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相辞》 分卷阅读1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 书名: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文案 一个在乱世里女扮男装的故事。 女主流连花间只想做一个轻松自在的纨绔公子,没事调戏小姑娘,有事斗嘴小随从,偏生被设局入了朝堂做了京兆尹,与太后斗斗权,和皇帝相辅助,与男主携手破破案子,再辅佐帝王统一陈国顺利登上相国位子,一路酸甜苦辣受尽,成功扭转风流纨绔子弟身份成为一代传奇,终与男主退隐俗世。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虐恋情深 乔装改扮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辞上官青潋 ┃ 配角:顾澈祁楚姜尤姜余 ┃ 其它:女扮男装 ================== ☆、故把红妆当儿养 深夜,无月,寒风,大雪。 原本该是人人入梦,万籁俱寂的时刻,顾府上下却一片人声鼎沸,急急忙忙的脚步踩在厚厚的雪地上,踩出杂乱无章的脚印,白雪被踩碎的声音淹没在顾府人群之中。 夜半时刻,左相顾术的夫人李姒在毫无预备的情况之下临盆,喊痛声将睡在身侧的顾术惊醒,一见妻子满头大汗,他急忙起身披衣开门。 寒风瑟瑟,将他鬓角的几缕白色吹得飞扬,他慌张且压抑着一丝兴奋的喊人,“来人,夫人要临盆了,快些找稳婆,快些。” 稳婆早已在一月前被接入了顾府,住处离得并不远,不到半刻钟就赶到了,到的时候,连发髻都未梳,满头凌乱的发。 顾术迎上去,焦急之色尽显,稳婆冲他行了个礼,立刻吩咐下去,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小院,“快些煮热水,越多越好,拿到屋子里来。” 她话落,赶忙进屋去,顾术知道女人家临盆男子是不能进去的,怕染了污浊,于是他在门口拉着稳婆,一字一句,“务必要让孩子平安出事。” 稳婆重重的点头,“左相放心,老婆子我有经验,一定尽力保夫人公子平安。” 顾术却没有因此松一口气,眼见雕花香木门被关上,他急得在门口踱来踱去,看着丫鬟将一盆盆干净的开水送进去,又将一盆盆污血端出来,他额头都是大汗,恨不得冲进去房里。 妻子李姒的叫喊声一声比一声凄厉,他听得心惊,双拳紧握,无论如何,这个孩子必须生下来,这是他唯一的寄托了。 最担心的事情在稳婆的一声尖叫声里发生了,“不好了,夫人血崩了。” 他再不顾什么礼数,猛的推开门进去,掀开帘子,稳婆正在为李姒接生,脸色难看,他望见一床的血,触目惊心,一下子就慌乱起来,大责,“怎么回事?” 稳婆被他这么一下,更加手忙脚乱,说话都哆哆嗦嗦,“左相大人,夫人,夫人她上了年纪,身子又弱,怕是,怕是。” “怕是什么?”他瞪大了眼,有血丝涌现,继而看见端了热水又出去的丫鬟,他吩咐,“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丫鬟颤颤巍巍的出去,顾术才再转头看稳婆,咬牙切齿,“你说实话,究竟能不能?” 李姒已经晕死过去,本就素白的面容现在更是无一丝丝血气,好似一个无了气息的死人,顾术紧紧皱眉,蹲下来,握住她的手,一片冰凉。 “左相大人,”稳婆再三权衡,终于颤抖出声,“大小,只能保一个。” 顾术心下一震,猛的看着稳婆,布满血丝的眼临界暴怒,他死死的握着李姒的手,压低声音吼,“若我两个都要呢?” 稳婆惊恐至极,却仍旧不得不道出残酷的现实,“母子丧命。” 偌大的房里只余下顾术的喘息声,他握着李姒的手紧了松,松了又紧,面容一下子苍老下来,成了一个五六十的老翁,而事实上,他不过刚过不惑之年。 顾术望着妻子惨白的面容,想起她下嫁他那一夜,他也是像现在这样握着她的手,极尽温柔,“姒儿,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夫妻二十年,他们相敬如宾,虽没有浓烈的感情,却也有相濡以沫的亲情,他不想负她,若不是现今当真无了办法,他也不会负她。 顾术狠下心来不再去看,面无表情,口吻冷冰冰如窗外的飞霜,柔和的烛光也未曾褪去他的无情,“保小。” 稳婆怔了许久,看向顾术的时候,发现他的面容已经有些扭曲,她大惊之后终于回神,连声应,“是,左相大人。” 世人皆知,顾术辅佐当今皇上整整十八载,三十八岁坐上了左相之位,位高权重,享尽荣华,但却独有一个遗憾——他现年四十有二,膝下却只有三女。 一个云游被请入宫里的道士为他卜了一卦,卦相显示,顾术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儿养老,他偏生不信邪,夫人在去年怀胎,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婴孩身上,他不允许有其他状况发生。 顾术起身,缓缓的走到外堂,全身力气被抽去,瘫坐下来,他不看,不听,只静静的等待。 好像过了许久,他都以为自己要改变主意了,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如天边的雷电灌入了他耳力,他也好似被雷劈中一般猛的站起身,眼睛迸发出光芒望着内堂的帘子。 房里婴孩的啼哭声渐渐弱下去,呜呜咽咽的挠着人心,顾术甚至都可以想到自己的儿子眉目似他的样子,可他等了许久都不见稳婆抱着孩子出来,他耐心全无,大步走去,自己掀开了帘子。 床上血迹斑斑,李姒好似只是安详的闭着眼睛酣睡,犹如他们同床共枕的夜晚,可他心里清楚得紧,这双眼,再也不会睁开,这个人,再也不会如往常那般,柔声唤他一句,“阿术。” 他偏头不再看,转向稳婆,稳婆面色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她怀里抱着一个由白布包裹起来的孩子,孩子只露出一个小脑袋,此时眼未尽睁开,软软的唇蠕嗫着,小小的,安安静静的躺在稳婆怀中。 顾术颤抖的手去触摸孩子的脸颊,滑滑嫩嫩的,令他爱不释手,他眼里迸发着光芒,问,“是儿是女?” 他还在逗着孩子,却听不见稳婆的回应,不由得有些不耐烦,大皱着眉头看着稳婆,稳婆的面色实在谈不上好,灰白灰白的,目光闪闪烁烁只盯着怀里的孩子。 顾术摩挲孩子的脸的手猛的停住动作,眼里的光芒一下子沉寂下去,犹如死湖,他心下已经几分明了,可他仍旧不死心要一个答案。 他牺牲这么多,孤注一掷,甚至间接害死了自己的结发妻子,他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稳婆不敢去看顾术,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终于小心翼翼轻声道,“左相大人得的,是个千金。” 顾术一听,瞬间将自己的手收回来,恍若晴天霹雳,令他几乎站不住脚跟,他往后退了一步,大腿撞到床沿,恰好就看见了无声息的妻子,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2 胸口一痛,呼吸都急促起来。 他赌输了,赔上了妻子的命,难道正如那道士所说,这一辈子,他当真膝下无子么,他不甘心,不甘心。 千回百转的郁结中,一道灵光自他脑海里闪过,他全身的力气都集中了一般直直的站着,伸出手欲从稳婆手里接过孩子,稳婆却惊恐的往后退去。 他冷笑一声,并没有伸回手,目光凌厉夹杂着威胁,压低了声音,“你怀里的,是个男婴。” 稳婆的眼越发睁大,不敢置信的望着几步之遥的左相顾术,浑身都颤抖起来。 “本相说,你怀里的是个男婴。”顾术眯起眼,眼角的皱纹明显,口气恶狠狠的,阴森森的,手缓缓的放下来,突的拔高音调,“还不快些报喜。” 稳婆喉咙眼卡了许久,今日的遭遇令她万分恐惧,措手不及,但她似乎明白了左相的意思——红妆做儿养。 为了保命,稳婆强迫自己出声,喊出的声音虽亮,但仔细听能听出这音的颤抖,“恭喜左相大人,喜得麟儿,恭喜左相大人,喜得麟儿。” 怀里的婴儿被声音一下,哇的一声看出来,脆生生的,带着穿破一切的空灵,与稳婆方声音夹杂在一起,此起彼伏,在夜里久散不去。 窗外,欢声,笑语,贺喜。 大雪纷纷扬扬,将庭院,将屋檐,将雕门染上一层白霜,让天地放眼望去尽是雪白。 这天,真是越来越冷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苏不苏我保证不苏。 ☆、顾家有子花间卧 小楼倚轩窗,脂粉扑鼻香,风流花中过,不留一片情。 繁华的街道,铺着块块青石板,在月光的洗尘下白亮如丝绸,红火橘黄的烛光里,裹着一群群醉生梦死的过客,他们酣畅大笑,他们放声痛哭。 酒气醉人里,隐着三分的奢靡,调笑对骂里,含着一分的情意,他们或许带情而来,亦或许逢场作戏,无人会去揣测,也无人会去在意。 这里的人,龙蛇混杂,或尊贵或卑微,只要你出得起足够的白银,就能踏进这条街,熏一场畅快,寻一次欢乐。 陈国的子民为这条夜夜笙歌的街道起了一个风雅的名——永乐街。 正是月当空,家家户户闭门不出,陈国国都陷入一片安寂与黑暗之中,唯有永乐街才刚刚开始新的一日,烛光耀如白昼,人群闹如市集,欢声笑语萦绕,调笑嬉戏不去。 永乐街的日便是夜,而夜,比日更欢。 夜深,一辆马车悠悠荡荡的行入了永乐街,有不常来永乐街的客人侧目去看。 马车一看就价值不菲——车顶是红绸线丝所盖,最顶端的四周围起绣了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车身用红漆涂密,不见一丝丝的缝隙与瑕疵,底部用金蚕线圈了几圈,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左右两面窗口,行家一看便知是百年香木所制,雕刻着四四方方大小各异的四面角,往里一看,是层层红纱,只望见一个朦胧的人影,车门亦是香木,与窗结构相仿,令人眼前一新的是,车门左右合起是一朵雕刻完美的牡丹,未上色,却依旧美艳绝伦。 马车缓缓的行,步子悠闲,在永乐街行了一会儿后,于莲花阁门口停下,赶马的车夫提醒车里的主儿,“公子,莲花阁到了。” 里头之人懒懒嗯了一声,带着不淡的鼻腔,想来是在车里休憩了许久。 车夫下车开门,随车门打开,牡丹一分为二,马车里之人也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永乐街的人早对马车见怪不怪,对马车里的男子就更是熟悉——左相之子,顾辞。 一旦说到了顾辞,陈国京都鹿阳的百姓就停不下了话匣子。 在朝官员说,“可惜左相大人膝下只有一子,竟是个无能继承之辈。” 顾家亲戚说,“小时候乖巧讨喜的一个可人儿,怎么年纪长了,脾性却是越发古怪。” 教书夫子说,“我从未见过如此愚昧不堪之人,真真是朽木不可雕,烂泥扶不上墙。” 民间百姓说,“一个占着家世恣意妄为的俊郎纨绔公子哥。” 花间姑娘说,“若说风流第一选,顾郎当之无愧人。” 关于顾辞,除了他那张俊俏面容无可挑剔外,大多数人都是对其嗤之以鼻的,不止因为他身为左相之子却不学无术,更因为他做出了陈国历史以来从未有过的惊世骇俗之事——十二岁还是乳臭未干时便逛起了花楼,十三岁留宿青楼彻夜未出,十四岁逛遍永乐街无人不晓。 有道是,俊郎人儿自古风流,顾辞算是印证了这句话。 三年来,顾辞小小年纪却得了永乐街不少歌妓的青睐,往往他所到,歌妓便坐拥右簇,甚至有陪酒而不取分毫者。 而此时年方十四的顾辞着一身上好白绸所缝制的袍子,身姿流利的从马车上跳下来,站稳后扶了扶鬓角的发,抬步往莲花阁走去。 他白袍领口锈墨色流云,流云延绵后背,细丝勾勒,尽显少年意气风发又不突兀得轻狂,墨发未到弱冠还未可加冠,便用发带束起,只余额边发,有几缕发丝在他脚步中迷了他的眼。他本孱弱少年,身量适中身姿纤细步履轻盈,唇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与年纪不符的傲气,明明是少年却生得比女子细腻,细长的眉恰到好处挑起又英气十足,一双清澈如山间湖水的眸泛着粼粼微波,一望一看里自成风流,略薄的唇呈丹樱色,笑起来染着年少轻狂的不羁,而左颊的一个深深的酒窝又令他多了几分俏皮,多了些让人忍不住靠近的柔和。 若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样一个少年的容貌,那么单单四字即可——美如冠玉。 顾辞才到莲花阁门前,立刻就有姑娘殷勤的围上来,媚声媚气的道,“顾小公子可算想起我们来,楼里的姐姐们可是千盼万盼着呢。” 顾辞哎呀一叫,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挽住姑娘的手,语气颇带着撒娇,“我三天不见姐姐,也想姐姐想的紧,这不,赶忙就来见姐姐了。” 姑娘娇笑一声,啐了一句,“就你嘴甜。”然后就领着顾辞往莲花阁里走。 顾辞是莲花阁的常客了,自是有自己特定的房间,这一路走便一路与楼里的姑娘调笑,好不快活。 顾辞直接上了二楼,往下望去,一楼的大厅热闹得不得了,酒酣淋漓,各式各样的少年公子老爷穿梭在脂粉堆里,脸上皆是醉生梦死的表情,他笑意更甚,任由乱哄哄的声音一下子一下子的拍打着他的听觉。 莲花阁的主子芳姨一见小金主来了,这会子虽笑得脸上的脂粉都簌簌的往下落,但也是半老徐娘风姿犹存。 “哟,看看看看,顾小公子几天没来,越发俊郎了,我看,长大后整条永乐街的姑娘都要着了顾小公子的道。”芳姨用红帕子掩唇笑得花枝乱颤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3 ,一边走着一边说道,“想必小公子又是来找秋娘的吧,我这就去把秋娘叫来侍候小公子。” 顾辞见人都笑脸相迎,此时也不例外,说话也是讨喜的好听,“还是芳姨知道我,怕是以后我都去不了别的楼里,怕她们不知晓我的心思呢。” 芳姨笑得更欢,立马让人吩咐好吃好喝的下去,这会子到了阁房了,又问道,“今儿个,小公子可要姑娘助乐?” 所谓助乐,无非歌妓奏乐曼舞,顾辞看得多了也有些腻味,进了阁房,到地塌上坐稳了才回,“芳姨,助乐倒不用了,让秋姐姐过来就好。” 芳姨哎了一声,带着姑娘出门去,顺手就带上了门,阻隔了外头的一片欢声笑语。 一个人在阁房里,顾辞就松懈了下来,长长出了口气,在矮几上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细细抿了起来。 茶香还算醇厚,他饮着也清醒了几分,起身打开小窗,让外头的夜风灌进来,给屋里驱赶了几分热气。 约摸片刻钟后,阁房的门被敲响,有女子柔声说,“顾小公子,我是秋娘。” 顾辞一听,直接自己走过去开门,门开了后,给了门外的白秋娘一个笑,继而有些轻浮的调侃,“我的秋姐姐来了直接推门就是,我可是迫不及待想见秋姐姐呢。” 来的女子约摸十□□,身量纤纤,肤色白润,着一身鹅黄对襟流苏裙,梳着堕马髻,仅在左发上别了一支浅黄小花簪,脸上淡扫粉黛,整个人散发着柔和的气息,虽不算绝色,也是一位佳人。 秋娘听了顾辞的话,啐了一句,“没个正经。” 顾辞也笑嘻嘻的不反驳,迎着秋娘进来后,把门给关上才转过身道,“来这儿哪里需要正经了?” 秋娘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姑娘家家的,这样子总归不好。” 顾辞走过去,拉着秋娘坐下,给她倒茶,虽是怪责却没有一丝怒气,“都说了不要拿我的真实身份数落我,秋姐姐还总是这样。” 永乐街只有白秋娘一人知晓顾辞的真实身份。 所有人都以为顾辞当真是一个翩翩少年郎,但谁又能想到,这个整日流连花间的风流少年,其实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女红妆。 秋娘总爱拿这件事调侃她,此时被顾辞有些哀怨的口气逗乐,嗔笑,“好好好,不说,不说。”继而又看向空荡荡的阁房,接着道,“倒是修身养性了。” 顾辞被她这么一说,难免有些不好意思,饮了口茶,环视阁房一圈,贫嘴,“多少姑娘都比不上秋姐姐,秋姐姐一个就够了。” 秋娘才不会相信在花场打滚三年,早就练出油嘴滑舌本事来的顾辞所言,也不想继续和他贫嘴,恰逢门外有侍者的声音响起,二人就沉默了下来,“顾小公子,饭菜送来了。” 顾辞和秋娘对望一眼,继而秋娘起身坐到顾辞身侧,顾辞轻车熟路的就将身子躺了下来,把头枕在了秋娘上腿上,顺便将自己的双腿架在了矮几上,侍者进来后,对这样的场面也见怪不怪,安安静静将饭菜放下,躬着身子又退出去了。 侍者一走,顾辞却没有起身的意思,这么夜了,她实在有些乏,连矮几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也勾不起她的胃口,于是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后道,“秋姐姐,半夜把你喊过来实在对不住,不如今夜就在这里睡了罢,一张床两个人挤挤就是。” 秋娘任由她枕着自己的腿,说,“你倒是不怕又被人嚼了舌根,我还是回去的好。” 自从顾辞上次留宿她房里,便被人议论至今,顾辞嘴上不说,秋娘心里可明白得紧——纵然顾辞再怎么老练,说到底还是一个孩子,被人指指点点心里总归不好受。 至于为何顾辞会留宿她的房里,这说起来又是另一桩事情了。 顾辞听她一句话,哼了一声,岔岔的说,“他们的风言风语还少么,我不在乎。” 秋娘并没有拆穿她的话,将她的身子扶正坐起来,揉了揉有些酸麻的腿,“要是困了就去床上睡,我明儿再来找你。” 顾辞努了努嘴,没有再说什么,从地上爬起来,秋娘也站起身往门口走去,顾辞送她,刚刚开门,起先房里只有少许声音的便一下子喧闹了起来。 ☆、莲花阁里生事端 顾辞的房间离大厅是很远的,隔音效果也好,往常房里的声音并不大,这会子开了门,却发现外头闹哄哄的,顾辞不由得皱眉。 “看样子是发生什么事了。”秋娘走到护栏处,往下看去,却被走廊给挡住了视线,“看不真切。” 顾辞有些好奇,永乐街多多少少会有人挑事,但莲花阁上头有几个不小的官员护着,按道理是没有人会来找麻烦,怕是有不清楚情况的不知死活了。 “走,我们去看看。”热闹谁都爱看,更何况是顾辞现在这个年龄,于是她也不等秋娘同意,拉了秋娘的手就往楼梯口走。 “你不是困了么?”秋娘笑问。 顾辞回头一笑,“秋姐姐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心中有事不舒坦,我要是不知道今夜发生了什么,肯定睡不安稳。” 秋娘早就领教了顾辞的言语功夫,也不回她,随她拉着自己往下走,越往前走,发现靠近大厅的客房里的客人都纷纷出来了,看样子,这件事闹得还不小。 二人才到大厅楼梯口,见密密麻麻都是人,闹哄哄的像集市,终于挤到了视野好的地方,就看见不远处惊悚的一幕——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拿着一把菜刀架在一个姑娘的脖子上,她面色狰狞,拿着刀子的手不住发抖,已经将被挟持的吓得花容失色的姑娘的脖子划出了细小的一个口子,鲜血触目惊心。 顾辞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吓了一大跳,继而听见临近崩溃的妇人歇斯底里的声音,“谁都别过来,谁过来我就杀了她。” 顾辞不明所以,身旁的秋娘却叹了一口气,“怕是又一个被丈夫抛弃的可怜女子了。” 顾辞听秋娘这么一句话,心里也明白了几分,那发了疯挟持姑娘的的妇人,估摸着是忍受不了丈夫流连花楼夜不归宿,怨气积多了,也就做出这般疯狂的事情来,如此一想,顾辞也觉得她有几分可怜。 大厅里人挤人,声音一层高过一层,楼里的护院已经拿了棍子围住了妇人,但谁都不敢上前,毕竟在面对危险关头,人都会有些怯懦,更不要说他们此刻面对的是一个已经崩溃,不顾一切的可怜女子,谁知道她会做出怎样的举动来呢。 那被挟持的姑娘满脸的泪与汗,半张着嘴,却不敢发出声音怕激怒了妇人,她身子僵硬的,一动不动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恐。 “大姐,你把刀子放下,有话好好说。”顾辞这才注意到芳姨也在人群里,她是莲花阁的领事人,这种事情若处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4 理不好了,她可是要倒大霉的,“你相公快到了,你不要伤了我楼里的姑娘。” “他不来见我,我就杀了这个不要脸的狐媚子。”妇人大吼,这一激动,手里的菜刀又往姑娘的脖子口陷了一点,鲜血立马就流了下来,染在了妇人粗糙不已的手上。 姑娘身子剧烈颤抖着,许是以为自己死定了,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断断续续的,“芳姨救我,芳姨。” 芳姨也束手无策,姑娘在妇人手里,纵然她有万分手段也使不出来啊,于是她只好继续劝妇人,“这杀人是要偿命的,你何苦为了一个男人如此,把刀放下吧,我答应你今天的事既往不咎。” “偿命,我不怕偿命,我这条命早就不要了,但是就算我死,也要拉着这对狗男女陪葬。”她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哭声悲恸,听着悲伤,“那个冤家,他丧尽天良,他没有良心,没有良心。” 在场的人都不由得有些同情这个发疯的女子,顾辞虽还不能体会那种绝望,但心里实在难受的紧,转头去看秋娘,秋娘也是一脸凝重不言不语。 事情闹到这里僵持不下,本以为被挟持的姑娘今日是在劫难逃了,却突然有一个穿着粗布灰袍的中年男人从人群里挤了出来,面上是异常的酒红色,骂骂咧咧的指着大厅中央的妇人,“你跑来干什么,还不快给我滚回去,老子见你就心烦。” 顾辞望过去,男子长得实在丑陋,胡子拉碴,一开口就露出一口大黄牙,这说话也是粗鄙,想必这个男人就是妇人的丈夫了,顾辞不由冷笑一声,这副妆容,还敢背弃结发之妻出来寻花问柳,当真是不要了脸面。 众人大约也明白了男人的身份,纷纷窃窃私语起来,男人酒醉的厉害,显然还没有搞清楚情况,见妻子架着一个姑娘,他晃了晃脑袋,大吼,“老子叫你滚回去你听见没有,聋了。” 原本哭得厉害的妇人一见男人来了,便一声都不发,只流着眼泪恶狠狠的瞪着男人,那眼里,是滔天恨意,男人骂骂咧咧个不停,她终于开口,句句泣血,“我打十八岁嫁给你,就没有过一天的好日子,你酗酒打我可以忍,你夜不归宿我也可以忍,但为什么我们的女儿高烧不退,你却把女儿的医药费花在这龌蹉之地,你知不知道,女儿临走前还在问爹在哪里,你的良心呢,你根本不配为人父。” 原来还有这样一桩缘故,顾辞越发看不起这个男人了,却没想到,男人只是一时晃神后,摇摇晃晃的跌坐在地下,打了个酒嗝,无所谓的说,“死了好,活着也是个赔钱货。” 这下子连见惯薄情男人的芳姨都忍不住了,朝地下的男人呸了一声。 顾辞曾经听闻过芳姨的身世,原先她也只是寻常人间的孩子,却因为父亲嫌弃她是个女儿,在她十三岁就将她卖到了烟花场地受尽苦楚,年纪渐渐大了爬到这个位置,见多了薄情寡义早已习惯麻木,但终究对抛儿弃女的人感到不耻,她吐了口水后,好似仍嫌不满,又低声骂了一句,“畜生。” 妇人大笑起来,枯槁的脸因为这放肆大笑显得狰狞,她终于看清了她委曲求全跟了十几年的男人究竟是个怎样狼心狗肺的东西,她笑着笑着,谁都没想到她突然一把推开被挟持的姑娘,举起染了血的菜刀发了疯一般大叫的往男人去。 顿时,大厅里因为女人这一举动乱成一团,谁都害怕被误伤,于是纷纷四处乱窜,顾辞站得近,瞬间就被惊慌的人群带走,她的身子根本由不得自己控制,眼见自己和秋娘被人群冲散,她也顾不得秋娘了,只得勉强护着自己不让自己摔倒。 中年男人眼见妻子执刀向自己冲来,酒终于醒了一大半,大吼一声马上从地上爬起来就跑,一边跑还一边求救,“这疯女人要杀人了,还不快点抓住她。” 楼里的护院终于反应过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下定了决心,一齐举着棍子往妇人去,这么一来,大厅里你追我赶就更乱成一团了,尖叫声也是此起彼伏,人人都自顾不暇。 顾辞被人群带着走已经有些晕头转向了,人群里各种各样的味道也让她有些受不了,更雪上加霜的是,她竟然听见了一个尖叫着的声音,“不要挤不要挤,壶里是开水,不要挤了,洒出来要出人命了哟。” 声音听起来离顾辞只有几步之遥,果不其然,顾辞稍稍转头一看,就见一个离她两三步的地方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高高举着一个铜色的水壶,他摇摇晃晃的,水壶的水洒出来几滴,有的甚至溅到了顾辞的脸上,虽然不是特别疼,但也是灼热的紧,她瞬间就头皮发麻起来,想要尽快离开这不利之地。 但她想离开却由不得她,眼见她越来越靠近那水壶,她急得脑袋一片空白,此时又不知谁撞了她一把,她立刻就往小厮方向倒去,她惊得面色惨白,几乎能想象到热水浇到身上那灼人的痛楚。 一声铜壶落地的沉闷声,一声从骨子里发出来的惨叫声,加之一句抓住了的大吼声,混杂在纷杂的人声鼎沸里,让摩肩擦踵的人群突然都停下了脚步。 大厅里声音慢慢弱下来,不同的人也望见了不同的场景。 楼梯口的人望见疯妇人已经被控制住,大厅中央的人望见中年男子面色如灰坐着大喘气,以及偏角的人群望见一个粗布麻衣的少年趴在顾辞的身上,少年的背后冒着滚滚热气。 人们的表现缤纷异常——惊魂未定拍着胸脯,怒目圆睁瞪着妇人,脱离危险长吐一气,以及,再遇突发惊愕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章基本交代背景,人物会陆陆续续出来。 ☆、与众不同的少年 来莲花阁里闹的妇人被压去了县衙,临走前,顾辞还听见她凄厉的又哭又笑的哭喊声,或许,她是真的疯了罢。 但顾辞已经无暇去理会这件事,她看着趴在床上的十一二岁的少年,叹了一口气。 方才电光火石之间,她真的以为那滚烫的热水就要往自己身上招呼而来,却不料,突然有一个少年将她扑倒在地,那原本该是她承受的痛苦尽数浇在了少年的背上,少年的惨叫声至今还在她脑海里回荡,让她毛骨悚然。 壶里的热水大部分洒到少年的背上,少年惨叫后便昏厥了过去,顾辞大惊后倒还算清醒,立马让人将她和少年分离开来,却也不敢茂茂然去帮少年处理伤口,差人去请大夫,又将少年搀扶进了就近的房间,轻手轻脚将他的外衣脱下来,里衣却是不敢动了。 期间,少年没有一丝苏醒的迹象,顾辞担心受怕的去探他的鼻息,见还有气才微微松口气。 大夫很快就来了,见到趴在床上的少年,先是紧紧的皱眉,再去查看后背的伤口,长出一口气,道,“这么就弄出这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5 样的伤口来,幸好你们没有擅作主张将里衫给脱了,不然怕是连肉都要给扯下来。” 顾辞一听倒吸了一口凉气,赶忙上前说,“求大夫一定要医治好他,怎样珍贵的药材都可以,只要他没事。” 说到底,少年是为救自己而受伤的,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对少年的伤负责。 大夫沉思了一会儿,说,“先让人找一条布巾,一把剪刀,一盏火烛,对了,还有准备干净的水,最好是烧开凉了的水,防止伤口感染。” 顾辞二话不说就吩咐下去,屋里的丫鬟急急忙忙出去准备,顾辞又回头问,“大夫,还需要准备什么?” “这药倒不是问题,只要是这衣服不好取下,怕是会活生生痛醒。”大夫嘶了一声,接着刀,“待会我取衣服的时候,找人按着他,避免他过度挣扎导致意外发生,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只能靠他自己撑过去了。” 顾辞沉思许久,原先想着自己亲自去按着他,但又明白自己没有那么大的力气,于是只好差人去楼里找两个比较壮的护院。 众人还在张罗着,床上的少年却突然有了动静,顾辞急急忙忙跑过去,见少年的眉紧紧扭着,两片薄唇微微张开,发出若有若无的□□。 虽少年此刻满头大汗,面色苍白,但却不难看出其容貌的俊秀,肤色白皙,两道眉恰到好处不浓不淡,假以时日,定是一个俊郎公子。 现在实在不是惊叹少年容貌的时候,他要醒不醒的,顾辞只好轻声说,“放心,我会对此事负责到底,等一下会有些痛,你忍着些。” 少年并未因为她的一言半语有任何的回应,只是眉皱得越发紧了,双手因为疼痛紧握成拳,指骨都因此泛白。 顾辞知道此刻无论说什么都不会对少年起作用,便让人加紧张罗,约摸片刻,准备完毕,壮汉将床上的少年死死按住,不让他有挣扎的机会。 “大夫,麻烦了。”顾辞说完便退到一边看着。 大夫将布巾卷起塞进了少年的嘴里让他咬着,又把剪刀在火烛上烤了烤,吩咐一个丫鬟在一旁递用冷水浸泡过的软布,这才真正的动手取衣。 浇在少年背上的热水实在过于滚烫,此时少年白色的里衫已经被血染透,衣与肉连接在了一起,触目惊心。 大夫小心翼翼的挑起衣服的一角来,才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床上的少年便像上了岸的鱼剧烈的挣扎,幸好两名壮汉力气够大才把他压制住了。 顾辞不免又一次感激起这个救了自己的少年,大夫的手法十分娴熟,动作也快,一点点一点点的将里衫挑起又剪去,时不时让丫鬟擦拭背上流出来的污血,而原本昏迷得神志不清的少年,也在这取衣的过程里反反复复的痛醒又晕过去。 顾辞看得心惊肉跳,她难以想象若床上方是自己,她会不会就此痛死过去,是少年为她遭了这一次罪。 取衣足足用了半个多时辰,顾辞一直站在旁边,待大夫将剪子放下说好了的时候,她才微微松一口气,发现自己的腿已经完全麻住了。 大夫额头都是汗,他用衣袖擦了擦,不休息片刻,立马就将方才他已经吩咐去抓的草药放进药槽里捣碎,然后将捣碎的草药密密麻麻的铺在干净的白布上,给少年的背缠上去,做好这一切,大夫已是气喘吁吁。 顾辞赶忙上前作揖,道,“有劳大夫了。” 大夫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看得她有些不自在,才听大夫说,“顾公子与传闻似乎有些不同啊。” 顾辞怔了怔随即一笑不置可否。 送走了大夫,又差人去熬了药,顾辞的心才安定下来,房里只剩一个小丫鬟,她想了想,吩咐着,“去后厨细火熬碗小米粥来。” 丫鬟应了声便下去了。 顾辞就走到床前,见少年紧紧闭着眼,呼吸也平缓,以为他是睡着了,便想起大夫吩咐过他不能着凉,于是蹑手蹑脚走到窗前,把窗给关了。 她回过头,就发现少年睁着一双眼望着她,她大喜过望,连忙走过去问,“有好些了吗?” 少年并没有回她,有气无力又闭上了眼睛,顾辞只当他太累了无法回她的话,她也不想过多打扰他,想着道了谢就出去,“今夜谢谢你了,若不是你舍身相救,现在躺着的就是我了,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报答你几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少年虚弱的声音的打断了她的话。 “我并未想救你,不过是运气太差被人绊了一脚成为你的替死鬼罢了。”少年声音虽轻,但顾辞还是在其中听出了莫名其妙的敌意,很快,他的下一句话就让顾辞明白他的敌意为何而来,“我不想和你们这些人扯上关系,你走吧。” 顾辞没想到他救她只是一个意外,也是,有谁会甘愿为一个陌生人弄得一个皮开肉绽的后果,但无论如何,少年终究是救过她,即使他再怎么不喜欢自己,这情,非报不可。 “你想我走也可以,至少这伤我要负全责。”顾辞并不想激他,语气平缓,“你家住何处,我差人送你回去。” 少年只安安静静的躺着一言不发。 顾辞无法,只得说,“你想住这里也可以,这客房我会包下来,直到你痊愈那天。” 少年还是不理她。 顾辞见他实在拗,知道自己说什么他也不会应,便离开了房间,临走前只说了一句好好休息。 顾辞出了门,一问竟然四更天了,想着小米粥少年也喝不上了,边想边往自己房里走,她实在累的慌,一到房间沾床就睡,这一睡就到了天亮。 顾辞是被敲门声给吵醒的,她不是会赖床的人,于是下床穿衣,打开门一看,白秋娘神色慌张的站在门口。 秋娘进门就拉着顾辞上下打量,见顾辞完好无损才长吁一口气,顾辞好笑的说,“我没事。” “昨晚被芳姨拉着去县衙做口供,这才刚回来就听说你出了事,你差点吓死我。”秋娘说道,又问,“那孩子没事吧。” 顾辞抿了抿才说,“伤得严重。” 秋娘叹了一口气,“好在是楼里的人,要是达官贵人事情就不好解决了。” “他是楼里的?”顾辞讶异,那他昨晚怎么不说,转念一想,他连话都不愿意和自己说,又怎么会告诉自己他是哪里的。 “你不知道?”秋娘反问了一句才缓缓道,“他是三个月前被卖进来的,年纪不大,性子却孤傲的很,芳姨磨他的性子可是用了好大的功夫,这不,两个月前才出来做些端茶倒水的工作,因着骨子里的那份傲,没少受楼里恩客的欺负。” 顾辞大约明白少年口中的这些人指的是什么人了。 “他姓甚名谁?”顾辞又问。 “嘴巴紧得很,谁问都不肯说,芳姨给他改名字他也不肯,现在楼里都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6 是哎哎哎的喊他。说来也好笑,总感觉芳姨这回的买卖做亏了,头一次遇见脾性这么拗的孩子。”秋娘说着轻轻笑出声。 顾辞也觉得有些好笑,这少年倒与众不同,也不知道被卖进莲花阁之前家里是做什么的,竟养出这样一个少年来,她心里突然一念,想着便问出声,“芳姨买他,该不会是?” 她心里疙瘩一下,果不其然就见秋娘点点头可惜的说,“芳姨也就看中了他那张脸,想着也逃不过这两年了。” 顾辞静默了,她是知道,莲花阁不单单有姑娘,也养了一批姿色上层的小相公,一般十三四岁就去伺候那些有特殊癖好的恩客,一想到少年终究要走上这条路,顾辞心里有些不忍。 秋娘一夜没睡疲态尽显,打了个哈欠,顾辞就催促她去回房睡觉,自己洗漱完毕草草的解决了早膳,寻思着去看看少年的伤势。 她其实心里也有些好奇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历,若不能知晓,至少也要知道名字,总不能学着楼里的人哎哎哎的叫他吧,这样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到底不礼貌。 打定了主意,顾辞便出了门往少年所住的房间而去。 ☆、父子争锋互不退 顾辞到少年所在住处里,里头传出了芳姨的声音,她驻足听着。 “哎呀呀,这以后留疤了可是要亏大钱的,可怎么办?”芳姨许是查看了伤口,这会子怕是被伤口之严重给吓到了,缓了好久才说,“也好在你替了顾小公子受罪,若是伤的是他,我有一百条命也赔不起。” 顾辞不大喜欢芳姨这句话,人生而有命,她的命是命,少年的命也是命,芳姨这样子说,到底是轻视了少年,那样孤傲的少年又怎么会喜欢起他口中的这些人呢? 可顾辞也信,人生而有命,命却不尽相同,她与少年,就是最好的比较。 顾辞人未到声先闻,“芳姨,累了一个晚上,这会子怎的还不去休息?” 芳姨本来在和少年讲话,见顾辞进了急急住了口,微瞪了少年一眼,向顾辞堆起一个笑容来,“这不听说楼里的人受伤了,放心不下过来看看。” “芳姨看得怎么样了?”顾辞笑道。 芳姨一怔,随即摆手,“这伤得不轻,怕是以后卖不出一个好价钱,不过他救了小公子,可是立了头功。” 顾辞漫不经心的看了床上趴着的少年一眼,他的眼闭着,好似对外界不为所动,可他的身子却在听了芳姨的话僵了僵,顾辞在心里忍俊不禁,原来这眼高于顶的少年也还会害怕。 “这些日子就让他歇着吧,不要让他做事了。”顾辞已听出芳姨话中有话,于是接着道,“至于造成的损失,我也会负责到底的,芳姨不必担心。” 芳姨捂着嘴夸张笑了两声,也不掩饰自己的意图,“那就多谢小公子了,楼里还有事,我就先下去处理了。” 顾辞只点了点头,芳姨出去时把门给带上了。 房里一时间很是安静,顾辞也不说话,径直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饮了一口,发觉茶是凉的,就放下茶杯转向少年。 “好点了吗?”她不咸不淡问了一句,可想而知,少年并没有回答她,她也不恼,直接走到床边,发现铺好的药布都干了,不由得皱了皱眉,“她们没有给你换药么?” 少年还是倔得很,就是不搭理她。 任何人自言自语无人回应都不会开心到哪里去,更何况是顾辞这种从小到大就被拥护的小公子,一直被少年忽略,她心里到底是不大舒服的,但想到是少年救了自己,她只得耐着性子。 少年一动不动趴在床上,顾辞干脆坐在了床沿,想了想说,“你放心,以后呢我吩咐她们好好照顾你,就不会有人忘记给你换药了。” 顾辞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去掀铺在少年背上的药布,她动作算不上轻柔但也绝对称不上不粗暴,可没想法,她才刚刚掀起一角,露出少年背上一块血淋淋的伤口时,少年却仿佛有人在他背上捅了一刀,猛的翻起身怒视顾辞,他这一翻便扯动了伤口,不由得低吼了一声,又趴回了床上。 顾辞被他莫名其妙的怒意弄得满头雾水,她掀起的药布本就被她拿了一角,随着少年的动作就整张被扯下来拿在她手上。 她看向少年的伤口,红肿的一片,血肉模糊,她无意识的“嘶”的一声吸了一口气,也不去追问他的怒意从何而来,嚯的一下站起身,面色严肃道,“我不管你到底有多讨厌我,也不想去知道你的傲骨究竟有多硬,但不该逞强的时候你就听话一些。” 她说完,将手中的药布丢进一旁的铜盆里,也不净手,直接去开门,声音夹杂着几分怒气,“来人,给他换药。” 说完,回头不冷不淡的看了少年一眼,见少年微微张唇瞪着眼睛看她,那张有些秀气的脸这样子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孩子气了。 她被他的表情逗笑但又不想理他,于是不再逗留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 虽说少年救了她,但顾辞向来最不喜欢别人对她甩脸色,少年给她的脸色已经够多了,她能这样有耐心还是头一回。况且,身子是他的,顾辞实在看不过去他自暴自弃的样子,不由得有些生气,这一气,也就不想见到他那张半死不活的脸。 顾辞才刚刚回到自己的房里,楼里的姑娘就来禀告顾术差人来传她回府,她原本好转的心情也在这一声禀告里消失殆尽,点了点头却没有出门的意思,足足在房里耗了一个多时辰才慢悠悠的从房里出来。 顾府的下人早就知道自家公子的性子,见顾辞终于神清气爽的从房里出来,连忙迎上去,弯着腰说,“公子,老爷请公子回府。” 这下人边说着眼睛还边往房里瞄,顾辞岂会不知道他的心思,冷笑一声,抬起脚不轻不重的往下人膝盖一踢,骂道,“混账东西,往哪里看?” 下人一惊,嬉皮笑脸的连忙收回目光,眼里却多了几分了然,闪着不怀好意的光芒,顾辞哼了一声,抬起脚就往莲花阁外走。 方才顾辞已经在房里睡了一个回笼觉,上了马车也不觉乏,于是从马车底层暗格里抽出一本通国志,懒懒的躺在软卧上,翻到上一次所看的地方,细细研磨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外传来下人的声音,“公子,到府了。” 顾辞嗯了一声,将通国志放进暗格里,确认无误后才打开了马车的门,动作毫不拖泥带水的下了马车,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又连续打了几个哈欠,才游游荡荡的进府去。 顾府的占地面积很大,门口的牌匾刻着顾府二字,用鎏金细细描绘,四周是流云花纹,顶梁柱上勾了四个檐角,檐角中间镂空,镶上了一颗颗琉璃,在日光在照耀下熠熠生辉。 府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7 里更是别有洞天,随着顾辞跨过大门口的红木门槛,入眼便是一个透天的庭院,庭院用青石铺就,对头是一扇绣狮屏风,屏风两旁各种一盆开得正艳的菊花。 庭院左右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顾辞往左廊走去,路过皆是挂在走廊上方的流苏灯笼,穿过走廊往右拐,就见一条青石小路,小路旁是郁郁葱葱的青竹,竹香萦绕鼻息。 顾辞穿过竹林又往右去,绕过一个养着红鲤的池塘,里头鱼儿游得正欢,偶尔探出头来吐一个小小的泡泡又潜入清澈的池塘水里去。 池塘过后就是大厅了,大厅位于顾府的前中央,布局清雅,两个高位中是一张棕木桌,桌上摆着一颗红月琉璃珠,桌后的白墙人工图画了梅花盛开图,一见便似有暗香来,栩栩如生。 大厅下侧左右摆区别于高位的稍小一些的木椅,扶手镂空成梅花形,椅后挂了一首《咏梅》,只画了独树一帜的红梅,单从大厅布局看来,可猜测主人是个极爱梅花之人。 顾辞无心去欣赏这些梅,一掀袍子坐在了下位,语气不耐,“左相大人呢?” 下人对顾辞对顾术的称呼见怪不怪,弯腰回道,“奴才已经差人去请左相大人了。” 顾辞冷哼一声,站起身就要走,“本公子没那个闲工夫在这里等他。” 她才刚刚走出两步,身后一个毫不掩饰自己怒意的声音就拉住了她的叫脚步,“给我站着。” 顾辞眼里一片冰凉,回过来看那个不远之处怒目圆睁的六十岁左右年纪的男人——他的父亲顾术。 “不知有何大事劳烦左相大人亲自来见我这个逆子呢?”她特地将逆子这二字咬的极重,然后以一种略带挑衅的目光看着顾术,转身又坐下,不羁的翘起二郎腿,似笑非笑的。 顾术气冲冲的上前,指着顾术骂道,“你昨夜又在哪里厮混,我这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顾术说着气不过甚至气息都有些顺不过来,手抖得厉害,三两步走到高位坐下,怒视着此时此刻还一脸风轻云淡的顾辞。 顾辞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她无所谓的勾出一个笑容来,任谁看了都能看出这笑里隐藏的讽刺,她语气悠悠的,“我去了哪里左相大人不是清楚得很,又何必再问。” “你。”顾术气得一拍桌子,全身都抖动起来,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他破口而出,“若不是你,你是,是。” “是什么,左相大人不敢说了?”顾辞实在没有了耐心与他在这里打哈哈,站起身,“如果左相大人没有什么事情吩咐,我就先走了。” 她根本不需要顾术的应允,话一说完,直接抬腿就要走人,顾术震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准走。” 她顿住脚步,就听见顾术剧烈的咳嗽声,一旁老管家立刻上去拍抚,苦口婆心的劝,“公子,老爷最近身子不好,您就不要再气他了。” 顾辞的唇紧紧抿着,一言不发。 顾术边咳嗽边断断续续的说,“我给你请了一个先生,这两天你必须给我给我在府里安安乐乐的念书,不准再到那些不干不净的地方去。” 许久的静默,只有顾术久久不去但已经弱下来的咳嗽声,顾辞终于开口,语气没有什么起伏,也不回头看顾术一眼,“先生说我没有念书的天分,我也不屑接受那些迂腐的思想,这几天我会在外头住,你让先生打道回府吧。” 这一次话落,她也不管身后顾术的叫唤声,直接就往府外去。 守在门外的车夫一见自家小公子那张裹着阴霾的脸,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毕恭毕敬的给他开了马车的门。 顾辞进马车后,门还没有关上,突然没头没脑问了一句,“我是不是很过分?” 车夫不明所以,一脸茫然的望着她,她摇摇头,道,“去莲花阁。”然后一下子把门给带上阻隔了车夫的目光。 车夫心里纳闷但不敢怠慢,赶忙上了马车,扬鞭往马儿腚部打去,马车吃痛迈开四肢,不快不慢往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要不要收藏一下-_- ☆、一片好心被误解 少年最终还是没有告诉顾辞他的名字,只是在顾辞去看他的时候没有那么抵触了,也愿意乖乖换药,配合治疗,这伤,就渐渐好了起来。 半个多月后,少年背后的伤口已经结痂,也可以尝试着平躺着睡觉,只是偶尔动作大了,伤口还是免不得裂开,但到底是没什么大的毛病了,顾辞的心才基本安了下来。 这一天晚,无风无月。 初秋了,天气有些凉,顾辞想起自己两三天没有去看过少年了,心血来潮就出了房门,又想起什么,返回去翻箱倒柜找出了一瓶药膏来,这才满意的往少年屋里走。 顾辞一路走,一路与楼里的姑娘们调笑着,这厢叫一声“姐姐”,那厢不忘对姑娘勾唇笑,偶尔被姑娘们围住唠嗑几句,这原本半刻钟的路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 到了少年所住,她正想推门进去,又停下抬起的手,蜷缩成拳轻轻敲了敲房门,问,“你在吗?” 里头过了一会才传出回应,“进来吧。” 顾辞这才推门进去,环顾了一圈,发现少年正坐在窗边,只着一件薄薄的白色单衣,窗户大开,偶尔有夜风吹过,拂过少年鬓角的发,少年的眼里染着月光一般的郁,恢复了血色显得极为好看的唇微微抿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想来顾辞的到来是打断正在想事情的少年了,顾辞也能明白他小小年纪就这样老成的原因,经历了被卖一事,有谁能开朗得起来? 顾辞想起大夫的吩咐,将带来的药膏放在桌子上,走过去把窗给关了,说道,“大夫说了不能吹风。” 少年沉默了一会,顾辞又走到桌边的时候,他才缓缓站起身,说,“不吹风后背难受得紧。” 伤口刚刚结痂不久,必定是瘙痒难耐的,顾辞一听他这么说,大喜,她带来的药膏这是派上用场了。 “你过来。”顾辞边把用药膏的盖子打开边说着,见少年不为所动,就朝他招手。 少年冷着一张脸问,“做什么?” 顾辞晃了晃手里的药,理所当然,“帮你上药啊。” “不用了。”少年看了她许久,只说了这么三个字。 顾辞却不依不饶,他不过来她就过去,也不顾他的反对,直接就拉他做到床上,想着就要去扒他的衣服。 她的手才刚刚伸上去,少年却好似受了什么刺激,一下子打掉她的手,她的手被打得火热火热的疼,手上的药膏直接被打出去,骨碌骨碌的滚到了桌沿。 顾辞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看着被扫落在地的药膏,沉着一张脸道,“你又耍什么小性子,不上药伤能好吗?” 刚刚不是还心平气和吗,怎么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8 一下子又甩脸色给她看? 少年也冷冷的看着她,回,“我不需要。” 这下子顾辞可真是气极了,嚯的一声站起来,面若冰霜的看着面无表情的少年,许久都不曾有其他动作。 顾辞家世好,长得也好看,脾性虽算不上温润如玉,但只要别人不触犯她,她是少去招惹别人的,因此,从小到大,给顾辞脸色的人,一只手就数的过来。 可少年却一而再再而三摆脸色给顾辞看,顾辞也尽量耐心去回应,就当他生着病需要包容,只是,这一次她好不容易想要照顾一个人,少年却给她难堪,顾辞再好的脾性也火了。 她就这样冷冰冰的看着少年许久,少年也不抬头望她,只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 她保不准再看着少年那张半死不活的脸会不会破口大骂,眼不见为净,她冷笑一声,“我自认为对你仁至义尽,既然你这样不待见我,往后我们便互不相欠。” 见少年依旧不回话,她又加了一句,“说到底是你救了我,我也想不到什么补偿你的办法,过两天我会差人送三十两过来,你好好养伤吧。” 原本没有什么反应的少年,突然在听见三十两的时候低声笑了一下,笑得顾辞莫名其妙,就见少年抬起头,目光里尽是轻蔑,语气也是不屑,“果然啊,你们这种人就会用钱打发别人。” 顾辞目光阴寒,不回少年的话,原来相处了这半个多月,他还是将自己规划在他口中的“这种人”里,她怒火与委屈一起上头,转身就走,走到桌沿看见那个装着药膏的瓷瓶子,气不过伸出脚一踢,冷笑,“不需要就不需要,我也不稀罕你需要。” 话落,气冲冲的出了房间,还故意将门摔出声来,她刚刚出去就见外头几个小丫头探头探脑的,她冷冷看了她们一眼,几个小丫头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连忙往另一边跑。 顾辞一路走来,许多姑娘跟她打招呼,她正在气头上,也只是回应性的看了那些姑娘一眼,脚步不停,浑身散着火气。 莲花阁的人从来没有见过算是好脾气的顾辞脸色黑如墨,连忙去请了白秋娘,这楼里,真正能让顾辞听上一言半语的也就只有她了。 顾辞到了自己的房里,越想越是气结,原本还算清凉的天在她这儿也变得燥热,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仍觉得不够,干脆也不理什么着凉不着凉了,将窗大敞着,任由秋风吹拂她的脸。 约摸半刻钟,顾辞才算是冷静下来,又暗自笑自己竟然和一个比自己小的少年置气,只是少年的举动实在让她忍无可忍,这气也发过了,顾辞也舒坦了一些,吹着风也觉得凉了,将窗关好,就听见门外白秋娘的声音,“小公子,我可以进来吗?” 顾辞一想就知道是楼里的人又把秋娘叫出来安抚她的脾气了,她回,“进来吧。” 白秋娘进来后,把门给关上,见顾辞悠哉悠哉的走到桌边坐下,不像姑娘们说得那般可怕,但她还是问,“是谁不识好歹惹我们顾小公子生气了?” 顾辞懒懒的摊手,“我自个想不开罢了。” 秋娘噗嗤一笑,“是那孩子吧。” 顾辞不置可否,“他的伤快好了,我以后也不用去见他了,免得相看两厌。” 秋娘哪里听不出顾辞只是这么随口一说,也不拆穿她,坐下来望着她,顾辞被她望得不明所以,问,“怎么了?” 秋娘欲言又止,顾辞挑眉,“支支吾吾的,发生什么事了?” 秋娘想着这话说了顾辞定要生气,可她又不得不说,再三权衡下,她轻声开口,“你已经许久没有回家了,再怎么说,还是回去的好。” 她话还没有讲完,顾辞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下来,缓缓站起身,口气冰凉,“秋娘,我累了,你回去吧。” 秋娘没有料到她反应会这么大,虽顾辞待她向来不错,但毕竟身份有别,现在见顾辞气了,她也不敢再说什么,抿了抿唇也站起来,道,“那你好好歇息。” 顾辞听出秋娘口气里的恭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待秋娘走到门口时,她还是说了一句,“我口气差了些,是我不对。夜了,快去睡吧。” 秋娘打开门的手一顿,这莲花阁里,唯独顾辞一人会在乎她的感受,也只有顾辞一人会与她平起平坐,丝毫没有看不起她烟花女子的身份,思及此,她眼眶一红,应了一声,“哎,知道了。” 顾辞见秋娘出去了,长吁一口气,她真是有些累了,整整三年,她小心翼翼混迹永乐街,醉生梦死,荒废无度,她想要给世人看见的顾辞,她都做到了。 她并不后悔主走上这条路,这是她自己选择的,她想要什么,明明白白得很。 只是刚刚秋娘提及回家一事,她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些压抑,但知道秋娘也是为她着想,她不想对秋娘发作。 秋娘这样的女子,善解人意却又有些自卑,顾辞不愿意去伤害她。 于是顾辞想起与秋娘的结缘,不免还是觉得能在这世间上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其实是一件快事。 顾辞十二岁那年,便逛起了花楼。 灯火琉璃,香粉萦鼻,小小少年顾辞从马车上翻身而下,车夫想要拉她回去,被她一喝连忙又收回了手。 “公子,这不是小孩子该来的地方,快随奴才回去吧,左相大人知道了会怪罪奴才的。”车夫急得团团转,他哪里会想到,不过十二年纪的少年竟然会萌发逛花楼的心思。 “这天底下还有本公子去不得的地方。”顾辞冷哼一声,尽显狂傲,“你在外头候着,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公子。”车夫苦巴巴征文一张脸还想说什么,顾辞直接打断他的话,“再阻挠本公子,就马上给我滚回去。” 车夫一见顾辞真的生气了,到底是奴才,哪里敢真的阻挠主子,这会子上前也不是,回去也不是,只有在马车旁急得焦头烂额,走来走去。 再说顾辞才到了莲花阁的门口,立刻就被守门的拦下了,但守门也是识眼色的,一看顾辞衣冠华服又粉面如玉的,也不会说重话,只严肃一张脸道,“小公子,这儿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快些回去吧。” 顾辞看了守门一眼,说,“你这儿就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地方,哪里有把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好不识规矩,去把你们掌事的找来,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守门的一听顾辞这么伶牙俐齿,一时间招架不过来,于是让另一个守着门,自己赶忙进去通报,不多时,就领着芳姨从莲花阁里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说语气不重,其实顾辞的性子也重不起来...不过也是让她发怒了。后面几章是说以前的事情。 ☆、流年往事可追忆 顾辞懒懒的倚在门上,带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9 着一种与年纪不相符的风流,她见芳姨出来,勾了一抹笑,看着芳姨也不说话。 芳姨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一打量立刻就看出了顾辞身份不凡,于是赶紧堆了笑脸,声音颇是尖锐,“哟,这是哪家的小公子,长得这样俊俏。” 顾辞听了她的话,微微看了守门的一眼,嗤笑,“刚才还有人想拦着本公子,这会子倒是说好话了。” 芳姨被她这么一句话弄得心里不快,但还是用眼睛剜了守门的一眼,啐道,“有眼不识泰山的东西,还不给我滚下去。” 守门人被一骂,面色怏怏的,不情不愿的下去了,芳姨这才转头对顾辞笑着说,“下人不懂事,小公子不要见怪,还不知道小公子是何人,今儿怎么有兴致到莲花阁来了?” 她在花间流连了这么多年,什么人没有见过,但这样小的年纪就来逛花楼的,眼前的少年还是第一个,芳姨不由得有些好奇起他的身份来。 顾辞露出一个笑容来,这一笑,让她看起来天真无邪得很,她声音清脆,掷地有声,“在下顾辞。” 顾辞?顾辞!芳姨吓了一大跳,许久才结结巴巴的说,“小公子可是,可是。” “正是。”顾辞打断她的话,眸子璀璨得如天边的星月,带着少年特有的纯净。 芳姨这才回过神来,大叫,“哎呀呀,我这莲花阁可是迎来了一尊神啊。”说着,又转身往莲花阁里招手,声音洪亮,“姑娘们,快些过来,将顾小公子迎进去。” 顾辞低着头轻轻笑了一声,摆摆手道,“不必了,我自个进去就是。” 芳姨哪里会由得她自己进去,一边为她护驾,一边招呼着姑娘们上前,楼里的客人姑娘都因为顾辞的到来而注目——这小小少年逛花楼,还是头一遭遇见。 来莲花阁有的是达官贵人,不乏见过顾辞的,这看清了,嚷嚷着,“左相大人家的公子。” 这一喊,莲花阁就更是人声鼎沸了,众所周知,左相在朝几十年,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在鹿都可是人人称赞,怎么却养出了一个小小年纪就学着喝花酒的儿子? 顾辞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对比沸腾的人群,她显得就淡定了许多,皱着眉望向芳姨,不悦的道,“这就是你莲花阁的待客之道,本公子是来找乐子的,可不是来被人围观的。” 芳姨听出她口气的不耐,赶忙找了小厮,“快些将小公子带到最好的厢房去,好吃好喝的都给我上了,敢怠慢了小公子,仔细你的皮。” 小厮强忍着好奇心上前,领着顾辞走出两步,顾辞却突然回过头对芳姨一笑,口气颇是轻佻,“有吃有喝固然开怀,但要锦上添花,恐怕还要你多多安排才是。” 芳姨怔了许久才品味出她这句话的意思来,堆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来,“是是是,我明白,明白。” 话是明白了,可有哪一个姑娘愿意去侍候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这说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嘛。 大厅还在因为顾辞的到来而不平静,什么样的话都有。 “哟哟哟,不得了不得了,这么小就学会会想女人了,长大了指不定多风流。” “人家可是左相之子,要干什么我们哪里管得了。” “话说回来,这小公子长得真是俊呐,刚刚他一笑,好看极了。” “那你去侍候吧,一个半大的孩子,毛都没长齐,怕是什么都不懂,你还要不辞辛苦的教才是。” “呸,没句正经。” 大厅里一片哄笑,久久不散。 待顾辞走远了,芳姨冥思苦想,实在没有解决的办法,但生意还要做,银子还要赚,只得火急火燎的去寻合适的姑娘给顾辞送过去。 顾辞到了厢房,见厢房离大厅挺远,颇为满意,对小厮吩咐道,“你去和掌事的说,这厢房以后我包下来了。” 小厮连连应是,临走前,顾辞问,“掌事的叫什么名字?” “芳姨。”小厮说完,得了顾辞的应允就下去了。 顾辞细细打量起这间厢房来,倒是挺素雅的一间房,挺合她心意的,她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有些疲惫的瘫坐在软垫上。 不多时,就有侍者上菜,顾辞特地看了一下酒壶,不出所料,酒壶里装的并非是酒,而是茶水,她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现下,她还不打算染酒。 菜还算色香味俱全,荤素搭配得当,吃起来也不腻口,顾辞没想到,一家花楼的吃食竟丝毫不逊色于相府的,转念一想,这里招待的都是富贵人家,也就不觉得稀奇了。 但顾辞毕竟阅历浅,也是第一次来逛花楼,好奇心还是有的,于是一边吃着菜,一边漫不经心的问一旁待着的侍者,“这里的姑娘如何?” 这只是顾辞随口一问,没想到侍者因为忍笑涨红了一张脸,顾辞费解,故意板着脸,沉着声说,“本公子问你话,你没听见?” 侍者一见顾辞不负刚才的好心情,即使再觉得好笑也不敢笑了,平复了笑意问,“公子问的是哪一方面?” “还能有多少方面?”她问的,自然是容貌性情。 侍者一时哑口无言,过了会神秘兮兮的说,“奴才哪里有那个福气,不过啊,楼里的白秋娘可是个香饽饽。” 顾辞一下子就被勾起了兴趣,追问,“为什么?” 那侍者突然换了一种让顾辞莫名看了不舒服的表情,哑着声音回答,“听楼里的客人说,白秋娘长得好,性子也软,任人怎么折腾都不反抗,客人们最喜欢听话的姑娘。只不过可惜了,白秋娘再过一年就十八了,再水灵的人也会腻的不是。” 顾辞大约明白了他的话,也知道他是理解错自己的意思了,就没有再问下去,有些事情,点到即止。 厢房外传来芳姨的声音,“小公子,我带姑娘来了。” “进来吧。”顾辞放下筷子,道。 房门被推开,芳姨首先进入,顾辞往她身后看去,就见三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小姑娘娇滴滴的站着,纷纷低着头,看不清模样。 “小公子,这可都是楼里藏着掖着的,打算明年才出来见客的,因为小公子,我这才提早了她们见客的日子。”芳姨掩着嘴笑着,脸上的脂粉一颤一颤的,“还不快些抬起头,让小公子看个明白。” 三个小姑娘闻言,皆缓缓抬起头来,顾辞粗略看了下,并没有多大惊艳之处,这样的小姑娘,相府一抓一大把,她佯装兴趣缺缺的模样,没有说什么。 芳姨看出了顾辞的心思,讪笑着,“可是这姑娘不合小公子的口味,若是如此,我再下去找,直到小公子满意为止。” 顾辞摆摆手,睨了侍者一眼,对芳姨笑道,“我听说,这楼里现今是白秋娘当红,我看,不如就将她找来即可。” 芳姨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0 有些为难,支支吾吾的,“这,这恐怕不妥吧。” “哪里有不妥的道理,你们打开门做生意,难道不应该满足客人的要求?”本来还好声好气的顾辞突然拔高了音调,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今夜我就只要见她一人。” 一时间,厢房里的气氛有些凝重,三个小姑娘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有一个甚至低低泣了起来。 顾辞皱眉,她其实并没有对这些姑娘不满,见她们如此,也不由得心软,于是放软了语气道,“我也没说她们不能留下,只是芳姨,我就想见见那白秋娘,有何不可?” 话落,她伸手从怀里摸出一锭十两银子来,轻轻放在桌上,推向芳姨,似笑非笑,“只是一面,这样够了么?” 芳姨本来就是生意人,她自然会明白怎样做她能得到最大的利益,眼见顾辞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好再过多推脱。 况且,谁会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拿,还要去得罪左相的公子呢? 权衡了利益后,她哎哟一笑,拿起了银子,“够了够了,我这就去请秋娘,你们三个,给我在这里好好侍候着小公子,敢有怠慢,为你们是问。” 说着,芳姨扭着身子带着侍者离开,留下厢房里的顾辞和三个不知所措的小姑娘。 “怎么,芳姨没有教你们怎么侍候人?”顾辞挑了眉,望向她们。 到底是接受过楼里□□的,虽然是第一次见客,也很快回过神来,一个胆大些的小姑娘露出一个笑容来,笑起来唇角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说话也是软软的很动听,“小公子,奴家青青,这是小柳儿,这是月儿。” 顾辞一一记下,向她们招手,“过来。” 三个小姑娘这下子细细打量了顾辞,却是发现顾辞是个粉雕玉琢的俊俏小公子,容貌远远不是她们能比得上的,于是也因为顾辞的长相有些痴了起来,纷纷娇羞走过去围在顾辞身旁坐下。 她们一靠近,顾辞就闻到了一股子不重不淡的脂粉味,还是挺香的,她并不排斥。 顾辞一手搂了青青的腰,顺着就伏在她软腻的身子上,颇是醉生梦死的模样,她半笑着勾起小柳儿的一缕发,对着月儿说,语气温和,“以后跟了我,就不要再接近别的男人了,我不喜欢。芳姨那儿,我会去说。” 说到底,她们是因为自己才提前出来见客,顾辞并不是冷血之人,也多多少少从书上了解所谓的见客,她们要承受的是什么,既然已经到了她身边,也就不要再让她们受苦便是。 三个小姑娘一听顾辞的话,竟都无一例外的红了眼眶,顾辞不大喜欢别人哭丧着一张脸,于是赶忙换了话题,连表情都变得有些轻佻起来,却只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快些给我夹菜,我饿极了。” “是。”月儿收了眼泪,甜声应着。 一时间,厢房里一片融洽,欢笑声时不时传出去。 ☆、初逛青楼遇秋娘 四人在厢房里出奇的和谐,欢笑声惹得在外守门的侍者频频探头探脑,试图从门缝里看出点什么来。 “这是做什么?”芳姨的声音冷不丁的出现,将侍者吓了一跳,他回过头尴尬的挠了挠脑袋,没有回答,芳姨瞪了他一眼,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女子,道,“就是这儿了,那小公子脾性虽大了些,但想必不会难为你,你进去吧,免得怠慢。” 虽说顾辞只是一个小少年,但他身份不凡,出手更是阔绰,芳姨没理由得罪这个金主,是以,她方才才肯去找秋娘。 但就是秋娘再怎么任人拿捏,一听见自己是去侍候一个半大孩子的,她也是百般不愿,还是芳姨态度强硬,她才不情不愿的过来了。 此刻秋娘微微低着头,看不清容貌,发上别一只浅蓝色琉璃簪,身上着的也是很平常的开衫小襟,素净得很。 秋娘极轻的叹了一口气才应,“知道了,芳姨,这里我会处理的,你去忙吧。” 芳姨对她的态度颇为满意,又吩咐了几句就下去大厅忙活了,侍者一见只剩二人,便不怀好意的打量起秋娘来,秋娘早已经习惯这样的目光,于是垂着头扣响了门,“顾小公子,秋娘来了。” 厢房里热闹得紧,笑声隔着门传入秋娘的耳里,她实在想不透,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为什么要来这烟花场所,因此,她也对顾辞有些好奇,须臾,厢房里的人好似才发现了她的到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道,“进来吧。” 秋娘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推开门,门内的场景让她一怔就站在了门口忘了进去。 厢房里,与她先前所设想的丝毫不同,甚至她感受不到这烟花之地原本应有的奢靡之气——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席地而坐,他身旁围着三个稚气未脱的姑娘,四人只是吃着饭,谈着天,似乎聊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少年大笑起来,那笑纯粹而爽朗,听了让人莫名被感染,也心情大好起来。 这样的场景,好像只是自家庭院里,相约三两好友互诉近日的趣事,没有一丝身份的隔阂,恣意快活得很。 四人同时注意到了门口的秋娘,随即都停止了笑声,顾辞看向她,唇角的笑意犹存,“怎么站在那里,过来啊。” 说完,他又给自己夹了一个玲珑饺子咬了一口,举止是大家族里才能养出来的慢条斯理。 秋娘回神,收起心绪,盈盈给顾辞行了一礼,声音柔和,“顾小公子,奴家白秋娘,特地奉芳姨的命令前来侍候小公子。” 顾辞不大喜欢这样文绉绉的相处方式,于是他冲小柳儿一笑,说,“你告诉她怎么侍候本公子,本公子才会愉悦?” 小柳儿听罢后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来,就在小半个时辰前,顾辞还是风流不羁的模样躺在青青的怀里,要她们端茶侍候的,可还没有片刻,他自己反而不乐意起来,竟然拉着她们一起用膳。 她们自然百般不敢,以为他只是说玩笑话,没想到他却是认真的,起先三人都很是拘束,但顾辞恣意的很,才不管什么礼仪身份,与她们谈起天来,几个小姑娘见识没有顾辞多,不多时就被顾辞的能言善道所吸引,也渐渐放松下来,到最后,竟也敢于顾辞调笑了。 这厢房里的欢笑声,就是四人在谈话的过程里发出来的。 白秋娘不明所以的看着兀自笑着的小柳儿,须臾,小柳儿才起身拉她,“秋姐姐,小公子他不拘于礼,你只要坐下来,我们谈谈天就是。” 秋娘不免吃惊,这就是他所说的侍候?再看向顾辞,发现他正和一旁的月儿说着话,许是他说的事情有趣,月儿因此捧腹大笑起来,无拘无束的模样让秋娘看了好生羡慕。 顾辞见秋娘还不入坐,就道,“快些,菜都凉了。”他的口吻轻松,似一个主客招呼着她坐下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1 ,完全没有一丝一毫调侃她的意思。 于是秋娘这才被小柳儿拉着坐下来,秋娘实在很是拘谨,她是莲花阁养出来的人,打小就在莲花阁受教,她将自己的身份看得很清楚,对所承受的也看得很淡,以往见客,客人们不是让她陪酒,就是急促的拉她上床去,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也能似一个平常人一样坐下来与客人一起用餐,尽管这个客人只是个小少年。 秋娘以为自己的尊严早在这日复一日的见客里消失殆尽了,直到这一刻,她突然也因为被尊重而心下荡漾。 顾辞见秋娘就只坐着,不夹菜也不说话,于是问,“秋姐姐不情愿见我?” 他也唤了她一声秋姐姐,这令秋娘有些受宠若惊,她连忙解释,“不是,我只是,只是。”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顾辞也不怪她,将手撑着架在下巴,弯着眼笑说,“秋姐姐长得真好看。” 这是一句真诚的称赞,至少在秋娘耳里听来没有一丝丝讽刺她的意味,她无端就有些羞赫的看着少年,少年长得精致极了,眉目似画笔勾勒的一般,精雕细琢却又不显得过分张扬。 她微微笑了笑,一笑整个人越发柔和起来,大抵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温柔如水,“小公子谬赞了。” 顾辞左右看了看三个小姑娘,特意用一种夸张的语气问,“你们看看,我说的是不是实话,秋姐姐好不好看?” 三个姑娘都被顾辞逗乐,皆看着秋娘,其声回,“好看。” 秋娘原本紧绷着的精神头也在这四个朝气人儿面前松懈下来,而后,也就不那么拘谨了,她发现,顾辞真真是一个可人儿,举止得体,谈吐大方,就是偶尔一两个轻佻些的动作也不会令人生厌,反而好像一个玩笑,只会再增乐趣。 顾辞年纪不大,可到底是大家族养出来的人,看的听的懂的比她们养在深闺的女子要多得多。 他和她们讲学堂的枯燥,老夫子的顽固,讲府邸规矩的繁琐,公子小姐的风花雪月,讲民间的趣事,茶水间的见闻。 顾辞所讲,都是她们不曾听说过的,她们她的乐不思蜀,就连秋娘这样不轻易大笑的姑娘也忍不住开怀大笑。 约摸一个时辰,顾辞见案几上的饭菜吃得差不多了,天色也不早,于是笑着打住几个姑娘的话匣子,“今儿个就到这里,我得回府去了,他日有时间我再过来。” 三个小姑娘一听他要走了,皆有点舍不得,纷纷央求他再留一会儿,秋娘虽也想听他继续说那些奇闻异事,但见外头月挂当空,就说,“时候不早了,就让小公子快些回去歇息吧。” 顾辞起身,整理了自己的衣衫后才道,“我又不是不来了,下次来再和你们讲就是。” 三个小姑娘这才眉开眼笑的将顾辞迎出去,秋娘站在最后头,也是一直挂着笑,她许久没有这么愉悦过了,私心里,她是很喜欢顾辞的。 顾辞向三个小姑娘告别,临走前还向秋娘挥手,“秋姐姐我们下次见。” 秋娘也笑着应他,“小公子路上小心。” 顾辞一边走一边摆着手,“知道了。” 绕过了厢房,转到楼梯口时,顾辞就撞见了急急忙忙听说他要走上来相送的芳姨,他打住脚步,调侃道,“芳姨这步伐怕是锦衣卫都比不上了。” “小公子这话说的。”芳姨哎哟哟笑了几声,问,“今夜小公子可满意?” 顾辞想了想,“甚是满意,只是有一事,想要和芳姨商量。” “小公子尽管说就是。” 顾辞勾了唇,“今夜后,不要让青青她们三个见客了。” 芳姨吃惊了一会,“小公子的意思是?” “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顾辞说完见芳姨一脸了然,他笑了笑,“那芳姨,这件事就交由你安排了。” 话落,他就抬步而去,路过大厅时还是有不少人往他这边看来,顾辞也只是面带着笑容去应对,才到了门口,车夫就立马迎了上来。 “公子,这都两个时辰了,您再不出来,奴才就要进去找了。”车夫满头大汗,一边擦着汗一边着急的说。 “这不是出来了吗,相府派人来找了么?”顾辞走到马车边,踩着小矮梯上去打开马车的木门,问道。 车夫拿了马鞭,老实回答,“没有,不过公子今夜这么晚回去,怕是老爷那关不好过。” 顾辞冷笑一声钻进了马车里,车夫上马车,就听见顾辞吩咐,“回府。” 月色当空,马车悠扬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要不要收藏一下-_-看得好少我好方。 ☆、解救被罚的秋娘 顾辞逛花楼的事情一晚就在鹿都传开了,朝堂市井,只要哪里稍稍有好事之人,就免不了对顾辞的事情添油加醋,一时间,顾辞“名声大噪”,给鹿都的人们添了一件茶余饭后的闲聊。 顾术也在第一时间里知道了顾辞做的荒唐事,大发雷霆,但顾辞依旧我行我素,该做什么做什么,丝毫没有因为人们的议论纷纷以及父亲的雷霆大怒而受到影响。 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顾辞就将永乐街的青楼逛了个遍,永乐街的花楼知道有这么一个小金主都乐意得很,无论哪家花楼看见顾辞都好似看见自家亲爹一样,巴不得把他供起来。 顾辞阔绰到什么地步——只要他到一个花楼,跟了她的小姑娘就都让他包了下来。因此,花楼里多的是想勾搭上他的姑娘,倒不是贪图他的钱财,只是单单不想再过任人糟蹋的生活罢了。 莲花阁再迎来顾辞这个客人,已经是一个月半以后的事情了,他才刚刚下马车,立刻就有好眼力的小厮吆喝着让人出来相迎,一个多月混迹永乐街的顾辞已经习惯了这种过分热情的招呼方式,于是从容不迫的被涌上来的几个姑娘迎进了楼里。 纵然在永乐街里游乐了一段日子,顾辞还是不习惯大厅的吵闹,侍者领着他去厢房后,他便吩咐道,“告诉青青她们三个,就说我来了。” 侍者一边为顾辞点上厢房的熏香,一边回,“小公子一来这楼里马上就传来了,这会子她们三应该都在赶过来呢。” 顾辞点点头,又问,“点的什么香?”这香有些浓郁了,熏得慌。 “小公子,是牡丹香。”侍者回,这是芳姨吩咐的,说是见顾辞马车上刻了牡丹,想必他喜爱牡丹,特地让人去集市买来讨顾辞欢心的。 顾辞几不可见了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恰逢门外就响起几个女子娇俏的声音,顾辞虽只和她们打过一次交道,但也知道是谁,果不其然,就见门外站着三个妙龄少女,正是青青她们。 许是急着来见他,她们三个并没有初次相见的盛装,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2 只是淡淡描了眉,涂了朱红,身上的衣裳也是寻常的罗裙,去了几分脂粉气。 她们一进来见到顾辞,纷纷露出笑容来,青青带着几分娇嗔的说,“小公子说好了会来见我们,我们一等就是一个多月。” 月儿性子最恬静,此时只弯着一双眸子望着顾辞温温的笑着,小柳儿抢着说,“是呀,我们还以为小公子把我们忘记了呢。” 她们以为,她们于顾辞而言应是特别的,但外界的传闻她们也不是没有听见,原来顾辞除了包下她们几个,在其它的花楼也是如此的包下了姑娘。 她们不免有些黯然神伤,但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原本就是搬不上台面的也就有所释然了。 若不是今日听到顾辞再访的消息,她们就真的认为,顾辞把她们三个给忘记了。 顾辞见她们三这个模样,忍俊不禁,吩咐侍者出去后,招手就让她们过来,道,“我这不是来了吗,不会将你们忘了的,我还要给你们讲奇闻趣事呢。” 三人一听顾辞这么说都眉开眼笑的,走过去坐在他身旁,门外的侍者吩咐着布菜进来,顾辞挥挥手道,“不用了,今儿个想听曲,沏上一壶茶来。”又转过头问月儿,“楼里谁弹古筝弹得好?” 月儿眉目弯弯,正想说话,却被青青一句话打断,她说的急,顾辞也在其中听出了不对劲,“秋姐姐弹得最好。” 月儿低下头去,小柳儿面色大变,用手拉了拉青青的衣袖,青青被她这么一拉似乎也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闭嘴不敢看顾辞。 顾辞倒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只看向侍者接了话,“那就唤秋娘来吧。” 侍者面露难色,在门口支支吾吾,许久才说,“白秋娘正受罚呢,怕是不能出来献曲了。” 顾辞一听,沉了脸色,问,“为什么受罚?” 青青也豁出去了,泪着眼跪在顾辞面前,哭道,“求小公子救救秋姐姐吧。” “你先不要哭,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我。”顾辞的音色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静,他皱着眉,紧紧抿着唇,脸色沉如水。 厢房里只余下青青带着哭腔的声音,顾辞到底是从她哭得断断续续的话里听懂了来龙去脉——秋娘接客时,那客人发了酒疯,往死里折腾了秋娘,秋娘实在无法,随手就抓了头上的簪子刺了客人的手臂。 妓子的命是最不值钱的,芳姨为了息事宁人,就将秋娘关进了柴房,吩咐不准让任何人靠近,这数下来已经整整两天了,也不知道秋娘怎么样了。 顾辞越听面色越难看,听到最后,怒气一下子上头,嚯的站起身,厉声道,“给我叫芳姨过来。” 侍者一见这仗势,暗叫不好,赶忙一溜烟就去找芳姨了,顾辞见青青还在哭,小柳儿和月儿也抽泣着,就安慰,“不要哭了,这件事我会处理,任芳姨她也不敢闹出人命。” 三人这才多多少少压下了悲伤,陪着顾辞等芳姨过来。 约摸半刻钟,芳姨就风风火火的到了厢房,见顾辞端坐在正位上,心里一疙瘩,还是堆满了笑说,“小公子找我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顾辞也不和她绕弯弯,开门见山道,“放了秋娘,客人那边我会交代。” “这,这不好吧。”芳姨面露难色,她并非不想卖顾辞一个人情,只是这另一个客人,她也招惹不起。 顾辞问,“是谁?” “户部尚书之子,刘义。”芳姨难得的轻声说。 顾辞沉默了一会儿,“先把秋娘放出来,找大夫看着,刘义那边我会处理。” 刘义这人,顾辞早有耳闻,说起来,他们还算“同道中人”——年纪轻轻就不思进取,流连花间,皆是众人口中的纨绔子弟。 “哎,好,那我就听小公子的。”芳姨应着就下去了。 说起来,顾辞的老子比刘义的老子官要大,况且刘义也实在不是什么善类,既然有人肯出面,芳姨也乐得见之。还有一个原因是,到底秋娘是芳姨一手带起来的,多多少少有点感情,她也不想秋娘就这么香消玉殒。 事情解决了,三个小姑娘也松了一口气,顾辞被这件事扰了心情,实在没有耐心再应对任何人,就让她们三个回去等消息,自己在厢房里歇息起来。 秋娘很快被放出来了,整个人奄奄一息的,好在调养几天就好,而刘义在听说顾辞插手了这件事,次日就找上门来了。 那会子顾辞正在厢房里和青青有一搭没一搭的谈天,突然就听得门外一阵喧闹,他被吵得心烦,门却一下子被人踢开,一看,是一个衣衫不整浑身散发着酒气的年轻男子。 男子瘦骨嶙峋的,实在算不上英俊,整张脸红彤彤的活脱脱似染了姑娘家的胭脂,相貌不行,谈吐也令人生厌,他骂骂咧咧的,“顾辞在哪里,给小爷滚过来。” 顾辞对他的挑衅无动于衷,倒是青青害怕得抓着顾辞的衣袖,顾辞拍拍她瑟瑟发抖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青青突然就不害怕起来了。 明明顾辞年纪与她相当,却偏偏有让人安心的力量,她无端端的,心里突然一漏。 来人正是刘义,他见房里没有人应他,气极了,更加猖狂,竟然想要过来抓顾辞,顾辞突然发了怒,吼道,“发酒疯到别处发去,别来污了本公子的眼。” 顾辞这一句无疑火上浇油,刘义大红着眼想要更上前一步,幸好这时候莲花阁的侍者也赶到了,三两个过来按住他,劝道,“刘公子,使不得,使不得。” “怎么使不得了,这小子奶都还没有断就学人逛花楼,怕是娘早死了没有人教,今天小爷就好好教教他。”刘义一醉口不择言,他的话一落,刚刚还算风轻云淡的顾辞骤然冷了一张脸,从眼里迸发出无限的怒火来,似要将刘义烧得一丝不剩。 青青被这样顾辞吓了一跳,她还没有反应过来,顾辞突然站起身,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到了刘义面前,紧紧抿着唇甩手就是给刘义一巴掌,啪的一声,不仅侍者们目瞪口呆,就连发酒疯的刘义也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足足矮他一个多头的顾辞。 他刚才,竟然让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打了一巴掌。 他酒醒了一半,就听顾辞冷冰冰威胁着说,“刘义,我告诉你,我今日就仗势欺人了,你要是敢还手,我保证,明天你老子户部尚书的位子就易了主。” 刘义气得脸色越发涨红,可二十的他竟然被一个十二岁少年的气势压住了,他怒火冲天却还就真的不敢还手,刚刚他是借酒发疯,现下酒醒了一大半,其中的厉害关系他还是想得通的,他还没有从错愕里回过神来,顾辞一字一字砸出来,“还不快滚。” 任何人都有逆鳞,顾辞的逆鳞是他逝去的母亲,谁都不能触碰。 原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3 本顾辞并不想大家闹得太僵,却没有想到因为刘义的一席话让他失控,他心里烦闷,待刘义走后也没有心情待在这个地方,只给青青留下一句我回府了就头也不回的迈出厢房,留下一脸惊魂未定的青青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作者有话要说:  交代背景也会多,毕竟这篇文是大坑,每一个人物后来可能都有作用。 ☆、日复一日不复回 顾辞与刘义自从就结下梁子,而顾辞也在那件事发生过后半个月没有踏足莲花阁,秋娘无处感谢,青青她们也想念顾辞想念得紧。 在日日的盼望里,终于才是盼来了顾辞。 青青和月儿那时候不在楼里,小柳儿第一个到厢房来找顾辞的,一见顾辞她就笑得和一朵开放正艳丽的雏菊一般,朝气蓬勃的,迫不及待行礼,“小公子。” 顾辞往后看了看没有看见青青和月儿,问道,“她们二人呢?” 小柳儿走到他身边为他沏茶,回,“她们去赶晚市了,要晚一些才回来。” 顾辞点点头,又问,“最近楼里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大事倒没有,小事可有一大堆呢。”小柳儿这个人话多,此时见顾辞问了,就恨不得将一肚子的话都说出来。 顾辞也由着她叽叽喳喳的,偶尔插一两句话,大约将楼里这半月的情况摸了个底——秋娘已经全然调养过来了,刘义再也没有来过莲花阁,楼里又收了几个姑娘,芳姨昨日大发了一顿脾气。 大大小小的事情,小柳儿都给说了个遍,颇有滔滔不绝的意思,顾辞就笑道,“你呀,这话说起来没个尾。” 小柳儿煞红一张脸,说,“小公子就会取笑人家。”说完又想起什么,醍醐灌顶一般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叫道,“哎呀,我忘记了,芳姨刚刚才吩咐我给姑娘送胭脂去,惨了惨了,等一下又要挨骂了。” 看她咋咋呼呼的,顾辞也被她逗笑,赶忙挥挥手让她去,小柳儿得了应允,拉了裙子就往外跑,迎面就撞上刚刚到了门口的秋娘,秋娘被她这么一撞差点就跌了,小柳儿扶稳她,匆匆忙忙道歉,“秋姐姐,对不住,我实在敢得急,过会再和你赔罪。” 秋娘揉揉被撞头,倒也没生气,柔声道,“快去吧。” 小柳儿这才拔起腿又跑,秋娘笑着摇摇头,进了屋子向顾辞行礼。 顾辞招手让她过来坐,这次她也不推脱,但她走近了却没有坐下,而是突然一下子跪在顾辞面前,脸色极其认真,声音也压低了几分,“秋娘在此多谢小公子的救命之恩。” 顾辞倒也没有推了她的谢意,道,“举手之劳罢了,你起来吧。” 二人相视一笑,秋娘这才走过去坐在顾辞身旁。 一个十二的少年,一个十七的姑娘,两人相差了五岁,可在那一晚却相谈甚欢。 “小公子,其实我有时候真羡慕青青她们,可以在这样的年纪遇上小公子这样的人。” 顾辞只静静的听。 秋娘的语气是毫不掩饰的羡慕,眸子有流光婉转,似乎下一刻就要流淌出来,“我是真心为她们开心,她们三个都是好人家的孩子,不像我,生来就是妓子女儿的身份。” “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我。”她叹了一口气,“哎,我怎么就在小公子面前说这些话了,真是让人笑话了。” 顾辞在她的声音里听出了对现实的无奈与绝望,她或许压抑了太久,才会在只见过两面的顾辞面前流露出她的痛苦。 许久,她听见顾辞轻轻说,“秋娘,你不必去羡慕谁,打第一次相见,我就觉得你是一个好姑娘,若不是如此,我也不会救你。” 秋娘给顾辞的感觉,就似开在风雨里的一朵昙花,明明柔柔弱弱的,却还是努力的存活下去。 秋娘突然在顾辞面前哽咽,只两个字就表达她全部的心绪,“多谢。” 那是放下身份后,单单作为白秋娘对一个对她心存善意的少年的肺腑之言。 茶水有些凉了,可谁都没有再唤人来添。 两天后,顾辞去找了芳姨,包下了秋娘。 起先芳姨万分不肯,还是顾辞用身份压着又出了重金秋娘才勉强同意,待秋娘想和顾辞道谢之时,顾辞只淡笑着说了一句,“人生苦短,我只是做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罢了。” 秋娘因为这句话久久不能忘怀,她想,如果自己在几年前就能遇见顾辞,她一定会将自己的心交给这样一个八面玲珑的少年,只是可惜,自己早已只能是奢望。 夏去秋来,秋去冬到,下了第一场雪后,天气骤然冷得似要把人冻结,日复一日的冰寒,迎来了除夕。 永乐街的花楼在今夜关了许多,再怎么说,阖家团圆的这一刻,谁都不想还出来卖笑,是以,永乐街终于迎来一年一度的真正的夜晚。 白秋娘,青青,小柳儿和月儿不出去和大家伙一起用除夕宴,四人早早就约定好了要一起守岁,四个姑娘围在火炉边,热气腾腾的,将她们都脸熏得红彤彤的。 吃的玩的正欢的时候,却迎来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客人——顾辞。 他披着雪白的斗篷,里头一件朱红色长袍,风尘仆仆的站在门外,脸上带了几分笑意。 除夕夜,顾辞竟然来了莲花阁,四人虽然心下疑惑却也没有问,赶忙将顾辞迎进来,席间,顾辞不似以往那样善谈,也不多吃菜,但脸上还是笑着的,并没有什么异常。 快到新年时,秋娘说,“我们每个人都说说自己的新年愿望吧。” 众人纷纷说好。 秋娘先开头,只吟了一句,“愿岁月静好,合年安康。” 她的声音轻柔,顾辞望了她一眼,笑了。 “我希望我的娘亲病能好起来。”青青低声说了一句,她之所以被卖到青楼,是因为家里有了染了重病终年卧床的娘亲,她其实不怨家里人,只是想着,娘亲的病能早日好起来她也就开心了。 顾辞同样也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小柳儿夹了一只虾子,放进火炉里,才笑着说,“我呢,只要能吃饱穿暖就好了,其他的我不求。”小柳儿这是饿怕了。三年前家乡饥荒,她父母在饥荒里饿死了,只有她一个人逃了出来的,却没想到被卖入了青楼,虽然她知道在青楼都是让人看不起的,但能吃饱穿暖她已经满足。 月儿想了许久,垂着头支支吾吾的说,“我自己没有什么念想,那就祝小公子在新的一年里能更加快乐。”这半年,顾辞虽只是每隔半个月才来一次莲花阁,但是顾辞待她们好是众人有目共睹的,她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思了,只是看着顾辞开心,她也会开心。 顾辞因为月儿这一句话露出一个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4 璀璨的笑意来,道,“那我就借月儿吉言了。” 众人皆大笑起来,月儿就更是害羞得不敢看人了。 青青对着顾辞问了一句,“那小公子的愿望是什么?” 突然一阵沉默,四人纷纷望向顾辞,顾辞的脸在白雾里模糊,他的表情淡淡的,浅浅的,许久,他才风轻云淡吐出四个字,“恣意快活。” 这是所有人都在追求的四个字,也是最难追求的四个字,厢房里更静了,只余火炉里滚滚热水的声音。 窗外突然燃起了烟花,噼里啪啦的,小柳儿第一个出声,“看,烟花,新年了。” 三个小姑娘欢欢乐乐跑到窗口,见顾辞和秋娘没有起身,青青就催促道,“小公子,秋姐姐,快些过来,烟花好看极了。” 顾辞应了一句然后起身,走到窗口和她们一起看烟花,秋娘看了顾辞许久,也跟上。 烟花在天边开得艳丽,将暗夜染得五彩缤纷,顾辞弯着眸带着笑意看着烟花,几个姑娘围在他身旁,叽叽喳喳的,热闹极了。 这样的除夕夜,没有大鱼大肉,也没有阿谀奉承,只是简简单单的吃着火炉,说着愿望,看着烟花,甚好。 新年啊,终于来了。 顾辞来永乐街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大多数他是去往莲花阁的,偶尔叫上几个歌妓弹弹琴,唱唱曲,从未做出什么不规矩的事情,楼里的姑娘和他熟识起来,也都很喜欢他。 顾辞喜闹的时候,就会唤上秋娘和三个小姑娘在厢房里谈天说地,闹到深夜他才回府。 顾辞喜静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通常是青青,青青就安安静静的陪他坐着饮茶,看他微微蹙起的眉,紧紧抿着的唇,一陪就是两个时辰。 今夜顾辞心情许是不错,把秋娘和三个小姑娘都唤到了厢房里,四人吃着楼里准备的菜,几个小姑娘争先恐后将最近楼里发生的事情告诉顾辞,顾辞偶尔问一两声,气氛融洽得很,不知不觉就月上当空,到了该回的时候。 “时候不早了,你们快些回去歇息吧。”顾辞摆摆手,几个小姑娘就站起身。 月儿问,“小公子什么时候再来?” 顾辞想了想笑道,“过两天就来。” 得了答案,月儿喜滋滋的笑成小花儿,顾辞撑着桌子,掸了掸衣服,坐在他身侧的秋娘突然白了脸色,微微张着唇目不转睛的盯着顾辞的脸。 小柳儿发觉秋娘的异样,问,“秋姐姐,怎么了?” 顾辞疑惑的看了秋娘一眼,摸摸自己的脸笑,“有脏东西吗?” 秋娘并没有回应,依旧睁大了眼,目光里是震惊过后的呆滞,顾辞觉得事情不对,欲伸出手去拉秋娘,他的手刚动,秋娘却好似被什么驱使一般突然直接将顾辞拽住,一把拉着顾辞坐了下来,顾辞被大力一拉,撞得生痛,他还没有开口,小柳儿先开声,声音有些尖锐,“秋姐姐你做什么?” 顾辞还没有反应过来,望向秋娘,她好似终于回神,却还是木讷,一字一字的说,“我有些话想和小公子说,你们先出去。” 月儿嘟囔了一声,小柳儿嚷,“有什么事我们不能知道的。” 顾辞微微蹙了眉,“既然如此,青青,带她们出去吧。” “是,小公子。”一直没有说话的青青终于开口,拉着小柳儿和月儿道,“走吧。” 厢房一时间安静得不得了,小柳儿鼓着一张脸不说话,月儿垂着头,青青拧着秀眉,许久,顾辞终于有些不耐,冷声道,“是不是我的话都不听了?” ☆、少年被关小黑屋 顾辞冷了脸后,青青就拉着不情不愿的小柳儿和月儿离开了,厢房只剩下顾辞和秋娘。 人都走了,有什么话也不必忌讳,顾辞就问,“秋姐姐,有什么事你说吧。” 秋娘一张脸还是煞白着的,身子甚至有些发抖,顾辞以为她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抿了抿唇安慰道,“发生了什么事尽管告诉我,我会尽全力去帮你。” 可是秋娘张了张唇,只吐出一个卡在喉咙的“你”字,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秋娘甚少有这样扭扭捏捏的时候,顾辞蹙了眉看她,她好似终于鼓起了勇气,颤巍巍的伸出手拉着顾辞的袖口,结结巴巴的道,“你,你是姑娘家。” 顾辞因为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犹如五雷轰顶,瞬间瞪大了眼睛,急匆匆的去拍掉秋娘的手,声音骤冷,“秋姐姐说的什么话,我是如假包换的男子。” 秋娘被他打掉的手隐隐作痛,她终于冷静下来,重重吐一口气,缓缓抬起眸望顾辞,“小公子还是看看自己的身下再做定论吧。” 顾辞怔了一会儿,站起身低下头去看,入目是软垫上的一抹晕开来的红,他马上反应过来,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双手紧紧握成拳,面上是措手不及的惊慌失措。 “小公子。”秋娘轻轻换了一声,顾辞突然恶狠狠的回过头来盯住她,她心下一惊,要说出口的话就尽数卡住,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顾辞语气是少有的慌乱,到底年纪不大,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当身份被人拆穿时,他所能做的,就是尽力把事情压下去。 秋娘松了一口气,柔声说,“我特意支开了青青她们,她们坐的地方估摸着也见不到,小公子可以放心。” 顾辞怎么放心得了,他现在心乱如麻,压根不知道怎么做,这种事情也只是在书上看见过,至于怎么去处理他是半点头绪都没有。 秋娘见顾辞一脸为难,小心翼翼的问,“小公子是第一次?” 她这一问,顾辞立马涨红了脸,少有被问得说不出话的时候,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 秋娘还没有完全从顾辞身份的转化之中回过神来,但眼下顾辞是回不了府了,他今天着了白衣,只要一出门必然引起轩然大波,并且,衣服怕是也不能穿了,秋娘犹豫再三,才说,“小公子若不嫌弃,就让秋娘来安排吧。” 顾辞没有他法了,只得同意,秋娘出了厢房后,顾辞心中还是难以平复,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却还是没想到会发生情况外的事情,让秋娘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一方面,她因为身份被发现而担心,另一方面,她也庆幸发现自己身份的是秋娘。 秋娘的性子她还是了解的,她倒是不担心秋娘会把自己的事情说出去,只是以后的相处要更加小心翼翼,以免露出马脚。 正想着,秋娘已经回来了,带了一套的里衣,以及女子月事需要的东西,二人的已经从慌张里走出来,处理事情起来也是快刀斩乱麻。 待一切都妥当后,已经夜三更了,顾辞穿着有些大了的里衣,懒懒的坐在软垫上,二人安安静静的,许久,顾辞才开口。 “我今晚就宿在这里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5 了。”现下是回不去了。 “小公子放心,我不会将今日的事情说出去。”秋娘一边铺着床被,一边说。 “我知道。” 顾辞其实是信任秋娘的,否则,当自己身份被发现时,她的表现就远远不只是慌张了。 秋娘铺床的手一顿,笑了笑,没有说话。 夜深了,月儿明,窗外的风吹得树叶沙沙响,永乐街的闹才刚刚开始,而厢房的静也持续下来。 今夜过后,顾辞留宿莲花阁的事情如脱了弦的箭一下子传遍了鹿都,在鹿都掀起轩然大波,而秋娘,也成为了顾辞每每来莲花阁必须见的人,没有人知道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当然也不会有人知道。 秋娘不会说,顾辞更不会说。 有时候,世人的以讹传讹就是最好的掩饰。 和秋娘的初识还历历在目,但其实他们相识已经两年了,这两年里,也发生了很多,顾辞给青青她们三个赎了身,让她们自个选择去路,却没想到三人都执意要跟着自己,顾辞无法,只得把她们安排进顾家产下的一个酒楼里工作,得了空就去看看她们,日子风平浪静,就这样子过去了。 冬天很快就来了,初冬的时候,顾辞终于搬回了顾府,但依旧是我行我素想什么时候出来就出来,什么时候回去就回去,顾术拿她没有办法,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能暗自怄气着,父女两的关系越来越僵。 打那次与少年闹了个不欢而散后,顾辞派人送过去的银子也让少年尽数退了回来,她就干脆也不去理了,她自认为已仁至义尽,是少年不领她的情罢了。 下了第一场雪后,天气越发凉了,顾辞也因此慵懒了起来,整天躲在厢房里,烧着银炭听着小曲,十分惬意的过着与世隔绝的寒冬。 直到隆冬,秋娘带来一个消息,才让好像冬眠了的顾辞苏醒过来。 “你是说,芳姨这几天就要他见客了?”顾辞微微眯眼,喝了一口热茶,在软塌上调整了舒服的姿势,悠悠的问。 看来芳姨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拿着那棵摇钱树来摇钱,也不知道心高气傲的少年现在怎么样了,顾辞不否认,自己竟然有些幸灾乐祸的想看少年被打破冷漠时候的样子。 秋娘看见顾辞这般模样,摇头道,“你还说你不恼那个孩子?” 顾辞哎了一声,辩解道,“我是真的没有恼他。”她还不至于小气到如此地步,“他现在如何了?” “他在楼里打杂都跟要了他的命似的,前些天芳姨和他一提这件事,他就像要掀屋卸瓦一样,芳姨气极了,就把他关在了后院的黑屋里。”秋娘语气颇为可惜,声音低了下去,“这楼里多得是觊觎他的,想必他是难逃一劫了。” 说完,秋娘用眼睛去瞄顾辞的表情,见她还是不为所动,她又接下去说,“关到今天已经第三天了,也不知道人怎么样了,怕是会想不开。” 秋娘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就算顾辞是聋的也猜到她要表达的意思了,于是笑说,“秋姐姐,你不必再说了,我知道你想要我救他,可是。” “可是什么?”秋娘急切的问。 顾辞故作可惜状的摇头,又饮了一口热茶,才慢悠悠说,“人家可不一定领我的情啊。” “你不救这孩子,这孩子就毁了。”秋娘知道顾辞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自从她救下自己的时候她就已经认定顾辞是一个好人的事实,“小公子,好人做到底吧。” 秋娘话说到这份上,顾辞再拿乔也不好意思,她也没有说不救少年,从心里讲,少年的不待见让她不甚舒服,但少年身上的那一分不服输却是她所欣赏的,她也不愿意看这样一个少年被逼着去卖笑,况且,她实在想象不出卖笑的少年会是什么模样。 反正这些年在永乐街帮的人也不少了,多他一个也无所谓,于是顾辞闭了眼,打了个哈欠,说,“知道了秋姐姐,我救他还不行吗。” 秋娘听闻,笑得眉目弯弯,起身挑炭火,厢房越加温暖起来,转过身却见顾辞已经拿起一旁的白色貂毛斗篷披在身上,随手拿了跟发带就把墨发束了起来,见秋娘怔怔的望着她,就问,“还不走?” 秋娘一时反应不过来,顺口反问,“去哪?” “去不是说关了三天了嘛,这会子不去,明天该被抬出来了。”顾辞搓了搓手,又将手放在银炭炉上烤了烤,颇为幽怨的语气,“外头冷死了。” 她抱怨着,却已经抬步出去,秋娘也欲跟上,她摆摆手,“把厢房暖着,本公子去去就回。” 秋娘望着她瘦削而挺直的背影,一阵恍惚,这才是真正的顾辞,一直为他人着想却从来不表现出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好好的姑娘家要从一出世开始就注定此生的不易,但是心疼是一回事,秋娘是很羡慕顾辞的那种处事不惊和随遇而安的,那是她永远学不到的风范。 顾辞出了厢房,凛冽的风让她觉得心血来潮就出来救人有些不理智,因着天气冷了,莲花阁的客人也不大喜欢出来溜达,走廊的人也是三三两两的,打几声招呼,一路搓着手,走了许久才走到后院。 后院黑漆漆的,顾辞没有带火折子,实在看不清路,小心翼翼的摸索着,终于在前方看见红灯笼,她心里一喜,拍案道。 是了,就是这儿了。 ☆、此生冠上顾家姓 顾辞到了小黑屋——那是专门关押不听话姑娘或小相公的地方,日夜漆黑,只有一扇小小的窗。 在这样的地方三天三夜,不给吃不给喝,再好的人也会被折磨得变了形。 门口有人守着,哆哆嗦嗦的,一见顾辞靠近,赶忙拿起灯笼照向她,大喝一声,“谁?” 顾辞不慌不忙的走到他面前,沉着脸说,“是我。” 守门的吃了一个大惊,点头哈腰的,“原来是小公子,这么夜了,小公子过来这儿做什么?” 顾辞实在被冷得不行,裹紧了斗篷才回,“来看看那孩子,开门吧。” “啊?”守门的叫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为难的说,“芳姨说过不任何人见他的。” 顾辞轻飘飘看了他一眼,颇具威胁,“连我都不行?” 冷风呼啸,守门的打了个哆嗦,“不是不是,小的这就开门。” 说完,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钥匙来,许是冻得久了,他开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又连忙搓手取暖,再试了两次,才是把门给打开。 屋里什么都看不见,顾辞眯了眼,并没有找寻到少年的影子,守门的就赶紧把灯笼递给她,她接过后,吩咐道,“你下去吧。” 守门的又自言自语嘀咕了几句,然后才是退下,顾辞望着那有些僵硬的往前走的脚步,猜想他是去找芳姨了。 找来也好,若芳姨来之前,少年还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6 是不领她的情,往后,她也不会再理会他的事情了。 顾辞打着灯笼在小黑屋里环视了一圈,小黑屋并不大,片刻她就找到了蜷缩在稻草堆的一个人影,她缓缓走过去,踩到稻草发出沙沙声,少年却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一点反应都没有。 走到他身旁,顾辞打着灯笼去看他,原本一个干干净净的少年此时虽算不上蓬头垢面,但也是狼狈得很,平日里梳的整整齐齐的发,现在凌乱着,衣衫不整的躺在那里,倒是让人有些不忍,只是顾辞看不见他的脸。 “还活着吗?”顾辞试探性的问了一声,声音没有什么起伏的。 少年并没有回答她,顾辞不由得有些担心,他穿的单薄,又不吃不喝几天了,就是再健朗的人也要败下去,何况只是一个纤弱少年郎。 于是顾辞蹲下去,伸出手欲拿开他脸上的手,少年却没什么气力的开口了,“死不了。” 顾辞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到这个时候了还死鸭子嘴硬。 顾辞做事不喜欢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是秋娘央求我来救你的。” 少年许久才将手从自己的脸上挪开,许是没什么力气了,他的动作极缓极缓,慢慢的,一双眸子露出来,在黑暗之中,清澈如水。 他不说话,顾辞也不拖泥带水,接着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现在要你做一个决定,是跟我走,还是走上芳姨给你安排的路。” 沉默在小黑屋里蔓延开来,顾辞也耐着性子等少年的回答,索性坐在他身边,不小心触碰到他的身子,冷极了,就像屋外飘飘飞雪,落在人的肌肤上,让人一阵战栗。 她想了想,觉得这会子实在不是闹别扭的时候,就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下来,一半盖在少年身上,一半盖在自己腿上,可没有了斗篷,果真更冷了,也不知道少年这几天是怎样熬过来的。 少年因为她这一举动有气无力的抬眸看她一眼,顾辞别过眼,不去看他,“快点想,要是芳姨来了,就不让你选了。” 少年呆呆的望着白绒斗篷,突然没头没脑问了一句,“顾辞,你是好人吗?” 顾辞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这个问题的意义何在,她现在只觉得冷,懒得开口,看他一眼,不说话。 没想到,少年不依不饶,继续追问,甚至还紧紧攥住她的衣袖,“你是好人吗?” “你在永乐街打听打听,有哪个姑娘不说我顾辞好的。”顾辞打着哈哈一样的回答了。 这个问题,其实她自己也没有想过。 少年不知道是否认同她的话,默了一会儿,须臾又问,“那以后,你会是好人吗?” 顾辞啧了一声,抱怨道,“你有完没完?” 尽是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以后的事谁能说得清,这让她如何回答。 少年固执得很,死命的抓着她的衣袖,一双玲珑眼如炬一般的看着顾辞,顾辞在里头读出了期望,“你会是吗?” 不知怎的,面对这样一个脆弱的少年,顾辞实在不忍心去打碎他的期待,到底还是点头,吐了一个字,“会。” 到底会不会她也不知道,或许会吧。 少年突然露出一个笑容来,有些无奈的,声音有气无力,“我想过了,与其把自己往后的日子交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还不如交给你,至少,你会是一个好人。” 黑屋一片死寂,顾辞觉得少年对好人的执念有些深了,但听他做了决定,她心下松一口气,其实她多多少少是不希望少年拒绝她的好意的,毕竟在莲花阁这种地方,少年如果跟了芳姨,这一生,大抵就是废了的。 有风从屋外灌进来,顾辞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哆嗦,这里实在不是久留之地,她寻摸着带少年出去,但是以少年现在的身体状况也无法行动,她就更不可能拖着少年走了,于是也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少年说话。 “你还没有说你的名字呢。”顾辞拉着斗篷裹了裹。 少年没有回应,只是虚弱的抬起眸看了她一眼,顾辞见他整张脸都白了,于心不忍,就把斗篷又拉过去给他盖着,自己只盖了一个小角,也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不知怎的,少年突然轻声回她,“我没有名字。” “怎么可能没有名字,你来莲花阁之前的名字呢?”顾辞追问着,有些讶异,后来又想他可能压根就不想提起过往,接着道,“你不说我也不强求,但你总该告诉我以后我叫你什么吧。” 少年慢慢的闭上了眼睛,顾辞安静的看着他,他沉默了一会儿又缓缓睁眼,眸子亮晶晶的,很像月光下的水,清澈如山间的泉,他的声音如微风轻飘飘的,“你起一个吧。” 顾辞蹙了眉,心下突然窜出一个字来,想了想就说,“就叫阿澈吧。”像他的眼睛,念着也好听。 少年怔怔的看了顾辞一会儿,脏了污浊却仍秀气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顾澈。” 顾辞讶异了一会儿,她不是没有给人起过名字,永乐街有好些姑娘的艺名都是她起的,可冠了她的姓的,少年还是第一个,她倒是无所谓,只是没想到,心高气傲的少年竟然也会愿意冠上其他人的姓氏,难道他不知道,一旦冠上了她的姓氏,就代表这一辈子都是她的人了吗? 顾辞正想问为什么,屋外突然一阵杂乱的踩雪而来的脚步声,顾辞就把想问的话都吞到了肚子里,打量了少年一会儿,最终决定吧他搂进怀里,少年因为她这一举动吓了一跳,顾辞就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如果想离开这里,就不要动。” 少年这才安分下来,顾辞感受到他冰凉的身子,不由得又将他搂紧了几分,他实在纤瘦,抱在怀里都磕得慌,顾辞暗自决定以后要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即使以后也不太可能抱他就是。 这厢顾辞刚把少年抱紧,那厢芳姨就带着人来了小黑屋,在几个灯笼的照耀下,小黑屋亮堂堂的,所以来的人就都看到了这样的景象——风流成性的顾辞将自己的斗篷披在少年身上,少年柔顺的躺在他怀里,他的下巴抵在少年的头上,二人看起来十分亲昵。 少年的不近人在莲花阁是出了名了,这会子竟然安安分分的躺在顾辞怀里,真真是让人吃了一个大惊,而更令人讶异的是,素来只近女色的顾辞竟然也会抱着男子,看起来还十分享受,即使这个男子是一个半大少年郎。 芳姨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最先从这样的震惊里调整过来,但说话还是结结巴巴的,“小公子,你这是?” 顾辞在一片柔和灯光下缓缓抬眸,眸子熠熠生辉,唇微微勾了勾,“芳姨,我想向你讨了他。” 芳姨惊恐得瞪大了眼睛,拔高了音调,“小公子你的意思是?” 她实在还不能接受这个消息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7 ,顾辞竟然想要向她讨一个男子,她清清楚楚的觉记得,顾辞可是不近男色的,什么时候,顾辞也好这一口了? 顾辞伸出手去抚摸少年的脸,一笑则刹那让屋里都明丽起来,她的神情不变,语气是风轻云淡的,出口却是惊世骇俗,“红颜知己我已经足够多了,也寻思着找一个蓝颜,而恰好,顾澈就是我找到的而已。” 芳姨许久才从顾辞的话里回味过来,其实不单单是她,在小黑屋的几个打灯的侍者也都纷纷张大了嘴巴,目不转睛的看着顾辞和顾澈,这转变实在来得太过于突然了。 “顾澈?”芳姨小小声的问了一句,声音沙哑。 “是,冠了我的姓,他就是我的人了。”顾辞口气突然压低下来,目光悠悠的环视一圈,将众人的神情收尽眼底,最后落在芳姨那张纠结着的脸上,“以后谁胆敢碰他一下,就休怪我顾辞无情。” 寒风呼啸,灌入黑屋,将一盏灯笼里的火熄灭,冒出缕缕上窜的黑烟,小黑屋里的人都莫名的颤了一下,更加握紧了手中的灯笼木柄。 顾辞的脸在明灭的灯火里若隐若现,她低头,目光撞上顾澈缓缓从她怀里露出的那一双明亮的眼来,如其人,清澈如水,通透如玉。 作者有话要说:  难道没有人喜欢别扭的少年吗=_= ☆、终与少年和睦处 当天晚上,顾澈直接就被送进了顾辞的厢房里,顾辞也未免节外生枝,快刀斩乱麻,当夜就给顾澈赎了身,断了所有对顾澈还有念头的人的后路。 秋娘在厢房里一直等着,等了好久才等来了奄奄一息的顾澈,她大喜过望,见顾辞还没有来,也就自作主张立马吩咐让人给顾澈暖身子。 几个侍者上前想替顾澈脱去几天没换的脏衣服,顾澈却抗拒得很,怎么都不让他们近身,秋娘无法,急得团团转,好声好气的说,“你当真不想换衣衫也行,先把粥喝了吧。” 少年一点反应也没有,秋娘大概明白为何算是好脾气的顾辞会恼他了,无论她怎么说,少年就是不搭理她。 正烦着,顾辞就晃悠悠的从厢房外进来,边走还边裹着斗篷,口里抱怨着,“冷死了,冷死了。” 秋娘像见了救星一样,没等顾辞缓过一口气来就急忙忙去拉她,说,“他衣服也不换,粥也不喝,你快快想想办法。” 顾辞听闻去看蜷缩在床上的少年,脏兮兮的睡在她床上像一条咸鱼,她不由得蹙了眉,给秋娘一个眼神,“你先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 秋娘有些不放心,临走前还说道,“你收着些脾气,他也可怜得紧。” 顾辞不置可否的挑挑眉,送走了秋娘,悠哉悠哉的给自己倒热茶,又见放在床头茶几上的热粥,不由得有些饿了,干脆搬了只凳子过去坐下,端起碗,粥的热气透过瓷碗传递到她手上,暖乎乎的,舒服极了。 “起来喝粥。”顾辞没好气的说道,她算是看清了,顾澈这人软硬不吃,那么这样,她也没必要对他柔和了。 刚刚还没有动静的顾澈听了顾辞的话,慢慢的转过身来看顾辞,就看着她,也不说话,一副虚弱模样,这样子,顾辞倒是不好意思对他粗声粗气了。 顾辞无奈放下粥碗,费力的去拉少年起来,嘴里念叨着,“见了鬼了,头一次给人赎身还要侍候人的。” 她把少年拉着倚靠在床头,少年听清她的话,偏过头,声音喑哑的说,“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顾辞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再拿起粥碗,塞到他手里,没什么情绪的说,“喝完去洗个热水澡,脏兮兮的还敢睡我的床,真想把你踹下去。” 顾澈倒也听话,一口一口的喝着粥,不一会儿,瓷碗就见了底,顾辞觉得好笑,明明饥肠辘辘却不知道在坚持些什么,未免太过于别扭的一个人。 顾辞又让他歇息了片刻,然后让人带他下去沐浴,这次顾澈也没有反抗,乖乖的就下去洗澡了,顾澈一走,侍女就问,“小公子,这被褥要换过吗?” 顾辞想了想,摇头,“不用了。” 可侍女才走出去,顾辞看着床就越看越不对,最终还是重新把侍女唤来了,无可奈何的道,“还是换了吧。” 她到底还是姑娘家,爱干净,一想到床被一个几天没有沐浴的人睡过她就浑身不舒服,即使那个人如何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这一折腾下来,顾辞也困得不行,索性也不去管了,早早就吹灭了灯,爬到床上去梦周公。 天冷时候是最容易睡得,况且顾辞是真的累了,没过多久就沉沉睡去。 她睡得安稳,但是多年来保持的一定警惕性让她即使睡沉了还是能感受到身边的变化,她知道一个温热的身子钻进了她的被窝,小心翼翼的将她搂住,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闻着也很是舒服,这样的环抱让她喜欢得紧。 可喜欢是一回事,从来没有人敢在她睡觉之时还敢来打扰她,更不要说爬上她的床搂住她的身,她一下子像被浇了一瓢冷水一般猛的惊醒,入眼就是一双明亮的眸,她立马就认出了这眼睛的主人,心里一紧,没有过多的思考就手脚并用的将搂着她的人一下子推下了床。 顾澈猝不及防来不及反应就滚下了床,头重重的撞在了桌角,他闷哼一声,捂着头坐起来,不明所以的看着床上的顾辞。 顾辞脾气好,但不代表没脾气,此刻惊吓到了她的脾气就一下子窜上来,刚刚睁开眼,她眼睛还不太适应黑暗,于是她坐起来,冷着声道,“点灯。” 顾澈听闻,从地上起来,找了火折子,将厢房里的两盏灯笼点亮起来,他的脸隐在柔光里,秀美异常。 换过平时,顾辞还是很乐意去欣赏一下他的容貌,但此时此刻她只是气,冷冰冰着一张脸,喝道,“谁允许你进来的?” 顾澈也是面无表情,声音并没有什么温度,看起来他也不乐意进来,“芳姨。” 顾辞一下子更来气了,她最讨厌他这种半死不活的表情,责问,“她让你来干什么?” “你买了我。”顾澈缓缓抬眸,眼底是被现实狠狠打磨过后的绝望,他一字一字没有起伏,仿佛认命一般,“我来侍候你。” “谁要你侍候了。”顾辞一下子就明白了来龙去脉,怕是在她会周公的时候,顾澈就去会芳姨了,芳姨究竟和他说了什么,让他竟然肯来侍候自己,若今夜换做别人,他可知道后果,思及此,她决定将话和顾澈说明白。 “我告诉你,我没有什么不良癖好,你也不必不情不愿爬上我的床。你现在是我的人,不要去管芳姨那些不三不四的话,该干嘛干嘛去,别来烦我。”顾辞将自己的身子裹在伴被子里,大声说完这些话后狠狠吸了一口冷气,才松懈下来,懒懒得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8 又躺回床上,恢复一贯的漫不经心,“现在出去,我要睡了。” 顾澈听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有些怔怔的待在原地,许久,是结结巴巴的欣喜,“你是说,你不会和楼里的人一样?” “哪样?”顾辞恶狠狠的回,转过身去瞪他,“我保证你再不出去烦着我我就和他们一样。” 顾澈方才还冷冰冰的脸慢慢露出一个浅笑来,望着顾辞,轻声说了一声,“多谢你。” 顾辞何尝被人这么嫌弃过,但见顾澈这样也忍俊不禁,她真的要看不透他了,有时候老练得像她都拿他没办法,有时候又孩子气得紧,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什么你,叫公子。”顾辞将身子都缩进了被褥里,见顾澈要退出去了,又连忙叫他回来,“把灯吹灭,快些。” 于是顾澈又折回来,厢房重新陷入黑暗里,只余他那双眸子,他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顾辞在门关上的那一刻清清楚楚的听见了一声,“谢谢公子”,竟也是心情大好。 她翻了个身,突然意识到什么,手往自己胸口摸去,面色大变,又强自镇定下来,看顾澈方才的反应,应该是没有发现什么,这样想,她才稍稍安心下来,寻思着明儿让上街去买一把门内锁来,否则这样的事情再来几次,她不想被人发现恐怕也难了。 窗外飞雪飘飘,寒风瑟瑟,屋内暖意融融,顾辞又辗转睡去,她梦见化作红妆的自己,飞鬓入眼,淡扫娥眉,绫罗襦裙,陌生得她都不认识自己。 顾辞又做了一件鹿都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为一个没见过客的小相公赎了身,起了顾澈的名儿,当成了随身侍者,日日夜夜带在身边。 有人说,顾辞混迹永乐街日子多了,看多了红颜,也学着别人可是养起小相公来了,也有人说,顾辞本来就好男色,只是借由永乐街的姑娘掩饰罢了。 众说纷纭,谁都说服不了谁,有说书先生还因此将顾辞这几年的事情编成了戏文,活色生香得紧,听众甚多,在城门口的老树下每天每天拿着惊堂木的开讲哩。 除夕回了一趟顾府,顾术因为最近鹿都传得绘声绘色的关于顾辞的荒唐事气得不轻,顾辞一回府,父女就又吵了起来,原本无意在家过年的顾辞经过这一吵直接又扬长而去,父女俩关系本来就僵,经过这一次,更是水深火热,已经到了互不相融的地步了。 除夕之夜,顾辞一般都是在莲花阁过的,今年因为许久没有见过青青她们三个了,就寻思着将秋娘接到酒楼去过除夕。 马车骨碌骨碌的往前行,顾辞烦躁的揉着眉心坐在软垫上,一旁的顾澈将车帘掀起了一个角,让寒风灌进马车里,顾辞被风一吹,头脑也清醒了许多。 “会赶马车吗?”顾辞问,她知道顾府的马车夫一直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原来她也没有在意,但今日,不知怎的,她突然很不喜欢这种被人监视的感觉,这让她很难受。 顾澈回,“不会,但可以学。” 顾辞长出一口气,颇为欣慰,“七天,能学好吗?” “我会尽力。” 顾澈的声音淡淡的,被外头的马车行路上盖过去,马车外大雪纷飞,寒风刺骨,顾辞将自己埋进软垫了,懒懒的看了顾澈一眼,马车内安静下来,只余二人浅浅的呼吸声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喜欢别扭又软萌的顾澈 ☆、会云客里过除夕 下了马车,顾辞抬头看了酒楼门匾上醒目的“会云客”三个字,对车夫挥挥手,道,“回去,明天中午再来接我。” 车夫虽料到这样的结果,但还是壮着胆子说,“左相大人吩咐了,今年的除夕夜公子得回府去守岁。” 顾辞冷冷看他一眼,笑着却没有声音,“一个下人,还敢回本公子的话,打明儿起,我不想再看见你。” 顾澈讶异的看了顾辞一眼,顾辞这么急着赶车夫走,可他现下还不会赶车呢,于是他伸出手拉拉顾辞的袖口,示意她不要冲动。 顾辞是心意已决,她是真的受够了这种无形的监视,倒不如趁着这件小事直接铲除顾术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 “进去吧。”顾辞也不给车夫辩解的机会,轻轻甩开顾澈拉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走进了会云客,留下一脸茫然不知道怎么就丢了差事的车夫在夜色里凌乱。 顾澈见此也无法,赶忙跟了上去,小声的在顾辞耳边说,“你太冲动了。” 顾辞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哪里冲动,甩掉这个跟屁虫我心里不知道多高兴,怎么你还怕我堂堂顾公子找不到一个车夫?” 她说话时眉眼上扬的神态当真有几分目空一切,但却偏偏给她加了一份傲然,顾澈听她这样说也笑了笑,不再反驳她的话。 正说着,一个穿着嫩绿小袄,梳着垂挂髻的少女如一阵风一般直往顾辞而来,因跑得急,差点就撞在了顾辞身上,好在顾澈反应快,一把就将顾辞拉进自己怀里,待确定顾辞没有危险后才放开她。 顾辞被吓了一跳,一看,原来是月儿,她挂着笑,脸蛋红扑扑的,煞是可爱,她忍俊不禁,“跑得这样急是做什么?” 月儿本来生性胆小,自从去年来了会云客当了一个台前端水丫头后,性子活泼了不少,此时见了多日不曾出现的顾辞,一开心便忘了形了,她上前,左看看右看看的,捂着嘴羞赫的笑了,“小公子长高了。” “你啊。”顾辞指指她的头,拖长了音调,又问,“青青和小柳儿呢?” 月儿顺势勾上她的手,在莲花阁的时候她粘顾辞,顾辞也任由她依偎着,她说,“青青姐在后房学记账呢,但我没有看见小柳儿。” 顾辞点点头,这会子管家才急急忙忙的赶过来,还带着青青,一见顾辞连忙行礼,“早知道小公子要来,应该让人出去迎才是。” 会云客的掌事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了,大家都叫他明叔,头发白了一半,人却精神得很,为人处事比较固执古板的,刚开始他还不肯收了青青她们三个在会云客里帮忙,还是看在顾辞的面子上才勉强同意,所以几个小姑娘都有些怕他。 月儿一见明叔的来了,悄悄放开了挽着顾辞的手,安安静静站在一边。 “明叔,不必这么客气,我就是来看看这几个小姑娘,还劳烦明叔费心了。”顾辞对明叔是存着几分敬重的,他为人虽固执,但却明事理,也从来不偏袒一个人,此刻她见青青站在他后头,大概也是明白了什么。 明叔应着,顾辞走过去,又对青青说,“你和月儿先去厢房,我待会过去。” 青青也是许久未见顾辞了,听她一说话,怔了一小会才缓过心神,带着月儿下去了。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9 待她们都走完,顾辞就问,“明叔,她们几个,如何?” 她想看看,是不是如她预想的那般。 明叔想了想,片刻才用一把有些沙哑的声音道,“青青学事快,人也活络,性情方面也说的上去;月儿这孩子胆子小了点,做事优柔寡断的,小家子气;至于那个小柳儿,公子,当初就不该把她带到会云客来。” 提到小柳儿,明叔的眉皱得老紧,又客观的说了几件事,才对顾辞说,“公子,不是老奴嚼舌根,依老奴这么多年的阅历,这小柳儿,养不熟。” 顾辞也沉了脸色,点点头道,“明叔,我知道了,还劳烦你继续为我观察观察。” “老奴是不知道公子你要做什么,但老奴也算是看着公子打小长大的,外界再怎么传的天花乱坠,老奴一个字都不听。公子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是,老奴这把老骨头,随时待命着哟。” 明叔说得不快,语气真诚,口吻似一个爷爷对孙子的疼爱,顾辞听了只觉感动,对着明叔露出一个笑容来,还伸出手拉着明叔的手好似撒娇一般晃了晃,“我就知道天底下明叔对我最好。” 虽是油腔滑调,但顾辞这一句话让明叔笑得脸上褶子又多了几道,连连说,“快去用席吧,我让厨房准备了你爱吃的酱排骨。” “好嘞。”顾辞应着,瞄见一旁的顾澈,突然就起了玩笑的心思,一把将顾澈拉过来,问,“明叔,那你看看这家伙怎么样?” 顾澈尴尬的站着,喊了一声,“明叔。” 明叔上下打量了一般,颇为满意的点点头,“清清秀秀的少年郎,跟着公子要好好照顾着,公子少了一根头发我跟你急。” 顾辞一下子笑出声,拉着越发尴尬的顾澈,缓解道,“好啦好啦,明叔不要这么凶,这个少年郎他心高气傲得很,等一下他急了,要给我脸色看的。” “他敢。”明叔怒目圆睁。 “不敢。”顾澈低眉顺眼。 顾辞还是第一次见顾澈被搞定得服服帖帖,心情大好,盘算着要不要把他丢在这里让明叔锉锉他的锐气,但好歹是把这个念头压下去了。 与顾澈到了厢房的时候,青青连忙端着热茶迎上去,说,“小公子一路而来,定冷极了,饮口热茶暖暖身子吧。” 顾辞接过热茶,喝了一口,露出满意的神情,“还是我的青青善解人意。” 青青笑着,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来,见到一旁的顾辞,疑惑,“小公子,这是?” 顾辞不怀好意的看了顾澈一眼,走到主位盘腿坐下,才说,“蓝颜知己。” 月儿惊讶的张大了嘴,结结巴巴的问,“小公子,难道你?” 顾辞挑眉不置可否,也不管顾澈此时脸色多精彩了,对外头吩咐道,“上菜吧。” 见顾澈不愿多说,她们二人也没有问,自行入了坐,青青问,“秋姐姐快来了吗?” “我已经差人去接了,时辰估摸着也差不多了,小柳儿呢,怎么不见人?”顾辞随口问了一句。 青青抿了抿唇和月儿对望一眼,才说,“可能是去逛夜市了吧。” “除夕逛夜市?”顾辞嗤笑一声,“有些事我都知道了,你们也不必替她瞒着,她回来我自个问就是。” 眼一瞥,看见顾澈还在一边站着,就招手,“过来我身边坐着。” 顾澈有些犹豫,他性子本来就冷,也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面,可顾辞坚持着,他无法,只得走过去坐下了。 菜上得差不多的时候,秋娘终于赶来了,披着黑色斗篷,斗篷上都是雪,她摘下帽子,道,“外头雪真大呀。” 青青连忙迎上去替她脱了斗篷挂好,“秋姐姐入坐吧,快快喝口热茶。” 秋娘嗳了一声,顾辞说,“我刚刚来外头还没有雪,这么一会子功夫就大地茫茫了,这天变得真快。” “可不是。”秋娘应着,坐下,“我多怕因为大雪赶不上呢。” 屋里烧着银炭,暖和极了,顾辞见人来得差不多了,摊摊手,“开席吧。” 秋娘环顾了一圈,疑惑,“小柳儿那丫头呢?” 顾辞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不等她,秋姐姐,我们先吃。” 秋娘察言观色厉害得紧,见顾澈神色不对,也不接着这个话题,提了筷子就用席了,因着小柳儿,这席吃得有些闷闷不乐,顾辞感受到这气氛,道,“怎么,没她一个你们就都吃不下了?” “小公子,有什么事情你就敞开了说吧,是不是小柳儿做错了什么呀?”秋娘还不明白状况呢,柔声问着。 顾辞放下筷子,叹了一口气,众人见她这样也纷纷放下筷子,厢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银炭烧着的滋滋声在整个厢房里蔓延开来。 正是这种情况下,厢房的门一下子被打开,所有人齐刷刷的看过去,就见满面春风的小柳儿站在门外,笑意融融的,看起来心情很好。 秋娘心里疙瘩一下,急忙站起来,去拉小柳儿过来坐下,“这席都开了多久了,怎么才来?” 小柳儿还没有回答,顾辞就说,“青青说你出去买胭脂了,买的如何我看看。” 小柳儿啊了一声,看了青青一眼,支支吾吾的的许久才说,“对啊,我是去买胭脂了,可惜除夕夜,那店家竟然不开门,害我白跑了一趟。” “是吗?”顾辞轻轻笑着。 “快吃饭吧,都凉了。”青青见气氛不对,站起身打断二人的对话,给小柳儿使了个眼色。 顾辞倒也没有继续纠结这件事,一声不吭的拿起筷子,小柳儿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不对,一直叽叽喳喳的说着话,那语气,娇滴滴得很,“小公子,秋姐姐,我好久不见你们了,你们都不知道,在会云客的日子无聊极了,每天不是擦桌子就是洗碗,我的手呀,都快要长茧子了呢。” 顾辞也不吃了,抬眸看着她,她发上一支琉璃镶金云钗晃了顾辞的眼,于是顾辞不冷不淡问了一句,“你头上这钗子,是街头的宝玉斋买的?” “啊?”小柳儿被这么一问,噎了许久才讪笑着说,“是,小公子好眼力,我足足攒了三个月工钱才.....” “撒谎。”顾辞没有等她说完话,啪的一声将筷子重重打在了食桌上,脸色是极少的怒意,“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 厢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众人的面色各异,纷纷看向一脸错愕的小柳儿,青青无奈的叹了口气,有些事,终究是瞒不住的 ☆、属于二人的除夕 小柳儿被顾辞突如其来的发脾气吓得懵住了,她看着面寒如霜的顾辞,也觉得委屈,也放下筷子,说,“小公子一来,就问我的罪,我哪里惹得小公子不痛快了,小公子直说就是,何必阴阳怪气。” 阴阳怪气?顾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20 辞听她的语气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她还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那也休怪自己不给她留面子了。 顾辞冷笑一声,转过头看顾澈,问,“说说,你刚刚听见了何事,一五一十让她知道个明白。” 显然,顾澈没有想到话头会引到他身上来,他确实是听见顾辞和明叔的谈话了,可那不代表就要他来说呀,他也看顾辞,顾辞的脸色着实阴寒得可怕,足以见是气极了,于是顾澈在心里叹一口气,口气不咸不淡的。 “仗势欺人,目中无人,勾三搭四,水性杨花。”顾澈一口气就是四个四字词语,然后就住了口,不再说话。 其余人被他这几个词弄得一头雾水,顾辞也算知道顾澈的性子,他向来惜字如金,难为他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小柳儿一听顾澈的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气得站起身,声音尖锐的骂道,“你是什么东西,凭你也敢骂我。” 那架势,十足应了顾澈的一句仗势欺人,目中无人,坐在小柳儿身旁的秋娘急急忙忙站起来要拉小柳儿坐下,可小柳儿正在气头上,还想说什么,突然,一把调羹直直向她砸来,一砸就砸中了她的额头,瞬间起了一个大红印子。 小柳儿尖叫了一声,伴随着这声尖叫,顾辞毫无温度的声音在厢房里响起,“无可救药,秋姐姐,不要拉她。” 顾辞嚯的一声站起来,三两步就走到小柳儿身边,小柳儿被砸了,痛得眼泪直流,见顾辞过来,带着哭腔道,“小公子,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出来没有这样对过我。” “就是因为太看得起你了,才导致你现在这个模样。”顾辞目光里沁了雪,冷冰冰的,似要将小柳儿冻结,“我现在砸你一下还是轻的,我顾辞的人你也敢骂,小柳儿,谁给了你这样的胆子。” 小柳儿本来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顾辞一火,她什么胆都没有了,水汪汪着一双眼委屈得不得了的看着顾辞,顾辞可不吃她这一套,冷笑了一声,看向顾澈,“他说的难道有错,小柳儿,你自己做的事情自个还不知晓么?” 说完,他轻飘飘的看了小柳儿一眼,小柳儿被看得发慌,却还是嘴硬的到,“我知道什么,我能知道什么,小公子不要拐着弯儿说话,我听不懂。” 她把身板儿一挺,颇有不怕死的气势,顾辞倒是佩服她这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勇气,若是如此,顾辞也觉得没有必要给她脸面了。 “好个听不懂,那我就一五一十说个明明白白给你听。”顾辞挑眉,眸里带着一丝嘲讽,“你说你去逛了夜市,那你可知道,外头的雪可大呢,秋娘来得时候可是染了一身雪呢,你倒是干干爽爽的。” 小柳儿脸一白,瞪了青青一眼,青青别过脸去摇摇头不说话,小柳儿还不死心的辩解,“我只是回去换了身衣裳。” 顾辞的眉心皱了皱又松开,继续挑破,“头上那支簪子,确实是宝玉斋的,可买的人,却是会云客里的客人。” 小柳儿脸上一会红一会白的,顾辞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了,声音沉下来,“在会云客里,你仗着是我带进来的人,自恃高人一等,刁蛮任性,为所欲为,甚至靠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勾搭酒楼里的客人,弄得酒楼乌烟瘴气,你当这里还是莲花阁吗?” 说到最后,顾辞拔高了音调,死死盯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小柳儿,小柳儿所做之事被顾辞当众说穿,也知道羞怯和害怕了,萦绕在眼里的泪水一下子就啪嗒啪嗒的落下来,我见犹怜的望着顾辞。 顾辞见她还将在莲花阁里的一套用在自己身上,怒不可遏,连着表情也冷漠得有些残酷,她极少对人说重话,对她们几个,就更是未曾有过,可是今日,她实在气极了,也不顾什么往日的情分了,“明叔容忍你多日了,会云客也不需要你这样的,明天就打发了走吧。” 厢房里安静了一会儿,秋娘最先反应过来顾辞话里的意思,连忙上去,皱着眉头,轻声道,“小公子,三思。” 顾辞在气头上,哪里会去理会秋娘的三思,可她还没有说话,月儿也上前央求她,“小公子,小柳儿也是初犯,你就饶恕她吧。” “你们都劝我放过她,她自个呢,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顾辞指着小柳儿,小柳儿哭得稀里哗啦的跪下来,顾辞见此,抿着嘴不说话了。 “小公子,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饶过我这么一次。”小柳儿跪着上前抱住顾辞的腿,哭的说话一抽一抽的,“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事,安分守己,簪子我明儿就还给客人,我再也不会犯这样糊涂的事了,小公子,你就念在往日的情义上饶我一次吧。” 顾辞冷着一张脸不说话,青青上前,拉着顾澈的袖口,也劝道,“小公子,当初你把我们三个从莲花阁里赎出来,也是想我们清清白白的过日子,这会子又要赶小柳儿走,她无处可去,你不是逼她走回头路吗?小公子就给她一个机会吧,若她真的不知悔改,再让她走也不迟。” 顾辞在几个人的轮番劝说下,又见小柳儿哭得实在凄惨,心里的气也去了一大半,可她又觉得应该给小柳儿一个教训,深吸了一口气后,她才终于开口,“饶过你一次也行,往后三个月的工钱扣着,以后若再犯,我绝不会留情。” 顾辞的话让秋娘几个松了一口气,秋娘赶紧去扶小柳儿起来,小柳儿显然还没有从情绪里走出了,肩膀一抖一抖的,众人都回到各自的位子坐下,小柳儿也不敢造次了,安安静静的坐着。 顾辞也很难收拾情绪,吃到一半实在吃不下去了,对顾澈使了个眼色就站起身,“你们吃吧,我累了,先回去歇着。” 这是三年来顾辞第一次在还没有守岁就离席的,但谁都不敢拦她,纷纷欲起身送她,她摆摆手,示意不必了,带着顾澈消失在厢房里。 出了厢房,顾辞打了个哆嗦,她回过头望了顾澈一眼,示意他上前,二人就并肩而走。 “我今夜做的决定是不是太过于鲁莽了?”顾辞哈着气问。 “你指什么?”顾澈反问。 顾辞却没有说话了。 “我不大喜欢那个小柳儿。”顾澈许久又说,看着顾辞,“你留着她不是明智之举。” 顾辞挑挑眉,不置可否,笑道,“小孩子也会看人了?” 顾澈听罢冷了脸不说话,顾辞便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停住了,脚步平缓下来,试探性的问,“还没有被卖到莲花阁前,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她其实知道就是问了少年也不会回答她,她还没有到能够让他信任的地步,只不过,她到底是好奇,也想知道,在未进入莲花阁前,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他这样过分老练的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21 性子,是与生俱来,还是遭遇了何事? 顾澈一怔,眼里的明亮渐渐晦暗下来,然后停住了脚步,风轻云淡两个字,“忘了。” 忘了?是不愿想起还是不愿说?顾辞心里明白得很,也不再追问,顾澈停在离她两步的地方,她似乎能看见他那张原本清秀干净的面容此刻会是何等的灰暗无力。 走廊幽黄的烛光洒在顾辞的脸上,她慢慢走到边沿往下望,大厅里是密密麻麻的围着酒桌而坐的人群,是觥筹交错的欢声笑语,是一张张被酒熏红醉生梦死的脸,交织在一起,令顾辞觉得有些炫目了。 “你说,明明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为什么偏偏要离家而行呢?”顾辞的脸在明灭的烛光里若隐若现,轻声问。 除夕除夕,不应该是一家人围在桌子上有说有笑的日子吗? 顾澈微微抬眸,反问,“那你呢,为什么?” 这次顾辞怔了一下,随即浅浅笑开,是了,她竟然忘了自己也是离家而行的人之一,还敢问这样愚昧的问题,是她糊涂了。 她缓缓回过头对上顾澈的眼,弯起眸子,学着他风轻云淡的语气,勾唇道,“我也忘了。” 顾澈失笑,走到顾辞的身旁,他年纪比顾辞小了两岁,身量却和顾辞一般高,于是他们并肩而站,齐齐的低着头望着大厅穿梭如流的人群。 “你看,那个人的大胡子都被酒水染湿了,多有趣。”顾辞一手指着大厅里一个喝醉酒的壮汉,一手拉着顾澈的袖口,附在他的耳边道,然后说着就笑了出来。 顾澈看着她,眸子倒影的是烛光交错中顾辞笑容明媚的脸,他不知为何也笑了,少有的笑得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儿,顾辞觉得他这样笑好看极了。 “看看这边,那男子的发都散了。”顾澈指给顾辞看,“还有那儿,醉得都睡死过去了。” 他们看着大厅里人群的丑态百出,哈哈大笑,有路过的侍者不明所以但又不敢阻挠,只得低着头快步而去,那模样,好似见了牛鬼蛇神。 “哎呀,那个那个....” “还有这个。” “哈,看看那个男子.....” 这是顾辞和顾澈第一个一起过的除夕夜,在闹哄哄的酒楼走廊里,在醉生梦死的人群里,在浓厚醇香的酒气里,在烛光明灭的柔和里,在他们肆无忌惮的笑声里,在他们毫无隔阂的谈话里,好似一幅画定格在彼此的心间,又好似一朵盛开的春花,在往后的岁月里,每每想起,都足以抵挡所有的严寒。 ☆、白马过隙已五年 春花漫漫开山头,夏雨淋漓浸荷池,秋风萧瑟扫红枫,夏雪纷纷盖屋檐,冬去春来,夏过见秋,四时之景,年年再复,四季之人,年年不绝。 人的一生总要遇见不同的人,但任凭年岁过往,也总有一二人会常伴你左右,陪你喜陪你忧,与你乐与你哀,因你的笑而笑,因你的哭而哭,见过你的春夏秋冬,走过你的年年岁岁。 顾澈和秋娘于顾辞而言,便是那不可少的一二人。 五年时光如白马过隙,顾辞也由一个小小少年郎长成一个俊俏公子哥,墨发高冠,华服灼灼,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眉宇之间少了几分男子的硬朗,却也多了几分女子没有的英气。 顾辞的容貌算不上绝色,但她的俊,在于她本身的那股子柔和与英气恰到好处的相融,那是一种雌雄莫辨的美,放眼鹿都,再也找不出第二人。 又是喧嚣的夜,莲花阁里热闹如昼,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流夹杂着欢笑声,有酒香粉香在空间弥散,闻着亦有两分醉意,侍者有条不紊的将一盘盘珍馐美味上了桌,桌上的客人搂着娇滴滴的小姑娘大快朵颐,觥筹交错之间,有几分奢靡之味。 厢房里的调笑声听了令人面红耳赤,里头声乐四起,有女子如黄莺的歌声环绕,透过纱窗,女子曼妙的身姿隐隐可见,其中还夹杂着几句娇憨,声音婉转,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顾澈站在门口已全然习惯,这五年,顾辞算是带他见识了什么叫做夜夜笙歌,荒淫无度,他面无表情的敲了敲门,里头的声音实在过于闹腾,他的敲门声被冲散,无法,他只得直接推门而入。 入眼是一片活色生香。 厢房里足足有十三个姑娘,环肥燕瘦,浓妆艳抹,青菜小粥,应有尽有,奏乐起舞,搔首弄姿,倒酒布菜,好不热闹。 厢房中央,是一个白衣公子,公子右手执琉璃酒杯轻抿唇边,有琼浆玉露顺着他的唇缓缓而下,流淌过他白皙的颈脖,左侧是一桃红衣衫的女子,女子媚眼如丝,发髻微乱,瘫软在公子怀中,细看之下,公子的左手已然探入女子的衣里,而公子一双杏眼微微被酒气熏染得迷醉,缓缓抬眸去见顾澈,慢慢的收回自己的左手,还不忘捏一把女子胸前的丰腴,这才挥挥手,音色泠泠的道,“你们都先出去。” 房里的姑娘纷纷幽怨的瞪了顾澈一眼,顾澈熟视无睹,笔直的站在门口,待姑娘们都散了后,回过头,就见方才还一副享受模样的顾辞此刻尽显疲惫,她伸出手想要去揉自己的额头,想了想又放下,起身去净手。 顾辞倒不是嫌弃那姑娘,只是也不好刚刚才在她人身上流离的手现在就要去给自己的额头舒展,她拿着干布擦手,转过身去看顾澈,问,“什么事?” 顾澈看了她一会儿才道,“府里来人了,让公子回去准备三天后的弱冠之礼。” 弱冠之礼,而今弱冠之人却毫不重视,顾辞甚至已在前两月就将自己的发用玉冠束起,她压根不想去理会这些礼数,觉得实在麻烦,况且,她也不想回府再惹得一身不痛快。 “告诉他们,我不用什么弱冠之礼,条条框框的,令人生烦。”顾辞将干布丢回原来的位置,踱步走到软榻坐下,这才伸出手开始揉自己因为饮酒有些晕眩的脑袋。 顾澈走到她身边,面上表情淡淡的,“公子,去吧。” “为什么?”顾辞有些吃惊,平常时候顾澈对她的决定是不会有异议的,这次竟然会劝她改变主意,她顿时就来了兴趣,眉目微扬的看着他。 顾澈抿了抿唇,垂了眸又抬起,顾辞似乎在他的眼里看见了期盼,“公子也想去的吧,此生只此一次,为何要因为他人而委屈自己呢?” 厢房里烛光摇曳,有淡香萦绕,顾澈的声音如琴上的一个弦,拨起了顾辞眼里的层层涟漪。其实顾辞比谁都明白,她并非不重视自己的弱冠之礼,只是,若真要算她的成人礼,应该三年前就宴席了,那并不是弱冠,而是属于她的及笄,虽她口中说不在意,但又有谁想要以另一个身份在这个世间上生存。 弱冠之礼是属于顾辞的,却不是属于她的。 或许是酒气上头,又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22 或许是杂事纷乱,她的太阳穴突然一阵阵抽痛起来,她紧了紧眉头,望着顾澈,“容我再想想吧。” 顾澈微张了嘴却没有说什么,踱步去掐断正焚烧的牡丹香,这香过分浓郁了,并不适合顾辞,顾辞却燃牡丹香燃了近六年,从未换过。 顾辞头疼得实在厉害,抬起脚就睡到了软榻上,正想让顾澈出去,他已经走到自己身旁,顾辞抬眸去望,他的脸隐在烛光里,很是柔和。 这三年,顾澈长得极快,虽身量还是纤瘦,但已经比自己高出了半个头,五官也长开了,褪去年少的几分青涩与稚嫩,眉目显得越发俊秀,站在那儿,也是翩翩公子一个,不知迷倒了多少小姑娘。 顾辞还在看他,他已经绕到顾辞的身后,顾辞还没有来得及问他要做什么,就感受到一双手轻轻抚上她的额,食指与中指并扣,力度适中的按压起她头上两侧的太阳穴,她讶了一会儿,也没有阻止他。 “以后少饮些酒,对身体不好。”顾澈轻轻的说,手下的力度也缓了下来。 或许真是因为顾澈的按压,顾澈觉得头上的疼痛似乎有所缓解,她笑笑,“从哪里学来的手法,静悄悄的,我都不知道。” “前些日子见楼里的姑娘给客人按过,听说可以缓解酒气。”顾澈不咸不淡的说。 顾辞轻轻笑出声,调侃道,“你怎么把自己比作姑娘家?” “你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顾澈说完,顺道也抽回了自己的手。 顾辞一离开那纤细的指,嗳了一声,不满的嘟囔道,“我不就开个玩笑,你这个小气鬼。” “公子怕是忘了,府里的人还在等着公子的答复,算算也是时候了。”顾澈说着,替顾辞吹灭了厢房里的蜡烛,又挑暗了唯一剩下的烛光,走到门口,才说,“公子累了就歇着吧,我会吩咐下去的。” 顾澈缓缓退出去,门临近关上的那一刻,厢房里传来顾辞清脆的声音,“跟他们说,后天我就回府。” 顾澈关门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露出一个笑容来,对厢房里的人应了一声,“好。” 厢房里,烛光昏暗,顾辞懒懒的躺在软榻上,睁着眼望着悬梁,她的脑里一片空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突然改变主意,就是那么一瞬间的想法就脱口而出了。 或许真的如顾澈所说的那样,此生只此一次,为何要因为他人而委屈自己呢? 她突然就放松下来,有些事情,越想越乱,那么,既来之则安之,又何必想那么多,此时此刻,她只想好好的睡一觉,她实在乏了,不多时,就已入了梦。 九月十一日,顾辞回顾府准备弱冠之礼,一下马车,立即有府里的管事将她迎进了大门,她全程的脸色都是淡淡的,丝毫没有久而归家的喜悦之感,管事点头哈腰的和她汇报十三日弱冠之礼的准备情况,她偶尔应一两声,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 管事向来知道自家公子是这种脾性,倒也只是简单明了的说完就告退了,顾辞一个月没有回过府,此次回来,发现府里的竹林又多了一棵高耸的常年青,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多大的变化。 她才到了自己的房间,就见自己的房门大敞着,她正欲进门看个究竟,里头的人已经得知她的到来先迎出来了——是一个灰袍老人和一个带着六角帽的年轻男子,顾辞疑惑,“你们是谁?” 灰袍老人给顾辞作了个揖,捋着胡子笑眯眯的说,“老夫是来给公子送弱冠之礼的衣裳的,在此恭候公子多时了。” 一个头发半百的老人对自己如此客气,顾辞觉得惭愧起来,赶忙将老人迎进房里去,问,“还未请教阁下大姓。” “老夫姓吴,公子可叫老夫吴裁缝。”他又介绍了身旁的年轻男子,“这是老夫的徒弟,公子叫他小刘就行了。” 顾辞点了点头,道,“劳烦吴裁缝了。” 二人坐定,小刘将身上背着的大箱子解下来放在桌上,开了锁,缓缓将箱子打开,一件绛紫色的袍子露了出来。 “将衣衫摊开让公子瞧瞧。”吴裁缝吩咐着,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有着一种自豪,那是岁月积淀而下对自己手艺的认可。 “好咧。”小刘应着,小心翼翼将折叠好的外袍从箱子里拿出来,完完整整的摊开在顾辞面前。 