势就要上前撕扯温宁,温宁也不是傻子,转头就往人群里钻,一边钻还一边娇滴滴地喊:“哎呀,周怡姐被我说中,恼羞成怒啦!要杀人灭口啦!” 大院闹出人命那还得了? 家属们纷纷上前拉住周怡,劝她住手,劝她冷静,别动不动就耍横,有什么事好好说。 周怡气得胸口上下起伏,跟牛似的喘着粗气,双眼火光咣咣冒。 “周怡,住手!”蒋静不知啥时候拎着水果跑了过来。 一看自己女儿跟泼妇似的又骂又踹还动手的,赶紧出声制止。 看到蒋静,周怡一下找到了主心骨,赶紧跟亲妈告状,把温宁刚才说的话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 还回头指着那群围观的家属说:“他们都帮着温宁欺负我!” 蒋静自然不可能跟这么多家属作对,瞥了一眼大家后,伸手把女儿拉到身后,然后目光才锁定在被人群护在后面的温宁身上。 蒋静淡笑道:“温同志,你口口声声说我女儿不会写,不会画,但我女儿好歹是高中毕业,文化水平上比你高一大截,而且有高中毕业证作证明,倒是你,你说你能考进宣传科,你拿什么证明你的水平?” 温宁对上蒋静的目光,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三言两语就把她女儿的劣势完全撇开,把优势拿出来跟别人比,只不过一切都在温宁的射程范围,她弯弯唇,从口袋里摸出东西来。 第34章 被创飞了 “这是什么玩意儿?” 围观家属瞪大眼睛,看着温宁手里的东西。 蒋静嗤笑道:“不会是把小学毕业证拿出来了吧?” 周怡也一脸嘲讽地看过去。 温宁不紧不慢地把手里的东西抖落开,一边拿给周围的人传阅,一边道:“这是我在首都日报和青年周刊上发表的文章,报社和杂志社寄给我的回函。这个足以证明我的写作能力。” 什么? 首都日报? 青年周刊? 家属们看着两封回函,白纸黑字下面还盖了公章,顿时瞳孔紧缩,震惊无比地看向温宁。 这两样刊物在大院几乎每家都订,那上面不管报道、社论还是故事、诗歌,都是万里挑一,非常高质量的文章。 能在那上面发表作品的人,水平不言而喻! 而温宁,居然可以在上面发表两篇! 家属们炸了! “温同志,你也太厉害了!” “小温同志,你好优秀,还缺干妈吗?我可以!” “哎呀,要是我家孩子能有温同志这水平,我睡着都要笑醒咯!” “温同志,我儿子正想考报社呢,你能不能帮他指导指导文章?” “……” 一片夸赞声中,温宁只淡笑着点点头,继续把话题引回来: “我的确只有小学文凭,但那是因为在乡下,受条件限制只能念到小学,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学习,在我们村知青的帮助下,我自学完了初中和高中的课程。虽然没有那张毕业证,但我的水平,经得起任何质疑和检验!” 她字正腔圆,不卑不亢,挺起腰背迎着所有人的视线。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鼓了一下掌,接着便掌声雷动。 有人说:“艾玛,温同志能写会说,不就是干宣传的料吗?!” 马上有人附和:“就是啊,怪不得温同志要考宣传科,这文笔,这口才,这感染力,这脸蛋,那就是天生的宣传胚子!老天爷赏饭吃!” “可不嘛,小温这样的,还用得着走什么后门呀?我要是宣传科领导,我倒找人走后门,求她来我们科室上班,这样的人才上哪儿找去呀!” “对,还考什么考,直接破格录取!” 甚至还有人挖起墙角:“小温啊,我们军工厂宣传科也缺人,要不你来我们这儿,不考试,还给你分配单人宿舍,每个月多发五张布票!” “哎,别跟我抢,我们工会正缺个笔杆子呢,小温,你来我们工会坐办公室,姐给你申请单位的福利房!” “要不直接来军区,帮领导们写材料,哪儿的待遇能有我们军区好?” 温宁没想到两篇稿子就能引起这种轰动效果,天知道她还有别的才艺没拿出来显摆呢! 不过就冲今天的宣传效果,明天考试估计没人敢在背后搞猫腻,必须公开公平公正! 这也是温宁今天闹这一出的目的。 发动群众的力量去粉碎一切阴谋诡计。 这样谣言不攻自破。 陆家不用受她牵连。 到时候她考进文工团,也没人敢在背后逼逼她走后门! 温宁是一战成名,可苦了旁边的蒋静和周怡。 蒋静脸色臭得跟死了三天没人收的尸体一样。 周怡五官快扭成秧歌了,后槽牙咬着腮帮子,手指狠狠掐进掌心。 她转了转眼珠,还想跳出来质疑温宁是找人代笔。 知女莫若母,蒋静看女儿屁股一翘,就知道她要拉屎还是拉尿,赶紧拉住她,冲她摇头示意,这种时候跳出来,又没有实质性证据,反倒衬得自己更像小丑。 趁人群的注意力都在温宁身上,蒋静拉着女儿,灰溜溜地回家。 一回到家,周怡就气得连砸了两个玻璃杯。 可还不解气。 她转身瞅到茶几上的东西,俯下身子,双手一挥,把东西全扫到地上,然后双手揪住自己的头,发泄似地尖叫起来。 “啊!” “温宁这个贱人!婊子!” “敢抢我的东西,我要弄死她!” 她已经把宣传科的工作看作自己囊中之物,被温宁今天这么一搅和,原本板上钉钉的事很可能有变数。 蒋静心疼地上前抱住她:“闺女,你别着急,气坏自个儿身体不划算,这事儿妈给你想办法,啊,你别急。” 周怡不甘地吼道:“想办法?还有什么办法?” “明天就考试了!今天那个贱人出这么大风头,大姑再帮我走后门,那我不就彻底成大院笑话了!” 蒋静也头疼,温宁那小贱人一插手,这事儿确实变得棘手! 思忖了一阵,蒋静语气极轻地道:“任何事,没到最后一刻,都说不准。放心,妈不会让小贱人得偿所愿!” …… 温宁解决完谣言,终于能一身轻松的回家。 走到门口,陆耀早就在院子里等着,一脸紧张地盯着温宁。 温宁红唇勾起,笑得又甜又灿烂:“二哥,搞定了!” 陆耀脸上的紧张瞬间褪去,嘴唇一咧,露出齐刷刷的一排大白牙:“太好了!明天你可以安心去考试了。” “嗯。”温宁点点头,心里却不敢真的放心。 谁知道蒋家母女还会不会搞出幺蛾子,毕竟原书里面,最后进宣传科的,确实是周怡。 不过温宁不想让陆耀跟着操心,这些也没跟他说。 两个人前后脚进了家门。 晚上吃饭。 饭桌上叶巧不在。 秦兰和陆振国刚下班回家,还不知道今天大院发生的事。想到明天温宁要考试,两人各自鼓励了她一番,让她放松考,别有心理负担。 张婶还特意给温宁煮了两鸡蛋,让她揣着去考试,图个吉利。 温宁笑着回应大家的鼓励和祝福。 叶巧是快到晚上睡觉时候才回来的。 温宁抱着衣服和毛巾去楼下洗澡,跟进门的叶巧碰了个正着。 叶巧穿着一身红色一字领连衣裙,中间还系了条腰带,脚下穿了双软底皮鞋,温宁怎么看这裙子怎么眼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叶巧牵着裙摆,孔雀开屏似的左右转了一下:“好看么,宁宁?大哥送我的。” 她今天就是出去调换裙子尺码了,之前陆进扬放在书桌上那条裙子,尺码太小了。 她拿去换大了两个号码才穿上。 说完又跺了跺自己的脚,“小皮鞋也是大哥送的,怎么样?” 语气里的得意劲儿藏都藏不住。 温宁一听到陆进扬送的,在心里吐槽他渣男,原来红裙子是批发的,见谁都送! 但面上笑得不动声色,吐出两个字:“好看。” 裙子好看,可惜穿的人太丑。 温宁转身抱着东西往厕所走,还没走两步,叶巧又在后面叫住她:“你看,还有不锈钢保温杯,里面装热水可以保温大半天呢,正好我过几天要去大学念书,有这个杯子就随时可以喝到热水了,哦对了,这个是大哥给的工业票买的。” “宁宁,大哥给你的钱票,你买什么啦?” 温宁明知道叶巧是在故意眼红她,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心情受到影响,红嘴唇微抿,脸上没什么表情。 原书里面,陆进扬在经济上就挺照顾叶巧的,经常会资助她一些钱票。 看书和亲身经历,感受是不一样的。 温宁心里划过一抹很细微的酸涩感,不是嫉妒也不是羡慕,是被区别对待的那种委屈。 “他没给我钱票。”温宁背对着叶巧,一边往厕所方向走,一边丢下这句话。 叶巧看着温宁渐渐消失的背影,唇角肆意地勾起一抹弧度。 洗完澡出来,温宁很快就回到床上,躺下休息。 临睡前,她还没忘记调一个七点的闹钟。 考试时间是早上九点,她打算七点起床,七点半出门,走到考场八点,留足一小时的机动时间,防止万一有什么突发事件。 调好闹钟,温宁便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没多久,房间内唯一的台灯灭了,叶巧也躺上了床。 过了一会儿,房间内响起均匀的呼吸声,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投射进房间,墙上忽然多了一道影子。 桌上的闹钟被人拿了起来。 紧接着是温宁挂在床头的挎包。 第二天早上。 咚咚咚! “小温,七点过两分了,该起床了!” 张婶的声音夹杂着锲而不舍的敲门声。 温宁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应了张婶一声,张婶听到她的声音,在门外露出放心的表情,道:“行,你先换衣服,我去楼下准备早饭。” 昨晚温宁特地跟张婶打过招呼,早上七点帮忙叫她起床。 她怕闹钟出问题,所以拜托的张婶,可没想到闹钟还真出了问题。 她一边叠着被子,一边视线漫不经心地往叶巧床边瞥了眼。 昨天下午她就测试过,闹钟是没问题的,昨晚上她明明也调好了闹钟,可早上到点了,闹钟居然没响,谁动的手脚不言而喻。 温宁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这笔账她先记下了。 整理好床铺,温宁从衣柜里挑了身衬衫长裤换好。 衬衫改过,掐腰收紧,特别显腰身,裤子不紧不松显得两条腿纤细修长。 换好衣服,温宁走到书桌前坐下,对着镜子将自己一头黑亮的秀发扎成两根辫子垂在肩头,辫子上粗下细,上松下紧,比传统的麻花辫要洋气许多,两边发尾的地方扎着红色小蝴蝶结,是张婶用碎布头给她缝的。 收拾完,她抓过床头挂着的挎包出门,下楼。 洗漱一番,温宁坐在了餐桌边。 陆振国和秦兰两人要七点四十才起床吃早餐,此刻餐桌边只有她和张婶。 “小温,来,先喝碗小米粥。” 张婶给她盛了碗放在温宁面前,笑眯眯地望着她。 温宁拿起碗旁的勺子,眉眼弯弯:“谢谢张婶叫我起床,还这么早起来帮我准备早餐,辛苦啦!” 张婶瞧着她俏生生的模样就乐得合不拢嘴,跟老母鸡看小鸡仔似的目光看着温宁:“快吃吧小温,今天可别迟到了。” 温宁在张婶慈爱的目光下喝完了一碗粥,还吃了半张饼。 她就那么大点胃,多了也吃不下。 张婶知道她的饭量,见她吃完了,起身道:“你等着,我去给你拿你的东西。” 说完返身回到卧室,从柜子里取出几样东西,拿在手里出去。 “给,小温。”张婶把东西递过去,“你检查检查,看看落了什么没有?” 温宁数了下,准考证、摄影作品集、刊登了她文章的报纸和杂志,还有文具,东西全都齐全了,温宁甜甜一笑:“都齐了,谢谢婶子。” 张婶一脸慈爱的表情:“没落就行,考试加油呀,快出门吧!” “嗯嗯!”温宁把东西都装进挎包里,朝张婶挥挥手,转身出门。 一直走到大院外面,温宁才打开挎包,看着手里的两张准考证。 一张是张婶刚才给她的,完好无损。 一张是昨晚就放在挎包里的,名字的地方被人涂黑了,拿着这样的证件,连文工团大门都进不去。等到领导九点上班帮她核实完身份,早就错过考试时间了。 不过仔细看就会发现,被涂黑那张准考证,上面压根没盖公章,没有任何意义。 那是她故意弄来放在挎包里迷惑人的。 温宁眼中闪过一抹嘲讽,看来叶巧跟周怡这一狼一狈,还是勾搭在一起了。 好在她提前布局,没有让两人算计到。 温宁挎着包,往文工团方向走。 现在才早上七点半,大部分人才刚起床,街上只有零星几个人行人,偶尔穿梭过一辆二八大杠,或者能看到驶过去的公交车。 往文工团这一路都在主干道上,中间要经过空军办公楼、陆军大院、海军大院,所以压根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没人敢在这条路上搞事情。 温宁走得很放心,挎着小包,小手一前一后微微摆动,腰肢左右轻晃,走起来身段好看极了。 再拐个弯,前面不远就是文工团大门了。 温宁脚下往右正准备拐弯,却不想转角另一边飞快冲过来一辆二八大杠,砰地一声,跟她撞在一起。 哪怕她眼疾手快地躲了一下,整个人也还是被车狠狠创到了地上。 车轮径直从她手腕处压了过去。 温宁痛苦地叫了一声,二八大杠也终于停了下来,骑车的男同志却看都没看她一眼,慌乱中丢下一句“对不起”便扶起龙头,瞪着脚踏,飞快地跑了。 温宁也没看到肇事者的正面。 手好痛,身体也好痛,温宁快要痛哭了。 她动了动被车轮压过的手腕,疼,针扎一样疼,不过幸好是左手腕,她右手还能写字。 想到还要去考试,温宁咬着牙,忍着浑身被撞击的痛,从地上爬起来,尝试着往前迈了一步,小脸立刻皱了起来。 她低头撩起裤腿一看,雪白的小腿肚青紫一片,难怪走动起来那么痛。 但是没办法,这年代还没有出租车,公交车更是难等,只能靠双腿走。 温宁吸吸气,红嘴唇紧紧抿着,忍着痛继续往前走。 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响起汽车引擎,她下意识转头一看,一辆军绿吉普停在了她旁边。 “上车。” 低沉的声音,车窗半开,露出男人冷硬坚毅的脸。 第35章 谢谢……哥哥 温宁没想到大早上会在这里碰上陆进扬。 四目相对。 她原本因为身体疼痛而秀眉轻蹙,此刻眸中又多了几分错愕。 “上车。” 陆进扬的声音冷硬中带着微微沙哑,还有点疲惫。 犹豫了一秒,温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她拉开车门的瞬间,陆进扬紧绷的唇角骤然松开,紧接着出声提醒:“把安全带系好。” 温宁下意识去拉座位侧面的安全带。 她左手受伤,只能用右手拉。但身体刚被撞击过,全身骨头散架一般痛,原本很轻松的拉扯动作却不知道牵动了哪里,她控制不住地“嘶”了一声,秀眉蹙得更紧。 “受伤了?” 陆进扬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惯有的冷硬气场。 他刚刚开车过来的时候,看到她从地上站起来,一瘸一拐往前走,以为她不注意摔了。 此刻视线又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没看到她身上有明显的伤口。 温宁也说不出来怎么了,就是浑身哪哪儿都不得劲,身上没流血,但皮肤轻轻一碰就会疼,她眼眶泛红,红唇张了张,最后还是强忍着疼痛,挤出两个字:“没事。” “伤哪儿了?” 陆进扬心口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捏了一下,额头青筋直跳,他大半个身子转过来,盯着她的小脸问。 温宁只好抬了下自己的左胳膊,把袖口拉高些,只见原本纤细的手腕肿大了一圈,又青又紫,与周围白皙细腻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看着煞是吓人。 “这儿,一动就疼,刚才被车轮给碾了。” 陆进扬盯着她青紫的手腕,眸色微缩。 下一秒,他倾身朝她的方向压过去,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人罩在下面,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从远处看就好像把她拥进怀里一样。 温宁右手下意识地揪紧裤腿,杏眸圆瞪,连呼吸都慢了一拍,“你、你做什么……” 陆进扬没回答,一只手忽然抬起,抓住她侧边的安全带,拉过来替她系好。 原来是帮她系安全带。 温宁松了口气,脸颊莫名有点红。 陆进扬坐回自己的位置,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不容置喙地道:“先去医院。” 温宁不想耽误考试时间:“不用,我还能忍,马上就要考试了,等我考完再去医院。” 陆进扬没看她,声音清冷中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愠怒:“这种时候还想着考试,手不想要了?” 温宁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红肿的一圈看着确实吓人,手她要,考试她也要,她态度坚决地说:“这次考试真的对我很重要,你先送我去文工团好不好?” 见陆进扬不为所动,她又放软声音,鹿儿般的眼睛汪汪地望着他:“求你了,哥哥。” 哥哥…… 陆进扬喉结微微滚动,余光瞥见她祈求的表情,一秒后,还是将方向盘一转。 车子拐道,往文工团的方向。 看到熟悉的道路,温宁心下微松,紧接着便听到一旁低冷的声音:“手怎么受伤的?摔了?” 温宁如实道:“没有,刚才拐弯的时候,转角忽然冲出来一辆自行车,我来不及躲开,就被撞倒了。” 陆进扬脑子里浮现她描述的场景,声音冷了几分:“他撞了你,还从你手腕碾过去?” 温宁点点头。 陆进扬思维缜密,马上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马上要参加考试,手腕被人撞了,不觉得很巧合吗?” 温宁听他一说,也开始思索起来。 大早上路上都没什么车,那么宽的大马路,这人非贴着墙根骑车,经过拐角不仅不减速,还加速,刚才温宁因为身体疼痛没来及多想,现在一思索她几乎能肯定对方是故意的。 故意骑车撞她。 如果她当时躲闪不及,说不定现在整个人被撞得更惨,起都起不来,根本就没办法参加考试。 对,考试,这么看来,对方的目的显而易见,就是不想让她去参加考试。 所以,是谁策划的这起车祸,答案不言而喻。 温宁脸色一片冰冷。 想过周怡会报复,但没想过报复方式如此狠毒。 而对方能够提前埋伏,如此精准的掐到她经过拐角的时间点,必然是知道她出门的时间,温宁脑子里闪过叶巧的脸,心中了然。 一个周怡,一个叶巧,果然是一丘之貉,就算她提前把两人的关系破坏了,两人还是会因为她而重新结盟在一起。 陆进扬见她闷不吭声,脸色不太好的模样,剑眉微扬:“你知道是谁?” 温宁点头,把这几天周怡造谣的事全须全尾跟他讲了一遍。 “我来首都之后也没认识几个人,除了周怡,我想不到还有谁会故意指使人骑车撞我。” 但现在没时间找对方算账,也没有证据,一切等她考完再说。 陆进扬听完,黑眸寒潭般散发着冷意:“这件事你不要插手,我会处理。” 温宁这次没跟他犟,乖巧地嗯了声。 车子很快到了文工团门口,陆进扬跟门口的哨兵出示了证件,车子便被顺利放行,直接开进了里面。 陆进扬:“你在哪栋楼考试?” 温宁掏出准考证,看了眼上面的考试地点,“在北楼三层。” 车子在前面分叉路拐了个弯,停下来,陆进扬目光看向前面五层高的一栋楼,开口:“这里就是北楼,下车后从你右手边的楼梯上去。” 顿了一秒,陆进扬又问:“还能走吗?” 温宁解开安全带,动了动腿,有点难受,但不影响走路,她点点头,“腿没事,可以走。” 说完侧眸看了陆进扬一眼,樱红唇瓣动了动:“谢谢……大哥。” 她本来想叫陆同志,又觉得有点生分,毕竟人家刚帮了她,所以想了下,还是改口喊了声哥。 陆进扬冷硬的脸部线条不自觉就缓和了几分,声音低沉:“嗯,好好考试。” …… 温宁走进考场。 此时考场里面坐了两个人,一男一女,两个人都穿着绿色军装,好像很熟稔的样子,正在交谈。 女人身上的衣服温宁见何芳穿过,推断女人应该原本就是文工团的,估计就是何芳说的那两个想内部转岗的同志。 温宁收回视线,没有跟交谈的心思,找了个离两人较远的位置坐下,她刚坐下,门口就传来嗒嗒地鞋敲在地上的声音,温宁抬眸,也是一个穿军装的中年女同志进来,齐耳短发,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脚下是黑色粗跟皮鞋,一看就不是考生,而是监考的人。 果然,下一秒,温宁就听到前面原本在交谈的两个同志同时噤声,然后笑眯眯地喊:“周科长。” 周科长? 温宁一下就知道对方是谁了,周怡的大姑,周芳。 周芳朝打招呼的两人微微点头,然后视线落在温宁身上,很平静地打量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接着把公文包往旁边一放,从桌上拿了根粉笔,转身开始在黑板上写字。 “这是今天笔试的题目,一共三道,考试时间一个小时。” “笔试结束之后十分钟,进行面试,在隔壁教室。” 扔下粉笔,周芳开始发答题纸。 一人三张空白带横线的纸。 温宁看着黑板上的三道题,两道是策划活动的,一道是创作型的,要求创作一首爱国诗歌,不限字数。 温宁以前在大学是宣传部的部长,组织策划过多场活动,像什么迎新晚会、校园歌手大赛、颁奖典礼甚至是校庆也参与过,可以说策划活动这方面的实践经验非常充足。 至于创作诗歌,更是简单,她这段时间天天写稿子去投稿,积攒了不少素材,随手就能写出一首来。 到时间,所有人都交完试卷,然后等着叫名字面试。 温宁是最后一个被叫进去面试的。 她前头的两个同志出来的时候,都是一脸丧气相,就跟在里面被人上了刑一样。 第36章 回家等通知 她前头的两个同志出来的时候,都是一脸丧气相,就跟在里面被人上了刑一样。 两人出来碰面,一个抱怨:“周科长今天是吃错药了吗,脸跟驴似的拉得老长,说话还夹枪带棒的。” 另一个也有同感:“估计是更年期到了,看谁都不顺眼。” 前头那个摇头:“不对,不是说这个职位已经内定她侄女了嘛,可我看她侄女也没来参加考试,该不是出什么变数了吧,所以她才一副看我们都不爽的样子。” 后头那个赞同的点点头,“有道理……” 听着两人讨论的话,再看两人的状态,温宁对里面的情况便有了心理准备,看来周芳今天的心情不太美妙,而她正好是罪魁祸首,只怕周芳对她的态度比前两个同志还要差。 这场面试绝不会轻松。 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温宁迈步走进教室。 教室内,三个考官并排而坐。 一个周芳,一个中年男人,还有一个温宁居然认识,是管特招的杜春梅,就是杜春梅点拨她,让她去报社投稿的。 温宁心存感激,但面上肯定不能让人看出她跟杜春梅认识,她面带微笑,视线平等地扫过三个考官,主动开口自我介绍:“各位考官好,我是温宁……” “……” 听到她说在首都日报和青年周刊上发表过文章,中间的中年男人眼神一亮,随即便打断她:“温同志,你发表的作品今天带过来了吗?” 温宁早就准备好了,从随身挎包里掏出投稿的稿件,还有报社和杂志社的回函,递给中间的中年男人。 虽然文章被采用,但还没有正式刊登,只有回函。 中年男人仔细看了下她的文章,没说什么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很是满意,随即把文章传给旁边的周怡和杜春梅:“周科长和杜主任看看。” 杜春梅看了几眼稿子,没想到温宁还真有两把刷子,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有了代表作品,心道自己没看错人,是个人才。 她有心帮衬温宁,问道:“我可听说给这两家报刊投稿,被拒绝几十次都是常有的事,温同志是投了几次才过稿的?” 温宁谦虚道:“我运气好,只投了一次就过稿了。” 杜春梅惊讶:“呀,那可真是厉害!” 中年男人也道,“确实厉害。” 转而目光询问旁边的周芳,“周科长看完文章有什么想法?” 周芳漫不经心地接过稿件,看都没怎么看,先点点头:“这两家报刊的投稿要求挺高的,18岁就能在上面发表文章,后生可畏啊,想必在创作上很有天赋。” 接着又话音一转:“马上就是国庆,正好咱们门口的对联该换了,既然温同志这么有天赋,能不能现场写一个迎国庆的对联?” 现场写对联? 杜春梅听着便眉头一皱,平时宣传科写个什么东西,都是半个月一个月的时间准备,现在现场就让人家写副对联,摆明是为难人。 关键周芳先前也没让前两个面试的同志现场创作,杜春梅有心想帮温宁,笑着打趣:“周科长,创作需要时间,今天这点时间是不是仓促了点?现在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 周芳对杜春梅的话置若罔闻,微抬下巴注视温宁:“文笔好的人,随便写点什么都比一般人强,温同志都能在报纸上发表文章了,写点小对联,就两句话的事,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吧?” 温宁就知道,自己逼得周怡没法来竞争这个岗位,周芳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不就来给她挖坑了。 摆明质疑她的水平,她要是今天不把对联写出来,周芳马上就会质疑她文章是不是找人代笔的。 温宁面上表情没变,依旧挂着淡淡的笑:“那我试试,给我5分钟时间构思就行。” “5分钟?你确定?”周芳语气三分不可置信,七分嘲讽。 温宁点头:“对,五分钟。” 周芳只觉得温宁在装模作样,双手抱胸,抬起下巴,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行啊,就给你五分钟。” 要是写出来的对联水平不行,正好顺理成章地质疑她文章是找人代笔的。 一旁杜春梅见温宁应了周芳的要求,着实替她捏了把汗。周芳想把侄女弄进宣传科,但今天周怡没来,肯定是有什么变数,所以周芳今天对每个考生的态度都严厉得不行,对温宁更是带着为难加挑刺。 杜春梅出声道:“没事,温同志别有压力,创作本来就需要时间找灵感,五分钟的时间确实仓促了,就是作家文豪,也不一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写出东西来。” 中间的中年男人也开口道:“嗯,温同志不要紧张,尽力而为。” 听到旁边两人这么说,周芳脸拉得更长了,不爽地看了眼手腕的表:“开始计时。” 温宁闻言,赶紧拿出纸笔,埋头构思了一会儿,便提笔开始写。 还没到周芳说时间到,温宁就停下笔,吹了吹纸上的墨水,然后把纸张放到三位考官的桌子上。 周芳压根就不信她能这么短时间就写出一副对联,目光随意地往纸上一扫,这一扫,她双眸便狠狠缩了一下。 只见上面写着—— 上联:民富国强数今朝,欢笑迎国庆。 下联:山南海北赞改革,歌舞颂党恩。 紧扣主题,对仗工整,完全挑不出一点毛病。 中年男人品了几秒,连连点头:“不错不错。” 杜春梅也跟着赞叹:“温同志是搞宣传的料,周科长你看看,觉得怎么样?” 周芳脸色一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人在五分钟内就写出这种水准的对联? “写得这么快,不会是提前背过的吧?” 温宁就知道周芳会质疑,不紧不慢地道:“既然这样,不如周科长出个上联,我来对下联,就不用担心我提前准备了,除非提前泄露题目给我的就是周科长本人。” 这话一出,周芳脸色瞬间僵硬。 出题吧,她脑子里没货,不出题吧,岂不是证明她水平不行,连个对联都出不出来。 杜春梅帮温宁添了把火:“温同志这个提议好,周科长,出题吧。” 中间的中年男人也看向周芳,显然跟杜春梅的意见一样。 周芳骑虎难下,憋了几秒没憋出什么上联,脸色些微涨红地道:“行了,今天时间仓促,继续面试吧。” 她都这么说了,其他两个考官自然也不会继续为难她。 很快,中间的中年男人便对温宁道:“你刚才自我介绍提到你还会画画和摄影,水平怎么样?” 温宁早就做好了准备,立刻拿出自己准备的几张素描和摄影作品集。 基于她刚才现场创作了一幅春联,周芳没敢再质疑她的实力,而是换了个角度: “温同志好像对我们的选拔考试特别了解?提前都把所有东西准备好了。” “提前”两个字她刻意咬重,暗示温宁有关系。 温宁笑容不变:“确实是提前准备的。因为主席说过,不打无准备之仗,每次作战要有必要的准备,力求在敌我条件对比上有胜利的把握。所以看到招考公告的时候,我就特地找到宣传科的同志,了解这个岗位涉及的工作内容,需要具备什么样的水平素质,根据这些要求,我才提前准备好作品集。” 中年男人惊愕道:“温同志看过主席写的《解放战争战略方针》?” 看这本书的年轻同志不多,都是部队上了年纪的人,中年男人就是其中一个。 温宁点头:“闲暇时候就爱看主席的书,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能看得更高更远。” 不是闲暇,而是整个高中政治课还有大学思修课,她学的都是这些东西,简直烂熟于心。 “好一个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中年男人抿唇品了几秒,赞赏地道,“温同志年纪不大,却相当有格局!有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在,国家有希望!” “温同志,回家等通知吧。” 温宁不知道中年男人的身份,但是他这么说完之后,周芳的脸色十分难看,杜春梅却喜气洋洋的看着她。 温宁没有多问,朝三人鞠了个躬,从考场出来。 出来之后,温宁整个人才彻底松了口气,终于是考完了,至于最后能不能考上,那就得看周芳会不会再作妖了。 反正她该做的都做了,尽力了。 温宁走下楼,刚才精神高度紧张,顾不上身体的痛,现在整个人放松下来,便感觉腿和手腕疼得厉害。 她走到旁边的僻静处,撩起袖子,发现手腕的肌肤已经变成了紫红色,比之前的青紫色看起来还要吓人,轻轻一碰就疼得倒吸凉气。 再撩起裤管查看,小腿肚上也是一片斑斓,又黄又青又紫,身上她不方便查看,但肯定也有地方肿了,不然不会全身火辣辣的痛。 温宁咬着牙起身,准备往外面走。 没走两步,便一眼看到停在北楼对面的吉普车。 陆进扬站在车前,双手抱胸,后背靠着车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温宁的方向。 两人视线相对,陆进扬沉声开口:“过来。” 温宁忍着痛,慢慢踱步过去。 “送你去医院。”陆进扬解释了一句,接着替她拉开车门,看着她坐进去后,再顺便帮她把安全带系上,关上车门。 车子很快启动,出了文工团,往军区医院。 到医院门口,温宁要下车,陆进扬让她等着,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推来了一辆轮椅,示意她坐上去。 温宁还有些受宠若惊,自从上次她掉马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就一直有点尴尬,没想到陆进扬会亲自送她去医院。 “谢谢。”温宁不是没良心的人,她坐上轮椅,真心实意地跟陆进扬道了声谢。 陆进扬嗯了声,叮嘱她坐好,接着双手握住轮椅把手,推着她直接去了外科。 秦兰就在外科诊室。 她今天没有安排手术,在办公室坐诊,这会儿也没什么病人,正跟护士小陶聊天。 乍一下看到自己儿子和温宁进来,秦兰吃了一惊:“小温,进扬,你们怎么来了?” 陆进扬言简意赅:“带她过来检查。” 她,显然指的温宁。 一旁的护士小陶听到这话微微吃惊,秦医生的儿子居然推着个女同志来看病? 小陶见过几次陆进扬,印象里他都是冷冰冰的形象,帅是很帅,可帅得太有距离感,女人见了会自卑的程度。 有次他来军区医院体检,有个年轻漂亮的女医生主动跟他搭话,话里话外打听他有没有处对象,结果他连个正眼都不给,那傲劲儿,直接把女医生给臊得脸色涨红。 小陶打量着轮椅上的温宁,白玉一样的人儿,巴掌大的脸,眼睛水汪汪亮晶晶,唇红齿白,腮凝新荔,鼻腻鹅脂,娇艳得就跟刚开出的花儿似的,小陶瞬间醍醐灌顶,怪不得秦老师儿子对她们医院的院花女医生看都不看一眼,原来人家喜欢的是这种绝色! 小陶心中感慨,秦兰一颗心却只注意到温宁坐着轮椅,紧张的视线将她从头打量到脚:“小温,你没事儿吧?哪里受伤了?” 温宁没瞒着,拉开自己衣袖和裤腿,露出受伤的地方:“早上出门的时候,被自行车撞了。” 秦兰看着她手脚处青青紫紫的一片,既心疼又吓了一跳:“哎呀,怎么撞成这样,身上还有伤口吗?” 温宁摇头。 秦兰还是不放心地说:“不行,我得给你做个全身检查。” 秦兰把温宁推到围挡后面,拉上帘子,又转头嘱咐小陶进来帮忙。 陆进扬自觉走到诊室外面等着。 秦兰帮温宁解开衬衫扣子,一边查看她身体有没有外伤,一边用手在她身上摁来摁去。 “这里疼吗?” “这儿呢?” 一连摁了好几个地方,温宁都说不痛,秦兰这才放下心来,看来没有伤到内脏器官,不过还是拍个片子确认一下更放心。 温宁衬衫脱了,只剩一件贴身的小背心裹着白润饱满,腰细得只有一掌宽,秦兰检查的时候不可避免地看到她的身体,只觉得满眼雪白,摸上去更是凝脂一般,心道真是尤物,这要嫁人了,不知道要被男人疼成什么样,女人见了只有嫉妒的份儿。 小陶心中更是震惊,看得眼睛都不转了,身为护士,看多了病人的身体,但这是唯一一个皮肤白细得一个毛孔都看不见,那圆满,多一分则过,少一分则不够,女人看了都要流鼻血的程度,就连肚脐眼都长得又圆又小,仿佛女娲精雕细琢的一般。 秦兰帮温宁把衣服穿好,吩咐愣着的小陶从旁边的药柜里取出一瓶棕黄色的药酒,又对温宁道:“过会儿我带你去拍个片子,现在先帮你涂点消肿化淤的药酒。” “好,谢谢秦阿姨。”温宁乖巧地点头。 秦兰用镊子夹了一团棉球,蘸了药酒,一点一点给她擦拭手腕肿胀的地方,“这个药酒效果好,但就是劲儿大,像火烤似的,你要是疼就喊出来。” 药酒涂上去,果然火辣辣的,温宁痛得倒吸凉气,但她一声都没吭,努力憋着气,紧咬下唇。 秦兰心疼地道:“没事儿,痛就喊出来。” 温宁憋得眼眶都红了,最后小猫儿一样哼唧了声。 诊室门外,陆进扬双手垂在身侧,笔直矗立在门口,他耳聪目明,听力比寻常人要灵敏得多,几乎是温宁出声的瞬间,他耳朵就捕捉到了。 午夜梦回,他对这样的声音再熟悉不过,每次他把她压着欺负狠了,她就会这样哼唧,陆进扬喉头微滚,一股灼热从后背涌到头顶。 第37章 嗑cp(已修文) 外科诊室门口,秦兰出来叫儿子帮忙推轮椅,结果左看右看没见着人影。 “人呢?” 秦兰狐疑,她就给小温上个药的功夫,儿子跑哪儿去了? 沿着走廊往前走了几步,秦兰四处瞅着儿子的身影。 诊室内,护士小陶帮温宁穿衣服,一边穿,一边眼睛不转地盯着温宁那一身细皮嫩肉,直看得小心脏砰砰跳,真是尤物啊,这皮肤这胸这腰这腿,再配上那张脸,终于懂男人看到漂亮女人时那种血脉喷张,筋硬骨强的感觉了,真不怪男人,就是一种生理反应,小陶感觉自己再多看两眼也要流鼻血了。 也难怪秦医生的儿子会亲自推着轮椅送人来医院。 直到衣服完整穿好,小陶才不舍地收回视线,见身边没有别的人,她又八卦地凑到温宁耳边:“温同志,你跟秦医生儿子在处对象吧?” 温宁“没有”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小陶已经双手合十,一脸陶醉地看着她,“你俩可真般配,站到一块儿就跟电影画报似的,你们俩拍过合照吗?能不能给我瞅瞅?送我一张也行,我想收藏,我自己出洗照片的钱!” 什么? 温宁一脸错愕地望着小陶,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听错了,难不成七十年代就有嗑cp加收集小卡的? 见温宁这幅模样盯着自己,小陶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就是觉得你们俩看着特别养眼,我一看呀,心情就特别激动,特别愉悦,一颗心砰砰地跳,热血沸腾,就跟我自己处了个对象一样。” 得,听完小陶的描述,温宁彻底明白了,用后世的话说,小护士这是磕上她和陆进扬的cp了。 但她跟陆进扬吧,在书里是注定be的关系,只能说小护士嗑错cp了。 温宁摇摇头,想跟小护士解释她和陆进扬的关系,可对上小陶期待的目光,她又有点于心不忍了,因为她自己在后世也嗑过cp,是某部古偶剧里的男女主,从剧里嗑到剧外,太懂那种上头的感觉了。 那段时间,她天天泡在那对cp的超话广场,疯狂刷新,翻来覆去看男女主在剧里面的暧昧片段,看站姐发的剧透,看剧组发的男女主拍摄期间的路透,看两人一起上综艺的互动片段。 两正主私下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自动联想到两人是不是在给粉丝撒糖,比如两人用同一段bgm拍抖音视频啦,互相上身对方代言的服饰啦,情人节时候穿对方应援色系的衣服啦,总之就很上头。 太上头了! 恨不得他们朋友圈集齐99赞就结婚! 甚至连两人孩子长什么样都想好了! 可惜最后,两家唯粉撕起来了,正主也渐渐互相避嫌,后来的后来,be了。 那种感觉,就跟明明看的是一本甜宠小说,结局男女主却分手了。 读者直接被创飞了,真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自己淋过雨就想替别人撑把伞,就是因为真情实意地嗑过cp,温宁才完全懂嗑错cp的感觉。 看着小陶眼巴巴的等她回答的模样,温宁心软了,思索了一秒,没有直接说明她和陆进扬的关系,避重就轻地道:“我跟陆进扬还没拍过合照,要是哪天拍了,就送你一张。” “真的吗?”听到她的话,小陶眼睛瞬间亮起来,未来可期了,“那我就等着你们的照片啦!” 温宁回了她一个“没问题”的眼神。 小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得寸进尺道:“哎呀,要是能喝到你们的喜酒就更好了,回头我就天天催秦医生,让她赶紧上你们家提亲去!” 嗑cp是嗑cp,但嗑到现实里就要不得了。 温宁脑子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这话要传到秦阿姨耳朵里,指不定要怎么误会。 人家好心好意收养她,帮她摆脱乡下的苦日子,接她到首都来吃香喝辣罩着,她倒好,一来就打人家儿子主意,岂不是证明她来陆家就是目的不纯?然后就跟原书剧情一样,被陆进扬给秋风扫落叶一样扫地出门…… 不行,绝对不行! 炒cp要不得! 她还想抱紧陆家大腿,苟进好单位,后半辈子躺平呢,绝对不能让秦阿姨误会,想到这些,温宁表情就不似刚刚那般轻松,瞬间严肃起来,如实对小陶道: “你误会了,我跟陆进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们没处对象,他只是刚好在路上碰到我,顺路送我过来而已。刚才说送你照片,只是单纯觉得你喜欢我们的照片,不想让你失望,不好意思啊。” “啊?原来你们没有处对象啊……”小陶一颗心从云端坠进地面,脸上是明显的失落表情,但还是心有不甘地问道,“那,你们俩有处对象的可能吗?我是说以后,万一呢?” 这……温宁想到原书剧情,正打算非常坚定地表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时候,秦兰回来了。 秦兰进门就跟她说:“小温,我现在陪你去拍个片子,进扬不知道去哪儿了,没找着他人,一会儿我再去楼下看看,要是他走了,我就请个假送你回家。” 温宁:“可能大哥有事先走了,不用麻烦了秦阿姨,一会儿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去就行,我腿没事儿,还能走路。” 听到两人的对话,小陶八卦的眼神在两人身上转悠,温同志喊陆进扬大哥,那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啊?难不成是表妹?可温同志又叫秦医生阿姨,不像是秦医生娘家那边的亲戚。 小陶实在太想知道几人的关系,见秦医生要送温宁去拍片子,赶紧狗腿地上前推过轮椅:“秦医生,我跟你们一块儿去吧。” 秦兰心想也行,一会儿她去找儿子,正好小陶可以照顾一下温宁。 “那麻烦你了小陶。”秦兰转头走在前面带路。 小陶推着温宁在后面。 到拍片子的地方,温宁进去了,秦兰和小陶在外面等。 “秦医生”,小陶往里面看了一眼,好奇道,“你跟温同志是什么关系呀?” 小陶平时在科室就八卦,什么事儿都爱打听,不过心眼不坏,就是好奇心重,秦兰瞥了她一眼,知道要是不告诉她,她估计今晚都睡不着了,解释道:“小温是我干女儿。” 干女儿?那秦医生儿子不就是温同志的干哥哥? 哥哥妹妹的,啧啧,小陶脸上笑开了花,“诶,秦医生,你平时不总说你儿子二十好几了还不处对象嘛,又不喜欢跟女同志接触,我看今天他对温同志还挺照顾的,你就没有考虑过让温同志当你儿媳妇?” 秦兰:???!!! 小陶:“说实话,我觉得他俩还挺般配的,你看啊,你儿子长得帅,温同志长得美,站在一块儿太养眼了,生的小孩不知道多好看……” 小陶滔滔不绝地给秦兰洗脑。 秦兰也觉得确实挺般配,只不过:“我儿子要自己不想处,谁撮合都没用,你看我都给他介绍多少个了,他连看都不去看一眼,一听我提处对象就板着脸。” 小陶:“秦姐,你信我,这次你撮合撮合他跟温同志,我觉得有戏。” 秦兰狐疑:“怎么个有戏法?” 小陶正准备继续跟秦兰掰扯掰扯,结果就看到陆进扬从走廊那头走了过来,手里还拎着什么东西。 走近了,看清楚他手里拎的是一黄色的油纸袋子,还冒着热气儿。 秦兰:“进扬,你刚才去哪儿了?我找你半天,还说让你帮忙推小温来拍片子呢。” 陆进扬淡淡道:“出去了一下,片子拍了吗?” “里头拍着呢,马上也该出来了。”秦兰朝旁边抬抬下巴,又看到儿子手里的纸袋子冒着热气儿,一看就是医院门口那家包子铺的,诧异道:“你去买吃的了?” 陆进扬嗯了声,“饿了。” 正说着,门打开了,拍片子的医生把温宁给推了出来。 然后把片子拿给秦兰看,“没有任何内伤,骨头也没有伤着,不用担心哈秦医生。” 秦兰看到结果,一颗心才终于落地,“谢谢何医生。” 何医生双手插兜,“客气什么,有事再叫我,我先进去了,后面还有几个病人等着拍。” “好,您先忙。”秦兰朝何医生笑着点点头。 何医生走了,秦兰转身拿着片子转头叮嘱儿子:“进扬,你今天领着小温去饭店吃点好的,补补身子,伤筋动骨一百天。” 陆进扬点了下头,随手把手里的袋子递给温宁,只淡淡说了三个字:“趁热吃。” “谢谢。”温宁不好意思地从陆进扬手里接过包子,她刚刚坐车的时候肚子饿得响了两声,本以为他没听见,没想到早看出来了,还给他买了包子。 秦兰一看,哟黑,敢情她儿子的包子不是给他自己买的?而是给小温买的? 所以他说饿了,是说小温饿了? 可小温从进诊室到现在,两人一句话都没说过,他怎么知道小温饿了? 不对劲,很不对劲。 秦兰不禁想到小陶刚才说过的话,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转悠。 难不成两人还真有戏? 第38章 你和小温有没有戏? 女人八卦起来,个个都是福尔摩斯。 一想到自己儿子跟温宁可能有戏,秦兰的观察力便敏锐起来,视线如同x光一般将儿子从头扫射到脚,很快就发现端倪。 此刻,儿子身上穿的还是训练时候的飞行服,飞行服分两种,一种是便装,跟普通军装类似,肩膀有杠有星,胸前佩戴勋章。 一种是训练服,款式跟便装类似,但设计更简洁且注重功能性,胸前的勋章也改成姓名章。 而且儿子下巴隐隐泛青,有点胡茬,一看就是刚下飞机,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也没来得及收拾自己。 小温今早上去文工团考试,文工团跟基地两个方向,儿子是怎么跟小温碰到一起的? 秦兰心里有了怀疑。 她先找了个借口把小陶给支走,然后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正捧着油纸袋,小口小口咬包子的温宁,“小温,你在这儿先吃着,我和进扬去楼上的药房帮你开点活血化瘀的药。” “好的阿姨,那我就在这里等你们。”温宁乖巧地点头。 秦兰转头叫上陆进扬,两个人一起上楼。 去药房的路上,秦兰憋不住了,开口试探:“进扬,你不是在出任务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陆进扬:“这次任务时间短,而且就在隔壁省,结束得快。” 秦兰神情了然:“那你今晚回家住,还是直接回基地?” 陆进扬神色如常地说:“回家住。” 听到这个答案,秦兰心跳波动,以前儿子出完任务,一般会有2-3天的小假期可以休息,会趁这个机会回家住两天。 这次虽然也是说回家住,但奇怪就奇怪在,前段时间儿子还不愿意回家,说是温宁来家里目的不纯,不愿意跟她共处一室,可自从上次回家见到温宁后,现在又恢复正常,愿意回来了,不仅如此,今天还送温宁来医院,还给人家买包子。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秦兰眼神也跟小陶似的,闪烁着八卦的光,她拉了拉儿子的衣袖,问道:“进扬,你觉得小温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陆进扬不答反问。 秦兰:“就是处对象的话,你觉得怎么样?” 秦兰问得直接,一边问还一边偷偷打量儿子的神色,见他面色一点波动都没有,不由有些怀疑,难道是自己会错意了?儿子对温宁没有意思? 正想着,药房到了。 “秦医生。”药房的小护士招呼秦兰,看到旁边的陆进扬时,神情明显羞涩起来,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秦兰有两个高大帅气的儿子,全医院都知道,不少医生和护士还见过,药房护士也在其中。 陆进扬表情一如既往的冷,眼神毫无波动,转头问秦兰:“要拿什么药?” 这一打断,又有外人在,秦兰只好先跟小护士报了个药名。 小护士进里面的库房拿药。 秦兰不甘心,瞥着儿子:“妈问你呢,你觉得小温怎么样?” 陆进扬喉结微不可察地滚了一下,抿了下唇,正准备回答,拿药的小护士出来了,“秦医生,你要的药。” 秦兰接过药,笑着道:“谢谢呀,今天要得急,回来我补一张拿药的单子,缴完费再给你。” 小护士摆摆手,脸颊还是泛红的:“没关系,不着急。” 拿上药,秦兰和陆进扬往回走。 一路上不断有医生和护士跟秦兰打招呼,她硬是没找到机会再追问刚才那个问题。 正要下楼的时候,还被医院院长给叫住,说有事找她。 她只好把药给儿子:“进扬,那你先去找小温,跟她说,这个药一天擦一次就行。” “好。”陆进扬拿上药走了。 另一边。 温宁把轮椅转到楼梯拐角,坐那儿吃包子吃得香,油汪汪香喷喷的酱肉配上宣软宣软的包子皮儿,一口下去,香掉舌头。 解决完一个,温宁正要吃第二个,抬眸瞬间便瞥到一个熟人。 一个影响食欲的熟人。 温宁还没来得及撇开视线,对方先出声:“哟,这不是温妹妹吗,怎么一天不见,就坐上轮椅了?不会是腿断了吧?” 周怡走到轮椅正前方,双手抱胸,幸灾乐祸地瞅着温宁。 温宁把包子塞回油纸袋,小脸冷若冰霜:“这不是周怡姐吗?真巧,是脑子不好来医院检查还是你疯病犯了没药医了?” “你!”周怡气得抬手指着温宁,随即想到什么,又一秒变脸,从愤怒切换到得意,下巴高高抬起,冷哼了一声,“火气这么大,不会是早上考试缺考了吧?” 听到这话,温宁小脸微凝,没吭声,只用冰冷的眼神盯着周怡。 周怡还没来得及跟姑妈周芳通气儿,不知道温宁参没参加考试,此刻见她满脸冷意,以为真被自己说中了,早上的考试缺考了,而招考公告上写了,缺考或者迟到,视同放弃考试,想到这,周怡再忍不住,捂嘴轻笑起来: “我就说嘛,话别说太满,没有什么事儿是板上钉钉的,这下好了,昨天你在大院自信满满地说宣传科的职位非你莫属,今天就没能参加考试,呵呵,牛吹这么大,也不怕闪着腰!” 听到这里,温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早上果然是你找人撞的我。” 周怡丝毫不掩饰自己做过的事,反而一脸挑衅地道:“你有证据么?自己走路不小心,怪得了谁?” 温宁轻呵一声,也挑衅地回视她:“怎么,敢做不敢认?还以为你谁都不怕呢,结果还是有害怕的人,是不是怕被陆家的人知道了,回头找你算账呀?” 温宁故意激她,周怡果然变了脸色,往周围扫了一眼,见没有人过来,立刻怒目瞪着温宁,语气威胁地说:“我劝你以后在大院给我夹着尾巴做人,否则下次就不是让你断腿那么简单了。” 周怡就是这个时代的太妹,刁蛮任性还没什么文化,天天仗着家里有点权势,整天吃不完要不完的样子,谁都不放在眼里,得亏是个女的,要是个男的,恐怕天都要被她捅破个窟窿。 温宁继续激她,比她还要嚣张地说:“你算哪根葱?除了顶着周家人的名头,要长相没长相,要本事没本事,全身上下一无是处的废物,偏偏你还觉得自己牛逼得不行,也不知道谁给你的勇气,我要是你们周家的祖宗,我都恨不能从土里蹦出来把你给掐死,省得你天天在外面丢人现眼!” 温宁每说一句,脸上的嘲讽就加深一分,看着周怡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垃圾。 周怡从来没被人指着鼻子这样骂过,更没想到那个人还是温宁! 一无是处?废物?她一个城里姑娘居然被一个乡下丫头骂成这样,周怡脑子里轰地燃起一股火,越烧越烈,越烧越旺,顾不上这是在医院,身体往前扑,抬手往温宁脸上扇: “你个小贱人,给我闭嘴!” “闭嘴!” 温宁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偏过脸躲开周怡的巴掌,随即没受伤的右手灵活地转动轮椅,径直朝她身上撞过去。 两个人刚好在楼梯口的地方。 只听啊的一声尖叫,周怡身体不受控制地后仰,脚下踏空,直接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一路往下,她脑子在台阶上撞来撞去,钝痛从后脑勺蔓延到脑门,整个人都是懵的,蒙的,只有下意识地啊啊啊惨叫。 在她滚下去的同一时间,温宁调动轮椅,顺着旁边的残疾人通道滑下去。 周怡身体滚动停止的时候,温宁的轮椅刚好也在她脚边停下,没等她反应,温宁便飞快地起身,把轮椅推翻在地,然后整个人倒在周怡旁边,温宁拉开自己的衣袖和裤腿,露出青紫的伤痕,呜呜哭起来。 “周怡姐……你、你为什么要推我……” “你已经让人开车把我撞伤,让我没办法参加考试,还嫌不够吗?还要再把我从楼梯上推下去……” 两人滚楼梯的动静,早就吸引了好几个路过病患以及家属的注意。 大家一靠近,见到地上躺着两年轻女同志,其中一个手臂和腿上紫红一片,惨不忍睹,再听到温宁的一番话,已经先入为主了,纷纷议论起来: “哎哟,那女同志也太狠了,居然把那个坐轮椅的小同志从楼梯推下去,你看那身上青紫的,看着都疼。” “胆子也太大了吧,在军区医院就敢出手伤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什么仇什么怨啊,下手这么重,又是开车撞人又是把人推下楼梯的。” “你没听那受伤的小同志说嘛,为了阻止她参加考试,这心眼也太黑了,这种人就该送到边疆改造去!” “……” 陆进扬拿完药返回,见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温宁趴在地上,轮椅侧翻,浑身都是青紫红的伤痕,可怜巴巴地掉着眼泪。 那一瞬间,他心脏紧缩,全身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双眸倏地变红,几乎是瞬间就从楼梯上一跃而下,到了温宁身边。 他双臂穿过温宁的腿弯,将她打横抱起,温宁趴在他怀里,眼泪模糊了眼睛,什么都没说,只是学着蓝色生死恋里恩熙叫俊熙的那种语气,委屈地喊了声:“哥……” 一个字儿,胜过千言万语。 陆进扬喉咙发紧,心脏发疼,放在温宁腿侧的手指微微收缩。 周怡揉着头从地上爬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将自己的仇敌抱在怀里,黑眸中的心疼好像要溢出来一般。 “不!”周怡疯狂摇头,瞪着眼睛看着陆进扬,“不是这样的进扬哥!是温宁这个小贱人先动的手,是她把我从楼上推下来的!” “我什么都没做!” 温宁小手攀着陆进扬的胸膛,没解释一个字,只是极小声的啜泣,单薄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像只无家可归被野狗欺负、毫无还手之力的流浪猫。 真真的弱小可怜又无助。 周怡气得要疯了,有种长了嘴但就是没人信的崩溃,她忍着脑门分裂的痛,咬牙切齿地吼道:“进扬哥,你别信这个贱人,她在撒谎!她是恶人先告状!” “是她用轮椅撞我,把我从楼上撞下去,然后她自己坐着轮椅从旁边滑下来,她在演戏,她想博取你的同情!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周怡歇斯底里。 陆进扬黑漆漆地眸子盯着她,眼底寒光乍现,那眼神太可怕,周怡感觉自己像被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给绞住,头皮发麻,窒息的感觉传遍全身,连骨头都在发抖。 可凭什么,她要受这个委屈? 凭什么她要被冤枉? 明明推人的是温宁! 错的是温宁不是她! 顶着陆进扬寒潭般的目光,周怡动了动唇,继续试图解释:“进扬哥,你相信我,我才是受害者,我才是被推下楼的那个!不然为什么我也躺在地上?我总不会推完人自己躺地上碰瓷吧?” 第39章 一代优秀的战斗机飞行员,因为她,陨落了! 顶着陆进扬寒潭般的目光,周怡动了动唇,继续试图解释:“进扬哥,你相信我,我才是受害者,我才是被推下楼的那个!不然为什么我也躺在地上?我总不会推完人自己躺地上碰瓷吧?” 听到这话,温宁啜泣抽动的肩膀顿了一下,正欲反驳,围观的群众却先替她回答了: “谁知道是不是你推人家小同志的时候,不小心自己滚下去的!” “就是啊,坐轮椅的怎么可能干得过你一个腿脚正常的人?编谎话也打打草稿好吗,真当我们眼睛瞎呀?” “可不,人小同志手脚摔成那样,红红紫紫的,看着都疼,你全身上下屁事没有,连个伤口都看不见,怎么好意思冤枉说人家把你给推下去的?个缺德玩意儿!” “……” 一句句指责潮水般涌向周怡,她眼睛圆睁,瞪着这些朝她指指点点的人,脑海中不可置信、憋屈、愤怒……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快要炸开了! 她受不了地朝所有人大吼:“我说了不是我推的!不是我!她身上那些伤是早上被自行车撞的!不是从楼梯滚下去摔的,她故意露给你们看,就是想让你们误会我!” 说完她淬了毒一样的目光射向温宁,等着大家清楚真相后,回头指责温宁,却没想到,温宁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周怡姐,你怎么知道撞我的是自行车?我刚刚根本没说早上撞我的是什么车,所以……你这算是承认了吗?就为了不让我参加文工团的考试,你找人开车撞我?” 周怡愣了一秒,悔得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不、不是,是你自己说你被自行车撞伤的!” 温宁没有再解释,只用一脸“你别演了”的表情盯着她。 围观的群众立刻恍然大悟。 原来为了不让小同志参加文工团考试,这个疯女人先找人开车把小同志撞伤,现在又把人从楼梯推下去。 天呐,这种人太狠毒、太坏了! 简直是无法无天! 到底是谁家的敢这么嚣张跋扈? 大家心里疑惑,很快就有人想起刚才温宁称呼的“周怡姐”。 周怡姐?周怡? 终于有人想起来这个名字了。 “哎呀,我知道她是谁了,空军大院周家那位大小姐!周怡!” “原来是她啊,大院谁不知道她性格娇纵霸道,谁都敢惹,谁都不放在眼里,干出这种事也不奇怪,只是这次太过分了,故意伤人,算犯法了吧?” “可不是嘛,早该管管了,再这么下去,不知道还要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真丢人,这要是我家的女儿,看我不狠狠教训一顿!叉衣棍都给我打断!” “有这么个惹是生非的女儿在家,我要是她妈,我都不好意思出门,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搁……” “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 最后一个个都义愤填膺,看废物一样的眼神看着周怡,一人一口唾沫都可以把她淹死的程度。 周怡是万万没想到,她会越描越黑,最后变成人人指责唾弃的对象。 而这一切,都是温宁这个小贱人害的! 周怡淬了毒一样的目光射向温宁,温宁被陆进扬牢牢护在怀里,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偷偷朝她挑衅地勾了下唇。 这笑不亚于朝沸腾的油锅倒了一碗水,噼里啪啦,周怡彻底炸了! “啊!杀了你!”周怡大叫一声,疯了一般朝着温宁扑过去,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奔着那张白嫩小脸狠狠挥过去,动作快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只看到锋利刀尖的残影,众人齐齐吓得噤声,一颗心揪紧,完了完了,这疯女人要把小同志给捅穿了! 陆进扬原本就提防着周怡,几乎是她拔刀扑过来的同一时间,他便反应迅速地抱着温宁侧身,抬起胳膊挡住周怡挥刀的动作,然后一个侧踢腿,砰地一脚踹向周怡的腹部,周怡闷哼了声,整个人瞬间飞了出去,在半空划出一道弧度,最后咚地摔到地上,手里的匕首也随之脱离。 围观群众趁机捡起她掉落的匕首,退开,免得她再暴起伤人。 几秒后,大家才回过神来,长舒口气,太惊险了,太可怕了,差点眼前就要上演一场血案了! “快报警!” “把这个害人精抓起来!” 不知道是谁吼了声,有人冲出人群去叫警察,有人上前要摁住周怡手脚,不让她跑,却发现,“哎呀,她好像晕过去了!” 周怡躺在地上,双眼紧闭,脸色和嘴唇白得吓人。 但还是有人警惕道:“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晕,看好了,别让人跑了!” 剩下的人立刻把她牢牢围在中间,等着警察过来。 旁边的陆进扬还抱着温宁,温宁回过神,第一时间就是从陆进扬怀里挣脱下来,双脚落地的瞬间,便慌张地拉过他刚才挡刀子的胳膊查看,“伤到没有?流血了吗?” 陆进扬身上的飞行服是墨绿色,血迹浸在上面看不出来,只能看到有一块浸湿的痕迹,比周围的布料颜色深。 温宁盯着那块湿痕,瞳孔骤然缩小,心跳直接漏掉一拍,完了完了,陆进扬的胳膊要是因为她废了,开不成飞机,她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一代优秀的战斗机飞行员,因为她,陨落了! 国家的损失,人民的遗憾,最关键的是,她怎么跟陆家交代?! 陆家救她护她,她却还人家一个受伤的儿子! 温宁只觉得忽然之间,天昏地暗,黑云压顶,仿佛如来佛对她伸出了五根手指,一座大山排山倒海压了下来。 她脸色刹那间血色尽褪。 下一秒,她拽着陆进扬往楼上冲,完全忘记自己腿脚还有伤,带着哭腔的声音道:“哥,我带你去包扎伤口!” 眼神里,焦急、担心、操心、心疼、害怕……各种情绪糅杂在一起。 温宁在看陆进扬的伤口,陆进扬眼里却只有那张因为他受伤而写满担忧在乎的小脸,瓷白肌肤泛着光,杏眸水波颤动,眼眶微红,下唇紧咬,唇色是玫瑰色,但触感却比玫瑰花瓣更娇嫩,他在梦里品尝过。 看到他受伤就心疼成这样? 就这么担心他? 在乎他? 一种难言的舒爽在陆进扬心中蔓延。 “别担心,我没事。”他说。 嗓音低沉,透着隐隐的沙哑,没有平日的那般冷硬。 温宁现在压根听不出来他声音的细微差别,满心满眼只剩内疚和担忧,怕他因为自己而影响飞行事业。 她明知道周怡是疯子,今天偏要去刺激,的确是想逼周怡在众人面前动手,然后坐实伤人的事实,可以名正言顺的报警,可没想到,周怡身上会有匕首,更没想到,陆进扬会替她挡刀。 “哥,对不起。”她绵软的声音带着一点点哭腔,眸中含了汪水,眼泪要掉不掉,眼底全是对他的担心。 陆进扬望着她,喉结轻轻滚了下,说:“不要哭。” 温宁忍住眼泪,轻轻点头:“那你跟我去包扎。” “嗯。”陆进扬低低应声。 旁边的群众也发现他受伤了,看出他身上的飞行服,脸上跟温宁是一样的神情,“哎哟,小同志,快带你哥去包扎,飞行员可不能随便受伤。” 温宁当然知道,就是因为知道,现在一颗心才七上八下,担忧得不行。 陆进扬本人倒是表情如常,甚至还转头扫了眼地上昏迷的周怡,对群众们说,“麻烦大家看好她,等着警察过来。” 大家纷纷保证:“你放心飞行员同志,我们肯定帮你把人交给警察!” “对!我们还会帮你作证!我们都是人证,都能证明她持刀伤人!” 陆进扬朝众人微微颔首,跟着温宁上楼。 秦兰被叫到院长办公室,人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楼下发生的事。 陆进扬也怕她担心,换了个医生包扎。 诊室内,陆进扬脱下衣服,将受伤的那只胳膊露出来给医生检查。 他面色如常,一点没有受伤的慌乱。 医生知道陆进扬是飞行员,仔细检查着他的伤口,温宁站在一旁,视线跟医生汇聚在同一个地方,小手紧张地交握在一起,嗓子眼吊着一口气儿,一秒、两秒、三秒,医生视线从伤口那里移开,开口道:“放心,是皮外伤,不用缝针,伤口恢复后以后,在高空气压下也不会有影响。” 听到这话,温宁嗓子眼里的气儿才终于呼了出来,万幸万幸,陆进扬没有因为她影响到飞行事业。 医生不知道温宁跟陆进扬的关系,看到她如释重负的模样,打趣地朝陆进扬笑了笑:“你对象挺关心你的嘛,刚才进来的时候急得都要哭了,听到你没事,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陆进扬侧眸瞥了温宁一眼,深邃眼眸里翻滚着幽暗难明的光。 温宁对上他如此炙热的视线,莫名就有点受不住,脸颊微微发烫,嘴比脑子快的跟医生解释:“他不是我对象,是我哥。” 医生恍然地“哦”了声,“原来是兄妹,看起来挺般配的,我还以为你俩是处对象的关系呢,既然是兄妹,那更好,我隔壁还有个需要缝针的病人,你来帮你哥处理伤口吧。” 医生指了指桌上的托盘,“先用盐水把伤口冲洗一遍,然后用碘伏擦一擦伤口,再用纱布包好就行。” 医院资源向来紧张,有些护士都不是专业学校毕业的,只是上过几天培训课便直接上岗,尤其是打仗的时候,随便抓个人叮嘱几句就能当护士使,所以医生没觉得处理这种伤口很复杂,随口吩咐完温宁便去了隔壁房间。 温宁被赶鸭子上架,只好卷起袖子,先去旁边的洗手池把手给洗干净,然后才拿起桌上的无菌盐水,帮陆进扬冲洗伤口。 陆进扬坐在桌边,温宁站着。 冲洗完伤口,她用镊子夹了个棉球,把伤口附近的盐水吸干净,再换了个棉球,蘸满碘伏,低眸对上陆进扬的视线,轻轻地说:“痛的话就告诉我哦,我开始了。” 说完,她微微俯身,小脸凑近他的伤口,玫瑰色娇嫩的唇瓣嘟起,一边往他伤口轻轻吹起,一边抬手用蘸了碘伏的棉球在他伤口处轻轻地点。 陆进扬只觉得胳膊的地方像有一只蚂蚁在爬,痒酥酥,又像羽毛在挠,轻飘飘的,胳膊处的肌肉不自觉收紧,绷得又紧又硬。 “现在要给你绑纱布,觉得紧的话就告诉我。”温宁放下手里的镊子,改拿起一卷白色棉纱布,绕着陆进扬的胳膊,一圈一圈缠绕,绕了好几圈后,她用剪刀剪断,在接口的地方扎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好了。”温宁拍拍手,满意地看着自己扎的蝴蝶结,视线不经意上下移动,这才注意到,比蝴蝶结更漂亮的是陆进扬手臂的肌肉线条,轮廓分明,线条流畅,既好看又有力量感,不是那种在健身房用蛋白粉喂出来的胀鼓鼓的肌肉群。 想起什么,她抬起小手,试探地摸了摸他手臂绑纱布的地方,手感跟钢铁似的,硬邦邦,不由问道:“是不是绑得太紧了?” “不紧。”陆进扬其实不知道绑得紧不紧,只知道被她触摸过的手臂,硬得要爆炸了,喉头干涩、紧缩。 听到他说不紧,温宁弯起唇角,“看来我还挺有当护士的潜质。” 陆进扬脑子里出现她身穿白衣制服的模样,头上戴个护士帽,再温柔地给男病号上药,轻声细语地问他们痛不痛的情形,只是稍微想象了下,陆进扬便黑了脸。 “你不适合当护士。”他冷声道。 “为什么不适合呀?我刚刚给你包扎得不好吗?”温宁不知道他的想法,只觉得自己能力受到质疑,急于想受到认可。 陆进扬没说话,坐在凳子上的背挺得笔直。 他越不说话,温宁越想得到认可,就跟幼儿园孩子找老师要小红花一样,她俯身凑到他跟前,小脸对着他的脸,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的眼睛,“你说呀~” “我给你包扎得好不好?” “嗯?” “嗯?” 陆进扬从来没被女人这么缠过,还是这么一个妖精一样的女人,红嘴唇一张一合,吐气如兰,比玫瑰花瓣还要娇嫩。 他眼神中燃着幽深的光,喉结轻滚,脖子上的青筋一股一股绷了起来。 温宁终于是觉察到他有点不对了。 看她的眼神不对。 太有侵略性,像某种大型猛兽盯上感兴趣的猎物。 温宁直起身子,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妥协道,“我包扎得不好就算了,以后你还是找专业的护士帮你换药吧。” 她转身欲走。 手腕却从身后被人拽住,只听得一道低冽沙哑的声说:…… 第40章 哥,我帮你吹吹~ 她转身欲走。 手腕却从身后被人拽住,只听得一道低冽沙哑的声说,“好。” 包扎得好。 很好。 特别好。 温宁反应了好几秒,才听出来陆进扬是在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她唇角重新扬起笑容,笑得眉眼弯弯,一副我就知道我很棒的表情:“我就说嘛,我有潜质。” “嗯。”陆进扬回应她,同时松开她的手腕,起身道:“走吧,去楼下看看。” 温宁都差点忘了,楼下还有个周怡等着呢。 两个人并肩往外走。 走了几步,陆进扬又叫住她,“等等,我去推轮椅。” 温宁迫不及待要去找周怡清算,腿疼跟报复仇敌比起来,暂时可以忽略不计:“不用了,我们先下去吧,我还能忍忍。” 她已经摩拳擦掌,等着看周怡的下场了。 陆进扬提醒道:“你就这么下去,公安只会觉得你伤得并不重。” 温宁诧异地侧眸看他,那双黑眸幽沉深邃,让她莫名有点心虚,该不会自己设计周怡的事被看出来了吧? 可是当时她特别留意过周围,没有人注意到她和周怡的动静,陆进扬也不在附近,不可能知道是她把周怡推下去的。 温宁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心里慌得一批。 她黑莲花的一面一向隐藏得很好,万一被人看出来,还是被陆进扬这种狠角色看出来,要命了! 对上陆进扬三分探究、七分洞察的视线,温宁脑子飞速转动,在思考到底是坦白从宽还是咬死不认,反正这个年代没有摄像头,她做的事天知地知她自己知。 在坦白和若无其事之间,温宁选择了—— 装病。 “唔”,她忽然抬手捂住额头,身子朝前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倒在地,旁边一双大手稳稳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往回一带,“怎么了?” 陆进扬声音透着几分紧张,黑眸中的探究也被在意与关切代替。 温宁伸出葱白指尖,揉了揉太阳穴,娇滴滴地道:“头突然好晕,不知道是不是早上被撞的后遗症。” 陆进扬扶着她在靠墙的椅子上边坐下,沉声道:“等着,我去推轮椅。” “嗯,谢谢哥哥。”她弯起唇角,脸颊梨涡若隐若现,虚弱地笑了一下。 陆进扬不放心地瞥她一眼,接着快步下楼,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转角。 看到人走了,温宁才悄悄抒了口气,事情总算是揭过去了,危机解除! 陆进扬速度很快,没等几分钟,就推着轮椅回来了。 “上来。”他朝温宁抬抬下巴,示意。 温宁坐上轮椅,又恢复了刚才的虚弱模样。 陆进扬推着她去楼下找周怡。 周怡已经醒过来,准确的说,是被掐醒的。 原本她晕着,可大家在她身上没看到什么伤口,以为她装的,就去喊了个医生过来检查,医生也没检查出什么外伤,这个时候,就有好事者用了个损招,直接掐她的人中,掐完人中又掐胳膊,终于把她给掐醒了。 周怡醒过来的时候,两条胳膊痛得抬不起来,头痛欲裂,她受的是内伤,嗑到脑子了,检查外面自然检查不出来。 医生见她醒了,伸手在她面前比了比,问,“这是几?” 周怡脑子还是懵的,下意识地出口,“2。” 医生点点头,“意识清醒,反应灵敏,没摔傻。” 接着医生双手插兜站到一旁,群众继续把周怡围住,不让她跑。 刚才去报公安的人也回来了,直接带着公安一块儿来的,一路上,那人绘声绘色地把周怡的罪行讲了一遍,公安过来的时候,已经基本了解事情原委。 看到公安,人群激动起来。 有人把那把带血的匕首递给公安,然后指着周怡:“公安同志,这个就是她捅人的凶器。” 正好陆进扬推着温宁下来了,有人指着两人跟公安道:“公安同志,这两位就是受害者,那位男同志还是位飞行员。” 飞行员这个职业,在七十年代,就跟国宝一样,是重点保护对象。 因为培养一个飞行员成本太高,代价太大,所以飞行员,是所有军种里面最高级别的。 公安同志也知道这点,当即重视起来,走上前询问:“同志,你伤势怎么样?” 陆进扬面上是一惯的冷硬严肃之色,正准备回答,温宁抢先接过话,一脸后怕地指向周怡:“公安同志,她突然持刀捅人,我大哥胳膊被她用匕首划了一大道口子,流了好多好多血,医生说要是再深一寸,这胳膊就废了,以后根本驾驶不了飞机!” 一听这话,旁边的群众沸腾了,飞行员那是多光荣多厉害的职业,万里挑一才可能培养出一个,要真因为那个周怡毁了,简直是国家的损失,人民的遗憾。 “公安同志,必须严惩罪犯!” “对!必须严惩!” “支持!严惩!” “让她坐牢!” “送到边疆改造!” 群众纷纷伸手指着罪魁祸首周怡,大声声讨。 周怡望着一张张愤怒的脸,还有旁边一身制服的公安,饶是平时再嚣张,此刻也有点怂了。 后知后觉自己居然持刀伤了陆进扬,伤了温宁她还不怕,毕竟温宁不是陆家人,但陆进扬不一样,陆进扬可是陆家最优秀的年轻一代,陆家的金苗苗,她把人弄伤了,陆家绝对不会放过她! 周怡此刻就像被拔了爪牙的老虎,一下蹦跶不起来,呆滞地坐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公安办案,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虽然群众的呼声很高,但事情还是得双方当事人做完笔录之后,才能确认。 其中一个公安把周怡从地上拽起来,银手铐往她手腕一靠,严厉道:“同志,请跟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另一个公安则朝陆进扬和温宁道:“也麻烦你们两位同志走一趟,配合我们做笔录。” 陆进扬推着温宁,跟公安一起去了派出所。 派出所内。 周怡一路上,脑子总算是转了起来,明白过来现在自己的处境,持刀伤人,往重了说,就是故意杀人,严重的说不定还得吃枪子。 周怡不是傻子,她们周家也有公安系统内的人,法律知识多少知道点,所以一坐到审讯室内,她就主动交代了自己伤人的经过,一口咬定是失手误伤,只是想用刀吓唬一下温宁,没想到会不小心划到陆进扬。 她愿意积极争取当事人的谅解,该赔偿赔偿,该道歉道歉。 态度配合到让公安都觉得她和刚才那些群众描述的不是同一个人。 最后还笑眯眯地给公安放了个炸弹:“我小姑父是西城公安局的副局长,你们这片儿的派出所,也归西城片区吧,如果两位同志觉得案子棘手,不如移交到西城公安局。” 这话有威胁的意思,也有提醒的意思,端看审讯的同志怎么理解了。 两审讯的同志都是底层的片警,平时顶多跟科长或者所长打交道,局长那个层级的领导,两人惹不起,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个公安对周怡道:“那就先走调解程序,看看陆同志那边愿不愿意接受你的道歉,然后撤案。” 听到这话,周怡稍微放下心来,又同公安道:“同志,麻烦通知一下我家里人。” 通知家属算是正常流程里的一环,公安点点头,起身出去打电话。 另一边,陆进扬和温宁做完笔录。 审讯周怡的公安过来转达周怡的意思,说是想和解,陆进扬直接就拒绝了:“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和解,而且,我们还要报案。” 公安同志都有点迷糊了,还报什么案?便见陆进扬拿出一份温宁的验伤报告,冷声道:“周怡涉嫌唆使他人开车谋杀我妹妹,我妹妹闪躲及时,才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这是医院出具的伤情鉴定,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 这事儿之前公安听群众提过一嘴,但刚才审讯周怡的时候,她绝口未提,公安也没来得及询问,后来她就把她小姑父抬出来了,公安同志也就没说这事儿,打算看看受害者什么态度。 没想到对方不接受和解,还继续追究撞人的事,公安同志只好接过医院的诊断报告,带着两人回去继续做笔录。 温宁回忆了当初被撞的场景,关于撞她的人,她记得:“是个年轻男人,约莫二十岁左右,头发挺长的,从背面看长度到后脖子那里,身高应该有一米七出头,肯定不到一米八,背影挺瘦的。” 温宁边说,公安还在边记录,旁边的陆进扬却一脸沉思,几秒后,他冷声道:“我知道撞人的是谁。” 温宁和公安都惊讶地望着陆进扬。 陆进扬道:“是周怡的表哥,蒋瑞。” “借一下电话。”陆进扬对公安道,说完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个号出去,对着那头说了几句就挂了。 半个小时后,蒋瑞被军工厂保卫科的人亲自扭送来了派出所。 打头的是保卫科的科长王川。 蒋瑞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王川将人往前面一推,拍了拍手道:“进扬,人我给你抓来了,路上审问过,这丫早上七点骑自行车从军工厂出去的,守门的老杨见过他,后来不到七点四十五左右骑车回来的,中间去哪儿了没交代。” 王川以前是陆振国手底下的兵,退伍后去了保卫科,还是陆振国帮着介绍去的,跟陆进扬也认识。 听王川这么一说,陆进扬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锋锐的视线射向地上的蒋瑞,蒋瑞嚣张地回瞪:“陆进扬,你是飞行员又不是公安,有什么资格抓我?放开我!” 陆进扬没搭理他,王川见状掏出自己的证件给旁边的公安同志:“同志,我是军工厂保卫科的科长,要求一起参加蒋瑞的审讯,丫有前科,在厂里就经常寻衅滋事,打架斗殴是常有的,还偷过仓库的电缆去卖被抓过,这次蓄意撞人的事如果属实,我也好回去跟厂里的领导汇报,对他作出相应处理。” 保卫科也属于公安体系内,拥有一定的执法权,是可以参与办案的。何况王川还是科长,跟派出所的科长是一个级别的。 以前蒋瑞仗着是蒋静的侄子,周怡的表哥,所以被他招惹过的人看在周家的份上,大部分选择忍气吞声,接受蒋家的赔礼道歉,事情就算揭过去了。 像上次偷电缆的事,最后也是蒋家把钱赔给了厂里,厂领导只是在会上点名批评了蒋瑞一顿,也没再追究。 这次蒋瑞撞人,那相当于蓄意谋杀,王川早就想收拾蒋瑞这个惹是生非的刺头,正好这次蒋瑞惹的是陆家,陆家可不怕跟周家对上。 公安同志没有立刻应下王川的请求,隐隐觉得这事儿不简单,里头那位是副局的侄女,外头这位陆同志是飞行员,随便一个电话就能使唤军工厂保卫科的人,身份肯定也很有来头,权衡之下,公安同志道:“稍等,这个案子我要先跟我领导汇报一下。” 陆进扬和王川自然懂其中的道道,蒋瑞一听公安的话也懂了,顿时朝陆进扬和王川嚣张一笑,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公安去找领导汇报,蒋瑞站在原地,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发现陆进扬身后还有一辆轮椅,轮椅上坐着个……蒋瑞定睛一瞧,眼珠子都快掉下来,这是哪里来的美人儿? “诶,同志,你叫什么名字?住哪儿啊?” “一会儿哥请你看电影儿,去不去?” 蒋瑞搭讪,张口就来。他是蒋家的独苗,蒋静又是个娘家脑,把侄子当自己儿子宠,所以蒋瑞跟周怡这对表兄妹,如出一辙的嚣张跋扈,蒋瑞还多了点街溜子和流氓的气质。 温宁不搭理蒋瑞,把脸藏在陆进扬的身后,那种垃圾多看一眼都觉得是对自己眼睛的不尊重,蒋瑞却没有垃圾的自觉,一看她往陆进扬后面躲,顿时了然地勾唇, “哟,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不是我说,又冷又硬跟石头一样的男人有什么好的?一点都不解风情。你跟哥处,哥知道怎么疼你,疼得你眼泪汪汪又舒服……” “嗯?要不要跟哥?” 眼泪汪汪? 舒服? 陆进扬满脑子都是温宁被蒋瑞压到身下不堪入目的画面,他面色瞬间黑沉如水,额头青筋直跳,捏紧拳头往蒋瑞的方向走了一步,抬手—— 砰! 一拳朝着蒋瑞的脸砸过去。 蒋瑞一张脸瞬间被打得歪过去,整个人往旁边趔趄了一下,差点跪在地上。 周围有公安想上前拦着,王川立刻带着保卫科的人挡在前面。 陆进扬赤红着双眸,上前揪住蒋瑞的衣领,一拳连一拳地往他身上招呼,动作又快又凶,快到蒋瑞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加上手还被绑住,只能被动挨打。 空气里都是拳头和皮肉碰撞的闷响,蒋瑞被打得瘫倒在地上,嘴里惨叫连连,一张脸迅速充血红肿。 但他还是个硬骨头,歪头呸地一声吐出一口血,红着眼道:“陆进扬,你他妈有种打死我!你这个疯子!真当你自己是飞行员了不起啊!派出所你丫也敢打人!” 陆进扬眼底寒芒凛冽,面无表情地往前走了一步,黑色皮靴踩住蒋瑞的脸,居高临下地睨着他,脚下用力碾压,语气冷到极致,一字一顿的道:“再敢看她一眼,肖想她一下,我弄死你。” 说完,陆进扬才不急不缓地松开脚。 蒋瑞脸上又红又紫又灰,还有鞋底儿才出来的印花,他啐了一口,朝周围的几个公安怒吼:“你们丫的是摆设吗?看着老子被人打都不制止!” 公安被王川带的保卫科的人挡着,双方都佩了枪,如果动手,事件就会变得无法收拾,而且本来就是蒋瑞调戏女同志在先,确实该打! 所以,权衡之下,公安们一个个都噤声,抬头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蒋瑞。 等王川带的人撤开,才有公安上前把蒋瑞给扶起来。 蒋瑞坐在椅子上,半个身子往后抵靠着墙,痛得龇牙咧嘴直喘气儿。 缓了几秒,他抬眸恶狠狠地瞪着对面的陆进扬,张嘴就要开骂,却见刚才被自己调戏的女同志蹭地从轮椅上站起来,几步走到陆进扬身边,牵住他的手捧到小嘴边,嫣红唇瓣轻轻张开,对着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吹气,一边吹,还一边娇声娇气地说:“哥,你手打得痛不痛?我帮你吹吹。” 蒋瑞:……艹你大爷! 第41章 求你了 温宁什么都不怕,就怕陆进扬身体受伤,还是因为她受伤。 看到他揍人,她是觉得解气,但解气完,就剩担忧了。 刚才拳拳入肉,她听着声响都替他觉得手疼,此刻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防,上前拉过他的手,小心查看,见他指节泛红,她眼眶也跟着红了,心疼得红嘴唇儿一撅:“哥,我给你吹吹。” 说完当真捧着陆进扬的手,红唇一张,轻轻朝他泛红的指节吹气。 吹几口,还睁着水莹莹的杏眸,时不时抬眸望他一眼。 陆进扬低眸,便对上一张活色生香的小脸。 肤白如雪,眉目如墨,一双又大又圆的杏眸,眼尾微微上翘,睫毛挂了点水汽,显得越发勾人,玫瑰色的红唇娇嫩水润,上唇还有一点可爱得过分的唇珠,仿佛时时刻刻都在诱人亲吻。 下一秒,红唇张合,轻柔的气息从他指尖拂过,一股酥麻感瞬间沿着他尾椎窜了上来。 “哥,还痛不痛?” 温宁又软又娇的声音响起。 陆进扬喉结轻滚,呼吸灼热,好几秒才声音又低又沙哑地说:“不痛。” …… 今天的事闹得很大。 案件移送给了西城区公安局处理,周怡小姑父就是那个分局的副局长。 王川只是保卫科科长,跟局长级别的没法抗衡,加上陆进扬刚才把蒋瑞给揍了一顿,案子变得有点复杂,如果西城公安局那边秉公办理,那蒋瑞和那周怡肯定没得跑,就看判几年,但如果那边紧咬陆进扬打人的事不放,那就有得文章作。 陆进扬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温宁是不知道中间的弯绕,两个都是宁折勿弯的人,但王川长期在保卫科,对这些事很敏感,思索一番,还是给军区那边打了个电话,把这边的情况告诉了陆振国的秘书。 陆振国几个电话拨出去,最后案子被移到了公安总局,由总局的局长亲自负责,还有纪委的检查员同志全程监督,阵仗搞得很大。 周家和蒋家人那头也在尽力斡旋。 找了不少关系,求了不少人,好歹是把周怡保了下来,但也得拘留十五天才能放出来。 至于蒋瑞,兴许是有人指点,他主动担了撞人的罪,说因为看不惯自家表妹的工作被温宁抢走,想帮她出口气,所以骑车去撞温宁,整件事都是他一个人的主意,跟表妹周怡无关。 按蒋瑞交代的情况,算故意伤害罪,要判十五年。 听到这个结果,蒋家人顿觉昏天黑地,世界末日。 蒋老太太当场心脏病发作,送去医院抢救,蒋老爷子病倒,卧床不起。蒋静去医院照顾老头老太太,老太太刚从昏迷中醒过来,拨了氧气罐就跟她哭:“静儿啊,你得救救瑞瑞啊,他是你亲侄儿啊!咱们蒋家唯一的根啊!” 哭完老太太气儿又喘不上了,两眼一翻撅了过去。 吓得蒋静脸都变色了,大喊医生,又跪在床前抓着老太太的手保证:“妈,你别吓我啊,你挺住啊,你放心,我肯定把瑞瑞给救出来……” 医生过来给老太太把氧气面罩戴上,等血压和心率正常了,才转身跟蒋静道:“这个岁数的老人,又是心脏病,可再经不起几次刺激了。” “我知道、我知道”,蒋静连连点头,“我妈这边就劳烦您多费心,我先去我爸那边看看。” 蒋静出门左转,走了几个病房,去看蒋老爷子。 蒋老爷子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嘴唇青紫,喘一口气儿就要咳上半分钟。 见到女儿进来,他捂着胸口,屏住一口气说道:“赶紧让周家找人把瑞瑞给弄出来!判个十五年,我孙子出来都40多岁了,到时候背着案底,还怎么娶媳妇儿?还有哪个单位肯接收?” 看着亲爹着急上火的模样,蒋静除了点头保证一定会把蒋瑞弄出来,也没别的招。 蒋家就一儿一女,老大蒋大帽,老二蒋静,老头老太太住院,蒋静一个人照看不过来,从医院出来就直接去蒋家,想跟大哥蒋大帽商量轮流照看老人的事。 来到家属院,还没踏进蒋家的门,站在门口就听到里头一阵哭闹声。 大嫂孙长美一边嚎一边骂的声音传出来:“她周怡闯的祸,凭什么让我儿子替她背锅?要不是她唆使,我儿子好好的怎么可能骑车去撞陆家那个女娃?” “说到底这事就是周怡害的!要坐牢也该她去坐!不行,我必须去公安局反应!我要给我儿子洗刷冤屈!” 蒋大帽拦住她:“哎呀,媳妇儿你别添乱了,你去公安局有什么用?连人都见不着,有劲儿都没地方使!” 孙长美不甘心地瞪着丈夫,着急得抬手朝着他胸膛又锤又打:“那你说我怎么办?怎么办?啊?” “周家把咱们儿子推出去顶罪,凭什么啊!我不管,我就一个儿子,我不能看着他被人冤枉!没人管我就去公安局门口一哭二闹三上吊,我让全京市人民给我评理!” “你冷静点!”蒋大帽知道妻子肯定做得出来这种事,他上前抓住她的手,“你以为儿子进去我不着急吗?现在正是风口浪尖,周家好不容易才保住周怡一个,你跑去给儿子伸冤,到时候又把周怡给连累了,那就前功尽弃了!” 孙长美不可置信地瞪着丈夫:“蒋大帽!!!瑞瑞也是你亲儿子,你平时偏心周怡那丫头就算了,这种时候你居然还护着她!到底谁才是你亲生的?!” 蒋大帽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是说,就算周家捞人,那也得一个一个的来,先把周怡捞出来,等陆家那边盯得没那么紧,我再让妹夫帮忙,把咱儿子给捞出来!” “人陆振国是大领导,随便放句话,下面有的是人替他盯着,我们等周家捞人,那得等到猴年马月?我儿子得在里面受多少罪?而且他凭什么在里面替周怡受罪!我不管,蒋大帽,你现在立刻马上就去找你妹!让她把我儿子给弄出来,否则——” 孙长美捏紧拳头,脸上表情决绝,一副逼急了什么都干得出来的模样。 …… 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蒋静一个头两个大。 医院躺着两老的要照顾,家里还有两吵架的要安抚,好好一个家,就因为温宁那个乡下丫头搞得四分五裂。 蒋静简直想骂人。 看了眼蒋家大门,她又烦又气地跺了下脚,转身回了大院。 回到家,蒋静搜罗了两瓶水果罐头、一瓶麦乳精,一瓶收藏的特供酒,还有一条云南烟,拎着东西出门。 指望周家四处活动去把侄子蒋瑞捞出来是不可能的,捞女儿已经欠了不少人情,脸面都卖尽了,为今之计,只能去求陆家,求陆家撤案。 蒋静拎着东西,调整好一副沉重歉意的表情,往陆家去了。 陆家。 这几天,温宁身上的淤青好了不少,渐渐从青紫变成淡黄色,文工团的考试结果也出来了,她顺利考进了宣传科,下周就可以去报道。 加上周怡和蒋瑞的案子有了结果,温宁为了感谢陆家人对她的照顾,打算趁今天周末家里人都在,亲自下厨做顿饭表示感谢,结果昨天,陆进扬因为基地临时有任务被召回。 陆振国今天也要去军区开会。 所以温宁只好另外再选时间。 吃过午饭,她在房间休息,叶巧也在房间,低头收拾着行李。 叶巧下周要去工农兵大学报道,为了学习方便,她平时都要住宿舍,周末才回家一趟。 行李收拾到一半,秦兰推门进来了,手里拿着一瓶药酒,打算给温宁擦药,结果见温宁还在午睡,便没有叫醒她,而是看着叶巧道,“小叶,收拾行李呢,需要阿姨帮忙吗?” 叶巧笑着摇头:“不用秦阿姨,我没多少东西,很快就收拾好了。” 秦兰扫了一眼放在床上准备装进手提袋的行李,确实不多,想了想她说:“小叶,要不今天阿姨陪你去趟商店,你看还缺什么,都制办上,前几天小温受伤,也没来得及问你。” 叶巧说:“不用了秦阿姨,大哥给了我钱票,我改天自己去商店买就行。” “你说进扬?”秦兰有点诧异,没想到儿子居然私下补贴了叶巧。 叶巧今天穿了身从来没穿过的红色一字肩连衣裙,她牵了下裙摆,笑着对秦兰道:“是啊,秦阿姨,上次我去基地看大哥,大哥就给了我钱票,说他回家时间少,不能经常照顾我,所以给我钱票,让我喜欢什么自己买。” “上次大哥回家,又给我买了条裙子,你看,今天我穿的就是。哦对了,还给我买了保温杯,就这个!” 叶巧把行李袋里的不锈钢杯子拿了出来,在秦兰眼前晃了晃。 “还有……” 叶巧喜滋滋地给秦兰看了好几样东西,秦兰都有点迷糊了,自己儿子什么时候对叶巧这么体贴了? 秦兰抬眸扫向房间内,房间的摆设泾渭分明,左边是叶巧的,右边是温宁的,叶巧那边的东西确实比温宁要多许多,难不成儿子没给小温买东西? “小叶,你先收拾吧,等小温起床了,你让她下楼,我帮她上药。”秦兰跟叶巧说了声就退出了房间。 她走下楼,心头忍不住犯嘀咕,前几天儿子不是对温宁很特别嘛,还为她出头,又是收拾周怡,又是把蒋瑞给打了一顿,还以为两人有处对象的可能,但今天一看,好像儿子对叶巧也不错,难不成真是自己误会了? 走到客厅,秦兰刚好撞上儿子陆耀,“诶,小耀,你过来,妈问你个事。” 秦兰将儿子招到沙发边,拉着他坐下,问道,“你大哥跟小温处得怎么样?对小温好不好?” 陆耀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妈,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秦兰没瞒着:“我刚才去小叶她们的房间,我看你哥好像给小叶买了不少东西,还补贴了钱票,但我看那些东西,好像小温都没有。我怕你哥一碗水没端平,到时候小温伤心。” 陆耀一听这话,心里立刻就为温宁抱不平,抱怨道:“妈,大哥也不知道对宁宁有什么误会,上次我们去基地看他,他居然专门跟哨岗的人吩咐,不让宁宁进去,叶巧和周怡都进去了,就宁宁没能进去,我当时都有点尴尬,也就是宁宁懂事没放在心上也没跟你们提过这事!” 秦兰不知道还有这件事,一时也有点迷糊:“可我看你大哥亲自送小温去医院,这次还替小温出头,把蒋瑞和周怡收拾了一顿,我以为他挺照顾小温的。” 陆耀也摸不着头脑了:“只能说,大哥的心,海底的针,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秦兰无奈地笑了下,“你倒是会替你大哥总结。” 罢了,秦兰原本还打算试探一下儿子是不是对温宁有意思,有意思的话,她也可以撮合一下,现在这情况,她也摸不准,怕贸然撮合反而让儿子更反感处对象的事,算了算了,顺其自然吧。 秦兰打消了撮合的心思。 “妈,那我先上楼了啊。”陆耀刚打完球回来,一身的汗,着急上楼拿衣服洗澡。 “去吧去吧。”秦兰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一份报纸打发时间。 报纸翻了没一会儿,门铃响了。 张婶出门采买去了,秦兰放下报纸,起身去开门。 “阿兰。”蒋静拎着东西站在门口,朝秦兰露出一个歉意的笑。 两家小辈闹成这样,大人的关系不可能没隔阂,秦兰以为蒋静以后都不会跟她来往了,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再见到她。 不过一看她手上拎的东西,秦兰大概猜到她是做什么来了,脸上挂着客套的表情:“进来坐吧。” 两个人在客厅沙发坐下。 蒋静把东西放在茶几上,酝酿了几秒,开口道:“阿兰,我这次是来赔罪的,我们家周怡这事确实做得欠妥,得亏小温没有大碍,不然呐,我真要内疚一辈子。” “对了,小温现在伤势怎么样了?” 秦兰如实道:“还有点淤肿,估计还得养半个月才能完全恢复。” 蒋静点点头:“哎,真是对不住,周怡就是被我惯坏了,这次我肯定会好好教育她。” 秦兰也算看着周怡长大的,出了这事,说不唏嘘不痛心是不可能的,也是因为之前的交情,有些话她得说:“你确实该好好教育了,这孩子思想太偏激,这次是撞人,下次是不是就杀人了?到时候你还能替她兜底吗?” 蒋静连连点头:“你说得对,等她放出来,我跟她爸会好好管教她。我昨天去局子里看过她,她也是知道自己错了,一直在反省,还说出来以后要亲自跟小温道歉。” 秦兰淡声道:“知道错了就好。” 蒋静嘴唇动了动,想到今天来的事,又继续说:“其实这次,蒋瑞确实是被周怡给连累了,我觉得挺对不起我哥家的,你知道的,我们蒋家那边就蒋瑞一个独苗,听说他要被判十五年,我妈吓得心脏病犯了,我爸也病了,我大哥大嫂为这事儿天天吵架,哎……” 秦兰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没主动接话。 蒋静察言观色,吞了吞口水,眼眶开始湿润:“现在医院我爸妈那边,都是我一个人忙前忙后,周家这边怪我没教好周怡,给家里惹事,蒋家那边也怪我,害得蒋瑞要坐牢,我夹在中间,真的是心力交瘁,已经好几个晚上失眠了……” 见秦兰还是无动于衷,蒋静眼眶更湿润了,落下两滴泪,又伸手抹掉,可怜地道:“阿兰,你能不能看在我们几十年交情的份上,这次,就放蒋瑞一马,让进扬再狠狠揍他一顿出气都行,别让他坐牢了好不好?” “他要是坐牢,我爸妈肯定挺不住,本来我妈就有心脏病,我大嫂肯定也要跟我哥离婚,说不定还要闹出什么事儿来,我是真承受不住了,求你了阿兰,你帮我一把好不好?” 第42章 (已修文)浓烈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 “他要是坐牢,我爸妈肯定挺不住,本来我妈就有心脏病,我大嫂肯定也要跟我哥离婚,说不定还要闹出什么事儿来,我是真承受不住了,求你了阿兰,你帮我一把好不好?” 看着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友,秦兰心里也动容,几十年的交情,不是说撇下就能撇下的,可是做人不能没有底线,没有原则,朋友毁尸她灭迹,朋友放火她浇油,这种事她不会做,也做不到。 秦兰深吸一口气,打算把话说明白:“阿静,别的事我可以帮你,但撤案的事,抱歉,我做不到,也没有权利和资格这么做。” 蒋静不甘地道:“可蒋瑞也是为了帮周怡,他其实没想过伤害温宁,就是小孩子之间的矛盾,何必上纲上线,闹到要让人坐牢的程度呢?” 这话秦兰听着就有点刺耳了,合着蒋瑞坐牢还是他们陆家的错?怪他们小题大做? 秦兰脸色严肃起来:“你说是小孩子之间闹矛盾,但警察调查之后认定是故意伤害罪,你要觉得冤枉,可以去找警察,再不行找上面的领导反映。” 蒋静不服气地道:“可温宁也没有受重伤,只是挫伤而已,养一养就好了,但蒋瑞因为这事可能要坐十五年的牢!十五年啊,出来之后蒋瑞都四十多岁了,人生大半辈子已经荒废了!” 秦兰都要气笑了,“你意思是杀人犯没把人杀死,就无罪了?那你想过没有,这次是小温躲避及时才没有导致重伤,如果她反应慢一点,被撞残撞傻了,那她的人生又怎么办?谁来替她兜底?到时候只怕蒋瑞就不是坐牢了,而是要吃枪子了!” 蒋静面色一白,唇瓣嗫嚅了几下,又道:“怎么可能,蒋瑞就是吓唬吓唬她,没想过要真的把她怎么样。” 听到这种话,秦兰脸色已经沉得不能再沉,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原来她和蒋静思想观念如此巨大,以前丈夫总算她少跟蒋静来往,她没当回事,这次她才切身体会到什么叫不是一路人。 她声音严厉地说:“可蒋瑞撞人之后,还继续用车胎碾压温宁的手腕,这都不算故意伤害,怎么才算?蒋瑞是成年人,做错事就要承担后果,总之我们这边不可能撤案。” 蒋静没想到秦兰态度这么坚决,她不可置信:“你为了给一个乡下丫头出气,连我们几十年的情分都不顾念了?” 秦兰:“如果你还念及我们几十年的情分,就不会提出这种让人为难的要求。” 蒋静轻嘲出声:“呵,那如果是你侄子甚至你儿子出事,你也这样坐视不管?” 秦兰义正言辞:“对,如果是我儿子干出这种事,都不用警察抓,我亲自把他送到公安局去。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也不会有脸去找受害者家属,要求人家撤案。” 蒋静咬着后槽牙,连反驳都没法反驳,谁让人家两个儿子都听话呢。但更气的是,秦兰居然为了维护温宁一个非亲非故的外人,丝毫不给她面子,不念及两人的交情! 蒋静冷冷扯了下嘴角,心有不甘地说:“行啊,你就维护那个乡下丫头吧,你就没发现,她一边跟陆耀走得近,一边又让进扬替她出头,把你两个儿子都拿捏得服服帖帖的,反正不管嫁给哪个,她都能名正言顺地当你的儿媳妇,攀上你们陆家的高枝,她妈把她送你们家,打的不就是这样的主意吗?” “就怕你娶了这么个祸水儿媳妇在家,以后家里要鸡犬不宁了!你两个儿子因为她心生嫌隙,兄弟不和,以后她家农村亲戚天天来打秋风,今天要钱修老家的房子,明天让你给三姑六婆的孩子安排工作,你儿子又对她言听计从,你这边拒绝,那头你儿子就得跟你闹,以后有你操心的时候!” 如果是之前,蒋静这么说,秦兰还会思考一下她说的这种可能性,但今天她看到儿子不止维护温宁,对叶巧也挺好的,应该就只是把两人当妹妹,绝对不是蒋静说的那样。 秦兰只淡淡回了蒋静一句话:“这些事就不用你替我操心了,你还是先管好周怡吧,这次蒋瑞可以替她顶罪,下次就没有这样的替罪羊了。” 蒋静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又青又红,好像被人踩中死穴一般。 “我女儿也不用你操心。” 她嗖地站起身,拎着来时候的东西,丢下话转身就走。 “慢走不送。”秦兰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砰!大门被关上。 蒋静离开,秦兰在沙发坐下来,心中满是失望。 其实今天她还以为蒋静是来道歉的,想修复两家的关系,她都做好了不计前嫌,虽然回不到从前那般要好,但正常相处还是可以的。 没想到……只能说罢了,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后不来往就是了。 二楼楼梯转角,叶巧和温宁并排而立。 叶巧叹了口气:“秦阿姨现在心里肯定很难过,她跟蒋阿姨是手帕交,因为这事闹掰,哎……” 温宁不动声色地看了叶巧一眼,她其实一直怀疑这件事叶巧也有参与,只是不确定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周怡那边倒是没把叶巧供出来,但不代表叶巧也是无辜的,温宁试探地问道:“那叶巧姐觉得我该怎么做?” 叶巧看不出温宁的态度,以为她是真的在询问,一本正经地道:“我倒觉得,你应该主动去公安局撤案。秦阿姨维护你,是顾忌你的感受,怕她答应蒋阿姨的要求,你会不开心。但做人应该相互体谅,既然你没受什么重伤,不如就放蒋瑞一马,这样秦阿姨也没那么难做。” 说完叶巧望着温宁,想看她的反应。 叶巧的话证实了温宁的猜想,温宁表情不变地点了下头,似乎是认同的态度,出口的话却模拟两可:“嗯,我知道了。” 叶巧还想说什么,温宁没给她机会,转头往楼下走:“叶巧姐,我该去上药了。” 温宁来到客厅,秦兰正在沙发上坐着出神。 “秦阿姨。”温宁向她走过去。 秦兰回过神来,见是她,唇边挂上笑容:“睡醒啦?身体感觉怎么样,还痛不痛?” 温宁在她旁边坐下,笑着回答:“好多了。” 秦兰点点头:“刚刚去你房间找你,准备帮你上药,但是看你在午睡,我就下楼了。那个药酒是我们医院一个骨科老大夫自己调配的,效果很好,估计你再抹个几天,就能完全恢复。你等等啊,我去洗个手,马上帮你上药。” 药酒单纯的涂抹发挥不出效果,还要配合按摩,让身体吸收,秦兰怕温宁自己上药不到位,所以这段时间都是她给温宁上药。 温宁感激一笑:“好,谢谢秦阿姨。” 望着秦兰进洗手间的背影,温宁心中感慨。 其实她不是没想过放蒋瑞一马,害怕破坏周、陆两家的关系,也怕秦兰夹在她和蒋静中间难做,可刚才听到两人的对话,温宁反而打消了这个想法。 她看得出来,秦兰拒绝蒋静,不止是为了维护她,而是本身的三观就很端正,即使今天换成别人,跟陆家不相干的人,秦兰也不会选择息事宁人。 这点从陆家人对这件事的反应就能看出来。 如果秦兰真的顾忌跟周家或者蒋家的关系,陆振国不会亲自打电话让人公事公办,陆进扬也不会冲动地出手教训蒋瑞,陆耀不会坚定地站在她这边。 陆家人的人品和三观非常统一,正直、善良、道德感强,眼里不揉一点沙子。 温宁反而担心,她这个时候提出原谅蒋瑞,是辜负陆家人为她所做的一切努力。 不过正好,温宁也不愿意原谅蒋瑞,自然也不会辜负陆家人的努力。 秦兰很快洗完手回来,在温宁身边坐下。 她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腿,道:“小温,你把腿搭上来,我给你抹药。” 温宁照做。 秦兰挽好袖子,拿起茶几上的药酒往手心倒了一点,搓揉发热后,开始一点一点按摩温宁的小腿。 “觉得疼就跟我说,我轻一点。” 秦兰一边按,一边耐心地道。 温宁刚开始那几天确实疼,现在淤血消得差不多了,不怎么痛了,摇头道:“不痛的秦阿姨。” 上完药,秦兰不知怎么想到自己儿子也受伤了,随口道:“也不知道你大哥有没有按时换药,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开年都要二十六了,也该操心操心个人问题了。” 秦兰随口一说,温宁却想起刚刚蒋静走前最后说的话,她摸不准秦兰说这话是试探还是什么意思。 不过还是选择表明态度,她笑着接话道:“秦阿姨不用担心,回头您问问大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同志,等我去文工团上班,要是碰上合适的,就帮忙牵线搭桥。” “要是大哥不着急,我就先帮二哥介绍。” 秦兰听完愣了一秒,随即便明白过来温宁的意思,面上笑容依旧,心中却微微叹息,哎,看来两孩子互相都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呀,是她误会了。 说曹操曹操到,秦兰刚给温宁上完药,客厅入口便多了一道高大熟悉的身影。 陆进扬迈步走了进来,穿着一身墨绿色的六五式飞行服,宽肩窄腰,腰带修饰出他极有力量感的腰身,往下两条大长腿包裹在绿色军裤中,修长挺拔,光是看着就让人挪不开眼。 不过脸上的表情却又让人不敢直视,一如既往的高冷且有距离感,头顶还罩着飞行时候专用的墨镜,高冷里又多了几分痞气。 秦兰诧异地看着忽然出现在家里的儿子:“进扬,你怎么回来了?” 不是说有紧急任务吗,这才去了一天就回来了,好像有点太快了。 陆进扬淡淡道:“执行中途临时取消了。” 原来是这样,秦兰点点头。飞行员执行任务不分昼夜,夜航是常有的事,儿子是半夜被叫走的,肯定没有好好休息过,秦兰有点心疼地说:“那你快上去休息吧。” 陆进扬嗯了一声,目光转向同样坐在沙发上的温宁,扬了扬手里提着的手提袋,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地朝她道:“你上次要看的书,正好基地的图书馆有,顺便给你带回来了。” 说完,陆进扬抬腿往楼上走。 温宁愣了一秒,反应过来他意思是让她去拿书,赶紧从沙发起身,跟秦兰说了声,便跟在他后面上楼。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上楼的身影,要是前几天,秦兰还会多想,现在嘛,知道两人没戏以后,她没什么想法地摇摇头,转而拿起桌上的报纸看了起来。 楼上。 陆进扬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温宁站在他房间门口,踟蹰不前。 虽然这几天她跟陆进扬的关系亲近不少,但还是没忘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陆进扬让她从房间出去的情形,加上知道他不爱别人碰他东西,所以很规矩地等在门口,等着他拿书给她。 陆进扬进房间后,伸手将头顶的墨镜取下来放在书桌上,抬手松了两颗上衣领口的扣子,回头一看,见温宁站在门口,剑眉微微一扬,声音冷沉地吐出两个字:“进来。” “哦。”温宁很乖地回了声,这才往房间里面走了几步,走到书桌边,乖乖巧巧地站着,目不斜视。 陆进扬拉开椅子,大刀阔斧地坐下,随后从黑色的手提包内抽出几本书递给她:“看看是不是要这几本。” 温宁拿起来仔细看了下,目光里顿时多了几分意外和惊喜。 文工团宣传科需要写的材料不少,杜春梅特地托何芳转告她,让她多看一些公文写作的资料,免得到时候两眼一抓瞎。 她跟何芳见面,还是陆进扬开车送她去的,当时他也在旁边听到了,没想到他居然把书名都记下来了,还这么快就帮她把书找齐了。 “谢谢大哥!” 温宁把书抱在胸前,笑眼弯弯地朝陆进扬道谢,又想起什么,问道,“你们基地的图书馆借书有归还期限吗?我争取早点看完,把书还你。” “不急。”陆进扬起身,一手解着衬衫扣子,一手拉开书桌抽屉,从里面拿出碘伏、纱布还有剪刀,一一放到桌面。 温宁目不斜视地点点头,拿了书准备要走,转头的瞬间,却见陆进扬利落地脱了衬衫,往旁边椅子一搭,露出穿着黑色背心的上身。 背心有些贴身,勾勒出他结实有型的上身,挺阔的肩背,精瘦的公狗腰,两只手臂露出的肌肉微微隆起,显得十分冷硬有力,整个人散发着浓烈的雄性气息。 温宁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下,耳根子有点飘红。 第43章 她不一样 温宁目不斜视地点点头,拿了书准备要走,转头的瞬间,却见陆进扬利落地脱了衬衫,往旁边椅子一搭,露出穿着黑色背心的上身。 背心有些贴身,勾勒出他结实有型的上身,挺阔的肩背,精瘦的公狗腰,两只手臂露出的肌肉微微隆起,显得十分冷硬有力,整个人散发着浓烈的雄性气息。 温宁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下,耳根子有点飘红。 “哥,那我先出去了。” 扑面而来的荷尔蒙差点要把她熏倒,温宁抱着书,声音发软,再不出去,她怕是腿都要软了。 “等等”,陆进扬忽然开口叫住她,视线波澜不惊地瞥过来,然后下巴微抬,朝着桌上那一堆东西点了点,“帮我换个药。” 他说得极为自然,温宁好像也没有理由拒绝,点点头,脚下往书桌方向走了两步,离他更近了些。 她把怀里抱着的书放到桌上,侧过身面向陆进扬,抬起纤白指尖,一圈一圈解着他胳膊上的旧纱布。 她站在陆进扬的左侧,两人之间也就隔了半个拳头的距离,她低头解纱布,小脸神情专注,垂下的发丝与他的肩颈交缠在一起。 陆进扬偏头,幽深的眸倒映着她此刻的模样,羊脂玉般温润白皙的脸蛋,漂亮的杏眸仿佛藏了整片星河,眼尾上挑,纤长弯翘的睫毛轻轻一眨,娇媚撩人,让人心头发痒,娇嫩的唇微张,唇色好像揉碎了的果浆,鲜红欲滴,诱人采撷。 陆进扬抬眸凝视着她,漆黑瞳仁中擦亮了一簇暗火,就是这样一张脸蛋,在他梦里有各种模样,娇软的、柔媚的、兔儿一样怯弱的,还有眼神失焦,小嘴圆张那样的,勾缠得他喉结发紧,全身发硬。 陆进扬眼底的光越来越暗沉,终于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指,轻轻勾住她落在他肩膀上的一缕发丝,若有似无的馨香立刻融进了他的呼吸…… 温宁低头跟纱布作斗争,对一切毫无察觉,纱布解到一半,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进扬哥,有空吗?” “我想问问你这道题怎么解……” 房间门口,巧穿着一身红裙站在那里,长发散开披在肩头,一只手抱着书本,一只手抬手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房间内的两人。 在听到她出声的那一刻,陆进扬黑眸闪过一丝不耐,随即动作迅速地抓过身后搭在座椅靠背的衣服往身上一披,穿上后,抬手一颗一颗扣着衣服扣子,一直扣到领口最上面那颗。 叶巧已经自顾走到了书桌边,就站在温宁旁边,视线扫过书桌上那一堆东西,开口问道:“宁宁,你在帮大哥换药吗?” “嗯。”温宁淡淡应声,觉得她有点明知故问。 叶巧抬手指了指手里的书,不好意思地看着温宁道:“宁宁,我就请教进扬哥一个问题,马上就好,应该不耽误你换药吧?” 说完人往前一站,直接挡在温宁前面,把手里的书放到桌上,翻到某一页:“进扬哥,上次你写给我的解题步骤,这里我有点不明白怎么算出来的,可以请你再把详细的步骤写出来吗?” 叶巧递了只钢笔给陆进扬。 黑金色的钢笔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又是红裙又是钢笔,虽然温宁早就不膈应了,但也没兴趣在这里跟叶巧争宠,她不等陆进扬回答,径直抱起自己之前放桌上的书,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地说:“你们先聊,我出去了。” 出去的时候,还特别贴心地给两人把门给带上。 听到关门声,陆进扬眸色一寸寸沉下来,心底无端浮起一阵燥意。 “进扬哥。”叶巧喊了一声,把钢笔再往他面前递了一下。 陆进扬没接,而是拉开抽屉,从里面重新拿出一只钢笔,拧开笔盖,在面前的书页上写了几行公式。 叶巧看着他棱角分明、英朗非常的侧脸,身体往他的方向又靠近了一点,眼看只差一点点,裙边就要贴到他的裤腿,叶巧掐着嗓子,声音轻柔地道:“进扬哥,要不要我帮你上药呀?” 说完,她抬起手指,轻轻点了一下陆进扬的胳膊,示意他。 几乎是她手指触到衣服的同一时间,陆进扬便嚯地起身,直接往旁边退开一步,接着合上手里的钢笔,把钢笔往桌上一扔,黑眸冷漠地睨着叶巧,声音没有一丝感情:“我不喜欢别人随便进我的房间,也不喜欢别人碰我,以后有问题可以在楼下请教我。” 一句话,直白到近乎无情。 叶巧愣了一秒,接着垂眸,十分惶恐地道:“对、对不起进扬哥,我看宁宁也在,所以我没多想就进来了。” 陆进扬冷冷的视线从她身上的红裙扫过,眸底寒芒一片:“她不一样。” 她不一样。 短短四个字,叶巧已经听懂了他没说的潜台词。 温宁不一样,温宁可以随便进他的房间,可以随便碰他,可以帮他上药,但是自己不行。 叶巧愣了几秒,眼眶迅速变红,眼泪在里面打转:“进扬哥,我知道宁宁比我优秀,比我漂亮,你们都喜欢她……我只是、只是想跟她一样,想帮你……” 她表情柔弱又可怜的望着陆进扬,一副拼命坚强但泪还是不自觉往下流的模样。 陆进扬眼睛都没眨一下,声音跟脸一样冷:“你不用总跟她比。” 你不用总跟她比,因为你比不上。 看起来好像没说什么,一个“总”字,却什么都说了。 叶巧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支黑金钢笔,难堪得双颊滚烫,原来她平日跟温宁争宠的小动作,他都明白!!她瞬间有种被人剥光扔到大庭广众之下,心底那些暗戳戳的心思全都被曝光的感觉。 不等陆进扬开口,她飞快抱起桌上的书,转身离开房间。 …… 另一边。 温宁坐在书桌前看陆进扬给她借的书。 刚翻了没几页,身后房门便被推开,温宁转头,看到叶巧红着眼睛走进来。 对视了一秒,温宁率先移开视线,转回头,继续看自己面前的书。 叶巧心情怎么样与她无关。 叶巧看着温宁冷漠的背影,眼中划过一抹恨意,随即自顾走到她身边,开口道:“宁宁,看书呢?刚才我帮进扬哥换药,绑纱布的时候不小心剪刀划到手指了,好痛……” 叶巧捏着自己的食指,一脸痛苦的表情。 温宁心道你受伤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会止血,嘴上应付地说:“楼下有药箱。” 叶巧哦了一声,在温宁身边坐下,还想再说什么,温宁却没有心情欣赏她的表演,直接起身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去楼下喝水。” 说完拿起桌上的书,转身往房间外走。 温宁不知道叶巧要搞什么幺蛾子,反正她就是不想跟叶巧独处。 不想一句话八百个心眼子的说话,也不想听叶巧炫耀陆进扬对她有多好。 除了晚上睡觉不得不在一个房间,温宁白天能避开的时候,都尽量避开叶巧。 二楼走廊,温宁抱着书往楼梯口方向走,中途经过陆进扬的房间时,门忽然从里边打开,陆进扬站在门口,身上穿戴整齐,四目相对,温宁朝他微微点头便继续往前走。 “去哪儿?”陆进扬抬手轻轻拉住她的胳膊。 温宁挣了下,随口道:“下楼。” 陆进扬抬了抬眼皮,眸色漆黑,声音低沉地说:“我还没换药。” 温宁诧异地抬眸看他一眼,想到叶巧之前的话,脱口道:“叶巧不是帮你换了么?” “她自己说的?”陆进扬剑眉微扬,声音透着几分嘲讽。 温宁如实点点头。 陆进扬冷哧一声,黑眸沉沉地看着她,认真道:“我没让她给我换药。” 温宁被他的目光看得心跳莫名快了几拍,指尖抠着手里的书,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慢吞吞地回了一个“哦”。 “我还没换药。”陆进扬漆黑的眼撅住她,声音低沉的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温宁被他用那样幽深又压迫感十足的眼神看着,就好像被人硬控了一样,下意识地说:“要我帮你吗?” “进来。”陆进扬拉住她的胳膊,没用什么力气,便把她带进了房间。 咔哒。 房门也被关上。 陆进扬握着她胳膊的大手松开,整个人一面往书桌走,一面抬手解着身上的军服扣子,转眼上身便只剩黑色的军背心。 超标的荷尔蒙扑面而来。 温宁之前还没感觉,现在门一关,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看着眼前身材挺拔有型,长相冷峻帅气的男人,她忽然觉得整个空间都变得逼仄起来,让她呼吸艰难,脸颊控制不住地发烫。 陆进扬照例拉开椅子坐下,侧头,黑沉的眸直直地撅住她。 顶着那灼人的目光,温宁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拿起桌上的棉球,蘸了碘伏,然后微微俯身,视线只盯着陆进扬受伤的地方,轻轻用棉球擦拭他的伤口。 陆进扬手臂上的伤口没到缝针的程度,但也不浅,看着有手指那么长一道,皮肉往外翻,温宁也不知道为什么,按理他体质那么好,伤口应该很快结痂才对,可此刻还是红肿的状态,该不会是感染了吧? 正想说问他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便听耳边低而沉的声音道:“为什么把我送你的裙子给叶巧?” 啊?温宁抬眸,杏眸瞪得又大又圆,望着陆进扬的眼底满是困惑:“不是你把裙子送她的吗?” 陆进扬身形一顿,随即像明白什么似的,一边的唇角冷硬地扯了下:“我没有给她,那天我去你房间找你,你不在,我就把东西放到了你书桌上。” 他这么一说,温宁也明白过来。 是叶巧自己拿走了。 不仅拿了,还天天穿在身上炫耀,知道真相的一瞬间,温宁都替叶巧尴尬得脚趾抠地。 罢了,拿都拿了,就算要回来她也不会穿,温宁低头,拿起桌上的纱布,若无其事地继续替陆进扬包扎。 纤细的手指抓着纱布条,一圈一圈往陆进扬结实的胳膊上绕,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的肌肤,只觉得像碰到一块烧热的铁板,又烫又硬。 温宁指尖发麻,脸颊发烫,飞快地挪开手指。 陆进扬只觉得手臂被羽毛拂过,轻轻地,酥酥地,从手臂一直酥麻到心上,抬眸间,视线刚好对着起伏的峰峦,他呼吸瞬间重了几分。 终于绕完纱布,温宁一只手抓着纱布,一只手去够桌上的剪刀。 剪刀放得有点远,她朝前探着身子还是够不着,便抬脚挪动一步,想更近一些,却忘了桌下是陆进扬无处安放的长腿,她脚下绊到他的腿,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扑。 “小心。”陆进扬回过神,想都没想,大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的方向一带,温宁身子扑进了陆进扬怀里,两人一个坐,一个站,温宁扑过去的时候,最软的地方刚好对着陆进扬的俊脸,双手下意识地环住他修长有力的脖颈,下巴直接嗑到了他头顶。 一阵馨香袭来,陆进扬挺拔的鼻梁戳进了一片柔软之中,温香软玉,软得不可思议,软得气血翻涌,软得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太阳穴突突直跳,脖子上青筋鼓鼓。 梦里的画面跟现实重合在一起,一样的香味,一样的娇软。 足足过了好几秒,两人才反应过来,温宁率先推开陆进扬,凝脂般的小脸瞬间爆红,眸色水光流转,娇滴滴地出声:“好痛呀~” 他全身上下都跟石头似的,撞一下,哪哪儿都痛。 连头发丝都硬茬茬的,扎得她下巴生疼。 听到她喊痛,陆进扬不知想到什么,漆黑的眸暗下去,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哪儿疼?我看看。” 温宁全身都痛,尤其是最软的地方。 但对上他幽深幽深的视线,她手足无措地指了指自己的下巴:“这里痛。” 陆进扬抬眸看去,只见她白生生的下巴那里有几道细线一样的红印,可能是被他头发丝给扎的,他下意识地抬手从前往后摸了把头发,确实有些扎手,不过她皮肤也太娇嫩了,连头发丝都能扎上印。 陆进扬抬手拉开抽屉,从里头摸出一个圆盒包装的东西,盒子上印刷的字体弯弯扭扭,像是俄文,温宁好奇:“这是什么呀?” 第44章 小心脏砰砰地跳 陆进扬抬手拉开抽屉,从里头摸出一个圆盒包装的东西,盒子上印刷的字体弯弯扭扭,像是俄文,温宁好奇:“这是什么呀?” 陆进扬把那圆盒递给她:“珍珠膏,一个苏联朋友送的,听说可以美白祛疤,我用不着,你拿去吧。” 他没说的是,当时去苏联学习,一行五个飞行员,只有他没处对象,所以结束学习的时候,教官特意送他这个,说只要送这个给女同志,很快就能处上对象。 看着递到面前的珍珠膏,温宁滚烫的脸颊还有点余温,红红的,不怎么敢跟陆进扬对视,正好她雪花膏用得差不多了,便没有客气,伸手接过圆盒子,微垂着眸轻声说了句“谢谢。” 陆进扬没有再说话,黑眸肆无忌惮地撅着她白里透红的脸蛋,从她的眉到她的唇,灼热的视线让温宁刚刚退热的脸颊再次发热,她不敢抬头,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跳一下一下,比往常快了好几拍,空气里仿佛燃烧着透明的火焰,看不见,可气温一直在飙升。 好像有什么东西,渐渐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温宁快喘不过气了,她动了动嘴唇,小声道:“那……哥,我先出去了。” 顾不上拿齐东西,温宁快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走出去。 外面的空气渐渐涌入鼻腔,温宁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 理智也渐渐恢复正常。 她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暗叹自己没出息,明明穿书前也谈过两次恋爱,男友好歹也是校草级别的,怎么面对陆进扬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被他硬控呢? 小心脏砰砰地跳。 完全招架不住。 不过也不能怪她啊,陆进扬长得太犯规了,脸好看就算了,身材还这么顶,一身腱子肉又硬又顶,xing张力太足了,跟电动马达似的,刚才只是撞他身上,就觉得腰酸腿疼。 不怪原主,真的不怪原主,都是陆进扬的错! 就问这样的禁欲兵王,哪个女人忍得住? 温宁一开始要远离的陆进扬的打算,有了一些些松动,心底有另一种相反的声音在说:打不过就加入,不如拿下他? 温宁脑子一路拉扯往自己房间走,走到门口,却被人挡了路。 温宁抬眸,看到面前站着的人,脑中所有旖旎顿时消散。 “叶巧姐,借过。” 温宁声音平静地开口。 叶巧没有动,目光审视地在温宁身上梭巡:“宁宁,你和大哥刚才在房间里干什么?” 温宁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想到之前她还说给陆进扬上药不小心把手给划伤了。 呵,真是爱演。 温宁懒得奉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当然是在里面上药了,你以为能干什么?” 听到上药两个字,叶巧面色浮现一丝尴尬,显然是想到什么,解释了一句:“我刚才手划伤了,就没给大哥继续上药。” “是吗?”温宁唇角微勾,视线透着几分嘲讽,之前她只觉得叶巧是爱炫耀,但现在,却像在看小丑,这么爱演戏,应该投胎到短视频时代,发挥空间比较大。 叶巧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扯了扯身下的裙摆,挺起胸膛道:“当然了,大哥没跟你说吗?” 温宁表情不变地回道:“说了。” “大哥说什么了?” 叶巧一愣,接着紧张地追问。 “他说——,”温宁看她的神情,想到什么,红唇勾起,语气半真半假,“让你别自作多情。” 果然,听到这样的答案,叶巧霎时脸色发白,一闪而过受伤神情。 温宁更加确认心中猜想,继续往她心口上戳,“大哥问我,为什么送我的裙子会被你穿在身上?” 叶巧发白的脸转青了一分,不可置信地盯着温宁。 “哦,还有”,温宁纤白指尖点了点太阳穴,像在努力回想一样,一字一句地道:“大哥说,如果你初中的题目都不会解,就别去工农兵大学浪费时间了,找个中学念吧。” “不、不可能!”叶巧脸色极其难看地瞪着温宁,疯狂摇头,“大哥不可能这么说!你编的对不对?一定是你编的!你在骗我!” “反正话我带到了,信不信随你。”温宁盈盈一笑。心道真是不经激啊,这么几句话就崩溃成这样,不如再添把火,温宁把陆进扬送她的珍珠膏拿了出来,“你看,大哥送我的珍珠膏,听说是苏联产的呢。” 温宁拿着盒子在叶巧眼前扬了扬。 叶巧面如死灰般盯着那盒子,咬紧牙根,极力克制才没有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温宁云淡风轻地一笑,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进到房间。 温宁走到梳妆桌旁边,拉开抽屉,打算将珍珠膏放进去,视线扫过抽屉里的东西,却止不住眉心微蹙,有人动过她的东西。 抽屉没有锁,所以温宁放东西的时候特意留了个心眼,丢了一根头发丝在抽屉里,头发丝是剪短的,不太显眼,一般人也不会多想,但只要里头的东西被动过,头发丝便不会在原位。 而现在,那根头发丝居然不见了。 在这个房间内,能动她东西的人是谁,显而易见。 温宁不动声色地关上抽屉,转身从床上捡了两件穿过的衣服塞进盆里,然后抱着盆出门,经过叶巧身边时,若无其事地笑道:“叶巧姐,我下楼洗衣服了。” 叶巧没吭声,看着她走远的背影,眼底恨意涌动。 …… 第45章 哥,你洗完了吗? 温宁没想到会在客厅撞见陆进扬。 客厅内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两个人四目相对,一人手里都抱着一个盆。 盆里还都装着衣服。 四目相对,温宁正想主动开口,陆进扬却瞥了她一眼,匆匆往浴室方向去了。 那眼神,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温宁狐疑,怎么了? 难不成他听到她跟叶巧编的那些话了? 不应该啊,当时她声音也不大,周围也没人啊。 温宁摇摇头,暗暗决心下次一定要小心再小心,黑心莲属性可不能再暴露了。 浴室和厨房挨着,温宁去厨房拿洗衣粉,刚进去不久,很快听到隔壁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温宁杏眸微挑,陆进扬这是在洗澡? 刚上完药就洗澡,难怪伤口好得慢。 不行,她得等陆进扬出来后,再帮他检查一下伤口,要是沾了水,就要重新上药。 毕竟他是为了替她挡刀受的伤,要是真有什么事,她会内疚。 打定主意,温宁先往洗衣盆里放了些水,撒了点洗衣粉,把衣服浸泡上,然后双手抱胸,就站在厨房门口等着陆进扬。 原以为男同志洗澡比较快,顶多五分钟就结束战斗了。 结果温宁等了五分钟,又五分钟。 都快半个小时了,陆进扬依然没有出来。 温宁等得都快怀疑人生了。 在浴室里待那么久,就算纱布没沾水,那也被水汽浸湿了,伤口肯定也会受潮,自然不容易恢复。 关键,男人洗个澡这么久吗? 也就是洗个头,冲个身体,这年代又没有浴缸泡澡,陆进扬在里头做什么呢? 没想到他看起来雷厉风行的,洗澡这事上这么磨叽。 温宁实在不解,加上她现在有点想上厕所了,卫生间和浴室都在一起,她干脆走上前敲了敲浴室门。 浴室内。 水汽蒸腾。 陆进扬薄唇微抿着,下颌紧绷,一脸冷欲的表情。 他受伤的那只手撑在对面墙壁,另一只手疯狂忙碌。 梦里的画面一幕幕涌进脑海。 活色生香的脸蛋,凹凸有致的身材,纤细的玉臂缠着他脖颈,绵软蹭在他鼻尖,娇嫩红唇不断发出嘤嘤唧唧的声音。 软玉温香在怀。 他气血翻涌,青筋直跳,控制不住地将人压在床上,横冲直撞…… 半个小时后,浴室水声中夹杂着一声极沉闷绵长的嗯声。 陆进扬长抒口气,大脑短暂的空白。 刚想伸手拿香皂,便听到门口响起娇滴滴的一句:“哥,你洗完了吗?” 陆进扬低下的头瞬间又抬了起来。 “快了。” 他声音沙哑地丢下两个字,再次手撑着墙壁,加快了速度。 十分钟后,温宁终于等到了陆进扬出来。 他刚洗完澡,换了个白色背心,军绿长裤,头发濡湿根根分明地趴在头顶,一身的水汽,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身上还不断有带着香皂清香的热气飘过来。 温宁闻到,腿都要软了。 “哥~” 她软绵绵的叫了一声,撅着红嘴唇冲他道,“你怎么洗这么久呀,伤口没事儿吗?” 她这声哥叫得陆进扬额角青筋直跳,手里的盆往下移了一寸,刚好挡住关键点,才抬眸对上她的眼睛,“水管坏了,我在里面修了一阵。” 原来是在修水管,温宁点点头。 “对了,我帮你重新包扎下伤口吧?你在里面待了那么久,纱布肯定都受潮了。” 楼下客厅的医药箱就有药水和纱布,温宁转身往客厅走。 陆进扬闻言跟在她后面。 客厅内就只有两人,温宁准备好换药的东西,示意陆进扬坐下,然后耐心地替他重新包扎。 也许是客厅的空间足够大,这次温宁没有在陆进扬房间时候的那种全身发烫,心跳加速的感觉了,全程动作利落,一点没有出错地替他换好纱布。 包扎完,陆进扬视线落在温宁凝脂小脸上,发现她下巴上的红印子居然还在,他指了指她下巴的位置:“没用珍珠膏吗?” 温宁才忽然想起似地说:“哎呀,刚才着急下楼洗衣服,忘了。” 陆进扬声音低沉:“那个对女同志皮肤好,你用完应该会恢复得快些。” “那我现在就去用。”温宁笑盈盈地将桌上的纱布药水收回医药箱,迈步往楼上走。 陆进扬也要回房间,正好跟她一起上楼。 温宁回到房间,不久后,又出来,在二楼的走廊来回走,四处查看。 陆进扬正好换好衣服从房间出来,看到她垂眸看着地面,出声询问:“怎么了?” 温宁眼眶微红,欲言又止地说:“我、我在找东西……” 陆进扬心脏像被针扎了一下,控制不住地软下语气:“什么东西?我帮你找。” 温宁鹿儿一般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哥,我把你送我的珍珠膏弄丢了,对不起,哥……” “我回房间后,就放在我梳妆台的抽屉里,后来就下楼洗衣服,再回去就找不到了。” 叶巧一直都在房间里,听到陆进扬的声音,她便尖着耳朵注意着外面的动静,没想到便听到温宁这番话,好啊!那不就是间接在陆进扬面前暗示她是小偷吗? 叶巧坐不住了,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走廊上,不服气地质问: “温宁,房间里就我们两个人住,你在大哥面前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说我拿了你的珍珠膏吗?” 温宁委屈地摇摇头:“对不起叶巧姐,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 陆进扬站在温宁身边,审视的目光落到叶巧身上。 看到她身上的红裙,似乎想到什么,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叶巧对上陆进扬的视线,心头便是一凉,紧接着便觉得抽抽地疼,他居然怀疑她! “大哥,不是我拿的!不是我!” “不信的话,你们来房间搜!” 叶巧急切地辩解,想要证明清白。 “不必了。”陆进扬声音冷淡,当然不可能因为一盒珍珠膏去搜叶巧的房间。 那神情看在叶巧眼里,就是陆进扬不相信她,叶巧从没有这么有口难言过,急得气血攻心:“大哥,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你搜过我房间就知道了,真的不是我拿的!” 温宁适时出声道:“叶巧姐,你别激动,都是我不好,我就是丢了东西太着急了,兴许是我自己记错了放的地方。” 温宁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叶巧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 这房间必须搜,不然她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叶巧压制着怒火,看向温宁:“家里就这么几个人,你说东西丢了,不就是暗示是我偷的吗,我不想背这个小偷的黑锅,所以,请你和大哥一起搜我的房间,还我清白!” 叶巧说得义正言辞。 温宁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陆进扬冷着脸,声音冰寒地对叶巧道:“好,既然你执意要求,那就搜。” 第46章 百口莫辩 陆进扬冷着脸,声音冰寒地对叶巧道:“好,既然你执意要求,那就搜。” “进扬,怎么回事,你们在吵吵什么?” 秦兰忽然出现在楼梯口,脚步急促地往这边走,一边走,一边开口询问。 她刚从外面回来,准备回房间换个衣服,走到楼下便听到叶巧大声委屈的喊叫,还有自家儿子用严厉的口吻说着什么,心道两孩子一个性格偏激,一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碰到一起肯定要出事,于是赶紧跑上楼。 面对秦兰的询问,陆进扬没说话,他向来就不是喜欢解释的人。 叶巧却瞬间红了双眼,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一样,扑到秦兰怀里,哭诉道:“秦阿姨,你终于回来了,温宁怀疑我偷了她的东西,但我真的没有拿,我父母虽然很早就不在了,可他们生前一直教我做人要正直,不能干偷鸡摸狗的事,秦阿姨,我真的没有拿温宁的东西,我不是小偷!” 叶巧越说越激动,肩膀哭得一抽一抽的。 被人冤枉成小偷,确实很委屈,看着叶巧这幅样子,秦兰也觉得有些动容,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小叶,你先别哭,阿姨相信你的人品,这事肯定是误会。” 说罢,秦兰看向温宁,想问问怎么回事,温宁率先开口,不急不躁地道:“秦阿姨,大哥刚送我的珍珠膏,我着急下楼洗衣服,不知道失手放哪儿了,所以到处找了会儿,正好在走廊碰到大哥询问我怎么回事,叶巧姐听到我跟大哥的对话,不知怎么误会了,提出要让我们搜她的房间。” 说完温宁面带歉意地冲叶巧鞠了个躬,满眼真诚地道: “叶巧姐,是我不对,是我太着急,说话的时候没有顾及你的感受,东西可能是被我自己放失手了,兴许过两天就找到了,所以搜房间还是算了吧,我相信你。” 温宁大大方方地把前因后果说完,又姿态很低地跟叶巧道歉,秦兰觉得她处理得很好,回头帮着给她在叶巧那儿打圆场: “小叶,你别多想,小温没你想的那个意思,小姑娘家有时候确实容易忘东忘西,别说你们了,我有时候前脚放的东西,后脚也到处找,搜房间还是算了吧,都是一家人。” 秦兰的意思本来是小事化了,要真搜叶巧房间,那岂不是真把人家当小偷对待了。 叶巧却觉得秦兰没有真的相信她,再看温宁一直拼命阻止搜房间,让她心中不禁多了几分思索。 如果搜房间,是不是就会发现东西根本没丢?而是被温宁自己给藏起来了? 所以今天这事,是温宁故意的,想借机冤枉她?好抹黑她在陆家人心中的形象? 想到这种可能,叶巧就恨得牙痒痒。 既然这样,那她偏要将计就计。 就要让人搜房间,发现是温宁自己把东西藏起来,让大家都看清楚她的嘴脸! 打定主意,叶巧咬着牙,一脸身正不怕影子斜的表情:“秦阿姨,我和温宁住在一个房间,她说东西丢了,意思不就是我拿的吗?今天如果不搜房间,温宁和大哥嘴上说着相信我,心里面肯定还把我当小偷。” “所以秦阿姨,今天这个房间一定要搜。” 叶巧态度坚决,秦兰又了解她的性格,怕是今天不搜房间,她不会安心,既然这样那就只能搜了。 只是,让谁搜呢? 秦兰没干过搜东西这事儿,也干不出来。 温宁原地不动,静观其变。 至于陆进扬,也没有打算亲手搜,毕竟是女孩子的房间。 最后,秦兰只好走到楼梯口,朝楼下喊了声:“张婶,你上来一趟。” 张婶几步跑上楼,了解事情原委后,一脸为难地走进了叶巧和温宁的房间。 “小叶,得罪了啊。” 叶巧义正言辞地道:“张婶,你随便翻,我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过为了公平起见,温宁的衣柜和床也一起找找吧,万一她真放失手了,也好帮她把东西找出来。” 叶巧侧眸偷偷打量温宁的表情。 从温宁拿着珍珠膏进房间到下楼这段时间,自己一直都在房间,亲眼见到温宁把珍珠膏放在了书桌抽屉里,出门的时候也没见她拿走,温宁不可能有机会把东西藏到自己的地盘,所以,珍珠膏一定还在房间! 叶巧胸有成竹,觉得自己猜对了! 张婶已经走进房间开始搜起来。 其余人站在门口,看着张婶的动作。 张婶其实也没搜东西的经验,不过以前躲过鬼子,有藏东西的经验,她先环视房间一周,然后走到叶巧的床铺前,拍了拍床上的被子,从头到脚摸了一遍,里头没有缝东西。 又查看了枕头底下,把床垫子翻起来,都没有发现。 再走到温宁的床前,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还是毫无发现。 叶巧心下微松,得意地瞥向温宁,盘算着等张婶搜完自己,说不定就要在温宁那边有所发现了,到时候她就要反咬一口温宁故意陷害她,看温宁怎么辩解! 张婶继续往里走到衣柜前面,两张床靠墙的位置就是半人高的衣柜,一边一个。 衣柜也没有找到什么珍珠膏。 接着是书桌,更是没有发现。 那边张婶没找到东西,朝众人摇了摇头。 叶巧心道,不可能啊,难道她猜错了,温宁没有把东西藏起来栽赃她?真的丢了? 她暗暗瞥了眼温宁,见她神色不对,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难不成,东西藏在别的地方? 叶巧重新扫视了一遍房间,还有一个地方没搜—— 床底下! 对,床底下,肯定是温宁把东西丢到了床底下! 叶巧激动道:“张婶,床下面也搜一搜。” 张婶见她还不死心,又倒回去,蹲下身子往叶巧的床下一看,这一看,还真有发现! 张婶趴在地上,伸手从里面往外掏,掏出个铁皮饼干盒来。 叶巧认出来这是她之前找张婶要的空饼干盒,用来放一些钱票和重要东西,可这个盒子不是放在衣柜最里面,怎么跑到床下面来了? 叶巧正疑惑,便见张婶把盒子抱了过来,当着大家的面问叶巧:“小叶,这个盒子是你的吧?能打开吗?” 叶巧当然不能拒绝,点点头:“是我的,可以打开。” 张婶手指抠着饼干盒盖子,往上用力,啪地一声,盖子打开了,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张婶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这、这……” 张婶一手抱着盒子,一手把里头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这不是前段时间我弄丢的票据吗?油票、糖票、鸡蛋票还有一张肥皂票,怎么在这儿?” 每个月秦兰都会把单位发的票给张婶,让张婶来安排家里的开支,前段时间,张婶发现票少了几张,第一时间就跟秦兰说了。 丢的票不多,就几张,秦兰便让张婶别声张,怕这事说出来,温宁和叶巧多想。 秦兰见状,不确定地道:“张婶,是不是弄错了,小叶说之前进扬也给了她一些票。” 张婶也怕弄错,“等等,我核对一下。” 她做事仔细,每张票都记了编号,打票丢了,她更是把票夹随身携带,此刻她从裤兜里摸出一个票夹,从里面拿出一张叠成方块的纸展开,把眼前票据的编号跟纸上记录的票据编号一对:“对得上!就是我丢的那几张票!” “还有这”,张婶继续从饼干盒里往外掏,拎出半包白糖,“我就说厨房的白糖怎么用这么快,我也就偶尔做馒头和做菜的时候放一点,平时一小包白糖都能吃大半年,这次的白糖就吃了三个月没了……” “哟,这还有几颗橘子糖和好几块桃酥!我昨天刚买的,放在厨房的立柜里,还说今天拿出来摆客厅里头!” 张婶惊呼出声,随即震惊地看着叶巧, “小叶啊,你要想吃什么,就直接管婶子拿,你这、你这……” 不问自拿,那叫偷! 张婶一脸难以言说的表情。 叶巧不可置信地瞪着突然出现在盒子里的东西,上前扒拉了几下,脸色大变:“不、不!这些不是我的东西!我没有拿!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我的饼干盒里面!” 她大声辩解着,门口的众人却谁也没说话。 陆进扬面无表情。 秦兰脸色微僵。 温宁一脸平静。 对上温宁的目光,叶巧忽然明白什么,一股气血瞬间冲上头顶,瞪着眼睛,抬手指着温宁:“是你!一定是你!” “是你把那些东西塞到我盒子里的对不对?!今天的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 “你假借东西丢了,就是想要搜我的房间,好在众目睽睽之下搜出你放在我盒子里的东西!”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说着,叶巧嗖地上前,一只手抓住温宁的衣领,一只手高高举起,就要往温宁脸上扇。 “叶巧姐,我、我没有……不是我……”温宁瑟瑟发抖的偏开脸,闭着眼睛,纤长睫毛微微颤抖,一副待宰羔羊的可怜模样,还是一只皮毛漂亮得不得了的羔羊。 “你没有?!房间里就住了我们两个,除了你,谁还有可能动我的东西?!”叶巧怒目圆瞪着温宁的脸,恨不得拿刀把那张面皮给划烂,她高举的手狠狠往下挥,却在要碰到温宁脸颊的前一刻,被一双铁钳般的大手捉住,然后狠狠推开。 “够了!”陆进扬将温宁护在身后,居高临下地睨着叶巧,声音冰寒,“房间是你自己要搜的,床底也是你让张婶找的,温宁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你一个字,倒是你,张口闭口都说她冤枉你,究竟是她冤枉你,还是你自食恶果?” 这话就像一盆冰水朝叶巧兜头淋下,她发怒涨红的脸瞬间褪到没有一丝血色。 有口难说是什么感觉,憋屈是什么感觉,就是现在这样! 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在逆流,五脏六腑都像被人揪住一样疼。 叶巧双眼血红,龇牙咧嘴,双拳紧紧攥在身侧,恶狠狠地瞪着温宁:“是你!就是你!是你害了我!” “小叶,你冷静点。”秦兰回过神来,见着叶巧这吃人一般的神情,生怕她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来,赶紧上前拉住她,劝道,“哎,小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拿就拿了。都怪阿姨,阿姨没考虑到你们年轻,正是贪嘴的年纪,这样吧,以后每个月阿姨再额外给你和小温补几张糕点票和糖票。” “这事儿就过了,翻篇了,大家都别不会再提。” 秦兰不断安抚地拍着叶巧的后背,又朝张婶和儿子使了个眼色。 张婶反应过来,连忙表态道:“对对,翻篇了翻篇了,哎呀我楼下锅里还炖着汤,我去看看火。” 张婶转身就溜。 陆进扬脸上没什么表情,厉眸扫了眼叶巧,伸手护着温宁,两人一起往楼下走。 “小叶,那阿姨也下楼了,你收拾好就下楼吃饭吧,不要再想这事儿了,别钻牛角尖。”秦兰再次拍了拍叶巧的肩膀,想着让她赶紧冷静一下,也转身离开。 眼前眨眼间所有人都下楼了,叶巧气得直跺脚,为什么都不相信她! 连解释都不听她说! 叶巧攥紧的拳头狠狠往门上一砸,然后又气恼地揪住自己的辫子,面容逐渐扭曲。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今天这一幕有些熟悉。 这一幕,好像应该出现在温宁身上,被误会的,应该是温宁才对! …… 陆进扬一直带着温宁下楼,出门。 走到停在院子外的吉普车旁,温宁才好奇道:“哥,要带我去哪里呀?” 陆进扬替她拉开车门:“先上车。” 温宁乖乖钻进车里,把安全带系好,陆进扬也上了车,车子朝着家属院外面行驶。 温宁心底有点没底,偷偷侧过头,观察陆进扬的脸色。刚刚叶巧那事,她不确定陆进扬有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 坑是温宁前两天替叶巧挖好的,因为她想起叶巧过几天就要去工农兵大学报道了,在原书里面,原主去大学报道的前一天,被叶巧设计,让陆家人以为原主爱偷东西,爱占便宜,张婶防贼一样防着她,秦兰嘴上没说,心里却也对她印象大打折扣,关键原主百口莫辩,再怎么说不是自己拿的,也显得苍白无力,最后只剩下尴尬和难堪,就像今天的叶巧一样。 后来原主到学校后的第一学期,基本没有回家过,都住在学校宿舍。 也是在那段时间,原主没有得到陆家人的关心,把感情寄托在别人身上,跟渣男结下了孽缘。 虽然现在剧情变了,换成叶巧去大学报道,但难保之前的剧情会重演,温宁一直在提防叶巧,提前就布好了局。 今天她进房间,发现自己的东西被动过,她担心叶巧会提前下手,所以才先发制人。 车上,看着陆进扬脸色如常,温宁稍微放心,安静地坐在座位上,视线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 车子很快停在一处…… 第47章 (已修文)我就要跟他处对象 车子很快停在一处胡同口。 “到了。”陆进扬抬手解开安全带,示意温宁下车。 温宁跟着他下车,往四周一看,看到不远处有块路牌,上面写着灯口胡同,一眼望去胡同里面全是平房大杂院,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继续跟着陆进扬往胡同里头走,七拐八拐,最后走到底了两个人才停下脚步,温宁抬眸一看,这不废品回收站嘛,带她来这儿干嘛? 温宁不知道,这个年代的废品回收站可是个好地儿,商店要钱要票都淘不到的东西,在这儿兴许能找到。 收废品的是个穿青布衫的老头儿,看面相还有几分儒雅,陆进扬跟老头儿低声说了几句,老头抬眸瞧了温宁一眼,面上带着了然的笑,然后便领着两人往回收站东面的平房走。 进了院子,温宁才发现里头别有洞天,每间房里都堆放着各种各样的玩意儿,桌椅板凳各种家具,还有什么煤炉子、花瓶、旧书……像是一个大仓库,应有尽有。 陆进扬视线在一堆东西里搜寻了一会儿,指着一个木匣子对温宁道:“这个放你的东西怎么样?” 温宁看过去,匣子有点像一个小百宝箱,接口的地方有一把雕刻精致的小铜锁,刚好把匣子锁住。 她这才后知后觉,陆进扬带她干什么来了。 敢情是要给她买个带锁的箱子放东西。 这一刻,温宁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有点暖又有点愧疚,今天的事,他不仅没怀疑她,反而还带她来买箱子,应该是考虑到她和叶巧住在一起,怕她隐私的东西被人翻动吧? 不过这个小匣子用来放点贵重东西,确实很适用。 温宁压下心头的情绪,欢喜地看着匣子对陆进扬道:“很漂亮很精致。大哥是要买下来吗?” “嗯,买给你。”陆进扬把那个匣子拿到了手里,又转头问她,“看看房间还缺什么,在这里挑齐。” 下午张婶搜房间的时候,陆进扬才发现,温宁放东西的地方是跟叶巧共用的,根本没有隐私可言。而且跟叶巧比起来,温宁的东西少得可怜,衣柜里叶巧的衣服至少也有四五套,想起之前叶巧去基地,他还补贴了叶巧一些钱票,那个时候却一张票都没给温宁,陆进扬心口好像被人捏了一把,涩涩地疼。 温宁不知道陆进扬此刻心中想法,想着反正叶巧就要去工农兵大学念书了,到时候房间就只有她一个人,书桌什么的也不用分着用,倒是自在,也不缺什么。 她抬眸望着陆进扬,笑盈盈地说:“大哥,我没什么要买的了,有这个小匣子就够了,我们走吧。” 温宁转身外面走,陆进扬见她不打算再挑别的东西,也没有坚持。 走到外面,陆进扬把小匣子给老头看,“张叔,这个多少钱?” 老头说:“给什么钱啊,算叔送你的,不要钱!” 陆进扬掏出一只黑色皮夹:“那不行张叔,该多少钱就是多少,不然下次不敢把人往你这儿带了。” 张叔了解陆进扬脾气,知道这钱不收,下次他要挑东西,是绝对不会好意思过来,想了想,象征性地报了个价格:“那就给两块钱吧。” 这种匣子在商店根本买不到,就算有,那也早被内部消化了,摆到外面卖的,既要钱还要家具票,家具票有的单位一年都不发一张,陆进扬寻思着,直接从皮夹里掏出一张十块的大团结塞给张叔,趁张叔推脱前,他已经带着温宁走远了。 陆进扬把黑色皮夹放回身上,温宁看着他的动作,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时代见到有人用钱包,通常男同志们都是把钱往屁兜里一塞,这么看,她这个大哥还挺讲究的。 …… 两人走到车边,陆进扬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温宁弯腰钻进车里,系上安全带,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座位上,怀里抱着刚买的小匣子把玩。 “晚上想吃什么?”陆进扬上车,缓缓地发动引擎。 温宁诧异,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向他:“哥,我们晚上不回家吃饭吗?” 陆进扬目视前方,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轻点:“你想回去?” 温宁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晚饭时候等陆叔叔回家,怕是叶巧又要在饭桌上演一出,真的是很影响食欲,静了片刻,她摇了摇头,“不想回去。” 陆进扬唇角不易察觉地弯了下:“那就在外面吃,去国营饭店。” “好。”温宁乖巧地应声,抱着匣子把玩,越看越喜欢,又侧头笑眼弯弯地对陆进扬道,“哥,谢谢你送我的匣子,我很喜欢。” 陆进扬唇角微动,淡淡道:“喜欢就好,以后自己的东西自己锁好。” …… 正是饭点,国营饭店人不少,站在门口就能将大厅里的情况一览无余,一张空桌都不剩,每张桌子上都有人在用餐,而且看起来都是刚上菜,距离吃完还有一段时间。 按这个情况,两人要在国营饭店吃上饭,至少还得等二十分钟。 温宁道:“哥,要不我们还是回家吧?” 陆进扬扫了一眼饭店的情况,想到另外一处吃饭的地方:“不用,我们换个地方。” 两个人并排往外走,上车后,车子行驶没多久,停在了外交大楼前。 陆进扬熟门熟路地带着温宁绕过大楼往东边走,然后到了一处三层的简欧建筑前,门口的拱柱挂着“国际俱乐部”的牌子。 陆进扬跟门童报了名字,再亮了一下自己的军官证,便领着温宁进去。 进去后,一路走,陆进扬给她介绍:“这里是专门给各国驻华国的干事休闲娱乐的地方,里面有餐厅、放映厅还有各种球室。” 听着陆进扬的介绍,温宁好奇地打量四周,这里面跟外面一样,也是欧式风格,花边吊顶,水晶大吊灯,红木桌椅和皮沙发,还有铺着地毯的实木地板。 墙边的指引牌用中英双语标注了每个区域的位置。 温宁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七十年代,也有俱乐部。 来到用餐的地方,陆进扬替温宁拉开椅子,把一份菜单递给她:“这边西式和中式的菜都有,你看看想吃什么。” 温宁接过菜单,仔细看起来。 穿书之后她天天吃的都是家常菜,还没吃过西餐,随手指了指菜单上的牛排和炸薯条套餐:“哥,我要这个吧,这个我没吃过,想试试。” 旁边的女服务生立刻开口询问:“同志,牛排要几成熟?” 温宁刚想张口就说七分熟,后世她吃牛排一般都是这个熟度。转念一想,又打住了,她现在的人设可是农村丫头,牛肉都没吃过几次,别说牛排了,她转头眼睛亮闪闪地望着陆进扬,故作不解地问:“哥,她说的什么意思呀?” 服务生见过不少第一次来这里吃西餐厅的同志,大部分都是不懂装懂,生怕露出洋相,问牛排几成熟的时候,都会随口报个数,还有说八成熟的,牛排熟度一般只有三分、五分和七分,压根就没有八成熟这个数。 可服务生打量温宁,她问的自然又大方,一点都没有普通人刚吃洋糠时候的局促感,心道果然长得好看又不装x的同志就是不一样,干什么都觉得赏心悦目。 服务生正打算主动给温宁解释,就听到旁边的男同志说:“给她做七成熟,我也要一样的套餐,牛排五成熟。” 服务生拿着笔在点菜本上划拉了几下做记号。 陆进扬点完菜,才转头跟温宁把牛排熟度解释了一遍。 他去苏联进行飞行训练的时候,每顿基本都是吃的西餐,回国后偶尔跟朋友见面,也会来这个餐厅吃饭,对西式饮食文化还算了解。 他给温宁解释的时候,温宁双手托着下巴,目光崇拜又求知欲十足地望着他,就好像他就是她的偶像,是她全世界最崇拜的男人一样,红嘴唇还亮闪闪的,不知涂了什么,看起来饱满水润,让人看着就想亲一口。 陆进扬手背的手筋紧了又紧,才能做到面不改色地盯着她的小脸,把话说完。 牛排端上桌,温宁没有先动刀叉,水汪汪的杏眸一眨一眨地望着陆进扬,表示她不会用。没办法,温宁还没有完全脱离原书剧情里面陆进扬给她的阴影,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让他看出什么端倪,所以能谨慎的地方她都尽量在他面前谨慎些。 陆进扬对上她求助的目光,直接把她那份牛排给端到面前,拿着刀叉熟练地给切成一小条一小条的,然后再把盘子还给她:“吃吧。” 温宁甜滋滋地跟他说了声谢谢,这才拿起叉子,叉了一小条放进嘴里小口小口咬着。 吃一口牛排,温宁又拿起一根炸薯条蘸番茄酱吃,吃得眉眼弯弯,脸颊一鼓一鼓的,像是很享受的样子。 看着她精致漂亮的脸蛋,享受的神情,陆进扬眼底浮现出一抹极浅的笑意,喜欢吃的话,他下次再带她来。 他定定地看了她几秒。 许是有所察觉,温宁抬眸,对上他深邃的视线,水亮杏眸微愣了一下,接着漂亮的眉挑了挑,瞧瞧手里的薯条,又观察着对面人的神情,然后将薯条蘸了点番茄酱后自然地递到他面前:“大哥想尝尝吗?” 陆进扬眸色漆黑地攫住她,眸底暗色沉降,一时不知该伸手还是如何。 实在是他的目光太深太黑,温宁只觉得心跳有点不受控制地加快,见他迟迟不接她手里的薯条,她漂亮的眸子眨了眨,手臂往前探了探,薯条几乎要喂到他唇边。 她娇嗔地催促:“拿着呀~” 一秒后,陆进扬喉结轻滚,张开了唇瓣,就着她喂过来的姿势,低头咬住了薯条。 温宁同一时间嗖地松开手,好似摸到电似的,整个身体的体温仿佛升高了好几度。 热度从手指传到了脸颊。 不行了不行了,陆进扬怎么这么会撩人? 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也穿书了,其实灵魂是来自2024的人! 关键别的男人这么做只会显得油腻,可陆进扬完全不会,太自然太随意,完全撩人于无形。 加上那张禁欲十足的脸,高鼻薄唇,眉眼英朗无比,精致程度女娲捏都得捏个三天三夜,哪个女人见了都会双腿发软。 好在温宁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内心只不争气地荡漾了两秒,就立刻恢复了正常,双手捧着脸颊,笑盈盈地问他:“好吃吗?” “嗯,好吃。”陆进扬低低道,炙热的视线像要把她也吞掉似的。 温宁被他看得,体内的海女体质正在悄然复苏。 反正她自己吃不完一盘薯条,她干脆拿起薯条,开始投喂陆进扬。 看着他大狗狗一样乖顺地将她喂到嘴边的薯条吃进去,温宁莫名觉得很有成就感。 喂了一根又一根。 乐此不疲。 她完全没想到,陆进扬平时看着冷冰冰的,熟悉了之后其实还挺好相处。 也没什么架子,喂他什么都吃。 温宁最后把那盘薯条都喂完了,在餐巾上擦了擦手指,低头一看,她盘子里的牛排还剩了一半。 她面露为难,真的吃不下了。 陆进扬看她盘子里剩的一大半牛排,剑眉微蹙,难怪那么瘦,吃东西跟猫儿似的,能不瘦么,他沉声道:“再吃点。” 温宁撅着红嘴唇,摇头:“这个份量也太足了,我吃不下了嘛。” 这份量起码比后世的西餐厅多了两倍,而且还是厚切的牛排,她实在吃不完。 听到她吃不下,陆进扬也没有勉强,二话不说,将她盘子端过来,三两口就把那剩下的牛排给解决了。 “诶……”温宁都还没来得及阻止,盘子已经空了。 那一半牛排里,有两块是她咬过的。 想到什么,温宁脸颊禁不住微微发烫,刚才喂他薯条的时候没觉得不好意思,因为没有间接接触,可现在他居然把她吃剩的给吃了,就有点那什么……暧昧了。 …… 另一边。 陆家也在吃饭。 “怎么不见小温?”饭桌上,陆振国没看到温宁,端着碗出声询问。 秦兰也不知道温宁去哪儿了,她下楼开始就没见着人,倒是张婶开口说了句:“小温跟进扬一起出门了,走的时候进扬还特地跟我打招呼,说晚上不回来吃饭。” 旁边的陆耀闻言,嘿嘿笑了声,插话道:“妈,我看大哥是良心发现,带宁宁出去开小灶去了吧?” 秦兰瞪了儿子一眼,小叶还在呢,听到这话肯定要多想,她转头给叶巧夹了一筷子菜:“小叶,你多吃点,明天你去学校报道,我让进扬开车送你。” 叶巧正要开口,便听到客厅入口有动静,抬眸一看,是温宁和陆进扬前后走了进来。 一个冷峻,一个娇媚,两个人长相都相当扎眼,站在一起就让人联想到天造地设、天生一对。 看着两人天造地设的模样,叶巧心底抑制不住地泛酸。 满脑子都是陆进扬说过的那句,她不一样、她不一样! 现在叶巧算是知道什么不一样了! 陆进扬会单独带温宁出去,却从来没单独带过自己,甚至两个人独处的机会都少得可怜。 别人看不出来,叶巧却是很敏感,陆进扬对温宁肯定有意思! 如果温宁跟陆进扬处对象,那温宁就是陆家的儿媳妇,而自己,虽然顶着个养女的头衔,可跟儿媳比起来,终究只是陆家的外人。 她起初劝温宁抓住机会找个对象,只是想让她在外人面前显得虚荣势利,这样的话即使温宁有张漂亮的脸蛋,别人心里也不会高看她一眼,只会觉得她是个一心想攀高枝的女人。 可现在,温宁居然跟陆进扬有了苗头,叶巧心里难受得好像被狗咬了一口,不行,绝对不行,温宁绝对不能嫁进陆家! 叶巧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掩盖住眼底的情绪。 叶巧默不作声,也没人注意到她,大家目光都放在温宁和陆进扬身上。 陆耀抬眸冲着两人咧嘴一笑:“哥、宁宁,你们出去吃什么好吃的了?下次别忘了把我也叫上呀!” 陆进扬淡淡瞥了弟弟一眼,一如既往地话少。 温宁却笑着接过话,“好呀,二哥想吃什么?正好我前段时间收到两篇稿费,请你吃点好的!” 秦兰见状嗔怒地白了儿子陆耀一眼:“你看看你哪有当哥哥的样子,你妹妹都能自己挣钱了,你还连个工作都没着落,还好意思让你妹妹请你吃饭。” 温宁替陆耀解释:“秦阿姨,我考上文工团,二哥也帮了我忙,我请他吃饭应该的。” 自己儿子几斤几两秦兰知道,不太相信地道:“他能帮你什么忙?” 温宁认真道:“我考试前做了一个摄影作品集,二哥当了我的拍摄模特,也是因为这个作品集,面试时候帮我加了不少分。” “是吗?”秦兰似信非信。 温宁点点头。 秦兰看着儿子的目光变成了赞赏:“那这小子还算有点用。” 温宁跟大家聊了几句,见都还在吃饭,也不便再打扰,跟大家打了声招呼,上楼去了。 回到房间,温宁把用旧报纸包裹严实的木匣子拿了出来,开始收拾抽屉里的东西,打算把重要的东西放在匣子里。 收拾到一半,身后忽然传来声音:“温宁,大哥下午带你去哪了?” 温宁转头,对上叶巧一张妒火中烧的脸。 温宁心道看来她是不想演了,开始原形毕露了,温宁正好也不想再演姐妹情深的戏码,敷衍道:“没去哪儿。” 呵,没去哪儿?没去哪儿晚饭都不回来吃?叶巧几步上前,愤恨地一把夺过温宁手里的木匣子,等看清楚匣子上的铜锁,脸色变了变:“这是大哥给你买的?什么意思?当我是贼要防着我?” “你想多了。”温宁伸手去抢匣子。 叶巧拿着匣子往后退了一步,双目圆瞪,眼底因为用力显出些红血丝:“我想多了?别装了温宁,下午的事我知道是你干的,是你故意把东西放到我盒子里来陷害我!现在全家人都误会我,把我当小偷,你高兴了吧!你得逞了吧!你就能霸占家里人的宠爱了!” 温宁不接她的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赶紧把东西还我!” “还给你?凭什么还给你!大哥凭什么给你买东西不给我买?凭什么二哥不理我,只跟你说话!都是你,是你在背后挑唆我们的关系,周怡说得对,你就是个心机深重的婊子!”叶巧咬牙切齿地瞪着温宁,双手用力捏着木匣子,恨不得把匣子抠个洞。 这话温宁就不爱听了,心机深她认,但婊子那就是人身攻击了,她面色彻底冷下来:“叶巧,你有什么脸指责我?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我考试那天调的闹钟是谁关的,谁动了我的准考证,又是谁把我出门的时间透露给周怡?还有,我们去商店买衣服那天,又是谁借口把我引到胡同口,害我被流氓纠缠,差点失了清白?” “要不要我现在就下楼把这些事都告诉陆家人,让他们帮我主持公道?” 温宁每说一句,叶巧愤怒的脸色便白上一分,直到整张脸都煞白煞白,惊恐万分地盯着温宁。 “你、你有证据吗?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证据我当然有,等你跟我一起下楼,我亲手交给陆叔叔和秦阿姨。”温宁红唇似笑非笑地勾起,语气半真半假。 叶巧终究是心虚,一时间目光闪烁。 温宁也只是在诈叶巧,没曾想,那些事还真没冤枉她。 温宁冷笑一声,朝着叶巧伸出手:“现在可以还给我了吗?” 叶巧狠狠咬着后槽牙,双手颤抖着将匣子递给了温宁,又不甘心地道:“别以为大哥对你好,你就能肖想大哥了,我劝你有点自知之明,就算你考上文工团,你也配不上大哥,而且,陆家是不会让儿子娶一个农村人的!” 她不会让温宁有机会嫁进陆家,也绝不允许温宁威胁她在陆家的地位! 听着她这番话,温宁轻轻抚摸着匣子上的铜锁,眉眼上挑地睨着她:“不是你劝我想要留在首都,就要抓紧时间找个好对象吗?怎么现在又劝我不要肖想了?” 叶巧怒道:“我是让你在大院别的家里面找,没让你在陆家找!” 温宁勾唇一笑:“那不好意思,我这个人要挑就挑最好的,我就觉得陆进扬是最优秀的,我要处对象就跟他处,旁的人,我都看不上。” 门外,刚抬手准备敲门的…… 第48章 你这么早起来洗床单呀? 门外,刚抬手准备敲门的张婶一脸震惊。 妈呀! 她听到了什么? 小温居然喜欢进扬,想跟进扬处对象! 张婶的小心脏扑腾了两下,控制不住地用左手捂住心口,缓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完这个消息。有一说一,抛开家境,她觉得温宁跟陆进扬还挺般配的,两人那长相哦,就跟仙女配天神似的,般配得不得了,站到一起,让人眼睛看着就舒服,就享受,心里也甜滋滋儿的。 她是看着陆进扬长大的,从小到大,就没见他跟哪个女孩子走得近,哦不,有一个,但是那个已经出国了,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回来了。除了那个,他一向是不怎么爱搭理女同志的,但今天,他居然单独带温宁出去吃饭,两人下午就出门了,晚上七八点才到家,中间四五个小时都待在一块儿,在干啥? 啧啧。 这两人,说不定有戏! 想到两小年轻要处对象了,张婶翘起的唇角压都压不住。 但处对象也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家人。 温宁的家庭条件确实差了点,也不知道陆家人能不能接受,以往秦兰给陆进扬相看的对象,不是师长女儿就是营长妹妹,爷爷都是老革命,没一个是家境差的。 一想到这点,张婶就情不自禁地替温宁操心起来。 这段时间张婶跟温宁相处,已经处出感情了。她打心底觉得温宁不错,说话做事儿让人舒服,不像那个叶巧,跟演戏似的,天天这一出那一出,在秦兰和陆振国面前显眼,就拿下午偷东西这事儿来说吧,叶巧口口声声喊冤枉,但张婶就是觉得那事儿像叶巧能干出来的。 尤其是想到平时叶巧的某些行为,比如每次吃饭吃得比猪还多,跟饿死鬼投胎似的,添饭都要添三回,筷子净指着碗里的肉夹,张婶都撞见过两回叶巧在厨房偷吃了,一回是炖的豆腐鱼,叶巧在厨房把刺少的鱼肚子肉给挑了两块吃,还有一回是炖的大骨,叶巧把大骨上的肉掰下来吃。菜都还没上桌,她就紧着把最嫩最鲜的部位自己吃了,要不是想给她留面子,张婶早就想跟秦兰说了。 这么一对比,张婶更是觉得温宁好。 更想帮她一把。 张婶眼珠子转了转,看着自己手里刚帮温宁从院子里收的衣服,她有了主意。 既然温宁喜欢陆进扬,那她得给两人制造相处机会啊! 张婶脚步一转,抱着衣服往回走,准备下楼。 哪知道刚走到一半,就在楼梯口撞见了陆进扬。 张婶身子一抖:“进扬。” 陆进扬朝张婶点点头。 张婶指了指手里的衣服,道:“哎呀,进扬,小温前两天洗的衣服晒干了,我给她从晾衣绳上收下来了,正打算给她,没想到她跟小叶在屋里关着门说话呢,好像两个人还因为下午的事儿在吵架,我就不好进去了,你们房间挨得近,小温的衣服先放你那儿,一会儿你帮婶子给她呗?” 说着,张婶也不管陆进扬应不应,就把叠好的衣服往他那边塞。 陆进扬抬手接住衣服,回了张婶一个“好。” 张婶见状,顿时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嘴角飞翘地道:“那进扬,麻烦你了啊。” 衣服脱手,张婶拔腿就往楼下走,生怕陆进扬反悔。 陆进扬站在二楼走廊,看着手里的衣服,再看了眼不远处紧闭的房门,想到张婶刚才说两人还在争论,脚步一转,抱着衣服先回了自己房间,打算过会儿再给温宁。 房间内。 陆进扬有洁癖,干净的衣服放在衣柜里,脏衣服放洗衣盆里,抬眸在房间内扫视了一圈,真没找到放温宁衣服的地方,最后视线定格在他的床,走到床边,把衣服放上去。 看着粉嫩的衬衫跟他的深蓝床单挨在一起,一个软,一个硬,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眸光微闪,垂在身侧的手指情不自禁地动了一下。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拎起那件衬衫,轻轻嗅了嗅,鼻间萦绕着洗衣粉淡淡的清香,还有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香味,跟梦里面她身上的味道很像。 是体香吗? 一想到这种可能,陆进扬全身的肌肉瞬间绷了起来,捏着衬衫的手指倏然收紧,却忽然感觉手指的触感有些奇怪。