那是一件绛紫外袍,领口高领,用一颗黑色绣花同心扣将领口扣住,胸口偏右处的衣料锈了一朵墨黑的海棠花,雪紫色的腰带右侧用一跟紫黑交织的丝线别一块血玉,袖口锈了细小的花形纹理,亦用黑色绣花同心扣将线条勾勒出来。 外袍简洁至极,却因为用色大胆,如此便显得贵气十足,若这外袍穿错了人,那么,真真会闹笑话。 “吴裁缝猜猜看我对这外袍是如何想的。”顾辞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对着自信满满的吴裁缝道。 “老夫猜,公子定是喜欢的。” 顾辞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她倒是想听听,她自个儿怎么个喜欢法。 作者有话要说:  到了这里剧情可以展开了 人物陆陆续续会出来了 ☆、九月十三弱冠礼 吴裁缝站起身,走到小刘处,身板挺得直直的,精神抖擞,清了清嗓子,道,“公子怕是不知道,老夫准备了这件外袍可有足足一个月了,公子不常回顾府,老夫无法为公子量身而作,这难度可大着。不怕公子怪罪,能做成这袍子,还是老夫在永乐街守了好几天,用这双眼目测了公子的身量,凭借多年的手工才将袍子赶在弱冠之礼前做好。” 吴裁缝说这话,那是无比的自豪,顾辞看着竟然觉得这小老头十分有趣,也不去掐断他的话,让他将话说个满意。 “这可是老夫呕心沥血为公子度身定做的,公子寻常时候都穿浅色衣衫,但老夫却觉着,若是公子着了深色,也定是风姿绰约。况且弱冠之礼也意味着公子已经成人,这绛紫色恰好提了公子的男子气概,又让公子显得更加尊贵了,如此,这袍子公子还不喜欢么?”吴裁缝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连气都不带缓一下的,说完气喘吁吁的,但那双眼却更加炯炯有神的盯着顾辞,殷勤的等着顾辞的答话。 顾辞忍俊不禁,这会子她就是不喜欢也不好意思说不喜欢了,况且吴裁缝说的话着实也有那么些道理在里头,她也不愿意打碎一个小老头的梦,于是她起身,笑道,“吴裁缝说的有理,这袍子做工精细又大方简雅,我甚是喜欢,这些日子劳烦吴裁缝了。” 一听这话,吴裁缝就笑眯眯的竟然有些谦虚起来,“公子过奖了,过奖了。那袍子公子得了空就试试,后天才是弱冠之礼,若是不合身,还可以差人送到我这儿来改,保管公子满意。” “是。”顾辞应声之后,吴裁缝留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23 下了那件折叠好放在箱子里的外袍后就告退了,房间里就安静了下来。 顾辞伸出手去摸外袍,袍子是棉质的,摸起来很是舒服,但她现下还没有试衣衫的心情,于是就将箱子上了锁,放在了床头。 此次回府,她并没有带上顾澈,一来她过两天就要回莲花阁,这段时间也用不着吩咐他,二来怕惹是生非,顾术自她带着顾辞在身边就三番两次派人来旁敲侧击,为免此次顾术会对顾澈做些小动作,顾辞也不想带顾澈来顾府。 吴裁缝前脚刚走,老管家后脚就来了,顾辞一猜就知道他是得了谁的令过来的,老管家轻声说,“公子,老爷在书房有请。” 顾辞对老管家还是有几分感情的,也就没有摆脸色,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就没有了下文。 老管家只好又说,“老爷说,让公子现在就过去。” 顾辞抿了抿唇,心里叹一口气“走吧。” 她整了整衣袍,就跟着老管家往书房的路去,一路上,老管家可谓苦口婆心,顾辞也是静静的听着。 “公子,老爷年纪大了,这些年身子骨也大不如从前硬朗,等会父子见了面可千万不要置气。” “父子哪有隔夜仇呢,公子做得再让老爷生气,老爷也还是疼着公子的,这次弱冠之礼,老爷可是费了好大力气。” “老奴是看着公子长大的,这些年公子做的荒唐事不少,如今公子都长大了,也该收收心啦。” 说到这里,老管家的眼眶都红了,顾辞发现,以前她小时候还可以让她骑大马的老管家现在满脸皱纹,头发花白,走路都颤颤巍巍的,她心里一阵难过,舍不得拂了老管家的好意,就道,“我知道了,待会我会心平气和的,不会惹他生气的。” 老管家听了这话,连连宽慰的说了几个好字,还抹了抹眼睛。 到了书房,老管家又千万恳切顾辞等会定要好好说话,顾辞再三保证后,才进了书房。 她已经两个多月不见顾术了,经过这几年,她的心境早已经平淡下来,处理事情也不似三年前的鲁莽冲动,此次见顾术,她确实是心如止水,但若要她做到世人所谓的尽孝,还是不可能的。 一进书房,一股油墨香扑鼻,书房的光线很足,顾术正坐在书桌上摆弄着一幅竹画,见顾辞来了,他抬头看她一眼,说,“来了,坐吧。” 二人全然不似父女,更似初次见面的陌生人,顾辞找了个位子坐下,也不想磨磨唧唧的,直接就问,“找我何事?” 顾术的容貌在三年里越发沧桑了,现下算起来,他也已经六十四了,顾辞看他放下竹画,满是皱纹的手抚摸着画,他突然问,“这画画得如何?” 顾辞紧紧皱眉,她不知道顾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若是讨论作画,我还有别的事。” 顾辞确实不会再像以前一般与他针锋相对,却不代表她能够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和他讨论一幅画的好坏,顾辞自认,自己还没有到那个境界。 “我们父女两好久没有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了。”顾术一句话将刚刚想要站起身的顾辞定在了椅子上,顾辞震惊的去看顾术那张沧桑的脸,心里掀起波涛巨浪,顾术从来没有说过父女二字,在他心里,自己从来都是一个儿子,从未说过自己是女儿,她瞬间不知道如何反应怔在了原地。 顾术好似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原本精明的眼也浑浊了,他叹了一口气,“从未想过我有一天会和自己的女儿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如果当初我没有那么糊涂,都是我,都是我糊涂了。” 顾辞终于反应过来,卡在喉咙里的一句话,“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顾辞还是无法原谅他,他做的种种,实在无法原谅。 自己的母亲面前临盆时,他舍大保小,无情无义,虽让自己来到了人世间,却也让自己一辈子生活在愧疚之中,自己的奶娘在自己面前被击毒杀,他冷血无情,不念旧往,还有自己,因他一己之私,这一生必须以男儿的身份存活,说不得恨不得,如此,让自己如何对他心无芥蒂,毫无怨言? 顾辞突然不想继续下来的问题,她竟然无端端害怕起来,害怕因为顾术的一句忏悔将多年的怨恨放下,她还没有做好放下的准备。 “顾辞,我年纪大了,位高至此,已无所求,我知道往事都是我的错,事已至此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但愿你还能认我这个父亲。”顾术的声音沙哑极了,带着一种花甲老人特有的沧桑与无力,听起来让人觉着他此刻已不是官场上叱咤风云的左相大人,而只是一个请求女儿原谅的寻常父亲。 自奶娘死后,顾辞从来都没有给过顾术好脸色,但不知为何,今日她却不知觉将面容柔和下来,一言不发缓缓的站起身,顾术也连忙站起来殷切的看着她,皱褶遍布的眼眶竟是红色。 “我先回去了。”顾辞抿了抿嘴,声音淡淡的没什么情绪,转身走到书房门口处又停下脚步,手蜷起又松开,反反复复几次,才终于再开口,“老管家说你近来身子不好,好生歇息。” 话落,她头也不回逃离一般的离开了书房,这句话已经是她的最大限度,其余的,她什么都给予不了,哪怕,顾术与她是血浓于水的亲缘关系。 九月十三,左相顾术之子顾辞行弱冠之礼,达官贵人纷纷上府祝贺,人潮涌动,祝贺不停,礼品堆积如山,人声此起彼伏,顾府迎来一批又一批的宾客,酒席摆了足足十八桌,琼浆玉露,珍馐美味,令人大快朵颐。 卯时,顾辞就让人唤醒了,按照老规矩,行弱冠之礼,是必须焚香沐浴的,还没有用过早膳,顾辞就被几个小丫鬟迎着去了浴池,几个小丫鬟一见自家公子,个个粉面含春的。 多年来混迹脂粉堆,若不是顾辞还没有完全睡醒,肯定也要和她们调笑一番,到了浴池,几个小丫鬟试了水温,焚了香,又在浴池里倒了精油洒了花瓣,就欲给顾辞宽衣解带。 顾辞又怎么可能让她们给自己宽衣解带,好说歹说才把几个小丫鬟劝了出去,自个才是享受起这温泉浴来。 这一沐浴就足足用了半个多时辰,待她穿戴无误,几个小丫鬟就有条不紊的给她穿上吴裁缝为她缝制的外袍,外袍很是合身。 顾辞看着青铜镜里的人,身量纤瘦,面容俊郎,五官清秀,墨发别玉冠,腰间戴玉环,因偏暗沉的绛紫色让她一睨一动之间生出一股子不羁与傲气,让她无端端有些陌生。 她问,“好了吗?” 几个替她整理着装的小丫鬟粉着一张笑脸脆生生的齐齐应道,“回公子,好了。” 她因着这几声清脆的声音心情有些好转,就毫不吝啬给给了她们一个笑容,顺便给了一声谢,几个小丫鬟都是养在深闺不谙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24 世事的小白兔,哪里受得了风月老手顾辞这一笑一言,于是个个羞红了脸,拿着眼睛欲看又不敢看的,好一会才想起来要让顾辞去祠堂礼拜的事情。 顾辞因着几个小丫鬟的反应忍俊不禁,但也知道拿捏分寸,她在永乐街的红颜知己已经够多了,可不想在顾府也多上那么几个,所以去祠堂的路上她也收敛了一些,只问一两句近日府里的情形,就不再多言。 到了祠堂,顾术和宗族的老人都已经在里头,顾辞看了一眼,进入。 祠堂焚香袅袅,烟气让顾辞觉得有些呛,她面无表情,缓缓走到祠堂中央的牌位,立刻有侍者将点好的香递上,她接过,跪下,三拜后,上香,再跪,三叩首,方礼成。 作者有话要说:  要出现新人物啦 ☆、顾辞的弱冠之礼 顾辞拜见过宗族的老人后,并没有在祠堂逗留很久,按照规矩,她现在是得和顾术一齐出去见客的,但她却独自一人离去,宗族的老人纷纷在背后指指点点,她也全然不顾。 今日顾府当真热闹,一出了庭院,就能听见大厅传来的喧闹声,她无端就有些腻烦,正想折回去凉亭休息之时,顾府的一个侍者突然叫住了她。 “公子,后门有个小哥说是要见你。” “什么名?”其实顾辞大抵知道是谁了,但还是顺口问了一句。 “没说。” 顾辞点点头,就随着侍者往后门去,会来顾府见她的小哥,想来想去就只有顾澈一人,只是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 带着疑惑,顾辞与侍者到了后门,而原本应该在后门等候的小哥却不见踪影,侍者挠挠头道,“刚才明明还在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影?” 顾辞心下也奇怪,今日顾府人来人往,也就极少有人顾及到后门,她一时间也找不到人问,无法,只好吩咐侍者跑一趟莲花阁,看看顾澈是不是已经回去了。 顾辞也没有了去凉亭休息的想法了,急着赶去了大厅一趟,想随便打个招呼便回莲花阁看看情况,毕竟她还是有些担心顾澈的。 可走到一半,却被一个身穿深红色衣衫的男子拦了下来,她皱了皱眉,退开了两步。 虽说顾辞在女子身高里算是高挑,但毕竟男女有别,眼前的男子还是足足高了她半个多头,她不得不微微扬起头去看。 来人是一个高挑瘦削年轻男子,肤色极白却没有血色,一双通透的铜铃眼正带着好奇上下打量顾辞,唇色是浅浅的粉色,咧开嘴笑着,露出两排齐齐的大白牙来。 几乎一眼,顾辞就将他联想到前几日莲花阁里从市集里买来的一只小白狗,也是这样打量她的眼神,带着一种直逼人的纯净。 但小白狗是小白狗,被人这样明目张胆的打量到底不是太舒服的,于是她刻意压沉了声音,“阁下是?” 男子这才从打量她的动作里走出来,把垂在腰间的发撇到后头去,才说,“百闻不如一见,顾辞你果真名不虚传。” 答非所问的一句话让顾辞眉心皱得越紧,她心下有事,只想着回莲花阁看看情况,也不想再这里多耽搁,于是只得礼貌性的笑笑,“多谢公子谬赞,在下还有急事处理,改日再与公子叙谈。” 说完,她拔腿就想走,没想到这男子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劲倒是挺大,见她要走,毫不客气一把就拉住她,“你先别走。” 顾辞被拉得莫名其妙,不由得有些不悦问,“做什么?” 他倒一笑,神秘兮兮的靠近顾辞,小小声说,“我知道你要找谁。” 那笃定的语气让顾辞心里一跳,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谁?” “你的小男宠,顾澈。”他也不避讳当面在顾辞面前就说出小男宠三个字,说完后,还一脸得意的看着顾辞。 顾辞立马变脸,甩开他的手,问,“他在哪?” “又不是我抓的他,你对我生什么气啊。”男子颇为憋屈的嘟囔一句,“要不是我早对你有耳闻,我才不理会这档子破事。” 顾辞一听,也觉得自己这样有些莫名其妙,于是语气软下来,“你知道他在哪?” 男高深莫测的点点头,“你想知道,答应我一个条件。” 顾辞没想到他还有怎这么一出,于是想了想说,“找到顾澈再说。” “一言为定。”男子整整头发,又想要重新去拉顾辞,顾辞躲过了,示意他可以自己走。 他也安分了些,带着顾辞左转右转,顾辞这些年甚少在顾府,被他这么一绕其实已经有些迷路,但她依旧面不改色的跟着这个有些奇怪的陌生男子走。 这几年摸爬滚打,顾辞虽然不敢说看人看得精准,但眼前的男子,打第一眼起,她就觉得是个没有心机的主,什么情绪都写在那双过分纯净的眼里,毫不保留的告诉了别人他的想法。 能成为这样的人,只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他是个痴儿,很显然,并不是,另一个就是他在长年累月之间被保护得很好,接触不到这个世间的污浊,依旧保存着那份纯净。 顾辞正忙着剖析眼前的男子,他却已经停下脚步,顾辞也跟着他停下来。 他们所在,是一间破旧的柴房,柴房的门窗已经被腐蚀得不成样子,门口尽是灰尘,但清晰的可以看见几个脚印。 顾辞看了一眼男子,几乎马上就肯定顾澈就在这个柴房里,但她压住想要马上打开门的冲动,沉声问,“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那就要问你府里的人了。”男子一笑,观察着顾辞的表情,发现她依旧面不改色,就失了兴致,一五一十将所见的告诉她,“方才我觉得无趣,就在这府里闲逛起来,却见你那个小男宠被压着往这个方向来了,也不知意图,恰巧见了你,就做一回好人罢了。” 顾辞越听脸色越难看,问,“你怎么知道那是顾澈?” “我先头就说了,我早就知道你了,很喜欢你,对你了解较多罢了。”男子语气坦坦荡荡的,完全没有掩饰对顾辞的喜爱,继而笑问,“你知道为什么我那么喜欢你吗?” 顾辞却没有心思再与他说话,抬步就往柴房去,男子在后天委屈嚷,“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打开柴房的门,铺天盖地的灰尘让顾辞足足呛得直咳嗽,她只好用袖子捂着口,在柴房里寻视起来。 不多时,就见一个白衫少年被缚在柴房的角落,口完全被白布封死,动弹不得,言语不得,顾辞三两步就跑过去,见顾澈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她,她松了口气,马上给他松绑起来。 “有没有事?”顾辞担心的问,检查起顾澈来。 顾辞安安静静的任由顾辞查看,突然一把抱住顾辞,这个动作极快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25 ,快得让顾辞措手不及反应不过来,就僵在了原地。 这个场景在三年前似乎发生过,那个时候,顾澈被逼着出去见客,她去柴房救他,他傲得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而如今,依旧是柴房,他依旧被绑,却主动抱住了她。 三年的时光,到底是让他开始接纳了顾辞。 “公子。”他轻轻唤一声。 “我在。” 顾辞以为他要诉苦,也觉得他受了委屈,就任由他抱着,他却从她怀里出来,在自己的衣袖里抽出一根别玉冠的发簪来,放在顾辞的手里,浅笑道,“送给你的弱冠之礼。” 发簪是白银所制,簪身匀称而亮丽,簪头镶了一颗红玛瑙,玛瑙光滑,血红在手里倒影出流光,光彩流离。 “你就是为了这个顾府的?”顾辞紧紧握住发簪,问。 顾澈直视她的眼,“我想亲手把这个交给你。” “胡闹,你知不知道若今日我没有找到你,后果有多严重。”顾辞面色沉如水,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顾澈。 顾澈也撑着实身子站起来,微微垂着头,继而又抬头一笑,“知道啊,可是我就是想在这一天见你一面。” “你。”顾辞气结,她不明白顾澈的心思,什么时候见不都是一样,明儿她就回莲花阁了,只是一夜,为何不等她回去。 他可知道,她方才有多担心他,五年了,他们相识五年了,已经是亲人一般的存在,他出事了,她会有多伤心,难道他不知道? “这不一样。”顾澈很是固执。 “哪里不一样。” “我。”顾澈方吐出一个字,在柴房外头就传来不满的声音。 “你们要叙旧等晚上行不行,我在外头等得都腿酸了。”是那个带路男子的声音。 顾辞看一眼顾澈,率先出了柴房,顾澈怔了一会也跟上去。 出了柴房,男子就上前,得意的说,“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 顾辞对他点了点头,又转身对顾澈说,“回去莲花阁等我吧。” 顾澈面无表情的望着顾辞,顾辞被他看得发毛,别过脸去,方才她也不是故意要凶他,实在是担心极了,语气就冲了一些。 顾澈现在的表情委屈极了,但又好似强压着什么情绪,这表情看起来竟然有些我见犹怜的意味,顾辞的气就缓了下来。 “既然是礼,替我戴上吧。”顾辞将发簪递给顾澈。 顾辞讶了一脸,又孩子气的笑了笑,走到顾辞身旁,他比顾辞高出许多,轻而易举就将原有的发簪取下来,动作轻柔的将他送与她的弱冠之礼缓缓推入她的发里。 别好发簪后,顾澈才心满意足的准备离开,顾辞心情也恢复过来,带着顾澈回到后门,一路上,方才的男子竟然出奇的安静,只看着顾辞二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澈临走前,突然回过头,面色正经的说,“公子今日真好看。” 顾辞被一本正经的表情逗乐,“我也觉得。” 看着顾澈安全的消失在巷尾,顾辞才回过身打算去大厅会一会今日来得客人。 她才回过头,那个男子就露出两排大白牙来,“找到你的小男宠了,那么,你答应我的事呢?” 顾辞这才烦恼起来,眼前的男子,似乎也是个□□烦啊。 ☆、结识姜家二兄弟 后门静谧,偶尔有过往的脚步声,顾辞与男子相视,男子的眸里闪着流光,笑容灿烂,偏着头安安静静等着顾辞的接话。 “你想我做什么?”许久,顾辞才开口,她向来是一个重诺的人,既然男子确实帮了她,那么她答应的事情也不会推脱。 男子笑得越发烂漫起来,认真的整理起自己的着装后,给顾辞作了一个揖,道,“在下鹿都姜尤,仰慕公子已久,此次寻见公子,望与公子成友,还望公子成全。” 这番话说的文绉绉的,又真的不似两个男子该有的对白,顾辞听着有些别扭,但她还是抓住了姜尤二字,继而表情微凝重起来。 姜尤——护国老将军姜奕的小孙子,去年方弱冠,自小体弱,心性活脱,将军府里将他护得极好,顾辞大约能明白为何在这样的局势里他还能保持着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纯净了。 顾辞其实并不想和他扯上一丁半点的关系,于是只好快刀斩乱麻,“你的条件,不会只是想和我交友这么简单吧。” 若是其它事情还好好办,偏偏这件事情顾辞却难以做到。 “就是这么简单。”姜尤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只要你平日出去玩捎上我就行了。”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顾辞头疼得紧,什么叫做平日出去玩,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早已经是名声狼藉,别人对她都是唯恐避之不及,他倒好,要不顾自己的好名声贴上来。 “你知道我去干什么的,就要和我出去玩。”顾辞很好心的提醒了一下。 姜尤无所谓一笑,“你的风流韵事谁不知晓,我就是喜欢你这样恣意的生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像我。” 说到这里,他就顿住了,卡了一会儿,才接着道,“方才你已经答应我了,不能反悔,况且,多一个人多一个伴,你何乐而不为。” 顾辞早被他堵得一口气提不上来,说到底,方才答应得太鲁莽了,但现在也只好先应下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行了行了,我答应你就是。”顾辞摆摆手,就抬步走去,“现在我要去大厅,你去不去?” 姜尤跟上,与她而行,笑说,“当然去了。” 顾辞嗯了一声,正想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到大厅,姜尤的一句话却险些让她吐血,“顾辞,我也远远见过你,原本以为你定是个八尺男儿,如今一看,似乎与我想的有所不同。” 这样明目张胆的说她矮的姜尤还是第一个,顾辞的脸色实在谈不上好看,但她又不能反驳,确实,她比寻常女子略高,但若真是要和挺拔的男子比,完全就没有可比性了。 姜尤见顾辞一言不发,似乎也意识到说错了什么,急急忙忙安慰道,“其实你也不用伤心,矮的男子多了去了,又不止你一个。” “姜尤,我想我们成为不了朋友。”顾辞停了一步,抬眸睨了姜尤一眼,继而快步走去,她实在没有遇见过说话如此直接的人,姜尤是第一个,可能往后也不会有了。 二人就在快步之中到达了大厅,顾辞才出了转口处,所有人的目光就往她而来,探究的,好奇的,惊艳的,不屑的,应有尽有。 顾辞才不在乎这些目光,只换上了她寻常的笑容,一步一步往大厅的位子而去,却不想,她方走出两步,被她甩在身后的姜尤已经追了上来,直接拉住她的手,就这样站在了她身边,问,“你是不是生气了,大不了我以后不再说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26 就是。” 那语气,迂回得很,不知道还以为他受了多大的委屈,顾辞这一次是觉得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于是只好僵着笑容,凑到姜尤的耳边,“你先放开我,这样别人看了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我就想和你做朋友。”姜尤嘟囔道,但还是放开了顾辞的手。 顾辞松了一口气,站在大厅中央,环顾了一周,今日可真热闹啊——出嫁的三个姐姐都回来了,最小的姐姐也比她大了足足十岁,许多年前就出嫁了,她们不是一母所出,从小不亲自然也没有什么情分可言,但今日都回来了,还是让她有些暖意。 在顾府,是没有什么亲情可言的,三个妾侍所出的姐姐作为权力的牺牲品而出嫁,而自己这些年为自己往后的清净而努力着,但能不能逃出来,却还未知晓。 她给了三个姐姐一个笑容,继而气定神闲的望着大厅神色各异的客人,缓缓走到侧位坐下,一脸慵懒,出口的话也是懒洋洋的,“谢谢各位来的来访,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她的口吻懒散涣漫,丝毫没有诚意,加上她的表情带了几分不屑一顾,一时间,客人的面子都有些挂不住,直接坐实了顾辞纨绔公子的名声。 “顾辞。”一声低吼,伴随着一声声的左相大人。 顾辞抬眼去看,她的父亲顾术正从后厅走来,一脸的威严,与前日她所见的那个沧桑老者截然不同,她心里瞬间一沉。 “做什么?”她依旧漫不经心的表情,偏头勾笑看着顾术。 顾术走到大厅主位,看了顾辞一眼,道,“本相教子无方,令各位笑话了,顾辞,还不起来招呼宾客。” “招呼。”顾辞一声嗤笑,缓缓的看了大厅的人一眼,“你们想让我招呼吗,怕是都在心底里笑话我。” 大厅在她的话落安静了一会,才有人笑着打破这一尴尬,“公子说的哪里话,我们都是诚心诚意来为公子祝贺的。” 顾辞是铁了心要得罪人的,嚯的一下站起身,顺顺额上散落的发,笑意盈盈,“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我今儿个还有事,就不奉陪了,各位好酒好菜舒坦,在下就先走一步。” 说完,她也没有空理会众人的反应,抬步就走,顾辞在后头阴寒着一张脸,看着她离去的脚步。 姜尤一见此,立马跟上,“我和你一起。” 顾辞没有反对,任由他跟着,到了顾府门口,却被老管家拦下了,她知道老管家想要说什么,但这一次她先发制人,脸色阴沉得可怕,“这一招将计就计用得好啊,只是不遂了他的愿,告诉他,我不会按照他的路走下去,无论他用什么样的办法。”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寒气,让人避退三舍,老管家欲言又止,终于才结结巴巴的说,“公子,老爷他也是为了你好。” “老管家,不必再说,我心里清楚得紧。”说完,顾辞再也不给老管家说话的机会,直接走到马车旁,掀了车帘就消失了。 她才坐稳,没想到姜尤也钻进来了,她问,“干什么?” “和你一起走啊。”姜尤一副理所当然。 顾辞无奈,这人未免天真过了头,傻乎乎被人利用了还浑然不知,可顾辞却下不了口去责怪他,大抵是因为真心喜欢和单纯的人交往吧,只是这个时候,她实在没有心思和他周旋。 “下次吧。”她冷冷拒绝。 姜尤还想说什么,马车外的车夫突然禀告,“公子,有位公子找你。” 顾辞看了姜尤一眼,起身去掀开车帘,马车外站在一个青年男子,男子着藏青色衣袍,身姿挺拔,五官深邃,一双眼深处似不见底湖,目光轻轻放在顾辞的脸上,他的声音平静而低沉,“顾公子。” “你是?”顾辞问。 “在下姜余,乃姜尤的大哥,我听闻家弟在顾公子马车上,特地来接他回家。”姜余说话字字清晰且语速平缓,听来让人觉得很是舒坦,况且顾辞现在巴不得送走马车里那尊大佛,姜余的到来,无疑让她抓住了一根稻草。 于是顾辞回过头对马车里赖着还不愿意下车的姜尤说,“你大哥来找你回家了,还不快些下去。” “他找我我就得回吗?”姜尤竟然耍起小性子来了,近乎无赖的粘在顾辞马车里的软垫上,“我不回。” 顾辞无奈的看向姜余,姜余示意顾辞下来,顾辞想了想还是下马车,姜余对她报以一笑,然后上马车掀开车帘后,顾辞立马就听见姜尤的声音,“你上来干什么,我不回去。” 姜余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就只条听见姜尤抵抗的声音了,过了一会儿,姜尤竟然被姜余从马车里抱了出来,顾辞看得目瞪口呆,她再怎么想也没想到姜余会抱着姜尤下马车,二人身高其实相差不了多少,但姜尤因为体弱,身子瘦弱,被姜余抱在怀里竟然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下了马车,姜余才把姜尤放出来,左手紧紧扣着姜尤的肩膀,然后对顾辞道,“家弟生性顽劣,给顾公子添麻烦了。” “姜公子言重了。”顾辞讪笑着,刻意避开幽怨着一双眼的姜尤,上了马车,想了想,笑道,“酱油公子,我们下次再会。” 话落,隐身入马车,姜尤在外头大喊起来,“顾辞你没有义气,顾辞。” 顾辞直接让车夫挥鞭,马车扬长而去。 若不是顾辞早已经下定决心不和这些官家子弟打交道,这对兄弟倒不失为当朋友,一个酱油,一个酱鱼,有趣极了。 她突然口谗得紧,吩咐车夫改道,“去会云客。” 吃不了宴席,就用酱鱼补上,她记得,会云客的酱鱼可是绝味。 思及此,方才的阴雨心情烟消云散,一心只奔着那香喷喷的酱鱼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挺重要的两个人呀终于出来了 ☆、酒香醉人彻夜欢 到了会云客,青青三个自然是好酒好菜招待着,因着今日是顾辞的弱冠之日,青青三个也得了假,和顾辞说了一下午的话,待顾辞离去已是黄昏,到了莲花阁,月已高挂九天了。 顾辞一推开厢房的门,秋娘和顾澈早早就在莲花阁侯着了,她笑着关门,道,“等了多久了?” “不久,也就一会儿。”秋娘起身,将她迎到主位坐下。 案桌上酒菜丰富,酒是最为醇香的梨花白,菜是色香味俱全的荤素各异,看了就让人胃口大开,但顾辞已经吃过一次了,就只是吃了几口道最后也只是在饮酒了。 “公子,我没有什么厚重的礼,这是我亲手所绣的柳叶图。”说着,秋娘将一块叠得四四方方的白帕子递给顾辞,“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顾辞笑着将白帕子打开,帕子雪白锈着青青杨柳,杨柳似被风拂动,形态各异,栩栩如生,顾辞甚至嗅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27 到了生机勃勃的味道。 她小心翼翼将帕子收进怀里,目光的烛光摇曳,“多谢秋娘。” 二人相视而笑,顾辞又转过头去看顾澈,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眼里的柔光让她觉得很是温暖,今日,他可是因为自己受了一遭罪,可是他还在自己身旁,幸好他还在。 顾辞伸出手去摸别在玉冠上的发簪,问秋娘,“好看吗,是顾澈送与我的弱冠之礼。” 秋娘点头,“好看。” “好看就好。”顾辞好似痴了一般,脸上挂着笑,那笑染上了几分迷离,她亲手给三人的酒杯倒满酒,酒气萦绕,“来,今夜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顾澈与她碰杯,淡淡笑容在烛光里融化一般,点点酒花溅出来,溅在二人的衣衫上。 顾辞一杯又一杯的饮着,酒杯空了她就满上,到最后,她干脆直接将酒壶灌满,对着酒壶喝起来,秋娘已经醉得差不多了,就是发现了她的异样也无力去劝她,倒是顾澈还算清醒,顾辞要喝,他就陪着她喝,等到秋娘醉得不省人事,顾辞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公子,夜深了,睡吧。”顾澈怕她喝多了伤身终于放下酒杯去夺她手中的酒壶。 顾辞却不依,伸手就又要去拿酒壶,顾澈按压了下来,好声好气的说,“下次再喝好不好?” “不好不好。”顾辞许是醉得厉害了,竟耍起小脾气来,扑过去就要夺顾澈手里的酒壶,顾澈无法,只得远离她几步。 顾辞微眯着那双被酒水染得迷离的眼,眼里波光粼粼的,眼前的所有都模糊旋转起来,她觉得很不舒服,喉间火辣辣的疼,胃也烧得厉害,可是她还是想喝酒,她极少有放纵自己的时候,这一次算是她任性了。 于是她摇摇晃晃起身,自个就要去搬那酒坛子,顾澈察觉她的意图,先一步将酒坛子带远了,顾辞立马就不高兴了,“顾澈,你做什么?” “再喝下去明儿你就知道这梨花白的后劲的厉害了,公子倒是听我一次,这酒留着下次再喝。”顾澈一边把酒坛子放好,一边淡笑着半是哄半是骗的道。 顾辞的意识已经被酒腐蚀得快消失殆尽了,她一步一步游游荡荡的走到顾澈面前望着他,顾澈任她望着,然后微微一笑,“公子喝醉的样子还真是。” 他突然想不出一个词来形容,顾辞却追问, “真是什么?” 顾澈却笑笑不说话了,顾辞往他身上打了一拳,埋怨道,“真无趣。” 顾澈没有反驳,走到一旁拿白布浸了水,拧得半干,回过头,却见顾辞歪斜着身子盘腿坐在地上,衣衫和头发都有些凌乱,面色因为喝了酒的缘故红扑扑的,唇也是梅一般的红,对着顾澈张开嘴笑,眸子都弯了,顾澈终于想到一个词来形容她——粉面佳人。 虽这词用在男子身上颇有不适但此时此刻的顾辞,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风度翩翩的模样? 顾辞对顾澈招手让他过去,她今天憋了好久,有好多好多话想说,见顾澈终于走到她身边,她就扯着他的衣角将他拉着坐下,顾澈坐下后,自发的拿湿布替她擦拭双手。 顾辞安安分分的坐着,继而缓缓缓缓的将自己的头靠在顾澈的肩膀上,微微闭眼。 今天顾辞的弱冠之礼过得一点也不开心,她原以为顾术是真的有悔意了,直到她见了姜尤——或许姜尤是真的对她早有耳闻,可他也因此结结实实被顾术利用了一次。 顾澈来找她是偶然,顾术却将计就计,让姜尤见到被绑的顾澈,姜尤早先对顾辞有所了解,自然也会知道跟在顾辞身边五年的顾澈是何模样,一旦让他见到心急如焚的顾辞,那么若不出意料,他必定会上前和顾辞言明。 顾术的目标并不是顾澈,而是姜尤,顾术想要顾辞和姜尤交上关系,以达到两家结盟的目的。 当今天下时局大乱,四国争雄,以陈国最为强盛,而陈国国内,却权分为二,一权掌握在左相顾术拥护的当朝太后戚仪手中,一权掌握在右相上官戊拥护的当朝陛下祁楚手里,两权相当,互相牵制。 近些年陈国却隐隐有分裂动荡之势,无论哪一方想要坐权独大,便必须要拉拢人心,而陈国护国老将军姜奕手握陈国三分兵权,如若能得他相助,犹如虎添翼,掌权指日可待。 可直到现在,姜奕还未表明自己的立场,两方都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 顾术让顾辞和姜尤走得近不无理由,顾辞再怎么荒唐,说到底也是代表左相一方的人,一旦顾辞与姜尤有了交情,两家结盟也要容易得多,如此,太后掌权不无可能。 顾辞这些年营造自己醉生梦死无所作为的假象,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不要卷入这场权力的漩涡之中,可没想到,她还是低估了顾术,顾术三两步就让自己和姜尤扯上了关系,偏偏姜尤又是个不会避讳的,怕是以后要更加小心行事,不能露出一点马脚来。 她原以为,顾术是真心有悔意,如今想来,怕只是想要放松她的警惕,就算顾澈没有来顾府找她,顾术也会想尽法子让自己和姜尤相遇,或许是引见,也或许是别的计谋,总而言之,自己真的还是太过于轻信顾术了。 顾辞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顾澈替她擦拭好了双手,正想起身再去浸湿白布为她擦脸,侧过头却发现她闭着眼,红唇微张,呼吸已经均匀,显然是睡去了。 顾澈笑笑,轻轻拂过散落在她上的发,然后拉过她的手,小心翼翼将她背上,她真是睡得熟了,只嘤咛了一声,随即就安分的趴在顾澈的背上。 厢房里酒气醉人,顾澈将顾辞安放在床上后,就听顾辞嚷嚷着口渴,于是又立马去倒了热水来给她,她一口饮尽,眉心紧紧皱着,看起来很是难受的模样。 顾辞脸上红通通一片,顾澈伸出手去摸,竟是热的有些烫了,想来是酒气灼人,她定是不好受的,于是也没有多少犹豫,伸出手先是替她拔去头上的发簪,又取了玉冠,她的一头墨发即刻就倾斜而下,顾澈不由得一怔,望着顾辞的脸,竟然女儿面容,他也只当顾辞是过分俊秀了并没有多想,然后就伸出手去替她解开那件绛紫色外袍。 月上九天,烛光摇曳,酒香浮动,暖意融融,顾辞翻了个身,偶尔发出几个小小声的酒嗝,这一觉就是睡到了日上三竿。 她醒来后只觉头疼得厉害,胃也在翻滚着,不由得有些后悔昨夜的放纵,厢房里只有她一人,已经打扫干净了,去了酒气,只有淡淡的沉香屑燃香的味道,她觉得奇怪,平日里都是燃的牡丹香,为何今日突然换了,不过她不舒服极了,也没有去细究。 洗漱后,顾辞也没有胃口用膳,就吩咐人取了碧螺春,自己在厢房里上了火炉,挑了最好的银炭,架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28 上用黏土烘焙而成的小壶,灌七分满水,开了窗,点了炭,挑了一本《四国游》,踱步到软榻上躺着,一边读起册子来,一边听水煮的声音,偶尔窗外传来鸟鸣,一切都惬意得美好。 几天过去,风平浪静,顾府派人来寻了顾辞两回,都被顾澈给打发走了,这五年,因着顾辞的缘故,他与人周旋的功夫是越发圆滑了,可今日,竟也有一个他搞不定的人。 顾辞在院子里摆弄花花草草的时候,顾澈沉着一张脸就来找她,她极少遇见能让顾澈有神情波动的人,现下见他这样,就笑着调侃,“是谁惹得我们阿澈不快了,本公子去教训他。” 顾澈也笑,那笑竟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公子的挚友来了,正在厢房等着公子去见。” “挚友?”顾辞停下松土的手。 她话刚落,远处就飘来一个清亮的声音,她当场就即刻有了逃跑的冲动。 “顾辞,你说话不算数,我来找你算账了。” 这音色虽陌生了些,但顾辞一听就知道是谁,她面色微变,刚刚起身的时候,一个着深红色衣衫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庭院,她心底疙瘩一下,要躲,已经来不及了。 ☆、月儿初表露心意 顾辞一眼就看见那张气冲冲而显得没有那么苍白的脸,她无奈的拍拍手,停下了松土的动作,看了顾澈一眼,意思是怎么让他找过来了。 顾澈给她一个我也拿他没辙的眼神,然后微微一笑。 姜尤几乎是小跑着来到顾辞面前,顾辞被他一吓,往后退了两步,顾澈自发的就挡在了她面前,姜尤被阻隔了,他就瞪着眼说,“顾辞,躲在别人身后算什么好汉,你过来我们好好说说。” 顾辞心想,她本来也不算什么好汉,也没有什么想和他说的,但毕竟自己理亏在先,于是示意顾澈让开,顾澈看了她一眼就退到了一旁。 “我哪里说话不算话了?”她轻轻笑一声,问。 姜尤哎呀了一声,整张脸都生动起来,“你明明答应带我出来,前几日怎么就任由我大哥将我带走。” 顾辞扶额,“我也没有答应你当天就带你出去,况且那天是我的弱冠之日,我早已有约,带了你也不好啊。” 姜尤被顾辞唬的一愣一愣的,硬说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可能他也觉得顾辞说的有那么些道理,于是也不再纠缠,说,“算你说的对,那今日我好不容易从家里跑出来,你得带我去玩。” 听见他是跑出来的,醒来家里极少让他出门,顾辞也怕惹事上身,就问,“你大哥知道你过来我这儿吗?” 姜尤一怔,嘟囔道,“好好的提我大哥做什么,我自然不会让他知道。” “那好。”顾辞拍拍身上的灰土,道,“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我以后就带着你。” “明明是你欠我的,我。” 姜尤话还没有说完,顾辞就打断,“你答不答应,不答应我也不怕做个言而无信的人。” 顾辞说这话是笑着的却也是认真的,姜尤想了想,不情不愿的道,“你说吧,什么条件。” “往后你从家里出来,不能告诉任何人你是和我在一起,包括你大哥问也不能说。” 顾辞认认真真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可姜尤就不乐意了,“凭什么呀,我愿意交你这个朋友,你却三番两次不想让人知晓,我有那么见不得人?” 见姜尤是真的生气了,顾辞也知道他看事浅,就不得不耐心解释给他听,“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想想,我的名声在陈国早就废了,你又是好人家的公子,若你和我在一起,怕是会让你也坏了名声。” “我又不在乎。”姜尤不假思索的接话。 “你不在乎,那你可想过后果。”顾辞面无表情,“一旦你家里人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他们会怎么做,你以为你我还能交往,到时候,别说带你出来玩了,你就是家门也出不了。” 姜尤还想说什么,顾辞却不让他接话,“反正我条件摆在这里,你答不答应?” 姜尤真真是气极了,可磕磕绊绊却又说不出反驳的一句话,到底还是无奈妥协,“我听你的就是。” 顾辞这才满意的笑笑,她说的其实不过一方面 而真正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有交情的真正原因,不过为了避免落人口实,往后就是老将军姜奕站在哪一方都与她顾辞没有多大的关系。 她自认为没有什么鸿鹄之志,也不想有什么作为,而在这个世道,想要远离纷争,最好的方法就是不涉入,做到置身事外。 顾辞答应下来带姜尤出去玩,但总归不好真的带他在花楼里和姑娘把酒言欢,想了想,最好的办法还是将他带到会云客,这样就算姜余知道了,也没有理由怪罪自己带坏他的弟弟。 到了会云客,明叔带着青青去采购了,月儿还是那个娇憨可人的模样,褪去了女孩子的稚嫩,多了几分少女的清新,她今年已经十八了,顾辞也不是没有想过给她找个婆家,但一提起这件事,她就闭口不谈,顾辞无法,也不能逼她,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月儿上来招呼,见顾辞带了客人来,只是喜着一张脸给顾辞行礼,然后带着他们去厢房,一路上,完完全全将自己当成一个寻常的酒楼丫鬟,顾辞对这一点倒是满意得紧,等入了厢房,才笑着和她介绍,“这是姜尤,今儿个是寻常的朋友会席,你不必拘谨。” 月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对姜尤行一礼,“姜公子。” 姜尤笑对顾辞,“早些听闻你为三位姑娘赎身安排到自家酒楼当差之事,想必这就是其中一位姑娘吧。” 顾辞颔首,说,“这是月儿。” 月儿按照顾辞的吩咐就下去准备了,临走前看了顾辞一眼,给她一个甜甜的笑容。 这五年,顾辞自然是时时刻刻关注着会云客三人的举动的,青青自然不必说,得了明叔的赏识,为人处世也是无可挑剔,月儿也让她放心,虽不能说事事周全,也是不挑事的主,最大问题还是在小柳儿身上,自五年前那一件事,小柳儿也收敛了许多,只是不过几月,她又蠢蠢欲动,虽在这些年没有做出什么出挑的行为来,但还是让明叔颇有微词。 姜尤见顾辞拧着眉,问,“怎么了?” 顾辞摇摇头,道,“会云客的佳肴可是不差于你将军府的,今儿个你好好尝尝,我也给这酒楼拉拉生意。” 一宴下来,二人相谈甚欢,直到黄昏,姜尤才肯回将军府去,顾辞怕他出什么差池,让顾澈带着两个侍卫跟着他回去了,自己则留在会云客和月儿她们聊聊天。 姜尤走后,采购回来的青青就带着月儿和小柳儿来厢房找她了,顾辞心里头确实有一桩事没有放下,前几日她弱冠过来本来是要提及的,但发生了那件事就搁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29 置下来了,今儿个叫她们来也是要与她们商量的。 青青在这五年出落得越发玲珑,眉宇里多了些干脆利落,也多些处事不惊的淡然,小柳儿的容貌也是娇媚可人,她的媚是由骨子里透出来的,带了些意味不明的风流。 三人齐齐行礼后,小柳儿就婷婷袅袅的走到顾辞身旁坐下,给顾辞倒酒,娇声道,“我方才远远可是见了公子一面,可不能上来侍候公子,心里难受紧了。” 顾辞被她过于娇媚的声音弄得有些不自在,但一想这么多年她都是这样,也就没有在意,笑说,“我这不是在这里了。” 青青和月儿也已经入座,顾辞见月儿的眼一直放在自己身上,她心里一沉,怕是自己的猜测要成真。 当初她给她们三个赎身,是在那会儿她确实是同情她们,后来她们安排在会云客,却是想要寻求自己的一个心腹,现下人选她已经定下来了,可却觉得自己未免太过自私就耗去了她们的年华。 如今青青已经十九,月儿和小柳儿也都十八,早已经到了女子嫁人的年纪,这件事不能再拖了,若不然,这三个姑娘的一生就被拖下来了。 虽说在她看来,女子不一定不如男,但她这样想,不代表别人也会这样想,寻常女子都是想要找一个好夫家的,她自个已注定一生孤独,她却不能让陪着自己这么多年的姑娘也如此。 于是四人闲聊了一会儿,顾辞终于挑明目的,“你们三个年纪都已经不小了,我寻思着给你们都找一门亲事,若你们心上有人了,只管告诉我就是,我一定为你们妥善安排。” 厢房里突然安静下来,三天都睁大了眼睛看着顾辞,青青最先反应过来,轻声说,“公子,青青还想跟着明叔多学几年,还暂时不想这么早就寻夫家。” 顾辞皱了皱眉头,月儿也已经急急忙忙开口,“公子,我也是和青青姐一样,不想那么早嫁人。” 月儿说这话,却是带着哭腔的,顾辞心里越发难受起来,她不是不知道月儿对她存了不一样的心思,可纵然如此,她一生也无法回报月儿对她的这份情,于是她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听起来温和一些,劝道,“月儿,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人选了,那家的儿子仪表堂堂,人也正气,你嫁过去不会受了委屈的。” 她话落,月儿豆大的泪就滚滚的落,顾辞无奈的叹口气,还想安慰她,月儿就哭了出来,“自从公子替月儿赎身的那一刻开始,月儿就已经决定这一生跟定公子了,月儿不求什么名分,只求一辈子跟在公子身边,公子你不要赶月儿走。” 虽顾辞已经隐隐知道月儿对她的情,但真的听见时,她却还是一颗心猛的往下沉,青青明显早是看透月儿的心思的,此时别过脸不去看,小柳儿倒酒的手一顿,目不转睛的看着哭得可怜的月儿。 许久,顾辞才找回自己的思绪,好声好气说,“月儿,我给不了你什么,你好好想想吧,改变主意再同我说。” 月儿就只是安静的流泪,不去看顾辞,也不回答顾辞的话,青青心疼她,将她搂入了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 顾辞没想到她的一片好心会导致这样的局面发生,她也无可奈何,一时间找不到处理的办法,小柳儿却不合时宜在这个时候开口,声音带着女儿家的羞赫,“公子,小柳儿有一事想说。” 顾辞揉揉一有些疼的头,“说吧。” 小柳儿起身走到案桌前跪了下去,露出一个半娇半羞的笑容来,道,“小柳儿已有心上人,还望公子为小柳儿做主,成全小柳儿一桩心愿。” ☆、与小柳儿的决裂 小柳儿话一出,不单单是顾辞,就连和她朝夕相处的青青和月儿也都讶异,月儿甚至因此而停止了落泪,怔怔的看着小柳儿。 顾辞缓了一会儿才问,“是谁?” 小柳儿却支支吾吾起来,也不敢去看顾辞的眼睛,只低着头细声道,“我说出来还望公子不要生气才是。” 顾辞疑惑的皱了皱眉头,她其实没有多大趣事去干涉别人的姻缘,小柳儿能找到归宿,她自然是开心,又怎么会生气,于是她挤出一个笑,“你说就是了。” 小柳儿这才像赴死的一般抬起头直视顾辞,声音不大却足以激荡,“柳儿的心上人是刘公子,刘义。” 此话一出,顾辞就微微变了脸色,问,“哪个刘义?” 小柳儿顿了一会儿,还是回,“户部尚书之子,刘义。” 小柳儿话落,顾辞怒不可遏,喝道,“胡闹。” 刘义是什么人,想必小柳儿也清楚,一个一事无成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八年前,他强迫秋娘与自己结下梁子,小柳儿难道全部都忘记了,什么心上人,分明只是她贪慕虚荣,她以为自己看不清? 小柳儿虽是怕顾辞,但或许是猪油蒙了心,竟然大声说,“我没有胡闹,我和刘公子是真心相爱的,我知道他做过很多糊涂事,但他说为了我会改的。” “改,谈何容易?”顾辞拔高音调,一双眼冒着火花望着无所畏惧的小柳儿,“他做了什么你不清楚还要我一一数给你听么,小柳儿,你说实话,你爱的,到底是人还是财。” 顾辞气得身子都微微发抖起来,她与小柳儿结识整整八年,却没想到,如今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刘义就要撕破了所有的情意,她实在痛心。 小柳儿一时语噎,青青见状,也顾不上月儿了,急急忙忙跑到小柳儿旁边,拉扯道,“快和公子说句不是,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青青才说完,本来还尚算冷静的小柳儿一下子就激动起来,扯掉青青的手,口不择言,“我为什么要说不是,对,公子给我赎身我万分感激,但我在这破地方过得一点也不开心,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待在莲花阁,也不至于出来受这个苦。” 青青下意识去看还坐在软垫上的顾辞,顾辞那张俊郎的脸已经红一阵青一阵,放在案桌上的手紧紧握住,节骨泛白,她的目光死死钉在小柳儿脸上,厢房里安静得只听见外头人来人往的脚步声,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许久,青青见顾辞握成拳的手缓缓松开,她一颗提着的心微微落下,却又在猛然之间提到喉咙口——顾辞冷着一张脸突然用力将案桌掀起,哄的一声,案桌被掀翻,一桌子的美味佳肴碎了一地,瞬间一片狼藉。 坐得离顾辞较近的月儿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了一声起身就往后退,顾辞也在瞬间起身,走到小柳儿面前,居高临下,面色如霜,小柳儿被吓得呆在了原地,惊恐着一张脸抬头看顾辞。 “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次。”她的口气平淡,却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平静。 门外有侍者敲门,“公子,发生什么事了?” 青青反应过来,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30 道,“无事,公子说了,没有吩咐谁都不要进来。” 侍者离去,小柳儿却仍旧处于呆滞状况,她甚至忘记站起身,场面一时僵着,还是顾辞蹲下来,与她平视,小柳儿大吓,往后退去,顾辞手疾眼快的抓住她,目光阴森,“怎么,不敢说了?” 小柳儿终于意识到时态的严重,突然声泪俱下,“公子,我只是一时口快,不是有心说那些话的,公子。” “够了。”顾辞一把推开小柳儿,自己起身,这次她不再看小柳儿,下定了决心,“多说无益,收拾好东西后,你想去哪儿,我不拦你。” 八年的结识,却换来今日的局面,早知道是这模样,五年前就该听明叔的,不再养着这只白眼狼,也不至于现在没有一点点的情意。 她早清楚小柳儿是什么样的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选择去原谅,说到底,她不够狠心,就是现在赶她走,也让她有一个缓缓的时间,为何自己要这样拖泥带水,优柔寡断,顾辞只觉得头越发痛了起来,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了。 小柳儿反应过来,又怕又喜,接着给顾辞磕了一个头,“多谢公子成全。”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打开门出去的,顾辞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脚步轻快,哪里有半点歉意和谢意,她自嘲一笑,自己当真结结实实养了一只白眼狼。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局面,青青和月儿是绝对不会求情的,她们也伤心得不行,一方面,她们没有想到朝夕相处的姊妹竟然是忘恩负义之人,另一方面,小柳儿平时的为人处世她们也是见在眼里的,私心里还是觉得她这样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出人意料,只是苦了公子会难过。 顾辞怎会不难过,小柳儿再怎么不对,也是陪伴过自己一段岁月的,她是真心想要待她好,只是,人心难测罢了。 意气风发的顾辞一下子有些颓然无力起来,青青想要上前安慰却不知这个时候她到底要说些什么比较好,毕竟,这件事情给她们几个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还是顾辞第一个收拾好心情的,至少她面色没有那么难看了,“让人进来收拾收拾。” “是。”青青应下,出去唤侍者进来。 月儿在厢房里有些不安,顾辞怕这样的自己吓着她,硬生生给了一个笑容,却不知道她此刻的笑僵硬难看,“你也累了,去歇息吧。” 月儿如释重负,轻声说,“公子也不要气了,月儿先告退。” 顾辞长出一口气,她身心疲惫,现下也没有什么心力去解决月儿的事情了,只拖着身子到软榻上坐下,看着青青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几个侍者在厢房里来来往往的收拾,放空自己坐着。 好一会,顾辞发觉自个面前一个阴影,她抬头去看,印入了俊秀的面容,原来是顾澈回来了。 她忽然找到了一个着力点,伸出手拉着顾澈的袖子,有气无力的说,“回莲花阁。” 顾澈望了一眼自己袖口上的手,蹲下后拉住那只手,手很冷,冰凉的温度传递到他的掌心,他轻声说,“很晚了。” 顾辞向来都没有把顾澈当做下人来看待,顾澈于她而言,竟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存在,似友非友,却不可取代。 她忽的执拗起来,“回去。” 顾澈说不出什么神情,半是心疼,半是哄骗,“赶夜路可不好受。” 顾辞却不想再说,起身就要走,顾澈无法,见拗不过她,只好也随着起身,至始至终,他的一直拉着顾辞的手。 青青走过来,神色如常,“公子今儿不在这歇下。” “不了,时候不早,你快回房去吧。”顾辞说完,由顾澈带着出了厢房。 一路上,她都有些浑浑噩噩的,脑袋晕晕乎乎,困极也累极,到了会云客外,马车已经在侯着了,顾澈将小木梯放好,拉着顾辞上去,到了马车里,却是发现顾辞有些不对劲,她手脚冰冷,额头却滚烫极了,顾澈皱了眉头,当下决定改变路线。 差人赶马车后,顾澈就钻入了马车内,吩咐道,“去最近的医馆。” 车夫嗳了一声,车轮就滚动了起来,因着是半夜,路上并没有什么人,马车赶得也快,顾澈想了想将顾辞搂入了怀里,避免马车摇晃撞伤了她。 顾辞一路上还算安分,只是意识涣散,呢喃着不知道在说什么,顾澈凑近了听,才依稀听到了一句,“小柳儿你没有良心。” 顾澈笑了笑,更加搂紧她,马车行得快,一刻钟就到了附件的医馆,顾澈见顾辞要走也是不大可能了,只得背着她下马车,车夫去叫门,叫了许久才有人开。 月儿皎洁,夜风飒飒,一袭白衣的顾澈背着意识不清的顾辞进入医馆,消失于月色之中 次日,顾辞醒来,头晕目眩的,缓了许久才发觉自己已经到了莲花阁,她揉揉自己的头,伸展手脚,才下床洗漱。 昨夜发生守门她大约还是清楚的,好似顾澈带她去了一趟地方,并没有逗留多久就回来了,她正疑惑,顾澈就在外头敲门,得了应允端了一个白瓷碗推门而入。 顾辞正倒茶在喝,茶凉了,她放下茶杯,“来得正好,让人端壶茶来。” 顾澈看了她一眼,将白瓷碗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道,“先不要急着喝茶,把这碗药喝了再说。” 顾辞问,“无端端的喝什么药?” “昨夜大夫说你饮酒后气急攻心,伤了心神,要喝几天药调养,这几日,也不能饮酒了。”顾澈解释道,将药推到顾辞面前。 顾辞这才隐隐约约想起昨夜去的是医馆,她看了一眼黑漆漆的药,无可奈何的拿起瓷碗,试探性抿了一小口,当真是苦到心里去,于是长痛不如短痛,她猛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将药一饮而尽。 她喝完,顾澈接过瓷碗,竟然递给她一颗冰糖,她忍着口中苦笑道,“又不是三岁小儿,喝药还要吃糖。” 话是这么说,顾澈将冰糖挪到她嘴边时,她还是张开嘴含住了,毕竟这药实在太苦,能少造一罪就少遭一分罪。 没过多久,会云客的人就来传话,小柳儿连夜就带着细软上了刘府的马车,离开时只带走了几件值钱的首饰,除此之外房间基本没有变动。 顾辞这才真正的明白,她于小柳儿,无关情意,只是自己给了她一份免灾受难的机会,她便顺着依傍,而一旦她找到了能够往上走的机会,那么,自己对她而言,也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人心难测,即使是八年的的相处也无法留住一个本就爱慕虚荣的人,顾辞让自己慢慢放下,毕竟,此时小柳儿于她,也不过是一个过客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又一个收藏呀呀呀好开心 ☆、楼里新客秦容之 自弱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31 冠后,姜尤时不时就会来找顾辞,虽姜尤未告诉他人行踪,但因着二人交往实在过于频繁,外头已有风言风语,顾辞不得已只好有意避着姜尤,姜尤却锲而不舍每隔两三天就往莲花阁跑,吓得顾辞差点就转移了歇息的阵地。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顾辞松了一口气,从后厨房里探出头来,见顾澈含笑而来,她这才彻底的放下心来,问,“走了?” 顾澈见她欲走不走的,上前一把将她拉了出来,淡笑说,“好说歹说才相信你外出。” “这姜尤也太死心眼了。”顾辞岔岔的说,整了整因为蹲着而有些凌乱的衣衫,“三天两头这么躲,真真折腾死人。” “为何不见他,其实他尚可交友。”顾澈极为认真的看着顾辞,顾辞的朋友实在太少了,少得只和永乐街的人打交道。 顾辞整衣的动作顿了顿,无所谓的笑笑,没有回答顾澈的问题,只说,“走吧。” 顾澈也不追问,这么多年了,他对顾辞还是有些了解的,她不肯说的话,就是逼着她她也不会再说一言半语。 二人绕过后厨和小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偶过转角处却听见楼里两个小姑娘在谈话,顾辞听见熟悉的名字,拉着顾澈停下了脚步。 “白秋娘都二十六了,还整日霸着顾公子,真不害臊。”女子语气妒忌与气愤掺半,末了还讥讽笑了一声。 “可不是,也不知道顾公子看上她哪一点,这么多年了,硬是只宠着她一个人。”另外一女子忙附和道,顺便疑惑,“如此说来,除了白秋娘,还未见过顾公子留着其她姑娘过宿,也不知道她耍得什么狐媚手段,让顾公子对她这么死心塌地。” “多半是见的男人多了,房中术也学得精,若不然,顾公子又怎么会看上她那样的。” 女子掩着嘴轻浮的笑,还欲说些什么,隐在暗处的顾辞却冷着一张脸踱步而出。 “你们是什么人,也配在背后议论本公子。”她大喝,眉心深皱,拳头紧握,目光如有火花迸发,仿佛下一刻就会燃起。 两个女子瞬间如惊弓之鸟,见了顾辞瑟瑟发抖一句话也吐不出,最后只磕磕绊绊的唤了一声公子,不敢去看怒意冲冲的顾辞。 “这些话不要再让我听见第二次,若再胡言乱语,休怪我不留情。”顾辞颇有威胁的意味,目光如炬的望着已经吓蒙了的两个女子,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移开了目光。 她一走,顾澈也就跟上,两个女子还低头僵在原地,他睨了她们一眼,绕过,走到顾辞身侧,顾辞面色沉如水,浑身散发着灼人的火气,走到走廊处,她突然停下来,顾澈不解的望着她。 “找几个人用麻袋绑了,捆在后巷。”顾辞目光看着前方,口气坚决。 顾澈忍俊不禁,“公子可是说真的?” “难不成还有假?”顾辞看向顾澈反问,“这只是给她们一个小小的教训,谁让她们乱嚼舌根。” 顾澈笑着应下,没有再说什么,二人这才又往前走去,到了大厅,却发现芳姨神色既紧张又兴奋的不知道在张罗着些什么,见顾辞来,她也只是匆匆行礼,这就让顾辞好奇了,平日里芳姨见了她,就像见到菩萨一样,巴不得把自己供起来今日能忽略自己,想必是来了一个比自己还要了不得的大金主。 “芳姨。”顾辞叫住她,问,“慌慌张张做些什么呢?” 芳姨被叫住不得不停下手中的事情,微微喘着气说,“公子有所不知,楼里来了一位客,出手阔绰极了,可偏偏楼里就没有一个他看得上的姑娘,这不,我就忙上忙下张罗着。” 顾辞挑了挑眉,腹诽,这客人眼光不低啊,虽说莲花阁没有倾国倾城的美人,但楼里姑娘较之永乐街的其他花楼也是过之而无不及的,他倒还看不上,真是稀奇。 顾辞也不打算妨碍芳姨赚银子了,带着顾澈就往自己厢房回,边走边问,“你猜猜这位客什么来头?” 顾澈回,“若不是地方豪士身家阔绰子弟,就是与公子身份相等的官家子弟。” 总之逃不过一个有钱没地花就对了,顾辞给了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二人相视一笑,也不再理会这来莲花阁的有钱公子。 往后几日,这个莲花阁的新客的风头的完完全全盖过了原本在莲花阁占有一席之地的顾辞,顾辞明显感到,楼里的姑娘也不常往自己这儿跑了,她落了个清净,倒也有些感谢起那个素未谋面的客人来。 听楼里姑娘说,那个新来的恩客姓秦名容之,出手之阔绰并非寻常富家子弟能够比拟,而其容貌也是惊为天人,楼里是这样形容他的——“人中龙凤”,这四个字的评价直比顾辞的一句“若说风流第一选,顾郎当之无愧人”,听闻楼里的姑娘还因此分班结派,险些闹了不愉快,还是秦蓉之出面才化解了这场“腥风血雨”。 而身在这场莲花阁谁才是第一公子争夺战的顾辞却整日恣意快活,完全置身事外,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偶尔在房里看看书,去院里松松土,和顾澈外出吃吃喝喝,再到会云客与青青月儿小聚一二,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这一日,接近黄昏,顾辞和顾澈才从外归来,一进莲花阁就放发现楼里乱糟糟的,顾辞直觉不对劲,拉着一个侍者就问,“发生什么事?” “秦公子和刘公子打起来了。”侍者赶忙答道。 “又是那个败类。”顾辞一听刘公子三个字就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压下不快问清楚,“怎么会打起来的。” “这。”侍者顿了一会儿,看着顾辞的脸色才说,“方才刘公子喝醉了酒,恰逢秋娘路过,他出手调戏,秦公子见不过就与他讲道理,他不听,还出言不逊,秦公子这才出手的。” “畜生。”顾辞低吼一声,问了路急急忙忙和顾澈赶过去,顾澈见人群实在多,她又赶得急,就一直站在她身旁为她挡去一部分人群。 到了侍者所说之地,已经不见了刘义踪影,一个着玄青色袍子的男子与秋娘对站着,从顾辞的角度望过去,秋娘笑容浅浅,玄男子只能够见着身姿挺拔的背影,想必就是秦容之,她脚步顿了一下又往前,唤,“秋娘。” 秋娘见到她,笑容深了几分,拉住她的手,道,“我没事,不必担心。” 顾辞这才安心下来,点点头,转过身对着秦容之抱拳道,“想必阁下就是秦兄,在下顾辞,此次多谢秦兄为秋娘解围。” 她抬眸去看,眼前男子身姿挺拔,面容深邃,剑眉星目,唇角微扬,虽说俊郎却整个人都散发着刚毅的男子气息,令人想到奔腾而下的瀑布,生气勃勃,又好似能联想到九天的玄山,巍峨俊秀,单单他的容貌来说,确实是称得上惊为天人四字的。 秦容之亦抱拳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32 一笑,“原来阁下就是顾兄,久闻大名,今日相助不过人之常情,顾兄不必放在心上。” “刘义仗势欺人,早该有人出来收拾,就是不知今日秦兄与刘义结下了梁子,他日。”她没有再说,拿目光悄无声息的去观察秦容之的神色。 秦容之神色自若,丝毫没有得罪官家子弟后的担忧,他无所谓的一笑,“我既出手相助了,也不惧什么后果,况且王法在上,刘义理亏在先,想必他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秦容之说话之爽朗让顾辞听着很是舒服,因着小柳儿的事情,她对刘义就更是不快,早就想收拾他,却没想到,秦容之替她做了这件事,让她心中怎么能不痛快。 二人颇有相见恨晚的意味,当下就决定把酒言欢,芳姨一听楼里最大的两个金主要设宴,高兴得忙上忙下,殷勤十足。 找了厢房,焚了香,上了菜,二人入座,顾辞率先说,“芳姨,把最好的酒都拿上来,还有,将楼里的姑娘叫上来,给我们助助兴。” 芳姨应着,眉开眼笑的下去了,顾辞笑着问秦容之,“听闻一般的庸脂俗粉都入不了秦兄的眼,也不知秦兄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好让芳姨下去安排。” 秦容之摇头,“不必了,今儿兴致好,图个快活就够了。” 顾辞听此也表示同意,秋娘端了酒壶上来给他们二人敬酒,为秦容之倒满酒后,她柔声道,“多些秦公子今日出手相救,薄酒一杯以表小女子的谢意,还望公子不要嫌弃才是。” 秦容之微笑颔首,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道,“白姑娘多礼了。” 秋娘又笑着给顾辞倒酒,顾辞也将酒一饮而尽 然后对秋娘说,“让顾澈下去歇着吧,今夜我要与秦兄不醉不归。” 秋娘道声好,恰逢楼里的姑娘也抱着乐器上来了,一时间厢房里胭脂气息浓厚,丝竹管弦四起,莺莺燕燕的歌声萦绕不去。 而顾辞与秦容之似久为相见的好友一般,上至天文下至地理谈天谈地,酒一杯一杯的入肚,却丝毫没有醉意,兴致越来越高涨。 到了半夜,顾辞才终于抵不住睡意向秦容之告别,她离去时,回头一见,秦容之的怀中抱着一个美艳的女子,他眉眼微扬,手中执杯,最是风流模样。 她一笑,消失在厢房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才说多了一个收藏开心,立马就有一个取消收藏的,是想让我不开心吗,我=_= ☆、欲把姜尤做酱油 一路因着饮酒晕晕乎乎到了厢房的顾辞,刚刚推门而入,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她急忙找了痰盂,吐了个昏天黑地,接着就是瘫软的倒在了地下。 顾辞酒量不算差,但若真的要与酒罐子比起来,她就要逊色得多,吐过后胃里一阵空,更加难受起来 ,她撑着身子就要起身找水漱口,一个身影却挡住了她的去路,能在她的厢房里来去自如的只有顾澈,所有她也没有抬头去看,只问,“不是让你去歇息了么?” 顾澈不说话,欠身拉住顾辞的手,将她搀扶起来,顾辞也顺着他的身子爬起来,依靠在他身上由他扶着去桌旁,顾澈给她倒了水,她如需水的鱼一口饮尽,水是凉的,让她清醒了几分。 至始至终,顾澈一句话也没有说,顾顾辞抬头去看,就见顾澈黑着一张脸目光悠悠的盯着自己,难得顾澈出现这样的神情,她压住不适,扯出一个笑来,“怎么了,要这样看着我?” 顾澈还是不说话,又给她倒水,她接过又喝尽,顾澈却依旧那样子,她察觉顾澈是在闹脾气,但又实在想不出此时此刻他有脾气的原因,只好打着哈哈说,“也不早了,你再不回去歇息我就要你留在这里侍候了。” 顾澈面色更加难看,他看了顾辞许久,放水杯的时候磕出一声响来,语气很是严肃,“酒饮多了会伤身,这个道理你不是不懂,为何一而再再而三拿自己开玩笑。” 顾辞被他一板一眼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他是在担心自己,心下一暖,但口上还是逞强,“我身子好得很,不会有事的。” “怎的不会有事,这是第几次了?”顾澈说到这里,脸上染怒,不再说下去。 顾辞也知道自己白费他一片苦心,其实她也并非爱饮酒,酒虽香醇,但她过多的是品到了辛辣,直达心底,灼烧一般的疼,可她没有办法,自己选择这样一个身份,她注定要整日醉生梦死,把酒言欢。 “知道了,跟个老夫子说教似的。”最终还是顾辞口气先软了下来,说来奇怪,其他人说她一句她都不快,偏偏她就是能够容忍顾澈的放肆,或许也是相处久了,真心将他当成一个知己好友,“今日也是他救了秋娘,我高兴才忘了形,下次不再这样了。” 顾澈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下来,又走过去给顾辞开窗透气,掐了香,用手在房里挥了挥,道,“快点睡吧。” “遵命,顾老夫子。”顾辞半醉半憨的笑着,迎着顾澈到了门口,却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来。 只不过她还没有说,顾澈就已经从她的眼里判断了出来,一边关门,一边轻声说,“秦容之那边我会去查,你安心歇下吧。” 顾辞给了顾澈一个知我者也的眼神,摇摇晃晃的又入了厢房,顾澈摇摇头,轻轻叹一口气,将门关上,阻隔了目光。 顾辞酒醉得厉害,躺上床又下来吐了一次才是舒坦了一些,她此刻头昏脑涨,却又偏偏有一根弦绷直了在心中,让她惴惴不安。 秦容之的出现太过于突然了,方才酒宴上,她三番两次套话,秦容之回答滴水不漏,只告知顾辞他是江湖人士,有些事情不方便透露,顾辞也不好追问。 可秦容之身份越是隐秘,顾辞就越感到不安,一个姜尤就已经让她有些力不从心,不能再多出什么变数,若不然,这么多年的伪装怕是会功亏一篑。 她忽的无力,软著身子将自己埋进了被子了,裹胸布勒得她缓不过气,她只好猛烈的呼吸了几口,却依旧呼吸困难,烦躁之下也不管不顾就伸出手去脱自己的衣衫,将裹胸布拿下的那一刻,她重重的喘息了好一会,望着黑暗发着呆,手中拽着裹胸布的手越拽越紧,又猛的松开,放空一般的任由自己如一具木偶躺在床上,缓缓的闭眼。 又是几日,顾澈去查秦容之却没有一丝丝的线索,好似世间本没有这个人存在,甚至他说自己的江湖中人,而四海打听,却从未有人听说过这个名号,若他是无名小辈也就罢了,偏生他家财万贯出手毫不吝啬,举手投足之间又流露出尊贵之感,无一不告诉顾辞,他绝不是等闲之辈。 但自那一日的酒宴后,除了二人碰了两次面打了招呼后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33 ,就再也没有聚桌把言谈,顾辞才怀疑是不是高看了自己,或许秦容之根本没有一丝丝关联,也只有这样想,她才能稍微放心。 这会子正因为秦容之而费心,那会子姜尤就又出来捣乱,顾辞躲了他半个月多,实在躲无可躲,只得出去相见。 姜尤一见她,愉悦之情溢于言表,上来就是一个璀璨的笑容,“顾辞,我来找了你好多次,这一次你终于没有外出。”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姜尤也确实没有得罪她的地方,她细想了想,自己躲着不见她到底是自己无礼了,于是也回他一个笑容,道跑。,“我就是好奇,我顾辞何德何能让你如此赏识,三天两头往我这。” 姜尤回答得极快,“我说过了,我喜欢你恣意妄为的性子,老早就想和你交朋友。” 这本不是赞美之词,姜尤说出来却十分真诚,顾辞忍俊不禁,不置可否。 姜尤见顾辞兴趣缺缺,眼睛转了一圈,试图引起顾辞的注意,神秘兮兮的凑近顾辞,压低声音道,“你可知道近日宫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顾辞心一提,面色如常,随意的问,“什么事?” 见顾辞来了兴致,姜尤顺着杆子就往上爬,“我告诉你,以后我见你你就不要躲着我。” 原来他也知道自己躲着他,顾辞腹诽,那倒还不傻,她觉得这交易可行,于是说好。 姜尤听闻她答应,收了嘻嘻哈哈的神色,四处看了看,确定屋里没有外人后,对顾辞招招手,顾辞犹豫了一下,缓缓把耳朵凑过去。 “太后有意将自己的侄女下嫁给皇上,名上是为皇上扩充后宫,可实际上嘛。”姜尤不说了,一双大眼睛闪着光芒。 实际上是想在还皇上身边安插一个眼线,又或者往大了说,此女一旦被纳入后宫,他日必定会用各种理由推她上后位,太后就会多了一份筹码,而皇上么,顾辞沉默了。 这个消息算不上震惊,毕竟皇上与太后相争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只是看鹿死谁手罢了,她无意去掺和这些事情,于是她听罢敛去所有的思绪,只一笑,“那又如何?” “你这人真是一点不关心国家大事。”姜尤好不容易打听到的消息在顾辞这里就得到了风轻云淡几个字,他自然是不快,颇为抱怨的说,“以后这些事不告诉你了。” 顾辞被他逗乐,除去彼此身份特殊来说,能有这么一个欢脱的朋友在身边绝对是不错的选择,至少不会无聊就是了。 思及最近令她烦恼的事情,顾辞试探性问,“你可听说过秦容之这个人?” 姜尤因着顾辞方才的冷淡回答还在生闷气,就没好气的说,“不认识。” 顾辞其实也没有多指望姜尤真的会知道秦容之,她也不再问,姜尤却较真了,“方才我就听楼里的人说过这个名字,他究竟是谁?” 顾辞意味深长一笑,“流连花间客,要我为你引见吗?” “不必了。”姜尤嘟囔一声。 顾辞就起身,道,“可以用膳了,走吧。” 姜尤哦了一声,也随着站起身,又想起什么,猛的一打自己的脑袋,笑嘻嘻的凑到顾辞面前,说,“过几日有个夜市,我想着让你带我去看看。” 夜市?顾辞想起,十一月三日晚,确实是有番客会在鹿都繁华的街道表演,番客不是年年都来,也没有固定的时候来,所有一旦有番客表演,那天必定是人潮涌动,热闹至极,顾辞十三四岁也十分爱凑热闹,近几年因为觉得腻味了就没有去,今日被姜尤一提,她倒有了几分兴致。 “你没有去过吗?”顾辞好奇的问,若去过,又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兴致。 姜尤幽怨的看了她一眼,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打小就身子弱,家里人恨不得我永远在家里待着,怎么可能让我出去见热闹。” 顾辞一想也是,走了几步,又猛然想起什么,大问,“那你是瞒着家里人出来的?” 姜尤被拆穿有些不好意思,像条小白狗一样可怜兮兮的挽住顾辞的手,半是认错半是撒娇的说,“就几次,今日我是得了应允才出来的。” 顾辞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甚至都不敢带他去逛夜市,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她可担待不起,于是她平平淡淡的说,“夜市让你大哥带你去吧,我照顾不来你。” 姜尤一听就不乐意了,越发往顾辞身上靠,顾辞觉得别扭就一直躲,他却不依不饶,“我大哥他就是一块木头,哪里会容许我出去玩,顾辞你最好心了,就带我去吧。” 听见姜尤说姜余是块木头,她被逗笑,也实在觉得这么多年一个大男人被养在深闺也实在可怜了些,就勉为其难的道,“怕了你就是。” “你是说你答应了?”姜尤毫不掩饰内心的愉悦,甩着顾辞的手。 顾辞望着他那双几近纯粹得没有杂质的眼,也不由得勾唇,姜尤年纪比她大了一岁,心性却依旧如同孩子一般,不会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到底是被保护得太好了,也不知道他这样的身份,又在这样的局势下,他的纯粹究竟是好是坏。 “是,答应了。”顾辞好笑的说,转了转眼,自个笑出声来,“不过呀,我倒是觉得你大哥不是块木头。” “那是什么?” “姜余姜余,不就是一条酱鱼吗?” 姜尤捧腹大笑起来。 “至于你嘛,姜尤姜尤,往后啊,就叫你酱油,你看如何?” 这样子,姜尤可不依了,“不不不,难听死了。” 顾辞却难得的耍起小孩子气来,“就要,姜尤,酱油,酱油......” ☆、防人之心不可无 日子风平浪静的过去了几天,期间,秦容之邀请顾辞小聚了一次,没有歌姬美酒相伴,只二人坐于小庭院里,摆了一盘黑白棋,顾澈在一旁安安静静的观看。 秋风微凉,席卷了一地落叶,偶尔有路过的姑娘和侍者,将脚下的枯叶踩得沙沙响,都拉长了脖子去看,没有靠近。 顾辞其实不算用棋的高手,但她却胜在了棋间的一点灵活应变,总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可如今是在和不知道背景的秦容之过招,她有所保留,有时候故意走错一两步棋去营造她不会棋的假象,可如此过棋也过得不痛快,她面色如常,偶尔自叹几声不如,偶尔又佯装赢了一两步棋后欣喜若狂,其实早已兴趣盎然。 约摸一个时辰,秦容之似乎发觉顾辞不是很会用棋的之事,于是最后一颗黑棋落下,断了顾辞白棋的后路,笑道,“承让了。” 顾辞大笑,颇有几分懊恼和自愧不如的样子,道,“秦兄棋技实在高超,小弟甘拜下风。” 短短一个时辰,他们就下了三盘棋,三盘都是顾辞输,她前两局输得巧妙,皆只让了两棋,而第三局实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34 在没有心思,竟是满盘皆输,若是高手过招,想必就是三个时辰也分不出一盘棋的胜负来。 秦容之的棋技确实是高明的,单单是他几乎不禁思考的棋步就足以让顾辞乱了阵脚,要是他认真与顾辞过招起来,怕是顾辞不到一刻钟就得败下阵来。 过棋过得不止是棋,还有棋下隐藏的那抹细腻心思,棋罢,顾辞起身告别,走出两步,秦容之却叫住她,“顾兄,秦某希望下一次再有机会过棋时,顾兄能拿出真正的实力来。” 顾辞脚步一顿,强敛心神,回过头去冲秦容之一笑,“我实在是雕虫小技,秦兄就不必为我寻借口了。” 秦容之带着一抹不明的笑容看着他,没有再继续话题,道,“你我二人就不要再秦兄来顾兄去了,往后以名相称就好。” 顾辞大方一笑,“那么,容之,我就先行一步了。” 秦容之点头,顾辞心里其实还有些莫名的慌张,她不喜欢秦容之的目光,过于深处,似要把她看透,让她有种在他面前不过跳梁小丑的感觉,她如今处于被动的局面,势必要得知秦容之的身份,否则,她永远都会被牵着走。 她忽然觉得这些年她混迹永乐街所磨练出的喜怒不言于表全部都是她的自以为,她压根就没有达到那个境界,就拿与秦容之对弈来说,她自认为已经做到天衣无缝的让棋,在他看来却十分透彻,令她几乎乱了阵地。 待出了庭院,顾澈就压低了声音道,“公子,看来,秦容之是冲着你来的。” 这些年,每每顾澈唤顾辞公子,都是到了一定严肃的境地,他也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了,此时微微皱着一张俊脸,说完唇也抿得极紧。 顾辞却不能在这个时候乱了,她整理了思绪,道,“秦容之的出现绝对不是偶然,起先我还以为他真是花间客,但他的言语行为却不似一个会整日醉生梦死之人,我们查不到一丝半毫关于他的事迹,证明他也是有备而来。我甚至怀疑,当日救秋娘,也是他刻意安排的。” 说到最后,顾辞的脸色阴沉下来,一提到她身边之人,她是难以压抑住自己的情绪的。 顾澈见她如此,只得说,“要不我再去查查?” 顾辞摇摇头,“恐怕也查不出什么,不知道来者究竟是善还是恶,眼下只能静观其变。” 二人都沉默了,秦容之的到来,打乱了顾辞原本尚算平静的生活,她沉寂了八年,也不希望有朝一日这份苦心经营的安乐被打破。 十一月二日,初雪,寒风凛冽,细雪纷纷扬扬落在莲花阁的勾起的屋檐,干枯的荷池,萧瑟的庭院,以及姑娘们的墨发上,点点雪白装点天地,给天地着上一段锦绣素衣。 天气冷极了,顾辞躲在厢房里就不肯出门,却又是个闲不住的人,于是让秋娘取了上好的碧螺春,在厢房里温火煮碧茶,惬意十足。 茶喝了一半,顾辞特意支开了顾澈,顾澈也没有说什么,乖乖就下去了。 有件事,顾辞觉得难为情却又不得不说,斟酌了许久,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窘迫,轻轻咳了一声,才道,“秋姐姐,裹胸布还有没有再大一些的?” 自秋娘知道顾辞是女儿身后,顾辞渐渐成长,其贴身衣物大多是秋娘着手安排的,一来免去了麻烦,二来顾辞也信得过秋娘,不必担心她会将此事说出去。 秋娘正在品茶,听了她的话微微一笑,放下茶杯,调侃,“两个月前不是才问过这个问题吗,如今又问,莫不是?” 说完,她特地拿眼睛去瞄顾辞的胸口,顾辞本来也不是脸皮薄的人,最难说出口的话也说了,此时大大方方的任由秋娘打量,刻意阴柔的说,“最近勒得慌,总感觉透不过气,想着让秋姐姐给我解解困,秋姐姐倒好,尽是打趣我了。” 因着顾辞早年一直刻意压低声音说话,此时她放软了语调便别有一番风味,不似女子娇媚,恰多了一分爽朗。 秋娘掩嘴笑,摆摆手道,“好了好了,嘴皮子功夫是磨不过你,改明儿我给你送过来。” 顾辞半是撒娇的道谢,秋娘望着她明媚的脸,欲言又止,顾辞见她如此,已大约猜到她要说什么,果不其然,秋娘还是开口了,带着惋惜,“公子,什么时候你才能够?” 秋娘不说了,顾辞却明白了她的意思,什么时候她才能以自己真实的面目面对世人,不再乔装打扮,不必小心翼翼怕身份被人拆穿,其实她也不知道,或许以后,也或许这一辈子都不可能。 但她向来看得很开,其实恢复女儿身与否她并不在意,她所向往,不会因为一个身份就去改变。 为了让秋娘宽心,顾辞风轻云淡一笑,拍拍秋娘的手,道,“秋姐姐看我现在也是过得很好啊,何必要去纠结那些虚无?” 秋娘也笑笑,“你开心就好。” 顾辞突然想起明晚就是番客过来举行晚市,秋娘这些时日也在莲花阁里闷得慌,于是说,“秋姐姐明晚去看看夜市吧,两三年没去了,你应该也想念那种热闹。” “青青她们呢?”秋娘下意识问了一句。 自小柳儿一事后,二人就极少再提到会云客那边的人事物,今日秋娘也是随口一问,顾辞倒没有表现什么不平常,笑着说,“自然是去的,只是我却不能和你们一道了,我与姜尤有约在先,人太多不方便。” 秋娘点点头,又想起一事来,笑,“姜公子似乎很缠着公子,莫不是?” “你不要多想,我向来小心行事,况且姜尤看起来也不是精明之人,不会有事的。”顾辞怕秋娘又想东想西,急急忙忙打断她的话。 秋娘这才安心下来,见窗外雪已经停了,就起身告别回自个屋里去午憩,顾辞也觉得这种天气着实适合用来裹被子,于是掐了香,也一股脑往软床去,一卷就陷入了温暖之中。 十一月三,顾辞还在被窝里迷迷糊糊睡着午觉,厢房的门就被人敲响,门外顾澈清朗的声音道,“公子,姜公子来了。” 顾辞不情不愿的看了一下天,亮堂堂的,连黄昏都未到,相必午时刚刚过不了不多,她懒懒的不愿意从被窝里起来,带着浓重的睡腔道,“你告诉他我还在午睡,让他自己先待一会。” 顾澈说好,脚步声也随着离去,顾澈翻了个身,又打算会周公,才没过多久,厢房的门就又让人敲响。 扰人清梦真不是一种好行为,顾辞再次被吵醒就难免有些不悦,语气也就重了些,“不是说了让他自己一个人玩会嘛。” 敲门声落下,随即是一个低沉的声音,“顾辞?” 是秦容之,顾辞半睡的眼即刻睁开,人也清醒了一大半,她总是莫名觉得秦容之对她有若有若无的试探,好似要抓她的短处,又好似只是为了好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35 玩,但无论哪一种,她都不敢掉以轻心。 “容之?”她特意佯装意识涣散,试探性问了一声。 秦容之默了一会,道,“既然你在歇息我就不做打扰了,本来我得了一副画想与你一起鉴赏,看来只得等晚上了。” 顾辞无法,只得起身,给自己披了衣,一边说着等一下一边整理着装,然后开门,门外秦容之一身深灰长袍,很是随意的装扮让他多了几分平易近人。 “真不巧,今晚我与好友要去逛夜市,怕是无法与你赏画了。”顾辞打了个哈欠,看起来依旧睡眼惺忪。 秦容之也不介意她这副模样,想了想说,“我也许久没有去夜市看看了,若是带上我同行,不知顾辞可方便?” 顾辞心里一疙瘩,本来想着可以出去轻松一下,没想到还要带着秦容之这尊大佛,时时提防着,虽顾辞也想过自己是否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对人多一分防备总是无错的,可此时此刻,就是她要提防,也不得不应下来。 “怎么会不方便,容之能和我一道去,我自是开心。”顾辞神色自若,心口不一,“容我梳理一番,再带你去会会我的好友。” 顾辞也只是简单冠发,再添了衣,就与秦容之去另一间厢房找姜尤,姜尤本来就是坐不住的性子,若不是有顾澈在一旁拖着,怕是他早就要冲出去找顾辞了。 顾辞方开了厢房的门,姜尤一见来人,眼睛一亮,笑容满面,“顾辞,你可算来了。” ☆、四人同行逛夜市 姜尤说完起身跑到顾辞身边,不等顾辞搭话,他又自顾自说,“你再不来,我就要去找你了。” 顾辞早就摸清了姜尤的性子,知道他这话不假,于是笑道,“天还没黑呢,我就是来见你夜市也还没有开始。” 姜尤却不管,挽住顾辞的手,转过头才注意到了顾辞身旁的秦容之,打量了起来,顾辞想起初次相见他那上下将人看个遍的打量方式,连忙吸引他的注意力,道,“秦容之,我的好友。” 姜尤却还是用眼睛看着秦容之的那张脸,眉心微皱,脸上带有惑色,继而不确定的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顾辞呼吸窒了一下,姜尤素日不常出门,接触的又都是一些达官贵人,如果姜尤觉得秦容之面熟的话,那势必代表秦容之极大可能是官场之人,如此一想,顾辞不由觉得寒意横生。 秦容之神色自若,笑,“秦某人似乎并未曾见过阁下,敢问阁下是?” 姜尤还在皱眉回忆,顾辞不想打扰他的思绪,替他回了话,“姜尤。” “姜尤?”秦容之低声念了一次,目光一下子亮了起来,坦然道,“原来是姜老将军的爱孙,三年前我曾到贵府拜访过姜老将军,想必那会子公子与我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公子还能记住我,实属秦某之幸。” 秦容之的话让顾辞有些泄气,她不甘心好不容易有点眉目的事情就这样打了水漂,于是问姜尤,“是这样吗?” 姜尤点点头又摇摇头,依旧不确定,“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拜访爷爷的人太多了,我记不清。” 秦容之接话,“多年不见,姜老将军近来身子可好?” 姜尤想了想说,“爷爷身子骨还算硬朗。” 三人又是一番寒暄,秦容之再没有提去姜府的事情,顾辞也无法顺着问题问下去,她心底是极想知道为何秦容之得以去见姜奕,若他真是江湖中人,德高望重的姜奕根本没有见他的理由,想不通,实在想不通,可顾辞又抓不出他那番话的毛病来,只得先压下去,待事后查证。 外在厢房里品茶又谈天的,时间倒走得也快,天已经有些灰蒙蒙了,顾辞起身说去换衣裳,姜尤一直说要跟,是秦容之和顾澈好不容易才劝他留下来的。 顾辞表面说去换衣裳,实则是裹胸步将她勒得实在喘不过气,只好回自己的厢房得口喘息的机会,约摸一刻钟,她觉得舒坦些了,也不敢耽搁,找了件宽松的湖蓝色外袍,扣上镶玉的腰带,收拾妥当又急急忙忙往姜尤那边去。 估摸着时辰也差不多,由顾澈驾车,三人纷纷进了顾辞的马车里,姜尤已经坐过几次顾辞的马车,对马车奢侈至极的装点早已经见怪不怪,而秦容之也只是淡淡扫一眼,也没有说什么。 马车行得稳,三人在马车内并没有怎么说话,姜尤挨着顾辞坐着,似有困意,顾辞知道他身子弱,也不敢让他太过于劳累,想了想,还是说,“靠在我身上小憩一会,到了喊你。” 姜尤半眯着眼一副要睡着的模样点了点头,攀上顾辞的手,慢慢的将自己的头靠到顾辞的肩上,身子也软下来依靠着顾辞,顾辞到底还是姑娘家,被这样的重力一压,难免有些吃力,但她只是抿了抿唇,任由姜尤靠着。 秦容之坐在另一侧,看了顾辞和姜尤一眼,勾唇笑,“姜尤似乎很喜欢你。” 顾辞怔了怔,将姜尤放在她腿上的手挪开,轻声说,“喜欢称不上,他心性单纯,怕是把我当哥哥依赖了。” “他可足足压了你十一月。”秦容之轻笑。 顾辞也觉得好笑,她向来吃生她吃软不吃硬,就好姜尤这种有些软糯的性子,即使是个比他大上将近了一岁的男子,她也愿意费些心思,怕是在永乐街混迹久了,当真有了几分怜香惜玉之心。 二人正说着,马车缓缓慢下来,直到停住,顾辞疑惑,问,“怎么了?” 顾澈清朗的声音回,“是姜公子。” 姜余?顾辞马上反应过来,望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姜尤,只觉头痛,也不管会不会吵着他了,将他推给秦容之,起身去开了马车的门。 顾澈已经下了马车,马车外,姜余一袭与夜色相融的藏青色长袍,身骑棕色大马,目光微寒,望着马车探出身子来的顾辞。 顾辞一下子就明白了来龙去脉,怕是姜尤此次又是瞒着家里出来的,姜余找上门来要人了,她佯装一无所知的模样,笑道,“姜兄怎么来了,正好,与我们一同去夜市凑凑热闹。” 姜余却不领情,面不改色,“家弟呢?” 这仗势,好似她拐跑了姜尤一样,顾辞也好胜委屈,看了姜余一眼,转过身就去唤还迷离着一双眼的姜尤,“醒醒,你大哥来找你了。” 姜尤还是迷迷糊糊,过了好一会才有几分清醒,挽着顾辞的手撒娇说,“我不回去。” “你又从家里跑出来,我如何带得你出去玩。你哥像要杀了我,你自个去说。”顾辞这次不吃他撒娇的一套了,拿开他的手,将马车门开大,自己则如若定海神针一般做回了马车里。 姜尤苦着一张脸看了一眼顾辞,又气冲冲的走到马车门口,探出头,“大哥,我不回去。” “我和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36 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你出门。”姜余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意,“你为何不听我的话?” “我不是孩子,干什么要一直将我关在府里,我做事有分寸。”姜尤也生气了,嚷嚷道,颇有破罐子破摔之势。 顾辞怕二人真的吵起来伤了兄弟情意,也不敢真的袖手旁观,连忙又起身拍拍姜尤,道,“你少说一句。” 姜余是上过战场的将军,纵然长得俊郎也多多少少带些戾气,此刻因气而寒着一双眼,就更是吓人,顾辞吸了口凉气,怕自己一句话说得惹这位将军生气就成了剑下亡魂,于是平缓心情,换上笑容,好声好气,“姜兄,我看姜尤兴致高得很,你也不愿拂了他的意,我向你担保,今夜我只是带他去凑凑热闹,绝对不会出岔子。” 姜余还是不说话,姜尤也赶紧软下语气说,“大哥,从小到大就没有多少人肯和我玩,好不容易得了顾辞这个朋友,我只是与朋友外出游玩一番,我也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惹事,夜市一结束我就回家。” 姜余听后,面色微微缓和了下来,顾辞见事情有起色,推推姜尤,“还不快进去。” 姜尤一怔,一溜烟就钻进了马车里,姜余抿了抿唇,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来,站在一旁的顾澈过去接在手中。 “这是姜尤随身带的药丸,他出门忘了带上,每两个时辰服用一次。”姜余望着顾辞,继而夹好马腹,喝一声,马儿悠然而去。 顾澈将瓷瓶交给顾辞,顾辞望着瓷瓶发了一会呆,这两兄弟真是,她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笑了笑进了马车,关上门。 一段小波折后,又行了一段路,终于是来到鹿都最为繁华的街道,也是最靠近皇宫的街道——长宁街。 长宁街,顾名思义,长乐安宁,住在长宁街的人群没有界定,在这个地方,可见富甲千金一掷,也可见布衣街头常话,不同人群的聚集使得长宁街买卖生意十分频繁,又因为在天子脚下,教之其他地方要安乐得多,因此便成了鹿都最为繁华之地。 夜市已经进行了好一会了,姜尤兴致高涨,不等顾澈停稳马车就要起身,顾辞一见连忙制止他,他不情不愿的又退回来,目光闪烁着异常的光芒。 待广场打开马车门,外头的喧闹一下子灌入了耳里,顾辞首先探出身子去看,人潮涌动,摩肩擦踵,说话说,吆喝声,惊呼声,欢笑声,此起彼伏,她突的就有些明白为何姜余不放心她带姜尤出来玩。 为了不出意外,她又坐回马车和姜尤强调了几次一定要待在她身边,这才带着姜尤下马车,秦容之也随之下来,见密密麻麻的人群,眼底一亮,笑道,“竟然有如此多人。” 顾辞接话,“是啊,每年番客来全鹿都的人都要涌到长宁街,人多也是必然的。” 秦容之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只打量着这一场民间的盛典。 所谓的番客,其实就是疆外的一些游牧名族,较之中原人,他们的身材要高大强壮得多,面容轮廓也要深邃一些,但因着中原霸主,他们的身份也被压低了一等,一般中原人将他们统称为胡人。 胡人虽骁勇善战,但文化却比中原要低一等,因此中原人一直对他们有着血腥而愚昧的误解,对他们避之不及,直到前朝皇帝年轻时攻克下北方疆域,胡人才乖乖俯首称臣,有了这几十年来的番客入中原表演,中原人才慢慢对他们改观。 此时眼前所见,一个穿着貂皮,胡髯横生几乎只剩一双眼的高大男人站在人群中央,他手中拿着燃烧的木具,喝一口酒,眯眼将酒尽数喷出,木具大燃,轰的一声火花窜起好几尺,围观群众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好声。 而站在顾辞身边的姜尤,因第一次见此景,更是惊得瞪大了一双铜铃眼,拉着顾辞的袖口,嚷道,“顾辞,你快看,火,好大的火花啊。” 顾辞也笑,众人的脸被火花照得微黄,一瞬间又只余下红灯笼里映射出来的悠光,明媚柔和。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最近事情太多了就停更了几天,接下来会稳定一点了。 ☆、姜尤夜市发旧疾 姜尤被禁锢得久了,玩心大起,拉着顾辞左看看右看看,顾辞谅解他,也就由着他,只要他不走丢就好,而秦容之心情似乎也极好,偶尔与顾辞搭几句话,再看看表演,好不快活,至于顾澈,本来夜市对他来说就不是什么稀奇事,再加上他不爱热闹,便全程面无表情跟在顾辞他们身后。 因着人群实在太多,顾辞害怕姜尤走丢,只得紧紧拉着他的手,但姜尤实在不是个安分的主,也不管顾辞劝,见空就钻,这儿跑跑,那儿跑跑,等顾辞回头一看,已不见了顾澈和秦容之。 “酱油。”她喝道,拉住姜尤,连给姜尤起都外号都喊出来了,“你慢点,他们跟不上了。” 姜尤回头一看,发现真的不见了顾澈和秦容之的身影,怔了怔,笑道,“他们又不是小孩子,总找得到回去的路,不必担心。” 顾辞哭笑不得,她那样说,倒不是担心顾辞他们两个,反而是担心领着一个半大孩子一般的自己,但想来也不会发生什么事情,索性也不去找他们,由着姜尤玩个痛快了。 “那是什么?”姜尤指着一处小摊问。 顾辞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是一个糖人小摊子,她有些惊讶,“你连这个都没有见过?” 难道这不是寻常孩子小时候都会吃上几次都小玩意吗,一想到姜尤从小被关在府里养病极少出来,她大抵也能想通了,于是有些心疼他,就说,“你要过去看看吗?” 姜尤迫不及待的点头,立马就拉着顾辞挤过人群向小摊子而去,到了小摊子,发现围了许多小羊角辫,顾辞和姜尤的到了格格不入,也好在人多,没有人去注意他们。 捏糖人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虽年纪不轻,动作却利索得很,不多时就是一个小人,摊子一旁已经有了上色的成品,顾辞见捏得甚是栩栩如生,就指着一个圆滚滚的女娃娃问姜尤,“这个可好?” 姜尤望着那个女娃娃摇了摇头,“我可以让他捏别的吗?” “行,不过要费些时辰,你耐得下性子等吗?”顾辞笑着调侃。 这会子那群小羊角辫也买得差不多了,姜尤顾不上回顾辞的话,就对老伯说,“我想捏一个像他一样的,你看行吗?” 姜尤指的是顾辞,老伯望了望二人,笑得眼睛只剩一条缝,连连点头,声音沙哑,“行,二位是兄弟吧,感情真好。” 顾辞也没有反驳老伯的话,推推姜尤,道,“不给你大哥带点什么东西回去吗?” 姜尤一怔,眼里流光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37 微亮,却嘟囔一声,“谁想给他带。” 但话是这么说了,姜尤还是对着老伯说,“我还想捏一个糖人,我大哥。” 老伯正看着顾辞的脸忙活,将“顾辞”捏好后,才应,“你大哥长什么样子?” 姜尤却被问倒了,结结巴巴了许久,看了看顾辞,欲言又止,顾辞给他一个尽管说的眼色,他才正色道,“我大哥长得好看极了。” 那神色,尽是骄傲,顾辞勾了唇,果真坐实了两兄弟明明互相关心却又互相摆臭脸的事实,她也不拆穿,接着姜尤的话,“有多好看?” “我大哥身姿挺拔,浓眉星目,气宇轩昂,在鹿都,绝对找不出第二个与我大哥有一般气魄的男子。”姜尤微微仰着脸,说完还十分骄傲的吸了吸鼻子望着顾辞。 顾辞实在憋不住笑了,哈的一声笑出来,连捏糖人的老汉也停下手中的动作,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跑动了起来。 “顾辞,你笑什么?”姜尤被他们一笑,气极了,怒视着她。 顾辞好不容易才压下笑意,对着老伯说,“你听见了,他大哥是鹿都最有气魄的男子,那你可要捏好了。” 老伯遍笑边应,继续捏糖人的动作,笑,“若说有气魄的男子,那当属姜余将军,依我看,不如就按照将军的面容捏如何。” 正可正和姜尤的心意,他一听,笑得似朵花儿一样,一连说了五六个好才作罢。 等顾辞和姜余的糖人都捏好上好色,也是两刻钟后的事了,姜尤开心得不得了,哪一只都不肯给顾辞,顾辞本来也不是什么小孩子心性的人,就都给了他拿着,随手抽了一个胖乎乎的男娃娃,付了钱,带着姜尤离开。 夜市已经过了最热闹的时候了,顾辞看时候差不多了,于是拉着姜尤到人少之地,对他说,“夜了,该回去了。” 姜尤一听就不依,“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躺,不要这么早回去。” 越晚天越冷,已经有人耐不住寒气回家了,看这天怕是要下雪,幸而姜尤穿得暖,现在也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异常。 顾辞早就听闻姜尤身子不好,可他除了脸色较之常人苍白一些,至今都没有发病的痕迹,有时候顾辞甚至在想,是不是姜尤的病根已经除了,只是姜家人太过于呵护他而大题小做。 想是这样想,顾辞还是按照姜余的吩咐,从怀里拿出药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递给姜尤,语气是不能商量的强硬,“你要再玩一会也行,先把药吃了。” 姜尤一见药面不改色,二话不说接过往嘴里丢,这下子倒是顾辞傻眼,她原以为要软硬兼施一番才能让他吃药,却没有想到他早已习惯,压根就不用人说。 顾辞已有些倦意,姜尤却仍旧生龙活虎,拉着顾辞这跑跑那跳跳,说实在话,两个俊俏的男子在路上拉拉扯扯跑来跑去着实引人注目,也好在顾辞向来被人看得多了,也没有过多的不自在。 姜尤对许多东西都稀奇得很,手上拿着的糖人不肯吃,这会子又想试试糖葫芦,糖葫芦吃完了,又看上了一盏花灯,顾辞被他折腾得实在累了,买了花灯后,就说,“该回去,太晚了你大哥要担心。” 姜尤正拿着炫目的琉璃花打量,正想反驳顾辞的话,见顾辞带着一双疲倦的眼看他,他才勉强答应了下来,“走吧。” 顾辞真的是给自己找罪受,活脱脱像带了一个小孩子出门来,此刻见姜尤终于肯回去,感激涕零,拉着姜尤往回路走。 因着夜深了,人群也少了下来,走起来也就快了许多,顾辞拉着姜尤的袖口,小心翼翼避开来来往往的人,姜尤一心在糖人和花灯上面,只由着顾辞带领着,全然也不理会其他了。 顾辞走到一半,手上的力突然全然被拉下去,她差一点就跌倒,立马回过头去看姜尤,这一看大惊失色。 姜尤半弯着身,捂着胸口的位置,大口喘着气,口中呼出的气成白雾袅袅而起模糊了他一张紧紧揪在一起的脸,他的面色没有了一丝丝血色,眉头皱如山川,眸子睁得极大望着地面,不过一瞬,他轰然倒地。 “姜尤。”顾辞喊了一声,手疾眼快的上去扶住他,却控制不住他往下倒的身体,“怎么了?” 姜尤脸色痛苦极了,却还是有气无力,结结巴巴的回答,“好像又发病了。” 已经有过往的人群聚集看着他们,顾辞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强制冷静下来,对过往人群大吼,“快些找大夫,这位公子是姜奕老将军的孙子,谁帮了他必定不会亏待了的。” 这个时候,将姜尤的身份抛出去就是最好的救命药,陈国子民谁人不知保家卫国几十载的姜奕,如今他的孙子危在旦夕,陈国的子民不会见死不救。 “姜尤,不要怕,很快没事。”顾辞快疾的从怀里掏出药瓶来,倒药丸的时候却抑制不住双手发抖,将药丸塞到姜尤嘴里后,她喘着气望着人群。 “最近的医馆离这里也要小半个时辰,现下人群少些了,马车可能会快些,可是现在去哪里找马车呀。”人群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 顾辞浑身掷于冰水中一般,姜尤已经半昏迷过去了,可她又想不出其他办法,只得用水去搓姜尤的脸,试图给他回温,“谁帮我一把,扶他进去屋里,他冻得可怕。” 当下之计,只能先让姜尤保温,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出办法了,她话一出,有几个人急急忙忙上来帮忙,她又说,“快快去请姜余将军,让他快点过来。” 抬头一看,却见不远处一辆马车缓缓行来,她不能犹豫,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将姜尤扶上马车直往医馆,虽说现在人群不少,但每马车还是行得通的,也由不得她多想,见人群还在搀扶着已经昏迷过去的姜尤,她道,“你们好好看着公子,我去喊停马车。” 说完也不管人回应,直接就往马车的方向跑去,冬天穿得多,跑起来也吃力,她干脆将外头的一件斗篷脱了,寒风凛冽刮得她的脸生疼,她也不管不顾,一心一意只往那马车去。 待近了,发现马车虽看起来普普通通毫无惊艳之处,但所打造的香木与她所用的却是一样的,想必马车内不是王公贵族也是富贵人家,那么事情就好办了。 她跑得急,停下来时候胸口和腹部都隐隐作痛,喉咙里灌入了许多寒风,可她也顾不得了,张开双手横在马车不远处,马车悠悠往前走了几步,停下了。 顾辞平缓了气息,喉咙里隐隐有血腥味,开口,声音清丽而清晰,“在下鹿都顾辞,因友人旧疾突发,情势危急,不得已拦住阁下去路。” 她咽下口中的血腥味,再恭恭敬敬作揖,“还望阁下能够出手相救,待他日顾辞必报今夜之恩。” 她的声音掷地有声,清晰明了,在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38 这热闹的夜里显得却那样冷清。 天突然飘起了雪,落在顾辞的发上,落她的卷起的外袍中,她颤抖的指尖,她明丽的眼里,寒风呼啸里,她于街道而立,面色凝重,却毫不退却,目光紧紧望着不远处的马车,有期盼,也有隐藏不去的慌张。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个超级重要的人物要出现了!!! ☆、姑苏来客青隐者 大雪纷飞,一片片白入了顾辞的眼,马车在幽微的灯花里隐隐约约可见,角沿挂着一盏七彩琉璃灯,发出淡淡的七色光晕,照着马车一侧的木牌,却照不清木牌上刻着的字。 马车内的人还没有没有回应,顾辞焦急的回过头去看,人群将姜尤里三层外三层围住,看不起里头的情形,可她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她正欲再出声,一个清晰却又好似远方飘来的声音入了她的耳,就好似平静的湖面突然掉落一滴水珠,清脆的一声,再泛起淡淡的小涟漪,“进来吧。” 轻轻的三个字,此刻听在顾辞耳里却犹如天籁,她急急道谢,又赶忙跑回去,马车就悠悠荡荡跟她上前。 百姓因为顾辞离开也不知道怎么办,就一直架着姜尤在原地等,顾辞到时,姜尤还是昏迷状态,她握住他的手,冷得像块冰,她心中警钟大作,焦急的说,“快些将公子扶上马车。” 到底姜奕在陈国威望十足,现下他的孙子有难,百姓也愿意去帮他,马车门已经开了,众人合力将姜尤扶上马车,顾辞再将他拖进去,黑暗里,有人给她搭了一把手,顾辞下意识说了声谢,然后将姜尤安置于软垫上,探出身去,“多谢各位相助了。” “公子快些去吧,耽误了不好。”百姓有人喊了这么一声,顾辞就喘着气关上门,弯着身子直接就坐在了马车上,握住了姜尤冷冰冰的手,使劲的搓着。 马车什么时候行走的她也不知道,只是姜尤的手有些回温后,她才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抬眼去看马车的主人——是一个年轻男子。 马车的车窗折射出来幽黄的光洒在他身上,他披着纯白的斗篷,里头是一件湖蓝色的袍子,正襟危坐,看不出身形,脸隐在黑暗里,只见两片微微抿着的薄唇,是极为好看的淡粉色,往下看,随意搭在软垫上的手白皙修长,仅凭借此,顾辞便可以断定这必定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 自上了马车,顾辞只顾着姜尤了,此时也不在意发丝凌乱衣衫不整坐在马车毛毯上的狼狈形象了,轻喘气说,“多谢公子相助,还劳烦公子送我们到最近的医馆。” 男子听闻,音色平淡的吩咐车夫,“去医馆。” 车夫应了一声,不急不缓的赶马,顾辞跪坐着去检查姜尤的情况,他的脸色好似有所好转,可身上的温度却依旧过于低了,咬了咬牙,到底救人要紧,顾辞伸手去解自己身上的外袍,解到胸口处手顿了顿,也只是一瞬,不多时就将外袍脱下来,盖在瑟瑟发抖的姜尤身上。 虽说是在马车里,但十一月的天也足以冻得人哆嗦,她尽量不表现出自己受冻的情况,紧紧挽着姜尤的手,将头靠在软垫边缘,时不时去摸姜尤脸上的温度,一心只想着快些到医馆。 明明只是半个时辰左右,因为担心和受冻,顾辞便觉得过了许久,等马车平稳停下了,她发现自己抖得不行,强撑着身子起来,却发现腿麻的厉害,试了几次都重新坐了下去。 一只手伸过来,她抬眼去看,依旧看不清男子的面容,拉住男子的手时,男子的手很是暖和,暖意透过掌心传递给她,她顺利起身后,道谢。 车夫开了马车的门,帮着顾辞将姜尤架下马车去,顾辞力气小,自个是没办法将姜尤扶进医馆的,喊了几声后,医馆才有人出来,一个小药童见了他们,赶忙进去喊人,车夫这才重新回去。 顾辞紧绷着的思绪才稍稍松动,也不知道马车内的男子看不看得到,对他抱拳敬礼,“敢问阁下贵姓大名,家住何处,待他日顾辞必登门道谢。” 男子却不回她的话,唤了车夫过去,顾辞再担心姜尤也不得不耐心侯着,车夫到了马车旁,马车内递出一件斗篷来,顾辞认出,是方才男子身上的,她正疑惑,车夫就抱着斗篷走到她面前,男子的声音传来,连大雪的寒也无法盖去他的清冽,“姑苏,上官青潋。” 车夫不容拒绝的将斗篷塞到顾辞怀里,说,“我家主子说天冷,这斗篷先借给公子取暖,待来日再讨回。” 顾辞担心得紧,连男子说话时都没有细听,也不想过多的去推脱,斗篷抱在怀里,有男子的温度,带着淡淡的清香,车夫送往斗篷又回去赶车,马车门被关上,彻彻底底阻隔了顾辞往里头探的目光。 轻轻扬鞭,马蹄踏在冰凉的地上,铁蹄发出清亮的声音,随着马车缓缓往回转,借着医馆面前幽微的烛光,马车挂着的摇晃的木牌上的字一晃过顾辞的眼,入木三分的两个字——上官。 顾辞醍醐灌顶,抱着斗篷的手倏然一紧,男子清冽的音色一遍遍来回的徘徊,“姑苏,上官青潋。” 冰天雪地里,顾辞身子冷冰冰的,脑海里却发热发烫,一个个她不愿意接触的人都一个个出现在她面前,姜尤,姜余,秦容之,如今,再加上一个上官青潋,刻意相遇的有,偶然相遇的也有,无论哪一种,都让顾辞措手不及。 她望着马车渐行渐远,长吁一口气,抱着斗篷进入了医馆,现下不是去伤春悲秋的时候,姜尤的病情比之重要多了。 飞雪飘飘,寒风呼啸,医馆的门嘎吱一声被关上,门口的灯火被风一席卷,突的灭去,只余下缕缕青烟。 姜尤经诊断并无大碍,但顾辞还是觉得自己难辞其咎,她明明知道姜尤身子弱,却放任姜尤在那样寒的夜在外待了整整两个多时辰,她知道是自己处理得不妥当。 姜余冒雪来医馆的时候,面色如霜,一句话也不曾和她说,只深深看了她一眼,将不省人事的姜尤带走,顾辞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样的目光——愤恨,猜疑,还带着一股狠绝,这让她意识到,她与姜尤二人的身份,当真行走过于密切了,而往后,若要避嫌,唯一的办法就是对姜尤避而不见。 回到莲花阁时,秦容之已经在那里了,秋娘也担心她,从夜市回来后一直侯着不敢睡下,而顾澈却因为与她走丢执意的在外头寻找,她望着外头的鹅毛大雪,立马派了人出去寻,约摸半个时辰,一身染雪墨发衣物尽湿透的顾澈才气喘吁吁的站在她的厢房门口,一见面他匆匆上前,伸出手看见自己湿透的衣袖却又垂下,声音哆嗦的说,“平安回来就好。”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顾辞莫名其妙红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39 了眼眶,只得急急忙忙催促他去沐浴,以免出丑。 姜尤在家调养了将近半月,又被禁了足,自夜市后,顾辞就没有再见过他,虽以前总是想着躲他,但这些时日他不来烦着,顾辞倒觉得有些冷清了。 转眼就又是年末,秦容之说自己要外出一趟,十二月初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莲花阁,他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来时毫无迹象,去时消失无踪,但真正算起来,顾辞与他见面的次数一双手数的过来,并没有多大的交情,再加上顾辞对他有几分戒备,他的离开,反而让顾辞松了一口气。 顾辞自弱冠礼后只回了一次顾府,往年的这个时候,顾府只派人来请两三回,而今年,却从腊月十八开始便日日差人来请顾辞回府,说得最多的,便是顾术要她除夕回家团圆。 自打顾辞完完全全看清顾术的面目后,她已经不对他抱有任何希望,此次的除夕团圆于她而言也不过一次“鸿门宴”,她不想去,更不会去。 陈国的局势越发风起云涌。 当今皇上与太后对峙近半年,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宣告天下将于新历正月十五元宵节迎娶太后侄女戚素如。 右相上官戊之子上官青潋于一月前自姑苏回到鹿都,上朝觐见却以一句“不拘朝堂里,只求天地间”婉拒拜官,皇上求贤若渴,恩赐上官青潋自如出入皇宫之权,欲招其为幕僚。 谈起上官青潋,鹿都的子民只对其一知半晓——据闻他生性冷清,身于官宦之家却无心入朝为官,十一年纪便离开鹿都去往姑苏,一去十二载,至今再踏入鹿都的土地。 上官青潋在姑苏十二年,早已经是无人不知,顾辞也有所耳闻他的所作所为——姑苏最大的水渠设计稿图来自他手,发现农法欠缺他连续三次上奏致使农法重新修订,四个贪官污吏因他掌握实质性证据全部革职查办锒铛入狱,姑苏多家救济堂由他开办以安置流离失所的百姓,如此善事,数不胜数。 姑苏百姓言其之才天下绝艳,之心慈悲为怀,之举兼济苍生,乃当之无愧姑苏最大的恩人,并美称其为“青隐公子”,意欲“不慕朝堂青山客,隐于姑苏济苍生”,他所创办的救济堂也都由姑苏百姓打造牌匾,名曰——青隐堂。 关于上官青潋在姑苏的功劳,若真要论起来,三言两语难以说清,而在鹿都这样人纷杂乱的地方,他在姑苏的事迹在短短几日内就传遍了大街小巷,一时,鹿都的子民在对上官青潋充满好奇之中也对了几分敬佩,青隐公子这个名号也如风一般在鹿都传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  很重要~你们要不要顺便猜猜秦容之的身份。 ☆、为救月儿回顾府 昨夜下了一场大雪,顾辞醒后打开窗一望,外头尽是白茫茫的一片,枯木上挂着冰帘,晶莹剔透,她朦胧着一双睡眼,被清晨的寒风一吹,打了个哆嗦,清醒了许多。 敲门声打断了这一份静谧,门外顾澈的声音响起,“公子,顾府的人送了信过来,说务必公子亲启。” 顾辞没有回话,上前去开门,顾澈裹得严严实实的站在门外,脸颊冻得红彤彤的,鬓角上还挂着小雪粒,看起来也是可爱极了,顾辞连忙领他进屋取暖,忍俊不禁道,“顾澈,我以往怎么就没有发现你竟生得如此惹人喜爱。” 顾澈对她的打趣已全然习惯,也没怎么去反驳她,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递给顾辞,“喏,给。” “真是无趣。”顾辞对他冷淡的反应表示无奈,接过信封,撕开,轻笑道,“也不知道这次又是怎样的理由,还真是固执。” 顾澈知道顾澈很是排斥回顾府,但他却从来不问,就连顾辞弱冠那天他无缘无故被绑一事都不曾开口询问,有些事,若顾辞不想说,他不会主动去触及,就像顾辞也出来没有去探究他的过往一般。 顾辞漫不经心将信纸打开,眼一扫,眉头渐渐皱起,唇也越抿越紧,连拿着信纸的指尖的用了力,顾澈见她面色不对,问,“怎么了?” “还真是用了心思。”顾辞冷笑一声,将信纸猛的蜷在手心,收紧,“月儿在他们手里。” 看来这一次,顾术是不见到她不罢休,她心寒如冰,却又好似有熊熊烈火在心头燃烧,蜷着信纸的手越发用力,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将信纸撕碎,气得微微喘气。 顾澈也凝了眉,他与月儿认识多年,虽说不熟,但知道她对顾辞来说也是极为重要的,顾辞向来重情重义,很是重视身边的人,如今顾术绑了月儿,无疑是触犯到顾辞了。 “公子,当今之计,还是得回一趟了。” 顾澈清朗的声音将顾辞拉回冷静之中来。 她深吸一口气,转头一看,就见挂在衣橱上的斗篷,那是上官青潋在夜市那晚给她的,后来她让顾澈送回上官府一次,而上官青潋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原封不动的送回来。 她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只是上官青潋也该知晓二人不宜有交往,他的意图,顾辞至今还没有猜透,而今,一事为平一事又起,她真是不能自乱阵脚。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当下决定先去一趟会云客,问清楚青青事情的来龙去脉,顾澈知道她的意图,先一步出去备上马车,不多时,二人就到了坐在了去往会云客的马车上。 一路上二人都沉默极了,顾澈不去打扰顾辞,顾辞则细细的想对策,一晃眼,马车就停在了会云客的门口。 问了酒楼的人,得知青青所在,顾辞急急忙忙去找,在地窖里找到了青青。 青青一见顾辞,有些讶异,问,“公子怎么这么早就过来?” 看样子,青青还不知道月儿不见的事情。 “青青,月儿呢?”顾辞面色认真得很,语气也没有平时的玩笑腔调,青青一听就知道不对劲了。 “昨夜我见过她一次,今日一大早我起身就来地窖查点食材,再也没有见过她。”青青凝着面色,突然一拍脑袋,“对了,刚刚明叔还问我月儿去了哪里,公子,月儿是不是出事了?” 青青担心得不得了,急得拉着顾辞的袖口,见顾辞不说话,自责的全身发抖,“如果月儿处什么事,我怎么能安心。” 这么多年朝夕相处,青青和月儿早已情同姐妹,如果月儿出了事,青青一定不好受,顾辞只好安慰道,“没事的,你安心,晚些月儿就回来。” 可青青还是魂不守舍,“公子,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顾辞也不瞒着她,只是避重就轻的说,“因我的缘故,恐怕要让月儿遭些罪,但你放心,不会有事。” 青青一听,眼眶就红了,但她怎么能去怪责顾辞,顾辞对她们有多好她们是亲自体验着的,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与顾辞没有多大的关系。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40 “我相信公子,也相信月儿会没事。”青青反而安定下来,深吸了几口气,笑道,“青青在会云客等你们回来。” 青青向来不是会给顾辞添乱的人,因此顾辞只嘱咐了她几句,就准备回一趟顾府,她正想让顾澈留下来,顾澈已经早一步洞察她的心思,抢先一步说,“公子,我与你一同去前。” 他的眼神坚决,顾辞想了想,也觉得多了他一个似乎也能让自己多些安心,于是点点头,与顾澈一同离开了会云客。 一路上,顾辞在想,她不过是去见自己的身生父亲,却如同去见自己的仇家一般小心翼翼,当真是可悲,有时候在想,如果当年没有撞见那一幕,也没有听见那些话,她是否会按照顾术希望她走上的路那般,成为一个与今日完全不同的顾辞。 “公子。”顾澈轻轻唤了他一声,顾辞想事情想的出神,并没有回他,他又唤了一声,“公子。” 顾辞从思绪里出来,啊了一声算是应了。 “公子眉心皱得太深了,有失俊郎了。”明明是一句半是调侃的话,在顾辞口中说出来便显得认真极了,他顿了顿,终于提起那件事来,“前段时日我不也被绑了一次,如今还好端端坐在公子面前,想必他们也不会对月儿做些什么,公子不要太伤神了。” 顾辞知道顾澈是在安慰她,但二人皆是因为自己遭罪,自己怎么能不怪责自己。 顾澈嘴上不说,可她清楚得很,自打年少顾澈被关进莲花阁的黑屋后,他就怕自己一个人独处黑暗之中,那一次在顾府被绑,他佯装无碍,可自己进去时,他抑制不住伸手抱住自己时的颤抖自己是深切体会到的,而月儿自小胆子就不大,这一次遭了这种事,她想必此刻也害怕得紧了。 顾辞伸出手捏了捏眉心,强颜欢笑,“知道了。” 马车再停下来已经临近晌午了,顾辞下了马车,牌匾上顾府二字就压迫而来,她瞬间眉心又皱起,顾澈站在她身后,随着顾辞的目光抬头看,抿了抿唇。 顾府的人早就料到顾辞会回来一般,一见顾辞立马就有家仆迎上来,顾辞冷着一张脸,带着顾澈进了顾府的大门,一路上也没有去注意这几个月来顾府的变化了,一心只想着快点见到顾术,早些将事情给解决了。 到了大厅,顾术正坐在高位品茶,神色悠然,见顾辞来了,他慢悠悠的看过去,面不改色。 “左相大人好兴致。”顾辞阴阳怪气说了一声,方才还阴寒着的脸突然笑起,她走到一侧,叠起一双腿坐下,目光如炬盯着顾术,“为见我一面还真是不择手段。。” 顾术放下茶杯,皮笑肉不笑,“你太沉不住气了。” 顾辞五指猛的蜷起,脸上的笑容还挂着,“若不然左相大人动了我的人,我还要无动于衷吗?” 顾术摇摇头,皱纹里那双眼渐渐精锐起来,颇是恨铁不成钢,“那不过一个妓子。” 此话一出,顾辞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顾澈一只手搭上她的肩,她才抑制住熊熊怒火,“左相大人明人不说暗话,要怎样才肯放了她?” 顾术已达到自己的目的,却依旧神色自若,丝毫不表现出得逞的快意,他顾自给自己倒茶,茶香慢慢溢出来,不多时,大厅就茶香满萦。 “除夕那晚,我希望看到自己的儿子坐在我顾家的宴席上。”他品一口茶,布满皱纹的手稳握茶杯,“阖家团圆。” 顾辞握紧的手缓缓松开,浅浅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道,“我可以答应,但你必须现在放人。” 顾术冷哼了一声,放下茶杯,“你回去自然会见到她。” 事情解决了,顾辞也没有要留下来的意思,她甚至连告别都不,起身就要带着顾澈离开,顾术的声音却让她身形一僵,他的声音浑浊而沙哑,“顾辞,有些人要藏就该藏好,不要他日被他人捉住成了软肋,后悔莫及。” 顾辞深深与顾术对望了一眼,唇抿得极紧,片刻才又抬腿,带着顾澈离开。 从顾府到会云客就又是一段路程了,顾辞迫不及待想知道月儿的情况,急急忙忙就往会云客里头冲,得知月儿在厢房,她又连忙赶过去,一到厢房,就看见月儿在青青怀里凄凄艾艾的哭着,脸上挂着泪,令人看了怜惜。 “月儿。”顾辞走过去,才唤了一声,月儿突然哭出了声,直直往她怀里撞来,她把抱了个满怀,僵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去轻抚月儿的背,放柔声音安慰着,“不哭不哭,没事了。” 月儿死死抱着顾辞不松手,一边哭一边抽抽搭搭的说,“我今早一醒就不在会云客,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公子了。” 顾辞见月儿这么伤心,也狠不下心就这样推开她,只能任由她抱着,等她哭累了,青青上前替她擦干脸上的泪水,领着她进了里屋去睡,待青青再出来时,月儿已经睡着了。 顾辞还是担心,就问,“情况如何?” “还好还好。”青青拍着胸口道,“吓了一遭,人倒是没出什么事。” 顾辞这才安心下来,琢磨着去给月儿买些压惊的药材,回头一看,见顾澈目光复杂的看着她,她心下疑惑也没有问,和青青又嘱咐了一些话,才起身准备回莲花阁。 ☆、除夕之前回顾府 安顿好月儿后,顾辞放下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整个人轻松了许多,与顾澈出了厢房,脚步也轻快起来,走在一侧的顾澈默默的跟着她,到了会云客的一处转角,他却突然开口,“公子。” 顾辞反应也快,停下脚步转过头问,“怎么了?” 他的目光幽深了几分,又是方才那样复杂,顾辞不由自主的微微蹙了眉头,他看了顾辞好一会,思量了许久一般,终于道,“公子对月儿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顾辞一听,脸上微怔,继而爽朗一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放心,我有分寸。” 顾澈摇摇头,面色严肃,“月儿对公子已经不是依赖那样简单,若公子对她没有心思的话,长痛不如短痛,还是趁早和她言明的好。” 顾澈这话说得在理,顾辞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月儿跟了她那么多年,她不愿意做得太绝伤了月儿的心,只是,她和月儿是一回事,顾澈这样担心,很难不令人往另一个方面想。 “顾澈你,”顾辞刻意顿了顿,眼底的玩味加重,用手肘撞了撞顾辞的手臂,“莫不是对月儿?” “公子还是不要开这些玩笑的好。”顾澈本来就严肃的表情在听了顾辞所说后就更是一本正经起来,连带着口气都正儿八经的。 顾辞才不管他什么正不正经,在她看来,若真是顾澈对月儿有心思,她也会帮忙着撮合这一段好姻缘,于是她追问,“你说,究竟是不是?” “不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41 是。”顾澈回答得坚决而果断,目光紧紧放在顾辞脸上,带着略微灼人的怒气,他说完二字,竟也不敢顾辞回不回应,抬腿就走,背板挺得可直,脚步也快,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顾辞。 顾澈脾气怪顾辞不是不晓得,但这次他发脾气发得没有一点点兆头,倒让顾辞摸不清了,平日玩笑话没有少说,怎么这次偏偏就生气了呢?顾辞百思不得其解,见顾澈已经快要消失在她眼前,她摇摇头,跟上。 很快就要到了除夕,这一次顾辞要回顾府过除夕夜,足足让秋娘吃了好大一惊,算起来,顾辞已经整整九年没有在家里过年了,虽然不知道这一次顾辞怎么肯回家去,但秋娘是真真为她高兴,而对比开心得不行的秋娘,顾辞就显得淡然得多了。 腊月二十八,顾辞什么都没有准备就打算回顾府,秋娘好说歹说才让她带上几件衣衫,说是可以在顾府多住几天,不用三天两头就往莲花阁跑。 秋娘无非是想顾辞能和家人和睦相处,但顾府的情形,又怎是她能知道的,顾辞并没有将月儿被绑一事告诉她,她也不知道顾辞此去到底会经历些什么,而别说秋娘,就连顾辞,她也猜不透顾术大费周章一定要她回顾府过除夕夜的缘由究竟是什么。 这趟回顾府,顾辞执意不肯带上顾澈,也用了主子的身份给顾澈下了死命令让他不准到顾府来找他,顾澈为此生了好大的气,几天都摆着一张臭脸给她看,她也无法,她都自顾不暇了,若多一个顾澈,是多一份分担,也是多一份把柄。 虽说顾澈生她的气,但顾辞离开莲花阁那天,顾澈还是来送她,他就站在莲花阁门口,不上前,就静静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顾辞其实有时候很是喜欢顾澈这样的小性子,那样子让他多了几分生气,于是进马车前她还故意喊话逗他,“乖乖在莲花阁等你家公子我回来。” 顾澈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有回,顾辞自讨了个没趣却也不觉得尴尬,转身就入了马车里,待坐稳便吩咐道,“走吧。” 车夫哎了一声应,抓紧了缰绳,又“驾”了一声,马儿缓缓的抬腿,向前头行去。 因着有一个多时辰的路,顾辞便干脆卧在马车的软榻内休憩了起来,马车行得稳,她睡得却不大舒坦,平日出门顾澈总是跟在一边,这下子马车少了一个人,她便觉得空荡荡的了。 到了顾府,顾辞直接就往自己的阁房去,这两天,她不想去掺和府里的事情,只想着静候后天的除夕夜。 说到底,她也有几分好奇,顾术这么强硬的让她回来,必定是有自己的打算,而这么多年来,虽然她明白顾术的心思,顾术却从未采取任何的行动,随着她的弱冠,恐怕顾术也要有所策划了,真正要提防的,终于来了。 十年前仿若历历在目,那会子,自己不过十岁,却目睹了残忍的一幕——顾术并不知道她躲在了暗处,若不然,是必定不会狠下毒手的,又若是,那时候她能早一些冲出来,是不是就可以阻止一条人命的流逝。 她看见从小到大陪在自己身边的奶娘接过自己父亲递过去的茶水,原本正常的面容渐渐扭曲,身子重重砸到了冰冷的地上,有淤血自她口中溢出,她目光尽是不敢置信,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指着父亲,“左相大人,你好狠的心。” 那也是自己第一次见素日里正义凛然的父亲面容狰狞,冷眼旁观看着奶娘在地上承受着莫大的痛苦,自己不管不顾的冲出去时,父亲眼底的一抹很绝让自己胆战心惊。 奶娘临死前费力的吐出真相,“公子,当年为夫人接生的是老奴,左相大人保子弃母,明明是公子是女儿身却撒下滔天大谎,如今老奴无了用处,他便杀人灭口。老奴死不足惜,还望公子往后要步步小心,一步错,一生错。” 一步错,一生错,这是奶娘最后留给自己的话,说的是她当年瞒住自己身份的悔意,也是警戒自己往后莫要行差踏错,走上不应该走上的人生。 那是自己第一次接触到生离死别,最亲的人离自己远去的感觉就如抽了一缕魂,撕心裂肺的痛,自己质问父亲,父亲的解释却苍白无力,“她犯了大错,死罪难逃。” 奶娘有什么错呢,她最错的就是信了自己的父亲,自己年纪虽小,却也懂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奶娘的遗言让她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为何她明明是女儿身却以男子身份于世间存活,为何她是女儿身的身份只有奶娘和父亲知道,又为何父亲总是有意无意的让她接触宗族和官场上的人。 能继承父亲大业的,只有男子,而她恰好成为那一个特殊的存在,易容变装,若不是撞见奶娘的死,恐怕这一辈子自己都要蒙在鼓里。 一步错,一生错,她不愿意走上父亲要她走上的路,于是十二岁那年她终于下定决心,去往了莲花阁,也依她所希望的那样,成为了鹿都百姓口中的纨绔子弟,整日流连花间,与宗族官场上的一切隔绝。 直至今日,众多官家子弟都在官场上谋取一官半职,唯独她一人依旧是自由之身,她怨顾术,却也不得不承认,她今日的潇洒日子,是身为顾术之子给她带来的,但往后究竟会如何,她也说不清了。 腊月三十,又是一年除夕。 顾辞一大早就让顾府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吵醒了,虽在顾府睡了两天,她还有些不习惯自己所处的环境,总是睡不安稳,所以被这么一吵,也就没有了睡下去的心思。 等她用完早膳,就有小丫鬟来请她,“公子,老爷请公子书房一见。” 许是听多了顾辞的风言风语,小丫鬟连抬头看顾辞都不敢,一路上都低着头带路,顾辞也没心情和她调笑,面无表情的跟着她走。 等到了书房,小丫鬟便如释重负一般,顾辞哭笑不得,多年养成的性子让她还是调侃了一句,“怕什么,本公子又不会吃了你。” 小丫鬟一听下意识的抬头看顾辞,这一看立马羞红了一张小脸,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话来,顾辞甚是喜欢打趣小姑娘,但有正事在身,也没有过多的交谈,就入了书房,留下两颊飞红的小丫鬟怔在原地。 顾术在书房里等她,她也不想在他面前有什么伪装,有些不耐的问,“找我何事?” 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顾术抬眼看她,又看手上的折子,缓声道,“今夜随我入宫一趟。” 顾辞皱眉,道,“我只答应你在顾府过除夕,可没有说这除夕夜要过到宫里去。” 顾术想做什么她虽不清楚,但她压根就不想和宫里扯上一分一毫的关系,因此她拒绝得也干脆。 “你可知今夜是谁要见你?”顾术不看她,专心致志于手上的折子,语气缓而不慢。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42 顾辞抿唇不言。 顾术放下折子,拿起毛笔沾墨,将折子上的字轻轻划去,再抬头看顾辞,一字一字道,“太后娘娘。” 顾辞脑里不受控制轰的一声,五指也渐渐合拢,加重了语气,“为何?” 她的名声在鹿都早已狼藉,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毫无用处的,太后娘娘是不会花费功夫在一个无能之辈身上的,除非,她的目光一下子犀利起来,直逼顾术。 “不必如此看我。”顾术放下毛笔,眼含了太多的情绪,好似回忆到了过去,连声音都沙哑起来,“身为顾家人,本就该背负这些。你以为顾家爬到今时的位置真是圣宠眷顾,顾家拿什么去和庞大的上官家族比?顾辞,你有没有想过,顾府有今日的风光,你有今日的风光,靠的是谁?” 顾术的一番话将顾辞打入寒冰洞里一般,她浑身冰冷,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她心底清清楚楚的很,她能够潇洒花间十年,顾术能够稳坐相位不退,顾氏家族能日益壮大,背后离不开一个推波助澜的大功臣——太后娘娘戚仪,而为这些风光付出的代价便是,顾家为她谋求权势,成为她权势下的棋子。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呀,又多一个收藏算不算新年礼物呢biu~ 【顺便说一下,顾辞这么恨顾术其中一个原因就是顾术在她面前杀了自小养育她长大的奶娘】 另外,所有的阴谋全部展开,顾辞要开挂了。 ☆、初入皇宫见太后 过了许久,顾辞才缓缓松开自己紧握的五指,目光坚决,声音却平淡,“那又如何,我大可不要这些风光。” 顾术似乎在笑她,皱巴巴的大拇指一下一下得摩挲着黑色折子的表面,继而冷哼一声,“你不为自己打算,可想过顾氏宗族上上下下几百人口的性命。” “你何必拿这些来压我,我就不信,太后娘娘可以一手遮天不成。”顾辞最痛恨别人要挟她,况且顾术所拿的是顾氏宗族几百条人命压在她身上,她怎能不气,“当初是你自己追求权势,如今欠下的你自己还清,施加在我身上未免贻笑大方。” 顾术也拔高音调,拿起折子又狠狠的摔下,“太后娘娘未必只手遮天,但她手中所握要将我顾氏一家连根拔起绰绰有余。” 当今局势,就是最为平常的百姓也知道皇上在与太后娘娘的对峙当中已处弱势,陈国近六分权势被太后娘娘揽在怀中,若不是姜奕手上仍握有兵权,恐怕皇上的皇位早就不保,就拿册封皇后这件事来说,就已经足以看出太后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野心,企图近一步笼络陈国之权。 太后权势之大,一个顾家倒了,她全然可以再培养第二个顾家,狡兔死狗肉烹,若顾家对她没有用处了,就只有被抛弃的下场,到那个时候,顾术所说或许便成真,顾氏一族尽数落寞,再甚者,满门尽灭。 顾辞早已明白个中道理,但她就是不愿意成为一个傀儡任人摆布,更不想成为权势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只按照摆棋人的意愿而行。 说她自私也好,懦弱也罢,她便是偏偏不想走上这条路,她细细想来,平缓了气息,看向顾术,开口,“好,今夜我随你进宫。” “你又耍什么小心思?”顾术一双锐利的眼似要看穿顾辞,脸色也稍微扭曲起来。 顾辞风轻云淡一笑,“她既然要见,我便见,只是,她会不会看到她所希望的,我便不能保证了。” 顾术推开椅子站起来看着她,她无所畏惧的看回去,冷笑一声,抬腿就往外走,顾术一直盯着她远去也没有叫住她,直至见不到她的人影便一手将桌上的折子挥扫在地,目光也渐渐变得阴冷起来。 腊月三十除夕夜,天大寒,雪纷纷,街头灯笼高挂,小贩吆喝起伏,家家户户门前掌灯等归家之人,孩童穿上最鲜丽的衣衫,牵着父母的手洋溢着天真无邪的笑容,远处时不时传来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有小摊子的热气萦绕,将未落的雪融化,人声鼎沸,热闹,无比的热闹,热闹到独自坐在马车上的顾辞都觉得温暖极了。 顾辞放下马车上的帘子,不自觉脸上也带了笑容,往常这个时候,她必定是要在莲花阁亦或会云客和顾澈秋娘他们在一起的,喝着热酒,聊着家常,等新一年来了,打开窗户,看外头燃放的烟花,闹腾到极晚才肯各自回房歇息,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不是也在莲花阁过着除夕呢。 马车在天还亮堂堂的时候就启程,现在已经入了夜,离皇宫也不远了,许是想通后,顾辞反而冷静下来,也不理会待会会发生的事情,既来之则安之,现下想多少但都是没有用的。 皇宫对于顾辞来说,是十分陌生的,她不是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进那个红墙大院,但没有料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她也不是没有试图去了解皇宫这个地方,从所有的文献来看,皇宫不过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渊,有人在里头迷失,有人在里头埋葬,所以对于皇宫,她始终有着一股抗拒。 马车渐渐行慢了,不多时就完全停下,顾辞伸出手去挑帘子,将目光放出去,巍峨的高墙上挂满了大红灯笼,高楼上每三步一个穿戴整齐的守兵,脸上皆是坚毅,朱门门口,左右各一排着灰红色兵袍的士兵,一个士兵上前站到顾术的马车。 顾府的车夫亮出过行牌,士兵一点头,行礼,“原来是左相大人,放行。” 朱门咔的一声,缓缓的朝两边拉开,顾辞放下帘子不再去看,马车又起行,走了一会儿在早先安排好的停出停了下来,顾辞下了马车,将风景尽纳眼底。 入眼是一片恢宏,五步一个掌灯的低头垂眼的小宦,灯光将御宫下大理石上刻得栩栩如生的飞龙照得明黄,檐上一对双龙吐珠,连触角都似要飞扬起来,朱红色的石柱,靛蓝色的勾栏,无不威严肃穆,给人一股极为压迫之感。 这便是皇宫,高楼大厦,水榭亭台,世间上最尊贵的人住在里头,世间最尊贵的事物收纳其中,多少人对其向往,多少人梦寐以求,只为了能够在这个地方有一席之地。 皇宫风光虽丽,楼层虽巍峨,却无端端透出一种阴冷,无法抗拒的压迫。 顾术不知道何时来到了她身边,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有小宦过来,行礼,“左相大人。” 顾术颔首,问,“宫宴进行到哪里了?” 小宦尖细的嗓子道,“回左相大人,刚布菜不久。” “皇上和太后娘娘依旧在宴上?”顾术又问。 小宦顿了一会才回,“皇上还在赏宴,太后娘娘乏了,已经先行回寝宫歇息。” 顾术挥手,“你先行下去吧。” “这?”小宦有所犹豫,顾术看他一眼,他立马改口,“那奴才先行退下。”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43 顾术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顾辞没想到,顾术与太后娘娘的关系已经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连掩饰都免去,不难想到,皇上与太后如今对抗有多厉害,连一个小宦都心照不宣。 禀退了所有的宫人,顾术示意顾辞跟上,顾辞脚步只一顿,便也没有说什么,走在顾术的后头。 皇宫里除了身份尊贵之人,是没有资格坐步辇的,就连左相都不可,因此,原本就不近的路程步行起来就更是要耗费时辰了,顾术看来是早已经熟识这偌大的皇宫,左拐右拐,丝毫没有犹豫,想必这条路他走了不下百次。 天寒,还飘着雪,顾辞被冻得瑟瑟发抖,但还是时不时去打量这个她第一次踏足的地点,不得不说,这儿果真是天子所住,处处奢华,风景远远不是外界可以比拟的,就连多年来极尽奢华的顾辞都不免对宫里的风光讶异。 约摸半个多时辰,顾辞冻得全身都僵硬了,顾术终于在一处宫院前停下了脚步,顾辞望过去,因为行走得久了,顾术苍老的面容上越显得憔悴,枯槁的手颤巍巍的,连出口的声音都在抖动,“到了。” 顾辞垂眸不去看,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宫人也不禀告,直接就带了二人进了宫院,绕过亭台,就入了厅堂,厅堂站着七个宫女,朱褐色的主位却空荡荡的,一个宫女说,“太后娘娘在后堂休息,待奴婢去禀告,左相大人稍等片刻。” 顾术点点头,宫女就下去了,顾辞安安静静站在顾术身后,悄悄打量着这厅堂,不多时,一个身着棕红色大摆衣袍的身影就入了顾辞的眼里,她稍微看一眼,是个看起来只有四十多岁的女人,头戴凤冠,雍容华贵,步履稳重,在三个宫女的簇拥下缓缓向主位走去。 当今太后娘娘——戚仪,年已五十四,如今一看,却实在要比实际年纪年轻得多,明明她面容尚算温和,可浑天而成的威仪却让她看起来气势十足,特别是她眼里的一抹冷淡,更是让人觉得难以靠近,一个能垂帘听政十多年,如今能与天子对抗的女子,又怎么会是无能之辈,顾辞心间一紧,怕是今夜这关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容易就糊弄过去了。 待戚仪入座后,顾术示意顾辞行礼,于是顾术抱拳,顾辞双膝跪下,声音叠起,“臣/小民参见太后娘娘。” 顾辞一直都低着头,看不到戚仪的神态,只听得一个颇具威严的女音,“免礼。” 顾辞这才起身,戚仪让宫女都退下后,厅堂就只剩他们三人,顾辞轻轻握了握拳,始终安安静静站在顾术身后。 “听闻左相大人养得一个俊俏郎,民间都纷纷赞扬他的样貌,还真让本宫有些好奇了。”戚仪轻声笑着,又道,“是叫顾辞吧?” 顾术答,“回太后,是叫顾辞。” 戚仪又笑,“抬起头让本宫看看。” 顾辞却杵在原地不动,头都要埋到胸口了,仔细看了她竟然浑身发抖,被冻得发红的手紧紧攥着,戚仪等了一会儿,眉头一皱,顾辞扑通一下跪了下去,膝盖与地面发出沉闷一响,她整个人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怎么回事?”戚仪拔高了音调,里头已有不悦。 顾术早已经料到顾辞不会乖乖就范,却不知道她会出如此一招,一怒之下低吼,“孽子,在太后娘娘面前,岂是你可以玩笑的,还不快快起来。” 顾辞抖的厉害,却依旧没有起身,过了好一会,她才结结巴巴的道,“父,父亲,我,我,我害怕。” ☆、于夜间再遇上官 戚仪微微蹙着眉头看向顾术,过了一会儿才敛去神色,轻笑,“这孩子,本宫是豺狼虎豹吗,竟是怕成这幅模样,倒是说说,为何怕了?” 最后四字她提高了音调,在顾辞听来颇有威吓之味,她身子剧烈发抖,埋在地下的脸却毫无惧色,稍一会,她磕磕巴巴,牙齿打颤,勉强才吐出几个字来,“小民,小民。” 她又住了声,依旧跪趴着。 “起来说话。”戚仪挥挥手,示意顾术去拉。 顾术本就让顾辞丢了脸面,现在有气不能发,阴沉着一张脸过去,拉着顾辞的手,低骂了一声,“逆子。” 顾辞自始至终低着头,顺着顾术站起身,站着的时候驼着背,一双腿不住打颤,唇却抿得紧紧的,目光明丽的看着地面。 “不必怕,本宫可没有外头传的那样恐怖。”戚仪过了起初对顾辞的讶异后,现下已经神色与口气都如常了,“你且抬头让本宫瞧瞧。” 顾辞一直低着头就是为了避免和戚仪对上目光,有些东西,动作传达不出来,但只消一眼,却可以立刻辨别,顾辞担心自己的情绪让戚仪看出来,但事到如今,戚仪执意要瞧瞧自己,她也避无可避了。 顾辞深吸一口气,缓缓,缓缓的抬起头,她的动作本就让人觉得她畏畏缩缩,而脸上的表情一看,就更是令人心生不屑——她眼神闪烁,左右打量才瞥了戚仪一眼,上下唇不住打颤,晃眼间,她就又低下了头。 戚仪笑一声,“这样貌倒真是好,只是性子胆小了些,我听闻在宫外你行事爽朗得很,怎今日进了宫似换了一个人?” 没有什么起伏的一句话,让顾辞僵了僵身子,她强定心神,将身子弯下去,抖得越发厉害了,“小民,是,因为,是,太后娘娘。” 她语无伦次,也只得用这样的法子来迷惑戚仪,戚仪并非寻常女子,自然不会因她的一次伪装就信了她是胆小如鼠之辈,但除此之外,顾辞别无他法了。 “罢了罢了。”戚仪摇摇头,转向顾术,道,“左相,要严加管教才是,若不然,来日该如何是好?” 顾术点头哈腰,老脸惭愧,一连说了三个是,“是,是,是,臣定会严加管教。” “本宫乏了,你们退下吧。”戚仪把玩着手上的祖母绿玉镯,若有所思,也不抬眸看顾术父子二人,立刻就有宫人上来搀扶,她将手搭在宫人的手上,仪态优雅的入了帘子。 顾术和顾辞一直弯着腰等到戚仪入了内殿才起身,顾术怒气冲冲,看了顾辞一眼,用力挥了衣袖,由宫人领着,往殿外走去,顾辞面无表情的跟上。 今夜戚仪见顾辞,无非是想试探顾辞有没有能力成为的她一颗棋子,而顾辞虽伪装成胆小无识之辈,戚仪却不会全信,方才顾辞看了戚仪一眼,戚仪目光只锐利几乎让顾辞露馅,如今也不知道戚仪究竟信了多少,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出了戚仪的殿宫,顾术便再也忍不住怒意,回过头怒火中烧的看着顾辞,咬牙切齿,“顾辞阿顾辞,我算是小看你了。” 顾辞本就因着今夜一事不快,口气自然也是讽刺得很,“还要多谢左相大人教得我这样有本事才是。” “你。”顾术指着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44 顾辞,眼睛都发红了。 顾辞却不愿意再纠缠下去,“我先回去了。” 顾术没有拦她,父女二人一在一起,就极少有心平气和说话的时候,顾术拿顾辞没有办法,顾辞也不想和顾术有所纠葛,如此,也不必一路而行了。 有个宫人上去给顾辞掌灯,顾辞没有拒绝,来时她没有刻意去记路,现在要她走出去也是不可能的,如此,也没有必要逞能。 天气真冷,雪还在无休止的下着,她裹了裹白色斗篷,才走了没多久,她的靴子就湿了一半,整个人冷冰冰的,好不舒服。 “还有多久到宫门?”顾辞按捺不住,问了一声。 宫人毕恭毕敬的道,“回公子,约莫小半个时辰。” 顾辞冻得全身僵硬,在风雪里跟在宫人后面,垂着头,只一心想快些到尚算温暖的马车了里。 宫人走着走着却突然停下,顾辞差点撞上,抬头一看,越过宫人,前面是一架由八人抬着步辇,左右各五个掌灯的宫人,前头站着一个着沙蓝色宫服的内侍,替顾辞掌灯的宫人连忙拉着顾辞退到一旁,跪了下去,顾辞也随之跪下,抬头去望。 在宫里,能以步辇代步的人,便只有皇家之人及妃嫔,看这步辇的仗势,顾辞心一凝,能够拥有八抬步辇,又有十个宫人掌灯的这等排场的,当今皇上无疑,只消一刻,她便把头低下去不再看。 步辇稳稳从她面前行过,宫人手里的灯将雪地照得晶莹,顾辞垂着眸,一双勾金线的白靴和淡蓝色的衣摆入了她的眼,她疑惑,步辇刚刚好行过去,宫人搀扶着她起来,她得以看清来人。 来人一身圆领直袖淡蓝色长袍,腰间配以白玉,披一件纯白斗篷,身姿颀长,发束银冠,肤白如月,一双睡凤眼极为秀丽,倒影着天地的皑皑白雪,直挺的鼻,含了笑意微微上扬的唇,左手握着一柄合上的棕油十八节骨节伞,修长纤细的右手执一盏琉璃宫灯,灯光打在他的面容上,泛着桃红色的幽光,令柔和如月的他添了几分雅艳。 顾辞看过的美人多了去了,但来人这样的美却是她不曾见过的,他集了天地间的灵气于一身,却又不给人不食人间烟火的距离,特别是那双眼,像雪,通透异常,似早已大彻大悟,只是风轻云淡笑看纷世。 “顾辞。”他并非询问而是肯定的口吻,声音是恰到好处的冷清。 顾辞觉得这声音熟悉,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身旁的宫人显然也是未见过这人的,行了个礼退到了一侧。 “阁下是?”顾辞凝眉问了一声。 男子露出一个薄笑来,“十一月初,夜市我们见过。” 顾辞醍醐灌顶,脑中立刻浮现夜色里那浸在月光中的身姿,丹樱薄唇,修长五指,湖蓝色的袍子,还有清冽的声音,以及纯白的斗篷,如今与他的面容对应起来,果真天人之姿。 “原来是上官公子。”顾辞作揖,颇是惭愧的道,“那夜天黑,未看清公子容貌,如今才认不出来,还望公子见谅。” 上官青潋也不恼,只问,“夜了,还不回府?” 顾辞心紧了一下,她倒是忘记了如今是在宫里遇见他,这样的时间,这样的时辰,她逗留宫中,若有心人去品尝其中意味,必会与什么联想起来,她偷偷去观察上官青潋的面色,他神色自若,看不出异样。 “这就回去了。”顾辞也不多说,多说了也无益,因此答了话就默了。 上官青潋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琉璃宫灯递给她,口气如常,“一同走吧。” 顾辞看着上官青潋白皙的五指怔了一下,接过宫灯,宫灯的铜柄上沾了上官青潋的温度,一如夜市那晚他拉起起身的温暖一般。 上官青潋将手中的棕油十八节骨伞打开,二人隐匿于伞下,他对一旁的宫人道,“你且回去吧。” 宫人将目光看向顾辞,顾辞点点头,宫人这才提着灯离去。 远远望去,两个皆披纯白斗篷的人在雪地里行来,一人掌灯,一人撑伞,雪纷纷落在棕油伞上,不多时,伞上头就盖了薄薄的一层白。 天真是冷得可怕,顾辞死死攥着手,上官青潋一直不说话,她也不识路,只得跟着他走。 过了一会儿,顾辞忆起一事,咽了一嗓子,开口道,“你的斗篷我差人送过去了,为何,不收下?” 上官青潋云淡风轻的反驳,“你说要登门道谢,又为何不来?” 他本意也无质问,只是轻描淡写一句,可终究让顾辞觉得惭愧,当日若没有他出手相助,必定酿成大祸,而她也确实说过要登门道谢,只是后来没有履诺的原因,想必他也明白,今日一提,她倒是不知道如何接话了。 “当日将斗篷给你,并无二心,你不必感到负担。”他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若你真想将斗篷送回,过两日我让人去取便是。” 顾辞不想欠下人情,接话道,“你有恩于我,我本就该登门道谢,但......过几日我在酒楼设宴,不知你可有空过来一聚?” 夜里静,二人的靴子踩在雪地里发出轻微摩擦声响,上官青潋默了一会儿,应道,“到时你差人知会我一声,我定去赴会。” 这便是答应了,顾辞算了落了心头一事,笑了笑道了个好字。 两人再行了一会儿,不远处便是宫内安排停马车之地,一眼望去,马车所剩无几,顾辞找到自己的那辆马车,发现顾术的马车已经不见了,想来他已先行出宫。 所见尽是皑皑白雪,大雪纷乱迷了顾辞的眼,她哈了一口气,变成白雾袅袅升起,行去。 作者有话要说:  青隐公子上线 ☆、嘱咐青青理商铺 上官青潋撑着伞到了马车处,顾辞上了马车,将琉璃宫灯递还给了上官青潋,道,“多谢了。” 上官青潋接过琉璃宫灯,后头他的侍从将他的伞拿过,为他撑着挡雪,他一笑,道,“天冷,快些回去吧。” 顾辞闻言颔首,入了马车,关上檀木扇门,车内果真温暖了许多,她挑帘去看,上官青潋渐渐行远,鹅毛大雪纷纷,沾染他的斗篷,他缓步而行,琉璃宫灯打在他前方的道路上,发出桃红颜色。 顾辞的马车摇晃了下,她放下帘子,不再去看,因着在雪地里行得久了,她的鞋袜早已湿透,手脚也冻得僵硬,犹豫了下,她弯腰去脱下鞋袜,将双脚缩在软垫上,又解下斗篷,盖在自己身上,过了许久,身子才有所回暖。 出了宫门,她让车夫直接前往莲花阁,她答应顾术的事情已经做到了,也不想再回那压抑的顾府去,车夫应了后,马车悠扬而去。 除夕的永乐街就没有往常那么热闹了,莲花阁也显得有些冷清,她没有惊动多少人,自个回了厢房,收拾妥当后躺在熟悉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45 的地方,整个人放松了许多,无意看见角落处的斗篷,发了会呆,正是静谧,房门却突然被敲响,她一吓,问,“谁?” “公子,你回来了?”顾澈清脆的声音透过门清晰的传进来。 顾辞拉了拉衣衫确认无误后,正欲去开门,顾澈又开口,“我就是来看看公子,夜了,公子快歇息吧。” 说完,他就要走,顾辞下意识问,“你特地等我回来的?” 顾澈过了一会儿回,“恰巧夜半起来,看见公子屋里亮着,过来看看。” 顾辞哦了一声,顾澈的身影透过烛光在纱窗里映出来,一动不动的站了许久,天气冷,顾辞忍不住催促,“你快回去睡吧,不要着凉了。” 顾澈应是应了,可还是站了好一会才回去,顾辞起身去把蜡烛吹灭,望了一眼漆黑的门口,转身去睡下了。 大年初二,顾辞还睡得迷迷糊糊,就被外头的嘈杂吵醒了,她裹着被子打着哈欠缩进了床里头,无意去理会外头的事情,可过不了多久,一个令她瞬间清醒的声音夹杂着敲门声让她麻溜的起身穿衣。 “顾辞,你别躲着不见我,你给我出来。”姜尤声音气急败坏,听起来有人在拦他,“你别拉着我,我今个一定要见到顾辞。” 顾辞一大早还没有整理着装,被这么一吓手忙脚乱的往身上披衣,就怕等一下顾澈拦不住姜尤他破门而入,等穿戴完毕,外头还在拉扯,她无奈的揉揉脑袋,走过去一下把门打开,道,“一大早吵什么吵?” 门外,顾澈和姜尤纠缠在一起,姜尤拼了命要去拍门,顾澈拼了命阻止他拍门,一个气的面色涨红,一个面无表情,这个场景着实好笑。 “顾辞。”姜尤一见顾辞出来,甩开拉着他的顾澈,就往顾辞来,质问道,“为什么总是不肯见我?” 顾辞其实是有些起床气的人,但大过年的,她也不想冲人发火,看了姜尤一眼,慢悠悠的进了厢房,姜尤跟进去,见顾辞不回答,追问,“你说呀?” 顾辞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他心性本就纯良,若告诉他自己是为了明哲保身才不愿意和他有过多来往,指不定他怎么伤心,想了想,顾辞拐了个弯道,“你身子骨不好,宜在家修养为是。” 姜尤一听,原本还气冲冲的脸一下子就耷拉下来,憋着一口气问,“你也嫌弃我?” “你说的什么话?”顾辞没想到他会这么理解,“我要是嫌弃你,连见你一面都不。” “那你为什么让这小子一直拦着我?”姜尤指着门口站着的顾澈,还狠狠瞪了顾澈一眼。 顾辞看向顾澈,显然他也生气了,只是没有表现出来,顾辞被姜尤问得不知道如何回答,赶忙转了话题,“你今日又是偷跑出来的?” “哪里?”姜尤反驳,“我随母亲回外祖母家,在路上经了母亲同意才过来的。” “那就好。”顾辞松了口气,“你过来找我做什么?” “你一直不见我,我都无法得知夜市那晚是谁相助,想谢也无门。”姜尤想起正事来,“你告诉我,是谁?” “你猜。”顾辞却故意卖了个关子,一脸高深莫测,见姜尤冥思苦想,过了一会儿才告诉他,“右相大人之子,上官青潋。” “是他。”姜尤有些诧异。 顾辞却来了兴趣,“怎么,你们相识?” 姜尤坐下来,哼了一声,“小时候见过几次,有些印象。” “同我说说,他是怎么样的人?”顾辞笑问。 “记不清了。”姜尤摇摇头,又哎了一声,“有一件事倒是记得清楚,那次我随父亲进宫赏宴,他就坐我旁边,宫人不小心将茶水洒在他身上。” 姜尤顿住,顾辞问,“他生气了?” “没有。”姜尤摇头,“只是就此退了席,不再出来,想必是回府去换衣了。听人说,他极爱干净,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也容不得自己身上有一点污秽,我那会子觉得他太过于讲究,不知他如今是否也是这样。” 顾辞下意识去看上官青潋的斗篷,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不肯收回,原来还有这层原因在里头,但细想也说不通,他不要了这斗篷,大可收回自行丢弃,又何必让人白跑一趟? “除此之外,没有了?”顾辞问。 “我总共也就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宫宴,一次是远远望见,年纪太小,实在记不住,你若对他感兴趣,我可以问问我大哥。”姜尤知无不言了,实在想不起来,就没有说了。 “不必了,我过两日设宴谢他当日相助之情,你若得了空,也过来吧。”顾辞觉得姜尤作为当事人也该出面,“只是不知道你家里人肯不肯让你出来。” “这件事他们不会不让我出来的。”姜尤说的笃定,“你放心吧。” 顾辞哪里放得下心,姜尤他那个大哥她又不是不知道,护他跟护宝似的,若姜尤再在她这里出了点什么事,姜余还不将她大卸八块,以防万一,她还是说,“带上你大哥吧。” 姜尤最终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差不多午间的时候,姜尤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临走前,再三强调若他下次来不能让顾澈拦着他,顾辞忍俊不禁,应下了。 晚间的时候,顾辞将青青和月儿从会云客接过来,和顾澈秋娘几个人一起用了晚膳,晚膳后,秋娘说要上街去看看热闹,月儿跟去了,顾辞本来也有事要找青青,见有了机会,便单独将青青叫到了厢房里。 这么多年,顾辞从来没有单独叫过青青,因此青青有些紧张,顾辞看出她的不安,笑道,“你觉得我叫你来做什么?” 青青怔了怔,摇摇头,“青青不知道。” “怎么这么拘谨,坐吧。”顾辞指指圆桌对面的位置。 青青坐下后,顾辞问,“青青,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足足八年。” “我待你如何?”顾辞又问。 “公子待青青很好。”青青如是说。 顾辞默了一会,“你可知道为何我要将你们安置在会云客?” “为了给我们一个安身之地。” “这是其一。”顾辞这些天思量了许久,觉得是时候了,“其二么,我想找个人帮帮我。” 青青疑惑的看着顾辞。 “明叔对你的评价很高,说你做事干脆,为人有义,是条好苗子。”顾辞笑着,“我信明叔的眼光,也信自己的眼光。” “公子的意思是?”青青云里雾里的依旧不明白。 顾辞挑明了说,“这些年,我暗地里在长宁街开了五家商铺和一家酒楼,我想将这些,交给你来打理。” 青青听罢怔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连忙推脱,“公子,青青学的都是皮毛,上不得大台面的。” 顾辞却不容许她自谦,“月儿她心性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46 不成熟,胆也小,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交给你的,你就不要推了。” 青青还是犹豫不决,顾辞又说,“若是你实在不想,我也不勉强你,只是现下我找不到信任的人来打理,总要吃点亏的,你若是舍得我吃亏,那你便推了吧。” “公子,青青不是,哎。”青青支支吾吾,过了一会儿,才终于下定决心,咬咬牙,道,“既然公子信得过青青,青青也依了公子的意思,只是,怕会让公子失望。” 顾辞听她答应了,笑得欢愉,“你只管放手去做就是,其余的我担着。” 青青点点头,她心里也高兴顾辞能够看得起她,只是高兴是一码事,担心又是一码事了,顾辞又给她灌了许多话,她被说的一愣一愣的,等顾辞送她出厢房,秋娘和月儿也回来了。 将青青和月儿送上马车,月儿还对顾辞依依不舍,顾辞自打决定要断了她的心思,就有意无意疏远她了,因此也没有过多表现心绪,只如常送了她们上马车,目送她们回去。 马车踏踏踏的往前而去,顾辞呼了一口气,一旁的秋娘担心顾辞着凉,将她拉回来莲花阁里,二人又调笑了一番,才是各自回房。 ☆、四人相约进晚宴 正月初四那天,顾辞差人给上官青潋送了请帖,邀他初五酉时到长宁街的七水斋一聚,又差人通知了姜尤,姜尤那头回话说姜余也会赴宴。 初五下午,顾辞和顾澈就到了七水斋。七水斋是三年前在长宁街开张的,面对五湖四海之人开放,生意还算活络,其明面上是一个大商户名下的产业,实则是顾辞暗地里经营的酒楼。 一开始经营这家酒楼,实在费去了顾辞许多的心思,好在从明叔那里旁敲侧击出了一些门道,酒楼才得以经营得有声有色。 她名下五个商铺,一个酒楼,皆是这五年内一个接一个开起来的,除去一家绸缎商铺摇摇欲坠,其余四家皆有所收入,而所得的利润,一部分成为她日常的开销,一部分她便入了顾府的钱库。 算起来,顾辞已经三年没有从顾府里要过账了,当初买下商铺和进货从顾府里拿出所用的钱,如今也还的七七八八。她不否认顾府所带给她的荣誉与地位,但她有心日渐远离顾府,这些年所给予她的也应当一点点还上。 人非圣贤,顾辞更承认自己自私的,她不想人生任人摆布,便只好从顾府脱离,尽管她所欠下的,实在太多。 七水斋的侍者自然不会知道顾辞就是这家酒楼的当家人,连连迎上来,顾辞开了一间上房,侍者领她进去后,又问了她是否上茶焚香等事,才毕恭毕敬的退了下去。 顾辞对酒楼的服务态度尚算满意,自己在厢房里休憩了一会儿后,就吩咐七水斋开始准备晚膳,接近酉时,姜尤和姜余就到了。 姜尤一到,原本安静的厢房就热闹了。 “顾辞,我就说了,我家里人一定会同意我出来的不是。”姜尤一脸自豪的往顾辞身旁的位子一坐,“你还不信我。” 顾辞习惯了他的咋咋呼呼,便道,“是是是,我的错。”然后站起身,示意姜余入座,“姜兄。” 姜余因着上一次夜市姜尤之事对顾辞发过火,但他本性也是爽朗之人,也不会因为一事就耿耿于怀,于是颔首坐下,道,“我大你几岁,若你不嫌弃,也随阿尤喊我一声大哥就好。” 顾辞得知姜余对她没有隔阂,喜出望外,当即作揖,笑道,“姜大哥。” 安静了一会的姜尤却不安分了,努着嘴,嫌弃的说,“你们两个客气兮兮的,没劲。” 顾辞瞪了他一眼,调侃道,“若是人人都似你那么不客气,那就出大乱子了。” 姜余也因着顾辞这句话笑了,姜尤被顾辞嘲笑,还欲反驳,顾澈在敲了门,道,“公子,上官公子的马车快到门前了。” 三人收起了玩笑,顾辞先起身去开门,顾澈在门外对她点点头,她回头对姜家二兄弟说,“这次我是东道主,我先行去迎上官公子,你们先休息着。” 姜余道声好,姜尤想说什么,后来没说。 今日相见的四人,身份实在过于特殊,而上官青潋和姜余都是在官场上有地位的,本该避嫌,因此迎客这种事就只能落在了众人口中无所事事的顾辞身上,尽管要算起来,她的身份也是有所不妥的。 出了厢房,顾辞一路和顾澈走去,等到了门口,上官青潋的马车恰好停下,她迎上去。 上官青潋的马车,如同他的人一般,虽是用上好的香木打造,看起来却朴实无华,只在马车角沿挂了一块檀木所制用来象征身份的吊牌,牌上入木三分二字——青隐。 车夫下了马车后,打开扇门,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缓缓伸出来抓住边沿,接着着了月牙白衣袍的上官青潋探出身子,塌下马车。 与蓝衣尊贵的他不同,白衣的上官青潋,多了几分飘逸与恣意,有着超脱俗世的素雅,更是翩翩模样。 “上官公子。”顾辞踱步到他面前,露出一个笑来,做出相迎的手势,“姜兄他们已经在厢房等候,请。” 上官青潋颔首,随着顾辞的脚步走上去,末了,道,“你我本是同辈,不必如此拘谨,以平称相呼就是。” 顾辞也不扭捏,说声好,又吩咐顾澈安排后厨一刻钟后上菜,带着上官青潋上楼,拐过厢房,扯开了话题,“我听姜尤说,你们小时候见过,还有姜余,想必你回来的时日也打过照面了。因着我的疏忽,前些日子他们才知道当日相助的人是你,这才在今夜设宴,大家得以一见。” “我并未想过想有什么回报,我赴宴,也是因着愿意同你们往来,所以,那夜之事,你们不用放在心上。”上官青潋语气平淡,听得出,他确实是这样的想法。 顾辞却因着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愧疚,只得对上官青潋笑笑,加快了脚步领他到了厢房。 敲响了厢房的门,顿了一会儿,顾辞才推开门,门内,姜余和姜尤皆起了身,望向她与上官青潋,她微微冲他们颔首,与上官青潋进去,开口道,“姜尤,这便是青潋,你说你们儿时见过,可还记得起来?” 姜尤怔了怔,稍稍打量了上官青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我记性不好,小时候的事情也记不全,顾辞你就不要打趣我了。”顿了顿,他难得认真模样,对上官青潋作揖,“那晚多谢青潋了。” 姜余也抱拳算是感谢,上官青潋只说了声不必客气,举手之劳,便将这件事带过去了。 待四人入了座,菜肴也纷纷上来,一时间,厢房里飘香四溢,让人胃口大开,想大快朵颐。 本来就是寻常的晚宴,四人又是相仿的年纪,酒过三巡后,方才的拘谨消去了些,话也多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47 了起来,特别是姜尤,他本来就是不安分的主,又难得有这么多同辈的人在一起,他的话匣子一开,便止不住了。 “青潋,我们虽接触不多,我对你印象可是深得很。也不怕你怪罪,小时候我可嫌弃你了,总觉得一个男的,哪里来得那么多讲究?”姜尤说着饮一口酒,接着道,“你长大了还这样吗?” 顾辞去看上官青潋,他倒是不在意姜尤说什么,只一笑,“你觉得我现在会是如何?” 姜余却接话了,“我觉得,没差。” 顾辞笑,“怎么个没差法?” “你看他,像是不讲究的样子吗?”姜尤反问,“连喝酒都细细品尝,我酒壶里的酒都空了再满,他的还剩一大半。” 几人都笑起来,上官青潋轻笑,拿起自己的酒壶,晃了晃,自侃道,“看来现下不把这酒饮尽,就是我小家子气了。” 他话落,打开酒壶的盖子,将瓶口凑至唇边,目光轻轻描绘过其余三人,一口气将酒饮尽,再放下酒壶,笑道,“如此,可否摆脱我那讲究?” 姜尤没想到他一句话上官青潋会如此,他吃惊的张大着嘴,许久说不出话来,顾辞也惊讶着,缓过神来,是姜余先出声,“青潋好酒量。” “你们姜家兄弟,就和合着欺负外人,以前欺负我,现下欺负青潋,不管,都把酒壶的酒饮了,不然这一餐你们请。”顾辞站起身走到姜尤面前,拿起他的酒壶,塞到他手里,又看向姜余,“喝酒还是请客,你们选。” “你的酒壶也没未见底,图个乐子,一起喝了。”姜余一手拿起自己的酒壶,一手将顾辞的酒壶递给她,“如何?” 顾辞大大方方接过酒壶,也不说话,干脆直接将酒饮尽,抹了抹唇角残余的酒水,将酒壶在手中一甩一甩的,“到你们了。” 笑声四起,烛光摇曳,酒香飘溢,杯盘狼藉。夜渐浓,天愈冷,人已醉。 晚宴进行到这里,已经差不多时辰,姜尤醉得差不多,外头又冷,依姜余所见,今夜就宿在了七水斋,顾辞也喝高了,但还是强撑着给他们安排了厢房,让姜余带着姜尤去歇息,她则送上官青潋下楼去。 到了七水斋的门口,马车已经在等了,顾辞挂念着事,回头一见顾澈拿着一件纯白色的斗篷,摇摇晃晃过去接过斗篷,顾澈轻声一句,“小心点走路,”她笑笑,打了个酒嗝,点点头。 上官青潋站在灯花处,白衣如月华,与地面的雪融为一体,顾辞抱着斗篷走到他身旁,迷迷糊糊的,看不太清上官青潋的面容。 “无功不受禄,斗篷放我这里我着实不安心,你放心,我知道你讲究,已经让人按着你那件赶出一模一样的来,你不要嫌弃。”顾辞伸直了两手,将斗篷递给上官青潋,因着醉,眼睛已经眯得差不多了,还打了个哈欠。 顾辞没有过多去注意上官青潋的神色,过了一会儿,他才探出一只手来去接顾辞手中的斗篷,顾辞无意间触碰到他的手背,竟然是灼热得紧。 上官青潋道一声,“多谢了。”接着由车夫扶着上了马车,顾辞因他终于收下斗篷,心中放下了了一事,晕晕乎乎的想招呼顾澈过来扶她,刚转过头,顾澈就已经将她拉进了怀里,天气冷,顾澈的怀抱却温暖极了,顾辞嘟囔一声,安心的闭上了眼。 ☆、姜余借话欲试探 第三十五章 姜余借话欲试探 正月十五元宵,陈国皇上祁楚迎娶太后侄女戚素如,家家户户不得办白事,门前挂上大红灯笼,身上穿着鲜艳衣衫,皇上下令进行大赦,民间五年间减税三成,牢狱囚犯减刑三年,宫里放行宫人一千,举国欢庆。 皇宫内的事情,与民间看似没有多大关联,实则皇宫一动,民间大动,就拿皇上迎娶戚素如此事来说,隐隐约约就透露出了陈国有易主之势,但只要不殃及百姓,百姓也只会在茶余饭后谈上那么一两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元宵这天,祁楚迎娶戚素如,但依照老祖宗的规矩,册后典礼是要另则良日的,祁楚以此为由,只给了戚素如四妃之首的位子,是为如妃,而册封典礼之日却还未定下。 这些事与顾辞是没有关系的,元宵这天,她依旧在莲花阁里,和顾辞秋娘青青他们一起做汤圆,只是今年,又多了一个姜尤。 按理说,元宵节该是阖家团圆吃元宵的日子,但今年因着皇上册妃,三品以上官员可携带家眷入宫进宴,而姜家除了姜尤以外,都是有身份的人,早早就进宫去了,剩了姜尤一人,他本就嫌孤独,姜家前往皇宫的马车一走,他就找了马车直往莲花阁来。 顾辞被元宵的喜庆气息感染到了,又因着天气大好,起了个早,算了时辰,青青和月儿要午间才能到,于是就让顾澈取了宣纸和石墨在小亭子里练字。 顾辞打小练的是行书,一笔一画行云流水,毫不拖泥带水,细看还带着她素日行事的几分不羁,美中不足的是,她的字虽飘逸,却少了些力道,也就是俗称的没有气魄。 “元宵”二字跃然纸上,秋娘凑过来,小心翼翼将宣纸拿起摊在眼前,夸道,“公子这字写得越来越好了。” 顾辞指尖狼毫沾了墨,望向顾澈,“阿澈,你告诉秋娘,我这字如何。” “公子手劲不足,美则美矣,少了些味道。”顾澈如实说,末了,还莫名其妙勾了唇角。 秋娘哎了一声,将宣纸给顾澈,说,“我不懂什么味道,公子这字,我看着喜欢。” 顾澈将宣纸拿在手中,但笑不语,顾辞突然起了心思,拉过顾辞手中的宣纸,又将手中毛笔给顾澈,笑说,“你写了我看看。” 顾澈也是写的行书,素日顾辞不常见他的字,有一次见了他的字觉得很是好看,连贯有了,力度也有了,只是却从未认真欣赏过,难得今日得了闲,定要见识见识了。 “公子想要什么字?”顾澈落落大方接过笔,问道。 顾辞想了想,一拍手,“今天是元宵,我们也沾沾元宵节的喜气,就写元宵二字,如何?” 顾澈颔首,走到石桌前,提起袖口,看了顾辞一眼,微笑着神色自若的下笔,秋娘拉着顾辞的袖口,偷偷凑到她耳边,轻声笑道,“有模有样的。” 顾辞憋着笑,见顾澈指下的笔站宣纸,染上一点墨,他手腕转动,笔法流畅,一横一勾,一点一划,不过晃眼,元宵二字已于纸上,飘逸之余添恰到好处的劲道。 顾辞目光一亮,走过去一看,忍不住称赞道,“比我的要好上太多,秋娘,你过来看看,什么才叫好。” 秋娘闻言凑进来,左看看右看看,掩嘴笑,“识曲我还行,这字么我不会辨,既然公子说好了,那想必是好的。” 顾辞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48 笑出声,又接着让顾澈写了其余的字,尽数收起,说是要回去细细研磨,顾澈也没有组织她,看着她说,“公子何不试试楷书?” “楷书?”顾辞收宣纸的动作不停,抬头看了他一眼,笑说,“小家子气,我不喜欢。” 其实顾辞并非不喜欢楷书,相反她能写得一手好看的簪花小楷,但因着如今她的身份,不适合写这样的字体,写得再好,也只会是贻笑大方。 顾澈笑笑,不置可否,这时,远处咋咋呼呼走来一个红色身影,顾辞稍瞥一眼,就猜到了来人,果不其然,姜尤两步并做一步一会儿就来到顾辞面前,笑嘻嘻的,“顾辞,顾辞,我来给你贺元宵了。” “感情你是给我拜晚年来了。”顾辞忍俊不禁,伸出手弹去落在他发上的一缕蜘蛛丝,“那我就先谢过了。” 顾辞已全然想开,她与姜尤的来往,再掩人耳目,世界上也没有密不透风的墙,难免落人口舌,倒不如大大方方的与他交往,别人要怎么揣测就让他们去揣测,天底下说她顾辞不好的人多了去,也不差这么一点了。 顾澈望着他们,默默自发退到一旁,顾辞见此,拉他上来,说,“平时你都没有注意什么身份礼节了,今儿是元宵就更要将这些繁文缛节给给我抛到九霄云外去,走,一起喝汤圆,然后去逛花市。” 顾澈闻言笑了笑,站到她身侧,道,“你这是在埋怨我平时没大没小了?” “你本就小我两岁,本就该尊敬我。”顾辞转过头去问姜尤,“酱油,你说呢?” “我还大你一岁呢,你不一样没大没小给我起别名。”姜尤努努嘴,扫了她一眼。 顾辞哭笑不得,连连说了几声是我不对,然后几人起身一起去厢房,想拉着秋娘一起走时,想着总归几个大男人在她会不自在,也就让她先回去等青青和月儿,尽管,这三个男子中间有一个是鱼目混珠。 一路走,一路说,姜尤先拉开话题,“昨夜我偷偷听见我大哥和我父母谈话,听说今日本来是册后之礼也要一并完成的,可不知为何,原本定好的事情,皇上在前几日却突然反悔了,太后发了好大的怒,皇上依旧不退让,册封典礼这才推后。我听大哥说,册后这件事只是皇上向太后的一次警告,皇上可能要有所行动了,陈国怕是要大变。” 顾辞静静的听,皱了皱眉,然后说一句,“皇家的事,本来就说不准。” “你觉得是为什么?”姜尤问。 顾辞却把难题丢给顾澈,“你说呢?” 顾澈笑笑,不说话。 姜尤不满的道,“两个闷葫芦。” 三人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到了厢房,侍者递上热腾腾的汤圆,顾辞听说青青和月儿也到了,正在秋娘的厢房里,差人将她们找了过来,一屋子人点了银炭,边吃着软糯的汤圆,边寻思着下午去逛市集。 一屋子人主仆有别,好在姜尤虽出生世家,也没有过多的重视这些礼节,秋娘三人起初还有些拘谨,到最后也放松下来,秋娘还去取了琵琶,给众人弹了一曲,语调清丽,声声入耳,夹杂着众人清脆的笑声,好听极了。 六人下午去了趟市集,采购了好些东西,顾辞因着上次姜尤在夜市发疾的事情还心有余悸,也不敢让他在外多过于逗留,还没有黄昏时,就催促他回姜府去,姜尤嚷嚷了好一会,才不情不愿的答应。 等姜尤一走,秋娘带青青和月儿去她的屋,顾辞就和顾澈回了厢房,挑了灯后,顾辞走到案桌坐下,凝了眉,问,“你说姜余为什么要利用姜尤将那些话传给我?” 姜尤因为身子弱,又心性纯良,向来不掺和官场上的事情,上次太后要皇上册封戚素如那件事,天下人早就知道皇上与太后相争,实在算不得什么大消息,姜家人自然不会避忌他,但这一次,若不是姜余有意将册封的变故透露给姜尤,姜尤根本就不可能会说出皇上要有所行动这样子的话。 姜余这样做,究竟有什么意图,还是说,姜家已经有意向皇上靠拢,只是透过姜尤告诉她,要她早日认清局势? 顾澈关了窗才走到顾辞身旁,看了顾辞好一会儿,才说,“公子怎么想的我便是怎么想的。” 顾辞叹了口气,有些发困,打了个哈欠,“算了,管他想干什么,我假装不知道就是。” 顾澈笑笑,“公子累了就歇会吧,我让他们晚些送晚膳过来。” “行。”顾辞伸了个懒腰,又说,“青青和月儿就劳烦你找人送她们回去了。” 顾澈点头说好,帮顾辞挑暗了灯,走出去关了门,顾辞三两步倒上了床,裹了被子,就闭上了眼会周公。 元宵过后,日子都平常了起来,姜尤还是时不时就来找顾辞,消失了许久的秦容之也在二十三日那晚重新来到了莲花阁,一切都平平静静的过着。 直到二十七日,小柳儿出现在她面前。 顾澈来说小柳儿来找顾辞时,顾辞是没有多大惊讶的,小柳儿不是走投无路了,不会再回来找她,而顾辞早已经对小柳儿失望,这一次她是狠了心不会再助她了。 顾澈问顾辞要不要见小柳儿的时候,秋娘正在顾辞厢房里,欲言又止,到底一句话也没有说。 “你告诉她,我不想见到她。”顾辞只冷冰冰一句话,继续看着手中的书。 外头小柳儿哭得凄惨,似乎要断气了一般,“公子,我知道错了,求求你见我一面,公子。” 顾辞抓着书的指尖渐渐捏紧,节骨都发白了,凝着眉,道,“打发她走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咦,封面怎么换了呀。 ☆、顾辞再见小柳儿 因着外头有护卫拦着,除非顾辞下令,小柳儿是绝对见不到她的,可她吩咐了下去打发走小柳儿,小柳儿却还是不肯离开,在外头嚎啕大哭,势必要见顾辞一眼。 闹得久了,顾辞也有些心烦,放下书册,对顾澈说,“撵出去吧。” 护卫没有命令不敢动粗,顾辞这话一说,要赶小柳儿就容易多了,果真不多时,小柳儿大喊大叫后声音就渐渐小了下来,顾辞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在嘈杂中却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臭娘们,你竟敢到这里来找老情人。” 顾辞皱了皱眉,是刘义。 秋娘哎呀一声,紧张得不断撮着手,看着顾辞,支支吾吾的,“公子,你看看这。” 顾辞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小柳儿的处境现在她们都清楚,可当初是小柳儿自己不听劝,走到今日这一步又怪得了谁? 屋外传来小柳儿大吼着哭叫的声音,“我没有,啊,不要打我。” 顾辞吐了一口气,站起身,秋娘连忙也跟着站起来,顾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49 辞打开门,门外楼梯口,刘义揪着小柳儿的头发,一个耳光下去,小柳儿被打得跌倒在地,嘴里留了血还在不断的求饶,“不要打了。” 小柳儿何尝不知道刘义是怎么样的货色,她错就错在高看了自己,以为凭借几分姿色就能永享富贵,可刘义是什么人,又怎么可能真心对她好? 顾辞终究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喝道,“住手。” 小柳儿凌乱着发满脸泪水抬头看她,像看到了救星,就要向她爬来,刘义一见,狰狞着一张脸,啐了一口,“臭娘们。” 话落,抬起脚就往小柳儿身上招呼,这一脚下去,小柳儿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尖叫一声,整个人就往□□斜倒去,顾辞下意识走出一步,却远远来不及,只能眼睁睁见着小柳儿滚下楼梯。 秋娘大喊一声,“小柳儿。”急急忙忙想要下楼去看小柳儿的伤势,顾辞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她哆哆嗦嗦的,“公子,小柳儿她。”顾辞抿了抿嘴,摇摇头。 刘义显然也没想到会造成这样子的局面,他倒抽了一口气,却还是恶狠狠的瞪着楼梯下曲着一团被楼里姑娘围起来的小柳儿。 这件事惊动了楼里好多人,纷纷打开门探出头来看,顾辞一步步向刘义走去,口气阴沉,“刘义,打女人算什么本事。” “本公子打自己的女人还要经过你的同意了?”刘义呵的一笑,挺起胸膛,“还是说,你心疼你的老情人了。” “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你要打,滚回家去,不要像疯狗一样的乱咬。”顾辞拔高了声调,面色阴郁得可怕。 刘义本来就是容易受激的人,听顾辞骂他,竟然气冲冲的想要上前,顾澈一见,立马将顾辞护在身后,冷喝道,“刘义,你想做什么?” 刘义退后了一步,嘴硬道,“做什么,你说呢?” 他转身就下楼去,围在一起的姑娘吓得散开来,小柳儿还蜷缩在地,刘义一把将她拖起来,小柳儿额头上都是血,触目惊心,刘义也吓了一跳,怔了一会儿,恶狠狠的又给了小柳儿一记耳光,小柳儿连叫都不会了。 “刘义。”顾辞低吼,匆匆忙忙就要下楼去。 刘义阴沉沉朝她一笑,“我打自己的女人,顾辞,你管不着。” 顾辞脚步一顿,气上心头,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会用顾府去压人的黄毛小子了,可现在她才清清楚楚的明白,如果没有了顾府的庇护,她顾辞,许多事情都无能为力,她慢慢攥紧了拳,紧紧绷着一张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刘义得意的望着她,这时,一个银灰色袍子的男子从厢房里出来,声音低沉,“刘义,不要欺人太甚。” 刘义转过头去看,立刻变了脸色,拉着小柳儿的手也随之松开,哆哆嗦嗦出声,“秦,秦公子。” 顾辞心口一凝,秦容之站在厢房门口,面无表情,浑身气势天成,不怒自威。 “看来你是忘记了拳头的滋味,用不用秦某给你温习温习。”秦容之向前一步,倚靠在门沿上,目光一聚,喝道,“还不快滚。” 刘义吓得脸色都苍白了,连连说了好几声是,就连小柳儿都顾不上,几乎是落荒而逃。 刘义一走,秋娘急急忙忙就下楼去查看小柳儿的伤势,顾辞让人请了大夫,然后就往秦容之的方向走去。 太不寻常了,实在太不寻常了,虽说刘义多多少少会忌惮着顾府,但他还是以一种挑衅的态度对着顾辞,可刘义对秦容之却完全不同,他是真的畏惧秦容之,顾辞不会相信真的是拳头说事,刘义不会这么好打发。 秦容之见顾辞过来,转身就进了厢房,顾辞跟上去,他笑笑,“刘义这种人,不见棺材不落泪,你不要太置气。” 顾辞却并不想和他讨论刘义的事情,轻声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秦容之面不改色坐下来,依旧笑着,“你不是知道吗,怎么还问?” “明人不说暗话。”顾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淡,“容之,你绝不是寻常人。” “那又如何,顾辞,有些事情,不必探究,随遇而安即可。”秦容之语气温和,似一个兄长对弟弟的劝告。 顾辞默了,改口,“今日多谢了。” 秦容之无所谓一笑,“举手之劳。” 顾辞回了厢房,思绪乱糟糟的,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若隐若现,可就是明朗不了。 秦容之,究竟是谁? 她细细回想,自秦容之来到莲花阁那天起,莲花阁就没有人不知道他,可他却极少出现在众人面前,寻常他就住在厢房里,不常出门,而出现又大多数是白天楼里空荡荡的时候,这太诡异了。他这样做,只有一个目的,他不想让别人看见他,又或许是,怕被谁认出来。 刘义是尚书之子,没有理由会怕一个江湖中人,除非那个人身份地位比他要高得多,顾辞目光猛的缩聚,心中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秦容之他? 门外顾澈声音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应声让顾澈进来。 “小柳儿怎么样了?”顾辞问。 “伤了额头,大夫说可能要留疤。”顾澈补充着说,“秋娘在照顾她。” 顾辞嗯了一声,顾澈问,“公子怎么打算安置小柳儿?” 顾辞叹了一口气,“留着她是不可能了,等她伤好给她一笔钱,让她离开吧。” 顾澈颔首赞同,临出去前,顾辞喊住了他,“阿澈,你觉得秦容之如何?” 顾澈却给不了答案,“我只知道,无论如何都查不到他的底细。” “这天底下能做到如此的。”顾辞沉默了。 她实在太乱,得好好再想想,顾澈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离开了厢房。 窗外阳光大好,顾辞走过去,日光暖暖的洒在她的身上,她抬起头,望天边缓缓行过的云,有些睁不开眼,她就这样静静的待着,面无表情,神智却早已经飞到九霄云外。 小柳儿伤得其实并不重,擦伤居多,最严重的就是额头,怕是留疤,她在莲花阁修养的几天,不止一次说过要见顾辞,顾辞拒绝了,在顾辞看来她们二人情分已尽,实在没有纠缠的必要。 当日小柳儿要跟刘义走之时,秋娘并没有在场,但她多多少少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也清楚小柳儿的为人,是以,只去探望了一次小柳儿,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就离开了,期间,小柳儿不住哀求她让顾辞将其留下,她口上应了,可知道顾辞对小柳儿是真的灰心了,也就没有去顾辞面前提起这件给顾辞添堵的事情。 在顾辞以为此事就要告一段落之时,小柳儿在莲花阁的第四日央人传了话给她,侍女传话,“她说有件事情公子一定会感兴趣,还请公子务必要见她一面。” 小柳儿跟在刘义身边已经有一段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50 时日,她要说的无非是刘义之时,顾辞本想拒了,却有一事浮现她的心头,于是跟随了侍女去见小柳儿。 顾辞刚到小柳儿所在的厢房,就见她头上缠着纱布,苍白着一张小脸坐在床上,看起来失去了往日的活力,顾辞想起过往,心中也不好受,找了张凳子,在她床边坐下。 许久,小柳儿望向她,有气无力的开口,“公子,真开心你还愿意见我。” “安心养伤。”顾辞语气平淡,“这些时日我不会赶你走。” 顾辞不是冷血无情之人,更不会做出把一个带伤之人赶出去的事情。 小柳儿笑笑,“公子还是这样善良。” 顾辞沉默不说话。 “其实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怪我自己。”小柳儿垂了眸,“以前闹饥荒,饿死了好多人,我爹娘也死了,我好不容易活下来,被卖到了莲花阁,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会遇见公子。” 小柳儿说到这里抬起头,眸里泪光满盈,顾辞紧紧抿着唇,依旧不说话。 “我真的是想要好好活下去的,可是我,是我贪慕虚荣,是我害了自己......”她呢喃着,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顾辞想起多年前她们第一次一起过的除夕夜,那时候,火炉的热气将小柳儿干净的脸照得红彤彤的,她笑着说——我呢,只要能吃饱穿暖就好了,其他的我不求。 过去了这么多年,原来,大家都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小柳儿真算不得太坏,下一章退场了。 ☆、那便不要瞒了吧 小柳儿执意要见顾辞一面,确实是有重要之事要告知,而这件事,也让顾辞明白,她早就不是置身事外之人,早在她无意之中,就已经被入了她最不愿意接触的领域。 那时候小柳儿还没有失去刘义的宠爱,一个夜晚,刘义烂醉如泥,不小心将一事吐露了出来——他是受人指使才会再去招惹秋娘,而那一次,秦容之在刘义手中将秋娘救下,顾辞因此与他结识并往来。 这件事一揭露出来,纵然顾辞早已经有所察觉,却还是震惊气愤得不能自己,秦容之早就有意接近她,救秋娘不过一个局,而她顾辞傻傻的跳入这个局还浑然不知,可笑可悲。 小柳儿知道的就是如此罢了,可也已经印证了顾辞心中的猜测,她紧紧拧着眉,一言不发,双拳紧攥,小柳儿见此,苦涩一笑,“我原以为公子是天底下最自由自在的人,事到如今才发现,没有谁是真正解脱的。” 顾辞松了松神色,小柳儿能说出这些话,何尝不是后悔了,若她能听劝归于平淡,又怎么会沦落到如斯田地,她正想开口,小柳儿却抢先一步,“公子,我说这些,原先是想让你留下我来着,可现在我不要了。” 顾辞看着她,她面色苍白,勾起一抹笑,好似回到了当年的那个她,干净纯粹。 “等伤好我就离开,这些年多谢公子的照顾。” 顾辞心中酸楚,欲言又止,到最终只说了一句,“好生修养。” 小柳儿冲她颔首,脸上还有泪痕未干,缓缓的伸出手,哽咽着,“公子能不能再抱抱我,有一句话,我一直想对公子说。” 顾辞一怔,眼眶微红,笑着将小柳儿搂入了怀里,小柳儿依偎在她颈脖上,吐气轻柔,“公子是这世间心地最好的人,只是,千万不要再遇见我这样的人,白白糟蹋了公子的真心相待。” 顾辞搂着她紧了紧,到底一句话都没有说,起身深深看了小柳儿一眼,抬步出了厢房,入眼就是在外头等候的顾澈,他面色淡漠,见她出来,静静看着她。 顾辞压下心中苦涩,踱步走到他身旁,一语,“阿澈,往后你会不会离开我?” 顾澈被她一问怔了怔,末了,极其认真的道,“我这辈子都是公子的人,除非公子不需要我了,否则公子去哪里,我便在哪里。” 顾辞弯着眼笑,眼里波光粼粼,满目的晶莹,却迟迟未落。 三日后,小柳儿不告而别,消失得悄无声息,顾辞知晓后,没有派人去寻,或许她回了以前的村子,又或许她投身入其他花楼,她终究有自己的路要走,谁都无法阻挡她的变数。 二月十一,秦容之宴请顾辞,顾辞赴宴,丝竹管弦,美酒佳肴,红粉在怀,一片醉生梦死。 “容之好兴致,今日怎么想起来要与我把酒言欢了?”顾辞斜卧在一个姑娘的肩上,饮了酒,眼神迷离,面颊微醺,轻笑着,与姑娘调笑。 秦容之却一派做正,端于主位上,面色淡然,有姑娘替他斟酒,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我们许久未曾这样坐下来好好交谈了。” 顾辞眯着眼,招呼一旁的顾澈过来,姑娘起身,顾辞懒懒的依靠在顾澈身上,似醉未醉,含糊的问,“容之想与我谈什么,只管说就是。” 到了今日,顾辞也好,秦容之也好,都是聪明人,谁都没有必要再隐藏,只是看谁更加沉得住气罢了。 秦容之抬眸,音色略沉,“众所周知,官家子弟都在朝中谋取一官半职,顾辞你呢,为何与他人不同?” 顾辞心里一颤,双手不自觉的抓住顾澈腰间的衣衫,收紧,继而打了个酒嗝,凑到顾澈面前,蹭了蹭,俨然一副浪荡子弟的模样,“容之你看,我要是当了官,哪里还能这么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秦容之看着她的目光渐深,握着酒杯的手微微紧了紧,终于问出了那句话,“若你为官,当如何?” 顾辞醉得厉害,面若桃红,拉着顾澈摇晃笑着,伸出手去环住顾澈的脖子,呢喃着,“若我为官,若我为官。” 顾澈拉住顾辞的手,轻声一句,“公子,你醉了。” “我没醉。”顾辞打掉顾澈的手,转过头去看秦容之,笑容灿烂,“若我为官,必贪尽天下之所能贪,收罗一切民脂民膏,圈养万千红粉佳人,夜夜笙歌,风流快活,快哉快哉。” 秦容之望她的眼神深不见底。 顾澈将顾辞拉入自己怀里,哄道,“公子醉了,尽说胡话。” 顾辞从他怀里钻出来,抚上他的脸,痴笑道,“我哪说胡话了,你前些日子不是说想要南海的夜珍珠,我当了官就给你弄来,到时候夜晚我才能越看清你,嗯?” 她最后一个音拖得很长,暧昧意味明显,绕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姑娘都红了脸,纷纷掩嘴笑,顾澈本来就是脸皮薄的人,顾辞两三句就让他无地自容,他只得捂住顾辞的嘴,无奈的对秦容之说,“秦公子,实在对不住,我家公子醉得厉害,我还是扶她回去歇息,待明日公子酒醒了再与您赔罪。” 秦容之一直都一言不发,只放下酒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51 杯,颔首,顾澈便将顾辞扶起,搂入自己怀里,顾辞不安定的去摸他的脸,他左躲右躲躲不过,也就随着她,偏生她还不知羞的一句一句说。 “阿澈,你真好看,我当官了绝对不养其他人,看着你就够了,你说好不好。”她边说边笑,说话颠三倒四,顾澈无可奈何的任由她闹,待出了许远,厢房还能听见顾辞的笑声。 顾辞一走,秦容之就禀退了厢房里所有的歌姬,独留了一个人,他拿起酒杯,目光晦暗,不急不躁的将存余的琼浆玉露倒入面前的酒樽里,抬眸看向内堂,勾唇,音色因饮酒而有些晦涩,“你说他是真心话,还是借酒装疯?” 其实不必问的,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秦容之虽没有摸清顾辞是如何一个人,但顾辞骨子里透出来的清高孤傲却是无法抹灭的,一个不屑与世俗为伍的人,又怎么会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内堂的屏风处有一个湖蓝衣袍男子行来,修长白皙的手挑开珠帘,幽黄的烛光落在他柔和的面容上,他轻笑一声却不言。 “青潋。”秦容之唤一声,斟酒一杯,递过去,“我知道你也很欣赏他,他绝非池中之物,假若他愿意助我们,我们的胜算会大许多。” 上官青潋接过酒杯拿在手里,凑至唇边,酒香萦鼻,“我们不推他一把,他永远都不会走出那一步。” 话落,将酒一饮而尽,目光不明望向朦胧的纸窗,秦容之低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快了。” 夜,永乐街还是喧嚣,大厅人来人往的,笑声四起,一片脂粉香。 顾辞捂着胸口任由顾澈将她带走,到了后院实在忍不住趴着吐了一回,脸上一片潮红,目光迷离的盯着顾澈,好久才回过神来。 顾澈找了手帕细细替她擦去嘴边的污渍,问,“好些了吗?” 顾辞难受的摇摇头,身子软软的靠在墙上,没有说话,眼睛都快眯起来了。 顾澈左右看了看,抿了抿唇,慢慢在顾辞面前弯下腰,示意顾辞爬上来,顾辞有气无力的推了他一下,声音沙哑,“不用了。” “横竖都要回厢房,背着比扶着要方便得多。”顾澈回过头去拉顾辞的手,顾辞没有挣扎,他轻而易举将顾辞背在背上。 顾辞迷迷糊糊的也随他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头趴在顾澈的肩上,两只手伸出去软软的搂住他的脖子,由着他背着走。 “我重吗?”这似乎是所有被背的人的一句开口词,顾辞问了后自己傻傻的笑了。 顾澈缓步而行,秀气的面容上挂了笑,“不重,就是浑身酒气。” “你嫌弃我。”顾辞听清后,左手轻垂了一下顾澈的肩膀,然后叹一声,“我也不喜欢喝酒。” “那以后便不要喝了。”顾澈说得理所当然。 顾辞打了个哈欠,眼里都打出了泪光,嘟囔着说,“不喝怎么做纨绔子弟。” 夜里,静谧,顾辞许久都听不到顾澈的回话,正想睡过去,顾澈清朗的音色传入她的耳里,轻轻的,拂过,“那便不要做纨绔子弟了罢。” 她怔了怔,打个酒嗝,往他身上爬了爬,问,“不行,那样子,就瞒不住了。” 顾澈脚步一顿,顾辞的鼻息洒在他的颈间,痒痒的,暖暖的,他双唇微动,顾辞却先一步他开口,“你说,今夜他会相信吗?” 她喝了那么多酒,又和顾澈做了一出戏,若秦容之还不信,她岂不是亏大了? “不知道。”顾澈回答,继续往前走。 顾辞便自言自语起来,“我也不知道,他那么精明,骗得所有人团团转,怎么会信,到底会不会信,会不会呢?” 顾辞的声音渐渐弱下来,顾澈缓了脚步微微偏过头去看,她已然闭眼,呼吸有些急促的趴在他身上睡着了,他一笑,轻轻说出那句方才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瞒不住,那便不要瞒了罢。” 只可惜,顾辞已无了意识,安心的睡在他温暖的背上,没有听见。 作者有话要说:  顾澈这样温柔的少年阿..... ☆、不要和我闹脾气 寒冬总算过去,春天悄然的来了,微微湿润的温暖,清新拂人的春风,冒出嫩叶的枯枝,无不生机勃勃。 人一到了春天就懒洋洋的,顾辞也不例外,最近她总是犯春困,每到午间务必要睡上一个时辰精神头才会好些,有时候顾澈来喊她起床,她甚至假装听不见窝在被子里继续蒙头大睡,闲暇了一段时间,她越发不想理会外头的杂事,只想就这样躲着过自己的小日子。 今天青青过来给她报酒楼和商铺的事情,虽不能说打理得十全十美,却也是井井有条了,明叔没有白教青青,她也没有看错人。 因着前阵子过年过节,收入算是可观,顾辞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心情大好,当下整个人都生气起来,随即决定过两天带着一行人去踏春。 到夜里,顾澈替她整理青青带过来的账簿,顾辞则悠哉的躺在软榻上读着杂谈,惬意得不行。 顾澈因着账簿的数据头昏脑涨,一看顾辞那样舒适,看不过去,忍不住说一句,“这些费神的事情就会交给我。” 顾辞连眼睛都不离开书册,笑回,“阿澈最好了。” 顾澈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继续整理账簿,抿了抿唇,缓声说,“其实我也可以替你打理的。” 顾辞早年就有开酒楼和商铺之想,实行的时候也是和顾澈有过一番商谈的,但最终交给青青,一来是青青在明叔身边学了些本领,能够学以致用,二来顾澈跟在她身边太多年了,难以掩人耳目,青青就不同了,她不过寻常姑娘,带了面纱去收个账簿,人家自然只当她是受了主子指使的侍女,没有谁会去怀疑,况且,顾澈身为男子总不好叫他带面纱不是? 顾辞放下杂谈,从软榻坐起来,三两步走到顾澈面前,嬉皮笑脸的说,“认识青青那会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再说,那样子的话我岂不是不能随时随地使唤你了。” 顾澈翻账簿的手一顿,没有望她,过了一会儿带了点试探性的问,“如果我再一些遇见我,你会更信任我吗?” 顾辞转过身坐在他旁边,随意翻了翻放在一侧的账簿,应,“你们对我来说都是一样可以信任的人,否则我也不会在你面前这么肆意了。” 顾澈听过一怔,露出一个笑容来,眼睛如星辰发着异样的光芒,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对了,我写张请帖,你明天让人送到姜尤手上。”顾辞一拍脑袋,起身就去书桌,“免得他又说我不带着他玩。” 顾澈应了一声好,低头忙着账簿,顾辞写好了请帖,笑着把宣纸张开,说,“我的字还是比不上你的。” 顾澈抬眸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52 看了一眼,合上账簿,走到一侧将灯挑亮,又走到顾辞身旁,顾辞疑惑的看着他,他抽过顾辞手中的宣纸,压好,取了小狼毫放在顾辞手中,拿起磨墨石在磨盘里磨着,磨了一会儿道,“公子用小楷为我题句可好?” 顾辞拿着毛笔看了看,说,“虽然我行书写的不好,但也是能看的。” 顾澈看着她,目光里有期待,顾辞拗不过顾澈,只得投降,“下不为例。” 只消一眼,顾辞便笑着提袖,落笔,她一笔一划写得认真,烛光落在她眉目间,有些迷离,不多时,两行娟秀的簪花小楷便安安静静的躺在宣纸上,顾辞放下笔,勾了勾唇。 顾澈凑近了看,拈起宣纸,轻声念了出来,“玲珑月,般若人,锦裳透净吟孤芳。” 顾辞拉着他的手,笑,“似不似你,长得好看又聪明,总是一副孤傲不可侵犯的模样。” 顾澈被她逗笑,收起宣纸,道,“公子说是那我岂有不认之理。” 顾辞颇得意,问,“写的好吗?” “好。”顾澈只用一个字去肯定,顺便替顾辞收拾了书桌,道,“过会后厨送宵夜来,公子不要贪吃,以免积食,我回自个屋里去对账簿,明天再给你拿过来。” “跟个老先生似的说教,知道了。”顾辞拍拍他的肩膀,“给我留两本账簿,省的你又说我欺负你。” 顾澈将账簿尽数拿走,关门前先说,“公子就歇着吧,这种费神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顾辞落得个自在,也没有过多的推脱,等顾澈一走,她便又躺回软榻上读起杂谈来,读着读着竟睡了过去,连宵夜都没有吃上,厢房的蜡烛足足流干了烛泪才熄灭。 两日后的清晨,姜尤就火急火燎的跑来莲花阁找顾辞,因为顾辞此次郊游没有忘记他,他开心得不行,恨不得把所有的愉悦都说出口让顾辞感受到他的狂喜,顾辞被他逗得不行,连连想让他安静一会,可一路去郊游他都叽叽喳喳的无法安生,顾辞也就由着他了,倒是顾澈一路上冷着脸对他,显然是嫌姜尤太聒噪了。 两辆马车行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到了鹿都的一个小林边,按照顾辞的意思是,踏春也不一定要出城,那样反而不方便,就近找一个小林子小溪闹着玩就够了。 其他人本来就是听顾辞的,顾辞觉得好,他们也就没有意见了,等一行人下了马车,顾辞却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姜尤第一个表示此次踏春的失望,调侃道,“你说的踏春不会就真的就在这林子里看树叶吧。” 顾辞脸皮不薄的反驳,“那你还想如何,你看看顾澈他们,哪里有你那么挑剔?” 顾澈被点名道姓,本来不想开口也说了,“我就知道公子不愿意费神去准备这些琐事,于是让人上街买了几个风筝算是解闷,在马车上,我去拿。” 顾辞没想到顾澈也不给她面子,瞪了他一眼,秋娘抿嘴笑,“顾澈说得也没有错,公子确实懒得紧。” 青青和月儿一听,也轻快的笑出声,顾辞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佯怒,“好啊你们都反了不成,合着起来欺负我。” 众人都大笑,姜尤勾住顾辞的肩膀,“好了好了,看在你还记得找我出来玩的份上,就不说你了。” 顾辞本来也没有生气,就着他们调侃的话说下去罢了,打了打姜尤勾着她的手,瞪了他一眼,恰好顾澈拿了三个风筝过来,顾辞第一次跑过去接住一个,说,“谁同我一起放?” 只有三个风筝,自然是两个人一个,顾澈刚说了个我字,姜尤直接上来就夺顾辞手中的风筝,“我们一个吧。” 顾辞也没反对的追着姜尤就跑,剩下顾澈四人面面相觑,秋娘笑笑,“我就不玩了,给青青和月儿一个就好。” 总不好顾澈和秋娘两个人用同一个风筝,顾辞反应过来,在远处喊,“秋娘,你和青青吧,让顾澈和月儿。” 秋娘怔了怔,看了顾澈一眼,也随了顾辞的话,从顾澈手中接过一个风筝,拉着青青说,“来,我们两个一起。” 月儿却有些害羞,她原本和顾澈也不熟,突然就要如此亲密的一起放风筝,到底有些尴尬,但秋娘和青青不由分说就跑了,她追了两步望向顾澈,欲言又止。 “走吧。”顾澈望着远方好一会儿,只清淡的说出这两个字来。 顾辞和姜尤那里闹得很,顾辞因为考虑姜尤身子的问题,坚持要她来放飞风筝,姜尤则是玩心大起,抓住风筝柄不肯放,都已经听见秋娘和青青放飞风筝的笑声了,二人还在干瞪眼,到底是顾辞妥协,放了手让姜尤去带风筝。 不知何时顾澈悄无声息的来到她身边,她吓了一跳,眼见月儿一个人吃力的在放风筝,说道,“你不去帮帮人家。” 顾澈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顾辞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生气了,她让他和月儿放风筝是让他也有得玩,再说月儿是个好姑娘,她有心撮合也没有亏待他,他倒好,不领情就算了,还要摆一张臭脸,顾辞努努嘴,自己跑去帮月儿放飞风筝,由着顾澈不知道在生哪门子的气。 等到三个风筝都上了天,顾辞下意识去看顾澈 发现他还站在方才那个位子上,一动不动的,她向来对顾澈心软,见他这样,抿了抿唇,还是抓着风筝跑过去,用手肘碰碰他,尽量软了口气,“放个风筝而已,不要摆着脸了。” 那边姜尤因为第一次放风筝掌握不了要领,一个人吃力的拉着风筝,一直在喊着顾辞过去,秋娘三人一个风筝,见不远处顾辞和顾澈两个面色都不好,也不知道发生什么,只能时不时往他们这边看。 “我生来就如此。”顾澈却不领情,面无表情的看了顾辞一眼,口气也是平淡淡的。 依照顾辞与他多年相处来看,也知道他是生气了,可到底有什么好气的,她也想不明白,“你究竟在气什么,我哪里惹你了?” 顾澈不说话,死死盯着她一会儿,转身就要走,顾辞也来气了,好好的放风筝搞得两个人有深仇大恨意一样,她一气之下,干脆放了风筝的线,扯过顾澈的手,拔高了语调,“你不要又和我闹脾气。” 她才握住顾澈的手腕,顾澈竟然反着用力抓住她的手,她吃痛松了握着他的五指,一怔,抬头去看顾澈,顾澈紧紧看着她,眼里带着火气,哑着嗓子低声说,“我就是生气了,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我差不多是条咸鱼了,明明寒假时间多了可就是懒得不想码字qaq】 顺便猜猜顾澈为什么生气啊。 ☆、顾澈对她的心思 顾澈面色难看极了,顾辞也被他带了火气而有些冲的语气惹火,于是甩开他的手,拔高语调说,“行,你想怎么生气就生气,莫名其妙。” 还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53 在放风筝的几个人发现事情不对,也顾不上风筝了,连连跑过来,风筝拖了线,立马被吹到了天上去,越飞越高,直到缩成一个小点。 姜尤拉住顾辞,问,“怎么了?” 顾辞抿着唇不说话,她哪里知道怎么了,要是知道也不会这么生气了。 秋娘青青和月儿也跑过来,月儿望着二人皆染了怒的脸色,怯怯的说,“公子,是不是因为我,其实我也可以不放风筝的。” 顾辞见月儿一脸歉意,才说,“不要多想,不关你的事。” 月儿退到青青身后,紧紧拉着青青的手耷拉着脸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模样,青青连忙小声安慰她,秋娘看着顾辞二人,柔声劝说,“公子,顾澈两个人都冷静冷静,不要伤了和气。” 顾辞实在冷静不下来,深吸了几口气,看了顾澈一眼后,才转向姜尤,“没事,放风筝吧。” 姜尤顿了顿说,“不留神风筝飞走了。” 顾辞吐了一口气,没想到原本该是开开心心的日子闹得这么不愉快,姜尤见她郁气不散,挽着她的手,笑说,“没有风筝就没有风筝,下水抓鱼也好。” “下水?”顾辞随着姜尤的拉扯转身走开,强颜欢笑道,“你是嫌天气太热想去凉快凉快么,着凉我可不知道怎么和你大哥交代。” 姜尤又笑说,“那我们去林子看看?” 顾辞听了,觉得可行,回过头招呼秋娘她们,目光掠过顾澈时,发现他面色还是阴沉沉的,眸里染了一层灰色,她动了动唇,最终没有发出声音来。 等顾辞走出一段路,秋娘赶忙过去劝顾澈,“你也快些跟上吧,公子是个嘴硬心软的,过会就气消了。” 顾澈垂了垂眸,说,“我去看着马车。” 秋娘无法,叹了一口气,跟上顾辞一行人的脚步。 说是看林子的春光,但顾辞却兴致缺缺,在林子野路上摘了两颗不知名的小果子,就倚靠在一棵树上望着日光落下的斑驳,偶尔几眼放在林子的入口处。 “顾辞,不要煽着一张脸,出来踏春就是要开开心心才是。”姜尤不知何时跑出来,揽住她的肩,献宝似的摊开手中摘的小酸果,问,“你看看这是什么?” 顾辞也极少出来踏春,看一眼,“不知道。” 姜尤努努嘴,随手把果子丢了,试图逗顾辞开心,“我们再往里走走,说不定有好玩的发现。” 顾辞实在没心情,就说,“姜尤,我有点累,回去行吗?” “回去啊。”姜尤嘟囔了一声,看顾辞真的不开心,紧了紧搂着她肩膀的手,“行,大不了下次再来。” 顾辞硬是扯出一个笑容给他,姜尤大唤了一声回去咯,惊飞了林子的鸟雀,笑嘻嘻的将顾辞拉出了林子,等五人都出了林,远远望去,顾澈一个人站在马车旁,白衣袂袂,看向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到了马车旁,顾辞不去看顾澈,和姜尤上了马车,顾辞迟迟不见顾澈上来,忍不住探出头看一眼,正好与顾澈的目光对上,她拉不下面子,于是刻意沉了声音,“还不进来。” 顾澈只是淡然的看着她,轻巧的上了马车,却是和车夫坐在了一起,顾辞一见就气不打一处来,探出半个身子,怒道,“你要耍脾气到什么时候?” 她都喊他进来了就是给两个人都有台阶下,偏生他还要不领情,以前说要让他当车夫,他赶了几次马车后,自己又觉得这样太暴遣天物,将他拉到马车里和自己一同坐着,哪里会让他到马车外面待着,怄气也不是这样子的,似自己真的欺负了他。 顾澈还是不说话,雷打不动的坐在马车边沿,顾辞气极了直接从马车里出来,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却不知道该拿脾气倔强的顾澈怎么办才好。 姜尤也从马车里探出来,望着一脸淡漠的顾澈,瞪了他一眼,终于忍不住说道,“顾澈,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总是仗着顾辞对你好你就使脸色,哪有一个下人这样对主子的。” 姜尤一句话,让顾辞和顾澈都僵了僵身子,在外人看来,他们确实是主仆的关系,但因着顾澈生性孤傲,顾辞不想磨了他的性子,所以二人向来都没有明确的身份界线,也没有人当面挑破二人的关系,而今,姜尤都话固然无心,可却明白的提醒了两个人之间的身份,一个主一个仆,无疑给两个人分出一段深深的距离来。 顾辞下意识去看顾澈,他低着头,纤弱的身子一动不动,有微风轻轻吹拂他仅用一根白锦发带束起的墨发,看起来落寞极了,顾辞想喊喊他,却哑着嗓子吐不出一个字来,不过须臾,顾澈便撑着身子起来入了马车里,自始至终顾辞都没有看到他的神情。 顾澈是不闹脾气了,可顾辞却难受得紧,姜尤看不透他们两个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见顾澈终于肯听话,碰碰顾辞,“他都进来了,你愣着做什么。” 顾辞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蜷了蜷掌心,也随之入了马车,顾澈坐在马车的最角落,垂直头,顾辞好像又看到第一次见到的他,浑身戒备,孤独得惹人心疼。 此次的踏春闹得大家都怏怏的,就连喜欢和顾辞待在一起的姜尤也没有在莲花阁逗留就回了姜府,而顾辞更是郁气难散,下马车时,她看清了顾澈,半垂着眸,双唇紧紧抿着,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她没来由的被这样的顾澈刺痛,不想再看他一眼。 每次两个人闹不愉快,都是秋娘来当和事老,果不其然,到了晚间,顾辞还在以为今日的事闷闷不乐,秋娘就来找她了。 烛火幽微里,秋娘柔柔的语调显得很平和,“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让公子这样生气?” 顾辞一说到这个还是觉得可气极了,“我哪里知道了,不就让他和月儿放放风筝,难不成我这样还埋汰他了。” 她冥思苦想想了一个下午加一个傍晚,就是理不清为何顾澈要跟她发那样大的脾气,这么多年来,两个人最多也是小闹,斗两句嘴就罢了,从来没有一次这样闹得这样不欢而散,活像要断绝了关系似的。 秋娘被顾辞龇牙咧嘴的表情逗乐,笑了一声,“公子和他都别扭,明明两个人都在意对方,就是不肯坦诚相见。” “我都主动示好了,他还想怎么样,我还得给他说软话吗,有这样的事?”顾辞气得倒了一杯凉水一饮而尽,“我是看重他,但他也不能无缘无故就冲我发火啊。” 秋娘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过了好一会才压低声音道,“公子,你说会不会是顾澈他?” “他怎么?”顾辞接话。 秋娘几次欲吐还休,甚至放在桌面上的两只手都姣在了一起,顾辞急了,催促道,“秋娘,你倒是说呀。” “我是觉着,顾澈对公子,好像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54 秋娘憋足了一口气,终于完整将话说了出来,“公子好好想想,可有露出什么破绽?” 顾辞吃了一大惊,随即肯定的接话,“不可能。”又细细想了想,更是确定,“我和他独处是平时的打扮,夜里他也未曾进过我的房里,若说要有一次,还是六年前芳姨让他来侍候我,你也知道,我那时候...那时候还是个孩子,他不可能看出来。” 秋娘皱皱眉头,嗳了一声,“这就怪了。不瞒公子,今日我见顾澈看公子的目光着实有些不同,就像,就像情人发了醋意一般,哎呀,若真是这样,顾澈生气也不是没有道理了。” 若真是这样,顾澈不就是气自己和姜尤去放风筝,却让他和月儿一同吗,顾辞一想,打了一个激灵,“我在阿澈眼里可是男子,他难不成还真的染上了龙阳之好?” 秋娘摇摇头,不置可否,顾辞却急了,她当初让顾澈待在她身边,一来是欣赏他,二来也是为了给自己做掩护,没有想到让顾澈会因此真的对她动了别样的心思,若他知道自己是女子也就罢了,可问题是现在自己是男子身份,虽她对龙阳之事看得开,但也不代表她希望顾澈被她带得染上龙阳之好,那样子的话,她罪过就太大了。 “不行,不能这样。”顾辞又给自己倒了凉水强定心神,“他以往是很排斥男子接近他的,不能因为我就变了取向,若真的如我们所想,依我看,趁早断了他的心思为上。” 秋娘见顾辞一脸毅然决然,笑出声,问,“公子对他呢,要是两个人都有心思的话,不如告诉他公子实则是女子,促就一段好姻缘。” 顾辞一听,一个头两个大,连忙说,“秋娘你就不要添乱了,我是十分欣赏阿澈才将他留着身边这么多年,当下之计,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让他不要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吧。” “什么是不该有的呀,我看啊,喜欢公子的男子多了去了,怎么就没有见公子这么紧张。”秋娘打趣道。 “喜欢我?”顾辞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伸出手拍拍自己的脸颊,“是喜欢我这张脸吧。” 秋娘难得笑得合不拢嘴,顾辞没心思理她了,一心想该如何让顾辞走回他原本的取向,越想越乱,越想越慌,又忍不住指责自己当年想出的让顾辞当自己相好的破点子,看来,她今夜是很难入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两天一更...或者一天一更两千字....我是条咸鱼.. ☆、秦容之真正身份 顾澈的心思到底是如何,都是顾辞和秋娘的猜测,但顾辞还是不敢大意,况且她又与顾澈闹着别扭,就更不要说有事无事的再去招惹他,而这一次顾澈似乎也真的是生了大脾气,连着两天顾辞不喊他过来,他也没有出现在顾辞面前,顾辞偷偷派人去问了,得知这两天他都待在自己的厢房里,连门都没有出。 今天下了一场春雨,细细麻麻的,让天地都湿漉漉了起来,顾辞厌极了这种粘腻的天气,本就有些烦躁,顾术那边却又突然差人来让她回一趟顾府,便使她整个人都阴郁郁的,连一向来见人就眉开眼笑的面容都蹦住。 顾府的情况啊她不是不知道,这也是她一直想要逃离的,但正因为看清了局势,这趟回去便就必不可免,保不准顾术有了动静,又保不准太后有了动静,无论如何,她都得走一遭。 一个人回去着实有些无趣,但想着每次回顾府也没有带上顾澈,加之和顾澈闹矛盾,也就没有告诉他自己要出门,只给秋娘留下了口信说自己很快回来。 上了马车,马车内也湿润得不行,连呼吸都不大顺畅,她皱了皱眉头,掀开了窗纱,细微的日光照进来,夹杂着水汽,带着一股子闷。 顾辞烦躁得很,不知为何,困意浓浓的袭来,便干脆躺了下来,想着睡一觉便罢了,也不必苦着自己去闻着湿气,躺下来没有多久,在马车的颠簸下,她昏昏沉沉的入睡。 也不知道马车行了多久,等她迷迷糊糊的醒了,马车还在颠着,她伸了个懒腰,整个人精神了些,清了清嗓子,扬声问,“还有多久能到?” 马车依旧前行,却得不到一个声音的回应,她惊觉不对劲,猛的将目光放在马车的檀木窗上,瞬间凝眉——窗外的风景太陌生了,这压根不是去顾府的路,倒像是已经到了郊外。 “停下。”顾辞吩咐了一声,无人回应,她又厉声喊,“还不停下。” 她边说着,弯着身子去开门,手刚触及到马车门,在开出的那一瞬间,一个几乎没有起伏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顾公子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只是带你去一个地方,不会伤害你。” 顾辞因他一句话,心跳如鼓擂,伸出去的手僵了好一会,才慢慢的收回,整个人跌坐于马车软垫上,手慢慢紧缩成拳。 去一个地方,去哪里?还是说,去那里见谁?谁想见她?顾术,太后,还是?她缓缓松开拳,划开一抹笑,几乎是莫若奈何的,终于冷静了下来,现在想来,方才她会有深浓困意,也是让人做了手脚,但事已至此,就算是明白了,也无济于事。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她就是惧了,怕了,慌了,乱了,都无法避免,那便安静的等待罢,总归要面对的。 缓了心绪,她扬声问,“我的车夫呢?” 过了一会儿,马车外的男子才回,“用了迷魂香,无大碍。” 那便好,顾辞松口气,想来劫走她的人也不会是大恶之辈,好歹没有伤害无辜。 马车窗外郁郁葱葱,有叽叽喳喳的鸟儿飞过,拍打着翅,惊了几片落叶,有一叶吹入了她的马车内,缓缓落下,她望着那片绿发了好一会儿呆,待回过神,马车已经慢了下来,终于,是来了。 马车扇门被人打开,她抬眼看向那一片光芒,抿了抿唇,弯了弯身子探出去,入眼是一片竹林,竹林密密麻麻不见深处,竹叶片片锋利,絮絮的落,纷飞如画,她由衷感叹一句,这翠绿,真好看。 她将目光转向马车一旁的男子,凝了凝神,男子一身黑衣,身形高大,墨发用发带高高束起,左侧未被梳着的发遮住了他一大半脸,单从右脸来看,男子肤色偏黑,面容刚毅如刀削,下颚处有青褐色的胡茬,不难看出,这个男子,是一个坚毅之人,又或许,是个深藏不露的练家子。 从顾辞下马车,他便一言不发,等顾辞站稳,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便往竹林深处走去,顾辞面色如常,实则面对未知,心中万分紧张,自然也没有心情开口说话,只跟随了他的脚步上前。 竹气萦鼻,淡淡的清香,让顾辞稍微放松了下来,脚踏着有些湿润的泥土,映出一个个浅浅的脚印,前头的黑衣男子步履稳重,不回头看她一眼,她特地放慢了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55 脚步,男子的步伐也缓了下来,于是她便确定了,男子果真有武力在身,能够判断她的位置,如此,自己就算是萌发了想要逃离的心思,怕也是会被抓回来罢。 竹林很悠长,竹肆意的生长,不知道是天然所致还是后天而为,但这竹林着实是一个隐身的好地方,若不是有男子带路,她必定是要迷失在这里头的。 约摸小半个时辰,眼前终于有开阔之意,她心中不禁警惕起来,果然,再走了几十步,就穿过了竹林,一个竹屋于眼前出现——竹屋四周皆是不见底的竹林,想来,这里还有其他出口,而顾辞也愈发看清局势,若没有人带路,她是绝对回不去的。 正想着,黑衣男子对顾辞做了个入竹屋的手势,开口了,“顾公子,我家主子已等候多时。” 顾辞深深望了他一眼,又将目光反正竹门禁闭的竹屋上,极细微的拧了眉,到底是上前了,看来,今日这人,是非见不可了。 她不急不躁的走着,偶尔踩到一两片竹叶发出清脆的声音,到了竹屋的木梯前,她抬腿而上,木梯结实,踩上去一丝声响也无,总共四节梯,她在心里默默的数着,便到了竹门前。 轻轻叩了叩竹屋的门,因着是竹制,并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她倒也阔然,对方都要里头了,自然知晓自己的到来,这门叩的似乎有些多此一举,于是她推门而入。 竹屋内很平常的布置,无非是案几,竹椅,窗边有一台美人塌,细碎的日光拂过,斑驳成影,往里看,有一面竹制的屏风,排排成对,只能透过缝隙看见屏风后头隐隐约约有一个身影。 “阁下大费周章要见我,如今阁下也该露面了。”顾辞整理好心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万分冷静,目光如炬的盯着屏风后的身影。 那厢听了她的话,竟低低笑了一声,顾辞心尖一颤,手不自觉蜷起,这声音,太过熟悉,熟悉到她有些惧意,于是她佯怒开口,“容之,出来吧,我知道是你。” 屏风后的身影踱步而出,果不其然,秦容之带着笑意的面容就落入了顾辞的眼,他笑着,倒是没有一点将顾辞掳来的愧疚之感,哦了一声,“看来是我不会掩藏。” 哪里需要什么掩藏,他今日将自己带到这里,不就是已经打算公布自己的身份了吗,连那他平日里最常见的笑声都出来的,不就是摆明让自己认出来?顾辞忍不住冷了脸,腹诽。 秦容之已经走到顾辞身边,顾辞个头比他矮,只得抬起头去看他,他的笑容不减,反有愈深之味,顾辞下意识往后退一步,说实话,现在的局面让她有一种被人玩弄于掌心的感觉,令她很不舒服,她更不喜欢秦容之的笑容,那样的笑,似掌握了一切,虽然,他确实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本事。 顾辞望着秦容之的笑容,突的也一笑,认命一般的双膝跪下来,双手合十抵住额头,恭恭敬敬的弯下腰,拔高声音,掷地有声,“草民,叩见皇上。” 静谧万分,窗外有落竹絮絮飘洒,有丝丝缕缕的日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竹树落于门前,顾辞微眯着眼,额头抵在手背上,一动不动的保持着双膝跪地叩首的姿势,秦容之亦没有动静,二人就在这样安静的沉默中度过了好一会。 “顾辞,抬起头来。”许久,秦容之低沉的声音里响起,此刻听起来,威严意味尽显。 顾辞知道,自己终究是猜对了,可她宁愿自己这些日子来都是胡思乱想,也不愿这猜测成真,她缓缓抬起头,先是望见秦容之用金线绣着凤凰的黑靴,再是油绿色的衣袍,继而是秦容之,亦或此刻该称为陈国皇帝祁楚的面容,他笑意已褪,低着头目光幽深的对上顾辞的眼。 祁楚没有让顾辞起身的意思,只问,“你是如何知晓朕的身份?” 一个朕字,从相处多日之人的口中而出的滋味足够让顾辞心下激荡,此刻她面对的,再也非昔日好友秦容之,而是当今圣上祁楚,纵然她再怎么自恃冷静,终究不能做到面不改色,于是她的脸色就多了几分慌,只是,口气倒还是不卑不亢。 “回皇上,这不过草民的猜测罢了,不曾想误打误撞却猜对。”她佯装冷静不躲开祁楚审视的目光,继续说下去,“不瞒皇上,草民结识皇上后,曾暗中调查皇上的身份,却一无所获,皇上的身份扑朔迷离,一直令草民疑惑不以。直到刘义在莲花阁闹事,皇上与其的交谈,草民才大胆猜测皇上的身份,而后,又无意得知当日皇上救下秋娘是有意安排,草民便更确认心中所想。” 相处这些时日,祁楚早已知道顾辞非愚昧之辈,顾辞也不愿与他周旋,便干脆说实话,横竖这些事情,祁楚也知道个七七八八,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祁楚听罢,竟轻笑出声,倒有身为秦容之时候的意味了,他越过顾辞一边关门,一边开口,“起身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有谁猜到秦容之是谁吗【已经决定两天一更,假期懒癌,等到开学恢复一天一更】 ☆、但求无愧于本心 顾辞听落,不急不躁的起身,望着祁楚,见他脸上依旧笑意融融的,她心中就不大舒服,祁楚不说话,顾辞只好打破沉默,语气却不复素日与他交谈时那样轻松,反而刻意加了几分疏离与恭敬,“草民不知,皇上今日召见草民所为何事?” 她还没有胆子敢去责问当今皇上是为什么挟持他,横竖只能用召见二字,只是到底她是不大舒坦的,也不知道顾术那边情况如何会不会起疑心? “顾辞,你是聪明人,朕不和你兜圈子,想必今日朕为何找你来你心知肚明,只是看你怎么想罢了。”祁楚敛了笑,面容染上严肃,目光紧紧盯着顾辞,似要在顾辞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祁楚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但顾辞仍旧只是垂了眸,愈发谦卑,“草民愚钝。” 祁楚也不怒,走到案桌坐下,道,“今日朕不想拿皇帝的身份压你,你不要过于拘谨,过来坐下吧。” 顾辞默了一会儿,还是走过去坐下了,若是可以,她也想以平常心去对待面前的人,可一旦知晓了,佯装无事又谈何容易? 祁楚今日会见顾辞,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陈国局势日益紧张,若祁楚再没有动作,想必陈国早晚会落入太后手中,他并非沉不住气,而是实在到了时候了。 “顾辞,如果朕以好友的身份请求,你可否助朕一臂之力?”祁楚音调放低,褪去了威严的气息,果真多了请求的意味。 顾辞面上无异,心中却已经不知道转了几个圈子,末了,沉住气说,“那便要看皇上说的是何事了,草民实在没有什么本领,是成不了大气候的。” 顾辞尽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56 量以一种寻常的口吻说出来,希望祁楚能够体恤她的想法,不要逼迫她。 可明显祁楚今日是铁了心了,纵然他揣测出了顾辞的意思,却不打算就此罢休,他目光幽深,棱角分明的面容满是坚毅,“顾辞你听好,除妖后,救苍生。”最后六个字,他咬牙切齿的说出,异常狠绝。 顾辞面色大变,不过须臾便起身又跪了下去,开口道,“皇上,顾辞无能,还请皇上另觅良才。” 祁楚望着跪在地下的顾辞,倒是没有生气,只是沉着声,“顾辞,我与你相处不是一日两日了,你不必如此。”他也站起来,却没有扶着顾辞起身,顾辞望上去,他脸上的表情默然,却无端端多出了帝王才有的大气,他接着说,声音没有什么起伏的,“当今陈国妖后当道,朝堂遍布奸臣,民间官员腐败,民不聊生,朕身为一国之君,势必以天下为己任,可妖后势力庞大,以朕一人之力难以铲除。” 他眉目似隐了寒冰陡峭之气,决绝而奋不顾身,“天下贤才良多,朕欲寻之助朕救苍生安天下。顾辞,你身为陈国子民,无责无勉却应当为国而前行,不求安身立天地,但求无愧于本心,朕既有意寻才,便不会轻易放走任何对国家有助之人,实话同你说,朕今日见你,是因我们有过交往,朕念在情分上征求你的意见,若不然,朕大可下旨打你一个措手不及。 话至最后,他的目光含了期待,口气也带了少见的殷切恳求,“陈国少了一个花间公子并不会缺少什么,但多了一个有才之士的相助却能够让陈国早日脱离分裂的局面,能够让百姓早日脱离火海。朕求贤若渴,也是真心珍惜你这个好友,还望你念在你我交情,念在天地苍生,好生思量。” 顾辞自始至终跪地望着祁楚,眼底由一开始的淡然演变为惊艳,直到今日,她才终于明白什么才是帝王之风,她所见秦容之,器宇不凡,才华过人,但此刻所见祁楚,已非这简简单单两个词语便可形容,他身为帝王,为了国家百姓,字字恳切,将山河纳近眼底,将百姓安于心中,所想所言,无不为国为民,当之无愧帝王者。 陈国局势如何,顾辞清清楚楚,祁楚所言也在她内心激起层层巨浪,她身为陈国子民,本该为国尽心尽力,一直以来却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去逃避,她未免过于自私,只是朝堂之事,又岂是她可以涉足,若当真是踏入了,先不说她隐瞒的女子身份,就是她身为顾术之子,她也难以站在祁楚这边——是恶是善她分得清楚,自古忠孝难两全,她选择了忠主,也就要与自己的父亲站在对立面,不错,她与顾术的关系是向来都未曾缓和过,但这并不代表她就得背叛自己的父亲,背弃自己的家族。 祁楚说,陈国多一个她相助能早日脱离此时局面,但换句话说,若没有她,陈国贤才也是如星辰之多,并不会因少了她一个便多出变数,她自始至终都只是想在这乱是之中有一处安身之地,并不驱逐功名利禄,若是他日她入了朝堂,只是会令自己更陷入两难之地,到那个时候,想要脱身便再无可能了。 顾辞心乱如麻,久久不能答话,一方面是至亲宗族,一方面是天下苍生,无论抉择那一个,她都寸步难行,祁楚之安静的等待着她的回复,她跪得膝盖隐隐传来痛楚,令她冷静了几分,于是她对是祁楚的目光,终于打破了沉默,“草民能得皇上厚爱是草民之幸,只是草民实则无能之辈,恐怕要辜负皇上了。” 容她再想想,再想想,一时之间她实在难以抉择。 祁楚也不逼迫她,伸出手去扶她起来,顾辞顿了顿,还是将手递给他,让他将自己拉起来,跪的久了,两条腿有些麻,她微微欠着身子以免不支而跌倒,就听得祁楚如罄钟一般的声音,“朕给你三天,你好好考虑,届时朕会再亲自去找你。” 顾辞颔首,恭敬应道,“是。” 祁楚便喊了一个人名,顾辞听清是严役,就见得方才将自己带来这里的黑衣男子推门而入,祁楚说,“严役是我的暗卫,由他送你回去。” 顾辞点点头就随着严役出去了,出了竹门,祁楚意味明显的声音传来,“顾辞,朕希望听见令朕满意的答复。” 顾辞脚步顿了顿,终究跟上严役,待上了马车,顾辞说了声,劳烦回莲花阁,便闭上眼倚靠在马车的软垫上,这一趟出来,就是两个时辰,这段时间她既没有在永乐街,又没有去顾府,该是如何交代才不会令人起疑,她长吁了一口气,想了想,终究还是先不理会,就算是起疑也罢了,横竖是祁楚将她掳来的,他会解决就是了,至于其他,等来了再说吧。 到了莲花阁,严役二话不说便消失了,顾辞也没有去在意许多,毕竟让人看见她还需去解释,省去了一笔麻烦也好。 直奔自己的厢房去,还未到,就远远看见厢房门口站着一个颀长纤弱的白衣身影,单单从背面看,顾辞一眼便认出了是谁。 她踱步而去,果不其然,临近之时,那身影就转过来,顾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两天不见,他还是这张脸,顾辞保不准他的脾气过了没有,可她实在疲倦,不想在此刻还与顾澈有争吵,于是敛了神色,站在他面前,问道,“在等我回来?” 顾澈就只是看着她,目光幽幽的,像极了月下湖,泛着层层涟漪,顾辞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不搭话,也就不想再说了,抬手就想推门,她着实没有想到,她的手还没有触摸到门,顾澈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渐渐收紧的力度勒得她有些生疼,她凝眉,忍不住拔高音调,“你做什么?” “刚才顾府又来人催促公子快些回去,这两个时辰,公子去哪里了?”他的口气没有一丝丝质问的感觉,可却冷冰冰的,听着到底有些刺耳。 顾辞没想到,第一个来问她的竟然是顾澈,本着越少人知道对大家都好的想法,顾辞转了转被他抓住的手腕,没转开,于是尽量心平气和的道,“随处转了转。” 顾澈哪里会相信,眼里淬了一层不明的怒意,连声追问,“永乐街的花楼,还是会云客,亦或者七水斋?” 这在顾辞听来就真的是多了几分质问的味道了,她用了力想去甩开顾澈的手,顾澈却抓得极紧容不得她松开半分,她本就因为方才心下还未全平静,顾澈又来唱这么一出,索性她火气也上来了,“顾澈,闹脾气也得有个限度,我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容忍你。” 话一出口,覆水难收,顾澈脸上突然僵住,握着她的手也松了几分,她见此,正想将手抽出来,顾澈反而又死死握住了,继而竟然寒着一张脸冲顾辞低吼道,“公子去了这么久,行踪不明,我难道连担心都不成了吗?” 这还是顾澈第一次吼顾辞,顾辞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57 怔了怔,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不由得就想起前几日与秋娘的揣测,于是瞬间便更加心烦意乱,她正想说点什么,只听得顾澈一句,“还是说,公子又去寻了姜尤?” 顾辞心里一紧,对上他的眼,他眼里的情绪过于分明,竟是不经过克制便传递出来的如火一般的灼热,与素日高傲目空一切的少年全然不同,而这样的目光,让顾辞慌乱异常,甚至不敢去面对。 作者有话要说:  难道没有喜欢秦容之的? ☆、走投无路的抉择 顾辞微微凝了眉头,刻意忽略顾澈目光里隐含的情绪,也没有再去挣扎着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了,继而用冷静得有些刻意的声音笑说,“你想到哪里去,我不过是去兜个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来不喜欢回顾府。” 顾辞希望,顾澈不要将事情挑明,他那样一个心灵剔透的人,不会不明白她的意思,有些事情,少一个人知道便少一个人有危险,顾澈对她而言是十分重要之人,她不希望因为这些事情让他也陷入两难之地。 顾辞听罢,似乎知道自己越矩了,一时之间来不及收掉眼里的意味,面上染了一分无措,连语气都弱了下来,“我只不过是。” 顾辞面色缓和了许多,笑笑,抢了他的话,“只不过是太担心我了,对么?” 顾澈松开抓着她的手,直接说了个是字便没有了下文,他的眼神也终于恢复如常,一如往日以来的淡漠,只是其中多了一些道不明的晦涩,顾辞只当读不懂那意思,别过眼不去看。 “这几日你同我闹脾气,你不好受,我也难以舒坦,往后,不要再这样子了好不好?”顾辞暗暗观察他的神色,他似乎在听,又似乎在游神,但她还是决定将话说完,“姜尤那些话是无心的,一直以来,我都将你当做挚友,你不要把那些话放在心上。” 说完,顾辞微笑着用手拍了拍顾澈的肩膀,也不等他搭话,推开门,说,“我有些累了,若顾府还有人过来,就说我明日再去一趟。” 顾澈深深望着她,眸里似含了层层涟漪,等顾辞进了厢房,他却又突然伸手拉住顾辞的衣袖,顾辞一怔,回过头去看他,他却松开了,略垂着头,看不到神情,出口的话有些苍白无力,“知道了,公子歇息吧。” 顾辞抿了抿唇,没有说什么,轻轻合上门,门外,顾澈转身离去,步履缓慢,纤瘦的背影倒影在她的眼里,竟是无助的意味,等门尽数关闭,她望不见顾澈了,顾澈的那抹落寞却深深印刻在她的心尖上。 顾辞越发头昏脑涨,走到桌边,倒了冷彻的茶水一饮而尽,却依旧清晰不了半分。 到底要她如何做才好,现下,无论是祁楚,还是顾澈,她一个都回复不了,可留给她的时日又是那样少,无论哪一方,她都不想辜负,世间哪有两全之事,即使她做不了抉择,总归是要去面对的,她逃不了了。 顾辞挫败的瘫软了身子坐下,掌心紧紧攥着茶杯,心中郁结不去,面色也越发的难看,找不到一个疏解的法子,茶杯在手中越捏越紧,终究气起,一个用力将茶杯摔出去,茶杯狠狠的砸在门上掉落裂开成两瓣,清脆的碎裂声摔进顾辞的耳里,她望着碎裂的茶杯目光渐渐幽深,末了,长叹一口气,暗笑自己真是太过浮躁,于是走过去将茶杯捡起,重新放在桌面上,揉了揉发疼的脑袋往床榻走去。 事已至此,烦恼无用,不如睡一觉梦周公,她没有必要将自己逼进死角,那非她顾辞的风格,路到尽头总会有另一条路就是了,哪怕那是死路,她信她自己也一定能翻跃过去,尽管那真是需要她费尽了心力。 次日,顾辞回了顾府,这一次,她再三告诫自己,无论此行是如何,都无比稍安勿躁,越是到了无法逃脱的时候,越是不能自乱阵脚。 顾术已经在书房里等她,她到的时候,却发现书房还有一个穿着灰袍的中年男子,顾辞见着有些眼熟,想了许久都没有想起了是谁,以防万一,她也就佯装成那世人口中的浪荡公子模样,一入了书房也不给顾术请安,直接往木椅上坐,面上端的是不可一世的神情,语气也是轻浮,“父亲找我有何事,我可是急着赶回去安抚我那些红颜知己。” 顾术见惯了她的伎俩,只望她一眼,拉下一张脸,道,“顾辞,这是太后娘娘身侧侍候的梁公公,不得无礼。’ 顾辞这才想起,上次入宫见太后,似乎在外院见过这梁公公一面,只一瞬,她脸上就换了一副受了惊吓的表情,急急忙忙从椅子上跪下来,哆哆嗦嗦行了个大礼,“草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是公公来临,给公公叩首了。” 左相之子给一个内侍行如此大礼,不知道传出去他人会不会笑掉大牙,顾辞隐在臂弯的脸上挂着一抹嗤笑,动作却越发畏首畏尾起来,果不其然,顾术一见,怒的拍案而起,大骂,“逆子,还不快些给我起来。” 同样的伎俩用多了没什么意思,况且顾辞也不想一直给人行大礼,于是佯装不解嘟囔着起身,一脸讪笑的看向梁公公,那梁公公面上掩饰不了的得意和鄙夷,装模作样细着嗓子道,“公子给老奴行如此大礼,真是折煞了老奴。” 话是这么说,可顾辞见他可没有半分惶恐的样子,她在心中顿时明了,想来这个梁公公似乎与顾术也是不怎么交好,否则也不会毫不掩饰对自己的看轻,等顾术和顾辞再端正坐好时,梁公公终于又开口了,“老奴昨日见不到公子,回宫可是得了娘娘好一顿责,今儿个啊,左相大人和公子可是要细细听老奴说了,若不然,怕是殃及的就不止老奴一人了。” 顾辞听出了他话里的威胁意味,微微收紧了掌心,面上却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疑惑的问,“究竟是何事让公公如此伤心,我一定洗耳恭听。” 梁公公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笑来,高深莫测的望了顾术一眼,继而将目光放在顾辞身上,这才是开口,“想必公子也知道,左相大人为太后娘娘效力了多年,太后娘娘可是将左相大人的功劳记在了心中,因此,才让老奴务必跑一遭,来征求左相大人和公子的意见。” “意见?”顾辞接话,握着的手越紧了一分。 梁公公端着架子点了点头,伸出手顺了顺鬓角的一缕白发,尖着嗓子笑了几声,才说,“太后娘娘这些年来提拔左相大人,而现今也对公子十分赏识,娘娘的意思是,希望公子也能追随父亲,一同为太后娘娘效力,不知道公子是如何想的。” 顾辞知道此行或许与太后有关,却没有想到这样打她个措手不及,竟是要让她在今日就表明自己的立场,昨日祁楚之事还未解决,今日就又添一个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58 太后娘娘,当着是要将她逼上了绝路。 心下情绪万千,可顾辞还是受宠若惊的模样,不敢置信的追问,“太后娘娘果真这样看重我?” 梁公公显然对顾辞这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表示不屑,冷呵一声,“难不成公子以为老奴是在诓骗公子不成?” “不不不,我并非这个意思。”顾辞紧忙讨好一般的否定,“能得太后娘娘赏识,真是大幸。” 顾术在一旁冷眼看着,不多说一句话,顾辞望他一眼,他眼里有些浑浊,沉淀了这么多年的风云,看着疲态万分,顾辞心一点点抓紧,到这个地步,顾辞终究明白,今日是一定要做出一个决定来了。 临近在前,到底是她一人的自由重要,还是家族上下几百口人重要,根本无从称量,她早已经无路可选了,不是吗? 祁楚要她入朝为官,太后亦要她步入朝堂,无论怎样走,都是同一条路,只是如今看她想要站在谁那边,没得选,那边不要选了罢,这么多年,刻意逃避的路,终究还是要步上。 “公子思量得如何,老奴还赶着回宫答复。”梁公公催命一般的声音紧随上顾辞,连目光也带了探究,毫不避讳的看着顾辞。 顾辞咬了咬牙,换上惯有的孟浪笑容,一笑整个人明媚如阳,左颊的酒窝显现,她爽朗开口,音色明脆,“承蒙太后娘娘厚爱,顾辞感激不尽,还望公公向娘娘转达,草民愿为娘娘鞠躬尽瘁绝无二心。只是,有一事还请公公务必送达。” “何事?”这下倒是梁公公疑惑了。 “请公公恳求太后娘娘,将我安于刑部。”顾辞一字一句,脸上挂着笑,看不出是认真还是玩笑。 “刑部?”顾术和梁公公异口同声。 “是。”顾辞点点头,有些惭愧的,“我文墨不多,纵然入朝为官,也要找个适合我的职务,这些年我在外头过活,多多少少也懂得一些明里暗里的门道,刑部素来处理大大小小案件,免不了出外,而走街串巷是我的专长,想来刑部是最适合我的。” 顾术和梁公公面面相觑,都猜不透顾辞的心思,原先为太后办事想来职位也不会差到哪里去,顾辞却偏偏选了个吃力不讨好的,真不知道该说她不知轻重还是说她不知好歹,但既然太后有意提拔她,想必也会随了她的意思。 梁公公心下虽奇怪,但也没有说什么,应了下来,由下人送着出了书房。 书房剩下顾辞和顾术,这一次的决定是顾辞自己做出的,她选择放弃了自由,最终还是走上了那一条她最不愿意走上的那条路,她确实没有时间了再去犹豫了,若再不做出抉择,恐怕往后会比现在还痛苦万分。 “我先走了。”父女二人实在找不到话可以说,顾辞率先打破了沉默,站起身就要离开。 “顾辞,为父谢你顾全大局。”顾术也随之站起来,满是沧桑的眼里倒影着面无表情的顾辞,布满皱纹的手微微颤抖着。 顾辞转过身,头也不回,“今日的决定是我做的,不会怨任何人,包括你。” 她并非顾全大局,只是两者权衡,她选了自己倾向的那一边罢了,她没得选了,但愿今日自己做的决定是对的,不会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这里了!!! ☆、初入邢部顾少郎 正是三月好时节,用过午膳后的顾辞一袭脆青色长袍入了刑部的大门,此时的她已官拜刑部院郎中,从五品。 梁公公回去复命后的第二日,秦容之便亲自来莲花阁寻她,带着一丝怒气的质问,为何她愿意听从太后的安排,彼时顾辞不卑不亢,娓娓道来。 她终究是要站在一人那边,非祁楚便是太后,但其实根本不用过多权衡,是非于心她分得明白,与其三犹豫,不如站于正义一方,为陈国百姓谋福。 她明面为太后之人,实则心中已然向祁楚靠拢——若一言否决了太后,难以猜测太后会不会对顾府下手,为保全顾府,也是缓兵之计,更是为日后的长远打算,当下容不得她不做决定。 太后此刻并不知顾辞与祁楚早已认识,更对顾辞毫无了解,只要顾辞小心不露出马脚,或许可以博得太后信任,得到一些机密消息,如此,对于日后祁楚的计策也有所帮助。 至于她执意入刑部,为的也不过刑部的职责过多放于民间,她也能不时时刻刻被太后甚至是祁楚所控制,总归她想要自由,受不住被人监视就是了,而不过几日,祁楚就拟了旨,至此,她可真真算是朝堂之人了。 顾辞今日来了刑部的大院,其实多多少少也是有些期待的,她终日于永乐街无所事事,此若是能忙碌起来似乎也不错。 她官职并不高,但或许因着顾术的身份,等她一入大院,就立刻有几个上来迎接的人,她粗略望了一眼,并不能猜测出这些人的官职比她高还是比她低,于是只颔首算是招呼。 “顾少郎,”一个看起来颇为严肃的中年男子迎上来,抱拳做礼,“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名不虚传。” 顾辞何尝不知道他只是说客套话,也同他打哈哈,笑嘻嘻的模样,倒是看起来十分亲和讨喜,“阁下是?” “在下刑部掌事林启。”林启说话低慢的,小胡子一颤一颤,却很有为官的那股子端呛。 刑部掌事,官从四品,竟是亲自出来迎接她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这个面子算是做大了,这倒令她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连忙抱拳行礼,随着林启进了其他院门。 刑部院坐落于长宁街北面,分有四个大院,四院分别为刑部司,都官司,比部司,司门司,顾辞责被分派到刑部司中。 今日顾辞来也只是粗略的做个了解罢,并没有深入的去问太多,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时间,况且,她的口碑说来也不似好学之人。 等大致明白后,顾辞也不去耽误林启的时间,便向林启告辞,由侍者领至刑部司的院落,她才一到,没来得及去端详着院落的分布,就有人上前来禀告刑部侍郎有请,她正纳闷,她一个小小的院郎中,名声也不如何,一到刑部却是连官拜三品的侍郎都急着要见她了,连歇脚的时间都无,无奈又得匆匆忙忙赶去侍郎的办公间。 穿过几个书房,顾辞往里头望去,每个书房约莫五人,再问带路的不知名的小官,才知道侍郎是独坐一个书房的,想来也是,官位不同,自然待遇也不同。 等到了侍郎的书房,顾辞一看,倒是与其他书房并无两样,向来路的小官道谢后,顾辞就往敞开着门的书房踱步而去。 入了书房,一个玄青色男子背对着她,男子的背影看起来竟然有些熟悉,身姿颀长略显纤瘦,她没有细想,抱拳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59 行礼,微微弯腰,“下官顾辞,参见侍郎大人。” 那厢的男子听闻便转过身来,轻笑了一声,声音如谷间风,山间泉,清新万分,“顾少郎,不过一月多不见,便不记得我了?” 顾辞讶异的起头,连礼都放了,脸上不由得挂了笑,惊呼出声,“上官青潋,你怎么在这?” 上官青潋笑容扩了几分,缓步走到顾辞面前,道,“如你所见,我乃刑部侍郎。” “你不是说?”顾辞急急忙忙接话。 上官青潋却不急不躁的抢过了话头,“事无绝对,况且,若我没记错,你似乎也无心于此。” 顾辞被他一噎倒也不知道怎么回,只得干笑两声,外界都知道上官家族是站在祁楚这边的,但顾辞还是算不准自己与祁楚结盟的事情他知道有否,也不敢贸然将他加入友军,于是又回归她应该做的事情,连忙又行礼,笑言,“认识是一回事,礼数可不能少,侍郎大人还未让下官免礼呢。” 上官青潋失笑,用手轻轻一带将她的手放开,风轻云淡一句,“你我就不必多礼了,对了,方才林掌事带你走了一遭,你弄明白了吗?” “两三分吧,刑部这么大,岂是朝夕能弄清的。”知道上官青潋是刑部侍郎后,顾辞反而轻松起来,问,“林启是你派去接我的?” 上官青潋走到书架上抽出一束宗卷来,递给顾辞,“林掌事与你父亲是交好。” 顾辞接过卷宗,打开,摊开看了看,抬眸去望上官青潋,疑惑,“这是?” “刑部近几年的案件记录,你带回去看看,或许能够明白刑部的运作。”上官青潋又转到书架后头去,指尖点在卷宗上,一行行点过去,又抽出一本卷宗来,“这是刑部官员名单,你熟悉一下。” 顾辞又接过,纳闷道,“你何时入职的?” 怎么这么快熟悉邢部之事? 上官青潋从书架后走出来,手中拿着一本泛黄的书册,说,“两天前。”见顾辞看着他手上的书册,微笑,“这不是给你的。” 顾辞拿了两本卷宗实在够她看的了,哪里还会想要再多加一分负担,令她讶异的是,上官青潋不过来邢部短短两日,看起来却似在这里待了许久的模样,上手之快着实令她佩服,就不由得想起外界对他的评价,青隐公子的名号,果真不是浪得虚名。 顾辞见上官青潋好像也没什么要吩咐的了,开口道,“卷宗我拿走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 “去哪里?”上官青潋将书册放在桌面上,偏过头来看她。 “总得去找找我办公的书房在哪里吧。”说着,顾辞抱着卷宗就要走出去。 “顾辞。”上官青潋喊住她,“我忘了同你说,你和我共用一间书房。” 顾辞脚步一顿,立马回过头来看他,见他不是开玩笑的表情,先问,“我一个五品郎中,怎么就你和分在了一起?” “和认识的人一同办事要方便行动,况且,”他兀自轻笑出声来,这一笑,令他温润的面容染上几分明朗,“我不太习惯和刻板之人一起相处。” 顾辞先是不解,回味过来才反应上官青潋说的是林启,也忍不住笑了笑,想起刚刚林启向自己介绍院落时一板一眼的模样,确实是刻板得不行。 于是她抱着卷宗又走回去,也不避讳自己找了一侧的位子坐下,便翻开了卷宗,细细研读起来。 日花漫漫,有春风在外轻轻吹拂,耳畔飘来院落官员谈论的声音,夹杂着过路的脚步声,还有偶尔的雀鸣,鼻间吞吐夹杂着书墨的气息。 顾辞一点点打开卷宗,不经意抬头看见不远处的上官青潋,他眉间淡然,目光无涟漪放在书册上,似乎知道顾辞看向他,也抬眸,顾辞坦然给他一笑,他回以一笑,二人又继续低头各自望着黄纸上跃然的字,皆是认真模样。 日落西山,天边渐渐染成嫣红,向来闲暇的顾辞突然之间一下午都在看书,已经有些犯困,恰好书房外有人来提醒可以回去了,顾辞便拿眼睛去看依旧正襟危坐的上官青潋。 上官青潋看懂了她的意思,合上书册,站起身,说,“不如一起用晚膳?” 顾辞本来不饿,听他一说,倒真觉得腹中空空,站起身,拍拍被坐久压的有些皱褶的衣袍,从书桌走出来,说,“去七水斋可好,离这儿近。” 上官青潋没有异议,收拾好桌面,便和顾辞一同出了书房,二人今天皆穿了青衣,一深一浅,加之二人身份,在这邢部实在扎眼,于是惹得众多官员纷纷侧目,顾辞早就对别人的目光毫不在意,看上官青潋脸色也如常,就说,“我们走得这样近,太引人注目了。” “也是新奇这两天,早晚会习惯的。”上官青潋无所谓一笑,领着顾辞左拐右拐穿过四个司的院落,问,“看了两个时辰的卷宗,可明白四司的职能?” 顾辞略微一想,没有被问倒,气定神闲,“比部,掌拟定、修改法制,收藏稽核律文;都官,掌簿录配没官私奴婢及良贱诉竞、俘囚;司门,掌国门的启闭,检查经过物品,征税并没收;至于邢部,说明白了就是查案抓人。如此,侍郎大人,下官说得可对?” “一字不落。”上官青潋不吝夸奖,道,“看来你这个郎□□课做得很足。” 顾辞颇为得意的扬了扬眉,恰到了邢部大院门口,与上官青潋一同跨出院门,晃眼,一抹白衣便进了她的眼,她立刻便认出来人,不由得加快脚步,见那人有离去之意,赶忙喊住,“阿澈。”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不知道明明我那么喜欢顾澈但还喜欢虐他...... ☆、小院门前遇恶霸 顾澈被他一喊,脚步顿住,回过头来看着她,顾辞连忙跑上去,笑脸盈盈的,“我都看到你了,你还走什么。” 这些日子,顾澈本来就因为放风筝那次与她相处有些膈应,又加上自己是前两天才告知他决定入朝之事,顾澈因此一直对她不温不火甚至有些冷淡,却不想今日自己第一次到邢部入职,他还是来接自己了,这是不是表示他不生自己的气了? 顾澈目光似不经意往顾辞身后看了一眼,抿了下唇,才说,“那公子要回去了吗?” 顾辞一拍脑袋,她才答应要与上官青潋去七水斋用晚膳,推也推不得,斟酌后,开口,“你也还没有吃过吧,我和青潋相约去七水斋,我们一同前往可好?” 顾澈面色温温,看不出什么想法,相处久了,顾辞却多多少少能够了解他,想来他是不大愿意的,顾辞便有些为难,上官青潋走至她身边,恰时道,“我想起家中还有些事要处理,晚膳一约,若你不怪罪,我怕是要言而无信了。”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60 顾辞心中感激他看出自己的窘境,毕竟此时顾澈才肯拉下脸与她和好,她实在不想错过这个时机,于是只好同他道不是,“青潋,实在不好意思,我也有事在身,这晚膳就放下次,我请客。” 上官青潋对她笑笑,然后向顾澈颔首算是打招呼,顾澈也回以,顾澈目送上官青潋离去,才转过头笑对顾澈,“饿了吧,我们回去吃饭。” 说完,见顾澈目光如水的看着她,她拍拍顾辞的肩膀,率先走出一步,顾澈还不跟上,她忍不住又说一句,“你是想走着回去吗?” 顾澈听闻,微微一笑,抬步,“我雇着马车来的,就是你不带我走,我也能回去。” 许久没有同他这样斗嘴了,顾辞心情大好,脚步也轻松了许多,回嘴道,“那你就自个回去啊。” 顾澈三两步追上她,极为自然的拉住她的手腕抓着,顾辞也随他,偏头笑望他,他面容是近日来难得的放晴,嘴角上扬,少年气中夹杂着男子的英气,果真长成了一个翩翩公子,连语气音色都要成熟许多,“我来就是带公子回去的,哪有自行打道回府之理。” 顾辞向来伶牙俐齿,嘴上更是谁都不能占她半分便宜,“是吗,那方才是谁见了我就要走?” “我现在不是在这吗?”顾澈反驳。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反正啊,你不生气了对吗?”顾辞眯着眼,笑容满面的模样。 顾澈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继而点头,“嗯,不气了。” 顾辞因他这句话几乎就要大笑,而她脸上的笑容也确实比春风还要拂人,脚步轻快得似乎要跑起来,直接就翻上了马车,顾澈在马车下面眉目弯弯,也随之上了马车,扇门一关,时不时还有话语传出。 风平浪静的一段日子,顾辞在日复一日的前往邢部和在顾澈日日的接送中过得也算快活,又用了将近五日将邢部了解得七七八八,在邢部因着她性子随和,为人处世大方,和众人打成一片,而众人也似乎明白顾辞与传闻中有所不同,只是因着顾辞的伪装,还是未甩去草包的头衔——毕竟她还未打算完完全全暴露自己,那样,只会让自己处于一个不利的地位罢了。 这日出了邢部大门,顾澈已在外等候,她走上去,迫不及待就问,“可定下来了?” 前几日,她琢磨着从莲花阁搬出去,到底现在身份不同,一个官员住在花楼不大像话,于是嘱咐了顾澈在长宁街寻了一处住所,虽这会耗费她许多继积蓄,但银子可以再赚,安身之处必不可少,昨夜听顾澈说找到一个较为安静的小院,今日她便迫不及待要去看看。 顾澈点头,说,“等公子过目后就交定金。” 顾辞赶巴巴的就说要去,顾澈扶着她上马车,一路上和她说了这小院的情况——位于长宁街东面,算是比较偏僻安静的地方,周遭也都是普通百姓,不张扬也不奢华,小院有一厅五间房,一个庭院和一个后院,虽不宽敞但几个人住是绰绰有余的。 顾辞听后便更是迫不及待想到那地儿去,这些年她住惯了莲花阁,终日都闻着酒香脂粉,到底有些腻烦,而今,终于有属于自己的住所,幽静不让人打扰,指不定多悠哉。 原先她也是盘算着买下一座大宅的,但实在囊中羞涩,大宅买不起,小院还是可以的,她虽平时大手大脚,但骨子里实则非爱奢之人,小院也是别有风情,等定下来了,还可以将秋娘,青青和月儿一同接过来,不必请侍者,几个人就这么乐滋乐滋的过日子,倒也不错。 约摸半个多时辰,马车便停了,顾澈未等马车停稳就要跑下去,被顾澈一把拉住,她嗳了一声,“我这是开心,你便不要拦着我了。” 顾澈闻言一笑还是拉着她,等马车彻底稳住了才松手,顾辞跳下马车,顾澈才不紧不慢的从车身里探出来,她催道,“阿澈,快些。” 顾澈下了马车,拿出屋主给的钥匙,打开小院上一把重重的有些生锈的铁,开了门,却见顾辞还在门前左看看又看看。 大门是红褐色的寻常玄木,左右各一个铜制圆扣穿在正四方的环圈里,门上一块上了年纪的牌匾,写着朱家院,字迹不甚清晰,门前一小节青石台阶,长了点点青苔,角落还有一株嫩绿的小芽,可爱极了。 顾辞喜欢这种小院情调,走上去笑弯了眸,“改明儿让人把牌匾给换下来,换成什么我想了告诉你。” “里头还没有看,公子这就定了?”顾澈问。 顾辞入了门,笑言,“你这屋子找得好,我一眼就瞧上了。” 顾澈也笑,随之入了门,小院入眼极简,望进去就是露天庭院,此时有黄昏的阳光洒得庭院上的青石闪闪发亮,庭院左右各一厢房,此时关着门,门上贴着红色的窗纸,接着往上看去是大厅,厅中主位二椅,客位各三,厅中挂着一副对联,写“锦绣前程不言断,朝阳人生不说散,”横批是“金玉满堂”,顾澈带着顾辞往大厅左侧走去,就见又一厢房,大厅右侧与其对应,绕过便是小厨房了,小厨房后是一个小庭院,庭院许久无人打理,只有杂乱的小草,看起来虽乱糟糟的,但也别有趣味。 当即顾辞便决定立刻将这小院买下来,与顾澈出了小院门,就见寻常人家的炊烟袅袅,绕得天边都生了雾气,她这才寻思起来此时已是黄昏,该是回家用饭之时。 “我们快些回去和秋娘说这个好消息。”顾辞许是因为愉悦,全然无了素日的稳重,拉着顾澈就又往马车走,“你不要磨磨蹭蹭,我急得很。” 顾澈被她拉得直往前走,连忙说,“院门还没有锁。” 顾辞不得已才放开他,自己先上了马车,在马车又催了好几次,真真是迫不及待了。 等顾澈上了马车,马车未行,就听见原本静穆的小街有喧闹声,细听是几个男子的怒骂声,马车行了,那怒骂声还传过来,接着就是女子的哀哭声和小孩子嘹亮的啼哭声,顾辞和顾澈对望一眼,顾辞起身拍拍扇门,“停下。” 她到底难以安心就这么离去,开了扇门,她见街角处几个男子和一个妇人拉扯在一起,一个孩子抱着妇人的大腿嚎啕大哭,哭得似要断了气。 虽不知道发生何事,但几个凶神恶煞的男子欺负一个弱女子实则不是大丈夫之举,顾辞也不管其他就走上去,顾澈一见便走在她前头,等接近了他们,怒骂声,哀哭声,嚎叫声皆震入顾辞的耳,有些杂乱。 “住手。”顾辞拔高声音一喝,顺脚就将一颗石子踢过去,恰恰砸中一个男子。 几个大男人一听这清脆的声音,纷纷转过头来看顾辞二人,见二人生得细皮嫩肉,又华服加身,一见便是富家子弟,也不敢贸贸然动手,一个为首的胡子拉渣的大汉吼道,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61 “不要多管闲事,识趣的就给大爷快快离开。” 妇人许是见有人肯出面阻止,连忙从一个男子手中挣脱,几乎是摔在了顾辞面前,又跪地哀哭,“求公子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近了看,顾辞发现妇人约摸二十多,虽粗布麻衣却也能看出其姿色艳丽,她皱了眉,喝向大汉,“光天化日之下,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子,算什么本事?” “毛头小子,也不去打听打听爷爷是谁,敢管到爷爷头上,活得不耐烦了。”为首大汉声音粗狂,眼里浑浊冒杀气,甚至有上前之势。 顾辞从鼻尖里冷哼一声,目光如刀刃直视他们,问却是对的妇人,“你且说来,他们为何纠缠你?” 妇人反应过来,哭得几欲岔气,她的孩子也跑上来抱住她连连唤着娘亲,她断断续续言来——原来这为首的汉子是当地的恶霸,早垂涎于妇人,前几日妇人丈夫病逝,这恶霸便找上门来,硬要娶她回去,她不依,恶霸便抢人,才有了今日一幕。 顾辞听罢,目光愈寒,天地王法,自在人心,她顾辞虽非大善之辈,但今日此等欺良之事被她撞见,她便是无法视若无睹,这闲事,她是管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我青隐公子会时常出场啦~新年快乐~ ☆、鹿都奇异盗窃案 “天子脚下,岂容你们放肆。”顾辞冷冷喝道,“若你们放人,以后都不再纠缠这位妇人,我大可忘记今日所见,但若是你们依旧执迷不悟,便休怪我不客气。” 大汉一听,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声音震耳欲聋,“我看你是哪家没有见过世面的公子哥,小胳膊小腿怎样和我不客气法。” 顾辞面无表情,往前走了一步,顾澈唤了一声公子并想护着她,她摇摇头示意无事,“早在我阻止你们之前我已经差我的车夫去报官了,你们再不走等官兵来了就等着入狱吧,况且。”她一圈扫过众人,挂上惯有的恣意笑容,“你见我也知我身份并非寻常百姓,怎么就能笃定我拿你们没有办法,我倒是想看看,今日谁敢动我一根汗毛。” 说到最后,她语气骤然一转,连目光都阴森起来。 大汉一听,面色有变,虽嗓门依旧还大却气势有减,“你不要吓唬人,信不信爷爷给你点颜色看看。” 顾辞见他们还是执迷不悟,心思一动,唤过顾澈,故意提高声音,还真有几分不可一世的味道,“你且回去禀告,就说公子我在这里受人欺负,立马带人过来,若是他们敢强行带走我,哼,翻遍鹿也要把他们一窝端了。” 顾辞去看大汉的脸色,见他动作终于有所犹豫,于是将腰间的钱袋接下,话锋一转,“拿钱走人,或者两败俱伤,我相信你也有所斟酌。” 大汉冷哼一声,顾辞将钱袋丢出去,大汉还是接住了,继而对着妇人嚷嚷道,“今天算你走运,下次可没有那么容易放过你。” 顾辞听大汉所说,心知他死性不改,她救了妇人一次,却难以次次相救,方才她为不暴露身份赌了一把,若情非得已她不会拿出官牌,好在她赌对了,只是,妇人往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等大汉一行人走后,妇人泪眼盈盈再三道谢,顾辞最终还是决定帮人帮到底,向顾澈拿了所有的银子,尽数给了妇人,要她速速离开鹿都,以免再遭受恶霸的欺凌。 她非大善之人,所做的也只能仅限于此,但愿妇人离开鹿都能够不遭生活的折难罢。 等上了马车,顾澈因着担心免不了开口,“公子方才不顾一切冲上去实在太危险,下次若再遇这种事,要再三斟酌。” 顾辞知道顾澈无论在什么事情面前都将她放在第一位,但方才情况危机容不得她多想,并且也不知是否有了顾少郎这个称呼,她心中无端端多了一股正义感,虽她不求为国做多大的献出,但为民请命实则为官者之责,她无法坐视不理。 “阿澈,我从前的生活纸醉金迷,从不知什么叫做苦,可最近翻阅邢部卷宗,才知世间上有许多人在遭受着我未曾想象过的磨难。”顾辞的目光在马车内显得如天边星辰,“众生于水火,我若所见,责无旁贷。” 顾澈望了她许久,继而温和一笑,语气笃定,“公子才情无人可比,他日必当俯瞰天地。” 顾辞一听,原本还一本正经的脸反而笑了,“你不要将我夸得这样大,让人听去了该笑话。” 顾澈依旧挂笑,却极其认真,“公子为少郎那一刻开始我便已知,从今往后,公子的才华必然尽显,哪怕公子刻意回避。” 顾辞听过却依旧只是笑笑,并不放在心上,在她看来,自己最多有些小聪明,实在算不上大智之人,这天底下拥有才华的人数之不尽,她顾辞不过其中芸芸一者,上不得大场面。 天已经全暗了下来,顾辞倦意袭来,缩脚上了软垫,呢喃一句,“到了叫我。”便转身闭上眼,沉沉睡去。 夜里,顾澈目光温和如水,蹑手蹑脚拉过箱子里的薄被褥,小心翼翼为顾辞盖上,指尖拂过她的脸颊时顿了一下,继而又将目光放在她身上,一路未曾移开。 四月,鹿都发生接连失窃的案子,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丢失的皆为女眷的贴身衣物,一时间鹿都有有女眷的人家皆提心吊胆,怕窃贼将目标盯在自家身上。 顾辞一早到邢部大院就见好几个书房的官员凑在一起,她到书房的时候,也有官员在和上官青潋汇报这次盗窃事件的情况。 顾辞安安静静到一旁坐着听——从三月中到四月初,鹿都已经发生了十三起丢失案件,无一例文丢失的皆是女眷的贴身衣物,盗贼来无影去无踪,查了好几天都没有一点点线索,眼见鹿都来报案的人越来越多,上头也催得越来越急,邢部却还是束手无策,盗贼依旧猖狂。 等汇报的官员下去,上官青潋拿着档案细看,顾辞便凑过去,问,“如何?” 上官青潋没有抬头,只答,“有些棘手。” 顾辞又凑近了一分,想去看看那档案,上官青潋没有察觉将头抬起来,两个人撞了个结结实实,顾辞叫一声,捂住头,龇牙咧嘴,“我真没有想到你头这么硬。” 上官青潋也被撞得在揉头,笑道,“对不住,不知道你离我这么近。” 到底是自己凑过去的,怨不得别人,顾辞揉着头并没有忘记正事,“我也有所了解,这窃贼好大的本领,竟然做得毫无痕迹。” “但凡走过,必定留下。”上官青潋站起身,面色已经如常,道,“我现在要去被窃的人家走一遭,你可要一同前往?” 顾辞自然是去的,这是她进邢部以来的第一件案子,虽不是什么大案,但也足以激起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62 她想要去缉拿窃贼的斗劲,她当下就斗志昂扬,拿了个用来记录的册子,与上官青潋一同出了邢部。 一天下来,却是没有什么收获,窃贼所盗窃的人家皆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宅子分布也无迹可寻,失主的口供也是一致——夜晚晾在庭院的衣物第二天醒来就不见了,门户都关着,没有被撬开的痕迹。 找了许久线索没找到,二人倒是让失主们一顿数落办事效率不高,上官青潋脾性好宽慰了失主,又因着他的好名声失主们也没有过多刁难他,可顾辞今天可真真是让人骂了个足,她本来口碑就不好,失主们不愿待见她矛头就都往她身上来,她自个也不是什么好脾气之人,若不是上官青潋拦着她,怕是她要与失主们对骂起来。 临近黄昏,二人都有些乏了,就去七水斋找了间厢房坐下,点了菜,顾辞一坐下来就忍不住了。 “我活了二十年受的气都没有今日的多,我们帮他们,他们倒反过来怪我们,哪里有这样的理?”顾辞给自己倒凉水,没有喝又愤愤不平接着说下去,“你脾气好任他们说,我可不行。” 上官青潋见她这样,忍俊不禁,拿过她放在桌面上的凉水一饮而尽,“他们也是心切罢了,没有恶意。” “我哪里不知道他们看不起我,要不是你拦着我一定要跟他们好好理论。”顾辞见水给他喝了又倒了一杯,喝了一口继续说,“真是不可理喻。” 上官青潋半是安慰半是调侃,“今日劳累你了,这顿就我请。” “我倒也不是嫌累,就是觉得被人指着说不是滋味。”顾辞嘟囔一声,“你请就请吧,我心情不好不和你争。言归正传,你说,我们今天去了好几户人家,怎么都无法找到一丁半点的不妥之处,真是奇了怪了。” 上官青潋凝眸默了一会儿,先说,“既然还没有头绪就先放着,明日再去其他人家看看,或许能发现什么不同之处。” 顾辞又怎么不知道干着急没有用,但今日被人指责的多了,现在是破案心切,实在缓不得,但又找不到好的办法,只能说,“算了算了,先不管,开饭吧。” 上官青潋又不痛不痒的安慰了她几句,还提出将档案给她带回去研磨,也是周全得很,等一切都做好,顾辞回到莲花阁已经是月上柳梢了。 顾澈本想与她商讨小院之事,见顾辞因案子弄得疲惫不堪的模样也没有过多的打扰,顾辞其实放心将这些事交给他,确定好了搬过去的日子,就自个一头栽进了档案里。 档案记载,被盗窃的十三户人家阶层等级不一,上至官员下至贫民,盗窃的时间也没有规律可寻,似乎只是盗贼一时兴起,且盗窃的动机是什么更是无法琢磨,到底是什么人会做出去偷窃女子贴身衣物的猥琐之行,一切都没有办法用常理解释。 顾辞足足烦到了深夜,脑袋越来越涨,就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万籁俱寂,顾辞深深长吁一口气,实在有心无力,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接下来的调查之中,但一想到被盗窃的人家对自己的态度气就不打一处来,只想着要早些破了这案子证明自己,哪怕不要接受他们轻视的目光都行。 夜半,顾辞头昏脑涨,终于抵抗不住困意侵袭,合上档案,熄灭灯烛,拖着疲惫的身子躺到了床上,一夜深眠。 ☆、四月初晴搬新家 连续几天的调查,却丝毫没有得到一点线索,顾辞有些挫败的从一户被盗的人家走出来,脸色实在算不得好,愁眉苦脸的哪里还有平时意气风发的样子。 上官青潋却似并不因这徒劳无功而灰心,反倒是安慰起顾辞来,“急不得,慢慢来就是。” 顾辞抬眸,说,“哪能不急,这么多天一丝消息都没有得到,反而那窃贼还又犯案,外头传得难听,真是气人。” 邢部动静这样大了,那窃贼非但不收敛,前两日还在东街犯案,顾辞收到通知去往那户人家就是结结实实挨了一顿骂,哪里能让她不气结。 二人正是边走边说着,突然一个孩童冷不丁就冲撞上来,顾辞吓了一大跳,幸而上官青潋反应快,那孩童还没有撞上顾辞时就将他稳稳抓住,顾辞长吁了一口气,看着那顽皮的孩子,佯怒,“哪家的孩子,这样鲁莽也不怕挨骂。” 这只是一句玩笑话,那孩子却挣脱上官青潋,恶狠狠的抬起眼,冲着顾辞大吼,“轮不到你管。” 顾辞本来心情就郁闷,这下子还受了一个小孩子的气就更是愤愤,只是对着一个孩子实在不好发作,只能任由那孩子一溜烟消失在自己眼前,自己气得脸都红了。 上官青潋看她置气,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语气温和,“这么大个人了,就不要和孩子计较了。” 顾辞回过去,“我也没有想和他一般见识。”眼见天快黑了,顾辞也累了,问,“今日就先到这儿?” 上官青潋本也打算这户人家走一遭便收工,说声好,与顾辞出了街口,黄昏已近,炊烟袅袅,顾辞想起过两日就要搬到小院去,于是干脆现在和上官青潋告假,这阵子因为窃贼的事情忙的团团转,搬到小院的事也一拖再拖,眼见案子没有什么发展,索性缓一缓。 等从邢部回到莲花阁,许久不见的姜尤来了。 那会子顾辞没有一点预兆就当上了邢部郎中,姜尤还特地走一遭来询问,因着他心中一直对顾辞抱有莫名其妙的崇拜感,对于顾辞入朝为官他表现出的兴高采烈是其他人都没有的,顾辞也不好扫他的兴,只得也随着他佯装开心。 入了职后,顾辞也忙活起来,二人见面的时间就大大减少,今日姜尤会来,顾辞不用多想都知道为的是什么事。 果不其然,顾辞才到厢房门口,里头得了风的姜尤火急火燎就跑出来迎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顾辞,那窃贼抓住了没?” 顾辞精疲力尽,随他入了厢房,边走边应,“一点风声都收不到。” “那是鬼吗,怎么这么厉害?”姜尤惊呼着,见顾辞面色不太好,沏了杯茶递给她,又说,“那窃贼好生狡猾,但你也不要太过劳心,脸色都差了。” 顾辞喝了热茶,抬眼去看,调侃,“难得你会关心人。” 这话说的姜尤可就不乐意了,不满的嗳了一声,“我哪里不会关心人了,就刚刚你还没有来,我就让人吩咐晚膳下去,这会子该上来了。” 顾辞用力掐了掐眉心,老实说,她现在实在没有什么食欲,但见姜尤这样关心她,也不好表现出来,等菜上来,草草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那头的姜尤却吃得痛快,甚至还拼命往顾辞碗里夹菜。 “姜尤,我吃够了。”顾辞忍俊不禁的看着自己碗里堆积的小山丘,“你且吃着,我去洗把脸。”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63 说着就起身了,姜尤嘟囔着,“你胃口什么时候这么小了?”突的又问,“对了,我听楼里的人说,你要搬出去?” 搬出去这件事顾辞已经和芳姨打过招呼了,想来是她放的风,本来芳姨就因为秦容之前段日子的离去心疼,这下子连顾辞这个长年来的金客都要走了,想必她不和别人诉诉苦心里也该憋屈得慌。 “是啊。”顾辞一边往脸上泼水,一边含糊的应着,“总归不好一辈子住在这里。” “搬到哪里了,什么时候搬,我能跟去看看吗?”姜尤一连说了几句,又扒了几口饭,才将碗筷放下,一脸殷勤的看向顾辞。 顾辞擦干脸上的水,看了他一眼,笑着一个一个回答,“搬到长宁街的东面,后天搬,你若想去看看就早些来一同前往。” 姜尤等着就是顾辞这一句话,嘻嘻哈哈的跑上来,说,“那就这样说定了,天色不早,我大哥还在家等我,就先回去了。” 顾辞送他到厢房门口,才笑他,“时时刻刻想着姜大哥,怕是没有人那样腻他。” 姜尤反驳,“明明是他腻我。”说完自己也笑了,孩子气的脸眉眼弯弯,眼里一片纯净。 等送走了姜尤,顾澈就来了,说了些搬到小院的事宜,顾辞听到一半实在疲惫,还是打断,“阿澈,我有些累了,这些事你张罗就好。” 顾澈见她抚着额头昏昏欲睡的样子,站起身,顾辞疑惑的抬眼望他,他绕到顾辞身后,拿下她的手,顾辞忍不住问,“怎么了?” “我替你捏捏。”顾澈说完伸出手去触顾辞的头。 顾辞下意识想起自己和秋娘的猜测,头一偏顾顾澈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她心一紧说声不会,然后佯装什么事情都没有的站起身,推推顾澈,“我累极了,想梳洗一番。” 顾澈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垂下手,敛了眉目,说,“那好,我让人安排。” 顾辞只觉尴尬万分,从前顾澈想为她舒缓她是来者不拒的,这会子有了一层不明不白的猜测隔在中间,她倒心生间隙了,见顾澈踱步出了门,削瘦的背影无端端让她生出愧疚感来,一唤,“阿澈。” 顾澈回过头,目光依依的,嗯了一声,顾辞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打着哈哈说,“没事没事。” 等顾澈出去,顾辞松了一口气,盘算着实在不能这样下去,她心中的猜测都不知真假,这样莫名其妙的疏远顾澈也不是办法,但总不好当面问他是不是对自己动了不一样的心思,若是自己乱猜岂不是自作多情? 罢了罢了,先不想,顾辞一个转身坐在桌子上,趴着合了目,打着哈欠,这一睡连沐浴都省了,直接就到了天明。 很快就到了搬家的日子,一大早,秋娘就起来张罗,这儿点点那儿点点,顾辞几次拦着她不要带太多,她却苦口婆心说在外头要精打细算,顾辞笑她快成一个管家婆,还是由着她了。 姜尤在临近出发的时候赶上了顾辞的马车,马车一行,他掩盖不住的兴奋让顾辞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笑问,“我搬个家你就这么开心?” 看起来,似乎比她这个当事人要开心多了。 “实话告诉你,我每次去莲花阁浑身都不自在,你搬了家我可快活多了。”姜尤挑开车帘,让清晨的日花落进来。 顾辞想想也是,姜尤从小就未曾接触过莲花阁那样的脂粉地,哪像她在那里头摸爬滚打近十年,自然没有她的舒坦。 天气大好,不冷不热的很是舒服,顾辞这几日精神大紧,终于有了一会松懈的时候,再加上有姜尤这个时候,话也就多了起来,二人在马车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一行人加上行李总共用了三架马车,顾澈和秋娘的马车先行了一会,顾辞和姜尤一到,顾澈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们了,秋娘在吩咐着雇佣的几个苦力卸行李。 姜尤和顾澈向来谁看谁都不顺眼,两个人一见面,姜尤率先甩一个孩子气般的冷哼一声给他,然后就拉着顾辞要进小院看,顾辞倒是面无表情的,“前些日子房间都打理出来了,该有的也都梳理好了,公子要添置什么再看看。” 顾辞被姜尤拉着走,一边回头一边应着好,接着与姜尤入了小院,小院已经全然不同,经顾澈手家具大部分翻新,还在大厅里添了两个陶瓷花瓶,上头插着几枝紫薇花,房间也都添了该有的床桌,顾辞的房间别出心裁的还加了一个书架,书架添着各种各样的书册,顾辞满意极了。 到了后院,荒草已除,种上还没有开花的不知名的小树苗,郁郁葱葱的一片绿,看了让人心情大好。 姜尤也喜欢这里,这看看那看看,由衷感慨,“住多了大宅子,这小院子看起来可爱极了。” “你要是喜欢,还愁没有不成,多少小院子都是你的。”顾辞蹲下来挑弄一朵小白花,吸了一口混杂着泥土气息的空气,多日来的劳累似乎一下子就消除了。 她正开心着呢,姜尤突然的一声叫将她吓了一跳,于是她回过头刚想说话,就见姜尤蹲下来抱着一只肉球一般的小白狗,咕噜噜的眼睛水汪汪的,惹人喜爱。 姜尤将小白狗抱起来,小白狗奶声奶气的叫了几声,在姜尤怀里蹦哒着,姜尤咧嘴笑,那模样与小白狗真真是像极了,“顾辞,你怎么也想起养狗来了?” 顾辞走过去,在小白狗头上摸了一把,那狗就嗷嗷叫唤,要往顾辞身上扑腾,她边伸手要抱边说,“我也不知道这儿有狗啊,估计是阿澈养的。” 奇了怪,顾辞抱着狗就去找顾澈,那狗好生乖巧,虽在顾辞怀里不安分的扭着,但却不咬人,顾辞还没有出后院,顾澈就闻声过来了,一见小白狗,也咦的一声,“哪里来的小狗?” 这下三人都懵了,来小院之前,门禁闭着,这狗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顾辞抱着狗巡视着不大的后院,一处种了短丛草的角落引起她的注意,她放下狗走过去,一看,果真如听所想——后头是一个半臂长半壁宽的狗洞。 她灵光一闪,突的想起近来的案子,如风来如风去,来无影去无踪,但世间无密不透风的墙,或许那窃贼,正利用了这一点,她不顾姜尤和顾澈,一拍手往院外跑去,只留一句,“我去去就回”,便消失于二人视线。 ☆、窃贼不惧再犯案 顾辞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赶到邢部大院,一下马车就往上官青潋的书房跑去,一路上也顾不得别人诧异的目光,到了书房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而恰好上官青潋走出来撞上扶住她,她头撞到上官青潋的下颚,七荤八素的,那头上官青潋也纠着眉摸摸被撞的下颚,看起来十分疼痛的样子。 “你跟我来。”顾辞念着事,也不管这疼了,拉着上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64 官青潋就要往外走。 上官青潋被她一拉往前倒了一步,站稳了反过来抓她的手,将她拉回来,下颚疼痛还没有过去,他用手背蹭了蹭,见顾辞这样焦急,问,“去哪里?” “你跟我去就是了。”顾辞故意卖了个关子,神采飞扬的带了少年特有的得意,然后继续拉着上官青潋走去。 上官青潋见她真的有急事,也随上她的脚步,顾辞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一路往邢部后院走去,脚步急促,上官青潋免不得问一句,“你今日告假又匆匆回来,是不是案子有什么发现?” 顾辞一笑,“知我者,青潋也。” 邢部后院其实显少有人踏足,但因着时不时有人打理,算不得乱,杂草也不多,因此,顾辞很快就找到了她想找的东西——一个宽约八寸,高约六寸的狗洞,比之她搬去的小院里的狗洞可是要小得多了。 “怎么会这样?”顾辞嘟囔一声,在一旁不明所以的上官青潋凑过来,她回过头,本来兴高采烈的面容现在灰沉沉的,变化实在太大。 上官青潋望着那狗洞,默了一会儿,猜测着说,“你带我来看这个,是因为你觉得窃贼可以通过狗洞进入宅子。” 他口气是问的,语调却是肯定的,顾辞点了点头,望着这小了一些的狗洞,抿了抿唇,“我一直都觉得那个窃贼该是个成年男子,但这模样看来,似乎狗洞这路行不通,除非。”她突然停了话。 上官青潋笑着接下去,“除非身材瘦小些,比如。”他上下打量了顾辞,却没有说话。 顾辞倒也不会因为他的目光不快,毕竟她本是女儿身,身形相对正常男子而言确确实实要瘦小上许多,为了印证这话,顾辞也觉得可以豁出去一把,下定决心,四处望了望,确认无人后,才问,“外头人家多吗?” 上官青潋答,“是条没什么人的小巷,”又在瞬间猜出她要做什么,免不得有些惊讶,“你是想亲自试探?” 说好听点是亲自试探,说不好听么,就是钻狗洞,顾辞挠挠头,面上带了点不自然,却还是没有改变决定,“嗯,我实在想不通除了这狗洞还有什么办法无声无息的进入别人的宅子,我想看看我能不能过去,若我可以通过的话,想来那窃贼的身形应与我差不了多少,我们也好继续追查。” 再者,就算这个想法是错的,到底她也没有吃多大的亏,不要被人瞧见了去便是,于是她再三嘱咐,“今日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敢说出去,休怪我不认你这个朋友。” 上官青潋带了一点赞赏的目光看着她,郑重承诺,“绝不泄露。” 难堪的事情顾辞做得多了,但钻狗洞这种事顾辞人生告还是第一次做,因此到底有些不好意思,上官青潋已经自动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快刀斩乱麻,顾辞吐了口气跪下来,把头探出去,外头除了熙熙攘攘的脚步声,不见人影,她松了口气,先将双手伸出去,再缓缓的挪动着身子,马上到肩膀就卡住了,卡得有些疼,她猛的吸口气,忍住疼,好不容易才把肩膀过去了,衣服却破了,胸口也磨着地上却有些喘不过气,好在裹胸布够紧,也没有什么妨碍的地方。 后头上官青潋清冽的声音问,“如何?” 狭小的空间容不得她多畅快去应,只能含糊一声“还行,”便继续了动作,倒是没有什么阻碍。 到腰口也很是顺利,眼见上半身都已经出去了,突然从邢部里面传来一个由远及近喊着上官大人的声音,吓得她瞬间手忙脚乱,头狠狠就撞在了地上,连手心都磨出一块皮,疼得她龇牙咧嘴,这也便罢了,下身突然一个重量下来,压得她直接就倒了下去,一张脸贴在了地面,等反应过来是上官青潋一屁股坐在她屁股上,羞红了敛微微挣扎。 身后声音清晰了,她不敢妄动,只听来人一句,“上官大人,出大事了,北街一户人家来报案,说是家里的一个丫鬟让人糟蹋了,屋里女眷晾着的贴身衣物也不翼而飞。” 来人急忙忙的,语气之焦急估计也没有心思去揣摩为何他的上大人要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坐在这后院里,若是细想,怕是要多出什么丑闻来,好在上官青潋一向冷静,听罢,开口,“你先下去,我待会就去那户人家。” 来人应后退下了,等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听不见了顾辞身上的重量才轻了,她实在觉得难堪,上官青潋还去抓她的腰,一把搂住,带着力度,继而说,“你不要动,我拉你出来。” 他是真好心,也没有多想,只是这拉扯的过程中就难免碰到顾辞身上的其他位置,顾辞觉得臀部一只手擦过,她面上瞬间就红了,等上官青潋彻彻底底把她拉出来,还很好心的拦腰把她抱着拉起来,她站稳了,脸上还是一片通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她确实是这些年在风月场所流连,与别人的身体的接触也实在不少,但一般都是她主动去触碰他人,极少有人胆大包天敢来碰她,虽然知道上官青潋是为了帮她才又拉又抱的,但到底男女授受不亲,她难免有些羞赫,好在她恢复得也快,轻轻嗓子,状似轻松的打他一拳,“你刚刚就这么坐下来,差点将我压扁了。” 上官青潋也受她这一拳,笑着给她赔不是,“方才我是想你应当是不大愿意别人看你那模样的,情急之下才冒犯了,可有哪里伤着?” 顾辞这才想起自己手心的伤,摊开一看,污灰灰的,擦破了一大块皮,出了血,又沾了许多沙子,不看也就罢了,这一看嘛,伤口似针扎一样的疼,她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手腕却突然被人抓住。 “不处理不行,先去书房。”上官青潋看了她的伤口立刻敛了笑容,由不得她半分多说,就带着她往院中去。 顾辞也由着随他走,毕竟这伤口不清洗难保不会发炎,只是心中还念着刚刚的案子,忍不住说,“我们快些吧,怕是人家等急了。” 上官青潋颔首继而加快了脚步,等匆匆处理好顾辞的伤口,也没有上药,直接包了纱布两人就往北街赶。 案桌查了大半个月一点进展都没有,这下子还变本加厉,着实令人愤恨,到了报案人的宅子,发现是这户人家的主人是一个商贾,他亲自出来迎接了顾辞二人的到来,二人却急着要了解案情并没有与他寒暄许多。 最先发现丫鬟的是宅子的一个马夫,上官青潋决定先见见这个马夫,马夫是个三十多岁的粗壮汉子,粗面胡髯,一看便知道是做苦力的老实人,他起先见了上官青潋这么大的官,说话还有些紧张,到后来才顺畅了些。 “今早,我到了时辰就来马厩喂马,一入马厩,就见一个人影躺在草堆里,我吓得可不轻,走近一看,才发现是这屋子里头的丫鬟小兰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65 ,没穿衣服。”说到这里,他尴尬的顿了顿,“然后我赶忙就去告诉老爷了。” “就这么多?”上官青潋确认倒,“你仔细想想,可还有遗落的地方?” 马夫挠了挠头,说没有,顾辞就走到一旁问这家的夫人小兰的去处,夫人因为家里出了这事吓得不轻,但还是老老实实回小兰被安排在了一间厢房里修养,说完还千叮咛万嘱咐要顾辞抓到凶手。 上官青潋问完了马夫,走过来,顾辞对他颔首,二人一同随着丫鬟去往小兰现在所在的厢房,到了门口,就听见女子奔溃大哭的声音,上官青潋的脚步顿住,顾辞疑惑,“怎么了?” “怕是不好询问。”上官青潋面露难色,还是没有要进房的意思。 顾辞一下子就知道他在忧虑什么,也是,他一个大男人,到底受害的姑娘家发生这档子事,问的也都是难以启齿的事情,他确实有诸多不便,可顾辞刚刚想出口让他放心,一想,自己现在也是个大男人,处境应与他一般,怎么也就不能气定神闲的去做这些事情。 于是顾辞只能搬出一套为官者论,“你我都是为官者,这些事情必不可免,都是为了受害人而出发,纵然是难堪了些,但能早日缉拿凶手,难堪一些又如何呢?” 她说得头头是道,上官青潋听着有理,笑了,“是我惭愧了。” 顾辞腹诽,哪里是他惭愧,只是自己身份与他不同又见惯了这些事情罢了,换着说,若自己是男子也会觉得不妥,哪里还敢这样理所当然呢。 经顾辞一番醍醐灌顶,上官青潋也不多犹豫了,又迈开脚步与她一同进入,二人才入了厢房呢,一个瓷碗就飞过来,堪堪往顾辞脑袋上砸,顾辞避之不及,眼前一晃,那瓷碗被上官青潋用手挡去,挥在了地下,清脆一响便碎成了三瓣。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啊一起钻狗洞【虽然我写案子无能但也不会就一个狗洞轻易破案啊qaq我又不是大傻瓜】 ☆、案件进行有眉目 刚刚躲过瓷碗的顾辞惊魂未定,就听得里头传来女子尖锐的哭骂声,“滚,都给我滚。” 顾辞皱了眉,与上官青潋对望了一眼,还是踱步进了厢房,入眼是一个姿色姣好的女子半做在床上,哭得厉害,手下却不留情,一个用劲就把要去扶她的婢女给推开,顾辞想要上去稳住婢女已经来不及,婢女倒地惊呼一声,揉着被撞的地方起来,才发现顾辞他们的到来。 床上女子显然是小兰,见顾辞他们来了,转瞬便敛去方才的凶相,重新躺回床上,戚戚艾艾的模样,婢女退到一旁,顾辞没有过问人家相处方式的爱好,与上官青潋入坐后,开门见山毫不拖泥带水。 “姑娘,我是邢部郎中顾辞,这位是邢部侍郎上官大人。”顾辞先是表明了身份,见小兰挂着泪直勾勾的看她,也不害羞的望回去,挑了较为温和的措辞,“我们听闻姑娘之事也心感同情,今日来,是希望姑娘能够尽力回想案发时候的经过,以便早日缉拿凶手,避免此等事件再发生,还望姑娘体谅。” 小兰抹了下泪,抽嗒嗒的,与方才可真是判若两人,“奴家也不知究竟做了什么孽,竟惨遭这种事,还望大人要早日查清,给奴家一个公道。” 她的语气娇滴滴的,顾辞听着熟悉,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上官青潋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声音冷冽得没有什么温度,“敢问姑娘,昨夜是在哪里遇害?” 一语中的,直命要害,顾辞在心里轻笑一声,只是这语气未免太过严肃,果真不是怜香惜玉之人。 小兰一听,又要掉泪了,顾辞好说歹说才将她的思绪又拉回来,这你来我往的询问耗费了大半个时辰,多半是上官青潋在问,而顾辞就负责做那怜香惜玉的主,又是哄又是拉回主题的,还要避开小兰的投怀送抱,一场询问下来,什么都没听清,倒是让小兰给缠住了,吓得她想要尽快逃离这是非之地。 出了厢房,顾辞抹了额头一把冷汗,忍不住嘟囔一句,“我怎么看这姑娘都不似受了委屈啊。” 上官青潋面无表情,应了一声,“不大对劲,先去马厩看看?” 顾辞表示同意,二人一路往马厩走去,上官青潋则向顾辞讲述方才询问的大概内容—— 昨夜子时一过,小兰就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去休息,经过后院的时候,突然被人一把蒙住了鼻子,醒来就被绑到马厩,嘴里塞了布喊不出来,然后就是一个男人不由分说的上来将她侮辱,夜里太黑加之害怕,她压根什么都没看清,询问下来,除了听她诉苦,其实也没有得到什么线索。 “你有没有觉得这姑娘似乎不是太在意这件事?”顾辞觉得说法不对,又换了一句,“我的意思是,她太过镇定了,全然不似受过侵害之人。” 上官青潋默了一会儿,才说,“方才她不似婢女,更似一个主子,我想,有必要查查她的身份。” “我看着,与莲花阁的姑娘有些像。”顾辞又说,“我不是诋毁她,只是这些年相处之人实在过于多了,难免多心。” 上官青潋敛了神色,应了一声,“不无可能。” 等二人到了马厩,马夫正在那里清扫马粪,问了一声才知道马夫叫阿祥,阿祥自动给二人让出位子来,还嘱咐马厩太脏人二人少些靠近,等阿祥走了,顾辞望着这脏兮兮的马厩,有些犹豫,上官青潋却已经毫无考虑的进去了,她一顿,咬咬牙,捂着鼻子也迈进去。 “这马夫,有些问题。”上官青潋蹲下身时,回过头来看顾辞,说了一句。 顾辞不明所以,方才上官青潋询问时她并不在场,于是她随着他蹲下,问,“何以见得?” “今早我问他每日何时过来清扫马厩,他说的是辰时,我又问这清扫的时辰是否是固定的,他再三确定是。”上官青潋顿了顿,整理了思绪,继续说下去,“可你想想看,邢部接到报案是辰时刚过不久,从这里到邢部需要一个时辰,也就是说,若真是辰时才来清扫马厩,邢部接到报案至少是巳时。” 顾辞细细想了想,发觉上官青潋说得有理,问,“他为何要说谎,难不成,这事与他有关联?” “或许罢。”上官青潋不敢妄下定论,起身又到小兰被绑之处,顾辞捂着鼻子也随过去,见那位置偏僻,草堆又多,若不是细看是绝对不会发现,上官青潋的声音又起,“但可以肯定的是,行凶者对马厩很熟悉。” 得了些眉目,顾辞终究受不了马厩刺鼻的味道,捂着鼻子就从马厩里跑出来,却迎面碰上这宅子的主人——孙老板。 “顾少郎,久闻大名。”孙老板上来就是一个抱拳,继而往马厩里头探去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66 ,压低声音问,“这案子可有进展?” 顾辞心生奇怪,按道理,一个户主若要了解案件没有必要这样鬼鬼祟祟,这孙老板这模样倒也让她生了怀疑,于是她风轻云淡一笑,“上官大人正在里头查看。” 孙老板越想探进去,被顾辞拦住,恰巧上官青潋出了,与顾辞对望一眼,顾辞试探性问了一声,“敢问孙老板,小兰姑娘是何时在此做工的?” “我想想啊,嘶,大约是一年前。”孙老板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顾辞又问,“那小兰姑娘之前是何业?” 孙老板支支吾吾了许久,才吐出几个字来,“国色天香。” 国色天香——永乐街有名的花楼,得到想要的,顾辞也不多问,笑着言今日调查已经足够,得回邢部备案,孙老板连连说了几声好,便亲自送他们出门,一路还不忘询问案子的线索,上官青潋半真半假的回了,并没有多说。 门口几个小孩在嬉闹着,顾辞看了一眼,见他们玩得欢快,宅子里却出人来赶,孩子们立刻做鸟兽散了。 待二人上了马车,才了然的笑出来,怕是这里头大有古怪——花楼出来受侵犯的姑娘,说谎的车夫,以及鬼鬼祟祟的户主,无一不让人好奇。 只是,顾辞一拍脑袋,想起一事来,“我忘了问这屋子有没有狗洞了。” 上官青潋忍俊不禁,笑出声,“我方才问了一声,没有。” 顾辞便有些挫败下来,但总归这个案件有些进展,有没有狗洞倒也没有关系了,就盼着能够早日破案,将这挑衅邢部的采花贼缉拿归案,还鹿都一个太平。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少了点但是我尽力了对不起大家。 ☆、五人辞院落脚根 顾辞没有回去邢部,想着今晚青青和月儿他们还要过去小院那边,许久不见了有些想念,于是和上官青潋说了一声,便一路往新家去。 到了小院,顾澈正让人在门前安着牌匾,顾辞想神不知鬼不觉上去吓他一跳,顾羡却不吃她这套,转过身来就是笑吟吟的模样,“公子回来了。” 顾辞吓不到人倒也没什么好尴尬的,走上前去,抬头望着正挂周正的牌匾,端端正正的“辞院”二字。 早些时候顾辞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一个好名堂来,便干脆图个方便直接用她的名来命这小院,既明了又好记,顾澈还因此笑她不愿花心思,她冤屈得很,哪里是她不上心,分明是这阵子事情杂七杂八分了她的心,让她都不曾反应过来。 见现在牌匾挂上去了,别有小情调,又加上今日案情有进展,顾辞心情大好,掀了袍子就往院里头踏,叫着,“秋娘,我们一同出去置办晚膳,等青青和月儿来了,让她们给我们露一手。”又想起今早走的时候还在的人,问,“哎,姜尤呢?” 秋娘正在房里为顾辞收拾被褥,听顾辞喊她连忙出来,回着,“姜公子午间就回去了,说是那小白狗借他玩两日就送回来。” “他将那狗带回去了?”顾辞走到后院查看,果见一人一狗都不见,又折回来,笑说,“他可不要折腾那狗了,明日啊,那狗就得回这儿。” “为何?”秋娘到天井边净手,疑惑问。 顾辞笑出声,“他身子不好,自己都照顾不来,姜余宝贝得他要紧,哪里由得他去逗弄这些猫猫狗狗了。” 秋娘也笑了,正好顾澈安排好外头一切进来,听见二人对话,插了一句,“他就一辈子躲在他大哥臂弯下罢了,这不能那不能,又不是三岁小儿。” 顾辞知道顾澈与姜尤一直和不来,但顾澈可半分差不了多少和姜尤一样小孩子心性,只是不拆穿他罢了,见这小院安置得也差不多,便说,“顾澈你去接青青她们吧,我和秋娘去买菜,时辰刚刚好。” “我不去。”顾澈毫不客气一口拒绝,“我留着看家。” “哟,还耍起小性子来了。”顾辞调笑一句,“你不去谁去?” “反正我不去。”顾澈索性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不出来了。 自大顾辞有过撮合他和月儿的心思,他便十分排斥去接月儿这种事情,顾辞也拿他没办法,揪着一张脸莫若奈何的望向秋娘。 秋娘早在那头捂着嘴偷笑了,顾辞佯瞪她一眼,她便笑出来,说,“顾澈不想去,那我去吧,公子和顾澈去买菜。” “得得得,我雇马车去接就行了。”顾辞扶额,含道,“顾澈出来,我们去买菜。” 话一说完,顾澈就悠哉悠哉的走出来了,满意的道,“这还不错。” 于是三人拍案决定,雇了马车去接青青她们,锁了门就往菜市场去,一路有说有笑悠闲得紧,在菜市场又左挑右捡,约莫一个时辰才返回。 回来的时候青青月儿已经在辞院门口了,因着没钥匙只能等着,二人各背着一个包袱,一见顾辞回来了立马就迎上去,月儿犹显热情,顾辞有意避她,但现下高兴也顾不得其他,迎面就是给两个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一行人入了小院,秋娘领着青青和月儿去她们的房间,因只有四个厢房,只得她们睡一个房间,这回接过来了,也就不回会云客了,按照顾辞的话说是省点辛苦,其实是要将青青挖到七水斋去做钱财处理。 明叔得知顾辞要带走青青这个得力助手生还生了好几天气,若是知道顾辞将他亲生培养出来的好手用于别家酒楼,指不定怎么和顾辞算账。 至于月儿,顾辞也是问过她的意思的,她要留在会云客顾辞不会强求她跟过来,若肯随她过来辞院也好,能与秋娘做个伴,平日也能做些会云客的好菜给她解解馋,只是苦了一心避月儿的顾澈了。 青青月儿一来,连行李都没有收拾,急急忙忙就到小厨房去准备晚膳了,秋娘好歹可以打点下手,但顾辞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就不去添乱,就倚在门口看她们忙活,自得悠闲。 三人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期间顾辞还觉得困意袭来,跑去和顾澈斗了下嘴又睡了半个时辰,等醒过来晚膳也准备得差不多。 这一桌晚膳一看便让人胃口大开——盐焗大虾,油焖黄蟹,葱花鸡,炖白菜,还有清爽可口的豆腐蛋花汤,以及饭后甜点梅花酥,烙南瓜。 顾辞看一眼,那点瞌睡虫也就赶跑了,连连唤着几个大功劳者过来,又是夸又是赞的,说的三人笑口连连。 一顿晚膳下来,也是月上屋檐了,顾辞吃饱喝足,让顾澈帮着搬了架藤条椅到天井,自己则一屁股倒了下去,一摇一晃得,惬意得紧。 等想起来青青她们还有的忙活呢,又跑到小厨房去看她们,三人正有说有笑的在收拾碗筷,顾辞就抱着手靠在墙上,自嘲道,“惨了惨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67 了,我这闲人尽管吃管睡,你们三个跟了我真是亏大了。” “那公子不要光练嘴皮子,过来帮忙。”秋娘刷着碗,笑说。 “那感情好啊。”顾辞就是说说而已,她一个公子哥,哪里做得了这些,但还是饶有兴趣的跑过去,接过秋娘手中的竹刷,一边比划着一边问,“这样?” 扭捏的动作让秋娘三人都笑出声,青青在一旁擦着桌子,回过头来笑,“公子还是去歇吧,这不是添乱嘛。” 月儿也说,“这都公子做不了的,我看呐,去找顾澈下棋比较适合公子。” 顾澈刚刚到了小厨房就听见从月儿口里说出他的名字,白衣才见,转过身又不见影子了,惹得顾辞大笑起来追出去,还喊着,“阿澈我们去下棋好不好?” 顾澈快步走着,看都不看她一眼,“不好。” “哪里不好,我看好的很。”顾辞偏生还要逗他,顾澈越闹别扭,一直走到了自己房间,反手就是一个关门,至始至终一个眼神都不给顾辞。 顾辞见没得玩了,也就不去逗弄他了,正好抬头望见天井上的弯月,明晃晃的,照得屋檐都晶莹了起来,顾辞又走回藤条椅,一摇一晃的,闭上眼,哼着小曲,这日子,还真是越来越有滋有味了。 小日子要过,案子的事情也不能耽搁,次日到了邢部,顾辞火急火燎就跑去找上官青潋,上官青潋正襟危坐在案桌上看书册,顾辞一见他认真的模样,便不忍心去打搅他,又想起落了本卷宗在马车上,又折回门口去拿。 果不其然,卷宗稳稳当当在马车上趟着,顾辞挑了卷宗便下去,再回去时,就见邢部门口一个鬼鬼祟祟孩子模样的人,她觉得奇怪,喊了一声,“谁家的孩子,可是有事?” 说来也怪,那孩子被她一喊,吓得拔腿就溜,顾辞赶忙追上去,追不到两步,那孩子溜进一个小巷就没影了,她皱了皱眉头,想来是哪家孩子在恶作剧,也就没有多注意,进了邢部的门。 走没两步,恰好遇上上官青潋要出来,她疑惑,“去哪儿?” “孙家。”