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动了动,从衬衫里面抽出了一根带子。 随着带子抽动,有块布料嗖地从他掌心划过。 他拎着带子,将东西拿起来一看—— 巴掌大的一块白色娟丝布,上面两根细细的带子,下面两根同样的细带,布料某个角落,用红色丝线秀了两个字:宁宁。 那东西,分明是女人的肚兜! 轰的一声,陆进扬整个大脑白光阵阵,全身的血液都朝着某处流去! 愣了三秒,他烫手一般将东西扔回床上,气息紊乱。 胸膛艰难地上下起伏。 咚咚咚。 房间门口响起敲门声。 “大哥,你在房间吗?” “我来取一下我的衣服。” 娇滴滴的声音传了进来。 温宁跟叶巧撕破脸后,没一会儿便打算下楼洗澡,想起前几天洗的衣服还没收,她下意识地从窗户往院子里一看,结果发现晾的衣服被人收了。 第一反应就是衣服肯定是张婶帮她收的,一会儿她洗完澡还要换衣服呢,便下楼去问张婶。 没想到,张婶说刚才碰到陆进扬,顺便把衣服给他,让他带上楼了。 温宁只好又上楼找陆进扬拿衣服。 房间内,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一向冷静自持的陆进扬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慌乱过。 他抱起床上的衣服,快步走到房门口,开门,烫手山芋一样将衣服塞给了温宁。 快到温宁都没看清他的表情,也没来得及说声谢谢,房间门已经关上了。 温宁看着手里的衬衫和长裙,弯了弯唇,转身回自己房间。 放好衣服后,温宁拿着睡裙和毛巾,抱着盆下楼洗澡。 洗完澡换上睡裙,她才发现忘带干净的肚兜了。 她现在穷,买不起内衣,穿的还是原主妈宁雪琴给缝的肚兜,好在不是原主穿过的,是她要去首都之前,宁雪琴重新准备的。 一条红肚兜,一条白肚兜,肚兜上没秀别的,只秀了她的小名,宁宁。 温宁披散着一头秀发,穿着条棉布睡裙,端着盆又回了房间。 站在衣柜前,她看着里头一眼可见的衣服,奇怪,她肚兜呢? 红肚兜刚换下来,那条白肚兜去哪儿了? …… 陆进扬把衣服塞给温宁后,转身关上房门,耳后迅速浮起一抹薄红,然后渐渐变成红得滴血的状态。 热、好热。 全身都热。 一想到那块白色布料,他身体里的血好像在沸腾。 就那一小块,能遮得住波涛汹涌吗? 他在梦里是用手丈量过的,一只手的量还有余,包不住。 也不知道那小布料是怎么兜住的。 思维不受控制地跑偏,陆进扬抬手快速地解开衬衫扣子,将衬衫往椅子上一扔,整个人倏地躺倒在床上。 脑海中浮现温宁娇媚的脸蛋,杏眸一闪一闪,水光潋滟,细腰扭成不可思议地角度,红嘴唇一张一合,一会儿让他快点,一会儿又眼泪汪汪地求他慢一点。 重了会哭,轻了又哼唧。 陆进扬太阳穴突突直跳。 妖精。 真的是妖精! 陆进扬无可奈何地闭了闭眼,偏过头。 下一秒,眼睛又倏地睁开。 只见他枕头边,居然扒着一块巴掌大的……白色布料,四条细绳暧昧地勾缠着他的枕巾,简直让人浮想联翩。 陆进扬喉结一紧,骨节分明的手指不自觉地握住某一处。 另一只手,手指勾住细绳,将那小块布料勾到掌心,指尖摩挲。 他胸膛起伏,薄唇艰难地呼出一口气,结实有力的手臂青筋一根一根鼓了起来,克制了又克制,脑海里那妖精一样的身影却挥之不去,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自控力正在飞速下滑。 终于,手指滑动,正要动作,敲门声忽然响起。 陆进扬如释重负地抽出手。 起身,走到门口,声音沙哑低沉:“谁?” 门外,温宁娇滴滴地开口:“哥,是我,温宁。” 陆进扬刚消散下去的燥热又升了起来。 打开门。 门口的倩影跟他刚刚脑海里的人重合在一起。 温宁一头秀发随意披散在脑后,发辫拆掉,发丝带着微微的波浪形状,头顶蓬松,衬得一张脸越发地小,唇红齿白,肌肤莹润得要滴出水来。 因为刚洗完澡,她脸颊红晕一层层晕染开,如雨水浸润过的海棠花,妩媚勾人。 “什么事?” 陆进扬喉结咽动,黑眸幽深地望着她,眼底暗色沉降。 温宁红唇微张,脸颊的红晕蔓延到耳垂:“那、那个你刚刚帮我拿衣服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有没有落下什么?” 她问了张婶,张婶说肚兜夹在衬衫里了。 她回房间翻过将衬衫里里外外翻了一面,确认没有。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肚兜落陆进扬房间了。 她就只有两个肚兜,一个脏了没洗,一个下落不明,要是不找,明天就没有内衣穿了。 没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来问陆进扬。 看着面前女人娇艳欲滴的脸蛋,陆进扬喉结滚了滚,想说“没有落下”,脑中却忽然想起刚才手掌里的那块白色布料。 她要找的,应该就是那个。 陆进扬生平第一次觉得张开唇瓣都这么艰难。 见他没有立刻回答,温宁下意识地往他身后扫了一眼,这一眼,她目光就跟被烫到一样躲开,小嘴圆张,忽地说不出话来,接着小脸通红地背过身子。 陆进扬顺着她的目光转头,往身后一看,整个人也轰地一下,血液冲上头顶。 只见他刚睡过的大床上,深蓝色床单微微褶皱,在床的最中央,一块雪色布料被揉成一团躺在那儿,在一片深蓝中极其扎眼。 门口两人,四目相对。 足足有十几秒,两个人都没有开口。 空气安静得针落可闻。 片刻后,陆进扬咳咳两声,侧身,让出进房间的空间。 温宁秒懂他的意思,是让她自己进去取。 她目不斜视地快步走到他床边,看也没看,嗖地一下抓起床上的肚兜,逃也似的跑出房间。 直到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温宁还心跳如擂。 手心里紧紧攥着肚兜带子。 几个呼吸后,借着月光,她把手里的肚兜拿到眼前,布料皱得不成样子,可以想象被人如何揉搓把玩。 脑海里浮现陆进扬那张冷峻禁欲的脸,拿着她肚兜把玩的样子,温宁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如果换成是别人这样玩弄她的东西,她心里只会恶心,但换成陆进扬,她心里像揣了个兔子,蹦蹦跳跳停不下来。 好不容易等到心跳正常,温宁借着月色,把肚兜穿在身上。 没办法,就只有两个肚兜,连替换的都没有,不穿也得穿。 柔软的布料包裹住身体,不知为什么,温宁总觉得胸口发烫,好像布料上还残存着某人灼热的气息,她闭上眼睛,竟在这种错觉中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 天刚蒙蒙亮。 温宁睁开眼睛,起床下楼上厕所。 她没想到,这么早,厕所居然有人在。 不知道是谁在里面,只听到哗啦啦的水声,像在洗澡又像是在洗衣服。 温宁只好在旁边等着。 等了有十分钟,厕所门开了。 陆进扬一身湿气,穿着军背心和短裤,胳膊下夹着一个洗衣盆走了出来。 温宁属实没想到里面的人是他,下意识地喊了声,“哥……” 陆进扬也没想到大早上撞见她,他刚洗完澡,还顺手洗了点东西,一时之间喉结滚动,低低地应了声。 “我、我起来上洗手间。”温宁抬手指了指厕所方向,然后垂眸一看,陆进扬洗衣盆里堆得小山一样的,不是床单又是什么?她人醒了脑子还没醒,揉揉眼睛,惊诧道,“哥,你这么早起来洗床单呀?” 洗床单,听到这三个字,陆进扬……………… 第49章 上班搭子 洗床单,听到这三个字,陆进扬冷峻面容僵硬了一瞬,耳后飞起一抹红,薄唇抿了抿,正想着说点什么,结果温宁实在憋不住了,人有三急,何况她刚在外面生等了十多分钟,此刻嗖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钻进了厕所。 接着便是反锁门的声音。 陆进扬松了口气,抱着盆快步往院子里走。 赶在温宁从厕所出来前,他飞快把床单在晾衣绳上搭好,然后上楼,回房间。 …… 叶巧今天就要去工农兵大学报道,秦兰原本打算让儿子陆进扬开车送,结果晚上忘了跟儿子说,陆进扬一大早就回基地了,连早饭都没在家里吃。 等叶巧兴匆匆拿着行李下楼,在饭桌边坐下,才知道这个消息,原本欣喜激动的心情瞬间失落起来。 秦兰怕她多想,解释道:“你大哥基地就是这样,有任务的时候,不管在哪里,在干什么,都得立刻赶回去。” 叶巧懂事地笑了笑,表示:“我理解的,秦阿姨,其实我自己坐公交车去学校也可以。” 秦兰看了看她带的行李,又是褥子又是被子,还有搪瓷盆和暖水瓶,拎着这么多东西去坐公交车,多不方便:“那怎么行,让你陆叔叔送你。” 陆振国也表示:“一会儿我让梁威送你。” 叶巧摆手道:“不用麻烦陆叔叔,我真的可以,我没那么娇气,以前在乡下干农活的时候,扛几十斤苞米走一两个小时我都行,这点行李我真没问题。” 在乡下受苦,总不能让孩子来城里了还受苦,陆振国坚定道:“不麻烦,你先吃饭,吃完饭送你去学校。” 陆振国今天正好要去行政楼开会,行政楼在大院东面,直接步行过去就行。 所以吃完饭,陆振国就让警卫员梁威送叶巧。 叶巧坐上车,等车子快经过邮局时,她借口要寄信,让梁威停车等一下。 拿着一封信,叶巧走进邮局。 借着买邮票的功夫,叶巧对窗口的工作人员道:“同志,我要发电报。” 工作人员递给叶巧一张表格:“把收报人姓名、地址和你的电报内容填好给我,内容是按字数收费啊,一个字七分钱。” 叶巧接过表格,飞快填好表格交给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看了一眼表格,跟她确认:“是发到前锋村胜利大队,收报人是民兵连队长刘军对吧?” 叶巧点点头。 工作人员数了一遍发报内容的字数,“一共一块七毛钱。” 叶巧心如刀割地从兜里摸出荷包,付完钱,匆匆返回车上。 …… 叶巧开学后一周,温宁也要去文工团报道了。 这一周的时间,陆进扬都没回过陆家,温宁听陆振国提过一嘴,好像飞行大队去外地拉练了。 温宁倒是松了口气,肚兜事件之后,她只要一想起陆进扬,就莫名脸颊发烫,布料穿在身上像是某人手掌肌肤一样,裹得她胸口发紧发烫。 她那天早上起床能跟陆进扬正常说话完全是个意外。 纯粹是她人没睡醒,脑子还不太清醒,上完厕所清醒之后就只剩尴尬了。 正好陆进扬飞任务去了,她也不用感到尴尬。 今早上吃过早饭,温宁要出门了。 秦兰还不放心地拉着她的手叮嘱:“小温,在单位要是遇到事,或者有人欺负你,别忍着,回家跟我和你陆叔说,我们替你撑腰。” 温宁任职的职位,直属领导是副科长周芳,周怡的大姑。 周怡被陆家弄进看守所关了十五天,秦兰是担心周芳记仇,会在工作上给温宁使袢子,而温宁顾忌陆家的面子,在单位忍气吞声。 温宁明白秦兰的意思,笑着挽住她的胳膊:“秦阿姨放心,我不会受气。” 她也不是受气的主。 反正谁要是给她气受,那对方也别想舒坦。 秦兰知道她聪明,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倒是放心了些,还想拉着温宁说点什么,一旁等在门口的陆耀催促道:“哎呀,妈,宁宁再不走都要迟到了。” 因为上次车祸的事,陆耀怕这次周怡为了阻止温宁去文工团上班,再抽疯做出什么事来,所以今天要亲自将温宁安全送到文工团。 “那行小温,阿姨就不啰嗦了。”秦兰拍了拍温宁的肩膀,笑着送她出门。 温宁和陆耀一起出了院子。 温宁本来以为今天只有陆耀送她,没想到走到大院银杏道的时候,陆耀忽然朝一旁挥了挥手,喊了声:“卫国!这儿!” 温宁抬眸看去,不远处,闫卫国胯下夹着一辆二八大杠,双脚点着地面,双手把着龙头,一脸腼腆笑容地等在那儿。 陆耀带着温宁过去。 “温同志。”闫卫国跟温宁打招呼。 温宁冲他点头笑笑,因为上次借用相机拍照和洗照片,两人见过几面,还算比较熟。 陆耀直接道:“宁宁,卫国前两天刚定下来文工团的工作,他在秘书处当干事,以后你在单位遇到什么事就找他,你俩上下班正好有个伴。” 上次温宁被蒋瑞骑车故意撞伤之后,蒋瑞虽然进去了,但周怡那个疯批放出来了,陆耀怕周怡再使坏,他自己又不能随时保护温宁,想起朋友闫卫国正好也要去文工团上班,就跟闫卫国提了一嘴,没想到闫卫国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此刻,听到陆耀的话,闫卫国连连表态:“温同志,你是陆耀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以后有事找我也是一样的。” 温宁没想到,陆耀这个二哥还真挺照顾她的,居然帮她把上下班的搭子都找好了。 秘书处干事,就是服务文工团各个领导的,整天围绕着领导转。 干得好,又有点背景的人,以后也能往上提拔成领导。 这未尝不是给她搭了条人脉。 多个朋友多条路,温宁没有拒绝,朝闫卫国盈盈一笑:“那以后就麻烦闫大哥了。” 这笑简直笑到了闫卫国心坎上。 他握着车龙头的双手情不自禁地收紧,称呼也跟着改了:“宁宁妹妹客气了。” 三个人并肩走在金黄的银杏大道。 刚走出大门,迎面便碰上一辆熟悉的军绿吉普。 第50章 给她一个下马威 陆耀先看到吉普驾驶座上的男人,眼前一亮,诶,这不他大哥嘛?! 他激动地朝车里的人挥手:“哥!大哥!” 吉普车戛然停下。 陆耀见到驾驶座的男人,蹭地一下蹿到车边。 驾驶座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面容冷峻的脸,目光冷沉,唇角微绷。 “哥!”陆耀兴奋地喊了声,随即便抬着下巴,一脸邀功的表情道:“我们正要送宁宁去文工团报道呢,卫国也进文工团了,以后每天宁宁上下班都可以跟他一块儿,在单位他也可以照顾宁宁,怎么样,我安排得不错吧?” 陆耀昂首挺胸,等着接受夸奖。 谁知陆进扬只目光幽冷地扫了他一眼,随即视线便越过陆耀,落到他身后不远处站着的男女身上。 闫卫国推着自行车,温宁站在他旁边。 看起来,莫名地…… 刺眼! 陆进扬瞳孔微缩,下颌绷紧,原本冷峻的面容更加寒上几分。 温宁对上他一张冷脸,不知道怎么惹到他了,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上周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淡淡的尴尬感涌上心头,她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眼睛,垂眸小声地打了个招呼。 闫卫国在旁边跟着招呼:“陆大哥。” 陆进扬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随即脚下油门一踩,车子轰地飞了出去。 看着眨眼间就飙到十米开外的吉普车,陆耀满头问号,伸手挠了两下后脑勺。 大哥怎么一言不发就走了呢? 不夸夸他吗? 他安排得多好呀! …… 宣传科办公室。 “周科长,请问一下,我的座位在哪儿?”温宁办完入职报道手续,不出意料地被分配到了周芳手下,眼下屋内一共三张办公桌,每张都有人占着,她只好回头去请示周芳。 周芳是副科长,跟干事们在一个屋里办公,三张桌子,她就占了一张。 听到温宁的声音,周芳抬眸,不紧不慢地扫她一眼,官腔十足地道:“你自己先跟同事们协调一下,想想办法,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以后遇到需要统筹协调的工作,还怎么开展?” 温宁内心冷笑,协调,如何协调?难不成让别的同事起来,把桌子让给她? 第一天上班就跟同事抢办公桌,呵呵,知道周芳会给她使绊子,但没想到使得这么低级这么明显。 正好温宁也想试探一下同事们的态度。 她先看向刘梅,刚才互相介绍过,刘梅在宣传科干了五年,是除了两个科长外,资历最老的。 温宁没说话,只是目光向着刘梅扫过去。 周芳说要协调的话,刘梅听到了,眼下见温宁看向她,没有装视而不见,反而主动道:“小温啊,我从进宣传科开始就一直坐这儿办公。” 言下之意,这位置就是她的,不可能让出来。 另一个同事苗苗见状,主动起身道: “温同志,你坐我的位置吧,我反正跟你交接完就要离职了,现在手头也没什么紧要事。” 瞎子都看得出来,周科长摆明了不待见温宁,要给她下马威,但苗苗下个月就要跟着丈夫调到边疆去,也不怕得罪周科长,只是这个月还得在岗位上待着,站好最后一班岗。 苗苗敢让座位,温宁可不敢要:“不用了苗苗姐,你还大着肚子呢,我再想想办法。” 碰到孕妇,别人都是主动让座的,哪有跟孕妇抢座位的道理。 结果转了一圈,温宁还是没座位。 看着她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周芳唇角抑制不住地勾了下,哼,小样儿,还拿捏不了你?!你就是条龙,进了我宣传科,也得给我盘着! 周芳低头继续看着手里的材料。 摆明了对温宁视而不见。 温宁知道周芳故意给她难堪,也没再找她,转身走出办公室。 温宁出来没多久,就在走廊上碰到何芳。 见到温宁,何芳扬了扬手里的表格,激动道:“宁宁,我过来交表,正打算顺道看看你呢,怎么样,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温宁冲她弯了弯眼睛:“还不错,对了,你知道办公桌去哪里领吗?” “啊?领办公桌?”何芳有些意外,“没听说过办公桌还要自己领的,不过你可以去仓库那边看看,一般领取物资都是在那里。” 温宁:“那我先去仓库看看。” 何芳怕耽误她事儿,忙道:“那你快去吧,我中午再找你一块儿吃饭。” 温宁跟何芳分开,走到仓库。 结果办公桌是有多的,可带了抽屉,又大又沉,女同志压根搬不动。 管仓库的是后勤员老王,领导的亲戚,可没人敢使唤他。 还好温宁提前有准备,从挎包里摸出一包大前门香烟,塞到老王手里,笑得甜滋滋地道:“叔,帮我个忙呗。” 她长得好看,温言软语冲男人一笑,加上还给了包三毛五一包的大前门,别说帮忙了,命给她都成。 不出所料,老王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一边伸手接过烟往裤兜里塞,一边拍着胸脯道:“嗨呀,你这丫头太客气了,不就是搬个桌子嘛,捎带手的事儿。” “对了,你刚进办公室还没领办公用品,来,一并挑齐了装抽屉里,叔给你一块儿搬过去。” “谢谢叔!”温宁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微笑,转头就去挑齐了各类办公品。 挑好东西,老王帮温宁把桌椅搬上了行政楼。 还要往办公室搬,温宁拦下他:“王叔,放这儿就行。” 老王一看,这不走廊吗?也不是办公的地儿啊? “小温同志,你确定就放这儿?” 温宁点头:“就这儿王叔,谢谢您呀!” 老王把桌椅放下,拍了拍手上的灰:“行吧,丫头,以后有事儿吭声儿啊。” “好嘞,叔您慢走啊,下楼注意着点儿。”温宁送走王叔,转身就在办公桌前坐了下来。 把抽屉里的笔、本子、剪刀、胶水……这些办公用品一并摆上,温宁就在走廊上开始了第一天的上班生活。 这层楼好几个科室,走廊上时不时有各种人经过。 乍一看有人在走廊上办公,忍不住好奇打量。 还有人直接上来询问:“同志,你是哪个科室的,怎么在走廊上办公呀?” 温宁笑得一脸天真:“哦,我是宣传科新来的干事,我叫温宁。周科长说屋里没有位置了,让我自己找地儿办公。我看走廊离办公室近,方便周科长有事儿随时吩咐我,所以就在这儿安顿下来了。” 来人撇撇嘴又摇头:“你们科长可真是……这走廊也不是办公的地儿啊!” 走了一个好奇的,又来一个。 温宁保持着天真无暇的表情,一字不落地重复一遍刚刚的回答。 瞅着她那小白兔儿般单纯的模样,来问话的人都替她捏了把汗,暗暗提醒道:“同志呀,一般咱们办公都在办公室,你是第一个在走廊办公的,你还是去找周科长想想办法吧。” 就差直接跟她说,你是不是得罪周科长了。 要是得罪了,赶紧想办法挽回。 温宁只当听不懂,笑着道:“周科长说了,我连座位这种小事儿都解决不了,以后遇到需要统筹协调的工作,还怎么开展呀。” 对方见她听不懂,一脸“你自求多福”的表情,走了。 就这么来了几拨人。 不一会儿,行政楼就传遍了—— 宣传科的周科长不给新来的干事安排座位,让人家在走廊办公! 有了传闻,自然就有人议论。 “你们说周科长怎么回事?怎么不给那个新来的温宁同志安排座位呀?我瞧着那同志是真可怜,一个人孤零零的坐走廊,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还能怎么回事,摆明不待见人家,欺负人呗!” “两人无冤无仇的,犯不着呀!”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听说啊,本来周科长是想让她侄女儿进宣传科,不知道怎么回事,考试的时候她侄女没来,这个温宁同志考上了。” “那难怪了,给侄女留的位置被人给占了,怪不得要给人下马威呢。” “是她侄女自己不来参加考试,关别人什么事儿啊?” “……” 周芳一直没出办公室,还不知道外面传成什么样,直到她出来上厕所,出门往左一拐,就对上温宁一张笑得天真无邪的脸。 然后再看到硕大的办公桌。 周芳表情瞬间凝固。 “你干什么呢?谁让你坐这儿的?!” 温宁笑颜如花:“不是周科长说里面没有我的位置,让我自己想办法吗,您看,我找的这个位置怎么样?” 周芳是想给温宁下马威,可不想把这事儿捅到大庭广众之下,现在温宁这么一搞,大家就都知道她干了什么,周芳气得脸色铁青,翻脸不认账地道:“瞎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你赶紧给我搬进去,别在这儿挡道!” 温宁瞪着无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周芳:“可是我觉得这个地方挺好的呀,空气好,视野好,还能接受随时接受群众的监督,我就在这儿办公挺好的。” 她不搬,她就不搬。 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周芳欺负人。 “我命令你!赶紧给我搬!”周芳急言令色,余光不断瞥着四周,生怕有人看见。 温宁笑而不语,双手抱胸,就这么悠悠然地站着。 周芳没想到她这么油盐不进,威胁道:“行啊,你不搬是吧,那我可要好好跟领导说道说道,说你不服从上级的指示,不适合这份工作!” 温宁回了她三个字:“您请便。” “好!好!”丫反了天了!周芳气得太阳穴直突突,转身就往楼上走,要去找科长。 推开科长办公室的门,周芳满口埋怨地道:“王科长,温宁这个同志简直太不像话!太狂妄了!仗着自己有点才华,完全不听从安排!” 王科长刚才正打算下楼找周芳谈话,没想到她自己倒上门了。 他淡淡瞥了周芳一眼,“怎么不像话了?” 周芳道:“您是不知道,她把办公桌搬到走廊上办公,占用公共区域不说,还影响其他科室的同事走动,您说说,办公室这么大的地儿不够她折腾?我让她赶紧搬回来,嘿,她还跟我叫板上了,吹胡子瞪眼睛的,死活都不听我安排。” “是吗?”王科长听她说完,脸色陡然变得严肃几分,“可怎么我听到不是这么回事。” 周芳没想到王科长居然也听说了,转念一想,肯定是温宁找科长告状,登时无辜地道:“嘿,还真没想到她恶人先告状。我只是让她自己挑个座位,就这点事儿,她居然转头就来跟您这儿嚼舌根,挑拨领导间的关系,您看看,这样的同志根本就是道德品质有问题!” “要我说,当初就不该把她招进来。” 周芳继续给温宁上眼药。 王科长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越来越难看。 周芳心中暗喜,看来王科长也开始对温宁印象不好了。 正得意着,便听王科长大手啪地一声往桌上一拍,“够了!别说了!” 周芳吓了一跳,一脸懵逼地看着王科长,“怎、怎么了?” 王科长语气严厉:“周芳同志!我看道德品质有问题的是你才对!” “你故意为难温宁同志,不给她安排座位不说,还让她自己去仓库领办公桌,整栋楼的人亲眼所见,你怎么好意思反过来污蔑人家?” 整栋楼的人亲眼所见? 周芳不可置信地望着王科长,表情是明显的呆愣。 王科长一脸嫌弃地道:“不相信你就出去问问,整栋楼都传遍了,大家都在说你为难新来的宣传干事,整个宣传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恐怕下午上面领导都得找我谈话,你自己捅的篓子你自己补,现在就回去写一万字反思报告,我下午去交给领导!” 什么?整栋楼都传遍了? 还要写反思报告? 一万字? 周芳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缓过那口气后,一张脸活像死了三天没埋的尸体。 王科长看着都觉得晦气:“行了,赶紧写报告去!” 周芳憋了一肚子气下楼。 回到办公室,温宁早就去吃饭了,书桌就那么赤裸裸地放在走廊。 周芳看到那书桌,就跟脸被扇了一巴掌一样,气冲冲地打电话去保卫科,让人帮忙把温宁的书桌给抬进了办公室。 下午,温宁吃完饭回来,见到自己的书桌已经搬进了办公室,既然周芳妥协了,她也不在继续演戏了,万一戏过了,还得小心舆论反噬。 勾勾唇,温宁心照不宣地在自己位置坐下。 …… 第二天早上。 温宁还没起床,闫卫国就在陆家小院门口等着了。 第51章 他出手了 第二天早上。 温宁还没起床,闫卫国就在陆家小院门口等着了。 陆进扬起床换好衣服,走到窗户边,习惯性地往外眺望,收回视线的时候,便看到等在自家小院外的人影,旁边还停着一辆自行车,这是打算等到人再骑车载着去上班? 他剑眉微蹙,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温宁坐上闫卫国的自行车后座,小手抓住他两腰的衣服,两条小细腿在空中一晃一晃的,娇滴滴地笑着朝人家喊“慢点、再慢点”的画面。 只是想一想,陆进扬的脸色便迅速冷下来。 冷得如冰山,如寒潭。 看一眼要把人冻死的程度。 不行,宁愿在他的吉普车上哭,也见不许在别人的自行车后座笑! 陆进扬收回视线,快步走出房间,下楼。 小院门外,闫卫国后背倚靠在院墙上,一只腿朝后弯曲点着墙,一只腿着地,脸上带着明显的憧憬表情,翘起的唇角压都压不住。 想到要单独跟温宁一起去上班,他昨晚上都没睡着,脑子兴奋激动得像打了鸡血似的,眼前时不时浮现温宁笑颜如花的脸蛋,她弯弯的眉,她水汪汪的眼睛,她俏挺的鼻,她嫣红的唇,她曼妙的身材,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让她心动。 而且她还会拍照。 她教自己拍照时候,那温柔的口吻,耐心的神情。 越想,闫卫国便越睡不着。 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到第二天早上。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他翻身从床上跳起来,飞快刷牙洗脸,推着自行车便到了陆家小院。 他等不及了。 那种甜蜜憧憬的心情,像喝了蜜,又像醉酒,轻飘飘地踩在云端。 正甜滋滋地等着,忽然听到院门打开的声音。 “陆、陆大哥?” 闫卫国甜蜜的表情瞬间变成惊讶,然后带了一丝丝敬畏。 陆进扬站在门口,淡淡扫他一眼:“来这么早,吃早饭了吗?” 闫卫国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还没有。” 以为陆进扬要邀请他进去吃饭,闫卫国又摆摆手道:“没事儿陆大哥,我不饿,一会儿我去食堂吃就行。我不知道宁宁几点出门,怕跟她错过,所以早点来这等她。” 听到这话,陆进扬唇角微不可察的轻撇,哼,还挺会想,以为他是来邀请他进去吃饭的? 陆进扬不动声色地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递一根给闫卫国:“你是在秘书处工作吧?” 闫卫国小心翼翼地接过烟,拿在手里:“对。” “跟着张政委?”陆进扬掏出打火机,抛给闫卫国。 闫卫国接住打火机,点完烟后,如实回答:“对。” 陆进扬唇角轻扯,语气随意地道:“我记得宣传科的工作是张政委在分管,你又是他的秘书,张政委知道你跟下面科室的人走得近吗?” 听到这话,闫卫国表情一愣。 张政委不止他一个秘书,他是刚考进秘书处的,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但现在陆进扬一提醒,他才意识到,对啊,温宁在宣传科,他在秘书处,他平时会接触到不少保密文件,而两人的工作又少不了有点交集,如果走得太近,指不定就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来。 而站在温宁的角度,如果刚入职就背上什么流言,那今后在单位还怎么站稳脚跟? 可是他又不甘心,就因为这样,失去跟温宁相处的机会了? 不,他不要! “陆大哥,我要是跟宁宁处对象,那是不是就没有人敢乱传什么了?” 文工团没要求同事之间不能处对象,如果两个人名正言顺地在一起,那上下班接送温宁被人看见,就不算什么,而是正常的交往。 闫卫国指尖夹着的烟都顾不上吸,烟头上积了一小截烟灰,一脸认真地望着陆进扬。 陆进扬波澜不惊地扫了他一眼,回了四个字:“人言可畏。” 啪嗒,闫卫国指尖的烟灰落到地上。 恍然回神,对,人言可畏,一句话就能压垮一个人的时代,他怎么忍心让温宁背上流言呢? 只要他一天还在秘书处,他就一天要跟温宁保持距离。 除非……他调到别的岗位。 可是家里好不容易将他安排进去,对他寄予厚望,肯定不会同意他调岗。 要么就是他跟温宁处对象,然后让温宁换岗。 可是两人还没处上对象,温宁才刚考进去,他如何开口让温宁为他的事业让步?他凭什么? 闫卫国眼底憧憬的光渐渐变得纠结、挣扎,直到完全暗淡下去。 烦躁地吸了几口指尖的烟,他终于做出决定:“陆大哥,我先走了,麻烦你跟陆耀和宁宁说一声,我以后不能接送她上下班了。” “好。我会替你转达。”陆进扬点了点头。 闫卫国将烟叼在嘴里,挎上一旁的自行车,脚下几蹬便骑远了。 望着他走远的背影,陆进扬绷着的唇角不可抑制地扬了扬。 小院里头,出来倒淘米水的张婶端着盆站在原地,翘起的唇角压都压不住。 她刚刚听到了啥? 闫家那小子来接小温上班,被进扬几句话给说走了? 哎呀,她没猜错,她真的没猜错,进扬就是对小温有意思! 那她可得好好帮他一把! 张婶正想着,陆进扬进来了。 “进扬!”张婶将淘米水哗啦一声倒进栽种着小菜的土里,笑眯眯地道,“哎呀,我今儿早熬的粥有点糊,你们都去食堂吃吧。” 陆进扬点点头:“知道了张婶。” 客厅内。 温宁已经洗漱好,走到餐桌边,一只手拉开椅子,正打算坐下,便见到陆进扬走了过来,伸手将她拉出来的椅子又推了进去。 温宁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哥?” 陆进扬面不改色,语气自然地道:“收拾一下,我带你去单位吃早饭。” 啊?温宁正疑惑。 张婶适时从厨房出来,走到她身边:“对对对,小温,你让进扬送你去单位吃,今儿早婶子熬的粥糊了,现在再做也赶不上你们上班的时间。” 原来是这样,温宁了然,可她跟闫卫国说好今早要一块儿去上班的,“哥,不用麻烦你送我去单位,我昨天跟闫大哥约好一起去单位。” 听到这话,不等陆进扬回应,张婶插话道:“哎呀小温,刚才闫家那小子在门口找你来着,说是你俩工作性质需要那啥避嫌,他以后不能送你上下班了,说让跟你说一声。” 这样吗?温宁眼睛眨了眨,想到闫卫国在秘书处上班,跟在领导身边,的确需要警醒一点。她表情如常地转头对陆进扬道:“大哥,我收拾好了,那我们走吧。” “嗯。”陆进扬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单手插兜,迈步往门口走。 温宁跟在他身后。 看着两人往外的背影,张婶得意地翘着嘴角,她这把助攻还可以吧? 啧啧! …… 两人走到吉普车边,陆进扬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温宁弯腰钻进车里,熟练地摸索着一边的安全带系好。 很快,陆进扬也坐进车里,缓缓发动引擎。 车子行驶了一会儿,陆进扬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不知道在哪里摸出一个黑色的长条盒子,递到温宁面前:“给你的。” “什么?”温宁诧异地接过盒子。 打开发现是一只银金配色的钢笔,笔身是银色,笔盖和笔尾的镀了一圈金,后世温宁在网上见过有人收藏这款,是派克45系列的钢笔,在这个年代价值近百元,而且普通人还买不到。 好漂亮的钢笔,可无功不受禄,干嘛送她这么贵的东西?温宁关上盒子,就想把东西还回去。 陆进扬余光瞥到她的动作,声音低沉:“送你的入职礼物。你刚上班,又是在宣传科,需要写的地方多,需要一只好钢笔。” “收着。” 口吻里带着一丝不容拒绝。 既然说了是入职礼物,温宁也没矫情,大方地收下钢笔,转头笑眼弯弯地朝他道:“谢谢大哥,那今天我请你吃早饭。” 温宁想着,虽然用的是单位发的饭票,可也叫请客不是。 …… 车子停在文工团附近,两个人下车步行去食堂。 今天出门的早,食堂的人还不算很多。 温宁让陆进扬坐下,然后自告奋勇地端着餐盘去窗口打早饭。 陆进扬刚坐下不一会儿,隔壁桌就来了两个女同志。 “咦,那不是陆队长吗?” “怎么来文工团吃早饭了,该不会……” 说话的女同志冲身边另一个女同志挤了挤眼睛,笑得一脸意味深长,“芳芳,陆队长是不是专门来偶遇你的呀?” 叫芳芳的女同志害羞地低头,双手抓住肩头的辫子,手指搅啊搅啊:“怎么会……” “怎么不会?今天又没有什么文艺汇演,陆队长肯定不是来看演出的,对了,你上次不是想约陆队长看电影嘛,结果陆队长正好被别人叫走,现在多好的机会啊,你抓紧啊,赶快去!” 芳芳倒是想去邀约,可抬眸飞快扫了眼陆进扬,肩宽背挺地坐在那儿,棱角分明的侧脸,薄唇微抿,哪哪儿都长得好看,就是神情太严肃太冷,让人不敢靠近。 女伴附在她耳边小声鼓励道:“怕啥啊,你可是咱们舞蹈团的台柱子,长得漂亮,身段又好,你没见你在台上跳舞的时候,底下那些男同志看得眼睛都直了,去吧去吧,陆队长再冷不还是个男人,俗话说得好,女追男隔层纱,你都主动了,区区一个陆队长还不手到擒来!” “哎呀,你别瞎说。”芳芳表情娇嗔地用手肘捅咕了一下同伴,一颗心蠢蠢欲动。 是啊,追求她的男同志不少,而且都是那些人主动,现在她反过来主动,应该没有哪个男人会拒绝她吧? 芳芳心头勇气大增,挺起胸脯从座位上起身,往旁边桌走去。 “陆队长。”她夹着嗓子喊了声。 陆进扬转头,看到身边多了个女人,也不认识是谁,冷冷地道:“有事?” 芳芳面色微僵,心道他果然跟想象中一样不好接近,很快调整笑容道:“好巧啊陆队长,又见面了,上次的文艺汇演,最后一个压轴的独舞节目,是我跳的。” “所以呢?”陆进扬板着一张脸,视线看都不看她,反而越过她,看向打饭窗口那边。 芳芳没想到他态度这么冷淡,不过也没见他对哪个女同志和颜悦色过,兴许性格就是这样吧,虽然她有点没把握,但还是捏了捏肩头辫子,道:“陆队长,听说最近电影院上映了《红星闪闪》的电影,你有时间吗,我想约你一起去看电影。” “没有。”几乎是在她说完,陆进扬便眉毛都没抬一下地冷声拒绝。 芳芳到底也是众星捧月惯了的,乍一下被男人拒绝,脸上挂不住,轰地一下红到耳根,回到自己的座位,还忍不住脸颊发烫。 “怎么样怎么样?陆队长答应去看电影了吗?”身边的同伴凑上来,好奇地问。 芳芳难堪地摇了摇头,“他说没时间。你说,他是不是对我没意思呀?” 同伴道:“我看不见得,说不定是最近工作忙呢,要不你先别约电影,你先跟他多制造点接触的机会。” 芳芳:“怎么制造呀?” 同伴对着她的餐盘眨了眨眼睛:“今儿早上食堂卖包子嘛,你买一笼,就说你胃小吃不完,丢了又怕浪费,请陆队长帮你解决几个。” 没有人会拒绝热腾腾,香喷喷的包子! 窗口那边。 食堂的东西没得挑,每天供应什么是规定好的,温宁正担心请陆进扬喝粥吃咸菜是不是诚意有点不够,结果走到窗口发现今天居然供应包子! 就是包子靠饭票不够,还得额外加票和五毛钱。 温宁想到男同志食量大,便开口朝窗口道:“叔,要两笼包子!” 紧接着,斜刺里也传来一道女声:“给我一笼包子。” 窗口大叔看了看两个前后脚开口的女同志,认出其中一个是舞蹈团的芳芳,一时有些为难地解释:“这,就剩两笼包子了,下一屉出锅还得等十五分钟。” 本着先到先得的原则,温宁直接递出钱票。 眼看窗口大叔就要伸手去接,芳芳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温宁的胳膊,往回一拉,脸上挂着惯常的笑:“不好意思啊,我有事儿等不了十五分钟,你让一笼给我。” 芳芳在队里向来靠脸吃得开,走哪儿都有人给面,所以理所当然地觉得她这么赔个笑脸,对方肯定就答应了。 没想到温宁用同样的语气对她道:“不好意思,我不让。” 芳芳脸上的笑在看到温宁的脸时,僵住了,还是头一次在文工团看到跟她不相上下的长相,心头划过一抹不爽,她撇撇嘴: “我都说了我有事儿,你、你怎么还不让呢?你不是我们单位的人吧,从来没见过你。非本单位的人,不能进入食堂吃饭。” 温宁懒得跟她掰扯,直接掏出自己的工作证。 芳芳看了眼她的证件,一时没话说了。眼见她直接要端着包子走人,不甘心地道:“你这个人还真是,你一个人吃得下两笼包子嘛,让我一笼怎么了?一点都不讲团结互助,不通情达理,就这人品也不知道怎么进的文工团。” 芳芳的同伴也走过来,询问怎么回事。 芳芳把事儿说了一遍,同伴回头不友好地瞪着温宁,那表情,活像温宁掏了两人祖坟似的。 大早上的温宁不想给自己找晦气,不然高低得跟两人辩个明白。 她把包子装在餐盘上,端着往座位走。 芳芳和同伴盯着她的背影,对视一眼,互相骂道,“她拽什么拽呀,真是没素质!” “就是,买这么多包子,小心噎死!” 两人正骂着,然后发现温宁居然端着包子往陆进扬的方向走了。 芳芳和同伴惊讶的对视一眼,想着该不会对方跟她一样,也是想借口包子吃不完,让陆进扬帮忙解决,然后套近乎吧? 想到这个可能,两个人同时瞪大眼睛,瞧着陆进扬那头的动静。 芳芳紧张地捏着辫子:“你说,陆队长会接受她的包子吗?” 同伴安慰她:“肯定不会啊!就没见过陆队长给我哪个女同志正眼。” 芳芳:“可那个女同志长得也不错。” 同伴:“哪里不错了,我觉得你比她好看多了,你就等着吧,等着看那女同志被陆队长冷脸赶走,到时候有她丢脸的!走,我们过去看热闹!” 同伴拽着芳芳往那边走。 结果,便看到陆进扬在那女同志还没走到座位的时候,就主动起身,接过她手里的餐盘。 芳芳抓紧辫子,呼吸都要停滞了,怎么回事?陆队怎么接了那女同志的包子? 温宁和陆进扬压根不知道还有人在暗暗窥探。 两人面对面坐着。 温宁买了两笼包子,两碗鸡蛋汤。 她拿起筷子,抬眸看着陆进扬,冲他弯唇一笑,“趁热吃呀~” 陆进扬勾了勾唇,脸上冰冷的表情渐渐融化,拿筷子夹了一个包子送到唇边,一口解决。 温宁也夹了一个包子放进碗里,用筷子把包子分成两半,把肉馅夹到一边,然后只吃包子皮。 陆进扬看着她的行为,低声评价:“浪费粮食。” 温宁撅着红嘴唇:“我不爱吃包子馅儿嘛。” 陆进扬:“那你不如吃馒头,买什么包子。” 嘴上训着,手里的筷子却把温宁盘子里剩下的肉馅夹起来,全都解决了。 然后夹了个完整的包子,把皮儿和馅儿分开,皮儿送到温宁碗里,“吃吧。” 一连给她分了六个包子皮儿。 包子是鲜肉小笼包,皮并不大。 温宁一口鸡蛋汤,一口包子皮儿,脸颊鼓鼓的,像进食的小松鼠。 吃了没一会儿,她就揉着肚子喊吃不下了。 陆进扬一瞧,她包子就吃了四个,还只是皮儿,鸡蛋汤还剩大半碗,就这点量,连他的零头都不到,“再吃点,吃那么少怎么行!” 温宁不愿意了,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眨巴望着他,撒娇:“真吃不下了~” “部队里面不允许浪费。”陆进扬严厉地瞥她一眼。 温宁现在根本不怕他,杏眸冲着他眨啊眨,红嘴唇一张一合:“真不吃下了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胃小,上次在餐厅我牛排也没吃完,剩了一大半。” 陆进扬看向她,想到上次在外交餐厅,她喂他吃薯条的模样,喉咙不受控制地咽了一下。 温宁嘴角抿着笑,继续朝他使劲:“所以你帮我解决了好不好?嗯?你不是我哥哥嘛~” 她一张小脸艳若桃李,声音妩媚撩人,每一个字,每一个音都带着勾子似的钻进陆进扬耳朵里。 然后她就清楚地看到陆进扬的耳朵红了。 他红着耳朵深吸了口气,端过她那半碗剩下的鸡蛋汤,一口给解决了。 不远处,芳芳和同伴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陆、陆队长不仅吃了那女同志的包子,还、还把她喝剩下的汤给喝了?! 两个人什么关系啊? 第52章 淮山拉练 吃完早餐,温宁要上班,陆进扬也有工作要忙,两个人在食堂门口分开。 温宁往宣传科办公楼走。 “站住!” 经过一个花坛转角的时候,她被人一左一右地堵住去路。 温宁抬眸,认出拦路的人,正是刚刚在打饭窗口跟她抢包子未遂的两个女同志。 “有事?”温宁挑眉,目光微冷地看着两人。 她不笑的时候,神情很是清冷,拒人千里之外。 这看在芳芳和同伴的眼里,就觉得她特别拽。 芳芳不想输了气势,登时昂首挺胸,抬起下巴冲温宁道:“我问你,你跟陆队长是什么关系?” 长得漂亮的女孩身上有点傲气,是正常的,温宁可以理解。 但眼前这位,对她一副正室审问小三的表情,还有高高在上的口吻,温宁就觉得戏有点过多了,她秀眉一挑,也是懂怎么气人的,不答反问道:“你谁啊?你是陆进扬他媳妇儿还是他妈?我和他什么关系用得着跟你汇报吗?” “你!你!”芳芳脸色一愣,嘴巴微张,显然是没想到她说话这么难听。 但每一句也正好踩到她痛处。 是啊,她谁也不是,她有什么资格问?从头到尾都是她在偷偷暗恋陆进扬。 原本以为陆进扬就是那种冷冰冰的性格,谁也不爱搭理,结果今天看到他也有主动的一面。 主动给女同志分包子吃,还喝对方剩下的汤。 想起那副画面,芳芳心中就又酸又妒,止不住地咬紧后槽牙,手指紧紧攥进掌心。 旁边的同伴见状,冲温宁嚷嚷起来:“你拽什么呀,我们问问你怎么了?你和男同志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的,那是得问问你俩什么关系啊!要是处对象了还成,要不是处对象的关系,你就是不知廉耻,不要脸!” 温宁都要给气笑了,她和陆进扬吃个饭就是不知廉耻,不要脸?不愧是七十年代,大帽子说扣就扣,也不管扣得多离谱。 “你笑什么笑,小心我举报你信不信!”芳芳看她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十分窝火,张口就威胁。 温宁只觉得早上出门没看黄历,遇上两个神经病。 不过举报也是需要讲证据的,空口白牙一张嘴就给人扣帽子,真当陆家是摆设?何况陆进扬还是飞行员,国家重点保护对象,能被人这么污蔑? 温宁懒得跟两人打嘴巴仗,红唇一勾:“有种你就去举报,没种就让开,我要上班了。” 她笑得嚣张,表情压根没把两人放在眼里。 芳芳和同伴反而被她这股气势唬住,不情不愿地侧开身体,让她过去。 温宁扬长而去。 盯着那走远的窈窕背影,芳芳气得直跺脚,她不过就是问个话而已,对方拽什么拽啊? 气死了!真是气死了! 不过想到对方那不怕举报的嚣张模样,说不定还真是陆进扬的对象! 一想到这点,芳芳更气了。 牙齿咬得咯咯响,垮着一张脸,跟同伴一起往回走。 快到宿舍楼时,老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男人文质彬彬,戴一副黑框眼镜,手里拎着“稻香村”的纸袋子,站在梧桐树下等人。 趁人还没看见自己,芳芳赶紧拉着同伴绕道走。 “走快点,一会儿向兵看见又追过来了。” 喜欢的人有对象了,不喜欢的人又天天在眼前晃悠,烦死了。 同伴一听向兵的名字,脸色也是明显紧张起来,挽住芳芳的胳膊,快步往反方向走,走到安全地段,才抱怨道:“这个向兵好像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你说你造什么孽了,居然被他给盯上了。” 芳芳也烦:“谁知道呢,真是倒八辈子霉了,你知道吗,我上次晚上从洗澡堂回来,发现衣服落下了,回头去取,没想到在半路撞见他,他当时就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胸瞧,还好声乐队的男同志们经过,我赶紧跟着他们一块儿回来了。” 说起这事儿,芳芳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 同伴也有点后怕,想起听到的传闻:“你记得之前合唱队那个调走的女同志不?” 芳芳:“记得啊,不是说身体不适,所以提前内退,还拿了一笔遣散嘛。” 同伴小声道:“呵,哪里是身体不适,是流产了,生在女厕所里头,你知道孩子是谁的不?” “谁的?不会是向兵的吧?”芳芳随口猜道。 哪知道同伴狠狠点点头:“就是他!他把人追到手后,就把人给睡了,睡几次腻了就踹,谁知道女方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小产,生在厕所了,同宿舍的女同志都知道这事儿,女方名声毁了,说要举报向兵,结果不知道向家找女方怎么谈的,最后女方答应拿遣散费回老家,也不举报了。向兵没受影响,女方现在也回老家找了个接盘的人结婚了,前几天还给她们宿舍寄了喜糖呢。” “她们整个宿舍都跟组织签了保证书,这件事不能对外传。我是因为跟她们宿舍的室长是老乡,这事儿还是她悄悄跟我说的,你别往外说啊。” “放心,我肯定保密。”芳芳做了个封嘴巴的动作,她之前知道向兵名声不好,不靠谱,但没想到他胆子那么大,敢搞大女同志的肚子。 同伴道:“这种事,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打着处对象的幌子跟女方处,然后把人给睡了,睡腻了就分,女方碍于名声,只能吃闷亏,白白被他糟蹋清白,大家私底下都知道他是什么人,但他爸是大领导,没人敢站出来举报他。反正你当心着点。” 芳芳撇撇嘴:“放心,他这样的,我才看不上。” 同伴一脸懂她的表情:“我知道你看不上,你就看上人陆队长是吧,可惜,人家有对象了……” 是啊,可惜陆队长有对象了,对象还拽还长得不比她差,芳芳心情烦乱地扯着衣角,扯着扯着,忽然听到楼下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下意识从窗口探头一看,便对上向兵那一张笑眯眯的脸。 “芳芳,原来你在宿舍呀,我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驴打滚,中午跟我一块儿吃饭呗!” 向兵挥着手里的纸袋。 芳芳只觉得头疼,这种男的,不能直接拒绝,因为他爸是单位的领导,但不拒绝又撵不走,跟牛皮糖似的,太烦了。 他怎么就盯上她了呢,干嘛不盯着别的女同志啊…… 如果瞄上新目标,是不是就不缠着她了? 新目标、新目标……那肯定得是个比她更好看更耀眼的女同志才能转移向兵的注意力,芳芳脑海里隐隐约约闪过什么,然后眼前一亮! 她有办法了! …… 宣传科办公室。 温宁看了一上午的材料,看得头昏脑涨,感觉早上吃饭才没多久,转眼一看时间,又到午饭时间了。 苗苗今天产检请假没来,刘梅是老油条不到时间就溜了,周芳是领导行踪不定,屋里只剩了她一个人。 她放下手里的材料,起身活动了两下酸胀的肩膀后,从挎包里拿上饭票和饭盒,出门去食堂。 温宁今天穿了一条黄色布拉吉,头发编成两个麻花辫垂在肩头,头顶箍着同色系的发箍跟裙子呼应,就这么简单的穿搭,加上那张相当引人注目的脸,和凹凸有致的身材,一路上就跟国宝似的,走哪儿都有人盯着瞧。 她也不怯场,樱红小嘴微微勾起,抬头挺胸,收肚子撅屁股,小细腰走动间柳条似的摆来摆去,走着走着,眼神流转,目光亮晶晶水汪汪,纤白小手不经意地拨一拨脸颊边的碎发,举手投足自带风情,把这个时代含蓄羞涩的同志们看得一愣一愣的。 “妈呀,这女同志也长得太好看了!是咱们部队新招进来的吗?” “估计是,你看她手里还拿着饭票,不是咱们部队的人怎么可能进得来。” “这样的话,舞蹈队的台柱子恐怕要换人了,这女同志往台上一站,啥也不用干,就给人看呆了,要是随便再舞几个动作,还不把那些新兵蛋子迷得眼睛发直!” “是呀,跟她一比,芳芳长得好像也就一般。” “何止一般,两人站在一块儿,谁眼里还看得见芳芳呀!” 芳芳和同伴站在一块儿,望着前方那道黄色倩盈,再听到身边的讨论声,气得狠狠揪紧衣角,她长得一般?这些人咋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啥样呢? 还有那个温宁,已经跟陆进扬处对象了,还穿成这样出来招摇过市! 芳芳不屑地朝着温宁的背影撇唇角。 “芳芳,你在我心中最好看!”向兵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凑到芳芳耳边低声道。 一道热气喷洒在脸颊边,芳芳只觉得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站了站,呵呵干笑两声。 “中午想吃什么?我让人帮你开小炤。”向兵出声询问。 “好啊。不过我得先找个朋友。”芳芳应下,接着便拉着身边的同伴,朝前面的背影追过去。 向兵也跟在她身后。 “温同志!” 芳芳拍了拍温宁的肩膀,一脸笑意。 温宁转过头,见到芳芳,目光带了几分警惕,上午还跟她吹胡子瞪眼的,现在又对她笑脸相迎,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芳芳却像变了个人一样,笑着问:“温同志,你一个人吃饭啊?” 温宁给了她一个显而易见的眼神:“有事?” 芳芳扯了扯辫子,张嘴道:“上午是我态度不好,我跟你道歉,你别放在心上啊。为了表达我道歉的诚意,我请你吃食堂小炒吧!” 食堂小炒要额外付钱票。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温宁警惕得很,当即拒绝:“你的道歉我接受,吃饭还是算了,咱俩不熟。” 说完,温宁就加快脚步进了食堂,融进人流。 “芳芳,那个女同志是谁啊?”向兵刚过来,就看到温宁转身离开,被她一闪而过的脸惊艳得两眼发直。 惊鸿一瞥! 惊为天人! 再看身边的芳芳,瞬间就觉得黯然失色。 芳芳早上看过温宁的工作证,很热心地替向兵介绍:“她呀,她叫温宁,是宣传科刚来的干事。” 向兵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目光在人群里寻找温宁的身影,可惜人太多,挡住了他的视线。 芳芳趁机拉着同伴走了。 等向兵回神,身边已经没人了,他没有再去找芳芳,抬手摸了摸下巴,开始琢磨着什么。 打这一面之后,他心里就痒痒得不行。 下午上班,他就找了个借口,去宣传科转了一圈。 他去的时候,温宁不在。 他在门口左顾右盼,被周芳撞见,周芳跟向兵爸认识,笑着问他:“小向,找谁呢?” 向兵扬了扬手里的文件,“来送材料。” 周芳接过来:“行,你给我吧。” 向兵趁机道:“周姨,听说你们宣传科新招了个干事?” 周芳点点头:“对呀,怎么了?” 向兵道:“没事儿,我就问问,这几天总听大家在讨论。周姨,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好嘞。”周芳朝他挥挥手,心里有了点计较。 向兵的事,她多少有耳闻,现在过来打听温宁,怕不是…… 想到什么,周芳唇角情不自禁地勾起一丝笑。 温宁在楼下花坛的宣传栏张贴画报,向兵上楼的时候没看见,下楼的时候倒是瞧见了,他站在温宁身后不远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身影瞧。 她弯腰,她侧身,她踮脚,每个动作都印在向兵眼底。 黄色布拉吉,衬得一身肌肤白嫩得能掐出水来,小细腰盈盈一握,腰臀比恰到好处,露出的腿又白又直,胸大腰细臀肥,啧啧,这身材极品啊! 关键那张小脸,漂亮得看一眼,向兵就有反应了,镜片后的眼睛折射出侵占的光。 石更得难受。 向兵想,要是能睡到她就好了。 向兵在看温宁,楼上的周芳趴在走廊上看向兵。 看到向兵一动不动盯着温宁瞧了大半天,周芳心底有了主意。 第二天。 向兵又来宣传科转悠。 周芳见状对温宁道:“军区下午要在淮山拉练,为期三天,咱们文工团的部分同志已经过去了,这次拉练的照片拍摄由你负责,现在你就收拾收拾准备过去吧。” 拍照片只要一句话,但怎么拍却很有讲究,温宁时刻警醒着周芳给她挖坑,拉着问清楚:“周科长,拍摄照片有什么要求吗?” 周芳指着苗苗:“苗苗,你跟她说。” 苗苗拿出早就总结好的笔记递给温宁:“拍摄的要求我都写上面了,你去的路上看看就知道了,相机在这里。” 苗苗从柜子里取出一台黑色上海牌相机。 温宁调试了一下,相机不是坏的,能使,胶卷也是没开封的状态,确认相机和胶卷没问题,又问周芳:“周科长,淮山在郊区,大部队已经出发,我现在怎么过去?” 周芳眼珠子转了转,抬手指了指门外的向兵:“哎,小向,你下午是不是要送物资去淮山那边呢?” 突然被点名的向兵愣了下,随即点点头:“对对,正准备出发呢,周科长什么指示?” 周芳指着温宁介绍道:“这是我们科室的小温,下午也要过去淮山,你带着她一块儿吧。” 向兵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唇角扬起一个温和无害的笑,乍一看还挺人模狗样的,他冲温宁伸出手:“你好,我叫向兵,在后勤科工作。” 温宁跟他浅浅回握了一下,收回手。 向兵脸上笑容依旧:“温同志,我在楼下等你,你收拾好咱们就出发。” 温宁点点头,低头收拾东西。 十分钟后,温宁坐上了一辆军用卡车。 卡车的驾驶座和副驾驶连在一块儿,开车的是向兵,温宁坐在副驾驶靠窗的位置,中间放了一个军用帆布双肩包。 第53章 天要亡她! 卡车驶出市区,往着淮山方向而去。 淮山离市区两个小时的车程,向兵准备得充足,一边开车一边时不时拿出一袋点心给温宁:“稻香村的山楂糕,吃点吧温同志。” 他笑得斯文,上车之后也很规矩。 “谢谢,我不饿。”温宁不是贪嘴的人,尽管向兵把东西都递到她手边了,她还是没动。 向兵笑道:“是不是不爱吃山楂糕?这里还有千层酥和琥珀核桃。” 女同志都爱吃零嘴,向兵自诩经验十足,提前就准备了好几样。 哪知道温宁一点不肯碰。 车子又开了会儿,向兵从后视镜里看到温宁抿了抿嘴唇,立刻从座位下面摸出一瓶汽水给她:“温同志,渴了吧,喝点汽水,橘子味的。” “不用了谢谢。”温宁是很渴,可自从那次在火车上被拐卖团伙下药之后,她出门就绝对不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哪怕这个人是同事,哪怕她此时确实有些口渴。 见她不喝,向兵双手把着方向盘,开玩笑的口吻说:“温同志还挺警觉的,点心不吃,汽水也不喝。” 温宁不知道说什么,扯着嘴角呵呵干笑了两声。 向兵道:“放心,我真是文工团后勤部的,不信你看我的工作证。” 说着一只手从上衣口袋里摸出工作证给温宁看。 温宁扫了一眼,毕竟是一个单位的,万一对方真是好心,她这样拒绝确实有点冷漠,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牙不好,吃甜的牙疼。” “向同志,我们还有多久到?” 温宁看着窗外,道路两边峻岭起伏,她没有手表,附近也看不见路牌,不知道是走到哪儿了。 向兵道:“快了,估计还有四十分钟。” 他余光瞥着副驾驶座的温宁,漂亮得不真实的侧颜,白嫩嫩的肌肤,还有鼓鼓的胸脯,他早就心猿意马,估摸着再开十分钟,得找个地势平坦点的地方。 终于,片刻后,车子经过一片树林,这位置不错。 向兵慢慢踩了刹车,转头看向温宁,神情紧张地说:“温同志,车子好像出了点问题,刹车片踩着有点松,我下去检修一下,你正好也可以下去活动活动。” 说完,向兵就跳下了车。 温宁不知道他要检修多久,坐了一路,确实小腿有点胀,下去活动一下也行。 她打开车门,扶着车身的扶手,也下了车。 见她下来了,向兵用千斤顶把车前盖给撑了起来,拿着扳手随意拧了拧,然后装作不经意想起似的,指着旁边那片树林:“温同志想上厕所的话,可以去那边,那边没人,我在这儿替你守着。” 温宁往树林方向看了眼,密密麻麻的冲天树干,枝叶繁茂,看着就觉得不安全,温宁摇摇头:“不用,我不想上厕所。” 温宁在旁边活动手脚,一会儿抬抬腿,一会儿举举胳膊。 向兵看着她诱人的脸蛋和身材,渐渐失去耐心,放了药的东西不吃,树林也不钻,真是油盐不进,那就别怪他来硬的了。 “温同志”,向兵朝着温宁的方向过去,脸上带着温和的浅笑,“可以帮我个忙吗?” 他走到温宁身边,伸出挽起袖子的胳膊,“帮我把手表解下来。” 温宁看他手上沾了点机油,确实容易把衣服弄脏,她点点头,手指触到表带,正要解,下一秒,向兵却忽然搂住她,一只手扣住她的腰,一只胳膊从后面扣住她的脖子,二话没说就把她往旁边的树林里拖。 “你干什么,放开我!” 温宁嘴里呵斥,一边手肘向后狠狠一顶,顶到向兵的肋骨,一边脚像长了眼睛一样精准地向后踢向兵的命根子。 自从她上次被流氓欺负后,就找陆进扬学了两招,没事儿就练习。 此刻面对向兵的突袭,她手上的动作完全是条件反射,又快又狠。 向兵肋骨处被狠击,裆部又一阵剧痛,疼痛之下,自然松开了对温宁的钳制。 温宁趁机往外跑。 但下一秒向兵就追了过来。 温宁根本没有选择,只能一头扎进眼前的树林,疯狂地朝里面钻。 向兵看她扎进树林,瞬间在她身后得意地喊:“别费力气了,你跑不出我的手掌心,劝你乖乖躺下,我还会让你舒服点。” 温宁不敢回头,也不理会,一直往树林深处跑。 向兵紧追在她后面,完全没想到她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居然体力这么好,跑得这么快。 温宁终于跑出树林,眼前陡然出现一条河流。 从山那头贯穿而下,水流奔腾湍急,深不见底,不是那种小河沟。 向兵在她身后停下来,扶着树干喘着粗气儿道:“跑啊,怎么不跑了?” 温宁杏眸气得通红,咬牙瞪着他,一步步往河边退:“是谁跟你一起算计我的?周芳?” 向兵直起身,朝她逼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温宁冷笑:“那就是周芳了。” 向兵离她只有一步之遥,身体往前一扑,就要去抓她。 在向兵双手伸过来的时候,温宁便转身,毅然决然地跳进了河里! 身影在湍急的河流中起起伏伏,很快就不见踪迹。 温宁水性不错,顺着河流一路往下,下流的河水没那么湍急,远处还能看到鹅卵石滩,本来想着可以顺利上岸,结果她刚才奔跑太用力,此刻手脚都开始抽筋,整个人直接沉进河里,天要亡她! 军区拉练,陆、空两个部队全员参与。 以每两个队员为一组完成设定的任务,考验士兵的野外生存作战能力。 陆进扬和孙长征分到一个队,两个人背着行军包,在山里走了半天,终于找了一处河滩安顿下来。 走了半天路,现在扎好帐篷,终于能休息一会儿,孙长征躺在地上,脚翘起二郎腿,手枕在脑后,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悠哉游哉地欣赏周围风景。 陆进扬还在旁边忙碌,拿着望远镜观察地形,低头在纸上写写画画,制定这三天的行动计划。 “诶,陆队,你快看!” 孙长征忽地从地上站起来,指着不远处的河面。 “那儿飘着的是不是个人啊?” 第54章 要不要处对象? 听到孙长征的话,陆进扬透过手里的望远镜朝河面看过去,看清楚了,确实漂着一个人! 一点挣扎动作都没有,显然凶多吉少。 他眉心微蹙,唰地将望远镜扔给孙长征,然后飞快脱掉身上的军服、鞋子,扑通一声跳进河里。 直到把人平放在河滩上,他才注意到女人那张熟悉的脸蛋, 不是温宁是谁?! 巴掌大的脸苍白如纸,唇瓣血色全无,双眼紧紧闭着,看起来情况很是糟糕。 看着面前奄奄一息的女人,陆进扬瞳孔骤缩,心脏如同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揪住,猛地往下沉,他狠狠抹了把头上脸上淌下来的水珠,起身一把将人抱起来,翻转,让她背靠着他的胸膛,他手臂箍在她的胸前,一下一下倒控她身体里的河水。 控了几下,身下的人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陆进扬心慌到无以复加,太阳穴突突直跳,连手都在发抖。 他又赶紧把人平放在地上,毫不犹豫地俯身吻住她的唇,认真地做人工呼吸。 温宁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恋爱了,谈了个188大帅哥,剑眉星目,英朗非常,长得跟陆进扬一模一样,身材还特别顶,宽肩窄腰大长腿,腹肌和胸肌块垒分明,贴贴的时候又热又硬像要把她给烫化了。 两个人情到深处,抱在一起亲啊亲。 温热的唇瓣触碰在一起,就跟触电似的,温宁情不自禁地张开红唇,粉鱼儿轻轻扫动。 陆进扬本来一脸严肃地在做人工呼吸,结果两片唇瓣刚一张开,就被她更柔软的唇包裹,接着一条小鱼儿钻进他嘴里,与他的唇舌贴缠嬉戏起来。 每动一下都撩得他胸腔震动,大脑空白。 女人纤细的手臂抬了起来,圈住他结实有力的脖颈,整个身子朝着他滚烫的胸膛贴近。 “陆队,人还有气儿吧?” 孙长征只看到陆进扬一动不动弓着身子的背影,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好奇地走过来问道。 听到声音,陆进扬恍然回神,啵地一声唇瓣退开,冷声开口:“帮我把外套拿过来。” 孙长征狐疑地瞥他一眼,转头去拿他刚才扔在地上的军服外套。 等人走开,陆进扬喉结咽动,低头,目光幽深地看着地上的女人。 温宁亲得正舒服的时候被打断,粉鱼儿还扫着唇瓣,找来找去地回味,结果没找到,她难耐地哼唧两声,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 然后就对上了男人幽深幽深的眸。 仿佛燃着两簇烈火,炙热得要将她燃烧殆尽般。 接着是男人俊朗的五官,狭长的眸,高挺的鼻,薄削性感的唇,滚动的喉结…… 还有身上的白色军背心、迷彩裤、黑皮靴…… 是梦吗? 这人怎么跟陆进扬长得一模一样? 她睁着迷蒙含水的眸子望着陆进扬。 陆进扬也在看她,看见她蒙着一层水汽的漂亮脸蛋,湿透的衣服贴在凹凸有致的身体上,上身的衬衣扣子被水冲开,直接露出胸前一大片羊脂玉般的肌肤,还有鼓囊的白色小衣,水珠顺着她雪色凝脂般的皮肤流下来,隐没在白色小衣之中。 在梦里,他曾经也如同那水珠一样,在雪色之中极尽探索,厮磨。 陆进扬张了张唇,喉结轻滚,开口的嗓音低沉喑哑:“你……” 听到熟悉的声音,温宁一下就被拉回现实,眼、眼前的人好像真的是陆进扬! 那她刚才到底是梦到跟他接吻还是……真的跟他接吻了? “我、我……” 温宁大脑有片刻的空白,嫣红的唇瓣微张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就在两个人你你你我我我互相对视又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孙长征抱着外套过来了,“陆队,给——” 孙长征把衣服扔过去,陆进扬跟后背长了眼睛似的,抬手便接住衣服,顺势往温宁身后一拢,将她罩在宽大的外套里头。 外套仿佛还残留着男人的体温,温宁只觉得身体瞬间被一阵温暖包裹,她伸手拢了拢身上的外套,下意识低头一看—— 她原本身上穿的衣服早就湿透,变成透明色贴在皮肤上,朦朦胧胧的包裹着波涛起伏,那效果穿了比没穿还要羞人! 噌的一下,她脸颊瞬间飞起一抹红晕,杏眸微垂,睫毛轻颤,羞涩又无助地咬着唇瓣。 “把衣服穿好。” 陆进扬低低的声音传过来,抬手拉紧她身上的外套,一颗一颗帮她把外套扣子扣好。 直到她身上被遮得严严实实,陆进扬才侧开身体。 旁边的孙长征早就好奇得不行,见陆进扬把人救上来后,又是抱着给人控水,又是亲自给人穿衣服扣扣子的,心道没见过陆队对谁这么细致体贴啊,什么情况啊? 直到他看清楚温宁的脸:“你你你是……宁同志?!” 孙长征还不知道温宁就是宁同志,惊讶得瞪大眼睛,嘴巴大张能塞下一个拳头。 温宁还记得他,唇角扬起一点弧度,笑着招呼道:“孙同志,又见面了。” 孙长征手指掐了下自己大腿,如梦初醒般地道:“还真是你啊宁同志!” 温宁点点头。 “宁同志,你跟我们陆队是真有缘!” 孙长征一时感慨万千,激动的目光在温宁和陆进扬身上来回扫了一遍,随即伸出手指掰起来,“算起来陆队救过你三次吧?第一次在火车上,你被人贩子盯上,第二次你在胡同口被流氓骚扰,第三次,你掉河里……哎呀妈呀,缘分呐!” 温宁被他这激动的表情逗得唇角直翘,心道,确实是缘分,好像她每次出什么事儿,最后都是陆进扬帮了她。 “宁同志,你有对象不?”孙长征见温宁笑盈盈的,趁热打铁地问。 温宁摇摇头:“还没。” 孙长征眼前一亮,紧接着便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兴奋地道:“宁同志,你看啊,你每次遇到危险,都能遇到我们陆队,这是啥?这是天赐的缘分!是老天让你们相遇!”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怎么样,宁同志,要不要顺从天意,考虑一下我们陆队,跟他处对象?” 第55章 河边独处 跟陆进扬处对象? 温宁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 现在孙长征这么问了,她也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如果抛开原书剧情,陆进扬完全长在她的心坎上。 长相看着赏心悦目,身材又好,身体素质也棒,那小马达一样的(动物名)腰,睡起来肯定也是一种顶级享受。 跟这样的人处对象行不行? 当然行! 温宁二话不说立刻点头。 可现在她是在一本书里,前车之鉴清清楚楚摆在那里,陆进扬对原主就没那意思,不喜欢原主,甚至还挺讨厌原主想嫁进陆家的心思。 虽然她穿书之后改变了部分剧情,陆进扬可能对她的态度改变了些,但那也不代表陆进扬愿意跟她处对象,万一他对她就是纯纯的兄妹之情呢? 一发现她滋生了想跟他处对象的心思,她在他心里好不容易建立的好感就会立马打回原形,两个人关系恢复到刚见面的时候,再重蹈原书覆辙。 为了处对象的可能,放弃陆家这条金大腿? 不行,绝对不行! 她可不当恋爱脑,不做纯爱战神! 不过嘛…… 凡事也没那么绝对。 温宁忽然想起她落在陆进扬房间里的那个肚兜,皱成那个样子,天知道他用那团布干了什么,后来她穿在身上总觉得怪怪的,莫名觉得胸口发软发烫。 还有他偶尔看她的眼神,绝对谈不上清白。 所以,如果是陆进扬想跟她处对象呢? 那她愿意吗? 孙长征的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呢? 温宁面上不动声色,一副脸红心跳羞答答的模样,实际上小脑瓜子已经飞速转了起来。 “宁同志?”孙长征见她迟疑半天没说话,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温宁羞涩又尴尬地捂嘴咳咳两声,已经想好了答案:“孙同志,处对象这种事,哪有帮别人问的呀~” 当然得陆进扬亲口问,才能确定他的态度。 孙长征没想到她会是这个答案,反应慢半拍地挠了挠头,然后朝陆进扬眨了眨眼睛。 陆队,兄弟只能给你铺垫到这儿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陆进扬没去看孙长征的眼神示意,听到温宁的答案,他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只是他习惯于任何事都不溢于言表,不表现在脸上,而且即使他要主动提处对象的事,也不是在这里,如此匆忙狼狈,什么都没准备的情况下,这样显得太不真诚了。所以他只是用漆黑的眸子盯着温宁好看的眉眼,语气严肃地问道:“你怎么掉进河里的?” 话题忽然转换,温宁微愣了一下,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有点小失落吧,他果然对她没那种意思,应该是把她当妹妹了,还好她没有自作多情。 温宁很快调整心情,一点没隐瞒的把她怎么来这里,为什么会掉河里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她每说一句,陆进扬的脸色便黑沉一分。 孙长征脸上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随意轻松变得严肃起来。 直到温宁说完,陆进扬垂在身侧的大手已经紧攥成拳,黑眸中杀气翻涌,几乎是恨不得立刻马上就去把向兵给弄死! 温宁也恨不得把向兵弄死,可是:“我并没有被他侵犯,也没有人证物证能证明他对我曾想图谋不轨,所以这事报公安没用,只要他一口咬定他没做,我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孙长征愤愤不平地锤了一下大腿,明知道对方犯罪却没有证据,眼睁睁看着对方逍遥法外,简直太憋屈了:“妈的,要不找人偷偷给丫套个麻袋,揍他个半死不活!看他还敢不敢嚯嚯姑娘!” 这个方法可以暂时出气,可不把人弄死或者送去劳改,回头他身体恢复,一样起肮脏心思,陆进扬要的是向兵这个人再也不能出现在温宁面前,思索片刻,他开口:“这个人我来解决,你们不用插手。” 孙长征一向是对陆进扬言听计从,见状点点头:“好,陆队,需要我干什么吱一声就行。” 温宁却想自己手刃仇人,要的就是那种报复的快感,她看向陆进扬:“哥,或许我可以再以身设局,吸引向兵,然后你带着公安埋伏在附近,抓他个现行!这样不就有证据了吗?” 陆进扬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行!你这样做局,如果向兵被抓,向家为了报复,肯定会把这件事大肆宣扬出去,甚至倒打一耙,说是你主动的,到时候你的名声也毁了。”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他绝对不允许她干。 更关键的是,他受不了有任何人觊觎她,哪怕想一想,他都难以承受。 提议被陆进扬否了,温宁也没气馁,除了向兵,还有周芳的账没算呢,周芳忽然指派她去淮山,又故意让她上向兵的车,她就不信周芳没参与这事。 说不定就是知道向兵的为人,故意制造这样的机会,想让她失去清白。 她得好好想想,这笔账要怎么跟周芳算! 温宁和陆进扬各怀心思,旁边的孙长征却一脸震惊地盯着两个人。 “宁同志,你、你刚才叫我们陆队啥?” “哥?” 到底啥情况啊? 温宁瞧着孙长征这一脸被懵在鼓里的表情,不禁觉得有点好像,就像那种热点都过了才发现自己吃瓜没吃全的群众。 温宁好笑地看向陆进扬:“哥,你没跟孙同志说我们俩的关系呀?” 陆进扬勾了勾唇,“我没说,忘了。” 听到两人这话,孙长征更迷糊了,眼神焦急期待地看看陆进扬,又看看温宁,一副“快告诉我、赶快告诉我,我憋不住要尿了”的八卦表情。 温宁怕他再憋下去得疯,笑着跟他解释道:“我就是你们陆队家认的那个妹妹呀,我叫温宁。” 啥? 孙长征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你、你、你是我们陆队的养妹?” 温宁笑眼弯弯地看着他,点头。 孙长征抬手捂住心口,想到自己刚才还想撮合两人谈恋爱来着,要死了,敢情两人是养兄妹呀! 不过,不对呀! 认养的妹妹,又不是亲兄妹,也没血缘关系,那也可以处对象啊! 妹妹变媳妇儿,那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最关键的是,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陆队绝对对温宁有意思! 想到这儿,孙长征起身道:“那啥,陆队,我去附近转悠一圈,勘察勘察地形,你跟温宁妹妹在这儿吧。” 说完,不等陆进扬说话,孙长征转头就往山林里走。 原地剩下陆进扬和温宁。 温宁还坐在地上,身上披着陆进扬的外套,但是里面的湿衣服还穿着,穿在身上黏糊糊,怪难受的。 而且越到晚上,气温降低,万一湿气渗进体内,生病了怎么办?她还得赶去淮山拍照呢,要是耽误拍摄任务,到时候周芳又要坑她了。 一想到这事儿温宁就气,清白都差点丢了,还得工作。 想骂脏话! 算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衣服弄干,温宁左右看看,回想野外生存的纪录片里生火的画面,打算找点树枝搞个火堆。 “找什么?”陆进扬见她左顾右盼的样子,问道。 温宁如实回答:“找东西生火呀。” 陆进扬瞥了她一眼,指着不远处的帐篷道:“你先进去把衣服换了,免得感冒。” 温宁也想换衣服,可是她没带呀。 陆进扬仿佛看穿她的心思,领着她走到帐篷边,然后弯身从里头拿出一个行军包来,一边从里面翻东西,一边道:“先穿我的吧。” 温宁以为他带了多的衣服,比如短袖什么的,结果就见他递给她一个军背心,还是黑色的。 “凑合穿。”陆进扬道。 温宁看着纯黑色的背心,伸手接过来,小声嘀咕道:“这也太黑了,不吉利。” 什么? 陆进扬以为眉毛微挑,以为自己听错了,可一看她那小脸,分明写着对黑背心的嫌弃,陆进扬扯了扯唇角,道:“那你想要什么颜色?” 温宁顺口道:“有白色的吗?” 陆进扬愣了一秒,沉声道:“有。” 接着便快步走到河滩边,拎着他刚才跳河前穿的白背心回来,递给温宁,狭长的眸子一挑,示意她拿着:“我穿过的,要吗?” “今早上刚换的。”陆进扬又补了一句。 啊?温宁傻眼了,没想到他说的有是有他穿过的,她第一反应是不会有汗味吧?她可不喜欢男人身上的汗臭味。 这么想着,她伸手就把背心接过来,放到鼻子下面轻轻嗅了下,咦,没有汗味,是淡淡的皂粉味夹杂着阳光晒过的味道,还挺好闻的,她一下就放松下来,又凑到上面深嗅了几下。 陆进扬看着她的动作,只感觉自己前胸和后背同时涌上一阵麻意,就像她在他身上轻嗅一般,他喉结不受控制地滑动,望着她的目光深了几分。 温宁全然不觉,嗅了几下后,就心满意足地捧着背心进帐篷换衣服了。 把里头湿哒哒的内衣和衬衫脱掉,换上了白背心。 可裤子还是湿的,尤其是小内内,湿哒哒地黏在身下可不好受,弄不好还会感染,她干脆把裤子也脱了,在外面披上陆进扬的外套,好在外套够大,背心也挺长的,她刚好盖到臀那里。 不过下面放空的感觉有点奇怪,她只好又求助陆进扬道:“哥,你带短裤了吗,能不能借我一条呀?” 她应该庆幸,陆进扬有洁癖,所以即使出来拉练,行军包里别的没带,换洗的贴身衣物是肯定会带的。 片刻后,陆进扬还真给她找出来一条裤子,男士四角裤,纯黑色,裤头还带宽的松紧带,跟后世的裤子很像,仔细一摸一看就会发现,这裤子真不是国产,是苏联的进口货。 温宁暗道陆进扬腐败,内裤都要穿进口的。 不过不得不说,这裤子面料摸上去还挺舒服的,滑滑的,软软的,很像后世的莫代尔面料。 温宁也顾不上什么尴不尴尬,男女有别,反正总比放空挡强,她毫不犹豫地把裤子穿上,然后从头发里取了个发夹出来,把裤腰收紧别住。 现在好了,里头穿背心短裤,外面再披个外套,总算是摆脱了那种湿漉漉的感觉。 她是舒服了,陆进扬身体却绷得难受,一想到温宁身上穿的他的贴身衣物,他全身的肌肉都硬了起来,跟铁板似的。 身上的肌肤早就风干,他把黑色军背心套在身上,块垒分明的肌肉一鼓一鼓的,看着像有使不完的劲儿。 温宁在帐篷里歇着,陆进扬去旁边拾掇了一些树枝回来,架成一堆,开始生火。 孙长征是个合格的媒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陆进扬火都升起来了,他人还没回来。 天色越来越黑,温宁坐在火堆边,陆进扬给她用树枝搞了个简易晾衣架,把她的衣服全部搭在上面,然后支在火堆旁边烤。 细细的一根棍子,上面搭着她的衬衫长裤,还有那什么,小小薄薄一片的内衣和内裤,晚风吹拂,内衣上的几条细绳开始在火光下跳耀,莫名就有几分暧昧。 忽然,风一刮,卷着树枝上的小布料那么一跑, “呀~”温宁娇声叫了一下,她的内衣要被风刮走了! 陆进扬眼疾手快,身高手臂长,嗖地起身,抬手就抓住被卷到半空小布料,骨节分明的手指嵌进布料之中,指尖不经意的摩挲细滑的布料,瞬间感觉好像有一团透明的火焰从手指烧到了小腹。 温宁瞧着他的动作,莫名也觉得胸口一烫,好像什么东西被人捏住了一样。 咳咳,她难耐地咳嗽了两声。 陆进扬回过神,喉结咽动,克制着将手上的东西又挂回树枝,然后手指灵活地穿梭,将布料上的细带子绑到了树枝上。 “好了。不会再被风刮走了。”他沉声对温宁道。 温宁嗯了一声,又双手抱膝在火堆旁坐下。 刚坐下,她肚子忽然咕咕叫了两声,声音不大,但是陆进扬就坐在她旁边,还是听见了。 “饿了?”他抬眸看着她。 温宁如实地点点头,赶了两个多小时的路,又在河里泡了半天,早饿了,不仅饿还口渴,刚才她忍着不去想,现在坐下来,大脑就开始疯狂提醒她还没吃饭这事儿。 陆进扬起身…… 第56章 两人身体只能紧紧挨在一起 陆进扬起身钻进帐篷,片刻后提着一个行军包出来,回到火堆边坐下后,他打开背包侧面的口袋,拿出两包压缩饼干,又把军用水壶给拿出来,把这些东西都放到温宁面前:“凑合吃,拉练不比平时,带的都是便携的食物。” 后世好吃的食物太多太多,压缩饼干这种东西,温宁长到二十岁都没机会吃过一回,就算口罩刚开始那段时间,家里最次囤的也是泡面,所以她还挺好奇的,这饼干到底什么味道。 “谢谢呀~”她接过饼干,冲陆进扬弯弯唇角,然后便打开包装袋尝了一口。 饼干咽进嗓子眼,温宁的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口感又糙又涩,好像吃了一口沙子似的。 至于味道嘛,压根就没什么味儿,寡淡得很。 忍着剌嗓子的感觉,温宁又咬了一口,刚咽下去,嗓子就被磨得发痒,“咳咳咳……”她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 “喝口水。”陆进扬赶紧拧开军用水壶递到她唇边,眸光关切地望着她。 温宁接过水壶,红唇轻轻含住水壶口,仰头喝了好几口,许是喝得有点着急,有一滴水珠顺着她的唇角往下滑,划过她细白的脖颈,凹凸的锁骨,然后滑进起伏的衣衫之中。 陆进扬盯着那水珠消失的地方,目光深了几分。 “还喝吗?”他声音沙哑了几分,问她。 温宁摇摇头,小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把水壶还给他。 陆进扬几口就解决了一块压缩饼干,腮帮子用力嚼了几下,他接过水壶,仰头便要喝,温宁看到他薄唇对准的地方,正好是刚才她喝过的地方,一时间脸颊隐隐发烫,抬手轻轻碰了碰他拿水壶的那只胳膊,小声道:“不擦擦吗?我刚才喝过……” 陆进扬黑眸幽深地瞥了她一眼,接着薄唇毫不在意地覆在水壶口那处位置,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以实际行动表达了他的态度,他不嫌弃她,甚至还甘之如饴。 温宁脸颊更烫了,还好天色暗下来,红得没那么显眼,不过共用一个水壶这种事也太暧昧了,他不是对自己没那种意思吗,怎么会…… “饼干不吃了?”陆进扬见她拿着饼干在发呆,问道。 温宁摇摇头:“不想吃了,吃得我嗓子疼。” “娇气。”陆进扬拿过她手里的饼干,一口解决完,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伸手在背包里摸索,没一会儿,手里多了什么东西。 他对温宁道:“伸手。” “什么呀?”温宁娇滴滴地问了声,伸出手心。 一秒后,她手心里忽然就多了两颗奶糖。 “大白兔奶糖?!”温宁惊讶地看着那熟悉的包装,没想到陆进扬身上还带着糖,“你不是来参加拉练的吗,还随身带奶糖?” 陆进扬淡淡瞥了她一眼:“孙长征给的。” 孙长征也嫌饼干不好吃,临出发前硬塞到他包里,说是吃糖可以快速补充体力,陆进扬懒得再把糖掏出来,也就没管。 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 看着温宁开心地将奶糖放进嘴里,陆进扬第一次觉得孙长征也不是毫无用武之地。 含着奶糖,一股香甜的气息在嘴里蔓延,温宁幸福又满足地弯弯眼睛,哎呀,这可比压缩饼干好吃多了。 吃水不忘挖井人,温宁忽然想起来:“诶,孙同志说去勘察地形,怎么还没回来呀?我们要不要去找他?” 陆进扬不以为意地道:“他丢不了,应该是去做任务了。” 好吧,温宁放下心来。 转眼天就完全黑了下来,晚上温宁回不去,只能住在这荒郊野岭,等到明天再跟大部队汇合。 旁边就是河滩,河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还挺清澈,温宁习惯了每晚洗漱,即使是在野外,也想着至少得洗脸洗脚吧。 “我去那边洗漱了。”温宁指了指火堆不远处的河滩,对陆进扬道。 她白天刚溺过水,陆进扬不放心,从背包里拿了条干净的毛巾,起身跟着她一起过去。 两个人走到河边,陆进扬给温宁找了块石头,让她坐着洗,他自己则走到不远处,将毛巾挂在脖子上,然后脱了鞋袜,站在河边,浇着水洗了把脸,漱漱嘴巴,最后再把脚也给洗了。 他洗完,并没有用毛巾马上擦脸,而是走到温宁身边,把毛巾递给她,让她先擦完,他再用她擦过的毛巾给自己擦。 洗漱完,两个人往帐篷走。 站在帐篷门口,陆进扬开口道:“进去休息吧,我在外面守着。” 这是个简易的行军帐篷,空间也就够一个稍壮点的成年男人躺进去。 地方就那么点,温宁知道陆进扬肯定不会让她睡在外面,也就没有跟他客气,弯腰爬进帐篷里面。 帐篷里面什么都没有,只在下面铺了层防潮垫,温宁躺在防潮垫上,后背着地,感觉有点硬有点硌,但也没办法,野外就这条件,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不错了。 好在温宁瘦,躺下后的空间倒是还有富余,她把陆进扬的外套脱下来当被子盖在身上,然后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有陆进扬在外面守着,她在里面倒是挺放心,挺有安全感的,闭着眼睛大脑放松,想着明天拍照的事。 然而还没等她睡着,就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水声,第一反应就是难不成下雨了? 她翻身坐起来,往外面一看,果然是下雨了。 陆进扬听到她坐起来的动静,以为她害怕了,在外面及时出声道:“你睡吧,我不走,就在外面守着你。” 温宁不是担心下雨,而是担心他淋雨,要不是她占了他的帐篷,他根本就不用在外面风吹雨淋。 况且,他明后天还要继续参加拉练。 此刻,他在外面淋雨,她在里面也没法心安理得地睡觉。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温宁撩开帐篷帘子,对他道:“哥,你进帐篷里面来吧。” 进里面? 陆进扬听到这话,清冷的表情怔了一瞬,随即道:“不用,你睡你的,这点雨对我没影响。”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有感应,他这话刚出口,下一秒,天空便忽然响了个惊雷,接着雨点便骤然变大变急,裹着夜风,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哥,你进来吧~”温宁索性伸出手,拉住他的胳膊摇了摇。 陆进扬抿抿唇,最后还是钻进了帐篷。 帐篷布本身就是防水防风的,搭的地势高,不会积水,上面又有树枝岩壁遮挡,所以即使外面风雨大作,里面还是干燥的。 不过,陆进扬进来之后,帐篷内的空间便陡然逼仄起来。 两个人并排躺下都不行,只能一个躺一个坐。 陆进扬弓着身子坐在温宁旁边,他身材太高大,即使坐着,头顶也几乎是挨着帐篷顶了,而且束手束脚地不太舒服。 温宁看他的姿势也猜得到这样的坐姿很难受。 温宁道:“哥,要不你躺着,我坐起来吧。” 陆进扬想都没想便回绝了:“你好好躺着,赶紧睡觉。” 说完他伸手摸了摸温宁头躺的位置,发现挺硌手的,便抬起胳膊将身上的军背心给脱下来,叠成小方块递给她:“把这个枕在头下面。” 他脱了背心,身上就没有衣服了,温宁透过昏暗的月光,看到了他精瘦健壮的上身,肩背宽阔挺直,紧致的胸肌,块状分明的腹肌,性感的人鱼线,还有后背的肌理线条男人味十足,浑身都散发着浓烈的荷尔蒙气息。 温宁视线被烫到似的,赶紧挪开:“我不用枕头,你把衣服穿上吧,外面下雨呢,万一冻感冒了怎么办?” 陆进扬不以为意:“我没事。” 温宁劝不动,只好放弃了,她侧过身,脸颊枕在他的衣服上,呼吸之间都是他身上淡淡的皂粉香味,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刚才看到的健硕身躯,她只觉得帐篷里有点闷。 闷得她喘不过气来。 别看陆进扬一脸清冷,坐得笔直,实际上全身早就跟河滩上的石头一样,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极力地克制自己不去看,不去想,只专注地听着外面的风雨声。 夜里气温降得快,加上又刮风下雨,温宁即使盖着陆进扬的外套,也冷得蜷紧身体,双手抱在胸前。 陆进扬没睡,时刻注意着周围和她的情况,看到她的动作,他声音低沉地问道:“很冷?” 温宁虚弱地嗯了声,忽然想到他的衣服都给她了,那他岂不是更冷? 她心里涌起一丝愧疚,要不是照顾她,他也不至于挨冻。 人在这种时刻最容易感性,温宁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两人相识之后的种种,他对她的好。 他三次救她于危难,还带她去黄叔那里看病,在好多人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给她点一大桌子的菜,送她漂亮的裙子,带她吃西餐,她被周怡欺负了,他坚持帮她撑腰…… 平时她还没想那么多,现在再细想,他好像一直对她不错。 今晚天气那么冷,宁愿自己挨冻,还把身上所有的衣服都让给她。 连唯一一件背心,也怕她睡着不舒服,拿来给她当枕头。 温宁也不是木头人,陆进扬对她的好,她感受得到,尤其是他每次看她的目光,都让她脸颊发烫。 她觉得,陆进扬对她应该有那么点不同吧? 可刚有这种想法,她又马上想到今天孙长征问她要不要跟他处对象的时候,陆进扬怎么说的来着? 他没有接这个话题,还转移到别的话题。 就这点,让温宁又不那么确认了。 一阵冷气压袭来,温宁再次抱紧了自己,这么冷的天,要不她就试探试探陆进扬的态度? 打定主意,温宁便娇滴滴地哼唧了声。 果然,陆进扬马上就关切地问她:“怎么了?” 温宁咬着唇道:“冷,好冷呀~” 热还能脱衣服,冷怎么办? 眼下也没有多的衣服,陆进扬急得直蹙眉,抬起手在她额头摸了下:“是不是发烧了?” 可一触碰到她的额头,入手便是冰凉。 “怎么这么冰?”陆进扬沉声道。 温宁说:“女同志身上都这样,不信你摸摸我的手。” 温宁主动伸出小手,在他的手心挨了挨。 肌肤相触的瞬间,陆进扬的掌心登时便火热起来,烫得惊人。 “好暖啊。”温宁舍不得放开他的手了,抓着他的大手,当暖手宝一样握在自己手里。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气温也越来越低。 陆进扬感受着掌心娇嫩如豆腐般的触感,喉结咽动,低声问她:“还冷吗?” 温宁握着他的手,娇声娇气地说:“嗯,好冷好冷,脚都要冻成冰块了,要是有热水袋就好了,我放在脚上应该就不冷了。” 放在脚上……陆进扬绷直的身体动了动,想到梦里的画面,她白嫩嫩的足,脚趾圆润可爱,像玉豆一样,开心到极致的时候,她脚背会忽地绷直,玉豆会紧紧抓在一起,然后再松开。 那白嫩的小脚曾搭到他肩膀上,也曾挂在他的臂弯,在空中一晃一晃。 那些画面不受控制地从脑海里闪现,陆进扬呼吸重了几分。 温宁听见他深吸了一口气,明显在忍耐什么,她红唇勾了勾,出声道:“我手没那么冷了,要不你帮我暖暖脚吧?” 温宁把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来。 原本她就是试探一下陆进扬的反应,没想到听到她的话,陆进扬竟真的抬手将她的一双脚握在掌心,帮她暖脚。 温宁不敢想象平时冷傲自持的陆进扬居然愿意帮她暖脚? 心口像被什么填满了,暖乎乎的。 不过她的腿一直悬空,这姿势着实有点难受,她得寸进尺地说:“要不你也躺下来吧,坐着多累呀。” 陆进扬全身一紧,黑眸深深地攫住她,喉结暗暗上下滚动,呼吸沉重。 他视力好,在黑暗里也能看清楚她此刻白得发光的小脸,雪肤红唇,眸光潋滟,活像个勾魂夺魄的妖精。 “不想躺就算了呀。”温宁小声地说。 她话音刚落,身旁就落下一股灼人的气息。 陆进扬躺了下来。 本来就是单人床,一下挤了两个人,两人身体只能紧紧挨在一起。 一个冷,一个热。 一个硬,一个软。 第57章 你还想跟谁处对象? 温宁背对着陆进扬,后背挨着他滚烫的前胸,跟靠着个大火炉似的,暖和极了,她不自觉地就把自己的身体向后撅,让自己贴大火炉贴得紧紧的,严丝合缝的。 她这一动一贴,陆进扬整个人都僵住了,全身的核心肌群迅速收紧,尤其是腹部,一块一块鼓得跟板砖似的,撞一下都要把人撞碎的程度。 他侧躺着一动不敢动,神情看起来处事不惊,毫无波动,胳膊规规矩矩地贴在裤缝,跟站军姿时候一样,但心跳却如同脱缰的野马,在胸腔里横冲直撞,跳得比他徒手一百个俯卧撑加十公里负重跑之后的还要快还要猛。 温宁靠着大火炉,身体渐渐暖和起来,感受着后背热源还在源源不断地释放热量,她勾了勾唇,没想到陆进扬还挺听话的,让他暖脚就暖脚,让他躺下就躺下,像个忠诚的大狗狗一样听话。 正想着,她感觉身后被戳了一下,尾椎骨的地方有点硌人。 没吃过猪肉但也看过猪跑,昏暗的光线中,她背对陆进扬,杏眸不可置信地瞪大,难不成陆进扬对她…… 忽然她就觉得这后背的大火炉有点太灼人了。 要把人烧起来似的。 理智在一点点抽离,温宁内心的黑心莲属性被一点一点勾了出来。 之前她是不确定陆进扬对她的态度,又有前车之鉴摆在那儿,但现在,感受着身后要把人给融化掉的温度,她还有什么不确定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陆进扬对她有感觉,她也不排斥跟他处对象,那她把陆进扬搞到手,这破书剧情不就能改变了吗? 冲动就在一刹那。 温宁哼唧着翻了个身,从背对陆进扬,变成了面对他。 昏暗的光线,潮湿的雨声,她双手攀上陆进扬宽阔结实的胸膛,暖手似的在上面摸索了几下,红唇微张:“还是好冷呀~” 话音刚落,她杏眸便倏然瞪大,那灼热比刚才更甚更……他、他、他居然…… 这么大的火,要真烧起来,她肯定吃不消。 她有些后悔,想要退开身体,刚一有后退的动作,便听到陆进扬喑哑的声音:“别动。” 再动他不保证能忍住。 温宁当真不敢动了,杏眸圆瞪,乖乖地贴着他。 一秒、两秒、三秒……等了好一会儿,灼热不消反涨。 温宁都要被烫得化成水了。 从头到脚都是软的。 “怎么还没好呀~”她受不住地出声,结果那声音一出口,娇媚如水,就跟撒娇似的,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陆进扬原本还在尽力悬崖勒马,强忍着控制自己,可当听到她发出的声音时,他脑子嗡地一下,一直紧绷的线彻底断了,昏暗光线中,他呼吸粗重,黑眸沉沉地望着她,眸底暗色涌动,温宁正好也在同一时刻抬眸,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的鼻尖碰到了他挺立的鼻梁,她柔软的唇擦过他坚毅的下巴。 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气息纠缠。 一阵阵战栗。 两个人脑子里都是同样的想法:想亲吻,想深吻,想占有对方,就像是两块不同极的磁铁,本能地想吸引、靠近对方。 陆进扬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大白兔奶糖的味道,他垂在腿侧的手指动了动,接着抬起胳膊,大手搂住温宁的腰,温宁被他的手掌烫得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动,他立即用力,将她往他那边一摁,薄唇微张,想都没想地吻住了她的唇瓣。 唇齿缠上的那一刻,两人的灵魂都战栗了。 一向冷静自持的陆进扬什么都顾不上,什么道德礼仪纪律规矩全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只有身体和心灵本能的反应,他要她! 他把她紧紧搂进怀里,她软软地贴在他身上,一股馨香的女人气息窜进他的鼻息,他控制不住地激烈地吻她。 她也同样热烈地回应他。 空气中回荡着令人脸红心跳的恩唔声。 亲着亲着,情到深处,水到渠成,两个人理智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陆进扬的手不知不觉地过界,温宁全身上下都是软的,根本抵挡不住他的进攻,只能闭着眼睛任他探索流连。 室外,外风雨交加。 室内,红鸾帐暖。 就在两人要突破最后的底线之时,陆进扬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温宁也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杏眸潋滟地看着他。 陆进扬深吸了口气,克制地从她身上下来,望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不行,等我们结婚再……” 我们、结婚,他现在脑子里已经连两人领证的事都安排好了。 他回去就要打结婚报告。 温宁娇羞地瞪他一眼,什么结婚后再……说得好像她迫不及待想那什么一样,两个人连对象都没处,难道就要跳到结婚了? 这进度难免太快了。 陆进扬看她的表情,又忍不住低头去亲她的唇,温宁偏过头不给他亲,陆进扬就不敢动了,他尊重她,她不乐意,他就绝对不会强迫她。 看到陆进扬冷静克制地模样,温宁又觉得有点心疼,凑过去主动亲了亲他的唇角。 陆进扬黑眸立刻亮得惊人,立刻俯身追逐她的唇。 没一会儿,两个人又控制不住地亲到了一起。 这一次节奏不似之前那般激烈,而是缠缠绵绵,你侬我侬,慢慢地一点一点品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风雨都停了,天色也微微亮起来。 两个人还贴在一起亲个没完。 除了最后那一步,早就把该探索的地方都探索了一遍。 温宁身上的外套被踢到了脚下,身上就穿着一件白背心,两条白生生的胳膊圈着陆进扬脖子,小脸娇嫩得如同被雨水浇灌的玫瑰。 陆进扬胸膛压着她,爱不释手地摸着她娇嫩的脸蛋,呼吸深重,声音沙哑:“宁宁,跟我处对象好不好?” 温宁水汪汪的眸眨巴眨巴,似在思考,一秒后,她红唇微微勾起,露出妩媚的笑容:“看你表现。” 陆进扬语气正经地道:“亲都亲了,你还想跟谁处对象?嗯?” 第58章 耳朵都要怀孕了 陆进扬本来想的是回去就领证,但他是飞行员,领证的流程比较麻烦,要先打结婚报告,等组织对温宁的背景审核通过后,才会批准两人的结婚报告。而且背景审核不是普通的走过场,是会仔仔细细深入调查,祖宗八代都给你挖出来。 光是走这些流程至少都要一个月的时间。 所以他想着先跟她确定关系,等回去后就立刻跟组织打结婚报告。 哪知道温宁连处对象都不肯给他个准确答复,他心里忽然就有些没底,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颗心悬在半空没有着落一样。 温宁刚才也是忘了自己处在七十年代,拉个手就算亲密接触,何况两个人刚才那般激烈地深入接触过,如果现在不确定关系,确实有些奇怪。 瞧着陆进扬现在沉默的模样,温宁抱着他哄道:“我刚才跟你开玩笑呢,没说不跟你处对象。” 听到她这么说,陆进扬立刻目光灼灼地望向她,嗓音低沉认真地道:“宁宁,你不是说,处对象这种事没有帮别人问的,要本人亲自问吗,那我想跟你处对象,你愿意吗?” 温宁看他那开不得一点玩笑的表情,也不忍心再溜他,犹豫了一秒,点点头。 她点头的瞬间,陆进扬黑眸里嗖地燃起两簇小火苗,目光火热到要将她拆吃入腹,很快便俯身吻住她的唇。 温宁顺从地张开唇瓣,原本搂着他脖颈的手臂放开一只,移到他耳后的位置,用拇指轻轻地拨动着他的耳垂,小嘴时不时溢出几声嘤咛。 陆进扬哪受得住这样,登时唇齿的力道便加重几分,喉结快速地滚来滚去,喉咙里挤出吞咽的嗯声,低沉诱人,张力十足。 听着他的声音,温宁瞬间脸红心跳,全身发软,觉得自己耳朵都要怀孕了。 两个人吻得难舍难分,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气喘吁吁地分开,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眼神拉丝,感觉看着看着,又要吻到一起去。 陆进扬抬手摸了摸女人娇艳的脸蛋,看着她那娇弱妩媚需要他保护的模样,只觉得一颗心都被填得满满当当。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那种将心爱女人拥进怀里甜蜜亲吻的感觉,是这样令人神魂激荡,灵魂战栗,欲罢不能。 他再次伸手搂住温宁,将她搂进怀里,以占有欲十足地姿势圈住,爱意从他眼睛里跑出来,他克制又隐忍地不断亲吻她的发顶。 如果认识他的人看到他此刻的模样,一定要惊掉下巴,原来看起来冷傲自持,没有世俗欲望的陆队长也有这样一面。 可惜,陆进扬绝对不会在除了温宁以为的任何人面前,露出这样的一面。 穿上军服,走出这顶帐篷,他依然是那个处事不惊,遇到任何事神情都不会变一下的陆队长。 对于温宁来说,她虽然谈过两次恋爱,但从没有跟男友如此亲昵过,也就吃吃饭,看看电影那种程度,可没想到这个原则在陆进扬这儿打破了,昨晚两人唇齿触碰的那一刻,她不仅没有跟别的男人身体接触的难受感觉,反而舒服得毛孔全张开了,那种生理性喜欢,全身心沉沦的感觉简直太美妙了。 打从见陆进扬第一眼,她就知道他是她的菜,但因为剧情原因,加上一开始陆进扬好像不待见她,她便一直束缚着自己的心。 昨晚两人越界之后,她便完全放开了。 管他呢,反正她又不吃亏。 天色从微亮变成大亮。 一夜没睡,陆进扬依然精神抖擞,但温宁明显后劲不足了,困得眼皮打颤,陆进扬心疼地道:“要不我去跟你领导请假,这次拍摄任务派别人去。” 温宁摇头道:“不行,周芳点名让我去,要是我请假,她肯定拿这事儿做文章。” 她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这份工作,绝不能让周芳给搅和黄了。 “我眯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之后你叫我。”温宁实在是困得睁不开眼,跟陆进扬说了一声,便往地上一趟,很快失去意识。 陆进扬看她秒睡的状态,一时心疼不已,都怪他昨晚没把持住,搂着她要了一个晚上。他心疼地将外套披在她身上,又把背心叠成方块塞到她脖子下面,想让她睡得舒服一点。 帐篷空间小,挤两个人实在有些勉强,为了让温宁睡得舒服一点,陆进扬出了帐篷,把空间都留给温宁,然后在旁边找了块空地坐下来守着她。 “陆队。”孙长征从树林那头冒了出来,背着行军包兴奋地过来。 陆进扬冷冷睨了他一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孙长征立刻闭上嘴巴,脚步放轻地走过来,好奇地探头要朝帐篷里面张望。 陆进扬起身挡到他面前,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厉:“你看什么?” 孙长征见他这护犊子一样护着不让看的样子,一下就猜到了:“陆队,温同志在里面吧?” 陆进扬面无表情,没有出声。 孙长征勾着唇,瞬间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一下看着陆进扬的眼神变得八卦起来,贱兮兮地问道:“陆队,昨晚又是风又是雨的,你和温同志两个人待一块儿……什么情况呀?” 陆进扬严厉地瞪他一眼:“少打听。” 孙长征摸不透陆进扬这反应什么意思,看他的表情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咂摸道:“陆队,你可得主动点啊,要不等温同志成了别人的对象,有你后悔的。昨晚多好的机会啊,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别告诉我你在帐篷外面守了一晚上?” 陆进扬掀起眼皮不动声色地撩他一眼:“不然呢,我应该怎么做?” 孙长征瞬间有种该不会真让自己猜中的感觉,恨铁不成钢地道:“这还用问吗,哪个女同志不怕雷雨的,何况温同志那么娇滴滴一朵花,你当然是要陪在她身边,抱着她,安慰她别害怕,有你在呀!” 听到他这话,陆进扬抬眸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 孙长征疑惑道:“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陆进扬给了他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随即转身撩开帐篷口,弯腰钻进去。 时间到了,他得先把他对象给叫起来。 第59章 体力杠杠的! 温宁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轻轻在拍自己的脸,她嘤咛一声,翻身还想继续睡。 “宁宁,醒醒。”陆进扬既心疼又不得不叫醒她,大手放在她单薄的肩膀上轻轻推了几下。 听到熟悉的声音,温宁的意识一点点回笼,她用手挡在眼前,透过指缝半眯着眼睛看眼前的人。 陆进扬低头亲了亲她细白的手指,声音温柔:“到时间了,你不是让我半个小时之后把你叫醒么。” 温宁虚弱地嗯了声,揉了几下眼角,这才完全睁开眼睛。 想到还要继续上班,她不得不精神起来,从地上坐起来开始穿衣服。昨晚上下雨之前,陆进扬就帮她把衣服都收进来了,好在衣服那会儿已经烤干了,又被叠好放进行军包里面,所以一点没有受潮,现在拿出来还是干燥的。 温宁换衣服,陆进扬自然地起身站到帐篷外面回避。 昨晚上虽然该摸的都摸了,该看的也都看了,但那是晚上,光线昏暗,现在青天白日,外面还有孙长征,他又恢复到了那副冷厉自持的表情。 没过多久,温宁便收拾好从帐篷出来。 “温同志,早上好啊!”孙长征看到她,咧着嘴角笑容灿烂地跟她打招呼。 “你好,孙同志。”温宁也同样对着他嘴角轻扬 看着两人的互动,陆进扬咳了一声,云淡风轻不经意地瞥向孙长征:“叫什么温同志,以后要叫嫂子。” 什么?嫂子? 孙长征震惊地瞪大眼睛,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刚刚他还替陆队可惜,没把握昨晚那么好的机会,结果居然…… 孙长征求证似地看向温宁,“温……哦不,嫂子,是真的吗?你跟陆队处对象了?” 温宁面带微笑地点点头,承认了。 两当事人都承认了,孙长征这才确认不是自己的错觉,两人是真处上对象了! 艾玛,他说什么来着! 这两人有戏吧!还真让他给撮合对了! 孙长征喜滋滋地看着刚处上的小两口,比自己处对象了还激动地道:“陆队,你和嫂子结婚,我必须坐主桌啊!” 这回陆进扬没给他冷嗖嗖的眼神,而是淡淡瞥了他一眼。 孙长征太了解他这个眼神的含义了。 是默认了。 艾玛,孙长征咧着嘴,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翘,哎呀哎呀,真好呀,他们陆队终于处对象了,以后在队里训练的时候就能轻松点,不会三天两头压着他们狠狠练了。 要知道嫂子刚到陆家那段时间,陆队简直丧心病狂,动不动就带着他们负重三十公里跑,跑完再上转体仪器,转个一百多圈,一通训练下来,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要缓个五分钟眼前的景物才不会自动转圈。 知道的他们是在进行飞行员日常训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跟陆队有仇呢,杀父之仇那种。 虽然陆进扬自己也按这个标准练。 三个人说着话,天空忽然响起信号弹的声音,陆进扬抬眸一看半空烟雾的颜色,是紧急集合的信号。 服从纪律是军人的第一准则。 陆进扬也不例外。 “宁宁,我必须马上归队。”陆进扬跟温宁解释,但是他又不可能把温宁丢在这里,更不可能让她自己去找组织,所以思索了一秒,他做出决定,“宁宁,你跟着我一起走,等跟队友汇合后,我再跟领导解释一下你的情况,安排人送你去和你们团的同志汇合。” “好。”温宁理解他的工作,也知道部队的纪律不能随便打破,当即便帮忙一起收帐篷。 “不用,这种事我来就行。”陆进扬抢在她前面,自己收拾起来。 一切准备就绪,温宁跟着陆进扬一起往汇合点走。 温宁穿的是解放鞋,山路本就难走,加上昨晚下了雨,地上更加湿滑,鞋底上很快沾了厚厚一层泥巴,脚步越来越沉,走两步滑一步,越走越慢。 陆进扬之前为了迁就温宁,一直放慢步子,跟她保持同步,两个人落后孙长征一大截。 “啊!” 温宁忽然感觉小腿针扎一样疼了一下,她低头看去,一条五彩斑斓的蛇不知道什么钻进了她的裤腿,咬了她一口,尾巴那段还留在她裤腿外面弯弯曲曲地扭。 “啊啊啊!” “有蛇、蛇!” “呜呜呜……陆进扬,有蛇呜呜呜……它咬我了……” 温宁吓得脸色惨白,双手下意识地拽紧旁边陆进扬的衣袖,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天知道她最害怕的就是这种软绵绵的东西。 光是想想就会全身冒鸡皮疙瘩的程度,现在居然还被那恶心玩意儿咬了一口,光是想想她就想一头撞死的程度。 陆进扬在她发出啊声的第一时间,便心脏揪紧,迅速低头查看。 “别怕宁宁。”看到那条五彩斑斓后,他一边安抚温宁,一边伸手去捉那东西。 温宁见他直接上手,赶紧拉住他的手臂:“别用手,是毒蛇。” 她记得以前在哪儿看过,说颜色越鲜艳,毒性越大,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万一陆进扬手被蛇咬了中毒后截肢了怎么办?以后还怎么开飞机? 温宁虽然害怕那玩意害怕得要死,巴不得马上给它原地处死了,但还是忍不住替陆进扬着想。 听到她的话,陆进扬改捡起地上的树枝,一只手把她的裤腿往上拉,另一只手拿着树枝将蛇给挑了出来。 挑出来后,那东西或许感受到了危机,嗖的一声就溜远了,溜进了树林里面。 陆进扬赶紧蹲下身,将温宁的裤腿卷起来,查看她被咬的地方。 看到她雪白纤细的小腿肚上,两点黑色的齿痕,并且周围的肌肤也有变黑的趋势,陆进扬心都沉了下去。 那蛇确实有毒,而且还是剧毒。 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等毒素蔓延到心肺,很可能会危及到生命。 温宁也看到自己小腿上一点点蔓延扩大的黑色范围,她小腿感觉有点麻,有点肿痛,试着动一下腿,根本使不上劲儿,还有肺的位置,也开始觉得难受,喘不上气,气管像被堵住了一样。 “呜呜呜陆进扬,我会不会死呀……”温宁害怕地皱着小脸。 这不会是剧本给她的惩罚吧,刚跟陆进扬处上对象,她就要死了。 太虐了。 就在她梨花带雨,脑子不受控制地闪过各种想法的时候,整个人忽然腾空了,陆进扬把她抱了起来,抱到旁边的大石头上坐着,然后大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声音中透着满满的安全感:“别哭,我不会让你有事。” 看到她落泪,陆进扬一颗心揪紧了。 心脏尖尖都在痛。 他赶紧取下肩膀的行军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巴掌大钢制户外酒壶,拧开盖子仰头灌了两口酒。 漱完口之后,他弯下身体,蹲在她脚边,一手握住她雪白的脚丫,一手托住她的小腿,低头,柔软的薄唇覆在她被咬伤的位置。 “你……” 温宁惊呆了。 陆进扬居然给她吸蛇毒! 她赶紧拉住他,“不行呀,这样你也会中毒!” 陆进扬一声不吭,神情专注地继续帮她吸毒,直到伤口处的黑色不再蔓延,渐渐淡下去,温宁的腿又恢复雪白如初的肤色,伤口的地方只剩两个浅浅的牙印。 陆进扬薄唇才退开。 用烈酒再次漱口。 温宁试着动了下自己的腿,不怎么痛了,再深吸一口气,呼吸好像也顺畅了。 看来这种祛毒方式还挺有效果的。 她不用死了! 温宁红唇轻张,两个梨涡若隐若现,兴奋地道:“谢谢啊陆进扬同志!” 刚刚还梨花带雨,现在又雨过天晴,跟小孩脾气似的。 陆进扬唇角微扬,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娇嫩的脸蛋。 接着从行军包里翻出一个汽水瓶盖大小的药膏,拧开盖子,用手指蘸了一点药膏吐到她的伤口处:“这个是我们基地医生自己配的清凉膏,专门针对蚊虫的,但是不知道对蛇毒有没有用。” 温宁涂了这个药膏,感觉伤口的地方一下变得冰冰凉凉的,特别舒服:“有用的,我觉得舒服很多。” 有用就好,陆进扬把药膏盖子拧上,塞到温宁的挎包里:“你留着用。” “那你呢?”温宁眨巴杏眸望着他。 陆进扬道:“我体质不怎么招蚊虫。” 不知怎么的,温宁忽然就想起昨晚她摸过的胸肌和腹肌,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硬,不硌手,撞得她胸前现在还隐隐觉得硌人。 这样的体格,估计蚊子想叮也叮不进去。 她心思一飘,脸颊就不知不觉浮起两朵红云,艳若桃李。 看得陆进扬喉结情不自禁地滚了一下。 …… 孙长征走了一会儿,发现后面的两人还没跟上来。 倒回去一看,哎哟,下巴差点掉下来! 只见陆队居然伸手揽住温同志的肩膀,将她揽在怀里,就这样带着她往前走。 啧啧,这才刚处上对象就这么黏糊呀? “我没看见、我没看见……” 孙长征默默念叨着,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温宁被陆进扬揽着走,省了点力气,可她那小身板,体力本来就跟不上天天负重跑的陆进扬,早上又没吃饭,还中过蛇毒,实在是走得艰难,呼吸间肺里裹了玻璃渣子似的,火辣辣地疼。 加上下过雨的路不好走。 坑坑洼洼的,还全是泥泞。 走一会儿温宁鞋底就积了一层泥巴,还得停下来把鞋底儿的泥给刮掉,不然鞋底越来越厚,跟松糕鞋似的。 这么一耽搁,她走得就很慢。 陆进扬迁就她,速度也快不起来。 没一会儿,温宁熬不住了,难受地蹙起秀眉,不过腿还在机械性地跟着陆进扬往前迈。 陆进扬注意力时刻都放在温宁身上,一见她小脸发白,眉头微蹙,便立刻停下来,一脸紧张地望着她:“怎么了?是不是还不舒服?” 温宁微微喘了口气,咬牙摇头道:“我没事。” 她娇气,但也拎得清场合,现在是陆进扬要赶去跟部队汇合,是军令,是纪律,她不想因为自己拖累他。 陆进扬视线落到她苍白的唇色上,目光透出心疼。 “孙长征!”他朝前喊了一声。 孙长征停下脚步,小跑着倒回来:“陆队,什么指示?” “拿着。”陆进扬把自己的行军包扔给孙长征,然后转头背对着温宁,蹲下来,对她道,“上来,我背你。” 刚才温宁中毒的时候,陆进扬就提出要背着她走。 当时温宁心疼他,想着还要赶这么长的路,她就是体重再轻,对他来说也是个负担,所以她坚持自己可以走。 不过走了一阵之后,她才发现实在是高估自己的体力了。 她根本就吃不消这么赶路。 所以现在犹豫了一秒,她放弃了要继续硬撑赶路的想法,乖乖地趴到了陆进扬背上。 坚硬挺拔的背脊感受到绵软的两团,陆进扬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抱紧了。”他声音低冷性感,带了点磨砂质感。 听到他的话,温宁张开两条细软的胳膊,紧紧圈住他的脖子,将娇嫩的脸颊贴在他的耳边,红唇轻启柔柔地道:“辛苦了,陆进扬同志。” 陆进扬只感觉耳边拂过一阵温柔如兰的气息,酥麻的感觉从他的耳廓一直蔓延到心脏,他深吸一口气,大手往后穿过她的腿弯,稳稳地承托住她,然后直起身来。 走了几步,陆进扬声音低沉地朝后叮嘱道:“宁宁,预计还得走一个多小时才能赶到汇合点,困了你就趴我背上睡会儿。” “好呀~”温宁对着他耳朵轻轻吐气。 陆进扬喉结一滚,接着便迈开步子,速度陡然快了起来,很快就跟孙长征持平,甚至直接超过了他。 陆进扬走得这么快,温宁却感受不到任何颠簸,只觉得他肩宽背阔,趴在上面特别有安全感,脸颊忍不住蹭了蹭他的耳朵,像小猫蹭主人手心那样。 颤栗瞬间从陆进扬耳朵窜到了心脏。 他浑身充满了能量。 脚下更加健步如飞。 孙长征看着两人重叠在一起的身影,悄悄弯起嘴角,啧啧,不愧是他们陆队,多背个人还能保持速度,这体力杠杠的! 第60章 回来喝你们喜酒 陆进扬跟队友汇合后才知道,因为昨夜强降雨,与淮山相距50多公里的淮北镇山区发生特大泥石流,附近五六个村庄受灾严重,亟待救援。 更可怕的是,与此同时,200公里外的冀省发生了特大地震。 两个灾情同时发生,上面紧急调集最近省份军区的力量,赶赴现场救援。 此刻公路上停着清一色的绿色解放卡车,车队一眼望不到头,不时还有插着两三根天线的吉普指挥车超过,场面壮观。 陆进扬被分配到了淮北救援组,时间紧急,他只好把温宁托付给了后勤保障部的同事,同事要负责救灾物资调度,正好要回部队。 陆进扬把温宁送上车,站在车窗前面,黑眸严肃地望着她的小脸,叮嘱道:“宁宁,回去后别一个人单独出门,上下班让陆耀接送你。还有,那件事等我回去后再说,先按兵不动。” 向兵这个人还没解决,其实他不放心温宁自己回去,可现在情况紧急,两个人不得不分开,他只能教她能避则避,尽量不要再给坏人可乘之机。 “我会小心的。”陆进扬交代完,温宁就乖巧地点头保证,然后一想到两人刚谈上恋爱就要分开好多天,见不了面,她又巴巴地望着他,那哀怨忧愁的小目光看得陆进扬心都化了,他何尝舍得跟她分开?要不是周围太多人,他恨不得立刻将她搂进怀里,狠狠的欺负。 “宁宁,等我回来。”他眸光深邃,克制住汹涌的爱意,声音低沉沙哑。 温宁同样爱意热烈地回视他:“要注意安全呀,平安回来。” 看着心爱女人那娇俏期盼,依依不舍地模样,陆进扬终是控制不住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然后从包里摸出一个钱夹来。 温宁见过这个钱夹,上次两人去废品回收站买箱子,就看他用过这个钱夹。 陆进扬把钱夹塞到温宁手里:“里面是我这两个月的工资和津贴,想买什么就拿去买,都给你花。” “不用啦”,温宁把钱夹又推回去,“我手里还有钱,上次的稿费还没花完,而且我这个月也要发工资。” 才刚开始处对象,温宁不想这么快就牵扯到金钱往来。 陆进扬后退一步,没有接钱夹:“你自己的工资自己存着,先花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宁宁。” “陆队,要出发了!”温宁还要推脱,孙长征小跑着过来叫陆进扬,转头看到温宁手里的钱夹,他眨眨眼睛,打趣道,“哟,陆队这是上交家底了。” 温宁作势要把钱夹还回去,孙长征笑道:“嫂子,你就收着吧,我们陆队啊,这两个月到处找人换布票和外汇券,我当时还纳闷呢,咱衣服都是部队发的,也不用自己买,他攒那么多票干什么,现在知道了,敢情是给嫂子换的。” 提前两个月就找人换布票?那不就是她刚来陆家没多久吗?难不成那时候陆进扬就……喜欢她了?回想之前两人之间的种种,温宁忽然就脸颊发烫,心跳莫名快了几拍,目光盈盈地望向陆进扬。 陆进扬眼底是毫不掩藏的占有欲。 片刻后,他挥手道:“宁宁,我走了。” 孙长征也跟着朝温宁挥手:“嫂子,安心等着我们陆队回来啊,回来就让我喝上你们的喜酒!” 这话温宁还真接不上,只好转移话题:“拜拜,你们都注意安全啊。” 陆进扬上了解放卡车,温宁坐的物资车也缓缓启动。 两批车队往着相反的方向开出去。 温宁坐的那辆车,开车的是后勤部的小张,张国栋。 回程的路开到一半,小张忽然注意到路边一辆侧翻的吉普,挂的还是军区的牌照。 “温同志,我下去看看。”小张拉下手刹,飞快跳下车查看。 这一看,面色顿时便严肃起来。 车子里有四个人被困住,三个昏迷,一个有意识有知觉,但腿被车子座位压住,出不来。 温宁瞧小张神情紧张,问道:“张同志,什么情况?” 小张一边回车上找工具箱,一边把情况跟她说了一遍。 拿着工具箱,小张再次下车,温宁也跟着下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不看不知道,一问吓一跳,侧翻的车子居然是文工团的,有意识的只有一个人,居然是文工团的梁团长,大领导啊! 温宁和小张一起,把车里的四个人一一弄了出来,再把昏迷的三人一起抬上卡车后车厢。 最后剩下梁团长,他的腿被座位底下的锋利的金属框架给扎穿了,有一根金属条还插在他小腿肚上,小张作势要帮他拔掉,“梁团,您忍忍。” 梁团长闭着眼,咬着牙,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拔!” “不!不能拔!” 温宁擦个汗的功夫,转头见到两人的动作,吓得脸色一白,赶紧大声制止。 梁团长睁开眼睛朝她看过来,温宁先自报家门,随后解释道:“梁团长,现在不能拔,贸然拔出,会引起伤口大出血,现在没有任何止血条件,还是等到医院再让医生拔。” 温宁这么一说,小张也不敢下手了:“梁团长,还是听温同志的,谨慎些好。” “那就等去医院再拔”,梁团长认同地道。 温宁和小张一起把四位同志送到军区医院。 其中昏迷的三个都有不同程度的脑震荡,内脏也有伤。 梁团长进了手术室。 大家都是一个单位的,其中一个还是大领导,把人送到医院后,温宁自然不能直接离开,得守在手术室门口,等着领导出来。 …… 病房内。 “周医生辛苦了。”梁团庆幸地抒了口气,还好他的腿算保住了。 周医生正替他检查包扎的伤口,确认没有问题后,抬眸感叹道:“梁团,还好您有常识,在受伤后没有立刻拔出金属条,不然我们就是大罗神仙,也保不住您这腿啊。” 听到这话,梁团目光赞赏地看向一旁的温宁,道:“不是我有常识,是这位小同志及时制止,不然我早就让人给拔了。” “小同志,你是文工团哪个科的?” 梁团笑眯眯地问温宁。 温宁道:“梁团长,我在宣传科。” 宣传科?按理宣传科经常给领导拍照,可梁团对温宁却没有印象:“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温宁面带笑容地回答:“我刚考进宣传科,这是我上班的第一周。” 刚考进来?梁团忽然想到什么:“诶,你是不是就是王科长跟我提的那个,一分钟就写出一副对联,还在报社发表过文章那位同志?据说还特别会拍照,面试的时候搞了个摄影作品集?” 梁团长听宣传科王科长开会的时候提过一嘴,但是记不得温宁的名字。 现在听她说是刚考进来的,才有了点印象。 温宁谦虚地笑了笑,点头道:“那应该是我了。” 梁团长赞赏地看着她:“正好,有个任务交给你正合适!” 温宁也没想到,这个任务居然跟陆进扬有关。 第61章 临危受命 梁团长让温宁跟着部队的人一起去灾区现场,先去淮北镇,再去冀省。 记录战士们抢险救灾的现场画面,采集过程中的感人故事。 想到陆进扬也在现场,温宁当即便接下了任务。 情况紧急,距离部队的车出发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温宁来不及回家收拾,只能在医院找到秦兰,跟她打了声招呼,然后便赶紧去跟大部队汇合。 去的路上,温宁路过友谊商店,想到之前陆进扬给的大白兔奶糖,再想到战士们救援起来肯定顾不上吃饭,甚至休息都是个问题,那体力怎么保障?还有这次去灾区不知道要待多久,她什么行李都没带,灾区重建至少都需要大半年时间,去现场买根本不可能。 犹豫了几秒,她走进商店,拿出陆进扬给她的钱夹,把糖票和糕点票全部翻出来,称了十几斤糖和糕点,又去卖女士服装的柜台,给自己买了两身内衣内裤、一身换洗的衬衫、长裤、两双袜子,再买了一双方便走路的胶鞋。 最后去杂货柜台买了个结实耐磨的双肩帆布包,把采购的东西全部装进去。 背着满满一包的东西,温宁跟大部队汇合,坐上车往淮北镇出发。 文工团。 宣传科办公室。 除了温宁,办公室内的其他人都在。 周芳才知道淮山拉练中途取消,原本要在那边准备歌舞节目的同志都回了单位。 她跟刘梅和苗苗说完这事儿,便见向兵一脸焦急地冲了进来:“周科长,温同志回来了吗?” 向兵看到温宁跳河之后,便按照原定计划跟文工团的同事汇合,接下来等了一天的时间,都没在淮山见到温宁,他心道温宁肯定是凶多吉少,心中不由松了口气。想着死了也好,死人不会说话,他想要强暴温宁的事就不会暴露。 不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心头始终悬着块石头,所以回到文工团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来确认温宁回来没有。 周芳看他着急忙慌地神情,满脸疑惑地摇了摇头:“温宁没回来,她不是跟你一块儿去的淮山吗?回来也应该跟大部队一起,怎么,你没看见她?” 温宁临危受命,去救灾现场的事,梁团长还并没有来得及跟宣传科的领导打招呼,所以周芳并不知情,还以为温宁和文工团的同志们待在一块儿。 听到温宁还没回来,向兵心头的石头彻底落地,都过了两天了还没回来,看来真的如他所料,掉进河里淹死了。 向兵面上不动声色,还是一副焦急表情:“哎呀,周科长,我跟你说个事,你可千万要稳住,温同志,可能是出事了!” 他这话一出,办公室内的三人齐齐愣住。 苗苗紧张地捂住肚子,刘梅放下手里的水杯,周芳则瞪大眼睛,拼命压抑着上翘的嘴角,问道:“小向,温宁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向兵推了推鼻梁的眼镜,按照提前编好的说辞道:“是这样的,我不是开车带着温同志一块去淮山吗,走到一半,她说想下车方便,我便停了车让她下去。她下车后,就钻进了路边的小树林,过了一会儿,她出来说树林那边有条河,风景挺漂亮的,想去那边拍拍照片,我就在车上继续等她。结果等了好久她都没回来,我觉得不对劲,就下车去她说的河边找,结果没找见,只在地上看到一台相机。” “后来我跟大部队的人汇合后,找了两个同志跟我一块去温同志消失的地方找,还是没找见人。我想着她会不会自己走丢又走回来了,没想到她到现在都没回来……对不起周科长,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向兵说完,一只手扶着额头,露出痛苦的表情。 周芳反应了几秒,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原本只是算计想让温宁被向兵缠上,丢了清白,结果温宁人直接不见了。 周芳压抑住心头的喜悦,表面装出一副惊诧的表情:“那、那现在怎么办?我是不是得赶紧报公安?” 向兵道:“你是她的领导,这事你看怎么处理,如果公安同志需要我配合调查,随时来找我就行。” 说完事,向兵步伐沉重地走了。 办公室内的气氛一下安静下来。 苗苗和刘梅还没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前两天还在身边的同事,转眼就出事了,简直唏嘘。 周芳在脑子里把这事过了几秒后,起身往外走,这事她必须去报公安,该做的表面功夫她都得做好,不能在这个当口被人挑出错处。 周芳一路走,一路回想着向兵的话。 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照向兵的风评,他不可能对温宁不感兴趣,何况他之前还特地来宣传科打听温宁,看到温宁的眼神就跟狼看到羊一样,没道理温宁去小树林的时候,他只在车上等着,他应该下车啊,应该跟在温宁身边,然后再…… 该不会……向兵把温宁那什么的时候遭到激烈反抗,然后他直接下黑手把人给杀了吧? 那这样的话,这个向兵有点可怕啊。 想到这,周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过很快她又释然了,不管真相是什么,反正她的目的达到了,她没必要去管向兵是不是杀人犯,就算是,那也是温宁自己运气不好,而且如果她站出来质疑温宁的死因,不就是赤裸裸地告诉别人,当初她明知道向兵是什么人,还故意把温宁送上向兵的车,她就是个帮凶吗? 所以这事儿,她只能装不知道。 向兵怎么说,她就怎么告诉公安。 就算公安要调查,也查不到她头上,只能去查向兵。 周芳报完公安,晚上回家就把这事儿告诉了侄女周怡。 周怡听到这个消息,果然一扫被关了十五天的坏消息,开心得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抑制不住地欢呼。 “太好了!小贱人终于遭报应了!” “哈哈哈哈哈哈……” “苍天有眼!” 第62章 她居然…… 看到侄女周怡兴高采烈的模样,周芳也觉得胸口憋了许久的气就像漏气的气球一样,嗖地一下就释放出去。 她继续跟侄女道:“我跟你说,其实我怀疑温宁是被向兵给那个了,然后再杀人灭口。” 周芳把自己的推断详细说了一遍。 周怡倏然瞪大眼睛,没想到这事背后还有隐情,她继续分析道:“大姑你说得对,以我对那个小贱人的了解,她不可能莫名其妙就跑去跳河,如果是他杀,那她肯定死前被向兵毁了清白,如果是自杀,那也是清白丢了觉得没脸活下去,总之不管什么原因,她死前肯定不是黄花大闺女了!” 周芳狠狠点头:“对!就是这样!” 姑侄俩对视一眼,眼底都透着幸灾乐祸。 温宁跳河生死不明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就在文工团传开了。 还越传越像模像样。 舞蹈队的女生宿舍里也在讨论这事儿。 “你们说这温同志也是,向兵那个人风评这么差,她还敢坐他的车,还单独出发,这不就是狼入虎口吗?” “可不嘛,在路上肯定被向兵占便宜了。” “岂止占便宜,说不定清白都毁了,要不也不会跳河自杀。” “听说她刚考进文工团没多久,才上几天班就遇到这种事,太倒霉了。” “不对啊,她不是刚上班嘛,向兵是怎么盯上她的?我记得向兵之前不一直在追那谁嘛。” 说话的人往芳芳的床铺扫了一眼。 芳芳此刻不在宿舍,而是跟好姐妹在宿舍天台。 芳芳一焦虑就喜欢用手咬指甲,她呸地一口将指甲残片吐出来,烦躁地说:“温宁要是不在了,向兵肯定又会回头追我,烦死了,好不容易用她转移了向兵的注意力,还没过两天消停日子,人就没了,哎……” 芳芳知道温宁出事后,第一反应就是担心自己是下一个温宁。 她实在被向兵缠烦了,缠怕了。 同伴拍拍她肩膀,安慰道:“你换个角度想,温宁不在,你跟陆队长不就有机会了嘛?你看,如果你跟陆队长处上对象,那个向兵还敢纠缠你吗?给他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跟陆队长硬碰硬啊!我听说陆队的爸是军区的大领导,比向兵爸牛多了。” 同伴这么一分析,芳芳果然不焦虑了,瞬间就觉得未来可期。 虽然少了个挡箭牌,但也少了个情敌。 至于消失的温宁,对不起了,谁让她长得太漂亮,被向兵那个变态惦记上了呢。 文工团传言满天飞的时候,温宁已经跟着部队的人来到淮北镇。 天空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山下的村庄被泥石流冲垮掩埋,不少村民被困泥沙之下,性命垂危,救援的战士们奋力挥动铁铲,将泥石挖开,救出被困的村民。 不过还是迟了,有不少人被挖出来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 另一批战士正争分夺秒地搭建救灾棚,安顿受灾的群众。 救援工作有条不紊地开展。 温宁穿上雨靴,将相机挂在脖子上,便跟着同行的部队同志一起下车。 她没忘记自己的任务,举着相机认真地拍摄,拍战士们奋力挥动铁铲的画面,怕雨水混着汗水从战士们坚毅的侧脸滑落的特写,捕捉着一幕幕令人动容的瞬间。 温宁完全投入到工作之中,暂时把陆进扬抛在了脑后。 等到天快黑了,她才有喘口气的机会,才想起来陆进扬。 她找人打听特飞队的休息帐篷在哪里。 谁知对方一听,惊讶地道:“特飞队?陆军战士们赶来支援后,特飞队就被派到冀省支援地震灾区了。” 温宁就说今天在附近的村子转了一圈,没见到陆进扬也没看到过孙长征,敢情他们已经出发去冀省了。 好在第二天,温宁也要去冀省。 在淮北镇凑活一夜后,温宁第二天就跟着同行部队的人一起出发去冀省灾区。 温宁属于空军文工团,同行的还有其他军种的文工团同志,他们也是被派过来拍摄采访的。 几人中除了温宁是新人,其他人至少都有好几年的工作经验。 昨天没休息好,大家路上都很疲惫,上车后全都倒头大睡,温宁也不例外,抱着相机,靠着车厢闭眼养神。 她眼睛虽然闭上了,但是脑子还是不受控制地活跃起来。 想着一会儿到了冀省,要先去找到空军部队驻扎的地方,因为她隶属空军文工团的,拍摄素材也主要集中在空军战士身上,虽然别的军种也可以拍。 又想着一会儿见了陆进扬要说什么,该什么表情,他看到她出现,会是什么反应? 一路上温宁脑子就跟放电影似的,各种思绪闪过。 车子终于进入冀省市区,尽管温宁从后世的新闻里见过地震后的场面,但此刻身处其中,还是难以形容心中的感受。 眼前是一片废墟,连高过1.5米的残墙都没有,路边遇难者的尸体小山似的堆在一起,走一步就能看到一座小山,多到数不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味。 身穿绿装的战士们在各处废墟忙碌着,扒出活人,抬走死尸。 工程兵开着翻斗车和挖掘机,搬运、填埋尸体。 还有战士负责将废旧的门窗拆除,用来搭建临建棚,安顿灾民。 医疗队也到位了,医生护士全力抢救着被救出来的幸存者。 距离地震刚过五天,正是黄金救援时间,所有人都顾不上吃饭,顾不上睡觉,不眠不休地救人,一个个蓬头垢面,累得呲牙咧嘴。 温宁赶紧拿出相机记录这些画面。 忽然脚边踩到什么,温宁低头一看,是个倒下的战士,累得饿得坚持不住直接躺在地上,气若游丝。 “同志,你怎么了?要我帮你叫医疗队的人过来吗?” 温宁蹲下身子,目光关切地望着地上人那张灰得辨不清模样的脸。 对方听到她的声音,干涸的嘴唇张了张,艰难地挤出两个字:“不用,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温宁就说为什么他躺在地上没人管,原来是在休息,可他苍白的嘴唇虚弱地呼吸,明显就是累狠了,不行了。 放眼望去,这样躺在地上的战士还不少。全都是累狠了,根本顾不上走到部队的临建棚里休息,直接就往地上一趟,等缓过一口气,又继续起来扒废墟救人。 就为了跟老天爷抢人,多救一条命。 那一刻,温宁心酸到难以言语。 这就是军人。 在大灾大难面前,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人民撑起一片天,用自己的血和汗给人民筑起一座座坚固的城墙。 永远在国家需要他们的时候,人民需要他们的时候,冲在最前面。 他们值得被看见,被记录,被大家歌颂和尊重。 温宁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她梁团长派她来灾区的意义。 她会认真记录这次灾区之行,但现在,她想尽点自己的绵薄之力。 她取下肩膀的背包,将她在商店买的奶糖和糕点拿出来,分了一些给身边躺下的同志,还把自己的军用水壶也拿了出来:“同志,你这样休息也不是办法,还是要给身体补充能量,来,起来先喝点水,再吃点东西。” 温宁把东西放地上,然后伸手搀扶着对方坐起来,还替对方拿着水壶。 对方恍惚间以为自己是碰到了仙女,努力地睁大眼睛,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在看清温宁的脸后,确认一切都是真实的,真的有个仙女一样的女同志在关心他后,他忽然又坚决地摇头:“同志,我、我不喝,我身上脏,别把你水壶给弄脏了。” 这种时候哪还顾得上这个,温宁直接拧开瓶盖,给他倒了一杯水,喂到他嘴边:“快喝吧,再不喝水你都要脱水了。” 最后那同志受宠若惊地喝了一杯水。 温宁又给他剥了一颗大白兔奶糖。 浓浓的奶味在唇边化开,他睁大眼睛,记住眼前仙女的模样:“同志,你是哪个部队的,叫什么名字?” 温宁冲他温柔地笑了笑:“我是空军文工团的,我叫温宁。” 温宁。 温暖,宁静,像天上的仙女一样漂亮。 那同志想着她的名字,下意识地咧开嘴,朝她露出质朴纯真的笑容。 温宁起身,对他道:“你们的命也是命,救人固然重要,但也不要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该休息的时候要休息,我要走了,蛋糕你记得吃,还有救人的时候可以在嘴里含一颗糖,随时补充能量。” 说完,温宁朝他做了个再见的手势,拎着剩下的奶糖和蛋糕,去给附近其他累倒的战士送温暖。 她自己只留了一点奶糖,是打算给陆进扬的。 其它的就都分给了附近救灾的战士。 这一下午,她唇红齿白,娇俏明媚的笑容深深刻进了战士们的脑海里。 都记得一个叫温宁的文工团女同志,长得漂亮,心地善良。 眼看天色渐渐黑下来,温宁结束了今天的工作,这才有时间去找陆进扬。 她很快打听到空军所在临建棚的位置,背着包找过去。 空军临建棚。 陆进扬正在给队员们开会。 刚刚接到紧急任务,此次地震的重灾区资县,由于信号受损,道路阻绝,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传出过信息了,几乎是“震中孤岛”的存在。 所以组织派特飞队的队员进入资县,实地勘查受灾情况,将里面的信息传到外面来,为后面的救灾大部队提供有效数据和信息。 只是,进入资县的路被全部切断,他们要如何进去? 说到这个问题,陆进扬黑眸扫过队员们,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语气低沉到没有一丝温度:“这次,我们要在资县上方五千米的高空进行跳伞,降落到地面。” “而且,这次跳伞,没有气象资料可以参考、地面没有标识,也没有指挥引导。” 听到这话,大家皆是一愣。 从五千米高空跳伞,附近还没有气象资料可以参考、地面也没有标识,甚至连指挥引导都没有,那跳下去,压根没有悬念,9成的几率是送死。 完全是自杀式行动。 陆进扬自然也知道这点,但这就是军人的责任和义务。 义不容辞。 陆进扬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拿出准备好的纸张,给每个人发了一张,黑眸缓缓扫过昔日并肩作战的队友们:“你们有什么想对家属说的话,都可以写在纸上。” “凌晨五点,我们要出发赶赴临省的军用机场,然后从那里起飞。” 他话落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气氛静可闻针落。 每个人望着眼前的纸笔,神色复杂。 陆进扬是队长,见没有人动笔,他率先提起纸笔,趴在桌上写起来。 他对父母和兄弟的话,早在加入特飞队的第一天就写在笔记本上。 笔记本放在家里书桌的抽屉里面,上了锁。 他现在唯一想写信的人,是温宁。 是刚刚才相爱,才初识情滋味,身体和心灵都渴望靠近的爱人。 他没想到两人刚在一起几天,就要面临生离死别。 他这次的任务,九死一生。 活着完成任务的希望非常渺茫。 他手指紧紧握住钢笔,力道大得几乎要把笔都握折了,但却迟迟落不下去。 想到那天晚上,身子发颤的模样,想到两人吻得难舍难分,恨不得融为一体的心情,陆进扬眸中闪动着痛苦隐忍的情绪。 如果早知道刚刚在一起就要被迫分开,他宁愿不要开始。 如果没有开始,他牺牲了,她就不会伤心难过。 可惜没有如果,只能说天意弄人,陆进扬胸腔起伏,艰难地吐出一口气,比起写一封冷冰冰的遗书,他想,要是在走之前能见她一面就好了。 什么都不做,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她。 感受着她的体温,她的心跳,她的呼吸。 将她的模样,深深刻进心里。 其实已经在他心里了。 他只要一想到她,整颗心就被填得满满当当,就觉得幸福、喜悦、满足…… 但见她最后一面的愿望,注定不会实现。 她应该已经回到京市,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陆进扬失落地扯了扯唇角,深吸口气,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宁”字,刚准备写下一个字,门外就有人撩开帘子进来,对他道: “陆队,外面有人找!” 第63章 想你的夜~ 听到有人找,陆进扬很快从生离死别的情绪中抽离,又恢复成那个冷厉严肃的陆队长。 他放下笔,起身往外面走。 外面的天空完全暗了下来,清幽的月光笼罩大地,灾区还没恢复供电,比起棚内的亮堂,棚外门口的立柱上只挂了一盏老式煤油灯,灯光昏黄,只能照亮周围一米范围。 “陆进扬!” 视线从明亮过渡到昏暗,陆进扬还没适应,便听到一道娇软夹杂着激动的声音,然后怀里扑进一团香软。 温宁累了一天,乍一见到人,便兴奋得什么也不顾地扑了过去,扑进他怀里,细细的胳膊圈住他的腰身,脸蛋枕在他结实坚硬的胸膛,动作自然得好像做过无数次一样。 陆进扬黑色瞳仁骤然收缩,下一秒,他抬起大手,手掌轻轻地放在她的后背,不可置信、小心翼翼地抚了一下,像是在确认,这是不是梦。 因为他梦到过她太多次。 他怕此刻也是在做梦。 “陆进扬,我来找你了,这几天你想我没有呀?” 温宁声音甜丝丝的,她恋爱起来就是这样,忍不住撒娇,嘴还甜得要命。 听着熟悉的声音,感受着怀里真实温热的体温,陆进扬才确认,温宁是真的出现在了这里,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放在她后背的大手不再轻轻地触碰,而是胳膊一寸寸收紧,将她整个人紧紧搂进怀里,微垂着头,下巴枕在她的发顶,喉结滚动,声音磁性沙哑:“宁宁。” “你怎么来了?” 温宁从他怀里扬起小脑袋,露出白皙娇嫩的小脸,杏眸一眨一眨地望着他:“领导派我过来拍摄战士们救援的素材,我昨天在淮北镇,今天早上才到的冀省,没想到这边灾情这么严重,战士们都累得顾不上吃饭。” 陆进扬听她说着话,情不自禁地屈起手指,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累不累?吃东西没有?” 比起战士们救援的那种劳累程度,温宁觉得自己已经很轻松了:“我不累,不过没什么胃口,今天吃了几块鸡蛋糕。” 说起鸡蛋糕,温宁眼睛一亮,急忙推开陆进扬,拾起地上的背包开始往外掏,一边掏一边兴奋地道:“对了,我给你带了点吃的。本来买了不少,没想到战士们在这边都吃不饱饭,我就分了一些给他们,这是给你留的。” 温宁翻出给陆进扬留的一小包奶糖和鸡蛋糕。 奶糖有十颗,鸡蛋糕有五个,东西确实不多,就够陆进扬一个人的量,连孙长征她都没顾上留,因为实在是不够分。 两个人在临建棚前说话,周围不时也有走动的人往两人身上瞥。 虽然这里没人认识温宁,但陆进扬还是顾忌她的名声,牵住她往附近他住的帐篷走:“跟我来这边。” 温宁乖乖地任由他牵着。 陆进扬住的帐篷还跟他拉练时候在野外住的一样,是单人帐篷,只够一个人睡。 帐篷离开会的临建棚有些距离,此刻特飞队的队员都在临建棚里,帐篷区根本没人。 陆进扬拉着温宁进了帐篷,刚一进去,他就一改刚才在外面的高冷克制,眸底欲念翻涌,捧住她娇嫩的脸颊,薄唇压下来,精准无误地覆上她的唇瓣。 他呼吸沉沉,吮着她红唇的力道又重又急,好似一头急需安抚地猛兽。 “唔。”她舌头被搅着,唇被吮着,身子一下便软了,喉咙发出细细的恩唔声,扬起小脸配合他的纠缠,手臂还自然而然地圈住他的脖颈。 感受到她的回应,陆进扬浑身紧绷得厉害,唇齿间的力道更加激烈,翻身将她压下,吻从她的红唇移到耳后,再一路在她细白的脖颈出辗转,大手从她衣摆探入。 他手心的滚烫让她一阵颤栗,弓起身子,红唇微张,情不自禁地发出声音。 陆进扬全身变得像钢铁一样,青筋鼓鼓,太阳穴突突地跳,要爆炸了。 但想到什么,他又克制住。 又继续亲她的唇瓣。 从刚开始的激烈,又变得深情、缠绵,最后变得温柔,他薄唇退开,抬手捧着她的脸,借着月色,黑眸深深地看着她,目光深邃得仿佛藏了一片汪洋,然后又低头,轻啄她漂亮的眉眼、俏挺的鼻尖、再到嫣红水润的唇瓣,他的薄唇爱怜地轻蹭着她的唇瓣,反反复复。 “怎么了?”温宁好似看出他有点不对劲,出声询问。 “没事。”陆进扬抿了抿唇,终究是没有告诉她任务的事。 温宁伸手捏住他的两只耳朵,指尖轻重适宜地给他揉捏:“是不是这几天太累了?我帮你放松一下,我技术很好的。” 陆进扬就任她这么捏啊揉的,也不说说话,就这么宠溺地看着她,把她此刻娇俏妩媚的样子都记在心里。 两个人就这么搂着抱着,时不时你摸摸我的脸,我捏捏你的下巴,再唇对唇轻啄一下,借着月色描绘对方的眉眼轮廓,感觉怎么都爱不够。 温存了小半天,陆进扬不得不走了,才不舍地吻了吻她的额头:“你先在这休息,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 走前还从包里拿了件衣服,给她搭了个小枕头,让她枕着。 温宁乖巧地嗯了声,趴在小枕头上,朝他挥挥手。 陆进扬起身走出帐篷。 回到临建棚,其他队友已经写好了给家人的信,陆进扬之前是千言万语不知道该如何下笔,这次他拿出笔,很快在纸上写下四个字:“等我回来。” 力透纸背。 为了她,他一定会平安回来。 温宁醒过来的时候,陆进扬已经出发了。 她看着枕头边留下的一页信纸,上面简单的四个字,红唇情不自禁地扬了扬,那种甜蜜感从心口不断冒出来。 只当他是去执行普通任务了。 正好她也有事要忙,那就等着他凯旋归来。 …… 京市 蒋瑞的判决下来了,要去边疆农场改造十五年。 蒋老太太本来就还没出院,听到判决结果的时候,直接血压狂飙,当场中风偏瘫了。医生说老太太余下的时间,只能在床上度过,还得要儿女一把屎一把尿的伺候。 孙子要劳改,老伴儿中风偏瘫,给蒋老爷子刺激得心脏病发作,送到急救室抢救。 蒋大帽本来就是老头老太太手里捧着嘴里含着长大的,自私自利到极致,让他一把屎一把尿的伺候想都不要想,加上媳妇儿孙长美还在因为儿子的事跟他闹,说要去公安局门口喊冤,而且不是嘴上说说,这回是真准备去,锣鼓都准备好了,准备学古代人去衙门口击鼓鸣冤,逼得蒋大帽当即跟她动手,把她给揍了一顿,揍得下不来床。 生怕孙长美这么一闹,把周家给得罪死了,更把妹妹蒋静给得罪了,他的工作、吃的喝的穿的住的,样样都是靠妹妹,要是两家撕破脸,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他才不愿意呢,儿子只是劳改,又不是死了,他的生活还得继续啊! 只是媳妇儿下不来床就没办法去医院照顾老头老太太,所以蒋大帽赶紧一个电话把妹妹蒋静给摇过来。 蒋静也是个“爱丁堡”,从小被父母给洗脑了,把蒋大帽和蒋瑞都当成全家的宝贝,在婆家有什么好的都往娘家掏,帮衬补贴大哥和大侄子,想着只要娘家有男人在,婆家就不敢欺负她。 蒋大帽只是稍微诉了下苦,在她面前双手抓着自个儿头发,表情痛苦地说过不下去了,日子太难了,妻离子散,爸妈又病卧在床,他还要上班不然全家喝西北风去。 蒋静心疼了,内疚了,赶紧屁颠屁颠跑医院伺候亲爹妈,还给大哥家送了一笔钱,当成是蒋瑞顶替周怡去劳改的补偿。 只是久病床前无孝子,蒋静跑医院照顾了几天就熬不住了,白天上班,下班了还得端屎端尿的照顾,连口气儿都喘不匀。 加上婆家和丈夫都开始有怨言,说她下班以后人都见不着,成天不着家。 夜深人静,蒋静回家躺在床上,累得洗漱都没力气,回头一想,她遭这些罪,是谁害的? 归根结底是谁造成的? 就是陆家半路收养那个干女儿,温宁! 但是,温宁不是掉河里失踪了嘛,说不定死都死了,尸体都凉透了,既然她死了,那不如…… 蒋静心思又开始活络起来,第二天一早拎着东西就去陆家找秦兰。 结果扑了个空。 蒋静只好拿着东西去医院堵人。 “阿兰!” 蒋静脸上挤出笑容,走到秦兰身边,下意识亲热地挽上她的手臂。 伸手不打笑脸人,尽管两个人上次因为蒋瑞的事不欢而散,但秦兰还是忍着没把自己胳膊从蒋静手里抽出来。 “有什么事吗?”秦兰刚到医院换好白大褂,看到她,开口见山地问。 蒋静故作关心地问:“阿兰,你们家小温找到了没有?我听说她在去淮山的路上掉河里失踪了!” 什么?秦兰一脸震惊:“小温失踪了?什么时候的事?” 蒋静看她意外的表情,吃惊道:“你不知道啊?就六天前呀,她们文工团去淮山拉练,温宁还没到淮山就失踪了,我大姑子知道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就报公安了,怎么这事儿公安没通知你们呀?” 这几天灾情严重,秦兰和陆振国都忙得脚不沾地,陆振国已经去灾区指挥救援工作去了,她这两天手术连轴转,加上跟同事换班,连值了几个夜班,还真没听说这事。 不过,秦兰很快就反应过来,不对呀,六天前失踪,可大前天她还在医院看到小温,当时小温跟梁团在一块儿,临危受命,被派去冀省了呀!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为什么会传小温落水失踪?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秦兰,这里头有点猫腻。 她面上不动声色地道:“我这几天值夜班,没回家,振国又去外地了,家里的事还真没过问。” 蒋静没多想,直接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告诉秦兰,但是省去了向兵这人的情况,只提了下名字。 说完情况,不等秦兰有反应,她又趁热打铁地道:“阿兰,上次我来替瑞瑞求情,让温宁放过他,你说怕原谅瑞瑞让小温受委屈,现在小温人都不在了,要不,你就点头放瑞瑞一马,行吗?” “我真的是实在没办法才厚着脸皮再来找你,你是不知道我这段时间过的什么日子,就因为瑞瑞要去劳改,我妈都偏瘫了,我爸心脏病复发,我嫂子病倒了,我哥又要上班,哪里伺候得过来三个人,全家上下全指望我一个人,我天天上班伺候人,下班还要伺候人,一晚上就睡几个小时,我都不知道我能撑多久,说不定哪天我也眼一闭,脚一蹬,给累死了。” 蒋静还是一惯的路数,拉着秦兰大吐苦水,一脸心力交瘁下一秒就要猝死的表情。 秦兰看清了她是什么人,自然是不吃她这套了,现在心里想的都是温宁,想她好端端的,怎么会自己跑去跳河,除非是遇到什么事,或者被人逼的,那个跟她一路去淮山的同事向兵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是不是他欺负温宁了? 不行,得好好找人打听一下这个向兵。 蒋静见秦兰若有所思的模样,胳膊肘轻轻推了推她,不耐地催促:“阿兰,行不行你说句话呀,还有几天瑞瑞就要去边疆农场了,不能再拖了。” 秦兰回过神,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先问:“那个向兵在文工团风评怎么样?” 蒋静着急给侄子求情,把大姑子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跟人提到向兵具体情况的事儿抛到了脑后,秦兰一问,她就赶紧回道:“向兵这个人风评可不好,仗着自己亲爹在军区当官,没少嚯嚯女同志,跟个变态似的,盯上谁就不撒手,直到把人姑娘给嚯嚯了……” 蒋静说起这些嘴就没个把门的,把大姑子周芳跟她说过的八卦,一骨碌全告诉了秦兰。 秦兰越听脸色越沉。 蒋静又把话题转回来:“阿兰,瑞瑞的事你看……” 秦兰这次没有避而不答,态度坚决地道:“抱歉,蒋瑞的事,我不是当事人,我没有资格和权利说原不原谅他,何况他确实触犯了法律,应当接受惩罚。” 蒋静没想到自己说破嘴皮子,两次找秦兰求情,还是这样的结果,她又气又急,慌不择言地道:“怎么就不能原谅蒋瑞了?那向兵还欺负温宁呢,那你怎么不让公安把向兵抓起来?!” “你怎么知道向兵欺负温宁?”秦兰垮下脸,反问。 蒋静呵了一声,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她跟向兵单独坐一个车去淮山,在路上孤男寡女,向兵又是个色批变态,用脚趾头也知道如果不是他欺负温宁,温宁怎么会跳河?肯定是丢了清白没脸活着了呗!” 医院谁不知道两人是手帕交,一个医生,一个护士,从没见两人红过脸,现在忽然看到蒋静冲秦兰嚷嚷,大家的八卦心立刻就被吊了起来,尖着耳朵听,偷偷用余光瞥。 蒋静索性破罐子破摔地朝大家嚷嚷:“你们都来评评理,秦医生的干女儿温宁被人强b了,她不追究强j犯的错,我侄子蒋瑞只是用自行车撞了下温宁,她就要送他去劳改十五年,你们觉得有这样的道理吗?天理何在?” 一个女同志被强b,有的人除了觉得可怜,转头又会嫌弃她身子脏了。 这就是人性。 军区医院的医生和护士大部分都互相认识,蒋静这么一嚷嚷,温宁的名声从此就毁了,以后在大院走哪儿都会有人指指点点,还会影响找对象。 秦兰第一次被气到哆嗦,冷声对着蒋静呵斥:“你别瞎说,我们家小温根本什么事儿都没有,她失踪是因为她早就被领导派去冀省灾区了!” 蒋静不信:“呵,我大姑子就是她的领导,可没派她去冀省!” “蒋姐,我可以给秦医生作证,前几天温宁同志来医院找秦医生,说马上要出发去冀省。”护士小陶看不下去了,站出来替秦兰说话。 蒋静剜了她一眼,声音尖利地说:“谁不知道你是秦医生手下的护士,你当然帮着她撒谎。” “够了!” “都给我回各自科室去!” 副院长正好经过,就听到蒋静在这吵吵,冀省地震那么严重,正是需要医疗援助的时候,一个个的还有心思在这儿吵架。 秦兰没再搭理蒋静,双手插回白大褂的兜里,转头往自己科室走。 蒋静也拎着东西要走,副院长叫住她:“蒋护长,你等等。” “院长。”蒋静停下脚步,回头,脸上挤出一个谄媚的笑。 副院长背着手,面容严肃地朝她道:“你收拾一下,下午跟我们院的医疗支援队一起出发去冀省。” “啊?”蒋静傻眼了。 她要走了,蒋家一家子人怎么办? “怎么,你不愿意去?”副院长语气轻描淡写地反问,又说,“你们科室的护士长马上要退下来了,等这次冀省支援回来,医院领导就要开表彰会,到时候各科室都有人事变动。” 没有谁不想往上升迁。 从护士到护士长,不仅职称高了一级,津贴福利也跟着涨。 蒋静自然舍不得放过这个机会,一咬牙一跺脚道:“院长,我愿意去!” …… 冀省灾区。 自从陆进扬走后,温宁在这边又待了五天,中间她去特飞队的临建棚转了好几次,都没等到陆进扬回来。 终于忍不住找人打听道:“同志,我想问问,陆队长什么时候回来呀?” 小张是特飞队后勤部的同志,这几天看到几次温宁在这儿出现,没想到是找陆队的,出于谨慎,他还是确认道:“同志,你跟陆队是什么关系?” 温宁:“我是他妹妹。” 她本来想说是对象,但是她记得好像听人提过,飞行员处对象都要打报告,她不知道陆进扬报告了没有,怕给他惹麻烦,就说只说是妹妹。 原来是陆队的妹妹,小张点点头,表情一下变得有些难言起来:“同志,你不知道啊,陆队他……” 第64章 这一刻,温宁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同志,你不知道啊,陆队他这次要执行一个非常危险的任务……” 小张把任务的难度和危险度详细地告诉了温宁,他不怕透露这次的任务内容,因为特飞队为国家做出的牺牲,应该被大家知道。 听完小张说的话,温宁脑子嗡地一声,眼睛瞬间失焦,看不见听不见,整个人都是懵的。 即使是专业的跳伞运动员,也要在确保地勤、空勤、空管、气象、塔台等各项保障到位后,才敢往下跳。 陆进扬他们什么都没有,就这样凭一腔爱国热血从5千米的高空跳下来? 简直就是自杀式的任务! 两个人刚刚才展开热恋,正是甜蜜蜜的时候,却突然得知没两天对象就会死,这一刻,温宁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就好像大冬天忽然兜头淋下来一盆冰水。 又好像正得意兴奋的时候,后脑勺被人偷袭了一棍子。 那种感觉—— 难过夹带陌生的感觉有一些 明明不是下雨天 却淋湿双眼 与你有关的泪点 …… 沉默了好一会儿,温宁才渐渐从那种难过中缓过神来。 她仔细回想原书剧情,原书里面没有写到地震的剧情,也可能发生了地震,只是跟剧情没什么关联,所以作者没提。 不过原书里,在这个时间点,陆进扬受到过一次大表彰,不仅军功记了一等功,还得到了一笔奖金,当时陆家为了庆祝,还特别组织了一次家庭聚餐,邀请亲戚过来吃饭。 这么对应来看,陆进扬很可能就是在执行这次危险任务的时候,立下了一等功。 关键他是主角之一,主角怎么可能会死呢? 对,就是这样,陆进扬肯定不会有事,一定会平安回来! 想通之后,温宁揪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 打起精神努力投入到工作中。 前几天温宁听说京市要派过来一支医疗支援队,算算时间,昨天下去就应该到了,温宁拿好相机,准备过去拍些医护人员救治伤员的照片。 “温同志,又来拍照片呢!” “温同志,你来啦!” “温同志好!” 一走进医疗临建棚就有不少人跟温宁打招呼。 温宁脖子上挂着相机,弯着唇角,一一回应跟她打招呼的人。 这段时间她已经在这片混了个脸熟,不拍照片的时候还会帮着安抚被救出来的小朋友,帮他们做心理疏导,安抚他们受伤的心灵。 她长得漂亮,轻声细语的安慰人,还笑容甜甜地鼓励大家重新树立对生活的期望,在这种身心受创的时刻,很难有人抵抗得住这样的温暖。 所以一看到她,本来躺病床上的人都主动跟她招呼。 临建棚不停有新的病人送进来。 穿着印有“空总医院”白大褂的医生护士们忙得脚不沾地,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温宁举起相机,咔嚓记录下这一刻的画面。 “怎么是你?!” 一道尖利又惊讶的声音传过来,温宁放下相机便看到一张熟人的脸,是蒋静。 “你、你你不是跳河淹死了吗?怎么在这里?”蒋静双眼放大,见鬼一般地瞪着温宁,随之眸中闪过浓浓的失望,这小贱人居然真的还活着!命还真大! 温宁没错过蒋静眼底那抹失望,稍微一分析便明白过来,怕是向兵回去告诉周芳她跳河了,周家人就以为她淹死了。 呵,恐怕周家人都高兴坏了吧。 可惜她没死,还活得好好的。 温宁红唇微勾,用很有礼貌的语气道:“谢谢蒋阿姨关心,我福大命大,什么事儿都没有。” 这里是救死扶伤的地方,温宁不想跟讨厌的人过多纠缠,说完便绕开蒋静,举着相机去拍其他的医生护士。 蒋静这段时间正因为侄子被判劳改的事儿恨温宁恨得要死,眼见她毫发无损的在这儿晃悠,自己的侄子却要被押送到边疆农场劳改十五年,心里那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 蒋静眼神怨毒地盯着温宁的背影,指甲深深攥进掌心,后槽牙都差点要咬碎的程度。 “蒋护士,请你清楚自己的职责,你是来救援的,不是来发呆的!你看看那边张医生和王医生都忙成什么样了!刚才那两个做完截肢手术的病人情况怎么样了?术后检查记录你填了没有?” 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救援队的负责人转头看到蒋静木头一样杵在原地,眼里没活一样,忍不住走过来厉声训她。 蒋静回过神,辩解道:“组长,你这话就冤枉我了,刚才我嘴皮子都磨破了,那两个病人一直拒绝配合检查,体温也不量,给的消炎药也不吃,我是护士又不是神,病人不配合,你也不能怪我没尽到职责啊!” “呐,你看,就是那边12床和13床那两个”,蒋静抬手往病床所在的方向指了指,组长跟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结果就见温宁站在两个人身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两个蒋静怎么劝都不愿意配合治疗,一心求死的病人,主动接过温宁递过去的水银温度计,塞到了腋下,然后打开医生开的纸药包,把里面的药倒出来都吃下去了。 蒋静磨破嘴皮都做不到的事,温宁面带笑容地说了几句话就办到了。 “蒋护士,你不是说病人不配合吗?我怎么看人家配合得挺积极的?”组长轻飘飘地瞥了蒋静一眼。 蒋静一张脸瞬间像被人抽了好几个大嘴巴子,火辣辣的红,她不甘心地道:“这些男病人净会看人下菜碟,都截肢了还想着要漂亮女同志伺候!” 组长也是男的。 瞧着蒋静那咬牙切齿地模样,他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有些事还是要从自身找原因,不是我说你蒋护士,你成天给病人摆脸子,病人愿意配合你才怪!你看看那个女同志,笑眯眯、温声细语的跟病人说话,那才是对待病人的态度。你自己好好反思反思吧。” 组长双手往白大褂两边的口袋里一插,转身走了,想着回去后可得跟院长好好反应一下蒋静在灾区救援里面的表现。 蒋静本来心里就憋着气,现在还被领导给呲了一顿,脸色更加难看,活像死了三天的带鱼。 不远处,温宁跟几个病人有说有笑的画面,深深刺痛了蒋静的眼睛,她冷哼一声,抬脚走过去。 “这里是病房,你拿着个相机到处拍,走哪儿喧哗到哪儿,严重影响病患的休息,请你立刻出去,不要打扰我们的工作。” 温宁刚才就瞥到蒋静好像挨训了,此刻听她那没事儿找事儿的语气,心道果然猜中了。 温宁不紧不慢地放下相机:“蒋护士,拍照也是我的工作,你有任何意见,可以找我的领导,文工团梁团长反应。” 温宁话音刚落,旁边几床的病人就纷纷开口支持她:“温同志没影响我们休息,我们已经休息够了,现在也睡不着。” “对,我们就乐意跟温同志说话聊天!乐意听她的声音,一看到她心情都好了!” “要不是温同志天天不厌其烦地过来开导我,劝我往前看,我早都不想活了!” 大家都帮着温宁说话,蒋静气得眼歪嘴斜,胸口起伏。 这帮病人怎么没被震死算了! 可是蒋静刚被领导警告过,不敢拿病人开刀,只能柿子挑软的捏,朝温宁翻了个白眼,语气极尽讽刺地说:“呵,难怪你被人强b丢了清白还能笑着面对,原来是心态好呀!是我的话早就跳河自尽了,哪还有心情来这里安慰别人,呵呵,丢人现眼!” 她这话一出,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刚才还帮着温宁说话的病人们一下瞪大眼睛,惊讶又同情地望着温宁。 没想到小太阳一样的温同志,背后居然遭受过羞辱。 温宁冷冷地看着蒋静,直接把两人之间的事挑破:“你怎么不告诉大家,你女儿为了阻止我参加单位的考试,指使你侄子骑车撞我的事呢?公安把你侄子抓走劳改十五年,你记恨在心,就在这里造谣我被人强,想毁我清白。” 听到这话,周围的病患表情又是齐齐一震。 什么? 原来蒋护士和温同志之间还有这样的纠葛? 怪不得蒋护士要当众造谣温同志被那啥呢,太缺德了。 众人鄙夷地看向蒋静,对她拿女同志的清白来造谣很是反感,潮水般的指责涌向她: “蒋护士,你怎么能拿别人的清白造谣,也太缺德了!” “是啊,你自己侄子犯法,抓去劳改是应该的,温同志还是受害者呢,你不给人家赔礼道歉,还反过来污蔑人家的清白,这是一个白衣天使能干出来的事吗?” “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女儿和侄子都这么坏,可见你人也不怎么样,你这样的人还当护士,哪个病人能放心把命交到你手里呀?万一不小心得罪你,你怕不是要借着工作之便使劲磋磨病人吧?” “对!这样的人就不适合当护士!我劝你赶紧脱了这身制服吧,你不配当白衣天使,你丫就是一彻头彻尾的女魔头!” 听到大家的指责,蒋静脸色难看得像死了三天没埋一样,她不敢跟病人吵架,只能嘴角微撇、俯看蝼蚁一样轻蔑地看着这些指责她的人。 这表情让旁边有几个病人格外受刺激,因为昨天蒋静就是这样看他们的,顿时忍不了地站出来将自己受的气公之于众: “我说呢,昨天我疼得受不了,让蒋护士给我吃颗止疼药,她说药没了,还给我甩脸子。结果转头隔几个病床的同志问她要,她就给了,我当时还纳闷,怎么还看人下菜碟,我左思右想才明白,原来是她刚来那天给我打针半天没找到血管,把我给扎疼了,我抱怨了一句,没想到她就记恨在心了。” “来了两天,其他几个护士都对病人挺有耐心的,有什么问题都会马上解答,就她天天挎着一张脸,干什么都不耐烦的样子,说话也不耐烦。我们本来失去亲人,失去家园心情就不好,还得天天看她的脸色,真是受够了!” “……” 听完几个病人的控诉,大家都觉得蒋静不配当护士,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忽然就有声音喊起来:“我们要跟上面反应,这样的人就不该留在救援队伍!” 振臂一呼。 十几个病人出声支持: “蒋静护士滚出医疗救援队!” “对!滚出去!” 这么大的动静,音量穿透整个临建棚,医疗救援小组的领导闻声匆匆赶了过来。 正是刚才警告蒋静的组长。 “我是蒋护士的领导,大家对蒋静护士有什么意见,可以跟我反应。” 病人们七嘴八舌开始告蒋静的状。 组长越听脸色越沉,完全相信这些事是蒋静能够做出来的。 因为她在医院的风评就不好,曾经跟病人家属吵架,还吵到过院长办公室,院长出面调解。 学历不行,不是专门卫校或者医学院毕业的,靠走后门进的医院。 业务能力更不行,经常丢三落四,有一次科室缺人,主刀医生让她跟着进去当助手,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检查好手术器械和材料,没想到她还是把棉球给落病人体内了,最后人家伤口感染来医院拆线检查,才发现是棉球落里头了。 要不说她上班这么多年,还是个底层护士呢。 调她去别的部门她还不愿意,非得当护士,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 要不是仗着她丈夫周家那边有点权利,医院早就开除她了。 “大家反应的情况我都了解了,我会如实汇报院长,对蒋静护士做出严厉处罚。” 组长安抚完病患们的情绪,紧接着就黑着脸把蒋静叫走。 蒋静那个气啊,五官都扭曲了,双手捏成拳头,恨不能现在一刀刀把这些病人给切碎! 最该把罪魁祸首温宁给切碎! 要不是温宁鼓动这些病人,就凭他们一个个病殃殃的,怎么敢站出来挑事儿! 蒋静咬牙切齿地跟在组长后面。 等走到救援组临时搭建的办公室,组长停下脚步,板着脸转头道:“看来你是没把我的话当回事,前脚刚跟你说对病人要有耐心,后脚你就和病人吵起来,你是对病人有意见还是对我有意见?” “你晚上跟着运输重症伤患的车回京市,这里不需要你!” 手术室是临时搭建的,条件非常简陋,只能做些基础的外科手术,如果有重症伤患,还是运送往附近城市的医院进行治疗。 “组长,我不能回去!我来都来了,凭什么赶我走啊?”一听要让自己走,蒋静不乐意了,她来都来了,这么灰溜溜的回去,整个医院的同事怎么看她?关键是,她这次奔着立功来的,还想着等参加完救援,回去就能凭借在这儿的表现当上护士长。 天知道她有多想当护士长,秦兰都是副主任医生了,马上就升主任医生了,在医院的地位和待遇甩她好几条街,明明两人前后脚进的医院,秦兰凭什么能高升?她就只能停在护士的位置? 秦兰的男人也比她男人高一级,官高一级压死人,凭什么她就事事要被秦兰比下去? 蒋静不甘心! “组长,那些病人都是被温宁给撺掇的,他们就是偏帮温宁,故意扭曲事实来诬赖我,我不是那样的人,我根本没做那些事,而且一天天那么累,谁能天天保持笑脸啊?我是护士,又不是窑子里卖笑的!” 组长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她根本没有意识到错误,还搁这儿各种找借口呢:“行了蒋静,你有什么冤你回去跟院长申诉去,反正我的救援队里面不能要你!你赶紧收拾东西回去吧!” 说完组长就匆匆走了,不想再听她狡辩一句,忙的脚不沾地还要回头处理她这些破事,简直烦透了! 蒋静当晚被组长强行送上了医疗队的车。 温宁在灾区的工作也差不多到收尾的阶段,救援工作已经完成,接下来是灾后的重建工作。 温宁还想继续等着陆进扬的消息,可是工作还得继续,她只好跟着大部队的返回京市。 没想到她回到陆家当天,便收到一个消息…… 第65章 他回来了 陆家里只有张婶在。 陆振国在冀省没回来,秦兰加入了第二批赴冀省的医疗支援队,也往冀省去了。 陆耀看到全家都在为灾区人民奔忙,也想出份力,便和家属院几个干部子弟商量,上附近的家属院募集爱心款,然后捐给红十字会。 温宁回家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孙长征打过来的。 电话那头断断续续传来杂音,听起来信号不是很好。 “喂喂,嫂子,能听见吗?喂?” “我跟你说个事。” 孙长征是跟陆进扬一起出的任务,现在孙长征给她打电话,该不会是……心中闪过不详的预感,温宁心脏在那一瞬间,好似暂停跳动了般。 缓了几秒,她才深吸一口气,攥着听筒的手指用力:“我能听见,你说吧。” 孙长征那头的声音传过来:“嫂子,我们的任务圆满完成,陆队让我转告你,安心等他回来,他现在还有些收尾工作,暂时不能离开资县。” 陆进扬要留在资县跟领导汇报情况,孙长征和几个队员先返回冀省,资县信号被毁,打不了电话,陆进扬便托他回来之后给温宁打个电话报平安。 听到这话,温宁刚刚几乎停跳的心才又活蹦乱跳起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还以为孙长征是来告诉她噩耗的,一般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男主出任务牺牲,男主战友打电话通知家属。 还好是场虚惊,温宁没拿听筒的那只手抚了抚自己胸口,对电话那头道:“我知道了孙同志,谢谢你告诉我。” 孙长征那头依然嘈杂:“别客气嫂子,这边信号不好,我挂了啊!” 温宁也跟着挂了电话。 “小温,谁打的电话,没出什么事儿吧?”张婶在厨房给温宁煮面,听到她接了个电话,从厨房探出头询问道。 现在冀省大地震的事儿在京市人人皆知,陆家全家就有三个去了冀省,张婶自然是担心,生怕出什么事儿。 温宁还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陆家人她和陆进扬处对象的事,只能跟张婶扯了个谎:“没事儿,是我单位同事打过来的,问我什么时候回去上班。” 张婶拿着筷子把锅里的面条往瓷碗里挑,感叹道:“哎呀,你们单位也真是,你才刚从灾区回来,热饭都没吃上一口就催你去上班,周扒皮都没你们领导会剥削。” “来,快坐下吃面。”张婶往大瓷碗里撒了一点葱花,然后把碗端到饭桌上。 温宁走到饭桌边,拉开椅子坐下,凑近冒着热气的面条碗闻了闻,唇边两个酒窝浅浅浮动:“还是婶子心疼我,这面可太香了!” 她拿起筷子,胃口打开,夹了几根面条,红嘴唇撅起来吹了几下,然后小心地将面条咬进嘴里。 细嚼慢咽。 然后再夹几根面条继续吃。 即使是在灾区挨了一段时间的饿,每天不是窝头就是野菜馍馍,温宁的吃相也秀气得很。 张婶在旁边瞧着,心里直感叹,哎哟这丫头的脸蛋怎么就长得这么俊呢,唇红齿白,眉眼如画,跟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吃东西的模样儿也可人疼,跟小猫似的,谁见了不喜欢啊?也不知道哪个祖坟冒青烟的男同志能娶到这样一个娇娇媳。 “小温,婶子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你大哥这人怎么样?要是跟你处对象的话,你愿意不?” 张婶眨了眨眼睛,盯着温宁问道。 肥水不流外人田,陆进扬是张婶带大的,张婶心里早把他当半个儿子一样看,就想撮合两人。 听到张婶这话,温宁还来不及咽下嘴里的面条,便咳咳地咳了起来,她完全没想到张婶会忽然问这个问题,还有就是她心虚,非常心虚。 跟陆进扬处对象的事,她暂时没想过要告诉陆家人。 毕竟两个人才刚在一起,万一以后有什么事闹掰了,她还怎么面对陆家人,怎么相处? 还有就是万一陆伯伯和秦阿姨不同意她和陆进扬处对象,那就尴尬了。 所以温宁暂时不想说。 但张婶还固执地望着她,等着她回答。 温宁只好模拟两可地说:“大哥挺好的,不过张婶,处对象这种事还是顺其自然吧。” “张婶,我吃完了,我去洗碗。” 温宁怕张婶还要继续这个话题,赶紧端着碗去了厨房。 张婶追在她后面,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碗:“哎呀小温,我来洗我来洗,你刚回家,赶紧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说话间,张婶已经拧开了水龙头。 温宁只好道了声谢谢,上楼拿衣服准备洗澡。 …… 温宁回京市刚好赶上周末,她在家休息了两天,中途顺便去照相馆把这次灾区拍摄的照片都洗了出来。 文工团在照相馆那里挂账,不用温宁自己掏钱。 想着反正都要洗照片,她又把上次拍的陆耀和陆进扬的写真也拿去洗了,这些是她自己掏钱,洗一张照片一毛五,她一共花了一块五毛钱。 其中有八张照片是陆耀的,只有两张是陆进扬的。 温宁把两人的照片分开装到信封里,再拿上工作拍的照片,离开照相馆。 周一上班。 温宁没有先去宣传科,而是去了梁团长办公室,汇报工作。 “梁团长,这是我做的宣传计划。” 温宁将做好的册子双手递过去。 她周末在家把这次灾区拍摄的照片根据时间线分类整理好,值得重点宣传的人物和事件写成稿件,描述形象生动,语言极富感染力,让没去现场的人都仿佛身临其境般看见当时战士们团结一致,挥汗如雨,跟死神赛跑救人的感人场景。 “小温,不错、不错,非常不错!”梁团长看完温宁总结的宣传计划,嘴角上扬,赞赏的笑容控制都控制不住。 是个搞宣传的好苗子! 他要的就是这些救灾现场的英雄事迹,用照片和文章配合,宣传和赞扬战士们的优秀品质,树立先进典型,从而影响到更多的人。 他只说了一步,没想到温宁马上就领悟到他背后的意思,把后面二三四五步全部都做好了。 “这样小温,你去印刷厂把你这份材料印五份,过几天我要去军区开会,正好把你这份材料带过去给军区的领导们看看。” 文工团归梁团长管,但梁团长上面还有军区的大领导,文工团宣传科也是为整个首都军区的宣传工作来服务。 梁团长一说,温宁马上就从身上掏出一个工作本开始认真记,记下来后还会顺着梁团长的话提两个问题,以便能更准确地执行领导布置的任务。 这是温宁以前在学校经常跟领导们打交道之后,建立起来的习惯,而且她爸妈就是企业高管,经常在家讨论职场斗争和御下之道,连带着她也耳濡目染。 既然老领导们就吃这套,喜欢年轻人听话又认真,把领导的话放心上,唯领导命是从的模样,温宁当然要投其所好。 因为这样她才能在宣传科站稳脚跟。 不然她在周芳手底下干活,永远都不会有出头之日。 她得抓住机会,让大领导看到她的能力。 果然她这一番动作,梁团长脸上的笑容愈发扩大,看着她的目光也更慈祥。 以前梁团长没升上去的时候,也爱把领导布置的任务用小本本认真记下来,也会问问题,现在当上领导,再看到这样跟自己工作习惯似曾相识的下属,立刻好感倍增。 “小温,你的工作态度我很欣赏。”梁团长直接夸赞。 温宁谦逊的笑笑:“谢谢梁团长的肯定,也谢谢梁团长给我这次学习的机会,以后我会继续努力,在自己的岗位发光发热,不辜负领导对我的期望。” 这话从其他人嘴巴里说出来就是平平无奇的一句,但梁团长先是感受到了温宁实打实的工作能力,又亲眼见到她对待工作的态度,最后再听温宁这么说一句,梁团长心里就觉得特别舒服,像说到了他心坎上一样。 想着过会儿见到宣传科的王科长,一定要好好表扬一下温宁。 哦对,“小温同志,过两天正好有一次评选先进的机会,你去找你们周副科长拿一张申请表,填好后直接交到党委办公室。” 每半年要评一次先进,一共有十个名额,都是在近半年工作表现特别出众的,评上先进不仅是个荣誉,还有实打实的奖金,每人奖励二十块钱。 温宁听苗苗提过评先进的事,因为有奖金,大家竞争还挺激烈的。 “梁团长,我才刚来文工团不到一个月,参加这个先进评选,会不会对这半年一直努力工作的同志不公平呀?” 一般人听到评先进,早就迫不及待了,温宁却还想着公平的事,梁团长一时又觉得她身上多了条“正直”的优秀品质,摆摆手道:“不会不公平,先进不是只看工作的时长,还得看工作成果如何,这次去灾区现场,你出色的完成任务,当得起先进这个称号!” 梁团长都这么说了,温宁也就没推脱,大大方方地道:“谢谢领导认可!您先忙,我回去工作了。” …… 温宁从梁团长办公室出来,一路往宣传科走。 路上只要碰到有人,对方准会在擦身而过的时候用惊讶的目光瞥着她,如果是两个人,瞥完之后还会凑到一块儿交头接耳。 温宁就是再迟钝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怎么回事? 她脸上有字吗?一个个都这样看她? 2周没来单位,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儿? 还没来得及找个人问问,温宁已经走到了办公室门口。 办公室三个人都在。 周芳、苗苗和刘梅。 刘梅是最先看到她的,惊得嗖的一下从座位站起来:“温、温宁?” 苗苗也看过来,手托着肚子,说话有点结巴了:“温同志你你你……” 最后是周芳,眼睛鼓得跟麻将二筒似的,嘴巴张大得能塞进一个拳头,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温宁,一个字儿没说,但已经足够让人感受到她内心有多震惊。 温宁将办公室三人的表情看在眼里,视线定格在周芳的脸上,轻飘飘地抛出一句:“怎么了?周科长见着我好像见鬼一样。” 她可没忘,是周芳把她送上向兵的车。 现在看见她又这幅表情,明显就是做贼心虚,没想到她能活着回来。只是蒋静不是已经先回京市了吗,怎么没跟周芳通气儿? 周芳仿佛被温宁说中心事一般,表情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很快转移话题道:“向兵说你跳河失踪了,既然你没事,为什么不早点回单位报道?是不是不想上班跑哪儿躲懒去了?” 周芳抓住这点不放,厉声训斥道:“哼,这里是部队,不是你们乡下公社,凡事都有规章制度,不是你想消失就消失,想回来就回来的!我告诉你,在没有请假的情况下旷工超过半个月,是可以作开除处分的!” 一顶大帽子给温宁扣下来。 目的昭然若揭。 温宁手里捏着筹码,没着急亮出来,就想过会儿能欣赏到周芳调色盘似的表情,她轻飘飘地瞥了周芳一眼,秀眉微挑:“所以周科长是打算开除我?” 周芳从温宁眼神里看出了一丝挑衅,顿时就觉得自己领导的威严受到了挑衅,怒声道,“别以为你考进来屁股就能坐稳,就凭你的表现,我随时可以跟上面反应,让你走人!” 温宁什么都没说,但就摆出一副明显不信周芳能让她走人的表情。 周芳本来就讨厌她,被她这么一激,更加怒火中烧,手掌在办公桌上啪地拍了一声,恶狠狠地瞪着她:“行啊,我现在就去找王科长说道说道!” 想到王科长好像格外器重温宁,周芳又改口:“不!我直接找梁团长反应!” 苗苗见周芳来真的,帮着温宁求情道:“哎,周科长,不至于不至于,你给小温一个机会吧。” 刘梅也想帮温宁求情,但又不像苗苗,马上就调走了,以后还要在周芳手底下做事,所以只好回头劝温宁道:“温同志,本来这事就是你做得不对,你就跟周科长认个错吧。” 周芳听到这话,忽然脚步停下,“除非你给我跪下,不然今天梁团长我找定了!” 说完周芳双手抱胸,就这么用下巴冲着温宁的方向,想等着看她低三下四来求自己的卑微模样。 可惜,认错是不可能认错的。 温宁火上浇油地说:“没错我认什么?你不会真以为手里有点权利,就谁都要顺着你吧?你不过就是个副科长,上面还有王科长呢,真把自己当宣传科一把手啦?” 哟呵,这下算把周芳这颗炮仗彻底点燃了,当即就伸手狠狠将温宁的手臂一拽,大力拉着她往外面走:“行啊!走!” “今天不把你弄出文工团,我就不叫周芳!” 出了宣传科的办公室,温宁周身的气势立马就变了,眼眶酝酿了一点泪,稍微那么一红,脸上的表情再卑微一点,弱势一点,咬紧下唇拼命忍耐,肩膀还缩着,活脱脱一只被饿狼欺负的可怜小白兔。 偏生周芳气头上,又走在前面,完全没注意到温宁的转变。 两个人一前一后拉扯的画面,再配合周芳愤怒母鸡一样的表情和温宁小白兔的演技,一出恃强凌弱,领导欺负下属的戏便被大家给脑补出来了。 去梁团长办公室的路上,要经过好几个科室,一见两人出现,大家就全聚在走廊上看热闹: “哎呀,那不是温同志嘛,听说被那谁污了清白跳河了,怎么又回来了?周科长这是拽着人干什么去呀,这么气势汹汹的……” 大家在单位不敢公开说向兵,就用“那谁”代替。 “温同志好可怜了,刚经历那种事,回来又被周芳给欺负,太惨了。” “周芳也太仗势欺人了,我记得小温刚到宣传科那会儿,周芳就不让人家进屋办公,给人撵走廊坐着,连办公的桌椅都是小温自己去库房领的。” “……” 周芳对这些议论不以为意,反正也只敢私下议论她,她当务之急是把温宁给扫地出门,好好的出一口恶气! 却不知道,梁团长跟着王科长也在往宣传科方向走。 梁团长在王科长面前把温宁好好夸了一顿,王科长才知道温宁是去执行任务了。想着周芳是温宁的领导,正好也过去敲打敲打周芳,让她平时别针对温宁,要好好培养这样的好苗子。梁团长正好也想着过去各科室转一圈,所以两个人便一起往楼下走。 没曾想,刚走到宣传科那层的走廊口,便撞见周芳怒气冲冲地拖拽着温宁,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干事。 梁团长当即脸色就沉了。 刚夸过的好苗子居然被这么对待,能不生气嘛? 没等梁团长出声,一旁的王科长已经感受到大领导身上隐隐散发的怒意。 王科长立刻出声质问周芳:“周科长,你这是干什么?” 见到领导,周芳脸上的怒色压抑几分,心道来得正好,本来想去办公室解决的,现在正好让所有干事们都来看温宁的笑话。 “梁团长,王科长,我有情况要反应。这位温宁同志,在没有请假的情况下,无故旷工2周,我跟她讲纪律,她还在办公室跟我顶撞,她平时在科室就态度恶劣,不服管教,仗着有点才能,多次对我出言不逊,这样的同志留在文工团简直破坏风气,要是人人都学她这样不守规矩,不听领导指挥,以后我们的工作还怎么开展?” “两位领导,这样的人,就应该作开除处分!” 周芳憋着气,一股脑把心里的话倒了出来。 说完之后,便扯着嘴角冷笑瞥着温宁,等着两位领导发话。 周芳说了一长串,温宁却一个字都没回应,只是抬手抹了抹缓缓划过脸颊的泪珠,一副受了委屈还要努力憋住的表情,然后身体还作出防御性的动作,好似被周芳打怕了的样子。 看得在场的人心口发疼。 哎呀,这可怜的小温同志,平时没少受周芳压迫吧,连话都不敢讲一句。 有时候不是谁话多,谁声音大就有理。 尤其梁团长和王科长对温宁的印象很不错。 王科长走到温宁身边,从裤兜里摸了一张草纸递给她,“小温同志,别害怕,你受了什么委屈就大胆说出来,我和梁团长都会为你做主。” 温宁怯生生地接过草纸,擦了擦眼泪,然后朝王科长摇头道:“科长,我、我没受委屈。” 周芳见到王科长跟温宁这么说,表情一下就僵住了,怎么回事? 是没听到她刚才说的话吗?明明温宁做错了,怎么王科长还跑去安慰温宁了?! 视线扫过温宁那张我见犹怜的小脸,周芳脑子一闪,王科长不会是被温宁那小贱蹄子给迷住了吧? 周芳扯着嘴角道:“王科长,嫂子对你不错,你可别干出什么糊涂事来,断送了自己的前程,还搞得妻离子散。” “你给我闭嘴!”王科长一下就听懂了周芳的弦外之音,转头绷着脸开始跟周芳算账:“你好歹也是个领导,你看看你现在还有领导的样吗?思想肮脏得要命!” “小温同志是受梁团长委派,去地震灾区拍摄救灾素材,当时情况紧急,梁团长让她不用打请假条,直接出发。你事情没弄清楚,不分青红皂白就苛责小温同志,还要嚷着把她给开除,你这个领导怎么当的?” “还有,下属没来单位,你为什么这2周的时间都没有上报?” 王科长说完,梁团长直接把话接了过去,朝着周围围观的干事们道:“小温同志这次奔赴灾区采集了很多感人的救援画面,还有很多值得大家学习的榜样故事,回头我让党委把小温同志写的稿子刊登出来,大家一块儿学习学习。” “小温同志刚到我们文工团这个大集体,对很多事还不熟悉,大家要发挥团结互助的精神,多多帮助小温同志。” 梁团长没有说周芳半句,却比直接批评周芳还要打脸。 并且说完之后,梁团长还走过去拍了拍温宁的肩膀:“小温同志,让你受委屈了,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来跟我反应。” 周围的干事们心知肚明,温宁以后有梁团长撑腰了。 看着王科长和梁团长都出来给温宁撑腰,周芳表情错愕又僵硬,大脑嗡地一声,脸色涨红得好像被人抽了几百个巴掌一样,怎么会?怎么可能? 温宁不是跳河了吗? 怎么跟梁团长接触上了? “周科长,你错怪温宁同志,不用道歉吗?”王科长视线压迫地扫了一眼周芳。 梁团长也朝周芳看过去,不动声色。 周芳要气炸了,但是还得憋得跟孙子一样。她再牛逼,在领导面前也不敢造次,涨红着脸看向温宁,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对、对不起。” 温宁朝着她微微点头:“误会解开就好。” 王科长出来道:“小温,你就直接跟我汇报。” “好的,王科长。”温宁笑着应下,心里大大松了口气,今天闹这一出,总算是把周芳给摆脱了。 不过她跟周芳的账还没算完,以后再慢慢算,今天就先这样。 …… 温宁今天跟周芳闹了一顿,演技有点透支,正好要跑一趟印刷厂印材料,她便没再回科室,直接拿着材料出了文工团。 刚走出大门,面前就出现一道身影,伴随熟悉的低冷嗓音:“宁宁。” “我回来了。” 第66章 当真是妖精 “陆进扬!” 温宁声音清甜的喊了一声,眼神亮晶晶的,跟雏鸟归林一般张开双臂,向着他跑过去。 跑到一半,忽然想到这是七十年代,当街搂抱有伤风化,她又收回手臂,改成双手背在身后,慢慢地踱步到他面前。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她仰着小脸,眼神灵动又顾盼生辉,上下打量着他。 她发现他脸颊消瘦了些,更加显得棱角分明,五官突出,下巴隐隐冒出青色的胡茬,原本高冷的一张面孔多了一点不修边幅的痞气。 陆进扬被她看得喉结微滚,腹部发硬,克制住想把人立刻压进怀里的冲动,声音沙哑地道:“刚回来不久。” 他只顾得上回基地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迫不及待地赶来见她。 看了眼手腕的表,刚好是午饭时间,他又问道:“吃饭了吗?” 温宁杏眸眨了眨,摇头:“还没,你呢?” 陆进扬也摇头:“没有。” 温宁唇角翘起一个弧度,笑道:“那,我们先去吃饭?” “好。”陆进扬薄唇微微勾起,“去国营饭店好不好?” “嗯。”温宁抬手顺了顺自己的辫子,跟着陆进扬往马路对面走。 两个人一左一右,中间严格保持一米多的距离,乍一看还以为是两陌生人,不过这年代街上的情侣都这样,不敢靠得太近,更不可能当街拉手搂抱,否则联防队戴红袖章的大妈就会突然从某个街口杀出来,逮着小情侣一通盘问。 两个人走到吉普车前,陆进扬照旧先绕到副驾驶,帮温宁拉开车门,等她坐进去以后,再关好车门,然后自己才坐上驾驶座。 车子启动,在马路上行驶起来。 在外面陆进扬还克制得住,但到了车里,他的地盘上,他就不想忍了。 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便自然地伸到副驾驶那边,先是指尖慢慢地靠近温宁的手,轻轻触碰,然后骨节分明的手指张开,插进她的指间,自然地跟她十指紧扣。 肌肤相贴,久违的触碰,两个人心底皆是一颤。 仿佛有电流从掌心一直窜到心脏,两个人都感觉麻酥酥的。 温宁扭头看陆进扬,正好陆进扬也转过头,视线对上的瞬间,两人心口又是一颤,身体克制不住地涌出一种冲动。 一种…… 陆进扬手里的方向一转,车子换了方向,外面马路上的人越来越少,最后车子停在城郊一处无人的小树林。 前后左右都是树,安静得只能偶尔听到几声鸟叫。 车子停下,车内的气氛却陡然升温,空气里仿佛燃烧着看不见的火焰,两个热恋期的情侣许久未见,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显而易见。 眨眼间,温宁的座位就被放倒,陆进扬俯身压了下来,薄唇停在离她的唇瓣只有半拳的距离,只要他稍微一低头,便能精准无误地含住。 “想我了没有?”他喉结重重滚了一下,声音低沉得仿佛从胸腔共鸣发出来一样,撩得温宁耳朵噌地红了,实在是太好听了,听一下就腿软的程度。 她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臂,圈住他结实有力的脖子,红唇微张,水润的杏眸眼尾微微上扬,妩媚又勾人:“你觉得呢……” 吐气如兰的香气窜入陆进扬鼻腔中。 当真是妖精。 陆进扬黑眸中暗色沉降,攫住她那张凝脂般娇媚的小脸,声音质感沙哑:“我想听你亲口说。” 温宁美眸冲他眨了眨,一只手从他脖子上放下来,转而摸了摸他下巴浅浅的泛青的胡茬,撒娇地道:“那你先说,你有没有想我?” 她声音好像要滴出水来,是陆进扬从来没听过的那种软和娇,仿佛带了小勾子一般。 他立刻全身绷紧。 八块腹肌硬得跟板砖一样。 微微发力。 “想了。”陆进扬低头,薄唇贴上她香软的红唇,带着沉沉欲念,辗转吞噬。 一腔的思念都融在这个吻里面。 带着他强势霸道的气息,在她的唇齿间攻城略地。 吻着吻着,他的大手不安分地滑动。 不知道滑到哪里,温宁仿佛被捏中命脉一般,身体蹿过一阵电流,挺起身子,双手手指情不自禁地插进他的发间,紧紧揪住他硬茬茬的发丝,唇齿间逸出细碎的嘤声和轻嗯声。 陆进扬气息急促起来,薄唇力道加重,像要将她的灵魂都吻到出窍, 空气里回荡着令人脸红心跳的交换声。 正午时分。 无人的小树林。 晃动的车厢。 阳光斜斜照进来,热恋中的小情侣一遍又一遍,热情又激烈地拥吻在一起。 不过到最后关头,陆进扬还是靠着他强大的自制力,忍住了。 虽然他忍得身体都快爆炸了,可在他的观念里,婚前做出那种事是错误的,是对她不尊重。 但对于温宁来说,她并不排斥婚前那什么,她没有这方面观念的束缚,只想享受当下,而且如果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对方行不行呢? 所以她时不时就在他身上挑火。 一会儿这儿捏捏,一会儿那戳戳,就想看他极力忍耐的表情。 也想看看,他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 陆进扬由着她闹,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满心满眼都是她。 温宁身上衬衫扣子早就全解开了,只剩里面一件小白背心。 她手指放到颈后摸索到一根系带,指尖灵活一挑,然后小白背心就…… 哪有男人受得了这个。 陆进扬整个人都愣住了,视线如同定格了一般,紧紧盯住,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宁宁。” 他喉结滚动,黑眸欲念沉沉,幽深得好像要把她给吞了。 没一会儿,车厢内便回荡起吞咽声和唇啄声。 然后是温宁娇得要滴出水的嗯声。 …… 再从小树林出来的时候,已经早就过了饭点。 陆进扬是吃饱喝足,温宁却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咕咕叫。 她全身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衣衫半解,冰肌玉骨。 陆进扬克制地移开视线,再看下去只怕就该吃晚饭了,他动作笨拙地帮温宁把小背心的系带系好,还帮她把衬衫扣子一颗一颗扣上。 一直扣到最上面那颗,把那些暧昧的红痕全都遮住。 然后帮她调直座位。 温宁对着后视镜照了照,一张脸蛋唇红齿白,艳若桃李,杏眸里含着水光,一看就是被疼爱过。肩头的辫子早就散了,波浪长发披在肩头,显得巴掌大的脸更加小巧。 她把散掉的辫子重新编好,这次不辫两个,而是往后编成一个,用蝎子辫的编法。 辫好以后对着镜子照了照,满意地勾勾唇。 陆进扬看到她编头发,好像想起什么,忽然倾身过来,把副驾驶前面的储物格打开,伸进去摸出个巴掌大的牛皮纸袋出来,递给温宁。 牛皮纸袋侧面印着“通和洋行”的字样。 “打开看看。” “什么呀?”温宁接过来,小心地拆开。 只见里头居然是两根头绳! 一根上面绑着红色的蝴蝶结,一根上面是黄色的。 最特别的是蝴蝶结的中间还镶嵌了一颗珍珠,珍珠晶莹透亮,在光线上散发着柔美的光,一下就把头绳的品质感提上去了。 温宁惊讶又惊喜地道:“你什么时候买的呀?” 看到她惊喜的表情,陆进扬就满足了:“上次去沪市交流学习的时候买的,喜欢吗?” 温宁唇边梨涡浮动,甜丝丝地道:“喜欢。” 然后对着镜子把头绳绑在了辫子下面。 “好看吗?”她转过头,笑眼弯弯地望着陆进扬。 肤如凝脂,唇若点樱,笑得那叫一个好看,就这样的长相,穿什么戴什么都好看。 陆进扬喉结又忍不住上下滚动,声音沉沉地道:“好看。” 当时去沪市那边的飞行基地交流,交流完放了半天的假,同事想给媳妇儿带点礼物回去,沪市那边的队友便推荐他们去通和洋行,说那里面卖得东西,很受女同志们欢迎。 那个时候,他刚刚知道温宁的真实身份,她把钱票和他送的裙子都还给他,还躲着他,他在家,她就躲出去。 第二天他正好去沪市出任务。 通和洋行的确有很多女同志喜欢的东西,队友当时给媳妇儿买了串南洋产的珍珠项链,他看到珍珠,一下就想起温宁来,想起她凝脂般白嫩的肌肤,比这珍珠的光泽还要耀眼。 本来想买项链的,但那项链只有一款,队友正好就买了那款,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愿意让她跟别人用的东西一样,所以挑了这个珍珠头绳。 只是回来后,一直没找到机会送出去。 现在两个人名正言顺地处对象,他就能光明正大地给她买东西,看到什么好的,漂亮的,别的女同志有的,他就想让她也拥有,甚至还要比别人拥有的还要好。 想到这,陆进扬道:“想去沪市逛逛吗?那边有很多洋行,商品品类比京市要多一些,我这次从资县回来,正好可以休一周的假。” 温宁没想到陆进扬谈恋爱是这样的,看起来严肃高冷的一个人,在宠对象方面还挺上道的,她把剩下那根头绳放在牛皮纸袋里装好,笑着道:“有机会再去吧,我才刚上班,没什么假期,也不好请假。” 两个人正处对象,陆进扬也愿意给她花钱,但温宁没忘记自己还寄人篱下,凡事都靠着陆家,抱大腿的感觉虽然好,但心还是悬着的,她得自己有一份工作,有在首都立足的资本才行。 其实她和陆进扬处对象也有风险。 万一哪天两人分手了,她就会彻底失去陆家这条大腿。 所以温宁不敢懈怠自己的工作,反而要更努力地表现,抓住每一个机会,在单位彻底站稳脚跟。 在这个前提下,陆进扬愿意送她礼物,对她好,她不会不解风情地拒绝,非得坚持什么都靠自己,决不花男人的钱。 …… 国营饭店。 温宁和陆进扬一前一后进去,找了个没人的座位坐下。 四方桌,两个人没有面对面地坐,而是坐在相邻的位置。 “两位同志,这是今天供应的菜品,你们看看想吃什么。” 服务员拿着一个小本和笔,笑眯眯地站到两人桌前询问,她记得两人一起来过饭店两次,每次还都恰好是她上班的时候。眼前这位男同志很大方,第一次点了一桌子的菜,还给旁边那位好看的女同志用保温桶装了两个菜回去。 陆进扬看向温宁,让她点菜:“你想吃什么?” 温宁点了个土豆烧排骨和醋溜白菜。 陆进扬又加了两道肉菜和一道汤:“就这些,麻烦上菜快一些。” “好嘞。”服务员记下菜名,又转身去帮隔壁桌的人点菜。 隔壁桌坐得也是一对处对象的。 听到温宁这桌点了那么多菜,女同志忍不住也心生期待。 结果男方扫了一眼“今日供应”的菜名后,点了两碗最便宜的葱油面。 女方明显就不高兴了,嘴巴撅得能挂个夜壶。 男方一会儿扯扯衣领,一会儿正正鼻梁上的眼镜,假装没看到女方不高兴。 没一会儿,两桌的菜相继上齐了。 温宁这桌四菜一汤,丰盛得跟别人家过年一样。 陆进扬用热水帮温宁烫好碗筷,然后给她盛了一碗米饭,再给自己也盛了一碗。 两个人长得好看,吃相也很好看,不紧不慢,细嚼慢咽。 温宁只吃瘦肉,不吃肥肉,陆进扬发现了,就默默地把肥肉都夹到自己碗里,瘦的全留给她。 三道肉菜的香气不断往隔壁桌飘。 而隔壁桌就两碗清汤寡水的面条,女同志嚼着嘴里的面条,闻着旁边飘来的肉香,再抬眸看着对对象照顾得无微不至地陆进扬,心态彻底失衡了。 筷子啪地一摔,瞪了一眼自己的对象后,起身便走。 面条还剩了大半碗。 男方只象征性地诶了一声,然后做了起身去追的假动作后,又坐下把两个人碗里的面条捞起来几口唆完,汤也喝到见底,这才付了钱追出去。 温宁小口小口用筷子挑着米饭吃,全然不知道有一对小情侣因为她和陆进扬黄了。 吃完饭,陆进扬开车载着温宁一块儿回家。 车子停在陆家小院门口,温宁忽然想起个事儿,对陆进扬道:“那个,我们俩处对象的事,能不能先别告诉家里人呀?” 第67章 小磨人精 “那个,我们俩处对象的事,能不能先别告诉家里人呀?” 温宁话一出口,陆进扬身形一顿,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微收紧,“为什么?” 两个人光明正大处对象,为什么不能告诉家人,要藏着掖着? 温宁察言观色,知道这是道送命题,一个答不好,两人肯定要吵架,她小心地组织着语言:“因为我们才刚开始一段感情,我不希望这个时候有其他人或者事情掺杂进来,你能明白吗?” 她只是想先享受甜甜的恋爱,不想一上来就给自己设置各种难关。 陆进扬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努力思考她的话,片刻后开口道:“你是担心我父母会反对我们处对象?我父母思想还算开明,支持自由恋爱,绝对不会干涉。” 温宁尝试换个角度跟他解释:“我不是怕叔叔阿姨反对,我只是还没有做好准备,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你想啊,我们之前是兄妹,我还当着秦阿姨的面表示过不会跟你在一起,现在突然又告诉他们我在跟你处对象,我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最关键的是,万一以后两个人掰了,她还怎么跟陆家人相处? 那不就一点退路都没有了吗? 即使陆家人不在意两个人分手,但她再也不可能安安心心地继续抱陆家的大腿,因为她的自尊不允许。 她承认她是自私了点,什么事都会优先考虑她自己,可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穿到这个年代,没有父母倚靠,没人托底,要是再把跟陆家的关系搞僵,以后碰到什么她靠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她要怎么办? 所以她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不能把路给堵死了。 但是这些话,她自己心里明镜似的,却不能直接告诉陆进扬。 陆进扬听完温宁说的理由,以为她是害羞,还没有适应两个人身份的转变,其实说到打脸,他被打得更狠。 他都能想象得到,他爸知道他对象是温宁后,那嘲笑的眼神,嘲笑他当初在温宁刚到陆家时,在电话里头斩钉截铁说的那些话。 现在想起来,他自己都想嘲笑自己。 无奈地扯了扯唇角,陆进扬退了一步:“那就先不告诉家里人我们处对象的事。不过,我休假结束后,就要回基地打结婚报告,到时候我爸那边肯定会收到消息,他们也就比现在推迟一周知道而已。” 温宁正因为他前半句话松了口气,听到后半句一颗心又提了起来,下周就打结婚报告,岂不是两个人很快就要结婚? 虽然这个时代见两次面就可以结婚,可她不行,做不到。 甜甜的恋爱还没谈几天,马上就进入婚姻模式,一结婚,肯定就要马上生小孩,就算她不想生,那陆进扬呢?陆家人呢?就算他们都同意她不生,那周围的七大姑八大婆呢?后世又不是没见过家里被催婚催育的堂姐表姐。 关键这时代还没开始推行独生子女政策,家家户户都是能生就生,想生就生,至少都是两个孩子起步。 生完孩子之后,紧接着又要开始愁带孩子的事。孩子都生了,总不能天天丢给保姆或者家里老人吧?自己的娃自己还得带,还得教育引导,不然就变成熊孩子,成天滋了哇几地叫,拆家一样,家里闹哄哄,出门更惹是生非。 温宁都不想回忆,每年过年家族聚会的时候,堂姐堂哥家的娃凑在一起有多闹腾。 一会儿楼上楼下的追打,边跑还边尖叫,大笑,给大人耳膜震碎的程度。 一会儿谁跟谁又因为屁大点事儿打起来了,一个哭,一个嚎。 一会儿又开始拆家,各种捣乱,哐几一声花瓶碎了,鱼缸里的鱼捞起来缺氧死了,给猫把毛剪得癞子似的……总之只有人想不到,没有熊孩子干不出的。 还有,怀孕、坐月子、再怀孕、再坐月子,后面还有带孩子这些事凑到一起,一晃眼,女的就从20岁混到30多岁了。 世界还没怎么享受呢,生活就被一地鸡毛给填满了。 从恋爱到婚姻,就像是从幻想到现实。 哪个女人进去都得脱层皮。 一想到这些,温宁整个脑子便叮地一声,清醒了。 她后面还要考大学,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她现在还不想结婚,至少未来几年都没这个打算。 要结也得等大学毕业了,工作稳妥了,再计划。 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得在陆家给自己留后路。 温宁心中千头万绪,一想到结婚,她整个人便控制不住地焦虑起来,秀眉微微蹙起,两只手的手指不安地搅动,她望向陆进扬,红唇张了张:“这么快就要打结婚报告吗?可是我们才刚处没几天,对彼此都还没有完全了解,结婚的话是不是进度太快了些?” 她说完,就明显感觉到车内的气压瞬间低了几个度,随后男人低沉如水的声音响起:“你不想跟我结婚?” 温宁侧眸偷偷瞥了眼他,正好跟他黑沉如水的目光撞到一起,他下颌紧绷,薄唇不悦地抿着,眼神前所未有地严肃,温宁立刻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 看吧看吧,她说什么来着,这个话题果然是送命题,一聊准要生气。 “所以你不想跟我结婚,想跟谁结婚?” 陆进扬生气的时候,板着脸,气势冷厉惊人,很有压迫感。 温宁心里因为没办法对他完全敞开心扉,而觉得有点愧疚,所以现在,她少有地稍微站在他的角度想了想,他着急结婚,一是这个时代的婚恋节奏就是这样,二来呢,也说明他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是抱着结婚为目的在跟她谈恋爱。 所以他没错,她也没错,只是两个人对现阶段人生规划的想法不一致,说不定再处一段时间,两个人就一致了呢?其实也不算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想着男人都吃软不吃硬,温宁小脸主动凑到他身边,纤白指尖轻轻缠上他的手臂,抱着他的手臂晃了两下,唇角弯出两个小梨涡,声音又软又甜地对他道: “你别生气嘛,我没说不跟你结婚,我就是想多享受一下跟你处对象时候那种甜蜜蜜又心怀期待的感觉。就像你出任务的时候,我就每天都会想你,想你什么时候回来呀,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会不会受伤呀?然后掰着指头数日子,算算我们还有几天能见面。” “我上班的时候也会想你,想着下班你会来接我吗?是不是一走出文工团大门,就能看到你等在那里呀?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会想你,想你在宿舍干嘛呢,睡了吗,睡着了有没有梦到我呀~” “反正我跟你处对象的时候,每天都怀着这样的期待,感觉心里特别甜,特别有盼头。但是如果我们很快就结婚,天天都能见面,心里的感觉肯定和处对象时候不一样了。” “所以呀,我喜欢你,爱你,才会想跟你一直处对象,一直这样甜甜蜜蜜,反正我们以后肯定会结婚,也不着急一时对不对?你能懂我的对不对?嗯?” 温宁杏眸亮晶晶地望着陆进扬,好像眼里只有他的样子,然后红嘴唇一张一合,叭叭地哄着他,小手还挽着他的胳膊,半个身子都倚在他身上,时不时撒娇似地蹭动一下。 表现出来就是一副满心满眼爱着他,把他放在自己心尖尖上的模样。 别看这招式和姿态有点俗有点做作,但得看是谁做,温宁做就不一样,她长相就是一副娇娇媚媚的样子,漂亮得不像样,撒起娇来简直浑然天成。 这么一个尤物,嘴里甜言蜜语不要钱一样地往外冒,声音还又甜又软,没有哪个男人抵抗得了。 陆进扬也不例外。 被温宁这么挽着胳膊,感受到她胸前的绵软挤压着他的手臂,陆进扬手臂上的青筋登时全都硬了,一根根鼓起来,接着整个人都绷紧了,跟钢铁一样。 再加上听到她娇滴滴地说有多爱他,有多想跟他处对象,以后一定会跟他结婚这样的话,他刚才的质疑愤怒全都烟消云散,灰飞烟灭。 一颗心像飘在云端,整个人像踩在云上一样。 温宁一直观察着陆进扬的表情变化,见他不蹙眉了,眼神里面的冰冷也渐渐消融,唇角也松动了,就知道他吃这套,最后再上一点猛料,应该就可以收工了,于是她细腰一提,整个人先直起身子,再抬腿一下跨坐到他大腿上,然后手臂圈着他的脖子,脸对脸,鼻尖亲昵地蹭着他的鼻尖,用很轻的气声说,“别生气了好不好?” “亲亲我。” 微微张开的红唇好像沾了露水的玫瑰花瓣一样。 陆进扬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撩拨,脑子里瞬间白光闪过,下一秒,薄唇便狠狠含住娇嫩的花瓣,吮搅贴缠,横冲直撞,喉咙深处不断发出那种吞嗯的嗯声。 大手箍住温宁细腰两侧的凹陷处,随着唇齿纠缠,大手不断地放在凹陷的地方上下滑动。 温宁趴在他一身铜墙铁壁上,把自己身体往前送,嘤咛声不断。 车内的气氛直线飙升,车顶都快着火了…… 两个人再下车的时候,又和好如初。 陆进扬算是默认了不公开两人处对象的事。 温宁总算松了口气。 不公开,两个人在明面上就得保持距离,调整好呼吸,踏进家门,两个人便一前一后保持着一米的距离,扮演兄妹的角色。 不过白演了,除了张婶在房间睡午觉,其他人都不在家。 温宁回房间把从单位带回来的材料放下,忽然想起一个事。 她把特飞队这次在地震救灾中的表现写成了一篇稿子,梁团长看完后让她继续挖掘,把稿子写完整,然后要作为教育材料发给所有在军区的同志学习。 现在稿子还差一部分,差采访特飞队队员的内容,陆进扬作为队长,是最适合接受采访的。 现在陆进扬就在隔壁房间,温宁红唇微勾,还有比今天更合适的时间吗? 说干就干,她揣着本子和笔就去敲陆进扬的门。 门一打开,温宁便见陆进扬一只手端着搪瓷盆,一只手拿着毛巾。 “咦,你要去哪儿?”温宁下意识地问,“我想找你做个采访。” 温宁把采访主题跟他详细讲了一遍。 看着她红唇张合,天真无事的表情,陆进扬身体的燥热更加明显,喉结滚动:“我先去洗个澡,你在我房间等我一会儿。” “好呀,不着急,你慢慢洗。”温宁点点头,迈开腿往他房间里走,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两人没处对象的时候,他的房间都得经过他允许才能进来,而且也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温宁又退回到门口,抬眸朝陆进扬眨眨眼睛:“我可以进去吗?” 陆进扬开口道:“可以进去,以后我的房间你随便进,不用问我,里面的东西你也可以随意碰。” 听到这个答案,温宁面上表情不变,实际上心里已经在笑了。 行吧,这个答案她很满意。 她抬腿走到书桌边,拉开椅子坐下,打算趁陆进扬洗澡的时间,再多看看稿子,为一会儿采访做准备。 陆进扬看着那把实木书椅,想到她全身软绵绵的触感,眸光微动,出声道:“你坐床上吧,椅子太硬了,坐着不舒服。” 他不说温宁还没感觉,他一说温宁也觉得好像是有点硌屁股,尤其是想到平时他就坐在这张椅子上,再想到他那一身钢筋铁骨,温宁莫名觉得凳子都变烫了。 她站起身,一屁股坐到了他床上,果然软了很多。 陆进扬见她唇角弯弯,是很舒服的表情,这才端着盆下楼。 楼下浴室。 陆进扬其实在基地就洗过澡,但耐不住小妖精撩拨起人来一点分寸都没有。要不是最后他用钢铁般的意志忍住,恐怕这会儿该洗的不是澡,是车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少次,忍多久,小磨人精还说想一直处对象,不要这么快结婚,她是不知道她自己有多能挑火。 热水从头顶淋下来。 陆进扬抬手抹了把脸,接着便只能看到手晃动的残影。 …… 温宁给陆进扬做采访。 陆进扬坐椅子上,温宁坐床边。 陆进扬见惯了私下两个人在一起,她娇滴滴的模样,没想到她工作起来是这样的—— 小脸不笑了,变得冷艳起来,一边逻辑缜密地问他各种跟救灾任务相关的问题,一边拿着本子专注地记录。 遇到有些专有名词,她还会认真地请教他。 听他解答的时候,表情是求知若渴的,手里的笔就没停,一直捧着本子记笔记。 采访结束,她也没松懈,起身就说要回房间先整理稿子,把他一个人晾在原地。 陆进扬瞬间有种被人用完就扔的感觉。 难道工作比他还重要? 答案显然是肯定的,他无奈地扯了扯唇角,终于懂自己之前醉心工作,两耳不闻窗外事,家里人对他是什么感受了。 但是他对温宁气不起来,只会更觉得惊喜,又发现了她不一样的一面。 …… 隔天。 温宁把稿子送给梁团长过目,梁团长非常满意。 温宁趁机请示领导:“梁团长,我这篇稿子,可以投给《首都日报》吗?我想让更多的人看到华国军人英勇无畏的一面,永远记得他们,尊敬他们。” 英雄事件本来就值得宣传。 梁团长大手一挥,准了。 温宁都没耽搁,从梁团长办公室出来,便马不停蹄地跑了一趟《首都日报》。 她现在是文公团的宣传干事,有文公团背书,她拿着稿子去报社,稿件的真实性自然就有保障,加上稿件质量很好,话题又正是现下的热点,当场报社的主编就拍板要采纳她这份稿子。 稿费给了十五块。 当场就结了。 温宁交完稿,拿着到手的稿费,喜滋滋地出了报社。 她这么卖力地工作,一是想用实力赢得领导的重用,二就是能够顺带挣点外快。 十五块不多,但是她自己挣的。 温宁把钱揣好,回家就放到自己的小匣子里锁上。 匣子还是陆进扬上次给她买的,现在变成了她的小金库。 温宁存完钱,看到小匣子里原主妈给的粮票,忽然就想起好像这么久了,原主妈那边一直都没有回音。 打过几次电话,公社接电话的人说去喊原主妈,结果等了一阵,温宁再打过去,电话就是占线的状态。 发回去的电报也没有消息。 寄的信也没回音。 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温宁越想越不安,赶紧去楼下又拿起电话拨回去。 结果这次,原主妈有消息了,果然是出事了。 公社的人说,原主妈昨晚上跑了。 人不见了。 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第68章 白兔妖化出人型了! 陆进扬这次有一周的假,他每天早上都起床送温宁上班,等她下班的时候又会去文工团门口接她。 跟家长接孩子似的,不放心,一定要接送。 两个人这周也几乎没回家吃过晚餐。 不是在文工团食堂就是在国营饭店解决。 吃完饭两个人还有节目安排。 要么去小公园遛弯,晚上公园人少,走到没有路灯的地方,两人肆无忌惮地牵手,十指紧扣,或者陆进扬揽着温宁的腰,温宁靠在他怀里。 走到没人的地方,情不自禁地亲一亲。 有时候两人也会去电影院,看场电影再回家。 热恋期的情侣,每时每刻都想亲亲抱抱,温宁和陆进扬也不例外。 好在陆振国和秦兰都不在家,陆耀成天跟着朋友在外面募爱心款,组织各种献爱心活动,在外头跑一天,晚上回家倒头就睡,睡着之后雷都打不醒,更别提听到隔了两个房间的动静。 至于张婶,一直住在楼下,基本不上楼。楼上楼下的房间布局不一样,张婶房间跟温宁和陆进扬的房间在两个方向,隔音效果不要太好。 所以一到晚上,温宁和陆进扬就住到一个房间里了。 温宁每天都洗澡,还用香皂和洗发香波,普通人家都舍不得买,一瓶要好七八块,用不到半年就没了,但陆进扬惯着她,专门买的沪市日化厂产的洗发香波,茉莉花香味的。 洗完之后,那叫一个滑溜溜,香喷喷。 加上温宁本来就自带点体香,淡淡的,要很亲密鼻尖凑到她肌肤上才能闻见。 房间里。 温宁洗完澡,绞干头发,换上陆进扬的白衬衫当睡衣,领口的扣子解开到一半,抓着衬衫肩膀位置往后一拎,衬衫便变成了深v睡衣,刚好卡在最白最嫩最饱满的地方。 长发披散在背后,她就穿着这样的衣服往陆进扬床上一坐,浑身上下的肌肤如同豆腐一般又白又软还绵腻,身上该饱满的高耸,该纤细的一只手就能圈得过来。 坐在那里随意撩两下头发,两条细白匀称的美腿搭在床沿,白嫩小巧的脚丫一晃一晃,举手投足之间风情又天真,就跟白兔精化成人形了一样。 哪怕是修炼万年的清冷佛子见了,也得破戒。 陆进扬的钢铁意志只在最后那一步有用,其他时候嘛,就跟纸糊的似的,一捅就破了,什么冷静自持、克制禁欲的原则遇到温宁,统统不算数了。 他只知道心爱的女人就在眼前,又美又娇又媚,身上还不断散发着香气,还是个小磨人精,肆无忌惮地撒娇,撩拨,挑逗他。 他眼睛红了,全身血液都往一处涌去。 吸气又吸气。 一身钢筋铁骨憋到要炸开了,最后再忍不了,把她压到床上,青筋鼓起的手臂支在她身体两侧,俯身狠狠吮着她娇嫩的唇。 窗外月色如水。 房间大床,深蓝的床单上,两人唇舌激烈地纠缠在一起…… 折腾大半宿,温宁香汗淋漓,浑身无力,嗓子还有点哑。 陆进扬起来给她倒水喝,还拿毛巾给她擦一遍身体。 温宁舒舒服服地回自己房间睡了。 陆进扬还得憋着坚硬再去楼下洗一次澡,顺便,把床单也给洗了。 …… 陆进扬假期结束了。 今天早上送温宁去单位后就要赶回基地,没时间陪她在食堂吃早饭。 两个人都是引人注目的长相,虽然站在一起的时候会保持一米左右的距离,但文工团还是有人留意到了,温宁进食堂的时候,就有同事借着跟她有过几回工作接触,自诩还算熟悉,便八卦地询问她单位门口送她的人是谁,两个人是不是在处对象? 处对象的事,温宁连陆家人都不打算说,更不可能跟不熟的同事说,何况陆进扬的身份又特殊,处对象也得跟上头汇报,为避免横生事端,温宁没承认两人在处对象。 这点她已经跟陆进扬达成共识,陆进扬同意了的。 八卦的同事走了,温宁拿着饭票去窗口买吃的。 还是那个卖包子的窗口,没想到冤家路窄,刚送走八卦同事,又撞上了芳芳。 芳芳不用跟温宁求证,已经自动代入了温宁就是陆进扬对象的事实。 芳芳旁边跟着小跟班同伴。 温宁视而不见,买上早餐端着往座位走。 芳芳不知道温宁和陆家还有关系,早上正好看到温宁从陆进扬车上下来,陆进扬也下车,挺拔身躯往后靠着车门,初晨的阳光给他英朗冷欲的面容镀上一层淡金色,俊美似神袛。他一直目送温宁进单位,直到看不见温宁的身影,才转身。 芳芳瞅着机会,特意等着温宁走远了,才走过找陆进扬,没想到陆进扬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上车,油门一踩,车子就飞了出去。 芳芳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只吃了一嘴的汽车尾气。 气得在原地直跺脚! 她没想到温宁都被向兵糟蹋了,陆进扬居然不嫌弃,还愿意跟温宁处对象。 一般男同志知道对象被别的男人毁了清白,嘴上是会同情,但心里肯定会介意啊。 还以为两人会掰呢,她正好就有机会了,现在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子,她有种算盘落空的感觉,心里更是不服气,温宁要还是黄花大闺女就算了,偏生被人糟蹋了,她怎么着都还是清白之身吧,比温宁差哪儿了?凭什么陆进扬不搭理她? 结果一进食堂,她就撞见温宁。 芳芳心里不舒坦,就想让温宁也不舒坦。 她抬脚挡住温宁的去路,柳眉微微一挑,用质问的口吻说:“温宁,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单位都在传你和向兵的事。” 温宁目光淡淡地看着她:“我和向兵什么事都没发生,麻烦让一让,别挡着我吃早饭。” 芳芳不服气地道:“你和他什么事儿都没有?谁信啊!你们两个单独坐一辆车去的淮山,向兵什么人单位里的人都知道,而且你还跳河了,要是没发生什么事儿,你至于跳河嘛!” 单位传的那些谣言,温宁也有耳闻,知道是她在灾区的那段时间,单位已经传开了,早就过了最佳辟谣时间。 回来后她又忙着搞宣传材料,跟陆进扬谈恋爱,那些人也没当着她面议论,她根本没有合适的机会出面澄清谣言。 但她也没打算放过向兵。 陆进扬已经找了人在打听向兵以前的事,还托人去找那几个被他搞大过肚子的女同志,收集向兵犯罪的证据,要把向兵送进局子里,让他彻底翻不了身。 在确切证据收集完之前,温宁暂时按兵不动。 可没想到偏偏有不长眼的人舞到她面前来,面对芳芳的咄咄逼人,温宁红唇一勾: “你不信是你的事,清者自清,时间会证明一切。既然你知道向兵是什么德性,我听说他以前一直在追你,那你们俩岂不是……” 温宁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芳芳这种人就是火石落到自己脚背上了,才知道那玩意儿烫人,她立刻出声反驳:“你别瞎说!我跟向兵之间清清白白,什么关系都没有,更不可能发生什么事儿!” 旁边的同伴也急不可耐地跳出来给她作证:“对!芳芳从来没跟向兵单独相处过,整天都跟我们待在一块儿,我们宿舍的所有人都可以给她作证。你别嘴巴一张就往我们芳芳身上泼脏水!” 温宁就服了,这种人真双标啊,只许她给别人泼脏水,别人反过来一说她,她就受不了了。 温宁嘲讽地呵呵干笑两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清白对于一个女同志来说意味着什么,就别成天嘴巴一张乱叭叭!” 在收集到向兵犯罪的证据前,温宁不想跟芳芳做无谓的纠缠,她绕开芳芳,端着餐盘回到刚才的座位上。 刚坐下,芳芳和同伴又走了过来,芳芳一副气还没撒完的模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温宁,不依不饶地道: “你自己倒霉被向兵玷污了,关我什么事儿?我今天就是想告诉你,你脏了,你压根就配不上陆队长!人家是前途大好的飞行员,你是什么?你是被向兵穿过的破鞋!你站在陆队身边,只会给陆队丢脸!” 芳芳唱白脸,身边的同伴又唱起红脸,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说:“温同志,你丢了清白是很可怜,但是呢,既然你喜欢陆队,你就不能那么自私,你得为他想一想,要是他的家人,他的同事知道他找了一个已经不是完璧之身的对象,还是被人那什么过的,你觉得,他还能在大家面前抬起头来吗?” “所以呢?”温宁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盯着两人。 芳芳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所以,你应该主动离开陆队,跟他分手!” 温宁彻底笑出声。 给气笑了。 为了上位,跑到她面前来进行荡妇羞辱,想让她主动跟陆进扬分手,真的好久没碰到这么好笑又自以为是的人了。 脸还挺大的。 温宁把筷子往桌上一扔,嗤笑道:“想让我跟陆进扬分手,也不是不可以,得看你的诚意。” 芳芳脱口而出:“什么诚意?” 温宁:“钱最能表现诚意了,你出价多少让我离开陆进扬?一百块还是两百块?还是一千?” 什么? 芳芳和同伴反应了好几秒,才明白过来温宁的话,随即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确认温宁不是在开玩笑后,芳芳愤怒道:“我凭什么要给你钱?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我不会给你一分钱!” 温宁就知道她会是这种反应,冷笑道:“还以为你多想和陆进扬处对象呢,原来一百块都舍不得呀。” 芳芳脸色涨红,气急败坏地拍了下桌子:“这压根不是一码事!” 温宁神情淡淡,不紧不慢地道:“我跟你开玩笑呢,你看你,说到钱就急眼,这么在乎钱,不如你就答应向兵吧,听说他追了你很久,家里条件不错,应该不会少你钱花。” “你!你!”芳芳胸口急速起伏,愣是被气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同伴在不断顺着她的后背。 温宁彻底没了吃早饭的胃口,趁着两人气得脸红筋涨的功夫,赶紧拿上买的馒头,起身走了。 到办公室,温宁屁股还没坐热,印刷厂那边打电话来通知,说印的材料好了,让过去取。 温宁只好把馒头又塞进帆布挎包里,准备出门取材料。 她现在不归周芳管,是直接对王科长汇报,所以出单位前去了趟王科长的办公室,汇报一声行程。 王科长看到她,笑得一脸慈祥:“小温,你来得正好。单位评的先进奖名单下来了,你也在其中,这是奖状和奖金。” 王科长拉开抽屉,拿出一张奖状和一个信封,递给温宁。 温宁接过来,喜滋滋地看了奖状一眼,再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笑容甜美地说:“谢谢领导们的肯定,以后我会继续努力工作!” 从王科长办公室出来,温宁又回了趟宣传科办公室,将奖状小心地压到办公桌表面的玻璃下边。 科室里面大家都这样,什么奖状啦,照片啦,都往玻璃下面压。 刘梅眼尖,看到后问道:“哟,小温,你拿先进奖啦?” 温宁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不错不错,厉害啊小温。”刘梅羡慕地往她桌上看了几秒。 苗苗听到也凑过来:“温宁,你好厉害,刚上班一个月就拿先进奖了,这个奖金有二十块吧?” “对呢。”温宁本来想一会儿去商店买点鸡蛋糕点心什么的请同事们吃,但现在苗苗就提到奖金的事,她眼下没表示好像有点小气,于是从包里摸出一大把奶糖来,给苗苗和刘梅都散了些,“先请你们吃糖,谢谢你们平时对我的照顾,这会儿我着急去印刷厂,下午回来再给你们带好吃的。” 她出手大方,苗苗和刘梅看到自己桌上至少七八颗奶糖,又听到温宁下午还要给带吃的,心里那点微妙的不平衡一下就烟消云散。 倒是周芳,默不作声地看着手里的材料。 虽然两个人关系僵,但表面功夫温宁还是要做的,温宁也往周芳桌上放了几颗糖:“也谢谢周科长平时的关照。” 温宁就嘴上那么一说,也没别的意思,但听到周芳耳朵里,就觉得有点讽刺了。 因为她扪心自问,平时对温宁只有挖坑,哪来的关照? 显然温宁是在挖苦她。 她嘴角一撇,不冷不热地道:“我牙不好,不爱吃糖,你拿回去吧。” 温宁也不上赶着当舔狗,闻言就把糖收回来,转头又分给苗苗和刘梅。 这年头哪有不爱吃糖的,周芳平时最爱买的就是大白兔,苗苗和刘梅也不客气,喜滋滋地收下糖,把多的放抽屉里,当即便剥开一颗放嘴里。 香甜的奶味在办公室蔓延。 真香啊! 周芳闻到这味,只觉得比陈年老醋还要酸! 温宁才顾不上周芳酸不酸,分完糖她就出了文工团。 印刷厂不远,温宁打算走着过去。 还都是挑的大马路,没往胡同抄近路。 谁知道经过一个路口拐弯的时候,忽然…… 第69章 在无人角落,两人…… 忽然温宁眼前晃过一抹金属冷光—— 一个披头散发看不清长相的女人突然从角落冲出来,右手高举着一把铁菜刀,照着温宁的面门就往下砍! “贱人!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我要杀了你!” 女人嘴里疯狂地咆哮着,目眦欲裂,仿佛要喷出火来,恨极了的表情。 温宁瞳孔里映出女人疯狂的模样,她侧身躲开菜刀,都来不及跑,疯女人的刀很快又朝她舞过来,速度极快,力道极大,都能听到菜刀在空中划过的呼呼声。 这种危急时刻,人除了本能的尖叫,其实是连救命都喊不出来的,温宁一面左躲右闪往前跑,一面飞快拽下肩膀上的军挎包,把挎包带子往手上缠,等菜刀舞到面前的时候,她手里甩动挎包抵挡一下。 挎包跟菜刀碰撞,发出沉闷的声音。 疯女人没得手,气得嘴里不断咒骂: “砍死你贱人!” “砍死你!” 手里的刀继续在空中挥来砍去。 周围也有路人看见这当街追砍的一幕,但都是些没上班的老弱妇孺,谁也不敢上前拦。 加上看到砍人的女人披头散发,明显就是个神智失常的,这些路人连声都不敢吭,就怕吸引疯女人的注意,下一个被砍的就是自己。 温宁孤立无援。 疯女人的菜刀攻势又来势汹汹,眼看有一刀就朝着温宁胳膊上砍去,马上就要碰到她袖子,忽然疯女人手腕一软,手里的菜刀掉到了地上,险险从温宁脚尖坠过,整个人也跟泄了气的充气娃娃一样,迅速往旁边栽倒。 疯女人被人打晕了。 脑子挨了重重一棍子。 温宁惊魂未定地吐出一口气,接着便看到了站在疯女人背后,手里举着夹煤球铁钳子的女人。 “妈?!” 温宁震惊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宁雪琴。 宁雪琴啪地扔下手里的钳子,上前双手抓住温宁的肩膀,左右上下地仔细打量她,语气着急又关心:“闺女,你没事吧?受伤了没有?妈看看!” 温宁缓了口气,“我没事儿,没受伤。” 宁雪琴见她真的没事儿,后怕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疯女人:“哎,首都治安怎么这么差,当街就敢砍人,不行,得赶紧报公安,把这女人抓起来!” 温宁也看向疯女人,把地上那把菜刀给拎起来,放自己军挎包里,这才蹲下身,伸手扒拉开女人面门披散的头发,想认认人,看到底是真疯子,还是谁来寻仇。 扒拉开女人头发后,温宁辨认出了那张脸——孙长美! 蒋瑞的亲妈! 温宁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蒋瑞刚被送去劳改十五年,孙长美这是恨上她,替儿子寻仇来了。 “宁宁,你认识她?”宁雪琴见女儿表情不对,出声询问。 温宁点点头:“认识,确实跟我有点仇。” 宁雪琴急忙追问:“怎么回事?” 温宁:“她儿子受人唆使骑车撞我被送去劳改了。现在我得先把她弄醒。” 宁雪琴不解:“你不报公安吗?万一她起来再发疯怎么办?” 温宁:“先不报。她儿子只是劳改十五年,但她杀人是要吃枪子的,她不至于为了给儿子报仇,把自己给赔进去,这样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猜,她手里肯定有保命的东西,让她砍了人却不用承担责任。” 宁雪琴:“什么东西?” 温宁:“比如说医院精神失常的诊断证明,公安把她抓走,顶多教育她一顿,再让家属领回去照看好,而她并不会受到任何实质惩罚。这一次她失手没有砍伤我,还会有下次,下下次,公安也不能24小时的随身保护我。所以报公安没用,得从源头解决问题。” 至于谁给孙长美开的医院证明,不用说,不是蒋家人就是周家人。 冤有头债有主,温宁要跟孙长美把账算清楚,找人报仇别找错了对象。 想到这,她从挎包里摸出一把军用匕首,藏在袖子里,只要孙长美醒来一有异动,她就马上反击。 做好准备,她才探身去搜孙长美的衣兜。 果然从裤兜里搜出一张精神失常的证明,章都还是新鲜的。 看来是刚从医院出来。 温宁把证明直接撕得粉碎,捏在手里。 随即抬脚,把孙长美给踢醒。 孙长美睁开眼睛看清楚温宁脸的一瞬间,双目又陡然燃起仇恨的光,身体暴起,伸手到处摸索菜刀。 温宁袖口的匕首滑出,直接抵到她脖子上,微微用力:“别动。” 冰冷的刀刃抵在颈动脉上的感觉,就像毒蛇吐出的信子,一扫一扫,让人后背发寒。 孙长美整个人都僵住了。 眼神愤怒又不甘地瞪着温宁:“你要干什么?” 温宁勾唇一笑:“你说,我现在要是报公安,你会怎么样?” 孙长美冷哼道:“我就是个疯子,疯子杀人不犯法。” “是吗?”温宁将手掌摊开,稍微一倾斜,掌心的碎纸片便簌簌飘落到孙长美脸上。 孙长美察觉不对,伸手抓了几张碎纸片一瞧,登时脸色就变了。 温宁红唇轻轻勾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现在你不是疯子了。” “你!”孙长美面色僵硬,像被人抽了脊梁骨一样,毫无骨气地道,“你撕了我的诊断证明又怎么样,我随时可以再去医院做检查。” 温宁毫不掩饰地嘲笑:“你真以为医院是蒋家还是周家开的?别忘了既然陆家在蒋瑞的事上会帮我主持公道,对上你,他们也只会站在我那边。你到底疯没疯,医生一查就知道了。” 孙长美冷哼一声:“你不用吓唬我,疯没疯,医生也不一定能检查出来!” 她记得侄女周怡说过,只要在检查的时候做一切奇怪举动,医生根本判断不出来真假。 温宁一本正经地吓唬孙长美:“你还不知道吧,军区科研院有一种测谎仪,专门用来审问间谍的。人在撒谎的时候,心率、脑电波、血液流速都会改变,虽然肉眼很难看见你身体的变化,但是仪器可以,并且十分精准,你要是不信,大可以拿自己的命赌一把。” 孙长美牙齿咬着嘴唇,眼珠子左右移动,有些心虚也有些害怕。 温宁继续道:“只要我现在报公安,你就是杀人未遂,要吃枪子的,你信不信,你前脚死了,你丈夫蒋大帽不出一个月就会再婚,娶个比你年轻,比你漂亮的媳妇儿,然后再生个儿子,和和美美地继续过日子。” “蒋静母女也彻底解脱了。不用担心你随时会去公安局举报蒋瑞帮周怡顶罪的事。反而会因为觉得亏欠蒋大帽,加倍对他好,钱票不是问题,还帮着给新弟媳安排工作,对新出生的侄子也照顾得无微不至,有求必应。你儿子顶罪换来的好处,全落到了你丈夫新娶进门的媳妇儿身上。” “还有啊,你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但你丈夫不一样,万一新媳妇儿生个三胎五胎的,等你儿子劳改完回来,蒋家哪儿还有他的位置?家产更是不用想都不用想。” 温宁说完这些,孙长美的脸色已经跟僵尸一样难看。 眼中仇恨的火光转化成了浓浓的后怕! 温宁最后再给她添了把火:“你想想,你砍我这事儿,我受伤,你吃枪子,你儿子还是要劳改,最后是谁得到好处?” 孙长美顺着温宁的话往下想, 答案昭然若揭。 是蒋静和周怡母女! 孙长美脑子里闪过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小姑子蒋静去灾区支援前给在医院的蒋老爷子和蒋老太太请了个护工,但越老越作,两老东西脾气跟小孩似的,护工去了一天,就做主把人给辞退了,说不习惯陌生人照顾,非要家里人来。 蒋家现在就只剩她一个可以使唤的劳动力,但她沉浸在儿子劳改的悲痛里,饭不想吃,水不想喝,浑身没劲,成天搁家里窝着都觉得难受的程度。 丈夫蒋大帽非逼她去医院照顾老头老太太,她不去,蒋大帽就揍她,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结果老头老太太又开始磋磨她,成天瞎使唤,她也破罐破摔,给老头饭里吐口水,给老太太水杯里撒尿,结果被蒋大帽给逮了现行,又是一顿打。 她一肚子气和委屈没处撒,又想到儿子劳改的事,心一横跑到公安局门口去闹,说自己儿子是帮周怡顶罪,要求公安重新判。 结果可想而知,被丈夫拎回家打了一顿。 这个时候周怡来看她,先是哭着给她道歉,又安慰她,最后把锅甩到温宁头上,给她想了这么个损招,说可以给她开个精神证明,让她有气去找温宁发泄,拿刀砍都行,反正杀人不犯法。 回过神,孙长美呵呵地冷笑出声,脸上只剩下清醒后的讽刺。 果然,果然呐! 周怡就是个白眼狼! 狼心狗肺的玩意! 亏她从小到大那么疼她,她也一口一个舅妈的喊得亲热,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连她的命都算计进去了! 她可真是糊涂! “对不起,温同志。”想通之后,孙长美就跟彻底活明白了一样,居然开口跟温宁道歉了。 “我儿子是撞了你,但却是周怡指使的,我儿子从小就听她的话,她说什么,我儿子都照做,他撞了人是该承担后果,可凭什么要他一个人承担?” 温宁早就松开抵在她脖子上的匕首,淡淡道:“的确不公平,我和你儿子一开始根本不认识,他不存在作案动机,这些情况我在做笔录的时候和公安同志如实说过,可你儿子自己却承认是他一个人策划和实施的,跟周怡无关,加上周家那边也在帮周怡脱罪,所以,你再怎么闹,也很难翻案。” “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也得搞清楚真正的仇人是谁,别被人当枪使了。还有,以命博命的复仇方式是最蠢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你好好想想吧。” 温宁也没继续跟孙长美纠缠,说完就带着宁雪琴打算离开。 孙长美思索着温宁刚才的话,忽然叫住她道:“你知道,我小姑子蒋静出车祸了吗?” “在回京的路上,车子翻下悬崖,派了救援队下去寻找没找见,她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这事温宁还真不知道,她以为蒋静早就回京市了,而且今天这事是蒋静策划的,没想到蒋静出车祸了,还下落不明,那这事,那唆使孙长美的人,只能是周怡了。 温宁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个消息。” 孙长美唇边扬起一抹诡异地笑:“你不开心吗?” 温宁只丢下一句话:“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温宁带着亲妈宁雪琴走了,至于孙长美要怎么报复周怡,她现在没时间关心,反正到时候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现在她要关心的是她的亲妈,宁雪琴。 温宁带着宁雪琴一起去印刷厂取材料,路上她问到:“妈,怎么我到京市之后给你写信打电话还有发的电报你都没回复呢?” 说起这些事儿,宁雪琴便无奈地叹了口气:“还不是你继父刘军搞的,我把你送走之后,他在家里发了好大脾气,天天逼问我你的地址,想来首都找你,那我当然不能告诉他,我不说,他就不让我出门,把我关在家里,也不让我跟外界联系。估计你写的信和拍回来的电报,都是被他截胡了,没告诉我。” 温宁想起原书剧情里面对刘军的性格描写,说是脾气暴躁,还喜欢喝酒,通常符合这两点的男人,很容易有家暴倾向,原书里倒是没写刘军家暴,毕竟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自然不会给多少笔墨,只是稍带提了一嘴。 温宁想到这些,再看亲妈提到刘军名字的时候,脸色明显有些僵硬,忽然问道:“妈,刘军是不是打你了?” “没、没有的事。”宁雪琴摇头。 尽管她掩饰得很好,温宁还是从她游移的眼神里看出了点端倪。 她忽然伸手,直接拉过亲妈的手腕,将她袖子往上一撸,果然,细瘦的胳膊上一片斑斓,青紫黄颜色交错,一看就是新伤和旧伤叠加在一起。 “他打你了?!” 温宁愤怒了,最讨厌家暴的男人! 宁雪琴还想掩饰,对上温宁心疼夹杂愤怒的目光,她咬了咬唇,眼中泪光闪烁,低头嗯了一声,随即很快恢复笑容道,“妈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听到这话,温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怕是她已经忍受这种家暴很久了,气得捏紧拳头:“刘军这个畜生!” “妈,你跟他离婚吧!这种日子一天也别过!” 说完之后,温宁才忽然想到,这是七十年代,一个乡下女人提出离婚有多不容易,何况刘军还是村民兵连的队长,几乎等同于土霸王。 她都可以想象,她妈提了离婚后,会被如何刁难,还有各种流言蜚语。 要是能把她妈接到首都来就好了,倒是可以摆脱刘军,只是……温宁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工作才刚起步,自己都还寄住在陆家,根本没有能力把亲妈接到首都来。 更别说还有各种现实问题,比如,宁雪琴在首都没有工作,是不可能久留的,一旦查到,即刻就要遣返原籍。 即使她现在有了京市的户口,可户口还是挂在陆家的户口本上,宁雪琴不可能通过她落户。 还有住宿的问题。她现在住陆家,已经是寄人篱下,她没脸也不可能把自己亲妈也带去陆家,哪怕是暂住几天。 所以只能住招待所,可招待所又要介绍信,她上周打电话回公社,公社说她妈是偷跑出来的,那就意味着身上没有介绍信。 这个时候,温宁才想起来问:“妈,你没有介绍信,是怎么从前锋村到首都的?火车和长途汽车应该都坐不了吧?” 宁雪琴也才想起来似的,神神秘秘地拉了下她的衣袖,悄悄道:“你先过来,妈给你看个东西。” 等两个人走到无人的地方,宁雪琴谨慎地往四周看了好几眼,确认这里没人之后,才把随身带的布包袱稍稍打开,给温宁看里面的东西。 温宁视线瞥到包袱里一抹绿色时,登时惊恐地瞪大眼睛…… 第70章 挑战他二十五年来所有的自控力 温宁视线瞥到包袱里一抹绿色时,登时惊恐地瞪大眼睛…… 准确的说,不是全绿,而是绿中夹杂着黑,一小卷一小卷地用皮筋绑起来,一卷比成年男人大拇指还要粗一些,那是——美钞! 温宁数了一下,足足有十卷! 温宁还没消化完她妈为什么包里有美钞这个事,宁雪琴又翻腾了一下,给她看了一叠大团结,足有板砖那么厚,粗略估计得有一万块,还有好几封去不同城市的介绍信以及一些标着绝密文件字样的图纸,看起来像是某种机械的零件图。 温宁懵逼了:“妈,你这些东西哪里来的?” 宁雪琴压低声音道:“捡的。” “就在前锋村咱们家院子后边那片山头捡的。本来我不是被刘军关家里了嘛,他前段时间收到首都发来的电报,说你被车撞了,人在医院快不行了,这条消息他没截住,回家告诉了我。” “我以为这次他会让我去首都,没想到,他告诉我这个消息就是为了让我难受,报复我。从那天起,我就开始计划要逃跑的事,但我也知道没有介绍信,没有钱,哪儿也去不了,可是一想到你还受伤在医院躺着,我就顾不上那么多,晚上趁刘军睡着,直接从后院翻出去,往山上跑。” “后山有一条可以通到隔壁村的小路,就是陡峭难走了些,知道的人不多,我沿着那条山路跑,也是在那里,发现了这些东西,真是老天有眼,一下钱和介绍信都有了。” 宁雪琴说到这里,一脸的感叹,兴许是老天也在帮她。 她指着其中一张介绍信,继续道: “闺女你看,这还有一张去羊城的介绍信,我在火车上正好碰到一个羊城人,聊天的时候她跟我说,羊城有很多蛇头,可以帮人偷渡去香江,香江是个遍地黄金的地方,她有亲戚在那边打工,可挣钱了。而且香江也不归咱这儿管,也不要介绍信,只要去了就是香江人,在那边没人认识我,我完全可以重新开始!” 宁雪琴双眸闪烁着对未来的期望。 她这次出来就没打算再回前锋村,以前嫁给刘军,是为了给自己和闺女找个靠山,没想到靠山没找到,倒是进了个狼窝,这些年,要不是她一直提防死守,怕是闺女早就被那傻继子给糟蹋了。 现在闺女在首都有着落,她也有了自由的资本,便再也不想回去过那种天天提心吊胆,随时都会被人当牲口一样打骂的日子。 宁雪琴提着一口气把自己这一路的惊奇经历说出来。 温宁却越听越眉头紧蹙,心中警铃大作。 美钞加标着绝密文件的图纸,样样都是定时炸弹,一个不小心便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妈,你这些东西给别人看过吗?”温宁语气凝重。 宁雪琴想都没想就摇头:“没有!财不外露,这道理我懂。” 温宁稍稍松了口气,伸手将包袱重新系好,打了个死结,心道事情还有挽救的余地:“妈,你这些东西都不能留,得马上交给公安。” “啊?为什么呀?”宁雪琴不解,更多的是肉痛,那么多钱,就这么交出去? 爱占便宜是大部分人都有的共性,温宁能理解,但这个便宜摆明了就是大坑: “妈,你知不知道那捆绿黑的东西是什么,那是美钞!别说你有这么多捆了,你就是只有一张,但凡被人看见了,立刻就把你当成外国间谍给抓去国安局审问!听说进了国安的人,这辈子别想出来。” “还有,你没看见那些图纸都标着绝密文件字样吗?要是我没猜错的话,那些图纸是某种军用设备或者武器的组装图和零部件图。” “至于介绍信,你猜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去不同城市的介绍信?时间最远的那张,还是去羊城的?这些东西关联在一起,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怎么能不明白,饶是宁雪琴再没文化,没见识,也听明白怎么回事了,是国家内部出了间谍,要把这些绝密文件偷运出境,卖给外国敌人! 而她拿着这些东西,如果被抓到,后果不言而喻! 宁雪琴嘴巴大张,眼神惊恐地看着自已闺女,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温宁如她所想地道:“这包东西的主人,肯定是一名长期潜伏在军方的间谍,现在东西到你手里,你要是不赶紧交给公安,但凡被人看见或者被查到,你就是间谍同伙,到时候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宁雪琴脸色唰地苍白一片,血色全无,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后退几步,堪堪扶着墙壁才稳住身形,反应过来后,急切地道: “闺、闺女,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去找公安,把这些烫手的东西交出去!” 温宁上前拍了拍亲妈的肩膀,示意她别紧张,开口道:“妈,去找公安之前,咱们得对好口供,你可不能说你是从村里逃出来的。” 宁雪琴现在对闺女的话是言听计从:“那闺女,妈要怎么跟公安说?” 温宁附在亲妈耳边,讲了一番说辞。不是温宁不诚实,要教自己妈撒谎,而是如果宁雪琴如实跟公安交代,说自己是从村里跑出来的,那公安大概率会前脚做完笔录,后脚就联系前锋村那边的人,把她给遣送回去。 到时候回去落到刘军手里,结果可想而知,又是一顿毒打。 所以,温宁得帮着亲妈留下来,至于怎么留,就得看现在手里这些美钞和图纸发挥作用了。 宁雪琴听完温宁教的那番说辞后,又喃喃重复了几遍,直到温宁听着没什么大问题,才带着她一起去公安局。 到了公安局,公安同志见到这些东西,同样大吃一惊。 接着就带宁雪琴单独去做笔录。 很快温宁教亲妈的那番话就派上了用场。 宁雪琴一副老实的表情,开口道:“公安同志,我是在我家后院那片山上挖野草的时候发现的,当时挖着挖着,挖到一角看起来像油纸一样的东西,我把东西挖出来,打开,当时就吓了一跳,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大团结!还有些奇奇怪怪扎成捆的东西,还有些画纸一样的东西,上面还印着绝密文件。” “本来第一反应是想赶紧交给公社,但是不瞒你说,我丈夫是村民兵连的,公社领导跟他关系很近,我丈夫这个人人品不行,这么大笔钱,如果交上去,被他们私吞了怎么办?我就想到我前夫的领导,我前夫牺牲了,但他的领导是现在军区的大首长,正好又认了我女儿作干女儿,我就想着,到首都来,把这些东西都交给大首长,这样准没错!” “但我现在的丈夫知道我要来首都,千方百计阻挠,不允许公社领导给我开介绍信,还把我关在家里,天天对我不是打就是骂!” 说到这,宁雪琴把衣袖卷上去,让公安看她手臂上的伤。 还指着自己身体别的不方便脱出来的部位说:“这些地方都有他打的伤口。他越这样,我越不敢让他发现那些东西,更想着得赶紧来首都,把东西交出去,所以我便连夜从村里逃出来了。因为是逃跑出来的,没有介绍信也没有钱,我只好用这包东西里的一封介绍信和两张大团结,买了火车票到了首都……” 果然,宁雪琴按照温宁教的话一说,公安没有说出立即把她遣返回去的话。 宁雪琴又跟公安道:“同志,既然东西交给你们了,要是大首长问起来,你们不用提到我。我女儿已经很麻烦首长照顾了,我不想再给领导添麻烦。” 公安同志觉得她还真是人好心善觉悟高,反而替她着想地说:“你不找首长,但你又没有介绍信,在首都寸步难行,要不这样吧,我找人帮你补开一张介绍信,但只能在这里待七天。” 听到这话,宁雪琴瞬间感激得眼眶通红:“谢谢!谢谢公安同志!” 这下介绍信的问题解决了。 拿到刚开的介绍信,温宁给公安留了一个联系方式后,便带着宁雪琴去招待所开房了。 把宁雪琴安顿好,温宁还着急回单位上班,把包里的馒头还有奶糖都留下,还给了她十块钱和一些票,叮嘱道:“妈,招待所七天的费用我都交完了,这些钱票你留在身上花。” 宁雪琴把钱票又塞回温宁挎包:“这些你自己留着,妈就在招待所待着,没有花钱的地方。” 温宁再次塞给她:“拿着吧,我现在上班了,每个月能领工资,这些钱是我自己挣的。” 宁雪琴推脱不下,最后只拿了两块钱和几张票,剩下的都还给温宁:“你用钱的地方比我多,你自己留着吧,你从小就爱美,攒点钱自己买漂亮衣服穿。” 温宁今天出来的时间有点久,得赶紧回单位,也没再坚持,点点头道:“那妈你先在这里休息,等我下班再来找你。” …… 回单位的路上,温宁路过商店,买了些糕点和糖。 回去后,周芳不在办公室,温宁正好也不用被她阴阳怪气,把糕点分了些给苗苗和刘梅。 两人见有好吃的,顿时喜笑颜开,早忘了没评上先进奖的事儿。 尤其是刘梅,对温宁的态度好了不少,跟她说了不少单位的八卦。 谁谁有背景,丈夫是什么大领导,最好别得罪。 谁谁不靠谱爱甩锅,工作对接的时候得留个心眼。 别看刘梅这样的老员工工作能力一般,但论消息灵通,比温宁这个初来乍到的新人要强得多。 温宁没对这些八卦发表意见,只认真听刘梅说,但心里默默把这些人都给记住了,以后接触的时候尽量小心点。 下午把工作处理完,温宁又跑了趟杜春梅的办公室。 杜春梅就是当初告诉温宁怎么准备宣传科考试的人,温宁记着这份情,特意买了稻香村的混装糕点礼盒,用牛皮纸包好,拎着来找杜春梅。 “杜老师!”一进门,温宁便笑盈盈地叫了一声。 杜春梅是招聘办的主任,单独一个办公室,见到温宁进来,她顿时脸上浮起笑容:“小温同志,来,快进来坐,你们王科长刚从我这儿走,夸了你好半天呢!” “听说你最近还拿了个先进奖,好多同志工作几年了也没机会拿,你一来就拿了,太厉害了。” 杜春梅发自内心地夸奖,还竖起大拇指。 