上官青潋停下脚步,料顾辞也是要一同前往的,就说,“小兰姑娘说想起了些事情,务必要我们走一遭。” 顾辞一听,连忙催促着要走,一边走一边说,“我昨夜也想起不对劲来,你先看看,一般姑娘家遭了侮辱,哪怕是一个丫鬟,报官后,主家也是会将消息力压下去的,这孙家倒不同,闹得人尽皆知,现下鹿都都知道孙家有个丫鬟遭了侵犯,你说奇怪不奇怪?” “是这个理。”上官青潋上了马车,顺手伸出去拉顾辞上来,顾辞也不推辞,抓住一个越身就上了马车,入了坐,上官青潋继续说,“昨日猜测那孙老板与小兰姑娘关系似乎不一般,今日就好好问个明白,顺便将报官一事给查个清楚。” 顾辞兴奋得紧,没想到一日之间案件竟然有如此大的进展,若是能一举将此案件给破了,也可以让这将近一月的人心惶惶的鹿都恢复平静。 一想到此她便恨不得立马飞到孙家去,于是她回了上官青潋一句,“我就不信没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说着起身掀了马车的车帘,扬声吩咐道,“车夫,劳烦快一些。” “得嘞。”车夫粗狂的嗓音传来,随之用力一个鞭子下去。 马儿吃痛一个用劲往前跑,马车摇晃了一下,顾辞显些摔倒,幸而上官青潋抓住她的手腕扶着她坐下,她言一句,“多谢。” 继而与上官青潋对望一眼,二人眼里皆是少年风发的势在必得,烨烨生辉,带着势不可挡的意气,在这晚春里碰撞成无形的锐气,席卷在这狭小的马车间,透过马车窗,在清风旋旋中散去。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了,本文架空,官职半对半错不要去考究,引进的菜肴时间也不要去考究【那菜都是我的心头好哈哈哈可好吃了】还有关于辞院话说起来是顾辞懒其实是我懒不愿意去想就凑合吧,另外,元宵节快乐! ☆、捕获偷香采花贼 到孙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了,孙夫人带着丫鬟先出来迎的他们,上官青潋表明来意,孙夫人竟然不知道此事,但依旧带他们到小兰的寝室去。 凭着一种直觉,顾辞斟酌了许久,语出惊人,“敢问孙夫人,可知晓孙老爷与小兰姑娘的关系?” 话一出,孙夫人微微变了神色,笑了笑却极假,“顾少郎所言何意?” 顾辞摇摇头,“随口问问罢了。”继而望向上官青潋,在他眼底寻到与自己一样的疑虑,她越发肯定心中所猜测。 走了有好一段路,孙夫人却停了脚步,二人也随之顿住,只见孙夫人禀退了丫鬟,又左右看望,确定无人,她才欲言又止。 上官青潋口气温和,“夫人若有事告知,本官担保,不会将夫人所言传入他人之耳。” 孙夫人听罢,原本纠结的面色才有些松动,却是露出一个有些刻薄的笑容来,“顾少郎方才问,我可知道老爷与小兰的关系,”她顿了顿,有些凄凉的,“就眼皮底下的事,哪里能不知道呢。” 接下来,上官青潋和顾辞很满意的得到了自己想要听的话,果不其然,孙夫人对于孙老爷和小兰的关系是清清楚楚明白的,甚至还容忍着这种行为。 事情该从一年前说起——小兰是孙老爷赎回来的妓子,小兰从良跟随着孙老爷到了孙府当了一个丫鬟,原先孙夫人是极力反对此事,但孙老爷以孙夫人无所出为由硬是将小兰留下。 小兰虽无实际身份,但仗着有孙老爷撑腰,恃宠而骄,连这孙夫人正主都没少受她的气,府里的丫鬟侍者就更是对她不避之不及,却不料前些日子发生了那等子事,孙夫人虽表面佯装害怕,却心中暗喜,从此,小兰便对其造不成威胁,怎能叫她不解气。 顾辞听孙夫人将事情隐情说出来,与她猜想的并无二出,只是还有一事,让她疑惑,她正想着,上官青潋已先她一步问了出来,“孙夫人,依你所言,小兰姑娘发生此事后,凭她与孙老爷的关系,报官对之已是打击,又为何闹得人尽皆知?” 孙夫人竟既然已经将事情和盘托出,也就不再伪装,捂嘴笑了,“不瞒二位大人,官是我报的,当时我家老爷并不知晓。” “是车夫告知夫人在马厩发现小兰姑娘?”顾辞问。 “是,我一向都有早起礼佛的习惯,那天清晨,阿祥急忙忙跑来告诉我那件事,我原先也不打算将事情闹大,但心中怨气实在难以去除,一气之下,便让阿祥去邢部报官。”孙夫人也不隐瞒,“就是后来消息会传得如此大,也是我叫人行事。我真的,太恨她了。” 说到最后一句,孙夫人咬牙切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68 齿,眼里尽是滔天恨意,顾辞默无言,上官青潋说,“孙夫人,本官言谢你能将此事告知,本官还有一事相问,小兰姑娘可与车夫阿祥有所结怨?” 孙夫人嗤笑,“她结怨的人可多了去了,哪里止阿祥一个。” 见再问不出什么,上官青潋再答谢便让孙夫人领着他们往小兰所在的厢房去,也不多时便到了,因着孙夫人实在不愿意见到小兰,送他们到门口便离去。 让人通知的时候,顾辞赶忙和上官青潋谈条件,“这次换我问。” 不得不说,顾辞认识的人多了去,但还是招架不了小兰对其的投怀送抱,她定要上官青潋也尝尝这种苦头就是。 上官青潋倒没有异议,只是一笑,无所谓的一句,“随你。” 顾辞就爱上官青潋这种爽快的性子,与他一同进了厢房,才发现他压根没有接近小兰的意思,直直站到了离床五步远的地方,唯恐避之不及。 顾辞差点笑出来,这小兰也不是洪水猛兽,上官青潋这模样也是有趣极。 笑归笑,正事还是要问了,顾辞清了清嗓子,“小兰姑娘此次让我二人来,可想起了什么重要线索。” 小兰还是一副病殃殃的样子,朝顾辞招招手,言,“大人过来,奴家细说与你听。” 顾辞鸡皮疙瘩掉一地,也不晓得这小兰怎么就抓着她不放,讪笑,“姑娘这样说就好,本官听得见。” 那小兰才放弃让顾辞过去的想法,勾着指头,道,“昨夜奴家突然想到,奴家着被那歹徒行不轨之事时,奴家在他背上抓了好几道印子,还有,奴家记得,他身上有股酸臭味,难闻极了。” 顾辞皱了皱眉,虽说这小兰虽是永乐街出来的人,但往日行事也是你情我愿,初被强迫,也是惊慌,想必才会隔了一夜才想起来。 得到口供,顾辞急急忙忙就告辞,生怕小兰再拉着她诉苦,她倒是先出来了,上官青潋还在里头说了一句谢才随之出来。 有时候顾辞觉得,上官青潋这个时不时言谢的习惯是很好的,撇去其他不说,也能给别人留个好印象,想必这就是二人口碑不同的缘故了。 但现今顾辞实在顾不上什么口碑问题,上官青潋一出来,她连忙就抓着他,眉开眼笑,也不必多言,心照不宣,二人直接就凭着记忆往马厩处走去。 马厩里,自然是养马的马夫阿祥,此时他正在清扫地面,见顾辞二人来了,还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两位大人,又来查看了,等奴才将这里清扫干净二位再过来。” 顾辞实在想不出,这样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汉子,怎么会做出那种事,她敛了神色,低声道,“阿祥,随我们走一趟吧。” 阿祥一听脸色微变,但还是憨厚的笑着,“大人什么意思?” “阿祥,”顾辞语气冷静,“我们已经知道,侵犯小兰姑娘的人是你,不要抗捕束手就擒罢。” 阿祥已经挂不住笑,上前来,顾辞下意识退了一步,发现身后有上官青潋,她心安几分。 “为什么怀疑是我?”阿祥收了笑容。 顾辞以为阿祥依旧要辩解,正欲出口,阿祥却紧抓着扫帚突然冲了上来,顾辞吓了一跳,往后倒去,上官青潋眼疾手快托住她,就将她往一边推,她踉跄几步,见上官青潋已经上前,惊呼,“小心。”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她原先以为上官青潋见着白白净净只是个饱读书册的才子,今日一见着实让她大开眼界,当真人不可貌相,这公子也可以文武双全。 阿祥有扫帚在手,虽不是利器,但一扫过来也是重重一击,上官青潋轻巧从侧避过,扬起的尘灰让他微眯了眼,却折射出顾辞从未见过的一股锐利来,湖蓝衣袍在他转身之际翻飞,顾辞甚至未看清他的动作,他便已经绕到阿祥身侧抓住了阿祥一手,牵制了阿祥的行动。 虽上官青潋会武,但阿祥成年累月做粗活也有一身蛮力,两个甩手往后一退到底挣扎出来,又是一个扫帚打下去,上官青潋弯腰往前,一手抓着扫帚的柄,同时另一手挥出打在阿祥胸口,阿祥吃痛,松了扫帚,上官青潋便将扫帚往后一丢,顾辞被扬起的尘呛得好生咳嗽,待回过神来,上官青潋已经将阿祥制服,死死的按在了地下。 顾辞对上官青潋可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等他喊拿绳子来,她才赶忙去找了粗绳,递给上官青潋,过去时,阿祥还狰狞着一张脸,不断挣扎着,顾辞看的有些怕,自发往后退去,等确定阿祥没有攻击力了,她才敢上前。 “看不出来,你身手这么好。”第一句话自然是要夸赞上官青潋的,若不是他,今日二人怕是要被打得灰头土脸。 “我师傅教得好。”上官青潋倒是谦虚。 顾辞起了好奇心,“你师傅是谁?” 上官青潋用最寻常的口吻压低声音说,“云游子,云投。” 这五个字可足足让顾辞消化了许久,云游子云投可是江湖闻名的武痴,传闻他的武功出神入化,从不轻易表露身份,令人惊奇的是他在十年前收了一个关门徒弟,可至今江湖都不知这徒弟是何方人物,没想到今日让顾辞碰上了,顾辞还想问更多,孙老爷和孙夫人带着几个丫鬟侍者来了,她只得住嘴。 上官青潋向二人言明阿祥便是此次侵犯小兰的凶手,没有太过多说,让孙家差人找几个大汉压阿祥回去,便也上了马车往邢部打算审讯。 在马车上,顾辞自然是要继续发方才上官青潋师傅的话头的,带着一种很是敬佩的目光看着上官青潋,问,“据我所知,云游子的徒弟从未被人知晓,你为何肯将此事告诉我?” 上官青潋答得轻巧,“想来你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若我说出去了呢?”顾辞眼巴巴问。 上官青潋笑着说了句玩笑,“你也见过我的手段了,你若不守口,我么。” 顾辞接话,“我若不守口,你便杀人灭口。”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上官青潋肯将此事告知顾辞,也是对其信任,他向来若真的信了一个人便不会去怀疑。 他与顾辞相处时日不多,实则已经将他当做知己,况且,云游子当日不将他身份透露是怕他惹上麻烦,如今他已出师,虽武功不及师傅登峰造极,但也足以有能力保护自己,不必过于隐瞒。 话题至此也就够了,当下之急,是回邢部审讯阿祥,但顾辞总隐隐觉得,这案子还有疑点,又或者说,他们已经放错了目标——阿祥与鹿都的偷香贼并非一人。 思及此,她眉头又皱了,只能盼望着能从阿祥手中套出点有用的线索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恢复日更!谢谢所有还在的小可爱。 ☆、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69 贪尽天下所能贪 马夫阿祥直接就被压入了邢部大牢,顾辞见到他时他已经五花大绑被束缚在木椅上,一双浑浊的眼狠狠瞪着来到的顾辞和上官青潋。 顾辞和上官青潋不同,她没有武功傍身,自然是不太敢靠近阿祥的,因此便离他远了些,上官青潋见此,干脆也随她往后站,两人并肩。 顾辞性子急等不了多久便开口了,还特地打了端正的官腔,“阿祥,你可认罪?” 阿祥冷笑一声,“算是我栽在你们手里,但我没有做错。” “你侵害姑娘还没有错?”顾辞拔高音调。 “错也是她错在先,仗势欺人,狗眼看人低。”阿祥恶狠狠的模样煞是可怕,眼里闪着疯狂的光芒,“她害得我娶不上妻子,受尽人耻笑,我只不过是想让她尝尝同样的痛苦。” 接下来顾辞就从阿祥口中大抵了解他为何会侵犯小兰的来龙去脉——原来,阿祥已经三十有七,却一直去不上媳妇,好不容易经人介绍有女子肯下嫁于他,但因阿祥与小兰曾结怨,小兰从中作梗,对外散播阿祥是个半废之人,无力行事,于是女子退了婚,阿祥也日日被人耻笑,他一气之下,便密谋要小兰身败名裂。 “只是,我倒是想知道,你们是如何得知是我行凶?”阿祥说罢,问了一句。 顾辞默了一会儿,也不端腔了,寻常道,“先是时辰对不上,想来你忽略了一点,你的作息时间向来年如一日,而报案那日时辰却错乱了,本来我同上官大人也只是疑惑罢了,让我们进一步怀疑的是孙夫人的一番话。” 她顿了顿,继续说,“你利用孙夫人对小兰的怨恨,特地只将小兰被犯之事告知她一人,也就有了顺理成章报官的理由,而若是要真正确认是你,便是小兰想起来的细节了,她说侵犯他的男子身上有酸臭味,你终日在马厩,自然是染上不寻常的味道,若此刻你脱了外衫,想必前两夜被小兰抓的伤还在吧。” 阿祥听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继而大笑,府里的人没少受那贱l人的欺负,我也算是替天行道,从今往后她也不能再仗势欺人,被抓我不怨别人,怪我一时大意。” 顾辞见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只是还有一事,她与上官青潋对望一眼,上官青潋会意,问阿祥,“近来一月鹿都的偷香案可与你有关?” 阿祥嗤之以鼻,“我只不过借那下三流掩护罢了。” 顾辞凝眉,阿祥也不过是想借鹿都闹得沸沸扬扬的偷香案将所犯罪过嫁祸在偷香贼身上,如此说来,那偷香案压根没有丝毫进展,她瞬间有些浮躁,但想到已有一个案子破了,到底还是欢喜的。 见没有必要再留在大牢里,与上官青潋出来,外头已见是黄昏,到了归家之时,一整天下来,顾辞腹中空空,又累又饿,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上官青潋问,“你手中的伤如何了?” 顾辞一笑,摊开手,无所谓的口吻,“皮外伤而已,再过两天就好了。” 昨天回去,她是不敢让顾澈知道她受伤的事情,若不然那小老头又该唠叨她了,其实本来也是小伤,不必太在意的,只是没想到上官青潋还惦记着。 “那便好。”上官青潋淡笑,又说,“听闻你搬家了?” 顾辞颔首,“搬到一处清幽之地去了,待有空,你可得去做做客。” 上官青潋道,“等偷香案破了,必定是要去一趟的,怕是你要嫌弃我蹭吃蹭喝。” 上官青潋有时候说话倒也好玩,活是一本正经的说出有些打趣的话,顾辞忍俊不禁,“我虽不是大富大贵之人,请人吃一顿饭的闲钱还是有的,你尽管放开了吃。” 说着正出了邢部大院的大门,顾辞一瞥,就见一个孩子一溜烟跑了,她顿了顿脚步,上官青潋问,“怎么了?” “有些蹊跷。”顾辞只说了这四个字,默了好一会才继续说,“自打我们接手偷香案以来,我时不时就见一个孩子,也不知是否我多心了。” “凡事留心点好。”上官青潋宽慰,拍拍她的肩,“近来你也操劳,早些回去歇息。” 顾辞也希望是自己多心,与上官青潋告别就离开邢部,一路过去,经过一个炒栗子的小摊位,突起兴致便喊停了马车。 她正等着摊主装栗子,余光一扫,一个小身影溜了过去,她抿了抿唇,面色如常的又继续回辞院的路。 辞院因多了人,生气十足,顾辞一进来就闻见菜香,饥肠辘辘的她已然顾不得形象就往香味之处,也不等菜上全就已经做在食桌大快朵颐。 秋娘端着菜从小厨房走出来,见此景笑道,“公子慢些,没有人同你抢。” 这已经不是抢不抢的问题,从小到大,顾辞就没有饿过肚子,今日一饿,才知道没饭吃是多么可怜的一件事,就连最寻常的饭菜吃起来也别样的香。 顾辞一口接一口的塞着,顾澈听闻动静也过来了,坐在她身边递给她一方湿手帕,“好歹擦擦再吃。” 顾辞这才想起自己没有净手,但也只是拿过胡乱擦了一下,又继续动筷子了,等菜上完,顾辞已经吃了个七八分饱,这才反应过来青青和月儿不在,问,“还有两个呢?” “明叔说会云客人手不够,要青青去帮忙,月儿也跟去了。”秋娘坐下来拿起筷子,回了顾辞的问题。 顾辞哭笑不得,哪里是会云客人手不够,分明是明叔不甘心青青被她挖走才想出这个缘由来,也罢了,明叔这么大年纪,难得有个看上眼的助手,他欢喜就好。 秋娘吃一半,顾辞凑到她耳边说了些话,秋娘面色微红,顾澈云里雾里,颇为不满,道,“有什么瞒着我,神神秘秘的。” 顾辞给他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就是一言不发,然后哼着小曲,悠闲的走出去,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很有纨绔子弟的口气,“阿澈,记得给我烧热水,本公子要沐浴。” 顾澈一边吃一边回,“自个烧去。” 顾辞才不相信他不去烧,吃饱饭足自然回自个房间去休息,果然半个多时辰后她昏昏欲睡顾澈就敲门告诉她热水烧好了动作之快让她讶异。 开了门,顾辞双手环胸,戏谑,“不是说不帮我烧吗?” 她这幅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实在惹人气恼,顾澈瞪她一眼,没好气的说,“我是怕你不洗会臭到我们。” “这么说来,你还敢嫌弃我。”顾辞半戏半笑敞开门让顾澈提水进来。 她向来沐浴是在房间里,以往在莲花阁有人专门给她负责洗澡水,到了这里,这粗活自然也就落在了顾澈这个男人身上。 顾澈来来回回提了十几桶热水才将浴桶给充满,饶他是男子也累得气喘吁吁,顾辞倒也很大爷的坐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70 在一旁看着他,等顾澈再来瞪她时,她才急忙忙站起身,谄媚的道,“阿澈果真是勤劳。” 顾澈宁愿懒惰,于是不冷不淡的来了一句,“那往后公子自个勤劳吧。” 顾辞被他逗笑,他已经拎着水桶出去了,看他背影,顾辞竟然觉得有些可怜,心中一笑,琢磨着要不要去招个苦力回来为顾澈减轻负担。 一夜安静过去,第二天顾辞出门前特地绕到后院看看她嘱咐秋娘做的事情,但很可惜什么变化都没有,暗自嘱咐秋娘依旧如此,便去了邢部。 今天她到邢部有些晚了,还未到她和上官青潋的书房,一个小官就上来告诉她孙夫人来访,她应了声,纳闷案子了结了孙夫人还来做什么,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人就已经到了书房。 “孙夫人。”顾辞先是与上官青潋交换了一个眼神,才开口唤了一声。 孙夫人站起身来,眉开眼笑的,“顾少郎来了。” 寒暄几句,顾辞总算明白她的来意。 案子一结,小兰以不洁之人的理由被孙夫人用十两银子打发出了孙府,这一次孙老爷没有了阻挠的理由,孙夫人除去心头大患,加之邢部为孙府破了一个案子,是诚意满满来道谢的。 至于诚意么,顾辞瞥了一眼桌面上的二十两白银,不自觉咧嘴笑了。 她可是记得,自己和祁楚说过,若她为官,必定贪尽天下之所能贪,祁楚定以为她是说说罢了,但银子这种东西有谁不爱,况且在辞院住了两天,她所见穷苦人家衣不盖体食不果腹,无奈却不能一一救助,孙夫人这二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倒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顾辞正欲来者不拒,上官青潋却抢先她要一步,口气是惯有的清冽,“孙夫人客气了,为官着当清廉,夫人的谢意本官和顾少郎收下了,这银子还是请夫人拿回去吧。” 顾辞撇撇嘴,这上官青潋不要,她可垂涎,她向来可没有打算要遵循为官清廉这一套。 孙夫人又百般好话,硬是要上官青潋收下她的诚意,原本安安静静的顾辞听不下去了,终于开口,“孙夫人,谢意我收了,银子么,我也不拒,那就多谢孙夫人了。” 上官青潋有些讶异的看她一眼,但也没有出口阻挠,算是给足了她面子,孙夫人听闻顾辞肯收下了,又连连笑着,说了好些言谢的话。 等顾辞送她出去,上官青潋才终于憋不住了,问道,“你要这银子做什么?” 虽是问,却无半分责怪的意思,口气也算是平常,顾辞走到桌面,抚摸着那白光闪闪煞是惹人怜惜的银子,一笑,半是认真半是玩笑,“我的心愿就是贪尽天下之所能贪,这白花花的银子送上门来岂有推拒之理。” 她一句话说完,上官青潋皱了皱眉头,但脸上的表情却依旧告诉顾辞,他不信顾辞这番说辞。 ☆、簪花木盒小人偶 顾辞见上官青潋如此模样,也不去解释,横竖她是真真切切要将这银子拿走的,其一,虽说只有二十两银,但自己再添置一些,也能近来所见的穷苦百姓做些什么。 其二么,顾辞做官之际实在算不得心甘情愿,她也没想过为自己留下个多大的美名,树大招风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况且她本就是纨绔子弟,哪里和清廉二字沾得上一丁半点的关系。 最最重要的是,不知道多少双眼睛正在盯着她,她若真的成为一个深明大义,清正廉洁的官员,她在祁楚和太后面前的伪装岂不是尽数被打破,那她可真是自找麻烦了。 “对了,”顾辞一边将银子收到自己的桌面,一边说,“邢部可以批官衙告示吗?” 上官青潋道,“可以是可以,你想做什么?” “那偷香贼怕是沉不住气了。”顾辞笑着,走过去,附在上官青潋耳边将自己的猜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又直起腰道,“就说邢部已经抓到人了,今天就昭告出来。” 上官青潋默了一会,起身就去寻宣纸,道,“起先我真是以为是你多心,如今细想,是我粗心了。” 顾辞颇为洋洋得意,但也有些苦恼,“今早我去后院看,并无异常,想来那小贼还没有完全松懈,又或者是我猜测有误,但不管如何,有了线索还是要试试的。” 上官青潋对她所言表示赞同,不多时就将告示拟好,盖上官印,唤来官捕,令其将告示贴在官衙告栏上,等晚间顾辞回家时,百姓大约都已经知道了偷香贼被缉拿的消息。 顾辞还特地绕到告栏看了一下,宣纸上写着——四月十六,鹿都两月作案偷香贼被缉拿,犯案者为孙府马夫,现判入牢七年三个月,即日行刑。 她正想走时,也不知道怎么就被市井百姓认出来,将她围成一个圈,言语措辞也变了,一个一口顾少郎,尽的是赞扬的话。 顾辞从小到大,被骂的话听得多了,恭维的话也听得多了,好话不是没有听过,但今日百姓围着她说的话却是真心实意的感谢,让她不禁有股从心里发出的愉悦来——被人称赞的体验倒也不错。 她要告辞时,一个老妇还硬是塞给了她一颗大白菜,她再三婉拒无果,还是带着大白菜上了马车,待品味过来,才想起怕是自己这招摇得有些过分的马车暴露了她自己的身份,寻思着该去换一架寻常马车,往后才可隐藏自己。 顾辞抱着一颗大白菜踏入辞院时,未见姜尤的人就先听见姜尤的声音,她才走到天井,姜尤就从从侧道绕了出来,一见她,开心大喊,“顾少郎回来了。” 顾辞忍俊不禁,“是看了那告示才过来吧。” “什么都瞒不住你。”姜尤笑嘻嘻的,眼里尽是欢乐,见顾辞手上拿着的东西,笑得越欢,“破案了还加菜啊。” 顾辞拿起大白菜左看右看,颇是得意,“这可是一个老妇人为表感谢送给我的。” 然后绕过姜尤到小厨房,秋娘三人这两天忙活,顾辞走过去把大白菜往菜板上一放,扬声,“把这个熬了吧。” 青青正在炒菜,闻言笑说,“公子,熬白菜可要半个时辰才能入味,这会子怕是来不及,明晚再熬行不?” 顾辞向来只会吃,也不懂这些,听青青这么说,哪里有说不行的道理,又问,“明叔肯放你们回来了?” “明叔一早得知公子破了偷香案,高兴得不得了,就把我们两个赶回来,说是个公子做一顿庆功宴。”月儿在生柴火,小脸被熏得黑漆漆的,却难掩其欢喜。 顾辞欲言又止,其实案子还没有破,贴告示只是为了让偷香贼放下戒心,今日她得到的称赞实在过多,令她都有些羞赫起来。 姜尤见顾辞没有搭腔,调侃道,“莫不是被夸得飘飘然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顾辞瞪他一眼,回过头,顾澈在侧道走来,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71 也是挂笑,“夸便夸罢,公子第一次破了案子,是该夸。” 顾澈难得没有和姜尤抬杠,今天相处得实在和谐,顾辞便更加心喜,也难得帮着布置桌椅了起来,又是擦桌又是搬椅的,连秋娘都免不得笑一声,“看来今儿个公子心气神是真不错。” 秋娘说完,一众人都笑了,待点了灯,菜都上齐,五人纷纷入座,秋娘今日还特地去集市买了上好的醉花酿,酒醇香气扑鼻,但也不至于醉人,这酒对于顾辞这种半吊子来说是最为恰当不过了。 酒入三杯,就聊起了些有的没的,自然说的是近来鹿都发生的八卦逸事。 顾辞先是将孙府的案子前前后后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吊足了众人的胃口,秋娘她们都是闺阁姑娘,虽自然对这些是乐意听的,姜尤本来心性单纯更是时不时搭腔,就单单顾澈,只微笑着听她说完。 顾辞见此,打趣顾澈,“看你兴趣盎然,可有什么事情说说让大家乐呵乐呵?” 顾澈一笑,晃了晃手中的酒,语气尽是调侃,“话说邢部有个顾少郎,首破案件,洋洋得意,眉眼皆欢喜,现个儿啊,还在借酒打趣人呢,真真是好一个满面春风呐。” “好啊,顾澈,你也学会取笑人了,罚你等一下去烧水。”顾辞自己说完都乐的大笑,引得大家笑声连连。 这会子,外头却传来敲门声,秋娘率先起身去开门,顾辞探头去看,秋娘一脸笑容将人迎进来了,定睛一看,竟然是姜余,想来姜尤将此处告知了他。 顾辞赶忙起身,挂笑,“姜大哥。” 姜尤如临大敌,也起身唤了一声大哥,顾辞以为姜尤是瞒着家里出来的,刚想为姜尤说两句好话,姜余倒先开口了,“阿尤告诉我他来了这儿,我看天色晚了,便亲自来接他,顺道也向顾辞你贺一声喜。” 原来如此,顾辞放下心来,赶忙让姜余也入座,姜余倒不推脱,做在了姜尤身旁,姜尤一见自家大哥不是立刻要带他走,殷勤得不行,甚至把自己的碗筷都推给了他。 顾辞笑道,“姜尤,秋娘都去拿碗筷了,你拿你用过的给姜大哥,也只有姜大哥不嫌弃你。” 姜尤闻言脸色红,辩解,“我这是快吃饱了才拿给大哥的。” 顾辞见姜尤窘迫笑得更开心,因着姜余来了,秋娘三个女子终究放不开,说了一声便下去,顾辞也没有阻挠。 除了顾辞那一层不能见人的身份,桌上的就都是四个男子了,说的话题就又跳到了那个案子上。 “顾辞,这小贼是抓到了,但如何进入人家我至今都未明白,你若不介意,可否为我解解惑?”姜余一脸疑惑,姜尤给他夹了一颗虾丸,他看了看,拿起筷子夹住吃下了。 顾澈和姜尤也望着她,顾辞这下子兜不住了,她原先想瞒着所有人,但眼下三人也不是不能说,想了想,压低声音道,“其实那偷香贼还没有抓住。” 一句话,让其余三个人都皱了皱眉,姜尤嚷着,“可是那告示说。” “你听我慢慢说来。”顾辞饮了口酒,将对上官青潋说过的一席话又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最后才说,“就是不知道这个办法有没有用。” 顾澈道,“怪不得后院。”他没有说下去了。 听过顾辞的解释,今日去过后院的姜尤也一脸了然,顺便还在姜余看来有些莫名其妙的,微微红了脸。 既然疑惑解了,也没有必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依旧是姜余开的口,只是这问对于顾辞来说就有些棘手了。 “我记得,你似乎心不在官场,为何突然之间便入了邢部?”姜余状似无意一句,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地。 只是,顾辞面不改色,腹诽,原来姜余今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怕这个问题才是他最想得知的,也是,陈国局势已经迫于水火,他想要得知自己的意向在所难免,但顾辞目前也未急着向他展露自己的想法。 于是顾辞笑,玩笑似的一句带过,“日子过得腻味了,换个地方玩玩。” 姜余也没有再问下去,接下来便是寻常的吃吃喝喝,气氛十分融洽,唯姜尤一个人不胜酒力喝了加几杯就醉得不省人事,姜余无法,只得起身告辞。 送走姜家二兄弟,顾辞也有些乏了,顾澈却叫住了她,手中拿着一个簪花木盒,她疑惑的扬了扬眉。 “本想给公子贺喜的礼物,现下便成了预祝公子早日破案的了。”顾澈眉眼温和,将簪花木盒递给顾辞,“公子打开看看。” 顾辞讶异不以,顾澈上一次给她送礼是在她弱冠之时,没想到他如此有心,早早就备好礼物,她也不忸怩,笑着打开簪花木盒,一瞬间更是不知道说什么了——木盒里躺着一个栩栩如生负手而立的小人木偶,模样身段像极了她,就连她最惯有的笑容也雕刻在上。 顾辞拿起小人偶,心中感动,却不知道如何用言辞去表达,“你雕刻了多久?” 这般逼真的小人偶,不费些时日和心思是难以雕刻好的,况且,顾澈还只是个雕刻的门外汉。 “从公子入邢部那天起。”他并没有隐瞒,笑容弯弯。 “顾澈,多谢。”顾辞是个善于言辞之人,但现下却再也找不到一句恰当的话来感谢顾澈,憋了许久才再一句,“我会好好珍藏的。” 顾澈笑容愈发明媚,竟是上前轻轻抱了顾辞一下,这抱似乎超越了平日二人嬉戏打闹的意思,顾辞有些别扭,原本猜测的顾澈对她异样的心思也上心头,却没有推开他,那样未免过于不近人情。 顾澈也只是微微一抱,一下子就松开了,顾辞笑着将簪花木盒盖子又盖上,抬眸,顾澈眼里的温和让她整个人似都温暖起来,他笑着道,“我去给公子烧热水。” 顾辞抬头望露天的天井,月明星稀,天色晴朗,笑了笑,抱着簪花木盒回房了。 ☆、年初迎娶的真相 按照顾辞的推断,偷香贼应该会在这两天露出马脚,为让效果更佳,她甚至还让跑到市集人最多处结结实实演了一场算不得最好的戏码,说是戏,无非就是胡诌些话来引怒真正的偷香贼,诸如此下。 “那偷香贼长得猥琐异常,残眼败嘴酒槽鼻,肥似猪头一脚瘸,真真一眼都不愿再看。” “说他偷衣物来,竟是单单想靠起自我猥亵,你等说可不可恶?” “到了邢部他还不安分,甚至连男捕快都不放过,哎呀,本官从未见过如此令人作呕的男子,算是大开眼界。” “...........” 顾辞整整说了一个多时辰,围观的百姓越多,她所描述则越夸张,到最后,偷香贼在百姓眼里就成了一个乱糟糟恶心的猥琐老男人。 顾辞说得口干舌燥,临走之前还不忘加上一句最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72 为重要之话,夸下海口,“这次本官为名除害,若下次还有诸如此类案件发生,本官定在三天之内将那猥琐之徒缉拿归案,绝不轻饶。” 顾辞可谓春风得意,在众人的一片称赞声中上了马车,临入马车还不忘满面笑容的对百姓挥手,等她关了扇门,还没有坐稳,上官青潋清冽却明显含笑的声音便响起,“顾辞你怕是入错了行。” 顾辞坐定,拿了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才问,“为何?” 上官青潋轻笑,“这等口才,不去当个说书先生真是可惜,连我都要信了。” 顾辞倒毫不谦虚,眉眼皆是笑,“那是,想我混迹风月多年,连这些话都编不出来,岂不是浪得虚名。” 玩笑话一两句就够了,上官青潋又替她倒了一杯水,“若你猜测没错,应该是这两天了。” 经过顾辞这番大肆闹腾,真正的偷香贼不可能无所察觉,若那偷香贼心气不静,应该是会如入了这个圈套,凡事都要试试看,哪怕这方法无用,也算不上有什么损失。 天色虽不晚,但回邢部似乎时辰又不够,想来想去,顾辞干脆带上官青潋去了离市集不远的七水斋,一为解嘴馋,二来也看看七水斋的待客之道。 马车行了一段路便停下了,顾辞率先下去,她算不上这里的常客,但一下马车,立刻就有侍者上来招呼带了二人进去。 顾辞是习惯性去厢房的,上官青潋也喜静,等二人到厢房,点了茶水,才终于卸去一身的疲惫,但此行,顾辞却带了目的,前天夜晚因为姜余的一句话令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自身的处境来。 顾辞入邢部为少郎已两月多,这些时日来,她再未见过祁楚,甚至连太后那边都毫无动静,静到她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最为寻常之人,她无法入朝,对皇宫里的消息一无所知,既然她已经选择站在祁楚那边,上官家又是拥护祁楚的,那么,有些事情,她势必是要从上官青潋身上旁敲侧击出来的。 等茶水和小店都上来了,顾辞饮茶见上官青潋一派悠然自得,抿了抿唇,无关痛痒的拉开了话题,“你说那偷香贼会不会落网?” 上官青潋速来冷静,闻言一笑,“这事急不得。” 他为顾辞添茶,茶香醇厚,沁人心脾。 顾辞想了想,又说,“前天夜晚我见了姜余,他问我为何入官场。” 这是姜余的原话,她说的坦荡,只是不知道上官青潋会如何接她的话。 上官青潋笑望顾辞一眼,抬手执茶杯,抿了一口,赞了一句好茶,又抬头望顾辞,眼里淡然,一语戳穿顾辞的目的,“顾辞,你想知道什么便问吧,若我能告知的我不会隐瞒。” 上官青潋是何等心思剔透又缜密的人,顾辞笑了笑,虽自己已经极力表现自己的寻常,还是被他一眼看穿,那便罢了,明人不说暗话,这样交谈起来也轻松许多。 “世人皆知,皇上与太后势如水火,原先皇上极力抵抗与戚,”她顿了顿,换了个称呼,“与贵妃娘娘成婚,后来为何又迎娶她,还有,本该是后位的娘娘,至今依旧在贵妃位上,我怎样想都想不出个头绪来,想请你替我解解答。” 祁楚迎娶戚素如可以说是迫于太后压力,但至今戚素如依旧是贵妃之位便说不过去了,太后不会放任如此,而事情似乎也是在上官青潋来鹿都后有所回转的,若说此事与上官青潋没有一点关系,顾辞怎样都不信。 “你真的想知道?”上官青潋微笑着,夹了一颗翡翠虾饺到顾辞碗里。 顾辞颔首,看了一眼翡翠虾饺,起筷咬了一口,滑腻香甜,口感甚好,她整个咬入。 “如果我说,是戚素如自愿的,你可信?”他口吻认真,不似开玩笑。 顾辞咽下虾饺,惊讶的微微瞪大眼睛,道,“她不是太后的侄女吗?” 怎么可能帮祁楚? “她是,可戚素如的心上人是皇上。”上官青潋神色自然的说出这一句看似寻常但在顾辞听来却足以震惊的事情。 原来如此,顾辞虽未经历过情爱,但对这种事情也是看得多了,若戚素如真的倾心于祁楚,那么帮着自己的心上人似乎也没什么错,但太后怎么可能任由戚素如我行我素? 见顾辞皱着一对眉,上官青潋轻言,“临近册封大礼,戚素如亲口言明在成婚之前与皇上暗度陈仓,已非处子之身。” 此话一出,顾辞更是讶异的难以再说出一个字来,她虽多年男儿身,但也明白对于女儿家而言贞洁是何等重要,在册封之前,戚素如将毁她名誉之事吐露,若无深沉的爱,怕是也没有了那千夫所指的勇气,尽管所知此事的人寥寥无几。 一个不守妇道的女子何以母仪天下,最终,戚素如永失后位,祁楚为弥补也为感谢,给了她四妃之首的位子,此事也在祁楚有意的误导里,借上官青潋的到来,令天下人以为是上官青潋改变了局面,并无可探究。 “我以为。”顾辞说了三个字,便默了。 上官青潋敛了笑容,面容却是温润如玉的,声音淡淡,“你以为我神通广大可以扭转乾坤,可那时我也不过刚到鹿都,纵然在他人看来似神乎其神,又何来扭转局势的本领呢。” 这下可真不由得顾辞不信了,这事,还半分与上官青潋的关系也没有。 是了,顾辞可记得,上官青潋到鹿都不久,他在姑苏的丰功伟绩就尽数随着他的到来成为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在百姓看来他确实是神乎其神了,就连顾辞也是这般认为,自然而然也就将戚素如之事安在他身上,但细想来,他似也没有吃亏,在他人看来是愈发神乎其神了。 解了藏在心里一个许久的疑惑,顾辞心情也转好,只是没想到□□会是如此,让她足足吃了好大的惊,她笑着,也夹了一个翡翠虾饺到上官青潋的碗里,道,“那你在姑苏的事情可是真的?” 顾辞问的,自然是上官青潋的那些丰功伟绩。 上官青潋勾了勾唇,却不回答她的话,反问,“那传言有关你的风流韵事可是真的?” 顾辞被他问的一噎,等了一会儿,才摆手讪笑,“年少无知,年少无知罢了。” 接下来的谈话就无关痛痒了,无非是顾辞向上官青潋讨教一下关于姑苏的人情风光,再抱怨一下邢部令她每晚都踏着黄昏回家,你来我往之间,天也就渐渐黑下来了。 二人相谈甚欢,顾辞回到辞院已经月上枝头,洗过澡后便躺到床上一觉到天亮。 两天,事情按照顾辞心想的那样发展,整个鹿都在谈论偷香贼的猥琐形象,沸沸扬扬的,接下来,就等着漏网之鱼自动入了她的圈套,如果,她的猜想无错的话。 而事实也证明,顾辞所想果真为实。 到第三天的时候,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73 藏匿的鱼儿终于入网了。 ☆、偷香一案彻底破 清晨,秋娘的一声尖叫彻彻底底唤醒了睡得迷迷糊糊的顾辞,于是她几乎是一个激灵便从床上弹起来,匆匆忙忙披了件外衣,连裹胸布都来不及绑,就从门直往后院冲。 天还蒙蒙亮,顾辞到后院时,秋娘正好慌慌张张的跑出来,和顾辞撞了个满头彩,顾辞稳住受惊的秋娘,急忙问,“是不是有动静了?” 她问得极快,秋娘缓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的说,“后院有人。” 秋娘的叫声自然也是惊醒了其他人,顾澈披着单薄的外袍也过来,一见此情形,也不用等顾辞说,立马转身又走,言,“我即刻去邢部。” 顾辞也来不及安抚秋娘,裹紧衣服,就跑进了后院,借着即将快升起的晨曦,顾辞停住了脚步,注视着后院在竹枝上挂着的女子贴身衣物后被困在狗洞的身影——一个看起来是七八岁小孩身形,却长了一张四十沧桑脸的男子。 男子一手被困在特制的兽夹里,出不得进不来,狰狞着一双眼恶狠狠的瞪着不远处的顾辞,顾辞紧紧皱着眉,许久,才语气肯定的出口,“你匿了一月可算是现身。” 男子有一把与之容貌大相径庭的声音,孩童一般的,有些稚嫩,口气却是横气十足,“顾少郎凭什么将我困住,放我出来。” 顾少郎,顾辞一笑,极少有人知道她住此地,这人倒是知根知底,一出口便喊出了她的官职,现下非与他逞口舌之快的时候,顾辞也不接他的话,转身就又出了后院,只余男子破口大骂的声音。 她从后院出来,秋娘三人就围了上来,皆带着又惊又忧的表情,顾辞好生安慰才将她们哄回房,自个则赶忙回了厢房,将自己打理好,才坐在客厅打盹等邢部之人的到来。 天亮得彻底,有日光洒在天井上,照的一角的青苔越发绿油油的晶莹,顾辞被光亮惹得睁开眼,又到后院看了一下,男子还在做困兽斗,全身都出了汗。 顾辞抓到人,自然是满面春风,于是倚靠在栏杆上,挑着眉,颇是得意,“这兽夹本官让人做了特殊处理,别白费气力了。” 她说完,男子青筋尽爆,挣扎动作更加激烈,顾辞就是来确认一下人还在,打了个哈欠,约摸等了一刻钟,邢部的人就来了。 嫌疑犯人是要带回邢部问审的,作为邢部少郎的顾辞自然也要跟去,她尚未用过早膳,出来时顾澈塞了两个隔夜的糕点给她,嘱咐,“先垫垫肚子,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顾辞上了马车,笑容明媚,挥挥手,“知道了,你快去用早膳罢,对了,秋娘吓坏了,你去煮碗定惊茶给她喝下。” 顾澈应了,见顾辞与邢部的马车都行远去,才入了辞院,将门关上,隔绝了这个有些喧闹的清晨。 顾辞到邢部后,听说上官青潋已经赶过来了,便去书房找他,一路想起这些时日的奔波以及终于捕获,心中不由得一阵轻快。 偷香案发之时,无论顾辞与上官青潋如何去受害人家找线索,却一丝蛛丝马迹都未找到,直到顾辞搬家那天,做了偷香贼是通过狗洞进入人家的猜想,后来被否决,二人才掐断了心思。 终于有一日顾辞发现了蹊跷,其实说来蹊跷也不算蹊跷,只是近来,顾辞总是隐隐约约觉得有人在跟踪她,先是他们在调查之时有个孩童撞似无意撞上了她,又在邢部门口看见一个孩子身形的人在张望,再来是她感到若有若无有人跟踪她于是故意泄露自己的行踪引君入瓮。 顾辞其实一直都没有放弃狗洞的猜想,更是特地让秋娘将三人的贴身衣物晾在后院,若偷香贼真的盯上辞院,那么她所做也没有白费。 在世井大肆厥辞引得真正的偷香贼路露出马脚,算不得万全之策,若偷香贼是个沉得住气又经得起挑衅之人,恐怕还是会继续逍遥法外,但细想,一个会做出偷窃女子衣物之人,又怎么可能是大气之辈。 顾辞原先所想,是谁家孩童受人指使才做出这等肮脏之事,甚至特地令工匠将兽夹改造不至于伤人,只是令她惊讶,原来偷香贼并非孩童,而是一个有着孩童身形的男人,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入了书房,上官青潋果真在里头,正收拾着档案等待顾辞过来,二人也不含糊,顾辞简单交代了一下秋娘早起到后院发现偷香贼的经过,二人便又匆匆的往邢部衙门去了,一路上顾辞也顺道说了下这偷香贼的外貌之异常处,上官青潋听过面色倒不变,只言一句,“世间千万,人生百貌。” 衙门审案是可以对百姓开放的,许是哪个官衙说漏了嘴将抓到真正偷香贼的消息传出去,上官青潋和顾辞到衙门时,衙门的大门口已经聚满了百姓,探头探脑的往里头看,那架势,快赶上年头东家发派大米了。 因着偷香案是上官青潋与顾辞一手接办,再加之二人身份不菲,这坐上公堂的自然就成了上官青潋,而顾辞则作为副审者这公堂上旁听了。 虽顾辞从小在人堆里长大,但此时非彼时,她到底有些不自在,幸而她也是个落落大方之人,端坐在公堂上,敛了笑容,收起了素日吊儿郎当的做派,看起来一本正经。 上官青潋就更不用说了,他虽看起来是个清朗公子,但沉稳内敛,自腹气华,再加之他原先就有的成就,此时一坐便是浑然天成的正派形象。 疑犯的身份很快被摸清,名叫胡注,是城东一个无所事事,终日混吃等死的赖皮客,他自小便身带残疾,今年四十有二却依旧是三丈身长,加之性格惹人厌烦,过得潦倒。 胡注被压了上来,穿破衣脏裤,嘴上叼一根枯草,悠哉悠哉迈着腿,被强压跪在了公堂之上。 顾辞看他面上带着有些色眯眯的表情,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来,便有些犯恶心,转过头去看了上官青潋一眼,才好转过来。 上官青潋一拍堂木,义正言辞,“胡注,现在本官控告你为偷香一案中的始作俑者,你可认罪?” “小民钻了个狗洞,就要小民认罪。”他乐呵呵一笑,嘴里还咬着那根枯草,“大人真是冤枉呐。” 外头沸沸扬扬百姓唾骂的声音,胡注回头去喊,“你们说是可不是?” 他厚脸皮的一问自然是惹来众人更大的责骂。 “肃静。”上官青潋再一拍堂木,堂木嘭的一声,公堂声音慢慢小下来,他目光如炬直逼胡注,“本官问你,昨夜为何私闯民宅?” “我乐意钻狗洞。”胡注依旧死鸭子嘴硬,一副我有理我不惊的样子。 顾辞冷笑一声,看了看衙门外,想必再过不久衙差就要回来了,于是她慢悠悠站起身,故意用一种阴冷的语气道,“你可知道,昨夜闯的是谁的宅子?” 胡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74 注嘿嘿一笑,“不正是大人您的大宅吗?” 他现下笑着,顾辞出口的话却让他笑不出来了。 顾辞转身对上官青潋抱拳,字字铿锵,“启禀大人,此人擅闯的可是国家五品官员的院子,依下官看,他恐有图谋,想来不简单,下官猜想,他欲行刺当朝官员,死罪难逃。” 顾辞真可谓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眼里皆是作弄的笑意,上官青潋不禁也微微勾了唇,顺着她的话接下去,“哦,那照顾少郎的意思看,要如何?” 顾辞猛的转身,注视着胡注,笑得灿烂,“依下官看,必须用刑,打到他说实话为止。” 赖皮的人顾辞见得多了,对付赖皮的人自然也不能按常理出招,顾辞看来,胡注这种人不打还真是难解民怨。 “你们不能滥用私刑。”胡注早已经听得灰白了脸色,那根枯草也从他嘴里掉下来,“这是屈打成招。” 顾辞一笑,今儿个她还真是要屈打成招了,上官青潋很是配合她,一丢令牌,声音掷地有声,“来人,杖责二十大板。” 胡注起身就要逃,马上就被衙差抓了回来,压在地面,根本由不得他求饶,棍子就噼里啪啦的打下来,他立马便鬼哭狼嚎起来,门外的百姓却是一片叫好声。 到第十二大板的时候,他什么都招了,“是我,偷香贼是我。” 可顾辞想,这个时候说已经晚了,这二十大板势必要行完的,一解名怨,二解私仇——害得她近来上下劳碌还吓到了秋娘,怎么都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等二十大板下去,胡注已经求饶不了,派出去这他家搜索的衙差也都回来——带着整整一麻袋女子的贴身衣物,物证所在,容不得他抵赖了。 “城东胡注,窃取财务扰乱人心,作案数起罪难可恕,现压入邢部大牢,等待审判。”伴随着上官青潋清冽的声音一落,外头便响起百姓的叫好及鼓掌声。 顾辞悄然无息走到上官青潋身旁,含笑伸出一只手来,上官青潋会意与之击掌,二人相视,笑容愈发明媚起来。 “青潋兄,好生威风。”顾辞与上官青潋下了案桌,语调十八转来了一句。 上官青潋眉间隐愉悦,应一句,“彼此彼此。” 身后百姓还在谈论,二人一青衣一蓝衫,步履一致,转身便消失在衙门里。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出门,我后天再更哈~ ☆、后院白狗逗顾澈 偷香案彻底水落石出,胡注的作案动机及作案手法也在那二十板的招呼下尽数吐了出来——胡注自小身带残疾加之自身好吃懒做,受尽人白眼。 做案起因于与一个女子的口水战里,女子明骂他身材短小,相貌猥琐,一辈子没有女人愿意接近他,他为报复,也为满足自己的扭曲心理,通过狗洞潜入女子的家里欲行不轨,不料女子当时并不在家中。 于是他带走了屋内几件值钱的东西,临走时顺手抽走了女子的贴身衣物,而后在自家通过那衣物自我猥亵,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利用自己身材矮小的特点半夜多次通过狗洞潜入其他人家,偷走女子的衣物,以此获得满足。 至于顾辞多次撞见他,无非是他做贼心虚想要找到案件的进展,他本打算收手,可后来又受不了顾辞在市井对其的轻蔑,再加之顾辞在鹿都是出了名的讨女人欢心,挑衅加嫉妒令他再次铤而走险,而这一次,正入了顾辞的圈套,胡注才得以被缉拿归案。 顾辞在与上官青潋做结案总结的时候,特地拿了胡注和阿祥二人作案的动机对比,无非是两个在市井最底层的人受了污蔑而掀起作案。 唯一不同的是,阿祥作案实属被压迫后的一时冲动,而胡注才真真是为满足自我私欲而祸害于民。 于是,顾辞和上官青潋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你说,法不外乎于人情,那么阿祥是否该轻判?”顾辞望着上官青潋将官印盖在结案陈词上,斟酌了许久才问出这样一句话。 在顾辞看来,若非小兰过分仗势欺人,依阿祥那样老实的性子,是不会做出触犯王法之事来的,况且,虽小兰今日落得被逐出孙府的下场,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过咎由自取罢了。 上官青潋面色很是淡然,淡得像墨笔勾勒而出的几重远山,看不出他的情绪却隐约可想远山深处景的高深莫测。 他卷起陈词罢,抬头看着顾辞,语气是素日的清冽,“顾辞,我知你意,但错是自己酿就的,法于世人而言为最末约束,若人人讲一句不外乎人情,法便无了存在的意义。” 顾辞头一次有了反驳上官青潋的想法,甚至上官青潋的神情在她看来便多了几分不近人情是味道。 法固然重要,但要依事而言,如此想来,她便脱口而出,“可法有例外,这些日子我翻阅案宗,其中有所记载几起犯事有因的案件,后来皆轻判,虽我不是想改了阿祥的审判结果,但细想来,他也是一个可怜人。” 上官青潋并非过于注重礼法之人,为何在此事上便想不通,顾辞难免有些郁结。 上官青潋听罢,默了一会,口气非在反驳她,而是一种娓娓道来之味,“芸芸众生皆食苦果,顾辞,我在姑苏这些年见过许许多多过得穷困潦倒食不果腹的人家,但他们却从未因自己的落魄处境而去偷去抢,若心向善,行便善,更无触犯王法一言。” 顾辞想反驳,明明上官青潋所言并非同一意思,但她话还没有出,上官青潋已经接着道,“若阿祥心有悔意或许能网开一面,想来你不会忘记他觉得自己并无半分错时候的模样,今日我若轻判,明日他出狱难以担保他是否会再犯,为保万无一失我只得依法行事。” 顾辞被堵的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她确实忘记了阿祥并无悔意这一层面,单单将心思全放在他的可悲处境上了。 为自己未能想全面,也为方才有些冲撞的语气,顾辞带了愧,道,“我一时难以想全,青潋,若有冒犯,实在对不住。” 上官青潋微笑,起身将陈词递给她,道,“顾辞,你只是太看重情面,而我对理向来执着,我们并无对错之分,你无需有歉意。” 顾辞接过陈词,笑了笑才松口气,打开陈词,目光一亮,阿祥原本七年的刑期不知何时变成了五年,她抬头看上官青潋,讶异出声,“这是?” “我虽说不轻判,但七年实属过重。”上官青潋轻轻笑了笑,面若三月春风,“怎么说也不该冤他再吃两年牢狱。” 顾辞握着陈词的手紧了紧,直到上官青潋催促她讲结案陈词公诸下去,她才回过神来看着上官青潋。 顾辞现下是明白了,上官青潋不直接将判处结果告诉她,拐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75 弯抹角说了一大堆,不反驳而用讲理的方式,实则暗自给她上了一课——她为人向来重情多于重理,今日上官青潋的说辞何尝不是在提醒她,为官者,若不依理行事,将事件归于一个情上,所判处也有所偏差。 得知上官青潋的用意,顾辞心中多了感激,拿着陈词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明明一笑,说一声,“多谢。” 上官青潋淡笑着,眉眼如墨山,挥挥手,“早去早回。” 偷香案一过,鹿都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经过此案件,鹿都所有还存有狗洞的人家纷纷找了泥浆将狗洞堵上,一时间,鹿都泥浆短缺。 而上官青潋和顾辞也因此案成为鹿都口百姓口中为民着想的好官,上官青潋名气愈大,至于顾辞,也终于心满意足摆脱了在百姓心中浪荡公子的名号。 五月初一,邢部放假,早前顾辞便有意邀约上官青潋到辞院做客,今儿个约好了时辰,早早让秋娘她们准备,其实也是寻常的好友会客本罢,但上官青潋名气之大实在让顾辞想不到,就连秋娘三人都对上官青潋抱有敬佩之心。 三人忙得不亦乐乎,任由顾辞这么说一顿家常便饭即可,她们三就是将浑身解数意要给上官青潋一顿盛宴,顾辞无法只得从小厨房退出了,去后院找同样被冷落在除草的顾澈。 顾辞入眼就是一身白衣的顾澈背对着他,她三两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好好干活,否则今晚不给饭吃。” 顾澈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顾辞一看笑得难以自抑,只见原本最爱整洁的顾澈现在脸上一块一块的污泥,像极了被姜尤送回来的现在正在一旁刨土的脏兮兮的由顾辞命名的叫小肉球的小白狗。 “阿澈,你就是想除草,也不必如此拼命。”顾辞毫无忌惮的笑他,惹得顾澈黑了一张脸,她笑得就更欢了,甚至笑得捂住肚子蹲下来。 顾澈狠狠一铲子下去,一棵杂草连根拔起,几点污泥随之溅到顾辞身上,脸上,顾辞压根不在意这些,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铲子,刨出一堆土来就往顾澈身上溅去。 顾澈忍无可忍,一边掸去身上的泥土,一边面无表情道,“公子,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学起三岁孩童玩土?” 他本是调侃,顾辞才不理会他怎么说,丢了铲子,跑到一旁抱起那只肉乎乎的小肉球,无情嘲笑,“你和小肉球一样了,脏兮兮的。” 小肉球在她怀里挣扎,她举起孩童一样举起小肉球的两只爪子就去逗顾澈,顾澈不大喜欢狗,被她追得跑来跑去,你来我往之间,两个人衣摆就都沾了泥,玩得正欢,后院却突然响起一个许久未闻的声音。 “没想到顾少郎这样的童心未泯,真是令我大开眼界了。”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谁来了~ ☆、辞院迎来尊贵客 顾辞正闹腾得欢乐,全然都不顾了素日刻意端出来的模样,哪里想到这自家后院还会有人静悄悄的进来,抱着小肉球回头一看,一个玄红色衣袍的男子负手而立,正挂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望着他——是许久不见的祁楚,他身后站着一袭湖蓝同样含笑的上官青潋。 长了二十一年还这样闹腾被人看见实在有些羞赫,好在顾辞不是脸皮薄的人,也就一瞬间的尴尬,而后便是诧异祁楚的到来,不免看了上官青潋一眼,敛去心思,将小肉球放下去,口吻无不平常,“日子就是要寻些乐子才有趣,干巴巴的好没有意思不是。” 她刻意不提祁楚到来的不寻常,不是她不好奇,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去说,总不好揪着上官青潋问他为何要将祁楚带到这里来。 小肉球挣脱了顾辞的桎梏,撒欢就跑了,顾辞站起身,和顾澈相对一笑,道,“有客人来,太失礼了,去换身衣裳吧。” 顾澈何尝不晓得顾辞是要支开他,只应了声,和祁楚和上官青潋告辞便离开了后院。 至今顾辞都没有告诉顾澈祁楚的真正身份,在顾澈看来,祁楚依旧是当初莲花阁的秦容之,顾辞承认自己是有意相瞒,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顾澈并不想将顾澈拖下水。 “臣顾辞参加皇上。”等顾澈一走,顾辞便掀袍单膝跪地行礼,敛去所有的神色,余眉心微微皱起闲出她此刻的不自在。 祁楚笑了笑,笑声一如平常有些低沉,道,“几月不见,你拘谨了许多。” 话是这样说,祁楚却没有让顾辞起身,顾辞抬眼,不卑不亢,“臣不敢枉顾礼数。” 君臣有别,顾辞面对秦容之时尚可以坦然自若,但祁楚为一国之君,明面上看起来很好相处,但能够在陈国当今局势下还不急不躁稳如泰山之人,不会是池鱼之辈,他的深不可测令顾辞不愿与他过于交往,刻意拉远与他的距离罢了。 祁楚闻言倒一笑便让顾辞起身了,许是上官青潋看出她的局促,有意替她解围,轻缓道,“你说顾澈失礼,我看你也该去收拾一番才是。” 顾辞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有污泥,兀自笑了声,说了声是我失礼,便先带着二人去大厅侯着,吩咐秋娘上茶,自己再去厢房梳理。 顾辞心下有些絮乱,猜不准为何祁楚会突然到访,是上官青潋来赴宴特地带上祁楚,还是祁楚已经准备好了下一步的动作,借着今日她与上官青潋的邀约而来? 她唯一可以确认的是,上官青潋与祁楚之间果真是连呵一气的关系,否则也不会同时出现在她面前。 既来之则安之,顾辞这样宽慰自己,换了身白衫素绿的衣袍便出去了,上官青潋和祁楚正说些什么,见她到了,也不避讳,顾辞听得一两句,只得知祁楚半个时辰后就得离开,心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等顾辞坐定,她假装不知祁楚要走,笑道,“膳食在准备了,半个时辰后便可入席。” “我今日来,是作为朋友真心实意来祝贺的,你不必拘谨。”许是为了打消顾辞的顾虑,祁楚望着她,语气不无真诚。 顾辞反应过来他在说半月前破了的偷香案,听他说得真诚,默了一会儿,渐渐去了心里的戒备,轻笑,“我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倒是劳烦容之你多跑一趟了。” 祁楚都这样说了,顾辞也没有必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既是朋友,那么顾辞便不想将他当做祁楚,况且,这院子里的其余四人,都只知道他是秦容之。 “怎么想到要搬这儿住?”祁楚上下打量着,问了一声。 顾辞只当他是随口一问,便答,“这儿离邢部近,况且在永乐街那里办事诸多不便。” 祁楚眼底有着一抹晦暗,轻声问,“为何不回顾府?” 顾辞心里一紧,还是避免不了这个话题,她正斟酌着怎么回答,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76 上官青潋已经出声,轻描淡写的一句,“你可答应过我,只是来祝贺的。” 祁楚一听,笑出声来,摆摆手,“好,只是祝贺,不说其他。” 顾辞松口气,对上官青潋一笑,不谈其他来说,三人年纪相当,气氛倒很是融洽,等到祁楚要离开了,临走前,他留下一句话。 “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回顾府,毕竟身处敌营也能深知敌情。” 顾辞不置可否,目送他上了马车离去,身后的上官青潋轻言,“皇上今日来是真的存了向你祝贺的心思,他答应过不会逼迫你。” 顾辞微微一笑,“我不怪你。” 毕竟君臣有别,祁楚要来谁都无法阻挠,上官青潋期间已经替她解了几次围,顾辞并非无理取闹之人,自然是不会怪罪上官青潋的。 “只是要劳烦你和皇上说一声,顾府那儿我暂时不会回去了,再缓些时日罢。”等到实在到了必要的那一日,顾辞也不会再推脱。 二人进了辞院,祁楚一走,顾辞整个人也就自在起来,那边秋娘已经准备好晚膳,但顾辞为尽地主之谊,还是要先带上官青潋到辞院到处走走看看的,虽然这小院也就这么大点地方。 接近后院的时候,小肉球一摇一摆的跑了出来,撞在了上官青潋的脚上,七荤八素的就往后一翻,上官青潋一看,笑蹲下身去逗狗,道,“这小家伙长得讨喜。” 顾辞便有些显摆,“偷香案若没有小肉球,我怕是还想不到狗洞这样隐秘的地方。” 顾辞将搬家那天的时候一五一十说了一遍,顺便也将姜尤将小肉球带回去又被姜余遏令送回来的趣事也抖了出来,上官青潋笑意愈深,眉眼都明朗起来。 小肉球在顾澈那里讨不到甜头,这会子见上官青潋愿意接近它,竟然咬着上官青潋的衣摆撒娇不肯松口了,顾辞从未去探究小肉球是雌是雄,今日一见怕是明了,这样粘着上官青潋,多半是条小母狗。 于是顾辞打趣道,“青潋,你的桃花可真真是不分种族了。” 上官青潋忍俊不禁,反调侃她,“我可听闻,若论起风流人物,顾辞你该是无愧的第一选。” 顾辞没想到那句在永相辞传开的打油句“若说风流第一选,顾郎当之无愧人,”会传进上官青潋耳里,顿时有些羞赫,讪笑着转移话题,“晚膳该准备好了,我们过去吧。” 上官青潋并不执着于此,可小肉球还一直粘着他,他无法,只得弯腰将小肉球抱在怀里,一起去用膳。 因着是寻常宴席,气氛倒也轻松,无非是讲些话长里短的,秋娘三人时不时去打量上官青潋,倒是顾澈只安安静静的吃饭,一言不发。 吃饱饭足,上官青潋并未过多逗留,顾辞亲自出去送他,此时月已上了枝头,夜色梦里,白月光落在上官青潋的眉目间,印得他越发如月俊秀。 “顾辞,过几日便是端午,你可有何打算?”上官青潋临上马车,却又回过头来望着顾辞,问。 顾辞想了想,摇摇头,“无安排。” “那便好,怕是你还不知道,端午这天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追随皇上到东郡山狩猎,到时候我可来接你过去。”上官青潋掀袍上了马车,又添了一句,“带上顾澈,有个照应。” 顾辞抿了抿嘴,她倒是有听说过这件事,却没打算自己要跟随因此也没有注意,可既然上官青潋特地说了,想必有他的意思在里头,她也不问,说声好,便目送上官青潋入了马车,扬长而去。 关了门,顾辞才回过头,就见顾辞目光复杂的望着她,她下意识问,“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顾澈吐了口浊气,“公子还是不打算将事情告诉我?” 顾辞眉头皱起,收在左侧的手不自觉蜷了蜷又松开,继而笑着说,“你说什么事?” 顾辞再三权衡,还是打算将这件事糊弄下去,她不该将顾澈牵扯进来,但凡有一点险,她也是不愿意看见顾澈去冒的。 只是顾澈的执意明显超乎了顾辞的想象,他目光带着一种极度自嘲,语气那样轻,听着更显悲凉,“公子是不信我,还是我不够资格站在公子身边?” 顾辞心里一惊,她其实很是了解顾澈,顾澈表面看起来孤傲不肯近人,实则比谁都需要温暖,他的敏感已经到了一定的程度,哪怕顾辞一个小小的举动都会让他心肠百转。 顾辞最见不得他这副模样,叹一口气,道,“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只是,”她突然找不出一个说辞来,只能说,“总归不是你想的那样。” “明明不是。”顾澈摇摇头,眼眶竟因此微微发红,“秦容之可以知道,上官青潋也可以知道,为什么偏偏我不可以,是因为我没有能力去护着你,若我有他们的身份地位,你定不会瞒着我。” 顾辞被他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顾澈说的其实并没有错,只是,一事归一事,顾辞凝眉,“你不要再多心,等时机恰当了,我一定告诉你。” “你入邢部几月我从未问起,以为终有一日你会告诉我,可是现在我等不及了,我不想被蒙在鼓里,你笑我不自量力也好,气我不分主仆也罢,我便是想知道。”他说得急促而坚决,话落甚至微微喘息着,脸色也发着红,眼里更是一片通红,望着让人心疼。 顾辞心里挣扎得厉害,现下这局面说也不是,不是也不是,可她见顾澈扭头就要走,终究狠不下心,三两步走上去拉住他的手,叹一声,“我告诉你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你们有看出人物性格来了吗... ☆、促就一段师徒分 顾辞对顾澈是很容易心软的,这大抵出于她太过于了解顾澈而怕自己在无意中伤害了他,这么些年,顾澈跟在她身边,帮了她不少,按理说,就是顾澈想要知道的,顾辞一般都不会瞒着他。 况且这一次顾澈开口问了,顾辞总归不好再瞒着他,于是一五一十将所有事情都吐露出来,顺带着与顾府的厉害关系也挑明,自然是除去了自己身份这一层面。 顾澈听落,面色倒是没有什么大改,只是沉默,顾辞见他这样,道,“我都告诉你了,你莫不是还要生我的气?” “气过了。”顾澈默了许久,才嘟囔了一句。 顾辞这才笑出来,拿不准顾澈的小性子,一如既往的别扭,她笑了一声后,正儿八经的说,“我原以为这些不告诉你无碍,现在想来倒是让你我生了隔阂,我跟你赔不是,你就不要怪罪我了。” “其实我只是气我自己,若不是我,”他顿了顿,神色落寞,“你也不会瞒我这样久。” 顾辞知道他又要妄自菲薄,有些气岔,“你又要胡说八道了,我瞒你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77 是怕你为你安危着想,你总是要自个胡思乱想。” “公子这样宽慰我,我不领情岂不是不知好歹。”顾澈抬眸,笑了笑,清秀的眉眼很是柔和,“以后不乱想就是。” 顾辞接话,“你最好说到做到。”又想起一事,说,“对了,端午那天百官要随皇上往东郡山狩猎,没个三天两夜回不来,你随我去一趟。” “狩猎?”顾澈首想还是顾辞,“公子骑骑马还行,这拉弓射箭的公子哪里做得来,况且。” 顾澈不说了,顾辞却追问,“况且什么?” 顾澈摇摇头,面色有些不自然,也只是一瞬,便说,“过两日我去市集买两双小皮靴,走山路也容易些。” 顾辞颔首,顾澈想事情总是要比她心细些,也就放心让他去安排。 二人把事情挑明了讲,心里自然是都轻松了许多,又交代了一些小事,顾辞就让顾澈会自己的厢房去了。 可今夜,顾辞却是辗转难眠。 烦恼祁楚要透露出要她搬去顾府的意思是一点,最令她忧心的是,四天后的东郡山狩猎,她心里总隐隐觉得,此次东郡山一行会发生些什么,让她眉心忍不住突突直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作罢,到了半夜才算是迷迷糊糊的睡去。 一连几日的大雨,顾辞都要以为这一年的东郡山之行一事要搁置了,到了五月四的午间,天竟然慢慢转晴,天气也炎热了起来,下午顾辞去看顾澈打点的行装,一看,应有尽有,连驱蚊都火折子都带上了。 青青还给他们二人做了些干粮,说是怕顾辞吃不惯那边的伙食,而顾辞其实也不过去三天罢了,她笑青青的过于呵护,也知晓她是为自己好。 虽说只是去三天,但经过偷香案一事,顾辞终究不放心留下三个女子在家,于是晚间一行人去了会云客,顾辞许久没去那里了,此次一去是为将三人托付在那里小住,也是去哄哄被她挖了得力助手愤愤不平的明叔,还有一事,顾辞想了许久,觉得不应该再拖下去,也便一起办了。 会云客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顾辞一行人下了马车,侍者立马就将她认出来,一脸笑容将她们迎进去,顾辞让侍者将秋娘三人带去厢房,唯独带了顾澈往明叔那里去。 明叔正在账房算账,顾辞没让人去通知,带着顾澈左拐右拐的,也不言明为何要将顾澈带过去,直到半路,顾澈问,“公子带我去明叔那里,可是别有用意?” 顾辞一脸神秘莫测,打着哈哈,“你去了就知道。” 顾澈没有再问,沉默的跟着顾辞走,到了账房,往里头看,明叔埋头在打着算盘,顾辞笑了笑,喊了一声,“明叔。” 明叔早就听到脚步声,此时抬头一看见是顾辞,因着顾辞挖走了青青,便没给她好脸色,道,“公子想起老奴这个糟老头来了。” 明叔从小到大都疼顾辞,就算是摆脸色,顾辞也知道他不会真的生气,于是三两步过去,笑吟吟的,“哪里,我是想明叔了。” 明叔哼了一声,这才缓和脸色,望见身后的顾顾澈,顾辞也唤了一声,他点点头算是回应,继而又看向顾辞,一针挑破,“无事不登三宝殿,公子来怕是不单单想老奴了这么简单吧。” 明叔说着就站起来,一边收拾着账本一边等着顾辞回话,顾辞笑了笑,也不隐瞒,道,“我将青青挖走了,明叔不是正缺个得力助手,你看看阿澈怎么样?” 说着,顾辞回过头去看一脸诧异的顾澈,一把将他拉上来,明叔直笑道,“公子,你让我教这小子,怕是不用老奴教他什么都会了。” 明叔并不是说笑,这些年顾澈在莲花阁算是自学,也多多少少帮顾辞打理过她名下的商铺,说起来还真不用明叔去教。 可顾辞不过打个幌子罢了,她意不在此,于是狡黠一笑,避开顾澈,附在明叔耳边说了几句话,才说完,明叔就直直摆手拒绝了,“不行不行。” 顾辞道,“哪里不行,你不是也挺喜欢阿澈么,阿澈心思聪敏,心地又善良,你收他为徒并不会吃亏。” 顾澈一听此,终于忍不住开口,“公子,你这是?” “你不要看明叔只是管酒楼,他可是高人不显山不露水的,你还不快叫师傅。”顾辞说着不忘把明叔夸一遍,又转过头去缠着明叔,“我知道明叔也想要一个接班人,就不要推脱了。” 明叔皱着一张脸,不知道怎的眼眶微红,说,“公子总是来诓老奴。” “那也得明叔有那个本事才行啊。”顾辞见明叔松口了,连忙拉过顾澈就要他行礼。 顾澈不明所以,道,“明叔自然是高人,但公子就算是要我拜师,也得让我知道学些什么。” 顾辞没有好气的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却还是点明,“学医。” “公子看看,这小子还不乐意呐。”明叔摇摇头。 他才说完,顾澈已经一下子跪地,结结实实给明叔磕了一个响头,抬起头来,抱拳而礼,声音清脆,“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顾辞让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笑,“你何必这么心急,明叔又没有说不收。” 明叔素来面硬,这现在收了徒,竟然笑得出了一脸褶子,急急忙忙将顾澈扶起来,连说了三声好。 顾辞促就一对师徒,也是说不出的开心,等约定顾澈来会云客学本领的日子,才是离开了账房。 走到一半,顾澈却突然停住脚步,顾辞不解,回过头去看,顾澈恭恭敬敬抱拳行礼,语气极其认真,“顾澈不会辜负公子的一番用心良苦。” 顾辞默了一会儿,笑道,“我就是想让你多学些帮我而已,你不要嫌累就是。” 接着,顾辞大抵说了有关明叔的事情——明叔本是一名大夫,家乡突遭大水,妻儿皆遇难,唯他一人活了下来到鹿都谋生,因丧妻丧子之痛不愿想起往事,再未开起医馆,于会云客当一个侍者。 顾辞知道明叔会医,还是十二岁那年来会云客偶然知晓,那时顾辞吃坏了东西上吐下泻,若不是明叔的一剂药下去,她怕是要出大事。 顾辞一直将此事记在心里,因明叔救过她,自然和明叔要亲近许多,后来也是相信明叔的为人,才将青青三个人托付给他。 萌发让明叔收顾澈为徒的心思,大抵说起来的原因是害怕顾澈一直待在自己身边会限制了他,令他自我否定,让顾澈跟着明叔学医,也能让顾澈少些胡思乱想,另外顾辞其实也是抓准这些年明叔一直对医有所执着的心思,方才三言两语才能劝说了明叔收顾澈为徒。 顾辞甚至打算好,等顾澈学成那一天,就将那纸限制了顾澈的卖身契换给他,给他真正的自由。 在会云客用过膳,安顿好了秋娘三人,二人便回辞院了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78 ,到辞院天色已晚,二人皆是草草洗漱便各回房间歇息,明日天未亮上官青潋就回来接她去东郡山,一想及此,顾辞又惴惴不安,躺床后近一个时辰才终于入睡。 次日,顾辞与顾澈收拾好简装,不多时上官青潋就到了辞院门口,因着上官青潋习惯独来独往,马车也够宽敞,顾辞也不扭捏,直接搭了上官青潋的顺风马车。 顾澈毕竟身份摆在那里,虽顾辞不在意,却指不准上官青潋是否会介意,正准备询问上官青潋的意思,上官青潋已经开口,“顾澈一同到马车内即可。” 顾辞朝他一笑,顾澈也行了谢礼,三日一架马车就上了路。 待坐稳,马车行动,顾辞不大喜欢马车里过于安静的局面,便问,“青潋,姜家兄弟可会一同前往?” 按理说,姜余是会去的,但姜尤非朝廷命官,加之身子又弱,不知道可会在东郡山见到他。 “前两日见了姜余,他说姜尤央求着带上他,想来姜余抵不住他的招式。”上官青潋微微一笑,看向顾澈,道,“在邢部之时,听顾辞说过你与姜尤水火不容,这次你一同前往,我存了点私心,倒是想看看顾辞所言真假。” 顾辞正怕三人在马车里会尴尬,见上官青潋一点都不在意顾澈在马车里,不禁愉悦,打趣道,“你自个说,我所言可有假?” 顾澈也笑,反驳道,“是不假,不过公子添油加醋的本事也非假。” 顾辞一听,顾澈是在拐着弯调侃她,正欲再说什么,上官青潋轻笑,“我倒是见识顾辞的口才,较之说书先生犹过之而无不及。” 顾辞被二人调侃,不气反笑,她先笑出声来,越笑越大声,余下二人本只是淡笑,也忍俊不禁了。 笑声传出,马车内一片融洽,一路顺风。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顾澈太可怜了 也得让他搞点事出来 ☆、东郡一行意深远 东郡山顾名思义,位于鹿都最东角,地处皇宫之上,历来为皇家狩猎的场地,日夜有人守山,戒备森严,若非皇家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下马车后,顾辞发现已经有十几个随行官员到山脚了,她粗略看了一眼,只认出几个邢部较为熟悉的面孔,她本就不喜和陌生人过多交谈,因此便干脆拉着顾澈隐在马车后面不露面了。 她不出来见人,可上官青潋在这里,自然是有人上来和上官青潋打招呼的,她便在后头听着,上官青潋和人说话倒是正儿八经,无非是平常的寒暄,正看着山头的郁郁葱葱,一个不知名的中年男子见到他,嗳了一声,道,“这不是顾少郎么。” 他话一出,其余三三两两的官员也就注意到她了,无奈,她只得现身众人面前,挂笑,不热情也不冷淡打声招呼,“诸位早。” 顾辞是左相之子,上官青潋是右相之子,而陈国素来知道,两家所拥护有所不同,心下诧异二人怎会一同前来,唯恐惹上纷乱,官员们只是草草打了招呼,便又各自回了自己的位置。顾辞乐得见此,倚靠在马车上慵懒的打了个哈欠,笑说,“下次我们二人还是不要一起出来了,太过扎眼,省的他们一蜂窝又围上来。” 上官青潋忍俊不禁,道,“我们本为同事,本没有什么可以遮掩的。” 顾辞不置可否,目光一转便看见远处一行人骑着马大摇大摆过来,眯起眼睛一看,为首是一个穿着土灰色大袍的大汉,髯面拉渣的戾气十足,好生彪悍,看着来头不小。 上官青潋不等顾辞问,他便替她解惑了,“冯洪,守城将军。”末了,他压低声音补了一句,“太后那边的人。” 顾辞了然,颔首没有说话,看冯洪这架势怕不是好惹的主,鹿都城门的权力在他手里,又是拥护太后的,此人对祁楚而言,可是一个大隐患。 她正出神,不知怎的顾澈一把就挡在她面前,她下意识以为有什么危险就去拉顾澈,一看,是姜尤来了,瞬间放下心。 姜尤本是想要上前吓一吓顾辞,被顾澈坏了好事,没好气的说,“又是你,凑什么热闹。” 顾澈才不理会姜尤,顾辞哭笑不得对他摇摇头,他才默默退到一边。 “姜大哥。”顾辞眼见姜尤后头的人,唤了一声。 姜尤不满,“明明你先见着我,为何先喊我大哥,顾辞,你好偏心。” 顾辞每次都能被姜尤逗笑,偏心一词是这样用的?于是笑着说,“好好好,我见着你了,酱油公子。” 姜尤一听顾辞又喊她给他起的花名,气鼓鼓的模样,有趣得紧,连上官青潋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几人在这边有说有笑,不久便听到了动静,对视一眼,随着众多官员纷纷汇聚到东郡山脚,远远望去,一个身着朱红色春袍的身影骑着高大白马正往东郡山而来,身后是清一色黑衣的十二骑驾护卫,滚滚而来的威严气魄,顾辞不用想便知道定是祁楚来了。 带黑压压一群人近了,果真祁楚无疑,二十多个官员一百来号随从护卫,纷纷跪地行礼,齐声高喊,惊飞山中鸟兽,“臣等,叩见皇上。” 这是顾辞真正意义上见到身为一国之君的祁楚在文武众官的叩首中——身姿俊拔骑白马,朱红锈龙玉腰带,鬓发金冠面威严,混天而成帝王气。 顾辞见过祁楚许多面,身为秦容之时的沉稳,身为祁楚时的隐忍,今日所见当真是身为帝王的气魄,如百山之中最巍峨,有令人俯首称臣的资本。 祁楚一个翻身下马,负手而里,声线低沉而有力,“平身。” 得了令一行人才刷刷刷的起来,顾辞凑到顾澈耳边笑道,“就算我前两日不告诉你,今日你也会知晓秦容之的身份,你问得早了。” 若是前两日顾澈没有问,今日他定要大吃一惊的,想来要瞒也是瞒不久,也多亏顾澈问了,若不然,他们怕是要在东郡山闹别扭了。 顾澈笑回,“早知道一日我便安心一日,不是吗?” 顾辞连说,“是,你说得都有理。” 二人在底下嘀嘀咕咕的,祁楚已经在发号施令了,“佳节难得,今宵狩猎,望诸位爱卿拿出真正的本事来,让朕看看陈国臣子的风貌。” 因着是狩猎,上了年纪的官员一般可以赦免陪同,正如左右两相便无参加此次外游,而有子嗣的官员大多会让子嗣参与进来,为的是能够在这场狩猎里拔得头筹,得到皇帝赏识,提高家族地位,自然,这是站在祁楚这边官员的想法。 至于拥护太后的臣民,带来子嗣无非是要与对头一较高低,一场节日的狩猎,多的是看不见的阴谋诡计,腥风血雨。 祁楚一声令下,所有人便开始收拾行装,东郡山地势并非十分险要,但马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79 车是上不了山头的,因此早在之前就在后山的马厩备好马匹给所有人作为驾骑,此时行装收拾妥当了,众人纷纷往后山而去。 顾辞不是挑马的好手,更不是骑马的好手,幸而姜余这些年行兵打战,对马匹有所研究,考虑到顾辞和顾澈二人皆不是训马高手,就给两个人挑了性格较为温顺的棕色夏尔马。 等姜尤嚷嚷着也要骑马时,姜余干脆忽略,一把将他抓上自己的坐骑,虽说姜尤心性纯良,但到底是个二十有几的男子,此时与姜余二人一马,看着倒有些好笑了。 上官青潋挑的马自然是比顾辞的要高大的多,纯色的朱红头顶一把黑髯,肌肉线条清晰,马蹄哒哒往前走,矫健有力,看着便是一匹好马。 等众人都齐了,也是往山头出发的时候了,浩浩荡荡的一行队伍,以护卫为首,继而是被十二黑骑拥护的祁楚,后头是跟随的文武百官。 顾辞一行人正好卡在中间,走了一段路,许是祁楚一个人觉得无趣,将几个年轻一辈的臣子调到前头陪他,姜余和上官青潋自然也在其中,顾辞没有得令,便与顾澈悠哉悠哉的跟着队伍。 顾辞倒是觉得祁楚不把她喊上去是个明确的决定,一来避嫌,二来她也不太想与祁楚相处,像现在,与顾澈慢悠悠的一人一句谈天说地也不错。 到半山腰约摸用了一个时辰,祁楚令队伍停下歇息,太阳已经有些烈了,顾辞觉得灼热,和顾澈牵着马到树荫底下乘凉。 “明明秋季才是狩猎的好时光,偏偏就选的这灼夏。”顾辞抱怨的嘟囔了一声,擦去额头上的汗,接过顾澈的水袋,饮了一大口才觉得畅快了些。 据说这端午狩猎的规矩要往好几代的皇帝说起,他觉着夏日最能磨练人心,再加之东郡山藏着开国皇帝,也算是在狩猎之中让他能见到陈国的壮大,顾辞本觉得这没什么,但来到这儿了,还真是深深体会什么叫做磨练人心。 顾澈笑道,“公子再忍耐一个时辰,就到猎场了。” 顾辞从鼻息里吐出一口气来,没有说话。 突的听见姜尤在唤她,她赶忙探出头去,喊,“姜尤,我在这儿。” 姜尤左看看右看看才找到她,跑过来,塞给她一个东西,顾辞望着手上一颗黑漆漆的药丸,不解,问,“这是何物?” “上官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说是解暑。”姜尤笑了笑,“你都不知道在那里多无趣,一群大男人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借口溜了过来。” 顾辞不着痕迹的凝了凝眉,姜余一贯不放心姜尤,况且现在人生地不熟又龙蛇混杂,他怎么会放心让姜尤一个人过来找他,除非,这东西只有姜尤一人能送,她敛去想法,笑,“你一身汗,坐下来歇歇吧。” 姜尤也不推脱,这一歇息就直接等到了再次启程,姜余亲自来带他走,顾辞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天这样热,你也舍得让姜尤跑来跑去。” 姜余笑笑,意味不明,“横竖不会丢了便是。” 顾辞不言了,下意识去摸收在掌心的药丸,目送他们离开。 又是足足走了一个时辰,队伍终于有停下来的趋势,顾辞虽是骑马,却也累得不行,满脸通红,全身都是汗,转头一看,顾澈也好不到哪里去。 山头已搭好了所需的帐篷,顾辞由人引路去到自己那一处,没想到竟是挨着冯洪,冯洪一见她,倒是先上来打招呼了,健硕的身,粗嘎的嗓音,“顾少郎。” 明面上要算起来,他们还是一条绳子上的蚱蚂,于是顾辞只得笑着回应,“冯将军。” “你知道我,”冯洪倒是诧异,“我们似乎没有见过面。” “谁会不知道守城的将军,早就听说过将军的大名了。”顾辞睁眼说瞎话,事实上,早上她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但她言语之道可谓信手拈来,她正儿八经的,“倒是我能让将军记住实属难得。” 冯洪哈哈一笑,脸上横肉一直抖,“最近顾少郎可是名声大噪,我哪里能不知道。” 顾辞只得陪笑,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才是入了帐篷,顾澈正在收拾着行李,顾辞眉眼微暗,背过身,取出姜尤给她的药丸,药丸已经变形软化,她一点点将药丸抠开,一点白屑露了出来,心里一紧,不知道该为猜对了他们的用心愉悦还是无奈。 取出那一小小的纸条,顾辞摊开,跃然纸上的几个字让她的心猛的沉入湖底——接近冯洪。 将纸条紧紧攥在手心,顾辞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转向帐篷外来来往往的人影。 从上官青潋一句状似无意的带上顾澈的言语,她就该明白,此行已经不简单,他所提醒,不过一句有个照应,实则是让她小心行事。 让姜尤来送,是众人都知道她与姜尤交好,而姜尤又心性纯良,自不会引起人注意。 只是为何偏偏要临近末尾才来通知她让她靠近冯洪,是一时意起,还是,不,不会是临时决定,只怕是祁楚要考验她罢了。 顾辞目光一凝,在心里轻轻笑了声,果然,这棋是越下越大了。 ☆、篝火晚宴遭窘迫 帐篷很是简陋,只有一床一椅,这样说来,顾澈就没有了落脚的地方,顾辞又不好跑过去和祁楚要求加一个帐篷,别人都是如此,她实在没有特殊的理由。 等一切妥当了,已经是日落黄昏,顾辞从帐篷里出来,山那头余晖未退,金灿灿的一片,渲得漫山遍野的树都是一层悠黄,顾澈走到她旁边,由衷感叹了一句,“真好看。” 话说对山头那边说的,顾辞转过头却是发现顾澈在看她,她被看得不自在,道,“看我做什么?” 顾澈青轻轻笑了声,不回答她的话,将目光放到山头,顾辞这才作罢不再问他。 “都收拾妥当了?”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是上官青潋。 因着那张纸条的事情,现下顾辞对上官青潋也有些防备,但到底没有将情绪怪在上官青潋身上,勾了勾唇,说,“行装简便,废不了多少工夫。” 上官青潋朝她走近了,状似无意看了一眼顾澈,顾辞回味过他的意思,便听他轻声说,“借个地说话。” 顾辞和顾澈说了一声等她回来,和上官青潋一起缓步往远去走去,一路上倒也没说什么话,到了一处较为隐秘的地方,二人才停下脚步,上官青潋问,“见到那纸条?” 顾辞点点头,对上他的眼,“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她目光很是坦荡,但上官青潋也丝毫没有回避她的意思。 “皇上怕你不同意。”上官青潋避重就轻。 顾辞哪里会猜不出是祁楚疑心重还不能完全信任她,故意临到头才来通知她,甚至将冯洪安排住在她隔壁让她无路可退。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80 这也难怪,高位坐久了,多些心思也是平常,这样想,她叹了口气,口吻极为认真,“劳烦你告知皇上,我并非出尔反尔之人,既是决定与皇上同一战线便不会改了,往后有些事情便不要兜着弯来试探我。” 上官青潋颔首,说了声,“我会转告的。” 顾辞又想起一事来,“对了,姜余那边是什么个情况?” 依姜余的心思,今早上官青潋特地让姜尤送来药丸,他不可能不察觉出端倪来,可若是察觉了,又为何肯让姜尤淌这趟浑水,除非他已有想法。 “不明确。”上官青潋摇摇头,“还得再看看。” 顾辞皱了皱眉心,道了声知道了,因为怕与上官青潋出来太久引人怀疑,二人也是草草说了几句便又分开了,今晚祁楚还设了篝火晚宴,到时候见面再详谈也不迟。 天渐渐晚下来,即使是夏天,山风也是凉爽的,顾辞吹着晚间凉风回去,整个人的疲惫也去了不少,到帐篷的时候,顾澈正坐在椅子上发呆,看她进来,起身。 顾辞想起前两日才因为瞒着顾澈事情令二人闹了个不愉快,想了想,还是决定将今日的事情告诉他,于是走到他身边,轻声说,“祁楚那边有了动静,让我借机接近冯洪。” 顾澈眉心一点点皱起,往外看了一眼,说了句让人哭笑不得的话,“住隔壁那个邋遢大汉?” 顾辞被他逗笑,说起来,冯洪胡子拉渣的确实是邋遢了一些,但练武之人,哪里会像他们这些公子小哥讲究,想是这样想,顾辞还是笑着点头,“是他。” 顾澈眉心皱得更紧了,顾辞不知道他这种表情为的是哪般,只以为他是担心自己,于是无所谓一说,“应付一个武夫我还是绰绰有余的,你便不要担忧了。” 顾澈这才一点点舒展了眉心,两个人在帐篷里待了一会,就听见外头要点篝火了,顾辞虽说见过很多稀奇玩意儿,但到底是养在城里的人,这凳等子大场面还没有见过了。 急急忙忙拉了顾澈出去,顺着花光的方向两步做一步走,还有些亢奋的说,“我以前就在书里看过,有些篝火能窜得老高,今日一定要开开眼界。” 顾澈本是温吞性子的人,有时候也受不了顾辞这急躁的性子,但见顾辞实在高兴,也就随她东拉西扯了。 绕了好一段路,好一些人,二人才终于在设宴的地方停下脚步,只见沙地上围着二十几只矮脚茶几,围成一个很大的圈,沙地中央是堆积约摸一丈高的篝火圈,圈外用铁丝层层围住,篝火已经被点燃,花苗从底部迅速往上窜,烧得噼里啪啦的,最顶端的空气都被烧的扭曲了,鼻尖上灼热的柴火味,却并不呛人。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顾辞由衷赞叹,“这次的狩猎没有白来。” 顾澈也是第一次见到篝火,眼里的一泉被火光映得越发清澈,他笑着望顾辞,应声,“这山爬得值。” 二人正在欣赏着篝火,一个聒噪的声音就传来了,顾辞甚至都不用去想是谁,一双手就攀上她的臂,姜尤在她耳边嚷嚷,“顾辞,顾辞真好看。” 顾辞也懒得去掰开他的手了,回过头去调侃,“到底是篝火好看,还是顾辞好看?” 姜尤回得不含糊,“两个都好看。” “那我可好看?”身后传来姜余取笑姜尤的声音。 姜尤想了想,岔岔的说,“不好看。” 顾辞笑着揭穿他,“我可是记得那次我们去逛夜市的时候,有人说他大哥是世间上最好看的男子。” 姜尤的原话是这样说的,“我大哥身姿挺拔,浓眉星目,气宇轩昂,在鹿都,绝对找不出第二个与我大哥有一般气魄的男子。”顾辞只是换了个说法,意思也不二了。 姜余怔了怔,爽朗的笑出声,顾辞注意到,见姜尤的脸色好像微红,不知道是被人拆穿的害羞,还是篝火实在太热了,她没有去考究。 篝火越窜越高,随着人群越来越多,晚宴再即,本来官阶有别,位置都是严格有安排的,但祁楚不是拘小节的人,再加之位子成圆,实在没有什么好分高低的,于是宦官传了祁楚的意思,众人只要就近找位置坐下则可。 这可正中了姜尤的下怀,他今天憋坏了,一心思想要赖在顾辞身边,赶紧就顾辞身旁左侧的位子坐下,姜尤是姜余带来的,算是携眷,二人就共用一桌,同理,顾澈纵自然也是和顾辞同一桌的。 只是没想到,上官青潋来的时候,竟坐在了顾辞右侧的位子,这下众人就看不清局势了,按理说,这三人怎么走都不该走到一块去,怎么就稀里糊涂的个挨个坐了,其他关于也不敢过来了,等祁楚来到,众人起身行礼,才发现,唯一的空位竟只剩下上官青潋左侧了。 顾辞觉得这样的位子实在有些尴尬,但也不好说什么,眼见祁楚过来,虽没看她一眼,但总觉得他还在探究她,令她不甚舒服。 祁楚一声令下,晚宴才算是真正开始了。 既然是晚宴,又都是男子,就不可能只吃饭喝酒那样简单,果真,等每桌九道菜色一壶酒酿上齐,鼓点声就起来了。 顾辞定睛一看,七个身着墨绿绸衣的舞姬踩着鼓点声一步一摇摆从一处空地上来了,衣物遮了胸露出光洁的小腹,直裙修身,身姿愈发显得婀娜,长发皆散,额间点朱砂,一颦一笑,一舞一动无不勾人。 顾辞自幼流连花间,美人见得多了,但这种妩媚中不失野性的女子却极少见,便多看了两眼,但说到底她自个是女子,又对舞乐早已腻味,也就是看了两眼,又挑筷去夹桌上的佳肴。 转头一看,顾辞发现顾澈也兴趣缺缺的模样正正在饮酒,再一看,左侧的姜家二兄弟打得火热,姜余逼着姜尤吃他不喜欢的青菜,全然没有将目光放在舞姬身上,而上官青潋虽抬着眸,眼里却一片冷清,映照着篝火也无半分火热。 她不由得有些纳闷,若她是男子,美人在前自然能引起她的注意,怎的他们几个都动容,压抑不住好奇心,没头没脑的凑到顾澈耳边说了一句,“阿澈,你是男子吗?” 顾澈正喝着酒呢,被顾辞一句话说得呛了好大一口,咳得眼睛都红了,好半会才瞪着顾辞,没好气的说,“我不是男子还能是女子?” 顾辞见顾澈有点要生气,赶忙拍拍他的后背替他顺气,讪笑,“开个玩笑罢了,你何必这么大反应。” 顾澈又瞪了她一眼,她觉得委屈,再将目光放在那七个舞姬身上,一个个研究了起来,这儿腰际有肉抱起来舒服,那个双腿修长看着赏心悦目,还有最末那个笑起来真真是勾人,眼里都要出水了。 “公子。”她正看得出神,顾澈连连唤了她几声,回过神来,却发现大家都在看她,突然就哄笑出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81 来。 顾辞觉得莫名其妙,顾澈连忙在她耳边说,“皇上在叫你。” 顾辞啊了一声,转头去看祁楚,他若有所思的模样让顾辞涌起不好的预感,下一刻他就笑出来了,是真的肆无忌惮的大笑,笑得顾辞越莫名其妙,“这七个舞姬可真是将顾少郎的魂都勾走了,朕喊他了几声他都听不见。” 一众官员又哄笑出声,这会子顾辞可真是羞愧难当了,深刻明白明白了美色误人是何等意思,也顾不上自己的情绪,她尴尬笑了笑,“臣有罪。” 祁楚摆摆手,“何罪之有,朕也是男子,朕懂得顾少郎的心思。” 顾辞腹诽,你懂什么懂,可正要说话,祁楚出口的话便让她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朕最喜成人之美,既然顾少郎有意,那么朕就破例一次,这美人你看上哪个今晚就带回去。” 祁楚的声音在顾辞心里敲了好一会,敲得她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心里只剩下了两个字来——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是写到三分之一了...... ☆、祁楚执意赐美人 顾辞许久做不出反应倒让祁楚调侃的看着她,打趣道,“莫不是害羞了?” 哪里是害羞,分明是害怕,顾辞强定心神,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面色如常,讪笑着自嘲,“臣虽行为不检点了些,但还是知道分寸的。” 她希望祁楚能卖她一个面子,不要再提此事,但祁楚不知道是玩心上来还是故意为难她,不依不饶,“朕非古板之人,若顾少郎喜欢,礼节大可免去,朕准你带美人回去,君无戏言。” 最后四字顾辞分明在里头听出不怀好意之感,此时众人的目光都放在她身上,饶是顾辞再怎样没脸没皮,也不禁在这些看笑话的目光里生出几分羞赫来。 顾辞又羞又怒却不敢言,她虽在风月混迹多年,但应付祁楚这样的人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妥。 正是这档子,顾辞感受到顾澈饶上来紧紧抓着她的手,她心里一紧,想提醒顾辞稍安勿躁,顾澈已先一步双手攀上顾辞的肩。 顾辞大抵明白顾澈的意思,想来他是又要用自己在世人口中男宠的身份来为自己挡去这莫名的桃花,顾辞不忍他这样牺牲自己,正想开口压下他的话,一道清冽的声音却先于她一步开口,她望向上官青潋,上官青潋眉目淡然,微笑着并不看她。 “皇上,午间顾辞才和臣抱怨过因爬山身体不适,若是皇上此时将美人赐予她,怕是她难消受美人恩了。”上官青潋声音本就好听,现在出口为顾辞解围的一番话在顾辞听来就更如天籁之音了。 她正想附和,左侧的姜尤也赶紧接了上官青潋的话,“是啊是啊,顾辞他,他刚刚还跟我说头晕来着。” 想来姜尤不擅长撒谎,一句话磕磕绊绊不说,连头都不敢抬,说完就低头吃着宴食了,顾辞不自觉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来。 “既是如此,”祁楚拐了个弯弯调,顾辞以为他终于要打消心思,却不料他还在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眼里的戏谑明显,下一句出口的话便让顾辞脸色大变,“今夜朕派遣一个美人过去好生伺候顾少郎歇息,总归不会怠慢了顾少郎。” 祁楚是不达目的不罢休,顾辞这才明白,他分明是有心刁难,无论什么理由都阻止不了他要将美人硬塞给她。 于是顾辞气得牙痒痒,却也只能强颜欢笑,应,“臣多谢皇上美意。” 因着这点破事,接下来顾辞是怎么都不敢去欣赏所谓的美人了,一个劲的蒙头吃菜喝酒,顾澈的脸色也很不好看,顾辞还得反过去安慰他,“本公子什么美人没有应付过,她要是敢爬上床来,我就一脚把她踹下去。” 横竖她爬上床来也做不了什么,她一句话倒是把顾澈逗笑了,顾澈脸色缓和了些,给她夹了菜,“就公子嘴贫。” 吃饱饭足,自然是各回各帐篷,上官青潋和姜家二兄弟还特地上来宽慰她,她倒是想得开,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口无遮拦,“来一个我抱一个,来两个我成一双,还怕了不成。” 这话说得来宽慰她的三人都频频摇头,姜尤喝得微醺由姜余带回去歇息了,上官青潋身上倒是无一点酒气,顾辞好奇,“你没饮酒?” “饮了些。”上官青潋言简意赅,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看了顾澈一眼后,没有避讳,道,“皇上有时做事没个由头,并无恶意。” 顾辞倒是听说过祁楚阴晴不定琢磨不透的性子,今夜她算是见识了,无端端让人塞了美人过来,倒不是她不想消受,实则是她没有消受的那个本事,但看上官青潋又给祁楚当说客来了,难免有些气岔,半开玩笑半是认真,“你和皇上还真是哥俩好。” 上官青潋忍俊不禁,实话实话,“我和皇上有二十二年的交情了。” 顾辞反被他一本正经的回答逗乐,也就不忍迁怒,摆摆手道,“行了行了,我回去看看我那个美人,先行一步。”走了几步想起什么来,回过头对上官青潋说了声,“方才多谢了。” 上官青潋勾唇笑了笑,面容在已经微弱下去的篝火里忽明忽灭,煞是好看,许是喝了酒脑中浑浊的缘故,顾辞一时间看得竟有些呆住,等上官青潋对顾辞摆摆手示意她回去时,她才晃了晃脑袋,靠在顾澈身上被他扶着走。 不禁莞尔一笑,还真是醉得厉害了。 一路回帐篷,山风吹得顾辞有些冷,她也清醒了许多,从顾澈身上起来,抓了抓凌乱的发,这是真的开始担忧起来了。 虽说她也好奇清楚能给她派来什么样的美人,但依照祁楚这多疑的性子,难保那美人是不是带了什么目的来接近她的,她现在已经分不出余力来对付这些事情,就算是无目的接近,总归留在身边也多了顾虑,得想个法子赶紧把这美人弄走不是。 临近帐篷时,顾辞还是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来,也不知那美人是不是在里面,现在进退两难,真是急得她焦头烂额了。 “公子。”顾澈轻轻唤了一声,顾辞回过头去看他,见他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要不就由我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罢。” 顾辞哭笑不得,正要反驳他,顾澈却不由分说攀着她的手,笑得倒是坦荡,“横竖我是公子的人这事所有人都知晓,也不差这一件事了。” 顾辞还是犹豫,以前为给祁楚制造假象,不是没有让顾澈陪着他演戏,但一人看笑话与一群人看笑话又不同了,犹豫再三,顾辞还是摇摇头,拉开顾澈的手,正色道,“先静观其变吧。” 顾辞不敢再赌上顾澈的名声,当时年少考虑不周,令顾澈身份饱受人诟病,这些年好不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82 容易为顾澈正了身份,不能再有偏差。 况且再过一年顾澈也要弱冠了,顾辞寻思着也是时候将卖身契还给他,她可以不要脸面,可顾澈还是要娶妻生子的人,她不能因为自己而耽误了顾澈。 顾澈听言,笑了笑说声好,就与顾辞一同进了那帐篷,祁楚动作可真快,这么点回帐篷的路就就迫不及待将美人送过来了,顾辞啼笑皆非,粗略打量着那安分站在油灯下的女子——约摸十七,确实是清秀可人,只可惜,顾辞对她实在提不起兴致来。 女子缓缓跪下去行礼,一开口是南方女子特有的语调软侬,“小女子玉儿,见过顾少郎。” 顾辞本来心思也没再她身上,但看着玉儿低眉顺眼的样子,顾辞倒也起了点怜惜之心,但又实在别扭突然出现这么一个陌生人,斟酌再三,问,“你可想离开?” 竟然祁楚将人给了她,也就由她安排,她将人放走也是她乐意。 玉儿抬起头来看着顾辞,满脸不可思议,但顾辞还是在里面看到了欣喜,她当时心里一松,赶紧给顾澈使眼色,顾澈会意过来,从行李里找出十两银子来,接下来的话也由他替顾辞说了,“我家公子素来不爱强人所难,你大可离开,皇上那边问起来,我家公子会担待着。” 玉儿眉儿弯弯的,很是可人,顾辞看着心情也好,又取了十两银子给她,温和道,“你本来可有住处?” 玉儿点点头,腼腆的笑着,“我同来的姐妹一起住。” 顾辞本意是打哪来往哪去,也不打算留着这小姑娘,打发她走了,玉儿临走前频频回头,望着顾辞笑,那笑容细细的,带着南方女子特有的温柔,看得顾辞也不禁弯了唇角。 她本来还以为祁楚会派遣一个难缠的角色又或者是直接安了眼线在她身边,现在看来,还真如上官青潋所说,只是纯粹玩笑她一次罢了,这样想来,顾辞觉得祁楚终于也厚道了一回。 “公子出手真是阔绰。”顾澈替她收拾被褥时打趣了一声。 顾辞转过身来,挑了下眉头,“你要也是女子,我保管对你最阔绰。” 顾澈竟没有反驳她,顾自笑了声,笑得顾辞莫名其妙。 “公子睡下吧,我在椅子上过一夜即可。”顾澈收拾好,说了一声。 顾辞欲言又止,到底没有说什么,她虽自小女扮男装,但毕竟男女有别,总不好真的和顾澈这个大男人挤一床被子,除了再三嘱咐他不要着凉外,顾辞也别无他法。 实在疲惫,顾辞不再多言,躺上床——今日实在累及,明日还得早起,她叹了一声,沾床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平静太久了,得来点事了..... ☆、清晨鹿都发命案 毕竟是在陌生的地方,顾辞睡得不是很安稳,次日山头蒙蒙亮就起来了,她睁开眼窸窸窣窣的,一瞄发现顾澈靠在椅子上,垂着头还没有醒,这样的睡姿醒来一定是全身酸痛的。 毯子也掉了,顾辞抿了抿唇,有些内疚,放轻了动作,蹑手蹑脚的过去要帮他盖好毯子,才拉了一下,顾澈却乍然惊醒,抓住她的手望着她。 顾辞觉得自己吓到他了,连忙笑道,“是我。” 顾澈这才松口气,放开她的手,撑着身子就要站起来,因着坐在椅子上睡了一宿的原因,他全身酸痛难当,一时半会压根站不直身来,顾辞连忙绕到他身后扶着他,“你先坐一会缓缓。” 顾澈点点头,自己给自己揉着发麻的脖子,轻轻转动着,轻笑,“公子起得真早。” 顾辞见他没什么事,但今夜是绝不能委屈了顾澈再蜷在椅子上睡了,晚些时候再讨张木板床来就是,她心里盘算着,外头人声涌动,顾辞不禁皱了眉,走到帐篷出口,掀开帘子,揪住一个士兵就问,“发生何事?” 士兵一见是顾辞也不敢怠慢,一五一十就交代了,“顾少郎,出人命了,冯将军昨夜不知在哪里抓了个舞姬,今早,今早死在冯将军帐篷里了。” 顾辞心里涌出莫名的不安来,追问,“什么名字?” “还不知晓,现下正在处理尸体,顾少郎不妨去看看。”士兵话刚落,顾辞一掀开袍子就出去了,她有些心惊,害怕真的如自己所想,脚步愈快,走了十几步,她脚步缓下来,看着已被拖出了很大距离的一具半赤着的女尸。 “停下。”顾辞厉声喝道,拖尸体的两个小兵停了动作,不明所以的望着她。 她几乎是跑过去的,接近看清女尸的面部时,脚步生生定住了,脸色如死灰,那毫无生气的浑身伤痕累累的女尸,分明是昨夜还会在她帐篷里对她细细笑容的玉儿,仿若浑身血气都往上涌,她几乎忘却了下一步动作。 顾澈缓解了酸痛也追了出来,望见女尸时,眼里尽是震惊,昨晚还活生生的一个人,现在就不见了,怎么能让人不心惊胆战。 顾辞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冷声道,“你们继续吧。” 两个搬尸体的小兵呆了一下,才继续将尸体拖下去裹在了一片草席里。 顾澈发现顾辞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他心里也不好受,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顾辞恶狠狠的骂了句,“畜生。” 其余人也得知消息也陆陆续续过来了,那冯洪却还未醒酒,在帐篷里鼾声大起。 上官青潋不知何时在顾辞身边,发丝有些凌乱,见顾辞脸色青灰灰的,上官青潋轻轻扣了扣她的肩算是安抚,“吓着了?” 顾辞一张脸几乎是冷如霜,眼睛却是一片通红,得了上官青潋一句安慰,反而抓住他的手,哑着声音低吼,“那舞姬是昨晚我打发出去的。” 上官青潋得知原委,反应过来为何顾辞情绪这么激动,发现她整个人都在抖就紧紧抓着她的手,声音清净令顾辞才终于得以稍微平缓下来,“你不要过分自责,错在冯洪。” 怎能不自责,昨晚要不是她执意打发走玉儿,玉儿何以会落得如此下场,她虽与与玉儿无亲无故,但人是在她手上出事的,那可是好端端的一条人命呐,一觉醒来就不见了,要她怎么不自责。 他们说着话,姜家兄弟也过来了,姜余是个实眼力的,见顾辞状况不对,连忙拉住要上前的姜尤,上官青潋抓着顾辞的手,直到顾辞惊觉自己失态,但她依旧无法抑制心里的深深自责和滔天怒意,只得她转过身去平复情绪。 等她觉得头脑清醒些了,祁楚也终于来了,衣冠整洁,不怒自威,一行人齐刷刷的跪地,可祁楚这次却没有立刻让众人起身了,声音在这还有些寒意的清晨里显得越发冷,“冯洪何在?” 一片寂静过后,一个小士兵结结巴巴的答了,“回皇上,冯将军他,他还未醒。” “混账。”祁楚拔高声音,染了明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3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83 显的怒意,终于让众人起身,又说,“打盆水来,浇醒他。” 在外面闹得人仰马翻的时候,冯洪还沉浸在睡梦中,等士兵端了水进去,一盆水下去,就传来粗嘎的破口大骂,“奶奶的,谁敢拿水泼老子。” 帐篷里沉寂了好一会,出来一个赤着上半身的健硕身影,立马冲出来跪在了祁楚面前,“臣不知皇上驾临,臣罪该万死。” 祁楚眯起眼,眼里酝酿着怒火,下一句就吓得冯洪一个哆嗦,“你是罪该万死,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 冯洪似在状态外,一脸无措的望着祁楚,这时候玉儿的尸体被拖上来摆在冯洪面前,冯洪一看,往后退了一下,说,“皇上,这,这是。” 祁楚没有说话,冯洪似想了很久,才一拍脑袋,叫屈起来,“皇上,臣冤枉啊,这女子昨夜趁臣醉酒竟入了臣的帐篷勾引臣,臣一时把握不住才,才,皇上,臣是醉酒之人,想不起来了,是这女子来勾引臣的,臣有冤难诉啊。” 冯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本来这种事情在达官贵人里面算是常见,对这些为官者也造不成什么大问题,但天子眼下犯出这罪来,就容不得他逃脱了,因此才会信口胡诌,颠倒黑白。 顾辞一听就火了,好在还是静观其变,她倒是要看看,祁楚信不信冯洪这番鬼话。 祁楚看不出什么情绪,好像在笑,又带着点异常的冷,谁都知道冯洪是太后那边的人,现在有机会了,祁楚势必是要杀鸡儆猴的,顾辞也冷冷的看着祁楚的决定,不料,祁楚却突然望向她,她只一怔,坦荡的望回去。 “顾卿家,朕听闻这舞姬还是朕赐给你的那个?”祁楚突然将矛头指向顾辞,所有人的目光就往顾辞看去。 顾辞面色越寒,却还是得恭恭敬敬答,“回皇上,正是。” 祁楚深深望着她,看得她不自觉凝起了眸,“那你看,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若是真要处理,自然是依法办事,但祁楚将问题丢到她这里,她难免想起昨日的纸条——接近冯洪,祁楚是要她抓住这次机会和冯洪攀上关系? 那是一条命啊,她已经自责,为何还要让她做决定?顾辞久久不答话,垂下眸去,不行,她做不到。 祁楚见她毫无动静,也耐着性子,一时间很是安静,安静得有些诡异。 “皇上。”上官青潋打破了这沉寂,声音敲在这紧绷得就要断气的场面里,众人都松了口气,“就是要判罪,也要查明原委,再做定夺。” 祁楚勾了勾唇终于将目光从顾辞身上移开,算是默认了上官青潋的提议,顾辞一见如此,就要跳出来说话——依玉儿的性子,若真是要攀附权贵,昨夜根本就不会拿了钱离开,若不是冯洪,现在她已经下山,回归正常的生活,分明是冯洪仗势欺人,借酒行凶。 顾辞才说了一个皇字,祁楚似乎看清她的心思,打断她的话,“行了,从今天开始,冯洪不得出帐篷半步,等回宫再做定夺。” 顾辞紧紧蜷起五指,祁楚一声令下,冯洪就自动入了帐篷,顾辞别过眼不让自己去看他,事情算是有了一个告落,祁楚自然是让众人准备好行装入林打猎,不多时这里就空了,上官青潋唤了一声顾辞,顾辞现在正处于情绪边缘,谁叫她都没有用,转身就往自己的帐篷走,顾澈连忙跟上。 她一入帐篷,就将那张椅子踢翻,想要再找发泄口,帐篷里空荡荡的,压根没有东西再给她踢了,顾澈见她这样,过来拉住她,道,“公子,冷静些。” 顾辞不知道怎么脾气就上来了,红着眼说,“怎么冷静,摆明了皇上就没打算处置他。” 上官青潋也进了帐篷,见二人僵持不下,走过去,轻声道,“顾澈,容我和顾辞说两句话。” 顾澈看了看顾辞,又看了看上官青潋,终究放开手,转身就出了帐篷。 顾辞一见是上官青潋,就更来气了,忍不住道,“你又来给皇上说情?” “不是。”上官青潋摇摇头,气定神闲,“只是来提醒你,不要自乱阵脚。” “我。”顾辞被他堵得说不出话,她确实是激动了些,但任由凶手逍遥法外就是对了? 上官青潋叹了声气,想凑近她说话,她一躲,问,“做什么?” 上官青潋也不理会她,直接将她拉过来,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顾辞的脸色才算有所缓和,上官青潋三言两语便点醒她,方才是她目光短浅了,只是一想,心里一震,“这件事不会是皇上刻意?” 她话还没有说完,上官青潋不紧不慢的打断她,目光恳切坚定,“皇上并非你想得那样坏。” 得了上官青潋一句话,顾辞才打消对祁楚的怀疑,当初她与祁楚相识,还赏识他身上那种大气大义,纵然为达目的,他也非不择手段之人,只是后来祁楚多次的做法,令她不甚欢喜,但实则也不能去怀疑祁楚的为人,是她绕进了死胡同。 见顾辞终于情绪稳定,上官青潋才笑了笑,“过会还要入林,你准备准备罢。” 顾辞有些疲惫的点点头,转身就去找骑装了。 上官青潋缓步出了帐篷,顾澈凝着眉在外头等着,见他出来,上前问,“公子他?” 上官青潋微笑,“没事了。” 顾澈目光微暗,和上官青潋道声谢,入了帐篷,上官青潋望了他好一会,才踱步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记住上官青潋和顾辞说话了哈 ☆、顾澈落马动筋骨 和顾澈一同收拾妥当了,顾辞才慢悠悠的从帐篷里出来,她面色还是怏怏的,任谁都知道她心情不好,也就姜尤这个没有眼力见的人还上来缠着她说话。 到底这件事和姜尤没有关系,他又笑吟吟的,顾辞也不好和他发脾气,心不在焉哼哼唧唧的应着。 祁楚一身行头出来,玄色的骑装衬得他这个人威严尽显,胸口用金线锈了一条五爪金龙,眉目微挑,多的是男子沉淀下来的气势。 顾辞一看祁楚身边是上官青潋,他一袭暗红色的骑装,领口下压墨带束腰,墨发尽数用一根发带束直发顶,只有山风吹过让几缕发丝垂下,相较祁楚而言,他整个人要温和些,很是俊逸。 顾辞将目光挪开,一想到方才的事情,她还是觉得气岔,因此等祁楚说了些客套话,让众人都上马的时候,顾辞率先翻身上去,抓着马绳退离他们。 顾澈无官无职,也没有特殊的身份,此次狩猎本不能跟随,但顾辞执意要他陪同,因此,他就跟在顾辞身旁算是给顾辞解闷了。 一百来号人浩浩荡荡骑马入林,马蹄声哒哒的响,整个山都回想着策马奔腾的声音,人声涌动,顾辞纵然是再不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4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84 痛快,也不免得生出些豪情万丈来,况且一路上有顾澈与她搭搭话,这狩猎倒也显得生动了些。 顾辞自然是不会用弓箭的,那把弓背在她身上活脱脱像要把她压扁了似的,背了没多久,顾澈就接手那弓箭了,二人看着别人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心知还是默默躲在一旁看着便好,也不和别人为伍,就在有人烟的地方无目的走着。 这会子听见有人打了只兔子,那会子听见有人猎了只山鸡,顾辞兴趣缺缺,嘟囔一声,“打个猎有这么好玩?” 顾澈听见了一笑,“那是因为我和公子用不了弓箭,否则定也是要投身进去的。” 顾辞不置可否,就听见姜尤的声音,骑着马哎呀呀的抓只小白兔往她而来,笑容灿烂,“顾辞,顾辞,这只兔子好生可爱。” 后头上骑马追来的姜余,顾辞见姜尤笑得这么欢乐,也觉得欢愉了些,正想回应他,却发觉了不对劲,赶紧喊,“姜尤,你先停下来。” 姜尤听过就去抓缰绳,那本来温顺的小马驹却不听他使唤了,直直往顾辞冲来,顾辞吓得大惊失色,要走已经来不及,转瞬之间,顾澈反应过来,将马横在她面前。 顾辞大叫一声,姜尤的马直接撞了过来,顾澈狠狠被撞了一下,整个人摔下了马,滚了好大一圈,姜尤也惊叫着就要摔小马,幸而姜余离得近了一个跃身将他接住,两个人有惊无险的落地。 这会子顾辞已经无暇去在意姜家二兄弟有没有事,一个翻身就下去照看顾澈,她又惊又怕,三两步跑到顾澈身边,她一碰,顾澈痛叫了一声,整个脸都白了,冷汗直出。 这一看,顾澈背后被划出了好大一条口子,一条腿也动弹不得,姜余还在那边安慰受惊的姜尤,顾辞一咬牙,喊,“姜大哥,劳烦你先过来看看顾澈,他受伤了。” 姜余这才急急跑过来,检查一翻得出结论,“怕是脱骨了。” 脱骨,这两个字砸得顾辞七荤八素,缓了一会儿尚算清醒急急忙忙叫来人将顾澈抬回去,好在他们方才没有离得远,要不这一折腾得让顾澈疼出了半条命。 顾澈一路抓着顾辞的手,顾辞就一个劲和他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好不容易到了帐篷,找了太医来,顾辞的心却还是悬着。 好一顿忙活,顾澈疼得都快晕过去了,顾辞急得团团转却又不能替他分担些什么,就只能问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太医的说法和姜余的一模一样,顾辞听得就更是心慌。 说来说去就是得接骨,顾辞当机立断跑到顾顾澈面前,抓着他的手,低声说,“等一下会有些疼,不过我在这儿,你不要怕。” 顾澈整个脸都扭曲了,还是挤出一个笑来,断断续续的说,“又不是小孩子,怕什么疼。” 顾辞内疚极了,顾澈是因为救她才这样子,不由得眼眶一红,到底不敢落泪,太医一切准备妥当,又拿了块白布给顾澈咬住,抓着顾澈脱骨的脚,一抓,动作看似轻,顾辞整个人都痉挛起来,顾辞死死抓着他的手,顾澈一声闷哼,生生就痛晕了过去。 接骨这种事情对于经验老道的大夫来说并不是难事,但对患者来说可是个折磨,见这骨接回去了,顾辞才松了口气。 太医又将顾澈放侧,处理了背后的伤口,顾澈还是昏迷的,顾辞让人跟着太医去拿药,自己则回来为顾澈擦汗,面色阴沉沉的。 姜尤自知闯祸,几次想上来道歉,顾辞摆摆手,“我不怪你,你先回去吧。” 从昨晚到现在,她闹得身心疲惫,乱糟糟的实在不行应付任何人,姜尤眼眶红了,也受了不少惊吓,就让姜余带回去了。 半个多时辰,上官青潋却来了,顾辞趴在床头闭目养神,听见声音睁开眼来看他,他微微喘气,问,“怎么样了?” 顾辞一五一十将事情告知,又问,“你不是在打猎吗?” 上官青潋默了一会,说,“我听侍卫说你出事了,放心不下。” 顾辞叹了声气,上官青潋走近,见顾澈污浊的衣物还没有换下来,道,“得换身干净的衣衫,怕是伤口要感染。” 顾辞方才整个人都慌了,没有人提醒也忘了这件事,听上官青潋一说,急忙去找顾澈的衣服,找来了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她到底与顾澈男女有别,总不好真的给他换衣衫。 上官青潋望着她,疑惑,“怎么了?” “我,”顾辞有些窘迫,撒了个谎,“我方才手好像扭到了,找人进来替阿澈换吧。” 上官青潋又看了她还一会,伸出手,“我来吧。” 顾辞几经思量,平日上官青潋是极为心细的人,将顾澈交给他总比交给外头那些粗手粗脚的汉子强,于是将衣服递过去,说了声,“有劳。” 上官青潋手脚麻利就去褪顾澈的衣服,露出处理过的后背,最触目惊心的不是刚受的伤口,而是从肩膀上那一大块蔓延下来的扭曲的疤痕,顾辞心疼极了,下一刻就见上官青潋去脱顾澈的衣服,她脸一红,转过身不再看,上官青潋疑惑的看了她一会,继续动作。 等换好衣服,上官青潋说,“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顾辞更是窘迫,辩解,“我只是看不得伤口。” 上官青潋笑笑,“他醒过来怕是疼得厉害,我外出带了些药,过会让人送过来。” 顾辞又是好一顿道谢,送走了上官青潋,累得就差和顾澈一起倒在床上睡过去了。 临近黄昏的时候,顾辞的帐篷迎来了一尊大佛,那时顾澈醒了又睡过去,顾辞正在给他换药,祁楚只身一人入帐篷吓了顾辞一大跳,急急忙忙行礼。 “你可有事?”祁楚问了一声,语气倒是关切的。 到底是来慰问的,顾辞也不好摆臭脸,答,“臣无妨,但臣的同行受了点伤。” 祁楚颔首,环顾了一周,凑近顾辞,顾辞下意识往后一退,祁楚压低声音,“朕好不容易找了个理由单独见你,不能浪费时间。” 顾辞这才站稳了脚步,看着祁楚,好一会才说,“皇上,可有吩咐?” “今早,是朕亏待你。”祁楚说出这么一句来,顾辞怔怔的看着他,听他继续说,“那是一个你接近冯洪的好机会,我知道你想替那舞姬讨回公道,但权衡再三,要扳倒冯洪,这一件事不够。” 顾辞知道祁楚的意思,就在这个时候,她似乎看见以前那个能和她谈笑风生的秦容之回来了,于是她说,“臣明白。” “顾辞,当初算是朕半逼迫你站在朕这一边,这些日子,朕在想,朕这样做到底有没有错。”祁楚口气突然变得有些缥缈,不复往日的低沉,“你可怪朕?” 顾辞目光明了明又暗了暗再明丽起来,对着祁楚一笑,像昔日旧友一般,实话实说,“起初是有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5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85 些不甘心,但现在想明白了,往后只要皇上不再猜忌臣,那臣便不怪皇上。” 祁楚一听也低声笑了,“朕果然没有看错人,对了,朕方才让太医调了些活骨的药,你记得给顾澈服下。” 顾辞颔首,问,“何时回宫?” 她怕是迫不及待想要接近冯洪了。 祁楚只微微一怔,眉目尽是意气风发,“明日下午,我们提早回宫。” 好一个提早回宫,顾辞勾起一个笑来,总有一日,她会为那只有一面之缘的玉儿讨回个公道,也算是,报答她那个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越写越觉得对不住顾澈... ☆、顾辞入宫见祁楚 祁楚以今年野兽不多狩猎不快为由在来到东郡山的第二天就宣告回宫,官员素来了解祁楚的阴晴不定和说一不二,除了暗自在底下叫点苦,就都麻溜的收拾起行装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就下山去,顾澈受了伤不方便骑马,祁楚就特地派了十几个人轮流用担架把顾澈抬下去,顾辞依旧是没和祁楚一同路,来时寻常,去时也寻常。 上山容易下山难,但好在东郡山并非十分陡峭,他们在午膳后出发,临近黄昏的时候也就下了山,因着顾辞是和上官青潋一道来的,回去的时间自然也是坐的上官青潋的马车,几人都有些累了,在马车上都闭目养神,直到了辞院,顾辞都快真的睡着了。 已到了万家入睡的时候,因着离开时将秋娘三人托付在会云客,辞院此时一片漆黑,顾辞开了锁,和上官青潋摸着黑将顾澈扶着到大厅坐下,找了好一会才找到火折子点了几盏油灯,大厅才亮堂起来。 这么折腾下来,顾辞是困得两只眼皮快要合上了,也不敢耽搁,和上官青潋合着力扶顾澈到他的屋里睡下,总算妥当了些,顾辞见外头黑漆漆的,万籁俱寂,渗得慌,但辞院实在没有多余的房间给上官青潋这个大男人住,只得和上官青潋致歉,将他送到门口。 上官青潋见顾辞实在困极,自己也疲惫,本来是想和她商讨一下冯洪的事情,也就作罢,倒是顾辞自己想起来了,问,“冯洪那事这两天会有消息?” 上官青潋默了一会,说,“想来是明天了,过两日便可进宫。” 顾辞皱了皱眉,她当官后戚后确实给了她块入宫的令牌,但那快令牌被她压在柜里从来没有拿出来过,没想到现在是派上用场了。 二人只是草草说了几句话,就告别了,一整天都折腾谁都受不了,等顾辞进了房间,连洗漱都没有,倒床就睡,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次日一醒,顾辞就先去替顾澈换药,顾澈早就醒了,因腿脚不便面勉强起床洗漱后就窝在床上看书,见顾辞进来,笑说,“公子醒了。” 顾辞也笑笑的,“你怎么样了,还是疼得厉害?” “好一些了。”顾澈将书放下,侧了侧身子避免弄到背后的伤口。 顾辞找了药,顺着床沿坐下来,早先来她就做好准备了,这伤是因为她受的,况且她现在是男子,也没什么别扭的,很是自然的说,“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 顾澈啊了一声,脸上竟然微红,看着顾辞欲言又止,抿了抿唇什么都没有说,就去解自己的衣带,顾辞看他这样,也有些尴尬,等他赤着白净结实的上身时,她咳了一声,顾澈也不等顾辞说,很是自觉的就把背对着她。 顾辞一见顾澈伤痕累累的背什么尴尬都抛却九霄云外了,顾澈这些触目惊心的伤口都是她,她心疼极了,抚摸上去感受那些凸起,忍不住叹了口气,“阿澈,对不住。” 若不是她,顾澈这身子是极为好看的,加之他的面容,怎么看都是挑剔不出错来的,但顾澈三番两次为了她,弄成这模样,她如何过意得去。 顾澈倒是一笑,“对不住什么,我自愿的。” “这疤,七年了还没有消。”顾辞又叹气,将药洒在广顾澈背上的伤口,顾澈疼的吸口气,她连说,“你忍忍,快好了。” 顾澈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嘴上笑容不减,“是啊,七年了。” 顾辞手上动作一顿,继续上药,想到过往笑出声来,“我可记得你那时候是讨厌死我了,我接近你一下你都要和我打起来一样。” 顾澈不禁有些尴尬,道,“我是还没有体会到公子的好。” 顾辞上好药,站起身将顾澈的衣服递给他,调侃,“那你现在体会到了?” 顾澈弯了弯眉,“嗯,体会到了。” 不知道怎么,顾辞总觉得顾澈看她的眼光不太寻常,不禁考量起来,总是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到底是好是坏,轻声咳了咳,顾辞将药收好,叫了一声,“你还没有吃饭吧?” 秋娘三人不在,他们两个也不会做饭,生活都要不能自理了,顾辞当即决定出去觅食,顺便去打听打听冯洪的情况。 她出了市集没多久就到了官府的公告栏,一下子就看到了冯洪的责令——连降三阶官级,去除守城将军之位,顾辞讽刺一笑,真是太便宜他了。 但这时候并非不快之时,戚后不可能无所动作,她必须赶在戚后给祁楚施加压力之前进宫一趟,和祁楚演一场对立大戏。 两天后,秋娘和青青月儿就从会云客回来了,有他们帮忙照顾顾澈,顾辞也安心了些,一大早用过饭便拿着令牌直往皇宫的道路去。 一路上她的心情竟是出奇的平静,甚至对于即将到来的也毫无畏惧之感,也不知道早有准备,还是经历了这段时间她的心境有所改变,总归不会觉得自己是不情不愿被推着进入这风云涌动的朝堂了。 用令牌畅通无阻就进了皇宫,距上一次来这里将近半年了,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半年后会心甘情愿再踏入这她原本避之不及的地方,如今所见美景一般,心境却是大不相同了。 这个时辰祁楚已经下朝在御书房处理事务,顾辞经过层层的传令和近半个时辰的等候才终于站在了恢宏大气的御书房门前。 她在那里站了许久,天气又热,不禁腹诽,就是祁楚要别人以为他不待见她,也得给她缓口气,这样的天气端着不见她令她好生折腾实在难受。 等顾辞额头上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她才终于得以进入御书房,今日这场戏,是怎么都要好好上演了。 能在御书房当差的宦官宫女不多,祁楚处理事务的时候就更是无人在侧,顾辞一进入御书房便端正一张脸,恭恭敬敬的跪下去,“臣顾辞,参见皇上。” 说完,微微勾了勾唇,祁楚看了她一眼,二人目光相对,带着别样的深意。 没过多久,御书房外加就听见里头传来祁楚震怒的声音——混账二字铿锵有力透过御书房的门窗敲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6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86 。 离得近的小宦官耳尖听到了里头的情形——顾辞竟是为前两天被定罪的冯洪求情的,皇上刚开始还是敷衍打发的态度,结果顾辞一而再再而三的为冯洪脱罪,终于惹怒了皇上,这才有了皇上方才的怒骂声,小宦官眼珠一转,一溜烟跑远了。 顾辞没为冯洪争取减轻罪责,反而劈天盖地被祁楚骂了一顿,众人只见方才进去还一脸自信的顾少郎现在可是灰头土脸的出来,纷纷低下头各有各的想法,哪里会注意到顾辞垂眸时眼里不自觉流露出的一抹亮光。 给顾辞带路的宦官时不时拿眼睛偷偷打量顾辞,顾辞微眯了眼,叹了声气,岔岔的说,“小公公,你说,皇上怎么就那么不听劝?” 小公公嘿嘿一笑,不敢回话。 顾辞也不需要他回话,只要他能将自己今日所言传出去就足矣,于是她继续用不满的语调说,“前几日去东郡山,我看着冯将军就挺好,其实啊,不就一个舞姬,皇上何必大题小做弄得大家都不愉快。” “况且啊,”顾辞斟酌了下,还是拉出了最重要的话,“谁都知道冯将军是太后的人,还是这样做,不是存心跟太后过不去么,就连我啊,都看不过眼了。” 她说完一拍脑袋,讪讪笑了笑,“你看看我这张嘴,什么都说,小公公不会传扬出去吧。” 那小公公哎呀一声,“哪能啊?” 顾辞这才做出一个放心的表情,心里却暗笑,这宫里啊什么都快,这消息就传得最是快,顾辞觉得不到今晚,她这大言不惭的一番话就被能添油加醋传遍皇宫的每个角落,她乐得见之。 等出了城门,顾辞才敢松懈下来,重重吐了口气,望着高墙发了会呆,不知是该摆出什么表情来,抿了抿唇,拂袖而去,总归一步步走下去,会有到头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没什么人看我巴不得现在就完结 ☆、邢部书房话长短 顾辞回去的时候还顺带给顾澈买了点活骨去淤的药,这一趟出去,顾辞饿了个大中午,到辞院马上就让秋娘她们给自己下了碗素面,又去看了一下顾澈的伤势,给他再擦了一次药,就打着哈欠去午觉了。 这个端午的假也就到此为止,次日顾辞得去邢部报告,一大早差点起不来身,好在秋娘锲而不舍敲了她三次门,她才不情不愿起床,踩着时辰到了邢部大院。 上官青潋雷打不动的总是比她要先到邢部,顾辞顶着一脸疲惫进去的时候,上官青潋已经在批阅近来的几个小案子,见她进来,笑着和她打个招呼,“怎么,没睡好?” 顾辞摆摆手,又实在忍不住打个哈欠,“休息久了一下子还真有些不习惯。” “过两天就好了。”上官青潋轻笑一声,抬眼说,“昨天你去皇宫的事情都传开了。” 顾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倒不意外,她今天进邢部的时候多少人拿着眼睛打量她她可清清楚楚,只是,她皱了皱眉,压低声音,“你看啊,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太后的人,可你呢又是站在皇上那边的,我们两个同一间书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又算得比较好,会别人能不怀疑?” 两个不同立场的人,哪里可能相安无事的相处? 上官青潋放下宣纸,气定神闲,“怀疑是肯定的,但现下这局势越乱越好,所谓迷雾乱人眼,就算太后问起来,我信你也有自己一番说辞。” “那你可真看高我了。”顾辞不禁笑出声,半眯着眼睛心有余悸,“我见过太后一次,嗯,不是好应付的主。” 上官青潋抿嘴笑了笑,“那便要辛苦顾少郎了。” 顾辞倒也不是真的应付不了戚后,以她那三寸不烂之舌,什么事儿都说信口拈来,就看戚后信不信她了,还有一事,她疑惑许久,想来就问,“我只知晓皇上并非太后所出,但皇宫里的禁事我却得知尚少,今儿个有时间,不如你和我细细说来。” 上官青潋听罢嗯了一个长音,就用了四个字来概括,“说来话长。” 顾辞摆弄着桌面的书册,懒懒的趴下去,笑,“那便一个一个说,先说太后为何会掌权。” 上官青潋想了一会儿,才娓娓道来,“先皇于十一年前仙逝,立嘱当今皇上继位,而皇上那时不过十二年纪,纵然天生聪慧却难挑大任,恰逢戚家当势,戚贵妃又得圣宠,皇上的权势便十之七八被戚贵妃笼去,而后戚后垂帘听政长达八年之久,皇上察觉戚后野心却奈何无力与其抗衡,直至皇上弱冠,戚后从退居而下,皇上的羽翼也渐渐丰满,费尽心思取回一部分皇权,接下来几年你也知道了,戚后与皇上势同水火,僵持不下。” 上官青潋说的这些与顾辞听闻并无出一二,她接着问,“据我所知,皇上母妃为先皇后,而先皇后在皇上年幼已薨,皇上则交由戚后抚养长大,却为何关系如此僵硬?” “这便涉及一桩皇宫禁事了。”上官青潋表情有些凝重,“世人皆知先皇后因疾病而亡,却不知其中有戚后作梗,先皇后本为今落寞李家之幼女,自小体弱,在诞下皇子更是疾病缠身,先皇也因此疏远她,戚后也是那时得宠,戚后与先皇后则暗中较劲在当时并非密事。” “一次,先皇后病发,差遣宫女请御医,不料前去的宫女路中撞见戚后,戚后趁机发难,宫女也耽搁了先皇后的治疗,几天后先皇后便去世了,可以说,是戚后间接造就了先皇后的死亡,后来皇上被委托到戚后身旁,自是不待见她,也因皇上三番两次阻挠,后位才一直得以空下。而后幼帝继位,幸而戚后无所出需傀儡幼帝巩固权势,又有忠臣暗中庇护幼帝,幼帝才得以安然无事,若不然,你便见不到今日的皇上。” 顾辞越听下去眉心越紧,她向来只见那个似乎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祁楚在她面前意气风发的模样,却不知道他从前受了这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自小丧母又被迫与间接害死自己母亲的生活,成为皇帝后又做了八年之久的傀儡,现在依旧如履薄冰的走着,行差踏错便可能将江山拱手让人。 一时间说到这样严肃的话题,顾辞本来昏昏欲睡的现在也坐直了起来,望着上官青潋,叹声道,“我向来只觉得祁楚这人城府极深,却不知这也是他保护自己的一种方法。” 顾辞用的是祁楚而非皇上。 上官青潋眼里似一泓清泉,说,“皇上他很是惜才,只是可能有时候做得不妥。” 顾辞知道他又要给祁楚当说客了,这一说下来可能有滔滔不绝之势,所以顾辞在他说完一句话连连打住他,调侃,“你看看你,又要说好话了。” 上官青潋被她这么一说微怔了下,然后摆摆手一笑,“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7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87 好,不说,你还想听什么?” 顾辞觉得一大早说太严肃的话题实在不助于消失,转了转眼睛,笑吟吟的,“那说说你和皇上的事情。” “我和皇上?”上官青潋不解,“什么事?” 顾辞站起来,拉了章椅子到他的桌子面前,坐下,将手撑着放在桌面,笑笑的,“就是青梅竹马的事啊,你不是说你们认识二十几年了。” 今年上官青潋和祁楚年纪只差一岁,那他们出生不久一定就认识了,该是同穿一条裤子的情谊,虽然后来上官青潋去了姑苏,可看他那样维护祁楚,两人交情必定不错。 “青梅竹马是形容男女之间的。”上官青潋眉心皱了皱。 顾辞想要听故事,赶忙改口,狡黠道,“那竹马竹马总可以了吧。” 上官青潋打哪听打哪儿觉得不对劲,想了想也没有再去纠结,“当时李家正当势,李家和上官家又是百年世交,上官家自是拥护皇上的,因此我与皇上见面的机会便就多了,两岁时我们就有过一面之缘。” “等一下。”顾辞打断,“你两岁的事情也记得?” “我听父亲说的。”上官青潋接着道,“后来我被送入宫当皇上的陪读,我们俩年纪相仿,打小一同生活,一同学习,自是友谊深厚,后来,戚贵妃得宠,先皇后去世,李家没落,那段岁月,我亲眼见证一个原本集万千宠爱的皇子在转瞬间变为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上官家担心我的安危,要我离开皇宫,我那时小,还不知道皇宫的险恶不愿意抛下皇上一人,直到先皇去世,戚后揽权。” 上官青潋的语气渐渐凝重,“一日我同皇上在书斋研读,天气炎热,宫人端来解暑的凉汤,我和皇上并无在意,嬉闹着将凉汤饮下大半,不久我便中毒病发。” “中毒?”顾辞讶异。 “是,”上官青潋颔首,“那时候我在皇宫虽有人日夜守护,却不料戚后会在膳食里下手,戚后不能动皇上,却以我来告诫上官家。” “后来你去姑苏?”顾辞隐隐知晓了什么。 “我身中剧毒,虽毒性抑制,却难以将体内毒素消除完全,去姑苏,其一实则如外界传闻我厌恶了那尔虞我诈,其二也为寻求神医替我治疗。”上官青潋并不隐瞒,微笑着,“若拖着一副破败的身子,又如何相助皇上成就大业。” 顾辞听他一五一十道来,着实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牵扯,不禁问道,“那你现在身子可大好?” 上官青潋望着她,颔首,“我在姑苏前两年,寻求不同的大夫,用药物去抑制体内毒素,却依旧无法痊愈,直到十三岁,我上山不幸受伤,偶遇师傅,师傅替我把脉之时得知我体内毒素,而后拜在师傅门下,日复一日随着师傅练武将毒素逼出,如今自是康健之躯。” 顾辞听得松了一口气,由衷笑道,“那便好,对了,又为何你年前回鹿都?” “姑苏一个石桥尚未完工,”上官青潋说到此,叹了声气,“原本我打算等石桥落成再赶回来,但上官家和皇上催得急,鹿都局势又实在紧张,我便求一个懂得门道的人替我看着那石桥,自己先回来了,想来年后我还得再去姑苏一趟。” 顾辞在心中钦佩上官青潋,脸上就不由得挂了笑,想了想,说,“我早前听说姑苏水美人美,是名副其实的江南水乡,若你不嫌我麻烦,可否捎我一同前去?” 上官青潋眼里一亮,看得出他很是愉悦,“有人同行一路才有滋有味,姑苏着实是个好地方。” 一言拍定,顾辞听上官青潋说了那么多,想要了解的也基本清楚了,也就不再耽搁他处理事务,拉了椅子又乖乖回自己的位子坐下。 不多时,有人进来附在耳边同上官青潋说了几句又出去,顾辞直觉是冯洪的事情,果不其然,一看上官青潋,他微微勾着唇,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说,“戚后有动静了。” 顾辞一笑,果真之前所演的一场戏没有白费,至少她猜想,不过两日,她就又得进宫一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直给我评论的小可爱,感觉有动力,谢谢啦~ ☆、深夜顾府见戚后 冯洪的事在鹿都闹得沸沸扬扬,就是最寻常的市井百姓都知晓冯洪在端午狩猎杀了一个舞姬被降罪,但没几天,戚后就以冯洪醉酒不省人事为其开脱,话是这样说,可谁都明白皇上是与戚后在暗中较劲,僵持没多久,就鹿都百姓看来,是皇上败下阵了,冯洪罪名一并被除去,依旧还是守城大将军。 而其中掺和了顾辞这一无关痛痒的人,自然是没有多少人知道的,但对于顾辞来说,这几日她过得有些煎熬,一方面要接受别人的审视,一方面要等待戚后的出手。 到了第五日,顾辞收到一道密诏,戚后命她深夜觐见,她说不出是背上又压上了一块大石头还是该松一口气,但决定的事情她也不会退缩了,横竖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 她以纸传递给上官青潋这个消息,相信上官青潋自有和祁楚联系的方式,夜晚她只身一人就出了辞院,辞院无人知晓。 门外果真有马车在等候,顾辞一直以来都以为戚后放任着她,但现在想来,戚后心思缜密,恐怕她的很多行动戚后都有所察觉,想到一会要面对戚后那双精明的眼,顾辞就已经有些心慌了。 深夜街道黑漆漆的,夜风飕飕,街面空无一人好不萧条,顾辞挑开马车的帘子,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发了会呆,心神渐渐安宁下来。 马车行了没多久,顾辞就发觉路不是往皇宫的,她暗自盯着幽深的街道,好一会才发现,这路,是通往顾府的,再一想,也是,入宫耳目太多,若戚后想要留着她这颗棋子,自是越少人知道对她越有利,选在顾府见面,合情合理,她就是与自家父亲关系再僵硬,回个家也是无可厚非。 马车果真在顾府门前停下了,顾辞面无表情的进入那扇将近半年没有踏过的门,等待她的是什么她很清楚,但回到这里多多少少让她倍感压抑。 她在顾术的书房门前站住了脚,书房点着灯,透过纱窗能看见里面有个人影站着,她提了一口气,轻扣响门,很快就入到了那亮堂堂的书房里。 书房里不出意料是站着的顾术和一身暗红色端坐在书案的戚后,顾辞一进去,两个人不由分说的打量着她,她尽力以最平静的姿态去面对,规规矩矩行礼,“臣参见太后。” 戚后并没有回答她,睨着一双被岁月打磨得十分锐利的眼看着她,从上到下,然后从鼻尖发出一声笑来,意味深长,“哀家初次见你,你可与现在大不相同。” 顾辞大抵明白戚后是要兴师问罪,愈发谦卑的弯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8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88 下腰,“还要多亏了太后娘娘的提拔。” 戚后摆摆手,“行了,抬起头来。” 顾辞不卑不亢的对上戚后的眼,强迫自己镇定不移开目光,她一旦心虚了,之前的一切都是白费,戚后不会信任她,往后她想要再接近戚后就更是难上加难。 “哀家不是个喜欢说暗话的人,”戚后嗓音略微沙哑,“听闻你跑到皇宫给冯洪求情了?” “回太后,正是。”顾辞颔首。 戚后眯着眼,“为何?” “若臣说与冯将军有交情而冒险得罪皇上,实在太过牵强。”顾辞微微垂眸,借着这个机会表忠心,“臣得太后娘娘厚爱,是臣之福分,臣一心只想要报答太后娘娘,这才有心维护冯将军。” 戚后拉长了一个哦字音,直视顾辞,似审视也似想要令她露出马脚来,“你的意思是,你想要讨好哀家?” 戚后问得这样直白,顾辞差点就应不上来,但她素来是个厚脸皮的人,只怔了一下便露出一个有些谄媚的笑容来,“臣只是想要为太后娘娘效力罢了。” “若是效力,为何之前百般推脱?”此时已听得出戚后带了点质问。 顾辞抿了抿嘴,胆大包天的说,“那时臣还为深知太后娘娘与皇上两方势力,而后臣有幸入职邢部,再三权衡之下,臣觉得太后娘娘才该是臣可以依靠的那棵通天大树。” “混账。”戚后厉声一句。 顾术在一旁看着顾辞,几欲开口,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顾辞深知走到这步她已经没有了退路,若不破釜沉舟,戚后这一关是怎么都过不了的,她缓缓跪下来,依旧是那种不卑不亢的神情,道,“太后娘娘息怒,臣非有意冒犯,实则臣是一个自私之人,于臣于顾府,如今站在娘娘这边才是臣明智之选。” 戚后没说话,继续听顾辞说下去。 “说句大不敬的话,臣知晓太后娘娘与皇上已到了互不相融的地步,鹿都这片土地,无人不知臣子依附谁。”顾辞抬眸,眼里尽是权谋,“可臣不同,臣尚未表明立场,外界皆知,臣与臣之父亲因臣年少轻狂而多有不和,若臣有意疏远父亲,自是会投靠皇上,就拿臣与上官青潋走近一事来说,上官青潋乃皇上身边红人,若臣能取之信任,对娘娘必定是有利而无弊,退一步讲,若臣不小心被上官青潋发现臣的意图,至多也是树了一个本就该树起的敌,臣亦能全身而退。” 戚后微微皱眉,“你的意思是?” 顾辞一笑,目光炯炯,“正如太后娘娘所想。” 戚后一直敛着脸色,打量着顾辞,顾辞大大方方任她看着,表面看来顾辞一副胸有成竹,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如鼓鸣,这一步棋太险了,她这样以下犯上冒着惹恼戚后的危险,若一句话处理不当,很容易让戚后看出端倪来,她其实很心慌,生怕脸上有一点点的情绪透露,只能尽力微笑着,试图去掩饰内心的不安。 若戚后信了她的说辞,往后她要周旋其中,更步步惊险,若戚后不信,若她不信,顾辞暗自咬了咬牙,不,不能不信,过了这一次,戚后不会再给她一个表述忠心的机会。 她还欲开口,戚后脸色却有所缓和,她心里一喜,戚后已道,“你起身吧。” 顾辞微微松了一口气,起身才发觉跪得久了眼前有些发黑。 “顾术,你养了一个好儿子。”戚后不咸不淡的对顾术说了这么一句。 顾辞看向顾术,不知为何,她觉得顾术脸色有些苍白,顾术讪笑着,“托娘娘鸿福。” 一番话下来,顾辞发觉自己背襟几乎湿透,戚后已经起身,披上黑色斗篷,顾术和顾辞相送,临上马车之前,戚后回过头来看着顾辞,那目光让顾辞背后一凉,“哀家等着看你的能耐,不要让哀家失望。” 顾辞垂下眸,恭恭敬敬,“是。” 等戚后离开顾府,顾辞才敢彻彻底底长吁一口气,顾术往前走了几步,声色沙哑,“你和我来一趟。” 顾辞这次没说什么,直接就跟上了。 到了方才的书房,关了门,顾术才转过头来看着他,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眼角密密麻麻都是皱纹,“顾辞,你和我说实话,方才你所说,可有假?” 顾辞压下心中的酸涩,父母走到这一步,真是可悲,她换上一个笑容,“半句不假。” 顾术将信将疑,戚后能被她的说辞说服,那是戚后不知道顾辞一心想要远离朝堂,但这些年顾辞的行动在顾术看来,无疑是一清二楚表明她的决心,可见方才顾辞的模样又看不出不对劲,他换了一脸疲态,说,“若你今晚不能过了太后娘娘这一关,你可知道面对的是什么?” 顾辞知道,戚后本就不信她,若今日她过不了这一关,最好的结果是戚后不再对她抱有希望,最坏的结果是戚后痛下杀手斩草除根,她也是血肉之躯,何尝不怕,但由不得她怕了,每走一步她都必须继续走下去,行差踏错就是万丈深渊,她不能过不了。 “我知道,可我也说了,我对太后娘娘忠心不二。”顾辞对上顾术的每目光,很是坦荡。 尽管对面是她的生身父亲,她依旧得瞒,她与自己父亲站在了对立面,血缘至亲何苦如此? 顾术看着她说不话,他开始看不清这个以前会肆无忌惮在他面前发泄自己不满的女儿了。 “父亲如我这般年纪的时候是何等野心?”她不出意料的看见顾术在她喊出父亲二字有所动容,“我虽为女子,但从未被当做女子抚养,心中自是阔朗,绝非拘泥儿女情长之人,如今有令我大展拳脚之时我有何理由不抓住,父亲不也说过,顾府不能没有人撑着,以前是我不知权势之利,如今我只想自己争一片天地,站于高处看得越远,父亲说是与不是?” 说完这番话,顾辞心中越发苦涩,她该本是意气用事之人,时局却迫她将自己深深隐藏起来,以前的那个自己,似乎越离越远了。 “顾辞,你有这份魄力与意气为父甚感欣喜。”顾术听完她说,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来,那笑容刺得顾辞几乎笑出来,“身为顾家人,自是要挑起顾家担,为父无能令你背负如此多,但今你已有觉悟,这陈国迟早有你的一片落足之处。” 顾辞现在没了心思听顾术高谈阔论,她只是想要回辞院好好睡一觉,也不知道这么晚了,回去还能睡多久,还睡不睡得着。 她不愿多说,找了个理由就想离开,顾术追问何时搬回顾府,她敷衍撂下一句再说吧便逃一般出去。 夜风将她吹得清醒,令她有些发寒,她其实无法想象,若有朝一日,戚后真的败北,身为戚后左右手的顾术会是何等光景。 她是恨顾术无疑,但血肉至亲,往后她该怎么面对?若是可以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9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89 的话,若是可以,劝顾术收手隐居乡下远离朝堂,他肯吗? 不肯吧,顾辞自嘲一笑,抬步而行,自她决定与祁楚同一战线,她早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迟早要来的。 ☆、不寻常的张老板 自见了戚后,顾辞战战兢兢的过了好一段日子生怕被戚后抓住一点小把柄,好在戚后就两三次找人从顾辞口里套话,顾辞给了些无关紧要的消息勉强搪塞过去了。 倒是冯洪来找过她一次,是来道谢的,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还请了顾辞吃了顿饭,顾辞表面与他交好,实则心里很是厌恶他,通过这次接触,顾辞多多少少探究了冯洪这个人。 冯洪说是守城大将军,但这将军坐的名不正言不顺,若没有戚后一层关系在,守城一职位怎么都轮不到他,冯洪看着气势大,可也是个空壳,有一身蛮力但谋略显然不高,只借着戚后名义作威作福。 顾辞旁敲侧击得知他任职之中一点小事来,原来守城一职戚后是有意交由孙家的小儿子孙奇,但孙奇临上职却突发疾病,冯洪借机在下面戚后跟前表现,等孙奇痊愈,冯洪已经捡了个大便宜顶替了守城一职。 据顾辞所知,冯家与孙家虽同为戚后效力,却素来互相瞧不对眼,两家自然是不会明面相争,但私底下暗斗可是层出不穷,前两年冯洪抢了孙奇的位子,虽说这其中少不了时运,但孙家还是因为这事耿耿于怀,与冯家就更是老死不相往来,见个面都要冷嘲热讽两句。 顾辞觉得,打击冯洪,可以从孙奇入手,或许,得找个机会接近孙奇。 只是还没有等顾辞找到机会接近孙奇,六月下旬,鹿都就出了一则案子——西城富甲张奚外出遭盗贼抢劫,险些受伤,原本这事儿只要邢部底下的人出面解决即可,但那张奚听闻上官青潋有些本事,三番两次差人来邢部请上官青潋出手相调查,甚至还给邢部捐了好大一笔善款用于修剪几间老旧的书房,上官青潋迫于压力,无奈只得答应张奚的要求,到张家亲自调查直至抓到行刺的凶手。 顾辞作为上官青潋的直属下官,这事自然也少不了她的份,只是见上官青潋拿到那笔善款时皱得跟小山丘似的眉头就忍不住笑出声,调侃他,“我知道你不差钱,但这银子可要付出点代价的,你就不能开心点。” 上官青潋手一摊,莫若奈何,“那银子给你,你去跑这一趟?” “别了,人家指名道姓要上官大人,我算什么呀?”顾辞带上所需的记录册,笑道,“走吧,上官大人。” 上官青潋摇摇头,迈开脚步和顾辞一同出了邢部大院。 西城张家和邢部一个在西城,一个在东城,这一趟去就足足要两个时辰,还要绕过两条颠簸的小林园,把人累得够呛。 两个时辰的马车,就是垫了柔软的坐垫顾辞也感觉自己的屁股快被颠散架,一下马车,疲惫极了,还得遮遮掩掩去揉自己受罪的屁股。 上官青潋见她龇牙咧嘴的,忍俊不禁,“你知道我为何推拒了,这只是个开头。” 顾辞这下笑不出来了,她大抵知道上官青潋为何不肯来了,先是实则不用他出面不说,就是这一来一回都足以让她腿软,看了看天色,现在都午间了,今晚回去都不知道几时了。 只是听上官青潋似乎话里有话,她收回揉屁股的手,问,“难道还有更遭罪的?” 上官青潋叹了口气。 正说着,一个银灰色身影从张家大宅里大摇大摆的出来了,顾辞转头一看,那时个二十有几的青年男子,身形高瘦,很是招人的桃花眼,平心而论,是个挺俊俏的公子哥。 顾辞下意识去看上官青潋,竟见他眉心紧皱,一脸的无奈,心下疑惑,那男子已经到了他们跟前,先是看了顾辞一眼,继而目光放在上官青潋身上,眼里闪着不可忽略的光亮,笑道,“上官大人,你总算来了,我盼你盼得好苦。” 不知怎的,顾辞一下子就听出了这话里的别有用意,难不成,他们两个认识。 果不其然,上官青潋就面无表情的说,“张老板,今日我们只谈公事,”继而转头给他做介绍,“这是邢部少郎,顾辞。” 原来这就是张奚,顾辞以为张奚至少三十有出,没想到这样年轻,她笑笑,“张老板。” 张奚这才将目光转到顾辞身上,不带掩饰的上下打量她,好一会才笑出声,那笑令顾辞莫名其妙,但他的口气又很是寻常,“顾少郎。” 顾辞不知该笑还是该做出什么其他回应,只得颔首,心里对这张奚有了一些防备,他刚刚到目光竟然让她有些打怵,就好像,好像将她看透了一般,难不成,张奚是上官青潋不愿意走这一趟的原因之一,由不得她细想,张奚已经将二人迎入张宅,她只得抬步跟上。 张奚亲自把他们带到张宅里,却是带他们到里堂去,三人站定了脚,顾辞一看,这张奚竟是带他们来用膳的,满满的一桌膳食,荤素齐全,应有尽有,她就有些傻眼了。 “你们还没有用过膳吧,我特地让人准备的,我们边吃边聊。”张奚做了个请的姿势。 顾辞确实是饿了,其实也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毕竟是张奚执意要请上官青潋过来的,款待一下也合情合理,上官青潋看了张奚一眼,也颔首应下了。 三人坐定,张奚就殷勤的给上官青潋夹菜,那架势,任谁都看出点不对劲来,更别说顾辞这种自小在风月里混大的了,她安安静静看了好一会,竟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们两个皆看向她,张奚挑了挑眉头,上官青潋有些无奈,她连忙说,“没事没事,只是突然想到一件好玩的事儿。” 上官青潋竟是微瞪了她一眼,拂了张奚又要给他满满一晚食物里添菜的手,不咸不淡的,“张老板,我们还是谈谈你遇劫的事情吧。” 张奚笑着执意把菜放到上官青潋碗里,才放下银箸,无所谓的说,“还能怎么说,就那样呗,我出门马车让人给拦了,几个不知好歹的蒙面小贼带着几把破刀就敢抢钱,商人嘛,最看重就是银子,哪里有双手奉上的道理,我不肯给,他们胆大包天竟敢拿刀就冲上来,我几个护卫和他们纠缠了好一顿才打跑他们。” 他说着,像是口渴了,给自己满了茶,抿了一口看向上官青潋。 “几个人,可有什么特征?”上官青潋问道。 张奚抬头想了想,“三个?还是四个,”然后无所谓的摇摇头,“记不清了。” 顾辞怎么看都觉得这张奚明显没事找事,他哪里像遭了抢劫会怕需要动用上官青潋调查的人,那几个小贼遇上他才是倒霉,见张奚看上官青潋的眼神,怕是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特征呢?”上官青潋又问。 分卷阅读89 - 分卷阅读90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90 张奚啧了一声,嘟囔道,“晚上黑漆漆几个黑衣人,我能看清楚有人就不错了,哪里知道什么特征?” 上官青潋叹了一口气,看得出来他很是无奈,想走吧,又得揪贼,坐在这儿吧,这张奚说话又不着调,顾辞见此,打了个圆场,“那张老板是在哪里遇劫的?” 