温宁谦逊又感激地道:“杜老师,要不是您当初指点我,我也不可能准备得那么充分,更不可能考进来,之前一直想来感谢你,可又觉得真正的感谢,是对得起你给我的机会。” “这次我拿了先进奖,也算没有辜负您的赏识,这是一点小心意,您务必收下。” 温宁把网兜里牛皮纸包的东西放到杜春梅办公桌上。 她特意打听过,杜春梅最爱吃稻香村的糕点,所以投其所好买了糕点礼盒。 杜春梅一闻到牛皮纸里面散发出的味儿,就知道是什么,心里一暖,但这东西她不能收:“哎呀,小温,这使不得使不得,东西你拿回去,我当初就是随口点拨了你一句,打铁还需自身硬,你能考进来,是你自己争气。” 温宁真心实意地道:“杜老师,您就收下吧,我拿了奖金也给办公室的同事们买了奶糖吃,这不算送礼,就是一点心意。” 推脱一番,杜春梅还是收下了。 温宁跟她聊了几句,准备回自己办公室,杜春梅叫住她: “诶,等等小温,是这样的,我侄子过两天结婚,新娘子想找个会拍照的人,多拍几张婚礼当天的照片,本来呢,我侄子打算找照相馆的师傅,说出十块钱,洗照片的钱再单独付,我觉得肥水不流外人田,去外面找人不如找你,你看你有时间吗?” 温宁正因为宁雪琴来首都,觉得缺钱呢,一听有钱挣,当即便问道:“可以啊杜老师,婚礼是什么时候?” 杜春梅道:“这周末,你要是可以的话,我让我侄子跟你联系,具体的细节,还得你们年轻人聊。” “没问题,我时间可以的。”温宁笑着应下来。 杜春梅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我回去告诉我侄子去。” 温宁从杜春梅办公室出来。 没多久就到了下班的时间。 她背着包往食堂走,打算打点饭菜,然后去招待所找宁雪琴。 一路走一路还在思考,怎么让宁雪琴能够留在首都。 先留在首都,再计划离婚的事儿。 可惜想破脑袋都没想出个头绪来。 刚回过神,在食堂门口碰到何芳。 何芳前段时间被派出去参加文艺汇演了,最近才回来。 “宁宁!”见到温宁,何芳激动得上前给了她一个大拥抱,“好久不见!想你了!” 温宁脸上也露出惊喜的笑:“你们汇演结束啦?” 何芳点点头:“是啊,接下来半年应该都留在京市,不会再去外省了。你这段时间在单位怎么样?还适应吗?” 温宁报喜不报忧地说:“还不错,最近立功了,拿了个先进奖!对了,请你吃糖!” 温宁从挎包里摸出奶糖和水果糖,给何芳塞了一些。 何芳接过糖,剥了一颗进嘴里,笑得开心:“哎呀,真甜!恭喜啊宁宁!” 何芳是京市本地人,上次温宁在电影院帮她摆脱相亲男的算计,两人便因此结缘。 后来温宁考文工团,她也帮着打听了不少消息。 是温宁目前在京市唯一的朋友。 温宁心里想着宁雪琴留首都的事,这些事不方便跟陆家人打听,但跟何芳打听一下,应该是可以的。 温宁道:“阿芳,你知道外省人怎么才能在京市留下来吗?” 何芳想也没想就摇头:“那不可能,除非京市有哪个单位愿意接收她,但这几乎不可能,单位的工作一个萝卜一个坑,盯着的人可多了。” “你不是进文工团了吗,还担心不能留在京市吗?” 何芳疑惑地看着温宁。 温宁也不打算瞒她:“不是我,是我妈来了,她在老家被我继父天天家暴,离婚暂时又离不了,我就想着让她先到京市安顿,再慢慢计划离婚的事。” 何芳听了,立刻感同身受地说:“天呐,你继父也太不是东西了!我最烦打老婆的男人,那你是得帮帮你妈。这样吧,我帮你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哪里缺临时工,不过你得准备好钱,一般这种工作,有关系还不行,还得花钱买。” 钱可以想办法,只要能帮宁雪琴留下来,温宁感激道:“那就麻烦你帮我打听一下,谢谢!” 何芳摆摆手:“咱俩还客气什么。” 温宁跟何芳分开,在窗口打完饭菜,拎着东西去招待所看宁雪琴。 母女俩在招待所吃完饭,开始唠家常,宁雪琴除了温宁的身体,最关心的就是她的个人问题。 “闺女,你跟陆家那两儿子处得怎么样呀?有没有跟哪一个处上对象?” 温宁顿了一下,想了想,暂时没把跟陆进扬处对象的事告诉宁雪琴,而是说:“妈,我现在好不容易考进文工团,想先好好工作,个人问题以后再说。今天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明天再来看你啊!” 她怕亲妈知道她跟陆进扬处上了,会开始催婚。 毕竟宁雪琴送她来首都的目的之一,就是想让她嫁个金龟婿。 宁雪琴是眼看天色有些晚,怕女儿回去晚了不安全,起身送到:“行,那你回去注意安全啊。” 温宁告别宁雪琴,回到陆家。 张婶和陆耀都在各自的房间,温宁轻手轻脚地往楼上走,路过客厅茶几,电话忽然响起来。 她顺手接起来,刚声音清甜地说了句“你好”,那头便传来熟悉的低沉声音:“是我。” 陆进扬声音磁性又低沉,如金石振振,敲击着温宁的耳膜,让她觉得耳朵都要酥了。 “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家。” 温宁怕给他添麻烦,没说自己妈妈来首都的事,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然后用撒娇的语调转移他的注意力:“你还在基地吗?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她习惯了两个人每天晚上在床上亲亲抱抱,温存一番再睡觉,现在陆进扬走了好几天,她一个人便觉得孤枕难眠。 “周末就能见面了。”陆进扬又何尝不是,分开这几天,他白天训练,晚上躺在宿舍的硬板床上,满脑子都是她。明明已经是十月的天气,却还是觉得热意难耐。 温宁一听还要周末才能见面,掰着指头数了下,今天才周二,还要熬三天。 对热恋期的情侣来说,三天就跟三年差不多。 她有点失落地哦了一声。 陆进扬一颗心好像都跟着她的语调落了下去,低沉的嗓音透着几分紧张:“怎么了?” “想你了呀。”温宁娇滴滴地说,还说要亲亲。 她刚一说完,那头便响起陆进扬咳咳的咳嗽声,紧接着沉声提醒道:“宁宁,电话是转接的。” 总机的转接员是可以听到这边对话的,只不过接线员也不会每个电话都听,有时候转接成功后,就把电话放到一边。 温宁才想起来还有接线员在,顿时脸颊绯红一片,尴尬地说:“那先挂了吧,见面再聊。” 温宁挂了电话,那头的陆进扬却失眠了。 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同志。 白天在训练里挥洒热汗,晚上还有一腔精力无处释放。 那句,想你了就跟刻进陆进扬脑子里一样,不断循环播放。 挑战着他二十五年来所有的自控力。 其实基地训练期间也是可以外出的,只不过时间很紧张,因为第二天早上五点就要出早操……如果他现在出去,半夜就得往回赶。 十分钟后。 陆进扬穿戴整齐,坐进了吉普车里。 第71章 你就折磨我吧…… 温宁洗完澡回到房间,还没有睡意。 她拉开衣柜,把里头带锁的木匣子抱了出来,坐在书桌前,开始清点她的小金库。 稿费、奖金加上陆进扬给她,再扣掉最近花掉的,现在还剩123块5毛。 乍看之下不少,但想到接下来可能的开销,这点钱就不够看了。 她现在有工作了,在陆家不能白吃白住,每个月打算往家里交十五块的生活费。虽然秦兰曾经明确拒绝过,不要她交生活费,但还是要把这部分钱预留出来。 要么通过别的方式给出去,比如给家里添点东西,给家人买礼物,三不五时往家里买糕点或者水果什么的。 要么就留着,等重要节日的时候给出去。 还有妈妈宁雪琴那边,每个月得给一些生活费。如果接下来有合适的工作机会,也要花钱买。 另外,她也是个年轻小姑娘,爱美爱漂亮,穿的用的都要花钱。 把这些开销预留出来,现在她手里这点钱还真不够看。 看来在哪个年代都一样,想要彻底躺平,要么家里有人托底,要么就是绝对低物欲,吃穿都不讲究。 可惜现在她哪样都不占,所以注定不能当咸鱼,还是得有点上进心,想办法搞钱。 温宁把小匣子重新上锁,放进柜子里。 走到床边,打算上床睡觉。 她晚上睡觉不习惯穿太多,裸睡的话,现在条件又不允许,所以她拿了一件陆进扬的白背心,长度刚好盖到屁屁,可以直接当无袖睡裙穿。 别说,这白背心还挺显身材的,无袖设计刚好露出她白嫩纤细的胳膊,胸前鼓鼓囊囊,腰细臀圆,背心下摆被撑成了沙漏型,往下望去一眼全是腿,她自己看着都觉得脸热的程度,还好只是睡觉时候穿,不用害羞。 看着身上的白背心,她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陆进扬。 别看陆进扬平时在外面一副高冷自持的样子,关起门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上次她只是随便穿了一件他的衬衫,他就激动得跟什么似的,眼尾猩红,把她翻来覆去像果冻一样唆,还像面团一样揉来揉去,爱不释手,爱不释口。 要是看到她穿背心…… 温宁不敢想,一想就胸口发紧,心跳加速。 哎,她承认,她好像有点想陆进扬了。 要是陆进扬在就好了。 她就多了个会发热的人型抱枕抱着睡觉。 可舒服了。 脑中刚划过这个想法,便听到房间门口传来很轻的几下敲门声。 温宁竖着耳朵听了几秒,不是幻觉,真的有人敲门! 不会是陆进扬回来了吧? 这么晚,张婶和陆耀不可能来找她。 想到这,温宁心脏就开始狂跳。 她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穿上拖鞋,快步走到房间门口,隔着门轻声问:“谁呀?” “是我。” “开门。” 熟悉的声音传来,温宁脑子轰地一声,手比脑子更快,已经把门给打开了。 门外果然是陆进扬! 一身军服,丰神俊朗,眉目英挺,浓浓的禁欲味和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 两人眼神对上。 空气里仿佛有滋滋的电流蹿过。 再看到她身上穿的衣服,陆进扬额头青筋直跳,眼睛都直了! 下一秒,他长腿一迈,闪身进房间,踢上门,都来不及去床上,便一手扣住温宁的后脑勺,一手箍在她腰间凹下去的地方,凶猛地将她抵在墙上。 带着外面微凉气息的唇齿撬开她的牙关,像饿了许久的猛兽,粗野霸道,横冲直撞,急切地寻找那抹想念已久的甘甜。 “唔……” 温宁只惊了一声,接着便配合地仰着头,小手拽着他的衣摆,任由他索取。 急促又激烈的气息交缠。 两人如同磁铁的两极,牢牢吸附在一起。 身心震颤。 不知过了多久,陆进扬才松开她,呼吸沉沉,大手在她腰间缓缓摩挲。 “宁宁,我们结婚好不好?” 他声音隐忍沙哑。 再不结婚,他就要犯错误了。 简直太磨人了。 听到结婚两个字,温宁迷离的视线瞬间聚焦了一点,结婚是不可能这么快结婚的,她恋爱都还没谈够,还想多享受一下这种甜蜜磨人的感觉呢。 “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温宁抬手圈住他的脖子,眸光含水,语气轻柔地哄道。 这话一出口,温宁自己都觉得这个口吻有点像睡了又不负责的渣女。 陆进扬目光幽沉地望着她,一开始没吭声,只是箍在她腰侧的大手用力了几分,几秒后才从喉咙挤出一句话:“你就折磨我吧……” 像是拿她没办法了一样。 “傻瓜,哪有折磨你,我对你只有满满的爱呀”,温宁立刻拿小脸去蹭他的脸颊,亲昵讨好,“不信你看我的眼睛。” 她杏眸微微睁大,冲着他眨了眨。 “看到了吗?我眼睛里有什么?” 陆进扬垂眸望着她的眼睛,似乎在认真的看。 温宁红唇微张,吐气如兰:“我的眼里都是你呀,只有你。” 陆进扬唇角明显翘了一下。 刚刚低下去的气压,又升了起来。 温宁眉眼弯弯,继续握住他的手腕,牵引着他的手放到她心口的位置:“你知道这里装着什么吗?” 陆进扬感受着掌心下的触感,喉结滑动:“什么?” 温宁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装着你呀!” “我的眼里、心里全部都是你!” 说完,温宁往他脸颊亲了一口,眼神亮晶晶的,盛满爱意。 陆进扬唇角再抑制不住地扬起来。 一瞬间冰消雪融,天地黯然失色。 温宁看得呆了,从前他开心的时候,也是不动声色的,顶多脸色没那么冷,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笑得这么……明显。 看来土味情话,在七十年代用起来刚刚好呀! 温宁觉得改天得回忆回忆,没事儿就拿几个出来哄哄陆进扬。 结婚的话题不知觉间就被跳过,两个人又甜甜蜜蜜的。 躺在床上,陆进扬一手揽着温宁,另一只放在她背上,一下一下地轻轻拍,跟哄小孩睡觉一样哄她睡觉。 温宁舍不得睡,怕睡着他就走了,小手拽着他的衣角不放:“你们早上几点开始训练呀?” 陆进扬指尖玩着她垂在后背的发丝,低低道:“五点。” “这么早?”温宁惊讶。 陆进扬:“嗯,我三点半就得赶回去。” 现在已经是一点多了,再过不到两个小时他就要走了。 温宁立刻抬起手臂圈住他的腰,小脸紧贴在他胸口,声音不舍:“不想你走~” 陆进扬也舍不得,但军人就得遵守纪律,他揉揉她拱在怀里的脑袋:“很快又能见面,周末我有一天假期,你想去哪里玩,我陪你。” 周末?温宁这才想起自己周末要给杜春梅侄子拍照的事,虽然对方还没给准信,但她觉得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你周末休哪一天呀,我们单位杜主任的侄子周日结婚,我可能要过去帮些婚礼现场的照片。” 陆进扬也说不准休哪一天,“婚礼在哪里办?如果我周日休假,到时候直接去接你。” 温宁:“在哪儿办我也不知道,回头我问问杜主任,再打电话告诉你。” 陆进扬:“好。” “对了”,陆进扬忽然想起来,“向兵的事,有进展了,有两个女同志愿意出来作证,并且已经写好了举报信,等下周我就把信交到军区,应该很快就有结果。” 温宁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能有进展,在这个年代,出了这种事,受害者第一反应是觉得丢脸,甚至还会把事情彻底捂死,连公安都不会报,更别说主动站出来作证了。 更荒唐的是,为了掩盖这种事,还有受害者的家人逼受害者跟施害者结婚。 所以温宁很惊讶:“你朋友是怎么说服那些女同志的?” 向家给了那些女同志很丰厚的补偿,女方虽然心里也恨,但没办法,比起拿钱把事情掩盖下去,报公安弄得人尽皆知、名声尽毁还一毛补偿都拿不到,傻子也知道怎么选。 何况,就算报了公安,因为向兵家里的操作,最后案子也会不了了之。 陆进扬为了说服那两个女同志,一是答应会保护她们的隐私,不会让她们的名字被公开。二是保证向兵一定会被绳之以法,向家不会有机会报复她们。第三点,自然也给了女同志家人一些好处。 中间斡旋的过程陆进扬没打算跟温宁说,不想让她操心,只提道:“向家这次不会有翻身的机会,向兵爸贪污公款,上头已经组织专案小组在秘密调查。” 温宁点点头:“那看来向兵蹦跶不了多久。” 文工团这颗毒瘤,终于要拔了。 陆进扬身体阳气太足了,跟大暖炉一样,温宁被他抱着、拍着、哄着,没坚持多久就眼皮打架,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陆进扬早就走了。 温宁起床,发现床头留了个信封,打开一看—— 里面又是一叠钱票! 哦,还有一张小纸条,上面是陆进扬的字迹,说这是基地发的奖金,奖励他们在救灾行动中不畏牺牲的表现。 还说让她随便花,不要攒着。 奖金有200块,票据大部分都是布票,估计是陆进扬跟别人换的。 温宁正是需要花钱的时候,心头甜滋滋地把钱票收起来,放进小匣子里锁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知道她缺钱了,要给她送财,温宁刚把陆进扬给的钱票放起来,去单位之后,又接到了公安打过来的电话,让她去一趟。 她以为是要让她配合调查间谍的事,于是去招待所把宁雪琴也给接上了。 两个人一块儿去公安局。 到那儿才发现,不是要配合调查,是被间谍偷图纸单位的领导过来感谢她们。 “温同志、宁同志,太感谢了!” “真的太感谢了!” “你们挽救了国家的损失!也挽救了我们多个科研人员一年的工作成果!” 军研所机械科的科长靳为国一见到人,便激动地上前握手。 图纸是国家投入研发的某个新型军用机械设备,要用到巡洋舰上的。 要不是两人无意捡到图纸,还把图纸给交上去,恐怕他也要被当成间谍抓进去,因为图纸是从他们机械科流失的,他又是最后接触图纸的人。 那真是跳进黄河都说不清。 还好温宁他们捡到图纸,里头还有各种介绍信。 国安的人顺着介绍信开具的源头,才发现了嫌疑人,居然是机械科里面一个毫不起眼的文员。 但是带着图纸准备出境的人,又不是这个文员,是另一个接头人。 只不过那人老家是前锋村那边的,估计是知道出境之后就回不来了,所以临走前去老家看看,没想到在那边出了些变故,只能暂时把东西埋到山上藏起来。 现在国安的人已经在前锋村那边挨个排查。 当然,也是为了保护宁雪琴,并没有透露她的任何消息。 宁雪琴被靳卫国的激动也给搞得激动了,连忙表示:“不用感谢,不用感谢,我也是国家的一份子,应该做的!” 靳卫国这次除了口头感谢,还带来了实质性的感谢,他握完手,才想起似的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宁同志、温同志,这是我们单位发给你们的奖金,感谢你们拾金不昧的行为。” 毕竟不是谁面对一万块华币和五千美金,都能坐怀不乱,如实上交的。 很多人大概会把图纸给扔了,然后直接把钱给拿走。 所以军研所的领导绝对要给发奖金奖励,不然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谁还会傻得把东西送回来呢? 至于奖金,直接从缴获的间谍资金里面,拨了一部分出来作为奖励。 听到说是奖励,宁雪琴也没客气,喜笑颜开地就接了过来。 接受完感谢,靳卫国又真诚地邀请道:“宁同志、温同志,我夫人想邀请你们去家里吃饭,表达我们全家对你们的感激之情。” 要是图纸找不回来,靳卫国全家都有可能被请去国安喝茶。 所以这个感谢确实是发自内心的。 听到这个邀请,宁雪琴看向温宁,想看温宁的意思。 温宁觉得吃顿饭也没什么,点点头应下了。 靳卫国热情得不得了,立刻就想把时间敲定:“那你们今天晚上有时间吗,不瞒你们说,我夫人今早上就出去买菜准备了。” 温宁想了想,晚上没什么安排:“好呀,那就今天晚上吧。” 靳卫国连连道:“好好,那就说定了,对了,你们住在哪个招待所,我下班之后去接你们,一起过去。我住军研所家属院。” 温宁道:“您不用特意麻烦,我知道军研所家属院,到时间我带我妈坐公交车过去就行,挺方便的。” 靳卫国:“也行,那你们到家属院门口,报我的名字,我回去就跟哨岗的人打声招呼。” …… 温宁陪宁雪琴回到招待所。 宁雪琴打开装奖金的信封,看到里头装的大团结,拿出来数了一下,登时惊呆了!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足足有一千块! 她吓得都有点磕巴了:“闺、闺女,你来数数,这是多少?” 温宁拿过来数了一遍:“一千块呀!” 宁雪琴掐了两把胳膊,不是在做梦,真的是一千块。 她乐得合不拢嘴:“天呐,真是一千块!” “我们有钱啦闺女!” “我们有钱啦!” 温宁也替她开心,同时又感叹:“妈,你这运气也是挺好的,随便上个山都能捡到宝贝。” 宁雪琴庆幸道:“哎,还好你让我交上去,老实说,之前妈揣着那些东西,在火车上觉都不敢睡,就怕被人发现给抢了。后来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又后怕,还好没被人发现,不然的话当间谍抓起来了。” “还是现在这个奖金拿着踏实。” 宁雪琴抽了两张大团结,把剩下的钱全给温宁:“闺女,这些你都拿去,多买几身漂亮衣裳!” “妈,我有钱,你自己留着吧。”温宁没要,她现在小匣子里头有好几百块,她自己用是够花的。 宁雪琴就是个宠女狂魔,有好吃好喝的都紧着女儿。 最大的心愿就是女儿能嫁个金龟婿,然后一辈子都无忧无虑。 至于金龟婿的条件,当然是越优秀越好,反正她觉得她女儿值得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见温宁不收,她就提议要出去逛街,直接花女儿身上。 正好温宁也想着给亲妈买几身衣服,便一起去了友谊商店。 亲妈有钱,温宁有票,终于在商店买东西不用问价格了。 宁雪琴从头到脚买了两身,买完就换上了。 宁雪琴本身长得就不错,皮肤虽说不是那种雪白的,但也不黑,是那种黄一白的肤色,就是皮肤粗糙了点,在乡下天天风吹日晒地干活,保养得自然不如城里人精细。 五官跟温宁眉眼有几分像,脸也小,不过脸颊有些凹陷,看起来年龄感就上去了。 加上身高将将一米六,体重只有80多斤,整个人跟纸片一样,又瘦又薄。 不过打扮起来,倒也算个美人,瘦美人那种。 温宁买了件风衣外套加连衣裙,还买了一双系带得高跟鞋搭配。 买完东西,见时间差不多了,两母女回招待所把东西放了,准备去军研所家属院。 …… 靳家。 靳为国今天早早就下班,回家帮着媳妇儿梁一梅准备晚餐。 看到靳为国是一个人回来的,梁一梅问道:“儿子呢?你下班时候怎么没把他给喊上?” 靳为国无奈道:“在实验室呢,说要盯着实验数据,今天不定能回来,哦不,今晚可能都不定能回来。” 梁一梅放下手里的菜,叹气,“工作再重要,也不能不吃不喝天天扎里头吧?这孩子真是……” 说到这个,梁一梅就想到儿子的个人问题。 儿子26岁还没结婚,就是因为天天待实验给闹的。 之前处过一个对象,结果谈了三个月,就见过一次,还是相亲那次。 三个月来,愣是没主动约过对象一次,天天就扎实验室。 好不容易姑娘约他吧,他还说要做实验,没空。 黄了也是应该的。 说是这么说,但梁一梅其实还是着急儿子结婚的事,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老靳,你们科室这个月不是新招了一个研究员,听说是个女同志,长相家境都还挺不错的,要是合适,你给咱儿子介绍介绍呗。” 靳为国早习惯妻子三天就要问一次给儿子介绍对象的事,顺嘴应道:“回头我问问,前段时间一直忙着追查图纸失窃的事,没顾得上。” 等等! 介绍对象? 靳为国脑子里闪过今天见到的宁雪琴母女。 第72章 她万万没想到…… 靳为国把腌好的鱼放进锅里蒸上,转头对妻子道:“说到给咱儿子介绍对象,我这儿倒是有个好人选。” “谁呀?”梁一梅举着锅铲,兴奋地盯着丈夫。 靳为国不紧不慢地道:“就是捡到图纸那位宁雪琴同志的女儿,叫什么,温宁!对,叫温宁。” 梁一梅还以为是什么特合适的人选,没想到是宁雪琴的女儿,脸上的兴奋表情渐渐淡下去,变成不解:“那宁同志不是外省农村的吗?她女儿应该也是农村的,跟咱们儿子能般配吗?” 不是她看不上农村人,往上数三代,都是泥腿子,她尊重农村人,但在挑亲家,挑儿媳妇这事上,还是讲究一个门当户对。 况且,她就这一个儿子,儿子还特别优秀,小时候学习好,长大了工作上进,别看她平时老叨叨儿子只顾着工作,实际上心里是很引以为豪的。 所以她心目中能配上自己儿子的女人,不说多优秀,起码从家境、长相、能力上,是能够跟她儿子并肩的。 靳为国倒是不怎么在意农村城市的,毕竟他是娶儿媳妇,又不是嫁闺女,只要儿子喜欢,只要女方不是什么差劲的类型,他都没意见。 他不赞同地道:“农村人怎么了,出身又不代表人品,你看人宁同志和她女儿品德多高尚,捡到那么多钱,还主动交给公安,但凡换个贪心点的,早把钱卷走,把图纸扔了。” 靳为国脑子里闪过温宁那张脸,又补了句,“再说了,人小温同志长得挺漂亮的,应该不缺人介绍对象,说不定她还看不上咱们儿子呢。” 梁一梅认同丈夫的前半段话,但说到对方看不上她儿子,她瞬间跟护犊子的老母鸡一样,不可置信地说:“看不上?呵呵,怎么可能看不上?” 接着就掰起手指头一二三四地数落开: “论家境,咱们家庭条件不用说,高级知识分子家庭。论工作,儿子才25岁就是军研所的中级研究员,往后还能升高级研究员,每个月工资拿八十块,还有各种单位福利。论外型,那更不用说,大高个儿,五官俊朗,研究所多少女同志想跟咱儿子处对象。” “你说说,就这条件,她看不上咱儿子,怎么可能?” “啊?” 梁一梅瞪大眼睛望着丈夫,一副听到天大笑话的表情。 靳为国就那么一说,没想到妻子来劲了,他也认真道:“虽然不知道小温同志别的方面怎么样,但光是她那张脸,我敢说,全国都挑不出几个来,等见面你就知道了。反正长那样的女同志,对象肯定随便找。” 夸来夸去就一张脸,梁一梅感叹:“你们男人怎么都这样,只知道看外表,脸好看有什么用?能吃吗?能当钱票使吗?” 这话靳为国就不敢往下接了。 当初妻子跟他处对象之前,跟别的人相看过,就是被对方嫌弃不够好看,最后没成,所以一气之下转头主动追求的他,因为他那时候是个愣头青加书呆子,对长相完全没概念,也不在意,刚好附和妻子的要求。 他现在要是说女同志长相好看重要,那估计晚上的饭别想吃了,吵架就够了。 所以他找补道:“长相确实不重要,还得看内在。” 听到丈夫这么说,梁一梅表情才缓和些,继续道:“不是我说,咱儿子也不是那种只看女同志外表的人,不然的话,怎么跟先前那个对象没成?先前那个对象长得不也漂亮吗,工会一枝花,结果呢,儿子还不是天天眼里只有实验。” “再说了,那个小温同志再漂亮能漂亮得过京市文工团那些舞蹈队女同志?我又不是没找人介绍过文工团的姑娘,儿子连相看都不去,说没有共同话题。” “所以我看呐,儿子肯定还是喜欢那种有共同兴趣的,能聊得到一块儿的,就你们新来的那个女研究员,介绍那个合适。” “行行行,你说得对。”靳为国赶紧点头,他就多嘴说要介绍小温给儿子,看了眼手腕的表,“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洗个手去家属院门口接人。” 梁一梅也看了下表,“哟,是差不多了,鱼也蒸好了,我得赶紧端出来!” …… 另一边,温宁正带着宁雪琴往军研所家属院赶。 下公交车,走到家属院门口,跟哨岗报了靳为国的名字后,果然很快就放行了。 靳为国说是要来家属院门口接,但现在温宁没见到他人,便站在门口往里走一点的绿化带那儿等着。 刚站一会儿,迎面看见一张熟面孔。 是杜春梅。 “小温,你怎么在这儿?”杜春梅走过来,惊喜地拍了拍温宁的肩膀。 温宁唇角一弯,也满脸惊喜:“杜老师,好巧,我去别人家做客。” 杜春梅道:“巧了这不,我也是去做客的。我去我侄子家,我侄子侄媳妇都是军研所的研究员。” 两人在说话的时候,宁雪琴安静站在一旁。 杜春梅注意到她,问道:“小温,这位是……?” 温宁大方介绍道:“这是我妈妈,宁雪琴。” “这是我们单位招聘办的杜主任。” 温宁又转头跟亲妈介绍。 杜春梅朝宁雪琴点头,夸赞道:“宁同志,你女儿很优秀,你教得很好!” 宁雪琴听得嘴角上翘,她也觉得自己女儿很优秀:“谢谢杜主任对我们宁宁的肯定。”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 杜春梅看向温宁,准备说侄子婚礼的事,结果说曹操曹操到,侄媳妇苏萍拎着一个公文包从不远处走过来,行色匆匆地。 杜春梅朝苏萍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苏萍走到杜春梅身边,杜春梅指着温宁给她介绍道:“这就是我昨天跟你提的,我们单位的小温,特别会拍照,你有什么要求跟她说,你们年轻人自己聊。” 苏萍没把温宁会拍照当回事,还是比较信任照相馆专门拍照的师傅,但是温宁是姑姑杜春梅推荐的,她只能同意。 她朝温宁伸出手,面带客套的微笑:“你好,温同志。” “你好,苏同志。”温宁跟她握了下手,主动道,“我听杜老师说您想找个摄影师跟拍婚礼,您对拍摄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我说。” 苏萍原本没当回事,现在一听温宁说摄影师,跟拍,这些词儿她在国外听拍杂志的朋友说过,现在回国从温宁嘴里听到,不由得对温宁另眼相看。 她惊讶道:“温同志也在国外留学过?” 苏萍的父母是建国之前最早一批留洋的学生,苏萍在国外出生,国外长大,祖国需要科研人才,她决定回国报效祖国,便回来了。 回来后,进了军研所,然后认识了杜春梅的侄子。 她的观念受西方影响很大,婚礼要办成户外的,草坪婚礼,在这个年代是前所未有的时髦。但是碍于目前的形式,她只邀请了几个亲属和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事,也没有对外说是什么草坪婚礼。 听到对方这么问,温宁思索了几秒刚才自己的措辞,谨慎地道:“我没出过国,不过之前在外交俱乐部碰到过一个外国同志,他在国外当过杂志摄影师,我们随便聊过几句。” 原来是这样,苏萍点点头:“温同志,婚礼是在周六,还有两天时间,你现在有时间吗,要不你跟我回家一趟,我给你看看我的相机和dv机。” “真是不好意思,姑姑前两天就跟我推荐了你,只不过一直没找到时间跟你见面。我们单位工作忙,一做起实验来根本抽不开身,连结婚都是见缝插针抽的时间。” 苏萍刚一说完,杜春梅便打断道:“哎呀,人家小温今天还要去别人家做客,要不你另外抽个时间。” 还有两天就婚礼,而且对方还表达了工作忙,想必也很难再抽出时间,温宁想了想道: “没关系杜老师,今天那家人主要也是邀请我妈妈去做客,这样吧,我先送我妈妈过去,然后就过来找苏同志。” 杜春梅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苏萍已经快速敲定道:“那就麻烦你了温同志,我们家就住这栋楼2楼,走廊第三户就是。你现在要去哪家,我送你过去。” 温宁道:“我去靳为国老师家,没事儿,你告诉我他家怎么走,我带我妈妈过去就行。” “原来你认识靳科长呀”,苏萍有点惊讶,随即指了指前面不远处那栋家属楼,“靳科长家住三楼,那层楼住的都是领导,一梯两户,左边那家就是靳科长家。” 温宁怕苏萍误会她和靳家的关系,到时候靳家还以为她在外面说了什么,赶紧解释了一句:“是我妈妈无意间帮了靳老师一个忙,他为了表示答谢,所以请我们去家里吃顿饭。” 苏萍点点头:“那你赶紧带阿姨先过去吧,我在家等你。” 温宁:“好。” …… 温宁带着宁雪琴往靳家走。 两栋楼离得很近,没一会儿两人就站在靳家门口。 靳为国刚披上外套准备出门,一开门,瞧见温宁和宁雪琴已经到了。 “哎,宁同志,小温同志,快进来。” “不好意思啊,说了去接你们的,没想到还麻烦你们自己找上来。” 他不好意思地说。 温宁和宁雪琴摆摆手:“没关系,我们正好在门口碰到一个朋友,知道你们家住哪儿,就跟我们指了指路。” 厨房那边,梁一梅听到动静,赶紧拽了拽身上的围裙,脸上挂起笑容,走出来。 出来后,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个女同志时,整个人一愣。 她家老靳说什么来着? 宁雪琴,一个农村妇女?还是川省下面特偏的一个村? 这哪像农村的啊? 穿的格纹衬衫配长裤,头发梳得规规整整,整个人清爽利整,看起来还挺有几分气质,像学校教语文的老师那样。 还有旁边那位更年轻点的,就是丈夫说想介绍给儿子的温宁同志吧? 梁一梅视线落在温宁的那张脸上,嘴巴微张,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哪儿叫漂亮? 美得她都找不出形容词了! 巴掌大的脸,眼睛跟会说话一样扑闪扑闪,水汪汪的望着你,唇红齿白雪团一样,整个人鲜得跟刚开的小花苞似的。 穿的还特别时髦,风衣外套里头搭连衣裙,脚下一双白色小高跟,留洋回来的研究员就这么穿过,但穿上没她那么好看,她穿起来跟画报上的明星似的。 梁一梅顿时觉得脸有点疼。 她也没想到丈夫老靳说的漂亮,是这种程度的漂亮。 靳为国一看妻子那愣住的表情就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嘴角偷偷翘了翘,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刚才还质疑他呢,现在自己见着真人,愣得话都说不出来。 靳为国走上前给两边互相介绍了一遍。 “宁同志,小温同志,别站着了,来沙发坐。” 梁一梅回过神,赶紧招呼人进来,然后转身去厨房倒了两杯水出来。 温宁还有事,就没进去,只站在门口,十分抱歉地跟靳为国说明了情况:“实在不好意思靳老师……” 川省那边都喜欢喊人老师,表示尊敬,温宁也跟着这么叫,觉得比喊科长要自然些,没有那么强的距离感。 靳为国也知道苏萍结婚的事,表示理解,“没关系小温同志,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吃饭。” 梁一梅正好端着水杯出来,见温宁还站在门口,打算走的样子,心急地问:“小温同志不在这儿吃饭呀?” 靳为国帮着温宁解释了一遍。 梁一梅有点失落地道:“那小温,下次有机会来家里玩啊。” 温宁眉眼弯弯,甜甜地应下。 温宁走后,梁一梅和靳为国就把热情都用到了宁雪琴身上。 招呼着宁雪琴在饭桌坐下,还把酒和酒杯都拿出来每个人倒上,一边吃一边喝。 本来宁雪琴一个人在这儿挺不自在的,觉得对方都是城里人还是领导又有文化,她一个农村妇女,真不知道跟人家聊什么。 没想到,人两口子压根就没跟她聊那些文绉绉的东西。 尤其是梁一梅,一个劲儿的给她夹菜,让她多吃点,还跟她讨论起种地种菜的事儿来。 这些宁雪琴倒是手拿把掐,随便说几点经验,梁一梅就听得一愣一愣的,还说要跟她学学。 宁雪琴忙谦虚地摆手,她也就是多点实践经验而已,还不敢随便当人老师。 饭吃到一半,小酒也喝了几杯,话题不知道怎么的就绕到了温宁身上。 “雪琴妹妹,你女儿长得可真好看,我就从来没见过这么俏的姑娘。”梁一梅表情夸张地感叹。 说到自己女儿,宁雪琴脸上就是掩不住的自豪:“我们家宁宁从小就漂亮,刚生出来的时候,那皮肤哟,嫩得跟豆腐似的,五官更是精致,我都不敢相信有这么漂亮的小娃娃。” “那时候我们村的人都说,小时候丑长大就漂亮,小时候漂亮的,反而越长大越丑,当时把我担心的哟,就怕我家宁宁应了这话。” “还好最后长大了也还是漂亮的,皮肤也跟小时候没什么差别,你不知道,她小时候……” 说到温宁小时候的事,宁雪琴能讲三天三夜。 讲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长大的事。 梁一梅听得津津有味。 当听到温宁在文工团上班,登时惊得瞪大眼睛:“所以小温是留在首都发展?不回川省了?” 她还以为温宁没工作呢,没想到居然在文工团,还是在宣传科,不是文艺兵。 宁雪琴道:“是啊,不回去了,她爸有个老领导,认了她当干女儿,所以她现在就住老领导家。” 温宁特意跟宁雪琴交代过,在外面不要随便透露跟陆家的关系,免得被人利用或者是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这点宁雪琴嘴巴还是很紧,没随便把陆家说出来。 对外只说老领导。 一般人也不会往那么高的位置想。 梁一梅听到这,对温宁更有兴趣了。 先前还以为温宁也在农村,是跟宁雪琴一块儿来首都上交图纸的,没想到人已经在首都扎根了。 长得好看,又有工作,工作还很体面,这跟城里人有什么区别? 这么看来,好像跟自己儿子也挺般配的。 而且宁雪琴的农村身份她也觉得可以接受了。 至少接触这么一会儿,她觉得对方挺有素质,不像是那种蛮不讲理撒泼打滚的大妈。 梁一梅试探道:“那你们家小温有没有处对象呀?” “还没有”,宁雪琴摇头,但喝了点酒,人心底那点虚浮就被勾了起来,想着帮女儿抬抬面子,补了一句,“但是给她介绍对象的不少,还有给她介绍战斗机飞行员的呢。” 梁一梅还想撮合自己儿子跟温宁呢,现在听宁雪琴提到飞行员,急急否定道:“哎呀,飞行员可要不得,千万别给小温介绍飞行员。” “啊?”飞行员还要不得?宁雪琴有点懵逼,“飞行员工资高,待遇好,职业还光荣,怎么就不行了?” 梁一梅一脸我跟你细细说来的表情,拉着宁雪琴的手道:“雪琴妹妹,你不知道,飞行员这个职业是光鲜,能选上飞行员的同志也很优秀,但不好就在于,这个职业是个高危职业,在天上但凡出点什么事,那就是必死无疑。” “你看我们国内才安稳多少年,外面的局势乱得很,我听说我们国家的军人有时候还要出去支援别的国家,你想啊,在天上被炮弹一轰,一炸,机毁人亡,多可怕呀。” 靳为国也在旁边点头:“对啊,战斗机飞行员死亡率很高的。” 宁雪琴本来就是随口一说,因为陆家儿子是飞行员,她就觉得飞行员很厉害很优秀,是处对象的不错选择,但现在忽然发现这个职业原来这么危险,脸上的表情从懵逼变得有点后怕。 梁一梅拍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我们隔壁楼就有女儿嫁飞行员的,结婚第二年,女婿执行任务牺牲了,孩子才刚出生,就这么丢下孤儿寡母。” “年纪轻轻守寡,一个人拖着孩子又辛苦,女方没几年就改嫁了。二婚当然不比头婚,可以随便挑,要么是些丧妻的,要么是些有点缺陷的,反正她后头嫁的那个男的不太行,没什么本事,脾气还大,一开始只是夫妻吵吵,后来男的还动手打人,女方经常带着孩子躲回娘家。” “关键二婚不可能再离,再离又三婚了,到时候只能往条件更差的找,所以最后只能跟家暴男凑合过,你说她当时要是不嫁飞行员,就嫁个我们科研院的,稳稳当当一辈子,多好啊。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梁一梅摇了摇头,语气感叹。 宁雪琴听得眼圈都红了。 她瞬间想到自己的婚姻。 简直跟梁一梅说的那个女同志一模一样。 头婚嫁了个当兵的,村里谁不羡慕她?结果呢,没几年牺牲了,又改嫁给刘军,后面就是被家暴,还随时提心吊胆,害怕刘军伤害自己女儿。 但是离婚又不可能,到时候唾沫星子都把人给淹死。 所以最后只能凑合过。 梁一梅不知道宁雪琴的故事,以为她是为别人落泪,拍拍她肩膀,给她递了张纸,话题一转: “所以说啊,你给小温挑对象,还得挑个职业稳定的。像我儿子就不错,中级研究员,一个月工资八十,还有各种补贴和福利,天天待实验室,也不用天南海北的执行任务,下班就回家,啥危险也没有。” “结婚了还能申请单位的福利房,而且我们家就我儿子一个,我和老靳两个人每个月的工资能补贴小两口,到时候儿媳妇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日子别提多滋润。” “咱们过日子就讲究一个稳,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你说是吧?” 听梁一梅说这番话,加上自己的感同身受,宁雪琴的想法就发生了转变。 她用纸擦了擦眼睛的泪,认同地点点头。 以前她觉得陆家儿子好,想让女儿抓住机会嫁进去,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可她没想过女儿婚后的生活,万一女婿牺牲了呢? 女儿不可能守一辈子的寡,肯定会改嫁,改嫁了就不是陆家儿媳妇,享受不到陆家的照拂,而且万一嫁个家暴男,后半辈子不就像她这样毁了吗? 所以,攀高枝可以,但也得从高枝里头挑一个合适的。 如果女儿要跟陆家儿子处对象,最好是跟小的那一个,不能跟大的那个。 梁一梅察言观色,继续道:“那雪琴妹妹,要不就安排小温跟我儿子相看相看?成不成的都没关系,让他们年轻人见面了自己聊。” 宁雪琴虽然记得女儿说了暂时不考虑处对象的事,但只是相看一下,也不少斤肉,万一看对眼了呢? 她应下来:“成,我回去跟我女儿说说。” 见宁雪琴点头,梁一梅心情激动起来,又拉着她亲热地说了许多话。 一顿饭吃得是其乐融融。 最后还亲自把宁雪琴送到了杜家楼下。 温宁也跟苏萍聊完婚礼拍摄的事,正好跟宁雪琴一起回招待所。 …… 今天结束得晚,晚上回去不安全,温宁不打算回陆家,就在招待所跟宁雪琴挤一晚。 好在她下班前就给家里打了电话,跟张婶说了她晚上不回去住,要去朋友何芳家玩,要是玩得晚,就住在何家。 张婶知道她向来有分寸,也没多想。 可千算万算,温宁没想到陆进扬晚上会回来。 陆进扬晚上结束训练,便直接开车回陆家,虽然回家只能待几个小时,半夜又要再赶回基地,但他甘之如饴。 车子飞驰在郊区小路上。 一想到回家就要见到小磨人精,唇角便莫名地扬了一下。 也不知道待会儿小磨人精看到他突然出现是个什么表情,应该也会像昨晚那样,用那种亮晶晶的眼神望着他吧,小嘴叭叭地说些什么眼里只有他,心里只有他这样的话。 一想到这些,他冷硬的喉结滚了几下,视线瞬间变得幽深。 第73章 一切都是泡沫 车子停在陆家小院门口。 陆进扬甩上车门,长腿一迈,脚下步子飞快地走进小院。 客厅一如既往地空荡。 陆振国和秦兰还在外省,陆耀不知道在不在家。 陆进扬顾不上关心别的。 沿着楼梯快步上到二楼,停在温宁房间门口。 抬手,敲门。 无人回应。 陆进扬唇角绷了绷,眸中闪过一丝疑惑,继续敲了几下。 依旧是没有回应。 他手放到门把上,轻轻旋开,往里一推—— 房间是暗的,月光从窗户倾泻而入,床铺空荡荡的没有人影,只有一床叠成方块的被子。 温宁不在。 人呢? 陆进扬黑眸闪过一丝疑惑。 他耐着性子往楼下走,想着去浴室看看人在不在,她爱美又爱干净,每天都要洗澡,说不定在浴室。 陆进扬走到厨房,张婶听见动静,从房间出来。 “进扬?” 看到陆进扬在家,张婶微微吃惊,接着问道,“是晚饭了没?晚上我包的饺子,冰箱里面还有一些,要不要给你煮上?” “不用麻烦张婶,我在基地吃过了。” 陆进扬视线不动声色地瞥向浴室的方向。 浴室就在厨房里面,他已经看到浴室敞开的门,不像是有人在里面。 房间没人,浴室没人,这么晚了,去哪儿了? 一想到温宁这么晚还没回家,陆进扬脸色便渐渐沉了下来。 长得这么招人,还每次都不长记性。 万一在外面遇到危险怎么办? “张婶,温宁没回家?” 陆进扬语气如常,听不出什么情绪。 张婶点点头:“是啊,小温下午就打电话回来打过招呼,说她今天晚上不回来。” “朋友?” 张婶:“对啊,说是晚上要在朋友家吃饭,怕晚了回来不安全,所以就在那边过夜,好像那朋友也是她们单位的,叫什么何芳,好像是这个名字。” 陆进扬知道这个人,确实跟温宁关系不错。 他朝张婶微微颔首,转身往外走。 张婶是起来上厕所的,见陆进扬出去了,她也转身进了厕所。 陆进扬开车去了文工团。 打听之下才知道何芳家住哪里。 车子停到何芳家胡同外面。 “陆同志,有什么事儿吗?”何芳披着一件外套,从家门口跑出来,看着面前一身冷厉气息的陆进扬,后背微微发凉。 她可没忘有一次在电影院,陆进扬开车绝尘而去的身影。 那脾气不是一般的大。 后来才知道他是温宁的哥哥,没有血缘关系那种。 反正两个人也就是见过一面的关系,不知道这么晚来找她干什么。 何芳心中各种猜测着,目光狐疑。 陆进扬开门见山地道:“打扰你了,我来接温宁回家。” “温宁?”何芳更狐疑了,“她、她没跟我一块儿呀!” 这话说完之后,何芳便感觉周围的气温仿佛降了几度,凉飕飕的风刮得她一个哆嗦,下意识地抬手拉了拉肩头的衣服。 陆进扬黑眸蒙上寒霜,确认道:“没和你一起?” 何芳顶着他压迫感十足的眼神,点点头:“对呀,没跟我一块儿,宁宁是出什么事儿了吗?没回家吗?” 何芳从陆进扬的表情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她想了想,道:“陆同志,这几天宁宁的妈妈从老家来首都了,就住在西城的招待所,她有可能是去陪她妈妈了。你去那边找找看。” 宁雪琴来了? 陆进扬面色一沉,脑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某些片段。 女人的话仿佛还在耳边。 要抓住一切机会向上爬。 听说陆家兄弟一表人才,随便嫁一个,后半辈子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 跟何芳道了谢,陆进扬薄唇紧抿,转身回到车上。 坐回车里,他握住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 为什么宁雪琴来了,温宁不告诉他呢? 还撒谎说住在朋友家里。 陆进扬想不通。 不过他很确定,他喜欢温宁,喜欢一个人,就要接受她的全部。 如果这辈子宁雪琴安安分分地待着,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认了。 以前她说过的那些话,他可以当忘了。 以后正常相处。 几分钟后,车子还是往城西招待所而去。 …… 温宁跟着宁雪琴回到招待所。 现在天才刚黑不久,正是洗漱的高峰期,人都挤在水房和浴室,母女俩打算错峰去洗漱,便坐在床边聊天。 也没注意门虚掩着,并没有关紧。 宁雪琴今晚在靳家这顿饭吃得感触颇多。 想到梁一梅跟她说的相看对象的事,她便对女儿道:“闺女,你看你现在工作稳定,是不是该考虑下处对象的事了?” 温宁还是那个态度:“妈,我现在才十八岁,等过几年还想去念大学呢,不想这么快考虑处对象的事。” 宁雪琴惊讶:“你还要读书?文工团的工作多好呀,你干啥这么折腾,再说了,那什么高考不是都取消了吗,大家都下乡了,你上哪儿读书去呀?” 温宁自然不能说高考再过两年就会恢复,她随口道:“只是现在取消了,万一以后又恢复了呢,上头的事谁说得准呢。总之我现在不打算处对象。” 别的事儿宁雪琴都对女儿言听计从,但在涉及女儿未来幸福这方面,她作为母亲,又觉得自己是过来人,便格外固执。 她坐到温宁身边,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劝道:“闺女呀,咱们女人早晚都得嫁人,早一点晚一点没什么区别。你现在不趁着自己年轻貌美的时候相看,等再拖几年就成老姑娘了。” “再说了,你处对象也不影响你以后读书,你想读还是可以读……” 宁雪琴说别的没那么多话,说这些倒是大道理一堆一堆的,温宁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穿书前都没被父母催过婚,父母甚至希望她一辈子都不嫁人,就在家养着都行。 没想到穿书后要感受一把家长催婚。 现在看来原主去陆家后这么着急把自己嫁出去,估计跟原主妈这教育方式也有关系。 宁雪琴还在孜孜不倦地给温宁传输嫁个好男人对女人有多重要。 一会儿把村里谁谁家闺女年轻时候拿乔,年纪大了找不到对象只能挑个条件差的,拿出来当反面教材。 一会儿又说谁谁嫁了个好丈夫,婚后过得如何滋润…… 总之是正面反面例子都举了个遍,好说歹说,温宁见她还要叨叨地往下说,终于忍不住打断道:“妈,其实我有对象了。” “啊?”宁雪琴愣了,掏了掏耳朵,“闺女,你、你说什么?” 温宁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有对象了。而且对象就是陆叔叔的儿子,陆进扬。” 宁雪琴终于是听清了,急急追问道:“陆进扬是老大还是老二?是开飞机那个吗?” 温宁点点头:“嗯,他是飞行员。” 宁雪琴脑子里嗡地一声。 完了完了,闺女真跟飞行员处对象了! 脑子里浮现梁一梅说过的话,宁雪琴只觉得一阵阵后怕,她咬着牙,态度坚决地说:“不行闺女,你不能跟陆进扬处对象!” 啊? 这下轮到温宁懵逼了。 她妈不是一直让她抓住机会吗,她现在如她所愿了呀,怎么又不行了呀? 宁雪琴深吸一口气,把梁一梅跟她分析的话又跟自家闺女分析了一遍。 分析完,她双手紧张地握着女儿的肩膀,强调: “总之,妈跟你说,你不能跟陆进扬处对象,更不能跟他结婚,他那个职业危险得很,万一哪天死了怎么办?你一旦背上二婚的名声,以后就只能往差了找,再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想挑哪个就挑哪个,随便你相看。” 见温宁不以为意,好像没把她话听进去的模样,宁雪琴觉得着急上火,生怕女儿死脑筋不会变通,索性退一步道: “你非要跟陆进扬处也行,但是你也别在他那一棵树上吊死,多看看周围条件优秀的男同志,骑驴找马,到时候有更合适的,就跟他断了,听到没?” 听到这番言论,温宁简直震惊了。 原来七十年代的妇女就知道养备胎了。 怪不得原主爱养鱼,在大院到处跟男同志搞暧昧,原来根源在这里。 温宁觉得对待感情还是要认真,不然对真心付出的人不公平。 她刚想开口反驳,宁雪琴又道:“妈是过来人,吃的盐比你走得路都多,你信妈的……” “你听见没?”宁雪琴一脸严肃地看着女儿,逼她表态。 大有温宁不认同她的话,她就还有一大堆道理要讲的姿态。 温宁心知老年人思想固执,有些观念根深蒂固,怕不是一时半会能讲通的,也懒得浪费唇舌,反正她左耳进右耳出就行了。 想到这,她敷衍地点点头:“行行行,你说得对。我跟陆进扬只是处对象而已,说不定最后我跟别人结婚了呢,你就别瞎操心了。” 听她嘴上应下了,宁雪琴这才一副放心的表情。 门外。 陆进扬抬起准备敲门的手僵在半空。 随后慢慢垂下去。 骨节分明的手指动了动,渐渐收紧,握成拳。 骑驴找马。 碰到合适的就把他给甩了。 只是处对象,说不定最后跟别人结婚…… 一个个字眼敲击着他的耳膜。 仿佛一盆冰水兜头淋下来。 他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冰凉的,透心凉。 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黑眸暗色沉降,他唇边溢出一声嘲讽的轻呵声。 冷傲如他,在原地待了几秒后,最后还是挺直背脊,快步走出招待所。 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回头。 车门被他拉开又重重地关上。 车子在寂静的街道飞驰,引擎声仿佛野兽的咆哮。 脑海里不断闪过刚才听到的那些话。 他心口像绑了一块巨石,被拖拽着往下沉。 黑眸如鹰隼目视前方,视线凌厉锋刃,一张俊脸没有任何表情,下颌紧绷,唇角绷直,整个人如同一座万年冰川,源源不断地往外散发寒气。 车内气压低到极致。 车子终于在快到基地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把车停在路边,熄了车灯,伸手摸索储物格里的香烟和火柴。 他抽烟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上一次抽烟,还是恩师被逼远走国外。 留下就是死路一条。 他去送行。 送走老师后,他回到车上,静静地点了一支烟。 那时候他刚成为一名飞行员,对恩师的事觉得不公、不甘,却又无能为力。 他是个极为自律的人,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与烟再沾上什么关系。 但此刻,他内心翻腾到要爆炸的情绪极需一个发泄口。 借着不远处基地大门微弱的灯光,他咬了一根烟在唇边,修长指尖摸出一根火柴,擦亮。 一点猩红亮了起来。 他思绪万千。 脑海闪过他和温宁相处的画面。 她在他身下快乐沉醉的样子,她撒娇的模样,她柔情蜜意靠着他,对他说甜言蜜语的样子…… 往日的甜蜜历历在目。 耳边又开始回荡着今晚听到母女俩说的那些话。 真真假假。 假假真真。 到底她哪一面是真的,还是说,她其实一直跟她妈都是一类人? 他分辨不清楚。 曾经的快乐和如今的痛苦交织在一起。 怀疑、纠结、苦恼、受伤、心寒……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车内光线很暗,他降下车窗,手臂搭在窗边,指间夹着烟,深吸一口,然后薄唇吐着烟圈,清冷的眉眼模糊在弥散升起的烟雾里。 就这么在车里坐了一整夜。 一包烟都抽完了。 一个大男人,想的眼眶微微发红了,他也没想出个头绪,更没做出决定。 天微微擦亮。 他双手搓了把脸,强迫自己清醒,才把车开进基地大门。 早上训练完,队友们一起往宿舍走。 有个队友最近结婚,拿了喜糖发给大家,邀请大家周末去喝他喜酒。 陆进扬一个人单独走在后面,前头是一帮闹哄哄正在讨论结婚的队友。 发喜糖的队友转头看到他在后面,停下脚步,往后向他走来,抓了一小把喜糖给他,高兴地问道:“陆队,周末您能来吗?” 陆进扬是队长,能去参加婚礼的话,意义自然不一样。 陆进扬声音有点疲惫,“能来。” 队友脸上扬起笑容,道,“陆队,你看我们一个个都结婚了,什么时候才能喝上你的喜酒呀?我们可都等着呢。” 陆进扬一向不苟言笑,此时没接话,队友也不觉得尴尬,自顾笑着。 陆进扬沉默了两秒,忽然问道:“你和你对象,认识多久领的证?” 队友算了一下,道:“我们处了一个月就决定要领证,打结婚报告加上双方家长见面,到最后领证,前后也就两个月出头,我们还算慢的呢,我有朋友跟他对象认识一个星期就领证了。” 陆进扬心头一沉,短的一个星期,长的也才两个月,他和温宁认识多久了? 也有一个多月了。 她却说不着急结婚。 陆进扬又问道:“你的职业,你对象家里人有什么看法吗?” 说到这个,队友如实道:“肯定有看法,其实我对象家里人一开始不怎么同意我俩处,说我们飞行员拿的津贴虽然高,但危险性也更高,说不定哪天人就没了。” 陆进扬:“那你们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 队友害羞地挠挠头:“我对象说真爱了就不会考虑那么多。她就喜欢我,爱一天算一天,以后就算我真有什么事,她就守着孩子过一辈子,孩子就是我生命的延续。还好我对象态度比较坚定,她家里人最后也同意了。” 陆进扬看着队友脸上洋溢的幸福笑容,淡淡道:“新婚快乐。” “谢谢队长!”队友眼底满溢着幸福的笑,“那我继续去给他们发喜糖了。” “去吧。”陆进扬点点头。 回到宿舍。 陆进扬坐在书桌前,其实昨天宁雪琴有一点说对了,他的职业就是高危性质,说不准哪次执行任务就牺牲了。 如果他死了,温宁怎么办? 他昨天光顾着心寒温宁拿他当备选,不想跟他结婚。 没来得及想这个问题。 但队友的对象说了,真爱,就不会考虑那么多。 就愿意结婚。 所以,温宁是真的喜欢他吗? 优秀如陆进扬,经过昨晚,也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变得不自信起来。 可真要分手,他舍不得,只要一想,心就像被人拿刀剜了一块。 他的自尊骄傲,在对她的爱面前,一文不值。 想了想,他拉开抽屉,拿出那张压了许久的结婚申请表,看了一阵,忽然提起笔,仔细地把表给填完。 填好后,小心地把表放回抽屉,然后起身去通讯室。 现在通讯室的转接员换班,人还没来,不用担心电话被人监听。 陆进扬快速拨了个号码出去: “周正,帮我带只女式手表,要好一点的,价格不是问题。” 突然收到好友电话的周正惊讶猜测:“我说大少爷,你前段时间买相机,现在又买手表,你是不是处对象了?” 陆进扬低低嗯了一声。 周正忽然想到什么:“你买手表,不会是结婚用吧?” 陆进扬不置可否。 周正惊讶了一瞬,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我保证给嫂子挑一只最好看最合适的。” “谢了。”陆进扬道谢完,挂了电话。 等手表到了,他就提温宁说结婚的事。 第74章 我们结婚吧。 第二天。 温宁直接从招待所去的单位。 在办公室没待一会儿,王科长就喊人过来通知她,说半个小时后出发去军区开会。 她现在是宣传科的笔杆子,写材料的好手,王科长但凡开什么会都爱叫上她去做会议纪要,然后回来帮忙写材料。 累是累了点,偶尔材料要得着急,还要熬夜赶。 但温宁却甘之如饴,她不怕累,就怕有劲儿没处使,天天在办公室坐冷板凳。 加上旁边还有周芳虎视眈眈,随时准备给她挖坑,她必须得早日成为领导的左膀右臂,这样周芳再动她,就得掂量掂量。 即使哪次不小心被周芳给坑了,背后也有人给她撑腰。 今天办公室的人都在。 刚刚几人都听到温宁马上要去开会,苗苗和刘梅没说什么,继续自己手头的工作,周芳抬眸扫了眼正低头收拾东西的温宁,不冷不热地开口: “温同志,楼下宣传栏张贴的材料该换了,还有黑板报也该出新的一期了,你天天跟着领导去开会我不管,但把你本职工作先做好,不然领导问起来,我也只能如实汇报。” 宣传科的工作内容其实并没有规定死谁必须做什么,只是谁擅长些,一般就让谁做。 周芳看不惯温宁天天往外跑,故意膈应她。 温宁也知道周芳的心思,正想着怎么回答,坐她对面位置的苗苗主动道: “周科长,这些活儿以前都是我在负责,上次温同志见我怀孕,怕我站凳子上贴材料、办板报不方便,所以帮我做了。我这会儿手头没事,马上就下去把新一期的内容换上。” 刘梅也出声道:“周科长,我正好现在没事,我也去帮忙。” 上次苗苗和刘梅吃了温宁的奶糖和鸡蛋糕,还一起聊了好多单位八卦,现在温宁被周芳刁难,同事之间互帮互助的感情就体现出来了。 听到苗苗和刘梅都帮抢着帮温宁干活,周芳脸色显而易见地沉下来,不吭声了。 温宁朝苗苗和刘梅露出感激的笑,心道回头还得继续给两个人投喂点好吃的,再看向周芳,维持表面客套地朝她点点头:“那周科长,我先去开会了。” 周芳黑着一张脸,头都没抬,全当没听到。 温宁也不在意,反正周芳越给她甩脸子,越只能说明周芳这个人格局小,大家都有眼睛,自然能看到。 温宁挎着包走了。 …… 温宁刚出文工团不久。 何芳就找来了宣传科。 昨晚上温宁没回家,她还是有点担心,不知道陆进扬最后在招待所找到人没有,可别真出什么事儿。 而且当时她看陆进扬那反应,真有点吓人,还打算一会儿见到温宁劝劝她,以后出门还是提前跟家里打个招呼,就算拿她当幌子也知会一声,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给她打圆场。 结果来了之后,苗苗跟她说温宁出去开会了。 不过知道温宁早上来过单位,何芳就放心。 …… 温宁上午在军区开完会,又跟着王科长几位领导一起在军区食堂吃午饭,下午继续开会。 下班回家后就钻进自己房间,马不停蹄地开始写材料,下周二领导就要看稿子。 但是她周六要给苏萍婚礼拍照,周日万一陆进扬休假,两人还要一块儿出去玩,所以她得争分夺秒,抓紧时间把材料写完,才能空出档期来。 写材料费脑子还费手,钢笔一笔一划地写,字迹还得漂亮,不然领导看着不赏心悦目,自然也静不下心关注内容质量。 所以温宁下班回家便开始写,一直写到半夜三点,中间晚饭都没吃,实在累得熬不住了,才停下笔,草草洗漱了一下,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擦亮,她便爬起床收拾。 今天要去帮苏萍拍照。 温宁对着镜子照了照,打算挑一身不显眼的衣服。 参加婚礼最忌讳抢新娘子的风头,想了下,她从衣柜里把单位发的大了好几号的解放装给翻出来换上,然后把头发全部盘在脑后,头顶戴个解放帽,只要不看脸,乍一看,宽宽松松的一身,跟街上的人群完美融合在一起。 不错,温宁对着镜子满意地点点头,背上包,换上解放鞋,出门了。 苏萍的婚礼就在军研所背后的一块草坪上举行,婚礼仪式只邀请了双方最亲近的亲属和朋友,苏家的人还在国外,苏萍这边来的都是朋友,加上杜家那边的,一共不到二十个人。 苏萍提的要求有三点,一是拍新郎和新娘子单独的合照,二是拍家属们跟两位新人的合照,三就是要用dv记录婚礼的整个过程。 相当于温宁一个人又要摄影又要摄像。 温宁没干过婚礼摄影,但是在后世参加过不少亲戚的婚礼,看到过干这一行的人是怎么工作的,加上她自己在穿书前也是自媒体博主,最擅长的就是拍视频拍照片,依葫芦画瓢,只要把大家都拍得美美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温宁心头有底,到场地后就把dv机找好角度架起来,调成打开模式,然后开始帮新人和亲友们拍照。 作为摄影师,不仅要把客人拍好,还得提供情绪价值。 就比如说,有的客人比较内向,拍照的时候表情和动作僵硬,再通过镜头把这种不自然放大,拍出来的效果可想而知。 所以摄影师要会指导,比如手怎么摆啊,姿势怎么站呀,当客人摆好之后,摄影师嘴巴还要会夸,说,非常好,特别漂亮,太美了,棒极了……这样才能调动客人的积极性和提升客人的自信心,姿势越摆越自然,表情越笑越好看。 温宁深谙此道,因为她本来小嘴就甜,拿着相机一边给大家指挥动作,还一边叭叭地夸,男同志帅,女同志美,新郎最帅,新娘最美,每个人都被夸得心花怒放,喜笑颜开。 拍了一张又一张,都抢着拍。 当然,温宁的技术更不用说,怎么把胖子拍瘦,怎么把矮个子拍高,怎么拍出大长腿,她都是很有研究的。 举着相机一会儿搭凳子站着拍,一会儿趴地上往上拍,游刃有余。 整个婚礼现场欢声笑语。 等到正式仪式的时候,温宁又跟隐形人一样,默默地守在dv前,一点都不抢风头。 一场婚礼下来,苏萍对温宁特别满意,直接付了她二十块的报酬,还说,“温同志,今天辛苦了,以后我的生日照、全家福什么的照片都找你拍,你比照相馆的师傅拍得好多了!” 国营照相馆的师傅可不会提供情绪价值,爱拍拍不拍走,快门只要按下了,是绝不可能给你重拍的。 温宁唇角弯弯地回道:“好呀苏同志,以后你想拍照就找我,你身边有亲戚朋友想拍照也可以介绍给我,保证拍得又帅又美。” 温宁刚跟苏萍说完,旁边过来了两个苏萍的朋友。 都不用苏萍介绍,两人便主动跟温宁表示想要拍照。 一个要拍生日写真,一个下个月办婚礼,也想要像苏萍这样找个专门拍照的摄影师。 温宁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留给了对方,说随时约档期。 营业了一上午,温宁终于可以回去休息了。 回陆家前,她顺道跑了趟招待所,去看看亲妈在干嘛。 温宁到招待所房间的时候,宁雪琴正好刚回来。 温宁好奇:“妈,你去哪儿了?” 宁雪琴兴奋地拉过她的手,拉着她在床边坐下,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你猜。” 温宁看她兴奋的样子,像是发生什么好事了,随口道:“难不成你又捡到钱了?” 宁雪琴摇摇头,激动道:“妈找着工作了!是你梁姨帮忙找的,就在军研所的档案室,帮忙把各种实验数据归档加打扫档案室那一层楼的卫生,不过是临时工,不是正式的,每个月十八块的工资。” “闺女,妈真没想到,我有一天居然能在城里找到工作,还是在首都!” 温宁都惊呆了:“妈,你运气也太好了吧,出门捡钱,缺工作就有人给介绍。” “嗨呀,你梁姨也说我运气好。”宁雪琴笑得露出一口牙齿,“因为那天在靳家吃饭,你梁姨知道我想留在首都,便说要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结果第二天就听到原本干这份活儿的人不干了,说是要去外省伺候女儿月子,正好你靳叔又管档案室,所以这不赶巧了嘛。” 是挺巧的,温宁也替她高兴,等稳定下来,就可以跟刘军提离婚,彻底过上新生活。 只不过:“妈,我怎么感觉你上次去靳家吃过饭之后,就跟他们家走得挺近的。” 一口一个梁姨、靳叔。 宁雪琴笑而不答,反而说:“既然人家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明天中午我想在国营饭店请他们一家吃饭,我跟你梁姨说过了,她明天有时间。上次吃饭你就不在,这次你陪我一起去。” 温宁本来想拒绝,明天她想陪陆进扬,但想到靳家确实帮了一个大忙,她不去有些说不过去,只好答应下来。 至于陆进扬,只能中午吃完饭再去找他。 晚上温宁回陆家。 想到明天的安排,她拿起电话给基地拨过去,想着跟陆进扬说一声,明天下午见面。 结果正赶上那边转接员换班,电话无人接听。 温宁只好挂了电话。 继续回房间写材料。 熬到晚上十二多,终于把材料给写完了。 温宁左右动动有些僵硬的脖子,手臂往后一撑,撑过头顶,伸了个懒腰,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她今晚提前就把澡给洗了,这会儿写完东西,正好直接上床睡觉。 躺在床上,温宁抱着被子,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陆进扬的样子。 算起来两人又有好几天没见了。 她好想他。 想亲亲他,抱抱他,赖在他怀里撒娇。 好在明天就能见面了,她要在他的八块腹肌上打滚,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温宁弯了弯唇,幸福地闭上眼睛。 一夜好眠。 第二天。 温宁中午要请靳家人吃饭,昨天那身解放装穿着不太合适,便挑了一条嫩黄色的布拉吉,下面配一双白色高跟鞋。 她昨天盘了一天的头发,今天就不想再扎头发,改把头发披散下来,头上压一个黄色的发箍,刚好跟裙子的颜色搭配。 打扮完,跟张婶打了声招呼后,便出门了。 先去招待所跟宁雪琴汇合。 …… 西城国营饭店。 梁一梅带着儿子靳昭往里面走,找了张桌子要坐下。 “诶,同志,那边不能坐!”服务员叉着腰过来阻止,“那边有人摆酒席,你没看到这边有围挡吗,专门隔出来的。” 梁一梅只好另外挑了张桌子。 坐下后,她先是往四周扫了一眼,接着不自然地咳咳两声,才看向儿子道:“其实今天这顿饭,主要是让你和宁阿姨的女儿认识一下,她女儿叫温宁,翻年就十九岁了,比你小7岁。” 因为怕直接说儿子不来赴约,所以梁一梅打算把人骗过来再坦白。 她话一出口,靳昭脸上便闪过一丝无奈:“妈,我都说了我现在不想处对象,你怎么还给我介绍。” 梁一梅笑着道:“这个姑娘不一样,长得特好看,还是文工团宣传科的,听说能写会拍照片,特别文艺范儿,你先见见人再说。” 靳昭知道宁雪琴捡到图纸让他们全家免于一场祸事,所以这个亲他不相也得相,不能驳人家面子,而且看他妈那架势,应该早就跟对方说好了,今天就是故意诓他过来的。 靳昭没吭声,算是不情不愿地应了。 梁一梅瞧儿子没反对,心下暗喜,又抛下一颗炸弹:“那妈先回去了,你在这儿等着人家姑娘一起吃饭。” 说完不等儿子出声,她就抬腿溜了。 她知道儿子的性格,如果这段饭她留下一块儿吃,那儿子在饭桌上肯定一句话都不会说,完全应付了事。 只有让儿子跟姑娘单独吃饭,逼不得已,两个人总要讲点话。 靳昭看着亲妈跑远的背影,哪里还不明白,今天这一步步都是他妈算准了的,挖好坑等他跳呢。 算了,吃顿饭而已,一会儿跟人女同志讲清楚,免得耽误人家。 靳昭在位置上坐了一阵,身后渐渐有说话声,好像还挺多人,他转头一看,便见刚才服务员说的有人办酒席的那个区域,陆续坐了很多人。 看到其中一张熟悉的面孔时,靳昭一愣。 对面的人也看见他,起身走过来。 靳昭起身,与来人面对面站着,招呼道:“陆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陆进扬微微颔首,“你在这吃饭?” 靳昭无奈地点头。 陆进扬看他的表情便猜到几分:“相亲?” 靳昭再次点头,瞥了眼那边热闹的人群:“陆队是过来喝喜酒的?” 陆进扬:“嗯,队友结婚请吃饭。” 靳昭:“那不打扰你了,改天聊。” 陆进扬:“好。” 陆进扬和靳昭曾经因为某个航空相关的科研项目合作过,关系不错。 陆进扬回到位置坐下,桌上开始一道道上菜。 因为摆酒席比较喧闹,结婚的队友让服务员把矮围挡换成了高一点的屏风,隔出了一个单独的区域,这样不打扰别的客人,也防止有人过来蹭吃蹭喝。 另一边,温宁也跟宁雪琴到了饭店外面。 宁雪琴跟梁一梅用的招一样,马上要进去了,才跟温宁坦白,说今天是个相亲局。 温宁都懵了,有些生气地道:“妈,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有对象吗?你怎么还给我介绍呀?” 宁雪琴拉着她的手,劝道:“哎呀,你梁姨太热情了,妈也拒绝不了。而且不是跟你说了吗,骑驴找马,别在一棵树上吊死,靳家虽然比不上陆家,但也不错,至少人靳昭的工作没有危险性。” “我不喜欢这样,今天这饭还是你自己去吃吧。” 温宁转身就要走。 “诶闺女,别走啊”,宁雪琴着急地拉住她,“你梁姨刚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我也答应说让你跟他儿子相看,你要是不去,那不是不给人家面子嘛。” 见温宁还是小脸垮着,不高兴的样子,宁雪琴只好以退为进地说: “你就进去吃顿饭,到时候你梁姨问起来,我也有个理由回绝啊……” 宁雪琴好说歹说一顿劝。 温宁权衡之下也觉得翻脸走人确实有些不给人家面子,毕竟人家刚帮她妈找到工作,那就吃饭的时候跟人家说清楚,别造成什么误会。 “妈,这次就算了,下次别再这样给我安排相亲了,我不喜欢。” 温宁表明态度。 “好好好,下次妈不自作主张了”,宁雪琴连连保证,又往饭店里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到单独坐一桌穿白衬衫的靳昭,“快去吧闺女,人都到了,就最里面靠墙角那一桌。” 说完,宁雪琴脚下生风,跑得飞快。 温宁无奈往里面看了一眼,先看到几扇屏风,视线一转才看向最里面那桌。 她走过去,硬着头皮道:“你好,你是靳昭同志吧?” 靳昭抬头,视线落到温宁脸上,停滞了一秒:“你是温宁同志?” 温宁点点头。 人对了,温宁拉开椅子坐下。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先说话。 温宁打量着靳昭,他身上是白衬衫,扣子扣得一丝不苟,头发完全往后梳,背头,戴金丝边眼镜,脸颊清瘦,五官立体,整个人看起来很斯文,透着一种书生的清冷感,不食人间烟火一样。 温宁承认,单看长相还是挺帅的,不过身材嘛,太瘦了点。 她还是更喜欢陆进扬那种禁欲兵哥哥的类型。 陆进扬的五官更凌厉些,刀削斧凿,冷着脸的时候自带一股压迫感,让人不敢直视。 身材也更有看头,穿着衬衫的时候,胸膛和手臂都会把衬衫撑得很满,但又不是那种很夸张的肌肉臂,还有紧窄的腰身,八块腹肌…… 温宁想着想着思绪就飘了。 走神了。 透过靳昭好像在看另一个人。 还是靳昭忍不住出声道:“温同志,想吃点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温宁才回过神,客套道:“随便,都行,今天我请客,看靳同志想吃什么。” 靳昭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了两个菜,温宁喊来服务员,重复了一遍靳昭点的菜,又再报了两个菜名。 点好菜,温宁心里就开始组织语言。 有些话还是早点说清楚的好。 靳昭也在组织语言,他扶了下眼镜腿,看向温宁:“温同志,冒昧地问一句,你今天相亲是被迫来的吧?” 温宁有点尴尬地点点头:“靳同志也是吧?” 靳昭迟疑了一秒,也点了下头。 看到他点头,温宁瞬间松了口气,有些歉意道:“不瞒靳同志,其实我有对象了,只是刚处不久,还没跟我妈说。” 温宁自然是不能说宁雪琴知道她有对象的事,否则宁雪琴就是故意欺骗靳家人,所以只能这么说。 靳昭其实也想到了,这么漂亮的女同志怎么可能没有对象,绅士地道:“没关系,我回去后就说我们不合适,这样你那边也好交代。” 听到靳昭这么说,温宁觉得他还挺通情达理的,瞬间也放下戒心,就当朋友一样地自然相处。 两个人说开后,说话反而放开了许多。 一边吃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几句。 隔了两桌的位置。 屏风后。 新郎过来敬酒,陆进扬站起身,他身高比屏风要高,坐着的时候视线被屏风挡住,站起来便是一览无余,视线不经意往靳昭那边一瞥—— 看到女人熟悉的背影时,他黑眸忽然凝固。 一下想起靳昭说过,今天是来相亲的。 原来……温宁就是他的相亲对象! 有那么一秒,他大脑甚至都是空白的。 完全作不出任何反应。 等回过神来,便是透彻心扉地凉。 呵,骑驴找马。 找到合适的就跟他断了。 好啊,好得很。 脑子里闪过那晚宁雪琴的话,他整个人仿佛化身成一块万年寒冰,滋滋地往外散发着寒气。 “陆队,来,我敬您。”队友端着酒杯,手举在半空,还在笑呵呵地跟他说话。 旁边的队友推了推他的胳膊。 陆进扬倏然回过神,举起酒杯,机械地将酒灌进喉咙。 白酒的辛辣化作苦涩,一路从喉咙蹿到了心脏。 温宁那边已经跟靳昭吃完饭,两个人前后脚往外走。 陆进扬被队友围绕着,一个个都来跟他喝。 等他再转头,看到温宁已经不在饭店,他忽然再也没法骗自己,什么男人的尊严,在被心爱的女人欺骗时,被践踏得稀碎。 他愤怒地放下酒杯,追了出去—— 追出后,刚好见到温宁坐上公交车的身影。 他的吉普车就停在路边,顾不上喝过酒,他快步走过去,拉开车门。 公交车是开往空总大院的。 是回陆家的方向。 陆进扬的吉普车也往家里开。 他的车比公交快,自然比温宁先到家。 家里没人,张婶和陆耀都不在。 陆进扬进了客厅,脸色冰冷得可怕,走到沙发边坐下,时不时视线愤怒地盯一眼手腕的表。 一直等了快半个小时,门口才传来动静。 温宁走了进来。 一眼就看到坐在客厅沙发的陆进扬。 她刚才路上还在想他,现在一进门就看到他,顿时顾不上仔细观察他的表情,一路欢快地小跑着到他面前,先是往四周看了看,见家里没人,便放心地扑进他怀里,整个人坐在他大腿上,手臂圈住他的脖子,脸蛋贴住他的脸颊,跟他撒娇:“陆进扬,想你了,你有没有想我呀?” “你今天晚上要回基地吗?还是在家住呀?” 温宁坐在他身上,小手一会儿捏捏他耳垂,一会摸摸他喉结。 见他一直默不吭声,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身子退开一点,捧着他的脸,杏眸眨巴眨巴地望住他:“怎么了?” “见到我不开心吗?” “谁惹你了?” 陆进扬喉结滚了滚,声音透出淡淡的讽刺:“你还知道回家,有把这里当过你的家吗?还是说,找到更好的地方,就搬出去。” 他话里有话,温宁愣了一秒,很快就想到她那天晚上没回家说去何芳家睡觉,心头咯噔了一下,难不成陆进扬那天晚上回来了?知道她撒谎了? 她其实也不是有意瞒着他的。 想了想,温宁还是打算说实话:“我没有不回家,是我妈妈来了,我怕太麻烦了,就直接把她安顿在招待所,没有告诉你和家里人。” 她说完,偷偷瞄了陆进扬一眼,见他还是板着脸,又继续把宁雪琴捡到图纸,认识靳家的事跟他讲了一遍。 说完,看陆进扬依旧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她也拿不准他哪里不开心了。 但是想到他下周又要回基地了,她也不想跟他吵架,放软语气哄他:“到底怎么了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呀?” 陆进扬唇角绷了绷,声音微冷:“你今天去哪里了?” 温宁不想因为解释跟靳昭相亲的事牵扯出宁雪琴来,便避重就轻地说:“去吃饭了呀。” 陆进扬黑眸暗了一瞬:“跟谁吃饭?” 温宁红唇张了张,第一反应就是不能再忍他生气了:“就是刚才跟你提过的靳家人,梁阿姨给我妈找了个工作,所以今天请他们一家人吃饭表达一下感谢。” “是吗?”陆进扬声音很低,黑眸攫住她的视线,就这么对视了几秒,他忽然抬手屈指在她娇嫩的脸颊上刮了刮,开口道, “我们结婚吧。” 第75章 整个后背的都绷了起来 “我们结婚吧。” 结婚? 温宁不知道怎么又扯到结婚这个话题了。 结婚是不可能现在结婚的。 她正要拒绝,可对上男人深邃似海的目光,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了,只能采取迂回策略。 她抬手温柔地捧住他的脸,柔声问道:“怎么又想结婚了呀?” 陆进扬一声不吭,唇角平直,就这么目光深深地看着她,等着她回答。 温宁红嘴唇抿了一下,小心吞咽,一边观察着陆进扬的表情,一边小心翼翼地开口: “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想和你多处几年对象,多感受热恋的感觉,不想这么快结婚。” 听到这个答案,陆进扬眼底毫不掩饰地闪过失落,喉咙仿佛被锋利的刀子割过,艰难开口:“你真的喜欢我吗?还是……” 他顿了顿,感觉尊严在这一刻变得稀碎,“把我当成一个备选,等你找到更合适的结婚对象,就把我当垃圾一样丢掉。” “怎么会?”温宁看着他失落的表情,心口抽抽地疼,急忙否认,“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如果不是真的喜欢你,怎么可能答应跟你处对象?”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备选,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眼里心里都是你,没有别人。不信你摸摸我的心,它因为你跳得多快!” 温宁拉住他的手,往她心口上摸。 陆进扬抽回手,唇角嘲讽地扯了扯:“既然你喜欢我,为什么不愿意跟我结婚?” 问题又绕回了原点。 温宁一个头两个大,没想到这次陆进扬这么不好哄,她再次放软声音,解释道: “我说过了呀,不想那么快结婚,不代表不想跟你结婚,这是有区别的。” 陆进扬冷声问道:“有什么区别?” 他板着脸的时候,压迫感很强,温宁还是有点怵的,她想靠亲密的肢体接触来缓解这种感觉,小手下意识地去牵他的手,没想到他直接把手抽走,不让她牵。 温宁是个很需要亲密接触的人,贴贴抱抱会让她很有安全感,但现在他都不抱她,连手都不让她碰,温宁就莫名有些心慌。 有种要失去他的感觉。 温宁左右看了一眼,这里是客厅,张婶和陆耀随时可能回来,不太适合做什么太亲密的举动,她咬了咬唇,从他身上下来,坐到他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软声道: “我们去楼上房间说好不好?去房间里,我告诉你有什么区别……” 她连哄带骗,陆进扬终于还是起身,跟着她一起上楼。 到陆进扬的房间门口,温宁轻车熟路地拉着他进去。 进去之后,关上门,陆进扬便拉开跟温宁的距离,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着,他声音低沉愠怒,黑眸凌厉地盯着她的脸,“说吧,有什么区别。” “你过来一点,我告诉你。”看着两个人中间足有一米的距离,温宁声音比在客厅里面的时候更软更柔,杏眸水濛濛地望着他。 陆进扬长腿不受控制地往前迈了一步。 距离从一米变成半米。 温宁故技重施:“再近一点。” 陆进扬抬腿又走近一些,刚刚站定,温宁整个人便贴上他的胸膛,踮起脚尖,纤细的手臂搂住他的脖子,红唇直接吻住他的薄唇。 陆进扬没想到她会忽然这样,一时震惊得微张开唇,她便趁虚而入,与他的唇齿贴缠嬉戏在一起。 一边嬉戏,还一边轻轻地享受地发出轻嗯声,陆进扬登时便浑身紧绷,跟石头一样。 两个人许久没有这样温存,乍一触碰在一起,彼此身体都是一颤。 那种生理性的喜欢,从灵魂深处燃起来的渴望,饶是陆进扬此刻再理智、再愤怒,也拒绝不了。 就像干柴遇上烈火,都不用烈火,她只稍微用了点火星子,他便彻底燃了起来。 他飞快转身将她压到墙上,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一只手箍住她的细腰,封住她的唇,顷刻间从被动变为主动,疯狂地进攻,放肆地攫取。 两人沉浸在这种灵魂亲吻交缠在一起的感觉中,气息急乱,空气里回荡着令人脸红心跳的交换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陆进扬头微微后仰,看着温宁那张绯色小脸,迷离的杏眸好似蒙了一层水雾,睫毛颤抖不休,湿漉漉地凝成一簇一簇,那副意乱情迷的模样,再次勾得他心弦震颤,心潮澎湃,他喉结上下滚动,大手再次揽住她的细腰,将她整个人往床边一带,两个人双双跌进深蓝色的大床里。 战场转移,他青筋绷起的胳膊撑在她身侧,黑眸欲念翻滚,压着她唇瓣狠狠索取,所有的爱恨都化作灼热的气息将她包裹,两个人亲密地激烈地缠在一起。 该做的都做了,就差最后那一步,陆进扬强忍着撑起身体,看着躺在身下的人儿,漆黑眼底滚动着某种情绪,然后情难自禁地低头亲了亲她的脸蛋,声音低哑克制地道:“宁宁,跟我结婚好不好?” “我们结婚,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温宁感动地抬手勾住他的脖子,仰着头亲了亲他的下巴,柔声道:“再等几年好吗?我还有好多事没完成,我不想这么快就结婚生孩子,到时候只能围着你和孩子转……” 陆进扬喉结滚了滚:“我们先结婚,孩子可以等几年再要,你还是可以去上班,做你想做的事。” 不是温宁不相信陆进扬,而是不相信这个年代的避孕方式,要不为什么这年代家家户户基本都好几个孩子?除非是那种生了头胎身体出问题的,才只会生一个。 何况她能感觉得到她和陆进扬在那方面有多合拍,现在只是接个吻就已经天雷勾动地火,灵魂共颤了,真要结婚了,根本控制不住。 到时候生一堆孩子,哪儿还有二人世界?哪儿还有精力念书? 她才十八岁,人生才刚刚开始,结什么婚,脑壳昏? 温宁抚摸着陆进扬英朗帅气的脸颊,水眸爱意充盈地望进他的眼睛里,声音温柔得快滴出水来: “你刚才感觉出来了吗,我有多爱你,多喜欢你,不信你摸摸,摸摸我的心,你一亲我,它就砰砰地跳,只为你跳。” 听到这话,陆进扬心口发烫,一颗心仿佛被抛到了云端。 直到听见温宁后面那句话:“既然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们就像现在这样甜甜蜜蜜的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这么快结婚,将更多的人拉进我们的关系中来呢?纯粹地享受爱情不行吗?” 陆进扬飘在云端的心瞬间跌了下去。 说来说去,她就是不愿意跟他结婚。 她根本就没有她说的那样爱他。 因为没那么爱他,因为还想找到更合适的人,所以不愿意早早把自己嫁出去。 好,好得很。 他是疯了才会被人这样践踏! 陆进扬像忽然清醒了一般,从床上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到门口,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陆进扬!” 看到他大步离开的背影,温宁心口蓦地发疼,她赶紧从床上起来,起身去追他。 可惜刚追到楼梯口,便听到楼下门口传来哐地一声摔门声。 他走了。 温宁估计现在追出去也追不上他,算了,他正在气头上,让他冷静一下也好。 温宁无奈地折返回房间。 经过陆进扬房间时,她往里面一看,看到床单皱巴巴的还有一些地图,刚刚的伤感顿时变成害臊,脑海里浮现两人在上面的荒唐行为。 这还是婚前,要是婚后,估计床单都没法看了,她红着脸走进去,把床单给扒下来,扔进了床下的洗衣盆里。 然后又转身从柜子里拿了床干净的床单,帮陆进扬铺好。 做完一切,温宁才回到自己房间。 陆进扬不在,她一个人待着也没什么意思,得干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温宁把衣柜里的小匣子取出来打开,开始清点她的小金库,上次的123块加上陆进扬给的200块,已经有323块了。 周六在苏萍那边挣了20块,所以她现在一共有现金343块,还有好多票。 加上宁雪琴那边拿了奖金又找到工作,已经不需要她出钱,所以这些钱现在都成了她的存款。 看到小金库一点点的增加,温宁心情也好了一点。 只是转瞬又想到陆进扬,这些钱票大部分都是陆进扬给她的,其实陆进扬对她挺好的,如果两个人感情一直这么好,她以后肯定是会跟他结婚的。 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着急,非要马上结婚。 是她给的安全感不够吗? 温宁蹙着眉反思,她一没跟别的男同志暧昧,二没养备胎,眼里心里都是他,她也没骗他呀,怎么他就觉得没安全感呢? 哎,男人敏感起来,比女人还要易碎。 算了,大不了等晚上陆进扬回来,她再哄哄他。 温宁伤心烦恼了一会儿,就把陆进扬给抛到脑后了。 趁现在有时间,她把下周二要交的材料拿出来看了一遍,有的地方删删改改,全部弄完之后,不知不觉就到晚饭时间了。 温宁中午跟靳昭吃饭,也没怎么好好吃,随便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下午跟陆进扬折腾半天,又改了半天材料,现在觉得脑子空空,肚子也空空。 她走出房间,打算下楼吃点东西。 楼下一点声响都没有,张婶不在,陆耀也不在,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温宁去厨房转了一圈,发现冰箱上贴了张纸条,是张婶和陆耀留的,张婶去京郊哪个亲戚家吃酒去了,过两天才回来。 陆耀则是跟朋友一起去临省募捐,怪不得好多天不见人,原来是跑到外省去了。 温宁没把纸条揭下来,打开冰箱,扫了一眼里头的食材,最后挑了一颗西红柿加两个鸡蛋。 她打算做个西红柿鸡蛋面,简单快手,十分钟就能吃上饭。 刚把食材拿出来放灶台上,便听到门口好像有动静。 她放下手里的西红柿,走出去看,跟正好从门口进来的陆进扬四目相对。 陆进扬回来了。 一张俊脸没什么表情,浑身上下弥漫着低气压,他视线跟温宁对上一秒,又立刻移开,抬腿往楼梯的方向走。 “陆进扬。”温宁开口叫住他,手指有些不安地搅动衣角,“那个,我打算做西红柿鸡蛋面,你要吃吗?” “不吃。”陆进扬丢下两个字,继续往前走。 温宁着急了,跑上前,小手一下拽住他的胳膊,“等等,你别走呀,我打算做西红柿鸡蛋面,但是我不会,你可以教我吗?我好饿呀,中午吃饭的时候想着赶紧吃完回家找你,都没吃几口……” 温宁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还拽着他袖子摇了两下,“可以吗?进扬哥哥~” “求你了……” 在撒娇哄人这方面,温宁没什么底线,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 但她撒娇也分人,只在喜欢的人面前撒娇,不会随便对着别的男人撒娇。 陆进扬绷着唇角,没有表态。温宁见他没拒绝,立刻打蛇随棍上地抓住他的手,细白的手指嵌进他的手指间,还抬眸笑盈盈地望着他,然后拉着他的手往厨房走。 陆进扬僵着身子被她拉进厨房,明明轻轻一用力就能甩掉她的手,但当她小脸对着他笑,好看的眉眼弯成一道月牙,脸颊边两个梨涡若隐若现时,他怎么都狠不下心,只能无可奈何地任凭她摆布。 两个人进了厨房,陆进扬扫了一眼灶台上的食材,西红柿鸡蛋面,他小时候有段时间胃口不好,张婶就爱给他做西红柿鸡蛋面,他在旁边看过好几次,看都看会了。 后来自己学着做了一次,一次就成功了。 陆进扬拿过西红柿,放在水龙头下冲洗,冲洗完后放到案板上切成滚刀状。 然后拿了个瓷碗出来,把鸡蛋打进碗里,搅拌散。 接着就生火,往锅里倒油,先炒鸡蛋,再盛起来炒番茄,番茄炒出汁水之后,再把鸡蛋倒进去,然后加水,等着水沸,放面条进去,再放一些调味料。 温宁刚才只是想把陆进扬哄进厨房,给两人增加一些相处的机会,没想到他进来后,根本就没让她动手,她手指头连水都没机会沾一下。 她只好在旁边提供点情绪价值,眼眸崇拜地望着他,在锅里飘出酸甜香气的时候,适时地夸一句:“好香呀,谁的对象这么会做饭呀?” 然后自导自演地回复:“哦,原来是我的。” 听到这话,陆进扬心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心里头百般滋味,却终究没说什么,只是唇角紧绷,继续挑锅里的面条。 香喷喷的西红柿鸡蛋面被端到了餐桌上。 只有一碗。 陆进扬和温宁面对面坐下,温宁拿了两幅碗筷,打算两个人分着吃。 结果陆进扬把面直接推到她面前:“你吃吧,我不饿。” 温宁道:“这么大碗面,我一个人吃不完,你和我一起吃吧?” 陆进扬:“你先吃,吃不完我再解决。” 面是他煮的,他却让她先吃,他再吃剩下的,温宁做不到,还是坚持给他盛了一份。 两个人一人一碗。 她坚持,陆进扬也就端了一碗面到面前来。 吃饭的时候,温宁几次想主动找话题跟陆进扬说说话,可偷偷一瞥他,他安安静静的,没什么表情地吃着碗里的面,一点都没有要跟她讲话的意思,她也只好把话咽回肚子,跟着埋头安静吃面。 温宁觉得他好像有点变了。 以前他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不是这样的,虽然有时候也冷冷的,但身上总归有种生气,不像现在,整个人好像一潭死水,波澜不惊,没有一丝人气儿,冷得跟万年寒冰似的。 吃完饭,温宁要去洗碗,陆进扬没让,顺手就把碗收走了,然后去厨房把碗和锅都洗了,灶台擦得干干爽爽。 他在部队早就训练出来了,干什么事儿都利落干净。 别看他平时看起来像养尊处优地大少爷,但其实很勤快。 衣服、床单都是自己动手洗,洗完还抖得利利整整地晾起来。 晾干收起来的时候,还会叠成整齐的方块状。 陆进扬洗碗的时候,温宁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手臂圈在他紧窄的腰身,柔软的胸口贴着他的后背。 她能感受到,贴上去的那一瞬间,陆进扬整个后背的都绷了起来,跟铁板似的,但他却没有任何动作,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身回抱她。 温宁心里莫名有点心慌。 之前她随便哄一哄,撒撒娇,或者抱着陆进扬贴贴亲亲,他的反应都很激烈。 现在他虽然有感觉,却没有回应了。 温宁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她撩了半天,哄了半天,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也累了,松开他,转身走到客厅,在沙发坐下,想等着他出来以后,两个人好好谈一谈。 没想到,陆进扬洗完碗便径直上楼了。 没一会儿,手里提着一个装行李的军绿帆布包下来,包里装得鼓鼓的,像是带了很多房间的东西,像是要……离开。 看到他提着一大包行李,温宁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有些意外地道:“你要出门?今天不是休假吗,你不在家住呀?” 陆进扬淡淡道:“我要回基地了,晚上你一个人在家,记得把门锁好。不过大院里面很安全,你也不用担心。” 温宁追问道:“今晚就走吗?不能等明天吗?” 陆进扬:“嗯。接下来可能要去外省出任务,不在京市,你照顾好自己。” 温宁总觉得他这样不太对劲。 非常不对劲。 像是情侣分手前,说的那种好聚好散的客套话。 她心里莫名有些害怕,红嘴唇抿了抿,第一次有些没有自信地问道:“那、那你还和我处对象吗?” 问完她眼眶就红了。 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像被主人遗弃的猫儿一样。 看到她眼泪马上要掉出来的样子,陆进扬心脏好像被人揪了一下,酸涩难捱,沉默了两秒,他声音低哑失落:“你又不和我结婚,我们继续处对象有什么意义?我就不耽误你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了。” 听到这话,温宁眼眶里的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酸涩从眼眶蔓延到心口。 她抹了把泪,一下跑到陆进扬身边,抓着他的行李不放:“我没有不和你结婚,我还想跟你处对象,我不要找别人,我只喜欢你呀……” 她是真的没想到,两个人才浓情蜜意不到一个月,怎么就到要分手的程度了? 陆进扬眼眶也红了,一个平时冷傲自持从来不会流露自己任何感情,泰山崩于前都不动声色的人第一次露出这样脆弱痛苦的表情,他说:“你没有不和我结婚,你只是把我当备选而已。” 温宁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摇头否认:“我没有拿你当备胎,我只有你一个对象,只爱你一个。” 然而陆进扬只听到了备胎这个词,他嘲讽地扯了扯嘴角,点点头:“对,备胎,这个词很形象。” “我走了,再见。” 陆进扬抓着行李袋的手微微用力,往上一提,行李袋便从温宁手里脱开了。 然后他转身,快步走出家门。 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温宁哭着追出去,追到院子外面,却只看到他的军绿吉普车绝尘而去。 陆进扬走了。 温宁慢慢回身,走到沙发上坐下。 望着空无一人的客厅,想到下午两个人还在房间温存,刚刚他还在厨房给她做吃的,两个人还坐在餐桌吃饭,怎么现在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呢? 她怎么都想不通。 两个人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不就是没有答应他马上结婚吗? 她问过单位同事,也有人处过半年才结婚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很快从对象变成夫妻的。 他到底急什么呢? 如果是急着跟她到最后那步,可每次温存,快到最后那一步时,她都没有阻止过,甚至有一次,他已经……她也是默许,是他自己忍住了。 她都愿意把自己完全交给他了,他怎么就不相信她以后真的有想过跟他结婚呢? 温宁想不通。 怎么都想不通。 但是生活可以没有男人,不能没有工作。 伤心难过痛哭了一个晚上之后。 周一,温宁还是打起精神去了单位。 第76章 要去见他了 早上温宁到单位,照例去食堂吃早饭。 今天又供应包子,窗口的师傅认出她来,笑着道:“今儿个你来得早,包子管够,不用担心被人抢,还要两笼吗?” 上次她和芳芳在窗口因为两笼包子吵起来,师傅记忆犹新。 “不用了师傅,半笼就行,谢谢。”温宁没想到师傅还记得她,礼貌地笑了笑,把饭票递过去,再把饭盒放到窗口。 “好嘞。”师傅拿着竹夹子从蒸屉里往她的饭盒里夹了六个小笼包,“今天你对象没来啊?” 温宁眼里露出点迷茫。 陆进扬没来过她单位几次,唯一接送她那段时间,也都是在单位门口,基本没什么人注意到。 除了芳芳。 所以她不知道打饭的师傅从何得知她有对象的。 师傅见她怔愣的表情,嘿嘿一笑:“上次你一个人要了两笼包子,一般女同志哪有那么大胃口,我寻思着往你座位一看,就看到你和一个挺帅的小伙子坐一起。小伙子看着眼生,应该不是咱单位的,再加上旁边舞蹈队的芳芳看着你俩,衣角都快揪出洞了,那还有啥不明白的。帅小伙子肯定是你对象呗!” 温宁真佩服窗口师傅的洞察力,不过,想到什么,她唇角的笑容消失,语气流露出几分忧伤:“他现在已经不是我对象了。” “啊?咋的?分手了啊?”师傅手里的竹夹子啪嗒掉到案板上,眉毛惊得竖起来,嘴巴大张,“你俩多般配啊,坐一起跟金童玉女似的,以后孩子生出来不知道多好看,咋分手了呢?” 温宁摇摇头,她也不想分手啊,她还喜欢他,还没处够呢,但…… 一想起昨晚陆进扬离开时候的决绝背影,温宁就止不住的眼眶发酸,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朝师傅挤出一抹笑:“我先过去吃饭了。” 打饭师傅这些年在食堂没少见过处对象的。 那浓情蜜意的时候,一个馒头都得掰成两半,一人一半,吃得那叫一个甜丝丝。 等分手了,女同志一个人来食堂吃饭,哭得眼泪汪汪的。 瞧着别提多揪心。 所以师傅一看温宁的表情,就知道是掰了,正是难过的时候呢,安慰道:“哎呀,小情侣闹矛盾,只是不是原则问题,可以好好坐下来聊嘛,把话说开,有啥问题解决不了呢。” 温宁点点头,端着饭盒往座位走。 在座位坐下,胃里一阵阵发苦,一点胃口都没有。 但还是勉强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 她吃包子不爱吃馅儿,咬了一口皮儿之后,就用筷子把肉馅儿给挑出来。 挑出来之后才想起来,陆进扬不在,没有人惯着她只吃面皮儿不是肉馅了。 这个年代粮食精贵,浪费可耻,想了想,她又用筷子夹起肉馅,放到嘴边试着咬了一口。 大伙儿缺油水,食堂的馅儿都是用的七分肥三分瘦,但温宁是从吃喝不愁的年代穿来的,对肥肉敬谢不敏,只咬了一口肉馅,便被腥得胃里一阵恶心。 她捂住嘴巴,控制不住地干呕了几下。 早饭是彻底不想吃了。 她把剩下的那半肉馅给扔了,把没吃完的包子装进饭盒扣好,起身准备回办公室。 到办公室的时候,苗苗和刘梅已经来了。 温宁想起饭盒里的包子,凉了就不好吃了,不如分给同事。 “你们吃包子吗?早上打多了,还剩了五个。” 听到有包子,刘梅眼睛一亮,擦擦手一手拿了一个包子,喜滋滋地道:“谢谢啊小温。” 剩下的三个包子被苗苗给承包了,“谢谢宁宁给我们带好吃的!” 她现在怀孕,正是胃口好的时候,一顿饭能干两个人的量,而且吃完没一会儿很快就饿,三个包子,一口一个,就解决完了。 上午温宁去王科长办公室交材料。 本来是周二交,但她提前完成了,就想着早点给领导看看,万一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多留点时间修改。 苗苗正好也要去找王科长交表。 两个人便一起结伴去了。 没想到半道上碰到王科长,王科长正好有事出去,让两人把材料和表放到他办公桌上,他回来之后看。 温宁和苗苗去科长办公室把东西交了,然后一起往回走。 路上苗苗尿急想去厕所,温宁想着她怀孕了,怕她有什么事儿,就陪着她一起去。 厕所太臭了。 是那种挖了一道长沟,然后中间搞了几个隔断的厕所,相当于所有人的屎尿都在一个坑里,虽然每天有人打扫,但也不会时时打扫,一天只会冲洗一次,所以那个味儿,可想而知。 温宁每次进来上厕所,都不习惯,要用一根丝巾把鼻子嘴巴都绑好,才进去。 苗苗也差不多,进去的时候都是用草纸捂住口鼻。 今天温宁本来不想上,但想着来都来了,还是尿一个吧,便跟苗苗一块儿进去。 上完厕所出来,两人去水房洗手,结果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声音: “诶,周姐,你们宣传科那个小温是不是怀孕了?我早上看到她在食堂吃饭,吃着吃着就捂着嘴巴干呕,一看就是女人害喜时候的反应。好像没听说她结过婚啊?” “呵呵,她是没结婚。” “啊?那她还……” “你忘了,先前团里传的,她坐向兵的车去淮山,被向兵给那什么了。” “你是说……她、她怀的是向兵的孩子?” “你觉得呢?正经姑娘谁未婚先孕呐,八成就是被向兵给搞大肚子了呗。” “可按理说,向兵要真把她那什么了,她回单位了,就算不报公安,那也该找向兵负责呀,但没见她跟向兵有交集。” “这还不明显吗,她一乡下丫头,被向兵那啥了,然后又知道向兵家世显赫,就不打算报公安了呗,想进向家的门。现在正好怀孕,你且看着吧,过段时间就该找向兵扯皮逼婚了。” “真假?向司令家的门可不是那么好进的,你看之前那几个被向兵搞大肚子的姑娘,哪个不是拿了钱消停地回老家了,真要能进向家的门,估计她们也不会选择拿钱了,毕竟当向家儿媳妇还是比拿那点赔偿金好处多。” “……” 说话的人在水房最里头,没看见门口有人。 温宁和苗苗站在门口,听完了全程。 苗苗有些尴尬的看了眼温宁。 温宁瞪圆眼睛望着她:“你不会真信了吧?” 苗苗摸了摸鼻子:“那个,其实前段时间单位都在传,说你被向兵那什么了,我们当时还想问你来着,但是又觉得这种事不太好问,其实那个向兵人品挺差的,你可别……” “打住”,温宁无奈的扶额,“我跟向兵什么事都没有,我没澄清是因为别的原因,总之很快你就知道了。” 苗苗点点头。 温宁往水房里面看了眼,里头两人还在嘀嘀咕咕。 她索性悄无声息地走进去,一直走到最里面才突然出声道:“周科长!” 周芳正骂温宁骂得起劲,骤然听到声音,身子下意识地抖了一下,然后转头便对上温宁似笑非笑的脸。 她瞬间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几分。 旁边那位一起八卦的同志面色尴尬地嗫嚅着嘴唇,“温、温同志。” 温宁淡淡扫了眼对方,接着视线落到周芳身上:“周科长不愧是搞宣传的,编排起人来一套一套的,要是把你这本事用在工作上,也不至于回回领导都让我替你写材料。” 打蛇打七寸,周芳的工作水平就是她的七寸。 最近她没少因为工作被领导嫌弃。 尤其是温宁来了之后,王科长更是看不上周芳写的那些东西。 周芳急赤白脸地瞪着温宁:“别以为你写了几篇材料就了不起了,我好歹也是领导,你算哪根葱!” 温宁嘲讽地瞥了她一眼:“对,你是领导,但就没见过哪个领导像你一样天天在后面翻别人小话,格局只有这么点——” 温宁朝周芳比了个小拇指尖尖。 “你!”周芳气得跳脚。 温宁懒得跟她打嘴巴仗,看向旁边那位说她怀孕的同志,淡淡道:“我有必要澄清一下,我早上在食堂不是害喜,是吃包子太油腻吃恶心了。” “还有,我没被向兵糟蹋,不信你就跟我一起去医院检查,看我是不是黄花大闺女。” “至于向家的门,你觉得好,想嫁进去,就去找向兵或者朝他爸使劲,放心,我不稀罕,更不会跟你抢。” 温宁一口气说完,扭头就走。 本来心情就不好,来单位还被周芳编排,气死了。 “走吧。”温宁拉着苗苗往回走。 走出几步,苗苗再忍不住,捂着肚子笑哈哈哈地笑,然后无比崇拜地望着温宁:“你可太会说了,句句踩到周芳的痛处,刚才她脸都气变形了!” 温宁可没心情笑,无奈地叹气:“她回去又该给我挖坑了。” “没事儿,她挖坑,我帮你一块儿填。”苗苗安抚地拍拍她肩膀,回忆道,“我以前刚来宣传科的时候,也没少被她折磨,天天挑我刺儿,还私下编排我跟王科长有一腿,把我给气哭好几回。但是我不敢跟她作对,只能默默忍受。” “后来还是我对象休假回来,撞见我偷偷哭,才来单位帮我撑腰。正好那段时间我对象立了功,在军区受到表彰,升成团长,周芳知道那是我对象后,就不敢欺负我了。” 温宁没想到苗苗也被周芳磋磨过,深表同情:“还好你再熬一个多月,就能脱离周芳的魔爪了。” 苗苗感慨地点点头,又道:“我走之后,你一定要跟刘梅处好关系,刘梅这个人不坏,就是有时候迫于周芳的淫威,不得不听她的。” 温宁给了她一个放心的表情。 忽然看着苗苗凸起的肚子,有些好奇:“苗苗,你和你对象,处了多久决定结婚的呀?” 苗苗算了算日子:“差不多半年吧。不过实际上,这半年我们只见过两次。” “一次是我们第一回相亲的时候,相看完他就回部队了。然后我们一个在京市,一个在黑省,中间写过两次信,后来他休假回来了两周,就是那两周,我们去领的证。” 温宁惊呆了,之前刘梅说跟对象处了半年才领的证,温宁还觉得半年短,没想到苗苗比刘梅更短:“所以算起来,两周不到你们就决定结婚了?” 苗苗很自然地点头:“对呀。我两周还算久的呢,我对象他们部队,好多都是第一次相看就决定结婚了,然后女方跟着一块儿随军。” 原来部队结婚速度都这么快,温宁算是有点理解陆进扬了,她又问道:“这么快就决定结婚,万一婚后发现两个人不合适怎么办呀?” 苗苗觉得这一点都不是事:“过日子嘛,都得磨合,磨合一段时间就合适了。只要基本人品没问题就行。” 温宁明白了。 看来这个时代的人对婚姻的态度就是这样,见一面就结婚都是很正常的事,就像后世的闪婚。 温宁道:“那你跟你丈夫去边疆,你还工作吗?” 苗苗摇头:“先不工作了,等孩子生完大一点了再说。我十五岁就进文工团了,工作了这么多年,早就腻了,我现在就想有个家,生几个孩子,在家相夫教子。不过以后如果想工作,也有机会,驻区会帮忙解决军嫂的工作问题。” “那还好。”温宁理解地点点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选择,她不会随意评价。 不过跟苗苗聊了一阵,温宁总算理解陆进扬为什么非要马上就跟她结婚了。 原来这个时代的人都这样。 陆进扬有那种想法,是正常的。 但是她从小受的教育,父母传达的婚姻观,还有身边人的案例,都告诉她结婚要慎重。 尤其是她两个堂姐,都是名校毕业,工作没几年就结婚,结婚没多久又怀孕,然后就辞职在家带孩子,完全没有自己的时间,整天围着孩子和丈夫转。 每次温宁跟她们见面,都能听到她们抱怨吐槽自己的婚姻生活,导致温宁也对婚姻有了恐惧。 所以,陆进扬没错。 她也没错。 只是两个人的观念不同,需要好好地沟通,完全敞开心扉那种。 温宁跟苗苗一起回到办公室。 上午两人还在说周芳挖坑,结果下午这话就一语成谶了。 下午刚上班王科长就来找温宁,语气急切:“小温,你材料放我办公桌了吗?” 温宁道:“王科长,我放了呀,上午我和苗苗一块儿去的,材料上面我还特意留了一张醒目的字条,您没看见吗?” “那就奇了怪了”,王科长疑惑,“我办公桌上只有一张表格,没有别的材料。” 苗苗帮温宁说话道:“王科长,我亲眼看见温宁把材料放桌上的,是不是谁不小心拿错了?” 王科长摇摇头:“哎,现在不是追究谁拿走了,刚刚梁团长通知我四点开会,会上就要看材料,现在已经两点了多了。” “小温,你先找找材料,我回办公室也找一遍。” 王科长背着手匆匆走了。 等王科长一走,周芳便呵地笑出声,幸灾乐祸地哼起小曲儿。 一边哼,还一边摇头晃脑,摆明了是在阴阳温宁。 温宁和苗苗对视一眼,心中都有猜测。 这事儿说跟周芳没关系,两人都不信。 但现在时间紧急,要是不赶快把材料找出来,到时候王科长那边便交不了差。 温宁好不容易在领导面前积累的信任就会立刻崩塌。 这就是工作。 哪怕你平时立下千功万劳,只要有一次关键时刻掉链子,那你之前做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苗苗气不过,冲周芳道:“周科长,大家有什么恩怨私下解决,别把恩怨带到工作里面。” 周芳一听这话,眉毛便竖了起来:“你什么意思啊?你可别乱诬赖人啊!自己材料没保管好丢了,休想赖到我头上。再说了,谁知道是不是温宁自己没能耐写,怕露馅儿,才谎称材料丢了!” 苗苗愤怒道:“温宁的能力怎么样,大家有目共睹,这几次的材料都是她写的,梁团长和王科长都很认可,她怎么可能故意弄丢自己的材料?再说了,我亲眼看到她把东西放在王科长的桌子上。” 周芳朝她翻了个白眼:“温宁平时没少给你拿吃的,你肯定站在她那边儿,帮着她撒谎呗!” “你!”苗苗气得肚子疼,伸手扶着自己的后腰。 温宁见状赶紧伸手顺她的后背,扶着她坐下:“别气别气,你肚子里的孩子可比她金贵多了。” 听到这话,周芳罕见地没有回嘴,而是双手抱胸,抬起下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哼,我不跟你们两个小丫头片子一般计较,我倒要看看,一会儿你怎么跟领导交代!” 温宁懒得搭理周芳,冷冷扫了她一眼,坐回自己的办公桌。 就在周芳看好戏一样的眼神里,从包里摸出一份东西来,然后埋头开始誊写。 她给王科长那份是誊写之后的,原稿还留在自己手上,现在材料丢了,她重新再誊写一遍就行了。 苗苗看清楚温宁在誊写后,后背的气儿一下就顺了,惊喜道:“太好了宁宁,原来你还留着原稿!” 听到这话,周芳脸上的笑容一秒消失。 最后温宁还是在规定的时间交了稿。 看着温宁拿着稿子出去,周芳脸色瞬间跟死了三个月的带鱼似的。 温宁交完稿回来,周芳已经不在办公室了,估计又找谁吐槽去了。 温宁顾不上去找周芳复仇,坐下后便再忍不住开始揉搓自己的手指,刚才她生死时速的手写完一万多字,手指都快抽筋了。 哎,这38块钱的班,好像也没那么好上。 以前总觉得找个事业单位躺平是个不错的选择,等真进了单位才知道,钩心斗角不比企业少。 还挺累的。 既然老天给她一次穿书的机会,她是不是换一种活法? 温宁第一次对抱上陆家大腿好在未来躺平的想法产生了一点点动摇。 当然,抱大腿是肯定要抱的,至少在这个动荡的年代,可以保证自身安全。 至于以后要不要找个单位躺平,且走且看吧。 上了一天班,温宁托着疲惫的身心走在回家的路上。 经过国营饭店,看到里面处对象的男女正一块儿吃饭,男的腼腆,女的害羞,但无一例外嘴角都噙着幸福的笑。 温宁不由自主地就想起陆进扬来。 两人在一块儿甜甜蜜蜜地吃饭,她不吃肥肉,他就把肥的都挑出来,瘦的都给她。 她眼大肚子小,什么菜都想尝一尝,陆进扬纵着她,给她点一桌,剩下的陆进扬都给解决了。 她爱美,陆进扬就到处跟人换布票,只为了让她买衣服自由。 …… 虽然才处了一个月,但陆进扬对她太好太好,好到她一想起来,就开始心酸。 有首歌歌词怎么唱的来着, 我们曾相爱 想到就心酸…… 温宁心里哼唱着歌词,满脸失落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回到家。 更心酸了。 家里没人,空荡荡的,那种失落被无限放大。 陆进扬走的第一天。 想他。 陆进扬走的第二天。 想他,想他。 陆进扬走的第三天。 想他,想他,想他。 温宁现在终于懂电视剧《情深深雨蒙蒙》里面,书桓走了以后,依萍一个人在房间里写日记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了。 飞行基地。 陆进扬白天还能用训练麻痹自己,疯狂地消耗身体能量。 到了晚上,一个人躺在宿舍的硬板床上,就像一块电量耗尽的电池。 身体虽然累,可大脑还是清醒的。 他失眠了。 抬手枕在后脑勺,双眼睁着,空洞地望着黑暗虚无。 思绪不受控制地想到温宁。 想她在他走后过得怎么样。 有没有按时吃饭。 在单位有没有被周芳为难。 向兵有没有去找她麻烦。 她那么娇气一个人,连接吻都会被他亲得眼泪汪汪的,那天晚上他狠心丢下她走了,她肯定哭了很久。 但是她又不跟他结婚,再处下去,最后怎么办? 自己只会更舍不得。 长痛不如短痛。 睁眼到天亮,又熬过了一天。 陆进扬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出早操,继续投入一天的训练。 用高强度的体力消耗来麻痹自己,来释放情绪。 温宁也是一样。 晚上睡得半梦半醒,脑子乱糟糟的。 第二天时间到了,还得继续爬起来上班。 而且还得把自己收拾好,穿戴整齐,调整好表情,戴好面具,不能让人看出来她伤心难过脆弱。 上午刚到单位不久,王科长就过来通知温宁去军区开会。 说这次是抗震救灾的表彰大会,京区参与过救援的部队都会派代表参加。 温宁忍不住问道:“王科长,特飞队也会来吗?” 王科长点点头:“当然啦,特飞队这次是重点表彰对象,上次你不是写过一篇文章专门写特飞队在救灾中的表现吗,全国报纸都刊登了你那篇文章,大家现在都在讨论特飞队的英勇事迹。” 听到特飞队也要去,温宁心里一喜,那她是不是能见到陆进扬了? 想到这,她便精神振奋,趁出发前去何芳的宿舍打扮了一番。 把两个麻花辫改成了一个蝎子辫,松散的搭在脑后,然后还借了口红,把嘴唇涂了涂,再在脸颊两边点了点涂匀,弄成腮红的效果,眼皮也涂了点,用手指擦匀,最后对着镜子照了照。 嗯,眼影、腮红和嘴唇,色系统一,莹白透粉,跟桃花成精了一样,妥妥的纯欲风。 把自己收拾好以后,温宁跟着王科长出发了。 到了军区的大会堂,温宁在规定的位置坐下后,便四处张望,然后便撞上了一道熟悉的视线。 第77章 好像要把她嵌进自己身体里 温宁一眼就看到了陆进扬。 一身笔挺军装,要命的合身,熨帖得好像拿熨斗贴上去的一样,衣领的扣子扣到最顶端,再配上那张五官无可挑剔的脸,下巴微抬,眼神冷傲,只是坐在那儿,什么都不干,便存在感十足,让人想忽视都很难。 温宁随便往乌压压的人群里一扫,便跟他视线对上了。 陆进扬也是一眼就看到了温宁。因为今天来表彰大会的女同志本来就少,要登台表演的女兵在后台,留在观众席的只有那么几个,温宁出现的时候,小脸唇红齿白,冰肌玉骨,鲜嫩得像刚洗好上盘的蜜桃,能掐出水来的那种,整个礼堂一大半的男同志都在看她,看得眼睛都直了。 两人的视线穿过人群,就那么精准又默契地对到了一起。 对上的那一刻,温宁眸中闪过几分惊喜,想到两个人如今的关系,惊喜又渐渐变成小心翼翼,她弯起唇角,讨好地试探地朝陆进扬笑了一下。 陆进扬心脏不可抑制地快了一拍,周围传来男同志们的议论声:“快看快看,小仙女在对我微笑…!” “狗屁,明明是在对我笑,不行了,我心都软了。” “你们都起开,仙女同志分明是在看我,一会儿散场,我要去问问仙女同志处对象了没有!” “我也要去,要是没处对象,咱们公平竞争!” “……”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陆进扬一张脸登时冷如冰块。 他淡漠地打量了温宁一秒,随后便移开视线,不再看她。 他的冷淡反应让温宁呼吸一滞,心尖瞬间涌起密密麻麻的刺痛。 她又看了他好几秒,见他一点都没往她那边看,才无比失落地收回视线,转过头。 大会还有近半个小时才开始,温宁沉浸在心脏钝痛中,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王科长什么时候走了。 直到有穿着军装的同志过来叫她:“你是小温同志吧,王科长在政委办公室,说是一会儿发言的材料好像有点问题,让你过去一趟。” 温宁一听材料有问题,立刻强打起精神:“同志,请问政委办公室怎么走?” 她之前跟王科长来军区,都是在会议室开会,还没单独去过领导办公室。 来喊她的同志笑呵呵地道:“我带你过去吧。” “麻烦了,同志。”温宁起身,拎起随身带的军挎包,跟着人往礼堂外面走。 她站起身的瞬间,另一边的陆进扬便看到了。 再看到她跟个男同志一起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说话,陆进扬剑眉蹙起,冰冷不悦的视线追随着两人的身影,直到消失。 “同志,怎么称呼你?”温宁主动询问替她带路的同志。 那人还是一脸笑意:“我姓黄。” 温宁微微颔首:“黄同志,政委办公室还有多远呀?” 眼看两个人从礼堂出来走了小十分钟了,还没走到办公室,温宁怕一会儿赶不上看陆进扬上台领奖。 黄姓同志指了指百米开外的那栋楼:“那边就是了,军区总部确实大,你们女同志平时不怎么锻炼,走起来是挺费劲的。” 温宁客套地笑了下:“我不费劲,要不咱们走快点?” “好啊。” 两个人都加快脚步。 五分钟后,温宁站到了办公楼前。 扫了一眼一楼大厅墙上的题字,还有办公室门口挂的牌子,确实是领导办公的地方。 只不过这会儿里面非常安静,没什么人。 一眼望去,好几个办公室的门都是紧闭的。 温宁还在左右打量,黄姓同志催促道:“都在大礼堂呢,咱们赶紧上楼。” 两人上了五楼,黄姓同志指着挂了政委办公室牌子的门道,“小温同志,就是这儿了,你敲门进去吧,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好,谢谢你啊黄同志。”温宁没多想,毕竟是在军区,应该也不至于会出什么危险。 抬手敲了敲门。 里头传来一道沉稳的男声:“请进。” 温宁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中年男人的脸,穿着军装,看起来表情庄严肃穆,很有上位者的压迫感。 办公室是个套间,男人在的外间只有他一个人,里间的门紧闭。 温宁看了一圈,压根没有王科长的影子。 她也见过政委,不是眼前这个男人,以为自己走错了,温宁开口解释道:“您好,我是文工团宣传科的干事温宁,是王科长让我过来政委办公室找他。” “你就是小温同志吧。”办公桌那头的中年男人站了起来,抬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请坐。” 温宁有点糊涂,站在原地没动:“冒昧的问一下,您是?” 中年男人淡淡一笑,“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向,是首都军区的司令员。” 姓向,司令? 温宁心里咯噔一下,这不就是向兵他爹吗? 找她干什么? 温宁心中闪过不详的预感,下意识地往身后的大门看去,只见办公室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关上了。 她清楚的记得,她进来的时候没关门,只是虚掩上的。 顾不上什么礼仪,她转身便上前拧动门把,结果却发现门被锁了。 温宁也不管对方领导不领导的,愤怒地转头问道:“向司令这是什么意思?” 向司令脸上还是带着和煦的笑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小温同志别紧张,我只是想跟你聊一聊,咱们坐下说。” 现在出也出不去,还是在对方的地盘,温宁不敢轻举妄动,很快冷静下来走到椅子边坐下,客套中带着疏离:“向司令想聊什么,尽快说吧,一会儿我同事没看见我,该到处找我了。” 向司令不紧不慢地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据我所知,温同志是跟王科长一起来的,王科长今天要上台发言,估计也顾不上温同志了。” 温宁心头微惊,本来刚才那么说是想让对方知道,她要是在这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肯定有人来找她,没想到对方轻轻松松地就把她话堵回去。 看来今天把她请到这里来,对方是作了充足的准备。 温宁安静下来,淡淡地看着对方,等着对方露出真实目的。 几秒后,向司令放下手里的茶杯,缓缓开口:“小温同志,我先要跟你道个歉,去淮山的路上,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对你做了些出格的举动,我知道以后,已经狠狠地训了他一顿,他以后肯定会改过自新,不会再犯,温同志能否给他一个机会?” 温宁脑子飞速分析着向司令说这些话的目的。 自从淮山回来后,她在单位里压根没回应过跟向兵的事,向兵也奇怪地没有再骚扰她。 表面上看起来,她是不打算计较这个事。 实际上,陆进扬在私下收集证据,并且现在应该已经把对向兵的举报信递给了公安。 向司令现在突然找她,还让她给向兵一个机会,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向家已经知道举报信的事,并且清楚是陆进扬的手笔。 而她和陆进扬的关系,对方肯定不难查到。 既然对方用这种方式把她请过来,自然希望听到想要的答案,于是温宁顺着对方的话,点点头:“我可以再给向兵同志一个机会,不追究他对我做的事。” 果然,向司令立刻用满意的目光打量她:“你这个小同志很有格局,听说你在单位的表现也很优异,不错,我很欣赏你。” 温宁只想赶紧离开这里:“既然我已经答应不追究了,可以让我离开了吗?” “不急。”向司令淡淡道,没有放人离开的意思。 温宁目光防备地盯着他,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幺蛾子。 便听向司令缓缓道:“我知道,我儿子对温同志做的那些举动,传出去有损温同志的名声,现在文工团私下里面已经传开了,说你跟我儿子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既然温同志愿意给我儿子一个机会,那我们家也得拿出诚意。我儿子向兵愿意对温同志负责,明媒正娶,让你当我们向家的媳妇儿。这样一来,外头那些谣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对你的名声也好。温同志觉得如何?” 什么? 温宁杏眸顿时瞪圆,感觉三观和五官都要被震碎了。 她没听错吧,向兵差点强暴她,她说原谅向兵,虽然是假意搪塞对方的,但对方居然让她嫁过去? 还一副为她好,给了她天大恩赐的模样? 这是什么神经病逻辑? 要不是现在被扣在别人的地盘,她不得不权衡利弊,真想站起来把那茶杯扣对方头上。 管他什么司令不司令的。 醒醒吧您! 谁愿意嫁给一个强j犯?! 熊熊火焰在心口燃烧,温宁放在身侧的手用力捏紧又捏紧,强忍着怒意开口道:“谢谢向司令的好意,清者自清,我不在意外面的谣言,也不需要谁对我负责。” 向司令微微勾唇,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拒绝:“你先别着急拒绝,虽然你现在是陆家的养女,长得不错,也有些能力,但你到底是农村出来的,以后想高嫁很难,我们这样的家庭,只会找门当户对的儿媳妇。” “相信你也听说了,之前好几个文工团的女同志想跟我儿子处对象,甚至不惜引诱我儿子犯错,未婚先孕,想以此逼着我儿子娶她们进门,但没有一个成功过。现在你有这个机会,希望你能好好把握,想清楚了,别意气用事。” 温宁白眼都要翻到后脑勺了。 敢情一个强j犯娶她,她还得反过来感恩戴德。 还有明明是向兵把人家女同志的肚子搞大了,居然到向家人嘴里就变成对方想借怀孕逼婚?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温宁再也忍不住,嘲讽地扯了下嘴角:“向司令,既然嫁进你们向家的机会这么可贵,你还是留给需要的人吧,我无福消受。” 向司令没想到话说到这份上,她还是不松口,又继续加筹码道: “你嫁进我们向家,我可以保证你在文工团以后一路青云,你们宣传科那个周科长跟你不对付吧,以后我可以帮忙把她调开,你去坐她那个位置。” 温宁挡回去:“我这人不上进,对当领导没兴趣。向司令让我原谅向兵,我原谅了,别的要求恕我办不到,表彰大会要开始了,我得回去了。” 说完温宁起身往门口走,想去把门弄开。 “等等。”向司令站起身,语气沉下来,“你不愿意嫁给我儿子,那我要怎么相信你已经原谅他了。” 温宁不解:“您什么意思?” 向司令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哥陆进扬往上面递了一封举报信,举报我儿子,不瞒你说,这封信现在在我手里。” 说着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扔在桌上,“你不答应和我儿子结婚,我就没办法相信你真的原谅了我儿子,万一你出去后又让你哥继续往上写举报信呢?” 陆进扬这个人,向司令多少了解,是个狠角色。 加上陆振国也在军区,要是知道这种事,肯定不会包庇向兵,会要求严查。 所以,只有向兵跟温宁结婚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陆家看在温宁的面子上,才不会追究这事儿。 向、陆两家结婚,对向家好处也多。 到时候整个首都军区都在掌控之中。 向司令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温宁听到这儿,也彻底明白过来对方为什么要逼她嫁给向兵了。 现在很明显,她要是不答应,今天肯定走不出这道门。 那索性就先答应,等出去再说。 想了想,温宁道:“行,婚事我答应了,不过陆叔叔那边同不同意,就不是我能决定的。” 向司令笑道:“只要你答应就行,其他的事你不用操心。” 温宁尽量压抑心底的恶心不显露在脸上,淡淡问:“那现在可以让我离开吗?” 本以为对方这下肯定能松口,没想到办公室里间的门开了—— 向兵从里头走了出来! 向司令看了儿子一眼,意味深长地道:“既然温同志答应了这门婚事,你带温同志进去培养培养感情。” 向兵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门口那抹俏影,快步走过去:“宁宁,听到你愿意嫁给我,我很开心,你放心,我会轻点疼你,让你舒服的……” 听到这话,温宁哪里还不明白他想干什么,真是下得好大一盘棋! 先让她答应结婚,再直接跟她生米煮成熟饭。 这样她想反悔也不行,只能嫁给向兵! 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你别过来!违背妇女意愿发生关系是要吃枪子的!” 温宁一边捂着胸口往后退,一边余光快速瞥向四周,办公室不大,一眼就尽收眼底,除了桌椅和书柜,再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躲。 向兵眼神带着痴迷,伸手向着她抓来:“呵,你已经答应当我媳妇儿了,我上我自己媳妇儿,不犯法!就算公安来了,也管不着我们夫妻快乐!” “谁答应嫁给你了!没领证算哪门子夫妻?”温宁闪身躲开,一下到了办公桌前,抓起桌上的搪瓷茶杯就狠狠朝着向兵脑袋砸过去:“臭流氓,去死吧你!” 哐当,茶杯砸到向兵脑袋上,又当地一声弹回地上,向兵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眼中闪过痴迷又变态的光,抬腿追向温宁:“宁宁!别跑啊你,哥哥疼你!” 温宁看着他那副猥琐的模样,都要恶心吐了:“滚开!滚!” 怒嚎之下,回头看到站在角落冷眼旁观,纵容儿子强暴妇女的向司令,温宁更怒了:“也不知道你这样的败类是怎么当上领导的,你们全家都恶心透了!垃圾!人渣!” 上梁不正下梁歪,向兵这么恶心,因为当爹的也是个变态! 向司令早就是油盐不进的老油条,听到温宁这么骂,他脸色都没变一下。 反正只要今天的目的能达成就行。 温宁避无可避,躲无可躲,情急之下瞥向窗户,想都没想便飞快爬上窗台,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死了也比被这种臭流氓糟蹋的好。 向兵见她宁死都不从,追过来的步子到底是迟疑了一瞬。 随即双手举在半空,做了个安抚的姿势,说:“宁宁,你别冲动,你嫁给我有什么不好的,以后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我把钱都给你,给你买漂亮衣服穿,给你买吃,在单位我也可以帮你撑腰,那个周芳绝对不敢再惹你……” 向司令在旁边补了一句:“小温同志,现在大家都在礼堂,这办公楼没什么人,你跳下去,我马上就能让人给你收尸,还有人替我作证,证明你是自杀。你连遗书都没留,所以你死了也是白死,还不如嫁进我们家。” 父子俩一个哄一个威胁。 觉得能拿捏住温宁。 “就算白死也不嫁进你们家!一家子死变态!”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温宁张口大骂,同时心底又控制不住地涌起浓浓的悲伤。 看来她跟陆进扬真的是有缘无分了。 即使改变了原书的走向,最后还是不能在一起。 再见了,陆进扬。 温宁眼眶水雾弥漫,她咬咬牙,心一横,眼一闭,就要往下跳。 忽然, 办公室大门嘭地一声被踹开。 一道闪电般的身影冲了进来,冲到窗户边,一把将她给抱了下来。 温宁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人紧紧搂在怀里。 “陆、陆进扬?” 温宁不可置信地看着如天神降临般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你怎么来了?呜呜呜……” 温宁再忍不住,大滴大滴的泪从眼眶滚落。 后怕的不行。 她纤细胳膊圈住男人的脖子,埋进他宽阔温热的胸膛,小声的呜咽。 她以为她今天必死无疑。 没想到危急时刻,陆进扬会突然出现。 温宁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浸湿了陆进扬胸前的军装,他什么都没说,抱着她的胳膊用力收紧再收紧,紧到好像要把她嵌进自己身体里。 天知道刚才他在楼下看到她半个身子都在窗户外面的时候,心脏都快停跳了。 来不及多想,疯了一般冲上来。 还好他来得及时,她还没来得及做傻事。 向兵父子在看到陆进扬进来的那刻,脸色大变。 向兵心虚地退回里面的套间,将门反锁,躲起来。 反正天塌了有他爹给他善后。 而向司令果然不负儿子期望,留在原地,勉强维持住镇静的表情:“咳咳,小陆同志,你妹妹的脾气还真是烈,我不同意她和向兵结婚,她就要跳楼。” 听到这话,陆进扬安抚地拍了拍温宁的背,松开她。 然后起身,看也没看向司令一眼,整个人气势陡然一变,眼底赤红,迸射出凌厉光芒,拖着旁边的樟木椅,大步朝着套间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他抬脚往门上狠狠一踹,嘭地一声,木门应声倒地,他几步跨进去,操起椅子照着向兵砸下去。 嘭—— “啊!” 向兵的惨叫和椅子的撞击声同时响起。 木椅子直接断成了两截。 陆进扬还没解气,弯腰揪住向兵的衣服,拎垃圾一样将他从地上拎起来,然后红着眼一拳一拳地往他身上招呼。 拳拳入肉。 哀嚎声不断。 向兵鼻梁上的眼镜直接砸凹进去,嵌在他脸上,碎镜片扎进肉里,疼得他嗷嗷叫。 脸上更是青紫一片。 陆进扬动作太快,等向司令反应过来的时候,向兵已经被打得半条命都快没了。 “陆进扬!” “我命令你马上住手!” 向司令看到儿子被打成这样,虚伪的假面彻底碎掉,面色愤怒地朝着陆进扬咆哮。 同时伸手拔出腰间的配枪,对准陆进扬:“住手!再动我儿子一下,我一枪崩了你!” 军区司令是有直接开枪的权限。 温宁也反应过来,对方到底是领导,硬碰硬,她怕陆进扬吃亏。 她冲过去从后面抱住他:“哥,别打了。” “我没事儿,真没受伤,为这种渣滓不值得。” 许是听见她的声音,陆进扬动作停下来,慢慢转头,温宁赶紧拉住他的手,紧握住掌心,“我真的没事,你来得很及时,我没吃亏,也什么都没发生。” 听到这话,陆进扬眼底的赤红才渐渐退去。 理智恢复了一点,声音嘶哑:“真没被欺负?” 温宁赶紧点头:“没有,他们想欺负我,我才爬上去打算跳楼。” 陆进扬狠狠松了口气。 他看到她坐在窗户要跳下去那一刻,还以为她被欺负了,一般女同志被欺负,都想着一死了之。 “我们走。”陆进扬冷静下来,牵着温宁的手往外走。 他看都不看向司令一眼,全然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站住!” 向司令怒了,一张老脸五官横飞:“陆进扬!我好歹是军区司令员,你当着我的面就敢随意打人,严重违反军纪,咱们军事法庭见!” 陆进扬停下脚步,毫不畏惧地对上向司令的视线,冷冷道:“只怕,你没有这个机会了,有什么遗言,现在抓紧想。” 向司令面色一愣,还没消化他话里的含义,便见纪检督查小组的几位同志带着一批人涌了进来。 “向伟同志,我们接到举报,你在军区任职期间,贪污、受贿、挪用公款、滥用职权,经过我们这段时间的多方调查,已经收集到足够的证据,请你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前来抓捕的军人将向伟包围,个个荷枪实弹。 向伟身上的枪被人卸下。 他整个人面色惨白,如遭雷击般踉跄了几步,随后便像破布袋一般滑坐到地上,被人拖着押了下去。 向兵也被带走。 陆进扬和温宁走在最后面。 “没事了。”陆进扬声音沙哑,抬手擦了擦温宁眼角的泪,想到两人已经不是处对象的关系,又克制地放下。 温宁能感受到他想触碰又收回的手,睁着一双水雾濛濛的眸子,眼尾湿红,可怜巴巴地望住他,声音哽咽:“陆进扬,我们……” 第78章 剩下这一步就让她来走 看着温宁泪眼汪汪的模样,陆进扬心脏好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捏住。 大手越收越紧,他心也疼得快停止跳动。 他何尝不想继续跟她处对象。 他不仅想处,还想跟她结婚,跟她生孩子,跟她组建起一个温馨幸福的小家庭。 可她不愿意跟他结婚。 他又不想强迫她,逼她做不愿意的事。 所以…… “乖,别哭了。” 最后,陆进扬还是拿温宁没有办法,情难自禁地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手指轻轻擦拭她眼角的泪,安抚了好一会儿后,又克制地松开手。 刚松手,一道声音便由远及近,“陆队!陆队!” “下一个到你上台发言了!政委让你赶紧过去!” 队友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见到陆进扬,便大声喊起来。 陆进扬又恢复了人前那个冷傲矜肃的队长模样。 他看向温宁,“宁宁,跟我一起过去。” 经历了向兵那件事,他不敢再单独把她留在这里,哪怕这里是全首都最安全的地方。 有外人在,温宁也不好再说处对象的事,她失落地垂下眼眸,努力将眼泪逼了回去,跟在陆进扬身后。 三人一起往礼堂方向走。 队友习惯了平时训练的节奏,加上时间紧急,走得飞快,脚底都快跟地面擦出火星子来了。 走着走着他发现,不对啊,陆队平时走路也是健步如飞,怎么今天这么慢? 他回头一看,好家伙! 陆队跟那女同志并肩走在一块儿,脚下步伐明显是放慢了在迁就对方。 队友从来没有见过温宁,更没有看到陆进扬什么时候跟一个女人走得那样近,还刻意停下来迁就对方,而且他刚过去通知的时候,没看错的话,陆队好像还给人家女同志擦眼泪来着。 不过那女同志长得挺漂亮的,不,应该说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 队友正打算多看两眼,下一秒便觉得后背一凉。 陆进扬冷嗖嗖的目光跟小刀似的朝他飞来。 “陆、陆队,快到你上台发言了。”队友缩缩脖子,提醒了一句后,便赶紧回过头。 温宁瞥了眼旁边的陆进扬,淡淡道:“着急你就先走,不用管我,马上就到礼堂了,出不了什么事。” 她小脸恹恹地,跟霜打过的茄子一样。 “不着急。”陆进扬脚下速度不变,想到什么,又低低道,“以后凡事多留个心眼,到哪里都不能放松警惕,别傻呵呵地随便跟人走。” 温宁听出他是在说今天的事,乖乖地点头。 她今天确实是大意了,想着在军区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就跟着不认识的同志走了。 但是她也有些好奇:“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向伟办公室的呀?” 陆进扬眸光微顿。 他是怎么发现的? 当然是因为他一直都在关注她,她出去后迟迟没回来,他就觉得不对劲,直到看到引她出去的那个同志都回来了,她还没回来。 找人一问才知道那个同志是向伟的秘书。 但陆进扬却没有多说,目不斜视地道:“今天表彰大会,向伟是军区司令员却一直没出现,我觉得有点奇怪,正好又碰到纪委督查组的同志……” 原来是这样,温宁点点头,柔声道:“谢谢。” 她每次遇到危险,好像都是陆进扬出现救了他。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要是在古代,她应该要嫁给他好几次才能还清吧? 温宁思绪飘散,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大礼堂门口。 台上主持人正好念到陆进扬的名字。 陆进扬从舞台侧面走上台。 昂首阔步,雄姿英发,浑身上下散发着沉稳冷静又坚毅无畏的气场。 在讲台前站定后,他先是用淡然自若的目光扫视一遍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接着微微垂首对着话筒,腹腔用力,吐出铿锵有力的话语。 台下静悄悄的,人人都目光崇拜地望着他。 温宁也在这些人中间。 看着台上身姿挺拔,英朗无双,像太阳一样耀眼的男人,温宁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对他的喜欢,已经变得很多很多。 她是真的舍不得分手。 而且她能感觉出来,陆进扬也喜欢她。 既然两个人相互喜欢,他又对她好,也许结婚也没那么可怕。 表彰大会结束。 台下乌泱泱的人群开始往外撤。 温宁打算再找陆进扬聊一次。 陆进扬被人群围着,不少人过去跟他道贺,不断有人在跟他说话。 温宁被挤在人群外围,只能隐隐看到他的发顶。 她只好退到一边,想等着这些人散了,再过去。 结果还没等到人群散,王科长就急急过来喊她一起回去。 温宁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领导走了。 晚上。 温宁回陆家,陆进扬不在。 温宁干脆往基地打了个电话,转接员听到她要找陆进扬,礼貌道:“陆队不在基地。” 温宁:“他出任务了吗?” 转接员:“这个我们就不方便透露了。” 温宁知道基地的任务都是保密级别的,连家属都不会透露,更别提她了。 “好的,谢谢啊同志。”温宁无奈挂了电话。 …… 好几天没去招待所看宁雪琴,温宁从商店买了点苹果,拎着去招待所。 宁雪琴已经在军研所档案室干了两天,每天的工作就是把各实验室运过来的文件分类整理好,贴上标签,放到档案架上。 然后再把楼上楼下的卫生给打扫干净。 比起干农活,宁雪琴觉得这点工作量简直就是举手之劳。 也不用看谁脸色,毕竟档案室就她一个人,送资料过来的也都是研究员,高素质人才,说话轻声细语的,还挺有礼貌。 宁雪琴在家被刘军呼来喝去惯了,现在忽然被人尊重,还有点不习惯。 温宁去招待所的时候,宁雪琴还没从单位回来。 她拎着苹果,正打算推门进去,隔壁屋忽然探出个人头,一个女同志笑嘻嘻地跟她打招呼:“你又来看你妈妈啦?” 女同志是来首都学习的,说是要学半个月的时间,招待所的费用由单位报销,温宁跟她打过几次照面,算是眼熟。 听到对方搭话,温宁也点点头:“嗯。” 女同志打量了她几眼,忽然用羡慕的口吻道:“诶,那天晚上来找你的,是你对象吧?是军人吧?长得可真帅。” “啊?”温宁狐疑地看向对方,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女同志八卦地道:“你不知道吗,就上上上前天晚上,挺帅一同志,穿着军装呢,我看他在你门口站了好久,后来又自己走了,他不是你对象吗?” 听到对方这么一说,温宁脑子里飞快闪过什么。 她只在招待所住过一个晚上。 那个晚上,陆进扬刚好回了陆家。 温宁来不及回答女同志,把水果往房间桌上一扔,便飞快跑去前台询问。 “你好同志,我想问问,7号晚上,有没有人来招待所找过我?” 招待所的访客都是要登记查验证件之后,才能进来。 “你是哪个房间的?”前台服务员从抽屉里翻出个登记册子,唰唰往前翻了几页,找到7号那天的登记情况。 温宁:“203房间。” 服务员闻言视线往册子上一搜寻,很快道:“对,晚上快9点的时候有人来找过你,是空军部队的,叫……陆进扬。” 果然! 温宁脸色一变,陆进扬明明人就在她房间外面,却没有敲门找她,那天她在房间里干什么来着? 她在跟宁雪琴聊天,而聊天内容…… 什么别嫁飞行员,耽误二婚嫁人,还让她骑驴找马,找到合适的就把人揣了…… 稍微一回想那晚的对话,温宁一颗心便沉沉往下坠。 任谁听到那些话,都会难过伤心,觉得被欺骗吧。 怪不得,怪不得这段时间陆进扬总是怪怪的。 总问她愿不愿意跟她结婚。 原来他什么都听到了。 而她每次拒绝的答案,恰好都验证了那天晚上宁雪琴的话。 他如何能不伤心,如何再跟她处下去呢? 温宁心口顿时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捏住,疼到发紧。 这个傻子,连质问都舍不得质问她一句。 她也是笨,以为陆进扬是真的在逼婚,其实他只是想要她一个承诺,一份安全感啊! 心疼和酸涩从心口蔓延到眼眶,温宁眼底微微泛湿。 忽然就有种命运弄人的感觉。 明明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偏偏都没长嘴,心里有什么想法都各自憋着,一个不问,一个不说。 彼此折磨分开了那么多天。 “宁宁!”温宁站在招待所门口,正打算亲自去基地找陆进扬,却听到一道声音。 宁雪琴下班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温同志。”靳昭走过来,朝温宁淡淡一笑。 温宁收起情绪,礼貌地回应:“靳同志。” 宁雪琴拉着温宁胳膊:“宁宁,你梁阿姨今天家里包饺子,特意让小靳给你送饺子。” 靳昭勾勾唇,目光透出几分无奈,扬了扬手里拎的饭盒:“韭菜鸡蛋馅儿的。” 上次他和温宁相亲,回去后他妈问他情况,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没想到他妈还不死心,还想撮合他和温宁。 加上宁阿姨又偷偷跟他说,温宁最近心情不好,肯定是分手了。 所以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半推半就地来了。 温宁也看出,两边还没放弃撮合她跟靳昭,有些话还是得说清楚,不然到时候闹误会。 靳昭把饭盒递给温宁。 温宁接过来,直接将饭盒给宁雪琴,“妈,我吃过饭了,饺子你吃吧,我送送靳同志。” “去吧去吧。”宁雪琴乐得嘴角上扬,以为女儿总算是开窍了,拎起饭盒往招待所里面走。 温宁和靳昭一起往外走。 靳昭刚下班,穿的还是白衬衫和黑色长裤,身材清瘦挺拔,五官立体,轮廓分明,单看外表,也是挺招女同志喜欢的。 两个人漫步在招待所附近的街道,靳昭声音斯文:“温同志,听宁阿姨说,你最近心情不好,是有什么烦恼的事吗?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说,我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嘴巴很严。” “平时在实验室对着仪器,一看就是大半天,习惯了不跟人交流。” 温宁本来想直奔主题,听他这么一说,倒还真的有个问题想请教他。 “靳同志,我有个女性朋友。”温宁半认真半玩笑地道,“她和她对象才处了一个月,但她对象就特别着急想跟她结婚,她又不太想那么早结婚,所以我想问问你们男同志的想法,为什么这么着急结婚?” 靳昭抿了抿唇,谨慎道:“那你朋友的这个对象,条件怎么样?” 温宁:“各方面条件都特别优秀。” 靳昭:“那性格呢?” 温宁想了想:“他是军人,比较有主见,性格坚毅,说一不二那种。” 靳昭思索几秒,分析道:“像这样的男同志应当不缺女同志爱慕,却还是只想跟你朋友结婚,只有一种可能,说明他很爱你朋友,认定你朋友就是他一辈子的伴侣,坚定地想要跟她过,所以才着急想尽快跟你朋友建立家庭。” 温宁杏眸圆瞪,心里不太敢相信:“真的吗?你们男同志是这么想的?” 靳昭点点头。 温宁笑了:“谢谢你啊靳同志,回头我就把你的话转告给我朋友。” 要是陆进扬真的这么想,她跟他早点结婚也不是不行。 靳昭也笑了,推了推鼻梁的金丝边眼镜:“其实你说的朋友就是你自己吧。” “不、不是不是……”温宁有些心虚地摆摆手,否认,“靳同志怎么会这么认为?” 靳昭嘴角浅浅牵动:“因为你对你朋友的对象评价很高,而且似乎还很了解。” 温宁:…… 只要她不承认,那个朋友就不是她。 温宁不接靳昭的话茬,转而道:“靳同志,其实我和我对象也要结婚了。” 靳昭也是个聪明人,很快就听懂她话里的暗示,点点头:“恭喜,温同志。” “你放心,我妈那边我会跟她解释清楚,以后不会给你造成困扰。” “那麻烦靳同志了。”前面就是分叉路口,温宁把靳昭送到这里,跟他挥挥手:“再见,祝你早日找到合适的对象。” “再见。”靳昭脸上挂着淡笑,转身。 看着靳昭走远,温宁转身,也往招待所走。 刚走了两步,迎面便撞见一个人。 对上对方不太友好的视线,温宁愣了两秒,才想起来是谁,干部子弟里面的大小姐王婷婷,在基地的医务室工作。 以前跟陆进扬出来吃饭的时候,见过一次。 温宁和她没交情,也不熟,甚至可以说第一次见面闹得还有点不愉快。 所以温宁跟她错开身子,继续往回走。 “哼,水性杨花。”王婷婷高傲地抬起下巴,睨了温宁一眼,擦肩而过的时候快速说了一句。 温宁没心情跟她吵架,就当没听见,加快步子往回走。 很快,她就把王婷婷这个人彻底抛到脑后。 回招待所后,宁雪琴还在等温宁。 “闺女,你回来啦,跟小靳聊得怎么样呀?小靳这孩子真不错,今天在单位,我档案分类搞错了,还是他帮我把错的找出来,重新归类的。” “长得也白白净净,高高大大的,单位大把的女同志喜欢,但妈观察了,他这个人很有分寸感,跟女同志都保持着距离,人品不错。” 温宁一进房间,宁雪琴就拉着她夸靳昭。 温宁已经决定要把陆进扬哄好,亲妈这边的问题自然也要解决:“妈,我决定要跟陆进扬结婚,靳昭那边我已经说清楚了。” “啊?”宁雪琴登时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温宁重复了一遍。 宁雪琴回过神来,脸上表情从惊愕变成着急:“闺女,你不是说只是跟他处对象吗,以后不会跟他结婚,怎么现在又改主意了?” 温宁:“我仔细考虑过,我们互相喜欢,他对我也很好,他想结婚,我就答应呗。至于什么时候结,看他的想法,但是我得拿出态度来,就是我愿意跟他结婚。” “哎哟,那可不行!”宁雪琴急得直拽温宁胳膊,“他那个职业太危险了,万一你们结婚后,他跟你爸一样,执行任务牺牲了,你怎么办?你们要没孩子还好,有孩子了,你再改嫁只能往低了找。” “就算有人接纳你孩子,那不是亲生的,能对你孩子好吗?你继父刘军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你看他怎么对我们娘俩的!” 一喝酒就打,一不顺心就打,宁雪琴在家就跟老黄牛一样被呼来喝去,忍气吞声这么多年也是为了能把女儿拉扯大。 宁雪琴的话是事实,温宁反驳不了,烦就烦在这里,还没结婚呢,双方家长就有不同意见。 这就是温宁一直只想处对象不想结婚的原因。 处对象是两个人的事,结婚就成了两家人的事。 她不想这么快把两家人都搅和进来。 现在只是她妈有意见,还不知道陆家那边对她会不会有意见。 哎,温宁叹了口气,只能先安抚自己妈:“妈,你想得太远了,且不说陆进扬会不会牺牲,就算他牺牲了,我自己有手有脚,也能养活自己,不一定非要再嫁人。如果真有合适的,他对我不好,那我也不能嫁啊。” 宁雪琴自己亲生经历过,很难被说服:“反正你别犯傻,我不同意你跟陆进扬结婚,还有你陆叔叔和秦阿姨说不定也不会同意。” 想到还有陆家,温宁就一个头两个大。 现在还不知道怎么跟陆叔叔和秦阿姨说这事儿呢。 不过,这些不是她操心的,留着陆进扬自己操心吧。 温宁安抚了宁雪琴两句,就离开招待所,回陆家那边了。 回到自己房间。 温宁坐在书桌前。 她现在已经思考清楚她和陆进扬之间的关系,既然互相喜欢,那就在一起。既然陆进扬想结婚,那就结,她给他安全感。 至于她之前心里的那些考量,也开诚布公地告诉陆进扬。 陆进扬都走了99步,那剩下这一步,就让她来走。 这个时代很流行写信,所以温宁打算也采用这个方式。 把她的想法,她想对陆进扬说的话,都一一写进了信里。 想清楚了,温宁就不再纠结,从抽屉里拿出钢笔和信纸,埋头唰唰地在纸上写起来。 洋洋洒洒写两大张信纸,结尾的时候,温宁还抄了一首爱情诗上去。 …… 写完信,第二天趁午休,温宁便坐车去了飞行基地。 第79章 陆队长也要来 陆进扬在外面出任务,人不在基地。 传达室的同志指了指靠墙边桌上的信件收纳格:“你把信放那里面就行。” 平时基地的同志都是在那里面取信。 温宁把信放进去,礼貌地道了声谢,便匆匆离开。 她还得赶回去上班。 …… 特飞队这次的任务结束,返回基地。 会议内。 整个基地的飞行员都在。 张政委扫视众人,宣布道: “军区很重视大家的个人问题,特意组织了一场跟文工团女兵们的联谊会,要参加的同志找徐书记报名。” 刚宣布完,立刻就有男同志响应,举手报名:“徐书记,我要参加!” “我也要参加!” 没一会儿,徐书记身边就围满了人。 徐书记把报名登记表拿出来,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别着急,一个个登记。” 单身的队友都抢着去报名,陆进扬却坐在位置上没动。 张政委淡淡瞥了他一眼,抬手示意:“进扬,你跟我出来。” 走廊上。 陆进扬和张政委面对面站着。 张政委手背在身后,表情严肃:“进扬,上次的联谊会你就没去,这次你必须参加,你马上26了,个人问题不能再耽误下去。” “政委,我不参加。”陆进扬站得身姿笔直,斩钉截铁地道。 “你不参加?”张政委蹙紧眉头,颇头疼地说,“回回搞联谊,你都不去,你说你要自由恋爱也行,关键也没见你领个对象回来啊。” 陆进扬语气坚定:“我想清楚了,我不结婚。” 他心里有人了,不能跟喜欢的人结婚,他宁愿不结,在他的字典里,绝对没有凑合两个字。 张政委被他这话惊得下巴胡子乱颤,双目怒瞪道:“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不为你自己想,你也得替你父母想想。” “我刚跟你爸通过电话,他的意思,也希望你参加这次联谊,尽快处对象结婚。” “我不参加。”陆进扬梗着脖子,态度异常坚决。 张政委还想说什么,抬眼看到穿着白大褂走过来的王婷婷,眼神动了动,对陆进扬道: “好啊,你不去联谊,那就内部消化,正好王医生也是单身,之前王参谋长就想让我撮合你们两个,现在正好,今晚上你们就来我家吃饭,我给你俩做媒。” 说完,张政委朝王婷婷招手,示意她过来。 王婷婷早就看到陆进扬了,闻言小跑着过来。 张政委:“小王,今晚上有没有时间,来我家吃饭,进扬也要来。” 王婷婷一听,立刻孔雀开屏一般看了眼陆进扬:“好啊,我有时间。” 之前一直被陆进扬冷待,她又自尊心强拉不下脸主动追,现在张政委有意给她制造机会,她当然要抓住。 张政委点点头:“那就这么定了,一会儿下班你收拾一下,跟进扬一块儿来。” 陆进扬面无表情地拒绝:“我就不去了。” 张政委知道他的脾气,也是逼急了没办法,索性当场开始做媒:“我看你和小王挺般配的,都在基地上班,各方面条件也相当,你们俩要是处对象,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小王同志,你觉得怎么样,愿意跟陆进扬同志处对象不?” 王婷婷没想到张政委会这么直接地给她保媒,她当然愿意啊,她愿意死了。 但她也有她的骄傲,得表现一下矜持,于是低下头害羞道:“主要看陆队长的意思。” 看她这表情,张政委还有啥不明白,当即看向陆进扬:“进扬,你赶紧表个态,处两天就把证扯了,我等着喝你们喜酒。” 张政委说得起劲,陆进扬眼风都没往王婷婷那边扫一眼,声音冰寒不带一丝温度:“我不愿意。” 拒绝得毫不拖泥带水,连一句场面话都没有。 张政委表情一愣。 显然没想到他拒绝得这么干脆,一般人就算不愿意也会迂回地找点什么性格不合的理由之类。 咳咳,张政委尴尬地咳了几声,帮着打圆场:“进扬,你这话有点绝对了,至少也要跟王同志处一处才知道适不适合嘛,实践出真知,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陆进扬不以为然:“不必了,有的人看一眼就知道不合适。” 听见这话,王婷婷瞬间觉得自己的脸被人踩地上摩擦了,不处就不处,拽什么呀,她哼了声,朝张政委道:“张叔叔,我晚上也没空,就不去您家做客了。” 丢下话,她剜了陆进扬一眼,扭头气匆匆走了。 张政委转头训道:“陆进扬,不是我说你小子,跟女同志说话就不能委婉点吗?你看把人小王给气得,人家不要面子的啊?” 陆进扬不以为意地扯了下唇角:“她的面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可没忘王婷婷是如何在温宁面前颐指气使的。 这种人品的女人,他看都懒得看一眼,还要顾及她的面子? “行行行,你小子!既然你不要我保媒,那你就给我参加联谊会去,我这就跟上头领导打报告!” 张政委是彻底死了要亲自保媒的心,他保过那么多对媒,第一次碰到陆进扬这种类型,又冷又硬跟块石头似的。 长得帅是帅,但再帅也抵不住天天冷着一张脸,不知冷不知热的,也不知道哪个女同志能驾驭得了这种类型。 张政委真去找领导了。 陆进扬转身往宿舍走。 快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王婷婷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双手抱胸,下巴高抬,一惯的骄傲姿态挡在陆进扬面前。 “陆进扬!追我的男同志多得很,我也不是非要跟你对象!” 陆进扬蹙着眉后退一步,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往旁边绕行。 面对女人的咆哮,一个男人的沉默就是最大的武器。 杀人于无形。 王婷婷的自尊心彻底被打击到了,气得狠狠跺了下脚,怒道: “陆进扬,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以为你的眼光就很好?你还不是被一个乡下丫头玩得团团转!前脚跟你暧昧,后脚就跟别的男同志卿卿我我,有说有笑,两个人还从招待所出来,谁知道之前在里头干什么去了!” “说完了吗。”听着王婷婷的话,陆进扬漆黑眸子里陡然迸射出寒光,唇角微微一扯,七分厌恶三分嘲讽地道,“说完了就滚。” 对上他刀子般的视线,王婷婷瞬间觉得自己像被一张巨网绞住,窒息感传遍全身,她都怀疑她再说一句,陆进扬可能会对她动手。 她身体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吓得转身就跑。 陆进扬看着她逃窜的背影,溢出一声冷哼。 不过,王婷婷的那番话到底还是让他受了影响。 晚上躺在宿舍的硬板床上,陆进扬脑海里控制不住地浮现温宁跟别的男人在一起的画面。 一颗心好像掉进了油锅里,烹来炸去。 煎熬又难受。 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大早,张政委就真的把联谊会变成了政治任务。 军令如山。 陆进扬就是再不想去,也得去。 …… 空政文工团。 等待真是备受煎熬。 眼看自己的信寄出去了这么久都没回音,温宁整个人蔫哒哒的,仿佛被烈日暴晒过的花儿。 也不知道陆进扬到底收到信没有。 她想往基地打个电话,又怕他没回来,还在执行任务,只能耐心地等待。 工作忙的时候还好,一空闲下来,她脑子便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这么长时间了,陆进扬肯定回来了,也看到信了。 看到信之后,没有回信,也不来找她,是不是就代表…… 想着想着,温宁就从一开始的翘首期盼,变成了如今的心如死灰。 每天寄情于工作,状态积极到让王科长都有点害怕了。 没见过哪个年轻女同志这么喜欢工作。 天天跟打了鸡血一样。 今天温宁照例去王科长办公室。 王科长一见她,便率先道:“小温,明天团里跟军区几个单位办联谊会,来的都是部队上优秀的男同志,你也去参加吧,就在咱们行政楼一楼。” 温宁一点没心思参加这种活动:“科长,我就不参加了,我有对象了。” 王科长诧异地挑眉,从来没听她说过有对象,不过视线落到她那张脸上,又觉得合理了,也是,这么好看的女同志,怎么可能没处对象呢? 王科长点点头:“行吧,你要不参加,那明天就跟刘梅她们几个一块儿过去帮忙。对了,这个是明天参加联谊会男同志的名单,一共是22位,你到时候统计一下,成功了的就登记在表格上,上头领导要看。” “好。”温宁接过表格,匆匆扫了一眼,就拿着回办公室了。 中午去食堂吃饭,温宁便听到隔壁桌有人在讨论联谊会的事,几个女同志激动道: “诶,你们听说了没,明天联谊会,特飞队的陆队长也要来!” “不可能吧,往年的办的两场联谊会,他从来没参加过。” “千真万确,我特意跟领导打听了,他会来!” “……” 听到陆进扬的名字,温宁握着筷子的手一顿,他回来了?还要来参加联谊会? 那他到底有没有看到她写的信? 还是说他看到她敞开心扉地表白,最后却选择来参加联谊会? 等了这么多天,期盼了这么多天,结果却等到这种消息,温宁心口一酸,酸涩顺着心脏到喉咙最后冲上眼眶。 她双眼瞬间模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在眼泪要落下来之前,她努力憋住呼吸,走出食堂。 出来以后,便再控制不住,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温宁仰起头,一边抬手抹掉脸颊的泪,一边告诉自己, 不哭,不能哭,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不处对象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都主动挽回那么多次了,既然陆进扬执意要分手,那就分手吧。 她也是有自尊的,以后不会再主动了。 第80章 就是个误会 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没出息的掉了几滴猫泪,温宁又回到办公室。 想起上午科长给的联谊会参加名单,她找出来一看,还真的在上面看到了陆进扬的名字,死去的心更死了。 好在爱情没有了,还有工作。 她无比庆幸自己来陆家之后先解决了工作问题。 不然分手后还得靠陆家养,那才是对她尊严的二次伤害。 第二天一早。 温宁和办公室的刘梅、苗苗去楼下布置联谊会的房间。 这次的联谊会采用一对一相亲的形式。 一层楼的所有会客室都腾出来的,男同志拿一个号码,女同志拿一个号码,开始的时候拿相同号码的男女进一个房间,一对一相亲。 互相都满意的话,就直接把号码交给工作人员,不进行下一轮相亲。 如果一个满意一个不满意,就等着十分钟后跟其他房间的人轮换相亲。 为了让氛围更放松,房间里准备了茶水,可以边喝边聊。 温宁几人来得最早,到现场后便快速分配任务。 苗苗大着肚子,不方便走动,负责登记和分配号码。 刘梅负责接待和指引大家进入房间。 温宁则负责收拾房间,及时给房间里的茶壶添水。 据说往年这种联谊会,一般要从早上持续到下午。 女同志们选对象的时候普遍比男同志要谨慎些,至少要相看四五个男同志,才会留号码牌。 而且聊的时候通常大家比较腼腆,容易感到尴尬,这个时候就会不停地喝水,所以房间里的茶水消耗得很快。 温宁怕到时候来不及打水,趁现在还没到开始的时间,便拎着几个暖水瓶去开水房打水。 去的时候暖水瓶没灌水,自然可以拎得动,等回来的时候,她就没办法一次拎几个,只能一瓶一瓶地拎。 等她把暖水瓶都拎回来。 联谊会已经开始了。 过来的第一批男女同志都进去了。 剩下的在门外面等安排。 温宁扫了一眼在外面等候的男同志,没见到陆进扬,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堵得难受,看了一会儿便抿抿唇,挪开视线。 一轮相亲时间是十分钟。 还不到十分钟,最后那个房间便出来一个女同志,整张脸涨得通红,不是害羞那种红,明显是被臊红的。 刘梅见状赶紧过去询问:“怎么了同志?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女同志咬着唇摇摇头,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刘梅道:“那你等等,等下一轮轮换。” 女同志犹豫了一下,点头。 刘梅又安排了另一个女同志进最后那个房间。 不到一分钟,刚进去的女同志又出来了。 刘梅就纳闷了,“怎么回事呀?你这才聊了没一分钟吧,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女同志难为情地摇摇头,眼眶瞬间红了。 “怎么了这是,聊得不好吗?”刘梅问。 女同志避而不答:“刘同志,帮我另外安排一位男同志吧。” 刘梅拍拍她肩膀:“等会儿啊,十分钟时间还没到,现在还没有房间出来。” 刘梅就不信了,最后那个房间的男同志是魔鬼吗? 两个女同志刚进去就出来了。 还一副大受委屈的模样。 不应该啊,这次来的男同志不都是军研所和飞行基地的吗,一个研究员,一个飞行员,都是高素质人才。 刘梅把芳芳叫过来,“你去吧。” 芳芳喜滋滋地拿着号码牌进去了。 等她进去后,刘梅就招手示意温宁过来: “小温,你进去给最后那个房间添点茶水,顺便看看,到底是哪个刺头儿在里头,咱文工团几个漂亮女同志都被他给吓出来了。该不会是故意来捣乱的吧?” 房间内。 陆进扬是被领导强行命令来的,进房间后便冷着一张脸,浑身嗖嗖直冒寒气。 来相亲的女同志进来了,朝他腼腆地笑:“你好,我叫魏霞。” 陆进扬用寒潭一样冷酷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瞥对方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低头,把玩起手里的茶杯。 那视线冷漠至极又带着压迫感,魏霞后背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不过还是看在男人实在俊朗的份上,鼓起勇气道:“同志,你是飞行员吧?” 陆进扬没回应,眼皮儿都没掀一下。 女同志脸皮本来就薄,好不容易主动鼓起勇气说点什么,但一看对方摆明了看不上自己的那种表情,顿时便觉得羞臊。 多一秒都待不了,赶紧出了房间。 下一个女同志进来,也是一样的热情,然后热情又被一盆冷水浇灭,灰溜溜的出去。 倒不是陆进扬故意态度傲慢,而是以前实在被周怡缠怕了。稍微有点好脸色,对方便自以为是蹬鼻子上眼。 “陆队。”芳芳笑眯眯地走进来,排了那么久的队,终于是轮到自己了。 陆进扬抬眸一扫,见是她,顿时脸色更冷。 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芳芳知道陆进扬性子冷,自顾找着话题:“陆队,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单位向兵耍流氓被抓了。哎,那些受害的女同志太惨了,说起来有一个你还挺熟的,就是我们团宣传科的干事温宁,她跟向兵……” “滚。”陆进扬头也没抬,冷冷吐出一个字。 芳芳还不知道自己找了个多蠢的话题,“陆队,你就不想知道温宁她……” 话还没说完,房间外就响起敲门声,紧接着是一道娇软的女声:“抱歉同志,打扰一下,我进来添茶水。” 门被推开。 温宁拎着暖水瓶走进来。 看清房间里的两人时,温宁脚步一顿,手里的暖水瓶差点抓不住掉地上。 尽管知道今天可能会碰到陆进扬,但真撞上了,温宁还是猝不及防地鼻头一酸。 说到底,是心存侥幸的,觉得他可能不会真的来相亲。 但亲眼所见,所有的侥幸瞬间被击溃。 温宁愣了一秒,随即深吸口气,目不斜视地拎着暖水瓶走到桌旁,打开茶壶,往里头添水。 她这个人,谈恋爱的时候可以毫无底线的撒娇,什么哄人的话都可以说,甚至这次还主动给陆进扬写信表白,但那仅限于她确定两个人还相爱的前提下。 