张奚望向她,笑吟吟的,“就在自家后面两条街。” 顾辞哦了一声,“想来他们应该知道张老板的身份,是有备而来,那天跟着张老板的护卫可还在?” 或许能从他们口里问出点什么。 “他们连几个贼都抓不到我养着干什么,早打发走了。”张奚摆摆手,一副理所当然。 顾辞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看向上官青潋,见他想叹气又不叹气的样子,然后说,“那还请张老板将他们找回来,本官明日再来问候。” 说着,上官青潋起身告辞,顾辞哪里能不晓得他想要找个理由离开,也马上随着他起身。 “你们才来,就要回去?”张奚绕到他们面前,直接伸手就按在上官青潋的肩上,上官青潋一看,微微垂眸没拿开,“你看,现在回去也要晚上了,不如今晚在我这儿歇下。” “多谢张老板好意,邢部事务多,还等着我去处理。”说着,上官青潋就拿开了按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 张奚哎呀一声,“哪里有那么多事务,我这案子最重要了,邢部尚书也答应你要帮我破了这案子再去解决其他的,你就住一晚也没什么。” 上官青潋还想开口,张奚已经唤人去准备客房了,继而看向顾辞,“顾少郎是回去还是?” 顾辞今晚已经约好和顾澈他们吃晚饭,现在赶回去也是来得及的,于是她笑了笑,“我回去就。” 她还没有说完,上官青潋突然打断,“她和我一起留下。” 顾辞讶异的看着上官青潋,她和上官青潋相处这么久,这打断人的话她还是头一遭遇到,于是她吸了吸鼻子,改口,“那有劳张老板了。” 张奚的目光在他们之间转了又转,好一会才拍拍上官青潋的肩,“那行,我让他们收拾一家客房出来,那客房床大着,两个人睡绰绰有余。” 顾辞一听吓了一大跳,这张奚也太抠门了,就给他们两个一间客房,她讪笑着,“那什么,张老板,我不太习惯两个人一起睡,还劳烦张老板给我再准备一间客房。” 张奚转手拍拍她的肩膀,“两个大男人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你们住一起,也好讨论案情。” 顾辞气得牙痒痒,她正面临和上官青潋同住一房的慌张里,其他也想不到了,转头尴尬的看着上官青潋,见他也一脸疑惑的望着她,她就恨不得狠狠给笑吟吟的张奚来一脚,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行,行吧,张老板安排就好。” 张奚一脸笑容,顾辞面上还挂笑,心里可劲讨厌这张奚了,一想到晚上和上官青潋同处一室,她心里就极度慌张,连心跳都快了许多,转头看上官青潋正望着她,向来厚脸皮的她竟没来由脸红了,那就更是埋怨张奚,却无他发法,只得随张奚安排了——谁让邢部拿了人的银子手短,她刚方才吃了人的膳食嘴软呢。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我觉得是时候开始感情戏了~张老板是个助攻哈哈哈【我开了耽美新坑所以不会天天更永相辞,大概两天一更这样,谢谢谅解】 ☆、张奚识破女儿身 顾辞和上官青潋到客房时,张奚正好有事出门了,顾辞环顾了一圈客房,不错,是挺大的,特别是那张雕花棕木床,别样的大,两个人绝对绰绰有余,可是再怎么足够,要他和上官青潋同卧一床,到底不妥,她咬了咬牙,越发埋怨起张奚来。 她和上官青潋不经意对望了一眼,轻轻咳了咳掩饰自己的尴尬,上官青潋倒是一派自得,有些愧疚的说,“我自作主张将你留下是我不对。” 顾辞在心里叹口气,其实于上官青潋而言,她就是个男子,自然不会忌讳那么多,若他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呢,若他知道? “无妨,我本来也是个闲人,来来回回跑反而累极。”顾辞斟酌了下,笑道。 上官青潋这才松一口气,“那便好。” 有侍者来带他们参观张府,两个人都没什么心思,就在侍者的指引下去了张奚遇劫的那条街,走了一刻钟就到了。 顾辞实在搞不懂就是那几个小贼要下手也得选个好地方,怎么偏偏就选了离张府这么近的,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那街很是寻常,两个人根本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天也渐渐暗下来,无奈之下,只得回张府去。 张奚已经回来了,一见他们一道回来,竟然露出点惊讶的表情,凑到顾辞面前,笑嘻嘻的,意味深长的说,“你今夜真不回去?” 顾辞皱了皱眉,直觉告诉她这张奚不是个简单人物,要不怎么一而再再而三试探她呢,她猜不出个所以然,只得陪笑,“案子还没有破,自是留着的,劳烦张老板了。” 张奚嬉皮笑脸绕到上官青潋一侧,拉着他就要走,“上官大人,我近日寻了一副前朝丹青,你来替我鉴定鉴定。” 那殷勤劲任谁都要看出点不对味来,顾辞绕兴趣的看着上官青潋缓缓皱起又松下去的眉头。 “不了,本官今有些乏,想早些回去歇息。”上官青潋拿掉了张奚的手,甚至往后退了一步。 张奚也不生气,依旧笑笑的,像只狡黠的笑面狐狸,“那好,我差人将晚膳送入客房。” “有劳了。”上官青潋不咸不淡。 等两个人又回客房,顾辞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爽朗,上官青潋被她笑得真真是眉心都要拧成小山丘了,又不能拿她怎么样,无可奈何就坐了下来给自己倒茶。 “青潋,你老实告诉我,”顾辞好不容易收了笑,坐他对面,“你和张老板是怎么回事?” 上官青潋难得吃瘪,“我,唉。” 顾辞眯了眼,凑近他,“我猜,张老板是看上你了? 上官青潋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真的让她猜中了,顾辞笑出声,认真端详着上官青潋,这样貌与气度是无人可比拟,也难怪张老板要费尽心思接近他。 “你们怎样认识的?”顾辞好奇极了。 上官青潋叹口气,“我没有龙阳之好。” “我知道,”顾辞接话,“就是说说而已,你就告诉我吧。” 上官青潋拿她没办法,只得简略说了下——原是一月前上官青潋去茶座之时,恰逢一个老棋迷在那里摆了一盘死棋,张奚百思不得其解,上官青潋却移了一颗黑子,这死棋竟也活起来了。 这下不得了,张奚本就好男色,上官青潋 分卷阅读90 - 分卷阅读91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91 这样的更是百年难得一遇,从此之后就缠上上官青潋了,邢部寻常人不想进,张奚也一样,于是张奚找了各种借口跑到上官家拜访,一来二去,上官青潋也明白了他的心思,可上官青潋实则无那癖好,多次躲避,却没想到张奚遇劫这事又让他和张奚扯上关系了。 顾辞听完,觉得张奚看上上官青潋实在有点那么是理所当然,但见上官青潋这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实在好笑,她有意打趣,“青潋,张老板一表人才坐拥金山,你真没有一点动心?” 上官青潋凉凉睨她一眼,“你若喜欢,便让你试试这待遇?” 许是二人谈话实在太过轻松,顾辞脱口而出,“我又不是。”她急急忙忙住了嘴,观察着上官青潋的神色,见他依旧看着自己,讪笑,“我也没有那癖好。” 恰逢侍者把晚膳端来了,顾辞赶忙挑开话题,招呼着上官青潋吃饭,上官青潋深深看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就用膳了。 天气正热,按顾辞这样爱干净的人是天天要沐浴的,没想到张奚连这个都想好了,竟然让人搬了个大浴桶来,顾辞这下可真急了,匆匆忙忙就要去找张奚,到门口的时候,张奚却自个来了。 “哟,顾少郎这是要去哪?”张奚拦了顾辞的去路,笑眯眯的样子看着真是和善。 顾辞却觉得那笑隐藏了太多东西,讪笑道,“张老板真是有心了,只不过,我们二人没有带换洗的衣物过了,这沐浴还是免了罢。” 上官青潋也走到门口,对顾辞的话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驳,就这么静静看着。 “哪里能免啊,我要是不好好招呼,传出去不是要让人耻笑我张奚怠慢客人了么?”他说得有理有据,还状似好心拍拍顾辞的肩膀,“我知道跑了一天顾少郎一定出了汗,不舒服极了,快进去梳洗一番也神清气爽啊。” 顾辞看着张奚就看出点端倪来,他摆明了针对自己,顾辞不知道他这敌意从何而来,无奈之下,说,“张老板借一步说话。” 张奚笑了笑,也不走,附在她耳边,嗓音带了点笑,“上官和你说了我吧,那你可知道,我这样的最是能辨认人,你身上,有不一样的味道。” 顾辞五雷轰顶,怔怔的看着他,张奚嬉皮笑脸的,拍拍她的肩,反过来安慰,压低声音,“放心,我不说出去。” “你。”顾辞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了,“你为何?” 张奚不悦的挑挑眉,“谁让你赖着不走。” 顾辞还想说点什么,但上官青潋已经走过来了,她连忙住嘴。 “你们两个?”上官青潋看着他们,特别是看着顾辞时,带着很浓的疑问。 顾辞这下跳进黄河洗不清了,张奚笑出一口大白牙来,“上官,我同你说。” “不用说了。”顾辞一口打断,抓着上官青潋的手就往客房里走去,末了好回过头来瞪着他,咬牙切齿,“多谢张老板款待。” 张奚朝她无所谓摆摆手,“不必客气。” 那边客房的门已经砰的一声关上了,张奚吸了吸鼻子,哈哈大笑了几声,今儿个,月色真是怡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有点少...最近写文写得头昏脑涨.....你们原谅我吧qaq ☆、夜里张府寻张奚 顾辞又气又惊,入了客房,目光一瞥到屏风后朦朦胧胧的浴桶,脸色一沉,就这样靠在门上,也不说话,尽力平复自己过于絮乱的呼吸。 张奚一直用不太对劲的眼光看着她,她就该有所察觉的,现在让他一语道破,真是打得她措手不及,但看张奚那模样,似乎也并没有揭穿她身份的意思,若他有意告知他人,也不会是这样带了点玩笑的态度。 “顾辞?”上官青潋看她面色怏怏,出口询问,“你和张老板?” 顾辞一见上官青潋正睁着一双清冽的眼看着她,一阵心慌,别过眼去,敷衍道,“没事。” 难不成,是因为上官青潋?顾辞暗自握了握拳,怪不得张奚明明知道自己是女儿身还要折腾她和上官青潋共处一室,想来是自己妨碍了他和上官青潋独处的心思,早知如此,就是上官青潋执意要她留下来,她怎么说都得找个借口开溜才是。 “既无事,那便去沐浴罢,张奚说的是,今天跑了一天,浑身都难受,不梳洗还真是难入睡。”上官青潋很是寻常的说着,顾辞一听,脸色蹭的一下就红了,直红到耳根去。 “不了不了,”顾辞连忙摆手,绕到桌子旁,佯装若无其事的坐下来,讪笑着,“其实一天不洗也没什么的。” 顾辞真真是昧着良心说话,这样热的天,往常回了辞院必定是要缠着顾澈给他提水沐浴的,但眼下情形实在不对,她虽厚脸皮,还没有能够当着一个男人面前做些容易暴露自己身份的行为。 上官青潋皱了皱眉,片刻又了然,“若是我在这里你别扭,我可以先出去,等你洗好再唤我。” 顾辞嚯的一下起身,神色不正常,“不必了,你洗就好,我出去吹吹风。” 说着她三两步就去开门,上官青潋还想说什么,她一并堵住了,“我不习惯在外头沐浴,浑身不自在,你真的不必替我担心。” 上官青潋见她这样执着,只得笑道,“那好,你去吧。” 顾辞见他目光里一片清澈,猜想他应该也不会品味出什么不对劲来,更不敢再说太多让自己露出马脚来,抬步就往外走,却混然没有注意到上官青潋一点点深下去的眼神。 顾辞心里尽是张奚认出她身份的事来,反正上官青潋不在,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向人询问张奚的住院,心里盘算该如何让张奚住嘴,不把她抖出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她不敢去想,一旦她身份被揭穿,关乎的已经不止顾家的声誉,怕是连她的命,连顾家都要一并赔进去。 侍者带她到了一处小院就进去禀告了,她在门外好一顿紧张,不多时,侍者就带她进去。 这是一处很寻常的小院,没有半点浮华之分,和张奚那一见就知非富即贵的扮相沾不得半点关系,顾辞不免得想起一句话来——若知其人必窥其屋,一个住在这样简洁的住所的富甲,不会是肤浅之人。 顾辞稍稍心静些。 侍者替顾辞打开厢房的门,对顾辞以笑为礼,顾辞迈入房内,房内更是简洁,一桌一床一榻一书架,装饰物也都是寻常的花瓶烛台,挂在墙面上的水墨画淡淡几笔,勾勒着几朵兰花。 张奚正懒懒的倚靠在那张美人榻上,似乎早料定顾辞会来找他,笑吟吟的模样却没有了白天所见的那股特属于商人的精明,尽管如此,顾辞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张奚坐起身子,拍拍美人榻的一侧 分卷阅读91 - 分卷阅读92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92 ,语气含了点笑意,“过来坐啊。” 那模样怎么看都有点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顾辞觉得有些好笑,但她现在的处境又实在让她笑不出来,只得道,“我站着就好。” “我有龙阳好,对你不感兴趣。”张奚白了她一眼,执意的说,“过来吧。” 顾辞呆了呆,她还是头一次遇见这么丝毫不避讳的人,犹豫了下还是走过去坐在他身旁了,刻意离他远了一点。 “你来找我,我也知道什么事,你不会以为我会把你的事说出去吧。”张奚翘起二郎腿,偏着头有点不满的样子,“你以为我是长舌妇,没事会乱嚼舌根?” 顾辞被说中心思,讪讪笑着,“也不是这么说,但这件事可大可小,若张老板要是一个不痛快将我的事说出去,怕是我这脑袋要搬家。” 张奚撇撇嘴,“说实话我挺讨厌你的,成日在上官身边晃悠,看着真是碍了我的眼,嗳,上官和你说我了,怎么说的?” 顾辞今夜来找他可没有兴趣听他和上官青潋那点事,她算是一半来求人的,深吐了口气,看着张奚,口吻严肃,“张老板,今夜顾某来找你,实则有事相求,顾某身份被张老板识破自是无话可说,但诚如张老板方才所言,顾某是来求张老板为顾某隐藏此事,哪怕几年,只要几年便可。” 说到最后,顾辞口气染上点焦虑,神色也紧张的看着张奚,顾辞很少求人,她学不会低头,但张奚现在对她而言,确实是一个威胁,若张奚不肯替她隐瞒,她身份昭告大白,先不说她有姓名之忧,就是她才决心要助祁楚一事也会在瞬间变为虚谈。 她好不容易才有一点取得戚后的信任,眼见事情就要有点眉目了,她实在不能前功尽弃,哪怕是几年,几年就足够了,她能在几年内做许多事情,这份心好不容易确认下来,她不想放弃。 她说得这么认真,没想到张奚却噗嗤一声笑出来,笑得顾辞莫名其妙,张奚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一口一个顾某,顾辞你要不要这么可爱?” 可爱?顾辞还是第一次在别人嘴里听到这样的一个评价,她有些膈应的皱了皱眉头。 但顾辞还是很认真强调,“张老板,我并没有在说笑。”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在说笑,”张奚收了笑容,但嘴角还是上扬的,“但你真是小看我了,我虽然一个俗世商人,但有些事情还是还是分得很清,我说我不喜欢你在上官身边晃悠,那是因为我喜欢上官,上官不喜欢我,恰逢你在他身边,我对你有些嫉妒罢了,这是私事我们暂且放一边。我这个人向来公私分明,抛去你和上官朝夕相处这一点,顾辞,就算是作为男子,我也是打从心底里佩服你的,你一个姑娘家,滚爬摸打这么多年,不仅没有露出马脚,甚至做了邢部少郎为民除害,我为何要自讨无趣揭穿你,那不是缺德么?” 张奚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说得顾辞一愣一愣的,待反应过来,眉开眼笑,“你是说你不会?” “为什么会?”张奚反问,挑了挑眉,“我不仅不会,还会替你死死瞒着,这无关其他,就当是我对你的一点欣赏也好,我这个人做事只看自己乐不乐意,就这件事,我还是挺乐意帮帮你的。” 今早顾辞还很是提防张奚,现在一看张奚是怎么看这顺眼,连头发丝都看着柔顺了许多,她忍不住笑了笑,“那多谢张老板了。” “一码事归一码事,我替你瞒着,你是不是要拿点什么来换?”张奚神色尽是得意,转了转眼珠,那种商人的精明又尽显,顾辞直觉他又在打什么小算盘,果不其然,他下一句话就让顾辞面色都烫了起来,“这样吧,你今晚回去替我看看,上官他里衣是哪一家的,我过两天差人做了送给他一套。” 张奚的厚脸皮程度令顾辞望尘莫及,尴尬的笑着,“张老板就不要拿我开玩笑了。” “你哪里听出我是玩笑话。”张奚啧了一声,“上官提防我跟什么似的,这种事情我费劲心思都打听不到,你正好去探个风。” 说到这件事,顾辞就有点来气,张奚今天为赶走她,甚至让她和上官青潋同睡一屋,现在还好意思让她去探口风,这事还真不是个理。 “张老板,我还有一事得求求你。”顾辞开了个口,屋外突然响起侍者的声音,“爷,上官大人求见。” 顾辞和张奚面面相觑,不知道上官青潋这个时候过来他房间做什么,张奚才一瞬就露出一不太正经的笑来,“羊入虎口啊。” 顾辞忍俊不禁,也赶紧从美人榻上起身,给自己找了张椅子,离张奚远了几步,等上官青潋进来,见到的就是顾辞和张奚一人侧卧在美人榻,一人慵懒的坐在椅子上,两个人谈笑风生,好不和谐。 “张老板,”上官青潋不咸不淡的唤了一声,“我听侍者说,顾辞在你这儿,特地来一趟带她回去商讨点事情。” 顾辞正被张奚一句话逗笑,一时之间想不起有什么事,就问,“何事?” 上官青潋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邢部的事。” 言下之意就是张奚不能听的,顾辞也没多想,起身和张奚告别,就跟着上官青潋出去了,待到了院外,脸上还是挂着笑的,“青潋,究竟什么事?” 月光下,上官青潋微微皱着眉头,打量着顾辞,那双如水的眸此刻更是深不见底,顾辞与他对上目光,心里一漾,竟是先低下头。 谁知上官青潋一句话就让她哭笑不得,“顾辞,你和张奚,你们两个?” 他这样不挑明了说,顾辞一下子就回过味来,感情上官青潋是以为她和张奚有一腿? 她有意逗他,抬起一个满是笑意的眸子,“我觉得张奚挺好的。” 上官青潋一听,猛然抓住她的手,她吓了一跳,感觉上官青潋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衫传到她的手腕上,本该是温热的,顾辞却觉得那温度若星火,有点灼热,令她脸上都发烫。 上官青潋许是不知道怎么说她,憋了好久,才憋出几个字来,“顾辞,你们真的?” 说完他摇头叹了口气,松开顾辞的手,也没有了下文。 顾辞本还觉得尴尬了,上官青潋几个字就把她逗得捧腹大笑,她说呢,上官青潋果真以为她和张奚看对眼了,也不再逗他,笑道,“青潋,你真的想多了。” 今天顾辞可真是见足了上官青潋别扭的一面,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儿就把上官青潋甩在了后头,她是觉得张奚这人不错,但这些年她什么人没有见过,就拿上官青潋来说,算是她遇见所有人之中最为佼佼,若是真的要喜欢,她怔了怔,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脚步慢了下来,后头上官青潋已经抬步跟上,那人蓝衣潋滟,眉目如星月,她突然释然一般——若 分卷阅读92 - 分卷阅读93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93 是真的要喜欢,上官青潋,其实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二人独处睡一室 等顾辞和上官青潋回到客房,顾辞才猛的想起她方才要央求张奚的另一件事是给她再找间客房,这下子已经快到房门口,顾辞不得不止住脚步了。 “嗯?”上官青潋发吃一个单音算是疑问。 顾辞不知道找什么说辞,实则有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但明知发出去也未必能正中靶心之感,她干笑了一声,“无事,进去吧。” 上官青潋见她怏怏的模样,莞唇而笑,自行推开门就进去了,客房里点着灯,却并不明亮,顾辞挣扎了好一会才磨磨蹭蹭的跟上上官青潋的脚步,抬眼一看,上官青潋在挑灯,半散的发,颀长纤瘦的背影平添着柔和,顾辞生出一股莫名的安然。 等屋内光线越来越暗,顾辞才反应过来上官青潋是准备要就寝,她局促不安,怔怔的站在桌边,只得给自己倒了杯茶抿着来掩饰自己脸色的不正常。 “顾辞,不早了,睡吧。”上官青潋放下挑灯的小柴米,回过头来微笑的看着顾辞。 顾辞一口茶差点没有咽下去,咳嗽了两声,讪讪的说,“好。” 上官青潋含笑摇摇头,那模样,似拿自己最喜欢的弟弟无可奈何,“打张奚让我们两个住一间客房,你就不对劲,或许,是真的嫌弃我?” 明明是一句玩笑话,听在现在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自动演变为狂风暴雨的耳里就变了味,她有些慌张,“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会嫌弃你,只是我这个人自己奇怪罢了,你不要多心,我这就去睡。” 她生怕上官青潋看出点什么端倪来,话落,在上官青潋有些惊讶的目光里快速的爬上床,滚到了床的最里头,心如鼓鸣。 她听见上官青潋传来极低却也清冽的一声笑,转了个身,上官青潋已到床边,目光含笑的,“你不脱了外衣?” “啊?”顾辞下意识双手紧了紧衣服,耳根子都红了,“我,我不热。” 顾辞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都说混迹了花楼这么多年,怎么这点话都能让她脸红发烫,真真是没出息,白混了那么些年了。 上官青潋好似拿她没办法,只能笑笑的,那笑分明不带一点旖旎之味,却看得顾辞口干舌燥,等上官青潋自个伸手去解衣衫,她不自觉张了张嘴,目光炯炯的盯着上官青潋节骨分明的手将腰间的玉坠取下,继而是淡青色的腰带,他动作不缓不急,举手投足皆是一股雅意,顾辞看得眼睛都直了,待上官青潋的那件薄薄的蓝青色外衣褪去,露出一身洁白绸缎的里衣时,顾辞脑海里像被人灌了浆糊,一下子就懵得不知道该将目光放在哪里了。 上官青潋取了头上的玉冠,一头稠密柔顺的发服服帖帖的落下来,他做好这一切,轻手轻脚的上了床,笑了一声望着顾辞,突然伸出手去取顾辞别发的银簪,动作行云流水,顾辞惊呼一声猛的从床上做起来,银冠掉落,青丝散腰,从来不以散发见人的顾辞如今就毫无防备的尽数被上官青潋收入眼里。 顾辞见上官青潋的目光渐渐明亮,如同天边星辰,两个人面面相觑,表情可谓精彩。 “顾辞,你。”上官青潋拿着银簪的手僵硬在半空,声音是毫不掩饰的惊讶。 顾辞慌乱得几乎不知道怎么应话,幸而外界关于她皮相女气的说法已不足为奇,她捂着脸,从指缝里看上官青潋,闷声而小心翼翼的,“我知道自己长得像极了女子,你莫不是要笑话我?” 上官青潋慢慢将手落下来,细细端详着她,目光又是惊又是隐笑的,弯着唇,极为认真的道,“顾辞,你若为女子,提亲的人要踏破顾府的门槛了。” 顾辞听见自己心跳得极快,似要破口而出,她露出一双眼来,小声问,“真的吗?” 她其实对自己的皮相向来不做怀疑,从小到大,就是她名声最为狼藉之时,也有相貌可取之处,但她隐隐期待着,这句夸奖的话能从上官青潋口中说出去,那似乎又不一样了。 上官青潋偏头笑着,“不假。” 顾辞脑子一热,“那你呢?”说完她脸上都要烧起来了,暗自责怪自己的口不择言。 “我?”上官青潋反问,将银簪握在手中,低头看了一眼,末了又抬眸,笑了,“若你真的为女子,想必我也难逃这俗世了。” 顾辞全身有暖流遍布,上官青潋清亮的音色在这静谧的夜悄悄扣进了她的心间,如流水潺潺,如清风凉凉,所过之处,一片花开,她一点点放下自己的手,将自己的面容全然落进上官青潋那双清澈幽深的眸里,笑容也爬进她的眼,如同一弯春水,悠悠荡漾。 可顾辞不过陷入这片柔情的汪洋里,又被现实拉回来,她现在并非为女子,上官青潋这样说,不过假设罢了,可若上官青潋知晓她为女子时,不知道可还会用同一句话来回应她。 “我真是糊涂了,我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怎的拿我自己开起了玩笑?”顾辞哈哈笑了几声,找了落在床上的银冠,递给上官青潋,尽量用平常的语气说,“困了困了,睡吧。” 上官青潋接过银冠,与银簪一起转身放在了床边的木桌,自始至终,他眉眼都是抹不去的笑意,如春风和煦,亦若冬阳暖雪。 次日顾辞醒过来,上官青潋已经不在身侧了,她伸出手摸了摸被褥,似好残留着上官青潋的体温,她脸色微红,起身迅速冠发梳洗,她收拾得差不多时,敲门声便响了,是上官青潋。 “怎的不叫醒我?”顾辞睡到日上三竿,实在觉得不好意思。 上官青潋端着一碗小米粥,笑道,“看你睡得极舒坦,便也没有叫你,”将碗放在桌面上,又加了一句,有些调侃的意味,“你睡相不大好,昨夜踢了几次被子。” 顾辞被说的无地自容,辩解道,“天气太热了。” 上官青潋也不反驳她,让她过来用早膳,趁着顾辞吃饭的空挡,他就今早之事告知,“张老板为助破案,今早召集了那几个和过路贼交手的护卫,一个护卫说在打斗的过程中丢了一块翡翠,据他说翡翠是家传的,世间仅有一块,若是窃贼所拿,必定会急着出手,所以我想,接下来让人盯着鹿都的店当铺,或许能有所收获。” 顾辞嗯了一声,这样的查法无异于大海捞针,也不知道那贼人是非鹿都本地,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想不到其他法子,于是她说,“不如我们去古玩市场看看?” 上官青潋笑了笑,“好,等你吃完便去,张老板已经查人根据护卫所言画出那翡翠图了。” 顾辞急着破案,吧嗒几口将小米粥喝了,起身道,“走吧。” 这时门外一个大摇大摆的身影走进来,会在张府这么肆无忌惮的 分卷阅读93 - 分卷阅读94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94 除了张奚再无二人。 张奚依旧是笑面狐狸模样,顾辞却觉得他一点儿也不生厌了,冲他一笑,“张老板。” 相较顾辞的和颜悦色,上官青潋就不咸不淡的对着张奚颔首。 顾辞其实还是顶喜欢见上官青潋吃瘪的样子,于是特意走到张奚面前,附在他耳边小声说,“昨夜我看了,若无错,青潋的里衣应是南面白溪路的灵宝阁所制。” 顾辞自己有绸缎生意,但生意惨淡,因此下了一番工夫去研究了其他家绸缎庄的情况,之所以能认出来,也非她火眼金睛,只是灵宝阁所制衣物都在领口处锈有一片极浅的树叶,她昨夜看的时候恰巧瞥见了而已。 她才说完,张奚立马眉开眼笑的,搂着顾辞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行啊顾辞,我没有看错里。” 上官青潋自是被二人弄得云里雾里,只得摇头,“张老板,这一日多谢招待,我与顾辞还有要事在身,需先行一步,至于那案件也有些眉目,指日可破,请张老板放心。” 张奚冲他挑眉,“你做事我还不放心吗,对了,顾辞,无事来张府找我玩儿,我这里玩意多的很,你保准喜欢。” 顾辞一口应下,笑得眉眼弯弯,直到张奚把他们送出张府大门,上官青潋还是摇着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顾辞笑得就更是合不拢嘴,甚至有些感谢起张奚,让她见着了不一样的上官青潋。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妈我终于写到感情了!!!只是萌芽所以还是慢慢来吧 ☆、找到丢失的翡翠 鹿都的古玩市场仅西南方向一条街,起先是一个古董行,后来渐渐有古玩铺子开在着这街上,越开越多,街名气大了起来,就发展成一条古玩街。 在这里,只有你想要只要你出得起价钱,几乎是没有买不到的玩意儿,凡是来古玩街寻货的,皆需遵守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古玩不问来路,因此这些摆卖的玩意,可能是某户大家里偷出来的,也可能是从某个坟墓里挖出来的,不干不净,但买家全凭自个喜爱,倒不会去追究了。 上官青潋和顾辞已经将画师绘好的翡翠图纸细细研究了一边,那是一块刻着寻常花纹的翡翠,实则不出奇,但据那护卫说,这块翡翠祖传下来已经有五辈,算是古董,市面价很是可观。 上官青潋在鹿都的行情远远没有顾辞清楚,更别说这他从来没有踏足过的古玩街,但顾辞几年前曾经在这里入了一把骨扇,和古玩街一个大当家有点交情,因此一到古玩街倒也没有费力气大海捞针,而是直接去找那位当家了。 两个人进了店面,店里的装扮很是朴实,压根看不出这里会是古玩街最能说上话的人的行情,要不怎么说真正为富之人不轻易露财,这当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顾辞道明来意,当铺的管事立马让跑堂的去里屋请他们当家了,顾辞为上官青潋介绍道,“当家姓刘,是个五十出头的精明人物,前几年我从他这里得手一把扇子,看得出他为人正道,今日这事,也要靠他帮忙。” 其实顾辞心里也没有底,古玩街来历不明的玩意太多,若追查起来有时候牵扯的案子是一堆一堆的,因此十几年前官府和古玩街定了一个口头协议,古玩街每年多给官府缴纳三成税务,官府不插手古玩街的生意,今日顾辞会来这边,也是多多少少抱着一种碰运气的心态来的,毕竟她和刘当家交情不深,没有必要为她打破这规矩。 不到一刻钟,一个身材高大肥胖面容一副憨态的男人就从里堂出来,顾辞赶紧站起来,作揖,笑道,“刘当家别来无恙啊。” 那被唤成刘当家的男人满脸笑容,“顾老弟,许久不见了,”目光看到一旁的上官青潋,一两,“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上官大人,久仰大名啦。” “刘当家。”上官青潋笑着颔首。 刘当家将二人迎进内堂,心如明镜,边走边说,“我有些日子不见顾老弟了,顾老弟今天,是有什么事儿用得到我刘某?” 顾辞心思被拆穿也不尴尬,敛了神色,沉声,“顾某确有一事相求。” 接着,她将事情简单说一下,末了道,“鹿都的当铺实在太繁多,那小贼若是脱手我们去寻无疑大海捞针,但若他为求一个好价钱将翡翠卖到古玩街来,我们搜查范围也大大缩小,今日来找刘当家,也是恳求刘当家能出手相助,找找这翡翠的下落。” 三人已经到大厅,刘当家面沉吟着,说了句,“先坐吧。” 顾辞知道这事不能急,也就坐下了。 上了茶,刘当家抿了一口,面带难色,“顾老弟,你也是知道我们这行的规矩,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我有心无力。” 顾辞急忙接话,“我知道让刘当家为难了,但顾某也是受人所托,还望刘当家帮帮忙。” 刘当家沉思了许久,嘶了一声,郑重道,“你的事我也听了一些,说实在话,我挺压抑你会当官,这样吧,今日无我也算是为了百姓做一件事,你把翡翠图给我,不过你要答应这件事不能泄露出去。” 顾辞喜出望外,“多谢刘当家,顾某保证,此事只有今日三人知晓。” 一直沉默的上官青潋起身给刘当家作揖,“多谢刘当家了。” 刘当家笑呵呵的,说,“我在这行当摸爬滚打几十年了,收了多少不干不净的东西,现在年纪渐长,就当做善事为自己积福吧。” 说着,叫了人将上官青潋手中的翡翠图取走了吩咐了几句,胸有成竹,“你们放心吧,若那翡翠真在这街里,不出半个时辰,一定把它送到你们面前。” 顾辞和上官青潋相视一笑,皆出言道谢。 这事,有了刘当家的相助,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但前提是那小贼已经将翡翠出手,若是那翡翠还在他手里,他们这一趟也是徒劳无功的,因此顾辞还是有些担心,但也只能焦急的等待。 刘当家手下办事之快令人咋舌,不到半个时辰,一块全体通透的翡翠就落在了顾辞手里,一比对,和小图上的出入不大,随之而来的,还有某一古玩铺的老板。 顾辞细细问来,那老板道,“这翡翠是昨晚临近打烊的时候有个黑衣男子来卖的,我看这翡翠着实不错也就用五十两买下了。” 顾辞急着追问,“你可看清楚那男子的相貌。” “太暗了,看不清,不过那人身材矮小,走路一拐一拐的,左腿不太方便,是个瘸子。” 上官青潋这时候问,“他将翡翠拿给你之时手上可有什么特征?” 老板一拍脑袋,“他手背有很大一块烫伤的疤痕,很是狰狞。” “还有吗?”顾辞问。 老板摇摇头,“没有了。” 分卷阅读94 - 分卷阅读95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95 问不出什么,那老板也就回去了,但得到这些线索,对于顾辞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展,和刘当家再三到道谢,她和上官青潋匆匆忙忙赶回邢部,到了邢部已经临近黄昏,二人心照不宣的,进书房商讨。 卖翡翠的人的形象特征很是明显,在鹿都瘸子不少,但身材矮小手背上又有疤痕的瘸子必定没有很多,顾辞当下就敲定拟通缉令,悬金下足,必有举报者。 等做好一切,顾辞才觉得松了好大一口气,这一次的案件实则算轻松,也是小案子,但经过此案她结交了张奚一个朋友,又能揪出一帮小贼了,真真是痛快。 上官青潋揉着有些酸痛的脖子,一见顾辞拿着通缉令笑着,也不由笑道,“今日多亏有你,若非你想到古玩市场,这案子不知何时才破。” 顾辞摆摆手,“举手之劳,该谢的还是刘当家,他肯帮忙才是最重要的。” “我这次倒成了个闲人,实在说不过去,晚膳我就请了吧。” “行,我听说有家新开的酒楼黄焖鸡做得不错,我们去尝尝鲜。”顾辞合上通缉令。 “行。” 二人说定,便一同往外走去,说了点无光紧要的事情,夕阳西下,拉长身影,好一片风光。 ☆、拦路抢劫有隐情 次日通缉令一出,午时一过,就有个男人来邢部投案自首,顾辞得到这消息着实吃了一大惊,她原以为至多能够找到点苗头,怎么都不会想到通缉犯自动上门来了。 上官青潋今日进宫去了告假一天,邢部这边自然是通知顾辞去见那个自首的男人,顾辞不敢耽搁,连铺在桌面的卷宗都来不及收拾,匆匆忙忙就去见自首之人了。 那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身材矮小,左腿较之右腿短了一截,和当铺老板描述无二,顾辞默了一会,走近看了,悄悄往他手背看去,确实有一块类似烧伤的疤痕几乎覆盖整个面,顾辞抬头看男人,男人面容很是丑陋,他脸上也有烧伤的痕迹。 男人颤颤巍巍的,“大人。” 顾辞让守着他的两个捕快退开了些。 男人突然一下子噗通跪下来,顾辞往后退了两步,沉声,“你做什么?” 男人结结实实给顾辞扣了个头,抖着身子说,“大人,这件事从头到尾的主谋都是我一人,我已经来自首了,还望大人不要再追究。” 顾辞皱着眉,“你先起来。” 可男人依旧佝偻着身子跪着。 这样一个男人,无论身形还是行动,根本不可能拦路抢劫。 “你将事情仔细说来,或许我可酌情发落。”末了,顾辞开口。 男人费力的抬头看她,目光有所挣扎,顾辞将他扶起来,说,“我说话算话,你尽管放心。” 男人脸上满身诧异,看着顾辞,眼里一片发红。 自首的男人叫张卫,住在鹿都的一条老街,他说拦截张奚的马车抢劫实属无奈,老街是条无人问津的街道,张卫是个孤儿,本来不在老街,后来一场大火毁了他的脸,令他受尽侮辱,他为了躲避侮辱,便搬到了老街居住,只有到了晚上才出来倒泔水以谋生。 他知道孤儿有多不容易,特别是他这样天生残疾又后天毁容之人是最不受人待见的,几年前他在老街捡到一个天生盲眼的孤儿,恻隐之心让他将这个孤儿捡回去抚养。 慢慢的,聚集到老街的人越来越多,皆是些苦命人,有乞丐,有残障,有老妇,也有孤儿,几十个人像在世间找到了彼此的依靠,在老街的破落房子居住起来。 顾辞是曾听过这条老街的,人们都说那里聚集了世间最卑-贱的人,犹如过街老鼠,只敢在夜里出没,她当时只以为是以讹传讹,却没想到真有此事存在,一时间心里说不是什么滋味。 “那又为何要做出拦路抢劫之事?”顾辞问。 张卫的表情一下子很是哀伤,伸出手抹了泪水,“实在是走投无路,走投无路啊,我们都快活不下去了,吃没得吃,穿没得穿,小豆子快饿死了,不得已我们才,还望大人从轻发落。” 说着,他又想要跪下来,顾辞眼疾手快把他扶住。 于理,张卫需接受王法制裁,于情,张卫实则是走投无路,她一时间做不出抉择。 上官青潋在此他会怎么做呢,顾辞陷入沉思。 理与情本不相容,她循理良心不安,循情枉顾王法,如何选择,似乎她都是错的,除非,除非...... 顾辞下定了决心,问,“张卫,你可带我去老街?” 张卫震惊的看着她,顾辞的话给了他安慰,“你且带我去,若你所说情况属实,我可酌情定案。” 若上官青潋在,定会与她做出同样的选择,早在之前,上官青潋便于姑苏建设青隐堂,专门救助穷苦人家,他青隐公子的名号也是众所周知的,若上官青潋知晓张卫之事,定不会见死不救。 理需遵,亦看情,所谓王法就是为庇护百姓,若百姓被生活所迫,国家不问津,却依旧要用礼法去惩戒,实则非为一个大国之作风。 她信,上官青潋不会阻止她今日所为。 顾辞派了两个衙差和她一同上路,张卫执意要坐马车沿,她也不阻挠,马车就上路了。 老街离邢部约莫一个时辰,天气闷热,顾辞一下马车,就见两条破旧的不见头的街道,里头是斜挎似要掉落的危楼,一见此,她眉心不自觉皱起。 张卫在前面带路,顾辞跟上,一进老街,就有一股莫名的酸臭味飘进顾辞的鼻里,她尽量避免自己做出捂住鼻子的动作刺痛到张卫,暗自忍下这股异味。 这里的环境比顾辞想来还要恶劣,街道上堆满了脏兮兮的稻草,她走了没多久,渐渐看到有人了,皆是衣衫褴褛的样子,有的脸上已见溃烂,触目惊心。 顾辞心惊之余则是痛心,她甚至不敢想象这世间有人这样过活,若非亲眼所见,她永远都不会知道所谓的人世之苦。 “张大叔。”一个稚嫩的童声从角落出传来。 顾辞看过去,几个脸蛋脏兮兮的孩子趴在墙角怯生生的看着她,她露出一个笑容来,那些孩子愣了一下,也害羞的笑了。 张卫指着那些孩子,“这都是被父母抛弃的孤儿,大家凑在一起过活。” 顾辞朝他笑笑,突然有三个男人闻声从一处破落的宅子里探出头来,见到衙差,大叫一声冲进屋去,不一会就挑了几把生了锈的铁刀跑出来。 两个衙差马上反应过来挡在顾辞面前。 “住手。”顾辞地喝一声,对着那三个男人说,“你们放下刀,我不是来缉拿你们的。” 那几个男人怔怔的看着她,好像听不懂顾辞的话,顾辞疑惑的去看张卫,张卫叹气,对他们打着手势,三人才慢慢放下刀, 分卷阅读95 - 分卷阅读96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96 警惕的看着顾辞。 “他们听不见大人的声音。”张卫摇着头,眼眶通红。 顾辞好一阵沉默,心中自有酸楚爬上,目光环顾一周,慢慢的,破落的老宅子有身影探出来,花脸的小孩,满脸皱纹的妇孺,还有几个怔怔看着她的男人。 他们与世间隔绝,被人抛弃,因此聚集在这破落之地,顾辞看了一会,一个孩子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接着就是其他孩子呼应,小孩在哭,大人也低低哭泣,张卫别过脸去,脸上满是泪水。 国家并没有帮助到他们,甚至抛弃了他们,又何求他们在迫不得已之下做出错事来还要严厉惩戒他们呢,这合了理却失了情啊! 顾辞曾经在祁楚面前撒下弥天大谎——若她为官,必贪近天下之所贪,今日她要说,她已为官,不为民请命,不情理相顾,她不配为官。 顾辞沉了脸色,看向张卫,“张卫,你拦路抢劫罪名已立,你还有何话可说?” 她的声音清丽,掷地有声,所有人突然停止了哭泣看着她。 “我无话可说。”张卫一抹脸。 “那好,今本官罚你以三月为期,为邢部后院修葺墙院,无薪可拿,你可有异议?”顾辞看见张卫又悲转惊又转喜的面容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来,再拔高音调,“法为国之基,你既犯错必要受罚,但法不外乎于情,今本官念你行罪情有可原,酌情处理,你可不服?” 张卫双手合十噗通跪下,泪流满面,“小民多谢大人。” 老街的人欲跪,顾辞连忙大喝,“都给我站着。” 说完觉得都被自己逗笑了,扶起张卫,一字一句道,“张卫,我很佩服你。” 张卫浑浊的眼一亮,顾辞对他笑笑,解下钱袋递给他,“给孩子们和老人加点粮食。” 张卫颤巍巍的接过钱袋,泣不成声。 那一瞬间,顾辞觉得自己终于明白何为官者—— 庇护百姓,为民请命,当为正官。 若民处水火而不相救,民被世迫而不待见,实则非为当官之道,顾辞知道,今日做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案子本来有些曲折,但最近yh案子闹得沸沸腾腾,我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何处表达,截止目前报道而言,这一章大抵就是我的态度了。法律不在乎人情,但事情已发生,不可不判,而需酌情判处。我毕业出来是当记者的,我们老师总是和我们说,要做一个有良知的新闻人,我谨记于此,往后也会遵循。言语絮乱,态度于此,足矣。 ☆、顾澈恢复自由身 顾辞从老街出来就直接回了辞院。 她拟了一封信想要让顾澈送出去,却想起顾澈现在在会云客当明叔的学徒,已经将近半月没有回来了,到现在她还是很不习惯。 出房喊了月儿,月儿正在做女红,连忙应声了。 “月儿,你拿着这封信到街口找个跑腿的,地址我写在上面了。”顾辞吩咐着,又问了一声,“阿澈可说何时回来?” 月儿接过信,笑着道,“顾澈说要待是二十日,不久便回了。” 顾辞点点头,看着月儿出门了才又回了房间。 明叔和她说过,顾澈本身聪慧,资质高,在他手下做学徒,肯用心又耐苦,给出了不出一年便能出师的极高评价。 明叔爱徒顾辞是知道的,但若是顾澈没有点本领,明叔也不会如此爱惜,当真如明叔所说,顾辞想,下一次见面是时候将卖身契唤给顾澈了。 次日顾辞到邢部,便和上官青潋大致说了一下关于张卫的事情,上官青潋听了,虽没有表现出大加赞赏的样子,顾辞却能感受到他很是认可自己的行为。 “我差人给张奚拟了一封信,”顾辞想起这事来,“希望他能不要再追究被人拦路抢劫一事了,我想他也非心胸狭隘之人,当会认同我的。” 上官青潋对她笑着点了点头,也难怪他不冷不淡的态度,毕竟张奚一直觊觎他,若他给了张奚好脸色,难保张奚不趁机而上。 午间的时候张卫到了,顾辞有事在身差人带他去后院修葺,想了想,他腿脚不便,又吩咐道不要让他做太粗重的活。 张奚没有回信,竟然是亲自来邢部找了顾辞和上官青潋,两个人见了他皆吃了一惊,但习惯他的行事风格也就见怪不怪。 自从张奚知道顾辞的身份,顾辞对他很是活络,倒不是怕他说出去,而是觉得深埋在心的一个秘密终于有人可以分享,总归不会憋得慌,因此,两人颇有哥俩好的样子,上官青潋自是不知道他们怎么突然之间便要好,除了暗自叹气,别无他法。 “你这个大忙人,”顾辞和他寒暄了一会,“怎么舍得亲自走这一遭?” 张奚看了她一眼,又意味深长的望着上官青潋,意思很是明显,顾辞见上官青潋一直低着头不看张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换来张奚的一记白眼。 “这儿女私情是一回事,”张奚语调婉转,又降了半个调子,“我也是心怀苍山之人呐。” 顾辞笑道,“怎么个心怀法?” 张奚收了笑,“我今年二十有八,在商场摸爬滚打近十二年才有今日的成就,苦是吃得多了,现在过上好日子,总要回归本路,都是苦命人,能帮的我一定帮,我想,出五百两修葺一处救济堂让他们有个安身之所。” 顾辞眼睛一亮,简直对张奚是刮目相看,鼓掌拍绝,“张奚你真是个大好人。” 她话才说完,一直默默无语的上官青潋终于表态,头却还是没有抬看着桌上的案卷,“张老板,我亦愿托与你三百两,还望你能换做粮食保障他们的温饱。” 两个一出都是大手笔,顾辞这些年名下的产业也存了些闲钱,立刻也拍手道,“我非阔绰之人,就拿两百两为他们添衣。” 上官青潋这时抬起头对她微笑了一下,她亦含笑回应,张奚被忽略很是不快,嚷道,“我明明出的钱最多,上官你怎么不对我笑一个?” 上官青潋温和的笑着把话说回去,“张老板也看了笑了不是?” 张奚冲他撇撇嘴,“得了,我尽讨不到好,还有事就先走一步,老街那事我这两天就着手准备。” 顾辞起身送他,上官青潋虽未出来,也礼貌性的站起身,等顾辞将张奚送走,上官青潋拿眼睛揣测的看着她。 她坦荡荡一笑,“我和张奚清清白白,你就不用多想了。” 上官青潋这才笑着又去看卷宗。 顾澈今天回了辞院,顾辞一进辞院就看着站在天井上的几日没见的白色身影,立马就露出一个笑容来,“阿澈。” 顾澈回过头来看她,脸上都是笑意,顾辞走进了才闻到他身上还有未去的草药味,清清淡淡的,很是好闻。 “公子,许久不见。”顾澈眉 分卷阅读96 - 分卷阅读97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97 目带笑,不知为何,短短半月,他整个人气质似沉淀了一般,许是终日于草药中,便也融为一体了。 顾辞笑了笑,他们确实是从未分别半月,顾澈所说不见不无道理,“在明叔那儿学得如何?”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大厅坐下。 “师傅教了我许多东西,”顾澈坐定,望着顾辞,“我特地向师傅询问了头疼症所治之法,已经写到药引交给青青,以后公子再犯头疼,便让青青去抓了药来熬。” 顾辞心里一片暖意,她多是喝醉酒才会犯头疼,但这两年次数已经减少,没想到顾澈还记得,“我已经少喝酒了,你莫不是还要念叨此事。” “公子身体要紧,我就是做了老妈子也得时刻上心。”顾澈打趣儿道。 今儿个的晚膳很是丰盛,几人兴致高涨,为顾辞又破一案,也为顾澈能有所学,待吃饱饭足,顾辞将顾澈叫到了自己房间。 她打开柜子,取出一个木质小盒,笑着递给顾澈,“打开看看。” 顾澈不明所以,才打开盒子,那双杏目慢慢睁大,不敢置信的望着顾辞,“公子,这是?” “你记性不好了吗?”顾辞忍俊不禁,“你是我的人的证明,不会不认得吧。” 顾澈抓着盒子的手隐隐颤抖。 “顾澈,这么多年,我很感谢你在我身边。”顾辞微笑着,真心实意的说,“你陪我经历了很多事情,看着我一步步走到今天,我很庆幸我这一段路能有你,我这个人说来自私,总觉得有个人在身边很安心,但我不能妨碍了你,你有自己的人生要走,把你托给明叔,也是希望能以后有自己的天地,我早想过了,在你弱冠的时候要还你自由之身,但现在看来,不用等到那一天了,顾澈,你现在自由了。” 顾澈整个人都在抖了,眼眶微红。 顾辞知道他为何激动,笑道,“我可记得当初你被迫跟着我可是恨透我了,这么多年下来,可还不甘心。” 顾澈哽咽着,“能跟着公子,是我三生有幸。” 顾辞哭笑不得,“那你可抬举我了。” 她话落,顾澈却上前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她惊了下没有推开,像安慰孩子一般抚慰他的背。 顾澈声音都带了哭腔,听得她心尖一颤。 “阿澈,永远是公子的人。” 顾辞搂紧他,她看着他从一个高傲的少年郎成长到如今温和的男子,心里感触良多,这一生,她能遇见顾澈,也是她的福气了。 从今往后,顾澈不再是她的了,她有点不舍却也衷心愉悦,终究,少年长大,要展翅而飞。 作者有话要说:  我突然发觉我好像好久没有放我家小顾澈出来了....我还是爱他的。 ☆、顾辞有意近孙奇 张奚财大气粗又是重诺之人,前两天才说要安顿老街的老弱妇孺,现在就将老街的人先行安顿在一处老宅子里,然后着手修葺善堂。 上官青潋和顾辞说要捐的款目也很快送到张府去,没多久这事情就传遍了鹿都,顾辞现今出门不坐马车都能收获百姓硬塞给他的蔬菜果类,久而久之她也就习惯了,名声能在鹿都更上一层楼,自是她乐见的。 七月初的时候,顾辞去了躺七水斋。 一到七水斋侍者自然是殷勤的招呼前招呼后,不仅仅因为她的身份,更多的还是对其的敬爱之感。 顾辞终于才觉得,自己已然褪去了往常人们印象里的纨绔形象,心里暗自高兴的同时却也有些感慨,这付出的代价还真是有些大了。 到了厢房,上好菜,顾辞随口问了一句,“唉,我听说孙大人今天在此设宴?” “孙大人?”侍者拍了拍头,“是啊,孙副使包了大厅两张大桌,酉时便会到了。” 顾辞不再问,让侍者下去了。 酉时,顾辞抿了口茶,还有小半个时辰,时间刚刚好,她走到窗边开窗透气,挂一抹笑。 七水斋是她名下产业,她要知道什么人过来最是容易,孙奇前两天就订了大厅的消息自然是要传到耳里的,本来她还烦恼若孙奇订了厢房她要找个什么借口过去,可孙奇是习武之人,没有那么多讲究,倒是让她省了些心思。 孙奇的守城一职半路被冯洪拦去,本该是正四品官沦落到从六品的城副使,两家本就不交好,他怎能不怀恨在心,顾辞莫名的有点期待了。 东郡山回来,她就在心里暗自发誓过要替有一面之缘的玉儿报仇,再加之冯洪一职紧要,他这个人,不得不除。 顾辞默默握紧了手心,此举只成而不能败。 酉时一过,顾辞果然见七水斋门口多了十几个护城军打扮的人,首当其冲是一个刚刚从马车上下来的穿着便服的年轻男子,模样生得倒是周正,身材高挑健硕,一见便知是习武之人,是孙奇。 顾辞折回去拿了酒壶,咬咬牙饮了一大半,又将剩下的酒倒一些在手心往自己身上颇,顷刻,她浑身酒气冲天,若是有人靠近她,定会以为她浸在酒坛子里。 这酒后劲不大,但顾辞在厢房里坐了一会还是觉得眩晕感袭来,许久没有饮酒令她有些承受不住。 又过了小半刻,她才推开厢房的门走了出去,步履绵软,摇摇晃晃,侍者一见立马上去扶她,她露出一个如痴如醉的笑容摆摆手,示意她自己走。 她半醉着扶着楼梯下去,便见大厅东面正酒肉酣畅,一群大老爷们大笑着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人人脸上都有些红晕了。 顾辞往孙奇的方向看去,他亦喝得脸上微红,和手下开着玩笑,还算清醒。 顾辞揪住一个侍者,拿过他手中的酒壶,给些碎银打发走了,她三步走一步倒,东倒西歪的走姿已经有很多人看着她,她也浑然不在意,状似朦胧的往孙奇一桌走去。 孙奇压根没有注意她是谁,还和手下喝着酒,顾辞眼一眯,脚步虚浮的往他身上倒去,酒壶的酒很是恰巧的洒出来,正正浇在孙奇身上。 孙奇嚯的一下站起来,他的手下也纷纷起身,顾辞还半坐在地上,有只大手揪住她的衣领,她眼里暗光一闪,伸出手打掉,嚷嚷着,“你做什么?” “哪里来的酒鬼,你把酒全洒到我家大人身上了,还不磕头求饶。”一个粗矿的嗓音大喊着。 当兵的自然是不懂什么礼数,顾辞有意激起他们的怒火,半垂着脸不让他们看见自己,轻轻笑了笑,“让我给你们磕头,你们也配?” 这句话可彻底惹怒这些城兵了,一个沉不住气的上来狠狠推了她一把,手劲之大让顾辞往后栽去恰巧腰间撞到一个桌角,她疼得直打抽,见她想要的已经到了,抬起一双薄怒的眼瞪着十几个人,咬牙说,“你们看清我是谁?” 众人只见一张雌雄莫辩极为俊逸的脸落 分卷阅读97 - 分卷阅读98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98 在他们眼里,面色泛着桃红有种酣醉之美,眉心微皱,一双眼却带着他们少见的锐利盯着他们,他们看了好一会都没有反应过来。 顾辞名声在外,但见过她的人并不多,这些城兵不认识她并不意外,可孙奇不可能不认识,他方才没有阻止手下出手是因为不知道她的身份,现在一看那张脸面色微惊,连忙喝住还想出口大骂的手下。 顾辞心里一落,总算把她认出来了,她还以为得自告身份才能罢休,她扶着腰,咬着牙,暗自把那推她的城兵在心里骂了好几遍。 “顾少郎?”孙奇试探性的喊了一声,连忙上前将她扶住。 顾辞佯装惊讶道,“孙副使?” 那模样做了十足十,孙奇有些受宠若惊,将顾辞扶着站好,“顾少郎莫怪,是下官没有官好手下,让大人受惊了。” 顾辞伸手揉了揉眉心,好像有些懊恼,“不不不,本是我又错在先。” 孙奇笑了笑,对着手下喝道,“还不参加顾少郎。” 顾少郎现在名号在外是响当当,哪有人不认识啊,一行人刷刷刷的抱歉,“顾少郎。” 顾辞摆摆手,晃了晃脑袋。 “顾少郎喝多了?”孙奇扶着她去坐下。 顾辞也不推脱,有模有样的揉着腰,“是啊,最近邢部事情太多了,想出来轻松轻松,没想到,哎呀,真是闹笑话了。” 孙奇笑道,“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 孙奇官阶比顾辞低了不过一品,但顾辞最近名声大噪,升职也是早晚之事了,人人赶不得巴结。 顾辞落下一个笑容,想起身又好像醉态而坐,孙奇连忙扶着她,顾辞摆摆手,“醉得厉害,让孙大人笑话了。” 孙奇将她扶起身,“哪里的话,大人的马车可在外,让下官扶大人出去。” 顾辞一拍脑袋,“我让马夫去办点事,恐怕一时半会回不来,还劳烦孙大人扶我出去,我租辆马车。” 顾辞信口胡诌,她压根就没有带马车来,为的就是能够接近孙奇。 果不其然,孙奇殷勤道,“何必这样麻烦,下官家的马车就在外等着,如若大人不嫌弃,就让下官的马车送大人回去。” 顾辞为难道,“那你一会如何回去?” 孙奇拍拍胸脯,“前边就是护城军的马厩处,下官骑马回去便可。” 顾辞就不再推脱,和孙奇道了几声谢,由他扶着出了七水斋。 上了马车,顾辞招手道,“多想孙大人,改有时间再约出来饮酒。” 孙奇连连说是。 顾辞挑开车帘,笑容慢慢褪了下来,方才心力都在应付孙奇上的,脑袋胀痛的感觉便不太明显,如今一坐定,头疼得不行,还真是太久没有沾酒了。 顾辞说了个地址,便半倚着软垫闭上眼,想顾澈前两天才给他的药引派上用场了,意识渐渐涣散。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啊,昨天手指痛就没有更新~ ☆、前去姑苏日程改 顾辞腰间被撞了好大一块淤青,随便一碰都疼得她直抽抽,她和上官青潋说这事的时候,气得牙痒痒,上官青潋竟然说可以用内力催动帮她治疗,话是这么说,但两人就免不了接触,顾辞还是拒绝了。 这事说完的第二天上官青潋就带了药膏给她,那药膏还挺见效,顾辞揉了两天淤青就去了一点半。 两个人已然混熟,默契又十足,什么事都往一块说,说得最多的,无非是这局势。 “戚后昨夜给我传了道密函,想要我从你身上窃取皇上手中拥有的兵力。”顾辞说起这事,面色微郁,“皇上如今势力比之戚后究竟如何?” 若非姜家兵力再手,陈国局势必定大乱,按照如今看来,两方权力均衡是最为妥善的局面,怕是怕,随着祁楚暗中积蓄力量,戚后要坐不住了。 上官青潋默了一会,确认四处无人,“有一事我要与你商讨。” 顾辞看着他。 上官青潋很是严肃,“我们恐怕等不到年后再前晚姑苏了。” “为何?” “前些日子我进宫觐见,密探来报,戚后与齐国君主近日暗中来信,密探截取一封,字里行间戚后有求助之意。” 当今四国,陈国为首,齐国次之,若齐皇真有意协助戚后夺得皇位,局面将不可控。 顾辞紧紧皱着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九月初,齐国使者会前往陈国,路经姑苏,戚后势必会派人接应讨。”上官青潋目光一寒,“我们必须赶在戚后面前截住使者,不能让他们伺机商讨。” “皇上的意思是?” “一国以利当前,戚后能给齐国的好处自是诱人,但齐国若真协助戚后夺位,名不正言不顺,必将为后人所耻,倘若利益相当,你说齐皇会不会倒戈相助?” “你们想拉拢齐国?” “正是。” 九月初,距今只剩两月,顾辞咬咬牙,“我和你一同前往。” “此去路途遥远惊险,顾辞,你。” “不,”顾辞笑了笑,“这也正是我的机会,你们想要拉拢齐皇,戚后亦是如此,若我借机和戚后毛遂自荐,这一趟我走得有理,又能再得戚后一分信任,岂不两全其美?” 上官青潋赞赏的望着她。 二人一说定,顾辞夜间就给戚后回了道密函,将祁楚现今所拥兵力夸大几分,又表衷心将上官青潋九月会南下姑苏拦截齐国侍者的消息透露出去,接着就这事利害关系有模有样的分析了一遍,最后聊表心意自动请缨随上官青潋南下,意寓阻止他们一行。 顾辞再三检查信的一字一句,确认无误才敢将信条绑于通信的白鸽放飞。 接下来,便是等戚后的消息了,只是剩余两月,对于顾辞来说,却紧迫了很多,她必须在两月间接近孙奇,伺机挑拨其与冯洪更大的矛盾,甚至了结冯洪,着实棘手。 孙奇和冯洪一般皆为武夫,但冯洪毫无头脑,而孙奇为人处世却颇为圆滑,虽说要接近他不难,但如何在两月间做到借刀杀人却是难上加难。 当夜她辗转难眠,最终决定当机立断,快刀斩乱麻,没过两日她就找了个机会再遇孙奇了。 那时孙奇正值当差,顾辞本来回辞院是不必路经此地的,她偏生绕了远路就是为了偶遇孙奇。 马车停下,顾辞佯装惊讶的挑着帘子,喊了一句,“孙大人。” 孙奇正和手下吩咐着什么,回过头一看,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脸相迎,“顾少郎。” 顾辞笑了笑,“真是巧啊,孙大人当班呢?” “是啊,最近城里来了帮小混混,下官正想着法子驱赶呢。” 顾辞眼睛一转,仿若随口那么一说,“要我看来,孙大 分卷阅读98 - 分卷阅读99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99 人为鹿都尽心尽力,最是合适守城一职,怎么就?” 孙奇脸色一变,她好像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笑道,“我无心之说,还望孙大人不要见怪。” 孙奇强颜欢笑,“无妨无妨。” 这鹿都谁不知道孙奇职位被冯洪抢了,他最忌惮别人提起这事,若不是说这话的是顾辞,他惹不起,指定是要发难的。 “时候差不多,不知孙大人可否赏脸去小酌一杯?”她这话说得算是赔罪,“为前几日的马车,也为我口不择言为孙大人道个歉。” 孙奇连连摆手,“大人说的何话,大人肯赏脸和下官一聚,是下官的荣幸。” 说着,顾辞才将人迎上马车,往七水斋而去。 她包了间厢房,让七水斋好酒好菜就上来,动作举止不过分热情,在孙奇看来实在是她将自己放在眼里,不禁有些雀跃。 顾辞将那股豪情劲都拿上来了,颇有孙奇称兄道弟之感,美酒下肚,两个人都有些微醺。 顾辞见时候差不多了,也渐渐将一些话放出来。 “孙奇,我看你生得一表人才,武功谋略全比冯洪不知高了多少,若我是太后娘娘,怎么选都不会选了那个冯洪。”顾辞口不择言,很是为孙奇打抱不平的样子,“前阵子我见了那冯洪,和他吃了顿饭,他举止粗鲁,言语不清,空有一身魁梧,哪里有半点做守城的样子。” 孙奇越听脸色越气,拳头握得紧紧的,但仅仅是附和道,“事已至此,下官即使是不甘心又有什么办法?” 顾辞太叹口气,继续说,“你听说了东郡山的事情了吧,冯洪杀的那个女子其实是皇上赐给我是,你评评理,他这样做,不是让我难堪是什么?” 顾辞一把将酒壶推倒,醉态十足,孙奇也一拳砸在食桌上,“岂有此理!” “若不是太后娘娘要护着他,我还会跑到皇上面前和他求情,哈,滑天下之大稽了。”顾辞嗤笑着。 孙奇有种找到盟友的感觉,终于放声大骂,“那个小人趁人之危,我哪里比不上他,整日狐假虎威,他有什么资格守城?” 孙奇本来就对冯洪恨得牙痒痒,现在又喝醉了,什么话都往外飚,他骂了好一会,才终于停下来,胸膛起伏着。 顾辞眯着眼,口气循循善诱,“孙奇,你可想夺得守城一职?” 孙奇眼睛张大,疑惑的看着她。 顾辞笑了笑,“难不成你就甘心一直低他一等?” 孙奇咬着牙,“大人的意思是?” “我看那冯洪早有意见,若不是遇到你,我还没有这样的想法,你可知太后娘娘对冯洪已颇有微词,若是这时候他再出什么差错,你说,后果会是如何?” “太后娘娘她?” “本来冯洪在百姓心中就已经是恶官形象,又出了那档子事,你说太后娘娘会放任如此?”她轻轻笑着,面色微红,眼睛却闪着精光,“孙奇,听我一句,我今日肯将这事告诉你一方面是看不惯冯洪,另一方面确实是赏识你,你不该总低于冯洪,有朝一日,你真为守城将军,我还得靠你相助呐。” 孙奇紧紧皱着眉头,好像再犹豫什么。 顾辞不再多说,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露出不易察觉的一个笑容来,点到为止,其他事情急不得了。 两月,足矣。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只能说...这是一篇感情线少得可怜的文...qaq我终于要开始铺一堆感情路了。 目测四十万字左右完结! ☆、顾辞决心搬顾府 戚后几日没有回信,顾辞也不急,现在戚后还不能完全相信她,斟酌她话里真实也是理所当然的,只是戚后那边没有动作,顾辞却可以做一件事来表明自己对戚后的衷心——搬回顾府。 这件事她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想要更加接近戚后,得从顾术,她的父亲入手,她在辞院住了好一段日子,对这里的生活很是满意,但她知道迟早有一日她必须搬离这里,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秋娘三人正搬着她收拾行李,此去顾府,她并不打算带她们任何一人,先不说顾府情势如何,单是她现在男子的身份,就不该过于亲密的把她们带在身边。 “公子,这床被褥带去罢,你怕是睡不熟床。” “这茶叶带上吧。” “还有这安神香也拿着。” 三人生怕顾辞到了顾府不习惯,什么东西都想给她添上,满满当当两大箱的行李,昭示着她在这里生活的痕迹。 “你们过来。”顾辞把她们招到房间里。 三人都一脸郁色,顾辞心中也难受,她们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可以说从小到大都是她们陪伴着自己身旁,现在却要分离了,怎能不舍得? 顾辞面带笑容,“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怎么搞得和生离死别一样。” 三人都沉默着,月儿率先哭出来。 “哎呀,别哭别哭。”顾辞安慰的摸摸她的头,“没什么好哭的,我很经常回来的。” “公子,我们几个一起生活这么长时间,月儿她舍不得,就让她哭吧。”秋娘哽咽着道。 这里头三人,顾辞和秋娘感情最深,她们从莲花阁到辞院,相处了近十年,秋娘的善解人意以及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她一直都感激在心,如今秋娘已经快二十七了,最好的年华都在她身旁,她望着那双带泪的秋水眸,眼眶也一红。 “秋娘,这段日子我很感谢你,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再肉麻的话我也说不出来了,我们彼此心照不宣就好。”她说完紧紧握了下秋娘的手。 “还有青青,月儿,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若无事,可以去会云客,顾澈在那里,明叔也会照料你们,把秋娘也带去,她一个人在辞院里怕是寂寞。”顾辞把三人的后路都想好了,一句句极为认真的说着,“还有,我知道这话你们两个不爱听,但你们两人都近二十,我实在不得不为你们的终身大事烦忧,明叔那边我已经交代好了,听我的话,去见见人,好吗?” 顾辞托明叔做媒,找的两家都是寻常百姓,虽不大富大贵,但不会让二人吃了苦,听明叔说,两家公子长得模样周正,品行也不错,青青和月儿若真能喜结良缘,必定不会吃亏。 月儿一心在顾辞身上,顾辞不是不知道,念想难断,顾辞却不能再任由她这样下去,否则最后伤的一定是月儿,她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青青和月儿听言此,皆愣了一下,是青青先反应过来,“好,我们听公子的。” 她怎么会不明白顾辞的好心,她们与顾辞本来就是不可能的,她看得清楚,从来都不敢越界,如此对于她们来说,已是最好的去处。 分卷阅读99 - 分卷阅读100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00 顾辞微微松口气,又安慰了她们好一会,才搭上顾府来接的马车。 离开顾府已有八年,不踏入府中也半年有余,从一开始的逃离到如今的坦然面对,顾辞不得不承认,这些年来,她的心境变化实在过于起伏,前方的路漫漫未知,但若是能重来,她想,恐怕自己还会是一样的选择。 辞院位于城郊,而顾府却坐落于鹿都很繁华的街道,这一路程就是将近两个时辰,顾辞下了马车,累得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着阔别许久的顾府门口发怔。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她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来,大步踏入顾府之中,从今往后,她不只为自己而活,那股大义早已在心中日渐生根发芽,由不得她阻拦。 回到自己的院落,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儿时她还在这儿和府里的下人一起玩捉迷藏,一晃眼,她已经成人,也有了自己的抉择。 老管家殷勤的替她整理东西,她看着那满脸皱纹的老人,看他佝偻的背,还有他脸上慈爱的笑容,突然觉得,她逃避了这么多年的人事物,都和蔼可亲起来。 和老管家打过招呼,顾辞直往顾术所在的地方去,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那个男人,就连她要搬回顾府也只是书信来往,她甚至生出了一股自己多般不孝的感觉来。 顾辞恭恭敬敬给端坐着的中年男人作揖,开口却仍有些困难,“父亲。” 顾术好像更沧桑了些,眉眼皱纹半百的头发招式着他的日渐老去。 他看向面前的女儿,似乎有点儿不认识了,俊秀的脸上挂着看不出情绪的笑容,内敛沉稳,与之前的纨绔子弟判若两人。 是什么催使了她的变化,顾术仿佛看见多年前的自己,为权为势直至最后把自己吞噬,变得如今的局面,当年所希望顾辞难过继承他的道路,为顾家光耀门楣,如今似乎已经达到他想要的,他却开始觉得累了。 或许是老了,对以前的罪孽开始反悔。 “你能搬回来,为父很高兴。” 顾辞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父亲,我已经长大了,当年是儿子不懂事,不会为父亲为顾府考虑,如今儿子身为朝堂官员,明白了关系利益,再也不会如前尘往事那般看不清局势。” 她越说,脸上的笑容越完美,心里却越来越冷。 分明是女儿,却以儿子自称,分明二人是最亲的血缘关系,却要时时刻刻提防,顾辞倍感疲倦,却又不得不强打精神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一丝破绽。 她觉得有些可笑。 “好,你想通了就好。”顾术连连笑了两声,“可有什么缺失的物件,让下人去准备。” 顾辞摇摇头,“父亲不必操心,儿子自会妥善处理。” 顾术还想说点儿什么,突然一个下人来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禀告老爷公子,孙奇孙副使上门拜访。” 顾辞眼睛一闪,几乎同时连笑容都是深了几分。 “顾辞,你这是?” “儿子与孙奇前阵子因事结识,特地请他来家中做客。” 这话并非有假,哪怕顾术想去查也无妨。 她很快就离开了顾术的视线,笑容慢慢褪去,回头望着那扇还开着的门,紧紧皱着眉。 真是好一出父慈子孝,不知道这戏何时才能到头,才刚开始,她就已累极。 若是,若是祁楚真能稳定皇位,他会不会放过顾术一马。 毕竟,顾辞咬着牙在心里把话说完,那是她的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进展有点儿慢了,所以会渐渐加快脚步。 ☆、姜尤旧疾再复发 顾辞特地将今日搬家一事告知了孙奇,大抵有那么点想让孙奇觉得自己是真的欣赏他的想法。 孙奇会来,顾辞并不意外,毕竟两个人存了互相利用的心思,顾辞想借他拉冯洪下面马,孙奇想借顾辞上位,实则称不上谁亏谁赢。 “孙奇。”顾辞老远就看到提着贺礼的孙奇站在亭子下,面带笑容迎了上去。 孙奇更是殷勤,“顾少郎,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顾辞笑着人生下人把贺礼拿下去,又吩咐上茶,两个人在凉亭里坐定。 树影斑驳下,水雾袅袅,茶香扑鼻,顾辞脸上始终带一抹淡淡的笑容,不慌不忙的冲壶点茶。 “龙井。”顾辞将茶杯放在孙奇面前,笑道。 孙奇拿起茶喝尽,讪笑,“我就是个大老粗,哪里懂得什么品茶,顾少郎不要笑话我。” 顾辞笑笑,“那事你查得如何?” 她并未想刻意隐瞒她的意思,她想如何孙奇怕也是心知肚明,也正是孙奇想要的。 孙奇皱了皱眉头,“这几日冯洪皆是安分守己的守城,看似出不了这么岔子。” 顾辞本是想利用孙奇去探视冯洪,或许能抓到他的把柄,但自从东郡山回来,戚后隐隐表达对其不满,他行为处事便比以前收敛了很多,一时间倒不好下手了。 但若是能说服孙奇冒一次险,或许能借机让冯洪再犯大忌。 “孙奇,你听着。”顾辞在心里把想法嚼了又嚼,轻声开口。 孙奇慢慢凑近,意欲听清。 “顾辞。”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突然打破两个人在一起的谈话。 顾辞皱下眉头,看过去,竟然是多日不见的姜尤,他站在炙热的日光下,面色显得很是苍白,瞪着一双眼看着她。 她心里一惊,短短时日,姜尤的面色竟变得这样不堪,难道他病情复发了。 顾辞赶忙站起来,也顾不得孙奇了,三两步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你问我?”姜尤哼了一声,瞪了孙奇一眼,“他能来,我不能来?” 顾辞无奈的叹口气,姜尤怕是误会了,她示意孙奇先回去。 孙奇走过他们之间还很客气的和姜尤笑了笑,姜尤压根不理他,头一瞥,当做没看到。 七月太阳毒辣,站在日光下,两人很快就出了汗。 顾辞见姜尤面色实在不好,把他拉到凉亭坐下,给他冲了杯热茶,“快些喝了。” 姜尤看来是真难受,慢慢就把热茶饮尽,才缓过神来一般。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顾辞找了手帕,递给他,“擦擦汗。” 姜尤垂了垂眸,“病发了。” 轻描淡写一句话却让顾辞心狠狠跳了几下,她才发现,自从东郡山回来,她就再没有见过姜尤,难道他从那时候就? 顾辞是真的急了,“现下你感觉如何,要不要叫大夫?” “不用了,我才吃过药。”姜尤撅了撅嘴,脸上才渐有血色,“倒是你,我有好多话想问你。” “什么话?” “冯洪那件事,我听说你向皇上求情了? 分卷阅读100 - 分卷阅读101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01 ”姜尤愤愤的说,“他们都说你向戚后那边靠拢,变得和从前大不一样,听闻你要搬回顾府,一心想过来和你找你,甚至不让下人通知你,我本来是不信他们说的,可刚刚那分明是孙奇,我想要一个解释。” 姜尤是真心将顾辞当做朋友,谁都知道戚后虽蜷大势大,但名不正言不顺,哪个官员站在她那边,百姓难免要嚼舌根,他听见下人在府里谈论的时候,气得破口大骂,却没想到是真的。 顾辞脸上没什么表情,抿了抿嘴,“你若是信我,就不要问了。” 他心性单纯,自小被姜家保护得密不透风,顾辞并不想这些污秽沾染了他,想必姜余也不回乐于见此。 “我怎么不信你,可是你,”姜尤顿了顿,有点儿委屈,“你知道我刚刚见你是什么模样?” 顾辞看着他。 “你面无表情阴沉沉的和孙奇谈着话,浑身都透着一股不对劲,太陌生了。” 顾辞苦笑了一下,她果真变成自己最不想变成的样子了么? “顾辞,”姜尤一下子抓住她的手,“我是说真的,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要是你不喜欢做官,你和皇上说啊,皇上会体谅你的。” 顾辞心中一暖,露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放心吧,我没事。” 他哪里能知道,推她走上这条路的,恰好是祁楚呢? 顾辞不敢将事情告诉姜尤,只再三强调让姜尤信他,见姜尤面色有郁,她心中不免担心。 “你是偷拍出来的?” “啊,我,我。”见他这支支吾吾的样子,顾辞想来是八九不离十了。 叹了口气,顾辞干脆亲自将他送到姜家,正好,她也想问问姜余,姜尤现在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 顾辞去得巧,姜余恰好在姜府,两个人好说歹说把姜尤劝出了房间,顾辞也不耽搁把话给问了。 “我见姜尤气色实在不好,可是出了什么事?” 姜余看起来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英朗的面容染上几分愁容,“顾辞,我不瞒你,大夫说,若再寻不到入药的引子,阿尤他怕是撑不过这两年了。” 顾辞如遭雷轰,声音都颤抖了,“怎么会,那引子,哪里可找到引子?” “珍贵药材并不难寻,只差一味药。”姜余重重合了合眼睛,无力的道,“我寻了十五年,至今没有下落。” “何物?” “西域野蟒株。” 顾辞听都没有听过这玩意儿? “这东西极其珍贵,长在西域最荒芜之地,常人难以踏足,最后一次被发现还是在五十年前,有个采药人冒险进入荒芜寻找,整整半月,他才走出荒芜之地,手上拿一株不起眼的植物,便是野蟒株。采药人一出荒芜不过当夜因病痛便死了,那野蟒株也在他死后不翼而飞,至今找不到下落。”姜余越说语气越是悲凉。 这样的一株东西,却是最难为寻到的,机会极其渺茫,若真寻不到野蟒株,姜尤他,顾辞紧紧攥了拳头。 “姜余,你放心,我也会竭尽所能寻找野蟒株,皇天不负有心人,总会找到的。”她这话也不知道是安慰姜余,还是安慰自己了。 姜余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芒,“若是不行,我亲自去一趟西域。” “姜大哥。”顾辞抿了抿唇。 九死一生,姜余竟为姜尤牺牲至此,她压了压心里的疑问,很久之前,她就察觉兄弟二人情分与其他兄弟不太相同,但她又不敢妄下定论,这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 离开姜府,顾辞心情沉闷不以,多日来压在心头的郁气似乎就要破体而出。 解开绑在马车上的缰绳,顾辞一个跨身上了马,急于找个倾泻的出口,不知不觉她就停在了邢部的门前。 她沉默了一会,面无表情的进入邢部,走到书房,上官青潋正极为认真的批览卷宗,见她一来,抬头看她。 上官青潋安静的面容突然让顾辞烦躁不以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去不去骑马?”她脱口而出。 上官青潋是个守礼的人,寻常是不会在当值时候离开的,他沉默的看了顾辞一会儿,顾辞以为他不会回话了,末了,他轻轻笑了笑,放下狼毫,站起身,声音清透明丽,“何乐而不为。” 山间清风朗朗,日光满盈,草地如茵,空气在耳边呼啸而过,到底一片清新之感。 马儿脱欢的跑出去,顾辞甚至不用挥动手中的皮鞭,任由马儿将她带到远处,恣意而潇洒。 她连连喊了几声,直到心中的郁气好像要随着山间清风散去,才慢慢拉了缰绳,喘着气笑出声。 上官青潋一直都与她并肩而行,风将他的墨发吹得往后散去,他挂了笑,“我倒是不知,也能有这般快意之时。” 顾辞回过头看着他,大声说,“人生苦短,若拘泥于礼俗实在无趣,青潋,你本该这样恣意人生。” 上官青潋回以几声爽朗的笑容,他不去问为何顾辞要反常的将他带出去骑马,也不去挑明近来种种的烦心,只一心享受这山这日这美景,许久没有这般放肆,他亦觉得心间开阔,风清明朗。 山间夕阳渐落,二人骑马并驱而行,说话声飘散在山间。 “你说这天下若安定了,你想做什么?” “回姑苏寻一处安稳之地了此余生。” “如此,我可要定下与你友邻之约,到时佳人美景,我好生向往。” “一言为定。” ☆、冯洪借机寻顾辞 自上次和孙奇一别,顾辞始终找不到见他的机会,于是乎拟了信让人务必亲自送到孙奇手上。 信中将她的计划一一阐述,但信末并没有署名,甚至笔迹都是由人代笔,即使是信被人拦截,她也不怕落下什么把柄。 上官青潋是知道这件事的,甚至还为她出谋划策,其实他本可以置身事外,毕竟此事只是顾辞执意为死去的歌姬讨回一个公道,任谁都不会想蹚这一趟浑水,上官青潋愿意帮她,她很意外也很感激。 “我是真心将你当做知己,况且冯洪罪有应得,身为父母官,我只是尽自己的本分罢了。”上官青潋是这样答她的。 他说这话之时,面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顾辞越接近他,越发觉他这个人被外界传得神乎其神,其实骨子里也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 顾辞钦佩他,也乐于再与他接近。 在这个时候,冯洪却约了顾辞会见,顾辞大抵知道是为何,无非是因为自己最近和孙奇走得太近了,冯洪会来找她,她并不意外,甚至还有些窃喜。 他们约在了会云客。 顾辞到的时候,冯洪已经在包厢里大快朵颐了。 “冯兄。”顾辞露出一个笑容,“好久不见了。” 冯洪这才停下扫荡的手,对着她大笑了两 分卷阅读101 - 分卷阅读102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02 声,把人迎到上位坐好,“来来来,顾老弟,我可是等你很久了。” 顾辞面色带喜的入座了。 两个人自然是一阵寒暄,很快冯洪就沉不住气,将会见的目的讲了出来。 “顾老弟啊,我最近听闻一件事。” 顾辞抿了口酒,挑了挑眉头,一派悠然,哦了一个长音,“何事,且说与我听听。” “这,顾老弟,我是个大老粗,说话不好听,等一下要是说错了什么你多担待。”冯洪拿起酒壶大饮一口,胡髯都被酒浸湿。 若说放在从前,顾辞面前有一个大块头且需要周旋的人,她不会不心生惧意,但今日,她却发觉自己头脑很是清醒,甚至一条条理顺接下来想要讲的话,她借着杯口,掩盖起唇角的一个弧度,道,“冯大哥请说。” “我听闻,最近顾老弟和孙奇那小子走得很是密切啊。”冯洪本来口气还是不错的,但或许是想壮大自己的气势,声音骤然拔高,“顾老弟是不知道冯某人和孙奇有过过节吗,我这个人,是兄弟的,就得同仇敌忾,我不明白顾老弟这是什么意思。” 顾辞放下酒杯,面无表情,“我自然知道。” 冯洪听此,大汉满脸红,颇是可怖,“既是如此,你是没有把冯某人当兄弟了!” 说到此,他也不一口一个顾老弟了。 顾辞这才染上一抹愁容,“非也,只是听了些闲言闲语,不知道怎么该和冯大哥开口。” “什么” 顾辞给冯洪倒酒,眉梢都是愁绪,“冯大哥先不要动怒,且听我细细说来。” 冯洪喝着酒还是怒视着她。 顾辞娓娓道来,“我与孙奇相识过程想必冯大哥知道了,冯大哥会这么急着找我,是想从我这里探话“ 冯洪被说中心思,面色讪讪。 “我也不瞒冯大哥了,孙奇确实是和我说了一些,”顾辞顿了顿,“说了些冯大哥的坏话。” 顾辞觉着现在如果有一面镜子,那么她一定能看见一张挑拨离间的小人面孔。 她继续说下去,“孙奇说,冯大哥为人胆小,只会仗着听太后娘娘的名声狐假虎威,说冯大哥是个小人,乘人不备便取了别人的职位,还说,说。” “说什么”冯洪大吼。 “说太后娘娘早有意要将冯大哥撤去守城一职再换他抵上。” 这句话犹如火上浇油,冯洪立瞠目具裂,猛的一拍食桌,这一掌下去,食桌竟然裂了一道口子,顾辞这才觉得后怕,若今日冯洪一个不顺心了,自己会不会也如这食桌,给他打得四分五裂 冯洪骂道,“那孙子真这么说” 顾辞叹气一口,“确冯大哥别气,他恐怕信口开河,太后娘娘怎么可能会让他顶替冯大哥呢,这不是无稽之谈吗” 这句话可踩到冯洪的痛处了,外人不知道,但他可清清楚楚,自己确实是趁人之危抢了孙奇的位子,加之东郡山他名声大跌,太后娘娘对他的不满虽没有表现出来,但只要他行差踏错,守城一职铁定不保,他瞬间有些慌张。 “顾老弟,这一次你可真的要帮帮冯大哥了。” 顾辞给他倒酒,佯装疑惑,“这话从何说起” 她知道,鱼儿上钩了。 这几天,顾辞心情都不错,连带着和他一起共事的上官青潋都因此而多了几分笑容。 闲暇之时,上官青潋笑着打趣儿,“与我说说,究竟何事让顾少郎这样开心” 顾辞神秘兮兮的,“不好,隔墙有耳,过两天我请你看一场大戏就是。” 上官青潋依旧笑着,“一点儿也不透露给我” “就是冯洪那事儿,我还能为什么事情开心。”顾辞手上拿着笔打转,“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我且看看到底是谁伤得比较厉害,对了,皇上那边的意思是” “皇上倒不阻拦你。”上官青潋笑着摇了摇头,“那我就等着看大戏了。” “哼,祁楚他就只会坐收渔翁之利,我忙活了两个月,他倒好,只得收网那天了。”顾辞岔岔不平,“好在我这个人不计较。” 上官青潋被她的自圆自说逗笑,“无论是谁忙活,这一次,伤得最重的,可不是老虎,是那座山。” 顾辞自然知道他说得是谁,其实这一次若不是宫里有祁楚和戚后在周旋,顾辞哪里能在戚后的眼皮子底下将冯洪和孙奇两个人耍得团团转,怕是她着手不久,就得让戚后抓到宫中去盘问了。 她别的不怕,唯独面对戚后那个老妖怪,言行必须慎重,怕露出一点儿马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宫里现在情况如何了” “暂时是压下来了,戚素如这一次,是彻底和戚后决裂,恐怕以后,就是她有心再助也无力了。” 顾辞皱了皱眉头,要在戚后眼皮子底下钻空子,唯一一个办法就是在宫中点火,戚素如作为戚后的侄女,头一次欺骗戚后,戚后大动肝火,而这一次,让戚后知道她又再次欺骗,恐怕戚后不会放过她。 顾辞周旋在市井之时,戚后也在宫中忙得不可开交。 戚素如有了身孕,这是祁楚的第一个子嗣,戚后怎么会不抓紧这个机会趁机让祁楚册封戚素如为后,戚后为这件事闹得宫中鸡飞狗跳,自然是人心惶惶,她自以为打了如意算盘,但若是真的戚素如串通祁楚,她又会是如何暴跳如雷。 顾辞突然有点儿想知道,当戚后知道戚素如是假身孕为转移她的注意力时,她那张不动声色的脸会出现怎样的裂痕,必定是十分可怖的罢。 只是,顾辞却在心里对戚素如那个女子有了点同情心,女人从来都为权势下的牺牲品,顾辞算一个,她亦算一个,甚至比顾辞还要无力。 顾辞突然,很想见见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呢 “青潋,我有一个请求。” “你说。” “我想,见戚素如一面。” 她想看看,那样的女子,背弃了世人的目光,背弃了自己的亲情,只一味飞蛾扑火搬的投身到祁楚身旁,会是何模样 ☆、冯洪孙奇起冲突 顾辞想要看的好戏很快就上演了,她算准了时辰就和上官青潋出了邢部大门。 虽说应该不会出了差错,但毕竟顾辞此次是利用两人想要互相算计的心,若他们有一方临时改变主意,这场好戏也就演不下去。 孙奇和冯洪都是当朝官员,两家早有不和在官场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因为立场相同,到底没有出过什么大毛病,因此两个人碰面之时,大家也就当看热闹看过去了。 只有身为挑拨离间之人的顾辞早在一个时辰前收到了孙奇的通知信件,提早到了一处能够将城门口收纳眼底的高楼。 她到高楼之时城门口还是一派安然的模样,和上官青潋坐落,她的眉头一直紧 分卷阅读102 - 分卷阅读103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03 紧拧着不曾松开。 上官青潋见此,替她倒了杯热茶,温言道,“顾辞,即使这才你不能如愿,往后还有机会,不必如此紧张。” 顾辞掩饰一笑,“我只是心里没有底。” “这也是寻常。”上官青潋饮了口茶,笑道,“凡事没有全然的把握,何况这一次你同时将两个人兜入了一个大圈里,难免心急。” 顾辞最急的,不是怕孙奇和冯洪有一方突然改变主意,真是如此来日方长,她还可以伺机而动,最怕的是冯洪或孙奇看清了她的意图反而化敌为友同仇敌忾,那么,往后她再要从二人入手便不可能。 她怎能不急,但也只好告诉自己,这事情本来就不是她完完全全可以掌握的,若成便好,不成么,她迟早会将冯洪拉下马。 上官青潋沉声,“来了。” 顾辞往高楼望下去,城门口一个灰袍男子大步流星面带笑容的往前走,是孙奇。 顾辞瞬间收了神色,凝眉看着城门口的一举一动。 冯洪没过多久就出来和孙奇会面,较之孙奇的面有笑容,他那张胡须脸看起来要阴沉许多。 两个人在城门口交谈着,顾辞自然是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声,但却能知道大抵在说些什么。 很快,孙奇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顾辞一颗悬着的心慢慢放下来。 她知道事情会很顺利的走下去了。 没过多久,两个人的面部表情越来越狰狞,孙奇还出手推搡了冯洪一把,围观的百姓渐渐增多,城内几个士兵见势头不对也赶忙出来想要劝架。 顾辞抓着茶杯的手指渐渐收紧,指骨微微泛着白,一只温暖的手轻轻的覆在她手上,不轻不重的拍了拍,她一抬头,上官青潋的浅笑就在面前,心间突然似涌入一股暖意,那些紧张与不安慢慢褪去。 有这样一个令人心安的上官青潋存在,自己怎么还这么紧张呢,顾辞在心里笑了笑,松开了僵硬的手指。 城门口,两个人神情越烈,动作愈大,到最后,冯洪终于沉不住气了,竟是一个掌风就冲孙奇扫过去。 围观之人没想到他们知道会动起手来,孙奇也是习武之人,自是很快反应过来,两个人见招拆招,在城门口下打起架来。 顾辞是个行外人,看不懂他们的招式,幸而身旁有一个武力高手,她看向上官青潋,问,“如何” 上官青潋看了几眼,“论起来,孙奇的武功确实是比冯洪要高上一层,但他很会掩饰,现下是冯洪占了上风。” 顾辞要得就是如此,她应接不暇的看着两个人过招,招招凌厉似乎不给对方有任何喘息的机会,突然之间,冯洪一个拳头往孙奇的脸上打去,那力度隔得很远都能看出其重量。 顾辞看不清孙奇的表情,但只是转瞬之间,孙奇就被冯洪一拳打中,身子往后倒去直接摔在了对面,冯洪乘胜追击,一个跳跃骑在孙奇身上,如雨点般的拳头就往孙奇身上打去。 孙奇应接不暇的挡着,但还是中了许多拳,从顾辞的方向望过去,孙奇脸上已见血迹,很是狼狈。 也不知道他如何逃了冯洪的拳头,一个伸掌便攥住冯洪的衣领,两个人翻滚起来,在地面上打得不可开交,谁都没有占了好处,不多时,两个人脸上就都见血,但很明显,孙奇的伤,要比冯洪重了许多。 正是打得分不出胜负,人群之中突然来了一个大汉,穿着护城兵的衣服,大冲上前,将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分开。 孙奇并不恋战,大汉把他扶住,横肉的脸怒视冯洪,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大门大抵逃不开不会就此罢休的话语。 冯洪还在骂骂咧咧,孙奇已经半是昏迷,大汉把他带离城门口,冯洪不多时也拖着身子入了城楼,这一场干架才是就此结束,围观的百姓也渐渐散去,城门口上只留了星星点点的血迹,看起来似乎与一开始没有什么不同。 顾辞一颗从看见孙奇便悬着的心终于完全放松。 上官青潋的掌心一直覆在她的手背上直至现在才放开,她望着自己的手,还残留着着他的温度,不知道为何,脸上也似染了点暖,有些发烫,她露出一个笑容来掩饰自己的异常。 “这场好戏,你看着可欢喜” 上官青潋轻笑,“除了招式不够看头,倒是演得好。” 顾辞笑出声来,“他们哪能入了云游子的爱徒的眼呐,你且不要太挑剔了。” “罢了,戏也看过,眼看时候也不早了,我向你讨顿饭”上官青潋放下茶杯。 顾辞打趣儿,“戏你可看了,连饭都要我包全,好一个如意算盘。” 话是如此说,两个人又你来我往了几句,便启程往会云客去了,顾辞可是极其想念那儿的烟熏鸡,自然,也是想去看看半月多不见的顾澈,运气好,说不定还能遇上青青她们。 会云客是顾辞从小混到大的,这里的小厮换了有换,但没有一个不认得自家公子的,她到这里来自然是众星捧月般被迎了进去。 远远便瞥见明叔了,顾辞拉了拉上官青潋便加快脚步,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容,喊着,“明叔。” 明叔一见他,严肃的脸马上挂了慈和的笑,“公子。” 顾辞不忘为上官青潋引见,“明叔,这是上官青潋,鼎鼎有名的青隐公子。” 明叔一见上官青潋毫不掩饰眼中的激赏,甚至隐隐有比见到顾辞还开心的模样,“上官大人,老夫久仰大名。” 上官青潋没有一点架子,温言道,“明叔。” “阿澈呢”顾辞张望着没见着人。 明叔哼了一声,“就知道公子啊是不理会我这个糟老头子了,才说了两句就顾着找阿澈了。” 顾辞笑着拉明叔的手臂撒娇,“不不不,我就问了一句,明叔倒是吃醋了。” “去,”明叔慈爱的在她手上打了一下,“顾澈在三楼左转的最后一间房,我让他辨药呢。” “青青她们没来” “公子来得不巧,前两日倒是来过,这两天天气热,我便让她们不要出门了。” “也是,明叔也要注意防暑。” “就你嘴甜,”明叔笑道,“去吧,阿澈整日念叨公子,定是想得紧了。” 顾辞那么久没有见到他,两个人都不习惯。 “青潋,随我来。”顾辞二话不说就拉了上官青潋的袖口,带着他往前走,笑道,“我让阿澈在这里当学徒呢,定要看看他学习的成果若他敢偷懒,今晚罚他不准吃饭。” 上官青潋眼角一垂,便看见那只捏在自己袖口的青葱白指,入眼又是顾辞神采飞扬的俊俏面容,嘴角便挂了一抹清风朗月般怡人的笑,连声音都清亮了许多,“人多,走慢些。” “这里我熟得很,不会撞到人的。” 上官青潋脸上的笑 分卷阅读103 - 分卷阅读104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04 容愈显温润。 ☆、不同寻常的心思 顾辞很快就找到了顾澈所在的房间,还没有进去呢,就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味从里头飘出来,很是沁人心脾。 两个人在距离几步的时候站定,顾辞松开拉着上官青潋的手,笑道,“我半月前见他的时候他身上多多少少就染了点药香,这整天整天的浸在药材里,现在指不定成了一个行走的药罐子。” 那口气较之平时要活泼得多。 上官青潋亦笑说,“虽是药罐子,但药材的味道闻来却是令人心间开阔。” 顾辞附和着走到厢房门口,冲上官青潋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轻轻扣响了门。 门内很快就传来顾澈透丽的声音,“进来。” 顾辞笑了笑,继续扣门。 隔了一会儿,才听见不慌不忙的脚步声,门缓缓被打开,伴随着顾澈的一句,“谁啊” 却是在看见顾辞的时候他瞬间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来,便很是自然的抓住顾辞的手,惊道,“公子,你怎么来了” 顾辞拍了拍他的手,“怎么,我还不能来” 说着还往厢房里头望去,顾澈这才发现还有上官青潋的存在,就松开了抓着顾辞的手,对上官青潋颔首,“上官公子。” “行行行,别一口一个公子了,”顾辞笑道,“你不打算带我们进去看看。” 顾澈怔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笑容,确实他现在已经是自由身,没有必要再喊顾辞公子,但这些年他喊习惯了,又下意识觉得自己还是顾辞的人,这称呼也就改不了口了。 顾澈将两人迎进去,顾辞这才得以看清厢房内部,倒是和其他厢房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在角落出架了一个木架子,一个个小箩安置在上面,放着顾辞说不出名来的草药。 屋内的药香更是重了,顾辞走到木架子上随意看着,问,“这些你都能认” 顾澈很是自信的颔首,“公子考考我” “这些我可不会,”顾辞连忙摇摇头,又转向上官青潋,“你会吗” 上官青潋也摇头,“只认得最为寻常的一两味,不敢班门弄斧。” 顾辞很是欣慰,有点儿孩子出息了的感觉。 “都是师傅教得好,”顾澈抿着嘴笑了笑,“公子,我现在已经可以辨认人体穴道,等师傅将针灸学教予我,我便可以。” 顾辞连忙打住他的话,笑说,“你想拿我练手我才不要呢。” 顾澈知道她是开玩笑,转了转眼睛,“公子不想变蚂蜂窝我也不强求。” 三人都忍俊不禁。 顾辞让人安排了晚膳,下人上来通报顾辞就轻车熟路的一路往厢房去了。 他们都不是拘束的人,一顿饭吃下来便是聊些家常,顾辞有点儿兄长督促弟弟的模样一再吩咐顾澈要虚心向明叔学习,顾澈也一一应下。 待吃饱饭足,顾辞见天色也不早,便打算打道回府,却是顾澈欲言又止,几次想说点什么却都吐不出来。 上官青潋眼尖,自个先道,“我去马车等你。” 顾辞知道顾澈这样子,八成是有些话不好当着上官青潋的面说,和上官青潋交代了一声,便拉着顾澈到一边去。 顾辞大抵知道顾澈想和她说什么,但她就是倚靠在木拦上笑吟吟的等着顾澈开口,顾澈知道她这个性子,到底两个人相处这么多年了,一点儿也不避讳。 顾澈挑着最温和的话说,“公子搬回顾府后,一切可安好” 顾辞倒是无所谓,“你有话就说,在我面前,你还想藏话” 顾澈有多关心她,她怎么会不知道,这阵子外面风言风语又多,他定了听了许多,不安心了。 顾澈倒是松了口气,见顾辞这模样,怎么会像个有事儿,便露出一个笑容来,“我是听说公子和冯洪及孙奇走得近了,不免有些担心罢了。” 就知道是如此,顾辞两手一摊,“你看看我,好着很呢。” 与其让顾澈空着急,还不如称现在把一些可以透露的事情告诉她,于是顾辞避重就轻,说了接近孙奇的目的,又将下午的事情告诉他。 他听完皱了皱眉,担忧道,“那公子今晚回顾府” “你放心,冯洪和孙奇这件事不干我的关系,充其量我只是让人怀疑罢了,要是有人敢拿我质问,我索性一来二去装个傻,”顾辞口吻很是轻松,“你也知道,装傻这事是我的强项,我装紧十年,这一点小事还怕唬不过去吗。” 她其实心中无底,但事已至此,没有必要让一个人再徒增烦恼,只能将自己最开朗的一面展示出来,希望顾澈能放心。 顾澈闻言沉默了一会儿。 “顾澈,你不必担心我,我上头有祁楚,若是真的东窗事发,他也会护着我,”顾辞语重心长,“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和明叔学医,其余的事情先放一边。” 顾澈望着她,目光犹如夜里星辰,“那公子,若我学成,想进邢部呢” 这次轮到顾辞怔了一下。 他说得认真,“我知道,邢部每三月都会有仵作的考核,我想。” “阿澈,”顾辞打断他,面色很是严肃,“我让你跟着明叔,是想你成为一个大夫,过一个平凡人的生活,我并非说仵作不好,但我并不认为这个职业适合你,你若说因为我才想入邢部,那我告诉你,我并不会因此而觉得开心。” 她真真是没有想到顾澈竟然会动了这样的心思,仵作这一职业,说来是在邢部任职,但却已经属于末等,不说薪酬薄厚,就是现今百姓也很难了解这一行当。 再说,顾辞是要娶妻生子的人,邢部的好几个仵作便是因为从事这一行当到三十好几才娶妻,就当是存了私心,她并不想顾澈走上这一条路。 顾澈还欲说什么,“可是。” “阿澈,你再好好想想吧,仵作这个行业,并非你想你那样。”顾辞摇了摇头,阻止了他接下来想要说出来的话。 可这一次顾澈却很执着,“公子,以师傅的医术,我只要学得五成便足以成为一个仵作,救活人与就死人,都是救,我并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冲突。” 顾辞有点儿生气,但又不知道如何反驳他的话,只得叹口气,“你再好好想想,时辰不早,我先回去了。” 顾澈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自从顾辞进了邢部,这大半年来,她犹如脱离了自己的生活,从前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现在却要好久才能见上一面。 方才他见顾辞与上官青潋谈笑风生,心中隐隐生出点刺痛来,他只是想要能够在她身边罢了,只是,她似乎还不能明白。 顾辞已经消失在走廊转角处,顾澈的眼神一点点灰白下去,站在原地许久都不曾动弹。 上官青潋正在马车内闭目养神,顾辞动作迅速的就上了 分卷阅读104 - 分卷阅读105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05 马车,他抬眼一看,顾辞面色带了点郁气。 询问了一声,顾辞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末了,还加了一句,“我真是不知道该怎样劝他了,他怎么就动了这样的心思。” 怪不得顾辞,在邢部混多了,自是多多少少看过仵作的处理方式,那些苦她是不愿意顾澈去受的,顾澈那样一个人,全然剔透,她早年将他扣留在自己身边已是十分愧疚,这会子若顾澈还得不到一个好的去处,那它真是要懊恼不以了。 上官青潋听言,静默了许久,只看着顾辞又急又气的脸好一会,待顾辞反应过来,他已经悄然无息的移开目光。 夜渐深,马车骨碌骨碌的往前行,街道还传来顾辞渐渐飘散的抱怨声。 ☆、冯府一夕遭巨变 夜渐浓,月明当空,外有蝉鸣,空气里浮着一丝躁动,小院,灯火通明。 顾辞好整以暇交叠着腿,端一杯酸梅汤,静候着来人,果然,她才回府不过半个时辰,小院外就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她整了整衣襟,在房门被敲响的时候带笑起身去打开,若有若无带一抹讶异道,“父亲,你怎么来了” 顾术面色不是很好,但顾辞与寻常无异的神态却让他不禁怀疑自己的判断。 顾辞笑着把顾术迎进门,顾术绷着一张脸,一声不吭的进去坐下。 门关上,顾辞回过身,脸上还是笑意盈盈的,但又不想兜弯子,坐落,便饮一口酸梅汤,打开大门说亮话,“父亲来找我,是为了今日城门口的事情” “是,我想听听你的说法。”顾术眼里闪着精光直视她。 她一笑,“是太后娘娘怀疑我了” “孙奇受了重伤,孙家闹到冯家去了,现在事情已经收不了场,太后娘娘虽身处深宫,这外头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能一点不露的传进她耳里,”顾术紧紧盯着她,“我要你老老实实告诉我,这事情你有没有从中作梗” 这手脚还真快!顾辞在心里嗤笑一声。 顾辞收了笑,“我做这件事对我有什么益处且不说我为何要针对冯洪,就说我与孙奇只是偶然之下结识的,我就犯不着去滩这趟浑水,况且,冯家对太后娘娘而言早已无用武之地,太后娘娘对冯洪已有不满,这事儿谁都知道,他被拉下台是迟早的事情,不能因为我不小心牵扯其中就咬定我与这事情有牵连,真是无稽之谈。” 她越说越气,脸上也染了怒意,重重吐了一口气,又端起酸梅汤喝了一大口,咬牙切齿的,“冯洪若真被去了职位,我是个文官,那守城一职也轮不到我,我就是真要下手,也挑不上他们两个。” 顾术被她这一番话砸来,却还是保持清醒的,“你就算是有万番理由,只要太后娘娘不信,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清者自清,”顾辞说得掷地有声,全然没有一点儿心虚,“若太后娘娘问起,我还是这番说辞,冯洪名声本就狼藉,孙家也必定咬着孙奇被打伤一事不放,撤职是十有八九,倒是父亲,我劝你现在进宫一趟,我看事情还有挽回之余地。” 顾术惊了一下,“你这话从何说起” 顾辞冷笑一声,“方才我和上官青潋一起用膳,他透露今夜会与皇上商讨借事将冯洪手中的城符收回,算算时辰,他现今已经在宫中,还劳烦父亲告知太后娘娘,若我真有逆反之心,这件事我完全可以压住不说,所以,还请太后娘娘暂且收了对我的疑心,对付皇上的策略。” 她这两面人做得可真是全了,顾辞不由得腹诽,她倒是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天赋。 顾术听言便有些坐不住了,“上官青潋对你没有疑心” “若是有,他也不会将这样机密之事告知,我没猜错的话,皇上会在明日早朝下手,还望太后娘娘能早些想出对策来。”顾辞面色很是严肃,“父亲,与其在这里探我的口风,不如快些进宫,城符一旦被皇上收回,守城一职也尽入他囊中。” 她说得恳切又急促,顾术纵然不能全信,此刻也是必须进宫一趟,顾辞起身相送,外头夜色浓郁,她目光犹如融入夜色之中。 她不是没有想过自己进宫一趟,但凡事做得过了,便更加会露出马脚,让顾术转达不失为一个好的法子。 算算时辰,现在皇上的人应该到冯府了,守城军在城门口将当朝官员打至重伤,可大可小,不过借题发挥罢了,也不知道那边情况如何了。 顾辞熄了烛,任由自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不过两日,消息如同飓风一般传遍鹿都的大街小巷——守城军冯洪将城中副使孙奇打至重伤,皇上追究下来,半夜进冯府问罪,收回城符,而次日一早,鹿都邢部门口突然出现七八个跪地的人,带着状纸,控诉冯洪在为守城军时欺凌百姓搜刮民脂民膏,势必要讨一个公道。 邢部将事情上告,皇上大怒,派遣邢部侍郎对冯府进行搜查。 顾辞那日到邢部之时,着实被门口的阵仗吓了一跳,她是知道冯洪这人狐假虎威,但却不知道他私底下竟起欺凌了那么多无辜百姓。 从前冯洪有戚后撑腰,现在戚后已无暇顾及他,自然是所有的罪状都被揭露,冯洪这一次,注定难逃罪责。 这一场从一开始就精心设计待冯洪落马的戏码,终于是如顾辞称心的走下去。 冯府大门。 上官青潋和顾辞一人一马,红蓝官服加身,官帽高戴,目光皆带着凌厉,从容不迫的下马,顾辞望着冯府大门的牌匾,目光愈寒。 围观百姓沸沸扬扬,上官青潋一声令下,邢部侍卫将冯府层层包围。 “来人,搜。”上官青潋一句铿锵有力透亮的命令,冯府大门随之大开,一行侍卫鱼贯般进入。 顾辞我面无表情的紧紧看着纷乱的冯府 ,心里却是如潮翻涌——她亲手造就了一个大家的落败被抄家,但她不后湖,也没有后悔的资本,冯洪罪有应得,落得今日下场,是他咎由自取。 上官青潋一直都站于她身旁,与她一同见证冯家的落败,冯洪与双亲跪于庭院之中,双目赤红,顾辞踩着狼藉站定在他面前。 冯洪像发了疯一般,破口大骂,“顾辞,你陷害我,是你!” 顾辞本该怕的,很久以前,她生性本来就胆小感性,见不得悲欢离合,若不然,当年她不会近乎逃避的在永乐街安家,她是何时可以坦然面对这些的呢 半年有余,真是让她脱胎换骨。 上官青潋一把将她护在身后,声音不带一丝温度,犹如山间冻泉,“冯洪,落得今日,是你贪得无厌,怪不得他人。” 顾辞望着上官青潋的背,这些时日,他一直都在她身旁,出谋划策也好,循循教导也好,从未有过一丝不耐,她从她背后站出,与他 分卷阅读105 - 分卷阅读106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06 并肩,直视面目可憎的冯洪。 “暗道搜出金银一万两,瓷器二十七件,珍贵名画八幅,江南绸缎多匹,冯将军,其余的,不用本官再说了罢。”顾辞声音骤然冷冽下来,一字一句清晰明了,“你在任期间,欺凌百姓,强抢民女,搜刮民财,勾结地亨,罄竹难书,罪有应得,本官可有冤枉你半分。” 冯洪剧烈挣扎,双目欲裂,“顾辞,你这个小人,我要杀了你。” 顾辞咬牙切齿,低声却清晰的道,“冯洪,你手下冤魂有多少,怕你自己都数不清,但我可以给你提个醒,你可记得东郡山惨死于你手中的歌姬,我只是为她一人讨回公道,等你到了黄泉,被你迫害冤魂也都要向你讨个说法。” 顾辞说这些话,眼前又突然浮现那具可怕的尸体,浑身都止不住发抖,她做了那么多,只是想要证明,公道自在人心,冯洪死有余辜! 冯洪大喊大叫起来,“顾辞,你害我家破人亡,我不会放过你的。” 凄厉声越来越远,冯洪突破天际的一声大吼显得可怖,“我不会放过你的。” 顾辞拳头紧攥,目见冯洪被压往囚车,心中的一股压着的郁气却久久不散,是她害得冯家家破人亡了吗 上官青潋适时握住她轻轻颤抖的肩膀,声音轻缓却安抚人心,“冯洪罪有应得,冯家会落败,与你无关,你看看门口的百姓,想想被他祸害的冤魂,你是为民除害。” 顾辞深吸一口气,回头一看,上官青潋目光幽深犹如广纳的天地,令她不安的心渐渐恢复平静,她露出一个笑容来,“我只是觉得世事难料罢了。” 上官青潋附笑,“不要想太多,你对得起你身上的官服。” 顾辞低头一看,赤色的官服与上官青潋蓝色的官服相得益彰,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就生出一股油然的欣悦来。 是了,她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对得起这身官服也对对得起自己。 为官,不就是如此吗 “该走了。” 上官青潋目光烁烁。 “行,事情完了,晚上吃酒去。” “好。” 踩着一片狼藉,顾辞在冯府门口站定,象征着冯家的牌匾哄的一声砸落,扬起阵阵灰尘。 耳边是百姓此起彼伏的叫好声。 作者有话要说:  自古红蓝出cp。 八十章嘻嘻。 ☆、夜里宫中遭试探 冯洪的判处还得等邢部的公文批折,这件事倒是轮不到顾辞插手,但按照冯洪所犯罪责来说,十有八九是流放边疆,这可比一死了之所受的折磨要多的多。 自古以来,流放边疆的罪人大多数都受不了路途之中的环境变化,有相当一部分人会死于流放路上,与此同时也得提防这漫漫长路有人进行劫救,是以,防卫是定要加强的。 顾辞不急着得知公文下来,这是铁板上钉钉的事了,没有转弯的余地。 且不说冯洪失了戚后的庇护,就是祁楚那边也不会允许这件事有所差错,明面是他是为民除害,实质上是要收回城符并给戚后一个警告,他已非幼帝,再由不得人摆布。 这事给祁楚带来的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但这其中周旋的顾辞却要收拾很多烂摊子,孙奇那边她不必担心,恐怕难过的是戚后那一关。 孙奇会与冯洪正面起冲突,全然因为顾辞在其中挑拨离间,她同时与二人交好,对两人的说辞却大相径庭,时机成熟之时,她给孙奇拟的信件中八字清晰顾浮现在眼前。 “以退为进,引虎出手。” 孙奇并非无脑之徒,若能品味过她这句话是最好,而事实也证明,孙奇的所作所为自然是听取了她的意见。 特地用言语刺激冯洪,再引冯洪出手,一切都按照顾辞所想的发展,只是孙奇怕是没有想到,自己本来所打的如意算盘,到头来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得不到守城之位,还被打了个重伤。 顾辞自然是要去安抚一番的。 孙奇还是卧床,冯洪一掌下来他没来得及躲过,生生受下了,受很内伤,没有修养一段时日是难以痊愈的,加之守城一职没有得到他看起来更是怏怏。 顾辞只得摆出一副惋惜的模样,“我着实没有想到皇上会横插一脚,若不然,现在守城便是你无疑了。” 她说得恳切,孙奇听了也不能责怪她。 “其实你也不尽然白白受了这伤,太后娘娘念在你负伤的份上,多多少少是有些惋惜的,况且现在少了冯家同你们孙家作对,有些事你们要做起来也是顺畅多了。”顾辞娓娓道来,“我倒是落不得好了,想要帮你没有帮着,反倒在太后娘娘那儿无端端被猜忌了,真是,唉,罢了罢了,你好好养伤就是。” 三言两语把自己说得可怜兮兮,孙奇再怎么样也觉得她说得是有些道理在其中的,冯家倒台顾辞惹了一身腥,真是讨不着好。 “顾少郎,我知道你真心为我着想,怪我没有那个命。”孙奇握着拳头,“但能除去冯洪这个心头大患实在解气,说起来,我还是得谢顾少郎。” “说得哪里话,我让人送了好些养伤的药材来,你仔细养着身子,我还等着你喝酒呢。”顾辞安抚的拍拍他的肩膀,一脸愁容,“我还有事要办,就先走了。” 等出了孙府,顾辞一换脸,又是风轻云淡的样子,孙奇这边大抵是不会有有问题了,但戚后那边该如何说呢,她有些头疼。 前几日她透露给顾术说得是祁楚会选择在早朝下手,但他前脚一走,冯府就让人包围了,戚后压根没来得及阻止,这会子还没有召见她,大抵还是在考量她那时话里的真实性。 这便不说了,还有冯洪与孙奇两个人的事情,说辞都不能出一丝差错,真真是让人烦透了脑筋。 算起日子,已是八月十三日,还有半月余便得启程姑苏,若戚后还是不能信任她,她此去一趟必让人怀疑,得早日见得戚后才行...... 顾辞所期待的很快就来了,八月十五日,月明星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于皇宫南门被拦下。 “车内何人” 顾辞正闭目养神,脑海思绪万千,闻言将令牌伸出车帘外,很快,马车便又骨碌的前行。 虽在早前她已经将心中说辞过了几十百遍,但真正到去见戚后之时却还是难免紧张,况且,这一次戚后只召见了她一人,所有的事情都必须由她自圆其说,还真是难度重重。 马车在一处不显眼的地方停落,顾辞心生怪异,还是慢慢的下了马车。 车夫是戚后的人,恭恭敬敬退到一旁,“还劳烦公子在此稍后片刻,太后娘娘很快派人来接。” 顾辞压下从背后莫名冒起的寒意,颔首,“我知道了。” 马夫驾照马车一走,顾辞便悄然打量起这地方 分卷阅读106 - 分卷阅读107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07 来,有些荒废的一处院落,在皇宫这样的地方只能是弃宫,戚后为何约在这样的地方相见。 四周一片漆黑,寂静得连顾辞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诡异的安静让顾辞有些心慌,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踱步到一旁候等着。 任何人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都会压抑不住的害怕,更不要说这里诡异至极,顾辞心中惧意翻腾,紧紧攥着手,微微屏着鼻息感受这里一点一滴的变化。 不对劲,有人! 顾辞浑身戒备起来,目光发紧,突然一个身影窜到了她面前,她猛然拔腿就往后走,不管这人是谁,她都下意识的排斥。 “顾少郎。”应该陌生的声音喊住她。 她顿了顿脚步,细听来人的话。 “我是皇上的人。” 顾辞在黑暗中紧紧拧了眉,“皇上” “是,还请顾少郎留步,皇上有要事吩咐。”来人声音浑厚。 顾辞眉心皱得更近,不对,不可能是祁楚,祁楚有事告知,不会是这种方式。 她几乎是在瞬间就冷静下来,眉心舒展,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来。 那人许是感受到顾辞的停顿,继续道,“皇上还请顾少郎一聚,以犒赏顾少郎立的功劳。”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可顾辞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点儿也不怕了,倒是想笑出声来。 戚后竟然拿这种方法试她 哈,若不是她和祁楚打过交道,对祁楚有些了解,若不然,怕是要着了戚后的道了。 她拔高音调,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尤为响亮,“功劳,我素与皇上无来玩,何来的功劳,阁下到底是何居心” “顾少郎不必多疑,此次我受皇上任命,还有一事替皇上转达。” 顾辞沉默。 “皇上有令,戚后野心昭然若揭......” 他话才出口,顾辞突的往上扑起,一把将人踢倒在地,大喝,“混账东西,谁派你过来的。” 她厉声质问,大道,“太后娘娘岂是你这狗东西可以侮辱!” 说落,她似犹嫌不够,在黑暗里往地上扑去,一把揪住来人的衣领,她力气不够,但发了狠一般,低吼,“说,谁指使你过来” 被压制的人一个反身把顾辞撂倒,制住顾辞两手强迫她双膝跪地,顾辞双臂传来阵痛,疼的她龇牙咧嘴,但还是大骂,“该死的狗东西,还不放开我,是谁借你的狗胆敢辱没太后娘娘!” 身后更加用劲,顾辞疼的冷汗都下来了,这手,怕是扭伤了。 四周突然有光亮靠近,几束火把将原本漆黑之地照的灯火通明。 顾辞扭曲着一张脸微微抬头一看,不远处戚后着面无表情,在火光里照的阴狠,渐渐才融在这火炬里。 “行了,放开他吧。” 顾辞瞬间失了力气跌倒在地,双臂疼的没有知觉,但她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她赌对了! ☆、竹林深处见祁楚 顾辞狼狈不堪,浑身灰土不说,手上的痛感阵阵袭来,她紧紧皱着眉头,恭恭敬敬给戚后跪安,抖着声音,“臣顾辞叩见太后娘娘。” 戚后的脸在灯光里显得更具威严,眉往上扬,不久露出一个看不出意图的笑容,“顾辞,许久不久,你变化甚大。” 并没有让顾辞起身的意思。 顾辞眯眼抬头,“太后娘娘,人往高走,臣只是遵循本心罢了,只是臣斗胆问一句,臣对太后娘娘忠心耿耿,太后娘娘今夜这一出是为何。” 说落她露出一抹挫败的深情来,却始终目光炯炯的看着戚后,毫不退缩。 戚后冷哼一声,踱步往前走,微哑的音色在夜里显得有些可怖,“你问哀家,哀家倒想问你。” “太后娘娘若是因为冯洪和孙奇之事要怪罪我,臣不服。”顾辞咽下一口气,义愤填膺的,“想必臣的父亲已将臣的意思转达,若太后娘娘依旧要疑心臣,实在让臣寒心。” “你不必说些好听话,”戚后看起来无动于衷,“哀家问你,你传递给哀家收城符的时辰出入甚多,你作何解释。” 顾辞将一早准备好的说辞一字不漏的说出来,“太后娘娘,那日上官青潋将此事告知臣,确确实实是言夜里要进宫与皇上商讨,那时臣以为,皇上必定要耗费一定时辰想一个万全的法子,却不曾料到皇上竟然如此急促,采用了最为让人措手不及的方法,此事纯属臣之失误,但臣也是为了太后娘娘,才将此事全盘托出,如今却无端因此事惹来疑惑,臣既委屈又觉后怕,若是一心一意效忠,还要被怀疑,那臣往后即使得了消息,也不敢有所言了。” 顾辞叹了口气,直视戚后,声音低了许多,“若太后娘娘还是不肯信任臣,那臣无话可说,从今往后,便不闻不问,专心做一个闲暇邢部侍郎罢了。” 戚后一直静静的听着顾辞讲,目光略带打量,很是凌厉,似在考量顾辞话里的真实性,末了,她笑了一声,“你倒是巧舌如簧。” “臣只是心急罢了。”顾辞无奈的道,“太后娘娘,虽臣现在不得太后娘娘信任,但有一事,臣还是多言提醒太后娘娘,马上便是九月初,齐国使者将过边境到往京都,太后娘娘有所行动是固然,但也得提防皇上,臣早先信件已有告知,上官青潋将会南下姑苏,届时若齐国侍者与其碰面,他有意阻挠,太后娘娘与齐国相交必定会更加困难。” “你想如何”戚后定定的看着她。 顾辞目光不畏,“臣想戴罪立功,跟随上官青潋南下,阻挠其动作。” 戚后哦了一声。 “臣恳请太后娘娘再给臣一个机会,臣必定不会令太后娘娘失望。”顾辞重重的叩了个响头。 夜色浓郁,瑟风渐起,顾辞定定跪地,只等戚后最后的拍定。 顾辞心跳极快,思绪百转,一时之间竟然屏住了呼吸。 “好,哀家就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沙哑的声音落定,顾辞猛的抽一口气,又是重重一个响头,“臣叩谢太后娘娘。” 一路回顾府,顾辞还是心有余悸,她料不到今夜见戚后一面还能遇上一出试探她的戏码来,若是她不小心跳进局了,戚后回如何对付她,后果不言而喻。 她并非孑然一身之人,在她背后,有她在乎的人,也有她不得不保住的顾氏一族,哪怕她行差踏错一步,便会有很多人要替她陪葬,她输不起,更不能输。 巨大的压力让顾辞透不过气来,打开车帘让夜风灌进来,倒是清醒了几分。 幸而经过今夜,算是让戚后放下对她的戒心了,她看得出来,戚后表面上不说,心里却已经对她信任,往后只要小心,便不会惹得顾辞起疑,那样她得知戚后的动向也会精确许多。 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过没几日,上 分卷阅读107 - 分卷阅读108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08 官青潋告知她,祁楚为给他们践行,特地安排了一次会面,宫中耳目太多,因此自然是在宫外汇合。 早先顾辞便言想要见戚素如一面,而这一次,祁楚也算是满足她的好奇心,真真答应把人带出宫来,顾辞倒有些期待。 上官青潋很是忍俊不禁,“你为何就是一定要见她一面” “她也算是一个奇女子不是,你权当我这人好奇心太重,若是去姑苏前见不到她一面,我会念上几个月。”顾辞郑重其事。 上官青潋自然不能了解她的想法,但在她看来,戚素如与她是有共通之处的,许是想在她身上寻求安慰,顾辞一直对戚素如念念不忘。 马车行入一处竹林,顾辞越看越眼熟,突然一拍手,“青潋,皇上就是在这儿威胁的我。” 她现在想起那时候祁楚的口气她还是义愤填膺,原先祁楚还是秦容之的时候,虽气宇轩昂,但至少不会给人压迫之感,就是半年前,在这儿,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往后自己便难以再和他以好友的身份相处。 倒不是她畏惧皇威,只是祁楚那时给她的压力太甚,让她如今都忘不了。 “皇上那时也是迫不得已。”上官青潋笑道。 “迫不得已,还不是为着我这身份,”顾辞哼了一声,“哪里再去找我这样能两边周旋的人,不瞒你说,我那时怨惨了皇上,总想着为何偏偏是我,明明我也没有那个意向。” 上官青潋一直温和微笑的望着她,听她说完,摇摇头,“若我说,当时有我一份主意呢” 顾辞有些蒙圈,怔怔的看着他,“你那时不是在姑苏吗怎么会” 上官青潋收了笑容,认真道,“虽我身在姑苏,但鹿都的情形我是知晓的,这事是我与皇上一同商讨而出,你并没有说错,确实,你是最好的人选。” “你,”顾辞无可奈何,“算了,怨也怨过了,只是你们将我摆了一道,我到现在还不甘心,待会儿你们自罚三杯,若不然,这口气我是怎么都消不下去了。” 她还真没有想过这件事还有上官青潋这其中推波助澜,但好歹路是自己选的,她倒也看得开,诚如她言,怨也怨过了,事已至此,再追究也没什么意义。 上官青潋又是一贯笑容,“别说三杯,你若真能消气,三壶亦可。” 顾辞哈了一声,“算你识相。” 很快便入了竹林深处,马车缓缓停下,顾辞掀开车帘,入眼依旧是那座竹屋,与半年前无大分别,竹屋内听到声响,悠然一人步出。 祁楚身着朱红常服,气宇轩昂,冲她一笑,“顾辞,别来无恙。” 顾辞一跃下马车,也露出笑容来,“皇上,许久不见,你倒是越发意气风发了。” ☆、顾辞如愿见素如 竹影绰绰,日光如金锦铺洒在地,祁楚的面容在这天地间显得俊郎不凡,时隔多日再相见,顾辞吩咐又看到了秦容之的模样,爽朗沉稳,气若玄玉。 祁楚再见顾辞,亦是说不出的惊讶,明明还是那一张脸,却又好像在这些时日变得不同,褪去了少年的轻浮,更多了是内敛光华,竟是让人有些挪不开眼了。 时光当真让人千变万化。 “我在这里恭候多时,你们慢了。”祁楚一笑,从竹阶上沉稳的走下来,上下打量着顾辞,笑得隐晦,“顾辞,你今日这身不错。” 顾辞莫名其妙的整理自己的着装,她为了能入竟,今日特地选了淡绿色的大袍,除了看起来显得单薄,似乎没什么毛病,她也没放到心上去,“我与皇上久别不见,自是要好好梳妆打扮一番的。” 祁楚和上官青潋都被她这说辞逗笑,祁楚这人有是爱开玩笑的,打趣儿道,“又不是女子,在乎这台面上的事做什么,倒是顾辞,你越发长得.....” “如何” 顾辞面不改色,心里却轻轻一漏,随着年纪渐长,五官也明朗开来,竟是越发秀气,好在自小皆传言她长得女气,若是祁楚说些什么的话,也可以搪塞过去。 祁楚也不揪着这事,一笑带过,“长得更俊俏了,但要论起俊俏来,你还要稍稍逊色青潋。” 上官青潋见火烧到他身上来了,无奈摆手,“你们二人爱拿皮相说事,千万不要扯上我。” 谁人不知上官青潋因这比常人要优益上百倍的皮相惹了多少麻烦,那张奚就是一个,是以,他最是不喜别人拿他的皮相说事,也就好友间开开玩笑罢了。 顾辞哈哈大笑起来,也不由得想起张奚来,有意拿他开涮,不怀好意的看了他一眼,对着祁楚招招手,“你且过来,我有件趣事告诉你。” 上官青潋莫之奈何的看着她叹口气,祁楚好奇的凑过去,顾辞便把张奚一事给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听得祁楚是喜笑颜开的,直调侃上官青潋行了不该行的桃花运。 三人正是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竹屋内悄无声息的步出一个着鹅黄色小袄的女子,顾辞眼尖,一眼就注意到了,想必那就是戚素如了,但与顾辞所想象的实在大相径庭。 顾辞以为,像戚素如那样敢当的女子,若不是风火一般,也该死朝气十足的,却不曾料到,入眼是一张极为温婉的脸,细长的柳叶眉,杏目小嘴,皮肤呈现一种近乎病态的白,身子极为单薄,好像一阵风吹过来便能散了似的。 祁楚也注意到了顾辞的目光,回过头去,像戚素如招手,“素如,过来。” 戚素如闻言缓缓踱步过来,顾辞细细打量她,连走姿都是江南女子的轻盈,她站在祁楚身旁,抬眼微微看着顾辞,与生俱来带点儿戚戚艾艾的脸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越显温柔。 顾辞看得有些儿呆了,她极少见过这样的女子,温婉柔情,实在无法将那些事迹与面前的人联系起来。 祁楚见顾辞的目光,轻轻笑了笑,“这便是我向你提过的顾辞。” “顾少郎。”戚素如唤一声,吴侬软语,很是悦耳。 顾辞这才回过神来,惊觉自己的失礼,作揖道,“贵妃。” 戚素如以微笑颔首回应。 “可准备好了”祁楚问道。 “一切妥当。” “好了,不要干站着,小炉已热好,茶叶也备上,素如还采了几天的露水,就等今日冲这君山银针,你们可别辜负她的心思。”祁楚说着,又回头对戚素如笑道,“外头热气,你进屋去吧,到了午膳时候,将备好的凉食端出来。” 戚素如低眉顺眼的应,“好。” 顾辞只静静的看着祁楚和戚素如二人,不知道为何,她从戚素如眼里看到的仅有祁楚一人,却在祁楚目光中看不到一点儿戚素如的影子,她几乎是在这会儿就肯定了,祁楚心中没有戚素如。 戚素如告了别,祁楚一把搭在顾辞的肩上, 分卷阅读108 - 分卷阅读109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09 说不出什么口气,“我的爱妃如何” 顾辞吓了一大跳,以为祁楚是误会她的心思,连忙道,“皇上,我只是好奇罢了。” 祁楚大笑着,“行了,皇什么上,我都不用尊称了,你瞎用什么劲,吓成这样,我会责罚你不成” 顾辞腹诽,那可说不定,然后拿目光去像上官青潋求救,哪只上官青潋竟笑看她的笑话,她气不打一处来,瞪了上官青潋一眼,上官青潋看见了,笑容越盛。 诚如祁楚所说,他确实是准备好了一切,小竹亭,小竹桌小竹椅,连茶具都是清一色的青竹,空气飘散着淡淡的竹香,令人心旷神怡。 “你哪里找的这么个好地方。”顾辞由衷感慨,上一次来,她就进了竹屋,却不知道原来还有另一番风景。 祁楚将小泥炉的火挑盛,“这你就得问青潋了。” 顾辞望向上官青潋。 上官青潋环顾四周莞尔一笑,“说来话长,我年幼尚为入宫之时,便喜欢外出游玩,家里人不放心我一人出来,就寻了这块隐秘之地给我,四周有人把守不怕我丢了,又能让我心生愉悦,我是极喜欢这地儿的,入宫后无意和皇上说起,哪知我去了姑苏后,皇上便把这地方归为己有了,我拦都无法拦。” 顾辞忍不住笑出声,想起上官青潋方才看笑话,鼓着掌,“该,真该!” 祁楚给他们沏了茶,圆滑的小竹杯盛了淡褐色的茶叶,二者极为融洽,顾辞端着茶杯,入鼻不单茶香的甘味,还带着竹香的清甜,甚是醉人。 “言归正传罢,皇上今日冒如此大的风险与我二人相见,不单是为了践行这般间单,我猜,姑苏一行,皇上有所指示” 三人闲话家常了一番,顾辞将话挑明了讲,如今她算是绑在祁楚腿上的一根浮草,凡事若能先得他的指示便是最好。 祁楚敛了笑容,换上微沉重的表情,“本确是践行,但这是我今早收到的,你们看看” 他从腰封里抽出一张白纸来,上官青潋接过,摊开一看,是探子传来的密报。 顾辞紧紧皱了眉头,密报上说,戚后的人已经进入大齐境内,至今未出,这便很明显了,只有一个原因,戚后想要将自己的人安排在齐国使者的队伍里,一起进陈国,事情转瞬变得棘手。 戚后捷足先登,若是有了戚后的手足在齐国使者队伍之中,他们要在姑苏接近齐国使者,无异于难上加难,顾辞很快就想到前些日子未夺取戚后信任,将上官青潋要到姑苏之事泄露出来,现今她是懊恼不以了。 若当初能想到这一层面,又怎么会把他们逼到一个更为难堪的局面。 上官青潋看了只是沉默着,过了一会儿,他将密报折起,放到火炉边,纸张瞬间燃烧,在他手上一点点变成灰烬,他的目光放在顾辞身上,然后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顾辞和祁楚几乎是同时看向他,在他的目光中,恍然大悟过来。 是他们自乱阵脚了,顾辞向上官青潋举杯,将茶一饮而尽,对着祁楚,胸有成竹笑道,“皇上请放心,为国为民,臣当鞠躬尽瘁,绝不胆怯。” 日光斑驳,三人对立而坐,身影在竹间影影绰绰,茶香飘来,又是一片笑声。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来更新了。 虽然我知道没有多少人在看,但我说过,不会弃坑。 谢谢你们。 ☆、会云客中道离别 顾辞临行再即,自然是要去一趟会云客和顾澈等人告别的,秋娘、青青和月儿也早早就在会云客守候。 各种好酒好菜上了桌,陈年桂花酿,酱油八宝鸭,爆烤大黄鱼,黄豆鲍鱼汤,红枣糯米糕,翻香炒栗子,样样都上顾辞爱不释口的菜色,加之桌上坐的都是顾辞知根知底的人,轻松得很。 顾辞早前去找明叔了解几人的近况,最让她欣慰的是,听闻青青和月儿与明叔介绍的那两家公子相处得不错,两户人家也对青青和月儿很是满意,顾辞得知此,便想早些将婚事定下来,两人年纪都不小了,不能一拖再拖,若是都心意,也算给她们两个人有个人生交代。 秋娘那边顾辞无法强求,她虽说是温婉女子,但在这件事上却出奇的坚持,怕是看惯了风月场所的逢场作戏,早已经对男女感情之事不抱任何希望,既是如此,顾辞也不会去勉强她,况且,秋娘如今生活尚算可佳,实在没有必要为了得到归宿而去委屈自己。 倒是顾澈还是最让顾辞欣慰,也是最让顾辞担忧的,她至今还记得顾澈起了进邢部的心思,且听明叔说,他天资极高,学什么都快,怕是年末去考仵作,定能入选,顾辞为此忧心不以,三番两次信件劝说顾澈,顾澈都没有松开的意思。 明叔一句话点醒了她,“公子不是说至今未知顾澈的身份么,你难道就不想想或许他也有什么难言苦衷。” 是了,顾澈对自己的以往闭口不谈,顾辞也很尊重他从来不去过问,但他们相处这么多年,顾辞初见顾澈之时还历历在目。 那样年少的一个人,却极为骄傲,行为举止也非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那时候顾辞还暗自揣测过顾澈是哪家大户人家落魄被卖的小公子,后来日渐相处,也将这事儿耽搁了,此次经过明叔一提,顾辞倒是有询问顾澈的心思,只是,不知道他可会告知。 餐桌上自是一派和乐融融,酒足饭饱,顾辞将秋娘三人送到厢房去,一路上欢声笑语皆不断。 “我不管,等我回来,你们两个的喜酒我是喝定了。” 此次一去,顾辞只告诉她们自己为公事而行,去往何处做何事皆是一概不提的,她们自然也晓得其中利害,不会去问。 青青和月儿被顾辞的一句话弄得羞红了脸,还是秋娘给两个小姑娘打的原场,“她们都是脸皮薄的姑娘家,公子便不要使坏了。” “我哪里使坏,我这次一去一回怎么说也得了 个把月,难不成还不够她们几个感情升温么?”顾辞玩笑道,“秋娘你不也心心念念着这两杯喜酒。” 秋娘一笑,“我说不过公子。” “这原本就是事实,你们两个且听着,有了归宿,我还是你们的公子,若夫家有感欺侮你们两的,定要来告诉我,我替你们出气。”顾辞说得义正言辞,却忍不住笑了。 青青睨了她一眼,“八字还没有一撇,公子尽说胡话。” “我想啊,公子是喝醉了,该醒醒酒。”月儿接腔。 “你们三人说我一人我真是吃亏。”顾辞摇头笑道,顷刻又道,“无论如何,我能见你们如此,心中是欣喜的,你们可明白。” 青青和月儿颔首,青青道,“我们二人当年若没 分卷阅读109 - 分卷阅读110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10 有公子相救,如今不知是何处一片浮萍,”说着她突然拉着月儿跪下来,“我们多谢公子的大恩大德,此生没齿难忘。” 顾辞皱眉,“你们这是做什么?” 二人不理,又结结实实给她叩了个响头,她说不出什么滋味,将二人扶起,突然叹息道,“只是可惜,我没能让小柳儿走上正途。” 提起许久未曾说起的人,几人都有些伤感,自去年小柳儿离开,她们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说不想念倒是假的,顾辞甚至还有些后悔,当初没能把怒气压下来,把人留住,但如今也只剩惋惜了。 与她们分别,顾辞便绕路去了顾澈所住的厢房,厢房亮堂堂的,她放轻脚步声,叩门。 顾澈很快便将门打开,似乎早有预料顾辞会来找他,微笑着将人迎进去,“这么晚了,公子再不回,得在这歇下了。” “我在这儿又不是没有住的地方,怕什么?”顾辞坐定,自顾自给自己倒茶,“今晚吃太多,撑得慌。” 顾澈笑着把门关了,走过来伸出手,顾辞疑惑的看着他,他笑道,“手上有个穴道,我给公子按按,会好受许多。” 顾辞哈了一声,把手递给他,“看来你真是学有所成了。” 他不轻不重的在顾辞的手心拿捏着,倒也不谦虚,“想必公子也打探过了,明叔他说我是当这一行的料子。” 顾辞笑笑,觉得舒服多了,就让顾澈别捏了,顾澈又给她添了茶,她一大口饮下去,清爽可口的茶水入喉,她舒畅许多。 “公子来找我,又是为那事?”顾澈见顾辞舒爽了,便笑着看她。 顾辞眨了眨眼,“你倒是知道,我说了你会听么?” 顾澈实诚的摇摇头。 顾辞失笑,“那便是了,我说与不说都一样,何必白走这一趟。” “那公子是?” 顾辞斟酌了一会儿,小心措辞,“你执意想要去邢部考仵作,究竟是为何?” 顾澈怔了怔,随即笑道,“我不是同公子说了吗,救活人是救,替死人验尸也是救,二者其实是大同小异的。” 这话说得也揣测不出什么不对的,顾辞到底不好多问,只是用神色暗示了顾澈她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 顾澈对她知根知底的,她想要做什么自然是能猜个大概,便道,“公子,你想问什么便实话问了吧,与我不必支吾。” 顾辞心想,我想问的,可能是你不想答的,犹豫再三,索性便也说出来了,“阿澈,我们相识这么多年,我有什么事你若想知道,我都会告诉你,但现今,我想问你一事,你若想答便答,若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 “公子且说吧。” 顾辞长吁了一口气,“阿澈,很久以前我便问过你的过往,你闭口不提,过了这么多年,我其实心中还是疑虑万千,你我如今熟稔,我只想问问你,当年的事情可否告知。” 她一席话说落,见顾澈面色微变,心中立刻就有了个分晓,果真,事情非她想的那样简单。 ☆、顾澈夜间诉往事 夜色当头,外头还隐隐传来大厅的酒色声,顾澈沉默了许久,顾辞也再不出眼打断这寂静,过了会,顾辞缓缓多踱步到窗口,轻抬窗,让凉风灌进来。 顷刻间,厢房便多了分寒意,顾澈背对着顾辞,灯烛光里,顾辞能看见顾澈微微僵硬的背,以及垂直身侧握紧的拳。 她突生不忍,若顾澈不愿说,也就罢了,何苦去揭他的伤疤呢。 正欲开口,顾澈朗朗音色便在这月色之中蔓延开来,带着点空灵,也带着点伤感。 “我本是杭州人士,家父原是市中一贾,因一心想要入仕,便用白银买得县城一七品小官,举家搬迁,在那县城定居下来,那时我刚满五岁。” 顾辞正襟危坐,眼神未曾离开过他。 “我从小到大,听闻得最多的,便是县城里的百姓对我父亲的赞扬,他们说我父亲判案有理,刚正不阿,是真正的青天大老爷。我母亲也常告诉我,虽我父亲腹中经纶不多,但为人十足真诚,母亲本是一户书香门第的小姐,正是看中了父亲的热心肠,才决心下嫁。” 回想起儿时,顾澈的声音变得清亮了许多,连身子也松懈下来。 “父亲常笑自己不会读经书,导致当官还需用钱财去买,因此便对我寄予厚望,自小便请了远近驰名的教书先生来教我读书,希望我以后能够堂堂正正的走上仕途。” “教书的先生说我天资尚可,若好好培养定能成器,双亲对我更是百般呵护,我儿时衣食无忧,整日畅游与书籍古物之中,过着无虑的生活。” 顾澈的声音越来越轻,顾辞从背面看不到他的神情,却依稀能想象他此刻嘴角挂一抹笑容的俊俏模样。 “那时候,我可真是快乐,父母健在,家中富庶,我毫无烦恼,出了家门,左邻右舍我也是喜爱极,有时候淘气犯错,父亲要举手打,我就跑到母亲的怀里撒娇,父亲打不着我只能干着急。” 他轻轻笑着,慢慢回过头来,眼里亮晶晶的一片,是顾澈从未见过的光泽,却让人很是心疼,顾辞放在桌上的手渐渐捏紧,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这样的日子并没有长久。”顾澈苦笑了下,声音低沉许多,“我十一岁的时候,父亲接了宗案子,有一个官家公子强抢民女,那姑娘不从,便当众自刎。百姓知道我父亲为人正直,便将那官家公子告上公堂,俗话说,官压官,哪个官大便是王,我父亲不过一个七品小官,拿什么和那有后台的人家斗?” 他声音骤然加快,神情也变得挣扎,“我母亲劝说过我父亲,何为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父亲不听,把那公子打入大牢,谁知那公子体弱,关押了两天,便在牢里去了。他们哪能放过我父亲,三番两次打压我父亲,可我父亲有什么错,是那公子枉顾王法在先,我父亲不过尽了一个为官者的责任。” 顾澈浑身抖动着,眼里突然絮满了泪水,顾辞被他这蜜模样吓了一跳,红着眼睛起身,哽咽道,“阿澈......” “他们在一个夜晚,请了杀手,血洗我家族,母亲将我绑在床底下,塞住我的嘴巴,不让我出来,我才十一岁啊,我亲眼看着我的双亲在我面前死去,父亲母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却不敢往我这儿看一眼,后来......后来......” 顾辞心痛难当,她为何要去揭他伤疤,她猛的上前将抖成筛子的顾澈抱住,声音已经变了,“阿澈,别说了,别说了......” “我好不容易挣脱开绳子,整个府都是血,我父亲母亲躺在我面前,一动不动,就我一个人活了下来,全府二十口多口人命啊,一夜间全没了。” 顾澈泪如雨下,抖得更加厉害,竟直 分卷阅读110 - 分卷阅读111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11 接往地上摔,顾辞抱着他一起摔坐到了地下,泣不成声。 “我逃出了府邸,可我却不敢报官,官官相护,没有人会帮我,我连双亲都来不及埋,甚至不敢让人知道我还活着。曾经听戏文里说,有天大的冤屈可以上京告御状,再大的官都要听皇帝老子的,我一路往北走,露宿街头,吃得是路边糠粮,喝的是晨间露水,杭州走到京城,整整三个多月,终到京城。” “我以为,我以为我终于可以为家报仇雪恨,岂不料,我才踏入京城,便落入人贩子之手,他们把我卖到青楼,我受尽苦楚,却不想,兜兜转转竹篮打水一场空,我恨呐,我好恨呐,没有王法,王法何在。” 顾辞声俱泪下,却只反复呢喃着两个字,“阿澈,阿澈.....” “他们骂我,我不从,他们打我,我也不从,可我能怎么样,我一无权二无钱,我能做什么,我什么都不能做。” 顾澈突然拉开顾辞,满脸泪水的望着她,声色痛苦,“你可知道我为何肯妥协,我想,我想只要我委身于一个有势之人,或许,或许能够,能够,可是我怎么能啊,从小教导的理念还在心中,我怎能从啊?” 他呜咽的哭着,又紧紧抱住顾辞,不敢看她的眼睛,“直到公子你,你出现,我原先以为你和那些人一样,可是后来我问你,你会不会是好人,你回答我会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公子是我可以依靠的人,我谁都不会从,唯独公子,我想跟着公子一辈子,做什么都好,我太怕了,一个人太可怕了。” 顾辞抱着他瘦弱的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当时对于她而言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对于一个无依无靠的少年而言,却是生命中最后的希望,她何其有幸,能被他信任啊。 往事说罢,只剩二人紧紧相拥,顾辞一遍一遍安抚着顾澈哭得不断起伏的背,也缓缓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她从未想过,当年那个骄傲得甚至有些目中无人的少年,经历的事情是如此的惨痛,他若不筑起那层在外的骄傲,他怎么能够盯着巨大的痛苦活下去,怎么能够熬到今日? “阿澈......”顾辞感受到顾澈渐渐平缓下来的呼吸,轻声唤。 顾澈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 顾辞轻声细语,“能告诉我你的姓名吗,真正的,你的姓名。” 默了许久,顾澈闷声道,“我姓穆,禾字穆,单字珩,王行珩。” “穆珩,”顾辞默念着,继而道,“好名字。” 两个在地上坐了许久,一时间都有些麻了,这会子都沉寂下来,便都有些坐不住,顾辞动了动手脚,顾澈拉着她,分开两个人,对望的时候,倒是顾澈微微避开的顾辞的眼。 顾辞抿了抿唇,“既我知晓了你的姓名,往后便把姓名改过来罢。” 顾澈闻言,摇头,轻声却坚定的道,“公子忘了,一旦冠了顾姓,那便是终身的事,我心中有穆珩二字,况且,我曾发誓若未能为父母报仇,我亦不配用穆珩这姓名。” “你,”顾辞叹了口气,“罢了,我也不强求,只是,顾澈,我问你,你可记得害你全家之人?” “公子?” “你既唤了我近十年公子,我自是要为你出头的,你不必推脱,当日你肯跟在我身边,想必也是想有朝一日能为你穆家讨回个公道,我如今为邢部少郎,官说大不大,但我知晓正义,如今你肯将往事告知,我如何能置之不理。”顾辞直视他,“这些年,你不告诉我,是因为我曾表明过不入仕么?你不想迫我去做不愿意做的事?” 顾澈脸色微便,继而缓缓的点头。 “阿澈,你真是......”顾辞又感动又气,“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公子,”顾澈定定的望着她,末了道,“杭州与鹿都相隔甚远,但这些年我暗中调查,得知那害我穆家之人如今当了四品官员,在杭州的一个县城中胡作非为,只是,只是我苦于没有证据将他绳之以法,当年我年幼,实在慌张,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只怕是,只怕。” 顾澈说着紧紧攥着拳头,咬牙切齿,“我就是拼了命也要为我穆家报仇。” “你听我说,那官员既是十恶不赦之人,该定他罪的一条都不会少,姑苏行程在即,”她做了决定,“我一时半刻无法抽身,如此,待我处理好事物,传信于你,届时,我暂且不回鹿都,你启程杭州,我们在杭州碰面。” 顾澈又是惊又是喜的看着她。 “你可听明白了?”顾辞又重复着,“我虽是五品小官,但我可以恳求皇上将钦差令牌赐与我,我同皇上尚有交情,想必他不会拒绝,你只管放心。” 她话落,猛的让顾澈抱了个满怀,她一怔,想顾澈现下正是伤神之时,也就由着他。 许久,顾澈在她耳边呢喃,“公子,多谢。” “你我何必言谢,既你说你一辈子是我的人,我岂有让我的人蒙受天大冤屈之理。”顾辞安抚着他的背,“好了,地上凉,快些起来。” 顾澈依依不舍的松开她,目光炯炯的将她扶起身,她一看,顾澈的眼睛都红肿的,不由得心疼。 “拿热水敷一敷,不然明日可见不了人。” 顾澈颔首,微笑,“遵命......”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可怜的小顾澈.... ☆、姜尤尾随跟姑苏 临别在即,顾辞没想到姜尤还会跑到顾府来找她,说是要替她践行,但顾辞心念他的身体,也就没敢带他出来,讨了些小玩意儿就拉着他在阁房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顾辞不敢去触碰他的病情,怕他听了伤神,可说着说着,姜尤却抛出一个让她大吃一惊的话头。 “你要和我去姑苏?”顾辞惊讶过头便是拔高声音反问,又立马否决,“不行。” 姜尤嚷着,“为什么不行?” “你哪里冒出来这个念头,让你大哥知道了,我怎么和他交代。”顾辞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姜尤的反应好生激烈,蹭的一下站起来,“大哥,大哥,你们总是让我听他的,难道我就不能自己做主吗?” 顾辞吓了一下,拉住他的衣袖,安抚道,“你大声嚷嚷算什么,坐下,好好说话。” “你们谁肯同我好好说话了?”姜尤这一次敛顾辞的面子都不给了,眼眶立马就红了,“我知道你们瞧不起我,我这破败身子迟早要交给阎王爷,你们做什么的不肯带我一份。” 他说得既委屈又愤然,孩子气的脸要哭不哭的,看着就让人心疼,他极少有这么大反应的时候,顾辞赶紧随着起身,按住他的手,好声好气,“你同我发什么脾气,我什么时候说瞧不起你了,你坐下说话。” 姜尤咬牙切齿的,“你们是不 分卷阅读111 - 分卷阅读112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12 说,但总将我当三岁小孩来看,大哥是,你也是,你们都是。” “你现在无端发脾气,难道就不是孩子心性了,”顾辞温和的笑着,半是哄半是故意气他,“你要自己做主,好歹也能控制一下自己吧。” 姜尤被他说的脸一阵红,眼泪要掉不掉的,最终还是嘟嘟囔囔的坐下了。 顾辞又安抚了好一会,才问,“怎么,又在你大哥那受气了?” “我,”姜尤哑然。 “你不愿意说也罢。”顾辞摆摆手,“但你听好,姑苏我是不能带你去的,且不说你大哥,就是你的身子骨也不允许那样奔波,还有,我同青潋是去监修水坝的,又苦又累,你去了能讨什么好?” 此去姑苏,真正的目的自是保密,对外宣称是去监修水坝,至于姜家可知他们去做什么,那便令言了。 姜尤不说话,睁着小狗一般水灵灵的眼睛瞅着顾辞。 顾辞失笑,“这样吧,你不是想辞院的小白狗了吗,我说服你大哥让你养上个把月,可好?” 姜尤摇摇头。 “那你想如何?” “我就要和你去姑苏。”姜尤咬着重音。 顾辞拿他无法,一心念着他的身体,轻言细语,“我不是同你开玩笑的,姜尤,你听我一句,就算你大哥管你管得多严厉也好,你要知道,他是真心为你着想,你不要辜负他一片心意。” 说到这里,姜尤脸色大变,竟立马接道,“什么心意,我不知道。” 顾辞皱了皱眉头,打量着他微妙的表情,姜尤像被人看穿了心事一般,起身就要走。 “去哪儿?”顾辞拦住他。 “你不让我去姑苏,还不让我回家了?”姜尤露出受伤的表情来。 顾辞叹口气,扯了扯他的袖口,“我送你出去。” “不必。”姜尤看着捏在自己袖口的手,终究没有甩开,哑声说,“你不让我去,我以后都不和你交好。” “姜尤,你。”顾辞都给他气笑了,自个松开手,“算了算了,我差人送你出去,行不行,过两天我让人把小白狗送到你家去。” 姜尤愤然的瞪她一眼,转身便走,顾辞好笑的望着他的背影,想到什么,又皱起了眉头,心里的疑虑越来越重,末了,也只得说服自己,是自己多想罢了。 九月初一,顾辞带了最为简洁的行装于城门口上官青潋回合,此次前往姑苏,二人皆是隐瞒着身份的,走得也极为隐秘,带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两辆马车,一辆给他们二人,还有一辆坐着四个穿着最寻常衣衫的随从,皆其貌不扬,听上官青潋说,这是祁楚特地从密探里面调动的最为拔尖的,一路护送他们前往姑苏,以防出现变数。 四个随从,轮流充当车夫,这样一数,不过六人,轻装上路,倒是顾辞最乐意见得的局面。 顾辞自从当了邢部少郎后,作息是越来越为稳定,今日起得早,在马车内也不记觉得困乏,倒是上官青潋看起来似有倦意,顾辞知道昨夜他定是依旧忙于交接邢部的档案,也不去打搅他。 没过多久,上官青潋就在马车里闭目养神,顾辞则安安静静的看着木窗外缓缓移动的行人街道,等出了城,到了郊外,马车便加快了速度,一路南下。 城郊风光甚好,顾辞不自觉含笑望着眼前的油绿,回头不经意看着上官青潋俊郎的面容,悄悄的拿眼睛打量。 她听说过的,打小的时候,上官青潋便是出了名的粉雕玉琢,加之自幼较之其他孩子要聪颖许多,名气很大。 顾辞不禁想,自己年少名声也在外,只是她和上官青潋,一个被捧天一个被踩地,这样想,如今二人能并肩作战,倒也是神奇,不知道是冥冥之中,还是偶然巧合呢? 顾辞说不出对上官青潋是怎样的一种情谊,亦师亦友,自己甚至对他生出一股依赖感来,能与他比肩,实则是自己的荣幸。 “公子。”冷不丁驾车的随从唤了一声。 上官青潋随即睁眼,顾辞来不及收回目光,被上官青潋抓了个正着,她怔了下佯装轻松一笑,心里却如鼓大鸣。 上官青潋轻轻看了她一眼,便听得随从道,“有人一直跟着我们的马车,不知是敌是友。” 顾辞立即警戒起来,他们才出城不久,这么快就让人盯上了? 上官青潋显得很冷静,吩咐道,“想办法把人逼停下来。” 马车便越醒越快,顾辞抓着车沿,方才被抓包的那点羞赫已经不见,取而代之是浑身的戒备,连眉头都是皱着的。 他们的马车快了,一辆马车自然是去逼停跟随他的人,没过多久,马车追上来,他们的马车也停下。 一道熟悉的声音立刻传进顾辞的耳里,“你们胆敢对我无礼?” 顾辞面色大变,几乎是同时就掀开帘子翻下马车。 马车外,阳光大好,姜尤背着一个包袱骑在一匹棕色大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的随从,顾辞面色一黑,喊道,“姜尤!” 姜尤一见他出来,几乎是有点心虚的不敢去看她,顾辞一看,姜尤的脸色微微发白,不由得担心,又说,“你下来。” “我为什么要下去,路又不是你的。”姜尤反驳着,声音越来越小。 上官青潋也从马车上下来,见是姜尤,不免惊讶,温言道,“姜尤,你怎的在此?” 顾辞给姜尤气得不行,她怎么会想到姜尤胆大至此,竟然不死心的自己骑马跟来了,现在都到了城郊,行了一个多时辰了,他怎么受得住。 “你不要和我耍嘴皮子,下来说话。”顾辞口气都变了,说着就大步走到姜尤身边,拍着他的腿,“你下不下来?” 姜尤委屈的撅了噘嘴,最终还是翻马下来了。 “有哪里不舒服吗?”顾辞第一反应是去触摸他的额头,冰凉一片,气便来了,“你怎么可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若是出了事,该怎么办!顾辞真是怒火攻心,姜尤还敢顶嘴,“你不让我跟,我自己来,还不成吗?” 顾辞还想和他斗嘴,上官青潋适时开口,“药物可随身带了?” 姜尤点点头,“带了。” 顾辞经上官青潋一说,也明白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就把姜尤拉着去坐到马车上,翻他的药,强迫他吞下。 姜尤几欲说话,最终还是乖乖吃药。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顾辞又问了一次。 姜尤摇摇头,“就是觉得晕。” “没别的了?”顾辞生怕他哪里出事。 “没有了。” 顾辞这才稍微放心,这下子赶人也不是,回去也不是,苦恼极了,就怒视着姜尤,“你给我在马车里待着,不准出来。” 姜尤委屈的拉着她的手,“你别让我回去。” 顾辞气极发 分卷阅读112 - 分卷阅读113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13 笑,“老实待着。” 话落就翻身下去找上官青潋了,好在姜尤没事,不然可怎么办! 上官青潋见她出来,问,“如何了?” 见到上官青潋那张从容不迫的脸,顾辞的心渐渐安稳下来,算了,事已至此,气姜尤也没用,还是快些商讨个对策出来吧。 顾辞头疼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也挺喜欢姜尤的 ☆、祝你我交情永深 两人只得商讨起来,顾辞把前几日姜尤来寻的她事情简略说了下,末了,叹了口气,“那阵子我需打点的太多,忙晕了,这事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哪能想到,他竟然想出这么个法子,太不让人省心了。” 上官青潋听罢,轻笑,“你先不要动气,他跟了一个多时辰,现下姜家估摸已经发现了,这样吧,拟书信到姜家,我们耽搁一会儿,等姜家过来接人。” 顾辞无可奈何,“也只能如此了。” 回到马车,姜尤还睁着一双骨碌的眼睛望着顾辞,顾辞瞪他一眼,在暗格里找出笔墨,差随从在另一辆马车里搬来小几,把磨墨石塞到姜尤手中,没好气的说,“把墨给磨了。” 姜尤拿着磨墨石不动,转头去看上官青潋,说,“你们要把我送回去吗?” 上官青潋颔首,“姜尤,不是我们不肯带你走,实则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了,你们就嫌我是个累赘,”姜尤把磨墨石往小几上一放,看着顾辞,“你们要把我赶走,我不和你们一路。” 说着,气冲冲就要下车,上官青潋眼疾手快把他拉住,顾辞本来被他这么一折腾就闹心,现在看他这样就更是烦躁,也放下狼毫,脸色都拉下来了。 “你究竟闹够了没有,”顾辞抓着他坐好,“我们怎么样对你你不知道,还不是担心你,你要是这样曲解我们的好意,我也不会顺着你。” 交往以来,顾辞从未对姜尤说过重话,一来听是真心喜欢这个好友,二来姜尤身子不好,她也不想刺激他,但今日姜尤所作所为,实在超出她忍受范围,圣人还有三分脾性,更何况,她非圣人。 姜尤抿着嘴不说话,手心发凉,上官青潋温声说,“你擅自跟行,可否想过家人会担心,姜尤,你自己琢磨,你这样做可对?” 姜尤一听,扁着嘴眼眶一红,哽咽着,“我知道不对,可是,可是我不想在家里呆着,太难受了。” 顾辞和上官青潋对望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费解。 “你们就当可怜我,带我上路吧。”姜尤抓住顾辞的袖口央求,模样很是可怜,“我一定自个好好照顾自个,不给你们惹事,我带了足够的药物,不会出事的。” 顾辞抿着嘴不说话。 “我保证不惹事,顾辞,求你了。”姜尤哭腔都出来了。 姜尤从小被呵护长大,连门都极少出,究竟什么事情让他不惜离家出走,顾辞皱着眉头,被姜尤的央求声念得心乱如麻。 还是上官青潋一锤定音,道,“要带上你,也得和你家中说一声。” 姜尤亮着一双眼睛看还没有松口的顾辞,顾辞瞪着他,拿他实在没办法,没好气的说,“还不磨墨。” 姜尤破涕为笑,殷勤的拿起磨墨石,“就知道你们对我好。” 顾辞看了眼上官青潋,兀自摇了摇头,无奈至极。 倒是上官青潋看得开,用口型道,“既来之则安之。” 不安之也别无他法了,顾辞不情不愿的开始拟起送往姜家的书信,然后交由一个随从,让他送到三里外的驿站,吩咐驿站务必加急送至姜府,随从得令去了,这行程才又继续。 行程多了姜尤一人,说是影响倒也不大,只是顾辞这下就需时刻去注意姜尤的身子,督促他吃药,怕他出什么意外。 姜尤显得兴致很高,本来安静的马车多了他这么咋咋呼呼一个人瞬间就热闹了许多,但他也闹腾不了多久,坐上马车不到半个时辰便觉得乏了。 马车里无法让他尽数躺下来,顾辞无法,只得让他蜷起身子,把头枕在自己的腿上再睡下来,上官青潋见此,眼神微闪,便说,“枕我这头吧。” 姜尤在顾辞腿上动了动,满意的长吁一口气,“不用,我枕着顾辞舒服,哎,顾辞你腿上怎么这么软啊,身上味道也好闻,你平时点的什么香?” 顾辞脸色不太自然,轻拍了他的头一下,佯怒,“就你话多,快睡吧。” 姜尤又蹭了蹭,这才住了嘴,不多时就沉沉睡过去了,看得出来,今天的路程,让他很是疲惫。 顾辞忍不住笑,“跟个小孩儿一样。” 说睡就睡的,就是面色苍白了些,不似孩童般的红润。 上官青潋笑笑,将窗口关小了些,以防外头的凉风灌进来吹到姜尤。 马车内又恢复了平静,午间顾辞把姜尤唤醒,他胃口尚可,吃了些面饼和果子,然后又是活蹦乱跳的了。 虽说此次去姑苏不急着赶路,但顾辞与上官青潋本是打算加快车程,只是现在多了一个姜尤,也赶不得路了。 午间他们休息了将近一个时辰,姜尤就郊外左看看右看看,顾辞与上官青潋就着树下伸展身子,在马车上困了一个上午,能到外头来活动活动,自是显得舒适了。 “你说呢,这酱油家里不好好待着,非要出来和我们遭这躺罪,是为什么呀?”望着不远处好像在发呆的姜尤,顾辞将很久以后硬是安在他身上的小名儿给揪出来说了一通,“酱油不好好去酱鱼,真是的。” 上官青潋被她一番说辞给逗笑,也望了姜尤一眼,道,“怕是闷得慌了吧。” “我总觉得.....”顾辞停住了话头,犹豫再三,还是秉承着话不能乱说硬生生把心中的猜忌咽下去,“算了,带着就带着吧,多了个开心果也好。” “姜余知道他在我们这边也会放心。”上官青潋没去追究她戛然而止的话题,笑着伸手点点窜得老高的野草,“其实让他出来走走也未尝不好,若他心情愉悦了,对病情也有帮助。” 说到姜尤的病,顾辞便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想到什么,一拍脑袋,“他还没有吃药呢。” 话落也不管上官青潋应了,大步走过去,对着姜尤说什么,上官青潋带着一抹笑望着他们,末了,摇了摇头,也踱步走过去。 连着赶了五天路,走走停停,晚上就找客栈歇息,倒是算不上累,这其中,数姜尤最为开心,到了城郊要下来看看,到了小镇也要下来看看,顾辞估摸着日子不紧迫,也就都由着他。 只是让顾辞颇为诧异的是,那个把姜尤奉为掌心宝的姜余竟然没有一路追上来,虽她在信中要姜家放心,但身边放着这么一号人物,终究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姜余不来,这种不安 分卷阅读113 - 分卷阅读114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14 感就越来越重了。 直觉告诉顾辞,姜家二兄弟铁定是出了什么事,但每次她要去问姜尤,看着那张明媚的笑脸又都什么都问不出来。 算了,就如同上官青潋所说,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是一步吧。 一路南下,让顾辞最为收获的是不同的风土人情,比如较之北方要温暖些的天气,还有没有见过的花草树木,上官青潋对此自然是见怪不怪的,但只要顾辞问,他都会极为耐心且详细的和她解释她所发问的。 又赶了几天路,因路程追得急了三人皆觉得疲惫,顾辞怕姜尤身子吃不消,又想着实则不必要这般急促,便提议在这小镇住一两日权当歇息,上官青潋自然是无意见的,姜尤听此,只差没有从马车里蹦出去。 他们在一间客栈住下,开了五间房,三人自是各一间,其余两间就在顾辞和姜尤对面们让四个随从住下。 睡了一觉,三人精神大好,一大早姜尤便嚷着要到集市去,顾辞自幼是长在京城的人,这小镇风光还是头一次见,又因为越接近南方了,江南水乡的温柔也就出来。 烟笼人家,小桥流水,乌镇木桥,这些往日在书中才能看到的风光一下子映入眼帘,绕是顾辞,也不免神往。 到了市集,才发现这里的较之鹿都又有大不同,往日在鹿都顾辞逛的都是些店面,但这头却是小摊居多,且什么都有,物价琳琅满目,让人应接不暇,姜尤像个孩子一般当初窜,顾辞一边招呼他,一边也止不住笑意。 在顾辞看来,三人里头数上官青潋是最见过世面的,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闹腾,这倒令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都是二十有二的人了,怎么还这般不端正。 这样的想法却因为姜尤的好动抛之脑后了。 “这蒲扇好生精致。”顾辞眼睛一亮,拿起小摊上的一把奶白色的蒲扇,细看了里头竟然是锈的栩栩如生的并蒂莲。 北绣与南绣有很大区别,顾辞手中这把蒲扇较之她以往看过的要精细得多,颜色用得浅却恰到好处的透出一股子柔和。 等她观摩着这蒲扇,上官青潋轻笑的温和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南方爱用这并蒂莲作为男女定情之物,顾辞,你心中属意哪家姑娘?” 顾辞拿着蒲扇的手一抖,讪笑着就要放下,“我就看看,看看。” 笑话,她要是真属意哪家姑娘,那还得了? 那小摊贩见此,哎呦一笑,“公子这是害羞了,公子生得如此俊俏,哪家小姐能与公子喜结良缘,是那家小姐的福气,公子若不喜欢这并蒂莲,看看,这还有鸳鸯戏水呢。” 顾辞越听越觉羞赫,不自然的摆摆手,“不用了,多想。” 上官青潋似无可奈何却又十分温柔的笑着,对小摊贩道,“这蒲扇给我吧。” 顾辞费解的看着他,心里一个疙瘩,不知道怎么就脱口而出,“你要送人?” 哪家姑娘? 上官青潋管付了钱,但笑望向被随从跟着正在一个冰糖葫芦面前站着的姜尤,不语。 顾辞讪讪的跟上,心里还在盘算他心中属意哪家姑娘,怎么她从来没有察觉? 走了几步,上官青潋却停了脚步,笑着把蒲扇递到她面前,依旧不说话。 顾辞吓了一跳,“你这是?” “我以并蒂莲为谊,祝你我二人交情永深。”他很是寻常的说着,笑意未褪半分。 顾辞怔怔的看着他,难得讷讷的问了句,“什么交情?” 上官青潋忍俊不禁,“自是友情。” 友情......啊,友情,她在想些什么,她现在可是男子啊,顾辞压下心里那点冒头的不自在,露出笑容,“是,交情永深。” 不远处的姜尤跑远了,顾辞注意到,抓着蒲扇追过去,有些慌乱的,“姜尤,不要跑远。”她又回过头对上官青潋招手,“快些跟上,别让他走丢了。” 上官青潋望着那有些急促的背影,蜷了蜷方才抓着蒲扇的手,兀自笑了声,无声道,“交情永深。” ☆、胧月镇里出奇案 回到客栈已经是傍晚了,姜尤直嚷嚷累,连晚饭都不过问就跑到自己的厢房倒头大睡。 顾辞没有拦着他,让店家烧了热水,回房沐浴了,近来的风尘仆仆,让她没能好好梳洗,好在天气不热,否则还真是要蓬头垢面了。 等梳洗完毕,她在窗前吹着自己半干的头发,也不敢久待,急忙又将头发束好,走到桌面拿着蒲扇细看。 针脚真是细密,她由衷感慨了一句,顺着并蒂莲的枝摸上去,摸到栩栩如生的粉色花瓣,一阵恍惚,脑海里闪现上官青潋清亮的音色,那一句我以并蒂莲为谊,祝你我二人交情永深,她忍不住笑意浮现。 有人以并蒂莲为友谊的么,还是头一回听闻,正是入神之时,门冷不防被敲响,是上官青潋,“顾辞,该用膳了。” 顾辞心里一跳,有些做贼心虚的赶忙把蒲扇藏好,又拍拍自己的脸,才笑着去开门。 门外上官青潋也是方梳洗过,神清气爽的模样,好似身上还有淡淡的檀香气味,很是怡人。 “我先去叫醒姜尤。”顾辞笑道,“他这会子该睡饱了。” 上官青潋颔首,同她一起去找姜尤,又说,“不知道他可有起床气?” 顾辞忍俊不禁,“还真说不准。” 敲了门,顾辞唤,“姜尤,起来吃饭啦。” 又敲了一会儿,才传来姜尤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知道啦。” 两人在门口站着,姜尤开门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没有睡醒的迷茫,盯着他们俩看了一阵子,才嘟囔着,“困......” “困也要吃饭不是,”顾辞笑着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无异常,带他进去,“多披件外衣,外头冷,我吩咐他们准备了你最喜欢的酱肘子,你穿好衣服就去吃。” 姜尤眼睛一亮,“酱肘子?” 顾辞回头对上官青潋抬抬下巴,意思是这招有用,上官青潋摇着头笑了。 听到有酱肘子,姜尤麻溜的穿好衣服,催促着顾辞下楼,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多了。 客栈并不奢华,木桌木椅,老板娘是江南特有的温婉女子,头发用一条水蓝色的发带缠着,一身朴素的鹅黄色长裙,见他们三个下来,对着他们笑。 顾辞也回应了个笑容,老板娘走过来,调子轻快的问,“几位客官是外地人吧?” 与人打交道这种事顾辞最在行,于是她笑回,“是啊,老板娘,能不能打个折扣?” 老板娘哎呦一笑,倒也大方,“几位公子可喝酒,前两天刚开了一坛桂花酿,现下秋来,喝这暖身子最好,小酌一杯?” 顾辞算是喝酒的个中好手,一听有些心动,上官青潋却抢了话头,“不了老板娘,我们几 分卷阅读114 - 分卷阅读115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15 个还要赶路,我听说你这店花茶不错,来一壶罢。” 顾辞几欲开口,还是觉得上官青潋说得有道理,就也默认了。 姜尤却心心念念酱肘子,“酒不要,茶也不要,酱肘子快上即可。” 老板娘一笑,“好好好,就来。” 她又去招呼其他客人,菜不多会就上齐了,除了姜尤爱吃的酱肘子,顾辞还点了盘窑鸡和焖白菜,就着白米饭吃,很是入口。 这边正大快朵颐,客栈来了三个男人,一路走了,一路说话,顾辞看了几眼,皆是寻常百姓打扮。 三个男人就坐在顾辞那桌前边,说话声很大,所说的话尽数入了顾辞的耳朵里。 “哎,不是说常家小姐是被杀的吗,怎么听说又变成自杀了?” “你懂什么,有钱能使鬼推磨,常老爷财大气粗,给县令塞点银子,事情就这样过去。” “不是啊,常小姐可是常老爷的女儿啊,他就舍得女儿含冤死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常家小姐说是捡来的,死了也没什么好伤心的。” “真是可惜,我见过常小姐一面,长得水灵灵的,心地也好,怎么就死了呢?” 接下来他们就开始感慨如何天妒红颜了。 顾辞自成为邢部少郎以来,对这些事情十分敏感,此时听他们说得蹊跷,忍不住想要再听,他们却不再说了,抬头恰好对上上官青潋的目光,看来,他也在注意着那桌。 吃饱饭足,两人不约而同的打发姜尤回自己的厢房,然后二人凑到了上官青潋的厢房里。 “你听见那几个男人说的了?” 一进门,顾辞就迫不及待的问。 “听见了,你怎么看?” “如果真是如同他们所说,他杀变自杀,这极有可能是一桩冤案,我们还剩多少时日?”顾辞眉一脸,脸色很是严肃。 上官青潋也微蹙着剑眉,应声道,“若是加快进程,半月可到姑苏。” “半月......”顾辞喃了句,这样的行程姜尤铁定受不住,她咬咬牙,“我明日就差信到姜家。” 上官青潋摇头,“不,今夜就写,姜余要找到这里需要些时日,多一刻是一刻。” “行。”顾辞颔首,她知道,她和上官青潋想到一块去了,这是要蹚这躺浑水了,“半月可到姑苏,我们能在这里逗留至多七日,姜余赶得及吗?” “快马加鞭应是可以。” 他们这一路走走停停,实则没有多少进程,若加急信件通知姜余,他知道利害,必定会加快来带姜尤回去,顾辞稍微安下心。 确定了彼此的想法,顾辞和上官青潋一同下楼去找老板娘,老板娘是本地人,又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向她打听最合适不过。 老板娘一听他们的来意,先是蹙眉,再是摆手,“这事儿你们还是不问的好,玄乎得很。” “老板娘,我们就是好奇,况且我们是外地人,不会乱说的。”顾辞笑吟吟的看着老板娘,一脸真诚的模样。 老板娘本来看他们三个的衣着言行已经断定他们非富即贵,这会子顾辞又好声好气的同她说话,说没两句她就心软了。 顾辞拿出一锭银子要塞到老板娘手中,老板娘挡了挡,没拿,“别别别,我不是这意思,你们要打听也不是不可以,听听就好。” 顾辞笑了笑,把银子收起来,认真听了起来。 等老板娘讲完,顾辞大抵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十天前,胧月镇的富贾常伍的女儿常月外出下落不明,常伍报官两天后,有个柴夫在后山的树林发现了一具女尸吊在树干上,女尸被抬回衙门,常伍一认,竟然是他失踪了两天的女儿。 常月看起来像是在后山树林里上吊自尽的,但衙门有个仵作一看就说这不是自杀是他杀,衙门自然是要查办的,但没过两天,那仵作却突然改口,说常月是自杀的,尸体就让常家领回去,算起时日来,明天就该出殡了。 “常家连场法事都没做,说是要早日让女儿入土为安,”老板娘压低了声音,“也不怕常家小姐死不瞑目,缠着他们不放。” 顾辞皱着眉,“那衙门就任由他们这样做?” “哎,公子,常老爷家财万贯,这事情散财就能解决的事情,估计常老爷是怕家丑外扬,”老板娘顿了顿,看着二人,“我听衙差说,那常家小姐有个相好的,还没出嫁就暗结珠胎,仵作也查过了,一尸两命呢,真是可怜了。” 顾辞心下一惊,望了上官青潋一眼,见他也凝眉,他问,“可知道常家小姐来往的男子是谁?” “哪能啊,”老板娘摇摇头,“常家小姐都死了,问谁去?” 事情问到这里,大抵也问不出再多来了,二人和老板娘道了谢,又起身回厢房,一路交谈着。 “这事儿不对,就是常月不是亲生女儿,怎么可能连死因都不查就出殡?”顾辞说着,“只有两个原因,一来要么是常伍为掩盖家丑,二来就是常伍有问题,无论哪一个,常月自杀的可能不大。” 上官青潋颔首,“仵作也有问题,他既知晓常月是他杀,又验出她腹中有子,又为何突然改口,若不是受了贿赂,怕是遭人威胁不敢多言。” 这事情疑点重重,怎样看都不是一桩寻常的案件,顾辞推开厢房的门,等上官青潋走进又关好。 “明日常月就出殡了,这算起来,还没几日呢,听老板娘说,当地的习俗,非正常死亡的皆要做法事,就连出殡也不能大张旗鼓,”顾辞挑了挑灯,“我看明天我们早些去常家,把常家后门给堵了,别让他们出来。” 上官青潋沉默的听着,突然站起身,喊了句,“顾辞,跟我来。” 难得见上官青潋这么着急的模样,顾辞不由有他,急忙和上官青潋出了厢房,见他去吩咐随从照料姜尤,然后很快的下楼。 顾辞疑虑不以,“怎么了?” 上官青潋边走边看她,语速极快,“我在姑苏一夜守大坝之时,曾见有人凌晨抬着小棺路过,听闻小棺里是一个因病去世的孩子,半夜出殡是为了将其火化,灼去一身病痛令其来世安康,常伍这般着急让常月出殡,若真是入土为安便罢,若是他用火化一法,常月尸身一毁,所有证据尽失,这案子也就无力回天。” 顾辞大惊,随着上官青潋跑下楼,焦急万分,他们二人人生地不熟,本以为待快天明再寻去常家,现下紧迫,上官青潋立马同老板娘雇了个会骑马的小厮,去后院牵了马,二话不多说,上官青潋让马术不精的顾辞坐在他所乘一辆马的前头,由小厮带路,直奔常家去。 已是深夜,小镇一片漆黑,顾辞抓着手中的掌灯,没一会就被大风刮灭,她顾不得其他,直接将灯甩开,呼啸的风刮得她 分卷阅读115 - 分卷阅读116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16 遍体生寒,她却再顾不得。 上官青潋喊着小厮,“麻烦再快些,我们来不及了。” 那小厮应是许久未曾骑马,不敢骑快,但看出他们的焦急,还是应着,“好嘞,客官我尽力。” 顾辞叨念着,快些,再快些,手不自觉抓紧,身后上官青潋温厚的身体将她环绕着怀里,替她挡去凉风,她微微弯身,将背贴在他的身上,感受他的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凑到整数收藏......谢谢 ☆、月半拦下常家棺 月色朦胧,秋意更萧索,一处大宅后门静悄悄被开了一条门缝,侍者模样的一个鼠头鼠脑的男人伸出头往外打量着,街上空无一人,他挥挥手示意后头的人出来。 四个大汉抬着一架棺材慢慢从后门里出来,左右打探,身后还跟着一个锦衣男人,看起来身份较为富贵。 在一片漆黑中,无灯探路,他们走得极为小心,又似怕被人发现连走路都微微惦着脚尖,脸色绷得很紧。 走出一小段路,远处却闻嗒嗒马蹄声,他们皆大惊,停下了脚步,望着来人。 上官青潋一身水蓝大袍在夜魅里翻飞,脸色沉如水,周身的寒气点点笼罩,顾辞抓着缰绳,目视前方朦胧的人影,目光微睨,马蹄践踏着路边的泥土,扬起尘灰。 近了,上官青潋一拉缰绳,马儿在夜里发出刺耳的一身啼叫,似要划破长空,大汉皆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站在原地。 上官青潋行云流水的翻身下马,顾辞抓住他的手借力落地,与他并肩而站。 “来者何人?”锦衣男人大喝,语气重怒意尽显。 上官青潋上前一步,声色泠泠,“敢问棺中可是常家小姐常月?” 顾辞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呼的一下吹亮,借着微弱的火花,眯着眼睛打量面前的男人,看不清容貌,但凭借衣衫,可猜测他是何人——常家公子,常岩。 常岩面色大变,“与你们何干?” 话已至此,为避免不必要的争端,是时候亮出身份。 上官青潋掷地有声,“在下邢部侍郎上官青潋,因公事途径胧月镇,听闻常家小姐案件有疑,特寻来常家,为常家小姐一案尽绵薄之力,还望常公子体谅。” 他的口气很是温和,找不出可以挑刺的地方,更何况身份摆在那里,一时间常家一行人都反应不过来怔在原地。 顾辞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官牌,借着火折子亮在常岩面前,沉声道,“官牌在此,在下邢部少郎顾辞,还望常公子配合我们,将常小姐尸身运回常府,以便......” 她话还未完,常岩突然打断,语气阴寒,“我凭什么信你们,令妹一案早已了结,今夜是常家为令妹入土为安,你们二人将我常家拦截,怕是另有图谋。” 顾辞看不清常岩的脸色,但能听出他话里之外的怒气,她压低声音,“常公子,我们是谁,待天明去衙门一对证便可知晓,现在请你将棺木抬回常府。” “我为何要听你们的,”常岩反问,一挥手就是对身后大汉吩咐,“来人,把这两个冒充朝廷命官的歹徒抓起来。” 顾辞耐不住在心里骂了句,上官青潋却仍旧气定神闲,目光在夜色里犹如明星,声音是他惯有的冷清,“你们可要想清楚了,挟持朝廷命官可是杀头大罪。” 那四个放下棺木正打算冲上来的大汉瞬间停下脚步,在黑暗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又看向常岩,待在原地不动。 “还不上去!”常言大怒。 僵持了好一会,常府有了动静,几个侍者举着火把从常府后门而出,原是方才探路的侍者折回去通风报信了。 走在中间是一个年近五十的男人,面容尚算和善,褶子很多,顾辞盯着他看,想来这就是常伍了。 常伍在一群侍者中快步上去,常岩喊了一声,“爹。” 常伍示意他往后,继而面向上官青潋,“阁下是?” 上官青潋将来意又说明了一次,顾辞也表明身份,将官牌摊开,常伍面色即刻微变,沉默了很久,才强颜欢笑道,“原来是两位大人,还请大人入里屋去。” 常岩喊了一句,“爹!” 常伍转身瞪他,“你这个逆子冲撞的是何人可知,还不给两位大人赔礼道歉。” 常岩咬着牙上前,上官青潋做了个手势,“常老爷,不必了,还请常老爷将常小姐的棺木移归常府。” 常伍应声,“将小姐的棺木抬回去。” 上官青潋转头对顾辞颔首,二人随着常伍进了常府的大门。 他们在将近常府之时留了个心眼,让客栈的小厮去衙门报官,上官青潋将官牌也一并给了小厮当做信物,待天明之际,县衙就会上常府寻人,是以,他们并不担忧入了常府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 常伍执意为他们安排住所,顾辞不会武,为保人身安全,她与上官青潋共住一房。 有了上次在张府的经历,一回生二回熟,加之情况特殊,顾辞也没有当时那种紧张羞赫的心情了,一觉醒来,虽入眼是上官青潋俊郎的面容,除了面容微红心下大跳,并没有露出什么端倪。 天明之时,县衙的人如期而至,连那个当初为常月验尸的仵作也一并随从。 常月的灵堂很是简陋,甚至连像样的灵台都没有,孤零零两柄白烛已燃尽,垂朽在灵台上,化成蜡块。 常伍和常岩站在一旁,看着上官青潋命令人开馆,一言不发。 棺木一开,一股腐烂的气息迎面而来,顾辞虽在邢部呆了大半年,却没有真正接触过死尸,如今被这腐烂的臭肉味一呛,她气息一乱,当即跑到外头去干呕起来。 这味儿,真是像极了糜烂了几月的死猪肉一般,顾辞死命拍着胸口,待气息稍微平稳一些,才一咬牙又踏进了灵堂。 其余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上官青潋是最镇定的一个,接过白布捂住口鼻,又细心替顾辞遮掩好,问了一声,“可还受得住?” 顾辞重重的点了下头,早晚是要接触的,她这会子不得不适应。 若这气味只是第一层,那么常月的尸身是真的让顾辞顶不住了,三两步跑到外头的枝干大吐特吐,可惜她腹中空空,只能吐出一些酸水,她头昏目眩的倚靠在树干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常月的尸身已近全烂,五官可怖皆腐烂成泥,四肢泛着死人的青灰色,皮肤往外翻起,露出里面的肉,还有白蛆不断从中钻出来,肥大的白蛆在常月的尸身里蠕动着,眼口鼻皆有,最让顾辞害怕的是常月的一双大睁的眼,眼珠已经破碎,但眼皮却是睁着的,死盯着她看...... 顾辞一想起,趴在树干上又是 分卷阅读116 - 分卷阅读117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17 一阵大呕。 就当她懦弱也好,她实在没有勇气再进去一次,只在外头等着验尸的结果。 也不知过了多久,上官青潋从灵堂里出来,摘去绑在面上的白布,朝她走来。 顾辞忍着恶心,有气无力的问了一句,“如何?” “你脸色很难看。”上官青潋却伸手拂去她脸上贴着的发,擦了擦她因为害怕沁出的冷汗。 还没有等她从上官青潋这般温柔的动作里走出来,上官青潋已经接着道,“疑点重重。” 顾辞缓过神,自然是该有疑点的,她抿了抿唇,吐出口中的酸水,看向灵堂,正对上常伍的目光,很浑浊,她敛去神色,又望向上官青潋,开口,“几分把握?” “不知道,”上官青潋摇了摇头,但神色却是坚定的,“但全力以赴自是无可厚非。” ☆、常月尸身有蹊跷 常月的尸身实在过于可怖,上官青潋吩咐县令派人将常月棺木抬至衙门,做好一切后,便向常伍告别。 临走前,顾辞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灵堂的大门禁闭着,有微光透进去却依旧显得阴森,她不自觉打了个寒战,踱步而去。 上官青潋他们并没有在常府多待,仵作方才只是简略验尸身,其得出的结论不方便在常伍父子面前道起,是以,他们跟着县衙的人一同离开了常府。 上官青潋是这样同常伍说得,语气平淡,用最为寻常的客观者讲述,“常老爷,令爱尸身蹊跷甚多,可能是上天怜悯,要本官路经此地为令爱找出真凶,还望常老爷能体谅为官之心切,令爱的尸身要暂搁衙门,待案件水落石出之时再下棺木,令爱也能得以瞑目。” 瞑目二字在上官青潋口中轻飘飘的吐出,却仿若千斤重压垮人,适才开棺,见常月的双眼大睁,死相渗人,任谁都永生难忘。 常家父子连连将上官青潋与顾辞迎出去,嘴上是说着多谢,可顾辞却在他们的语气中听出了心虚,这常家父子,还需好好琢磨。 胧月镇不过一个偏南的小镇,鹿都距此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但像上官青潋与顾辞这样的官员是极少踏足此地的,因此胧月镇的县令见了二人十分殷勤,那恭维劲头让顾辞很是受不住。 二人到了县衙,自是马不停蹄的去往安置常月棺木的后堂。 一进后堂,顾辞腿肚子就直打颤,里头摆放这十几台棺木,虽说是盖紧的,但后堂还是透着一股浓郁的阴森,加之天气渐转凉,顾辞马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抱着不能在别人面前丢人现眼的心思,壮着胆子佯装无所畏惧,一直跟在上官青潋后头,面无表情的一言不发。 仵作徐老已经在里头等候,见了他二人进来,苍老的爬满皱褶的脸对向他们,顾辞现在看清楚了,才发现这仵作不仅年迈,还瞎了一只眼,眼白一片,盯着人看之时让人不寒而栗。 后堂弥漫着腐朽潮湿的气味,徐老蹒跚的将干净的白布递到他们面前,声音粗噶,“两位大人,这里头脏臭,捂好口鼻。” 顾辞从他手上接过白布,迅速的将白布绑好,露出一双疑惑的眼看着他,徐老会意,摆摆手,“小民不用,闻习惯了。” 顾辞和上官青潋对望一眼,上官青潋敛了敛眉,一双眼极为清明,他对县令拂拂手,道,“你且退下。” 县令啊了一声,堆上笑脸,“大人,我在这儿看着。” 顾辞明白上官青潋的意思,这能把一开始的他杀判定自杀,能是什么好官,她正欲开口说点重话,上官青潋却突然声色俱厉,扬声道,“退下。” 声音很是威严,不容拒绝,顾辞怔了一下,向来上官青潋都是温温和和的,还真是极少见他对别人摆出为官姿态,但顾辞却莫名舒心,她见那县令的模样就是不快,经上官青潋这么一喝,县令吓得不轻,连连倒退,不多时便退出了后堂。 徐老一直微弓着身子站在一旁,从顾辞的角度望过去,并不能看见他的神态,等县令出去后,上官青潋又恢复寻常模样,对徐老温言道,“还劳烦徐仵作开始验尸。” 徐老浑浊的眼看向上官青潋,没有什么表示,净手后,将一块生姜含在口中,又在手中涂满一种褐色的粘稠液体,才慢步走到一个棺木前。 上官青潋见顾辞面带疑虑,便轻声解释,“口中含生姜能祛除尸臭入嘴鼻带来的气味,褐色是棕油,涂在手上将手上的伤口盖去,避免尸毒入体。” 他声音说得轻,但徐老还是听见了,回过头来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慢慢道,“大人说的是。” 上官青潋微笑着,搭了下顾辞的肩膀,口气温和,像是长兄对弟弟的宠爱,“你在这里侯着,我上前查看便可。” 顾辞愣了下缓缓的颔首,反应过来又摇摇头,下定决心道,“不,我也上去。” “你不怕?” “怕,”顾辞重重点头,说得毫不含糊,“自然是怕,但身为邢部少郎迟早是要面对,总不能因为我怕就让你一直冲在前头,那对你不公平。” 话落,顾辞拍拍上官青潋的手,示意他安心,便先一步走上前,可话是这么说了,她心里还是直打鼓,只是凭借着心里的意志支撑着她再壮起胆子去看那尸身一眼。 也就一眼罢,那种令人作呕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她马上别过眼去,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上官青潋很快站在她身边,竟抓着她的手心捏了捏,话却是示意徐老的,“徐老,可以了。” 徐老没怎么看他们,将全身精力都放在了常月的尸身上,顾辞一直别着脸不太敢面对,过了一会儿,却听见徐老那缓缓的粗噶的,历经岁月打磨沉淀下的苍老声音。 “大人定是怕的,五十几年前小民第一次验尸,那尸身都烂了,小民忍着不适验尸,后来的几天,吃什么吐什么,将肚子里掏了个空,”徐老专心的检查着尸身,“小民甚至还想过打退堂鼓转行,直到从尸身里找到他杀的证明,为死者平反冤屈,小民那时才知晓仵作这一行是小民这一生最对的抉择。” 顾辞渐渐抬起头,看着徐老,他目光一直盯着尸身,手上动作不停,神情极为专注。 “小民死去的师傅在我入门之时告知小民这样一句话,”徐老忽然抬头望着顾辞,定定的说,“死者为生之时无法告知他们的冤屈,那么为死之时仵作的双手就是死者的唇舌,仵作代替死者告知世人隐藏在死者身上的秘密,将真相公诸于众,为他们平反冤雪,这便是仵作一职所存世之意义。” 上官青潋在这时不轻不重的在顾辞手心按了下,她鬼使神差的望向常月的尸身,依旧一样的可怖,但那双未瞑目眼却仿佛隐含着莫大的冤屈,令她心神大震,五指也不自觉蜷缩成拳。 能 分卷阅读117 - 分卷阅读118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18 让常月死而瞑目,她哪点惧怕又何足挂齿? 顾辞强迫自己的目光放在常月身上,咬着牙道,“徐老,你继续验尸吧。” 她依旧怕,可她要看着,看徐老是如何一步步为常月言明她死前的冤屈,这是为官者该有的觉悟,为民请命,她责无旁贷。 徐老好像笑了,但脸上依旧是僵硬的,瞎了的那只眼却突然有了光泽,他拿起一把小刀,挪到常月尸身的头部,动作熟练的开始为常月落发,随着一束束发丝的脱落,常月头皮渐渐显露出来。 顾辞望着,突然发现常月左脑处有一块翻露出来的白皮,她脑海轰的一下,徐老说,“大人且看。” 上官青潋轻轻推着顾辞上前一同查看。 常月尸身虽破损严重,但隐藏在左脑下,有一处不明显的白皮,纵容顾辞不会验尸,但还是一眼看出这是被钝器打伤的伤口,她哆嗦着,“这,这是?” 上官青潋按着她的肩膀,用动作回答她的猜想,顾辞喘着气,一动不动的看着那白嫩嫩的头皮,浑身血液似要倒流。 “大人,不仅如此,常月尸身还被人动过手脚。”徐老说着去翻常月身上的白蛆,他浑然无怕意,平心静气道,“现下天气凉爽,尸身腐烂至此少则需要半月,但尸身现已起蛆,推算下来,常月至少已死去二十日。” 二十日?可常月是十天前失踪在后山被发现的时间线对不上! “小民早前曾为尸身验明,尸身上有多处伤痕,皆是死前所制,”徐老将手按压在尸身平坦的腹部,“尸身腹硬,腹中有胎,大约两月,未成形。” 顾辞面色大白,望着面目全非的尸身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时静默,上官青潋清朗的声音响起,半威半问,“既你知道尸身有多处蹊跷,为何又以自杀作为验尸结论?” 徐老并无半分惧色,浑浊的眼此刻闪着异常的光芒,而后突然跪地,大喊,“启禀大人,小民状告胧月镇何县令滥用私权,收受贿赂,枉顾死者,强压真相,还望大人为死者做主,替死者平冤,小民叩谢大人。” 徐老一头重重磕下,佝偻的身子缩成一团。 上官青潋和顾辞皆因这突如其来的扣头一时怔住,反应过来马上将徐老扶起,对望之时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同样的光芒。 正如徐老所言,为死者做主,替死者平冤!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写得好爽!应该是这个案件我都写得会挺爽!顺便要借这个案件牵扯出一件事来,不告诉你们! ☆、胧月百姓生事端 上官青潋为护尸身,派了两个衙差守着后堂,又和顾辞绕到衙门大厅去寻何县令,徐老的控诉在耳边回响,若他所说属实,何县令犯下这么多宗罪责,理当革职查办。 到大厅远远望去,何县令正坐着饮茶,十分悠哉的模样,似乎还不晓得大难临头,顾辞见他嘴边那两摞翘起的小胡子便觉难受,很想一把将那碍眼的胡子揪下来。 顾辞一笑,扬声道,“何县令好兴致。” 何县令一口茶没有咽下去,冷不丁让顾辞这一声吓得赶紧起身,讪讪笑道,“大人。” 顾辞并没有给他好脸色,但上官青潋却是面色如常,说,“常月的尸身暂搁置衙门,若是出了意外,本官唯你是问。” “是是是,”何县令越发恭维,腰也连着低了许多。 衙门外突的传来喧闹声,声音听起来很大,该有一群人。 上官青潋皱着眉,还未等他发问,一个神色慌张的衙差急忙跑进来,大喊,“大人,出事了。” “说。”何县令看了眼上官青潋和顾辞。 “镇里的人说,说是......”衙差很是为难,顿了顿,看向上官青潋,“说上官大人枉顾为官准则,强抢尸身,现在要来将常月的尸体领回去。” 顾辞岔道,“岂有此理!” 她就说常家那么干脆就将常月的尸身交给他们,原来是留这一手,天下王法自在,人多又如何,还真能让他们把尸身抢走了不成? 上官青潋面色微变,立马转头吩咐何县令,“派衙差将常月的尸身运出去。” “晚了,大人,衙门所有的出口都让百姓堵死了,这会子运不出去了。”报信的衙差擦着脸上的喊,急促的说。 顾辞问,“何县令,县衙有无秘密通道?” 何县令摇摇头,本该慌乱的脸上现在却显得镇定了很多,“大人,这就是个小衙门,哪里能有秘密通道啊?” 顾辞忍着发火的冲动,这件事,少不了何县令从中作梗,等案子一结,非得把这狗官办了不成。 还没有想出个对策来,闹哄哄的声音越来越近,很快一群百姓就冲进了衙门,顾辞一看,黑压压的一群人,脸上都带着愤怒,有的手上还拿着棒子。 上官青潋眼疾手快把顾辞拉到身后护住,面不改色直视停止前进的百姓身上。 为首的一个大汉抬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嗓音很大,“上官大人是吧,在下胧月镇宗族二管事,今日本是长常家小姐入土之日,听闻常家小姐尸身在此,特前来领。” 他话一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都出来了。 “把尸体交出来。” “什么官这么大面,连别人的家事都要管。” “甭管他是谁,一定要让他把尸体完好无损的交出来......” 顾辞被吵的耳朵嗡嗡响,这滋味不比一群蜜蜂在耳边叫要好受多。 “诸位。”上官青潋环顾四周,骤然扬声,声音不大,却急剧号召力,穿透大厅。 那个二掌事示意众人安静,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上官青潋身上。 “我知晓诸位想要运回尸身的急切,但听我一言,方才仵作验尸之时已经发现常家小姐尸身多处蹊跷,绝非自缢可以解释。” 上官青潋目光如炬,音色压得低沉,一时无人开口,皆听他说话。 “诸位若真是为了常家小姐着想,何不将尸身隐藏的秘密揭露,让常家小姐死能瞑目,早日找出真凶,常家小姐才能入土为安,诸位现今将尸身运走,不仅令常家小姐含冤死去,更是陷自己于不义之地,试问,有谁忍心让死者死得不明不白?” 有本来举着棍棒的百姓慢慢垂下手去,似乎在思量上官青潋的话。 顾辞趁热打铁,大声说,“常家小姐尸身有多处伤痕,绝非自己能造就,还请诸位相信我们,给我们些时日,我们定能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给诸位个交代。” 她话落,大厅有的人在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她不敢懈怠,还想给他们灌定安心汤,不知人群有谁突然大吼起来。 “大家别被他们骗了,这些狗官,只会忽悠人,把尸体压着还不是求为了财,什么真相,什么伤痕 分卷阅读118 - 分卷阅读119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19 ,都是狗屁,常小姐生前做了那么多善事,我们怎么把她的尸体交给这些来路不明的狗官,大家一起冲进去,把尸体抢回来,让常小姐入土为安。” 这一串话,把本来有点儿清醒的百姓又给挑拨起来了,一个人一往前冲,几乎所有人就将上官青潋和顾辞方才的话抛之脑后,跟着往前冲过来。 上官青潋和顾辞都没有料到这样的局面,来的都是底层的百姓,是最容易受教唆的,他们说的话到他们耳边都是耳边风,百姓一往前涌,他们除了顾好自己的安危,其他已经顾不得了。 上官青潋为防止顾辞受伤,直接将她搂近了怀里,借着巧劲利索的避开冲撞他们的百姓,又要顾及着后堂,走得很是艰难,等狼狈的到了后堂,徐老已经被人推翻在地,看样子是受伤了。 顾辞顾不得其他,直往徐老去,他一把年纪,被撞一下可大可小,顾辞扶着他,急切问,“徐老,可有事?” 徐老摇着头,看向后堂的屋子,手颤抖着,“大人,这,这......” 顾辞咬牙,“你放心,不会出事的。” 她说着就要往屋子里冲,被上官青潋一把抓住,喝道,“顾辞。” 顾辞本来混沌的脑袋因这一声瞬间清醒过来,本能的抓着可以令她依附的上官青潋,“青潋,尸身会出事的。” 到处闹哄哄的一片,上官青潋脸上染上一层寒霜,声音骤冷,把顾辞拉到一边,“你在这里等着,不要过来。” 顾辞知道自己也帮不了什么忙,只得颔首,焦急的站在一旁,可还没有等上官青潋前往,原本涌进屋子的人群拼了命就往外冲,还有几个人摔倒在地。 声音杂乱,顾辞还是清晰的听见一声,“着火了。” 她面色大变,在所有人出来之时,上官青潋却义无反顾的往里头冲,她心下大乱,下意识往前冲了一步,大喊,“青潋!” 上官青潋没有回应,水蓝色的袍子很快消失在人群了,顾辞记得全身出了冷汗,百姓已经退得差不多了,可以看见屋子里头冒出白烟。 短短时辰竟然可以燃起如此大火,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有人想要趁乱摧毁常月的尸身! 该死!顾辞握紧了拳头,望向一片浓烟的屋子,一片朦胧,她心脏如同被一只手骤然抓住,急冲上前,喊得喉咙生疼,“青潋,青潋,你出来。” 火这么大,他不要命了不成,上官青潋,你这个疯子! 所有人因为她的叫声反而静下来了,人群有人扯着嗓子叫,“那上官大人不会是进去了吧,火这么大......他,哎呀,不会死在里面了吧。” 顾辞瞠目欲裂,因这一句话浑身坠入冰窖般,回过头狠狠瞪着那群惹事的人,几乎是没有犹豫的,猫着身子一个踏步就往里冲。 迎面撞上一个人,她被撞得生疼,差点扑倒在地,一身焦味沁入鼻尖,她如同抓住水中稻草的溺水人,紧紧攥住来人腰际的衣衫。 “顾辞,尸身已经......” 上官青潋清冷带着些无可奈何的声音响起,迎面对上顾辞的脸,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怔怔的望着双目通红,满脸泪水的顾辞。 顾辞......哭了...... 好似有人在他心弦上拨弄了下,又好似有清泉落入他心间,混着入目哭得狼狈的脸,向来自恃冷静的他突然无法思考,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顾辞还不知道自己哭了,她只是紧紧的抓着上官青潋的衣衫,不管不顾的把脸埋紧那宽厚的夹杂着焦味的胸膛,一出声溃不成句。 “我以为......以为你......”她大喊,带着怒意与惊恐,“上官青潋,你不要命了。” 顾辞猛然僵住,紧紧闭住了嘴巴,她哭了,向来不肯在别人面前落泪的她,竟然哭得这么狼狈? 一只温厚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还是那个清冽的声音,却又隐藏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柔情,“我没事。” 顾辞突然奔溃了一般,狠狠的推了上官青潋一把,但却不敢望他,很快的走到一旁,边走边用袖口抹去脸上的泪水。 太丢人了,她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哭了...... 为什么要哭,因为她以为上官青潋不会回来? 什么时候,她变得如此依赖上官青潋? 她心乱如麻,不知道怎么应对这局面,不敢去看上官青潋,也不愿再说一句话,只静默站在一旁,脑海回荡的皆是方才自己的反常。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这个过渡怎么样......我觉得是该进一步了。 ☆、我并无龙阳之好 顾辞思绪大乱,找不出自己为何这般惊慌,连处理闹事都不去管,上官青潋就离她不过几步,她望着那清瘦的背影发怔。 上官青潋脸上因火花而染上了灰,县衙的差事来来往往的开始灭火,一片嘈杂,闹事的百姓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般不可收场,皆站在后堂的院子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等火势控制住了,已经是小半个时辰后的事情,后堂里安放的棺木全部都毁了,烧成灰烬,一片废墟。 上官青潋面如寒霜的望着聚集在一地的百姓,县衙过了禀告火势已灭,他的目光骤然冷冽起来,如薄刀一般落在了闹事的二掌事身上。 二掌事被他一眼,打了个哆嗦,往后退了一步。 百姓甚多,况且大多数受人教唆才会闹事,法不责众,但可以杀鸡儆猴。 “来人,将其拿下。”上官青潋下巴微扬,直指二掌事的方向。 二掌事终于意识到失态严重,犹如惊弓之鸟,大声嚷嚷,“凭什么抓我?” 好言相劝他不听,那么上官青潋也绝非再温和以待。 “凭你扰乱司法办事,蓄意放火摧毁尸首。”能听的出来,上官青潋此时声音虽依旧清冽,却正是寒从边生,他极镇定的扫了四周,喝道,“谁敢求情,一并收监。” 顾辞这才明白什么叫做威严,上官青潋温和之时令人如沐春风,但一旦摆了不可抗违的态度亦是让人不寒而栗。 顾辞不由得看呆,好久不能回神,等二掌事被强行压制下去,百姓皆被遣散,她还愣在原地,不断的思量那个不得其解的问题——方才她究竟是为何敢不顾一切的想冲进大火中,又是为何在见到上官青潋那一刻瞬间崩溃? 百思不得解,她便暂搁,抿着唇,走直徐老身旁,徐老还因为这变故满脸愁容,见顾辞过来,急道,“大人,尸身已毁,该如何是好?” 顾辞一想到常月之事,在心里的疑问及慌乱反而退去许多,变得冷静下来,道,“纵然尸身被毁,但天网恢恢,一定还有纰漏存在,你且告诉我,发现 分卷阅读119 - 分卷阅读120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20 常月尸身之地。” “是,”上官青潋不知何时亦走过来,“徐老可有在那尸源地发现什么端倪?” 乍一听上官青潋的声音,顾辞心尖一漏,但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或许,方才只是源于关心则乱罢了,这样想来,她也好受许多。 徐老问,“大人想上后山?” 顾辞颔首,“你断定常月是他杀,因她颈部自缢伤痕乃死后才造成,以此推断,后山可能非为第一凶杀地,或许去一趟,能有不同的收获。” 人死前与死后所造成的伤痕大不相同,常月颈部被白绫缠绕的伤痕呈现色泽为黑色,只有死后血液停止流动才会造成这样的伤痕,是以,常月绝非自杀。 再者,常月尸身的腐烂程度与她死后的时间对不上这诸多疑点,需一一揭开,那么就必须走一趟后山。 现下时辰已不早,此时上山,待下山之时天可能暗下,为安危考虑,上官青潋提议先回客栈,明日再上山。 一路回去,马车内气氛有些无言的尴尬,顾辞欲言又止,但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在上官青潋绝口不提方才她的失态,令她也轻松了些。 两人才到客栈,一个咋咋呼呼的人影就从二楼冲下来,大喊道,“顾辞,顾辞。” 顾辞这才想起,他们还把一个姜尤落在客栈呢,消失了一夜,次日下午才回,姜尤该急坏了。 果不其然,姜尤一来就握住顾辞的手,嚷着有些委屈的说,“我还以为你们丢下我了。” 顾辞连忙揉了揉他的头,像安慰孩子一般,“不会不会,你看,我们这不是回来了么,可有按时吃药?” 姜尤重重点头,拉着顾辞往里走,“你们去做什么了?” 顾辞将事情简单说给他听。 “你们就凭那几个人的谈话就知道事情有蹊跷?”姜尤吸了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我就光吃酱肘子了。” 顾辞笑道,“习惯了,你去找老板娘点些饭菜,我和青潋上去梳洗。” 姜尤这才发现有些狼狈的上官青潋,大笑道,“我还是头一次见他这模样。” 顾辞一路没怎么看上官青潋,经姜尤一说,也认真打量起来,不说便罢,一说顾辞也忍不住笑了。 上官青潋头发面容还算整洁,可那一身蓝衣却焦了好几块,特别是衣摆,基本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十足的落魄,倒有几分颓败美。 “你还是快些去换衣衫吧。”顾辞心情轻松了许多,打个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哪个小山丘玩火了。” 上官青潋被他们调侃也不气,伸手拍了拍肩上不存在的灰,也自趣道,“是么,我倒觉得这样可以直接进丐帮,指不定能当个小帮主。” 对于恢复一贯的相处风格,顾辞很是开心,自发的不去想今日午间的不寻常,等梳洗完毕又吃饱饭足,她懒洋洋的躺在客栈厢房的美人塌上,琢磨着常月的案件。 夜半有人敲门,顾辞以为是客栈掌灯的小厮,扬声道,“不用添油。” 那厢一个含笑的男声,“那可要添酒?” 一听这熟悉得不行的声音,顾辞一下子就从美人塌蹦起来,不知为何,心跳得厉害,他来做什么,问今日的事情? 拿不了个准,顾辞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露出笑容去开门,正是上官青潋一手一白瓷酒瓶,一手两个精巧酒杯,面带笑容站在门外。 夜半美人来,顾辞咽了咽口水,问,“这么晚了,你还不就寝?” 上官青潋摇了摇手中的白瓷酒瓶,又扬了扬唇,道,“你不是心心念念店家自酿的桂花酒么,我特地去向店家讨了一些。” 顾辞目光一亮,接过上官青潋手中的酒瓶,打开瓶盖,香醇甜糯的酒气飘散出来,望了望,里头漂浮着一颗腌制过的青梅,正在瓶口,青褐色,皮微皱。 “不让我进去?”上官青潋用两个酒杯互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顾辞连忙提着酒瓶将人迎进来,又去挑了油灯芯,房里莹满烛光,悠黄色,很是温柔。 二人坐定,上官青潋将酒杯摆开,晃了晃酒瓶,提着大摆袖口,清澈香醇的桂花酒从小细瓶口过渡到酒杯里。 上官青潋又在桌面上取了把小刀,将那颗青梅挑到顾辞的杯里,才笑道,“尝尝。” 顾辞不爱酒,但却饮得多酒,许久未沾酒这时候有些嘴馋,也就不扭捏,捏着酒杯凑到唇边拾了一小口,酒水入口淳滑,带着桂花的清香和青梅的酸甜,恰到适宜的口感,不厚亦能令人微醺。 上官青潋含笑饮下一口又看顾辞,道声,“如何?” 顾辞颔首,给了个一字评价,“好。” 话落就将杯中的桂花酒一口饮尽,满足的咂巴了下嘴。 “顾辞,”上官青潋放下酒杯,眸子灿若星辰,忽然开口问,“俗话说,酒后吐真言,如今酒入喉,你可否真诚告知,今日哭泣是为何?” 一句话问得文绉绉而又十分温和,顾辞拿着酒杯的手僵了僵,愣愣的看向上官青潋那张依旧含笑的脸。 美人在前,顾辞觉得身未醉心已醺,他问得直白,可顾辞却回答不出来。 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怎么给他个答案? 屋里油芯烛光还在燃着,顾辞在这满莹温柔的微光里,望着上官青潋,一言不发。 心里却在想,原来这酒是套她话来了。 混迹花间多年,一壶酒算什么,本该慌乱的她,却突然找回在永乐街的那份风流来,挑了挑眉头,风情十足,反问道,“你说是为何?” 这不是一场博弈,他们也不需要一个答案,上官青潋动作轻缓在她的酒杯里斟满酒,迎上她的目光,笑得颠倒众生,竟是开口道,“我并无龙阳之好。” 顾辞瞬间哭笑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继续。 我想了很久,上官青潋和顾辞皆不是一般人,所以他们之间的情感也不能一般去想,无需言语挑明亦可,于是就有了两个人饮酒对话。 答非所问,却心照不宣。 我觉得这是他们最好的相处方式。 ☆、常月一案无线索 又是一口酒饮进,唇齿留香,顾辞微微挑了挑眉,将白瓷杯捏在手中把玩,轻笑道,“其实龙阳之好也并无不好,你瞧着张奚,我对他并无意见。” 她拿不准上官青潋的态度,若是看穿她女子的身份了,又为何要搬出龙阳这一说法,可若是没有看穿,没有便没有吧,走一步是一步,她暂时还不愿意打破这平和的水面。 上官青潋放下瓷杯,扶额道,“只要他对我无异心,倒是不失为一个好友。” 顾辞哈哈大笑起来,又突然正色道,“青潋,今日所谓情急,当下我只是自然而然没有 分卷阅读120 - 分卷阅读121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21 多想,其实我自个都没有想通透为何会那般。” 上官青潋静静看着她,目光如星辰光明。 “或许,等他日有了答案,我再告诉你。”顾辞沉默了一会儿,郑重说。 “我等你的他日。”上官青潋伸手稳住她手中的瓷杯,转到了自己手上,音色泠泠,“酒多伤身,今夜够了。” 顾辞一愣,上官青潋微凉的指尖触及肌肤令她的手背微微发麻,她扬了扬手,随即笑道,“是够了。” 哪里能不够呢,其实经过今夜,她心中已经隐隐有个答案,关于她的也关于上官青潋的,令她沉沉浮浮的心在这一刻有落地的安全之感,她倒是要感谢上官青潋这坦荡荡的态度,她还以为,今日就这样翻页而过。 果真是成大事之人,做什么都坦坦荡荡的,顾辞在心里笑道。 一阵急切的敲门声传来,顾辞和上官青潋对视一笑,她起身打开门,一脸憋屈的姜尤站在门外。 “你们又瞒着我偷偷做什么呢?”姜尤把头一探,见到桌面上的酒壶,嚷嚷道,“好啊,你们背着我喝酒。” 顾辞朝上官青潋一笑,突然又笑开了,难得的是上官青潋竟也放声大笑起来,笑色爽朗而清脆,配上他那张俊逸非凡的脸,真真是倾倒众生。 姜尤莫名其妙,把门一带,“笑什么呀?” 顾辞脚步轻盈的走到上官青潋身旁,一个在上官青潋身边如风吹过,似是醉了,比了个惟妙惟肖的兰花指,竟开口吟了一句,圆滑饱满的戏腔,“月夜琼浆俏佳人,江湖难忘此今宵......” 声音散在寂静的夜里。 “顾辞,你醉了不成?”姜尤被她吓了一跳,声音都大了不少。 上官青潋含笑望了一眼面色微醺的顾辞,倒酒饮一口,喃,“是,江湖难忘此今宵......” “不错,我醉了,”顾辞一个箭步搂住姜尤的肩,把他撞得差点往后挪,她还在笑,“醉得厉害,酱油你和我一起醉吧,来,喝酒。” 两人都在笑,大笑,微笑,含笑,皆是笑。 好酒佳人,好月美言,真是一个好夜。 次日,见了上官青潋仍旧不去笑意的顾辞,依旧是好心情的模样,二人再次不顾姜尤的意愿,狠心的把他抛弃在客栈里享受孤家寡人的滋味,直奔后山。 私事不耽误,正事也要紧,两人一见被两个护卫守着站在山脚下的徐老时,皆收了心。 连摧毁尸身的事情都做的出来,常家必定不会放过徐老,于是上官青潋雇了两个护卫日夜保护徐老的安全,直至案件水落石出。 徐老为他们引路,山路并不难走,约莫半个时辰就到了发现尸身之地。 距离发现常月尸身已经有十日之久,期间虽没下雨,但来来往往的山户已经将这一块地踩踏得差不多了,上官青潋细致的检查着挂着常月尸身的树干,甚至俯身去看地上泥地的痕迹,一番折腾下来,竟是无所获。 这不禁让顾辞有些气馁,原先想着或许能发现些蛛丝马迹,但现在看来,这一趟算是白跑了。 上官青潋有些狼狈,但倒是无所谓的模样,还安慰她道,“急不得,先回去罢。” 往回走的时候,顾辞却突然想起什么来,问徐老,“白绫呢?” 徐老摇了摇头,“让和县令烧了。” “狗官!”顾辞忍不住骂了句,更是愤愤不平。 县衙是去不得了,就是去了也不会有什么收获,如今常家和何县令狼狈为奸,想来早先放在县衙的有关案子的物件都被毁。 二人当即决定先回客栈将案子的脉络顺清。 案件疑点太多,上官青潋派人拿上笔墨纸砚,开始细细的回想起案件的起始经过。 姜尤被他们晾在客栈一个上午,此时说什么都不肯回自己的房间去,搬了只小凳子就窝在了上官青潋的厢房,安静的看他们谈论案件。 上官青潋将宣纸铺开,顾辞在一旁磨墨。 “其一,常月乃常家养女,为何常月死得蹊跷,常家不追究,反但一口咬定常月是自杀的?” 顾辞每说一句,上官青潋就简略的在宣纸上记录一句。 “其二,常月腹中之子究竟是谁的,她可有交好的情人?” 姜尤打了个瞌睡。 “其三,常月身上的新旧伤痕是谁人造就?” 姜尤悠悠转醒,半睁一双朦胧的睡眼。 “其四,常月是二十天前死的,那么其中尸十天她去了哪里,常家为何不报官?” 姜尤险些从小椅子上摔下来,顾辞正聚精会神,被他吓得不轻,眼疾手快的将他扶住,无奈道,“你回房去睡。” 姜尤嗷了一嗓子,“你们还没有说完呀,这都一个时辰了。” 顾辞揉了揉疲惫的眉心,“你以为是吃饭呢,随便说两句就好了,这样吧,你到楼下找店家点上几个小菜,当点心,我们好了下楼找你。” 姜尤本就听不得这些枯燥的内容,这下子听得昏昏欲睡,也不想再听下去,拔腿就走,边走还边打着哈欠,“不好玩儿,我吃酱肘子去。” 顾辞又好笑又好气的,让他不要来他偏来,现在又嫌不好玩儿了。 回头无可奈何对上官青潋一笑,摊手道,“我们继续?” 上官青潋也忍俊不禁,说,“其五呢?” 顾辞冥思苦想,“其五,其五......”她岔岔的坐在姜尤方才坐的那张小凳子上,摇头晃脑道,“其五随着酱油的离开过勾走魂了。” 上官青潋轻轻笑出声,勾下一笔,墨水在宣纸上落下一个行字,“其五,今晚常家讨账去......” ☆、二人夜访常家院 用过晚膳后,二人本是打算瞒着姜尤去一趟常府,临出门便让姜尤给拦住了,他一溜烟就窜上了马车,抓都抓不住,二人无法,只得带上这么个不安分的主。 “吃药了没?” “吃了吃了......” “药瓶子给我看看。” 姜尤不情不愿的的把药瓶子给顾辞,顾辞倒出来数了数,又还给他,语重心长的说,“你不要嫌烦,这药非吃不可,你以为我情愿每日像个老妈子盯着你吃药么。” 姜尤打个哈欠,嘟囔着,“知道啦。” 天气越来越凉,姜尤像条蛇一样,近来十分嗜睡,好似要提前冬眠了,顾辞找了条小被,递给他,“要走小半个时辰,你若累了,先眯一会儿。” 姜尤拿着小被把自己裹起来,自发想倒到顾辞的腿上去,上官青潋这时却扶住他的肩膀,他睁着眼,“怎么了?” 上官青潋一笑,“顾辞最近路走多了,腿酸,你且睡我这边。” 顾辞比姜尤还要诧异,恰对上官青潋的那双星目,忍不住笑着点头,“是,我腿酸。” 分卷阅读121 - 分卷阅读122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22 说着还很配合的揉着自己的大腿,姜尤啧了下,抱着小被挪了个位子,撅了撅嘴,“到底有什么好笑的,你们是被点了笑穴不成。” 上官青潋和顾辞笑意更甚,姜尤气结,狠狠往上官青潋腿上一倒,不歪不倚磕到了一旁的小木沿,疼得他龇牙咧嘴,“呀呀呀,疼......” 带这么个活宝上路,还真是解闷,顾辞笑得不亦乐乎。 常家料到他们会上门来,马上有管家把他们引到大厅去,常伍已在大厅等候,不见常岩。 “上官大人,顾大人,恭候多时,”常伍面带笑容,做出个请的手势,“上座。” 他们本为办公而来,也不必和常伍说客套话,坐定后,上官青潋面色淡淡,“此次前来,是有关于常家小姐几个问题,还请常老爷如实回答。” 常伍点头,又望向生面孔,“这位是?” 顾辞并不打算说出姜尤的身份来,“我们随行的一位好友,姜尤。” 姜尤坐在顾辞旁边,拉了拉她的手,笑着附到她耳边轻声道,“怪不得人人要做官呢,面子真大。” 顾辞忍俊不禁,“你做个试试。” “我才不呢。” 这边他们正低声耳语呢,上官青潋已经开始了正题,以官员的身份自称,“常小姐尸身已送回常家,本官想问问,你对常小姐尸身被毁一事有何看法?” 顾辞连忙拉着姜尤正襟危坐,抿着嘴看向常伍。 常伍看似痛心疾首的模样,声音也很是沧桑,“小民知道此事怪不得大人,都是宗族之人护我常家心切,才弄巧成拙,还请两位大人不要怪罪。” 三言两语,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顾辞轻轻哼了一声,“险些令朝廷命官身葬祸火海,当是这一罪行,足以定一个谋害朝廷命官之罪。” 常伍还来不及说话,顾辞摆手,“这事本官自有定夺,待事情水落石出之时再给常老爷个交代。” 她意有所指,待水落石出,也是你定罪之时,这件事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常伍令人来闹,若是没有险些伤到上官青潋也就做罢,但事情既然已经闹开了,岂是他想息事宁人就行的,怎么也不能善罢甘休。 上官青潋并无反驳她,接言道,“虽尸身已毁,但仵作验尸之时本官与顾大人皆在当场,常小姐尸身多处新旧伤痕,非一日可造就,常老爷作为常小姐的养父,可在素日有发现何蹊跷?” 常伍摇了摇头,“月儿八岁之时小民的夫人就撒手人寰,到底父女有别,小民与月不曾有过于亲切的父女时光。” 上官青潋又问,“常小姐腹中有胎,常老爷可知她与谁人较为密切来往?” “不知,月儿自幼贤良,小民实在不能相信月儿会做出这般败坏门风之事。” 说到败坏门风之时,常伍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好似十分气愤,顾辞和上官青潋对望一眼,顾辞问,“常小姐有子至少三月,这段时日难不成常老爷一点儿察觉都无?” 常伍再摇头,一问三不知的态度让顾辞有些烦躁。 明明知道这个常老爷有问题,但却一句话都套不出来,顾辞不禁皱了皱眉心,但还是不露声色,继续追问,“好,那本官问你,常小姐是何时失踪的?” 常伍说的依旧是那个答案。 不可能,常月尸身腐败程度根本对不上失踪的时间,但现在再问肯定是问不出来什么来的。 顾辞望向上官青潋,上官青潋会意,便道,“常老爷若不介意,本官可否去一趟常小姐生前的闺房?” 他话音刚落,一道声音伴随着冷笑响起,竟是常岩从里堂走出来,“不行,我妹妹的闺范岂是随意男子可进的。” 顾辞一看,感情这一晚上他都躲在里堂,若不是上官青潋提出要一探闺房,他还不打算现身了? 顾辞几乎同时在心里肯定,这个常岩,定有问题。 常伍因为常岩的除出现终于脸色大变,起身便大喝,“你给我进去。” “既然常公子这般说了,那本官也不勉强。”上官青潋起身,并无不满的模样。 常伍连忙道,“大人若要查看并无妨,小民也希望月儿的案件早日大白。” 但最终上官青潋与顾辞还是并未去常月的厢房,只是找了府里伺候常月的几个丫鬟问了些话,令顾辞最震惊的是,常月失踪的日子竟然和常伍所说的口供一致,府里伺候常月的两个丫鬟在那些日子还是伺候着常月的。 但常月是大家小姐,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除了那两个照顾常月的丫鬟之外,没有人再见过常月。 这只能说明,常月当时不是活着,那么就是两个丫鬟在撒谎,但她们却也不似撒谎的模样,顾辞再三追问,一个丫鬟终于战战兢兢的说出真相。 早在一月前,常月不知因何事和常伍闹得父女关系很僵,一天到晚窝在房间里不愿意出来见面,她们去送餐之时常月也不怎么肯正面对她们,但她们确定,常月当时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若常月二十天还活着,那她的尸身腐烂程度不可能那样严重,可她若是死了,丫鬟看到的人又作何解释。 出了常府,顾辞还陷入这疑团里不能自拔这一次,连上官青潋都不能给一个确切的解释,一时间马车气息有些凝重。 好在还有姜尤这个话多的,“会不会是仵作验错了?” 若是仵作验错也罢,顾辞揉揉眉心,“明日找徐老问问。” 姜尤见她一脸郁气,笑道,“做官排场是大了,但脸也苦了。” 顾辞长长叹了口气,摸摸自己的脸,“变丑了吗?” “没丑,俊俏得很。”姜尤诚恳的道。 顾辞很是受用,但心里疑云还未去,见上官青潋也是安静的望着马车窗外。 她是真觉得,这一次碰上一件棘手的案子了。 ☆、夜进常家探究竟 上官青潋和顾辞连夜去找了徐老核对尸身的检验,徐老再三保证他多年的检验经验来说,常月的尸身绝对不可能在十天内腐烂成那样程度他们两个再问,徐老都要和他们吹胡子瞪眼了。 徐老当仵作多年,理应是信得过,但尸身的异常又实在说不通,二人在厢房里冥思苦想许久,将条条不清的头绪列在纸上。 倘若常月是二十天前就已经死去的,那么丫鬟见到的常月是谁?常月为何与常伍有所矛盾?常岩看似维护常月,但常月案件有疑,为什么他要一而再再而三阻挠案件的进行? 根据常伍的口供,二十天前,常岩因商出行,若常月真是那时死去,常岩其实没有嫌疑,他时不时露出的慌张为的是什么? 真要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需要明面,也需要暗访,方才上官青潋一说要去常月闺房,好端端躲在屏里堂的常岩 分卷阅读122 - 分卷阅读123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23 竟然沉不住气,这不是说明那里头有问题还能是什么? 常岩毕竟年轻,没常伍久经岁月的沉寂,常伍肯让他们去一探究竟,想必已做一番处理,但凡事总有纰漏,留下蛛丝马迹也未必不是不可能。 顾辞不会武功,此次前去打探,她不敢掺和,速去吩咐老板娘取了些火折子,又找随行的护卫借了套夜行衣,一切准备妥当,但她还是不□□心。 “我看那常家府邸下人众多,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想必会加强防护,”顾辞一边查看火折子的好坏,一边嘱咐,“若打探得到最好,一旦发现什么端倪,立刻抽身,你可听明白了?” 上官青潋已换好夜行衣,素来多穿懒衣的他换是一身夜色,气质也变得不同,整个人褪去几分温润,显得凌厉而威严。 “你这个口气,我快觉得我是姜尤了。”上官青潋笑笑,走过去把选好的火折子飞囊中。 顾辞也笑,“我这不是怕明日传了些什么当朝官员夜里做贼的风言风语出来吗,谨慎些好。” 上官青潋看了下天色,时候差不多了,便走纸窗边,轻言,“一个时辰后,我若没有回来,你且带着官牌到常府一趟,我会以今晚吃的栗子为标记。” 说着他拍了拍挂在腰间的一小袋未剥壳的栗子。 “好,快去快回。”顾辞其实是信任上官青潋的,也相信他能平安回来,但还是不□□乐,“我等吗回来。” 话落,上官青潋对她展颜一笑,笑容融化在月光中,显得尤为温柔。 他身姿灵敏,一腿踩上窗沿,手一个借力,整个人犹如一束不见影的刀光,顷刻便融入黑暗中,消失在浓浓夜色里。 顾辞上前查看,只见一片漆黑,唯月光满盈,远处传来打更人手中更鼓洪亮的声音,“三更!” 她静静在窗边站了好一会,走回来点上一安神炷香,挑灯,又找了本游记,坐在桌子上翻开书面,以往那些墨色小子现在看了颇索然无味,她叹了口气,又望向窗外,安神香起了作用,顾辞打了个哈欠,不禁趴在桌面上浅眠过去。 睡了一半突然醒来,一看还有一刻便是四更天了,可上官青潋还没有回来,所有的瞌睡一下子全数褪去,她起身将官牌先拿出来,又坐了回去盯着窗口看。 理当能够顺利回来的才是,况且即使真不小心败露行迹,常家应当也不敢胆大包天对朝廷命官做出什么来,至多也就是被扣压下来。 在这关口,顾辞反倒了冷静起来,手心捏着的官牌已由凉变温,她却还是沉得住气,一直等着时辰一点点流逝。 就差一炷香的时辰了......顾辞忍不住皱了皱眉,起身去窗口查看,还没有等她走近,窗口就已经有了动静,一个身子矫健的黑影犹如月光窜进了厢房,瞬间便站稳在地。 一颗提着的心猛然落地,抓着官牌的手也终于松开了些。 风尘仆仆发丝还有些凌乱的上官青潋,面色却染了欣喜,等站定,他便望向顾辞笑道,“不枉此行。” 顾辞喜上眉头,“有何发现?” 两人踱步到桌子坐下,顾辞将官牌随手往桌面上一放,替上官青潋倒了杯茶,“先润润喉,有些凉了。” 上官青潋倒不介意这茶凉不凉,目光略过躺在桌面上的官牌,将茶水一饮而尽,才道,“幸而赶得回来,不然我到了客栈怕是你去了常府。” 顾辞笑了一声,没说话。 “方才我趁夜进常月的厢房,借着幽微的火折子查看,发现厢房与正常厢房无异,”上官青潋进入正题,“厢房没有丝毫凌乱的痕迹,所有东西都整洁摆放,但蹊跷的是,房间的书桌是重新油刷过的,推测并没有超过十天。” 顾辞安静且认真的听着。 “夜里我无法细看,其他细小物件还得等白日再查,但可以肯定是,常月一死,她的厢房必定被人动过手脚,那张桌子很有可能就在破案的关键。”上官青潋一锤定音,眼神变得更加深邃起来 ,“有一点我想不通,桌子翻新不超过十日,但常月却可能在二十天前就死去,若真是为了掩人耳目,常家大可在早日翻新桌子,为何要拖延将近十日,我猜测常月该是在十天前猜遇难。” 顾辞忍不住插话,“可她尸身的腐烂程度不符合。” “一定有什么方法的,”上官青潋皱了下眉头,“十日与二十日不过为了混淆视听,无奈一开始就认定常月是二十日前死亡,你想想,若真是二十日前死的,谁最受利?” “常岩!” 他二十日前不在胧月镇,恰好为他洗脱了嫌疑。 “不错,”上官青潋颔首,“还有一点,常月不喜出门,常家上下皆言她并无相好之人,那她福中的胎儿究竟是何人所为,事到如今,常岩有最大嫌疑。” 顾辞心忍不住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上官青潋的意思,“你是怀疑常月的相好是?” “一切皆是猜想,如今我们已得知常月厢房有蹊跷,”上官青潋顿了顿,“这般,明日找何县令批一道搜查令,光明正大进常府一探究竟。” 一听何县令,顾辞忍不住皱下眉头,但毕竟他是胧月镇的地方官员,搜查令还是得经由他手,顾辞点头。 “时辰不早,歇息罢,这几日还有得劳累。” “好......” ☆、常伍认罪案件出 次日二人去了一趟县衙,半威迫的让何县令批了一道搜查令,然后直往常家,姜尤得了前次的教训,这次就窝在客栈吃酱肘子。 常家大门还禁闭着,随行的护卫敲了门,管家模样的人一见是他们,先是错愕,再是殷勤的给他们引见。 “不必了,请常家老爷一见即可,”上官青潋亮出手中薄薄的一纸搜查令,沉声道。 管家盯着搜查令看了一会儿,连忙跑进去通报了,顾辞望着那急促的脚步,轻笑了声,“溜得比耗子还快。” 上官青潋被她逗笑,收好搜查令,“耗子可没他这般体形。” 顾辞哈哈大笑起来,常伍很快就到了,脸色看起来还是一派慈和的样子,好似真不为他们两个都到来而有所动。 几个连寒暄都免去了,上官青潋道明来意,常伍脸上的笑僵了僵,又连忙点头,“好,好,大人且随我来。” 顾辞挑了挑眉,跟上他的步伐。 “对了,常老爷,常小姐出事后,她的闺房可有动过?”顾辞故意问了一句。 “啊,”常伍顿了顿脚步,讪笑,“哎,本来是不该动的,但想着让月儿好走,就将房里老旧的几样物件翻新了,到底是月儿生前的闺房,想让她走的时候能体面些。” 常月出殡和闺房翻新有什么联系么,这样蹩脚的理由,顾辞笑了笑,表示应和,便没有再问。 分卷阅读123 - 分卷阅读124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24 想来若不是自己和上官青潋恰好路经此地,常月这一桩案子真要尘封了,无人会为他诉冤,顾辞难免想到鬼神论,抬头望了眼青天,冥冥之中,是不是常月有意让他们得知这一冤情? 很快到了常月的闺房。 常伍将锁头打开的时候,顾辞看向上官青潋,上官青潋笑着指了指一扇窗,顾辞忍住没笑出来,谁能想到堂堂上官大人要沦落到翻窗的境地。 常伍脸色凄然把他们领入房里,环顾一圈,长长叹了口气,说,“养女十八载,没想到......大人,你们看吧。” 二人颔首,看起来,常伍倒不是假意伤心的模样。 上官青潋饶到翻新的桌旁,并没有细看,而是随意翻了翻常月生前遗在桌面的宣纸,字体娟秀,但却似压抑了很大的力在写,显得笔墨有点渲染开来。 上官青潋望着宣纸,抬头道,“常老爷,我们办公,还劳烦你回避。” 常伍愣了下,一步三回头的告退,上官青潋吩咐护卫将门关好,取了带来的一个小箱子,打开,一股浓厚的醋味弥漫开来。 顾辞受不了的拿白布绑好口鼻,咳嗽了两声,“真正的陈年老醋啊,老板娘真是舍得给我们了。” 上官青潋追吧妥当,只露出一双带着璀璨的眼,“先忍忍。” 然后就去把窗都打开,挥着手散了下味道。 顾辞端详着一大坛醋,想徐老说的话,凡有血迹溅过的地方,即使清洗过,只要拿醋一漂,就能显出血迹来。 可如今问题是,常月房间许多物件都被油木漆刷染过,不知道如何下手。 “可还记得常月头上的伤口?”上官青潋绕着桌子走,神色很认真。 顾辞点点头,“是,伤口很大。” “常伍之所以那么着急翻新着房间,便证明他想要掩饰什么,常月脑后伤口很深,想必案发现场也一定是血迹斑斑,”上官青潋慢慢将眼睛从桌上移到地面,“但常伍可以掩盖物件,却不可能将地面也翻新。” 顾辞灵光一闪,“血迹会沁入木头,洗不干净,但地面上是石块,只要清洗得当,肉眼是看不出来的。” 上官青潋打开醋坛子的红布盖,与顾辞对望一眼,弯腰缓缓将老醋倒到地面上,沿着桌子的前方一直往前倒,直到门前,等两个人回头一看,惊奇的一幕映入他们的眼帘。 原本还是青灰色的石面地板因醋而变得神色,又过了一会,颜色越来越深,慢慢的有红褐色浮现,近了的一大片触目惊心,远了的痕迹星星点点,但确是血迹无疑。 奇异的一面在面前发生,顾辞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确认无误后,激动得肩膀都抖动起来了,“青潋,你看。” 上官青潋目光炯炯,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扬了扬声,“来人。” 门被打开,上官青潋表情绷得很紧,声音掷地有声,“来人,封锁这间院子,不许任何人进入。” 顾辞握了握拳,又松了松,问,“常伍呢?” “回大人,常伍在后院小井。” 上官青潋和顾辞快步走至后院,正见常伍在吃力的搬一块石头,见他们来,动作停下,脸上的表情好像认命了一般,唤了声,“大人。” “常伍,本官在死者房间用醋检验,发现可疑血迹,你作何解释?”上官青潋深沉的看着常伍。 常伍不慌不忙,慢悠悠的整理自己的衣衫,终于换上释然的表情,一字一顿,“大人,小民认罪。” 正是午日当头,天气凉爽,可顾辞周身却莫名燥热起来,心里只有一个声音——真相大白,沉冤得雪! 去县衙的路上顾辞难掩心中激动,很是躁动,最终上官青潋终于看不下去,按了按她的肩膀,让她做好,“怎么跟只猴子一样了?” 顾辞被打趣也不恼,轻轻拍了下上官青潋的手,“我是高兴过头了。” 上官青潋看着她。 “我在邢部大半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案子,我不知道原来,原来替死者申冤是这般痛快之事,”顾辞眼睛在马车内显得十分通透,“如若我们放手不管,常月可就死不瞑目,常伍也逍遥法外,你说,这是不是大快人心。” 上官青潋忍俊不禁,“是,是,但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呢。” “只消常伍和盘托出,”顾辞给了他一个笑容,“快了。” 上官青潋只得由得她继续在马车里蹦哒,倒是不出手阻挠了,脸上始终是带笑的。 顾辞着实没想到,短短四天就能将这案子破了,这不在于案子简单与否,实则是心中的一股热血在鞭策着她。 她突然就明白,顾澈为何执意要当一名仵作,这件事让她对仵作有很大的改观,若没事徐老,案子指不定要拖多久,要是顾澈.....真的喜欢这样的职位,她不会再阻挠。 仵作能做,不比为官者少,甚至还要更甚。 徐老冒着生命危险为这案子奔波,顾辞着实佩服,到了县衙,却见徐老在衙门口踱步,顾辞连忙迎上去。 “大人,如何了?”徐老急切的问,满脸的褶子堆在一起。 “多亏徐老,”顾辞笑容不减,“醋的功效果真不可小觑。” 徐老一听,眉开眼笑,甚至眼里隐隐有泪光,对着上天双手合十,“师傅,徒儿没有辜负你的教导。” 顾辞为之动容,“徐老,现下凶手已落网,你可安心了。” 徐老揉了揉眼,“安心了,安心了。” 顾辞回头对上官青潋一笑,继而一同入了县衙,何县令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顾辞看他就来气,冷哼道,“过会再收拾你。” 满意的看到何县令的胡子抖得更厉害了。 上官青潋忍俊不禁的拉了拉她,凑到她耳边道,“我可收拾不了他。” 真要收拾何县令,流程复杂,最多也是先收监,再上报朝廷,委派巡抚下来判定。 顾辞笑着回道,“就不允许滥用私权了?” “怎么用?”上官青潋这下真是笑了。 顾辞勾了勾唇,故意扬声道,“先打他个三十大板,再看我心情吧。” ......何县令胡子都快抖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案子....还没有完...我的脑细胞快不够了qaq ☆、常伍和盘托罪责 常伍被押制公堂上,上官青潋审堂,顾辞旁听,何县令让顾辞打发到最边边去了。 悬挂的青木牌上“明镜高悬”深深映入眼里,顾辞慢慢将目光放在手执惊堂木的上官青潋身上,他已褪去素日的温润,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严肃正气,眉心微皱着,一声响亮低沉的惊堂木碰撞。 “堂下常伍,如实将罪责招来。” 常伍背脊挺着跪在堂上,左右两侧衙差的责杖倾斜着,似两行枷锁 分卷阅读124 - 分卷阅读125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25 紧紧将他锁住。 “回大人,”常伍的声音很是沧桑,不复这几天的中气十足,“小民愿和盘托出。” 案件在常伍的诉说下渐渐明朗清晰—— 十八年前,常夫人喜诞麟儿后,又一心想儿女双全,奈何身体资质弱无法再生育,常伍为讨妻子欢喜,便到一户穷苦人家抱来足月的女婴,认做女儿,是为常月。 常夫人疾病缠身,在常月十岁之时便撒手人寰,而许是常月常年与常夫人待在一起,模样竟也与常夫人有几分相似,随着常月出落得越发标准,其容貌与年轻时的常夫人也更加相像,常伍思妻心切,对常月是百依百顺,万般疼爱。 平淡的日子被半年前一个寻常的酒宴打破,那晚常伍多饮酒,喝得神志不清,恰常月孝心十足亲自熬了醒酒汤送至常伍的房间,常伍眼花,以为妻子化作鬼魂来寻他,多年压抑的情感在那夜爆发,阴差阳错将女儿当妻子,强迫常月与其云雨。 事罢,常伍悔不当初自己做出畜生一般的行径,对常月百般弥补,奈何二人共处一府邸,抬头不见低头见,常伍控制不住自己再次见色心起,又将常月强-暴。 此后,更是因为常月不敢将此等肮脏事声张三番两次强迫常月,挂名父女在外人面前看起来一拍女孝父慈,实际上常月倍受常伍欺迫。 常伍拿养育之恩威胁常月,令常月多次委身于她,这种不为人知的扭曲关系足足维持了大半年。 直到一月前,常月说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常伍为避免事迹败露,强硬要求常月打掉腹中胎儿,奈何常月不肯,两个人谁都不肯让步,常伍就将常月关起来,只准贴身丫鬟进房送餐。 二十天前,常伍深夜再去探望常月,软硬兼施要常月打掉胎儿,结果常月终于不堪重负扬言要将此事公之于众,两个人起了挣扎,常伍失控随手拿起梳妆台上的铁质梳妆盒,错手杀死了常月。 常月一死,他慌不择路只能试图掩盖自己的罪行,连夜将常月移到后山的一处山洞,再择回常府收拾残局,却不想溅射在木桌上的血迹已经渗透入木桌无法清除。 为抹灭证据,也会混淆作案时间,常伍特地十日后再报案常月失踪,又择回后山用白绫制造常月乃自缢的假象,继而用墨迹盖过血迹,以墨迹不能除去的理由令工人翻新物件。 等常月尸身一被找到,他又贿赂何县令将仵作的验尸结果的常月腹中有子流传出去,制造她羞愧自杀的说法,再大笔贿赂何县令,官商相护,改他杀为自杀,将常月的尸身送回常府。 接下来便是上官青潋与顾辞夜半拦尸的事情了。 一场枉顾人伦的肮脏事,一件险些被抹灭的冤案,因顾辞和上官青潋的插手而终得以真相大白。 一切似乎尘埃落定,常伍的犯罪过程十分详细,但顾辞却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对上上官青潋的目光,同样在他眼里看见费解。 “常伍,本官问你,既然死者是二十多日便死去的,你就不怕尸身藏在后山十日有所毁坏引人怀疑?”上官青潋目光如炬。 “大人,尸身若被毁我不是更省心么,任由尸身在山中腐烂,谁人能找到?”常伍凄凉的笑了笑,“况且,有何县令为小民撑腰,若不是大人横插一脚,小民又怎么会事迹败露?” 何县令立马在旁边大声嚷嚷想要撇清关系,顾辞翻了个白眼,雷厉风行让衙差捂住他的嘴。 接下来上官青潋问了几个问题,常伍都对答如流,甚至堪称完美,完美到就似事先排演过一般。 问无可问的时候,得知消息匆匆从商铺赶过来的常岩就冲进了衙门。 “大人,大人,家父有冤。”常岩气喘吁吁,当即跪地,“家父待人和善,对妹妹更是十分疼爱,怎么会是杀害妹妹的凶手,望大人明查。” 现在的常岩看起来也不似以往那般鲁莽,就好似一夜间变得冷静了。 怪异,说不出的怪异。 上官青潋何顾辞没有兴趣看一场父子情深,常伍当着常岩的面认罪画押,常岩如遭雷劈,满脸泪水控诉常伍没有人道,父子二人在公堂上泪流满面。 不似控诉,更似告别。 这一对父子就像在演一场戏给所有人看,戏很真,但却哪里都透着一股不对劲。 等两个人站定在客栈的时候,还是面面相觑的,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顾辞正想打破这僵局,一个人影就远远冲过来把她抱了个满怀,她连连退了两步才站稳脚跟,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酱油,你又怎么了?”顾辞扒拉着他的手。 姜尤却在听见顾辞又将她酱油后哼了一声,死死抱着顾辞不肯放手,“护卫来和我汇报你们抓到凶手了?” 顾辞含笑点头,“是。” “凶手是谁?”姜尤巴着一对大眼睛。 顾辞忍俊不禁,又是这种小白狗一样的眼神,“你先放开我,我细细和你说。” 姜尤还没有说话呢,一只用了巧劲的手就把他搂在顾辞背上的两只手分开,他不明所以,一看,上官青潋无可奈何的正对他摇头。 他也不在乎,缠着顾辞给他讲事情的来龙去脉。 顾辞满是宠溺的一笑,又看了眼上官青潋,才被姜尤拉到桌子上去讲故事了。 这件案子比较特殊,顾辞不愿给姜尤将得太详细,总不能祸害了纯洁的小姜尤不是,于是便三言两语避重就轻的讲明白,可姜尤还是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 “这.....天底下还有这种事。”姜尤抽动着嘴角,“真该死。” “还缠着我讲吗?”顾辞直笑。 姜尤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一拍桌子,“那个老头看起来不像啊,没想到.....怎么说来着,人面兽心。” “成语用的不错。”顾辞赞赏的摸摸他的手。 “是吧,我也觉得不错,作为奖励,今晚吃酱肘子。” “又是酱肘子啊......” “我喜欢怎么了?” “不怎么......”顾辞摇摇头,笑了,“酱肘子就酱肘子吧。” 得把人哄好了,不出意料的话,再过两日姜余就该到这里了吧,到时候指不定姜尤要怎么闹呢。 哎,真令人头疼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想出这么奇葩的案件,但现实生活中真的有的!无论男孩子女孩子都要好好保护好自己哦。 【案件没有结束】 ☆、常伍深牢中自杀 案件暂告一段落,但顾辞还是觉得心里不太平静,总觉得哪里出了差错。 他们逗留在胧月镇已四天了,算算时辰,姜余后日便能到,他们是时候启程,只是,顾辞还是不愿意这么快走。 分卷阅读125 - 分卷阅读126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26 常伍被逮捕那夜,牢里便传来了消息,那时正是近就寝之时,顾辞人都钻进被窝了,县衙却突然来人将她所有的瞌睡打伞——常伍在牢里自杀了。 匆匆忙忙和上官青潋搭乘马车到衙门牢房去,顾辞累得不行,哪里能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你说,常伍是不是畏罪自杀?”顾辞披下马车的帘子,打了个哆嗦,夜里变得凉,她翻了调小毯子盖在身上。 上官青潋穿得单薄,但并未表现出寒意来,看着她,不确定的摇了摇头。 顾辞烦躁的捏了捏眉心,一切还是要等到了衙门再说,于是她转开话题,“你不冷吗?” 上官青潋笑笑,“不冷,倒是你,畏寒也不多披件斗篷。” “我没想到夜里这么冷。”顾辞搓了下鼻头。 上官青潋往她那边挪了下,伸出手,顾辞疑惑的嗯了一声。 “把手给我。” 顾辞想也没什么,就把手也伸出来,上官青潋很快就握住她的手,微微包裹着,她一愣,眼睛动了动,又感受到从上官青潋掌心传递而来的温暖,奇道,“这是什么?” “什么什么?” “怎么这么暖和?” 上官青潋微微笑着,“我催动了内力。” “这样不累吗?”顾辞更觉神奇。 “不累。” 顾辞也露出个笑来,身子渐渐暖和了,生出些乏意来,忍不住合了合眼。 “若是困,先睡着,到了再叫你。”上官青潋看出她的意图来,轻声说。 “不了,我怕一睡下去就起不来了。” 两人相望一笑。 到了县衙,二人马不停蹄的就往牢里去,夜里漆黑,牢里的狱卒抬着火把带路,一进牢房,就是一股扑面而来的嗖气,地面踩上去粘糊糊的,但他们却都自动忽略这恶劣环境。 牢房两边点着小蜡烛,能细微看见每个牢房里头都扑了稻草,穿着狱服的犯人此时大多都躺在稻草上,有几个趴在木栏上好奇的看着他们,面上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这样压抑的气氛让顾辞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狱卒在一个打开的牢房面前停下,火把探进去,“大人,就是这儿?” 上官青潋率先进去,顾辞紧随其后,在火把中看见稻草堆上躺在一个男人,细看,他脸色已经呈现褐色,嘴吐白沫,旁边有一个小瓷瓶,看来他早已有准备自尽了。 上官青潋上前查看,好看的眉皱了皱,这时候,徐老匆匆来了,立马进行验尸。 徐老一眼便断定是中毒身亡,再拿瓷瓶一闻,确定瓷片内装的是砒霜。 “先出去。”上官青潋起身,对着顾辞颔首。 两人又退出了这阴暗潮湿的牢房,在县衙问狱卒话,狱卒将事情经过细细说了一遍。 “戊时一过,小的照例换班巡房,到了常伍所在的牢房,便看见他躺在地上,叫了几声他没有应,小的还以为他要使什么手段,可走近一看,才发现大事不妙,人脸色都青了,进去一探脉搏,人已经死透了。” 狱卒恭恭敬敬对上官青潋的话一一回答。 “在此之前,可有何异样?” “回大人,夜里是不许探监的,用过晚膳后,除了小的几个,无人进入牢房。” 顾辞正望着县衙里一颗大树发呆,直到徐老来了她才终于回过神听着。 “大人,初步判定,常伍四时不过戊时。” 与狱卒的话并无出入。 “多谢徐老。”上官青潋颔首。 徐老又说,“还得等几位小哥将尸体搬出来了再验尸,哎,人老了,没有办法。” 徐老说着开拍拍手臂笑了笑。 上官青潋也微笑,又在转瞬间眼睛一亮,唤,“顾辞。” 顾辞被叫,抬了抬眼。 “可记得今早逮捕常伍之时他在做什么?” 顾辞一时间想不起来,便摇了摇头。 “还要劳烦徐老,”上官青潋转身看着一块石头,石头颇大,看起来很沉,“试试可否将这石头搬起。” 徐老疑惑,但还是依言前去,很是费力的搬着石头,却只能搬动石头稍微离地,于是他无奈的摇头,“大人,实在不可。” 顾辞在见到这个场景,灵光一闪,惊道,“今早常伍也搬不起石头!” 一个连石头都搬不起的人,常伍却说杀害了常月后独自一人将身尸体搬到后山,这压根是天方夜谭。 杀害常月另有其人,又或许,常伍有帮凶,这个认知一旦出来,顾辞又是惊又是兴奋的,只可惜,夜已经深了,不合适展开调查。 于是二人觉得明日一早再去一趟常府,现在常伍已经死无对证,可天网恢恢,总会有凶手落网的一天。 没想到,常伍将事情说得天衣无缝,却还是让他们揪到一个小孔,只是,若不是常伍而为,还有可能是谁? 顾辞一瞬间便想到了可疑的常岩! 次日一大早,公堂却已经满满一当人,常伍欺侮并杀害女儿的消息在不大的胧月镇一日便传了个家喻户晓。 昨夜常伍畏罪自杀的消息不知道怎么的又传出去了,而现在,上官青潋急召常岩上公堂,胧月镇的百姓就都来看看这半路的青天大老爷,将公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姜尤今天也跟来了,他哪里看过这种仗势,一直抓着顾辞问东问西,顾辞正闹心着呢,就在后堂给他安排了个旁听的位子,不许他出来烦人。 常岩得知常伍自尽,马不停蹄的就来公堂,上官青潋早已准备妥当,鸣鼓打惊堂,常岩站在公堂上,恭敬行礼。 “常岩,你可知常伍昨夜在牢中已自尽?” “小民.....知道。”常岩十分痛心,“可小民知道,家父是......罪有应得。” “可本官与顾大人商讨后,认为常伍可能并非凶手。” 顾辞目光如炬的看着常岩的脸色在一瞬间变了变,他又很快抬起头,“大人何出此言?” 上官青潋将搬石头那事说了一遍,继而沉声道,“本官今日传召你,你且如实回答,八月十九那日,你在何处?” 那是常月被杀害之日。 “回,回大人,小民正在隔壁镇入货,”他面色一白,“大人不是以为小民?” “不是。”上官青潋摇了摇头,“只是查清情况罢了。” 常岩松了一口气,“小民自幼疼爱月儿,怎么可能忍心伤害她,不到一月,小民家中剧变,现下实在痛心,若大人无事,小民想回府料理后事。” 上官青潋没有阻挠,但目光却渐渐深处,顾辞脸色亦是阴郁,与他一望,皆在彼此眼里看出怀疑来。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久等了~明天继续更新 ☆、姜尤误食馊肘子 线索突然在常伍死后尽数断了,连最有 分卷阅读126 - 分卷阅读127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27 嫌疑的常岩,也在常月死时出差而脱疑,可常伍为什么要做替罪羊,他要掩护谁? 顾辞除了常岩,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选来,可却无证据去证明,早先他们已经派人去查询常伍的口供,常岩那几天着实是在隔壁镇,若是他杀害常月,是不可能一夜之间赶回来的。 百思不得其解,案件陷入了死循环,一时间,上官青潋和顾辞都有些阴郁。 姜尤是最开朗的一个,在马车说一直安慰着顾辞,“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抓到凶手的,不急。” 顾辞哪里能不急,再过两天,他们必须启程继续前往姑苏,案子却没有破,该如何是好? 上官青潋揉了揉眉心,下定决心一般,道,“我可以拟书去一趟邢部,派官员接手此案。” 这已经是下下策了,时间拖得越久,证据便越少,顾辞心里不是滋味,伸手狠狠拍了下马车内壁,“明明知道常岩有最大嫌疑,却无法抓人,该死。” 上官青潋轻言道,“你冷静一下,这事还真如姜尤说的一般,急不得。” “今晚我们再去一趟常家,我就不信邪,他能把全部的痕迹都抹去。”顾辞狠狠的道。 姜尤赶紧上来抓她的手,“你气归气,别拿自己撒气啊......咦,顾辞你的手好纤细啊。” 顾辞心里疙瘩一下,连忙拍了下姜尤,“说什么呢。” “没什么,”姜尤撅了撅嘴,“你还气吗,回去我吩咐老板娘上几个你喜欢的菜。” 顾辞有气也让姜尤说没有了,忍俊不禁,“你以为我是你,吃一顿就能好呀?” “哪能不行,唯美食不可辜负。”姜尤眯着眼笑了笑。 “你吃药了没?” “啊,忘了......” “什么记性,快拿出来吃。” 给姜尤这么一搅和,顾辞心里的郁气也去了不少,但看向上官青潋的时候,发现他还是眉头深锁的样子,不禁又叹了口气。 想来上官青潋没有遇到过这么棘手的案子,这会子也苦恼着吧。 连晚膳都没用,二人就紧巴巴的往常府赶。 常府门口挂着白绸白灯笼,一见便知是丧事临门,常岩手脚倒也快,这么快就着手常伍的身后事了。 常岩看起来是一脸的疲惫,见了二人,只匆匆行礼,话也不多,“大人,小民事务缠身,实在分不出精力来招呼两位大人,大人有什么要查的便让下人领着去吧,小民就不奉陪了。” 倒是一副坦荡荡,任你们查的模样,也不是真的坦荡,还是早有万全之策,料定他们二人会无收获。 顾辞见他这样心里有气,却是面无表情的,“常公子好生孝顺,常老爷做了替死鬼,如今死不瞑目,你倒是马上安排身后事,这未免不合常理。” 常岩竟然瞪向她,但也是转瞬即逝,口气却十分不悦,“若不是大人颠倒是非,不明事理,家父怎会含冤自尽。” 好一招反咬一口,顾辞气得指尖发抖,还想反驳,却被上官青潋抬手阻止了,听他便是道,“是否颠倒黑白本官不晓,但本官却奉劝常公子一句,是非公道自在人心,还请常公子有自知之明。” “你们,”常岩咬着牙,脸色铁青,“欺人太甚。” “谁欺人太甚心中有数,常公子,不要把世人都当做任人愚弄的傻子,”上官青潋音色冷清,目光更是寒如冰雪,“总会有明眼人,不知常公子可认同本官这话?” 常岩眼里迸发出怒意。 “不错,本官总会亲手将真凶绳之以法,还请常公子拭目以待。”顾辞这时候接话了,大抵有痛快之感。 她是不曾想,上官青潋竟然也可以这般伶牙俐齿,直堵的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虽然逞口舌之快让顾辞舒爽了,也从常岩的反应看出他们的猜想并无错,但在常府再翻查一遍,却仍旧一无所获。 月在半空,二人不得不重回客栈商谈,后日姜余便能抵达,他们也该启程,可如今苦于无证据却不能逮捕常岩,他们皆觉得烦躁不以。 一到厢房坐定,顾辞本就压了一肚子气,又想到常岩的嘴脸,起身开了窗让夜风吹了好一会才冷静下来。 “你稍安勿躁,”上官青潋见她这样,笑了笑,“过来喝茶。” 顾辞也觉得她这样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反倒自乱心神,也就强制自己饮了口热茶,又说,“本以为常岩是个好对付的,现在想来,他也是只狡猾的狐狸。” “真正的狐狸已经死了,”上官青潋沉静的说,“常伍想要包庇常岩,自揽罪责,想必已经替常岩铺好了路,料定我们查不到常岩身上,常岩才会这般有恃无恐。” “总不能让他逍遥法外吧。”顾辞愤愤的说。 “恐怕,这个案子还是不能经由我们手结了。”上官青潋这一次也束手无策。 现在的情况,无论是证据还是时辰,都是他们一点儿也把握不了的,这样的局面,两个人还是头一遭遇到。 说着,上官青潋便起身,绕到桌面找宣纸,声音依旧是很冷静,“顾辞,我也很想找出真凶,但如今容不得我们多想,齐国使者的路程已比我们多出大半,我们再不加紧路程,怕是赶不及了。” 顾辞看着他,他坚定的说,“大局为重。” 这四个字如一座巨大的山像顾辞压来,她很想反驳,却又无从反驳,她没有忘记这一路而来的目的,也知道他们这一遭对陈国的未来有着或重或轻的影响,若是因为事情耽搁了,怕是这千古罪人一名是逃脱不了了。 无力感袭来,顾辞重重叹了几口气,终于起身去替上官青潋磨墨。 这是这时,姜尤却在外头喊道,“开门,开门。” 顾辞又折回去打开门,姜尤捧着一盘酱肘子笑得灿烂的站在面前,“你们晚膳都没吃,我给你们拿这个来。” 真真是香气十足,可顾辞却一点儿食欲都没有,姜尤才不理她,直接端正盘子就往里面走。 “你们也别愁眉苦脸了,”姜尤把盘子一放,“我看着也难受。” 顾辞勉强对他笑了笑,姜尤把人拉坐下,塞了一只酱肘子到她手里,“你吃吃看,说不准这一口你心情就好了。” 顾辞拗不过姜尤,咬了一小口,又听姜尤招呼上官青潋过来吃,她无心于此,拿着酱肘子发呆。 “哎呀,馊的。”姜尤发出一声,又呸了好几下。 顾辞这才转过头看他,“怎么了?” 姜尤岔岔的说,“这酱肘子是馊的,我前两天才吃到一只馊的,找老板娘理论,她就说是腌制的酱料出了问题,没想到现在还会,我再起找她。” 姜尤气得腮帮子都鼓了,正要往外走,上官青潋却叫住他,“姜尤,你过来。” 顾辞疑惑的看着上官 分卷阅读127 - 分卷阅读128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28 青潋,见他的目光都放在姜尤手上的酱肘子上,慢慢起身。 姜尤更是不明所以,但还是走过去,上官青潋一把拿过酱肘子,在姜尤的惊讶声中一口咬住,眼神一亮,又把酱肘子吐出来。 “上官,你不是断案断傻了吧,这可是馊的啊。”姜尤连忙又夺过酱肘子。 顾辞也惊讶不以,“青潋,你这是?” 上官青潋却一笑,“顾辞,我想这案子是时候了结了。” 那笑十分温润,顾辞却在其中看出了志在必得,那个由于案子破不了而愁眉不展的上官青潋好像在一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意气风发,明丽得让人挪不开眼。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到上官青潋想到什么了吗~ ☆、案件终水落石出 常家大院。 顾辞看到的是这样一幅画面,灵堂已立,遍布白绫,大厅中央一架未盖棺的褐木棺材,一身麻衣的常岩跪在灵堂上,纸钱燃烧着变成灰烬漂浮在半空中,又慢慢飘落。 最平常不过的场景,却因为案子的笼罩变得更加阴暗。 “公子,上官大人和顾大人来访。”小厮匆匆忙忙跑进去禀告。 上官青潋和顾辞退至一旁,总归死者为大,他们不愿在这样的场景造成混乱。 常岩听闻,先是一怔,继而颔首,慢慢从地上起身,远远看向二人,目光是从未有过毫不掩饰的阴毒。 顾辞眯了眯眼,压低声音道,“想必他沉不住气了。” 上官青潋笑笑,不着痕迹的上前一步。 “常公子,借步说话。”等常岩走近,上官青潋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 常岩眼里疲态尽显,咬着牙道,“两位大人还有何事,家父如今已经枉死,大人不去缉拿真凶,反倒来我常家扰乱人心神,是何道理?” 上官青潋依旧是清清淡淡的模样,“死者为大,还请常公子随我们走一趟。” 常岩隐隐有发飙之感,但还是狠狠瞪了上官青潋一眼,带他们绕过灵堂,走到常家的小院里去,顾辞这时暗暗用目光示意后头的衙差跟上,才跟着他们的脚步。 “两位大人还有何事?”常岩的口气已然不善。 一切准备妥当,顾辞微微勾了下唇,目视常岩,轻声说,“常公子,这话怕是我们该问你,有何事常公子不是最清楚么?” 她语气颇为阴柔,听着倒有些凉气。 常岩脸色一变,用最惯有的说辞道,“顾大人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那本官也不必同你浪费口舌,”顾辞突然声色俱厉起来,一挥手,“来人,把常岩缉拿归案。” 一声令下,早有准备的几个衙差齐齐往上扑,常岩一声惊吓便被三人死死按住不得动弹,他气急败坏,额头青筋都浮现,“你们这是做什么?” 顾辞威风已尽,也不说话了,就带点笑意看着常岩,然后招呼躲在暗处的姜尤上前,附在他耳边轻声道,“看着了,就是这般抓人的。” 姜尤却不避讳,扬了声说,“原来官衙是这般抓人的,好像猫儿抓老鼠,毫无反击之力。” 两人现在看常岩是深恶痛绝,恨不得立马押他到衙门关押,但上官青潋说过,适可而止,因此也就说了这么两句,便悄然站在一旁。 上官青潋半是无奈半是好笑看着二人唱双簧,正了神色,看向常岩,义正言辞道,“常岩,本官现在给你一个自首的机会,你可认罪?” 常岩大嚷,“我何罪之有,你们不能抓不到人就又冤枉我,我父亲已经枉死,难不成还要我做替死鬼?” 上官青潋不因他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而动摇,目光凌厉,“既然如此,本官问你,八月二十你在何处?” 常岩理直气壮扬声道,“大人不是早就知道我外出采购去了,又何必多此一问。” 上官青潋面无表情,声音清淡,“那么,九月初呢?” 常岩很明显愣了一下,甚至不敢对上上官青潋过于坦荡的眼睛,但还是说,“我自是在此。” “常岩,本官已查明,常月乃九月初被杀,既你承认九月初在此,本官有理由怀疑你杀害常月,随本官到公堂走一趟罢。”上官青潋一锤定音,常岩脸色瞬间煞白。 “不可能,月儿是八月二十死的,仵作也已经证明了,你们不能颠倒黑白。”常岩反应过来,大声道,“我八月不在家里,我不可能是杀害月儿的凶手。” 上官青潋见他仍旧冥顽不灵,皱眉,“常岩,你的把戏想瞒天过海到何时?” 顾辞适时说,“来人,把东西拿上来。” 很快就有几个衙差拿着两只猪肘子上前,常岩一见,双唇开始颤抖,不敢置信的看着上官青潋。 “这是本官特地去猪肉铺头取来的两只猪肘子,在同一只猪身上取下,一只肘子经过一夜腌制,一只不经过任何加工,”上官青潋面色淡淡,“两只肘子色泽手感皆不同,常公子以为,这说明什么?” 经过腌制的肘子看起来要比未经过腌制的肘子要新鲜得多,若是不说,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两只肘子在不同时刻割下。 昨晚姜尤无意的一句,令上官青潋茅塞顿开,终于对上了一直不明朗的时间线,找到破案的关键。 常岩脸上血色全无,但仍旧狡辩,“这又如何?” “本官一直猜想不透,为何常月的尸体腐烂程度有蹊跷,昨夜经过高人提醒方醍醐灌顶,”上官青潋一本正经,继续言,“若是将尸身加工过,伪造出比死时更长的时间线,堪称绝妙之计。” 常岩哆嗦着,“那又如何,不能证明月儿之死是我而为。” 顾辞终于忍不住,冷笑一声便道,“我们只要查查常府何时进盐数目蹊跷,再查查是何人所购,不就真相大白么?常公子若光明磊落,还请将常府账目拿出来对峙。” 此时买盐需经过官道,他们又急需盐,自然是不可能去找大量私盐,只要一查,必能查到账本。 常岩久久未曾说话,半垂着头,顾辞以为太还欲狡辩,他已经大笑出声,“高,真是高,我服,只是敢问,是哪位高人的主意?” 上官青潋还没有说话,姜尤雄赳赳气昂昂的已经跳出来,“在下是也。” 常岩一脸不敢置信,最终化作一个苦笑,顾辞也险些笑出来,常岩还以为姜尤真是什么高人,不过是吃了只馊肘子,还真是误打误撞了。 所以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是真有其事。 事已至此,常岩只得交代出所有罪责——染指常月的是他,他早已对出落如出水芙蓉的常月垂涎在心,一招得了机会便霸王硬上弓,常月苦于他的淫威苦不堪言,直到常月有了身孕,事迹败露让常伍知道,常伍为遮家丑将常月软禁起来,又不准人近身 分卷阅读128 - 分卷阅读129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29 ,直到常岩命常月饮下红花,常月不肯,他便错手杀了常月。 以盐掩盖尸体死期的主意是常伍出的,本来一切做得□□无缝,上官青潋和顾辞却半路杀出来将事情打乱,常伍为保常家唯一血脉替常岩顶罪,又在牢中自杀,企图营造畏罪自杀之意,可再完美的计策也会有破绽,常伍年事已高,不可能一人搬动常月,又引起了上官青潋和顾辞的怀疑。 直至今日,常岩最终落网,这一错综复杂的案件才算是落幕。 顾辞听他说出所有,又恨又气,冷声道,“那可是和你一起长大的妹妹,纵然未有血缘关系,可你怎的能做出这等枉顾伦理之事,若不是常月在天之灵,要我们为她平冤,至今她都要被冠上不守妇道之名,你难道就不觉愧疚?” “愧疚,愧疚有何用,我只是太爱她,若她不挂名为我的妹妹,我定要娶她进门,”常岩谈及此,万分激动,甚至声泪俱下,“大人根本不知道何为求而不得,若大人是我,要如何选择?” 顾辞见他至今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实在冥顽不灵,他错非在爱上常月,而在强迫常月,不顾常月的意识,甚至杀害常月,无论哪一条,都是顾辞观念中所不能容忍的。 在这个时代,顾辞知晓女子如浮萍,她尚算阴差阳错免难于此,但最看不得女子在男权之下受了苦,不公平也不人道。 “这些话,你说给天听吧,”顾辞冷冷撇下这一句话,转过头去唤,“姜尤,我们走。” 却不料,看到姜尤的面色在一点点褪去血色,本就虚弱的脸现在看起来更是惨白如纸,顾辞瞬间失措,上前扶着姜尤,急道,“怎么了,药呢?” 可他实在不像病房,倒像被人说中心事后的心虚,说中心事,顾辞猛的睁大双眼看着姜尤,姜尤眼里慢慢盈出泪水,瞬间便染湿了一张脸。 他只无声的哭,却哭得顾辞心疼至极。 上官青潋见势头不对,上前掩住二人,“你们且先回去,这里我善后即可。” 顾辞手指微抖,颤抖的说,“可是我......” 她说错话了,是她说错话了,那是一件不应该拿出来说的事情,就算是一点点沾边也不行,她却在姜尤面前提及了。 上官青潋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沉声道,“冷静,姜尤身子弱,你要陪他撑过去。” 一句话如同定心丸,顾辞虽还在自责,还是重重点了下头,扶着姜尤往外走。 身后,上官青潋的目光一直追随到她转角不见,眼里才终于折射出些寒意来,声音明朗,掷地有声,“常岩罪责已定,来人,将其押下收监,等待处置......”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一百章了,谢谢所有还在看的人,我会努力加油的,终于写到我小姜尤了~ 话说,这个案件会不会太乱了......能明白吗? ☆、姜尤心事被猜中 姜尤头回这样安静,顾辞费尽心思在马车上引他说话他始终都是一副淡淡的样子,顾辞心急如焚却又没有办法。 等到上官青潋处理好事务一同回客栈,顾辞将姜尤最爱的酱肘子放到他面前,被他一句我想回房休息给堵了回去。 这可真是急坏了顾辞,她那话说与常岩听,其实并没有错,错就错在,她忘记将在场的姜尤考量进去,他的心思...... 顾辞碰了壁苦巴巴着一张脸望向上官青潋,上官青潋也无可奈何的叹口气,与她一同转身进了隔壁他的厢房。 酱肘子的香味还没有散去,顾辞在厢房里踱步来踱步去,走了好几圈,停下来欲言又止几次,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她绕了十多圈时,酱肘子凉透了上官青潋也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了她的手臂,摇头道,“你先坐下,绕得我头晕。” 顾辞坐定后,面色怏怏,“我今日真不是故意的,现下姜尤这个模样,他还不知道明日姜余就要到了,若是他知道了,我实在过意不去。” 要是没有她今日无心之失,明日姜余就是到了,姜尤最多也是气他,总归不会是现在这个怏怏不乐的样子,看着让人心疼。 上官青潋看她半晌,缓声道,“顾辞,你猜到几分?” 顾辞没有料到上官青潋问及此,先是一怔,才小心翼翼说,“你指哪件事?” “姜家两兄弟之事。”上官青潋字字清晰,目光微亮与她相对。 问得这般直白,顾辞眉心瞬间皱起,脸色也因此更加阴郁,缓了许久,她才轻言,“猜及五六。” “我的五六与你的五六或许相同。”上官青潋音色淡淡,“顾辞,这事可大可小,只是到如今这境地,我们外人只得当个看客,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顾辞听他一言,沉默许久,才对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青潋,往常许多事我想法都与你契合,但姜尤此事,我非这样见解。” 上官青潋微微诧异的看着她。 顾辞握了握拳,才接着道,“我没有什么大抱负,更不受常俗所羁绊,这辈子我活的不痛快,便期望我在乎的人能恣意而活。于我而言,姜尤他并没有什么错,他这辈子已病痛缠身,很多事情无法随心所欲,若最能随心的他都要摒弃,未免太苦。” 顾辞微微合了下眸,她知晓这一番话有多惊世骇俗,但她就是抑制不住脱口而出的话语,“前阵子我去姜家见了姜余,一个征战几年的男儿本该是凌厉之眼,可他谈及姜尤,却是满目掩不住的柔情,其他我不知道,但是我能明白,他们有多在乎对方,甚至于,超越兄弟之情。” 最后几个字,她咬着尾音说出来,才发觉自己整个人松了一口气,这件事她在心里嚼了又嚼,一直抑制着自己不往深处想,如今终于开了口,就好似压抑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有人分担了一般,并且对象是与她有同样猜测的上官青潋,她不必担忧。 上官青潋望着她久久未曾开口,她也不急,微微怔着,思量自己是否令上官青潋觉得自己常理不分,但纵然是他觉着了,她也不会改了心思。 姜尤和姜余于世俗之中或许是错的,但正如她而言,姜尤此生唯一可以随心之事也要被抹灭是话未免太苦,若是能互表心意,有何不可? 顾辞也仅能想到互表心意了。 “顾辞,我自幼便被教与礼法伦常,有些事我下了定论便很难改变,”上官青潋抿了抿唇,“你的想法虽与我不同,但若你觉得这是对的,那便也随心罢。” 顾辞本以为会听到上官青潋有理有据的一番反驳,却没想到他会如此尊重自己,一时心中感慨,便微微笑了笑。 上官青潋抬了下手,“去吧。” 顾辞应声又笑 分卷阅读129 - 分卷阅读130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30 ,起身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看着上官青潋,真诚道,“我很庆幸有你这个好友。” 上官青潋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 顾辞开门出去,面色慢慢凝重下来,她想此行究竟是对是错,姜尤会将她的话听进去多少,等到敲响了姜尤的房门,这个问题还在心中盘旋不去。 姜尤隔了好一会才开门,眼眶还是微红着,见了顾辞也不惊讶,强颜欢笑道,“你怎么来了?” 这语气说不出的悲伤,顾辞心一疼,笑着把人推进去,尽量轻松说,“我歇息我就不能来了,大功臣高人。” 姜尤的笑容还是很勉强,眼里也笼着一层灰,不复平日的明亮。 顾辞也佯装不下去了,垂了垂眸,“对不住,今日我非有意,你不要伤心了。” 姜尤像被捅破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惊慌起来,摇着头,又加上手,“我没有伤心,你说了什么话,我都忘记了。” 顾辞深吐一口气,许久才道,“明日,姜大哥就要到了。” “我大哥?”姜尤一听猛的站起来,声音都大了许多,“你们找他来做什么?” 顾辞连忙抓着他安抚,“你先坐下。” “我不,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找他过来,我不回去。”姜尤眼眶红得厉害,开始哽咽,“我就是不回去。” 顾辞心疼的问,“你为什么不回去?” 姜尤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有人,就只念叨着,“我不回去。” 拉扯了一会,姜尤总算是肯坐下来,顾辞的手轻轻按在他的肩上,发觉他正全身到抖着,她欲言又止,吐了几个字又咽几个字,最终轻声说,“姜尤,你没什么错的。” 姜尤一听,眼泪啪嗒啪嗒的开始下,泪眼婆娑的望着顾辞,我了好几个字,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顾辞心一阵抽痛,这样的姜尤太过于无助,他从小到大在姜家的羽翼下长大,没有经历过令他忧心之事,一旦经历了,却是最难走的,也是最致命的,他该有多害怕。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笑得那样灿烂,而如今却在自己面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这样的反差,让顾辞也不由得鼻头一酸。 “姜尤,”顾辞握住他的手,重重唤他,“姜大哥明日就来了,你想好如何面对他了么?” 一句话让姜尤如同惊弓之鸟,满脸泪水的愣住,眼神尽然失去色彩,却在听见姜大哥三个字又微微亮了一下,如同初见一般纯净明亮。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觉得在那个年代,就算撇去兄弟身份,酱油和酱鱼活的是很苦的,所以我也要让他们明白对方的心意。 且当这一线路我三观不正罢。 还有要记住这是正剧哦,虽然不会太虐,但渐渐的一些线铺开就虐一点点了。 ☆、姜余深夜至客栈 第一百零二章 姜余深夜至客栈 姜尤眼睛里都是泪水,然后极缓极缓的摇着头,无助的抓着顾辞的手,满是惊慌失措。 姜尤比顾辞要打上十几个月,但顾辞一直把姜尤当成弟弟在看待,他心性纯良,又向来都对自己有着莫名其妙的喜欢,见到姜尤伤心,顾辞也不好受。 “酱油,”顾辞轻轻唤着,露出一人笑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姜尤吸着鼻子,颔首。 顾辞抿了抿唇,“很久之前,有个小姑娘出世了,但因为家族原因,她不得不女扮男装,竭力伪装自己,寻常姑娘能做的事情她不能做,整日战战兢兢害怕自己的身份被揭穿,后来,机缘巧合,她又做了官,为官后,她才发觉,人生在世不称意十有八九,但若要活的恣意,便要随从心中的想法,她无法选择自己的身份,却能走自己想走的路,又何尝不好呢。” 姜尤眼巴巴的看着她,一个劲的吸气。 “有些事情我们控制不了,那便随它而去,你也说过,船到桥头自然直,逃避是没有用的,况且,于我而言,我并不以为你有何错。我所认识的姜尤,纯良又惹人喜欢,我并不会因为某一件事就讨厌你,所以,你心中是怎样想的,便是怎样的,不要在乎别人的看法。” 她说得直白,也说得惊世骇俗,全然不顾礼教伦常,这人生走一遭,她无法选择,糊里糊涂过了十来年,才发觉,怎么活得痛快才是人生最至高的追求。 当初她用莲花阁做掩护,便不怕了世人的流言蜚语,如今也是一样,怎么痛快怎么来,人生不过一场,总要活出恣意。 顾辞知道横在姜家两兄弟面前的阻碍有多艰巨,但眼下,姜尤的身子经不起太大了打击,若是能此刻让他们都坦诚相对了,来日再做来日打算罢。 真真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它朝喜与悲。 姜尤听顾辞说完,一时间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流泪,盯着顾辞看,水灵灵的眼睛骨碌骨碌的看着顾辞。 顾辞被他盯得不行,嗯了一声。 他终于嗫嚅着,“你是怎么猜到我......” 顾辞一笑,“我天资聪颖。” 姜尤抹了抹眼睛,眼眶红得像只兔子,“可是大哥他,若他知道我,他会讨厌我的。” 顾辞又笑,“不会的。” “那......”隔了许久,姜尤使劲瞅着顾辞,忍不住拿手指戳了戳顾辞的脸,“我能猜猜你的吗?” 顾辞哑然失笑,“猜我的什么?” 姜尤慢慢把握着顾辞的手拿出来,垂着头瞟顾辞,带着浓重的鼻音,“我说了你不准生气。” 顾辞忍俊不禁的点头,“我不生气。” “你,”姜尤深吸一口气,才有勇气一般说出口,“你是女的吗?” 顾辞眨巴了下眼睛,她都说得那么直白了,姜尤的脑袋瓜子还转不过来,这样也好,少一个人知道,对她而言也是好事。 因此顾辞露出个神秘莫测的笑容来,“你猜。” 姜尤终于不哭了,但却又因为陷入顾辞是不是女的这个问题里焦头烂额。 顾辞摸了摸他的头,温笑道,“快拿热水敷敷眼睛,都肿了。” 说着也不管姜尤到底有没有想出她是不是女的这件事,笑得一脸高深莫测离开了厢房。 出了厢房,顾辞才把笑容卸下来,她肯将自己是女儿身的事情透露给姜尤是信得过姜尤,但若姜尤猜不出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今日她对姜尤说的这番话究竟对他造成怎样的以后,顾辞不敢保证,甚至会害怕姜家两兄弟因此陷入难堪之地,是对与错且不论吧,顾辞深深叹口气,迎面便碰上上官青潋。 “如何?” 顾辞笑笑,“不知道。” “那姜尤他如何了?”上官青潋微微笑了笑。 顾辞因他这个笑容轻松了许多,“好多了。” 两人一路走回 分卷阅读130 - 分卷阅读131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31 去。 上官青潋沉声道,“根据消息,齐国使者还有十日便可到达姑苏,明日姜余一到,安顿好姜尤,便即刻启程。” “戚后的人已在姑苏蓄势待发,戚后又得知我们会从中做手脚必定有所动作,我前几日传信给戚后,以我们在胧月镇耽搁为由,告知我们不可能在齐国侍者到达姑苏前拦下他们,”顾辞正色道,”想必戚后现今已收到信函,若她肯信,或许姑苏那边的人会原地待命。” “随从近日发觉有人一直跟踪我们,若不出预料,想必是戚后的人,”上官青潋推开厢房的门。 “她至今已信我大半,若能过了此关,以后便也能在她那里窃取更重要的情报。” 上官青潋在桌子上铺好宣纸,顾辞心照不宣开始磨墨。 “想要在戚后的眼线下脱身,又神不知鬼不觉与齐国使者会面,”上官青潋在宣纸上笔劲有力的开始列举出他们一日可达的行程,“只有一个法子。” 顾辞看着他行云流水的书写,沉声接腔,“偷天换日。” 上官青潋微抬目光,与顾辞对视,两人皆露出一个笑容来,在纱窗照射进来的日光下显得意气风发。 凌晨时分,顾辞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她瞬间警惕,披衣走到门口,却是听见姜尤的声音,“顾辞,顾辞,你醒醒。” 姜尤口气很急,顾辞连蜡烛都没有点,马上把门给打开,一见外头姜尤举着灯柄,咬着唇正看着她。 “怎么了,”顾辞见他这样,先是一愣,又猛的恍然大悟,“姜大哥来了?” 姜尤笑着点点头。 “在哪里?”顾辞一喜,笑问。 只见一个高挺的男子慢慢从黑暗之处走出来,眉眼有些疲惫,但仍旧英气十足,对着顾辞一笑,“我在这。” 顾辞喜笑颜开,连忙说,“快唤醒青潋。” 岂聊隔壁屋默默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正是上官青潋,“我已经醒了。” 顾辞哭笑不得,原来她才是最迟知道那一个。 四人聚在一处厢房里,将烛光打得光明,三人直披了松松垮垮的外衣,一人神色有些疲惫,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十足的笑意。 顾辞将守夜的店小二唤上来,让他去酒窖里取一壶桂花酿,就着烛光,青梅沉浮,四人举杯而饮,一口酒下肚驱除寒意,越显得秋夜有意趣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再重申一遍哈,姜家二兄弟是亲兄弟,然后如果实在不喜欢这一对的设定也没办法,就这么小篇幅讲他们的,跳着看一下就好哈。 ☆、八日露宿至姑苏 四人秉烛夜谈,酒气飘散,窗外月儿悄悄爬,盈满一地白月光。 顾辞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简略的和姜余说了,然后才道,“我多怕我不和姜尤说你要过来,他要怨恨我呢。” 说完还拿眼睛揶揄的看着姜尤,姜尤瞪着她,“难道不是吗,我就想和你们一同上路,你倒好,转身就告诉我大哥了。” 姜余伸手敲了下姜尤的头,口气虽有责怪但也是宠溺的,“你都出来这些日子了,家里因此闹得鸡犬不宁,还胡闹?” 姜尤嘟囔了下,“我们家又没有养鸡和狗。” 其他三人被他逗笑,上官青潋笑道,“养你可要比养其他的难伺候多了。” 姜尤被说得脸色一红,指着他们三,“你们就可劲欺负我吧。” 顾辞安抚的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不欺负你,时候不早了,快回你的房间房去睡。” 姜尤瞅了瞅她,又看了眼姜余,“你们有什么瞒着我不能知道的?” 顾辞示意上官青潋取来路程图,摊开,上官青潋说,“若是这个,你可有兴趣?” 姜尤一看这些就苦了脸,连连摆手,“算了算了,我一见这些乱七八糟的就发昏,你们自个研究着,我先回去睡大觉。” 顾辞起身把他带到门口,见他还频频回头去看姜余,低声道,“别看了,眼珠子都出来了。” 姜尤狠狠的剜了她一眼,“那是我大哥,我怎么就不能看了?” 顾辞哭笑不得,“好好好,你看,我不拦着。” 姜尤也觉难为情,颇孩子气的锤了顾辞一下,才转身出了厢房,顾辞望着他脚步轻盈,也由衷为之开心,这才是姜尤该有的模样,无忧无虑的,永远不为俗世而烦恼。 折身回了厢房,上官青潋已经将路程图收起来了,说到底,此次南下姑苏,真正的原因只有上官青潋和顾辞知晓,哪怕是姜余,也不能透露半分,拿出路程图当幌子,不过想支开姜尤罢了。 顾辞小声说,“走了。” 姜余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起身给上官青潋和顾辞作揖,“这些日子麻烦你们了。” 上官青潋连忙扶住他,“你不必言谢,姜尤并没有添了什么麻烦。” “是啊,”顾辞也赶紧接腔,“不仅如此,这段日子姜尤虽脸色不怎么好,但胃口却是不错,还有未曾病发,或许他的病情有好转也说不定。” 姜余沉默了一会,说,“草株蟒下落不明,我不敢掉以轻心。” 一说到姜尤的病情,三人皆有些沉重。 末了,上官青潋缓缓道,“此次南下,我与师傅便会会面,他游历四方见多识广,或许对草株蟒能有所知,我可以一问。” 姜余目光一亮,“若是如此,劳烦了。” “你说什么劳烦不劳烦,我们谁都希望姜尤能快些好起来,”顾辞叹了口气,又看了眼上官青潋,才轻声道,“姜大哥,借步说话。” 姜余诧异的看向上官青潋,见上官青潋一副了然的模样,便没有多言,跟着顾辞走到一旁。 “你可知为何姜尤要离家出走?” 姜余无奈的看着她,“阿尤玩心重,家中管得又严,因此才。” “姜大哥,”顾辞打断他的话,认真的望着他,“你可知姜尤对你是何心思?” 姜余脸色一顿,沉默的看着她。 “那你呢,你对姜尤呢?” 姜余还是沉默着。 “我只是提醒你们,不要刻意压抑自己的心罢了,姜尤那边,就由姜大哥担待了。” 话点到即刻,顾辞不再多说,甚至也不等姜余做出反应,便回头对上官青潋笑道,“明早还要赶路,快回去歇息吧。” 上官青潋心照不宣的笑笑,上前拍拍姜余的肩膀,“顾辞赶人了,走吧。” 姜余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深深望了顾辞一眼,才和上官青潋离开了厢房。 该表达的顾辞都表达了,毕竟姜家二兄弟这件事她不该掺和太多,往后是好是坏,还是得看他们两个。 但究竟什么才是好,什么才是坏,顾辞想了很久,都想不出个所以然。 次日,四人分两路而行,一路往北, 分卷阅读131 - 分卷阅读132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32 一路往南。 姜尤很是舍不得顾辞,依依不舍的粘着顾辞不肯走。 “你什么时候回鹿都啊?” 顾辞笑道,“也就一个月,等水坝落成,我便回去,”想了想,又加了句,“这一次可不能偷偷跟上来了。” 姜尤撅了撅嘴,“我也不认得路啊。” 姜余打点妥当,走过来自然的抓了抓姜尤的手臂,“好了,该启程了。” 姜尤颔首,临走前,又折回来附到顾辞耳边轻声道,“我已经想清楚了,你放心吧。” 顾辞露出个笑容来,安抚的摸了摸姜尤的脸,“嗯,快走吧,姜大哥在等你了。” 姜尤这才一步三回头的上了马车,还探出头来和顾辞告别。 等马车行远了,上官青潋才上前道,“我们也该走了。” 顾辞回他一个笑容,“你说,他们老两个人会如何呢?” 上官青潋望着已远的马车,轻言,“世事难料,谁知道呢。” 是了,世事难料,谁知道呢? 顾辞心里释然,随同上官青潋上马车,接下来的日子便没有他们前些日子那般轻松了,按照顾辞在规划路程图时的话来说,咬着牙才能撑过去。 九月十五,马车启程,路过秋叶瑟瑟,见过青葱光景,采过路间野花,饮过山里青泉,从北至南,景色各异,风土更情。 晴时拂微风,雨时溅路泥,枣马换多匹,车轮裂缝隙,八日的马不停蹄,风餐露宿,终于风尘仆仆的踏入姑苏境内。 这八日是顾辞这辈子至今最累的时光,她从小没有受过什么苦,但这八日的颠簸才真真是让她明白什么叫做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下了马车,顾辞脚步都是虚的,再看上官青潋,他脸色也尽然是疲倦,顾辞用力合了合眼,看着城门口石块镌刻的姑苏二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已经有官吏上前来迎接他们,顾辞实在没有心情和他们打交道,上官青潋强打精神和他们简单的交代几句,得知齐国使者还未至姑苏,才终于放心肯下住客栈。 顾辞现在对马车排斥得不行,但还是强忍着不适上了马车,又上一个时辰的颠簸,等到了客栈,她意识已经模糊,只感觉到上官青潋白皙修长的手覆盖在她的额头上,然后轻轻的叹息一句,才终于合上眼安心睡去。 ☆、齐国使者至姑苏 顾辞迷迷糊糊醒来已经是夜里了,她只觉这一觉睡得浑身疲惫,脑袋也是昏昏沉沉的如同灌了水,难受得紧。 慢慢的撑着身子坐起来,烛光摇曳,上官青潋正端坐于室内的方木桌前打着盹,她静静的看了一会,不等她唤,上官青潋自己悠悠转醒了。 两个人干瞪眼了好一会,上官青潋才露出个笑来,“可觉得舒适些?” 顾辞怔了下,点头又摇头,“我发热了?” 上官青潋颔首,“劳累过度,没有大碍,大夫说多修养几天便可。” 顾辞哦了声便没有了下文。 “我让人把药端来,”上官青潋见她还是怏怏的模样,起身将烛挑亮了些,“你等一会儿。” 顾辞梗着脖子扯,“顺便拿两颗蜜饯,嘴里苦。” 上官青潋忍俊不禁,应了声好,才踱步出门。 屋里便剩下了顾辞一人,她略一打量,是个有些简陋的厢房,想必他们是在驿站歇脚了,她对住的环境只求舒适,倒也没有其他的要求,也便也没有多费心思去打量着厢房。 不多时,上官青潋便端着一个长形木盘进来,上面放在一个茶杯,一碗黑漆漆的药汁,还有用白布垫着的几颗酸梅。 顾辞接了茶杯漱口,又捏着鼻子一口气把那苦入胆里的药汁喝下肚,赶忙拿了酸梅丢进嘴里,脸皱成了一团,忍不住嘟囔了句,“真苦。” “苦口良药。”上官青潋放好盘子,回过头笑了声。 门被叩响,原是上官青潋吩咐小厮拿的棉被来了。 上官青潋抱着棉被走到床边,堆好,轻声说,“姑苏虽是南方,但到底是入秋,夜里凉,这床棉被你且拿着,冷了就盖好,别加重了病情。” 顾辞愣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上官青潋,许是发热的缘故,双颊隐隐滚烫,烧得她脑袋越糊涂起来,上官青潋听她没有回答,偏头对上她的目光,一双眼有着如夜星辰的透亮,顾辞心里狠狠一跳,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视线。 空气里一时浮现着微妙的气氛,上官青潋便这样静静看着她,许久才从鼻息发出一声笑意来,继续堆着被子,道,“你脸好红。” 这四个字如同火烧一般让顾辞觉得自己全身都该红透,憋了许好一会只我我了两声,倒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上官青潋也不揪着这件事不过,默默堆好被子,嘴角挂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说,“歇息吧。” 就像给顾辞一个台阶下一般,顾辞缓了一会,支吾的问,“嗯,齐国使者,可到了?” “就这几天了,你不必担心,赶得及。”上官青潋声音还是清淡的,“想必戚后已经接到你的信件了,这边倒是没什么动作。” 顾辞细细回顾起来他们的行程,要想瞒过戚后,他们和随从兵分两路,一路急赶,一路慢行,故意混淆了他们的行程日限,甚至是有意引导慢行的那一路才是他们两人。 实则他们隐匿于路途之中,谁都不知他们何时才会到达姑苏,还是最后两天,上官青潋差了随从将他们已近姑苏的消息放给姑苏的官员,他们的行程才暴露出来。 而此时,戚后这边的人要想再动手脚已经准备不及,再加上有之前顾辞稳定戚后的信件再前,想必戚后也来不及反应了。 “那好。”顾辞颔首,“等齐国使者近了,我们便来个捷足先登,给戚后打个措手不及。” 上官青潋笑笑,“当务之急,是你养好身体否则不等你捷足先登,怕是你想后登也没有心力。” 顾辞弯了弯唇,连说是。 到底顾辞身体底子好,还不至于一点小病小痛便一倒不起,这病来得急,去得也快,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除了身体酸痛外,已然生龙活虎了。 她病去的次日,探子便来报,齐国使者还有三日便入姑苏境内,二人不敢耽搁,留下随从,以抱病为由谢绝见客,一同前往姑苏外的与水镇。 此次齐国前往陈国并非什么隐晦之事,也有安排驿站让他们歇脚,是以,要得知他们入住何处非难事,最为难的,便是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入齐国使者之中,与他们谈判。 往往外国出派使者,为保安全,使者一队戒备森严,寻常人难以靠近,而上官青潋和顾辞又身份特殊,任务隐秘,自是不可能以陈国官员身份求见,两人经过一番谈论,择取了最冒险但也是最有可能成功的法子——趁夜 分卷阅读132 - 分卷阅读133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33 混入驿站之中,与齐国使者碰面。 月黑风高潜入他人府邸这种事两个人虽不算得心应手,但也有了些经验,是以,白日上官青潋便打探来了与水镇驿站的布局,又花了些钱财得了齐国使者入住的厢房。 “这次齐国共派遣三个使者,两个三品官员,一文一武,还有一个据说是谋士,年纪二十五上下,”上官青潋将打听来的一五一十告知顾辞,“且谋士地位似要比其余两位使者要高些,听驿站的侍者说,两位齐国使者对他马首是瞻,行为举止皆恭敬,也不知是何来头。” 顾辞来了兴致,“还有这种事,他姓甚名谁?” 上官青潋摇头,“我未曾听过齐国有这号人物,不可知。” “奇怪了,”顾辞皱了皱眉,“没名没姓却能代表齐国出使,肯定大有来头,会不会是齐国哪个皇族,偷偷跟了过来?” 难怪顾辞这样想,实在是有姜尤做榜样在前,难保齐国也出了个顽皮的小将军小世子。 上官青潋明白顾辞的意思,笑了笑,“或许吧,但今夜还是不要过于冒险,先会会那个文官,由他传话也无不可。” 柿子要挑软的捏这个道理谁都懂,顾辞忍俊不禁,道,“难为你要带上我这个丝毫不懂武的老百姓了。” 紧接着,顾辞便给戚后拟了封信函,大抵是说上官青潋对她有所提防,改变路线也未曾告知他,最近似乎有了动作,但她透露得隐晦,实则没有什么大意义可言。 顾辞前不久才和戚后安排在姑苏的线人联系上,但都是书信来往,并没有见过面,倒不是戚后还对她有所怀疑,只是时间紧迫,拖着一日不见也能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商讨好结果,其他倒不必太担心,就是顾辞全然无武功这一点需要注意,他们不知齐国此次前来高手有多少,文官虽不会武,但也绝不是草包,需要小心提防,武官功力如何也未可知,尽量要避免交锋。 最需要注意的是那个不可测的谋士,不知对方底线,往往最容易出错。 二人买通了驿站的一个守门,将夜里巡逻换班的时间弄明白,又一人一套夜行衣,一切准备妥当,便静候深夜的到来。 顾辞已经在心里把最坏的结果过了一遍,无非是被驿站或者戚后的人发现,若真是如此,上官青潋会武,大可先行离开,她留下用戚后线人的身份与齐国使者谈判,谁都不会知道上官青潋曾经来过,她也可以借机探探齐国使者的口风。 如此想来,她也安心了许多,只管等行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我停更太多天了,实在是最近忙得昏天暗地 等忙过这一阵我一定好好更新。 再三抱歉。 ☆、夜探驿站被发现 夜露深重,深巷漆黑,冷风瑟瑟,驿站大门几个打瞌睡的守卫,正抱怨着越来越冷的天气。 顾辞和上官青潋一身夜行衣,悄然无息的躲在小巷,静候半个时辰一次的换班时间,等了一小会,守卫有了动静,只余一个人站岗。 上官青潋抓紧时机,用石子投射独剩的守卫,守卫被打中膝盖一个踉跄,警惕的四处张望,上官青潋又以石子投向远方发出声响,守卫大喝一声,往声源出跑去,两人抓紧时机,凭借取得的地势图偷偷入了大门,直奔可隐身的的一处园林去。 有队守卫巡逻,两人小心翼翼的避过,算是有惊无险,才隐匿在园林的一颗大树后边。 夜里,上官青潋的双眼显得尤其明亮,和顾辞打了个眼神示意,悄然的从大树后绕出来,迅速的匿于夜色之中。 顾辞不会武,对地形也不大了解,两个人一番商讨,终究是决定将顾辞藏在隐秘之处,由上官青潋找出齐国文官使者的住处,再折回接顾辞。 只要顾辞不走动,这法子是最为稳固的,顾辞其实多多少少惧黑,但还是安静的待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大树后面,夜里巡逻的人不多,她在原地待了一会,一个人影都没有,可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一双眼乌溜溜的转着,安静的等候上官青潋的到来。 若不出意外,上官青潋两刻钟便会回来,若他不回来,无论什么原因,顾辞都会自动现身。 她掐着时间,约摸一刻钟过去了,四周安静得能听见树叶沙沙响的声音,她压低了呼吸,将自己会暴露的机会降到最低。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让顾辞僵直了身体,微微屏住了呼吸。 脚步声渐渐没有,许是离开了,顾辞正想松口气,一个悠悠的男声在她身后传来,“兄台还兴致,夜里出来赏月么,可否带上在下?” 顾辞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回头看,眼睛猛的睁大,却看不清黑暗里的人,脚步已经下意识的往后倒退,脑子飞快的运转起来。 若身后之人没有武功,夜里又漆黑,他看不见自己,逃跑也不是没有机会,这样想着,她也只能强压惊慌,抬步便要跑。 那人似乎已经预料到此,轻笑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掐住顾辞的肩膀,力道不大却轻易将顾辞挟持住,顾辞心下一条,一个反身想要挣脱,那人却加了几分力度,让顾辞无法动弹。 那人有武功底子,又不知道是谁,事到如今,再跑已经不可能,顾辞只得用最上下下策,大喝倒,“放肆,你可知我是谁?” “你倒可说你是谁?”那人口气戏谑,手顺着顾辞的肩膀下去抓住她的两只手,将她更紧的制衡住,“我给你这个机会。” 像是猫抓老鼠的游戏,那人半分不把她放在眼里,顾辞心下怒气渐起,声音骤沉几分,“我是陈国官员,你敢放肆。” “我放肆?”那人虽有些惊讶顾辞的身份,但还是无半分惧意,只笑道,“你夜里潜入驿站,怎么不说你放肆?” 顾辞气得牙痒痒,好在那人终于像玩够了一般,肯松开她,却不料那人恶劣性极强,似要她难堪,既抬手将她的发带一把扯下,顾辞猝不及防,一头乌黑的发就这么散落下来,她已来不及震惊,往后退了好几步,一个踉跄就这么跌落在地。 发丝散落,狼狈至极,顾辞怒视着黑暗里一双剔透的眼,那人已取出火折子,将四周照亮,顾辞的脸毫无防备的落入来人眼里。 同时,顾辞也看清了男人的长相,是个二十有几,极其俊俏的男子,与其说俊俏,不如说阴柔来得多,上挑的桃花眼,极薄的樱唇,顾辞第一时候想到的是,永乐街最具名的女子都及不上眼前男子的一分美。 男人在见到顾辞之时眼里也闪烁着光芒,末了,似笑非笑的蹲下来与顾辞同视,破是调侃的说,“原来是只小野猫。” 这分明是调戏了,顾辞气极,撑着身子站起来,才意识到自己的头发还散着,一下子心神大震,急忙用手去 分卷阅读133 - 分卷阅读134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34 拢发,咬牙切齿,“把发带还我。” 男子挑了发带却不给顾辞,打量着她的装扮,最后轻笑着下了个定论,“扮相不错。” 顾辞知道他有心戏弄自己,干脆也不与他纠缠,故意提高音量将巡逻的人招人,“我要见你们使者。” 男子哦了一声,逼近她,“你想见谁,我带你去见他。” 虽然顾辞被发现,又因为现在实在狼狈,但还是努力让自己冷静,又重申了一次,“发带。” 她本来在陈国就出了名的长相女气,若是以这副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可想而知,又会掀起怎样的流言蜚语,她吃不准面前男子的心思,但男子绝不是好对付的主,她若示弱,只会让男子更加揪住她不放。 男子笑笑的看了她好一会,才终于肯把发带给她,她快速的束发,确认自己现在可以见人,才平复了心情,头脑也渐渐清晰起来。 已经有守卫逼近的声音,顾辞就越发松口气,只是不知上官青潋现在知不知道她的情况,为了避免上官青潋暴露,她有意扬声,“我乃陈国邢部少郎,岂容你放肆,还不退下。” 一语双关,依照上官青潋的聪敏,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只是男子听了她这话,更觉好玩一般,走近压低声音道,“我原是不知,陈国有女官。” 顾辞心神大乱,但还是大怒道,“你满口胡言乱语。” 男子逼近,顾辞只得往后退,就在男子快接触到她时,一道身影横在她身边,一拉她的手,便把她稳妥的护在身后。 上官青潋最终还是出来了,顾辞惋惜之时便是感动,她没想到向来顾全大局的上官青潋会为了她现身,她都知道,这会为彼此带来多大的麻烦,却还是无法抑制因为上官青潋的出手而欢愉。 “在下陈国邢部侍郎上官青潋,敢为阁下大名。” 有了上官青潋,顾辞也安心了许多,便躲在他身后悄悄瞪了男子一眼。 男子感受到她的目光,不怒反笑,“齐国使者,叶席。” 顾辞早该想到会在驿站来去自如的,除了使者别无他人,想来这就是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了。 守卫终于姗姗来迟,顾辞忍不住想,若他们真是刺客,就守卫这种速度,足够他们杀几个使者了。 皆表明了身份后,叶席便再没有戏弄的意思,收了笑容,却是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正经,“敢问两位,为何夜探驿站,若不给出个解释,怕是不好交代。” 明里暗里的威胁,顾辞本就因为被他戏弄满肚子火,只得没好气的搬出一早设计的方案,正色倒,“还请叶大人借一步说话。” 她声音已经全然冷静下来,和上官青潋对视一眼,便踱步出来。 叶席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挑了挑眉,做了个请的姿势。 两人在远处站定,顾辞兀自忽略叶席打量的目光,冷下脸色,“叶大人,我便长话短说,戚后派遣我与你们对接,还请叶大人海涵我夜探驿站的苦心。” 叶席一笑,瞥了眼上官青潋,“那他呢?” “若我说是巧合呢?”顾辞强定心神。 叶席笑得更欢,“好一个巧合。” 他口气自然是不信,顾辞不管他信不信,多说无益,她也不想和叶席这个难以对付的人多过纠缠,再加之他现在已经怀疑自己的性别,顾辞不敢与他多过接触。 “叶大人,想必齐国也是诚心实意想要合作,”顾辞沉声,“无所谓把局面弄僵,这其中利害,希望叶大人能想明白。” 叶席好整以暇的看了她许久,抛出一句话来,“好,既然你是戚后的人,我们也得详谈一番,这样吧,我在驿站多待两日,明晚,驿站不见不散。” 顾辞咽了下喉咙,无惧的对上叶席的眼,最终吐出一个字,“好。” 叶席想谈判,她便奉陪,顾辞此刻一心一意只想不能因为她的暴露打碎了大局,得不偿失的事情绝不能做。 她表明身份,叶席不敢对她怎么样,即使是他质疑自己的性别,也不能退缩坐实这猜测,况且,叶席似乎没有拆穿她的意思。 与叶席谈话结束,上官青潋也无多言,带着她便离开,但顾辞还是能明显感受到上官青潋身上渐渐升腾起的冷意,轻薄薄的一层,将他笼罩起来。 顾辞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拖后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新的人物,应该随便一猜就知道身份了吧嘻嘻 ☆、上官青潋表心意 在守卫的注视下,上官青潋一路护着顾辞,直至出了驿站,顾辞才感受到上官青潋身上的冷意渐渐褪去,眼里却笼罩着淡淡的一层担忧看向顾辞,在夜里显得多了几分道不明的意思。 顾辞因为自己的失误将事情推至这个局面,心里万分自责,如今见上官青潋如此,更是难已释怀,张了张几次唇,才略显苍白的说了句,“对不住。” 上官青潋默了好一会,才抬手轻轻拂了拂顾辞耳边的鬓发,叹息,“你知不知道今夜很危险?” 顾辞一怔,沉默,她猜不着上官青潋说的危险是叶席因为他们二人夜探而心生怀疑,还是......顾辞目光闪了闪,还是叶席对她身份的疑心。若她能瞒过去是万幸,若不能...... 若不能,顾辞苦笑了下,才说,“事已至此,我会尽力弥补。” 上官青潋静静的望着她,末了,只说,“你们二人方才说了些什么?” 顾辞也不愿意方才的话题,便即刻接道,“叶席约我明夜到驿站商讨。” 闻言,上官青潋眼里极其快速的闪过一丝异关,顷刻又恢复正常,说了声我知道了,便细细替顾辞整理散落的小碎发。 二人离得不远不近,顾辞的目光恰好能看见上官青潋紧紧抿着的唇,上唇略薄下唇微满,一动不动的,往上是直挺的鼻,还有一双幽深如湖水的眼。 夜里凉风袭来,将顾辞的发吹得更散,也好似吹皱了她心里一池春水,层层涟漪泛起,一同落入上官青潋如水的目光里。 上官青潋垂眼望她,二人目光对上的那刻,他温热的手轻轻的从顾辞的额角落到顾辞的右颊,掌心的温度温和舒适。 顾辞呼吸渐缓下来,垂在身侧的手此时不安的蜷了蜷,上官青潋就这样安静的看着她,一如初见之时,二人在漆黑的马车内,只能望见对方皆透亮的眸。 顾辞小心翼翼的呼吸,她想,上官青潋一定能感受到她面容的滚烫,不禁羞赫,喉里滚了又滚,才艰难的发出一个单音来,“你......” 她话未落,上官青潋已出声打断,一如寻常的清淡,细听却是夹杂了几分温情。 “我原路折回之时见到你跌落在地, 分卷阅读134 - 分卷阅读135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35 便知是我来晚了,我未能即刻将你带走,是我失误。” 顾辞怔了怔,他是在解释么? 但实则他的确是在约定好的时辰内赶回来了,怎的说自己有错。 顾辞欲出声,上官青潋却不给她这个机会,继续接话说下去。 “自年幼家族便教导我,往后我是辅佐君主的臣子,凡事需以大局为重,哪怕是天大的事情压顶也应冷静自持,我深以为此。” 顾辞的心渐渐提起来,上官青潋所闻是她从未所知的,如今他却肯吐露心声,她不禁噤声,不愿打破这一幕。 “二十三来,我过得循规蹈矩,遇事永将目光放至长远,从未有过例外。方才亦是如此,从大局考量,若我自行离开,其实你并无多大损失,至多便是让叶席困住,要费些功夫脱身罢了,往后也不会再多生事端。” 上官青潋言及此,稍微顿了下,目光如同昼夜交替的晨曦,那班透亮,至入顾辞的心尖。 “可是我最终没有离开,而是现身和叶席对峙。从打破我们一早的计划那刻开始,我才知晓,原来只要是人,便不可能永远不慌不忙去应对一切之事。” 顾辞呼吸一窒,震惊而又迷茫的看着上官青潋,声音如同关在了喉咙里,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大局使我离开,可私心唤我留下。”上官青潋目光如月柔和,嘴角显出一个微勾的弧度,越发温和,“我总不能凡事都不为自己考虑,那样我这一生未免便过得太无滋味。” 这样一番话如同一颗石子,彻底让顾辞慌乱了起来。 她讷讷的看着上官青潋,出口便是,“可是你,我是男子,我们......” 她有些慌不择路的想要去理清这一件事,却令自己的脑袋越发混沌起来。 她知道的,其实上官青潋早该猜出她的身份,只是没有实锤,她一直逃避罢了。 而如今上官青潋就这般对她表露自己的心意,让她一时无法回应。 上官青潋笑得温润,轻轻摩挲了下她的脸颊,轻言,“只要是你便可。” 轻飘飘的一句话随即被夜风吹散,却在顾辞耳边久萦不去。 她说过的情话数不胜数,甜言蜜语能将人迷的晕头转向,但她从来不知道,上官青潋一句不似情话却更甚情话的言语能让她在顷刻之间感动至深。 顾辞愣了许久一言不发,与上官青潋四目相对,上官青潋神情柔和,几乎要让她腻在其中不可自拔。 “你是不是,一早便知道我的身份了?” 讷了许久,顾辞忍不住弯了弯唇。 