一旦这份爱不对等了,她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百分百爱她,她觉得对方辜负她了,哪怕她依然还喜欢着对方,那她也会强制自己把爱收回来。 她可以放软身段,但绝不会让自己变得卑微。 就如此刻,她心里再痛再难受,她也不会表现出来,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变一下,唇角梨涡还若隐若现。 不过,至始至终都没看陆进扬一眼。 添完水,温宁拎着暖水瓶往外走。 从温宁进来,陆进扬的视线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他薄唇动了动,想解释什么,可见她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又心口发涩。 直到看到她转身出去,那一刻,他心脏像被一张无形的网绞住,网越收越紧,绞得他心痛如麻。 他后背紧绷,抓着椅背的手臂青筋鼓起,要起身追出去,门却已经被她咔哒一声关上。 那一声仿佛敲在他的心尖尖上。 追出去解释了又怎么样呢。 长痛不如短痛罢了。 芳芳还在房间里,见状开口道:“陆队,温宁她被向兵给糟蹋了,她……” “所以呢?”陆进扬直接打断芳芳的话,寒眸厌恶地盯着她,声音冷得像地狱一样森寒,“我喜欢的人,怎么样我都喜欢。我不喜欢的,比如你,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存在,就让我厌恶。” 芳芳脸色唰地涨红,从脖子一直红到头顶,整张脸好像被架在火上烤。 饶是她脸皮再厚,也没法再在房间待下去,起身拉开房间门,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房间一连出去了好几个女同志,刘梅看向温宁:“怎么回事,里头到底是谁呀?” 温宁表情如常地报了陆进扬的名字。 刘梅眼神疑惑,“那不应该啊,好些女同志专门为陆队长来的,怎么个个出来都跟见鬼一样呢?” 温宁摇摇头,“不清楚。刘姐,我去给别的房间添水了。” “你去吧,我先不给那位陆队长安排女同志了。”刘梅点点头,转身去帮别的男同志安排了。 房间内,陆进扬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前,终于是没有人再进来。 他抬手看了眼手腕的表,这次领导下达的命令,让他在房间里面待够半个小时,还有二十分钟他就可以离开了。 刚放下手腕,房间门又被推开。 四目相对,男人清俊的声音响起:“进扬?你也在这儿?” 靳昭诧异地看着房间内的陆进扬。 陆进扬抬抬下巴,冷声道:“你不是也在这。怎么,上次的相亲对象没看上你,被甩了?还是你想脚踏几条船?” 靳昭听着他明显话里带刺的语气,有些狐疑,这不像他一贯的风格,不过还是解释道:“上次相亲就是个误会,人家女同志有对象,两个人感情很好,而且都快结婚了。” “结婚?”陆进扬冷冷挑起唇角,黑眸闪过微不可查的暗光。 靳昭:“是啊,她应该很爱她对象,上次还特地告诉我,打算跟她对象结婚。” “是么。”陆进扬唇角弧度扩大,心跳抑制不住地快了一拍,接着砰砰地越跳越快。 靳昭道:“我没相看成功,你怎么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没有。”陆进扬迫不及待地起身,下巴朝刚才坐的位置一点,“走了,这位置让给你了。” 说完,他长腿几迈,人已经旋风一般出了房间。 第81章 撞进坚硬温热的怀抱 温宁给房间添完热水,拎着暖水瓶出来,顺手把门带上,刚走出没几步,便被陆进扬挡住了去路。 高大挺拔的身影堵在她面前,跟座冰山似的。 温宁当他是个透明人,侧开身子往旁边迈步绕开他。 结果,她往左,他就往右。 她往右,他又向左堵住她的路。 温宁抬眸,目光客套疏离,唇角扬起一抹敷衍的笑:“陆队长有什么事吗?” “宁宁,我们谈谈。”陆进扬站得笔直,脸颊微收,目光沉沉地攫住她。 温宁小脸表情不变,语气透着冷淡:“不好意思啊陆队长,我还在工作,没时间。” 陆进扬压抑住疯跳的心脏,声音低哑:“不耽误你多久,几分钟就行。” 温宁深吸了口气,之前她想跟他聊聊,给他写信,他怎么回应的来着?不理不睬,人都找不到,一点回音都没有。要不是今天在联谊会撞见他,她都不知道他早就回基地了。 温宁一向清甜的声音透出几分冷:“我们之间该说的都说了,没什么好继续谈的。既然你来参加联谊会,那就别浪费机会,好好找个对象结婚吧。” 温宁垂眸不再看他,往上拎了拎手里的暖水瓶:“麻烦陆队长让开,别打扰我工作。” “我帮你。”陆进扬伸手抢过她手里的暖水瓶,哑着声音解释,“这次联谊会是领导派的政治任务,我不得不来,只要待满半个小时,我就可以走。” “我没有要跟别人相亲,宁宁。” “我们谈谈好不好,我有话跟你说。” 听到他是被迫过来的,温宁心里多少好受了些,正要说话,走廊那头传来刘梅的声音:“小温,1号房间要添点水。” “好的刘姐,我马上来。”温宁回头应了声,转头往1号房间的方向走。 陆进扬拎着暖水瓶跟在她后面。 到1号房间门口,温宁拿起另一个暖水瓶推门进去。 陆进扬只好站在门口等她。 一层楼不下十个房间,一会儿有房间要添水,一会儿又要换茶杯,苗苗怀孕跑厕所频繁,温宁还得帮着登记相亲情况,忙得脚不沾地。 陆进扬看她跑来跑去的,一直给别人添水,自己水都没喝一口,心疼得厉害,转头问刘梅要了个干净的搪瓷杯,倒了半杯热水晾凉,等温宁再从房间出来的时候,他主动过去把水杯递到她面前:“喝水。” “谢谢。”温宁迟疑了一秒,还是接过来喝了一口。 看着两人这般举动,刘梅好奇的目光都快把温宁给盯穿了。 温宁假装没看见,喝完水,就把杯子放在旁边的签到台上。 正好又有人从房间出来,温宁赶紧进去收拾,刘梅也收起心里的好奇,拿着纸笔上前询问出来的男女同志的相亲意向,没想到那男同志道:“刘同志,我能不能跟那位女同志相看?” 刘梅愣了一下:“哪位?” 男同志表情腼腆地往温宁进去的方向瞅了眼:“就那位给我们倒水的女同志,她叫什么名字?我能跟她单独进房间聊一聊吗?” 刘梅了然:“哦,那是我们科室的温干事,她没报名参加这次联谊会,不过,你的请求我倒是可以帮你转达,看她愿不愿意跟你相看。” “那就麻烦刘同志了。”男同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刘梅道:“那你先去那个房间等着吧。” “好。”男同志一脸期待地进去了。 前脚刚走,后脚又有男同志过来跟刘梅打听温宁的情况,说没看上别的女同志,只对那个添热水的女同志有意向。 刘梅一一应下,想着等一会儿温宁回来转告她,看看她有没有意向跟这些男同志相看。 打听的男同志走了,刘梅喘了口气儿,正打算歇会儿,便觉后背阵阵发凉。 她下意识转头,后面也没什么,只有几米远站着陆进扬,眉头微蹙,眼神凌厉如同地狱煞魔,薄唇紧抿,一副矜傲冷肃的模样,刘梅觉得那冷气好像就是从他那儿飘过来的,下意识搓着胳膊朝他微微点头,然后赶紧就转过头来。 心下感叹,怪不得那几个跟他相看的女同志不到一分钟就吓出来了。 帅是帅,优秀也是真优秀,但那气场和个性,真不是一般女同志驾驭得了的,也不知道将来哪个女同志能入得了这位阎罗的眼。 温宁从房间里出来,又要去收拾别的房间。 陆进扬一想到那几个跟刘梅打听的男同志,顿时便迈步走过去,冷脸抢过温宁手里的暖水瓶,“我帮你。” 那样子不像是去添水,倒像是去泼人水的。 温宁怕他把人相亲气氛给破坏了,赶紧跟在他身后。 今天来的很多是基地的飞行员,陆进扬进去后,正在跟女同志相看的男同志便站起来:“陆、陆队。” 陆进扬嗯了一声,提起水瓶往茶杯里倒水。 队友受宠若惊,接着看到后面跟进来的温宁,眼睛一亮:“你、你是陆队的妹妹吧?我记得你,上次你来基地找陆队,咱们见过!” 温宁看着眼前说话的同志,凝眉想了想,没什么印象了。 对方提示道:“当时你跟陆队弟弟一块儿!” 哦,温宁想起来了,笑容甜美:“原来是你呀,你好呀,好久不见。” 温宁其实也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但对方既然记得她,她也出于礼貌,热情地回应了一下。 男同志被她甜丝丝的笑晃花了眼,脸颊迅速飘起两朵红云,连带脖子和耳根也泛着红色。 温宁觉得他腼腆得可爱,朝着他弯了弯唇角。 这画面落在陆进扬眼里,刺眼得厉害。 他沉了脸,冷嗖嗖地扫了自己队友一眼,厉声提醒:“抓紧时间。” 队友才回神,自己还在相看对象呢,可视线落到温宁的脸上,一下又觉得对面的女同志变得索然无味了,他唇瓣嗫嚅了一下,鼓起勇气对自家队长道:“陆、陆队。” “你妹妹有没有对象?我、我想……” “想都别想!”陆进扬黑眸瞬间迸射出寒光,把暖水瓶往桌上一放,“要喝水自己倒!” 撂下话,陆进扬转过身子,铁钳般的大手抓住温宁的手腕,拉着她往外走。 当着外人的面,温宁给他面子没有吱声,出来后,温宁就不乐意了,使劲往外拽自己的手:“松手。” “陆进扬,你弄疼我了,松手!” 温宁气得小脸涨红,胸脯一起一伏,不知道他突然发什么神经。 陆进扬没松手,随便推开一间没人的房间,拽着她手腕就拉着她进去。 第82章 天雷勾动地火 门一关,一锁,温宁瞬间撞进一个坚硬温热的怀抱。 下一秒,粉嫩香软的唇舌就被人压住。 “唔……”温宁挣扎,伸手去推陆进扬,可她那小猫挠人的劲儿哪撼动得了他,他钢铁似的手臂收紧,将她紧箍在怀里,压在门上,薄唇在她唇上小心反复地亲吻,隐忍又克制,温宁只要闭紧,他也没有强硬地撬开,怕弄伤她,只能着急地在她唇瓣反复流连。 温宁紧闭着唇,没松口。 陆进扬心里没底,终于薄唇从她唇上退开,低低喘息着,声音又沉又霸道,“不许跟别人相亲,不许,你是我的。” 温宁伸手推他,板着气鼓鼓地小脸冲他道:“你说分手就分手,想跟人相亲就跟人相亲,凭什么我就不能?” “你又不是我对象,你管得着我么,我下午就去找科长报名参加联谊,挑个比你高,比你帅,比你器大活儿好的男人,跟他结婚,跟他生孩子,幸福快乐一辈子!” 温宁杏眸圆瞪,嫣红水润的唇瓣一张一合,气人的话一句接一句的蹦出来。 陆进扬听不懂什么器大活儿好,但是一想就不是什么好词儿,加上她前面那些话,他瞬间气得双眼通红,太阳穴突突直跳,箍在她腰间的大手狠狠收紧, “想都不要想!你敢嫁我就敢抢,你这辈子除了我,休想嫁给别人!” 陆进扬咬牙切齿地挤出话,幽黑的眸中跳动着两团火光,两个人身体紧贴在一起,温宁都能感受得到他胸膛里剧烈劲爆的心跳声。 温宁还委屈呢:“陆进扬,你还讲不讲理?你想分手就分手,我怎么跟你解释你都不听,给你写信你也不回,这会儿你又跑来宣誓主权,不许我跟别人相亲,凭什么啊?” 温宁这些天积压在心里的委屈再也绷不住,山洪暴发般冲击着她的胸腔,鼻头一酸,眼睛一眨,泪珠就顺着眼眶往下滚。 看到她哭了,陆进扬错愕住,随即便感觉心脏好似被人拿刀划开一个口子,血涌成河,他紧箍在她腰间的大手顿时松开,改成揽住她的后背,将她抱在怀里,大手一下一下轻拍她的后背,冷硬的语气也放软了: “别哭了宁宁,是我错了,我不该跟你分手,不该逼你结婚,不该不信任你,跟你分开这些天,我也难受,没有一个晚上睡踏实过,闭上眼睛脑子里都是你,想你想得快疯了。” “我们不分手了好不好?你不想这么快结婚就不结,我等你,一年够不够?三年也行,五年也可以,只要你忍心看着我憋死。” 陆进扬漆黑的眼凝视着她,那样子又焦灼又心疼又拿她没有办法。 温宁本来还在委屈,听到他最后那句话,噗嗤一下就破涕为笑了。 这个傻子,憋死算了。 紧绷的气氛一下缓和下来,温宁樱唇粉面,笑颜如花:“你没看到我给你写信的呀?” 陆进扬黑眸闪过一丝疑惑:“什么信?你给我写过信?” 温宁算是发现问题在哪儿了:“我前段时间去基地找你,把信放你们大门传达室了,你们同事没提醒你收信吗?” 陆进扬思索一秒,随即便面色发沉:“没有。” 温宁哼了声,“没有就算了。” 那就憋着吧,反正她已经表明心意了,是他自己没收到信。 “不生气了好不好?” 陆进扬低眸凝视着温宁,嗓音又低又哑,往她耳朵里灌,磨得她心尖都在发痒。 随即他揽着她后背的手微微用力,将她整个人往他怀里按,低头薄唇轻轻吮住她花瓣般的唇,鼻尖厮磨着她的鼻尖,用微微带着喘息的声音说,“不要分手,我们好好处,嗯?” 过了好几秒,温宁才轻嗯了声,垂在身侧的手臂慢慢抬起,圈住他劲窄腰身,红唇微微分开,放他进去。 他瞬间口允住她粉软的唇舌,仿佛过电般,两人心神皆是一震,心中瞬间充斥着巨大的满足与幸福。 之前的那些误会、争吵、伤心的眼泪,早就被两人抛到脑后,只剩下熟悉的触感和深深的想念。 就好像两块不同极的磁铁,终于找到彼此,牢牢地紧贴在一起,要把灵魂都给吸出来。 温宁很快软成一滩水。 陆进扬大手滑到她腰间,将她整个人端抱起来,放到桌上,他站在桌前,微微俯身,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背,一只手撑在桌面,继续攫住她的唇亲吻。 温宁仰着头,双臂挂在他脖子上,被他炙热的气息攻占得唇边不断逸出连绵重叠的声音,她情不自禁地回应,整个人后仰如同弯月,前面的月弓饱涨得快撑开。 陆进扬低喘着气退出她的唇,黑眸往下略一扫,眼尾瞬间变得猩红,气息暴涨,撑在桌上的手抬了起来…… 温宁全身最软的地方仿佛面团一般。 被人和来和去。 刚刚和好的情侣,那就是干柴烈火,天雷勾动地火。 陆进扬一边动手,一边动嘴。 温宁轻哼着,小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在陆进扬腹肌游移,惹得陆进扬呼吸艰难,一身筋骨硬得都能拿去炼钢了。 “你就是想憋死我。”他退出她的唇,声音哑得要命。 温宁杏眸水光潋滟,红唇微张,用最娇滴滴的声音说出最狠的话:“憋死你得了。” 谁让你自己没看到信呢。 陆进扬无奈又爱极了地把她抱进怀里,低头嗅着她发丝幽幽的香气,黑眸满是宠溺,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就好,只要她也爱他,什么时候结婚他都可以,他愿意等。 温宁小脸贴在陆进扬坚硬的胸膛,听着他胸腔内铿锵急促的心跳声,感受着他结实有力的双臂紧紧箍住自己的力道,莫名觉得很有安全感,就好像被人珍惜的珠宝,捧在手心,放在心头。 从房间出来,两人的状态就不一样了,之前温宁生气,恨不得隔陆进扬八丈远,现在嘛,两个人也就半米的距离,一左一右,虽然没拉手,陆进扬一副矜傲目不斜视的表情,温宁小脸也一本正经,但彼此之间余光都注意着对方,不经意间互相瞥向对方的眼神,那种无形的状态,但凡谈过恋爱的人都看得出来,两人关系不一般。 可惜刘梅忙昏了头,看到温宁,她顾不上观察什么状态,拿着手里的登记表便过去询问:“小温,刚才好几个男同志找我,说要跟你相看,你什么想法,下午要不要参加联谊?” 刚听见这话,温宁就感觉到身边某人的气息一下冷了下来。 刘梅也觉得后背发凉,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两个人刚和好,温宁也想多给陆进扬一些安全感,顺手牵住他的手,跟他十指紧扣,然后举起来朝着刘梅晃了晃,唇角弯弯地道: “刘姐,我有对象了。跟你正式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对象,陆进扬。” 第83章 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什、什么?你们、你们处对象了?” 刘梅看着温宁和陆进扬十指紧扣的手,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能吞下一个拳头。 实在是太吃惊了! 刚刚陆阎罗还一脸生人勿近,谁都看不入眼的姿态,把好几个女同志臊得脸红眼睛红的,这才过了多会儿,整个人就完全换了个态度,还跟人十指紧扣? 川剧变脸都不敢这么变。 见刘梅的反应这么大,温宁笑着解释:“对啊刘姐,我们处对象了,已经处一个多月了,只不过前段时间闹了点不愉快,今天才和好。” 温宁知道陆进扬在文工团女同志们当中有多受欢迎,这场联谊会,一大半都是冲着他来的。 上次她跟向兵的流言还没完全澄清,她怕这次跟陆进扬处对象的事再不解释清楚,回头单位又该传她在联谊会上抢女同志们风头了。 刘梅一听两人早就处上了,顿时理解了,眼睛和嘴巴都恢复正常,笑道:“哎呀原来是这样,小温,你和陆队长真般配,站到一块儿看得人眼睛舒服,到时候结婚,记得请我喝喜酒啊。” 温宁娇羞地瞥了陆进扬一眼,回道:“没问题刘姐,争取早点请你喝我们喜酒。” 听到她这个答案,刘梅还没反应,陆进扬倒是唇角控制不住地翘了下,十指紧扣的手指微微用力,把温宁攥得更紧。 温宁也回握了一下,两个人甜蜜蜜地对视一眼。 一旁刘梅彻底看呆了,原来陆队长也是有表情的。 “刘姐,我们先去吃饭了,下午再见。”温宁跟刘梅打了声招呼。 刘梅看着两人蜜里调油的模样,乐得挥挥手:“快去吧快去吧,慢慢吃啊,下午联谊还早,不着急回来。” 温宁和陆进扬两个人手牵手出了行政楼,不过出来之后,两个人就不得不松开手,因为公开场合哪怕是结了婚的男女同志,也得注意保持距离,不能过分亲密。 两人前脚刚走,后脚刘梅就被好几位女同志给围住了,都是上午被陆进扬给臊跑的。 “刘干事,温干事跟陆队长是怎么回事?” “他们两个在处对象?” 刚才几人就看到陆进扬跟温宁手牵手和刘梅说话,当着陆队的面她们不敢问,看人走了才过来找刘梅打听。 刘梅想着既然温宁都跟她明说了处对象的事,说明可以公开,点点头承认了:“对,小温干事跟陆队长在处对象。” 听到这个答案,几位女同志皆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芳芳在几人之中,忽然不悦地哼了一声:“刘干事,你们这个联谊会组织得也太差了,温宁作为负责人之一,应当专注地为我们服务,结果她倒好,借着工作的机会,自己跑去相看,把我们的机会都给抢了。” 芳芳这么一说,其他女同志心里的不满也被勾了起来:“就是啊,怪不得端茶倒水不积极,敢情心思都用到别的地方了。” “可不嘛,刘干事,你得跟你们领导好好反映一下,温干事这种工作态度可要不得。” “对,以后再有什么活动,别让温干事参与了,她心思就不在工作上,整天想着出风头。” “……” 几人围着刘梅你一言,我一语地,挑起温宁的刺来。 刘梅岂会听不出这些人在借题发挥,这段时间她跟温宁接触下来,越发觉得温宁是个很不错的同志,工作能力强,待人接物也大方周到,还特别仗义,现在听到温宁被人这样抹黑,当即便打抱不平道: “第一,人家温干事跟陆队长早就处上对象了,不是今天才相看上的,不存在温干事抢你们机会的说法。” “第二,温干事的工作态度端正负责,从联谊会开始便忙得脚不沾地,倒水、收拾房间、登记相看情况,哪一样工作都没落下。她尽心尽力地给你们服务,你们倒好,嘴巴一张一闭就抹黑她,否认她的功劳,像你们这样的人品,怪不得陆队看不上。” “你!你!”几个女同志本来就因为被陆进扬给臊了,心里不痛快,现在又被刘梅再次戳中痛处,气得脸都绿了,捂着胸口不停起伏。 有女同志不甘地道:“温干事的确是给大家倒水了,但你是没看到她那表情,好端端地冲男同志笑什么啊?勾引谁呢?” “对,穿得也不正经,衬衫腰改得那么紧,胸前的扣子都要蹦开了,不就是为了显她腰细胸大嘛。” 芳芳在一旁火上浇油:“就是,打着工作的旗号卖弄风骚,勾引男同志,都是女人,当谁看不出来呢!” “哎呀,谁家的醋坛子翻了,好酸呐”,刘梅一手捂着鼻子,一手作扇风状,“人温干事和陆队长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们要是不服,就去找陆队长理论,别逮着我们温干事欺负。” 丢下话,刘梅把表格一收,转身走了。 懒得跟这些人浪费口舌。 这几个女同志什么心理她清楚得很,就是没被陆队长给看上,心理不平衡呗。 见刘梅走了,这几个女同志有气也没处撒了,气呼呼地往食堂去。 打完饭找了个位置坐下,结果一眼就看到不远处单独坐在一块儿的温宁和陆进扬。 两人还不是面对面坐的,而是一左一右挨着坐,桌子上摆着三菜一汤,土豆烧排骨、红烧狮子头、青菜豆腐还有番茄鸡蛋汤,一看就是单独点的食堂小炒。 食堂小炒是用来招待领导的,普通同志点小炒,要自个儿掏腰包,那三菜一汤,差不多就要四五块钱,一顿饭吃四五块,一个月工资才三十几块,天天这样吃,够吃几顿呀? 芳芳几个女同志看看温宁桌上的三菜一汤,再看看自己面前从普通窗口打的不要钱不要票的免费午饭: 也有肉,但都是肥膘,跟那种炖得香烂入味的肋骨小排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汤是青菜汤,上面飘点油星子,喝起来淡得跟水一样,跟浓稠鲜美的番茄蛋花汤简直不是一个级别。 这么一对比,几个人瞬间没胃口了,心里更是酸得翻江倒海。 视线不甘心地盯着温宁和陆进扬。 结果就看到陆进扬脸不冷了,目光也不凌厉了,唇角更不绷了还翘起一点儿弧度,一会儿往温宁碗里夹一块排骨,一会儿又用勺子挖一块狮子头放进她碗里。 自己是一口没吃,尽顾着给温宁夹菜了,视线更是没离开过温宁范围。 温宁还撅着红嘴唇抗议,这不吃那不吃的,吃了几口就把筷子放下,不吃了。 浪费粮食可耻,原本几个女同志觉得陆进扬肯定会板着脸把温宁给狠狠训一顿,几人暗戳戳地盼着。 然而陆进扬什么都没说,拿起筷子把桌上的饭菜和温宁碗里剩下的都给解决了,一扫而空。 这下几个女同志心里更是酸得直咬后槽牙,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第84章 空气里都是甜腻的香味 怎么陆队就没看上她们了? 有人不甘道:“温宁不是都被向兵给糟蹋了吗?怎么陆队还看得上她呀?” “就是啊,我听说她肚子里还死过人,就是个二手货。” “啥?她被向兵搞大肚子了?” “是呀,前段时间有人看到她早上在食堂吃饭,突然打干yue了,不是怀孕是什么?你们看她现在肚子平平坦坦的,肯定是去医院把孩子打了呗!” “天呐!那陆队知道吗?要不我们去告诉陆队。” 这事儿芳芳最有发言权,因为她已经告诉过陆进扬了,反而被陆进扬给讽刺了一顿,她撇撇嘴: “你们别白费功夫了,陆队根本不在乎,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宁愿当温宁的接盘侠,也不愿意跟我们这些清清白白的女同志相看。” “要不说温宁有手段呢,勾男人方面,咱们都得跟她学着点。” 有人不屑一顾:“我可学不会她那些搔首弄姿的手段。” “我也不学,我就是替陆队不值,陆队这么优秀的人,怎么能找温宁这样的?且不说她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就看她那作风,吃个饭浪费成什么样了,一看就不是过日子的类型,陆队条件再好也经不住她这么衰败啊!” 芳芳冷哼道:“不值也没办法,陆队长也听不进去我们的劝,除非……” “除非什么?” 芳芳勾唇一笑,示意大家凑近一点,小声地说了几句。 众人眼睛一亮,互相兴奋地对视一眼。 温宁和陆进扬还不知道两人处对象的事儿已经被人给惦记上了。 下午温宁还要继续工作,陆进扬没什么事,就在现场陪她。 温宁要去开水房打水,陆进扬就跟在她身边。 四个暖水瓶装满了水后,原本温宁要拎好几趟才拎得回来,陆进扬一手两个,跟拎小鸡仔似的,轻轻松松地就给提起来了。 水房没人,温宁眼神亮晶晶地望着陆进扬,纤纤指尖轻轻戳着他手臂绷紧的肌肉,语气崇拜:“哥哥这里怎么长的呀,好有劲儿哦。” 她就是闲得没事儿撩拨他。 陆进扬哪里见过这些招式,不仅肱二头肌更硬了,别的地方也硬了起来,黑眸幽深,耳根渐渐浮上一层薄红。 温宁觉得有趣,纤白指尖顺着他胳膊的肌肉线条慢慢往下滑,杏眸眨了眨,继续望着他道:“哥哥这么有劲儿,能不能把我给抱起来呀。” 陆进扬声音不自觉低哑几分,喉结滚动:“能不能你还不知道么。” 温宁故作怀疑地摇摇头,红唇轻轻上扬。 这个妖精,陆进扬心都化了,往水房门口瞥了眼,将手里的暖水瓶往地上一放,牵着温宁就往水房里面的死角走,这里即使外面的人突然进来,也不会一下就发现两人。 “宁宁,你就是想折磨我。”陆进扬微微俯身,捞着温宁的腿弯,双臂一弯,一抬,轻松地就把她给端抱起来。 温宁两条腿圈在他腰上两侧,胳膊搂着他脖子,小嘴甜甜地说:“哥哥好厉害,好棒。” 一句一个哥哥,声音又甜又软,红嘴唇还在他脸颊亲了两口,陆进扬脖子上的青筋都得竖了起来,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谁让他就喜欢这样的呢。 温宁得寸进尺,居高临下抱着他脖子,亮晶晶地望着他的眼睛,“陆进扬同志,问你个问题。” 又喊他同志了,陆进扬还是觉得叫哥哥好听,声音低沉:“你问。” 温宁:“一周有七天,你猜我喜欢哪一天?” 陆进扬还以为她要问什么很难回答的问题,没想到是这种,女同志应该都喜欢周末吧,于是他试探道:“周天?” 温宁笑着摇头:“不是哦,我最喜欢的是有你的每一天。” 听到这个答案,陆进扬唇角抑制不住地翘了下。 这一笑,冰消雪融,天地失色。 温宁喜欢看他笑,忍不住又逗他,板起小脸一本正经地质问他:“你为什么要害我?” 陆进扬狐疑地挑眉,紧张道:“害你什么了?” 温宁噗嗤笑出声:“害我那么喜欢你。” 陆进扬一愣,随即漆黑瞳仁中翻滚着铺天盖地的浓烈情绪,薄唇猛地堵住她红润润的小嘴,暴风雨似的吻落下,口允着她唇瓣的力道又重又野蛮,像是要将她给碾碎。 “唔……”温宁只是挣扎了一下,很快便抱着他的头,渐渐地回应他。 空气里都是急促激烈的气息交换声。 直到陆进扬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靠近,才退出来,把温宁给放下来。 温宁正沉浸在那种身心都愉悦的感觉里,突然被放下来,猫儿挠心一般不满地哼唧几声,直往陆进扬怀里钻,就想赖着他,被他抱在怀里哄。 “宁宁,有人来了。”陆进扬哑着声音安抚她,又爱怜地亲了亲她娇嫩的脸蛋。 温宁这才站直身体,不情不愿地跟他拉开距离。 脚步声进了水房,也是个来打水的干事,跟陆进扬和温宁两人视线撞上。 陆进扬又恢复成矜傲严肃的模样,正经得跟天山上修行的佛子似的,不染一点世俗情欲。 温宁演技没他好,小脸还粉润润的,透着几分娇媚水意。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外走。 到行政楼,温宁要去给房间里相亲的男女同志倒水,陆进扬霸道地把暖水瓶抢过来,自己拎着进去了。 温宁抢也抢不过他,只能随他去。 下午苗苗没来,就温宁和刘梅在,刘梅见陆进扬进去了,走到温宁身边,羡慕地道:“啧啧,没想到陆队看着冷冰冰的,还挺会疼人的嘛,对你可真好。” 温宁不好意思地笑笑。 刘梅想起中午的事,道:“你不知道,你跟陆队处对象,可把舞蹈队那几个女同志给眼红坏了,中午你和陆队去食堂,芳芳她们还过来把你给抱怨了一顿,叫我给轰走了。” 温宁知道芳芳喜欢陆进扬,而且之间她就跟芳芳不对付,不过对方也就是说几句酸言酸语,没实质性地搞事情,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不过还是很感激刘梅帮她说话:“谢谢啊刘姐,改天给你带花生糖吃。” 刘梅嗨了声:“我也没那么馋糖,主要是跟你处这么段时间,挺喜欢你的。听到别人那么说你,我就来气。” 温宁挽上刘梅的胳膊,脸蛋贴在她胳膊蹭了蹭:“刘姐,你对我真好,我也好喜欢你。” 刘梅心都软了:“等苗苗走了,科室就咱们两个人在周芳手底下,咱们当然得团结一心,统一对外啦,你放心,以后姐都帮着你。” 两人正心贴心的交流呢,陆进扬从房间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登时脸就沉了,沉甸甸的视线扫向刘梅的胳膊。 刘梅后背又是一阵发寒,哆嗦了一下,抽出胳膊对温宁道:“小温,这个联谊会差不多要结束了,我来收尾就行,今天周五,你赶紧下班吧,跟陆队长约会去。” 温宁:“没事儿刘姐,我也不差这会儿。” 不,你差,你没见你们家陆队眼睛都快把我胳膊给射穿了,当然刘梅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赶紧去吧,咱俩还客气啥,前段时间你也没少帮我。” 温宁这才起来收拾东西,收拾好之后朝刘梅挥挥手:“辛苦刘姐,周一见!” 温宁跟陆进扬一前一后往文工团门口走。 陆进扬走在前面,一直到两人走出单位,走到街边的吉普车,拉开车门,陆进扬都板着脸没讲话。 “怎么了?”温宁看出他不高兴,主动问道。 陆进扬深吸一口气,严肃道:“你对谁都这么主动么?” 温宁一头问号:“除了你,我对谁主动过呀?” “刘梅。”陆进扬冷冷吐出一个名字。 刘梅? 温宁当他气什么呢,搞半天是气刘姐,忍不住乐,但对上他一本正经的表情,还是忍住笑,哄道:“好好好,以后不管男女同志,我都保持距离好不好?别生气了嘛。” 见陆进扬神情松动,温宁又主动牵住他的大手,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猜猜我的心在哪边?” 陆进扬淡淡瞥她一眼:“左边。” 温宁笑着摇摇头:“不,在你那边。” 陆进扬唇角动了动,表情一下就缓和了,心脏像在蜜罐里面泡过一样,从里到外都是甜的。 两人周末腻在一起待了两天,刚刚和好的小情侣,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除了吃饭洗澡,两人连房间门都没出过。 谁让这个年代公众场合连牵个手都不行,更别提有什么能让处对象的男女约会的场所了,所以两人就在家里,在房间里面,想亲就亲,想抱就抱,身体就没分开过,空气里都是甜腻的香味。 到周一,陆进扬要去基地报道。 刚一到单位,就被张政委给喊去了办公室。 第85章 赤裸裸羡慕 政委办公室。 “进扬,你联谊会参加得怎么样,有没有相看上哪个女同志?” 联谊会是周五举办的,周一基地领导这边还没有收到统计数据,陆进扬又是这批飞行员里面年纪最大的单身同志,所以周一上班张政委就迫不及待地把人叫来办公室询问。 陆进扬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我处上对象了。” 张政委脸色又惊又喜:“真的?你小子没骗我吧?” 陆进扬微微颔首:“没骗您,真处上对象了。” “好!太好了!你小子终于铁树开花了!”张政委兴奋地拍了下桌子,又忍不住追问道,“那什么时候打结婚报告,我亲自给你批。” “还不急,先处一段时间。”陆进扬淡淡道,之前他着急,只是想温宁给他一个态度,并不是非逼着她快点结婚,现在他有了足够的安全感,自然也不会逼她逼得那么紧。 张政委听到他不急结婚,先是一愣,随即又连连点头:“也行也行,先处着,不着急这一会儿半会儿的,反正你都有对象了,结婚还会远吗?” 陆进扬第一次顺着他的话道:“您说得对,结婚不会太远。” 听到他这么说,张政委顿时完全放心了,笑眯眯道:“哎呀,这回再不用操心你小子的个人问题了,对了,你对象是哪位女同志?” 飞行员处对象要跟上级打报告,不过上面一般只是象征性地问一问,等打结婚报告之后,才会启动背景审查。 陆进扬把温宁的名字如实告知了张政委。 张政委道:“行,哪天有空把你对象领基地来看看,顺便去我家里吃顿便饭,你婶子亲自下厨。” 张政委跟陆振国私交不错,所以对陆进扬的事也很上心。 陆进扬点点头:“好,我回去问问我对象。” 张政委:“嗯,带对象来提前跟我说一声,你婶子好提前准备。对了,孙长征归队了,从这周开始恢复正常训练。” 孙长征和几个特飞队的队员一直留在资县支援,现在救灾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他们自然也归队了。 陆进扬出了办公室,往宿舍走。 刚走到宿舍门口,要推门进去,孙长征便从拐角处突然蹦出来,一脸龇牙咧嘴的表情,嘴巴里还配合地吼着“嗬!” 陆进扬转头,波澜不惊地瞥他一眼,不仅没被吓到,反而淡淡甩出一个评价:“幼稚。” 孙长征表情恢复正常,挠了下头,嘿嘿地傻笑两声,“陆队,我回来了。” 陆进扬点点头:“嗯,这周开始你要恢复正常训练,今天下午两点,军研所的研究员要过来讲课,你跟着参加。” “收到!”孙长征做了个立正敬礼的姿势,大声回答。 正经不过一秒,下一秒就表情八卦地看向陆进扬:“陆队,听说你跟温同志公开了?刚才我听蒋冰他们都在讨论你处对象的事。” 陆进扬眉尾微挑:“他们都知道了?” 孙长征:“对啊,都知道了,还知道你近水楼台先得月,对象是你妹妹,你不知道蒋冰他们羡慕死了,本来还以为温同志单身,想主动出击呢,没想到被你不声不响地给捷足先登了。” 陆进扬黑眸一暗,主动出击,想都不要想。 孙长征察言观色,立刻狗腿地道:“他们羡慕也没用,有陆队您这么优秀的,温同志能看上他们?嘿嘿,打算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 陆进扬绷着的唇角松动,睨了孙长征一眼:“我的喜酒你肯定喝得到,还是操心一下你自己的个人问题吧。” “陆队,你不能自己的问题解决了,就看我笑话啊,你们联谊会都结束了,我上哪儿相看对象去?”孙长征苦恼地道。 陆进扬已经推门进了房间,只给他丢下一句话:“自己想办法。” 孙长征:…… 他要是能想到办法,何至于还是单身呢? 哎,只能等组织分配了。 陆进扬处对象的消息在基地里很快传遍,每个队友看到他,都上前恭喜一番,顺带催婚,等着喝他喜酒。 人逢喜事精神爽,别看陆进扬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冷,心里面到底是愉悦的,这种愉悦是他在没处对象之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队友们也开心,每天训练结束去澡堂冲澡,一个个都在感叹:“哎呀,陆队处处对象,我们的日子也好过了,下午再也不用加练了,周末休假也不用担心随时被召回来开会。” “是啊,以前下午练完,还要加练一个小时的滚轮训练,练完下来,我看啥东西都在旋转冒星星。” “之前考核我一个动作不达标,陆队张口就罚三千米负重跑,现在好歹一个动作有三次机会,三次做不好才会罚跑圈。” 队友们一边互相搓澡,一边回忆被陆队血虐的日常。 还有人说:“诶,你们觉不觉得,陆队处对象之后好像变了,之前跟座冰山似的,成天嗖嗖地往外冒冷气,训练起来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身上多了丝人气儿。” “能不变嘛,劲儿都使到对象身上了,哪有精力折腾我们。”说话的队友眨眨眼睛,意味深长。 已婚有家属的男同志们一脸都懂的表情:“你们也不看陆队那体力那耐力,啧啧……” 有人语气羡慕:“要是我能像陆队那样处一个长得跟天仙一样的对象,我恐怕都不想训练了,天天在家守着我媳妇儿就够了。” “那你别洗澡了,赶紧回去睡觉吧,梦里啥都有。” “哈哈哈哈对,回去做梦吧,也不看看人家陆队什么条件,家世背景就不说了,单说外表,宽肩窄腰大长腿,一身腱子肉硬梆梆的,形状还特好看。” “你们说每天咱都是一样地练,怎么陆队身上的肌肉就练得那么好看,不像我,肌肉跟馒头似的。” “别说身材了,就说说五官,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组合在陆队脸上就是俊,这找谁说理去……” “……” 穿上制服,男同志们正襟危坐,脱了衣服,私下其实就是直男本性。 话题那是荤素不忌。 基地这边都是赤裸裸羡慕陆进扬的,温宁那边的日子却没那么好过。 第86章 别着急骂 向兵被抓,他之前对女同志们做过的坏事也全被翻了出来,足够吃枪子了。 公开审判那天,文工团好多同志都去了,温宁也去了。 陆进扬提前找人打过招呼,在今天庭审现场,公安会宣读向兵在淮山强b未遂的案情,这么一来,一直困扰温宁的流言就能被洗清。 结果哪知道向兵看到温宁在现场,突然翻供,主动承认他在去淮山的路上侵犯过温宁,还说是温宁先勾引他。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文工团同志猝不及防倒吸凉气,然后齐刷刷地看向温宁,眼神中透着“果然如此”、“被说中了吧”。 温宁也懵逼了,完全忘了反应,整个人愣愣地坐在旁听席。 陆进扬都打好招呼了,所以她才一直没有搭理单位的流言,就等着这一天真相大白,彻底澄清,没想到向兵竟然临时改口供。 向兵改了口供,对今天的宣判也没影响,因为他前几条罪名早就够吃枪子了。 但对温宁来说,则是头顶当地一声扣下来一口大锅。 人都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实。 之前文工团就传她被向兵糟蹋,还传她怀孕打胎。 现在向兵当庭翻供,无疑成了那些谣言最好的证据。 庭审刚结束没多久,单位就传开了,甚至比之前传得还要厉害。 温宁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单位的。 一路上顶着无数人异样的眼光和不断的议论声。 温宁进办公室的时候,周芳正跟人八卦完回来,端着搪瓷杯优哉游哉心情颇好地喝茶。 看到温宁进来,她立刻放下茶杯,嘴角的笑忍都忍不住道:“哟,小温回来了,你现在可是咱们宣传科的大红人呀,彻底出名了!” 温宁早习惯周芳的冷嘲热讽,没搭理她。 刘梅和苗苗也听说了这事,苗苗上前拍了拍温宁的肩膀:“宁宁,你没事儿吧,要不要请个假回去休息几天?” 刘梅也过来安抚她:“你别听那些人瞎说,她们就是嫉妒你跟陆队处对象,所以才逮着你欺负,故意在背后诋毁你。” 温宁知道刘梅和苗苗是真心关心她,摇了摇头:“我没事。” 她回来这一路都在想怎么澄清这事,向兵就是故意的,报复不了陆进扬,便用这种方法报复她。 要想从向兵那边解决,让他说实话,估计是行不通,因为他说不说实话,判决结果都不会变,对他没好处的事,他肯定不干。 所以现在只剩一条路,她只能自证,去医院做个检查,用检查结果说话。 但女同志去做那种检查,还要把这么私密的检查结果公之于众,多少有些难为情。 可温宁也顾不上这么多,去科长办公室请了假以后,就去军区医院做检查了。 结果军区医院当天只有一个看妇科的医生,号挂满了。 温宁只好去人民医院,结果人更多,温宁只好去窗口挂了个明天的号。 今天没做成检查,温宁只好返回单位,等明天再去。 刚踏进单位大门,便赶上舞蹈队的排练结束,一群女同志往外涌。 何芳看到温宁,朝她跑过去,着急道:“宁宁,你这两天还是别来单位了,那些人都在议论你,说得可过分了,你回去避一避,等事情过了再回来。” “你不会也真觉得我被向兵糟蹋了吧。”温宁苦笑,把挂号的单据递到何芳面前,“我跟向兵什么事都没有,本来打算去医院做检查证明清白,结果今天号满了,没检查上。” 听到她这话,何芳顿时惊喜道:“太好了宁宁,我还以为……哎,你没事儿真是太好了!” “这个向兵,简直太缺德了,临死还要给你泼脏水!” 温宁表情无奈:“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希望他下辈子也变成女人,被人造黄谣。” 何芳恨恨地道:“别下辈子了,最好这辈子死了就打入十八层地狱,投不了胎!” 两个人正说着话,舞蹈队那几个跟陆进扬相看过的女同志看见温宁,顿时眼神便像看到脏东西一样,走过来道: “有的人呀,真是不挑食,连向兵都勾引。” “是啊,成天穿得跟唱戏似的,描眉画眼的,不知道是来上班的还是来勾搭男人的。” “真不要脸,肚子里死过人还跟陆队长处对象,压根就配不上陆队长,赶紧分了吧,别嚯嚯人家。” 温宁看着这几张面孔有点眼熟,再听几人说话的酸劲,瞬间便想起来了,眼神讽刺地上下扫视着几人:“就算我跟陆进扬分手,你们也没机会。” “你!”几人被踩中痛脚,脸色顿时跟调色盘似的,各有各的精彩,咬牙切齿地反击道: “你别得意,陆队现在还不知道你是个二手货,等知道了,肯定不会跟你处,到时候你就等着哭吧!” “对!就算陆队真愿意跟你处,陆家人也不会允许你一个二手货进门,你现在得意还太早,八字儿还没一撇呢!” 温宁毕竟是后世做过自媒体的人,评论里说什么的都有,真要跟这些人计较,早把自己给气死了。 她波澜不惊地道:“让你们失望了,我跟陆进扬不仅不会分手,还打算结婚呢,幸福快乐一辈子。等结婚的时候,一定请你们喝喜酒。” “温宁,你知不知廉耻呀,你都跟向兵睡了,还想着嫁人,你这样的只能嫁给村里头的老光棍!” “对!你肚子里死过人,也不害臊,还在这儿笑嘻嘻的,我要是你,早就跳河自尽了!” 听到这些话,何芳再也忍不下去了,气得头顶冒烟,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这些同伴: “魏霞,你们几个太过分了,大家都是女同志,不团结互助就算了,还专门跑来落井下石。我告诉你们,宁宁跟向兵什么都没发生,向兵是故意给宁宁泼脏水。” 魏霞跟陆进扬相看时候是腼腆,私底下性格可不是这样,嘴皮子利索着:“什么都没发生,谁相信啊?你看那几个被向兵搞大肚子的女同志,当初哪个不是对外说什么都没发生,结果呢?” 何芳冷笑一声,把温宁的挂号单抓在手里,然后怼到魏霞面前:“看清楚吧你!宁宁刚去医院挂的号,明天就去医院做检查证明!你们这么造谣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同志,好意思么!” 看到挂号单,魏霞几个女同志眼睛跟放大镜一样,盯着看了一会儿,随即又不屑一顾地道:“我还以为是检查单呢,搞半天只是挂了个号,挂号谁不会呀,能说明什么呀?” 何芳还要跟她们理论,温宁拉住她,摇摇头:“别跟她们浪费口舌了,等明天检查结果出来再说。” 跟何芳分开之后,温宁回了办公室。 温宁出去时候跟苗苗和刘梅说过去医院,见她回来,两人关心道:“怎么样,检查结果拿到了吗?” 温宁摇摇头:“没有,医院人太多了,挂了明天的号。” 苗苗道:“没关系,那就明天再去做。” 刘梅也说:“我们都知道你是清白的。” 温宁感激地对两人笑了笑。 一旁的周芳看着三个人姐妹情深的模样,心头不爽,忍不住开口刺了一句:“今天说人多,谁知道明天又想什么借口。她干妈秦兰就是军区医院的医生,给她开个假报告,还不是捎带手的事儿。” 苗苗马上要离开了,也不怕得罪周芳,气愤道:“周科长,你也是宣传科的,宁宁什么人你不清楚吗,你不帮着她澄清就算了,还在旁边质疑她,说些风凉话。” 周芳被个下属指着鼻子指责,立刻觉得领导的尊严被侵犯了,绷着脸道:“我说什么风凉话了?我说的不是事实吗?向兵自己都承认了,向兵什么人谁不知道,被他盯上的女同志,有清清白白的吗?” 周芳话一出口,温宁脑子立刻就抓住了点什么:“所以周科长,当时你是故意安排我坐向兵的车去淮山?你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我,我可没有!”周芳悔得咬舌头,虚张声势地辩解,“而且,向兵都说了,是你先勾引他的!你自己作风浪荡,关我什么事儿!” 苗苗和刘梅看周芳那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无比失望地看着她。 苗苗道:“周科长,你也太缺德了,大家都是一个科室的,还都是女同志,你还故意用这种方式来算计宁宁。” 刘梅也出声了:“周科长,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周芳急了:“你们可别瞎说啊,我什么都没做,不关我的事!” 周芳话音刚落,科室门口就传来一道严肃的声音:“周芳同志,来我办公室一趟。” 王科长背着手从门口一侧走出来,他已经站那儿听了许久,怎么回事听得清清楚楚。 周芳惨白着脸,起身不情不愿地跟王科长走了。 王科长带着她,直接去了梁团长办公室。 “王科长,这是怎么了?”梁团长看着突然进来的两人,出声询问。 王科长严厉的瞥了眼周芳:“小温的事,你自己跟梁团长说。” 周芳装出一脸无辜的表情:“王科长,我说什么呀?我有什么好说的,又不是我毁了她清白。” 温宁跟向兵的事,在文工团传得沸沸扬扬,梁团长自然也听说了,闻言微微板起脸,眼神颇有压迫力地扫向周芳。 王科长见周芳不说,直接出声道:“梁团长,当初出发去淮山的时候,我特意让周芳通知小温,中午在大门跟我汇合,坐我们的车去淮山。没想到周芳根本没告诉小温,反而故意安排她跟向兵一辆车,什么居心不用多说了。” “这样品德败坏,居心不良的人根本不配当领导!” “王德华你疯了吧你!你有什么资格不让我当领导?!”听到王科长最后那句话,周芳彻底疯了,气急败坏地指着王科长,“再说了,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温宁要不是天天狐媚子一样勾男人,向兵怎么可能对她怎么样!” 周芳这话一出,梁团长当即便眉头不悦地紧蹙,什么叫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温宁平时什么表现,他看在眼里,工作认真踏实,人还上进,布置下去的每项任务都完成得超出预期。 倒是这个周芳,仗着周家的背景,成天在单位上蹿下跳,没一样工作完成得出色,没一点拿得出手的成绩。 梁团长沉着脸道:“周芳同志,近期你在工作上非常懈怠,宣传科的工作暂时不用你管,你回去好好反省反省,我也会在会上跟大家讨论一下对你的调动。” 什么?调动? 周芳脸色大变,难不成梁团长还想把她科长位置给撸了? 周芳不服气地道:“梁团长,我……” 梁团长已经不想听她说任何话,直接打断道:“行了,你先出去。” 周芳满肚子的话只好憋回去,咬牙切齿地走了。 走在路上她越想越气,她副科长干得好好的,眼看年底王科长往上升,她就能顺势顶上王科长的位置。 刚刚听梁团那意思,她副科长的位置都要保不住了。 凭什么呀?! 凭什么一个王科长,一个梁团长,都拿她给温宁这个小贱人出气?! 一个个男人都护着温宁! 气死了!简直气死了! 周芳走着走着,迎面撞见一个人。 第87章 现在可以骂了 周芳下午再没回办公室。 温宁下班回家。 家里只有张婶,晚饭温宁没什么胃口,跟张婶一块儿吃了几个饺子,就上楼回房间待着了。 这几天陆进扬在基地都不回来,晚上她只能一个人睡。 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被人造黄谣,即使温宁内心再强大,晚上回家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心里也还是难过的。 正难受着,楼下电话响了。 温宁才想起跟陆进扬约了晚上通电话。 她赶紧跑下楼接电话。 “喂。”温宁一只手抓起话筒,在沙发坐下,另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搅着电话线。 陆进扬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在干嘛?” 温宁还是一惯的撒娇口吻,黏人得紧:“没干什么,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呀?最近会去外省出任务吗?” 陆进扬唇角勾起一点弧度:“想我了?” 温宁:“对呀,想你了,特别、特别、特别想。” 三个特别,语气还很撒娇,电话那头,陆进扬心口被填得满满的,冷硬的声线柔和几分:“那你明天请假来基地找我,我带你看看我工作的地方。” 温宁明天要去医院检查,正好请过假,当即应下:“好呀,那我明天过来找你。” 陆进扬:“嗯,等你。” 有接线员监听,温宁和陆进扬都不敢说什么出格的话,正常的问候几句之后,便互道晚安,挂了电话。 想到明天就能见到陆进扬,温宁总算是心情好了点。 第二天一大早,温宁便起床打扮。 要去对象的单位,肯定要收拾得漂漂亮亮的,她挑了身嫩绿色旗袍,旗袍是在洋行买的,她一直买了没机会穿,去自己单位怕高调,但是去陆进扬单位,就不需要考虑着装了,只要得体就行。 嫩绿的颜色,一般人穿上显黑,但温宁皮肤白,穿上后整个人跟刚抽的花骨朵似的,又娇又美,嫩得能掐出水来。 旗袍腰身也收得极好,显得她原本就纤细的腰肢更加盈盈一握,臀形圆润饱满,好像一个蜜桃形状。 侧边开了点叉,走动间纤细的小腿若隐若现。 再配上那张雪肤红唇、杏脸桃腮、鼻腻鹅脂的脸蛋,简直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收拾好自己,温宁出门了。 昨天周芳提到秦兰,温宁怕有人质疑军区医院的检查结果,索性去了人民医院。 拿着挂号单找到医生,说明来意以后,医生也有些惊讶,还是第一次碰到女同志来做这种检查的。 “躺下吧。”医生拿好手套,指了指检查床。 温宁依言躺好,把鞋子脱掉,腿微微分开,心里还是有些害怕,她在后世还是黄花大闺女,从来没有妇科问题,自然也没做过什么妇科检查,不知道这种检查要如何做。 正想着,便听到咔哒咔哒的声音,像是什么铁夹子的声音,温宁下意识朝医生那边一看,当即就吓得并上了腿。 “大夫,这、这是什么东西?” 温宁瞪着一个像鸭子嘴巴一样的铁夹子,震惊道。 医生大惊小怪地看了她一眼:“这是扩阴器,你别害怕,你又用不到。” 说完医生便把那东西哐当扔到铁托盘里,然后示意温宁把腿分开。 温宁松了口气,有些羞耻地按医生的指挥做。 医生检查了一会儿,忽然道:“同志,你看着倒是挺紧致的,也没什么问题,但是你那层膜破了。” “什么?”温宁从检查床上坐起来,不可置信地看向医生。 医生摘了手套,示意她先穿好下床,开口道:“你不必大惊小怪,有时候剧烈运动也会导致膜破损。不过这事儿,你最好跟你对象提前说一下,有的男同志比较在意这个。” 医生以为温宁做这个检查,是要给对象看。 温宁心情沉重,如果检查单上写了膜破裂,那这证明也没什么用了,她商量的语气跟医生道:“既然我还是清白之身,您能不能在检查单上帮我写清楚这个结论呢?” 医生虽然相信她,可这种事也不是百分百肯定的,万一出什么岔子,自己还得担责任,当即摇头道:“那可不行,检查结果不能乱写,我只能描述观察到事实,不能随便写结论。” 后面还有病人,医生给温宁检查完,便给她把检查单给开了出来。 温宁看着检查单上的结果,欲哭无泪。 看来自证这条路直接给堵死了。 第88章 柳暗花明 温宁也知道不能陷入自证的陷阱,但七十年代不比后世,天天都有层出不穷的新闻,一个新闻的热度最多维持七天,七天后就会被别的新闻吸引大家的眼球。 七十年代,信息比较匮乏,往往一个流言,人们能津津乐道好长一段时间。 如果不完全澄清,后面还不知道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可是怎么才能澄清呢? 温宁手里抓着检查单,站在医院门口,陷入沉思。 “温同志!” 旁边一道亲切的女声传来,温宁抬眸一看,惊讶出声:“郑公安!” 当初温宁带着宁雪琴去公安局交保密图纸,就是郑公安做的笔录。 郑公安瞧着温宁漂亮的眉宇间愁云满布,关切道:“你怎么站在这儿呀,是身体不舒服吗?去医院看了没有?” 温宁叹了口气,摇摇头:“没事儿,我刚做完检查出来。” 郑公安看了眼她手里攥的单子:“你看的哪一科,我姑妈正好在这家医院工作,你要是遇到什么问题,我可以问问我姑妈,她认识不少医生。” 对上郑公安真心实意关切的眼神,看着她身上那声闪闪发光的制服,温宁觉得,也许可以试试,说不定有转机呢。 于是她直接把检查单子递给郑公安,说道:“郑公安,我确实遇到点事情……” 温宁把被向兵反咬一口的事详细给郑公安讲了一遍,“现在单位都传遍了,说我被向兵糟蹋过,还怀过向兵的孩子,总之什么难听的话都有,我也是没办法了,才想着来医院做个检查,想以此证明我的清白,哪知道检查结果出了点问题。” “你已经很勇敢了,就应该主动站出来澄清谣言,而不是一味的沉默,别怕,我们一起来想办法。”郑公安的心疼已经写在脸上。 她办过不少耍流氓的案子,大多数女同志明明是受害者,却还要再被流言伤害一次。而且往往嫌弃她们的,都是家里人或者身边的亲戚同事,所以很多女同志被人玷污清白之后,会选择自杀。 温宁道:“其实就算检查结果正常,也还是会有人质疑,毕竟向兵的话,那么多人都听到了,要是可以,最好能从根源上解决。郑公安,你能见到向兵吗?” 郑公安点点头:“向兵案子是我同事负责,我跟他交情不错,进去见向兵一趟没问题,只是向兵已经判了死刑,又故意反咬你,估计很难让他改口。” 温宁道:“我有办法让他开口,只是需要郑公安帮忙,但是不知道您方不方便,会不会给您造成什么麻烦。” 郑公安当即豪爽道表态:“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都是女同志,你遇到这种事,你就是不说,我也会主动帮忙,你说吧,想让我怎么配合?” 听到郑公安这话,温宁暖心地朝她一笑,然后便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没问题,你跟我来。”郑公安带着温宁去了公安局。 公安们本来就嫉恶如仇,极有正义感,眼下一看温宁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被向兵那种流氓攀咬,还因此遭受单位同事的流言蜚语,当即便替她心疼起来。 郑公安再把温宁的计划一说,办向兵案子的公安当即便忍不了,拿上纸笔,把警帽往头上一扣:“温同志,你放心,我现在就去找向兵!等我的好消息!” “谢谢您!”温宁没想到公安同志们这么配合,感激地朝对方鞠了个躬。 其他公安同志过来安慰温宁,郑公安拍拍温宁肩膀:“你放心,老张的审讯能力是我们局里最厉害的,肯定能搞定,你就在这儿等着吧。” “嗯嗯,谢谢大家。”温宁感激一笑,在公安同志们的关怀下,坐了下来。 审讯室。 向兵被人拽到了审讯椅上,双手用银手铐靠在了椅子扶手。 判决结果下来后,他整个人仿佛被抽了气的气球,胡子拉碴,双眼无神,一副颓败等死的模样。 眼下也是同样的神情,双眼空洞地望着审讯桌前的公安。 小张公安板着脸,把腋下的笔记本往桌上一放,压迫力十足的眼神扫过去: “向兵,上头有人对你的审判结果提出异议,你的死刑要改判无期徒刑,过两天直接送去北疆劳改。” 听到这话,向兵面如死灰的神情动了下,北疆他知道,听亲爹向伟说过,那是全国最苦最惨的地方,挨着西伯利亚,环境极其恶劣,常年大雪,饿了连树皮都找不到地儿啃。 “你知道为什么要改判你无期吗?因为——”小张公安翻开笔记本,手里的钢笔点了点桌面,语气意味深长。 向兵脸色变了变,瞪大眼睛望着公安。 小张公安缓缓道:“因为有人不想让你死得那么痛快。” 听到这个答案,向兵原本瘫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忽然直了起来,眼神惊恐:“是谁?”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猜测了,有能耐改变判决结果的人,除了家里有军区背景的陆进扬还有谁? 小张公安没回答他的话,冰冷又带点意味深长:“是谁你自己想,反正对方已经跟北疆那边打过招呼,到时候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北疆那边的犯人肯定很兴奋,很久没有开过荤了。” “哦,跟你一起被押送去北疆的还有几个杀人犯,个个身上都背了好几条命案,不过你放心,你去北疆的路上,性命还是有保障的,不过其他方面就保障不了了,比如说,你的……” 小张公安视线轻飘飘地往向兵身下瞥去。 向兵被看得一个哆嗦,瞬间懂了公安的暗示,后背汗毛全竖起来了,菊花紧缩。 小张公安朝他勾唇冷笑:“准备好吧,下午你就要上路了。” 向兵脸色大变,身体使劲往椅背蜷缩,嘴唇苍白着颤抖,大喊:“不!不要!我不去北疆!” “我不去北疆!” 小张公安点了点手里的钢笔,才慢慢引出话:“那你就好好想想,自己做了什么缺德事,说错了什么话,交代清楚了,对方说不定会改变决定。” 向兵本来就是个软脚虾,以前因为有亲爹撑腰,所以天不怕地不怕,现在亲爹倒台,他没有倚仗,骨子里懦弱怂逼的一面彻底暴露出来。 听到公安最后那句话,他登时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不挣扎了,瞬间从椅子上坐直身体,一脸忏悔地连连点头:“我交代我交代!” “我错了,我不该在庭审现场给温宁泼脏水,温同志是清白的,当时我……” 向兵痛哭流涕地把当初的情形还原。 小张公安面沉如水地记录他的话,这个缺德玩意儿,自己强b未遂,还给人家女同志泼脏水,要真被送去北疆劳改就好了。 等到向兵交代完了,小张公安把笔录拿到他面前,凶巴巴地吼道:“你给我签字画押!” 向兵颤抖着手签上字,还摁了个手印:“公安同志,我、我都交代清楚了,不会再送我去北疆了吧?” 小张公安厌恶地瞥他一眼,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就让这孙子提心吊胆去吧! 东西到手,小张公安打电话通知了还在等待的郑公安和温宁,然后赶紧找领导去了。 第89章 有人故意把信拿走了 温宁收到小张公安的消息,悬了好久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郑公安道:“温同志,后续你不用担心,小张公安去跟领导请示了,到时候会帮你写一封澄清信,送到你们单位,到时候那些谣言就能澄清了。” “谢谢你们!真的谢谢!”温宁感激得连连鞠躬,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而且公安同志还考虑得那么贴心,以公安局的名义给单位发澄清信,这样的话更有信服力。 郑公安把她扶起来:“谢什么呀,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而且也是我们审讯过程中的疏忽,对向兵的话没有及时调查取证。对了,这里有封证明信,盖了公章的,你也带身上,以防万一。” 温宁道了声谢,接过信,放进了包包里。 从公安局出来,想着今天还跟陆进扬有约,温宁又直接坐公交车去了飞行基地。 在传达室登记的时候,温宁看着值班的同志眼熟,好像是她上次送信的那位。 “同志,你还记得我吗?”温宁脸上挂着笑容,朝值班的同志挥挥手。 对方看到她的脸,立刻想起来了,眼睛一亮:“记得,你是给陆队送信的那位女同志嘛。” 提到信,温宁正想问对方呢,有没有把信转交给陆进扬,为什么陆进扬没收到。 对方却先一步露出抱歉的表情:“不好意思啊温同志,那封信不知道被谁拿走了,我等了好几天,想着有人拿错信肯定会还回来,到时候我再交给陆队,没想到等到现在都没人还信。我正打算跟陆队坦白呢……” 值班同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温宁笑了笑:“没关系,你也不是故意的。对了,你回忆回忆,我送信之后,还有谁来过传达室吗?” 温宁原本以为是传达室忘了送信,现在听对方一说,好像是有人故意把信拿走了,会是谁呢? 温宁正想着,便听传达室的同志回忆道:“来传达室最频繁的就是王医生了,三天两头都有包裹取……” “王医生?”温宁脑子里浮现了一个名字。 传达室同志点点头:“对,王医生,是我们基地医务室的医生,可她要是拿错了信,应该会送回来才对呀?” 温宁心里大概有数了,没记错的话,王婷婷当初是喜欢陆进扬的,确实有拿信的动机。 不过现在去追究,即使是她拿的,她肯定也不会承认。 跟温宁不同,传达室同志压根没怀疑过王婷婷,最后又把责任归到自己头上: “哎,都怪我不小心没看好信,不好意思啊温同志,没耽误你跟陆队什么事儿吧?” 温宁看他愧疚的模样,安慰道:“没事,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信,你别有心理负担。” 从传达室出来,温宁去找陆进扬。 去飞行员宿舍的路要经过医务室,温宁经过的时候往里头瞥了眼,想到王婷婷就是医务室的医生,不想跟她有什么瓜葛,便加快脚步经过。 没想到刚走了几步,王婷婷端着茶杯从前面走过来,两人撞了个正着。 温宁视而不见,绕道走。 王婷婷却没这个自觉,她正愁前几天被陆进扬给挫了一顿,没处泄愤呢,今天就撞见温宁,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经过温宁的时候,她侧头下巴一抬,朝天翻了个白眼,嘴巴一张一合:“穿这么骚,勾引谁呢。” 别人都挑衅上门了,温宁自然没有忍的道理,当即用同样的语气回到:“勾引你爹。” “你!”王婷婷脚步一顿,气得转过身,怒道:“你再说一遍!” 温宁白了她一眼,自顾往前走。 骂完就想走?王婷婷登时心口冒起一团火,提高声音道:“贱人,你给我站住!你把话说清楚,你勾引谁呢?” 温宁还是不搭理她,让她自个儿气去。 “你给我站住!”王婷婷绷不住了,调头追上温宁,伸手狠狠地朝她肩膀推搡一把。 温宁就跟身后长了眼睛一样,在王婷婷碰到她身体之前,她稍稍侧身,后面的人便推了个空,再朝前一扑,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手里的茶杯盖子也摔破了,里面的水流了一地。 王婷婷跟周怡一样,被家里宠坏了,从小到大只有她霸凌别人的份,哪有别人还手的份儿? 在地上趴了两秒,王婷婷便像蚂蚱一样弹跳起来,站定之后,手里攥着的茶杯就朝着温宁脑袋呼过去:“你个贱人,敢打我,看我今天不收拾你!” 王婷婷跟当兵的堂哥学过几招拳脚功夫,下手又快又狠。 但温宁的反应力也不差,茶杯呼过来的时候,她一个矮身躲过,紧接着直起身子,抬手就回击了王婷婷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王婷婷头直接偏到一边。 “嘴巴放干净点,既然你家没人教,那我就替你妈好好管管你。” 话音落下,王婷婷还没反应过来,温宁又一巴掌给她招呼过去。 王婷婷彻底懵逼了。 愣了两秒才尖声爆发:“贱人!我跟你拼了!” 王婷婷疯了一样冲向温宁,十指成爪,往她身上乱抓。 温宁当然不可能站在原地被她打,拔腿就跑,王婷婷在后面愤怒地追:“贱人!你给我站住!站住!” 温宁怎么可能站住,反而跑得更快,但她没有方向,只能顺着大路跑。 没想到一跑就跑到了飞行员宿舍楼下。 正好赶上大家训练完,回宿舍的点。 王婷婷气红了眼,只想着找回场子,压根就没顾忌周围有人,一边追着温宁,一边破口大骂。 “温宁你这个贱人!” “我打死你!” 队员们撞见这一幕,惊讶得嘴巴大张,几秒后才有人反应过来:“天呐,王医生跟陆队的对象打起来了!” “快去喊陆队!” 温宁和王婷婷那边。 王婷婷追得披头散发,白大褂都快从身上扒下来了。 温宁左躲右闪,也跑得气喘吁吁。 身上穿的旗袍影响了发挥,很快她就被王婷婷给追上。 王婷婷当即便五指成爪,朝着她嫩生生的脸蛋抓去。 温宁伸手扼住王婷婷手腕,然后低头往王婷婷胸口一撞,手同时一推,把人顶了出去。 王婷婷一屁股墩坐到了地上。 几次的屈辱累积到一块儿,王婷婷终于忍不了了,啊地咆哮一声,跟被抢了崽子的母狮一样,嗷地从地上弹起来朝着温宁飞扑过去。 这次她得手了,温宁被她给扑倒在地。 她整个人坐在温宁肚子上,一只手揪住温宁的衣领,另一只手狠狠朝着温宁的脸扇过去。 温宁也没坐以待毙,这么多年的舞蹈不是白练的,上半身被王婷婷坐住,但腿还是可以活动的,她一个竖劈叉,一只脚朝着王婷婷后脑勺踢去。 然而她还没踢到后脑勺,王婷婷整个人就从侧面飞了出去,在空中滑出一道弧线,然后整个人咚地栽到地面。 一声惨叫。 温宁听着都替她疼。 转头一看,一道高大的声音笼罩过来。 “宁宁!”陆进扬紧张地将温宁扶起来,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一向沉稳的语气透着几分慌乱,“哪里受伤了?疼不疼?” 温宁摇摇头:“别担心,我没吃亏。” 陆进扬紧张的神色这才缓和几分,转头眼神锋利地射向地上的王婷婷。 王婷婷从地上爬起来,看清踢她的人是陆进扬,再看着被陆进扬护在怀里的温宁时,脸上的五官登时狰狞扭曲: “大家都看见了吧!陆进扬他踢我!” “堂堂特飞队的队长,居然欺负我一个手无寸铁女人!” “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大家都来评评理啊!” 王婷婷恶人先告状,朝着围观的队友们又哭又嚎,活脱脱一个泼妇样。 打女人的帽子一旦扣上,陆进扬有理也变没理,温宁赶紧站出来发声道:“王婷婷同志,你怎么不跟大家说说你干了什么?” “我经过你身边,你突然出口骂我,在我后面追着我打,还骑到我身上把我往死里打。我们俩无冤无仇,你见面就对我又骂又打,只能证明你精神有问题,这种情况下,陆队长作为我对象,因为保护我而出手,何错之有?” “倒是你,建议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一个精神病人在基地当医生,万一给飞行员治疗的时候也突然发疯伤人怎么办?” 围观的队员们刚才都看见了的,王婷婷发疯一般追着温宁打,现在听温宁这么一说,大家也都奇怪,“对啊,王医生为什么要打陆队的对象,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不会真有那什么精神分裂吧?” “天呐,太可怕了,以后不会时不时就发疯吧?” 话题就这么被温宁带偏,王婷婷气得像要炸开的河豚,咬牙解释道:“是温宁!是温宁先挑衅我,说她要勾引我爸,所以我才生气打她!” 王婷婷说完,周围的飞行员全噗嗤笑出声。 “王医生,你没事儿吧?人温同志跟陆队处对象呢,你说什么胡话呀!” 王参谋长什么样大家都见过,身高只到陆队胸口,长相就不评价了,只能说有鼻子有眼,两个人摆在面前,只要不瞎都知道怎么选,温宁怎么可能去勾引王参谋长? 王婷婷见大家都在笑她,更觉得屈辱,气得快厥过去,“我没疯!” “你们以为陆进扬找的对象是什么好货色?” “她就是个二手货,被文工团的向兵给强b过,还怀过向兵的孩子,向兵在庭审现场亲口认罪,不信你们去文工团随便找个人问问,大家都知道!” 她一串爆炸消息扔出来,周围的队友全惊得嘴巴大张,齐唰唰地看向温宁和陆进扬。 王婷婷双眼瞪得鼓鼓的,冲着陆进扬道:“你看不上我,还以为你眼光有多高呢,结果转头找了个温宁这种货色的女人,也不嫌丢人!” 陆进扬一张俊脸阴沉如水,冷锐的目光盯着王婷婷,仿佛要结出冰来,垂在身侧的手指倏然收紧。 温宁怕陆进扬再动手,赶紧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示意他别冲动,然后伸手去摸包里公安局开的证明信,还没摸出来,旁边忽然有声音道:“张政委来了!” 张政委在办公室听到队友说宿舍门口有人打架,便赶紧赶了过来。 他背着手,神情严肃地扫视周围一圈,开口询问:“怎么回事?” 王婷婷顿时像见到救星一般,冲过去拉住张政委的胳膊,哭泣道:“张伯伯,您要为我做主啊!陆进扬和他对象联合起来欺负我,陆进扬还动手打我,大家都看见了的!” “你先回去把自己收拾好再说。”张政委颇头疼地看了王婷婷一眼,又对众人道,“都给我该干嘛干嘛去,聚集在这里做什么!” 张政委再怎么也是领导,王婷婷不敢放肆,闻言恨恨地瞪了温宁一眼,转头不甘心地走了。 心里盘算着怎么报复回来。 “陆进扬同志,你跟我来办公室。”张政委板着脸,冷声开口。 “是。”陆进扬应了一声,然后揽了下温宁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道,“宁宁,你先去我宿舍等我,我一会儿来找你。” 第90章 睡得香甜 “嫂子,陆队的宿舍就是这间。” 孙长征领着温宁进宿舍,从裤兜里摸出一把钥匙将门打开,抬手指了下斜对门自己的宿舍, “那嫂子你先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有什么事你随时喊我一声就成。” 温宁冲他点点头,红唇轻扬:“谢谢。” 孙长征回自己宿舍了。 温宁推开眼前的门,走进去。 视线在房间内扫视一圈,第一反应就是整洁。 实在太整洁了。 靠墙的单人床上,被子叠成豆腐块放在床尾,边边角角都跟卡尺卡过一样,对得整整齐齐,床单上面一丝褶皱都没有。 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张书桌,书桌上面什么也没放,东西全收纳在抽屉里。 坐椅推到了书桌下面,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椅子的边角跟书桌边沿对齐并且保持平行。 一眼望去,但凡房间里能看见的东西,都是这样规规整整,像尺子量过一样,有种对齐的美感。 温宁在房间里绕了一圈,硬是不知道往哪儿坐。 索性对着墙上贴的镜子把仪容给整理了一下,散掉的头发拆了重新辫成一个低马尾辫垂在脑后,弄皱的旗袍撑一撑,这摸摸,那看看,捯饬了好一会儿,陆进扬还没回来。 她最后还是坚持不住,躺到了陆进扬床上,打算眯一会儿。 政委办公室。 张政委进去后,表情凝重地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封信扔到桌上: “你先看看吧。” 信封被拆开过,陆进扬从里面抽出信,一目十行地看。 张政委见他看得差不多,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桌面,口吻严肃:“你挑谁不好,非得挑全文工团作风最差的女同志,你看看,人家举报信都写到基地来了。” “你不想处对象也不必故意挑一个这样的来搪塞我,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 陆进扬看完了信,大手一缩,直接将信纸揉成一团,精准地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内,语气淡淡:“都是些胡编乱造的东西,您还当真了。我不是随便的人,我对温宁是认真的,我会娶她。” 张政委鼻孔喘出一声冷哼:“胡编乱造?你以为我真那么糊涂啊,这信里面对温同志别的指控我不确定,但是关于向兵的事,我特地打电话去核实了,他在庭审现场确实亲口承认他侵犯过温同志。” “向兵当庭翻供了?”陆进扬眼尾微挑,黑眸闪过一丝诧异。他明明打点好一切,向兵居然反咬一口?那这段时间,宁宁在单位岂不是…… 陆进扬心脏好像被人打了一拳,一阵闷痛。 张政委点点头,“当然核实过,现在文工团都传遍了,说什么难听的都有。进扬,温同志是受害者,确实可怜。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跟她处对象,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外面的人会怎么议论你?” 陆进扬根本不在意自己会被怎么议论,但他坚决容忍不了任何人对温宁的抹黑,他沉声解释: “温宁没被向兵侵犯,当时她跳河躲过,被河水冲到下流,之后一直跟我和孙长征待在一块儿。向兵突然翻供是为了报复我,因为是我收集证据把他送进局子,他知道我跟温宁的关系,所以才往温宁身上泼脏水。” 张政委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一段故事,但那已经不重要了,谣言已经传得满天飞,他凝眉道:“你和温同志早就处对象了?” 陆进扬没否认:“对,已经处了一个多月了。” 张政委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分析: “就算温同志是清白的,但谣言早就传开了。她的长相太扎眼,注定到哪里都会承受比寻常人更多的非议,今天是向兵,明天说不定又是别人,你看看举报信里面,就有人说她作风不正,跟男同志相处没有分寸。不管真假,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你总不能拿针把别人嘴给缝上吧? 你又经常出任务,不能时时刻刻守着她,婚后要再传出点什么,你如何安心工作?光每天处理这些碎嘴子的事就够你折腾了。 总之,于公,你是特飞队最优秀的飞行员,于私,我跟你父亲私交甚笃,我把你当我自己儿子看,我不希望你身上背负太多流言蜚语,结婚是为了让你可以安心地投入工作,而不是把你搞得鸡飞狗跳,所以,你跟温同志不合适,趁早分开吧。” 听完张政委这些话,陆进扬脸色都没变一下,下巴微收,面容坚毅地道:“您的意见我收到了,但我不会分手,除了温宁,我不会娶任何人。” “您说得对,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但谁要是犯到我跟前,我也不会客气。” 张政委就知道会是这样,无奈地摇摇头:“你小子的倔劲我清楚,我也不逼你,你自己好好想想,你爸还在外省指挥工作,我暂时把你跟温同志的关系压着,不传到他那边,省得他跟着操心。” 陆进扬不置可否。 张政委看陆进扬表情就知道分手的事难办,反正他好话歹话都说了,到时候实在不行,老陆要是知道了,肯定会亲手棒打鸳鸯。 说完处对象的事,又开始头疼起王婷婷的事:“对了,你今天把人王婷婷给打了,怎么着也得给人个交代吧?不然王参谋长那边不好说。” 陆进扬只恨那脚踢得不够狠,冷冷道:“她自己找死,如果王参谋长有什么意见,尽管来找我。对了,今天就不去您家里吃饭了。” “我对象还在等我,先走了。” 丢下话,陆进扬头也不回地离开。 张政委盯着他归心似箭的背影,无奈叹气,看看,这还没结婚呢,就护成这样,真要结婚了,谁惹到他头上,不得把人房顶给掀了。 陆进扬进宿舍的时候,温宁正躺在他床上睡得香甜。 白嫩脸蛋压在他枕头上,红嘴唇微微张合,露出一点贝色,身子蜷缩得像婴儿的姿势,身上搭着宽大的军服外套,一双莹润白皙的脚丫从外套下端探出来,每个脚趾头都圆润可爱,好像玉豆一般。 第91章 爱不释手地把玩 陆进扬就坐在床边,看着在自己床上睡得香甜,如玉如雪一般的女人,平直的唇角微微翘了下,大手轻轻捏着她小巧白嫩的脚丫,他一只手就能把她的脚给包住,爱不释手地把玩一阵。 他是一点舍不得把人给叫醒,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过饭点了,想到她还没吃饭,他起身走到书桌边,从底下的柜子里头取出饭盒和网兜,拎着直奔食堂。 快过饭点,食堂打饭的窗口正在收拾,准备关掉。 陆进扬往装菜的盆里一瞅,只剩些垫底儿的,要是他自己还能凑合吃几口,但想到娇滴滴的女人,他毫不犹豫地去了旁边的小炒窗口。 递上钱票,跟炒菜的师傅点了两个肉菜和一个素菜,顺带借了装菜的搪瓷缸。 等菜炒好,师傅帮忙把饭菜全部分装进饭盒,陆进扬道了声谢,便匆匆拎着回到宿舍。 陆进扬回来的时候,温宁还没醒,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小嘴时不时砸吧一下。 陆进扬往床上望一眼,心立刻就化了。 就像她不是睡在床上,而是睡在他心里一样。 把饭菜放桌上,他才转身坐到床边,微微俯身,大手轻轻拍了拍温宁的肩膀:“宁宁,醒醒,吃饭了。” 温宁嘤咛一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清是陆进扬,她脑袋从枕头移到他大腿上,脸颊枕着他硬梆梆的肌肉,还像猫儿一样在上面蹭了蹭:“你回来啦?实在太困了,就在你床上眯了会儿。几点了?” “快1点了。”陆进扬抬手往她发顶揉了两下,声音低沉,“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温宁点点头,朝他伸出手臂:“抱抱。” 陆进扬俯身,一只手托在她后背,一只手臂穿过她腿弯,将她整个人抱坐起来。 随着坐起来的动作,温宁罩在外面的军服外套从身上滑落,露出里面的嫩绿修身旗袍,丰耸饱满呼之欲出,正好怼在陆进扬眼前。 陆进扬看得额角青筋直跳,强忍着挪开视线,站起身。 温宁浑然不觉,坐在床边,双手撑着床沿,腿悬在床沿边,嫩藕般的脚丫在空中一晃一晃的,脸上带着刚睡醒天真懵懂的表情,朝陆进扬眨眼睛:“我鞋找不见了。” 陆进扬低头一看,她鞋不知道什么时候踢床下边去了,高大的身躯蹲了下来,伸手将她鞋子摸出来,然后一只手握住她嫩白的脚丫,一只手抓着鞋子往她脚上套。 温宁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陆进扬的服务。 陆进扬给她穿好鞋,又俯身打横将她抱起来,一直抱到书桌前,把她放到椅子上。 温宁瞥了眼周围,只有一张椅子,被她给坐了,顿时水汪汪的眸望向站在一旁的陆进扬,“你坐哪儿呀?” 陆进扬道:“我站着吃。” 温宁屁股在椅子上挪了挪,不舒服地道:“好硬呀,我想坐床上吃。” 要换个人这么作,陆进扬早就一脚给踢出去了。 但温宁不一样,她作,作到了陆进扬心坎上,作得他心甘情愿。 拿她毫无办法地瞥了她一眼,陆进扬二话没说,又俯身将她打横抱起,肌肉筋结的手臂托住她的后背和腰肢,宝贝似的抱着她往床边走。 温宁纤细的手臂顺势圈住他脖子,整个人依偎进他怀里,然后扬起小脸,红唇轻轻凑到他耳边,娇滴滴地说:“陆进扬,你真好。” 说完她还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对视了一秒,又香香的在他脸颊边亲了一下。 温香软玉在怀,陆进扬早就一身钢筋铁骨,现在被她一撩拨,他瞬间黑眸沉降,声音低哑:“我看你是不想吃饭。” 温宁轻勾着唇嗯了一声。 陆进扬便像得到什么暗示一样,低头一口封住她红润润的唇瓣,一边不断低头亲吻她,一边抱着她往床边走。 将她放倒在床上,他高大的身躯也随之覆上去,胳膊撑在她身体两侧,不断吸吻品尝她的津甜芬芳。 大手顺着旗袍的曲线起伏。 温宁好似一叶扁舟在浪尖上飘来荡去,发出猫儿一般的声音,脚上的鞋子不知道什么都踢掉了…… 两个人再分开的时候。 温宁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身上盖着被子,旗袍早就被扔到床尾,一身雪肌就这么在被子下面,胸前空落落的还隐隐泛疼,小背心早被陆进扬扯下来,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陆进扬帮她把衣服找齐,再帮她一件件换上,看着她一身被他吸出来的红印子,喉结滚动:“饿了吧,我去把饭菜拿过来。” 他起身走到书桌边,手指抓着桌沿两边,双臂一用力,直接把桌子给抬了过来,搬到床边。 温宁正好坐在床上就能吃饭,抬眸看向陆进扬:“你也过来坐呀。” 陆进扬在她旁边坐下,把菜都推到她面前,还往她碗里夹了块肉,看着她吃了,他才动筷子。 “宁宁,你就没有什么跟我说吗?”一顿饭快吃完,陆进扬忽然抬眸看向温宁,黑眸闪烁着浓浓的心疼。 温宁放下筷子,对上他的视线:“说什么呀?” 陆进扬沉声道:“向兵翻供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只要一想到她一个人独自面对谣言,他心口就像被人狠狠给揍了一拳。 “你也知道了?”温宁也想说清楚,回身从床头的挎包里把东西拿出来,递给陆进扬,“这个是公安局开的证明信,向兵已经承认他当庭翻供是故意想给我泼脏水,公安那边给单位寄澄清信。” 陆进扬看着证明信,伸手将温宁揽进怀里:“对不起,这次是我没处理好,让你受到连累。” 温宁捏了捏他的手臂,唇边挂着笑:“别自责,你已经处理得很好了,谁也想不到向兵会反咬一口。我现在反而担心的是王婷婷,你动手的事,今天你们领导打算怎么处理?要不要我去把情况解释清楚?” 陆进扬想到张政委的话,面色微沉:“这事你不用管,如果有人找你说什么,你也别搭理。” “怎么了?”温宁听着他这话不太对劲。 陆进扬不想让她担心:“没什么。” 想了想又说:“宁宁,如果有人让你跟我分手,你会答应吗?” 温宁以为他是对两人的感情没有安全感,转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当然不会答应,除非你亲口跟我说。” 陆进扬点头沉声道:“嗯,不管谁跟你说什么,都不要听。” 温宁觉得他有点怪怪的,但没往深处想。 两人吃完饭,陆进扬拿着饭盒和搪瓷缸去水龙头边冲洗,一米八几的个子,身高腿长,站在水池前面,微微倾身涮洗着手里的碗筷。 温宁站在旁边等他,杏眸水汪汪地盯着他洗碗的动作:“陆进扬,你好优秀,洗碗都洗得比别人又光又亮,动作还快。” 她不干活,但是她要在旁边提供情绪价值。 陆进扬绷着的嘴角抑制不住地翘了下。 温宁星星眼地望着他:“嗯,笑起来也好好看。” 主打一个夸。 听着她小嘴不断,都是夸他的话,他干点什么,她都能找到夸赞的点,陆进扬脸上表情没变,耳后却悄悄飘起一抹薄红。 陆进扬洗完碗,打算带着温宁在基地转转,顺带去食堂把搪瓷缸给还了。 正要出宿舍楼,迎面便碰到孙长征跑过来,一脸急色:“陆队,不好了,你赶紧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