上官青潋颔首,“是。” “何时?” “你入邢部后我与你相处便觉端倪,”上官青潋又重新替她整理耳鬓的碎发,笑了笑说,“真正确认,还是在张府那夜。” 果真如此,顾辞闻言轻笑,抬了抬眸,忍不住问,“那你,何时有了私心......” 她自幼在花楼打滚,实则非脸薄之人,但此话一出,还是自觉问得直白了些。 上官青潋动作一顿,在夜里面色越发柔和,轻声道,“怕是日渐有情罢。” 日渐有情......顾辞在心里咀嚼了这四个字,那她对上官青潋呢? 她敬佩乃至依赖上官青潋,会因上官青潋的愉悦而欢颜,也会因上官青潋的受伤而惊心,以前常常听秋娘说,心中若有了人,心思也便会随那人而牵动。 而如今细想,她对上官青潋,又何尝不是日渐有情呢? 他们亦师亦友,一路互相扶持,上官青潋是何等之人,顾辞自觉看得真切,今日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若没有心思推敲,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那她呢,该如何回应才好? 她端详着上官青潋,未等她做出反应,上官青潋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烙下一吻,蜻蜓点水一般,即刻便又离开,却足以让顾辞僵着原地,一动不动的瞪大眼睛看着他。 上官青潋目光含笑,拇指落在方才他落下一吻的额,微微按压,语气温润,“我知晓是我唐突,但我非强人所难之人,你若想抬手给我一个巴掌令我清醒,我也绝无二话。” 顾辞失笑,上官青潋这分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若放在别人敢这样对她,莫说一个巴掌,就是拳脚相向也不为过。 但他是上官青潋。 顾辞伸手握住上官青潋抚在她额上的手,勾着他的掌心,再缓缓的拉下,紧握在一起。 她启唇,“我也非小气之人,这一次便且原谅你。” 顾辞不是扭捏之人,一旦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实则无所谓绕太多的弯弯路令两个人渐行渐远,很久以前,她便知晓,所有的事情,对了就是对了,不必再执着去考究。 上官青潋于她而言,恰是她想要的那一个,实则没有必要逃避。 今夜有月有清风,如同见证他们三言两语便互表的心意,足矣。 有时候言语再只是徒增烦恼,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足以明了一切。 最好的感情是心照不宣,在这清风徐徐的夜里,他们只需相望而笑,往后的路似也变得明朗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一直都有暗示两个人的苗头的 这一次夜探只是一个契机罢了 ☆、顾辞赴约去驿站 回到二人落脚的驿站,天已经蒙蒙亮了,顾辞困得眼皮子直打架,连梳洗都免去,只草草洗了把脸,便躲回房间里闷头睡下。 但一沾枕头,左想右想全是上官青潋那双如星的眼,便忍不住弯唇,在床上打了几个滚才慢慢的平复了心情。 她实在没想到,能和上官青潋走至这一步,无浓情也无蜜语,悄然而近却又恰到好处,彼此一个眼神便能读懂对方,三言两语便能定下心意。 顾辞将自己的脸埋进温热的被窝里,笑容不由得又深了几分。 无论时局如何,无论他们的身份如何,她都不在乎,上官青潋亦不会在乎,往后是怎样的她无法揣测,但只要和上官青潋在一起同行,似乎所有的磨难也能迎难而解。 足足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半个多时辰,顾辞才架不住浓浓的睡意,终于是闭上了眼。 次日,日上三竿,门才被人敲醒,顾辞耽搁了好一会,才懒懒的起身开门,果然,门外是上官青潋一张清淡的含笑的脸,她心情就突然变得明朗起来。 她一问,才知道已经快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但也没什么觉得羞赫的,昨夜那样晚睡,赖床也是人之常情。 上官青潋做什么事情都细心体贴至极,等顾辞洗漱完毕,也有侍者送了午膳上来,香气十足的鸡肉粥熬得烂透,口感滑嫩不油腻,顾辞一晚下肚,仍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上官青潋怕她积食,便只吩咐让侍者添一晚开胃的酸梅汤,顾辞倒也乐得接 分卷阅读135 - 分卷阅读136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36 受,等酸梅汤一上来,门一关,两个人就在厢房里坐聊公事。 儿女情长要顾,但时局紧迫,更不容耽搁。 顾辞还没有弄清楚叶席让她前往驿站相见有何意思,饮了口酸梅汤,有些不快的说,“我倒要看看他耍什么把戏?” 她身份特殊,既是戚后那边的人,也是当朝的臣子,唯一的把柄不过叶席怀疑她的身份,但虽说是一人赴约,叶席再怎么不按常理出牌,也不可能强迫着验明她的身份。 一个能让两个使者马首是瞻的人,不该是鲁莽之夫。 上官青潋含笑看她,“若真是把戏,你怎样招架?” 顾辞转了转眼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叶席那人虽看着孟浪了些,但和上官青潋谈话之时却也显示他非轻浮之人,就是真的孟浪了,顾辞混迹风月多年,该听该看的都听了看了,不该听不该看的也都听了看了,早就练就了一副铜墙铁壁,其实没什么好怕的。 上次会慌了阵脚,实属事发突然,她反应虽缓,但也算勉强能应对。 顾辞这样气定神闲,倒是一贯遇事冷静的上官青潋显得要担忧的多,摇了摇头,“想来今夜我又得再做一次夜间潜者。” 顾辞忍俊不禁,“委屈上官大人做这些不上道的事情了。” 顾辞知道上官青潋担心她,她自己也不无担心,最怕叶席来些阴招让她猝不及防,可到时候若上官青潋现身,又是一则大麻烦。 她不愿意再拖了上官青潋的后腿,想了想认真道,“这样吧,今夜让随从与我同去,你也知道他们个个都是一打十的好手,若我招架不住,我便让他们现身。” 上官青潋沉默了许久,深深看着她,顾辞又补了句,“我能应付的。” 上官青潋眼神又深了几分,最终还是颔首,顾辞这才露出个笑容来。 顾辞微微垂了垂眼,她不可能一直依赖着上官青潋,有些事情她能独当一面便无需劳烦了上官青潋,何况这是她自己惹出来的麻烦,实在不能破了这大局,得不偿失。 夜很快便到了,顾辞生怕被叶席看出点什么来,赴约之前特地在找了最紧的一条裹胸布,左三层右三层给包的严严实实,险些勒得她透不过气,只得在心里愤愤骂了叶席几句。 上官青潋进门时,顾辞正在画眉,上官青潋微怔的看着她,问,“你在做什么?” 顾辞笑笑的看他一眼又继续把目光放到铜镜里的面容,答,“眉太细了,画粗点能多些男子气概。” 上官青潋似因为她男子气概四个字笑了声,他很快就走到顾辞身边,目光如水一般的看着她,说了句,“原本想学学那古人为你画眉,这般想来,我原是不会画眉。” 淡淡的一句话,在顾辞听来却如月温柔。 顾辞顿了顿,带点儿试探的问,“那你可曾想过为其她女子画眉?” 无人回应,顾辞疑惑的看向上官青潋,见他唇角弧度弯弯,半玩笑半认真的模样,说,“早些年在姑苏时,倒是为隔邻的一个小姑娘点过眉间砂。” “小姑娘?”顾辞手一顿。 上官青潋笑意越深,低头寻了一个胭脂盒,打开,用一只细细的软木刷沾了红胭脂,在顾辞疑惑的目光里将红胭脂点在了顾辞的眉心正中,一颗鲜红欲滴的红砂便印了上去。 顾辞不明所以,抬手要摸,被上官青潋抓了手腕,他笑说,“姑苏有个习俗,为方出世的婴孩点一颗眉间砂能辟邪祛难,你且点着,待走了才擦去。” 顾辞心里五味杂陈,但掩盖不住笑意,瞪了上官青潋一眼,“刚初出世的孩子也能叫做小姑娘?” 上官青潋哭笑不得,“快些画眉罢,时辰快到了。” 顾辞这才又转过身去看铜镜,铜镜里,浮现一张满是笑意的脸来,眉间朱砂如一滴浓郁的血,尤其鲜艳显眼。 她伸手轻轻摸了下,真可惜,过会便得擦拭去了,只得在心里对叶席再划上一条罪责。 驿站门口,顾辞身轻如燕的跳上马车,随从随即坐到马车外头驾车,她挑开马车帘子,上官青潋站在离她几步外,月光正好,他的表情温和得正好。 “你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她对上官青潋挥挥手,露出个势在必得的笑容来。 上官青潋拂手,“记得,谨言慎行。” 顾辞把这四个字咀嚼了记在心里。 马车渐渐消失在上官青潋的眼前,他慢慢卸下笑容,站了一小会,转身进了驿站。 一道黑影落下,恭恭敬敬的道,“公子,事情有些眉目了。” 上官青潋抬眼,”说吧。” 黑衣人垂首,应声,“那人行踪过于隐秘,属下动用了多层关系,才查到齐国皇室确实有个小王爷名唤叶席,但此人一心沉醉书画未曾从政。属下听探子回报,不知道为何此次出使他执意要跟行。” 上官青潋闻言眉心微皱,“齐国时下如何?” “齐国君主抱病,已一月多未上朝,但齐国上下仍算安分。” 抱病,上官青潋默念了这两个字,才说,“继续查,事无巨细。” “是。” 黑衣人又隐匿于夜色之中。 上官青潋脸色微敛,将事情前后串起来,眉心紧皱,抿了抿唇,踱步去了自己厢房,找出了夜行衣,望向窗外浓郁的夜色,面容终究是染了几分担忧。 作者有话要说:  叶席是大boss啊喂 ☆、叶席再出言不逊 顾辞整了整衣肩,好整以暇跟着侍者一步步穿过走廊,月色如锦,将她的面色照得几分清冷。 行至一座小院前,侍者将她的随从拦下,她并无异议,暗暗摸了下腰间的竹笛,对随从颔首,随从便恭敬的退至一旁。 小院很是寂静,甚至一个侍者都没有,唯一处厢房透出明亮的烛光,顾辞深深胡呼吸了几次,才踱步到厢房门前,扬声道,“顾辞前来一见。” 门在她话落那一刻随即打开,她没料到叶席这么快的手脚,微微皱眉看他。 叶席依旧是一副半勾唇不大正经的模样,上下打量她一眼,笑道,“听到你的脚步声了,今夜扮相不错。” 叶席喜欢拿她的扮相来说话,第一次见面便是如此。 顾辞今日特地找了件灰蓝色的袍子,有意压住她骨子里的柔,但叶席还是抓着她的装扮不放,不由得让她有些不快,只是心下所想,但面容却一丝变化也无,皮笑肉不笑的说,“承蒙夸奖。” 叶席做了个请的手势,顾辞也不想再和他探讨自己的扮相,抬步而入。 等叶席关好门,顾辞也站在离他好几步之外,正是房里圆木桌的对面椅子,有意和他拉开距离。 叶席看了她一眼,没 分卷阅读136 - 分卷阅读137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37 有拆穿她的意图,走到她对面坐下来,比了个手势,顾辞便也掀袍坐下,心里却打起万分警惕。 顾辞此次前来,本着速战速决的心态,因此两个人一坐定,她也不想拖延,沉声开口便是道,“想必叶大人也知晓,我此次是奉太后娘娘的懿旨,与大人会合,不知大人对于太后娘娘所提有何看法?” 叶席一笑,并不接她的招,一句话就破解了她的话,“我只不过区区使臣,何以有看法一说?” 顾辞笑了笑,腹诽,若当他真是区区使臣,未免也太看低他了,想来他是还不相信自己的身份。 于是她从袖口里摸索出戚后交给她的信物,一颗不起眼的夜明珠,早在之前,她便端详过这颗夜明珠,还真是没有什么玄机,就真真是一个信物。 叶席一见这颗夜明珠只是挑了挑眉,继而拿着夜明珠在手里转了转,笑说,“你也不必急着证明自己的身份,我也没说不信你。” 顾辞露出一个很假的笑容来,“那现在叶大人可以同我说说你的看法了么?” 叶席随手把夜明珠一丢,稳稳当当的便落到了软榻上,丝毫未损,他这才含笑看着顾辞,“倒是可以,但你们也得拿出诚意来才是。” 顾辞其实不大了解戚后到底给齐国什么样的承诺,但无非是两国利益之间的勾结。 可她明为戚后的人,实则站在祁楚那边,该怎样不着痕迹让叶席以为如今戚后处于弱势,着实是一个大问题。 她想了想,正色道,“大人亦知,如今陈国动荡,太后娘娘与皇上势如水火。虽说太后娘娘手中掌握不比皇上少,但民声高涨,太后娘娘终究不占理,倘若是齐国肯出手相助,他日陈国局势稳定,陈国定与齐国永结良邦,两国永扶。” 叶席一直都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等她话毕,竟然是轻笑,“难怪能游刃有余,口才真是可赞。” 顾辞心里一紧,但表面仍风轻云淡,“叶大人何出此言?” 叶席又端详了她些许,似要看出她面色的破绽来,顾辞只得极力强稳心神,坦荡荡的与他对视。 顾辞明白,叶席自然是在试探她,倘若她此时有丝毫退却,正中叶席下怀,因此也不等叶席再开口,她便先发制人,“大人是信我也好,不信也罢,但今夜我既肯前来,自是本着真诚之心以待。想必大人也知,此次我同上官青潋前来姑苏,二人明为修大坝,实则为拉拢大人,好让大人在我二者之间做一个抉择,大人说是与不是?” 叶席轻轻一笑,没有回答她的话。 她只觉再费口舌无用,叶席实则根本没有要与她商讨的心思,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叶席也都知道了个大概,他要做的,只是看看自己在上官青潋之中到底谁能开出让齐国满意的条件来。 她句句维护戚后,但也明里暗里的表明戚后现在名不正言不顺,齐国助纣为虐只会落得一个骂名,至于这骂名,值不值得齐国冒着风险去担,便要看叶席如何传达给齐国君主了。 向来成王败寇,若戚后胜,至多齐国便多了一个枉顾常理的罪名,若祁楚胜,至后两国决裂,所要承担的便不单单是罪名这般简单。 向来四国以陈国为首,若真到了兵戎相见那一刻,齐国能讨到的好又能有多少? 叶席是个聪明人,聪明人要听得懂弯弯话,别管顾辞今夜是哪方的人,她既不灭了戚后的面子,又传达戚后于常理不合的局势,所行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便是看上官青潋怎样同他周旋,自己便可落戏退场。 至于戚后那边,她自是想好说辞。 话已至此,无需多言,顾辞拍拍衣肩,起身,正色道,“还望大人仔细考虑,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便先行告退。” 她一站起来,叶席却也随着她站起来,伸手便是挡了她的去路,顾辞下意识皱眉,“大人这是做什么?” “你还未同我解释为何昨夜会与上官青潋一同夜探驿站?”叶席一个步伐上前,堪堪挡住顾辞的去路,挂上一个有些调侃的笑,“你可别和我说是什么巧合。” 顾辞最是不喜欢叶席着咄咄逼人的样子,捏了捏掌心,敛去神色道,“便是巧合。” 说着她身子一转,想要侧着绕过叶席,叶席动作比她快上不知道多少,立马又挡在她面前,微微低头,一双桃花眼尽是戏谑,“那,你说的真诚以待不假?” 顾辞直觉莫名其妙,声音也不由得拔高了些,“这有什么可假不假的?” 叶席满意的点了点头,连说了几句好,顾辞心生诡异之感,往后退了两步避开叶席带给她的压迫感,忍着不快问,“叶大人,你究竟想说什么?” 有什么话,摊开了说,何必拿她寻开心? “既是真诚以待,那我倒要问问,”叶席挑眉,一个箭步往前,顾辞暗叫不好,瞬间往腰间的竹笛摸去,还未放至嘴边吹响,她的手已经被叶席狠狠擒住,捏得她生疼,叶席的笑容真真是戏弄一般,声音也染了几分愉悦,“你一个女子,是怎么瞒天过海当了官?” 竹笛啪的一声落地,顾辞咬牙看他,早在前来就已经做好可能会有这幅局面的准备,因此此刻倒也能强压心神。 她声色俱厉起来,连眼神都厉了三分,“叶席,我知晓自己男生女相,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我,实在欺人太甚。” 叶席不怒反笑,倒真真是制衡住她,两人还是有一段距离,只是口气还是孟浪,“顾辞顾大人,我叶席虽说眼神不怎么好,但却未至眼盲的地步,不至于是男是女也分不清楚,男生女相,这理由未免太单薄了些。” 顾辞愤愤看他,一手已经推上了叶席的肩膀,当真是用了十足十的力,叶席可能是未想过她会如此,竟也一时被她推得倒了一步,只是抓着太多力度却不减反增。 “叶席,你分明有意羞辱我,”顾辞声音越厉,眼神更是毫无畏惧紧盯着他,“何必拿我的相貌来做幌子,你再不松手,只要我上报太后娘娘,即使你是齐国使臣,也难逃罪责。” 她搬出戚后来压他,岂料叶席还是无一丝惧意,只笑道,“若我把你的好事说出去,谁吃不了兜着走还真说不准。” “叶席!” 竹笛落地,院内无人,顾辞又处于弱势,说不慌张是假意,她愤然喊完叶席之名,叶席却笑得更欢,“我也不想拆穿你,只要你今夜承认了,我向你保证,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绝不多说半句。” 顾辞心中发寒,既然你不仁我便不义,驿站再怎么大的院子也经不住她一番闹腾,她但笑看着叶席,突然一个转身用没有被制衡住的手抓着桌面上的灯柄,烛泪滚烫滴在她手面,疼得她咬牙。 不等叶席阻挠,她已经将蜡烛甩手摔 分卷阅读137 - 分卷阅读138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38 到了桌布上,灯油一溅,桌面很快便燃烧起来。 叶席见此,竟是大笑起来,眼里有着赏识,沉声道,“有胆识。” 这哪里是什么有胆识,早在进门,顾辞就找了个离叶席远,又做了万全的防身准备,倒真没那想到会派上用场了。 顾辞大喝,“还不放开。” 这次叶席只笑看她一眼,终于肯放开她的手,顾辞一得自由,眉眼具扬,声音骤高,“叶席,今日你辱没我一次,我也讨回了一次,我们互不相欠,只是往后你再敢出言不逊,休怪我无礼。” 在她说话当头,火花已经渐渐窜高,叶席的脸在灯火里明媚不已,勾唇轻声道,“顾辞,来日方长,你切不要将话说得太满。” 顾辞已经无暇顾及他在说什么,冷眼看他,抬步便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幸而叶席这次没有再跟上来。 随从见她出来,急忙上前,她面无表情,“出去再说。” 快到驿站门口她才听见里头传来此起彼伏的走水了走水了的声音。 上了马车,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整个人犹如被抽去所有的力气,疲惫的瘫倒在了车壁,平复了好几次才让呼吸缓了下来。 “大人?” 随从在外唤她。 她深深吸口气,声音尽是疲惫,“回驿站。”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怎么把叶席给写崩了...... ☆、姑苏建工测大坝 上官青潋悄然无声的在厢房站稳之时,窗外月色正好,他好整以暇的将夜行衣换下,烛光摇曳里,一双眼带着点寒意。 若不是方才顾辞急中生智,他怕是要沉不住气,从躲着的屋檐上再一次现身。 不同了,可上官青潋倒不觉得有何不好,往前的二十多年人生,过得循规蹈矩,而今心上能放了个让他也能打破常规的人,似乎更让他感受到活着的生气。 楼下传来马车哒哒的声音,他往窗下望去,身着灰蓝色衣袍的顾辞几乎要融于夜色之中,脸上表情有些冷淡,步履却极稳的往驿站内走来。 上官青潋弯了唇,静候她的到来。 顾辞推开上官青潋厢房的门,上官青潋正悠闲坐着烹茶,水滚了一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她安下心来,为自己能毫发无损的回来而松口气,也为真能不仰仗上官青潋而愉悦。 她笑着整了整衣领,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笑道,“上官大人好兴致啊。” 上官青潋将茶叶倒入绿泥小壶里,抬眸应她,“你不也会赶巧,头冲茶。” 顾辞掀袍坐落,看着上官青潋修长白皙的手指从容不迫的挑了小炉的碳火,水烧得更欢,他提了手柄,将滚水倒至绿泥小壶里,烟水袅袅,不多时,茶叶便在这滚烫的浇洗中散发着清淡的茶香。 顾辞偏着头安静看上官青潋的动作,片刻,咧开嘴笑了,上官青潋见此,挑了挑眉,意思是问怎么了? 顾辞又加深了几分笑容,由衷的感慨,“手真好看。” 上官青潋便自然的把手伸到她面前,她一怔,“做什么?” “让你看个仔细。”上官青潋轻笑,笑得顾辞莫名不好意思起来。 她一把拍掉上官青潋的手,啐了声,“煮你的茶。” 二人相处之自如,全然不因上官青潋知晓了她的身份而变化,反倒是顾辞将身上那点本该属于女儿家的小神态不自觉勾了出来,调皮可爱得毫不扭捏做作。 茶叶浸透了热水,倒出青褐色的茶水,香气缭绕,顾辞饮了一口,才道,“你就不问问今夜发生了什么?” 上官青潋把茶杯一放,“是想问的,那发生了何事?” 他藏身于屋檐看了个一清二楚,有些好奇顾辞会怎样转述。 顾辞努了努嘴,又嗯了一个长音,“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他一直怀疑我的身份,我气极烧了他一张圆木桌,离开的时候可忙活了。” 方才她一心想离开那是非之地,但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有些好笑,便也笑出声了,“你不知道,叶席那时候的表情可谓精彩。” 上官青潋洗着茶杯,提着调子哦了一声,确实叶席的表情是带点儿不敢置信的,但精彩绝对谈不上。 “你走之后,我派遣出去的探子回报,查到了点叶席的底细。”上官青潋卖着关子,戛然停了话头。 顾辞果真来了兴趣,“是皇亲国戚还是朝廷重臣,亦或者足智幕僚?” 上官青潋摇了摇头,“再猜。” 顾辞想破脑袋想不出来,皱眉,“你实话说了吧,是人是鬼,总得有个身份。” 上官青潋又行云流水一壶茶落定,才缓缓的开了口,“齐国君主幕礼抱病修养已近一月,同月,不顾朝室的王爷叶席自动请缨出使陈国。” 顾辞拿着茶杯的手一抖,万分惊讶的看向上官青潋,张了张嘴,才敢猜,“你的意思是?” “若我没猜错,我们所见的叶席非彼叶席,再挑明了说,”上官青潋正色,沉声道,“我怀疑眼前的叶席就是幕礼。” 上官青潋话落,惊得顾辞猛的吸了口气,好半天才把手中的半口茶水给送进肚里。 “可齐国会放任幕礼不理朝纲么?”顾辞咽了下喉咙,“幕礼这么做,就不怕齐国大乱?” “齐国虽是第二大国,但国情相较于陈国却是稳定许多。”上官青潋缓声解释,“幕礼为嫡长子,自身得齐国先皇宠爱,身后又有母家庇佑,根基稳健。再者,自他十八登基以来,齐国在他的治理下从未出过大乱,百姓拥其爱奇,他深得民心。一个于朝于野皆无法撼动的君主,即使他暂离齐国,背后也多的是有识之士为他打掩护。况且,这两月齐国而言乃重大之决策,他亲身前来也无可厚非。” 顾辞越听越觉得寒意遍布,有些手软的放下茶杯,好半天才做出一个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表情,说,“惨了惨了,还没有拉拢到人呢,我就先把最有地位的给得罪了,你说我是不是明儿得负荆请罪?” 她自是说笑,人已经得罪了,她还把叶席的寝室给烧了呢,指不定他这么记仇了。 上官青潋忍俊不禁,“那我现在就去后院砍几根小藤来?” 顾辞哀鸣了一声,“我看是来不及了,接下来便看你的了,往后叶席在哪,我尽量绕路走就是。” “你啊。”上官青潋状似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只说了这几个字便安静的看着她。 顾辞的脸映在烛光里,微微耷拉着,有种别致的可爱,上官青潋在心里叹口气,重新添水煮茶。 怕是想躲也来不及了。 次日下午,上官青潋和顾辞正在督促未完工的大坝,随从便带来了消息,叶席在他们所住的姑苏驿站落脚了。 大 分卷阅读138 - 分卷阅读139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39 坝的构架图是上官青潋在姑苏时便拟好的,此时已经动工进一半,监工是上官青潋任命的一个工匠。 早晨上官青潋仔细查看后,发现大坝所用之材于他所吩咐的无异,又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测量了大坝所定的高度及硬度,继而又是询问一个个工人近期的进度,详细的做着记录,一忙活起来,连顾辞都找不到和他说话的机会。 顾辞对大坝修剪实在一窍不通,更不敢不懂装懂,这一天下来基本成了个闲人,只在午膳之时听上官青潋说了些基本情况。 天气已经凉了,但顾辞还是看见上官青潋的额头还是出了层薄汗,上官青潋对这座大坝的修建很是重视,留给他测工的日子也就这么几天,他自是马不停蹄的不愿耽搁半分,顾辞也不打扰他,就一直安静的站在不远处看着。 上官青潋专心致志的模样,顾辞是见过不少的,但这样摈弃一切投入,顾辞却是第一次见到,他对姑苏百姓的安危是真的下了苦心,顾辞不由得由心佩服他的大义。 顾辞本是不想上前打扰他,但听了随从的来报,还是找了空子,终于和上官青潋搭上话,上官青潋听罢颔首,继而用手背抹了下额头上的喊,声音因为缺水而显得有些低哑,“再过半个时辰我便可做好记录,我们一同回去。” 顾辞递了水壶给他,他接过饮了一口,对顾辞一笑,便又拿着册子走到大坝边缘一处水洼,跟着磨墨的侍者随步要跟上他。 顾辞抬手拦了下,侍者疑惑的看着她,她一笑,拿过墨石,才跟上上官青潋的脚步。 等上官青潋回过头来沾墨的时候,先是怔了下,继而露出个明朗的笑容来,在顾辞手中的墨盘上沾了下墨,继续记录。 顾辞看见他的衣袍上染了点点泥土灰尘,他却浑然不知,记录簿上是密密麻麻的楷字,字体不因走动而歪曲,十分工整。 她望着上官青潋挺直的背,忍不住的,便从心里愉悦的露出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他们的感情就应该细水长流...... 反正不能太甜腻了,那样就不像他们两个了。 ☆、上官青潋见叶席 等上官青潋觉得测量得差不多,也是近黄昏的时候了,上官青潋一天下来身上沾了不少灰土,本是有些洁癖的他这会子却不在乎,只用手拍了拍灰,又简单的用清水洗了脸,便和顾辞一同返回驿站。 叶席已到了姑苏驿站,若不出意料,歇息一日便会北上觐见,而上官青潋和顾辞打着修水坝的名号来,自然是不能与他同日回鹿都,因此,上官青潋能和叶席谈判的时辰,也就只有今夜。 自打上官青潋猜了叶席的身份,顾辞已经暗自下定决心往后能离叶席有远便多远,若叶席当真是齐国君主,自己再和他纠缠下去也只会是惹火上身。 二人在马车内谈论一番,顾辞甚至还心生今夜落脚客栈的意思,但真这样做了,未免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在里头,只得做罢。 上官青潋见她一脸懊恼,便宽慰道,“你也不必太忧心,今夜你在自己房中不要露面,叶席那边交予我便是。” 顾辞想起叶席对她的态度,不由得便冒起三把火,“我也不想见到他。” 若不是还有把柄在叶席手中,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他牵制,顾辞又为自己那夜的不谨慎懊悔不已。 “切忌浮躁。”上官青潋摇了摇头,“现在还是个开始,往后还有很长的一战要打。” 顾辞抿了抿嘴,她确实是沉不住气,想了想便叹息,“我也不是故意这样,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是是好了。” 戚后那边最近紧迫,她不敢出半点差错,此次前行,她为上官青潋多次打掩护,戚后已经表现出不满,现在又加了个叶席紧逼不放,顾辞可谓腹背受敌,只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去面对,却还是处理不妥当,她怎么能安心得下来? 上官青潋望向她,继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声音有些淡,“累了便歇歇,你不喜欢去面对的,我替你去面对。” 顾辞心弦一动,五味杂陈,她其实是一个很幸运之人,这一路走来,有过很多人陪着她,而走到这一程,陪在她身边的是在她看来甚至是无所不能的上官青潋,她一时间那颗浮动的心便如同被安抚了一般,慢慢的沉淀而下。 她笑了笑,大胆的握住了上官青潋的手,从鼻尖里发出一个嗯字来,垂眸一看,却是发现上官青潋的拇指上被刮了一道口子,伤口不深,已经不流血了,但印在他白皙的手上看着还是看着挺显眼的。 “什么时候弄的?” 顾辞用指尖轻轻抚摸过那道小口,她知道,这点小伤其实并无大碍,但还是觉得心里有点儿堵,就像是小时候最喜欢的一个小木人,容许不了有半分的刮痕。 “大概是......”上官青潋摇头,“记不清楚。” 顾辞还是轻轻的抚摸,“疼吗?” 上官青潋却轻笑问,“你说呢?” 顾辞抬眼的时候正对上上官青潋如水的目光,从里头读出了满月般的柔情,不知道为何,鬼使神差的抿了下有些干燥的唇,还咽了下喉咙。 等到上官青潋把手抽出来,放在她眼前的时候,她才不明所以的嗯了一声。 “大概,亲一下会好的比较快些。” 上官青潋星眸含笑,未等顾辞反应,将拇指上的伤口印在了顾辞的双唇上,又瞬间抽离,一如他的吻,蜻蜓点水一般撩过顾辞心里的一湾春水。 “你,”顾辞瞬间有些发蒙,“哪里学来的偏方?” 亲一下,会好得快些? 谁知上官青潋偏生没半分被问倒,想了想,低头轻笑,一本正经的说,“方才自己捏造的。” 倒还真是实话实说,顾辞忍俊不禁,“那我岂不是亏了?” “你若想讨回来,我并无意见。” 他露出个明朗的笑容来。 “那便欠着,”顾辞点了点他的拇指,弯眸,“你欠我两次了,我定要找个日子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若是要论口才,顾辞自认,即使是上官青潋都未必是她的对手,只是这话一出,上官青潋笑意便加深了,轻声说,“随时恭候。” 月朗星稀,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下了马车,顾辞怕撞见叶席多生事端,便以身子不适为由回了自己的厢房,上官青潋则简略梳洗换装,以陈国朝臣的身份会见齐国使者。 上官青潋拜访叶席入住的小院时,侍者通报后领他进去,叶席正在晚膳。 叶席挑了挑眉,让侍者添了碗筷,等侍者出去了,他看向上官青潋,说道,“上官大人,一同吃个饭。” 上官青潋掀袍入座,看着桌面上几个寻常的菜式,看起来,叶席是刚动筷子。 分卷阅读139 - 分卷阅读140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40 “陈国的饮食与我大齐不同,”叶席夹了块鸡肉丢进嘴里,“就拿这鸡肉来说吧,太清淡了,我吃不惯,对了,怎么不见顾辞?” 最后一句的语气,挺起来颇是亲昵,上官青潋回道,“顾辞身子不适,不能会面大人,还望大人体谅。” 叶席轻笑一声,“既然如此,便替我和她说声好生歇息,我明日再去会会她。” 上官青潋露出个笑,不置可否。 “行了吧,无事不登三宝殿,”叶席用很平常的口气说着,还嚼着一片麻辣土豆,“上官大人,有什么便摊开了说罢。” 上官青潋不因他敞开天窗说亮话而露出半分情绪,道,“既是如此,明人不说暗话。想必叶大人对陈国局势有所了解,今日我受皇上所托,路途遥远只为告知叶大人一句,皇上有意与齐国永结友好,齐国所想要的,皇上会倾尽其力为齐国争取,只望齐国能助皇上完成统一大业。” 叶席的筷子顿了顿,哦的一声便道,“我一个小小使臣,奉我国君主之命尽我国与陈国友好之谊,上官大人的话未免太重,怕是要折煞我了,我哪里,做得了主呢?” 上官青潋勾唇一笑,声音清淡,“只要大人想做主,又未尝不可?” 叶席面色微变,眼神犀利的看向上官青潋,上官青潋收去笑容,缓缓起身,在叶席审视的目光下不卑不亢的作揖。 叶席捏着筷子的手微微一收,上官青潋目不斜视,将身子又微微躬了一些,在叶席见不到的地方,眼神变得深沉晦暗,出口掷地有声,“臣上官青潋参见齐皇。” 此话一出,叶席手中筷子猛的捏紧,眼神变了又便,末了,却是轻笑出声,那笑意带点儿阴寒,“真是,好大的手啊,竟都伸到我齐国去了。” 上官青潋的目光如湖水般深不见底,身姿不变,抬头定定的看着叶席,在一国之君的威严下未显半分退却,反倒二人之间的气势虽是一凌厉劲放,一温润内敛,却旗鼓相当。 上官青潋面上带一抹微笑,声音依旧清冽如泉,唯独目光深深,不可探究,“臣不过真诚以待罢了。” 叶席目光愈寒,一言不发的与上官青潋对视。 作者有话要说:  顾辞吃的亏,上官青潋会讨回来的~ ☆、陈国局势纷纷乱 两个人僵持了许久,叶席先是笑出声来,“上官青潋,我在齐国便听过的你的名号,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在一国君主面前不卑不亢,甚至敢拐弯抹角的用言语讽刺,真不知该说他说艺高人胆大,还是恃才傲物了。 上官青潋垂眸,声音依旧淡淡,“抬举。” “能在朕眼皮子底下来无影去无踪,哪里会是抬举?”叶席挑了挑眉头,“那夜你也在吧,当真是沉得住气。” 上官青潋直起背梁,不置可否,直到,“皇上太看得起臣了。” “朕不和你废话,陈国皇帝想要什么你直说便是。”叶席一拂手,示意上官青潋坐下,“你既然会来见朕,必是有足够的筹码在手,你且说来听听。” 上官青潋也不推拒,便大方落座,仿佛面前的非一国之君,真是与他谈判的使者。 “当今陈国三分,戚后掌四分兵权,其余六分对半于我皇和陈国世家姜家手中,”上官青潋娓娓道来,不因方才的对峙而乱了心神,“想必戚后此前已对还皇上有所承诺,至于交易是何物,臣不做猜测,臣今日前来,便是告知皇上,戚后能给予的,我皇定能给予,甚至更多。” 叶席只听着,不言。 “戚后原为陈国三品礼部尚书之女,择选入宫伺候先皇,虽因其出挑容貌和天资聪颖深受先皇宠爱,却始终膝下无子。先皇后诞下今为陈国君主的皇子后,久病不去,在皇子年幼便撒手人寰,戚后利用时机上得后位,将皇子归纳膝下,此后,更是插手朝堂伺机拢权。” “先皇驾崩,戚后以皇子年幼为由,垂帘听政多年,此间官官勾结,陈国权力大网被戚后收入囊中。若非忠臣庇护,誓死不屈,戚后当今便是一手遮天。若非兵权三分,陈国换天,正主不灵。” 叶席面色变得沉重,目光也渐渐深处起来。 上官青潋目光如炬,声音也从低缓变得高昂,“一国之君受人牵制,千万百姓处水深火热,良臣受害数不胜数,奸臣得道横行无忌,一国至此,天理何容?” “皇上亦为齐国君主,虽齐国治理得当,但亦应知晓如今陈国落入了怎样的局势之中。今夜臣坦诚相待,将陈国过往一一细说,只望皇上能慧眼明是非,不为眼前戚后投出的所谓利益而蒙蔽双眼。一个意图谋权篡位的奸后,一旦齐国与其统一战线,不单是名声败坏受他国耻笑,更是将大道置之不顾,扭转常理。” 上官青潋最后一句话令叶席忍不住大喝,“放肆!” “臣是否放肆,皇上心中如明镜。”上官青潋无惧应话,眼神亮得出奇,“若非皇上有所考量,又何苦亲自走这一趟,自是与戚后达成协议,一同攻陷陈国便可。” 叶席静静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上官青潋起身作揖,“臣斗胆猜测。皇上亲临陈国,原是想探测我皇是否无能之人,若我皇不能与戚后相抗衡,皇上也无须再犹豫,但臣可以向皇上保证,我皇绝非泛泛之辈,只需皇上鼎力相助,陈国见天指日可待。” 叶席的脸在烛光里显得尤其深重,一双眼紧紧望着上官青潋,有探视,亦有赏识。 上官青潋今夜这番话恰恰是叶席的考虑,之前陈国是何局势他只了解三分,而最令他犹豫不决的,便是陈国君主究竟是否有足够的能力值得齐国相助。 戚后向齐国投信之时,他再三考量却仍旧下不定决心,一个国家,最怕难于天地间鼎立,虽自古成王败寇,但他不能让齐国多年大国名声毁于一旦。 而今亲临陈国,见到顾辞和上官青潋,他心中的一块大石骤然落地。 能识臣者,当为明君。 叶席良久未曾说话,上官青潋一直保持着作揖的手势,亦不再言语。 他信公道自在人心,天地有正义,若当真公道不在,正义摧毁,哪怕往后用鲜血祭奠,也要将这公道与正义传向这片热土。 “我不能给你答复,”叶席许久才有反应,已不复一开始的敌意,只道,“一切等我见到你们君主再做定论。” 上官青潋抬头,面色变得柔和许多,“臣告退。” 他踱步而去,却听见叶席一声唤。 “上官青潋,若是要舍弃一些东西来换得陈国安宁,你愿是不愿?” 上官青潋脚步一顿,回头定定看着叶席,微微一笑,“臣会尽力护住不该舍弃的,谈不上愿与不愿。” 叶席却因上官青潋模棱两可 分卷阅读140 - 分卷阅读141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41 的答案陷入了沉思。 顾辞用过晚膳后,便取了书,悠哉悠哉的躺在美人塌上研读,看了半刻钟,便响起敲门声,她约摸着时辰也差不多,起身去开门,一看,果真是上官青潋。 她连忙将上官青潋迎起来,问道,“怎么样了?” 虽她信上官青潋,但叶席那稀奇古怪的性子指不定怎样刁难,不知道上官青潋是如何同他周旋的。 上官青潋面色淡淡,看不出来是喜悦还是担忧,顾辞被他这样的表情弄得云里雾里,只得又催促道,“他不答应?” 只见上官青潋摇摇头,不置可否。 顾辞就越急了,甚至抓了上官青潋的手,气道,“叶席刁难你了么?我就说,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放过为难你的机会?” 上官青潋这才终于笑了,扒拉了下她的手,“没刁难我。” 只要接应得住的,都称不上刁难。 “没刁难你,那他说什么了?”顾辞松了口气,又问道。 “什么都没说,他没答应,也没不答应。” 顾辞皱眉,“他怎么这么优柔寡断?” 说着便去为上官青潋倒茶。 顾辞话是这么说,可她也知道,叶席要考量的实在太多,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决定,他要多些时日规划也是无可厚非。 气话说完了,顾辞把茶杯递给上官青潋,“叶席明日就走了,我看未免变数,我们后天也启程,不要与他拉开太大的距离。” 上官青潋饮了口茶,“明日我再去一趟江边看看,大坝的记量还有些琐碎的未统计。” 顾辞讶异他写写画画了一整天连饭都不带吃都,竟然还未能完成,便道,“有我可以帮忙的吗?” “倒是没有,”上官青潋看着她,“不过,想必我们要推延一日再启程。” “为何?”顾辞费解。 上官青潋明朗一笑,“师傅快到姑苏了。” “师傅?”顾辞惊道,“云游子云投?” “正是。”上官青潋颔首。 顾辞喜出望外,早听闻云游子游历四方,来无影去无踪,阅历多闻,她一心还念着上官青潋曾经说云投可能知晓草株蟒的下落,若此次真能有一丁点消息,姜尤便有救了。 上官青潋似乎明白她在想什么,轻言道,“凡事都要生机,一切等师傅到了再做商讨。” 顾辞点头,忍不住因为这一线生机而露出个笑容。 顾辞相信,姜尤那么好的一个人不该英年早逝,上天不会亏待好人。 但心急无用,此刻只能静候云投的到来,但愿当真能为他们带来好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期末考....更新可能会不定时,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上官大人吃醋了 顾辞有意躲着叶席,但叶席要启程前往姑苏,顾辞以陈国官员的身份再怎么说都得前去送行。 用过午膳后,顾辞正在厢房里歇息,有侍者来告知再过一个时辰叶席一行人便会启程,顾辞听罢,正想前去找上官青潋,还未起身,便闻脚步声,叶席一身玄色站在门口,正笑吟吟的看着她,顾辞猛的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叶席看着她,挑了挑眉头,“怎么,当真是躲着我?” 顾辞站起身来,见他今日去了戏谑的神色,倒是丰神俊朗,也便放缓语气,回道,“我听闻过会大人便要起行,正准备去相送呢。” 言下之意,我落落大方,为何要躲你。 叶席还是笑,“不请我坐?” 顾辞便吩咐侍者下去沏茶,比了个请的动作,叶席当真也便这么坐下,但顾辞一时不知与他谈些什么好。 不料叶席却看着她,倒是十分真诚的模样,说,“上次是我冒犯了,你不会还生我气吧?” 顾辞没想到他是这件事来的,但她也不是小气之人,又想到面前的叶席还是需拉拢的对象,身份又特殊,怎么都不能得罪了。 于是她笑道,“玩笑罢了,我未曾放在心上,也请大人不要记恨我的鲁莽才是。” 叶席听了她的话,用手指轻轻扣了两下桌面,呵呵两声,“别和我打官腔,听着不顺耳。” 顾辞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心想他们两个人还没有熟稔到可以用寻常口吻说话,况且叶席身份是何等特殊,她不将话说得中规中矩,只怕是一个出错便是罪过了。 顾辞笑笑,不置可否,叶席静静看了她一会,看得顾辞已经有些不自在的时候,突然伸手靠近顾辞的脸,顾辞受惊,下意识的拿手去挡,戒备的看着他。 叶席不因她的动作恼怒,只淡淡的说,“你头发上有东西。” 顾辞怔了下,伸手一摸,左边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点灰,她顿时觉得尴尬,说了声,“多谢。”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也不能怪她,潜意识中,她对叶席三番两次的动作实在有些抵抗。 “顾辞,你也不必将我当成洪水猛兽,”叶席正色道,面容是难得的严肃,“我只是觉得你有趣,忍不住逗逗你罢了,你要是不喜欢我这样,往后我不做便是,至于你的身份。” 顾辞瞬间紧张的看着他。 他一笑,“你大可放心,不会对你有何威胁的。” 顾辞费解,叶席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等她回味过来,侍者提着茶壶到了,叶席挥挥手,起身道,“看来这茶我是喝不上了。” 顾辞亦站起来,暂且将叶席那句模棱两可的话压在心里,道,“我送大人出去。” “不必了,都是要送,过会我在大门等你便是。”叶席说着,整了整袖口,抬步往外走。 顾辞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何升腾起一股郁闷之气,明明叶席已经对她以礼相待,但从他的行为举止之中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顾辞百思不得其解。 “大人,这茶?” 顾辞回过神来,叶席已经走出许远,她张了张唇,“放着吧。” 这茶,被叶席这么一搅和,顾辞也是喝不下去了。 和上官青潋去大门之时,顾辞将叶席找过她的事情说给上官青潋听,但谈话内容自是没什么稀奇的,她也便没明说。 上官青潋听过,皱了下眉头,说了句小心应付,便也将这件事翻页了。 到了大门,队伍已经整理妥当,叶席站在马车前,似乎在等他们二人的到来。 文官武官在另一架马车前侯着,顾辞这才真真正正看清两个人的模样,文官是个瘦小的老头,老实可亲的模样,武官是个壮硕的中年男人,一脸的正气,顾辞对他们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叶席负手站着。 上官青潋先是作揖,“大人此程一切顺利。” 叶席问,“你们二人何时返程?” “两日后,”上官青潋回着,“届时与大人在鹿 分卷阅读141 - 分卷阅读142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42 都再会。” 叶席颔首,看向顾辞,说,“把手给我?” 顾辞愣了下,啊了一声,叶席也不管她了,直接抓了她的手便摊开,顾辞一看,一个雕花小木盒已经放在了她的手上,她疑惑的问,“这是?” 叶席还抓着她的手,笑得颇为亲昵,“这是我大齐的良药,舟车劳顿之时服下最为有效,还望下次见面顾大人也是这般生龙活虎的模样,区区心意,顾大人不会拒绝吧。” 言下之意,不拿就是你小家子气了,顾辞只得讪笑道,“多谢大人。” 上官青潋眼神深沉的看着叶席抓在顾辞手腕上的手,语气淡淡的提醒,“大人,时辰到了。” 顾辞和上官青潋相处久了,自然是看出他现在面色的不虞,心下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又好笑又欣喜,连忙将自己的手脱出来。 叶席话是对两个人说的,眼神却未离开过顾辞的脸,意味深长一笑,“来日再会。” 顾辞皮笑肉不笑的送他上马车,一行人行装简便,三辆马车,很快就哒哒哒哒的动起来。 走出一段路了,顾辞看见叶席挑开帘子探出个头来,笑意很深,顾辞要假装没有看见都不行,只得又回他一个笑容,笑容还没有落呢,她的手就被上官青潋给握住了,带着她往驿站里走。 顾辞忍俊不禁的跟上他的脚步,上官青潋一言不发的,直到了驿站的一处无人的拐角,才伸出手来,看着她。 她好笑的说,“怎么了?” 上官青潋用一种明知故问的目光看着她,摊开的手不收回去,顾辞低头笑了两声,“别人给我的,你总得拿点东西来换。” “我还不够?”上官青潋笑了声。 顾辞先是啊了一声,继而是不敢置信的大笑出来,连连说,“够了够了。” 换她整个人都够了,别说是一点东西。 顾辞将叶席给她的小木盒拿出来,放在上官青潋手上,问,“你打算怎么处理?” 上官青潋打开一看,里面躺着几颗小药丸,回他,“师傅舟车劳顿,想必这良药送给他老人家最好不过。” 顾辞看着上官青潋将小木盒收好,笑得更欢,弯着眸,调侃道,“你这醋吃得好酸呐。” 上官青潋睨了她一眼,抬步就走,才说,“且当是吧。” 顾辞连忙跟在他后面,难得见他有了把柄,调笑道,“分明就是,不然你把药还给我。” 谈话声渐行渐远...... “给人的东西岂有要回之理?” “在我这就有。” “强词夺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我真的想不到起什么标题了..... ☆、云游子游至姑苏 天渐渐暗了,顾辞等到晚膳的时候,上官青潋还没有从大坝之处回来,又等了两刻钟,终于忍不住饥肠。 正打算大快朵颐之时,侍者进来禀告,说是大门外有一半百老人,要见上官青潋,顾辞略一思量,恍然大悟过来,急忙起身往大门走去。 半百老人,又是找上官青潋的,若不出意外,定是云游子云投,顾辞因着早前对云投的钦佩心下喜悦,又加之担忧姜尤的病情而焦虑,脚步不由得加快起来。 快至大门,她才缓了脚步,往外望去。 天边云霞还未尽褪,半黄半红,而玄门外,一个身穿灰布衣袍的老人负手而立,高瘦,站得笔直。老人的头上已经是一半银丝,长长的胡须也是白的,但整个人呈现而出的状态却十分的抖擞,有仙风道骨之感,只一眼,顾辞便能确定,此人为云投无疑。 她整了整衣衫,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便是一个作揖,恭敬道,“敢问阁下可是云前辈?” 云游子先是诧异,再是了然,“想必你就是青潋口中所言的顾辞了。” 顾辞无不欢愉的笑了声,做出个手势,道,“正是。青潋有事外出还未归来,还请云前辈先行随我入内。” 云游子略一打量他,微笑着颔首,随她进了驿站。 顾辞将云游子引至晚膳处,天气燥热,她吃得颇为清淡,云游子一看,便问道,“可有酒下菜?” 顾辞一想云游子是游历四方的侠客,自是要有好肉好酒的,随即让侍者去找酒来,顺带加了一斤肉食。 二人坐定,顾辞因着敬意,颇有些局促。 云游子显得很是慈蔼,声音和善,问,“青潋和你说过我?” “说过一些,”顾辞规规矩矩的答,“他说云前辈是个见多识广、能文善武之人,晚辈很是钦佩。” 云游子呵呵呵笑了几声,嘴下的胡须一颤一颤,他捋了捋,摇摇头,“不准不准。那他有没有说我这个老头子嗜酒成性,疯言疯语呢?” 顾辞被逗乐,神态也放松了些,“前辈说笑了。” 正谈论着,侍者将一小坛子土酒端了上来,正要为云游子斟酒时,云游子一摆手,豪气的说,“不必了,这酒就该整坛子喝下去才有意思。” 今日顾辞开了眼界,果然百闻不如一见,众人口中的云游子生性孤僻,甚至自视甚高,但现接触下来,却发现他为人和善,豪气十足,实在很难让人把他与传闻中的他联系起来。 两人一边吃一边搭着话,云游子向顾辞讲述了他这一年所游历之时遇到的有趣之事,顾辞听得兴趣十足,连菜都没怎么吃。 晚膳进行到一半,顾辞聚精会神的听着云游子说话,一道清冽的声音变由远及近的响起,原是上官青潋慢慢踱步进来了,“师傅与顾辞把酒言欢,想必是要忘记我这个徒儿了。” 顾辞一看是上官青潋,笑着起身望他,说,“云前辈等你许久了。” 上官青潋回以她一个笑容,又看向云游子,恭敬的作揖,道,“徒儿拜见师傅。” 云游子摆摆手,“正吃着呢,坐下再说。” 上官青潋应了声,先是绕过顾辞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坐下,再自个坐在了云游子和顾辞的中间。 云游子饮一大口酒,“大坝如何了?” “有些小毛病需要整改,”上官青潋一边给自己添饭,一边回,“估摸着明年夏末可以完工。” 云游子点点头,塞一大口肉,胡须一动一动的,“连衣服都没换,丢人。” 顾辞去看上官青潋的衣衫,只见他的蓝衣上染了黑一块灰一块的污秽,但脸上却是干净的,想来是急着见云游子,只急忙洗了脸,来不及换衣,顾辞忍不住掩嘴偷笑。 没想到,上官青潋也有心急之时。 上官青潋随手拍去一块灰,笑道,“此处也无外人,丢人便丢吧。” 听此,云游子看了顾辞一眼,随即了然一般,又继续饮酒吃肉。 师徒相处亦师亦友,一顿饭吃得很自在,吃饱饭足,安排了云游子的住 分卷阅读142 - 分卷阅读143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43 所,上官青潋和顾辞先行回各自厢房梳洗。 晚些时候,两个人才在走廊会面一同去见云游子。 云游子换洗过了,但仍旧是一身灰布袍子,见他们二人来了,起身拿了一个小布包出来放在桌面上,顾辞不明所以的看着上官青潋,上官青潋给予她一个眼神让她安心。 布包打开了,顾辞才知道,里面是十几只长短不一的细银针,她吃了一惊,但见上官青潋捋起了袖子露出上臂来,云游子取了针找穴道扎落,不多时,上官青潋小臂上已经有八根银针。 “这是?”顾辞轻声问。 上官青潋便答,“可还记得我说过我儿时体内有毒,师傅在为我探寻那毒是否会复发,这么多年了,若今夜无事,往后也不会有差错了。” 顾辞恍然大悟,盯着银针看了好一会,云游子笑道,“放心吧,我扎了好多次,不会疼到哪里去的。” 顾辞心思被他看破,哑然笑了一会儿,有点儿尴尬。 约摸小半刻,云游子才将银针一一取出,改向压住上官青潋的脉搏,闭着眼认真的诊断,不多时,他便愉悦笑起,“清了,都清了。” 上官青潋向送了一口气般,难得的笑得眉目都弯了,顾辞也是为之欣喜。 她为曾陪伴过上官青潋走过那段阴暗岁月,但如今想到上官青潋再也不必受那体内之毒的侵袭,便从头到尾的舒畅。 三人脸上都是喜色,云游子拿着布包起身时,顾辞心疼的附在上官青潋耳边轻声问道,“真棒不疼么?” 上官青潋眼里尽是笑意,伸手捏了下顾辞的手心,一切已经在他的神态之中。 等云游子回来,顾辞便马上收敛,上官青潋揶揄的看了她一眼。 上官青潋的事情是解决了,可还有一事,也是十万火急。 顾辞还未问之时,云游子便正色道,“青潋在信中问我可有见过草株蟒,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尚不清楚,你们且细细说来。” 一下子气氛便沉重,顾辞吸口气,娓娓道来。 ☆、二人启程回姑苏 顾辞将姜尤的病情详细的同云游子说过,等顾辞话毕,云游子的脸色显得很沉重,一言不发。 云游子的反应让顾辞一颗心慢慢往下沉,上官青潋同她说过,若是云游子有解决的法子,定是会与他们商讨,但云游子如今为难的表情,实在令人难以心安。 顾辞抿了下唇,紧紧看着云游子。 “师傅,”上官青潋开口,“你不必为难,实话与我们说就是了。” 云游子先是看了一眼顾辞,然后叹了口气,才低声道,“草株蟒已隐事多年,最后一株至今下落不明,若当真要入了那荒漠之地去寻找,恐怕也是九死一生,况且。” 云游子顿了顿,顾辞急道,“如何?” “依照你的讲述,那姜尤患的是先天心疾,我行走江湖多年,从未见过患此病的人能活的过二十五,即使是找到了草株蟒做药引,”云游子摇了摇头,“能活下来的机会也只有三成。” 顾辞听此,如遭雷轰,眼神一点点聚集又慢慢涣散,手心捏了捏却使不上劲来,浑身如同被下了软骨散,险些就这么跌落下去,她强迫自己发出声音,“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云游子略一沉思,最终还是在顾辞的期盼下摇了摇头。 顾辞用力闭了闭眼睛,眼前便浮现起姜尤的音容笑貌来,心中钝痛,鼻头便一酸,哽咽得不知道如何开口。 原以为云游子能为姜尤带来生机,却未想到,云游子的一番话反而给姜尤的病情一锤定音,若云游子这样的奇人异事都没有办法,那世间该去哪寻找能够救得了姜尤之人? 正当顾辞神色恍惚之时,上官青潋伸过手来捏了捏她的小臂,眼神却不是看向她的,只道,“师傅可知那最后一株草株蟒的下落?” 顾辞醍醐灌顶,既然还有三成的机会活下去,那么草株蟒这一药引也变成了姜尤的唯一一处生机,若找到草株蟒,或许,姜尤还有救。 她顿时捏住拳心看向云游子,见云游子伸手捋了捋胡子,似在思考又似束手无策,顾辞一颗心随着云游子的表情起起伏伏,只等他最后的定音。 许久,云游子才缓道,“前些年,我倒是从一个药族世家口中听说,那最后一株草株蟒的主人非病痛去世后,草株蟒便失去下落。那世家一直在追踪草株蟒的下落,至今仍未放弃,前两年查到的线索,那草株蟒几经转折,曾在陈国的一处黑市出现,以黄金三万两的价格被一个黑衣人买下,至此之后便未再有消息。” 陈国?顾辞心下一振,没想到草株蟒既然离他们这般近,但能够出得气黄金三万两的人,放眼陈国却只能得出那么几个,若是能一一排查,或许能找到草株蟒的下落。 怕只怕,买下那草株蟒的并非陈国人,如今已不再陈国,更怕那草株蟒被买下之后,已经做成了药引,这世间上再也不复存在。 上官青潋显然与顾辞想到一块去了,对上顾辞的目光时,两个人不用言语,便知晓对方在想什么,略一颔首,上官青潋沉声道,“陈国富贵人家不少,但舍重金买草株蟒的却寥寥无几,即便是如此,排查起来也需要力度,这样,今夜我便拟信告知姜余这一消息,至于回姑苏后,怕是还要寻求皇上的帮助。” 有了祁楚帮忙,人力物力皆有,也能早日寻到草株蟒。 顾辞起身,恭敬的给云游子作揖,正声道,“多谢云前辈相助,晚辈感激不尽。” 云游子连忙摆手,略一沉吟,“如此,你们二人明日便启程回姑苏,我与你们一同前去,亲自去看看姜尤的病情。” 顾辞感激不尽,又连连道谢。 夜风吹过,上官青潋和顾辞出了云游子的房间,外头的月被层层的云雾涌住,显得很是朦胧,顾辞心情压抑,整个人显得很低沉。 边走着,她烦躁的踢走路边一颗小石子,长吁一口气。 上官青潋见她如此,拉住她不让她再前行,顾辞回过头来看他,上官青潋抬手捏了下她的脸,温言道,“事情还没有定数,稍安勿躁。” 顾辞做不到上官青潋这样的境界,看了他许久,才慢慢的抱住了他,把脸埋进了上官青潋的颈脖,喃喃道,“我担心姜尤,他才二十三岁,这辈子还有很多事情没有经历过,不能就这么离开。” 上官青潋抬手安抚了下顾辞的背脊,声音愈发柔和,“我知道你担心,但你要相信,这么多人在帮他呢,所谓人齐好办事,凡事要往好处想,你这样先入为主,不是反而折煞了姜尤么。” 顾辞闷闷的嗯了一声,然后抬起头来看着上官青潋,忍不住道,“就你会说话。” 上官青潋笑了笑把她拉开,拢了 分卷阅读143 - 分卷阅读144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44 拢她蹭乱的发,“好了,不早了,回去收拾行李,我们明早就回姑苏。” 顾辞情绪上头也是一会子的事情,便也不再乱想,点了点头,想到什么,说,“你师傅和传闻中不太一样啊。” 上官青潋眨了下眼,突然笑了,有点儿故作玄虚的,“你往后就知晓了。” 顾辞好奇道,“怎么了?” 上官青潋这下只笑而不语了,任由顾辞怎么追问都不肯把那句话的意思告诉她,顾辞无法,只得放弃了探究的心思。 次日,风轻云淡,一行人依旧简装出发,不料派人去请云游子之时,厢房已经空了,只留下一封信,打开一看,写一行草书——我自行而去,姑苏再会。 顾辞这下子有点儿明白上官青潋是何意思了。 因着来时的一路奔波,顾辞到底有些惧怕了这没日没夜的赶路,但一心想到姜尤,也便觉得这是值得的。 上官青潋命人在马车内铺了厚厚一层被褥,一是御寒,二也是怕顾辞颠簸坏了。 此外,等顾辞上了马车,上官青潋便拿出一个小盒子,顾辞一看,躺在他手中的不是叶席给的丹药是什么? 顾辞吞了药,还不免调侃,“不是吃醋吗?” 上官青潋靠在软榻上,手中把玩着那精致的小木盒,说得风轻云淡,“若是真能让你好受些,我吃点醋也无妨。” 顾辞伸手去拿那木盒,上官青潋却先一步把木盒收好,一笑便道,“只不过,是休想再回到你手上了。” 顾辞也笑,喃了句,“小气鬼。” 然后欢愉的就着被褥躺下来,上官青潋挪了下位子,顾辞不偏不倚就把他的腿当了枕头,高度正好,就是按照姜尤来说,不够软。 顾辞眯着眼舒服的打了个哈欠,心里加上了一句,但勉强凑合。 作者有话要说:  那什么,怪我脑袋退化,其实草株蟒在前面提起来是野蟒株,我也乱七八糟记不住了,我有时间再把前面给改了,你们就记得草株蟒吧....真是奇葩的名字。 ☆、叶席夜里送锦盒 整日的颠簸对于顾辞而言还是不太能适应,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叶席给的药丹起了作用,这三日下来,她除了感到身体疲惫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太过于不能忍受的。 她这辈子最奔波也就在来往姑苏这两趟路,去时拼命赶路让她吃不消,上官青潋也是顾及着她的身体,这一次便没有太过于匆忙的赶路,晚间也不再不停歇,找了客栈住下。 为避免路中出现意外,他们走的路线是官道,路是绕远了些,但胜在比较太平,赶了三天路,也不过走了七分之一的路程,顾辞反倒心急起来,督促着加快路程。 到了第四天,他们在照例在一处客栈停下马车,刚让小厮安顿好他们的车马,顾辞远远就瞥见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等她再看,那个人已经转身上了楼。 她揉了揉眉心,大概是最近疲惫,眼花了。 上官青潋却敛了下眉头,道,“冤家路窄。” 顾辞不明所以的看着上官青潋,上官青潋附在她耳边提点,她一拍脑袋,刚刚看见那人不是叶席一行人里面的护卫又是谁? 凡事就是这么赶巧,他们比叶席慢行了一天半的路程,一路脚步又不快,却没想到狭路相逢,还能在这里碰头,还真是如上官青潋说的一般,真真是冤家路窄。 顾辞一想到叶席就头疼,趁着叶席还没有发现他们,准备换一家客栈,她心思才出来,上官青潋已经轻笑道,“晚了。” 抬头一看,身穿藏青锦袍的叶席已经施施然从楼梯踏步下来,临近深秋,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把骨瓷小扇,十三瓣扇面展开着拿在手中,脸上挂笑,俨然哪家翩翩公子的模样。 顾辞心里暗叫,走不了了。 既然碰上面了,总不能再避而不见,叶席一看便是特地下来的,直直往他们走来,站定在顾辞面前,打量着顾辞,似笑非笑的样子,“顾辞,这条条大道,没想到我们还能碰面。” 顾辞讪笑,“是啊,好巧。” 叶席勾了勾唇,意寓深远,“这叫缘分。”说着也不待顾辞回应,转头望着上官青潋,表情不变,“上官大人,你说是不是呢?” 上官青潋略一笑,“官道只此一条,遇上了也不出奇,不过也称得上一句缘分,我与叶大人,也是有缘。” 叶席摆动了下手中的瓷骨扇,哈哈笑了两声,转移了话题,“时辰不早了,可用过晚膳?” “路上用过了。” “我看顾辞面色不大好,莫不是赶路累了,我给你的丹药可有按时服用?”叶席意在顾辞,皱了皱眉头,“还是这两日膳食不好,我看都瘦了。” 颇亲昵略带责备的语气,顾辞自认为与他不是很熟,只得干巴巴的回,“服用过了,多谢关心。” “这样吧,”叶席把瓷骨扇嚯的一下合起来,但笑道,“既然碰上了就是我们几个的缘分,又是同道,不如往后结伴而行,也好有个照应。” 顾辞最最怕叶席来这么一番话,若路上多了一个他,指不定怎么鸡飞狗跳,上官青潋是明白她的心思的,果真等叶席话落,上官青潋便委婉道,“我同顾辞此去姑苏路程紧张,一路赶忙,怕是劳累了叶大人,还是待姑苏再见罢。” 可叶席压根不领他们的情,摆摆手,“紧赶慢赶都一样,便这么说定了,明日一同启程。” 顾辞顿时无语,与上官青潋对望一眼,在彼此眼里看到了无奈,但到底不好拒绝叶席,只得无可奈何的应下。 叶席显得很欢愉,又问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才肯放上官青潋和顾辞两个人去休息。 等叶席一走,顾辞长吁一声,无奈道,“这人怎么这样啊?” 上官青潋叹口气,拍了拍顾辞的肩,“先回房吧。” 到底叶席身份在哪里,他们还有事相求,怎么都是不能把叶席给得罪了,谁知道一国皇帝做事能这么轻浮,顾辞不禁想到祁楚,相较与叶席而言,祁楚这一国之君就要显得稳重多了。 这几日因着赶路的原因,顾辞很是疲惫,大多数时候是很早睡的,正打算熄灯睡下,窗口突然传来两声响,她瞬间警惕,“谁?” 等了一会儿,那窗又是两声响,伴随着叶席丝毫不克制笑意的声音,“我,叶席。” 顾辞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提了一颗心,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顾辞留了个心眼,找了把小剪子藏在袖口,才踱步过去将窗开了条门缝,叶席正站在窗沿的木桩上,就三寸宽,没有任何屏障。 虽然顾忌叶席的安全,但顾辞还是没敢把窗全打开,借着夜色看清叶席那张满是戏谑笑意的脸,抿了抿嘴说,“还请叶大人走正门。” 好端端的门 分卷阅读144 - 分卷阅读145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45 不走,偏生来爬窗,这叶席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叶席听罢,挑了下眉头,“我走正门上官青潋一会子就又该冲过来了。” “你。”顾辞拉下脸。 “我就是来给你送点东西,”叶席连忙道,“送完我就走,你把窗打开些。” 顾辞疑惑看了他好一会,最终见他似乎也没什么恶意,便将窗打开一半,却见叶席没有进房的意思。 他从腰间摸出一个四方盒子来,然后将盒子摊在顾辞的面前,顾辞以为他又是送丹药来的,连忙说,“我不用了,多谢。” “你先看看。”叶席神秘一笑,不将手收回。 顾辞这才仔细借着月光和烛光看清他手上的东西,盒子呈四方,铺着一层朱红的锦,锦上锈绿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顾辞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看过。 叶席望着她,“知道是何物么?” 顾辞皱了下眉头,突然恍然大悟,这分明是女子的胭脂,她脸色变得复杂,看着叶席,正色道,“我说过,不要再将我拿女子看待。” 叶席顾左右而言他,“我前两天无意在一家胭脂店里见到这小物,便觉得很适合你,你好歹看我是用真金白银买下来的,收了吧。” 话说得恳切,但顾辞却下了逐客令,“夜深了,叶大人请回吧。” “顾辞,”叶席撑在窗上,不让顾辞关窗,脸上笑容未褪,“我很少送人东西,你是女子也罢,不是也罢,这物件我都觉得适合你,若你不肯收,我今夜就不走了。” 顾辞气结,“你,这东西我用不着,你给我也是白费。” 叶席把头一歪,“我乐意。” 两个人僵持了好一会,叶席真的就撑着窗不走了,顾辞被他不依不饶的态度弄得无法,最终只得道,“我暂且替你保管,到了姑苏,我再还给你。” 叶席眉开眼笑,把锦盒放在顾辞的手心,“送出去的东西,我不会要回。” 顾辞拿着锦盒心中五味杂陈,她再迟钝,也该知道叶席这样刻意的讨好她究竟是为了什么,便越发的烦躁起来。 若是再小心谨慎一些,又怎么会让他抓住了把柄? 叶席终于放开了窗,好像想伸手触摸顾辞,但最终又把手收回来,调侃道,“下次藏剪子记得藏好,剪头露出来了。” 顾辞大惊失色,低头一看果真如叶席说的那般,身子骤冷,叶席早知道她藏了剪子,若是他有意刁难,此刻自己的境地必定难堪。 她一抬头,窗外月色入水,一片漆黑,哪里还有叶席半点影子,唯手中的锦盒昭显着,方才这里有人到来。 顾辞捏了捏锦盒,用力抿了下唇,最终长出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为止,叶席对顾辞还是有兴趣啊,以后会再上一个层面。 ☆、三人同行往鹿都 次日继续踏上回鹿都的路途,因多了叶席一行人,他们所过之处便显眼了许多,好在过了这片领域,便进了一条山路。 再行了还未有两个时辰,上官青潋和顾辞所坐的马车就停了下来,两人不明所以,顾辞刚探出半个头,险些就被叶席撞到,她又连忙把身子锁回去。 顾辞半弯着身子,望着叶席,“怎么停下了?” 叶席把帘子打开了许多,让外头的阳光照进来,笑道,“你看日光这么好,下来晒晒太阳。” 上官青潋和顾辞对望一眼,皆没有起身的意思,上官青潋道,“叶大人,我和顾辞有要事在身,路程紧张,实在不容许我们再三歇息,还请体谅。” 顾辞连忙接腔道,“是啊,要不叶大人停下赏这风光,我们二人先行一步。” 叶席一听返到笑得颇有几分得意,干脆把帘子直接掀开了,“我就料到你们会怎么说,是以,昨夜我已拟信往姑苏告知陈国君主,你们二人与我同行,行程之日不必担心。” 顾辞心下一个咯噔,叶席拟信给祁楚为何意,他现今正处于抉择之局,这一举动摆明了是有意向他们这边靠拢,只见叶席依旧是微笑着定定看着她,眼里的深意不可探究。 “如此,盛情难却,顾辞,我们便不要辜负叶大人的一片心意了。”上官青潋先反应过来,拿手轻轻碰了下依旧保持半弯身子的顾辞,然后起身,先走出了一步。 叶席往后退了退,“顾辞,还不出来。” 顾辞抿了下唇,紧随其后。 下了马车,因着室外光线强,顾辞眼前一时有些眩晕,便拿手挡了挡,不过这外头空气着实是清新,山里秋风虽瑟瑟,但也令人心旷神怡,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本在马车内憋的慌的全身便通畅起来。 “怎么样,舒服吧?”叶席悄然的到她身边,轻声说了一句。 她放下手便是看见叶席笑吟吟的脸,顿了下,点点头,风吹过,带了些冷意,她喃了句,“要入冬了。” 上官青潋道,“到了鹿都,便差不多是冬了。” 鹿都偏北,再过不久就该下初雪。 “我齐国国都位南,往年都是小雪飘飘,听闻鹿都大雪景色极美,看来今年我是有眼福了。”叶席缓缓道,神色颇为向往。 顾辞也爱雪,不由得说,“到时候梅林红梅一开,白雪红梅相应,更是美不胜收。”她见叶席正要开口,赶紧抢着说,“宫里的梅花开得最胜,届时叶大人可与皇上结伴同行赏梅。” 叶席已经一转明白她的意图,低头笑了生,“怕我约你去?” 顾辞讪笑,“若是叶大人邀约,我与青潋自然是会一同相陪。” 说着她便看见上官青潋唇角露了出个浅浅的弧度来,“不错,我与顾辞很荣幸为叶大人做引路人。” 叶席颇无奈的看着他们两个,但没有再继续着话说下去,只道,“你们两个一口一个叶大人,我听着都觉得生疏,我们辈分相同,你们直接叫我的名字便可。” 顾辞细思了下,心中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因此笑着颔首。 叶席转身不知道去马车里拿什么,顾辞便想起一事来,在上官青潋身旁压低声音道,“昨夜他来找过我。” 上官青潋听闻,没有惊讶的样子,还是微笑着,顾辞用手肘碰了碰他,“你就不问他来做什么?” “只要我是信你的,我知道与否又何妨。”上官青潋抓住她作乱的手,扬扬眉,“来了。” 顾辞见叶席已经翻身下了马车,低声道,“我回去再和你说。” 叶席上马车拿了不知道何时放好的糕点走到他们面前,顾辞也不再提昨夜的事情,三人就着山里的风,席地而坐,在山间休息了一会,才复行。 一到马车里,顾辞就迫不及待的在行李里面翻来找去,上官青潋见此,拉住她,“等路段稳些你在找。” 顾辞想想 分卷阅读145 - 分卷阅读146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46 也是,便也不再执着,坐好了,碰碰上官青潋,“你猜猜昨夜叶席送了什么给我。” 上官青潋摇头,顾辞皱眉,“他给了我盒胭脂,任由我怎样说,他便笃定我是女子,我怕到了鹿都,这个把柄在他手中会有麻烦。” 上官青潋摊手,顾辞不重不轻的打了下,好笑道,“是你让我不要找的。” 上官青潋也轻笑出声,才正色道,“留个心眼总是好的,届时到了鹿都,接待之事你且不要太过于理会,若不然,去以前的住处避避风头。” 顾辞听着确实有些心动,倒不是她有心逃避,实在叶席已然成为心头大患,她自个也很是怀念那时与顾澈秋娘和青青月儿同住一院日子,悠闲自在,上官青潋的提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只是戚后那边似乎有些天没有消息了,前些天在姑苏寄出去的信件想必已经到了戚后手中,不知道为何她一丝声息也没有。 难道是起了疑心? “你觉得,戚后会不会猜出我怎骗她?”想着,顾辞便忧心出口。 上官青潋敛眉,轻轻拍拍她的手,“小心为上。” 几日的路途下来并没有什么异常,夜里一行人便找客栈住下,因着和叶席同行的缘故,上官青潋和顾辞原本的路程也被拖慢,算着日子,给姜余的信应该到了鹿都,信中说明草株蟒的下落,若他得信,如今应该着手在找,不知道何时才能等到他的回信。 明日便是最难走的一段山路,天还没有黑,叶席便命令车队停下,二十来人找了客栈住下歇息。 顾辞不记得来时走过这段路,听上官青潋说才知道原来的官道一道路段在前些天塌了,不得以改走山路。 山路地势复杂崎岖难走,路段也要花上两天才能出山,叶席外出命人备足干粮水源,上官青潋也命人出外去向当地人打听山路的情况,顾辞便前行提点行李,去了一些不必要上路的物件,再吩咐下来去随行带好匕首之类的东西。 三人分工合作,很快就将行程拟定好。 很快便又是天黑,一行人因着这些天赶路身心疲惫,早早便睡下,迎着明日的艰辛路程。 ☆、深山老林吐心迹 无星无月的一晚,本是疲惫不堪的顾辞半夜却猛然惊醒,深秋的夜瑟瑟,她一摸,额头上尽是薄汗。 做了噩梦,梦见了什么记不清,但是慌张惊恐至极,右眼因此剧烈跳动起来,她用手抚按住,想缓解着突如其来的躁动,却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不得已,顾辞只得翻身下床,倒了冷茶喝下压惊,窗外正一片漆黑,帘卷西风,呼啸而过,风声猎猎作响,吹得人心惶惶。 好似有什么在召唤着她,归去的心突然变得极为强烈,她离京至今已有一个半月,因路线不定,与鹿都的人几乎断了联系,按照现在的速度,到鹿都至少也要二十天,不知道顾澈他们在鹿都可安好。 起笔写书信,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简短的写了即日便回,勿念六字,想着明日交由驿站差使快马加鞭送往鹿都。 在房里踱步了好半会,顾辞才算是渐渐安定下来,长吁一口气,重新躺回床上去。 依旧是梦,不清不楚,却慌张惊恐。 一觉醒来,外头的天很是明媚,顾辞下楼之时,正见上官青潋和肯为他们引山路的本地人,在交流,本想走过去听听,一晃眼,叶席已经站在她身边,遂作罢。 “睡得如何?”叶席看起来精神不错,还附和着打开了手中的瓷骨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 顾辞因着休息不好依旧疲惫,但还是颔首,“还行,对了,我们何时启程?” 她不想再耽误了行程。 “再过半个时辰,你用过早膳再说。 ”叶席把顾辞带到食桌,她坐定,看着桌上的食物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勉强喝了半碗粥,此刻上官青潋走过来,对二人说,“我问过了,若不出意料,明日中午便可出山。” 叶席啃着馒头,声音有点含糊,“那便好,其他我都准备妥当了,每辆马车里都有加了被褥和火石,以防夜里着凉。” 顾辞精神恍惚的听着,右眼又开始跳起来,忍不住说,“确定东西无误么?” 上官青潋和叶席这一次倒是默契十足,异口同声道,“无误。” 顾辞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我给你的药丹呢,”叶席吃饱饭足,一边用湿布擦手一边问。 顾辞一时有些语塞,顿了会才说,“放在马车的包袱忘记带出来了。” “你等着,我房里还有些,我给你去拿。”叶席凝了下眉头,转身上楼去。 顾辞摸了摸自己的脸,对着上官青潋,“我看起来有那么不好?” “脸色有些苍白。”上官青潋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还好,可能是昨夜睡得不好,等下在马车里多补觉。” 顾辞嗯了一声,用力摇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一拍脑袋,“对了,我有封信,现在就得寄回鹿都。” 说着把怀里的信拿出来,还没有等她起身,上官青潋就伸手接信,“我替你去安排。” 顾辞把信交给上官青潋,压低声音道,“我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鹿都好久没有消息了。” 上官青潋略一沉吟,脸色也有些沉重,“等姜余的信一到,便能知晓现今鹿都是何情势。”转眼便看见叶席下楼,顾辞加深了神色,只要叶席肯助祁楚,那么陈国的局面定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很快便入了山,山路比较崎岖,顾辞最明显感受到的就是要命的颠簸,颠得她胃里直翻苦水,不由得有些后悔早晨没有多塞些粮食进肚子。 这个季节是很少有人进山的,因此走了将近两个时辰,山里不说人烟,连野兔都寥寥无几,整座山弥漫着一股萧瑟感。 考虑到安全问题,夜里他们是不赶路的,临近夜幕之时,马车便都找了宽敞的地方停下,用火石点燃树枝,又将随身的干粮一同带下马车,几个人便围在火炬旁取暖。 山里果真寒意侵人,顾辞多加了见披风,还是觉得飕飕的寒风直往她身子里窜,干粮难以下咽,又起不到暖身的作用,没吃两口,顾辞便起身去马车里翻了壶土酒出来。 她寻常是不喝土酒的,土酒太烈,但土酒温了喝下足以驱寒,在这寒意遍布的山里,是一剂良药。 把酒放在火炬旁烤着,上官青潋轻轻碰了下她的手,轻声道,“还行吗?” 她笑笑,“去时我都顶得住,现在也不算什么。” 对比她们现在的处境,当时往姑苏的路程才是让她心有余悸,连着几天赶路,睡觉都是颠着的,现在算起来,实在要好太多。 趁着无人看他们,上官青潋用袖口做掩盖,悄悄抓住了顾辞的手,顷刻顾 分卷阅读146 - 分卷阅读147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47 辞便感受到有暖意透过她的掌心窜进她的身体里,直到五脏六腑都暖和起来。 好在叶席不知道此刻和那两个文官武官在商讨什么,其余随从都在闭目养神,火光缭绕做了掩饰,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的小动作。 顾辞眸一弯,精神好了许多,打趣道,“你比我的汤婆子还好用。” 上官青潋使劲在她掌心捏了下,她瞪眼,换来上官青潋两个字,“贫嘴。” “你记不记得,我们当时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那晚我也是快冻僵了,你还把披风给我,”顾辞转头笑吟吟的看着他,“你老实说,除了你和祁楚的是一伙之外,我当时还你披风,你又送回来,就没有点别的心思?” 上官青潋悄悄把她的手包裹进掌心,掩盖在两个人的袖子下,外人看来便是他们二人挨得近了衣物交叠。 “容我想想。”上官青潋轻笑,拿树枝把那壶土酒往旁边挪了挪,才好笑的反问道,“我那会子还不知道你是女子,能有什么心思?” 话是这么说,但顾辞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卷着上官青潋的食指玩,直言不讳,“当时我虽然看不清你的长相,但我极喜欢你的声音,所以对你的印象尚佳,后来见你,才明白什么叫做音容相合。” “音容相合,”上官青潋咀嚼着这两个字,继而笑开,眼里满是月色一般的柔情,“我见君应如是。” 顾辞眼睛一亮,若不是有旁人在场,她必定是想往上官青潋身上靠去,怎样都好,就是想更近他一步而已。 目光一瞥,看见小壶,壶身还是热的,她拿起大饮一口,温热的又浓烈的酒入喉一片辛辣,直往心口去,顾辞把酒壶递给上官青潋,上官青潋毫不犹豫接过饮下。 明明只是一壶寻常的甚至粗糙的土酒,但却让二人都不由而同的笑出两个字来,“好酒。” 天渐渐暗下来,音容笑貌隐藏在烈焰的火光中。 究竟是人好,还是酒好,已不必追究。 作者有话要说:  不管了上官青潋是我的了 ☆、众人夜里遇袭击 深秋的夜黑得很快,用过晚膳不到半刻钟,原本还朦胧可见的天际便黑了个全透,连星月都不见,山风很阴凉,吹得树叶沙沙响,树枝摇摆着,整个山陷入了一种莫名的诡异之中。 顾辞提了火把蹲在一丛长得有些奇异的草堆旁,用手随意摆弄着已经有些灰了的叶,叶席不知何时走过来,和她并肩蹲着。 “看什么呢?” “没什么,”顾辞收回手,想站起来却发现腿麻了,只得继续蹲着,问,“安排好守夜的人了吗?” “嗯,一个时辰换一班,放心吧。” 叶席轻声笑道,伸手去扶住她,顾辞本想收回手,又觉得太刻意,便没有推拒,借着叶席的力站起来。 “我送你的胭脂,可喜欢?” 站稳后,叶席猝不及防又提起这件事情,顾辞看着他,无奈道,“我说过我只是替你保管。” 叶席扬了扬眉,“那你就没有打开看看?” 顾辞被这句话噎怕一下,她确实是打开看过了,脂粉细腻,香味淡雅,着实是上等的胭脂,但也只是那一次,她不可置否的笑笑,说,“有点凉,我去添下柴火。” 叶席耸耸肩,给她让道,笑意随着她走远渐渐加深。 入马车时,上官青潋正靠在软垫上休息,见她进来,睁开眼,眼神有些慵懒,顾辞笑道,“睡这么早?” “无人同我聊天,无所事事只能睡下。”上官青潋正了正身子,整好因衣衫上的压痕,然后将挂在沿上的灯笼芯挑亮了些。 车厢里在醺红的烛光中变得有种幻觉的温暖。 顾辞忍俊不禁,坐定道,“我这不是来给你找点事情做了么,难得此情此景,我教你个新玩意。” 上官青潋望着她,顾辞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摆摆手,“就只是唬小孩的玩意,你别太期待。” “你把我当小孩?”上官青潋被她逗乐。 “别打岔,”顾辞笑得更欢,“看好了。” 她将两只手伸出来放在烛光亮光处,细长白皙的十指慢条斯理的纠在一起,两只拇指交叉相扣,其余八指并拢摊开,然后目光看着车壁,颇为骄傲抬抬下巴,“看,雄鹰展翅。” 这手影还是在莲花阁的时候那些姑娘教给她的,这么多年就没有忘记过。 本是想要炫技,却不想到上官青潋先是低头无声笑了笑,然后挪了位置,同样把双手放在烛光处,拇指并其,八指收拢,变换出一只兔子的影子来,栩栩如生,正处于顾辞的鹰下。 “原来你会啊,”顾辞有些吃惊,这些民间的小游戏他竟然也懂得,继而咧嘴笑,“我是鹰,你是兔,不怕我吃掉你?” 上官青潋只是笑,然后伸手裹住顾辞的手,调侃,“吃掉了。” 顾辞睨他一眼,这会子还真有些乏了,打了个哈欠,上官青潋很是会意的去铺平软垫,又拉出被褥塞给顾辞,放缓音调,“困了就睡吧。” 顾辞颔首,踢了鞋把脚锁上去裹在被褥里,上官青潋起身半弯着腰把灯笼的烛光挑暗,回个身见顾辞只是靠在车壁上,坐好拉着顾辞的手,把她往下拉了拉,“躺着吧。” 顾辞眯着眼,犹豫了下还是躺下来了,说,“两个时辰后叫醒我,换你躺着。” 上官青潋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睡吧。” 顾辞这才闭上眼。 山里一片死寂,山风呼呼的吹,声音听起来有些凄厉,无月无星,唯有火堆噼里啪啦的烧着,空气被烤得有些扭曲,突兀的燥热将地底的草木烧成灰烬,风扬,落入山里。 顾辞睡得很不安稳,夜里觉得寒意四起,裹紧被子往里头靠了靠,马车突然摇晃起来,外头一身大吼让她惊起,四周一片漆黑,喂唯有一把三尺软剑脱壳而出的寒光照应进她的眼里。 马车外刀剑打斗声四起,顾辞猛的惊出一身冷汗,利索的翻身下软垫,上官青潋提着软件将她护在身后,周身尽是肃杀之气。 “发生什么事了?”顾辞抓着上官青潋的手臂,因眼不能见而慌张不以。 上官青潋声色比寻常要冷冽三分,将顾辞一个卷身抱进自己的怀里,“有埋伏,先下去。” 顾辞配合的和上官青潋跳下马车,马车外之景触目惊心,十几个黑衣人和他们的随从打斗在一起,火堆已经灭了一半,火花在剑光寒风里纷飞,如眼一片飘絮。 “小心。”叶席的声音穿透山林,晃眼之间,已有一个黑衣人提刀像他们冲里。 顾辞压制心中恐惧,眼睁睁的看着黑衣人逼近却身体僵硬,上官青潋神色肃杀,眼疾手快搂着顾辞的腰将她送上马车沿,黑衣人的刀恰好落在上官青潋的面前,他一个弯 分卷阅读147 - 分卷阅读148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48 腰,堪堪避过,顾辞吓出一身冷汗,捂住嘴溜进马车里,摸索到火把的木棒紧紧攥在手里。 这里只有她一个人不会武功,更不能成为大家都负担,于是她再次翻身下马,见上官青潋已将已剑刺入黑衣人手臂中,可转瞬间又有一道黑影袭来。 她毫不犹豫冲上前,正欲打退那偷袭之人,上官青潋已经察觉不对,三尺软剑以一道弧度转弯,看似轻巧的打在偷袭之人的胸口,却生生令那人弹出几步。 顾辞不敢放松,上官青潋往后退两步将她紧护着,声音镇定有序,“别怕,待在马车旁不要走动。” 然后转身又投入了战斗之中,顾辞自知自己贸然上前只会是脱离,急忙推至马车处,背后贴着车壁,心跳极速的跳动着,眼前的火光血花令她头晕目眩,甚至连呼吸的困难。 黑衣人武功高强,来历不明,目标不明,招招狠毒。若是山寨土匪,不可能有这么高的武功,也不可能只一味攻击他们这一行人。 不远处,叶席也在和黑衣人周旋,幸而黑衣人人数与随从相当,勉强可以抵抗,但因为他们一路劳累,随从体力不如,渐渐的,他们这边便处于弱势。 顾辞捏着木棒的手剧烈颤抖,一个随从抵御不当,寒光闪过,一只手臂削断,顿时血涌如注,随从痛叫声凄厉应声倒地,顾辞腿一软,脸色血气尽褪,若不是靠着车壁,必定就要这样跌倒下去。 一片混乱的打斗,刀剑碰撞声,嘶吼惨叫声,声声如雷贯耳,从未见过这样血腥画面的顾辞剧烈的喘息着,目光不安的去追寻上官青潋。 他一人抵二,招招利落,但因为随从人数渐败,上官青潋要招架的攻击也就越来越多,顾辞只得在一旁干着急,话似卡在了喉咙里发不出来,目光瞥见火堆,心念一起,用力锤了下双腿,以最快的速度进了马车,将木棒尽数搬了下来。 黑衣人如今正和其他人纠缠在一起,无人注意到她,而看起来,似乎目标也不在于她。 若不想成为拖累便不能无动于衷,顾辞一咬牙,抱着几根木棒冲入火花之中,大步跑到火堆前,把木棒尽数推进火堆里,燃起。 只要她把木棒掷出去,就算不能击中黑衣人,也能混淆他们的视线,心神打定,她举起一把火把,目光如炬,一咬牙狠狠将火把打出去。 火花四溅,顾辞眯起眼,火把不偏不倚打中一个黑衣人的脚,他一个趔趄,上官青潋就势出击,剑入胸口,以极速抽出,顾辞心里五味杂陈,喉咙涌起一阵呕意,但还是神色自若的和上官青潋对上目光,继而又举起另一把火炬。 若想活命下来,在乎不得那么多了,顾辞强制摒弃心里的不忍,眯眼寻找目标,再一次,用力将火把掷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从这一章开始,以后都是大招了,接住了各位! ☆、顾辞遇袭情势急 火花在夜里耀眼可见,火星子啪嗒一声窜入漆黑的夜里燃尽消失,火把嗖的直往一个黑衣人的脚边冲去,堪堪擦过地面,火势稍减,但这轻微的变化在这混乱的打斗之中几不可见。 顾辞心惊胆战的看着火把的去向,眼见就要砸中黑衣人的脚,一突然一阵疾风刮过,一把长剑直提面而来,顾辞心下大惊,犹如本就四处风波的湖面如今波涛汹涌,她借着手中火把挡住长剑,身子一滚,衣物上尽是灰尘,手肘压碰在地,磕入骨子的疼。 场面不容顾辞多想,她咬牙打滚了一圈翻身站起在地面上,手中拿着火把万分戒备的看着突然攻击她的黑衣人。 不对,她掩藏在草丛里,加上混战,就算是有人注意到她,也不可能这样快就往她冲来,正是又急又惊的时刻,一声惊呼划破长空。 是叶席的声音,“他们的目标是顾辞。” 话音刚落,本纠缠于混乱之中的四个黑衣人突然像被按动了机关,纷纷收剑不再恋战,只余下几个黑衣人与上官青潋等人纠缠,而四个黑衣人目光明确,在火光里闪着嗜血的光芒,提剑冲向顾辞。 顾辞大惊,下意识抓着火把拼命往后退,上官青潋眼见情形有变,目光大寒,连招式都变得犀利万分,风呼啸而过,血腥味弥漫,瞬间他剑上染红,一条孤魂又生。 “顾辞。”上官青潋大喊,提剑而来,风猎猎作响,他如同寒天里的一缕白雪,身形矫健的避开袭击,一招一式毫不手软。 顾辞直往后退,退无可退,手中火把滚烫袭来,温度骤高,她却冷汗直下,难道当真要命丧此地,情急之下,她拼命挥动着手中的火把,试图逼退来人。 火花四溅,有些砸到她脸上,有灼热的痛感,她死死咬着唇,透过扭曲的火光看见黑衣人越来越近,终于忍不住大叫,“青潋。” 声音划破长空,一把剑如同出弓之矢直中黑衣人的喉咙,温热的血喷洒出来,染红顾辞的脸,她脚下一软,死命撑着自己不让自己叫出声,眼睛却瞬间瞪大,在光亮里映照着黑衣人扭曲死去的脸依旧被剑射中有鲜血汩汩而出的喉咙。 有一个人,就这么活生生在她面前死了,巨大的惊吓让她喉咙仿若失声,只一味的懂得往后退,但刺鼻的血腥味却人如影随形的钻入她的鼻尖,令她胃里阵阵翻滚。 一个随从大冲上来,和黑衣人扭打在一起,三对一,顾辞眼生生的看着还是活动自如的随从在三个黑衣人的夹击中渐渐失力,一刀,血冒出,一剑,血窟窿。 顾辞再也受不了,浑身抑制不住的发抖起来,但还是死死咬着唇往后退,那个随从是为她死的,在她眼前为她死的,巨大的呕意翻滚上来,她几欲发疯,手中的火把已经高举,破碎的喊出声,火把灼烧她的掌心,一片烧焦味,她脱力把火把奋力扔出去,正中一个黑衣人。 上官青潋如同疾风往前冲,一个黑衣人如同脱弓之箭向她刺来,她努力往后退却无法逃离,看见上官青潋怒张惊慌的眼,大吼的叫她的名字,她却失去了意识一般只懂得躲避黑衣人,眼神在黑暗与火光交换里渐渐涣散。 剑入肉的声音,浓重的血腥味钻入顾辞的鼻尖,顾辞瞳孔大睁,低头见一把长剑的剑头已经没入她的胸口,钻心的痛意袭来,她脸色瞬间苍白,那剑却再未往里刺,浑身煞气的上官青潋手中剑如一条灵活的蛇,钻进穿透黑衣人的喉咙,鲜血喷涌,剑头的锋利堪堪在顾辞眼前三寸停住,她浑身血液倒流,脱力的往后倒去。 “顾辞。”叶席大吼,声音如有洪钟,继而手起剑落奋力杀敌。 陷入一片混乱,山里平静尽数被打破,山鸟四飞乱叫,血腥味传遍山头。 顾辞看见上官青潋眼里尽数红透,往她而来,但她疼得没有力气再去看他一眼,连吸口气胸口都费力, 分卷阅读148 - 分卷阅读149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49 眼前天旋地转,火花在她眼里慢慢消退,隐于一片黑暗。 她能听见声音,一片纷杂,慢慢归于平静。 “说,你们是谁派来的?” 是叶席的声音。 又是一阵浓重的血腥味,看来是他们这一边胜了,顾辞安下心来,终于撑到极限,再无意识。 上官青潋小心翼翼托住顾辞的头,深深看了顾辞一眼,手按压在末入她胸口的剑上,伤口不深,但流血很多,他紧紧抿着嘴,一个用劲将剑抽去,血涌,他面无表情点穴止血,眼里却是一片猩红血光。 上官青潋抱着顾辞上了马车,叶席紧随而上,可叶席还没有进马车,上官青潋冷冽的声音便响起,“谁都不准进来。” 叶席掀帘,上官青潋寒如冰一般的眼神射过来,他怒道,“你就以为只你一个人担心顾辞?” 上官青潋声线愈沉,“我说出去。” “上官青潋!” 两个人对峙着,上官青潋皱眉回头看着因痛满脸冷汗的顾辞,眼神迸发出痛意,重申,“出去。” 说着翻出随行药箱,取出其中的止血膏和绷带,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叶席越过他,看向毫无血色的顾辞,上官青潋已经动手开始解顾辞的衣物,叶席一咬牙,用力甩下车帘。 “所有人听令,打起十二分戒备,守住上官大人的马车。” 齐齐的一声,“遵命。” 顾辞在痛感之中沉沉浮浮,只觉这身体疼得都不是她的了,似乎有人正在为她处理伤口,药膏灼烧一般贴上她的伤口,她疼入五脏六腑,费力想伸手去抓伤口,却被一只温热的大掌抓住。 她痛叫出声,听见上官青潋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冽,却是颤抖的,“别动,别再动了。” 可是她太痛了,顾辞大口大口的喘气,牵动伤口,痛得她浑身痉挛,咬着唇,都能尝到血腥味。 想起死在她面前的几个人,血是腥的,是热的,全部洒在她的脸上,连视线都是一片血红,令人作呕。 到底是谁,要她的命?顾辞一片混沌,疼痛令她几乎窒息,她想睁开眼,却怎么都无法做到。 她知道自己的伤口不深,但是她却无时不刻感受着伤口带给她的折磨,这种痛楚才是最痛苦的。 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住她,熟悉的混杂着血腥的味道飘入她的鼻尖里,是上官青潋。 开不了口说话,痛意越甚,她到底还是撑不下去,在上官青潋的怀抱里失去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是我另一本小说《一意诉求》完结,所以这边我就暂时不更新咯,等后天我再更新哈~ 以后就只剩这一个坑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夜出山林终脱险 天渐渐泛起鱼肚白,半夜的战斗让上官青潋一行人元气大伤,三个随从因此丧命,其余随从多多少少身上都带伤,那些袭击他们的黑衣人只生擒了两个,没有严刑拷打就咬舌自尽。 什么都问不到,一丝线索也没有。 原先混战之时,所有人皆以为他们没有目标,却不知道黑衣人只是转移他们的目光,伺机杀害顾辞。 顾辞这辈子与人的渊源很多,得罪过得人也不少,但真正想要她命的,却不能想出一个人来,除非...... 上官青潋敛眉,目光凝重的望着还不省人事的顾辞,伸手取了湿布为她擦拭额头不断冒出来的冷汗,马车外突然有了动静,上官青潋极其迅速随手将一边的小被拖过盖在顾辞身上。 是叶席恰好挑帘,先看向顾辞,面色低沉,再对上官青潋说,“情况如何,能动么?” 上官青潋将湿布搭好,顾辞现在身体虚弱异常,轻易移动不得,如今他们又困在山林里,需走上半天的路程才能到乡镇,但若不到乡镇就医,顾辞伤势恐怕会恶化。 权衡之下,上官青潋当机立断,“赶路,我照料她,劳烦了。” 叶席略一扬眉,“知道了。” 现在他们都担忧顾辞的身体,自是用最好的办法去为顾辞考虑,二人说定,叶席很快便命令下去。 上官青潋动作轻柔搂住顾辞的脖子,将她搂入自己怀着,马车颠簸,取了厚厚的被褥垫在顾辞的身下,上官青潋则小心翼翼的避开她的伤口,尽力为她减去一些颠簸。 顾辞在起起伏伏里昏沉,伤口处的疼痛让她不愿意睁开眼,她长这么大小磕小碰都极少,更不要说受这么大的伤,真是生生疼得她以为自己就要死去了。 也不知道意识模糊了多久,等她终于缓过劲头,慢慢睁开眼时,先是有些朦胧的人影,然后上官青潋的脸才渐渐在她眼前变得清晰。 上官青潋的怀抱是暖的,脸色却是冷的,顾辞极少见好脾气的上官青潋发脾气,这么阴沉的脸,就更是罕见了。 怎么将眉头皱成这样呢? 顾辞想着,费力的伸手想去摸上官青潋的手,却发觉身上没什么力气,手只是动了动,就被上官青潋温暖的掌心给包裹住。 上官青潋的脸如同春风化冰渐暖,到底褪去了几分骇人的寒气。 “醒了?”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顾辞不想费劲动,便眨了眨眼睛算是回答他的话,哈着气说,“刺客呢?” “不必担心,”上官青潋轻声宽慰,“还有一个时辰便可以出林了。” 胸口处一个劲抽抽的疼,顾辞用力闭了闭眼睛,再垂眸,发现她上半身几乎是裸的,伤口已经用绷带处理好,一片殷红,看着挺触目惊心的。 若是寻常时候任何女子遇见这种情况,都要先错愕惊慌再娇羞,但顾辞实在疼得厉害,只瞪着眼,有气无力道,“你换的?” 上官青潋把小被往上拉了拉,盖住她圆润的肩头,带些歉意道,“情势紧急,我无意冒犯。” 顾辞牵动了下嘴角,她自是明白,虽然男女授受不亲,但她也不是什么扭捏之人,相较之下,这点羞赫和命来比就要轻得多了。 “你放心,无人知晓你的身份,”上官青潋见顾辞不说话,安抚道,“等到了乡镇找到大夫,再细致处理你的伤口。” 顾辞出气多进气少,没有力气再说话,用鼻腔嗯了一声。 “你先睡着,”上官青潋调整好她的睡姿,“到了喊你。” 顾辞疼得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睡着也是疼的,像有千万个小人拿着把小剑在她的胸口处猛戳一样,受苦得很,顾辞睡着也在心里骂那个黑衣人,但转瞬那个黑衣人的鲜血就喷涌而出,血是热的红的,粘稠的潮湿的,眼前顿时一片血红色,黑衣人猛然瞪大的双眼如影随形的追随着她,令她恐慌。 不是我杀你的,顾辞想叫,叫不出,想喊,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吼,脚步一软跌落在地,地上的小石子磕得她的掌心磨 分卷阅读149 - 分卷阅读150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50 破了皮,血肉模糊。 身后便是无底深渊,只要再退一步,便会坠入万丈悬崖。 一支锋芒的剑不知何时从暗处直直冲她而来,她压抑在喉咙里,上官青潋从不远处提剑而来,再一步,只要再一步,可剑已经刺入她的心口,她失力往后倒去。 是万丈悬崖。 “顾辞,醒醒,”上官青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空灵而悠远,“顾辞。” 一声呼唤似乎将她从深渊里救出来,她顿时一震,惊吓的将禁闭的双眼猛然睁开。 烛光摇曳,陌生的纱帐在她眼前。 已经从树林里出来了? “顾辞。”上官青潋又唤她,嗓音夹杂了太多的情绪,把失神的她拉回来。 顾辞慢慢偏头,映入眼帘是上官青潋坐在床沿,他眉心皱成一片山川,面色担忧。 “在哪呢?”出声几不可闻。 上官青潋似乎松了一口气,依旧紧紧卧着她的手,轻声说,“你睡了一天,我们到了客栈,大夫看过你的伤势了,要静养一段日子。” 顾辞眼神有些涣散,哦了一声,吸气的时候伤口似被一双手揪住,疼得她冷汗直落。 “忍忍,伤口不深,就是疼些。”上官青潋伸手从一旁的小几端过一个瓷碗,里面是清淡小粥,“先吃点粥垫垫肚子,再喝药。” 上官青潋的语气温柔得像在哄孩子,动作也是极其轻柔,舀了粥递到顾辞嘴边。 顾辞双唇干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痛感盖过了其他,一天没有进食也不觉得饿,但还是顺从的张开嘴让温热的粥渡到口中。 上官青潋就这样喂了小半碗才罢休,又依照同样的方式喂了药,给顾辞掖好被子,安安静静的陪着她。 顾辞睡了一天一夜,又或者说是昏迷了一天一夜,这会子就是想睡死过去来忽略这疼也是没有办法,只得意识清醒的承受着这铺天盖地的痛楚。 上官青潋有意转移她的注意力,握着她的手,和她说话,“想不想吃点酸果子去去口中的苦?” 顾辞摇摇头,露出个惨白的笑容,“你这是在哄我?” “是啊,”上官青潋不否认,“只要你好受些,想怎么哄着都成。” “那,”顾辞偏头看着他,“你别自责,我就不疼了。” 上官青潋目光一滞,握着她的力度紧了些。 顾辞继续说,“答不答应?” 她如何看不出来,上官青潋眼里的情绪,想来他是为不能救自己而自责,但昨夜的情势,怎么说她多多少少都要损伤,现在这样子,捡回一条命,还是轻的。 若不是有上官青潋奋力一剑刺杀了黑衣人,想必现在成为剑下亡魂的就是她了,哪里还能在这里谈论什么疼不疼呢? 上官青潋久久沉默,只是用力握着她的手,末了,低头与她额抵额,闭了眼,轻言,“嗯,答应,怎样都答应。” 顾辞这会子心情有些好了,若不是怕大动作会牵动伤口,她真想伸手抱抱上官青潋。 可惜了,她哀怨的叹口气,抱不着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得不告诉你们.....往后基本都是虐的了 ☆、我只怕无能为力 顾辞熬到半夜才又睡去,期间,上官青潋自是一直陪在床前,等她再醒过来,房里不见上官青潋,反倒是叶席正坐在桌旁闭眼休息。 听见声响,他瞬间就睁开眼。 顾辞下意识去寻上官青潋的身影,叶席看出他的意图,缓声道,“他去医馆询问你的伤势。” 顾辞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叶席摇摇头,“不必这么防着我,我还不会做出些趁人之危的事情来。” 顾辞深吸一口气缓解痛楚,才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叶席不置可否,起身踱步过来,“坐起来吧,别躺坏了。” 说着伸手去扶顾辞,顾辞一动扯到伤口,嘶的一声,叶席动作停下来,急道,“怎么了?” 顾辞摇头表示无事,费力的用手肘撑着起身,想到什么,也顺带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身体,叶席但看不语。 “什么时辰了?”虽是疼,但到底缓过劲来,顾辞看向窗外。 “午时过三刻,”叶席把枕头垫在顾辞身后,“有什么想吃的,我让人端上来。” 顾辞饿久了,现下肚里空空,口中又苦涩,自是想吃些入味的来缓解,但叶席顾忌着她的伤口,只是吩咐下去,命人端了燕窝粥上来。 他想喂顾辞的时候,顾辞慢慢伸出手接过瓷碗,拿在手中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 叶席拉了椅子过来坐在床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看了好半晌,眼神有些复杂,“你究竟得罪了谁,下这么大的狠手要你的命?” 顾辞一口粥含在嘴里还没有咽下去,抬眼看向叶席,末了,道,“我不知道。” 也不是不知道,或者说,还在猜测。 最坏的结果就是她在戚后那里败露,戚后想要她的命,但她想不出来会有谁怀疑她。 已经近半个月没有得到戚后的指示了,随着时日方流逝她的心慌也越来越重,若真是戚后,到底是哪里露出了马脚? “顾辞。”叶席的声音把她唤回来。 顾辞这才想起把嘴里的一口粥咽下去,有些急道,“什么时候可以启程?” 她等不了,甚至是惊慌,想要快些回到鹿都,将一切事情弄明白。 “你伤还没有好,就想着走?”叶席不同意的看着她,皱眉。 顾辞捏着碗,近来这段日子她总是莫名其妙的心慌,偶尔还会做噩梦,倒不是她杞人忧天,而是最近许多事情都超出她的预料。 如今她人不在鹿都,又收不到消息,不知道鹿都的情势如何。 而让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顾澈等人,临走之前,祁楚曾经许诺一定会在她离开的这段时日护他们周求,可离开的日子越久,她对顾澈他们的牵挂就越重。 叶席见顾辞不说话,也不再喝粥,叹了口气,伸手拿过她手中的瓷碗,说,“吃不下就别吃了。” 顾辞心神恍惚,说了声多谢。 “你什么什么走?” 叶席把瓷碗收好,微愕,“赶我出去?” “不是,”顾辞偏头扯了扯唇角,“我是问你什么时候去鹿都。” 现下她身上负伤,也无需拖累叶席的路程。 叶席一笑,“我不急,等你伤见好,我们再一同上路。” 不急,顾辞却是急了,“不必等我,你们先去。” 因为激动,她甚至咳嗽而牵动伤口,疼得额头冷汗又落。 “你激动个什么劲,”叶席不满的皱眉,找不到下手的地方为她顺气,只得起身去倒水,“也就几日,你难不成还以为个把月。” 顾辞喝了水,又缓了一会,气息才平缓过来, 分卷阅读150 - 分卷阅读151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51 面色因为可好一顿咳嗽憋得有些红,看起来好似有了血色,倒也颇具病态美。 叶席见她精神头好些了,也收起了正经模样,打量着她,调侃笑道,“别说,你这病恹恹的样子还挺好看,弱柳扶风,还是风吹便倒。” 顾辞也习惯他没个正行,此时还有些被他逗笑,叶席见此,长长出一口气,“知道笑就好了。” 房门有了动静,顾辞费力转头去看,正见上官青潋推门而入,不知道为何,脸色看起来沉如水。 是她的伤势恶化了?她的一颗心微微往下沉。 叶席起身,“回来了,药呢?” “交代小厨房去熬了。” 上官青潋关了门,再看向顾辞,眼神有些复杂。 顾辞撑着身子往外,说,“发生什么事了?” 上官青潋沉默着,踱步走到床边,却不回答顾辞的话,微微弯了身子,道,“我和叶席出去商讨回去的时日,你先歇息。” 这是上官青潋第一次要避着她说话,不对劲,顾辞紧紧抓住他的手,“我不累,你们在这里说。” 叶席看起来也是不明所以的样子,并不接上官青潋的话,“我们不是说好了,等顾辞身体见好再出发吗?” 上官青潋眉头紧紧蹙起来,眼神略显暗淡的看向顾辞,却没有挪开自己被顾辞抓着的手,似乎在考量着什么。 顾辞越急,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声音都高了许多,“是不是鹿都......” 话没有说完,她就剧烈咳嗽起来,伤口拼命抽痛,她弯着身子,急促的呼吸,却还是抓着上官青潋的手不肯放。 叶席也意识到失态严重,面色一下子敛起来。 直到顾辞缓过劲来,甚至是央求的看着上官青潋,上官青潋才终于无可奈何的别过脸,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声音凝重,“姜余的信到了。” 顾辞怔了怔,姜余的信到了,便能得知鹿都的消息,可上官青潋的态度实在太过于诡异,令她心生不安。 她顾不上伤口,迫不及待的夺过纸条,小小一张,只两个笔锋硬朗的字——速回。 速回?是什么意思,顾辞抬头求助上官青潋,在他眼里看到同样的疑虑与不安。 上官青潋过姜余的心中不单说明他们何时启程,最重要的是,告知了姜余草株蟒的下落,草株蟒关乎姜尤性命,而回信里,姜余却只字不提,只让他们速回鹿都,若不是鹿都有变故,姜余不可能只回这二字。 “我不想瞒着你,”上官青潋从她手中拿过纸条,“但是我也不想你担心。” 顾辞久不能回过神来,喘息着,“鹿都发生何事?” 上官青潋摇头,“我已经让人去查,你只需疗养,不要过分伤神。” 顾辞捏住拳头,一言不发,又是她给众人拖了后腿,她深吐几口气,目光坚定的看向叶席,“能不能帮帮我?” 叶席紧抿的嘴微启,“什么?” “和上官青潋先走,”顾辞咬牙,“不要管我。” 上官青潋声音不复平日冷清,抓住顾辞的手,“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顾辞太起眼看他,眼神坚毅,“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你再在这里陪着我,只会被我耽误,不如你先行一步,鹿都需要你,你早一步到,祁楚可能就少一分劣势。” 上官青潋沉默着,只静静的看着她,眼里有着怜意。 叶席说,“这事我做不了主,上官青潋不走,我也无法五花大绑捆住他不是。” 顾辞抿嘴,用力握住上官青潋的手,“青潋,我不会有事,你答应我。” 上官青潋静默许久,最终还是道,“就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青潋。”顾辞俨然已经急了。 上官青潋反握住她的手,定定的说,“一起走。” 叶席出声,“你是疯了不成,顾辞的身体如何经得住舟车劳顿?” 上官青潋难得大声与人反驳,“你以为把她留在这里就会安全吗?” 叶席一时无语,眉心跳动,深深看着他们两个,半晌无奈道,“既然你们听不了我劝,我也无需说太多,只是顾辞,我必须提醒你,你这伤可大可小,不好生调养,后半生可能会落下病根,你可考虑清楚了?” 顾辞吸了吸鼻子,“多谢,我心意已决。” 叶席叹口气,转身出了房间。 因着这阵折腾,顾辞胸口的伤又有往外沁血的趋势,上官青潋扶着她睡下,取了药,正欲伸手去褪去她的衣衫,顾辞睁着眼看他,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带我一起走?” 她是个累赘不说,就是这伤口,也够她受的了。 上官青潋轻轻揭开她的衣衫,顾辞胸口一凉,到底面皮没有厚到坦诚相见还能与他对望,最终还是紧紧闭上了眼睛。 顾辞感受到上官青潋将药洒在她的伤口上,动作极其轻柔的扶着她为她包扎,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羞,最大的原因还是在疼,她觉得自己在发抖。 好半天,她才听见上官青潋压抑着情绪的声音。 “不把你放在我眼前,我不放心。若你在我身边,我还能尽我最大之力护住你,可若我走了,你再遇危险,我却无能为力。” 顾辞缓缓睁开眼,一瞬间竟然见到上官青潋的眼里发红,又或者是错觉,转瞬又是那熟悉的深邃的透亮的眼神。 他望着她继续说,“我只是怕无能为力,更怕,你离我而去。” 顾辞眼眶顿时酸涩,久久都不知道说什么,末了,只嗯了一声表明她听见了。 听得一清二楚,甚至透过上官青潋清冽的声音感受到他那份炙热跳动的心意。 无需过多言语,早已心有灵犀。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三千字嘤嘤嘤 ☆、顾辞夜半突发热 顾辞休息了不到三天,能下床后便迫不及待催促着启程,上官青潋和叶席担心她的身体,但顾辞一心想要了解鹿都的情势,二人拗不过她,只得顺着她的意思。 叶席还特地备了一大堆药物,应有尽有,又担忧路上再出意外,还高价聘请了江湖上的打手一路随行。 顾辞依旧是和上官青潋一辆马车,上官青潋可谓细心呵护,但凡她微微皱了皱眉头,上官青潋便会去查看她的伤口,她本来还以为伤口在胸口而羞赫,到后来,被上官青潋查看着查看着竟然也习惯了。 纵然上官青潋这般小心呵护,但该tenfold的还是会疼,特别是路过较为颠簸的路段,顾辞简直被颠的似乎伤口活生生又要被撕裂开来。 很多时候都是咬着牙撑过去的,幸而她只是伤及皮肉,按大夫的话来说,若是那剑再深一寸,便是伤到心脉的问题了。 疼倒没什么,就是胃口也变差了,原先就算路程再如何的劳 分卷阅读151 - 分卷阅读152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52 累,顾辞也能逼着自己咽下一些干粮,但有了伤,莫说干粮,就是美味佳肴在她面前也味同嚼蜡。 马车每停一次,上官青潋就变着法子给她找来不同的吃食,顾辞心里感动,但往往也是吃几口也就吃不下去。 五天下来,顾辞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原本就纤细的手腕隐隐见骨,连下巴都削尖,上官青潋看在眼里,心疼是心疼,却无可奈何。 但这几天下来,也不都是坏的。 顾辞明显感受到疼痛感一日日的减弱,到了第五天的时候,她的伤口由血肉模糊变成干巴巴的一道口子,难看是难看了些,却让她少了每次拆绷带时候那生生似要把她皮肉扯下来的痛苦。 夜里找了客栈住下,上官青潋端着药物走到床边,顾辞撑着身子起来,盯着桌子上的药物。 上官青潋疑惑的嗯了一声。 顾辞抿了抿嘴,逃了他的目光,断断续续的说,“我伤好了许多,要不,往后我自己换药吧。” 她说完这话,脸皮还是不出所料的发烫。 上官青潋微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顾辞咽下喉咙,抬头去看,却见上官青潋表情有点愣,好像反应不过来的样子,见她看过来,还眨了下眼睛,顾辞没忍住就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样的上官青潋,还真是与他平时的出尘不然大相径庭。 上官青潋表情真是五彩缤纷,撂下一句“那我先出去了”,便逃也一般的离开了房间,瞬间就只能看见他的一缕蓝衣消失在房门口。 本来顾辞开口说这件事是很难为情的,但上官青潋的反应却让她觉得这个才是打了坏心眼的人,忍不住想着又笑出声。 这一笑真真是扯到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好不容易笨拙的上了药换好绷带,看着胸口却有些发愁。 因着伤口的缘故,她已经有一阵子没有束胸,上官青潋自然是百般为她打掩护,但她难免心慌怕被人看出来。 顾辞叹口气,穿好衣服起身下床,现在伤口见好,若是可以,她也不想他们的路程进展太慢,按这个速度下去,实在太慢。 天气见冷,到了鹿都,怕是要下雪了。 又是一天的颠簸,顾辞喝了药,觉得很疲乏,几乎是在睡睡醒醒中度过的,下半夜她口干舌燥想起身倒水,却发现浑身软绵无力滚烫得厉害。 这样的变化让她心惊,原是以为伤口好转,却不曾想还会复发,她在床上睁着眼躺了片刻,费力的起身点烛。 叶席在她的房间留了各式各样的药物,其中不乏预防她发热的,皆一一标记了,她借着烛光在桌面上查看,却发现是草药。 顿时心里升腾起一股郁气。 又要麻烦别人,实在非她所愿。 可顾辞不是无脑之人,不会傻到要自己硬撑过去,平日里无聊看些读物,多少也是看过一些自以为是却更拖了后腿的人物,她还不至于傻到这样的地步。 脚步发软的开了门,门外有着随从守夜,见她出来正要出声,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将手中的草药交给随从,吩咐他找店里小厮熬药。 随从见她身子不适,正欲扶住她,她一吓下意识往后退,险些跌倒,一阵细小的开门声这时传入她的耳里,可对门上官青潋的房间一片漆黑,房门依旧禁闭,她才松口气。 顾辞不想惊动上官青潋,白日上官青潋又是赶路又要照顾她,纵然身子骨再好也能见疲惫,能让他多休息一刻是一刻。 打发了随从,顾辞惊觉胸前伤口因着方才动作幅度太大隐隐有血丝裂开,她懊悔到想对自己发脾气,但到底咬牙忍着痛折回床边查看伤口。 走廊伸手不见五指,一声极其轻微的叹气消散,上官青潋悄然无声的从房里出来,拦住端着药回来的随从。 压低声音,“验过药了?” “是,大人。” “那便好,端给顾大人,不要说我起来过。” 随从有些莫名其妙,这两个人,都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起来过,还真是奇怪。 但随从还是应声将疑问放进了心里。 顾辞这一次的发热来得气势汹汹,但似乎也并没有大碍,到了第二天清晨已经有退热的迹象,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上官青潋,依旧是照常上路。 只是午间喝药的时候,口感却与前几日不同,她一问,上官青潋告诉她伤口转好便换了药物,顾辞不疑有他,昏昏沉沉又度过了一天。 再有七日,便到鹿都。 可越近鹿都,顾辞一颗心就莫名其妙越是不安。 可能是天气凉,顾辞旧伤未好又患伤寒,一直在发着低热,整日喝药,喝得她迷迷糊糊的,脑袋也难以思考。 辗转醒来,还是在马车上,马车停着,看起来是在中途歇息,可上官青潋竟然不在马车内。 她因着没有束胸,是不敢出马车的,便只能在马车里等着上官青潋回来,挑开帘子,叶席远远看见她,先是一喜,便笑吟吟的走过来。 顾辞裹着被子,把车帘子挑大了,冷风嗖嗖的直灌进来,有些冷。 叶席走近了,仰着头看她,笑容明媚,“想下来走走吗?” 顾辞微笑着摇摇头,问,“上官青潋呢?” 叶席顿了下,又笑,“不知道哪里去了,我让人去找找。” “不用了,”顾辞连忙说,看见他手里的狗尾巴草,问,“你拿着她做什么?” 叶席举了举手,“这个?拿着好玩,你要吗?” 说着要把狗尾巴草给顾辞,顾辞起了坏心眼,露出个笑容来,“你知道狗尾巴草是干什么的吗?” “干什么的?” “我听说,”顾辞卖了个关子,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许多流浪狗会在狗尾巴草上.....” “怎么?” 顾辞实在忍不住笑出声,“会在狗尾巴草上面撒尿。” 叶席瞬间像拿了什么肮脏东西一样把狗尾巴草一丢,使劲在衣服上蹭了两下,“你怎么不早说,”然后又嫌弃的看着她,笑骂,“别把话说得那么粗俗。” “难不成还要说如厕啊?”顾辞笑容见盛。 “倒也不是这样说。”叶席挑了挑眉,压低声音,“只不过一个姑娘家还是不要这样的好。” 见叶席又拿这件事说,顾辞睨了他一眼,便要放下车帘子,叶席急忙阻止,“别呀。” 放了一半,便看见一抹蓝衣身影从丛林里出来,远远看去,上官青潋的脸逆着光,看不真切表情,可顾辞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点儿沉重,收了笑意,连放帘子的动作都停了。 叶席也顺着她目光的方向过去,眉头渐渐锁起来。 有风吹过,车帘子上的流苏摇曳着,上官青潋终于从光处走出来,依旧是淡淡的表情,看起来与以前没有分别。 顾辞 分卷阅读152 - 分卷阅读153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53 一颗心才慢慢安回去。 看来是她多心了。 ☆、马车抵达城门口 叶席又把目光放在顾辞身上,听不出什么语气,“眼珠子都要看出来了。” 顾辞这才回过神,一笑把车帘子就放下了,就听见叶席不满的唉唉声,笑容微敛。 外边上官青潋和叶席的谈话时清晰可见。 “去哪里了?” “探探路。” “顾辞要是快好了让听说出来走动走动,别闷发霉了。” “等太阳暖和些吧。” “行,过会我让人送床被褥来,我用不着。” “多想。” 叶席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上官青潋挑了车帘子而入。 “感觉可还好?”上官青潋把火炉子挑了挑,才入座。 顾辞笑笑,“应该有好些。” 上官青潋摇摇头,伸手过去探她额头的温度,“还是低热。” “大概是这两天天气转冷,一直好不了。”顾辞喃喃道,调整了舒服的姿势躺在了上官青潋的腿上,“睡不着了。” 上官青潋替她拢了拢被子,“等下午出太阳,我带你下去走走。” 顾辞哼哼两声表示同意。 “对了,”上官青潋欲言又止,到底还是问道,“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顾辞只是微怔,然后就笑道,“快要结痂了,就是有些痒。” “都是这样的,你忍过这几天,便不会留疤。” “知道啦。”顾辞又翻个身,“我尽力。” “我记得宫里太医研制了珍珠膏,专治疤痕,到时向他们取一盒来。” 顾辞仰着头笑得欢愉,“我都没有说我在不在意留疤,你倒是比我担心。” 上官青潋垂眸微笑,面色温和,语气轻缓,“外界如何看你不打紧,在我这儿,你只是个寻常姑娘,所谓女为悦己者容,我留意些总归不错。” 顾辞笑容愈浓,上官青潋眼里宛若一摊清泉,映照她的笑脸。 慢慢的靠近、贴合,唇齿缠绵。 外头冷风嗖嗖,马车里火炉细细燃烧,温暖如春。 半个月下来,顾辞剑伤见好,但持续的发热总不见好,好在上官青潋悉心照料,到底没有把病拖成大病。 按照路途,还有三日便可到鹿都,顾辞又喜又慌,几乎是想要快马加鞭回去。 客栈住下,命小厮拿来笔墨纸砚,落笔流利,寄给顾澈——三日便到,一切安好。 上一回的信大抵已经早到顾澈手里了,顾辞归心似箭,连要给他们惊喜一类的事情都免去了,若是不出意料,这信明夜便回到顾澈手中。 两个多月未见,不知道他的医术学到哪层,还有秋娘,青青,小月儿,过得如何。 心急的把信交给随从,吩咐其送往驿站,正碰上上官青潋从楼梯口端了吃食上来。 上官青潋见她手中的信,双唇几不可见紧抿了下,继而又恢复神情。 顾辞吩咐好一切,才对着上官青潋笑道,“我寄信给顾澈他们了,他们知道我要回来,指不定怎么开心呢。” 上官青潋露出个微笑来,“先吃饭。” “怎么,连顾澈的醋都要吃?” 上官青潋放好吃食,“胡说。” 顾辞笑了两声,因着离目的地越近,对鹿都的话题也就多了起来,滔滔不绝的开讲。 “我和顾澈认识十年了,还有秋娘她们,陪我走了最孤立无援的那段日子。” “要不是我被祁楚骗来当官,这辈子我就带着他们吃喝玩乐过,哪里像现在,又是费神又是病痛的。” 上官青潋突然喊她的名字,“顾辞。” 顾辞口里塞一口豆腐,抬眸不解的看他,他目光微凝,指了指她的嘴角,“沾米粒了。” “哪儿?”顾辞伸手去摸,“没有啊。” “吃吧。” 上官青潋神情看起来淡淡,但不知道为何透着一股不对劲,顾辞皱眉,“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这几天连日赶路,有些累罢了。” 他眉宇之间确实是含了疲态。 这些日子他又要照料自己,又要抽身调查黑衣人的事情,着实是铁打的也受不住。 顾辞也不叨叨了,紧忙说,“你快点回去休息吧,待会我让随从把剩菜端下去就好。” 上官青潋微笑了下,难得没有留下,又嘱咐让她多吃些,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顾辞心里隐隐不安,却又不知道这股不安从何而来,只得强行压下。 伤口已经见好,顾辞不想再冒险,次日终于是把久违的裹胸步又给缠上了。 太久的放松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狠狠地吸了好几大口气,险些让伤口又裂开,才终于伪装好。 虽然裹着是很不舒服,但能再次抬头挺胸走路顾辞觉得底气都足了。 马车一路前行,顾辞几乎是满心欢喜的挑帘子看着外头越来越熟悉的景色。 这一片还是去年她带着姜尤一起来放风筝的郊外,那次还和顾澈闹别扭来着。 她兴致大起的滔滔不绝和上官青潋讲过往的事情,上官青潋安静的听着,偶尔应她的话,顾辞总觉得上官青潋心不在焉,但满心的欢喜已经让她无空顾及其他。 城门在前,顾辞扯着上官青潋的袖子,叫出声来,“到了,到了。” 上官青潋反握住她的手,一言不发握得很紧,她一颗心渐渐沉下来。 没有来得及开问,接待官员已经扬声,“恭迎齐国使者到访我国,还请大人下马车一聚。” 顾辞看见上官青潋的眼神慢慢暗淡下去,她急得想问,上官青潋却还是紧紧握着她,末了,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 上官青潋的这句话让顾辞的心沉入湖底。 他果真有事瞒着自己。 叶席一行人已经下马车,顾辞指尖发抖,“发生什么事了?” 上官青潋抿唇,握着她的手,带她下去。 顾辞强忍不安,随着他的脚步,气息已有不稳。 叶席与接待的官员正在寒暄,无非是些客套话,顾辞心绪不宁,压根不想听他们说什么。 但客套场面还是要应付的,好在主角不在他们,上官青潋和官员言语两句,便打算离开。 叶席喊住他们,“我们何时再见?” “自会再会。”上官青潋将顾辞扶上马车,回头道。 顾辞半探出个身子出马车,眉头紧锁。 叶席冲她挥手,她只得以笑回应,笑容极其不自然。 好不容易熬到上官青潋入了马车,马车行动,她才终于压抑不住,紧抓着上官青潋的衣袖,急问,“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一到鹿都上官青潋就是这种反应。 鹿都,鹿都能有什么事? 是顾澈,还是秋 分卷阅读153 - 分卷阅读154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54 娘,或者青青,小月儿? 又或者,顾术,顾府? 她不想往坏的地方去考量,却忍不住胡思乱想。 无论是谁,她都不想有事。 焦躁难安,上官青潋依旧握住她的手,紧紧一握,甚至有些生疼。 然后望着上官青潋的眼神,夹杂着心疼,愧疚,还有痛心。 呼吸一窒,上官青潋面色笼罩上一层阴霾,双唇一张一合。 “顾澈,出事了。” 未等顾辞再追问,上官青潋无力闭了眼,张开眼里是一片怜惜。 无力的语气如同惊天雷在顾辞的一方天地里炸开。 “秋娘她们也......” 不必再说,意思已经明了。 顾辞有那么一瞬间是无法思考的,甚至不能体会上官青潋口中的出事是什么意思,但回过神时,脑袋混沌,心口疼痛。 或许,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她努力平复心神,双唇发抖,艰难的开口,“出,什么事了?” 上官青潋猛的把她抱入怀里,轻飘飘的三个字。 “对不起......” 突然便四肢僵劲,无法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能猜出他们要出事...... 顾辞要蜕变了。 ☆、辞院三命丧黄泉 入冬的鹿都很冷,比南方要冷得多,冷得顾辞忍不住直哆嗦。 她不能明白上官青潋和她道歉是为何,明明上官青潋并没有做错什么。 马车走过熟悉的弄堂,拐过熟悉的胭脂铺,街边还有几个熟悉的小贩面孔,风刮过,顾辞眼前的景象变得有些模糊。 上官青潋再不言语,只是握着她的手,握得那么紧,就好似要给她力气一般,实则她现下身子发软,对未知的或将知晓的感到恐惧。 她知道马车是往以前她住的辞院去的,秋娘、青青和小月儿都住在那里。 顾辞盼着下马车的时候能见着她们在门口笑迎她归来,但马车缓缓停下,映入眼里的却是一片萧条。 门口空无一人,微微掩着,很寂静,静得和没有人似的。 顾辞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每走一步都告诉自己,或许不赶巧她们外出了,又或者她们在里头,只不过不知道自己回来了。 上官青潋一直在她身后,想要去扶着她,被她微挣脱开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回个家而已,她自己能走。 虚掩的门突然有了动静,咯吱一声被慢慢打开,顾辞几乎想要松一口气的同时,面色苍白的姜尤露出脸来,身后是紧跟着的姜余。 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 顾辞脚步一顿,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们。 姜尤一见她,眼眶在瞬间红透,想要上来,却不敢上前一般,只哽咽的喊了一声顾辞,便停滞在原地。 顾辞深呼吸一口,笑容慢慢僵硬,“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多日不见,姜尤面色更差从前,但此情此景,顾辞无心顾及,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可不管是姜尤,还是姜余都没有给她回应,甚至她回过头去看上官青潋,上官青潋也是痛心的闭了闭眼。 顾辞浑身一震,如同有人在身后催促一般,大步往前走,姜家二兄弟退了两步,门彻底打开,顾辞的脚步似被打了桩,猛然定住,一双眼嚯的一下睁开,眼前便是有些黑暗。 小院没有一丝人气,只安放在厅堂的三架棺材显眼得顾辞无法忽略,沉甸甸的一下子砸在她心口,瞬间血肉模糊。 上官青潋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声音浓浓的担忧,“顾辞。” 顾辞仿若未闻,甩手就是徒步前行。 她不信,不见到棺材里的人,她怎样都不会信的。 脚底生风一般,晃眼便是到了厅堂,她却突然没有了上前查看的勇气,连呼吸都是缓慢的。 不会,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顾辞双腿发软强撑着上前,棺材近在眼前,还没有封棺,她极缓极缓的低头去看,眼里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是秋娘。 呼吸停止,她发了疯一般跌跌撞撞去查看另外两架棺材,同样的面色印在不同的一张脸上。 青青和小月儿....... 怎么可能,她临走前还活生生的会说会笑的三个人,如今躺在这四四方方的盒子里,了无气息。 身子一软,却被上官青潋接住。 她听见姜尤的哭声了,可她却憋着一口气,怎么都哭不出来。 推开上官青潋,双臂撑在桌面上,声音压在喉咙里,“什么时候?” 祁楚不是答应过会照看他们的吗?不是说君无戏言吗,祁楚怎么骗了她? 上官青潋离她三步之外,满眼痛惜,“我们遇刺不久。” “我问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你告诉我说没有。”顾辞不敢置信的摇着头,“是那个时候对吗?” 上官青潋闭眼颔首。 顾辞锤着桌面,突然凄厉的叫出声,上官青潋甚至是在一瞬间就上前扶住她就要倒地的身体,她抓住上官青潋的手臂,慌张而兢惧,喃喃,“顾澈呢,顾澈他在哪里?” 姜尤哭得不能自我,断断续续的说,“孙奇说他医死人,把他抓进地牢,我和大哥去找,找不到,他们不知道,把顾澈藏到哪里去了。” 顾澈瞠目欲裂,孙奇,怎么会是孙奇? 就因为上一次冯洪的事情,他就要记恨自己? 不管是谁无论如何都要他交出顾澈来。 顾辞强撑着站直身子,抓着上官青潋的手,“去地牢。” 上官青潋已经摸到她滚热的额头,顿了顿,说好,一把扶住她,带着她往外走。 “顾辞,”姜余喊住她,满脸愧疚,“对不起,我没来得及。” 顾辞不知道姜余说的是顾澈还是秋娘他们,但她再痛心,也不会殃及旁人。 无论用什么办法,她定要罪魁祸首血债血偿。 脚步一软踩空从马车上跌下来,若不是身后有上官青潋撑着她,她怕是要摔个头破血流。 上官青潋抿着嘴,护住她上马车,吩咐车夫去地牢,然后说马车紧紧将顾辞抱住。 顾辞瑟瑟发抖,死命咬着唇,慢慢的终于忍不住眼眶的酸涩,温热的液体从她禁闭的眼皮里溢出来,顿时湿透一张脸。 再也忍不住呜咽着哭出声来,她伸手咬住,不让自己发出更大的声音,可这种压抑的哭声听在别人耳里却显得很凄厉。 上官青潋闭着眼更加抱紧她。 “我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能够在这场谋权里游刃有余,”顾辞破碎出声,呜咽着,“是我自不量力,是我害了她们。” 上官青潋将下巴抵在她的头旋上,叹息,“不是你。” 顾辞哭得弯下身子,咬着手,含糊不清的,凄凉的,“若不是我妄想伸张正 分卷阅读154 - 分卷阅读155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55 义,处决冯洪,也不会利用孙奇,让孙奇记恨我,可是,什么都可以冲着我来,为什么不放过他们,他们什么都没有做。” 如果不是她自以为是,怎么会害得秋娘她们命丧黄泉。 “顾辞,别说了。”上官青潋掐着她,像要把她融入骨血。 顾辞身体一个劲发抖,眼里通红,嗓音沙哑,“你不明白她们对于我而言是怎样的存在,我答应过她们会让她们过得很好,你知不知道,这一次回来,本来青青是要成亲的,可是她现在死了,都死了。” 上官青潋不想雪上加霜,但见顾辞心神俱碎求一个答案,捏了捏拳,还是道,“孙奇再大的胆量,也不敢动你,顾辞,你听好,怕是你在戚后那边已经败露,往后,你再也不必与戚后虚与委蛇,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顾辞双眼涣散,眼泪刷刷直落,茫然道,“是不是行刺是戚后派来的人?” 怎么会,她知道戚后对她有疑心,但不至于在她归程途中就痛下杀手,除非戚后得了实锤,可是这和孙奇有什么关系? 脑袋膨胀一般,涨疼得厉害。 顾辞抓着上官青潋的衣袖嚎啕大哭,“我自以为是,自不量力,自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实则不过跳梁小丑,可笑,可笑。” 她说着又哭又笑,抓着胸口不住的大力喘息,呼吸已然絮乱。 “顾辞,你不能倒,还有顾澈,”上官青潋心疼不以,捏着她的双臂,把她从怀抱里扯出来,对上她满眼泪水,“顾澈在等着你救他。” 顾澈涣散的眼神在听到顾澈这个名字的时候慢慢汇聚起来。 是,顾澈在等她,顾澈这辈子最怕黑,地牢那么黑的地方,顾澈该多害怕。 她不能倒,死到不能倒。 顾澈在等她。 无论是孙奇,还是谁,秋娘、青青和小月儿她拼了命也会去报。 指甲掐进掌心,已然痛得麻木。 往后,她再也不会手软,为了她自己,也为了她要守护的人。 谁敢动顾澈,她定要那人不得好死。 作者有话要说:  有很多要交代的,会在后面几章说明,现在还是先救顾澈吧嘤嘤嘤 ☆、顾澈被囚于水牢 顾辞望着污秽的牌匾上黑漆漆的地牢二字,有寒风吹过,一片萧瑟,她眼前突然有些发黑,上下唇不住的哆嗦,脚步发软却坚定的往大门口走。 唯一的想法是顾澈在里头,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救出来,若不是这个信念撑着她,早在辞院得知噩耗,早该倒下。 狱卒只见一个面色惨白的瘦弱男子浑身煞气往他们而来,身后蓝袍男子也面色阴冷,犹如提剑而来,令人不寒而栗。 顾辞只拿出令牌,甚至一语都不发,便想直直穿过两个狱卒进入地牢大门。 两个狱卒一见令牌面面相觑,面上带了为难,但还是壮着胆子拦住顾辞的去路,说,“没有孙大人的手谕,任何人不得进入地牢。” 顾辞心火怒烧,眼神都变得锐利起来,瞪向狱卒,“滚。” 再拦着她,她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狱卒被她一吓,腿肚子只打抖,断断续续说,“顾大人,不要为难小的,小的也只是依照吩咐行事。” 顾辞胸口血液翻滚,上官青潋沉声,“地牢向来由邢部负责,何有听令他人之礼,让开。” 这两人明显已经受了提点,顾辞气得几欲不能呼吸,目光一望,狱卒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伸手提了狱卒腰间的刀,直指狱卒,眼神嗜血,“你们让不让?” 话落狱卒吓得往后退,此时一阵轻轻的笑声从地牢大门里传出来,“顾大人,别来无恙啊。” 这声音在以往听来顾辞不为所动,但今日,她只觉浑身血气翻涌,喉咙口都有了血腥味,提剑的手不可抑制的发起抖,若不是上官青潋扶住她,她怕是要撑不住跌落。 随着孙奇的脸从阴暗的地牢里露出来,顾辞咬碎一口牙,目光直视孙奇,有欲将其千刀万剐之意。 “孙奇。”顾辞低吼一声,急剧喘息起来,恨不得马上冲上去。 孙奇挥手让两个狱卒退下,收了笑,“顾大人才到鹿都,怎么就有空来会我这个老朋友。” “把顾澈交出来,”顾辞依在上官青潋胸前不让自己往后仰,拿剑指向孙奇,咬牙切齿,“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孙奇冷笑,“顾大人是在说那医死人的庸医,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纵然顾大人与那杀人犯交好,也不可枉顾王法。” 孙奇一番说辞让顾辞怒火中烧,甚至要把理智都烧透,就要冲上前,上官青潋眉目一敛伸手抵住顾辞手中的剑柄。 晃眼见顾辞手上已空,上官青潋将剑对向孙奇,声音清冽却透着寒意,“孙奇,别逼我动手。” “上官大人,可别丢了身份,”孙奇拔高音量,“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眼见孙奇还没有交人的意思,上官青潋眼神一深,已然提剑上前,出手之快令人惊觉,孙奇反应很快的往后退,却还是慢了一步,转眼间,剑已逼近孙奇的颈脖,孙奇连惊呼都发不出,只全身僵硬的站在原地。 顾辞抓着上官青潋的手臂,双眼红透,声音嘶哑,“顾澈在哪里?” 孙奇怒视他们,“你们这是蓄意谋杀朝廷命官。上官青潋剑抵上孙奇的喉咙,冷言,“那孙大人违抗本官命令该当何罪,本官命你立刻带我二人去见顾澈。” 眼见上官青潋都拿官阶出来压孙奇,孙奇头上又悬着一把要命的剑,他只得咬牙切齿,万分不甘的吩咐狱卒领路。 狱卒早被这样的场面吓得三魂不见七魄,赶紧进大门去通知牢头。 牢头一见这情形一点也不敢耽搁,取了钥匙便往里走。 顾澈踏入地牢,一股腐朽的糜烂味便铺天盖地将她包围,虽说这一年来没少闻这呛人的味道,但此情此景,她原本就惨白的脸色更是可怖,一张死人脸一般,只剩一双红透的玲珑眼,紧紧盯着着漆黑大牢。 上官青潋见此眉头锁得更紧,手上的剑不由得也深了一分,孙奇脖子上已出了血,混杂在血腥阴冷的地牢里。 牢头颤巍巍的领路,长长的一段路,眼中所见满身血色的囚徒,鼻里充斥着作恶的烂肉味,耳朵回响着凄厉的求饶声,每一点都让顾辞心惊胆战。 她是知道地牢对犯人的手段的,无所不用甚至有些刑法血腥至她一刻都难以承受之地步,她无法想象顾澈在这里头待着会是何模样。 越往里,声音越弱,安静,却更可怖。 牢头脚步渐慢了,小心翼翼的看向孙奇,上官青潋将剑更辞一分,孙奇脖子鲜血染红衣襟,“走。” 牢头再不敢看,从腰间摸出一大串钥匙,在水牢前停下,顾澈心像 分卷阅读155 - 分卷阅读156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56 被一只大手狠狠抓住,瞬间不能呼吸。 水牢,竟然是水牢。 地牢分各种刑法,其中最为折磨人的一种无非是水牢。此刑将人囚禁在一个难以活动的铁笼子,继而放入挖好的地坑里,笼子半米灌水淹盖犯人,每隔一个时辰狱卒还会往里头泼水,而这种天气,无论是何人进了地牢都难以存活。 顾辞早在看见水牢二字便锥心难当,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发狠冲上去抓住牢头,嘶哑的吼,“开锁。” 牢头急忙应着,慌乱的跑进水牢,顾辞跌跌撞撞的跟上,见牢头在一个铁笼子上停下,远远望去,笼子里头锁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人,黑乌乌的一团,只见得到他双手被束缚在笼子铁栏上,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缩在笼子里。 顾辞双肩一只不住发抖,上官青潋收了剑,转身却满脸煞气,在孙奇不敢置信的眼神里,剑光一落,孙奇左手臂由上至下衣衫裂开,一条血痕生出,瞬间染红他的衣衫,他凄厉一叫,捂着手臂便跌落在地。 牢头开了几次锁都不对急得满头大汗,顾辞不支直跪地上,用力抓着铁笼,情绪崩塌,眼泪如泉涌,嘶叫,“阿澈,我来了,你再等等,我救你出去。” 她奔溃得大哭,上官青潋一把将牢头踢开,拔剑砍向锁头,剑风犀利,两三下锁头跟着铁链脱落,他蹲下扶着顾辞的肩膀,用力捏了捏,唇紧抿着,动作极为快速的奋力将铁笼的门往后拉,呼吸都急促起来。 顾辞捂着脸大哭,胸口传来剧痛,眼前一花,喉咙口涌起血腥味,一口浓郁的鲜血慢慢顺着唇角蔓延而下,滴落在潮湿肮脏的地面,和无数人的血叠在一起。 上官青潋看着她,眼神尽是痛意,却毫不犹豫的提剑将束缚顾澈的粗绳切去,抓住顾澈的手,奋力将他往上拉,额头青筋浮现,眼里已经一片血色。 顾辞急剧喘息着,爬向上官青潋,眼前已经一片模糊,却还是能看见顾澈□□的遍布伤痕的上半身,她哭得不能自已,颤颤巍巍的去拂过盖在顾澈脸上的脏发,一张被污秽染得脏兮兮的脸慢慢露出来。 提拳捶地,痛意袭来,顾辞心神具碎,嘶吼着大叫着,想要扑上去抱住顾澈,却被他满身伤痕隔绝,只能在手足无措。 上官青潋十指紧捏,眼眶红得可怕,伸手解下外袍披在顾澈身上,压抑着声音,眼神有着穿透一切的力量,“顾辞,我们带顾澈回去。” 顾辞涣散的眼神一点点凝聚起来,继而变得一片阴霾,胸口疼得她难以呼吸,但她神智却因为这疼万分清醒。 上官青潋弯腰小心翼翼将毫无意识的顾澈背着背上,顾辞咬牙抹去脸上的血泪,跌跌撞撞的抓着他的手臂站起来。 浑身染上水牢的凉水和污浊,但她仿若未知,只艰难而坚定的一步步往外走。 孙奇不知道何时撤离,水牢只余下凄厉的犯人,顾辞眼前景色是模糊的,但心中却渐渐清明起来,路过一片荆棘,血肉模糊却逆血归来。 眼前晃过过往的笑容,秋娘的善解人意,青青的机智聪敏,小月儿的活泼可人,还有顾澈一举一动的音容笑貌,一点点汇聚,走马灯一般,转瞬却是三张了无生气的脸和一具满是伤痕的身体。 太疼了,疼到万分清醒。 她会讨回来的,为秋娘,为青青,为小月儿,为顾澈,也为自己,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会讨回来的。 ☆、再回不去的过往 日光忽褪,阴云密布,天边尽是黑压压一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意。 顾辞蹒跚着上了马车,突然的幽暗让她有一重置身于黑夜的感觉,眼前尽是黑色,只有丝丝余光透过,却不足以带来光亮。 顾澈从被救到今,甚至都一声不吭,上官青潋将他安置在软垫上,回过身去见顾辞,正见她茫然着一双眼跪坐在地上,他试探性唤了一声,“顾辞。” 顾辞许久回过神来,眼前才渐渐恢复了视线,顾澈毫无意识躺在软垫上的身影刺痛怕她,她险些再落下泪来,便是爬行着过去抓住顾澈的手,冰凉得可怕。 “阿澈。”顾辞哽咽的说着,咽下苦涩,跪在地上闭上了眼。 上官青潋望着她,神色带痛,吩咐车夫小心行车,才半弯着身子扶住顾辞的身子,将她往上带坐好,轻声安慰道,“我看过了,顾澈受得都是皮外伤,不会伤及性命。” 顾辞依旧紧紧抓着顾澈的手,声音颤抖,“那他为什么还不醒?” “怕是体力不支,到了辞院,请了大夫他就会醒的。” 顾辞几乎是到了六神无主的地步了,一日之内,最亲近的人因她而死,因她而伤,叫她怎么样去面对? 见顾辞不再答,上官青潋也只是静静陪着她,一路扶持着,直到辞院,上官青潋才起身抱着顾澈往下走,顾辞紧随跟上。 进了院子,才知道姜余已经将大夫请来,上官青潋早料到顾澈进了地牢免不了要受些苦的,临走之前嘱咐姜余去处理好回来之事。 请的是姜府府外的大夫,绕是见过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再见到顾澈这一身伤时面色也不由得变了变。 “还劳烦几位大人备热水,烈酒,此外取两条干净的布来,一条为他擦身,一条让他咬着,”大夫吩咐着,一边从医箱里取出药物来。 此情此景实在过于熟悉,顾辞与顾澈初次相见,便是顾澈为她挡了一壶开水,大夫替他疗伤,往事重现,顾辞只觉更添心伤。 大夫话落,顾辞便一言不发的步履蹒跚的往外走,上官青潋眼疾手快拉住她,她头也没回,沉声道,“我去烧热水。” “你坐好,让大夫为你看看。”上官青潋抿了嘴,“我去。” 顾辞挣扎着,态度难得的强硬,“这里我比你熟悉。” 她想为顾澈做些什么,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也总比她在一旁无能为力好。 姜尤见他们二人情形不对,连忙上前扶住顾辞,虽然声音是担忧的,但还是说,“上官,我陪着她去吧。” 上官青潋顿了顿,到底还是收了手。 顾辞一走,大夫便为顾澈检查起伤口来,姜余在一旁看着,有些不忍,“对一个无辜至极的人,下手竟如此狠毒。” 上官青潋皱眉,望着满身伤痕的顾澈,脸色阴沉,沉默不语。 待顾辞端着热水回来,大夫接过湿布,细细为顾澈擦起身子,见他破旧的裤子上尽是血污,惊奇道,“这裤子和皮肉沾在一块了,劳烦大人取剪子来。” 顾辞听闻,马上起身去找剪子,眼前一黑却往后倒去,上官青潋时刻注意着她,这会子也不会让她伤了,这次带了点怒意,“你坐着,不要再乱动。” 顾辞只恨自己现在不堪的身体状况,咬牙捏拳,倒是不 分卷阅读156 - 分卷阅读157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57 再反驳上官青潋的话,任由上官青潋扶着她坐好。 姜尤上前,想要和她搭话又不敢的样子,泪眼汪汪的望着她,不敢去看床上的顾澈。 大夫拿了剪子,开始处理起沾了皮肉的裤子,顾辞有气无力对姜尤道,“那边的柜子有阿澈的衣物,麻烦你去找套干净的出来。” 姜尤应了声,立马就去了。 厢房里一时很是安静,几个人皆屏息等待着大夫的诊断。 一声剪子落地的清脆声打破了这阵死寂,大夫颤颤巍巍转过身,面色如土的望着几日。 顾辞呼吸一紧,还没有开口,上官青潋替她问话,“如何?” 大夫唇齿颤抖着,一双眼里带着不敢置信看向姜余,姜余道,“你只管说就是。” 顾辞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恍然见,又有丝丝血腥味往上窜。 “回几位大人,”大夫终于断断续续的开口,用词小心谨慎,“这位公子,皮肉伤不至于致命,好好修养一月便可痊愈。” 顾辞听此正想松一口气,不料大夫的下文却让她猛然僵在原地。 “但,就是有些隐晦的伤口,怕是难以处理。” 姜余急着追问,“什么叫做隐晦的伤口?” 上官青潋下意识去看顾辞。 “怕是这位公子受了,”大夫神色紧张,小心翼翼的取词,到底还是把那个词说出去,“受了侵犯。” 巨痛袭来,顾辞不可抑制的颤抖着猛然起身,一双眼瞬间红透,哆嗦着双唇,“你什么意思?” 她看见姜尤手中的衣物落地,满脸错愕惊恐,怔在了原地,看见姜余不敢置信的眼光,看见上官青潋阴沉透了的脸和望向她担忧的眼神,眼前便是一黑。 浓重的血腥味再次卷上喉咙,压都压不住的作呕感袭来,她捂着嘴,粘稠的液体从指尖渗透出来。 上官青潋眼瞳一缩,低吼,“大夫,大夫。” 顾辞看不见了也听不见了,分不清身疼还是心疼,只余脑海里回荡着大夫的那句话。 受了侵犯,何为受了侵犯?她不敢想。 她辛辛苦苦力保顾澈这一辈子干干净净的活下去,却让顾澈因为她再次遭受到这种待遇,究竟是她把顾澈从地狱里拉出来,还是她害得顾澈再一次进了地狱里去? 她想起她为顾澈取名的缘故,只因他那双清澈如泉的眼,若是他醒来,自己还能再看见那样一双眼睛吗? 顾辞突然很害怕,害怕顾澈恢复意识过后会是如何,也害怕自己即将要面对的一切一切。 如果知道顾辞所谓的正义会将她身边的人都拉下深渊,那么她宁可永远假装一个不谙世事的浪荡公子,醉生梦死在这尘世间。 可惜一旦走了这条路就回不去了,谁都不会放过她,她也不会放过自己。 可悲可叹。 她想起在会云客的日子里,整日无所事事,和秋娘唠唠嗑,和顾澈斗斗嘴,和青青小月儿,还有离开了的小柳儿一同玩玩乐,偶尔和楼里的姑娘喝喝酒,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现在想起来,那段浪荡的过往却是她这辈子最为愉悦的日子,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物是人非,她什么都抓不住,也什么都保不了。 只能举步维艰的继续走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不敢说话正瑟瑟发抖中 ☆、顾辞伤势再恶化 顾辞的意识其实是模糊的,只能依稀听见上官青潋似乎和姜余他们起了争执。 “你要将她带去哪里?” “看护好顾澈。”上官青潋一把将顾辞抱起,未走两步,姜尤便也不肯了。 “这儿有现成的大夫,你先让大夫看看她。” 上官青潋抱着顾辞很紧,毫不松手,原是冷静克制的声音现在听起来似乎也染了点急促,“你们若是信我,就将顾辞交与我,别再耽搁了。” 姜尤还想说什么,“可是。” 话音未落,姜余便阻了他,“随他去吧。” 厢房里一直寂静,也就晃眼,上官青潋就抱着顾辞往外走去,步履稳健却也是极快的,不多时就出了走廊。 姜尤追出去看,影子都不剩了,回过头来满脸忧愁,“大哥,他是怎么了?” 姜余也弄不明白为何上官青潋不让顾辞在这里就医,只得吩咐了大夫好生医治顾澈,等处理好顾澈身上的伤口,人却还没有醒过来的样子。 姜尤急得不行,“大夫,怎么他还不醒过来?” “姜公子莫急,伤口是无碍了,但这位公子似多日未进食,身子骨虚,看这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的,”大夫写着药单,“先喂食些清淡小粥,再喝药,若不出意料,今夜便是会醒了。” 姜余眉头紧锁,望向顾澈,久久未曾言语。 另一边,上官青潋将顾辞安放于马车,吩咐车夫去医馆,马车还未行,他已经轻车熟路的去查看顾辞的剑伤。 脱了外衣,一看,里衣已经被血丝染得淡红,上官青潋脸色微变,将里衣拉下,动作熟稔取下绷带,里头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现下尽数裂开,正汩汩往外沁血。 他小心照料了一路,没想到最终还是不能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上官青潋气恼的咬了咬牙,脸色较之方才要阴沉几分。 那时姜余传信要他二人速回,他便料到事情必然不会简单,若是鹿都情势有变直言便是,姜余这样迂回定有难言之隐。 调动了隐士去查,赶路途中接到回复信件,才知道秋娘顾澈等人出事,当时顾辞身上带伤,又一直低烧不退,为了不加重顾辞的病情,他有意隐瞒。 直到鹿都,顾辞伤势好转,眼见这事再也瞒不住,只得一五一十告知顾辞,却不料,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如今顾辞伤势复发,加之秋娘和顾澈之事伤了心脉令她两次呕血,上官青潋有些后悔当时瞒着她,令她一下子接受这样大的打击。 将顾辞抱紧,上官青潋悠悠叹气,握住顾辞略显冰凉的手,无力的闭上了眼。 顾辞并没有昏迷许久,是在医馆醒来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上官青潋守在她的床头。 她一醒过来脑里浮现的都是顾澈那张苍白如纸的脸,顿时心下大乱,撑着身子就要坐起来,“阿澈呢?” 这一动,才发觉胸口的剑伤疼入皮肉里,她倒吸一口凉气,失了力气又倒回床上。 “在辞院,”上官青潋扶她坐好,“你喝过药,我们便回去。” 顾辞靠在床上放空,半晌没有发出声音。 上官青潋取了瓷碗,将药汁递到她嘴边,“听话,先喝药。” 语气夹杂了太多怜惜。 顾辞吸了吸鼻子,伸手端过瓷碗,在上官青潋的眼神中一口气将苦到心口的药汁饮尽,然后伸手一擦,便道,“走吧。” 说着 分卷阅读157 - 分卷阅读158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58 就要撑着身子下床,自始至终,她的表情都很克制。 上官青潋抓住她的手腕,温言里见严厉,“大夫说你伤口恶化,过于伤神伤了心脉,再不好好疗养,这辈子必定落下病痛。你就是不怜惜自个,也替我心疼心疼你。” 顾辞抬眼看他,见上官青潋面染愁霜,眉眼皆是拂不去的浓厚担忧,顾辞又何尝不懂他是真心为自己着想。 但现下,由不得她自个去怜惜自己,她身后背负了秋娘三人的性命和顾澈的血恨,她恨不得立刻将孙奇千刀万剐,将戚后拉下权势中心,为她所护之人报仇。 “青潋,”顾辞抓住上官青潋抓着她的手,一字一顿,“你该懂我的,他们不能这样无缘无故含冤。” “可你不该急于一时。”上官青潋压低声音。 顾辞毫不退步,“我一刻都等不了。” 话落她用力挣开上官青潋的手,上官青潋眼神刹那间变得幽暗,一时顿在原地没有动作。 顾辞压抑住眼中翻滚的酸涩,动作艰难的穿衣,等她蹒跚着要走出去的时候,上官青潋却起身抓住她的手腕,她正欲开口,见上官青潋一双幽深的眸子满是坚定。 “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 顾辞深深吸气才不让眼睛里面溢出水汽,对着上官青潋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回到辞院,姜余和姜尤还没有离开,辞院里头也有了两个侍者,正上下忙活着为顾澈煎药,整个院子里头弥漫着浓厚的药味。 姜尤一见顾辞来了,快步走上去打量顾辞,“还好吗,大夫怎么说?” “无大碍。”顾辞不想他们担心。 姜尤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刚刚大哥调了两个侍者过来,现下粥熬好了,药也煎好了,就等着顾澈醒过来。” 顾辞目光放在床上躺着气息微弱的顾澈,慢慢走过去坐在床沿,衷心的对姜尤和姜余道,“多谢你们。” “你我朋友一场不必言谢。”姜余见她脸色不好,道,“你也要好生注意身子。” 顾辞闻言颔首,伸手拂去掩盖了顾澈面容的几缕发丝。 上官青潋见此,言,“时候不早了,这里交给我和顾辞,我送你们二人回去吧。” 姜尤有点儿依依不舍,但见顾辞一动不动的坐在床沿,还是随着姜余出去,上官青潋将门给带上了,房里剩了顾辞和顾澈二人。 房里一空,顾辞原先挺直的背慢慢的便弯了下去,头垂着,远处看去,显得很是落寞。 许久的死寂,只剩下烛火微弱的燃烧声。 顾辞握着顾澈冰冷一片的手,才终于是敢正视他满布伤痕的上半身,即使是擦洗过上了药,那一天天的鞭痕看起来仍旧是触目惊心,还有参差不齐的片片青紫落在他的身上,每一处伤痕都烙进了顾辞的眼里,顷刻抑制不住的滚烫泪水就落了下来。 “若我能早一些回来,何至于此?” “我以为我能护得了所有人,却连我自己都保不住。” 顾辞伏下身子,将连贴在顾澈的手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害你如此。” “我求你醒过来,怨我也好,如何都好,求你。” 往事一幕幕浮现,顾澈狡黠的笑容,与她斗嘴的场面历历在目,如同一把尖刀直往她心中刺,痛得不能自己。 她害怕再也见不到顾澈的笑容。 “我定会为你报仇,你再信我一次。” “阿澈.....” 压抑的哭声听起来幽怨而凄厉,在夜里消散。 顾辞哭得不能自己,像要把今日克制的尽数哭出来,她承受得太多,也失去了太多,可再换一种活法,她愿意倾尽所有,把失去的都换回来。 只要秋娘她们都回来,只要顾澈依旧安好。 “公子......” 一声微弱的叹息,似微风拂过顾辞的耳,她瞬间僵住身子,双唇哆嗦起来。 又是一声,“公子......” 她终于颤巍巍的抬起头,眼前被水雾氤氲得一片模糊。 顾澈惨白的脸露出一个微不可见的笑容,唇一张一合,顾辞费尽心里去看,是一句无声的。 “我信你。” 刹那间,泪如泉涌。 ☆、顾辞欲为其翻案 十一月的夜,因着顾澈的伤势,屋内没有暖炉烘烤,冷嗖嗖的凉气钻进人骨子里,窗外不知道何时悄然下起了雪。 这是鹿都今年的第一场雪,和预计的一般,飘飘扬扬的,落在小庭院的天井里头,汇聚成薄薄的一层锦色,为这初冬平添了几分萧瑟。 屋里很静,只听闻顾辞轻轻的抽泣声。 顾澈醒了,眼里是毫无涟漪的湖面,如同死水一般,连风吹过都不能撼动半分。 他是笑着的,可笑容却是苍白的,无论是他的眼神还是笑容,顾辞都不忍再看。 看一眼,被要被刺痛得心口发疼。 顾辞良久,才唤了他的名字,哽咽得不成声,“阿澈。” 她不知道如何去安慰,甚至失去了安慰的资格,如果不是她,顾澈何至于沦落至此。 顾澈偏了偏头,微扬的唇角慢慢平坦,望着顾辞,声音微弱,“你脸色好难看。” 顾辞因他捉这一句话险些眼泪又决堤,都何时了,他还在关怀着自己,顾辞紧紧握着顾澈的手,艰难的说,“可能是天气冷了,你冷么,我给你盖被子。” 说着,她倾了身子去取里头的被褥,目光触及顾澈身上的伤痕,难过的闭了闭眼。 上的药已经干了大半,顾辞动作轻缓的为顾澈盖了被子,生怕有一丝弄疼他,但小心翼翼去注意他的神态时,发现他已经闭了眼,双唇抿得一丝缝隙都无,眉头深刻的锁在一起,脸上尽是痛苦,她手一颤,到底将被子掖好。 顾辞起身去吩咐外头的两个侍者取了粥来,依旧是坐在床沿,细细的舀了吹凉,伸手去摸顾澈的脸,顾澈才慢慢把眼睛又睁开了。 “先喝些粥垫垫肚子。” 她说着把调羹挪到顾澈嘴边,顾澈闻言听话的张开嘴,把粥一点点的喝下去。 约摸喂了小半碗,顾辞又如法炮制的喂了药。 “晚些,我再......”顾辞顿了顿,艰难的把话说下去,“再为你上药,大夫说,这伤马虎不得。” 顾澈窝在被褥里,只余下一张削尖了的惨白的脸,慢慢的,弯了唇角,眼睛看向顾辞,“公子,我并非你想的那样软弱。” 顾辞鼻头瞬间酸涩袭来,眼泪缓缓的划过脸颊,她蹲在床头,“是我对不起你。” “不,”顾澈摇摇头,“要不是公子,我指不定早就不再这世间上,这辈子还是我赚到了。” 顾辞听他字里行间都在开解自己,心疼如刀割,断断续续道,“ 分卷阅读158 - 分卷阅读159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59 阿澈,你别再为我开罪了,你如今,如今,”她泣不成声,“我一定会把欺辱你的人都杀了。” 顾澈勾着她的手指头,“别哭了,公子以前还说自个不爱哭呢。” “好,我不哭,你好生歇息。”顾辞抹了脸,勉强笑道,“有事就喊我,我立马过来。” 顾澈点了点头。 替顾澈掖好被子,顾澈已经疲惫的又睡过去了,顾辞望着他平静的表情,心里说不上来的难过,只得一步三回头的退出了房间。 刚走出走廊,就见上官青潋负手站在栏杆旁,顾辞眼睛一湿,喉咙口翻滚着,快步走上去,从背后抱住上官青潋,将脸埋在了他的后背里。 上官青潋轻叹一声,道,“天气冷,回房歇息可好,别冻着了。” 话是这样说,可他却任由顾辞抱着,他能感受到顾辞不断发抖的身体,背后的一小块地方也渐渐变得温热起来。 顾辞在哭,她原先不是爱哭之人,可现如今只剩下这样一个宣泄的口子,就当她是放纵了吧,过今夜,她定会把所有的懦弱的藏到深处,为秋娘和顾澈他们讨回公道。 良久,上官青潋觉着顾辞的情绪稍稍平复下来,遂握了那双环抱他的手,慢慢转过身来,低头道,“我送你回房。” 顾辞没有言语,但脚步是随着上官青潋走的,二人的手紧握着,走过走廊和天井,有冷风夹杂着细雪吹过,顾辞瑟瑟发抖,上官青潋握着她的力度便又重了几分。 直到她的厢房,顾辞才终于有了动静,今日一直被泪水浸透得发红的一双眼现在却亮如白昼,音色稍嫌冷了些,“青潋,明日可约了姜余,陪我一同去躺会云客。” 上官青潋看着她,到底不忍拂了她的话,“自是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凡事莫过于激动。” 顾辞颔首算是应了。 “我还需回家一趟,顾府那边我也会差遣人去禀报。” 因着有上官青潋在,顾辞终究觉得多了几分依靠,由衷道谢,才蹒跚着步伐进了房里。 又是深深的一声叹息,散在这初雪的夜里。 顾辞睡得不安稳,夜里因着伤口疼痛还醒过来一次,便是压抑不住的咳嗽,一摸,自己不知道何时又发起了热,连着喉咙口都是火辣辣的疼,饮过温水,嘴里冒起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她突然怕没有报仇自己先倒下了,也绝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形发生。 就算要倒下,也得比那恶人晚一步。 雪已经停了,咳嗽声也慢慢淡去。 又恢复安静的夜。 次日看过顾澈,依旧是上药喂药,嘱咐两个侍者好生照顾,便出门去。 发觉辞院门口已有马车,上官青潋听声挑了帘子,露出半张俊郎的面容,对她说,“上来。” 顾辞知道上官青潋不放心自己,但上官青潋关怀至此,令她感动至极。 强打精神,一路打了几个瞌睡,便到了会云客。 大早晨的,会云客冷清得很,客人极少,顾辞去的时候,迎接的小厮睡眼朦胧,但见了她,瞬间清醒,连忙去找了明叔。 顾辞和上官青潋在厢房里等了不到一刻钟,明叔便出现了,两个多月不见,明叔沧桑了许多,眉眼又平添了好几道皱纹。 明叔一见顾辞,先是双唇哆嗦,眼眶就是一红要跪下来,幸得上官青潋扶住才避免。 顾辞无力道,“明叔,想必你知晓我今日来的目的,你无需如此,阿澈他我已经救出来了,你且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明叔这才去了谢罪的心理,细细说来—— 自顾辞走后,一切如旧。 顾澈一直待在会云客和明叔学习医术,酒楼里的人有点小病小痛便找顾澈医治,从未出过事情。 但不久后,一个在酒楼的客人突发痉挛,那时恰逢明叔不在,顾澈不想一条生命无辜流逝,便也就为其号脉开药。 楼里有现成的草药,等药煎了给客人服下,不到半个时辰客人便有了起色。 原是一桩救人之事,可当晚就有了官差来了酒楼抓人,说是那被顾澈医治的客人回去后,黄昏便死了。 “那些官差不分青红皂白就将顾澈抓去。顾澈当时同我说,那痉挛的客人只是旧疾复发,只需一贴通脉顺血的药便可压制,老奴查看过顾澈开的药,就是康健之人喝了也绝无问题,何来医死人之说?” 明叔老泪纵横。 “老奴后来去牢房里找过人,可当即就被轰赶出来。甚至不到三日,就听闻,听闻青青和月儿的噩耗。” 顾辞越听越心寒,这分明是一场有预谋的陷害,故意趁着明叔不在,使得顾澈为人医治,而后又将着莫须有的罪名安给了顾澈,荒唐,实在荒唐。 顾辞不用想,那尸身现下必定遭了摧毁,要替顾澈翻案的可能,微乎其微。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只是,若能证明是人有心陷害,顾澈的罪名也就不成立。 顾辞打定主意,就是走正道也好,歪道也罢,定要为顾澈洗清罪名,还他一个清白。 至于陷害顾辞之人,光明正大也好,阴谋诡计也罢,定要他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感觉因为顾澈你们要恨死我了......怎么说呢,其实顾澈算是一个很悲剧性的角色,幼年家仇,被迫卖身,爱而不得,惨遭陷害。不是我不爱顾澈,是从一开始设定便是如此。怪我当时没有说清楚....... ☆、捏造公文擒孙奇 姜余到之时,厢房里头的气氛很压抑,顾辞背着手站在窗前,一脸阴沉。 窗开了一条小缝,有寒风和细雪窜进来。 “来了。”上官青潋声音响起。 姜余脱了大氅,掸去身上的雪花,顾辞抬手关了窗口,回过身来,“姜大哥。” 上官青潋沏了热茶挪到姜余面前,姜余掀开袍子坐下,捧热茶饮了一口,“外头真冷啊,这个冬天比往年来得要早了。” 顾辞缓步坐下,言,“有劳姜大哥跑一趟了。” “不必客气,为了姜尤的事情,你们二人也费心不少,如今只要我能帮的,我一定鼎力相助。”姜余放下茶杯,真诚说道。 顾辞颔首,“只需姜大哥把我二人未在鹿都之时的事告知便可。” 姜余沉吟片刻,“那日我们分别,我担忧姜尤的身子,没有刻意赶路,回鹿都后,不久便听闻顾澈锒铛入狱之事。我委派人去查,发现抓人的是孙奇,便去了趟地牢要人,本以为此事只是一次误会,但见了孙奇,才发觉事情不简单。” “我与孙奇,论官阶我高他二品,可他宁愿抗命,也不肯放人,甚至于我去了邢部,发觉邢部的人也被提前打点过了。也不是没有想办法混入地牢,只是地牢守卫着实严固, 分卷阅读159 - 分卷阅读160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60 加之他们有心隐藏顾澈,实在有心无力。” 顾辞握紧了拳,如鲠在喉,“那秋娘她们呢?” 姜余气恼的拍了下桌面,“那几日我全心思在顾澈身上,又想着皇上在你走后派了人护她们周全,竟是不能料到他们会对三个弱女子下手,我到辞院之时一片狼藉,几个护卫皆无了气息,而后,而后便是找不出真凶,一直耽搁至今。” 顾辞只觉血气翻涌,脑中一股恨气犹如要破顶而出,嚯的站起身来,一言不发便往外走。 上官青潋随即拉住她,“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顾辞声音显得厉了,“明明知道那凶手是谁,我竟还要在此坐以待毙,什么王法都是空的,我只要那孙奇拿命来偿。” 事到如今,顾辞便是不想去琢磨什么翻案不翻案了,翻案了如何,不翻案又如何,秋娘她们三个再也不会回来,顾澈受到的伤害再也不能弥补。 纵然戚后才是最大的主谋,但孙奇那个侩子手又怎能放过。 姜余一见顾辞如此激动,连忙道,“你去了又能如何,现今没有证据,你能拿他怎么办?” 顾辞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一心只想着报仇,上官青潋和姜余对她的话已然无用。 “我就是拼上我这条命也要他血债血偿。” 顾辞的眼里一片阴霾,说着猛然甩开上官青潋的手,带着一身骇意拂袖而去。 姜余急了,“她怕是被冲昏了心神,快些跟上去。” 上官青潋自是担忧顾辞,也来不及应了姜余的话,紧步跟随,可顾辞几乎是跑着出去的,等上官青潋见她在会云客门口,她已解了马。 顾辞站在几步之外,艰难道,“青潋,你若是真的了解我,便不要拦我。” 上官青潋脚步顿住,脸上染了些痛意。 “我知晓你是为我好,但我若不能手刃仇人,我这辈子都难以心安。” 顾辞紧紧抿着唇,已然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再深深看上官青潋一眼,动作利索的翻身上马,伤口因此而痛楚,她咬牙忍住,扬鞭而去。 姜余出门的时候,正见顾辞消失在街角,急得抓了上官青潋的肩膀,怒道,“你怎的不拦着她,她发疯,你也发疯吗?” “以她的性子想做什么事,还无人能拦,”上官青潋苦无声苦笑,“她若想疯,我便陪她疯了。” 姜余一怔,上官青潋已拉住门口一匹棕马,脚步一塌衣袂翻飞,马儿嘶叫一声,马蹄踏踏而去,留下原地错愕的姜余。 风从耳边灌过,心口疼,脑袋也发晕,好似有股邪气要冲破出来,却生生被困住,难以呼吸。 顾辞咬牙扬鞭,远远便见邢部大门,神色俱厉,更加快速度,马儿吃痛,撒欢大跑,险些停不下来。 “大人,”守门的衙差诧异不以,“大人何时回来的?” 顾辞没有应,大步流星直奔书房。 孙府大门,拍门声不断,管家一边应着一边快步走来,开了门,门外站一脸色苍白的俊秀男子,身侧身四个衙差,各个面无表情,看起来有些可怕。 “本官乃邢部少郎顾辞,”顾辞眼神一扫,沉声道,“有人举报孙奇孙侍尉假公济私诬陷良民,本官特执公文亲自走一遭,还不快快引路。” 管家一听脸都白了,见顾辞振振有词,手中又有货真价实的公文,一时不知道如何主意。 若说从前,顾辞定是先礼后兵,但现下她见管家没有回应,手往上一扬,衙差会意闯入大门,管家来不及阻挠,不多时,顾辞便站在了庭院。 顾辞手举邢部公文,拔声道,“让孙奇速速来见。” 孙府乱成一团,孙老爷一见这仗势早已六神无主,顾辞如同石碑一般立住,周身都是寒意,连府内的火炉子都不能驱赶半分。 约摸一刻,顾辞觉得双腿已有僵意,一个头发半披落的男子从走廊踱步出来,面色显得难看,一见顾辞眼神便凶狠了起来,正是孙奇。 顾辞冷笑一声,才见他,立刻喝道,“来人,将疑犯缉拿归案。” 孙奇大喊,“顾辞,你敢动我?” 顾辞有些想笑,到底露出一个微扬的弧度来,阴恻恻道,“我为何不敢,如今公文都下来的,你以为还有谁能保得住你?” 孙奇闻言面色大变,目光触及顾辞手上的公文,口气已然慌张,“不可能,我要看公文。” “公文岂是你这等疑犯可看,”顾辞嚯的一下将公文收起,声音骤然提高,“还不快快押下。” 四个衙差一拥而上,那孙奇纵然是有武功在身,双拳也难敌四手,更何况昨日上官青潋伤了他一条手臂,他再不甘心,也抵挡不了两下,便被压制住了。 孙府乱糟糟的,孙夫人哭哭啼啼的跑出来,“这是怎么回事啊,大人,我儿何罪?” 顾辞见这老妇哭得伤心,但一想到秋娘等人,那点恻隐之心尽数不见,取而代之是冷冰冰的一句,“带走。” 在一片尖叫声中,夹杂着孙奇不甘的吼声,顾辞步履沉重的站于大门外,已有百姓聚集正好奇的打量着她,她不顾孙奇句句质问,将孙奇五花大绑,压上随行来的马车,自个翻身便与他一路。 众目睽睽之下,她入府拿人,已经回不来头。 手中捏造的公文犹如烙铁,她不后悔,只要是能缉拿孙奇,往后付出的代价值不值得,她自个说了算。 ☆、顾辞险些酿大祸 外头很喧闹,顾辞心里却宁静得有些诡异,孙奇因着被束缚了,加之伤口剧痛,上了马车后便破口大骂,顾辞只是冷淡的看着,偶尔挑了帘子,看马车窗外来来往往的路人,唇角紧抿。 “顾辞,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仗势欺人,假公济私。” “快放我下去,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顾辞冷笑着,睨孙奇一眼,依旧不发言语。 孙奇自讨没趣,愤恨的瞪着顾辞,马车里这才安静下来。 约摸行了半个时辰,马车在一处破旧的老院子停下,顾辞率先下了马车,便有两个衙差押着孙奇下去,询问道,“大人为何不直接将,”顿了顿,到底不敢直呼孙奇的名字,“将孙侍尉带回邢部?” 顾辞扫他一眼,听不出什么情绪来,“我自有分寸,将他押进去,你等着外守着。” 四个衙差面面相觑,今早突从姑苏回来的顾辞匆匆入了邢部,还未等邢部的下属反应过来,顾辞已经拿了一道公文要他们随行去孙奇家中。 他们在邢部当差多年,自然是懂得明哲保身之道理,加之他们敬畏顾辞,自是不会多嘴。 顾辞在邢部里是有口皆碑,四个衙差略一犹豫,按照顾辞的吩咐将失去行动能力的孙奇押入了老院子里面,继而确保孙奇不会挣脱逃 分卷阅读160 - 分卷阅读161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61 了出来,才退出了院子,守在了门外。 老院子萧瑟,看起来许久未有人住,天井有两盆枯死的花,院长未修补,不断有冷风灌进来,将这凄凉的老院子显得更加可怖。 孙奇倒在地上,顾辞只是慢慢在老院子里踱步着,不知道在思量什么,他再也忍不住,大声道,“顾辞,你将我带来这里做什么,我要看公文。” 顾辞这才停下脚步,眉眼染了寒霜,直视孙奇,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恨意,丝毫没有之前那随性透亮眼神的影子,就像换了一个人,看得孙奇不寒而栗。 “我实话跟你说了吧,”顾辞嘴角微扬,从怀里取出公文,摔在孙奇面前,“公文是假的,如你所说,假公济私才是真的。” 孙奇吧她一番话说得震惊在原地,回味过来,大骂道,“顾辞,你卑鄙无耻,你捏造公文,这是大罪,还不放了我。” “我卑鄙无耻,”顾辞怒极反笑,“孙奇,你倒打一耙的本领可是学得炉火纯青啊,是谁趁我不在害我家人,你可是将这卑鄙无耻发挥到至极了。” 孙奇挣扎起来,无奈束缚实在太紧挣脱不开,“你别再说的有的没有,再不放了我,待他日我差你一本,你要吃不了兜着走。” 顾辞听罢,收了笑容,目光变得阴沉,“他日?” 没有他日了,今天她竟然敢胆大包天捏造公文,就没有打算让孙奇活着走出这里的打算。 孙奇这才害怕起来,但却未因此放低口气,“还不松绑。” 顾辞抬眼,透过未遮蔽的天井望着头顶的天空,以前人总是举头三尺有神明,她不信,现在依旧不信,苍天若有眼,怎么会让无辜之人白白送命? 天不帮她,她自己讨回公道。 顾辞伸手从袖口里头取出准备好的匕首,看见孙奇的脸色在一瞬间白了下来,缓缓去了刀鞘,她看向孙奇,语气变得诡异,“你说,她们死前该是多害怕?” 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么下得去手? “你要做什么?” 顾辞将刀鞘一扔,明晃晃的刀子在她手上闪着,她沉声道,“我问你,秋娘她们究竟怎么死的?” 孙奇已有惧意,但仍旧嘴硬道,“你妄想威胁我。” 他话音刚落,顾辞眼神厉了起来,发狠往上几步,将刀子横在孙奇面前,“你说是不说?” 孙奇还想隐瞒,顾辞,颤抖着手,刀子在她眼前发着寒光,脑海里冒着秋娘和顾澈他们的惨状,咬牙闭眼将刀子狠狠扎在了孙奇的腿上,瞬间耳朵就充斥着孙奇的惨叫声。 她害怕得将刀抽出来,直往后退,见孙奇大腿根有血冒出来,一片鲜红,她扎得不深,但她还是抑制不住的发抖。 顾辞这辈子不惧死人,也见过血腥,但从未亲手害过人,心脏剧烈跳动着,似乎要破体而出,但事已至此,她由不得害怕,纵然心里一阵翻天倒海,面上却还是强装镇定,再言,“你说是不说?” 孙奇疼得冷汗直冒,他不曾想到看起来文文弱弱的顾辞也会有动手的这一天,但他不晓得,一个人若被逼到绝路,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出来。 “你,事情都不是我做的,我也只是他人棋子罢了。”孙奇终于松口,手臂伤还在,腿又添新伤,何况他未见顾辞这般癫狂模样,为了保命,他不得不说,“太后知道你背叛她,自然是要铲除你的。” 顾辞咬牙,“太后是如何知道的?” 孙奇额头青筋冒起,“是,是冯洪。” 冯洪?顾辞浑身一僵,怎么会是他,怎么可能是他,他不是已被发配边疆,不是死了吗? 一时间,众多疑问铺天盖地袭来,顾辞完全不能理清,孙奇的话为她解了答。 “冯洪在发配边疆路途中,有个心腹本欲劫囚救他,但冯洪那时已经只剩了一口气息,便告知心腹,说你挑拨我与他以为皇上谋取守城将军一职,心腹将事情告知了我,我入宫觐见太后,太后有了戒心,后来,后来便发现你的不忠,便令我给你些教训。” 孙奇说完这一大串话,见顾辞脸上浑然没有了血色,一双眼犹如一坛死水,怔在原地,似被抽去了三魂六魄。 “那,顾澈呢?” 许久,顾辞才回神,嗫嚅道。 “是我陷害他,那客人是我找的,也是我毒杀后嫁祸给他的。”孙奇求饶道,“我什么都说了,你放过我吧。” 顾辞冷眼看他,浑身坠入深渊一般,不能自己的颤抖起来。 放过他,可是谁放过死去的秋娘三人和顾澈? 顾辞怎么想,都没有想到冯洪身上去,她想起冯洪落网那日一句凄厉的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冤冤相报,却报应到无辜的人身上去了。 她突然宁愿在回姑苏的路上便客死他乡,所有的一切她可以自己承担,可她死了,就没有人救顾澈,她死了,就没有人会为秋娘三人报仇。 当初她自以为是正义,插手去管那歌姬的事情,到头来,所谓的正义却害她匪浅,她到底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没有人会给她答案,她自己也不能找到答案。 往事已过去,她该变了。 不再自以为是,也不敢再假慈悲。 当初若再心狠一些,当即将冯洪杀了,后来也便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当狠则狠,否则害人害己。 “顾辞,放了我,我绝对不会将今日之事说出去。”孙奇央求着,“求你不要杀我。” 顾辞这才将涣散的目光放在求饶的孙奇脸上,心中升腾起一个念头,这是个祸害,杀了他,只有杀了他,才能一了百了。 什么善意,什么王法,她都不信了,她只信自己。 “孙奇,上路吧。” 她轻声说,看见瞬间惊恐的孙奇。 戚后是主使,现在她还无能为力去推翻,可孙奇这个刽子手,如今她拼了命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孙奇往后蹭,满是兢惧,“饶了我,顾辞,看在你我相识一场。” 顾辞脱力的闭了闭眼,再睁开眼里头已经是一片血色,老院子的门突然被人踢开,她心里一震,再不管不顾,提匕首而去,害怕使她全身颤抖,可她依旧是拼尽全力想要刺杀孙奇。 一声熟悉闯入她耳,“顾辞,住手。” 就差一步,孙奇惊恐的眼神近在咫尺,手上却突然传来剧痛,一抖,匕首脱落,她也脚一歪,往身侧一倒。 没有杀死孙奇,她恨得咬牙,但同时袭来也是铺天盖地的后怕,怔在原地,冰冻的眼神慢慢融化开来,眼里是一片水雾。 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抱住,她再也坚强不起来,眼泪絮絮而落,反手抱住来人,双唇一张一合。 上官青潋匆匆赶到,看到的就是险些酿下大祸的顾辞,他怕顾辞被仇恨蒙蔽失去心智,怕她 分卷阅读161 - 分卷阅读162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62 染了血腥。 但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的顾辞告诉他,顾辞还是顾辞,没有变。 听清了,她呢喃的是,“青潋,我害怕。” 心突然就被狠狠揪住,不能呼吸。 ☆、顾澈痛苦诉往事 顾辞深吸一口气,从上官青潋怀里出来,反手拭去脸上的泪水,厉声道,“孙奇,你所作所为如今已昭然若揭,你可认罪?” 她手上匕首未收,方才受了惊吓的孙奇还未从兢惧里面出来,抖着双唇,因为上官青潋阻止顾辞的缘故,他便又不怕死的狡辩起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捏造公文此事,才是大罪。” 顾辞转过身对着四个衙差,声色俱厉,“孙奇涉嫌诬陷良民,他方才已亲口认罪,本官听得清清楚楚,你等可听明白了?” 字字掷地有声,四个衙差一时怔在原地。 上官青潋面色清冽,声色更是清寒,“本官也听得一清二楚。” 顾辞眼睛微眯起,“可明白?” 四个衙差面面相觑,最终在顾辞刀子一般的眼神里异口同声,“属下明白。 孙奇不敢置信的往后退,“你们,你们这是诬陷。” 顾辞冷笑,“孙侍尉,想必地牢你熟悉得很,放心,本官会嘱咐好好招待你的。” 孙奇面色在一瞬间煞白,顾辞却没有了报复的快感。 斯人已逝,如今做再多也不能换回那三张明媚的笑脸。 “来人,将孙奇押至地牢,没有本官的吩咐,谁都不得见。” 上官青潋音色泠泠,眼神一扫,四个衙差在他的目光里纷纷低下头去,应声抓人。 凄清的老院子顿时响起一阵反抗声,自是无人理会。 顾辞要孙奇也尝尝无人相助的滋味,纵然她还是无法做到亲手手刃孙奇,但进了地牢,定要他生不如死。 顾澈受的罪,要他加倍偿还。 孙奇已出了老院子,顾辞却有些发怔的站在天井,眼神微微显空洞,仿佛不存在于此。 上官青潋握住她的手,温言道,“走吧。” 顾辞这才好似回过神来,忍不住抬头望了望天,今日吹大风,天边没有一丝日光,冷入骨里。 上官青潋不想顾辞过分伤神,孙奇而后的事情交由他善后,原先顾辞不愿,但担忧一个人在辞院的顾澈,加之上官青潋官阶比她高处事又比如今的她要冷静许多,便也就应了。 今日是她冲动了。 她只想杀了孙奇而后快,哪怕赔上自己的一条命,可正如孙奇所说,他不过一枚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还好好的活在深宫里。 要不是上官青潋及时阻止,怕是现在入狱的要是她了。 谈何报仇? 身心疲惫的顾澈踏入辞院,便听闻顾澈尖锐的声音。 她从未听过顾澈用这样的声音说话,像是在嘶吼,又像濒临崩溃之人的喊叫,一声一声要把人的心撕开一般,凄厉而绝望。 “我说了别碰我。” “滚出去,不准碰我。” 顾辞慌张的跑到顾澈的厢房,门开着,她没有急着进去,看着顾澈发了疯一般挥动着双手,两个侍者毫无靠近他的机会。 最怕见到的是他那双眼,赤红色的,仿佛下一刻便有血泪涌出来。 顾辞鼻头大酸,再也忍不住大步迈进去,顾澈一见到她,原先激烈的动作渐渐安分下来,直到呆呆的坐在床上,目光略显迷茫的望着她。 “出去吧,”顾澈压抑着涌上眼里的酸涩,“我来就好。” 两个侍者应声放好药出去,将门给带上了。 顾辞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不肯擦药怎么行?” 顾澈还是有些呆滞的样子。 她笑容慢慢僵了,浸湿了布慢慢走过去,尽量放柔语调,“怎么,连我都不能靠近了?” 顾澈这才将目光放在顾辞脸上,好半晌才嗫嚅道,“公子......” “是我,”顾辞做到床沿边,轻声说,“先擦擦身子。” 顾澈紧绷着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原先呆滞的表情也恢复了平淡,但是却不让顾辞碰他,想要自己拿过湿布,“我可以自己来。” 顾辞指尖一顿,见他脸色难看至极,别说为自己擦拭了,就是下床都坐不到,但想了想她还是说,“好。” 从小到大,顾澈的骄傲她最清楚,现下他这样脆弱的模样肯定也不想被人看到。 顾澈费力的擦着身子,下手却不知轻重,本来没有沁血的地方被他擦过却微微有血丝冒出来,他却仿佛不知道痛,微皱眉一声不吭的继续擦拭。 顾辞终于看不下去,从他手中拿过湿布,还未说话,顾澈便亮着眼睛看她,几乎是恳求的语气,“公子,我能不能洗个澡?” 顾辞心尖一颤,如鲠在喉,“你伤口还没有好,等你伤口好了我......” 话未说完,只见顾澈凄凉一笑,顾辞再也说不下去。 “那天我给客人开的药单放在我厢房床边的第二个柜子里,”顾澈垂了眸,甚至声音发抖,“我不会开错药的,公子你能不能去把那张药单找出来,只要鉴定了一定能证明我的清白。” 顾辞看不见顾澈的神情,但这样佝偻着的顾澈让她止不住的心疼,只得伸手去抚摸顾澈的头,顾澈下意识一缩,又抬头看着顾辞,眼里满是泪花。 “我没有开错药,他们,怎么就能乱抓人呢?” 顾辞动作一顿。 “地牢好冷,他们把我锁在笼子里,拿水泼我,好冷好冷。” 顾辞面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心如刀割。 “他们把我拉出来,他们不是人,是畜生。”顾澈声色喑哑,瘦弱的肩膀拼命抖动着。 他一字一句刻在顾辞心上似的,字字见血,顾辞满脸泪水,伸手抱住他,哭着,“别说了,别说了。” 顾澈还是断断续续的说,“我想死,可是我知道公子回来一定会为我申冤,我舍不得公子,就算是死,我也要见公子最后一面。” 顾辞抱着比她单薄的顾澈,双拳捏紧,“我一定会报仇,你要好好活着,不能让他们得逞。” 顾澈却没有再说话了,只一个劲呢喃着顾辞,“公子,公子。” 像要把这两个字镶入心里。 许久,顾辞在顾辞怀里慢慢没有了动静,顾辞惊慌的去查看,手都是逗的,探到气息那一刻猛的松了一口气。 小心翼翼将顾澈安顿好,又蹑手蹑脚的为他上药,做好一切,窗外天已经黑下来了。 顾辞捂着不知道何时又裂开而隐隐作痛的伤口踱步回房,路过两个侍者的时候,无力吩咐道,“往后换药的事情我亲自来,你们仔细看好他。” 回房,紧绷的身子猛然松懈下来几乎站不住脚跟,一看,伤口一点儿好转的迹象也没有,所幸 分卷阅读162 - 分卷阅读163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63 天气寒冷还不至于发痒。 换好了药,连休息都不及,便有马不停蹄出了辞院。 今日不计后果所做的一切,不能只交由上官青潋一人处理,总归该有的担当必须要承当起来。 ☆、顾辞辞院设灵堂 顾辞夜间到邢部的时候,她和上官青潋书房的灯还亮着,请推门而入,上官青潋却不在里头,揪了一个守夜的侍卫一问,才知道上官青潋去了地牢。 顾辞是打从心眼里排斥那阴暗血腥的地方,不单单是因为顾澈的缘故,只是那儿给她的感觉实在太过于压抑,只是如今孙奇被押至地牢,顾辞再不想去,也得忍了心里的厌恶。 于是又取了令牌,绕路去了地牢。 约莫半个时辰,天边月都高挂了,顾辞才止步于地牢门前。 守门的两个衙差被去,顾辞亮了令牌,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牢门。 有个老衙差为她带路,她尽力忽略不断窜如鼻尖的血腥味,说道,“上官大人何在?” 老衙差回,“上官大人在审犯人,还吩咐若是顾少郎便带着去见他。” 顾辞不由得一笑,上官青潋倒是了解她,知道她非来不可。 走得近了,倒是不闻得凄厉的叫声,老衙差一指,却是水牢。 顾辞心尖一颤,眼前几乎是同一时刻便浮现起顾澈的惨状来,压了痛意,才随着老衙差走近了。 上官青潋在水牢里显得很是瞩目,一袭干净的淡蓝锦服,仅袍边儿沾了点水渍,回过头来,见是顾辞,立马收起了那过分冷冽的表情。 顾辞冲他颔首,走过去,发现一个铁笼子里关了个人,是孙奇,和被带走之时模样变化甚大,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很是狼狈。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上官青潋缓缓道,“不知顾少郎可满意如此的审讯?” 顾辞愤恨的望着铁笼子里的孙奇,胸腔是滚滚沸腾的怒气,冷声道,“我恨不得他剥皮抽筋。” 上官青潋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继而命人取来一张状纸,借着水牢镶在土墙面的烛台上的幽光,在顾辞面前摊开来。 顾辞借着烛光细细看着,里头将孙奇的罪名一一陈列,包括杀害秋娘三人,诬陷顾澈入狱,他都尽数交代,状纸右下角是醒目的一个拇指红泥印,顾辞眼神一沉,望着上官青潋。 孙奇竟然认罪了? 她即刻想起屈打成招四字,可孙奇罪有应得,这些本该是他受的。 上官青潋拿起顾辞手,将状纸轻轻安置而上,“我知道,纵然是这般也无法弥补你心中之痛,但我所能做的,我所不能做的,只希望你能有一丝的开怀。” 一张轻轻的状纸,顾辞却觉得万分沉重,从手心直沉到心底里去,沉甸甸的,满是上官青潋给予他的情意。 得人如此,此生何求? 顾辞扬了扬嘴角,“多谢。” 又岂是一个谢字能了得。 顾辞蹲下身子,意识不明朗的孙奇不知道为何恰好抬头看着她,眼里尽是幽怨愤恨之光,她突然就生出一股可悲之感来,“孙奇,有一件事你说得很对,你不过戚后的棋子,如今你身陷囹圄,可戚后却不闻不问。我不知道你犯下这些罪责可有过后悔,但这一切不过你助纣为虐,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孙奇似乎想说话,但只是不断往嘴里突出血沫子。 顾辞眼神渐冷,“好好享受这最后的牢狱时光吧。” 顾澈经受的,孙奇要一五一十还回来,她不想变成一个冷血残忍之人,可这个世道,她若不狠心,到最后惨败的只会是自己。 “我们走吧。”上官青潋轻言。 顾辞被他慢慢搀扶起来,眼里还是孙奇那张满是血污的脸和不甘心的眼神,如蛇一般,钻进她心里,遍体生寒。 月隐入黑暗里,夜正深,正是冬日,外头飘起了细细的雪花,火把映照着银锦地,将人的影子拉得深长。 “公文我盖请尚书大人盖了官印,你私自带走孙奇之事那四个衙差我也都封口,你不必忧心。” 上官青潋见顾辞微怔,轻笑补充了一句,“拿银子封的口。” 顾辞反应过来,也笑了。 “出来可用过药?” 顾辞想了想到底颔首。 上官青潋摇摇头,“回去记得再内外都要记得用药,不能忘记了。” 顾辞低头微笑,“你怎么像个老妈子?” “也就管你一个人管这么多了,”上官青潋状似无奈,“那我就在叮嘱一次,可别忘了。” “知道了。” “过两日,皇上在宫中宴请齐国侍者,届时我与你一同前去。” 顾辞脸色顿时又沉下来。 “这两个月,我们二人不在,皇上腹背受敌,难免.....”他似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 “他有言无信,我离开鹿都之时,他百般向我保证会照顾好秋娘她们,可是现今呢?”顾辞气恼,“你不必再为他说好话,我见了他,会亲自同他说。” 上官青潋见她情绪激动,也便不想再触了她的气头,连忙道,“你别动气,先回去罢。” 顾辞这才停了话头。 雪纷纷落,落满了枯槁的枝头。 寒风刮过,吹起一地银霜,盖过一个个脚印。 那夜,顾辞做了一个噩梦。 梦见自己满身鲜血,伸手去摸,所有的血污都不是她的,前路是一片猩红,看不见远方。 梦醒满身冷汗,眼前一片漆黑,心中突然涌起巨大的空荡荡感,一坐便是到天亮。 顾澈的伤要养,秋娘三人的丧事要办。 无论是哪一件都让顾辞心力交瘁。 一切从简,灵堂在辞院架起来,三架棺材还没有封, 顾辞燃了烛,烧了纸钱,烟雾缭绕,整个辞院笼罩在一层深沉厚重的悲伤里。 顾澈执意要下床,这一次,顾辞没有拦着他,搀扶着他到大厅,两个人安静的坐着,久久未言。 “你记不记得,那会子我还想将你和月儿凑成一对?” 顾澈放空的眼神渐渐被拉回来,轻笑一声,“公子那是乱点鸳鸯谱。” 顾辞也笑,声音满是疲倦,“她们跟了我近十年,我都没能为她们找一个好归宿。” 顾澈不再言语,能听见他细微的呼吸声。 顾辞起身,哽咽道,“封棺吧。” 眼望着棺木被铁凿一下一下打入,那沉闷的声音一下下砸在顾辞的心里,鲜血淋漓。 无人能知晓这棺木中躺着三个了无生息的女子对于她而言有多重要,她们是她少年的伙伴,也是她的家人,她更是把自己当成她们三人的庇护。 可为她们带来灭顶之灾的,也是她。 往后的除夕,再也没有同样的笑脸陪她一处度过了。 顾 分卷阅读163 - 分卷阅读164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64 辞想起她们同年许过的愿,竟然是没有一个人实现的。 秋娘愿岁月静好,合年安康,可世道凉薄,阴阳两隔;青青希望自个的娘亲病愈,可在次年她的娘亲便因病去世;小柳儿想只愿果腹,后却为钱财而越来越偏;月儿祝她新一年能更加开心,可她最快乐的日子也就停留在那些年;她自个所愿的恣意快活,而如今她为官场所缚,早已不是那个她。 物是人非,世事难料。 一只冰凉的手抚上她的脸,她呆滞去看,顾澈满脸泪水,声音悲切,“公子,你哭了。” 哭了吗?顾辞伸手摸了摸脸颊,一片温热。 是哭了,可她不知道。 院子外面传来开门的咯吱声,两人齐齐望去,上官青潋,姜余和姜尤一身素色站在门口。 她扶着顾澈坐下,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水。 上官青潋踏入大厅,“我们来送送她们。” 顾辞颔首,“上柱香吧。” 抬眼便注意到姜尤是被姜余搀扶着进来的,心里猛然一沉,更是见到姜尤苍白如雪的脸色,眼眶又突然一热,死命将那酸涩压下。 姜尤怕冷,极其怕冷,他也经不住这冷,可还是央求了姜余来辞院。 这一个冬天,埋了几个人的性命,也埋了几个人心知肚明却不忍心提起的事实。 再找不到草株蟒,姜尤,怕是难以熬过这个冬天。 而原本既定赴鹿都的云游子,至今却了无音讯。 作者有话要说:  emmm......大概155章完结【也可能再多几章】我会尽力把每一个人的结局都交代清楚。 ☆、祁楚设宴迎使臣 第一百三十三章 祁楚设宴迎使臣 十一月中旬,陈国皇帝于宫中设宴迎接齐国使者,朝堂官阶五品官员阶入宫赴宴。 正是絮絮小雪,顾辞里着青云锦外披白绒斗篷,纵是裹得严实,但因着身子骨未大好,风雪吹过,还是冷得她之打哆嗦,脸色更白了几分。 上官青潋替她再裹了裹斗篷,又把厚重的油纸伞往她的方向挪了几分,关怀道,“身子可还撑得住?” 顾辞勉强一笑,牙齿打着颤说,“还行,大家都冻着呢,不缺我一个。” 因着离宫宴的地方还有段挺长的路,上官青潋想了想,拉过顾辞的手,顾辞不明所以的望着他,他带着她往小路走,“我们换条路。” 好端端的为什么换路走? 这小路人倒是少,就几个守夜的侍卫,来来往往两三个宫娥。 顾辞刚想出口询问,上官青潋已经把油纸伞交到她手中,微微弯下了身子,轻声说,“别湿了鞋袜,我背着你走。” 顾辞心里扬起一股暖意,但考虑了许多,还是道,“人多眼杂,还是不要了吧。” “你因公受伤,无人敢说你半分,”上官青潋回过头催促,“快些,别等会迟了受罚。” 雪还是落的,顾辞左右看了看,忍不住扬了笑容,便趴到了上官青潋宽厚温暖的背上,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打伞,上官青潋轻巧的站起来,稳健前行。 “我们还有多远到?”顾辞对皇宫不熟悉,又怕累着上官青潋,“你要是觉得累了,便让我下来。” 上官青潋轻笑道,“早些年我习武,曾背过大石上山,如今背一个你,我若是觉得累,这些年的武功便白学了。” 顾辞也笑,又想起云游子来,“你的师傅可有消息?” “师傅虽自由自在惯了,但做事有他的分寸,想必还未到鹿都,也有他的考量。” 顾辞把脸搭在上官青潋的肩上,嘟囔道,“其实我觉着你这人还挺护短的。” 倒是上官青潋疑惑了,“怎么说?” 顾辞打趣,“你看,每一次皇上惹恼人,你就为他解释,现在又为师傅说好话,这不是护短是什么?” 从顾辞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上官青潋侧颜露出个极好看的笑容来,“那我也护你的短,你怎么不说?” 顾辞在他肩上蹭了蹭,“我又没说你不护着我。” 两个人一路走去一路说些不打紧的话,路边侍卫见了也只是微微侧目,也不敢说些什么,知道出了曲折的小路,上官青潋才将顾辞放下来。 上官青潋替她整了整衣衫,一脸笑意,“这段路要自个走了。” 顾辞哈了口白气,伸着手过去握住上官青潋的手,依旧是熟悉的温暖,“走吧。” 天是冷的,雪是寒的,但人是暖的。 近了宫殿,有宫人前来为他们引路,二人官阶不同,自是不在一处。 上官青潋轻声嘱咐道,“不可饮酒。” 顾辞露出笑脸来,苍白的面色好像有那么一点儿好看了。 “大人这边走。” 宫人做了恭迎的手势,顾辞正了正身躯,“有劳公公了。”便昂首前行。 到了既定的位子,顾辞就着软垫先坐下来,她显少入宫,也少与人打交道,左右两侧都是不怎么熟稔的官员,也就寒暄两句作罢,自个打量着这设宴的大殿。 自是布置的尽显大国风范,金锦案桌,琉璃酒杯,大殿帝位两个暗血色的夜明珠,在摇曳烛光里更显其光芒,再望去,出席的官员皆盛装,个个红光满面笑容不断,侧头交谈着,一派和乐融融。 顾辞官阶五品,设的位子自然不是视野最好的,前头有几个接头接耳的官员,顾辞借着那缝隙往前看,才是找到上官青潋的身影,离她许远,但一袭蓝锦是不容忽视的,上官青潋似感应到她的眼神,抬起眸来,两个人穿过层层人群对视着。 虽不过几眼便又被遮挡了视线,但上官青潋嘴角那抹淡淡的笑容还是落入了顾辞的眼里,她心情不由得好了许多,拿了位子布置好的暖炉安在腿上,又调整了坐姿,静候晚宴开场。 约莫两刻钟,听得从殿外一声尖细响亮的通报,“太后娘娘驾到”,顾辞原先尚算平静的心在猛一瞬间剧烈跳动起来,悲愤之情上头催得她眼前一晃,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让呼吸平缓过来。 众臣起身行礼,顾辞面无表情起身垂首,一口银牙几乎咬碎,“臣等参见太后娘娘。” 她抬起头,戚后在叠叠人群里姗姗前行,一袭金丝暗红纹锦,发上金步摇摇曳晃人眼,微扬凌厉的眼,略显老态但依旧精致的侧脸,身姿婀娜有态,威仪十足。 顾辞双拳渐渐捏紧,咽下翻涌的血气,目光锁定坐在太后之位的身影,深沉难辨。 不多时,祁楚和戚素如也入了大殿,距离上次相见,已有几月,顾辞不知道该以怎么样的心态去面对祁楚。 她是怨的,怨祁楚不信守诺言,没有护好秋娘她们,可她又清清楚楚的明白,祁楚的处境水深火热,朝堂事务百千千,他又得应付戚后随时随地的诡计 分卷阅读164 - 分卷阅读165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65 ,顾不得秋娘她们也非他所愿。 祁楚一身明黄,棱角分明的脸是浑然天成的威严,一双眼尤其精亮,风姿卓越,一举一动皆大气稳健,而戚素如依旧是那温婉的模样,连衣衫都是不挑眼的藕粉色,略扑淡粉,面色红润,微笑着随行于祁楚身侧。 皇袍一转已到帝位,祁楚低沉敞亮的音色将顾辞拉出思绪来,“今夜乃为齐国使臣设宴,众位爱卿不必拘谨,但畅怀痛饮,与朕一同欢迎几位大臣的到来。” 一阵阵附和声后众臣入座。 顾辞无心于宴会,也没多大胃口,在这里浑身不自在,但听一个熟悉的声音,才抬起头来。 是叶席举杯,含了点笑意道,“臣叶席祝齐国与齐国千秋百岁永结友邦,先干为敬。” 倒是爽快的琉璃杯晃眼就见了底。 祁楚自是回应饮酒,叶席便将目光反正这大殿上,左右一寻,恰对上顾辞的目光,朗朗一笑。 顾辞无奈的低下头去,她不想和叶席又多大的纠葛,偏偏叶席多次来招惹她,应又不是,拒又不是,令她左右为难。 敬酒过后,有舞姬上殿起舞,伴随着清丽的奏乐,大殿上酒香四溢,有细碎的谈话声和笑声,顾辞直觉自个与此处格格不入,心情愈发阴郁起来。 肩膀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顾辞皱眉往后看,却是顾术,她松了口气,唤声,“父亲。” 顾术的脸色显得很难看,顾辞直觉发生什么事,他已借着宴会上的声色道,“随我出来。” 顾辞略一犹豫,弓着身子跟上顾术的脚步,隐入大殿的阴暗处。 “怎么了?”顾辞不明所以,询问道。 话落,一记毫无由头的耳光便落下来,直直打在她的左颊,力道不大,声音也不大,但顾辞却觉得这一记耳光犹如轰天雷,当场怔在原地,甚至连反应都不曾做出,只面无表情的望着面前的顾术。 “混账,”顾术打完瞪着眼,咬牙切齿,“你都做了什么好事?” 顾辞眼里有着不敢置信,她甚至不信眼前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是她的父亲。 纵然他们再如何有芥蒂,顾术从未用这样凶狠的眼神看着她,不像父女,倒像仇人。 顾辞一颗心直直坠入神湖,全身也洞彻骨血,神色也渐渐冰冻起来,许久,颤抖着唇吐出一句话来,“知子莫若父,我想做什么父亲不是心知肚明,又何须再问一句。” 顾术气得满脸通红,又欲伸手,顾辞本该躲的,可在此之前,却横入一只手来抓住顾术的手腕。 顾辞听见叶席像戏谑又像恼怒的声音,“顾相教训儿子也要分清场合,莫要失了身份。”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发生了点糟心的事情导致断更,继续更哈~ ☆、宴会巧言激戚后 叶席出手制止,顾术怒不可遏,却又不能不给他面子,但脸上更是难看,“此乃本官家事,望叶大人不要插手。” 叶席无所谓一笑,将手搭在顾辞的肩膀上,目光已有不悦,“顾辞是我的朋友,我总不能放任她受委屈,顾相还请回桌,莫要再争执了。” 叶席态度强硬,顾术皱着脸对顾辞冷哼一声,不甘心辅拂袖而去。 “人都走了,你就别......”叶席的话戛然而止。 只见顾辞昂首着,整张脸绷得极紧,细看嘴角微微颤抖,而一双明丽的眼此时红透,倒是没有泪水,也不知道这泪是被她生生压下去,还是血气上涌憋得满眼通红。 叶席这会子有些手足无措了,他见过顾辞的坚强聪敏,但这副心神俱碎的模样是头一次见到,只得宽慰道,“父女....父子没有隔夜仇,有什么话摊开了说,你不必过于伤神。” 顾辞慢慢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的悲愤委屈像要灭顶,但她还是侧身退了一步,与叶席拉开过近的距离,没有什么音调的说,“多谢叶大人出手相救,宴会还未歇,叶大人还是回席的好。” 她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叶席心中不是滋味,收了收五指,“你若不舒服,我可以陪你出去走走。” “不必了。”顾辞现下只想一个人,谁都不想见。 叶席抿了下唇,就要去拉顾辞的手,顾辞直直往后退了好几步,更陷入阴暗里,浑身皆是带刺的戒备。 “你,”叶席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压低声音,“你就真的不晓我的心意。” 顾辞深吸一口气,“叶大人,请回席。” 话落,她转身就要走,叶席却冷声道,“顾辞,你一而再再而三拒绝我,但我能为你带来什么你难道不清楚?” 顾辞生生顿住脚步,脸色惨白像霜雪,身子抖得更甚。 “我希望你好生考量。” 叶席话落便绕路而回,留下顾辞僵在原地,外界的歌乐欢笑仿佛不存在于她的眼里,心里空荡荡的好像缺了一块什么。 很空,空得她有些不知所措。 顾术的质问让她彻底寒了心,她原先以为她于顾术是真的有父女的情分,但如今看来,她于顾术,实则不过一颗棋子。 权势于顾术永远都为第一位,从她出生的那一刻就该明白的不是吗? 又何苦傻傻的执着于这比水淡薄的父女情分。 那一巴掌像把顾辞从自己苦心经营的梦境里打醒过来,令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现实。 有个宫人恰巧路过,小声唤着,“顾大人,您这是?” 这个声音瞬间把她拉回,眼前是一片酒乐声色,她正处于这权势中心,左右有虎狼,前后是悬崖,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回头望了眼叶席离去的方向,已不见踪影,她紧紧攥拳,行尸走肉般回自个的席位坐下。 她厌恶这里,厌恶这一张张虚与委蛇的面孔。 已说不清什么感觉,顾辞拿了酒壶,却在耳边响起上官青潋那句轻轻的“不可饮酒”,眼眶骤然温热起来,拿着酒壶的手也就此作罢。 总归,还有一人与她同在。 酒宴进行到一半,歌乐停,舞姬退,大殿渐渐安静下来,一会儿,只听祁楚的嗓音在大殿里回响,“上官青潋,顾辞何在?” 猛然被点了姓名,顾辞只觉疲惫不堪,但还是礼数周全起身作揖,她与上官青潋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臣在。” 祁楚拔高声音,“邢部侍郎上官青潋,少郎顾辞,此番前去姑苏调理水坝为民造福,途中又破奇案为民申冤,屡次立功,朕特借此宴会表彰,来人,传旨。” 上官青潋和顾辞对望一眼,二人同步走向大殿中央,双双跪下。 有宦官执了圣旨,尖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邢部侍郎上官青潋,少郎顾辞秉承为官之道,为民请命,今特晋上官青潋为邢部二品中书令,晋顾辞为邢部三品侍郎。钦此。” 分卷阅读165 - 分卷阅读166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66 顾辞和上官青潋叩拜,“皇恩浩荡,谢主隆恩。” 便是四处响起一声声祝贺,顾辞听得头昏脑涨,只想尽快接了旨回席位坐下,可圣旨方到二人手中,戚后便轻笑一声,听得顾辞心里一下咯噔,忍不住抿唇厉目。 “皇帝这话说的是不错,”戚后的声音令大殿一片安静,“但本宫一也听闻另一事,不知皇帝可有耳闻?” 祁楚眼神渐沉,他特取今夜进封,便是借着齐国使臣所在,以防戚后发难,却依旧是没能避免。 他冷笑道,“不知母后所说何事,”又说,“你二人先起身。” 跪得不久,但顾辞起身还是晃了一下,上官青潋暗暗扶了她一把,低声道,“小心应对。” 戚后突如其来的发难让这和谐的宴会突然变得剑拔弩张,所有人都打量着二人,屏息以待不敢言语。 “这为民请命纵然是好事值得褒奖,”戚后话风一转,“但昨日,孙家向太后诉苦,说是这两位大人不分青红皂白便拿了孙奇,此事可有假?” 顾辞抬头正视她,眼里闪着烨烨光芒,“回太后,太后深处深宫,自是不知孙奇所做罪孽,臣可一一告知太后。” 戚后正想开口,顾辞已然夺先,字字掷地有声,“十月末,孙奇诬陷鹿都酒楼会云客一医者,致使其入狱受尽苦楚,此期间,南巷一户人家一夜遭杀,三人命丧黄泉,”顾辞神色激动,音调高昂,“他枉顾人名,陷害良民,本是罪有应得,怎么就成了不分青红皂白?” 她全然一股质问之意,语气句句带刺,脸上也是毫不掩饰的悲愤,完全将礼数抛却其后,只想要戚后给她一个说法。 果然,话落,戚后怒喝道,“放肆。” 众臣因为顾辞这番大逆不道之词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异口同声,“太后息怒。” 上官青潋见状拉了下顾辞,可顾辞眼前尽是秋娘三人惨白的脸以及顾澈的惨状,她急促的喘息着,扬声道,“臣怀疑,孙奇之事势必有人在背后指使,还请太后明察。” 声罢人扑通一声跪地,直直望向太后,用力叩首,“臣听闻太后正义于心,今听臣一番肺腑之言,必然也对那无辜良民心生不忍,还恳求太后明察真相,不要因无端危言耸听而失了公正。” 她句句铿锵有力,像从胸腔里发出来一般,声音萦绕在大殿里,激荡得满殿文武官员对其露出钦佩之色来。 上官青潋听她一言,这才微微松口气,暗赏顾辞果然是个聪明人,一言一句直指指使孙奇的幕后之人戚后,刺得戚后发怒,又能在转瞬之间给戚后扣上一个明察秋毫的高帽来,令戚后气而不能言。 幸而顾辞未被仇恨冲昏头脑,上官青潋深深望她一眼,也掀袍跪地,字正腔圆,“臣亦恳请太后明察秋毫,为民申冤,莫要令罪人逍遥法外,枉顾礼法。” 大殿一片死寂,众人皆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慌了心神,只紧盯着跪在大殿中央的二人,久久不能回神。 ☆、冬雪纷飞满人间 顾辞这一番激昂慷慨的言语下来,浑身抖得厉害,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她终于有机会当面和戚后对质。 戚后所做的一切,她无能为力,无法亲手了结,但她就是无法压抑自己喷薄欲出的怒意和痛意,天子王法,唯位高权重者玩弄掌心,她不过处于芸芸众生之间沧海一粟,欲罪之,何为之? 唯权唯势,方可压制,再者,舆论之地,打之措手不及。 顾辞垂着眸,喉咙似有翻滚而上的血腥味,她闭着眼将这异样咽下去,再抬眼,已是一片清明,正对上戚后阴霾遍布的双眼,她无惧相视,重复道,“孙奇罪大滔天,死有余辜,孙家欲掩盖其罪行,信口雌黄诬陷微臣,恳求太后为微臣做主。” 戚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大殿里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得发怒,左右相视。 祁楚适时含笑道,“不知顾卿家此番说辞母后有何想法?” 声调往上扬,情绪分明的不悦。 戚后额头细纹涨起,艳丽的妆容也盖不住她因丢了脸面而狰狞的五官,末了,她干笑两声,扬了扬下巴,“既是罪有应得,便依照律令处置,本官绝无二话。” 顾辞恍然间胸腔一口气猛吐而出,纵然是逞了口舌之快,却不失为大快人心,她扬了唇角,看不出是恭敬还是讽刺,吐字清晰有力,“太后英明。” 眼见此事告一段落,众臣皆松了一口气,随着顾辞纷纷喊,“太后英明。” 顾辞起身眼前几乎是一片花白,大殿里的情景在她眼里尽是虚无,只余下窸窸窣窣的几声,正是脚步不稳,一双大掌扶住她的肩膀让她立住,她定了定神,对上官青潋露出个几不可见的笑容。 百来双眼紧盯着他们,上官青潋很快便松开她,低声道,“酒宴还有半个时辰,撑住。” 顾辞用力点点头,步履缓慢的回了自己的席位,连上官青潋的神情都来不及见。 一坐定,左右官员便都前来敬酒祝贺,她陪着直乐呵,是啊,加官进爵,她有什么不满足的。 祝酒这东西,该来者不拒才是。 一杯醇酒入喉,烧得胃里火辣辣的疼,再一杯落肚,突然一股反呕之意,顾辞拿手去捂,猛烈咳嗽起来,声音被掩盖在一片酒乐之中。 定神一看,掌心几缕血丝,刺得她突然之间便清醒过来,捏得掌心指骨泛白。 不该倒的,作恶之人还好端端,凭什么是她倒下,以酒为引,压下淡淡血腥味。 其后,便是浑浑噩噩直到宴会结束。 上官青潋扶着微醺的她出了大殿,带了点责备,“说好了不准饮酒。” 顾辞痴痴笑着,“我升官了高兴,喝两杯。”顿了顿,又扒着上官青潋的耳朵小声说,“其实是戚后吃瘪了,我开心。” 上官青潋笑着摇了摇头,将她扶稳,按照原来的小路背着她返回,顾辞许是喝了酒,半睡的模样,一直很安静的耷拉在上官青潋的肩膀上。 等快出了宫门,她还是迷迷糊糊的,上官青潋想了想便也就没有放她下来,还未到马车之时,顾术却挡了二人的路。 上官青潋停下脚步,敛眉道,“左相大人。” 顾术冷声道,“这不是新上任的中书令吗,本官还没同你道贺,真是年轻有为。” “左相谬赞,”上官青潋神情淡淡,下意识收紧背着顾辞的手,“左相若无其他事情,下官便先行一步。” “慢着,”顾术低喝道,“我是来带顾辞回府的,劳烦中书令了,将顾辞交与我府中下人即可。” 说着,顾术身后两个侍者就要上来,上官青潋先行退后一步,“下官向顾辞承诺过,今夜要带她回以前住的院子,下官不能做那言而无信之人,还请 分卷阅读166 - 分卷阅读167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67 左相体谅。” 尽管上官青潋声音没什么情绪,但顾术听他一言,还是怒意横生,指着道,“你肩上背的是本官的儿子。” “下官肩上是下官的生死之交,”上官青潋毫不退让,“下官不能拂逆她的意愿。” 顾术恼羞成怒,“你。” 上官青潋直接绕过他,顿了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眼里一片寒意,“下官敬左相是顾辞的父亲,不想与左相有争执,可左相若是执意如此,下官也便不是这礼数周到模样。” 顾术一双浑浊的眼迸发冷意。 “若左相还念及父子情分,”上官青潋继续前行,声音散在风雪里,“便不要再逼迫顾辞了。” 顾辞她,就快要撑不住了。 一路,顾辞都未睁开眼,可从眼里滑落的泪滚进上官青潋的衣襟里,颗颗滚烫灼热。 辞院亮着灯,上官青潋扶着顾辞推门而入,两个姜余安排在此的侍者闻声出来,上官青潋道,“打些热水来。” 便扶着顾辞入了厢房。 询问过了,知道顾澈擦身服药睡下,上官青潋才让二人出去,浸湿了布擦顾辞的脸,语气轻柔,“要是不开心就哭出来,我不会笑话你。” 顾辞双颊泛红,睁开朦胧的脸,抓住上官青潋的手蹭了下,“不哭了,哭多了不能见人。” 上官青潋摩挲着她的脸,见她睡意渐浓,到外头吩咐侍者熬了药汤让顾辞服下,顾辞本就饮酒醉了,加之今夜事端实在太多,服了药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 一个风与雪交替的夜,冷得刺骨。 两个侍者见上官青潋出来了迎上去,上官青潋嘱咐道,“明日顾大人起了记得提醒她喝药。” 两个侍者应声,他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辞院。 真是冷啊,天变得真快。 又是两日过去,无风无浪的,上官青潋派人来言孙奇死在水牢里,顾辞知晓了轻声应是,转身进了顾澈的屋。 顾澈伤势好了许久,顾辞也愿意让他多下床走动,可他终日就坐在床上发着呆,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异样,只是落在顾辞眼里,总是觉得他空荡荡只剩一个躯壳,好像只要有一个理由便要脱壳而去。 打小顾澈就一身傲气,凡事都要争月份骨气,当年顾辞救下了他的傲骨,却没能想到,事隔多年,他的傲骨还是被打碎成渣,变成这行尸走肉的模样,看得人心疼。 顾辞端了椅子过来坐在顾澈面前,他才渐渐恢复了神态,露出有个孩子气的笑容来,“公子。” “冷吗?”顾辞伸手拢了拢他鬓角的发。 “不冷。” 顾辞握住他的手,温热的,还是活生生的,她觉得安心。 两个人静静坐了许久,末了,顾辞终于忍住那钻心的痛楚,轻声道,“孙奇死了。” 她明显感觉到顾澈浑身瑟缩一下,脸色也随之变得苍白,半晌,低头喃喃,“死了好,他该死。” 顾澈太过于平静的模样让顾辞反而害怕起来,她试图让顾澈再多说点话,可顾澈也就说了那六个字,便又是那副淡笑的模样。 顾辞看不见他的眼里,那双清澈的眼睛已经不复存在,她哽咽着,“还有一个多月就到除夕了。” 顾澈露出个向往的笑容,“是啊,时间真快。” “那你答应我,”顾辞紧握他的手,“今年的除夕我们在辞院一起过。” 顾澈许久未应。 “嗯?”顾辞尽力的笑着,艰难重复,“你答应我。” 便是见得顾澈笑意扩大的几分,一双眸子都微微弯了起来,还是那般清丽的音色,如同多年初见,荡漾在顾辞小小的心房里。 “我答应你。” 顾澈对顾辞从未食言,答应过她的事情从来没有不做到的,这一次,顾辞也不疑有他。 雪将天地埋了起来,屋檐陡峭着冰霜,两个侍者哈着手取暖。 “进屋去吧,太冷了。” “这鬼天气......” ☆、姜尤病情岌可危 孙奇一死,上官青潋和顾辞便更要提防戚后的反击,但时隔几日,宫里宫外都是一片平静。 最令人拿捏不准的是叶席的态度,一边在陈国拖着,每日在陈国宫内赏雪赏梅,倒是从祁楚那里听闻戚后有意要见他,都让他给回绝了。 既是如此,还是摇摆不定,弄得人心惶惶。 其他人不知晓,但顾辞却是时时刻刻想起叶席对她说的话,一遍又一遍,每每想要从脑海里剥离,却又生生挑出来给她一击。 叶席能给她带了什么,太多了,多到她只要起了一点点的心思便可能妥协。 等不到叶席的态度已经让人焦虑万分,前两日辞院来了姜余,神色慌张难持,顾辞几乎在见他那一瞬间便猜到了七八分。 几场雪落后,姜尤病情加急,竟是到了连床都下不了的地步,找了鹿都的名医来看,尽束手无策,说是先天疾病,后天无法逆转。 而如今,姜尤唯一的生机便是草株蟒。 在众人急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姗姗来迟的云游子云投终于在鹿都露面。 今日无雪,顾辞正在辞院里养着久不见好的伤害,忽听得侍者来报,姜府派人来请,顾辞起先还有疑虑,但见得姜府的管家才去了戒心,急忙加衣前去。 风雪交加,大街上空无一人,唯马车踏着厚厚的一地雪奔跑而过,顾辞在这一片白茫茫里突然感到迷茫,心口像提到喉咙一般,怕是就要脱离体内而出。 跌跌撞撞下了马车,顾辞的发瞬间染上花白,寒风刺骨钻进她的衣襟里,止不住的冻彻骨血。 她焦急的问着,甚至是半吼,“姜余呢?” 管家还没回话,一个蓝色颀长身影从姜府的大门步出,顾辞一见到这抹熟悉的蓝,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冲上去,颤抖着,“是不是姜尤出事了?” 上官青潋扶住她,抚慰道,“不要慌,是师傅到了。” 顾辞脚步一软险些栽下去,一颗提到喉咙口的才慢慢有了沉淀之意,云游子到了,那么姜尤的病情也有可能有救了。 这样的希望让她忍不住欣喜,大起大落之余,她的笑便显得很是僵硬,“如何?” 上官青潋搂着一身寒气的顾辞,“进屋再说。” 姜府的人都涌到姜尤的屋里了,顾辞还没有到,透着门望进去,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这还是顾辞初次见了姜家老将军以及姜家父母,几人皆是一脸痛楚,尤其是姜老将军,满是皱纹的脸悲痛万分。 但现下来不及她在乎这些,只匆匆忙忙行礼便望向床边。 许久不见的云游子正在为姜尤把脉,眉头皱得极紧,似乎在思量着什么,姜余守在床边,眼底通红,而姜尤面如死灰睡在床上,对外界一切浑然不知。 顾辞 分卷阅读167 - 分卷阅读168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68 心口一疼,本能的别过眼不敢再去看。 这天地浩大,形形□□之人何其之多,而一条命又何其之容易消陨。 半晌,云游子才一脸沉重的收回把脉的手,姜余即刻焦急道,“云前辈,家弟的病情?” 众人屏息以待看着云游子。 云游子轻轻摇头,“情况不容乐观。” 一句话让屋子里所有人的心的坠入湖底,姜余更是心神俱碎的模样,扶住床沿久久不曾言语。 顾辞心中骤痛,目光看向床上依旧合眼的姜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她几乎落泪。 姜府一处客房。 顾辞和上官青潋在此侯着,见姜余和云游子进来皆即刻起身,顾辞急道,“云前辈,难道连你也没有法子了?” 姜尤唯一的希望便寄托于此,若云游子都束手无策,天底下还有何人能救下姜尤? 云游子抬了下手,“坐下说。” 四人心情沉如水的入座下来。 上官青潋问道,“师傅这段时日都去了何处,为何今日才到鹿都?” 这也是顾辞疑惑许久的。 云游子环顾一圈,徐徐道来,“这也是我想要告诉你们的,我之所以耽搁这些时日,实则我亲自去了一趟黑市,几经周折,草株蟒的下落有了些眉目。” 顾辞先听这句,心中又升起腾腾希望,未等她开口,姜余已经起身掀袍单膝跪地,面上悲切万分,“前辈之恩,没齿不忘。” 云游子急忙扶住,“你先起来。” 顾辞全然能明白姜余此时此刻的心思,心中滋味很复杂,苦涩难当。 姜余又再三道谢,才肯起身。 云游子继续将话说下去,“我到了鬼市之后,费了些心思找到了当年拍卖草株蟒的地方,草株蟒被买走也是五年前之事,那里的当家已经换了人,我得不到线索又不甘心,便在鬼市四次打听。” 三人皆安静的听着,眉头紧锁。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处老当铺有个混迹鬼市多年的当家告知,当年他有意夺下草株蟒,奈何财力不足,那草株蟒便让神秘人买了去,他心有不甘,便派人潜入神秘人住的客栈里意欲明白这人的来路,虽然未能得知那人确切的身份,不过听他手下,叫他,”云游子顿了顿,吐出几个字来,“张大当家。” 买走草株蟒的神秘人姓张! 在陈国,能有如此浩大财力买下草株蟒的,只有一人,顾辞和上官青潋同时看向对方,脱口而出,“张奚。” 张奚是陈国数一数二的大富豪,他的的确确有能力能拍下草株蟒。 顾辞喜出望外,将张奚这号人物告知云游子,姜余也好像看到了希望,原先死灰一片的眼神燃起点光芒。 人命关天事不宜迟,顾辞和上官青潋当即决定去一趟张府。 姜余意欲同行,被上官青潋拦下,“现下姜尤需要你,这件事便交给我和顾辞。” “多想。”姜余由衷抱拳。 上官青潋又道,“师傅,还劳你照看姜尤,我和顾辞去去就回。” 两人便匆忙的出了姜府直奔张府而去。 外头依旧是一片冰天雪地,上官青潋替顾辞挡去风雪,护着她下了马车,敲响了张府禁闭的大门。 很快便有侍者出来开门,张府的侍者是认得二人的,见他们神色匆匆,不敢耽误,急忙迎了他们进来,派人去向张奚汇报。 “我家主子正在歇息,二位大人稍等。” 命人上了茶,顾辞在大堂心急如焚的等着,一颗心浮浮沉沉,便是饮了几口茶水都不能压下去。 上官青潋伸过去捏了捏她的掌心,“不要慌了神,事情还有转机。” “我一想到姜尤的模样,我就,”顾辞说不下去了,颤抖道,“人的命便这么脆弱吗。” 经历了这么多,一个个她所在乎的人都离她而去,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转瞬便都不见,让她在伤神之间又生出万分感慨。 当是时局动荡,人人自威。 正是说着,一道不掩饰笑意的声音犹如破冰穿雪般从后堂里传出来,“今天是什么风,把你们两个都吹过来了。” 定睛一看,张奚一身玄色锦袍从后堂里走出来,依旧是那招人的桃花运,正含笑望着二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尽量更新,尽快完结,鞠躬。 ☆、祁楚夜中探辞院 顾辞嚯的起身,张奚便笑,“见了我这么高兴,莫不是想我了?”又见一旁也站起的上官青潋,暗送秋波,“上官大人,别来无恙啊。” 张奚对上官青潋的心思那是从未掩饰过,相对于张奚的热情,上官青潋只淡淡应道,“张老板,叨扰了。” 张奚摆摆手,“说什么叨扰啊,我巴不得你,你们天天来。” 说着招呼着顾辞要往内堂走,“外头冷,我们屋里说话。” 顾辞颔首,紧随着张奚的脚步,到了里屋,张奚吩咐人上了热茶,这才收了惯有的笑容,对着顾辞道,“我听闻你的事情,死者已矣,生者莫要过于悲痛。” 顾辞应一声,想着要紧事,茶也不饮,作揖正色道,“张奚,原先我二人前来不该一开口便有事相求,但此事事关重大,还望你不要怪罪我们的。” 张奚见顾辞这番严肃,也知晓了事态的严重性,抿唇,“你我三人相识一场,若是能帮的我必然鼎力相助,你先和我说说是什么事情。” 顾辞望向上官青潋,上官青潋缓缓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便问,“我师傅说五年前买走草株蟒的是一位张姓男子,这陈国之大,我和顾辞能想到唯一一位能耗财买下草株蟒的只有此户张家,特地来次求证,张奚,不知道可是你买走了草株蟒?” 顾辞期盼的看着张奚,只见他先是凝神,之后缓了一会才回,“确实是我张家。” 顾辞喜出望外,“如此,那草株蟒现在何处?” “你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张奚神色凝重,娓娓道来,“张家确实买下了草株蟒,但并非是我。” 上官青潋微微皱眉。 “五年前,先父曾离家一月,回来时便言带了一珍贵宝物,我再三追问之下,先父才告知那乃旷世珍药草株蟒,”张奚顿了顿,“原先我以为先父买下这价值不菲之物是想转手倒卖,但不出三日,这草株蟒便落入了他人手中。” “谁?” “这人你也认识,”张奚神情复杂,几欲开口,末了,才叹息一般,“你的父亲,当今左相顾术。” 这个名字一出,顾辞瞬间江在原地,好久才缓不过来,甚至有些结巴的问,“你说,谁?” 张奚定定望着她,“顾术。” 顾辞在那一刻几乎是感到绝望的,抛去顾术是她父亲不说,顾术还是人尽皆知拥护戚后的臣子,若草株蟒如 分卷阅读168 - 分卷阅读169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69 今在顾术手中也就罢了,若是草株蟒在戚后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不仅顾辞,连上官青潋此次都捏了拳,但还是道,“或许草株蟒还在顾府,必须走一遭了。” 张奚沉默许久,郑重道,“对不住,没能帮上你二人的忙。” 纵然顾辞现下心慌神乱,但还是由衷的向张奚道谢,“这原本也不干你的事情,若以后有人问起,你就说我们和你不想干便可。” 她实在是惧怕了任何人和她扯上关系,赌不起,更是担心张奚会因此有什么不测。 张奚笑了一声,“你以为我是那贪生怕死之人吗,我想要交你这个朋友,便会交到底,什么不相干,你未免太小看我张某了。” 顾辞被他这番随口而出实则大义凛然的话说得羞赫,是她不够了解张奚,于是她郑重起身作揖,“无论如何,多谢张老板。” 倒是张奚被她逗笑,“好了好了,别文绉绉的,快去吧,若往后有用的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张某当义不容辞。” 上官青潋见二人你来我往的,在一旁微笑着,正巧张奚捕捉了这抹笑意,忍不住调侃道,“上官大人这笑容好看得紧,往后多对张某笑一笑,张某赴汤蹈火都值了。” 闻言,上官青潋那笑在脸上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倒是惹得顾辞笑出了声。 见了张奚这个开朗之人,从张府出来,顾辞心情要好上许多,但一想到要去顾府,到底还是有些沉重。 前几日宫宴顾术对她的责骂还历历在目,她原先是真打定主意不再踏入顾府一步,但她对顾术的气,远远比不上姜尤的事情重要。 二而则一,连犹豫都没有,当即决定明日便回了顾府,向她的父亲,当今左相讨一个说法。 上官青潋似是明白她的心思,思量道,“我知晓你回顾府不单单为了姜尤之事,原先你回家我也不必跟随,但时局特殊,明日还是我同你去一趟,你若是觉得不妥,我便在门外等你,等你出府再一起回去。” 顾辞知道上官青潋是担忧她,便抓着上官青潋的手,握了握,微笑道,“没什么不妥的,我的事情不必瞒着你。” 上官青潋笑了笑把她搂入怀里,顾辞只觉这怀抱甚是温暖,犹如在这寒天雪地里唯一能让她取暖之光,让她忍不住汲取,靠近。 替顾澈换过药,从屋里出来,外头的寒意让顾辞冷的之打哆嗦,见两个侍者缩在角落,摇摇头,“你们两个也早些歇下吧,想来这夜里也不会有什么事了。” 两个侍者连连道谢,裹着衣物便钻向走廊令一侧去,那原先是秋娘和月儿的屋子,顾辞恍惚了一阵,被寒风一吹,上下齿打颤才踱步。 还未回房,辞院大门突有两声扣响,顾辞顿了脚步,心下警戒起来望着大门,也不言语。 外头又敲了两下,木门发出沉闷的声音,才听得询问声,“顾辞在家吗?” 近日来发生太多事情,顾辞不能不提防,随手拿了天井的一把扫帚,慢慢走到大门,低着声问,“深夜是何人到访,还劳烦报上名来。” 那边隔了一会才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音色低沉,“顾辞,是我。” 顾辞只一声便听出来了,心里咯噔一下,祁楚怎么来了? 她放下扫帚开门,门外祁楚一张染了霜雪的脸路出来,她抓着门沿的手渐渐加紧,就这样看着祁楚。 祁楚露出个略显苦涩的笑容来,“不请我进去?” 顾辞这才松了手,“皇上请进。” 这是祁楚第二次来辞院,而今,不过短短时日,便已经物是人非,他感慨道,“还是没变啊。” 顾辞微微一笑,将祁楚迎进了自己的房间,隔绝了外头一地的霜雪,给火炉加了银炭,房间里很快便热腾起来。 祁楚端坐在梨木椅上,望着顾辞做好这些,见顾辞一言不发,他开口道,“今夜我来,是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他不要帝称,声音尽是悔意和愧疚。 顾辞拿着银丝挑炭火的手一顿,许久才将银丝松开,回过头看祁楚,尽管见他神色带歉意,但那些原本萦绕在心头多日的话还是脱口而出,“三条人命外加一则冤屈,换来的就是你一声对不起,你是真的不知道,他们几个对我有多重要,还是这天底下人命这么多,他们不值得你去关怀?” 祁楚被她说得更是愧疚,“我言而无信是我的过错,但我绝非你说的那样想。” 顾辞深吸一口气,“这条路当初既然是我自己选择走上的,那便是我连累了他们。你若真的心怀愧疚,这一声对不起你该对他们说。” 屋子好半晌的寂静,唯独银炭燃烧发出的撕裂声。 “顾辞,我是真的有些后悔了,”祁楚望着她,缓缓起身,“当日因为我一己私欲拉你入这深渊,如今我却连一个小小的承诺都做不到,我这帝王做得可真窝囊。” 顾辞沉默着,心像被水浸透一般,冷冷沉沉的。 “我好怀念在莲花阁的日子,怀念与你初识,若是我非生在这帝王家,我想,我们会是很好的知己。”祁楚别过脸闭了下眼,睁开眼又是一片清明,望着她,“再叫我一声容之,可好?” 顾辞呼吸骤停了一会儿,她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初见,秦容之一身玄色,身姿俊拔,丰神俊朗,笑声犹如那林中泉,山中灵,豪气而爽朗。 而眼前这个一脸凄然无奈的男人,甚至无法与当日之人联想起来。 那声容之卡在喉咙怎么都出不了口。 祁楚看了她许久,末了,苦笑道,“不难为你了。” 顾辞如鲠在喉,“你......” “我走了,替我为她们上一炷香。” 顾辞从他的背后看去,不知道何时,祁楚变得瘦削了许多,整个人笼在一股深沉里头。 她几乎就要将容之两个字喊出来,祁楚已经出了屋子,待她追出去,大门已开,外头两个宫人为他打着伞,风雪里,祁楚向她摆摆手,隐隐约约看到他的唇一张一合,说的是,“回去吧。” 可惜谁都知道,永远都回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临近完结的感觉!估计没有155章了....撑死147....... ☆、顾家父女恩义绝 顾辞沉默的大门上刺目的顾府二字,久未踏足,没想到今日好的必须走一趟。 若非情势所逼,如何她都不想再见到那个人。 上官青潋在她身侧,望她一眼,抬手扣响了门。 开门的是个顾辞没有见过的侍者,他疑惑问,“两位是?” 顾辞一阵心寒,不是滋味。 上官青潋温言,“在下邢部中书令上官青潋,特来拜访。” 侍者连忙将人迎进屋子里去。 顾府没什么大变 分卷阅读169 - 分卷阅读170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70 化,走过三三两两的侍者,见了顾辞,先是一怔,便都恭敬道,“公子。” 那开门的侍者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不怪他,哪有她这样久未踏入家门的人呢? 在大厅等了一会儿,顾辞忍不住问,“老管家呢?” 往常一听说她来了,便就急匆匆的赶过来,今日倒是不见人影。 那侍者叹息,“老管家上个月去世了,现下府里换了人,要奴才去喊新管家来吗?” 顾辞讷了一会儿,才道,“不必了。” 上官青潋察觉她的异样,伸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以示宽慰。 等了将近半个时辰,顾术才姗姗来迟从里堂出来,顾辞起身,抬眼看着这个头发花白了一半的男人。 他禀退大堂的侍者,才看着二人。 顾术面色阴沉,口气不善,“贵客到了,真是令本官的府邸蓬荜生辉。” 顾辞冷面以对,上官青潋道,“左相严重,今日我二人到此,实有事相求。” 顾术呵道,“本官可记得前几日,有人不愿踏入我这地方,怎么今日又不同了?” 顾术没有他们两人一丝丝好口气,顾辞忍了又忍,终于怒道,“你何须挖苦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愿和你同流合污,你为何一定要逼我?” 这么多年来,顾术从未为她着想过一次,从她出生开始,顾术便拿她当棋子,若真是如此,她当真宁愿这辈子从未出现过。 顾术被踩中痛处,恼羞成怒,“放肆,我是你父亲,你说的什么大逆不道之话?” 顾辞哽着脖子,“你把我当过你的女儿吗?” 女儿两个字一落地,顾术瞬间面色大变,看向上官青潋,指着她都在发抖,“你胡说八道什么?” 顾辞冷声,“真真假假,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你怕被世人知道,可知道的人又何止你一个,顾相,你的如意算盘打不响了。” 她句句往顾术身上刺,浑身都是抗拒的痛苦,上官青潋拉住她的手,劝道,“顾辞,别说了。” “我说什么不说,”顾辞扬声,看着上官青潋,字字清晰,“我守了这秘密二十多年,早就受够了,我明明是女儿身,为什么要假扮男子怎么多年,每日担惊受怕,想尽办法去隐瞒,可是我换回了什么?” 顾术一张老脸因怒气变得狰狞。 顾辞甩开上官青潋的手,看向顾术,怒目圆睁,声音变得尖利起来,“你把我当什么,你为了权势,你让自己的女儿跳身火海,你不配做一个父亲,你更不配我喊你一身父亲。” 顾术怒不可遏,抬手就打,上官青潋在一旁眼疾手快的将顾辞拉进自己的怀里,顾术的耳光落在半空,突然恍然大悟的看着他们两个人,“上官青潋,你早就知晓了?” 上官青潋将满身寒气的顾辞护在身后,冷淡道,“顾大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顾辞这些年受得苦你不会明白,你何苦将自己的女儿逼迫至此?” 顾术气得浑身发抖,怒吼,“我逼迫她,若她是女儿身,哪能坐上今时今日的地位,她欺骗自己的父亲,虚情假意,她胆敢来指责我,可笑。” 顾辞心口疼得无法言语,事到如今,顾术还在为自己找理由,全然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 权势就这样重要,蒙蔽了他的双眼,变得六亲不认。 “顾相,我二人前来本无意争执,”上官青潋沉声,“顾相也无需再言,我只问一句,五年前顾相大人买得的草株蟒现在何处,人命关天,还望顾相如实相告。” 听言,顾术干笑起来,一双浑浊的眼变得有些可怖,“人命关天,要得便是这人命关天。姜家寻草株蟒闹得沸沸扬扬,可你们还真是白跑一趟,草株蟒早就献给太后娘娘,等姜家得了这草株蟒,为太后娘娘效力,这陈国迟早要变天。” 顾辞因他一席话浑身变得冰冷,通红着眼瞪着顾术,声音沙哑,“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 “该悔改的是你,”顾术怒吼着,“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再和上官家这小子混在一起,他日我也救不了你。” 顾辞绝望着摇头,对顾术再不抱任何希望,拉着上官青潋的手,哽咽道,“我们走。” “你敢走出这个大门,往后休怪我不顾父女情意。”顾术喝住她。 父女情意,可笑至极,顾辞突然很想大笑,却怎么也扬不起嘴角。 她用力闭了闭眼,抓着上官青潋的手渐渐收紧,艰难而坚定的,“你就当没有生过我这个女儿,往后,你我父女恩断义绝。” 话落,不再等顾术开口,顾辞决绝的拉着上官青潋出了大堂,一路走得稳健,行过的侍者见她满面冰霜,纷纷低头不敢再看。 每走一步,顾辞觉得是踩在刀刃上,疼得她想要喊出来,可喉咙口却像被封住,一丝一毫的声音都发不出。 上官青潋一直沉默的跟在她身后,等出了顾府大门,顾辞脚步渐渐变慢下来,走到马车旁便不再向前行,垂着头僵在原地,任凭刺骨的寒风打在她身上,一动不动,但她握着上官青潋的手却紧得不能松开半分,微微抖着,好像这是她最后唯一能支撑的地方,怎么都不肯松手。 上官青潋伸出左手从背后将她揽进怀里,替她挡去一些风雪,也不言语,就这样抱着她。 两人在冰天雪地里站着,直到鞋袜尽湿,双脚冻得没有知觉,还是未分开。 从顾辞说出那一句话后,她唯一的想法便是逃离,过了年她就二十二了,她在心里当成父亲二十二年的那个人,在今日便要隔断这血浓于水的亲情。 何其难何其痛,剔骨去肉,抽血为河。 被上官青潋扶上马车,她怔怔的坐着,看上官青潋替她脱去鞋袜,然后裹上被褥,又拿了汤婆子在手中,被冻僵的四肢才慢慢有了知觉。 不知道是不是暖和的缘故,好像冻在眼里的泪水突然之间便控制不住的絮絮而落。 她痛苦的呢喃着,“青潋.......” 上官青潋便把她搂入怀里,应着,“我在。” 她又喃,“青潋。” “我在......” 顾辞说一句,上官青潋便应一句,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将顾辞搂得更紧。 “我在,无论如何,我都在。” 散在风雪里。 ☆、那便不要醒了吧 无雪有风,鹿都姜家。 屋子里梨花雕木床上躺着不省人事的姜尤,顾辞面色如霜紧抿着唇看着姜尤,往日与他的往来历历在目,如今他却了无生气的躺在自己面前,心中涌起层层酸涩。 同姜余说过草株蟒在戚后手中,屋子里便陷入了一种近乎绝望的死寂,无人再言语,脸上都是凄然的神色。 一面是国家大义,一面 分卷阅读170 - 分卷阅读171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71 是姜尤的性命,无论哪一方,都是难以割舍的,顾辞捏了捏拳,让指甲掐进掌心带来些痛意,才慢慢回过头,神色坚定道,“姜大哥,救姜尤吧。” 垂着头坐在案桌的姜余闻言抬头,满脸错愕,几次张口,艰涩道,“戚后之心昭然若揭,她想要我姜家三分兵权,可我姜家受先帝所托,生生世世要守护这陈国疆土,又岂能将这兵权拱手相让?” 顾辞凄然,“那姜尤呢?” 没有了草株蟒,不说三分的存活,过了这个冬天,姜尤这条活生生的生命便不复存在,又有谁能护着他? 姜余痛苦的合了合眼,哑然无声。 屋子里又陷入一片死寂。 直到一直沉默的上官青潋出声,“也不是没有办法,先前叶席一直模棱两可,但只要他肯相助,即使戚后拿了姜家兵权,依旧能与之抗衡。” “戚后朝野上下拥护着甚多,”姜余接话,“即使有了叶席相助,也是难以把握,更何况如今叶席还未敲定站于哪方,我们赌不起,陈国也赌不起。” 顾辞回过头看着姜尤,眼前是秋娘几个无血色的脸交叠在一起,痛彻心扉,几乎难以呼吸。 一个个人从她生命里消失,她再不想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有些东西,必须失去些什么才能换回来,她不怕失去,只怕束手无策。 顾辞没有回头,但字字有力,“姜大哥,姜尤对你来说有多重要?” 沉寂了半晌,姜余苦涩道,“愿以命抵命,换他此生平安。” 顾辞只要姜余这一句话,她转身,定定的看着姜余,一字一句道,“姜大哥,今夜便入宫去觐见戚后吧,姜尤的时日不多,不能再拖了,至于戚后要什么,给便是,其他的交与我吧。” 她说得笃定,上官青潋忍不住皱起一双剑眉。 姜余起身,“你有什么办法?” 顾辞顿了顿,清脆道,“办法人人想出来的,逆境逢生,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姜余望着她久久未曾说话,末了,一双眼里痛苦与感激交替,“顾辞,感谢的话我便不多说,无论姜尤能不能走过这一关,只要往后你一句话,我定为之尽犬马之劳。” 顾辞扯了下嘴角,转眼便看见上官青潋探究的眼神,她别过眼去,不敢再看。 上官青潋送她回辞院,进屋前,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时辰不早,我就不请你进屋了。” 上官青潋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像要把她看透,末了,一语中的,“你想去求叶席?” 被说中心事的顾辞本就僵硬的笑容瞬间褪去,不说话算是默认。 齐国的兵力对于陈国而言太过珍贵,若叶席真能相助他们,陈国也能早一日脱离这分裂的局面。 最紧要的是,她不能让秋娘几个枉死,更不能眼睁睁看着顾澈变成如今这个模样而无动于衷,她要戚后下台,要戚后输,更想杀戚后而后快。 上官青潋眼神暗淡下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顾辞终于抬起头,这次语气已经是毋庸置疑的,“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你知道叶席对你是什么心思?”上官青潋扬声。 顾辞艰难的嗯了一声。 “那我呢?”上官青潋口气显得很清淡,却在其中隐含了无限的痛苦,“你明知道是羊送虎口,你还是趋之若鹜,可不一定要牺牲你叶席才会相助。” “可若我去了几率更大不是吗,”顾辞往后退了一步,“青潋,我不能让戚后得逞,哪怕拼了我这条命。” “你把自己的命抛弃,你有没有想过我多重视你?”向来温温浅浅的上官青潋此刻已经是质问的口吻,“你总是看到别人,那这一次能不能也在乎一次我的感受。” 上官青潋五官已是痛意怒意交加,痛在乱世之中谁都不能以一己之力去挽回自己想要守护的,怒顾辞每次都不曾为自己着想,她也不过一个女子,何苦承受这么多? 顾辞心痛如绞,她何曾不想去在乎自己的感受,不想做到两全其美,可秋娘顾澈不能割舍,上官青潋也不能割舍,她无法忘记秋娘顾澈的惨状,若她无所作为,这辈子怎么能够安心。 她曾经答应过她们要让她们过上好日子,她已经言而无信了,在他她们死后,难道连替她们讨回公道都不能,那她到底算什么,值得她们付出一辈子,付出自己的性命? “青潋,”顾辞缓缓摇着头,“对不起。” 上官青潋在一瞬间眼里聚起深深难以抹去的痛楚,“你给我时日,我会想到办法的。” 顾辞别过眼,眼泪忍不住直流,抿着嘴重重颔首。 可他们都知道,给他们的时日不多了,短短时日如何能够扭转乾坤?难于上青天。 上官青潋伸手揽住顾辞,紧得密不可分,也就一瞬便又松开,再重道,“你等我。” 话落又深深看了满脸泪痕的顾辞一眼,才踏步而去,顾辞望着他的背影,那样挺俊,在风里衣袍被掀起一个小角,越来越远,好像顷刻就消失在眼前。 “公子。”一道清丽的声音响起。 顾辞伸手擦泪,强颜欢笑的看向不知道何时在身后的顾澈,尽力平静道,“天气这么冷,怎么出来了?” 顾澈微笑着反问,“天气这么冷,公子怎么不进屋?” 顾辞怔了怔没有回答,慢慢和顾澈踱步进辞院。 踏在铺了雪的天井上,寒气透过鞋底侵袭。 “上官大人,对公子很好。” 半晌,顾澈轻声说,微笑的看着顾辞。 顾澈努力堆个笑容,低头从鼻腔应了一声。 “公子呢?” 顾辞疑惑的看着顾澈,顾澈眨了眨眼睛,突然道,“天冷,想喝酒了。” 末了,顾辞应着,“后院里好像还有秋娘......酿的一坛桂花梅子酒。” “我去挖出来。” “我和你一起去。” 月光盈盈,顾辞取了小铁楸,挖开了厚厚的积雪,挖开了硬邦邦的土层,一个土色酒坛子露出来,顶头塞着红色的锦。 她冒着寒气把酒坛子拿出来,哈了口白气,“好冷。” “温一温就不冷了。” 又进了屋子,取了小壶,煮酒。 酒气慢慢溢出来,将整个屋子都装满了清甜的酒香,顾辞凑着闻,近乎醉了,“好香。” 温酒入喉,烘得人眼睛湿润润的,暖入心扉。 顾澈拿着酒杯,眼神迷离的模样,“听说醉酒的人容易流泪,公子,你醉了。” 顾辞哈哈笑了两声,因为顾澈这一句话眼里的湿润争先恐后的跑出来,津透她一张微醺的脸。 她笑着,哭着,顾澈在她眼前朦胧了,天地都是旋转的。 “醉了,我醉了。” 隐隐约约听见顾澈半笑的声音... 分卷阅读171 - 分卷阅读172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72 ... “那便大醉一场,不要醒了吧。” ☆、顾辞宫中见叶席 顾辞是惊醒过来的,见着自己已经在房间里面,猛的翻身下床,眼前一片眩晕,她用力晃了下脑袋,几乎是跑着到房门。 揪住走廊的侍者,焦急道,“顾澈呢?” 侍者被她吓了一跳,伸手指向顾澈的房间,顾辞心中一颗大石头慢慢落下来,意识到自己过分紧张了,松开了侍者。 昨夜顾澈的那句话,明明是笑着的,却处处透着一股悲怆的意味,她还以为,还以为,顾辞深吸口气靠在走廊上,久久不能缓过神来。 顾辞裹了披风从马车上面下来,踏在冰凉凉的雪地上,从腰间拿出令牌,宫门守卫的侍卫低头行礼,“顾大人。” 她微微颔首,取了伞挡去风雪,踱步入了宫门,远远便看见跟在叶席身旁的那个文官,她定了定神,才走过去。 文官毕恭毕敬,并不多同她言语,带着她在宫里绕起来。 每走一步,顾辞都要用很大的毅力去克服,不仅是因为这她难以抵挡的天,更是担忧接下来要面对的。 叶席让人给她传了信件,约她进宫一见,信件在火苗里烧成灰烬,在她眼前消失不见。 顾辞其实没有多想,叶席不找她,她也一定会寻来。 也不知走了多久,顾辞觉得双腿都僵劲了,那文官才停下脚步,指路,“大人在里面恭候多时。” 层层叠叠的宫墙,起地而坐的宫殿,是叶席暂住的行宫,她握伞的手收了力,面无表情的走进去。 行宫里的侍者替她收了伞,带着她往里头走,很快便到一扇禁闭的朱木门前。 “大人,顾大人到了。” 里头传来叶席的声音,“进来吧。” 顾辞深吸一口气,慢慢推开朱木大门,缓步走进去,待她进入后,侍者把门给带上,咯吱一声,她的心随之骤紧。 映入眼帘是一间较为雍贵的厢房,可见祁楚对叶席的到来有多重视,叶席从四马追风的屏风后踱步出来,他一身墨绿锦衣,墨发尽数梳了用银冠镶住,中间一颗暗红宝石,令他阴柔的面多了几分气势。 “我没想到你会来?”叶席浅浅笑着,自上而下看着顾辞,看不清什么情绪。 顾辞极其不喜他这样的目光,却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出声道,“大人相约,我怎敢不赴。” 叶席一笑,向她走来,顾辞抑制着自己想要往后退的冲动,面无表情望着他。 叶席在她身前两步停下,打量着她的神情,笑了,“我又不会拿你怎么样,你不必摆出一脸就义的神态来。” 顾辞定定的看着他,开门见山道,“大人曾说,能为我带来益处,我想知道,有什么益处值得我去争取。” 叶席依旧看着她,笑意越深,神态自若,“你想要什么,我便能给你什么。” 很动听的一句话,顾辞抿唇,“我想要大人借兵给我国皇上,相助陈国结束分裂局面。” 叶席只是略一思索,便是笑吟吟的,“我给,那相应的,我想要什么,你是不是也得拿来换?” 顾辞觉得自己要窒息了,还是艰难问,“大人想要什么?” “不多不少,”叶席望着她,清晰的将意思传达,“一个顾辞足矣。” 顾辞淡漠,“若我不能给呢?” 叶席依旧是笑着的,狭长的眼微微眯起,“那我就得重新思量思量,这兵我借得值不值得。” 顾辞往后退一步,眼神暗淡,“值不值得大人不是最为清楚吗?” 为何一定要把他卷进来? “我不清楚,”叶席收了笑容,“我只知道,我既然要换,便要换得自己最喜欢的,否则借与不借对我而言毫无意义。” 顾辞双唇微抖,“那何苦一定是我呢?” 叶席摇摇头,“天下顾辞千千万,但你只有一个,我想要的也只有你一个。” 顾辞无言。 “我可以答应你借兵给陈国,甚至可以比预出的多两分兵力,”叶席用一种势在必得的口吻,,“只要事成之后你随我回齐国,你能做到吗?” 顾辞一双眼里光亮全无,良久,她似下定决心,抬眼决绝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今夜你便得允现自己的诺言。” 叶席一怔,未曾想顾辞这么快便妥协,随之涌起欣喜,“当真?” 顾辞颔首,“当真,你也不可欺骗我。” 叶席露出个笑容来,连眼里都是浓浓的喜悦,“君无戏言。” 说着,便上前一步,顾辞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他愣了下,还是笑着的模样,“是我操之过急了。” 顾辞扯出个笑容来,“大人不要忘记答应过我的话,我先回去了。” “我让人送你。” 顾辞抬手,“不必了。” 出了行宫,扑面而来的寒气让她打了个寒颤,她抬头望着无银的天,一片苍茫茫,与红墙相应,红白交间,天地浩大,她突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何处才是她的归处。 陈国局势在几天之内翻天覆地的变化,打得人措手不及。 从未表明立场的姜家将三分兵力交由戚后手中,而夜里,宫里一道消息透露出来,齐国使者连夜与陈国君主进行密谈,谈话内容不可得知,而次日,齐国的武官使者快马加鞭离开陈国,找不知去往何处。 陈国的天,当真要变了。 顾辞负手站在窗前发空之时,房门没有一声招呼便被人推开,她抿了抿唇回头去看,露出个稍显淡薄的笑容来,“你来了。” 一身霜雪的上官青潋站在门外,神情痛楚的望着她。 顾辞当下一颗心像被揉碎了一般,她从未见过上官青潋这般绝望的神色,印到她眼里变成一副模糊的景象。 “你找过他了。” 上官青潋非问,而是肯定道。 顾辞不敢看他的眼睛,“是。” 上官青潋踱步入房间,一双眼锁定着她,哑声,“前两日我拟信魏国,想着若齐国当真不肯相助,也可求助于魏国的兵力。” 顾辞别过眼,打断上官青潋的话,“来不及的。” 他们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若齐国站在了戚后一旁,魏国更不可能与四国的两股势力对抗,又谈何借兵。 “总归要赌一把,”上官青潋眼神幽深不见底,却失去了往日的透亮,“难不成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你委屈自己,我做不到。” 事到如今走投无路,顾辞轻轻摇着头,“齐国已经答应借兵,不多日陈国便可脱离分裂局面,这便是最好的结局。” “不是,”上官青潋声音低沉,“我说不是。” 顾辞抑制上涌的酸涩,扬声道,“上官青潋,你的冷静自持都到哪里去了,何须再自欺欺人,我们已经走投 分卷阅读172 - 分卷阅读173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73 无路了。” 她头一回连名带姓的喊上官青潋,连声音都变得哽咽难听。 上官青潋僵在原地,眼里突然酝酿了一片深红。 顾辞心痛如绞,猛的扑上去抱住上官青潋,颤抖着,“自古为国之大义者何其之多,以前我总是觉得自己无能为力,这一次你就让我做一回深明大义者,不要阻挠我。” 上官青潋一动不动任由她抱着,良久没有回应她的话。 “青潋。”顾辞唤着,抖着身子拉开两个人。 竟是见上官青潋一双红透的眼,无声无息的泪滑落,沾湿他的脸。 顾辞心口疼得无法言语,清冷如上官青潋,竟为他落了泪。 她弯着身子,上官青潋握着她的手,重新把她镶到自己怀里,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无论你答应他什么,我都会带你走,哪怕要我抛弃一切,我也绝无二话。” 顾辞闭眼,眼泪争先恐后的涌出来,紧紧和上官青潋相拥。 乱世之中,谁又能独然一身,不为这局势折腰。 而能得上官青潋如此,她此生已无憾。 ☆、顾辞朝堂显身份 顾辞翻出红锦流云官服,腰戴鎏金令牌,顾澈拿过黑纱官帽稳稳的扣在她的头顶,官帽颇重,压得她微微低下了头。 顾澈微笑着,“公子穿这一身真好看。” “是吗?”顾辞轻声说,看不出半点儿升官的喜悦。 顾澈替她扶正了官帽,“时候不早了,我送公子出去。” 顾辞却突然抓住顾澈的手,良久都未言语,顾澈嗯了一声表示疑虑。 她挤出个笑容来,语重心长的,“阿澈,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要好好的,你答应我。” 顾澈先是微怔,末了垂了眼,“公子怎么又说这种话了?” 顾辞却不依不饶,“你先回答我。” 顾澈笑了笑,转身拿了披风,“公子走吧。” 顾辞欲言又止,望着顾澈走出去的背影,一口气吐了几次都吐不出来。 这个世界上,如今除了上官青潋外,最让她牵挂的便是顾澈,若她出了什么事,顾澈该怎么办? 顾辞摈弃心中的杂念,跟上顾澈的脚步,事已至此,她都自身难保了,又该如何去庇护顾澈呢? 宫门大开,文武百官纷纷赴早朝,人来人往,按列就班,顾辞找了小半刻才找到自己的位子,站定了便不肯再与旁人交谈。 身边渐渐安静下来,她知道,快来了。 果真,宣武门击鼓三声,满朝文武百官在最后一声落地皆掀袍跪地,顾辞麻木的跪下去,随着他们一般,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是日复一日相同的内容,今日又有官员谈何上官家,捏造之罪名层出不穷,上奏着依旧是拥护太后的党羽,其中不乏顾家门下的几位门生。 顾术当年培养提拔了一群门生,如今佼佼者已在朝堂上与之一同对抗祁楚是势力,既是顾家提拔,顾家是根,若根倒,则叶散。 弹劾还在继续,顾辞抬头远远望着在她前头的上官青潋的背影,蓝锦黑帽,身姿挺拔,站在那儿便自成风华卓越,面对这般诬陷,他只是安静的听着,不反驳也不反击。 其实她当真想过,此生若能与这般风姿绰约的人共度,其他的她都可以不强求。 奈何造化弄人,她到底还是落了个空。 “若无事启奏,便退朝吧。” 祁楚的声音从上端传来,顾辞暗暗握拳,抬眼眼里已是一片决绝,她扬声,“启禀皇上,臣有事启奏。” 她话落,朝堂里瞬间一片窸窣声,她浑然不理,踱步从百官里走出来,每走一步,她就暗自掐一下自己的掌心。 上官青潋错愕的看着她,眼里涌起不安,顾辞最后看他一眼,给他一个浅浅的笑容,直直看向皇位上满脸惊疑的祁楚。 她便站着,也不跪,腰板挺得很直,在安静的朝堂里,再次扬声,“臣顾辞,有事启奏。” 祁楚目光复杂的看着她,“何事启奏?” 顾辞身子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咬牙,“敢问皇上,欺君该如何定罪?” 祁楚一怔,似是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回答,“欺君之罪,当满门抄斩。” 满门抄斩,顾辞痛苦的闭了闭眼,好一个满门抄斩。 她张了张嘴,好几次,终于把话说出来,“臣有罪。” 三个字在朝堂里回荡着,引来文武百官的小声议论。 她听见上官青潋一句甚至称得上是惊慌的声音,喊着,“顾辞,不可。” 顾辞却无路可走了,她不敢去看上官青潋,一狠心决绝抬手抓住头上官帽。 这官帽她便是戴了今日一早,很快就不是她的了。 世间一切不过过眼云烟,有又如何,无又如何,若没了她一个,可以换回更多,岂不是划算。 闭眼,扬声,官帽应声坠地,她定定的望着龙位上的祁楚,声音字字清晰,“臣实为女子身份,女扮男装入宫为官,今幡然悔悟,还望皇上定罪。” 殿门风雪呼啸灌入朝堂,将顾辞一头披散的发吹得飞扬,她挺直站在朝堂中央,文武百官的目光炯炯而来,有那么一刻,朝堂里静得只剩下一片片抽气声。 祁楚嚯的一下从龙位上站起来,瞳孔大张,满脸惊愕的看着顾辞。 这突如其来的定数,打了所有人个措手不及。 只见朝堂中央,一个披头散发纤弱之人,本是女气的脸在发落之际显出其本来真正的面目,白皙的肤,一双玲珑眼,眉宇之间隐含英气,是一张清秀的女子面容。 外界传言,顾家公子男生女相,却不曾想,这女相本为真,男装才为掩人耳目。 朝堂轰的一声炸开了,议论纷纷,顿时乱成一片。 而处于朝堂前方方顾术一张脸在瞬间灰白,几乎站不定脚,不敢置信的看着竟自报身份的顾辞,颤抖着指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祁楚更是无法从顾辞这变化里缓过神来,昔日好友竟是女子身份,而他却毫无察觉,祁楚甚至是略微呆滞的看着顾辞。 等众人回过神来,是顾术猛的扑向朝堂中央跪下,喊道,“臣,臣早已与顾辞脱离父子关系,还望皇上明查。” 顾辞一颗心像被人打碎揉烂一般,她已经感受不到痛楚,甚至是冷笑着看顾术,“父亲,当日是你让我隐瞒身份,如今我身份被揭穿,怎么父亲想置身事外了?” 顾术颤巍巍抬头怒视着她,“你闭嘴。” “不,今日我就要将这见不得人的事情公诸于众,”顾辞掀袍跪地,声音掷地有声,“顾术本知臣女子身份,却刻意隐瞒,臣纵然是罪魁祸首,但若不是顾术从一开始便欺瞒世人,臣断断不会走上这欺君之路。臣今俯首认罪,愿用顾家来偿还 分卷阅读173 - 分卷阅读174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74 这罪名,望皇上明察秋毫,不要有愧于陈国律法。” 祁楚痛苦的看向顾辞,事到如今,他终于知道她要做什么。 刻意揭露自己的女子身份,用欺君之罪定罪顾家,换来陈国戚后党羽的一半覆灭,只要顾家一倒,戚后的势力也削弱一半,他安国之路更加顺畅。 可要他踏着真挚好友的鲜血走出康庄大道,祁楚难以做到。 他是帝王,可他有心。 恍然间,看见顾辞一双坚定的眼,眼中传达的什么他看得一清二楚。 她已牺牲至此,若不顺着她走下去,当真是对不住她。 祁楚扶着龙椅,一双眼迸发出帝王该有的决绝,他不再看顾辞,声色低沉而敞亮,一锤定音,“左相顾术,邢部侍郎顾辞欺君欺世,罪不可赦,今关入天牢,等候发落。” 顾辞在一瞬间有脱力之感,过去了,都过去了。 可抬头看见上官青潋痛苦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还是忍不住酸涩了眼。 到底是不能守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传说中的神转折,话说我都忘记顾辞是女扮男装了。今天开学,心情糟到爆炸!!! ☆、顾辞牢中遭袭击 顾辞这辈子都没能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要被关进这阴暗潮湿之地,狱卒将她一推,她脚步不稳跌进牢房里,若不是扶住墙定会跌倒在地。 她回过头冷看狱卒,狱卒被她看得心虚,锁了门不再理她。 顾辞一阵唏嘘,果真是墙倒众人推,沦落至此,她还妄想得到他人的尊重,怕是异想天开了。 不知道外界如今怎样说她。 勾结顾术反皇上,还是不自量力欺瞒世人做起了官。 “顾大人,”有人轻声唤他,“大人。” 她一怔,看向牢门,是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狱卒,手中抱着一床被褥。 顾辞疑惑,“你是?” “大人自然不会认识我,”男人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说,“但我听闻过大人很多事情,大人身为女子,却为国为民,我心中敬仰大人。那些杂碎都是狗眼看人低,大人不要往心里去。” 顾辞不料自己还能得到他人认可,忍不住露出苍白笑容,“如今我不过阶下囚,哪里还算的上什么大人,你但唤我名字即可。” “大人无需谦虚,”男人把被褥穿过木栏,“天牢冷得紧,这床被褥大人且拿着,待他日皇上想明白了,或许还有一丝转机。” 雪中送炭无非如此,顾辞接过被褥,由衷道,“多谢。” “我不能多留,大人好生保重。” 顾辞抱着被褥看着他远去,手中被褥自然比不得她寻日所用,但沉甸甸的一团抱在怀里,却让她觉得万分温暖。 还有什么不满足她,这世间至少有人仍旧尊重她,那么便足矣了。 皇宫,御书房。 祁楚负手而立,面色沉如水,身后是未脱官袍的上官青潋。 良久,祁楚回过头望着上官青潋,“你早就知晓熬了?” “臣也是在前往姑苏途中确认的。”上官青潋音色冷清。 祁楚蹙眉,叹口气,“我竟是一丝一毫都不曾察觉,她藏得这样深。” 上官青潋沉默着。 “戚后必定会有所动作,”祁楚神色渐深,“我会派人把守牢房,不会让顾辞出事。” 上官青潋抬眸,眼里坚定,“皇上,置之死地方而后生。” 祁楚眉头皱的更深,顷刻明白上官青潋的意思,握了握拳,“与其等戚后有所动作,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窗外风雪吹,天地一片白茫茫。 顾辞半梦半醒之间,牢房突然有了动静,她瞬间惊醒,看着门口的来人。 竟是叶席,顾辞从稻草堆上站起来,寒意侵袭,冷得她打个哆嗦。 叶席的脸从披风里面露出来,神色复杂的望着她,末了,不知道是气愤还是无奈,“顾辞,你可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顾辞不免愧疚,她知道是她欺骗叶席,是她有错在先,她抿了抿唇,“我如今已是戴罪之身,难逃一关,待百年之后,尸身任由你处置,挫骨扬灰解你之恨。” 叶席听罢气得冷笑,快步上前擒住顾辞的双肩,气道,“我要一具尸首有何用,顾辞你欺人太甚。” 叶席的怒意犹如滔天一般,顾辞心中苦涩,凄然道,“我生为蝼蚁,无可力挽狂澜陈国局面,可大人不同,大人手中掌握生杀大权,又怎么会明白我的无奈。” “那我便活该被你耍得团团转?”叶席红了眼,捏得她生疼,“你既没有要跟我之意,何苦一开始给我希望,你可知道当你答应同我离开之时我有多喜悦,如今你却迎面打我一个措手不及,早知今日,我就不该答应你。” 顾辞垂眼,“叶席......” 叶席整个身子都在发抖,“我到底有哪点不好,你宁愿不要这条命,也不肯跟我走。” 顾辞摇头,哽咽着,“你很好。” “只是我太晚遇见你,是吗?”叶席别过眼,颓然的松开顾辞。 顾辞无言,叶席受伤的表情映入她眼里,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 是她欺骗了叶席对她的情意,是她伤了叶席。 “罢了,”叶席苦笑,“我也不屑再做这强迫之事,既然不肯同我走,我再强求也了无意思,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至于你,好自为之。” 顾辞心中愧疚难当,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大人深明大义,我替陈国百姓谢过大人。” 叶席深深望着她,口气不知道是气恼还是无奈,“为了这句谢,我还真是......” 他没有再将话说下去,转身离开之际,他顿住脚步,平淡道,“留着自己的命,我不想要你的尸身,晦气。” 顾辞怔怔的看着叶席快步走出牢房,背光处,叶席的披风随着走动摆动着,顷刻便消失不见,她久久站着,直到狱卒敲了牢门,她才莫名其妙低头微微笑着,抬眼却是一片涟漪。 在牢房里是没有时辰可言的,顾辞只能通过窗外微弱的光线来判断是日与夜,日出日落,在牢房里度过了浑浑噩噩的三天,除了叶席来看望过她 外,便没有人再踏足这牢房里,她最希望见到的人却没有来。 上官青潋定是怨她的,怨她不顾所有就将自己的命赔上了,可她却觉得值得,为国为民是一面,其实是她自私,不愿意让戚后再稳坐权势之巅。 戚后作恶多端,连最无辜之人都要下手铲除,又岂能让她再快活的活在这世间。 顾辞很想上官青潋,想见见他,想和他说说话,也想和他道歉,可上官青潋不来,她又无法将消息传达出去,她算是明白什么叫做相思之苦了。 以前 分卷阅读174 - 分卷阅读175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75 看戏本,总是听人说什么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她还笑话那些人矫情兮兮,现在倒是能明白这感受了,心里空荡荡的,想要用什么来填满,却发觉除了思念的那个人之外,谁都无法让她好受。 “大人,该用膳了。” 牢房门口响起送饭狱卒的声音,顾辞觉得脑袋沉甸甸的不想说话,但还是从稻草堆里扶着墙站起来。 应该是这牢房里太潮湿的原因,她总觉得胸口好得差不多的伤又隐隐作痛起来,这一来二去的折腾,伤口总是拖着,连带着伤寒又引发出来了,特别是今日,连站起来都成了问题。 “你放着吧,”顾辞扶着墙,无力说道,“我过会吃。” 狱卒却催促着,“大人快些过来拿吧,菜要凉了。” 顾辞蹙了蹙眉,用力晃了晃脑袋,定睛一看,狱卒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锁,正站在牢房里,她浑身一僵,发觉情况不对劲,往后退了两步,“谁派你来的?” 狱卒面露凶光,晃眼便冲上前,应一个手刀劈下来,顾辞连忙跌着往后倒去,可这狱卒身手极快,她避之不及,手刀狠狠打在她的脖子上,她一个剧痛,转瞬竟然是解脱了的快意。 她所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已经完成,最遗憾是上官青潋没有来看看她,若是早一点来看望她,见到的就是活生生的她了。 恍恍惚惚之间,牢房里被点了一把火,瞬间将稻草堆点燃起来,有浓烟窜进她的鼻子里,呛得她无法呼吸。 眼前还是上官青潋清俊的一张脸,她失神想伸手去触碰,却发觉身体失力,一动而不能动。 意识渐渐模糊,顾辞再撑不住,合上了双眼。 一切,都该了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要完结的感觉!有没有!! ☆、漫漫殊途亦同归 何处是归家?天否,地否,无处可寻。 顾辞在阵阵颠簸里五脏六腑似乎要移位,意识异常清醒,可她连动一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胃里更是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她以为自己该消失了,一把火点燃了整个牢房,火光红透半边天,有浓烟窜进她的鼻间,不能呼吸,却又在转瞬之间被人扛上肩头,耳边萦绕着呼天抢地的走水声,她却闭着眼,不知情况究竟如何。 戚后派人来杀她,却把她带出了牢房,究竟是为何,难道想借此威胁上官青潋。 不该的,她不愿成为累赘,更不想上官青潋因为她进退两难。 漆黑的夜马车在小路里狂奔,车轮碾过一颗小石子,顾辞脱力从软垫上狠狠摔下来,摔得她头晕脑胀,她深深吸一口气,试图睁开双眼,却发觉马车渐渐慢下来了,浑身戒备起来。 睁不开眼看不见让她感到恐慌,她咬着牙关,听见马车木门被缓缓打开,她屏息以待,一片寂静,有双手伸过来,她下意识想偏过,却无法动弹。 那双手透过衣裳捉住她,轻轻一拉她便往前而去,便被拦腰扛到了肩膀上,顾辞呼吸一窒,静候那人的动作。 扛着她的人是个男子,步履很稳健,几乎让她感受不到颠簸,顾辞睁不开眼,只能用耳朵分辨,只听得那人咯吱一声打开了一扇门,进入后又重新关上,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走动起来。 这人是谁,把她带到哪里去,为何四周毫无声响? 顾辞压抑住心中涌起来的恐惧,张了张嘴,只发出轻轻一声低吟,就毫无预备被放到了一张床上,她心里一惊,用尽全力想要睁开双眼。 他要做什么? 一具温热的身子覆盖上来,顾辞浑身一僵,抑制不住要颤抖起来,看不见动弹不得又言语不得,她毫无反抗之力。 可那人也只是如此,顾辞能感受到那人离她很近,他的呼吸洒到她的面容上,带着一点从外染来寒气。 顾辞一动不动的,眉头紧紧锁起来,恐惧如潮水一般向她袭来,令她血液都变得冰凉起来。 许久许久,她才惊觉自己似乎可以发出声音,于是费力的嗫嚅着,“你......是谁?” 那人未回,依旧是那个动作。 顾辞颤抖着,又道,“你......” “知道怕了?”一道清淡的声音响起。 声音很轻,却如鸣钟一般回荡在顾辞的耳边,其余的话梗在嘴边再也吐不出来,睁不开的眼也在瞬间濡湿。 这道声音,她期待了几天,突如其来出现让她措手不及,是上官青潋,怎么会是他? 没等她想明白,上官青潋已经俯首吻住她,她心中酸涩,抵死回应着,唇齿交缠,从外带进的寒气渐渐升腾成温情,是劫难过后的余生,生死过后的释然。 顾辞的泪慢慢从眼角涌出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是可以缓缓睁开眼,先是温柔的烛光,晕着朦胧的泪水,便是温柔的盈满月光一般的眼神,还有神情温和的上官青潋,一切都让她觉得这个夜晚是她这一生里最温暖的时光。 顾辞泣不成声,“怎么会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上官青潋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几乎是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我不会让你出事。” 顾辞还未从今夜被掳走的惊吓和见到上官青潋的惊喜里走出来,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 “当初敢在大殿抛去生死,今夜倒是知道害怕二字如何写了,”上官青潋说着,轻轻的叹了口气,“以后还敢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顾辞破涕为笑,“那你便能吓我么?” 她以为是戚后派人掳走她时有多担忧,上官青潋可不知道,她更不能想到,上官青潋竟然会瞒着她,把她从牢房里救出来。 似是明白她在想什么,上官青潋摇着头,“若是不给你个教训,怕是以后你还敢胡来。” 又摸了摸她的颈脖,“事发突然,我无法向你传递消息,可还疼?” 顾辞摇了摇头,疑惑道,“牢房那边?” “我让人去熬药了,喝过便先睡下,”上官青潋说着,替她掖好被子,“其余的等你醒过来我再告诉你。” 顾辞还想说什么,望着上官青潋略带疲倦的面容还是收了话,颔首。 外头风起云涌如何,已与她无关,她相信上官青潋,也相信这世间善恶有分,该做的,她已经完成,便静待佳音。 十二月,大风大雪,窗外一片阴郁,乌压压的天好似要将天地颠覆。 上官青潋今日未到,城中消息传递过来,戚后号令三军欺城,齐军临近,两军对峙,城中百姓乱成一团,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陈国的天,在今日终于要变了。 顾辞从今早起来便如同在糯米团子在粉糠里头打滚一般,无论如何努力都安静不下来。 她深知成王败寇的道理,若今日祁楚败了,祁楚一势的人绝无 分卷阅读175 - 分卷阅读176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76 存活可能,上官家、姜家,甚至是顾家,三大家族将会毁于一旦,可若祁楚胜了,若祁楚胜了。 门突然被扣响,顾辞心里一跳,嚯的一下站起来,却发觉只是风吹。 耳侧回荡着上官青潋的话语,“若胜了,我会带你最爱的梅子酒归来,若败了,南下而去,不必为我牵挂。” 顾辞是这场风云里唯一置之死地而后生之人,诚如上官青潋所想,等戚后动手除根,不如他们先下手为强。 那夜上官青潋派人掳走顾辞,一把火点燃了牢房,又用一具身形与顾辞相当的女尸换走顾辞,布置顾辞被烧死在牢中的假象,从而迷惑戚后。 顾辞一死,戚后即使想加害于她也无从下手。 上官青潋为她想得周全,既避开了戚后的毒害,又将她安置在郊外,让她避免了这一场国乱,甚至连后路都替她想好了。 可胜了自是举国欢庆,若败了呢? 成也好,败也罢,顾辞只知,这一生上官青潋从未将她弃下,便是败了,也要同他一起埋葬在这陈国大地,永不分离。 又是门响,顾辞屏住呼吸,听见风雪里夹杂着一个声音,“顾小姐,城中传来消息了。” 若胜,月下共赏梅子酒,若败,漫漫殊途亦同归。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很不好意思了....天呐竟然要完结了! 明天我尽量更新两章完结【会不会太仓促了....】 然后就是叶席还有姜家兄弟的番外~ 写了那么久终于接近尾声了啊啊啊啊啊鸡冻! ☆、往事如烟不再提 鹿都今日的雪下得急凶凶,有掩盖天地之势,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屋檐上的冰柱尖尖垂下,好像下一刻便要落地。 有军队踏城之声,声声震耳,盔甲碰撞,脚步将平坦的雪地踩得纷纷乱,整齐而有秩序。 兵临城下,两军对峙,有大雪刮过,将战士的盔甲染成霜色,一片肃杀之气。 城中变天,郊外一片安然。 顾辞匆忙起身开门,门外呼啸风雪,侍者身旁站立一个男人,满脸喜色,见着顾辞,高呼,“顾大人,上官大人委托在下送来一样东西。” 顾辞只觉心脏一个劲的狂跳,连话都说不出来,怔怔的看着来人,十指不自觉蜷起,握得极紧。 男人憨厚的笑着,放在身后的手伸出来,手中是一坛土胚酒壶,壶上一张红纸,红纸用黑墨写着一个梅字。 顾辞始见这酒壶,只一刻便有落泪的冲动,心中喜悦酸涩交加,握着的手颤抖起来,等了许久,她才慢慢的伸出手接过那壶沉甸甸的梅子酒,却是红着眼笑了,说不出一句话来。 有尘埃落定之感。 上官青潋说,若胜了,他会带着顾辞最爱的梅子酒归来,顾辞恍惚了一会,一颗心提起,急问,“青潋呢?” 男人退开一步,身后茫茫白雪中,一袭水蓝锦衣的上官青潋挂一抹清浅的笑意,穿过天地望着她,似乎万物间只剩下他二人。 顾辞紧握着酒壶,红透的眼眶里倒影着上官青潋的身影,她再也不顾其他,提着酒壶往上官青潋而去,踩过软泞的雪地,穿过呼啸的寒风,衣摆上沾了白雪,带着生死过后的无畏扑进上官青潋的怀中。 依旧是那般令她眷恋的温暖,顾辞闭了眼,眼里不可抑制的打湿了上官青潋的衣襟。 无言却胜有言,他们之间已无需言语,这天地,当是他们的容身之地,风雪无惧,痛苦又如何,路终有尽头。 陈国天禧年间,一场浩大的宫变被埋葬在大雪中,记录于史记。 史记称,戚后拢权数年,架空幼帝权势,野心勃勃欲夺位,幼帝羽翼日渐丰满,渐收朝权。上官家族及姜氏极力拥护陈帝,并得齐国相助,两军对峙于城门,戚后军队溃败,陈帝大胜,戚后被囚于冷宫,半月后以一白绫秘密处死。 另注,奸臣顾术助纣为虐,其女顾辞大义灭亲,揭露亲父罪行,陈帝称早知顾辞多年隐忍,护国有功,故加官进爵,为陈国新相国。 宫中鸣鼓一响,房中层层白纱,隐约可见一女子身影。 顾辞端坐于梨花小椅上,望着镜子略显陌生的面容,细白的肤,柳眉杏眼,发戴琉璃簪花,胭脂映颊,朱砂点唇,俨然不见男装之影。 戚素如执了一柄流苏,正要扣入她的发间,顾辞眼疾手快拦住了,戚素如疑惑的望着她,顾辞低头笑了笑,“我不习惯。” 人生初次换上女装,连她自个都觉得陌生,自是越简单越好。 戚素如会意,含笑将流苏放气,看向镜子,由衷道,“若你一开始便以这模样见人,陈国上门提亲的公子王孙怕是要从城中排到城外去。” 顾辞被调侃,向来以厚脸皮自称的她这次却觉得不好意思起来,道,“娘娘就别打趣我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宫中响起二鸣鼓,戚素如催她起身,“快些,早朝要迟了。” 顾辞觉得别扭,临到上阵,心中没有底,抓着戚素如的衣袖,指着自己,“这样真的好看吗?” 戚素如温柔的笑着,“好看。” 便是有宫人取了衣衫来,顾辞抿着唇,心中忐忑,最终还是依着穿好着装。 二十二年来,顾辞皆以男装示人,如今终于可以恢复女子身份,她却觉得浑身不自在,衣服层层叠叠不说,走起路来都不能够恣意了。 她真心诚意的叹了口气,还是男子好啊。 三鼓已过,朝堂文武百官齐聚,高呼圣上,便是屏息以待起今日的主角来。 早前,陈帝祁楚昭告天下,邢部侍郎顾辞并非欺君,实则陈帝早知晓她女子身份,命她潜伏戚后及顾术身边里应外合,顾辞忍辱负重,无惧权势,立下大功,故升为陈国左相。 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谁都晓得,如今陈国结束分裂局面,戚后的党羽渐渐被铲除干净,祁楚作为陈国帝王,说的话半真半假,亦无人敢去考究。 他说顾辞是忍辱负重便是忍辱负重,纵然某几位老臣有反对顾辞之声,也被祁楚一己之力压下去,是以,陈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相国,有史以来的唯一女相,便印上了顾辞的名字。 文武百官正等着,便听见宦官敞亮提告声,只见一个纤瘦的身影从朝堂的殿门慢慢步来,微微垂首,看不清容颜,身着暗花细丝褶缎裙,发上别一只素雅水蓝簪花,与寻常女子不同,她缓步走着,带着一股子让人难以忽视的沉稳,走得近了,她抬起眼,沉寂透亮,双唇微抿着,神情镇定自若,直视殿中每一个目光。 明明是相同一张脸,却在换了着装之后天差地别,唯一不变的,是这人的妥当自如。 顾辞稳健的走着,无惧这数不清的打量 分卷阅读176 - 分卷阅读177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77 目光,她要让世人知道,她顾辞纵然身为女子,也丝毫不必男子差去分毫。 找寻着上官青潋的身影,正见他竟是怔在了原地,眼里惊艳与欣赏并存,她轻轻一笑,抬头面圣,见祁楚亦是一脸难以置信,随后直直跪下,扬声道,“臣顾辞,参见皇上。” 她这一声,令处于震惊之中的文武百官皆回过神来,一个女子有如此胆量与气度,面圣毫不胆怯,不由得让人佩服。 祁楚望着她,露出一个笑容来,“顾辞,接旨。” 宫中响起鸣鼓,一声一声,宦官的声音高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多日后,鹿都七水斋,说书先生架起惊堂木,重重一声,听客皆凝神闭气,细细听闻。 “话说,二十二年前,左相顾术之妻诞下一子,却不料母去子存,左相顾术为子起名顾辞。顾辞生性顽劣......” 惊堂木又响,说书先生摇头晃脑。 在朝官员说,“可惜左相大人膝下只有一子,竟是个无能继承之辈。” 顾家亲戚说,“小时候乖巧讨喜的一个可人儿,怎么年纪长了,脾性却是越发古怪。” 教书夫子说,“我从未见过如此愚昧不堪之人,真真是朽木不可雕,烂泥扶不上墙。” 民间百姓说,“一个占着家世恣意妄为的俊郎纨绔公子哥。” 花间姑娘说,“若说风流第一选,顾郎当之无愧人。” 听者皆被吸入这场说书之中。 帷帐里一个男子架着下巴笑问身后蓝袍之人,“我以前真有他们说得那般不堪?” 笑回,“往事如烟,不足挂齿。” 说书先生拍定惊堂,声音抑扬顿挫,“预知下文,还请各位听客明日再来。” 下一回,纨绔子弟入朝堂,破解奇案成传奇。 各位看客,再会。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一章,算完结也不太算。接下来是顾澈、顾辞和上官青潋、姜家二兄弟、叶席的交代。 我也是怕你们开学想要努力完结了.... 所以如果开学了看不了接下来的,也不用怕啦,你们大概也知道结果了,当然,后面的.....也很重要! ☆、恣意快活于人间 又是一年除夕夜,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围桌团圆。 顾辞从里屋走出来,望着搬入的顾府,一时恍惚,儿时顾术曾在此教她认字,那会子父女还没有嫌隙,顾府还是一片风平浪静。 时过境迁,她还在此,却已是物是人非。 顾术再怎么有错,说到底都是顾辞的父亲,她无法眼睁睁的看着顾术伏法,但国有国法,死罪难免活罪难逃,祁楚念在她的情面上,将顾术囚禁于一处老宅中,此生不得与他人接触,了此余生。 顾辞正陷入回忆里,身后有踏雪声,顾澈提了一盏灯笼前来,轻声道,“公子,可以用膳了。” 她这才回过神来,望向身后之人。 一月掐她入狱假死,顾澈也被上官青潋安顿到其他地方,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见到顾澈,她惴惴不安的心才得以宁静。 而她对顾澈隐瞒女子身份多年,顾澈非但没有怪罪,更是以一句“无论公子是男是女,顾澈都此生追随”来回应,令她感动万分。 顾澈对她的好,已是世间难寻。 顾澈答应过她,会陪着她过今年的除夕,他从不失言。 “有什么好吃的?”顾辞笑了笑,随着顾澈往里头走。 “都是公子爱吃的,”顾澈为她照路,灯花落在皑皑白雪上,晕染成暖橘色,他的面容也是暖的,“荤素齐全,怕是今夜要撑得睡不着。” “睡不着便守岁吧,”顾辞呼着白气,望向顾澈,“好久没有守岁了。” 说着便到了小厨房,一股香味飘进顾辞的鼻子里,一看,桌子上有酒有肉有菜,色香味俱全,她顿时舒爽,长吁一口气拉着顾澈去坐下。 顾澈连忙拦着她,举了举手中的灯笼,“公子先吃着,我把灯笼放好。” 顾辞转身坐好,先是开了酒,给两个人的酒杯满上,等顾澈过来,便举杯笑道,“先干一杯。” “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顾澈摇摇头,夹了一筷子菜放在顾辞的碗中。 顾辞撇撇嘴,“这么多年,你还是跟个小老头一样。” “也就对公子这样了。” 顾澈见着顾辞将菜吃下去了,这才举杯,笑道,“先干为敬。” 窗外哪家放起了鞭炮,顾辞起身开窗,寻声望去,天边月皎洁映雪,远处有着微弱的亮光,她回过头,扬声道,“阿澈,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有风吹过,乱了顾辞的发,顾澈眼里一片如月柔和,举杯而饮,“愿公子余生能恣意快活,畅快人间。” 背光出,顾澈笑着,可眼中尽是晶莹。 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莲花阁楼上,顾澈含笑望着她,一笑便是一生。 酒香醉人,顾辞一杯饮一杯,她不怕醉,即使是醉了,也有顾澈护着她。 烛光摇曳,里屋点起了燃香,银炭烧得正欢,顾澈取了温热的湿布,含笑望着醉得不省人事睡在床上的顾辞。 两颊微醺,唇瓣半张着,不知道在你呢喃什么,凑近听了,才听见她叫的是阿澈。 顾澈动作一顿,替她擦拭好面容,搬了小凳坐在床沿看着她,末了,轻轻的笑了。 他想起几年前,他们还住在莲花阁,顾辞喝得酩酊大醉,秋娘也醉得无法料理她,只得由自己将她扶上床。 烛光里,俊俏的一张面容,像极了女儿家,他还为自个这般亵渎顾辞而自责,岂不料,解了一层衣衫才惊觉事态不对。 顾辞是女子这个事实,压在他心中几年,他不是没想过和顾辞坦白,可话每每到了嘴边又衍生了怯意。 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敢言。 若自己知道她是女子,她还能让自己留在她身边吗,该是不能的。 而如今,更没有必要说出来徒添顾辞的烦恼。 顾辞是真心实意将他当家人看待,对他从无防备之心,可自己却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想要一辈子留在这个人的身边。 一辈子多长啊,一辈子又多短啊,他算不清。 可如今,他已经没有理由再留下了。 顾辞有了上官青潋,而他也不再是以前的自己,打入了牢狱那天起,从此便是靠近她,都要觉得自己污浊了这人。 若是没有上官青潋,又若是他没有被陷害入狱,或许有一日,也会将藏在心里的情意一五一十说出来。 顾澈从不对顾辞失言,他答应了除夕夜会在她身边,便一定会做到。 窗外燃起了烟花,将天边点了绚烂,顾辞还在睡着,顾澈望着望着便朦 分卷阅读177 - 分卷阅读178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78 胧了一双眼。 舍不得弃不下啊。 他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张睡得安宁的面容,快触及之时又想起什么快速收回了手,眼泪如泉涌打湿了一张苍白的脸。 “公子,”他无声的说着,又笑又哭,“顾辞......顾辞,来生再会。” 有风从窗口灌入,扑灭了蜡烛,房里瞬间一片漆黑。 这除夕夜,真真冷得刺骨了。 朝阳缓缓落入窗沿,萦满了一地的暖,顾辞睡得舒坦,日上三竿才懒懒的从床上爬起来。 她只记着昨夜除夕喝多了,顾澈将她送到房间里头,其余的,便没有印象了。 头还疼着,顾辞拍拍脑袋,从床上爬下来转眼一看,案桌上有一封信笺,她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回味过来什么快步走过去拿起信笺。 顾辞亲启——连打开信封的手都是抖得。 一行苍劲有力的字体,似乎还能听见顾澈清丽的声音——恣意快活,畅快人间。 顾辞一下子就瘫坐在椅子上,好久不能回过神,等她能发出声音,已经是捂着胸口呜咽的哭出来。 顾澈走了,无人知晓他去了何处,或许在天地间某一个角落,有一个笑得清浅的男子,正缓步而行。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天下分四国,陈国为首,盛世安稳。 马蹄踏春,留下一个个尘土飞扬的脚印,一个俊秀的男子乘风而来,拉缰而定,抬眸望着牌匾上的上官府三字。 一袭水蓝锦袍的男子从府内踱步而出,含笑看她。 顾辞的发在风中飘散,她扬声,“上官青潋,昔日的诺言还算不算数?” 待天下平定,寻天地山水,比邻而居。 上官青潋露出个笑容,将世间万物衬得失色,转身牵过门前一匹棕色大马,动作行云流水翻身而上,水蓝色衣袍空中翻飞。 他扬鞭而落,声音如泉,“随时奉陪。” 日光落下,二人的影子并立,随着高马奔驰,身影渐渐拉长,消失在这片繁华之地。 从此,恣意快活,畅快人间。 史记称,陈国左相和邢部尚书不慕朝堂,一心向野,双双辞官而去,从成为一桩美谈。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想刻意再去描写顾澈的结局,你们就当他出外游历了吧。 挺对不起这个人物的,明明是很好的人设啊,我怎么就写成这个结局呢。 他是喜欢着顾辞的,因为自己的经历,很卑微的在喜欢。 在莲花阁时,顾澈名义上是顾澈的男_宠,亦或者说二人是主仆关系,那时就注定两个人不可能走在一起,后来他终于能和顾辞以友相称,却又惨遭陷害,令他不敢再去妄想和靠近。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欢着顾澈这个人物,在此我要对所有喜欢顾澈的读者说声对不起。 至于他还活着与否,就交由你们去判断了。 【补充:顾澈知道顾辞是女子身份,在二十章有隐晦的提及,可能时间太久了你们忘记了,可以回去看看】 ☆、一句戏言成一生 寒冬腊月,一场风雪席卷了鹿都,天地一片白茫茫,街边行人稀少,走过的都怕了这冬,纷纷低头闷声走。 本就寂静的冬天了,姜府更是陷入死寂。 一个侍女抬着汤药路过,被姜余轻轻抬手拦下,便是散在风中的一句,“我去吧。” 汤药的热气氤氲着落在掌心,鼻息是浓厚的苦味,他推门而入,床上的姜尤有气无力的抬了抬眼,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吃力的笑容,声音细微难辨,“大哥。” 姜余脚步一顿,努力扬起一个笑,踱步过去,放下药碗,动作轻柔将姜尤从床上扶起坐好,收了他额角的发,问,“可有觉得好些?” 姜尤略带委屈的看向一碗黑漆漆的药,“若是不用喝这苦兮兮的东西,我好得更快。” 姜余宠溺的点点他的额头,取了药碗便要喂。 “大哥,”姜尤眼睛睁得很大,与他的脸色不同,这双眼还是水灵灵的,纯净如水,他小心翼翼的问,“我还能活下去吗?” 姜余手中的药汁险些洒出去,他压制着心中如刀割的痛楚,笑着宽慰道,“自然可以,云前辈医术高明,我们又得了草株蟒,你定能痊愈。” “大哥不骗我?” 姜余眼眶酸涩,“不骗。” “可是我昏迷前明明让大哥助顾辞的,”姜尤寻起旧账来,嗫嚅道,“结果大哥却把兵权给了那妖后,大哥就是骗了我。” 姜余又气又笑,但心疼得厉害,他略带责备一般,“现下顾辞也无事了,你倒兴师问罪起来。” 姜尤嘻嘻直笑,不再说话。 将药喝下去,姜余安顿姜尤睡下,姜尤却轻轻拉了姜余的衣袖,几乎是央求的,“大哥,我想见见顾辞。” 姜余不解,但还是道,“你若想见她,明日她就来,现在你该歇息了。” 姜尤最近越来越嗜睡,一天有一半的时辰是睡着的,听见姜余答应他了,也就慢慢合眼,过一会,睡着了,手却还是搭在姜余袖子上不肯拿开。 屋子里银炭烧得火热,被褥里还放了几个汤婆子可姜尤的手还是冷得吓人,姜余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到底止不住心里升腾的痛楚。 床上人睡得深处,他多怕,有一天,就这么睡过去,再也睁不开眼来看他。 直到外头有侍者来唤他,他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难得有阳光,顾辞踏入姜府的时候,府中笼罩在浓重的悲伤里,见姜尤之前,她费力露笑,可见到床上形容枯槁的姜尤时,她的笑容还是不免僵住。 这已不是她初识的姜尤了,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灵动似乎被慢慢抽丝剥茧一般流逝,除了那双纯净的眼,看不出原先他一点儿活泼的影子来。 可顾辞还是得笑,姜尤这般爱笑的人,定不会想看让耷拉着一张脸。 “姜尤,”她提一口气,扬声,“你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说着扬了扬手中的糖人,前年她和姜尤去夜市的时候,姜尤便爱极了这小玩意,果真,见了这栩栩如生的小糖人,姜尤苍白的小脸似乎也透出点红润来。 “糖人,”姜尤接过糖人左看看右看看,笑得露出一排白白的牙,“我好久没有吃过这小东西了。” 这笑与他的萎靡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顾辞想起云游子的话,暗暗用指甲掐疼自己的掌心,笑道,“等你好了,我再带你去夜市,你想吃多少就......” 话还未完,姜尤却轻轻笑了,“你们别骗我, 我都知道了。” 顾辞喉咙瞬间似被冻住,连表情都冻僵,她讷讷道,“你在,说什么?” “云前辈都告诉我了,”他虚虚的抓住顾辞,急忙加一句,“是我央求他的。” 顾辞看着骨瘦如柴的手腕 分卷阅读178 - 分卷阅读179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79 ,眼眶一涩,哽咽道,“你不要担心,一定还有办法的,云前辈他,他那么厉害。” 巧舌如簧如顾辞,这时候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们费尽心思得到草株蟒,就是为了那三成的存活,可得到又如何了,姜尤赌输了,败在了那七成上。 就连云游子都束手无策,“怕是过不了今年的春。” 姜尤再也看不见满天春花,去不了年年夜市,就连他喜爱的糖人,如今他也了无力气去把玩。 “我不怕死,”姜尤的神情出奇的平淡,“打小我就知道,这辈子我活不久,所以你不用为我伤心,我看得很开了。” 顾辞如鲠在喉,“姜尤......” “就是,就是,”他垂着头,抬起来眼里一片晶莹,“我舍不得大哥,我要是死了,大哥一定很难过,我不想大哥为我难过。” 一字一字敲进顾辞的心里,砸得她生疼。 “我本不该对大哥起那样的心思,可是我克制不住自己,”姜尤泪如雨下,将一张脸打湿,浑身颤抖起来,“我想大哥一辈子都开开心心的,以后,以后娶一个女子,然后忘了我。” 顾辞摇着头,姜余怎么可能忘记了,姜余他,分明也是割舍不下姜尤的啊。 疼之入骨,浓之融血。 “大哥他肯定不听我的话,”姜余哭着,央求,“我死后,你帮我劝劝大哥,我就这么一个遗愿了,顾辞,你答应我好不好?” 顾辞眼泪刷刷的往下掉,用力握着姜尤瘦弱的手,哭道,“你的话他都不听,我的话他何尝会听,你傻啊,傻瓜。” “你就答应我,我才会走得安心。”姜尤语气激动起来,“顾辞,求你,求你了。” 顾辞心如刀割,连呼吸都难以平稳,姜尤将事情想得那样简单。 他以为没有了他,姜余便能过上寻常人一般的生活,娶妻生子,了此余生,可姜余又是何等将他捧在心上,哪里能遂了他的愿呢? “我不会答应的。” 一道凄凉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将二人吓了一跳,顾辞转身去看,姜余整个人笼在冰霜里,满眼通红,尽是绝望。 她心尖疼得一颤,姜尤已经哭出声,“你不是说我要什么你都答应我,你骗人。” “就当我失言,”姜余声音沙哑得可怕,很艰难才将余下的话说完,“你怨我也好,如何都好,若这是你的遗愿,恕我不能替你完成。” 顾辞见过很多人哭,但见素日刚强的姜余落泪的那一刻她已不能用任何一种滋味来形容,她在此显得太多余。 他们两人之间,超乎常伦,几乎所有人都无法理解,但顾辞知道,他们两人之间,已是超乎了情感,浓于骨血,至死不渝。 她轻轻拍了拍姜尤的手背,缓缓起身,泪眼朦胧里,姜尤哭得让人揪心,窒息感袭来,她几乎是逃着出了门外。 再回首,房中姜余已紧紧抱住哭成泪人的姜尤。 她抬头见微弱的冬阳,没有一丝丝暖意,将门关上,阻隔了世人的目光。 初春,姜家姜尤因病而逝。 鹿都飘起了小雪,纷纷扬扬,有风吹过,一朵路边小花吹落到糖人小摊位上,一个锦衣男子拾起那朵花,碾在手心。 小贩询问,“公子,你要个什么糖人?” “若是可以,便成家弟的模样。” “公子的弟弟是何模样?” 许久沉寂...... “这世间最好的模样。” —— 姜府。 小小人儿爬上树,踉踉跄跄的就要落下来。 底子传来一少年老成的小少年,呵斥,“你这是成何体统,快给我下来。” 小人儿做个鬼脸,“我就不,大哥上来抓我。” 姜家妇人匆匆赶来,“阿尤,快些给我下来,你这样皮,以后就讨不到媳妇了。” 小人儿看向哥哥,咧嘴笑了,“我才不稀罕媳妇,我要和大哥在一起一辈子。” 童言无忌,但或许,一句戏语,便已注定一生。 谁知道呢? 那时候,小少年或许也在偷笑。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有没有不能理解姜余和姜尤的。 反正我是这么写了,超乎兄弟情也超乎生死情。 向喜欢姜尤的读者说句抱歉。 ☆、又是一年春天了 月华如锦,寒风凛冽,顾辞哈着气缓缓从假山后头露出脸来,叶席便站在她的面前,目光灼灼,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 顾辞捏着穿不习惯的女子层层叠叠的琐碎衣衫,叹口气,“这样你可满意了?” 叶席就快回国,唯一一个要求竟是要顾辞为他穿一次女装,顾辞有愧于他,加之叶席所言也不过分,思量再三,到底还是遂了他的心愿。 “满意,”叶席轻轻笑了,挑了下眉头,“就是这颜色太素了。” 顾辞低头去看,一身青色玄衣,不置可否。 “后天我就回去了。”叶席缓步向前走。 顾辞只得跟上,踩在被月色照得晶莹的雪地上,印出一个个脚印。 “就是可惜,”叶席含笑偏头看着她,“不能把你带走。” 顾辞讪讪笑了笑。 “其实你大可明白,若我要强行带你走,你是拒绝不了的。” 顾辞垂眸,抬眼是一片清明,“我知晓,你不是那样的人。” 叶席听言,倒是露出了略显轻佻的笑容来,蜷着手抵在嘴角,“你错了。” 踩到一只不知从哪里掉落的枯枝,咔嚓一声。 “我这人,能得到的,得不到的,都会用尽手段得到,”叶席收了笑,定定的看着顾辞,沉声道,“你是个例外。” 顾辞缄默,静静听着他说。 “那天你来找我,说肯和我走,我自是欢喜,”叶席停下脚步,望天,从顾辞的目光望过去,他的下颚弧度显得很瘦削,声音像是在笑,又像不把什么放在眼里,“可后来我想,若是你肯和我走了,那也不是你了。” “我和你相识不久,”叶席偏着头,“可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我应该很清楚。” 顾辞想,自己该是个怎么样的人,她自己都不清楚,可叶席的口气却那般笃定,倒像他们二人相识了许久许久一般。 “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沉默许久,顾辞真诚的说出这句话。 叶席依旧偏头勾着唇角,放荡不羁的模样,在顾辞惊讶的目光里倾下身子,极其快速的在顾辞光洁的额上印上一吻,凉凉的,冰冰的,蜻蜓点水,很快便又消失不见。 顾辞下意识拿手去抵着额头,目瞪口呆看着突然做出这个举动的叶席,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愣着干嘛,还不跟上。”叶席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只是嘴角的 分卷阅读179 - 分卷阅读180 永相辞 作者:沐子笙 分卷阅读180 笑意实在泄露了他此刻心情的愉悦。 顾辞只好无奈的随着他走,说,“你还能不能有个皇帝的样子?” 叶席哈哈大笑,啧啧道,“不能。” 顾辞失笑,前方就是他的行宫,这短短的一程很快就要到头,于是她正色道,“回去的路上,万事小心。” 叶席止住脚步回过头来,是玩世不恭的表情,顾辞怕他再做出什么举动来,也连忙停下脚步疑惑看着他。 “陪我打场雪仗吧。” 顾辞怀疑自己听错了,啊了一声。 叶席摇摇头,附身就是抓起一把雪朝顾辞丢过去,正中顾辞的大腿,顾辞退了两步,见叶席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连声道,“你说认真的?” 他耸耸肩,继续捡雪,“不然呢?” 没有被人白打了的道理,顾辞也不甘示弱,弯腰捡雪,控制力度丢了出去,叶席没有躲,雪球砸在他的胸口上,碎成小冰渣子溅出来。 “顾辞,我给你的胭脂记得用。”叶席手里拿着雪,没有扔出去,神情半真半假,“什么时候受委屈了,来齐国找我,我给你出气。” 雪是冷的,顾辞心却是暖的,她扬起笑容,扔出雪球,由衷道,“那就承蒙你照顾了。” 月头莹莹,雪地被踩得纷纷乱,深宫里,时不时传出几声清脆的声音来,响彻了许久。 当是个好夜。 ———— 幕礼从奏折里抬起一张阴沉的脸,底下那帮老不死又开始乱七八糟的上奏,什么该立后该册妃了,弄得他心烦意乱。 从陈国回来已有一年,日子变得了无生趣,每日每日的批阅奏折,日复一日,令他觉得烦躁,他突然想起顾辞,听说她和上官青潋辞官离去,倒是过得洒脱。 苦了他,佳人得不到,还要坐在这万分沉重的位子上。 自小他便清楚自己的身份,儿时他便是太子,父皇母后都疼爱他,他似乎生来也有成为一国之君的意识,严格要求自己,按照太子的脚步一步步走向齐国的皇位。 一切顺风顺水,该狠绝时不手软,当当机立断毫不拖泥带水,人人都道他是好帝王,治国有方,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个位子上,哪里有那么容易呢? 正是回忆时,贴身宦官来禀告,“皇上,安郡主求见。” 幕礼眉头下意识一皱,还没有来得及拒绝,一个红衣身影像团艳丽的火花风风火火的从颠外跑进来,幕礼扶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丫头从边关回来,只见了她一面就嚷嚷着要嫁给他,哪里有这么不知矜持为何物的女子,他幕礼算是开了眼界。 若不是她爷爷为开国元老不好得罪,真的是想叫人把她拖出去。 “皇上,”清脆的声音响起来,带着点怒气,“他们说你心有所属,可是真的?” 幕礼从奏折里抬起头,无奈道,“你又从哪里道听途说?” 女子抬起一张艳丽的小脸,不甘心道,“你去了陈国后,便怎么都不肯纳妃,我问过了,你喜欢那个叫什么顾辞的,是不是?” 听到顾辞的名字,幕礼拉下脸,声音也带了些责备,“别胡说八道。” “看来一定是了,”女子不因为他的口气而有半分退却,反而是扬声问,“她长得好看吗,哪里比我好,我哪里比她不好?” 幕礼头疼不以,向宦官打着眼色,宦官会意,连忙道,“安郡主,皇上还有政务要忙,您且先回去,等改明儿皇上有空再会见您。” 女子不依,“你要是不告诉我,今天我就不回去了。” 幕礼被她折腾得没有办法,只得起身,带了点戏弄的,“你若真要听,倒也不是不可,她哪都都,哪都比你好。” 她一听,先是怔了怔,然后不知道怎么就红了眼眶,幕礼有些后悔把话说重了,正想弥补,红色的身影就风风火火往外走。 “你去哪里?” 女子哼了一声回过头,“我去陈国找顾辞,我倒要看看她哪里比我好。” 幕礼简直震惊,喊道,“你给我回来。” 女子做个鬼脸,不理他。 幕礼又连连叫了几声,偏头瞥见宦官在偷笑,气不打一处来,气道,“还不去把她追回来。” 宦官边笑着边跑出去了。 幕礼无可奈何的叹气,又坐下来面对着如山的奏折。 想着想着,望向殿外,突然轻轻笑了出来。 倒是.....有几分好玩。 殿外阳光正好,飘落几朵梨花。 又是一年春天了。 分卷阅读180 -